《穿越后，我被竹马拖累成了皇后》


 第1章 不小心穿成了傻子

    顾静瑶从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不受宠。
    她病得很重，浑身烧得滚烫。她的床边坐着的那个美如天仙的女人，正在对着她哀哭，看起来十分伤心的模样。但四下无人之时，顾静瑶清楚地听到了她在低声叹息：“若是就此去了，也省了我的心。”
    这可是亲妈啊！也难怪原主没挺过去。小小年纪，就被亲妈这样盼着早死，是真够可怜的。
    但顾静瑶并不想死，她倒霉遇到车祸，好不容易能重活一回，她很珍惜自己能够重新呼吸的机会。无论处境多艰难，她还是觉得活着比死了强。
    不能死！顾静瑶闭上眼，咬牙忍过一阵剧烈的头疼，这时她模模糊糊地听到床边似乎有人在哭求：“夫人，再另外请个大夫来给四小姐瞧瞧，这么烧下去怕是要不好。”
    “陈嬷嬷，你起来。”美丽的母亲微微合上眼，眼角的泪珠落下，伤心欲绝的模样：“我明白你的心，我也希望静儿能快些好起来。但大夫也来过了，药也灌下去了，还是毫无起色。我想，这就是命。我可怜的女儿，她还真么小……”
    卧槽！躺在床上病到动不了的顾静瑶顿时震惊了。她特么还喘气儿呢！亲妈怎么都哭上丧了！什么情况！这么见不得她好吗？
    “夫人，夫人！”床边发出咚咚咚接连不断的响声，像是有人在使劲叩头，顾静瑶听到陈嬷嬷哭了起来：“老奴求求您了！能不能请侯爷从太医院请个太医过来。大小姐上个月染风寒时，请的那位太医医术就很是高明，能不能再将他请来，给四小姐看看。”
    “无用，终是无用……”顾静瑶听到母亲哀切地低语：“静儿啊，这都是命，你的命苦，娘的命也苦……”
    她不去搭理在床畔哀求的陈嬷嬷，又对着躺在床上的顾静瑶哭了一阵子，接着就带着侍女离开了。她走的时候，顾静瑶努力转头往门的方向去看，却只看见她窈窕的背影，陈嬷嬷跪爬在她身后，努力想要抓住她裙摆上的轻纱。
    但她没有回头，一次都没有……
    幸好陈嬷嬷没有放弃。夫人走了，她很快地爬起来，她连眼泪都来不及擦，就急匆匆地端起了沉重的木盆放在床边，接着扒开了顾静瑶的衣服，开始一遍又一遍的用凉水给顾静瑶擦身。
    很好！顾静瑶昏过去前默默地想，高烧状态下物理降温还是很有用的，陈嬷嬷这样努力，她也得努力些挺过去呀……
    顾静瑶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星斗漫天了。一穿越来就忍受重病折磨，这让她觉得筋疲力尽。不仅是身体难受，还有精神上的疲惫。
    现在的她叫做上官静，是武安侯府四小姐，是武安侯夫妻最小的女儿，也是爹娘的耻辱。原主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其实已经如了她亲妈的愿，永远的闭上了眼，才八岁多点而已，真是可怜………
    上官静的父亲上官逸，是大周朝着名的玉面武将，战功赫赫，长相英俊，而她的母亲，也是名满京城的美人儿，夫妻俩成亲后感情极佳，长子上官沐风，长女上官鸾，似乎聚集了父母全部优质基因，才貌双全，是爹娘的骄傲。
    而上官静，则像是老天爷特意送来给上官逸夫妻添堵的包袱一样，一生下来就是个傻子，一直到五六岁，还是话都说不利索，一着急就只会哭闹。
    上官逸夫妻俩一开始还有耐心细心照拂这个天生有缺陷的幼女，但时间久了，请了无数大夫，灌了无数汤药，太医院的医官都已经看遍，孩子的情况还是没有起色，渐渐的，两人失去了耐心，一看到小女儿就只觉得心烦，因此逐渐开始避而不见。
    更糟糕的是，因为这个有缺陷的孩子，原本鹣鲽情深的上官逸夫妻，开始渐渐出现裂痕，上官逸责怪妻子在怀孕时不够小心，让孩子有了缺陷，而一向娇宠的武安侯夫人自然受不了丈夫莫须有的指责，两人开始频繁争吵。
    就在上官静五岁那一年，一向专宠正妻的武安侯公开娶了小妾，心高气傲的武安侯夫人又愤怒又委屈，她表面上敌视新进门的小妾，责怪不忠的丈夫。
    但实际上，在武安侯夫人心里的角落，她最大的怨念就是让她与丈夫产生裂痕的“耻辱”上官静。她总是在想，若是没有这个小女儿，若是当初她胎相不稳的时候，任由孩子流产，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上官静就像是武安侯夫人心头的一根刺，扎得她心头见血，却无法拔除。因为这孩子，是她亲生的啊！武安侯夫人的确没想过亲手除掉上官静，但她也是真的不想要看到小女儿，因此在她的刻意忽视之下，上官静活得像是这府里的隐形人。
    她虽然是出身高贵的嫡女，但却像是根孤独的野草，在上官侯府的角落里长大，只有从小照顾她长大的奶嬷嬷，还愿意留在她身边照顾她。
    但她活着，对于武安侯夫人来说，这根刺就永远存在，所以可怜的原主就是在这一场重病中，在亲娘刻意的放任之下，无助的死去，死的时候还不到九岁。
    虽然新身份让人崩溃，但上官静觉得，能重活一次也不错。至少她这个不受关注的小可怜衣食无忧，生活还算自由自在，而且还有个细心温柔的奶嬷嬷，挺好的，一切向前看，她觉得老天既然让她重活一次，不至于就是为了让她受罪倒霉。
    她从昏迷中醒来的那一刻，甚至还幸灾乐祸的想过，也不知道武定侯夫人发现她挺过来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大概挺复杂的……
    屋子里很安静，陈嬷嬷似乎累极了，半趴在床上睡了过去，手里还捏着半湿的帕子。
    上官静翻了个身，动静不大，但陈嬷嬷立刻惊醒了，她猛地抬头，累到模糊的双眼刚好对上了上官静亮晶晶的眼睛。

 第2章 打着灯笼难找的“好亲事”

    “小姐终于醒了，这下可好了！”陈嬷嬷高兴极了，露出了放松的笑容：“可吓死老奴了。饿了？小姐耐心等片刻，老奴给你弄些吃的。”
    上官静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她的注意力全都被陈嬷嬷头上那一大块乌青给吸引住了。这是磕头磕出来的？
    她努力向陈嬷嬷的额头伸出了手，摸了摸她额头上的伤。陈嬷嬷浑然不在意地笑起来：“不疼，磕碰而已。就像小姐上次磕到了腿，不是也没哭吗？磕碰了，都会变颜色，过些日子就好了，小姐别害怕。”
    陈嬷嬷的话，说得又慢又清晰。上官静知道，她这是为了迁就智力有缺陷的原主。人人都觉得原主是个无药可救的傻子，只有陈嬷嬷一直不肯放弃，还在执着地教她说话、认人，认物。
    上官静并不想要吓到这个善良的老嬷嬷，所以她并没有多话，而只是学着原主的样子，唤了一声嬷嬷而已。
    陈嬷嬷听到上官静开口，倒是很开心：“小姐今日口齿真清晰，看来这病了一场，也能开些窍呢！过些日子兴许更好些。唉！小姐若是能一日好过一日，那老奴的日子才有奔头呢！”
    陈嬷嬷高兴，这让上官静的心情也不错。她觉得重病开窍应该算是不错的借口。她甚至都计划好了，用一段时间，慢慢“恢复”成一个正常的小孩。
    虽然她对常年忽视她的父母没有什么期待，对于培养和父母的感情也没有任何兴趣。但是当个正常小孩，至少不会有人一直盼着她死。
    然而有时候，老天爷就是来落井下石的。上官静病愈后一个月后的清晨，她还没起床时，她的房门就被推开了，突然进来一大群人，闹哄哄的开始给她梳妆打扮，套上了大红色的嫁衣。
    原主傻，现在的上官静可不傻，她一看就明白了，她爹娘，这是把她给嫁出去了啊！嫁之前都没人通知她一声的吗？？
    最重要的是！她特喵的才九岁！！九岁啊！！！！这就是童婚，犯罪的啊！想也知道，想娶九岁小姑娘的男人，必定不是什么好鸟。
    有没有这样无良的爹妈！这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这还算是亲生的嘛！
    “这是在干什么！”与上官静同样吃惊的，还有陈嬷嬷，她张开双臂将上官静护在身后，一脸惊慌的转头去看人群中一位打扮得体的中年妇人：“是侯爷和夫人想要见四小姐吗？小姐才刚起，老奴帮小姐收拾打扮了，领她过去给侯爷和夫人请安。这衣裳小姐穿不合适，正红色太艳，小姑娘家压不住色。”
    “陈嬷嬷这话说得真有意思。”中年妇人笑了：“新娘子哪能压不住正红呢？今儿是小姐大喜的日子，你赶快让开，别耽搁了时辰。”
    “什么？”虽然陈嬷嬷看到这个架势，就已经猜到了，但中年妇人亲口说出的话，还是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她赶忙转身直接将上官静搂在怀里，急赤白脸地嚷道：“你胡说！四小姐几日前才过九岁生辰，还是个孩子呢！哪有这个年岁就嫁人的！真是反了天了！你们这是要欺主犯上！别觉得你是夫人的陪房，就没人能辖制你。我们去见侯爷和夫人，我就不信，侯爷能容你如此放肆。”
    “陈嬷嬷，”中年妇人露出了笑容，但那笑容可远远称不上友好：“你可别糊涂，四小姐的亲事，可是侯爷亲自订下的，小姐可是要嫁去淮阳王府的！连夫人都说，这是门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呢！赶快让开，时间不早了，小姐还未上妆，若是耽搁了，这责任谁也担不起。淮阳王可不是好相与的。”
    “淮阳王府？”陈嬷嬷一愣，但她并没有松手，反而更努力地将上官静搂在怀里：“那也不成！便是嫁给淮阳王世子也不成！小姐今年才九岁，离及笄还远着呢！大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都未议亲，怎地就轮到我们四小姐了！这是什么道理！”
    看到陈嬷嬷如此不合作，中年妇人干脆也不再废话，她将脸一沉，直接吩咐道：“将陈嬷嬷给我拉开！这是哪来的规矩，小姐要成亲，老嬷嬷拦在前面不让出门，养了小姐几日，难不成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奴婢而已，还真当自己是四小姐的长辈了。”
    跟在中年妇人身旁的丫鬟们一边答应着，一边上来拉拽陈嬷嬷，上官静见状连忙紧紧抱住了陈嬷嬷的腰，但她毕竟还小，又是大病初愈，小胳膊小腿的真没有太多力气，丫鬟们轻轻松松地就将她从陈嬷嬷身上拽了下来，一把按在了椅子上。
    “小姐！放开我们小姐！”陈嬷嬷努力挣扎，想要回头去找上官静，但站在她身后的丫鬟毫不客气地朝着她的膝盖就是一脚。陈嬷嬷腿一软，摔倒在地，立刻被一群人按在了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
    但饶是如此，陈嬷嬷还在努力挣扎呼喊：“小姐！四小姐，我的小姐！不许动我的小姐！”
    “放开嬷嬷！”上官静从椅子上跳下来，朝陈嬷嬷跑去，但她很快就发现，她越是不听话，陈嬷嬷就会越受罪。虽然她是万人嫌的傻小姐，但这些人无论如何都不管公然打骂她这个主子，因此只能将对她的惩罚，转嫁到陈嬷嬷身上。
    上官静只要不肯按他们所说，老老实实坐着上妆，等待陈嬷嬷的，就是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
    因此上官静没有继续挣扎，因为她清楚。她再反抗挣扎也是没有用的。她擦掉眼泪，闭着嘴一声不吭，任由人们像是打扮大娃娃一样给她穿戴上妆，乖巧得不可思议。但上官静也没有打算轻易认命，她偷偷地将奶嬷嬷做针线的剪子藏在了怀里。
    她的爹娘不知道是没脸见她还是不想见她，一直都没有出现，她的同胞兄姐也没有出现，反倒是二叔母带着她的堂姐出现了。二叔母看起来喜气洋洋的模样，不住嘴的夸奖她今天乖巧。
    而上官静那个十三四岁的堂姐上官鸳，则一脸忧虑的望着她。

 第3章 “夫君”？？？

    这些人手脚很麻利，很快就将上官静打扮好了，很快进来另一群人，推着上官静往外走。她身不由己，但还努力转头去看依旧被按在地上的陈嬷嬷。她都已经听话认命了，这些人为什么还是要这样对待陈嬷嬷，为什么？！
    上官静只觉得一把怒火在胸口烧，她忍不住开口嚷道：“放开嬷嬷！放开！”
    上官静的二叔母听到了她的话，有些纳罕的样子：“四姑娘今儿的口齿倒是清楚。”
    而倚在门边的上官鸳则猛地抬起头望向上官静，接着她突然几步走过来，一把扯住了上官静的衣袖，低头望着她的眼睛问道：“静儿，姐姐说话，你能听懂吗？能听懂就点点头。”
    上官静有些意外，她望着上官鸳泛着忧愁的眸子，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上官鸳的眼中瞬间泛起了泪花，她将一个小小的荷包塞到了上官静手里，接着小声叮嘱道：“到了淮阳王府要乖巧，千万听话，莫要惹淮阳王厌烦。还有，少说话，少出门……”
    “嬷嬷！我的嬷嬷！”上官静望着上官鸳，圆圆的大眼睛中泛着焦急。
    “我知道，姐姐会想办法。”上官鸳赶忙答道：“你别闹腾，免得惹来祸事。”
    上官静沉默地朝上官鸳点点头。事到如今，她束手无策，也只能将陈嬷嬷暂时托付给这个其实并不熟悉的堂姐了。
    她知道上官鸳的这几句叮嘱其实都是为了她好，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闹腾了。她松开了上官鸳的手，乖巧地任由一群人簇拥着她出了门。
    她的身后传来了陈嬷嬷撕心裂肺的哭声：“小姐啊……我的小姐！！你们把小姐还给我！还给我啊……”
    也就是短短一句话的叮嘱而已。上官鸳眼睁睁地看着小堂妹被一群人拖着离开了，她一个女孩子，能做的也有限，也只能无助地看着小堂妹被送进淮阳王府。
    大伯和大伯母，真狠心啊！
    上官静一手握着剪刀，一手捏着上官鸳送的小荷包，就这样被匆匆忙忙的塞进了花轿。
    没事！不怕！她一路上拼命给自己打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反正想让她乖乖认命是不可能的！
    然而计划赶不上的变化，上官静被送到新房，盖头掀开，看到新郎的那一刻。她突然放弃了反抗计划，老老实实地坐着没动。
    因为床边上那个套着一身大红喜服的新郎……看起来似乎比她还要小！！
    这特喵的是在过家家？！
    闹哄哄的人很快就散了，新房里连个丫鬟都没留。而那个不知道几岁大的俊秀小新郎，站在门边上，一脸慌张地看着她，一副想要逃跑的模样。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半天都没人吭声。最后还是上官静绷不住首先打破了沉默：“我能摘了凤冠吗？很沉的。”
    上官静一开口，似乎把门边上的小包子吓了一跳，他一脸吃惊地瞪着上官静，下意识地开口问道：“你会说话！”
    “会呀。”上官静点点头，瞬间读懂了小包子古怪的眼神：“他们告诉你了对吗？说我是个傻子。”
    上官静如此直白的问题，似乎让小包子有点为难，他望着上官静的眼睛，犹豫了一下才轻轻点了点头。
    但其实更让人尴尬的还在后面，上官静接下来的问题更加直白：“你是王府的庶子吗？很不受宠的那种？”
    小包子吃惊地瞪大眼，下意识地摇头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他们给你娶了个傻媳妇呀。”上官静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而且你今年也没多大，哪有人给这么小的孩子娶媳妇的。必是有什么缘故。”
    “我叫萧景珩。”小包子垂下眼帘，漂亮的小脸蛋上一片黯然：“我娘是淮阳王妃，我其实是淮阳王府唯一的嫡子。”
    “啊？”这一下，轮到上官静吃惊了：“这样说来，你还真是淮阳王世子？可是你爹娘干嘛那么想不开，要给你娶个傻媳妇呀？”
    “你……你来之前什么都没听说吗？”小包子抬起头，一脸疑惑地问道。
    “跟你说了，我是个傻子呀。哪有人会特意跟傻子交代这些的，那不是对牛弹琴嘛！其实我连我今天要嫁人都不知道。”上官静答道：“一大早起来，有人闯进我的房里，给我套上喜服，就将我送来这里了。”
    口齿伶俐的上官静自称傻子，这让萧景珩觉得纳罕，不过想想自己的处境……他又觉得挺能理解的。王府里的人，也都叫他呆子。
    他想上官静在家里的处境大约与他差不多，装傻守拙也都是为了活的更好？！
    “我……”萧景珩犹豫了片刻，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自己的“新媳妇”解释他在家里的处境：“总之，我不是淮阳王世子。父王……应该也没打算立我为世子。人人都知道我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呆子。父王最喜欢的儿子应该是大哥。”
    “大哥？”上官静奇怪地问道：“你不是唯一的嫡子吗？”
    “嗯……”萧景珩低下头答道：“大哥是徐侧妃的儿子。”
    “不立嫡子反立庶子是什么道理？”上官静更觉得无法理解：“淮阳王妃竟也能容忍？”
    “我母亲……”萧景珩微微叹了口气，朝上官静露出苦笑，如此早熟的表情在一个孩子的脸上，让人看着有些心酸：“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我的父亲母亲不大喜欢我。”
    “你今年多大了？”上官静歪着头，仔细观察着萧景珩的表情：“应该还没我大？”
    “八岁。”萧景珩老实地答道：“你呢？”
    “已经满九岁啦，所以我是姐姐。我叫上官静，你可以直接叫我姐姐，或者叫我静姐也行，”上官静从床上蹦了下来，跑到窗畔，踮着脚尖往外看：“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这里平时也这样吗？我想找人帮我拆掉凤冠，太重了，压得我脖子疼。”
    “要怎么拆呀，”小新郎萧景珩立刻挽了挽袖子：“你告诉我，我来。我这院子里没有大丫鬟，只有一个嬷嬷和几个粗使丫头。”
    “那你的嬷嬷呢？”上官静问道。
    “不知道。”萧景珩垂下肩膀，表情冷淡地答道：“别管她了，一时半刻不会回来的，我来试试帮你拆凤冠。”

 第4章 挨饿的“新婚夜”

    “新婚”第一日，不仅没有人来给上官静拆凤冠，甚至也没人来给这一对过于年幼的“新人”送晚饭。听说萧景珩说，外院在开席，庆祝淮阳王府和武定侯府联姻，而她和萧景珩这一对“被成亲”的工具人娃娃，倒成了真正无人搭理的一对。
    饿着肚子的上官静跑到院子里去推院门，想要找人来送饭，但却发现，这些不要脸的东西居然把他们两个未成年小家伙给反锁在院子里了。她努力拍门叫了半天也没人搭理。
    “怎么办？”上官静转头看萧景珩：“你院子有吃的吗？”
    “对不起啊……”萧景珩低下头，底气不足地朝上官静道歉：“今天外院开席，大厨房忙，大概把我们给忘了。”
    “你经常被他们忘了吗？”上官静转过身，双手叉腰，像个小茶壶一样气鼓鼓的模样。
    “那倒没有。”萧景珩摇摇头：“偶尔而已。”
    “还偶尔，”上官静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怪不得你长得那么瘦，像个豆芽菜。”
    她气呼呼地走回了新房，伸手将临出门前上官鸳塞给她的小荷包掏了出来，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在了桌子上。
    小荷包其实也塞不下太多东西，里面只有一些散碎银子，两朵宝石珠花，还有几颗成色不错的明珠。看样子是上官鸳匆匆收拾的，随便抓了几样值钱又小巧的首饰装了起来。
    世家贵女每月的月银都有定例，身上的首饰也都是有来处的，看到这些东西，上官静知道，上官鸳其实已经尽力了。
    只是银子也不能吃，眼下这一顿，看来还是得饿过去。不过看到这些首饰，倒让上官静想起了一件事。
    “我问你，”上官静抬起头望向萧景珩：“我来之前，你见过其他东西抬进来吗？他们不会连嫁妆都没给我？”
    萧景珩没有回答，两个小孩，四只眼睛，相顾无言。上官静觉得自己气得肝疼，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王八蛋！有这么坑人的吗！！陪嫁没有一个，嫁妆也没有，这是真让我滚出家门自生自灭的意思对？！”
    “你别急，”萧景珩忙着哄上官静，急得头上都有些微微发汗：“今天先凑合一下，明天我去找徐侧妃说说，让她给你拨个丫鬟。你……今天晚上你要是自己睡会害怕，那我把凳子拼一拼，睡在门口，别怕，没事的。”
    上官静望着萧景珩，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穿越时她都二十岁了，是个成年人了，换了个地方变成小孩，怎么好像心智都退化了似的，居然还需要八岁的小孩子萧景珩努力安慰自己。
    明明她才是姐姐，眼下她和孤苦无依的萧景珩捆在一起，她才是那个应该承担更多责任，照顾弟弟的人。情况怎么反倒反过来了。
    “我没事。”自我反省过后，上官静平静了下来：“我也不害怕。对不起啊，突然发脾气吓到你了。我只是很担心我的嬷嬷。而且咱们两个小孩困在这里，手里一点资源都没有，以后要怎么生活呀，我只是有点担心。”
    “咱们院子很清静，”萧景珩松了一口气，朝上官静露出笑容：“平日里少出门的话，也没什么人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算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上官静跑去打开柜子，抱了一床被子出来：“走，去书房给你铺床，今天就早点睡，反正也没饭吃。洗漱……算了算了，都凑合一天。”
    萧景珩自己抱着被子走在前面，上官静抱着褥子走在他身后，两个小孩子个头都不高，铺盖卷看起来倒比他们俩还大。从卧室到书房其实没几步路，两人居然都有些气喘吁吁。
    “唉，这个身体实在是不行。”穿越前号称积极型沙发土豆的上官静捏了捏自己细细的小胳膊：“缺乏锻炼，太弱了，连点肌肉都没有。”
    “什么？”萧景珩没听清她说什么，一脸迷茫地回头，询问地望着她：“你想吃鸡？”
    “我想吃也没有呀。”上官静两手一摊：“我是在疑惑，你怎么长得那么矮，都八岁了，还没我高呢。”
    萧景珩涨红了脸，小小男子汉的尊严似乎收到了挑衅，但他依旧涵养很好，并没有与嘴贱的上官静争辩什么，而是回过头去，自己动手给自己铺床，动作熟练极了，一看就是常常自己动手照顾自己。
    “我是在认真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上官静扯了扯萧景珩的衣袖：“你别生气，我只是想问，他们在饮食上没有虐待你？你平时吃得饱吗？”
    “饮食……”萧景珩想了想之后答道：“还好，都有份例，大厨房做什么，我这里就吃什么。”
    “是吗？”上官静很是怀疑的模样，萧景珩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太瘦，她真的很怀疑这孩子营养不良。穿越之前，邻居家的小男孩差不多也是七八岁左右，个头可比萧景琰高一大截，也壮实许多。
    “除了三餐，你平时有零食点心吗？”上官静又问道。
    “没有，”萧景珩实诚地摇摇头：“嬷嬷说了，宗室贵胄不该养成吃零嘴的坏习惯，会被人耻笑。”
    “简直胡说！”上官静又开始气不打一处来：“那个世家公子的书桌上，不时常备着茶水点心？怎地？宗室贵胄的规矩难不成是饿出来的？皇宫里难不成也是一天三顿，皇上皇妃平日里连顿点心都吃不上？”
    “她这样说，我也是姑且一听，没有真的信。”萧景珩淡淡地答道：“不过以前这院子确实很少供点心，你来了兴许会好些。嗯……内个……夫……内个，静……静儿，你……”
    “叫姐姐！”上官静果断打断了萧景珩的话：“说过了我比你大，我是姐姐。”
    “好……”好脾气的萧景珩并不打算和上官静争辩什么，他老老实实地顺从了上官静的意思：“静姐姐，这里有许多事，可能都同你在家里时不同，你大约要习惯好一阵子呢。真是对不住了，是我拖累了你。”

 第5章 傻？还是不傻？

    “如果说是拖累，”上官静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那咱俩最多也只能叫做互相拖累。我是个亲妈都恨不得我早点死的傻子，父母的耻辱，我爹娘把我当个包袱一样丢进了你们淮阳王府。我唯一比你强些的，大约就是我有个好嬷嬷，有她细心照顾我，所以就算爹娘再讨厌我，我在家也没受过什么罪。只是……”
    上官静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别担心，”萧景珩赶紧安慰上官静：“过些日子，若是有机会，我帮你向徐侧妃说说，让你家里把你的嬷嬷送过来。这不是什么大事，徐侧妃应该会答应的。”
    “你别跟着瞎操心。”上官静打起精神揉揉脸：“都自身难保了，别瞎揽事。我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我是姐姐呀。现在，赶快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在淮阳王府的第一夜，上官静过得有些艰难，没人难为她，就是很饿，她现在是个需要长身体的小孩子呀！怎么能让小孩子饿肚子呢……
    大约是因为空着肚子实在太难过，第二天一大早，上官静醒的很早。清晨的小院到不像是昨夜一样鸦雀无声，有几个粗使丫头来来去去的打扫院子，看到她披着头发出来，倒有个丫鬟笑嘻嘻的朝她打了招呼，不过只是打招呼而已，主动上来伺候这种好事当然是没有的。
    洗脸水是粗使丫鬟打来的，一个木桶，放在廊下，上官静看见萧景珩和她一样披头散发的出来，自己端了个木盆舀洗脸水。
    “静姐姐，你已经起来了呀，”小男孩朝她笑得灿烂，虽然没洗漱，但漂亮的小脸蛋在晨光下看起来闪闪发光：“稍等一下，我帮你打水。”
    “我不用你照顾。”上官静一把扯住了萧景珩：“就你那小细胳膊，也不怕直接摔进木桶。院子里还有人闲着呢，凭什么你自己动手。”
    萧景珩笑了，他看了一眼正站在门边闲聊的丫鬟们，压低声音说道：“你是武定侯府的傻小姐，我是淮阳王府的呆少爷，一个呆子，哪来的本事辖制下人。”
    “你不行，我可以呀。”上官静双手叉腰，将小身板挺得直直的：“我可是个傻子，不满意当然要闹腾了。”
    “你！给我过来！”上官静朝院子里的丫头一伸手：“过来打水梳头。”
    院子角落被指着鼻子的丫鬟顿时一愣，但却依旧稳稳地靠在墙上没动。她笑嘻嘻的朝上官静说道：“哎呀，咱们可都是粗使丫头，不能进主子的屋子服侍的，若是被侧妃知道了，可是要罚的。”
    “就是的。”其他丫鬟也笑着帮腔：“咱们可是王府，王府里规矩大，不比寻常人家的。”
    一群丫鬟嘻嘻笑起来，一看就是偷懒惯了，根本没把萧景珩和上官静这两个小娃娃放在眼里。
    “不管谁家的规矩，我也是主子。”上官静一把抢过了萧景珩手里的空木盆，几步走到了丫鬟面前，瞪着她，气势汹汹地说道：“我再吩咐一遍，打水！”
    然而瞧见上官静这副模样，丫鬟们不仅不怕，反倒笑得更厉害：“哎呦呦，年岁不大，倒是挺凶。这以后可有热闹瞧了。”
    “没错！”上官静突然咧嘴一笑，接着努力伸直手，举起木盆直接朝着丫鬟的头上砸去。
    大约是没想到上官静会一言不合直接动手，丫鬟没防备，正好一下子被砸到了颧骨，这一下子其实没多重，但脸颊上红红一大片，看着挺厉害。
    “你这孩子怎么……”丫鬟顿时跳了起来，一手捂着脸，另一只手直接拽住了上官静的手腕。
    萧景珩吓了一跳，急忙冲过来想要拦在上官静面前，但上官静十分冷静地迅速将他推开，她毫无惧色地仰头瞪着丫鬟冷笑道：“怎么？挨了打，你还想打回来不成？这是谁家的规矩，奴才都敢朝主子动手了。我虽初来乍到，但我们武定侯府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好欺负的人家。今日我不躲，就站在这里，倒是瞧你敢不敢朝我动手。”
    上官静嗓门不大，但这几句话说得气势极足，倒真的把丫鬟给唬得没敢轻易动手。一群十来岁的大姑娘疑惑地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无人再敢吭声。
    不是听说……武定侯府的四小姐傻乎乎的嘛！与家里的呆子刚好是一对，所以才做了亲的。
    可是这小丫头看起来分明精明得紧，几句话说得也厉害，哪里像是个傻子呀？！可是说她不傻……这泼皮舍脸的架势，又真的不像是个心里有数的模样。
    正经世家大族的小姐都讲究教养仪态，一言一行都有严格规范，哪有这样的啊……
    其实也是上官静幸运，院子里这几个其实都是粗使丫鬟，只能在院子里干杂活的那种，平日里根本没资格到主子面前伺候，自然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还算是好吓唬。
    上官静一看有门，立刻再接再厉，她冷笑一声，将手里木盆朝面前的丫鬟一怼，冷笑道：“怎么？还不动？！我使唤不动你是吗？不过奴才而已，既然你金贵使不得，那我换个人使唤也是使得的。听说这府里是徐侧妃管事，不如你们现在就跟我去见侧妃，另寻个高枝去。我也好换一批省心的丫鬟来使唤。”
    一听上官静这话，丫鬟们顿时有些不安。一个看起来略机灵些的丫鬟急忙跑过来接过了木盆，笑着说道：“小姐说得是哪里话。您有吩咐，咱们哪敢不从。只是小姐，咱们都是粗使丫鬟，比不得屋里伺候的姐姐们，打洗脸水容易，可这梳头您是真的难为奴婢们了。咱们只会梳丫鬟的发髻，哪里会给小姐们梳头呢！”
    呵！上官静乐了。不傻嘛！在这里等着怼她呢！
    “我让你梳头你就照办。”她脖子一扬，冷冷地答道：“丫鬟的发髻？笑话！我倒要看看，今儿又没有人把我当成是和你一样的丫鬟。”
    上官静这混不吝的态度堵得丫鬟没话说，只好老老实实地端起木盆挽起袖子，准备给上官静洗脸梳头。
    大约是心里不忿，这丫鬟给上官静梳头的时候，下手重的很，差点把她的头皮都扯掉了。

 第6章 消息来源

    粗使丫头的梳头水平自然没法指望，分缝都是歪的，梳出来的双丫髻不仅一大一小，并且位置还不平衡，一个在头顶，一个在耳朵旁边，就像是一对长歪的犄角。
    萧景珩看了一眼上官静的新形象，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要不我来试试。”萧景珩很懂事地挽了挽袖子：“兴许比她还强些。”
    上官静瞥了一眼萧景珩自己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你别管。给我梳头不是你该做的事。”
    “可这也太难看了！”萧景珩忍了又忍，还是没好意思提醒上官静，她顶着这么个歪犄角，倒真像是傻子。
    “那丫鬟应该是故意的。”上官静翻了个白眼：“不过没关系，今天我们应该会去给王爷和王妃请安？我倒是想看看，他们看到我的头发，会说些什么。我现在住在你们淮阳王府，没人伺候又不是我的错，丢的也不是我的脸。”
    “父王和母妃不会叫我们去请安的。”萧景珩的声音很平静，这个早熟的孩子脸上甚至带着几分坦然，但兴许是心理作用，上官静依旧在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因此上官静很体贴地没有追问“为什么”，反而也换上了一副坦然的表情，语气平常地问道：“你说，我爹娘把我送进你们淮阳王府是想干嘛啊？咱俩应该……不算成亲？”
    听上官静这样一说，萧景珩顿时一愣，接着下意识反问道：“为什么不算？”
    上官静蹙着眉，十分困惑的模样：“也没拜堂，而且淮阳王和王妃，似乎也没有把我当儿媳妇的意思。我虽然以前被当做傻子，但也还是知道，新进门的媳妇第二天得给公婆请安敬茶。我问你，你什么时候知道你要成亲的？该不会像我一样，昨日才知道的？”
    “比你早一日。”萧景珩老老实实地答道。
    “这事儿怎么想怎么怪。”上官静一张小脸皱得像包子：“总不会是我爹娘嫌我这个傻子在家费粮食，所以把我硬塞给你做媳妇？”
    “也……不算是硬塞的？”萧景珩有些尴尬的模样，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答道：“我是京中出名的呆子，傻子配呆子，可不是正好嘛！反正我知道，我父王的确是想与你们武安侯府做亲的。”
    “这你又怎么知道？”上官静眨眨眼：“这样的事，你父王也不会特意说给你听？”
    “想得些消息总是有办法的。”萧景珩神秘一笑，接着牵起上官静的手，往小院子的西北角走去。
    “咱们这院子虽然偏僻，但也有偏僻的好处。”他带着上官静走到院子角落，指了指院墙外的位置：“外面有条路，是往内院值房去的，这里僻静，院墙边上有些草木遮掩，因此总有些当差的下人在此处躲懒闲聊。家里的事，不会有人对我说，但我闲时会站在这里听一听，倒也不算消息闭塞。”
    “看来徐侧妃管家也不怎么严谨嘛！”上官静撇撇嘴：“王爷的心思，竟然让下人们随随便便就传得到处都是。”
    “因为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萧景珩望着高高的院墙，稚嫩的小脸上浮起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与早熟：“原本，我父王想为我大哥求娶武定侯嫡长女的，徐侧妃早早就看中了你大姐，父王为了让她如愿，几次邀你父亲来做客，只是商议了许久，你父亲最终都没有同意。”
    “呵……那是当然。”上官静毫不意外地点点头：“大姐可是我爹娘的心尖宝贝。嬷嬷跟我说过，别看大姐还有一年才及笄，但已经是誉满京城的闺秀了，才貌双全，我爹娘才舍不得随随便便给她订下人家呢！”
    “我父王可是为淮阳王世子求娶世子妃。”萧景珩话里有话地说道：“侯府嫡小姐配王府世子，也算是门当户对？怎么能算随随便便订人家？淮阳王可是世袭罔替，你大姐若嫁给我大哥，将来我父王百年后，她是正经淮阳王妃。”
    “话别说的那么绝。”上官静打量了萧景珩几眼：“淮阳王又不是没有嫡子。你还活着呢，凭什么你大哥承袭王位。就算你父王和徐侧妃这样想，那正经淮阳王妃怎么想的可说不清。”
    “我绝不可能承袭王位的。”萧景珩摇摇头：“我母妃也并不在意我父王愿意让谁继承王府，她……算了，几句话说不清，以后再慢慢给你解释。”
    上官静其实很困惑。她不知道这淮阳王府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妃还活着，好好的也没被废，却居然任由侧妃上位，王府大权旁落，还放任自己的儿子在这个偏僻的小院子自生自灭。
    她昨晚看到萧景珩的处境之后，就已经脑补了一出又一出的宅斗大戏了，初步认定这位淮阳王妃一定是有什么难处。
    兴许那位淮阳王是个超级渣男？而徐侧妃又是个白月光白莲花之类的角色？这俩人联手挤兑得王妃无立足之地，就像是她前世看过的那些虐文小说一样？
    王妃因此自身难保，更保不住儿子，因此权宜之下，为了保护萧景珩的安全，只能假装冷落独子？就像小说里常见的套路一样。
    嗯嗯，应该就是这样！上官静点点头，对自己脑补出来的狗血故事十分满意。
    “你大哥以后是不是承袭王位，一点都不重要。”上官静扯起萧景珩的手臂微微晃了晃，希望能安慰一下这个可怜的孩子：“他就算是淮阳王世子又怎样？我爹娘也是绝不可能甘心将大姐嫁给他的。”
    “你是不知道，我大姐真的特别特别漂亮，以前在家里时，我听家中长辈念叨过，凭大姐的样貌，做太子妃都绰绰有余。虽是闲来无事的玩笑之言，但我觉得，没准我爹娘就是这么想的。”上官静一边说着，一边强调似的朝萧景珩重重点了点头。
    “太子妃？”萧景珩果然被上官静逗乐了：“虽然身份上倒也合适，可皇上还未立太子，你大姐上哪做太子妃去？”

 第7章 婆家的第一顿饭

    其实上官静觉得自己的推测挺有道理的。她爹娘一定是对大姐上官鸾有很高的期望，因此才不舍得将上官鸾嫁进淮阳王府。
    比世袭罔替的王府还要高的高门还能是哪，不就是皇宫吗！未来的王爷都不愿意嫁，那就只能嫁未来的皇上喽。
    可是上官静想不通的事依旧很多。她和萧景珩一同抬起头望着许久无人打理的院墙，许久后突然开口问道：“你说他们为什么那么执着？”
    “什么？”萧景珩一愣。
    “你的父母和我爹娘。”上官静简短地解释道：“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想要做亲家？执着到非要让我们两个小孩子凑成一对，这太不合理了。难不成是怕我这个傻子以后嫁不出去，留在家里碍眼？所以才急急忙忙把我塞给你，免得你以后长大懂事了反悔？”
    “怎么可能……”萧景珩忍不住笑了，稚嫩的小脸终于在笑容下显出几分孩子气。
    “是啊！”上官静挠挠自己的歪犄角，一脸纳闷地嘀咕着：“就算是我爹娘嫌我爱眼，那淮阳王又是因为什么同意这门亲事？”
    “不知道。”萧景珩老老实实地摇摇头，很有些抱歉的样子：“对不起啊静姐姐，我能听到的消息也有限。”
    “你道什么歉嘛！”上官静笑起来，她觉得有些手痒，很想伸手撸一把眼前正太的小脑瓜：“你只是一个受人摆布的小孩子而已，又没有犯错。”
    “可是……”眼前小正太用漂亮的眼睛认真地盯着上官静，似乎还想要说什么。
    上官静笑眯眯的牵起他的手，抢在他前面开口说道：“走啦，小孩子不要心思那么重，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静姐姐明明也是个小孩子，却偏爱学着大人的口气说话。”萧景珩小声嘀咕着，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上官静往回走。
    “我本来就是……”上官静下意识地就想回答，她原本就是大人呀，但话到嘴边，却又噎住了。
    唉！她早已经不是那个二十岁自由自在的大学生了，也再也看不到疼爱她的爸爸妈妈了……
    她现在是上官静，一个爹娘恨不得她早点去死的傻子，一个和萧景珩一齐困在荒僻小院子里的九岁倒霉孩子而已。
    “我本来就比你大呀，”上官静硬压下眼眶泛起的泪花，转头朝萧景珩笑笑：“我是姐姐，所以你要听我的，小孩子要听话才可爱。”
    “什么啊……”萧景珩被上官静逗笑了：“静姐姐真霸道。”
    从院墙边回来之后，萧景珩和上官静并肩坐在正厅等早饭。只可惜这早饭的时辰也是很不靠谱，一直等到上官静快饿晕了，院门口才传来动静。
    “走走走，我们自己去拿饭。”上官静顿时眼睛一亮，扯起萧景珩就跑。
    “静姐姐之前不是还说不要自己动手吗？”萧景珩眨眨眼，乖巧地跟在上官静身后。
    “这可是饭啊！”上官静十分小人之心地答道：“你就不怕那些丫鬟往里面吐口水吗？我早上可是刚找过她们的茬。”
    “怎么可能……”萧景珩忍不住失笑，但上官静已经提着裙子跑出门了。
    两个身量不高的小孩子合力推开了院门，又一左一右合力抬起了被丢在院门口的食盒。
    院子里的粗使丫头虽然刚被上官静收拾过，但似乎一点都不长记性，一个个靠在廊下偷懒，上官静没开口叫她们，她们就当看不见努力劳动的小主子们。
    红木制成的食盒拎起来很沉重，这让上官静对早饭产生了不小的期待。只可惜这看起来很高级的三层食盒里，内容物却十分乏善可陈。
    食盒的第一层是四碟小菜，二凉二热，全素，一点肉星都没有，而且凉菜和热菜其实温度差不多，菜量嘛……让上官静来形容，就是以前上大学时吝啬的食堂大叔手抖的水平，一盘菜成年人大概还不够吃两三口？？
    第二层里的东西看起来似乎顺眼一点，两个碟子，一个里摆着三块白白的糕，手指粗细，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另一个碟子里是两颗小包子，做得倒是小巧精致，看起来淮阳王府的厨子手艺不错。
    第三层就简单了，两小碗白粥，和筷子汤匙之类的餐具。那小碗是真的小，和上官静在家里喝糖水的碗差不多。
    这是两个孩子的早餐。
    两个需要长身体的小孩子，其中一个还是男孩，就吃这样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丰盛，但量少且营养极不均衡，缺乏蛋白质的早餐？
    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算了，但这里可是淮阳王府啊！不说跟别人比，她这个武定侯府爹娘嫌弃的傻小姐，可从没吃过这样敷衍苛刻的餐食。
    在家里时，她院子里也是大厨房送饭的，每顿饭都是和姐妹们一样的精致餐食，上午下午还有七八样点心。饶是如此，嬷嬷还总是担心她病愈后营养不足，总在茶炉子上炖些汤水给她，也会亲手做点心给她吃。
    上官静抬起头，望着苍白削瘦的萧景珩。怪不得这孩子八岁了，依旧个头不高呢！
    但反观萧景珩，似乎对这顿早饭很满意的样子，他高高兴兴地先端出了那两颗小包子，放到了上官静面前：“静姐姐，今日运气真好，竟有包子呢！你吃这个，一定是肉馅的。”
    “都摆出来一起吃。两颗包子呢，一人一颗。”上官静笑眯眯，不动声色地帮忙摆饭，一边忙着，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你平日里的早饭，都是这些吗？”
    “我自己一人，吃得要简单些。”萧景珩抬起头，朝上官静笑得一脸阳光，看起来是真的开心：“今日竟有四碟菜，两盘点心，平日没有这样丰盛的。厨房定是为静姐姐加了菜。”
    “说不定是因为厨房想起来昨天忘了给我们送饭，所以今天早餐才特别丰盛呢！”上官静笑嘻嘻地答了一句。
    她没有当着萧景珩的面表达她对于淮阳王府伙食的嫌弃，也没提起她在武定侯府的贵女待遇，她怕这个可怜的孩子更难过。

 第8章 小孩子总得上学

    那两颗size迷你的小包子，萧景珩原本都打算让给上官静，但在她的坚持下，两人还是一人一颗的分了。
    上官静不好意思自己独吞，却也没圣母到全让给别人，她也是个正在成长发育中的孩子，也需要摄入蛋白质。
    吃过饭后，萧景珩自己挽起袖子，将桌上的碗碟和餐具收回食盒。上官静叫了廊下偷懒的丫鬟过来抬食盒，这次丫鬟们大约是懒得和她这个“傻子”废话，根本没有推脱争辩，拎了食盒就离开了。
    唉！上官静心塞地叹了口气。幸好待遇也不算糟糕到过分，至少作为主子，不需要自己动手刷碗，这也算是好事……是？现在她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吃过了饭，“傻孩子”上官静没事做，但“呆少爷”萧景珩显然没她那么清闲。
    “静姐姐，”萧景珩像是找上官静打申请报告似的，语气郑重认真：“我得读书，师父留了功课，明日要检查的。”
    “咦？王爷居然给你请先生了。”上官静稀奇地瞪大眼，这孩子饭都吃不饱，居然家里还让他读书？竟然没有打算把他直接养成大字不识的废物？是王妃为儿子努力争取来的吗？
    “我没有先生。”萧景珩涨红了脸：“父王没给我请开蒙先生。但我是宗室，年纪到了，总要入御书苑读书，我……我是前年年初才……才开始上书苑……”
    上官静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萧景珩，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她知道萧景珩这几句话背后，藏着多少心酸和耻辱，也清楚他为什么显得如此羞耻无措。
    穿越到这里已经两个多月了，有些事，她这个傻子就算没见过，也听嬷嬷念叨过。她知道，她那个聪明灵慧的大哥上官沐风，是三岁开始开蒙识字的，武定侯夫妇不惜重金为儿子聘请了有名的儒生做开蒙先生。
    别人家她不清楚，但想也知道，世家大族的公子们，大约都跟她大哥差不多，三岁开蒙，年纪到了再另外聘先生或者上书苑进学。
    可是萧景珩没有开蒙先生。
    前年，他已经六岁了，在这样一个已经开始懂事的年纪，大字不识一个的被送进了宗室子弟读书的御书苑，周围全都是三岁开始就接受精英教育的公子们。
    上官静几乎不敢想，这小小的孩子，在那样的环境中，需要承受多大压力，又经历过多少嘲弄和耻笑。
    “你会读书啊！”上官静像是没注意到萧景珩不自在地表情，大眼睛一弯笑了起来：“你可真厉害！”
    上官静极为真诚的赞叹，让萧景珩稍稍松了口气，脸色好看了不少。
    但这孩子也没有因为一句夸赞而飘飘然，而是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还差得远，师父总说我开蒙晚，需要比旁人更努力才是。”
    “你很厉害了！”上官静眼睛眨呀眨，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我都不识字。我也不能去上学，好羡慕你啊！我也想识字读书呢！”
    “静姐姐想学，我可以教你。”萧小包子终于笑了，阳光一样明媚的笑容，映在稚气未脱的俊秀小脸上，似乎让整个屋子里都显得亮堂了几分。
    这才是八岁孩子该有的模样嘛！上官静十分满意，也跟着萧景珩咧开了嘴，笑得露出一排白牙：“好呀，说好了你教我，可不许不算。以后我就可以和你一起读书啦！我的运气可真好，在家里时，我爹娘可没想过给傻子请师父。”
    “静姐姐……”萧景珩的脸上浮出一丝困惑，他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问道：“你家里人……为什么说你是傻子？静姐姐明明很聪明。难不成……”
    “你想问很久了？”上官静倒是挺大方，她笑着拍了拍萧景珩的肩膀，答道：“以后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别憋在心里。其实也没你想得那样复杂，我以前的确傻傻的，脑袋懵懵的不清醒，说话不清晰，反应也比旁人慢些。但其实大人说的话我都能听到，只是需要时间接受。”
    “后来嘛……一个月前我病了一场，发了几日高热，十分凶险，差一点就死了。但也算是因祸得福，这一场大病，到让我的脑子清醒了。”
    上官静所言，至少有一半内容是实情，蒙萧景珩这个小孩子还是够用了的。她那个可怜的原主，以她看来，实在算不上痴呆儿，就是脑子不太灵光，学东西和反应都比旁人慢许多，若是大人耐心些，还是能沟通的。
    只可惜心高气傲、凡事不肯落人后的武安侯夫妻，是绝对不会有那个耐心好好教养一个有缺陷的孩子的。
    他们只会将才貌双全的长子长女当做心头宝，对着那一对完美的孩子，挥洒他们充沛的父母之爱，却不肯回头看看一直渴望爹娘怀抱的小女儿。
    “一个月之前？”萧景珩十分吃惊的模样：“那……静姐姐怎么不跟你爹娘说你已经好了？我想若是他们知道你清醒了，定然不会舍得将你送来我们淮阳王府？”
    “要怎么开口说？”上官静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清醒过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亲娘在我的病榻旁，盼着我早点去死。”
    “什么？”萧景珩目瞪口呆。上官静所说的一切，实在是超出了一个八岁孩子的理解范围。他自己的爹娘虽然不喜欢他，但也不至于盼着他去死啊……
    “干嘛这样看着我。”上官静笑起来，没心没肺的模样：“至少我被押进淮阳王府的时候，在新房里等着我的人是你。你是个好孩子，所以我觉得我的运气已经很好了！只是我爹娘也有点太不像样了！好歹名义上是嫁人，嫁妆都不给也就算了，怎地连身换洗衣服都没给我准备！”
    “是哦……”萧景珩看着上官静身上的大红裙子，也有些傻眼。这还是昨天上官静被送进来时，穿的那身“喜服”。
    没换洗衣服，倒真是个大难题。小小少年发愁地皱起了眉。
    总不能……让静姐姐以后都穿他的衣服？外衣也就算了，里衣和小衣要怎么分着穿啊！

 第9章 天真的愿望

    上官静觉得萧景珩这孩子挺神奇的。他几乎处于被放养的状态，没人关心他的学识和教养，但他居然很自律，在无人监督的情况下，执行着严格的自我管理，几乎不像是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孩子。
    上官静原本以为，这是因为他在御书苑那样的地方压力太大，毕竟周围都是学识教养极佳的宗亲，但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萧景珩的自律，是来自于他对于未来清晰明确的规划。
    “我将来想要参加科举。”他这样告诉上官静。
    “允许吗？你是亲王的儿子，就算将来不能承袭王位，那也能封个郡王之类的？”上官静一脸问号。她只知道，她以前生活的那个世界，每个朝代对于宗室弟子是否可以参加科举的规定不太一样。比如宋朝不限制，而明朝则不允许。
    但这个皇上姓萧的大周朝，并不存在于上官静所熟知的历史中，她对自己生活的社会其实极不熟悉。
    “朝廷虽不鼓励，但也并未明文禁止。”萧景珩答道：“我父王将来应该是不会为我请封的。我问过御书苑的先生了，成祖时期就有宗室参加过科举。反正我想参加科举，也不是为了求功名，我打算考到举人就好，到时候申请外任，做个县丞或者教谕，选个离京城远些的地方。”
    对于萧景珩的未来规划，上官静其实觉得不太乐观，这是个孩子气的天真想法，应该没那么容易实现。
    在上官静看来，虽然淮阳王不太喜欢自己的嫡子，但也不会轻易让萧景珩通过科举离开京城，脱离他的控制。
    不过上官静倒是能理解萧景珩的心思。这个孩子迫切地想要逃离这个牢笼一样的家，因此才如此努力。
    “静姐姐不用担心，最多再十年，我一定带你离开。”畅想未来的小正太，充满希望的样子，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上官静。
    “好。”上官静最终没忍心说些泼冷水的话，她笑眯眯地点点头：“说好了哦。”
    有目标的萧景珩认真努力地学习，而上官静则安安静静地在一旁陪着他，照着萧景珩写给她的字帖，一个字一个字的“学认字”。
    萧景珩没过多久就发现了，“九岁开蒙”的静姐姐似乎聪明得出奇，认字飞快，过不了多久，就将他写的满满一大篇字帖都认齐了，只是写得有些难看而已。
    可怜的小少年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开蒙时的情景，禁不住备受打击。
    “静姐姐好聪明啊！”他感叹道：“比我强了许多。”
    上官静：……姐本来就不是文盲。
    这一日午后，上官静终于看到了萧景珩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嬷嬷。
    这位谱很大的嬷嬷也不知打哪打混回来的，一边剔着牙一边推开院门，一进来就直接坐到了廊下，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唉！可累死我了！”她大声叹了口气，接着扬起声音朝院子里正在躲懒的粗使丫头们吆喝道：“死蹄子，看见我回来了，还在那里干看着，一点眼力价都没有！赶忙来倒茶。”
    院子里的丫鬟们没动弹，其中一个反倒朝着嬷嬷撇了撇嘴：“张嬷嬷，您这是又输了多少，一回来就拿我们撒气。”
    “烂了嘴的小娼妇！”张嬷嬷立刻蹦起来，手脚麻利地伸手去抓那丫鬟，那丫鬟倒也机灵，一边跑着绕圈躲避，一边笑着嚷道：“张嬷嬷，您可是气糊涂了，当着主子的面就这样撒泼。”
    “啊？”张嬷嬷顿时一愣：“已经放学了？”
    “您是输糊涂了？”丫鬟哈哈笑起来：“昨儿九爷成亲，合着您全给忘了。”
    “哎呦！”张嬷嬷一拍大腿：“忘了！合着这院子里还多了一位，怎地悄没声的。”
    “你可别惹她。”丫鬟撇撇嘴：“是个混不吝。早上还把小翠打了。”
    “不是听说是个傻子吗？”张嬷嬷十分纳罕：“怎地，你们那么废物？连个傻子都唬不住？”
    “傻子才不好糊弄呢。”丫鬟朝书房的方向翻了个白眼：“你见过哪位小姐肯撕破脸撒泼的。这一位可不会顾什么身份仪态，不高兴了就闹腾。”
    这丫鬟心眼其实也不少，她特意没提醒张嬷嬷，上官静骂人的时候，嘴皮子利落着呢，一点都不像个傻子。
    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暗搓搓地等着热闹瞧。不管是张嬷嬷收拾了上官静，还是上官静收拾了张嬷嬷，这帮丫鬟都高兴。
    “真的？”张嬷嬷一脸怀疑地往静悄悄的室内望去：“在怎地，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而已，我怎地不信邪……”
    正说着，上官静呼啦一声，揭开了书房的竹帘子，冷着脸站在书房门口，双眼瞪得溜圆，紧盯着张嬷嬷的脸。
    上官静气势汹汹的模样，并没有吓到陈嬷嬷。倒是她头上一大一小的歪犄角发髻让陈嬷嬷有了不小的误解，觉得这新来的小丫头就是个好收拾的傻子。
    “老奴张氏，给少奶奶请安。”张嬷嬷笑嘻嘻地主动朝上官静打招呼，但语气不仅不恭敬，反倒带着几分讥笑和调侃。说是请安，但她连膝盖都没弯一下，敷衍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其实现代人上官静原本不太习惯古代社会阶级分明的礼制。以前她总觉得自己的嬷嬷对她恭恭敬敬的样子，让她很不自在。
    不过现在看见张嬷嬷这副模样，上官静觉得自己一定是个双标狗。张嬷嬷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让她火冒三丈。
    “跪下！”上官静将头一扬，特意摆出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
    “什么？”张嬷嬷愣了。这院子里的事，王爷和侧妃从来不过问，萧景珩为了自保，守拙不吭声，因此她在这里作威作福久了，早就不习惯有人对她颐指气使。
    “我让你跪下！”上官静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态度就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可恶又张扬。
    张嬷嬷顿时火冒三丈，她冷哼一声，微微偏过头去，语气冷硬地顶撞道：“老奴并未犯错，九夫人上来就喊着让跪，这是哪来的道理？九夫人是武定候家的小姐，也是京中一等一的世家大族，苛责下人可失了身份了。您年纪小，老奴这次不计较，这些个规矩，以后我再慢慢教您。”

 第10章 一言不合就动手

    呵……上官静都气乐了。这老虔婆倒打一耙的水平挺高啊！自己不敬主子，反倒攀咬她没规矩。这是真把她当傻子，觉得她好欺负是吗？
    张嬷嬷这几句话吓唬小孩子还挺有威慑力，但可惜上官静不是个真小孩。她很清楚，她想给张嬷嬷一个下马威，而这个老虔婆也想做同样的事，
    和张嬷嬷的第一次交锋，胜负极为重要，她绝不能给张嬷嬷得寸进尺的机会。
    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九岁儿童，上官静可用手段也不多。因此她选择与之前一样的策略，先发制人地动手。
    她朝张嬷嬷咧嘴一笑，接着快步跑上去，是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到了张嬷嬷的膝盖上。
    作为缺乏锻炼的小女孩，上官静这一脚的力道其实算不上大。但优势在于出其不意。
    张嬷嬷是万万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敢一言不合就动手，她完全没有防备，哎呦一声失去了平衡，踉踉跄跄地向旁边歪去。
    这么好的机会上官静当然不会放过，她抓紧时机又在张嬷嬷的小腿内侧补了一脚，接着顺着张嬷嬷歪倒的方向一推。
    扑通一声，张嬷嬷狼狈地摔倒在地，姿势极为难看，且十分不幸地扭了脚。
    “噗……”围观的粗使丫鬟们一不小心笑出了声。这笑声加倍刺激了张嬷嬷，她又气又羞，整个脸涨的通红，怒瞪着上官静的模样，像是要吃人。
    “反了天了！你敢打我！”她一边愤怒地叫嚷着，一边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报复，但上官静可不会傻乎乎地等她站起来。
    她撩起裙子上前两步，又是两脚使劲跺在了张嬷嬷的腰侧，一边跺还一边骂：“没见过站着给主子请安的！到底是谁没规矩！不肯跪是！那你就趴着！”
    这几下子力气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差点把张嬷嬷气的一口气上不了，当场去世。
    “我把你个……”张嬷嬷怒吼着，像个秃毛老鹰似的，翻身扑向上官静，圆胖的双手指爪如钩，只朝着上官静的喉咙而去。
    看样子是想掐脖子？这是已经被气得失去理智了啊！
    上官静眼珠一转，当机立断决定站在原地不动。这么多人围观，她知道张嬷嬷绝对没机会真的把她掐死。
    那群粗使丫鬟可不傻，知道轻重的。若是她们真眼睁睁地看着张嬷嬷掐死上官静，那这一院子的人怕是都活不了。
    上官静毕竟还是武定候府嫡女，就算爹娘在不待见她，嫁人一天就死在别人家，武定候必是要找淮阳王福追责讨说法的。
    就算是为了面子和声誉，武定候也绝不可能轻易善罢甘休。若真不闻不问，岂不是坐实了凉薄父母的名声？那对爱面子的夫妻才不会这样做呢！
    想明白这一节，上官静压根就没打算躲避张嬷嬷的攻击。她甚至还往张嬷嬷的手跟前凑了凑，最好这老虔婆能给她脖子上留点痕迹，这样她刚好有由头闹腾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围观的丫鬟们还没反应过来呢，被上官静命令不许出来管闲事的萧景珩却不听话地跑出来了。
    上官静打人的时候，他还能忍住不动，但一看到张嬷嬷发了疯一样要掐上官静的脖子，这孩子立刻冲了上来。
    “嬷嬷！”萧景珩似乎是被凶暴的张嬷嬷吓坏了，他白着一张脸，勇敢地扑上来，想要将上官静护在身后。
    他一把将上官静扯开，但这样一来，张嬷嬷如钩的指爪就直直对上了萧景珩的眼睛。
    上官静看到后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她反应还算快，还没等站稳就转身朝张嬷嬷的手臂扑去，直接压着那老虔婆的手滚倒在地。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张嬷嬷今天就是倒霉到家了。上官静用自身体重压下的手臂刚好磕在了廊下台阶上，发出“咔嚓”一声不详的轻响。
    张嬷嬷“嗷”一声嚎叫起来，她不管不顾地将上官静推倒在一边，抱着自己的手臂干嚎起来。
    上官静摔倒在地，滚了一身灰，萧景珩连忙慌慌张张地去扶她：“静姐姐，没事？哪里摔疼了？我去找人给你讨一丸跌打丸。”
    他说着就想往外走，被上官静一把扯住了：“你哪都别去。”
    “可……我……”他担心地望着上官静，突然看见上官静圆圆大大的眼睛，朝他轻轻一眨。
    “嗯！”萧景珩放心了，他点点头站在了上官静身边：“我哪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我的胳膊啊……”张嬷嬷惨叫的嗓门越来越大，鼻涕眼泪都出来了，看起来是真的疼。
    只可惜张嬷嬷嚎了半天，也没人搭理她。上官静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萧景珩则像个乖巧的小媳妇似的，低头站在上官静身后，也不知在想什么。
    萧景珩这做派在张嬷嬷眼里看来，越发呆的厉害。
    而那些光顾着看热闹的丫鬟们则毫无顾忌地嘻嘻哈哈笑成一团，压根就没人打算过来扶她。
    张嬷嬷最后只好抱着手臂，拖着已经肿胀得像馒头一样的脚踝，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向外走去，一边走还不忘一边撂狠话。
    “你们给我等着！我去回侧妃娘娘。我可是有脸面的近身嬷嬷，伺候九爷多少年，也没受过这种气！刚进门一日就敢打人……没天理了！我去回侧妃娘娘，给我主持公道！”
    张嬷嬷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院门外。等目送她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上官静才拉着萧景珩回了书房。
    “你记住，到时候如果有人来问，就说全是我干的，你拦不住我。”上官静对萧景珩反复叮嘱道：“我是个混不吝的‘傻子’，什么都不用顾忌。而且我和你不一样，我毕竟还是武定候府的嫡女，徐侧妃如果是个明白人，肯定不会为了个奴才，跟我一个傻子太计较。”
    听到上官静如此谨慎叮嘱，萧景珩反倒微笑着摇了摇头：“张嬷嬷哪有那么大的面子，她见不到徐侧妃的，最多找内院管事的姑姑哭诉一番罢了。我之前一直不同她计较，也只是不想生事罢了。”
    “懂！”上官静也笑了：“守拙保平安嘛！放心，以后你不用硬忍着委屈了，出头闹腾的任务，就交给我这个傻子了。”

 第11章 傻孩子能懂啥？

    事情最终正如萧景珩所料，张嬷嬷果然不敢去找徐侧妃，只去找了内院掌事姑姑闹腾了一番。
    但张嬷嬷并没有得到所谓的“公道”，上官静却因此得了些小便宜。
    也是赶巧，张嬷嬷哭天抹泪地找管事姑姑装可怜告状时，在徐侧妃院子里伺候的侍女恰好过来传内院管事姑姑。事情就这样拐弯抹角地传到了徐侧妃的耳朵里。
    当日晚间，管事姑姑到徐侧妃面前回话的时候，徐侧妃就顺嘴多问了一句。
    张嬷嬷下午找管事姑姑哭诉了许久，惹得管事姑姑厌烦，因此回话时，这位姑姑倒是就没添油加醋的帮着张嬷嬷说话，只是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张嬷嬷的伤情。
    徐侧妃当面没说什么，但心里倒觉得有些愕然，一转身就将八卦念叨给了淮阳王。
    “那孩子不是傻子吗？”淮阳王也有些纳罕：“武定候亲口这样告诉本王的。”
    “是啊！”徐侧妃也是一脸莫名：“这样看来，总归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也不知九爷院子里的嬷嬷怎么得罪她了，竟被打得不轻。”
    “不是什么大事。”淮阳王不太在意地摇摇头：“也多余去管她。”
    “王爷不想见见她？”徐侧妃问道：“名义上总归是正经儿媳。要不安排个时间，让那孩子来给您和王妃敬个茶？”
    “一个傻孩子而已，她哪里懂这些。”淮阳王摇摇头：“礼就免了，才八九岁，懂得什么是成亲。只要她老老实实呆在老九院子里就行了，其他无需计较太多。内院的事，你看着办。你只需记住，全京城都知道，淮阳王府和武定候府是姻亲，上官四小姐是本王的儿媳。”
    “妾身晓得。”徐侧妃先是点点头，接着又轻轻叹了口气：“只可惜不是上官大小姐嫁过来。”
    “武定候夫人不舍得，也是没办法。”淮阳王答道：“回头本王给琰儿寻个更好的。”
    “再好还能好过京中第一贵女？”徐侧妃娇美的脸上，露出几分不满：“说是不舍得，焉知不是心太高，嫌了我们琰儿不是嫡子。”
    “你又说这样的话。”淮阳王皱起眉：“是不是嫡子有什么要紧，琰儿是本王的长子，也是本王最得意的儿子，将来本王的一切都要由他来继承，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王爷，”徐侧妃立刻撒娇一样挽住了淮阳王的手臂：“妾身只是为琰儿遗憾，妾身实心说，上官大小姐这样品貌俱佳的姑娘可是难得一见，做太子妃也是绰绰有余，这么好的儿媳，妾身能不惦记嘛！”
    “急什么。”淮阳王微笑着拍了拍徐侧妃的手：“你若真惦记，就再等一等，迟两年给琰儿定亲，上官大小姐年纪也还小，时移世易，过两年再提。本王答应你，一定让武定候拒绝不得。”
    “那妾身可就等着了。”徐侧妃甜甜一笑：“对了，王爷，武定候府什么时候将四小姐的嫁妆送过来？婚礼办得急，武定候府来不及准备是真的。但就算是搪塞，也得有些嫁妆箱子抬进咱们王府。王府娶媳，总要齐全体面，让人挑不出毛病才好。”
    “有理。”淮阳王点点头：“明日我催一催武定候。”
    ………………
    第二日一大早，萧景珩吃完早饭准备去上学。刚刚挨过教训的张嬷嬷依旧不长记性地没有露面伺候，是萧景珩自己换衣服梳头，又收拾好了去书院的书包和文房四宝。
    看着萧景珩干干净净的衣裳，再看看自己已经穿了两天，滚得一身灰的红裙子，上官静一筹莫展。
    迫切需求换洗衣服的上官静送萧景珩到院子门口，她左右看看，门口的小径清净的很，不远处来来往往的下人，没谁有兴趣往这个荒僻的角落看一眼。
    “我觉得如果我就这样走出去，也没人管。”上官静踮起脚尖，向往更远处看。
    “是没人管。”萧景珩神色有些忧虑：“但是……”
    “放心放心，”上官静赶忙笑着朝萧景珩摆摆手：“我不会随便出去，给你惹麻烦的。”
    “静姐姐，陪我在这里坐牢，委屈你了。”萧景珩神色抱歉地低下头：“这样的日子，怕是还得过许久。”
    “我说过，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上官静朝萧景珩咧嘴笑起来：“小孩子心思太重，一点都不可爱。我只是在想，你那个不像样的嬷嬷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我该找谁要换洗衣服。我和院子里的丫鬟说了几次，她们就知道搪塞我，说屋里的事她们不能插手。”
    “唉！失策了！”上官静双手叉腰，一脸遗憾地大声感叹道：“早知道先要了换洗衣服，再揍你的嬷嬷。”
    “静姐姐……”萧景珩一脸无奈。小小少年这两天总觉得，想要跟上自己“夫人”的跳跃性思维实在是太难了，让他十分力不从心。
    “走走走，别像个小老头一样叹气。”上官静推了一把萧景珩的肩膀：“你用不着操那么多心，好好读你的书就行了剩下的交给我，我来解决。”
    上官静越是这样说，萧景珩反倒越是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的顺着小径离开，到二门去坐马车了。
    他走了之后，上官静回到院里，托着腮坐在廊下台阶上。她正动脑筋该怎么恐吓那些懒惰的粗使丫鬟呢，突然瞧见他们校园的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头上插着镶翠银钗，穿着青色缎裙的中年女人，带着几个丫鬟走了进来。
    原本正在树下偷懒的粗使丫鬟一看到那女人的脸，赶忙跑了过去，一个个有些心虚的样子，笑着朝中年女人打招呼。
    “燕姑姑，您今儿怎么得空到这里来？”
    “这院子已经打扫过了？”燕姑姑皱了皱眉，有些嫌弃的模样。
    其中一个丫鬟连忙捡起墙边乱扔的扫帚，笑着答道：“今天清理了枯枝，院子还没扫干净呢。”
    燕姑姑知道丫鬟是狡辩，但九爷院子里的事，她其实懒怠管，因此只是简单申饬了丫鬟两句，也没重罚。

 第12章 小孩子的教育要抓紧

    燕姑姑当着上官静的面，申斥过丫鬟之后，才转身朝坐在台阶上的小姑娘行了个福礼请安。
    “九夫人，武定侯府午后会遣人来送嫁妆，奴婢先带人将西边的耳房腾出来，好放东西。”燕姑姑一边说着，一边摆摆手，跟着她的丫鬟们立刻往西边耳房去了。
    上官静点点头没有吭声。她看得明白，这位燕姑姑并不像张嬷嬷一样心里没数，但却也只将上官静当做个不懂事的傻孩子，并没多尊重。
    不过上官静倒也能理解。就凭她现在的形象，一身穿了三天的脏衣服，加上粗使丫鬟帮忙梳的乱蓬蓬的头发，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常人。
    不过有陪嫁就好啊！上官静满意地想，再怎样总好过两手空空，没人又没钱。
    而且她实在是该换衣服了！！
    然而上官静很快就发现，她实在是太看得起自己，过于高估她在上官逸夫妻心里的位置。
    下午嫁妆是到了，刷着红漆的木箱接连不断地被抬进院子，散发着新木头和漆的味道，数量极多，排场看起来倒是大，箱子似乎不太重，仆役们抬起来很轻松。
    上官静站在廊下看着下人们来来去去穿梭忙碌，心里有些疑惑。上午燕姑姑过来，只腾了三间耳房出来，这么多的箱子，能塞的下吗？
    这边正在忙碌着，萧景珩恰好放学回来，他有些吃惊地看了一会儿院子里热闹的景象，接着走到上官静身边压低声音问道：“静姐姐，这是……给你送嫁妆来了？怎么这样突然。”
    “不知道。”上官静小声说道：“但来了就好，好歹有换洗衣服。不知道他们给我陪送了多少仆役，希望我的嬷嬷能跟来。我嬷嬷可好了，才不像你院子里的张嬷嬷呢！”
    然而两个小孩并肩站在廊下看了半天，只瞧见淮阳王府的仆役们来来往往的抬箱子，也没见到管事领着人进来，反而是燕姑姑过来了一趟，拿了个大红信封给萧景珩。
    “九爷，这是九夫人的嫁妆单子，您收好。”燕姑姑交代道。
    “姑姑，”萧景珩连忙问道：“静姐……我夫人的衣裳箱子在哪？”
    燕姑姑扫了上官静一眼，了然点头，接着招来一个仆役叮嘱了几句。
    仆役们一直忙到天擦黑才散了，等他们走时，大厨房的晚饭已经送到了门口，粗使丫鬟们都离开了，这院子从来都没人值夜，天色一暗就空荡荡的。
    上官静失望地望着紧闭地大门，十分不甘心地嘀咕着：“我其实可以不要陪房，只要嬷嬷一个人就行了，我觉得这要求够低了，怎么能一个人都不给我呢！”
    萧景珩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大红信封，微微叹了口气，他牵起上官静的手，微微晃了晃，安慰道：“静姐姐，你也别太失望，忍一忍，等有了机会，我帮你想办法。咱们先吃饭。”
    “算了，”上官静强打精神，朝萧景珩笑笑：“我就是抱怨两句，嬷嬷不来就不来，我们自己照顾自己也不是不行。你别跟着瞎操心，你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办法，千万别为了我惹麻烦。”
    “可以试试的。”萧景珩认真地保证道：“过些日子是中秋，说不定今年多了你，父王会传我们去团圆宴，到时我可以找机会向徐侧妃提一提，这样的小事，她应该不会拒绝。”
    一听这话，上官静的关注重点立刻偏了，她问道：“你往年中秋都不会参加淮阳王府的团圆宴吗？”
    “往年也去过几次。”萧景珩答道：“给父王请个安之后，就在陪席，也不敢乱吃东西，其实也是无聊。”
    “不敢吃东西？”上官静一愣，接着瞬间脑补出一个可能：“难不成你……”
    “嗯。”萧景珩没等上官静说完，就平静地点点头：“幼时中过两次毒，也是我命大，竟然都没死成。后来我开始尽量闭口不言，别人问话，十句里回一句，不开口，不哭泣，也不反抗，大家都说我的脑子被毒坏了，成了呆子，这些年反倒渐渐消停了，再没那些腌臜事找上门。”
    “呵……”上官静气得肝疼：“果然是守拙保平安啊！我问你，你中毒的事，最后到底有什么说法没？好好的王府嫡子，接连被人毒了两次，你那个父王也能睁一眼闭一眼？”
    “打杀了我的奶嬷嬷。”萧景珩黯然答道：“张嬷嬷不是从小看顾我的嬷嬷，是奶嬷嬷去了之后，才被分了来的。我那时候还小，奶嬷嬷的模样其实都记不清了，但我还记得，她对我是很好很好的，她总是抱着我，温柔地同我说话，叮嘱我在父王和母妃面前要温驯听话，免得受罚。我还记得……”
    萧景珩的声音开始有些微微发抖：“她……她被人拖出去那日，最后叮嘱我的就是‘不要追问她的去向，要顺从，守拙才得平安’。但其实我都懂的……我都懂……”
    萧景珩嘴唇微微颤抖，这个八岁小男孩十分努力地想要显得坚强，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静姐姐，是我没用，”他小声啜泣着：“我都明白的，奶嬷嬷不会害我，但我无能又怯懦，没能护住嬷嬷。都是我的错！”
    萧景珩的眼泪，让上官静难过极了。她知道，奶嬷嬷的离去，一定给当年小小的萧景珩带来了极大的伤害。他认为是自己害了奶嬷嬷，这么多年一直在心里自责着，从未放下。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这个可怜的男孩，这从来都不是他的错，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不是告诉你小孩子不要想太多嘛！”上官静只觉得自己胸口堵得慌，忍不住也跟着萧景珩掉了眼泪：“干嘛总是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一点都不可爱。你给我记清楚了，你的奶嬷嬷不是你害死的，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是下毒的人的错，是你父王的错，是整个淮阳王府的错，唯独不是你的错！”
    “害人的心安理得，你这个被毒了两次的受害者反倒抢着自责，这是什么道理？以后不许这样！再这样下去，你要长成讨人嫌的圣父婊了！”
    “啊？”萧景珩一头雾水地望着上官静：“什么……附表？”

 第13章 小心翼翼的孩子

    转眼间，上官静嫁进王府已经半个月了，眼看着中秋将至。
    大约是小孩子适应能力强，半个月而已，上官静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和萧景珩在荒僻小院子相依为命的日子。
    上官静觉得自己出息大了，短短日子里，居然学会了用捣衣砧和皂团这么原始的工具洗衣服。
    没错，淮阳王府的洗衣房，经常“忘了”来他们院里收衣服，因此萧景珩从很小开始，就学着自己洗衣服了，“娶媳妇”时，技术已经练习得纯熟了，教导上官静完全没问题。
    “绝对是故意的！”上官静和萧景珩一人拽着衣领，一人拽着袍子下摆，努力拧水：“旁人房里都不忘，单单忘了我们。”
    “这可说不准。”萧景珩答道：“兴许是真的忘了。其实咱们王府，主子们的衣裳很少送去洗衣房洗。”
    “是哦……”上官静抬起头，仔细回忆了一下她穿越来之后，在武定侯府那短短一个月的生活经历。那时候，她的贴身里衣好像都是嬷嬷给洗。
    至于外衣……华丽的裙子当然也有，但穿得极少，她也不需要出门见客，爹娘怕她丢人。根据原主的记忆，也就是过年和给长辈拜寿会穿得华丽些被嬷嬷抱出去磕头，也是去去就回，从不会参加家宴。
    因此这些衣服……好像是没洗过？
    至于家常的裙子，似乎也很少洗。武安侯夫妇虽然不喜欢她，但也没在生活条件上苛待过她，一年四季的做衣裳，姐妹们有的她也不缺，衣裳多得很，穿穿就不要了。
    这次武定侯府给她送嫁妆，将她以前在家的衣箱直接抬了过来，四季衣裙满满五箱，但似乎……还是平时那些，并没有近日新做的衣裳。
    也就是说，上官逸夫妻在决定将她嫁出去之后，压根就没想到准备陪嫁这件事，她成亲时穿的那身喜服，也不知道是打哪弄来的，并不合身。
    不过没关系，上官静要求不高，有衣服换就行，她已经比萧景珩“富有”多了。
    萧景珩这个倒霉孩子，一年四季的家常衣裳加起来也没几件，有好几件都穿了许久，洗褪了色，还短一截，也没人想着给他做新的。
    但别看他家常衣服破破烂烂，但外出穿的袍子他可一点都不少，这些袍子都很合身，面料也华丽。
    不过就算出门的衣服很多，萧景珩穿衣裳还是很珍惜，他出门时总是很小心，怕把袍子弄脏或是蹭破。
    “到年底才做新衣裳呢，”萧景珩这样告诉上官静：“还得穿好几个月，得小心些。”
    “我觉得就算是弄脏或者刮破也没关系？”上官静有些不在意的样子：“你父王好像很喜欢搞些表面功夫，他可不想留下个苛待嫡子的名声，所以我觉得，不管在家怎样，出门时他们肯定要保证你打扮得光鲜。”
    “是这样没错。”萧景珩笑笑，一边使劲拧着衣服，一边平静地答道：“但若是弄脏或者弄坏了出门的外袍会挨罚的。张嬷嬷会用戒尺罚我。”
    “她居然真敢打你？！”上官静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你都那么乖巧了她还要打你？！”
    “她是嬷嬷。”萧景珩话里有话地答道：“负责教养我，我若是不守规矩，受罚也是活该。”
    “呵……”上官静气得几乎将后槽牙咬碎：“老虔婆！拿着鸡毛当令箭，欺负你无依无靠。你等着，我迟早替你报复回来！”
    “无所谓。”萧景珩抬起头，朝上官静一笑：“我也不是无缘无故忍着。”
    上官静喉咙顿时一哽。这孩子为了活下去，真的已经是拼尽全力了啊……
    “会好的。”上官静眨眨眼，压下了眼眶中的潮气：“现在你不是一个人，我在这里，我会陪着你。至少……”
    上官静朝萧景珩咧开嘴，露出开朗的笑容：“至少我觉得我能暂时成为你的保命符。虽然不知道你父王和我爹到底为什么突然决定让我们匆匆成亲，但这说明他们迫切希望两家的姻亲关系能够迅速建立，所以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你在你父王的眼里不是没有价值的。你这个儿子活着，我这个‘儿媳’才有存在价值呀。”
    “静姐姐……”萧景珩低下头，用手揉了揉眼睛，似乎是想要掩饰自己的表情：“人家都当你是傻子，但我总觉得你特别聪明。比我聪明许多的样子。”
    “因为我是姐姐呀。”上官静丢下手里的湿衣服，笑着捏住了萧景珩嫩嫩的两腮，向两边扯去，硬是将小男孩的嘴扯得裂开，露出歪歪的笑容：“我是姐姐，当然要聪明点嘛！否则怎么护着你呀？等你长大了，一定比我更聪明。”
    “静姐姐，”萧景珩俊秀的小脸上写满真诚：“虽然我知道，你在家里过的日子，比在这里强远了，你不该被我拖累得在这里坐牢。但是，我真的很开心武定侯府是将你送来我家，有你在，日子真的好过了许多。”
    “那当然。”上官静双手叉腰，昂起头，一副骄傲自满的模样：“你以前自己在这里，孤孤单单的连个小伙伴都没有，都没人跟你玩，现在我来了，至少不寂寞了。再说，两个人在一起有商有量，主意总是多些嘛！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萧景珩没说话，他默默靠了过来，牵住了上官静的手，微微晃了晃，朝她露出信赖又安心的微笑。
    这孩子总是这样，就算如此渴望伙伴的陪伴，也是小心翼翼地等在原地，如果上官静不去找他，他绝不会主动靠近，像是害羞，又似乎是有些惊惧。
    萧景珩在如此缺乏善意的环境中长大，已经沦落到需要小心翼翼地向另一个孩子寻求温暖，但是非常难得，他的个性居然没有长歪，没有愤世嫉俗，也没有怨天尤人，他依旧那样温柔敦厚，聪慧安静。
    但是上官静知道，这样的萧景珩，温良，却并不怯懦。许多时候，他的顺从并不是因为他不敢反抗，而是因为他理智。
    小小年纪的孩子就能如此理智，这完全是环境逼出来的啊！

 第14章 祖母与姑母

    中秋节很快就到了，萧景珩原本盼着，能趁着这机会带着上官静见见父王和母妃，顺便试着提一提，让武定侯府将上官静的嬷嬷送过来。
    为了这件事，两个小孩子关起门来商量了很久，他俩都觉得，只要能见到淮阳王，开口提要求，成功的概率一定是很高的。
    嫡子萧景珩有可能是徐侧妃的眼中钉，徐侧妃不想让他过得好很正常，可上官静一个傻孩子又没有得罪过淮阳王府的谁，因此上官静觉得自己“嫁”过来之后的凄惨待遇，多半还是因为她这个傻子并未被重视，徐侧妃可能压根就没考虑过她的“待遇问题”。
    因此上官静觉得，她只要有机会开口提要求，徐侧妃没理由拒绝。她其实找之前那个看起来很精明的燕姑姑说过要嬷嬷的事，但大约是燕姑姑是在没把她这个傻子的要求放在心上，当面答应的挺好，事后就没下文了，很可能压根就忘了去帮她传话。
    为了中秋节时，看起来不太讨嫌，上官静特意翻箱子，找出了一条华丽的裙子，是去年祖母生辰时，新做的，只穿过一次。这一日的头发，她也没要院里那些使唤不动的粗使丫鬟来梳。而是萧景珩动手帮的忙。
    小男孩一边忙着将上官静的头发盘在头顶，一边自我欣赏地看了一眼他分出来的整整齐齐的头缝：“我觉得我比那些丫鬟还强些呢。复杂的发式不会输，但是分缝梳整齐，再绾成两个小髻还是挺简单的。”
    “你从小就自己梳头，也算是训练有素。”上官静答道：“不过等嬷嬷来了就好了。”
    只可惜两个小孩早早收拾整齐准备出门，却没等来管事姑姑叫他们去赴宴，傍晚时，晚饭倒是送来了，菜色与平时差不多，若不是多了两块月饼，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过节的样子。
    萧景珩低头默默吃着晚饭，他希望自己能显得不在意，但毕竟只是八岁的孩子，控制情绪的水平还没那么高，上官静很容易就看出了他的失望。这孩子虽然从生下来开始就饱受伤害，但依旧对父母怀有期待啊……
    “你上一次见到你父王和母妃是什么时候？”上官静问道。
    “上次见到父王是婚礼前两日。”萧景珩答道：“父王把我叫去叮嘱了几句，要我和你好好相处。母妃……上次见到她还是过年时。”
    竟然有大半年没见过母亲了！怪不得这孩子这么失望。
    “兴许今天他们有事。”上官静歪着头想了想，笑着指着桌上的两块月饼：“不如我们等下去西墙跟下赏月？”
    这么大个院子，那不好赏月，非得去西墙跟下，萧景珩笑了：“若是家里开宴，下人们也会十分忙碌的，哪有人敢偷懒。”
    “碰碰运气嘛！”上官静伸手扯起了萧景珩：“反正也要赏月吃月饼，在哪都一样。”
    事实证明，上官静运气总是不错，这一日还真有人在外面偷懒，两个小孩根据下人们的闲聊内容得知，原来这一日淮阳王带着侧妃和孩子们进宫陪太后过中秋去了。
    “带侧妃进宫？反而将正妃留在家里？”上官静一脸懵逼：“你父王这么明目张胆的偏宠妾氏吗？”
    “一向如此。”萧景珩答道：“在我记忆中，母妃似乎从未进过宫，就算是过年进宫请。父王倒是经常进宫，也都是带侧妃去。大多是带徐侧妃，偶尔也会带林侧妃。静姐姐你是知道的？我父王和皇上是一母同胞。”
    “我还真不知道，没人给我讲过这些。”上官静摇摇头：“这样说来，当今太后是你亲祖母？你见过她吗？”
    “见过的。”萧景珩点点头：“虽然我也很少进宫，但偶尔去一次，皇祖母对我很亲切。”
    “看来皇太后喜欢你！这是好事啊！”上官静立刻很兴奋：“我就说嘛！毕竟是亲孙子！”
    “皇祖母对大哥他们也很亲切。”萧景珩小声答道：“我并不特别。我很少进宫，也就见过两三次皇祖母，说起来，大哥与皇祖母还更亲近些呢！”
    “也是。”上官静叹了口气：“皇太后嘛，肯定孙子孙女一大群，看到谁也都不算稀罕。要说真心疼，那肯定还是皇上的孩子们排在前面，毕竟都在宫里生活，天天见。而且她在宫里，也管不到你。”
    “其实对我最好的人是姑母，就是长平长公主。”萧景珩坐在墙根下，抱着膝，歪头看着上官静：“只是她也不常往我们府里来。但她每次来，都会给我带许多东西。”
    “那她可真是好人！”上官静感叹了一句。
    “嗯！”萧景珩抬头望着月亮：“姑母最好了！她今日一定也进宫了。”
    “唉！”上官静站起来拍拍屁股，接着伸手去拉萧景珩：“既然知道怎么回事了，咱们也别在这里吹风了，月饼拿回去吃，好歹是过节，我说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故事？”萧景珩笑了：“静姐姐怎么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
    因为你就是小孩子呀！上官静忍着笑，转头看了一眼萧景珩，问道：“谁说只有小孩子才要听故事了？你不听算了，我还懒得讲呢！”
    “没说不听！”萧景珩急着去扯上官静的袖子：“是个什么样的故事，静姐姐说来听听。”
    “我有好多好多的故事。”穿越党上官静优越感十足地答道：“今天嘛……我先给你讲个小鸭子的故事！你见过小鸭子吗？”
    “没有。”萧景珩竟然很没见识地摇了摇头：“但我知道，厨房那边的笼子里，养着鸡鸭，但都是大的。”
    “没事。”上官静像是拍小狗一样拍了拍萧景珩的脑瓜：“这不影响你听故事。我今天给你讲一个很丑很丑的小鸭子的故事。这个小鸭子它一生下来就丑极了，院子里的小动物都嘲笑它……”

 第15章 月例银子

    “你见过天鹅吗？就是鸿鹄的鹄。”上官静手脚并用地比划着：“非常漂亮优雅的大鸟，浑身雪白，美极了。”
    “虽然没见过，但我知道的。”萧景珩的眼睛亮晶晶的十分兴奋的样子：“书苑的夫子教过‘今夫鸿鹄，春北而秋南，而不失其时。’夫子还说，鹄是志向高远的瑞禽，《博物志》里记载了，鸿鹄千岁者皆胎产。”
    “哈？”上官静十分对于古人的yy能力佩服不已：“那你别信他的，所有的鸟都是卵生，胎生鸟那是妖怪？不过也是，活了千年的鸟可不是妖怪？”
    “那我不知道。”萧景珩笑着摇摇头：“静姐姐怎地懂得这样多？还知道这样多的好故事。”
    “跟你说过，我以前脑子糊涂，旁人说话虽然听得懂，但总要反应一阵子。”上官静笑着答道：“所以嬷嬷总是抱着我，语速很慢地讲故事给我听，她希望我多练习听别人说话，以后能慢慢好起来。”
    这是真的。在上官静原主的记忆里，陈嬷嬷总是抱着她反反复复地讲故事，语速极慢，若是小姑娘对于嬷嬷的故事能有些情绪上的反馈，陈嬷嬷会开心得不得了。
    “所以你看，一切都能好起来。”上官静摸了摸萧景珩的头顶：“只要我们一直充满希望，不放弃的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就像丑小鸭一样，被所有人嫌弃也别害怕，终有一天，你会变成翱翔在天际的天鹅，将那些看不起你，欺负你的人，远远甩在身后。”
    上官静鼓励的话其实很俗很俗。任何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小孩子，几乎都听过这样的话。
    但这几句俗气的鼓励，对于萧景珩来说，却无比重要。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认真的对这个孩子，说过任何一句鼓励的话。
    他就像是墙边的一株小小野草，孤独又顽强的活着。不是他不想依赖别人，而是无人可依赖。
    因此上官静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对于萧景珩来说有多重要。不仅仅是个同龄的小朋友，也不仅仅是个相依为命的伙伴，拥有成年人的心智的上官静，开始逐渐成为萧景珩精神上的支柱。
    上官静并不知道，这个孩子对于她的依赖，竟然是从安徒生童话开始的。
    从那一天开始，萧景珩对于听故事这件事十分着迷。上官静十分庆幸自己是个穿越党，站在历史巨人的肩膀上，至少从小到大，听过的童话、传说，还有历史故事，足够搪塞一个古代小孩子了。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已是深秋。
    天渐渐转寒，夜幕降临也越来越早。从来都没人想到过在萧景珩的院子里点灯，因此这些日子，上官静和萧景珩吃过晚饭后，都只能早早洗漱，窝回屋里。
    为了节省蜡烛，两个孩子通常守着同一张桌子，一人一边，萧景珩读书做功课，而上官静则“学认字”。
    原本喜欢做表面功夫的淮阳王，是从来没有在文具和书籍方面亏待过萧景珩的，以免他到御书苑读书时显得太过寒酸。
    然而现在，萧景珩的院子里多了一个需要“习字”的上官静，资源就显得有些不够用了。
    萧景珩在申请过一次笔墨添补并没有下文之后，上官静和萧景珩很有默契地决定，这样的事还是自己想办法比较好。
    萧景珩开始逐渐学会，将自己在御书苑习字的废纸捡回家来，让上官静用背面练字，也开始知道，将墨调得淡一点的，节省一点。
    一切都能对付，而且上官静的“学习进度”很快，没有几个月，基本已经将大部分的字认齐了，就是写得十分难看而已。
    “静姐姐真的好聪明!”萧景珩羡慕地感叹：“这么短时间，都可以读书了。”
    然而穿越前正在上大学三年级的上官静一点都不觉得得意。上了十几年的学，毛笔字写得跟蜘蛛爬似的，还不如个八岁的孩子。
    “唉！”她心塞地将眼前写满的字纸团成一团，正面萧景珩的字和背面她的鬼画符形成鲜明对比，让人不忍直视：“我的字算是没救了。”
    “静姐姐的字的确还需要练练，”萧景珩终于有一件比静姐姐强的事了，因此也有点小得意：“不过不急，慢慢来。”
    “诶，对了。”上官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将笔丢到了一边，问道：“天很快就冷了，你的厚被褥收在哪里？还有我的厚被褥也得早点找出来？”
    “静姐姐的被褥……”萧景珩站起来，转身去凉塌的一个角落。上官静来了之后，他将卧室让给了上官静，自己一直住在书房凉塌，这里现在是他的小狗窝。
    “在找什么？”上官静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静姐姐的嫁妆单子呀。”萧景珩头也不回地答道：“我藏起来怕丢了。不过还好，张嬷嬷这些日子都没来，院子里的丫鬟也不会进屋子里来。”
    “张嬷嬷会翻你的东西？”上官静问道。
    “嗯。”萧景珩点点头：“她是我的嬷嬷，我院子里的事都是她管着。”
    “诶？”上官静突然一激灵：“对了！我问你，你有月钱对？我到你们家这么久了，不管咋样，我也算淮阳王的儿媳妇，我也该有月钱对？”
    “大概……”萧景珩嗫嚅了半天，才答道：“都在张嬷嬷手里。我的月钱就是她拿着，她管着咱们院子，静姐姐又没有陪嫁的丫鬟和嬷嬷。”
    “哈！”上官静狠狠翻了个白眼：“怪不得老虔婆现在连影子都不见呢！捏着两个主子的月钱，她这差事够肥的！给我等着，等我想办法让她都吐出来。”
    “静姐姐的嬷嬷没来之前，恐怕不行的。”萧景珩摇摇头：“未成年主子的月钱都是嬷嬷管着。静姐姐在家不是这样吗？”

 第16章 嫁妆就是装饰品

    “虽然是，”上官静答道：“但我的嬷嬷没那么坏！”
    “静姐姐放心，”萧景珩像是下保证一样说道：“我不会让她偷你的嫁妆的。燕姑姑把西耳房的钥匙给我了，我藏得好好的。”
    “你能说出这话，证明她偷你东西不止一次。”上官静白眼几乎翻到天上去了：“上次我就听丫鬟说她赌博。”
    “反正我也没太多东西给她偷。”萧景珩耸耸肩，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她也不敢偷什么重要物事。徐侧妃治家颇严，她虽不管我院子里的事，但王府的东西若被人卖到外面去，她必是要追查的。张嬷嬷若是被逮住偷盗，徐侧妃绝容不下她。”
    “你哪有什么重要物事。”上官静撇撇嘴：“唯一一点点东西还被她偷，怎么那么倒霉。”
    “给你。”萧景珩从床边的缝隙里，费劲地摸出了大红信封，直接塞进了上官静手里。
    “怎么还是封着的？”上官静诧异地晃了晃信封：“你没看过吗？”
    “没有呀。”萧景珩十分老实地摇摇头：“这是嫁妆单子，是静姐姐的东西，我怎么能随便动。”
    “噗……”上官静忍不住喷笑出声：“小小年纪这么教条。这嫁妆是我的没错，但是嫁妆单子又不是给我看的，一般嫁妆单子不是给夫家看的嘛，你家里没人感兴趣，你打开看看又有什么了不起。”
    “不。”萧景珩十分固执地模样：“还是静姐姐自己先看。”
    “我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东西。”上官静点点头，完全不抱期望地当着萧景珩的面打开了信封：“我们的婚事是匆匆订下的，他们连身喜服都是临时凑来的，怎么可能想到给我准备嫁妆的问题？这一定是为了不要太过难看，临时凑合着补起来的。我看看……呵……”
    上官静将大红纸写的嫁妆单子直接丢到了萧景珩面前：“你自己看。”
    “首饰也有不少嘛！”萧景珩十分认真地计算着：“珠花……发箍……手钏……耳坠子……然后就是……”
    “不用数了，都是小姑娘戴的首饰。”上官静嘴巴差点撇到耳朵后头：“这就是我屋子里以前的那个首饰匣子原封不动的搬过来了而已，我娘居然都没想着拿自己的首饰添两件，我爹娘不可能在这样的事上抠抠搜搜，唯一的解释就是毫不关心，因此都没有过问。”
    “啊？”一直很贫困，并没有什么个人财产的萧景珩，对于嫁妆的多少其实并不是很有概念，在他看来，拥有满满当当嫁妆单子的上官静非常富有。
    但这张凑合来的嫁妆单子，在上官静眼里，可不是那么回事。
    “这么跟你说。”她戳了戳那张单子：“虽然我以前傻，但我爹娘倒不像你爹娘这样苛刻，他们在物质条件上一直对我很大方，所以我以前住的屋子还是挺豪华的，姐妹们有的，我都有，一样都不缺。”
    “哦！”穷鬼萧景珩点点头，他对于上官静的描述没啥概念，总之静姐姐比他有钱就对了。
    “所以！”上官静直接扯起那张嫁妆单子抖了抖：“这其实就是将我原来屋子里的东西都装了箱子而已，这算嫁妆吗？最多也就算是搬家？！我那天看了，箱子没准也是他们上哪个小木匠铺赶着新做的。我屋子里有多少东西我还不知道吗？根本装不满一百零八抬，还不一定有多少是凑数的空箱子呢。”
    “至少没忘了给你准备压箱银子。”萧景珩指了指嫁妆的最后一行：“上面写了，八千两。”
    “是哦。”对古代银子购买力没啥概念的上官静冷笑一声：“我没出门花过钱，不知道八千银子多不多，但我知道，对他们来说一定不多。我有八千，等我长姐出嫁的时候，怕不是要有八万压箱银？而且银子多省事啊！既不用费心思，也又不用提前准备，临时账上支了银票，封了匣子送过来就行。”
    “八千不少了？”同样一直没拥有过零花钱的萧景珩，比上官静甚至更没概念：“静姐姐在家时的月例银子是多少啊？”
    “我还真不知道。”上官静挠了挠头：“但肯定是够花的。但我挺省钱的呀，我一个未成年的傻子又不用出门拜客，也不需要头油香粉胭脂什么的。反正我要额外吃些外面的零嘴，嬷嬷总能拿出钱，打发人去给我买，打赏丫鬟也是大方……”
    “诶？对了！”上官静突然一把扯住了萧景珩：“你说，我们使唤不动那些粗使丫鬟，是不是因为我们没打赏啊？因此她们做了分内的事，就懒怠再应差？扫了院子之后就闲着，连一桶水都懒得给我们提。”
    “我以前也没见过张嬷嬷给她们钱。”萧景珩很老实地答道：“要我打赏我自己也没钱。但我见过我大哥打赏小厮。”
    “那是当然！”上官静不屑地答道：“张嬷嬷觉得你的月例银子就是她的，怎么舍得拿来打赏丫鬟？她又不在乎你有没有人伺候。话说，你的月例银子是多少啊？”
    “大概是二两？”萧景珩耸耸肩：“我猜的。其实我不知道，没人跟我说过这件事。”
    “迟早让她吐出来！”上官静恶狠狠地答道：“算了算了，不提这个，越提越生气！我看看……厚被褥都有，我们回头自己翻出来。”
    “好！”萧景珩立刻点点头：“钥匙在我这里，明天我们等天亮的时候翻出来。”
    两个小孩子计划的挺好，然而第二天，等他俩打开西耳房的门，立刻傻了眼。
    为了节省地方，燕姑姑让仆役们把箱子都摞起来放，恨不得从地板堆到天花板，小小两间耳房被塞得满满当当，别说翻箱子了，连落脚都没地方。
    “得有个梯子？”萧景珩张着嘴，仰着头，有些呆滞地望着紧密摞在一起的木箱山。
    “走！”上官静一扯萧景珩，直接决定不再浪费时间：“有梯子你也没法翻。靠你和我两个小孩，能把箱子一个个搬下来再摞回去吗？”

 第17章 连花钱都没经验

    眼见着自力更生翻嫁妆不可能，上官静于是不得不另想办法。
    天气很快冷了，不管怎样不能挨冻，因此两个小孩先翻了柜子，将萧景珩所有的厚被褥都翻了出来，集中分配。
    “好了，先这样凑合两天，”上官静将最厚的被褥分配给了萧景珩，又帮着他重新铺了床。
    “厚被褥都给我了，静姐姐怎么办？”萧景珩皱着眉。
    “你睡得是凉塌。”上官静答道：“所以铺盖当然得厚一些。我倒是好办，剩下的被褥都给我，我盖两床被子也是一样。暂时先凑合着，等我想办法去找丫鬟们跑腿传话，你院子里添了人，但铺盖却一直没添，我想你们王府再穷也不至于小气一床被褥，唯一的解释就是没人上心，都想不起来给我们添置。”
    “对不起啊静姐姐，”萧景珩低下头：“又让你受委屈。”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说这种话。”上官静皱眉答道：“小孩子瞎揽责任一点都不可爱。这些事都该是你的嬷嬷操心，但我整整一个月都就没见到她露面了。不能指望她，我们得另想办法。”
    “你跟我过来。”上官静说着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出嫁那日上官鸳塞给她的小荷包，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两个小孩头对头对着那一点点财产，上官静挑了半天，选出了最小的一块银子，用手掂了掂，又拿给了萧景珩：“你知不知道这块银子有多少？”
    穷小孩萧景珩无奈摇头：“我从来都没钱，所以咱们院子里也没戥子。”
    “算了不管他！”上官静直接抄起了那块银子，朝外走去：“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虽然我的压箱银子翻不出来，但咱们也不算两手空空。我二姐给的这些东西，够撑一阵子。实在不行我还有首饰。”
    “不能动你的首饰。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东西。”萧景珩吓了一跳，十分孩子气地捂住了上官静摆在桌上的小木盒。
    其实那个小木盒的内容物十分贫瘠，只有几根朴素的金银钗而已，是上官静出嫁那天用来固定凤冠的。而上官静平时在家戴的那些，适合小姑娘身份的首饰，其实也和压箱银子一起，不知塞在嫁妆箱子的哪个角落。
    至于那个花里胡哨的凤冠，早被上官静塞到柜子角落里去了。
    “你可真有骨气。”上官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穷成这样了，还不想花我的嫁妆吗？那些簪子我又用不着，还不如拿去改善生活。我是没经验，早没想起应该打赏贿赂丫鬟这件事，否则那些簪子早就没了。”
    “但是……”萧景珩还想要争辩什么，但被上官静强势地打断了：“没有但是！我是姐姐，你就得听我的。”
    “哦！”萧景珩乖乖地低下头，不甘心似的小声说道：“那我记下来，以后等我考上举人，带你离开这里之后，我一定赚钱补回来。你的嫁妆一件都不能少。”
    上官静顺手拍了拍萧景珩的脑瓜顶，十分不走心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所以以后别为了嫁妆的事啰啰嗦嗦。小小年纪多思多虑，跟个小老头似的。我去找她们谈，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屋里，不许出来。”
    其实贿赂丫鬟这件事，上官静心里也挺没底的。她知道她和萧景珩，在这群下人眼里是个什么形象。
    一个呆，一个傻，完全不需要尊重，也没人真心把他们当主子。
    一个完全没有威慑力的傻孩子，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去寻求帮助，很可能求援不成，反而被坑一道，事儿办不成，钱也肉包子打狗。
    这些上官静都明白，但她没有办法。行或者不行，她总得试一试。
    她站在院子里，看了那群正在树下闲聊嗑瓜子的丫鬟许久。这些丫鬟们似乎完全不在乎上官静盯着她们看，像是故意挑衅似的，越被盯着，反而聊得愈加热闹。
    上官静发现有个丫鬟虽然对她不理不睬看，但暗中忍不住瞟了她好几眼，就她了！第一个实验对象！
    上官静瞅准目标之后，也没犹豫，立刻朝着那群闲聊的丫鬟走去。丫鬟们一看到她过来，立刻扭过头去装看不见。
    “你跟我过来。”上官静指了指她提前选中的那个丫鬟，语气还是那样颐指气使，看起来如此张扬不懂事。
    但饶是如此，上官静还是足足重复了两遍自己的命令，才换来了丫鬟的回复，而周围没被选中的其他丫鬟们，则半同情，半是看笑话的模样，盯着两人。
    “九夫人有什么事吩咐？”丫鬟最终还是没有上官静心理素质强大，绷不住开口了：“奴婢们只是粗使丫鬟，不能进屋伺候的。”
    用得着这么未雨绸缪的推三阻四嘛！上官静忍不住黑线。
    “让你跟我过来，你啰嗦什么。”上官静转身往廊下走去，那丫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迈步跟了上去，其余几个留在原地的丫鬟讪笑起来，似乎在嘲笑她怂似的。
    “九夫人到底有什么事？”跟着上官静走到廊下之后，丫鬟耐不住性子问道。
    “是有事。”上官静转过身，朝她亮了亮手里的银子，丫鬟看到之后顿时一愣。
    “我有事吩咐，自然不会让你白忙。”上官静假装淡定地将银子收回袖子里：“但你可别真将我当成傻子。”
    丫鬟没吭声，抬起头仔细研究着上官静的表情。
    “我是不知我来之前，你们都听说过些什么。”上官静镇定地继续说道：“我是不是好糊弄，你心里该有杆秤。好好当差，自有你的好处，但若是你打错了主意，别以为我没手段治你。我随年纪小，但是毕竟也是武定候府嫡小姐，淮阳王府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儿媳，是你的正经主子。”
    上官静说完这番话之后，也没再开口，就站在原地盯着丫鬟的眼睛，似乎一点都不着急似的，等着丫鬟自己做决定。
    那丫鬟也毫不避讳地望着上官静的眼睛。
    这双眼清明澄澈，顾盼神飞。傻子怎会有这样灵动的眼神？
    半晌之后，丫鬟终于下定了决心，朝上官静点了点头，语气再不像之前一样无理张狂：“但凭九夫人吩咐。”

 第18章 钱是个好东西

    上官静表面上依旧端着一副高冷的态度，但私下里却偷偷松了口气，她十分大方地将拿一小块碎银子全都塞给了丫鬟，接着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回九夫人的话，”丫鬟接过银子，脸上不自觉露出几分雀跃，欢欢喜喜地答道：“奴婢叫小红，九夫人有何吩咐，奴婢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也不是什么大事，”上官静微微一笑：“只是有几句话要问你，顺便再打发你跑腿传个话。”
    “九夫人想问什么？”得了打赏之后，小红果然热情了许多，一副积极主动的模样：“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我娘家送嫁妆进来的时候，盯着人收拾西耳房的那个燕姑姑……”上官静特意拖长声。
    小红果然很机灵地应道：“咱们是王府，几位有头有脸的姑姑，都是王爷当年出宫开府时，太后娘娘从宫里赏出来的。其中在王爷面前最得脸的是一位芸姑姑，很得王爷和太后娘娘的信任，连咱们王妃和侧妃都要给几分薄面呢！燕姑姑就是芸姑姑带出来的，奴婢们这些外院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归燕姑姑管着。”
    唉！看来那位燕姑姑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是外院洒扫大管事而已。上官静有些失望。
    “这么说来，”不过上官静并不气馁，又继续问道：“你平日里也是有机会常见这位燕姑姑的？”
    “奴婢哪来那个面子。”小红立刻摆摆手：“燕姑姑身边也带着几个得力的帮手。奴婢们一早一晚交接差事，都是燕姑姑身边几位管事嬷嬷负责。”
    “我知道了。”上官静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可知道，每个院子缺了什么短了什么，都要找谁去领？这一项是谁管着？”
    “大概……是芸姑姑，或者是徐侧妃娘娘？”小红这个问题答得可就没那么果断明确了，她朝上官静露出了抱歉的笑容：“夫人，奴婢只是个外院洒扫丫鬟，这种事平日里还真没注意过。您容我找人去问问。”
    “好。”上官静点点头，接着补充道：“我来这么些日子了，这院子里住了两个人，但各样份例还只是一人份，早该添补上来了。旁的倒也不急，我的嫁妆不少，养活你们这些人还是足够的，只是眼见着快入冬，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托人给管事的带个话，让他们赶紧将厚被褥送过来，省了我为了这点子破事还要费力翻嫁妆。”
    上官静这番话里有两层意思。第一，给小红派差事，那些钱可不止为了买几个不疼不痒的问题，让人送被褥这件事，就交给小红解决，赏银已经给了，小红拿了钱就得办事，自己想办法把差事了了。
    第二，上官静也是在隐晦地告诉小红，姐姐我嫁妆多得是，好好当差，以后还有赏。
    话都说得这么白了，小红当然能听懂。她立刻朝上官静点点头，保证道：“九夫人放心，奴婢会去想办法。”
    果然有钱好办事啊！上官静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回屋去了。
    上官静给小红钱，没有刻意避着树下面那几个丫鬟，她一进屋，立刻听见了外面一片羡慕之声，还有小红大嗓门地炫耀。
    很好！上官静顿时乐了，小红这个嘚瑟劲儿可真是给她帮了大忙。
    上官静进屋的时候，萧景珩正趴在窗下的桌子上，隔着窗户缝听壁脚呢。一看到上官静回来了，萧景珩一副心虚的模样，急急忙忙地从桌子上下来，朝上官静露出心虚的笑容。
    “哎呀，偷听！”上官静故意取笑道：“这可非君子所为。”
    萧景珩嫩嫩的包子脸泛起红晕，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解释了一句：“我怕丫鬟欺负静姐姐。”
    “怎么可能！”上官静昂起头，得意洋洋地答道：“我是谁呀，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人欺负了去。你也太小看我了。”
    “没有！”萧景珩立刻摆摆手：“我没有小看静姐姐，就是觉得……觉得静姐姐聪明极了，让我佩服。”
    “我是姐姐嘛！”上官静还是那句话：“总要想办法照顾你才行。”
    小红第二天没有给上官静回复，上官静特意没去催促追问，反而特意摆出一副淡定的姿态等着。
    但上官静越是显得不急不慌，小红越想要把这事儿赶快办好。
    小红现在可一点都不敢小看号称傻子的九夫人，她甚至觉得，九夫人给了她足足半两银子，却只让她办这样一件不算复杂的小事，妥妥就是试探。
    这件事要是办不好，那九夫人以后一定不会找她办事了，院子里剩下几个丫鬟可都盯着她，等着顶了她的差事领赏呢！
    绝对不能给其他人机会！小红这样想着，使出了浑身解数去托人传话，甚至还很大方地拿了几枚铜钱，给芸姑姑身边伺候的一个小丫鬟买零嘴。
    就算是外院洒扫丫鬟，也有自己的人脉。小红卖力气的活动，很快有了成果。
    五天之后，管库的嬷嬷带了几个小厮来叫门，果然搬了簇新的被褥来，不仅如此，还多添置了些铜盆、帕巾、茶壶、茶炉、蜡烛之类的生活用品，俩小孩的日常生活顿时改善了不少。
    当然了，所谓改善也只是相对上官静和萧景珩以前的生活而言，跟淮阳王府的其他大小主子相比，他俩还是赤贫状态，甚至日子过得还不如仆人。
    不过对于这第一次的打赏结果，萧景珩和上官静都挺满意的，一步一步来嘛！
    “早没想到打赏，是我的失策。”上官静这样总结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老祖宗诚不欺我。以前使唤不动人，不能怨别人，该怨我们自己。”
    这也是一次经验的补足。来自于相对平等的现代社会的穿越党上官静，还有从来都没钱，过得比下人还可怜的古代小孩萧景珩，这俩人严格说起来，其实都没有什么做主子的经验。
    这一次，他们可算是开窍了。
    然而开窍是开窍，两人却又面临着另一个难题——上官鸳塞给自家小堂妹的那些体己银子和首饰，并不能支撑许久。
    两个孩子想要顺利在淮阳王府活下去，钱必须得到位，上哪弄钱，又成了上官静最新的发愁项目。

 第19章 没头脑和不高兴

    被困在后宅，赚钱显然不太现实，上官静仔细回忆了一下在现代社会看过的那些金手指巨大的穿越小说，比如用现代理念做生意，赚得盆满钵满，或者是富家小姐少爷，随随便便出门行走四方，以化名结交各路权贵，获得无数金手指神马哒……
    这些书看的时候，觉得挺爽，但真当上官静自己倒霉混成穿越党之后，她只能总结出一个经验，那就是，写书的果然骗人不偿命！
    作为王府的“儿媳妇”，别说做生意了，她连自由出府都做不到。
    “如果不是因为我特别蠢，想不出好办法的话……那或者是因为我没长主角脸？”上官静摸了摸脸，忍不住陷入自我怀疑。
    “什么？”正在好好做功课的萧景珩一脸迷茫地抬起头：“什么脸？脸什么？”
    “没啥。”上官静摆摆手：“只是想说，好看的人大概做什么都顺利。比如我大哥大姐，我爹娘那么疼他们，大约跟他们长得好也分不开。”
    “静姐姐也很好看呀。”萧景珩望着上官静，将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无比肯定。
    “小样儿！”上官静乐了：“年纪不大，倒挺会奉承人。”
    “这哪里是奉承。”萧景珩双手叠交，端端正正坐在桌前，挺直身体望着上官静，嫩嫩的小脸上表情迫切，似乎生怕上官静不相信他的话：“静姐姐就是好看！特别好看！”
    上官静好看，这是真的。毕竟帅爹美妈，上官夫人当年号称京中第一美女，她的颜值再怎样都错不了。但人就怕比，至少她这个现年九岁，还没长开的小包子，现阶段看起来是比她大姐上官鸾差远了。
    “那是因为你没见识。”上官静笑着摇摇头：“你没见过我大姐，我大姐才叫特别好看呢！你不是说过，你大哥眼高于顶吗？眼高还惦记我大姐，很说明问题！”
    “我是没见过。”萧景珩不服输地强调：“但我就是觉得再好看也不会好看过静姐姐，静姐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子。”
    “你才见过多少人啊。”上官静笑着摇摇头：“成日在后院不出门，王府里的姐妹，你父王的侧妃和侍婢，还有丫鬟什么的，也就这些了。不过真若说起来，我们上官家的姑娘倒是各个都好看，我二堂姐也很漂亮。其实啊……”
    上官静正想给萧小包子介绍一下自家美丽温柔的堂姐上官鸳呢，却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人高声喧哗。她将窗户支开一角，向外看了看，却赫然发现许久不见的张嬷嬷正站在院子中央，叉着腰，像个茶壶似的，正气势汹汹的骂丫鬟。
    上官静嘴角向上一翘，笑了。但唇畔的微笑看起来莫名十分凶狠，让老老实实坐在书桌边的萧景珩忍不住狠狠一抖。
    “正好！”上官静站起来，完了挽袖子，准备迈步往外走：“我倒要问问看，这位大奶奶这些日子到哪去了，这差事当得如此清闲也算是独一份了，怕不是内院的管事姑姑欠了她的。”
    “静姐姐！”萧景珩赶忙跳起来，扯住了上官静的袖子。
    上官静安抚地拍了拍他，哄道：“别怕，你就乖乖在屋里呆着，千万别又不听话跑出去，看我怎么治她。”
    “我从来没怕过她。”萧景珩摇摇头：“只是有句话想告诉静姐姐。”
    “什么？”上官静奇怪地问道：“什么要紧事非要这会儿说？”
    “静姐姐，咱们两人毕竟未成人。”萧景珩俊秀的小脸上，一如既往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但眼神中却透出一丝淘气和狡黠，上官静突然觉得这孩子似乎正在掏腾什么鬼主意。
    “嬷嬷管着未成年主子的月例银子是应该的。”萧景珩继续说道，眼中笑意更甚：“我是个呆子，银子她拿来做什么，自然也从未过问过。旁的也就不说，说我吃穿用度花费了，我们也不能逼着嬷嬷现在就拿出个细账来。但咱们院子里毕竟还用着人呢，打赏这一份嘛……”
    话说到这里，上官静已经明白了。她转头望着萧景珩，脸上也露出了淘气的笑容：“哎呀，你这个小家伙，聪明啊！祸水东引，果然是个好办法。”
    “哪里有静姐姐聪明。”萧景珩笑哈哈地答道：“静姐姐学读书识字还没几个月呢，成语已经用得很好了！”
    “你在这里等着看热闹。”上官静兴冲冲地推门出去：“别出来哈，别让她找到借口罚你。”
    上官静从房内出来的时候，张嬷嬷正站在院子里，踮着脚骂的起劲：“侧妃娘娘派我来伺候九爷，我可是娘娘的人，打量老娘好欺负，什么阿猫阿狗都敢骑在老娘头上撒泼……”
    上官静一听就乐了。这哪里是骂丫鬟呀，这分明是指桑骂槐地骂她呢。看来这是胳臂腿好利索了，想要回来找场子的！
    看到上官静出来，张嬷嬷果然气焰更盛，她似乎有意想要吓唬上官静似的，瞪着眼睛威胁道：“咱们可是王府，不是那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的人家，任凭是谁，都不能失了规矩。我是嬷嬷，负责教养小主子们，按规矩可是动得戒尺的，可不能辜负了侧妃娘娘的重托。”
    “张嬷嬷，您用不着嚷这么大声。”上官静完全不在乎的模样，朝张嬷嬷嘻嘻一笑：“既然您是侧妃的人，这么大的面子，那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怎么敢使唤您？您还是哪来哪去，另寻高就。侧妃这样信任您，您何苦耗在我们这里？出了这院子，自有高枝攀。”
    “你！”张嬷嬷被上官静噎得直翻白眼。在萧景珩院子里当差，是比不得在其他小主子院子里有脸面，但实惠啊！
    月钱她攥着没人管，平日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偶尔偷偷摸走些什么，也没人计较，这么清闲的肥差，打着灯笼也难找，她才舍不得离开呢！
    “既然侧妃娘娘派了我来这里，”张嬷嬷翻着白眼顶了一句：“我就不能辜负娘娘的期望！我哪都不去！”

 第20章 赤裸裸的PUA

    “张嬷嬷也好意思提‘辜负’二字？”上官静冷笑一声：“我问你，我嫁进来几个月了，你一共进过这院子几回？这差事当得如此清闲，是算准了景珩老实孝顺，不会同您计较吗？”
    “既然您提起责任。”上官静朝张嬷嬷露出冷笑：“我倒是想问问，嬷嬷的责任不仅是教养，还有照顾，嬷嬷这三天两头不露面，可是觉得自己一个做嬷嬷的，没有责任照顾主子？景珩从小到大，您就是这样照顾他的？”
    “我……”张嬷嬷被上官静噎得没词儿，但当着上官静这么个九岁小丫鬟，她依旧气势很盛：“没来上差，还不是因为你！因为你失了规矩，新进门的媳妇，竟然无故虐打丈夫的嬷嬷，我还没问你，你竟敢倒打一耙？谁给你的胆子！咱们淮阳王府聘了你这样的媳妇进门，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我今天就要替……”
    张嬷嬷又气又急，开始口不择言，这可让上官静逮住了机会，她向前跨了一步，毫不畏惧地瞪着张嬷嬷的眼睛，质问道：“嬷嬷刚刚可是在咒父王？红口白牙的诅咒当今王爷，你胆子不小！你诅咒父王倒了八辈子霉，你可知父王可是当今皇上的同胞兄弟，你诅咒父王八辈子，就是诅咒皇上八辈子，这是掉脑袋的罪名。”
    要说无理搅三分的诡辩功夫，还有扣帽子的本事，那当然谁也不如网络时代成长起来的上官静。
    她连续几顶大帽子扣下来，张嬷嬷就算再有底气，也被她搞得有些发蒙。
    而周围看热闹粗使丫鬟们，这几日得了上官静的打赏，立场自然也不像是之前一样中立，一个个的不用人提醒，就开始帮着上官静说话。
    “我说张嬷嬷，”小红先皱着眉开口说道：“您老人家胆子也忒大了，竟什么都敢往外说。您活够了也就罢了，可莫要拖累了我们。”
    “有本事你去皇上面前告我！”张嬷嬷的反应倒也不慢，蒙了片刻就又叉起腰来嚷道：“有本事你去告，你告了自己又落下什么好！”
    呵……上官静冷笑一声。这张嬷嬷表面看起来是个心理没成算的，但实际上不傻。她就说嘛，这寻常世家贵族，对照顾小主子的嬷嬷们都是精挑细选，更别说规矩极大的王府了。
    怎么会有素质如此低，如此惫懒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嬷嬷出现在王府？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位，大约也是仔细选的，集齐所有缺点的版本。够坏、够贪，有点小聪明，却不算太聪明。
    没大事的时候，张嬷嬷凭着自己，能够混的自在，辖制一个‘呆子’绰绰有余。但将来若是出事，稍微使点手腕，就能让这个只有小聪明的嬷嬷当个完美的替罪羊，保证不牵连背后的主子。
    虽然张嬷嬷在徐侧妃眼前是说不上话，但还说不定背后指挥她的人是谁呢！
    淮阳王府的侧妃又不止徐侧妃一位，庶子足足有十一位，但嫡子可只有萧景珩一个，他是多少人的眼中钉。
    “我用得着上皇上面前去告状？”上官静笑了：“今儿院子里这么多人，嬷嬷您的话大家都听见了，您觉得管事姑姑能容得下，咱们王府里有个诅咒皇上和主子的下人？”
    “你，你去告！”张嬷嬷还在直着脖子嚷嚷，但明显气虚了许多：“管事姑姑理你才怪！”
    的确。上官静其实清楚，她这个顶着傻子之名的小孩子，想要告倒背后有人的张嬷嬷并不容易，而且实际上，她也没打算真的去告。
    告了又有什么好处？只能让人寻机会塞进来另一个手段更高明的嬷嬷，来辖制她和萧景珩而已。
    但不告是不告，现成的把柄递到她手里，不善加利用那不是浪费？
    因此上官静气定神闲地绕着张嬷嬷溜达了一圈，这才笑道：“若是依着我，早些撕罗开，将你这种刁奴一棍子打死了事。但无奈，景珩心善，毕竟虽然你当差不上心，却也是景珩的贴身嬷嬷，陪了他许多年。你可记清楚了，今儿我没差人去找管事姑姑，当场将这件事撕罗开，看的可不是你的面子，而是景珩的面子，是他保下你的。”
    张嬷嬷没吭声，小眼睛瞪着上官静，眼神复杂，似乎带着几分疑惑和轻视，却又隐含着几分戒备。无论如何，上官静说起话来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张嬷嬷就算是再蠢，也不敢真的将她当成傻子。
    幸好年纪还小！张嬷嬷在心里自我安慰道，幸好就算再聪明，这也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依旧是好辖制的。
    然而还没等张嬷嬷组织好反攻语言呢，上官静就又开了口，她一脸白莲花，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样，但说出的话，却差点把张嬷嬷气得当场去世：“过去的呢，也就算了。旁的不说，这院子里里外外都空空荡荡，连床厚被褥，都是我打发人找管库的现讨来的。景珩好歹是王爷唯一的嫡子，眼下这屋子空得还不如有头有脸的下人，这里头多少猫腻，用不着我说？张嬷嬷，这院子里有资格进屋伺候的，可只有你一个。”
    “你这是血口喷人！”张嬷嬷气得头顶都冒烟了：“这院子里东西少，与我有什么相干！还不是因为屋子里那位不讨人喜欢！也是八九岁的孩子了，又蠢又笨，连句好听话都说不出来，也怨不得王爷王妃嫌他！这怪得了谁？打生下来就是多余的！王爷肯养着他，他该烧高香了，还敢抱怨，简直无法无天！”
    上官静原本心情还不错，像逗耗子一样耍着张嬷嬷玩，这场较量中，她一直掌握着主动权。然而等张嬷嬷将这几句话说出口，上官静立刻火冒三丈，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
    她从张嬷嬷顺口而来的态度就知道了，类似的话，这个老虔婆之前一定说过许多次，说不定从萧景珩还是个幼小的婴儿时，她就是这样念叨的。上官静很难想象，这样的话，会给一个孩子带来多大的伤害。
    这就是赤裸裸的pua啊！从小到大受到这样观念的灌输，会给孩子带来多糟糕的影响！
    怪不得萧景珩总是小心翼翼，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先责怪自己！

 第21章 学不乖就直接揍

    愤怒的上官静已经忘了自己的最初目的，她满脑子想的，就是狠狠教训一下这个老虔婆。
    她提起裙子从台阶上冲了下去，一把抄起了小红她们扫院子用的扫帚，劈头盖脸地朝着张嬷嬷抽去。
    张嬷嬷毫无准备地挨了好几下，这才愤怒地反抗起来。
    上官静毕竟还只是个只有九岁的小姑娘，瘦弱矮小，面对身宽体胖的成年人，力量上十分吃亏，因此张嬷嬷很轻易就夺去了她手里的扫帚。
    “你还敢打人？”挨过上官静两顿打的张嬷嬷怒不可遏，打算新仇旧恨一起算。
    她将扫帚丢到了一边，大手像是钳子一样直接拽住了上官静的手臂，高高地扬起了巴掌。
    “有本事你打！”上官静毫不畏惧地迎着张嬷嬷的巴掌：“你胆子够肥，大可以试试这巴掌落到我脸上是什么后果！我是武定侯府嫡女，八抬大轿抬进门的，王爷的正经儿媳。难不成我嫁进淮阳王府，是为了受你这个老虔婆的磋磨？你大可以试试，若是你真敢动我一根头发，你一家老小的命来够不够赔。用不着我爹娘找上门来，你以为父王能饶了你？tui……”
    上官静威胁了张嬷嬷还不够，顺便一口口水直接吐到她脸上。
    张嬷嬷不防备被吐了一脸，但高高扬起的巴掌，硬是没胆子落下。
    “反了！反了！”她不敢扇巴掌，不解气，于是一只手狠狠捏着上官静的手臂，另一只手直接扯住了上官静的头发，将小姑娘狠狠扯得弯身向下倒去：“这哪里像个世家小姐的教养！市井泼妇也没像你这样的！”
    被张嬷嬷压制住的上官静一点都不怂，她虽然被扯住头发压低了头，看不准目标，但这并不妨碍她向上伸手无差别攻击，体力上跟不上没关系，她灵活！
    上官静想得很开，对付张嬷嬷这种货色，就要野路子才好。泼妇打架讲究什么姿态好看呀！效率最重要！因此她弓起两只手，呈爪状，用别扭的姿势，朝着张嬷嬷的脸抠去。
    因为看不见目标，所以左手失了准头，只挠中了脖子，但是右手却运气很好的正中目标，狠狠地在张嬷嬷脸上留下五道深深的血痕，这一下挠得极重，皮都抠掉一层。
    张嬷嬷嗷一声松开上官静，捂着脸嚎叫起来。上官静趁这个机会脱了身，又捡起扫帚继续劈头盖脸的朝张嬷嬷打去：“还敢打我，反了！你一个奴才而已，景珩好性子，倒把你惯得眼里没主子了！我今日就算在这里打死你，看谁敢说我一句。”
    张嬷嬷嗷一声推开上官静，往书房方向跑去，胖身体直接撞开了书房门，片刻之后，她抄着戒尺气势汹汹地从书房出来了。
    胖老太婆头发乱蓬蓬，一脸血痕，气势汹汹的模样，看起来还真像个疯子。
    “如此撒泼发疯，是该好好管教！”张嬷嬷咬着牙朝上官静走来。
    “动戒尺你倒是积极。”上官静冷笑一声：“你以为嬷嬷就是负责打人？自己当差不规矩，还想管教我？小红，你们几个把她按住，我倒是想问问，这老虔婆倒是清闲，她攥着九爷和我的月例银子，成日神踪不见，你们辛苦替她当差，赏钱在哪呢？”
    院子里三四个丫鬟原本就偏着上官静，一听这话，更是积极围了上去，七手八脚就将张嬷嬷给按住了。
    上官静过去一把抢过了张嬷嬷的戒尺，朝她露出狞笑：“你想对我动戒尺？那不如我先教教你做奴才的规矩！”
    说着，上官静扬起戒尺，朝着张嬷嬷脸中间抽去：“我问你，我们的月例银子你拿着，钱都花到哪去了？”
    “花到你们身上了！”张嬷嬷嗷嗷叫着：“歹毒的小蹄子，叫你一句九夫人是给你面子，你还真把自己当主子奶奶了！你睁眼看看，整个王府里谁把你当回事儿！你倒知道摆个主子款。小小年纪倒是贪财，九爷就这么点月例银子，每月花了不够，还得我自家贴补呢！哪家小主子的月例银子不是嬷嬷拿着，闹到侧妃跟前我也不怕！”
    “放肆！”上官静又是狠狠一戒尺抽到了张嬷嬷身上：“你倒敢污蔑主子占了你的便宜。我问你，你既然说都花在我们身上，帐呢？你若不服，咱们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请了管事嬷嬷过来，让你当着管事嬷嬷的面，也报报账。”
    一听上官静这话，张嬷嬷立刻没了声。上官静又是一戒尺狠狠抽到张嬷嬷身上，瞪着眼睛威胁道：“老虔婆，我教你一个乖，你现在依旧能在这里好好呆着，那是景珩好性子不计较。但他能容你，我容不了！以后再让我瞧见你打骂他，我要你死了都不能超生。”
    “你给我记清楚了！”上官静用戒尺狠狠地戳张嬷嬷的嘴，那副教训狗的模样，侮辱性极强：“以前你拿了的银子，我暂时不与你计较，但你记清楚了，你在这里当差，也不是白干，每月都有月银，主子的月例银子，不是你的！你做了事，才能得打赏，你若闲着什么都不做，那就把银子拿出来，我拿去赏勤谨当差的丫鬟们。”
    张嬷嬷气得直翻白眼，立刻也想学着上官静之前的模样，想要啐小姑娘一脸。但上官静早防着她这一招呢，灵活的向后一跳，直接躲开了。
    “你们今儿的差事当得好。”上官静一边笑着，一边趾高气扬地朝小红她们点点头：“赏银去找张嬷嬷领。”
    “是！”小红她们高兴地大声应道：“谢九夫人的赏。”
    “也别耽搁久了。”上官静露出坏笑：“现在就押着她家去取银子，今日事今日了，免得赖账。”
    丫鬟们高高兴兴地押着张嬷嬷往外走，而上官静在她们出院门之前，又在她们身后阴阴地补了一句：“张嬷嬷，景珩有心护着你，以前的事我也就既往不咎了。但你若想省些事，下个月的月例银子，还是交回来的好。也免得丫鬟们三天两头找你讨赏麻烦。”

 第22章 过冬的物理学方法

    上官静和张嬷嬷的第二次pk，又大获全胜。这一出杀鸡儆猴不仅仅是为了辖制张嬷嬷，也是做给小红她们看的。
    虽然现在有赏钱，丫鬟们勤谨了不少，但上官静其实明白，全靠钱撑着是不行的，她和萧景珩两个小孩子在丫鬟心里一点威信都没有，时间长了还是压不住人。
    这一次上官静也是特意要小红她们看清楚，她和萧景珩虽然年纪小又孤立无援，但也不是完全没手段辖制人的。
    此次行动效果显着，张嬷嬷大约是没想到小小年纪的上官静居然这样厉害，接下来的日子里，真的消停了不少，为了避着上官静，她几乎不进院子了，但月例银子却没敢再贪墨，而是老老实实地打发人送了过来。
    两个小孩子的月例银子虽然不多，但他们院子里需要打赏的仆役也不多，统共就四个粗使丫鬟，还有两个经常来往送饭的厨房婆子而已，节省一点，是够花的。
    不要小看这一点点钱的作用，这对于上官静和萧景珩的生活有巨大的改善。
    至少，用了赏钱之后，在寒冷的冬日里，大厨房送来的饭菜不再是冰凉的了。
    每当想起这事，上官静总是感慨，也不知萧景珩这孩子，以前到底吃了多少冷饭。
    不过些微的改善也仅限于此，上官静与萧景珩共度的第一个冬日，也不算太好过。
    天气太冷了！有空调伺候的现代人上官静觉得，她永远都没办法习惯火盆提供的热量。
    “实在是太冷了！”她将自己穿成一颗球，将几乎所有的厚衣服都捂在了身上：“科技不发达，果然就有这个坏处！要是有暖气或者空调就好了。”
    “什么？”同样穿得很厚的萧景珩迷茫地抬起头，并没有听懂上官静的胡言乱语。这孩子的手上已经生出了冻疮，但依旧每日很勤劳的写字做功课。
    “没什么。”上官静摆摆手：“我就是唠叨一下而已。冷啊！炭盆真是没啥用，我在家的时候，似乎冬天过得没这样艰难，兴许是今年特别冷？”
    “静姐姐家里一定有地龙。”萧景珩不在意地笑笑：“御书苑就有，地板下走火龙，无论外面怎么寒冷，屋里总是暖暖的。”
    “哈？”没见识的穿越党上官静顿时震惊了：“还有地暖系统，这么高级的吗？”
    “地龙不是很平常吗？”萧景珩莫名其妙的样子。
    “平常？”上官静才不信呢：“若是真的很平常，为什么咱们的屋子里没有地龙。”
    “只有咱们院子没有罢了。”萧景珩平静地答道：“毕竟很费碳，而且咱们住的偏，还得另外修火道。”
    “哦！明白了！”上官静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们不配地龙呗。”
    “还不是怨静姐姐自己太倒霉。”萧景珩这段时间经过上官静的教育和洗脑，已经能够平静地调侃自己在家里的地位了。
    他笑着说道：“我父王有十一个儿子，静姐姐偏偏成了我的夫人，住到淮阳王府唯一没地龙的院子里来。运气糟到这样，也别抱怨了。”
    “想让我认命，没门！”上官静哈哈笑着答道：“逆势而行才能显出姐姐我的智商水平呢！你等着！有我在，保证你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好。总不至于，让你一个王府嫡子，过得还不如贫苦人家的孩子？”
    “贫苦人家过得是比我们强些呀。”萧景珩眨眨眼答道：“书苑的师父曾经说过，咱们京中气候干燥，穷人家的房子大都地基打得深，咱们这屋子，讲究排场，进屋须得先上台阶，而穷人房子大多是进屋下台阶，且用茅草筑墙，冬暖夏凉。”
    上官静迷茫地眨眨眼，半晌才脑补了一个之前在电视纪录片里看到过的西北早期地窝子的形象。难不成……这世界的京城，跟她原先生活世界的西北气候相近？
    “所以书苑师父为什么会教你们这些？”上官静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我还以为就是带着你们读圣贤书呢！”
    “当然不是啦。”萧景珩摇摇头：“我是宗室，同皇子们一同读书。师父说了，在御书苑读书的子弟，将来都是国之肱骨，知识上不能有所缺漏。除了仕子们要读的圣贤书之外，墨学、工学、律法、算学都是要学的，心算还要考试呢！”
    “明白了！”上官静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皇室继承人的精英教育嘛！她懂！这样说来，她家萧小包子作为宗室，从小入御书苑读书，还挺占便宜的，至少基础教育十分全面。
    “所以，”上官静望着萧景珩，充满期待地问道：“你有什么物理学方法，能让咱们有限的炭，发挥出最大的热量吗？”
    “没。”萧景珩实诚地摇摇头：“而且，什么是物理学？”
    上官静很快就示范了什么叫做物理学方法。冬至前后，因为天气实在是冷，她直接命令萧景珩不要再继续住在书房的凉榻上，而是与她一同住在卧室。
    “第一，为了节省。”她这样告诉萧景珩：“卧室一个炭盆，书房一个炭盆，浪费啊！咱们的炭本来就不够用。这第二嘛……当然是为了更暖和。原本用在两个屋子里的炭集中在一个屋子里，当然会暖和一些。”
    至于第三点，当然还是为了暖和。
    萧景珩是在小雪节气之后搬回卧室的，准确的说，是和上官静搬到了同一个床上。两个小孩子裹着厚被子挤在一起睡，总比自己睡要暖和些。
    这样的“同居”生活，对于上官静来说，没啥心理负担。想也知道，两个八九岁的小孩子，就算是躺在一张床上，除了睡觉之外，还能有啥猫腻呢？
    日子一直相安无事，上官静很快习惯了，身边睡着个小男孩。冬至前后，天气特别冷，两个小孩甚至商量着钻了同一个被窝。
    别误会，仅仅是为了保暖而已。
    有了上官静的照顾，萧景珩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好的一个冬日。有钱打赏给丫鬟，他不需要冬日里自己洗衣服，也有钱给送饭的嬷嬷，这样一来，不论天气多冷，他也不至于吃到冷菜冷饭。
    更棒的是，天寒地冻的时候，他可以和静姐姐点起炭盆，相互依偎着过夜，简直不能更幸福！

 第23章 传说中的管事姑姑

    进了腊月，眼看就要过年了。
    两个缺乏资源的小孩子，新年自然没什么稀奇。但这是上官静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的第一个新年，她挺想好好过。
    她和萧景珩商量着写了一张年货单子，连同一根粗银钗一起交给了小红，让小红想办法帮忙采买。
    有钱毕竟好办事，萧景珩这是第一次在过年时，得到了一个像样的零食攒盒。
    蜜饯干果点心一样都不缺，装得满满的，摆在桌上，足够吃好几天。
    萧景珩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孩子，这小小的过年福利让他开心了好多天。
    腊八前后，久不露面的张嬷嬷突然出现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个针线房的中年仆妇，两人一齐给上官静和萧景珩量了身，准备做新衣服。
    “我嫁进王府有半年了？这还是头一次见到针线房的人呢！”上官静感叹道：“他们总算是记得给我们做衣服了！”
    “年年都差不多这个时候做新衣裳。”萧景珩答道：“一冬一夏，两季新衣，不会忘的。”
    “是不会忘！”上官静点点头：“你可是正在长身体的小孩子，你父王那么爱面子，怎么可能让你穿着短一截的袍子出去丢人。”
    “今年针线房的人来的还挺早。”萧景珩笑着说道：“往年都是最后才轮到我。一定是因为有静姐姐在，她们才能早些想起我来。”
    “这么说来，我可是个福星呢！”上官静毫不客气的自卖自夸。
    “静姐姐就是我的福星。”萧景珩笑着使劲点头，简直不能更同意：“有静姐姐在，日子总是一日好过一日。”
    福星不福星的，都是开玩笑。上官静倒是很快弄明白了，为什么针线房的人，今年来得特别早。
    过年之前，新衣裳送来了，但却不是寻常冬衣，而是两身华丽的礼服。
    “我这身袍子好像是宋锦的。”古代小孩萧景珩对面料显然更明白点：“真少见。她们很少给我做这样华丽的袍子。”
    “所以这是想干嘛？”上官静也纳闷地举起了自己那身看不出质料，反正很漂亮复杂的裙子：“突然对我们这么好，让人怪害怕的。”
    衣裳送来后不久，上官静和萧景珩的小院子，突然来了位陌生访客。
    那是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女人，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头上戴着成色极佳的翡翠发钗，衣裳的面料看起来很华丽，但款式却不夸张。
    她长得很漂亮，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的模样，就算不年轻了，但依旧很好看，仪态气质上佳。
    上官静不认识这女人，但院子里那几个粗使丫鬟却对这张脸并不陌生。
    那女人一进门，小红她们吓得急急忙忙避到一边，恭恭敬敬地靠着墙根跪成一排，连头都不敢抬。
    后来上官静才知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芸姑姑，连侧妃都要给三分面子的那一位。
    上官静好奇打量芸姑姑的时候，芸姑姑也同样在打量她。
    小姑娘脸上带着大大方方的笑容，圆圆的大眼睛，挺秀的鼻梁，红润的小嘴，因为年纪尚小，所以脸上还带着几分婴儿肥，乌溜溜的头发梳成双丫髻，穿着家常的棉裙子。
    虽然打扮得十分朴素，但却依旧明艳可爱。
    而且……芸姑姑仔细看了看上官静的眼睛。这孩子有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看起来可不傻啊！
    “姑姑好。”上官静主动朝芸姑姑打了招呼，态度十分礼貌：“不知姑姑今儿得空过来，也未能迎上一迎，失礼了，还望姑姑不要计较。”
    上官静的这几句客气话，让芸姑姑心里十分惊诧，但她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面上依旧沉稳，笑着应道：“九夫人这话是要折煞奴婢了。夫人嫁进王府也有许久，这还是奴婢头一次上门给您请安，九夫人不要计较奴婢失礼怠慢才是。”
    “芸姑姑说的是哪里话。”上官静微笑着答道：“您是在父王眼前伺候的人，我们做小辈的，怎敢在您面前托大。”
    “是九夫人大度。”芸姑姑也笑眯眯的朝上官静点点头，一来一往，虚头巴脑的客套话，双方都在小心翼翼的试探中。
    上官静将芸姑姑让进了屋，挽了袖子打算亲自动手给芸姑姑烧茶。好不容易等到这尊大佛主动上门，上官静打算把戏唱齐。
    “怎好劳动九夫人亲自动手。”芸姑姑急忙拦住了上官静，微微一个眼神，跟在她后面的丫鬟立刻很有眼力价地接过了上官静手里的茶壶，迅速开始烧水泡茶，动作利索极了。
    “见笑了。”上官静十分故意地说道：“我这院子只有几个粗使丫鬟，粗手笨脚的，也不能进来伺候，九爷的嬷嬷呢，平日里三灾八难的，也指望不上。因此平日里屋里的这些杂事我与九爷大多都是自己动手。”
    上官静这么明显的抱怨，芸姑姑当然听懂了。她立刻笑着说道：“九夫人见谅，这是奴婢们的疏失。九爷自小就爱清净，不喜欢眼前留太多人伺候，因此这院子用的人少些。”
    “夫人进门之后，原本应当先紧着夫人的习惯将人添补上来的，只是这贴身伺候的婢女，总得合了夫人的眼缘才好，因此奴婢原本想着，先选一批人送来给夫人过过目，没想到一时半刻也没选到合适的人，竟耽搁了。”
    这种随便搪塞人的狗屁话上官静当然不会信，芸姑姑当然也没指望上官静信。她故意说了漏洞如此明显的借口，无非也是想看看小姑娘到底会怎么回应罢了。
    成年人上官静当然能明白里面的弯弯绕。因此她十分心领神会的给芸姑姑递了梯子。
    “姑姑这是哪里话。”上官静笑着说道：“九爷喜好清净，我这个做妻子的，自然是依着夫君的喜好，因此从未朝姑姑伸手要人，姑姑又是哪来的不是？”
    “只是九爷的嬷嬷的确身体不大好，屋里总没人伺候也不是事儿。我想着姑姑若是一时半刻寻不到合适的人，也不必勉强，不如找我娘家讨了我的奶嬷嬷过来伺候可好？”
    有来有往。芸姑姑有了台阶下，自然也不会拒绝上官静的要求，很轻易地就答应了，会尽快找武定候府协商，接陈嬷嬷过来。

 第24章 脑补神马哒……

    这一出相互试探的大戏，唱得还算不错，暂时达到了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试探完毕，芸姑姑才不紧不慢地说出了她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进宫过除夕？”上官静十分意外。
    “是。”芸姑姑点点头：“其实咱们王爷年年都是在宫中陪太后娘娘一同过除夕。只不过，夫人知道的，九爷好静，热闹的宫宴他一向不大喜欢，因此往年他若是不想进宫，王爷也不勉强。”
    “但今年毕竟不同，九夫人是新进门的媳妇，再怎样也该让太后娘娘瞧瞧孙媳不是？所以王爷特意打发奴婢来传个话，要九爷和九夫人这几日好好准备准备。”
    上官静眉头微微一挑：“姑姑的话我听懂了。但我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九夫人请讲。”芸姑姑微微点点头：“只要是奴婢知道的，定然知无不言。”
    “芸姑姑，我未出阁时的傻子名声，想必瞒不过咱们王府上上下下，您心里应当也是有数的？”上官静很直白地问道。
    这问题虽然简单，但还真的将芸姑姑给问住了。说起来她也纳闷，眼前的小姑娘分明聪明得很，也不知为何武定候夫妻到底哪根筋不对，非要坚持说自己伶俐的幼女是个傻子。
    这里头的猫腻芸姑姑搞不清，因此也不好随便开口评论什么。
    “不瞒姑姑说。”上官静继续说道：“我以前的确不大伶俐，嫁进来之前一场大病，到因祸得福让我开了窍。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娘从未想过给我这个傻子聘教养嬷嬷，从小到大，我身边只有一个奶嬷嬷而已。我若是就这样入宫，失了礼数，可就丢了父王的脸了。”
    “九夫人的话奴婢听懂了。”芸姑姑立刻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安排教习嬷嬷过来。不过九夫人也莫要紧张，太后娘娘一贯温柔和善，就算是九夫人哪里做的不好，她老人家也不会计较的。”
    “太后娘娘仁德慈惠，能做他老人家的孙媳，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上官静微笑答道：“芸姑姑放心，我会好好跟着教习嬷嬷学规矩的。”
    芸姑姑是淮阳王府实权派，做事效率当然是很高的。她告辞后没半个时辰，就派了个教习嬷嬷上门来教上官静规矩。
    这位教习嬷嬷大约是受了芸姑姑的特殊叮嘱，教规矩很严格，但态度却温和，并不像张嬷嬷似的，动不动就嚷着要动戒尺。
    只是古代规矩实在是很繁琐，对女人的行为规范又很严格，并不是从小学规矩的上官静，还是觉得学规矩很辛苦。
    萧景珩放学回家，看到的就是半死不活摊在床上的上官静，好像一条晒干的咸鱼似的。
    “静姐姐这是怎么了？”萧景珩十分纳闷：“平日里难得见你安静躺着。”
    “累死了啊！”上官静哀嚎着抱怨：“也不知道你父王哪根筋不对，突然要我们进宫过除夕，我今天跟着教习嬷嬷学了一天的规矩。”
    “进宫吗？”萧景珩微微蹙起眉，他犹豫了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静姐姐先忍一忍，规矩还是得好好学，否则进了宫……总之现在辛苦总比在宫里受罚强。”
    “诶？”上官静一咕噜爬起来，奇怪地问道：“怎么跟我听到的不一样。今天传说中的芸姑姑来咱们院子了，她明明告诉我太后娘娘很宽容和气，就算我哪里做的不好，太后娘娘也不会计较呀。”
    “什么叫做‘传说中的芸姑姑’。”萧景珩忍不住笑了：“静姐姐就喜欢说一些奇怪的词儿。”
    “那不重要！”上官静摆了摆手：“快说说，太后很讲究礼数吗？你突然这样一说，搞得我心里没底。”
    “太后娘娘是很宽容。”萧景珩答道：“对我也很和善。但进宫会见到的也不止是太后。皇后娘娘是很严苛的人……而且……”
    “而且什么？”上官静警惕地问道。
    “我觉得皇后娘娘似乎很讨厌我。”萧景珩皱着眉答道。
    “讨厌你？”上官静也皱起了眉：“为什么？你做过什么让她嫌弃的事吗？还是她有什么其他讨厌你的理由？”
    “那倒没有。”萧景珩摇摇头：“我很少进宫的，前几次进宫，也只是跟着兄弟姐妹们一起给皇后娘娘磕头请安，她也没搭理过我。我觉得……皇后娘娘好像也不喜欢我大哥他们，我们一家子似乎都不讨她喜欢。”
    “哈？”上官静有些吃惊的模样：“你父王得罪过她？或者是得罪过皇上？”
    “我没见过皇上。”萧景珩答道：“但满朝文武都知道，父王是所有亲王中，最得皇上信任的。”
    “当然啦，唯一一个至亲兄弟，”上官静理解地点点头：“这样说来，原因不在皇上这里。那更奇怪了，皇后娘娘有什么理由跟你们一家子过不去啊！大嫂和小叔子之间能有什么仇怨……”
    上官静没好意思跟萧景珩这个纯洁小孩说，短短时间内，她那被言情小说和狗血电视剧残害不轻的小脑瓜里，已经轮番脑补了恨不得十出狗血大戏了。
    比如皇后原本和淮阳王是一对，但是最终被皇上横刀夺爱，有情人终成叔嫂，因此皇后看到淮阳王的孩子们就心里不舒服？
    或者是皇后原本和淮阳王是一对，淮阳王渣男出轨了现在的淮阳王妃，皇后由爱生恨，转头嫁给恋人大哥以示报复，因此淮阳王妃从不进宫，而皇后则超级不喜欢萧景珩？
    再或者是，皇后单恋淮阳王，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淮阳王就喜欢某个白月光（例如徐侧妃），因此皇后求而不得愤而黑化，转头嫁给皇上，接着插手淮阳王和白月光的婚事，将白月光坑成侧妃，这导致淮阳王与正妃感情不佳，同时也牵连了两人的无辜孩子萧景珩？
    又或者是，皇后才是最大的白莲花？高段位海王，吊着皇上和淮阳王两位有前途的皇子，最终选择了上位的皇上？淮阳王知道她的海王黑历史，因此皇后对淮阳王总是警惕戒备，连带着也不喜欢淮阳王的孩子们？？

 第25章 到底谁着急

    “你说什么？不傻？！”
    就在上官静快乐脑补皇后和淮阳王的八卦小剧场的时候，淮阳王也正在对芸姑姑带来的消息表示震惊。
    “回王爷的话，”芸姑姑答道：“不仅不傻，反倒还显得比寻常九岁小姑娘更懂事机灵些。根据那孩子自己的说法，嫁进来之前一场大病，因祸得福开了窍。”
    “怪了！”淮阳王皱起眉：“武定候幼女先天不足，从生下来就是傻子，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前些年武定候夫妻为女儿寻医问药，整个大周的名医差不多都去给那孩子看过诊，这两年才渐渐消停下来。怎么能说好就好呢？”
    “是不是就因为日渐好转，所以这些年才没听说武定候府上寻访名医？”芸姑姑不确定地说道：“现在看那孩子的反应和谈吐，是真的十分伶俐。”
    “那就更怪了！”淮阳王眯起眼：“若真是好好一个孩子，他怎么舍得……”
    “说不准……”芸姑姑犹豫了片刻，才大着胆子开口说道：“说不准武定候觉得这门亲事也算门当户对呢！九爷毕竟是嫡子……外人看来，这门亲事也算般配。”
    果然，一听嫡子两字，淮阳王的脸立刻黑了。他冷哼一声，语气强硬地答道：“那又怎样？一个呆子而已。”
    “是！”芸姑姑立刻陪着笑脸答道：“因此奴婢也只是说，在外人眼里看来，这亲事兴许不错。”
    “但武定候不可能这样觉得。”淮阳王摇摇头：“老九什么样，本王可没瞒他。早在替老大求娶他家长女的时候，本王就已经言明，将来继承本王一切的，会是老大，而非老九。但他依旧舍不得将长女嫁过来。”
    “不是大的，就是小的。”芸姑姑答道：“总得有一个嫁过来。这可是殿下您与武定候早早约定好的。”
    “不！”淮阳王摆摆手：“我原本都打算退而求其次，为老四求娶上官三小姐了。是不是他武定候的亲生女不重要，是上官家的小姐就行。”
    “王爷这样有诚意与武定候府做亲，您的真心，上官大人也是能看到的。“芸姑姑答道：“说不准，这上官四小姐，就是上官大人的诚意。不过，这九夫人傻是不傻，但在家里时武定候夫妻也没给她请过教习嬷嬷，仪礼规矩，还是得花些时间调教，奴婢已经赶着找了个得力的教习嬷嬷去教了。”
    “不管怎样，不傻对我们来说就是好事。”淮阳王眼睛一眯：“能教的，赶着调教出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用。除了教习嬷嬷，也记得给她找个女先生。但是记住，要调教，但别把她教得太明白了。”
    “奴婢省得。”芸姑姑点点头：“识几个字，能做女工，琴艺或者棋艺之类装点门面的本事粗略学学。”
    “你看着办就好。”淮阳王点点头：“另外在过年前，寻个合适的时间，我也见见这孩子。已经嫁进来几个月了，这磕头敬茶的礼数，还是做齐了好。”
    在淮阳王府这样的地方，消息总是传得挺快。不到半个时辰，萧景珩的小媳妇不是个傻子的消息，已经传遍府中角角落落。
    “呵……倒叫老九占了个便宜。”徐侧妃皱着眉，脸上的表情不大好看：“平白得了个好岳家。”
    “娘娘也无需操心太多。”徐侧妃的贴身侍女连忙安慰道：“就算那小姑娘不傻，毕竟年纪也不算大。她现在年幼不知事，不是刚好哄？娘娘想，既然这孩子不傻，将来与娘家还能少了走动吗？娘娘喜爱武定侯府大小姐，不如现在开始就多多哄着她些，有些话，娘娘没法当着武定侯夫妻的面，她倒刚好可以代劳。”
    徐侧妃皱着眉思忖了片刻，依旧皱着眉摇了摇头：“不妥。眼下她年纪小不懂事，也不知嫁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等过两年懂事了，想到爹娘狠心把她配给一个永远出不了头的呆子，还不一定怎么恨娘家父母，恨这桩婚事呢！”
    “那不更好?”侍女答道：“若是她心高气傲，将来嫌着那位，娘娘也不必担心那位借了岳家的势。平白让他占着个嫡子名头已经是娘娘手下留情了，断不能给他任何机会。”
    “所以，你也别想着去哄骗那小姑娘，不值当。”徐侧妃抬起头：“为今之计，还是要想尽办法与娘家少走动才是。小姑娘将来长成什么样不好说，但武定侯夫妻可不傻。老九是个脑袋不大灵光的呆子，眼下也是武定侯的女婿。若这小姑娘是傻的也就罢了，什么手段也不能指望傻子。但若她不傻，说不得武定侯会希望这小丫头努力拿捏住老九呢！若真若如此……”
    侍女立刻听明白了徐侧妃的意思。若真如此，萧景珩的嫡子身份，很可能会被武定侯拿来做文章。听话好拿捏的王爷女婿，对于有野心的武将来说是多么理想，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样说来……”侍女慢慢抬起头，询问似的望着徐侧妃：“她活着就是麻烦？”
    “不。我可没那么说。”徐侧妃摇摇头：“她得活着，必须活着。王爷是希望与武定侯府继续做亲家的，她若是死了，你猜武定侯府还会不会嫁第二个姑娘过来？依我说啊……照以前那样子就挺好。她和老九，一个傻，一个呆，可不是正好是天作之合的一对？”
    “奴婢听懂了。”侍女点点头。
    “你可别瞎张罗，回头再坏了事。”徐侧妃捡起妆台上的白玉滚轮，轻轻按摩自己的脸：“等过完年再说，等我先寻机会仔细瞧瞧她。这样的事我急什么，再怎样我的琰儿也是王爷的长子。比我着急的，大有人在。那位白占着嫡子名头，看他不顺眼的多了去了。”
    “娘娘说得有理。”侍女笑了：“这样的事，哪里轮得到我们操心。”
    “我能想到的，旁人自然也能想到。”徐侧妃抚了抚自己娇媚的脸，对镜一笑：“再说了，多少人都盯着我这院子呢！落了把柄多不好。”

 第26章 花钱买放心

    接下来的几天，上官静学规矩十分认真努力。当然了，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她脑补了太多关于皇后和淮阳王的小剧场，越脑补越觉得皇宫像个龙潭虎穴，应该加倍小心应对。
    本着不被皇后抓小辫子的原则，上官静一点都不怕辛苦，连严厉的教习嬷嬷都夸奖她能吃苦，规矩学得快。
    小年这一日，萧景珩照例吃完早饭准备出门上学，上官静送他到门口，两个小孩一边往外走，一边正商量几日后进宫的事。
    眼下这院子里可没之前那样清净了，芸姑姑送了不少丫鬟仆妇过来。不过上官静和萧景珩警惕性比较高，并不敢随随便便信任这些丫鬟，因此上官静只留下了几个干杂活的丫鬟仆妇，二等以上的丫鬟一个都没留。
    嫁进来的媳妇，喜欢用自家带来的陪房，这是惯例，上官静家里没陪送家人，已经托了芸姑姑回家去讨要了，因此将人退回来，芸姑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越发觉得上官静挺仔细。
    新来的丫鬟比之前的小红她们可勤谨规矩多了，只要上官静有吩咐，不管是哪里的活，她们都抢着干。
    但这不仅没让上官静觉得轻松开心，反倒更让她警惕不已。
    她在淮阳王府生活几个月了，无依无靠的小孩子早就体验遍了人情冷暖，很清楚自己在仆役眼中的分量。
    因此就算新来的丫鬟规矩又勤快，上官静还是倾向于继续从小红那里花钱买服务。
    另一件让上官静十分不放心的事是，前些日子一直避着她的张嬷嬷，突然又开始勤快的来当差了。
    这让上官静和萧景珩怀疑，是不是张嬷嬷背后的主子对她有了新的指示。
    “感觉四处都是监视我们的人，还能放心吃饭睡觉嘛！”上官静心塞的直叹气。
    萧景珩以前就见识过这样的阵仗，见惯不怪地答道：“以前也是这样，自打我中毒变了‘呆子’之后，才消停下来。”
    “等等！”上官静一把扯住了萧景珩：“你提醒我了！他们不会再下毒？”
    “静姐姐觉得呢？”萧景珩认真想了想之后才答道：“如果依着我来说，至少目前不会。”
    “也是。”上官静微微点头：“好不容易整出这么一桩婚事，结果你死了，或者我死了，算怎么回事啊！若是我们在这个时候出事，你父王一定气死了。”
    “是的。”萧景珩点点头说道：“而且若是我们出事，静姐姐家里也一定不会不闻不问。所以大厨房送来的饭还是能安心吃的。徐侧妃没那么傻。”
    “若我们被下毒了，她这个管家主母至少脱不了理家不善的责任，被其他几位侧妃咬住不放，丢了管家权利可就糟了。”
    “那就好。”上官静微微松了口气。
    “但是，”萧景珩转过身望着上官静，又多补充了一句：“我也仅仅是指若有人买通了大厨房的人下毒，徐侧妃有责任。”
    “明白。”上官静心领神会：“如果我们瞎吃了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那就是我们自己作死。还有小孩子如果出去乱跑遇到意外，那也是很难防范的。”
    “嗯。”萧景珩点点头：“所以静姐姐，最近别叫小红帮忙办年货了。”
    “唉！好！”上官静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原本想让你过个好年的。”
    “我已经能过个好年了。”萧景珩笑了：“静姐姐已经给我买了整整一攒盒的零食点心，今年还有静姐姐陪着我一起守岁，这会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好的年。”
    “你呀！”上官静也笑了，她踮起脚摸了摸萧景珩的脑瓜顶，叹道：“可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一个零食攒盒就能让你乐这么久。”
    凑巧此时芸姑姑过来，恰好看到这一幕，因此微笑着叹道：“九爷和九夫人的感情可真好。”
    呵呵……戏精！上官静在心里默默吐槽，感叹得真么真诚，连她都快信了。
    夸奖八九岁的童婚夫妻感情好，这啥心态啊！简直侮辱她和萧景珩之间珍贵的革命友谊。
    “姑姑怎么得空过来了？”上官静心里p，脸上笑嘻嘻，表情控制还是挺到位的。
    “还好赶上了。”芸姑姑笑着答道：“今儿王爷得空，请九爷和九夫人一起去前厅。”
    “现在吗？”上官静一愣。
    “是！”芸姑姑点点头：“王爷和王妃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哦吼，连王妃都冒出来了，看来这是要走个过场让她敬茶改口？？上官静了然地点点头。
    “姑姑稍待片刻，容我去换身衣裳。”上官静朝芸姑姑一笑，接着毫不客气地扯着萧景珩就往回走。
    而萧景珩呢，别看年纪不大，演技倒是不错，被上官静扯得踉踉跄跄，但却一声不吭，看起来就是十足呆样。
    上官静没去动准备进宫穿的那身礼服，而是自己翻箱子找了一身在家里穿过的华丽裙子。
    去年祖母生日时穿的，时隔将近一年，裙子已经短了一截，甚至遮不住绣鞋。
    她的鞋其实也有些小了，看起来挤挤巴巴，软缎鞋面被撑得十分不平整，走起路来夹脚。
    她出来的时候，芸姑姑果然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的裙子和鞋，却并未说什么，而是笑着指了指上官静朴素的双丫髻：“奴婢帮九夫人重新紧紧发髻。”
    “那就有劳姑姑了。”上官静立刻点了点头：“我这发髻是粗使丫鬟帮忙梳的，去见父王和母妃，的确有些太失礼。”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芸姑姑笑笑，陪着上官静重新回到屋里，给她梳头：“九夫人的首饰收在哪里。”
    “姑姑见笑了，”上官静笑着答道：“首饰也不知塞在哪个嫁妆箱子里，都堆在西耳房，从地板一直摞到天花板，也没办法翻检，我手头能用的首饰就这几样，见长辈着实太简素了些，也不知父王和母妃会不会计较。”
    说着上官静将出嫁那日，上官鸳匆匆塞给她的几样小首饰拿了出来。
    芸姑姑垂眸看了看那几样细巧却精致的首饰，不动声色地答道：“不会，王爷和王妃都是极宽和的人，怎会在这样的小事上同您计较。”

 第27章 丑媳妇见公婆

    跟着芸姑姑迈出这个小院子之前，萧景珩和上官静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眨了眨眼，给自己打气。
    千万别演砸了！上官静一路上不断提醒自己。
    要给自己整个啥样的人设，这问题上官静和萧景珩已经商量了好几天了。
    当然了，上官静为了让萧景珩弄明白“人设”这个词的定义，也是费了不少口舌。
    两个小孩商量了半天，一致认为，首先上官静必须不能是傻子。
    萧景珩已经是个“呆子”了，如果媳妇再是个傻子，优势是他俩虽然受到的关注会少得多，安全上会更有保障。
    但这样做的劣势也很明显，那就是上官静很难有机会出面为被忽视的两人争取应有的利益。
    但若上官静不傻，是个正常孩子，当然淮阳王府不会像之前那样轻视她，但她和萧景珩的生活势必会受到一些不必要的“关注”。
    嫡子萧景珩是许多人的眼中钉，而出身很好的上官静作为萧景珩的利益共同体，自然也会被人警惕戒备，甚至……欲除之而后快。
    这些上官静和萧景珩心里都明白，因此他俩商量来商量去，最终觉得，上官静不能是个完美的“儿媳”，她必须有些明显的缺陷，让人觉得她虽然不傻，却也上不得台面，无法成为萧景珩强大的支柱才行。
    这样一来，上官静的人设就很好确定了，不能是傻子，那就……做个泼妇！特别霸道、脾气糟糕、看不起萧景珩，总是在欺负萧景珩的那种。
    而“呆子”萧景珩从今往后的人设则有多了一条——怕老婆、逆来顺受、成天都在被欺负的小可怜。
    跋扈泼妇和窝囊呆子，这也是绝配啊！
    只是上官静万万没想到，这个完美的人设竟然把她给坑进去了，她居然一辈子都没能摆脱欺压相公的悍妇之名。
    而萧景珩……当然最终也成为了整个大周朝最出名的怕老婆窝囊废，被史官记下来遗臭万年的那种。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现在的两个小孩子，还在小心翼翼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力求不要在一群精明的大人面前露馅。
    上官静走在芸姑姑身边，而萧景珩则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低着头，闷闷地跟在媳妇身后，一声不吭。
    进前院之前，上官静特意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一眼在他身后的萧景珩，低声叮嘱道：“好好地，别犯呆病，叮嘱你的话都记住没？”
    上官静的这几句叮嘱声音虽小，语气也不严厉，但态度上却带着几分颐指气使和高高在上的蔑视。
    萧景珩就如之前商量好的一样，将头埋得更低，一声不吭，毫无反应的模样。
    上官静毫不掩饰地朝他翻了个白眼，似乎十分不满。
    这言语与态度中的微妙，精明的芸姑姑当然能够感觉到，她回头看了上官静和萧景珩一眼，并没有干涉两个小孩之间的交流。
    “九夫人这里走，”芸姑姑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王爷和王妃已经等着了。”
    “芸姑姑，”上官静立刻换上一副小紧张的表情，抬起头看着芸姑姑：“我跟着教习嬷嬷学规矩还没几日呢！等下见到父王和母妃，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姑姑千万提醒着些。”
    “九夫人安心。”芸姑姑含笑答道：“王爷和王妃瞧见您过来就很高兴了，哪会计较那么多。”
    “承姑姑吉言了，”上官静小脸一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怪紧张的。”
    上官静觉得自己演得不错，像个很机灵，喜欢自作聪明，但又玩不过心机深沉的成年人的小姑娘。
    她和萧景珩一前一后跟在芸姑姑身后，走进了前厅，生平头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公公婆婆”。
    淮阳王府宽阔的前厅里坐满了人，淮阳王的侧妃、侍妾以及子女们几乎都到齐了。
    这些人都说是来“观礼”的，但实际上怀着怎样的目的，那就说不清楚了。
    虽然屋里人很多，也都是生脸，但上官静依旧一眼就辨别出了，谁才是她的正经“公婆”。
    淮阳王一身绛紫色锦袍，头上戴着玉冠，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左右的样子，长相非常英俊，气质沉稳，身材高大，肩膀平直宽阔，即使坐着也没有小肚子。
    超级帅哥一个，十分符合之前上官静脑补的形象。只有长得足够帅，才有资格做狗血八卦故事的主角不是吗？
    而在他身边的淮阳王妃，形象其实不太符合上官静之前的想象。在上官静的脑补中，被架空权利，为了儿子忍气吞声的淮阳王妃，应该是个个性坚韧的美女，明艳大气正宫脸的那种。
    然而实际上，淮阳王妃是个削瘦娇小的美女，弯月一样的秀眉，水汪汪的眼瞳，气质清丽出尘，竟然是个林黛玉似的长相。
    看不出渣男气质的淮阳王，还有我见犹怜的淮阳王妃并肩坐在一起，从长相气质上看是极般配的。这一对夫妻好看到耀眼，怪不得能生出萧景珩这么好看的儿子来呢！
    没错，兴许是上官静偏心自己的小弟，她进来的时候，已经偷偷观察过这一屋子人了。
    这里坐着不少衣着华丽的孩子，大的看起来和她大哥上官沐风差不多岁数，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而小的，还被抱在手里。
    她觉得这些孩子，不论男女，统统没有萧景珩好看！她家萧小包子果然是淮阳王府颜值天花板，中了基因彩票的那种，专门选爹娘的优点来遗传，青出于蓝胜于蓝，比爹娘更好看。
    “给父王和母妃请安。”上官静由芸姑姑带着，给淮阳王夫妇磕了头，接着很快有人将茶盏递到了她手上，她按照昨天教习嬷嬷教得模样，将茶端给了淮阳王夫妻。
    淮阳王对上官静十分和气，而淮阳王妃对她这个儿媳却显得没那么热情。
    或者更准确地说，淮阳王妃似乎对谁都不太热情，她除了伸手接了上官静的茶盏之外，似乎再没做过别的。
    她不说话，也不笑，就那样端庄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第28章 戏精和戏精和戏精……

    就在上官静对淮阳王夫妻表示好奇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也对她表示出了高度的兴趣。
    尤其是几位侧妃、侍妾，还有萧景珩的兄弟姐妹们。
    传说中的傻子突然不傻了，在场所有人中，唯一真心觉得高兴的，就是淮阳王本人。
    对于他来说，一个相对正常的小姑娘，可比傻子有用多了！
    而淮阳王对于上官静明显表现出的满意，则更是让他的妃妾和子女们心里不舒服。
    不过能在明争暗斗的淮阳王府后院混出头的，谁都不傻，因此虽然这些人都暗搓搓地把上官静当眼中钉，但表面上却一个赛一个的友好和善。
    甚至徐侧妃几个地位颇高的侧妃，不仅给了上官静不少见面礼，还和善地要她“小小年纪别总闷在院子里，多多出来玩”。
    上官静似乎很喜欢这样被众星捧月的对待，收礼收到手软，笑眯眯地和大家说话。
    她似乎完全忘了自己身后还有个“夫君”，全程没有搭理过一直乖乖跟在她身后的萧景珩。
    徐侧妃暗暗观察了一阵子之后，朝旁边使了个眼色，坐在靠墙位置的一位红衣宫装美女立刻笑着站了起来，开玩笑似的说道：“唉！这九爷和九夫人站在一处，可真是金童玉女，养眼得很，再不能更相配了。可见王爷的眼光一向是准的。”
    “可不是。”另一位美女也笑着开了口：“九爷这样的相貌人品，不就得九夫人这样玉雪可爱又伶俐的小姑娘才能配得上嘛！”
    这女人重重强调了“伶俐”这两个字，周围许多人脸上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上官静听懂了这句十分故意的讽刺，也明白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她没吭声，但嫩嫩小脸上原本可爱的微笑消失了，露出几分明显的不快。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也足够让人捕捉到她情绪上的波动。
    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上官静更是故意离萧景珩八丈远，就好像很嫌弃跟他站在一起似的。
    临离开时，上官静似乎才想起来萧景珩这个人似的，朝身后偏偏头，语气随意地吩咐道：“我们走。”
    萧景珩低着头，听话地跟在上官静身后，迈步就想走。上官静立刻朝他皱起了眉，小声训斥道：“你急什么，还没向父王和母妃行礼告辞！我之前明明叮嘱过你。”
    上官静虽然特意压低了声音，但这句话还是被竖着耳朵的众人捕捉到了。
    淮阳王先呵呵笑了起来，他朝上官静摆了摆手，开口笑道：“老九就这么个温吞性子，改是改不了了，日子长了你就习惯了。”
    上官静像是不好意思似的，脸上泛起两团可爱的红色，她扯着萧景珩朝淮阳王夫妻行了个礼，开口说道：“静儿谢过父王和母妃的宽容。”
    淮阳王没有回答，而是笑眯眯地朝她摆了摆手，做了个手势让芸姑姑送他们“小两口”回去。
    回去一路上，上官静像是赌气似的全程没搭理过萧景珩，步速也比去时快了许多。芸姑姑看了之后觉得她孩子气的行为有些失礼可笑，但却也没开口纠正她。
    等回到两人荒僻的小院子，上官静先打发萧景珩回屋之后，才换上一副笑脸，朝芸姑姑问道：“芸姑姑，我之前拜托您找我的娘家要人的事，我娘家那边是怎么说的？这也有好几日了，我爹娘怎么还没将嬷嬷送来呀。”
    “奴婢已经回报了王爷，”芸姑姑微笑着答道：“王爷的意思呢，九夫人年纪尚幼，离开父母嫁到咱们王府，难免在许多事上有不习惯之处，因此王爷的意思是，不如找武定候府将九夫人喜欢的仆妇和丫鬟一并都接了来。”
    “奴婢想着，若是现在去武定候府讨人，送来的人也不一定是九夫人喜欢的，恰好九夫人嫁来几个月，还没回娘家去看看呢，不如趁着过年，和九爷一同回门看看，亲自选些人过来。”
    一听这话，上官静脸上立刻露出几分犹豫，她沉默了一阵子之后才问道：“芸姑姑，我自己回去一趟不行吗？”
    “九夫人果然还是孩子，说这样孩子气的话。”芸姑姑立刻笑了：“您眼下已经是九爷明媒正娶的夫人了，夫妻一体同心，您走到哪九爷都该陪着您。若是回娘家都自己去，那侯爷和夫人还不得疑心九爷对您不好。”
    “我知道了。”小姑娘低下头，闷闷地答道，接着朝芸姑姑道了别，转身回院子了。
    芸姑姑看着上官静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接着也很快转身离开了。
    上官静一脸丧的回了屋，关上了屋门。而早就等着她的萧景珩立刻急着问道：“她又跟你说什么了？”
    “小点声。”上官静朝萧景珩一笑，之前那丧丧的表情一扫而空：“她说趁着过年，让我带你回一趟娘家。我说怎么那么久了，都不把嬷嬷给我送过来。”
    “不奇怪。”萧景珩答道：“父王知道静姐姐不傻之后，估计早就琢磨着让静姐姐多多回家走动呢！”
    “要不是为了接嬷嬷，还有看看二姐姐，我才不想回去呢！”上官静踢掉鞋，大字型往床上一躺：“你之前就跟我说过，我爹和你父王来往挺频繁的，我估计咱们成亲之后，他俩走动更多，但你看看，好几个月了，他一次都没想着过来看看我。不过算了，反正也不指望他啥，诶，你觉得我今天演的怎么样？”
    “很好呀。若不是早早商量好的，我都快信了静姐姐很嫌弃我呢！”萧景珩像个勤快的小媳妇似的，将上官静乱踢到地上的鞋一只一只捡起来，端端正正地摆在了床边。
    “傻瓜！”上官静翻身坐起来，笑嘻嘻地戳了戳萧景珩的额头：“我怎么可能嫌弃你！我今天仔细观察过啦，你可是淮阳王府的颜值天花板，我这么忠诚的颜狗，就算是看脸，也绝不可能嫌弃你。”
    “啥？”萧景珩一脸莫名其妙。上官静的话，虽然中心意思他能理解，但其实大部分都没听懂：“什么是‘盐狗’？盐腌的吗？但是狗不能吃？”

 第29章 关于幼教这件事……

    这一天，萧景珩小朋友又接受了来自于网络时代的语言新科普，学会了“颜狗”、“舔狗”、“手动狗头”、“目瞪狗呆”、“土鳖”之类与小动物相关的伟大词汇，其中甚至包括“rua”还有“铲屎官”、“大橘为重”、“有猫饼”这样很难解释的专有名词。
    萧景珩学得很快，并且很快就运用纯属，比如他也开始自称颜狗，因为他喜欢的上官静在他眼里也是颜值天花板。
    “没见识！”上官静对此表示不屑：“等你跟我回娘家，见到我大姐之后，你就知道是个什么水准的井底蛙了。我们家里美人那么多，也没谁比静姐姐好看。”
    “你可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上官静小嘴一翘，表示不接受萧景珩的巴结：“你父王那些大小老婆，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各种风格的美女都有。尤其是那个徐侧妃，还有一个穿着浅绿色裙子的美女，真是超级好看啊！”
    “浅绿色……”萧景珩歪头想了想：“静姐姐说的应该是林侧妃，她是林贵妃的堂妹。徐侧妃和她是死对头。”
    “贵妃的堂妹？”上官静一愣：“怪不得那么好看。”
    “林贵妃在宫里也很得宠的。”萧景珩答道：“林贵妃所生的四皇子和六皇子也很得宠，我听姑母说，好像比皇后娘娘的五皇子还得宠些呢！”
    “皇上有几个儿子啊？”上官静好奇地问道。
    “现在活着的就四个，”萧景珩答道：“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六皇子比我还小一点。”
    “才四个？”上官静挑挑眉：“跟你父王比，那真是少的要命。你父王这一大屋子孩子，聚在一起乌泱乌泱的，我都没数明白。”
    “我父王有十一个儿子，四个女儿。”萧景珩答道：“不过等明年，兴许还要再添弟妹，父王去年新纳了两位侍妾。”
    “渣男！”上官静不屑地撇嘴。
    “什么是渣男？”萧景珩不懂就问，学习态度十分良好。
    “就像你父王那样。”上官静答道：“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有了妻子还不满足，还要另外娶一大堆侧妃妾室，这是对婚姻的背叛！你以后可别学你父王那样，婚姻是契约，也是承诺。出轨背叛承诺是原则性问题，不可原谅。凭你父王这左一个右一个女人的渣样，我若是你母妃，早就和离不跟他过了。”
    “我以后绝对不会这样的。”萧景珩吓了一跳，立刻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能和离，我不会像我父王的，静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
    “噗……”上官静忍不住喷笑出声：“你一个小孩子家，操心什么和离问题啊！我们这桩闹着玩一样的婚事到底怎么回事还说不清呢。”
    “怎么说不清，说得清。”萧景珩有些急眼的样子，扯住上官静的袖子不松手：“静姐姐是我的夫人，明媒正娶的，虽然没拜堂，但等我长大给你补一个。反正不能和离。”
    “行了行了！”上官静笑得肚子都疼了：“几岁的孩子，知道什么是明媒正娶。我说，你知道什么叫成亲吗？你现在话说得满，等你长大了，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后悔了怎么办？”
    “谁还能比静姐姐更好！”萧景珩固执又执着的模样：“我就喜欢静姐姐。静姐姐答应过我，以后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君子一言九鼎，不可食言。”
    “行！行！”小孩身体大人皮的上官静笑嘻嘻地拍了拍萧景珩的小脑瓜，哄道：“你放心，我绝对不食言，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离不离的，以后你说了算还不行吗？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嘛……”
    被敷衍的萧景珩十分不满上官静哄孩子一样的语气，但不认真的承诺也算是承诺，小男孩很懂事地点点头，并没有抱怨上官静的态度，而是伸手拽了一张纸出来，要求上官静给他写个保证文书。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较真。”上官静哭笑不得地说道：“你是不相信我吗？说了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肯定能做到，干嘛还要写下来？多浪费纸。”
    “那也要写下来。”萧景珩十分固执地答道：“我不知道咱们的婚贴是谁收着，大约是在父王那里。不过我拿着静姐姐写的文书也是一样。反正旁的都不重要，只要静姐姐认账就行。”
    “唉！”上官静朝天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接过了萧景珩手里的纸和笔。萧小包子只是个八岁小孩儿而已，她一个成年人干嘛跟小孩较劲，写就写呗。
    保证书完全按照萧小包子的意见写成，就是一些保证不离不弃之类的套话，萧景珩已经把一个孩子能想起来的承诺全部都加上了。他不光要求上官静按照他的意思写了保证书，还本着公平的原则，自己也写了一份打算交给上官静收藏。
    在萧景珩自己的保证书里，“绝不做渣男”这几个字写的清清楚楚，上官静看了之后，差一点把下巴笑掉了。
    “果然啊！”上官静笑呵呵地弹了弹那张保证书：“思想品德教育需要从小抓。社会环境不好，教育更得跟得上才行。”
    “什么？”萧景珩又没听懂。
    “没什么。”上官静笑着摇摇头：“我在夸你是个好孩子。这么小就有不做渣男的觉悟。”
    “静姐姐不喜欢的事，我才不会做。”萧景珩立刻挺了挺瘦巴巴的小胸脯，一副认真作保证的模样。
    上官静捏着墨迹未干的保证书原地转了三圈，最终还是萧景珩自己将保证书仔细折好，收到了上官静的首饰盒最下层。
    “我写的静姐姐要收好，静姐姐写的我也收好。”小孩认认真真地叮嘱道：“千万不能丢了。”
    “就是丢了也没关系呀。”上官静答道：“我相信你，有没有保证书其实不那么重要。”
    “不行！”萧景珩一边亲手将首饰盒盖好，一边又强调了一遍：“绝对不能丢。”

 第30章 演技是重要生存技能

    就在俩小孩闷在屋里，警惕地分析淮阳王府一大家子人的时候，这整个王府中各个角落的讨论重点，同样也是他们。
    上官静和萧景珩精心策划的表演是很有用的！淮阳王府众人对于上官静的评价，有个基本共识——这小姑娘不傻，但也不算特别聪明，就是个普通孩子而已。
    虽然也算是机灵反应快，但年纪小，沉不住气，心里也藏不住太多事。
    比如，这孩子对于“呆子”萧景珩的嫌弃几乎写在脸上，虽然当着长辈的面，已经尽力掩饰，但就她那点小手段，怎么能瞒过人？
    这样的上官静让许多人都觉得放心，其中也包括徐侧妃，还有淮阳王本人。
    整个淮阳王府，也不是没有人对上官静毫无兴趣。
    比如淮阳王妃苏氏。
    萧景珩的母亲，其实出身极为高贵。她的祖父是三朝帝师，大周朝最有名的鸿儒苏文端。
    老爷子现在虽然已经去世了，但他依旧在大周朝文人心目中的地位极高。
    毕竟天子都是苏文端的门生，绝对有能力余荫后辈，到现在为止，苏家依旧是大周一等一的诗礼世家，苏文端的三个儿子，眼下都在朝为官，官位都不低。
    其中官位最高的，就是萧景珩的亲外祖父，枢密直学士苏平。
    没知识的上官静还是通过萧景珩的科普，才搞清楚这个枢密直学士到底是多重要的官职。
    总结来说，正三品大员，天天陪着皇上，掌握许多机密文件，还兼任顾问的那种。妥妥的天子近臣。
    “原来你外祖父这么厉害啊！”上官静有些吃惊地瞪大眼：“那他怎么也不管你。”
    “我没见过他。”萧景珩摇摇头：“母妃从未带我回过娘家。她自己其实也极少回娘家。”
    “你长这么大都没去过你外祖家？那你外祖家的人，你都没见过？”上官静愣了。
    “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外祖母。”萧景珩答道：“她来看我母妃。那时我还小，记不太清了，就记得嬷嬷将我抱了去给外祖母磕了个头，很快就出来了。”
    “你很小的时候？”上官静疑惑地皱眉：“那后来呢？难不成你外祖家的人，后来都没来过。”
    “不知道。”萧景珩很老实地摇摇头：“反正没人跟我说过。这些年，木方从不主动叫我去她院子，一年到头……也就是过年还有父王和母妃的生辰，这三个日子，我去磕头请安的时候，能见到她。静姐姐今日也瞧见了，母妃……是真的不太喜欢我。”
    “瞎说。”上官静立刻答道：“你母妃是性子冷淡，对谁都不太热情。她不是不喜欢你。”
    “我又不是真的呆子，有些事能感觉到的。”萧景珩笑笑，嫩嫩的小脸蛋上，浮出几分不该有的沧桑：“母妃她不喜欢我，甚至都不愿意看到我。”
    “那也不是你的错！”上官静一把扯住了萧景珩的手：“有些人就不适合做母亲，比如你母妃。她可能不是不喜欢你，是……就是不太喜欢小孩子，这种人也不是没有的。她……她不是也不喜欢我嘛！今天那一屋子人，我看就她对我不太感兴趣。”
    “再说……再说……她对你父王好像也是淡淡的，不太搭理的样子，我觉得可能个性如此。”
    “静姐姐，”萧景珩笑了，他反手扯住了上官静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十分依赖的模样：“你不用这样急着安慰我。我都习惯了，怎么会为这些事难过。现在我有静姐姐了，更不会计较那些。”
    “对！”上官静也笑了：“你有我！我们是相依为命的一家人。放心，姐姐给你靠！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话虽如此。但这一天晚上，上官静还是失眠了。她转头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睡得甜甜的小男孩，陷入重重疑惑之中。
    其实今天她也注意到了，淮阳王妃，真的是对萧景珩没有任何特殊关注，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曾投注到自己亲生儿子身上。
    真的有这样冷漠的母亲吗?还是……她演给别人看的？怕自己对亲生儿子的关爱，会给孩子带来祸端？
    若是如此，这淮阳王妃的演技实在是绝了啊！如果非要这种水平的演技才能在淮阳王府这样的地方混下去……那她够呛啊……
    上官静突然狠狠打了个哆嗦，接着她用力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想要搓掉一身鸡皮疙瘩。
    别想那么多！她一边自我安慰，一边狠狠地闭上了眼。至少她今天演得不错！练练也许还会更好！
    这几天她一定要乖一点，好好学规矩，准备过几天进宫。淮阳王府就已经这么可怕了，宫里一定更吓人。她至少要保证自己不主动犯错，以免让人揪了小辫子。
    第二天一大早，上官静和萧景珩收拾整齐之后，两人肩并肩到门口去等厨房的婆子送饭过来。
    “几位辛苦了。”婆子将食盒放下之后，上官静照例从袖子里摸出几文钱递了过去。
    “谢九夫人的赏。”厨房的粗使婆子接了赏钱，自然眉开眼笑：“厨房一备好饭菜，奴婢就赶着送过来了，还特意加了棉垫保温，保证九爷和夫人吃到嘴里还是热腾腾的。”
    “你费心了。”上官静笑着点点头，然后和萧景珩两人合伙抬着食盒往里走。
    自己抬食盒，一直是上官静的坚持。就算小红她们已经被她买通，但吃的东西上官静还是坚持自己经手。
    今日的食盒，似乎比平日沉了不少。两个孩子一打开盒盖就吃了一惊。
    “奇怪！居然是莲子排骨汤！”萧景珩吃惊地睁大眼：“还有两碟肉包子。今天的早餐居然这样丰盛。”
    “八成是徐侧妃昨日瞧见你父王对我的态度，又重新叮嘱过厨房。”上官静选了排骨多的一碗摆到了萧景珩面前：“快吃，吃到嘴里才是便宜呢！反正我们进宫之前，绝对不会有人对我们下手。先吃了这顿再说。”

 第31章 淮阳王的教育方针（annnlok加更）

    一顿丰盛的早餐，并不是这一天唯一的惊喜。萧景珩上学之前，针线房的嬷嬷们就赶着送了几套新衣服和新鞋过来，多数都是给上官静的，只有一身月白色锦袍和一双青布缎鞋是给萧景珩的。
    “看来静姐姐昨日那短一截的裙子，和又小又紧的绣鞋还是有些用处。”萧景珩一看到这些东西，就笑了。
    “那当然！”上官静冷哼一声：“小姑娘的浅薄小心思，若是你家那些粘上毛就能变猴子的鬼精大人们还能假装看不懂，那可是太过刻意了。”
    没错，那些刻意的打扮，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隐晦地抱怨上官静在淮阳王府的待遇，而是为了让那一屋子“狡猾狐狸”，看到她耍小心思，却又水平不高的“智商水准”。
    显然效果显着。
    “瞧见没，”上官静指了指萧景珩的新衣服新鞋：“你的东西就这么点。我猜这也是故意的。想看看我们什么反应。”
    “所以静姐姐觉得，我们该什么反应？”萧景珩脸上浮起恶作剧式的笑容。这让上官静无比欣慰，一有机会就要淘气，这才像是个八岁小孩的模样嘛！
    “还能什么反应。”上官静也笑了：“我才不会关心你，我一个自私且浅薄的小孩，自己活好了哪会关心别人！而你则更不会有什么抱怨了，你‘呆’嘛！”
    “呆子”萧景珩快乐地点点头，转身去上学了。上官静原本打算趁着教习嬷嬷没来之前，先练会字。她的字写得实在太丑，被真小孩萧景珩碾压式打击实在是太让人心塞了。
    但还没等她转过身呢，第三批人又上门了。
    这一次是芸姑姑亲自到了。她带了不少人，阵仗极大的样子。
    芸姑姑走在最前面，手里捧了个精致却小巧的首饰匣子，在她身后，是正在教上官静学规矩的那位教习嬷嬷。她和另外几名打扮整齐的中年妇人并肩站在一起。
    而在嬷嬷们身后，站着两三排丫鬟，手里都抱着东西或者提着锦盒，看起来阵仗颇大，让上官静忍不住怀疑，搬来这么多东西，难不成这是要彻底改造她的居住环境？
    “九夫人好。”芸姑姑先是将那一小匣子首饰交到上官静手里，接着笑道：“夫人的首饰都压在嫁妆箱子里，眼下快过年了了，现在差人去翻难免闹得乱哄哄的，过几日进宫，夫人又不能打扮得太过简素。因此奴婢斗胆做主为夫人准备了几样首饰，夫人瞧瞧喜不喜欢，若是觉得不好，奴婢再差人去换。”
    “芸姑姑费心了，”上官静眉开眼笑：“哪里会不好，芸姑姑这可是雪中送炭。”
    芸姑姑笑笑没吭声。心想这小丫头这下可该满意了，昨日梳头时特意强调了好几遍没首饰，若是不理她，怕不是这几日都得不消停，明里暗里找人讨东西。
    “姑姑今日带了不少人来。”上官静特意踮起脚看了看芸姑姑身后，双眼晶晶亮，一副期待的模样。
    这表情让芸姑姑暗自发笑，她轻咳一声答道：“九夫人您是咱们王爷头一位聘进门的儿媳，太后娘娘的嫡亲孙媳，今后定是少不了要进宫的，因此这除了规矩要学起来，其他的也不能落下。因此王爷吩咐了，今后九夫人您就比照咱们王府的几位郡主，请了女先生进来教。奴婢今日将几位女先生和教习嬷嬷都来来，让九夫人您先认个脸熟。”
    啊！这么多女先生！看来淮阳王是想要严抓一下她的教育水平？？
    突然成了鸡娃对象，上官静并没太大抵触。上学嘛，总是好事。因此她立刻点了点头，十分乖巧的模样：“全凭父王安排。”
    原本上官静觉得自己是占了便宜了，淮阳王想培养她出门社交，肯定会重视她的教育问题。但跟着这些先生嬷嬷们上了两天学，上官静就明白了，她还是太天真，比淮阳王这个老狐狸可差远了。
    她有三位女先生，配置上的确是与淮阳王府的郡主们一样，但她的这三位女先生，可有些和气的太过分。一位单纯教识字和练字，学习上压根没什么目标，但却知道一天三遍的给她讲女诫、女德洗脑。
    一位教画画，几乎约等于哄着上官静玩，她画成啥样女先生都说好。
    第三位是教琴艺，然而学了三天，上官静连琴谱都没见过，女先生哄孩子一样带着她扒拉琴弦，但凡她不问，这些女先生们一点都不会多教。
    就算她问了，女先生们也只是说她还小，学习循序渐进就好。
    她另外还有两位教习嬷嬷，除了之前那位教规矩的嬷嬷之外，还多了一位女红嬷嬷，教她缝线绣花。实话实话，这两位嬷嬷可比女先生们认真多了，起码教学态度端正，绝不敷衍。
    尤其是教规矩的教习嬷嬷，简直有志于短短十几日内，将上官静教成个在宫里绝不会犯错的机器人淑女。
    “一定要时刻注意，”教习嬷嬷不厌其烦地强调着：“决不能在宫里给王爷丢脸。”
    这样的教育虽然非常辛苦，成果极为显着。至少对于礼仪规矩这一块，上官静几乎已经被嬷嬷整成半机器人了，形成了深刻的肌肉记忆，就算她进宫见到太后、皇后再紧张，也不大可能犯错。
    行云流水的照规矩行礼，都快成为上官静的无脑本能了。
    “你绝对不用担心我在礼仪上被皇后挑毛病，。”除夕日一大早，上官静换好衣服，披散着头发，等着人来给她梳头。
    “姑母今日会进宫。”萧景珩答道：“静姐姐别担心，就算皇后挑毛病，姑母也会护着我们的。”
    “瞎操心。”上官静十分有信心的模样：“我才不会犯错呢！我都快被训成机器人了，怎么可能犯错。”
    然而上官静很快就知道了，萧景珩那不叫瞎操心，那叫经验之谈。
    虽然她和萧景珩努力做到不犯错，但那不代表别人不会没事找事。
    显然做好自己这条原则，显然在皇宫这种地方是不管用的。

 第32章 等级分明的阶级差异

    穿越党上官静，原本是个没什么等级观念的家伙。毕竟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阶级划分并不想古代社会这样严格，普通人的上升通道也相对透明，泥腿子的老农民，说不准也能有个的儿子；考不上大学的穷小子也说不准能成为一流大企业的老总。
    一时的落魄不代表永久，只要肯努力，人人都有机会翻身。这才是上官静原本的观念。
    只可惜，她的观念，在穿越之后的这个世界，显然是十分不合时宜的。
    别的不说，至少给陌生人跪下磕头，对于上官静原本生活的世界来说，是件匪夷所思的事。然而在这里，皇权至上，出身决定了一切。
    因此要说起上官静进宫的第一印象，那就是“大人物”们的脸她都还没看清呢，先磕头都快磕晕了。
    一起进宫过年的也不止是淮阳王府一大家子，朝中地位较高的几位亲王，还有长居京中的公主都拖家带口的进宫了，寿安宫附近的几处空着的宫苑全部都被收拾出来了，供贵人们停留，等着太后娘娘的传召，轮流到寿安宫去给太后请安磕头。
    当然了，这些进宫的王公贵族待遇也是不统一的。比如淮阳王和他的家眷，作为皇太后的亲生子女，自然待遇要比别人强些，被安排在了寿安宫的左右偏殿休息。
    这次进宫，淮阳王也没带上全家人，他一共就带了四位侧妃，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在这些孩子里，最不受宠的萧景珩自然是排在最后，而站在最前列的，自然是徐侧妃的一儿一女。
    淮阳王妃没有进宫，因此淮阳王府的女眷和孩子们，是由徐侧妃领着给太后娘娘请安。
    正如萧景珩之前所说的一样，太后娘娘倒是很和气，笑眯眯的坐在正中央接受叩头，然后又把孙儿和孙女们一个个的叫过来看了看，问了几句话。
    上官静和萧景珩，也被太后叫到身边来仔细瞧了瞧，太后还夸奖了上官静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
    依旧如萧景珩之前的介绍，太后对萧景珩和上官静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关注，看两眼，夸两句，给赏赐，接着赐座赏零食果子。之后太后就再也没有多看萧景珩和上官静一眼。
    萧景珩和上官静被安排在了大殿角落的位置，看着来来往往的贵妇进来给太后请安。全都是陌生的面孔，上官静一个都不认识，很少进宫的萧景珩其实也不太认识。
    临近中午，陈皇后带着宫中的嫔妃，还有皇子皇女们一齐过来了。又是一模一样的套路，徐侧妃带着淮阳王府的家眷，去向皇后娘娘和各宫娘娘请安。
    最开始，上官静是没觉得皇后对淮阳王府一家有多嫌弃，最多就觉得皇后不像太后一样和气，有些懒得搭理淮阳王府一家子而已。
    不过这也正常。进宫来请安的亲王妃一大堆，淮阳王府就来了几位侧妃，哪有资格往上凑。
    至于淮阳王府的这群孩子……是皇太后的亲孙子孙女没错，但跟皇后娘娘也没什么血缘关系，人家给面子多看两眼，不给面子不理你也没啥。
    但很快，上官静就知道，萧景珩为啥特意警告她见到皇后要小心了！
    这位皇后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直接揪着最软的柿子捏，专门拿她和萧景珩做文章。
    “母后，”打扮得艳光四射的陈皇后，先是朝皇太后微微一笑：“那边的两个孩子，儿臣怎么看着眼生。”
    “那是老五家里的景珩。”皇太后眼皮都没抬，语气淡淡地答道：“这孩子也有几年没进宫了，小孩儿长得快，也难怪你瞧着眼生。”
    “这样说来……”皇后的红唇微微一勾：“坐在他旁边那孩子，就是五皇弟今年新娶进门的儿媳妇？”
    一句话，上官静立刻体验到了什么叫做万众瞩目。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角落的两个孩子身上。
    在旁人眼里看来，这加起来刚刚十六岁的一对小夫妻，实在是有趣。男孩子被大家盯着看时，似乎很是紧张不安，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楞柯柯地望着皇后的方向，越发显得呆气十足。
    而小姑娘反应倒是挺快。她立刻起身，顺手还拽起了在旁边发呆的“小相公”，接着噗通一声跪下了。
    跪下之后，大约是这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此又一板一眼地给皇后请了一遍安。
    而被媳妇扯着跪在地上的呆小孩则有样学样，老婆干啥他学啥，简直像是个牵线木偶。
    这场景绝顶搞笑。因此上官静和萧景珩重新请安时，大殿先是安静了一秒，接着立刻有人“扑哧”一声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下可好，就像是按下了什么奇怪开关似的，大周朝身份最高的贵夫人们一齐哄笑成了一团。
    而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孩子，都埋头伏在地上，微微发着抖，似乎已经被吓坏了。
    “这孩子可真是……”徐侧妃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但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幸灾乐祸：“皇后娘娘恕罪，是妾身的不是，规矩没教好，让孩子们在皇后娘娘面前失礼了。”
    “失礼倒也谈不上。”坐在靠前位置答的一位上了年纪的贵妇笑着答道：“这请安的礼仪一丝不错，哪里算得上失礼。依臣妾看来，这不是失礼，反倒是礼太多了，太后娘娘说是不是？”
    “敬王妃所言不错。这哪里算得上失礼。”皇太后笑呵呵地答道：“行了，你们两个赶紧起来，别跪着了，走近些给皇后瞧瞧。景珩这孩子这几年可是长了不少。”
    上官静和萧景珩赶紧爬起来，走到皇后面前，又并肩跪下了，一点都不敢乱动。
    “是长了不少。”陈皇后垂下眼眸，看着眼前的俩小孩，红唇一勾，笑了：“可是大变样了，几乎瞧不出幼时模样，倒是越长越好了。也不知这孩子随谁多些，似乎是取了优点，比爹娘更好看些。”

 第33章 人人都羡慕的好亲事

    “爹娘都好看，这孩子自然差不了。”皇太后笑呵呵地答道：“正经说起来，这孩子还是随老五多些。尤其是这双眼睛。”
    “太后娘娘说的是。”敬王妃立刻符合地点点头：“因此真若论起来，这孩子的眼睛其实是随了太后。”
    “还真是。”皇太后笑得更加开心：“先帝当年最喜爱哀家这一双眼睛，哀家的三个儿女，皇上、老五和瑞儿的眼睛都随了哀家。可是不巧得很，哀家这么多孙辈里，也只有四皇子和这孩子的眼睛随了哀家，可惜了。”
    四皇子是林贵妃的儿子，皇后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有些微发僵。但这话是太后亲自说出口的，皇后作为儿媳，也不好直接反驳，因此这点不满，就全冲着跪在地上的小孩去了。
    “谁想到啊，淮阳王倒比本宫先聘了儿媳，这倒让本宫羡慕不已。”皇后朝上官静微笑地点点头：“旁的不说，从长相上看，这俩孩子倒真是般配。武定侯夫妻可真是会养孩子，长女未及笄就已经才貌双绝，名满京城，这个小的长得也是真好，这才几岁啊，就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等再过两年，说不得出落得多让人惊艳呢！还是淮阳王会算计，趁着姑娘还小，早早给儿子聘回家，过几年就算旁人惦记也没用了。”
    “瞧娘娘这话说的。”旁边一位宫妃摇着扇子笑起来，和皇后一唱一搭：“淮阳王早早给孩子娶亲，这是好事。这样门当户对的好亲事，上哪去找啊！瞧这俩孩子，并肩在一处，可不是合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八个字？”
    满大周谁不知道，淮阳王嫡子是个反应迟缓的呆子，因此宫妃这几句话，几乎已经是明着嘲弄了。
    然而自家人受了如此奚落，淮阳王府的众位就像是没看见似的，不管是萧景珩的兄姐们，还是那几位侧妃，都没有任何要给上官静和萧景珩解围的意思。
    但皇后还嫌不解气似的，轻飘飘地瞟了一眼上官静，接着说道：“你们可别小瞧了这孩子。她再怎样，也是武定侯府嫡女。武定侯是谁，手握重兵，战功赫赫，就凭她的出身，无论嫁去哪里，谁家还敢小瞧了她不成？还是淮阳王有办法，也不知是怎样说服武定侯，让人家舍得早早把女儿嫁进来的。本宫自问可没这样的本事，可不是让本宫羡慕嘛！”
    皇后的话，顿时惹得皇太后有些不开心，她直接拉下脸问道：“怎么，依你的意思，景珩娶了上官家嫡女，还是高攀了不成？这孩子虽然平日里不大机灵，但好歹也是老五唯一的嫡子，怎么就配不得上官家嫡女了？”
    皇太后话一出口，皇后反倒舒心了。“唯一嫡子”这话可是老太太自己说的，她抬起头瞟了一眼淮阳王府的侧妃们，微微一笑并没有吭声。而徐侧妃和淮阳王长子萧景琰的脸色立刻就有些不好看了。
    此时上官静敏感地注意到了，在徐侧妃身边的林侧妃突然抬起眼，朝皇后身旁坐着的一位粉衣大美女瞟了一眼，粉衣大美女立刻轻轻眨了一下眼，接着笑了。
    “太后娘娘，”粉衣美女站起来，笑着说道：“您误会皇后娘娘的意思了。皇后娘娘哪里是说两个孩子不般配。娘娘是真的羡慕这门好亲事呢！臣妾有句话，说出来之后，太后娘娘可不要笑话臣妾。别说皇后娘娘羡慕这门好亲事了，臣妾也羡慕得紧呢！娘娘刚刚就说了，武定侯夫妻会养孩子，这小女儿这样漂亮，大的更是才貌双绝，武定侯又是咱们大周朝一等一的功臣猛将，这样的好亲家谁不想要？臣妾也想要呢！太后娘娘，武定侯长女转过年就要及笄了呢，与咱们四皇子也算是年貌相当，臣妾还想求太后娘娘一个恩典，给四皇子做个大媒呢！”
    哦！上官静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大美女是林贵妃，四皇子的亲妈！
    啧，热闹了！上官静悄咪咪地转头看了看周围，果不其然，看到了三张黑脸。
    林贵妃惦记上了大周第一武将家的长女，皇后当然不痛快。而更不痛快的则是早就惦记求娶上官鸾的徐侧妃和萧景琰。
    上官静其实是有点幸灾乐祸的。她就说嘛！自家大姐从各方面条件来说，嫁皇子都绰绰有余，徐侧妃和她那个王府庶长子的儿子又凭什么如此理直气壮的觉得自己有资格求娶上官鸾？
    而刚刚给林贵妃递眼色的林侧妃，明显是清楚徐侧妃母子的心思的，这一下就是来给他们添堵的。
    添堵好啊！堵谁都比堵她强！她……
    所谓乐极生悲，就是这样发生的。上官静正高兴地看热闹呢，猝不及防，林贵妃一转身盯上她了，想拿她这个小孩子当枪使。
    “孩子，过来，我瞧瞧。”林贵妃亲亲热热地朝上官静招招手：“这孩子真得我眼缘。以后常进宫来陪我说说话。若是我们四皇子和你大姐姐的婚事成了，将来你就可以常常和你姐姐一同进宫来坐坐了，开不开心？”
    呵呵呵……被一群人盯住的上官静十分想用f开头的英文单词表达一下此时的心情。这问题让她怎么答？肯定回答，皇后饶不了她，否定回答一口气得罪林贵妃和林侧妃，估计连回家都消停不了。
    林贵妃可真是好样的！把一个小孩架在火上烤，真是有本事！
    但这问题装傻不答肯定是不行的。上官静略微犹豫之后，朝林贵妃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回娘娘的话。”她怯生生地抬头望着林贵妃：“只要大姐姐开心，小女怎样都是开心的。”
    就这一句，多了不说，但上官静一脸天真，她看看皇太后，又看看皇后，再看看林贵妃，摆出既紧张又期待的模样。
    至于她到底期待什么……随便这些人怎么脑补。
    这个答案很油滑。一个小孩子懂得什么叫嫁人，大姐姐高兴她就高兴，就这么简单。
    皇太后和皇后听了上官静的答案，都有些意外，两人不约而同地打量了上官静两眼，而林贵妃则对这个答案并无不满。

 第34章 误会大了啊……

    片刻之后，陈皇后突然笑了，她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宫里的人谱真大啊！上官静暗暗感叹。她在寿安宫至少呆了两个时辰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想起问她的名字呢！就连太后这位亲祖母也没想起来问问孙媳妇叫什么，可见萧景珩真的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回皇后娘娘的话。”上官静低下头，怯生生地答道：“小女上官静。”
    “好名字。”皇后点点头：“这孩子瞧着挺不错的，应该多带进宫来走动走动，母后说是不是？”
    “嗯。”皇太后淡淡应了一声，不置可否的模样。
    被皇后盯上的上官静很是惆怅。她正算计着该怎么把握自己的人设呢，幸好这时候救星来了。
    长平长公主是太后唯一的女儿，也是皇上同父同母的亲妹妹，皇上很宠自己的妹妹，因此在宫里，长平长公主萧明瑞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包括皇后。
    长平长公主一进门就直接站到了皇后娘娘面前，将萧景珩和上官静遮到了自己身后：“皇嫂今儿看起来开心，是有什么好事，也说给本宫听听。”
    “是有好事。”皇后看到长平长公主，倒是态度温和了不少：“淮阳王府的小九，带着他新娶的媳妇进宫了。皇妹也还没见过这孩子？”
    “那是得仔细瞧瞧。”长平长公主点点头，转身一手一个拽住了萧景珩和上官静：“珩儿多年未入宫了，珩儿媳妇又是头一次进宫来，四处都生得很，不如本宫带他们去御花园转转，小孩子家家的，总拘在这里做什么？”
    “等着开宴呢，你又乱跑什么。”皇太后笑眯眯地答道，语气中一点斥责的意味都没有，反而带着几分娇惯：“早已是做母亲的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一刻都闲不住。怎地就你一个人进宫，孩子们呢？”
    “驸马一早带着珺儿他们去跑马了。”长平长公主一边回答，一边拉着萧景珩和上官静转身往外走：“晚些就会过来，母后您急什么。这里人多怪闷得慌的，我先出去逛逛，等会儿回来。”
    “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也不知道多陪哀家说会儿话。”皇太后忍不住抱怨。
    “今日除夕，母后您哪里缺人陪啊！”长平长公主笑着答道：“孙儿孙女一大群，绕膝而坐，皇嫂也在这里，还有亲王妃们，您还嫌不够热闹呢！等会儿散了朝，皇上和五皇兄过来了，您这寿安宫大殿怕是要没地方站人了。”
    “行了！就你话多。”皇太后乐呵呵：“你别走远了，就在御花园逛逛，等下你皇兄们就要过来了。”
    上官静一声不吭，乖乖跟着走，但她没忘了转头去看萧景珩。然后她就发现了，有到哪都横着走的长平长公主在，萧小包子明显比之前放松了不少。
    萧景珩发现了上官静在看他，立刻朝她咧嘴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这让上官静有些意外。
    因为除了两个小孩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萧景珩还从来没在外面笑得这样开心呢。
    牵着他们走的长平长公主也看到了萧景珩的笑容，她也十分意外的模样。但很明显，看到萧景珩开心，长公主也很高兴，她微笑着说道：“看来珩儿很喜欢自己的小媳妇呢！”
    “姑母说的是。”萧景珩抬起头急切地答道：“静姐姐很好。特别特别好。”
    御花园的小凉亭里，长平长公主很耐心地听着萧景珩啰里啰嗦地向她汇报这些日子以来的生活，半点不耐烦也没有。
    上官静是第一次见长平长公主。萧明瑞是个御姐型大美女，因为是一母同胞，所以她长得其实和淮阳王有五分像，一对微微上挑的瑞凤眼，看起来十分威严。
    上官静很喜欢萧明瑞的长相，但她最开始，还是对这位陌生的美女，抱有一定的戒心。宫里出来的人都不简单，这是上官静的基础判断。
    但很显然，萧景珩是完全信任并十分喜爱他的嫡亲姑母的。他将自己和上官静同居半年以来的生活，全都讲给了萧明瑞听，包括上官静是怎么嫁进来的，两人又是怎样相依为命，上官静是怎样弹压丫鬟和嬷嬷，努力照顾他的，这些萧景珩全都一股脑地抖落给了萧明瑞。
    上官静没有阻止萧景珩的絮絮叨叨。既然萧景珩信任自己的姑母，那上官静选择相信他，也愿意将自己的信任交付给萧明瑞。
    很显然，萧明瑞也是这样想的。随着萧景珩的讲述，她看上官静的眼神越来越柔软，渐渐地，就像是在看自己心爱的侄儿一样，温暖而包容。
    上官静望着萧明瑞的眼睛，突然有些想哭。这眼神好像妈妈啊！不是那位端庄美丽的武定侯夫人，而是现代社会顾静瑶的妈妈。顾妈妈虽然平时爱唠叨，脾气也不大好，但真的是很爱自己的女儿。
    大美女萧明瑞和样貌普通的顾妈妈一点都不像，但她们望着孩子的眼神，却出奇地相似，这让上官静忍不住眼眶泛潮。
    她想妈妈了！不知道她车祸离开之后，深爱她的妈妈要怎样熬过失去她的日子……
    “孩子，别哭。”长平长公主突然伸出了手，轻轻拨掉了上官静眼角的泪痕。上官静这才发现，她原来真的流泪了。
    萧景珩吃惊地望着上官静。半年了，他很少见到上官静掉眼泪，在萧景珩的心理，静姐姐永远那样勇敢聪慧、可靠且坚强。但现在，看到默默流泪的上官静，萧景珩突然意识到，静姐姐原来也只是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而已，她也会害怕、脆弱，她也同样需要依靠和保护。
    所以他还要更努力些才是啊！萧景珩牵住了上官静的手，默默下定了决心。他不能总是让静姐姐照顾自己，他也要努力成为静姐姐能够放心依靠的对象。
    小小的男孩子的男子气概，大约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生根发芽。
    要让静姐姐放心依靠，让静姐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从此不再流泪，不再担心，不再忧虑，这成为了小男孩萧景珩从今往后的努力目标之一。
    这可真是个美丽的误会啊！其实上官静小盆友，只是很单纯的想妈妈了……

 第35章 剑走偏锋的主意

    “长公主殿下……”上官静刚刚开口，就被萧明瑞打断了。
    “和珩儿一样，直接称我姑母就好。”萧明瑞摸了摸上官静的额发：“静儿，你是珩儿的妻子了，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亲姑母，你不要见外。珩儿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你能和珩儿相互扶持着过日子，姑母很高兴。你委屈了，珩儿的爹娘不大喜欢我插手淮阳王府的事，因此我就算有心，也没法时时照应你和珩儿。这是我这个做姑母的不是，对不起了。”
    萧明瑞的语气十分诚恳，她是真的为了不能时刻照顾两个孩子，而觉得愧疚抱歉上官静忍不住伸手扯住了萧明瑞的衣袖。萧明瑞很快反手握住了她的小手，轻轻晃了晃。
    “姑母，您别担心我们。”上官静神情认真地望着萧明瑞的眼睛：“我能照顾好景珩。父王要我过年时带景珩回一趟娘家，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我的嬷嬷是个好人，我会把她带回来照顾我们。”
    “如此就太好了。”萧明瑞叹了口气：“珩儿在五皇兄府上是什么处境，我是知道的。早些年我其实送过几次人给珩儿，但都被退回来了。为此我还与五皇兄争执过几次，但他始终不肯让我插手他府上的事。”
    “是徐侧妃不肯？”上官静歪头想了想，脑补出一个可能：“她儿子是长子，我看满府里最盼着景珩倒霉的就是她。”
    “也许。”萧明瑞笑笑：“五皇兄自己大约也是不愿意。毕竟是他府上的事，我这个做妹妹的总是插手过问，他大约也是不舒服。”
    “姑母……”上官静看了一眼跟她手牵手的萧景珩，有些犹豫的模样。她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想要问，但又怕当着萧景珩的面说这些，会伤害这个只有八岁多点的小孩子。
    但上官静能够见到萧明瑞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有许多疑惑，她若不趁着这次问清楚，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会有下一次机会。因此她迟疑了一阵之后，开始下决心开了口。
    “姑母，”萧明瑞是个聪明人，因此上官静选择了尽量迂回的提问方式：“我嫁进淮阳王府也有几个月了，其实也就见过一次父王和母妃，对他们不大了解呢！”
    萧明瑞立刻明白了上官静到底想要问什么。但有些事萧明瑞也真的没办法给小孩子解释清楚。
    因此萧明瑞犹豫了一阵之后，开口说道：“少往他们跟前去也是好事。”
    “都跟静姐姐说了母妃不喜欢我，静姐姐总是不信。”萧景珩突然开口插了一句。
    上官静下意识地抬头去看萧明瑞的脸色，却发现萧明瑞神色黯淡，哑口无言。
    原来……上官静吃惊地想……她之前脑补的那些狗血故事都是错的？原来淮阳王妃是真的不喜欢自己的亲生儿子？怎么会！她还以为武定侯夫人这样讨厌亲生女儿的娘是个例呢，没想到这位淮阳王妃竟然也是一样。
    “苏氏也不容易。”萧明瑞撑起笑脸，安慰似的拍了拍萧景珩的头顶：“别怪你母妃，她也不容易。苏氏当年生珩儿时难产，差一点点就没挺过来。也因此落下病根，也没精力亲自将珩儿带在身边。母子两个常年见不到面，感情自然没那么亲密。而且苏氏这人原本也不是个热情的性子，这几年开始礼佛闭门不出，人越发超脱冷淡，连进宫请安都不肯了。因此珩儿也莫和她计较。”
    上官静觉得萧明瑞的答案有些敷衍。至少应该不是全部事实。但话说到这份儿上，上官静也只能选择不要继续追问。因为萧明瑞肯定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在萧明瑞眼里，她和萧景珩毕竟只是两个孩子，有些话她也许不愿意对孩子说。
    “姑母……”上官静瞟了萧景珩一眼，换了一个问题：“景珩跟我说，父王将来是打算立大哥为世子的。可是景珩毕竟是唯一的嫡子，父王是怎么想的啊，这样偏爱庶子也不怕惹来非议吗？”
    “静儿计较这些吗？”萧明瑞问道。她的语气中没有讥刺，没有嘲弄，只是单纯地想要听听上官静对这件事的想法而已。
    “我不是惦记世子妃的位置。”萧明瑞的态度如此坦荡，上官静自然也无需隐瞒自己的想法：“但实话实说，我是有些为景珩不平的，觉得父王偏心。正是因为父王如此偏心，因此景珩一直以来才过的如此辛苦。他是不受宠的嫡子，任何一个有儿子的侧妃，都会觉得可以踩着他的头上位。”
    “我之前听说五皇兄给珩儿娶了个傻媳妇，还十分担忧。”萧明瑞叹道：“谁想到静儿小小年纪，如此通透聪慧。也是珩儿运气好。静儿说得不错，五皇兄偏心，因此珩儿在你们府中处境才愈加艰难。因此你们两个今后也须得事事小心才好。淮阳王世子之位一点都不重要，你们两个平平安安的才最重要。”
    “姑母，我有个想法，但我不懂，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上官静大胆地说道：“既然父王有心立景珩的大哥为世子，那不如请姑母帮徐侧妃一把，尽快促成这件事。我想，若是父王尽快立了世子，对景珩的处境也有些帮助。”
    “帮徐侧妃和萧景琰？”萧明瑞微微一愣，接着了然地点头：“是个办法。这样一来，景珩这个嫡子在淮阳王府就更显得无足轻重了。徐侧妃母子大权在握，舒心顺意，自然不会把未成年且不受宠的景珩放在眼里。而其他侧妃也没必要非要为难景珩，毕竟还有个庶子出身的世子爷拦在前面。”
    “我就是这样想的。”上官静重重点了点头：“父王有了世子，景珩这个嫡子身份也没什么价值了，我们反倒能过得更平安些呢！”
    “我试试。”萧明瑞痛快地点点头：“过年期间，我找机会和五皇兄谈谈，看能不能劝他尽快立萧景琰为世子。”

 第36章 皇上他其实也不太可怕

    长平长公主萧明瑞正带着两个孩子说话，凉亭外守着的贴身侍女们突然转身提醒道：“殿下，好像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内监过来了。”
    “知道了。”萧明瑞立刻站起来，带着上官静和萧景珩往外走：“应当是皇上和皇子们都到了，走，我们回去。”
    “那父王应当也到了。”萧景珩小声说了一句。
    “今日你们两个就在姑母身边坐席。”萧明瑞立刻答道：“等下姑母带着你们去给皇上请个安，之后也不用往前凑了，和你们表兄表姐在一处就好。你好不容易才能见到姑母一次，多陪陪我你父王不会计较。”
    “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不会计较吗？”上官静不放心地抬头问道：“毕竟我们跟着姑母坐席不大合规矩。”
    “皇上哪有那个闲功夫来关心你们两个小孩子。”萧明瑞笑着摇摇头：“至于皇后……不用管她。她虽苛刻些，但最多也就是嘴上不饶人而已，不会对你们怎样的。”
    “我进宫之前，景珩就提醒过我。”上官静也朝萧明瑞眯起眼笑：“他说皇后娘娘似乎很讨厌他，让我也多加小心。”
    “哪有这样的事。”萧明瑞笑着揉了揉萧景珩的小脑瓜：“珩儿从小处境艰难，因此惯常小心谨慎，有时候难免多想。你一年到头也见不到皇后娘娘几次，她做什么要讨厌你？只是皇后这位置不好坐，宫里的事比你们淮阳王府复杂多了，皇后日常心情不好也是有的。离远些别惹她就是了。”
    听了姑母的话，萧景珩乖巧地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但上官静却疑惑地蹙起眉。
    又是一个搪塞式的答案。上官静相信萧明瑞是真心护着萧景珩，一心为萧景珩着想，但她也确定，萧明瑞一定还藏着什么没说。
    因为不仅仅是萧景珩，连她也觉得，皇后似乎不太喜欢淮阳王府一家。这是一种很微妙的直觉，有人讨厌你，你总能够感觉到。
    不过有萧明瑞在，除夕宫宴上官静和萧景珩过得还算是平安。宫宴上王公贵族一大群，皇后也没闲功夫搭理淮阳王府众人。
    不过上官静仔细注意到了，皇后似乎真的对淮阳王颇为冷淡，而宫里的众人，包括皇上和皇太后在内，似乎对此见惯不怪。
    与皇后相反，皇上和淮阳王的关系却显得十分亲密。这也正常，他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上官静其实对皇上挺好奇的。这毕竟是她这个现代人头一次参观封建帝王。但看到了也觉得……其实没啥稀奇。
    皇上和淮阳王长相上有五分相似，一看就是亲兄弟，只不过皇上留着两撇很整齐的小胡子，身材比淮阳王更瘦高些。
    上官静对皇上的感官还算是不错，至少比她之前想象中要温和平易近人一些。
    当然啦，皇上其实对极没存在感的小侄子萧景珩不太感兴趣，相比较而言，他对年幼的小侄媳上官静还更好奇一些，特意将上官静叫到面前去仔细看了看，问了几句话。
    淮阳王似乎也有意炫耀自己的儿媳妇，当着皇上和皇太后的面，不住嘴的夸赞上官静。
    皇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上官静几眼，接着点点头：“这孩子和她爹长得还真像，是个漂亮小姑娘。只是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这孩子才几岁啊，你就这样急着给聘进门。”
    “皇上不是知道嘛。”淮阳王笑呵呵地答道：“办喜事之前，臣弟都跟您原原本本的交代过。”
    “话虽如此……”皇上点点头：“但这成了亲之后突然开了窍，也是稀奇。”
    “皇上也真是，”皇太后在一旁笑着插话：“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民间素有冲喜的说法，皇上又不是没听过。”
    “武定候夫妻这些年给这孩子求医问药，费了多功夫，朕可是知道的。”皇上摇摇头：“太医院里的太医怕是都瞧遍了也没个起色，这成亲之后竟然一下子就好了，这可难说都是因为冲喜。”
    “小孩子幼时不灵光，突然开窍也是有的。”皇太后答道：“依我说，武定候夫妇就是关心则乱。有些孩子就是开窍晚些，做父母的若是能耐心些，这孩子自己就能慢慢好起来。这是好事，是景珩的运气。”
    “可见小九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淮阳王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被讨论的工具人上官静一语未发，森森觉得自己白浪费脑子给自己编理由。
    哪用得着她开口，皇太后已经帮她自圆其说了。
    “皇上，瞧王爷开心地模样，臣妾都羡慕了呢！”林贵妃抓紧时机笑着开口：“武定候家的姑娘聪慧漂亮，也不怪王爷得意。臣妾也想要这样的儿媳。咱们的四皇子也该议亲，武定候府大小姐……”
    林贵妃话还没说完，另一位细眉大眼长相温柔的嫔妃就抢着开了口：“皇上，若是论年纪，二皇子才真是到了议亲的年纪。臣妾早就听说武定候长女温柔贤淑，与咱们二皇子年貌相当。臣妾前些日子还想着……”
    被晾在一边的上官静眼睁睁看着林贵妃和二皇子的生母丽妃，当着皇上的面争执起来。
    看来大姐上官鸾，还真是行情极佳啊！
    她抬头悄悄瞟了一眼脸色黑成一片的徐侧妃和萧景琰，心里差点笑翻了。
    除夕宫宴，总体顺利。虽然林贵妃和丽妃闹了些不痛快，但并没有影响皇上的心情，守岁宴一直持续到深夜。
    上官静其实累极了。虽然有萧明瑞的照顾，但她和萧景珩两人，还是不敢随便放飞自我，连续几个时辰挺直脊背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他们觉得骨头都僵了。
    皇上一直到亥时末才离席，宴席散了之后，上官静和萧景珩被安排到寿安宫一间小偏殿休息。
    因为在宫里，他们两人依旧不敢踏踏实实地睡去，就算躺在床上，也不能真正放松。
    在宫里过年，真的是太煎熬了！

 第37章 现在后悔？晚了！！

    初一一大早，淮阳王带着家眷给皇太后磕头之后，就打算出宫了。
    他们离开前，萧明瑞来过一趟，给孩子们送了礼物和压岁钱。
    虽然礼物和压岁钱人人有份，但上官静总觉得，萧明瑞其实是为了萧景珩，才特意过来一趟。
    因为她和萧景珩两人的压岁钱红包明显要比别人的大，礼物也比别人的多许多。
    “其实进宫也不算坏。”上官静这样总结：“虽然累了点，皇后也吓人了点，但好歹有收入。太后、皇后都给了赏赐，姑母还给了大红包，够我们花很久呢。”
    “只有姑母的红包可以花。”萧景珩又开始给没知识的现代人搞科普：“御赐之物是不能乱动的，回家都要登记上册。”
    “啥？”上官静立刻傻了眼：“不能用？那赏我们干嘛啊？！”
    “能用。但是静姐姐别惦记着卖了换钱，那可是大罪。”萧景珩十分了解上官静的模样。
    “行。”上官静从善如流地点点头：“那我把太后和皇后赏我的珠钗和手钏都供起来行了？等到重大场合的时候再戴，以示重视。”
    “那就等到下次进宫再戴。”萧景珩笑了：“平时哪有机会用。”
    “谁说没有。”上官静翻了个白眼：“过两天就有！姐要带你回娘家呢！那就算是个重大场合。对我们来说，回武定候府比进宫更重要。到时候我把宫里赏赐的首饰全都挂上。”
    “静姐姐回娘家当然重要。”萧景珩笑着点点头，但是并未t到上官静的重点。
    “不是我回娘家重要。”上官静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萧景珩的额头：“是你跟我回娘家重要。我爹娘就算再不喜欢我，武定候府对我们来说也勉强算是个靠山。能争取的帮助都尽量争取。”
    “静姐姐想要怎么做？”萧景珩其实对上官静的打算，抱有怀疑态度。
    “到时候听我的就好。”上官静笑笑：“别小看你的嫡子身份，说不准有用呢！好不容易可以回娘家，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咱们这次的发挥了。”
    别看上官静吹得天花乱坠，但其实对于回娘家这件事，她心里也挺没谱的。毕竟她穿越过来一个月就嫁人了，她对于武定候夫妻的了解，大部分都是通过原主的记忆。
    而原主这个被爹娘丢在角落的傻孩子，其实见到武定候夫妻的机会也不算多。
    但上官静觉得，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那就是武定候上官逸决定让自己的小女儿早早嫁人，理由肯定不那么简单。
    在上官静带相公回娘家这件事上，最积极的人其实是淮阳王。
    芸姑姑按照淮阳王的吩咐，在过年之前就提前准备好了上官静回娘家的礼物，大年初二一大早，两个孩子打扮整齐，被芸姑姑亲自送上了马车，往武定候府去了。
    别看萧景珩在家里时不受重视，但这头一次陪媳妇回娘家，排场还挺大。淮阳王足足派了八个丫鬟，八个仆妇，再加上八个身强力壮的仆役，一齐陪着孩子们回去。
    早早得到通知的武定候夫妻正在家里等着他们，但说实话，上官逸夫妻俩都不怎么期待女儿回门。
    上官静嫁人半年了，这夫妻两人其实很少想起自己那个反应迟缓的小女儿。
    不过这个家里，也不是没人盼着上官静回来。上官静的祖母上官太夫人一大早就打发丫鬟到门口去看，而她的二堂姐上官鸳则干脆早早就跑到祖母的房里，伸长脖子盼着上官静回来。
    为了回娘家，上官静这一日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她拜托芸姑姑给梳的头，而且真的将皇后和太后赏赐的首饰全戴上了。
    上官静和萧景珩是在二门处下车的，上官太夫人的贴身大丫鬟映月在这里等着迎他们。
    映月在太夫人身边伺候多年，当然对上官静很熟悉。因此当她看见玉人一样漂亮的一对小孩站在一起时，硬生生的吃了一大惊。
    这样的四小姐，映月不熟悉。眸光如此清明灵动，和之前那个呆滞的孩子判若两人。
    “四小姐，奴婢给您请安了。”映月一边迎上来见礼，一边忍不住盯着上官静看来看去：“您可到了，太夫人一大早就念叨呢。”
    “映月姐姐好。”上官静笑了，口齿清楚地说道：“让祖母他老人家等，是我们的不是。”
    映月瞪大眼，望着上官静，似乎不敢相信这样礼貌有条理的话，能从痴儿四小姐口中说出来。
    “咱们快走。”上官静当着映月的面，扯了一把萧景珩的衣袖：“别让我祖母等。”
    “嗯。”萧景珩乖巧地点点头：“都听静姐姐的。”
    回门这一天的“人设”又是上官静和萧景珩提前商量好的。
    伶俐的小姑娘，加上不聪明却老实听话的小相公，这是他们两人今天要扮演的角色。
    萧景珩要扮演“以妻为天”的妻管严，他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上官静说什么，他都要无条件附和。
    这一对“小夫妻”出现在上官太夫人的正厅，给太夫人请安时，整个武定候府的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上官逸夫妻尤其如此。他们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反应伶俐、礼数周全的漂亮小姑娘就是自己的傻女儿。
    “可是老天保佑！”上官太夫人又惊又喜地拍着胸口：“静儿这嫁人之后可真是开窍了！这才半年不到，竟然大变样子，祖母几乎不敢认了。”
    “其实孙女在家时就已经见好了。”上官静笑着答道：“夏日里发过一次高热，之后人就渐渐明白过来了，只是一开始说话还不大利落，但听话听得懂的。我嫁人那日，二姐姐叮嘱我的话，我到现在都记得呢！”
    重病的时候就开始见好了？武定侯夫人吃惊地瞪着女儿，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一丝悔意涌上心头。
    眼下的静儿看上去聪明又漂亮，一点都不比幼时的鸾儿差。若当时她能在耐心等等就好了！
    若是她早早发现静儿好了，绝不会如此轻易将她嫁给淮阳王的呆儿子。

 第38章 忙着加戏

    武定侯夫人越看自己的女儿越觉得可惜又后悔，进而就开始愈发看着女儿身边的小男孩不顺眼。
    那孩子长得倒是好看，与女儿看起来似乎很是相配。但在武定侯夫人眼里看来，萧景珩就是个标准绣花枕头，唯一的优点就是长得好，除此之外真是一无是处。
    挺大的男孩子了，出门拜客连几句好听话都不会主动说，女儿让做什么他才懂得做什么，连给岳父岳母行礼都需要人提醒，没女儿的吩咐，这孩子就只知道瞪着眼睛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模样，看得武定侯夫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而与自己的夫人相反，武定侯上官逸眯着眼睛看了一阵子自己的小女儿和小女婿，突然笑了。
    “静儿。”上官逸朝自己的小女儿伸出了双手，这是他之前九年从未做过的事：“过来父亲这里，好久不见了，也不知你在婆家过得好不好，过来同父亲说说。”
    上官静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但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已经死去的那个女孩。那个孤独却又一直渴望着父母疼爱的傻孩子。
    真正的上官静，在死去那一刻都还在渴求着父母的疼爱和关注，但她终归还是失望了。
    只因为她，不符合父母的期望，因此就不配获得爱吗？多么可悲！这也证明了眼下上官逸的温柔和慈爱有多么虚假。
    “静儿早就想念父亲了呢！”上官静乖巧地靠了过去，按照上官逸的意思，倚在了他的膝头。这是个服从的姿势，上官逸显然很满意，而她……忍了！
    “小妹！”还没等上官逸发问，一旁的上官鸳有些坐不住了，她站起来，急切地问道：“这些日子还好吗？我一直担心呢！”
    看着殷殷望着自己的上官鸳，上官静笑了。不同于之前的表演，她的笑容里包含真实的温暖和感激。
    “都好，二姐姐别担心。”她这样答道：“说起来，还多亏了二姐姐塞给我的荷包呢！”
    “荷包？”武定侯夫人微微一怔。
    “嗯！”上官静回头望自己的母亲，笑容开朗，十足不设防的模样：“就是我出嫁那日，二姐姐偷偷塞给我的。里头有几块碎银子，还有几朵珠花。我最开始到淮阳王府的时候，咱们家也没给我陪房，我也不太敢随便信任旁人，就是靠着二姐姐给的碎银子撑下来的。对了二姐姐，我的嬷嬷呢？”
    “都好。”上官鸳扑哧一声笑出来，眼角沁出些许泪花：“好着呢！你临行前的叮嘱姐姐都记得。你放心。”
    武定侯夫妻两人都一脸疑惑地望着小姐俩。不过这些事也不复杂，上官静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
    知道实情之后，上官逸一脸责备地瞪着自己的妻子：“怎么回事！静儿出嫁那日你竟然没去送？你这个做母亲的竟然如此失职。”
    上官逸那副大意凌然为女儿讨公道的模样，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在上官静出嫁那日也是没露过面，并且半年以来他多次与淮阳王交往，竟从未想过去看看自己的女儿过得好不好。
    遇事只会怪老婆，错都是别人的，甩锅溜得一批。还真是人渣本色啊！上官静暗暗瞟了自家老爹一眼，没吭声。
    然而上官逸理直气壮的指责虽然蒙不住上官静，但却真的让武定侯夫人涨红了脸，张口结舌地不知如何应对。
    “你也真是。”上官逸抓住机会，还在不依不饶地借题发挥：“女儿的事如此不上心。今日也是，沐风和鸾儿呢？静儿出嫁半年，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带着女婿回家，怎地不见他们的踪影？都是你这个做母亲的失职！才让他们如此没有规矩。成日就知道惯着沐风和鸾儿，如此偏心，你怎地不想想静儿的心情？她好不容易回一次家，居然要受到这般慢待，你这个做母亲的对得起她吗？”
    武定侯上官逸似乎有意想要在女儿面前显示自己的立场似的，指责起自己的妻子来，那叫一个不遗余力，武定候夫人被他当着众人如此数落，又气又悔又羞，眼泪差点掉下来。
    “好了！”最后还是上官太夫人看不下去了，开口打断了上官逸刻意的表演：“不要没完没了。老大媳妇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大过年的，静儿好不容易带夫君回来一趟，你就不要总提以前那些不高兴的事了。静儿毕竟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她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再怎样，也不会因为一些小事与父母计较。”
    啧……上官静眉头微微一动。老太太这和稀泥的态度挺有趣啊！还不忘顺道敲打她一下，让她不要和爹娘计较。
    “怎么只有二姐姐和四哥哥在这里？”上官静伸手扯住了上官鸳的袖子，故作天真地问道：“大姐姐和哥哥呢？”
    “他们出门了。”上官鸳拉着上官静的手，亲热地晃了晃：“放心，都知道你今日回来，他们肯定很快赶回来的。”
    武定候夫人也赶紧开口说道：“夫君不是知道嘛！鸾儿陪陈丞相家的千金去福源寺祈福了，一大早就出了门，是沐风陪着去的。想来午饭前就能回来。静儿今日回家孩子们是知道的，断然不会在外耽搁。”
    “我不是叫她推掉吗？”武定候皱起眉。
    “一早就约好的。”武定候夫人急忙笑笑帮女儿解释：“毕竟是丞相千金亲自邀约的。鸾儿眼看就要及笄了，世家贵女之间的交际应酬少不了的，哪好随便推脱。”
    反正也就是表演性质的质问，为了表达态度给上官静看而已，因此武定候夫人帮女儿解释过后，武定候很顺溜的转移了话题。
    “景珩是头一次来咱们家，沐云，你陪着景珩在花园转转。”武定候笑眯眯地朝上官四少爷上官沐云吩咐道：“至于静儿，去你娘的房里，陪陪爹娘说说话好不好？爹爹和娘亲许久都没见你了，十分想念。”

 第39章 小厨房的点心

    听了武定候的话，上官静还没什么反应呢，小相公萧景珩就开始像只慌张的小狗，伸手牵住了上官静的衣角，眼巴巴地望着上官静，等着她下命令。
    “你去跟我四哥去花园逛逛。”上官静下巴一抬，毫不客气地朝萧景珩下了命令。
    萧景珩望着自家小媳妇，“胆怯”地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敢争辩，委委屈屈地松开手朝着上官沐云走去。
    看到这一幕之后，武定候真是满意极了。他立刻站起来，和夫人两人一左一右牵起小女儿的手，朝上官太夫人行礼告辞。
    “二姐姐，”被父母牵着走的上官静急切地回头去看上官鸳：“等会儿我再来找你说话。”
    “急什么。”上官太夫人乐呵呵地插话答道：“你二姐姐也跑不了。中午祖母就在这里给你摆宴接风，快去陪陪你爹娘，你出嫁了，你娘想你眼睛都要哭肿了。”
    哦吼吼……上官静咧嘴一笑。老太太话说得真好听，可惜她一个字都不信。
    这是看出来了渣爹有话要私下里问她？所以迫不及待地赶她和父母离开？祖母很懂得和渣爹打配合嘛！
    上官静跟着上官逸夫妻回了自己母亲的院子。这院子其实她并不熟悉，但她知道，她的兄姐幼年时都是在母亲的院子里成长起来的。
    对于上官沐风和上官鸾来说，武定候夫人是个一百分的好母亲，虽然有乳母，但她还是坚持亲自照顾孩子。
    而且上官沐风和上官鸾幼时，上官逸夫妻俩的感情尚好，一家四口在这个院子里，是过得很幸福的。
    不过轮到上官静，她可没这么好的待遇。被母亲嫌弃的小傻子，怎么可能像兄姐一样在母亲膝头长大呢？
    上官静对这个院子的所有记忆，就是每隔几日，奶嬷嬷陈氏牵着她的手过来给母亲请安。
    赶上武定候夫人心情好，兴许她可以在母亲的院子里多呆一会，运气不好时可能连母亲的面都见不到。
    上官静的童年是孤独的，大部分的时间里，她都在自己的小院子，由陈嬷嬷陪着度过。陈嬷嬷隔三差五也会带上官静去花园逛逛，不过时间一般都很短，也不会让她和家里的其他孩子一起玩，因为武定侯夫人不允许。
    她恨不得将智力有缺陷的女儿藏得结结实实，不让她见任何人，这样还可以少给她丢些人。
    而武定侯上官逸则更是在女儿的童年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有值得骄傲的长子长女，还有小妾生的，比上官静更加年幼的庶子庶女，自然没空将注意力放在傻女儿身上。
    这导致傻乎乎的原主，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甚至会认生。
    重新回到武定侯府，上官静被这些久远的回忆冲得鼻子发酸，眼眶发热。这些回忆不属于她，但她感同身受。
    孩子也许天生就会爱自己的父母，就算是当初那个傻孩子，她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同样也怀有充满爱意的期待。她不会表达，只会一次又一次，执着地朝父母伸出双手，然后再一次又一次地被无情拒绝。
    她的智商不高，但依旧懵懵懂懂地清楚，爹娘不大喜欢见到她。只是她从来都没想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原主所经历的一切，上官静都知道。也正因如此，渣爹上官逸卖力的表演，在她眼里是如此可笑。
    而反观亲妈那边……眼睛里好歹还含着几分后悔和愧疚，望着女儿的眼神也并没有那么理直气壮，显然她是知道自己之前亏待了女儿的，旁的不说，至少羞耻心方面比渣爹是强多了。
    “静儿快坐。”一进屋，上官逸就大言不惭地宣布道：“你母亲早就盼着你回来，特意为你准备了你喜欢的点心。你们早上出来得早，早膳也一定用的早，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离午饭还有好一阵子呢。”
    呵呵……真热情。可惜桌上空荡荡，点心似乎还没摆上来。况且……上官静才不相信这夫妻俩知道她爱吃什么呢！
    “对……点心！”上官逸充满自信的话，显然让武定侯夫人毫无准备，她朝女儿僵硬一笑，接着急忙转头吩咐贴身丫鬟：“幽菊，赶快将小厨房今日备下的点心端进来，还有……甜汤也端一碗过来。”
    “奴婢这就去。”伺候武定侯夫人多年的大丫鬟幽菊语立刻点头：“今儿一早夫人就叮嘱小厨房蒸红豆糕，想来现在已经好了。奴婢现在就去端来。”
    “还有雪融豌豆酥和水晶饺，”武定侯夫人又补了一句：“别忘了，都是孩子们平日里爱吃的。”
    “夫人放心。”幽菊语调活泼地答道：“奴婢省得。小厨房备下的点心，奴婢每样都端些过来。咱们小厨房的点心娘子是府里手艺最好的，四小姐久未吃到小厨房的点心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不得多用些。”
    呵呵呵……上官静望着幽菊，差一点崩人设当场冷笑出声。啥叫久未吃到小厨房的点心了？这院子小厨房的点心她根本就没吃过好吗？
    虽然她未出嫁时，上官逸夫妻从未在衣食住行上亏待过她，一日三餐，茶饭点心，样样都是精致的，绝对够得上贵族小姐的标准。
    但武定侯夫人小厨房的点心，却从来没有过她的份。那是母亲对孩子们额外的惦记与疼爱，是这院子里成长起来的两个孩子才能够拥有的特别待遇。
    作为母亲，武定侯夫人并不是刻意苛待上官静。她只是忽视，只是忽视“而已”。在精心照顾孩子们，给儿女们额外添衣、做点心的时候，她从来都想不起来还有上官静这个孩子的存在。
    就像这院子里常备的红豆糕与雪融豌豆酥，其实是上官鸾最爱的点心，而上官沐风则更喜爱水晶饺。
    上官静从来没吃过雪融豌豆酥，不知道好吃不好吃。但她知道，她原主最不喜欢的就是红豆馅点心。陈嬷嬷为了让她的宝贝四小姐不要偏食，不知想了多少办法去料理红豆。

 第40章

    点心端上来了，果然十分丰盛。武定侯夫人亲手将一碗桂圆莲子羹放到了上官静面前：“莲子已经去芯了，不苦的。冬日里吃桂圆羹最好了。”
    上官静笑眯眯地朝母亲道了谢，拿起了调羹。她其实不算个挑食的人，对桂圆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但她知道，她原主最喜欢的甜汤绝对不是桂圆羹，而是陈嬷嬷亲手做的芝麻糊。
    不过她今日回家来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要控诉爹娘的，因此上官家的人对她表达出的善意，她打算全盘接受，哪怕是假的。
    看到上官静开始吃东西，上官逸端起桌上的茶，像个慈爱的父亲似的，语气慢吞吞的和女儿说着些家常闲话，他似乎非常关心女儿出嫁后的日子，事无巨细，问得仔仔细细。
    上官静似乎对爹娘毫不设防，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问什么答什么，毫无心机的模样，但她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上官逸的每一个问题，都有目的。
    比如，上官逸特别关心上官静对于自己小相公的评价，他也很仔细地盘问过了上官静在淮阳王府的生活情况，这半年来，上官静在淮阳王府接触过的人，几乎都被他问了个遍。父女两人一问一答，武定侯夫人先是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结果越听越怒火中烧。
    “什么？”武定侯夫人铁青着脸，硬是插入了父女两人的对话：“静儿，跟娘亲说清楚，那个张嬷嬷真的威胁过你？亲王府的下人竟如此无法无天？不行，这事我……”
    “夫人，稍安勿躁。”上官逸倒是一直十分冷静，他伸出一只手，按住了武定侯夫人的肩膀：“听静儿说清楚之后，我们再做打算也不迟。”
    “娘亲别担心，我没吃亏。”上官静抱着甜汤碗，朝武定侯夫人嘻嘻一笑，没心没肺的模样：“出嫁那日二姐姐特意叮嘱我，要我到淮阳王府后要乖巧，千万听话，莫要惹淮阳王厌烦。可是我觉得，我越乖巧，那个老嬷嬷就越欺负人，所以我动手打了她。那老太婆说我虐打下人，失了贵女身份，没有规矩。但本来就没人教过我规矩嘛！我怎么知道不能打。”
    “没什么打不得。”武定侯夫人厉声答道：“如此欺主犯上，打一顿是轻的。”
    “那嬷嬷还说她该负责教我规矩呢！”上官静皱了皱鼻子，十分可爱地模样：“但最后父王吩咐人另外给我找了教习嬷嬷，教我规矩。娘亲，我的陈嬷嬷去哪了？我要陈嬷嬷。那个小呆……嗯……萧景珩跟我说，他之前被人下过毒，也不知真的假的。我觉得应该是真的，他才不敢骗我。反正我有点怕，娘亲能不能跟父王他们说说，把那个老太婆赶出去，让我的陈嬷嬷去淮阳王府照顾我。我怕那老太婆记恨我打她，也偷偷给我下毒。”
    上官静一字未提陪房的事，就好像她压根就不知道，她出了嫁，娘家原本就该陪送下人给她似的。她就像个懵懂不知世事的孩子，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嫁人之后生活不便，颠三倒四的，甚至逻辑都不大通顺。
    “根本就不像是在家里时一样。”上官静小脸垮着：“淮阳王府的丫鬟们可懒了！我让她们给我梳头她们都不肯。萧景珩说他院子里一直这样，丫鬟们都不进屋的，反正跟咱们家里不一样。娘亲，是不是嫁了人都这样？淮阳王府的芸姑姑说凡事跟在家里时应该不同，要我尊敬父王，事事以父王为先。但我看那些侧妃也都有人照顾的，为什么我没有。不过我也没敢随便抱怨，二姐姐说了让我少说话少出门，我听话了。”
    武定侯夫妻听了女儿的抱怨后，相互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起陪房的事。接着武定侯夫人亲自给女儿夹起一块雪融豌豆酥，温声问道：“静儿，娘亲问你，你院子里现在有几个人伺候？”
    上官静翻着眼皮，掰着手指头认真数了数之后才答道：“十一个。除了那个可恶的老太婆，另外还有十个。我刚去的时候其实只有四个，前些日子芸姑姑来看过之后，又给补了几个人。她一开始说要选一批丫鬟来让我自己挑，但我想要陈嬷嬷，就跟她说我不要别人，只要陈嬷嬷。芸姑姑说她问过父王之后再给我答复，但好久都没消息。她倒是后来有说过几次让我选人，说是淮阳王府的嬷嬷也很好的。我才不信呢！张嬷嬷就特别坏。我不想要别人嘛！我要自己的嬷嬷。娘亲，嫁了人就不能要嬷嬷了吗？”
    “谁说不可以了。”武定侯夫人赶忙拍了拍女儿的小手：“你放心，你这次回去，娘亲一定让陈嬷嬷跟你走。不仅陈嬷嬷跟你回去，娘亲还要仔细选一批下人，你一起带回去。静儿，记清楚娘亲的话，你的院子，绝不能让淮阳王府的人有机会插手，要牢牢攥在自己手里才可以。听懂了吗？”
    上官静一双杏核眼睁的大大的，呆呆地望着武定侯夫人，眼神中充满了懵懂与茫然。
    “不懂。”她很实诚地说道：“要怎样将院子攥在手里呀。”
    “唉！”武定侯夫人心塞地叹着气，伸手摸了摸女儿软嫩的小脸：“我真是后悔。不该让静儿这样早就出嫁，许多事都没来得及教她。”
    噗……上官静一口点心差点没喷出来。真好意思说啊！就好像她之前管过女儿似的。
    “现在也不晚。”武定侯意味深长地答道：“虽然出嫁了，你不能亲自教，但选些靠得住的人送去淮阳王府慢慢教她也可以。”
    “但是……”上官静眨眨眼：“父王给我请了女先生。”
    “哦？”上官逸笑着望向女儿：“什么样的女先生？都教我女儿学了些什么，静儿跟爹爹好好说说。”
    当然要好好说说。上官静咧嘴一笑，否则她那些添油加醋的小报告不是白准备了嘛！

 第41章 到底谁最精明

    上官静吃饱喝足之后，武定侯夫人唤来了丫鬟：“幽菊，送四小姐去二小姐那里，路上小心些。”
    上官静挥着小手绢和爹娘告别，欢欢实实地去找上官鸳了。作为穿越党，她对武定侯府没什么归属感，这个家里，她唯一惦念的两个人，就是陈嬷嬷和上官鸳。
    上官鸳是她在困境中，唯一一个肯主动伸手帮助她的人，那个小小的荷包，还有那两句殷殷叮嘱，上官静一辈子都忘不了。
    上官静离开后，武定侯夫人忍不住掉了眼泪。
    “都是你。”她对着丈夫埋怨道：“若不是你这样急着将静儿嫁出去，也不至于……”
    “好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不嫁静儿，难道要嫁鸾儿不成？”上官逸打断了妻子的话，但语气却并不严厉。因为他现在心情其实非常好。
    “凭什么非得是鸾儿和静儿。”武定侯夫人依旧在哭哭啼啼：“就不能是鸳儿和鹭儿吗？”
    “凭什么？”上官逸冷笑一声：“就算二弟和三弟舍得，淮阳王也未必愿意。他要的是我的女儿。不过夫人，你也无需难过，依我看来，这门亲事其实不错。”
    “你这是什么话！那若真是个好孩子也就算了，”武定侯夫人哭得更伤心：“但那孩子看上去就傻呆呆不太灵光，和他说话，反应也慢得很。就算是嫡子又怎样？又不受宠。将来淮阳王是断然不可能立他为世子的。这样的孩子，凭什么配我的静儿。”
    “若是以前也就罢了，但现在静儿她好了啊！你瞧瞧，现在静儿说话做事多伶俐。就算开窍晚些，但若是留在家里，我亲自带在身边教养，静儿日后不会比鸾儿差。”
    “此言差矣。”上官逸朝自己的夫人得意一笑：“景珩那孩子我倒觉得不错。虽然不能算是个伶俐孩子，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但这老实也有老实的好处，夫人没瞧见，这孩子事事都听静儿的。静儿让他向东，他不会往西。”
    “这不是应该的嘛！”武定侯夫人答道：“他自己脑袋不灵光，我们的女儿开窍后多聪明，他就该懂得听话才对。”
    “夫人说得自然没错。”上官逸笑得更加开心：“我们的女儿聪明，他就该听话才对！”
    “夫君，”武定侯夫人立刻蹙起眉：“你是说……开什么玩笑！都是几岁的孩子，谁知道以后会长成怎样。再说了，谁不知道淮阳王夫妻感情不睦，这孩子一出生就不受宠。”
    “再不受宠他也是淮阳王唯一的嫡子。他们夫妻感情不睦才好，这第二个嫡子是不会有的。”上官逸答道：“孩子嘛，就像是小树苗。你怎样修剪，他就怎样长。尤其是那种脑袋不太灵光的老实孩子，只要好好引导，翻不出大浪。至于我们的女儿……静儿开窍后不会差的，这你放心。她有多聪明，淮阳王也看出来了，否则也不会如此未雨绸缪。呵……想将我的女儿养成个漂亮花瓶，他想得美。”
    “呵……”武定侯夫人冷笑一声：“你既然这样想要个王爷女婿，当初淮阳王为长子求娶鸾儿，你怎么一口拒绝。淮阳王已经明说了他会立长子。”
    “就算我舍得，夫人你也不舍得不是吗？”上官逸立刻答道：“再说，静儿和鸾儿又怎么一样，鸾儿以后可是要披凤袍的。”
    “还不是怪你！”武定侯夫人脸色更加难看：“怪你也不慎重些，就这样将静儿随便嫁了。否则若是我们能耐心等静儿开窍，她将来的前程也不会比鸾儿差多少。淮阳王的呆儿子怎么能配得上我女儿，我真是越想越气！”
    “事已至此，我们也不必再回头看。”上官逸笑着拍了拍武定侯夫人的肩：“静儿伶俐漂亮，只要好好教养，夫人怎知她将来没有好前程？亲王妃不够好吗？”
    “好好教养，你说的倒是容易。”武定侯夫人有些气急败坏：“若是养在我身边自然好说，但女儿被你早早嫁出门，我就是想好好教都摸不着人。”
    “所以当务之急，是选可靠的人。”上官逸将手一背，面色严肃地说道：“我们不能给淮阳王任何机会，让他养废了我们的女儿。静儿必须有足够的能力控制萧景珩，她更要有能力与淮阳王府中众人周旋，她是未来的亲王妃，只学些撑面子的琴棋书画可不够。”
    “这我自然知道。”武定侯夫人将手帕甩在了桌上：“但静儿眼下是淮阳王的儿媳妇，我们想插手她的教育，哪有那么容易！”
    “这个我来想办法。”上官逸眯着眼睛思忖了片刻之后答道：“你只管选人，一定要可靠！还有，静儿院子里用的人也要一并细细选好，这次以陪房名义让静儿一起带回去。孩子还小，没什么自保能力，我们不能让人提前对他们下手，也不能让淮阳王府的任何人有机会控制静儿的院子。”
    “时间不够啊！”武定侯夫人焦急地在屋里转圈：“静儿回门，至多在家一日就得回去。耽搁久了恐怕淮阳王府那边会计较。”
    “幽竹！”上官逸没有回答，反而高声唤了丫鬟进来：“叫管事备厚礼，拿着我的拜帖去淮阳王府，就说四小姐出嫁半年未回过家，家中太夫人舍不得她，想要留她多住几日。此事是咱们家失礼了，等过完年，我亲自登门致歉。”
    “是！”幽竹答应着准备离开，她刚迈步，就被武定侯夫人叫住了。
    “等一等。”武定侯夫人急匆匆地叮嘱道：“记得跟管事说，到淮阳王府传话时，若无人细问也就罢了。一旦有人问，就说是四小姐回娘家之后哭闹着不肯回去，咱们家里哄不住，因此才自作主张允了她在家多住几日。还请王爷原谅。”
    “奴婢记住了。”幽竹点点头，转身快速离开了。
    “选人是一项。”上官逸等丫鬟走了之后才又开口说道：“还有钱。咱们的嫁妆已经送过了，金银珠玉之类，你另外换了名目想办法给静儿带过去。”

 第42章 国色天香型滤镜

    “四小姐！我的四小姐啊！”上官静一进上官鸳的院子，就被陈嬷嬷扑了个正着，而上官鸳就站在陈嬷嬷身后，正微笑着看着她。
    陈嬷嬷很激动，抱着上官静不撒手，她嘴唇哆嗦着，看起来似乎想要放声大哭，可惜大过年的犯忌讳，因此一直强忍着。
    “这几日听说你要回来，陈嬷嬷盼得眼睛都要绿了。”上官鸳笑着朝上官静说道。
    “还要谢谢二姐姐，这些日子照应我的嬷嬷。”上官静乖巧地倚在陈嬷嬷怀里，就像是在妈妈怀里一样安心。
    “这有什么。”上官鸳摇摇头：“一家子姐妹，你说这些见外话做什么。”
    “四小姐？”陈嬷嬷瞪大眼睛，捧着上官静的脸，终于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说话这样清楚了！看来是真的好了！二小姐一开始同老奴说，老奴还不敢信。真是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呜呜呜……”
    上官静抱着陈嬷嬷的腰不撒手，她甚至没问过陈嬷嬷自己的意见，就十分霸道地宣布：“嬷嬷这次要跟我走。”
    “要跟着！”陈嬷嬷忙不迭地点头：“四小姐一个人在外，老奴哪能放心呢！这次无论怎样，老奴也要跟着小姐走。老奴其实早就想去找小姐了，求见了夫人几次，夫人都没空见老奴。二小姐也帮着求过。”
    “大伯母其实原本答应过我，要将陈嬷嬷送过去的。”上官鸳解释道：“只是最近家里事忙，一时半刻顾不到也是有的。”
    上官静撇撇嘴没说话。她很清楚，什么家里事忙，就是她亲娘不上心，一转身就忘光了呗。上官鸳大约是怕她难过，才特意解释给她听。
    “行了，也别只站在院子里说那些已经过去的事。”上官鸳牵起上官静的手，带着她往里走：“早两天听说你要回来，我可高兴极了，快跟姐姐说说，这半年过得如何？在淮阳王府好不好？你的……夫君好不好相处。我一直惦记你呢。”
    上官鸳的问题让上官静略微犹豫了一下。感情上来说，她并不想蒙骗上官鸳，毕竟这姑娘是她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为数不多的主动释放善意的人。
    但理智上上官静明白，她还是不要太诚实为妙。
    “夫君啊……”上官静小脸一垮：“若二姐姐要问他好不好相处，那大概是好相处，因为他总是呆呆的。一点用都没有，都能让丫鬟欺负到他头上去，这样的人能不好相处嘛！”
    “这样啊……”上官鸳的脸上立刻露出些许担忧，但她很快遮掩了表情，迅速换了个话题：“脾气好其实也是好事。别说这个了，静儿快来，看看二姐姐给你准备了什么。我收了不少东西，等你回去的时候，一并带回去。”
    上官静能懂得上官鸳善意的回避，这恰恰也是她想要的。因此她立刻笑着跟了上去：“二姐姐，我出嫁前你塞给我的荷包，可是帮了大忙呢！我的嫁妆隔了好久才送去淮阳王府的。”
    “能为你做的也不多。”上官鸳笑笑，依旧有些忧虑的样子：“现在可好了，这次陈嬷嬷能跟你走，我也好放心些。”
    “只有二姐姐最肯想着我。”上官静扯住上官鸳的袖子，很亲热地晃了晃。
    “瞎说。”上官鸳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家里人都惦记你呢！祖母、大伯父、大伯母还有大哥大姐他们都常念叨你呢。”
    “二姐姐就别说那些好听的安慰我了。”上官静瘪着嘴嘟囔了一句：“我心里有数的。今日我回来，也就你和三哥哥来迎我了。”
    “静儿……”上官鸳朝上官静张了张嘴，最终无话可说地叹了口气。
    其实武定候府不算是人丁兴旺的人家。上官老太爷原本是文官，早早去世了，三个儿子并没有分家，后来上官逸走了武将的路子，靠军功封了侯，以前的上官府，就改了武定候府的牌匾。
    上官家的二老爷一家至今还住在武定候府里，而三老爷则带着妻儿外放了。
    上官静这一辈，最年长的孩子是武定候嫡长子上官沐风，二公子是三老爷的嫡长子上官沐雨，跟着父母去了外省，三公子则是上官鸳的胞兄上官沐云，四公子是三老爷的次子上官沐霖。
    女孩子里最年长的是上官鸾，往后排是二老爷的嫡长女上官鸳，接下来是三老爷嫡女上官鹭，最小的是上官静。
    今日上官静回家，自己同胞的兄姐都跑得没影，反倒是二叔家里的堂哥堂姐伸长脖子等她回来，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上官沐风和上官鸾，是接近午时才回来的。中午上官太夫人在自己的院子里摆宴给上官静“小两口”接风，临到开席之前，他们才出现。
    上官静其实和自己的大姐并不亲近，她穿越来之后，甚至没有亲眼见过上官鸾，她所有关于上官鸾的记忆，都是以前原主的。
    当她亲眼看见这位京中第一贵女时，忍不住感叹造化神奇。怎么会有人长得这样好看！靡颜腻理、纤秾合度，连一根头发丝都长得恰到好处，和萧景珩一样，属于超级基因彩票选手。
    也怨不得上官逸夫妻偏心，谁家有个这样国色天香的女儿，不得放到手心上疼宠啊！
    “我没骗你？”上官鸾进门之后，上官静立刻扯了扯萧景珩：“看，我大姐，是不是特别特别好看。”
    萧景珩抬起头看了一眼上官鸾，眼中毫无惊艳之色，他嘴唇微微动了动，但并没有反驳上官静的话，而是闷闷地又低下了头。
    看到萧景珩如此模样，上官静十分得意的样子，嘿嘿笑了两声。
    然而其实才不是萧景珩无话可说，这小孩的“静姐姐滤镜”极重，他是真心觉得他家静姐姐更漂亮些。
    但是无奈，他现在是个小呆子人设。出门前静姐姐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可以崩人设，所以萧景珩没敢开口和上官静争辩，仅此而已。

 第43章 饭桶和饭袋也是绝配

    “半年不见，静儿竟是大变样了。”上官鸾望着自己的小妹，眼中弥漫着淡淡的惊异。
    当然了，仪态绝佳的淑女是绝对不会为了“傻妹妹突然开窍变聪明”这样的小事而大惊小怪的，因此上官鸾依旧挂着温吞又柔和的微笑，像一尊白玉雕成的假人一样，笑得如此礼貌且完美。
    “果然懂事了不少。”同样打量着上官静的上官沐风，态度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傲慢与冷漠。作为家中的长子，上官沐风其实对自己的幼妹上官静十分疏离，熟悉程度甚至比不上父亲的小妾生的庶子庶女。
    他对自己的幼妹了解极少，只知道这孩子生下来就是痴儿，是上官家的耻辱。
    妹妹九岁就嫁人，对于旁人来说兴许匪夷所思，但上官沐风对于这件事接受良好。毕竟……一个傻子，能找到夫家已经不容易了，有机会不嫁，难道还要留在家里一辈子吗？
    因此不管旁人怎么想，上官沐风对于上官静和萧景珩的婚事，其实一直乐见其成。淮阳王嫡子的呆名他当然听过，不过傻子配呆子不是刚好门当户对嘛！
    就算妹妹意外开了窍，不傻了……那又怎样？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嫁都嫁了，木已成舟，以夫为天是应该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上官太夫人亲自盯着人准备的席面，菜肴极为精致，而且因为是为了小孩子办的筵席，因此并没有酒。其实萧景珩挺开心的，静姐姐娘家的饭，至少他吃着放心。
    反正静姐姐在家时就提前说了，他一个小呆子的人设，用不着考虑太多，闷头吃喝玩乐就是正经事。
    这午宴上，上官一大家子算是开了眼界。萧景珩一开始耷拉着脑袋，呆呆坐在桌边不抬头，但当他被上官静戳了一指头之后，就像是按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当着一大群人的面，开始现场吃播表演。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萧景珩不到九岁，正是长身体能吃的时候，况且这孩子平时常常吃不饱，缺嘴的厉害。
    武定侯夫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新女婿风卷残云一般吃掉了半条鱼、一只鸡腿、几乎小半只八宝鸭子、一整碟鹅脯和半盘子水晶肉。这还不算他刚刚喝的一小碗酸笋火腿汤。
    若不是这孩子到底是王府出来的，至少举止规矩极佳，吃相优雅，武定侯夫人还以为遇上乞丐了呢！
    武定侯夫人微微摇了摇头，转头去看自己的女儿，接着又是一愣。
    上官静正伸长了手，将自己手里的空碗举高，仰着头向身后的陈嬷嬷提要求：“嬷嬷，我还要添饭。”
    “小姐啊……”一直在伺候上官静吃饭的陈嬷嬷接过了碗，一脸担忧的模样：“不如嬷嬷给你添碗汤！已经吃了一碗了，再吃该涨肚子了。”
    “没吃饱呀。”上官静漂亮的杏核眼瞪得圆溜溜，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武定侯夫人：！！！之前那一大堆点心都谁吃了？！这孩子怎么回事，无底洞似的填不满。
    “那不如嬷嬷再给你加一块樱桃肉？”陈嬷嬷只好哄着上官静：“吃了肉之后，咱们先喝一碗汤，若是还不饱，嬷嬷再给你添饭如何。”
    “那……”上官静歪着头，思考片刻之后又开始讨价还价：“再加一块火腿酥。我都好几天没吃好了。除夕进宫，在宫里也不敢放开了吃东西，昨下午才回来，累得我直接就睡了。今儿早上早膳用的匆忙，也没吃很多，我早就饿了。”
    并不太在乎女儿健康问题的上官逸倒是倾向于顺着上官静，他一边朝陈嬷嬷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按着四小姐的意思办，一边继续和上官静说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对了。”上官静从饭碗前抬起头，像是才想起来似的，朝上官鸾露出笑容：“林贵妃和丽妃都抢着想聘大姐姐做儿媳呢！”
    美丽的上官鸾顿时一愣，接着脸颊浮起好看的红霞：“小妹真是口无遮拦。当着长辈们的面，莫要胡说。”
    “我没瞎说呀。”上官静眨了眨眼：“除夕夜宴的时候，林贵妃娘娘和丽妃娘娘为了抢大姐姐当儿媳，当着皇上的面争执起来了呢！皇后娘娘夸我长得好看。林贵妃说爹爹和娘亲会养孩子，咱们武定侯府大小姐才貌双全，她可羡慕淮阳王府能和咱们家做亲家呢！大姐姐不信可以问他……”
    上官静说着狠狠一指头戳在萧景珩的肩膀上，十分没轻没重的模样。正埋头苦吃的萧景珩好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抬起头呆呆看了上官鸾两眼，反应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看，我没骗人。”上官静扬起小脸，洋洋得意极了：“林贵妃娘娘说，大姐姐若是嫁了四皇子，将来我就可以和大姐姐一同进宫，问我开不开心呢！”
    “哦？”上官逸一副感兴趣的模样：“那静儿是怎么答的？”
    “我说只要大姐姐开心，我就开心。”上官静答道。
    上官逸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答得好。我女儿真聪明！”
    上官鸾红着脸低下了头，上官逸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武定侯夫人也露出了矜持的微笑。上官静的祖母、二叔和二叔母，还有哥哥姐姐们一个个都显得很开心。
    “我早说什么来着。”上官太夫人乐呵呵地说道：“咱们家鸾儿可是有大造化的。”
    “母亲，”武定侯夫人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些还早。鸾儿下个月才及笄，要议亲还早着呢！”
    “不早了，”上官二夫人喜气洋洋地说道：“等鸾儿及笄之后，怕不是媒人要踏破门槛了。”
    “是得早些打算。今日陈小姐还约了鸾儿去祈福，”上官太夫人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这惦记鸾儿的，怕是不止贵妃和丽妃。”
    上官鸾闻言脸更红了，低着头一语不发。上官静转头看了看自家爹娘的脸色，心里有了数。
    武定侯夫妻俩心中属意的女婿人选，应该是陈皇后那唯一的儿子五皇子。
    嗯，她爹娘果然心高啊！上官静默默地想。要不要提醒他们，陈皇后特别讨厌淮阳王一家呢？还是……算了！

 第44章 所谓盟友

    上官静带着自己的小相公，在娘家住了三天，过了初五才返回淮阳王府。
    他们回去的时候，可与来时不太一样，排场简直翻了几倍。
    如果让上官静自己来形容，那就是“鸟枪换炮”，区区两人的小组，经过两日整合，硬是发展成了一个三四十人的团队！
    没错，上官静的最初诉求只是想要陈嬷嬷跟着她回淮阳王府而已，然而没想到，买一送一群，她居然从淮阳王府拉走了一个像样的团队！！
    奶嬷嬷一位，屋里伺候的一等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八个，外院管事嬷嬷两位，三等丫鬟八位，厨娘两位，另外还有男仆，小厮八位，杂役八位。
    这些人名义上是陪房，但其实并不是。他们的身契都还攥在武定侯夫人手里，并没有交给上官静。
    上官静当然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些人不属于她，而是依旧属于武定候府。武定候夫人要保证她对这些人拥有绝对的控制力。
    但无所谓。现阶段上官静和武定候府利益一致，因此她轻易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上官静和萧景珩甚至有些惊喜，这一趟回娘家，可谓超额完成任务。他们原本想着，能将陈嬷嬷带回家，就满足了。
    这些人是以陪房的名义，跟着上官静到淮阳王府的。事实上，生活封闭的萧景珩和穿越党上官静都不知道，这样的陪嫁规模，其实在京中世家贵女中也只是算普通偏下而已，奢侈些的人家，女儿出嫁陪送上百名下人也不稀奇。
    这当然是武定候夫妻有意为之。他们不是不想多塞些人给小女儿，而是怕规模太大的陪嫁队伍，会让淮阳王一家有所怀疑。
    因此武定候夫人选给女儿的人，虽然不多，但各个都是精挑细选，足够机灵沉稳，且对武定候府忠心耿耿。
    这其中有不少是武定候府的家生子，老子娘都还继续留在武定候府当差的那种。
    比如，上官静赫然发现，上官太夫人平日里最信任的大丫鬟映月和映霞，这次居然要跟着她离开。
    四个大丫鬟里，有两个是原本太夫人面前有头有脸的丫鬟，另外两个则是武定候夫人院子里的一等丫鬟，檀香和芸香。
    “映月姐姐和映霞姐姐跟着我走？”上官静吃惊地望着挽着小包裹站在马车前的丫鬟们：“祖母竟然舍得？二叔母昨日还笑说祖母平日里离不得映月姐姐呢！”
    “奴婢们自己愿意的。”映月含笑答道：“奴婢和檀香她们几个，都到了岁数了，太夫人原本给了恩典，放奴婢们出去嫁人，奴婢几个都不愿意出去。但若是不离开，又压着下头的妹妹们升不上来，所以听说这次夫人给四小姐选陪房，奴婢几个自己磕了头求了夫人，跟四小姐出来的。”
    这话大约是半真半假，但上官静也没打算追根究底，总之这些人在武定候府受信任和倚重的，这次能跟着她出来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之前上官逸那些拐弯抹角的打听，上官静可都记在心里呢，她想她已经猜到了上官逸夫妻的想法。
    这是好事！
    上官静虽然车祸穿越前还只是个大学生，但早早在外面打工赚零花的经历，让她也算是有些社会经验。
    因此她很清楚，成年人世界里所谓“抱大腿”和靠关系，从来都不是什么白来的馅饼，人情社会的真正含义，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就算是“拼爹”，那也是因为背后那个“爹”有实力，出得起代价，才能换来别人对于“儿子”的照应。
    因此她知道，她不需要真的把上官逸夫妻当亲爹娘一样信任，只要现阶段他们的目的一致，那就可以暂时形成互信关系，这些人用起来可以放心，没毛病。
    基于此，上官静也愿意表演些上官逸夫妇爱看的场面，以加强双方的互信关系。
    比如，分别时当场撒个小眼泪，对爹娘家人表达些适度的依依不舍啥的。
    当然了，她还是真有不舍得的人，比如堂哥上官沐云和堂姐上官鸳。经过上官静和萧景珩的观察讨论，上官鸳的亲哥上官沐云，其实也算是个挺厚道的人。
    至少这两天，他奉大伯的命令陪着萧景珩时，不管人前还是人后，都没有表现出对一个“呆子”有任何的轻蔑和歧视。
    “沐云堂哥对我很耐心。”萧景珩趁没人时这样向上官静汇报道：“就算我对他说的话没什么反应，他也是很耐心，并没有因此不理我。他替大哥解释，说大哥没能来陪我，是因为这几日有朋友相邀，要去赴宴，因此不得空。”
    “我才不信。”上官静翻了个白眼：“我说是二叔和二叔母比较会教育孩子，比我爹娘强。我爹娘这么势利，我哥哥姐姐不受影响才怪呢！”
    “岳父岳母很快就会失望。”萧景珩笃定地答道：“姑母答应过我们，过完年会劝说父亲立大哥为世子，姑母一定不会食言。”
    “你也太小看他们了。”上官静冷哼一声：“我爹会想不到这个吗？你别忘了，当初你父王为你大哥求亲的时候，明说了会立他。但我爹还是在咱们身上投了这么大的本钱，他可不傻。”
    “是不傻。”萧景珩点点头：“我是唯一的嫡子嘛！不过我父王可不是好摆布的。”
    “那是他们的事。”上官静摆摆手，一脸不在乎：“他们自己去斗智斗勇，跟我们没关系。我爹就想要通过我来控制你，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现在就得哄着我们点，派人把我们伺候得好好地。”
    “别的咱不管，至少这个便宜，咱先占下。你放心，姐现在有钱了，也有人了，以后一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我娘给我带了不少钱，陈嬷嬷拿着呢，一整匣子的银子，还有首饰。咱们现在是土豪了，回家以后我就找芸姑姑，先弄个小厨房，咱们以后不吃大厨房的饭了，先改善一下你这个豆芽菜状态。”

 第45章 你来我往的试探

    有钱又有人，上官静立刻觉得自己能横着走了。
    当然啦，现实要求她也必须得横着走，适当表现出一个给三分阳光就灿烂，稍微翻了点身就开始作天作地，有点小聪明但却不大懂事的孩子的状态。
    因此回到淮阳王府的小院子之后，上官静立刻就派了檀香去找芸姑姑，要求在自己的院子里设小厨房。
    上官静这次回娘家，带回了不少陪嫁的下人来，武定候府当然提前给王府传了消息过来，因此这几日，淮阳王府的下人们都挺忙，四十几个人登记上册，安置住处，麻烦事不少，大过年的还不得消停。
    因此檀香来芸姑姑这里，要求设立小厨房的时候，芸姑姑倒是没说什么，她手下几个管事的婆子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姑娘可是来错地方了。”一名婆子开口说道：“设小厨房这样的事，我们芸姑姑自己可做不了主，还得侧妃娘娘点了头才行。”
    “是奴婢冒状了。”檀香吃了个软钉子，依旧笑得温软：“奴婢今儿才跟着九夫人从武定候府过来，若是有什么不到之处，姑姑和嬷嬷们不用客气，教训便是。”
    “教训谈不上。”芸姑姑微笑着摇摇头：“你初来乍到，许多事不知道也是有的。设个小厨房可没你想的那样容易，每日份例怎么算，厨娘的工钱从哪来，还有所需的一应调料食材从哪里支应，都得有个说法。咱们也都是听吩咐办事，侧妃娘娘没个示下，我也不好随便拿主意。”
    “姑姑教训的是。”檀香笑眯眯的点头，但依旧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挪动：“今儿九夫人从娘家回来，带了不少礼物，打发奴婢们各院去送，听闻侧妃娘娘这几日忙着十五元宵宴的事，不得闲，因此奴婢才想着先来讨芸姑姑的示下。我们九夫人常说，芸姑姑最是心慈和软，奴婢想着，芸姑姑兴许能帮着想想办法呢。”
    “九夫人谬赞了。”芸姑姑不动声色地答道：“我也只是照主子的吩咐，尽本分而已。”
    “姑姑也知道，”檀香姿态摆得很低，但立场却坚定：“我们九夫人毕竟年纪小，脸嫩，侧妃娘娘不得闲，她也不好硬为了这点事再去打扰一趟。因此奴婢想着，若是可以，芸姑姑是不是能帮忙请侧妃一个示下，若是侧妃不反对，也好行事。”
    “你先回去。”芸姑姑说着端起了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我今儿寻机朝侧妃提一提，若是侧妃点了头，就尽快给你们安排。”
    “是。”檀香朝芸姑姑躬身行了个礼：“那就劳烦姑姑了。”
    “其实也用不着九夫人着急来催。”芸姑姑眼皮都不抬地答道：“九夫人带来的陪嫁，名册早就送过来了，里头有两个厨娘。我心里头有数。”
    “让姑姑见笑了。”檀香犹豫了片刻，朝芸姑姑露出个抱歉的笑容，仿佛无言以对似的。
    就是这个笑容，到让芸姑姑嘴角沁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她朝檀香点了点头，痛快的应道：“你放心，我等等就去见侧妃，尽量赶着给你们办了，也省了你哄孩子费事。”
    檀香闻言脸涨的通红，她朝芸姑姑行了个礼，立刻告辞出来了。
    等她离开之后，一旁的管事婆子冷哼一声：“才来一日，就这样多事。大过年的闹不消停。”
    “九夫人年纪小，一点委屈都受不得也是有的。”芸姑姑话里有话地答道：“不过这丫鬟倒是不错。可见武定候夫人管家也是有一套的。”
    檀香出了门，脸上尴尬的神情立刻归于平静，她脚步急匆匆地直接回了偏僻的小院，一进门，映月已经等在门口了。
    “怎样？”映月问道：“见到了吗？”
    “果然不是好相与的。”檀香微微摇了摇头：“难为咱们小姐了，在这里和这样一群人精周旋。”
    “小姐眼下还不大懂事，”映月心塞地叹了口气：“也只有我们多费些心思了。”
    “眼下还不算十分为难。”檀香答道：“我们要什么，只推说小姐不懂事，一定要求便罢了。但日子长了可不成。”
    “所以，趁现在，该置办的，赶紧催着他们置办齐了。”映月答道：“过些日子谁知什么境况。”
    上官静坐在窗畔软塌上，竖着耳朵听外面两个丫鬟的对话。对于世家小姐来说，听丫鬟的壁角实在是太不得体了，没教养。
    但穿越党上官静可没这样的讲究。
    不过话说回来，映月和檀香可真的没让她失望。果然是聪明得丫鬟。其实上官静自己也是这个意思，眼下无论檀香她们做什么，都可以推到她这个主子身上，直说是她不懂事就完了呗。
    只是这样的话，她这个只有小聪明的孩子可没法明着吩咐给檀香，只能靠她们自己领悟。
    丫鬟们不错嘛！上官静满意地点头。身边有这样一群伶俐的仆人，她觉得自己至少在两三年内，能够活的不错。
    “小姐，说了多少次，坐要有坐相。”陈嬷嬷和映霞端着托盘进来，一看到歪在榻上的上官静，陈嬷嬷立刻摇着头过来，像是以前一样，帮上官静扯正衣裳，又将她的鞋摆好。
    真怀念啊！上官静听了唠叨，不仅没有不耐烦，反而开心地眯起了眼。虽然她穿越过来只有一个月，就和陈嬷嬷分别了，但她还是很怀念这样充满关心的琐碎唠叨。
    陈嬷嬷一边将一盅梨糖水摆在上官静面前，一边唠叨着：“也不知小厨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弄好。堂堂一个王府，大厨房送来的早饭怎么那样简素，怪不得我的小姐短短半年就瘦成这样了呢！”
    “他们还不给我吃点心。”上官静抓紧时间告状：“那个可恶的张嬷嬷说，宗室贵胄不该养成吃零嘴的坏习惯，会被人耻笑。”
    “简直胡说八道！”陈嬷嬷气哼哼地答道：“等她过来，我要亲自问问她，这到底是哪来的规矩。居然这样虐待我家宝贝小姐。”

 第46章 世家小姐的待遇

    小厨房一时半刻没有，但这不代表上官静和萧景珩会继续受之前的待遇。
    因为她现在有钱又有人。
    为了给自家宝贝小姐加餐，陈嬷嬷没什么办法不能想。她很快和映月她们商量了一阵子，接着映月就拿着银子跑去大厨房贿赂厨子了。
    这一天的午饭，是映月和映霞亲自去大厨房拿的。虽然萧景珩午饭在书院吃，只有上官静一个人吃饭，但映月她们提了整整五层提盒，一整只麻鸭煲成的脆笋麻鸭汤、清蒸狮子头、卤鹅脯、还有一条红烧鱼，鱼不大，给孩子吃倒是刚好。
    两样素菜显得也比平日里精致许多，竟然还有两三样点心，随着午膳一起送过来。
    “二两银子的赏钱，换来的也不过如此。”陈嬷嬷嘟囔着，将卤鹅脯和一碟软糕摆到了上官静面前。
    而映霞则在一旁凡尔赛发言：“这王府的厨子也不过如此嘛！没比咱们侯府强到哪里去。都是些大鱼大肉，这鱼也不过就是红烧而已，除了这道汤还见些功夫，其余的都只是寻常。”
    “大厨房的厨子，还能指望他们强到哪里去。”映月答道：“先这样凑合几日，等小厨房设立起来，咱们还是领了姑爷和小姐的份例回来，让咱们的厨娘给张罗。”
    上官静一点都不嫌弃这些“大鱼大肉”，她和萧景珩以前天天都吃的很清淡，清淡到都快营养不良了。
    “小姐慢些，”上官静刚将筷子伸向桌上的红烧鱼，陈嬷嬷连忙将鱼连盘子一起端开了：“稍等等，让映霞给你剃刺，省得卡到了。早饭的吃食简素，嬷嬷知道你饿了，先盛碗汤垫垫好不好？”
    唉！还是陈嬷嬷好啊！事事都为她打理的周全。上官静心满意足地接过了汤碗，觉得自己现在过得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然而好日子其实还在后面。檀香见过芸姑姑两三日之后，徐侧妃允了上官静在院里设小厨房，之后她和萧景珩的每日份例，都是上官静自己的厨娘拿了牌子去大厨房支应。
    上官静和萧景珩，这才算是真正吃上了放心粮。
    他们两人的份例原本是不少的，没了大厨房克扣，这些米粮和肉蛋菜蔬就是再多几个孩子都吃不完。俩小孩因此一下子从吃不饱饭的难民，跨越成为了一日三餐，外加两顿点心和宵夜的土豪。
    营养丰富，萧景珩的小脸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气色好了，越发显得这孩子面如冠玉，唇红齿白。
    只是檀香和映月她们还是日日愁啊！因为她们家小姐和姑爷的关系，一直处的不怎么样。
    丫鬟们倒是能理解小姐嫌弃呆兮兮的姑爷。可是毕竟是夫妻俩，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事。
    况且，她们出来前，老爷和夫人特意交代过了，要让她们劝着小姐些，对姑爷好点，与姑爷好好相处，这样今后才能彻底笼络住姑爷。
    因此丫鬟们商量了一阵子，最终决定还是去求陈嬷嬷劝劝小姐。
    “四小姐还小呢！不懂事。”陈嬷嬷一副惯孩子的模样，她觉得自家小姐开窍后，那真是哪哪都好：“过两年就好了，急什么。”
    “我们这不也是为了四小姐好嘛！”映月答道：“嬷嬷想想，四小姐已经嫁了，今后无论愿不愿意，都是要与姑爷过一辈子的。小姐总是对姑爷如此颐指气使，时间长了，难免积怨。他们现在小，还不大懂得，小孩子闹一阵子就算了，但是若是惯了，今后可怎么好。姑爷再不好，也是小姐的夫君，真若有事，还不是小姐吃亏。因此还不如现在就劝着些，让小姐趁早转过这个弯来好好与姑爷相处，兴许两个孩子能越处感情越好呢！”
    “倒也是。”一心为自家小姐打算的陈嬷嬷想了想之后，点点头：“回头我跟小姐好好说说。你们其实不用担心，咱们小姐最是乖巧省心了，不是那不讲理的孩子。我跟她一说，她准能明白。”
    上官静从不会让陈嬷嬷失望，她当然“乖巧又听劝”。
    “是爹爹和娘亲这样说的吗？”她假惺惺地瞪大眼睛，一副无辜的模样，望着陈嬷嬷和映月：“让我和萧景珩好好相处？可是我也没欺负他呀！”
    “小姐当然没欺负姑爷。嬷嬷知道小姐很心善的，怎么会欺负人。可是……”陈嬷嬷努力组织语言，花了很长时间，才让上官静“搞明白”到底什么才叫做好好相处。
    还好上官静十分听话，她乖巧地朝陈嬷嬷和映月点点头：“我知道了，既然爹爹和娘亲都这样说，那我听爹爹和娘亲的，以后我会和萧景珩好好相处。”
    “小姐啊，”映月无奈地叹气：“所以从今儿起，你不能再这样连名带姓的唤姑爷了，会让人笑话的。”
    “不能这样吗？”上官静装傻地瞪大眼：“那好，我也改了。我都听爹爹和娘亲的。”
    自家小姐如此好沟通，陈嬷嬷很得意，映月很满意，而上官静……则背地里和萧景珩偷着乐。
    “行了，这下至少当着武定侯府的下人们，我不用再继续‘虐待’你了。”上官静趁没人时候，和萧景珩凑在一起搞工作总结：“幸好效率挺高，否则我都怕时间长了，给你造成什么不良的阴影，不利于小孩子心理健康。”
    “我心里挺健康的呀！”萧景珩答非所问：“皇祖母才会犯心口疼呢！”
    “她那是心脏病。”上官静挥挥手，十分武断地下了诊断：“跟我说的是两回事。”
    “不过……”萧景珩小大人一样地托着下巴，并没有细究“心理健康”问题：“咱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静姐姐回娘家一趟，带了这么多人回来，接下来的几日，又是清理院子，又是闹小厨房的，过两天我们还要把张嬷嬷赶走。阵仗闹得这样大，父王那边不知怎么想。还有那些侧妃和我大哥他们。”
    “所以我们的人设暂时是不能变的。”上官静答道：“出了这个院子，一个骄横，一个呆，这是基本原则。不过我觉得起码现在我们不需要独立战斗。我爹给我派来的人，看起来都很精明，是精挑细选过的，徐侧妃她们想要越过他们来害咱们，难度应该不小。”

 第47章 所谓多元化审美

    “这我知道。”萧景珩点点头：“所以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静姐姐，岳父岳母显得对你很重视，这件事父王会怎么看。”
    “这是他们老狐狸之间的斗争。”上官静歪头想了想之后才答道：“不过你如果要问我的话，我想我爹对我表现出一定的重视是好事，但如果太过重视了就不太好了。我们都能想明白我爹的企图，你父王当然也可以。”
    “我也是这样想的。”萧景珩点点头：“我父王可不好糊弄。”
    “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件事暂时还不需要我们太过操心。”上官静伸手揉了揉萧景珩的小脑瓜，像是撸猫似的：“因为道理反过来也一样。你父王很精明，我爹也不是傻子。因此我们能想到的，我爹自然也能想到。他肯定也早已经想到这一节了。不过……你是不是长高了？”
    “没？”萧景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袍子：“袍子还正好，就是这几日觉得鞋似乎紧了点。”
    “回头我叫映霞给你新作一双。”上官静直接蹦到了榻上坐下，很没形象地晃着双腿：“现在咱们吃得好了，你营养足够，长高是一定的呀。你基因不错，你父王和母妃个头都不低呢。”
    “鸡音？是什么？”又是一个没听过的词，但萧景珩已经习惯了上官静的各种奇言怪语，不懂就问呗。
    “就是……”上官静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子之后，才答道：“你可以从父母身上遗传来的生物……唉！算了，简单说，你父王母妃个头都高，你肯定也能继承这个特点，以后个头肯定不矮。算了算了，无关紧要，反正我想说的也不是这个。我问你，你父王是怎样培养你大哥的？除了读书以外，还有没有别的？”
    “有啊。”萧景珩点了点头：“父王为大哥请了好几位师父，宗室贵胄该学的，他都学。”
    “也习武吗？”上官静问道。
    “舞枪弄棒倒是没有，”萧景珩答道：“不过要习骑射的，一则是因为年年都会举办皇家秋猎，大哥满十五岁之后，也要年年参加。二则父王说过，男子不应太过羸弱，因此家里的兄弟都要习骑射强身健体。”
    “除了你。”上官静补了一句。
    “嗯。”萧景珩点点头：“除了我，还有尚年幼的两个弟弟。”
    “行！”上官静两手一拍：“我知道了。等我找机会解决一下这个问题。你父王说得对，强身健体很重要，不管男人女人，都不应该太羸弱。”
    “男人强壮一些有好处是没错啊……”萧景珩困惑地挠了挠后脑勺：“可是女人……强身健体做什么？！”
    上官静朝天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大周朝对女人的审美取向很明确，就是流行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的弱柳扶风式美女，就像萧景珩她娘。
    整个大周朝的女人都恨不得自己更加羸弱娇柔一些呢，也怨不得萧景珩对于女人强身健体有这样多的疑问。
    “因为我一点都不觉得溜肩膀的纸片人形象很美！”上官静叉着腰，大声宣布：“我就觉得健壮的女人非！常！好！看！你的审美不要太单一了好吗？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无论健壮还是羸弱，各有各的好看，眼光开阔一些，审美应该是多元的，流行不该被当成美丽的唯一标准！”
    “呃……”萧景珩歪着头看着上官静目前和健壮一点都不沾边的瘦巴巴小身材，决定单纯点头表示同意就好。虽然审美多元什么的……他其实没咋听懂。
    小男孩默默决定，以后静姐姐觉得谁好看，那就顺着她好了。反正对于他自己来说，审美就是很单一啊，静姐姐最好看！！！
    靠人不如靠己，作为穿越党，上官静还挺有危机意识。她觉得，当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柴可不行，有人要谋害她，跑都跑不掉。
    因此她是真的惦记给自己和萧景珩争取一下体育课的机会。然而她很快就发现了，萧景珩也许有戏，而她，想要在古代后宅锻炼，那就是痴人说梦。
    白天一堆丫鬟婆子围着，走到哪跟到哪。别说锻炼了，就算走路稍微快一点，都会被陈嬷嬷拦着让慢些。
    上官静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争取到晚上不要丫鬟守夜，最多也就趁着这点时间，做点俯卧撑、深蹲之类的功能性训练。
    每次练完一身大汗，并且为了不惊动人，没法洗澡。萧景珩虽然不知道她在折腾什么，但是也会很乖的响应号召跟她一起练，两个小孩结束晚锻炼之后，只能凑合晾干汗就爬上床睡觉，相互嫌弃得离对方远远的。
    好在陈嬷嬷很快发现了，自家小姐每天早上起来之后，寝衣总是一股汗味，在换薄被子、换褥子、换薄一些的床帐等一系列操作无果之后，陈嬷嬷得出了一个结论，一定是夜间盗汗。
    因此萧景珩和上官静不用自己要求，就有了一早洗澡的待遇，洗去隔夜汗渍，神清气爽，缺点是他们俩得一起喝陈嬷嬷自制爱心小补汤，据说是温补，调理小儿盗汗。
    加加减减，也能接受。
    但上官静很清醒的知道，光靠着自己在现代社会健身经验开展的夜间体育课，最多也只能做到让她和萧景珩身体健康一些，其他功能是没有的。
    就凭她那毫无杀伤力的搏击操和循环训练，能练成高手才见鬼呢！小说果然是骗人的，什么靠军体拳和瑜伽大杀四方之类的，鬼都不信。
    因此保命技能还是不能靠她。上官静转眼就将脑筋动到了自家亲爹上官逸身上。
    这个爹虽然渣渣，但是个正经武将，上过战场，战功卓着的那种，这样好的资源，不算计一下不是浪费嘛！
    因此上官静暗搓搓的决定了，过些日子，再找个机会回娘家，找她爹提一提让萧景珩上体育课的事，先听听上官逸怎么说。

 第48章 奇奇怪怪的冯老头

    然而还没等上官静再一次找到回娘家的机会，她就发现，先被严格抓教育的，其实是她自己。
    萧景珩过了初六就开始上学了，而上官静因为是女孩子，一直放假到过了正月，正月过后，她的先生们和教习嬷嬷们，又出现在了小院子。
    然而一开课，上官静就发现，人还是那些人，但她受教育的内容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首先是那两位女先生，一改之前极其散漫放任的态度，开始对她严格管理起来。
    教识字练字那位，再也没把女诫和女德拿出来，相反，开始带着上官静学经学和诗书了。
    教琴艺那位拿出了小戒尺和琴谱，一边教上官静识琴谱练琴，一边开始教授礼仪法则和祭祀法则。
    而教画画的女先生请辞了，换了一位路都走快走不动，看起来胡里八涂的老头子。
    这位老头子更过分，经常铺着画纸做摆设，自己仰在一旁的躺椅上打瞌睡，而上官静则呆坐在一旁对着一本画册发愣。
    当然了，这只是别人眼里看来的。
    这位老先生特意选在花园开阔的凉亭授课，看起来是选景作画。
    但凉亭虽幽静，却毫无遮掩，远处就是石径，人来人往，颇有几分刻意展示的意味。
    然而实际上，这老头子脸上遮着帕子，却从来没睡着过，上官静面前摆着的画册，也只有最上面两页是画，底下都是账册。
    上官静觉得这神奇的老头子是天才，这年头没有现代社会那么多数学公式和计算方法，老头心算起来就像是个计算机。
    他不光教上官静看账，还叫她管家，以及经常会跟她讨论些人情世故，乃至家国大事。
    上官静其实挺喜欢这位姓冯的老先生的，觉得他就像是一本行走的古代生活百科全书，也不知上官逸从哪里扒拉出来这样一位神人的。
    “我也曾教过你长姐。”老头子一提起这事儿，立刻笑嘻嘻且得意洋洋：“若不是武定候出重金相聘，小老儿还不稀罕受这个累呢！”
    “难不成您之前一直在武定候府？”上官静好奇地问道：“我之前没见过您呢！”
    “早就辞了。”老头摆摆手，一脸傲娇地答道：“你长姐虽聪明，却叫你爹娘养得刻板，无趣，无趣，小老儿教得不耐烦。”
    “那您会不会过些日子，也对我不耐烦？”上官静直白地问道。
    冯老头被她逗得哈哈哈大笑，笑够了之后才问道：“若是老头真的不耐烦了，你待怎样？”
    “不怎样。”上官静摇摇头：“腿长在您身上，我总不能捆着您不让走？不过我觉得我挺有趣的啊……”
    “成日见异想天开，也不知哪来那么多奇谈怪论。”冯老头重重冷哼一声：“你也好意思自夸。不过嘛……还真是，挺有趣儿，老夫就喜欢听你胡说八道。你长姐若是像你，老夫也不会辞馆了。不过啊……有武定候那样的爹娘，长成你长姐那样正常，长成你这样才是奇怪！”
    “我是没人管野生的呀，”上官静眨眨眼答道：“我爹娘又没有管过我。”
    “嗯！你有本事！”老头子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嘴里不清不楚地不知嘀咕了些什么。
    上官静没听清楚，但她觉得好像是“幸亏你爹娘没管你，还不得教坏了”之类的话。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毕竟武定候夫妻在别人眼中，形象极佳，连宫里那群眼高于顶的贵人们，都赞不绝口呢。
    上官静喜欢古代百科冯老头，而冯老头其实也很喜欢上官静。尤其是老头教上官静算账的时候，学过四则运算，会乘法口诀的上官静“学”起来那是相当的快啊！
    冯老头可得意了，他觉得他教出了大周朝第二个可以脱离算盘的神算子。
    而且现代社会成长的上官静思维自由跳脱，这也是冯老头很喜欢的。大约每个社会都会有些聪明有想法，但却与主流社会格格不入的怪人，冯老头就是那种人。
    社会边缘人怪老头和现代穿越党，倒是在许多事上很有共同语言，两人是真的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做到相互理解。
    只是除了一件事不能提，那就是科举。只要一提，冯老头就要大发脾气，口不择言的针砭时弊，有时候上了头甚至会冒出些大不敬的言语。
    上官静当然不会去举报他，不过她暗搓搓的猜过，冯老头是不是考过很多次的科举，一直没考中，所以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但是这很不科学呀！每次想到这个问题，上官静都一脑袋问号。毕竟冯老头是真的水平高，满腹经纶，引经据典章口就来，压根不用翻书的那种。
    当然啦，这种问题上官静也没法问，因为冯老头要发脾气的。
    不过这老头子是真坏，在他发现上官静其实很聪明之后，他就开始暗搓搓的指导上官静耍心眼了，他的许多想法都和上官静不谋而合。
    “在外头太机灵了没好处。”老头子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头上：“嚣张跋扈，有些小聪明却无城府，好影响好控制，这样的小姑娘才讨人喜欢呢，你记住了没？”
    “知道了知道了！”上官静头都不抬地答道：“我当着您老人家的面才敢抖机灵呢！这样回答，您老放心了吗？”
    “最好是这样。”老头点点头，又多补了一句：“不光在这里，在你们武定候府也是一样。你是你，你父母是你父母。”
    正是这句话，让上官静猛然抬起头，杏核眼瞪得溜圆，目不转睛地望着老头皱皱巴巴的脸皮。
    “看什么？”老头不高兴地说道：“没礼貌！你的心性如何，老夫可从未跟你爹提过。”
    上官静立刻乐了：“冯先生，您很精啊！”
    “那是！”冯老头仰起头，鼻孔朝天的得意模样：“我是谁呀！看人一向极准，都能去看相算命了。”
    “既然您知道我爹是什么样的人，干嘛还同意到淮阳王府来教我啊！”上官静头一歪，好奇地问道。
    “给钱多啊！”冯老头乐滋滋地答道：“你可不知道，武定候为了把你培养成他理想中的样子，那可是真舍得下本钱。”

 第49章 拉低平均值的穿越党

    上官静并没有从一开始，就因为好感而信任冯先生。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老头子，是她在古代社会唯二的朋友之一。
    穿越半年多，一共就交到了两个朋友，一个不知道多少岁的老头冯先生，还有一个不满九岁的小孩萧景珩，上官静觉得，她这种水平的穿越党，大约是拉低平均值的那种。
    书里的穿越女主都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到了她这里……算了，不提也罢。
    不过既然是朋友，上官静也愿意和他唠叨一些自己身边的事，老头子也爱听，两个人的午后学画时光，其实很惬意。
    “张嬷嬷这几日倒是天天过来。”上官静扳着手指头数：“有七八天了？还不如不来呢！来了就往西厢房里坐着，喝着茶，倒像个主子。”
    “你那丫鬟们都那么厉害，却也乐意？”冯老头问道。
    “映霞要回芸姑姑，把她赶出去。”上官静答道：“被我拦住了。能告什么？欺主？惫懒？犯上？当差不利？她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芸姑姑这样精明的人，能心里没数嘛！既然以前容了她这样久，现在我们去告又能怎样？就算赶出去，换一个来也未必好。”
    “所以你打算干嘛？”冯老头耷拉着的眼皮微微一张：“再找她打一架？你不是干过了嘛！多没意思，有失风度！有失风度！”
    “打是要打的！”上官静小嘴一翘，杏仁眼向下一弯，露出坏笑：“不过嘛！这样的力气活，干嘛要自己动手。就像您老人家说的，有失风度。亲王府又不是没有家法，她是我院子里的人，我罚她不是应该？而且我自己能有多大力气，打也打不狠！既然都动手了，不一次打服多不划算。”
    “自己出头可不大好。”冯老头立刻摇摇头：“你可是个城府不深的小孩儿！别显得太精明吓人了，给自己招惹是非。”
    “你觉得我这样做如何？”上官静十分欢乐地和冯老头讨论：“不管怎样，我是淮阳王府的正经儿媳，景翊是我的丈夫，她的院子，应该我管。当然了，现在我未成年，未成年的主子由嬷嬷代管也是正常。可这该谁管就有说道了。”
    “嗯。”冯老头点点头，十分认真的模样，一点看不出他正在和人商量着如何冒坏水：“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让陈嬷嬷和映月她们代你出头。陈嬷嬷哪里自然无话，她那么疼你，映月她们大约也是急着将张嬷嬷赶出去，只要你一提，她们肯定配合。”
    “可是啊……”冯老头说着说着话锋一转：“你可别忘了，月例银子，张嬷嬷早就交给你了，这就代表，这院子早就攥在你手里了，你现在再用这个名头去收拾她，恐怕她要闹腾。除非你直接打死她，否则你可小心乐极生悲。这王府里多少人盯着你们院子呢！瞪着眼等你闹事故，你这不是递现成的把柄到人家手里去吗？真是的！不受教！老夫辛辛苦苦教你那些都被狗吃了。”
    “月例银子是给我了。”上官静笑得开心：“但是帐没交呀！这么多年没人管，这老虔婆胆子越来越肥，拉下的亏空您老人家猜会有多少？您再猜她有没有偷过主子的东西去卖？以前我们俩小孩不知事，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算了算了，老夫懒得听！”冯老头将头歪向一边，不耐烦地挥挥手，但依旧絮絮叨叨的提醒着：“让你丫鬟们下手有点数。别弄死了，也别弄残了，但也别太轻让她不长记性。这张嬷嬷不能出去，还得在你院子里当摆设。”
    “放心！”上官静嘿嘿笑着拍拍手：“我会让她有苦说不出，对这院子里的事，只敢装聋作哑。”
    “我上次让你寻机提醒一下你的丫鬟，你做了吗？”冯老头又不放心地问道。
    “略提了两句。映月是我爹的人，我一个小孩也不好在她面前显得太明白。”上官静答道：“不过映月很机灵的，她自己就能想到我们院子里的人背后都有主子。至于张嬷嬷背后是谁，我觉得交给映月她们！既然我爹如此倚重她们，那这几个丫鬟应该挺有本事。”
    “我看最有本事的就是你！”冯老头的扇子骨直接戳到了上官静的额头上：“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知道使坏。成日算计了这个算计那个！”
    “那还不是跟您老人家学的。”上官静厚脸皮的耸耸肩：“不然您老辛辛苦苦赚这份束修，到底是为了什么？反正缺德也是坑别人，我可没那功力坑您。”
    “好！好！”冯老头乐得差点仰过去：“老夫就喜欢你这样的！坏的明明白白。不像有些孩子，动歪心思还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粉饰太平。骗谁呢！”
    “嗯？”上官静很警惕地坐直：“您老人家指的是谁？莫不是在说我大姐？！”
    “哼！”老头一翻身，直接闭上了眼，拒绝回答上官静的问题：“就不告诉你。”
    一定是再说大姐上官鸾。上官静暗搓搓地想。否则冯老头有什么理由特意当着她说这句话。这老头，表面上满嘴胡扯，实际上一句废话都没有。这大约是个提醒，上官静记下了。
    不过这个提示暂时还没什么用处。因为上官静眼下和上官鸾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甚至……她现在还暂时和武定侯府的所有人在统一战线上，上官鸾目前最多也只能算个被上了警告标记的友军，就像她爹娘一样。
    “先生，”上官静眼珠一转，决定再多打听打听：“您以前见过我大哥吗？”
    “哼！”冯老头不高兴的冷哼一声：“我又不是你大哥的师父。你爹怎么舍得把你大哥交给我来调教？！都是请了博古通今的鸿儒来教他的！老夫这样的落魄文士，最多也就是应个闺塾罢了！”
    这几句话说得酸不溜的，让上官静差点没忍住喷笑出声。

 第50章 萧景珩突然闯了祸？？

    然而就在上官静打算收拾张嬷嬷之前，萧景珩就先出了事。
    他在御书苑“闯了祸”，回家后直接被叫到了淮阳王的外书房。据说淮阳王震怒，动用家法狠狠打了他一顿，接着罚他跪在思过堂，不许吃晚饭。
    这么大的事，没人通知上官静，作为萧景珩的“妻子”，她竟然是整个王府最后一个知道的。
    上官静被气得差一点点就崩人设。她铁青着脸，努力压下腾腾怒火，尽量平静地问道：“你从哪听到的。”
    “陈嬷嬷说小姐这几日有些咳嗽，要煮梨膏，因此奴婢刚去采买那边传话。”芸香答道：“路上就听见人议论。听说是九爷在书院闯了祸，伤了七爷。”
    “这怎么可能！”上官静还没说话，陈嬷嬷就摇头：“咱们姑爷最是老实，怎可能惹事，更别提伤人了。”
    “去打听打听。”上官静吩咐道，接着又故意补了一句：“冯先生教了，让我事事小心，他说景珩是嫡子，碍了人的眼，这府里的人都等着看我倒霉，映月姐姐，他们这样整景珩，该不会是冲我？”
    “冯先生说得不错。小姐与姑爷夫妻一体，这事儿冲谁都是一样的。”映月首先表示欣慰，觉得老爷给小姐找的先生果然不错，这么缺心眼的小姐，都能被教出些危机意识。
    上官静没说话，但她特意往张嬷嬷嗑瓜子的厢房方向望了一眼，神情有些担忧。
    映月立刻转身朝剩下几个丫鬟吩咐道：“映霞，你出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檀香和芸香，去把张嬷嬷看住，别让她借机生事。”
    “幸好有映月姐姐在。”上官静拍拍胸口：“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会一味担心。”
    “小姐还小呢！”陈嬷嬷连忙答道：“哪里想得到这些。”
    出门打听消息的映霞很快回来了，一脸疑惑。
    “小姐，我听说七爷是真的伤的不轻。”她这样告诉上官静：“听说是九爷在七爷经过的时候，故意推倒了书苑的宫灯架，将七爷砸伤了。七爷当时就晕了过去，头破了，流了好多血，手也被砸伤了，赵庶妃院子里传了太医，说是七爷的手肿得像葫芦，可能断了骨头。那边正闹腾呢！”
    “不可能！”上官静斩钉截铁地答道：“绝不可能。你们都知道的，景珩一向胆小，他这样个性，让他主动说句话都难，怎么可能惹事。”
    “奴婢也觉得奇怪。”映霞答道：“但不管怎样，这事儿是被按在咱们姑爷头上了，因此王爷震怒，动了家法。”
    “为了给赵庶妃出气，都不问青红皂白了吗？”上官静气的肝疼：“依我看，景珩那个呆子，八成是着了人家的道了。冯先生叮嘱过在外头事事小心，我都一样交代给他了，但还是如此。”
    “小姐消消气。”映月听到上官静这样说，还以为她真的是在生萧景珩的气，连忙哄道：“姑爷原本比旁人反应稍慢些，旁人有意坑害他，他很难避得开的。不过这事儿也真怪了，奴婢原以为，是七爷设套要害九爷，但他居然真的伤的很重。”
    “有没有可能是大爷？”檀香蹙眉问道：“设个局，把七爷和九爷一锅端了。伤一个，罚一个，怎样都不亏。”
    “真若是他，只怕赵庶妃不会只揪着咱们不放。”映月答道：“赵庶妃这些日子十分得宠，前些日子我还在外头听说，王爷打算过些日子封她为侧妃，徐侧妃为了这件事，不高兴了许久，俩人闹腾得正欢。”
    “会不会是旁人？”上官静也开口说道：“冯先生说了，景珩占了嫡子的位置，整个王府的庶子都看他不顺眼呢！会不会是哪一位算计好了害景珩，结果牵连老七吃了挂落。”
    “都有可能。”映月点点头：“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小姐您要沉住气。”
    “我沉不沉得住气有什么区别！”上官静一副赌气的模样：“难不成你们还想让我去求父王，给景珩求情吗？我不去！我才不去丢这个脸。谁叫他不听我的，在外头多小心些。光指望我事事谨慎有什么用啊！”
    “没有要小姐去求情。”上官静的表演，让映月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小姐也不该去求情。去求了，兴许反倒是火上浇油呢！不过小姐啊，这事儿您别怪到姑爷身上，他也是无辜受屈。”
    “那映月姐姐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上官静抬头望着映月，一副依赖的模样：“冯先生说，若是我不知该怎么做，听姐姐的就是。”
    “小姐别担心，奴婢们在呢。”映月温声答道：“眼下小姐什么都不用做，就在咱们院子里闭门不出。既不要打发人去问候七爷，也不要让人去探望被罚跪的九爷。”
    “但是……”上官静揣着明白装糊涂：“为什么啊……”
    映月耐心地解释道：“王爷既然已经罚了九爷，代表他对这事儿已经有了决断，王爷断定是九爷的错。小姐不能质疑长辈的决定，因此尤其不能去思过堂探望九爷，不管王爷罚他跪到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去看。因为这代表了小姐的态度。若是小姐去瞧了姑爷，王爷若是误会了，万一火上浇油就不好了。七爷那里也是一样的道理，小姐若是去问候，只能更加勾起赵庶妃的怨恨。”
    眼下不宜轻举妄动，省得给萧景珩招来更大祸事。上官静自己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因此映月一说，她立刻乖巧地点点头，从善如流。
    她打算等萧景珩回来之后，再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上官静很乖，不代表这院子里的其他人也很合作。
    没错，这其他人不是指别人，就是徐侧妃安插进来的几位外院粗使丫鬟，另外就是在西厢房嗑瓜子的张嬷嬷。
    也不只是哪个丫鬟腿快，早早就跑去给张嬷嬷通了气，张嬷嬷又不傻，立刻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第51章 不如顺水推舟了吧！

    张嬷嬷倒是挺有耐心，专门等着映霞打听消息回来之后，才干嚎着从厢房冲了出来：“哎呦！我的九爷呐！老奴的心尖肉！受了这样的大罪！老奴得去思过堂陪他！九夫人，咱们去瞧瞧九爷！可怜见的，挨了打还罚跪，没吃没喝的。”
    “嬷嬷消息挺灵通嘛！”映月直接挡在了上官静面前，朝着张嬷嬷冷笑一声：“看来您老在厢房嗑瓜子，也能耳听八方。”
    “老奴是九爷的嬷嬷，自然关心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张嬷嬷大言不惭的模样。
    “那就难为嬷嬷忍一忍，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别出去。”映月冷冷地答道：“九爷受罚，咱们九夫人本来就被人盯着，风口浪尖的，嬷嬷就别再生事，给主子们招祸事了。”
    “去看九爷怎地就是招祸事了！”张嬷嬷叉着腰，理直气壮：“你们不肯心疼九爷便罢了。老奴自己带大的孩子，自己心疼。九夫人若是不方便去，那老奴自己去瞧瞧，这总行了？”
    “嬷嬷还是省省！”映月冷哼一声：“这里也不是戏台，您唱这出没人看。小樱，小喜，你们几个守住院门，今儿谁都不许出去。”
    正在廊下听吩咐的二等和三等丫鬟们立刻答应一声，转身跑到院门口，将大门堵得结结实实。
    张嬷嬷一看这架势，立刻明白了，今日她想要出去闹事，基本是不可能了，因此讪讪地想要缩回屋里去。
    不过上官静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她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干脆趁今天张嬷嬷跳腾，一起把她收拾了，也省了日后还得另寻借口。
    她头一歪，从映月背后望着张嬷嬷，笑道：“嬷嬷倒是真关心景珩。这样说来，之前您瞪着眼说要教我规矩，也是在关心我喽？克扣我们的月钱不给，也是在关心我喽？”
    这话说的，活脱脱一副小女孩记仇的模样。
    说别的张嬷嬷理不直气不壮，但提起月钱，她可有话说了：“九夫人这话从何说起？九爷和九夫人未成年，原本就该老奴代管这些杂事，何来克扣一说？再说了，九夫人您提过之后，老奴不是早就把月钱给您，让您自己管着了嘛！难不成老奴还能从您手里抢钱？”
    上官静就等着她自己跳坑呢，一听她这样说，立刻笑嘻嘻地答道：“张嬷嬷说得有理，我一个小孩子，哪里会管什么账，因此还得依仗嬷嬷打理。”
    接着她一转头，朝陈嬷嬷露出依赖的笑容：“幸好嬷嬷和姐姐们来了，否则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老奴在，小姐尽可放心，老奴才不会让人欺负咱们小姐呢！”陈嬷嬷立刻答道。
    上官静和张嬷嬷的一问一答，状似无心，只是小孩的记仇抱怨，但却提醒了映月。
    张嬷嬷今儿打着关心萧景珩的旗号趁机闹腾，想给自家小姐寻麻烦，映月正愁没借口发落她呢，眼下小姐这顺嘴一说，倒给了映月灵感。
    “是了。”映月立刻转头盯上了张嬷嬷：“张嬷嬷，我们小姐是九爷的正妻，这院子的一切，合该小姐打理。虽然眼下小姐还小，但有陈嬷嬷帮衬，张嬷嬷也该趁早交割清楚。”
    “交割什么？！”张嬷嬷立刻警惕地问道：“主子们的月钱不是早就交给你们管了吗？”
    “月钱是交过来了，但账还没交。”映月答道：“这院子的账册呢？还有物件登记册呢？主子的东西，都要一一上册，年年都要理一遍，看短了什么，少了什么，就算打破一个杯子，都得上册登记。咱们是过完年跟着小姐过来的，去年以前的物册张嬷嬷你可还没交过来呢！还有这些年的账册，都在那里？”
    “对啊！”上官静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脑门：“今年进宫的时候，姑母给我和景珩压岁钱和年礼。姑母给了羊脂玉坠，我和景珩一人一个，我这个还在，景珩那个放在书房，一转眼就找不到了，映月姐姐，你这些日子收拾书房，见到没有？”
    “奴婢没瞧见。”映月立刻答道：“玉坠是贴身物件，若是不见了，是得好好找找，小姐怎地不早说。”
    “我以为是景珩糊涂，胡乱塞到哪里去了。”上官静答道。
    “这可说不准。”映月斜眼瞟了张嬷嬷一眼，意有所指：“以前奴婢们没过来，这院子里人少，就那几个粗使丫鬟也看管不过来。谁知有没有那胆大包天的恶奴，偷进屋子顺走些什么呢！”
    “依我看现在人多手杂才是真的！”张嬷嬷立刻嚷道：“长公主过年赏的玉坠，现在不见了，说不准就是你们这几个丫鬟偷摸走了。”
    “又不是这几日不见的。”上官静马上反驳了回去：“大年初一上午回来，下午玉坠子就不见了，我让景珩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所以我才以为他乱塞到哪里去了嘛！”
    “那说不准就是九爷糊涂，乱塞到哪去又记不住。”张嬷嬷涨红了脸：“你们都知道他什么样子，呆呆的，丢三落四也是寻常，这些年丢掉的东西拿止这些！”
    “是~吗~？”檀香眯起眼，一脸威胁地盯着张嬷嬷：“我们来了也有些日子，怎地从来未见过姑爷因为糊涂丢东西？每日上书苑，拿了什么都能好好带回来，这么久了也没少过什么。怎地偏就是你照顾九爷的时候，他总丢东西。”
    “我怎么知道！”张嬷嬷其实已经慌了，口不择言地答道：“他丢东西，做什么来问我。”
    “哦！”映霞点点头：“您是九爷的嬷嬷，九爷的一切都归您搭理，怎地丢了东西不该问你？不过没关系，我们念您年老糊涂，一时记不清也是有的。您把账簿和物册拿来，咱们一项一项对就是了。反正您要交账，这些事早晚总得做，老拖着也不好。”
    “账……账……”张嬷嬷的眼睛咕噜噜乱转：“我拿家去了。过两日再拿过来，也不急在一时。”
    “主子院子里的账册，你拿到家里做什么？”芸香冷笑：“这是哪一家的规矩。”

 第52章 一切都和纯洁无辜的小朋友无关

    被四个精明的大丫鬟围起来质问，张嬷嬷其实胆虚到快站不稳了，但依旧梗着脖子强辩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九爷还在思过堂罚跪，你们不关心也就罢了，还想趁着他不在，打压他的嬷嬷不成？你们眼里还有没有九爷。”
    “就是因为心里有主子，才更该把账理清楚呀。”映月微笑着答道：“张嬷嬷的账册若不在身边，让小樱跑腿，带几个人去一趟也不麻烦，您说是不是。”
    张嬷嬷还没反应过来呢，站在院门口的小樱就脆生生地高声答道：“映月姐姐，奴婢现在就带人去。姐姐放心，奴婢们腿快得很，往张嬷嬷家一趟，最多两刻钟就能回，姐姐且耐心等等。”
    “不……不用!”张嬷嬷急得直嚷，声音又尖又高，像是被捏住脖子的鸡：“你……你们找不到，我收起来了，我自己回去取。”
    “收在哪里，嬷嬷说给小樱听不就完了？”檀香笑着说道：“也省了小樱他们费事，再将你家里翻个底朝天。”
    “你们凭什么翻我家！”张嬷嬷脸都白了：“主子还在这里呢！哪里轮得到你说话！你滚开，我要找九夫人说话！夫人，您别听她们挑唆，让她们放开老奴，老奴现在就家去将账本取来。”
    “映月姐姐？”上官静抬起头，望着映月，一副毫无主意，全听映月指挥的模样。
    映月身子一偏，将上官静挡在身后，接着朝张嬷嬷冷笑道：“凭什么？你说凭什么？主子少了东西，在这院子里的伺候的，哪个不得翻捡一番。等等我们几个都要开箱笼查一查，凭什么你就查不得？”
    “你们让开！”张嬷嬷一把推开了她身后的芸香，大步往外走：“我去找侧妃，让侧妃给评评这个理！”
    这是要去搬救兵啊！已经闹到这个份上，映月怎么可能让张嬷嬷出这个门。因此她一声令下，院子里守着的二等和三等丫鬟全都围过来了，七手八脚就将张嬷嬷按倒在地，有人找了绳子，将张嬷嬷捆得结实，塞了嘴巴丢到院子一角。
    而小樱那边也挺利落，看张嬷嬷被控制住了之后，立刻带人往张嬷嬷家里去，果然没过半个时辰，就搬了一堆东西回来。
    也是合该张嬷嬷倒霉。萧景珩的那块羊脂玉坠，还真是被她偷偷摸走的。
    她偷走的，其实也不止这一两样东西。张嬷嬷好赌，平日里输多赢少，大部分的亏空，都靠着从萧景珩身上捞来的油水补上。
    萧景珩那点月例银子自然远远不够她输，因此很早以前，这个老虔婆就已经开始偷偷拿主子的东西去变卖了。一开始还有所顾及，偷偷的拿，但后来欺负萧景珩是“呆子”，这院子里的事又没人追究，因此干脆正大光明的拿。
    若是有人问，一概推说是萧景珩脑袋不灵光，在外头丢三落四。
    天长日久，已经养成了习惯，张嬷嬷看萧景珩的财务，都像是在看自己的财产一样。
    上官静来了之后，张嬷嬷听说她是傻子，原本想像辖制萧景珩一样辖制她，但万没想到小丫头很刁，偷鸡不成蚀把米，她这才有所收敛。
    不过积年惯犯，改是改不了的。尤其是上官静收了她手里的月例银子，她的钱就更不够用了，因此每次来一趟，总要摸走些什么。
    巧的是，上官静虽然将月例银子给攥得紧紧的，却从未仔细问过这院子里的物件到底少没少，因此张嬷嬷一直偷得很坦然，只是不敢动上官静的东西而已。
    萧明瑞送给萧景珩的玉坠子，张嬷嬷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是哪来的，她只是看到之后就直接摸走了，她原本想要像以前一样当了换钱，只是过年时当铺歇业，没来得及。
    更加不巧的是，上官静回娘家带回来一大群精明厉害的丫鬟婆子，张嬷嬷自打映月她们来，就一直忙着与她们斗智斗勇，每日都是筋疲力尽，暂时没心力去赌博，自然也就没急着去当铺当掉玉坠子。
    她平平安安偷了好几年的东西都没翻车，早就没了危机意识，东西就那样大大咧咧放在她家里都不觉得烧手，因此这次轻易就被小樱给翻出来了。
    物证在，映月甚至连问罪的打算都没有，根本不给张嬷嬷辩驳的机会。就那样直接捆着拉到了院子中间，嘴里塞着的破布也没给取出来，捂着嘴就一顿好打。
    这次下手的可不是上官静这样的细弱小姑娘，而是陪嫁过来的两个孔武有力的粗使婆子，用的工具是两寸宽的木板，而且映月似乎是故意的，特意吩咐人别打脸，专捡着又疼又不显眼的地方使力气。
    张嬷嬷就算是被堵着嘴，也忍不住叫得响是杀猪一样。
    但映月既然动了手，就存了几分杀鸡儆猴的意思，轻易罢休是绝不可能的。
    这场当众处刑，足足持续了两刻钟，那几个被芸姑姑安排进来的粗使丫鬟都贴墙根站着，一个个瑟瑟发抖，脸色惨白。而挨打的张嬷嬷，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她一开始还能挣扎嘶吼，渐渐地，手脚也软了，脸也青了，生气都已经弱了。
    而武定侯府的人，围在一旁看着脸色都不变，映月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
    真狠啊！一边旁观的上官静看到张嬷嬷的惨状，又抬眼看了看映月，忍不住打了个颤。陈嬷嬷以为她害怕，立刻心疼地将她露在怀来：“小姐，跟嬷嬷进屋去，咱不看这腌臜东西，省得脏了眼睛。”
    嗯！不看！她是纯洁无辜的小朋友，圈套和暴力和她这个萌萌的小盆友没有一毛钱关系！就是这样！上官静重重点头，心安理得地跟陈嬷嬷转身进屋了。
    眼见着张嬷嬷开始进气少出气多，行刑的婆子很有经验地停了手：“映月姑娘，差不多了，再打人就废了。”
    “辛苦了。”映月朝婆子们点点头，接着吩咐道：“将她口中的布巾拿出来，我有话问。”

 第53章 这次真打怕了

    张嬷嬷被拖到映月面前的时候，人都不太清醒了，但映月可不会因此而心软一分，一盆凉水下去，张嬷嬷哆嗦着睁开了眼。
    她这一回是真的被打怕了，脸色青得像鬼，浑身抖得像是筛糠似的，还没等映月开口，她先努力翻过身，跪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映月姑娘，映月姑娘！老奴错了！您就饶我这一回，老奴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这头磕错了。”映月将身子一偏，躲开了：“主子在屋里呢！要磕头，等九爷回来，你跪在九爷和九夫人面前好好认错，之后主子们说怎么发落，我就怎么发落。”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张嬷嬷连带墙根那几个小丫鬟都清楚，什么听主子发落，主子年纪小能有什么主意，一切还不是听映月她们几个的。张嬷嬷因此更怕了，但又不敢顶撞映月的话，只能脑袋抵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个下马威给得太狠了。淮阳王府的那几个小丫鬟都开始瑟瑟发抖地贴着墙根慢慢挪动，映月要问话，理论上她们清楚自己该留下听听，但看着张嬷嬷的惨状，这几个小丫头恨不能离现场更远一点。
    几个人挤眉弄眼了一阵子，硬推着一个丫鬟向前迈了一步。那丫鬟不敢去找盈月，只好就近找了一个上官静陪嫁的三等丫鬟说话：“姐姐，映霞姐姐早上吩咐了，要把院门外往花园凉亭的石板路清一清，眼看开春了，要防着长青苔，九夫人每日走那条路去学画，摔着主子就不好了。咱们还没来得及去呢，若是再不清理，怕是天黑前来不及。”
    那个三等丫鬟还未开口，站在映月身边的映霞唇角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笑容，高声应道：“你们去！手脚快些，今日一定得清理出来。”
    几个丫鬟如蒙大赦，立刻答应着急急忙忙离开了。
    映霞知道她们是有意想要躲开，因此顺水推舟让她们走了。
    几个丫鬟一走，整个院子里就剩下武定侯府的自己人，映月没了顾忌，立刻让人将张嬷嬷拖进了西厢房，开口第一句问话，就差点吓掉了张嬷嬷的魂儿。
    “你背后的主子是谁？”映月问道。
    “姑……姑娘说笑了。”张嬷嬷抖着声音答道：“老奴的主子自然是九爷和九夫人。”
    映月微微一笑，清秀的脸庞上带了几分狠厉：“想好了再说。我这可是在给你活路。这是你唯一一次向九夫人表忠心的机会，若是自己把握不住，将来倒霉，可怪不得谁。”
    张嬷嬷望着映月闭口不言，而映月似乎也不着急，姿态闲适地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盏等着她开口。这就像是一场心理较量，而最终落败的，毫不意外是张嬷嬷。
    “最开始打发老奴来照顾九爷的是陈侧妃，二爷和三爷的生母。”张嬷嬷低声答道：“不过自打老奴伺候九爷以来，其他几位侧妃和庶妃也都找老奴问过话，打听一些九爷的事。老奴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这些年在她们手里也得了不少赏钱。”
    同样的消息卖几家。映月了然点头。这张嬷嬷胆子不小嘛！
    “你这样做，就不怕徐侧妃计较？”映月问道：“毕竟她可是花了大力气，将你塞到这院子里来的。”
    “原本，陈侧妃让老奴过来，是想……”张嬷嬷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敢骗映月：“是想让老奴再找个机会……处理了九爷。”
    “哦？”听到这样的消息，映月还是八风不动，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她给了你什么代价？你竟然肯做这样的事。若是九爷出事，你以为你能脱得了干系？”
    张嬷嬷答道：“陈侧妃将老奴的儿子除了奴籍放出去了，又给老奴的儿子买了个商籍的媳妇，现在两口子在祥云街做点小生意。陈侧妃还许诺老奴，事成之后，也将老奴放出去，依着儿子儿媳过活。”
    “你信她的话？”映月一声冷笑。
    “原本是不信。”张嬷嬷老老实实地答道：“不过当时老奴想，用自己一条命，换儿子的前程也是划算，因此就应了。”
    “你伺候九爷也有不少年了？”映月又问道：“怎地，这些年都没找到机会动手？”
    “姑娘兴许不知，九爷以前是个聪慧孩子。在老奴进来之前，中过两次毒，脑子给毒坏了，才变得呆呆的。”张嬷嬷答道：“府里的各位侧妃们原本都不信，以为他是装的。可是老奴进来伺候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那孩子是真的废了。”
    “老奴清楚，若是九爷出事，旁人兴许能摘得清，老奴这个嬷嬷是一定得陪着死的。那时候陈侧妃已经将老奴的儿子放了出去，老奴就想，既然九爷已经废了，那兴许陈侧妃觉得不值当朝他下手呢，那老奴不也不用陪着死了嘛！因此老奴找了个机会回了陈侧妃。侧妃当时未说什么，只说让老奴先盯紧了九爷，看他到底谁不是真的伤了脑子，之后等侧妃示下。”
    “你倒机灵。”映月微微一笑。
    “老奴这点小心思，瞒不过姑娘的。”张嬷嬷低着头答道。
    “后来陈侧妃竟然就这样轻易不了了之？”映月问道：“没再吩咐你对九爷下手？”
    “实不相瞒，侧妃娘娘提过。”张嬷嬷答道：“那时候老奴已经伺候九爷一年多了。老奴后来觉得，这差事实在是舒服，九爷虽然呆些，但听话好糊弄，许多事老奴都让他自己做，他也不会理论什么。而且……而且……”
    “而且九爷的月钱是你拿着，日常缺钱了，从这院子里摸走些什么也没人管，是不是？”映月反问道。
    “一切都瞒不过姑娘。”张嬷嬷气虚地应道：“老奴觉得在这里当差很好，因此每次有人问起九爷的情况，老奴总是……夸大些。陈侧妃派人催促老奴下手之后，老奴私下里跟陈侧妃的贴身丫鬟说过几次，说九爷已经废了，王爷对九爷的情况心知肚明，不可能立他为世子，既然如此，留在这里当靶子倒也不错。后来……大约是侧妃也思量过，就再没提过。”

 第54章 谁是靶子谁是枪

    “就是这样。”映月一五一十地将张嬷嬷交代的那些，都汇报给了上官静：“小姐，你看该如何处理？”
    “映月姐姐说该怎么办？”上官静瞪着眼睛装傻：“我听姐姐的。”
    “小姐总要学着处理这些事呀。”映月耐心地微笑着：“小姐不必怕，小姐这样聪明，又跟着冯先生学了这么久，一定也有自己的想法的。”
    “但是……”上官静头一歪，有些胆怯的模样：“我若是说的不对可怎么办？”
    “小姐可慌什么。”檀香也笑了：“咱们都是您的奴婢，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淮阳王府复杂，别说您没经历过，就连我们，也是头一次处理这样的事。”
    “是啊。”映月笑着点点头：“咱们武定侯府可没这样的腌臜事。幸好檀香平日里伺候夫人，看夫人管家也学了不少，比咱们都强些，今日这事也幸好有她拿个主意。”
    呵？上官静有些意外地看了檀香一眼。看来这映月不止被她一个人当枪使了啊！怎么处理张嬷嬷，竟然是檀香在背后出主意，映月出面处理，这么说来，在上官太夫人面前掌事的映月，还是玩不过武定侯夫人身边的檀香啊！
    “那我说错了，姐姐们可别笑话我。”上官静朝映月和檀香露出撒娇式的可爱笑容：“冯先生几乎每天都要交代一遍，整个王府有子女的妃妾都盯着咱们院子呢，因此叫我务必谨慎。他说人人都想往咱们院子里塞人呢！姐姐，张嬷嬷被拿住偷盗，按道理来说是要赶出去的？她若走了，芸姑姑那边会不会立刻送了旁人过来。”
    虽然上官静一口一个“冯先生说”，一副没有自己想法的模样，但听到她的话，映月和檀香还是表现得很欣慰。
    “小姐果然聪明。”檀香笑着答道：“跟冯先生上学的时间不长，能想到这一节已经不错了。小姐说的没错，若是我们把张嬷嬷发落了，芸姑姑那边很快就会重新给九爷选个嬷嬷，毕竟九爷还未成年。不过呢……偷盗这事儿可大可小，全看主子计较不计较了。往大了说，奴才偷盗犯了大忌，别说赶出去，一顿打死也没人敢说些什么。但不管张嬷嬷犯了多大的忌讳，这都是咱们院子里的事，全由小姐说了算，小姐说发落就发落，小姐若发善心，给她个活路，也不是不行。小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旁人就算再看不顺眼，也不能插手。”
    懂了！上官静点点头。张嬷嬷是陈侧妃的人，怕是其他侧妃们巴不得上官静赶她出去，好塞自己人进来呢！今儿映月当众拿住张嬷嬷偷盗的事，肯定瞒不住，说不准很快就有人来劝说上官静让她发落张嬷嬷。
    “但是饶过她，以后……”戏精上官静一副犹犹豫豫的没出息模样。
    “总不会比换个人来更坏。”映月答道：“张嬷嬷的把柄在我们手里，她可不止偷了这一个玉坠子，小姐想什么时候翻后账都可以。小姐放心，还有我们呢，不会叫她翻起浪来。”
    “那好，我听姐姐们的。”上官静像是被映月劝服了，下定决心地点点头：“你们去跟她说，让她记清楚谁才是主子。她这条命，我可以暂时保下，但若是以后再敢吃里扒外，我饶不了她。”
    “是饶不了她一家。”檀香指导性地纠正了一句。
    “檀香姐姐说得对。”上官静点头如捣蒜：“我们武定侯府，出手整治一个做小买卖的商贩还不容易嘛！”
    “正是这么个道理。”檀香笑道：“张嬷嬷最在意的就是他儿子，这个弱点陈侧妃能拿住，咱们也能拿住。她现在是刀尖上跳舞，以后该怎样，就看她自己权衡。”
    啧……上官静暗暗咋舌。虽然她也是这么想的……但檀香这么精明狠辣，依旧让上官静有些背后发寒。
    她亲娘身边一个丫鬟心性都如此，更别提她亲娘的水平了。怪不得上官逸的那几个小妾，一个个乖得跟小鸡仔似的。
    还是映月出马，到厢房传了话，威胁了张嬷嬷一通。这一次，映月是真的将她整治的透透的，张嬷嬷耷拉着脑袋，无论映月说什么，她都全盘应下，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这边威胁完了张嬷嬷，映月派人将她丢到小厨房边上的柴房，又命人给她打了盆水，找了身衣服给她换上。
    “等会儿齐齐整整的出门回家。”映月冷冷地吩咐道：“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吗？”
    “知道！知道！”张嬷嬷连连点头：“老奴偷盗，被人发现，要赶出去，但九夫人耳根子软，禁不住老奴哀求，老奴将东西还回去，九夫人没计较。一顿打是少不得的，但好歹没大事。老奴今儿会寻机去找陈侧妃的丫鬟，求她给老奴找条路子，出了这院子。姑……姑娘放心，陈侧妃肯定不会允许老奴离开的。老奴给她做事有些年头了，还是能摸准些陈侧妃的性子的。”
    “你可记清了。”映月又强调了一遍：“你今儿能活着走出这个院子，全凭九夫人的恩典，以后再敢吃里扒外，可就没今日的好运气了。”
    “姑娘放心，老奴再不敢的。”张嬷嬷磕头如捣蒜：“姑娘大恩，老奴片刻不敢忘的。”
    张嬷嬷谢得是映月，并不是上官静，这代表她其实心里有数，今日她的事，说了算的其实是映月，而不是那个没主意的小姑娘。
    映月并没有纠正张嬷嬷，直接打发她回去了。
    果然张嬷嬷离开还没半个时辰，燕姑姑就来了，也不知是奉了谁的命令，上来就要严惩偷盗的张嬷嬷。映月就如之前计划的一般，将一切都推到了“面嫩心软”的上官静身上。
    “九夫人看在九爷的面儿上，已经做主饶了她，咱们也不好说什么。”映月这样搪塞燕姑姑：“九夫人说了，这张嬷嬷好歹也伺候过九爷许多年。今儿九爷犯了错，在思过堂罚跪，若是回来以后发现瞒着他发落了张嬷嬷，岂不是更加难过？主子发了话，咱们也不好说什么。至于以后，且看着，奴婢们都仔细盯着呢，她若是屡教不改，下一次可没这等好事了。”

 第55章 所以真相是……

    张嬷嬷果然乖了。出门之后，老老实实的回了家，并没有敢去思过堂火上浇油。
    萧景珩还在罚跪没回来，短短两个时辰之内，张嬷嬷的事已经被处理停当了。
    拿别人当枪使，除了自己的心腹大患，按道理来说上官静应该开心，但因为担心萧景珩，她晚饭时还是显得有些蔫嗒嗒的，吃的也少，这让陈嬷嬷忧心不已。
    “小姐不如再吃一碗芝麻糊？”陈嬷嬷叹着气将上官静面前的骨碟移开：“晚饭没胃口，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上官静摇摇头：“景珩还没回来，我有点担心。嬷嬷不是常说，我该对他好点嘛！但映月姐姐也不让我去思过堂。”
    “小姐放宽心。”一旁侍立的芸香赶忙答道：“奴婢刚刚又打发人出去问消息了，王爷罚了姑爷跪到戌时末刻，这时辰还没到呢。到了时辰，自然就回来了。放心，奴婢们都打听了，王爷在陈侧妃院子里，七爷虽伤得不轻，但王爷似乎暂时没有加罚的意思，今儿应当是能平安过去的。”
    “到戌时都接近午夜了，打发人去接。”上官静伸着脖子看了看天色。
    “嬷嬷会安排，小姐不要操心这些。”陈嬷嬷又给上官静加了块点心：“不如再吃一块豆乳酥。”
    “不了。”上官静摇摇头，推开了盘子：“我吃饱了，先撤了。小厨房给景珩留了饭，等他回来，我陪他再吃些就是了。”
    “那也行。”陈嬷嬷点点头：“嬷嬷将芝麻糊温在茶炉子上，小姐什么时候想吃就说。”
    “嗯！”上官静蔫蔫地应了一声，她爬到榻上，心不在焉地抱着一本书，努力掩饰着自己的焦虑与担心。
    她绝不相信萧景珩会害他七哥，但这一局到底是谁下的手，上官静无论如何都想不清楚。
    淮阳王府的适龄公子都在御书苑读书，但长子萧景琰进学快，不和弟弟们在一处。但他能完全摘除嫌疑吗？上官静也不确定。
    对于萧景珩来说，身边环绕着心存恶意的兄弟们，只要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人抓住机会，防是防不住的……
    午夜，陈嬷嬷派了丫鬟去接萧景珩。从下午一直到戌时末刻，萧景珩已经跪足了三个时辰。
    整整六个小时，掌刑嬷嬷允许萧景珩站起来的时候，他双腿都没了知觉，不小心摔在地上，脑门上磕青了一块。
    去接他的丫鬟们不敢进思过堂，只好在外面焦急地等着萧景珩一瘸一拐地慢腾腾挪了出来。
    他拒绝了丫鬟们抬来的春凳，坚持自己一步一步走回了小院。
    萧景珩回来的时候，映月和檀香她们已经张罗了热水，陈嬷嬷也已经让小厨房热好了饭菜，摆在桌上等他。
    他一声不吭，像是个大娃娃一样，由着丫鬟们给他换衣，泡脚，再用活血的药敷好了乌青的膝盖。
    檀香她们一边忙一边已经问了几遍，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萧景珩就是低着脑袋，固执地一声不吭，既不哭，也不诉委屈，连映月问他被王爷打了哪里他都不回答，就像个真正的呆子似的。
    上官静仔细观察了萧景珩一阵子，接着朝陈嬷嬷吩咐道：“嬷嬷，摆好饭，就先带着映月姐姐她们下去，带上门。景珩今天受了惊，你们问什么大概他都不会说。我自己陪他吃饭，等会儿我来问他。”
    “好！”陈嬷嬷不放心，但还是依着上官静的意思，准备离开：“小姐今天晚膳也没吃什么，陪着姑爷再用些。”
    “嗯，记住了。”上官静乖乖点头：“嬷嬷放心。”
    陈嬷嬷果然带着丫鬟们都出去了，又带上了门。上官静扒着门缝向外看了看，发现映月她们都站在廊下等着听吩咐。她几步跑回饭桌前坐下，伸手戳了戳萧景珩：“都在廊下呢，小点声她们听不见。”
    “哦。”萧景珩这才抬起了头，一副饿坏了的模样，扑向饭碗：“我饿死了！等我先吃口饭。”
    “你父王打你打得重吗？”上官静关心地小声问道：“你也不让映月她们看，要不等会儿我给你上药。”
    “没事。”萧景珩摇摇头：“用竹条抽了后背，打得响，实际没多重。父王其实心里有数，他根本不相信是我动手害七哥，他打我，多半也是打给赵庶妃看的。”
    “怎么这样啊！”上官静小脸拉得老长：“你好歹也是他亲儿子。为了哄他的小老婆高兴，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样冤枉你。打了你不说，还罚跪！哪有人让小孩子跪五六个小时的！”
    长期与上官静生活在一起的萧景珩，早就习惯了“小时”这个说法。他急忙忙扒了两口饭垫肚子之后，才抬起头来望着上官静的眼睛，十分严肃地说了一句：“我没吃亏。”
    上官静愣了两秒，立刻反应过来了萧景珩到底在说什么。
    “你……”她迅速向外瞟了一眼，确认门外没有人影之后，才悄声问道：“老七真是你下的手？！”
    “嗯。”萧景珩痛快地点了点头，他盯着上官静的眼睛，慢慢说道：“他也算是弄巧成拙。灯架是他自己推倒的，不管是想要诬陷我，还是想要砸我，总之都没成。这样好的机会，我为什么要放过。因此我装作不防备，甩手碰歪了架子，角度都是提前算好的，刚好砸到他的头。那宫灯架很是沉重，一下子直接将他砸晕了。”
    “这该脑震荡了？”上官静愣愣地答道：“天哪……听说他的手也被砸断了。”
    “一开始没有。”萧景珩毫不掩饰地答道：“我看到铜架压在他手上，就装作慌张去扶的样子，一脚踩了上去。七哥的手……恐怕废了。我踩在架子上时，能感觉到他的骨头断了。”
    我靠！上官静惊诧地望着萧景珩，万万没想到这个平时温软好脾气的男孩子，下起手来竟然这么狠。真真人不可貌相。
    “静姐姐会不会觉得我太过歹毒。”萧景珩望着上官静，语气郑重地问道，似乎这是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第56章 一个现成的

    上官静愣愣地盯着萧景珩两秒钟，接着一脸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歹毒嘛……嗯！有点。不过俗话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让我选，当刀比当肉强。”
    “真的吗？”萧景珩盯着上官静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静姐姐真的这样想？”
    “怎么说呢，有点吃惊。”上官静歪着头，思忖了片刻之后答道：“但是我觉得，你从小在虎狼环伺的环境中长大，黑化到这个程度实属正常。这家里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光中毒就中了两次了。这时候你还跟人家客气，不是圣父婊嘛！我说过圣父婊不讨人喜欢？”
    “但给我下毒的，不太可能是赵庶妃。”萧景珩小声说道：“我中毒时，七哥年岁也不大。而且就凭赵庶妃当时的身份和七哥的排序，她害了我毫无意义。”
    “我知道。”上官静点点头：“但今天你七哥想要害你却是事实。你这最多算是反杀。”
    “我了解他。”萧景珩垂下眼眸：“赵庶妃虽心大，但她出身不高，也不善于教养子女。七哥生性鲁莽，有勇无谋，今日他朝我下手，未必是想要怎样，兴许只是想要诬陷我推倒宫灯架，被先生责罚而已。”
    “但也说不准他就是想把你砸出个好歹来。”上官静答道：“我们不能总是把敌人往好了想对？我只是有些困惑，老七实在是没理由朝你下手，你伤在他手上，他能有什么好处？无非替人背锅受过而已。”
    “就算我被伤了又能怎样。”萧景珩摇摇头：“背什么锅？今日七哥重伤，父王不也只是打了我一顿，罚跪而已。”
    “那是因为他笃定你无辜受过。”上官静答道：“你守拙这样久，不就是为了这个嘛！你父王又不傻，怎么可能相信你这样一个呆子会主动挑事儿惹祸？说实话，不是你亲口跟我说，连我都不信真是你下的手。”
    “若是我伤了，”萧景珩淡淡一笑：“七哥怕是只需罚跪，连打都不用挨。”
    “那我知道了！”上官静了然点头：“犯罪成本这么低，怪不得赵庶妃母子愿意铤而走险。”
    “静姐姐知道什么了？”萧景珩奇怪地问道。
    “映月她们打听来的消息。”上官静答道：“说是最近赵庶妃很是得宠，你父王有意封她为侧妃，但徐侧妃很不高兴呢！这次的事，没准是赵庶妃的投名状呢！”
    “也许。”萧景珩苦笑一声：“那背后的人还是徐侧妃和大哥。”
    “诶，”上官静歪着脑袋望着萧景珩：“你知道我今天干什么了吗？我趁你罚跪，拿映月当枪使，把张嬷嬷给收拾了。若说心性歹毒，咱俩估计是半斤八两。”
    “哈？”萧景珩瞪大眼睛望着上官静：“这么快就收拾了？她可招出些什么？”
    “都招了。”上官静笑眯眯地答道：“她背后的人居然是陈侧妃，我觉得这是好事。陈侧妃如果惦记对你下手，那她的目标一定不止是你。她的出身不比徐侧妃差，又有二爷和三爷两个儿子，只要搞掉你和你大哥，那淮阳王世子之位，大概率就是她儿子的。”
    “这事儿怕是会成为导火索。”萧景珩低声说道：“咱们淮阳王府，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汹涌已经许多年了。这次我和七哥的事，若是我伤了，大家依旧能保持一团和气，但是……”
    “嗯！”上官静点头：“你伤了，符合她们的共同利益，当然无事发生喽。但是坏就坏在伤了赵庶妃的儿子，这笔账，赵庶妃不知道会记到谁头上。我想八成会有人主动去赵庶妃面前挑唆一把，拱拱火。不管怎样，你都需要加小心，眼下你可是个现成的t。”
    “哈？”萧景珩又是一愣：“静姐姐，什么是‘替’。”
    “这个，我教你。”上官静兴致勃勃地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划了一横一数：“这就是t，现成的靶子，拉仇恨的。只要你出现，赵庶妃头一个记恨的，要收拾的，大概率是你。”
    “懂了！”萧景珩点点头。
    “不过，我觉得这也不是坏事。”上官静想了想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至少，赵庶妃与我们眼下算是明敌。那些想朝你下手的人，大概率不会放过这个能利用别人当刀使的机会，因此多半会选择背后撺掇或观望，等着赵庶妃收拾你。”
    “顾不了其他人。我们自己多加小心。”萧景珩摇摇头：“难不成还能为了这些事打发人去找姑母告状？姑母知道了着急赶过来，一定又会跟父王起冲突，到时候父王生气，还不是责怪到我们头上。”
    “这点小事干嘛惊动姑母。”上官静眨眨眼：“我有娘家啊！能用则用，干嘛那么客气嘛！你还记得吗，前些日子我问过你习武的事，你大哥都习骑射，凭什么不教你？咱们两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别人害我们都没有反抗能力，我可不想等死。我爹是个武将，我早就惦记让他给你找个武师傅了！只是苦于一直没借口。”
    “静姐姐，”萧景珩哭笑不得：“我父王不会允许我学武的，徐侧妃他们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给我找武师傅。”
    “你操那么多心干吗？”上官静朝天翻了个白眼：“有我爹呢！让我们有更强自保能力这件事，不符合徐侧妃的利益，但是符合我爹的利益。不管怎样，若是我们出事，那我爹的所有谋划就是一场空，这事儿咱们留给他着急去，拿人当枪使这种事我最擅长了！等着，我明天就给娘家捎信。”
    “你想，”上官静伸出手指来戳了戳萧景珩的胸口：“你是‘冤枉’的，这件事你父王都清楚，我自然也清楚。你‘无辜受冤’，还差一点受伤，我会不害怕吗？我觉得不安全，害怕了，找爹娘哭诉抱怨不行吗？我只管抱怨，其他的咱们也别瞎操心，都交给我爹去办。”

 第57章 没证据不要瞎说话

    “哈哈哈哈！”冯老头第二天听说了昨晚那一大摊事儿，抚掌大笑：“你这个鬼丫头，黏上毛就是个猴。比猴儿还精明。”
    “不能那么说！”上官静摇头晃脑：“您老人家比我还精一百倍，而且还长了胡子，但也没变猴儿。”
    “呿！”冯老头抄起手旁的书，朝上官静扔了过去：“不知尊师重道的东西，看老夫怎么收拾你。”
    “先生先生，”上官静笑嘻嘻地舔着脸凑过来：“您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上官静很实诚，该交代给冯老头的，都交代了，只除了她的小相公其实挺聪明这一项。
    冯老头闭着眼思忖了一阵子之后，摇摇头说道：“依我说，赵庶妃不足为惧。王爷知道九爷智力不足，没能力坑害人，所以也不会因此过分罚他。”
    “他就算知道又如何。”上官静冷哼一声：“景珩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以前或许是。”冯老头微微掀了掀眼皮，眸中精光乍现：“但现在不是。现在这府中多了一个你。”
    “先生想说什么。”上官静瞬间收敛了自己脸上温软的笑意，一脸严肃地盯着冯老头。
    “你是被急匆匆嫁进来的。”冯老头重新闭上了眼：“在这府里生活了半年多，你也看出来了，无论是你爹，还是淮阳王，对你们小两口的婚事都挺满意的。你爹是什么人用不着老夫提醒，你爹的目的，你这个小人精也心里有数。至于王爷……”
    “也想让我们的婚姻继续维持，且理由和我爹不一样。”上官静干巴巴地接了一句。
    “你能说出这句话，代表自己已经有了判断，也无需老夫将话说透。”冯先生慢吞吞地答道。
    “不。”上官静紧盯着冯老头，语气里带了几分试探：“我不明白。我是个孩子，许多事都不明白。”
    “呵……”冯老头笑了：“小心是好事。你也用不着试探老夫。我老了，无儿无女，这辈子最后一个门生大约就是你，没准儿将来指望你给我养老呢，当然不希望你半路掉了脑袋。”
    这是提出了交易条件？上官静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下：“可以啊！先生只要不嫌弃，就一直给我当先生，将来我给先生养老送终，保证风光大葬。”
    “呸！”冯老头气得一下子坐直了：“满嘴里没一句好话。小老儿我好着呢！离躺棺材板还远！倒是你，若是不小心，哪天自己先给人做了陪葬。”
    上官静眯着眼望着冯老头，一声不吭。
    冯老头见状冷哼一声：“老夫已经讲话说得这样明白了。若是你还不懂，将来掉脑袋也是活该。这样的学生不要也罢，反正也不能给老夫送终。”
    “谋逆可是大罪。”上官静冷静地接了一句：“师父说话可不要空穴来风，怪吓人的。”
    她的语气古怪而平板，就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她无关的事实，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看到这样的上官静，冯老头反倒乐了：“好！不愧是老夫的得意弟子！够沉着！天塌下来，也八风不动，就要这样的气势才好。”
    “师父还是莫要顾左右而言他。”上官静答道：“我还是那句话，空穴来风可不好，怪吓人的。”
    “亲王与掌兵权的武将过从甚密，你猜是为什么？”冯老头语气随意地答道：“满朝文武也不是傻子，老夫能想到的，自然许多人都能嗅出不对劲。连你这个小丫头都早早犯了疑心，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那他们两个怎么还没被下狱？”上官静问道：“文武百官能想到，皇上不会想不到？”
    “疑心归疑心，”冯老头答道：“但你公爹毕竟是亲王，想要拿亲王下狱，缺了实证可不行。因此你们武定候府和淮阳王府做亲以来，朝中虽然一直流言纷纷，也偶尔有言官弹劾，但无实证又怎样？至少目前为止，你爹和淮阳王，绝对称得上行的端、坐得直，绝无谋逆迹象。”
    “哦？”上官静斜着眼看冯老头：“您老人家一介布衣，倒挺明白。说得好像皇上查过似的。”
    “皇上没你想的那么傻。”冯老头答道：“但你公爹和你爹也不傻。就如老夫虽是一介布衣，但消息还是灵通的。”
    “懂了！”上官静冷静地点点头：“现在的确无事发生，所以皇上查也查不出什么来。可以理解，这种事，越急越落不了好。”
    “是。”冯老头点点头：“若要稳妥，提前十几年布局也不稀奇。毕竟一朝得势权倾天下，就算花些时间也是值得。”
    “翻过来也一样。”上官静答道：“一朝事败，全家抄斩。我无论从娘家算，还是从婆家算，都跑不掉。好在就一颗脑袋，也不能掉两遍。”
    “你倒是想得开。”冯老头将脸一拉：“你掉了脑袋，谁给老夫养老？”
    “我想跑也得跑得了啊！”上官静脸绿绿地答道：“我相公是淮阳王唯一嫡子，我是武定候嫡次女，你觉得我能摘干净？”
    “你们两个被宗室除名就行了呗。你是外嫁女，你爹谋反也牵连不到你头上，只要你相公被宗室除名，他爹再谋反也跟他没关系了。”冯老头语气平常地答道，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似的。
    “呵呵……”上官静皮笑肉不笑：“您老人家可真能想！我真是奇怪，您老人家平日里哪来那么多奇怪想法。咱们大周也是宗法制，除籍是多大的事您不是不知道，怎地这么容易就说出口了呢？怎么好像……”
    比她还像个穿越党似的……
    “活得久了你就知道了。”冯老头语气淡淡地答道：“一切都是虚的，只有命最要紧。什么死了之后断了香火供奉，变成孤魂野鬼，顾不了那么多。先顾着别死才是要紧。”
    “冯先生……”上官静眯起眼探究地望着冯老头：“您该不会就是被除籍了，所以才需要我来给您养老送终？！您到底犯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啊？！”
    “呸！”冯老头气得脸都青了：“你才被除籍呢！哪有这么咒人的！”
    “呵……看来您也知道这是咒人啊！那怎地还给我出这样的缺德主意。”上官静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您不在意呢！”

 第58章 工具人女儿“们”

    “啥？”冯老头耷拉着的眼皮都掀起来了：“这还赖上我了？我说宗室除籍能摘干净，是不是事实？可不可行，那是两回事。我也没按着你的头让你这么干？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你有那么蠢吗？”
    “哈？”上官静也窜了：“合着您老人家逗我呢是？走不通的路您说来要干嘛？”
    “那怎么不能说？”冯老头理直气壮的模样：“路子多得很，老夫挨个给你说一遍。你有本事撺掇你那个呆相公，入嗣其他宗亲。反正他在淮阳王府是个眼中钉，找个无后的宗亲入嗣，兴许还能当个骄生惯养的宝贝呢！再或者，你有本事劝了淮阳王别想不开谋逆，老夫只说有这些路子，可没让你一定照着做。”
    “更不像话了！”上官静猛地站起来，双手叉腰，像个小茶壶似的瞪着冯老头：“您这不是耍无赖嘛！出嗣这种事是我们说了算的吗？！我去劝淮阳王不要谋逆，隔天先被灭口的就是我，您老人家其实是在帮我寻死呢？”
    “瞧瞧，”冯老头对着上官静，一脸的嫌弃：“刚刚夸过你冷静，现在是副什么样子。淮阳王都知道谋逆需要徐徐图之，你到底是急个什么劲？无论今后到底如何摘清楚，都不急于一时。又不是让你明天就找个宗室收养你相公，你跳什么脚。”
    “我那是未雨绸……诶？”上官静跳脚跳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似乎有哪里不对劲：“您老人家是不是为了让我给您养老，故意忽悠我。”
    “这话从何说起？！”冯老头一副大受冤枉的模样：“不孝徒！竟敢怀疑师父！我老人家是这样的人吗？”
    “但是不对啊，这没道理。”上官静一屁股坐回到石凳上：“关于谋逆的怀疑，我之前也是有过的。但我回过娘家之后，有对自己的想法有了些犹豫。关键在于……”
    “我懂！我懂！”上官静一句话没说完，冯老头就了然点头：“你想的没错，你的那对爹娘，心可高着呢！他们对你长姐的期望不用我说，你也能明白。呵……披凤袍母仪天下，哪有那么容易。”
    “不是啊，挺容易的。”上官静答道：“至少我知道的，二皇子生母丽妃，和四皇子生母林贵妃，都想要聘我姐姐做儿媳妇呢！而且我姐姐似乎与陈丞相的孙女关系很好，您老人家知道的，陈丞相府可是皇后娘娘的母家，这是冲谁去的，不用我说，您心里一定有数。”
    “这是豪赌。你怎么知道，你爹下注能下的准？”冯老头冷笑：“就算你大姐目下尚未及笄，不急订亲，但再拖也拖不过这二三年间。皇上尚未议储，难不成你爹还为了要个太子女婿，去按着皇上的头，让他在这两三年内订下太子人选？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大姐成了太子妃，谁又能保证她一定能成为皇后。”
    “但无论如何，我爹是盯上了皇帝的儿子做女婿。”上官静用看骗子的眼神儿望着冯老头：“他干嘛想不开帮着淮阳王谋反？吃力不讨好嘛！”
    “你还是不够了解你爹。”冯老头一脸看傻子的模样：“你爹为什么想让你大姐当皇后？”
    “这不是废话嘛！当然是为了权势。”上官静答道。
    “还是了！”冯老头两手一拍：“淮阳王若是谋反成功，他有从龙之功，最终结果有什么区别？没准比你大姐当皇后还合算。外戚掌权总会引起非议，况且自古帝王对外戚多有忌讳，你爹若成国丈，地位会高是一定的，封个国公，吃个超一品俸禄一点不奇怪。但地位和权利是两回事，你懂吗？”
    上官静不说话了。她知道冯老头没撒谎。上官逸是什么心性，这些日子她看的清清楚楚。
    她爹就是个一点机会都不会放过的，唯利是图，权利熏心的小人。指望这种人会有道德约束，会考虑女儿幸福？那是痴人说梦。
    “这样说来，我大姐也挺惨的，表面上受爹娘疼宠，但其实待遇和我一模一样，都是我爹眼里的工具人棋子。”上官静闷闷地说道。
    “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有闲工夫替人操心？”冯老头将眼一瞪。
    “也是。”上官静垂头丧气的点点头：“往好了想，我爹那么精明，也不一定会真的帮助淮阳王谋反。他总要仔细权衡利弊之后，才会做出决定。”
    “话虽如此，”冯老头摇头晃脑地答道：“但他已经急匆匆地将你嫁进了淮阳王府，这足以说明，他私下里已经与淮阳王有了某种协定。你现在总该明白，他为何急着将你送进来了？你也该明白，你在这府里，在淮阳王眼里，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不仅仅是两家联姻的证据，还是人质！”上官静烦躁地答道：“用不着您老人家提醒，我早就想到了。这淮阳王也太不了解我爹了，我爹怎会心疼我这个小傻子呢！”
    “因此一开始，淮阳王是不太满意，他想要你大姐，你爹不是没舍得嘛！”冯老头答道：“你若是个傻子，也只能做个两家姻亲的证据，但你现在不傻了，你在他眼里反倒值钱了。你以为你爹给你置办那些个丫鬟婆子跟过来，是单纯为了扶你在淮阳王府站稳脚跟吗？”
    “那当然不是。”上官静摇摇头：“他想通过我控制景珩。”
    “也是给淮阳王看。”冯老头答道：“让淮阳王看到，武定侯没有这么轻视你这个女儿，也是安武定侯的心。别管淮阳王信不信，这都是个姿态。你爹这个人，别说淮阳王不了解他，你也不了解。”
    “说得跟您老人家了解似的。”上官静眯着眼望着冯老头，杠精上身：“我好歹是我爹亲生的。您只不过是个闺塾先生，我怎么觉得，您老人家也没什么机会接触我爹。”
    被歧视的冯老头毫不客气地抄起桌上最大号的毛笔敲上官静的脑袋：“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犟嘴。你姐姐五岁，我就在你家做闺塾先生，一直到她十二岁我辞馆，你算算这是多少年？”

 第59章 比八条腿的蜘蛛路子还多

    “那又怎样？”上官静眨眨眼：“年头长也不代表什么。”
    “那又怎样？”冯老头又是一笔杆子敲在上官静头上，但力道一点都不重：“你说怎样。老夫是你爹花了大价钱聘来的，你爹是要培养皇后的！你觉得他会对你姐姐的教养情况不闻不问？在你家时，隔三差五他就会召老夫去书房。”
    “行，行。”上官静躲避着粗毛笔：“算您老人家说得对。反正不管怎样，我爹是个唯利是图、权欲熏心的政客，这点总不会错。”
    “虽不错，却不止。”冯老头摇摇头：“你爹这个人，就是个赌徒。他头脑精明、心思缜密。但你们上官府在他手里，短短几年就从一个二流文官世家一举成为一等侯府，光靠聪明和权欲是不够的。能在朝中混个一官半职的，哪个都不差，他必须要有些地方比人强才是。依老夫看，胆子大、肯下本，心黑手狠，才是你爹与普通朝官最重要的不同之处。”
    “难道我爹不是靠军功？”上官静木着脸答道：“不是大周第一名将嘛，打仗的本事应该还是有的。”
    “军中会打仗的将官多得是。”冯老头冷笑：“凭什么是你爹封了侯？况且你们上官府世代都是文官，官职也都不算高，在军中并无资历，你爹又凭什么越过几位将军世家的子弟去？依老夫看，他打仗的本事不见得比人强，但揽权揽功这一块，直性子的武将们肯定玩不过他。”
    “不是？”上官静十分疑惑的模样：“我怎么觉得，我爹在军中的口碑还不错呢！他要是在军中没点号召力，淮阳王怎么可能选他来合作呢！”
    “啧，所以这就是他的本事。”冯老头毫无形象地大声咂嘴：“把人卖了，人家还能替他数钱。”
    “但淮阳王没那么傻？”上官静问道：“若是我爹真把我姐姐嫁给了皇子，淮阳王难道不会起疑心？”
    “疑心？”冯老头冷笑：“都是赌徒，哪里来的互信。否则你以为你为什么会早早和他儿子成亲？从一开始就互相疑心。只要淮阳王拿得出足够的本钱，他怕什么？比如，若是他许诺，事成之后封你爹为异姓王呢？或者将丞相之位许给你爹？要知道，你姐姐就算当上皇后，你爹也不一定能当丞相。”
    “您说这个我倒是信。”上官静点点头：“只要代价够，我爹大约没什么忌讳。”
    “你爹呀，现在可不止这两条路走。他还有条新路子。”冯老头眼睛一斜，看着上官静：“你觉得淮阳王谋反成功了，谁会是太子？”
    “那我可说不好。”上官静赶紧摇摇头：“他十一个儿子呢！为了个世子之位，这后院都撕破头了，若是太子之位，我猜不死上一半是没法了局的。这样一说更可怕了，我们景珩可是唯一的嫡子。”
    “怕什么。”冯老头乐了：“真走到那一步，你反倒有本钱跟你爹谈条件了。”
    “干嘛？”上官静警惕地望着冯老头：“让他弄死新皇，扶我相公上位吗？”
    “也不是不行。”冯老头笑眯眯地点头：“对他来说，这可是个好结果。谁知道淮阳王会不会卸磨杀驴。有这样一位皇上在，可不如一位脑袋不太好使的呆皇上好控制。你爹培养你姐姐，是照着皇后的标准，培养你其实也是一样，否则他何至于大老远地亲自往江南，捧着银子三顾茅庐，将老夫请回来？”
    上官静：哼！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炫耀自己面子大。
    “照您老人家的说法，我现在哪里还需要跟您商量啊！”上官静鼻孔朝天：“直接躺平了找我爹提要求就行，他能答应的，肯定都会给我解决。我还担心什么安全问题，我爹肯定不会让景珩现在就死，景珩若是死了，他不是亏大了。”
    “非也！非也！”冯老头继续摇头晃脑：“你找你爹提要求，只要你爹觉得合理，肯定全盘答应没错。他也会尽量保证你和你小相公的安全，这也没错。但你现在还不是躺平等天上掉馅饼的时候，你爹的出路可不止你这一条。想让他全力帮衬你，得给他堵死其他路子才行。”
    “那是不可能的。”上官静头摇的像是拨浪鼓：“谋反没有百分百成功，别到时候堵不住路，反倒助长了他的野心，更下定决心跟淮阳王合作了。我宁可他佛系一些，寄望于我大姐当皇后。这样好歹他不会参与谋反，一直耗着淮阳王。到时候他临时变卦，淮阳王一时半刻还真拿他没办法，我就不信淮阳王还会再去说服第二个武将帮忙谋逆，风险太大了。”
    “到时候淮阳王一生气，先把你这个人质杀了。”冯老头斜着眼答道：“但别慌别慌，不管怎样，你现在都不需要着急上火。你想办法先见到你爹，让他给你相公找个武师父，这样的事他必然会答应，而且能做到。这点能力他还是有的！不管怎样，先将便宜占到，至于以后怎样，走一步看一步，你现在未雨绸缪还太早，你别忘了，你爹和淮阳王，现在是真的青清清白白毫无谋逆迹象。”
    “知道了。”上官静朝冯老头点点头：“谢谢先生指点。”
    “只是我不明白，”冯老头抬了抬耷拉的眼皮：“你为何这样执着，要让你那个小相公习武。依我说，直接让你爹给你派护卫不是省事些？你爹可比谁都更希望你们小两口好好活着。”
    “这我自然知道。”上官静点点头：“但靠人不如靠己。护卫再尽职，也不能保证毫无疏漏。出了我们的小院，外头都是想害我们的人，总是指望别人怎么行呢？总得有点自救能力？”
    “就凭你相公的资质？”冯老头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你也太想当然。”
    “我也不求别的，”上官静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答道：“也不指望他成高手，只希望跟武师父练一阵子，能让他遇事反应快些，至少有个逃命的能力。好歹能撑到护卫来救护就好。”
    “只是我想要个水平很高的武师父。”上官静又多补了一句：“景珩不大聪明，师父若是不够好，我怕他更学不到什么。”
    “倒是也有道理。”冯老头认同地点点头：“那你试着去和你爹商量，能不能如愿，看你自己的本事。”

 第60章 人人都不傻

    冯老头的意见其实和上官静最初的计划差不多，关于武师父的问题，去找上官逸，让他想办法，其他爱咋咋，总得努力一把不是吗？
    只不过，关于冯老头（还有她自己）关于谋逆的那些推论，要不要对萧景珩说，上官静着实犹豫了一把。
    毕竟淮阳王是萧景珩的亲爹，亲爹要谋逆，还拿他的婚姻做局，这种事实在是太毁三观，上官静实在是担心会不会给萧景珩造成心理阴影。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样的大事，也该让萧景珩有个心理准备，因此在某一日两人独处的时候，上官静拐弯抹角地找了个由头，想要提一提这件事。
    “景珩，过些日子我打算回娘家。”上官静这样说道：“冯先生说，我去找我爹要求给你请武师父，我爹会帮忙想办法的。”
    “那太好了。”萧景珩十分开心地眯起眼：“我会努力的，以后我来保护静姐姐。”
    “e……”上官静想了想答道：“好呀，你好好练，有些我们自己能处理的危险情况，我们俩相互保护。”
    萧景珩果然一脸问号地望着上官静，等着她开口解释。
    “就比如刺客之类的，等你的武艺练好了，你来保护我。下毒之类的，我让陈嬷嬷她们对咱们院子严防死守，我来保护你。”上官静答道：“但是有些我们两个人都没办法的情况，那也只能一起等死了。比如万一咱们两个一起被下了狱等杀头。”
    “啊？”萧景珩瞠目：“怎么可能！就算是他们做局诬陷我，但我能犯什么罪，连累妻子一起下狱啊？！”
    “你是不大可能连累我。”上官静答道：“但我们也有可能被别人连累啊！比如你父王。”
    话还没挑明。上官静却发现萧景珩一下子沉默了下去。她仔细看了看萧景珩发白的小脸，试探地问道：“景珩？你想到什么了？”
    “觉得对不起静姐姐。”萧景珩朝上官静露出无奈地笑容：“你总是无辜被我拖累。”
    “干嘛说这样的话。”上官静跳到榻上坐下，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若是真有杀头的大事，就是我爹和你父王合谋，这事儿谁拖累谁还说不清呢。不过冯先生说了，他们目前还是遵纪守法的‘好人’，皇上都查不出什么来。”
    “冯先生说的？”萧景珩顿时一愣。
    “是啊，你不会以为这事儿只有我们在犯嘀咕？我们两个小孩子都怀疑的事，朝中那些人精一样的大臣，肯定也早就不放心了嘛！”上官静点点头：“听说咱俩成亲以来，你父王和我爹都被弹劾过几次了，皇上也不放心，派人查了，然而事实证明，这两人到目前为止，还‘清清白白’的呢！”
    “原来如此。”消息闭塞的萧景珩毫不意外地点点头：“但也不奇怪，我父王一向缜密。”
    上官静看到萧景珩这个态度，干脆也不绕弯子了，她将之前和冯先生讨论的那些，全都一五一十地向萧景珩交代了一遍，之后做出了个结论：“我是怎么想，都觉得咱俩活不了了。诶……你说，这后宅这么多女人，怎么就没谁有点危机意识呢？！”
    “我父王都能瞒过皇上，这么多人弹劾他，他都没让人抓住尾巴。”萧景珩简短地总结：“因此后宅这些女人无非分两种，一种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想将来做个皇后贵妃呢！另一种则如林侧妃，应当是真的被父王瞒得好好，就算她之前有过疑心，也会被我父王千方百计打消疑虑。”
    “那你母妃呢？”上官静突然问道：“她是哪种？”
    “我真的不知道。”萧景珩摇摇头：“其实我对她的了解并不比你更多，一年到头能见一面就不错了。”
    “唉！”上官静点点头表示同意。她嫁进淮阳王府这么久，统共也只见过两次苏氏，大部分时间里，这位王妃都独自关在自己的院子里礼佛，不出门，也不与人打交道，娘家人也不来往，闭门谢客，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但若说她是虔诚的佛教信徒……大周贵人中流行的那些礼佛活动，她又从来不参加。徐侧妃、林侧妃还偶尔还要去大相国寺进个香，捐个香油钱呢！苏氏却从来未去过。
    以前天真的上官静，还对苏氏在淮阳王府的处境有所好奇，到现在连她也不好奇了。因为好奇也没用……这人平时就跟压根不存在似的，离淮阳王府所有人的生活都很遥远。
    不过上官静也是没想到，萧景珩长到八九岁，才只见过一次外祖母，而她嫁进淮阳王府不到一年，竟然就有机会见识到了王妃苏氏的娘家人。
    这当然不是苏氏突然性情大变，开始与娘家多了走动，而是上官静突然开始有机会出门了。
    三月三上巳节，陈丞相府打算在京郊别庄办连续三日的“兰宴”，邀了许多京中世家大族的女眷赏春踏青。
    因为陈丞相府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因此宫中嫔妃也都凑热闹纷纷赏下不少踏青活动的彩头，德妃还特地允了刚及笄的三公主出宫参加丞相府游宴，给足了丞相府面子。
    淮阳王府同样收到了请柬，这种事原本是王妃出面张罗，但是淮阳王府情况特殊，因此掌权的徐侧妃，打算带着淮阳王最大的两个女儿一齐参加丞相府春宴。
    淮阳王的长女和次女都已经封了郡主，一侧妃、两郡主出席，也算是规格极高了。
    然而徐侧妃去找淮阳王提了这事儿之后，淮阳王竟然主动提出，让徐侧妃带着上官静一起去。
    “王爷，”徐侧妃当场就有些不愿意：“上巳节也是女儿节，各家夫人都是带着未嫁女出门赴宴，王爷若是觉得咱们家赴宴的人太少，那不如妾身邀林侧妃同去，再带上三姑娘和四姑娘。”
    “三丫头和四丫头尚未请封，就不要去了。”淮阳王摇摇头，十分固执地一锤定音：“年轻媳妇赴宴也不是没有，你就带着老九媳妇同去，此事就这样定了。”

 第61章 大的小的都不省心

    淮阳王亲自发了话，徐侧妃就算是再不情愿，也得带着上官静一起出门。
    呸！上官静自己还不乐意呢！只可惜淮阳王亲自发话，她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而比她更不乐意的是萧景珩，这孩子自打知道上官静要跟徐侧妃出门开始，就像是犯了分离焦虑症，愁眉苦脸得像是天要塌了似的。
    “用不着担心。”上官静双手叉腰，虎里虎气的宣布道：“徐侧妃不能拿我怎样，你父王亲自交代了，让她带我出门，她害我干吗？给自己找事吗？”
    “那也要小心！”萧景珩啰里啰嗦地又强调：“大姐是陈侧妃所出，静姐姐至少得提防着她些。”
    “知道了知道了！”上官静摆摆手：“我又不是自己去，还带着檀香和映霞呢！”
    “但你不能带陈嬷嬷，”萧景珩依旧愁眉苦脸：“我还是不放心。”
    “我有自理能力。”上官静答道：“陈嬷嬷还得留在家里照顾你呢！放心放心，没人会想不开在丞相府宴会上给我下毒的。真有人在丞相宴会上害人，那不是铁了心和陈丞相过不去嘛！”
    丞相府在京郊办三日赏兰游春宴，这一来一回就得五日，因此三月初一一大早，徐侧妃就带着两位郡主和上官静出门了。
    徐侧妃和淮阳王次女蓉城郡主萧妙妤都是单独的马车，足足的王府气派，但徐侧妃却以上官静年纪尚小为由，让淮阳王长女宜城郡主萧妙妍陪上官静共乘一辆车。
    这安排真是心机十足。不说上官静，单说萧妙妍和萧妙妤都是郡主，非要分个厚此薄彼，也不知是给萧妙妍看，还是做给陈侧妃的。
    不过上官静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徐侧妃闹脾气，她摆出一副小孩子头次出门兴奋难掩的架势，就等着看这些人到底怎么演。
    而宜城郡主萧妙妍很显然也十分沉得住气，背地里她怎么想，上官静并不清楚。至少在去丞相府别庄的一路上，萧妙妍显得十分好相处，她就像是个和气的姐姐，亲亲热热地和上官静闲聊。
    当然了，闲聊嘛！话题天马行空，因此萧妙妍当然会“十分不经意”地问了些关于上官静生活的琐碎问题，比如和她九弟相处得好不好，在王府生活习不习惯，以及……之前穿得沸沸扬扬的，九爷的嬷嬷偷盗的事件。
    当萧妙妍主动问起张嬷嬷时，她的两个丫鬟状似凑巧一般抬起眼皮，仔细观察着陪着上官静的檀香和映霞。
    不过檀香她们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就像没听见，一个低头忙着给上官静烹茶，另一个则专注地拨着香炉。
    “也是九弟妹好性子。”萧妙妍这样说道：“若是在我那里，只要发现了绝对严惩，哪里像是弟妹，竟然容她继续留下伺候。”
    “唉！”上官静一副懊恼的样子：“大姐姐可别笑话我。一提起这事儿，我就后悔。我其实原本是要赶她出去的，但张嬷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着求我，说是一时鬼迷心窍，让我给她一条活路，我也不知怎地，当时心一软就答应了。”
    戏精上官静皱着眉噘着嘴，惟妙惟肖地扮演着一个耳根子软，又没什么后宅经验的小姑娘，萧妙妍悄悄观察了她一阵子，最终笑着说道：“你若是看着她闹心，现在赶出去也不晚。”
    “可以吗？”上官静瞪着亮晶晶的眼睛，十分积极地追问道：“我是看她闹心啊！就算她后来没再偷盗，当差也算勤谨，但我看见她就能想起之前的事，总觉得她怪碍眼的。”
    一看到上官静态度如此积极，萧妙妍的话立刻拐了个弯：“你是主子，她只是个奴才，要不要赶出去，自然是你说了算。只是……”
    “只是什么？”上官静很合作地追问道：“求大姐姐告诉我。”
    “只是你之前答应饶她，若是现在又反悔要赶出去只怕下人们背地里会议论。”萧妙妍轻轻摇了摇头，就好像之前说让赶出去的人不是她似的。
    “那没关系。”上官静立刻松了口气，接着笑眯了眼：“我当是什么，不过是被人私下议论几句而已嘛……”
    “九弟妹毕竟还是年纪小，”萧妙妍朝上官静耐心地解释道：“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当主子的如此出尔反尔，恐怕以后很难服人。”
    “那大姐姐说该怎么办？”上官静问道：“就这样不理她了，让她日日在我眼前晃，怪别扭的。”
    “谁叫你之前耳根子软来着？”萧妙妍笑着答道，语气轻松，就像是在开玩笑：“不过你也无需太担心，你的陪嫁丫鬟不少，若是对她不放心，让人多盯着些不就行了。”
    “唉！”上官静一脸失望：“映月姐姐也是这样说。但我总是想起了就觉得不甘心。但既然连大姐姐都这样说，那也只好这样了。”
    “好啦，你是主子，这些事哪里需要你操心那么多。”萧妙妍笑着补了一句：“你的丫鬟们都会替你打理的好好的。你的这几个丫鬟，可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我都羡慕呢！”
    啧……上官静脸上笑嘻嘻，心理偷偷翻了个白眼。这萧妙妍也是真拿她当不懂事的小孩了，当着她的面，就敢这样试探她的丫鬟。
    从淮阳王府到京郊陈丞相家的别庄，马车走了两个时辰，在这两个时辰里，萧妙妍始终扮演着和蔼的大姐姐，短短时间内，就和上官静建立了不错的交情。
    表面上不错的交情。
    对于这个结果，萧妙妍很满意，而上官静也很开心。她甚至在下车时故意做出亲亲热热的模样，主动挽起了萧妙妍的手臂，大姐姐长大姐姐短的，叽叽喳喳，围着萧妙妍说个不停。
    当然了，她不是没注意到被她挽住后，萧妙妍瞬间的僵硬，也不是没注意到徐侧妃略带戒备，审视着萧妙妍的眼神。这一切，都是上官静想要的结果。
    而萧妙妤，则在冷眼旁观半天之后，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长姐果然好人缘。”

 第62章 谁说美女人见人爱

    上官静想，徐侧妃看到她和萧妙妍相处得如此和谐，大约是有点后悔的。
    因为上官静倒是万万没想到，第一个开口提醒她事事小心的，竟然是“领队”徐侧妃。徐侧妃的“暗示”十分明显，恨不得直接说让上官静跟紧自己，离萧妙妍远一点了。
    上官静笑眯眯的点头，一副出来玩很开心，其他根本不在意的模样。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不算太出人意料。上官静知道，萧妙妍绝对对她没存什么好意。若是她这次在丞相府游宴上出了事，那有些人可“一箭双雕”了，连徐侧妃一起都能坑进去。
    当然了，上官静很清楚，若是陈侧妃真有这个计划，那肯定是奔着坑死她去的。若是只简简单单的让她受点伤、吃点亏什么的，毫无疑义，所以她真的需要加倍小心。
    不过，萧妙妍有这个本事弄死她吗？上官静表示怀疑。除非陈侧妃早做安排，买通了丞相府的侍从护卫，帮忙下手，那还差不多。
    不过小心点没错，因此上官静还是随身携带了点小道具，比如两根磨得尖尖的银簪子，还有她身上那件虽然华丽但看起来特别笨重，一点都不飘逸的“披帛”。
    废话，嵌了根细麻绳的披帛能飘逸才见鬼呢！
    这些准备，都是上官静和萧景珩两人自己动手做的，簪子是俩小孩背着人磨了好几天，而披帛则是上官静的偷偷缝纫行动被她最信任的陈嬷嬷发现后，陈嬷嬷主动帮忙缝的。
    陈嬷嬷看见那条半成品的披帛，只是微微愣了两秒，接着伸手扯到了自己身旁，拿起针线，什么都没问就照做。
    “小姐啊，”上官静还记得当时她一边缝披帛一边这样感叹：“开了窍就这样聪明，嬷嬷真是又高兴，又担心。”
    作为唯一真心疼爱上官静的人，陈嬷嬷跟她来淮阳王府，不带任何目的，因此沟通起来当然容易，陈嬷嬷甚至主动将许多事都揽在了自己头上，她将上官静出门几日要用的披帛都改造了，并且叮嘱上官静，若是檀香问了，就说是嬷嬷的主意。
    “对映月和檀香她们，我其实一直不大放心。若是我跟着去就好了。”陈嬷嬷叹气：“我管着小姐的贴身衣物，旁人不能插手。也是难为我们小姐了，小小年纪，就须得这样家里家外的与人周旋。不过小姐别怕，以后有事就直接来找嬷嬷，你不好出面的事，嬷嬷来帮你出头。”
    有了全心全意帮忙的陈嬷嬷，上官静的未雨绸缪的装备还是挺齐全的，不过她觉得自己其实不算特别危险，因为她刚跟着徐侧妃走近丞相府别庄的花厅，就看见了武定侯夫人正带着上官鸾迎了过来。
    一通繁复的礼节过后，上官静立刻像是撒欢的小朋友，满了雀跃地主动朝武定侯夫人凑了过去：“娘亲！娘亲！我刚刚就在想，咱们家肯定也收到邀请了，娘亲肯定会带着姐姐们过来。果然叫我猜准了。”
    同样很高兴的还有徐侧妃，她拉着上官鸾的手，不住嘴的称赞上官大小姐这好那好。
    “还想朝侧妃讨个人情，”武定侯夫人静静听了一阵子徐侧妃的夸赞之后，微笑着开口说道：“鸾儿和妹妹也有许久未见了，小姐俩想必有许多体己话要说，不知侧妃是否能允许静儿陪陪姐姐。恰好丞相府小姐是鸾儿的至交好友，也让鸾儿带静儿去打个招呼。”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徐侧妃很容易地就点了头。上官鸾朝徐侧妃行了礼，带着上官静往外走，美丽优雅的上官鸾，走到哪里都能吸引所有的目光。
    不过嘛……上官静偷偷瞥了自己的姐姐一眼。她总觉得上官鸾似乎很不情愿带她出来。
    这应该不是她多心。
    虽然上官鸾表面上看起来毫无异样，但这样微妙的疏离与抗拒，让上官静很难忽视。
    不过有个理由离萧妙妍远一点就是好事，上官静满意地想，被嫌弃神马哒，简直不是事儿。
    这是上官静头一次出席古代社交场合，其实她挺好奇的，关键是以前看过的情节炸裂的古言小说太多，让她总觉得这样的场合会有集中热闹发生，比如一群大小姐相互陷害撕头花啥的，或者嫡女庶女明争暗斗啥的，磕破头、落个水、毁个名节啥啥啥的。
    事实证明都是家教良好的文明人，聚在一起没那么狗血热闹，但也足够暗潮汹涌。
    比如上官静很快发现，她姐上官鸾号称京中第一贵女，但也没她想象中那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讨厌上官鸾的人，还是有的！这其中一位不是别人，恰巧就是枢密直学士苏平的嫡亲孙女、萧景珩的亲表姐苏文月。
    发现这个事实的上官静：哦吼！真是中大奖了！我亲姐讨厌我，我老公的姐讨厌我老公，我老公的表姐讨厌我亲姐连带讨厌我全家，我和讨厌我全家的人做了十分不熟的亲戚，结论是，萧景珩和上官静，是全天下最讨人嫌的一对。优秀！
    上官鸾不喜欢上官静的原因很明确。上官静以前是京中出名的“傻小姐”，现在是京中唯一一个未成年就嫁了人的“小夫人”，这样的身份也是走到哪都能引起人们好奇又戏谑的关注，而完美的上官鸾怎么能忍？她觉得上官静就是来给她丢人的。
    因此在向陈小姐介绍自己妹妹的时候，上官鸾的态度显得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坦荡。一大圈世家小姐在座，这一点点细微的态度差别，当然会被人捕捉到，因此当时就有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用帕子捂着嘴笑了。
    “哎呀，咱们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淮阳王府的九夫人呢！”那姑娘话里有话地说道：“这样仔细看来，上官小姐与妹妹还真是相像，好似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
    “那是。”另一个姑娘摇着扇子，带着几分讥诮地笑意答道：“一家子养出来的嫡亲姐妹嘛……当然一定是处处相似的喽。”
    这明里暗里都是在说上官鸾有个傻妹妹，自己一定也聪明不到哪去，上官鸾听了之后当时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第63章 亲戚啊……

    然而这些拐弯抹角的嘲笑还不算什么，有个青衣姑娘看了看小小年纪梳着妇人髻的上官静，笑道：“听说九夫人今年不足十岁？听祖母说，九夫人应该是目下京中最年轻的少妇了。”
    “那是你见识少。”另一位小姐立刻笑着答道：“我叔父前年外放到西陲做知府，那边山区穷得很，听说许多人家都有买童养媳的习惯。京畿富足，少见这样的事罢了。”
    拿上官静比童养媳，上官静自己是没什么，但上官鸾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她觉得是妹妹处处给自己丢人，十分想要将上官静丢下一走了之，只可惜都是上官家的女儿，就算再不情愿，上官鸾也明白，出门在外自家姐妹是利益共同体，不能丢着不管。
    “李小姐是拿我家小妹比童养媳？”上官鸾冷笑一声，虽然语气轻慢温柔，但气势却足：“是想说，淮阳王堂堂亲王需要花钱买了我妹妹，给自己唯一的嫡子做妻子？兴许李小姐家里，事事都习惯用银钱买卖衡量。但在我们武定侯府，结亲可是大事，两姓通家之好怎能用‘买卖’来定义？”
    这话说的厉害，搬出淮阳王压人，还顺道讽刺了说话的李小姐没家教，这让之前发言的几位小姐顿时哑了声气，被堵得面红耳赤却不好出声反驳。
    不过幸好此时陈丞相的孙女立刻出来打圆场，她笑着扯了一把上官鸾，笑道：“李小姐一向心直口快，也没什么恶意，上官妹妹知道她是这样的性子，何须认真。九夫人以往少出门，这头一回出门赴宴，是到我们府上，这是我的荣幸，为了招待你们两姐妹，我可备下了不少好东西呢！”
    陈小姐开口，上官鸾自然会给面子，她朝陈小姐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既然如此，还不快点把你的好东西端上来，我们可都等着呢。”
    周围的小姐们立刻符合地笑了起来，这件事就算揭过不提了。
    “急什么。”陈小姐笑着答道：“都摆在水边凉亭了，咱们这就过去。刚好三公主就在溪边赏柳，我们先过去请个安。”
    作为上官鸾的挂件，上官静对于任何安排都没意见，她跟着这群小姐们一起往三公主所在的方向移动，然而刚刚到，就发现另一群小姐正围着三公主说话。
    这为首的姑娘一身湖绿衣裙，身材纤瘦，眉眼秀丽，相貌当然比艳冠群芳的上官鸾是不如，但气质十分飘逸出众，在一众世家小姐中，也是十分引人瞩目的。
    后来上官静知道了，这位就是苏文月，京中排名第一的才女。
    排名第一的美女上官鸾，和排名第一的才女苏文月，都是目前京中最出众的贵女，两人年纪相仿，棋逢对手，从小到大都被人比来比去，难免有些瑜亮情结，一个长得漂亮，一个以才情取胜，到头来依旧谁也不服谁。
    更有趣的是，根据上官静偷听来的八卦，似乎苏文月也是皇子妃的热门人选呢！听说枢密直学士苏平和陈丞相是同榜，多年的至交好友，两家走动非常多。
    而且听说，陈丞相很欣赏苏文月，曾经夸她“才情不凡、前路锦绣”。
    根据陈丞相的孙子们早就订亲娶亲的事实，上官静不负责任猜测，大约这个苏文月，也是冲着皇后娘娘亲生的五皇子去的？？这叫曲线救国？
    不过到现在为止，宫里的陈皇后，似乎对于自己的儿媳人选，也没个明确的偏好态度。不过上官静想，这也正常。目前看来，上官鸾和苏文月真是势均力敌，各有优势。
    一个是手握重兵的武将之女，另一个出身于在文官中影响力极大的三朝帝师之家，选谁做儿媳都能获得强有力的支持。
    然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上官静想，苏文月在皇子们眼里应该也是个热门选择，因此选了这个，势必就得接受，另一个落到别家手里的局面，因此陈皇后现在态度不明，也是很自然的。
    说来说去，还是当年的皇太后厉害啊！两个儿子，一个娶了丞相的女儿，另一个娶了鸿儒苏文端的孙女，可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所有的支持势力都落到她一家去了。
    不过内里暗潮汹涌是一回事，当着三公主的面，不管谁和谁关系不好，大家都还是能维持表面上的客气的。陈小姐先带着一群人给三公主见过礼之后，一群小姐们又忙着相互打招呼。
    别人相互见礼没什么稀奇的，等到上官静开口，可就有趣了。
    坐在上首的三公主，论起来是上官静的堂姐，而苏文月则是她的表姐，再加上亲姐上官鸾，她真是全场亲戚最多的人啊！
    “表姐好！”上官静一板一眼地朝苏文月行了个福礼，一开口就把苏文月给叫愣了。
    淮阳王妃苏氏，多年前就与娘家断了来往，苏学士府与淮阳王府从无走动，苏家平日里就像是有什么忌讳似的，也很少有人提及淮阳王府的人和事。
    因此上官静这突然一开口，苏文月还真的是一怔，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来，淮阳王妃是她那个十几年没人提起的姑母，而淮阳王那个唯一的呆儿子，还真是她亲表弟。
    这么个亲戚还真是不想认。苏文月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而陪在上官静身旁的上官鸾，则在这一瞬间，突然对苏文月生出些同病相怜的理解来。
    这样的亲戚谁想认！可惜不认又不行。
    上官静这一声表姐，也给其他人提了醒。比如东道主陈小姐。
    陈小姐当下就乐了：“可不是，九夫人当真是苏姐姐的正经表弟妹，这样说来，苏姐姐和上官妹妹眼下也是亲戚了呢！”
    “是啊！”三公主也笑了：“这样论起来，两位小姐与本宫也是亲戚呢！”
    唉！上官鸾和苏文月十分不情愿地相互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尴尬与嫌弃。谁想跟她（她）做亲戚啊！

 第64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三公主当然不会像普通世家小姐一样，长久在溪边赏景，没过多久，宫里的侍女就请她回了暖阁。
    等她离开后，陈小姐立刻开始招呼人，在湖畔凉亭摆了茶果点心，一大群小姐热热闹闹在一处饮茶赏景。
    大约是宅斗小说看多了，上官静十分警惕地选了个既不临风，也不靠水的保险位置坐着，赏景什么的跟她这种俗人无关，上官静跟着上官鸾，而苏文月则找了个离她们远远的座位，一看就是相互嫌弃得很。
    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虽然平日里分个远近亲疏，但聚在一处是，气氛也很容易炒热，至少表面上十分融洽。当然了，身为东道主的陈小姐当然不可能只配着这一群客人，因此做了不久，就先告了罪离席，在她走之前，特地吩咐人上了些果酒，据说清甜不醉人，赏春时饮最相宜。
    陈小姐走后不久，几位郡主沿着湖赏景，刚好走到附近，亭子里的小姐们立刻邀了她们入席，这里头就包括了淮阳王家的两位郡主。
    上官静一看萧妙妍和萧妙妤都来了，立刻就有些戒备，不过好在她跟着上官鸾也无需挪席位，离萧妙妍姐俩挺远，只要多加小心，她觉得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
    上官静原本都计划好了，觉得这一天只要粘紧上官鸾，大约是能平安过去的，到了晚上她再找个借口黏住自己亲娘，任谁都不能在武定侯夫人面前对她下手？
    然而她还是对自己的前景太过乐观。
    酒过三巡，别人都没啥事，但萧妙妍和萧妙妤姐俩倒是起了两句口角，不过当着这许多人，她们自然不会有失身份的争吵，因此萧妙妤借口酒上了头，想要散散心，就带着丫鬟们离席了。
    此时时辰已经不早，有几位小姐见状也趁势打算告辞，而恰巧苏平的夫人打发人过来传话，唤苏文月去花厅，苏文月因此也站起来打算离开。
    也不知是那位小姐先起的头，见到苏文月要走，一起笑说她应该带着表弟媳去给外祖母见礼。
    其实旁人的提醒也没错，于情于理，苏夫人在这里，上官静这个正经外孙媳，不去磕个头似乎说不过去。之前没人提，是因为苏文月不大情愿与上官家的人认亲戚，而上官鸾也不愿意让上官静往前凑，这两下里都睁一眼闭一眼。
    而上官静这个现代穿越党，一则本身也没把毫无来往的苏家真当亲戚，二则她忙着小心翼翼地提防周围，根本就不想主动乱走，因此没人提，她也乐得装傻。
    然而眼下被人说破，不去似乎说不过去，尤其是……萧妙妍似乎显得十分积极，主动开口说道：“是应该的，我也陪着弟妹走一遭。”
    “怎好劳动郡主。”苏文月闻言赶紧欠身答道：“这可是折煞小女一家了。”
    “苏小姐不必客气。”萧妙妍朝苏文月笑得温文和气：“母妃出身苏府，苏夫人也是我的长辈，去问候一声也是应该。”
    这话说得倒是没毛病。苏氏是萧妙妍的嫡母，理论上苏夫人就是萧妙妍名义上的外祖母，既然萧妙妍给这个面子，苏文月也就没有十分拒绝，又躬着身子恭恭敬敬地说了几句客气话之后，就打算离席。
    “还请苏小姐稍待。”萧妙妍微笑地做了个手势：“我打发丫鬟去给妹妹传个话，免得她回来寻不到我们。”
    这也没错，只是萧妙妍打发丫鬟去找萧妙妤，没想到一去不回头了。大家一起呆呆地等了两盏茶的功夫也不见人回来。
    苏文月等得有些急了，因此站起来向萧妙妍行了个福礼：“郡主，不如小女先行一步，也好告知祖母，迎接郡主大驾。”
    “算了。”萧妙妍叹了口气站起来：“别等了，弟妹，你打发你的丫鬟去迎一迎她们，若是瞧见她们，就说我们往花厅去了。”
    上官静一听这话，浑身的警报小雷达立刻高强度戒备，她立刻笑着扯了扯身边的上官鸾，撒赖一样笑道：“长姐，你也陪我一起！我谁都不认识，慌得很。”
    上官鸾虽然一点都不情愿，但当着苏文月的面，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露怯，因此她很快站起来点了点头：“好，长姐陪你。”
    “长姐，”上官静十分不要脸的顺杆爬，又提出了另一个要求：“你和陈小姐交好，想必来过这别庄？不如长姐派个丫鬟去寻人，想必比檀香她们去找快些。”
    上官鸾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但抬眼看了看等在一旁的苏文月，她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只好点了点头，打发了一名贴身丫鬟离开。
    上官静成功留住檀香和映霞在身边，而萧妙妍身边只剩下一个丫鬟，这让上官静觉得自己多了一点点安全感，好歹人数上没输。
    再加上她成功地拉上了上官鸾，还有在场的苏文月，萧妙妍若是想要半路上害她，可得绕过不少人呢！
    一行人出了凉亭，沿着建在湖畔的石径而行，风景很美，而上官静没什么心思欣赏，她仔仔细细地规划了自己的站位，力求不出任何疏漏。
    萧妙妍作为郡主，自然走在了最前面，她自己的丫鬟虽然少了一个，但王丞相家留在凉亭伺候的丫鬟陪着她，身旁簇拥着五六个人，看起来排场不小，因此与别人都隔了些距离。
    而她身后则是苏文月和上官静，上官静走在了苏文月的内侧靠后的位置，坚决不往水边凑。被各种撕头花古代小说毒害不轻的她，被害妄想似的防备着古代小说里最流行的落水梗出现在她身上。
    而上官鸾则又落后了几步，她和苏文月两人不愿意并行，因此两人很有默契，一个人靠前，一人靠后，刚好将上官静夹在中间。
    很好很好，上官静满意地想，这个位置安全，而且周围还有许多丞相府丫鬟婆子护送，看来她……
    还没等上官静安心一秒，她们集体顺着湖畔林荫路转弯，眼看就要离开水边了，此时突然从树林里窜出了一只……
    诶？狗？？

 第65章 小说必备梗果然出现

    上官静其实反应很快，她直觉那狗的状态似乎不太正常。
    “可别是个狂犬病？被咬了可没救！”她这样想着，转身就往后闪，想要躲远一点。然而此时就看出前呼后拥的坏处来了，身边围着都是丫鬟，她一后退就撞倒了别人，不知是谁摔倒了，乱哄哄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
    幸运的是，那狗似乎对上官静不感兴趣，直接跃起从她眼前“飞”过，然后……就冲着苏文月而去了。
    苏文月反应倒也不满，她尖叫着向斜后方退了两步，躲开了那狗的第一波攻击，苏文月周围的丫鬟婆子也是乱糟糟一同乱嚷。
    “护着小姐！”
    “拦住那畜生！”
    反正现场一通乱糟糟，一下子把苏文月挤到了上官静旁边，上官静想跑，但一抬脚就是人，压根就跑不掉，她正忙着从人堆里往外钻呢，乱哄哄的，也不知是谁，忙乱中撞倒了苏文月，苏文月不防备一下子朝着湖的方向倒去。
    也不知道是被狗攻击的苏文月更倒霉，还是上官静更倒霉，总之苏文月为了自救，随手想要拉住谁，但偏偏就是扯住了个头最小，身量最轻的上官静。
    而上官静原本打算努力站稳顺便帮苏文月一把的，但她的背后，又不知是谁，趁乱“帮”了她一把，将她向湖边方向狠狠一撞。
    这下可好！！！古代小说必备的落水梗有了！
    上官静只好苦哈哈地陪着苏文月一起往湖里栽去。
    落水的瞬间，上官静还算冷静，她努力回头去看，她身边人太多了，许多都是丞相府的下人，嫌疑犯实在不好认，但她倒是看清楚了另一件事。
    她的两个丫鬟，从武定侯夫人身边来的檀香，还有从上官太夫人身边过来的映霞，在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居然下意识地做了不同的选择。
    也许人在危机时不加思考，总是会做出符合本心的事！上官静看到自己落水时，映霞惊叫着扑了过来，重重摔在石板小径上，努力向她伸出手，想要拽住她的衣角。
    而檀香则在惊慌之下，下意识地转身，牢牢护住了上官静的姐姐上官鸾，她挡着上官鸾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以防有人会冲撞上官鸾。
    “噗通”一声，上官静和苏文月一齐落入水中，落水的声响像是惊醒了檀香，她反应很快地也扑了过来，和映霞并肩向上官静伸出了手。
    哈！这时候倒是想起来自己该负责哪一位了哦……上官静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像模像样的蛙泳姿势，这让穿着一身古代纱裙的她，看起来行为颇为古怪奇葩，岸上的人都以为她吓坏了，手足无措呢！
    其实上官静的游泳水平……奇差无比，但不是完全不会。她只会蛙泳一种泳姿，而且水平不高，以前上大学时，去游泳永远不敢接近深水区，只敢靠着边慢悠悠的练习。
    但这也比她身旁的苏文月强多了，至少她知道该怎么漂着。
    “救……救……”就在上官静一边努力蛙泳，一边忙着扯下身上带着麻绳的披帛时，苏文月已经浮浮沉沉好几回，眼看着就要挣扎不动没顶了，上官静一转头顺手扯了她一把。
    苏文月就像是抓住浮木似的，一转身整个人缠在了上官静身上，拖着上官静往下沉。上官静被她拖累得灌了两口水，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她觉得自己就不该多管闲事。
    幸好披帛已经被她摘下来了，她一边沉底，一边努力向上一丢，细麻绳沾了水，有一定的重量，这倒让上官静使力容易了些，她努力两次，终于成功将披帛丢了出去，而岸边的映霞不顾一切地向前一扑，接住了披帛。
    这下好了！上官静再一次被拖下水面之前安心地憋住一口气，她拽住带麻绳的披帛，又向下沉了沉。
    麻绳上两个人，映霞差点没捉住自己也被拖下去，幸好檀香开始招呼一旁的丫鬟婆子帮忙，这才让上官静和苏文月挂稳当了。
    上官静腰上坠着的苏文月已经呛了两口水，但上官静虽然在水面下，一口气还憋得好好的。她借助水的浮力，使劲拉着麻绳，带着苏文月努力向上一挣，居然真的带着两人又冒出了水面。
    “表姐！表姐还清醒吗！”上官静没有回头，也没去看苏文月是不是成功浮起来了，她胡乱大叫着：“拉住我的披帛，松开我的腰，让丫鬟们拉我们起来。”
    身后的苏文月半天没动静，就在上官静以为她早就呛晕了的时候，她腰上的手臂突然一松，披帛却向后一紧。
    上官静顿时松了一口气，苏文月了不起啊！快要溺水的人，居然还能有理智听她的指令，这是许多人都做不到的。
    眼看着两人都冒了头，岸上的人松了口气，映霞大声嚷到：“小姐，小姐别慌，奴婢们这就拉您上来。”
    她话音刚落，岸边又是噗通噗通两声响，两位健壮的仆妇跳进湖中，朝上官静和苏文月游来，看样子是来救她们的。
    岸上有人拉，水里有人救，这让上官静更加松了口气，再坚持坚持就能获救。
    然而上官静很快发现，她实在是太小看古代阴谋智慧，这特么的明明是个连环套啊！救人的仆妇的确是很快接近了她，也抱住了她的腰，但上官静觉得自己不仅没有被托着向上，反而被按着一路往水下去，她伸手拽住的披帛紧绷到了极限，发出了不详的撕裂声。
    幸好里头还根加固用的麻绳！！
    她身边的那名救人的仆妇还在表演式的高声大嚷：“快些！快些！九夫人脱力了，再坚持坚持，奴婢这就就您上去，千万坚持住啊！！”
    而她身后，那名救助苏文月的仆妇似乎也在嚷嚷：“苏小姐千万别松手，小姐！小姐醒醒！再坚持一下！”
    妈蛋！就特么因为有你才坚持不下去呢！上官静果断从头上拔出了磨得尖尖的簪子，使劲朝着腰间的手臂扎去。仆妇嗷一声松了手，她瞬间又顺着麻绳探出了头。

 第66章 俗气到极点的一场大戏

    自救成功的上官静没多耽搁，直接转身，使足了力气，朝着身后按住苏文月的仆妇后背扎了两下。血瞬间渗了出来，仆妇惨叫着松了手，而苏文月，和上官静一样，艰难地从水里冒出了头，和上官静交换了一个惊恐且戒备的眼神。
    她们离岸边不近，乱糟糟的，想来也没人看清水里的情况，那两人按住伤口在水里翻了身，相互对视一眼，又朝她们接近过来。
    “这个给你！”上官静将手里的锐利的银簪塞在了苏文月手里，接着又拔下了头上另一根银簪。
    “我们抓住了，使劲拉！”上官静大声命令道，映霞和岸上的人努力向后扯着披帛，而水里的上官静和苏文月，则选择了背对背的姿势，警惕地望着想要接近她们的两名仆妇。
    好不容易，她们终于接近了岸边，两人一齐攀上了沿湖装饰的石头，嵌着细麻绳的披帛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打着卷沉入水底。
    萧妙妍和上官鸾都站在岸边，那只惹祸的狗却已经不知所踪。萧妙妍站在离水较远的位置，正在利落地吩咐人去通知丞相府准备房间，给上官静和苏文月换衣服。
    而上官鸾则站在离湖岸较近的位置，似乎吓得脸都青了，正在厉声吩咐自己身边的丫鬟，让她们赶紧帮忙把上官静捞上来。
    上官静和苏文月很快被捞了上来，此时就能看出细瘦羸弱的美人和上官静这个每天半夜自己加体育课的小孩有什么区别了。
    苏文月一口气松了下来，很快就软软地晕了过去，而上官静，虽然从头到脚都滴答着水，头上的头发都黏到脸上，十分狼狈，但精神却好得不得了。
    苏文月晕了，一群丫鬟立刻乱哄哄一通忙碌，先抬着她走了，而映霞和檀香则赶紧用斗篷将上官静裹了个结实。
    “你们几个，赶快过来抬九夫人，咱们……”萧妙妍刚回身招呼丫鬟，却被上官鸾抢了先。
    “檀香！”上官鸾吩咐檀香熟练得像是在吩咐自己的丫鬟：“赶快去照水阁请母亲过来，映霞和眠柳，你们几个，找了春凳，抬起四小姐跟我走。”
    都安排完了，上官鸾才转身匆匆向萧妙妍行了个礼：“郡主，失礼了。静儿意外落水，母亲若知道了，想必担心的紧，因此小女想讨郡主一个人情，想将小妹带到丞相府为我母亲准备的院子，请大夫瞧过以后再做定夺。”
    萧妙妍瞟了湿哒哒的上官静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既然上官小姐坚持，那就这样。”
    “是小女失了规矩，”上官鸾立刻朝萧妙妍屈膝，行了个福礼：“侧妃那边，还请郡主帮忙解释，小女在此先行谢过。”
    上官静抬起眼，看了看相对而立的萧妙妤和上官鸾，没有开口。今儿这事儿，她可得好好琢磨琢磨。
    她已经是出了嫁的女儿了，按道理来说，她在外面出了事，应该通知徐侧妃，然后赶紧被送回丞相府为淮阳王府女眷准备的住处，于情于理都不该被上官鸾带回去。
    可上官鸾在这件事上，态度显得极为坚持，这是为什么呢？难不成是怕萧妙妍害她？
    不！上官静默默地摇摇头。无论她被送去哪里，上官鸾都不可能离开，而且徐侧妃和武定侯夫人也都很快得到消息赶来，萧妙妍没机会害她的。
    所以这是为什么？
    除了这个问题之外，上官静还有另一个问题想不通，那就是……今天这一出俗到不行的落水大戏，主角到底是谁？
    是她？还是苏文月？
    如果是她，背后的人她能猜出个大概，应该是陈侧妃出手买通了丞相府下人，再由萧妙妍亲手布局，找了合适的机会，坑她下水。
    但目标若不是她呢？？
    上官静可是清楚地记得，一开始从树丛里钻出来的那只狗，可是径直朝着苏文月扑去的。
    只是若没有人打算害她，为什么她被苏文月拽到的时候，有人会在背后推了她一把？有为什么假装救人的仆妇，要把她往水里拖呢？
    难不成有人将她和苏文月共同定为目标？？亦或者是，有人害苏文月，萧妙妍看到后，觉得机会难得，来个顺水推舟？？
    再或者……两拨人，不约而同地有了差不多的计划，针对两个不同的目标，误打误撞碰到一起，却没想到，负负得正，谁都没坑死？
    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想要坑死苏文月的人……是谁？
    上官静综合了一下今天自己听来的八卦，暗搓搓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上官鸾。
    上官鸾，绝对能算是与苏文月有利益冲突的人物之一，但是不是她朝苏文月下手，上官静觉得，目前可不好判断。她毕竟只是个天天生活在封闭小院子里的小孩子，所有信息来源，也只是冯先生，还有宴会上的各种八卦流传。
    对于苏学士府，上官静以前的关注不多，因此信息并不完全，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与苏家有利益冲突的人家，肯定不止武定侯府，因此上官鸾目前最多只能算是嫌疑人之一。
    不管怎样，上官静相信，如果是上官鸾策划的，她绝对不会想要一起将自己坑死。上官鸾虽然不喜欢她，但她活着，才最符合武定侯府的整体利益，也最符合上官鸾的个人利益。
    因此在被上官鸾带回去之后，上官静看到了焦急担心的武定侯夫人就一点都不意外了。
    武定侯夫人是真的怕上官静出事，已经急急找了大夫过来等着了，上官静一回来，就被换下湿衣服，裹了棉被，让大夫给诊脉开药压惊驱寒，直到大夫亲口说了，上官静没啥大事，武定侯夫人才真的松了口气，这才有精神开始询问今日的来龙去脉。
    “到底怎么回事？”武定侯夫人厉声质问跪在床脚瑟瑟发抖的檀香和映霞：“好好地，小姐怎么就落水了？！”
    谁知才问一句，映霞她们还没来得及答呢，徐侧妃就听到消息亲自过来了。

 第67章 宅斗大师已经在十层了！！

    上官静在淮阳王府，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徐侧妃一面，没想到这次在外面落水，徐侧妃居然亲自劳动大驾来看她，这不合规矩。
    上官静当然不会觉得这是自己面子大。她在徐侧妃眼里比灰尘还不值钱，凭什么值得徐侧妃纡尊降贵？
    徐侧妃一来，审问丫鬟的，可就不能是武定侯夫人了。上官静现在已经是淮阳王府的儿媳，而檀香和映霞都是陪嫁，徐侧妃才是淮阳王府真正掌权的人，武定侯夫人就算再着急，也不能越过徐侧妃去。
    “让你们好好照顾九夫人，却出了这样的事，”徐侧妃的语气一点都不强硬，但不知怎地，听起来就是让人脊背生寒：“如此失责，回府后自去领罚。”
    映霞和檀香相互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慢慢都是畏惧，但却一句都不敢争辩。她们知道，徐侧妃这次大约是想要借题发挥，拔掉上官静身边的亲信。
    “娘娘！”上官静立刻腾一下坐了起来：“这事不怪映霞和檀香，我是被人趁乱推下水去的。说起来，还幸好映霞姐姐她们反应快，抓住了我的披帛，将我从水里拉起来了。”
    上官静不是说谎，却也不完全是事实，她的叙述将她自救的努力全部记在了映霞和檀香头上，倒显得两个丫鬟有大功劳似的。
    “被人推下去的？”徐侧妃顿时一愣：“你确定？莫不是人多杂乱，你一时害怕记差了。”
    “回禀娘娘，”上官静确定地摇摇头：“我没记差。娘娘，您问丫鬟们不如问我，我来说当时怎样的情况，长姐当时也在场，我若是有哪里说得不好，娘娘也可找我姐姐来核实。”
    当着武定侯夫人的面呢，话说到这份儿上，徐侧妃也只能给这个面子。她朝上官静点点头，语气温和地说道：“那你自己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上官静看到，武定侯夫人状似不经意地抬头，瞟了上官鸾一眼，上官鸾眼睛微微一眨。
    上官静放心了！她知道，为了保住檀香和映霞，眼下她无论说什么，上官鸾都会帮她作证。
    因此上官静一五一十地将湖边的事说给了徐侧妃，包括从哪跑出来条狗，苏文月又是怎么和她一起落水，还有落水后，那两个名义上去救人的奇怪仆妇，上官静也没忘了提。
    反正从她嘴里说出来，映霞和檀香两人就是奋不顾身，拼着自己也被拖下水的风险，靠着一根小小披帛将主人救起来的英雄。
    而上官静越说，徐侧妃则越是眸沉似水，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凝重。
    坐在一旁的武定侯夫人一语不发，但也是面覆寒霜，恼怒不已的模样。
    然而有时候……上官静总觉得她这个自我感觉不算傻的现代穿越党，跟这些古代宅斗大师比，就像是个直心眼的幼儿园小朋友，她还在第一层动脑筋，人家都已经想到第十层了，双方想法总是存在遥不可及的代沟。
    上官静叙述得这样详细，给徐侧妃和武定侯夫人提供尽量详实的线索，就是为了让她们顺着线索查下去。毕竟在上官静看来，这挺容易的。虽然是谁推了她，她暂时说不清，但那两个下水救人的仆役不可能无名无姓，抓来审问一番，说不准就能吐出到底是谁买通了她们呢！
    然而等她讲述完毕之后，徐侧妃和武定侯夫人相互对视一眼，开口就让上官静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捡不回来。
    “得打发人去向丞相夫人道个歉。”徐侧妃微笑着开口说道：“虽说老九媳妇这次是被无辜牵累落水，但到底也是给丞相府添了麻烦，也不好装作无事发生。”
    “是。此事无需侧妃娘娘操心，妾身会去办。”武定侯微微欠身，朝徐侧妃低头以示礼貌：“侧妃娘娘放心，妾身想，丞相夫人定然能理解。”
    上官静：？？？你们这样假装没事发生了？问过另一个受害人苏文月了吗？
    “也不知苏小姐怎样了。”徐侧妃话锋一转，主动提到了苏文月：“苏小姐也是可怜，听说被救上岸时已经晕过去了，想来吓得不轻。悦琴，你代我去见见苏夫人，问问苏小姐怎样了，学士府毕竟是王妃娘娘的娘家，也不好太过怠慢。”
    “是！”徐侧妃的侍女答应着出去了。
    她刚一走，武定侯夫人就站起来向徐侧妃行了个礼，开口请求道：“妾身还想找娘娘讨个人情，静儿今日受了惊吓，不知娘娘是否能允许她今日歇在这里，由妾身亲自照应。妾身知道，这要求过分了，静儿毕竟已经出嫁。只是静儿年纪尚小，还请娘娘体谅妾身作为母亲的……”
    “武定侯夫人太客气了，这本是人之常情，”武定侯夫人一句话还没说完，徐侧妃就很合作地点点头，并且话里有话地说道：“静儿受了惊吓，想来也只有夫人能安慰。”
    “娘娘请放心。”武定侯夫人点点头：“妾身会好好安抚静儿的。”
    正事一说完，徐侧妃一秒钟都没耽搁，立刻站起来告辞了。而武定侯夫人，则在送走了徐侧妃之后，坐在了上官静的床边，摆出一脸慈母微笑，给她掖了掖被角。看样子是打算好好“安抚”上官静了。
    不过……上官静已经酝酿了半天了，不懂事的小孩嘛！不趁机耍赖像话吗？因此她压根没给武定侯夫人开口的机会，抢先哇的一声哭嚎出声。
    “娘……娘亲……”上官静就像是受了什么天大委屈似的，抽抽噎噎的话都说不清了：“你……你们都不相信我喔……呃呃呃……都……不相信……”
    她突然这么大着嗓门一嚎，倒把武定侯夫人闹了个手忙脚乱，她急忙安慰道：“静儿，静儿，别哭了，娘亲怎么会不相信你。”
    “不！不是！”上官静像是耍脾气一样大声反驳道：“我就是被推下去的！你们谁都不相信我。那个被我扎了一簪子的婆子就是想害死我！！你们什么都不信！”
    “没有不信！”武定侯夫人急得头上都出汗了：“静儿，你先别嚷，安静听娘亲说，听娘亲说啊……”

 第68章 小心翼翼拿捏的尺度

    “我不听！”看了许多脑残电视剧的上官静深谙耍赖精髓，耳朵一捂，腿一蹬。
    兴许是出于什么奇怪的补偿心理，武定侯夫人对上官静其实很宽容，因此上官静这一闹腾，母女俩立刻开始上演言情剧经典场面，一个执着的“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另一个坚定地“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场面真是热闹又搞笑，居然还有一丝诡异的和谐感。
    这让一旁的上官鸾觉得手足无措，帮着劝……无从下手，看着不管，似乎又有哪里不对……
    不过上官静原本也只是演而已，嚷了几句见好就收，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她头一扭，将小脑瓜埋在被子里，一副赌气的模样。
    “静儿啊，你听母亲说，”武定侯夫人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母亲知道你今日受委屈了，母亲没有不相信你的话。”
    “你骗人。”上官静立刻换了剧本，开始走小白花路线，委屈巴巴地说道：“你才不信呢！否则你怎能当做无事发生。徐侧妃也就算了，她平时就不喜欢我。可连母亲你也一样，问都不问。他们把我推下水，是想杀掉我呢！”
    “静儿放心。”武定侯夫人朝上官静笑得温温柔柔：“是谁对你下的手，徐侧妃心理怕是已经有数了。此事母亲心理也有数，不会叫你白吃亏的。”
    上官静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露出一只眼睛，望着武定侯夫人。漂亮的武定侯夫人，朝自己的小女儿笑得温温柔柔，但上官静可没忘了，手段狠辣、心机深沉的檀香，就是武定侯夫人亲自调教的丫鬟。
    这位侯夫人，表面上雍容和善，实际上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因此这次上官静的“耍赖”，其实也是小心翼翼计算后的结果。
    她衡量过自己的价值，预估过武定侯夫人的底线，也算计着武定侯夫人作为母亲，对她的愧疚与残留的感情，这一切都是为了接下来的目的。
    “是谁要害我？”上官静两只眼睛都露出了被子，泪汪汪地望着武定侯夫人，眼中透着依赖与孺慕之情：“是淮阳王府的人吗？淮阳王府没人喜欢我，冯先生说，她们都见不得我好，让我事事小心。娘亲，您不在我身边，我好怕。”
    “静儿别怕。”武定侯夫人的语气十分笃定：“就算娘亲不在你身边，也能保护你。娘亲不会让人害你的。”
    “娘亲已经知道了是谁要害我吗？那会不会是徐侧妃？”上官静大眼睛眨呀眨，懵懂无辜的模样：“所以她才一直假装没事发生对不对？她一向不喜欢我。娘亲为什么还要和她和和气气的说话。”
    “静儿平日在夫家，的确需要小心徐侧妃这个人。”武定侯夫人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脸，就如同天下最温柔的母亲一样，耐心地答道：“凡事多听冯先生的指点。冯先生有没有教过静儿，就算知道这人对你不存好意，脸上也不要露出端倪？”
    “教了。”上官静乖巧点头：“所以她在的时候，我没敢哭。”
    “静儿乖，做得很好。”武定侯夫人赞许地点点头：“但今日的事，不是徐侧妃所为。不仅如此，她还有可能帮衬着静儿报仇呢！”
    “报仇？”上官静一脸不信的模样：“她吗？她讨厌我都来不及。我不信。她若是想帮我报仇，为何不追究想要拖我下水的仆妇？那两个人挨了我的簪子，身上有伤口，应该很好抓到。一查就知道背后是谁在捣鬼了！”
    “此事无需静儿操心。”武定侯夫人笑了：“今日落水的不止静儿一人，就算我们不追究，苏家也不会善罢甘休。就由他们出这个头好了。”
    “为什么要等苏家？”上官静一脸问号：“自己查不是更快吗？再说，万一苏家查来查去，只查出了谁要害苏姐姐，没查出谁要害我呢？”
    “你放心！苏家去查，娘亲和徐侧妃也不会看着不管。此事静儿无需操心。”武定侯夫人微笑着答道：“此事若是徐侧妃出面反倒不好，静儿想想若是徐侧妃着手查出你们淮阳王府有人买通了丞相府下人，你猜淮阳王会怎么想？陈丞相又会怎么想？”
    “陈丞相……会不高兴？至于父王……”上官静揣着明白装糊涂，迟疑地答道：“对我还挺不错的。整个府里，只有他对我最和气。”
    “和气归和气。”武定侯夫人笑着为上官静掖了掖被角：“但静儿你记住，你只是他的儿媳，你们并非血缘至亲，他不会为了你，伤及自己的利益。所以淮阳王若是知道了，徐侧妃查出他府里有人买通了丞相府的下人，他只会责怪徐侧妃多事。”
    “这样吗？”上官静入武定侯夫人期望一般，摆出一副失望的模样：“我还以为……”
    “静儿，你记住，”武定侯夫人望着上官静的眼睛，洗脑似的又强调了一遍：“这世上，能一心为你着想的，也只有娘亲和你爹爹，淮阳王府谁都不可信，你唯一能信任依靠的，只有爹爹和娘亲。所以你只要听爹爹和娘亲的话，静儿就会顺顺利利的，日子越过越好的。”
    呵呵呵呵……我信你个大头鬼！上官静朝武定侯夫人咧咧嘴，努力露出乖巧的笑容。
    “娘亲，那你能接我回去吗？”上官静故意说道：“我不想离开娘亲。我自己在淮阳王府，也见不着娘亲和爹爹，我害怕……前些日子，父王打了萧景珩，他们说萧景珩害了他七哥。可是我问过他了，他什么都没做，萧景珩那人那么笨，他不会说谎的。映月姐姐她们都说这是圈套，冯先生也这样说。”
    “哦？”武定侯夫人一转头：“檀香？”
    檀香立刻跪下，将之前在萧景珩身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当然了，檀香说的，是上官静让她知道的事实，至于背后到底怎么回事，那是只有上官静和萧景珩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第69章 精准的价值定位

    “娘亲。”上官静撒娇一样伸出手扯住了武定侯夫人的袖子：“您让我回家！我不想呆在淮阳王府，他们会推我落水，也会给萧景珩设圈套，这样的事以后一定还有许多许多，不知哪一天，我们就中招了！我好怕！没有娘亲在身边，我们没办法保护自己的。”
    “傻孩子。”武定候夫人安慰似的摸了摸上官静的头：“你已经嫁人了啊！现在淮阳王府才是你的家。但是静儿不用慌，娘亲不是说了吗？爹爹和娘亲就算不在你们身边，也会尽量保护你们的。”
    “可是……”上官静小嘴一扁，眼看又要哭。在一旁的上官鸾眉头微微一皱，连忙开口说道：“静儿听话，莫要为难母亲。”
    “娘亲……”上官静委委屈屈地扯着武定侯夫人的袖子：“那……那您能不能让爹爹给我派几个能保护我的人啊！爹爹是威震朝野的大将军，手底下一定有很多很多的很厉害的人。”
    “这……”武定侯夫人有些为难的模样：“不如我让你爹爹，找淮阳王提一提，让他派几个护卫给你。毕竟那是淮阳王府……”
    “娘亲……若是爹爹去找父王，那给我找来的护卫也不知能不能信得过。万一……徐侧妃她们……”上官静越说越小声，到最后一撇嘴，眼泪嗒嗒，但她并没有哭出声，反倒像是努力隐忍着委屈似的，她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力求换取武定侯夫人的怜悯。
    “好了，”上官鸾向床前走了两步，依旧端庄温柔的模样，不疾不徐地劝道：“你就莫要再哭了，你毕竟已经出嫁，是淮阳王府的人了，父亲和母亲算再心疼你，也不好插手淮阳王府的事。母亲已经答应你要帮你想办法，怎地还哭天抹泪的，叫母亲为难？”
    “没有。”上官静抽抽搭搭地小声解释：“我知道我让娘亲为难了。我只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爹爹交代过，要我努力在淮阳王府站稳脚跟，可是我……我……”
    上官静说着说着哭的更是欢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又觉得很对不起娘亲……”
    “唉！傻孩子！”上官静辛劳的演出，最终还是打动了武定侯夫人。毕竟还是亲生妈，就算以前再怎样疏远，这孩子毕竟也是武定侯夫人十月怀胎生的，血脉相连。
    “你放心，娘亲会转告你爹爹，让他想办法给你找几个信得过的护卫。”武定侯夫人抱住了上官静：“我的静儿一定不会有事。今日之事，一定不会再发生。”
    “我给爹娘找麻烦了。”初步目的达成，但上官静依旧抹着小眼泪再接再厉，向着下一个目标进发：“都怪萧景珩，一定是因为他太笨了！因此父王到现在都没安排他学武艺。我前些日子听说，王府里的爷们都是有专门的武艺教习的，听说因为宗室子弟从十二岁起就要年年陪着皇上参加秋猎，所以骑射武艺都得好好学才行。我原想着这也不错，好歹练练，旁的不行，好歹能学些自保的本事，别老给我拖后腿呀！可是我问过了，他那些兄弟人人都有自己的武艺教习，就他不需要学！一定是父王觉得他太笨，懒得找人教他。”
    “哦？”武定侯夫人眼神微微一闪：“家中兄弟人人都学，比景珩年纪小的爷们也学吗？只有他没有教习？”
    “是啊！不算还不会走路的十一弟。”上官静噘着嘴答道：“我特意去找人问过了，连他十弟都有武艺教习了。人人都有，只有他没有！二爷院里的丫鬟还嘲笑我，说满大周怕是也找不到能教呆子学武的高人。也不知得多厉害的武师父，才能调教得了他。真丢脸！早知道不去丢这个人了！”
    “皇上每年都会选些宗室子弟陪着去秋猎，这倒没错。”武定侯夫人微微点头：“皇家秋猎，你爹爹也是年年会去。我倒是听他赞过你们淮阳王府的大公子骑射水平不错。”
    “当然不错！”上官静赌气的模样：“父王可是给他请了名师呢！不过也是人家聪明，哪像萧景珩这个呆子，走到哪丢人丢到哪。就他这样，还是老老实实在院子呆着少出门为妙。”
    “静儿。”武定侯夫人摇摇头，一脸不赞同：“娘亲之前交代过你，要你好好对他，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作为妻子，总是这样嫌弃丈夫是不对的。”
    上官静低着头不说话，半天才心虚似的小声说道：“娘亲说的话，我都记着呢！这不是当着娘亲的面，我才敢有什么说什么嘛！娘亲不信问问檀香姐姐她们，我平时对萧景珩挺好的，当着他的面，我也再没有连名带姓的叫他了。”
    端着茶盘子侍奉在一旁的檀香连忙点头：“夫人，小姐很听话的，平日在家，对姑爷的态度是大有改善，奴婢们看了都觉得欣慰呢。”
    武定侯夫人点点头，并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依不饶，关键她从心眼里也是看不起萧景珩，自己都觉得自己女儿配了个呆子吃亏。
    “我们静儿还小，这才开窍没多久就这样聪颖，心细又懂事，将爹爹和娘亲的叮嘱一直记在心里，真乖。”她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脸，十足慈爱的样子：“好了，也别抱怨景珩了。你说的这些，也不全是他的错，此事娘亲会和你爹爹商议的，静儿不用担心。一切都有娘亲呢！”
    “嗯！”上官静乖乖地点头，专捡着武定侯夫人最爱听的话来说：“在娘亲身边可真好啊！要是能一直留在娘亲身边就好了！”
    “乖！”武定侯夫人像是奖励似的搂住小女儿，笑得十分满意。
    上官静也很满意。就目前而言，她在武定侯夫人面前的表演，无疑是成功的，该说的话都说了，上官静相信武定侯夫人会尽力帮她解决之后的一切。
    当然了，上官静心里明白，武定侯夫人之所以这样好说话，当然有一部分感情因素在，作为亲生母亲，就算之前对女儿再疏远，也还是残存着一丝对孩子的心疼与怜悯。但这绝不是她轻易应允上官静所有要求的主要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是，上官静和萧景珩，目前对于武定侯夫妻来说，还很有价值。

 第70章 事大事小得看对比

    由于对自己的精准定位，使得上官静和武定侯夫人谈成了一笔双方都满意的买卖。
    上官静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而她要付出的代价也很简单——至少表面上，一切都听武定侯夫人的安排，她需要表现得无比顺从与合作。
    因此上官静也很轻易地就被武定侯夫人“劝服”了，她答应了到时无论苏家来人问什么，她都不要提自己是被推下水的这件事，要按照武定侯夫人的“指点”，来描述整个事情经过。
    不过武定侯夫人的版本，与现实区别不大，除了隐瞒了部分事实，其他就是略微强调了一下，上官静对苏文月的救命作用。
    上官静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武定侯夫人要苏家记这个人情。
    上官静全盘答应了武定侯夫人的要求，这位娘亲当然很满意。接着丞相夫人来探望落水者上官静，进房间看了一眼之后，武定侯夫人就带着上官鸾，到旁边房间陪着陈夫人说话去了，临走前还贴心地亲自放下了床帐，让上官静“睡一会儿养养神”。
    她一离开，上官静脸上依恋孺慕的表情立刻消失不见，她伸出小手嫌弃地搓了搓自己的脸，觉得之前哭得太久，有点渴了。
    唉！演戏真是个体力活啊！劳心劳力。上官静瞪眼望着床帐的缝隙，默默地想。
    不过……她听着外间丞相夫人与武定侯夫人说话的声音，有些疑惑地皱起眉。
    她和苏文月落水这事儿，是个妥妥的谋杀局啊！
    想谋杀她的人很好确定，她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没有社交圈，别人都不会注意到她，想让她死的人，无疑都来自于淮阳王府。
    可是苏文月……想弄死她的人……很多吗？
    受到今天听来的八卦影响，上官静原本觉得他们武定侯府挺有嫌疑呢！毕竟她大姐上官鸾，眼下与苏文月都是热门皇子妃人选，又都盯上了皇后娘娘亲生的五皇子，属于竞争对手关系。
    但现在看到武定侯夫人，居然这么大方地准备将彻查的主动权交到苏家手里……难不成这事儿跟武定侯府无关？？
    真是奇怪极了！
    但无论如何，上官静都会按照武定侯夫人要求的去做，这是交易的一部分，她自己明白。
    只是她没想到，苏家还挺沉得住气，直到傍晚，苏夫人才过来。
    “外祖母好。”上官静乖巧地按照辈分打招呼：“表姐还好吗？我一直担心她呢！”
    “文月已经醒了。”苏夫人微微欠身，态度很礼貌，但上官静那句“外祖母”，她却像是没听到：“劳九夫人惦记了。论理老身早该来向九夫人道谢，今日之事，若不是九夫人机灵，文月怕是不好。只是文月一直未醒，老身担忧至极，因此这才来迟，还望武定侯夫人与九夫人莫要计较。”
    啊！这！老太太不接招，这辈分怎么论啊！上官静为难地看了一眼武定侯夫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苏夫人的话。
    幸好苏夫人的目的也不是来探望，她倒是没耽搁，直接开门见山地问起了今日的事，而上官静也没让武定侯夫人失望，一切按照武定侯夫人的要求答的。
    苏夫人似乎就是来问事的，她核实过自己关心的几个问题之后，没多做停留，直接就离开了，而且她当真全程都无视了上官静的称呼，一直坚持称上官静为九夫人，一副客客气气的陌生人姿态。
    没一个正常人！
    这是上官静事后的总结。不过这事儿总算是告一段落，她也能好好休息了！当晚，上官静这样想着……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被人推进水里的同时，武定侯府里，也发生了一起差不多的落水事件，主人公之一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倒霉小相公萧景珩。
    陈丞相夫人在别庄开三日大宴，邀请京中贵妇与小姐们踏春。而在京中的陈丞相也没闲着，三月三上巳节那日，他在丞相府举办文宴，广邀京中鸿儒。
    因此这一日，御书苑大部分的翰林都收到了邀请，宗室弟子们早早就放了学回家。
    这一闲着就容易生事，果然是真理。
    具体情况上官静是不清楚，但三月初四一大早，淮阳王府的管事一头晨露地出现在京郊陈丞相别庄的门口，他带来了淮阳王的口信，要徐侧妃赶快回去。
    徐侧妃当然清楚，王爷这样急着派人来传话，一定是出了大事，因此她压根没有传管事进来问话，而是立刻准备离开。
    她派人到武定侯府女眷落脚的院落传话，让上官静赶紧收拾，两刻钟就后出发。
    收到消息之后，武定侯夫人也显得有些紧张戒备，她急匆匆地将上官静唤醒，一边亲自为她穿衣服，一边叮嘱道：“记得，到了家之后，想办法给家里捎个信，否则娘亲会担心的。”
    上官静秒懂。
    她立刻合作地点了点头，答道：“我会尽快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的。”
    “静儿真乖。”武定侯夫人急急忙忙地亲自将斗篷裹在了上官静身上：“到时候让檀香想办法递消息回家。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慌，娘亲也会递消息回家，别怕，你爹爹在家呢。”
    “我知道了。”上官静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其实一直到她坐上马车跟着徐侧妃返回淮阳王府，上官静都觉得，淮阳王府的事大约和她关系不大。她最多只需要承担一个传递消息的任务而已。
    毕竟独自在家的萧景珩有陈嬷嬷和映月她们照顾，武定侯府来的仆从们都很警惕又精明，至少在现阶段，将萧景珩交给他们照顾，上官静还是能够放心的。
    然而等她与徐侧妃一起，急匆匆地出了丞相府别庄，与来传话的管事汇合时，得到的消息却让上官静惊得差点回不了神。
    “娘娘！”管事见到徐侧妃之后，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出大事了！三爷没了！王爷让您赶快回去呢！”
    “什么？”三爷的亲生姐姐萧妙妍听到消息之后，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第71章 大俗落水梗X2

    淮阳王府的陈侧妃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宜城郡主萧妙妍十四岁，萧妙妍之后，是一对双生子，今年刚满十三岁，是淮阳王的第二个与第三个儿子。
    因为双生子罕见，因此他们成了淮阳王除了长子之外，最看重的儿子。
    也正因如此，生了双生子的陈侧妃虽然出身一般，但在淮阳王府的地位颇高，六位侧妃中，也就徐侧妃能压她一头。也正因如此，陈侧妃私下里一直觉得，她其实有资格与徐侧妃一较高低，甚至压过徐侧妃一头。
    因此从萧景珩出生前，徐侧妃和陈侧妃的明争暗斗就一直没停过。而当淮阳王正妃苏氏生了萧景珩，两人突然有了新的共同的目标，倒是让她们之间达成了短暂的平衡。
    这几年至少表面上，徐侧妃和陈侧妃的斗争不再像是前些年一样激烈，不过表面和平不代表背地里和谐。其实两人的关系从头至尾都没有太大改变，都恨不得立刻除掉对方。
    但不管徐侧妃心里怎么想，听到管事的汇报，她还是很尽责地摆出一副震惊悲痛的神情：“怎么会……好好的怎么这样突然？陈侧妃和芸瑶到底在做什么？！我只出门短短几日，怎地就出了这样大的事！”
    “事出突然，家里都已经乱作一团了。”管事连忙答道：“王爷惊怒至极，封了赵庶妃的院子，陈侧妃昨日听闻噩耗后就躺倒了，昨夜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在咱们府上，一半盯着陈侧妃，另一半守着九爷的院子。许多事芸姑姑自己也做不了主，等着娘娘回去主持大局呢！”
    “啊？”徐侧妃还没开口，站在她身边的上官静一惊，赶忙问道：“太医守着九爷？为什么？他没事？”
    “是啊！”徐侧妃蹙起眉，疾言厉色地问道：“怎么又扯上九爷了？还有，赵庶妃的院子又是为何被封？七爷伤刚好些，她不在院子里好好守着七爷，又生什么事？！赶紧说，不许隐瞒！”
    “嗨！”管事重重叹了口气：“具体怎么回事，其实奴才也不大清楚。九爷呛了水，昨日发了些热，但太医说无大碍，只是九爷还没醒，谁也说不清当时到底怎么回事。奴才只听陈侧妃那边的婢女说，是七爷把三爷和九爷一同推到后花园的湖里去了，等下人们急急救上来之后，三爷已经没了，九爷运气好些，虽然呛水昏过去了，但好歹人没事。”
    “哈？”听到这个匪夷所思的事件描述，徐侧妃、上官静，还有一旁的萧妙妤都露出了一模一样的震惊表情，大家都觉得这事儿听起来……简直太过离奇，已经离奇到了不合理的地步。
    “七爷推三爷和九爷入水？你确定？”还是上官静最先反应了过来，知道萧景珩没大碍之后，她至少放了一半心：“他不是伤着嘛！”
    “是啊！”徐侧妃也是一脸疑惑：“他不在自己院子养伤，怎么和三爷、九爷凑到一起去了？还有九爷，这孩子平日里不是除了去书苑之外，根本不出院子吗？怎地突然跑到后花园去了？”
    “这……”管事一脸为难：“奴才实在是不知道。奴才只听说，三爷身边的婢女说，是七爷邀了三爷去找九爷的，具体怎么回事，奴才是真的不清楚。但是七爷动的手，这事儿大约不错，因为王爷将七爷和赵庶妃一起囚禁了，娘娘，咱们还是赶紧出发，府里一大堆事等着您的示下呢。”
    眼见着再也问不出什么，徐侧妃也没多耽搁，她很快指挥侍女将晕倒的萧妙妍抬上马车，接着吩咐萧妙妤和上官静也赶快上车出发。
    来的路上，上官静和萧妙妍同乘，回去因为萧妙妍晕了，被抬进了徐侧妃的车，因此上官静自己独占了一辆车，这让她很满意，萧景珩落水昏迷，虽然太医说没大事，但上官静还是很担心，这个时候她可没心思应付萧妙妍。
    上官静的担忧太过明显，以至于不小心稍微崩掉了一些嫌弃老公的人设。檀香看了看她的脸色，忍不住开口劝道：“小姐，映月她们都在家呢，一定会精心照顾姑爷的，您不要太过担忧。”
    上官静微微一愣，接着苦笑着找补道：“娘亲刚叮嘱过我，要我对景珩好一些，就出了这样的事，娘亲一定很失望。”
    “这也不是小姐的错。”檀香立刻安慰道：“小姐这两日在丞相府别庄，哪里顾得到府里的姑爷呢！”
    “嗯。”上官静蔫蔫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事倒真真让人疑惑。”映霞微微蹙起眉：“九爷前不久才因为七爷的事挨了打，七爷来找九爷，映月她们应当拦着九爷出去才是。”
    “是啊！”檀香也一脸疑惑地模样：“映月和芸香绝不可能如此不小心，再说还有陈嬷嬷在呢！”
    “莫不是因为拦不住？”映霞说道：“真是的！早知七爷对姑爷不存什么好意，就算映月她们不敢拦他，也该赶紧找芸姑姑来劝着些啊！咱们姑爷反应慢些，这样跟着七爷出去，还不是只有吃亏的份儿嘛！”
    听了映霞和檀香的讨论，上官静原本拧在一起的秀眉反倒慢慢舒展开了。
    檀香和映霞从来都不知道萧景珩是什么样的人，但她清楚。
    萧景珩不仅不呆，反而聪明的很。院子里这么多人守着，萧景珩若是不想跟老三和老七走，他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
    但怪就怪在，萧景珩平日里都乖乖呆在院子里足不出户，避免惹事，这一次居然这样轻易地就跟着自己不还好意的兄弟们去了后花园。
    上官静绝对不相信萧景珩是一时脑抽做出的决定，因此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自己愿意跟着去。
    可为什么？
    萧景珩不是不知道，这些兄弟们对他不存好意。尤其是老七，废了手臂之后，一定会记恨在心，上官静不信萧景珩想不到老七会有借机报复的心思。

 第72章 据说昏迷不醒……

    她们回去一路赶路赶得急，到淮阳王府时不过晌午。
    下车时萧妙妍已经醒了，看来是在路上哭了一路，满脸泪痕，两只眼睛肿得像桃。
    徐侧妃原本是吩咐人扶萧妙妍回去，找太医来给她瞧瞧的，但萧妙妍一下车就推开了侍女，急匆匆地往陈侧妃院子里去了。
    “算了。”徐侧妃摇摇头，语气里带着些淡淡的不耐烦：“由她去。”
    上官静担心萧景珩，也没啥心思多留，匆匆向徐侧妃打了招呼之后就想要离开。
    “你去。”徐侧妃点点头，多一句话都没有，似乎压根就不关心上官静他们院子里的事。
    回去一路，上官静脚步匆匆，穿过花园时，她发现，他们那个偏僻的小院子周围，似乎比平日里还要冷清几分，路上来往的仆役似乎都少了些。
    “真是的！”上官静不满地抱怨：“院子外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不是说景珩还没醒，有一半的太医守在咱们院子吗？芸姑姑和燕姑姑她们好歹得拨几个小厮过来跑腿！”
    不过虽然外面冷清，院子里还是挺热闹的。上官静从娘家带来的丫鬟们，都在忙忙碌碌，就连张嬷嬷也老老实实地在廊下，守着茶炉子，等着给厢房的太医上茶。
    现在陈嬷嬷不许张嬷嬷进上官静和萧景珩的屋子，这些杂事交给她刚好。
    萧景珩的确还没醒，陈嬷嬷带着芸香，将他照顾得妥妥当当，但映月却不见踪影。
    屋子里飘着药香，太医隔两个时辰就会来重新诊一次脉。
    不过所谓有一半太医守在这里那是太夸张了，这院里一共就两个太医在，一个老头，带着自己年轻的徒弟。
    “怎么回事？”上官静一进门就问道：“怎么就两个太医在？我听说父王将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请到家里来了。”
    “是没错。”陈嬷嬷一边给上官静脱斗篷，一边答道：“昨儿姑爷被抬回来后，咱们这里也有十来个太医，但后来都上陈侧妃那里去了。咱们这里就留了两个盯着。不过小姐也别急，太医说姑爷其实没事，呛了两口水，不严重，呼吸安稳，也没发热。”
    “那怎么人一直都没醒？！”上官静几步走到床前，担心地望着萧景珩。萧景珩的脸色看起来很安稳，呼吸绵长，就像是睡着了。
    “太医说了，论理早该醒了。”陈嬷嬷答道：“只是不知为何，姑爷一直没醒。原本太医给开的药里，有些安神的药材，但瞧着姑爷一直不醒，太医今日早上刚刚又调整了方子，小姐别担心，太医们在呢！且耐心等等，兴许再过些时候就能醒来。”
    “先别说这些了，”檀香放下手中的包裹，立刻说道：“映霞，去请太医过来一趟，给小姐看看。咱们家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太岁，姑爷在家里落了水，小姐去丞相别庄赴宴，被人给推到湖里去了，差一点上不来。”
    “什么？”到底是内外有别，陈嬷嬷的心眼也是偏的，她一听上官静也落了水，立刻就把萧景珩丢到了脑后，一把抓住上官静将她按到了榻上：“映霞，赶紧去请太医过来一趟，芸香，快给小姐准备姜茶，檀香去盯着小樱她们烧热水，再让小厨房厨娘炖些清淡的汤水过来。”
    “嬷嬷嬷嬷我没事。”上官静一边答应着，一边歪着头看着床上的萧景珩。她觉得不是她的错觉，刚才萧景珩的头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很细微的幅度，但被她捕捉到了。难不成这小子……
    “怎么没事！”陈嬷嬷依旧在但心地张罗：“有没有事小姐说了不算，叫太医看过再说。”
    “哎呀，嬷嬷。”上官静拽了拽陈嬷嬷的衣袖，话里有话地说道：“我没呛水，映霞姐姐她们拽住了我的披帛，很快就把我拉上来了。娘亲和长姐都在丞相别庄，昨日是娘亲亲自照顾我的，没事的。我落水这事儿，回头再跟嬷嬷和姐姐们细说。”
    “哦！”亲手缝了麻绳披帛的陈嬷嬷立刻心领神会，她抬头看了一眼檀香，接着说道：“再让太医看看，也是好的，等太医诊过脉，我伺候您洗个澡，咱们换上衣裳，舒舒服服的躺下。”
    “好。”上官静眼珠一转，点点头：“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往回赶，我挺困的，诊过脉之后我睡会儿，嬷嬷和姐姐们也不用在景珩这里守着，忙了一夜了，都到外间歇歇，我睡在景珩旁边，他醒了我会知道的。”
    “那不行……”陈嬷嬷刚想摇头，就被上官静堵了嘴。
    “我不用守着。”上官静抢先说道：“我自己陪着景珩就行，您在外面跟檀香姐姐她们说说话，娘亲有话带给嬷嬷和姐姐们呢！”
    “好。”陈嬷嬷了然点头，一句话都没再多问。
    营养充足，每天都给自己加体育课的上官静身体状况着实比瘦弱缺少运动的普通世家小姐好不少，太医过来像模像样地诊了脉，发现这孩子啥毛病都没有，没有受寒、没有受惊、也没磕坏哪里，简直好到不行。
    因此太医只是预防性质地给开了两剂温补的小药，不吃也无所谓的那种。
    太医开了药，又回到厢房喝茶吃点心去了，上官静被陈嬷嬷洗刷干净换了衣裳，直接塞进了被窝。
    “嬷嬷，”只剩下陈嬷嬷一人在眼前时，上官静小声说道：“那条披帛掉进水里了，檀香她们没发现什么不对。我今日穿的是家常衣裙，剩下两条带披帛的裙子没有动，原样带回来了。”
    “知道了。”陈嬷嬷点点头：“放心，我亲自收拾你的包裹。也幸好小姐出门前多个心眼，否则真是……”
    “这件事娘亲处理的。”上官静继续小声叮嘱道：“檀香她们说什么，您就应着，千万别当着她们的面为我鸣不平。回头我慢慢跟您解释。还有，这次我落水，我倒瞧着映霞与檀香不同，嬷嬷有空多和映霞说说话。还有嬷嬷，怎么一直没瞧见映月？”
    “映月，”陈嬷嬷向外看了一眼，小声答道：“姑爷被叫出去时，映月带着个嬷嬷遥遥跟着，眼下王爷叮嘱，姑爷未醒之前，暂时先将人看起来了，但小姐放心，她们没受什么罪，好好的，我去瞧过了。”

 第73章 装的啊……

    陈嬷嬷安顿好上官静之后，就出去了，上官静下了一堆的指令，陈嬷嬷忙得很。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陈嬷嬷特意带走了檀香她们，给上官静留了个清净。
    等人都走光了，上官静伸头瞧了瞧外间，觉得外面的人听不到她说话之后，才伸出手指戳了戳她身边的萧景珩：“诶，没人了！别装了。”
    果然不出上官静所料，萧景珩这娃就是装的！
    她那一指头还没戳到萧景珩身上，这孩子就已经提前睁开了眼，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问道：“静姐姐，你落水了？有没有事！我很担心！”
    “太医的话你没听见嘛！”上官静毫不客气地戳了戳萧景珩的额头：“都说了我没事！倒是你，听说你呛水昏迷不醒，我担心的要命！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老实交代！”
    “我没事。”萧景珩立刻抱着被子坐了起来：“装的！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被呛晕，但是若不装得严重些，我怕出纰漏。”
    “我就知道！”上官静抄起枕头直接拍到了萧景珩肩膀上：“白让我担心这么久！都快吓死我了！”
    “嘿嘿！”萧景珩哂笑着抱住了枕头：“静姐姐怎么发现的。我觉得我演的还不错。”
    “听说我落水之后，你是不是偷偷睁眼看来着？”上官静问道：“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你还是被我发现了！就跟你说小心小心！你说，要是被旁人看见可怎么办？！”
    “我担心静姐姐，一时没忍住就睁眼了。”萧景珩答道：“若是被发现，那就装作我刚醒来。算算时间，从昨日下午到现在，也快一整日了。”
    “这不是重点！”上官静朝天翻了个白眼：“重点是，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的，跟老七出去逛什么？发神经吗？都躲了这么多年了，干嘛突然想不开？你这不是给他机会报复你嘛！还有，你三哥到底怎么死的？真是被老七推下水的？”
    “原本，他们只计划让我去死的。”萧景珩垂下眼眸，语调平静地答道：“只是我怎么可能乖乖听他们的摆布？”
    “所以你知道他们不怀好意，干嘛还要跟他们出去？！”上官静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你怎么这么不省心！我不过就两天不在家而已……”
    “静姐姐还不是一样。”萧景珩反驳得有理有据：“出门一趟，就被人推到水里去了。这样让人担心。”
    不得不说，被迫带孩子这么久，上官静还是挺了解自己的小伙伴萧景珩的。
    事实真相与她盲猜的相差不远。
    老七的右手彻底废了，被萧景珩狠狠一脚踩上去，老七的手骨可不止断了一处，太医虽然竭尽全力为他接骨，但依照大周朝的医术发展水平，可没有精密的骨科外科手术，多处断裂的手骨想要完全精准对接愈合，几乎是不可能的。
    太医们尽力之后，最好的结果也只是，手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但今后已经使不上力，有两个关节失去活动功能，将来握笔都困难。
    而最坏的结果是，连外形都保证不了，一不小心，也许会畸形愈合，老七兴许以后会两只手一大一小，并且断手还会像鸡爪子一样难看。
    这一切，太医们都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淮阳王和赵庶妃。淮阳王对儿子的心疼和可惜还是有点的，但他有十一个儿子，老七也不算是特别出挑，因此也只是闹心一阵子就罢了。
    但对于赵庶妃和老七来说，这可是天塌了一样的结果，他们不能接受，并且迫不及待地想要报复。
    俗话说，柿子捡软的捏。人大约都有些欺软怕硬的心理，不管之前是谁在背后撺掇指使老七去害萧景珩的，也不管这件事老七是不是自作自受，总之赵庶妃和老七的第一仇恨对象都不会变，就是王府中最弱势的萧景珩。
    这一点，上官静和萧景珩心理很明白。
    因此那一日，书苑早早放学，萧景珩看到老三和老七主动找上门来，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不知是三哥主动怂恿七哥，还是七哥主动拉上了三哥。”萧景珩这样说道：“但没区别，七哥恨我，就想让我死，这一点三哥很明白。他跟着来，大约是想捡个现成的便宜。”
    “懂！都是套路！”上官静点点头：“老七算计着弄死你，特意找老三一起，怕是商量好了要让老三出面作证，摘清楚自己。不过对于老三来说，老七不管有没有和他商量过，只要他不亲自动手，这事儿就沾不到他身上，万一出了纰漏，到时咬死不知情就完了。至于老七谋害你成不成功，老三都没损失。成功了，你死了，他乐见其成。没成功反正还有老七这个现成的背锅侠。”
    “嗯。”萧景珩点点头：“三哥应当是这样想的。因此他们两人来的时候，找了借口说约我去后花园凉亭一起习字，可两人身边都没带仆从。习字不带书童伺候笔墨，哪有这样的道理。”
    “所以你怎么这样不省心！”上官静气得狠狠一戳萧景珩的脑袋瓜：“明知人家有备而来，你还故意跟着走！是嫌自己命长吗？你就是不肯跟他们走，他们又能拿你怎样？陈嬷嬷和映月她们不会看着不管的。”
    “七哥既然已经起了这样的心思，躲是躲不过去的。”萧景珩摇摇头答道：“这次拒绝，下次他们还能想出其他的花招来。好歹这次是在家里，就如静姐姐所言，还有陈嬷嬷和映月她们，我并不孤立。”
    听了萧景珩的讲述，上官静才明白，萧景珩这个心思活络，又机警万分的小家伙，才用不着她担心呢！
    萧景珩一开始原本没打算跟老三和老七走，但当时这两位爷的态度都很坚持，任凭陈嬷嬷怎么劝，都不肯放弃。
    机灵的映月一看事情不好，立刻偷偷叫了芸香赶快去请芸姑姑来调停，映月交代了，就说三爷和七爷堵着门闹，说严重些，让芸香一定要把芸姑姑请来。

 第74章 乖兔子……吗？？

    映月嗓门不小，也存着几分想要劝退老三和老七的意思，老三见状原本是想算了，另找机会再说的，可无奈老七一看萧景珩就仇恨上头，固执地一定要将萧景珩叫走。
    萧景珩原本的计划是，由着老七在院门口闹腾，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惊动了父王才好。萧景珩也是个极明白自己的定位的孩子，他知道，他父王虽然真心不喜欢他，但也绝不想让他死。
    尤其是眼下这个微妙的阶段，淮阳王与武定侯的合作初始，淮阳王现在很明显刻意在向年幼的儿媳上官静展示自己温和慈祥的一面，因此这时候老七来找萧景珩闹事，绝对讨不了好。淮阳王绝对不会在这件事上护着老七。
    但当萧景珩瞧见芸香急匆匆跑去请人时，他突然又改了主意，转而顺从地跟随着老三和老七离开。
    萧景珩知道，作为父王的亲信，芸姑姑是清楚眼下父王对他和上官静是什么态度的，因此芸香去请人，芸姑姑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就算她自己不来，也会派了身边有头有脸的侍女过来调停。
    那刚好。萧景珩想，既然三哥和七哥有心作恶，那不如给他们这个机会。
    “我看你是疯了！”听到这些的上官静气得直想揍人：“你是不是觉得他们弄不死你？你一个不到九岁的孩子，手无缚鸡之力，你那两个哥哥可都是习过武的。”
    “静姐姐，你不相信我吗？”萧景珩抓住上官静的手，讨好似的晃了晃：“我心里有数，不会做让静姐姐担心的事。他们带我往湖畔凉亭走，当时我已经想到七哥想干什么了。而且陈嬷嬷不是是已经说了吗？映月不放心，带了两个婆子跟在后面，只是七哥不许她们接近。我想好了，就算有事，也不至于连个喊人的都没有。他们想推我入水，而我有把握撑到有人来救。”
    “所以映月是被抓起来准备审问？”上官静问道。
    “应该不是。”萧景珩摇摇头：“当时在场的也不止映月，芸香将芸姑姑找过来了。”
    “那你也不能这样冒险啊！什么叫做有把握。你是想说你会凫水？”上官静怒瞪着萧景珩，脸黑的像是锅底：“你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死不了？我可告诉你，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我不会凫水啊……”萧景珩一脸无辜地朝上官静眨眨眼：“但我擅长闭气。我能很快在水下睁眼，我想过了，朝上扑通两下缓口气，接着长时间闭气等人救，我还是能做到的。”
    “哈？”上官静瞠目：“你这是什么脑回路？！你是想气死我吗？人不大，胆子挺大！你是觉得自己有多大本事，能闭气闭许久？！就算映月她们看到你落水，找人救你也是要时间的！”
    “事实证明我真的能撑住。”萧景珩安抚似的摸了摸上官静的臂膀：“静姐姐你看，我好好的，一口水都没呛到。在水中闭气这种事，我很真的擅长。这也算从小练就的本事了。”
    “从小？”上官静一脸疑惑：“你除了上书苑读书之外，就在咱们院子里呆着，哪都不去，上哪去练水下闭气？你可别胡说了，想蒙我你还早着呢！”
    “我怎么会蒙静姐姐。”萧景珩眼睛瞪得大大的：“前些年我着屋子里还是有几个可以进屋伺候的丫鬟婆子的，但那时候我还没学会自己洗漱，张嬷嬷懒怠照顾我，总是把我丢给她们，她们额外做了张嬷嬷的差事，心有不甘，就总是作弄我，比如将我按到水盆里不许抬头。”
    “什么？？”上官静眼睛瞪得都快脱眶了：“有人敢这么干？！你还是个小孩子呢，这不是谋杀嘛！一定有人背后指使。”
    “有没有人我可不清楚。”萧景珩无所谓的样子：“有个丫鬟还将我丢进过水缸，反正我没死，倒练出不错的闭气本事。”
    “是谁？”上官静压着火问道：“虽然是你小时候的事，但没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会饶过她们！”
    “用不着静姐姐出手。”萧景珩笑着摇摇头：“时时刻刻有人想要我的命，我若没些自保手段，哪里还活得到今天？静姐姐放心，我趁姑母来赴宴时，故意让她们出错，让姑母发现她们照顾我并不精心，直接发落了。不过也正因如此，父王觉得当众丢了面子，又觉得姑母手长管闲事，一直到现在都有些芥蒂。”
    上官静冷冷地望着萧景珩稚嫩的脸，胸口泛起酸软，这孩子从小到大是受了多少罪……诶？不对！
    “差点被你拐了去！”上官静很快反应过来，像个小茶壶似的，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萧景珩的鼻尖：“之前的事以后再说，别装可怜企图蒙混过关。现在再说你昨日为什么鲁莽行事！”
    “没有，没有！”一看混不过去，萧景珩只好使出最后一招，他脸上挂起温软的笑脸，眼神里闪着几分祈求，乖巧老实得像是一只漂亮的兔子，人畜无害的模样。
    “呸！”上官静伸手遮住眼睛：“别卖萌，姐不吃这套！”
    “我怎么会做出让静姐姐担心的事呢！”萧景珩赶忙说道：“我做好准备才入水的，怎么可能……”
    “什么！”上官静的手一下子放下来了：“你这个混孩子！你是说，你是自己跳的？！”
    忙着安慰小媳妇，结果一不小心露馅的萧景珩：……
    “给我老实交代！”上官静气得背后都快冒出绿油油的鬼火了：“如果敢有一丝隐瞒，我立刻回娘家，再也不回来了！”
    “我我我没瞒你。”萧景珩吓了一大跳，立刻低头认输：“呃……我……可是说是自己跳的，也可以说不是……七哥右手不利落，他想要推我下水还是要费些力气的。三哥那人一向小心，只打算袖手旁观捡个便宜而已，他一开始并不想亲自动手沾惹麻烦……”
    “所以？”上官静眯起眼：“你自己跳了？那老三怎么下去的？”

 第75章 融入环境躺平弃疗

    老三怎么下去的，真是丝毫不让上官静意外，果然是被萧景珩这小子一把拽下去的。
    映月带着个婆子在附近，但都是上官静院子里的人，她们在淮阳王面前指正三爷和七爷合谋害萧景珩，是没什么说服力的。这一点显然老三和老七很清楚，萧景珩也很清楚。
    因此萧景珩虽然跟着老七他们去了湖畔凉亭，但一直磨磨蹭蹭地不肯靠近水边，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合适的时机很快出现，萧景珩靠近凉亭外的石径，第一时间听见了身后映月惊喜的招呼，他立刻抬脚进了凉亭。
    而此时由于时间拖得久，凉亭内的老七开始焦躁，他伸出左手粗暴地一把将萧景珩拽到了水边上。
    “赶快！来人了！”此时萧景珩听到了他三哥在低声提醒。提醒谁不言而喻。
    也正是这一句话，让萧景珩瞬间做了决定。他装作踉跄的模样调整了方向，位置是他在凉亭外就看好的。
    从小径方向望，这一处稍稍被凉亭柱子遮蔽视线。他转身背对水边，因此老三和老七也随之转身，面对他，背对着小径。
    时间卡的刚好。芸姑姑出现在石径另一头，映月急匆匆去告状，她们一齐向这边张望的时候，老七刚好抬起手，一掌推向萧景珩的胸口。
    不知是因为老七受伤之后没养过来气力不足，还是事到临头有些犯怂，总之这一下子其实没多重，而萧景珩又做了完全的心理准备，只被推了个趔趄，他其实可以继续保持平衡，甚至速度快些，还可以从老三和老七之间钻出去求救。
    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看见老三也伸手了。
    “实话实说，三哥虽然伸手，但却并未推到我身上。”萧景珩这样告诉上官静：“他当时是不是准备推我，现在也不得而知了。我看见他伸手，就顺势抓住了他的袍子，装作失衡，带着他一起往水里跳。三哥才是毫无准备入水的，一掉进湖里，大约立刻就呛水了。静姐姐，我……”
    “停！”上官静皱着眉，朝萧景珩竖起手掌，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要是你想问我什么歹不歹毒之类的废话，可以闭嘴了！你三哥比你大好几岁，比你高那么多，平时又会跟着武师傅练武，哪有那么怂，被你这么个瘦不拉几，体重没多大的孩子一拽就失去平衡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当时的确是打算推你，并且是使了大力气推你，你俩凑巧顺劲儿了，他向前推，你顺着他的力气拽，这才让他如此轻易地失去平衡。”
    “嗯，但是……”萧景珩刚张嘴，又被上官静粗暴地打断了：“没有但是，你先闭嘴，我要先消化一下事实，再想怎么办。”
    萧景珩立刻闭了嘴，乖乖坐在一旁，还是像一只人畜无害的漂亮兔子。
    可惜这是个表面现象，这兔子是真凶残啊！闷不吭声咬死人，还能萌萌哒坐在一旁看的那种。
    这是啥心理素质？！上官静上下扫了萧景珩几眼，森森觉得常年受虐的日子，还是给萧景珩带来不少负面心理影响的。
    这能算是个正常孩子吗？
    话说回来，上官静又扪心自问，也别说萧景珩，她得先问问自己，她算个正常人吗？
    仔细一想……也不算啊！毕竟她现在认真考虑的就是如何处理眼前的状况。
    所谓处理……当然只有努力隐瞒杀人真相，摆脱嫌疑这一个选项。
    唉！上官静忍不住忧伤叹气。变态的社会环境果然能够造就变态人类。她这个现代社会阳关下成长的遵纪守法好少年，竟然短短时间内歪成了现在这样！
    关键她竟然如此轻易地躺平弃疗，融入环境了，压根就没想要拯救一下自己歪到天际的三观。
    果然是环境造就人啊！桑心！
    “没事！最多也是一防卫过当！”上官静揉揉脸，努力给变态的自己和变态的萧景珩找理由：“又不是我们先动手。不反抗难道送人头吗？换了谁，谁都会努力反杀的。”
    “啊？”漂亮的杀人兔眨眨眼，更加人畜无害的模样。
    “没事！”上官静伸手拍了拍萧景珩的头：“我是说，杀回去是对的，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该怎么把你摘清楚。现在外面的形势你知道吗？”
    “三哥没了。”萧景珩答道：“我装晕的时候，听见太医们小声讨论。听说陈侧妃病重。”
    “她不会善罢甘休。”上官静先说结论：“弄死老三，等于挖她的心。但我们也不算完全被动，因为这事儿的目击证人是芸姑姑。芸姑姑亲眼‘看见’老七把你和老三推进湖里，至少她的话，在你父王心里，可信度是很高的。赵庶妃和老七的院子已经被封了。”
    “当然了。”上官静又补充了一句：“老三怎么掉下水的，老七当时不管看没看清楚，都会想方设法往你身上甩黑锅。毕竟他在这件事上，是真的冤枉。在场一共三个人，老三死了，剩下两个，不是他就是你动的手。眼下这情况，想推说是意外绝不可能，陈侧妃绝不会善罢甘休，她一定会拉人头给她儿子陪葬。”
    “我知道。”萧景珩点点头。
    “死道友不死贫道。”上官静简短地总结：“你记住，你三哥是被老七推下去的，这是唯一事实。无论如何也得让老七背了这个黑锅。谁叫他要害人呢！自食恶果去！”
    “赵庶妃和七哥也不会善罢甘休。”萧景珩答道：“所以我一直‘晕着’没醒。”
    “策略没错。”上官静一把将萧景珩推倒：“你一个‘呆子’，若是当着面对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辩过口齿伶俐的老七。这些不用你管，交给我，你负责躺着，先躺够今天一天再说，显得越严重越好，要做一个像样的受害者。今天没饭吃没问题？你得显得虚弱些，我们才有说服力。”
    “静姐姐打算怎么做？”萧景珩问道。

 第76章 按计划“醒”

    “今天什么都不做。”上官静答道：“你没‘醒’。我做什么都没意义。”
    “那不是由着七哥先辩解吗？”萧景珩蹙起眉。
    “由他去辩。”上官静答道：“你父王有十一个儿子，但从宫里带出来，一直受信任的侍女可只有芸姑姑。我盲猜就算他是你父王亲生的，对你父王的影响了也越不过芸姑姑去。”
    “再说……”上官静摇摇头：“他现在越是急着分辨，急着往你身上推责任，反倒显得他心虚。你‘晕着’，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你不能开口嘛！我现在只担心映月她们……”
    “静姐姐放心。”萧景珩立刻说道：“我还‘晕着’，父王轻易不会把她们怎样。在场的除了咱们的人和芸姑姑，还有旁人。”
    “还有旁人？”上官静一愣：“你之前怎么没说？！”
    “说不说都一样。”萧景珩答道：“三哥和七哥来找我的时候虽然没带人，但七哥的小厮守在凉亭附近。他拦着映月她们不让靠近凉亭。虽然那小厮是背对着凉亭的，肯定什么都没瞧见。但父王要审问，也是那小厮排在前面。”
    “什么叫都一样！”上官静气得一巴掌拍在了萧景珩肩上：“有人拦着映月她们，你还指望她们能帮上忙？你若是真被推到水里，芸姑姑又没及时赶来，你就等死！”
    “不会的。”萧景珩连连摇头：“芸姑姑不来，我才不会进凉亭呢！就是听到她来了，所以我才靠近水边的啊！”
    “虽然我能理解！”上官静憋着气又是一巴掌拍在萧景珩肩上：“但我还是生气！做这么危险让人担心的决定，你跟我商量了嘛！”
    上官静结结实实地教训了萧景珩一顿，这娃认错态度倒是良好，摆出乖兔子的模样，躺平任打骂，这反倒让上官静没了脾气。
    算了算了！她自我安慰地想，虎狼环伺，还是先解决外患再说。
    上官静给自己定了个先缓后急的策略。
    她清楚，王爷的儿子自己撕逼，相互谋害，这样的丑事，抖落出去丢得是整个淮阳王府的脸。
    因此上官静觉得，无论淮阳王多喜欢自己的三儿子，将这件事定性为意外，都比较符合淮阳王的利益。
    他也不大可能公开杀了一个儿子，给另一个儿子赔命。
    因此上官静分析，最大的可能是淮阳王将这件事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内部彻查，找出凶手（或者背锅侠）给陈侧妃和死去的三爷一个交代。
    然后对外宣布意外，杀一批照管不利的奴仆，接着就是过一段时间，某个王爷的儿子犯错被囚禁，更极端一点是“意外”或者“病故”。
    当然了，如果淮阳王最终决定让萧景珩来负这个责，那肯定就是囚禁这个结果，死是不可能死的，目前淮阳王想让萧景珩活着。
    不过……若是有人为了报仇，在囚禁期内，成功对萧景珩下手，上官静想，淮阳王大约也不会十分认真地追究。毕竟淮阳王是真的很疼爱陈侧妃的双生子。
    因此，黑锅决不能背！这是上官静的底线。
    好在这么大的事，没可能随随便便的下结论，必然要详细彻查一番的。因此上官静决定，先等，等淮阳王叫萧景珩去问话，或者彻查此事的人找上门。
    然后……她就可以借题发挥倒打一耙了！
    为了演一出好戏，上官静认真地做了准备工作。
    先是瞪眼熬着，一下午加一晚上她没踏实睡，只是略闭眼养养神而已，将两只眼睛熬得像是兔子一样红。
    接着是努力想办法哭，哭不出来硬哭，再哭不出来就努力揉眼睛，总之力求双眼肿成桃。
    这么一番折腾，让不知真相的陈嬷嬷心疼得直掉眼泪，觉得自己家小姐自己落水不算，还要操心昏迷不醒的姑爷，一定惊惧难过极了，可受了大委屈。
    唯一能让陈嬷嬷觉得安慰的是，上官静虽然哭得眼睛都肿了，但胃口还算不错。
    连着几顿饭都多吃了小半碗饭，晚上守着姑爷累了，还主动要求加了宵夜。
    那是当然！上官静一边往嘴里塞点心，一边鼓着腮帮子蕴气。她当然胃口好，不吃饱了怎么战斗啊！
    躺在床上的萧景珩睁开一只眼，可怜巴巴地望着上官静手里的点心，默默咽了咽口水。
    上官静见状身子一转，直接背过身去，不让他看自己的点心。
    唉！萧景珩心塞地偷偷叹气，又老老实实地闭上了眼。他得结结实实地饿到早上呢……
    第二天一大早，萧景珩按照计划好的时间“醒来”了。
    被困在这里两天的太医们当然很开心，给萧景珩诊了脉，得出无大碍的结论后，就急匆匆地拎着药箱去找淮阳王复命了。
    果然，太医走后还没有两刻钟，徐侧妃就亲自过来了，身边带着芸姑姑。
    徐侧妃刚一进院子，就遥遥听见屋里的上官静在高声说着什么，远远听着似乎还带着些哭音，而守在门口的芸香一瞧见徐侧妃过来，立刻提醒似的高声通报：“九爷，夫人，侧妃娘娘来了。”
    之后屋中顿时一静，接着徐侧妃瞧见屋门一响，上官静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外走，而陈嬷嬷则追在她身后急急忙忙地想要拦住她：“小姐！小姐，您听老奴一句劝！小姐！老奴知道您委屈了，但是小姐，不能任性啊！您……”
    芸姑姑见状立刻上前几步，拦在了上官静和徐侧妃中间：“九夫人，听说九爷醒了？侧妃不放心，特意来看看呢！”
    上官静停住了脚步，抬起脸来望着徐侧妃和芸姑姑，她满脸怒容，脸上泪痕纵横交错，漂亮的杏核眼红肿一片，都快睁不开了。
    “呦，这是怎么了？”徐侧妃连忙摆出一副关心的模样：“不是说老九已经没事了吗？！”
    “没淹死！”上官静一副赌气的模样，语气硬邦邦地答道：“这府里许多人怕是要失望！”
    “小姐！”跟在上官静身后的陈嬷嬷大惊失色的模样，伸手就去捂上官静的嘴：“您这是说得什么话！”
    “我不管！”上官静一伸手将陈嬷嬷的手扒拉到一边，大声宣布道：“我要见父王！”

 第77章 是实话呦（ccooollll加更）

    徐侧妃和芸姑姑相互对视一眼，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上官静的要求，而是转而询问起陈嬷嬷来了。
    “陈嬷嬷，九爷怎样了？”芸姑姑问道：“太医回话说没大碍，但王爷到底不放心，因此吩咐奴婢陪着侧妃娘娘过来看看。”
    “是没大碍。”陈嬷嬷虽然是这样说，但脸色依旧十分忧虑：“可九爷吓坏了，醒了之后一直蒙着被子不肯出来，我们小姐……呃……九夫人好不容易才劝他出来，刚说了没几句话，娘娘您就到了。”
    劝？芸姑姑忍不住瞟了眼睛红肿的上官静一眼，这小姑娘之前的嗓门，恨不得隔着院子都能听见，有这样劝人的？怕不是又跟九爷起急了，硬把人从被窝里拽出来的？！
    很显然，徐侧妃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萧景珩怎样，她可不大关心，她只关心自己的目的。
    萧景珩醒了好啊！这么大的事，总该有个了局了。
    陈侧妃躺在床上，都病的起不来了，还拽着王爷的袍子嚷着要给儿子报仇，赵庶妃则哭天抹泪的要求见王爷，眼下上官静又不只因为什么哭闹起来了，也要见王爷，这些人折腾得倒是热闹。
    老七眼下被封在院子里，不住嘴的喊冤，他冤不冤徐侧妃也不关心。对徐侧妃来说，这事儿无论查出什么结果，对她都有利，她恨不得闹得更大些呢！
    “老九没事就好。”徐侧妃说着，饶过上官静迈步向屋内走去：“被呛得晕了这么久，受惊也是难免的。走，去瞧瞧。”
    “我要见父王。”被无视的上官静又开始嗒嗒掉眼泪，她固执地重复着自己的要求：“嬷嬷放开，今儿谁也拦不住我。”
    “小姐！”陈嬷嬷急得脸都白了，就差没拽着上官静跪下给徐侧妃跪下请罪了：“当着侧妃娘娘的面，您就不要闹了！”
    “我闹什么了？”上官静气呼呼地反问道：“都快没活路了，嬷嬷您还顾着那些规矩做什么？好，我不去见父王，我回娘家总行了？！”
    “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啊！”陈嬷嬷束手无措地看着任性的上官静：“九爷才刚醒……”
    “老九媳妇这是怎么了？”徐侧妃转过身，似笑非笑地望着上官静，她语气温柔，神态端庄，但眼神却严厉至极，隐含着几分警告：“多大的委屈，又是要闹着见王爷，又是要闹着回娘家。若有急事，你不妨和我说，但凡是我能做主的事，定不会耽搁。”
    “我……”上官静似乎是被徐侧妃吓住了，眼中流露出几分畏惧，她小嘴一撇，眼泪嗒嗒，但却依旧固执地不肯当着徐侧妃的面诉委屈，一副倔强的模样。
    “娘娘赎罪。”陈嬷嬷见状立刻跪下了，替上官静为徐侧妃请罪：“我们小……九夫人这是吓坏了，今儿看九爷醒来，一口气松下来，心里憋的委屈没个出口，这才闹了脾气。娘娘，九夫人平时断不会如此任性没规矩的，这是老奴照顾不利的过错，还请娘娘恕了九夫人失礼之罪。”
    “得了，”徐侧妃一脸高冷地点点头：“我知道你委屈，前儿自己在丞相别庄落了水，回来后发现老九又昏迷不醒，任谁连连摊上这些事儿，心情也不会好。你也用不着着急，不是想见王爷吗？我先去瞧瞧老九，若是他没事，王爷还要传你们去问话呢！到时候你自然可以见到。”
    哦？淮阳王要亲自问话？！这么说这俩人是被淮阳王派来判断萧景珩的健康状况的？上官静垂下金鱼一样的肿眼泡，眼珠微微转了转。
    而且徐侧妃说要传“你们”问话，意思就是还包含她喽？？难不成淮阳王也要亲自过问一下丞相别庄的事？
    那敢情好，剩下的戏留在淮阳王面前唱。
    徐侧妃和芸姑姑进门，果然看见萧景珩耷拉着脑袋，蔫哒哒地坐在床上，两只眼睛也有些发红，看起来像是哭过似的，被子掉在一旁，看样子是被人暴力扯掉的。
    看见徐侧妃进门，萧景珩倒是知道爬下床行礼，他超过一天半没吃饭了，下来时候整个人都打晃，更显得可怜巴巴的。
    萧景珩身上的袍子大约是丫鬟听说徐侧妃来，急匆匆给套上的，穿得歪歪扭扭，但萧景珩似乎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些。
    丫鬟们也没来得及给他梳头，他也披散着头发，就这样邋里邋遢地给徐侧妃见礼，这越发让他显得呆气十足。
    从水里捞上来之后，又结结实实地在床上躺了一天半，这身上的味道自然好不到哪去。
    徐侧妃很嫌弃地没往里走，站在门边打量了萧景珩几眼：“老九能下床了，看来是没大事。我问你，之前你是怎么落水的，你可还记得？”
    够开门见山的啊！上官静偷偷瞥了一眼徐侧妃。
    萧景珩听见了徐侧妃的问话，但滞后了几秒才有反应，他先点点头，在摇摇头，还是老传统，闷葫芦一样一声不吭。
    这又点头又摇头的，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徐侧妃不耐烦地皱起了眉，正要开口再问一遍呢，没想到还有人比她更不耐烦。
    “侧妃娘娘问你话呢！你说啊！”上官静的声音显得很尖利，带着几分明显的颐指气使。
    萧景珩明显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看着上官静，一副小狗看主人的表情，慌忙却结巴地开口：“我……我……”
    “你什么你！”上官静的口气更加不耐烦：“回答啊，侧妃娘娘问你知不知道自己怎么落水的？！把你刚才跟我说的话再说一遍！”
    “我……”萧景珩赶忙张嘴，但似乎是越想听命令赶快说话，越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我……七哥……呃……”
    “算了我来说！”上官静毫不掩饰地朝萧景珩翻了个白眼，嘎嘣脆地开口说道：“侧妃娘娘，他是被七哥推下去的。他刚刚告诉过我。”
    “哦？”徐侧妃微微一挑秀丽的眉毛：“是这样啊！”

 第78章 关于婚姻这点事儿（陈小虾Renie加更）

    徐侧妃和芸姑姑没呆多久。她们当然把该问的都先问了一遍，不过大部分都是上官静代替萧景珩来回答。
    不过徐侧妃显然不太介意，她吩咐了丫鬟们，让给萧景珩赶紧洗澡换件衣裳，等着晚些去见王爷。
    说完这几句话之后，徐侧妃立刻离开了，连杯茶都懒得待要在上官静这里喝。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上官静的院子，一边往前院走，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些闲话。
    “老九这样子，也不知到了王爷面前，能不能说出句整话来。”徐侧妃半真半假地感叹，表面上看起来，倒是像个操心的庶母：“我听琰儿说，这孩子平日里在书苑也还好，先生教的诗书，他学起来虽然慢些，但他听话肯下功夫，慢慢的也都能学懂。照这样说来，读了这些书也该有些进益，怎地还是呆呆的。”
    “奴婢倒是觉得，”芸姑姑语气轻缓地答道：“这九爷呛水了之后，越发显得比之前更呆了几分。今儿一瞧，眼神直愣愣的，不管干什么都要先瞧过九夫人的脸色。”
    “他也不是今日才如此。”徐侧妃摇摇头：“谁知是不是呛水呛的，说不准是被这么个任性泼辣的媳妇给辖制成这样的。真是的，她突然开窍不傻了，武定候夫妻倒是高兴，摊到老九身上未必是好事。成日被个厉害的小姑娘欺负着，老九可不是得事事看脸色吗？”
    “不过啊……”芸姑姑突然笑了：“这九爷学会了看脸色，也不算呆到底。”
    “被欺负多了自然长记性。”徐侧妃轻飘飘地答道：“老九也是可怜见的，王爷当时不肯听我劝，结果娶进来这么一个。”
    徐侧妃她们的评论，其实大体符合事实。
    萧景珩是习惯看上官静的脸色，不过不是被欺负的，而是他自觉自愿。
    比如他现在正在吃饭，饿了一天半，自然看什么都想吃，但萧景珩还是很习惯动筷子之前，先抬眼找上官静。
    “静姐姐吃这个。”他将自己面前的一碟小菜，推到了独自陪他吃饭的上官静面前：“这个好吃，你尝尝。”
    “我吃过早饭了。”上官静托着腮，懒洋洋地答道：“就是坐在这里陪陪你而已。嬷嬷和丫鬟们都不在，好歹能让你轻轻松松吃顿饭。”
    “那再吃块甜糕。”萧景珩自己夹了一块甜糕到上官静面前：“多吃些，等会儿到父王面前有的忙，提前补补。”
    “有道理。”上官静立刻捡起筷子，将甜糕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含混不清地叮嘱道：“诶，你可别吃太多了，先稍微垫垫，不饿为主，别忘了，你现在是‘大病初愈’。”
    “好。放心，我有数的。”萧景珩十分随意地点点头，接着又夹起一筷子蔬菜放在了上官静面前：“静姐姐说过，多吃蔬菜有好处，你吃啊！多吃些。”
    萧景珩饿了一天半之后的第一顿饭，大部分都成了上官静的加餐。他很乖巧地“看媳妇脸色，听媳妇的话”，根本没吃饱。
    “我还以为徐侧妃会反复盘问我呢。”萧景珩吃完饭，一边自己换衣服，一边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
    “我猜你父王根本就没让她插手这件事。”上官静答道：“她应该只是被你父王派来，看看你的状况适不适合‘过堂受审’而已。现在看来，你父王大约是没打算把这件事交给任何人，而是要亲自查了。”
    “过堂受审？”萧景珩忍不住笑了：“还真贴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上官静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没事，我陪着你。听徐侧妃的意思，你父王是想见我们两人，这样最好。不过他就是想单独见你，我也一定会跟着去的，不会让你自己面对。”
    “我不怕的。”萧景珩立刻挺了挺自己瘦不拉几的小胸脯：“静姐姐一直在保护我，事事都挡在我前面。但总不能一直这样，静姐姐是女孩子，我是男人，我该保护静姐姐才对。”
    “是男孩。”上官静忍不住笑出声，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萧景珩的额头：“你才不到九岁，要长大还早着呢！我比你大，手里也有娘家的人和钱，掌握资源比你多，至少在现阶段，我保护你是应该的。怎么？难不成你觉得被女孩子保护，伤了你‘大男人’的面子？”
    上官静只是开玩笑。就算萧景珩真的觉得伤面子，她其实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萧景珩在这种社会氛围内长大，接受的是严格的封建礼教教育，有些观念根深蒂固也是正常的。
    大周朝的男人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叫男女平等，对于他们来说，女人是资源的一种。大家族的正妻在家庭中看似地位很高，实际上她们在婆家和丈夫那里获得的尊重，大半不是因为本人，而是因为她们代表的娘家家族。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宗法社会里，婚姻从来都不是什么个人感情结果，而是关乎两姓宗族利益的大事。男人们与其说是为了自己娶妻子，还不如说是为了宗族来娶妇。
    而女人，则是利益交换的纽带而已，她们作为构架两家关系的桥梁，被送进陌生的男人家里，生下拥有两族血缘的孩子，确保两家成为稳固的族亲关系。
    这种婚姻的本质，其实就是赤裸裸的交易，一种宗族间的利益交换而已。
    而女人，甚至都不是交易对象，她们只是交易工具而已。
    虽然上官静穿越以前，热爱看各种古代言情小说和甜宠电视剧，但她可不至于被那些东西洗了脑，觉得自己有本事在这样的等级森严的宗法社会里寻求真爱和童话一样的婚姻。
    她一直很清醒。萧景珩是个好孩子，但他也是个古代孩子。上官静很喜欢萧景珩，但并不代表她对萧景珩抱有什么奇怪幻想。
    真是的，她又不恋童，因此从来没有期望过自己和萧景珩未来的婚姻生活会如何如何。
    说句实在话，虽然她现在和萧景珩睡一张床，但大多数时候，她是真把自己当成照顾弟弟的小姐姐，经常想不起来，这孩子其实是她的夫君。

 第79章 先发制人的标准示范（May宝加更）

    不过，上官静日常想不起两人的夫妻关系，可不代表萧景珩也会忘了。因此听到了上官静的问题，这孩子立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是这样的。”萧景珩表情很认真，十分郑重地摇了摇头：“和面子没什么关系。只是我是静姐姐的夫君，我应该成为静姐姐的依靠才对。而眼下我却总是要靠静姐姐来保护，总觉得很对不起你。”
    “男女不平等的社会果然害人不轻。”上官静微微叹了口气：“不光坑女人，还坑男人。我跟你说，你这样想是不对的，我们两人被绑在一起，是利益共同体，相依为命的过日子，不管是今天还是以后，我们都应该共同来面对一切压力。我们应该相互作为对方的依靠，相互支撑，相互保护。不能因为你是男孩子，你就必须比我承担更多的压力，也不能因为我是女人，所以我就躲在你的身后，指望你来帮我遮风避雨。这是不对的。”
    “可是……”上官静的论调，很显然让从小接受父权宗法教育的萧景珩产生了不小的困惑：“静姐姐不觉得委屈吗？嫁了我这样没用的夫君。”
    “你是人，又不是工具。”上官静忍不住笑出声：“既然你问了我委不委屈的问题，那我也想问问你，你觉不觉得出嫁从夫，我就应该以夫为天，事事都听你的？”
    “当然不觉得。”萧景珩赶忙摇头：“一直以来，我们遇事不都是相互商量着嘛！我倒是更愿意听静姐姐的。静姐姐这样聪明，许多事都看得明白通透。”
    “这大约是我们与旁人的不同之处。”上官静偏头想了想之后答道：“我们两个一开始被困在这小院子里，两手空空无依无靠，只好相互扶持着相依为命，因此我们也早就习惯了，凡事一起商量着办。我们习惯倾听对方的想法和建议，至少在这方面，我们两人是平等的。我希望今后我们还能够一直这样平等的交流，平等的承担责任，相互尊重。你不必因为世俗观念，额外承担更多的责任，我会与你分担一切。与此同时，我希望你也不要像我爹还有你父王一样，将女人视为男人的财产和附庸。唉！我现在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嘛！你还小呢，又不懂……”
    “听懂了听懂了！”萧景珩迫不及待地点头保证：“我们家以后都是静姐姐说了算，今后若是我哪里让静姐姐不开心，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改。”
    这应该还是没懂嘛……啥都没听懂，就瞎保证一气，这孩子啥时候学会哄人了？上官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小姐。”此时，檀香突然在门口高声通报：“姑爷的衣裳换好了吗？要不要奴婢帮忙？王爷身边的人过来了。”
    “已经好了。”上官静赶忙答应一声，她几步走到了门边，自己动手拉开了门。而萧景珩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像个乖巧听话的小跟班。
    很意外的，淮阳王派来的人，竟然是个中年男人，穿着官服，留着胡子，脸颊瘦瘦的，很精明的模样。
    他一看见上官静和萧景珩出来，立刻上前两步，主动向两人行礼：“下官孙书德，见过九爷、九夫人。”
    上官静以前从没见过孙书德。后来她才知道，孙书德是淮阳王府长史，正经五品官，是淮阳王的亲信之一。
    也难怪。死了备受疼爱的双胞胎之一，淮阳王能不重视吗？！
    孙书德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他态度恭敬地转述了淮阳王的话，要萧景珩去花厅。
    只传萧景珩，没有叫上官静，但上官静自己主动要求跟，孙书德也没有拒绝。
    到了花厅上官静才知道，为什么孙书德没拒绝她跟过来。因为这次落水事件的当事人，谁都不是自己来的。
    花厅里人可不少，上官静和萧景珩到的时候，已经热闹非凡了。
    花厅门大开，淮阳王脸色铁青地坐在正中，旁边坐着眉头微蹙的徐侧妃，而芸姑姑则站在淮阳王身后。
    二爷和萧妙妍守在病恹恹的陈侧妃身边，萧妙妍正在一脸愤愤地说着什么。而赵庶妃和老七母子俩，则跪在地上哭天抹泪的喊冤。守在花厅门口的，可不是端着茶盘子的丫鬟，而是佩剑的侍卫。
    呵，架势拉得挺足嘛！赵庶妃和老七想要甩锅，她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九爷和九夫人到了。”门口的侍卫看到孙书德带着上官静和萧景珩进来，立刻高声通传。
    坐在正中的淮阳王还没发话，跪在地上的赵庶妃和老七就反应很快地转过了身。赵庶妃一脸悲愤地怒瞪着萧景珩，她伸出手，指着萧景珩，似乎想要控诉什么。
    赵庶妃的算盘打得很精。人人皆知，萧景珩这个呆子，胆子小，反应又慢，因此赵庶妃一开始就打算先发制人，等萧景珩一来，就先当着王爷的面控诉一番，至少在气势上压过萧景珩，让他越畏惧越好，最好怕到连话都说不出来才好。
    这个计划原本挺不错，只可惜上官静有备而来，赵庶妃转头的瞬间，上官静就已经读懂了她的表情。
    先发制人是？那就看谁速度快，嗓门大呗，谁怕谁。
    因此还没等赵庶妃开口，上官静就先高高拎起裙子，快速奔跑了起来。这年头的世家小姐都是规规矩矩，讲究行动如弱柳扶风，就算平日走路步子迈得大些，都会被嬷嬷们指摘不够雅观。更别说像上官静这样撩着裙子狂奔了。
    因此上官静这出人意料的行为，让一屋子人都吃了一惊。
    不过这可没影响到已经准备好先发制人的赵庶妃，她就像没看见狂奔的上官静一样，依旧怒瞪着萧景珩，深吸一口气，气势极足地开了口：“你——”
    可惜她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上官静已经跑到了赵庶妃和老七面前。
    然后让人眼珠掉一地的一幕出现了，上官静一脚踹向了老七，小姑娘力气不足，一脚下去老七只是晃了晃，上官静反倒没站稳。
    但这小丫头是真的虎，她一伸手拽住了赵庶妃的发髻保持平衡，顺便还将人家的发髻扯散，还硬生生地拽掉了赵庶妃一缕头发。

 第80章 受害人嘛！

    赵庶妃不防备，被上官静拽得头皮生疼，向后狠狠一栽，她没说出口的话，就这样噎在了喉咙里，化成了痛苦又愤怒的尖叫。
    这是使了多大劲儿啊！连淮阳王在内，在场所有人都被上官静的行为，震得目瞪口呆。
    但这还没完，上官静没给任何人反应时间，她抢在所有人开口之前放声大哭，一边哭，还一边举起小拳头朝着老七一顿乱打：“想逼死我是吗？好！成全你！你不给我活路！那大家都一齐别活！我今天就算死了，也要拖着你一齐见阎王！！！”
    赵庶妃：！！！
    老七：！！！
    死了儿子的真苦主陈侧妃：？？？
    “你疯了？！”挨了打的老七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推上官静。
    他比上官静大了几岁，男孩子力气又大，再加上他残废之前，也是要天天跟着师父练武的，要推开上官静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自然是轻而易举。
    不过老七只是下意识伸手，防御型行为，只是想挡开上官静的攻击而已。因此他其实没用多大力气，他还没失去理智，很清楚如果自己当着父王的面对这个小丫头动手，那可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然而事情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老七。
    老七这一推下去，上官静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直接从花厅正中摔出去老远，而且就是那么恰好，直接摔倒了淮阳王的脚边，她的后背重重地撞上了淮阳王的小腿。
    这一下让花厅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就连被上官静生扯掉一缕头发的赵庶妃，也一脸吃惊地瞪着自己的儿子，万万没想到老七会下手这么重。
    赵庶妃一点都没觉得解气，反而觉得惊慌，儿子当着王爷的面，表现出如此暴戾的一面，岂不是更加加深了他残害手足的嫌疑？
    站在自己母亲身边的宜城郡主萧妙妍反应飞快，立刻惊叫一声，亲自赶过来扶上官静，一边扶，一边还不忘义愤填膺地控诉：“九弟妹，没事！快叫太医过来瞧瞧，摔坏了没有。七弟真是太过凶横，当着父王的面，就敢公然对九弟妹动手！还有没有把父王放在眼里？！赵庶妃将七弟教成这个样子，也难怪七弟会犯下残害手足的大罪！”
    诶？被抢台词了啊！上官静低着头，眼珠瞧瞧往旁边一瞟。这个萧妙妍可真上道，有个机会就顺杆爬，都省了她费口舌。瞧萧妙妍这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就好像先动手的不是上官静似的。
    唉！被比下去了。上官静默默反省了两秒钟。她觉得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台词已经够不要脸了，结果没想象到还是比不过萧妙妍。这闭着眼瞎扣帽子的本事，她还得跟这群宅斗大师学啊！
    “老七！当着本王的面，你竟敢如此猖狂！”淮阳王猛地站起身，指着老七的鼻子质问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本王！”
    “父王！”原本正震惊地盯着自己的手的老七立刻翻身磕头：“父王！我没有……您听我……”
    “还在狡辩！”淮阳王打断了老七的辩解，厉声说道：“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你是如何动手的，你当本王是瞎的吗？”
    “王爷！”赵庶妃连忙扑过去跪在淮阳王脚下，可怜兮兮地哀求道：“王爷，明明是她一进来就对妾身母子动手，不仅打了玥儿，还扯了妾身的头发。您都看见了，这并非是玥儿的错，玥儿推开她只是为了自卫，您怎能不问青红皂白，一味指责玥儿呢！”
    “自卫？”听了赵庶妃的话，淮阳王倒显得更加愤怒了几分：“上官氏一个不足十岁的女孩子，就算竭尽全力，又能对他造成多大伤害，倒要他使足了力气‘自卫’。”
    “没有！”老七压根不敢看震怒的淮阳王，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地答道：“父王，我没有！”
    “是啊！王爷，玥儿是冤枉的！”赵庶妃双眼含泪，伸手想去扯淮阳王的袍角：“总不能……”
    “赵氏，”淮阳王后退一步，躲开了赵庶妃的手，冷笑一声：“你莫不是把本王当成了傻子？老九媳妇摔出去时撞上了本王的腿，本王还能不知老七到底使了多大力气吗？”
    嘿嘿。上官静得意得想笑，她赶忙低下头，压了压唇角，掩饰住了自己的表情。
    她当时使劲用脚蹬地往后摔，撞过去的力气能不大吗！真是没百忙。
    不得不说，鸡贼的上官静虽然比不上这些宅斗大师，但是对淮阳王的心理判断还是挺准确的。
    淮阳王痛失爱子，而自己另一个儿子又是主要嫌疑人，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对老七没有些先入为主的厌恶情绪，心必然是偏的。
    而开口为上官静说话的萧妙妍，又恰好是老三的亲姐姐，这更有些火上浇油的效果，再这样的情况下，老七和赵庶妃越辩解，反而越能招来淮阳王的厌烦。
    这也更加地让老七之前对落水事件的辩解，显得尤为不可信。
    不过，上官静可没打算这样轻易算了。
    她哭都哭了，掉眼泪很累的，只这样演一下下就下台多亏啊！
    上官静重新酝酿了一下情绪，接着像只树袋熊一样，攀着萧妙妍爬了起来，但她一站直就拒绝了萧妙妍扶她坐下，而是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极没礼貌地从指着老七开始，满屋划拉了一个大圈，当然了，这范围内很仔细地没有包含淮阳王和芸姑姑两位。
    “你们！我就知道你们都看我不顺眼！”上官静眼泪爬满一脸，脸色涨红，一副失去理智的疯魔样子：“都不想让我活是？好！我就如了你们的意，要死大家一起死！”
    淮阳王听了这话，立刻眉头一蹙，但大约是想起来上官静的‘用处’，因此他倒是没第一时间发脾气，而是转头朝徐侧妃使了个眼色。
    徐侧妃多明白的人，立刻站起来，挂上了安抚的小脸：“老九媳妇，这话怎么说的。有什么委屈说出来，你父王总能为你做主的！”

 第81章 这……哪来的谣言啊！

    “委屈？我哪来什么委屈？”上官静哭得话都说不清了：“倒是委屈了各位才是！你们都看我不顺眼，恨不得早早让我死了了事。弄不死我，又开始动了别的脑筋。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今日这一出是冲着谁来的。”
    “啊？”上官静无差别乱喷，倒让淮阳王和徐侧妃都愣了。淮阳王上下打量了上官静几眼，突然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不能理解这小丫头的脑回路。
    他在这里查，到底谁该为他心爱的三儿子的命负责呢，这小丫头蹦出来胡言乱语什么？什么叫今日这一出冲谁来，冲谁也不可能是冲她呀！当时她可是在丞相别庄赴宴呢，人都不在家。
    退一万步说，此事真与她有牵扯，那也是因为老九牵涉其中，勉强算是冲老九去，也轮不到她出来哭诉？不过想想也不稀奇，这孩子虽说开了窍，不能说是傻子了，但毕竟也算不上很聪明，这样看来跟老九那个呆子凑一对还挺合适的。
    在场的其他人，很显然和淮阳王的想法一致，大家都一齐用看傻子的眼神在望着上官静。
    只是，要怎么跟情绪崩溃的傻孩子讲道理呢？淮阳王有些头疼。这要是他自己的孩子，重罚即可，他可不是什么宽容的慈父。
    但问题是，这孩子虽说眼下已经是他儿媳妇了，但这门亲事的本质，就是他淮阳王府和武定侯府的合作诚意，他也不好对“诚意证据之一”太苛刻。
    小丫头不重要，但淮阳王如何对待武定侯府的人，可是关乎两家关系的重要信号。因此在关于上官静的问题上，淮阳王的态度永远都是，哄着点省事。
    怎么让这个讨人嫌的傻孩子闭嘴，淮阳王觉得心烦，他想骂人，但又不想自己做这个坏人，因此立刻朝徐侧妃使了个眼色，很痛快地将这件事甩给徐侧妃，自己当了甩手掌柜。
    可问题是，徐侧妃也头疼啊！她想要利用上官静在丞相别庄落水的事，扳掉自己在府里不顺眼的对头，已经跟武定侯夫人谈好了合作条件了。
    看来武定侯夫人挺有本事，将上官静叮嘱得明明白白，这孩子回家以后，到目前为止还一句都没提过她是被人推落水的事呢！
    万一她现在出面做这个坏人，小姑娘一气急，头脑一热忘了自家娘亲的叮嘱，把不该说的都抖落出来了，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这局面真是让人尴尬。上官静自然是清楚徐侧妃肚子里那点弯弯绕的，她有些幸灾乐祸地哭得更大声了一些，相看徐侧妃到底该如何了局。
    所有人，包括带着上官静和萧景珩过来的王府长史都没注意到，被上官静这样一折腾，该被‘审问’的正主萧景珩早被忘在院子里，压根还都没进屋。
    让人没想到的是，最后竟然是陈侧妃给徐侧妃帮了个忙。
    当然她也不是有意要帮忙，但是痛失爱子的她，没耐心听上官静这些无厘头的哭闹，因此厉声斥责道：“闹腾什么？！这就是你武定侯府的规矩？作为儿媳，竟然赶在父王面前放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岂容你胡言乱语？来人，将她给我拖下去！”
    谁知她一开口，上官静哭声更加尖利，简直有几分魔音穿脑的架势，让人听了从心里往外烦透了：“我就知道你们要堵我的嘴！不就是嫌着我在这里碍眼吗？娘亲原本叮嘱过我，说这里以后就是我的家了，让我千万乖巧些，不要惹事，听话懂事，我听了娘亲的话，将这里当自己家，平日里少出院子，从来也没碍过谁的事，可我换来的是什么？人人都不想让我好！巴不得我去死！都嫌着我碍眼是？好！我不在这里了，今日我来见父王，就是为了求一封休书，休了我回家，大家都清净，也省得你们成日惦记害我！”
    “胡闹！”淮阳王终于忍不住了，对着上官静怒目圆睁，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揍人似的：“看来本王平日里对你纵容太过！竟让你如此没规矩！休书？你要什么休书？你倒是说说今日闹得到底是哪一出？老三和老九前日落水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老九还未发一语，倒要你在这里哭闹不休。”
    上官静似乎是被淮阳王吓住了，狠狠抽噎了几下，双眼满是惊恐。就在淮阳王以为她要消停了，结果上官静直接跪下了，呜呜呜哭得更加伤心。
    “父王，我知道这家里就您对我最好。”上官静抽抽搭搭地，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我原不想给父王添麻烦，只是今日他们实在是逼得我走投无路，都嫌着我碍眼，我也只敢向父王您诉委屈了。呜呜呜呜，他们……他们以为我不知道！我都清楚得很，嫁来不久，咱们王府的姑姑们就告诉过我，宗室规矩大，若是……若是我做了寡妇，就会被送到皇家寺院剃头做姑子，一辈子都不能再回家了。只能……只能在庙里，还得……还得自己种田养活自己，不干活就会挨打……我……我……夫君他那么傻，别人害他，他都只会呆呆的不反抗。这次是运气好侥幸活了命，但是以后呢？！父王……您让我回家，我不想去庙里干活……”
    哈？听了上官静的话，淮阳王更是一脸匪夷所思，他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侍立在他身后的芸姑姑。他这一转头倒好，引得满屋人纷纷回头去看在场的唯一姑姑辈分的芸姑姑。
    无辜的芸姑姑：？？？都看我干啥？谁说的？！不知道！不是我！与我无关。
    上官静的话，十分巧妙地将萧景珩放在了无辜受害的位置上，毫无违和感。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觉出不对，因为大家的关心重点都成功地被上官静带偏了。
    “这……这些话你都是从哪听来的？”徐侧妃哭笑不得：“谁跟你说的这些？”
    “就……”上官静抽抽噎噎地答道：“我嫁来不久听到的，家里的姑姑和嬷嬷们，不止一个人这样说过。”

 第82章 关于翻后账这种事……

    虽然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但联想到上官静刚嫁来时，好几个月都老老实实足不出户的乖巧表现，众人立刻脑补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们想，大约是这孩子敢嫁进来时，下人们看她不受重视，懒得听她的吩咐，因此编了不少话出来吓唬她，让她老实消停些。
    这样一想倒也不奇怪，刚开窍的小姑娘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自然是旁人说什么她信什么。
    这次出了事，可不是一下子吓得慌了神。
    淮阳王摇了摇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这孩子蠢成这样，他觉得无法评价，也多余和她计较。
    而徐侧妃、芸姑姑还有王府长史都觉得好笑，但王爷和刚死了儿子的陈侧妃都在场，这场合似乎不太合适嘻嘻哈哈。
    因此大家只好努力绷紧了脸皮不说话，就怕一张嘴，不小心笑出声。
    上官静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她哭哭啼啼地继续说道：“父王，我知道您对我最好了。您就让我回家。他……”
    戏精上官静抹着小眼泪瞥了门外一眼，似乎十分嫌弃在外面呆站着的萧景珩：“若是一次也就罢了。可是他傻乎乎的，吃了亏都不知道长记性。上次他挨打，大家都说是他推倒宫灯架砸伤了七哥。可是我后来问过了，是七哥喊他去够宫灯架上的蝈蝈，他还没动手碰到宫灯架，不知怎地架子就倒了，他吓了一跳，没头苍蝇似的乱躲，也不知怎地灯架竟然意外砸到了七哥。”
    “呜呜呜，我说他笨手笨脚，一出门就会找麻烦，挨打也是活该。七哥被砸了，肯定生气，我让他离远些，别惹七哥。谁知他笨得要命，教都教不会，七哥一来找他，他就跟着走了。”
    小姑娘抱怨得颠三倒四，但隐含信息量巨大。该暗示的，都暗示到了。
    淮阳王本来就不觉得之前宫灯架的事，是萧景珩有意为之，他原本觉得就只是意外，白打萧景珩一顿让赵庶妃消气而已。
    可这同样的事从上官静嘴里说出来，却让淮阳王有了不同的想法。他原本就是疑心颇重的人，再加上因为老三意外亡故，老七原本就被芸姑姑目击到了动手推人，心痛激怒之下，再细想之前的事，自然更觉得老七可疑。
    而赵庶妃不愧是淮阳王的宠妾，对淮阳王还是了解的。淮阳王细微的表情变化，被她捕捉到了，她立刻就知道事情不好。
    御书苑的事，赵庶妃是心里有数的。她知道这事儿是她自己儿子主动设局，结果自作自受，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让人翻出来，那她儿子可翻不了身了。
    “王爷！”赵庶妃当机立断扑到淮阳王脚下，哭得楚楚可怜：“您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啊！玥儿他是冤枉的！”
    同为受害者的陈侧妃原本就觉得她儿子的死的主要责任在老七身上，无论老七怎么辩解她都觉得萧景珩一个呆子，不可能是谋害她儿子的主谋。
    只不过，陈侧妃想着，若是能将老七和老九一锅端了最好，因此她才一直忍到萧景珩醒来之后再做打算。
    只不过理智是一方面，情感却又是另一方面。当场听到赵庶妃为老七喊冤，陈侧妃忍不住怒急攻心，同样作为受害人，她难免对萧景珩生出些同理心。
    “冤枉？”陈侧妃冷笑一声：“你可真敢说。孩子们都在御书苑读书，平日里如何，谁心里没数？平日里你们老七可曾找过老九一同玩耍？老七日常不肯搭理老九，怎地偏偏出事那日，他主动找老九去捉蝈蝈？如此刻意，你竟然也好意思喊冤？”
    陈侧妃的质问，让老七瞬间冷汗下来了。他抬眼看了一眼怒瞪他的淮阳王，心虚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淮阳王平日在儿子们心里还是极有威信的，因此老七是真的害怕。
    “王爷！”赵庶妃快速瞥了自己儿子一眼，又开始想要装可怜：“玥儿他……”
    “你闭嘴！”淮阳王爆喝一声：“让老七自己说！”
    “我……”萧景玥浑身发抖，整张脸上血色尽失。湖边的事，他真的没有动手推三哥，因此辩得理直气壮。但前些日子书苑里的宫灯架，确确实实是他主动设局想要谋害萧景珩。
    宫灯架，也的确是他推倒的，只是没想到当时萧景珩慌不择路的躲避，碰到了架子，改变了方向，意外砸到了他自己身上。
    他被砸晕了，手也断了，但他自己清楚，这是他作茧自缚。
    看到老七的脸色，淮阳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当胸一脚踹到了老七的胸口，怒骂道：“你这个畜生！我没你这个儿子！”
    “父王！父王！”萧景玥慌张之下开始口不择言：“儿子是冤枉的啊父王！宫灯架……宫灯架是意外倒下，不是我……”
    “哈！”陈侧妃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短促笑声：“萧景玥，你现在说是意外，当初信誓旦旦说老九害人的是谁？是谁把你教成这副恶毒模样？不止一次残骸手足，害过老九还不够，还要害死我儿子！萧景玥！你陪我儿子的命！”
    “我没有！我没有！”萧景玥吓得涕泪横流，扑上去抱住了淮阳王的大腿：“父王！父王您相信我！我没推三哥，是老九干的！不是我！不是我！”
    然而事到如今，哪还有人会相信萧景玥的话呢？大家只觉得他想要故技重施，将过错推到笨嘴拙舌的呆子老九身上摘清楚自己而已。
    上官静看好了机会决定拱拱火。她一转身跑出花厅，一把拽住门外萧景珩的衣领，十分暴力地将他扯进门来。
    “你给我进来！”小姑娘一脸气急败坏：“你没长耳朵吗？这家伙到现在还不承认他害你！不仅不承认，还想把三哥的事推到你头上，你没听见吗？给我过来，跟他对峙！”
    萧景珩好像已经被上官静的暴力行为吓傻了，但他大概是听上官静的命令听惯了，立刻按照指示张嘴。
    但“笨蛋呆子”的要说句整话也不容易，他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明白个啥。

 第83章 悍妇训夫

    “笨蛋！笨蛋！”上官静不耐烦地跳脚：“在家里你怎么跟我说的，现在原样给我重复一遍！当时都发生了什么事，你都给我说出来，原原本本，一个字都不许漏。”
    “我……我……”萧景珩急着开口，但越着急越显得语无伦次：“三哥和七哥……他们……呃……”
    “他们来找你！”上官静一着急，接过了话头：“笨死了！一句整话都说不明白。”
    “嗯嗯！”萧景珩点头如捣蒜。
    “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们……叫……”
    “然后他们叫你出去，你不敢不出去。”
    “嗯嗯！”继续点头如捣蒜。
    “然后他们带你去了湖边凉亭。”
    “嗯嗯！”依旧点头如捣蒜。
    “然后咱们家映月不放心，带着人跟着，但七哥带的小厮不让映月接近凉亭。”
    “嗯嗯！”点头点得头都快掉了。
    “然后七哥把你和三哥一起给推进湖里去了。你是不是蠢，这点事都说不明白！”
    “嗯嗯嗯嗯！”上官静代为叙述，萧景珩只管点头，俩人跟说相声似的，一唱一搭，场景无比逗趣。
    但很可惜，在场的人是没心情笑的。因为俩小孩正在用可笑的方式，描述着无比残酷的事实。
    “胡说！胡说！”上官静的描述，一直伴随着赵庶妃惊慌的尖叫，还有萧景玥无力的辩解：“没有！我没有！”
    “王爷！王爷！”赵庶妃对着淮阳王磕头如捣蒜，用的力气可不小，震得平整结实的砖石地板咚咚作响。
    “他们这是污蔑！污蔑！”使这么大力气磕头，赵庶妃的额头很快就见了血，看起来楚楚可怜。
    不过都是千年的狐狸，赵庶妃在这里玩聊斋可不好使。她那做派，徐侧妃和陈侧妃一眼就能看明白。
    “污蔑？”陈侧妃的眼睛都红了，指甲死死抠着椅子扶手：“那你倒是说说，为何三人中，只有老七好好站在岸上。”
    “是他！就是他！”赵庶妃立刻指向萧景珩：“跟玥儿无关！是他嫁祸玥儿！王爷，您想想，玥儿他伤了一只手臂，有什么本事将两人一齐推下水去？”
    嫁祸什么的……其实淮阳王是不大相信的。当然啦，这不是说明他更信任萧景珩，而是因为淮阳王不太相信萧景珩的智商。
    不过赵庶妃提出的疑点倒也不算是毫无意义，毕竟人人都知道，老七的右手费了，只有一只左手好使，想要将两人一起推下水，的确有难度。
    因此淮阳王立刻抬起眼望向萧景珩。
    然而比他反应更快的是上官静，上官静狠狠推了一把萧景珩，催促道：“你倒是说话啊！笨死了！早上我问你的时候，你是怎么答的，原样给我说一遍。”
    “是……三哥……”萧景珩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这样撞我下去。七哥他……”
    “唉！笨死了！”上官静跳着脚嚷嚷：“他趁三哥不防备，从背后推了三哥，三哥撞上你，你俩一起掉下湖去，这么简单的事，你怎么就说不明白！”
    被上官静连着数落了好多次，萧景珩终于忍不住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结果上官静一看他哭了，自己也又开始哭，一边哭还一边不住嘴的继续数落。
    “你哭什么哭？摊上你这么个笨蛋，我还没哭呢！”她一边哭一边指着赵庶妃：“她说七哥伤了手不能推人，你怎么就不能辩一句？你比七哥和三哥的个头都矮，力气又小，她想赖你都赖不着，但你得自己开口辩啊！”
    “大家都学武，各个都很壮，就你什么都没学，什么都不会，你有什么本事去推学过武的三哥？呜呜呜呜，我看就是你太笨，所以父王嫌弃你，才不让你学武。笨死了，笨死了，我看就是给你请个武师傅你也学不出什么来。以后人家再杀到你头上来，你就等死！看你下次还有没有这个运气！”
    俩小孩一起哭，一个委屈得哭，一个气的哭，嗓门还都不小。这让淮阳王顿时又头疼了起来。
    但头疼归头疼，话他是听明白了。
    没错，老九个头小，力气也小，是所有孩子里，唯一一个没有习武的。要害人，这孩子不光没脑子，也没体力，他凭什么将身高体壮的老三推进水里？
    “王爷，”目击了整个事件的芸姑姑当然相信自己的眼睛，因此开口说道：“九爷说的，与奴婢瞧见的差不多。”
    “禀王爷，”王府长史孙书德也开口说道：“依属下看来，九爷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再问看来也问不出什么了。”
    孙书德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就差直接点明“别在呆子身上浪费功夫”了。
    “行了，让他们先回去。”淮阳王不耐烦地朝上官静和萧景珩摆了摆手：“在这里吵得我头疼。”
    “父王。”上官静满脸都是鼻涕眼泪，怯生生地望着淮阳王，开口说道：“我……”
    “你先回去。”徐侧妃知道淮阳王不耐烦，立刻站起来挡在了前面，哄着上官静往外走：“你别怕，之前那些话，是人哄你的。而且老九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离做寡妇还早着呢，小小年纪瞎操什么心。”
    “娘娘，”上官静回头多问了一句：“那我映月姐姐呢？父王不会打她？”
    “她若没犯错，自然不会受罚。”徐侧妃微笑着打太极：“出了这么大的事，映月又在场，王爷留下她问问也是应该的。你且回去等着，若是无事，她应该很快就回去了。你别在这里多话闹腾了，今日你失了规矩，王爷没与你计较，也算你运气好。”
    “那我……”上官静抿了抿嘴：“能给娘亲捎个信，让她来看我吗？离开丞相别庄时，娘亲不知出了什么事，很是担心。”
    徐侧妃想了想，并没有拒绝上官静。一是基于她与武定候夫人暂时的合作关系，二是徐侧妃想，就算上官静不往家里捎信，恐怕武定候府也会千方百计的打探淮阳王府出了什么事。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上官静捎信回家呢！

 第84章 真相不重要

    花厅不许不相干的下人接近，因此这里只守着重重侍卫。孙书德亲自将上官静和萧景珩两人送到往后花园方向去的月亮门边。
    他跟在俩小孩身后，一路兴趣盎然地听着小女孩恨铁不成钢的抱怨，也一路听着小男孩委屈的哭声，突然觉得这俩小孩还真是绝配。
    一个自作聪明的急脾气小姑娘，和一个反应比旁人慢许多的呆少爷，这一辈子绑在一起过日子，绝对是相互折磨。
    最后也不知是小姑娘能被呆少爷磨平了脾气，还是呆少爷被小姑娘逼得没活路，反正以后谁也别想好过。
    不过孙书德清楚，上官静就算再对萧景珩不满，想要拿休书回家是绝不可能的！淮阳王府和上官家需要她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孙书德自己倒是觉得，只要上官静肯听话，那哄着她些，满足她一些无理要求，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个小姑娘而已，再瞎折腾，还能折腾到哪去？
    孙书德对于这两个工具人漠不关心，因此他将人送到了月亮门附近就告辞离开了。被侍卫拦在门外的陈嬷嬷正伸长了脖子向这里张望着，一看到上官静和萧景珩一起过来，她立刻大大地松了口气。
    “小姐，姑爷！”陈嬷嬷赶忙抽出手帕来给上官静擦脸：“唉！这是怎么的了？怎么都哭了？！小姐这眼睛都肿成桃了，姑爷，也快别哭了，嬷嬷带你们回去洗洗脸。”
    陈嬷嬷一手一个，牵起上官静和萧景珩往回走，一路上，萧景珩和上官静都低着头沉默不语。他们虽然暂时顺利脱身了，但依旧不敢放心，只要这件事还没尘埃落定，他们就依旧有被牵扯进去的可能。
    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上官静和萧景珩都没有心情说话，他们在等。
    一直到了天擦黑，院门突然被叩响，映月回来了。
    一直等到看见映月，上官静和萧景珩终于放下了心。淮阳王放了映月，代表对映月的质询已经结束，所有他们院子里的相关人员已经回来，淮阳王的注意力显然已经不在当事人之一的萧景珩身上了。
    上官静这才露出了放松的笑容，她赶忙迎了上去问道：“映月姐姐，你没受罪？我一直担心你呢！”
    映月看起来脸色有些发黄，但好歹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她立刻笑着摇摇头：“没事，小姐别担心。只是关了两日，也不能洗漱打理自己，奴婢身上脏得很，小姐先容奴婢清理一下，再来回话。”
    “小樱，”上官静赶紧吩咐道：“给映月姐姐打洗澡水，再准备些吃的。”
    映月的确没受什么大罪，被关起来饿了两日而已，洗漱过后，又吃了东西，立刻精神了许多。
    “这几日有不同的人过来轮番盘问奴婢，”映月这样告诉上官静：“也不定什么时辰，昨儿半夜还有人过来问过话。有些态度和气，有些人就连威胁带吓唬的。但咱们姑爷是受害的一方，奴婢可没什么心虚的，他们问什么，奴婢就答什么。”
    “那就好。”上官静点点头：“既然已经放了映月姐姐回来，那看来这事儿已经有了定论。也不知是怎么处理的，怎地也没人来知会咱们一声，景珩好歹也是受害人啊，怎么没人想给我们一个交代。”
    上官静将“受害人”仨字说得理直气壮，一点点心虚都没有，让知情的萧景珩对她的厚脸皮程度十分叹服。
    晚饭之后，上官静忍不住打发人出去打探了一圈消息，消息封得严严实实，大家都只知道赵庶妃和萧景玥都没被放回来，具体人在哪里并不清楚。
    但赵庶妃和萧景玥院子里的下人全都被拘走了，这让整个王府里四处流言纷纷。
    打探消息没什么收获，但上官静反而放了心。她猜赵庶妃母子俩，这次怕是翻不了身了。
    “好事儿！”入夜后，上官静和萧景珩独自在屋里讨论后续行动：“只要我们成功摘清楚，脱了干系。那形势对我们来说就有利了，咱们甚至还能通过这件事讨些便宜。”
    “静姐姐未免想得也太好。”萧景珩摇摇头：“哪来的什么便宜。小心驶得万年船，静姐姐怎知王府里没有人继续疑心我们？”
    “这我自然知道。”上官静点点头：“人心难测，对于外面那些人来说，事情真相其实不重要，只要有利用价值，他们完全可以再做文章把老三的事再赖到咱们身上。所以我会小心，但我说的不是这个。檀香今天已经找了人捎信回我娘家了，我娘兴许这几日会来看我。”
    “静姐姐是说……”萧景珩高高挑起眉头。
    “你猜的没错。”上官静笑了：“我娘肯定会带人过来。我已经跟我娘说过了，让我爹想想办法，给我们塞几个护卫过来，再给你找个水平高的武师父。我娘原本还发愁不太好插手淮阳王府的事呢，这下可好，咱们两人接连落水出事，这么好的机会，我爹娘一定会利用彻底的。你等着看，我爹才不会错过伸手往淮阳王府塞人的好机会。”
    “若是岳父真安排武师父过来，我一定会好好学的，将来一定能保护静姐姐。”萧景珩立刻拍着胸脯保证。
    “着什么急，慢慢学嘛！”上官静摇摇头：“能踏踏实实先练出点自保的本事就不错。”
    “那不行。”萧景珩固执地摇摇头：“我得尽快学本事。就算是岳父会趁机给咱们派护卫，但求人不如求己。再说，武定侯府的人，咱们也不敢完全相信。静姐姐还是靠我保护最保险，其他人都靠不住。”
    “行，行！”上官静笑呵呵，没继续打击萧景珩的积极性：“我就等着你学成个高手来保护我。”
    “不过静姐姐，”萧景珩又问道：“我这里的事算是完了，你在丞相别庄的事，还没个下文呢。”
    “这事儿我打算听我娘的。”上官静答道：“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因为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须要让我娘满意。”

 第85章 这是……露馅儿了？？

    萧景珩很显然不觉得真相不重要。对于这孩子来说，搞清是谁对他的静姐姐下手，是天下第一大事。
    但上官静的观点却得到了冯先生的支持。
    第二天，冯先生过来教上官静“画画”的时候，从上官静嘴里，原原本本地听到了丞相别庄的所有事。
    “呵……”老头冷笑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上巳节过得可是真热闹！难为你这么个小丫头片子了！不过丞相别庄的事可以等等再说，我先问你，你们府里三爷到底怎么回事？淮阳王也是本事，这么大的事，竟捂得结结实实，外头只有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我可听说，你家里那个小呆子被牵涉其中了，到底怎么回事？！三爷现在停灵在哪里？这宗室子弟亡故，总得往宫里递个消息，你们家里的孩子，可也是太后的亲孙子孙女，总不能这样草草了事。”
    “停灵在哪我还真不知道。”上官静摇摇头：“不过肯定不会草草了事，就算淮阳王肯，陈侧妃也不肯。不过您别担心，这事儿与我们不相干，景珩是受害的。您看见我好好的坐在这里跟您上课，就能明白，我们这里没啥事。他和老三，一齐被老七推下了水，呛水昏了两天呢！淮阳王那边已经查清楚了，虽然赵庶妃和老七到现在没消息，院子里的下人已经都被侍卫们拘走了。”
    上官静原本想几句话糊弄过去，没想到老头听了她的话之后，往椅背上一靠，老眼一眯，透过耷拉的眼皮，目光犀利地盯着上官静，许久都没说话。
    大约是对着不同的人，心态也不同。上官静被威严无比的淮阳王死盯着的时候，都敢毫不胆怯的唱大戏，但被冯老头这样一看，还真是生出几分不自在来。
    不过上官静的脸皮还是很厚的，就算当着自家师父有一丢丢丢丢的心虚，那也不妨碍她板着一张小脸装大尾巴狼，一脸正气的回瞪冯老头。
    冯老头半晌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我怎么听府中下人传言，你昨儿找淮阳王闹事儿了？”
    唉！上官静心塞得直想叹气，就知道这样的事肯定瞒不住。但她还是绷紧了厚厚的小脸皮，理直气壮地答道：“那又怎样？景珩差点被坑死，我差点成了寡妇，还不许我闹了不成？凭什么陈侧妃能……”
    上官静一句话还没说完，冯老头突然坐直了身体，抄起手边的扇子啪一下当头给了她一下子。
    “哎呦！”虽然不疼，上官静还是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脑门：“您老人家干嘛啊？又打我！我又哪里惹您了。”
    “你说你哪里惹我了？”冯老头气得直翻白眼：“小丫头片子，还想在我面前藏藏掖掖的装神弄鬼。你也不想想你是谁教出来的！你肚子里那点弯弯绕，想瞒过我，还早一万年呢！”
    “您倒是说说，我瞒您什么了？别一天到晚瞎琢磨。”上官静事到临头还在死鸭子嘴硬，这脸皮厚度让冯老头叹为观止。
    “我瞎琢磨？”冯老头又是一扇子敲在了上官静额头上：“我还不了解你这个猴崽子！若是事不关己，你恨不得省些事，天天躲在院子里装死呢！若无必要，你怎么可能主动往淮阳王眼前凑？给我老实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您老人家犯了疑心病。”上官静抱着脑袋斜了冯老头一眼：“不如您先说说，您到底为什么说我瞒您？”
    “呵呵……”冯老头气得直戳上官静额头：“还在嘴硬！我问你，你那小相公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简单？”
    “哈？”上官静顿时一愣，她很吃惊，但立刻打定了主意继续死不承认：“您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冯老头乐了：“你特地凑到淮阳王面前去闹腾，可别告诉老夫说，是真的去讨休书的。旁人不了解你，可老夫我却清楚，你这个猴崽子精得很，你明知你们小夫妻俩对于淮阳王很重要，他绝不可能答应让你回武定侯府。所以你到底去干嘛的？”
    上官静眼一眯，虽然无法抵赖，但也没打算直接回答，她反问道：“所以您老人家觉得我是去干嘛的？”
    “若不是为了摘清自己，你断不会这样卖力。”冯老头摇头晃脑，一脸得意地答道：“我问你，你们府上三爷的死，你那小相公脱不了干系？就你这点道行，还想在老夫面前弄鬼？”
    上官静杏眼圆睁，瞪着冯老头，眼神凶光四射：“先生，饭可以随便吃，但话可不能乱说！您这无凭无据的，突然污蔑我们家景珩，到底是什么目的？”
    “你这个混孩子，瞪什么瞪！”冯老头气得坐直了身体，对着上官静破口大骂：“懂不懂尊师重道？老夫要是想坑你，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你也不想想，我是你的先生，你们小两口翻船了，老夫有什么好处？到时候谁给我养老？”
    “您老人家急什么？”上官静慢悠悠地答道：“我又没说您坑我，只是让您别无凭无据的空口瞎说罢了。”
    “我呸！”冯老头朝上官静翻了个白眼：“你那小相公，其实一点都不傻，老夫早就猜到了。看破不说破而已，你别以为自己挺精明，能瞒住老夫。懒得说你罢了！早就说了，你这个猴儿崽子，想在老夫面前弄鬼，还早着一万年呢！”
    “那还不是您这个老猴子教出来的。”上官静冷哼一声：“是您说的，小心驶得万年船。”
    “是没错。”冯老头居然点了点头：“所以我也没说你有错，但你就是不孝顺，敢朝着师父瞪眼睛。就冲这点，你就该打。”
    “我错了，”上官静十分识时务，立刻麻溜认错，可惜语气一点都不真诚：“师父您随便打。”
    “我老胳膊老腿的，”冯老头瞪眼睛：“也得打得动啊！你就是故意的！”
    “那师父您说怎么办？”上官静皮皮地答道：“师父请讲，弟子莫敢不从。”
    “也不用你如何。”冯老头往椅背上一靠：“三爷的事，给我说清楚。我猜都猜得差不多了，你再瞒着，也没意思了。”

 第86章 求人不如求己

    上官静知道，冯先生说的是实话。就如冯先生了解她一样，上官静也是了解冯先生的。
    他们这一对黏上毛能当猴儿的精明师徒，相互之间都明白对方的办事风格，上官静清楚，若无十分把握，冯先生肯定懒得将这些话拿出来对她说。
    冯先生对于萧景珩的怀疑，肯定不止一天两天了。
    “我哪露馅儿了？”上官静摸摸脸，不死心地答道。
    “没有。好得很。”冯先生十分不走心地答道：“就是因为你演得太好了，我才起了疑心。你这个小丫头，薄情冷性，对自己的爹娘都能客观评价，绝不感情用事，但你在我面前，对你那小相公的评价，可远远称不上客观。”
    “懂了！”上官静了然点头：“我总是在抱怨他太呆，拖了我的后腿，从未夸过他半个字的好处。太刻意了，这是我的疏漏。”
    “此其一。”冯先生点点头：“此外，自打我应你爹的邀请，到淮阳王府教你，这王府里的事，多多少少也能落到我耳朵里。实话和你说了，我原本就对他存了几分疑心。那孩子如此弱势，却多年来靠着自己，在王府中保平安，这可不是一般的‘运气’啊！若他真是个呆子，那也是个鸿运齐天的福星。此其二。”
    “先生有此怀疑也不奇怪。”上官静答道：“这府里一大半的人都这样想。”
    “我想也是。”冯先生答道：“各样试探一定少不了。他若是真傻也就罢了，若不是，那次次都能打消旁人的疑虑，也是他的本事。”
    “殚精竭虑守拙保命罢了。”上官静答道：“为了活着被逼出来的本事而已，更谈不上什么运气。”
    “怨不得你上蹿下跳的想给你小相公找个武师父呢！”冯老头咂咂嘴：“眼下你们连续出事，我看你是差不多要如愿了。”
    “已经给我娘捎了信。”上官静答道：“估摸着她很快就会来看我，应该会带人过来。我觉得我爹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是没错。”冯老头点点头：“不过你爹娘那边的人，该怎么对待你该清楚。给你派来的护卫和武师父，不出意外，绝对是你爹最信任的亲信。”
    “我明白的。”上官静点点头：“我也会叮嘱景珩，学武进度别太快。”
    “这倒也没必要。”冯老头反倒摇摇头：“这人和人啊，差别很大，这头脑不灵光，也不一定学武不灵光。起码呆孩子听话肯下苦功，学武嘛！苦练还是重要的。你说是不是？”
    “很对！”上官静乐了：“俗话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种人也不是没有。不过先生，既然话说开了，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请教。”
    上官静要请教的不是别的，而是关于丞相别庄她落水的事。她原原本本地将事情讲给了冯老头听，接任何细节都没有漏掉。
    “目前我是打算完全听我娘的安排。”上官静这样告诉冯老头：“这是交易的一部分。”
    “很对。真相不重要。”冯老头点点头：“这时候，送徐侧妃一个顺水人情没什么不好。依照你们小两口现在的处境，无论如何也无法扳倒她，还不如顺着她些。”
    “只是我有点担心，”上官静叹了口气：“去别庄的除了徐侧妃以外，就是陈侧妃的女儿萧妙妍，还有林侧妃的女儿萧妙妤。她必是针对这二人之一，眼下淮阳王府后宅形势还算平静，几位侧妃各有优势，尚能达到相互制衡，若是这个平衡被打破……”
    “徐侧妃一头独大，”冯老头唇角溢出一丝坏笑：“没人与她抗衡，你担心她反过头来对付眼中钉嫡子，那你与你的小相公危险了。”
    “是。”上官静点点头：“而且我很怀疑，她是冲着陈侧妃去的。毕竟陈侧妃的双生子很得宠。”
    “不见得。”冯老头摇摇头：“林侧妃不是正怀孕嘛！她娘家势大，姐姐又是贵妃，你猜她若是生了儿子，会不会十分受宠？而且老夫以为，眼下可不是对付陈侧妃的好时机。三爷刚死，徐侧妃想要扳倒陈侧妃恐怕不容易。”
    “不过老夫倒觉得，你也不必要太过杞人忧天。”冯老头又补了一句：“徐侧妃这个节骨眼上做大，对她来说未必是好是。这后院里哪一个省心？想让她她死的人，不比想弄死你们小两口的少。”
    “这倒也是。”上官静点点头：“姑母答应了要尽快促成立萧景琰为世子，到时候让徐侧妃春风得意一把。”
    “噗……”冯老头正喝茶，差点呛得一口茶喷出来：“你够坏的，火上浇油还差不多。”
    “算了，这都是后话，”上官静摆摆手：“走一步看一步。再说了……此事还有苏家牵涉其中呢，最终结果能不能如徐侧妃的意谁知道。苏家……好歹我也算帮过苏小姐？？”
    “我劝你别指望。”冯老头摇摇头：“淮阳王妃多年来与娘家无来往，谁知中间有什么龃龉。你这次与苏小姐一同落水是意外，两人都是目标，不小心撞一起了而已。别指望因为你帮了苏小姐的忙，苏家就能为你主持公道，翻个真凶出来让你报仇。”
    “我没指望。”上官静心塞地叹了口气：“我落水后，苏夫人来看过我，问了问当时的事。她的态度我瞧见了，我叫她外祖母，她绝对不应。这门亲戚，苏家是不认的。”
    “你知道就好。”冯老头点点头：“求人不如求己，这一院子的人，谁也不想见你好。所以谁是真凶真无所谓，想让你死的又不止一个。说不准真正下手的，既不是陈侧妃，也不是林侧妃。你有那闲工夫想这些，还不如好好考虑一下，如何利用这件事给自己多捞些好处。”
    “知道。”上官静点点头：“人缘像我这么差也是没谁了。这么多人都想让我死。不过……先生，我挺好奇，谁想对苏小姐下手的，您有没有小道消息？”

 第87章 八卦集散地

    上官静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是纯抱着听八卦的心态的。
    苏家的事离她太远了，事不关己，苏小姐和她一同落水，出于道义她顺手相救，但到底是谁害苏小姐，她还真的不是特别关心。
    因为冯先生是个小道消息很多的“大明白”，因此是个十分理想的八卦集散地，他有时候会特意给上官静讲些朝堂上的事，当做基础教育的一部分。
    但这老头也会十分不靠谱的讲些奇奇怪怪的八卦给上官静听，比如上官静知道，陈丞相的二儿子在明州放外任，包养了个瘦马，结果是个钓鱼局，将他任上拉亏空的事给泄露出来了，陈丞相花了不少力气，才将此事压了下去。
    上官静还知道，吏部侍郎不爱酒、不爱色，成天独来独往，看似毫无破绽的一个人，其实有个最大的爱好，他特别喜欢刻印，因此为了一块好印石让他卖老婆都行。
    上官静更知道林贵妃的亲爹林太尉有十一房小妾，十九个女儿，但只有一个独生子。林家的女儿各个貌若天仙，但最漂亮的还是正妻生的两个女儿，一个是宫里的林贵妃，另一个就是他们淮阳王府的林侧妃。
    林家的唯一的独子是小妾生的，但生下来就被林夫人去母留子，抱在自己膝下，千娇万宠的长大，这位林公子听说今年才十八岁，比姐姐们小许多，虽然被林夫人娇惯，但似乎没长歪，还挺有出息的。
    有这么一个喜欢将八卦的师父，别看上官静足不出户，她可真称得上资讯丰富。因此上官静对于苏家的事有些好奇，第一时间就想到找冯老头打听打听，说不准老头子能有点小道消息呢！
    “无利不起早。”冯老头斜着眼睛瞥了上官静一眼：“她一个后宅小姐，平日里循规蹈矩，就算言语不当有得罪了谁，也不至于是生死大仇。”
    “那就是她的存在挡了别人的利益呗。”上官静眨眨眼：“想也知道，不可能是小姐妹撕逼之类的理由。”
    “所以你觉得是谁？”冯老头笑眯眯地望着上官静：“你别只问我。”
    “一开始我怀疑过我长姐呢！因为我在丞相别庄听说，苏家与陈家关系很好，陈丞相对苏文月赞赏有加，”上官静答道：“陈丞相的孙子都定亲了，因此我猜，苏家培养苏文月，可能和我们家培养我长姐的目的一样。不过我也只是瞎猜。”
    “不算毫无理由的瞎猜。”冯老头乐了：“看来你反应也不慢嘛！”
    “诶？”上官静一愣：“您是说真有可能是我家下的手？在丞相别庄做局害人，这可是个大工程啊！我长姐一个后宅女孩子，肯定没那本事自己买通丞相府的一众下人帮忙的。若真是我家动的手，那必然是我爹娘亲自做的。”
    “那又有什么不可能。”冯老头白白的眉毛微微动了动：“难不成你还怀疑你爹的本事？还是你觉得你爹不至于对一个后宅小姐下手？”
    “那没有。”上官静立刻摇头：“我没高估我爹的人品，也没低估他的本事。我只是觉得……若真是我家下手，我娘怎的还如此痛快地答应了与徐侧妃合作，将彻查此事的主动权，交到了苏家的手里？！若真是我家里干的，她会这样坦荡嘛！”
    “你也说了，你娘与徐侧妃是合作。”冯老头乐了：“既然是合作，交易就该有来有往，单方面那叫帮忙。”
    “哈？”上官静一愣，她还真是没想到这一节。所以说嘛！她还真的差得远，她在一层美滋滋，宅斗大师们早就在十层过招了。
    “所以，”冯老头很快做了总结：“这事儿你也别多问。总之你家里会尽量配合徐侧妃，最终的结果，徐侧妃得到她想要的，她当然也会让你爹娘满意。”
    “我还以为徐侧妃让我爹娘满意的意思就是对我好点呢！”上官静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看来我还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啊！”
    “是啊！”冯老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人不重要，事儿才重要。”
    “徐侧妃不是惦记娶我大姐当儿媳嘛！”上官静撇撇嘴：“变得真快。”
    “她以后也可以继续惦记。”冯老头答道：“她和你娘的合作是眼下这一遭，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她又不是要帮着你爹娘把你大姐嫁给皇子。一码归一码。”
    “唉！”上官静心塞地叹气：“我还差得远！”
    “是啊！”冯老头装模作样地点点头：“你呀，还早着呢！”
    “不过您倒是提醒我了。”上官静眼珠转了转：“一码归一码，任何事都可以利用。”
    “没错！”冯老头笑呵呵：“孺子可教。”
    “那……眼下赵庶妃的事，能不能利用一下？”上官静问道：“萧景玥为什么频频对我们景珩下手，总得有个理由？他为什么动手害了老三，也得有个理由？按照徐侧妃和我娘她们的办事思路来看，真相不重要。”
    “嗯，真相不重要，你的本事才重要。”冯老头点点头：“你本事足够，自然能够指鹿为马。想将这个‘幕后黑手’按在谁头上都行。但问题是，眼下你们小两口在府里太弱势了，想要搅浑这王府后院的水，还是难。”
    “那您觉得，我爹行不行？”上官静望着冯老头，双眼亮晶晶：“若是可以，我找机会和我娘提一提。”
    “可以一试。”冯老头答道：“但记住，此事最好不要由你口中说出来。”
    “我知道。”上官静乐了：“檀香这么个大活人，白放在这里不用多浪费。另外冯先生，我想用映霞，您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她的事？她为什么肯跟我过来，是祖母要求的，还是另有原因。”
    “唉！”冯老头摇头叹气，对着上官静一脸嫌弃：“你说说你，反应可真够慢的！才想起来问我。”
    “这么说……”上官静顿时眼睛一亮：“您老人家早就打听清楚了？先生，您果然厉害，早就知道我要问什么。”

 第88章 关于映霞的小八卦

    “你可别给我戴高帽了！我怎么突然觉得，让你给我养老不怎么靠得住呢？！”冯先生心塞地答道：“这一时聪明，一时糊涂的，别到时候，我还没走不动路呢，你先把自己小命玩掉了，倒还要老头子我给你收尸。”
    “到时候再说，”上官静摆摆手：“过一日算一日，您老人家才是杞人忧天呢！”
    “唉！”冯老头重重叹气，一张皱皱巴巴的老脸愁云惨雾，看起来就像个干瘪的核桃。
    冯老头果然已经早早打听好了上官静需要的消息。这老头子从来都想得长远，自打他做了决定，他早就开始打算给小孩儿们铺路了。
    以后都是利益共同体，自然上官静活得好，他也更好。因此那些必要的信息，他能打听到的，其实都不用上官静催促，一早就整明白了。
    但他绝对不会主动提这些事的。他是师父，不是上官静的下属，他要等着上官静自己慢慢明白，自己来问，来找他讨论。
    而映霞，恰好也是冯老头认为，可以用的合适人选。因为她不是被要求跟随上官静来武定候府的，而是真的自愿跟过来的。
    当然了，映霞愿意过来，也不是因为上官静，最主要还是她自己的原因，因为她在武定候府，实在是混不下去了。
    当然了，映霞在上官太夫人面前，的确是个很受宠的丫鬟，她为人老实，当差勤谨踏实，话又不多，上官太夫人一直很喜欢她。
    只是上官太夫人再看中映霞，她也只是个丫鬟而已。对于上官太夫人来说，她就是个好用的工具，顺便养眼又贴心，太夫人对她喜欢归喜欢，但就像个懂事的宠物，也不会很重视。
    映霞原本对此也没什么不满，大周朝是等级森严的宗法社会，下人们可没什么人权意识，能被主子看中，赏脸多使唤，是件值得夸耀的事。
    坏就坏在映霞太听太夫人的话了，让上官太夫人都觉得她好摆布，而且她还长得挺好看。
    上官太夫人今年六十四岁了，她有个弟弟，比她只小一岁，老头子年纪不小，一辈子都是纨绔子弟，活到老了还是个游手好闲的老色批。
    这位舅老太爷娶了十八房小妾还不够，上武定候府拜客时，又看上了姐姐的贴身大丫鬟映霞。
    这种社会，对于主子们来说，下人们就是个物件，随意买卖丢弃、随意送人、甚至随意处死，都很正常。
    对于上官太夫人来说，映霞是个好丫鬟，但在她心里，肯定能算个心爱的物件了，被人讨走怪舍不得的，因此舅老太爷刚提出来的时候，上官太夫人没第一时间答应，十分犹豫的样子。
    但她想着，拂了亲戚的面子似乎不太好，因此硬着头皮将映霞叫到了面前，当面问了她愿不愿意。
    映霞漂漂亮亮一个大姑娘，难不成是疯了，肯嫁娶了十八个小妾的老头子？因此她当场就拒绝了。上官太夫人找到了理由回绝自家狗弟弟，也是十分满意。
    不过坏就坏在，映霞是个家生子，老子娘都在武定侯府当差，舅老太爷为了娶小老婆也是很肯动脑筋，他一看老姐姐有点犹豫，立刻差人将映霞的爹叫了来，大包大揽的许诺，映霞过门，只要生了孩子，一准抬姨娘，而且还许了映霞的爹好大一笔彩礼。
    这许诺差点没把映霞的爹乐疯了。女儿嫁给舅老太爷，虽然是通房进门，但老太爷许诺了，过一二年生了孩子就是正经姨奶奶了！那他面子上有光啊！再加上这一大笔彩礼，真是面子里子都齐了，哪有半分不愿意。
    因此映霞爹娘开始轮番上阵的劝自己女儿，好言相劝加狠话威胁，一哭二闹三上吊，能用的方法都用了，就像劝映霞点头答应。
    舅老太爷想得好，只要映霞自己点头，那老姐姐也没话说，再不舍得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得不说，这老东西这步棋走得不错，亲情压力再加轮番劝服洗脑，说不准日子一长，映霞拗不过爹娘，心一软就应了呢！
    但架不住老色批倒霉啊！他是过年之前走亲戚看中了映霞，刚找映霞的爹提亲没两天就过年了。大年初二上官静带着萧景珩回门，一时之间也没人顾得上这一茬事。
    映霞正为了爹娘的威逼一筹莫展呢，正巧这时候武定侯夫人过来找上官太夫人商量，给上官静带陪房回淮阳王府。
    映霞这姑娘虽然老实些，可并不傻。她很清楚自己应该抓住机会，若是留在武定侯府，她未来能走的路只有一条，跟着四小姐离开，说不准还是条出路呢！
    因此映霞自己站出来向上官太夫人婆媳两人表明，愿意跟四小姐走。
    上官太夫人当然知道，给上官静带去的陪房有多重要，她连自己最亲信的映月都肯舍了，忠心又踏实的映霞也肯去，那当然好。因此老太太立刻点头。
    武定侯夫人也觉得老实踏实的映霞不错，她知道映霞的事，因此更觉得映霞合适。跟女儿去夫家的陪房如此重要，武定侯夫人想若是她肯给映霞一条出路，来换她对自己的忠心，也是不错的。
    婆媳两个商量定了，甚至连舅老太爷都没通知，就直接让上官静将映霞带走了。对于老太太来说，亲弟弟再重要，也比不过嫁了王府嫡子的小孙女。
    舅老太爷知道后，鼻子都气歪了，但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可没那个胆子上淮阳王府来讨人。根据冯先生打听的八卦，据说上官太夫人另外赔了两个年轻漂亮的丫头给舅老太爷，这才把他哄好。
    “我呸！这都什么烂事儿啊！”上官静听着就生气：“这老东西怎么不早点去死，活在世上就是个祸害。十八房小妾，听着都恶心。”
    “现在是二十房了。”冯先生不咸不淡地答道：“你少费劲，咒他半天他也是死不了。就事论事，依我看，映霞的确倒霉，但对咱们来说可是好事。”

 第89章 小孩子就该好好学习

    “明白您的意思了。”上官静点点头：“我会交代给陈嬷嬷，您放心，陈嬷嬷是靠得住的。”
    “这我知道。”冯老头一点都不意外的模样：“不过也别急，慢慢来。说不准映霞现在还在对你母亲感恩戴德呢，觉得夫人给了她一条活路，对她有大恩。”
    “很可能。”上官静点点头：“我娘那么精明，才不会放过这么个捞人情的机会呢！而且现在映霞她们的身契都在我娘手里捏着，没有给我，美其名曰怕我拿捏不住，实际上怎么回事，我心里清楚得很。”
    “别担心，”冯老头乐了：“映霞和檀香她们最大的区别就是没退路。檀香和芸香是你娘的亲信贴身丫鬟，她亲自调教的，自然对她忠心耿耿，但忠心归忠心，你娘这么精明，一定也很会笼络丫鬟们。因此这些丫鬟过来，你娘大约对她们的未来都有许诺。”
    “明白。”上官静点点头：“不管是配个良人还是放出去，总之她们的未来都由武定侯府掌握。”
    “对。”冯老头点点头：“但映霞不同。她不能回去。你们家的舅老太爷求娶她不成，你猜她若回去会怎样？”
    “呵……”上官静冷笑一声，只觉得很为映霞的命运心酸：“被舅老太爷看中过的丫头，谁敢娶？家生子的小伙子，谁都不想惹麻烦。况且她这样招呼都没打就跟我跑了，早就已经算得罪主家亲戚了。到时候若是她回去，就算舅老太爷不想娶了，她爹娘怕不是也要逼着她自己送上门。”
    “因此她只需要想明白一件事就好。”冯老头朝上官静竖起一根手指：“虽然她的身契还在你娘手里攥着，严格来说，是武定侯府的人，但她是你的贴身丫鬟，她能靠的，也最有可能靠得住的主子，只有你。只有你才有能力将她拉出武定侯府这个泥潭。你得让她知道，你是武定侯夫人的亲闺女，过几年撒个娇要个身契攥在自己手里，你娘能不给？对于映霞来说，跟在你身边，哪怕一辈子不嫁人，都比回去好。”
    “放心。”上官静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我跟陈嬷嬷说清楚，她会慢慢开导映霞的。”
    “瞧你什么样子！”冯老头嫌弃地将桌上的笔丢给了上官静：“赶快画画！老夫可是来教你作画的，哪怕是瞎划拉两下，也得有个表面上能交差的玩意儿！”
    “对了先生。”上官静懒洋洋地抄起笔：“我实在是嫌弃我相公太‘呆’了，除了上书苑读个书，他什么都不会，将来跟我一起出门，我多丢人啊！”
    “你不是找你爹要武师父了嘛！”冯老头斜眼看着上官静：“怎地？还不知足？”
    “那风花雪月的本事也得学学您说是？”上官静朝冯老头嘻嘻一笑：“您看我现在都会画葡萄藤了，他什么都不会，比我差远了。但是呢……他一个‘呆子’，让父王另外请师父来教他似乎也没什么必要，笨得要死学不会多浪费感情。不如您辛苦辛苦，一齐教我们两个。您虽然是应的闺塾，不过我那个呆相公，我对他也没太高要求，多花些功夫，能学个基础，以后出去别丢人就行。”
    “小猴崽子！”冯老头故技重施，抄起桌上的扇子对着上官静的额头就是一下：“又给我找事！带着你这么一个猴崽子我就已经够累了，再来个精明胆大，敢朝自己哥哥下手的小狼崽子，我还活不活了！”
    “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上官静笑得赖唧唧：“一样的功夫而已。您老人家就别抱怨了！回头我回管事姑姑一声，将学画画的时间调到午后景珩放学以后。反正嘛……已经春天了，白日渐长，闲着也是闲着。”
    冯老头闭着眼不吭声，上官静也不理他，低着头有一笔每一笔的照着画册十分敷衍地画着葡萄藤，许久之后，冯老头才懒洋洋的睁开了眼，嫌弃地瞟了一眼上官静，开口说道：“这事儿你别自己去找管事姑姑提，你娘这两日要来看你，刚好都一齐让她代劳了。至于怎样让她同意帮你开口，你自己想办法。”
    “行！”上官静嘻嘻一笑：“只要您老人家肯卖力气教，其他的教给我。御书苑那帮先生，只会教他死读书，他在那边人人嫌弃，也没什么朋友，因此也没谁愿意和他说些庙堂政事、朝野八卦，他总是趁着宗室子弟和翰林先生们闲聊时偷偷竖着耳朵听，多可怜啊！总这样下去可不行。”
    “干嘛？”冯老头一脸戒备地看着上官静：“你爹想把他的闺女们，全照着皇后的标准培养，这才花了大价钱请我来。你现在又是想干嘛？难不成想让老夫帮你培养个皇帝出来？你爹和淮阳王还没开始合伙谋反呢！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就开始未雨绸缪，准备争储位了？”
    “得了。”上官静毫不客气地朝冯老头做了个鬼脸：“我巴不得他们消停些别作死。还培养皇帝呢！您老人家只是个闺塾师父，连个翰林都不是，有什么资格做帝师？”
    “帝师怎么了？难不成老夫还比谁差不成？”冯老头气得直瞪眼睛：“若不是当年……”
    冯老头说了一半突然噎住了。上官静淘气地眨眨眼，故意问道：“当年怎么了？先生您说啊！”
    “去去去！”冯老头气急败坏地朝上官静摆手：“小猴崽子一点不讨喜，哪壶不开提哪壶。一点都不知道尊师重道。”
    “您就知道嫌弃我。”上官静撇撇嘴：“也别急，若是过些日子，景珩能顺利来跟您‘学画’，您就有乖学生了，也不用一日日的被我气得倒仰。”
    “小小年纪就杀伐决断的小狼崽子能比你好到哪去。”冯老头冷哼一声：“老夫不信你的邪。”
    上官静眨眨眼：“景珩聪明极了。您可别忘了，他是苏平的外孙子。他增外祖苏文端可是三朝帝师，大周朝最有声望的鸿儒。这叫什么？这叫根正苗红，从小就是读书的料子。”
    “哼！”冯老头十分不屑地冷哼一声。嘴里咕哝些什么上官静没听清，但她觉得好像是“沽名钓誉”几个字。

 第90章 姑姑是个大明白

    和冯老头说开了之后，上官静轻松了不少。她趁晚上没人的时候，告诉萧景珩，过几日想办法让他跟冯老头“学画画”。
    这倒把萧景珩给说愣了。
    “啊？”萧景珩不放心地问道：“靠得住吗？”
    “我和他很对脾气，从直觉上来说，我觉得他可以信任。”上官静答道：“不过，我只是在说我愿意相信冯先生。并没有要求你也这样做。实际上，你的事我其实一直瞒着他，今天被他自己猜出来了。因此我才想，不如我们显得坦荡些，主动找个机会让你也跟他接触一些日子。你怎么看这个人，觉得他值不值得信任，还是要你和他相处过后再做决断。”
    “不用那么复杂。”萧景珩立刻摇摇头：“静姐姐既然愿意信任冯先生，那我也愿意信任。我相信静姐姐的判断。”
    “诶？”上官静立刻皱起眉：“你别被我影响啊！就你这常年如履薄冰的处境，对人对事再小心也不为过。”
    “我相信静姐姐的判断。”萧景珩将这句话说得很笃定：“我和静姐姐夫妻一体，你信任的人，我都无条件信任。”
    这“夫妻一体”四个字，顿时有些让上官静词穷。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算没道理，毕竟利益共同体嘛！上官静摇了摇头，决定不去纠结这个说法。
    “那我也觉得，你也还是应该和我一起去跟冯先生上课。”上官静继续说道：“你在书苑里，那些翰林们都围着皇子和有前途、受重视的宗室子弟们打转，哪有人认真关心你的学业啊！不过就是按着你死记硬背而已。我觉得你不如以学画画的名义，跟冯先生学两日，觉得不好咱们就算了。”
    “好呀好呀！”萧景珩一脸雀跃地点头：“我想和静姐姐一起上学。不如这样，以后我早一个时辰从书院回来。反正翰林们下半日也不讲学，只是让我习字背书。”
    所有事都提前和萧景珩、冯老头商量好了，上官静有明确的行动方向，很快一二三四的开始执行，极有章法。
    陈嬷嬷找了给上官静裁春装的借口，这几日日日都找了映霞一起帮忙。檀香和芸香她们没有觉察出任何不对，陈嬷嬷没找她们帮忙做针线，她们倒觉得轻松。
    三月初五，武定侯夫人还没递帖子来拜访，萧明瑞却先来了。她其实一早就听到风声，说是淮阳王府出了事，她十分担心萧景珩和上官静的安危，但连着往淮阳王府递了好几个帖子都石沉大海。
    萧明瑞没办法，只好进宫去找了太后，今日是打着太后的名义上门来的。
    老三死了，陈侧妃病重，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在淮阳王府，这么大的事其实瞒不住，只是淮阳王府一直静悄悄的没有公开往宫里报丧，但京里小道消息其实都传遍了，只是没人敢将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说。
    从上巳节开始，接连两日淮阳王都没有上朝，皇上和皇太后早想打发人过来问，但老三的事，淮阳王府态度蹊跷，皇上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住没有派人来。
    今日萧明瑞进宫，说想要去淮阳王府，正中皇太后下怀，都是自己的亲生儿女，皇太后觉得，无论有什么事，淮阳王对着萧明瑞也更好开口些，因此她立刻就点头答应了。
    其实淮阳王一点都不想接待萧明瑞。
    他这几日心情糟极了，心爱的双胞胎突然死了一个，作为父亲，淮阳王既伤心又愤怒。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主要的是，这是桩妥妥的丑闻啊！
    老三和老七都是他的亲生儿子，宫里皇上的几个儿子争储还没到这个份儿上呢，他淮阳王府里先自相残杀起来了，这让淮阳王觉得无比丢脸，烦躁异常，因此萧明瑞过来，他真是见都不想见。
    但无奈，萧明瑞是长公主，又是打着皇太后的名义来的，淮阳王就算再不耐烦，也不能将人随随便便打发了。
    “母后让我来瞧瞧你。”萧明瑞这样告诉淮阳王：“你两日没上朝了，皇上和母后都担心得很。”
    “明日会去。”淮阳王不耐烦地答道：“旁的事，你也别多问，明日本王自会到皇上面前说明。”
    萧明瑞后半句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里，她微微叹了口气，点头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瞧瞧陈侧妃。”
    “你别去了。”淮阳王立刻答道：“她病着，你去了也起不了身，反倒失礼。”
    虽然萧明瑞和淮阳王平日里关系算不上和谐，但毕竟还是亲兄妹，看到淮阳王颓丧烦躁的脸，萧明瑞还是有些心疼。
    “五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道：“事情已经发生，你还是放宽些心。”
    “说得容易。”淮阳王冷哼一声，脸色更是加倍难看。
    萧明瑞被态度恶劣的淮阳王怼来怼去，也没有生气，依旧好声好气地说道：“那我去瞧瞧徐侧妃，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毕竟……总还是要往宫里报丧的，总这么着也不是事。”
    “不用你管。”淮阳王黑着脸答道：“这是我的家事。”
    “唉！”萧明瑞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去瞧瞧小九总行了？听说他也淹了水，还有……”
    “你自便。”淮阳王似乎连一句话都懒得多说，直接转身离开了。
    不过这倒让萧明瑞方便了不少，她带着人直接去了萧景珩的院子，在那里足足呆了两个时辰，一直等到萧景珩放学回来，她才回去。
    两个时辰里，上官静将淮阳王府的事说得清清楚楚，包括萧景珩落水和她怎么跑去找淮阳王闹腾。
    当然了，她不算完全坦诚，而是根据淮阳王的彻查结果，将一切推到了老七身上。不过萧明瑞似乎没有一丝怀疑，她反而还表扬了上官静反应机灵。
    “赵庶妃不是好相与的。”萧明瑞这样告诉上官静：“对付这种人，不拘什么手段，只要有用都可以。你和珩儿为了自保，用什么手段都没错。”
    ？？？上官静望着萧明瑞，总觉得她似乎话里有话。

 第91章 十一个小妾的林太尉

    萧景珩见到萧明瑞，当然也很开心，因为淮阳王没心思搭理萧明瑞，徐侧妃也忙着处理老三的事没出现，倒让萧明瑞踏踏实实地陪着放学的萧景珩吃过了点心才回去。
    点心是上官静的小厨房做的，但喝的却是萧明瑞自己带来的茶，近前伺候的也是公主府的婢女，三个人围在一起说话倒是没什么顾忌。
    “我还担心你们两个吃不好，带了不少点心吃食过来。这回可多余了，”萧明瑞将桌上的每种点心都认真尝了尝：“武定侯府的厨娘手艺不错。静儿可真是珩儿的福星，有你在，珩儿也过些像样的日子，至少一日三餐不需要担心了。”
    “正因如此，静姐姐才遭了忌讳呢！”萧景珩立刻将上官静在丞相别庄遭遇的一切，都告诉了萧明瑞。
    “原来如此！”萧明瑞了然点头：“原来静儿也是被人推下水的，这倒与我得到的消息不同呢！”
    “苏家那边没有什么消息吗？”上官静好奇地问道：“他们应当不会善罢甘休。”
    “眼下还没消息。”萧明瑞答道：“不过依照我对苏大学士的了解，便是查出些什么，他多半也不会和对方直接撕破脸。”
    “哈？”上官静对这个答案十分不理解：“对方要弄死他孙女啊！我在丞相别庄听人说，苏文月是皇子妃的热门人选，不仅苏大学士和陈丞相关系好，听说二皇子的生母丽妃娘娘也挺喜欢苏文月的。”
    “是没错。”萧明瑞点点头：“苏家与丽妃母家交往也颇多。”
    “由此可见，”萧景珩接过话头：“苏家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让苏文月做太子妃。眼下皇储之位的有利竞争者是三位，二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二皇子居长，为人稳重，很得皇上喜欢。陈皇后亲生的五皇子是嫡子，也是很得看中。依我看，这两位其实比林贵妃所生的四皇子更有竞争力。”
    “为何这样说？林贵妃可是太尉的女儿，她爹是三公之一啊！”上官静觉得有趣，萧景珩这样一个消息闭塞的小孩，居然对于宫里的储位之争，也有自己的想法。萧明瑞很显然和上官静一样，也对萧景珩的想法十分有兴趣，一大一小一起露出了好奇的表情，望着萧景珩。
    “我也是在书苑里听说的，”萧景珩答道：“林太尉的身体不太好，三两日就要因病告假。但林贵妃的弟弟似乎很是年轻，虽然书苑里的师父对林公子的学问赞赏有加，但他现在只是个举人，下一科是两年后，倒是他若中进士，入仕虽有林太尉铺路，但年纪和资历毕竟有限，不像丽妃的兄长，虽然是外任，但封疆大吏实权在握，而陈丞相的几个儿子也早已入仕多年，甚至孙子都已长成。与这两家相比，林家虽然眼下显赫，但整体还是偏弱势。”
    “林太尉的儿子年纪虽小，但侄子却也已早早入朝为官。”萧明瑞答道：“不过珩儿所说倒也不算错。林家与其余两家比，的确相对弱势。却不是因为林家后继无人，而是因为皇上。当初皇上登基，先皇临终前为皇上指定了三位帝师，其中两位都已故去，眼下还在朝中为官的，就只有林太尉一人。”
    “林太尉兵部出身，为人强势，能力极佳，行事雷厉风行，手腕强硬，为人不过三十八岁，就已经是官拜尚书，先皇临终前力排众议升他为太尉，三公之一，当时他才四十四岁而已，珩儿的曾外祖父还有先前的秦丞相与他同列三公，同为帝师，但其他两位，都已经是年近七十的高龄了。”
    “四十四岁就当上了太尉。”上官静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这样说来，这位林太尉很厉害啊！官场浮沉是常事，他竟然在高位上稳稳当当地呆了将近二十年。”
    “当年皇上能顺利登基，林太尉是出了大力的。”萧明瑞微微一叹：“他当时在朝中的影响力，可比现今的陈丞相大多了。”
    “奇怪。”上官静好奇地问道：“他既然如此强势，怎地林家女儿没做皇后？林侧妃在我们府里，也只是个侧妃而已。”
    “林贵妃是皇上登基之后才入宫的。”萧明瑞答道：“林太尉早些年放外任，家里虽然也早早给他娶亲，但等他是带着两个通房离京上任的，等他回京踏踏实实与夫人过日子，年纪已经不小了。皇上登基时，林氏才十六岁而已，而你们府里的林侧妃才刚十四岁，比我还要小一岁呢！她们及笄时，皇兄们早就娶了妻。”
    懂了！上官静点头。林太尉家的嫡女生的晚，没赶上皇子们选正妃。离京上任不带老婆带小妾……啧，活该！
    不知怎地，上官静此时突然想起冯老头给她讲的林太尉家一群小妾的小八卦了。唉！真没想到，娶了十一房小妾的人，居然是个性格刚硬强势的能臣，跟上官静之前脑补的废柴老色批有些差距。
    她原本还以为林太尉和她那位优秀的舅爷爷一个德行呢！
    “皇上很忌讳林太尉的势力吗？”萧景珩问道。
    “若论能力，皇上对他并无不满。”萧明瑞答道：“但他性格太过强势，难免权欲重些，若是他的外孙为太子，几乎很难避免外戚势力膨胀。”
    “就是说，皇上其实从未考虑过立林贵妃的儿子？”上官静问道。
    “那倒不是。”萧明瑞摇摇头：“皇储是国事，万不可轻忽。要考虑的也不止是外戚一项。旁的一切都没有皇子本人的资质和能力重要，若林贵妃的儿子真是诸皇子中最适合继承大统的一位，皇上也不会因噎废食。”
    “明白了，”萧景珩点点头：“四皇子必须足够优秀到让皇上能够忽略他外祖的强势。”
    “是。”萧明瑞点点头：“若是他想要做太子，他必须在各方面都比二皇子和五皇子优秀许多，且必须有足够能力辖制林家，否则皇上不可能选他继承大统。”

 第92章 同一句话两人说

    萧景珩对于林家的判断失准。不过这不是他的错，这是因为他消息闭塞，没人会仔细给他说些朝中的事。上官静听了萧明瑞的解答，更加坚定了要让萧景珩跟她一起“学画画”的想法。
    依照她对冯老头的了解，这老头虽然恨不得长了一万个心眼儿，但三观绝对还是挺正常的，咨询丰富、知识储备也绝对够分量，再加上他已经离经叛道到一定程度了，别看年纪大，却很有些侠气和赌性，应该是那种买定离手绝不后悔的类型。
    他既然已经决定帮助上官静小两口，那一定会认真培养萧景珩的。发现萧景珩不傻之后，投资风险突然降低一半，说不准老头背地里怎么偷着乐呢！
    上官静还是现代人的想法，不论在什么样的社会环境下讨生活，资讯都很重要。
    因此谁去继承皇位，这种事其实与萧景珩和上官静关系不大，但萧明瑞既然做出解说，他们就认真听着。不过萧明瑞的话也让俩小孩明白，枢密直学士苏平，一定是个政治嗅觉极为敏感的人。
    他应该很明白皇上的想法，因此才在观察过几位皇子之后，谨慎选择与丽妃和陈皇后的娘家保持交往，作为今后的政治投资。而林家，则被苏平排除在外。
    “好像与我爹的判断不太一样。”上官静挠挠头。
    “武定侯府应当是看好四皇子和五皇子。”萧明瑞答得简单。
    “不论怎么说，苏文月对于苏家的重要性，就如我大姐对于我们武定侯府。”上官静有些困惑的模样：“姑母为何说，苏家就算查出了什么，苏大学士也不会轻易与对方撕破脸？”
    “苏大学士与林太尉的性格恰好相反。”萧明瑞答道：“他为人温和，在朝中一向人缘极佳。不过你们也别觉得他不会公开与人撕破脸，就是软弱好欺。无需为他操心，他不会吃亏，苏大学士精明程度不在陈丞相与林太尉之下。”
    上官静点点头，没多问，倒是萧景珩事不关己地评论了一句：“应当是为人冷漠且精于算计？这样说来，为孙女讨公道对他来说不重要，苏文月的事，苏家应当考虑的只是利益得失，若是不主动撕破脸，能与对方谈判换取更大的利益，何乐而不为。”
    萧明瑞抬起头看了看萧景珩，沉默一瞬才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诶，”上官静倒是毫无顾忌地戳了戳萧景珩，笑道：“干嘛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苏大学士可是你亲外祖父。”
    “原本就事不关己。”萧景珩将这句话说得如此天经地义：“静姐姐不是知道嘛！他从未打算认我这个外孙，苏家的一切自然与我无干。”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萧明瑞一听，立刻不赞同地摇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别怪你母妃，她这些年过得不容易。”
    “姑母误会了，”萧景珩朝萧明瑞一笑，笑容坦荡，毫无阴霾，像是在描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似的：“我说这话不是怨怪母妃对我冷淡，而仅仅是在陈述事实。静姐姐知道的。静姐姐在丞相别庄见过苏夫人。”
    “姑母，景珩说得是事实。”上官静答道：“我称苏夫人为外祖母，她一句都不肯应的。无论当着谁，她都坚持唤我‘九夫人’。在这件事上，苏文月倒是比苏夫人显得温和些，被我叫表姐，她虽然显得态度别扭，也不肯唤我弟妹，但总还是会答应。”
    听了上官静的回答，萧明瑞长叹一声，神色黯然，她沉默了一瞬之后，才伸出手来，一手一个拉住了萧景珩和上官静的小手：“没事，姑母总是在的。你们两个在这里孤立无援，虽然姑母能为你们做的也有限，但只要你们需要，想办法让人捎信去公主府，姑母一定会竭尽全力。”
    “真可惜。”萧景珩叹了口气：“原本想着，请姑母劝劝父王，让他早些立大哥为世子的，眼下又出了这样的事，父王一定没心思。”
    “那就等等再说。”萧明瑞答道：“我也觉得眼下不是好时机。若是你父王此时请旨为萧景琰请封，岂不进一步刺激了痛失爱子的陈侧妃？”
    “不如先等等消息。”上官静说道：“不知徐侧妃要拿我落水这事，做什么文章。说不准到时候又有机会呢！”
    “这事不急。”萧明瑞说道：“倒是……老三去世，珩儿和静儿两个在上巳节竟然都落了水，你们淮阳王府接连出这样大的事，母后一定会亲自关心，说不准近期就会召你们进宫。”
    “我们知道了。”萧景珩点点头：“姑母放心。”
    “别怕，”萧明瑞伸手摸了摸萧景珩的头：“你进宫那日姑母一定也会去，一切有姑母呢！”
    一切有我。这句话听着可真让人放心。当然了，前提条件是，这话是从对待萧景珩小两口如亲生子女的萧明瑞口中说出来。
    换一个人这样说……可就没那么让人感动了。
    比如第二日就带着人来访的武定侯夫人，她也对着自己的女儿和女婿说了同样的话：“别怕，一切有娘亲呢！”
    武定侯夫人说这句话，上官静可不敢全心相信。不过她的来访，还是受到了上官静真心实意的欢迎，因为她给上官静带来了八个侍卫，和一位水平极高的武师父。
    一口气来了八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这大大超出了上官静的预期。武定侯可真有本事啊！也不知他是怎么说服淮阳王的，竟让他这样大模大样地塞了这么多侍卫进淮阳王府。
    “爹爹好厉害！”上官静立刻开始花式彩虹屁模式：“还是爹爹和娘亲对我最好！”
    “你爹爹这次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才说服了淮阳王。”武定侯夫人捏了捏女儿的小鼻子，心情很好的模样：“这些侍卫水平极高，分两班当差，护住你们这个小院子是绰绰有余的，以后出门也有侍卫跟，这下你可放心了？”

 第93章 母慈子孝“感天动地”

    侍卫嘛……放不放心两说。上官静清楚，这些人必然是武定侯的亲信，所以他们的效忠对象是武定侯，而不是自己。在现阶段，他们当然是可以信任依靠的，但以后……以后再说以后！有就比没有强！！
    “娘亲！”上官静抱着武定侯夫人的胳膊，亲昵地晃了晃：“我最爱娘亲了！也只有娘亲才一心为我打算！”
    这话让武定侯夫人十分受用，感情上来说，她的确亏欠了小女儿不少，女儿对她爱的表达，的确是让她感动的。
    不过更重要的是，武定侯夫人理智上也清楚，她需要上官静的爱和忠诚，作为一个精明的母亲，她太知道该如何在感情上利用自己的小女儿了，因此武定侯夫人清楚，她现在需要做一个慈母，她需要让上官静完全在心理上依赖她，做上官静的感情需求来源，成为她精神世界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你是娘亲最重要的宝贝啊！”武定侯夫人微笑着将上官静抱进了怀里，眼眶微微湿润：“你是娘亲最乖巧听话的孩子，不管你在哪里，你都是娘亲最疼爱的女儿，娘亲愿意为你做一切。”
    “娘亲！”上官静“感动得”眼眶湿润，她直接扑进武定侯夫人的怀里，搂住了她的腰：“娘亲，我在这里没有一日不惦记您的！我好想您！”
    “静儿乖，”武定侯夫人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声音温柔地说道：“娘知道你辛苦。以后娘亲一定会多找机会来看你的。就算你独自留在这里也别怕，娘亲时时惦记着你呢！无论有任何事，拿不准主意了就想办法让檀香给娘亲捎信，娘亲会为你解决一切的。我的静儿这样柔弱，我得亲自来保护才行。”
    母慈子孝的场景令人感动，侍立在一旁的侍女们看到这样令人动容的场景，都忍不住感叹，武定侯夫人可真是个好母亲，四小姐有这样的母亲，可真是令人羡慕啊！
    啊呸！上官静将脸埋在武定侯夫人的怀里，眸底一片寒凉。pua大师这是？！这位娘亲真是时时刻刻不忘强调“乖巧听话”这句关键词，这几句话说得好听，但无非就是想要强调，只有“听话”，才是值得爱的好孩子。
    这是在隐晦地给她洗脑啊！让她用“乖巧顺从”换取母亲的疼爱和支持。
    厉害啊！
    不过，现阶段各取所需，先苟着！上官静这么想着，又将武定侯夫人的腰搂得更紧了些。
    武定侯夫人这次来，给上官静带来的不仅仅是人，还有不少财物。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加起来装满了两只藤编的箱子。这可不像是来探望出嫁女儿的伴手礼。
    “眼下也不好再给你添嫁妆。”武定侯夫人这样告诉上官静：“不过财帛之事不用静儿发愁，缺了什么，打发人回家去要就好。平日里打赏大方些，送礼也不能小气。”
    “我没有送礼的机会。”上官静赌气似的答道：“这府里的人都见不得我好，我干嘛还要上赶着巴结上去。”
    “话不能这样说。”武定侯夫人答道：“该送还得送，过些日子你父王生辰，难不成你要装着不知道？”
    “父王的生辰自然不能装不知道。”上官静立刻答道：“这府里也就父王对我最好。”
    “傻孩子。”武定侯夫人微笑着摸了摸上官静的头，又强调了一遍：“这世上真正爱你的，也只有爹爹和娘亲了。你父王对你和气不假，但他最爱的儿子毕竟不是景珩，你在他面前，说话做事还是要有分寸，不能失了规矩。你父王对子女们教养极严，你是做儿媳的，更要事事谨言慎行，决不能惹了公爹厌弃。”
    唉！真会说话。上官静表面上答应着，内心里忍不住感叹。她比武定侯夫人还是差远了啊！瞧瞧人家，一句话两三层意思，表达隐晦，而且还能让不懂事的小姑娘全听懂。
    这不就是让她不能太信任淮阳王，只能信任武定侯夫妻的意思嘛！顺道还恐吓了她一下，在小盆友心中树立一下淮阳王严苛的形象。
    “我记得了。”上官静点点头：“我都听娘亲的。”
    “这就对了。”武定侯夫人摸了摸上官静的小脸：“我女儿最乖。你父王的生辰礼，我都替你备好了，你放心，我已经交代过了檀香，她会打理妥当。”
    “嗯！都听娘亲的，若是娘亲能时时刻刻在我身边就好了。”上官静点点头。
    “就算娘亲不在你身边，也会时时刻刻惦记你，照顾你的。”武定侯夫人答道：“你出嫁在外，娘亲总不放心。这淮阳王府的后宅如此复杂，你记得遇事千万不要随便做决断，多于檀香她们商量。”
    “我知道了。”上官静答道：“刚好有一桩事，趁娘亲在，和您商量呢！”
    十分会顺杆爬的上官静，立刻趁机提出了要萧景珩和她一起跟冯先生学画画。
    “在书苑里也只浪费时间，”上官静不满地抱怨着：“学了半天也没见聪明多少。书苑里的翰林们都懒得管他，教个习字和背书而已。那么多书也不知背到哪里去了，任凭问什么都不懂，还不如我呢！”
    武定侯夫人自然知道，教“画画”的冯先生是个什么路数。他们夫妻俩，培养大女儿和培养小女儿都一样，都是照着皇后的标准，因此冯先生的水准自然不差。
    上官静这几句话，倒是给武定侯夫人提了个醒。他们希望上官静能死死拿捏住萧景珩，因此自然希望萧景珩就是这样又呆又听话才好，不大机灵正和武定侯夫妻的意。
    不过这孩子若是太傻却也不行，他们希望萧景珩成为好掌握的棋子，但萧景珩若是长大后太过愚蠢，在所有人眼中都烂泥扶不上墙的话，可就成为废子了！
    淮阳王府的人自然是希望萧景珩越傻越没竞争力才好，但对于武定侯夫妻来说，最理想的状态是，萧景珩必须不聪明好摆布，但又不能太傻。这资质上不太好控制，不过教育方面，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第94章 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武定侯夫人没有贸然答应上官静的要求。她打算回家和丈夫商量一下再说，看是从御书苑的翰林那里想办法，还是干脆先让萧景珩跟上官静一齐跟冯老头学习凑合着。
    上官静也不着急，她看武定侯夫人的表情就知道，她娘心思被她忽悠得有几分活络了，开始有心抓一抓萧景珩的教育问题了。上官静觉得自己的进度条走的不满，他们若有本事，能给萧景珩塞个更好的师父，她乐见其成。
    武定侯夫人在上官静的院子里呆了没太久，徐侧妃那边就打发了个丫鬟过来，请侯夫人去侧妃院子里坐坐。
    武定侯夫人这次来，原本就是抱着见见徐侧妃的目的的，因此立刻站了起来。但她带着人走了两步之后，却又停了下来，回头望着自己的女儿。
    “静儿，”武定侯夫人带着几分试探地问道：“怎地没问问之前丞相别庄的事进展如何了？之前还委屈得要命，哭着要娘亲帮你报仇呢！”
    “不用问呀。”上官静眨了眨漂亮的杏眼，一脸萌萌哒答道：“娘亲已经说了不会放过他们了！有消息娘亲自然会跟我说，有娘亲在，我担心什么嘛！娘亲这样爱我，怎么可能舍得让我受委屈。”
    “是啊！”武定侯夫人红唇翘起好看的弧度，朝上官静笑得如此温柔：“娘亲这样爱静儿，怎么舍得让静儿受委屈呢！”
    我信你个鬼！上官静也朝武定侯夫人露出好看的笑脸。
    那一日，武定侯夫人也没在徐侧妃院子里坐很久，似乎就是礼节性拜访，她从徐侧妃那里出来之后，就直接告辞回家了，也没再回到上官静这里来。
    发了一笔小财，又拥有了侍卫和武师父的上官静，对这一日的结果真是无比满意。
    陈嬷嬷帮着上官静清点了一遍武定侯夫人带来的财物，结果让人惊喜。
    “从现在开始，我要存钱！”上官静晚上这样对萧景珩宣布。
    “也好。”萧景珩想了想之后点点头：“毕竟我们名下没有铺子和田庄，也没有长期稳定的进项。”
    “咦？”上官静眨眨眼：“你还懂这个？谁教你的经济学知识。”
    “听人闲聊总能学到一星半点。”萧景珩笑着答道：“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我每月总归就这点月钱，咱们两人过日子都不够，更别提养仆役了。不过静姐姐别担心，我会努力的，大富大贵可能不行，但我将来一定能让你过得舒适。不过说来说去，还是我占了便宜，什么都没有，反倒要静姐姐节省从家里带来的东西。”
    “目前我有收入嘛！”上官静笑嘻嘻地拍胸脯：“现在靠我，以后靠你！”
    “以后跟陈嬷嬷说一声，不用总是给我裁新衣。”萧景珩说道：“一年两季做衣裳就行，袍子稍微裁的长一些，不用那么合身，可以穿久一些。还有，我放学回来不用加点心的！到晚饭再吃也一样。”
    “说什么傻话呢！”上官静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从你身上抠钱？！你那几件衣服，每天两顿点心，能值多少？你不吃点心我还要吃呢！我自己吃点心像话吗？正在长身体的小孩子，不吃好怎么长个头？再说了，从明日开始，你要早起练武了，消耗那么大，不吃好怎么行！唉！羡慕！你以后不用上夜间体育课了！”
    “等我学了来教静姐姐。”萧景珩立刻答道。他当然很清楚危机感十足的上官静，对于体育课有多执着。而且萧景珩虽然没把自己的落水事件放在心上，但上官静在丞相别庄的遭遇却让他危机意识高涨。
    到现在上官静晚上就是想偷懒不上体育课，也得被这孩子硬拽着锻炼一下。这虽然不能让俩小孩练成武林高手，但是有用的！
    因此别看上官静现在依旧还是瘦巴巴的小姑娘模样，但她可比寻常世家小姐们健壮灵活多了。
    “我今天也跟我娘提了让你跟冯先生学画画的事。”上官静又说道：“不过我娘没直接答应。等等看再说。她今天给我带了好多好东西过来，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什么的，说是让我拿来赏人，刚好存起来！咱们想要从这家里脱离不是容易的事，本钱总得足够。再说，以后咱们还得给冯先生养老呢！”
    “静姐姐说了算。”萧景珩自动把岳母带来的东西，视作老婆的财产，完全没有插手的打算。
    “还有啊，”上官静叮嘱道：“我爹给咱们的侍卫就守在院子附近，以后说话做事更得小心些。这些侍卫名义上是给我们的，但实际上他们的效忠对象是我爹。”
    “我知道的。”萧景珩乖兔子一样点点头：“我会事事小心。”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见武师父？”上官静问道：“我娘说了，这位先生姓秦，以前是边关的副将，骑术和武艺都很高明，跟着我爹很久了，人十分靠得住。什么意思你能理解？”
    “嗯！”萧景珩点点头：“是岳父的亲信。不过那不重要，我自己可以的，静姐姐不用陪我。其他都不重要，只要他水平真的高就好，我会好好跟着他学。”
    “那不行。”上官静摇摇头：“我不放心，我一定要跟去看。”
    第二天一大早，固执的上官静带着换了一身短打的萧景珩，去了前院见武师父。她没想到，对秦先生感到好奇的人还真不少，萧景珩所有的兄弟都来了不说，秦先生的小院附近还有不少探头探脑的下人，上官静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各个院里派来探听消息的。
    上官静带着萧景珩到来时，他大哥萧景琰已经在和秦先生交谈了，而且萧景琰的态度显得十分熟络自然，一点架子都没有。
    哼！邀买人心！上官静冷哼一声，当着一群围观人的面，粗暴地扯了一把萧景珩，大声埋怨道：“你看！来晚了？！一大早磨磨蹭蹭，什么事都做不好！”
    萧景珩“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却抿着嘴一声都不敢吭。

 第95章 新来的秦先生

    这位秦先生，和上官静想象中的形象不太一样。他个头很高，手脚粗壮，但是却有些胖，而且身材并不匀称，肚子很大，看起来就像是上官静以前在电视上见过的蒙古摔跤选手似的。
    秦先生的脸黑乎乎的，其实头不大，但因为胖，他的腮帮子却不小，显得脖子短，这让他整个脑袋像个三角形，再加上蓄了一大把黑胡子，这形象上官静看了之后，不自觉的在脑袋里冒出“程咬金”三个字，总觉得秦先生应该从背后掏出个大斧头来。
    高胖的秦先生长得其实不算丑，但也远远称不上好看，不过这人的目光坚毅清正，倒是让上官静相信他上了战场一定是个好武将。
    但是嘛……这样一个人来教萧景珩，合适吗？上官静很怀疑啊！白白瘦瘦的萧景珩站在秦先生面前，就像是个小鸡仔，而且还是被拔了毛做成了白斩鸡的那种。
    不过有人教就行啊！上官静决定不讲究，她拽着萧景珩过去，给秦先生行了个礼，然后就将人独自丢下拍拍屁股离开了。
    她也没去管萧景珩那些围观的兄弟，也没理会那些不知打哪冒出来的仆役，一切就交给萧景珩处理，上官静相信，他自己能搞定。
    这样热闹滚滚的围观情况持续了几天，渐渐也就消停了。
    包括萧景琰在内的所有人都确定了一件事，秦先生水平应该是不差的，但可惜他教得是萧景珩。
    再高的水平，对上一个呆子，也是对牛弹琴。
    不过萧景珩挺听话，师父让他干嘛他就干嘛，扎马步之类的基本功，这孩子倒是踏踏实实的练，进步也快，但稍微需要动点脑子的……他好像就有些不灵。
    这是萧景琰看到的事实，也是萧景琰的武师父自己过来侦查过得到的结论。
    只不过秦先生是不是这样想的呢？
    很显然不是！
    至少秦先生自己跟武定侯说，萧景珩这孩子虽然反应慢些，记性差些，许多招式要重复教许多遍他才能记住。但这孩子其实算是挺有天赋的，只要记住的招式，他自己融会贯通倒挺快。有些招式衔接，问他为何要这样做，道理这孩子从来都说不清，但似乎对武艺一项的直觉不错。
    而且这孩子肯下功夫，让干嘛就干嘛，从来不会像普通小孩子一样偷懒耍滑。因此秦先生倒是挺喜欢萧景珩，觉得他若是下功夫调教，不是没希望将这个有些笨的孩子调教成高手的。
    不过这话他当然不会对淮阳王府的人说，秦先生是个聪明人，而且他受到了武定侯的严格叮嘱，很清楚萧景珩在这府里的处境。因此在萧景琰的武师父亲自来观察秦先生的教学进度时，秦先生甚至特意表现出萧景珩“笨”的一面。
    当然了，他不知道，这笨的一面，其实也是萧景珩装的。
    萧景珩规律学武半个月后，他的作息时间又有了改变。芸姑姑来通知他，以后可以早一个时辰从书苑回家，陪着上官静一齐学画画。
    冯老头开始了一拖二教学活动。最开始的几日，老头子和兔崽子相互都十分客气，老头子装出和蔼可亲的样子，一板一眼搞教学，而兔崽子则乖巧无比，问什么答什么，看起来老老实实纯天然无公害。
    表面上十分和谐是？但实际上，不管老头子还是兔崽子，相互都有保留，双方都戒备十足。作为中间人的上官静，则完全没起到任何粘合剂作用，她选择冷眼旁观，由着他们去演，她觉得，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多久。
    事实证明上官静还是很了解这一老一小的，在共同上学一个月后，冯老头终于绷不住，开始故态复萌，毫无形象地翘着二郎腿躺在躺椅上，手里抄着把大折扇，随时随地用来当揍人工具。
    一个月没挨敲的上官静因为太贫成功中招。冯老头当着萧景珩的面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做出手如电。他猛然坐起毫无预警地高举起扇子，直接敲到了上官静头上，虽然下手很轻，但敲得很响。
    萧景珩吓了一跳，他有些吃惊地看着炸毛跳脚的冯老头，还有厚脸皮揉着自己脑瓜顶的上官静，愣了几秒，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他这一笑不要紧，上官静也跟着笑起来了，冯老头气得更厉害，又抄起扇子连萧景珩带上官静，一人给了一下。这一扇子下去，就像是打通了某个奇怪的关窍似的，让萧景珩和冯老头的关系迅速接近，互信关系也就此建立。
    然后……然后上官静就嫉妒了。她觉得冯老头偏心眼，更喜欢萧景珩。
    “呸！”冯老头冷哼一声绝不承认：“自己不长进，反倒要赖为师偏心。”
    “我有证据！”上官静立刻指着萧景珩：“您成天骂我是猴崽子，但从来没骂过他是兔崽子或者狼崽子。”
    “谁叫你成日间没完没了的顶嘴。”冯老头瞪着眼睛理直气壮：“谁不听话我骂谁！你什么时候见过景珩不听话？这么乖的孩子在哪里都不会受罚。”
    “也不是。”萧景珩立刻笑呵呵地答道：“书苑的先生还是会用戒尺打手的。”
    “为何？”冯老头立刻将脸一沉：“你在外守拙，一定不会淘气惹事，他们为何打你？！”
    “我笨，自然学东西慢。”萧景珩答道：“翰林们的耐心也不是都很好。偶尔生气了也会罚，不过这种时候不太多。他们大多情况下都懒得管我。”
    “哼！”冯老头很不高兴地嘟囔：“一群禄蠹，自己学问不高，倒好意思罚人。”
    “这倒也不是大事。”上官静反倒很平静地答道：“景珩毕竟是王府嫡子，就算再不受宠，翰林们也都不会敢重罚他，戒尺打手而已，就当让他那些兄弟们看戏了。哄他们开心，也省得他们生事。若是景珩过得太舒服，怕是萧景琰他们要不安心了。”
    “这倒是有理。”冯老头居然赞同地点了点头。

 第96章 实物合同

    “这些日子，萧景琰的武师父还会去看你习武吗？”冯老头问道。
    “已经不去了。”萧景珩摇摇头：“最近清净了许多，各院派来探听消息的仆役也都散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也该散了。”上官静摇头：“他们不累我都累了。你那些兄弟们的武师父，成天排着队找秦先生套近乎。不过我爹那个大狐狸给安排的人，一定会很精明，打发他们还是足够的。”
    “我觉得秦先生人不错。”萧景珩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与我之前想的不太一样。他对我很耐心，似乎是真的想要好好教我，其他的目的没有。”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上官静立刻答道：“我才不信我爹派来的人那么简单呢！”
    “不！”冯老头摆摆手：“景珩说得有可能。这个秦先生的确对你爹忠心耿耿不假，但他应当是不了解你爹的想法的。”
    “那是当然。”上官静鼓起腮，像个赌气的小金鱼：“我爹那人那么谨慎，怎么可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随随便便对人说。再说，人人都知道他想要我姐嫁给皇子，谁能猜到他憋着与人合伙谋反呢！”
    “我说的不是这个。”冯先生摆摆手：“我是说，你们俩人的爹就算是合伙谋反成功，这位秦先生一定也不会参与其中。他是边将出身，性格耿直，为人忠厚，据说领兵的本事也很强。根据我掌握的消息，他跟你爹，很可能真的不是一路人。”
    “我不信。”上官静立刻摇头：“这种完美的好将领，怎么可能和我爹混在一起嘛！您老人家不是说我爹领军的本事不见得比人强，根本比不过那些水平高的武将嘛！靠着好人缘和耍心眼，揽权争功，武将们玩不过他，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所以他才一口气混成了‘名将’还封了侯。照您的形容，我爹在边关那就是个混子啊！若真是本领高强、为人方正的武将，怎么可能看得上我爹这样的人。”
    “我也说过，你爹虽然打仗不见得比人强，但的确是有本事的。”冯老头冷笑一声：“军中那么多武将都玩不过他，偏让他封了侯，这还不够有本事吗？你眼里你爹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先生是怎么看你爹的。”
    “先生的意思，”萧景珩立刻了然点头：“岳父在秦先生眼里，是个完美无缺的武将，是值得他以诚相待的好人。”
    “不仅如此。”冯老头嘴角溢出一丝坏笑：“我还听说，秦先生的命，是武定侯救下的。据说当年他在边关领军，因为情报不实，陷入重围，当时他被围困之处地形复杂，敌军又人数众多，若是我军救援，恐怕代价极大，当时大多将领都不愿领军去救，只有武定侯力主不计代价救援，而且亲自领军前去解围，与秦先生里应外合，反倒歼灭了不少敌军。”
    “呵呵呵呵……”上官静皮笑肉不笑：“在劣势情况下力主不计代价救援不仅没损失反倒立了功，还白得个人情，那么巧，什么便宜都被我爹得了。怎么想怎么觉得有剧本。秦先生因为情报不实陷入重围，说不准是我爹搞得假情报呢！”
    冯老头瞟了上官静一眼，但他却没有直接反驳上官静的话，而是这样说道：“早些年的事，也无从查实。你也就是坐在这里瞎猜罢了。”
    “是的！”上官静点点头：“而且这些事与我们无关，我倒巴不得秦先生是个好人呢！不过他既然本事那么高，怎么不继续做武将呢？现在跑到这里教小孩，也太落魄了？！”
    “人各有志。”冯老头答道：“一直在边关征战，有军功却迟迟升不上去，换了谁也都该倦了。他早几年就卸甲回乡了，你爹回京后又请他出来，在你家做谋士。他如此崇敬你爹，你们武定侯府对他来说，也是个好归处。”
    “唉！傻啊！”上官静摇头叹气：“说不准他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是我爹坑的呢！真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冯老头语气中微微带着几分讥刺：“所以我说，你爹可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可别小瞧他。”
    “我们怎么敢小瞧他。”上官静小嘴一撇：“我只求离他远远的，别让他把我们俩一起坑死。目标，脱离淮阳王府，带着师父您一起逃得远远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第一步，好好存钱天天向上！”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啊！一句又一句的，就你词儿多。”冯老头受不了地给了上官静一扇子。
    但萧景珩已经对上官静满口跑火车已经很习惯了，他又摆出老婆说啥都对的乖兔子模样，点头如捣蒜的表示赞同：“静姐姐说的都对！”
    “唉！”冯老头受不了的遮住眼：“你这傻小子，真是没救了！我看你老婆说月亮是方的，你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我说的本来就对嘛！”上官静十分理直气壮地答道：“不存好多的本钱，我们怎么跑路啊？没钱寸步难行。再说，跑了之后还得继续过日子呢，没钱拿什么给您老人家养老？”
    “简直是本末倒置。”冯老头受不了的翻白眼：“你困在这府里出不去，捏着钱有什么用？”
    “想想我以前也是天真。”萧景珩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竟然想过要通过科举，谋个外任小官，带静姐姐离开这里。”
    “那你最少也得考到举人，”冯老头冷哼一声：“还得经过拣选，才有机会。你想想，你父王能放任你从头一路考上去？他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摆脱他的掌握？”
    “若是他没有那些打算，兴许有希望。”萧景珩黯然答道：“但他……算了，总之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再提也没意义。”
    “不是这条路走不通，”上官静两手一摊：“是眼下看来，哪条路都走不通。我们两个现在可是淮阳王府和武定侯府的‘实物契约’。他们怎么可能让我们拜托控制？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第97章 两步走战略

    鉴于现在的处境，上官静果断选择两步走战略。
    第一步，先给自己争取想要的生活环境，存钱、学习、锻炼身体，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步……第二步没想好，回头再说。
    对于自己十分草率的两步走战略，上官静倒是挺会自我安慰的。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尤其是在淮阳王府这样后宅政治生态复杂的鬼地方，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呢！先走一步看一步再说，有了机会随机应变。
    这样半躺平的战略其实也不算错，因为果然没过多久，无论是外部环境，还是淮阳王府内部政治生态，都有了细微的改变。
    严格说来，这改变和上官静，还有不小的关系。
    老三公开发丧了。淮阳王对外宣布是意外，但消失不见的赵庶妃和老七萧景玥再也没有过任何消息。
    老三的起棺那日，陈侧妃一身白衣，哭得极为悲恸，接连晕过去好几次，淮阳王也显得难过极了，不过他儿子那么多，就算是再心疼难过，也就是一阵子，远远没有陈侧妃的悲痛那样锥心蚀骨。
    老三下葬后，整整一个月，陈侧妃都缠绵病榻，似乎真的被丧子之痛击垮了，上官静觉得徐侧妃似乎十分幸灾乐祸，好长一段时间，徐侧妃都显得精神很好。
    五月端午很快就到了，这个端午节，徐侧妃虽然高兴，但淮阳王还没从丧子之痛中恢复过来，心情不好，陈侧妃也病着，林侧妃快要分娩身子沉精神不佳，因此淮阳王府这节过得静悄悄的。
    不过过节这日宫里突然来了内监，赏了不少东西下来，竟然还有特意给上官静和萧景珩的一份。
    上官静得到了精巧的五彩长命缕，上面挂着金铃铛，而萧景珩则得到了一块上好碧玉制成的辟邪玉佩，两人每人还都有一个精致的宫制香囊，里面装满了香药，据说这些都是陈皇后赏下的。
    而太后宫里则赏了五毒饼和粽子，还有不少宫里的点心果子。
    “奇怪。”上官静晃了晃自己的长命缕，金铃铛叮当作响：“陈皇后不是讨厌我们嘛！怎么突然赏了东西。她之前赏过你东西吗？”
    “从来没有。”萧景珩摇摇头：“我想是因为静姐姐在丞相别庄落水的事，陈皇后才赏了这些东西安抚？毕竟你是在她娘家出的事。”
    “也有可能。”上官静点点头：“不过都两个月了，苏家怎么还没查出个一二三来？效率也太低了？”
    “说不准正如姑母所言，”萧景珩一边回答，一边将宫里赏下的五毒饼和点心都重新装了起来：“苏平不会与对方公开撕破脸，所以静悄悄的。”
    “那也不该什么消息都没有！就算苏家要捂着，徐侧妃还等着拿这事儿做文章呢，哪有这么容易过去，”上官静说道：“诶，你把这些收起来干嘛？不吃吗？”
    “拿去给冯先生尝尝。”萧景珩一脸乖巧地答道，十分孝敬的模样。
    “唉！老头子要乐死了！”上官静朝天翻了个白眼：“就你会讨好。”
    “冯先生是个能人，让他开心些没什么不好。”萧景珩微笑着答道：“再说，我可没静姐姐这样讨人喜欢。冯先生肯教我，也是看在静姐姐的面子上。”
    “是吗？”上官静奇怪地挠头：“我总觉得老头子更喜欢你似的，他对我没句好话，还总是嫌我这嫌我那。”
    “才没有。”萧景珩乐了：“冯先生明明更喜欢静姐姐，他每次和静姐姐斗嘴，其实都很开心。”
    “唉！你说你，小孩年纪不大，倒是挺会察言观色。”上官静笑着摇摇头，伸手又打开了宫里的点心匣子：“不过也别都便宜老头子了，咱们把这些分两份，等会儿我们一起先去秦先生那边，你这个‘笨蛋’不用开口了，我替你孝顺秦先生。”
    两个猴精猴精的小鬼如此会做人，当然哄得秦先生和冯先生都很开心，不过秦先生照例是话不多，虽然高兴，但也说不出太多客套话来。
    冯老头就不一样了，他乐得嘴差点歪了，一边啃着宫里来的点心，一边洋洋得意地自我吹嘘了半天。
    上官静看着冯老头放飞自我的模样，十分嘴痒，正想怼老头两句呢，只见萧景珩头微微一偏，接着行动迅速，抄起毛笔塞进上官静手中，自己也迅速拿笔，低头在面前空白的画纸上快速作画。
    上官静一愣，她微微偏头向凉亭外望去，赫然看见应该卧病在床的陈侧妃，打扮整齐，带着丫鬟从旁边路过。和她在一起的还有萧妙妍，一行人接近凉亭时，冯老头和上官静站了起来，遥遥朝陈侧妃行礼，而萧景珩有样学样，上官静干嘛，他干嘛，眼神直不楞登的，一副傻样。
    陈侧妃并没有停下了与他们搭话，她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上官静和萧景珩面前铺的画纸，神情冷淡地朝他们点了点头，直接离开往前院方向去了。
    等陈侧妃和萧妙妍的背影都消失在了花园尽头的宝瓶门外，上官静才重新坐下，十分纳罕地说道：“她怎么出来了？不是病得起不来嘛？！”
    “看方向是往前院去，”萧景珩答道：“兴许是去找父王。”
    “呵……”冯老头朝着陈侧妃离开的方向微微冷笑：“这女人倒也厉害，什么机会都不肯放过。”
    “机会？”上官静一愣：“您是说老三的死？她要拿她儿子的死邀宠？”
    “等着看。”冯老头向后一仰，躺在躺椅上，又打开折扇盖在脸上遮阳：“你们家有热闹瞧了！”
    “若是此时……”上官静眼珠一转：“父王透出有心为萧景琰请封世子的消息，她会如何？”
    “我们找机会捎个信给姑母。”萧景珩头都没抬，神色平静地答道：“这么好的机会，不加把柴怎么行。”
    “你们别管，我亲自想办法。”闭着眼的冯老头语气慢吞吞的答道：“拿个信物给我，我想办法捎信去公主府，你们院子被人盯得紧，行事多有不便。”

 第98章 姑姑来当大忽悠

    端午那日陈侧妃重新出来活动，像是个分界线，之后的日子里，淮阳王府后院暗流涌动。
    第二日，林侧妃也拖着将要临盆的身体，带着丫鬟们去了书房，给淮阳王送了炖汤。原本心情不佳的淮阳王，看着林侧妃圆圆的肚子，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当天晚上，淮阳王去了林侧妃的院子。
    这是个信号，代表淮阳王已经开始渐渐走出丧子之痛，后院的其他侧妃庶妃以及妾氏们闻风而动，各种奇招百出，就盼着淮阳王能留意到自己，在自己院里过个夜。
    一开始，徐侧妃还算是淡定。她毕竟是淮阳王最心爱的侧妃，也是最信任的人之一，她又是长子生母，管着偌大的淮阳王府，大权在握，底气自然是很足的。
    只是没过几日，徐侧妃也渐渐开始沉不住气了，原因无他，这一轮邀宠竞争中，拔得头筹的，竟然是丧子不久的陈侧妃。
    上官静果然没猜错，这样一个男权至上的竞雌环境，果然是能把人逼得人不人鬼不鬼，这样的社会规则下，既得利益者其实只有身在高位的男性，被裹挟被剥削的不仅仅是女人，还有相对弱势的男人。
    比如淮阳王的那些儿子们。
    别看他们在外是地位颇高的宗室子弟，亲王之子。
    而在淮阳王府这个环境中，他们与他们的母亲一样，需要奋力竞争，相互碾压，互相迫害，尽最大努力铲除竞争者，争取父亲的青眼与关注，让自己努力成为地位最高的继承者，否则他们的下场，并不比这些王府中的女人强多少。
    这些日子，不仅仅那些后院的女人，萧景珩的兄弟们也是努力在淮阳王面前表现着……
    整个王府如此热闹，也难怪陈侧妃为了自己，也为了她唯一剩下的儿子，选择了用自己死去的孩子邀宠。她做的很聪明，精心装点出的“病容”，让她看起来有种“凄楚”的美丽，她每日都带着一双儿女去见见淮阳王，但却绝口不提已经死去的老三，也不再提她丧子的难过和痛苦。
    她如之前一般，温柔细腻，体贴又知情识趣。
    陈侧妃很清楚淮阳王的心思。作为丧子的父亲，淮阳王的难过其实并不深刻，他的儿子实在太多了，很快就会将死去的儿子丢在脑后。
    因此他非常欣赏陈侧妃这种哀婉的美丽，也很喜欢看一看老二那张与老三一模一样的脸，就像是欣赏悲剧的心情，让他能够以轻松的状态，回味那些逐渐淡去的伤感。
    这是一场为淮阳王精心定制的演出，因此陈侧妃当然会引起淮阳王的共情与怜惜，接下来的日子，淮阳王几乎日日都宿在陈侧妃的院子里，淮阳王甚至和陈侧妃说，要和她再生个儿子，弥补陈侧妃的丧子之痛。
    上官静不知道陈侧妃听到这句话时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她知道，这种闺房私密的对话能够传出来，那必然是陈侧妃故意的。
    果然整个后院的女人都气得脸色发青，尤其是还怀着孕的林侧妃，简直是扎心。
    明争暗斗越发趋于白热化，而上官静这边，冯先生成功找人帮忙，往长公主府递了消息，一老两小开始准备看戏，冯先生严格叮嘱上官静和萧景珩，最近就在院子里哪都不去，丫鬟们也都少出门。
    萧明瑞效率很高，消息递进去后没多久，她就准备行动了。因此五月末的一日，淮阳王散朝后准备进宫给太后请安，“巧遇”萧明瑞。
    萧明瑞在老三去世后主动上门，虽然当时赶上淮阳王心情烦躁，讨了嫌，但时移世易，事情过去了，淮阳王到觉得还是自己妹妹想着自己，第一时间上门去安慰他，因此这次见到萧明瑞，淮阳王心情不错，还主动开口打了招呼。
    “原来你今日也进宫，”淮阳王笑着问道：“孩子们呢？怎地不见？”
    “前几日刚去给母后请过安，就没带他们。”萧明瑞笑着与淮阳王并肩走在一处：“六皇兄的气色终于好起来了，我也可以放些心了。”
    “让你操心了。”淮阳王赶忙朝长公主拱了拱手：“还得给皇妹道个歉，前些日子是我失礼，还望皇妹不要计较。”
    “这是哪里话。”萧明瑞扑哧一声笑出声：“都是自家兄妹，有什么可计较。前些日子六皇兄心情不好，连皇上和母后都看了你的脸色呢，皇上都没计较，我计较什么？”
    “唉！”淮阳王摇头叹气：“是我太过失态。”
    “只要六皇兄能走出来就好了。”萧明瑞故意问道：“陈侧妃眼下如何，病的好些了吗？我这些日子也没好意思上门去打扰。”
    “好多了。”淮阳王笑呵呵地答道：“劳你惦记。日子总得过下去，时间久了总能好起来。”
    “六皇兄这些日子为了安慰陈侧妃，也花了不少精力？”对淮阳王府的事心知肚明的萧明瑞故意笑到。
    没想到淮阳王还真的自我感觉挺良好，立刻点点头：“老三的事对她打击很大，我多陪陪她也是应该的。”
    “是应该的。”萧明瑞点点头，巧妙地将话题往她希望的方向带去：“不过六皇兄也不要太过厚此薄彼，最近你们府上事多，全靠徐侧妃操持，还有景琰也很懂事，这些日子为了让你少操心，努力在书苑照顾弟弟们，我们珺儿说了，御书苑的翰林们，都对景琰称赞有加。”
    “景琰是很好。”有人表扬自己儿子，淮阳王自然爱听，立刻乐呵呵地点点头：“他年纪最长，自然要比弟弟们多承担些。不过这孩子打小就敏慧有礼，一直很让人放心。”
    “算起来景琰今年也有十五了？”萧明瑞立刻说道：“年纪也不小了，皇兄也该打算着为景琰请封了。”
    这请封是什么意思，淮阳王自然清楚。但他却有些犹豫的样子，沉吟了片刻之后才答道：“景琰的确不错，可是……”
    “难不成皇兄还考虑景珩？”萧明瑞立刻挑起眉毛：“那怎么能行！景珩这孩子挺讨人喜欢，我也喜欢他，可他资质实在有限，不承认不行。”

 第99章 闻风而动

    萧明瑞这话说的很刻意，但淮阳王犹豫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萧景珩。他压根就没考虑过让萧景珩当世子，怎么会为此发愁呢？
    “景珩倒是好办。”淮阳王立刻答道：“我原本已经都想好了，他虽然不大灵光，但好在听话省心，所以我才早早给他娶一门好亲事，让他踏踏实实过日子，将来他兄长继承我的王位，也会好好照顾他的。”
    “那皇兄还在犹豫什么？”萧明瑞故作不解：“景琰已经满十五岁了，眼下请封已经不算早。难不成皇兄还看好其他孩子？这样说来……陈侧妃的儿子倒也不错。”
    “唉！”淮阳王叹了口气，摇摇头没说话。眼下老三新丧，陈侧妃使手段邀宠，正与淮阳王感情甜蜜蜜，这时候若是立了萧景琰为世子，陈侧妃一定会不高兴。
    但淮阳王内心里最宠爱的女人毕竟依旧是徐侧妃，这些日子他天天陪着陈侧妃，其实对徐侧妃还是觉得有那么一丢丢的愧疚的，因此萧明瑞的建议其实很让淮阳王心动。
    不过淮阳王内心里还有一重更难启齿的理由，那就是因为武定侯。毕竟武定侯的女儿嫁给了他“唯一的嫡子”，虽然人人都清楚，他不可能立个呆子做世子，但两个孩子成亲才半年多，他就急着剥夺嫡子应有的一切，立庶长子为世子，面子上难免有些无法对武定侯交代。
    毕竟婚姻缔结一方的萧景珩，可代表着他的“诚意”呢！
    萧明瑞看了看淮阳王的脸色，知道他有几分心动，因此也没继续催促，而是话锋一转：“既然皇兄有顾虑，那不如先缓缓再说！毕竟请封世子是大事，皇兄不如回府去与王府长史他们商议过再说。”
    “也好。”萧明瑞的建议让淮阳王听着很舒心，自然点头应下。
    “唉！苦了景琰这孩子，”萧明瑞趁机故意说道：“毕竟他已经十五，按理来说，是该请封了。还有徐侧妃，这些年她尽心尽力为皇兄管着后院，皇兄也不要太冷落她才是。”
    “她一向懂事，自然不会在这些事上计较。”淮阳王立刻笑着答道。
    淮阳王与萧明瑞谁都没提过苏氏，就像是这个人不存在似的。萧明瑞很聪明，点到即止，将该传达的信息都传达到。
    她去找皇太后请安的时候，等淮阳王离开后，又原样朝皇太后感慨了一遍，内容无非是皇兄家里接连出事，论理早该为景琰请封之类的车轱辘话。
    皇太后倒是对萧明瑞的建议挺感兴趣。淮阳王府的家事让她担心了许久，再加上之前淮阳王好长一段时间心情不佳，皇太后心疼小儿子。给萧景琰请封，好歹也算是个喜事，老太太觉得这事儿可以。
    “只是六皇兄似乎有些顾虑。”萧明瑞这样告诉皇太后：“这是皇兄家事，我也不好多问。”
    “哼！”皇太后非常不屑：“能是什么顾虑，无非是怕家里摆不平。依我说，陈侧妃的双胞胎是可爱，好端端没了一个，的确叫人心疼。可是这世子之位，还得是景琰。陈侧妃毕竟出身低些，除了一张脸，她还有什么拿得出手？”
    “母后这话说的不对。”萧明瑞笑了：“依您这样只论出身和地位，那林侧妃肚子里那个才是指望呢！六皇兄府里那几位，除了苏氏，谁的身份地位能越过林太尉的嫡女去？”
    皇太后就像是没听见苏氏的名字，摇摇头答道：“是没人能越过林氏，可又怎么样？谁叫她头胎是个女儿。眼下这一胎，就算是儿子也太晚了些。”
    萧明瑞的功夫不是白做的，淮阳王虽然没有第一时间下定决心，但皇太后没过几日就兴冲冲地将儿子招到面前，问了问请封世子的事。
    淮阳王府请封世子，原本就不该是秘密，因此淮阳王倒是没觉得萧明瑞也跟皇太后讨论这件事是多事，或是有哪里不对。
    反正他现在还没给长子请封，淮阳王倒是挺坦荡，他甚至还决定，过些日子请“亲家”武定侯喝个酒，酒桌上提提这件事，至少提前知会武定侯一声以示尊重盟友。
    不过太后都过问了，这消息自然也就传到了淮阳王府后院，陈侧妃和将要临盆的林侧妃都差点咬碎了后槽牙。而徐侧妃收到消息之后，却并没有太大惊喜，她甚至以更加戒备地态度，对待陈侧妃和林侧妃。
    宅斗大师当然清楚，林侧妃现在还好说，但陈侧妃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尤其是之前的一段时间，王爷对二爷萧景珏十分看中，曾经在许多场合称赞过萧景珏聪敏谨慎，堪当大任。这让徐侧妃危机感十足。
    当天晚上，大约是请封世子的消息传出后，淮阳王存着些想要安抚即将临盆的林侧妃的意思，因此去了林侧妃的院子，然而谁想到刚过晚饭时间，陈侧妃就打发了个丫鬟去敲门，淮阳王竟然真的跟着那丫鬟离开了。
    “哼！”徐侧妃听说之后，冷笑地盯着桌上的烛焰。
    “来人。”徐侧妃唤来了自己贴身的丫鬟：“叫大爷过来一趟。另外，打发人往尚书府捎个消息，就说我最近身子不适，请母亲来瞧瞧我。”
    “娘娘原不是说，要等林侧妃临盆之后再做决定吗？”徐侧妃亲信的丫鬟净荷有些不解地问道：“现在就下决断，是否早了些？若是林侧妃生了儿子呢？”
    “她就算生了儿子又怎样？”徐侧妃冷笑一声：“等她儿子长成，还早着呢！事有轻重缓急。王爷要立琰儿，在这件事上我们虽掌握主动，但也要防着陈侧妃狗急跳墙，对琰儿下手。因此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发制人，让她无暇他顾。”
    “看来娘娘已经拿定了主意，”净荷了然地点点头：“奴婢这就去。”
    “咱们这张牌，捏在手里已经许久。”徐侧妃慢悠悠地答道：“眼下就是出牌的最佳时机，再拖下去，就该废了。”

 第100章 学习能力很强的冯老头

    徐侧妃是礼部尚书的最小的女儿。她的兄长也已经为官多年，官职不高，位置却挺重要，他在枢密院任职，恰恰好就是枢密直学士苏平的手下。
    苏平的女儿是淮阳王正妃，而小徐大人的妹妹是淮阳王府最受宠的侧妃，还生了长子。不仅徐侧妃大大威胁苏家女儿的地位，长子萧景琰还直接将苏平的亲外孙萧景珩打压得抬不起头。
    按道理来说，这种情况下，小徐大人和苏平就算都能做到公事公办，徐家和苏家私下里的关系一定也不会太近。
    然而事实证明，人类真是复杂物种，言行不能用同一种模式来揣测。
    苏平和徐尚书，关系还真就处得还不错，小徐大人在苏平手下也是混得风生水起，小日子挺滋润。
    当天晚上，徐尚书夫妻俩收到了徐侧妃捎来的口信，夫妻俩将大儿子招来，关起门来商量了一阵子。
    两日后，徐尚书夫人到淮阳王府探病。
    她来的当日，冯老头当机立断叮嘱萧景珩，这几日装病不要去上学。
    “苏文月落水一事，这几日定有结果。”冯老头的语气很笃定。
    “现在？”上官静有些吃惊：“我以为他应该早就心里有数，打定主意不在明面上与对方撕破脸。”
    “先生是指静姐姐落水的事才对？”萧景珩也皱起了眉：“苏家的事与我们不相干，无论如何先生都不会为这个叮嘱我们。但是……若是这样说来，此事苏家倒像被动一方，想要利用此事铲除异己的徐侧妃倒像是掌握主动权，她想怎样就怎样似的。”
    冯老头冷笑：“你们这俩小家伙啊！还是太嫩！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苏平这次选择与徐尚书合作，必然是拿到了足够的好处。”
    “这对他能有什么好处？！”上官静简直觉得匪夷所思：“依我看，他还不如自己彻查，自己攥着证据做文章呢！只要他有本事查出真相，拿住证据，该怎么利用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凭什么要和徐家合作？！而且他女儿可是淮阳王府正妃啊！苏平做这样的事……”
    上官静话说到一般突然住了口，她自觉失言，很怕自己的话会让萧景珩难过，因此赶忙抬起眼看了看萧景珩的脸色。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萧景珩居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甚至还主动朝上官静摇了摇头：“静姐姐，你说话不用如此小心翼翼。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苏学士。我有你就够了，静姐姐和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唉！傻小子！”冯老头受不了地抄起扇子：“这才几岁就一副有妻万事足的模样，将来可怎么办！”
    “什么叫将来怎么办？”萧景珩一脸莫名其妙，真像一只困惑的萌兔子：“有妻万事足有什么不对吗？将来静姐姐也是要一直跟我在一起的呀。先生是指什么？”
    “你还有点出息没有？”冯老头立刻挽了挽袖子，打算向萧景珩宣讲一下“大丈夫该如何一振夫纲”，但他刚开口，就被上官静给打断了。
    “停！”上官静一拍桌子：“别歪楼，现在说的是苏文月和我落水的事。”
    “这事儿没什么好讨论的。”冯老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景珩装病躲好就行，以免引火上身。你们两个记住，我说的是此事这几日定有结果，听懂了吗？”
    “懂了！”萧景珩和上官静一齐点头：“有结果，但不一定是真的。”
    “孺子可教。”冯老头看着两个聪明学生，得意的直晃脑袋。
    许多时候，真相并不重要。萧景珩明明知道这一点，但他对上官静落水这件事，还是颇有怨念。
    “谁说真相不重要。”他这样说道：“只是眼下我们本事不济，不得已，只能接受徐侧妃给我们的结果罢了。”
    “一叶障目。”冯老头指着萧景珩的鼻子哈哈笑：“一叶障目！哈哈哈哈，这就叫当局者迷。我说你小子，不要一事涉你静姐姐，你就方寸大乱。你怎知徐侧妃给的，就不是你想要的？不如你先说说，到底是谁对你媳妇动的手？”
    “那还用问嘛！”上官静朝天翻了个白眼，快人快语地抢答：“这么简单的问题。肯定不是林侧妃，她还没分娩，这么早急着弄死我干嘛？虽然林侧妃是身份最高的侧妃，她肚子里若是个男的，景珩肯定就是最碍她眼的那个。但她也没必要早早急着对我下手。排在她面前对我们恨得牙根痒痒的人多得是，她犯得上亲自动手惹一身腥吗？再说姑母不是说了吗，我爹还在犹豫，没确定是下注四皇子还是五皇子，林侧妃这时候弄死我，我爹会怎么想？那不是逼着我们武定侯府往五皇子那边倒嘛！”
    “我们都知道不是她。一定是陈侧妃。”萧景珩继续说道：“但徐侧妃却很可能是冲着林侧妃去的。若是苏、徐两家联手，丞相别庄的事，应当不难查清。因此我想，苏家与徐侧妃一定早知真相，但却迟迟不肯拿出调查结果，一直压到现在。为什么是现在？这些日子，陈侧妃一直在拿三哥的死邀宠，徐侧妃都尚沉得住气，为何现在突然要动手了？眼下林侧妃接近临盆，因此我猜她的目标是林侧妃。”
    “我说什么来着，关心则乱。”冯老头笑得前仰后合：“你呀！说的都没错。徐侧妃迟迟不肯动手，怕是等得就是林侧妃临盆，林侧妃出身高贵，她的儿子，是除了你之外，最碍徐侧妃眼的那个。不过嘛……小丫头经常说得那句话是什么来着？？‘计划赶不上变化’！”
    “成天说我词儿多讨嫌，但您老人家学得倒快。”成功带歪自家师父的上官静忍不住洋洋自得。
    冯老头不搭理她，而是斜眼看了看陈侧妃院子的方向：“传出了王爷要立萧景琰为世子的消息，你们猜陈侧妃会不会狗急跳墙？徐侧妃会不会为了防止意外，未雨绸缪的先对她动手？”

 第101章 To be or not to be

    听了冯老头的话，上官静突然乐了。
    “诶！这样说还真是哈！我们倒是误打误撞得便宜了！”上官静乐滋滋地答道：“挺好挺好，顺便报个仇。陈侧妃可不是第一回朝我们下手了。我们院子里那个张嬷嬷，就是她安排的。若是徐侧妃有本事一举将她扳倒就好了。”
    “并非误打误撞。”冯老头这次说话倒是公平：“而是你们这两个小家伙，这步棋走得好。这个时候传出王爷要立萧景琰的消息，的的确确是最佳时机。”
    “徐侧妃想要一举扳倒陈侧妃其实不难。”萧景珩倒是没像上官静那样乐开花：“静姐姐眼下对于父王来说有大用处，陈侧妃如此‘不顾全大局’，竟然想要杀了静姐姐，父王一定怒不可遏。若是苏家代替徐侧妃出头，当着父王的面拿出了无可辩驳的证据，陈侧妃可走的路就只剩下一条了。”
    “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上官静接过了话头：“然后力保她的一双子女不受牵连。其实我觉得……她就算不这么做，你父王也不会牵连到萧景珏和萧妙妍的。我对你父王有用不假，但我在他眼里就是个纯粹的工具人，为了我他可以舍掉自己宠妃，却一定不会伤及子女。因为我不值得他如此。”
    “别说静姐姐不值，”萧景珩自嘲地笑起来：“你和我加起来也不如长姐和二哥重要。所以就算陈侧妃倒了，我们其实也没什么可开心的，长姐和二哥更恨我们罢了。”
    “他们是会恨你们。”冯老头又露出了奸猾的笑容：“但我问你们，你们觉得这事儿翻出来之后，淮阳王会怎么处理？会为了给静儿一个交代，杀了陈侧妃吗？”
    “也许。”萧景珩点点头：“不说旁人，至少徐侧妃绝对会想要斩草除根。对于徐侧妃来说，如此大费周章的动手，她想要的结果一定不只是陈侧妃失宠圈禁。”
    “那就想办法让她活着！”冯老头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她活着，才继续有戏唱。”
    萧景珩愣了两秒之后才答道：“先生的意思是……让陈侧妃成为二哥的‘心病’？陈侧妃死了，他反倒容易解脱，但陈侧妃活着，而且活着受罪，他一定不会甘心。”
    “还有！”上官静两手一拍：“萧景珏想帮他娘翻身，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坐上世子之位，将来继承淮阳王府。”
    “那绝不可能。”萧景珩摇摇头：“陈侧妃一直好好的做侧妃，二哥希望都不大。更别论她失宠后了。”
    “事无绝对。”冯老头冷哼一声：“把你们都杀光，他不就是世子了吗？道理上他的确不可能成为世子，但你觉得他肯甘心嘛？我们要利用的就是他的不甘心。人若是能做到事事理智，这世间要少多少事？”
    “这倒也是。”萧景珩笑了：“只要他不甘心，就不会放弃挣扎。我们需要做的，就是适时给他些希望，推他一把。”
    “所以重点不是他可不可能当世子。”上官静也笑了：“只要给他空间折腾，他的第一目标绝对不会是我们。而是将要成为世子的萧景琰。留着他跟萧景琰死磕，挺好。”
    “不过！”上官静说着说着话锋一转：“咱们想得倒是挺美的，都给人家萧景珏定出未来计划表了。先不提他会不会照着我们规划的方向走，起码在此之前，是不是也应该先讨论一下我们自己的首要目标啊？！”
    “哦！对！”正嘿嘿嘿得意的冯老头假模假式的清了清嗓子：“我们的目标，让陈侧妃活着。诶，不如你这个苦主帮忙去求情？”
    “得了！”上官静气得鼻子都歪了：“您老人家懒得动脑子，又开始出些不靠谱的主意。都跟您说过多少次了，我娘选择配合徐侧妃，我必须听她的。我现在出面去给陈侧妃说情，坏了徐侧妃一局好棋，我娘能饶了我嘛！”
    “我就说说嘛！你个猴崽子跳什么脚。”冯老头不满地嘀嘀咕咕：“我说了又没让你照做。”
    “还是想办法从林侧妃那里下些功夫。”萧景珩说道：“也不必急，事情出来之后，父王也不会当时就处理了陈侧妃，这么大的事，总要问问看的。”
    “是个办法。”冯老头点点头：“陈侧妃死了，徐侧妃一家独大，儿子又成了世子，这对林侧妃也没啥好处。小丫头，你娘不是叮嘱过你，人情往来不能小气吗？前些日子淮阳王生辰，我听说你送了个极为华丽的珍珠塔，听说淮阳王高兴得了不得。”
    “我娘给我准备的。”上官静一脸肉痛地答道：“我好心疼啊！镶了那么多珍珠，还都是上好的南珠，得多少钱啊！”
    “成日惦记存钱，都快钻钱眼了。”冯老头一脸鄙视的模样：“还有没有差不多的好东西？这林侧妃快临盆了，你也得送个礼表示表示？”
    “行！”上官静铁公鸡一样地答道：“但我自己才不出这个钱，我让檀香回家找我娘要！”
    一老两小三贼溜溜的商量好了之后，开始分头行动。第二天，萧景珩“病了”，冯老头不知道打哪倒腾了点药丸子给萧景珩吃，这孩子晚上就开始发热咳嗽。
    依照萧景珩在淮阳王府的地位，他闹个病，肯定是不值当惊动太多人的，上官静派了映月去找芸姑姑报告了一声，芸姑姑捎信去太医院，来了个资历极浅的年轻太医，给萧景珩诊了脉，得出结论是风热症，疏风清热养几天就好，不是大病。
    萧景珩开始蹲在家里养病，也不去御书苑了，也不去练武了，映月她们一日三顿的煎药，满院子都是药香，芸姑姑来看过两回，而徐侧妃，因为萧景珩病的时机太凑巧，有些疑心，因此也打发了净荷过来瞧了瞧。
    不过萧景珩是真“病”了，净荷来的时候，还没退烧呢，因此没引起任何怀疑。

 第102章 还真有好人呦

    让人没想到的是，除了上官静和冯老头，这淮阳王府里，居然还真有第三个人十分关心萧景珩。
    萧景珩病了，别人不急，但教他学武的秦先生很担心，到二门上托了看门的婆子来问过好几回。听说萧景珩是风热感冒，并不严重，秦先生这才放了些心。
    秦先生托婆子叫个九爷院子里的丫鬟出来，上官静想了想，派了映霞出去。结果映霞一去，秦先生竟然令人意外地拿出个油纸包来递了过去。
    “劳烦姐姐带给九爷。”人高马大的秦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这王府里的规矩我也不清楚，也不知外面买来的东西，能不能给九爷吃。这是我从蜜饯铺子里买的糖枣，买了之后我才想到，这王府规矩大，我怕是冒状了。若是不合适拿到九爷面前，姐姐就扔了。”
    映霞瞧着一脸局促的秦先生，倒觉得有些可笑，她接过了秦先生的油纸包，朝他点了点头：“我会将先生的心意转达给九爷和九夫人。只是九爷这次闹病虽不算严重，但他底子弱些，怕是须得多养两日，这些日子不能去练武了。”
    “我晓得。”秦先生立刻点头：“请姐姐带话给九爷，要他好好养病，落下的功课，等好了之后再补。”
    如此一板一眼的叮嘱，让映霞顿时不知该说点啥好，她只好沉默着朝秦先生行了个礼，匆匆转身离开了。
    不过引人注目的秦先生这样一折腾，反倒坐实了萧景珩真的在生病这个事实，真算是歪打正着。
    “诶，还真是糖枣。”上官静十分有兴趣地扒拉着油纸包里的蜜饯：“这是真的把你当需要哄着的傻孩子了啊？！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演技上的成功啊！唉！可惜！长得好看，戏又好，换个时代还不得成大明星啊！”
    完全没听懂上官静在唠叨什么的萧景珩也伸头看了看那些糖枣，摇摇头说道：“反正我也不会吃，赏给小樱她们。”
    “你不吃，”上官静眨眨眼问道：“是不放心吗？但是你不是说，秦先生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嘛！冯先生也说了，他和我爹不是一路人，我爹派他过来应该只是因为他靠得住，且武艺水平高，为人也简单老实，让淮阳王很难挑出毛病。”
    “我的确觉得秦先生是个好人。”萧景珩想了想之后答道：“不过大约是习惯成自然，虽然我明知秦先生不会害我，可不是你拿给我的吃食，我吃着都不那么放心。”
    “你这是两次中毒后的ptsd。”上官静又开始瞎下诊断：“是病，得治。”
    “什么‘地’？”萧景珩完全没听懂：“我知道‘t’一横一竖。你不是经常说我是t嘛！现成的靶子，拉仇恨的，这个我知道。”
    “唉！”上官静懒洋洋地摆摆手：“两回事。回头再慢慢跟你解释。”
    她说着捡起一颗糖枣直接塞进了嘴里。
    “诶，你……”萧景珩一惊，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拦，上官静笑着将他的手挡了回去。
    “你理智点，吃不死的。”她说道：“不过这糖枣也太甜了，实在不是太好吃。”
    “那还是赏给小樱她们吃。”已经在名师指导下，开始系统练武功的萧景珩，本事当然比只上夜间体育课的上官静本事高出了一截，他出手如电，还没等上官静反应过来，就已经抄走了她手里的油纸包。
    “诶？”上官静指着油纸包抱怨起来：“不公平，那一招你没教过我。”
    “我教过，你没练熟而已。”萧景珩一边回答，一边仔细地将油纸包包好，像防着上官静偷吃似的：“这东西反正也不好吃，你就别吃了！等晚上我再仔细教你刚才那一招。”
    唉！提起这个，上官静就心塞。她虽然十分不想承认，但萧景珩似乎真的比她要聪明那么一丢丢。这孩子无论学文学武，似乎都比她灵光。
    读书厉害也就算了，毕竟萧景珩的曾外祖父是大周朝鼎鼎有名的鸿儒，拼不过人家基因好，也让上官静有点能自我安慰的理由。
    可是学武速度也那么快算怎么回事？！无论秦先生教他什么，他都是一点就透，还能自己融会贯通，每天学武装笨其实是萧景珩最花精力的事。
    心塞啊！上官静忍不住翻着白眼看屋顶。这就叫做先天优势吗？？学习进度的差距让人绝望啊！
    更令人绝望的是，自从冯老头开始一起教萧景珩，上官静就成了被嫌弃的那个。
    但凡是教些经史子集之类的硬货，冯老头都会一脸鄙视地朝上官静摇头：“你这个猴崽子，动歪脑筋你最快，轮到读书你怎么就不行了呢？”
    “什么叫不行？！”上官静每次都愤怒地辩驳：“明明是景珩的脑袋太变态不科学！我是人，突破不了人类极限！！”
    然并卵。
    再怎么嚷嚷，她都是那个被冯老头鄙视的渣渣。
    “算了！你好好躺着！病人！”上官静抄起油纸包，朝萧景珩恶狠狠地说道：“我去找小樱。”
    “檀香还没回来吗？”萧景珩朝外面看了一眼，有些不放心的模样：“已经申时初刻了。”
    “不用管她。”上官静答道：“反正我已经回过芸姑姑了，芸姑姑知道她去了武定侯府。过几日是我二姐的生辰……”
    上官静想起上官鸳，露出温软的笑容：“你‘病着’，我不能回去，打发人送个贺礼也是应当的。”
    “静姐姐还是回去。”萧景珩赶忙说道：“我自己在家就行。我知道你很想见见二姐姐的。”
    “不用！”上官静摇摇头：“二姐姐能理解的。她知道我的处境。也不知我给她的生辰礼，她喜不喜欢……”
    上官静是个铁公鸡，送给淮阳王府任何人任何东西，她都心疼得要命！但是给上官鸳准备生辰礼，她一点都不小气。
    不过为了避免让她娘亲介意，她给上官鸳的礼物，并没有之前给上官鸾的生辰礼贵重，但那对星星模样的黄玉耳坠子，却是上官静自己画了图样子，通过芸姑姑找的首饰匠人，精心打造的，这是她对上官鸳的心意。
    上官鸳，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肯主动伸手帮助她的人，上官静一辈子都记得她当初那个小小的锦袋。

 第103章 铁公鸡的送礼之道

    檀香和芸香是一齐回的武定侯府，上官静以给上官鸳送生辰礼为借口，打发她们一起回去的，两人是午后出发，但却快入夜才回来。
    回来时，檀香手里拎着个锦缎包袱皮包着的盒子，而芸香手里抱着长长短短的锦盒和木盒。
    “怎么这样晚。”两个丫鬟下马车时，值夜的侍卫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样随口说道：“不就是回去送个东西嘛！怎么耽搁了这样久，再晚一些，天都要黑尽了。”
    “对不住，添麻烦了。”芸香立刻道歉：“侯夫人听说九爷病了，担心得不得了，因此赶着翻了写药材出来，让奴婢们带回来。虽说咱们堂堂王府，的确也不缺这些药材，但好歹也是武定侯夫人的一片心意。”
    芸香说着，很自觉地将堆在最上面的几个盒子打开给侍卫们看，里面果然装得都是些药材。都是主子的东西，侍卫当然也不会一一检查一遍，伸头看了一眼，敷衍地点了点头。
    两人抱着东西，一前一后地回了上官静的小院，将带回来的东西摆了满满一桌子。
    “怎地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上官静好奇地问道：“都是什么啊！”
    “药材。”檀香一边回答，一边从贴身衣襟里拿出一封厚厚的信来递给了上官静：“夫人给小姐写信，费了些功夫，因此特地让人精心拣选了些药材让奴婢们带回来。若是有人问，就说是选药材耽搁了功夫。”
    “娘亲也太小心了。”上官静一边回答，一边看了看火漆封口的信封：“我在这里又不是坐牢。出嫁女打发丫鬟回娘家，不是正常的嘛！我都回过芸姑姑了，就算耽搁晚了，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话是这样说，”芸香答道：“但夫人清楚小姐在这里不容易，因此总想为小姐省些麻烦。这些药材也都是用得上的，有几样是为了姑爷调理身体，剩下的都是夫人精心选出来，让小姐随礼一齐送去给林侧妃的，都是些调理气血的上佳药材，林侧妃产后用得上的。”
    “她？”上官静摇摇头：“她怕是不肯吃我送的药？”
    “吃不吃，是她的事。”檀香笑了：“但送不送，却是小姐的事。”
    “哦！”上官静点点头，在檀香面前努力扮演个听话的小姑娘：“既然是娘亲的意思，到时我就送去！你们将话带到后，娘亲都说了什么？”
    “夫人夸小姐做得好。”檀香笑着答道：“夫人说了，无论任何事，只要拿不准，都可以打发人回家找她拿主意，无论多小的事都没关系。这事儿原本就该先问问夫人的，夫人怎么会嫌小姐麻烦呢？”
    “那就好。”上官静小脸红扑扑，一副受了夸赞很开心的模样。
    “该如何做，夫人都写在信里了。”芸香指了指上官静手中的信封：“夫人叮嘱过，这信看完后要直接烧掉，千万莫要留着。一切等小姐看过信再说。”
    上官静让檀香她们带回去两句话，一是府里都在传，父王有意为长子萧景琰请封世子。徐侧妃的娘家人昨天来了。二是，赵庶妃和老七萧景玥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此事府里无人再提。冯先生提醒了她一句，虽然推景珩下水的是萧景玥，但兴许他背后另有人指使。
    武定侯夫人的回信很长，看样子，她已经找檀香和芸香仔细问过最近府里发生的事了，事无巨细。在信里，她得出了与冯先生一样的结论，徐侧妃要朝陈侧妃动手。
    然后，刷新上官静认知的事又来了。她这回可算是知道，冯先生为什么强调“一码归一码”了！宅斗大师们对于合作显然很看重，但她们的契约期限显然也很严格。合作还未结束，武定侯夫人已经开始准备挖徐侧妃的墙角了。
    不等上官静主动问，武定侯夫人就已经在信里教了她该如何利用林侧妃，帮陈侧妃保住命。
    “可是……为什么？”上官静抬起头望着檀香，十分不满的模样：“是陈侧妃想要害我，娘亲明明说过要为我报仇的。”
    “小姐这样问，夫人要伤心了。”檀香立刻温声答道：“小姐应该清楚的，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小姐想想，人死一了百了，岂不是便宜了她？她这样坑害我们家小姐，夫人想要她活着受过，为小姐赎罪。”
    “真的吗？”上官静的杏仁眼里满是困惑：“娘亲是这样说的？”
    “自然。”檀香微笑着点点头：“奴婢怎么敢骗小姐。小姐只需要按照夫人的指点，去拜访林侧妃，其他的一切，夫人都会为您打理好的。”
    “那……”上官静抿了抿嘴，有些不情愿的模样：“我听娘亲的。”
    “这就对了。”檀香显然对上官静的态度很满意：“还有赵庶妃的事，小姐也莫怕，一切有侯爷和夫人在，小姐可以放心。”
    呵呵……上官静表面乖巧，内心直撇嘴。武定侯夫人铺路可铺得够早的！还打着旗号说为了女儿好？！真敢说啊！说得好像是她没打算拿女儿、女婿当傀儡操纵似的。
    不过……现阶段，利益一致，算了算了不计较。
    “礼，夫人都已经为小姐备好了。”檀香打开了她带回来的锦缎包裹：“夫人说了，小姐也不必急，等徐侧妃那边有了动静之后再说。夫人一切都会安排停当的。”
    包裹里是个精致的檀木锦盒，上官静打开锦盒，盒子里是一套赤金镶翠璎珞圈，还有整套金环、金玲、长命锁，虽打造得小巧可爱，但却极为精致。
    嘶……正在存钱中的上官静看了一阵肉疼，这些要是换成银子，够养活一大家子好几年了？
    “夫人说了，这样式男女都能用。”檀香说道：“这样精致的璎珞和长命锁，满大周都难找出几副，林侧妃一定不会嫌弃。”
    “谁收到这样的礼会嫌弃啊！”上官静喃喃说道。
    “还有这个。”檀香又打开了另一个锦盒……

 第104章 绝对胡扯的调查结果

    第二个细长的锦盒里，躺着一把长剑，剑鞘也不知是什么材料，黑的发亮，剑柄雕工异常精美，上镶着硕大的明珠，红色剑穗里似乎编入了细细的金丝，闪闪发亮，看起来极其华美。
    “这个怎么看起来更贵重……”上官静拿起那柄剑，微微拔出来看了看，她不会认长剑好坏，但这么好看的剑鞘，里面的剑一定也错不了。
    “自然是贵重的。”檀香点点头：“这原是侯爷为咱们大少爷精心定制的长剑，夫人拿来给小姐了。”
    “难不成这也是给林侧妃的？不合适？万一她生了女儿，要这长剑也没用啊！”上官静问道：“而且我觉得一套璎珞长命锁已经够贵重了，怎地要送林侧妃这么多礼物吗？”
    “这是给大爷的贺礼。”檀香说道：“小姐要在这几日就送去，最好是送到徐侧妃手中，就说是咱们侯爷亲自为大爷选的剑，贺他成为淮阳王府世子。”
    “我知道了。”上官静重新低头看了看武定侯夫人的信，接着点点头：“我会照娘亲所说的做。”
    “信上的小姐可都记住了？”檀香问道。
    “都记下了。”上官静乖巧地点点头，芸香立刻挪开了茶炉子，将那封信点燃，烧成了灰烬。
    一切就绪，所有事都朝着上官静希望的方向发展……
    两日后，苏文月落水一事，果然“水落石出”。结果让上官静目瞪口呆……
    她是真的吃惊啊！她万万没想到，苏家居然这样解释这件事……
    根据苏家的调查结果，苏文月落水，竟然是陈丞相府的一位庶出小姐下的手。这位庶出小姐是陈家大爷宠妾的女儿，长得聪明漂亮，也很受祖父和父亲的疼爱，因此虽为庶女，却心高气傲。
    平日在家，陈小姐总是让着她，因此这位庶女越发不知天高地厚，心胸狭窄，无半分容人之量。
    这位庶小姐自认才貌双全，因此对于京中第一才女苏文月很是嫉妒，时时刻刻相与苏文月一较高低，但却屡屡受挫，积怨记恨之下，她一时脑热，便趁着上巳节游宴，买通了别庄的仆役，想要“给苏文月一个教训”。
    “据说”，这位庶小姐原本也没打算置苏文月于死地，只是机缘巧合，苏家在查这件事时，意外发现了，还有另一拨人买通了丞相别庄的仆役，企图对淮阳王府九夫人上官静下手。
    两下里遇到一起，事情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苏文月和上官静落水，差点出了大事。
    这另一拨趁机下手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淮阳王府二爷身边的贴身内侍，还有宜城郡主萧妙妍身边的侍女。
    还“据说”，苏家查明真相之后，因为是女孩子之间的口角小事，本不欲计较，但陈丞相却觉得应该给苏家一个交。丞相府的庶小姐很快认罪，陈家大爷的宠妾因教女不善被发卖，而那位漂亮的庶小姐也因大过而被罚去家庙修行。
    那位小姐一时羞愤，入家庙不到一日就自缢身亡了。
    上官静听了这个版本的“故事”之后，只觉得一阵无语……
    苏平真精明啊！
    人是在丞相别庄出的事，再怎样，丞相府也脱不了干系。陈丞相面子上难看，恨不得大事化小。苏平这头表示女孩子间的小事大度不计较，白捞一人情不说，还顺便送了陈大奶奶一个大礼，帮她拔了眼中钉。
    那头还和徐家合作，送了徐尚书一个人情。
    一件事大事化小，三头捞人情赚好处，果然真相不重要啊！
    上官静想，这么鬼扯的调查结果，苏平肯定也能想到有猫腻，估计真凶是谁，他心里是有数的，但他还是选择了最合算的结果。
    苏文月真可怜，更可怜的是，陈丞相府那位无辜被牺牲的庶小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成为了政治交易的代价。
    一旁“生病”的萧景珩听到了上官静的感慨，忍不住摇头：“静姐姐也真是，还有精神替别人感慨。”
    “可也是哈，”上官静点点头：“要说可怜，我们也不比谁强。不过我没想到，徐侧妃可真狠啊，我以为她是要朝陈侧妃下手，没想到她直接冲着萧景珏和萧妙妍去了。”
    “她这是逼着陈侧妃去死。”萧景珩答道：“陈侧妃就算用尽一切手段，也会摘干净她的一双儿女的。”
    “是啊，”上官静微微一笑：“就算陈侧妃没本事摘干净自己，你父王也会帮忙的。我哪里值得他赔上自己的一双儿女。”
    上官静听到消息的时候，外头折腾得热闹。
    听说淮阳王震怒，斥了徐侧妃管家无能，让这种事发生在眼皮子底下，接着怒冲冲地传了陈侧妃、萧景珏和萧妙妍去前院。
    上官静和萧景珩就在家默默等着，果然等到了是陈侧妃一人所为，与二爷和郡主无关的消息。
    “得了，你在家等着，”听到消息后，上官静站起来：“我去看看林侧妃。”
    已经快足月的林侧妃自然不适宜随意走动，但外面的消息也瞒不过她的耳朵。
    听说被害当事人上官静来访，林侧妃还挺高兴，立刻让人将上官静请了进来。
    “你今儿怎么得空过来？”林侧妃问道，她一脸感兴趣地打量着上官静的脸色。
    “唉！想来丞相别庄的事，娘娘也听说了，才有此一问。”上官静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朝林侧妃露出腼腆的笑容：“又因为我，惹得父王发怒，我本不想在这个时候出来走动呢！但是算算日子，娘娘也快临盆了，我给十二弟准备的礼物，若是再不送来，可就不赶趟了。”
    林侧妃若是生了儿子，就是淮阳王的第十二子。上官静这句“十二弟”让林侧妃心情大好，她因此笑着说道：“话不能这样说，惹王爷生气的又不是你，是谁做出来的恶事，就由谁担着，与旁人不相干。”
    “听说是陈侧妃一人所为。”上官静说道：“与二哥和长姐并无干系呢！娘娘说得自然没错，谁做的，谁担着。可是父王生气，昨日竟因此申斥了徐侧妃娘娘呢！”

 第105章 白折腾半天，被黄雀啄了！

    上官静在林侧妃这里没坐多久，也没聊几句。说得都是王府里一些杂杂拉拉的闲事，只不过上官静按照武定侯夫人的指点，言语中对徐侧妃显得十分尊敬，这让林侧妃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
    上官静走后，侍女们捧了她送来的东西，一一给林侧妃过目：“娘娘，都是些上好的药材。还有给十二爷的璎珞长命锁，十足精致呢！”
    “呵……”林侧妃冷笑一声：“的确精致，她也算有心。不过我可听说，前几日她特地跑去徐侧妃那里送贺礼了。”
    “是呢！”一名侍女答道：“奴婢也听说了，九夫人送了一柄极华丽的长剑，听说是武定侯为了庆贺大爷承袭世子之位，特意请人为大爷定制的呢！”
    “人家可是王爷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又是长子生母，咱们哪能比得了呢？”林侧妃酸不溜丢地答道：“这陈侧妃原本还有些本钱与她相互制衡，可惜老三死了，陈侧妃又干出了这样天理不容的事，看样子是活不了了，将来可不就是她一家独大？”
    “若论出身，娘娘您可一点都不比她差。”侍女冷哼一声：“她算个什么。依奴婢看来，她也得意得太早了。王爷还没进宫为大爷请封呢，她倒先收上贺礼了。”
    “她当然敢收。”林侧妃面色微寒，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她觉得这府里，无人与她抗衡了。我出身虽高，但咱们十二爷还未出生。而陈侧妃这一倒台，萧景珏也是没了希望，老四、老五、老六和老八的母亲出身都不高，位份也低，老七不说了，嫡出的老九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傻子，剩下几个都还小，谁能与萧景琰争？”
    “奴婢倒是觉得，这世子之位他先得了也就罢了。”侍女继续说道：“坐不坐得稳还是两说呢！二爷一向得王爷宠爱，他能甘心才怪！”
    “不甘心也没用。”林侧妃答道：“眼见着陈侧妃是活不得了。罪妃之子，他凭什么？”
    “但是娘娘，”侍女突然眼前一亮：“若是陈侧妃活着呢？圈禁或者被废都好，只要她活着，二爷可就存着些念想呢！他若想助陈侧妃翻身，可就得和大爷争到底。”
    “你可别说那些傻话了。”林侧妃摇摇头：“我们掺和这些做什么？也不怕万一引火烧身。”
    林侧妃从一开始就拒绝了侍女的建议，她觉得一点都不合算。不过武定侯夫人也没打算用这一点点的功夫，就让林侧妃点头。
    上官静去送过礼的第二日，林太尉的夫人带着许多补品，到淮阳王府来看女儿了。
    也不知太尉夫人与林侧妃到底说了些什么，总之的结果是，林侧妃在淮阳王决意处死陈侧妃的时候，她开口帮陈侧妃说了两句话。
    萧妙妍在淮阳王面前长跪不起，求父王同意用她的一条命，来抵陈侧妃的一条命。
    “王爷，”林侧妃看着哭的惨痛的萧妙妍，一副同情的模样，她温温柔柔地挽住了淮阳王的手臂，劝道：“陈侧妃犯了大罪，王爷怎样罚都不为过。不过兴许是因为妾身现在怀着孕，有些多愁善感，妾身实在是有些心疼妍儿和珏儿。王爷，妾身这几日就要临盆了，实在是不愿意在这个档口碰见这些事。不如王爷给妾身一个面子，饶过她！就算王爷决意要罚，也等咱们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说，免得冲撞了不吉利。”
    淮阳王执意要杀陈侧妃，其实最大的原因，是为了给上官静一个交代，或者说，给上官静背后的武定侯一个交代，这事儿很重要。不过林侧妃的顾虑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林侧妃会开口劝，徐侧妃也会，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徐侧妃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功亏一篑。
    “王爷，”徐侧妃蹙着眉：“您这次若是饶过陈侧妃，怕是不仅会得罪武定侯，陈丞相那边可能也会没法交代。您想想，陈侧妃手这样长，竟然在丞相家的别庄谋划害人，丞相大人会怎么想？”
    这两句话可是说到了淮阳王心坎上，他一向都不是心软的人，因此立刻下了决断，当天晚上就派人灌了陈侧妃一杯毒酒。
    武定侯夫人和上官静对陈侧妃的保命行动宣告失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种拿别人当刀使的事，哪可能百分百成功？林侧妃又不是傻子，她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不过对于这个结果，上官静其实一点都不失望。
    因为陈侧妃虽然死了，但她们的主要目的，其实达到了。
    林侧妃为陈侧妃说得这两句话可太划算了，她的求情，换来了萧景珏与萧妙妍的感激涕零。
    萧景珏和萧妙妍也是聪明，他们知道母亲死后，两人若无靠山，未来只能任人宰割，而徐侧妃已经与他们撕破脸，一定会抓住所有机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因此在林侧妃递来梯子的时候，姐弟两个立刻心领神会，他们需要林侧妃的庇护，也知道自己该付出些什么。
    打哪日起，萧景珏和萧妙妍一如既往，依旧是淮阳王疼爱的儿女，并没有受到任何冷落，唯一的区别是，站在他们背后的人变了，变成了林侧妃。这个结果武定侯夫人和上官静都乐见其成。
    没过多久，淮阳王进宫为萧景琰请封，萧景琰正式成为了淮阳王世子。但那又如何？谁知道他这个世子之位能不能坐得稳呢？！
    因为虽然没了陈侧妃，但二爷萧景珏，还是不得不与世子萧景琰死磕，他没有退路，因为他背后的林侧妃，不允许他退。
    “一切都是为了瑜儿啊！”已经成功分娩，生了个儿子的林侧妃，志得意满地哄着自己的宝贝疙瘩：“宝贝，娘亲为了你什么都能做，放心，娘会将路给你铺好，这未来继承王位的人，只能是你。”
    “都是人精啊！”上官静感慨地总结：“一山更比一山高，林侧妃这真叫低成本办大事。”

 第106章 不是结果的结果

    时光飞逝，转眼春去秋来。
    淮阳王府的日子虽然熬人，但上官静和萧景珩两个孩子挺忙，每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每天好好攒钱、每天关起门来过小日子，尽量不惹事，每天忙着和冯老头斗嘴……
    支线任务太多，无暇他顾，一时半刻没注意，四年就这样过去了。
    这四年，无论是淮阳王府，还是武定侯府，事情都不少，朝中形势也与四年前有了少许区别。因为冯老头的存在，上官静和萧景珩不再是消息闭塞的小孩。
    不过上官静愁啊！十三岁的萧景珩，比前几年更好看了，这几年练武，他个头长得飞快，只是有些瘦，细高细高的像棵小青竹。这孩子真是完全遗传到了父母的优点，童年期是个极品小正太，上官静还以为他的颜值巅峰就是小时候呢，没想到这些年过去，竟然完全没长咧，反而越来越好看。
    更重要的是，这孩子的一双眼睛，黑曜石一般，明亮，乌黑，灿若星辰，这样的眼睛实在是太耀眼，就算是努力演呆子，也是先天条件不太足。
    “你！”上官静使劲一扯身旁萧景珩的袖子，不客气地命令道：“眼皮耷拉点，遮住你那双惹事的眼睛！真是的，都想给你做副墨镜。”
    十三岁半的萧景珩已经比将满十四岁的上官静高出了大半个头，但是在上官静面前，他依旧乖巧得像只兔子，从来不反抗上官静任何命令。他乖乖地垂下眼帘，亦步亦趋地跟在上官静身后，两人一齐往花厅去。
    两人在外面的相处模式，整个淮阳王府的人都已经看惯了，一个越发窝窝囊囊，另一个则随着年纪渐长，更加对相公凶悍无比。许多人都觉得萧景珩这辈子是没救了，一辈子都得活在上官静的淫威之下翻不了身。
    这几年，上官静本着只要他们足够苟，对手就没机会的原则，依旧很少出来走动。但过去的这些日子，他们两人的“待遇”比之前提升了不少。
    大约是淮阳王觉得不能太过忽略上官静，因此几年中大大小小的家宴，倒是从来没像之前一样，漏掉他们俩。
    不过虽然如此，但上官静和萧景珩这些年过得还算平静，上官静觉得，其中绝大部分的原因，是萧景琰成为了世子，主要矛盾转移，后院那些妃妾们的第一眼中钉，已经不再是萧景珩了。
    淮阳王世子萧景琰已经十九岁了，这些年过得不算平静，兄弟们中的明争暗斗的竞争，相互使绊子陷害之流一点都不少。但萧景琰可不是萧景珩这样的“呆子”，他很聪明，又有掌握了实权的强大母亲徐侧妃，因此没吃任何亏，反而借机整倒了不少兄弟。
    比如老四在前年断了一条腿，据说是意外，淮阳王并没有追究。
    十九岁的萧景琰，开始跟着淮阳王一起，参与淮阳王府大大小小的谋臣会议，培养自己的势力。
    不过他还没娶妻，十九岁还没议亲，在这个时代算是比较晚了，但也不算晚得太过分。按照大周朝的习俗，平民们嫁娶会略早一些，但是世家贵族其实没有早婚的传统。
    贵族小姐们大多都是及笄之后才开始议亲，议亲后用个两三年慢慢备嫁，十七八才出阁实属平常。
    男人们的条件就更宽松了，订亲之后，拖到二十岁左右娶妻很常见。
    像上官静和萧景珩这样，几岁就成亲的，反倒十分罕见。
    上官静也不知道萧景琰为什么拖到这时候还没议亲，她想，难不成是因为萧景琰找不到比她姐更好的人选所以不想凑合？？
    可是上官静的姐姐早在年初就嫁了。嫁给了皇后娘娘的嫡子五皇子，成为了陈皇后的儿媳妇。
    而苏家的苏文月，现在是二皇子妃，年纪最长的二皇子已经出宫开府，但并没有封王。
    上官静也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猫腻，她听冯老头说，最开始陈皇后看好的儿媳其实是苏文月。陈丞相和苏平也早有默契，最后陈丞相不知怎地，居然临时反悔。
    这里头的事，连冯老头这样的老八卦精都没打听明白，上官静只知道，苏文月嫁得匆忙，她与二皇子的婚事议定之后，没过多久，就急匆匆嫁了，比上官鸾的婚礼早了足足半年。
    上官静一开始内心阴暗地猜想，是不是丽妃那边，为了绑住苏文月，使了什么手段，让二皇子和苏文月提前有了什么猫腻，比如奉子成婚之类的。
    但苏文月嫁二皇子已经一年了，也没传出怀孕的消息，而且过年时进宫，根据上官静的判断，他们夫妻俩应该过得还挺好，苏文月婚后越发漂亮，容光焕发的，有种少妇的妩媚风情，一看就是日子过得不错。
    相比较而言，上官静觉得自己的姐姐上官鸾，日子大约还没苏文月过得好呢！陈皇后看起来可比丽妃厉害多了。
    旁的不说，就说现在上官鸾嫁了五皇子，上官静成了五皇子的小姨子，但陈皇后对他们小两口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变，依旧爱答不理，说出来的话大多也都不好听。
    这四年中，淮阳王像是搞展览一样，每次携家眷进宫请安，都不忘捎上萧景珩和上官静，这倒让他们小两口和宫中的贵人们混的挺熟。
    他们在宫中的待遇，也与四年前上官静初次进宫时，有了很大的区别。
    以前这宫里对上官静最友好的是林贵妃，而最讨厌他们的则是陈皇后。
    而因为上官鸾的婚事，林贵妃显然记恨上了武定侯府，眼下宫里讨厌他们小两口的人，除了陈皇后以外，还多了林贵妃，不过对他们友好的人也多了起来。
    比如皇太后和皇上。
    皇太后毕竟是萧景珩的亲祖母，自己嫡亲的孙子，时常有机会见见的话，感情总会越处越有。
    萧景珩虽然脑子“呆”反应慢，但他这个一根筋傻孩子，加上“心机不够，只有小聪明”的上官静，小两口组合在宫里却意外的受欢迎。

 第107章 废柴啊……

    上官静想，大约是因为宫里的聪明人太多，一句话恨不得绕三个弯，就连闲聊都很累。因此皇太后和皇上，才这样喜欢与她和萧景珩说话。因为和一根筋的呆小孩聊天不需要动脑子，很轻松。
    小呆子再加上“脑子跟不上脾气快”的上官静，没头脑和不高兴的组合，总能为皇太后和皇上带来许多欢乐。
    看着上官静说着说着怒火上头，开始不分场合地朝萧景珩跳脚发脾气，是宫里无聊老太太的娱乐之一，也是皇上在繁忙政务重压下的小小乐趣。
    淮阳王对于孩子们意外讨好的表现，也很满意，因此他才会频繁带着上官静和萧景珩进宫“表演”。
    谁都不知道，皇上和太后面前的头脑简单的陪聊角色，和“悍妇训夫”小剧场演员，正是萧景珩和上官静最新的职业定位，这是他们仔细制定的生存策略之一。
    有舍就有得，他们讨好了皇上和太后，陈皇后自然就看他们更不顺眼，上官静不知道她有没有因此拖累了身为陈皇后儿媳的大姐。
    不过就算是有拖累，她也不太在乎。
    因为上官鸾，同样也不太在乎她。
    她们姐妹俩的关系真是一言难尽，远远算不上融洽。但姐妹抱团这件事……其实还是存在的。
    上官鸾觉得自己的母亲对上官静有绝对的控制力，因此自然觉得自己无需在妹妹身上多花任何精力，若有事需要上官静帮忙，她多半会直接开口绝不会客气，而无事时，她又希望上官静离她远点少找麻烦。
    而上官静，则因为角色需要以及个人意愿，对上官鸾的冷漠显得无比包容，大多数时候都能毫无怨言地配合满足上官鸾的任何要求。
    因为上官静是真心希望上官鸾能成为太子妃啊！对于她来说，五皇子当太子，上官鸾成为太子妃，那她爹和淮阳王合作谋反的概率，至少低了一截。
    谢天谢地四年苟过去了，这两个疯子还没什么动静。
    不过冯老头说得对！现在高兴还太早，谋反这么大的事，用个十年二十年准备都不算稀奇。
    革命尚未成功，啥时候能安全脱离淮阳王府，他们才算真正的解脱呢！为了这件事，上官静头都快愁掉了，甚至脑洞大开地希望能照着小说里的操作，来个诈死什么的脱身。
    比如坠个崖？吞个有假死功能的药丸子之流……
    只可惜现实中，这样不靠谱的主意没啥操作余地，她说出来以后，活生生被冯老头嘲笑了许多天。真是太让人心塞了！
    “想什么呢？”走在上官静身边的萧景珩牵起她的手，微微晃了晃：“快到了，怎地还在发呆。”
    “唉！”上官静叹了口气，揉了揉脸：“我正在总结人生。觉得这四年过去，我真是一事无成啊！你可比我强多了，习武三年小有成就，跟着冯先生读书论政，也有许多收获，我真是个废柴咸鱼。”
    “也不算。”萧景珩忍不住笑：“至少存了不少钱。”
    “是哦！”上官静不屑撇嘴：“这样说来，我除了会存钱，还达成了京中第一悍妇的美名呢！有本事把相公欺负得抬不起头的女人，满京里就我一个，多么令人敬仰。”
    “说明我们是绝配。”萧景珩笑着答道：“我觉得做个惧内的废物很好。家中日常河东狮吼，才显得热闹些嘛！”
    “什么啊！”上官静也被逗笑了：“我看你真是斯德哥尔摩症，成天当着人被我骂来骂去，你竟然还觉得好。”
    “斯德哥尔摩是什么？”萧景珩不懂就问。
    “不是斯德哥尔摩，是斯德哥尔摩症。”上官静自动跳过了无法解释的一部分：“说的就是你这种，明明是受害人，还反过来帮着我这个加害者解释。”
    “静姐姐又开始瞎编新词。”萧景珩摇摇头。
    “嘘！”上官静突然挣开了萧景珩的手：“有人过来了。你闭上嘴，不许抬头。”
    从宝瓶门那边过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淮阳王世子萧景琰。他过来时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远远并肩走在一处的萧景珩小夫妻俩，上官静正在将萧景珩的手甩开。
    上官静的这个动作也不知哪里取悦了萧景琰，让他心情很好地露出了笑容，迈步朝着小两口走了过来。
    “九弟和九弟妹怎地独自在此？”萧景琰迎上来之后，主动开口问道：“怎地也没带着丫鬟？”
    “不知大哥在此，是我们失礼了。”上官静急忙向萧景琰行了个福礼，她似乎正在憋气似的，一张嘴就忍不住抱怨：“都怪……算了！我们来迟了，所以走得急，映霞和陈嬷嬷因为要拿贺礼，落在后面了。”
    “九弟妹不必着急，”萧景琰笑着说道：“还未开宴，父王不会计较。”
    “但是……”上官静小声说道：“今天是十二弟的生辰，就算父王不计较我们晚到，林侧妃也会不高兴的。”
    上官静小心翼翼的态度，萧景琰一点都不意外。因为上官鸾嫁给了五皇子，这代表武定侯府的势力倒向了皇后一脉，林贵妃气得要命，林侧妃当然也不会给上官静什么好脸色。
    “九弟妹不必担心，”萧景琰竟然转了个身：“我陪你们一同进去，林侧妃就算再不高兴，也不会当着父王的面给你们脸色。”
    哈？上官静一愣。但立刻就理解了，萧景琰为何如此“好心”。
    四年前，陈侧妃被处死，淮阳王府有实力与徐侧妃抗衡的女人，只剩下了林侧妃一位。有了儿子的林侧妃有了奔头，开始想要取代徐侧妃，掌握淮阳王府实权。林侧妃是太尉嫡女，自然底气十足，这一二年与徐侧妃针锋相对，各有输赢，谁也不算落下风。而投奔了林侧妃的二爷萧景珏，也是时时处处与萧景琰别苗头。
    双方积怨已深。萧景琰自然不愿意放过任何给林侧妃添堵的机会。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还真没错！
    作为林侧妃的另一个眼中钉，上官静倒是挺愿意让萧景琰出头当挡箭牌的。

 第108章 世子爷到底有啥猫腻

    这一日，是林侧妃宝贝儿子的四周岁生日。这孩子是林太尉夫妻的小外孙，也是林贵妃的宝贝外甥，又是林侧妃嫁进淮阳王府十几年后，才艰难剩下的唯一宝贝儿子，淮阳王对他也很是重视，自然打小就备受宠爱。
    但宠爱归宠爱，林侧妃对这孩子的教育可是很严格的，早早就请了师父来开蒙，而且平日里言行举止，也有专门的人来训练调教，因此这孩子别看才四岁，已经小大人一样彬彬有礼，上官静从来没见过他撒泼哭闹。
    往好了说呢……这是家长教育得好。但是……上官静总觉得这孩子从小就被这么管着，真是怪可怜的。
    林侧妃这样严格地教育自己的儿子，是什么目的简直太明显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十二爷萧景瑜对于世子之位的挑战和威胁，甚至大于脑袋不灵光的嫡子萧景珩。
    因此他的存在甚至间接保护了萧景珩，成为了徐侧妃眼中的一号眼中钉。
    原本，四岁的小孩子按照大周朝的规矩，是不该庆祝生辰的。但淮阳王心情好，特意找了个赏花的借口，大摆宴席。
    花厅的四周的木质门窗都被卸了下来，挂上了轻纱，既好看，又能防蚊虫，院子里摆了几十口大缸，环绕着花厅，大缸里种着各色莲花，在阳光下盛开着。
    莲花恰巧是林侧妃最喜欢的花，淮阳王此举是为了讨谁的好不言而喻。
    淮阳王特地撤了桌椅，在花厅内摆了长案，他坐在正中间，一左一右陪在他身边的是林侧妃和徐侧妃，再接下来就是儿女们的位置，其余的妃妾们都被安排在门口两侧，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矮几，为了不遮挡赏花的视线。
    淮阳王为了哄林侧妃高兴，这样贴心安排，自然让门口那些妃妾们羡慕嫉妒恨到牙根痒痒。
    而林侧妃也是个明白人，知道今日这如此张扬的安排，怕是少不了徐侧妃的手笔。这哪是哄她高兴，分明是给她树敌。
    当着王爷的面，林侧妃当然不好说什么，但她心理早就有些不痛快，恰好这时候，萧景珩和上官静跟着萧景琰一齐走了进来，林侧妃看到后更不痛快了。
    “你们两个好大的面子。”林侧妃冷哼一声：“倒让王爷等着你们。”
    “父王恕罪，侧妃娘娘恕罪。”上官静立刻低头行礼，一副胆怯心虚的模样：“是我们的不是。今儿一大早起来，儿媳吩咐了小厨房为十二弟蒸些软糕，但头一笼蒸出来的略甜了些。儿媳怕娘娘不喜，赶忙命厨房重做，这才……”
    这话表面上恭敬，实际上可一点都不好听。内里的意思是，林侧妃极为计较，味道略甜的软糕，上官静都不敢往她面前端，宁可迟到也得重做。
    这么低端的小心眼子，林侧妃当然一眼就识破了。
    她浅笑着挽住了淮阳王的手臂，答道：“老九媳妇这话，妾身可不敢当呢！瑜儿只是个孩子，哪能为了他的几块软糕，就让王爷等。在咱们府里，事事都该以王爷为先，这老九媳妇也是太不懂事，妾身可没教过她这些。”
    “侧妃娘娘，”还没等淮阳王开口，萧景琰就一笑：“今儿虽是父王特地为娘娘您办的赏花宴，可也是十二弟生辰，九弟妹可是他唯一的嫂子，怎么好意思空手来呢？”
    “是啊！”徐侧妃立刻接过话头笑道：“王爷如此疼爱瑜儿，他的生辰，谁敢不记得？莫说老九媳妇不好意思空手来，就连我们也都备了礼呢！再说，谁不知道林侧妃你讲究，这给瑜儿的软糕，自然得万般精心。”
    “除了软糕以外，儿媳还给十二弟准备了一套文房四宝。”上官静赶忙说道：“听闻十二弟开始习字了，想来是用得着的，只是不知是否合十二弟的心意。”
    “还是九爷和九夫人有心。”靠门边坐着的一个位份低的年轻妾氏不咸不淡地开口说道：“依妾身看，这礼物一定是合十二爷心意的，只是是不是合林侧妃娘娘的心意，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娘娘是太尉府嫡女，这身份眼界，都高出咱们许多。若是九夫人这礼不够好，岂不是讨了嫌去？”
    林侧妃气得脸色发青，她知道这个年轻妾氏是瞧着徐侧妃的眼色行事，但当着王爷的面，这个哑巴亏她却不得不吃。
    “好了，”淮阳王见惯了自己那些妃妾们明争暗斗，十分不以为意的模样，他朝萧景琰和萧景珩摆了摆手，吩咐道：“都坐，开席！”
    坐就坐呗，上官静正觉得没她啥事了，却突然看见站在他们前面的萧景琰入座之前突然回头朝她一笑。
    ？？？这特么是什么毛病？！上官静扯着脸皮也回了萧景琰一个笑容，但心里十分警惕。这萧景琰是憋着什么坏呢？！难不成等会儿又要拿他们小两口说事，招惹林侧妃？
    因为萧景琰的异常，让上官静一直都很不安，整场宴席下来，她几乎没吃什么，也不许萧景珩随便吃东西，只一直干坐着赔笑脸，宴席结束后，俩小孩都累坏了，肚子饿的叽里咕噜响。
    终于熬到赏花宴结束，淮阳王起身离席，林侧妃也陪着走了，上官静一秒都不敢在徐侧妃和萧景琰面前多呆，立刻拽起萧景珩急匆匆地行礼告辞，跑得比兔子还快。
    萧景琰望着上官静和萧景珩急匆匆地背影，微微挑了挑眉。
    “饿死我了！”上官静一回院子，就开始哀嚎：“映月姐姐，有吃的吗？”
    “怎么回事？”映月迎了出来：“小姐去赏花宴，怎么饿着回来了？映霞，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
    “不怪映霞姐姐。”上官静摆了摆手：“是我什么都没敢吃，也没让景珩吃。厨房有什么？随便给我们端些过来填填肚子。”
    “一早起让厨娘炖的鸡汤，现在火候应当差不多了。”陈嬷嬷从上官静身后赶了上来：“映月去吩咐厨娘，给小姐和姑爷下点银丝面。”

 第109章 乖孩子

    两碗银丝面下肚，上官静这才缓过神来。正在长身体、又每天都需要练武的萧景珩比她更可怜，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口气吃了两碗面条，又吃了一整碟点心，这略略有些饱的感觉。
    “静姐姐今日有些反常。”吃饱喝足后，俩小孩抱着茶杯坐在窗下，望着院子里正在绽放的夏花，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不是我反常，”上官静立刻答道：“是萧景琰反常。突然对我们这样和气，怪吓人的！我总觉得他憋着什么坏呢！”
    “大哥……”萧景珩扳着手指数了数：“足有半年多没有回京了？四皇子去年年末离京办差的，大哥和中山王世子随行，算到今日，超过半年了？”
    “诶？”上官静挠挠头：“有这么久了吗？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他不在才好呢！你父王真精明啊！揣着谋反的主意，竟然还做出保四皇子的姿态来。”
    “冯先生不是说了嘛，大哥私下里与二皇子交情也不错。”萧景珩答道。
    “可不是嘛！你父王是个“万金油老好人”。”上官静冷笑一声：“除了和咱家有不可调和矛盾、怎么看我们都不顺眼的陈皇后，他是哪家都不得罪。”
    “皇上希望他如此。”萧景珩自己拿起茶壶，为上官静续茶：“二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这两年陆续上朝参政，皇上对几位皇子还在观察培养，储位之争才刚刚开始。皇上怎么可能希望我们淮阳王府早早有明确的倾向呢！”
    “真精明啊！”上官静无奈叹气：“表面上听皇上的话，实际上哪家皇子背后的势力也不得罪，还能掩盖自己的小心思，真是一举三得。诶，你有没有觉得你父王对林侧妃的态度很刻意，这几年对她越来越纵容。”
    “嗯。”萧景珩点点头：“林太尉家里有四皇子，那才是林家最大的希望。若是林侧妃知道了父王的打算……”
    “用亲王谋反的消息，换个太子位。”上官静笑了：“皇上合算，四皇子也合算。”
    “所以父王当然会对她极好。”萧景珩答道：“我猜……父王甚至能牺牲大哥的世子之位，给十二弟。当然了，若无必要，父王绝不会这样做，他最喜欢最信任的儿子，毕竟还是大哥。”
    “徐侧妃和你大哥能甘心才见鬼。”上官静摇头。
    “便是十二弟当上世子又如何。”萧景珩淡淡答道：“世子又不是亲王。况且若真有那一日，最该担心的不是大哥，而是我们才对。”
    “是啊！”上官静深吸一口气：“真到那一天，说明你父王下定了决心，也做好了准备。若是我们到时候还没能脱离淮阳王府……”
    “幸好我们还有时间。”萧景珩牵起上官静的手，微微晃了晃。
    “往好了想。”上官静无奈地说道：“他也不一定会失败对？”
    “是没错。”萧景珩忍不住露出苦笑：“希望到时候他千万别立我母妃为后。咱们有点眼力价，自请远封，永不进京，说不准也能保住命。”
    “呵……”上官静笑了，但脸上却毫无笑意：“你想的也太好了。还自请远封……别忘了，这野心大到天都包不住的人，除了你父王之外，还有我爹呢！”
    唉！十来岁的少男少女，一齐望着外面的扶疏花影，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么沉重的话题，让上官静一时忘了自己最初的纠结——萧景琰怎么有点不正常。
    “小姐，老奴进来了。”陈嬷嬷在外面敲了敲门，算是提醒屋中独处的小两口。陈嬷嬷是上官静和萧景珩最信任的人，四年过去，陈嬷嬷早就清楚萧景珩的状况，还经常在檀香和芸香面前帮着遮掩。
    上官静和萧景珩关在屋里说话，她通常都会在外面守着，防止有人听到些什么。
    陈嬷嬷推门进来的时候，手里端着茶盘子，里头放着两碗甜汤。她一边将甜汤摆在上官静和萧景珩面前，一边小声提醒道：“檀香回来了。”
    上官静朝陈嬷嬷点点头，陈嬷嬷心领神会地抱着茶盘子坐到一旁，开始收拾上官静赴宴时穿的衣裳。
    “小姐。”果然，檀香紧接着就挑帘子进来了，一脸喜气洋洋地朝上官静说道：“夫人今日得了准信儿，二小姐成亲那日，大小姐会回府，听说五皇子也会陪大小姐一起回去呢！”
    “真的！那可太好了！”上官静做出惊喜的表情：“那快，让芸香去跟徐侧妃请个示下，我想早几日带你们回去，在家里多住两天。”
    上官静说的是‘我’，不是“我们”，檀香听了之后并没有按照命令去传话，而是笑着看了一眼低头吃甜汤的萧景珩。
    “不带他了。”上官静立刻明白了檀香的意思，不高兴地鼓起腮：“我自己回去就行！好久都没回娘家了！我好想娘亲和长姐啊！”
    “小姐。”一旁整理衣饰的陈嬷嬷立刻抬起头，帮着檀香劝道：“您这样可不好。您和姑爷夫妻一体，咱们二小姐出嫁这么大的事，连五皇子都要陪大小姐回家呢，咱们淮阳王府哪有您自己回去的道理？”
    “嬷嬷……”上官静做出撒娇的表情：“就这一回嘛！”
    “小姐。”陈嬷嬷坚定摇头：“夫人叮嘱过多少次了，不许您这样。您得听话。”
    陈嬷嬷态度严厉地搬出了武定侯夫人，上官静立刻服了软，她撇着嘴委屈巴巴地答道：“好。我听娘亲的话，我和他……我和夫君一起回去。”
    看到上官静一如既往地尊重武定侯夫人，檀香十分高兴，她立刻说道：“奴婢这就去找徐侧妃。咱们武定侯府办喜事，侧妃定不会阻着小姐和姑爷回家多住几日的。”
    “那你也小心些别声张。”上官静一副不放心的模样叮嘱道：“让林侧妃知道了，指不定又生出什么幺蛾子呢！”
    “小姐放心！”檀香笑着点头：“奴婢心理有数的。”

 第110章 映霞的出路

    檀香离开了。上官静伸头往窗外看了看，接着回头朝陈嬷嬷吩咐道：“嬷嬷，晚饭后让映霞过来伺候。檀香和芸香回了一趟武定候府，一定累了。”
    “老奴知道了。”陈嬷嬷点点头：“过几日二小姐的婚礼，小姐回娘家的衣裳首饰都得提前准备起来才好。老奴一个人拾掇不过来，刚好让映霞来帮帮忙。”
    檀香很快回来了。徐侧妃对上官静回娘家没啥意见。这几年，武定候和淮阳王这一对姻亲“相处不错”，两府来往走动也不算少，上官鸳的婚礼，徐侧妃甚至打算让萧景琰代表淮阳王上门祝贺。
    檀香回过话之后，就和芸香一起，欢欢喜喜地去休息了。陈嬷嬷吩咐映霞先去吃饭，让映月带着小樱伺候上官静和萧景珩的晚饭。
    主子们吃过饭，映霞刚好回来，换了映月下去吃饭，屋子里就剩下了陈嬷嬷和映霞，两人一齐开了箱笼帮上官静挑选衣裳首饰。
    上官静和萧景珩面对面坐在榻上，对着矮几，萧景珩温书，上官静却没像平日一样练字，而是托着腮看着映霞忙碌。
    “映霞。”上官静安安静静地看了一阵子之后，突然开了口。
    映霞连忙放下手上的衣服，靠了过来：“奴婢在，小姐可是渴了？奴婢这就给您倒茶。”
    “我不渴。”上官静朝映霞微笑：“有件事我想了许久，但关系到你，我想还是你自己做决定为好。”
    听了上官静的话，映霞顿时一愣。她伺候上官静四年了，虽然一开始是不得已，才跟着上官静出来，但这些年过去，她在上官静身边已经渐渐习惯，越呆越踏实。
    小姐虽然脾气急又娇气，但她的小脾气几乎都是冲着姑爷去，对丫鬟们是极好的，随和又礼貌，从不颐指气使。
    姑爷也是个好孩子，平日里很少说话，脾气好极了。他几乎对丫鬟们没有任何要求，经常不等丫鬟伺候，就自己动手照顾自己。
    而跟她一起来的几位姐妹，映月是相处熟了的，在太夫人面前就一齐当差，因此两人关系更近些。
    檀香和芸香是夫人亲自调教的，聪明伶俐，大事上，连小姐都听她们的张罗，在主子身边，她们两位似乎比她和映月更得脸些。陈嬷嬷若要额外找人做事，多数时间喜欢找她和映月，极少劳动檀香和芸香。
    不过映霞对此倒也没什么不满。她原本就是踏实做事的人，多干少干，从来也没计较过什么，况且她也挺愿意跟陈嬷嬷在一处，一边做事，一边说说闲话。
    小姐的嬷嬷是好人，很能理解她的处境，也对她颇为照顾。
    这些年，映霞越来越觉得，跟着小姐出来是对了。虽然她伺候太夫人的年头，比伺候小姐的时间还要长，但映霞在上官静身边的归属感，却更强。
    她一向是个踏实的人，对未来也没用什么不切实际的计划，对于现在的映霞来说，能一直跟在小姐身边，就最好了。
    “映霞姐姐，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有二十了？”上官静问道。
    映霞顿时一惊。主子提起年龄，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她知道她们几个在丫鬟里都算年纪不小了，最大的映月今年二十二，檀香也有二十一，她和芸香同年，都是二十。
    这个年岁的丫鬟，主子若说要做主配人，她们是没什么资格反抗的。
    但是映霞不想嫁人，她看得明白，有什么能比跟在主子身边更踏实有保障呢？
    但小姐既然问了，映霞也只能硬着头皮打：“回小姐的话，小姐记得没错，奴婢今年二十了。小姐，您问这个……”
    “映霞姐姐，你想过嫁人吗？”上官静又问道：“你都二十了，总觉得让你们这样一直陪着我，是耽误了你。若是你有心仪的人，就跟我说，我回家去跟娘亲说，求她成全你。”
    上官静不说这话还好，话一出口，映霞吓得直接跪了下来，她望着上官静，眼泪流了下来：“小姐，您是觉得奴婢有哪里不好吗？若是奴婢哪里做得让您不满意，您教训就好，奴婢都能改的。”
    “诶？”上官静一愣，赶忙跳下软塌，伸手去拉映霞：“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呀。”
    “小姐，”映霞流着眼泪说道：“奴婢不比檀香她们，奴婢不够机灵，但小姐但凡有吩咐，奴婢绝没有二话。只是奴婢不想嫁人，求小姐给奴婢一个机会，让奴婢一直陪在小姐身边。”
    “映霞，你先起来。”一旁安安静静整理首饰的陈嬷嬷立刻过来，一把将映霞拉了起来：“你也太沉不住气了，先听小姐把话说完。”
    “映霞姐姐，”上官静赶忙说道：“是我不好，吓着你了，我不是要赶你出去，也不是要随随便便给你配人，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映霞睁大眼睛望着上官静，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你的事，我听陈嬷嬷说了。”上官静有些踌躇的模样：“我想来想去，觉得你不比檀香她们，你跟着我出来，其实是没有退路的。你拒了舅公的求亲，将来回了武定候府也没出路。”
    “但是你知道的，你们现在虽然跟着我，可身契还在娘亲手里，说来说去还是武定候府的人。你们都是武定候府的家生子，我想其他人倒是没所谓，将来想回去，虽时可以回去，可你怎么办呢？因此我想，要不要趁着这次二姐姐成亲，跟母亲提一提，找个理由将你的身契要过来。但是……”
    还没等上官静说完，映霞泪汪汪的眼睛立刻重新神采飞扬，她惊喜地望着上官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小姐！”映霞扑通一声又跪下了：“小姐的大恩，映霞没齿难忘。”
    “怎么又跪下了啊！”上官静忍不住扶额：“我话还没说完呢！这是你自己的事，我想着总该先问问你自己的意思，你先想好了再说啊！”
    “不用想！”映霞立刻答道：“奴婢愿意的！奴婢愿意一辈子跟着小姐。”

 第111章 超级不靠谱的主意

    “你愿意一直跟着我？”上官静望着映霞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映霞当然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她认真而又郑重地点点头：“从今日起，映霞就是小姐的人，小姐才是映霞唯一的主子。”
    “那好。”上官静也站了起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再落到之前的窘境。从今往后，我护着你。你是我的丫鬟，只能我说了算。”
    “映霞相信小姐！”映霞朝上官静微笑，笑着笑着突然掉了眼泪：“有小姐这句话，奴婢……奴婢……”
    “好啦，”陈嬷嬷笑着掏出手帕丢给了映霞：“平时挺沉稳一个丫头，今儿怎么突然成了水做的人了。小姐都说了，以后护着你，你这下可放心了，踏踏实实呆在小姐身边就好。”
    “只是，”映霞那手帕使劲蹭了蹭眼睛，又哭又笑的模样：“夫人那边……”
    映霞又不傻。上官静嫁人，但武定候夫人给她带出来的陪房都没给身契，这是什么意思映霞当然清楚。
    映霞清楚，夫人是要通过控制小姐身边的人，来控制小姐和姑爷，身契在夫人手里，她才是真正说了算的人，她怎么可能轻易将自己的身契交给小姐呢？
    “我娘亲那边啊……”上官静眯起眼，片刻之后才说道：“我想了个主意，也不知道行不行。我想跟母亲说，把你送人。”
    “啊？”陈嬷嬷和映霞集体一愣，就连一旁低头看书似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萧景珩，也忍不住抬起头。
    “当然了，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把你送人的。”上官静以为映霞误会了，连忙朝她摆手：“就是那么一说。”
    “奴婢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映霞十分犹豫地问道：“小姐打算跟夫人说，将奴婢送给谁呀？奴婢只是个丫鬟，谁也不缺丫鬟啊……”
    “当然是送萧景琰呀。”上官静理所当然地答道：“当然不是当丫鬟，而是当通房。当然了，身契要过来了，没本事成功将人送进去，那就是我的问题了。就是娘亲也说不出什么来。”
    “你……”坐在一旁的萧景珩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怎么想到那上面去了啊！岳母又不傻，怎么可能被你这样蒙骗。她自然能想到，徐侧妃和大哥不可能让人随随便便往他们院子里塞人。”
    映霞又吓了一大跳。不仅仅是因为她突然发现了姑爷其实口齿伶俐，一点没有平日里的呆模样，她还发现小姐和姑爷的关系，似乎不像她之前认知中的一样。
    “试试又没损失。”上官静依旧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映霞多漂亮啊！我带来的丫鬟里，就她最漂亮，年纪也合适，对于我娘来说，拿映霞的身契去试试，压根没损失，塞不进去又如何？”
    屋里所有人，都被上官静理直气壮的劲头噎得语塞，半晌之后，陈嬷嬷才犹犹豫豫地答道：“也……不是毫无道理。对于夫人来说，便是损失个丫鬟，也不当什么大事。毕竟还有檀香她们呢……”
    “就是的。”上官静得意叉腰：“这事儿听我的，就这么定了。映霞，你记得到时候配合一下。”
    “可……这……”映霞一脸匪夷所思：“奴婢……”
    “放心放心！”上官静十分心大地映霞的手臂：“我是绝对不会将你送人的，我保证！你放心配合，我娘到时候问你什么你都点头就好啦！咱们就试一试，也没啥损失，了不起被我娘拒绝。”
    “拒绝了下次怎么开口啊！”萧景珩哭笑不得的模样：“静姐姐，你这也太靠不住了！别拖累了映霞。”
    “不会的！”上官静十足有把握的模样：“我了解我娘。就算她不同意，我也有把握能护住映霞。而且我觉得她不会拒绝，映霞不是檀香，不是她最好的棋子，若是她愿意，再多塞几个丫鬟到我们这里她也能做得到，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丫鬟和我较劲呢！”
    “行！”第一个投降的果不其然还是萧景珩，这颗妻奴骑墙草第一个滑跪，他立刻放弃自己原有立场，开始点头拥护：“一切都静姐姐说了算。”
    “小姐说了算。”成天觉得自家娃天下第一的陈嬷嬷第二个点头拥护。
    “小姐怎么说，奴婢就怎么做。”映霞也很快点了头：“奴婢相信小姐。”
    “好！”上官静两手一拍：“就这么决定了！散会，各自准备！”
    ？？？新进员工映霞一头雾水，已经习惯上官静奇谈怪论的陈嬷嬷笑着摇摇头，拽了一把映霞，两人继续去给上官静选衣服首饰去了。
    而萧景珩干脆将书本丢到了一边，开始和上官静讨论淮阳王府的事。
    “静姐姐怎么想到用通房这个借口？”萧景珩问道。
    “你父王给我的灵感呀。”上官静答道：“他有多少个侧妃和小妾，你数过没？”
    “没有。”萧景珩实诚地摇摇头：“难不成静姐姐数过？”
    “对呀！”上官静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今日去花厅参加赏花宴的一共是十六个，还有那些上不了台面的，零零碎碎全算上，大概将近三十。”
    “你还真数过啊？！”萧景珩望着上官静，脸上的表情约等于四个大字——你真无聊。
    “所以啊，”上官静撇撇嘴：“我舅公跟你父王比，还真不够看，二十个小妾算什么啊！”
    “所以你就想到，找个给我大哥塞通房的借口？”上官静的脑回路惹得萧景珩直想笑：“真难得你不是想直接给我父王塞通房。”
    “我哪能那么想不开！”上官静手一挥，大义凛然的模样：“那不是把这一院子的女人都得罪齐了嘛！”
    “那倒是。”萧景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夫人高见。”
    “那是！”上官静洋洋得意地昂起头：“反正你大哥也不是啥好人，他也不是没收过通房，我拿他做借口，那是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

 第112章 说好听的没用，一切看行动

    上官静嫁人四年多，她依旧是淮阳王府唯一的儿媳妇。淮阳王那么多儿子，唯一一个娶妻的，只有九爷萧景珩。
    但这不代表其他人都没女人。
    按照大周朝世家贵族的传统，男孩子十几岁的时候，家里会给安排通房。
    但这些女人通常不会留到婚后，而是在成亲之前，就都被打发掉，以示对正妻的尊重。
    萧景珩是没这个机会了。他不到九岁就娶了媳妇，也不可能有人会给他安排“启蒙”的通房，但淮阳王府的其他爷们儿，都还是有通房的。
    不论是萧景琰还是萧景珏，都有好几个通房。想办法往爷们院子里塞通房，也是宅斗标配手段之一。
    比如现在萧景珏的那两个通房中，有一个是林侧妃安排的，另外一个则是一位年轻受宠的侧妃塞给他的。
    萧景珏母亲因罪被处死，虽然现在有林侧妃撑腰，但他在府中的地位依旧相对弱势，因此只能对于各位娘娘的塞人行为睁一眼闭一眼，来者不拒。
    但萧景琰的后院可不一样。
    有大权在握的徐侧妃在，萧景琰院里的几位通房，都是徐侧妃精心挑选，别人不可能找到任何机会。
    “都不是啥好人。”这是上官静的总结：“还没成亲，就先弄一群小妾在房里。”
    “静姐姐放心，”萧景珩立刻机灵地拍胸脯保证：“我们家里绝对不会有这种事。以后我绝不会做任何让静姐姐不高兴的事。”
    “那是因为你已经没机会了。”上官静朝萧景珩翻了个白眼：“你娶媳妇太早。”
    “有机会我也不会这样做。”萧景珩立刻答道：“我只要静姐姐一个人就足够了。”
    “你现在当然是这样想，”上官静一点都不相信的模样：“但等你长大了，也许想法就变了。哼！男的一个个都靠不住。尤其是你家，你看看你父王，再看看你的哥哥们，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色批。”
    “谁说的。”无辜被亲爹和兄弟带累的萧景珩大感冤枉：“我又不是他们！”
    “话说的再好听都没用。”上官静傲娇仰头，朝天冷哼一声：“一切看行动。”
    行！十三岁的萧景珩默默将自己的分辩咽了回去。静姐姐说了，一切看行动，那就看行动！静姐姐说了算。
    两日之后，上官静收拾了箱笼，准备回娘家了。上官鸳的婚礼，她一定要参加。
    上官静出嫁几年，与上官鸳相处的日子其实不算多，但她和上官鸳的感情依旧很好。
    武定候府长女是皇子妃，幼女嫁去了淮阳王府，因此上官家的姑娘，在京中婚姻市场上行情一直很好。
    京中勋贵圈子就这么大点，因此上官鸳的夫家，转来转去也就在这个圈子里选。
    最终武定候亲自帮上官鸳选定了一门亲事，对方不是别人，正是苏文月的堂弟，苏平的孙子苏青云。
    上官静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瞠目结舌。掐指一算，大家都是亲戚啊！合着她和萧景珩怎么都得管苏文月叫姐，苏文月还不得不答应那种。
    “你猜我们婚礼那天会不会碰见苏家人？”回家的马车上，上官静八卦兮兮地问萧景珩。
    “当然会。”萧景珩看了上官静一眼，觉得她的问题简直莫名其妙：“苏青云总得去接亲？”
    “我问的不是这个。”上官静脸上的表情很兴奋，唯恐天下不乱似的：“你猜你的外公、舅舅、姨妈或者表哥表弟之类的，见到我们会怎样？”
    “苏家人和我没关系。”萧景珩摇摇头：“而且我们参加的是咱们武定侯府的大业宴，二姐的婆家人又不会出席，最多也就是迎亲时能见到苏青云罢了。我们是二姐的妹妹和妹夫，他见到我们还能怎样？自然是行礼论辈分认姻亲。”
    “无聊。”上官静鼓起嘴，将头扭向一边：“哼！”
    “不然你还想怎样？”萧景珩露出了无奈地微笑：“都说了他们和我没关系，你干嘛这样在乎。”
    为什么这样在乎。上官静也说不清。但萧景珩的问题让她仔细思考了一下，确定如果是苏家人无视她本人，她是不在乎的。那么这就说明……她其实是在为萧景珩计较。
    她觉得，萧景珩这样好的孩子，不应该遭受苏家人如此的忽略与轻视。她在替他鸣不平。
    诶？？？真是怪了！作为同样被忽略嫌弃的孩子，她都没想过为自己鸣不平，怎么就突然开始为别人出头了？？真是有病！！
    “唉！你说得对！！”上官静揉揉脸：“是我犯魔怔。干嘛要这样在乎。”
    “是啊！”萧景珩抄起桌上的茶杯，塞进了上官静的手里：“干嘛要惦记那些不相干的人，多费精神。喝茶。”
    坐在靠车门位置的陈嬷嬷和映霞静静听着上官静和萧景珩的对话，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这小两口……
    一起回家的上官静和萧景珩，受到了武定侯府的热烈欢迎，比几年前上官静头一次带萧景珩回家时，排场可大多了。武定侯长公子上官沐风和三公子上官沐云一齐在门口等着迎接小妹小两口，上官静一下马车，上官沐云就一脸喜色地朝她迎了上来。
    “小妹！还有景珩！你们可到了！我们都等了许久。”
    上官沐云虽然只是上官静的堂哥，但却是这家里和上官静关系最亲近的哥哥。上官静一见到他就眉开眼笑，朝他张开了双手：“三哥！还有大哥！你们怎么等在这里？”
    上官沐云向前迈了一步，原本想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将上官静举起来，但突然想起小妹已经快十四岁了，而且早已嫁人，不再适合用对待小孩子的方式来对她了。
    “唉！”上官沐云只好改伸手拍了拍上官静的头顶，没能玩个举高高，连他自己都是一脸失望的模样：“小妹上次回家，还是长姐出嫁时呢！一晃这么久，都不知道常回家看看。你瞧瞧，一下子长大了这么多，三哥都快不敢认了。”

 第113章 远近亲疏的兄妹

    “景珩也长了不少，”上官沐云一边招呼着妹妹，一边也没忘很贴心地关照着“呆子”小妹夫：“听说景珩练武颇有天分，我倒想见识见识呢！”
    “不行不行。”萧景珩没说话，上官静就抢先摆手：“见识什么啊！三哥这不是欺负人嘛！”
    “小妹可真会护着景珩。”上官沐云嘿嘿笑起来：“你家景珩可是跟名师学武的，怎地你还怕他吃亏不成？你怎么不知道向着三哥些？别忘了，我是个只学了些强身功夫的书生。”
    “三哥又不是不知道，”上官静翘起小嘴：“他笨得很，反应又慢。便是练了功夫又怎样，还不是呆呆站着挨打的份。”
    “你又这样说。”上官沐云无奈摇头：“景珩只是老实不善言辞，哪里像你说的这样。”
    噗……上官静差点没绷住笑出声。虽然上官沐云很善良，但这样睁着眼说瞎话实在是太那啥了……装呆子的萧景珩，是“不善言辞”这么简单的词就能形容的嘛！明明就是笨得很明显好吗？
    “你不嫌他呆，那你陪他玩。”上官静毫不客气地将萧景珩往上官沐云身边一推：“我可没空陪着他。二姐姐要出阁了，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二姐姐说呢！”
    “行啊！”上官沐云一口答应：“你放心就好，这几日我会照顾景珩。”
    “只怕你话说的好听，到时没空。”上官静撇撇嘴：“二姐姐出嫁，你不得送嫁嘛！”
    “当然要去。”上官沐云笑了：“大哥和我会一同送嫁，但你放心，我会叮嘱二哥和沐霖好好照顾景珩的。”
    “三哥不用一直操心那么多。”上官静赶忙摆摆手：“我是开玩笑的。二姐姐出嫁，家里那么忙，谁有空总是照顾他。而且三哥你也别担心，他自己呆着没问题的。”
    “那怎么行，景珩他……”上官沐云刚想反驳，一直事不关己站在后面看着他们兄妹寒暄的上官沐风终于不耐烦了。
    这位高冷的武定侯府长公子，只在妹妹和妹夫下车时，朝他们微笑颔首以示招呼，其余时间则面带微笑站在一旁，看着堂弟和小妹喜笑颜开的寒暄，虽然不至于不礼貌，但颇有些漠不关心的架势。
    只是上官静和上官沐云许久未见，这一时高兴，话未免就多了些，上官沐风就有些不耐烦，他轻咳一声，打断了上官沐云的长篇大论，开口说道：“好了，沐云，有什么话迟些再说。小妹又不是今日就回去。祖母还等着呢！”
    “哦！对！”上官沐云立刻朝萧景珩招手：“景珩景珩，来，我先带你们去给长辈们请安。”
    “呆子”萧景珩听到上官沐云的话，第一反应竟然是去看媳妇的表情。这让上官沐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景珩还真是一点没变。”他立刻挤到了上官静和萧景珩中间：“你不用总看小妹的脸色，她等下要去找姐妹们说话，别担心，我会陪着你。”
    “谢谢三哥。”面对整个武定侯府，对自己最友善的上官沐云，“小呆子”也是能说句整话的。上官沐云显然很高兴，他陪在萧景珩身边，一边带着他往内宅方向走，一边唠唠叨叨地说着些日常闲事，像是怕萧景珩认生紧张似的。
    “我们也走。”上官沐风也朝上官静点点头，兄妹两个跟在上官沐云和萧景珩身后。
    别看上官静和上官沐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但俩人的关系可真算不上亲密，两人沉默着一路向前，跟前面热闹的上官沐云和萧景珩形成了鲜明对比，尴尬的一匹。
    上官静知道上官沐风不是冷漠，而是疏离与漫不经心，他看待自己的小妹和妹夫时，总是有些俯视心态。上官静想，这大概是武定侯夫人精英教育的副作用？？因为她的长姐上官鸾，对她也是如此傲慢。
    不过身为武定侯府最“乖巧、听话、顺从”的好孩子，上官静是绝对不会计较这些的，因此她十分符合人设地笑嘻嘻，主动开口搭讪闲聊。
    “长姐已经回来了吗？”她脸上带着些天真的期待，扮演着思念姐姐的好妹妹。
    “鸾儿眼下是皇子妃，怎会如你一般来去自由。”上官沐风答道：“她在二妹妹出嫁那日才会同五皇子一同回来。”
    上官沐风的回答虽然没毛病，但听起来不知怎地，就是显得有些怪怪的。似乎隐隐在指责上官静不懂事似的。而且……上官静挠挠脸。她自由吗？？
    “哦！好。”该演还得演，上官静不负期待地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我有些日子没见过长姐了，挺想她的。”
    回答上官静的，又是一阵沉默。上官沐风似乎懒得评论她的愚蠢。
    “祖母、爹爹还有娘亲都好吗？”上官静又开口问道：“我也好想娘亲啊！”
    “都好。”这句话上官沐风倒是认真答了：“母亲也很惦记你，今日一大早，就特意命人备了你最喜欢的芝麻糊。”
    哦吼！上官静眉头微微一动，想起她第一次回家时，武定侯夫人“精心”为她准备的点心了。雪融豌豆酥和水晶饺，是上官鸾和上官沐风这一对宝贝的最爱，但却不是她喜爱的。
    时移世易，武定侯夫人竟然搞清楚了她原来喜欢吃芝麻糊？？真是令人惊喜。
    一时之间，上官静竟不知道是该感叹武定侯夫人终于对她这个小女儿上了点心呢……还是该表扬檀香她们工作做得细，事无巨细都要向自己真正的主子汇报。
    “那可太好了！”上官静抬起头，朝上官沐风笑得眉眼弯弯。上官沐风低头扫了自己妹妹一眼，原本不经意，但这一眼却使他愣住了。
    幼年的上官静，总是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武定侯夫人不让她随便出门，因此上官沐风对妹妹小时候的模样，已经记忆淡薄。
    将近十四岁的上官静，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包子脸的孩子，开始有了小小少女的模样。这张脸让上官沐风觉得陌生又疑惑。
    小妹……以前就长得这样漂亮吗？瞧她现在的模样，似乎比鸾儿十三四岁时，容色更胜几分。

 第114章 最可人疼的宝贝疙瘩

    上官静对自己的相貌没有正确的认知。因为从小，人人都告诉她，她大姐上官鸾，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
    上官静出嫁前，上官鸾正如她现在的年纪，小小少女初长成，如春花绽放，的确美极了，连上官静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姐姐上官鸾是真的好看，她穿越前看了那么多年电视电影，都没见过比上官鸾更好看的女明星。
    后来上官静嫁人了，在塞满美女的淮阳王府长大，目之所及处皆是各种风情的美女，几年下来，她都看疲了。关于看脸这件事，她觉得她见过的男性中，最好看的还是萧景珩，而女人之中最好看的，是宫里的林贵妃。
    这倒不是说京中第一美女上官鸾颜值不够高，而是林贵妃那种成熟柔媚的长相，更得上官静的眼缘。
    至于她自己的长相，上官静从一开始就觉得挺好看，仅此而已。
    她好看，这是废话！爹娘都颜值超高，姐姐是京中第一美女，这样的基因打底，随便长长也不会差。但上官静却从未认为自己会长成一个超过上官鸾的超级美女。
    或者说……上官静其实压根就没认真关注过自己的颜值。
    其实不仅是她，淮阳王府的那座小小院落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认真关注上官静的颜值。对于萧景珩来说，静姐姐天下第一，哪哪都好，好看不好看反倒是次要的。
    对于陈嬷嬷和映霞她们来说，上官静是她们一直照顾长大的孩子，小小姐从小就这么好看呀，有什么可奇怪的。
    甚至于对不常看见上官静的上官沐云来说，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虽然大伯母以前从不让小妹出门，也不许小妹和他们玩在一处，但上官沐云一直都知道，小妹从小就很可爱呀，可爱的小姑娘长成了漂亮的大姑娘，奇怪吗？不奇怪啊！
    但对于从未认真关注过自己小妹的上官沐风来说，他是极为震惊的！因为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上官家最漂亮的女孩并不是大妹上官鸾，而是才长成的小妹上官静。
    这也是上官沐风第一次，像他的母亲一样，对小妹早些年匆匆嫁人这件事，由衷地感到扼腕。因为上官沐非常清楚，小妹这样国色天香的女孩子是多么难得，若是利用得好，她会成为多么重要的家族资源。
    可她竟然早早嫁了！并且还嫁给了一个呆子！真是暴殄天物！！上官沐风忍不住抬起眼，瞪向走在前面的萧景珩。
    上官沐云带着萧景珩，一路往祖母的院子而去。
    还没到院门口，已经有两个年轻人迎了出来，他们是二公子上官沐雨和四公子上官沐霖。
    此时的武定侯府，比上官静出嫁时可热闹多了。上官鸾因为嫁了皇子，在外地做官的上官三老爷特地带着家眷回京参加婚礼。
    上官静出嫁时，二姐上官鸳已经订亲，因此上官鸾的婚礼过后，三老爷将夫人、还有长子上官沐雨、长女上官鹭、还有次子上官沐霖都留在了京中，自己单身回任上了。
    上官静对自己的这些堂哥堂姐其实并不熟悉。只在长姐出嫁时见过一面而已。她只知道，上官沐雨比上官沐云大得不多，而上官鹭和上官沐霖是一对龙凤胎，比上官静大了不到三岁，今年刚好十六。
    上官静还知道，在武定侯府出了皇子妃后，上官鹭的行情也随着水涨船高，三夫人正想着趁这次回京，给女儿定一门合意的婚事呢！
    上官三老爷家的三个孩子，虽然从小听说过大伯家的小妹是个傻子，但他们早年就随父亲到外地赴任，和上官静也没什么具体接触，因此对她还真的没有什么明显的歧视，最多只是好奇罢了。
    因此这一家子里，最轻视上官静小两口的，其实还是上官静的亲兄姐，上官沐风和上官鸾。这可真是讽刺！！
    “大哥！”上官沐雨和上官沐霖看到上官静他们之后，主动笑着招呼：“怎地大哥去接人，竟耽搁了这样久，祖母念叨了好几遍，就差派我们兄弟去迎了。”
    “还不是沐云，”上官沐风笑着答道：“话多的很！我倒是想催他快些。”
    “有什么话不能等到我这里再说！”屋里传出上官太夫人精神十足的声音：“我的静儿来了吗？快来让祖母好好看看！”
    有经验的戏精上官静当然不会辜负众人的期望，她立刻小跑着超过了在她前面的上官沐云和萧景珩，奔入屋内，入乳燕投林一般，直接扑到了上官太夫人的膝下。
    “祖母！”她伏在上官太夫人的膝头，抬起头朝老太太露出甜美的微笑：“您一向身体可好？静儿一直惦念您呢！”
    “我的静儿，可算是回来了!”上官太夫人感动得泪汪汪：“快让祖母瞧瞧，可是长了不少呢！你这孩子，这都多久没回来瞧瞧祖母了，怎地这样狠心……”
    “母亲这可冤枉静儿了！”坐在一旁的上官二夫人笑着开口说道：“之前静儿哪次捎信回来，不是长篇大论的念叨母亲您？去年母亲生辰，静儿可是自己画了花样子，自己动手为您绣了个暖帽呢！”
    “二嫂，你不懂！”三夫人也笑呵呵的接过话头：“这越亲近想念，才越要抱怨呢！母亲恨不得静儿日日陪在身边，便是一日不见也是要怨的。静儿嫁人，回家不便，可不是母亲积了一肚子的怨气？”
    这原是句笑话，说得一屋子人哈哈笑起来。上官静也跟着笑，但她绝不会当真。
    上官太夫人心中的宝贝孙女是上官鸾，这她非常清楚。去年上官太夫人的生辰，她送了暖帽。为了做戏做足，那暖帽真的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花了足足两个月的功夫，十分用心。
    但到头来呢？上官太夫人最喜欢的生辰礼，还不是上官鸾送的白玉寿星？
    普普通通的白玉寿星，随便哪家珠宝店都能定制，但因为是皇子妃送的，老太太日日摆在案头，恨不得供起来。
    而上官静送的暖帽……她大概一次也没戴过。
    不过老太太喜不喜欢这生辰礼，上官静都无所谓，她花大功夫做暖帽的初衷……其实只是为了省钱而已！

 第115章 痛心疾首的大哥

    武定侯夫人一直微笑着望着小女儿。这孩子真是越来越让她满意。
    他们夫妻大费周章的插手女儿的教育果然是对的。看看现在，静儿越来越懂事圆融，说话办事都极为得体，与前些年相比，这心眼也涨了不少，起码不再像之前那样一根肠子通到底，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
    更让武定侯夫人满意的是，她的小女儿开窍以后变得聪明，但又不是绝顶聪明，她无论在心机还是在智谋上，都比她这个做母亲的差了些，但武定侯夫人认为这不是缺点，而是恰到好处的优点。
    她女儿聪明在了她需要的方面，但永远超不过她自己，永远会对她保持着全心全意的信任与崇拜，因此这孩子极为顺从听话，从不会质疑她的任何决定，但同时，这孩子也有足够的智慧和能力，将她的所有指令都执行好。
    一切恰到好处，让人放心，这才是她最乖巧，最懂事的好女儿啊！武定侯夫人望着上官静，心里充满着对女儿浓浓的爱，这份爱从她的眼神中透出来，如此温柔，如此真实。
    “娘亲！”上官静朝上官太夫人撒完娇，一转身就扑向了武定侯夫人。她没像之前一样伏在武定侯夫人膝头，而是直接扑进了她娘亲怀里，搂住了武定侯夫人的腰。
    与之前细微的动作区别，当然是上官静精心设计过的，她知道，这样会让武定侯夫人更开心。
    果然如她所料，武定侯夫人一下子紧紧地搂住了她，眼里泛出了些许泪花，她慈爱地拍着女儿的背，小声念叨着：“可是回来了！娘亲自打头几日接到了你的信，就一直在盼着你回来呢！”
    “娘亲！”上官静将头埋在武定侯夫人的怀里，遮掩住了自己毫无波动的表情，她搂着武定侯夫人的腰，撒娇似的晃了晃：“我好想娘亲啊！娘亲怎么好久都不去看我啊！”
    “静儿虽说已经出嫁几年了，但当着大嫂的面，还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二夫人笑了起来。
    “是啊！”上官太夫人乐呵呵地也说到：“你都嫁人几年了，怎地还说这样的话。你娘亲不是不惦记你，但哪能有事没事总往王府跑呢。”
    “依我看，静儿是随祖母。”陪着萧景珩一起进屋的上官沐云插话笑道：“这道理总是明白的，可是不抱怨两句，怎么甘心呢？”
    一句话又让众人笑了起来，上官沐云一边笑着一边带着萧景珩一一向长辈见了礼。两人坐下后，上官沐云特意坐在了萧景珩身旁的位置，就是为了陪着他。
    上官沐云和上官沐霖也随着上官沐云坐下了，大家凑在一处，只有长公子上官沐风选择坐在另一侧，与萧景珩他们遥遥相对，泾渭分明的样子。
    因为上官鸳要出嫁，家里事忙，第二日上官沐风还要带着兄弟们去苏府送嫁妆，因此这一日，只在上官太夫人的院子里，摆了一桌午宴，算是给上官静和萧景珩小两口接风。
    午宴后，上官沐云带着萧景珩往自己院子里去了，上官静要去找上官鸳说话，武定侯夫人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因此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许多管事娘子早就在排队等着回话了。
    然而才有两三个管事娘子过来拿了开库房的对牌，上官沐风就突然从外面进来了。
    武定侯夫人一看到心爱的大儿子过来，立刻先将一群人打发到厢房去等着了。
    武定侯并不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因此上官沐风可没有坐在家里等着继承爵位的好待遇，他还是得踏踏实实的一步一步从头混。
    当然了侯府大公子的，可要比一般人强多了，武定侯前年想办法在禁军神武右卫衙门为儿子谋了个差事。上官沐风人聪明，当差勤谨，人缘也好，虽然资历浅，但身为名将上官逸的儿子，谁也不敢轻视了他，他在神武右卫衙门混得春风得意，短短一年多就已经升了一级，现在已经是个从七品礼宾副使了。
    升迁如此之快，上官沐风当然不是只靠父荫，他能力不俗，在衙门里很受上司倚重，平日里非常忙碌。
    这次是因为上官鸳嫁到苏学士府，因此上官沐风特意找衙门告了几天假，这才有几日空闲在家。
    “你怎么过来了？”武定侯夫人一边张罗着让丫鬟给上官沐风上茶水点心，一边笑着问道：“好不容易和衙门请了假，有一日清闲，怎地没跟弟弟妹妹们一处玩？”
    上官沐风皱着眉，坐到了桌旁，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却没有回答母亲的问题。
    “这是怎么了？”武定侯夫人见状连忙问道：“怎地这幅表情？是谁惹了你不快？”
    上官沐风摇摇头，端着茶杯出了会儿神，这才开口说道：“鸾儿出嫁，其实也没多久。上次小妹回来参加婚礼，还是个小姑娘模样呢，怎地一转眼变了这样多。”
    “这有什么奇怪。”武定侯夫人闻言笑了起来：“静儿也快满十四了，已经是大姑娘了。这个岁数的女孩子长得快，一日一个样也不稀奇。不过再怎么变也是你妹妹，难不成你还能认不出？”
    “那倒不是。”上官沐风朝母亲笑笑，但笑容不达眼底。他又沉默了一阵子，才又开口说道：“不知母亲是否还记得，鸾儿十三四岁时的模样？我还记得，那是母亲带我和鸾儿一起参加辅国公夫人的寿宴，几乎人人都在夸赞鸾儿国色天香，京中贵女无人能出其右。”
    武定侯夫人立刻明白了儿子到底想说什么。她的笑容中带着些许得意：“谁能想到，静儿长大后，相貌竟然更胜鸾儿几分。京中最漂亮的贵女，只能是我的女儿。”
    “母亲！”上官沐风似乎有些烦躁，但经过武定侯夫人多年严格的教育，他是绝不会当着母亲的面说出任何不得体的话的。
    因此他沉默了一瞬之后，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父亲当时到底怎么想的？！竟然就这样随随便便将小妹嫁了出去。”

 第116章 姐姐

    上官沐风的话，武定侯夫人当然听懂了。她沉默了一瞬，接着才叹了口气答道：“木已成舟。眼下再说这些也毫无意义。再说，现在看来，静儿的婚事也不算是一无是处。”
    “不算一无是处？”上官沐风忍不住冷笑一声：“母亲这话说得，儿子竟不明白。萧景珩算个什么东西，竟能配得起国色天香的侯府嫡女？鸾儿嫁了皇后娘娘嫡出的皇子，连二妹妹都嫁进了苏学士府。母亲想想，依小妹的相貌，若是眼下尚待字闺中，什么样的女婿不是由着母亲挑。”
    “也……也不能这样说。”武定侯夫人其实觉得儿子说得很有道理，但女儿都嫁了几年，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认：“毕竟静儿的夫君还是淮阳王嫡子。”
    “嫡子？”上官沐风提起这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提这一项还好，身为淮阳王唯一嫡子又如何？难不成母亲还指望他将来做王爷？淮阳王宁可立庶长子也不立他，依儿子看，萧景珩这个废物倒要感谢他大哥没有对他赶尽杀绝。”
    武定侯夫人一时语塞。她和丈夫对小女儿的规划，并没有跟儿子详细交代过，这倒不是有意隐瞒，而是夫妻俩觉得，小女儿这边与大女儿不同，属于长期规划，需要很长的前期铺垫工作，且结果未定，而长子还年轻，等他历练几年，更加成熟沉稳之后，再向他交代一些前因后果也不迟。
    因此突然被上官沐风这样一问，武定侯夫人还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告诉儿子，他们就是打算让萧景珩继承淮阳王的王位，以便将来通过女儿操控呆子傀儡王爷？况且这其中还牵涉到更加不可言说的事……
    “静儿已经嫁了几年，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武定侯夫人最后这样说道：“难不成你还想让静儿和离回家？”
    别说，上官沐风还真想过这个可能性。如此难得一见的国色美女，绝对是稀缺资源，就算嫁过一次又如何，上官沐风觉得小妹回家后照样能待价而沽，寻一门更符合利益的婚事。
    大周高宗时期的宠妃虞夫人不就是再嫁之身入宫吗？又怎样？一点都不妨碍她成为宠妃，还生了先帝明宗。
    当然了，这不能说明上官沐风现在就惦记着把上官静弄回来送进宫去，他还真没想那么长远，他就是不忿！觉得这么好的家族资源被萧景珩白白捞走了，他们武定侯府吃了大亏！！
    上官静倒是不知道，她在自己亲哥眼里，已经成为了上佳稀缺资源。她现在正和三堂姐上官鹭一起，在上官鸳的院子里陪上官鸳说话。
    “二姐姐的嫁衣可真好看。”上官静伸手摸了摸上官鸳挂在床边衣架上的嫁衣，眼中带着纯然的喜悦与欣赏：“金线满绣的，摸起来竟然滑滑的，一点都不扎手，这是什么工艺啊！真高级！上面缀着的珠子也好看，是一看就是上好的南珠。好华丽啊！”
    “当然啦。”还没等上官鸳回答，上官鹭就笑着接口说道：“小妹不知道，二姐姐的嫁衣可是二伯母从江南找了五位最好的绣娘，花了半年的功夫才绣出来的，用了整整三十种针法呢！你看这里，擞和针做得晕色，多好看！还有这里，先用金丝混大红丝线编成缕，再用盘金针定线，这里用了挑花针，这样费功夫，可不是一点都不扎手。”
    “真好啊！”上官静真诚地赞叹。在她这个现代人的眼里，这件嫁衣，简直就是顶级工艺品。
    其实上官静也不是没见过更华丽的嫁衣，比如上官鸾的哪一件，镶珠嵌宝，极尽富丽，但兴许是因为穿得人不同，上官静私心里还是更喜欢上官鸳的这件精致的嫁衣。毕竟她最喜欢二姐姐。
    “二姐姐，”她喜滋滋地回头望着上官鸳：“你这嫁衣这样好看，我看都能当传家宝了，以后传给女儿。”
    “小妹可真是……”三堂姐上官鹭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哪有人用嫁衣做传家宝的。将来二姐姐的女儿出嫁，穿得嫁衣一定比二姐姐的更好。”
    上官静一边爱不释手地摸着上官鸳的嫁衣，一边与上官鹭说笑，而很快就要嫁人的上官鸳坐在一旁，望着小妹上官静，不知怎地，突然就有些难过起来。
    她突然想起了上官静出嫁那日，实在太突然了，除了大伯一家之外，没人知道。她和母亲也是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门口，这才知道静儿当天就要嫁了，这才匆匆去送。
    她还记得那一日，年幼的静儿被人按着套上不知打哪找来的，不合身的红色嫁衣，头上插着粗大又艳俗的金银钗，毫无花样的朴素红盖头一蒙，就这样急匆匆地被抬出了门。
    上官鸳还记得自己刚听到消息时的绝望。大伯家里的事，别说是她，就连她父母都无法插手，她只能匆匆在房里搜寻了一圈，将能找出来的碎银，还有小巧不显眼的首饰全部都装了起来，给静儿带着走。
    她的小妹没开窍前的确是个傻子，但除了听不太懂话，着急了会高声哭闹之外，这孩子其实根本没给任何人添过麻烦。她一直是很乖巧的。
    大伯母怕静儿惹事，不许静儿接近兄弟姐妹们，上官鸳还记得，那时候静儿被嬷嬷抱着，在花园的角落里，远远望着她和哥哥，好生寂寞的样子。
    “我们去看看小妹？”上官鸳还记得当时哥哥沐云不忍心，曾经这样提议过。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主动接近小妹的后果，就是这个可怜的孩子被禁足在院子里，连去花园逛逛的机会都没了。
    所以上官鸳一直遥遥看着她长大，再也未试图接近。姐妹俩头一次面对面的说话，竟然就是静儿出嫁那日。
    “嫁衣这东西，穿过一次也就罢了。”上官鸳站起来，牵起了上官静的手，将她带到一旁坐下：“给人看的东西，其实不大重要。母亲也是怕苏家讲究，因此才如此大费周章。”

 第117章 添妆礼

    上官静能明白上官鸳为什么要特意这样说。这个善良的女孩子恐怕是想起了上官静出嫁时那件寒酸的嫁衣，因此怕她难过。
    但不明就里的上官鹭却压根就没t到上官鸳的心思，她立刻开口反驳道：“二姐姐这样说可就辜负了二伯母的一片心意了。嫁衣……”
    “三妹妹！”上官鸳立刻打断了上官鹭的话，朝她微微摇了摇头。上官鹭一愣，而一旁的上官静却笑了。
    “二姐姐，你不用如此。”上官静拉住上官鸳的手微微晃了晃：“你还不了解我嘛！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说实在的，我嫁人时穿了什么，自己都记不清了。我看到你的嫁衣好看，是真的为你高兴，你不用觉得不安。其实二姐姐说得也没错，嫁衣穿了是给旁人看的，比如说我呀。我就喜欢看二姐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嫁，我姐姐这样好看，我得意！”
    一席话，说得上官鸳和上官鹭一起笑了起来，上官鸳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上官静的脸：“就你会哄人。姐姐再好看，还能越过你去？”
    上官静嘻嘻笑起来，完全没将上官鸳这句话当真，她反手拉着上官鸳也坐下，然后朝外面扬声吩咐道：“映霞，我带来的东西呢？”
    映霞答应一声，笑着从外面走进来，她手里捧着个精致的包裹，鼓鼓囊囊的，也不知装了些什么。
    “放在这里。”上官静兴奋地伸手指了指面前的桌子：“三姐姐也一起来看看。”
    “是什么？神神秘秘的。”上官鹭立刻凑了过来。
    “我送二姐姐的礼物。”上官静笑着答道：“给二姐姐添妆。”
    她打开了包裹，包裹第一层又是个软包袱皮，里面塞着十来个小荷包，样式都不一样，花样子很新奇，有些图案上官鸳和上官鹭竟然都没见过。
    “这是什么？”上官鹭好奇地拿起一个深蓝色绣银的荷包：“这图样倒稀奇，真好看。”
    “是星座。”上官静答道：“那是宝瓶座，代表十二次的玄枵，是二姐姐的生辰星座呢！我让教我画画的冯先生帮我找了星图，照着星图画的样子。”
    “那这个呢？这个配色我很喜欢。”上官鸳也好奇地捡起了一个浅绿色的荷包：“但这种紫色的花草，我似乎没见过。”
    “这是种叫做‘勿忘我’的小花。”上官静解释道：“寓意很好的，所以我也画了图样给二姐姐绣成荷包。”
    “小妹怎地知道这样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上官鹭好奇地问道：“‘勿忘我’，这名字倒好听。”
    “教我画画的冯先生告诉我的，”上官静立刻不要脸地将一切都推到了冯老头头上：“他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因此冯先生年轻时游历过许多地方，见识很广的。”
    “这些……”上官静将手里的勿忘我小荷包递到上官鸳手里，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都是我自己画的图样子，选了些寓意很好的图案，做成了荷包，我本来想全都自己动手的，但我的针线不大好，做起来也慢，最终还是没敢自己动手绣花，怕毁了样子。这荷包都是我自己裁了样子缝的，但是花样是映霞和陈嬷嬷帮我绣的，二姐姐别嫌弃。”
    “这么多荷包，都是你自己动手？”上官鸳瞠目：“你是做了多久啊？”
    “四小姐在得知二小姐订亲之后，就开始慢慢准备了。”在一旁侍立的映霞笑着开口解释道：“连画花样子，带选缎子、配色、裁剪等等，大概花了快一年。我们小姐做针线是不太利落，手慢，但针脚是细致的，都是我们四小姐的一片心意，二小姐别嫌弃。”
    “我怎么会嫌弃。”上官鸳眼里带着些惊奇，她将那些荷包捧在手里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静儿，你这……这真是我收过最好的礼物了。”
    “二姐姐这话说得可早了些。”上官静又笑着打开了第二层软包袱皮：“这里头是帕子、香囊和络子，帕子和香囊颜色和图案与荷包一样，络子的颜色也都是配好的，二姐姐可以一整套用。”
    “你这是费了多少功夫啊！”上官鹭也是惊讶不已：“这一套搭起来果然好看。我回去也要学着这样弄一套，小妹，那个淡粉繁花的满绣是什么图案？也给我一个花样子行吗？”
    “是郁金香。”上官静答道：“等我回去，让丫鬟们给三姐姐送花样子过来。”
    “还有呢……”她说着将包着帕子和香囊的软包袱皮挪开，露出了底下精致的首饰盒来。
    “还有？”上官鸳忍不住问道：“怎地还有？静儿，你的礼已经够重了，姐姐很喜欢。”
    “二姐姐看完再说。”上官静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首饰盒：“都是一套的，少了什么就不好了。”
    首饰盒里头，整整齐齐摆着一排十来个珠花。小巧精致，用的宝石虽然不算很大很值钱那种，但工艺极为精巧，样式也新奇。
    “咦？”上官鹭指了指盒子最左侧一个银白色嵌米珠的珠花说道：“这是银的？看图样倒像是荷包那个宝瓶星图。”
    “是一样的。”上官静笑着答道：“首饰也和荷包是一套，只是首饰的工艺复杂，我也不懂，我画了样子给匠人们，好多都做不了。比如这个……”
    “这是勿忘我花，”上官静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他们尽力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实在找不到紫蓝色的宝石。”
    “好看！”上官鸳立刻将那朵勿忘我珠花插在了头上：“我喜欢！我是真的喜欢，静儿，这可不是客气话。我还没见过比这更好的添妆礼呢！你们想想，我将这一套添妆礼带去苏家，怕不是要让苏家的姑娘们羡慕坏了！！”
    “这都是应该的。”上官静笑了：“只要二姐姐喜欢，我就安心了。但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的添妆礼可不是这些。而是当年我出嫁时，二姐姐塞给我的荷包。那才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添妆礼呢！”

 第118章 芝麻糊和水晶饺

    上官静的添妆礼，连尚未订亲的上官鹭看着都羡慕。她羡慕得当然不止是这些成套的荷包和首饰，而是上官静竟然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只为了给姐姐准备一份添妆礼的心意。
    上官鹭的父亲在外做官，她以前很少回京中，与家中姐妹见面机会不多，因此十分羡慕上官鸳和上官静的姐妹情。不过上官鹭也暗暗觉得有些奇怪，毕竟上官鸾的婚礼，她也参加了。
    当时小妹送了什么来着？？好像是一副镯子？？记不清了，反正不是什么稀奇东西，远远那不如送二姐姐的这些费心思。
    上官鸳的丫鬟们，一边帮着收拾这一大堆的添妆礼，一边笑着说道：“四小姐有心了，这些香囊帕子足够我们小姐用许久呢！”
    “就是希望二姐姐能用得久，所以才做了这样许多呀。”上官静笑着答道：“二姐姐出阁后，怕是我们姐妹见面机会要少许多。”
    “依奴婢说，”丫鬟笑眯眯地随口答道：“兴许我们小姐和四小姐的见面机会比现在还多呢！我们小姐嫁去的可是四姑爷的外祖家呀！这两下里论起来，眼下小姐可是四小姐的表嫂了呢！亲上加亲。”
    “可不是。”一听这个，不明就里的上官鹭也笑了起来。
    而上官静听了这句话却收敛了笑容。她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很郑重地叮嘱道：“二姐姐，有句话我不说觉得不放心。你嫁到苏家后，可千万别主动提景珩。苏大学士府，是不认景珩这个外孙的，也不认我这个外孙媳，因此你去了可千万莫要说错话，免得惹了婆家嫌弃。”
    “小妹……”上官鸳顿时一愣，她的贴身丫鬟也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
    “这其中缘故我也不清楚。”上官静摇摇头继续说道：“我只知道景珩的母妃多年清修，久不出门，与苏家早就断了来往。早些年我在丞相别庄和苏文月一同落水的事，你们该清楚。那时我见过一次苏夫人，我唤她外祖母，她不肯应的。所以二姐姐去了最好也小心些，免得犯了忌讳。”
    “还有你们，”上官静又抬头认真叮嘱了一遍上官鸳的贴身丫鬟：“你们去了也得说话小心，没事少提淮阳王府的人或事。便是说起我，也只能提是二姐姐的堂妹，其他不要说。”
    看上官静如此慎重，上官鸳立刻点了点头，答道：“我记住了。幸好有你叮嘱，否则这些也无人提醒我。”
    “我也是不放心多叮嘱一句，”上官静又笑了：“想来便是不用我多嘴，未来姐夫也会提醒二姐姐的。”
    “可不是。”上官鹭也连忙笑道：“听说未来的姐夫是个性极温和的，二姐姐嫁过去以后，姐夫一定会对二姐姐十分好。”
    “个性如何我不知道，”上官静立刻露出了坏笑：“但我知道，未来姐夫长得一定极好看。”
    “怎地？”上官鸳奇怪地问道：“小妹见过他？”
    “没有。”上官静洋洋得意地答道：“但苏家人都好看，苏文月就好看，景珩的母亲也极好看，姐夫是苏家人，旁的不说，长相一定是错不了的，和二姐姐站在一处，定是极相配的！”
    “偏你会说，”上官鸳的脸红了，上官静和上官鹭一齐笑了起来，整个屋里显得热热闹闹。
    正在此时，守在门口的丫鬟突然高声通传：“二小姐，夫人身边的幽竹姐姐过来了。”
    武定侯夫人的丫鬟？上官静顿时一愣，她给映霞使了个眼色，映霞点点头，与上官鸳身边的丫鬟一齐迎了出去。
    幽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带了好几个丫鬟一齐过来，丫鬟们手里都拎着食盒，看起来阵仗挺大。
    幽竹一进来先笑着向主人上官鸳行了个礼，接着吩咐丫鬟们将食盒摆在了桌上。
    “小姐们果然都在一处。”幽竹一边说着，一边吩咐人打开食盒，食盒里是各式各样的点心，没一会儿功夫就摆了一桌子。幽竹亲自从食盒里端了一碗芝麻糊，摆到了上官静面前。
    “劳烦大伯母惦记了。”上官鹭开玩笑地推了上官静一把：“看，大伯母果真最疼小妹，生怕小妹在二姐姐这里饿着呢！”
    “三小姐说笑了。”幽竹笑着答道：“今儿一大早，夫人就叮嘱小厨房做了芝麻糊，我们四小姐最喜欢吃这个，这不看时辰差不多该吃点心了，夫人吩咐奴婢给小姐们送过来。这里也有三小姐喜爱的栗蓉糕，三小姐也尝尝我们小厨房的手艺。”
    “宝贝疙瘩，”上官鸳笑着舀起一勺芝麻糊，送到上官静嘴边：“快吃！省得大伯母惦记。”
    说得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就好像上官静真是武定侯夫人的宝贝疙瘩似的。
    呸！谁信啊！
    幽竹送了点心之后就回去了，上官鹭也没留太久，陪着上官静吃几口点心之后，也先回去了。她作为武定侯府唯一没出阁的嫡小姐，喜宴那日须得帮着伯母和母亲陪女客，准备工作还不少，不能总在这里陪上官静说闲话。
    她走了之后，上官静将手里勺子一丢，毫无形象地靠在了椅背上叹气：“唉！饱了。”
    “那就别吃了。”上官鸳了解地将芝麻糊碗端开：“不喜欢就不要勉强。”
    “我是喜欢吃芝麻糊的。”上官静垂着头答道。
    “我知道。”上官鸳点点头：“大伯母总算知道你不喜欢水晶饺了，这总归是好事。静儿……”
    上官鸳伸手拉住了上官静的手：“你今日的话，我听进去了。但我总是不放心你。若是苏家不认你和妹夫，姐姐日后恐怕真的很难有机会照顾你。”
    “我没事的。”上官静打起精神朝上官鸳一笑：“二姐姐也看见了，我娘现在对我可好了。”
    “好了！”上官鸳轻轻戳了戳上官静的额头，眼中饱含担忧：“在我面前你还犟什么。好在哥哥总在的，还能帮我照看你。若是遇到烦难事，你不好开口找大伯和大伯母，就给你三哥哥捎个信，他会帮着你想办法的。”
    上官鸳的话，让上官静泛起鼻酸，她趴在了上官鸳的腿上，搂住了上官鸳的腰：“二姐姐，这家里就你和三哥对我最好了！”

 第119章 令人满意的女婿

    上官静赖着二姐姐不放的时候，好人三哥正带着萧景珩在后花园玩。
    看着上官沐云如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模样，萧景珩有些无奈，他替上官沐云觉得累，也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个善良哥哥，但很可惜，人设不能崩，他还得硬着头皮继续装呆，继续给上官沐云当个麻烦的小尾巴。
    “算算时辰，大伯和父亲差不多该散朝回来了。”上官沐云看了看天色：“景珩，我带你去给他们请个安。你不用紧张，我叫二哥和沐霖也一起去，你只要随着我们一起行个礼就行，不用你多说什么。”
    萧景珩：其实我本来也不紧张……
    不过为了不辜负上官沐云，他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接着由上官沐云带着去了前院。上官家哥仨，带着萧景珩一个，还真是排场不小。
    然而十分不巧的是，上官沐云他们到前院的时候，上官沐风刚好在武定侯的书房里。这位正在心疼“家族资源”的大舅哥瞧见了不顺眼的妹夫，脸色可就没那么好了。
    都是有教养的大家公子，上官沐风虽不至于对萧景珩口出恶言，但他看到萧景珩后，面色冷淡如视而不见，这脸色摆的已经很明显了。
    因此不仅是上官沐云十分尴尬，不明就里的上官沐雨哥俩更是吃了一惊。倒是武定侯上官逸神色如常，就像是没注意到儿子的态度似的。
    武定侯本人倒是对萧景珩很温和，他甚至还心情很好地将上官沐风他们都赶了出去，说是想单独和萧景珩说几句闲话。
    所谓闲话，其实也只是问了问萧景珩的日常生活，还有平日里功课和练武进度，倒比完全漠不关心的淮阳王，还像个亲爹。
    武定侯的问题，萧景珩都答了，回答尺度拿捏得很仔细，显得反应缓慢呆滞，却又不算特别傻。武定侯还仔细问了问萧景珩对冯先生的看法，关于这个问题，萧景珩故意踌躇了一阵子之后才开口说道：“先生教得很尽心。”
    “尽心？”武定侯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一眯：“仅此而已？”
    “回……回岳父大人的话，”萧景珩显得十分紧张，脸上带着明显的心虚：“冯先生教静姐姐那些。我……我……听不大懂，只能尽量记着……可是……可是……”
    萧景珩一边说着一边垂下了头，越说越小声，一副心虚气短的模样。
    武定侯笑笑，带着几分鼓励似的说道：“莫怕，有什么说什么就好。”
    “嗯！”萧景珩低低应声，但似乎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是低着头沉默。
    武定侯等了片刻也没等到太多信息，于是只好主动开口提问。他的问题不拘一格，从朝堂局势，一直问到淮阳王府的后宅关系，但这一大堆问题，萧景珩能答出十之二三就了不起了，而且所有他能答出来的问题，也都是一个模式，以“先生说了”这几个字为开场白，完全没有任何自己的见解。
    对于这样的萧景珩，武定侯简直是太满意了！能调教，不至于完全无知，但却极度缺乏自我思考能力，别人说什么是什么，这不就是个完美傀儡的样本吗？
    心情绝佳的武定侯表扬鼓励了萧景珩半天，还送了萧景珩一套很精致的文房四宝。
    他朝武定侯行了礼，抱着文房四宝往外走，一推开门就看见院中的上官沐云正一脸焦急地垫着脚往书房方向望。
    看到萧景珩出来，上官沐云大大松了口气急忙迎了上来。
    “景珩，大伯问你什么了？你答得怎样？”上官沐云着急地问道。
    萧景珩没回答，将手里的文房四宝一举，上官沐云顿时笑了，他伸手重重派了萧景珩一下，笑道：“我就说嘛！大伯怎么可能为难你，都是沐霖他们瞎担心。”
    “三哥也好意思说这样的话。”一旁的上官沐霖忍不住吐槽：“也不只是谁刚刚心神不定的，恨不得去敲大伯书房的门，现在还说嘴。”
    萧景珩笑了。他望着上官沐风，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像蕴着碎星一般。静姐姐果然是他的福星啊！因为静姐姐，他终于也拥有了真正的兄弟！
    不管咋样，对于上官沐风来说，只要萧景珩没啥事，那就万事大吉，兄弟几个欢欢喜喜地带着萧景珩往回走，商量着晚上若是祖母那里不开席，大家就在后花园水阁邀了兄弟姐妹们一处热闹热闹，一则给二妹妹送嫁，二则给小妹和小妹夫接风。
    他们倒是嘻嘻哈哈，而留在前院书房的上官沐风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他冷眼看着兄弟们的背影离开后，这才迈步转身重新回到了父亲的书房。
    “沐风，”武定侯抬头看了看长子，笑道：“你怎地还留在这里，没和沐雨他们一同离开？”
    “三弟也真是。”上官沐风摇摇头，坐在了武定侯的书桌对面：“何苦拉着沐雨和沐霖一起陪着萧景珩。凭他也配。”
    “景珩是我的女婿，自然是配的。”武定侯笑呵呵地答道：“沐云这也是给你小妹面子。”
    “这个废物，也只能处处靠着妹妹。”上官沐风冷哼一声。
    “这不好吗？”武定侯抬起眼瞟了儿子一眼。
    “自打小妹成亲至今，”上官沐风答道：“他萧景珩处处都由我武定侯府照应，哪一样不是靠妹妹得来？但也未见他有半分感激。”
    “要他感激有何用。”武定侯笑笑答道：“他只要听话就好。听我的，亦或者是听你小妹的，都一样。”
    上官沐风也是聪明人，从只字片语中，自然能够判断父亲的意思。他并没有反驳武定侯的话，而是沉默了一瞬之后说道：“小妹回来后，父亲还没见过她？”
    “急什么。”武定侯笑呵呵地答道：“静儿要在家住好几日呢！总能见到的。”
    上官沐风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是等父亲见过小妹之后再说。儿子先去祖母那里了。”

 第120章 美人和美人的区别

    武定侯的确也有段时间没见到过自己的小女儿了。他有些奇怪地看着儿子的背影，决定还是先回后宅，跟夫人说几句话。
    “沐风是这样和你说的？”武定侯夫人一边亲手为丈夫更衣，一边问道。
    “是。”武定侯点点头：“沐风还是年轻，沉不住气啊！”
    “他不是沉不住气。”武定侯夫人摇摇头：“依我说，萧景珩那个呆子，哪里懂得看人好坏脸色。退一万步说，沐风是大哥，他见到沐风从不主动招呼，反倒要沐风对他笑脸相迎，这是什么道理？”
    “你都知道他是呆子，还指望他主动开口招呼人？”武定侯忍不住笑：“你呀，偏心偏得也太明显。”
    “什么叫偏心。我又没当着静儿和他的面说长道短，不过背地里和你说说，也不行吗？”武定侯夫人不高兴地答道：“再说，沐风替妹妹抱不平有什么不对。连我都心疼我如花似玉的女儿。都怪你，若不是你，静儿现在还在家里，我们能从从容容地找个合意的女婿。”
    “静儿都嫁了多少年了，你还说这样的话。”武定侯伸手拍了拍夫人的手臂：“好啦，总是唠叨，你也不累。”
    “若不是今日沐风提起……”武定侯夫人惆怅地叹了口气：“谁想到我们最漂亮的女儿竟然是静儿。才不不到十四而已，竟出落得容色更胜过鸾儿几分。不是我自夸，再过上几年，依我看，除了我们静儿，谁也担不起国色倾城这四个字。”
    “比鸾儿还漂亮？”武定侯一愣。他偏头想了想上次见到女儿时……似乎还是个小姑娘的模样，个头小小瘦瘦，梳着双丫髻，是极漂亮的小姑娘没错，但也没瞧出能比鸾儿更好看呀……
    “男人家就是粗心。”武定侯夫人一看丈夫的脸，就知道他在疑惑什么：“鸾儿从小被我精心照顾，几岁开始就用香膏香脂仔细护理皮肤，十一二岁的时候，开始学着打扮，出门见人虽看着朴素，但都是精心打理过的，梳什么样的发式，画什么样的眉形，甚至于胭脂上多少，都是有讲究的。她身上的一块帕子，一朵珠花，都是精心搭配过，再加上鸾儿的长相的确没得挑，自然走到哪里都让人惊艳。可静儿哪里有人帮她打理这些？嬷嬷丫鬟们虽尽心，但见识和品味总是差着些呢！”
    可也是！女人家为了打扮花了多少心思，他还真的不太懂。武定侯想了想小女儿绑着红绳的包包头，了然地点点头。静儿上次回家来参加姐姐婚礼的时候，穿得倒是喜庆，脑袋上也插了几朵珠花，但总还是小孩子的打扮。
    想来也是，静儿不在他们夫妻身边长大，许多事没有母亲亲自打理，自然是比鸾儿差了许多。
    “如此说来，倒真是可惜了。”武定侯点点头：“不过这会子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走一步看一步。”
    “你又说这种话。”武定侯夫人抱怨道：“以前你也总这样推脱。走一步看一步，往哪看萧景珩也是个呆子，凭什么娶我如花似玉的女儿！真是越想越气。”
    “夫人！”听了这话，武定侯不仅没有生气，唇角反倒露出一丝笑容：“你相信我，我说走一步看一步，定是能一步更比一步强。”
    “你又是哪里来的把握。”武定侯夫人蹙起眉，疑惑地看着丈夫：“难不成淮阳王那边已经有了决断？”
    “非也。”武定侯摇摇头：“只是我最近听到些陈年消息，是真是假还未知，因此眼下还不好和你多言。待我核实之后，有了十足的把握再跟你说也不迟。总之静儿已经嫁了，你眼下抱怨这些也没用，不如对景珩好些。这孩子是呆些，但‘呆’得恰到好处，倒是挺讨我喜欢。”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武定侯夫人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好闭口不言。武定侯一直显得心情极佳，和夫人两人一齐到上官太夫人屋里坐了坐，晚上的时候，他还特意让武定侯夫人在他们自己的院子里摆了小席，让萧景珩和上官静过来吃晚饭。
    “我宁可让你跟三哥他们一起吃饭。”收到消息的上官静无奈地叹气：“我爹娘怎么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呢？”
    “我觉得也不是坏事。”萧景珩想了想之后答道：“家里要办喜事，他们的注意力也不可能总在我们身上。不如我们今天过去，你趁机和岳母提一提映霞的事。”
    “也好。”上官静点点头，她叫来了映霞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带着萧景珩往母亲的院子里去。
    不得不说，做了这么多年“乖女儿”，有来有往的和武定侯夫人交锋多次，上官静对于自己的娘，还是很了解的。
    吃过了饭，她先将萧景珩打发回去休息，自己留在爹娘的院子里，和武定候夫妻闲聊。
    她像是说闲话似的说了些淮阳王府后宅的事，武定侯夫妻很有兴趣地听着，接着话锋一转，说到了萧景琰和萧景珏的通房头上。
    “映霞，”上官静故意抬起头，朝映霞吩咐道：“晚上回去恐怕有些凉，你先回去给我拿件薄披风。”
    陈嬷嬷和映霞跟着上官静过来的时候，特意没带披风，因此映霞答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娘亲，”等映霞走了之后，上官静神神秘秘地凑近了武定侯夫人：“你看映霞是不是越来越漂亮了？”
    此时上官静还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有多可笑。顶着一张越来越漂亮，几乎是大周朝顶级，并且上限还不知道在哪的漂亮脸，这样八卦兮兮的称赞丫鬟好看，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怪。
    武定侯夫人愣了愣，下意识地点点头，顺着女儿的话说道：“这丫头的确长得好。”
    “不是一般的好。”上官静十分得意地眯起眼：“比萧景琰和萧景珏的那些通房都漂亮好多。娘亲知道嘛，前些日子十二弟生辰，我带着映霞去赴宴，路上碰到萧景琰了，他盯着映霞瞧了半天呢！眼睛都不眨，把映霞的脸都瞧红了。”

 第121章 现场教学

    武定侯和夫人相互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好笑，但他们看着一脸兴奋的女儿，都无意打击上官静的积极性，因此武定侯夫人很捧场地答了一句：“是嘛！”
    “娘亲！”上官静顺杆爬地朝武定侯夫人一摊手，口气理直气壮地说道：“您把映霞的身契给我，我回去以后，想办法让映霞在萧景琰面前多晃两圈，说不准就有好事呢！”
    “哦？”武定侯先忍不住乐出声：“静儿说说，能有什么好事。”
    “萧景珏的两个通房，一个是林侧妃给塞进去的，另外一个是今年新得宠的一个年轻侧妃安排的，”上官静答道：“陈侧妃死后，萧景珏也只能靠着林侧妃，凭他的本事，给萧景琰找些麻烦还行，闹出太大的动静，我觉得不行，冯先生也说不大可能。所以我觉得，给他塞人没什么太大的意思。不过萧景琰可不一样了，他毕竟是世子嘛！”
    “哈哈哈！”武定侯大笑起来，他指着上官静，朝武定侯夫人笑道：“瞧瞧，我们女儿眼下出息了，都惦记给淮阳王世子塞屋里人了。静儿，爹爹问你，你觉得那萧景琰，能听你摆布吗？”
    “那当然不会的，不光萧景琰不好摆布，还有个更厉害精明的徐侧妃呢！她哪里会随随便便让我塞人给她宝贝儿子。”上官静摇摇头：“但我试试也没什么损失，万一呢？!映霞姐姐这么好看，萧景琰瞧见她就要盯着看，我猜他一定是喜欢我们映霞姐姐的。他若是主动找我讨，那徐侧妃也说不出什么来？映霞姐姐都跟着我在淮阳王府这么多年了，谁能说我是特地为萧景琰准备的呢！”
    “你这孩子！”武定侯夫人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两口子都觉得上官静这想法很是天真，但出发点是为了武定侯府考虑，属于主意不大靠谱，态度值得鼓励。
    “你这想法，请教过冯先生吗？”武定侯笑着问道。
    “我跟先生说过。”上官静一脸天真地答道：“先生笑了一阵子，说这是小事，让我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无伤大雅。”
    “这倒也是。”武定侯夫人笑得用帕子捂着嘴：“一个丫鬟而已，可不是小事一件。静儿有这个心是好的，可这主意实在是……”
    “有什么关系，”武定侯哈哈大笑地插话道：“由着她折腾去，就如静儿的话，试试也没坏处，便是不成，她也是长个记性，下回就知道该怎么做事才稳妥了。”
    “就你惯着她。”武定侯夫人笑答，虽然是句抱怨的话，但语气中并无半分责备，她转头望向上官静问道：“静儿，娘亲问你，这事儿，你问过映霞自己的意思没有？”
    “没有。”上官静瞪着眼，一副缺心眼的模样：“这种事，不是主子们做主就好了吗？”
    上官静的这句话带着浓浓的阶级优越感，压根就没将丫鬟当个人来讨论。但武定侯两口子听在耳朵里，却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
    “话不能这样说。”武定侯夫人摇摇头：“若是你打算简简单单地将映霞做一份礼物送给萧景琰，那自然是否与她本人商议，关系不大，这也算是你为她找了条好出路。但你大费周章的想要将人塞进萧景琰的院子，可只是为了送礼？”
    “那自然不是。”上官静摇摇头：“映霞姐姐是我们武定侯府的人，自然是要为我们武定侯府做事的。”
    “那你可知，给未婚的爷做通房，最终是什么下场？”武定侯夫人问道。
    “听人说过。”上官静点点头：“说是要在正妻进门之前，给一笔钱打发出去。”
    “映霞若是为了我们武定侯府去做通房，”武定侯夫人教导女儿倒是挺认真：“那她的将来，你就必须提前考虑好。将来她被打发出去之后，要怎么安排她的生计与出路，是给她另外找个人家，还是让她回武定侯府养起来，这都要提前考虑好，再问映霞本人愿不愿意。使唤人做事，不能只凭你是主子就可以。丫鬟们现在对你，对咱们府忠心，是因为跟着你就是她们最好的出路，只要你好了，她们的日子绝对错不了。但你要打发映霞去跟萧景琰，没有足够的利益，映霞凭什么放弃眼下的安稳去冒这个险？她能得到什么？”
    “那看来这事儿是不成了。”上官静一脸失望：“唉！这样说来，是我强人所难，映霞姐姐一定不愿意的。果然问问娘亲是对的，我还是太不知天高地厚。”
    “娘亲只说你考虑不周，又没说这事儿一定不成。”武定侯夫人微笑地拍了拍上官静的手：“你呀，凡事沉不住气。想要映霞愿意也不难，你能拿出让她动心的好处，自然可以。等会儿映霞回来，你不要做声，由娘亲跟她谈，你在一旁学着些。”
    “好！”上官静乖巧地点点头：“我都听娘亲的，一定好好学着些。”
    武定侯看着母女俩一问一答，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又笑起来：“静儿年纪还小，又不像鸾儿，在你身边由你亲自调教，因此一时考虑不周也是有的。”
    武定侯还藏着半句话没有说。他不需要他的女儿太过聪明，就是这样对家里忠心耿耿、又听话靠控制，凡事绝不会自己做决定的草包美人，才是最理想的！
    很显然，上官逸和他夫人想到一块，武定侯夫人听了丈夫的话后，笑着搂住了女儿，笑着答道：“静儿可是咱们这几个孩子里，最听话乖巧的一个，慢慢教，不着急。”
    这夫妻俩的一唱一和，上官静当然听懂了。她眼睛一弯，对着自己的爹娘露出了十足顺从乖巧的笑容。
    笑得特别可爱，标准的脸上笑嘻嘻，心里p。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谁不会啊！
    正在这时，回去拿披风的映霞回来了，武定侯夫人立刻唤她进来回话。她进屋时，看到一脸笑意的上官静，朝她微微一眨眼。

 第122章 幸好提前做了功课

    武定候夫人有意在女儿面前搞现场教学，因此她面对映霞时，态度虽温和，可压迫感却极强。这让映霞忍不住有些紧张，虽然上官静已经提前跟她打了招呼，但她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些许惴惴不安。
    而武定候夫人，要的就是她的不安。
    “映霞，”武定候夫人微笑着开了口：“你是咱们家的家生子，一直以来，当差都很勤谨，跟着太夫人时就很讨人喜欢，现在跟了四小姐，四小姐也很看重你。”
    一般这样的开场白，都不是啥好事，幸好映霞早有心理准备，她立刻跪下了，恭恭敬敬地答道：“夫人谬赞了，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当初是夫人给了奴婢了一条生路，让奴婢跟了四小姐，奴婢对夫人感激不尽，不知该如何回报夫人大恩，也只有尽心当差，好好照顾四小姐，以回报夫人的恩德。”
    这话，是上官静提前在家教给映霞的，果然句句都说在了武定候夫人的心坎上。
    武定候夫人还没主动提映霞以前的事，她倒主动提起，并且有感恩之心，那接下来的话就更好说了。
    “你是个好的，我心里有数。”武定候夫人微笑地点点头：“眼下四小姐有一桩烦恼事，也只有你能帮得上忙，只是此事对你来说并不容易，因此我想先和你商议一下，若你不愿意，便罢了。”
    说是商议，但人人都听得出，武定候夫人语气中并未留有余地。而且……呵……上官静心中冷笑。她娘果然还是要拿她说事啊！
    “夫人请说。”映霞将头一低：“夫人对映霞有再造之恩，只要映霞能做得到的，绝不推脱。”
    “你也知道，”武定候夫人开口说道：“四小姐在夫家的处境并不容易。姑爷虽是嫡子，但淮阳王世子却并不是他，小姐和姑爷眼下须得仰人鼻息，举步维艰，时时处处都得看徐侧妃和世子的脸色。”
    “是。”映霞小声答道：“奴婢清楚。”
    “听说淮阳王世子很喜欢你？”武定候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映霞的表情。
    “夫人！”映霞猛地抬起头，表情惊慌：“此话从何说起。奴婢从未……”
    “你不必慌张，”武定候夫人打断了映霞的话：“这是好事。你是这些丫头里，长得最出挑的一个。世子喜欢你也是正常。”
    “夫人！”映霞似乎吓坏了，对着武定候夫人磕头如捣蒜：“夫人明鉴啊！奴婢自打跟着四小姐去了淮阳王府，一直恪守本分，从未做过任何出格之事，夫人！”
    “我知道。”武定候夫人点点头，语气沉稳地答道：“但是映霞，若是我希望你能够做世子的屋里人呢？听四小姐说，世子至今也只有两个通房而已，他若是喜欢你，找四小姐讨你，你可愿意？”
    “夫人！”映霞望着武定候夫人，惊恐地瞪大了眼，但却聪明得闭紧了嘴，一句话都不敢答。
    “若是你肯答应，不必担忧以后。”武定候夫人压根就没仔细看映霞的表情，表情淡然闲适的继续说道：“四小姐是不会不管你的。世子妃进门，世子的通房肯定会被放出去，到时候你想回咱们武定候府也可以，或者让四小姐帮你置办处房子，找个人再嫁也可以，总之四小姐会照顾你，不会让你孤苦无依。”
    “另外，若是你肯答应，在你成功成了世子的人之后，你家里人自然也得些脸面，刚好咱们北郊庄子的庄头年纪大了，我在物色个合适的接替人选，你父亲在府里当差这么多年，一向勤谨，依我看就很合适。”
    她说完后，映霞沉默了许久。武定候夫人也不着急，她神态宁和地端起了茶杯，慢慢品着茶，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映霞会不答应似的。
    果然片刻之后，映霞表情麻木地缓缓朝她磕了个头，低声应道：“映霞但凭夫人安排。”
    “很好。”武定候夫人点点头：“你放心，只要你懂事，不愁将来没有好出路，不会叫你白白吃亏的。”
    “是！”映霞低声答应着，没有再多争辩一句。
    “你去。”武定候夫人十分满意：“等我交代过四小姐，自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映霞沉默着朝武定候、武定候夫人以及在座的上官静磕了头，接着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娘亲真厉害！”映霞一离开，上官静立刻开始迫不及待地放彩虹屁。
    她一脸敬仰崇拜地望着武定候夫人：“我真没想到，映霞竟然这样轻易就答应了。”
    “你要学得还多得很。”武定候笑呵呵地说道：“回去好好跟着冯先生学，你渐渐也大了，以后经历的事只能更多。”
    “我有爹爹和娘亲呀，”上官静撒娇似的抱住了武定候夫人的手臂：“我才不怕，娘亲说了，若是我有什么事不知道如何处理，就打发人回来问。我才不会随随便便自己做决定呢！”
    “小丫头，”武定候哈哈大笑着点了点女儿的鼻尖：“就你会偷懒。也亏了你娘疼你，凡事都愿意替你操心。”
    “那当然！”上官静笑嘻嘻地答道：“爹爹和娘亲最疼我了，我知道的。娘亲娘亲，快把映霞的身契给我，这次回去，我就想办法安排她多在萧景琰面前晃。”
    “好！”武定候夫人笑着点点头，接着扬声叫幽竹来吩咐了几句。
    不过一会儿工夫，幽竹就抱着个木盒回来了，里面都是身契。
    武定候夫人在里面翻了翻，拿了一张出来，但并没有第一时间交给上官静，而是又开口问道：“静儿，你就要映霞一人的身契吗？不如娘亲再多给你几个。”
    呵……上官静心里冷笑。这位侯夫人可真小心啊！对自己的女儿都不敢完全信任，时不时就要试探一下，活得可真够累的。
    “啊？”她故意一脸懵地望着武定候夫人：“但是我要其他人的身契也没用啊！她们都不如映霞漂亮，萧景琰看不上的！”

 第123章 买一送三

    上官静的话，让武定候夫妻俩一齐笑了起来，最后武定候夫人在盒子里翻了翻，找出两三个二等丫鬟的身契和映霞的身契一齐塞给了上官静。
    当然了陈嬷嬷、映月还有檀香、芸香她们的身契，她肯定是不肯拿出来的。
    不过上官静也挺满意的，这算买一送三，超额完成任务。武定候夫人给她的身契中，有小樱的。小樱这丫头很机灵，上官静还挺喜欢她。
    “这几个你也拿着。”武定候夫人交代道：“也该自己学着管管人了。”
    “这些丫鬟都是娘亲精心选给我的，”上官静立刻答道：“都很好，也不需要我管什么。便是有事，也有檀香姐姐和芸香姐姐帮我打理。”
    “回去问问冯先生，下人的身契该怎么用。”武定候笑道：“哪能事事指望你娘亲，眼下你这么个小院子，你娘还能顾得过来，以后你要管的事可多了去了，你娘亲毕竟精力有限，大事上她帮你打理，小事你也该学着自己做主。”
    嗯嗯！上官静点点头。听懂了。杂事自己做主，大事全都听爹娘摆布呗。
    这两三个二等丫鬟的身契，就是武定候夫人扔给她玩的，一个姿态而已，若当真以为这两口子想要训练她独当一面，那就太傻了。
    对于这两口子来说，她绝对不能独当一面，最好永远做爹娘的妈宝闺女才好呢！
    不过这一趟娘家算是没白回，至少把最大的事给办了。从武定候夫人的院子里出来之后，上官静朝映霞偷偷一笑，将手中的身契朝她微微一晃。映霞脸上立刻露出了真正放松的笑容。
    “小姐！”她压低声音说道：“奴婢一辈子跟定小姐了，才不要嫁人出去呢！”
    “你放心。”上官静笑嘻嘻地答道：“你以后就是我的丫鬟了，没谁能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映霞的事办了，上官静心放下一半，接下来的几天过得那是不能更逍遥快活，吃吃睡睡，和二姐姐聊聊天，等着参加婚礼。
    萧景珩这两天也过得挺快活，上官沐云走到哪都不忘拎着他，就连婚礼前一日，家里的兄弟们要去苏府给上官鸳送妆奁，上官沐云一开始都想带着萧景珩一起来着，结果被上官静无情拒绝。
    “三哥！”上官静双手叉腰，拦在上官沐云面前严正警告他：“不仅不许带景珩去，而且到了苏府也不许提他，最好也别提我，免得给二姐姐找麻烦。”
    “行！行！”上官沐云怂怂的点头：“都听你的，不提！唉！真是的，也不知苏家怎么想的。”
    “你可别絮叨了。”上官静朝他翻了个白眼：“人家怎么想的，关咱们什么事。你只记得，明日以后，二姐姐就是苏家人了，要在苏家过日子呢！咱们多注意些，以后二姐姐在婆家也过的容易些。”
    上官沐云将上官静的叮嘱记得清清楚楚，因此他捧着上官鸳的镜匣到苏府时，刻意避免了提及自己的幼妹和妹夫。
    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武定候府的兄弟们都受到严格叮嘱十分小心，但新郎官苏青云却主动提起了上官静。
    上官家的兄弟们给苏家长辈请过安之后，由新郎官苏青云陪着去坐席。因为是非正式的宴席，只有两家的年轻人在，因此气氛很是轻松。
    “长姐和五皇子应该一早就到。”上官沐云这样告诉准妹婿苏青云：“若是赶得及，兄弟姐妹们想要一起看着鸳儿出门，送送她。到时候我们兄弟四个一起过来送嫁。”
    “难道小妹已经提前回去，只等五皇子妃了？”苏青云主动问道。
    “呃……对！”上官沐云一愣，朝苏青云笑笑。
    “我家长姐倒是常有机会见到五皇子妃，”苏青云笑道：“小妹见到的机会少些。说起来还真是缘分，当年我家长姐与小妹一同落水，幸好小妹冷静又机灵，救了长姐一命。以后大家就都是亲戚了。”
    “呵呵呵……”上官沐云笑笑，他本来想说原本就是亲戚，苏文月的夫君二皇子，可不就是景珩的堂哥嘛！但想起妹妹叮嘱过不许提萧景珩，因此只能笑笑了事。
    然后，懵逼的上官沐云就从未来妹婿苏青云口中，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落水故事。
    “你是说，”上官沐云瞠目结舌地模样：“我家小妹拔了簪子，扎了水里的仆妇？还塞给二皇子妃一根银簪，让她防身？”
    “对！”苏青云点头：“长姐亲口告诉我的。”
    “没听说啊……”上官沐云挠头：“那小丫头这么厉害的吗！”
    这本来是个小插曲，后来上官沐云才觉得，这个新妹婿苏青云，大概是个大喇叭。
    因为第二天来参加婚礼的宾客里，又有人问起了这件事。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林侧妃的弟弟，林太尉唯一的宝贝儿子，京中出名的才子林思行。
    虽然上官鸾最终嫁了五皇子，林贵妃所出的四皇子两头没捞着，这件事让林家颇为计较。
    但同朝为官，也没公开撕破脸，武定候府与苏府联姻，林家还是要派人出席的。
    只不过林太尉有意给两家摆脸色，因此收了武定候府帖子之后称了病，只派了儿子去贺喜。二十二岁的林思行尚未娶妻，因此只能独自带着贺礼，来参加新娘娘家的喜宴。
    林思行这一日来得很早，他到的时候，五皇子夫妻俩刚刚回来不久，苏府迎亲的马车还没有来。
    负责迎客的上官沐雨将他迎到了花厅，与先到的客人们一处喝茶闲聊。五皇子自然不会和普通宾客们在一处，他和上官鸾一起，被安排在了花园月影阁，由武定候夫人亲自陪着。
    这一日上官静也是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就梳洗整齐，跑到上官鸳的院子里去帮忙。
    她到的时候，上官鸳已经起来了，披着衣裳坐在镜前。上官静的二叔母早已打扮整齐，一身团花吉服，坐在一旁眼眶湿润地望着自己将要出嫁的女儿。

 第124章 送嫁

    “二叔母，”上官静自己端着个托盘进来，一进门先给上官二夫人行了个礼：“恭喜二叔母了。我来看二姐姐梳妆，等会儿我和二叔母一起送二姐姐出门。”
    “静儿来得这样早，天还没亮就过来了。”上官二夫人朝上官静招招手：“这是拿了些什么？”
    “是点心。”上官静答道：“二姐姐最喜欢的松子酥，我让陈嬷嬷亲手做的，一点都不腻，二姐姐吃些。”
    “还是你这孩子有心。”二夫人指了指桌上的另一个托盘：“我也给她备了几样点心，也有松子酥，但你姐姐怎么都吃不下。”
    “那可不成。”上官静跑到桌子前，自己给上官鸳倒了杯茶，亲手捧着放在了妆台上：“趁着还没开始梳头，多少吃一点。等会儿戴上了凤冠，你低头都难。今日要累一天呢，不吃东西怎么行。”
    上官鸳抬头望向自己的母亲和上官静，还未开口，眼里已经浮上了泪花：“娘……”
    “别哭。”上官二夫人红了眼圈：“不能哭，哭红了眼睛，上妆该不好看了。今日我女儿一定要漂漂亮亮的出嫁。”
    看着二夫人和上官鸳，说实话，上官静是有点羡慕的。想想她之前的婚礼……算了，不提也罢，
    当然了，也不能说人家武定侯夫人冷漠，毕竟上官鸾出嫁的时候，上官静也从旁围观来着，武定侯夫人表现得比今天的二夫人还要舍不得女儿呢！
    丫鬟们抬来了五子汤，上官鸳开始沐浴，准备梳妆更衣了。听着屏风后传来的水声，上官二夫人默默掉着眼泪，并不敢哭出声，怕惹得女儿难过。
    然而屏风后，还是传来了压抑的啜泣。
    听到了女儿的哭声，二夫人立刻擦了擦眼泪。但女孩子嫁人，等于换了个家过日子，身为亲生母亲，怎么可能不难过。
    上官静觉得自己有些碍事，上官鸳很快就要离家，应该让她们母女好好道别。
    “二叔母，”她转头朝上官二夫人说道：“全福夫人应该快到了，梳头娘子是不是也该到了。我带着丫鬟们去迎迎。”
    如此贴心的建议，二夫人当然迫不及待地点头。上官静招呼了屋里的丫鬟们一起出门，小院门口等着全福夫人过来。
    等她们再回去的时候，上官二夫人已经帮着上官鸳穿好了大红喜服，母女俩的眼睛都有些红，上官二夫人似乎还需要重新补补妆。
    武定侯府请来的全福夫人不是旁人，正是丞相府长媳，陈皇后的大嫂，因此她是由上官鸾亲自陪着过来的。身为皇子妃的上官鸾，打扮得无比端庄华丽，上官静差点以为她才是新娘子呢！
    绞脸、上妆、梳头，这些事虽然复杂，可是真做起来，也是很快就完成了，一转眼上官鸳就已经装扮整齐。上官二老爷此时带着上官沐云进门来，上官沐风也带着弟弟们一起过来了。
    一身大红喜服的上官鸳拜别了双亲，连一向严肃少言的上官二老爷也忍不住掉了眼泪，亲哥哥上官沐云没好意思哭，眼圈红红的一直在吸鼻子。
    最后一个急匆匆赶过来的，是跟着三夫人迎客的上官鹭，再加上先到的上官鸾和上官静，上官家嫡出的兄弟姐妹们到齐了，大家站成一排，一齐看着上官鸳出门。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精致的红盖头蒙在了上官鸳头上，遮住了她精心装扮的脸。上官静急匆匆地将提前包好的点心，连同一个福果一齐塞到了她手里，亲哥哥上官沐云在她面前俯下身子，等着背妹妹出门。
    “女儿啊！”上官二夫人哽咽着叮嘱：“到了苏家，好好过日子，你会过得好的……”
    “好了！”亲娘的殷殷叮嘱还没有说完，陈大太太就笑嘻嘻地一拍双手：“时辰到了，新娘子可以启程了。”
    上官沐云不敢耽搁时辰，立刻站起身，背着上官鸳向外走去，上官鸳带着哭音的声音似乎还留在原地：“娘亲……”
    按照大周朝的规矩，这样大喜的日子，女眷们是可以出门观礼的。当然了，规矩如此，但未嫁的姑娘们大多矜持，不会直接跑到大门外去。但嫁了人的妇人就没所谓了，许多来赴宴的夫人们，都在门口等着看迎亲队伍呢。
    对于上官静来说，这可是极大地便利，她可是出嫁的小媳妇，当然可以一直将上官鸳送到大门外。
    兄弟们都跟着新娘往外走了，上官静急匆匆地回头扯了扯上官鸾的袖子：“长姐，我们也去送送二姐姐。”
    “我不去了。”上官鸾将袖子从上官静手里扯了回来，朝她端庄地摇摇头：“夫君独自在月影阁，我不放心。”
    啊呸！上官静死死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转身独自往外走。五皇子一个智力正常的成年人，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放不下皇子妃的架子就明说呗，找那么多理由干嘛！
    萧景珩是掐着时辰到上官鸳的院子外面等的。上官静一大早就去了上官鸳那里，身为妹夫，萧景珩自然没办法陪着媳妇一起去姐姐的闺房，因此他算好了时辰，等在上官鸳的院子外。
    上官鸳是这个家里，对上官静最好的人，也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这一点萧景珩很清楚，因此他无论如何也想要亲自来送送上官鸳。
    时间卡得刚好，萧景珩等了没多久，就看见一群人闹哄哄的从院子里出来，被簇拥在正中央的，正是背着上官鸳的上官沐云。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上官鸳身上，因此谁都没有注意到站在路旁的萧景珩，一群人闹哄哄的过去，萧景珩正打算跟在大家屁股后往外走呢，就看见自家小媳妇带着陈嬷嬷风风火火地从院子里冲了出来。
    “诶，你来得刚好。”上官静一出门，就看见了萧景珩，她顺手就扯住了萧景珩的手，拽着他往前跑：“走走走，快点，我们去送二姐姐。”
    “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了？”萧景珩一边跟着跑，一边回头望着：“长姐和三姐呢？”

 第125章 引人注目的超级美女

    “三姐姐还没出阁呢！”上官静一边跑一边答道：“她不能送二姐姐到大门外，至于长姐……不管她，说不准是怕到外面抛头露面，跌了她皇子妃的面子。”
    因为是上官鸳的婚礼，因此来之前，陈嬷嬷特地给小夫妻俩准备了颜色喜庆鲜亮的衣裳，婚礼这一日，上官静穿得是银红色裙子，颜色虽艳，但只是普通妆花缎裁成，面料和款式都十分朴素，并不张扬。
    上官静的发式也梳得简简单单，寻常的随云髻，插着一根细细的点红宝桃花簪，米粒那么大点的宝石，毫不显眼，耳朵上坠着普通的红宝耳坠，脖子上套着的璎珞圈倒是十分华丽。那是因为武定侯夫人嫌她带来的首饰太简单不像样，从自己的妆奁匣子里翻出了个璎珞圈给她挂上了。
    结金丝牡丹花样的璎珞圈华丽无比，只是这样的款式太过张扬，一般人真压不住，因此这璎珞圈塞在武定侯夫人的首饰匣子里也有些年头了，她却很少拿出来戴，这一次翻出来顺手给了小女儿。
    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人人都压不住的华丽璎珞圈，上官静戴上偏偏很和谐。谁让她长了一张艳若朝阳的脸呢？这张脸实在是有点太过耀眼夺目，因此无论款式多么华丽夸张的首饰，戴在她身上，似乎也显得没那么张扬了。
    上官静自己拿了这璎珞圈也很开心，她倒不关心自己戴上好看不好看，而是不改财迷本色地觉得，嵌了这么多宝石明珠的赤金璎珞圈，一定超级值钱。
    陈嬷嬷给萧景珩准备的参加婚礼的礼服是浅绛色长袍，与上官静的裙子一样，也是普通妆花缎裁成，面料和款式都极朴素，但浅绛色和银红色搭配起来却很和谐，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小夫妻俩的情侣装。
    不过，再朴素的衣裳，也架不住这小两口长得太张扬，两人追上上官鸳之后，跟随在兄长们身后送新娘出门，只是安安静静的随着队伍往前走，他们俩就能吸引到大半来观礼宾客的目光。
    萧景珩除了进宫和去书苑读书以外从不出门，上官静也只是多年前去过一次丞相别庄赴宴，因此宾客们大多瞧他们很眼生，许多人都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轻声打听这一对极漂亮的孩子是哪家的。
    “武定侯幼女，嫁去淮阳王府的那个，喏，瞧见旁边的少年了吗？就是淮阳王府那个嫡出的呆子！”
    “呆子？那就是那个呆子？瞧着不像啊！旁的不说，这孩子长得可真好。”
    “这哪能瞧得出来？御书苑的翰林说过，笨极了，学东西慢，反应也呆滞。长得好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原来如此，倒是可惜了这长相。”
    “可惜？依我说该可惜的不是他！也不知武定侯怎么想的，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舍得嫁给一个呆子。可真漂亮啊！这长相，似乎比五皇子妃更艳丽几分。”
    “早些年不是说是个傻子？傻子配呆子，这才匆匆成了亲。”
    “这都是哪年的事儿了！早就开窍了！你瞧瞧，哪还有半分傻模样？可真是可惜了！这长相，堪称国色！”
    林太尉的儿子林思行是来参加婚礼的，自然少不了观礼。
    听说新娘出来了，林思行混在一群宾客中间，也到大门处去看迎亲。他原本是相看送亲迎亲来着……真的……
    只是走在新娘后面那个姑娘，实在是太耀眼，让他的眼睛忍不住总往人家身上飘。
    真好看，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女孩子？比他的姐姐们十几岁时还要好看……只是……诶？嫁人了？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怎么梳了妇人髻？
    “武定侯府的幼女嘛！嫁了呆子的那个……”
    宾客们低声议论的细语随风传入林思行耳中，这让他忍不住又盯着那一对漂亮的少男少女打量了半天……虽然他内心十分不想承认，但事实上，他其实主要是在看姑娘。
    姑娘旁边那个傻小子到底长什么样，后来林思行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因为姐姐是淮阳王侧妃，因此关于上官静的事，林思行之前也听说过一些，大多数都是从林侧妃口中说出来的，自然没什么好话。
    但神奇的是，姐姐的那些评价，林思行竟然都没记住。相反他竟然想起来了，几年前听到的一件小事。听说当年在丞相别庄，当初还未出阁的二皇子妃和淮阳王家的儿媳被人陷害一齐落水，听说那位年纪不大的九夫人有勇有谋，在水里拉住了苏文月，还用银簪扎伤了暗中下手的仆妇。
    这事儿是二皇子妃的堂弟苏青云亲口告诉他的，应当所言非虚。
    这样说来，这姑娘不仅漂亮，还聪明勇敢，这么好的女孩子，是真的可惜了啊……
    长大后极少与外人交往的上官静，并不知道自己受到围观是因为颜值太高，她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裙子，有点怀疑她是不是把衣裳穿歪了。要不怎么那么多人都对着她指指点点呢？！
    当着这么多人，她也没法开口问旁边正在演呆子的萧景珩，因此只能一边疑惑着，一边偷偷整理衣裳。
    大门外，苏家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
    新郎苏青云走在最前面，陪在他身边的，是他堂哥苏朝云，还有陈丞相的小孙子陈齐禹。
    苏大少爷苏朝云，其实只比新郎苏青云大几天而已。他是苏学士府的长房长孙，是二皇子妃苏文月的亲弟弟。
    别看苏朝云是堂哥，但他尚未议亲，后来上官静听说，一开始武定侯看中的侄女婿，其实是苏朝云。
    但是苏平老头也很鸡贼，这要是武定侯亲生的女儿嫁他的长孙，他肯定没二话，但只是侄女而已，苏平老头觉得不甘心，因此两家来来回回谈了几次，最终订下来让上官鸳嫁给了二房长子苏青云。
    二房对二房，十分平衡。上官静的二叔眼下是个从四品中大夫，官阶虽不低，但却无实权，而苏平的二儿子是正五品职官，在刑部任职，官阶虽比上官二老爷差一些，但却是个实权派。
    这可是真真正正一点不浪费的门当户对啊！

 第126章 颜值即正义……吗

    上官鸳上轿时，几乎所有上官家成员都出来送了，只除了未出阁的姑娘上官鹭，还有皇子妃上官鸾两口子。
    人一多，就容易走散，当着那么多人，“嫌弃”相公的上官静也不好和萧景珩当众手拉手，因此两人在迈出大门之前，不小心被观礼的宾客隔开了。
    眼见着上官鸳就要上轿，上官静果断决定让萧景珩自生自灭去，她要优先送鸳姐姐。而机灵的萧景珩看了看周围的宾客，也迅速决定靠在门边不要继续往前走，免得过于引人注意。
    大门处被观礼的宾客们围得满满的，下人们并不敢往前凑，以免冲撞了贵客，因此上官静独自跟在武定侯夫人身旁，她们陪着上官二夫人，提前一步到了花轿旁边，站在了花轿旁边。
    人这样多，武定侯夫人也没带丫鬟，作为武定侯府的当家主母，这样的大喜日子里，她当然也打扮得极喜庆艳丽。她当年是京中出名的美女，虽然如今已经快四十岁了，但保养得宜，在一众贵妇中，依旧显得十分出挑。
    当然了，更耀眼的是跟在她身旁的小女儿，在这种场合，上官静真是母亲的最佳装饰品。有她在，几乎在场所有人，都第一时间将目光集中在了这母女俩身上。
    苏朝云和陈齐禹陪着苏青云过来给岳父岳母请安，上官沐风赶紧带着上官沐雨和上官沐霖过来，兄弟几个和上官静站在一处，笑嘻嘻地帮着长辈们还礼，认亲戚称兄道弟。
    “姐夫！”年纪小的上官沐霖和上官静单独给苏青云行了个礼，按照套路说了些祝福的吉祥话。接着上官沐云背着上官鸳过来了。
    “新娘上轿喽！”喜娘高声喊道，陪在上官鸳身旁的全福夫人亲自帮忙打了轿帘，上官沐云将妹妹送进了花轿。
    轿帘放下了，全福夫人向上官家人道了别，也走向等在一旁的另一台轿子，她要送新娘一直到新房，之后在苏家坐席。
    还有时间，上官鸳的父母凑到花轿前，对女儿做着最后的叮嘱。上官静站在二叔和二叔母的身后，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再凑上去打扰，因此只微笑着看着二姐姐的花轿，看着看着，眼里就有泪花溢了出来。
    花轿旁的苏朝云望着笑中带泪的女孩，有一瞬间的恍神。但幸好他很快反应了过来，立刻招呼同样在发呆的陈齐禹，两人一起上了马，准备护送新娘的花轿往回走。
    似乎只是一瞬间，上官鸳的花轿就看不见了。上官静站在大门外，朝着青石路的另一端遥望，直到武定侯夫人亲自来叫她，她才跟着母亲往回走。
    迎亲的队伍朝着苏学士府走去。骑马跟在花轿后的苏大公子苏朝云发现，自己的朋友陈齐禹这一路上，显得特别沉默。
    “齐禹？”他试探着出声问道：“想什么呢？这样出神，都快到了。”
    “啊？”陈齐禹一愣，急着朝苏朝云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太阳有些大，晒得睁不开眼而已。”
    苏朝云并没有多问什么。他觉得，他好像清楚陈齐禹到底在想什么……
    新娘的花轿走了，送亲的队伍也离开，大门外自然也没什么热闹看了，来参加喜宴的宾客陆续回到花厅，等着开席。
    最后一个离开大门处的，是林思行，他是看着上官静转身往回走的。
    他还看到淮阳王府那个呆子相公一直站在大门旁，等到自家娘子转身回去时，他默默跟上了妻子的脚步，低着头一路往回走。
    林思行听姐姐说过，武定侯府的小姑娘脾气不大好，而那个呆子嘴笨又反应慢，因此日常被媳妇辖制得牢牢的，十分惧内。
    但是今日他瞧见这小两口之后，突然又有些能理解萧景珩。任谁娶了这么漂亮的妻子，都会想要事事哄着她，让着她？谁能忍心让这么美的姑娘生气流泪呢？
    林思行虽然是孤孤单单来赴宴，不过作为林太尉家里唯一的公子，他走到哪都不会寂寞的。喜宴上，他与几位相熟的公子坐在一处，相互寒暄问候，十分热闹。
    喜宴开始后不久，送亲的上官家公子们都回来了，林思行眼尖地看见上官沐风和上官沐云正随着武定侯陪客敬酒，他立刻主动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朝上官家的兄弟们走了过去。
    “沐风，”林思行原本就与上官沐风相熟，因此先笑着向他们举了举杯：“恭喜了！令妹与青云真是天作之合。”
    “同喜同喜！”这话上官沐云爱听，他立刻眉开眼笑地也朝林思行举了举杯。
    而上官沐风则像好哥们一样拍了林思行一巴掌，语气熟稔地开着玩笑：“太尉家的长公子肯来参加喜宴，我们武定侯府蓬荜生辉啊！”
    “这是哪里话。”林思行立刻笑了：“我接了你的请柬，难不成还敢推脱不来？”
    上官家的兄弟们一起哈哈笑起来，大家跟着林思行举杯，一齐说着些场面上的寒暄话。原本只是社交场上的闲聊而已，但聊着聊着，话题的行进方向似乎有些诡异。
    上官沐风发现，林思行总是有意无意地提到自己的小妹和小妹夫，似乎对这一对小夫妻很是好奇。
    “我倒是常听二姐提起九爷与九夫人，”林思行笑着说道：“今日还是头一次见，只是没有机会打招呼。”
    上官沐风是一提起萧景珩就心烦，但场面话还是得说，因此他笑着应了一句：“是，小妹嫁人后一直深居简出，连娘家都很少回，我这个做兄长的，也不常有机会见到他们夫妻。说起来我倒是该向你道谢才对，小妹嫁人这些年，还多亏了林侧妃对她多有照顾。”
    “咦？”一旁的四公子上官沐霖笑起来：“这样一论，林公子在辈分上，可是咱们小妹的舅舅呢！”
    “岂敢岂敢！”林思行连忙摆手：“四公子莫要开玩笑了。二姐只是侧妃，九爷是苏王妃亲生，朝云和青云是他的正经表兄。林某与沐风、还有苏家公子都是平辈论交的朋友，岂敢擅自托大，得罪朋友？”

 第127章 走个形式

    林思行的回应巧妙机智，一圈人都忍不住笑起来。原本与上官静相关的话题，可以揭过去不提了，但无奈林思行不死心，拐外抹角的又开始打听起关于上官静的事。
    他这次提起的，正是多年前在丞相别庄的旧事，不住嘴地夸赞上官静小小年纪临危不乱，有勇有谋，这让上官沐风疑惑地皱起眉。
    “咦？”而上官沐云则真是奇怪极了：“这事儿竟然连林公子都知道？”
    “是啊！”林思行点点头：“青云亲口告诉我的。”
    唉！上官沐云摇摇头叹气，看来新妹婿是个大嘴巴啊……
    被念叨的苏青云鼻子痒痒，忍不住打了个打喷嚏。
    而被念叨的上官静，则连喜宴都没参加，正在忙着收拾东西，准备返回淮阳王府呢！
    花轿启程前，苏朝云盯着上官静看了许久，上官静当然发现了。不过她倒是没怀疑是因为自己的长相问题，而是觉得苏朝云大约是因为萧景珩的关系，才多看她几眼。毕竟萧景珩与他真的是亲表兄弟。
    其实上官静自己也打量了苏朝云和苏青云好几眼，主要是因为好奇。
    这两位可是她家乖兔子的亲表哥，她当然得趁机好好打量一下。
    苏家人果然长得都不错。二姐姐未来的相公，长相挺让上官静满意的，果然是个俊秀的小伙子，并且显得很好脾气的样子，上官静觉得他一定能和温柔的上官鸳相处得很好。
    而那位苏大公子苏朝云，果然不愧是苏文月的亲弟弟，姐弟俩长得可真像。苏文月是个眉眼秀丽、气质飘逸的美女，她弟弟苏朝云就是个男版苏文月，他个头挺高，脸部线条硬朗比姐姐一些，但还是稍稍偏文弱女相，像是个书生版花美男。
    苏文月和苏朝云的长相，其实与萧景珩的母亲苏王妃有五成相似，一看就是一家人，因此他们在相貌上，也与萧景珩有相似之处，这让上官静看他们倒有几分亲切。
    喜宴结束后，萧景珩和上官静没有过夜，直接坐上了马车回淮阳王府，车上上官静还提起了苏文月兄妹俩。
    “像吗？”萧景珩一脸疑惑地搓了搓脸：“我没觉得啊……”
    “陈嬷嬷说呢？”上官静问道：“我觉得还是有点像，毕竟是表亲，不过景珩长得可比他们兄妹俩好看多了。”
    “老奴可没注意。”陈嬷嬷笑呵呵地摇摇头：“门口都是人，老奴光忙着盯着小姐瞧了，生怕有人不小心冲撞了小姐。”
    “我跟在娘亲身边呢！”上官静不在乎的摆摆手：“还能丢了不成？对了陈嬷嬷，回去把娘亲给我的璎珞圈收好，能值不少钱呢！唉！娘亲让我带回去的回礼看起来也很贵重的样子，好想贪眯了。不过……噗……”
    上官静说着说着坏笑起来：“谁想到今儿竟然是萧景琰带着贺礼来赴宴呢？这倒让我在爹娘面前说得谎话，显得真了几分。没准我爹娘还以为萧景琰是来看映霞姐姐的呢！”
    上官鸳是初夏嫁人的，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就是盛夏。六月末，四皇子终于也订亲了，他选定了兵部尚书的小女儿。
    “林老头终于也要开始选接班人了。”冯老头冷笑着评论这一桩婚事。
    “那还不是正常的。”上官静答道：“他今年都多大岁数了？不得给外孙子和儿子铺铺路嘛！”
    “就事论事，”萧景珩接了一句：“这门亲事对四皇子来说，实在算不得上佳之选。人人皆知兵部尚书是林太尉的门生，跑不了的四皇子一派。就算没有这门亲事，也是一样。”
    “所以我说，林老头是真的老了！”冯老头点点头答道：“年纪大了，也没有以前的魄力了，凡事求稳为主。”
    “四皇子与五皇子差半岁，算一算也快十九了。”上官静笑着说道：“我听林侧妃说，兵部尚书的女儿似乎比我大得不多，才满十五的样子。这亲事是定了，我看要成亲怕是还早着呢！不过听林侧妃的口气，似乎林家人都对这门亲事挺满意的，眼下林侧妃没事都要提三回。”
    “她当然满意。”冯老头轻嗤一声：“不然又能怎样，你们武定侯府的姑娘不是嫁了五皇子了嘛！四皇子若再想从武将家里选妻，有哪家的势力还能越过你们去？眼下最稳妥的办法不也就是靠着兵部来卡脖子嘛！”
    “这两天……”上官静幸灾乐祸地将眼睛一弯：“林侧妃四处炫耀。徐侧妃听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也难怪她不高兴，萧景琰也不小了，到现在亲事都还八字没一撇。”
    “得了。”冯老头不屑地一撇嘴：“淮阳王世子还能缺媳妇？她到现在都没选定儿媳，难道不是因为她太挑？依我看，你们这位侧妃娘娘，怕不是在照着选太子妃的标准在选儿媳呢！”
    “说不准还真让您老人家猜着了呢！”上官静撇撇嘴答道：“淮阳王心里的算盘，没准她早就心里有数，说不定早就做上皇后的美梦了呢！徐侧妃自己的爹就是尚书，别看林侧妃总在她面前得意，但她可能还真看不上尚书府出身的儿媳。”
    “这回你可说对了！”冯老头笑呵呵地一拍手：“她早些年惦记让你长姐给她当儿媳，这眼光能低吗？我听说，她曾经还惦记过陈丞相的孙女，只可惜陈皇后坚决反对。”
    “呵……”上官静的嘴巴比冯老头更毒：“我看她是被权利迷了眼，失心疯了。陈皇后看这一家子哪哪都不顺眼，怎么可能同意将陈家女嫁进来呢？”
    “你还有空管旁人的事。”冯老头朝上官静一撇嘴：“记得让映霞有事没事多出来晃几圈，哪怕是做个样子，也得让檀香和芸香知道，你不是信口雌黄的蒙骗你娘。”
    “想着呢想着呢！”上官静点头如捣蒜，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接着站了起来：“我看今天天气就不错。景珩先继续跟先生您学‘画画’，我回去让映霞和檀香一起陪着我去水阁那边逛逛。那边离萧景琰的院子不远，我这个姿态也足够明显了。”

 第128章 极品小气鬼

    冯老头和萧景珩都没意见，因此上官静欢快地甩开了两人，准备带着映霞去水阁那边晃两圈。
    时辰尚早，林侧妃应该在忙着盯她宝贝儿子习字，徐侧妃应该在她自己的院子见管事姑姑们，都很忙。而淮阳王府的孩子们呢，除了和冯老头学“画画”的萧景珩之外，未成年的爷们都还在御书苑，成年的两三位，这时辰应该是在外书房陪着淮阳王议事，不会在花园闲晃。
    上官静掐指一算，觉得就算现在她带着映霞去水阁附近，碰到萧景琰的概率也不高。
    她特意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小院，当着檀香和映月的面，叮嘱映霞去换一身鲜亮些的衣裳。
    “天气热得很，”上官静故意说道：“这缃色衣裳春日里穿倒是应景，眼下看在眼里显得不清爽，而且这颜色招小虫子。你去换一身，前些日子不是新做了夏衣？我记得映霞姐姐是不是新做了水红色的裙子，去换了陪我去水阁那边逛逛。”
    映霞低着头，沉默了一瞬之后，才点了点头，转身回去换衣裳了。檀香和芸香相互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然的微笑，而一直同映霞在一处当差的映月则不同。
    她脸上露出几分担忧，匆匆朝上官静说道：“小姐，奴婢去瞧瞧，有人帮忙换衣裳，也好速度快些。”
    上官静知道映月大约也是听到了风声，想要去安慰一下映霞，因此很痛快地点点头，映月很快追着映霞匆匆去了西厢耳房。
    “檀香姐姐，”上官静转头朝檀香笑道：“等会儿你也陪着我，我想去水阁边上喂鱼。”
    “是！”檀香立刻笑着点点头：“水阁旁边凉爽，映霞一身水红裙子，衬着湖水，定是很引人注意的。世子爷瞧见了一定喜欢。”
    “试试看。”上官静假模假式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成不成呢！那萧景琰很精明的。”
    “成不成的，小姐打发映霞去试试不就知道了？”檀香笑道。
    因为原本武定侯夫人就觉得给萧景琰塞人的主意不大靠谱，也没指望上官静能折腾出个一二三来，只打算舍个丫头，由着女儿瞎折腾而已。所以从上官静这里来说，她只要在檀香面前做出个姿态，代表自己这事儿是做了，并没有蒙人，就算过关，业务要求并不高。
    真正让上官静寒心的，是檀香的态度。檀香是和映霞一起，到淮阳王府来伺候上官静的。这四年来，这些丫鬟们过得其实也不容易，她们相互合作着帮衬上官静在淮阳王府渐渐站稳脚跟，逐渐建立安全环境，这一路过来，大家携手闯过了不少难关。
    四年过去，就算当初来时她们并无太多交情，这些年下来，好歹也该有些同事或者战友的情分？况且映霞人老实，平日里与檀香她们相处得很不错。
    给未婚的爷们做通房，就是火坑，将来只有被抛弃的命运，上官静不信檀香不知道。然而事到如今，檀香明知上官静想要映霞做什么，言语里却对映霞并无半分同情。如此冷漠，简直缺乏人性。
    这就是武定侯夫人精心调教出来的丫鬟！也许她真的是对自己真正的主子忠心耿耿，但这样的人，上官静是无论如何都不敢信任的。
    “小姐。”换好衣服的映霞低着头站在了上官静面前，她怯生生的模样，看起来真是楚楚动人。上官静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带着檀香和映霞向外走去。
    为了搪塞武定侯夫人，上官静觉得自己其实也挺努力的。下午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她还得冒着大太阳到水阁旁边来喂鱼，这么敬业也是没谁了。
    上官静原本计划得好好的，这个时辰，不大可能碰到萧景琰，看一会儿鱼就打道回府，算是无功而返了。
    然而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运气太好，还是怎地。已经随着皇子办差的萧景琰明明每天都很忙，赶上上官静跑出来演戏的这一日，他偏偏还真的闲在家。
    闲在家也就罢了。偏偏赶在上官静蹲在水阁附近的时候，他也跑出来闲逛。
    并且也不知萧景琰哪根筋不对，看见上官静这个多年对头的老婆，他竟然还不赶紧绕着走，居然还主动凑了上来。
    萧景琰所居住的院子，就在水阁旁边，景观极佳，他一出门，就可以看到湖中水阁以及后花园精心装饰的花径。
    这一日他一出门，就看到了水阁附近的石桥上，有个人正带着丫鬟低头看鱼。
    那人鸦黑的头发梳成了毫不花俏的双环髻，头上并无珠翠装饰，身上穿着件丁香色半旧家常衣裙，似乎打扮得还没身旁的丫鬟讲究鲜亮呢！
    萧景琰不用看脸，就知道那是谁。这府里，也只有上官静会这样不讲究的穿着半旧衣裳满处乱走。这府里剩下的那些女人们，成日挖空了心思争奇斗艳，不经过精心装点，怎么肯出门？
    萧景琰自己觉得，上官静是因为漂亮，国色天香无需任何装点，因此才有这样的底气这样做，这是对自己容貌的自信，而他也非常欣赏上官静的美貌和自信，不愧是倾国佳人啊！
    然而这一切只是他脑补的事实。
    而真相是……谁也别跟正在存钱中的铁公鸡谈新衣服和新首饰。上官静在家无事时，经常穿着半旧衣裙，那完全是因为她要节约闹革命，那些华丽的衣裳她也不是没有，但还需要留着进宫、回娘家，或者是赴家宴这样的场合穿着装逼呢！
    这又不是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那些精美的手工丝织面料虽然好看又华丽，但就是太不耐穿了！因此大户人家都是一年四季的裁新衣，一件衣裳穿不了几回。
    不过小气鬼上官静是从来都舍不得那么浪费的。例如她身上这件丁香色襦裙，还是去年夏天时裁的呢，今年穿已经短了一截，露出了鞋面。但努力存钱的上官静一点都不嫌弃，照样心安理得地穿着到处走，反正不出门拜客，穿的破点也没人看。

 第129章 歪打正着

    萧景琰沿着青石路，径直朝着水阁方向走来。这条青石路不通外面，只修到湖边，与往水阁去的栈桥相连，因此他朝这个方向走，明显就是冲着上官静她们来的。
    “小姐。”檀香用余光瞧见萧景琰之后，很谨慎地压低声音提醒上官静：“世子爷朝咱们这里过来了。”
    上官静十分意外。她压根就没预料到，竟然真的瞎猫碰到死耗子，遇到萧景琰，更没想到萧景琰会主动凑上来。按照萧景琰以前与他们小两口的关系，这样非“面对面”的偶遇，难道不是该假装看不见绕路走才对吗？
    联想到萧景琰前段时间开始，就表现得不太正常，上官静心里十分警惕。她猜想，现在萧景琰是不是要对她和萧景珩改变策略了？从最开始的打压，到前两年的无视，再到现在，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也许萧景琰是想要进一步调整与他们之间的关系，改成怀柔拉拢？？
    这样想倒也能理解。毕竟萧景琰随皇子离京办差，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回家了。但这大半年里，留在家的萧景珏可没闲着，在淮阳王面前讨了不少好。再加上最近林侧妃似乎越发受宠，气焰高涨，已经开始慢慢揽权，与徐侧妃对着干了。
    在这种情况下，萧景琰想要出手拉拢其他的兄弟，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过，呸！上官静暗暗撇嘴。现在拉拢不嫌太晚吗？真当之前那些打压为难不存在咋滴？
    不过作为合格的演员，上官静就算内心戏再多，表面上也是沉得住气的。她听了檀香的提示之后微微一笑，小声答道：“那不是正好嘛！其他的事与我们不相干，别显得太热络了，反倒让人起疑。”
    檀香微微一笑，转过身面向水面，安静地帮着上官静喂鱼，没有再开口。她觉得自己理解了上官静的意思：将打扮整齐的映霞带到世子爷面前，多余的事别做，省的画蛇添足，落了刻意。
    但檀香挺淡定，映霞却慌了。她倒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地觉得萧景琰真的看上她了，这子虚乌有的事本来就是小姐编的，她当然也不害怕小姐会真的把她送人，她信任小姐。
    小姐早先跟她说好了，只是带她和檀香一起到世子爷的院子附近晃晃，就走个过场而已。小姐当时说得清楚，这个时辰，世子爷应该是在外书房，跟着王爷议事，不太可能会碰到，因此映霞毫无准备，压根就没想过万一真碰到萧景琰她该怎么演。
    这下可糟了！世子爷真的过来了，映霞十分为难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水红衣裙，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可是来……勾引人的啊！咋勾引才能不惹事且不在檀香面前露馅呢？
    不管怎样，都不能给小姐添麻烦。本着这样的想法，映霞深吸一口气，努力扯了扯嘴角让自己露出笑容，然后鼓足勇气转身看向正在走进的萧景琰，打算先漂漂亮亮请个安再说。
    然而映霞刚刚转过身，却发现她准备“勾引”的对象一点都不合作，直接对她来了个视而不见，目不斜视地越过她直接朝着水边的小姐走去。
    ！！！怎么办！映霞顿时更慌了。世子爷对她如此视而不见，这要是被檀香看出什么不对来，那小姐扯谎去帮她要身契的事儿，不就露馅了吗？
    她赶忙跟着萧景琰转身，想要找机会补救一下呢，结果……没机会了。
    这位世子爷站在小姐身后，笑眯眯地主动开了口：“弟妹好雅兴。”
    ！！没事找事！主动来讨什么嫌！上官静朝天翻了个白眼，接着一边转身，一边迅速在脸上挂起虚假客套的笑容，她装作刚发现萧景琰的样子，朝萧景琰行了个福礼：“哎呀！不知大哥在此，失礼了。”
    “哪里。”萧景琰朝上官静微笑：“难得见到弟妹有兴致在此观鱼，倒是我打扰了弟妹。不过……倒是少见弟妹独自一人出来赏景，怎地九弟没陪着你？”
    “这时辰还没放学呢。”上官静微笑，答得很官方：“他在和冯先生学画画，天热得很，我坐不住就出来逛逛，湖畔还凉快些。”
    “原来如此。湖上有风，的确是要舒服些。”萧景琰笑笑，他并未追问其他，而是上前一步，站到了水畔上官静身边，又一伸手，十分自然地从檀香手里的碗中，抓了一把鱼食出来。
    檀香：？？？
    映霞：！！！
    上官静：！！！
    映霞很机灵，她立刻抓住机会上前几步，从檀香手里接过了鱼食碗。檀香朝映霞了然一笑，退开了几步，将位置让给了映霞。
    唉！上官静叹气。她其实很想拔腿就走，但考虑到目前的状况……她抬头看了一眼积极伺候萧景琰喂鱼的映霞，决定还是默不作声地转回身，继续假装看鱼。
    在萧景琰没成为世子之前，整个府里最想让萧景珩小两口去死的，恐怕就是他。因此虽然眼下萧景琰对他们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上官静依旧不会放松警惕。她是真不想搭理萧景琰。
    幸好萧景琰也不算没眼力见到极限，他似乎知道上官静对他心存芥蒂似的，只在上官静身旁安安静静地喂了一会儿鱼之后，就拍拍手告辞离开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他走了之后，上官静才松了一口气，她先偏头朝映霞使了个眼色，接着才笑眯眯地转身朝檀香吩咐道：“行了，今日也算没白来，咱们回去？”
    “是！”檀香一边答应着，一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映霞，脸上还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咦？上官静眉头微微一挑。看来这萧景琰也还是有点用处的嘛！今儿这事，算是……歪打正着了？倒在檀香面前演了个全套。
    行了行了！收工回家。上官静摇着脑瓜往回走。这样的事，有一次就够了，下回再也不来了，并不想看见萧景琰那张讨人厌的脸！！

 第130章 天下第一老婆吹

    “你竟然真碰到大哥了？”萧景珩漂亮的眼睛里，盛满疑虑：“怎么这样巧。”
    “是啊！”上官静点点头：“我也觉得，运气太背了！不仅如此，那家伙竟然特意凑过来跟我说了两句话，还站在我旁边，蹭我的鱼食喂了半天鱼。”
    “喂鱼？”萧景珩脸色更加戒备了：“大哥怎么会做这样的事，这可不像他。”
    “所以我觉得他没憋着什么好。”上官静重重点头，简直不能更同意：“你说是不是因为最近萧景珏跳腾得太厉害了，所以逼着萧景琰改变策略，想要开始拉拢其他兄弟了？”
    萧景珩眯着眼睛想了想，最终摇摇头：“若是他拉拢四哥五哥，倒还说得通，李庶妃她们也算得宠，徐侧妃想要拉拢她们，对抗势力渐长的林侧妃也不奇怪。但我们……呵……他拉拢我们有什么用？我们在这个家里毫无依仗，人微言轻，除了父王和岳父大人以外，我们的存在对任何人都没有意义，他朝我们示好不是白费力气吗？”
    “这样一说也有点道理诶。”上官静摸了摸下巴：“那他一定另有其他目的。”
    “我倒是觉得……”萧景珩歪着头打量着上官静漂亮的脸。这张脸他天天看，按理说早就应该看习惯了，但他依旧觉得静姐姐一天比一天漂亮，一天比一天更耀眼，总是让他无法自控地将目光留在静姐姐身上。
    这么好看的女孩子竟然是他老婆！又好看，又聪慧，性格还好。撞大运了！撞大运了！所以一定得小心守着点，防止狗东西们惦记。万一被人抢跑了，他哭都找不到地方去。
    “想什么呢！”上官静忍不住推了盯着自己发呆的萧景珩一把：“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傻乎乎的。”
    “我在想啊……”萧景珩并不觉得自己杞人忧天，因此还是决定谨慎一些为妙，提前给上官静打个预防针：“静姐姐的信口胡言，还真是漏洞颇大。”
    “哈？”上官静一愣，完全没明白萧景珩的意思：“我什么时候胡说了？哪有漏洞。”
    “静姐姐为了映霞的身契，谎称是大哥看中她了。”萧景珩答道：“这事若要有人说给我，我是不信的。”
    “啊？”上官静又是一愣：“我爹娘也没太信呀。但不还是把身契给我了嘛！你倒是说说，漏洞在哪。”
    “静姐姐自己就是漏洞。”萧景珩一本正经地答道：“静姐姐这样漂亮，有你在，大哥怎么可能会多看映霞一眼。”
    “你是说……”上官静愣了一秒，瞬间反应过来萧景珩到底想说什么，她忍不住喷笑出声：“噗……你是说你大哥看上我了？想要勾搭我？哈哈哈哈哈！你这是吃醋吗？这也太没道理了？！”
    “是吃醋！”萧景珩立刻严肃地点点头，完全不觉得这件事有哪里可笑。此事不仅不可笑，甚至有些严重。
    十三岁的少年突然在此时意识到了一件事，有个美如天仙的老婆，是一件压力很大的事。今天是萧景琰，明天可能是别人，这么漂亮的静姐姐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嫉妒他，想挖他墙角的人肯定有一大堆。
    “不是……”上官静忍不住笑着揉了一把萧景珩的脑瓜顶：“我突然有种欣慰的感觉怎么回事？日子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你也长到会吃醋的年纪了啊？！不过你真分得清吗？到底是吃醋，还是觉得自己势力范围内的东西被惦记了，因此有危机意识？”
    “是吃醋。”萧景珩十分确定地点点头：“我怎么会分不清。萧景琰惦记我的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从世子之位，到嫡子这个身份，他想要什么都拿去好了，我无所谓，但只有静姐姐不行。静姐姐是我一个人的，谁都不许惦记。我知道静姐姐是天下最好的姑娘，就算人人都觉得我配不起你，那我也要努力守住你，我会努力让自己配得起。”
    诶？突然有些感动怎么回事？上官静眨眨眼，压下了一瞬间的眼眶泛潮。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波动，她戳了戳萧景珩的额头，笑着说道：“行了，你个老婆吹。在你心里，我有不是天下第一的时候嘛！”
    “我才没吹。”萧景珩不服气的答道：“你就是天下最好、最漂亮的姑娘，谁都比不上。”
    “那糟糕了，”上官静双手趴在桌子上，歪着头微笑着看着萧景珩，开玩笑地说道：“若是真如你所说，我是天下第一的好姑娘，那想跟你抢的人一定不少，你成日别干别的了，光忙着严防死守惦记你老婆的人，就得累死。若是这样你怎么办？难不成要把我锁起来不让人看？”
    “为何要把静姐姐锁起来？”萧景珩压根没听懂上官静的冷笑话，也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他十分惊诧地望着上官静，眸光中带着纯然的疑问：“静姐姐聪慧又漂亮，这又不是静姐姐的错，为什么要锁静姐姐？况且，锁起来有用吗？就如静姐姐所说，若我只想着防备别人惦记你，那我得累死。”
    “诶？”上官静挑起眉，一脸好奇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躺平弃疗吗？”
    “当然是努力成为静姐姐心中最好的那一个。”萧景珩的语气理所当然：“到时候谁也抢不过我。我会努力让静姐姐除了我之外，看不到别人。”
    “唉！其实你已经很好很好了。”上官静笑了：“我跟你开玩笑呢！哪里有那么多人惦记我啊？你这个老婆吹一点都不可观。你往外面看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觉得我是天下第一的好姑娘？我是大周朝第一的悍妇还差不多，恶名远扬的那种。满京城谁不知道你萧景珩怕老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想要娶个河东狮吼的恶婆娘回家吗？”
    “谁说没人惦记。”萧景珩立刻反证：“依我看，我大哥就在惦记。任谁娶了静姐姐这样漂亮的妻子，都会心甘情愿的听妻子的话。比起这来，惧内又算得上是什么恶名？”

 第131章 曲折离奇的脑回路

    “说你是老婆吹你还不承认。”上官静撇撇嘴：“我不否认你说的有可能，也许最近萧景琰有意接近我们，是冲着我来的。但我可不觉得他这样做是因为喜欢我。”
    “不然能因为什么。”萧景珩问道：“仔细想想，大哥最近几次主动凑过来找我们搭讪，都是静姐姐在时，我独自一人出门遇到他，他可是依旧如往常一般，点个头就算是招呼，话都不会多说一句。”
    “你想啊，”上官静撇撇嘴：“我若真看上他会怎样？与你生出嫌隙，四处看你这个‘呆子’不顺眼，闹腾得家宅不宁，最终伤害的不还是我们两人的整体利益？而且对于他来说，这样的离间计简直不需要成本。”
    “他大约觉得我就是那样直性子没心眼的人，对你还多有嫌弃，因此好哄。风流倜傥的世子爷，给我两句好听的，以及几句不切实际的承诺，我就会头脑一热跟着他走。到时候我闹腾起来了，他只需死不承认，就可以将自己摘干净。而我们的结果呢？你父王和我爹需要我们的婚姻持续存在，因此若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回到之前的模样，被圈禁在这个小院子里，被严加看守，生死都不能自主。”
    “万一静姐姐猜错了，大哥是真喜欢你呢？”萧景珩皱着眉问道：“静姐姐是天下最漂亮的女孩子，哪里会有人不喜欢？在我看来，大哥喜爱静姐姐太正常不过了。”
    “你一个老婆吹的判断能客观吗？”上官静朝萧景珩翻了个白眼：“不是，我就想不通，他能看上我什么？脸吗？如果是脸，那我更觉得他是打击报复。你别忘了，徐侧妃以前可成天惦记聘我大姐给你大哥当老婆，结果没成，我姐高嫁给五皇子了，你说他们能不憋气吗！没准你大哥现在就是一看我这张和我姐有几分相似的脸就生气，想要通过折磨我来报复我姐姐。”
    “哈？”受过许多无逻辑虐恋小说毒害的上官静，脑回路自然曲折离奇，再一次让萧景珩叹为观止，他都不知道静姐姐是怎么将逻辑绕到上官大姐身上去的：“静姐姐和长姐不算很像，长姐更像岳母，静姐姐可是取了岳父岳母的优点呢，比长姐好看多了。”
    “好！”上官静挠挠脸：“好，就算你猜对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是真的看上我了……那又能怎样？我是你老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我和他是绝不可能凑成一对的。你父王和徐侧妃疯了才会让你大哥娶弟媳妇。这个道理你大哥一定非常明白。所以你仔细想想这个逻辑，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娶我为妻，但是又主动凑过来。是想干嘛？肯定不是想娶我对？肯定想勾引我，白占便宜不负责是？他这能叫喜欢我？真喜欢我他会做这种事？依我说，最多能叫做见色心喜，贪婪作祟，说来说去还是色批。”
    咦？萧景珩也学着上官静的模样挠挠脸。突然觉得静姐姐的话好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是怎么回事……
    “所以你就别杞人忧天了。”上官静朝萧景珩竖起一根手指：“总结一句话，无论萧景琰出于什么目的凑过来示好，是冲你还是冲我，这都无所谓，我们都可以无脑判断，他就是没安好心。”
    虽然，但是！萧景珩点点头又摇摇头。危机意识还是得有的！静姐姐是天下最好最漂亮的女孩子，这一点不会变，他还是得努力守老婆，以防被人钻空子。
    很久很久以后，萧景珩曾经想起过自己十三岁那年开窍开始会吃醋的日子。他觉得从那一天开始，他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成天抱着醋瓶子不离手，从头到脚都被泡得酸溜溜的！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回头再说，回头再说……
    陡然生出危机意识的萧景珩，从那一天开始，决定加倍努力提升自己，静姐姐是天下第一好的女孩，他也只能被迫做天下第一好男人，否则拿什么将静姐姐留在身边呢？
    而同样也十分具有危机意识的上官静，也从那一日开始，更加深居简出，见到萧景琰的面就绕着走。这让萧景琰真是无比失望，因为他是真的很喜欢漂亮得像宝石一样闪闪发亮的上官静。
    也是因为上官静，萧景琰更是加倍看萧景珩不顺眼。一个呆子而已，凭什么能拥有这样美丽的妻子？
    想要拥有美丽的上官静，这是萧景琰内心隐藏最深的秘密，他没跟任何人说过，因为就如上官静的认知一样，萧景琰清楚，他不可能娶上官静为妻，但他依旧遏制不住自己想要拥有她的贪婪。
    这虽然是萧景琰心中阴暗的秘密，但也不是对现实没有任何影响。他开始不自觉地拒绝徐侧妃塞给他的各种各样的女人，也看不上徐侧妃为他准备的那些妻子人选。
    萧景琰的眼光似乎越来越高，这让徐侧妃十分困惑和心塞，她想破头都想不清楚，儿子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子。
    而对于萧景琰来说，他的要求其实“不太高”，他想要个像上官静一样美如天仙的妻子。仅此……而已……
    不过作为淮阳王世子，萧景琰的婚事绝对不可能那么随心所欲。徐侧妃或许还能容忍儿子的挑剔，但淮阳王却没那个耐心。
    七月末，不管萧景琰如何不情愿，他的婚事终于还是订下来了，对方姑娘出身十分不错，是殿前副都指挥使的小女儿。
    这门婚事是武定侯亲自帮忙牵的线，淮阳王简直满意极了，这位新亲家虽然只是四品武官，比重兵在握的武定侯差远了，但他的位置可无比重要。
    禁军武官，天子近臣，简直是谋反不可或缺的角色。
    武定侯亲自出面帮忙牵线说媒，这说明了什么，萧景珩和上官静当然非常清楚。他们……这是真的开始为谋反铺路了啊！

 第132章 可惜举报没有用……

    “所以我爹为什么这么想不开！”上官静坐在凉亭里，脸都快皱成包子了，她是真的想破头都想不明白啊！几位皇子入朝办差还没多久，储位之争才刚刚开始，他到底是急个什么啊？！
    再说，现在五皇子看起来形势很不错呀！听说前些日子出京查案，皇上十分满意，再加上五皇子有陈丞相的全力支持，上官静觉得前途十分光明，武定侯是很有希望做上皇上的岳父的呀！
    “你爹才没有想不开。”冯老头不咸不淡地答道：“你那个爹，从来都是螃蟹一样多条腿走路，五皇子那边形势不错，也碍不着他令为自己铺路。你可别忘了，淮阳王手中可没兵权，谋反这事儿，从你爹这里来说，和谁合作都一样，只要有个宗室身份扯大旗就行。可从淮阳王这里来论，他可缺不了你爹。”
    “不是还有募私兵这样的路子吗？”萧景珩问道：“我看父王不会完全信任岳父，一定也会给自己留后路的。”
    “知道养兵多费钱吗？”冯老头冷笑一声：“谋反可是个很花钱的事。他既然下决心这样做，养私兵是免不了的。只是你可知你岳父大人手里有多少军队？他手里的大军可是国库发军饷帮忙养着的。可你父王呢？他就算为了谋反准备多年，存了再多的银子，可能赶得上国库军费？是否禁得住养兵练兵这如流水一样花？”
    “那肯定是不成的。”上官静摇摇头：“且不说军饷，就说那么多人每日吃饭就得多少银子。还有训练、军械，这一项一项都得花钱。”
    “因此淮阳王手里养些私兵并不奇怪。”冯老头答道：“但若是只靠他自己，这私兵的规模必不会很大，最多也就是养些亲信的杀手或是暗卫营、亲卫团之流，求精不求多，这样最合算。但若他想要大规模养病，那不通过武定侯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想，目前最大的可能是武定侯那边截留虚报军费，吃国库的粮饷，养他们自己的兵。只是这样做，私兵的实际控制权恐怕大半还是在武定侯手里。”
    “我爹手里本来就有军权，还帮淮阳王费这个力，他真是吃饱了撑的想不开。有病！”上官静撇撇嘴，十分不过脑子的吐槽。
    “看看，我平日里说你不如景珩聪明，你总是不服，”冯老头逮住上官静随口吐槽的小辫子，立刻洋洋得意：“我教了你几年了？这样的傻话你也说得出来？你爹手里是攥着十几万大军不假，他在军中深耕多年，人脉口碑都不错也不假。但这可说的都是平时，真若是扯旗谋反，你觉得你爹在军中能做到一呼百应吗？”
    “我当然知道不会！”上官静暴躁地答道：“虽然您老人家总说皇上能力一般，但人家好歹勤快，也不昏聩，在他治下，朝政还算安稳，近些年天时也还过得去，好好的日子，除了被权利冲昏头的那俩人，谁还想吃饱了撑的谋反啊？就算我爹在军中面子再大，普通事可以一呼百应，但这是谋反。”
    “是啊！”萧景珩点点头：“岳父大人的确十分精明，但我相信，大周军中还是有许多忠君将领的，比如秦先生。”
    “正是如此。”冯老头摇头晃脑，得意洋洋：“你爹在军中影响力再大，对于手下将领也没百分之百的控制力，但淮阳王出面养的私兵则不同，谁为将，都由他们来选，这些他们精心选出来的人，自然效忠对象是他们。所以我说什么来着，你就是傻！”
    “得了！”上官静脾气十分糟糕的模样，十分不礼貌地朝冯老头翻白眼：“您老人家别扯着话柄就不依不饶，我就是随口一说，因为想不通我爹为什么那么吃饱了撑的没事做。”
    “你爹那么精明，怎么可能做无用的事。”冯老头冷笑一声：“我说了，淮阳王小规模的私兵一定是自己控制，若是大规模的私兵，必要通过你爹来养，不管是选人、训练，还是养病，他都得仰赖你爹，这句话你没听懂吗？”
    上官静一愣，被坏消息气昏头的脑袋顿时冷静了下来。她眯着眼盯着冯老头，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才说：“原来这才是后路。”
    “对！”冯老头点点头：“这才是你爹的后路。他不答应帮淮阳王养兵，那自然是有所保留，咱们不提。但他答应了，淮阳王也不是白使唤他。这些兵将的实际控制人是你爹，他们表面上忠诚于淮阳王，实际上听谁的，你还想不明白吗？”
    “我能想明白，淮阳王自然也能。”上官静想了想之后答道：“这样一算，对他没好处，他干嘛要这样做。”
    “怎么没好处。”冯老头冷哼一声：“你也不想想，本朝朝政安稳，你上官家独自扯旗谋反会是怎样的下场。你们不姓萧，淮阳王谋反哪叫篡位，你爹独自扯旗谋反，那是要推翻大周另立新朝，你觉得能成吗？”
    “各取所需，各自权衡罢了。”萧景珩补了一句：“父王和岳父各有算计，各有保留。”
    他端起桌上冰好的酸梅汤，塞进上官静手里：“静姐姐也不用为这些事着急上火。他们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我们阻止不了，也多余去操心他们之间的关系和利益瓜葛。给你，陈嬷嬷早起特意让人镇在水井里的酸梅汤，现在刚好喝，再过一阵子该不凉了。”
    “是没错。”上官静阴着脸接过酸梅汤，很敷衍地喝了一口：“我们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谁管他们怎么狗咬狗。我现在都想去找皇上举报他们。”
    “若你有实证，自然可以去。”冯老头瞥了上官静一眼，也从桌上端起一碗凉凉的酸梅汤，美滋滋地咂了一口：“但你空口白牙去举报能有什么用？你是觉得淮阳王和你爹摘不清嫌疑吗？你未免也太小看他们了！”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上官静心塞地托着腮：“我也知道现在去举报没用。”

 第133章 情圣

    “因此，景珩之前所说也对也不对。”冯老头用扇子点了点萧景珩的方向：“武定侯和淮阳王之间的利益纠葛与制衡关系，的确与你们无关，但是分析分析却也不是毫无用处。若是真能抓住他们相互制衡的关键节点，也可以拿来做文章。毕竟，两人的联盟是趋利所成，这种联盟最大的弱点就是互信。”
    “您老人家是想要让我们破坏他们的互信关系吗？”上官静懒懒地问道：“这可不容易。毕竟许多事，我们都‘不该’知道。别忘了，我是个缺心眼的工具人傻闺女，而他，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呆子。”
    “没指望你们有本事破坏。”冯老头摇摇头：“一步步来，这两人都是精明又谨慎的个性，这种人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疑心病极重。再加上谋反这种掉脑袋的事，就算再小心都不为过，但凡有些让人疑虑的因素，这谋反的事，就会往后推一推。”
    “明白了。”上官静点点头：“我会找机会试试。好歹争取点时间。”
    “也别勉强。”冯老头不放心地多叮嘱了一句：“一切小心为上。别让你爹对你们添了怀疑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上官静点点头，但一转眼又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您老人家说说，这皇上是不是有点傻？我们俩孩子都知道凡事该小心翼翼，他怎么就不知道防着点自己的弟弟呢？”
    “何以见得？”冯老头似笑非笑地瞥了上官静一眼：“你倒是大言不惭，敢如此空口直断。你怎知皇上没防着淮阳王？”
    “这不是明摆着吗！”上官静答道：“我和景珩成亲那阵子，我觉得皇上还挺明白，知道明里暗里的查查这两人有没有猫腻。当然了，查是查不出的，他俩只是‘打算’谋反而已，也没有实际行动。这也就罢了。但我觉得就算查不出来，若是换了我，这嫌疑总得记在心里？淮阳王给萧景琰订的这门亲事，新亲家可是殿前副都指挥使，而且还是我爹拉的皮条，这皇上怎么不怀疑一下呢？这么明显，连我都怀疑。”
    “呵……”冯老头笑了：“那是因为你头脑简单，是真的把皇上当傻子。我问你，殿前副都指挥使这个职位重不重要？”
    “当然重要，”上官静点点头：“禁军武官，天子近臣，能调动一部分皇家内卫。”
    “我再问你。”冯老头笑得更加意味深长：“若你是皇上，你会选谁坐这个位置？”
    “当然是……”上官静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您是想说，殿前副都指挥使本身就是皇上的人！道理上是没错，但这事儿您老人家明白，我爹他们也应该明白？”
    “怎么不明白，”冯老头点点头：“他们明白得很！因此淮阳王给萧景琰找这门亲事的目的，不是拉着殿前副都指挥使一起谋反。至少现在不是。而皇上为什么轻易答应，我想你现在能想明白了？双方各有算计，谁也别说谁。”
    “行。”上官静点点头：“算您老人家说得有理。这样一说，眼下形势倒是还不算特别紧迫，我猜淮阳王是想通过萧景琰好好接触一下这位殿前副都指挥使，这总需要一个过程？”
    “难说。”冯老头晃晃脑袋：“总之一切小心，在家里也机警些。”
    冯老头的叮嘱，上官静自然记在心里。她觉得自己最近实在是太倒霉了，给她添堵人和事简直不能更多。
    比如林侧妃，自打萧景琰前些日子频频向她示好，林侧妃大概也觉得这是萧景琰想要拉拢萧景珩小两口，因此近一段时间内，突然开始对上官静也热情了起来，三天两头请她去喝茶。
    上官静特么的烦死了，但还不能拒绝。
    更惨的是，萧景琰自打定了亲之后，也不知是心有不甘还是怎地，开始更加积极地追着上官静跑。以前好歹还有所收敛，比如只是说两句家常闲话、安安静静喂个鱼什么的。
    现在可好，颇有几分明着撩妹的意思，每次见到上官静都摆出一副情圣嘴脸，要么就是心疼上官静日子过得不容易，要么就是感慨自己身不由己。
    啊呸！谁要你心疼，恶心的一批。上官静觉得自己十分需要个“萧景琰预警雷达”，五十米之外就报警的那种。
    幸好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中秋节那日，淮阳王府的后宅，又发生了微妙的形势变化。这变化让许多人都十分警惕，包括林侧妃和萧景琰。
    中秋那日，原本淮阳王准备带着一家子进宫过中秋的，这其中当然少不了很讨皇上和太后喜欢的萧景珩和上官静。
    然而实在不凑巧，中秋前各地供了新鲜的瓜果，刚好有皇太后最喜欢的蜜瓜，老太太一时贪嘴多吃了一块，晚上就开始闹不舒服，大半夜的急急忙忙召了太医进宫，闹得合宫不宁。
    皇太后不舒服，皇上一想，那还摆什么宴席，中秋这日就只让太后亲生的长公主萧明瑞和淮阳王两人带着孩子进宫请个安算了。
    因此这一日上官静和萧景珩一大早跟着淮阳王和徐侧妃进了宫，给太后磕头拜节，拿了宫里赏的节礼月饼什么的，没到晌午就回来了。
    毕竟是过节，徐侧妃觉得，太冷清了也不像样，因此决定晚上在府里自己弄个团圆宴，就请有孩子的侧妃和妾氏带着孩子们一起出席，也算是阖家团圆赏个月。
    淮阳王觉得无所谓，反正徐侧妃爱折腾，那就点头同意。徐侧妃让芸姑姑亲自盯着准备宴席，而她则打发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去通知有孩子的妃妾晚上赴宴。
    徐侧妃是管家的侧妃，这种事一直是她在张罗，旁人也没觉得什么不对。但这府里毕竟还有个正妃娘娘的，因此阖家团圆宴，无论怎样，都得打发人去请苏王妃出席。
    以往家宴，徐侧妃也都会打发人去请苏王妃，只是除非大事，否则这位王妃是绝不会出席家宴的，因此这一次，徐侧妃也没多想，直接打了个丫鬟去传话而已，她甚至连苏王妃的席位都没安排。

 第134章 王妃苏氏

    苏王妃那院子，常年大门紧闭，以往去传话的丫鬟，都不见得能敲开大门成功将话递进去。
    然而这一次，让人十分意外。丫鬟不仅敲开了院门，还当面得到了苏王妃的应允，说是会来赴宴。
    得到消息的徐侧妃：？？？天要下红雨？？？这人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还得重新安排座次，真讨厌！！
    林侧妃：？？？太阳从西边出来？？？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
    淮阳王：？？？？莫不是王妃有事要找本王？？顺便出来赴宴？？
    反正不管怎样，这一次苏王妃是真的出来赴宴了，并且不像之前一样，穿着随意，而是精心打扮过的。
    她对待淮阳王府里的众人，态度依旧冷淡，连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时，都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种漠不关心，甚至带着些淡淡嫌弃的态度。
    然而去赴宴的上官静还是敏感地发现了，苏王妃与之前些微的区别。
    这微妙的态度差别，只对淮阳王一人。这位王妃娘娘在面对自己丈夫时，那种冷若冰霜的疏离感，似乎淡了许多。
    奇怪！上官静望着与淮阳王并肩坐在正中的苏氏与淮阳王，疑惑地皱着眉。
    难不成是她的错觉……上官静谨慎地环视一周，果不其然，徐侧妃和林侧妃在望向苏王妃时，眼中也隐含着明显的戒备与谨慎。
    果不其然！这不是她的错觉。苏氏对待丈夫的态度，的确有了微妙的变化。
    可是……这是为什么？上官静觉得更加疑惑了。别告诉她这苏氏在冷淡丈夫这么多年之后，突然有一天想通了，想要与淮阳王重归于好。这根本说不通。
    她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萧景珩，发现萧景珩也是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这顿中秋团圆饭，大约除了淮阳王之外，人人都吃得不太舒服。而淮阳王……似乎真的心情不错，苏氏对他态度上的微妙转变，上官静想，身为丈夫的淮阳王，一定是能够感知到的。因此整个席间，淮阳王夫妻之间的气氛显得很和谐。
    苏氏依旧十分话少，大半时间都只是安安静静坐着，但淮阳王似乎已经对苏氏这样的态度十分满意了！
    虽然不知道苏氏为什么闹这样一出，但淮阳王后院最近大约又要不平静了……
    “无论她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做，都与我们无关。”中秋宴结束后，两人回自己小院子之后，萧景珩这样告诉上官静：“静观其变就好。”
    “干嘛这样肯定。”上官静问道：“她毕竟是你亲生母亲。若是她肯出来的话……”
    “静姐姐，”萧景珩苦笑着打断了上官静的话：“今儿席上，她可曾多对我们说过一句话？我们离席告辞的时候，你看她可曾多瞧我们一眼？”
    “说不准是因为徐侧妃她们在，不方便呢！”上官静十分固执地答道：“你别铁口直断。”
    “我知道静姐姐一定注意到了她对我们的态度，你只是想安慰我而已。”萧景珩牵起了上官静的手，轻轻晃了晃：“不用担心，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孤单的孩子了。我有你，你才是我唯一的家人。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孤单，也永远不会难过。”
    “说什么傻话！”上官静毫不客气地一指头戳上了萧景珩的额头：“我又不是你娘。”
    “我不是孩子了，不需要娘亲。”萧景珩含笑答道，似乎真的无所谓似的：“我有娘子就够了。”
    “瞧你这话说的。”上官静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这是不是就叫……娶了媳妇忘了娘？”
    “是啊！”萧景珩笑眯眯地点点头：“我对她没什么期望，也没什么要求。静姐姐应该能明白的。”
    上官静当然能明白。作为同样被爹娘抛弃嫌弃的小孩，她同样将萧景珩也视为自己最重要的家人，因为对爹娘并没有期待，因此他们的背叛也并不能让上官静感到受伤。
    “这么一想，我们两人无比强大啊！”上官静扬起脸，故意做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除非我们伤害彼此，否则没人能够伤害我们。”
    “静姐姐，你相信我，”萧景珩握紧了上官静的手：“我永远不会做伤害静姐姐的事。”
    “我相信。”杠精属性点满的上官静，破天荒地并没有像平时一样杠上开花，而是笑着点了点头：“你也相信我，我也永远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我说到做到。”
    场合很潦草，语调不算郑重。但是上官静和萧景珩都清楚，这是一句很正式的承诺。剩下的……用上官静的话说，就看执行情况了。
    “好了！”上官静笑眯眯地往床上一躺，盖上了被子：“睡觉！她爱怎样怎样，与我们无关！”
    “嗯！”躺在上官静身边的萧景珩也笑着闭上了眼，连睡觉都不准备放开上官静的手。
    苏氏在中秋这一日的变化，虽然对上官静和萧景珩来说，属于不太严重的意外事件。但这件事对于府里的其他人来说，可没那么轻松。
    中秋夜，也不知有多少人彻夜难眠……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日的事，只是个开始。
    中秋之后，苏王妃在府里的存在感，明显强了起来，虽然她一时半刻还没开始出来活动，但她所居住的院子，已经不再大门紧闭，丫鬟们进进出出，洒扫的婆子和杂役忙忙碌碌的整理院子，修建树枝，也逐渐有下人被打发去芸姑姑那边，要求添减东西。
    原本冷清的院子，逐渐开始热闹起来，显得有了人气。
    徐侧妃和林侧妃不知道苏王妃到底要闹哪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先冷眼旁观。
    而对于萧景珩和上官静来说，这样的局面也的确有点让人为难。上官静在家和萧景珩商量了许久，最终觉得还是不能像徐侧妃她们一样装死。
    毕竟萧景珩是苏氏亲生的啊！谁都能装看不见，但他们不行。
    因此在王妃院门大开的第二日，他们俩人决定，不管怎样，主动去给苏王妃请个安。

 第135章 渣男套路多

    嫁进淮阳王府已经四年多了，这还是上官静头一次走进王妃正院。虽说是王妃，但苏氏似乎没那么讲究排场，院门口只守着两个跑腿的小丫鬟，还没有徐侧妃的院子人员配置豪华呢！
    上官静和萧景珩到了门口，一个圆脸的小丫鬟跑着去传了话，没多久就迎出来一位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的侍女。侍女的气质和王妃苏氏有点像，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飘逸。
    她对待上官静和萧景珩态度虽然恭敬，但总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疏离和冷淡，和她的主子一模一样。
    苏氏并没有拒绝见上官静和萧景珩。
    他们两人跟在侍女身后，往院子里走去。正妃的院子，自然是十分宽敞的，来来往往的下人们，正忙着重新整理修建院中的花草树木，沿着墙角堆着许多杂草和枯枝，似乎这院子已经许久没有打理过了。
    院子东北角的位置，似乎是王妃的小厨房，几个围着蓝色围裙的厨娘正在忙里忙外，显得烟火气十足。
    小两口穿过热热闹闹的庭院，迈进了王妃苏氏的屋子，苏氏正端坐在椅子上等着他们。
    屋内十分安静，王妃的侍女侍立在两侧，各个面容沉静，鸦雀无声，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像是泥塑的雕像似的。
    屋内与院中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里外好像是两个世界。也不知是气氛感染还是怎地，上官静总觉得，这屋里似乎连温度都比外面低了不少，显得冷飕飕的。
    苏氏安静沉默地望着走进来的小夫妻俩，目光中带着几分漠然。萧景珩和上官静并肩跪下，规规矩矩地给她请了安，她也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算作回应，似乎连话都懒得说。
    请过安之后，侍女倒是给上官静和萧景珩端来了绣墩让他们坐下，还给他们斟了茶。不过苏氏的脸色那么冷淡，上官静和萧景珩就算是坐在这里，其实也十分难受。因此他们俩人只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茶，就十分有眼力见的站起来打算告辞离开。
    苏氏甚至连半分留客的意思都没有，她点点头，朝小两口说了一句：“去。”就算“谒见”结束。
    这竟然是这一日她对两个孩子说得头一句话。
    两个孩子转身往外走，而苏氏甚至没等到他们迈出门槛，就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回内室去了。
    这到底是有多嫌弃他们啊！！
    “我觉得以后可以省了这一趟。”出了苏氏的院子之后，萧景珩笑着主动牵起了上官静的手：“我们来不来，看来她是不大在乎的。”
    “我觉得她还是在乎的。”上官静挑挑眉，十分实诚地答道：“若是再来，她肯定会嫌我们烦。”
    上官静和萧景珩坐不住苏氏的冷板凳，不代表别人也坐不住。
    他们俩去请安之后，林侧妃首先沉不住气了，带着自己四岁多的儿子也去拜访了苏氏。
    讨没讨嫌上官静不清楚，她只知道，林侧妃十分有毅力地在苏氏那里坐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出来。
    林侧妃这个姿态大约也是摆给徐侧妃看的。
    因为她去过之后，徐侧妃也赶忙带着萧景琰上门去请安了。这两位倒是没呆多久就出来了，听说出来时脸色也不咋样。
    但上官静也只是听说而已，反正她也没亲眼见到。
    她唯一好奇的是，林侧妃和徐侧妃会不会后悔……
    因为苏王妃公开接待拜访的事，很快传到了淮阳王的耳朵里。淮阳王一开始是觉得纳罕，苏氏闭门不出这么多年，竟然突然就转了态度，让他觉得既好奇又疑惑。
    苏氏的心结在哪里，别人不清楚，淮阳王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他原本以为，苏氏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变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有想通的一天。
    不知道如果自己去，苏氏会是什么态度呢？淮阳王觉得更加好奇……
    他好奇来好奇去，忍不住就真的试探性地往王妃正院那边转了一圈。其实淮阳王去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拒之门外的准备，然而没想到，苏氏竟然接待了他，虽然脸色依旧冷淡，但好歹让进门了。
    然后就是第二天，淮阳王又跑去了……这一次他成功地在王妃屋里混到了一杯茶，接着就有了第三天……
    第三天，混到了点心，半个月后成功混上了饭……
    一连许久，淮阳王的所有心思都被突然改了性子的王妃苏氏所吸引，他最近没再去任何一位侧妃妾氏的院子，只要有心思进后宅，就是在琢磨苏氏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大约是因为淮阳王够用心，也大约是因为苏氏有心修复夫妻两人的关系，总之淮阳王两口子的感情开始好转。后院里的女人们一个个急得要命，上蹿下跳的想要争宠，各种送茶、送汤、不舒服、闹假孕的手段都冒出来了。
    然而一切都没用，淮阳王的心思，还是牢牢地被苏氏抓在手里。
    这一年的立冬，下了雪，淮阳王不知怎地，突然想起苏氏喜欢赏雪来了，立刻兴师动众地命人在花园地势最高的望春隔布置赏雪。
    他命人提前在望春阁点了火盆，燃了苏氏最喜欢的熏香，请苏氏来赏雪。
    望春阁地势高，阁内暖融融的，一派春意，但推开窗子，恰好就对着正在飘雪的花园，景观美不胜收。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淮阳王才派人去请苏氏，苏氏并没有拒绝他的邀请。
    淮阳王听说苏氏肯给面子，自然十分高兴，立刻又命人在这里摆了小宴席，这一日望春阁里只有他和苏氏两个人，暖着酒，赏着雪，十分浪漫。
    府中的其余妃妾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无不嫉妒得咬碎了牙。也有人不怕死的想要凑上去，但淮阳王为了讨好苏氏，提前让人守在了通往望春阁的路口，无论是谁，都不让过。
    上官静也听说了这件事，这让她忍不住暗暗吐槽，渣男果然套路多。一看就是经验丰富，如此会讨好女人。

 第136章 重修旧好的夫妻

    立冬这一日，淮阳王散了朝之后，就在陪苏氏，一直到晚上。入夜，似乎是顺理成章的，淮阳王跟着苏氏回到了王妃正院，在那里过了夜。
    大半夜的，这消息就像是惊雷，炸得整个淮阳王府都不平静了。
    实在是太奇怪了！自打萧景珩出生，都多少年了，淮阳王从未踏足过苏氏的院子，这回王府是真的要变天了啊！
    大冷天，窝在自己房里和萧景珩一起守着火盆烤栗子的上官静当然也听说了如此惊人的消息。她吃惊之下，烤好的栗子一不小心又掉回到火盆里。
    萧景珩倒是冷静依旧，他用火钳迅速抢救回了上官静的栗子，又亲手剥好，塞到了上官静嘴里。
    “你听谁说的啊？”上官静一边嚼着栗子，一边口齿不清地问道：“真的假的啊？”
    “是真的！”映霞赶忙点点头：“最开始，消息是从大厨房那边传来的，小樱去取东西时，听到那边的厨娘在议论，说是王爷晚膳在王妃屋子里用，但是王妃的小厨房没有备酒，让人赶着给送了酒。奴婢一开始也觉得匪夷所思，所以特意打发人出去打听了，王爷今夜的确宿在王妃院子里了，各处都在传呢。小姐到外头瞧瞧就知道了，都这个时辰了，各院还都灯火通明的，我瞧今夜那些娘娘们怕是睡不着了。”
    “这是被哄回来了？”上官静一脸纳闷地望着萧景珩：“你父王手段高啊！”
    “我可不这么觉得。”萧景珩摇摇头：“父王一贯会讨好女人。十二弟生辰时的赏莲花会你还记得吗？静姐姐之前常说的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越是渣男……”
    “越是渣男，越是套路多。”上官静接过了话头：“你父王有那么多个女人，当然很懂得女人的心，也知道该怎样讨女人的欢喜。我早说了，也别觉得这后院里的女人都像是徐侧妃她们似的，冷静自持，一切向着利益来。兴许就有那种被你父王迷得晕头转向，除了爱情啥都不要的可怜人呢！”
    “所以啊！”萧景珩答道：“我父王又不是头一日这样。母妃若能哄，早就被他哄过来了。他手段再多，也得母妃肯给机会才行。我也说不准母妃到底为什么想通了，我和你一样不了解她。咱们能做的，也只有最近多谨慎些了。”
    “唉！”上官静长叹一声：“有道理啊！她是正妃，那些羡慕嫉妒恨的妃妾们，就算再不忿，也没法明着去找她的茬。可你不一样，你是她的亲生儿子，不大受宠的那种。好事沾不着，坏事脱不了干系的，说的就是你。没准就有人因为恨她，转而找咱们的茬呢。”
    后来上官静才发现，原来萧景珩判断得没错。不是淮阳王手段高，而是王妃苏氏手段高。
    从哪日起，淮阳王三天两头往王妃院子里跑，夫妻俩的感情肉眼可见的升温迅速。大约是与丈夫感情好了心情就好，王妃苏氏开始时不时地出来走动，或者是去花园里逛逛（大冬天的其实没什么好逛），或者是带着人往前院去，到花厅或者淮阳王的书房去转转。
    也不知她到底是干嘛去，反正她倒是从来没像一般妃妾一样，带个汤汤水水什么的去讨好淮阳王。
    打那日起，淮阳王府的各种家宴，苏王妃也不再缺席，只是除了进宫。
    她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进宫这种事，她从不上赶着往上凑，淮阳王也没有勉强过她，夫妻俩似乎对于各自的喜好和底线十分了解。这种心照不宣的相处方式，倒是挺符合苏王妃的个性。
    王妃不再闭门不出，芸姑姑很机灵，有些家事也开始主动和王妃说一声，甚至在无声无息，没有淮阳王明示的情况下，王府后院的权柄开始移动，渐渐往苏氏方向倾斜，而淮阳王似乎也没有任何干涉的打算，甚至有些乐见其成。
    徐侧妃对此当然十分愤慨，但她是个聪明人，而且她了解淮阳王。这二十年的当家主母虽无名分，但也不是白做的。反正王爷也从未说过让她交回管家权，她知道自己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私底下攥紧手中的权利，而明面上尽量不要与苏氏有冲突，韬光养晦。
    正面冲突的出头鸟，让别人去做就好。
    而出身太尉府的林侧妃在王妃出来之后，显然没那么淡定了。她急切地想要拉回淮阳王的注意力，几乎将全套本事都使出来了，但似乎也没有太好的效果。
    王妃苏氏的存在感还是越来越强。
    和萧景珩逼祸一样缩在自己小院子的上官静，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觉得越来越疑惑。
    这位苏氏的水平和手段，显然极高啊！不显山不露水，甚至都不需要任何大动作，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就已经逼得后院那些女人们走投无路。
    她就这样安安静静，无声无息却又迅速地回收着自己原本就该拥有的一切，效率极高，兵不血刃，这可不是一般的水平。
    这才像是苏平那个老狐狸的亲生女儿。
    但让上官静更加疑惑的是，王妃苏氏明明有这样的心机和手段，之前为什么要闭门不出，韬光养晦这么多年？？
    按照萧景珩的分析，这足不出户形同冷宫的待遇，似乎还是苏氏自己的选择。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上官静想不通。
    王妃出来活动不是一天两天了，然而上官静对她的了解，依旧为零。因为苏氏虽然和淮阳王的关系有所改善，但对她的儿子，她的态度却没有任何变化。
    依旧如此冷淡，她看萧景珩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陌生人。
    苏氏重新开始活动这件事，甚至都惊动了宫里，连长公主萧明瑞都觉得纳罕，腊八这日，淮阳王带着孩子们进宫请安时，萧明瑞还特意将萧景珩和上官静拽到一边，仔细打听了一下苏氏的事。
    只可惜萧景珩虽然是苏氏亲生的，但他恐怕是整个淮阳王府里，与苏氏交往最少的人了，就算萧明瑞仔细打听，也问不出什么来。

 第137章 可以去看二姐姐啦！

    萧明瑞倒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她十分担心受到母亲忽视的萧景珩会难过，还特意安慰了萧景珩几句。
    苏氏的事，不仅萧明瑞觉得纳罕，连皇太后都觉得十分稀奇，只有陈皇后似乎漠不关心，听淮阳王提起苏氏的时候，脸色极为冷淡，还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
    但陈皇后的态度也没人觉得奇怪，毕竟她以往瞧见淮阳王府的人，也都是这样阴阳怪气。
    倒是同一时间进宫的上官鸾看见陈皇后的态度之后，似乎有些紧张，她嗔怪地瞪了自己妹妹一眼，就好像惹陈皇后不高兴的，是上官静似的。
    不过上官静无所谓，她已经习惯了挨这种莫名其妙的白眼了，她笑眯眯地回给上官鸾一个真诚的微笑，没心没肺的模样。
    截至目前为止，苏氏出来活动，对上官静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带来了不少麻烦。
    然而事无绝对，腊八还没过完呢，上官静就因为苏氏，真心实意地开心了一回。
    因为苏氏似乎不仅打算修复与丈夫的关系，还打算开始修复与娘家的关系了！
    腊八节那日，萧景珩和上官静跟着淮阳王进了宫，因为是过节，皇太后觉得没有让孩子们空手而归的道理，因此每人赏了些小物件，还赐了八宝粥。
    淮阳王还没回家，这些赏赐都已经提前被太后宫里的内监送去了府上。在家的苏王妃根本没闲着，她立刻吩咐人将那些御赐八宝粥分出来，重新装了食盒，以淮阳王的名义送去了苏府。
    粥当然并不重要。每年腊八，宫里赏八宝粥是惯例，重臣家里都有，苏平早就收到了他该得的那一份。苏氏此举意味深长。
    老狐狸苏平听说淮阳王府来人送御赐八宝粥，眯着眼思忖了一阵子，接着问了一句话：“是什么人送过来的？”
    “回老爷的话。”苏府管事恭恭敬敬地答道：“是当年王妃的陪嫁侍女。”
    “我知道了。”老狐狸苏平点点头，什么都没多问，只是收下了御赐腊八粥，就直接让人将苏王妃的侍女打发回去了。
    送粥活动无声无息的结束，似乎送的人，和接受的人都漠不关心，苏氏后来也没多问过一句，一切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但是几日之后，恰逢小年这日，苏学士府突然打发了个管事上门，来给苏氏送了张帖子。
    苏氏看完帖子之后，直接去前院找了淮阳王，然后……然后上官静和萧景珩就十分意外地接到了通知，大年初五，淮阳王和苏氏，要带他们小两口一起去苏府探亲。
    ？？？上官静和萧景珩面面相觑，都是一脸莫名其妙。苏氏这是……打算带老公和孩子回娘家？？？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种事？？
    “反正不能拒绝，”萧景珩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朝上官静笑笑：“我倒觉得有机会去一趟也不错，你可以顺便去拜访二姐。她出嫁后，你也没什么机会能见到她，想她了？”
    “咦？对啊！”一听萧景珩这样说，上官静立刻笑了：“这样一想，反倒成了好事了！能见到二姐姐，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呢！”
    因为上官鸳的关系，上官静十分期待去苏家做客的日子。她开始认认真真的做准备，仔细置办各种要带去苏家的礼物。
    为此，上官静还特意捎信回家，托武定侯夫人帮忙打听一下，苏家各位长辈和表兄弟姐妹们的喜好。武定侯夫人当然十分支持她奉承王妃娘家人的行动，不仅很快回馈了详细的情报信息，还支援给她不少好东西。
    “这白玉镇纸雕刻得可真精致，”萧景珩一看到檀香捎回来的那一大堆东西，就忍不住笑：“静姐姐，你老实说，你其实是故意的？为了省些银子，所以才写信回去问岳母要。”
    “也有这部分原因。”上官静笑着大大方方地承认：“但我自己也真的想要打听一下苏家各位的喜好。我们头一次上门，送礼总要送到心坎上。你清楚的，这次跟着你父王和母妃回苏家，咱俩其实就是他们的挂件，这些礼物什么的，准不准备其实无所谓。但……”
    “我知道的。”不用上官静讲话说完，萧景珩就理解的点点头：“旁人看我们，是陪着父王和母妃一起回外祖家。但对于我们两人来说，是去二姐姐的夫家拜访，这礼物自然要精心准备，都是要给二姐姐做面子的，怎么能不仔细呢？”
    “对！”上官静笑得开心：“二姐姐的作为娘家人，我想要尽量讨人喜欢一点！”
    “我来帮你。”萧景珩挽了挽袖子做到了桌前，拿起了桌上装饰精致的花签：“静姐姐将礼物一份份分好，我来写花签。静姐姐也真是奇怪，学什么都飞快，一点就透，只是这字却怎样都练不出来。”
    “讨厌！”上官静佯装生气的样子，将手里做礼物的玉质笔管丢在了桌上：“不许揭短！我以后就是个家庭主妇，又不用考状元，把字练那么漂亮，除了装x还有什么用嘛！”
    “这哪是揭短。”萧景珩笑着答道：“这明明就是在夸你。不是你自己常说的嘛，事事完美才不可爱。你这样可爱，当然要有些无伤大雅的小短处喽。”
    啧！上官静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
    “事事完美不可爱”，这句话被上官静常挂在嘴上，用来教育对自身有极高要求的完美主义者萧景珩。然而没想到，今天居然会被萧景珩拿出来堵她自己的嘴。吃亏了！吃亏了！上官静鼓起嘴心塞一秒。
    看到上官静憋屈的小表情，一旁帮着上官静收拾礼物的陈嬷嬷和映霞，相互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上官静这边欢欢喜喜做准备，但淮阳王府的其他人，听到王爷要陪苏氏回娘家后，可就没那么开心了！连韬光养晦的徐侧妃这次都忍不住了，她特意跑去找淮阳王，提出也想要过年回一趟娘家。
    惯常在女人中左右逢源的淮阳王自然心领神会，立刻点头答应要在大年初六陪徐侧妃回一趟尚书府。

 第138章 上眼药

    能由丈夫陪着回娘家，这是正妻的待遇，徐侧妃得到了淮阳王的允诺之后，立刻安慰了许多。而林侧妃听说之后也坐不住了，立刻带着不到五岁的儿子去找淮阳王撒娇。
    淮阳王当然不会拒绝林侧妃的要求，因此这个年，他比谁都忙。
    “渣渣！”上官静听说之后，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欠虐！”
    但正妃苏氏，似乎压根就没有怨怪丈夫也要陪小妾们回娘家。她就像是不知道这件事似的，每日依旧该干嘛干嘛，与她无关的事，一概不问，那副漠不关心的架势，就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似的。
    她这样的态度，倒把徐侧妃和林侧妃搞得有点懵，但努力试图将一碗水端平的淮阳王却很高兴。苏氏不额外生事，他当然省心许多。
    因此过年的这些日子，除了大年除夕进宫那日，淮阳王几乎日日都陪在苏氏旁边，两口子好得蜜里调油似的。
    当然了，就算再好，进宫苏氏也是不肯去的，除夕日照例是淮阳王带着徐侧妃和孩子们一起进宫请安。正妃已经出来活动了，徐侧妃还能代替正妃进宫，她还是有一点点得意的，虽然不太明显。
    不过上官静暗搓搓地想，这兴许是苏氏不想进宫看长嫂陈皇后的脸色，才乐得将这些事推给徐侧妃呢！
    但苏氏实际上怎么想，上官静可真的不清楚。对于她和萧景珩来说，这个人冷的像冰似的，但也仅此而已。
    苏氏出来活动之后，虽然依旧疏远自己的儿子，但客观上来说，上官静和萧景珩的待遇其实是提升了的。
    作为娘亲，苏氏对萧景珩只是冷淡无视，并没有像其他侧妃一样想方设法的找茬，再加上苏氏与淮阳王的感情越来越好，芸姑姑懂得看她的脸色，后院的权利分布有了微妙变化，那些下人们见风使舵，倒是主动开始讨好身萧景珩这边了。
    淮阳王要陪苏氏回娘家的消息出来没多久，上官静的点心桌上，竟然已经开始看见燕窝了。
    上官静头一次看见燕窝是在大年除夕这天，作为资讯时代的穿越党，上官静自动将燕窝视为一碗蛋白质、碳水加唾液酸的低效率小零食，约等于智商税的那种。反正她在现代的时候没怎么吃过，也不大感兴趣。
    但在古代生活久了，上官静也很清楚，就算是大周朝将燕窝奉为高级补品，这一碗燕窝的意义也不仅仅限于营养，而是这背后所赋予的地位意义。
    淮阳王府供不起后院的那些女人们吃燕窝吗？当然不是，而是有人没有资格吃。
    “可真少见。”上官静说道：“咱们这里竟然也有燕窝。景珩，过来吃掉。”
    “留给静姐姐吃。”萧景珩立刻摇摇头，古代小孩，自然把燕窝当成很名贵的好东西：“我不用的。”
    “姑爷先吃，茶炉子上还炖着一碗呢！等小姐穿好衣裳再吃。”陈嬷嬷一边帮上官静换礼服，一边答道：“今儿大厨房送食材过来，竟然有一大包燕窝呢！能吃好久。也不知是谁的主意。”
    “那也都留给静姐姐。”萧景珩依旧固执地摇摇头：“嬷嬷，明日起就不要给我炖燕窝了。我是个男人，吃这些有什么用。这次他们也不知发了什么善心，肯送燕窝过来，下一次有没有都不知道。所以还是都给静姐姐留起来。”
    “姑爷最知道心疼小姐。”陈嬷嬷笑眯眯地说道。
    “这东西也没什么好吃的。”上官静一边张开双手让嬷嬷给她套礼服，一边朝天翻白眼：“又没什么味道，我不爱吃。”
    “让嬷嬷给你兑点芝麻糊不就行了嘛！”萧景珩笑着摇摇头：“静姐姐倒是越大越偏食了。”
    “不许揭短！”上官静朝萧景珩一瞪眼。
    今年的大年除夕夜，照例是在宫里过的。
    不是第一年进宫过年，上官静可比以前自在多了。皇上早早散了朝，跑到皇太后这边来坐着，瞧见了“没头脑和不高兴”组合之后十分高兴，特意将他们小两口招到跟前来说了好久的话。
    “大半年不见，景珩媳妇倒是越来越漂亮。”皇上笑呵呵地说道。
    “是呢！”陈皇后笑笑答道：“这孩子和她姐姐长得像，一看就是一家人。”
    “青出于蓝。”林贵妃大概是故意的，用夸张的语气笑道：“早些年，人人都说五皇子妃是京中第一美女，眼下看来，还是妹妹更漂亮些。”
    这样明显挑唆的话一出口，上官鸾的脸色立刻一僵，下意识地往妹妹脸上瞟了一眼。而陈皇后倒是沉得住气，面色丝毫都没有改变，她瞥了林贵妃一眼，冷笑一声答道：“这美女啊，都是一茬一茬的，当年你不也号称京中第一美女吗？”
    陈皇后这句话，这几乎是在明着嘲笑林贵妃美人迟暮。林贵妃的脸当时就黑了下来，但当着皇上的面，她又不敢明着对皇后不敬，只能憋屈得闭上了嘴。
    林贵妃之前的话不怀好意，上官静自然不会当真。但一向为容貌而得意的上官鸾，却十分介意。她抬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上官静，眼神复杂。
    上官静并没有注意到上官鸾的眼神，但她身旁的萧景珩却注意到了。上官鸾冰冷的目光让萧景珩觉得十分不舒服，他微微挪了挪地方，用自己的身体将上官静挡在了身后，阻挡住了上官鸾的视线。
    而此时的上官静，正暗搓搓地惦记报复林贵妃呢。恰好此时皇上提到了四皇子的婚事，上官静立刻抓紧时间，做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笑道：“我们府里林侧妃娘娘提过许多次呢！”
    “哦？”皇上立刻眼神一闪，笑着问道：“林侧妃是怎么跟你说得？”
    “说赵小姐很好很好呀。”上官静眨眨眼，天真地答道：“侧妃娘娘说了，这可是贵妃娘娘选了许久才选定的儿媳，万里挑一。赵小姐人好看，又温柔，家世背景更是上上之选。兵部的赵大人是忠厚之人，很得陛下您的看中，将来前途光明呢！”

 第139章 铁杆五皇子党

    上官静的话一出口，林贵妃的冷汗下来了。她知道上官静应该是没有说谎。这些话倒像是妹妹会说的。林贵妃自然了解自己的胞妹，也知道她在淮阳王府的处境，因此这些话若是林侧妃一时争胜私下里向淮阳王府的人炫耀，她倒是觉无伤大雅，但谁想到被上官静这个缺心眼的东西竟敢跑到皇上面前嚼舌根。
    其他的都没问题，只有关于魏大人前途这一句……人人皆知赵尚书是林太尉的门生，这句前途光明，是谁的意思，不言而喻。
    “皇上……”她干笑着想要解释：“臣妾的妹妹一向没什么心机，口无遮拦的，这些话……”
    “没心机好啊。”皇上呵呵笑着，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心情十分不错的模样：“没心机的人，相处起来省心，就像景珩小两口，有什么说什么，这一点最讨人喜欢。”
    一语双关。被敲打的林贵妃立刻脸色发青的闭上了嘴。而端坐在一旁的陈皇后倒是有些意外的模样，她抬眼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上官静几眼，却没有开口评论什么。
    虽然都是在宫里过年，但经过四年的磨炼，上官静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林贵妃非要拿她生事，也怪不得她要找机会报复回去。再说，在争储这个问题上，上官静从来都不是毫无倾向的中立派，她从一开始就是立场明确的五皇子党！
    就算她和上官鸾的关系不咋地，那也不妨碍她为了上官鸾的皇后事业努力。因为只有五皇子当了太子，她爹武定侯的谋反概率才会降低，性命攸关的大事，上官静能不努力吗？
    因此林贵妃还真不能怪上官静借题发挥，谁让她上赶着找上门呢？
    而皇上看着如此“了无心机”的上官静，似乎也觉得“十分有趣”，还是揪着上官静不停的聊，话题当然还是绕着淮阳王王府的事。
    淮阳王、徐侧妃还有一起进宫的世子萧景琰，都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皇上和上官静一问一答。淮阳王显得很坦然。因为他笃定，上官静对于真正的机密一无所知。
    而自认滴水不漏的徐侧妃则有一丢丢期待，她十分期待上官静能如之前一般，能意外抖落出些林侧妃的不当行为。虽然眼下苏氏重新出来活动，徐侧妃最介意的人已经不再是林侧妃，但张扬的林侧妃已经让她忍了太久，但凡能有个报复的机会，徐侧妃都不想要放过。
    而与自己的父母不同，同样盯着上官静的萧景琰却有些紧张。他倒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把柄在上官静手里，而是有些为上官静担心，生怕这个“没心机”的美女在皇上面前不小心说出什么不当言论，惹了父王不快。
    而表面无辜的黑心包子上官静才没那么多顾虑，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心理明晰的很。因此皇上仔细盘问了半天，除了得到一大堆萧景珩犯傻的趣事，哈哈一笑之外，竟然什么收获都没有。
    大约对于皇上来说，好心情也算是不小的收获，因此他对于和上官静的聊天结果并无不满，开宴之前，还赏了上官静一对番邦供的宝石手钏。
    赤金手钏嵌着硕大的红宝石，款式华美无比，但却太过富丽，其实不太适合年轻姑娘。但上官静一看这对儿手钏就双眼放光。
    赤金的！还有那么大的红宝石！这都是钱啊！！！对于正在努力存跑路钱的守财奴来说，这样的赏赐真是太实惠了啊！
    萧景珩一看自己老婆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很想当场提醒上官静，御赐之物不能拆也不能卖。
    这个年，淮阳王府的大部分都过得挺开心。
    淮阳王开心，和苏氏和好，家中安稳无事，自己的“小计划”也在稳步推行中，十分顺利。
    徐侧妃开心，上官静“无意中”在宫里给林侧妃上了眼药。被吓到的林贵妃想尽办法给妹妹捎了口信，让她谨言慎行，因此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林侧妃都很消停，让徐侧妃省了不少心。
    而上官静当然也很开心。除夕夜给四皇子一党挖了坑，大年初二带着老公回娘家，虽然没过夜，但爹娘和祖母都给了好多压岁钱。三哥哥给她和萧景珩准备了年礼，二叔母还收拾了不少东西，拜托她初五去苏家的时候，捎给二姐姐。
    大年初五一大早，上官天没亮就起来了，催着陈嬷嬷给她梳妆换衣裳。
    因为二姐姐的关系，她头一次上苏家拜访是绝对不想有任何错漏，因此上官静破天荒的认真打扮了一下。
    大过年的去拜客，自然不能太过简素，以免显得不尊重。因此陈嬷嬷为上官静准备了红菱纹织花锦的裙子，外面准备穿白狐风毛桃红重锦斗篷。
    上官静极少穿这样华丽的衣裳，这重锦斗篷还是年前武定侯从边关弄的上好白狐裘，武定侯夫人做了两件重锦斗篷，华贵的正红色给了身为皇子妃的大女儿，而活泼的桃红则给小女儿送来了。
    映霞仔仔细细地给上官静梳了复杂的飞仙髻，为了搭配斗篷，斜斜插了一根红宝石簪子。映霞对着镜子瞧了瞧，又给上官静搭配了两朵粉色米珠的珠花，挂上了红宝石的耳坠子。
    打扮好了之后，映霞笑着抱起了斗篷：“阿弥陀佛，小姐的这些首饰，可算是有了见天日的时候。去见二小姐，倒比进宫打扮得还仔细些。”
    “那当然！”上官静笑着转了个身，让映霞帮她披上斗篷：“进宫哪有看二姐姐重要。我今儿是去给二姐姐拜年的，当然得穿得喜庆些了！”
    桃红色的斗篷披在颜霸上官静身上，似乎映衬得整个屋子都亮了几分。映霞呆呆望着上官静，嘴都合不拢了。
    “映霞姐姐，”上官静一脸奇怪地朝她伸手：“发什么呆呢？要出门了，手笼快给我。”
    “小姐可真漂亮啊！”映霞一边将白狐裘手笼递了过去，一边感叹道：“奴婢还没见过比小姐更漂亮的人呢！”
    “这话我爱听。”上官静笑嘻嘻地出了门，压根就没将映霞这句评语放在心上。

 第140章 简直是个玛丽苏

    “静姐姐可真漂亮！”萧景珩看见认真打扮的上官静，反应和映霞一模一样，也是瞪圆了眼睛发了许久的呆。
    “你们今儿一个个都怎么了？”上官静一脸纳闷的问道：“难道是我平时穿得太破，你们都不习惯看我仔细打扮了？不会？前两天进宫，我穿得不是也挺好的嘛！”
    “你哪里需要仔细打扮。”萧景珩叹了口气：“不打扮你也是最好看的。走到哪里都是。”
    “老婆吹！”上官静白了萧景珩一眼，率先迈步出了院子。穿着绛色斗篷的萧景珩赶忙追了上去，走在她身旁。
    陈嬷嬷和映霞带着小樱她们，抱着上官静提前准备好的东西，跟着主子们鱼贯向外走去，打算去二门处装车。
    过年时下了雪，初五这日，雪还没有化，清晨的阳光照在白皑皑的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但阳光就算再耀眼，也比不过盛装打扮的上官静。
    她和萧景珩就像是一对从画里走出来的仙人和仙女，好看到让人怀疑自己的认知。
    路过花园时，他们恰好碰到要出门的萧景琰，萧景琰在他们面前几步距离停下了脚步，呆呆望着上官静，春天还没到，但他却像是提前看到了怒放的桃花，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然而等他回过神来，上官静和萧景珩却早已走远了，只留给他一个毫不留恋的桃红色背影。
    萧景珩！萧景琰遥遥望着他们的背影，眯起眼，咬紧了牙！这么美的女人，凭什么要被一个呆子独占？！暴殄天物！
    “琰儿。”徐侧妃正带着几个嬷嬷往花厅方向去，一抬头却看见自己儿子正站在大雪地里发呆。她立刻走了过来，关心地问道：“天气怪冷的，怎么站在这里？”
    “没什么。”萧景琰摇摇头，十分敷衍地答道：“看看雪景。”
    “也不怕冷。”徐侧妃伸手为儿子紧了紧斗篷：“时辰不早了，也别在这里挨冻了，不是说要去你未来岳父家拜年吗？怎地还不出发？”
    提起自己的婚事，萧景琰不由得一阵烦躁。他情绪很糟糕地直接转身，想回自己院子里去：“不去了！”
    “诶，那怎么行？”徐侧妃一把扯住了萧景琰，刚想说教两句，但看见儿子困兽一般烦躁的脸，她又不忍心对萧景琰太过苛责。
    “好啦！”徐侧妃软下了声调，安慰道：“殿前副都指挥使的小女儿，的确是比武定侯家的大小姐差了许多，娘亲知道你不甘心，其实娘亲也为你不甘。但是这门亲事是你父王亲自订的，你就算不喜欢，也别让人瞧出来。”
    徐侧妃误会了萧景琰的心意。但萧景琰也没有任何解释的打算，因为他真正的心思更加无法言明，所以他只好抿着嘴一语不发。
    “今日要去你未来岳父家拜年，是你父王亲自交代的。”徐侧妃语气和软地继续劝说道：“你可不能再这个时候任性啊！娘亲知道你委屈，先忍一忍，等你成亲之后，娘亲给你选几个合你心意的妾氏。妾氏的事，你父王不会干涉太多，你喜欢谁，咱们就要谁。”
    “呵……”萧景琰一声苦笑，喜欢谁就要谁吗？只可惜那人是他的弟妹，最终还是求而不得罢了！除非……除非萧景珩死！
    但他还有用，现在又不能死……真是让人如鲠在喉啊！
    被恶狠狠念叨的萧景珩，刚给淮阳王夫妻见完礼，就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
    王妃苏氏漠不关心，就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转身准备上马车，倒是淮阳王还多问了一句：“怎么？珩儿这是着凉了？”
    “八成是因为他路上走得太慢。”上官静嘴快的抢答：“儿媳一直在催，但他还是磨磨蹭蹭。”
    “时辰还早，不急。”淮阳王笑呵呵，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你们上车，等等就出发。”
    “是！”上官静答应一声，拉着萧景珩就想往后一辆马车上走，但刚迈了一步，淮阳王就又叫住了她。
    “静儿啊，”淮阳王摆出一副操心老爹的架势，絮絮叨叨地多叮嘱了一句：“今日是你们头一次去苏府，你多提醒着景珩些，别让他失了礼数。苏大学士是很讲究礼节的。”
    “是！”上官静立刻很积极地点头答应着：“父王放心，儿媳会多小心着，绝不会给父王和母妃丢脸。”
    “诶，呆子。”上了马车，没了外人，上官静开玩笑地戳了戳萧景珩的手臂：“你父王要我好好看管你呢！到了苏府，你可得听话呦。”
    “我什么时候敢不听静姐姐的话了？”萧景珩笑了：“你不是常说，听老婆的话能发财吗？”
    “我说的没错呀！”上官静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们存钱存得很快！不信你问陈嬷嬷。”
    “小姐的嘴啊，一向是不吃亏。”陈嬷嬷笑呵呵地答道：“也就是姑爷脾气好，愿意娇惯着小姐。”
    “这可说反了。”上官静双手叉腰，摆出小茶壶的霸道姿势：“这哪里是他惯着我，明明是我惯着他！”
    “很对很对！”老婆奴赶紧点头，不敢有一点意见。
    苏府离淮阳王府其实不算远，乘马车也就是一刻钟左右的路程。淮阳王府的马车到达苏府门口的时候，苏平正带着子侄站在门口迎接，上官静的姐夫苏青云，还有苏家长孙苏朝云都在场。
    因为是孙辈，苏青云和苏朝云都站在后排，跟在各自的父亲身后，马车停下来后，苏朝云伸长脖子从父亲身侧努力向马车的方向望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只是心情有些急切。
    淮阳王带着苏氏下了马车，苏平带着人迎了上去，苏朝云心不在焉地跟着，眼睛依旧在瞄着马车的方向。
    很快，那个桃红色的身影出现了，苏朝云突然有种错觉，他觉得自己像是看见了怒放的桃花，将苏朝云的眼底映得一片红彤彤，除了这一片鲜艳的红，他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141章 相互都有小算盘

    苏氏和她的父母到底关系如何，上官静可真说不清楚。
    但淮阳王和苏平倒是显得十分熟稔亲热，似乎比一般的翁婿关系还要好几分似的。
    苏平的夫人，上官静曾经见过一次，上一次，那是位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的厉害老太太，而这一次，她是个慈祥而亲切的母亲与祖母。她一看见苏氏下马车，就立刻掉了眼泪，而苏氏也是眼圈红红，走到老太太面前想要跪下，却被苏夫人一把抱住了。
    久别重逢的母女在苏府大门口相对而泣，看起来场面是挺感人的，就好像……就好像她们之间从无芥蒂似的。
    上官静默默看着这一场大戏，既困惑又佩服，根本就猜不透苏家人的心思。
    不过无所谓，猜不透就不猜了呗。反正跟她也没啥关系，她拽着萧景珩，十分有眼力价的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凑上去，给苏平和苏夫人请安。
    这回她再叫外祖母，这老太太可没像之前一样拒绝答应。
    苏家人虽然段数极高，但上官静还是很快就知道了，这母慈子孝的一幕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在他们到达苏家后不久，二皇子就十分“恰巧”地带着苏文月回娘家了！
    看来这是一出各取所需，人人都满意的局啊！上官静笑了。
    苏氏希望与苏家重归旧好，而苏家人恰巧也有这样的急迫需求，因为他们希望能够帮助二皇子拉拢淮阳王。
    在不知内情的外人眼里，野心昭昭的淮阳王是皇上最信任的亲王，他的意见显然对皇上会有极大的影响力。
    苏平是天子近臣，消息灵通，为人也圆滑老道，他恐怕早就知道陈皇后与淮阳王一家的关系从来都不怎么样，这样一来，淮阳王在储位之争中的立场就非常容易争取。
    不仅是苏平，依上官静看来，可能林太尉最近也有过类似拉拢淮阳王的举动。
    苏家女儿是淮阳王正妃，但一直以来与淮阳王关系极为僵硬，而林家女儿是淮阳王侧妃，美丽受宠，从这里来说的话，其实林、苏两家，与淮阳王府的亲疏关系差不多。
    不过作为官场老狐狸，上官静相信林太尉和苏平对淮阳王是有一定了解的。后宅的女人无论多受宠，都影响不了他的心思。这种从心底里将女人当做玩物的人，怎么可能认真重视女人的意见？
    所以说……上官静偏头看了看坐在淮阳王身边，与苏夫人说话的王妃。若说这位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么恰好的“想通”了，就是为了修复两家的关系，为二皇子争取主动，似乎是不大可能的。
    但她是什么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主动示好，正中苏平的下怀，而淮阳王这里……上官静想，他应该也是抱着为将来打基础的想法。毕竟他篡位成功，还是很需要这些朝中重臣出面来帮他稳定政治形势的。
    整个苏家，除了上官鸳以外，上官静最熟悉的人，就是二皇子妃苏文月了。在宫里经常能碰到，大年除夕的时候，才刚见过。
    不过二皇子的生母丽妃娘娘，似乎与林贵妃的关系闹得极僵，最近林贵妃在的场合，她都不大往前凑，除夕那日也是，一直到快开席，丽妃才带着二皇子和苏文月出现，给皇上皇太后请过安之后就躲到了一边，极没存在感。
    然而与丽妃在宫里的低调相对的，是最近二皇子在朝堂上的亮眼表现。
    根据冯老头提供的消息，二皇子最近领了吏部的差事，在苏平和苏家大爷的协助下，办得极为漂亮。听说差事办完之后，二皇子并没有替自己还有苏家人邀功，而是将功劳记给了一位吏部主事，亲自奏请皇上，给这位主事升了官，调为从五品翰林少监。
    不知情的人都赞扬二皇子一心辅佐朝政，绝不肯揽权揽功，然而知情人——比如陈丞相，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因为这位被调职的吏部主事，是陈丞相的人，在吏部熬了多年，虽只是主事，但在要害部门掌握实权，消息灵通，陈丞相压着他多年，就想让他等着补侍郎的缺，结果二皇子这一下，明升暗贬，直接给发到翰林院去任闲职了。
    这一下子整个破坏了陈丞相在吏部的部分布局，而陈丞相还必须得吃下这个哑巴亏，他能不气得跳脚吗？
    因为这个小八卦，二皇子在上官静眼里，有了个闷声办大事的人设，说得不好听点，那就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上官静作为一个铁杆五皇子党，对二皇子的警惕级别，甚至超过了四皇子。
    但今天这个场合，上官静最主要的心思其实并不在二皇子和淮阳王身上。
    一窝老奸巨猾的政客打太极，若是平时闲着无事，上官静大约还有兴趣听听，可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上官静抬起头，望向花厅里的苏家人。
    淮阳王夫妻带孩子回家，再加上二皇子陪苏文月省亲，这么大的事，苏家人当然都到场了。只可惜上官鸳辈分不高，没有资格往前凑。她站在几位长辈的身后，并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敢微微偏头，努力踮起脚，望向花厅中央的小妹。
    而上官静也在同一时间，望向苏家人，在一大群人中仔细寻找着上官鸳，姐妹俩的目光就这样相遇，上官静立刻笑了，笑靥如花的模样，似乎一下子照亮了整个苏家花厅，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正和淮阳王说话的苏平，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苏夫人当然也注意到了上官姐妹俩的互动，她立刻笑着说道：“唉！外孙媳妇这是着急了？只怕是一进门，就着急等着和你姐姐说话呢！”
    “可不是。”苏文月也笑了：“这是祖母的错。白白让表弟媳着急许久。依我说，祖母不如开个恩，放她们姐妹去说几句体己话！”
    “应该的！应该的！”苏夫人笑呵呵的点点头：“青云媳妇，你就带你表弟媳去你的院子坐坐！不用拘在这里陪着了。”

 第142章 有了姐姐忘了夫君

    有了苏夫人的亲口应允，上官鸳立刻喜上眉梢，她赶忙走上来向长辈们和二皇子夫妻行礼告了罪，然后高高兴兴地拉着上官静准备回自己的小窝。
    上官静这个没良心的，有了二姐姐，立刻将相公忘在了脑后，并无一丝犹豫的转身就跟着上官鸳走，她连离开背影都透着那么几分欢天喜地，蹦蹦跳跳的简直不能更开心。而萧景珩并没有得到跟着走的允许，因此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老婆和二姐离开，小眼神儿带了一丝丝委屈的模样，像是只被遗弃的小狗似的。
    “二姐姐！二姐姐！”一出花厅的门，上官静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你过得好吗？我可想你了！一听说父王和母妃要带我们回苏家，我就一直盼着呢！”
    她的嗓门不小，说起话来又急又快，像个叽叽喳喳的小喜鹊，声音传出去很远，当然也飘到了花厅内众人的耳朵里。
    苏夫人微微偏头，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远去后，这才笑着说道：“这孩子倒是挺活泼的，和她姐姐的个性不大一样。”
    “表弟媳一向如此快人快语。”苏文月微笑着答道：“皇祖母很喜欢表弟媳的个性，每次表弟媳进宫，皇祖母都会招她到身边说许久的话。皇祖母曾说过，表弟媳个性磊落，心思恪纯，天真浪漫，与她说话十分轻松愉快。”
    这苏文月不愧是才女，说出的话如此文雅漂亮，只可惜这一大段话翻译出来，就只有一个中心思想：上官静缺心眼，皇太后很喜欢她，因为和她说话不用动脑子。
    在场的全是人精，苏夫人了然点头，笑道：“真是没想到，武定侯夫人那样精明，竟也养出这个这样个性的女儿。”
    “本王就是瞧中了她这个个性，觉得一定能与景珩对脾气，这才费力求了武定侯许久，终于让他点头肯将女儿嫁过来了。”淮阳王笑呵呵地插了一句：“这孩子嫁进来时才九岁，不在武定侯夫人身旁长大，个性没随了她娘，也不奇怪。”
    淮阳王也是个会说话的，翻译一下就是：我就瞧中这是个傻闺女，配我儿子正好！
    淮阳王又不是成天家长里短的聊八卦的闲人，他的每一句话都有自己的目的。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二皇子就朝他微微一笑。淮阳王回了一个微笑，两下里心照不宣。
    苏文月为什么借机将上官家的姐妹俩给支了出去，淮阳王心里可太明白了。
    不仅他明白，手拉手一起离开的上官家两姐妹，心里也是明镜一般。否则上官静为什么特意在花厅大门口大着嗓门一顿嚷嚷呢？那些话就是特意说给屋里的人听的。
    “鬼精灵。”上官鸳笑着伸手轻轻点了点上官静的鼻尖：“要你这样操心！”
    “能给二姐姐省些麻烦就不算白操心。”上官静回头望着花厅的方向，又小声问了一遍：“二姐姐，你在这里还好吗？我也不能来看你，也不敢写信，过年时你也没回家。我回去时问过三哥，他说你嫁人之后就回过一趟家，家书也很少。二叔母和三哥也很想念你的，让我给你捎了好多东西过来。”
    “好了好了，慢慢说。”上官鸳带着上官静往自己的院子走：“有什么可担心的，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嘛！今年过年，我原本打算初二日回家的，祖母和婆母都已经答应了，只是不巧了，那日二皇子他们来了，因此就没能回去。”
    “那你也可以多多捎信回去呀！”上官静抱着上官鸳的手臂，撒娇一样晃着：“二叔和叔母，还有三哥都盼着你写信回去呢！”
    “我是新嫁娘。”上官鸳微微叹了口气：“若是三天两头往家写信，婆家人该怎么想。怕是要怀疑我往娘家诉苦呢！”
    “诉苦？”上官静立刻瞪起眼睛，一把扯住上官鸳的袖子：“二姐姐有苦要诉？苏家人对你不好吗？”
    “行了！”上官鸳看见上官静炸毛的小模样，忍不住笑出声：“还是那个爆豆一样的性子，听风就是雨。哪里有人对我不好，只是出嫁离家，总有些不习惯。但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了，我该努力适应才是，若是有事无事的就写信回家，难免会惹人担忧。”
    “这样吗？”上官静还是一副不太放心的模样。
    “当然了。”上官鸳捏了捏她的脸蛋：“不然还能怎样？苏家是诗礼传家的大族，又不是那没规矩的小门小户，怎会做出苛待媳妇的事？”
    “那就好。”上官静长出一口气，接着又坏笑起来：“二姐姐，和姐夫相处得怎么样啊？”
    一提这个，上官鸳的脸立刻有些泛红，但她还是大方地点点头答道：“你姐夫人很好，对我也很好。他是很温柔敦厚的人，平日里连一句重话都不会对我说。”
    “那可太好了。”上官静高高兴兴地答道：“只要二姐姐和姐夫感情好，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哈？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呀？”上官鸳哭笑不得地问道。
    “嗐！”上官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这不也是瞎操心嘛！我想着学士府一定规矩大的很，苏夫人和几位太太看着都很精明厉害的样子，所以总觉得二姐姐在这样讲究的人家做孙媳妇，大约须得事事小心，压力应该挺大的。不过现在我不担心啦，你和姐夫感情好，就算有事，姐夫也会护着你的。”
    “我能有什么事。”上官鸳笑着答道：“做人家的媳妇，小心谨慎侍奉长辈不是应该的嘛！”
    呃……这句话还真是让上官静一时语塞。她差点忘了，上官鸳是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孩，受的教育和她不太一样，观念自然也有很大的差别。有些事在她眼里看来特别严重，但在上官鸳的观念里，还真的不算是问题。
    “二姐姐说得对。”上官静讪讪笑着：“是我一时糊涂。”
    “得了，别总瞎操心。”上官鸳笑着摇头：“去我那里。我那边还没有小厨房，但今儿一大早，我就特意吩咐了大厨房，让准备了好些点心给你。”

 第143章 不速之客

    与武定侯府依旧聚在一起生活不同，苏府已经分了一部分家。眼下与苏平夫妇住在一起的，只有苏家大爷和苏家二爷两家人，四爷和庶出的三爷早就已经另外置宅单过。但住在学士府的人，一点都不少。
    这不仅仅是因为苏平寡居的三弟妹和他的两个侄子，依旧与同住在学士府，还因为苏家人丁颇为兴旺，仅仅苏家大爷家里，就有两男两女四个孩子。而苏二爷家里，则是三男二女。
    因此虽然苏府很大，但人一多，还是显得不大宽敞，上官鸳和苏青云所居住的小院子，甚至比她在娘家所住的闺房小院还要小上许多，还不如上官静在淮阳王府那个偏僻的小院子宽敞。
    不过虽然居住的地方有些挤，但上官静一进门就发现，二姐姐是在费尽心思地打理自己的小家。院子里的花草树木修剪得整整齐齐，廊下还摆了藤编的桌椅，若是天气好，小两口甚至可以在外面摆上茶炉子喝茶聊天。
    这是个分出来一半的院子，只有西厢没有东厢，西厢那边被上官鸳也整理出来了，当做了内书房，整整齐齐，漂漂亮亮。
    “这里比不得家里，小了些。”上官鸳牵着上官静进屋，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不过小有小的好处，打理起来不费力。唯一不便的是，这院子可放不下我的嫁妆，只能找大伯母要了间库房存着，平日里要找东西还得出院子到库房那边去，有些麻烦。”
    “虽然只是一半的院子，”上官静摇头晃脑的参观着：“不过二姐姐整理得可真漂亮。隔出去的另一半院子是谁住着呢？离得这样近，会不会不方便？”
    “不碍事的。”上官鸳笑道：“另外一半院子比这里还小，眼下是堂叔家的妹妹住着，她已经订亲了，过完年就会出嫁，祖母说了，等她嫁了人，就将这院墙打通，到时候我这里也宽敞些，你来做客也方便了。”
    “下次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来呢。”上官静摇摇头：“我觉得我不大有机会常来。”
    “姑母不是开始与娘家走动了吗？”上官鸳笑道：“只要开始有走动，你来就是天经地义。”
    上官静愣了一下下，才反应过来上官鸳嘴里的姑母是王妃苏氏，这称呼让她太不习惯了。
    “我觉得她不会常回来。”上官静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再说她回来也不一定会带着我们。你今日也看见了，她平日里就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就算与娘家有了往来，依我看走动也不会太频繁。”
    “那你也可以自己来呀。”上官鸳答道：“只要是门正经亲戚，你来拜客有什么不行。”
    “今儿二姐姐也瞧见了，”上官静叹了口气：“咱家长姐毕竟是五皇子妃，我若是常来，别说二皇子和苏文月会多想，怕是咱家长姐心里也会不舒服。”
    “也是。”上官鸳微微叹了口气，接着又打起精神笑道：“没事。再等些日子，等长辈们允许我单独出门拜客之后，我让你二姐夫陪我去看你。”
    “等到那一日，你还是多找机会回娘家！”上官静笑道：“二叔母成日想念你呢！诶，对了，礼物礼物，我带了好多东西，赶快找几个人跟着陈嬷嬷和映霞去搬。”
    “你急什么。”上官鸳笑道：“我这就吩咐人去，你别跟着瞎操心，我这就让人摆点心，给你准备了芝麻糊呢！你也尝尝姐姐家的芝麻糊，比陈嬷嬷亲手做的怎么样？”
    “好呀！”上官静快乐点头：“二姐姐家的点心一定好吃。”
    丫鬟们很快进门来，摆了满满一桌的点心，上官静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些是上官鸳竭尽所能精心准备的。
    “二姐姐，干嘛这样麻烦！”她说道：“你这里没有小厨房，没必要为了我去大厨房吩咐人兴师动众做这样多点心。”
    “你难得来一次嘛！”上官鸳笑着答道：“况且又不是让他们白做事，给了赏钱的，谁还会多说什么。”
    “但是长辈那边若是知道了，”上官静还是有些担心的样子：“会不会说你添麻烦？今儿我们要在这边留许久，苏家肯定要摆宴的。其实我能有机会和二姐姐一起说说话就很开心了，没必要为了我这样劳神费心的。”
    “又开始瞎操心。”上官鸳笑着一戳上官静的额头：“偶尔一次而已，长辈们哪有这样苛刻。我知道你不想给我添麻烦，但我妹妹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想要好好招待你嘛！连你二姐夫都说我做得对呢！”
    “真好！”上官静笑了，她赶紧捡起筷子加了块软糕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朝上官鸳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真好吃！”
    “你不用担心旁的。”上官鸳满眼笑意地看着嘴巴鼓鼓的上官静：“我招待你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可不止是我盼着你来呢。你瞧……”
    上官鸳说着朝上官静扬了扬自己的帕子。帕子上小小一朵紫色的勿忘我，和上官鸳头上蓝宝石的珠花样式一样，配上上官鸳今日水蓝色的衣裙，刚好合适。
    那正是上官静给上官鸳精心准备的添妆礼。
    “你给我的添妆礼，可太实用了，”上官鸳笑道：“我日日都在用，不仅家里的姐妹们羡慕，连长辈们都问过我这是谁弄的，如此有心。前些日子连大伯家的堂哥都注意到了，也问过呢！我是是你弄得，所以家中的姐妹和长辈，都对你很好奇呢，你这次要来，她们说不准比我还盼着呢！”
    “哪有这样夸张，我这……”上官静一句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了响动。姐俩一起向外望去，听到有人在院子里说笑，之后便是一个清亮的男声高声说道：“娘子，我回来了。妹夫也过来了。”
    “诶？”上官鸳奇怪地站起身，亲自去开门：“是夫君带着景珩过来了吗？我还以为……”
    她拉开房门，看到了门外苏青云身后那一大群人，剩下的半句话噎在了喉咙里……

 第144章 苏朝云

    “二弟妹，叨扰了。”站在最前面的竟然是苏家大少爷苏朝云，他笑着朝上官鸳拱了拱手，然后又比了比跟在他身后的萧景珩。
    “表弟一个人在花厅坐着无聊，祖母因此让他过来和表弟妹呆在一处，”他笑着说道：“恰好姐妹们也都想瞧瞧表弟妹，因此祖母吩咐我们都一起过来了。”
    苏家五小姐苏清月从苏朝云身后伸出了头，笑着说道：“二嫂，叨扰了，我们不会打扰了你们姐妹俩说体己话？”
    呵呵呵……上官鸳朝苏清月扯了扯嘴角，简直无言以对。知道打扰还来？
    这一大群人里，上官鸳唯一不抵触的就是自家老公还有妹夫萧景珩，其他的人其实都被她嫌弃得要命。小妹好不容易来一趟，她们姐俩话还没说两句呢，这些不相干的苏家兄弟姐妹凑过来干嘛？
    然而嫁人做了苏家的媳妇，已经不能像是在家做闺女时那样随心所欲了，因此虽然十分不开心，上官鸳还是将大门拉开，朝一群人露出得体的微笑。
    “怎么会打扰，”她假惺惺地说道：“你们肯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快请进。”
    坐在桌边吃点心的上官静一看这架势，也赶忙努力咽下嘴里的软糕，急急忙忙站起来走到上官鸳身旁。
    “表弟妹，”带头迈进门来的居然是一向严肃守礼的苏朝云。作为苏家大公子，苏朝云自然收到严格的教育，一言一行都比照文雅世家公子的最高标准，从不会有任何出格行为。
    也正因如此，只比苏青云大几天的苏朝云，总是显得比苏青云沉稳老成，他平日里话并不多，脸上总是挂着温文的微笑，就像是面具似的，让人猜不透心思。因此上官鸳嫁进这个家已经好几个月了，对苏朝云其实依旧并不了解。
    她只觉得大哥今儿看起来与平时似乎那里不太一样，似乎活泼主动了许多。
    苏朝云都带头进门了，跟着他一起来的兄弟姐妹自然也没客气，大家笑嘻嘻地都进来了，将上官鸳不大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上官鸳一边忙着招呼丫鬟搬椅子，一边还得与这些凑过来的兄弟姐妹寒暄客套。
    “不会不会，不麻烦的。”她一边指挥着丫鬟将摆满了点心的桌子摆到正中央，一边朝一位年纪不大的苏家小哥笑道：“我妹妹也是喜欢热闹的人，她也不觉得打搅的。刚好我准备了许多点心，快坐，我去让丫鬟准备碗碟，再重新换茶过来。”
    “既然二弟妹这样说，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头一个响应上官鸳，坐到桌前的，竟然又是苏朝云，他笑着朝萧景珩和上官静拱了拱手说道：“今日我们兄弟姐妹，可是沾了表弟和表弟妹的光，吃上了二弟妹精心准备的点心。”
    “大哥说得哪里话。”这样的苏朝云，让上官鸳有些不习惯，她赶忙笑着帮苏家几位姐妹拉开椅子，又忙着照看丫鬟们上茶盏。
    看妻子如此忙碌张罗，苏青云也赶忙上来帮忙：“茶叶呢，收在哪里了，我去吩咐人重新换茶。”
    “就用前些日子祖父赏的好茶，”上官鸳一转身，看见丫鬟们都在忙碌照顾客人，她因此打算自己去旁边屋子找茶叶：“还是我去，你也不知道收在哪里。”
    苏青云当然不会让上官鸳一个人忙活，他连忙陪着妻子出来，往旁边屋子去，上官鸳一看他跟着出来了，连忙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全都跟来了？我这里一点准备都没有，点心也不知够不够。”
    “抱歉抱歉。”苏青云一脸歉意地望着妻子：“一开始是表弟妹走之后，祖母瞧见表弟总往外望，长辈们在那边说话，想来这孩子也听不大懂，因此祖母觉得大约是表弟妹不在，表弟无聊了，就打发我陪他过来找你们。”
    “那你带着他回来就好了嘛！”上官鸳忍不住稍微露出了一点点埋怨的表情：“怎么大哥和清月他们都跟过来了。”
    “原本只是娘亲赞了一句你妹妹长得漂亮，”苏青云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后来也不知是哪位姐妹提起了她给你的那些添妆礼，赞她心灵手巧，大哥就提议姐妹们若好奇，不如一起来拜访。祖母想了想觉得，年轻人在一处热闹些，要我们这些小辈不必都拘在前厅陪着了，所以大家就一起出来。”
    “大哥提议的？”上官鸳一愣：“还真是稀奇。然后他们就这样跟来了？？姐们们来也就罢了，大哥和你弟弟们来做什么？难不成他们也因为添妆礼对我妹妹好奇？”
    “这……”苏青云挠头，想了半天才开口说道：“大约大哥是怕表弟在一群女子中间不自在？所以才和兄弟们过来一起作陪？”
    “那不是还有你嘛！”上官鸳摇摇头：“有你陪着表弟不就够了。”
    “谁知道呢，难不成还因为这点小事去问大哥。”苏青云朝妻子露出无奈的微笑：“他们都要跟来，我也不好拒绝，只好辛苦你了。”
    “我倒是不辛苦。”上官鸳微微叹了口气：“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我招待他们是应该的，他们想什么时候来，其实我都很欢迎。只是……我只是有点失望。”
    “我明白的。”苏青云理解地拍了拍上官鸳的手臂：“你嫁给我之后，见到娘家姐妹的机会少了许多，自然想要姐妹俩好好在一处说说体己话，此事是我不对。”
    “别这样说。”看到苏青云这样的态度，上官鸳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是我小心眼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姑母与咱们家恢复了走动，兴许将来小妹还有机会再来呢！”
    夫妻俩很快将这件事揭过去不提了，客人都进了门，上官鸳也只能打起精神好好招待。
    但当上官鸳找了茶叶回到堂屋的时候，看到坐在桌旁微笑的苏朝云，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许久之前，大哥貌似是真的问过她这一整套的荷包香袋和首饰。
    难不成……大哥真的是对做出这样添妆礼的小妹好奇？？
    怎么可能！想到这些，上官鸳自己都觉得不靠谱，她摇摇头笑了。

 第145章 好表兄

    陪着妻子回到屋里的苏青云，觉得他们小两口是误会大哥了。大哥拽着兄弟姐妹们一起跟过来，分明是为了多陪陪头一次上门的表弟，以现实亲眷之间的热情。
    苏青云这样想也不奇怪，因为一向沉稳话少的苏朝云，今日破天荒显得十分热情多话，一直不停地在和萧景珩聊天。
    当然了，萧景珩是个出名的“呆子”，自然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与人有问有答的闲聊，说不了几句话他就会像是脑子反应不过来似的卡壳，每当这种时候，“对丈夫十分没耐心”的急脾气上官静就会代为抢答，这小夫妻俩对外交往的模式已经固定了，走到哪都一样。
    因此表面上看，苏朝云是在拉着萧景珩聊天，而实际上，大半时间内，他都在和上官静说话。
    苏朝云有点开心。因为漂亮的表弟妹虽然如长姐所言，是个没什么心机的直性子。但心眼不多城府不够，并不代表不够聪明，这姑娘性格张扬跳脱，反应很快，经常能说出些别具一格的奇言怪论，与她聊天的确轻松愉快。
    苏朝云觉得自己已经理解了皇太后为什么会如此喜欢上官静。因为他自己也喜欢。
    在场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任何人意识到苏朝云曲折迂回的心思，他自打发现和表弟说话，会引得表弟妹一同开口之后，就一直醉翁之意不在酒地拉着萧景珩闲聊。
    为了与上官静聊天，苏大少爷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而苏家其余兄弟姐妹们，似乎也觉得表弟和表弟妹这一对小夫妻十分有趣，大家坐在点心桌前，好奇且兴趣盎然地听着大哥与小两口聊天，是不是还会有人插话提问，这倒让苏朝云的行为显得更加合理。
    太正常了，正常到大家看到苏朝云眼底蕴着淡淡的温柔笑意，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只觉得大哥是因为想要显得对初次上门的萧景珩热情一些，才如此费心。
    气氛是在太融洽，这让原本有些不太高兴的上官鸳，渐渐也放松了下来，她也和丈夫一同坐在桌前，一边照顾着大家吃点心，一边也开始加入谈话。
    就算不能避开旁人与小妹痛痛快快的说些体己话也没关系，那就说些不怕人听的呗，只要能见到娘家人，无论怎样，上官鸳都开心。她一面将一碗芝麻糊挪到了上官静面前，一面朝着投来好奇眼神的苏清月解释道：“她从小最喜欢吃的就是芝麻糊。”
    正在和萧景珩闲聊的苏朝云听到之后，状似无意地瞟了一眼上官静面前的碗。
    年轻人聚在一处热热闹闹，时间似乎一下子就过去了。苏青云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桌上已经所剩无几的点心，笑着说道：“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往花厅去。”
    为了欢迎淮阳王夫妻俩，苏夫人特意在花厅摆宴，眼下时辰差不多，大家现在过去刚好。苏家的兄弟姐们们听了苏青云的招呼纷纷站了起来，而让人没想到的是，苏朝云却没动。
    他笑着朝上官鸳说道：“今日托二弟妹和表弟、表弟妹的福，我们在这里叨扰许久，若是不还这个人情，岂不是显得我小气？”
    “大哥要怎样还这个人情？”苏清月笑着问道。
    “怎能是我一人还？”苏朝云笑道：“二弟妹招待表弟和表弟妹的点心，你们可也都吃了，谁也别推脱。”
    “大哥说笑了。”上官鸳赶忙笑道：“这哪里算得上是人情？”
    “话可不能这样说，我们到这里来，是沾了表弟和表弟妹的光，得了你的招待，这可不就是人情？”苏朝云摇摇头：“花厅开宴，为姑母接风，这么多人都在花厅挤着，你们也拘束，人一多，闹得长辈们也不得安生，而且二弟妹作为媳妇还得侍奉长辈，席间必是不得片刻清闲。依我说不如这样，我去回祖母一声，我们略坐坐就好，敬过了酒咱们就出来，我们几个合伙做东道，在花园晴雪阁另开一席，一则招待表弟表弟妹，二则也是谢二弟和二弟妹今日的招待。”
    “这个主意好。”苏青云和上官鸳还没说话，几位略小的苏家兄弟姐妹就拍手笑道：“大哥肯出面去向祖父和祖母说，祖母必会答应的。”
    “这不合适。”上官鸳则微微皱起眉，轻轻拽了拽苏青云的袖子，趴在丈夫耳边轻声说道：“家中摆宴为姑母他们接风，我若不在长辈身旁伺候，祖母和母亲该怎么想啊！大哥若是去说，说不准祖母会以为是我想要躲懒，在背后指使兄弟姐妹们呢！”
    “别担心。”苏青云作为男人，一点都理解不了上官鸳的担忧，他反而高高兴兴地拍了拍妻子的手臂，安慰道：“大哥亲自去向祖母说，祖母绝不会拒绝的。大哥这人你还不知道，做事绝对稳妥，由他出面，绝不会让你沾染上麻烦的。”
    身为男人无法理解做媳妇的困境，上官鸳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小妹和小妹夫，心塞地叹了口气。
    她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和妹妹说会儿话啊！为什么就这么难呢？大哥的好心她也不是不理解，可是……她真的不需要啊！
    上官静和萧景珩也有些懵。他俩是没想到，苏家的兄弟姐妹竟然对他们如此热情。尤其是苏朝云，这态度也太好了？难不成苏朝云是为了让他们尽快抛去陌生感，与苏家人混成感情亲近的表亲关系？
    但想也知道不可能啊！就苏氏那个个性，还有苏平老狐狸一贯的为人，上官静想，淮阳王府和苏学士府就算恢复走动，也只是功能性亲戚而已，绝对不可能相处得亲如一家。
    不过奇怪啊……上官静忍不住瞟了苏朝云一眼，心里满满都是疑惑。一家子狐狸，怎么会养出苏朝云这样的人呢？对人很好很真诚的样子。苏朝云其实完全没必要如此耐心又热情的对待萧景珩啊！
    难不成，他是看在二姐和二姐夫的面子上，才如此殷勤？？

 第146章 嫡子

    也不知苏朝云是怎么跟苏平夫妇说的，总之老两口真的就轻易答应了让苏家兄弟姐妹们出面做东道，在花园另开一席招待萧景珩和上官静小夫妻俩。
    在这里另外开席，上官鸳的确是挺轻松，但她还是有些不安，怕惹了长辈们不快。但苏朝云似乎是十分积极认真地想要好好招待表弟小夫妻，他还特意找上官鸳仔细打听了，萧景珩和上官静都爱吃什么，吩咐厨房按照小夫妻的喜好来拟菜单。
    苏朝云吩咐人精心准备的筵席，当然很丰盛，没长辈在，苏家的兄弟姐妹显得也活泼些，不过剩下的人都是一副标准陪客姿态，包括个性最活泼的苏清月也是一样，对待萧景珩和上官静温恭有礼，但态度上总有些疏离的客气。
    只有苏朝云，从头到尾显得无比真诚，让上官静觉得，他似乎是真心相与萧景珩好好相处。
    苏氏回娘家，当然是不会过夜的。因此黄昏之前，萧景珩和上官静，就跟着淮阳王夫妻回府了。二皇子小两口倒是比他们留的更久。
    回程路上，上官静和萧景珩稍稍交流了一下拜客经验，一致认为苏朝云有些让人出乎意料。
    “苏家大公子竟然比二姐夫显得更真诚热情。”上官静这样说：“我看连二姐姐都吓了一跳。”
    “你这样说可不大公道，二姐夫也很真诚热情。”萧景珩答道。
    “二姐夫对我们好，那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上官静说：“不是很正常的嘛！可是苏家大公子是为什么啊？他们家里其他人也没像他一样。我没感觉到他有任何恶意，可是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我也觉得有点奇怪。”萧景珩摇摇头：“按道理来说，苏朝云不应该是这样的个性。”
    “难不成因为你像你母妃，长相上更偏像苏家人多些，所以他看你特别亲切？”上官静笑了：“我可不是说笑话，你跟苏朝云站在一处，还真的挺像一家兄弟的，长相上有相似之处。”
    “我倒是觉得他和苏文月才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萧景珩答道：“与我倒是不太像。不过说起苏文月……静姐姐，你离开之后，苏文月说起你了。”
    萧景珩将苏文月的评价告诉上官静之后，上官静倒是觉得没什么稀奇：“这不是挺好嘛！我外人眼里，可不就是个缺心眼的形象？”
    “但她和二姐夫可不是这样说的。”萧景珩答道：“你还记得吗？二姐夫曾对三哥提起过，说苏文月提过许多次你救她的事，总是称赞你冷静机敏呢！我总觉得她知道你其实并不是有口无心的那种人。”
    “冷静机敏和缺不缺心眼又不矛盾。”上官静答道：“一个是智商和临场反应，另一个是情商。但无论如何，我觉得虽然我是个坚定的五皇子党，在立场上和苏文月水火不容，但她一直对我还挺友好的。说实话，今儿她当着你父王和苏家人的面这样说我，其实是在帮我。但我说不清她是不是故意的。”
    “这些年我们与她碰面也不算少，”萧景珩答道：“就我对她的了解而言，苏文月是典型的苏家人，表面虽温和有礼，但心里是极有数的。她就算再感念你的救命之恩，也不会伤及二皇子利益的事。毕竟他们苏家是站在二皇子一边，一损俱损。”
    “有道理，”上官静点点头：“这说明她其实觉得，我就算不像外人了解的那样缺心眼，对她来说也不足为惧，她笃定帮我遮掩一二不会对她自己造成任何实际利益上的伤害。”
    “她应该已经感觉到了，你和长姐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融洽。”萧景珩补了一句：“况且你早早嫁了，现在已经是淮阳王府的人。按照常理判断，娘家对你的影响应当有限。你姐姐当了皇后，对于你来说，实际益处并不多。另外，我父王可是被苏家人认定为值得争取的助力的。”
    “是啊，但谁能想到，我偏偏就是个极为坚定的五皇子党。”上官静两手一摊，笑了。当着陈嬷嬷和映霞的面，有些话没法细说，但萧景珩了然一笑。
    “是啊！”萧景珩点点头：“苏文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们是真的希望你姐姐当上太子妃。”
    “你猜，”上官静歪着头上下打量萧景珩：“苏家人会不会有让你挤掉萧景琰，当淮阳王世子的想法？毕竟你母妃现在和你父王的关系慢慢变好了，他们兴许会对你也生出些许期望。”
    “依我看不会。”萧景珩摇摇头：“毕竟全京城都知道，我是个脑袋不太灵光的‘呆子’，苏家应当清楚，我父王个性强势，并不是可以由他们轻易摆布的。父王有这么多儿子，绝不可能同意让一个呆子继承他的王位。但他们却有可能想要催促我母妃再为父王生个孩子。”
    “也有道理。”上官静点点头：“我猜你母妃大约也是这样想的。指望一个‘呆子’，不如再生一个完美无缺的嫡子。所以我更疑惑了，她之前干嘛那么想不开，要和你父王别扭那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让你被人毒成‘呆子’？他们两人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母妃根本就不像那种没有手段的人，依照她的水平，多年前想要保住地位和你的安全一点都不难。”
    “不知道。”萧景珩摇头：“以前兴许我还会为此彷徨纠结，但现在不会了。他们以前的事，我并不关心，但他们现在的关系，却是我不能忽视的，因为这牵涉到了你我的处境和安全。”
    “看看再说。”上官静微微叹了口气之后答道：“有些事我们没法控制，也只能见招拆招。”
    上官静不知道苏氏是不是想要再有一个孩子，她甚至不知道苏氏到底对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态度。因为他们从苏家回来之后，林侧妃很快就去找淮阳王邀宠了。
    也不知是想要一碗水端平还是怎地，反正当天晚上，淮阳王就去了林侧妃的院子过夜，但苏氏就像此事与她无关似的，一副漠不关心不疼不痒的架势。

 第147章 白皮黑芝麻馅

    苏氏刚刚出来活动的时候，淮阳王夫妻的感情好得像是蜜里调油，但是时间长了，渣男总是忍不住对女人的贪心的。那一夜在林侧妃院子里过夜像是个试探，当淮阳王发现苏氏没有什么大反应之后，他逐渐又开始恢复了以前的生活，要么就忙碌公务睡在外书房，若是回后院，就尽量一碗水端平。
    当然了，完全端平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努力在几位重要妻妾之间搞平衡，淮阳王自信自己还能做得到。因此他在后宅的日常与之前比起来似乎没有太大区别，今儿在王妃苏氏院子里过夜，明日有去林侧妃屋子里陪宠妾和小儿子吃晚饭，到了后日又和大儿子一起陪着徐侧妃在花园散步，还挺忙碌。
    但有没有苏王妃，终归还是不一样的。比如虽然淮阳王没有明示，但后院的实际控制权其实已经转移，芸姑姑她们如此机灵，自然会揣摩着主子的心思办事，因此管人管物的对牌虽然还没回到王妃手里，但见风使舵的管事姑姑和嬷嬷们，也开始勤跑去苏王妃的院子回话了。
    上官静觉得苏氏真的手段很高。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主动揽过权，而是表现得对后院的一切，都十分佛系。有人找上门来问她的意见，她就管着，但不来问她似乎也无所谓不纠结。
    但苏氏也不能算是完全无欲无求，至少根据上官静的观察，她还是挺重视淮阳王的陪伴的。比如她开始常常往外书房走，但大半时间是空着手，并不像是其他妻妾一样，带着讨好的汤汤水水。
    她似乎只是很单纯的去转一圈，说两句话而已。
    但这样的苏氏，让徐侧妃和林侧妃十分警惕，但她们又拿苏氏没办法。因此最开始的一段时间，这府里日子最难过的是萧景珩。
    因为他是苏氏唯一的儿子，因此世子萧景琰觉得他是威胁，林侧妃也看他不顺眼，在林侧妃的指示下，萧景珏也是不断找茬针对萧景珩。
    自家小老公被人这样欺负，上官静自然不能忍，她原本打算给萧景琰使点绊子呢，但后来发现，外表软萌的黑芝麻包子萧景珩自己早就已经全计划好了。
    冯先生来上课时，萧景珩当着冯先生的面，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上官静：“静姐姐和冯先生都看看，若是静姐姐同意，那就拜托冯先生寄出去。”
    上官静一脸懵逼的打开这封信，结果发现，这竟然是一封勒索信。收信人是徐侧妃。
    “这……”上官静看完信呆了半晌：“你是想翻出之前徐侧妃拿我落水做套，弄死陈侧妃的事？先别忙，这事儿是我娘和徐侧妃的交易，若是你们要拿这个做文章，我得先知会我娘一声。”
    “与静姐姐无关，与岳母也无关。”萧景珩竖起一根手指微微晃了晃：“你们都不知情。徐侧妃做事必有痕迹，对此事心知肚明的，除了岳母之外，必有旁人。不说别人，至少苏家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当年苏家人用了谁彻查这事儿，他们用的人有没有被封口，这事儿徐侧妃可说不清。”
    “所以？”上官静朝萧景珩微微挑眉：“你想让徐侧妃沉不住气，自己跳出来？我劝你别妄想，徐侧妃城府颇深，心理素质好着呢！”
    “我并非想要徐侧妃主动跳出来。”萧景珩笑了：“这份大礼，是送给林侧妃和萧景珏的。”
    上官静愣了愣，瞬间反应过来了，她转头看了看冯老头，问道：“能行吗？如果是这样，那时机可得把握好了。万一真的送到徐侧妃手里，不仅前功尽弃，而且会引起徐侧妃的警觉，她怕是要彻查灭口。”
    “这个嘛……”冯老头一脸算计地答道：“按照正常途径递进来肯定是不行，老夫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递到萧景珏手里。”
    “萧景珏出入时间倒是规律，”上官静答道：“他日常对外交往颇多，每隔几日就会与京中几位世家子相约去京郊走马。但他敢私自扣住徐侧妃的信吗？因为在我看来，萧景珏的心气早就磨没了，他眼下只是在林侧妃的操纵下折腾而已。他明白自己毫无依仗，听话才又好结果。萧妙妍就是前车之鉴。”
    陈侧妃的女儿萧妙妍，已经嫁了。嫁得无声无息，夫家是林太尉的门生，也算望族出身，若是与旁人比，自然家世不俗。可萧妙妍是郡主啊！就因为她不甘心，不肯老老实实的接受林侧妃的摆布，总是对林侧妃阳奉阴违，因此得到了这个下场，被林侧妃当做工具，嫁给了自家的政治盟友。
    而亲爹淮阳王，甚至对萧妙妍这门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还算满意，因为萧妙妍的公爹虽然官职不高，但在兵部身居要职，在淮阳王眼里，也算是十分有价值的姻亲。
    上官静知道萧妙妍嫁得极不甘心。因为与她几乎同时订亲的萧妙妤，夫家是平州永信侯府，表面看上去远嫁离京，但林侧妃怎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吃亏呢？
    平州永信侯早年因平叛有功被先帝封侯，世袭三代，在平州深耕多年，几乎是一方土皇帝。而老永信侯早亡，夫人信佛，常年在寺院清修，现任永信侯只有二十三岁，年轻有为，萧妙妤嫁过去就是现成的侯夫人，在整个平州，没有任何人压在她头上，日子可以过得舒舒服服。
    萧妙妤的亲事，是林太尉亲自给外孙女牵的线，淮阳王对永信侯这个女婿真是无比满意，原因无他，因为永信侯手中，有府兵。
    两位郡主同时订亲，一前一后的出嫁，待遇却千差万别。上官静觉得，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萧景珏的心气似乎一下子就没了。他似乎是认了命，开始老老实实地给林侧妃当狗，在林侧妃的指挥下，与萧景琰作对。
    萧景珏表面上混得还是挺风光的，他能力其实也不差，成年之后，在随着淮阳王府长史办差，王府内官都对他赞誉有加。
    但萧景珏自己清楚这些都没用，作为母亲犯了大罪，又没有外家支撑的人，他其实没有选择权。

 第148章 意外之喜

    “萧景珏心气没了不假，”冯老头笑呵呵地答道：“但这也不是坏事，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审时度势。他也很清楚，他落到这一步，最该恨的，不是操纵他的林侧妃，而是把他娘逼到没活路的徐侧妃。”
    “哼！”上官静不屑地冷哼一声：“谁也不是白莲花。说得就好像陈侧妃真的冤枉似的。”
    “当然不冤。”萧景珩冷笑一声：“我父王的这些妃妾，任意扯出一人来问罪，怕是都不冤枉。陈侧妃是真的对萧景琰下过手，也对我下过手，怎么会冤枉？但重要的是，徐侧妃和林侧妃也不干净，凭什么她们到如今还好好的无事。这才是萧景珏的怨念所在。”
    “正是如此。”冯老头点点头：“什么冤不冤的，难不成还能指望她们生出些负罪感和良心来吗？我们要利用的就是萧景珏的怨念，他的确是没了心气，但他不是不怨。旁人寄给徐侧妃的寻常书信，他自然是不敢动的，但若是这送信的足够可疑……”
    “比如鬼鬼祟祟，坚持要亲自交徐侧妃本人？”上官静微微挑眉：“若是刚好被萧景珏撞到，他的确不会视而不见。”
    “这事儿你们就别管了。”冯老头伸手接过信封，折了几折将信塞了回去：“我来办。外头那些邪门歪道的事，你们两个小家伙不明白。”
    交给猴精的冯老头，上官静没啥不放心的，她戳了戳萧景珩问道：“诶，你那是仿的谁的笔迹？”
    “你猜？”萧景珩朝上官静一笑。
    “不许卖关子。”上官静鼓起嘴叉腰，气势汹汹的模样：“这事儿可不能让人抓住尾巴。”
    “是七哥的。”萧景珩笑笑，神色依旧平静。
    “什么？”上官静小嘴微张，愣了半天才说出话来：“是……萧景玥的笔迹？这人消失这么多年了，活着还是死了都不知道，你怎么确定自己仿他的笔迹能仿的像。”
    “家中兄弟的笔迹，只要我见过的，我都会仿。”萧景珩答道：“但父王的不行，因为我从未有机会拿到过父王的任意笔墨书信。”
    “你特么……”上官静恶狠狠地吐槽：“怎么什么都会！讨厌死了！这让我觉得自己很傻！”
    “你才知道。”冯老头毫不客气地朝上官静翻了个白眼，开始落井下石：“傻不傻的，看跟谁比，跟景珩比，你是不大聪明。”
    “您老人家也没聪明到哪去！”上官静不客气地将白眼翻了回去。
    她外头打量了萧景珩好几眼，突然又开口说道：“要不我们想办法去偷你父王的公文和书信？提前练练没啥坏处。”
    “你们两个想要接近淮阳王的外书房，怕是不容易。”冯老头遥遥头：“被人发现了不是闹着玩的。”
    “那……”知道了萧景珩的新技能点之后，上官静的脑洞简直停不下来：“要不我们下回进宫，想办法哄着皇上给我们写几个字？”
    “哈？”冯老头吓得差点从椅子上仰过去：“你这混孩子，脑袋里一天到晚都装了点什么啊？你骗皇上的墨宝想要干嘛？让景珩提前练练，以后好伪造圣旨吗？”
    “艺多不压身嘛！”上官静答得理直气壮。
    不管是偷淮阳王的书信，还是骗皇上写字，那都算是不靠谱的梦想。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送信。
    冯老头的确靠得住，没过两天，那封伪造的勒索信，真的十分曲折地递到了萧景珏手里，而萧景珏知道了，也等于林侧妃知道了。林侧妃大为惊喜，立刻指使萧景珏拿着信去找淮阳王告状。
    当然了，一封信来历不明的信而已，也不算是什么特别有利的证据，想要用这个扳倒徐侧妃和萧景琰可不大容易，况且这封信还是用萧景玥的笔迹写成的，这让淮阳王更加心存疑惑。
    不过萧景珩和上官静小两口的主要目地也不是要扳倒谁，而是要给徐侧妃和林侧妃一个狗咬狗的好由头，将淮阳王府后院的这一潭水搅浑。
    这封信算是达到了极佳的效果，接下来的日子里，徐侧妃和林侧妃撕得轰轰烈烈，双方都智计百出，想要趁机扳倒对手。这样一来，苏氏的存在反倒不是主要矛盾了，当然也没有人再继续花费心思紧盯小透明萧景珩。
    两位受宠侧妃的战争几乎牵扯到了整个后院，其余那些妃妾们想要在这样的形势下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她们或主动、或被迫的纷纷站了队，而唯一一个似乎不受任何影响的，则是王妃苏氏。
    渐渐地，那些不愿意牵涉徐侧妃和林侧妃这一摊烂事的妃妾们开始主动接近苏氏，似乎想要依靠王妃来保持自己两不得罪的中立地位。
    然而苏王妃却似乎对于这些主动示好的妃妾们并不感兴趣，她就像是活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每天依旧除了淮阳王以外，对所有的事都漠不关心，后院折腾得热闹，她反倒更经常地往前院书房去，像是要躲清静似的。
    徐侧妃和林侧妃折腾了许久，最终还是因为一个意外的消息，暂时休了战。那就是，苏氏真的又怀孕了。
    淮阳王很高兴，上官静和萧景珩也很高兴。因为就在苏氏怀孕之后，徐侧妃和林侧妃终于意识到了，苏氏压根没打算重新培养自己那个“呆”儿子，而是打算另外再给淮阳王生个嫡子。
    这一下，萧景珩在徐侧妃和林侧妃眼里彻底成为了没有任何价值的人，他不是威胁，也没有用处，不值得花费任何心思和时间来盯着他。
    从那时候起，徐侧妃和林侧妃开始转移目标，紧盯着苏氏的肚子，而萧景珩和上官静则在夹缝里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苏氏怀孕的消息同样也传到了武定侯府，武定侯夫人眯起眼来半晌没说话，而她丈夫上官逸，则依旧一脸平静的模样，似乎完全不在乎的模样。
    “你怎么这样沉得住气？”武定侯夫人忍不住埋怨：“若是王妃再给淮阳王生个嫡子，那咱们这局棋可就没意义了。”

 第149章 空欢喜

    “怎会？”武定侯朝着自己的夫人，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就算再生十个，萧景珩也只有一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武定侯夫人吃惊地望着自己的丈夫：“萧景珩一个毫无用处的呆子，在他娘亲眼里都是弃子，我们死抓着他不撒手有什么用？真是可惜了我如花似玉的女儿！”
    “夫人稍安勿躁。”武定侯笑呵呵地答道：“眼下操这些心还太早了！等过些日子，我在与你细说。”
    连武定侯夫人都猜不透武定侯为什么会那么淡定。但她也的确没烦忧太久，因为苏氏这孩子怀了不到四个月，就流产了。而且不是自然流产，是有人在苏氏的保胎药里，加了些不该有的东西。
    好好的孩子突然没了，淮阳王自然怒急攻心。从管药的姑姑到熬药的丫鬟，再到王妃的身边人，彻查一圈，杀了一串，查到最后却发现是后院一位位份不高的妾氏因为嫉妒王妃有孕，买通了王妃院里的低等丫鬟借机下的手。
    ？？？上官静和萧景珩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面面相觑，两人都是一脸懵逼的样子。这件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从发生，到结果，一切都是那么不合理。
    苏氏这么精明，竟然如此轻易就上了套，被人害了？？这不合理！！
    而那个传说嫉妒苏氏的妾氏，则完全像是个完美的替罪羊。
    这事儿从头到尾都透着那么一股子诡异的味道，这倒让上官静说不好，到底是哪里最不对劲了。胆敢对王妃下手的妾氏自然很快被处死，尸体也被丢去了乱葬岗。
    “怕不是灭口？”上官静挠挠头。
    “被谁灭口？”萧景珩不答反问。
    小两口相对无言，谁都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人是淮阳王下令处死的，总不能说是淮阳王自己谋害自己的嫡子，然后赶着灭口？
    “我不信你母妃连自己的后院都管不好。”上官静笃定地说道：“让人买通内院丫鬟也就算了。但怎么随随便便一个低等丫鬟就能接近王妃的药，从中做手脚？这种低级错误连我都不会犯，你看看咱们院子里，你们淮阳王府的粗使丫鬟什么时候能够接近咱们俩的饮食？凡是我们俩人的东西，不论是吃的还是用的，哪一样不是陈嬷嬷和檀香、映霞她们亲自过手。”
    “我也不信。”萧景珩微微蹙起眉：“但你不觉得，这事儿最怪的不是这里嘛！母妃她……态度好像也挺奇怪的。”
    “是啊！”上官静也点点头。刚刚流产的苏氏，的确也显得不太正常。她似乎太平静了一些。
    四个月才流产，当然是非常伤身的。苏氏出血量非常多，太医们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方法，也没能保住孩子。流产后的苏氏足足昏迷了两天，元气大伤，躺在床上几乎起不了身。
    苏平夫妇接到消息之后十分焦急，苏夫人第一时间就带着自己的大儿媳上门来探望，她们婆媳俩连带着外孙媳上官静一起，亲自守在苏氏床边，苏夫人恨不能亲手照顾女儿，一直到苏氏醒来，老太太才微微松了口气。
    苏夫人这样尽心，应当有几分是因为真心疼自己女儿，但上官静明白，老太太最心疼的，其实还是那个被无辜流掉的孩子。她陪着苏夫人婆媳俩在这里两天，只要一提起那个孩子，苏夫人就忍不住要掉眼泪。
    被苏家寄予厚望的王府嫡子，就这样随随便便没了，老太太能不难过吗！整个苏家人都难过。就连老狐狸苏平，都带着儿孙们上门来探望女儿了！
    苏家大爷和二爷都来了，苏朝云也来了。苏朝云这个好人，还顺便给上官静捎来了上官鸳的书信，这让上官静大大感激了他一番。
    当然了，上官静不知道的是，捎信这事儿，是好人苏朝云主动找上苏青云，说要与祖父一同去苏家，问弟妹要不要顺便捎信的。
    苏平来的那一天，昏迷不醒的苏氏终于醒了。
    当她醒来后得知孩子没保住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接着就又虚弱地闭起了眼。上官静原本以为，她是因为太虚弱了，暂时没有精力想太多。
    然而后来上官静才知道，苏氏是真的异乎寻常地平静。她似乎非常轻易地就接受了自己流产的事，接着该干嘛干嘛，仔细调养身体，再也没提起过那个孩子一句。
    半个月之后，苏夫人又来看苏氏，当她在苏氏面前提起自己无缘的外孙时，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苏氏反倒还安慰了老太太两句，就好像流产的不是她自己似的。
    “兴许她就是这样的人。”上官静这样总结：“你看，她对你不也是十分冷漠嘛！有些人就不适合做母亲，说不准她就是这种人呢。”
    “如果说冷漠……”萧景珩微微蹙起眉：“她对我倒是真的冷漠，有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拒绝和疏离。但她对我和对那个孩子的态度，还是有些微妙的区别的。不知静姐姐是不是能理解……就是……但当苏家人提起这个孩子的时候……我觉得她的态度若说是冷漠，不如说是无关疼痒，有那个孩子不多，但少了也不心疼的感觉。”
    “了解。”虽然萧景珩的表达很模糊，但上官静立刻就t到了自家小相公的意思：“她对你好歹还算是有点情绪反应，拒绝和疏离好歹也算是情绪的一种。而那个没生出来的孩子，对她来说彻底什么都不是，懒得关心懒得想。”
    “差不多。”萧景珩点点头：“所以我觉得她很奇怪。她这么不喜欢做母亲吗？那她当初是出于什么理由生下我呢？若是真不想要孩子，自己使点手段弄没了不就行了。”
    萧景珩的言外之意，上官静立刻就懂了：“你觉得这事儿是她自己做的手脚吗？”
    “我说不好。”萧景珩摇摇头：“若是她自己做手脚，那我也觉得有不合理之处。她都肯元气大伤的舍了孩子了，还不得网住一条大鱼吗？最终只弄死区区一个没什么地位的妾氏，未免也太不合算了。”

 第150章 苏氏的目的

    是啊……上官静眯起眼。苏氏不想要这个孩子，其实很容易，她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依照徐侧妃和林侧妃对这个孩子的介意程度，上官静想，但凡苏氏故意漏点口子给点机会，她们俩一定不会放过。
    那个地位分的妾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绝对是个替罪羊，这事儿顺着往下查的话，一定能翻出一大串腌臜事的，想要网住条大鱼一点都不难，若是肯细心筹谋的话，说不准能将徐侧妃和林侧妃一起装进去。
    其实淮阳王这边不论，苏家那边对淮阳王府的调查结果是不满意的。尤其是苏夫人，听说只是个地位分妾氏做的手脚之后，她脸色铁青，半晌都没说话。
    她和苏大太太来探望苏王妃的时候，曾经向她建议过用王妃自己的人重新查一查，但苏氏也不知是精神不济还是怎地，用几句话敷衍过去了。
    上官静总觉得……苏氏对到底谁害她这件事，似乎兴趣缺缺，就像她对那个孩子也兴趣缺缺似的。
    “你母妃是不是抑郁症啊？”上官静又开始瞎下结论了：“她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毫无兴趣似的，有点像抑郁症诶，这可是个需要严肃对待的病。说不准她对你这么冷漠，也是因为抑郁症呢！”
    萧景珩一脸蒙圈地望着上官静，压根就没搞懂抑郁症是个什么症。上官静这个以前的5g冲浪党费劲了唇舌，对于抑郁症的认知其实也很浅薄，她只知道这是一种需要重视的、非常严重、成因复杂的病，治疗难度非常大，但实际上，作为一个没有得过抑郁症的普通人，她其实并没有对抑郁症病人做到完全的理解和共情。
    “总之，这种病是非常痛苦的。”上官静最后总结：“治疗难度很大，不要觉得这是简单的情绪心理疾病，什么放宽心，想开点就能好的。”
    “没听过。”萧景珩摇摇头，他从不会过问上官静这些奇奇怪怪的知识是从哪里来的，就像冯老头也对上官静的满嘴奇言怪论习毫不在意一样。
    “说不准她是产后抑郁，”上官静歪头看着萧景珩：“所以一直不喜欢你，然后这么多年也没有好，所以到现在都表现得对一切都很冷漠。”
    一知半解的萧景珩听得云里雾里，他想了想之后答道：“那她既然没有好转，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开始出来活动，还主动修复与我父王的关系了？”
    “不知道。”上官静非常实诚地摇摇头：“所以我也只是瞎判断。”
    “那我也有个瞎判断。”萧景珩接着说道：“你觉得她……和我父王的感情真的好吗？”
    “那我可说不清。”上官静又摇摇头：“夫妻俩的事，外人哪能说得清。不过就我的判断……你母妃和徐侧妃进淮阳王府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但先怀孕生了孩子的是徐侧妃，所以我判断至少在最初，你父王应该是更喜欢徐侧妃一些。至于你母妃怎么想的，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现在看来嘛……”
    “现在看来我父王似乎对我母妃更好些。”萧景珩补充道。
    “是，所以我说你父王是渣男。”上官静嘴角溢出讥刺的笑容：“女人一大堆，娶了正妻，又偏爱侧室。如果他真对徐侧妃是真爱，不得已娶你母妃的话，那他倒是对徐侧妃从一而终啊！他要是真的能一辈子专宠徐侧妃不看别人一眼，我到敬他是条汉子。我猜你父王谁都不爱，他最爱的就是他自己，他对女人没有爱，只有贪婪的占有欲。这种贪婪让他觉得得不到的就最好，所以你母妃冷了他多年，这一回心转意，他立刻高高兴兴贴上去。”
    上官静话说得很难听。但萧景珩却认同地点了点头，好像上官静口中描述的人，不是他的父亲一样。他甚至最后还丝毫不带感情因素地说道：“我觉得，我们都能感觉到的事，我母妃应该也能感觉到。包括徐侧妃和林侧妃，她们也都不傻。”
    “那可难说。”上官静摇摇头：“你父王还是很会讨好女人的，渣男套路多嘛！不过我觉得你母妃不是那种容易被讨好的人。她能这么多年和你父王保持距离，说实在，在咱们大周这种社会氛围之下，挺少见的。你看看豪门大族的后院都什么样？竞雌激烈，男人就是个毫无价值的猪也都能被竞雌环境哄抬了物价。难得她能这么多年保持冷静，没被这种被迫竞争的环境卷进去。”
    “所以静姐姐，”萧景珩冷静又客观地说道：“我觉得我母妃，她对我父王其实没什么感情。虽然她开始与父王重修旧好之后，两人感情显得非常亲密，但我总觉得，她其实并不在意我父王。”
    “所以她出来活动，其实另有目的，”上官静望向萧景珩，犀利地说道：“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我认为她一定另有目的。”萧景珩答道：“但她的目的是什么，说实在的，我想不清楚。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静姐姐，我母妃流产以后的事，让我思忖了许久。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她不是不喜欢孩子，也不是不想生孩子，而是她不想要我父王的孩子？我，还有她刚刚流产掉的那一个，都不是她想要的。”
    上官静瞬间愣住了。她怔怔望着萧景珩，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与上官静的不知所措对比，萧景珩倒是显得无比坦荡，他朝上官静一笑，说道：“静姐姐，早说过不用顾及我的想法了。他们对我早就不再重要，我都跟你说过许多遍了，你怎么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是，我就是……”上官静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努力想要组织语言：“我就是……这样说，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可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我就是……”
    “就是觉得我很可怜，你很心疼？”萧景珩伸手拉住了上官静的手。
    “嗯！”上官静点点头：“你这个结论，比你父母感情破裂，所以不喜欢你，还要糟糕。不受期待的出生，我不知该怎么说。”
    “我无所谓。”萧景珩笑了，笑容明媚，毫无阴霾：“我有你，就已经有了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第151章 曲折迂回的及笄礼

    上官静脸红了。她望着十四岁的萧景珩，更加不知所措。
    这孩子才多大啊！怎么这么会撩，早熟得也太过分了？！会不会是随了他那个套路极多的渣爹？不行不行！冷静！未成年早恋是不好的！
    上官静使劲晃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点，她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接着装作冷静地伸手一戳萧景珩的脑袋，笑着说道：“诶？跟谁学得这样油嘴滑舌，这可不好！”
    “没有啊！”萧景珩一脸冤枉地答道：“我就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而已。”
    “好啦，”上官静笑着摇头：“话题被你带歪了！原本是在说你父王和母妃，怎么歪到我们自己身上来了。”
    “反正我也猜不透，我母妃到底在想什么。”萧景珩两手一摊，一脸无所谓：“往好了想，肯定与我们两人无关。她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唉！上官静听了萧景珩的这句话，心塞地揉了揉脸。苏氏可是萧景珩的亲娘哎！这样的评价还真是……太特么的准确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淮阳王府似乎又渐渐趋于平静。苏氏的孩子没了，徐侧妃和林侧妃焦躁的情绪显而易见地好了起来，再加上一副无所谓架势，根本就没打算给自己的孩子报仇的苏氏，这府里的气氛倒是显得比之前一段时间还要和谐。
    淮阳王夫妻俩的感情一如既往的亲密，不过苏氏流产之后，身体大不如前，淮阳王虽然常常陪着她吃饭，但却很少在她院子里过夜。
    但苏氏看起来也不太在乎的模样，她对待淮阳王的态度一如既往，她还是常常往前院书房去看望淮阳王，偶尔也会和淮阳王一起，在花园里散散步。
    然而大约是对苏氏的愧疚作祟，淮阳王倒是对自己的妻子显得更好了一些。他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安静妻子的陪伴，并不觉得苏氏常常去外书房，会打扰他议事。
    要知道，以往的淮阳王，可是不大喜欢后宅女眷们往外书房去的，哪怕是送汤送水，表达关心，他也觉得是打扰。而眼下空手毫无目的的苏氏，却被他轻易接纳，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这也侧面说明，苏氏的手段的确不一般。
    鸡飞狗跳的一年就这样过去。上官静在淮阳王府度过了自己十五岁的生日，开始往十六岁奔，在这个时代，她已经算是大姑娘了。
    但没人想到给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孩办及笄礼，连武定侯夫人都没想过，她只是打发人送来了生辰礼而已，贵重，但与往年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不过随着武定侯夫人的礼物一起捎来的，还有三堂哥上官沐云的礼物和书信，很显然，上官沐云是惦记着小妹的及笄礼的，不过直男也没什么太好的送礼想法，他送来的礼物，是从外面首饰楼订做的一套小首饰。
    除此之外，还惦记着上官静及笄礼的，就是已经出嫁的上官鸳了，她精心准备了妹妹的及笄礼，又将礼物转交给了自家相公苏青云，让苏青云想办法与祖母和母亲说说，允许她打发人去淮阳王府给小妹送生辰礼。与长辈一同生活，这样的事不说一声是不好的。
    苏青云拿到礼物之后仔细想了想，觉得若是自己去说，他怕祖母嫌他妻子事多。毕竟姑母前些日子刚刚流产，他们这里大张旗鼓地送生辰礼，恐怕长辈们会计较。
    然而不靠谱的苏青云也挺会省事的，一转身就找了自家大哥。想让苏朝云帮个忙，帮着他去向祖母求情。毕竟苏朝云在苏家的地位不同于其他兄弟姐妹，长房长孙，一向是极受祖父母的疼宠和重视。
    然而谁想到苏朝云倒是会大包大揽，他一伸手接过了上官鸳仔细准备的礼物，表示这件事交给他就好。
    能这样省事，苏青云当然乐得要命，他很放心地将东西交给了自家非常靠得住的大哥，回去向妻子交差了。
    上官鸳倒是觉得纳闷到不行。她万万没想到，给妹妹送及笄礼这样的事，也要劳动苏朝云亲自出面。
    “这样麻烦大哥不好？”上官鸳有些不安地问道。
    “没事。”苏青云很心大地笑道：“大哥说了，他会办好。大哥做事你还不相信吗？绝对稳妥的。”
    “我不是不相信。”上官鸳蹙起眉：“就是觉得……这样的小事还要麻烦大哥，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
    不过就如苏青云所言，苏朝云做事十分靠得住。他第二天就找到了祖父母，寻了个由头来淮阳王府见姑丈淮阳王。
    苏夫人立刻收拾了一大堆名贵的药材补品，让苏朝云顺便带去淮阳王府给自家女儿。她希望女儿能尽快养好身体，再给淮阳王生个孩子。
    苏朝云拎着探望姑母的礼物上门，自然就很顺便地将上官静的及笄礼也带了过来。
    于是上官静在十五岁生辰这一日，收到了上官鸳的礼物。
    “苏大少爷亲自捎过来的呢！”从外院取了包裹回来的檀香这样告诉上官静：“二小姐真有心，还特地麻烦苏大少爷送了生辰礼过来。”
    上官鸳的礼物是好大一个包裹。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身礼服，是上官鸳亲手做的。除此之外，还另外放着两个精致的木盒，一个是普通的杨木制成，另一个是名贵的檀木盒子。
    “呦！竟然是礼服！”陈嬷嬷立刻将那身衣服拎起来左看右看：“做得可真精致。二小姐有心了，还记得咱们小姐该及笄了。可惜也没人想着给小姐办及笄礼。”
    “也不浪费。”上官静笑嘻嘻地答道：“留着进宫穿。这么好看的衣服，二姐姐一定花了许多心思。”
    “盒子是什么？”萧景珩和上官静一人拿起一个木盒打开。上官静手里的杨木盒子里装得是一套香囊和丝帕，香囊里塞着一对小巧的翠玉耳坠子。
    “原来是这对耳坠子，二姐姐竟然拿来给我了。”上官静高高举起那对精致的耳坠子笑道：“二姐姐对我可真好。”

 第152章 桃花簪和木簪

    那对漂亮的翠玉耳坠子，上官静在帮上官鸳整理要带走的妆奁的时候见过。那是上官太夫人送给上官鸳的陪嫁之一，传了几代的翠玉耳坠，极为通透，样式也漂亮，据说是上官太夫人年轻时极喜爱的饰品。
    当时上官静瞧见了这对耳坠子，十分喜欢，因此随口赞了几句。没想到上官鸳竟然牢牢记在心里，这次竟然真的将祖母的耳坠子送给了自家小妹。
    “咦？”此时萧景珩打开了另一个名贵的檀木盒，盒子里是一根细细的桃花簪，做工极为精致，簪子上镶嵌的宝石并不是浓郁的鸽血红，而是偏桃红色，颜色虽不正，但嵌在桃花簪上，却是恰到好处，好看极了。
    “怎么会是簪子。”上官静一脸纳闷：“二姐姐订做的吗？干嘛特意花那么多钱，我平时也不会戴。”
    “都是大姑娘了，也该打扮打扮。”陈嬷嬷一边说，一边伸手接过了那根簪子：“也是二小姐的心意，我给小姐收起来，合适的时候戴出门。”
    “静姐姐。”萧景珩挠挠头，突然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不知道二姐姐竟然给你送了簪子。我原本也想送簪子来的。”
    “你？”上官静的杏核眼瞪得圆圆的，你哪来的钱啊？！
    “珠宝首饰我是买不起的。”萧景珩十分不好意思的模样，从怀里掏出一根木簪来递给上官静，淡淡的棕色，样式十分简单粗糙，没有任何花纹，甚至还有些粗细不匀，但打磨得十分光润。
    这木簪大约是被萧景珩揣在怀里许久，还带着他的体温：“我攒了许久的钱，托冯先生帮我买了一小块檀木，因为是边角料，所以不贵，我自己动手给静姐姐雕了根簪子。是用秦师傅给的匕首雕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木工，只能自己摸索着来。所以……嗯，不……不是太好看，比二姐姐送的差远了。”
    “拿来！”上官静朝萧景珩伸出手：“快给我，我戴上试试！”
    “呃……好。”萧景珩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木簪交到了上官静手里。
    上官静立刻欢欢喜喜地转身，将木簪举得高高的，炫耀一样地朝陈嬷嬷说道：“嬷嬷嬷嬷你看，景珩的手艺不错对？快，给我梳个好看的发式，我戴上试试。”
    “还是姑爷有心。”陈嬷嬷笑了：“来，虽然没什么像样的仪式，但咱们小姐今儿也算是及笄了，老奴来给你梳个头，戴上姑爷送的簪子，小姐从今儿起，可就是个大人了。”
    “是啊！”上官静笑着叹了口气：“不知不觉，这么多年就过去了呢！也不知我们还得在这个府里熬几年。”
    “小姐这是哪里话，都嫁人了还要往哪去？总会越来越好的！”陈嬷嬷笑了：“小姐和姑爷渐渐长大，长得这样好，感情也越来越好，老奴看了就欣慰。再过几年，等日子安稳了，姑爷和小姐圆了房，再生小少爷和小小姐，趁着老奴硬朗，将来还能帮小姐带孩子呢！”
    呃……上官静和萧景珩的脸一齐红了起来。尤其是上官静，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嬷嬷的话。虽然十五岁，在古代社会的确是算成年了，但对于她这个现代人来说，这年纪还是孩子呢！初三或者高中的学生而已，现在就开始惦记生孩子也太早了！
    尤其是……上官静转头瞟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萧景珩，觉得当着初中二年级的小孩讨论生娃，实在是太毁三观了。萧景珩今年才十四岁多点而已啊，陈嬷嬷到底是在急个啥。
    陈嬷嬷和映霞一起，很有仪式感地认认真真给上官静梳了个头，又帮她换上了上官鸳亲手做的礼服，算是过了个简简单单的及笄礼，她终于成为了大周朝定义中的成年人。
    “我喜欢。”上官静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伸手摸了摸头上的木簪：“特别好看！不觉得很复古范儿吗？我就喜欢这种，又轻便又好用，那种花里胡哨的宝石簪子我反倒不喜欢，戴在头上坠得慌，压得头皮疼。”
    萧景珩搞不清楚上官静是不是为了让自己开心才这样说。但听了上官静的话，他还是很开心很开心，他站在上官静身后，与她一同看着镜子，也开始觉得这根粗糙的木簪有点适合美若灿阳的静姐姐。
    在萧景珩看来，无论多朴素的首饰，戴在静姐姐头上，都能显得华贵起来。静姐姐实在是太漂亮了，只看着她的脸，谁还能注意到她到底戴了什么首饰啊！
    从哪日起，萧景珩亲手制作的木簪，日日都戴在上官静头上，上官鸳随衣服一同送来的那根细巧漂亮的桃花簪，反倒被她压在梳妆盒下很少拿出来用。
    转眼冬天又到了，苏氏流产后养了大半年，脸色终于开始渐渐红润起来。淮阳王倒是挺高兴的样子，在各种场合提起想要让苏氏再生个孩子，但每次他说这样的话，苏氏总是淡淡微笑着，不反对，不赞成，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样子。
    这一年过年，苏氏依旧没有进宫。而萧景珩和上官静小两口则如往年一般，一齐随着淮阳王进宫拜年，上官静穿着上官鸳亲手做给她的礼服，头上还插着三四朵珠花，还有萧景珩亲手做的木簪。
    今年过年，宫里的气氛显得好极了，因为二皇子府在年前传来了好消息，苏文月怀孕了。皇太后乐得什么似的，若是苏文月这一次能顺利生下孩子，那可是老太太的第一个曾孙。
    当然了，真正喜气洋洋的，其实也只有皇太后、皇上和丽妃而已。陈皇后得到消息后可不大痛快。
    上官鸾嫁给五皇子也有很久了，到现在都没动静，竟然让二皇子那边抢了先，陈皇后当然不高兴。她赶在五皇子小两口进宫过年的时候，特意先将上官鸾叫到未央宫去敲打了几句，催她赶快生孩子。
    陈皇后这次大约话将话说得挺重，上官鸾回来的时候，眼圈红红的，脸色也难看得很。

 第153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上官鸾在陈皇后那边受了气，跟着陈皇后到皇太后宫里的时候，很明显狠狠哭过了。她的情绪不高，到了太后这里也是一直恹恹坐在一旁，连话都比平时少了许多。
    而五皇子似乎并没有任何安慰妻子的意思，他就像是没看见上官鸾难看的脸色似的，一直忙着与二皇子、四皇子聚在一处讨论政务，表面上和谐，实际上暗流涌动。
    皇上坐在一旁笑眯眯的耳听八方，因此就算是闲聊，几位皇子也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来表演。
    而皇太后那边就轻松多了。她除了为苏文月肚子里的孩子开心，还笑呵呵地将淮阳王一家招到近前，问起了萧景琰的婚事。
    过年后将要迎娶长媳进门的淮阳王和徐侧妃当然很高兴，徐侧妃笑着将殿前副都指挥使的小女儿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皇上甚至还插话打听了两句萧景琰婚礼准备的情况，似乎真的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似的。
    而萧景琰站在父母的身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似乎也对自己将要进门的新娘子充满期待似的。
    哼！上官静斜眼看了萧景琰一眼，冷哼一声。这狗东西在皇上面前装得还挺人模狗样。压根看不出这是个会在家里逮住机会就撩弟妹的色批。
    就这人，前两天还一脸忧愁地在上官静面前演情圣呢！不喜欢新婚妻子，只喜欢上官静，娶妻只是迫不得已，这种话上官静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当然她一个字都不会信。
    她只是很奇怪啊！萧景琰都要娶老婆的，怎么对她还这样执着。碰过那么多回钉子都不回头，她看起来就那么愚蠢好蒙骗吗？
    “静姐姐，”上官静嫌弃的小眼神让她身边的萧景珩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他找机会压低声音提醒道：“小心崩人设啊！”
    “不是，我还没给你讲今天份额的笑话呢！”上官静愤愤地小声答道：“你是不知道，今儿出发进宫之前，这家伙又拦了我一次。”
    “他又说什么了，让你嫌弃成这样？”萧景珩赶忙低下头，遮住了自己掩饰不住的满眼笑意，生怕被人发现他清明的眼神。
    “他说啊……”上官静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他让我不必掩饰，说他知道我的心。让我不要怕，只要相信他就好。噗……这人以为他是人见人爱的杰克苏吗？我拒绝他这么多次，他竟然还执着的以为我是欲迎还拒？？哪来的自信啊！我真是奇怪透顶了！我呸，还相信他就好，我信个鬼啊！什么狗东西，他是觉得我真的蠢吗？”
    “这……噗……”萧景珩终于也忍不住喷笑出声，幸好他还记得低着头掩饰：“没心机的蠢姑娘不就是静姐姐的人设嘛！这……咳咳……”
    小夫妻俩一齐笑了起来，实在是忍不住啊！这小小动静还是引起了皇上和皇太后的注意。
    皇太后上下打量了小两口几眼，笑道：“小九小两口笑什么呢那么开心。静儿这丫头今儿倒是难得的好脾气，没对着小九跳脚。”
    “回太后娘娘的话，”上官静立刻答道：“他笑什么我可不知道。我自己倒是真的挺开心的，明年大嫂进了门，就有人跟我一起玩啦！”
    “多大的孩子了，还一天到晚想着玩。”皇太后笑呵呵地指了指端坐在一旁的上官鸾：“一家子姐妹，还没有你姐姐半分沉稳。”
    “长姐是皇子妃嘛！”上官静笑嘻嘻地答道：“当然要十分端庄，但我不用呀，我又不用做王妃。太后娘娘不用担心，转过年长嫂进门，世子妃嫂嫂一定是十分端庄沉稳的！”
    上官静这话说得冒冒失失，但“了解”她的人都觉得很正常。这个缺心眼的女娃一向如此。况且这话虽然说的唐突，但架不住在场的人都爱听，就连徐侧妃也爱听。
    周围一大圈人都露出了微笑，皇上是其中笑得最开心的，他笑呵呵地指着上官静问道：“你不是盼着长嫂进门有人陪你玩吗？若是你们淮阳王府的世子妃像你姐姐一样，是个端庄沉稳的性子，看你到时要找谁玩去？”
    “啊！”上官静一脸吃惊地望着皇上，傻呵呵的模样，似乎压根就没有仔细考虑过这样的可能性。她这副模样着实逗趣，皇上连带皇太后一起都哈哈大笑起来。
    等笑够了，皇上才抬起眼看了一眼萧景珩，开口问道：“小九，你刚刚又在笑什么？”
    啧。上官静忍不住一嘬后槽牙。皇上这个老狐狸，她还以为没人再提刚刚那茬了呢！
    “回……回皇上的话。”萧景珩反应了一下，才慢腾腾地答道：“静姐姐笑了……所……所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皇太后又哈哈哈地笑出了声：“这小九这辈子看来是涨不了出息了。媳妇笑了你也笑，连你媳妇为什么高兴你都搞不明白。”
    戏精萧景珩一脸莫名其妙的望着笑哈哈的皇上和皇太后，似乎压根就没搞懂皇太后话里的逻辑。
    “行了，”皇上朝萧景珩招招手：“过来，我瞧瞧，你这一年倒是长了不少，只是光长个头不长脑子，可怎么好。幸好你媳妇还算机灵，否则你将来可怎么办。”
    “皇上，”淮阳王趁机笑着说道：“所以说臣弟还是十分有先见之明的。当年两个孩子成亲，陛下和母后都说这亲事太草率。眼下看来如何，这小九小两口，还真是绝配。”
    “算你对了一回。”皇上笑着答道：“小九媳妇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长得也好。”
    “就是这脾气差了点。”皇太后笑着补了一句：“不过王妃不是个计较的性子，想来也相处得不错。”
    “呃……是！”淮阳王似乎是没想到皇太后会提起苏氏，连忙陪笑着答道：“王妃的确也对儿媳十分满意。”
    “是嘛！”在一旁默不作声许久的林贵妃脸上突然浮起一丝微笑，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王妃最近可大好了？小产可是很伤身子的呢！”

 第154章 萧明瑞

    “有劳贵妃娘娘惦记。”淮阳王笑呵呵地答道：“太医院的太医们十分尽心，调理了半年，已经大好了。”
    “那可太好了。”林贵妃笑道：“王妃能将身子养好才是最重要的，旁的倒是无所谓。之前听闻王妃流产，妹妹急得什么似的，还特意捎信进宫找本宫讨调理的方子呢！”
    林贵妃这是有意在淮阳王面前给林侧妃买好。这套路很常见，淮阳王哈哈哈一笑，顺着林贵妃的话夸了林侧妃两句。
    而上官静在此时敏感地发现，陈皇后的脸瞬间阴沉了下去，她轻轻冷哼一声，将头扭向一边。这脸色摆的实在是太明显，让人想忽视都不容易，但皇上和皇太后就像是没看到陈皇后的脸色似的，神情没有一丝改变的依旧在和旁人轻松谈笑。
    只有林贵妃和丽妃娘娘像是吃惊似的看了陈皇后一眼，但她们很聪明的没有发表意见。
    上官静和萧景珩也看到了陈皇后明显的脸色。他俩相互对视一眼，有些搞不清，陈皇后这到底是冲谁。
    冲林贵妃？还是冲淮阳王府？
    很快，萧明瑞带着驸马和三个孩子也进宫了。皇太后许久没见外孙，十分高兴，立刻将孩子们招到身前说话。萧明瑞趁机找借口说出去走走，拉走了萧景珩和上官静小两口作陪。
    一出太后的宫苑，上官静就迫不及待地向萧明瑞描述了一下之前陈皇后的脸色，萧明瑞沉吟了片刻，笑着说道：“没事，与你们无关，多余关心这些。”
    很明显，萧明瑞并不想回答上官静的疑问。这倒让萧景珩和上官静觉得更加疑惑了。萧明瑞对待两个孩子是真心好，她如此避讳这个问题，必然是有什么特殊理由。
    “你说……”回家之后，上官静忍不住找萧景珩讨论：“陈皇后这脸色该不会是针对你母妃？难不成你母妃得罪过她？”
    “母妃有没有得罪过她我不清楚，”萧景珩答道：“但苏家的确是她的对头。苏家公开保了二皇子。”
    “话虽如此，”上官静眉头紧蹙：“但她对苏文月都没摆那么明显的脸色。苏文月比我姐先怀孕了，陈皇后看她肯定不痛快。”
    “若是这么说，也有道理。”萧景珩托着腮答道：“不如我们等过完年去问问冯先生。冯先生总是消息灵通。”
    “也好。”上官静点点头：“陈皇后对咱们淮阳王府的人摆脸色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每次见到你父王都有点阴阳怪气的，见到咱俩也没什么好脸。不过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公开黑着一张脸呢。”
    ……………………
    “不知道！”过了十五，冯先生来上课，对俩小孩的问题答得斩钉截铁：“你们是不是把我当间谍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连宫里的八卦秘辛都能知道。”
    “秘辛？”上官静眼睛一亮：“这么说真的有内幕？”
    “我可没这样说。”冯老头赶紧摇头：“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苏学士府和陈丞相府走得很近，相处十分不错。当然了，苏文月嫁了二皇子之后，两家是生出了些许嫌隙，但这事主要也不是苏家的责任，是陈家先为五皇子选定了你姐姐，苏家这才将苏文月嫁给了二皇子，因此怎样都轮不到陈家人给苏家人摆脸色。况且苏平和陈丞相都是官场混了多年的老狐狸，利字当头，就算立场对立，也不妨碍他们在某些方面合作。相互之间的交往还是很频繁的。”
    “是啊！”上官静点点头：“我二姐姐出嫁的时候，苏府大公子邀了陈丞相的孙子一同陪着我二姐夫去接亲呢！”
    “所以你的问题我没法回答。”冯老头说道：“我能肯定，绝对不是因为苏、陈两家的关系。但王妃之前有没有得罪过皇后，那我可不知道。王妃从不进宫，兴许里面真有什么其他原因呢！”
    “您老人家的意思是，”上官静挑挑眉：“王妃不进宫，是为了避开陈皇后？”
    “我可没那么说。”冯老头十分油滑地答道：“都跟你说了，这宫里的事，我不清楚。你不是说了吗，陈皇后给淮阳王还摆了好多年脸色呢，也没见淮阳王避着她啊！”
    “您这不是废话嘛！”上官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谁叫你非要问。我不知道可不是只能说废话。”冯老头理直气壮地说道：“不过嘛……”
    “不过什么？”萧景珩问道：“先生请讲，无需有任何避讳。”
    “我是没什么好避讳的。”冯老头咂咂嘴：“只是我有点疑惑，按照你们两人在宫里的见闻来分析，这长公主必然是知道些什么的。她对你们俩是真的好，可以无需怀疑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俩好。但她却在这件事上，语焉不详……所以我想，此事你们就不要深究了。既然长公主不说，那证明这事儿你就算是弄明白了，也对你俩没什么好处。”
    “再换句话说，”上官静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这件事有可能还真跟我们有点关系。否则为什么姑母会选择瞒着。”
    “这却不一定。”冯老头摇摇头：“但不管怎样，都别问了。”
    行。上官静点点头。反正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就……先放在一边！
    过了正月，淮阳王府开始空前忙碌，世子萧景琰的婚期定在了二月中旬。萧景琰的院子早早就被装饰一新，那几个可怜的通房，也已经被打发出去了，徐侧妃每日春风满面的忙里忙外，连王妃苏氏，都开始为了府里的喜事忙碌起来，但新郎官萧景琰，却似乎对自己的婚事显得不大热心。
    为了避免被萧景琰重复骚扰，上官静这段时间很老实，蹲在院子里尽量足不出户。
    只是平日里她还可以在院子里躲着，喜宴这日，作为淮阳王府的儿媳，上官静却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的。她从一大早起来，就打扮整齐，去了王妃苏氏的院子。

 第155章 世子的婚礼

    王府世子大婚，苏氏作为淮阳王府的正妃，无论如何都必须出席，而上官静作为苏氏唯一的儿媳妇，当然也没办法偷懒。不过她都已经打算好了，就老老实实跟在苏氏身旁，当个安静的挂件。
    反正淮阳王府情况特殊，喜宴的事也使唤不到她头上，说句不好听的，苏氏和上官静不插手，徐侧妃才觉得更放心呢！
    不过陪客这种事就躲不了了，萧景琰是世子，他的婚礼当然十分盛大，淮阳王广邀宾朋，宫里皇上、太后都送了贺礼，几位皇子也都会出席。
    武定侯夫妻当然也应邀来参加婚礼了，除此之外，林太尉一家、苏大学士一家，还有陈丞相家也都派人来参加婚礼。苏家是苏平夫妻，带着长孙苏朝云、还有苏青云夫妻俩一起过来的，上官静很高兴，她又有机会和二姐姐见面了！
    因为家里办喜事，上官静又是目前淮阳王府唯一的儿媳妇，因此她根本不可能像平时一样打扮得无比朴素简单。
    为了避免徐侧妃挑刺，上官静特意起了个大早，精心打扮，破天荒地将自己的云锦衣裙拿出来穿，还戴了一脑袋的珠宝首饰，而且专捡那种喜庆又华丽的款式戴。
    项圈、手镯、戒指、耳坠子，一样都不缺，上官静连进宫都没戴得这么齐全过，打扮停当之后，她感觉自己像个枝枝叉叉的灯架似的，这一脑袋带流苏的簪子，沉甸甸的，简直像是脑袋上顶了珠帘子。
    “好看！”为上官静梳妆打扮的檀香和陈嬷嬷十分得意，觉得自己的作品赏心悦目，但上官静却不是很满意，她伸手指了指首饰盒子问道：“嬷嬷，能不能给我换两根细巧点的簪子，二姐姐之前送我那根桃花簪就很好，这些赤金簪子太重了，压得我头疼。”
    “不行不行。”檀香赶忙摇头：“夫人前两日不是特地捎信来嘱咐过小姐嘛，让小姐今儿一定要仔细打扮。二小姐送的桃花簪好看是好看，但就是太素雅了些，今儿这日子可不大合适呢！”
    “行！”上官静点点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森森觉得自己是在做负重运动：“那就走，不能晚了。”
    作为唯一的儿媳，上官静的任务很重，她先是跟在王妃苏氏身后迎来送往，后来又被徐侧妃塞了一张座次表，依次安排一些辈分略低的小媳妇们的座次，接着又被淮阳王的三女儿叫去帮着招待几位来参加婚宴的郡主们，简直像是个被支来支去的陀螺。
    其实淮阳王府的办婚宴，组织十分有序，迎宾流程都是经过多次演练的，芸姑姑强大的统筹能力不容怀疑。之前都没上官静什么事，怎么到了婚礼这正日子，她反倒这么忙？因此上官静内心十分阴暗地觉得，徐侧妃和自己那个大姑子，其实就是看她闲着就难受，想要找个由头来使唤她一下而已。
    萧景珩则被勒令不许出来，上官静想，这可能是徐侧妃的主意，一是怕萧景珩这个呆子行为不当毁了儿子的婚礼。而是她儿子虽然是世子，但毕竟是庶子，萧景珩作为嫡子在婚礼上乱晃，徐侧妃心里一定不舒服。
    倒霉的萧景珩作为淮阳王的嫡子，竟然连参加婚礼的资格都没有。不过萧景珩自己倒是十分无所谓的样子，不去刚好，他才不想去帮着萧景琰迎来送往呢！
    虽然不是自己儿子娶妻，但苏王妃毕竟是嫡母，这一日，她也是精心打扮过的。上官静还是头一次看见苏氏打扮得这样隆重呢！不得不说，苏氏还是很有本钱的，本身是清淡挂的美女，但浓妆艳抹却并不违和，反而显得妍丽雍容，让人十分惊艳。
    而平日里就走艳丽路线的徐侧妃相反在盛装之下反倒没那么让人惊喜，她原本就是浓艳的长相，这盛装与平日里区别不大，与王妃苏氏站在一处，反倒吃了亏。
    再加上苏氏身边还跟着京中颜霸上官静，这婆媳两人站一处，旁人就算想少看两眼，怕是都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也正因如此，徐侧妃才不愿让上官静总跟在苏氏身后。明明是她娶儿媳，但徐侧妃总觉得这日的风头，都在苏氏那里似的。上官静这一日的悲催劳碌，都是从徐侧妃这点小小心思而来。
    好在上官静还不算倒霉透顶，因为苏家人到得很早。王妃的娘家人来了，作为儿媳妇，上官静自然须得跟着婆婆去迎，徐侧妃就算再不高兴，也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将上官静支开。
    相苏家人作为王妃的娘家人，自然是不需要和普通宾客一同挤在花厅的，苏氏特意在花厅附近为苏家人准备了暖阁，相互见过礼之后，她亲自陪着父母往暖阁去。
    而跟着一起来参加喜宴的苏朝云，还有苏青云小两口，则由上官静陪着跟在他们身后。
    苏朝云和苏青云挺体贴的，他们两人特意让上官静走在上官鸳身旁，好让姐妹俩可以抓紧时间说两句话，而兄弟俩则走在了上官家姐妹后面。
    这可把上官静乐坏了。她往暖阁一路，小嘴就没停过，一直叽叽喳喳地小声跟上官鸳说这说那。
    “怎么不见景珩？”上官鸳好奇地往周边望。
    “父王说了，今儿让他好好在自己院子呆着，”上官静撇撇嘴。
    上官鸳了然点头，她轻轻拽了拽上官静的袖子，小声安慰道：“别计较这些。不来还省事呢！我进来时瞧见二爷带着兄弟们都在门口迎客。”
    “是啊！他能不能出席婚宴无所谓。”上官静点点头，笑着朝上官鸳说道：“我可不能不来，听说二姐姐这次也会来，我一直盼着呢！眼睛都盼绿了。”
    “就你会说。”上官鸳也笑了：“难得你今日肯好好打扮。”
    “毕竟是喜宴嘛！”上官静抬眼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王妃，小声说道：“我把压箱底的首饰都拿出来了。重的要死。我本来想戴你送我的簪子的，但檀香她们说太素淡了，非让我打扮成个首饰架子的模样。”

 第156章 痛哭

    簪子？上官鸳一愣，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上官静是指哪根簪子。她送过簪子给小妹吗？
    大概，上官鸳歪着头想了想。以前没出阁的时候，她倒是真的趁小妹回娘家时，偷偷给小妹塞过一两样小首饰。不过那都是适合小姑娘戴的珠花和发簪，也怨不得檀香不让小妹戴出来。
    上官鸳压根就没把上官静的话当回事，而走在他们身后的苏朝云听了姐妹俩的对话，却抬起头，往上官静头顶上看了两眼。
    上官静的头上亮晶晶的一大堆华丽发簪，唯有一根样式粗糙的木质簪子混在其中，显得尤为扎眼。
    这是什么？苏朝云疑惑地微微蹙起眉……
    苏家人到了之后，武定候夫妻很快也到了。上官静和上官鸳朝苏家长辈告了罪，两人一齐离开了暖阁，去给武定候夫妻请安。
    武定候两口子显得心情颇佳，上官静他们过来的时候，恰巧五皇子夫妻也到了，许久没见到大女儿的武定候夫人高兴极了，一把搂住女儿不撒手，简直顾不上搭理上官静和上官鸳。
    五皇子进来和武定候夫妻见过礼之后，就由萧景珏陪着往几位王爷所在的客堂去了，将妻子上官鸾留在了岳母身边。而武定候也很快离开，跑去和朝中同僚应酬交际了。
    上官鸾和武定候夫人才是真正亲密无间的母女呢！大姐在这里，上官静就是可有可无的壁花，她干脆很有眼力见的将空间留给这母女俩，自己又跟着上官鸳回到了苏家人身旁。
    但等姐俩回到苏家人所在的暖阁附近时，上官静和上官鸳赫然发现，苏朝云和苏青云都不在室内，屋里只有王妃苏氏和苏平夫妻，而王妃似乎正在……哭？？？
    姐俩相互对视一眼，为难又尴尬地站在门口进退不得。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正准备偷偷再退回去呢，此时屋里的苏夫人先开口了。
    “是孙媳妇吗？”
    “是！”上官鸳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声：“祖母，是我。夫君和大哥似乎不在，我正想让妹妹带路去寻他们呢。”
    “不必了。”老太太淡淡答道：“相府的人到了，你大哥他们去打个招呼就过来。你们两个也不必总在这里拘着陪着我们，去花厅和那些来赴宴的夫人和小姐们说说话也是好的。”
    “是！”上官鸳立刻机灵地应声，拽着上官静转身就走。
    一直到跑出小院的月亮门，两人才停下急匆匆的脚步，相互对视一眼。
    “这是怎么了？”上官鸳惊疑不定地问道：“你刚刚听到动静了？”
    “没听清。”上官静大喘一口气：“但的确是王妃的声音。的确是在……”
    上官静一句话没说完呢，就被上官鸳慌慌张张的捂住嘴：“小点声！别让别人听到了。这大喜的日子……若是让人知道了，还不得说……触霉头。”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上官静也是头皮发麻：“她平时特别冷淡的一个人，从不会这样情绪外露。”
    “是不是因为……去年流产的事？”上官鸳小声问道。
    “不可能！”上官静头摇得像是拨浪鼓：“那都多久的事了。当时她都显得没多难过。有什么理由偏赶着府里办喜事的时候……总之肯定有别的原因。真倒霉！碰巧被咱们看见了，二姐姐，你这几日回家可小心些，别乱说话，也别乱打听。最好……最好连二姐夫也不要说。还有你们……”
    上官静又转头叮嘱跟在她们俩身后的丫鬟们：“就当没看见也没听见，知道的太多都死得快知道吗？”
    “呸呸呸，不许乱说！”上官鸳后怕似的捂住了胸口，她身后的丫鬟们则一脸害怕的点头如捣蒜。
    然而这一日的惊吓似乎没完没了。姐妹俩刚定了定神，准备换条路往花厅去，两人走的有些急，结果没想到一转过花园小径，差点兜头和一个陌生男人撞了满怀。
    映霞和上官鸳的贴身丫鬟赶忙冲到前面去拦在了主子前面。
    “什么人，怎么在这里乱闯。”
    “抱歉抱歉。”那人也像是被吓了一大跳，赶忙朝上官静和上官鸳躬身施礼：“是我们的错，冲撞小姐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男客都在前厅，你们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映霞厉声质问道。
    “在下林思行。”那位个头很高的年轻人赶忙答道：“府中林侧妃是在下的姐姐，我送母亲去姐姐的院子，这才从后院过来，正要往前厅去。”
    “映霞，”上官静伸手拽了拽映霞的衣袖：“这位是林太尉家的公子，咱们家林侧妃的弟弟，你别拦着路了，让他过去。”
    “啊？”映霞一愣，接着赶紧往旁边一让。
    “请公子先行。”上官家的姐妹俩避到了一边，朝林思行行了个礼。
    “谢过九夫人。”林思行赶忙朝上官静拱了拱手：“今日是在下冒状了，险些冲撞了夫人。幸好夫人大度，不予计较，思行在此谢过。”
    ？？这人怎么知道她是谁？上官静一脸问号地抬眼看了看林思行，但她并没有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而是简单地朝林思行点点头说道：“公子不必客气。”
    上官静的态度礼貌却冷淡，她身旁的上官鸳更是一语不发，林思行因此十分有眼力见的朝两人拱了拱手，转身绕过青石板小径往前厅方向去了。
    而映霞则像是不放心似的，一直盯着林思行的背影消失了，这才松了口气回过头来。
    “小妹，那个林公子你认识？”上官鸳蹙着眉问道。
    “不认识。”上官静立刻摇摇头：“以前没见过。”
    “那他怎么知道你是谁。”上官鸳显得更加疑惑了。
    “我也不知道啊！”上官静又摇摇头：“大约是听林侧妃提过？”
    “是吗？”上官鸳还是一脸疑惑的模样。
    “算了管他呢！”上官静耸耸肩转身就走：“反正林侧妃肯定也不会说我啥好话。我记住他了，下次见到这人我绕着走。林家人，离远点准没错。”

 第157章 和婚礼犯冲的人

    林思行走出去很远了以后，才敢转过身，望着自己走过的青石路。
    淮阳王府的九夫人，离近了看更是美到让人惊叹。林思行望着上官静远去的方向，仔细回忆着与上官静碰面时的情景。女孩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总在他脑中一遍遍重放，让人印象无比深刻。
    而另一边的上官静，却压根就没把与林思行的相遇放在心上。
    林思行从后宅过来，倒是让她胆子又大了几分，她欢欢喜喜地扯着上官鸳，建议道：“二姐姐，不如上我院子里坐坐。”
    “可以吗？”上官鸳明显有些心动：“可是丢下长辈们不好，今日宾客这么多，我们做小辈的不跟祖父祖母还有姑母身旁多不好。还有你姐夫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呢！”
    “我觉得没事。”上官静笑嘻嘻地答道：“想想刚才的事，长辈们怕是巴不得让我们别碍事呢！而且是外祖母亲口打发我们出来的。花厅那边人那么多，咱们想好好说话都难。连林太尉的夫人都钻到自己女儿的院子去躲清闲了，我们凭什么不可以。你若是怕二姐夫寻不到我们，我打发映霞带几个小丫鬟在花厅跑腿就好了，咱们回来很快的。”
    “那好。”上官鸳立刻高兴地点了点头：“我也想看看你住的院子呢！”
    “景珩在家呢！”上官静兴冲冲地拉着上官鸳就跑：“陈嬷嬷也在家呢！看到你一定高兴极了。”
    这一日，两个姑娘在上官静的院子躲懒，姐妹俩加上萧景珩，三人一起围着小桌喝茶吃点心，萧景珩笑着一边为媳妇斟茶，一边听姐妹俩说些家长里短的闲事，简直不能更惬意。
    上官鸳在上官静这里，足足呆了半个时辰，苏家长辈们一直没打发人来找上官鸳，倒是苏青云派人还到花厅来寻人，听说妻子在上官静院子，苏青云也特意没有再打扰。
    直到时辰差不多，花轿快到了，映霞才急急忙忙的来找上官静，让她赶快去前厅陪着王妃。
    王世子大婚，礼节自然是繁琐的，苏氏是正妃，与淮阳王共同接受新婚夫妻的跪拜。上官静回来之后，特意仔细看了看苏氏的脸，发现依旧粉光脂艳，妆容精致完整，丝毫看不出任何哭泣的痕迹。
    她唇角带着得体的微笑，端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尊玉雕的美人像，雍容艳丽，还带着一丝丝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洁感，从气质上就将坐在她身边同样盛装打扮的几位侧妃压得几乎翻不了身。
    若不是当时还有上官鸳在场，上官静几乎都要觉得之前苏氏的哭泣，兴许是她的错觉呢！
    好在这一天没有另外再出幺蛾子，总算是顺利结束了。上官静这个悲催的儿媳，就算只跟在苏氏身旁四处答谢宾客，也累得不轻。而刚从流产伤害中恢复不久的苏氏反倒显得比上官静状态好多了，完全没有平日里羸弱苍白的模样，一直精神奕奕，有说有笑的，与平日里那个话少安静的王妃几乎判若两人。
    等上官静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她一个冲刺，直接扑到了床上，毫无形象地躺成了个大字型，抱怨道：“可累死我了！”
    “回来的还挺早。”萧景珩像个操心的老母鸡似的，跟着上官静进了房间，帮她脱掉了脚上的绣鞋，又将鞋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床边脚踏上。
    “还早？！”上官静哀嚎道：“天都黑了啊！我从中午开始就没吃什么，一直跟在你母妃身边走来走去。我可真佩服你母妃，我都快累瘫了，她怎么没事儿人似的。”
    “宴席结束了？”萧景珩问道。
    “还没！”上官静叹了口气答道：“外面还热闹着呢！但是苏家人走了，所以你母妃好心将我放回来了。”
    “岳父岳母呢？”萧景珩又问道：“走了吗？他们也不让我出去，我也没法给岳父岳母请安。”
    “哎呀不用操心，我都跟他们说过了。”上官静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大喜的日子，你这个‘呆子’被关起来不许见人，我觉得我爹一定认为是合理选择，他才不会多计较呢！”
    “若是不用出去了，就先换衣服！”萧景珩托着上官静的肩膀，想把她抱起来，但上官静就像是没骨头一样，在床上翻了个身，压根就不想动。
    “换了衣服，将首饰都摘下来，你也好轻松点呀。”萧景珩耐心地劝着：“你不是饿了吗？我现在就去叫陈嬷嬷，让她给你准备吃的。”
    “可太惨了啊！”上官静又哀嚎了起来：“天都黑了，我还没吃上饭。可是明天一大早又得早早起来梳妆，还得去看新媳妇敬茶。可真是的，又不是我成亲，为什么我这样累啊！”
    “明早我也得去。”萧景珩答道：“刚刚芸姑姑才打发了人过来传话。”
    “我觉得，”上官静翻身坐起来，朝萧景珩做了个鬼脸：“我们俩和婚礼犯冲！所以你以后也别再提什么以后要再给我办个像样的婚礼之类的话了，我可受不了这个。”
    “什么犯冲，”萧景珩忍不住笑：“静姐姐又瞎说。”
    “我可没瞎说。”上官静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嫁进来那天，挨饿一天没吃上饭，第二天早上才又得吃。今天萧景琰娶媳妇，我竟然又一天没吃上饭。还有你，咱俩成亲那天，你被关起来不让出去，今儿又是这样，你说不是犯冲是什么？”
    “二姐姐的婚礼你吃得饱着呢！”萧景珩干脆爬上了床，开始笨手笨脚地亲手帮上官静拆她那满头的簪子：“也没人关着我，我们还一起跑到外面观礼。”
    “那就是，我们跟淮阳王府的喜事犯冲。”上官静叹了口气：“我跟你说，我今天最倒霉的还不是这个。我今儿和二姐姐一起，听到你母妃哭来着。当着苏平夫妻的面。他们把小辈都支出去了，也不知是在说什么，虽然我听得不太清楚，但你母妃的哭声听起来……我说不清楚……反正听着挺难过的。”

 第158章 世子妃

    “她哭了？”萧景珩十分吃惊：“你确定？”
    “当然了。”上官静点点头：“二姐姐也在呢！我们都听见了，映霞也听到了，我叮嘱她们不许乱说。”
    “她竟也有情绪失控的时候。”萧景珩一脸匪夷所思地说道：“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
    “她也是去年才开始露脸活动的。”上官静答道：“以前都深居简出，一年能见到一面就不错了，咱们也不知道她平日里到底是什么样。不过……说实在的，我挺不安的。苏平夫妻是来参加婚礼的，到底有什么大事非得赶在这样的日子说。你父王又不是不让你母妃回娘家，她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烦恼事，大可以赶在平时回娘家一趟，或者写个帖子请苏平夫妻来一趟嘛！”
    “明天看看再说。”萧景珩思忖片刻之后说道：“我们在这里瞎猜，也猜不出什么来。”
    “今儿苏夫人发现了我和二姐姐在外面。”上官静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所以她肯定也是知道的。咱们明天表现得和平时一样就好，别主动往上凑，那样太明显了。”
    “知道了。”萧景珩点点头：“我会小心。”
    第二日一大早，新媳妇敬茶，苏氏似乎是头一日婚礼有些累到了，脸色略苍白，显得有些精神不济，但心情看起来倒是不错，她还赏了新媳妇魏氏一对成色很好的玉镯子。
    一切似乎都顺顺利利，淮阳王和徐侧妃也都高高兴兴，显得对新儿媳十分满意的模样。
    而新郎官萧景琰……不得不说，真是与其父如出一辙，都是懂套路的渣男，他和魏氏就像一对浓情蜜意的正常新婚小夫妻，似乎感情极好。新媳妇魏氏，只要一看丈夫的脸，脸上就会浮起好看的红晕。
    这不像是演出来的，上官静觉得，这个刚满十六岁的女孩子，对丈夫是真的喜欢。也难怪，毕竟萧景琰是帅哥嘛！嘴又甜，十分会哄人。
    呸！上官静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屑，渣男果然套路多。
    而就在此时，正揽着自己新婚妻子的萧景琰，突然回头，很快速地扫了上官静一眼。
    ？？？上官静瞪大眼，她竟然在萧景琰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歉意和祈求。妈的！他以为他是谁啊！在这里装什么情圣呢！
    这深情款款的回眸，让上官静瞬间有种走在路上踩了屎的感觉，被恶心得不轻。
    而上官静身边的萧景珩很显然就不止是恶心了。萧景琰如此明目张胆的对自己老婆递秋波，萧景珩就算再韬光养晦，也觉得不能忍，他微微向前跨了一步，正打算做些什么呢，却被上官静一把拽住了袖子。
    上官静当然发现了萧景珩情绪不对，她微微朝萧景珩摇了摇头，接着伸出手，主动拉住了萧景珩的手，两人当着萧景琰的面，十指相扣。上官静盯着萧景珩的眼睛，朝他嫣然一笑，然后她发现，自家那个极品老婆奴立刻放松了下来，也朝她露出了微笑。
    上官静当然是故意的。特么秀恩爱谁不会啊？萧景琰装情圣恶心她，还不许她恶心回去咋滴？
    十指相扣的小夫妻俩果然让萧景琰心里十分不舒服，但当着淮阳王和新婚妻子的面，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做什么，只能压下心里的怒火，牵着新婚妻子坐到了一边。
    上官静虽然很讨厌萧景琰，但她对萧景琰的新媳妇魏氏，感官还不错。
    魏氏其实只比上官静大几个月而已，嫁过来时刚满十六。圆圆的脸，红润的面颊，略微细长的眼睛，眸光中带着几分被丈夫疼宠的幸福和对新婚生活的期待。
    是个滴露玫瑰一样气质清新又美好的姑娘，只可惜嫁了萧景琰这个狗东西。上官静是由衷地为魏氏感到可惜。
    看得出，魏氏是真心想要做个好妻子、好儿媳的，作为长嫂，她甚至十分细心地为家里的每一个弟妹都准备了礼物，就连已经出嫁的萧妙妍和萧妙妤都有份。
    出嫁的两位郡主，都没有回来观礼，因此萧妙妍的礼物，魏氏交给了她的胞弟萧景珏，而萧妙妤的礼物，她则交给了萧妙妤的生母林侧妃。
    上官静和萧景珩自然也收到了礼物。萧景珩收到的是一个扇套加一套文房四宝，而上官静则收到了荷包和手钏。魏氏送给萧景珩的扇套和送给上官静的荷包，都是同一种颜色和花色，一看就是一对。
    “谢谢大嫂。”上官静笑眯眯地朝魏氏道谢：“大嫂真细心，这荷包好漂亮。”
    “是我亲手做的。”魏氏笑着回应道：“九弟妹不嫌弃就好。早就听说九弟妹性子极爽利，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大嫂太客气了。”上官静笑着答道：“这样好看的荷包，我可做不出来，哪里会嫌弃，我当宝贝戴着还来不及呢。”
    “九弟妹可真会说话，长得也漂亮，我一见到你就十分喜欢呢！”魏氏友好地主动牵住了上官静的手：“相公昨日还叮嘱我，要与你好好相处，咱们年岁相仿，今后常在一处说话好吗？”
    “好呀。”上官静笑着点点头：“以后就可以常常一处作伴了。我今后若有什么不当之处，还需大嫂多多原谅。”
    “这是哪里话。”魏氏笑着答道：“我虽是长嫂，但你进门更早，有许多事，我还要向你请教呢！”
    本来上官静自己和魏氏聊得挺热闹，但萧景琰这个讨人嫌的狗东西非要凑过来讨嫌，他凑到妻子和上官静身边，笑着插了一句：“你和九弟妹如此一见如故，倒让我放心些，以后你们两人可以在一处作伴，也就不寂寞了。今后你可要常邀九弟妹去我们那里坐坐。”
    “那是自然。”不明就里的魏氏立刻笑着朝丈夫点点头。
    妈蛋！狗渣男！这是什么变态心态，吃着碗里的，惦记锅里的。上官静忍不住在心里直翻白眼。鬼才想去萧景琰的院子做客呢！

 第159章 鲜花插在狗屎上

    之后的一段时间，淮阳王府显得十分平静。苏氏好好的，看起来日日心情都不错，徐侧妃也好好的，新娶了儿媳春风得意，林侧妃也不错，她儿子虽然岁数不足，但已经被她送去御书苑跟着翰林们读书了。大约是林太尉打过招呼，御书苑的翰林对才五岁多的十二爷多有照顾，教育得十分精心，因此林侧妃最近心情也不错。
    至于其他的庶妃妾氏们，反正不重要，心情如何也没太多人关心，上官静只知道，淮阳王花了挺多时间在王妃和两位侧妃之间搞平衡，因此一段时间内，对后院的其他女人显得冷落了些。
    这些女人最近正在铆足了劲争宠，成天盛装打扮了在花园晃荡，人一多，淮阳王府挺大的后花园竟然也显得挤。
    而新嫁进来的魏氏，很显然心情也不错，她与丈夫新婚燕尔，感情好得很，当然了，这只是她自己的感觉。毕竟她可不知道自己嫁的那个狗男人，一逮住机会就会跑到弟妹面前刷存在感，一脸愁容地表达自己身不由己的困境，以及对新婚妻子的嫌弃。
    “她怎么能与你比，”萧景琰的表达欲望简直让上官静无力吐槽：“我知道我娶妻这事，带给你很大的伤害。但静儿你相信我，我是身不由己，我心里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人。”
    听了这些话上官静不仅毫不感动，甚至有点想笑。她真是非常的好奇，萧景琰到底是哪来这么强大的自信，跑到她面前来说这些话。
    上官静仔细反省过了，确认自己没有在任何形式上给过萧景琰半分暗示，所以上官静十分自信地觉得毛病一定不是在她这里。
    就算是为了可怜的魏氏，上官静也决定不再像以前一样听到了恶心话之后转身就走，她站在萧景琰面前，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语气板正且确定地说道：“大哥，我不知你这些话从何而来。但请你慎言。我与你从无关系，我也从来未喜欢过你。我自问之前在大哥面前也未有过任何不当行为，因此这些话大哥就不要再说了，这会让我……”
    然而没想到，上官静话还没说完，萧景琰就一脸着急地向前跨了一步，急着开口说道：“静儿，你别这样，我知道你生气！可我真是身不由己，请你原谅我的不得已。”
    我靠，琼瑶剧对白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上官静面前，她表示还真是消受不起。这狗东西是故意的还是真听不懂人话？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她谨慎地又后退了两步，离大型狗屎萧景琰又远了一些，然后十分刻毒地说道：“我是挺生气，因为你总骚扰我。所以麻烦您今后离我远点。只要你不在我面前出现，我最开心了。还有……你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什么形象吗？‘情圣’知道吗，滥情的情。说实话我觉得你配不上大嫂，大嫂那么好的女人，怎么就倒霉嫁给你了呢？奉劝大哥一句，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好下场。你若有点良心，还是好好回去跟大嫂过日子！别伤害那么好的姑娘。”
    说完这些话，上官静转身就走。而被她甩在身后的萧景琰，则一脸失魂落魄的扮忧郁。就萧景琰展现出的后续状态而言，上官静合理判断，这人大约是真的自恋到极点，觉得自己是个人见人爱的杰克苏，并且听不懂人话。
    她对萧景琰的厌恶已经表达得如此明显，这人竟然！竟然！还在觉得她是欲迎还拒或者因为嫉妒而闹脾气。这么强大的脑补功能，让被脑残言情剧毒害多年的上官静都自愧不如。
    上官静对萧景琰的厌恶嫌弃，已经影响到了她和魏氏的交往。不过话说回来，魏氏被家里教育得好，人情往来自然很懂，但她其实应该也没打算与上官静深交。
    毕竟魏氏身为世子妃，与自己的夫君同心一体，对王妃苏氏唯一的嫡子还是有些芥蒂的，当然不可能真的掏心掏肺与上官静做朋友。
    不过魏氏虽然在妯娌间的交往中对上官静有所保留，但她对萧景珩小夫妻俩倒也没存着什么恶意。上官静想，这可能是因为魏氏是个被家中娇宠长大的女孩，见过的腌臜事不算多，因此她虽然聪明有心眼，但整体的个性还是很光明坦荡的。
    上官静其实对魏氏这个人感官不错，但正如她之前所言，这年头的女人真没什么选择权，这么好的姑娘，嫁给萧景琰这一坨狗屎，真是太倒霉了！
    “狗屎吗？”听了上官静的吐槽，萧景珩托着腮若有所思：“话虽然难听，但仔细想想倒也不错。静姐姐，我父王在你眼里，是不是也差不多？”
    “是差不多。”上官静点点头：“但我实话实说，我觉得萧景琰的媳妇比你母妃可爱。你母妃真是个典型的苏家人啊，表面清丽娇弱，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洁模样，但实际上，谁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我其实觉得徐侧妃还比她更好相处些呢！至少人家徐侧妃走得是个正常宅斗的套路，而你母妃，一举一动都让人猜不透，怪吓人的。”
    不得不说，上官静看人还是有几分准的。而且苏氏到底在想什么，许久以后他们才知道……
    那已经是又一年的秋日了，魏氏嫁进淮阳王府，已经一年多了。
    这一年里发生的事，照样不少，萧景琰的婚礼过后不久，宫里就先出了事。年幼的六皇子得了痧症（麻疹），没挺过去，亡故了。林贵妃伤心过度一病不起，因此四皇子的婚事只好向后延。
    而更不巧的是，六皇子发病期间，二皇子妃苏文月进宫去给皇太后请安，不知怎地，回家就发了热。太医看过之后说似乎也是痧症，这就太让人奇怪了。苏文月因为是孕妇，进宫时十分小心，特意避开了六皇子所居宫苑，只给皇太后请过安就直接回来了，若是传染，也太不可能。
    然而事实上，苏文月还真发了疹子，但她是成年人，发了几天热，退下去就好了。可她的孩子却因此不幸流产，没生下来。
    而五皇子妃上官鸾的肚子依旧没什么动静，陈皇后心急，开始惦记着给五皇子纳侧妃，上官鸾当然不乐意，见招拆招的闹腾了将近一年。
    幸好就在陈皇后忍无可忍时，上官鸾那边突然传出了好消息，这让武定侯夫人和上官静都大大松了一口气。尤其是上官静，她就怕自己姐姐的地位不稳。
    上官鸾怀孕，作为幼妹的上官静自然不能没什么表示，她去了王妃的院子，想找苏氏说说，捎信给苏家，约二姐姐上官鸳一起去看看上官鸾。

 第160章 风吹草动

    苏氏没空搭理上官静，恰逢淮阳王散朝，苏氏正带着侍女往前院书房去。这段时间，苏氏总是在外院书房陪着淮阳王，他们两口子还偶尔会去苏学士府，但再也没带萧景珩和上官静一起去过。
    上官静没说上该说的话，因此只好找了苏氏院子里的管事姑姑，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这是好事，王妃自然会应允的。”管事姑姑笑眯眯地说道：“不知九夫人想要何时去五皇子府？”
    “这几日。”上官静答道：“我打算先写信去外祖父府上，问问二表嫂何时有空。”
    “也好，”管事姑姑点点头：“九夫人最好与苏府少奶奶约在两日后，因为今儿世子妃刚来过，想要明日回娘家呢！”
    “好。”早一日晚一日都无所谓的上官静点点头，答应了管事姑姑的要求。
    她回去后就给上官鸳写了封信，约时间去看上官鸾。而上官鸳当日就有了回信，左右逢源的苏平虽然是二皇子党，但从不拒绝通过上官鸳向五皇子一脉示好，这样的事，苏家当然不会拒绝。
    上官鸳的回信送来时，小两口刚好在花园里跟着冯先生学画画，十六岁的上官静和十五岁多点的萧景珩，坐在秋风下微微晃动的竹林边，自己就美得像一幅画。
    “约了哪天？”萧景珩好奇打听了一句。
    “初八。”上官静答道：“因为后日苏文月要回娘家，二姐姐出不来，而今年秋猎皇上定了初五离京，你父王还有你那些兄弟们都要跟着去，我们趁着忙跑出去不太好，所以干脆约在几日后的初八了。”
    “初八啊……”冯老头仰头看着天：“你娘怕是对这个时间不大满意呢！”
    “我管她满不满意，”上官静撇撇嘴：“我做妹妹的去看长姐，干嘛非得在姐夫面前刷存在感？我虽然是坚定的五皇子党，但也没什么巴结五皇子的需求。我只是希望他当皇上，仅此而已。话说回来，就凭我姐和我的关系，我肯去就不错了。”
    “这倒是。”冯老头笑着点点头：“你这算不算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若你姐姐不是皇子妃，你怕是早就不搭理她了！”
    “是有点。”上官静大大方方的点头：“但都是我娘教的，谁也别说谁。再说，我娘就算不满意也没用啊！我倒是明日有空呢，但是世子妃回娘家了，府里不许我出门。”
    “先生，静姐姐，”说起魏氏，一旁的萧景珩突然开口插了一句：“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这位世子妃，回娘家很频繁？”
    “的确。”冯先生还没说话，上官静就先点了点头：“只上个月好像就回了两次娘家，上上个月好像也是回去了两三回。实在是有些不正常。”
    这年头的女人嫁了人，就像是换了个家，做媳妇的这么频繁的回娘家，是不合规矩的。同是嫁了人的媳妇，上官静和上官鸳，也包括皇子妃上官鸾，都也只是在有事的时候才往娘家去一趟。
    上官鸳嫁人的头一年，甚至因为怕婆家挑理，甚至除了三朝回门之外，都没回过娘家。
    相对于她们而言，世子妃魏氏回娘家的频率也实在是太高了，高到不合理。
    “那两口子过得还挺好？”冯先生问道。
    “那当然。”上官静点点头：“渣男套路多嘛！萧景琰只要肯花心思，想哄媳妇还是容易的。他俩感情很好，每次魏氏回娘家，萧景琰都会跟着去。”
    “那就是去看岳父的呗。”冯先生脸色微微严肃：“你爹最近也挺忙呢！”
    冯先生的话，让上官静和萧景珩猛地抬起头。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皆在对方脸上看到了警惕与慎重的神色。两人沉默好一阵子，都没说话，最后还是萧景珩先开了口。
    “先生，”他问道：“我前几日还听书苑里的翰林们议论，说是皇上有意给皇子们封王。”
    “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冯先生点点头：“皇子们入朝议政已有几年，各人能力政绩如何，想必皇上心里已经有了数，朝臣们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了些倾向。我听说前些日子有重臣奏请为皇子封王，皇上并未拒绝，只是说相等四皇子的婚事办完之后，再议进封的事，免得礼部忙不过来。”
    “是借口？”上官静蹙起眉：“亦或者是，皇上还是想一碗水端平？”
    “你们也别太紧张。”冯先生答道：“静儿的长姐刚有孕，又有皇子封王的消息传出来，依照武定侯的个性，他必要等个坐实的结果才会做决定。五皇子在几位皇子中原本就颇有优势，若皇上第一个将他封王，则无疑是个重要的利好信号。再加上你姐姐现在怀孕了，苏文月的孩子没了，若你姐姐顺利生了男孩，那就是皇上第一个孙子。一个聪明伶俐的皇孙，对于皇权延续是十分重要的，皇上不会不考虑。”
    “依照我爹利益最大化的做事风格。”上官静点点头：“他的确有可能再等等。不过我们也不能将所有宝都压在我姐的肚子上，靠人不如靠己。我想能不能找机会去一趟姑母府上，你父王现在将我们攥在手里，绝不可能放我们离京，因此若真有事，唯一一个有能力护住我们的人，就是姑母。我们得提前把安全转移路线打通，才不至于事到临头束手无策。”
    “可以。”萧景珩还没说话，冯先生就先点了点头：“但记得，要找个合理的理由，再向长公主提要求。长公主毕竟与皇上和淮阳王都是一母同胞，有些事她若是知道了，必然会插手，到时无论她站在哪一边，事情都会往不可控方向发展。”
    “这我们知道的。我们之前其实已经做过需要保护的暗示，”上官静抬头望着萧景珩和冯先生：“现在的问题是，淮阳王府和公主府的走动一向很少，我们想要上门拜访，不论是你母妃还是徐侧妃，肯定都不会同意。”
    “她们自然不会同意。”萧景珩想了想，下定了决心：“所以不如先斩后奏。”

 第161章 山雨欲来

    若是先斩后奏，初八是个好机会。上官静原本就向王妃申请了出门，可以在回来的路上，顺便去一趟长公主府。
    她打算先试着向王妃申请，让萧景珩陪她出门。夫君陪妻子出门拜客，原本就很平常。不过萧景珩情况特殊，因此小两口都已经计划好了，若是王妃不同意，上官静从五皇子府出来之后，就直接去御书苑附近等他，两人再一起去公主府。
    为了这个计划，上官静甚至还仔仔细细地计划了，要如何安排那日的车夫和护卫。他们小两口自己有八个护卫，出门平日就不用淮阳王府的侍卫，而车夫和仆从，上官静计划，若是王妃允许萧景珩陪她出门，那就麻烦萧景珩的武师父秦先生一趟。
    全都用武定侯府的人，这当然会惹人猜疑。但好在初八日，淮阳王还有家里的其他男人都已经出发离京，陪着皇上去秋猎了，只要淮阳王这个老狐狸不在，一切都好说。
    “我先去找你母妃说说。”上官静说道：“她若拒绝再想办法，反正还有好几日呢！”
    然而上官静没想到，事情竟然顺利得不像话，王妃苏氏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句，一口答应了让萧景珩陪她出门，也同意了让秦先生帮他们赶马车。
    实在太顺利了，顺利到不科学，让上官静森森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点亮了什么了不得的技能。比如穿越金手指什么的？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越是反常越要小心。”冯先生听说之后，十分谨慎地皱起眉：“我看你们还是另外找个机会再去公主府。初八那日就怎么去怎么回，不要乱走为妙。至于长公主那边，我来想办法，先捎个口信过去，让长公主上门来拜访。”
    上官静和萧景珩对视一眼，十分无奈地点点头。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道理他们明白。
    因为世子妃魏氏的父亲，这次也会离京陪皇上秋猎，因此这次回娘家，她住了一日才回来，萧景琰当然是陪着她的。
    她回来之后，整个府里都忙忙碌碌地在为淮阳王和各位爷准备行装。像往年一样，淮阳王要带着所有十五岁以上的儿子参加皇家秋猎，只除了萧景珩。
    上官静也挺忙，她老公萧景珩虽然没资格陪皇上打猎，但她爹武定侯要去。因此上官静还是象征性的写了信去问候，顺便捎了点自己准备的东西。
    那就是个礼节性的意思，想来也知道，跟着皇上出门的武定侯，一定会被伺候得好好的，不会带她准备的那些破干粮点心。
    初五日，皇上带着朝臣和宗室，浩浩荡荡离京，每年一次也不奇怪。整个淮阳王府的成年男人都离开了，显得十分清静。
    上官静在自己的院子躲了两日，接着在初八这一日，她离开淮阳王府去上官鸾家里拜客。
    因为提前回报过苏氏，因此萧景珩陪着上官静。她也没带太多下人，只带了陈嬷嬷和映霞。她打扮得一如既往朴素，也没穿自己最漂亮的衣裳，也没戴自己最贵重的首饰，只带了几朵珠花和萧景珩雕刻的木簪。
    萧景珩空手跟在她身边，小两口说说笑笑地爬上了马车，当时他们还不知道，他们这次离开淮阳王府，再回来时已然物是人非。
    那一天，赶车送她们去五皇子府的是秦先生，这是上官静自己要求的，陪在他们身边的是武定侯亲自选的侍卫。这些侍卫跟了他们好几年，虽然侍卫的真正效忠对象是武定侯，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对小两口的保护还是尽心尽力，所以上官静对他们还算放心。
    上官静同上官鸳约好了，在苏家汇合，她先带着萧景珩去了苏家。皇上一走，拉走了半个朝堂，连年纪不小的苏平，都带着儿孙随御驾去秋猎了，只有女人们在家。
    萧景珩和上官静先进门给苏夫人请了安，之后才与上官鸳相约着出门。
    而这一日的苏夫人，明显有些奇怪。她对待上官静和萧景珩十分亲切，亲切得简直有些不太合理，亲切到……让上官静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她还将小夫妻俩叫到面前，仔仔细细地将两个孩子打量了一遍，又感叹地说道：“唉！真是两个好孩子，长得这样好。”
    就连上官鸳也觉得祖母的态度有些奇怪，但作为孙媳，她也不敢打听什么。
    “外祖母今日是怎么了？”出门之后，上官静警惕地问道：“这么态度这样奇怪。”
    “不知道。”上官鸳摇摇头：“这几日外祖母总是长吁短叹的。我也不敢问。”
    “那你婆母还允了你出门？”上官静又问。
    “毕竟长姐是皇子妃，我去看看也是应该的。”上官鸳说道：“祖母和母亲也没有理由拒绝嘛！不过母亲倒是叮嘱了我早去早回，让我不要在外久耽搁。”
    既然上官鸳都这样说，上官静也只好将自己的疑心与不安压在心里，揭过去不提。
    去的路上，上官鸳坐在上官静的马车里，姐妹俩加上萧景珩，大家说说笑笑，没多久就到了。她们也的确没在五皇子府久留，因为上官鸾刚刚怀孕，反应有点大，精神不济，姐俩问候了她两句，放下礼物就告辞离开了。
    回程时，因为苏府与淮阳王府不在一个方向，因此上官鸳独自带着丫鬟坐上了苏府的马车，在五皇子府大门口处，与上官静小两口挥手道了别。
    “祖母现在允我独自出门拜客了，”上官鸳走前还这样笑眯眯的跟上官静说：“过两日等祖母心情好了，我就跟她说，去淮阳王府看你。”
    “好呀！”上官静笑着点点头：“盼着二姐姐来呢！”
    苏府的马车走了，萧景珩和上官静也上了淮阳王府的马车。他们准备听冯先生的叮嘱，直接回去。
    马车车轮隆隆转起，然而差不多只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在街角停下了，马车外传来了马蹄声，接着秦先生的声音响起，似乎在与人说些什么，声音不小，但在马车内却听不太清楚。
    “别动！”上官静警惕地一把按住了映霞想要打开车窗的手：“别开窗，也别出声。”

 第162章 风云突变

    上官静将映霞吓了一大跳，她赶忙缩回手，一脸紧张地望着上官静。
    “别慌。”萧景珩冷静地说道：“听动静秦先生似乎是在与人争执，还没动手。就算有事也不用怕，秦先生和侍卫能撑一阵子。这里是皇子府附近，一定有当值的金吾卫在附近巡守，青天白日的，难不成还有人敢在京城的大街上劫道不成？”
    萧景珩说的没错，这里是皇城附近，朗朗乾坤，谁还敢到这里劫道吗？所以拦路的人其实并不是劫匪。
    没过多久，外面秦先生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接着马车门被拉开，秦先生扶着脸色铁青的冯老头一起挤了进来。
    “先生！”在这里看见冯老头，这让上官静的脸刷就白了下来，她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冯老头今儿不是放假吗？他应该是想办法去公主府递消息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先生也是脸色铁青，他上车之后，似乎还想对外面的人说什么似的，但还没张嘴，冯老头就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动作飞快地将马车门砰一声关上了。
    “别与他们争执。”冯老头也是脸色青白，额头上却微微渗出汗：“就依他们所言，先离开这里再说，再晚片刻，怕是淮阳王府的侍卫要追来了！淮阳王留了孙书德在京中主持大局，他已经布置了人在回淮阳王府的路上守株待兔，苏府少奶奶的马车已经离开一会儿了，我们若再耽搁，他们怕是要直接过来抓人了。”
    “什么？”上官静一把抓住了冯老头骨瘦如柴的手腕：“您老人家说什么？”
    这个时候，马车又开始转动，上官静感到马车似乎转了个弯，换了方向走。
    “京里突然乱起来了。”冯老头答道：“之前竟然一点预兆都没有。守城门的右威卫原本该在辰时末刻换防，但谁想到守城将官突然哗变，将来换防的军士们杀了个干净，京城九座城门，被他们控制了五个，而且奇怪的是，将领哗变这么大的事，留守京中的金吾卫那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收到消息之后就知道事情不好，这八成是淮阳王提前计划好的，他一定是想要趁着皇上离京秋猎时动手谋反，右威卫几位将领定是已经被他买通，想要里应外合。”
    “我们去公主府。”萧景珩当机立断地说道，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遮掩什么了，而从未见过萧景珩这副模样的秦先生，吃惊地看了他一眼，但却什么都没没问。
    “去不了了！”冯老头摇摇头：“我收到消息以后，立刻来迎你们，结果在路上发现孙书德已经带着一队侍卫出来了，就守在你们回去的路上。”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要放我们出来。”上官静蹙起眉：“我们今天来看长姐又不是秘密，王妃亲口应允的。他们若是提前发现我们想跑，直接把我们扣在家里不是更省事些？”
    “我不知道。”冯老头严肃地摇摇头：“我只知道王妃允了你们出来，而孙书德……他若是抓住你们，应当不会把你们带回淮阳王府，只怕是另有安置之处。”
    “这些回头再说，”萧景珩在此时倒是显得十分沉得住气：“我们为何不能直接往公主府？眼下只有姑母可以护住我们，我们……”
    “因为……”冯老头一声苦笑，他和秦先生相互交换了一个复杂又无奈的眼神：“想把你们捏在手心里的，不止是淮阳王。”
    “我爹……”话说道这个地步，上官静立刻就明白了：“外头那八个侍卫……我爹给的。呵……真是深谋远虑啊！提前这么多年布局，我都佩服他。”
    “冯先生过来之后就提出要马车转道，直接往公主府。但他们要我们往城南坊市，说是那边有人接应，送我们出城。”又高又壮的秦先生开了口，声音嗡嗡的：“但我一人没把握对付他们八个。实在抱歉，小姐。”
    秦先生的话，上官静听明白了。情况危急，秦先生若是在这里与侍卫们打起来，恐怕很快会引起注意，若是耽搁太久，或是动静太大引来了孙书德，恐怕得不偿失。
    “没事！”上官静很快地答道：“秦先生不必道歉，这原本就不是你的错。人是我找我爹要来的，我这叫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却也不算。”萧景珩倒是极为冷静：“两害相权取其轻。我们被岳父的人带走，总好过被孙书德带走。”
    “我看差不多。”上官静答道：“我们就是一对实体合同。眼下孙书德和我爹的人争抢着想要把我们捏在手心，无非是因为他们虽然合作，但相互并不能信任，想要给自己多留个后手。”
    “若是这样说，”萧景珩更加冷静地补了一句：“跟着侍卫走没什么错。岳父大人很清楚，我的命对我父王来说不值钱，用我的命，可要挟不了我父王。他这样大费周章的想要把我们弄走，一定是因为我们还有别的用处。”
    “多活两天和少活两天的区别。”上官静神情晦暗地笑笑，但笑容不达眼底：“你说我们现在是不是该盼着他们谋反成功？”
    谋反这两个字一出口，秦先生猛地抬起了头，他瞪着上官静，似乎不敢相信这女孩子到底说了些什么。
    “侯爷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秦先生声若洪钟的反驳道：“小姐，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谋反这样的事，一定是淮阳王一人所为，侯爷绝不会牵涉其中的。”
    “所以他干嘛不让我们去公主府。”上官静将眼睛一闭，靠在了马车壁板上：“秦先生，都走到这一步了，您还在替他说话啊！我是他的亲生女儿，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他老老实实的不要作死。我大姐明明已经是皇子妃了，还怀了孕，明明他只要好好辅佐五皇子，将来也能成为位高权重的国丈爷的！”
    而一旁的冯先生，听了上官静的话之后，却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

 第163章 从头到尾都有悖常识

    不合理！实在是太不合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非常不合理！每一个环节似乎都与常识相悖。
    比如，若是淮阳王想要提前控制上官静和萧景珩，为什么不把他们直接扣在家里，王妃苏氏反而还特意在约定好的军士哗变之日放他们出门？还要麻烦孙书德大张旗鼓的带人出来拦她们。
    再比如，初八这日与上官鸳相约出门拜客，是上官静和上官鸳自己商量决定的，真的没有任何人来引导影响她们的想法，怎么就那么恰巧，她俩一早出门，中午守城的右威卫就哗变了，这是巧合吗？难道淮阳王也是提前选定了初八日动手？？
    又比如，武定侯是淮阳王的合作者，哪一天动手，他必知详情。上官静身边的侍卫都是他安排的，淮阳王五号离京，时间充裕，依照他的能力，他完全可以有更好更稳妥的安排。
    上官静甚至想，找个借口让她回娘家不好吗？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趁她出门，安排侍卫像是劫道一样强制让马车改道？
    还有，孙书德守在离这里不远的路口，是巧合吗？还是有人猜到了事发之后，他们小两口有可能转道往公主府去求助？因此才特意守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还有苏夫人……上官静皱眉仔细回忆今日的拜客经历，一大早苏夫人的奇怪表现此时又浮上她的心头。苏夫人若是知道了什么，为什么还放她出来？苏家到底站在哪边？
    她也就罢了。二姐姐可是苏夫人的孙媳妇，若是苏夫人提前知道今日京中会大乱，为何还会应允二姐姐出门？路上万一出事怎么办？
    还有上官鸾……她似乎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她怀着孕，精神不济，胃口不佳，一天不知道要吐多少回，人都瘦了一大圈。这个时候，若是京中乱了，上官鸾根本经不起舟车劳顿，根本无法离京避祸，她唯一的选择只能是躲进宫里去，和宫中女眷一起，靠着内卫们死守，撑到皇上回来。
    而且还不知道皇上能不能回来……
    上官鸾，是武定侯夫人最心疼的大女儿，武定侯若是真的决定跟随淮阳王谋反，那侯夫人就没想过给自己的宝贝女儿留条后路吗？
    还有武定侯家里的女眷现在怎么样了？三哥哥怎么样了？二姐姐怎么样了？
    “秦先生，”上官静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焦虑：“他们，外头的侍卫是说让咱们直接往南城？”
    “是。”秦先生瓮声瓮气地答应了一声：“马车现在是他们驾着。不过小姐放心，只要秦某活着，你和姑爷就一定安全。我会竭尽全力护着你们。”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上官静脸色有些发青：“我现在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听命于我爹。若真是我爹派人来接我们，为何不让我们回武定侯府？我祖母、娘亲还有三哥哥他们现在在哪？”
    “不知道。”秦先生摇摇头，他半张脸都被胡子遮住，但望向上官静的眼神清明又严肃：“但领头的侍卫说，侯爷安排了张卫侠在南城处接应。这人我是认识的，以前在边关，随侯爷征战多年，是侯爷最亲信的部下之一。若真是张校尉接应，那这些人的话，倒有几分可信。”
    “哼！”冯老头冷哼一声，十分不屑的模样：“便是真的又如何，那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若是……”秦先生低着头半晌没吭声，最后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说道：“先看看形势，若是张校尉真的送我们出了城，我想办法助你们脱身，老先生，麻烦您带着小姐和姑爷往南走。”
    “你可别脑子一热意气用事，嫌自己命长怎么地？”冯老头在情绪糟糕的时候，嘴巴更是毒得很：“你有多大本事？能一人打过这么多人？别到时候我们跑不出去，还白白赔上你自己。”
    “是啊秦先生，”萧景珩也开口说道：“依我说，眼下最佳选择就是静观其变。岳父大人如此大费周章的要将我和静姐姐送出城，必有他的用意。总不可能是要把我们送到皇家猎场杀了祭旗？我与静姐姐，死不了。您与冯先生却要更加小心。先生们被一同带走实属意外，因……”
    “知道知道，”萧景珩话没说完，就被冯老头暴躁地打断了：“对他有用处的是你们，不是老头子我！没准到时候嫌我碍事，直接砍了脑袋。早知道就不出来找你们两个猴崽子了！一个个精得跟猴儿似的，我也是多余替你们操心。这下可好，把老头我自己装进去了。”
    秦先生其实很想争辩一句说侯爷不是那样的人，但当着两个年轻人还有老头子，再想想眼下的处境，这句话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最后只能长叹一声闭口不言。
    京中哗变，百姓恐慌，大街上空荡荡的，金吾卫大营终于有了动静，刀剑声逐渐在京城响起。
    上官静的这八个侍卫，赶着马车走的路线十分曲折，但却远离主要街道，同时也远离了正在交战的双方。这样迂回却又安全的路线一看就不是巧合，而是精心安排下的结果。
    他们很快达到了南城坊市，一群明盔亮甲的士兵，被为首的军官带领着，全副武装地等在这里，一看到马车出现，将官立刻打马迎了上来。
    “张校尉。”领头的侍卫勒停了马，朝那位中年将官抱了抱拳：“属下们幸不辱使命。”
    “小姐和殿下都安全？”张校尉问道。
    “是！”侍卫点点头，正想回答，马车里的秦先生猛地推开了车门，跳下了马车，拦在马车前怒瞪着马上的将官。
    “张卫侠，果然是你！”秦先生脸色铁青，指着张校尉的鼻子质问道：“你们把小姐和姑爷劫到此处，到底想干什么？”
    “秦长盛？”张校尉一愣：“你怎么也在。”
    “这话我该问你！”秦先生瞪着眼答道：“我是姑爷的教习，自然有义务护着小姐和姑爷。倒是你，你一个外任武将，此时回京有无军令？”

 第164章 殿下？

    无论是冯先生，还是小两口，都以为这个张校尉是没办法回答秦先生的质问。然而万万没想到，这张校尉竟然理直气壮地一点头：“自然，下官奉命回京，护送殿下与小姐离京。”
    “奉命，奉了谁的命令。”秦先生冷笑：“可有兵部调兵手令兵符？”
    “自然有！”张校尉底气十足地答道：“末将有侯爷亲书手令，以及兵部签发的兵符，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当场验一验？秦长盛，你别忘了，你早已经卸甲，眼下只是一介布衣，你哪来的底气质问末将。让开，京城形势危机，侯爷有令，要末将务必在午时之前，护着小姐与殿下通过南城门，你若再敢拦路，别怪我不念我们多年的交情。”
    “秦先生。”此时马车里的上官静突然扬声朝外面说道：“您先上车，有什么话，我们出城再说。”
    秦先生似乎有些不甘心，他怒气冲冲地瞪了张校尉一眼，转身爬上了马车，又将车门拉上了。张校尉倒是没计较秦先生的态度，立刻吩咐两队士兵打马走在马车两侧，将马车牢牢护在中间，一队人马绕过南市空无一人的坊市，往南城门而去。
    外头驾车的侍卫似乎对路线驾轻就熟，将马打得飞快，而旁边骑马护送的士兵似乎军纪极为严明，上官静倾耳去听，却听不到任何人交谈，只有马蹄踏在青石路上的声音。
    他们的速度极快，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就已经通过了南城曲折迂回的小路，到了南城门附近。
    快到城门时，秦先生将马车门拉开一条缝，却见打马走在最前面的张校尉一只手高高举起，手中拿着军令和兵符，守城的士兵立刻鱼贯向两侧分开，让他们的马车畅通无阻地通过了南城门，没有任何盘问和阻拦。
    “是兵部兵符。”秦先生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就说侯爷不会做出那种事的！这是正规调军手令。若是侯爷真与淮阳王谋反，怎么可能拿到兵部的军令与兵符？”
    然而他的话，并未引起马车内其他人的回应。上官静、萧景珩还有冯老头都是一语不发，而陈嬷嬷和映霞则已经快吓傻了。
    “军令这个事儿……咱们等等再说，”最后还是上官静头一个打破了沉默，她指着自己身边的萧景珩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外面那个校尉为什么称他为殿下？”
    一句话把秦先生问愣了。他明白上官静是在提醒他，皇上的儿子才能被称为殿下呢！
    “兴许谋反已经成功了。”上官静转头看着车窗的方向，冷着脸补了一句。
    “不可能。”旁人还没说话，萧景珩先摇了摇头：“御驾初五日离京，今日初八，算算距离，应当还在半路。皇上离京，将半个朝堂都带上了，其中还有苏大学士、林太尉这样的年迈重臣，因此御驾的行动速度必然不快。若是信兵快马加鞭……”
    萧景珩说着抬眼看了秦先生一眼，懂行的秦先生立刻接下去说道：“信兵快马加鞭，速度比御驾快上一倍甚至还多并不困难，他们出发仅仅三日而已，就按照他们一直正常行进来算，信兵回京报信，一日一夜足够。”
    “因此，”萧景珩点点头补充道：“除非父王有本事将随御驾离京的军士、朝臣、乃至朝臣们带去的仆役、侍卫甚至是内监全部控制住一个不漏，否则他无法阻止有人回京调军求救。因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定好时间京中与父王那边同时行动，控制住城门。这样就算那边有人回京调军，也只能是自投罗网。”
    “若真是谋反，这的确是合理的策略。”秦先生点点头：“京中留守的金吾卫由于职责所在，必要保证皇城以及宫中贵人们的安全，因此没有御令绝不会擅动离京。因此他们其实无需在城中与金吾卫交战，只需封住城门，在城墙上布满弓手死守即可，这样伤亡成本最低。金吾卫想要派人送消息出去不容易，外面的人想要递消息进来也不容易。”
    “所以，”上官静表情严肃地望着秦先生：“先生您还觉得我爹没问题吗？城门由哗变的右威卫控制，而我们畅通无阻。”
    秦先生不说话了。他低着头，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像是硬找理由说服自己似的，闷声说了一句：“但张校尉手里的兵符的确是真的，我不会看错。”
    “秦先生！”上官静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劝这个老实人。但冯老头却将眉头蹙得更紧。
    “怪了！”他问道：“哗变的城门守军，为何要认兵部兵符？”
    “今儿这事儿。”上官静答道：“从头到尾无一不怪。那件都显得十分不合逻辑。是不是啊，这位殿下？”
    萧景珩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牢牢牵住了上官静的手。
    倒是秦先生在出城后立刻将车窗拉开了一条小缝，向外张望着，仔仔细细地记着他们走过的路线。
    “我们没往南走。”他一边张望，一边小声提醒着车里的人：“而是转向偏东方向。”
    “所以肯定不是抓我们到御前祭旗。”上官静答道：“皇家猎场应该是在西北边，我们往东南，恰好是相反方向。”
    “走得是官道。”秦先生眯起眼，仔细望着车窗外的景色：“我记得……京城东南差不多一百里处，就是玉荣镇，尚属于京畿地界，过了玉荣镇可就是往平州去的官道了。”
    “平州？”上官静立刻皱了眉：“那不就是永信侯的地盘吗？萧妙妤的夫家。平州可是养着兵的。难不成他们是想将我们送到萧妙妤那边去，让永信侯代为看管？”
    若是真往平州去，那就麻烦了！秦先生和冯先生脸上都浮出了几分担心，然而马车里年纪最小的萧景珩反倒是最沉得住气的一个。
    不过上官静不久后就发现，她似乎是白操心。因为马车到了玉荣镇，并没有转向往平州的官道，而是驶进了镇子里，在一家院墙极高的民宅外停了下来……

 第165章 谋逆

    就在上官静他们被“护送”离京的时候，距离京城西北两百多里处，淮阳王在为自己的伟大事业努力。
    赶在皇上离京秋猎的路上动手，是淮阳王与武定侯共同商量的结果。私兵进城难，但埋伏在御驾往皇家猎场去的路上，还是能做到的，只要他们能买通负责探路的鸿武卫消息营，而做到这件事可不难，因为鸿武将军恰好有把柄在淮阳王手里。
    这些年殚精竭虑为了谋反铺路，淮阳王可不是光忙着养私兵，他在朝臣们身上，也下了不少功夫。
    武定侯前些日子，找了个借口离京，已经提前看好了最合适的伏击地点，调集私兵每日夜间行进，神不知鬼不觉地提前设了埋伏。
    而初五离京的第一天，淮阳王世子萧景琰还有武定侯身边的两位偏将军，就找了借口离队，他们快马加鞭往伏击地点而去，准备领军伏击负责秋猎护卫工作的禁军。
    一切都准备就绪，初七扎营这日，淮阳王一夜无眠。多年韬光养晦、精心准备，明日终于是终局了！淮阳王对于自己多年苦心筹谋的结果，还是有自信的。
    他自信，却不盲目自大。
    淮阳王一向是谨慎的人，他只做有把握的事，为了这一日，他已经苦心筹备了十几年。先是慢慢接触朝臣，筛选可能的合作对象，接着又是收集分析各种关于大臣的情报。
    淮阳王自信，他的情报网应该比皇上手里的枭卫效率还高。如果他愿意，连朝臣们每日家里饭桌上摆着什么，他都能一清二楚。也是在对朝臣们的长久监视与接触中，他选定了自己最理想的合作对象——能力极强而又精明胆大的武定侯上官逸。
    最最让他满意的是，武定侯不仅有能力，是个出色的武将，而且他还野心勃勃！有野心的人，他最喜欢！！淮阳王认为，若是他能善用上官逸的野心，给上官逸适当的引诱和回报，那在他起事时，上官逸就可以作为他一把最最锋利的剑！！
    事实证明，他没看错人。武定侯很快就成为了他最坚定的追随者。
    当然了，即便如此，淮阳王一开始也并不信任武定侯。他一向谨慎惯了，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完全控制住野心十足的武定侯。也正因如此，他才决定，先和武定侯做亲家。
    只是很可惜，精明的武定侯并不肯将自己疼爱的大女儿嫁过来，却嫁来了一个不受宠的傻丫头，虽然这傻丫头后来开了窍，也很得武定侯夫人的疼爱，但她怎么也比不上长女在武定侯夫妻心里的地位，作为人质，还是差了些意思。
    亲王与武将成了亲家，皇上不放心，开始对两府日夜监视，这一切，淮阳王早就想到了，他很坦荡。他那时都不怎么信任武定侯，怎么会真的让武定侯参与他的大计呢？
    后来的事证明，幸好他足够谨慎。因为利欲熏心的武定侯，一开始就打算两条腿走路，武定侯夫妻俩不舍得将大女儿嫁进淮阳王府，竟然是因为他们两口子惦记着将女儿嫁给皇子。
    武定侯想要的是权利，并不在乎自己效忠的对象是谁。这个人可以是他，也可以是皇上，当然也可以是未来的皇上。让女儿做未来的皇后，这把算盘打得够精！
    那么，他该放弃原本已经承诺要追随他的武定侯吗？淮阳王对此其实十分犹豫。虽然此人对他并非忠心耿耿，而是出于利益考量，才承诺向他效忠，颇有几分唯利是图的骑墙小人风格。但淮阳王还真舍不得轻易下决心放弃与武定侯的合作。
    因为武定侯不仅能力出众，带兵领军很有一套，而且此人在军中经营对年，影响力巨大，这样完美的合作者，淮阳王还真的从朝中找不出第二个。
    淮阳王所接触过的其余几位愿意追随他的将领，不是能力比武定侯差得远，就是胆量不行，在军中的影响力也远远不及人缘颇佳的上官逸。
    因此淮阳王思忖来思忖去，决定先断掉武定侯的后路。只要让效忠自己，成为武定侯唯一的选择，那他就不怕武定侯不肯用心辅佐他起事。
    武定侯惦记着要做皇上的老丈人，精心选择了五皇子作为自己的女婿，那他就让五皇子与那个位置再也无缘。
    他原本计划，在武定侯长女嫁人后，直接想办法做掉五皇子，一劳永逸，永远截断武定侯另一条路。然而大约是他那位中庸无能的皇兄气数已尽，竟然连老天都在帮他的忙。
    还没等他对五皇子动手呢，武定侯自己就先反应过来了，五皇子这条路，真的不是他最好的选择。
    且不说五皇子一党，排在他武定侯前面的，还有陈丞相一家呢，五皇子真正尊重看重的是他外家长辈，而不是武定侯这个老丈人，对待他态度颇为倨傲。
    单说武定侯精心教养长大，又寄予厚望的长女上官鸾。这姑娘的确聪慧有城府，也足够长袖善舞。但她不是嫁到一般人家，而是嫁进宫去，她的这些优点，对于宫里长大的五皇子来说，简直就是不值一提，对于陈皇后和太后而言，也并非什么出众的优势。
    因此她除了是大周第一武将武定侯的女儿这个优势之外，也就剩下漂亮这一条，能够笼络住皇子的心了。
    同样也在监视宫里与皇子府的淮阳王，很快就发现了，五皇子夫妻的感情其实并不太好。上官鸾虽漂亮，但与五皇子的确不大对脾气，五皇子个性沉默谨慎，喜欢的恰好却是开朗活泼的女人。
    而上官鸾被母亲教育得端庄持重，且颇为高傲。让她放下身段去迎合丈夫的喜好，她断然不肯的，因此夫妻俩表面上举案齐眉，但私底下却相处得不太和谐。
    这样的上官鸾，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五皇子有任何影响力的。她对于娘家的偏向，甚至还会引起陈皇后和五皇子的反感。淮阳王想，武定侯一定是也发现了这一切，这才主动来找他表忠心的。

 第166章 同党

    表忠心的承诺淮阳王一向是不信的，但他信利益关系。他知道，向自己效忠，是眼下武定侯最佳的选择。当然了，就算如此，淮阳王也没忘了暗示武定侯，就算武定侯不与他合作，五皇子也是绝不可能登上皇位的。
    打那之后，武定侯就再也没有过摇摆不定，他甚至不用淮阳王主动提，就主动将自己绑在了淮阳王这条船上。比如养私兵，是武定侯先开始着手安排的。
    淮阳王提供军费，武定侯出面，在芜洲孤鹜山附近建立了私募兵营，地点选得很隐蔽，由他的亲信手下负责士兵的遴选与日常训练，最开始时，这兵营只由武定侯一人负责，若是在此期间出了问题，让皇上知道了，那武定侯就算是有十颗脑袋都不够掉，而淮阳王却能保证可以全身而退。
    也就是在这以后，在武定侯亲自斩断了自己的后路之后，淮阳王才开始真正将他视作自己人。
    武定侯显然是个极聪明的人，与这样的聪明人合作，无疑是很舒服的。自从他铁了心辅佐淮阳王之后，私下里就已经开始视淮阳王为主，行君臣之礼，他甚至还主动提出，让淮阳王的女婿，平州永信侯参与私兵营的巡视与管理，因为孤鹜山离平州并不算太远。
    淮阳王当然十分同意武定侯的建议，只是永信侯被封在平州当地，若无特别理由，频繁离开平州总会惹人起疑，不像依旧手握兵权，负责不少军务的武定侯，军中事务繁杂，他离京是常事，若是军务繁忙，连续几个月不归也正常。
    因此孤鹜山军营，虽然淮阳王十分想插手，但现实条件所限，他也只是亲自抽空去看过一次，而女婿永信侯也不能时时刻刻参与监管，这军营的实际控制权，还是在武定侯的手里。
    而此时，武定侯自己来提醒他，应该再多训练一批高水平的军士，可以充当斥候与暗卫，必要时还可以承担刺客的任务。这些人应当由淮阳王亲自控制，人数可以精简，但要绝对忠诚，起事时这些人可以跟随在淮阳王身边，当做近卫来用。
    个性谨慎的淮阳王，自然不会完全信任又别人代管的兵营，他其实用不着人提醒，早就着手安排一切，不过武定侯提过之后，淮阳王也略略偷了些底口风给他，好让他做到心里有数，将来起事时也好统筹安排。
    武定侯很有眼力见，他只提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过问过淮阳王的亲卫部队，只是在出发离京之前，他才开口问淮阳王身边的护卫人数是否够多，需不需要另外分兵保护。
    “不需要。”淮阳王是这样回答他的：“到时你跟在本王身旁，与本王一同行动。有你这个大周第一名将在，本王没什么不放心的。”
    淮阳王这样决定，一是处于几分安全考量，另外也是因为他多疑谨慎的个性，将武定侯放在身边一齐行动，淮阳王觉得更加放心些。
    武定侯对于这样的安排并没有任何意见，他只是简单点点头，接着将自己提前计划好的周详的埋伏计划毫无保留地汇报给了淮阳王，详细到包括调军时间、调军路线，设伏将领等等等等……
    最后的最后，武定侯告诉淮阳王，他打算带领一千精兵随淮阳王行动，配合淮阳王的亲卫部队，他问：“陛下，这些人够不够，若是不够，臣可以再从第二层伏击圈那边再调些人过来。”
    听了这话，淮阳王脸上立刻露出几分犹豫。理论上，跟在他身边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越多越安全。可是淮阳王人在京城，他自己训养私兵条件有限，那些亲卫虽然忠诚且武艺高强，但人数还真的没那么多。
    一千精兵，人数已经多过了他自己的亲卫部队，淮阳王稍微有点不放心。
    武定侯几乎是第一时间读懂了淮阳王的表情，他恳切地建议道：“陛下，明日的伏击行动我有九成的把握，禁军的训练情况我是心里有数的。只是皇上身边的内卫旁人摸不到底。再加上虽然大殿下成亲之后，做了不少功夫，但我们对殿前副都指挥使魏大人尚无十足把握，那一位身边到底带了多少皇家内卫，魏大人所言，臣还真的不敢全信。以臣所见，陛下您身边还是多带些人，稳妥为上。”
    这几句话说得有理有据，考虑也的确十分周全，淮阳王略一思考就点了点头：“就如爱卿所言。不过为何你将伏击时间设在白日，而不是夜里？”
    “一是地形。”武定侯答道：“这与臣多年在边关的经验有关。依臣看来，伏击地形极为重要，甚至重要过时间。半夜伏击虽然很理想，只是御驾扎营之处一般都会经过禁军的仔细选择，都是极利于防御的地势，绝不可能选在地势险要处。”
    “二则臣年年随御驾离京，深知禁军统领的行军习惯。此人十分谨慎，扎营之处都会被提前仔细搜索，我们想要提前隐藏反而不便。且每日入夜他都会加倍加派人手巡视轮值，与我们行动不利。我们若想夜间伏击，只能在入夜之后绕过巡守，摸黑调队伍集结在营区附近，等待合适时机。如此一来，打草惊蛇的概率太高了。”
    “白日伏击你有把握？”淮阳王像是要确定似的，再一次问道。
    “不敢在陛下面前托大，但臣有九成把握。”武定侯微笑答道：“且行动方案并不是臣一人订下的，也是集合了咱们这边多数将军的意见。陛下放心，伏击之处，是臣等精心选择的，大殿下也实地看过。况且我们人数占优，实在不太可能失败。”
    “既然如此。”淮阳王当机立断地点点头：“那就交给你了。御驾初五离京，让我们的人想办法控制行进速度，初八日与京中统一行动。到时候让琰儿提前到埋伏地点，与陈将军他们一同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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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章 二皇子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淮阳王对着黑沉沉的夜幕深吸一口气，帐篷外，巡营的禁军点着明亮的火把，一队队穿梭在以御账为中心的临时营帐之间。
    御账附近三步一个火把，照得周围比白日还明亮耀眼，跟着皇上出来秋猎的贵族们偶尔会出来散个步，二皇子配着刀剑，站在御账附近正与一名宗室出身的年轻人谈笑，姿态轻松闲适。
    真热闹啊！淮阳王微笑起来。这样明亮又热闹的夜晚，的确不太适合伏击。他没看错人，有武定侯这位名将在，他真是可以安心不少。
    武定侯，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可惜人不太安分，野心勃勃，不大好控制。淮阳王默默地想，对这种人，永远都不能放心。他离京前已经吩咐过孙书德，初八右威卫动手之后，要孙书德迅速派人包围武定侯府，以保护的名义，扣押武定侯所有家眷，将他们单独圈禁，包括老九那个漂漂亮亮的小媳妇。
    想起他之前与武定侯所谈的条件，太尉官职，以及世袭罔替的超品公爵位……
    呵……胃口不小嘛！不过……淮阳王自信地想，等他登基之后，又是另一番光景了。谁能与皇上讲条件呢？不过有本事的人，总能受到优待。毕竟他登基后，还是要仰仗武定侯守卫边关的。
    而且武定侯好歹也算是从龙有功，因此扣押他的家眷，也只能算是个威慑的态度而已，该给的还得给，但不能一次喂足，免得这人胃口渐大。
    明日……明日之后，一切都尘埃落定！这天下，是他的了！
    初八日清晨，一大早武定侯就先便装到了淮阳王的帐篷。外面的朝官和随行的宗室们都在忙忙碌碌的准备出发，武定侯一大早过来与亲家淮阳王打个招呼，也实属正常，没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陛下。”武定侯一进来就朝淮阳王行了个大礼，压低声音说道：“臣先提前一步恭喜陛下今日将得偿所愿。”
    这话简直说到淮阳王心坎上去了，他赶忙亲自将武定侯扶了起来，接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门外望了一眼。
    “陛下放心，臣来时已经小心观察过四周。”武定侯低声说道：“大殿下派人回来了，这是他给您的信物。我们的人已经埋伏到预定地点，一切顺利，只等那位自投罗网。”
    武定侯拿出来的信物，的确是淮阳王之前交给萧景琰的。他没想到事情竟这样顺利，因此大喜过望。
    “好！”淮阳王一把攥住了儿子捎来的信物，压低声音朝武定侯吩咐道：“传令下去，等御账入瓮，即刻行动。此外……”
    他眯着眼犹豫了一阵子，接着又多补了一句：“告诉他们，斩草务必除根。随行妃嫔与皇子们，一个不留，以绝后患。若是有朝臣反抗闹事，带头的杀无赦，以儆效尤。其余人暂时关押，待大事定后，再做定夺。”
    “是！”武定侯低声应道：“陛下放心。”
    御驾很快启程，庞大的队伍速度并不快，缓缓朝预定地点而去。
    淮阳王觉得大概老天都在帮忙，他们之前的准备工作实在是太完善了，以至于皇上的御账进入伏击圈时，与他们之前预计的时间都不差分毫。
    随着淮阳王一声令下，四周喊杀声响起，而他提前隐藏埋伏在周围的暗卫，以及混在禁军队伍中的亲卫私兵也迅速向他周围集结，将他牢牢护在中间。
    武定侯做到了他的承诺。他一直没离开淮阳王身边，手持利剑护卫在淮阳王身边，手持利剑砍杀着靠近的禁军，而武定侯提前埋伏好的精兵队伍，也是行动极为迅速，在战斗开始后不久，就迅速向王旗方向集结，与淮阳王身边的亲卫部队混在一起，形成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巨大保护圈，将淮阳王牢牢护在中央。
    这让淮阳王十分放心，他开始亲自带着人向御辇附近冲去，他并没有注意到，原本紧跟他的武定侯一边与禁军拼杀，一边渐渐越落越远，而武定侯带来的精兵却没有离开，而是与他的亲卫护卫混在一处，护着他向前走。那些朝臣和宗室对眼下的情况毫无预料，有人匆匆拿起刀剑想要反抗，有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淮阳王的军队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扔到一边。
    皇家内卫开始收缩包围圈，二皇子与五皇子倒是反应迅速，他们每人带了一队士兵，与禁军的将官一起，开始想办法想要突围。
    守在皇上附近的内卫统领一眼看到了远处王旗下的淮阳王和武定侯，他开始高喊着提醒周围突围的军士们：“淮阳王谋反！保护皇上！”
    而此时，跟在淮阳王身边的一名谋臣，则在高声宣读一封“檄文”，主要内容无外乎是指责皇上是个昏君，在他治下，大周民不聊生，而淮阳王此时起事是顺应天时民心等等等等，总之就是给谋反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都是造反的必备套路。
    “擒贼擒王！”年纪最长的二皇子将手中的刀一横，指向被重重护卫在其中的淮阳王：“随我冲！”
    淮阳王冷笑一声，假模假式地劝道：“萧琦，你不要执迷不悟。昏君当道，祸国殃民，你身为宗室，理应为社稷为重。若是你还要再一意孤行，逆天而行，就休怪本王大义灭亲！”
    二皇子当然不会听淮阳王的，而且淮阳王也没指望他会听话。不停劝正好，刚好让他有理由主动朝自己的亲侄子下手。反正……反正他原本也没打算留活口。
    因此这番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二皇子继续指挥人马向前冲，而淮阳王则立刻下令自己身旁背着弓弩的亲信，朝二皇子放箭。
    淮阳王亲卫中的几名弓弩手，都是万里挑一的神射手，专为远距离灭口准备，为的就是在这时候用。
    然而万万没想到，准头极佳的射手第一箭就当胸命中了二皇子，但对方却毫发无伤，二皇子竟然在长袍之下穿了软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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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章 黄雀在后

    “陛下，萧琦穿着甲，恐怕是提前有所准备，”淮阳王身边的近卫眼中射出寒光，他紧盯着执刀剑拼杀的几位皇子，小声提醒道：“我们须得速战速决，以防生变。”
    什么？淮阳王悚然一惊。二皇子在长袍下穿着甲？难不成他们早有准备？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已然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唯一的选择就是放手一搏。
    因此淮阳王倒也十分果断，立刻向身边的弩手们下令：“放箭！决不能让他们成功突围。”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淮阳王身边的弓弩手一起拉弓放箭，他们果然不愧是万里挑一的神射手，仅仅一轮，就有人命中了二皇子的眉心。二皇子死了，他身旁负责冲锋与护卫的禁军有一瞬间的混乱，被埋伏的私兵一冲，队伍就有些散。
    而淮阳王见状当机立断地朝周围的弓弩手吩咐道：“继续！斩草除根！”
    弩手们立刻心领神会，第二波攻击朝着五皇子而去，五皇子是几位皇子中身体最羸弱的，他身边的将军为了保护他不幸中箭。而雪上加霜的是，是皇子身边的侍卫却有人突然倒戈，抽出长剑直接抹了五皇子的脖子。
    当然了，杀了五皇子的侍卫也没落下什么好，立刻就被周围的军士们砍成了肉酱。
    淮阳王其实对这一变故也很意外。但他十分沉得住气，没有当场问什么而是，又朝着周围的弩手们吩咐道：“继续！”
    只剩下皇上还有四皇子。皇上的御辇被重重护卫，车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而四皇子很聪明，他躲在层层禁军身后，并不往前靠。淮阳王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十分镇定，但其实内心很有些不安。
    喊杀声在继续，紧张的淮阳王并没有注意到，落在他身后很远处的武定侯突然朝一名偏将使了个御辇附近又冒出了一队精兵，领军的正是淮阳王的长子萧景琰，萧景琰出现得突然，杀了禁军一个措手不及，很快就冲到了四皇子身边。
    萧景琰很显然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甚至刚与四皇子打照面，就已经高举起了剑，朝着周围的兵将命令道：“杀！”
    四皇子其实还有反抗能力，但架不住萧景琰这边人多势众，围着他一个人。很快他就招架不住，被萧景琰一剑透胸而过。
    看到这场景，淮阳王大大松了口气。他笑呵呵地点点头，赞了一句：“好啊！琰儿真是好样的！”
    在场的皇子全死光了，禁军队伍也被冲得七零八落，就剩下皇上，还有护卫在御辇附近的内卫。淮阳王顿时信心倍增，距离胜利只差一步，他高举起自己手中的长剑，准备发出最后的冲锋号令：“随我冲……”
    只可惜淮阳王豪情万丈的命令还未发出，远处的武定侯突然也抽出了长剑，朝周围高声命令道：“各将士听令！淮阳王谋反，按律当诛。将士们随我冲，保护皇上！”
    周围瞬间杀声震天，淮阳王甚至分不清是禁军的声音，还是他们的人的声音。其实也都差不多了，因为他立刻就发现了，那些提前埋伏的私兵，大部分都已经倒戈相向，开始帮着禁军朝他杀来。
    而看起来七零八落的禁军，也在武定侯几条军令之下，立刻重整旗鼓，有条不紊地冲击着淮阳王周围的护卫圈。情况似乎在一瞬间就反过来了，陷入孤立被包围状态的，不再是皇上的御辇，而是淮阳王。
    武定侯似乎以极快的速度就杀到了淮阳王面前，淮阳王又惊又怒地瞪着他，骂道：“你这个无耻小人！你……”
    武定侯似乎压根就不在乎他说了什么，而是立刻高举长剑，一剑当胸，将淮阳王扎了个透心凉。
    罪首伏诛，周围立刻响起欢呼，淮阳王口中冒着血，却还吊着一口气没死，他是真的不明白，武定侯这是为什么。皇子们都已经死了，他就算勤王有功，皇上难不成还能封他为异姓王不成？不！绝不可能！所以这是为什么……
    此时淮阳王已经听不见身边震天的欢呼。但他却清清楚楚地看到，武定侯唇畔突然溢出一丝狞笑。他在震天欢呼的遮掩下，缓缓靠近淮阳王的耳朵，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的秘密。”
    淮阳王猛然瞪大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后悔啊！他早就该杀了那个……
    一切都晚了。淮阳王飘飞的思绪戛然而止。他依旧不甘地瞪着眼，尸体软软滑落在地。
    呵……武定侯冷笑着看着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淮阳王，甩了甩长剑上的血迹。
    知道后悔了吗？淮阳王？你以为，就只有你有能力监视旁人，旁人就没有本事监视你？只要是秘密，就有见光的一天！盼着你死的，可不止是我呢……
    谋逆的淮阳王已然伏诛，淮阳王世子萧景琰，以及淮阳王府剩下的两位随父亲谋反的成年儿子，都已经在战斗中丧生，他的那些亲卫已经被死的差不多，而身边的两位谋臣也已经被乱马踏死，听到这个结果之后，皇上十分吃惊。
    “还有多少活口？”皇上问道：“总不至于一个都没了？”
    “有。”武定侯战袍一角还带着血迹，他答道：“能说出话来的，都已经被臣羁押起来。”
    “好！”皇上点点头：“连夜羁押回京，交给三司突审。”
    “是！”武定侯低头：“还有一事……皇上……”
    “说！”皇上命令道。
    “皇子们……”武定侯似乎十分为难，吞吞吐吐地说道：“都在淮阳王叛乱中丧生。”
    “什么？”皇上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白可怕。他瞪着武定侯，似乎好一阵子都没反应过来武定侯再说什么。
    “不会的……不可能！诅咒皇子，你可知罪！”皇上寒着脸摇摇头：“朕有三个儿子，被叛军冲散了而已，去给朕找！都找回来！”
    “皇上！”武定侯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在他身后的禁军统领也随着他一起跪倒在地：“皇子们已经……找到了。就停在御辇之外……陛下您……”
    武定侯话还没说完，皇上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第169章 “殿下”的待遇

    淮阳王的谋逆大业，精心筹谋了十几年，而功亏一篑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从行动到事败身死，甚至都没能撑过一个时辰。
    而就在他的尸体落马之时，京城依旧在封城。而京城东南五十里的玉荣镇上，上官静发现，她和萧景珩两个人，其实是换了个地方坐牢。
    以前的牢房在淮阳王府，小小一个院子，外面还有花园，虽然她平日里不出门，但若是真想出来拜个客，也还是能做到的，挑王妃或者徐侧妃心情好的日子申请一下，她的要求多半不会被拒绝。
    而眼下……上官静转头看了看高耸的院墙和紧闭的大门，叹了口气说道：“我突然觉得我以前那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都是坐牢，但在淮阳王府的待遇，可比在这里强多了。外面那些……说是护卫，其实那不就是狱卒嘛，怕我们跑了。竟然还锁门，至于那么小心嘛！”
    上官静和萧景珩，正在之前他们停下的那所院墙极高的院子里。张校尉将他们丢进院子，锁上大门之后，就直接骑马离开了，但那些明盔亮甲的军士可没有带走，这院子四周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得严严实实，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就是！就是！”冯老头捋着白胡子，跑到院子里大树下的住凳上坐下了：“这一院子老的老，小的小，往哪跑去。”
    “依我说，倒是这里好些。”萧景珩牵起上官静的手拉着她往里走去：“这里除了咱们几个，也没别人，至少不担心有人害你。”
    “吃喝呢？”陈嬷嬷两手一摊：“还有换洗的衣裳呢？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也不知他们要让咱们在这里呆多久，日子总得过？”
    “嬷嬷，这里有些柴禾，也有锅灶。”映霞跑到院子一角像是厨房的矮房里看了一圈：“有半袋米，其他没了。”
    “那可不够。”陈嬷嬷上下打量了沉默不语的秦先生两眼，后半句话咽回去没有说。程咬金一样人高马大的秦先生，看起来实在是很像一顿就能吃半袋米的人。
    “唉！草率了！”上官静摸了摸头顶，将脑袋上那为数不多的几朵小珠花全都拽了下来：“早知道我就该带上我的全部家当！我白攒了那么多年的钱，也不知便宜谁了！好心痛！嬷嬷，给……”
    上官静一边将珠花递到陈嬷嬷手里，一边说道：“去拍门，让门口的卫士帮我们跑腿买东西。”
    但陈嬷嬷刚到门口，还没等拍门，外头的门锁突然有了响动，一个穿着铠甲的士兵将门推开一条缝，迅速丢了个几个布袋，还有两只鸡进来，看样子布袋子里应该是粮食。
    这士兵一语不发，丢了东西进来立刻就缩了回去，幸好陈嬷嬷年纪虽然大了，但腿脚还利索得很，她直接上前两步挤到门缝中央，阻止了士兵关门。
    “谁让你出来的？”门口传来质问声：“赶紧回去！将军有令，不许你们踏出屋子一步。”
    “你以为我爱出来。”陈嬷嬷毫不客气地答道：“哪有你这样扔下东西就跑的。你回来，我有事，你不让我出去没关系，你来跑个腿。”
    “我们是军士，可不是你家里使唤的小厮。”那位士兵语气硬邦邦的答道。
    “不使唤你也行，”陈嬷嬷痛快地答道：“那你倒是给我找个可使唤的人来呀。你是不是以为有粮食就能开伙做饭了？这院子里的水缸都是空的，没水怎么活？还有，我们小姐、姑爷和两位先生就这样急匆匆被你们押了来，连身换洗衣裳都没有，这也不知道要在这里关多久，我们做下人的可以凑合，但小姐和姑爷可不能受这样的委屈。”
    “你到底想干嘛？”门外传来士兵不耐烦的声音：“有事就说，没事赶紧滚回去，别给爷找麻烦。”
    “这个给你。”陈嬷嬷并没有将上官静的珠花交出去，而是从自己手上撸下来一个宽宽的银镯子递了出去：“这是银的，有二两多重，你拿去镇上的首饰铺子或是钱庄兑了银子，再去成衣铺子买几身成衣回来，我们几个人都需要。我可告诉你不许去估衣铺，我们小姐和姑爷可不穿人家剩下的衣裳。”
    “知道了。”士兵伸手就想接银子，但陈嬷嬷却将手一扬：“急什么，我还没交代完。买了衣裳，你再找个人过来，将我们这院子里的水缸挑满，要甜井水，可不要河水。另外你再去买些菜和油盐酱醋回来，总不能让我们白水煮饭，连点盐巴都没有？然后……”
    “你到底有完没完？”士兵粗暴地打断了陈嬷嬷的话。
    陈嬷嬷抬眼看了他一眼，神色依旧平静，她伸手将镯子交了出去，最后说道：“办完了这些东西，能省下多少银子，都是你的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士兵点点头将银镯子揣回了怀里，态度倒是好了不少。他将陈嬷嬷推回了院子里，一边关门落锁，一边在外面说道：“等着！”
    “嬷嬷！”映霞立刻扯住了陈嬷嬷的手，小声问道：“你怎么把手镯给他了！那可是小姐赏的，你爱的什么似的，日日戴着不肯离身，怎地就这样轻易给出去了。”
    “给他怎么了。”陈嬷嬷拿出怀里的帕子，将上官静的珠花仔细包好：“这镯子也是前两年小姐给我打的，花在小姐身上，不是应该的嘛！”
    前年陈嬷嬷满五十岁，忙着存钱的吝啬鬼上官静一改小气本色，为了哄她开心，特地大出血拿了好多银子出来，让映霞偷偷找了个银楼，给陈嬷嬷打了一整套银首饰。
    陈嬷嬷对这份礼物喜欢极了，但那些带流苏的雀头簪、镶着明珠发钗，她从来都收在箱子里舍不得戴，但其中一对宽宽的雕花银镯子还有同样花纹的银发梳，陈嬷嬷是从来不肯离身的。
    “嬷嬷，”上官静也说到：“您怎么不把珠花拿给他，您的镯子少了一个就不成套了。”

 第170章 老实人

    “小姐这珠花，宝石不大，但成色却好，”陈嬷嬷答道：“可也不知道这镇子上的首饰铺子懂不懂行。那军士看起来是个粗人，万一给小姐贱卖了可怎么好。还是银子好，上了戥子称，该多少是多少。再说了……”
    陈嬷嬷摸着自己一边空空的手腕，朝上官静笑：“小姐赏的一套首饰，都落在淮阳王府，也不知能不能拿回来呢。原本也是不成套了。只是白费了小姐的心意。”
    “这是哪里话。”上官静拉着陈嬷嬷的手笑了：“嬷嬷喜欢，哪怕就是戴一天，也不浪费。等我将来也有钱了，给嬷嬷打一套更好的。”
    一旁的秦先生没说话，他上下摸了摸，从身上摸了个小钱袋出来，瘪瘪的，看样子也没多少钱。秦先生十分局促的模样最后摘下了自己腰间的长刀，连刀带钱袋子一起递到了陈嬷嬷眼前。
    “嬷嬷，对不住了。”秦先生原本就黑黝黝的脸更是显得红的发黑：“早上出门想着一会儿就回去，所以也没带多少钱，这钱袋子里统共就一两多银子，并十来个铜钱。一齐拿给您收着，若是我们一时半刻无法脱身，再有需要使钱的地方，您也别卖镯子了，让他们把我的刀当了。”
    “秦先生说的这是哪里话。”上官静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她代替陈嬷嬷将秦先生的手推了回去：“您和冯先生是意外被我们牵连的，若不是因为我们，您现在还好好的在京里呢！原本就是无辜受累，我们哪能还能伸手找您要银子讨吃？您放心，我还有映霞姐姐、陈嬷嬷的首饰加起来，也够卖一阵子。他们总不至于关押我们一辈子。再说，这不是还给了粮食和两只鸡嘛！”
    “银子嬷嬷先拿着。”秦先生很坚持地将钱袋又递了回去：“有银子，干嘛要卖首饰。先紧着这些花。张卫侠也不见了踪影，也不知去了哪里，京中生变一定会封城，我们眼下出来了，一时半刻是回不去的，小姐的首饰，还是先留着。”
    “也是。”上官静点点头，大方地伸手接过了秦先生的钱袋：“谢谢秦先生了，这个人情，将来我一定还给你。”
    “小姐说的是哪里话。”秦先生一把大胡子遮脸，看不清表情，但他的眼神极认真：“秦某不是无辜受累。真若细论，秦某还得谢过小姐的大恩。现在淮阳王府也不知是个什么境况，淮阳王谋反不论成与不成，秦某一个外人也是落不了好的，若真留在府中，说不准是什么下场。”
    “可也是。”冯老头点点头，阴阳怪气的模样：“老头我也是倒霉，命里有你们两个天魔星，什么时候都落不了好。”
    “活着不好嘛！”上官静一边说着，一边笑嘻嘻地转身，大大咧咧的朝冯老头一伸手：“先生，出门带钱了嘛？”
    “你个混孩子！”冯老头气哼哼：“还真是三岁看老，小时候是个猴崽子，长大了是个猴精，这份算计劲儿！”
    “您老人家可是知道的。”上官静表情皮皮的，但话说得很认真：“我算计谁也没算计过您，之前我是认认真真的存钱，一半为了逃跑，另一半可都是为了将来给您养老的承诺。事发突然，我现在想想都后怕，幸好您跟着出来了，您年纪大了，若真一个人留在京里，我和景珩要担心死了。”
    “就知道你小丫头还是有几分良心的。”冯老头朝怀里摸了摸，将一个同样也很瘪的钱袋丢给了上官静：“比你那个姐姐可强多了。老头子我看人再也不错的。”
    “先生。”上官静接过了钱袋，终于问出了她之前一直想问的问题：“您之前为什么决定护着我啊？”
    “说了缺人养老嘛！”冯老头丢了个白眼给她。
    “这话我才不信。”上官静扑哧一声笑了：“您老这钱耙子，能缺钱养老才见鬼呢！您不如说说我爹给了您多少钱，让您到淮阳王府来教我。”
    “唉！”冯老头望着天，脸色突然有些怅惘：“这人老了啊！突然就想不开，我离经叛道了一辈子，原来也有想着积德的一天啊！看来还是怕死。”
    “这不是先生想不开，”萧景珩靠了过来，朝冯老头说道：“这是我和静姐姐的运气。”
    “行了！说这些没用！”冯老头的四十五度角忧伤画风也就保持了短短几秒，立刻就又打回原形：“我说，今儿晚上吃鸡是，那鸡腿得是我的，你们都得懂得尊老敬贤。”
    院子里的人一齐笑了。上官静看看周围，不知怎地，突然很有些安慰。她的小伙伴们心理素质都不错嘛！一个个踏踏实实，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充满希望地认真活着。
    而萧景珩则站到了秦先生面前，对着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开口说道：“先生，请恕学生之前欺瞒之罪。”
    秦先生很显然明白萧景珩是指什么。这个老实人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萧景珩如此郑重的道歉，一脸不知所措地模样。
    “行了。”安坐在竹凳上的冯老头开口说道：“你们两个孤苦孩子，虽生在那样高爵显位的人家，但打小就无依无靠，只防着旁人加害还不够，还得防着亲生爹娘的算计。你们秦先生不是计较的人，能理解。”
    一句话，将萧景珩的处境解释得清清楚楚，秦先生赶忙点点头表示明白，又伸出蒲扇一样的大手，拍了拍萧景珩的肩膀。
    “京城这么乱，也不知家里怎样了。”上官静抬头望着天：“二姐姐不知道顺利回去没有，还有三哥哥，姑母，不知道都好不好。”
    “苏家不用担心。”冯老头摇摇头：“无论谋反这事儿成与不成，都牵连不到苏家。苏老头为人油滑得很，别说只是亲王篡位，我看就算是改朝换代，苏老头也能站得稳稳当当。而你娘家，我觉得也无须担心，你爹比苏老头也不差。”

 第171章 “都是为了你好”

    冯老头的话，让上官静稍微放了一些心。
    但其实冯老头说得对，也不对。此时京中的苏家，的确还是好好的，上官鸳也的确安全到了家，她到家时，甚至都还不知道京中生变。
    但上官鸳的处境，其实却算不上好。
    她回家之后，苏夫人立刻将她叫到跟前，稍微问了两句拜客的情况，就打发她回去。
    “孙媳妇啊！”在上官鸳恭恭敬敬打算行礼告辞时，苏夫人却又开了口：“有件事，我先跟你说一声，免得你误会了，心里不舒服。”
    “祖母请说。”上官鸳虽然这样答，但是心里依旧咯噔一声。
    “京里今日出了些事，有些不太平。”苏夫人语气淡淡地说道：“你祖父与公爹他们也不在，因此我与你婆婆商议了，让青云他们兄弟几个，在你祖父回来前，暂时先在外书房住一阵子，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支应。”
    “京中出事了？”上官鸳一惊：“祖母，是……”
    “不该你知道的，你也别多问。”苏夫人不等上官鸳问出口，就打断了她的话：“你只知道，长辈们这样安排，都是为你好。你呢，现在就回院子去，这些日子也别出来了，一日三餐我让下人给你送去。孙媳妇，你可莫要误会，家里的妹妹们，我也都不让她们出院子了。”
    “祖母！”听苏夫人这样一说，上官鸳更急了：“不论有什么事，让孙媳陪着您！您年纪大了，身边得有人照顾。”
    “不用，不用。”苏夫人朝上官鸳摆摆手：“我还没老到那份儿上，再说有你婆婆在，也不需要你多操心，你现在就回去，听话，不要让我多费心。”
    话说到这份儿上，上官鸳知道没办法再争辩，只好朝苏夫人磕了头，转身告辞。而苏夫人则像怕她不听话似的，特意命令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将上官鸳送回院子。
    “玉屏姐姐，”出了苏夫人的院子，上官鸳忍不住开口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祖母这样慎重，我有点担心。”
    “夫人没说，奴婢们不清楚。”苏夫人的丫鬟玉屏摇摇头：“不过少奶奶您别担心，夫人既然有吩咐，您照做一定没错，奴婢现在就送您回去。”
    “我……”上官鸳见打听不出什么来，立刻换了个方法：“我回来之后，还没去向母亲请过安，玉屏姐姐，能不能容我先去向母亲请个安，好歹说一声我回来了，这也是做媳妇的规矩。”
    “不必了。”玉屏温和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少奶奶放心，二太太不会计较这些的。老夫人交代了，要少奶奶直接回院子去，少奶奶还是别耽搁了，免得老夫人担心。”
    上官鸳不再说话了，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专注地望着玉屏，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任何蛛丝马迹。玉屏被她清澈的眼神瞧得不自在，悄悄挪开了眼神。
    “玉屏姐姐，”上官鸳最后又问道：“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我犯了什么错，因此祖母才罚我禁足。”
    “少奶奶想多了。”玉屏一听连忙摆手：“夫人就是怕您多心，才特意多嘱咐了您许多呢！老爷随御驾离京，大约还得要些日子才能回来，京里又不太平，夫人这也是小心。少奶奶，您还是听夫人的，回去，也别让奴婢们为难。”
    上官鸳不再说话，默默跟在玉屏身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她回去后，玉屏立刻关上了院门，虽没落锁，但外面是守着几名婆子的。上官鸳知道，她这就是被禁足了。
    小小的院落很清静，只有上官鸳的陪嫁丫鬟在，而那些苏家的丫鬟婆子，竟然一个都不见了。
    “兰蕊！兰蕊！”跟着上官鸳出门的贴身丫鬟兰芯高声朝屋里喊到：“怎么回事，人都去哪了，让你留在家里看家的，怎么人都跑光了？小草呢？还有李婆子呢？”
    “刚才大太太屋里来了人，说有事使唤，将她们都唤走了。”留在家里看家的兰蕊赶忙跑出来，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完全不知道兰芯在发什么神经：“小姐回来得这样早，我还以为得过了晌午呢！好不容易见到四小姐，怎么没多说说……”
    兰蕊话没说完，只见上官鸳猛地转身，她几步跑到院门前，也不用别人帮忙，自己拉开了院门，朝外面的婆子说道：“劳驾，能不能帮我回祖母一声，我妹妹不知道到家了没有，我有些担心她，能不能请祖母打发人去淮阳王府问一问。”
    “少奶奶放心，”那婆子态度很好地笑道：“您的话咱们一定带到老夫人那里。您还是先回去，有消息奴婢们来给您回话。”
    “好！”听到婆子这样说，上官鸳才转回身，回到院子里，又很自觉的自己带上了大门。
    “这是怎么回事呀？”兰蕊被上官鸳吓了一跳，连忙拉住跟着出门的兰芯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我问你！”兰芯不答反问：“小姐走了之后，姑爷是不是回来过？”
    “没有。”兰蕊一脸懵地摇摇头：“但是姑爷打发了个小厮到二门上传话，说是让收拾几件换洗衣服给送到外书房去，还列了个单子，要让在小书房找几本书。我都已经收拾好送出去了。”
    “你！”兰芯大约是迁怒，她伸手指戳了戳兰蕊的额头，骂道：“呆子！就不知道拖一拖！等小姐回来再说。”
    “小姐……”兰蕊又怕又困惑，赶忙转头去看上官鸳，却见上官鸳一脸失魂落魄的进了屋，倒头躺在床上不动了。
    “兰芯……”兰蕊快被吓哭了，她扯着兰芯的衣袖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还看不明白吗？”兰芯也是气得想哭：“大太太那里再缺人手，也不至于上咱们这里来寻人使唤。咱们小姐这是被禁足了，院子里苏家的下人一个都不剩，姑爷这些日子也不会回来了。”

 第172章 苏学士府

    “我不信！”兰蕊一把抓住兰芯的手臂，抖着声音问道：“你是胡说呢！咱们姑爷和小姐感情这样好，无论多大的事，亲自交代一声也是应该的呀！哪里有不声不响就丢下小姐的道理。”
    “外头都守着人呢！不信你出去试试，看她们让不让你走。”兰芯答道：“你呀！就不能……”
    “好了。”倒在床上的上官鸳闷声开口说道：“别怪她。她也没做错什么。连我们都不甚清楚的事，她留在家里更是什么都不知道。”
    “小姐，”兰芯赶忙靠了过去：“您宽宽心，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呢！”
    “能有什么误会。”上官鸳苦笑一声：“我自问嫁过来后，做媳妇勤勤恳恳，小心谨慎，不敢自夸我做的事事完美，但大的错处绝对是没有的。万万没想到……祖母竟然如此轻易将我禁足。我真是想不通……”
    “说不准真的是京中乱起来了呢！”兰芯答道：“玉屏不是让您别瞎想嘛！”
    “我倒是希望就是因为我的过失，祖母才将我禁足。”上官鸳爬起来，望着窗外落泪：“若真是因为京中有事……小妹不知怎样了！淮阳王府离长姐的府里更远些，也不知她安全回去了没有。”
    “小姐，您别胡思乱想了。”兰芯安慰道：“俗话说没消息才是好消息呢！您想啊，今儿咱们四姑爷可是陪着四小姐一同去的皇子府。四姑爷可是夫人的亲外孙，若真有事，还能不给苏府捎个信嘛！”
    “嗯！”上官鸳哽咽地应了一声，低下头不再开口。
    她和上官静约好了一早出门，眼下才是午饭时间，一切都已经天翻地覆。
    午饭比平日晚了些，两个婆子抬着食盒到门口，将食盒交给了上官鸳的丫鬟，顺便还回了一声，说是少奶奶的话带到了，夫人让少奶奶安心，表少爷和表少夫人都好着呢，安安全全到家了。
    按理说，得到了上官静的消息，上官鸳应该开心，但她却并无喜色，谢过送饭的婆子之后，就转身回去了。
    别看上官鸳被禁足，但厨房得了苏夫人的吩咐，并不敢怠慢少奶奶，这一日的午饭，甚至比平日更丰盛几分，食盒下层甚至还摆着一碗浓浓的冰糖炖燕窝。
    “今儿竟然有燕窝。”兰芯干嘛将那碗燕窝端到了上官鸳面前：“小姐快吃！平日里您拘着规矩，从来不敢当着长辈的面吃这些东西。这下可好，可没人看了，您也好好补一补。”
    “我吃不下。”上官鸳恹恹地将碗一推：“小妹不知怎么样了，我担心。”
    “那婆子不是说了，咱们家四小姐没事嘛！”兰蕊也劝道：“小姐，好歹吃一口，别什么事都没有，您先把自己熬垮了。”
    “消息来的太快了。”上官鸳托着腮，眼泪一串一串的落下来：“不是祖母早有准备，就是……就是我的话根本没传出去，都是搪塞我的。”
    这话对也不对。
    关于上官静的消息，自然是假的。但守门的婆子其实并不敢私自搪塞上官鸳，因此上官鸳的话，还是递到了苏夫人面前的。
    苏夫人听说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交代婆子编几句话安慰上官鸳。
    “母亲，总这么瞒着能行吗？”苏家大太太还有上官鸳的婆婆二太太一齐露出了忧心的表情。
    “不然怎么办？”苏夫人答道：“那小两口现在应当已经被押进宫了，宫里的手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进了明刑狱，有几个能好好的出来？”
    “毕竟还是不大的孩子，这样‘问’出来的，皇上能信吗？”苏家二太太似乎是有几分不忍。
    “都满了十六，还孩子呢！”苏夫人语气冷硬地答道：“你不要妇人之仁，这都是为了咱们苏家好。看看你妹妹，她为了咱们苏家，连自己儿子都舍了。不问他们又能问谁？问五皇子妃，还是问武定侯夫妻？那都是人精，一眼就能瞧出来我们想做什么。也只有他们俩，一个呆，一个心里又没什么成算，用来作证人再好不过了。在明刑狱受些罪，再好好引导一下，他们自然能说出我们想要的话来。”
    “儿媳知道了。”苏二太太不再说话了。
    苏夫人这时候才长叹一声说道：“那孩子毕竟是我亲外孙，我能不心疼吗？你妹妹这个做亲娘的能不心疼吗？可是……不能让五皇子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可是母亲……”沉默了许久的苏大太太此时开口说道：“妹妹也没提过右威卫生变的事啊！这满街都在传，人心惶惶的，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苏夫人闻言闭眼沉思，其实右威卫叛乱，她也十分意外，之前女儿并没有提过这一节。但是已至此，老太太已经决定好，就按照自家夫君和女儿安排好的做，其他一概不管，毕竟机会只有一次。
    而且右威卫的叛乱其实看起来也很蹊跷，辰时换防，乱了一阵子，各个城门都有喊杀声，满城里人人自危，留守的金吾卫却没有动静。
    然而右威卫控制了城门，金吾卫也出来活动了，京中却又没了动静。京城大门紧闭，守城的右威卫和京中卫戍的金吾卫相互对峙，却像是楚河汉界，谁也不理谁，怪得很。
    宫中倒是风声鹤唳，宫墙外里三层外三层都被留守的禁军护得结结实实，军士们全副武装，在皇城附近严阵以待。可是……
    “你妹妹没提，自有她的理由。”苏夫人最终睁开眼睛，语气沉沉地说道：“不该我们管的，我们就不管。按照你父亲离京前的吩咐，做好我们该做的事，其他的与我们无关。”
    “是！”两位太太点点头：“一切听母亲的安排。”
    “孙媳妇那边，”老太太有多嘱咐了一句：“千万看严了，绝不能让她与娘家联系。至于以后……再看。她若认自己是苏家人，自然不该对我们的安排有怨言。若是她怨我们，那就只能说她与青云无缘了！”

 第173章 王妃

    而同一时间的淮阳王府里，王妃苏氏的院子里。
    她站在院子里抬眼望了望天，接着朝着跪在地上来报信的侍卫吩咐道：“知道了，你出去。”
    “王妃！”侍卫并没有离开，他急得用膝盖向前挪了两步：“孙大人到现在都没能找到九爷和九夫人，此事太过蹊跷，孙大人怀疑，一定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找不到就继续去找。”苏氏冷淡地说道：“你来找我也没有用。”
    侍卫低着头一声都没敢吭，他当然不敢说孙大人对王妃颇有怨言，他觉得是王妃如此轻易放那对小夫妻出门，才导致眼下困境。
    孙书德的确十分怀疑有人走漏消息，提前通知了萧景珩和上官静，否则这小两口怎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书德当然清楚，他们没有回武定侯府去，因为他已经按照王爷的指示，第一时间包围了武定侯府，以保护的名义，圈禁武定侯家人。武定侯一家子都在，独独不见上官静。
    当然了，就算是疑虑重重，孙书德也从未怀疑过苏氏是故意放人出去的，他只是觉得王妃愚蠢，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
    因此他才派了侍卫来找苏氏，要求苏氏下令，淮阳王府同样戒严，以防再有人递消息出去。
    “你们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苏氏一边转身向室内走去，一边答道，语气中带着些淡淡地不耐烦，她朝一旁侍立的侍女吩咐道：“通知后宅，谁都不许出院子。”
    “谢过王妃。”侍卫朝苏氏磕了个头，接着很快消失了。他需要将淮阳王府所有人都赶回自己的住处，严加看守。留在家里的映月、檀香和芸香得到消息后惊疑不定，小姐还没回来，然而后院却不知出了什么事，但后院戒严，她们压根就没法出门，自然也没办法向外递消息。
    侍卫走后，苏氏身旁的中年侍女才露出忧虑的表情，她不是宫出来的侍女，而是苏氏的陪嫁，家里人到现在都还在苏家当差。
    “娘娘！”中年侍女但心地说道：“孙大人怎么也急着找九爷和九夫人。奴婢总觉得，这事情不太对。”
    苏氏的表情并无一丝波动，她坐在了梳妆台前，淡淡答道：“此时不用你操心，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侍女闻言只好闭了嘴。既然娘娘这样说……那大概九爷和九夫人，已经顺利被娘娘送进宫了？
    然而实际上，苏氏并不知道上官静小两口的去向，她原本以为，孙书德会抓住这小两口呢！她是知道淮阳王走时的交代的，要孙书德押上官静去武定侯府一同圈禁。
    算了！人到底是跑了，还是顺利入宫被押入明刑狱，其实苏氏也不大关心。一切她都不关心……
    “来人。”苏氏伸手打开了桌上的妆盒：“给我梳妆。”
    “梳妆？”侍女一愣，这时候梳哪门子妆，头发也没乱，妆容也没花，好好的啊……
    “换上王妃冠服，按品大妆。”苏氏又吩咐道。
    “娘……娘娘……”侍女结结巴巴地问道：“您……您要进宫吗？”
    苏氏没有回答侍女的话，而是又吩咐了一遍：“梳妆。”
    “是！”那侍女只能答应着转身，打算去开箱子翻衣服。
    也怨不得她奇怪。苏氏的王妃冠服，已经有十几年没有穿过了，都不知道收在哪个角落压箱底呢！
    苏氏坐在妆镜前，突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脸……还和十几年前一样，没什么改变，依旧那么美，美得可恨！
    当年的京中第一美女是当今宫中的林侧妃，但苏氏还记得，林氏姐妹当年有多嫉妒自己。因为人人都说林氏双花美则美矣，未尽善焉。
    但她不一样，大家都说她是大周朝的高岭之花，冰清玉洁、出尘脱俗。但后来呢……后来……
    苏氏对着镜子笑了，她的笑容依旧如十几年前一般楚楚动人。但那又怎么样呢？打碎的东西，永远都不可能恢复如初。
    她一直端坐在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自己，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座雕像似的，直到侍女们好不容易翻出了她的王妃冠服，她才站起身，让侍女们为她更衣。
    更衣、梳妆。
    十几年了，苏氏再一次盛装打扮，她戴上了最华丽的首饰，穿上了最华丽的衣裳，装点上最细腻精致的妆容。接着她站了起来，走到了正厅的椅子旁坐下。
    就这样一直坐着，像一尊精美的观音雕像。
    侍女们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苏氏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如此盛装打扮，就为了在自己院子的正厅坐着吗？或者……这是在等人？？等谁呢？王爷离京了啊！
    做女儿的行为古怪，而远在两百里外做父亲的，则差一点一口气上不了，就这么闭眼去了。
    大学士苏平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这与女儿之前所说的不一样啊！
    女儿明明说了，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可是……可眼下这是……
    苏平踉踉跄跄的上前几步，仔细看了看躺在御辇外那个额头中箭的人，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二皇子薨了，他们苏家这一代的希望，没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苏平并不是唯一一个悲伤透顶的人，在他的身边，还有陈丞相和年迈的林太尉。
    三位老臣痛哭流涕的模样，好像死了儿子的是他们似的。
    皇上从御辇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他立刻觉得胸口发闷，眼前一黑。
    “皇上！皇上节哀啊！”贴身内侍立刻冲上来，扶着他慢慢坐下。皇上望着眼前并排躺着的三具尸体，只觉得一阵阵的凄凉与心寒。小儿子去世才一年，三个大儿子竟然也都没了。
    他今年已经五十一岁了！年过半百，统共就三个儿子活下来，长到成年，可以继承大统，但这一次却全都失去了。
    大周朝的希望在哪里？！难不成要将这万里江山拱手让给他人？
    皇上想到这里，忍不住悲从中来，放声痛哭起来。

 第174章 大学士苏平

    皇上一哭，刚从大战中回过神来的文武百官自然也不敢闲着。赶忙也跟着哭，有人哭，有人还忙着劝皇上节哀，这一下场面显得乱糟糟。
    再加上那些大臣们刚刚被军队圈禁才放出来，被吓得不轻，一个个灰头土脸，面色青白不定，现在跟着皇上哭起来，一个个赛一个嚎得带劲，颇有几分停不下来的架势，也不知道是在帮着皇上哭皇子，还是在合理发泄自己被吓坏的情绪。
    只有苏平，他看到皇上出来之后，反倒不哭了。一双眼睛充满着怒火，怒瞪着跟在皇上身后的武定侯。
    皇上踉踉跄跄差点躺倒被人扶住，苏平反而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迈着老胳膊老腿冲上去，一把揪住了武定侯铠甲上的绳结。
    苏平已经快七十了，力气其实没多大，但刚刚四十岁年富力强的武定侯倒像是有意配合他一样，很轻易地弯腰低头。
    苏平将武定侯扯到他面前，怒瞪着武定侯的眼睛，质问道：“你这个乱臣贼子！与淮阳王合谋叛乱，谋害皇子，其罪当诛！你还我二皇子的命来！”
    这几句质问直指要害，但武定侯丝毫不慌。他同样也做出一副悲痛的神情，朝苏平说道：“老大人！您是糊涂了嘛！卑职怎可能谋害皇子，五皇子可是卑职的女婿！卑职的女儿刚刚怀孕，还在京中等着他回去呢！”
    武定侯这几句话说得苏平一愣，他下意识地转头向旁边看去。他在看到二皇子的尸身之后，备受打击，压根无暇他顾，此时被武定侯一提醒，他混沌的脑子才渐渐冷静下来。
    眼前并排躺着三位皇子，陈丞相和林太尉和他一样，家里的希望也破灭了，皇上的儿子全都没了啊！
    若是武定侯做的手脚，那他为何要连自己的女婿都一起弄死？还有……之前的事……之前的事……
    苏平的思绪渐渐沉寂下来。
    之前那场叛乱，实际怎么回事，苏平其实根本没看到。他也没跟着其余的大臣们一起，被军队抓住暂时扣押。
    因为他提前知情，为了避免误伤波及，所以他提前找了个不舒服的借口，带着两个儿子坐在了随行御医的一辆马车里，离御辇的距离很远，差不多在御驾车队的尾部了，当然离战斗中心也很远。
    而且这老头太过自作聪明，因为怕流矢，战斗开始后，他还让儿子们，还有负责照顾他的御医将马车车窗和缝隙都遮严实，连马车里的茶桌子都立起来做遮挡了，所以外面的情形，他还真是没看清楚。
    他只知道按照女儿所言的时辰，外面乱了，而且果然没过多久就战斗结束，平息了“进攻”，成功剿灭妄图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一切都与苏家和女儿提前商议好的计划一致，因此老头听到外面的刀剑声平息，带着儿子们从马车下来时，还有几分得意呢！
    按道理来说，这么快就平息，二皇子应该好好的，不仅很好，还立了大功才对，可是怎么……
    脑袋清醒了，苏平却觉得更加心慌，心脏咚咚直跳，连耳朵都嗡嗡作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与淮阳王的计划明明不是这样的。
    说好了趁皇上此次离京秋猎，找些死士装作五皇子一党谋刺皇上与其余两位皇子，而二皇子借机护驾立功，顺便将五皇子谋逆的罪行坐实。
    这件事已经计划了许久，苏平甚至在京中时，已经将证据链提前做好了，因为有丽妃帮忙，因此苏家在陈皇后和五皇子身边都有内应，罪名，旁证都很齐全，口供这一部分，除了陈皇后身边的一位近身内侍之外，其他人不太好打开缺口，因此他们还看中了皇子妃的幼妹，那个心直口快的小姑娘，和她呆气十足又胆小的夫君。
    这小两口的口供在御史台和刑部那边绝对没啥用，苏平很清楚。因为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谋逆这样的大事，五皇子夫妻俩绝不可能透露给妹妹和妹夫知道。
    但他们替这小两口提前拟好的口供依旧有大用。他们“无意中”看到的某些事，将成为五皇子谋逆案证据链条上的重要一环。
    并且苏平和苏夫人很清楚，上官静小两口虽然一个心里没什么成算，另一个又呆呆的，但他们的话，对于皇上和太后来说，可信度非常高。在皇上眼里，这俩孩子是没脑子也没本事去撒谎的实诚人。
    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丽妃娘娘会在明刑狱打点好一切，他们将通过这件事彻底扳倒陈皇后和五皇子，这只是他们行动的第一步。
    苏平甚至连皇上的心思都算计好了。皇上如此忌讳林太尉，绝不可能让林贵妃登上皇后的宝座，因此下一步，他们要做的就是不要急着让二皇子邀功，而是想办法不显山不露水的支持丽妃拿到协理六宫的大权。
    有了强势的母妃，二皇子今后的路会走的更加顺畅，而且苏平有把握，有强势的林太尉在一天，皇上心里的那杆秤就平衡不了。就算四皇子表现再出色，皇上也会担心四皇子登基后外戚更加强势。
    这样的情况下，二皇子只要不出大错，登上太子宝座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一切原本都计划得很完美……
    “淮阳王谋反已然伏诛！”
    苏平与武定侯几乎是面对面的距离，但他看着武定侯的嘴一张一合，却觉得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带着遥远的回响，震耳欲聋，震得他浑身都颤抖起来。
    什么？苏平觉得自己很难理解武定侯的话。淮阳王谋反？
    女婿谋反？那女儿……女儿到底是受了丈夫的蒙蔽，还是……还是为了不让苏家插手淮阳王的大计，因此才编出了这样的谎话？？
    但苏平不愧是以利为先的老狐狸。他的失魂落魄也只持续了短短的几秒钟，接着他立刻想到了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淮阳王谋反，女儿不受牵连，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要当机立断才能保住苏家！

 第175章 武定侯

    苏平想通了这一节之后，也不再纠结二皇子的事了，他甚至压根就没考虑过，二皇子是长孙女的夫君，小两口感情那么好，夫君离世，苏文月会怎样悲痛。
    反正二皇子死都已经死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要怎么赶紧把苏家从淮阳王这一摊烂泥里摘出来。
    “皇上！”苏平连滚带爬地扑跪到了皇上的脚下，放声痛哭起来：“臣有罪啊！臣对不起您！也对不起二皇子！淮阳王谋反，臣身为淮阳王岳父，提前竟毫不知情，这是臣的失职。臣有罪……”
    好！苏平果然如他所愿，主动跳出来了！一切都如他之前所计划的一般，所有人都已入瓮。武定侯一脸悲痛的转身，谁都没发现他眼中隐晦的得意。
    “皇上！”紧随苏平跪下的是武定侯，他也是请罪的：“臣也有罪。臣虽然已察觉些许端倪，但苦于无实证，贸然弹劾他恐会打草惊蛇。因此臣原想私下里收集证据，等臣拿到淮阳王谋反的实证之后，再说与皇上。谁想到御驾出发之后，臣才突然得知淮阳王要趁皇上此次秋猎对行动，臣当时也无法证实情报真假，但臣不敢大意，因此危急之下，臣只好私下里派了亲信的偏将持臣的虎符与亲笔军令先行调兵，以防万一。皇上，请恕臣私调府军之罪。此罪其一。”
    “其二，皇上，臣虽然私调军队，但由于无法证实情报真假，又恐府军贸然靠近御驾，会引起误会，因此命令带兵将领，集结待命时不许距离御驾太近，以免惊了圣驾。可正是因此，府军才救援来迟……导致……导致……皇子们……皇上！是臣的过失，臣罪该万死！”
    武定侯叩头在地，一副无颜面对天颜的模样。但皇上悲痛欲绝的捂着脸，坐在原地没动，压根就没搭理他。
    这是废话，皇上虽然悲痛，但没完全失去理智，武定侯这几句明面上是请罪，实际上把前因后果解释得清清楚楚，把自己装扮成一位一心忠君护驾，但由于思虑太过，畏首畏尾而导致恶果的，老实又倒霉的忠臣。
    没错！武定侯调来的这些人马，其实根本就不是淮阳王私兵营里的私兵，而是就近调集的正规府军，将领们收到了武定侯的平叛手令，这才匆匆忙忙带兵过来。
    而那些与萧景琰汇合一同埋伏的军士，只有一小部分是真正的私兵，那些人还都不是以武定侯的名义调过来的，而是以淮阳王的亲笔命令调过来的。
    当然，淮阳王的命令，也是被武定侯修改过的，他调来的私军人数其实并不多。
    而随虎符到周围县府的正规军令，则写得清清楚楚，他要求府军乔装，按照情报中所指示的地点，提前集结隐藏，冒充淮阳王私军混入队伍，以待时机。
    府军听命行事，而且他们果然在情报所示地点发现了一小股手臂上绑着红布条的全副武装的军队，人数不多，因此带兵将领干脆下令直接剿灭，让自己的部队换装取而代之。
    等到萧景琰到预定地点的时候，他看到的队伍非常庞大，但实际上，这里已经一大半都是正规军了。他们得到的命令是，跟着萧景琰到埋伏地点，等到淮阳王大部队开始攻击时，先佯攻，之后听命令与禁军里应外合，消灭淮阳王逆党。
    当然了，这样的安排，武定侯自然不会完全放心，因此他还派了自己的亲信侍卫混入军中，找准机会，对淮阳王的几个儿子痛下杀手，这可不是为了平叛，而是为了灭口。
    就这样，从一开始，武定侯就准备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而且他很有把握，就算皇上在淮阳王伏诛之后，端掉他在孤鹜山的私兵营，也不会得到任何有用的证据。
    那个私兵营，从一开始，武定侯就是找亲信代管，他从未亲自露过面，但淮阳王的那个女婿永信侯可是经常去的。私兵营中淮阳王亲选的那些将领，全都被武定侯调来了，有一个是一个，都被定点清除，而留在原地的那些，只有毫不知情的士兵，他们对永信侯可比对武定侯熟悉多了。
    而且当皇上查到永信侯头上的时候，会发现这位土皇帝，因为辅佐岳父谋逆失败，早已“畏罪自杀”了，连郡主萧妙妤也一起死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打几年前武定侯知道了淮阳王的秘密之后，他就已经在布局这一切了，到今天，他果然是唯一的胜利者。
    与胸有成竹的武定侯不同，苏平是真的慌。他打算干脆当场向皇上表明心迹，与女儿断绝关系，他甚至决定好了，做出个大义灭亲的姿态，女儿的命可以不要，但他苏家不能倒，他与儿子们的官职和地位不能丢。
    然而他跪在地上半天，却没听到皇上震怒的咆哮。苏平以为自己的表态不够诚恳呢，因此他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语气沉痛地说道：“皇上！臣请尽快拘审淮阳王家眷，包括臣的女儿！谋逆大罪，臣……”
    但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却发现眼前的皇上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武定侯的鼻子问道：“京中情况如何？”
    “皇上放心。”武定侯答道：“臣为了万无一失，也让人持军令回京，命令右威卫控制城门，金吾卫全程戒严。禁军因属禁军统领直接管辖，臣并无权对禁军下令，但臣也已命人通知禁军留守将领，加强警戒。”
    “快！”皇上急得脸都白了：“八百里加急回京，让他们在朕回京之前，不许擅动淮阳王家眷，尤其是小九，给朕保护好！决不能有任何闪失。你命人赶紧将小九送进宫，另外拿着朕的信物，去长公主府，让公主速进宫陪伴小九，在朕回宫之前，不许有任何人接近小九。”
    “皇上？”武定侯一脸迷惑地抬头，似乎压根就没弄懂皇上到底是指谁。
    “小九！”皇上急得直接咆哮起来：“萧景珩！你女婿！听懂了吗？”

 第176章 峰回路转？？

    萧景珩？与武定侯一起跪在御辇前的苏平猛地抬起头，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皇上青白交加的焦急面色，又瞟了一眼在一旁并排躺着的三具尸体。
    皇上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呢，怎么突然提起萧景珩……不对！
    苏平瞬间脸色大变，像是被开水烫了似的，浑身猛然一颤，差点整个人都从地上跳起来。
    这个老狐狸，是极聪明的，他伴驾多年，对皇上十分了解，眼下看到皇上的态度，他就已经猜到了真相。
    联想到当年他是怎么和女儿决裂的……
    呵呵……哈哈哈哈哈！苏平猛地又重新低下头，遮掩住自己激动的表情。
    没想到柳暗花明，虽然二皇子死了，但死了就死了，不重要。
    最后的赢家……依旧是他苏家！
    低着头的苏平，白胡子抖呀抖。旁人以为他是害怕，但他自己清楚，他是在努力绷住脸皮，不要让自己放松的表情落入旁人眼中。
    他现在最庆幸的就是，刚才幸好武定侯跪下请罪，打断了他的话，没让他将之前想与女儿断绝关系的打算说出口。
    断绝关系？笑话！怎么可能！他女儿可是皇子生母，眼下唯一的皇子啊！多么金贵，就是他苏平的宝贝外孙！哈哈哈哈！
    依照苏平对皇上的了解，他知道，皇上就算要清缴淮阳王党羽和家人，也绝不会杀了他女儿！
    所以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得赶紧计划计划！
    这人还跪在原地，苏平的思维早就发散到不知哪去了。已经迅速在脑海中推演出下一步的行动，仔细计划要怎么做才能确保苏家利益最大化。
    首先，女儿以前是淮阳王妃，不仅是谋朝篡位的罪人的家眷，更是皇上亲弟弟的妻子。这样的身份进宫当然不合适。不过没关系！
    这都不是问题！只要皇上愿意，一切都不是问题，换个身份就好。这需要好好筹谋一番，决不能出纰漏。毕竟宫里还有其他妃嫔，痛失爱子的陈皇后、林贵妃和丽妃，见到淮阳王家眷，还不得目眦尽裂！
    不不不，这样想来女儿进宫虽然能够看顾照应珩儿，但终是有隐患，万一陈皇后她们因为女儿而迁怒珩儿就不好了，得不偿失。
    这样看来……还是得给珩儿找个身份合适的养母。刚好，珩儿肯定也不能就这样就进宫，肯定得有个合理说法。兄长与弟媳通奸这种事，怎样都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到时看看是改换身份，还是找个什么借口为好，总之这进宫……
    进宫？？糟了！
    苏平正美滋滋的计划未来，但突然，他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萧景珩现在在哪里！想起苏家之前的计划，苏平真是冷汗都下来了。
    不知之前女儿是受了淮阳王蒙蔽，还是有意对他说谎。但不管怎样，家里的老妻一定会按照他的交代，将那两个孩子送进宫去。
    这可糟了！宫里的丽妃还在明刑狱守株待兔呢！这两个孩子落到丽妃的手里，怕是要受不少罪！
    苏平急得都跪不住了，还没等皇上让他起身，他就想自己先爬起来。不过幸好连受打击的皇上眼下也没心情计较那么多，他正忙着催促人去传信呢！
    “让朕的侍卫统领亲自回去。”皇上情绪激动地比划着：“一定要将小九保护好。”
    “皇上！”苏平终于忍不住了，他一边开口，一边提醒似的瞟了一眼在一旁正围着皇子尸体哀哭的群臣。而那一边，其他人都还在哀哭，只有陈丞相，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抬着头，注意着皇上这边的动静。
    苏平回头望去时，恰好与陈丞相眼神相遇，这让苏平突然心里一突突。他这才想到，他不是唯一一个有退路的人。另一个还有回转余地的就是陈丞相，毕竟五皇子妃正怀着孕呢，若是这孩子能好好生下来，说不准皇上会改主意，仔细培养皇孙。
    毕竟他家的珩儿有点呆啊……
    皇上的情绪失控只是短短一瞬，他看明白了苏平的眼神，因此立刻闭上了嘴，接着朝武定侯使了个眼色。
    武定侯低着头朝皇上行了个礼，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而皇家内卫的统领莫晨锋此时也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跟在了武定侯身后。
    苏平和皇上一起目送武定侯去下令传信。皇上神色依旧悲痛又焦急，而苏平却微微眯起了眼。
    这个武定侯……不简单啊！
    淮阳王谋反的事，他是如何提前得知？是巧合……还是……
    苏平用左手敲着右手的手心，慢慢盘算着今天这一局。淮阳王谋反不成被当场诛灭，武定侯带兵来救，明明有所防范，怎地三位皇子还是都死了？
    是真的因为太过小心，不敢让府军靠得太近吗？
    或者其实他其实没那么忠诚，虽然调军护驾，但还是打着小算盘，怕自己收到假情报，怕这其实是淮阳王设的局？
    毕竟如果他真的私自调兵，到御驾附近，那可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武定侯一向是明哲保身的精明人，优先为自己考虑也是正常。
    但……苏平眯起眼。有没有可能，是故意拖延，直到三位皇子全死了，他才卡着时机姗姗来迟？
    这件事里，得了最大利益的其实不是他苏家，而是武定侯啊！武定侯的长女，现在怀着五皇子的遗腹子，而他的幼女，是珩儿的媳妇。他自己还救驾有功，皇上不仅不会罚他救驾来迟，没准还会褒奖。
    武定侯才是真的算盘打得精啊！无论风水如何轮流转，他总能当上未来皇上的岳父甚至外祖父。
    若他真是故意的，那这个人，不可小觑。
    苏平正在打小算盘。而去传军令的武定侯，其实心里非常清楚，这个老狐狸迟早会怀疑他！不仅是苏平，等陈丞相和林太尉醒过味来，都会对他起疑心。
    不过武定侯并不惧怕。一则是因为他自信自己将尾巴扫得干净，这些老狐狸就算是疑心，也抓不住证据。
    二则他笃定一向趋利的苏平会全力帮他将所有的质疑声都压下去，捂紧！
    因为他们现在拥有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将萧景珩顺利送进宫，当上太子。

 第177章 玉荣镇

    京城东南玉荣镇的小院子里，被严加看守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在这里呆上很久很久。
    毕竟按照军士送来的粮食算，就算加上人高马大天天要练武的秦先生，这些粮也足够吃上一个月以上。因此陈嬷嬷才将自己的银镯子给了军士，让他帮忙置办些东西。
    跑腿的军士很快回来了，给他们从街上找了个专门送水的小工，说好了每日送甜井水，一天三个铜钱。军士回来时，还一并带回了几身衣服，以及一个菜篮子，菜篮子里装着几个小瓮，都是些油盐酱醋，还有一块极肥的猪肉和几把青菜。
    他将东西丢下后，又盯着小工进进出出的将水挑满后，再一次锁紧了大门。
    “小姐。”秦先生抬头看了看院墙，小声说道：“这墙虽高，但我能攀出去，要不我晚上想办法出去看看，看能不能带你们离开。”
    “不必了。”上官静摇摇头：“若是逃走，也就跟您学了许多年功夫的景珩不是累赘。你看看这里，冯先生、陈嬷嬷年纪都不小，再加上从来也没出过远门的映霞还有我，带着我们这些人，恐怕走不快，很容易就会被追上。而且现在外头戒备森严，这么多军士守着，要跑也不是这个时候。我们还是先等等看。”
    “你倒是想得开。”冯老头从怀里掏出个小烟斗，可惜没有烟，他就放在嘴里瞎砸：“什么跑不跑的，手里一分钱没有，都要当首饰了，就好像你有盘缠似的。”
    “您老人家怕什么。”上官静乐了：“难不成怕跟着我没饭吃吗？放心，饿着谁也饿不着您。我改种田文路线，想办法赚钱养活您不行吗？”
    一大圈人都没太听明白上官静的所谓啥路线，就听懂种田两个字了。冯老头因此嗤笑一声，十分看不起上官静的模样：“大言不惭。没见过世面的千金小姐，成日间饭来张口的要人伺候，吹牛倒是在行。你还种田，你见过田吗？分不分得清黍和谷。”
    一席话说得大家笑起来。上官静叹了口气，也没解释什么。穿越过来时间长了，还真是天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她都快忘了，她以前是个独立性很强的大学生。
    小时候爸爸妈妈工作忙，她许多事都是自己动手，长大了离家上学，更是自力更生，从不需要家里操心。大三以后，她在外面和同学合租了房子，平时打工贴补房租和生活费，小日子过得好好的。
    这些日子离她好远了啊……
    “饭来张口？”上官静笑着挽了挽袖子：“那今后就让先生见识见识，我到底是不是成日要人伺候。”
    “静姐姐当然不是。”妻奴萧景珩立刻蹦出来为老婆撑腰：“静姐姐刚嫁进来的时候，我院子里统共就三两个粗使丫鬟，除了扫院子，其他的活不做的，那段日子一直是静姐姐照顾我。”
    “是相互照顾。”上官静一指头戳在萧景珩额头上：“来，干活了。我去帮陈嬷嬷做饭，你去收拾一下，这屋里好久没人住，到处都是灰，铺盖也不够，得看看晚上怎么住。”
    陈嬷嬷和映霞哪见过主子亲自动手，吓得直拦上官静，而上官静的态度却很坚持。
    “嬷嬷，我不是和冯先生赌气非要逞强。”她挽着陈嬷嬷的手臂，撒娇似的晃了晃：“我真的能做事的。我们这些人在一处，哪能光指望着你和映霞伺候啊！你们又不是有三头六臂，哪能做的过来这么多杂事。”
    “这话说得有理。”秦先生先站了起来，瓮声瓮气地答道：“我看看柴禾，帮着烧火，映霞姑娘，等下要水要柴，你喊在下一声就好，你们女人家做不来这些个粗活。”
    映霞脸一红，微笑着朝着秦先生点了点头。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小院里的其他人赫然发现，这一对小夫妻还真没吹牛。王府的少爷和侯府的小姐，干起活来十分利落的模样。
    晚饭是上官静帮着陈嬷嬷做的，她淘米淘得很利落，其实也很会切菜，只是陈嬷嬷不许她拿刀。
    三个女人在厨房忙，秦先生在脏兮兮的后院角落找到了不少没劈的柴禾和一把斧子，于是忙着劈柴，而萧景珩自己收拾屋子，擦擦洗洗的，都是自己动手。
    只有冯老头十分淡定，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大佛。
    小院里的第一夜，饭菜挺丰盛，但住宿条件却不怎么样。院子不大，能住人的屋子只有两间，被褥也不大够，因此大家商量了，女人们住一间，男人们住一间。
    上官静倒是无所谓，但萧景珩嘴上虽不说，心里对这个安排却颇有怨念。他倒不是嫌弃条件差，而是觉得和他的静姐姐分开了，十分不能忍。
    从这第一夜开始，萧景珩就盼着能赶快从这里离开，然而没想到，他的愿望竟然实现得如此迅速。
    上官静和萧景珩，其实只在玉荣镇的小院子里，住了短短四天而已。
    第四天上午，当皇家内卫统领带着人敲门时，上官静正穿着一身淡蓝色细棉布衣裙，用帕子包着头发，像个普通的贫家姑娘一样，蹲在地上帮着陈嬷嬷挑拣豆子准备发豆芽。
    小院的地址是武定侯亲口告诉内卫统领的。他早就想好了合适的借口，只说他自己有私心，淮阳王谋反，将会牵连家人，因此他为防万一，才留了几个亲信在京中，让他们暂时将孩子们带离京城，保护起来。
    “我承认我不该插手。”武定侯说这话时，语气十分恳切，就像个一心为女儿操心的老父亲：“按大周律，淮阳王谋反，我女儿作为儿媳总归逃不过去。然而作为父亲，我虽清楚这些，但依旧想要护她周全。我女儿才十六，性子耿直，她夫君……您清楚的。所以我总想着，无论淮阳王怎样，这俩孩子定是不知情的。所以我才大着胆子，将他们送离京城。”

 第178章 内卫统领

    这解释不算完美，但内卫统领莫晨锋却能轻易理解。因为他知道，萧景珩是个呆子。无论他是皇子还是淮阳王的儿子，他都是个呆子，这是个改不了的事实。
    淮阳王会把自己谋反的事告诉呆儿子吗？显然不可能。因此这个理由是站得住脚的。
    但……莫晨锋对武定侯不是完全没有怀疑的。若如武定侯之前所言，他并不知淮阳王要动手的情报是真是假，就这样急着把孩子送出去，若是淮阳王没趁着这次秋猎动手呢？他要怎么向亲家解释？
    但这话，莫晨锋很聪明地没有问。因为他知道，不管问什么，武定侯都会有话来填他。就算他没说实话，但他敢这么干，肯定是确保旁人抓不住他的辫子。
    反正就目前形势而言，武定侯这人，是倒不了的。大女儿怀着皇孙，小女儿这边……别管皇上怎么安排，总之都不会差，他能倒才见鬼呢！
    因此莫晨锋压根就没当面质疑什么，他打算先把人接回来，其他的……等御驾回京以后再说。
    找武定侯要了具体地址之后，莫晨锋亲自带人往玉荣镇的小院子去接人，他路上特意回了一趟京城，去了长公主府。
    “你说什么？”萧明瑞一听，脸瞬间就白了下去：“五皇兄谋反？这不可能！”
    莫晨锋很是花了些功夫，才将秋猎路上的事解释清楚，当然了，他向萧明瑞解释的，是武定侯那个版本。
    萧明瑞听了之后久久不语，像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似的，她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才开口问道：“所以，淮阳王已经伏诛。皇子们也……”
    “是！”莫晨锋点点头：“眼下禁军统领、殿前指挥使，正协助武定侯善后，御驾很快就要回京，皇子们也会随着一齐回来。殿下，臣回京后直接来了您这里，信使去了金吾卫大营，京中安稳您无须担心。只是宫里那边……”
    萧明瑞呆坐在椅子上，像个雕像一样，一句话都不说。内卫统领莫晨锋着急去接萧景珩，但看到长公主一语不发，他也不敢贸然离开，急得一头都是汗，犹豫了干脆跪下了。
    “殿下，皇上尚未回来，这样的消息，谁都不敢在太后还有各宫娘娘面前提。”莫晨锋只能带着几分祈求地看着萧明瑞，言外之意十分明显。
    “可本宫……”萧明瑞张了好几次嘴，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先掉下来了：“本宫……你让本宫如何向母后和皇嫂开口。就连本宫听了都……五皇兄怎会如此糊涂！”
    “另外就是，”莫晨锋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五皇子妃那边也还不知情，皇子妃身怀有孕，这若是有个闪失，谁都担不起。”
    “先瞒着。”萧明瑞沉声说道：“无论如何都要瞒住了。你派些人，守住五皇子府，不要让任何人接近，免得有人去多嘴多舌。”
    “是！微臣听令。殿下，还有一事……”莫晨锋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半天萧明瑞的神色，这才宣了皇上的口谕，让萧明瑞即刻进宫，在皇上还朝之前陪伴萧景珩，不许让任何人接近。
    “珩儿？！”萧明瑞猛地站起身：“你说皇上现在要让珩儿进宫？胡闹！皇子们才刚出事，皇嫂她们正在悲痛欲绝，此时若是珩儿进宫，她们……她们……怕不是……”
    “因此皇上才命您进宫陪伴九爷。”萧明瑞的反应，让莫晨锋颇为意外。他立刻就明白了，萧景珩的事，这位长公主是早就知情的。
    还有多少人知道？莫晨锋忍不住疑惑。他自己从皇上刚登基时就开始伴驾，但萧景珩是皇上的孩子，这件事他也才是看到皇上之前的反应，才隐隐约约猜到。可是长公主萧明瑞却早就知情。
    那之前的淮阳王是否知情？淮阳王谋反，是否与这件事有关？
    “珩儿眼下在哪？”萧明瑞这时候也顾不得伤心了，她迈步向外走去：“已经进宫了吗？不行！不能让他和静儿留在宫里，得赶紧接出来，接到本宫府上。”
    “殿下，九爷被武定侯送去了京城东南的玉荣镇，”莫晨锋赶忙答道：“臣正要去接，而且皇上有旨，让臣送九爷进宫，臣不敢抗旨，殿下还是莫要让臣为难了。”
    萧明瑞停住了脚步，她沉默了一阵子之后，才又开口问道：“那……淮阳王府其他人，皇上说了要怎么办了吗？”
    “淮阳王的几个成年儿子都已经随其父一同被剿灭。至于其他家眷，皇上已经命人围了淮阳王府，扣押了府中所有人，”莫晨锋答道：“一切待皇上回京后再做处理。”
    “我知道了。”萧明瑞闭了闭眼，迈步继续向前走去：“你去玉荣镇接到珩儿和静儿，需要多久回来？”
    “回公主的话，”莫晨锋答道：“臣现在出发，最迟明日正午前就可以回京。”
    “那好。”萧明瑞点点头：“我现在进宫，你去。”
    “只是……”莫晨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补了一句：“皇上的口谕是，将九爷送进宫，没有让武定侯的小女儿也跟着一齐进宫。”
    “什……”萧明瑞立刻生了气，她语气很重地说道：“那好！既然如此，那你回京后不要直接进宫，带着孩子们到这里来，到时静儿留在这里，本宫亲自带珩儿进宫，这下你满意了！”
    “公主息怒！”莫晨锋立刻低下了头，但他既然已经开了口，话就要说到底：“只是公主，臣以为武定侯的幼女，还是送回武定侯府比较好，武定侯夫人应当也会担心自己的女儿。”
    “此事无需你操心。”萧明瑞暴怒地说道：“做好你的分内之事，本宫的决定，也需要你来指手画脚吗？”
    “臣不敢！”莫晨锋还没见过如此暴躁的萧明瑞呢，低着头冷汗连连。
    原来武定侯那个小女儿，也不简单啊！他竟然错估了那姑娘在长公主心里的地位。

 第179章 皇上还是那个皇上

    皇家内卫统领到了玉荣镇，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上官静他们所在的小院子。因为整个镇上，只有这么一家，戒备森严的被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守着。
    镇上人议论纷纷，对于小院里的人的身份，有着诸多猜测，因此内卫统领莫晨锋到了玉荣镇之后，随便找了个人带路，就直接找到了目标。
    张校尉之前带来的那些人，看到了皇家内卫的令牌之后，并没有任何阻拦，直接给莫晨锋让开了路。只是莫晨锋看到被严严实实锁着的大门时，依旧愣了一下。
    这武定侯做事挺有意思啊！自己的女儿和女婿，还得加把锁才放心？难不成，还怕两人跑了？
    门被推开时，正捡豆子的上官静抬起头，朝大门处望去，刚好与门外的内卫统领来了个四目相对。
    莫晨锋顿时一愣，接着赶忙低下了头，朝上官静行了个拱手礼。
    几乎不用人介绍，他立刻就知道，这位一定就是武定侯那个小女儿。莫晨锋虽没见过上官静，可是见过几次上官鸾的。人人都说五皇子妃上官鸾，是大周名花，绝艳容颜胜过当年的林贵妃。
    然而莫晨锋今日才知，这话可不太对！容色绝艳的大周名花，分明是小院里这位。哪怕一身农家女打扮，毫无半点装饰，素淡着一张脸，也能惊艳四方。
    “失礼了。”上官静站起来，将手里的碗交给了陈嬷嬷，向内卫统领还了个礼。她经常进宫，自然一眼就认出来，这些人是宫里的侍卫：“不知各位大人到此，有何贵干。”
    “卑职莫晨锋，奉皇上口谕，前来护送九爷进宫。”内卫统领答道。莫晨锋虽然猜到了萧景珩的身份，但皇上那边并没有明确态度的情况下，他并不敢随便称萧景珩为“殿下”。
    “进宫？”上官静微微一愣，而此时正在屋里的萧景珩还有两位先生也一起出来了。
    一身普通青衫的萧景珩上前几步站到了上官静身旁，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有些迟疑的模样。
    倒是冯老头，一听莫晨锋自报家门，心里就有了数。他是知道的，莫晨锋是皇家内卫统领，当今皇上的亲信，这位出现在这里，首先证明两件事：
    其一，皇上还是那个皇上，没换人。
    其二，御驾在秋猎路上，的确有大事发生。否则陪着皇上秋猎的内卫统领，不可能擅离职守出现在这里。
    所以他来，就是皇上亲自派来的。皇上要萧景珩进宫，为什么呢？冯老头眼睛一眯，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些疑影儿。但冯老头并不清楚在秋猎路上，皇子们竟然在短短一日的变故中全死光了，因此他颇有些拿不准，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冯老头并没有贸然开口，而是依旧站在原地警惕地望着莫晨锋。
    而同样十分警惕的上官静，则决定先主动试探一下。她想了想之后开口问道：“大人，皇上是让我们直接入宫？敢问是出了什么事？几日前我们去看我长姐，回家路上直接被军队押着送到了这里，我一直在担心长姐那边有没有事呢！”
    “九爷与小姐请先上车。”莫晨锋答道：“卑职待回京后再与二位解释。”
    “冯先生，秦先生，”上官静转身朝两位先生一点头：“那我们就上车。”
    “小姐。”莫晨锋眉头一动，刚想开口，但上官静像是猜到他要说什么似的，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莫大人，”她表情严肃地盯着莫晨锋：“先生们要与我们同行。没有他们，我们哪里都不去。”
    莫晨锋犹豫一秒，决定先放弃和上官静讲道理。虽然他并不清楚，这小两口身边怎么还跟着个老头和一个黑铁塔一样的壮汉，但是多两个人对他来说问题不大，先进京再说，反正这两个人是绝不可能入宫的，干脆直接都丢在公主府，让长公主看着处理。总之别为了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和武定侯的小女儿在这里费口舌。
    毕竟他虽没见过上官静，却听说过这位是出了名的脾气大，别的本事没有，辖制老公是一绝的。
    以前宫里人经常将这小两口的事当笑话讲，莫晨锋可知道不少上官静欺负自家夫君的“光荣事迹”。
    莫晨锋点了头，接着他就看见武定侯的小女儿朝身后一招手，气势很足地命令道：“都收拾了跟莫大人上车。”
    “是！”门边上挺漂亮的丫鬟应了一声，接着钻进屋里拎了个青布包裹出来，然后院子里的几个人，上官静带头，安静又迅速的鱼贯而出，到了门口停好的马车前。
    接下来又是上官静站在马车边指挥，壮汉先扶着老头子上车，接着是丫鬟扶着老嬷嬷，再然后才是萧景珩被自家媳妇像是赶小狗一样赶上了车。
    莫晨锋挺意外的。这男男女女就这样都挤在一辆车里了，老头子也就算了，怎么连壮汉都上车了，他还以为那位壮汉会避个嫌，坐在车外或者找他要匹马呢！
    不得不说，这些人还真挺不拘小节的。
    上官静是最后一个上车的，她上车前先朝莫晨锋行了个礼，接着也不用人扶，自己爬上车去，她扒着车门朝外望了一眼，对莫晨锋说道：“莫大人，若不介意的话，请一同上车，我有许多事想请您解惑。”
    诶？莫晨锋更意外了，还也要邀他上车？这马车也不算特别大，挤得下嘛！武定侯这小女儿的家教和见识可真是不同寻常。莫晨锋蹙了蹙眉，站在原地没动。
    上官静笑了，她朝莫晨锋说道：“莫大人若是觉得不便，那不如咱们将话说清楚再走也不迟。这几日我们过得糊涂，莫名其妙被人送来这里，现在又莫名其妙地被大人您护送回京，总得要问清楚发生了什么？这样稀里糊涂的进宫，我们心里也怪没底的。”
    “小姐不用急。”莫晨锋上下打量了上官静两眼，开口答道：“等回京之后，自有长公主亲自向您解释。”

 第180章 知情权

    莫晨锋的反应正如上官静所料，嘴紧得像是蚌壳。她也没坚持，很痛快地点了点头，拉上了门。
    “先生，”一关门，上官静就朝冯老头使了个眼色：“您看到了？”
    “嗯！”冯老头闭着眼点点头：“若是无关紧要，姓莫的不至于这样谨慎。所以你们两个要做好准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慌。”
    “他没称你殿下。”上官静戳了萧景珩一指头：“这说明什么？”
    “说明我父王要么没动手，要么就是已经失败。”萧景珩冷静地答道。
    “第一条你可以别抱希望了。”上官静嘿嘿苦笑：“右威卫哗变，孙书德带着人出来逮我们，这都是事实。若是你父王没动手，这些事就没法解释了。”
    “那也不用怕。”萧景珩伸手拉住了上官静的手：“他刚刚说了，姑母会像我们亲自解释。我们能见到姑母，那至少保住命不成问题。”
    “也对。”上官静一脸无所谓地点点头：“有姑母在，我们不至于被当做反贼一起被连坐砍头。其他都无所谓，被贬为庶人或是发配也没关系，命还在比什么都重要。大不了我开种田副本养活你们。”
    “又种田，你倒是想得开。”冯老头往车厢壁板一靠：“就怕到时候你想种田都种不了。都别瞎猜了，回京之后再做定夺。”
    玉荣镇这么近，也不过两个时辰，他们的马车就已经进了京。他们还是从最近的南城门入的城，进城时，上官静发现，原本戒备森严的城门现在似乎已经开始恢复通行，只是京里好像依旧是人心惶惶，街上的人十分稀少。
    皇家内卫护送的车队，自然没有受到阻拦，但他们一进城，就有几名护卫牵着马迎了上来。莫晨锋一看，发现是长公主府的侍卫。
    萧明瑞怕莫晨锋不肯听她的命令，因此才派了家里的侍卫们在东南方向的各个城门处守着，拦截皇家内卫的车队。
    看到马车真的在长公主府门口停下，车里的萧景珩和上官静，才双双松了一口气。
    萧明瑞已经从宫里回来了，她正与驸马在花厅，焦急地等着萧景珩小两口到来，听说人已经安全到了，萧明瑞立刻急匆匆地迎了出去。
    一天一夜都没合眼的萧明瑞，形容憔悴，她一身深蓝色衣裙，头上没有戴任何首饰，与她平日雍容华贵的模样大相径庭。
    一看到这样的萧明瑞，上官静和萧景珩都吓了一大跳，但当着莫晨锋的面，他们也不敢贸然开口。
    萧明瑞看了看上官静带来的人，并没有多问什么，直接让人安排冯先生和陈嬷嬷他们去休息，接着一手一个，牵起上官静和萧景珩转身往花厅方向走。
    莫晨锋忍不住一看这架势，忍不住向前跨了一步，提醒道：“殿下，时辰已经不早了，您还得赶紧带着九爷进宫呢。”
    “我心里有数。”萧明瑞头都没回地答道：“不会耽搁许久。”
    这话说得冷硬带刺，上官静还从未见过萧明瑞如此情绪糟糕的模样，她和萧景珩跟着萧明瑞到了花厅，在哪里发现了同样神情憔悴、胡子拉碴的驸马。
    花厅里除了驸马，没有别人，驸马一看到他们就松了口气，亲自跑到大门处去将花厅大门拉上了。
    “幸好安全回来了。”他叹着气说道：“你们过来坐下，有些事，你们须得知道。”
    萧明瑞两口子一起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将这几天发生的事讲清楚。上官静和萧景珩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直到他们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这几日的事实在太过复杂，她一边讲述，一边仔细观察着萧景珩的表情，发现这孩子脸上无悲无喜，甚至听到他父王谋反的消息，他的表情也是毫无波动，连些吃惊的神情都没有。
    然而在听到关于武定侯如何提前埋伏剿灭淮阳王时，两个孩子脸色终于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他们相互对视一眼，但却依旧没有开口打断萧明瑞的讲述。
    但最麻烦的还不是这些，而是萧明瑞接下来准备好的那些话。
    “珩儿，有件事，姑母一直瞒着你。”萧明瑞眼一闭，硬着头皮开口说道：“其实你……你……”
    但这些话实在是很难说出口，萧明瑞努力组织语言，想要尽量和缓一些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姑母不必为难了。”坐在一旁久久不语的上官静突然将头转向一边，闭上了眼：“我们猜到了。”
    “静儿你……”萧明瑞夫妻俩一齐吃惊地望着上官静。
    “是啊！”萧景珩也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不符合年龄的苦笑：“我是谋逆罪人的儿子，按道理，皇上应该命人将我送回淮阳王府，与其他人一同待审。但他却偏偏在此时想要让我进宫。”
    “姑母，此事宫里是否还有其他人知情。”上官静问道：“太后娘娘和陈皇后是否也知情？”
    萧明瑞低头沉默了一阵子之后，才答道：“母后是知情的。皇嫂那边……我不清楚，应当没人主动向她提过。但是……”
    “但她可能早就猜到了。”上官静接过了话茬：“所以这些年，她看到景珩心里总是不舒服。”
    萧明瑞无言以对。许久后才点了点头。
    “那么，”萧景珩抬起头，又多问了一句：“我父王……我是说，他知道吗？”
    “知道。”萧明瑞低声答道：“珩儿，以前的事，你就不要追究了。”
    “姑母这话说的不对。”上官静神情认真地反驳道：“我知道您是为了景珩好。但景珩这些年过得是怎样的日子，您再清楚不过了，以前我总是奇怪，怎会有人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苛刻，现在我知道了，这都是由于他的身世所累。不是他的错，他却从一出生开始，就替人背负着罪过，受尽了冷眼与虐待，我想这世上没谁比他更有权力知道真相。”
    “你说得对。”萧明瑞抬起头，眼中带着满满的歉疚与怜惜：“珩儿有权利知情。”

 第181章 王妃

    “姑母，”萧景珩问道：“她呢？还在淮阳王府吗？皇上让您陪我进宫，那打算如何处理她？”
    “不知道。”萧明瑞沉默了一阵之后才摇摇头：“皇上命人将淮阳王府所有人就地圈禁，其他的……暂时还没有示下。不过皇上一向很喜欢她。”
    “我……”萧景珩犹豫了片刻，最后下定决心一样，牵起了上官静的手，两人一起站了起来：“姑母，能不能让我见见她。过去那些事，谁都不会比她更清楚。”
    萧明瑞有些为难，但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应道：“好！你想见见她也是自然的。静儿你……”
    “静姐姐同我一起。”萧景珩坚定地说道：“我们一起去见她。”
    “我陪你们去。”萧明瑞站起来，拉开了花厅大门，与驸马一起，带着孩子们往外走。
    看到萧明瑞这么快出来了，内卫统领莫晨锋有些吃惊，当萧明瑞告诉他，先不进宫，要去淮阳王府见苏氏的时候，莫晨锋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
    但他瞟了一眼神色平静的萧景珩小两口之后，很快点了点头，并没有阻止萧明瑞。
    莫晨锋想，反正有什么事，也是长公主担着，而且萧景珩就要进宫，想必长公主在进宫之前，需要将他的身世说清楚的，这时候长公主带他去见苏氏，应当是希望做母亲的亲自向孩子解释。
    驸马不放心，亲自陪着长公主和孩子们出门，莫晨锋带着皇家内卫们护送她们一直到了淮阳王府大门外。
    其实上官静和萧景珩从那日去五皇子府探望上官鸾，距今也不过五天四夜而已，短短几日间，煊赫的亲王府邸，竟然已经有了几分衰败萧索的凄凉。
    黑漆大门紧闭，门上已经贴了封条，漆金牌匾早已摘下，被人草草丢在一旁，从路口开始，就有金吾卫的军士们重重把守，三步一岗，将整个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大门和走马车的侧门都已经封了，无论是金吾卫还是皇家内卫，都不敢擅动封条，整个府里唯一还开着的，就是大门西侧的小门，平日里是门房和仆役进出用的，眼下留着给负责看守的金吾卫士兵换岗。
    因此萧明瑞带着萧景珩小夫妻俩在小门处下了马车，负责看守的金吾卫将领并不情愿开门，但萧明瑞态度强硬，他并不敢阻止，因此只好将他们放了进去。
    原本热闹的淮阳王府，眼下看起来萧条又冷清，大部分的屋子都已经贴上了封条，那些文士、幕僚、侍卫、还有孙书德等王府属官都已经被押送至刑部大牢，宫里出来的侍女和内侍，例如芸姑姑，还有淮阳王的几位贴身内侍，都已经进了明刑狱，留在府中就地圈禁的，只剩下家眷以及部分仆役下人了。
    府外被重重包围，府内更是戒备森严，每个院子、每条路都有人层层把守，真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但上官静没有心思主意这些，她正惴惴不安地想着苏氏和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景珩可是苏氏与淮阳王成亲好几年之后，才出生的，这么说，这是婚后出轨？还是和丈夫的哥哥？她是自愿的吗？还是皇上借用权势巧取豪夺？
    苏氏生萧景珩的时候，毕竟是有丈夫的人，她怎么就能确定萧景珩是皇上的孩子？万一不是呢？万一弄错了呢？而且当时若是她发现这孩子不是自己丈夫的，为什么还要选择生下来呢？以她的手段，不想要的孩子，绝对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啊！
    而且萧明瑞说淮阳王知道一切。他这么多年如此对待景珩是报复妻子出轨？可皇上也知道景珩是他的孩子，为什么从来都对景珩遭受的一切视而不见？
    上官静正在胡思乱想，突然走在她身后的莫晨锋，与金吾卫将领的小声交谈，随风飘入了她的耳中。
    “都还安分吗？”
    “还好。就是几个年幼的孩子闹腾过一阵子，都丢去他们母亲身边，让亲娘管着，也就消停了。”
    “小心看住了，别让几位家里背景强势的往外递消息。”
    “您放心！苏氏，徐氏和林氏的院子都让人重点盯着呢！还算安分，只是……”
    “只是什么？”
    “徐氏和林氏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但这苏氏可有些怪，成日盛装打扮，坐在她院子的正厅，也不知想什么呢！都到这份儿上了，她倒有心思打扮，这人怕不是疯了？”
    “盛装打扮？”
    “是！穿着亲王妃的冠服，浓妆艳抹，成日像是雕像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按理说，她现在已经没资格穿亲王妃的冠服了，但皇上还没回京，下官为了不要多生事，也没去管她。”
    萧景珩很显然也听到了两人的交谈，他用力握紧了上官静的手，迈步更加跟紧萧明瑞。
    苏氏的院子大门紧闭，与之前的十几年没什么不同，如同坟墓一般安静。她将自己封闭在这座坟墓里十几年，也就是近一两年才开始出来活动。
    领路的军士毫不客气地推开了大门，院子里安安静静，正房大门大开，上官静从院门口就看见了，一个衣着华丽的人影，正端坐在中央，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精美的雕像。
    这是上官静第一次看到苏氏穿亲王妃的冠服，虽然很美，但厚重华丽的衣服，配上她浓妆艳抹的脸，不知怎地让人觉得有一丝丝的渗人。
    萧明瑞很显然也被这样反常的苏氏吓了一跳，她向前走了两步，有些吃惊地上下打量苏氏，而此时，一直像一尊雕像一样的苏氏，主动开口了。
    “怎么是你。”她抬眼望着萧明瑞，神色平静地好像在问天气好不好似的：“你怎么来了。”
    “我来……”萧明瑞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喑哑：“带珩儿见见你。”
    “他？”苏氏看都没看萧景珩一眼，反而依旧盯着萧明瑞说道：“原来如此，之前是你将他接走了。”
    萧明瑞没听懂苏氏在说什么，她疑惑地看着苏氏平静地表情，忍不住问道：“你……不问问五皇兄的消息吗？”

 第182章 不堪的真相

    “问？”苏氏笑了，笑声十分尖利刺耳：“有什么好问的，这里已经被围，证明他已经失败，不是吗？呵……你还想让我问什么？那不如我问问，他死了吗？”
    “你……”萧明瑞面色惨白，嘴唇微微发抖：“原来你早就知道他有心谋逆，为什么……”
    “你想说什么？”苏氏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萧明瑞，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丝的得意：“为什么不阻止他？哈！我为什么要阻止，我巴不得他尽快去死！你以为他为何选在这个时候动手？你以为我为何特意与苏家重修旧好？”
    “原来你在背后推波助澜。”萧明瑞瞪大了眼睛：“你就那么恨他？”
    “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苏氏平静地望着萧明瑞，眼神空洞又疯狂。
    “那你也不能如此……谋逆，若有万一……”萧明瑞被气得都语无伦次了：“你……若是……”
    “什么万一？”苏氏笑得更开心了：“万一他谋逆成功，弄死了皇上？那好啊！我恨不得他们兄弟两败俱伤！只可惜，看见你出现在这里，我就知道皇上还活着。”
    “我看你真是疯了！”萧明瑞嚷道：“就算皇上和五皇兄对不起你，但大周百姓没有对不起你，你怎能做出这样的……”
    “萧明瑞，”苏氏睁大眼，瞪着萧明瑞，唇角带着讥刺的微笑：“你问问你自己，你那五皇兄，是什么样的人？他想要谋反，是我能阻止的了的吗？我至多不过是在背后推了他一把，让他变得更加信心十足而已。这是你们萧家人的罪，你凭什么要怪到我头上？”
    苏氏这几句话，将萧明瑞堵得哑口无言，她噎了好久，才吐出一句：“苏氏，是萧家对不起你，已经这么多年了，你……”
    “我劝你别再说下去。”苏氏冷冷地望着萧明瑞：“当年的事，你又知道多少？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代表皇族向我道歉？怎么？你想让我原谅？萧明瑞，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可是……”萧明瑞很想再说什么，但苏氏突然指着她哈哈大笑起来。
    “你以为若是你落到我的境地，会比我好？被自己深爱的丈夫，亲手送到皇上的床上，这样的经历，哪个女人能忍受！”
    “什么？”这一下不仅仅是萧明瑞，就连上官静、萧景珩也都一起瞠目结舌。
    而护送萧明瑞过来的莫晨锋与金吾卫军官也万万没想到，这样的皇室秘辛，竟然轻易地被半疯狂的苏氏揭了出来，他俩面面相觑，都一副恨不得当场失聪的后悔表情，知道了这样的秘密，还有活路吗？！
    “你……”萧明瑞吓得话都说不清了：“你是说当年不是意外……是……是五哥……”
    “意外？”苏氏刺耳的狂笑响起，她伸手指着跟上官静并肩站在一处的萧景珩，眼神恶毒又嫌弃：“你以为他是一次意外的结果吗？告诉你，这是两个贪婪男人算计的结果！你没想到！你道貌岸然的五哥，还有皇上！他们会做这种事！”
    “皇上想要我，而你那自作聪明的五哥，想要利用我与皇上交易，揽权！所以你以为为什么我会生下他？你以为我愿意吗？你五哥希望我生！自打我怀孕，就被严加看管，我无数次地想要打掉他，可惜没能成功。”
    “不过你五哥也是白忙一场，他还是不够了解皇上，皇上根本就不在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并非正路而来的孩子，皇上一点都不稀罕，他只是想要满足自己的色欲而已，并不想要个多余的麻烦！所以逼着我生了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多个无法甩掉的碍眼包袱而已。”
    “够了！”上官静厉声打断了苏氏的话，她扯着萧景珩回头就走：“我听够了！我们走！”
    但一向很听媳妇话的萧景珩，这次竟然十分令人意外的站在原地没有动。
    “你没必要听这些！”上官静急得眼圈都红了，她使劲拖着萧景珩往后退：“我后悔了！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说什么你有权利知道的狗屁话！”
    苏氏的话，就连上官静都难以忍受，但萧景珩却依旧表情平静无波，他甚至还伸出手来安抚似的摸了摸上官静的脸，朝她微微一笑：“静姐姐，我说过的，他们没办法伤害我。”
    他的这句话，让站在门口的莫晨锋吃惊地微微睁大眼。这可不像是个呆子说出来的话啊！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萧景珩的背影。
    苏氏也是有些意外的模样，她盯着口齿清晰的儿子，有几秒钟的安静，但很快，恶毒的笑意又爬满了她美艳的脸。
    “装的吗？”她上下打量着萧景珩：“难为你有耐心！怪不得你竟然可以逃过一劫。”
    “你是什么意思？”上官静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萧景珩面前，昂着头质问道。
    “你们两个，”苏氏又哈哈大笑起来：“若是按我原本的计划，早就该在宫中明刑狱受刑了！我都落到这个地步了，你这个孽种凭什么还好好的？凭什么？”
    “你这个疯子！”上官静终于忍不住了：“景珩有什么错？他就是太倒霉，所以才投胎当了你的儿子！谁求着你生他了吗？你不喜欢他就算了，我理解！但你居然还想要报复到他身上，想让他进明刑狱，你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谁对不起你你找谁去，景珩有哪里对不起你吗？”
    “他活得这样好，就是对不起我！”苏氏厉声说道：“他为什么还活着？他为什么不是呆子？为什么！”
    苏氏显然已经精神不太正常了，她从台阶上直接跳下来，双手张开，直直地朝着萧景珩所在的方向扑了过来。
    萧明瑞惊叫一声，转身想要拦，而上官静则一动不动，依旧牢牢地将萧景珩护在身后，毫不畏惧地也伸出了手，朝着苏氏的胸口方向推去。
    70

 第183章 母子

    面对半疯狂的苏氏，上官静一点都不怵。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独自面对成年人，势单力孤的小姑娘了。
    她十六岁，一直锦衣玉食营养充足，又注重“体育锻炼”，因此个头长得高。而苏氏则一直是个娇小玲珑的林黛玉型美女，弱不禁风。
    因此上官静原本都打算得好好的，看准位置，发挥自己身高臂长力气大的优势，先把苏氏推倒，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只可惜她似乎没啥发挥余地，因为苏氏刚从台阶上跳下来，还没接近上官静和萧景珩呢，上官静就觉得自己腰身一紧。
    站在她身后，比她还高半个头的萧景珩，已经提前发挥了自己身高腿长的优势，拦腰抱着她向后平移了至少五米。
    苏氏用尽全力向前一扑，却扑了个空，踉踉跄跄地差点摔倒。
    而萧明瑞的反应也不慢，她迅速转身，一边牢牢抓住苏氏的一只手臂，让她无法挣脱，一边高声命令莫晨锋过来帮忙控制苏氏。
    “这院子里的人呢？”萧明瑞质问道：“苏氏这般模样，身边怎么连个人都没有，下人呢？”
    “回殿下的话。”负责看守的金吾卫军官连忙答道：“苏氏以前是正妃，因此她院子里有不少是宫里出来的侍女和内监，都被带去明刑狱了。低等仆役我们也是集中圈禁的，因此她身边留下的只有几个陪嫁丫鬟。”
    “人都哪去了？”萧明瑞指着金吾卫的鼻子问道：“都封在院子里，怎么不见人影？你负责看守，少了一个唯你是问。”
    金吾卫军官吓了一跳，苏氏是正妃，她的院子被重点看守，三班轮换的守卫，怎么可能跑出人去呢？他向身后招招手，一队士兵立刻鱼贯进入，挨着屋子的搜，不一会儿功夫，就有士兵跑回来回报。
    “禀将军，”士兵脸上带着几分惊慌：“后院耳房……都……都在。”
    “人呢？”军官跳脚骂道：“还不赶快带过来。”
    “死……死了。”士兵结结巴巴地答道：“好像是中毒。”
    “什么？”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灭了口，金吾卫军官头都大了：“屋子不是都仔仔细细搜过了吗？哪来的毒？食物饮水不都让你们仔细盯着呢吗？！怎么回事！”
    “将军，您知道……”士兵正战战兢兢地准备回答，苏氏被莫晨锋推进屋里的苏氏突然又挣扎着回了头，她望着院子里惊疑不定的人群，发出尖利又刺耳的得意笑声。
    “早该死了！早该死了！”她疯狂地笑着：“没一个好东西，早该死了！这府里的人都该死绝！苏家也该死绝！一个都别活！都别活！”
    金吾卫军官呆呆地望着苏氏，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明白了，那些人是苏氏亲自下的手。这屋子没有毒药，他们已经仔细搜检过了，院子里也有人看守，但他没有搜苏氏的身。
    皇上尚未回京，淮阳王家眷的处理还没有上谕，按道理来说，苏氏现在还是上玉碟的亲王妃，并没有被褫夺封号，因此金吾卫只是圈禁看管，并没有像对待犯人一样对待她。
    但他万万没想到啊！这淮阳王妃，竟然比淮阳王疯得还厉害！
    这两口子，一个起兵谋逆，企图谋朝篡位，另外一个则想要弄死自己夫家和娘家的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棘手啊！莫晨锋也是一脑门子汗。这苏氏……疯成这样了，最好赶紧死了省事。但关键是，她是萧景珩的生母，现在这情况下，谁敢动手处理她？
    皇上就萧景珩这么一个儿子了，还是苏氏这个疯子生的！而且皇上还没回来，不知道要怎么安排这女人呢！他们哪敢随便做决定。
    “母亲，”此时沉默许久的萧景珩突然开口：“我年幼时，曾中过两次毒，其中一次，是您下的手是吗？”
    萧明瑞猛地回头望着萧景珩，脸色青白难看。而莫晨锋也是一脸惊疑不定地模样，目光在萧景珩与苏氏这一对母子之间转来转去。
    “你早猜到了，是吗？”苏氏疯狂的笑声戛然而止，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萧景珩的脸，眼神冰冷：“我只恨我自己下手不够狠。”
    “我知道了。”萧景珩松开上官静的腰，正了正自己的衣襟，对苏氏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行了个大礼：“我的出生，拖累了你。你恨我，原是应该。那一碗毒，就算我生恩已还！”
    “也好！”苏氏抬起头，望着天，眼角有亮晶晶的水光滑落：“也好！你我本来就无母子缘分，如此了断也算干净。我不觉得我对不起你，也并不想道歉。”
    “不用。”萧景珩爬起来，重新牵住了上官静的手，接着态度温和地朝苏氏摇了摇头，答道：“无缘而已，何须道歉。”
    “好！”苏氏眼神空洞地转身，缓缓向屋内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像是说服自己似的念叨着：“没有对不起你，不需要道歉。我没有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你……”
    一看苏氏终于平静下来重新回屋去了，金吾卫的士兵赶忙冲上去关上了门，生怕她再冲出来发疯。
    “景珩……”上官静握紧萧景珩的手轻轻晃了晃。
    萧景珩立刻回头，朝她露出安抚的微笑：“生恩已还，今后两不相欠。我们也不算白来，所有事当面说清，你也可省了牵肠挂肚的替我担心这一项。”
    “你说什么啊！”上官静忍不住小声嘀咕：“难不成你来见她，就是为了让我不要瞎担心嘛！”
    “万事做到心里有数总是好的。”萧景珩牵着上官静转身往外走去：“至少现在我知道了，我是谁。”
    “景珩。”上官静停下脚步，依旧难掩担心地模样：“你……”
    “好了，”萧景珩回头，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没事，总是这样爱瞎操心可怎么办。说过多少次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会一直好好的，改个身份而已，没什么不能适应的。”
    70

 第184章 “唯一”皇子

    萧景珩没有同萧明瑞打招呼，直接牵着上官静转了身，两人手牵手，肩并肩，一起向外走去。
    两个人还穿着在玉荣镇买的普通棉布衣服，打扮得像一对普通的农家少年夫妻，但在午后阳光下，两人相互依偎的背影，显得无比赏心悦目。
    莫晨锋帮着金吾卫军官关上了苏氏的房门，转身看着萧景珩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
    这位……本事不小啊！在皇上、太后、还有淮阳王夫妻的眼皮子底下守拙这么多年，竟然不露任何端倪，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而且……莫晨锋回忆起之前苏氏朝萧景珩小夫妻俩扑去的情景。萧景珩抱着上官静的腰，瞬间向后退出去了两丈有余，那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这位新皇子，功夫不错啊！
    “你们看好苏氏，”萧明瑞转头匆匆交代道：“万不可再让她出事。一切等皇上回京再说。”
    说完她便也匆匆带着莫晨锋，跟着小两口往外走。
    路过花园时，上官静抬头看了看往他们以前所住院子的小径，轻轻叹了口气：“拐过去不远就到家了，可惜再也回不去。”
    “那里不是我们的家了。”萧景珩答道：“本来就是临时居处而已，我早答应过你，将来要带你离开这里，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难了。”上官静摇摇头：“你现在是皇上唯一的儿子。宫里生活，一定比这里艰难百倍。”
    “都能熬过去。”萧景珩握紧了上官静的手：“很快就会好起来，相信我。只是枉费你努力节俭，存了这么久的跑路钱，可要用不上了。”
    “谁说的！”上官静深吸一口气，努力打起精神：“用处大了去了！不行！我得赶紧想办法，把我们的家底拿回来才行。难道在宫里就不用上下打点了嘛！你可别忘了，你这个光杆皇子，在宫里可没有半个亲信，就这样孤零零的入宫去，手里没点钱怎么行？再说作为皇子，你将来总得入朝参政？总得早早打算一下幕僚和皇子府署官的事，还有还有……”
    上官静一路念叨着，仔仔细细地替萧景珩打算着未来的每一步，而走在她身旁的萧景珩，微笑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温柔而宁和，不带一丝阴霾。
    他们进淮阳王府其实没多久，但等在门口的驸马早就急得上火，他一看到上官静和萧景珩先并肩出来了，立刻迎了上去，但又什么都不敢问，只是朝两人勉强笑笑，说道：“好了，都上车，咱们回去收拾收拾，珩儿还得赶着进宫呢！”
    “姑丈，”萧景珩此时才开口问道：“皇上的旨意是，让姑母只陪着一人我进宫是吗？”
    “莫统领是这样告诉我们的。但我与你姑母都猜，皇上没有明确说只允许你一人进宫。”驸马答道。
    “静姐姐是我的妻子。”萧景珩答道：“我们是夫妻，若是我进宫，有什么理由将她留在外面。”
    “珩儿，”驸马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你说的这些不无道理。但我和你姑母私下里商量了一下，觉得眼下这境况，静儿留在外面也好，秋猎路上的消息，昨日已经传进宫了，太后伤心过度病倒了，陈皇后和其他嫔妃……总之宫中眼下乱的很。”
    驸马的意思，上官静和萧景珩都懂。皇子们都死在了淮阳王手里，但在淮阳王府长大的淮阳王嫡子萧景珩，却突然莫名其妙成了皇子，这让失了儿子的陈皇后和林贵妃、丽妃怎么想？她们眼下怕是很难不迁怒到萧景珩身上。
    “你自己，可以吗？”上官静望着萧景珩的眼睛开口问道：“一定要答应我，万事小心，不能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静姐姐！”萧景珩蹙起眉：“我不能将你一人留在外面，若是……”
    “姑母一人毕竟精力有限，”上官静摇摇头：“太后又病着，姑母要顾着太后的病，又要与各宫周旋，护住我们的安全，诸事纷扰，难免会有疏漏，若是只有你一人，她也可轻松些。”
    “若如此，我们一齐留在姑母府上。”萧景珩立刻说道：“等皇上回来之后再说。”
    “不行。”上官静又摇摇头：“且不说这样做会让姑母与莫大人为难。只说眼下京中形势……我觉得你留在外面，并不比留在宫中更安全。”
    “正是！”从他们身后赶上来的萧明瑞开口插话：“此事我也犹豫了许久，但最终还是觉得，珩儿进宫去更为安全。宫中毕竟有禁军与内卫把守，我们要防的，也只是嫔妃们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可在外面却不同。旁人家且不说，陈丞相与林太尉府上，就豢养着不少侍卫与死士。”
    “况且，”驸马又压低声音补了一句：“按照大周惯例，皇上若无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宗室中选一个继承人来培养。皇子们这次出事，京中不一定有多少宗亲私下里乐得要命。尤其是先帝那几个封了亲王的儿子，说不定正等着馅饼落到他们自己头上呢！他们若是知道了珩儿的身份，万一有人想岔了，想要铤而走险，赶在皇上回来之前，先下手为强……”
    “你进宫，我留在外面。”上官静果断地对萧景珩说道。
    “可是……”萧景珩刚想反驳，上官静就抢着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可是。按我说的办。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危险，无论是林太尉他们，还是宗室，盯着的只有你。”
    “况且我在外面还有事做，头一件就是二姐姐。今日她……她之前提起了苏家，说的不清不楚的，我有些担心。不论怎样，我得去看看二姐姐。第二件事就是，冯先生和秦先生得安顿好，这两位先生将来要一直跟着我们，眼下得先给他们找个安稳的去处，绝不能让他们离开，也不能让他们回武定侯府去。”
    “你也不能回去。”萧景珩立刻说道：“你不能回武定侯府，你得答应我。”
    “放心。”上官静立刻点点头，话里有话地说道：“我都嫁人了，出嫁从夫，我爹娘凭什么朝我指手画脚。”

 第185章 苏家

    跟在长公主身后的莫晨锋，听到了小夫妻俩的对话，他忍不住打量了上官静两眼。上官静的话传达出了一个明确的信息，这姑娘和她爹妈的关系，似乎并不太亲近。
    不过那又如何？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莫晨锋不认为上官静有本事斗得过她那个精明的爹。
    没错，上官静在莫晨锋心里，已经被标记为风险人物。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莫晨锋，其实并不信任武定侯。
    不过作为皇家内卫，他是不会随随便便将自己的意见说出口的，莫晨锋擅长听和看，一般情况下，就算旁人主动问，他也不大可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当然了，皇上的提问除外。莫晨锋跟随皇上已经超过二十年了，他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他通常不会对皇上隐瞒任何事，皇上有问，他必会实话实说，但同时，他却也不会主动去提起自己的想法。
    萧景珩和上官静当然注意到了莫晨锋看向他们的复杂眼神。
    但眼下无所谓了，人设已经没必要再保持，以前的“没头脑和不高兴”，将在这一天成为历史。萧景珩和上官静都很清楚，皇上让萧景珩进宫，并不是处于任何父子之间的感情。
    皇上对这个来路不正的孩子没有任何感情，他看中的，是萧景珩作为他唯一后嗣的用处。
    若是想要作为皇子活得好，萧景珩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让自己在皇上眼里一直保持价值。
    小两口都很清楚，萧景珩不可能一直是皇上的唯一后嗣，就算上官鸾没有成功生下儿子，后宫的那些年轻漂亮的嫔妃，也会努力积极地再为皇上怀孕。
    虽然皇上已经五十一岁，但就算在医学不算发达的大周，五十一岁的男人当爹，也是一点都不稀奇的。比如上官静的舅爷，六十几岁的人了，去年他新纳的小妾，还生了个女儿呢！
    萧景珩和上官静，是在长公主府门口告别的，萧明瑞带着萧景珩坐上马车，直接向皇城的方向驶去，而上官静则由驸马亲自陪着，去了苏学士府。
    上官静到苏家的时候，刚好苏大学士派来传急信的信使也到了。因为心里有鬼，因此苏平并不敢用皇家内卫的信差，而是派了自己家的护卫，快马加鞭送信回家。
    苏家的护卫，自然赶不上和信差同行，二十里一驿换马，八百里加急的莫晨锋，因此晚了些时候才到京城。
    彼时苏府的下人还应着苏夫人之前的命令，大门紧闭，拒绝一切外客呢。当看到长公主驸马带着上官静一同在大门外下了马车，门房吓了一跳，连忙赶着去给苏夫人报信。
    “夫人！”传信的婆子气喘吁吁地到了苏夫人的院子：“长公主驸马到了！还带着淮阳王府的九夫人。”
    “什么？”苏夫人手中的信飘然落地，她站起来，几步走到传信的婆子面前：“景珩的媳妇来了？”
    “是！是！”婆子忙不迭的点头：“门房那边不敢拦，因此给迎到外院前厅了。只是这九夫人张口就问咱们少奶奶，奴婢们不敢擅自回话，夫人，你看……”
    婆子的话还没说完，苏夫人已经急得一把拽住了她：“景珩的媳妇，看起来可还好？”
    传信的婆子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回夫人的话，看起来气色不错，只是面色有些……”
    “赶快将人迎进来！”婆子还没回完话，苏夫人已经急得走了出去，而苏家的大太太急忙跟在身后，苏二太太却不同，她忙着吩咐丫鬟去传话。
    “快些！去少奶奶的院子传话，让她赶快收拾了，出来迎客！”苏二太太催促着。
    “玉屏，你亲自去传话！”已经走到院子中央的苏夫人高声叮嘱道：“就和少奶奶说，京里形势安稳了，她妹妹亲自上门来瞧她，让她快收拾。”
    玉屏答应了，急急忙忙地跑走了。而苏夫人则亲自往前厅去，迎接驸马和上官静。
    苏夫人到前厅的时候，上官静正在焦急不安地原地乱转，而驸马则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若有所思地盯着门口。
    苏夫人刚一进门，上官静就抢着上前向她行了个礼，开口说道：“给夫人请安！贸然来访，是小女失礼了。”
    夫人？？不是外祖母？？苏夫人定定地打量了上官静两眼，又扫了一眼在一旁端着茶杯，一脸淡定的驸马……
    想起老头子那封信的内容，苏夫人没多犹豫，立刻决定采取主动。
    她先向驸马行了礼，接着朝上官静露出了亲切而慈祥的笑容：“静儿，不是外祖母说你，你这孩子，怎地这样见外。咱们大学士府，也是你的家，你想来就来，任何时候上门，外祖母都欢迎，怎地还麻烦了驸马都尉陪着你。”
    呵……这苏家果然有猫腻。上官静还没见过苏家这矜持的老太太，如此主动热情的模样呢！她微微一笑，决定不接招。
    “还请苏夫人恕小女失礼。”上官静又向苏夫人行了个福礼，假装没听见“外祖母”那三个字：“小女今日前来，是来探望小女的二姐姐的。几日前，二姐姐和小女相约去探望长姐，之后各自分别，却逢京中大乱。小女一直担心二姐姐是否安好，这才拜托姑丈带小女登门拜访，情急之下，也未曾提前递拜帖，礼数不周，还望苏夫人见谅。”
    上官静如此强硬的态度，让苏夫人有些意外。
    她抬眼瞟了长公主驸马一眼，却发现驸马神态自若地朝她点了点头，似乎对上官静的话没有任何意见似的，这倒让苏夫人有些惊疑不定。
    但她之前接到了苏大学士的信，在信里，苏大学士将自己的一切猜测都说得清清楚楚。因此苏夫人思路清晰的很，虽然不知道这小两口是怎么逃过了他们苏家的算计，没进明刑狱，但眼下萧景珩是皇上唯一的儿子，因此他们苏家和这小两口的关系，绝对不能断。

 第186章 孙媳妇

    与几年前在丞相别庄的情况刚好掉了个个。今日虽是上官静主动登苏家的门，但却一副撇清关系的架势，而苏家人却上赶着认亲戚。
    上官静的态度很坦然。私心里说，萧景珩已经与苏氏做完了切割，两不相欠，虽然血缘不可否认，但母子之间都了断了，这外祖家当然可以不认。
    不过她刻意如此，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因为上官静清楚，二皇子死了，苏家若是知道萧景珩是皇上的儿子，一定会想尽办法用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做文章。
    上官静并不打算和苏家撇清关系，她还需要苏平在朝中的权势和影响力来保护萧景珩，因此她依旧需要苏家这门亲戚。
    只不过，上官静也须得让苏家看明白，若要继续他们之间的亲缘纽带，谁才是主导的一方。她眼下态度如此，正是要向苏家传达一个明确的信息，未来萧景珩可以没有苏家的保护，但苏家除了好好扶持萧景珩之外，却没有第二个选择。
    上官静态度中所传达的信息，苏夫人当然懂得。她也并不计较。
    只是苏夫人到目前为止，还将上官静当做一个没什么心机的小姑娘，因此对于上官静来拜访的这件事，她很显然想得有些“太多太长远”。她眼神隐晦地看了一眼一旁的驸马都尉，认为长公主夫妻俩，大约与他们苏家有同样的想法。
    而此时的苏府后院，连续几日吃不好睡不好的上官鸳，短短时间内就瘦了一大圈，人也显得憔悴没精神。玉屏急急忙忙地敲开上官鸳的院门时，她正恹恹地歪在榻上发呆。
    “少奶奶，您快赶着换身衣裳！”玉屏进门，带着一脸的笑意，语气轻快极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姑太太家的表少奶奶上门来看您了，眼下就在前厅呢！夫人让您赶快换身衣裳，去前厅见客呢！”
    “什么？”上官鸳反应了一秒，才悟过来玉屏口中的“姑太太家的表少奶奶”是谁。
    这个称呼原则上没有错，但却让上官鸳十分疑惑。因为苏氏是亲王妃，所以虽然她的确是苏府的“姑太太”，但之前却从未有人这样称呼过她。
    当然，也从未有人用“姑太太家的表少奶奶”这样拗口的称呼来指代上官静。苏府的下人们，一般都直接称苏氏为王妃，称上官静为九夫人。
    此时的上官鸳还不清楚，淮阳王府的一切都已经成为历史，她急急忙忙地爬起来，立刻就想往外走。
    “少奶奶！”玉屏手疾眼快地拉住了上官鸳，接着又赶紧招呼兰芯和兰蕊：“不能就这样去。长平驸马也在前厅呢，您这样可是失礼了。兰芯，你们手脚快些，帮少奶奶收拾妥当。”
    兰芯连忙答应着去开箱子拿衣裳，上官鸳却疑惑地皱起了眉：“玉屏，你是说，是长平驸马陪着表弟和表弟妹一起过来的？”
    “回少奶奶的话。”玉屏笑着摇摇头：“表少奶奶一个人过来的，表少爷没来。”
    景珩没来？上官鸳听了之后眉头锁得更紧。苏家是萧景珩的外祖家，小妹过来怎地不是萧景珩陪着，却是长平长公主的驸马陪着来。这让上官鸳直觉有些不对。
    上官鸳跟着玉屏到前厅的时候，苏青云也在。苏朝云去了衙门不在家，因此苏夫人叫了苏青云过来陪驸马。
    彼时苏青云和自己的妻子，已经有五天没见过面了。
    不过苏青云其实并不清楚苏平夫妇之前的计划，此事苏家只有苏平夫妇、还有苏家大爷夫妻、二爷夫妻知情。
    然而这也不能说明，苏青云就完全问心无愧。苏青云又不是傻子，早在他得到祖母的命令，让他这几日就住在书房的时候，他已经觉察到了不对。而且他后来也很清楚，自己的妻子被祖母以保护的名义下令软禁在了小院。
    他其实也去找过苏夫人和自己的母亲，想要为妻子求情，但苏夫人态度温和却坚定地要他不要多问，苏青云就没有再多问。他沉默着，无条件地配合着祖母与母亲的要求，哪怕他很清楚，他妻子是委屈的。
    倒是与上官鸳毫无关系的苏朝云，看到愁眉不展的苏青云之后，虽不知上官鸳犯了什么错，但也主动找上了苏夫人，帮上官鸳求过情，结果被苏夫人以一句“少管弟媳妇的闲事以避嫌”为由给怼回来了。
    上官鸳是独自进门的，兰芯她们被拦在了院子外面，而玉屏将人带到后，也没进来，屋里一个仆役都没有。
    她一进门，苏青云不顾苏夫人在场，立刻主动迎了上去。上官鸳抬起眼，朝丈夫微微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就算上官鸳仔细上了妆，但上官静还是一眼看出来，短短几日，二姐姐清减了，也憔悴了，她立刻就蹙了眉。
    上官鸳盯着上官静的眼睛，几不可见地微微摇了摇头，因此上官静硬生生忍住了脱口而出的一连串问题，什么都没说。
    姐妹俩细微的眼神交流，没能逃过苏夫人的眼睛。她因此决定采取主动，笑着开口说道：“孙媳妇这几日委屈了？瞧瞧这小脸都瘦了一圈。”
    “回祖母的话，”上官鸳低着头，十分乖巧地答道：“祖母是为了孙媳着想，孙媳心理清楚的，哪里会觉得委屈。”
    “前几日不知怎地，突然就乱起来了，”苏夫人朝驸马都尉笑道，但话却是说给上官静听的：“可把我吓得够呛，让孙媳妇和几个没出嫁的姑娘都呆在自己院子不许乱走，就怕闹兵祸出什么事呢！还有他们兄弟几个……”
    苏夫人还指着苏青云补充道：“我都让他们住到外书房去了，我就怕临时有事，他们祖父和父亲都不在家，除了朝云和青云几个，家里就剩下我们这一群女人家，内院有我，外头也只有他们兄弟撑着。这担惊受怕了几日，幸好京中形势这样快就安稳下来了。”
    “还要谢过夫人如此护着我二姐姐。”上官静笑眯眯地开口说道，虽然语气如常，听不出任何讽刺的味道，但这话其实说得不大好听呢！

 第187章 夫妻

    苏夫人同样也不介意上官静的“小小失礼”。但她同样也没给上官静和上官鸳独立的谈话空间。但越是如此，上官静越觉得苏家很有问题。
    不仅仅是因为被“保护”得消瘦憔悴的上官鸳，还因为那一日她到苏家来接上官鸳时，苏夫人当时亲切到不合理的态度。
    只是她再疑心，这一日也不可能有机会问出什么来。看到上官鸳安好，上官静就放了心。
    她知道，苏夫人绝不可能继续再用圈禁的方式保护她的二姐姐。
    不过不能单独聊天，也不代表没有交流的空间，至少上官静可以单方面向上官鸳传递信息。比如上官鸳在问起她为何没和萧景珩一起上门的时候，上官静大方地答道：“景珩进宫了。”
    “进宫？”上官鸳显然十分疑惑，但她注意到自己的小妹快速瞟了苏夫人一眼，也注意到了祖母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似乎混杂着些紧张，还有些兴奋。
    “二姐姐被苏夫人护得周全，因此还不知道。”上官静很直白地说道：“淮阳王谋反，事败已然伏诛。眼下淮阳王府牌匾都摘掉了，所有人就地圈禁，等皇上回京后再拘审。”
    上官静刻意说得简单，但她发现，苏夫人脸色毫无意外之色，倒是苏青云和上官鸳都吓了一大跳的样子。上官鸳吓得直接站起来了，抖着手攥住了上官静的手：“小妹你……”
    “二姐姐放心。”上官静快速说道：“我不会受牵连。景珩也不会。一句两句说不清，我有机会再慢慢向你解释。我今天来，就是担心你，所以才急着上门来瞧瞧。”
    “可是你现在怎么办。”上官鸳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她头晕脑胀地扯着上官静的手臂，语无伦次地说道：“淮阳王府封了，你现在……祖母，我……求您能不能让表弟妹先住在我……”
    “二姐姐！”上官静使劲晃了晃上官鸳的手臂，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好着呢！我过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担心的。我这些日子先暂时住在长平公主府，二姐姐若是闷了，想要找我说话，就往公主府去，你放心，姑母会护着我和景珩的，不需要任何人担心。”
    上官鸳呆呆瞪着上官静的眼睛，迟疑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上官静到底想要说什么。
    她快速点了点头，接着答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没事，好着呢，祖母、婆母还有夫君都对我这样好，哪里需要你瞎操心。”
    “那我就放心了。”上官静立刻站起来准备告辞：“我就不多打扰了，这次出来匆匆忙忙的，我就带了陈嬷嬷和映霞，姑母陪着景珩进宫了，我自己也不愿意多出门，这次就是为了看看你，我才特意麻烦姑丈陪我过来一趟呢！也不好太耽搁姑丈的时间。”
    壁花一样闲坐喝茶的驸马都尉立刻也站了起来，十分配合地朝苏夫人笑着告辞。
    苏夫人挽留了几句，但上官鸳并没有开口挽留上官静，她牵着上官静的手，将她送到了马车旁，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用手指在妹妹的手心里划拉了几个字。
    上官静登上了马车，回眸朝上官鸳一笑，一句话都没多说，就离开了。
    苏青云和上官鸳并肩站着，目送马车远去之后，苏青云才转身温柔地望向妻子：“娘子，今儿我回去陪你吃晚饭。”
    “今日你还是在外书房与大哥一同用饭。”上官鸳答道。
    “娘子，难不成你还在赌气。”苏青云无奈地叹气：“今日你也听小妹说了，前几日是的确出了事，淮阳王谋反，京中大乱，祖母让你留在院中不要乱走，也是为了你好。哪里就这样计较呢！”
    “你误会了。”上官鸳转头，回给丈夫一个温柔的微笑：“只是小妹的婆家算是回不去了，她两手空空的匆匆出来，只带了陈嬷嬷和映霞，想来是诸事不便。她现在虽然暂住在长公主府，但毕竟是客居，景珩又不在，她缺了什么，一定不好意思随便开口的。我得赶快收拾些衣物细软给她送去才行。”
    这理由简直无懈可击，苏青云听了无法反驳，也只能顺了妻子的意。然而小两口一起转身，去找等在前厅的兰芯和兰蕊，却见苏夫人身边的玉屏正在和兰蕊一起等着他俩。
    玉屏一看到他们过来，就笑道：“二少爷，少奶奶，夫人请您二位晚上到夫人院子里用膳呢！”
    “这倒刚好，”苏青云点点头：“我刚好也有事要与祖母说，不如我现在过去。”
    “二少爷，您还是晚些时候再去。”玉屏微笑着答道：“大奶奶和二奶奶眼下正在夫人屋里呢，夫人不让人打扰。夫人说了，等大少爷晚上回来之后，叫你们一同过去呢！”
    “那我先回去收拾。”上官鸳朝苏青云笑笑，接着转身就走，她刚转身，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殆尽。
    没能陪着自家小姐进前厅的兰芯和兰蕊早就担心得不行了，但又什么都不敢问，好不容易等到只剩下上官鸳一人了，兰芯才开口问道：“小姐，怎么回事，咱们家四小姐怎么这样快就回去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是有事。”上官鸳加快了脚步，往自己的院子里走：“但你们也先别打听，回去跟我收拾东西。这两日我去看看小妹。”
    “可是……”兰芯有些迟疑的模样：“小姐，夫人不会允许的？她才刚刚解了您的禁足呢！”
    “她会允许的。”上官鸳很有把握的答道：“今儿晚上我就跟她说。”
    “小姐，”兰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上官鸳的表情，轻声问道：“您是不是还在生姑爷的气呀？”
    “没有。”上官鸳淡淡地答道：“我为什么要生他的气。京中前几日确实乱了，你们姑爷说了，祖母不让我出门，都是为了我好，若我计较，那就太小气了。而且我现在哪有心思想那些，咱们快回去，事情多着呢。”

 第188章 重要的事

    上官鸳也没跟苏夫人和自己的婆婆说一声，回去以后就直接收拾了一大堆的东西，这些东西，上官静到底需不需要反倒是次要的，只是个借口而已。
    傍晚时分，她也没等苏青云回来，就直接去了苏夫人的院子，她到的时候，苏朝云已经到了。
    这天的晚饭，苏夫人并没有将所有孙子孙女都招到身边，在场的除了苏家大太太和二太太之外，只有苏朝云和苏青云小两口。
    苏夫人也没有将苏大学士的信拿给孩子们看，只是向他们详细通报了，关于淮阳王谋反，武定侯私调军队护驾，以及皇子们不幸身亡的部分事实。
    没错，只是部分事实。关于苏家之前和二皇子的计划，她一字都未透露。
    “皇子们都薨了？”苏青云张口结舌：“那……长姐知道了吗？”
    “您说……萧景珩是皇上的孩子？”苏朝云则惊得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祖母！这样的事怎好乱说！”
    “就是不能乱说，因此才只叫了你们几个过来。”苏夫人回答着苏朝云，眼睛却盯着上官鸳：“你们都是懂事的好孩子，知道轻重。朝云和青云，你们两个已经入朝为官，许多事都懂得，该做什么，不需祖母多叮嘱。孙媳妇啊……”
    “是！”上官鸳赶忙站了起来，眼观鼻，鼻观心，一副顺从的模样。
    “你是我的第一个孙媳妇，”苏夫人说道：“祖母一向看重你。旁的我也没什么好叮嘱的，都是一家人，祖母信任你。”
    这几句敲打，上官鸳当然听得懂。
    “祖母，孙媳是苏家人。”上官鸳恭恭敬敬地答道：“苏家好了，我才能好。”
    这样的表态，当然让苏夫人十分满意，她朝上官鸳点点头，夸道：“你是个明白孩子，做事稳妥，一向是很让人放心的。”
    “祖母，”上官鸳趁机说道：“孙媳今日收拾了些东西，想明日去一趟长公主府，给静儿送过去。她出来时急匆匆的，下人也带的不多，我先把兰芯送去支应几日。”
    苏夫人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点头答应了，整个苏家，和萧景珩小两口走得最近的就是上官鸳，这层关系不用不是傻？
    “祖母信任你，你明日就自己去。”苏夫人说道：“只有姐妹俩，有什么话也好往开了说。你跟静儿好好说说，无论如何，珩儿总是我的外孙，她是我的外孙媳，这一点走到哪都不会变，都是一家人，以后无论有任何事都不用慌，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舅舅表兄，会尽力帮衬他们在宫里礼稳脚跟的。”
    “嗳！”上官鸳乖巧地点头：“祖母放心，表弟妹虽然性子直，脾气大些，但人还是乖巧听话的，今日她在祖母面前失礼了，我明日好好跟她说道理，她会听的，改日让她来给祖母道歉。”
    “道什么歉。”苏夫人摆摆手：“一家子骨肉，哪里就这样计较。这脾气大，也有脾气大的好处，总比那经不住事的柔弱性子强些。将来进了宫，至少不会轻易任人捏扁搓圆。陈皇后、林贵妃和丽妃丧子，他们小两口可不是现成的眼中钉，多少人恨不得他们死呢。不过这些事回头再说，你先去，好些东西要准备，就别在这里陪着我们了。”
    “是！”上官鸳答应着后退，转身离去。她知道，苏夫人是有意将她支开，她身后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自家人呢！
    等上官鸳出去了，苏青云又开口说道：“祖母，不如明日还是我陪着鸳儿去长公主府？此外京中乱了几日，武定侯府那边，咱们是不是也该问候一声，我想明日先陪着鸳儿回一趟娘家，再去长公主府。”
    “这种事不用你操心。”苏夫人摆摆手：“你媳妇当着我的面，都特意没提回娘家的事。上官家好得很！武定侯护驾有功，他们府上今后只能更加煊赫。”
    “去看看也是应该的！”苏家二太太开口说道：“毕竟是亲家。”
    “是应该的，”苏夫人点点头答道：“因此我打算带着你，还有青云小两口一起去武定侯府拜访。只不过，须得等孙媳妇去过长公主府之后再说。你们想想，淮阳王府倒了，珩儿小两口无处可去，怎么没往武定侯府去避难？反而去了长公主府？我们家与武定侯府可是亲家呢！可是那上官静上门来找她姐姐，竟然不是由娘家人陪伴而来，而是驸马都尉陪着过来。这究竟是为什么，还得等孙媳妇去找过她之后，咱们才能知道内里的事。”
    “母亲说的是。”苏家二太太点点头：“是我想岔了。”
    “朝云和青云，你们也去，”苏夫人朝着苏朝云兄弟俩摆摆手：“你们的祖父和父亲没回来，许多事落在你们身上，这几日仔细些。”
    “可是长姐那边……”苏朝云很是担心自己的同胞姐姐苏文月：“祖母，不如我明日朝衙门告个假，去看看长姐。”
    “你就不要去了。”苏夫人叹了口气：“还是我和你母亲亲自走一趟。皇子们的事，宫里已经得了消息，想必文月那边也是早知道了。”
    一提起这一茬，苏文月的亲妈苏大太太忍不住哭了起来：“这孩子命真苦。成了亲这才几年啊！”
    “日子总得过下去。”苏夫人脸上也露出几分难过来：“她还年轻，总要想开些。这个坎，还得她自己迈过去。朝云啊，你就不要操心这些了，先去。这么多的事都堆在一处，我头疼得很，让你母亲和二叔母在这里陪我就好。”
    苏夫人这样说了，苏朝云也只好和苏青云一起告辞离开。孩子们一走，苏夫人的脸色立刻严肃了起来。
    “文月那里应该已经得了信，但五皇子府眼下不知怎样了。”她对两个儿媳说道：“五皇子妃怀着身子，这样的坏消息，大约是瞒着的。得想个办法，递消息进去。”
    “母亲的意思是……”苏家大太太眉头微微一动。
    “嗯！”苏夫人面色平静地端起了茶杯：“绝对不能让她顺利生下孩子。”

 第189章 麻烦啊……

    上官静回到长公主府的时候，冯老头和秦先生已经被安排到了客院。萧景珩一句话没说就进了宫，而上官静独自去苏府，这让秦先生十分担心，一直不安地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冯老头倒是十分淡定的模样，只是太阳都落山了，这老头还坐在院子里“乘凉”，不肯进屋歇歇。
    朝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是领着闲职的驸马都尉也其实很忙，他急匆匆地带着上官静回了府，将她丢给自己的儿女们安排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上官静没有过多麻烦长公主家的孩子们，她也不需要人陪伴，她提的唯一一个要求就是，希望将先生们安排好，其他的无所谓。
    “知道的。”公主唯一的女儿何灵瑶笑道：“你就放心！大哥亲自安排的，就住在你附近的院子。”
    “就知道表哥和表姐最懂我。”上官静笑道。要说萧景珩这边杂杂拉拉的亲戚还真不少，除了苏家，还有宗室，但唯一与他们小两口相处得像是一家人的，也只有长公主一家了。
    从小到大，也只有何家兄妹会完全没有恶意，也不带任何目的的与萧景珩和上官静相处。
    “跟我们你还客气什么。”长公主的长子何凌珺摇摇头：“只可惜景珩不能也留在这里。眼下这景况，他进宫去，还不如留在我们家里呢！”
    “有姑母陪着，应该没事。”上官静答道：“只是我可能要麻烦你们许久了。”
    “为何这样说？”何灵瑶问道：“皇上回来了，一定会很快想法子处理景珩的身世的。到时候只看是给你们在宫外另赐居所，还是留你们在宫里了。”
    “赐府出宫恐怕不容易。”何凌珺摇摇头：“景珩虽然成亲早，但毕竟年纪还小。而且……景珩眼下是皇上唯一的儿子，若是皇上立他为皇储，你们可就更无出宫的可能了，只能长居东宫。你可得提前做好准备，在宫里过日子，怕是不比你们以前在淮阳王府容易。”
    “怎样都好，”上官静叹了口气：“但我只怕陈皇后不会轻易同意让我进宫，让景珩在宫中孤立无援。”
    “她倒是想。”何灵瑶不在意地摇摇头：“但你和景珩是夫妻，有什么理由能让你们夫妻长期一个宫内一个宫外的分开。放心，若她真敢这样做，母亲不会看着不管的，你别瞎担心了。”
    “但静儿说的也有道理。”何凌珺却说道：“不管怎样，未雨绸缪总没有坏处，晚上我先和父亲商量一下。不过，静儿，你带来的这两位先生，你想好将来如何安置了吗？他们两人的身份，带进宫去可不容易。你们若是长居宫中，你得提前想想办法。”
    “我晚上先与先生们商议一下。”上官静心塞地叹了口气：“麻烦啊！我与景珩，以前天天想着，能有一日脱离淮阳王府，往南边去，找个离京城远远的温暖小城，过几年无需担惊受怕的平静日子。可没想到，眼下倒是真和淮阳王府脱离关系了，但景珩却莫名其妙成了皇子。”
    “是麻烦。”何凌珺也跟着叹气：“旁的不说，皇子们都早早开始培养亲信幕僚，可景珩呢，到现在统共就两个可以信任的先生跟在你们身边，身份上还都很难成为太子署官。不过静儿，就算再难，景珩也必须当太子，哪怕将来皇上又有了其他皇子，他也必须是太子。我的这句话，你能明白吗？”
    “当然。”上官静点点头：“我和景珩心里都清楚，走到这一步了，不当太子绝没有好下场。可是……唉！虽然事实无法改变，但我还是接受困难。景珩以后当了太子，当了皇上，那我是什么？皇后吗？”
    “那当然，不然呢？”何凌珺忍不住笑了：“难道你还想甩下景珩自己跑了不成？”
    “唉！”上官静重重叹气：“说真的，我真是从未想过当皇后。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有追求的人，只想当条好咸鱼，安安稳稳过日子。好烦啊！算了，反正也跑不掉。”
    “你还真的想过跑啊？！”何灵瑶一脸好笑地望着上官静：“你可省省！有功夫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早些想想，进宫以后该如何与陈皇后她们周旋呢。”
    “这不已经在想了嘛！”上官静苦笑地答道：“大表哥，明日你能找个人捎个口信去武定侯府吗？我想让我三哥上官沐云来一趟，但最好不要惊动武定侯府的其他人。”
    “交给我。”何凌珺点点头：“明日我亲自跑一趟，将上官三少爷带来。”
    “那就麻烦大表哥了。”上官静点点头：“明日我二姐姐一定会过来看我。”
    捎口信交给了何凌珺，上官静十分放心，她和何灵瑶兄妹俩打过招呼之后，就直接往秦先生和冯先生居住的小客院去。她一进门就看见秦先生像一座黑铁塔似的，戳在院子中央，十分有存在感。
    而原本也伸着脖子向外望的冯老头，则在看见上官静之后，十分逗比的向椅子上一靠，假装淡定地闭上了眼。
    “我回来了。”上官静垂头丧气地往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冯先生，您可别装了，我还有事找你商量呢！”
    上官静花了不少时间，将淮阳王府和苏家发生的事，都讲给了两位先生。她并没有任何隐瞒，包括其中那些不能见天日的秘辛。
    她当然提前和萧景珩商量过，要不要毫无隐瞒的告诉冯先生他们，毕竟这里面牵涉到苏氏的那些隐秘事，足以称得上丑闻了。
    事实证明，这些秘闻果然吓人，就连一向淡定的冯老头，在听到上官静的讲述之后，都惊得下巴差点落地，而老实人秦先生则更是被吓呆了，他似乎根本就无法理解，怎么会有做丈夫的舍得亲自将妻子送给旁人。
    “这……这……淮阳王妃的一面之词，不可全信？”秦先生结结巴巴地说道。
    “根据我和景珩的分析，”上官静叹着气答道：“应该都是实话。”

 第190章 苏家的同党

    “麻烦！”冯老头重重叹了口气，给出了和上官静一模一样的评语：“比淮阳王谋反成功还麻烦！”
    “那倒不至于。”上官静摇摇头：“眼下至少可以略过同胞竞争。不用和亲兄弟你死我活的抢太子位。”
    “呸！”冯老头揉揉额头，不客气地答道：“就凭苏氏和皇上这些事，淮阳王若是谋反成功，她绝不可能为皇后。景珩属于没资格竞争太子位的，若是想保命反而容易，只要自请远封，永不进京，没人会阻拦。可眼下不一样了，赶鸭子上架，愿不愿意都得是他。”
    “那可难说。”上官静耸耸肩：“如果我是陈皇后，我宁可从宗室中另选一个，认到膝下做养子。”
    “陈皇后会这样想没错，”冯老头冷哼一声：“但你猜皇上愿不愿意，太后愿不愿意。所以陈皇后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认养子……”
    “知道。”上官静平静地点点头：“是照顾好我姐姐肚子里那一个，顺便再想办法把景珩弄死。景珩活着皇上和太后自然不愿意让她认养子，可是死了就没得选了。”
    “哼！”冯老头点点头：“还好不算傻，好好调教调教，做六宫之主也够了。我这些年的心血也算没白费。”
    “您老人家想得也太长远了？”上官静也冷哼一声：“八字没一撇，先让护着我家景珩活到做皇上的那天，我才能做皇后好吗？别净说那些没用的了，有那闲工夫，不如先来说说，苏氏，还有苏家在这一出谋逆大戏里，到底演了个什么角色。听她的意思，淮阳王选在这次秋猎动手似乎跟她有关。先生您还记得，我跟您说过，我去看长姐那日，在苏家，苏夫人表现得不同寻常。”
    “她对淮阳王说过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冯老头摇摇头：“但她之前是想弄死你们俩，这是一定的。她不是明告诉你了嘛，若是按照她的计划，你们俩，现在应该在明刑狱里受刑。”
    “不过那日孙书德肯定不是要押我们去明刑狱。”上官静学着冯老头的样子，摸着下巴：“所以当时若不是我爹的人提前把我们劫走了，这路上可不止有孙书德这一波人等着拦我们。难不成苏家也派了人？苏氏能调动的资源，除了淮阳王府内部，也就是苏家了。”
    “我猜不是。”冯老头摇摇头：“苏氏应当是通过苏家在谋划什么，但那日在路上截你们的，一定另有其人。苏氏不知道咱们安全出城了，因此见到你们才如此吃惊。若是苏家动手，人没截到，苏氏一定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因此唯一的解释是，苏家也不知道咱们跑了。他们甚至一直以为你们已经在明刑狱了。”
    “但就算苏家另有合作者，”一旁安静听着的秦先生突然开口：“他们没截到人，一定也会尽快与苏家通消息的。怎么可能就这样糊里糊涂的瞒住不说呢？”
    “宫里。”上官静突然一激灵：“只能是宫里的人！若是苏氏想要将我们直接送入宫中明刑狱，那普通人家豢养的侍卫，甚至淮阳王府的人都做不到，必须要带腰牌的内卫才能直接押我们入宫。而这个人……我猜很可能是丽妃！若是苏家在宫中有合作者，最有可能的就是二皇子的生母，他们眼下才是被深度捆绑的利益共同体。”
    “丽妃？”老实人秦先生一脸困惑，但冯老头却了然点头：“嗯！说得不错，应该是丽妃。”
    “他们不是不想与苏家通消息。”上官静阴着脸答道：“而是京中乱了之后，禁军和留守的内卫，为了保护皇宫，将皇城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那几日宫中几乎就是孤岛，绝无可能越过这样多的守卫与外面互通消息。丽妃派的人，也不知是没来得及出宫，还是怎样，总之这事儿是出了纰漏，而且苏家和苏氏都不知情。这是咱们的运气了！”
    “这不是咱们的运气。”冯老头沉默半晌之后，叹了口气：“你爹安排得周全，丽妃的人就算是出宫了，一定也不能顺利将你和景珩带回宫里。这是你堂姐的运气。那日之后，苏家不知我们的情况，因此只是将你堂姐软禁了。但若他们得了消息，知道我们顺利摆脱了丽妃的追捕……”
    上官静沉默了。她知道冯老头说的没错。若是苏家提前知道她和萧景珩逃脱了，那二姐姐在苏家的处境，一定会比现在糟糕百倍。
    “但她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上官静最后轻声说道：“凭什么受我的拖累。”
    “她是你堂姐。”冯老头长叹一声：“你想想，若是苏家与丽妃合作，能是为了什么？”
    “太子之位。”上官静低声答道：“他们是冲五皇子。我们武定侯府是五皇子的妻族。他们到底有没有把我二姐姐当人看，我二姐姐这样好的女孩子……真是的！二姐夫一向对二姐姐极好极温柔，苏家门风清正，也很少有那些烂七八糟的事，我之前还为二姐姐高兴呢，觉得她嫁对了人。可是……”
    “唉！世家大族的婚嫁，”冯老头摇摇头：“可无法用宅子里是不是清净，有没有小妾姨娘这样的简单标准来判断好坏。”
    “女人被困在后宅，”上官静眼中隐隐有泪光：“这四四方方的天地，唯一能让人有所期待的，也不过是感情而已。二姐姐是真心实意的倾慕姐夫，她想要做个无可挑剔的妻子和儿媳，毫无保留的付出，然而到头来，依旧输给一个利字。”
    “也……也没那么严重。”冯老头劝了一句，作为男人，他其实并不能感同身受地理解上官鸳的悲哀和心酸：“至少你姐姐和姐夫的感情不错，而且眼下苏家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你们小两口捆绑在一处，你姐姐的日子只会比以前更好。”
    上官静摇摇头没说话。她没有和冯老头争辩什么。她知道，有些事，男人是真的不太能理解。

 第191章 男人和女人

    第二日，上官鸳出门很早，她甚至没吃早饭，空着肚子就带着兰芯和兰蕊上了马车，急匆匆地往长公主府赶。
    一大早想回去陪妻子吃早饭的苏青云扑了个空，只看到了空荡荡的房间，还有光秃秃的饭桌。
    “少奶奶昨日晚上就吩咐了，今儿早上她出门早，要厨房不用送早膳过来了。”门口的小丫鬟这样告诉苏青云：“二少爷，您怎么突然回来了，若是提前跟少奶奶说一声，她一定会晚些出门，陪您用膳的。您这些日子都是同大少爷一起用早膳，再一起出门去衙门的，所以少奶奶今日就没等您，一大早就出发了。您先喝口茶，奴婢现在就去厨房传膳。”
    “不用了。”苏青云有些失望地摆摆手，转身向外走去：“我还是去找大哥一同用膳。”
    上官鸳不在，让苏青云心里有一丝不舒服。他最开始有一点怀疑妻子是在赌气，但妻子在面对他的时候，态度一如既往的温柔，并没有显示出半点不高兴的模样。
    而且苏青云觉得自己很了解上官鸳，他的妻子十分懂事，肯定不会因为这一点点的小事与祖母计较的。
    唉！瞎想什么！苏青云最后晃了晃脑袋，将这一丝丝怀疑甩开。最近朝中巨变，表弟突然该换身份成了皇子。实话实说，表弟小两口以前与苏家的走动并不多，整个家里与他们走得最近的就是他的妻子。
    鸳儿作为表弟妹的姐姐，自然得承担起纽带作用，让表弟小两口与苏家迅速亲密起来，所以自然忙碌些，事情一多，忽略了他也是自然的，他怎能如此小心眼的计较这些。
    而就在苏青云自我安慰的时候，上官鸳已经在长公主府下马车了。上官静亲自到二门处去迎她，为了给上官姐妹足够的私密空间，何凌珺和何灵瑶特意找了借口避开了。
    上官鸳一下马车，上官静就觉得，二姐姐看起来似乎与平时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一样。她依旧还是挂着温软又亲和的微笑，但眼神却仿佛比平时的她，更加坚毅了几分，她身上原本那种温厚纯善的气质还在，却似乎更加沉稳。
    “干嘛这样一直打量我。”上官鸳牵住了上官静的手：“别发呆了，我还没吃早饭，你要饿着我吗？”
    “二姐姐……看起来似乎和平日里不大一样。”上官静微微蹙起眉：“你还好吗？”
    “平日里？”上官鸳笑了：“哪个平日里？昨日吗？还是几日之前？放心，我好得很，走，带我去你现在住的地方看看，我有许多话要问你。”
    “我让长公主府的大表哥给三哥哥捎了信。”上官静一边带着上官鸳往自己的居所走，一边说道：“三哥哥等会儿会过来。你放心，我跟大表哥说了，让他小心些不要惊动武定侯府其他人，今日就咱们三个，你想问什么我都不瞒你。”
    “你想问什么，我也不瞒你。”上官鸳神色平静地说道：“静儿，你别怕。苏家这边有姐姐在，我断不会让你吃亏。”
    “二姐姐！”一听这话，上官静更担心了：“你毕竟是苏家的媳妇。我已经拖累你够多了。”
    “你从来都没有拖累过我。”上官鸳转过头，望着秋风里摇曳的桂花树：“从来都没有。只是我以前实在太傻，总觉得嫁了，就是一家人，一心一意的在苏家过日子，总会越来越好。”
    “你是会越来越好的。”上官静急得扯住了上官鸳的袖子。她不想说什么关于婚姻的大道理，也不想灌输任何超前的现代思维给上官鸳。她只希望上官鸳幸福。
    而上官鸳已经嫁进了苏家。在大周朝这样等级森严的父权社会中，女人嫁人后，过得是怎样的日子，上官静非常清楚。因此她也知道，若是这一回，上官鸳心里的坎过不去，那她以后不会幸福的。
    “二姐姐，你听我说。不要和苏家计较这些。苏夫人还有你婆婆，以前也是姑娘，嫁过去也过过和你一样的日子。融进一个大家族总需要时间，等日子长了，你和姐夫有了孩子，就更是一家人了。你看看苏夫人，整个苏家，谁敢把她当外人？会越来越好的！”
    “是的，我会越来越好的。”上官鸳望着上官静的眼睛说道：“只要你越来越好，我就会越来越好。知道吗，现在在他们苏家人眼里，这就是我的存在价值。我怎么能不如他们的愿呢？”
    “二姐姐！”上官静急得脸都变色了。但上官鸳却笑了，她伸手摸了摸上官静的脸，轻叹了一声：“别慌。姐姐不是想不开，而是想开了。若是所做的事值得，那就不会有什么不平与愤懑。我希望我过得好，越来越好。所以静儿啊，你一定要好好的，要过得比姐姐更好才行。”
    “他们到底是怎样对待你的。”上官静都快急哭了。
    “也没什么。”上官鸳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自己在家遭遇的一切：“就如你二姐夫所说，祖母都是‘为了我好’。所以我有什么可计较的呢？我只是失望……再怎样，也不该是你二姐夫来劝我‘不要计较’。我虽是他的妻子，但关键时刻，对他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我。我甚至怀疑，他真的觉得我委屈吗？还是觉得只要是祖母的命令，只要是为了苏家，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若是……”
    上官鸳终于忍不住在上官静面前掉了眼泪：“我昨夜还在后怕，若是景珩没有莫名其妙成了皇上的儿子，你和他是谋逆罪臣的家眷，那可怎么办！苏家会迫不及待和你们做切割。而作为姐姐，我根本就没有能力保护你。”
    “我不用二姐姐为我操心。”上官静伸手抱住了上官鸳：“我自己能保护我自己。若是真有那样的事，不用苏家逼你，我自己先逼你和我做切割。不过不会有这一天的，永远不会。你就放心，我这么厉害，哪会让自己吃亏。别忘了，我可是京中有名的泼妇呢！”

 第192章 家人

    上官沐云不久以后也到了，他是被何凌珺亲自带进来的，进门时一头雾水，尚不知发生什么事。
    “鸳儿，静儿，你们怎么……”上官沐云吃惊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妹妹，居然都安稳地坐在长公主府里，吃早饭？？
    “哥哥！”上官鸳许久没见上官沐云了，一看到他立刻迎了上去：“你才来，我和小妹等你许久了。”
    武定侯的谋划，只有武定侯夫人心里有数，上官二老爷、三老爷和上官沐风都不甚了了，更别提老实人上官沐云了。因此上官沐云所知的一切，就是京中大部分官家子弟知道的那些——前几日京中生变，右威卫据说是因为军饷待遇叛乱，控制城门。而叛乱那一日，淮阳王府长史孙书德还突然带了人围了武定侯府，不过还没等武定侯府有所反应，孙书德就与出来巡守的金吾卫军士们起了冲突，最后都被抓紧金吾卫大营去了。
    京中情势紧张了几日，但好在很快平息了下去。
    与此同时，皇上在秋猎路上似乎也出了大事，牵涉淮阳王府，不过具体什么事，众说纷纭，没个准信儿，大家只知道莫名其妙与姻亲翻了脸的淮阳王府被摘了牌匾，贴了封条，府内诸人被重兵看守，而武定侯府则好好的。这几日皇宫也依旧被重重护守，且皇上半路折回，很快就要回京了。
    这几日京着实流言纷纷，各种小道消息乱飞，说什么的都有，各种夸张的传闻，让人不敢相信。
    因为淮阳王府出事，武定侯府其他人着实慌了一阵子，尤其是上官沐云，急得上蹿下跳，四处托人打听小妹和小妹夫的消息。但同样不明就里的上官沐风却一副撇清的态度，甚至还训斥过上官沐云几次，让他不要给家里找麻烦。
    上官二老爷还上官沐云还去找过武定侯夫人，想与她商量一下，赶快给随御驾秋猎的武定侯传个急信，问问看淮阳王到底出了什么事，会不会牵连家眷，若是严重的话，能不能想办法保一保静儿和景珩。
    只可惜武定侯夫人没有明确表态，但上官老夫人却将二老爷叫去数落了几句，大意是朝中生变，武定侯不在京中，二老爷更应沉稳理智什么什么的。
    总之核心意思很明显，以家族利益为重，别因为上官静而被牵连进淮阳王府的麻烦中去。
    二老爷和上官沐云没办法，只能托人暗暗四处打听关于淮阳王府的消息，上官沐云也想过去一趟苏家，但这个时候，人人谨慎自危，上官沐云很怕自己贸然上门，给妹妹上官鸳惹麻烦。
    就这样煎熬了几日，没想到长公主的长子何凌珺突然自己找上了上官沐云，邀他去一趟长公主府，说是有关于淮阳王府的消息告诉他。
    上官沐云跟何凌珺其实一点也不熟，但他病急乱投医，觉得长公主身为淮阳王和皇上的胞妹，一定能有些别人不知道的消息。因此他也来不及跟家里打声招呼，就急急忙忙地跟着何凌珺走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何凌珺什么消息都没告诉他，反倒将他直接领到了两个妹妹面前。
    “三哥，大表哥，你们用早膳了吗？”上官静在长公主府自在的很，像个主人一样招呼道：“我让人加两副碗筷。”
    “来不及了。”何凌珺摇摇头：“我得随父亲一同进宫一趟。你先跟你哥哥姐姐说清楚这里头的事，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何凌珺急匆匆地走了，而等他离开之后，上官沐风立刻着急地问道：“小妹，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离开淮阳王府的？怎么不回家？都快急死我了！”
    “哥，你不知道小妹怎么离京的吗？”上官鸳微微吃惊：“不是大伯派人护送他们去的玉荣镇嘛！”
    “啊？”上官沐风愣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没听说，大伯母也没说，家里人都不知道啊！”
    “我娘一定知道。”上官静朝上官沐风招招手：“坐下坐下，想问什么都可以，先吃饭，一边吃一边慢慢说。”
    上官沐云哪里有心思吃饭啊，他急急忙忙地问道：“景珩呢？怎么就你在这里？他没出来吗？”
    “三哥哥，”上官静叹了口气：“我可以都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我今日跟你所说的一切，你可不能什么都向家里人说。”
    上官静还是第一次明着叮嘱这样的话，上官沐云的脸色更加严肃了。小妹和大伯、大伯母之间的关系，他这么多年看在眼里，自然再清楚不过，他知道，有些事不是小妹太过谨慎计较，而是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父母。
    “我心里有数。”上官沐云沉吟了片刻之后答道：“既然是大伯将你们接出来的，那你在这里的事，大伯母应当也是知情的？但我问了她几次，她却什么都没说。”
    “我娘知道我好好的。”上官静答道：“我已经回京的事，她还真不一定知道。”
    上官静花了不少时间，将她这几日的经历讲得清清楚楚，包括之前她和萧景珩在淮阳王府见到苏氏的事。当然了，她没说她和萧景珩早就猜到了淮阳王要谋反，也没说她和萧景珩怀疑武定侯是淮阳王同党，只是不知为何现在变成这样奇怪的局面。
    不过就算隐藏了一部分信息，上官静提供的消息还是让上官沐云吓白了脸，倒是昨天经过苏夫人摧残的上官鸳还淡定的模样。
    “呵……”上官鸳突然冷笑一声：“这样说来，苏家以前其实并不知道内情。在我看来，祖母应当也是昨日才知道景珩是皇上的儿子的，因此才态度大变。怪不得……昨日她将我和你姐夫，还有苏朝云招到面前，特意说了这件事，但苏朝云追问到姑母与皇上到底怎么回事时，她又言语不详，只说让我们不要多问。”
    “苏氏的仇恨对象，包括苏家的。”上官静叹了口气：“我们去之前，她亲手将以前从苏家带来的陪嫁下人全都毒死了。”

 第193章 哥哥姐姐们

    “为何我并不觉得奇怪。”上官鸳淡淡一笑：“我想，姑母在出事之初，应当是盼着祖父和祖母能拉她一把的。我猜她当时没明说皇上的事，但应该提过相与淮阳王和离。只是祖父祖母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同意。”
    “鸳儿，”上官沐云下意识地反驳道：“你现在已经是苏家人了，嫁人的时间也不短，苏大学士夫妻不是一向疼爱你吗？你怎好如此揣测长辈。”
    “哥哥，”上官鸳凄然一笑：“大伯和大伯母也很疼爱咱们小妹呢！”
    一句话，堵得上官沐云哑口无言。他愣愣地盯着妹妹看了片刻，突然开口问道：“鸳儿，苏家……是不是……”
    “三哥哥不必问了，”上官静冷哼一声：“二姐姐被软禁了几日，昨日刚刚放出来。”
    “软禁？”上官沐云气得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了：“凭什么？你打小就温柔敦厚，脾气秉性好得很！嫁到苏家后又事事小心，一心一意地侍奉丈夫，敬奉长辈，怎么就突然被禁足了？就算你有哪里做的不好，他们也不该如此对你？鸳儿你别担心，我回去就告诉母亲，让母亲去一趟苏家，好好问问……”
    “哥！”上官鸳站起来，用力按着上官沐云的肩膀，将他按回到椅子上坐下：“这件事你不必和母亲说。不要让她跟着操心。”
    “那怎么行！你……”上官沐云刚想反驳，上官鸳却打断了他的话。
    “母亲知道了也没用，白惹闲气而已。”她说道：“我没有做错事。我被禁足也不是因为做错事。作为妻子、作为儿媳和孙媳，我问心无愧，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苏家。”
    “二姐姐应当是受了我的拖累。”上官静补充道：“苏家应当是在背着我们谋划什么。我昨日回来后就与冯先生商量了一下，觉得二姐姐被禁足这事，跟淮阳王谋反应该是没关系的。苏氏口中那件事，才应该是二姐姐被禁足的主要原因，但她说的不清不楚，我只知道苏氏原本想把我和景珩送进宫里的明刑狱。苏氏是想让景珩死，不过她肯定不会将她真实目的对任何人说的。”
    “所以姑母和苏家一定是在谋划什么。”上官鸳接着说道：“但我想不通，苏家有什么理由配合姑母朝你们下手。”
    “这件事我也想过了。”上官静几句话将之前和冯老头讨论的结论告诉了上官鸳和上官沐风。
    “因此，虽无实证，”她最后这样说道：“但我猜苏家这一局是冲着五皇子去的。我们武定侯府，可是五皇子的妻族，二姐姐突然被禁足，很可能是因为这个。”
    “呵！”上官沐云气得脸都青了：“结果谋划不成，却发现景珩又成了唯一的皇子，因此才急匆匆地将鸳儿放出来，好通过鸳儿来摆布小妹吗？”
    “不差苏家这一家，”上官静无所谓地摆摆手：“想摆布我的还少吗？不信三哥回去问问我娘，看她是怎么想的。不过三哥，我前几日不在京城，消息也闭塞，眼下宫中都知道了皇子们的消息，大姐那边……”
    “目前没什么动静传出来，我想应该还不知情。”一提起这个，上官沐云又是叹气：“大姐这几日不舒服，大伯母担心，就去了五皇子府，打算在那里住几日，好照看大姐。有大伯母在，应该没事。只是……唉！这样的消息，也不知能瞒多久。”
    “大姐我倒是不太担心。”上官鸳答道：“眼下大姐肚子里的孩子，是陈皇后和陈丞相府唯一的希望了。他们会全力以赴的护住大姐的。眼下我最担心的是你！”
    “说得不错。”上官沐云立刻点头：“景珩这几日有长公主陪着，可以后怎么办？你们两个独自在宫里可真让人担心。”
    “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上官静连连摇头：“眼下景珩对于皇上来说很重要，皇上和太后不会轻易让他出事。我担心的是其他是。我之前从未想过景珩会成为皇子，真的是毫无准备。其他还好说，但皇子将来是要入朝参政的，眼下我们身边能够信任的谋士，统共也只有冯先生一个，朝臣里更是没什么可信任的人，所有主动接近我们的……苏大学士，还有我爹，你们都知道的……虽然景珩目前看来，是皇上唯一的儿子，但以后呢？说不准皇上还会有其他孩子，又说不准皇上会改主意在宗室子弟中另选他人继承皇位。若是到了那一日……”
    若是到了那一日，新皇绝对容不下先帝唯一的血亲萧景珩。这句话上官静不用明说，上官沐云和上官鸳都懂。
    “知道了。”上官沐云快速点点头：“我会提前帮你注意着。同榜有几个与我关系不错，人品也不错的进士，我先提前接触接触，你放心，不会让大伯插手，我自己看着办。”
    上官沐云今年刚刚才中的进士，比苏朝云和上官沐风晚了一榜，倒是与苏青云是同榜，他现在还在家等翰林院的缺，苏青云倒是比他早一步补上了翰林编修。
    “也不要让大哥知道。”上官静低着头补了一句。
    “唉！”上官沐云叹了口气，沉默着点了点头。
    “苏家那边，你不用多分心。”上官鸳也说到：“那边有我盯着，他们再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会想办法给你捎信。另外我会想办法弄清楚，苏家之前到底想做什么。”
    “二姐姐，不要！”上官静赶紧摇头：“现在在揪着这个不放没什么意思，眼下苏家巴不得和我们走得更近些呢！你得保护好自己，别为了我……”
    “不行！”上官静话没说完，上官鸳就固执地摇摇头：“不弄清楚，我不放心。你别担心我，我不会莽莽撞撞的瞎打听的，一定不会有事。还有，我把兰芯留给你，兰芯你放心使唤，绝对可靠的，若有事，打发她去苏家寻我。”

 第194章 最重要的女儿

    这一日，上官沐云拜访了长公主府后，悄悄地回了家。他什么都没对家里人说。
    但第二日，苏二太太带着上官鸳和苏青云去了武定侯府，“问候”亲家。上官鸳并不能明着阻拦这苏二太太对武定侯府“表达关心”，因此上官家的人还是知道了，上官静已经回京，住在了长公主府。
    上官静回京的消息，武定侯府其实并不知情，因为武定侯没有像苏平一样，捎急信回家，而是大大方方地托莫晨锋带了报平安的口信，给自己的家里人。
    不过莫晨锋对于武定侯上官逸心存疑虑，因此他捎口信并不积极，在萧景珩安全入宫之后，他才打发了个内卫军官去了武定侯府一趟，这消息也并不齐全，只说武定侯平安，不日将随驾回京，仅此而已。
    因此苏家人离开后，上官太夫人立刻派人去五皇子府给武定侯夫人送了信，而武定侯夫人毫不迟疑，立刻去了长公主府，想要将上官静接回家。
    武定侯夫人早就知道上官静和萧景珩已经被自己丈夫保护转移，离开了京城，心里有底的情况下，她显得对这一对小夫妻的消息，有些不大上心。
    但这并不表示武定侯夫人不关心上官静和萧景珩，也并不代表她会让这小两口随随便便的脱离了控制。
    眼下在武定侯夫人的心里，小女儿上官静的分量，已经超过了大女儿上官鸾。毕竟大女儿肚子里的那个，是男是女尚未可知，而小女婿眼下是皇上唯一的儿子，这件事却是板上钉钉的。
    因此在得知上官静已经回京之后，武定侯夫人立刻丢下了正在卧床保胎的大女儿，准备去将小女儿接回家。
    武定侯夫人原本十分有把握，毕竟小女儿是完全按照她希望的方式成长的，十分听话。
    然而武定侯夫人万万没想到，小女儿第一次拒绝她的要求，竟然就是在长公主府。
    “不行。”上官静睁着亮亮的大眼睛，一脸天真憨直的模样，搬出了长公主做挡箭牌：“姑母带景珩入宫前交代过了，要我就呆在这里，等皇上回京之后，她来接我进宫。娘亲，我不能离开，姑母说会很危险。”
    “跟娘亲回家去有什么危险。”武定侯夫人微笑地答道：“有娘亲护着你呢，你怕什么。哪里也没有咱们家安全。”
    “嗯，这我知道的，家里自然是好的。”上官静又固执地摇摇头：“可是姑母说了，娘亲眼下是没空照顾我的，娘亲还要照顾长姐呢。姑母说，长姐那边才要特别小心。”
    “你姐姐自然是要小心的，”武定侯夫人哄道：“不过娘亲也很担心你。你在这里……”
    然而武定侯夫人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长公主的女儿何灵瑶急匆匆地奔了进来：“出事了！刚刚得了消息，有人往五皇子府透了信儿，五皇子妃听说了五皇子薨了的消息，当时就晕了过去，已经传了太医。静儿，侯夫人，快点，母亲要在宫中陪着景珩，不能出来，我们现在就过去。哥哥已经吩咐人准备马车。”
    “什么？谁敢？！”武定侯夫人听了消息之后，脸都青了，她刚刚离开五皇子府不过一个时辰，上官鸾就出了事，可见不是意外。这些人应该是早就计划好了，只是武定侯夫人一直守在上官鸾身旁，他们并不敢在精明的武定侯夫人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宫中之前明明已经严令不许透消息给大姐。”上官静也站起来，跟着武定侯夫人往外跑：“是谁这么大的胆子，不想要脑袋了吗？！”
    武定侯夫人脚步匆匆跟在何灵瑶身后向外走去，然而她还没迈出门槛，突然脚步一顿，接着转身朝上官静吩咐道：“静儿，你就不要去了，就在这里等着。娘亲先去看看你姐姐，晚些时候得空再来接你。”
    上官静顿时一愣。
    “娘亲，”她说道：“我陪您一起，我也担心长姐呢。”
    “不行。”武定侯夫人坚定地摇摇头：“听话，就暂时在长公主府，哪里都不要去，直到娘亲过来接你。你姐姐那边传了太医，宫里一定也知道了消息，陈皇后一定会派人去皇子府，你先避开。别急，娘亲去看看你姐姐好不好，很快会过来接你。”
    咦？上官静又是一愣。武定侯夫人这是……担心她的安全，才特意叮嘱她留在长公主府？可真是稀奇了，这还是头一回，她将小女儿的安危摆在了大女儿的前面。
    若是以往，上官鸾那边有事，武定侯夫人绝对都会全心全意扑在上官鸾身上，绝对想不起来操心小女儿的。然而今天……她竟然优先操心的是上官静。
    “娘亲，”上官静连忙上前几步，一副懂事的模样：“我就在这里，哪都不会去。您别担心我，先好好照顾姐姐，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您不用着急惦记我这边。”
    “乖！”武定侯夫人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发，接着转身匆匆离开了。
    等她走了之后，上官静一转身去找了冯老头，告诉了他上官鸾的事。
    “我娘这回竟然先顾着我，稀奇了。”上官静撇撇嘴。
    “你不说你娘如此镇定才稀奇呢！”冯老头冷哼一声：“皇子们都死光了，其中还包括了她女婿，但她依旧如此沉着有条理，倒像是早早知情似的。”
    “您是说……”上官静斜眼看着冯老头：“我娘早就预料到皇子们会全都意外而亡？”
    “是不是意外还真难说。”冯老头咂咂嘴：“不过，这话也只能在这个院子里说说，出了这个门，对谁都不要提起，包括你嫁到苏家的姐姐，还有长公主府的人。”
    “我知道的。”上官静点点头：“其实我早就怀疑过不是意外，只是……现在提这些也没意义，弄清楚了又能怎样？只能是自找麻烦。我毕竟是武定侯的亲生女儿，不认都不行。唉！实在是太倒霉了！”

 第195章 生死终局

    作为武定侯的亲生女儿，上官静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倒霉了。不过她姐姐上官鸾很显然挺幸运。
    虽然有人故意将五皇子薨了的消息传到她耳朵里，但这一招虽极为阴毒，却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上官鸾听到消息之后立刻晕了过去，但也仅此而已，孩子暂时没大事。
    不过处于孕早期的上官鸾，胎相一直有些不稳，又经历了丈夫离世的打击，她情绪波动严重，孩子还是受了些影响的。太医们守在皇子府，整整忙了三日三夜，保胎保得险象环生，宫里的陈皇后急得什么都顾不上了，最后竟亲自出宫，到了皇子府，和武定侯夫人一起守在上官鸾身旁。
    好在虽然艰难，但上官鸾还是熬过了这一关，孩子保住，大人也没大事。
    只是经过这一次，上官鸾又瘦了一大圈，她的胃口还是不太好，陈皇后特意从宫里拨了两个嬷嬷过来，还从太医院调派了一队太医，分三班轮值在五皇子府。
    就这样养了几日，上官鸾的气色终于开始好了一些，陈皇后问过太医以后，趁着上官鸾状态好，立刻下令将她挪进宫里，就住在未央宫由陈皇后亲自照料。
    上官鸾进了宫，武定侯夫人就算想插手照顾，也不行了。不过武定侯夫人可没不放心，她甚至乐见其成。
    毕竟上官鸾肚子里的孩子，是陈皇后唯一的希望，她照顾起来自然是尽心尽力，而宫外的武定侯夫人恰好能够腾出功夫来操心自己的小女儿了。
    就在上官鸾进宫的这一日，武定侯夫人送走了陈皇后派来接她的马车，立刻转身就往长公主府去，准备接上官静回家。但很可惜，她这一日还是没能成功将小女儿接回来，因为皇上回来了。
    与皇上一同回来的，还有武定侯、陈丞相、苏平等等大批朝臣。驸马都尉收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带上了自己儿女和上官静往宫里赶，等到武定侯夫人从五皇子府出来的时候，上官静已经进宫了。
    驸马都尉带着孩子们进宫后，直接去了太后居住的寿安宫，这几日长公主萧明瑞就带着萧景珩暂居在这里。不过萧景珩进宫已经有几日了，还从来没见过皇太后呢！
    据说是老太太伤心过度病倒了，但上官静想，病应该是真病了，但老太太可能最主要还是不太想看见萧景珩，因此才一直没见过？
    毕竟自己那些聪明伶俐的亲孙子都死了，最后就剩下一个呆子，老太太要接受事实，也需要个过程。
    眼下避而不见，大约是想眼不见心不烦。
    好几日没见到自己媳妇的萧景珩，一看到上官静进来，就立刻靠了过来，和她站在一处，趁着萧明瑞两口子正在交流信息，萧景珩也赶紧小声问道：“你这几日还好吗？”、
    “我能有什么事。”上官静答道：“倒是你，这几日在宫中，挺让人不放心的。”
    “陈皇后暂时顾不上我。”萧景珩小声说道：“你姐姐的事都让她焦头烂额。丽妃病了，林侧妃这几日天天来，但姑母借口太后要静养，不许任何人靠近寿安宫。还有，昨日苏文月来过一趟，来给太后请安，姑母照样没让进，但我看见她了。”
    “苏文月？”上官静眉头一蹙：“不是没让进门吗？你怎么瞧见她的。”
    “内侍们将她拦在门外，”萧景珩小声答道：“但她一直不肯走。姑母带着我往偏殿去的时候，她还等在那里，姑母有些不忍心，因此去劝了她几句。”
    “她……”上官静犹豫了一下问道：“看起来……”
    “十分憔悴。”萧景珩答道：“进宫请安不敢戴孝，但也是尽量打扮得素淡。没有上妆，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整个人似乎一下子没了精气神，与她之前的样子相去甚远。”
    “她和二皇子……”上官静心里有些发堵，她轻轻叹了口气：“感情一向很好。她也瞧见你了吗？”
    “瞧见了。”萧景珩小声答道：“但是她显得十分平静。只与姑母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去了丽妃那里。”
    “苏文月……应该不会对我们做什么。”上官静低声说道：“她……应该是受到了苏夫人的严格叮嘱，我觉得，她不仅不会对我们做什么，甚至还会尽力保护我们。苏家……你知道的，他们会对她提这样的要求。”
    “嗯！”萧景珩点点头：“我知道。否则‘她’也不至于疯狂至此。”
    萧景珩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上官静自然清楚。正因为清楚，因此她才替苏文月心酸。作为女人，生在苏家实在是很不幸，以前的苏氏，现在的苏文月，都一样。
    苏文月深爱的丈夫死了，死于淮阳王谋逆。而在淮阳王府长大的萧景珩。却取代了她丈夫的位置，成为皇子。
    想也知道，苏文月在看到萧景珩时，心里会如何不平。但苏家没有给她任性的权利，她甚至连对萧景珩避而不见都做不到。
    “她今天进宫，我猜也是苏夫人要求的？”上官静最后说道：“苏家大约是担心丽妃对我们不利，因此才派了苏文月进宫。苏文月……像‘她’一样可怜。”
    “二姐姐怎样了？”萧景珩问道：“你去看她了吗？”
    “别提了！”上官静摇摇头：“嫁进苏家真是倒霉。我回头再慢慢跟你说。皇上回来了，也许很快就会要见你呢！”
    “嗯！”萧景珩点点头：“姑母说她会陪着我，但我拒绝了。我想单独见见他。”
    然而这一日，其实萧景珩并没有见到皇上，因为京中又出事了。
    就在皇上回京的这一日，以前的淮阳王府后院燃起了熊熊大火。
    前淮阳王妃苏氏，将自己封在屋内，盛装打扮之后，用烛火点燃了床帐和被褥。
    等到看守的金吾卫士兵撞开房门施救时，已经晚了，苏氏坐在燃着烈火的床架上，早已燃成了艳红的火炬。

 第196章 父与子，兄与弟

    负责看押淮阳王家眷的金吾卫军官吓坏了。
    萧景珩来见苏氏的时候，这位军官与莫晨锋一同在场。他早就觉得自己听到了如此隐秘的皇家丑闻，绝没什么好下场，但他万万没想到，报应来的如此之快。
    皇上刚刚回京，苏氏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选择了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自我了断，这让金吾卫军官根本无法交代。
    “不是让你们严加看管吗？”军官暴跳如雷，然而于事无补，人都死了，能怎么办，只能如实上报。
    “将军，”负责看押的士兵也是吓得都快站不稳了：“属下们冤枉啊！这屋子属下们已经仔仔细细地搜了几遍，别说烛火，就连尖锐一些的首饰簪子，咱们也都按照将军您的命令收了起来，谁想到她竟然还私藏着东西呢！属下们也实在不知，她到底哪来的东西引火！”
    “该死！不知道就是该死！”军官一边骂着，一边青着脸转身。他自己其实也很慌，向外走时双腿微微发抖，实在没办法了，他打算先去找莫晨锋给他出出主意。
    毕竟……苏氏与小皇子会面时，莫统领也在场，两人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死马当作活马医！金吾卫军官自暴自弃地想。
    皇上回京，莫晨锋其实很忙，金吾卫军官好不容易才托了在内卫当差的熟人将消息递了进去，莫晨锋收到消息后并没有耽搁，很快就到了宫门处来见金吾卫军官。
    因为他清楚，若不是发生了极为棘手的事，金吾卫将领绝不会麻烦到他头上的。
    “你说什么？自焚？”莫晨锋听到消息后，也是震惊得半天都回不了神：“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小心看守吗？”
    “大人，事已至此，卑职自知难辞其咎。”金吾卫军官叹了口气：“苏氏的屋子，卑职早已吩咐人仔仔细细搜了几回，可她还是……”
    莫晨锋眯着眼睛半天没吭声。同样知道内情的他，当然很清楚苏氏为何走上绝路。
    “你先回去。”莫晨锋最终叹了口气，朝金吾卫军官点了点头：“那屋子她住了十几年，你们就算再仔细，也不会比她更熟悉环境。她既一心求死，办法多得很，你们想拦怕是不容易。”
    “大人能理解卑职们的难处就好。”金吾卫军官感激地点点头：“卑职失职，愿意接受处罚。只是卑职手下的那些弟兄，真的不是当差不经心，大人，若是可能……”
    “这事，我亲自去上奏。”莫晨锋说道：“你们的难处，我也会如实上报给皇上，但皇上会如何处理，就不是我能干涉的了。你先回去等消息，在押的其余人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谢过大人！”莫晨锋这已经算是肯帮忙了，金吾卫军官感激涕零，恨不得立刻跪下给磕头。
    唉！莫晨锋送走了金吾卫军官，自己心里也是十分为难。这样的事……瞒也瞒不住，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了！
    他先招来了一名亲信的内卫，简单交代了几句，让他去寿安宫找长公主传话，接着转身离开，去向皇上回话了。
    皇上这几日的心情一直很糟糕。
    秋猎半路返回，损失惨重。
    原本骑马陪在他身边，意气风发的皇子们，现在都变成了尸体，缀在御辇队伍之后，一齐被运送回京。而跟在队伍最后面的，还有淮阳王以及他那几个一同谋逆被诛杀的儿子的尸体。
    皇上和淮阳王一母同胞，一次秋猎，他的儿子死了，兄弟死了，侄子也都死得差不多了，这让皇上不仅难过，还生出了几分萧索孤单的无力感。
    所以他辛辛苦苦的守在御座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皇上回想着这几十年来的种种，突然之间，一切似乎都索然无味起来。
    只是他依旧很清楚，他是皇上，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能露出半分颓然，一辈子，他只能撑在这里，不能倒。
    因此回宫之后，皇上并没有第一时间提出要见萧景珩。他内心里其实有些拒绝这个唯一剩下的儿子。
    对于他来说，在御书房里见了萧景珩，就等于承认了萧景珩皇子的身份，那更代表他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实——优秀的儿子们都死了，剩下的，只是一个呆子。
    所以回来之后，皇上谁都没见，也没有发出任何上谕命令，他只是将自己关在御书房里，自怜地咀嚼着淮阳王谋反后剩下的苦果。
    淮阳王……呵！真是他的好兄弟，倒是死了一了百了……
    “皇上，臣有事上奏。”此时门外传来了莫晨锋的声音。
    皇上觉得有些烦躁，因此没好气地开口说道：“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朕吗？”
    莫晨锋没敢回答，他向同样站在门外的，皇上的内侍总管齐正荣使了个眼色，齐总管立刻帮忙开口劝道：“皇上，莫大人此时过来，一定是有要事，您还是先听听。”
    皇上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压下了心里的烦躁和不耐，让莫晨锋进了门。
    “皇上。”莫晨锋一进门就跪下了：“臣刚刚得了消息，前淮阳王妃苏氏，自焚而亡。”
    “什么？”皇上一惊，顿时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莫晨锋面前，质问道：“不是吩咐了要金吾卫严加看守吗？怎会出这样的事。”
    “皇上……”莫晨锋犹豫了一下之后答道：“几日前，长公主带着九爷去见过苏氏。那时苏氏就显得有些……不大正常。”
    “不大正常？”皇上的眉毛拧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苏氏亲手毒死了苏家给她陪嫁的侍女和仆役，”莫晨锋答道：“尸体就堆在她后院耳房。长公主带着九爷过去时，苏氏盛装打扮，穿着亲王妃的冠服，端坐在屋内。”
    莫晨锋描述的场景实在是太过惊悚怪异，让皇上愣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问道：“你是说，她疯了？”
    皇上的问题让莫晨锋十分难回答，他犹豫了一瞬，才小心翼翼地答道：“以微臣看，苏氏恐怕在那时就早已萌生死意。”

 第197章 身在高位的那个人

    莫晨锋回答完皇上的问题之后，有些心虚，因为实在是答非所问。但好在皇上并没有追究，而是开始若有所思地在御书房内踱步。莫晨锋并不敢打扰皇上，他一声不吭地老老实实跪在一边，企图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死了吗？皇上停下脚步，一手扶着御案，低着头，手指轻轻叩在御案光滑的桌面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
    死了，也好！一了百了。他眯起眼，重新开始踱步，许久之后，皇上才又开了口，而这一次，皇上的话更是让莫晨锋冷汗直冒。
    “莫晨锋，”他问道：“自打朕成为太子，你就一直跟在朕身边，到今日也超过二十年了？”
    “回皇上的话，”莫晨锋赶忙答道：“到今年已经是第二十六年了。”
    “竟然已经这样久了。”皇上点点头，接着话锋一转：“那朕问你，关于萧景珩，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什么。”
    这问题莫晨锋压根不敢答，但他又不能不答，因此他犹豫了一瞬，只好流着冷汗一个头磕到地，硬着头皮答道：“臣不敢妄自揣测。”
    “呵……”皇上冷笑一声：“是不敢猜，而不是猜不到。莫晨锋，你跟朕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在朕面前耍这种心眼。”
    “皇上恕罪！”莫晨锋立刻又磕了个头：“实在是……因为……这……”
    “实在是难以启齿，是吗？”皇上倒是一副坦荡的模样：“你猜的不错，萧景珩是朕的儿子。朕原本没打算将他接进宫，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然而谁想到，造化弄人，眼下他倒成了朕唯一的儿子。”
    皇上说着说着，眼圈又有点泛红，语气颓然。莫晨锋知道，他是又想起不幸殒命的三位皇子了。
    “还请陛下节哀。”莫晨锋只能硬着头皮劝道。
    “你说得容易！”莫晨锋不劝还好，一劝皇上反倒怒火上头，拍着桌子嚷到：“你的儿子都还好好的，可朕呢！朕的儿子们都没了啊！好好的孩子们，都没了，统共就剩下这么一个，还是个呆子，反应迟缓。朕怎么能放心将江山交到他的手里！”
    “陛下请息怒，”皇上又气又难过，但莫晨锋反倒不怕死地抬起了头：“微臣以为，陛下还是应当先见见萧景珩。”
    “有什么可见的！”皇上怒道：“朕现在没这个心思！又不是没见过，再看不也还是个呆子。”
    “皇上，”莫晨锋顶着皇上的怒火，又开口说道：“臣不知皇上眼里的萧景珩，是怎样的人，但臣眼中的萧景珩，却和‘呆子’二字，远远扯不上关系。”
    “嗯？”皇上顿时一愣：“怎么说？”
    “回皇上的话，”莫晨锋答道：“臣在此以前并未见过萧景珩。这一次淮阳王叛乱之后，是臣从京外玉荣镇，将萧景珩接回京中，那日也是臣陪着长公主还有萧景珩去见的苏氏。臣虽与萧景珩接触并不算多，但在臣看来，萧景珩是极聪明的人，他年纪虽不大，但遇事沉着，思维敏捷，与‘呆子’二字，毫不沾边。”
    “哦？”皇上眉头高高挑起：“这倒有意思了。”
    “不仅萧景珩极聪明，”莫晨锋想了想，又多补了一句：“连他的妻子上官静，看起来也是十分沉稳精明。”
    “呵……”皇上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眯起眼，仔细回忆起了萧景珩小两口在他眼中的形象。一个呆呆的，反应慢半拍，像个没有命令不会动的木偶，而另一个，心思浅白，毫无城府，是个头脑空空的草包美人，脾气倒是火爆得很。
    一个木偶，一个草包，怎么原来都不是吗？竟然能瞒过他的眼睛这么多年，这小两口不简单啊！
    而且被蒙在鼓里的可不仅是他一人，还有淮阳王，皇太后，皇后……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好事啊！一个城府颇深的皇子，正是他想要的！皇上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他当真很聪明？”虽然皇上并不怀疑莫晨锋的话，但他依旧还是有些不放心，像是确认似的又多问了一遍。
    “是！”莫晨锋点点头：“也难怪皇上觉得奇怪，萧景珩是京中有名的‘呆公子’，可见多年来隐藏极好，连他的生母苏氏发现他并不呆后，也很吃惊。”
    莫晨锋犹豫了一下下，并没有当着皇上的面说明萧明瑞似乎是知道萧景珩本性的。他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惹是非。
    “连苏氏也不清楚。”皇上轻笑一声：“当真有本事。朕问你，那一日，苏氏都与萧景珩说了什么。”
    ！！！又是一个没法回答的问题。莫晨锋的脸色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看，他犹豫再三，最终决定还是不要全说实话。内里牵涉的事实在是太过复杂，不仅牵扯那些不可见光的秘闻旧事，还牵涉到了淮阳王叛乱与苏家。
    而当时苏氏又说得不清不楚，许多事也不知真假，若是贸然上奏，莫晨锋担心，会惹出更大的麻烦来。
    “回皇上的话，”他答道：“微臣与金吾卫的守卫军官守在门口，并不敢靠近。苏氏到底说了些什么……微臣只知大概。陛下若想知道详情，只怕还得问长公主殿下与萧景珩本人。”
    “大概？”皇上似乎知道莫晨锋有所保留，但他选择了睁一眼闭一眼，并没有揭穿：“你大概知道什么。”
    “微臣只知萧景珩的确是皇上的亲生子，”莫晨锋硬着头皮答道：“而生母……是……是苏氏。”
    “仅此而已？”皇上垂眸看着莫晨锋。
    “还……还有……”莫晨锋只好又说道：“苏氏似乎对萧景珩颇为怨怼，当时曾想要动手掐死萧景珩。不过萧景珩功夫练得不错，很轻易就躲开了。”
    “呵！”皇上又是一声轻笑，脸上表情复杂：“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想让朕断子绝孙吗？她就这样恨朕。”
    莫晨锋冷汗都快流成河了，只能低着头一语不发。

 第198章 相似

    好在皇上没有多为难莫晨锋，摆了摆手，让他出去了。不过他似乎也没有打算见萧景珩的意思，而是在莫晨锋出去之后，他先传旨叫了礼部尚书过来。
    这个时候叫礼部的人，八成是商议皇子们的丧仪，很快后宫就得到了消息，陈皇后和林贵妃都来了，就连病重的丽妃，也坐着轿辇被人抬过来了，想要求见皇上。
    可惜皇上一个都没见，全被齐正荣拦在了门外。
    皇上传召礼部尚书的消息当然也传到了太后和萧明瑞的耳朵里，太后听了之后长叹一声，歪在榻上流眼泪。而萧明瑞夫妻俩则正震惊于苏氏自尽的消息，压根没心思想其他的事。
    “你说什么？”刚刚进宫的驸马都尉瞪着前来传信的侍卫：“什么时候的事？！我怎地没听说。”
    “回驸马的话。”侍卫答道：“事发不久，您刚进宫门大约一刻钟左右，金吾卫那边就有人来报信了。”
    “自焚？”萧明瑞又惊又怒：“不是让你们严加看守吗？怎地还会出这种事！”
    “夫人。”驸马都尉连忙拍了拍萧明瑞的手，低声说了一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孩子们还在呢！”
    萧明瑞立刻回头，看了看并肩站在一起的萧景珩和上官静，几次欲言又止，却最终都无法开口，她压根就不知该如何安慰萧景珩。
    “姑母，”最终还是上官静主动开了口：“您不用为难了，我和景珩单独待会儿好吗？”
    “也好。”萧明瑞叹着气点了点头：“你们就去偏殿，别出寿安宫。我让人守在偏殿门口，静儿你……”
    “我知道的。”上官静一边回答，一边扯了扯萧景珩的袖子。一直面色平静的萧景珩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顺从地跟着上官静去了偏殿。
    进了偏殿，就剩下了小两口，萧景珩才开口问道：“静姐姐是想安慰我？”
    上官静没有回答，她直接找了张椅子坐下了，低着头不说话。她没打算安慰萧景珩，她甚至觉得自己都需要安慰。上官静是万万没想到，苏氏的性子竟然这样烈，最终会选择这样极端又惨烈的方式来了结自己。
    苏氏……从来都不喜欢萧景珩，对于萧景珩来说，她从来都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但不知为何，上官静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苏氏和萧景珩还真的是亲生母子。
    他们的性格在某些方面，极度相似。
    表面上娇娇柔柔，林黛玉一样柔弱如水的苏氏，内里却是如烈火一样，爱恨是如此强烈，之前十几年的自我封闭，还有对亲生儿子的憎恨与拒绝，都是源于她对迫害的不甘。
    作为一个自诩思想比这些保守封建的古代人前卫进步的穿越党，上官静其实有些佩服苏氏。这个女人，所遭受的一切，常人无法想象。她被深爱的丈夫亲手送上了皇上的床，又经历了向娘家求援被无情拒绝的绝望，再到被迫生下不该存在的孩子，被家族，被丈夫，被皇权一次又一次地玩弄摆布，但她从来没有向命运低过头，一直到最后一刻，都在不屈不挠的抗争，她才像是个真正的斗士。
    她从来都没有妥协过，也从没有放弃过挣扎和报复，哪怕苏氏很清楚，她的抗争只是蜉蝣撼树，最终也无法摆脱被碾碎，零落成泥的命运，但她依旧没有放弃。
    她宁可燃烧自己，如此惨烈的死去，也绝不愿意成为某些人手中的工具。
    苏氏……真是个奇怪的人。上官静抬头望着萧景珩，觉得有些惋惜和疑惑。她真的很奇怪，苏氏到底是怎么在父权至上的宗法制度之下，成长为这样的性格的。
    唯利是图又圆滑世故的苏平竟然能生出如此坚持自我的女儿，不得不说，也真是一个奇迹。
    “在想什么？”萧景珩走到上官静面前，伸手将她揽在了自己怀里，安慰似的摸着她的头发。
    这情景真的很奇怪，生母自焚的萧景珩一直情绪平稳，好像是安慰人的那一个，而与苏氏不太熟的上官静则显得情绪沮丧，看起来极度需要安慰。
    “我在想……”上官静将脸埋在萧景珩怀里，闷闷地答道：“苏文月。都是苏家女儿，苏文月和她一点都不像。”
    “嗯！”萧景珩似乎瞬间就懂了上官静到底想说什么：“是不像。”
    “其实我觉得，你和她个性上倒是有像的地方。”上官静又开口说道：“无论遭遇如何逆境，都不会轻易低头，绝不向命运妥协，绝不会放弃挣扎。你们都是个性极坚定的人呢！”
    “嗯！”萧景珩轻轻应了一声：“我该谢谢她的。”
    “她对你来说，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上官静小声说道：“你有没有恨过她。”
    “从来没有。”萧景珩很老实地答道：“小时也许有怨怼。但知道真相之后，反倒觉得情有可原。她是被强迫着生下我的，自然有权利拒绝我。”
    “可你是无辜的。”上官静闷声答道：“孩子是无辜的。”
    “若这样说来，她岂不更加无辜。”萧景珩倒是看得通透：“我与她，无缘而已，何须强求。老天让我与父母缘浅，但老天也给了我最好的补偿，我有你。”
    “景珩，”上官静抬起头望着萧景珩的眼睛，又开口问道：“将来若是你当了皇帝，你会像是一般皇帝都会做的那样，追封生母吗？”
    “不会。”萧景珩朝上官静摇摇头，温声答道：“她不想与我，与皇室扯上任何关系，我想尊重她的选择。”
    “真是有趣。”上官静露出苦笑：“她如此恨你，甚至恨不得亲手杀了你，但最终还是你，最能理解她。”
    “就算是我欠她的。”萧景珩答道：“都说父债子偿，她恨我，其实也没什么错。”
    “嗯！”上官静蔫蔫地点了点头：“她就这么走了，兴许对她来说，还轻松一些。”
    受的罪已经够了呀，对苏氏来说，死，反倒是种解脱。说实话，上官静不相信，若是苏氏活着，皇上和苏家会放弃对她的进一步的剥削和利用。
    也许自裁真的是摆脱这种无望命运的最好方式了！
    真的，已经够了啊……

 第199章 母亲

    兴许都是女人，为苏氏感到难过的人不仅是上官静，还有萧明瑞。
    萧景珩和上官静进了偏殿之后，她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似的，颓然坐在寿安宫院子里的石凳上。她的腰弓了下去，将脸埋在双手中，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连动一动都费劲。
    “夫人！”驸马都尉叹着气扶住了萧明瑞的肩：“阿瑞，你不要这样。”
    “是我们萧家对不起她。”萧明瑞没有抬头，声音微颤，带着浓浓的哭音：“我真的没想到，我是真的没想到……”
    萧明瑞，非常自责。她其实早就知道皇上和苏氏的事，也清楚萧景珩是皇上的儿子，但她也是真的万万没料到，这件事背后的真相，竟然龌龊到如此地步。
    作为女人，萧明瑞懂得苏氏的痛苦与无助，也因此觉得加倍自责。
    “若我早知道……若我早知道……兴许还能……”她难过的几乎说不出话：“当初我无意撞破的时候，母后只说……”
    母后……萧明瑞猛地抬起头，望向寿安宫正殿的方向。
    “阿瑞？”驸马都尉担心地看着她：“你……”
    “我去瞧瞧母后。”萧明瑞迅速站起身，向正殿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朝身后的驸马都尉吩咐道：“你不要跟来，我有话跟母后说。”
    驸马都尉伸出手，似乎想要拉住萧明瑞，但他的手最终还是停在了半空中。他望着萧明瑞离开的方向，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
    萧明瑞走近皇太后卧室的时候，老太太还在为自己的孙子们难过，歪在榻上，哭得眼睛红红的。
    “你们先出去。”萧明瑞朝一旁侍立的宫女和内监们做了个手势，寿安宫的掌事宫女立刻低着头，带着人离开了。
    一看萧明瑞进门就清理人，皇太后还以为是有什么重要事要与她商量呢，她流着泪问道：“皇上那边怎么说？”
    “礼部尚书还在御书房没出来呢。”萧明瑞坐在了软塌旁的椅子上，望着双眼红肿的皇太后：“我来，是为了别的事。”
    “又有什么事？！”皇太后瞧见萧明瑞这模样，不禁心里一紧：“是不是五皇子妃那边又不大安稳？告诉皇后，无论如何也得保住哀家的曾孙。”
    “母后放心，”萧明瑞答道：“五皇子妃好得很。我来是告诉母后，苏氏死了。在淮阳王府自焚而亡。”
    皇太后一愣，接着脸色沉了下来，她将擦眼泪的帕子往旁边一丢，一只手扶住额头闭上了眼，语气平静地答道：“我当是什么事。死了也好，一了白了。”
    瞧见皇太后这模样，萧明瑞心下了然。她低着头，一边整理着裙子边的丝绦，一边语气淡淡地说道：“这几日母后不舒服，因此我也没跟母后说，前几日，其实我带珩儿去见过苏氏呢！”
    “什么？”皇太后立刻睁开了眼：“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珩儿进宫之前。”萧明瑞一边回答，一边仔细观察着皇太后的脸色。
    “你怎么自作主张，也不跟我商量一下。”皇太后立刻露出了埋怨之色。
    “她毕竟是珩儿的生母。”萧明瑞答道：“珩儿就要进宫了，我想有些话，还是苏氏这个生母，亲自来对他解释比较好。”
    “有什么好解释的！”皇太后的脸色僵硬：“你怎么净做多余的事。”
    “母后现在埋怨已经晚了。”萧明瑞假装没看见皇太后的脸色：“苏氏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什么？”皇太后看起来像是要发脾气：“她都说了什么？你怎么能容她在小九面前胡说八道！”
    “也没说什么，只说了五哥当初是如何将她送上了皇上的床，”萧明瑞答道：“还有皇上如何强迫她，以及五哥是怎么逼着她生下的珩儿。不过那些事，我想母后早就知情，也用不着我再当着您的面重复一遍。”
    “这个女人！皇太后气得直咬牙：“我就说她是个祸害！死到临头了，还这样不消停。你也是，干嘛做这样的事，把小九带到那女人面前，不是给她机会挑唆嘛！这些前尘旧事还提它干什么！”
    “所以母后早就知情。”萧明瑞望着皇太后的眼睛：“那为何当初对我隐瞒？”
    “哀家隐瞒什么了？”皇太后怒道：“本来就是那女人的错！是她不安分，勾引得哀家两个儿子对她魂不守舍。老五他……老五他如今做出这样的事，说不准就是因为这个女人！你说说，老五以前是多好的孩子，怎么会好好的突然想不开谋反了呢！招来这样泼天大祸……呜呜呜……还牵连了我的几个宝贝孙儿。哀家可真是后悔，当初就不该选她为老五正妻。这女人就是个祸害！”
    提起淮阳王还有死去的皇子，皇太后又忍不住呜呜哭起来。皇太后说得都是真心话，她是真的觉得事到如今所有的恶果，全都该赖她那“不安分勾引皇上”的儿媳，她的儿子们才冤枉呢！
    听到皇太后的哭声，萧明瑞只觉得心里一阵又一阵的烦躁，她站起来，一语不发，直接转身出去了。萧明瑞很清楚，将五皇兄养得如此自私又虚伪，母后难辞其咎。
    她刚刚迈出皇太后卧室的大门，却发现外面的宫女和内监全都不见了，反而是驸马都尉和萧景珩小两口三人站成一排，在门外等着她。她之前与皇太后的争吵，恐怕是瞒不过这三个人的耳朵。
    “姑母是气糊涂了？”萧景珩先朝着萧明瑞迈了一步，微笑着说道：“外头的人都没清干净，就急着和太后娘娘吵了起来。幸好姑丈跟着过来了。”
    “珩儿……”萧明瑞伸手摸了摸萧景珩的头：“你……还好吗？”
    “姑母不用担心我。”萧景珩摇摇头：“我没事。”
    “阿瑞，刚刚齐正荣来过了。”驸马都尉也向前迈了一步，牵住了妻子的手：“皇上已经下旨，追封三位皇子为亲王，着礼部典丧仪。齐正荣还特意瞧了瞧珩儿和静儿，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应当是皇上吩咐的。”

 第200章 圣旨

    齐正荣回到御书房的时候，礼部尚书已经离开了。看见齐正荣进来，皇上问道：“各宫都通知到了？”
    “是！”齐正荣弯了弯腰，恭敬地答道：“按照陛下的吩咐，都通知到了。太后娘娘那边是奴才亲自去的。”
    “嗯！”皇上点点头，又问道：“见到人了？”
    这指的是谁，齐正荣当然清楚，他立刻躬身答道：“是！见到了。果然与以往大不一样。”
    齐正荣是皇上的贴身内侍，因此以前当然是见过上官静和萧景珩的。这一对既缺心眼又缺脑子的小夫妻，以前可是太后娘娘的开心果，这些年经常被淮阳王带着进宫，齐正荣以前对他们当然是十分熟悉的。
    “哦？”听了齐正荣的回答，皇上微微挑高了眉：“怎么说？”
    “反应机敏，进退有度。”齐正荣又答道：“与之前在宫中的表现大相径庭。可见莫大人所言非虚。”
    “呵……”皇上轻笑一声：“果然。他倒有本事。”
    “陛下要不要见见？”齐正荣又问道。
    皇上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又开始背着手，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许久之后才摇摇头说道：“不急。传朕的旨意，将他挪到平康宫去。”
    听了皇上的话，齐正荣顿时一愣。平康宫在皇宫的西北角，偏得很，也不知多少年都没人住了，也不知皇上怎么就想起这个地方来了。
    “奴才这就派人去赶着将平康宫打扫出来。”齐正荣赶忙躬身答应着，接着又多问了一句：“陛下，那长公主殿下也要暂时挪去平康宫吗？那边离太后娘娘的寿安宫可挺远的，长公主日日来回探望太后娘娘不大便利。”
    “不！”皇上摆摆手：“明瑞也在宫里住了几日，让她回去。顺便让她把武定侯府的小女儿先送回娘家。”
    ？？？齐正荣忍不住抬头，一脸问号地看着皇上。
    皇上之前不是还说让长公主暂时住在宫里，帮着看顾萧景珩吗？怎地突然就让长公主出宫了？还有，既然让萧景珩挪到平康宫去，怎么还让人家的小媳妇回娘家呢？
    “你亲自选几个人，送去平康宫。”皇上就像没看见齐正荣奇怪的脸色似的，依旧在继续吩咐着：“从今日起，饮食上你亲自盯着，你该知道轻重，出了纰漏唯你是问。”
    “是！”齐正荣吓了一跳，连忙低头答应着。他当然知道轻重。这萧景珩眼下是皇上唯一的皇子了，若是出事，那他真是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可是正因为萧景珩的安全非常重要，因此齐正荣才更加疑惑，这人就暂时留在太后宫里，让长公主看护着不是更安全吗？干嘛非要挪到偏远的平康宫去？万一被有心人钻了空子，那不是更麻烦？
    “另外就是叫莫晨锋派几个靠得住的侍卫去平康宫当差，”皇上才不管齐正荣怎么想呢，继续吩咐道：“除了这两样，其他的一概不管，先将他独自放在平康宫呆着，等皇子们的丧礼过了之后再说。”
    等丧礼过了？齐正荣掰着手指一算，三位皇子，以亲王礼治丧，皇上辍朝五日，大内素服三日，府属内外成服百日，大祭之后除服，之后还需素服二十七个月。
    这……往最短的时间算，也得是百日之后，才能叫做“丧礼过后”？将萧景珩的媳妇打发回娘家，将人孤零零地放在偏远的平康宫独自呆三个月，还不许长公主陪伴保护，皇上这是想干嘛呢？
    但疑惑归疑惑，齐正荣是绝对不敢多问的。他只能答应着去传旨。
    寿安宫的萧明瑞夫妻俩还有上官静和萧景珩都没想到，齐正荣竟然去又复返，带回来的旨意更是让人无法理解。
    “你说什么？”萧明瑞听了旨意之后，眉毛都立起来了：“让本宫带着静儿出宫？留珩儿一个人在宫里？还要挪去平康宫？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回殿下的话，”齐正荣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奴才也不清楚。”
    “本宫亲自去问问。”萧明瑞站起来就想往外走，慌得齐正荣连忙去拦：“殿下！殿下！皇上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许打扰。您去了也是没用的。”
    “姑母。”萧景珩也追了上去，伸手拦住了萧明瑞：“您带着静姐姐出宫，不用操心我。我想皇上并不是随随便便做出这样安排的，您就是去见到了皇上，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姑母，你其实无需对我如此不放心，我已经不是孩子了，许多事，迟早我都要独自面对。”
    萧明瑞脚步一顿，望着身高已经超过她的萧景珩，突然就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似乎是眨眼间，当年那个孤独无助的孩子，已经长大，像是一颗向阳而生的青松，开始有了承担风雨的能力。
    “自己一个人可以吗？”上官静上前一步，牵住了萧景珩的袖子：“我想皇上大约是想要探探你的底细，这才要让姑母和我都出宫去，只留你一个人在宫里。日子不会很轻松的。”
    “可以。”萧景珩朝上官静一笑，笃定地点点头：“我能照顾自己，你相信我。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地在宫里等你回来。”
    “那好。”上官静信任萧景珩的承诺，因此她没什么犹豫就点了点头：“我出宫去，先回娘家住几日，皇子们的丧礼过后，我等你来接我。”
    “好。”萧景珩伸出手来摸了摸上官静的脸：“等着我。”
    此时的上官静和萧景珩还不知道，他们这一分别，就是整整一年。
    上官静是第二天一早才跟着萧明瑞出宫的。皇太后依旧拒绝见人，因此上官静在出宫前只隔着门给她请了个安。
    皇子的丧礼在即，上官静出宫时，已经有宫人换上了素服，宫里的气氛沉郁哀痛，萧景珩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手里拎着几本书，搬进了偏远又冷清的平康宫。
    而出宫后的上官静，再回到公主府后不久，就被武定侯夫人亲自接回娘家去了。

 第201章 王府长史

    时间一晃而过，上官静回家已经有十日。因为皇子们以亲王礼大丧，在启元殿前的广场上设奠，武定侯与身为命妇的武定侯夫人每日都须得进宫随奠。
    上官二老爷两口子还有已经在衙门当差的上官沐风也很忙碌，家里的事大多都交给了太夫人代管。
    理论上，正在备考的上官沐雨，还有正在等待补缺的上官沐云应该都挺闲，但实际上，上官沐云显得也是无比忙碌，每天早出晚归的，几乎不在家呆。
    上官沐云很谨慎，他什么都没跟家里人说过，包括自己的父母，全家里也只有上官静和上官鸳知道他在做什么。
    皇子大丧，朝官们的家里都差不多，家家都很忙，武定侯家是如此，苏大学士府自然也是这样。
    苏学士府的苏夫人，还有她的两个儿媳全都有诰命在身，再加上苏家又是二皇子的妻子，自然比普通朝官家里更要忙碌几分。
    按理说，长辈们要入宫随奠，家里的事就都该落到唯一的孙媳妇上官鸳身上了，可苏家宁可往礼部报了苏大太太重病，将人留在家里管家理事，也没麻烦到上官鸳半分。
    上官鸳轻松极了，闲着没事，三天两头的回娘家，上官静回家才短短十日，她已经是第二次回娘家来“探亲”了。
    已是深秋，天气凉了，上官静早早命人点了地笼，屋子里有些热，她让丫鬟们将窗户和门全部敞开，将桌子搬到了靠门口的位置，一边喝茶，一边看着院中已经红了叶子的槭树。
    冯老头坐在她旁边，耗子一样的嗑瓜子，弄得满地都是瓜子皮，而秦先生则不在这里，他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自然不好意思在上官静的院子里呆着，他这几日被上官沐云安置在了自己院子里了。
    “你倒会享受。”上官鸳带着兰蕊一进门，就笑了起来：“看起来心情不错嘛！看来是我白操心，我还怕你担心景珩，茶不思饭不想呢！”
    “他不会有事的。”上官静摆摆手：“你可别小看景珩，我相信他能处理得很好。”
    “现在谁敢小看他。”上官鸳半开玩笑似的答道：“刨去身份不说，就说之前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守拙的这份沉稳与耐力，一般人可是比不上的。”
    “也是运气罢了。”上官静摇摇头：“装个傻而已，跟现在的情况比，之前只能算是幼儿园难度。”
    “什么园？”上官鸳一愣。
    “没什么啦，”上官静笑眯眯地朝她招手：“快来坐下，总在风口里站着干什么。你今儿怎地又得空过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我好跟二叔母说，让她给你准备些你爱吃的东西。”
    “我娘现在哪里顾得上我。”上官鸳摇摇头：“今日大奠，恐怕晚上都回不来。”
    “所以我才奇怪嘛！”上官静答道：“你今儿怎么过来了，你们家可是二皇子妻族，家里不忙吗？三天两头的回娘家，你婆家人会不会说你。”
    “忙也忙不到我头上。”上官鸳答道：“他们现在巴不得我更闲一点，好得空多回回娘家呢！苏家眼下迫切想要修好的可不仅是你，还有大伯。大伯这次护驾立了大功，外头都在传，说是皇子大丧过后，要升呢！”
    “我看可不一定。”冯老头摇摇头，没有多解释。但上官静却明白他的意思。淮阳王谋反这事儿，武定侯屁股可不大干净，就算他将所有与淮阳王勾连的人证物证都毁灭干净，那也只是让人抓不住实证而已。
    没证据，不代表不怀疑。
    比如莫晨锋，之前当着长公主的面提起武定侯时，态度就很微妙。满朝文武中总的聪明人又不止莫晨锋一个，觉得武定侯可疑的人，也不会仅仅有莫晨锋一个。
    等到淮阳王一案开审，说不准就有人跳出来弹劾武定侯了。
    “也对。”上官静点点头：“而且他还能往哪升去？”
    “大伯肯定会越来越好的。”上官鸳却笑了：“因为景珩，苏家和上官家将来势必是盟友。你猜苏家希不希望咱们武定侯府势大？”
    这还用说嘛！现阶段苏家肯定是希望武定侯府好好的，可以与他们通力合作，全力护持萧景珩。
    “外头这些流言纷纷不是重点。”冯老头捏着一颗瓜子摇头晃脑：“我说不一定，主要是因为皇上。你们想想，之前皇上对林太尉是什么态度。正因为武定侯是景珩的老丈人，我反倒觉得，皇上兴许会压一压他的势力。”
    “爱咋样咋样。”上官静一脸无所谓：“他……”
    上官静话正说到一半，突然守在院门口的丫鬟匆匆跑进来了。她以前的丫鬟们还都在淮阳王府扣押呢，身边只有映霞和陈嬷嬷，还有之前上官鸳借给她的兰芯。
    回家之后，武定侯夫人又给她安排了不少下人，但这些人上官静可不敢放心用，因此冯先生在的时候，还是只有映霞她们几个在，其他人都被打发得远远的。
    “二小姐，四小姐，”丫鬟朝上官鸳和上官静露出了甜甜的笑脸：“三少爷过来了。”
    “知道了，”上官静点点头：“你去吩咐厨房，做几样点心过来，要二姐姐平日里爱吃的，我要招待二姐姐，千万精心一点，你们几个亲自去厨房盯着。”
    丫鬟答应着离开，她前脚刚走，后脚上官沐云就进来了。
    “三哥今儿也难得在家，”上官静笑了：“刚好赶上二姐姐回娘家，快来坐下。”
    “刑部大牢出事了。”上官沐云没回答上官静，而是开门见山地说道：“听说前淮阳王府长史孙书德在狱中大骂皇上，哭奠淮阳王，狱卒们吓得去堵他的嘴，却不小心下手重了，将人给捂死了。”
    孙书德死了？上官静一愣。
    “三哥哥从哪听的消息？”上官鸳问道：“这消息真吗？”
    “是真的。”上官沐云点点头：“青云应该也知道。我们有个同榜，是刑部侍郎的侄子。”

 第202章 “早点开始操心没大错”

    上官沐云提起的同榜，上官鸳也是知道的：“是吴翰林？我知道的。这人与我夫君也熟悉。而且刑部的吴侍郎其实是祖父的学生，与我公公有同窗之谊，吴家与苏家走得很近。我听我夫君说过，吴翰林之前还凭着吴侍郎的面子，在苏家上过一段时间的族学呢。”
    “哦？”冯老头嘴角一翘：“看来这吴家和苏家关系还真的不错。苏家号称京中第一的诗礼大族，出过三代帝师，你们苏家族学可是能请动大周最出名的鸿儒去讲学的，哪一家的族学能有这个面子？京里除了宗室子弟读书的御书苑，哪家书院还能比得上苏氏自家子弟读书的族学书院。旁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这苏氏族学，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进去的。若是只凭关系面子就能进，怕是京中勋贵人人都想将自己的儿子塞去读两年书。”
    “难进吴翰林不也进了吗？不是凭关系又是什么？”上官静好奇地问道：“而且您老人家不是常说，苏大学士为人八面玲珑，这样的顺水人情怕是做的不少？”
    “非也！”冯老头竖起一根手指微微晃了晃：“苏老头精明得很。既然是苏氏的族学，自然是要优先保证苏氏子弟。若是他随随便便答应了让旁人家的子弟去读书，他苏氏子弟又如何一代代在科举中脱颖而出，保持巨大优势？你猜林太尉或是陈丞相去跟他说，想让自家子侄去苏家读书，他肯不肯？”
    “这样说来，吴家和苏家还真关系很铁啊！”上官静摸摸下巴，眨巴着眼睛上下打量冯老头：“我说冯先生，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您老人家怎么还跟我们藏着掖着啊？”
    “啥？”冯老头捡起桌上的瓜子朝上官静脑袋上丢去：“老夫藏什么了？为你们这俩不省心的破孩子，老夫已经够殚精竭虑了，你还想怎样。”
    “我就是觉得，冯先生您老人家似乎对苏大学士和苏家非常熟悉。”上官静答道：“好多事，我家二姐姐都不知道呢，您老人家倒是清清楚楚。”
    “哼！”冯老头将头扭到一边，不高兴地咕哝了几句，上官静没太听清，但听起来不像啥好话的样子。
    “冯先生以前认识祖父？”上官鸳也很好奇地问道：“像您学问这样高的人，很少见呢！”
    “是啊！”上官沐云也点点头：“冯先生的学问和见识，可比以前爹特意请来给我讲学的那几位大儒强远了。依着您的水平，再怎样都不该只是个闺塾先生的。”
    “闺塾先生怎么了？”冯老头不高兴地答道：“静儿小两口都是我教的，景珩和静儿以后是什么身份？老夫一口气教出了帝后二人，也不比三朝帝师差什么。再说了，老夫不屑于苏平那种人为伍，做闺塾先生好得很。”
    “您老人家就是嘴硬。”最了解冯先生的上官静撇撇嘴：“您的学问，考科举走仕途绰绰有余，您这人一贯离经叛道，当年说不准哪里想不开，非跟一般读书人所走的寻常路拧着来。”
    “呵！”冯老头发出不屑冷笑：“老夫哪里是想不开，而是想的太开才没走那条路。学问高又如何，考上了又如何？你打眼往朝中看看，满朝文武中，氏族子弟有多少，寒门士子又有几何？问问你哥哥，他这一榜的上榜进士，有多少世家子弟，又有多少出身寒门，寒门子弟现在都到哪去了？”
    “哥哥是在京里考的，自然世家子弟多些。”上官静答道：“若是回乡应试，同榜中的寒门士子应当是不少的。”
    “是不少，但又如何？”冯老头答道：“最后考出来的有多少好，混出来的又有多少？老夫当年若是走了这条路，现在该在哪里，你知道吗？”
    冯老头的话，让上官静有些发愣。关于科举的事，她之前还真没仔细想过。因为她是个女人，反正也不用考科举，而她相公又是个宗室，虽然萧景珩年幼时曾经将科举作为目标，但长大了也没提过，因为知道不可能。
    因此若不是今日和冯老头讨论，上官静还真不知道，大周朝的科举制度，与她之前的认知相差很远。
    上官静对于科举的那些知识，都是来源于以前在现代社会上学时候的历史课，其实她的了解也很浅薄，不过她倒是知道，科举制度已经是封建时代所能采取的最公平的人才选拔形式了，因为科举制度的存在，提供了中下层阶级的上升途径，因此她以前生活的世界里，无论古代还是现代，阶级固化都没有那么严重。
    但今天冯老头的话，和上官静以前对于科举的认知有很大的偏差。原来，她生活的这个大周朝，考科举不像她之前所了解的那样吗？原来大周朝就算是有科举制度，但是阶级固化也很严重吗？不过这也正常。这个萧家为皇的大周朝，她又没在自己以前所学的历史上见过，有所不同也是正常的。
    而且冯先生说的没错啊！就她自己知道的几位朝中高官，还真的都是世家大族出身，没听说谁是寒门士子出身的。包括他们武定侯府，在武定侯崛起前，算是个京中二流的世族，家中也是代代有人为官，她的哥哥们也真的是比普通的年轻士子高了不少，从小家里就有能力聘了有名的大儒来讲学，就算是跟人一起考科举，这也是占了不少便宜？
    “这事儿，回头我要跟景珩讨论讨论。”上官静沉默许久之后，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倒让冯老头还有上官沐云都是一头雾水的模样。
    “讨论什么？”上官沐云问道：“朝中势力分布，他应当也是清楚的。”
    “我说的是现在咱们大周的科举制度。”上官静答道：“还有阶级固化现象和门阀政治。我们家景珩以后可是要当皇上的，这些事早点开始操心没大错。”

 第203章 灭口这件事……

    上官静嘴里那一大堆新鲜名词，上官沐云兄妹俩其实听得不算明白，但冯老头却抬起耷拉的眼皮，眼神复杂地看了上官静一眼。
    不过上官沐云兄妹俩他们倒是听明白了上官静的后半句话。上官鸳因此笑着伸出手指戳了戳妹妹的额头：“你倒懂得未雨绸缪，现在就开始想着景珩登基以后的事了。”
    “那当然了。”上官静两手一摊，毫不掩饰地答道：“都进宫了，不当皇上难不成还有第二条路走不成？我们可不想死。”
    听了这话，上官沐云反倒沉默下去了，他好一阵子之后才又开口说道：“也不知长姐现在怎样。她怀孕有忌讳，皇子们的丧礼都没有参加，大伯母和母亲想进宫去看看她也不行。”
    上官沐云的意思很明显，对于武定侯府来说，上官静和萧景珩，并不是唯一的选择。上官沐云当然不担心萧景珩和上官静成功上位之后会弄死上官鸾的孩子以绝后患，但他却不那么放心别人。
    上官鸾的孩子，也是上官家的血亲，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他和萧景珩，走的却是同一条路，迟早会成为对头。
    而且上官沐云非常清楚，自家大伯十分乐于看到这样的局面，他拥有选择权，而萧景珩的外祖苏家，以及陈皇后一脉的丞相府却没有选择。
    “你放心，”上官静倒是就事论事：“长姐好得很。她就在未央宫，陈皇后亲自照料，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世上没有人比陈皇后更重视长姐的孩子了。经过上次长姐被噩耗惊动胎气的事，皇后娘娘现在小心极了，未央宫眼下不许任何不相干的人接近，连嫔妃们的晨昏定省，皇后都给免了，就怕有人钻空子。”
    说到这，上官鸳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她盯着桌上的茶盅，突然冒出来了一句：“长姐之前的事，你们怀疑过谁？”
    没头没脑的一句，但上官静立刻就懂了。除了盯着太子空位的宗室们，剩下一个希望上官鸾流产的，就是苏家了。而宗室们眼下其实眼下还犯不上对上官鸾动手呢，毕竟前面还拦着一个萧景珩。
    “不至于？”上官沐云顿时一愣：“往皇子府做手脚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当时苏大学士还未回京呢！我觉得苏朝云和你相公可没这本事。”
    “哥哥是觉得女人做不成事吗？”上官鸳冷笑一声：“你可别小看了我家祖母。这些事，哪里需要祖父回京之后再做安排。”
    上官沐云哪敢小看女人啊！家里的大伯母就是个极精明的角色，姐姐妹妹也都聪明。苏夫人他当然也是不敢小看的。只是这话由妹妹嘴里说出来，让上官沐云忍不住十分担心，妹妹眼下对苏家的态度实在是……
    “鸳儿！”上官沐云忍不住叹气，想要劝劝妹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上官静却点了点头答道：“二姐姐的话有些道理。苏家的确有可能对长姐下手。”
    “另外二姐姐，”上官静偏头想了想，接着说道：“之前冯先生说的这个吴侍郎和苏家的关系，我总觉得不是你所了解的门生这样简单。”
    “知道了。”上官鸳不用上官静再说，就立刻点了点头：“我会寻机会打听打听。”
    “还有苏氏的事，”上官静又问道：“苏家那边，还是没什么反应吗？已经十日了。”
    “没有。”上官鸳摇摇头：“这几日长辈们都在忙着皇子大丧的事，没谁提过苏氏。上次我来看过你之后，回去特意向我相公提了一句。我相公没说什么，只说自焚不是什么好事，让我莫要再提。”
    “仅此而已？”上官静问道。
    “仅此而已。”上官鸳露出无奈的笑容：“看着挺寒心的。毕竟是一家子骨肉，旁人无动于衷也就罢了，连祖父祖母也……算了，不提这些。静儿，吴侍郎的事交给我，你别担心，有事我会想办法知会你。我今日就先回去，过几日再来。”
    一听说妹妹要走，上官沐云立刻站起来，很积极地要送上官鸳出门。关键他还想趁着送妹妹的机会，好好劝上官鸳几句。自从上官鸳被禁足之后，对婆家的态度大变，这让上官沐云很是担心。
    上官静一直将上官沐云和上官鸳送到了小院门口，之后她折返回来，朝依旧不停嗑瓜子的冯老头说了一句：“先生，那个孙书德，莫不是被灭了口？”
    “不是没这个可能。”冯老头将瓜子皮丢在桌上，十分随意地点点头。
    “我爹手那么长吗？”上官静问道：“能伸到刑部去？”
    “若说兵部，你爹还有些面子。”冯老头冷笑一声：“但刑部的话，他可够呛。因此若孙书德是真的被灭口，八成也是苏家帮着干的。苏家若是和吴侍郎的关系真的十分亲近，那不排除是吴侍郎找人动的手。反正最终也不过是杀几个狱卒抵罪而已，成本不高。”
    “我也是这样想。”上官静一边点头，一边朝冯老头比了个“一”的手势：“那么我现在就一个问题。我爹求苏家帮忙了吗？”
    “你这个猴儿，脑袋动的还真快。”冯老头突然乐了。
    “不知道您怎么想。”上官静又坐回到了桌子前，一脸严肃地说道：“但依照我对我爹的了解，他是不大可能主动去求苏家帮他灭口的。理论上来说，我爹与淮阳王勾结的事，淮阳王府以前的幕僚文士中应该有人知情，他不可能瞒过所有人。而孙书德一向是淮阳王的亲信，此次淮阳王谋反，没有带他离京，反而让他留守京中，对他的信任程度可见一斑。因此我想……”
    “淮阳王府但凡有一个人知道你爹和淮阳王是一伙的，”冯老头接过上官静的话头，继续说了下去：“那那个人也只可能是孙书德。”
    “对！”上官静点点头：“而这一次我爹随驾回来后，三哥出去打听清楚了，据说淮阳王的大部分亲信与参与谋反的儿子都已经当场战死，灭口灭的这样干净，这才是我爹的风格嘛！”

 第204章 也许是帮倒忙？

    “所以你的结论是什么？”冯老头一脸欣慰得意的模样望着上官静，等着她往下说。
    “先生您还记得吗。”上官静继续说道：“皇上回京后第二天，平州那边就有消息传回来，说永信侯和宜城郡主萧妙妤知道淮阳王失败之后，双双畏罪自杀。这么快就死了，也是灭口灭的干净啊！先生，您还记得‘护送’咱们离京去玉荣镇的那位张校尉吗？若是我爹派给他的任务是保护我们，那他怎么将咱们扔到玉荣镇之后，就不知道往哪去了。”
    “嗯。”冯老头点点头：“你是说，你爹交代给他的任务，不仅仅是将我们护送离京？还有往平州去灭口？有这个可能！玉荣镇是往平州的必经之路。”
    “所以我觉得奇怪。”上官静蹙起眉：“我爹提前将扫尾工作安排得妥妥当当。连远在平州的萧妙妤两口子都这么快被灭了口，他怎么就放心让刑部扣押了那么一大群淮阳王府的谋臣和文士呢？他怎么就放心让孙书德落在三法司手里呢？皇上回京已经十天了，我爹随御驾回京也有十天了，这十天他未免显得底气也太足了些？整整十天，居然从未关心过问过淮阳王党羽的事，他看起来是真的不怕三法司开审的样子。”
    “你也说了，他显得底气足。”冯老头眯着眼想了想之后才答道：“我想他可能就是底气很足。有恃无恐才能如此镇定。眼下被羁押在刑部大牢的那些人，恐怕是拿不出什么对你爹有实质性伤害的证据的。要知道，三法司审案可不是光凭一张口供就能定案的。”
    “这我知道。”上官静点点头：“所以我想，就算那些人出面指证我爹，我爹也可以辩称那些人污蔑他，是为淮阳王报复。他们只有口供，而我爹若是早就准备好了洗干净自己的实证，那这些指证也是毫无意义。还有就是……”
    上官静犹豫了一下才又说道：“冯先生，你说这些人里，有没有人已经提前被我爹收买了啊？或者是他们原本就是我爹的人？因为我想，若是地位低微的谋臣或是文士想要拿住我爹与淮阳王勾连的证据也不容易。但孙书德可不同。他毕竟是淮阳王府长史，淮阳王亲信，我想他若是有心，还是能够掌握且保留一些关于我爹的证据的。就算再完美的阴谋，也不可能水过无痕，我爹为什么不担心孙书德嘴？”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冯老头笑笑：“淮阳王起事那一日，后来仔细想想，孙书德干嘛要在五皇子府两条街之外拦截你？直接堵门抓人不好吗？”
    “说的是啊！”上官静点点头：“所以，我爹和孙书德是不是有什么私下里的交易，谁也说不清。您说孙书德是不是保留了也将自己摘干净的证据，原本可以安安生生出来的？他和那些门客可不同，王府长史，正经的五品官呢！”
    “若要照你这样说，”冯老头嘿嘿嘿笑得十分开心，似乎有些幸灾乐祸：“那这孙书德若是苏家自作主张灭口的，可是帮了你爹的倒忙了！”
    “可不是嘛！”上官静也忍不住乐了：“若真是如此，我爹知道了消息，岂不气得跳脚？但眼下说什么都晚了，人都死透了啊！”
    “可惜。”冯老头叹着气摇摇头：“这孙书德，也是个挺有脑子的人，跟错了人啊！不过啊……寒门出身，可选的路也不多。”
    “先生是说，孙书德也是寒门出身？”上官静一愣：“您怎么知道的？”
    “这还用猜吗？”冯老头冷哼一声：“淮阳王若是老老实实的不作妖，不谋反，那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亲王，皇上的亲弟弟，仅此而已。地位颇高，但也不会掌握太多实权。到亲王府做长史，除非跟的是以后有可能成为太子或皇上的亲王，否则能有什么大出息？这辈子也就是个五品官到头了，绝无升迁可能。这样的职位，若不是寒门出身被逼无奈，谁愿意干？
    “说起这个……”冯老头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眼睛，坐直了一些：“静儿啊，你给老夫说说，你那个什么阶级固化。”
    “您老人家想问，”上官静笑了：“那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先生，眼下寒门士子参加科举的人数多不多？这些人考中的概率高不高，若是考中了，他们的前途一般是怎样的？”
    “这问题好答。”冯老头呵呵一笑：“参加科举的人数嘛！不少！但出身寒门的读书人，可不能像你哥哥们一样，从小延请名师精心调教，因此水平也是参差不齐。不过出身寒门的士子大多十分努力，水平高的也不少。只是没有名师，也缺门路，往往总要走许多弯路，蹉跎多年，很多人考上进士时年岁已经不小了。不像世族子弟，比如你几个哥哥，还有苏家的几位公子。我记得苏朝云中进士时才十七岁，而林太尉那个儿子好像是十八岁中的进士，年轻啊！”
    “了解了。”上官静点点头：“京城之外也是一样吗？”
    “一样。”冯老头点点头：“比如陈丞相原籍下邳郡，陈家在下邳是望族，陈家族学年年都从京里请了翰林去给自家子弟讲学，下邳郡出来的考生，一半以上都与陈家沾亲带故，普通的寒门如何比得上？陈丞相早些年也是在原籍读书，靠科举上来。这种人家，代代都有人为官，族人相互扶持，有长辈为后背铺路，补缺、升迁自然都快人一步。”
    “所以寒门士子的路就被完全堵死了吗？”上官静问道。
    “什么叫堵死？”冯老头反问道：“考上了进士，踏踏实实等补缺，这官还是能做的。只是咱们大周立国百年，还从未出过寒门出身的丞相呢！寒门出身的仕子们，若想要一展抱负，不大容易。但也不是没路走，或者依附豪门，比如眼下庐江太守，就是寒门出身，他是林太尉的上门女婿。或者就是做门客和谋臣了。”

 第205章 平康宫

    宫外，上官静正在未雨绸缪的提前为了将来的朝政打算时，宫中的萧景珩却过着与以前在淮阳王府没什么大差别的日子。反正都是坐牢一样蹲在院子里不出去，反正都是时时刻刻防着被人害。
    十天了，萧景珩没见过皇上，也没见过皇太后。以前他作为淮阳王的“呆”儿子的时候，皇上和皇太后倒是挺喜欢他，尤其喜欢他和上官静说笑话一样的一唱一搭，然而现在他的身份变了，理论上来说，是与皇上的关系更近了，然而他却被远远的防备拒绝着，反而比以前更加像个外人。
    不过萧景珩对此是接受良好的，因为他本来就将自己当做外人。对他来说，皇宫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地方，若不是不得已，他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和上官静在一起，往南边去，找个气候温暖的好地方安家。
    因为他的静姐姐，最怕冷了。他眼前这座宏大阴冷的宫殿，其实并不适合阳光一样的静姐姐。
    不过，谁知道呢？萧景珩站在平康宫的院子里，抬起头望着晴朗无云的天空，就像是以前在淮阳王府那个偏僻后院时一样。
    以前淮阳王府那个院子，也是荒僻阴冷的，一点也不适合静姐姐。但她去了，那个院子很快就像是被太阳照亮了一样，立刻变得温暖又热闹。
    静姐姐做了六宫之主之后，这宫里也一定不再是眼前这幅样子，对于这一点，萧景珩十分有信心。
    所以，他就努力一点！萧景珩心情很好地露出微笑，望着平康宫紧闭的大门。他努力一点，争取让静姐姐早点坐上皇后的位置，让她自由自在地将这些连成片的巨大宫苑，改造成她喜欢的模样！
    理论上来说，其实萧景珩在宫里的待遇，比他以前独自居住在淮阳王府的时候，要好很多。至少他现在对于皇上来说非常重要，因此皇上就算是再不喜欢他，也不会让他轻易死掉。
    比如经过萧景珩的判断，至少他在平康宫，吃喝是可以放心的。谁也没这样明白的告诉过他，但萧景珩观察到了，他每日三餐，都是齐正荣亲自带着人送过来。
    而且齐正荣从来不会将御膳房的食盒随便交给任何一个被分到平康宫当差的内监手里，就算这些内监都是他亲自选来的。
    齐正荣是皇上身边的人，是宫中的内监总管，从四品职衔，当然不会来伺候萧景珩吃饭。
    但他总是领着人进门，盯着他身边的内监，将食盒摆到桌上，又盯着人将食盒里的饭菜与碗筷一一摆到萧景珩面前，这才一秒都不耽搁的转身离开。
    皇子大丧的头三日，合宫素服，平康宫的内监们都换上了素白袍子，嫔妃们也都换上了素淡的衣裙，就连皇太后都穿上了很少穿的宝蓝色织锦袍子。
    只有萧景珩，一身绛色素锦袍，和平康宫一群白袍太监形成鲜明对比。倒不是他不想表达对于丧礼的尊重，关键是，他带进宫的，一共就那么两身衣裳，哪一件都不素。
    反正也没人想起来给他做素服，他总不能借了太监的衣裳来穿？因此萧景珩只好意思意思，将自己的鸭蛋青色的腰带系在了外面以示礼貌，这是他最接近白色的衣饰了。
    他这身怪异的打扮，一身素服来送饭的齐正荣当然注意到了，但他依旧什么都没说，就像没看见，如往常一样，摆上饭就走。
    皇子大奠这几日，皇上都在启元殿，齐正荣作为皇上的贴身内监，应该是极为忙碌的，但他还是一日三次亲自来送饭，从无遗漏。
    萧景珩还发现，他平日里的茶水，总是一个固定的年轻内监负责，没人跟他换班。人又不是铁做的，自然是需要休息的，因此萧景珩并不能像是在家里，有陈嬷嬷和映霞伺候时那样，可以随时随地喝上热茶，他要茶要水都有时辰，烧茶的内监当差，他有水喝，入了夜，他只能得到一壶提前烧好的茶放在床头，想喝热水是没有的。
    萧景珩很快适应了这样的日子。他不仅没有不满，反而觉得烧茶的内监很有趣。内监一定是得到了齐正荣的严格叮嘱，小心翼翼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他甚至不当值的时候，都要将萧景珩的茶叶、茶壶和茶碗全都收起来抱着走才安心，唯一留给萧景珩的茶壶，他也从来都放在靠近床榻内侧的位置，恨不得藏起来的模样。
    萧景珩就这样在平康宫住了几天。他太安静了，安静到一整日也没有一句话，也从不会主动找内侍们提要求，许多事都是自己动手。洗脸水端到他面前，他就洗洗，没有他也不要。
    头发自己梳，衣服换下来，内监收走了去洗，他也不问，看到床边上有新洗干净的衣服他就换上，没有就不换也无所谓的模样。
    他不说话，内监们也不会主动和他说话，虽然这些人当差都还算勤劳勤谨，但见到萧景珩，从来不会往前凑，一个个沉默的像是假人似的。
    内监们很快摸清了萧景珩的生活规律，他早上总是起得很早，之后会在院子里练武，一直练到齐正荣亲自带着人来送早膳。
    萧景珩很体贴的从不会耽搁齐正荣的时间，因此他总是一身汗的直接吃早膳，之后才会洗澡换衣裳，接着或者自己一人翻着平康宫书架上那为数不多的几本书，或者就看看院子里鱼缸里养得鱼，一上午就这么过去，好无聊的样子。
    不说话，啥也不干，日日如此无聊，这人竟也沉得住气？内监们觉得萧景珩实在是个怪人。
    怪人萧景珩移居到平康宫十几日之后，才头一次主动开口说话，而最先被他搭讪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管茶水的年轻内监。
    “你叫什么？”萧景珩突然开口问道。
    “回公子的话，”内监似乎压根没想到萧景珩会突然开口，吓了一跳的模样：“宫里人都叫奴才小喜。”

 第206章 恐吓

    公子，这是这些内监对萧景珩的称呼。对这位爷的称呼，让齐正荣着实为难了一阵子。他是皇上的儿子，论理皇子都该称殿下。但明面上，这萧景珩又是淮阳王和淮阳王妃的嫡子，对于他的身份，皇上一时半刻还没示下，因此齐正荣可不敢贸然称萧景珩殿下。
    但是呢……这位的身份又着实不低。所以纠结了一阵子之后，齐正荣叮嘱了分派去平康宫伺候的内监们，暂时先称呼萧景珩为“公子”，等皇上有了示下之后，再说改称呼的事。
    萧景珩当然对别人称呼他什么，都毫不在乎。他朝自称小喜的内监点点头，又问道：“你姓什么？”
    “公子，”小喜犹豫了一下之后才答道：“咱们宫里的规矩，进了宫，名字就是主子们说了算。奴才的名字是刚进宫的时候，师父给起的。至于原来的名姓……得是齐爷爷或是皇后宫里的张爷爷那样有头有脸总管爷爷才有资格提自己的姓氏呢。”
    “嗯。”萧景珩点点头，并没有继续追问名姓问题：“好的，小喜，日常我也不知道这平康宫里，是谁在管事，也就与你稍熟悉一些，能不能劳烦你明日与齐总管报备一声，给我准备些文房用具，若是有可能，再给我拿些书来就更好了。好些日子没温书练字，过些日子回御书苑读书，师父怕是要罚的。”
    萧景珩要求提得客客气气，小喜倒有些局促的模样，他连忙点点头应道：“奴才现在就打发人去准备，不用等明日。公子今后想添置什么，直接吩咐就好，齐爷爷早就交代过殿中省，一般物件，咱们平康宫直接拿了牌子去支取就好。但书的话……不知公子想要寻些什么书。若是寻常的还好，不常见的书，大约得要往御书楼去寻，这奴才们就做不了主了。”
    “如此，就麻烦你了。”萧景珩笑笑：“你先打发人帮我取些笔墨，等晚些时候，我给你列个书单，你帮我拿去问问齐总管，能找来更好，不能就算了，没所谓。”
    小喜看着茶叶和茶炉子，一步都不敢离开他的那些家伙事儿，但他很快就找了自己的小伙伴帮忙去跑腿，没多大功夫就从殿中省捧了一大堆文房用具回来。
    几个小内监忙忙碌碌，很快就在平康宫西偏殿清理出一间屋子，给萧景珩当书房。萧景珩进了书房，自己磨了墨，提笔写了一张不太长的书单，统共也就十来本书而已，都是很常见的经学书籍。
    小喜的小伙伴很快又揣着那张书单蹬蹬蹬跑了，不过傍晚而已，平康宫外面呼啦啦来了十来个小内监，每个人都抱着一大摞书，直接将西偏殿那个空空荡荡的书架塞满了。
    这些书可比萧景珩之前提的要求，要多了几十倍不止。除了常见的经史子集，还有部分朝官、大儒的论政着述，铭、箴、以及地理志、经济、算学之类的杂书，甚至还有几本医书和天象书，品类极为丰富。
    萧景珩站在西偏殿门边，看着那些小内监忙忙碌碌地将书往书架上摆，若有所思的模样。片刻后，他突然回身朝小喜招了招手，小喜跑到萧景珩身边，萧景珩压低声音吩咐了他两句话。
    听了萧景珩的吩咐，小喜显得极为吃惊的模样，但还是点了点头，快步跑了出去。
    临时来搬书的那些内监们很快就忙完回去了，萧景珩坐在书桌后，盯着满满当当的书架，不说话，也不动。
    过了一会儿，小喜带着自己的小伙伴进来了，那个年轻内监看起来与小喜年纪相仿，一进门先主动给萧景珩行了个礼：“公子好，奴才是全福。”
    “全福？”萧景珩似乎很是好奇的模样：“你的名字也是进宫时师父给起的？”
    “回公子的话，”全福立刻点点头：“是师父给起的，咱们做内监的都是这个规矩。”
    “公子，”小喜跟着多补了一句：“全福和奴才是差不多时候进宫的，都是一个师父。”
    小喜的嘴皮子挺利索，几句话就解释清楚了，他和全福一起进宫，之后两人一个在尚舍局，一个在空置的流霞阁做杂役，不过一直住在一起，关系很不错，这次恰好被齐正荣选在一处当差，俩人还挺高兴。
    “这么说，我这里算是好差事？”萧景珩问道。
    全福不敢答，成天在萧景珩面前伺候茶水的小喜胆子大一些，点点头应道：“回公子的话，咱们平康宫活不多，公子您又是脾气极好的，自然是好差事。”
    “我可不这么觉得。”萧景珩微笑着摇摇头：“若是我死了，你们会怎样？”
    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在说天气很好一样轻描淡写，但依旧将小喜和全福吓了一大跳，两人忙不迭的跪下了，吓得浑身发抖：“公子！您这话……奴才们既然到了平康宫，自然是对公子……”
    “怕什么，我只是问问。”萧景珩依旧面带微笑，平静地打断了小喜的话：“我很好奇，若是我死了，你们会被分到其他宫苑去当差吗？”
    小喜和全福擦了擦头上的汗，完全不知道这位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他们也只好实话实说地答道：“若是公子在平康宫出了什么意外，奴才们哪里还有活路啊！”
    “原来如此。”萧景珩点点头：“都要陪葬，也是可怜。但若是……有人承诺会照顾你们的家人呢？”
    这句话又让小喜和全福冷汗直流，小喜赶忙答道：“没有这种事啊公子！奴才是真的一门心思好好当差。还有全福，全福进宫之前就是孤儿。”
    “我只是问问而已。”萧景珩朝他们露出安抚的微笑：“其实我也觉得，这样的承诺不太合算，且不保险。我死了，整个平康宫都得陪葬，谁都逃不了，都得死。死人要怎么确定活人一定会履行承诺呢？万一对方为保万全，决定一起将家人灭了口，岂不是得不偿失。”

 第207章 杀鸡给猴看

    这是恐吓？小喜和全福胆战心惊地抬起头，悄悄瞄了萧景珩一眼。关键这恐吓……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是咋回事？
    萧景珩的表情一丝都没变，脸上依旧挂着淡然的笑容，如玉雕一样的漂亮脸庞在午后斜阳的映衬下，像是镶了金边。小喜和全福看到这样美如神仙的萧景珩，却不知怎地，突然打了个寒噤。
    萧景珩倒是对小喜和全福的反应挺满意的。没办法啊！不是万不得已，他也是很不想吓唬人的。只可惜媳妇不在，兜里又没钱打赏，他实在是缺人使唤啊！
    没办法利诱，也只能先吓唬吓唬了！不过这俩小子也的确怂，这才哪到哪，吓人的还没来呢。
    “全福，”虽然刚刚笑嘻嘻的恐吓过人，但萧景珩表面上的态度倒是一直客气礼貌：“之前麻烦你了，敢问你瞧见了什么吗？”
    说起这个，全福又开始觉得这位公子不光长相上像神仙，这脑子也像是神仙一样，深不可测，能掐会算似的，似乎能洞悉一切。
    “回公子的话。”他赶忙低头答道：“的确有两个内监急着要走，奴才从小喜那里拿了齐爷爷给公子准备的好茶叶，张罗着烧了一大壶茶，向他们道了辛苦。那样的好茶，奴才们平日里可喝不到的，所以大部分人都坐下喝茶了，只有两位急匆匆的要走，说是还有差事，等不得。奴才也疑惑，一碗茶的功夫，也费不了多少时候，怎么就赶成这样。因此奴才按照公子的吩咐，让他们两人走了，后来又找其他人打听了他们的名姓。”
    “都是哪的？”萧景珩像是满足好奇心似的问道。
    “一个是殿中省的杂役，”全福答道：“刚分到殿中省的，以前似乎是在御花园的听雨阁当差，前些日子犯了错被打发下来当杂役。另外一个是御书楼管钥匙的，因为一直在御书楼当差，大家对他都不大熟悉。”
    “原来如此。”萧景珩微笑着点点头，他站起来，走到满当当的书架前，抬起头看了几眼，接着伸手抽出了其中一本书，他拿的，是摆在书架角落的一本天象书。
    这些内监们摆书还挺有讲究，经学之类的书都摆在了显眼好拿的位置，而那些杂书，则放在了边角，整理得颇有章法。
    “内监们都识字吗？”萧景珩一边翻着手边的天象书，一边不经意似的问道。
    “回公子的话。”小喜连忙答道：“不是都识字的。”
    “你们找两个人。”萧景珩笑着回头指着书架上一排位置：“来帮我翻书。”
    “翻书？”小喜一愣，他虽然不知道萧景珩想要干什么，但还是连忙站了起来答道：“奴才帮您。”
    “你们两个别动手。”萧景珩摇摇头，回身坐在了椅子上，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呢！”
    萧景珩的话，让小喜和全福顿时一哆嗦。他俩有些战战兢兢地望着那个书架，半天才开口说道：“公子是怀疑这些书有问题？不如奴才去找了齐爷爷过来？”
    “我也只是猜。”萧景珩用手点了点他刚刚自己翻过的那本天象书：“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找个人来翻一遍不就知道了？就从那一排，我列了书单的书开始。”
    “奴才知道了。”全福点点头：“奴才这就去传话，叫那两个急着走的内监过来帮您翻书。”
    “你们看着办。”萧景珩一脸无所谓地答道：“找谁都行。”
    全福答应一声，迅速出门跑没影了。
    萧景珩院子里的动静，还是惊动了齐正荣。全福跑出去挺长时间，最后是和齐正荣一起回来的。
    齐正荣面色黑沉，带了不少人过来，其中就包括下午来搬书的两位内监。
    他们来的时候，萧景珩正在书房里看书，看的就是他之前从书架上拿出来的天象书，一页一页，翻得很认真。
    齐正荣进来之后，朝萧景珩弯腰行了个礼，接着就立刻命令身后的两位内监：“你们两个，过去，把今日搬过来的书，都给我翻一遍。”
    其中一位内监似乎莫名其妙的样子，开口问道：“齐爷爷，全翻一遍吗？”
    “是！”齐正荣沉着脸答道：“就从中间那一排开始翻。”
    之前问话的那个内监没敢再多问，立刻迈步往书架走去，照着齐正荣所指的方向伸出了手，而他身旁的那一位则明显慢了一步，但他也很快跟上了之前内监的脚步，走到了书架前，也朝中间那一排书伸出了手，不过不同的是，之前的内监，选的就是齐正荣所指方向的书，而另一位则选择从中间书架的尾端开始翻。
    “等等！”齐正荣微微眯起眼，在内监们的手碰到书架前喝止了他们。
    “你！”他指了指站在书架尾端的内监：“跟他换换，你去那边翻。我指哪本你翻哪本。”
    齐正荣的命令十分奇怪，就连最先站到书架前的内监也开始觉得不对了，他像是被烫了似的立刻缩回了手，退了一步，一脸害怕地望着齐正荣。而站在书架尾端的那一位则脸色惨白，冷汗直冒，他哆哆嗦嗦地迈步朝着齐正荣手指的方向而去，抽出了齐正荣所指的一本书，拿在手里半天都翻不开的样子，突然腿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
    齐正荣看到内监那副模样，心里已经有了数，他暴怒地上前踹了内监一脚，骂道：“狗东西！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我带走，押往明刑狱。”
    那内监听到明刑狱三个字，倒像是有了力气，他趴在地上翻开了手里的书，直接扯了一页往嘴里塞。齐正荣大惊，连忙命令身后的内监们：“把他给我按住！”
    可惜晚了。书上涂的也不知是什么，这书页还在内监嘴里，并没有被他咽下去，但人已经脸色青灰直接断了气，速度简直不能更快。
    “唉！”齐正荣似乎气急了，又伸腿狠狠踢了那人的尸体一脚，接着转身去看萧景珩。
    而萧景珩呢，坐在书桌前，手里抱着他的天象书，脸上的表情一丝未变，就好像周围的事与他无关似的。

 第208章 真正的主子

    当事人萧景珩无关紧要的模样，但齐正荣却的确气得肝疼。皇上将萧景珩交给他和莫晨锋，这人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可没法交代。
    今儿平康宫的小内监，是拿了萧景珩的书单子去找的齐正荣，是齐正荣亲自带着小内监找了管御书楼的翰林批复开书库的。
    这位翰林彼时正在启元殿前广场参加皇子奠礼，就当着齐正荣的面给批的条子，一切都在齐正荣眼皮子低下，他还亲自点了人往御书楼去帮着搬书，这人若是真出了事，头一个脱不了干系的就是齐正荣自己。
    百密一疏啊！百密一疏！齐正荣又气又后怕，恨不得抽自己的大嘴巴。前朝皇子大丧，启元殿还在设奠，陈皇后、林贵妃和丽妃日日都守在灵前，三位娘娘均是悲痛至极，真没想到竟然还有心思惦记远远关在平康宫的萧景珩。
    也幸好萧景珩警惕……想到此处，齐正荣忍不住又抬眼打量了两眼坐在书桌后的萧景珩，眼神极为复杂。
    这位爷……可不一般啊！这么周密的局，就这样轻轻巧巧的被躲过去了？问题是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齐正荣想来想去想不通，忍不住就多问了一句，然而萧景珩的回答十分搪塞，只说是运气而已。
    运气？谁信啊！真有那个运气，这萧景珩怕不是天命所归，合该登基嘛！
    不过既然萧景珩不说，齐正荣也没法细问，他黑着脸让人将死了的内监抬了出去，准备去找莫晨锋商量一下，好好查一查这件事。
    那些个娘娘们，手伸得也太快了！！
    “咱家就先告辞了。”齐正荣朝萧景珩弯了弯身子：“公子放心，此事咱家一定会彻查，给公子一个交代。”
    “齐总管何必费这个力气。”萧景珩呵呵一笑，十分好脾气的模样：“这人都死了，再查也不过是死无对证，若是要牵连了无辜的人，岂不是我的过错？”
    “无辜？”齐正荣的眼睛微微一眯：“公子这话从何说起，下毒的主谋怎会无辜。”
    “齐总管说呢？”萧景珩微微一笑：“这一局如此周密，背后的人岂会轻易给人留尾巴？依我说，谁动的手，齐总管怕是眼下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只是这无凭无据，且已死无对证，您就算费力查下去，我猜……大概率也是查到某个不相干的妃嫔头上。若是为了我，牵连了无辜妃嫔，岂不罪过？因此依我说……这‘下毒的人’都死了，也不必太过追究，也免得牵连后宫，皇上生气。”
    听了萧景珩这几句话，齐正荣的脸色一僵，看待萧景珩的眼神更加复杂了起来。呵呵……这位爷可真精啊！怪不得能在淮阳王眼皮子底下装呆装了那么多年。
    萧景珩……说的没错。齐正荣已经想到了，就算顺着这死人查下去，查到的八成也不是真凶，没准还会有后宫嫔妃会借机用此事做文章，铲除争宠的对头。
    但就算如此，这查还是得查，这么大的事，捂是捂不住的，不查岂不是让他齐正荣白惹一身腥？
    齐正荣想，这点浅显的道理，萧景珩一定能想明白，因此之前的那些话，说得可就有几分故意了。
    萧景珩真不容小觑。别看才十六岁，但在齐正荣看来，可比之前的几位皇子更要沉着精明。皇上逼于无奈把他认回来，说不得是个峰回路转的局面呢！
    齐正荣肚子里一大堆弯弯绕，绕来绕去简直成了一团乱麻，但他表面上却还是依旧十分冷静，他朝萧景珩弯了弯腰，并没有评论之前萧景珩的建议，而是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这架子上的书，咱家立刻就派人来清理，另给公子换一批。咱家就先告退了，晚饭时再过来。”
    “有劳齐总管了。”萧景珩十分有礼貌地站起身，亲自将齐正荣送到了平康宫的大门口。
    平康宫大门在齐正荣出门之后，又关闭了起来。萧景珩在门内，齐正荣在门外。
    萧景珩对着宫门轻轻笑了一声，接着立刻转身而去。而齐正荣则不同。他一脸深思地望着平康宫的大门，许久之后，才带着人转身离开。
    送走了齐正荣，萧景珩又回到了书房，全福和小喜都被刚才的事吓坏了，他们想起之前萧景的命令，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到现在了，两人当然能反应过来，萧景珩这是早就笃定书架上的书有问题，特意留了他们一条命，没让他们亲自动手去翻书架上的那些书。
    “奴才们谢过公子大恩。”萧景珩一进门，小喜和全福就跪下了，对着他磕头如捣蒜。
    “谢什么？”萧景珩觉得有趣似的，露出了笑容：“你们死了，我有什么好处？还得另找人来烧茶。”
    “公子放心，”小喜和全福连忙表忠心：“奴才们既然伺候了公子，就是公子的人了！今后一定一心一意，若有二心，天打五雷轰。”
    “用不着发誓，”萧景珩温和地答道：“好好当差即可。誓言是天下最无用的东西，就算你们违誓，我也没本事使唤老天爷帮我打雷。”
    使唤不动老天爷……那更不好了！这位爷自己动手，怕不是能让他们死得神不知鬼不觉？这位别看长得漂亮，但却是个阎王一样的主儿，怪吓人的。这样的心性和头脑，后宫那些娘娘们怕是没本事扳倒他。
    再说了，既然他们都到了平康宫，被分给这位爷了，八成是走不了了的。他们就算想走，这位爷知道了还能饶了他们？这样说来，背主可是不大划算的。反正若是萧景珩死了，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肯定也活不了，还不如真的老老实实当差，说不准将来靠着主子，能出息了！
    “公子，奴才们说得都是实话！”小喜和全福朝萧景珩磕了个头，十分诚恳的模样：“奴才们今后就只有公子您一个主子，绝不敢有二心！”
    “那可不成，”萧景珩赶忙摆摆手：“这平康宫真正的主子回娘家了，过些日子才能进宫呢！”

 第209章 好习惯从小养

    真正的主子？全福愣愣的，以前在尚舍局当差的小喜还机灵些，立刻点点头答道：“奴才们记住了，等夫人进宫，奴才们也一定尽心伺候。”
    对于这个回答，萧景珩才算是满意了。他吩咐了全福以后也跟着他当差之后，就不再说话，拿起毛笔低着头写写画画，全福连忙主动上去磨墨，而成天带着茶炉子、茶壶、茶碗和茶叶走来走去的小喜则又在书房门口摆开了他的家伙事儿。
    萧景珩写了一会儿字之后，拿起了书桌上之前抽出来的天象书，也没使唤人，自己站起来放回了书架上原来的位置。接着又伸手抽出了另外两本书。
    他这可把小喜和全福吓了一大跳，全福连忙上去拦：“公子！这架子上的书不能动啊！等齐爷爷给换过了在看。”
    “没事。”萧景珩摇摇头：“我拿的这几本，一定没毒。”
    听到萧景珩的这句话，小喜和全福都一脸懵地面面相觑，最后全福实在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公子，您是如何知道这几本书没毒的？”
    “若是我来下毒，”萧景珩微笑着答道：“绝不会下在地理志、历法、天象之流的书上。这些杂书数目众多，若要全看完须得花些日子，况且他们无法保证我真的会去看这些杂书。他们平日又不了解我的读书习惯，万一我平日里不学无术，只为了应付御书苑的翰林们，才找齐总管要书呢？因此最保险的方法，还是将毒下在我书单上列的那些书的书页上。”
    原来如此。全福和小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越发觉得这位爷深不可测，简直可以预知吉凶的架势。
    “不过就算下毒在书页上，我大约也不会轻易被毒死。”萧景珩又微笑着补了一句：“许多人的确都有舔手指翻书的习惯没错，但我从不会这样，因为我娘子觉得这样不好看。因此她总是会命人在我的书桌前，摆一块潮布巾，就算我长时间读书，手指干燥，也不怕无法翻开书页。”
    “我在宫里读书，也会让你们这样准备的。”萧景珩望着全福和小喜，脸上的表情善良又无辜：“这书页有毒，却不会入我的口，只会在布巾上沾得到处都是。我读完书后，这样带烈性毒药的布巾被你们收走，以后怎么处理你们知道，就不知是谁倒霉了。”
    全福和小喜脑补了这样的场景，立马又吓得一哆嗦。更加觉得是萧景珩故意留了他们一条命。
    没错，萧景珩就是在故意吓唬人，他的话漏洞其实不小，但小喜和全福没听出来。
    他故意没说，若是他来下毒，为保万全，一定会用那种入不入口都能毒到人的药。冯先生以前就说过，有些毒药，是可以通过接触入肌理的，只是通过皮肤入毒，效果慢些而已。
    不过恐吓的效果极佳，口袋空空没钱打赏的萧景珩，就这样连蒙带唬的先骗到了两个内监使唤。
    而距离平康宫很远的侍卫所，莫晨锋和齐正荣一起，低头看着地上内监的尸体。
    莫晨锋绕着尸体走来走去：“这次真是咱们运气好，没出大事。我先找个人来验尸，看看是什么毒。”
    “可不是嘛！”齐正荣立刻表示同意：“不过平康宫的那位，可够精明的。”
    “哦？”莫晨锋立刻抬头，一脸感兴趣的模样：“说说看，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齐正荣叹了口气：“这是他自己发现不对，打发人给我传了信儿。”
    “啊？”莫晨锋更感兴趣了：“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说说看。”
    “只说运气而已。”齐正荣苦笑着摇摇头，他花了些功夫将在平康宫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给了莫晨锋，包括萧景珩那几句十分故意的敲打。
    “这年纪不大，倒是谨慎周密。”莫晨锋也有些吃惊的模样：“我之前知道他其实不是个呆子，但也未想到，竟然聪明到如此地步。不过想想也是，若非如此，他岂能在淮阳王府安安稳稳的活到今日。”
    “以前的事都跟咱们没关系，”齐正荣答道：“咱还是先说眼前，这事儿捂不住，还是得跟皇上说一声。”
    “唉！”一提这茬，莫晨锋烦得直揉眉心：“那怎么办，现在就去找皇上吗？你去还是我去？这几日皇子们大奠，皇上正难过呢！这时候咱们在为了这件事找过去，岂不给皇上添堵？”
    “放心。”齐正荣反倒挺淡定：“不会给皇上添堵的，又没出大事。你若不想去，那我去，尸体先在这里，你赶快找人来验看，皇上知道以后必是要问你的。”
    事实证明，齐正荣作为皇上的贴身内监，还是很了解自己的主子的。
    皇上听说了平康宫的事之后，立刻皱了眉，朝齐正荣嚷嚷了一顿。但等他听齐正荣讲过来龙去脉之后，反倒平静了下来。
    “这孩子倒是有趣。”皇上轻笑一声，但脸上毫无笑意：“看不出来，竟然如此精明。”
    “陛下？”齐正荣试探地问道：“要不要将萧景珩宣来，您当面问问。”
    “不着急。”皇上摆摆手：“此事你看着处理，朕只当做不知道。”
    ？？？当做不知道？！齐正荣一愣。这么说，还真的让萧景珩给说准了，皇上竟然真的打算不追究了，连面子上的功夫都懒得做一下。旁的不说，平康宫折腾这么大的动静，若是没个说法，怕不是要惹得宫中流言纷纷？
    “皇上，这……”齐正荣有些为难：“这么大的事……”
    “又怎样？不过死了个内监而已，”皇上沉声打断了齐正荣的话：“你还想查到谁头上去。皇子大丧，太后、皇后还有嫔妃们正在伤心，平白生什么事。”
    一句话就让齐正荣闭了嘴。皇上这意思很明显了，就算是皇后或者林贵妃、丽妃动的手又怎样，皇上他压根就没办法追究，也没打算追究，因此决定睁一眼闭一眼了。

 第210章 皇祖母

    既然皇上已经决定睁一眼闭一眼不再追究，齐正荣和莫晨锋也乐得省心。他俩商量了一下，给那个死了的内监，编了个暴毙的理由，直接抬出去烧了。
    不过莫晨锋这人一贯谨慎，因此他在烧之前，还是跑去太医院悄悄找了个医术极高的太医来验尸，得出的结论是中毒而亡（废话），但所用之毒却不是寻常可见的砒霜或是鹤顶红，而是十分珍惜的奇毒，药性极烈，入口即亡，而且就算不下在饮食中，涂在器物之上，接触皮肤也会中毒
    这种奇毒是从一种南疆草药中萃取，炼制困难，因此少见且极为昂贵，黑市上，小小一瓶就要价值万金。用这样昂贵的奇毒来涂书，可见下毒的人为了弄死萧景珩，可谓不惜血本。
    与验尸的太医谈过之后，莫晨锋心里基本有了数。下手的人，更大可能是林贵妃和丽妃其中之一。
    丽妃原本就是江南人，而她的兄长则在岭南道做封疆大吏多年，根深叶茂，她是有可能得到原产于南疆的珍贵奇毒的。而林太尉的上门女婿则是庐江太守，庐江就在江南道最偏西南之处，也有可能弄到这样的毒药。
    不过这并不说明陈皇后就完全没有嫌疑，毕竟陈家属于一等一的勋贵世家，丞相府门生、门客众多，保不齐谁就有本事弄到这种毒药。
    不过就算知道是奇毒，也没啥用，因为皇上不追究了，因此莫晨锋也只是为了做到心里有数，才特意这样麻烦的找人验看。他严格叮嘱了太医不许外传之后，只将验尸结果偷偷告诉了齐正荣。
    齐正荣眼下和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莫晨锋觉得也该让盟友心里有数。
    齐正荣得了消息，叹了口气，屁颠屁颠地带着人去给萧景珩换书。他将平康宫书架上的书全换了，甚至还十分小心地连书架子都搬走，和那些书一起，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来搬书和书架的内监，这次全都是齐正荣亲自选的，一个个都包着手，不敢用皮肤接触到书。
    萧景珩一边冷眼旁观这些内监们忙活，一边仔细观察着齐正荣的一言一行。
    齐正荣表现得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唯一不一样的就是，他再也没提过彻查的事，也没派人来询问平康宫的内监，这一日搬完书之后，齐正荣很快就离开，送饭时也没提过什么。
    萧景珩其实立刻心里就有了数。他知道，自己猜中了，皇上压根就没打算彻查，有人想要毒害他的事，就这样轻轻巧巧的过去了。
    不过……萧景珩望着窗外，嘴角一翘，露出了微笑，那笑容看起来平和又无辜。
    “全福，”萧景珩开口唤了正站在门边的全福过来：“齐总管对你们说了什么没有？”
    “回公子的话，”全福连忙摇摇头：“没有。”
    “也没下令封口？”萧景珩又问道。
    “齐爷爷就算不说，奴才们也不敢乱传闲话的。”全福连忙答道：“咱们进平康宫当差的时候，齐爷爷就叮嘱过，腿脚要勤快，眼睛和嘴巴都要老实些。”
    “没下令封口就好。”萧景珩朝全福点点头，笑得越发无辜。
    两日后，莫晨锋听到侍卫们的议论，忍不住觉得自己十分明智。他就说嘛！平康宫出了那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这不才两日而已，宫中渐渐就有流言纷纷。
    这关于平康宫的流言，也传到了寿安宫附近。皇太后这几日正因为孙儿们的丧礼十分悲痛，这一日赶上精神好些，打算出来晒晒太阳。伺候太后的姑姑出来帮太后准备椅子靠垫时，恰巧看见几个侍弄花草的小内监，正在一边干活一边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太后宫里的姑姑规矩极严，因此询问斥责了这几个小内监几句，几个小内监一害怕，立刻将自己在外面听到的那些八卦都抖落了出来，这些消息倒是又把那位姑姑吓了一大跳，消息也因此传进了皇太后的耳朵里。
    皇太后很讨厌苏氏，但她却不讨厌自己的亲孙子萧景珩。甚至在以前，萧景珩和上官静这一对“没心机”的小夫妻，讨人喜欢的程度，算是在太后心里排到前几位。老太太闷的时候，就喜欢听他俩说话，每次上官静和萧景珩进宫，皇太后都能保持一整天的好心情。
    后来淮阳王谋反，皇子们全都因此而亡，皇太后心里的确堵了一口怨气。眼前长大的聪明伶俐的大孙子全没了，统共就剩那么一个呆子，她是真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因此在这段时间内，老太太赌气一样地不愿意看见萧景珩。
    但这不代表她就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有人要害她的大孙子。亲孙子就剩下那么仨瓜俩枣了，皇上的儿子就剩下一个萧景珩，淮阳王府里倒是还有几个抱在怀里的娃娃跟母亲一起圈禁，但谋反罪人之后，就算皇上开恩留他们一条命，大概率也是要贬为庶人，流放迁居，无诏不得进京的下场。
    这样的孙子，有没有对皇太后来说几乎没什么不同，因此对于她来说，萧景珩几乎真能算得上是她唯一幸存的亲孙子了。
    久在深宫，一路从宠妃混到皇太后，她自然不是什么糊涂人。她其实能理解陈皇后、林贵妃和丽妃的心态，也能明白她们为何要急着对萧景珩下手。
    不过理解归理解，容忍就是另一方面了。
    皇上不愿意追究的事，到了皇太后这里可没那么容易过去。不过她也很清楚，眼下正在皇子丧礼期间，不宜大张旗鼓的彻查后宫，因此老太太拍着桌子发了一阵子脾气之后，倒也没有贸然做决定，她只是派了个宫女去传话，让齐正荣得空到她这里来一趟，她有话要问。
    除此之外，皇太后还另外找了个机灵的小内监，打发他往启元殿前广场去一趟，给正在参加皇子奠礼的长公主萧明瑞带句话，让长公主晚上回去之前，抽空来一趟寿安宫。

 第211章 学霸萧景珩

    萧明瑞和驸马这几日其实日日进宫，但是从来没有去过后宫。不是她不想，而是皇上不许。
    这次接到了太后传来的口谕，萧明瑞可算是找到了理由，立刻就去找了皇上身边的内监，请旨进后宫。
    这一回皇上倒是没理由阻止妹妹进宫，因此很不情愿地答应了。
    萧明瑞上次进宫的时候，和皇太后吵了一架，不欢而散，而这一次又是以探望太后的名义进宫的，因此她打算还是先去寿安宫看看，之后再去平康宫看萧景珩。
    但萧明瑞却没想到，她一进寿安宫，却发现之前精神萎靡躺在床上的皇太后，竟然打扮整齐地坐在正殿等她呢。
    “母后可算是好起来……”萧明瑞刚开口，皇太后就急不可耐地朝她招招手，打断了她的话：“瑞儿快来，哀家有事和你商议。”
    萧明瑞很快就弄明白了平康宫里发生的事，但作为一直以来最疼爱萧景珩的人，她对这件事的反应，却没有皇太后期待中的那样愤怒。
    皇太后有些失望地看着依旧保持着平静的女儿，忍不住问道：“瑞儿，你怎么不着急啊？！小九眼下可是唯一留在我眼前的孙子了！他可不能有事！”
    “母后现在想起来珩儿是亲孙子了。”萧明瑞答道：“之前还赌气不肯见他，像个孩子似的。五哥谋反这事儿，与珩儿又不相干，您还如此迁怒于他。”
    “好啦！”皇太后不高兴地答道：“你还没完了。到头来小九的事，还不是哀家来操心？他那头出了事，哀家急急忙忙唤你进来，可不是要听你说这些的。”
    “先等齐正荣过来。”萧明瑞答道：“问问看皇上的态度。”
    齐正荣是稍微晚些时候，才从启元殿过来的，这些日子后宫里就他最忙，要伺候皇上，还得惦记着一天三顿的亲自盯着人给萧景珩送饭，事情又多又杂，忙得几乎脚不沾地，短短时间内，原本圆胖的脸就小了一圈。
    听见皇太后宣召，齐正荣直觉就是与萧景珩的事有关，他摇着头唉声叹气，只觉得一阵心烦，明明已经下了令让宫人不许多议论平康宫的事，结果还是被太后知道了。
    他一进门，看见萧明瑞也在，不由得感叹自己真是十分倒霉。人人都知道，长公主一直都非常疼爱萧景珩，比亲娘也不差什么了，眼下可好，不光太后知道了，公主也知道了，齐正荣忍不住觉得自己这个责任人今儿怕是得脱一层皮。
    “你来的正好！”皇太后沉着脸，上来就是个下马威：“平康宫里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你可一五一十地给我们说清楚，不许隐瞒。”
    齐正荣其实也没啥可瞒的，他老老实实的兜底交代了一番，并没忘了提前提醒太后和长公主，皇上对于此事的态度。
    他这是摘清自己呢！意思很明白，不是他不想彻查，而是皇上无意彻查。
    很意外的，听了他的话，皇太后十分生气，但长公主却还显得平静。
    “皇上是怎么想的！”皇太后拍着桌子：“小九他好歹……”
    “母后。”萧明瑞及时打断的皇太后的话：“珩儿的身份，皇上还没示下呢。”
    “不管怎样，也是哀家的亲孙子。”皇太后板着脸答道：“出了这样的事，还将小九孤孤单单的丢在平康宫怎么成？今儿就去将他给哀家挪回来，暂时安置在寿安宫。皇上不上心，哀家自己来照顾小九。”
    皇太后的话，让齐正荣十分为难。皇上可是明确说过的，就让萧景珩自己在平康宫呆着，不许管他。因此齐正荣站在原地低着头，硬是不敢开口应承皇太后的命令。
    一看齐正荣如此模样，皇太后更生气了：“怎么？哀家使唤不动你吗？还不快去将人给我挪回来！”
    “太后娘娘息怒。”齐正荣脑门上开始冒汗：“这……不是奴才不肯，而是皇上之前就有了旨意，让萧公子暂时就居住在平康宫。太后娘娘若是想将人挪回来，奴才斗胆，还请太后娘娘容奴才向皇上报备一声。”
    “母后。”幸好萧明瑞此时突然开口：“既然皇上有旨意，母后也别为难齐总管了。我们不如去平康宫看看珩儿再做打算。”
    “你……”皇太后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忍不住埋怨：“你可真沉得住气！”
    “珩儿此次有惊无险，”萧明瑞答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齐总管，眼下平康宫伺候的人，都是你选的？”
    “是奴才亲自选的。”齐正荣连忙答道：“长公主放心，平康宫的内监都是奴才一一仔细挑过的，奴才知道轻重的。这些日子公子的一日三餐，也是奴才亲自往御膳房取了，亲自带人送去给公子，亲眼看着摆上桌，奴才才敢离开，这些个地方，奴才是万万不敢有错漏的。”
    “不敢有错漏还出了这样的事！”皇太后冷哼一声：“瑞儿，我们走，先去看看小九再说。齐正荣，哀家可将丑话说在前头，哀家已经一口气失了许多个孙儿了，眼下还好好的也就是小九一个，今后若是哀家的孙子再遭难，你拿命来抵可不够！”
    皇太后带着萧明瑞出现在平康宫的时候，萧景珩正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鸿儒的经学注疏还有朝臣们的策论，摊了一大堆在面前，他一边翻书，一边努力奋笔疾书的做笔记。
    萧景珩许多学习习惯，都受了上官静很大的影响。作为一个在现代从幼儿园读到大学的穿越党，那些花里胡哨的记笔记方法、背书窍门还有阅读理解捷径，上官静几乎都传授给了萧景珩。
    他的桌上摆着许多正在晾干墨迹的笔记，有提纲列表、卡式笔记，甚至在旁人眼里画得烂七八糟的思维导图。
    皇太后进来后，原本想要关心一下自己的孙子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呢，却被桌上这些摊开的奇怪字纸吸引了注意力。她拿起了桌上一张提纲式笔记仔细看了看，惊讶地瞥了萧景珩一眼。

 第212章 超级戏精

    直到萧景珩给太后行过礼，太后还在抓着那张笔记不撒手。这是她在淮阳王谋反之后，第一次见萧景珩。
    她上次看见萧景珩和上官静小两口，是在皇上离京秋猎之前的中秋宴，那时候萧景珩还是个“呆子”，其实和现在隔了也没多久，一个月的功夫而已。
    看到口齿清晰，反应正常的萧景珩，还有那张十分有条理的提纲式笔记，皇太后当然能明白，萧景珩根本不是个呆子，恰恰相反，这孩子聪明极了。
    这让皇太后心里涌出了些被人欺骗的不适感，但她还是努力忽视了这些让人不快的感觉，毕竟萧景珩眼下是她唯一的孙子，老太太觉得没啥不能宽容的。
    不过皇太后微妙的表情，还是被萧明瑞捕捉到了。作为亲生女儿，萧明瑞还是很了解皇太后的。她开口说了一句：“母后可是在计较珩儿以前在您面前装作是呆子？您也不想想，珩儿以前在五哥府上过得是什么日子。”
    “你早就知道？”皇太后惊讶地瞥了萧明瑞一眼，顿时觉得更不舒服了：“怎地还瞒着我，难不成你还怕哀家害自己的亲孙子？”
    “连珩儿在内，谁也没想着特意要瞒您，”萧明瑞轻轻摇摇头：“但若是珩儿不小心，被五哥以前那几个侧妃发现端倪，他哪还能活到今日。”
    “嗯！”皇太后点点头：“你这孩子倒也机灵，竟然能瞒过哀家这么多年。”
    “是孙儿不孝。”萧景珩又朝着皇太后躬身行礼，乖巧无辜的模样，简直像一只漂亮的大白兔：“不该欺瞒皇祖母的，请皇祖母责罚。”
    不得不说，鬼精的萧景珩的确很会揣摩人心，他一句分辨都没有，就只是认错，这反倒让皇太后心里舒服了不少，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始自动自发地为萧景珩开脱：“你这孩子，一向活得不容易，哀家哪能和你计较这些呢！前几日的事，哀家才听说，就赶忙过来看看你。”
    “让皇祖母担心了。”萧景珩立刻乖巧地答道：“孙儿没事，齐总管已经将书全都换过了。”
    虽然萧景珩自己说没事，但皇太后依旧不放心，将他的衣食住行全部问了一溜够，戏精萧景珩乖乖作答，并没有抱怨什么，只说一切都好，他在平康宫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也无需挪去寿安宫麻烦皇太后。
    他只是在最后向皇太后露出腼腆的神色，似乎十分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皇祖母，只是孙儿进宫仓促，只带了两身衣服，前几日皇子大丧，合宫素服，可是孙儿……”
    说到此处，萧景珩一脸局促又抱歉的神色，摸了摸自己身上那根鸭蛋青的腰带：“此事孙儿一直觉得对不起亡故的皇子们，因此这几日……”
    戏精就是戏精，这样的表演让皇太后顿时忍不住落了泪，觉得萧景珩这孩子不论呆或者不呆，个性都还是不变的，依旧是那个善良厚道的好孩子。
    “齐正荣，你到底是怎么伺候的。”皇太后不高兴地朝齐正荣发难：“哀家一眼没看到，你竟然如此苛待哀家的孙儿，小九进宫都多久了，怎地连换洗的衣裳你都没备上？”
    “太后娘娘恕罪，”齐正荣连忙低头答道：“公子的衣裳其实尚衣局那边已经在赶了，因皇子大丧，合宫须得换素服，尚衣局忙不过来，因此耽搁了。”
    “你也是宫里的老人，怎地竟然如此不知轻重。”皇太后铁青着脸问道：“若不是哀家今日过来，你还要苛待哀家的孙儿到几时？”
    齐正荣劈头盖脸挨了皇太后一顿臭骂，只觉得自己今儿出门一定没看黄历，实在太倒霉，完全没发现这是萧景珩是在唱戏给皇太后看。
    被他这么一演，皇太后心里的那些芥蒂完全都没了，剩下的就只是心疼自己唯一的孙子。皇太后是除了皇上以外，宫中最大的保护伞，至此算是被萧景珩暂时攀住了。
    萧景珩自己愿意留在平康宫，因此皇太后也没有勉强，但她立刻又从寿安宫选了一群信得过的宫女和内监，塞到平康宫来，还急吼吼地让人开库，往平康宫搬了好些物件，又赏了萧景珩不少金银器物。
    萧景珩脱贫的脱贫目的也算是暂时达到了，至少他现在不是口袋空空，也有钱打赏使唤宫人的。这些钱还不是他自己伸手讨的，而是皇太后上赶着塞给他的。
    没百忙啊！入夜后，萧景珩盘算着这一日的成果，十分遗憾上官静没在身边，否则就可以找静姐姐邀功讨赏了！唉！真是遗憾！
    那么……下一步的目标确定！萧景珩这样想着，其他都可以没有，但不能没有静姐姐，下一步就是想办法赶紧将媳妇接进宫。
    此时的萧景珩还万万没想到，接媳妇进宫这件事竟然阻力重重。他原本以为并不困难呢，毕竟他和上官静虽然年轻，但却是一对成亲多年的“老夫老妻”，他在哪里，他老婆自然就应该在哪里。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的人，希望他换一个老婆。
    比如说皇上。
    事情还得从皇太后见过萧景珩后的一个月说起。
    彼时上官静已经在娘家住了一个多月，宫中启元殿前冗长的祭奠仪式已经结束，皇子们的灵柩暂时已经移棺到了殡宫停灵，等着百日大祭后安葬。
    此时虽然朝官和命妇们还得再穿几个月的素服，但京中一切似乎已经开始渐渐恢复原有的秩序。接近冬日，原本每年这时候，勋贵世家们都在忙着办冬宴，今年因为皇子大丧，京中一切宴饮作乐都取消，因此整个京城显得略冷清萧条。
    淮阳王谋反的案子，就是在这时候开审的。那些羁押在刑部大牢的文士、谋臣还有王府属臣，开始分批过堂，而原本就地圈禁的淮阳王府的丫鬟和女眷们，也都陆续被押往十殿狱。
    淮阳王的妻妾们，有许多都出身高贵，而勋贵世家，基本都联络有亲，因此开审以来，朝中人人自危，生怕受到牵连。
    70

 第213章 完美工具人

    原本作为淮阳王的“前儿媳”，上官静就算被自动默认在免羁押的范围内，但被三法司的堂官叫去问两句话也是正常。但是她这几天过得其实很是清净，似乎整个朝中都忘了，淮阳王还有个已经娶了媳妇的嫡子。
    作为淮阳王谋逆的现场经历者，朝中大半官员都去刑部做过陈述，或者交过书面材料，包括了陈丞相、林太尉还有苏平。而淮阳王府的人，则更是被提审了不止一次，但这么久了，也没谁提过要传萧景珩小两口去问话。
    这些日子不仅像是整个朝中把着小两口忘了，就连宫里的皇上，好像也把自己这个多余的儿子给忘了似的。而且这些日子，皇上还是不许萧明瑞随便进后宫，就好像是防着自己妹妹接触萧景珩似的。
    不过虽然萧明瑞不能进宫，但萧景珩的小日子依旧过得不错，因为有太后在。他每日过得很规律，一早一晚往太后宫里去一趟，请个安，然后就回平康宫，闷在。
    太后现在就剩这一个孙子了，对他照顾得十分精心，萧景珩的一茶一饭，她都恨不得亲自盯着，专门派了不少亲信宫女到平康宫当差，轮三班的伺候萧景珩衣食住行。
    原本自己背着茶壶茶叶跑的小喜一下子失了业，不过他倒也不是没事做，他和全福两人，眼下成了萧景珩的贴身内侍，萧景珩自己要求的。
    萧景珩一般不许宫女们进他的卧室，能进屋伺候的，还是小喜和全福，皇太后不放心，很是不满意了一阵子，不过因为萧景珩自己坚持，老太太也没干涉太多。
    唯一一个剩下的孙子，在皇太后眼里当然是颇为金贵，因此老太太其实还是挺惯着萧景珩的，只是有一件事，萧景珩向她要求了多次却毫无结果，那就是接上官静进宫。
    每次提起这件事，皇太后都顾左右而言他，十分回避的模样，只说等皇上见过萧景珩之后，一定会给他们小两口很好的安排。
    然而一个多月了，皇上也没有提出要见见萧景珩，只是在启元殿大奠结束之后，让齐正荣传了一条旨意给萧景珩，让他继续上学。
    皇上的旨意传得不明不白，也没细解释什么，但齐正荣这次可长了记性，为了避免得罪人，他特意选了萧景珩去给皇太后请安的时辰，跑到寿安宫，当着皇太后的面传旨。
    果然皇太后一听旨意，立刻就精神了。
    萧景珩眼下是唯一的皇子，教育方面当然不能和以前一样，就随随便便上个御书苑大课，一切自然是要照着皇子的标准，精心规划的。
    皇上撒手不管的架势，没有任何示下，那就给了皇太后机会。师父要细细选，陪读也要安排，皇太后优先考虑的，当然是她自己的娘家人。
    皇太后娘家姓杨，出身于西京畿附近的雍州，杨氏一族在雍州算是世家豪门，雍州一代的良田，有七成是杨家的，族中子弟也是代代都有人在朝中做官，在雍州地面上，绝对称得上跺一脚晃三晃。
    只可惜杨家虽然在雍州算是响当当的世家豪门，但到了京中，他们却也只能算是个三流世家而已，主要原因是杨家从未出过宰辅、太尉之流的高官，族人大多官位不算高，最高的一位做过三品官，还是外任。
    因为没有强势族人帮忙铺路，因此与京中大族比，杨家在朝中的势力偏弱势，太后的父亲当年算是杨氏一族最有出息的了，在京中混到了四品官，但官位虽高，却是个毫无实权的闲职。
    这位杨大人一辈子最值得称道的大约就是娶了个小世家出身，与他并不算门当户对的美丽妻子，生了个极漂亮的女儿，后来进宫成了先皇宠妃，这就是后来的杨太后。
    太后娘娘年轻时不仅长得漂亮，人还精明，她知道自己家族与皇后和其他嫔妃相比，算是弱势，因此放软了身段积极讨好皇后与世家大族出身的妃嫔。
    就这样，她一步一步的爬上了贵妃的位置，为先皇生育了两男一女，还成功地为两个儿子娶了京中一流世家大族的妻子。
    别看杨贵妃自己出身不高，但两个儿媳一个出身陈氏，一个出身苏氏，两大世族卯足力气协助她斗倒了先皇后，坐上了继后位置。
    表面上看，从地位不高的宠妃爬上皇后位置的杨太后是先皇后宫笑到最后的人，但实际上，陈家和苏家选择扶助她，恰恰就是看中了杨家弱势，因此在先皇在世的时候，杨家因为杨皇后，还有太子的缘故，族中子侄们在朝中发展得都不错。
    只可惜这个黄金期实在是太短了，很快皇上驾崩，新皇登基，但杨太后却没有如她计划的一样，迎来自家的繁盛，相反，先皇在临终前力排众议给当年才四十多岁的林太尉升了官，将林太尉、苏平的父亲，还有当时的秦宰相选为帝师，要他们辅助新皇。
    这秦宰相可不是旁人，秦家也是京中一等的世家大族，杨太后斗倒的那位先皇后，就是出身秦家。
    先皇驾崩后，杨皇后虽然安安稳稳成了太后，但她在陈家与苏家眼里，却也没有了太高的价值，新皇登基，世家大族开始瓜分胜利果实的时候，杨家依旧是那个被挤到一边去的，没得到太多便宜。
    这样的情况下，皇太后怎能不急？这些年她为了杨家，做的功夫可不少，后宫有好几位杨姓嫔妃，但可惜都不大得宠。
    皇上这头插不上手，皇太后就开始惦记皇孙，但可惜之前几位皇子的生母都很强势，她想要插手皇子们的事可没那么容易。
    眼下淮阳王谋反后，朝中局势突变，这皇上剩下的唯一儿子萧景珩，在皇太后眼里，简直是个完美至极的工具人。
    他的生母苏氏已经死了，就算不死，也不大可能入宫。而萧景珩背景强势的妻子上官静，又尚未进宫来，陈皇后和林贵妃她们又沉浸在悲痛中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空档在皇太后看来，简直是天赐良机。
    70

 第214章 戏精的职业操守

    皇太后惦记给萧景珩选陪读的时候，恰好朝中正在因为淮阳王一案人心惶惶，不过这不代表后宫的动静无人注意。
    萧景珩并没有回御苑里有不少宗室子弟读书，让萧景珩回去读书，皇太后一则不放心，二则怕有人与她动相同的脑筋，因此干脆让齐正荣将靠近外朝的思政殿收拾出来了，让萧景珩在思政殿读书。
    思政殿离皇上上朝的启元殿非常近，从启元殿西北角的光顺门进来就是，这里与真正的后宫还隔着一道宫墙，御、皇上的御书房都在这两道宫墙之间，朝臣们常常在此走动，并不会惊扰后宫。让萧景珩在这里读书，翰林们进宫授课也方便。
    关于被皇上接进宫的前淮阳王嫡子，前朝当然早就流言纷纷，他的身份大多数人心里都有数，只不过皇上尚未有示下，也没什么人敢将这件事拿到台面上来说。
    不过盯上这位“唯一皇子”的人可着实不少，盯上上官静这位皇子妃的人自然也很多。
    萧景珩在皇上下旨后的第二天就重新开始上学了，只不过这时候，皇太后还来不及安排什么，但她也没有选以前教过皇子们的几位翰林，而是暂时宣了御书苑的首席翰林学士进宫来顶几天，又找了莫晨锋过来，让莫晨锋给萧景珩重新选一位武师父。
    后宫的小小风吹草动，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上午萧景珩去了思政殿读书，下午京中世家几乎都已经知道了消息。
    在武定侯府的上官静，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武定侯夫妻两人目前对自己的小女儿感官十分复杂。之前宫中就隐隐有流言传出，说是萧景珩不仅不呆，相反还聪明得紧。平康宫里发生的事，也隐隐有流言传出宫外，因为信息不详细，反而越穿越邪乎。
    空穴来风，必有其因，武定侯这样精明，自然不会忽略任何细枝末节的消息。夫妻俩在听说了平康宫的事之后，立刻找了女儿来问，而极品戏精上官静同学，则本着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易认怂的职业精神，来了个死鸭子嘴硬，装傻到底，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武定侯夫妻轮番上阵，也没能让这几年被锻炼到心理素质极佳的上官静松口承认什么。上官静不仅推得一干二净，还当着了两口子的面跳着脚发脾气，又哭又闹地拒绝承认萧景珩突然变聪明了，一副不能接受自己竟然被“呆子”骗了这么久的模样。
    这两口子当然不会轻易就被上官静混过去，但他们也没继续揪着上官静不放。
    因为上官静是不是与萧景珩合谋这件事，眼下无论答案是什么，其实都没太大意义，上官静这个女儿，就算是对爹娘阳奉阴违，武定侯夫妇眼下也不可能对她做什么。
    她是萧景珩的妻子，将来的皇子妃，未来更可能是太子妃与皇后。武定侯夫妻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将这个女儿笼络住的。
    不过在起了疑心之后，武定侯两口子倒是对上官鸾的关心更多了一些，但实际上，对于他们来说，就算萧景珩不好控制，上官鸾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算是他们的最优选择，因为上官鸾已经长居未央宫了，不出意外的话，陈皇后会一直将这个孩子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
    武定侯早已想到，最坏情况是陈皇后找借口将孩子留在自己身边，由她来照顾。而好一些的情况是，生母上官鸾亲自照顾孩子，但即便如此，陈皇后也一定会不遗余力地让她与娘家减少联系，借此将母子两人一同控制在自己手中。
    但两条腿走路总没错，因此武定侯夫人连着递了几次牌子，想要进宫探望女儿，不出意外，全部都被陈皇后以上官鸾需要修养为由拒绝了。
    不过作为有耐心的猎手，武定侯不着急，这一局要见分晓还早，上官鸾那边暂时伸不上手，就牢牢抓紧小女儿，管她以前是不是真听话，只要以后真听话就好了。
    因此这段日子以来，上官静在家真是受到千娇百宠，武定侯夫人像是想将之前十几年的母爱一口气给她补足似的，恨不得日日都守在她面前，反复表演慈母之爱，顺便给她洗脑灌输宗族观念。
    对于这样丰沛的母爱，上官静唯一的想法就是……烦！武定侯夫人天天守着她，害她都不能随心所欲的和冯先生、三哥哥聊天，也不能随便请二姐姐回家玩。
    这样的日子幸好没持续多久，一个月之后，武定侯两口子倒是越来越相信之前死鸭子嘴硬的上官静，是真的不知道萧景珩很聪明。
    他们开始怀疑，心机男萧景珩，从一开始就在蒙骗自己“直心眼”的妻子，借此从妻子手中攫取武定侯府对他的帮助。
    武定侯这时候起疑心，也不是没道理的。因为萧景珩进宫已经一个多月了，以前像是媳妇的跟屁虫的萧景珩，竟然在这一个多月里，对上官静不闻不问，到现在也没提要将妻子接到宫里去。
    这让武定侯很难不疑心，这小子是不是要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眼下用不着他们武定侯府了，就想将自己妻子一脚踢开。毕竟上官静以前就算不上什么善茬，她心眼虽然不多，但脾气却很大，成天朝自己的相公发火，是个京中出名的泼妇。
    有了这点疑心之后，武定侯隐隐觉得不安，他先是上了一道奏疏，希望皇上能同意让上官静尽快进宫，与自己的丈夫团聚，可惜没什么下文。
    皇上最近似乎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淮阳王一案上，其他的事都没心思关心。
    这条路走不通之后，武定侯正打算走走莫晨锋和驸马都尉的路子呢，这时候宫里突然传出了皇太后安排萧景珩在思政殿读书的消息。
    听到消息后，上官静抓住机会提出要带秦师傅和冯先生去一趟长公主府，武定侯夫人不仅没有阻拦，反而十分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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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5章 杨氏一族

    明明是在皇子大丧期间，家家户户不许宴饮作乐，然而长公主府门前竟然车马川流不息，门庭若市的样子。
    上官静出门急，只匆匆提前打发了个小厮来递帖子，但武定侯府的马车刚刚在长公主府门口缓下速度，门边就有个青衣仆役急匆匆地奔了出来，朝着马车迎去。
    和冯老头一起坐在头一辆马车上的秦先生半推开车门，伸出头问道：“今日是什么大日子，这样热闹，我们可是来的不巧？”
    “先生说的哪里话。”青衣仆役赶忙摇头：“哪里有不巧，咱们大少爷和大小姐接了夫人的帖子，一直在等着几位呢！”
    “只有少爷和小姐在家？”秦先生直接跳下了马车：“殿下不在吗？”
    “殿下和驸马都尉大人出门了。”青衣仆役表情怪异地摇摇头，似乎哭笑不得的模样：“您几位见到咱们大少爷就知道了。”
    “姑母不在家？”在二门处下马车的上官静也是一脸奇怪：“这可不巧了。皇上最近不是不许姑母进宫嘛！我还以为这时辰一定在家呢。”
    “原本是在的。”亲自来接她的何凌珺叹了口气：“瞧见我们府上的热闹劲儿没？”
    “是啊怎么了？”上官静更加好奇的模样：“又不办宴，怎地这样热闹。”
    “从昨日开始就这样热闹了，昨还好，只有左谏议大夫家的人，今日更热闹了，威远侯府的人，还有雍州来的杨家人，就像是商量好的似的一起来访。”何灵瑶代替哥哥答道：“爹爹和娘亲实在是应付不过来。”
    左谏议大夫？？威远侯府？？上官静反应了两秒才弄明白何灵瑶说的是谁。这左谏议大夫不就是皇太后的弟弟杨大人嘛！还有威远侯，不就是驸马都尉的老爹吗。
    两个人都是年纪不小的老头子了，这是在折腾啥？
    “还不是因为你家景珩。”何灵瑶叹气：“今儿他已经去思政殿读书了，你听说了？”
    “听说了。”上官静点点头：“所以我才来的嘛！看看姑母能不能想办法，让秦先生和冯先生继续跟着他，就他一个人在宫里，我不放心。”
    “我不去。”何灵瑶还没开口呢，站在秦先生身边的冯老头就先傲娇地扬起了头：“我一个闺塾先生，去什么思政殿。”
    “您老人家又闹什么脾气。”上官静无奈地翻白眼：“别说胡话了好吗？您要是不想去，怎么我一招呼，您就屁颠屁颠跟来了？”
    “屁颠……呸！混孩子！懂不懂得尊师重道！”冯老头大怒：“我跟来还不是因为不放心你？跟来帮你出主意的。你个猴崽子真是个白眼狼。”
    “行行行，咱等会儿再说。”上官静被冯老头闹腾得一脑门子官司，皱着眉揉了揉额头：“表姐，你继续说，别搭理冯先生。这左谏议大夫和威远侯怎么就是为了景珩？”
    上官静和冯老头之前在公主府住了好几日，何凌珺兄妹俩早就看惯了这师徒二人百无禁忌地斗嘴了，因此何灵瑶笑着摇摇头，接着说道：“娘亲这两日正为这事儿烦心呢！都是皇祖母……”
    “瑶儿，”何凌珺顿时一蹙眉，打断了妹妹的话：“家里今日人多，慎言。”
    “唉！”何灵瑶大声叹着气：“皇祖母给杨大人府上捎了信，说要给景珩表弟选陪读。”
    “哈？”上官静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陪读？噗……皇太后可真是……我们家景珩今年都十六了，现在选陪读不嫌太晚吗？按照咱们大周朝一贯的规矩，我记得……过去二皇子他们的陪读都是五岁入宫侍读的？伴着皇子们一同长大，幼年可居宫中，但十二岁以前就要出宫了。景珩这……噗……太后有没有说，要选个几岁的？”
    “谁知道呢！”何灵瑶两手一摊：“皇祖母还特意捎了信到家里来，让娘亲好好帮着筹谋安排呢！娘亲一听就皱了眉。且不说景珩眼下身份还没过明路呢，怎就急着往他身边塞人了。且就算是将来，这人也该是景珩自己选呀，就像你说的，他都那么大了，又不是孩子。可皇祖母根本就没跟娘亲商议，直接给杨家传了信，昨日左谏议大夫就带着他的两个孙子上门来了。”
    “结果消息也不知怎地就传到威远侯府去了，祖父听了也让叔母带了几位堂哥堂弟上门来拜访，再加上连夜进京的雍州杨家人，简直了……”
    “原来姑母和姑丈是躲出去了啊？”上官静笑得脸都酸了：“太后娘娘这也太急了？”
    “是啊，此事定是不行的。”何灵瑶答道：“娘亲说了，就算是她肯帮忙，皇上也必然不会同意的。”
    “不仅是皇上，”上官静笑着摆了摆手：“你等着看，这京里着急的人有的是。我今儿得早些回去，猜明天我二姐姐能回娘家。”
    “是哦。”何灵瑶一听这话，忍不住也笑出声：“苏家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要说苏家，最得意的就是满门鸿儒，诗礼传家，他家缺了什么也不会缺会读书的子侄。”
    一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后宅走去，现在公主府客房住了一大堆的杨家人，何凌珺兄妹俩嫌乱，打算在何灵瑶自己院子附近的观景阁招待上官静。
    他们正路过公主府的花园呢，就见到一位穿着藏青裙子的中年贵妇带着几个年轻姑娘迎了上来。
    眼下皇子丧期，京中须得素服三月，因此那位贵妇与她身边的女孩子，都穿的很素淡，头上的簪环首饰也不多，首饰也是以银器和玉为主。
    不过虽然打扮得简单，那位夫人还是很漂亮的，她身边的几个女孩子也长得好看。
    她主动走过来朝何灵瑶兄妹打招呼，上官静听到何灵瑶称呼她为表舅母，因此这位的身份也不难猜，一定是雍州杨氏一族的夫人。
    那位杨夫人口中和何灵瑶说着话，但是眼睛却一个劲儿的往上官静身上飘，眼神中带着些微的警惕与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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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6章 大周颜霸（ccooollll加更）

    上官静也穿得素淡，她的衣裳是武定侯夫人给准备的，荼白镶青边的披风，兜帽上细细一圈雪貂绒，虽然朴素，却并不寒酸。鸦黑的头发盘成妇人髻在脑后，只带了萧景珩亲手做的那根木簪，其余簪环饰物一概皆无，素淡着一张脸，没有上任何胭脂水粉。
    但就算如此，作为本朝颜霸，上官静依旧美得惊人。
    那位杨夫人对她的忌惮与戒备，多半来源于她这张就算毫无装点，却依旧灿若朝阳的美丽容颜。
    跟在杨夫人身后的那几个女孩子，也在打量着上官静，这样美到震撼人心的女孩子，她们还从未见过，因此几个姑娘眼中都含着同样的忌惮与淡淡的敌意，这让上官静觉得很有趣。
    “这位夫人看起来很年轻。”杨夫人看了看上官静脑后的妇人髻，试探性地开口：“眼生的很，以前似是没见过。”
    “还未给舅母介绍。”何灵瑶朝杨夫人笑得端庄：“这就是我的表弟妹上官静。”
    果然！杨夫人恍然点了点头。果然是她！她进京之前就提前打听过，新皇子的妻子出身武定侯府。
    武定侯府的姑娘可是出了名的漂亮，长女是以前五皇子妃，据说是京中第一美女。杨夫人来时还想，姐姐那样美，妹妹定然也是不差的，因此她还特意带了家里最漂亮的几个女孩子过来。
    然而今日一见……就冲上官静的这张脸，他们杨家还是准备不足了。
    杨夫人被上官静的颜值闪得心烦意乱，她匆匆和上官静寒暄了几句，就找了个借口，带着女孩子们转身离开了。离开时，几个女孩子忍不住转头看了上官静好几眼。
    “呵……”上官静见到这场景，突然乐了。她伸手戳了戳何灵瑶的手臂，开口问道：“表姐，这些姑娘们长得可都挺漂亮的，该不是……也是为我们家景珩准备的？”
    “别理她们。”何灵瑶撇撇嘴：“准是不成的。杨家当年出了皇祖母，就还想要同样的路子走捷径，也不知杨家长辈都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女孩子，非要送来给人做妾。不过杨家只是痴心妄想而已，你可别为了这些事生气，犯不上与她们计较。”
    “唔……”上官静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景珩以后是皇子，这样的事估计不会少，今儿是杨家塞姑娘过来，明儿说不准又是谁家呢。姑娘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家族，别管是被家里逼着来的，还是自己来的，总之身不由己，我跟这些女孩子计较做什么？可是……”
    她一边说着，脸上突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人送来了，接不接受，那就是景珩自己的事了。别说男人也身不由己，这年头，男人永远比女人有更多的选择。所以如果有一天，景珩接受旁人送来的女人，那责任在他，不在别人身上。我和他是夫妻，我们都有对婚姻忠诚的义务，但刚才杨家的那些女孩子，可没有义务对我和景珩的婚姻负责。若说小三破坏人家庭罪该万死，那出轨的男人呢？依我说，真若细论起来，主责也是在男人身上。头一个罪该万死的，就是婚姻中对另一半有了承诺，却又破坏承诺的那个人。”
    “静儿……”何灵瑶瞠目。她是长公主的宝贝女儿，皇上的亲外甥女，太后娘娘唯一的外孙女，算是出身极为高贵了，整个大周朝，除了皇上的亲生几位公主，比何灵瑶身份更高的贵女还没有呢！
    何灵瑶已经定了亲，就冲她的出身和长公主的地位，她将来在夫家绝对不敢有人给她气受。但饶是如此，何灵瑶也觉得自己还真没有上官静敢想。
    上官静说得那些，在何灵瑶听来，是在太过离经叛道，大大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与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大相径庭，但不知怎地……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哈。
    这年头，不许丈夫纳妾的强势妻子不是没有，但饶是那些厉害的太太们，也从未从上官静这个角度来考虑问题。
    京中勋贵世家的男人们，一般来说，婚后有一两个妾氏，两三个通房，那都属于正常。规矩严些不许纳妾的人家也有，比如苏家，祖上的规矩，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这样的人家，往往都会被称赞家风清正。
    而那些婚后依旧狎妓、养外室或是娶一大堆小妾的男人，在大周朝这样的社会里，也是会引来一些鄙视和议论的，但大家往往说得却不是男人有多不好，而总是在议论太太没本事，管不住家里的男人，或者议论外面的狐狸精不好，总是勾引人。
    这样的舆论氛围，才是主流，因此上官静的话一出口，不仅是何灵瑶瞠目结舌，就连何凌珺和秦先生也是一脸匪夷所思地望着她。唯一一个接受良好的就是冯老头，他平日里被上官静那些奇谈怪论刺激惯了，接受能力强得很。
    “也……”何凌珺愣了一阵之后，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也不能这样说？男人嘛……有时候……”
    “有时什么？”上官静转身望着何凌珺：“应酬免不了去秦楼楚馆，旁人狎妓你不玩显得不合群？还是说有时官场应酬互赠的乐妓歌姬，若是拒绝了显得不礼貌？大表哥自己说说，这算理由吗？即便是在应酬场合，都是读了多年书的官老爷，谁还会拿着刀逼人去狎妓？你洁身自好，自然能坚定拒绝，一次二次，人家知道你不喜这些，谁还会自找没趣请你去秦楼楚馆？不过是管不住自己罢了，老实承认也罢，硬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自我安慰，有什么趣。理由再多，也是做了不该做的事。”
    “唉！”何凌珺叹着气直摇头：“静儿说起道理来，倒真有几分咄咄逼人，怪不得总有人说你厉害。”
    “得了！”何灵瑶拍手笑起来：“静儿这哪里是咄咄逼人，分明就是很有道理。哥哥理屈词穷，反倒赖静儿厉害，这岂不刚好合了静儿之前所言？‘应邀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安慰自己，有什么趣’？”
    “我输了，”何凌珺忍不住笑出声：“瑶儿也是厉害的紧，怕了你们这些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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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7章 女人一辈子（连这个都有了加更）

    何凌珺的话，让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大家一起继续往观景阁走，一路上竟然遇到了两三波上来搭讪的人，这让上官静忍不住感叹起来：“姑母家里亲戚真多。”
    “可不是。”何灵瑶捂嘴笑起来：“除了杨家和何家，还有整个宗室呢！”
    “说起这个，”上官静转身朝何凌珺问道：“大表哥，淮阳王一案开审了，你可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目前尚无。”何凌珺摇摇头：“我只知道，三法司的长官愁得要命，每日都唉声叹气的。想要找个理由撂挑子，却又推不出去。”
    “是难审。”上官静点点头：“京中世家大多联络有亲，淮阳王以前在朝中又人缘颇佳，旁的不说，就他后院子里那一大群妃嫔小妾，多少都是出自颇有实力的世家。真若按照大周律来细究，怕不是整个朝堂的朝官都得过一遍堂？”
    “因此才愁人，”何凌珺点点头：“不过这案子八成会匆匆了事，真若细究，整个宗室都在九族之内，哪里追究的起？前两日徐尚书和林太尉上了请罪奏疏，皇上不也只申斥了两句没多说什么嘛！倒是还将追封了前殿前副都指挥使魏大人荣衔。这样说来，萧景琰的妻子魏氏应当也不会受什么牵连。只可惜前几日就听说，魏氏在十殿狱羁押处上吊自尽了。”
    追封啊……上官静默默叹了口气，有点为魏氏难过。也理解她为何这样绝望地走了绝路，那么好的女孩子，就因为所嫁非人，一辈子就毁在了男人的野心之下。
    丈夫和公爹谋反，她爹爹为了护驾，正值盛年，仕途光明，却倒在了自己女婿的刀下，她就算不受牵连，将来回了娘家，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母亲和魏氏族人呢？
    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人逼她去死，但似乎除了死，她真的已经走投无路。
    “我觉得淮阳王府的女眷，多半不会被追究其家族。”何凌珺又多补了一句：“牵涉面太广了，皇上不会这样做的。”
    “哼！”上官静冷哼一声：“这样说来，各位大人急不可耐与自家女儿做切割，撇清关系的样子还真难看。”
    “也不知女人这一辈子为的是什么。”何灵瑶也小声嘀咕了一句：“嫁人都是父母之命，夫家再不好，也不是她们自己选的啊。”
    “算了，”何凌珺听到妹妹的话，连忙摇摇头：“不说这些惹人不快的话题。咱们还是说说正经事，眼下一切都没景珩那边重要。”
    “皇上也不知在想什么，”何灵瑶微微叹了口气：“最近总不让娘亲随便进宫，我和哥哥请旨进宫他也不许，连给皇祖母请安都不让。就好像防着我们顺便去看景珩似的。”
    “旁的倒是好说，只是怎么总也不让静儿进宫去和景珩团聚。夫妻两人总不好总这样分开。”何凌珺用下巴比了比杨夫人离开的方向：“看看，人都来了，怕是过不了太久，就会被太后召进宫去，你不在景珩身边盯着点怎么行？”
    “旁的事我操心，这事儿我还真不想管。”上官静倒是不见半分着急：“景珩有本事对付宫里人对他的毒害，自然也有本事对付这些。若是真被人钻了空子，那就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你倒是心大。”何灵瑶忍不住说道：“就真的不担心啊？”
    “不担心。”上官静笃定地摇摇头：“我相信景珩不会辜负我的信任。我说了，旁人可没义务为我的婚姻负责。这种事全凭自觉，哪是防得住的。”
    上官静还有后半句话藏着没说。她其实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样豁达，毕竟萧景珩以后是皇子，再往后是皇上。
    上官静很清楚，在大周朝这种男权至上的宗法社会，只守着自己正妻过一辈子的男人还是有的，但只守着自己的皇后过一辈子的皇上却没听说过。
    但她却也没有就此气馁，依旧愿意将信任交付于与她相伴长大的萧景珩。
    毕竟总不能因为自己老公要做皇上了，就提前做“出轨”有罪推定？她不后悔现在对于萧景珩的信任，也愿意期待着两人未来的日子。
    但若是有一日，萧景珩真的辜负了她，上官静觉得自己也能做好心理准备，大不了分开呗，离不了婚就分居，和别的女人分享老公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样的打算，上官静是不会告诉旁人的，她怕吓坏了何凌珺和何灵瑶兄妹俩。
    “我看瑶儿才是瞎操心。”何凌珺突然笑了起来：“景珩怎么可能背叛静儿，他眼里心里只有静儿一个，恨不得时时看在眼里才肯放心。静儿也是笃定景珩对她的感情，才能如此洒脱呢！”
    “可也是。”何灵瑶也笑了：“静儿无所谓，但景珩表弟却日日恨不得栓根绳子将自己绑在静儿腰带上呢。和静儿分开一个多月了，我瞧静儿到不着急，可宫里的景珩说不得急得都要上墙了。”
    “他再急也没用。”上官静摇摇头：“皇上一直拖着不肯见他，也不让我进宫，一看就是故意的，我猜就是为了让他在宫中孤立无援。这就是要告诉他，他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皇上让他有什么，他才有。想要剥夺他的一切也很容易。好让他乖乖认清形势，死心塌地地依附于皇权。”
    “有道理。”何凌珺兄妹还没说话，一旁沉默半天的冯老头先点了点头：“不过景珩这孩子，我倒不担心。他十分沉得住气，皇上要和他比定力，说不定还真的赢不了。”
    “冯先生您干吗不愿意进宫去？”何灵瑶好奇地问道：“若是我娘亲帮忙想办法，说不得可以让您也去思政殿授课呢！”
    “不去。”冯老头依旧固执地摇头：“他一个皇子，还能缺了尽心教授他帝王之术的先生吗？眼下这满朝翰林，都巴不得去给景珩当师父呢！我猜苏老头头一个就坐不住。”
    “先生，”上官静斜着眼打量了冯老头两眼：“您就别嘴硬了，我看穿您了。您就是怕因为没有功名，被翰林们看不起，所以才不愿意去思政殿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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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8章 冯先生（Sammy珊珊加更）

    “呸！”冯老头气得跳脚：“谁说老头子我没功名？老夫想得开，没有走仕途，怎地你就瞧不起老夫，觉得老夫连个破科举都考不过？当年老夫可是与苏平同榜，他有几斤几两，老夫还能不清楚？不就是仗着有个好出身嘛！”
    “啧啧啧，”上官静十分故意地弯起漂亮的杏核眼，笑得十分幸灾乐祸：“好酸。”
    “哼！苏家人都是一丘之貉，”冯老头沉着脸冷哼一声，眼里隐含着几分愤怒与不平：“老夫不屑于这样的人为伍。苏平如此，苏家那位号称三朝帝师的文端公，更是极尽算计的狠毒之辈，笑里藏刀，诡计多端。”
    “先生……”上官静一愣。冯老头嘴一贯很毒，但上官静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恨地诅咒一个人呢。
    上官静早就知道，冯老头和苏家之间，肯定有什么事，这老头子提起苏家一贯是不屑的态度，十分看不起，当年上官静的二姐姐要嫁去苏家，人人都说这门婚事门当户对，只有冯老头说好好的姑娘家，嫁去苏家才是可惜了。
    事实证明，冯老头说的都对！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冯老头看了看眼前的三个孩子：“你们年纪小，大约不记得当年苏平考科举时有多么风光。”
    在场的上官静，还有长公主家的两个娃，谁都没考过科举，但听还是听说过的，何凌珺立刻答道：“我听过。三元及第的状元公。”
    “呵……三元及第，”冯老头笑笑，但眼神却像淬了冰：“我当年也是京畿考生，与他乡试会试都是同榜。我出身寒门，大多数同榜的世家考生，多多少少都有些看不起我，只有苏平不会，他常常与我谈史论道，也常邀我苏府做客，苏家人并不会因为我出身寒门就看轻我，甚至那位高高在上的三朝帝师文端公，对我也很是亲切，常与我谈论学问，还称赞过我学养深厚，见识不凡。”
    “可惜我当年还是太年轻！”冯老头说着轻轻摇了摇头，似是不太愿意回想之前的经历：“乡试会试，苏平都是榜首，而我乡试中游，会试则是末位上榜，我虽自信学问不差，但考运不佳，也没什么可抱怨。左右已经中了进士，踏踏实实等职缺补录便是。”
    后来的事，上官静其实已经猜到了。冯老头进士吊尾，而苏平则成为殿试第一的状元郎，三元及第风光无限。那时候的冯先生只是觉得羡慕而已，也没想太多。
    那时的冯先生还很有政治理想和抱负，希望能在官场上大展宏图，可惜他寒门出身，自然不能像是世家子苏平一样很快的补上缺当官。
    冯先生因为之前与苏家走得近，还曾经很天真的想要走走苏家的路子，尽快补缺任职。可是苏家的老爷子和苏平每次见到他都只是找理由搪塞，并不肯真的帮忙。
    后来冯先生觉得自己总是闲待着也不大好，因此找了一位同为寒门出身的翰林院典簿帮忙，想在补录之前暂时找个事来做。
    只可惜那位典簿虽然十分肯帮忙，但他自己也不过是个从八品小官，实在能力有限，因此上下活动一番之后，也只给冯先生在翰林院谋了个抄录的工作。
    冯先生对此没啥不满，甚至还觉得这份工作挺适合自己，有钱拿，还能看到不少珍贵的典籍藏书与名家着述，虽然辛苦点，但冯先生干得还挺高兴。
    直到有一天，冯先生看到了翰林院收集抄录好的，装订成册的历年科举优选试卷，他看到了苏平会试第一的那张考卷。
    那是他的考卷，他的答案，被抄得整整齐齐，录在苏平的名下，将苏平送上了会元宝座。
    冯先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立刻偷偷查阅了自己当年那一榜的乡试优选试卷，果不其然，在解元苏平的名下，他又发现了自己在考场殚精竭虑写成的文章。
    当年心高气傲的冯先生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他立刻找到苏平讨要说法，但苏平却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说他是臆想。
    冯先生自然不服，他四处去告状，将事情闹得很大，考院最终还是答应了当众调阅试卷。
    冯老头原本信心十足，打算看到原试卷之后，与苏平来个当场对峙，揭穿他这个挤占人功名的小人。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他还是太天真。考卷调来，他名下的文章是他本人的字迹，但文章却是另一篇。而苏平的考卷，当然毫无疑问，是苏平的字迹，整整齐齐地抄录着冯老头在考场上写出来的文章。
    冯先生闹腾了那么久，最终查出来却是这样的结果，自然引来了诸多嘲笑，许多人都说他想功名想疯了。
    只有冯先生自己知道，他没有疯，但他也清楚，他一介寒门士子，没有能力为自己伸冤。
    公开调阅试卷的第二天，给冯先生找差事的翰林院典簿被贬了官，冯先生知道，那个老实的好人，是受了他的牵连。
    从那日起，冯先生闭上了嘴，也歇下了做官的心思，他去找了吏部的书吏，自愿将自己的名字，从待补录名单上取消，接着收拾了行李，准备远离京城，重新开始。
    然而年轻的冯先生对人心的险恶程度认识不足，他离京的第二天，在京城附近的小镇上过夜，那是一家小小的客栈，条件不好，食物也一般般。
    而心情郁闷的冯先生也没心情吃喝，店家送来的饭菜，他也没动，只是坐在窗边发呆。
    恰好此时窗外落了鸟雀，冯先生随手掰了馒头丢了出去，却没想到，鸟雀捡拾了馒头碎屑，却当场暴毙。
    “您老人家真是命大。”听到这里何凌珺兄妹、上官静还有秦先生一起瞠目结舌：“竟然这样逃过一劫。”
    “是啊！命大。”冯老头点点头：“我将那些食物都丢在火里烧了，接着连夜启程离开了镇子，一路东躲西藏隐姓埋名，后来到了边关，在那边做了许多年的教书先生。”
    70

 第219章 往事

    在场的人都能理解，当年的冯先生为什么没有选择报官，也为什么没选择找店家麻烦。那是家镇上的客栈，经营了多年，又不是荒郊野岭的黑店。
    若是冯先生真被毒杀在客栈，那客店主人就是个现成的替罪羊，无论食物有毒这件事他知不知情，他都是迫不得已入局，因此冯先生不想计较。
    冯先生一路躲藏着走走停停，到了边关之后，身上的盘缠也差不多花干净了，他一开始找到了边关一个有驻军的小镇落脚，摆了个摊子，替那些在边关从军的军士们写家书，价格十分实惠。
    这里原本已经有个读过几天书的老头子在这里代写书信，冯先生来了之后，价格实惠，写信又快又好，士兵们一转头都去找了冯先生，老头子的生意被抢了不少。
    被抢了生意的老头子虽然是地头蛇，但并不敢随便纠集一群人闹事，因此只能每日堵着冯先生骂几句出出气。
    可惜倒霉的老头子很快发现，骂人他也赢不了。跟学问高的人吵架太心塞，冯先生连骂人都是引经据典。
    当时两人天天在军营门口斗嘴，营中士兵都当乐子瞧，也没人去管他们，恰巧一日，一名京中来的参将巡营，世家子出身的参将，自然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他听了几耳朵冯先生与人吵嘴，赫然发现，这军营门口写信的落魄书生，肚子里挺有货啊！
    因此这位参将就朝冯先生搭讪，试探了一下冯先生的水平，接着问冯先生愿不愿意去他府上应塾，教他的小儿子读书。
    冯先生就此打开了新生意门路。
    边关有许多世家子出身的武将，去边关混资历，等着回京升官，他们大多不会带家眷上任，有不少人都会在边关另外置个宅子，娶几个妾氏暖床兼照顾自己。
    因此边关城镇中，父亲出身高贵的庶子非常多，但他们却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跟着父亲回京归本族的，有些人长大后走了父亲的门路从军，做个小军官，也有人给自己的庶子聘了先生读书。
    因为世家大族为了宗族势力的扩张，从来不会拒绝有本事的族人，这些孩子虽是庶子，但若读书上聪明有出息，将来应举顺利，通常都能得到本家的扶助，属于双赢。
    只可惜边关心高气傲想要出头的庶子很多，水平高的先生却不多。就算有些亲爹愿意花大价钱从京中请先生，愿意来边关吃沙子的好先生也不多。
    那些有名望的先生们，在京中就很抢手，谁会大老远跑到边关来啊？
    因此参将发现了业务水平很高的冯先生，就像挖到了宝，立刻请回家去教小儿子读书。冯先生教得好，很快就在一众将官中出了名，成了边关最抢手的私塾先生。
    然而冯先生从应馆教学开始，就立下了一个规矩，他只教开蒙，不管进学。
    有名望的先生一般不屑于教小孩子识字这样的基础工作，但冯先生无所谓。但准备考科举的学生家里无论花多少钱请他去教，他都不肯。
    “我教孩子不挑，好坏我都教，但只教到进学之前。教小孩子才有趣，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冯先生这样告诉上官静他们：“这孩子的性子如何，通常年岁不大就能看出来了。有些人天生就好不了，就算读了一辈子书也没用。天生重要，家教也重要。都说看看爹娘脚后跟，就知儿女七八分，爹娘的性子，通常也要影响孩子。不过歹竹出好笋也是有的。”
    冯先生用树枝一样的老迈手指点了点上官静的额头：“这一株，就是不知怎么从歪长正了的好笋，稀奇得很呢！”
    “您老人家一定坐地起价来着。”极为了解冯先生的上官静说道：“边关那么多庶子，光教开蒙，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那是。”冯老头得意点头：“我收的束修可高了！在边关时，应馆价格是普通先生的几十倍。老夫学问高，哪怕只教开蒙，这孩子也肯定基础扎实，对将来进学大大有益，自然值得这个价格。”
    “那冯先生又是如何成了闺塾先生呢？”何凌珺好奇地问道：“您只教开蒙就能过得很好了。”
    “我说了，我教孩子不挑。”冯先生答道：“不论人品，不论男女，只要价钱给的够高，我就会去教。其实武定侯到边关的时候，我早已经离开了，他不是在边关听到我名头的。赚够了钱，我在边关托人给我换了名姓身份，留起胡子回了京。边关多年风吹日晒，我又老又黑，早已没了当年的模样，就算苏平与我面对面，怕是也认不出来了。我当年逃得仓促，家人都在京里，我还是挺惦记他们的。只可惜我回来太晚了！”
    “难不成被苏家迫害了？”上官静问道。
    “那倒不是。”冯先生摇摇头：“我父亲原本是个落魄书生，早早就亡故了，母亲辛苦供我读书，又给我娶了妻子。我走时家中妻子正怀孕，母亲还在，身体硬朗。但我一走将近二十年，一切物是人非。”
    冯先生回京之后，发现家里的房子早已卖给了其他人，他辗转打听才得知，当年他仓促离家，母亲和妻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说他在翰林院犯了事，逃了。
    妻子之后独自生下孩子，照顾冯先生的母亲，辛苦独自支撑这个家，只可惜孩子在三岁那年一病亡故，只剩下婆媳俩相依为命。
    冯先生走后六七年，老太太也病重，妻子走投无路，先是卖了房子给老太太治病，婆媳俩在街角租了间破屋过活。后来钱渐渐花光，老太太也不见起色，婆媳俩逐渐陷入绝境，老太太此时自己提出，要去官衙给冯先生报亡故销了户，让儿媳改嫁，她不想再拖累儿媳。
    听当年的邻居说，婆媳俩为这事争执许久，后来冯先生的妻子有一日在家哭了一夜之后，独自去官衙给冯先生销了户，接着托媒人找个合适的人家改嫁，条件只有一个，对方须得同意她带着婆婆改嫁。

 第220章 寒门

    “她嫁了，听说是个商户人家，”冯先生最后叹了口气，倒有几分欣慰的样子：“其实能早几年嫁了才好，为了等我苦熬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她。我母亲她还一直照顾，还帮我尽孝送终。母亲去世后，她才跟着她夫君往南边行商去了。听邻居说她夫君对她不错，后来有了三四个孩子。只可惜她本是良籍，但因为我的拖累，最后嫁做商人妇，将来她的孩子也只能是商籍。”
    改头换面的冯先生后来也没想过要去寻找骚扰前妻，他独自留在京城，买了个小院子，守着那一大堆从边关赚回来准备给妻子和母亲的银子，长日无聊，只能呆坐。
    颓废了一些日子之后，冯先生又开始应馆，还是只看钱，不挑孩子，男孩子只教开蒙，女孩子就无所谓了。有本事的人在哪都藏不住，京里有名的先生这么多，世家大族开蒙一般都是请家塾先生，不会另外聘人，因此冯先生没找到太多男孩开蒙的工作，开始逐渐成为了一个闺塾先生。
    做闺塾先生的男人不多，大多年纪都很大了，冯先生在边关风吹日晒的，头发也早早花白，当年四十几岁看起来就像老头子，因此倒也有人聘他。
    但冯先生可比一般的闺塾先生水平厉害多了，他学问又高，为人又机敏通达，渐渐也在闺塾先生之间出了名，他一开始接不到一流世家的馆，只在一些相对弱势的二三流世家中打转，但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口碑和名气可不小，越混越好，后来被武定侯重金聘去教上官鸾和上官静。
    “我爹可是把我大姐当皇后培养的。”上官静眉头一动：“难不成您后来专门干这个？”
    “差不多。”冯老头咂咂嘴：“心高气傲的人家总还是有的。”
    “陈皇后不会是您教出来的？”何灵瑶也好奇地问。
    “那倒没有。”冯老头摇摇头：“老头子我头些年时运不济，还没教出过皇后呢！当年太子选妃，除了陈家女、苏家女，还有一位其实原本很有希望，你们猜是谁？”
    “我听说过。”何凌珺立刻答道：“前承恩公长女，但听说这位小姐当年早早亡故，去世时似乎才十三四岁，那时别说太子妃，连太子人选都还未订下来呢。”
    “啊？”上官静一愣：“那不是李家女吗？我娘就出身李家。”
    “就是你娘的堂姐。”冯老头点点头：“李家虽比不上陈家、苏家之流，但也算是排在前头的世家大族，当年承恩公在世时尤其显赫，势力也还不错，因此虽然你外祖只是承恩公的堂弟，但你娘嫁给当初还只是二流世家的上官家，也算门当户对。只是先皇给太子安排帝师，将承恩公排除在外，这几年经过陈、苏、林三家的联手打压，京中这一支逐渐凋零弱势。世家大族间的竞争就是如此，总是此消彼长。”
    “可以想象。”上官静点点头：“各个世家都还在相互倾轧挤占资源，可想而知，寒门出身的士子在朝中得有多孤立艰难。就算寒门士子相互抱团，也无法与这些根深叶茂，代代都有人在朝中为官的贵胄们抗衡。”
    “抱团总是要好一些。”冯先生朝上官静得意一笑，摇头晃脑的模样：“你可别小看了这些寒门出身的官员，他们虽然大多做不了高官，但官位和本事是两回事。我们寒门士子出身的官员中，也有许多人很有能力，且很有政治抱负。只是走这条路，若是没个好出身，又太过清高不肯依附豪门，前途总是有限。”
    “先生，当年帮过您的那个翰林院典簿后来怎样了？”上官静问道。
    “能怎样。”冯老头叹了口气：“他在朝中也没什么门路，又被我牵连，从八品还要被贬，想来以后的路也是坎坷无比。我回京后曾去寻他，想要谢他当年的提携之恩，顺便也向他道个歉。那时他已经调去了京兆府下辖的宜寿县，还是个八品小官，他一辈子兢兢业业，却郁郁不得志，早两年就已经去世了。他儿子前些年倒是也中了进士，学问十分不错，但这孩子和他爹一个个性，为人方正，不肯趋炎附势，家里又没有本事为他铺路，因此现在还是和他爹一样，三十多岁了，也还是个从八品的小官。”
    “先生现在还与这位典簿大人有联系？”何灵瑶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他知道先生的身份？”
    “我说过，寒门士子都很抱团。”冯老头笑笑，听懂了何灵瑶的言外之意：“别说他本来就是个老实人。当年的事，他爹很清楚，他也清楚，他们也都是苏家势力的受害者，怎么可能为了依附苏家出卖我呢？”
    “抱团呀……”上官静突然了然点头：“怪不得先生您总是对朝中形势十分了解，小八卦也很多，您现在也经常与寒门出身的官员们交往？”
    “是。”冯先生点点头：“别看寒门士子官位大多不高，但消息还都是灵通的。不过相对于贵胄子弟而言，寒门在朝中的人数太少了，就算是抱团，也是势单力孤。”
    “先生，”上官静突然站了起来，一脸正经地望着冯先生：“您努努力，我再努努力，也让您有个皇后学生长长脸。不过我可不敢保证能成功为您报仇。”
    “我自然清楚。”冯老头朝上官静点了点头，竟然十分温和地答道：“你有这个心，老夫我就知足了。还能怎样？贵胄门阀根深叶茂，就算将来景珩做了皇上，也无法轻易撼动其根基。”
    “先生，眼下景珩不在，我们也没跟他说过这些，尚不知他如何想，”上官静笑了：“但您放心，我会为此努力。我说到做到。”
    “静儿，”何凌珺无奈地模样：“此事虽然十分重要，但你也别一时热血上头。就算将来景珩登基，你是皇后，外朝的事，也与你这个六宫之主无关。后宫干政可是大忌。”

 第221章 自作孽

    何凌珺的话，上官静听了还没啥反应呢，越老越离经叛道的冯老头反倒哈哈一笑，十分张狂的模样：“年纪轻轻如此迂腐。是对的事，谁来做难不成还得有个讲究？我徒弟怎么不行？这可是我从小教到大的孩子，见识眼界比那些个只知读书进学的迂腐书生不知强过多少。”
    “这样说来，静儿的便宜了。”何灵瑶笑着接了一句：“冯先生教了你这些年，你若是个男孩子，怕是现在进士都考下来了。”
    “那是！”上官静得意地扬起脸：“说不准我也是个三元及第。”
    何凌珺听了也笑了起来，并未将冯老头和上官静的话当真，倒是老实人秦先生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上官静师徒俩。自打跟着上官静离开淮阳王府的那天起，秦先生觉得自己的三观每天都在被挑战。
    “说起三元及第，”上官静转头看了一眼冯老头：“您当年的答卷一定是优秀得出奇。”
    “哦？”冯老头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己的得意门生一眼：“为何这样说？我都还没好意思如此自吹自擂。”
    “因为我觉得苏平的学识水平应该并不差。”上官静答道：“不说做人，只说学问。朝官们都是从小接受良好教育的，众口一词推崇苏平。若他没些真才实学，很难如此服众。您之前跟我们说过苏家族学如此厉害，而苏平又是他那一辈苏家人里学养最好的。有他那个三朝帝师的爹亲自教育，我觉得苏平总不至于是个进士榜尾的水平。”
    “是没错。”冯老头点点头：“连陈丞相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苏平为官如何不说，学养水平高人一筹毋庸置疑。老夫可从未说过，我名下那张进士榜尾的试卷，是他的手笔。那时候我们都年轻，我曾真当苏平是朋友，常常和他一同谈诗论史，也会相约一同做文章，他其实称得上满腹经纶，老夫当年在一众同榜中，也是高看他一眼的。因此当年他三元及第，老夫一开始才毫无怀疑。”
    “我就说嘛！”上官静点点头：“我猜，这个三元及第的榜首，对苏家很重要。父亲是三朝帝师，儿子是三元及第，世家贵胄无人能及，有了这个三元及第，苏家算是坐稳了咱们大周朝第一诗礼世家的位置。”
    “正是。”冯老头点点头。
    “所以苏平应该在进考场之前，就知道他一定会是榜首。”上官静又多补充了一句：“只可惜出来您这个拦路的。其实若只是要这个三元及第，他们完全可以只将您的答卷抽掉，换上末榜的那篇答卷即可，犯不着再将您的文章录出来塞到苏平名下。如此大费周章，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不仅舍不得三元及第的名头，还舍不得您那两篇榜首文章。”
    “若是如此，我大概能猜到因由。”何凌珺点点头：“苏平作为榜首，若是与一甲几名考生的水平接近，或者高出不太多，那不足为奇。甚至反倒会有人怀疑他的三元及第有猫腻。毕竟书读的好的世家子弟，又不止苏平一个，哪个家族不希望自己家里出个榜首？但若是有一篇出类拔萃的答卷，那苏平这个一甲可就毋庸置疑了。”
    “考完之后，先生没有将自己的答卷默出来给一同参加考试的人看看？”上官静转头问道。
    冯老头的脸一下子变得黑漆漆，他停了片刻才不情不愿地开口说道：“给苏平看过。我年轻时颇为心高气傲，与我同榜的那些学子，我大多都瞧不上，也就是苏平……唉！”
    “哈？”上官静瞪大眼：“您老人家这不是自作死嘛！”
    “是啊！”冯老头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自作死，做都做了，还能怎样？是我自己识人不清，合该倒霉。我只觉得对不起那些被我拖累过的人……”
    “过去的事无法改变，”上官静说道：“我们一直往前看就好。先生，我和景珩都是您的学生，将来您可是第一位出身寒门的帝师呢！您想想，这对于寒门士子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若有机会，您还是进宫教学。”
    “我不去。”冯老头依旧固执地摇摇头：“我是改名换姓才回京的，以前考过的功名自然不作数了。一介白丁凭什么进思政殿，这不是为难长公主吗？若要恢复本名，难免现在就要和苏平对上，但你们现在还用得着他，景珩不论今后在宫中，还是将来当了太子，要在朝中立稳脚跟，都少不了苏家的支持，眼下和他撕破脸还为时尚早。”
    “冯先生所言有道理。”何凌珺点点头：“有些事，我们不必操之过急。”
    “秦先生，”上官静转头又看了看一旁沉默的黑胖汉子：“您呢，您是怎么想的？”
    “在下是想进宫的，”秦先生十分直白地说道：“其一，在下不想继续呆在武定侯府了。侯爷以前对秦某有恩，但是现在……总之秦某觉得，进宫比继续呆在武定侯府好。其二，秦某也着实不放心小公子。他虽然练武颇有天赋，但仅仅这几年的功夫，对上高手还是不能让人放心。宫中有那么多人想要小公子的命，他的武功自然是越高越好。兴许换个人来教他，一样尽心尽力，但秦某最信得过自己。”
    “嗯，有道理，”冯先生点点头：“我也觉得你还是别总呆在武定侯府了。你这个老实人，以前如此尊重武定侯，我真怕你哪天在他面前漏了陷。不过你早些年虽有军功，这几年早早卸甲到武定侯府当了门客，这想要进宫去给景珩当武师父恐怕也不大容易。”
    “这件事交给我们把。”何凌珺答道：“秦先生先回去收拾收拾，今日就向武定侯辞行，之后直接回到我们府上，在这里住几日，之后母亲打算直接找莫晨锋提要求，让秦先生进内卫营。”
    “是打算将秦先生作为长公主府的门客，送进内卫营？”上官静问道。
    “正是。”何凌珺点点头：“秦先生的来历，莫晨锋心里自然有数，但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多问。”

 第222章 出乎意料

    “也是个办法。”上官静点点头：“太后娘娘给景珩找武师父，多半也是要吩咐到莫大人头上。姑母这样特意塞了秦先生给他，他应当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事儿好办，”冯先生摸了摸自己翘起来的小胡子尖尖：“麻烦的是陪读。”
    “只可惜皇上和太后都绝不会同意让上官家的少爷做陪读，”何凌珺摇摇头叹气：“否则我倒觉得，上官三公子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我倒觉得陪读倒是不急着操心。”上官静想了想之后答道：“太后娘娘这里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难免惊动京中各大世家，就如先生之前所说，旁人家不论，这苏家定是上蹿下跳地想要抓住这个机会。他们家可最不缺会读书的子弟了。再说，皇子陪读出自本朝第一的诗礼世家，道理上也说得过去。”
    “还有宗室们，”何灵瑶补了一句：“几位封在京中的亲王怕是都巴不得将自己的儿子送去给景珩做陪读呢。”
    “正是！”上官静笑着点点头：“所以我觉得我们不用急，由着他们争去。反正无论皇上和太后选定了谁，最终都须得问问景珩自己的意见。”
    “我倒是有一个人选……”冯老头瞥了何凌珺一眼：“其实咱们都知道，就算有太后娘娘在宫中镇着，杨家的势力在朝中也还是拼不过排在前头的几个大世家。因此她若是动脑筋往景珩身边塞个把女人，大约皇上和重臣们都会睁一眼闭一眼，但若是想塞个杨氏子弟去做皇子陪读，她杨家只怕还没那个分量。威远侯府其实也一样，老夫就直话直说了，二位不要介意。”
    “先生直说无妨，”何凌珺连忙答道：“祖父那边如此劳师动众的折腾，其实连我父亲都觉得哭笑不得。何家前几代的确极尽煊赫，称得上是京中一流武将世家，只是我们高祖父早早战死之后，后辈就有些青黄不接，渐渐现出颓势。祖父原本将希望都放在我父亲身上，只可惜父亲为了母亲，宁可做个只领俸禄的驸马都尉，而将来要承袭爵位的叔父，能力又极为普通。祖父这是病急乱投医，去跟一群文臣世家来争皇子伴读，想来也知道不可能的。”
    “因此，老夫现在就可断言，”冯老头点点头：“太后和威远侯府都是白折腾一场。不过嘛……对他们来说，有个退而求其次的人选倒是不错。”
    上官静猛地转头，朝何凌珺眨了眨眼，笑了：“是啊！大表哥倒真是个合适的人选。大周律对宗室限制颇多，考个科举都得皇上点头才行。想要入朝为官，可走的路更不多。那些亲王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都在积极惦记皇子伴读的位置，姑母凭什么不能惦记？难不成大表哥真想向普通宗室子弟一样，年纪轻轻封个爵位，领着俸禄，养一群门客，天天在家饮酒作诗？”
    “皇祖母恐怕不会太满意。”何灵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我哥哥从小就不大听她老人家的话，她总说我哥哥就是个天生反骨，生来就为了气她。”
    “那样最好。”上官静拍手笑起来：“让太后娘娘顺心顺意，我才要不放心呢！只是大表哥，给我们景珩做陪读，总是委屈你了。从小我们两人就一直受姑母的照顾，小时候景珩也没朋友，进宫时也无人搭理我们，也只有你们两人愿意跟我们一起玩，到长大了，还是生出一大堆事来麻烦你们。”
    “一家人做什么说这样的见外话。”何灵瑶做出不高兴的模样。
    “正是，”何凌珺也答道：“这样的话，静儿以后不要再说了。你早早嫁给景珩，这些年都是陪着他一路过来，其实你最清楚。你们两个其实就像是我和瑶儿的亲弟弟和妹妹，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说这样的客套话。”
    “既然大表哥肯帮忙，”上官静端端正正地朝何凌珺行了个福礼：“我提前先谢过了。这可不是客套，只当我这一礼，提前贿赂大表哥了。”
    这句俏皮话让一群人都笑了起来，反正这事儿也不着急。何凌珺自己没意见，他打算找自己母亲商议一下，过些日子，等太后那边折腾够了再说。
    上官静拜访公主府的第二日，秦先生果然如之前约定一样，收拾了行李朝武定侯辞行。武定侯并未阻拦。
    上官静不清楚，武定侯那个老狐狸，是不是看穿了她的打算，不过就算看穿了又怎样，她不承认就是不存在，反正武定侯也不会当面来问她。
    后续几日的事，果然如上官静之前所料一样，虽然萧景珩身份未名，但皇太后的动作其实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因此为了谁有资格去思政殿教学、谁有资格陪萧景珩读书，京中世家大族已经开始了暗地里的竞争。
    苏平为此上了几道奏疏，推举自己的学生。陈丞相也不甘示弱，也上了奏疏给皇上，推举了两三个人选。只有林太尉那边看起来还算风平浪静。
    大家都以为这一轮林家准备冷眼旁观呢，结果没想到，几日后，林夫人请旨入宫，想要看看自己的女儿。
    林贵妃在短短两年内失去了两个皇子，心情抑郁，皇上当然不会阻拦林夫人进宫安慰她。
    那一日，林夫人在宫中呆了整整一日。她走后，林贵妃将自己封在宫中，又是整整一日，不吃不喝，也谁都不见。
    第三日，林贵妃出门了，一身素服，打扮得楚楚动人，到了御书房门外求见皇上。
    皇上万万没想到，林贵妃这次来，提出了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要求，她想要将萧景珩认养在自己名下。
    皇上当然没有随随便便答应，他敷衍了几句，将林贵妃打发了回去，说是要考虑一下。
    但消息是捂不住的，短短半日，这件事在宫内宫外都传遍了。陈皇后大发雷霆，接着又急匆匆地招了丞相夫人进宫。

 第223章 武师父

    上官静收到消息的时候，也有点傻眼。眼下皇上的儿子就萧景珩一个，当然是谁给他当养母谁都合算。但林贵妃这是被娘家逼的？她自己的儿子死在淮阳王手中，眼下看见被淮阳王养大的萧景珩，不恨得牙痒痒才怪。
    然而她还是为了家族妥协了，主动去求皇上，而这时候，她亲生儿子的尸体，还在殡宫停灵，去世尚未过百日。
    林贵妃这一举动，引起了后宫和前朝的一片哗然，紧接着，有心人纷纷开始行动。
    先是后宫那些嫔妃们，纷纷积极行动起来，一边去求皇上想要认养萧景珩，一边还纷纷跑到平康宫去希望提前能与皇上这唯一的儿子拉进关系。
    宫中其余的无子嫔妃跟萧景珩又没仇，这突然冒出来一个没亲娘的皇子，对她们来说，简直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之前是碍于皇后娘娘、林贵妃和丽妃三位娘娘，不敢正大光明的惦记认萧景珩到名下而已。
    现在林贵妃自己都开了口，其他嫔妃那就更没什么忌讳了。
    因此皇上这边还没开口承认萧景珩的身份呢，后宫就已经热闹滚滚。这让亲生儿子还没过百日奠礼的陈皇后整日情绪糟糕，但皇太后却显得似乎没那么介意。
    而前朝这边，重臣们也都没闲着，一边盯着萧景珩的师父人选，另一边则惦记着在后宫物色自家最合适的合作者。嫔妃们的母族更是十分积极，短短几日内，请旨进宫的人猛增。
    儿子们还尸骨未寒，后宫已经闹成这样，皇上在御书房拍桌子发了一阵子脾气，嫔妃们听说之后自然不敢像之前几日那样明目张胆，不过暗地里的动作一点都没少。
    因此萧景珩居住的平康宫依旧十分不清净，门庭若市的样子，嫔妃们怕惹得皇上不高兴，不敢亲自来，但是打发人来送个点心汤水，衣袍鞋袜、笔墨纸砚什么的，表达一下自己“丰沛的母爱”，总还是不耽误的。
    萧景珩无所谓，因为反正那些东西送来他也不会碰，但齐正荣却烦躁得很。这样热闹滚滚，很容易出安全漏洞。
    外朝和后宫的热闹，都是因萧景珩一人而起，但他反倒是这一片喧闹中最淡定的人，天天规律的上学放学，点心一概不用，饭只吃齐正荣送来的，连皇太后送的都不肯碰，每日回到平康宫不是坐着读书，就是在院子练武，许多事都是自己动手，不是万不得已也不会吩咐内监，一整天也说不了两句话。
    跟了这样的主子，小喜和全福觉得自己闲得都心虚，他俩除了烧茶以外，好像也没什么事可做。
    萧景珩别看表面如老僧入定，但他其实最近心情很不错，因为他收到媳妇写的信了！
    前日，萧景珩如往常一样，到思政殿去读书，却在将要出门时，看到了莫晨锋带来了一个他熟悉的人——黑铁塔一样的秦先生。
    秦先生穿着一身皇家内卫的官服，这衣服也不知是临时找谁借的，套在高胖的秦先生身上紧巴巴的，腰带将他的肚子勒成个葫芦形状。
    “公子，”莫晨锋朝萧景珩行了个礼：“太后娘娘吩咐，给您找个合适的武艺教习，卑职今日将人带过来，给公子您认一认。这位是皇家内卫的秦长盛，自身功夫扎实，在边关任职多年，骑射水平也不错，因此卑职选了他过来，公子看看是否满意。”
    “见过公子。”秦先生低下头，也瓮声瓮气的朝萧景珩问了好，并不敢露出一丝熟稔的表情。
    “有劳大人了。”戏精萧景珩更是假模假式将戏做足：“一切全凭大人安排便是。”
    “既然如此，从明日起，秦长盛就开始担任公子的武艺教习，”莫晨锋答道：“只是秦长盛是新入皇家内卫当差，当差三年之内的新人不得入第三道宫门当差，因此卑职已命人将思政殿附近的明毅殿收拾了出来，还需劳烦公子每日晨起往明毅殿院中习武。”
    对于这点小事，萧景珩当然没什么不答应的，他甚至第二天一大早，时辰还没到就急着跑去了明毅殿，想找秦先生打听打听他媳妇在娘家过得好不好。
    没了外人，秦先生还是那个秦先生，他看见萧景珩后十分开心，熟稔地伸出蒲扇一样的手，使劲拍了拍自己徒弟的肩膀，一时忘记了这位眼下已经是皇上的儿子了，将来也是要做皇上的。
    手劲很大的秦先生不小心将萧景珩拍了个趔趄，这才想起自己好像不能像以前那样和小徒弟相处了，接着又慌慌张张，找补一样赶忙朝萧景珩行了个礼，这倒把萧景珩给逗笑了。
    “先生何须如此拘谨。”萧景珩笑着摇摇头：“我便是换了个身份，也还是您的徒弟。”
    “嗨！”秦先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莫大人明明叮嘱过，我习惯了，一时半刻没改过来。进宫前长公主也说了，言行还是谨慎些好，免得被人揪了尾巴。”
    “先生是从长公主府入宫的？”萧景珩好奇地问道：“我家静儿不是被送回娘家了吗？”
    “小姐是回娘家了，”秦先生老老实实地答道：“我也跟着回武定侯府住了些日子，这不是为了进宫，所以我朝武定侯辞行，先到长公主府呆了几日，充作长公主府的门客被推荐给莫大人的。”
    “静儿还好吗？”萧景珩连忙问道：“她在娘家有没有受委屈？我这么久没能去接她，她生我的气了？”
    “没有没有，”秦先生赶忙从怀里掏出了上官静的书信：“小姐好着呢，武定侯夫人现在很宠着她，这里有信，小姐让我给你带过来的。这里还有长公主写的信，还有公主府大公子的，还有上官三少爷的，还有冯先生的，还有……”
    秦先生从自己紧巴巴的前襟里一口气掏出了五六封信，一股脑地塞给了萧景珩：“给，先收着，咱们先练功，等你回去慢慢看。写了回信给我，我五日一轮出宫休沐，到时你将回信给我，我带回去给小姐。”

 第224章 书信

    一门心思好好教学的秦先生一点都不理解萧景珩想媳妇的心情，并没有留给他时间看信。因此萧景珩只能心塞地将上官静的书信仔细踹起来，开始打起精神练武。
    练完武，就是在明毅殿沐浴更衣吃饭，接着又得直接去思政殿读书，萧景珩愣是见缝插针，趁着沐浴更衣这一点点的功夫，先将上官静报平安的信拆了，匆匆看了一遍，这才放了心。
    他仔仔细细地将书信重新折好，塞回到信封里，像收传家宝一样仔仔细细地收在了胸口，准备晚一点回到平康宫之后，再仔细多读两遍。
    秦先生被萧明瑞塞进皇家内卫，在现阶段最主要的意义还不止是萧景珩有了个让人放心的武师父，而是在萧明瑞被禁止随意出入宫廷之后，萧景珩与宫外的消息通道终于可以再一次建立起来。
    这头一批捎进宫的书信，信息量惊人，上官静将在外面收集到的消息，几乎事无巨细地写给了萧景珩。
    因此她的书信很厚，足足有十几页，除了报平安之外，剩下的只是就事论事的各种时政消息分析，并没有什么小夫妻间的浪漫情话，简直务实的一批。
    萧景珩回到平康宫之后，一边读信，一边微笑叹气，他家媳妇真是时时刻刻都在为他打算，但是……怎么就这么不解风情呢？唉！算了，媳妇不解风情他解就好，情书什么的，他会写，正好攒了一肚子的相思之苦，这回可得找媳妇好好诉诉委屈……
    长公主、何凌珺、上官沐云还有冯先生的书信，同样信息也很丰富，但是萧景珩看来看去，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他将上官静的信与其他几封信并排放在一处，赫然发现，太后叮嘱杨家选了漂亮姑娘送进京城，暂时被杨夫人带着住进长公主府这件事，别人都提了，甚至何凌珺还提醒他警惕一些，只有上官静只字未提。
    啊！委屈！萧景珩顿时觉得心塞了。他不信这件事上官静不知道，连冯先生都知道，上官静肯定清楚的。但她却没提，难道是觉得皇太后打算给他塞小妾这样的事不重要？？
    萧景珩立刻扯来一张纸，开始动笔写回信，决定就这个问题好好“质问”一下上官静，顺便再诉委屈。虽然他真的不可能接受除了静儿以外的任何女人，但是都有人要给他塞小妾了，作为妻子不闻不问怎么行？管理丈夫的后院，这可是妻子的权利啊！
    不行！萧景珩低着头刷刷刷不停地写，一定得好好督促静儿握牢手中妻子的权利，不能让她这样马虎敷衍！他家静儿以后还得做皇后呢，这威势可得提前培养，从现在开始练习一点都不早。
    此时的上官静一点也不知道，她家小相公，已经再暗搓搓地计划将她培养成大周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超级悍妇了，她现在甚至还自我感觉良好，准备做个幕后英雄呢。
    只可惜有萧景珩这么个老公，幕后英雄这种事，上官静想都不用想。这两位作为大周朝最出名的一对帝后，百年后的史书评价简直没眼看。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而眼下在宫外的上官静还在以幕后英雄的思路在努力着，积极为老公寻找积攒以后可以用得上的一切政治势力。
    秦先生入宫当差的这一天，上官鸳又回娘家了。最近她回娘家是真的超级频繁，频繁到上官二夫人看到她直发愁。
    “鸳儿啊，你总这样往娘家跑怎么行。”上官二夫人叹着气：“你这个月已经是第四次回娘家了，再这样下去，婆家人会有闲话的。”
    “没事。”上官鸳满不在乎的模样：“娘，您就放心，我今日出来，跟祖母和婆母都打过招呼的，我来看小妹，婆家长辈不会说什么的。”
    上官二夫人虽然十分不放心，但看到女儿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她也没办法，因此只好抱怨道：“你们兄妹俩，没一个让我省心。你哥哥原本应当老老实实在家等吏部的通知，但却日日往外跑，早出晚归的也不知在干嘛。你呢，出了嫁原本该好好呆在婆家，却三天两头往回跑，真不知该说你们什么好。”
    “好啦！”上官鸳挽着二夫人的手臂，撒娇一样的晃了晃：“我回来看您，您还不高兴吗？娘难道不想我嘛！”
    “唉！”二夫人哑口无言，叹着气拍了拍女儿的后背。
    坐在一旁的上官静笑着答道：“怎么不想，二叔母就是嘴硬，姐姐不回来二叔母要念叨，回来了又要担心。”
    “你们这些孩子，总让人操不完的心。”二夫人摇着头答道：“还有静儿你，在娘家住了这么久，见不到相公也不见你着急。你爹爹为了你的事日日奔走，你娘亲为你操心，急得人都瘦了一大圈，你反倒没事人一样。”
    “皇上不松口，再急不是也没用嘛！”上官静答道：“这几日爹爹和娘亲着急也不主要是为了我，娘亲已经连着十天请旨入宫了，想去看看长姐，但陈皇后就是不许，也不知长姐最近好不好。”
    “鸾儿那边，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二夫人答道：“有陈皇后亲自照顾着，我看倒是不用担心太多。算算日子，鸾儿的胎，也该有四个多月快五个月了，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了，肯定稳当的。”
    此时刚好上官太夫人身旁的丫鬟来找二夫人，上官二夫人站起来离开了。
    等自家母亲走了以后，屋里只剩了姐俩，上官鸳才又开口说道：“苏文月今日倒是进宫去了。不过她肯定没有长姐的消息，她是苏家人，陈皇后绝不会允许她接近未央宫。”
    “她又进宫去了？”上官静一愣：“去干吗？给太后请安吗？”
    “我想是与最近后宫的动静有关。”上官鸳答道：“苏家其实早就惦记着在后宫找个合适的合作者，就像是之前的丽妃一样。谁承想林贵妃突然提出来她想要做你家景珩的养母，苏家人怎么还坐得住？”

 第225章 小道消息

    “苏大学士夫妻俩这么有本事，自己去张罗嘛！”上官静撇撇嘴答道：“他们怎么就不能放过苏文月呢？”
    “怎么可能。”上官鸳毫不掩饰地冷哼一声：“看看你家景珩的亲娘就知道了。生在苏家，可真是不幸。”
    “二姐姐……”说起这个，上官静有些操心地瞥了上官鸳的肚子一眼：“你嫁人也挺长时间了，孩子的事……婆家没催过吗？”
    “催过。”上官鸳点点头：“催了又怎样，有没有还不是看命，我不着急。”
    “你是不着急，还是不想要呀？”上官静担心地问道：“二姐姐，姐夫他这人只是没主意而已……他对你其实很有感情的……”
    “你呀，”上官鸳笑着一戳上官静的脑门，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年纪不大，倒要替姐姐来操心。你放心，我知道我已经嫁进苏家，日子总得过。我不会想不开给自己找别扭的，仔细想想，夫妻之间不就那点事嘛，犯不着太上心。我和你姐夫，又不像你和景珩，两小无猜，从小感情就好。我和他……呵……日子总能过。至于孩子的事，你也不要瞎想，我没钻牛角尖，男人是男人，孩子是孩子。”
    上官鸳如此通透，但上官静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说她活得明白……但她还年纪轻轻就已经对爱情和婚姻生活失去了期待，让上官静怎能不担心。但问题是，这些全都不是上官鸳的错，她是被苏家一步步逼着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的，让上官静都没法开口让她宽心妥协。
    “嗯。”上官静最终只是低低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变轻松一些。
    看见上官静这副模样，上官鸳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好啦！这么爱瞎担心，就不怕以后早早长白发？孩子的事我是真的不急，旁的不说，不论怎样，我都希望将来我的孩子我能自己养着，自己教，我可不希望我的孩子将来长成祖父或是祖母那样。你想想，若我现在有了孩子，那就是祖父祖母的第一个重孙或者重孙女，这孩子的教养，他们不插手才怪呢！”
    “这倒也是。”上官静点点头：“那个苏朝云，不是比姐夫还大两个月嘛，怎么还不娶媳妇啊？他若是能早些成亲，苏家有了长房孙媳，你肩上的担子也轻些。”
    “依我看还早得很。”上官鸳摇头叹气：“其实祖父祖母和大伯他们早就着急了，但大哥那人，挑剔的很。祖母给他相看了好几个姑娘，他一个都没看中。也不知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祖母问了他几次，他只说不急，最近朝中事多，说是想先将精力放在政事上。这一听就是借口，他入朝为官不过三年而已，现在才是个礼部六品小官，朝中就算再有大事，也有祖父和伯父还有公爹他们来张罗，哪里还轮得到他一个才入仕年轻人操心。”
    “三年就六品了啊！”上官静的重点完全偏了：“世家大族的子弟果然混得容易啊！姐夫也是一起步就在翰林院补了从七品的缺？”
    “是。”上官鸳点点头：“这有什么奇怪的，咱们家大哥不也六品了嘛！”
    “是啊。”上官静点点头：“三哥那边也快有消息了，二叔这几日心情好得很，说是虽然等的时间长，但三哥有可能直接补七品缺。”
    “我也听说了。我听我爹说是因为大伯这次护驾有功，”上官鸳说道：“吏部的补录官员很是积极帮我哥寻合适的缺呢！”
    “倒是懂得见风使舵。”上官静不屑地答道：“这不仅看在咱家护驾有功，还有长姐怀着皇上的头一个孙子。”
    “还有你家景珩，现在虽皇上那边还没有明示，但朝中都传遍了。”上官鸳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朝官们都在议论，说大伯眼光长远呢！”
    “可不是嘛！”上官静冷哼一声：“淮阳王谋反，我们武定侯府突然成了最大的赢家，这事儿说不得多少人心理犯嘀咕，只是因为抓不住证据，因此没人在明面上提罢了。”
    “所以将来你进宫去，也得加倍小心些。”上官鸳不放心地叮嘱道：“说实在的，比起景珩，我更担心你。不管怎样，他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皇上已经五十多岁了，再怎么不满意他，也得接受。他再也损失不起了，因此必定会好好保护景珩。可你就不一样了。你这个儿媳，随时是可以换掉的。朝官们对大伯有如此多的议论，皇上的想法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上官静点点头：“我会小心。顺便提醒你一句，我爹最近可是忙得很，日日早出晚归的，二叔母之前说他是因为我的事日日奔走，但我想可没那么简单。我听说刑部那边进度很快，淮阳王家眷已经提审到一半了，保不齐有谁会咬我爹一口呢！毕竟他之前可是淮阳王的亲家。”
    “需要我做什么吗？”上官鸳问道：“旁的不说，眼下皇上迟迟不肯让你和景珩进宫团聚，我怕时间一长，苏家那边会生出什么想法，万一他们觉得你没价值了，恐怕巴不得咱们武定侯府沉船呢！”
    “旁的暂时还不需要。”上官静笑了：“你只需要给苏大学士带回去一个消息就好。你告诉他们，景珩进宫之前，去过一趟淮阳王府，见过了苏氏，苏氏亲口承认，之前景珩在淮阳王府中毒，是她亲手下的毒。苏氏希望自己的儿子死。”
    “懂了！”上官鸳立刻点点头，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呵……苏家知道这消息之后，势必得掂量掂量，景珩肯不肯认他们这门血亲。”
    “也该让他们着急一下。”上官静一脸坏笑地答道：“本来嘛，我们在淮阳王府的时候，和苏家就没什么往来，也就是你嫁去苏家之后，才去过几趟。怎地，现在上赶着来找景珩认亲戚，也得看我们家景珩肯不肯啊！”

 第226章 尘埃落定

    上官鸳回去之后，立刻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将上官静的话带到了，她作为一个“关心”苏家的可靠孙媳，这样的消息当然不该瞒着长辈们。
    她甚至还很仔细地将消息只说给了自己的婆婆一个人听，并没有当着家里许多人的面提及。
    有如此“体贴懂事”的儿媳，苏二奶奶当然十分满意。她不敢耽搁，立刻带着上官鸳去找了苏夫人，将那些关于苏氏的消息，传到了苏夫人的耳朵里。
    “当真？”苏夫人震惊地瞪着自己的孙媳妇：“她亲口说的？之前怎么没跟你提过？”
    “祖母恕罪，是孙媳之前疏忽了。”上官鸳赶忙答道：“今日孙媳回娘家时，与小妹闲聊时，提及了姑母，但小妹言语中似有躲闪，孙媳追问了几遍，她才避着人悄悄告诉了孙媳。此时我娘家人也是不知情的，小妹一直藏在心里，当着谁都没敢提过。”
    “母亲，”苏二奶奶赶忙为自己的儿媳妇说话：“这样的事，外甥媳妇哪里敢随便往外说啊！可不是得一直藏着嘛！也亏了儿媳妇心细，这才问了出来。”
    “嗯！”苏夫人立刻调整了脸色，朝上官鸳微微一笑：“孙媳妇，祖母不是怪你。这实在是……唉！”
    “孙媳知道，这样的消息，祖母听了一定难过的。”上官鸳答道：“可是……可是这么大的事，孙媳实在不敢自作主张瞒下。”
    “你做得对。”苏夫人点点头：“好了，你也累了一日，先回去歇着，我和你母亲说几句话。”
    上官鸳压根就没想久留，话带到，自然痛快地告辞，脚底抹油，让他们苏家人自己拆兑商量去呗，外人孙媳妇操这份闲心干嘛？
    当晚，苏夫人带着二儿媳直接去了前院书房，婆媳俩知道深夜子时才回后宅，而她们走后，苏平书房里的灯光则一直燃到天明。
    后来的几日风平浪静，淮阳王府一案的在押人犯，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过堂。
    不过嘛，主要人犯其实都在京西秋猎路上伏诛，剩下的这些文士啦，女眷啦，其实也吐不出什么重要的消息来。
    因为丈夫和儿子都死了，徐侧妃生无可恋，在十殿狱中日日绝食，每日都需狱卒灌食才坚持到过堂那日。
    而林侧妃则一直在积极喊冤，她还有个未成年的儿子，因此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弃希望。人犯入狱的时候，身上的簪环首饰都被扒下来了，但林侧妃愣是想办法藏了两颗珍珠，到了十殿狱之后，贿赂狱卒，希望能给娘家捎个消息。
    只可惜这两颗珍珠送出去了，消息却石沉大海，迟迟不见回复。
    上官静让上官鸳往苏府透消息的时候，淮阳王府的人犯过堂才过到一半，后来的日子里，速度却加快了许多，三法司负责会审的几位官员每日加班加到脸都绿了，也没审出什么太有价值的口供来。
    不过就如上官静之前的预料，反口咬武定侯的人其实不少，不论这些人是真知道什么，还是为了报复，总之武定侯属于在庭审中被提及频率最高的一个名字。
    只是可惜，三法司审案也不能只凭口供就拿人，这些人咬归咬，但能拿出实际证据的却一个都没有。
    但这也让武定侯有些心烦，最有用的孙书德莫名其妙的死了，坏了他的一盘大棋。幸好他一贯谨慎，扫尾扫得干净，没将所有宝都押在孙书德身上，否则真是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上官静不清楚，这过堂速度加快，是不是因为苏家起了什么作用，她只知道最后几日，朝中气氛十分紧张，颇有几分人人自危的架势。接着第二日，刑部尚书“病了”，听说是连夜审案累病的。
    得到消息后的御史大夫也连忙“病倒”，就剩下一个反应最慢的大理寺卿，抱着一大叠的口供，烫手山芋没处甩。两个当了甩手掌柜都跑去躺尸装死了，这审结的奏疏怎么写？
    扳着手指头数一数，这若真是按大周律，谋反其父亲和十六岁以上的儿子皆绞；妻妾和十五岁以下的儿子以及母亲、女儿、儿子的妻妾、孙子、祖父、兄弟姐妹全部入官为婢；家中的部曲、奴婢、资财、田宅也全部没官；伯叔父、侄子无论是否同居，皆流三千里。真要这样算，连皇太后和皇上都牵连进去了，再加上淮阳王还有一大群出身高贵的侧妃妾氏，这连姻亲一起算上……半个朝堂一起罢官流放得了。
    幸好这时候，翰林学士承旨领着几位不受牵连的官员上了奏疏，提出既然淮阳王以及其十五岁以上的儿子都在京西一役伏诛，郡主萧妙妤夫妻也已经畏罪自尽，从三法司整理上交的口供来看，留在京中的这一部分属臣和谋士也没供出任何像样的东西，因此建议皇上只将淮阳王家眷流放即可，不要扩大范围问罪，以免牵涉甚广，冤枉忠臣。
    这倒奏疏立刻引起了大半朝臣的积极响应，原因无他，京中各大世家联络有亲，这拐着弯的算上，谁家和谁家都能扯上点关系。更别那几位与淮阳王府有直接姻亲关系的重臣了，苏家、林家、徐尚书府，还有武定侯府，若是都连坐了，那还得了？日常政务不干了吗？
    再说了，人家武定侯府，还护驾有功呢！同样是护驾有功不幸身陨前殿前副都指挥使魏大人，不是还被追封了荣衔嘛！那也是与淮阳王府有直接姻亲关系的。
    皇上接了奏疏，当朝并没有说什么，拖了整整五日之后，他才有了批复，准奏。
    皇上有了明确的态度，三法司几位可放了心，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夫迅速“痊愈”，与大理寺卿一起，整理了一份结案奏疏上交给皇上。
    因主犯皆以伏诛，其余在押从犯：王府原有谋臣、书吏、文士，斩立决。女眷以及不满十五岁子女一律流放至北疆，永世不得进京。

 第227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

    其实对于淮阳王府的侍臣和家眷来说，皇上并没有对他们从轻发落。
    原本上官静还以为家眷能免了杀头改施流刑是好事呢，至少能保住命。后来她才知道，她还真是个无知的现代人。
    大周朝惯常的流刑地点就那么几个，苦寒的北疆，遍布瘴气的容州，以及西陲靠近蛮人部落的安息州，全都是距离京城三千里左右的荒凉边陲。
    后来经过冯老头的科普，上官静才知道，所谓流刑，是如何折磨犯人的。
    一般来说，像是淮阳王府家眷这种大案的人犯，都会由京中差役直接押解往流放地点，途中不会与地方差役交接。他们每日的行程是有规定的，无论多远的距离，两个月必须走到。差役可以骑马，但是人犯必须带着枷，靠着两条腿走。
    北疆距离京城三千里，因此徐侧妃、林侧妃以及淮阳王那些未成年的儿子们，须得带着枷锁一日步行五十里以上，因此经常有犯人会禁不起路上的折磨死在半路。
    人在半路死了是没关系的，因为这是常事，一纸证明就可以让押解差役免责。但若是走得慢了，这人不能按时到流放地点，押解差役会受到极大牵连，所以若是这些被押解的人犯速度不够快，差役们会使出各种手段，脚踢、鞭打，棍棒抽打，甚至将人吊在马后拖着走，都有可能。
    “可以贿赂吗？”上官静有些好奇地向冯老头打听：“比如若是林太尉给押解差役一大笔钱，会不会林侧妃和他儿子的待遇能好点？她儿子今年才六岁，这么一路折磨过去，绝对活不了。”
    “一般罪犯还有可能行贿。”冯老头叹着气摇摇头：“但是那是谋逆罪人淮阳王的家眷，谁敢。”
    原来如此！还不如杀头呢！上官静微微叹了口气。
    果然消息皇上下旨后的第二日，十殿狱就传出了消息，林侧妃绝望地用腰带勒死了只有六岁的儿子，又上吊自尽了。而早已因为绝食奄奄一息的徐侧妃，也在押解上路的第二日就断了气。
    对于以前是淮阳王宠妃的徐氏和林氏来说，这是极其惨烈的结局。但上官静其实不清楚，她们的娘家人，是否会因此伤心，亦或者会因为她们的死而偷偷松一口气？
    因为对于与淮阳王府由着七扭八歪关系的世家大族来说，淮阳王一案的在押人犯，越早死干净越好，死了就死无对证了。比如武定侯本人，就是这么想的。
    轰轰烈烈的谋逆大案就这样尘埃落定，并未因此牵连太多朝臣，不知有多少人背地里暗暗松了口气。
    但当然，也是有人对皇上的决定十分不满，比如陈皇后。
    因为淮阳王谋反，她失去了唯一的儿子，真是恨不得将与淮阳王府有关的所有人都千刀万剐了才解恨，只可惜不行。
    皇上下圣裁那日，陈皇后去了一趟御书房，与皇上争执了很久，但她并没有能力改变皇上的决定。
    等着一切都折腾完，皇子们停灵已足白日，白日大奠之后，三位皇子的灵柩移往皇陵下葬，百官除服。
    此时已近年关，不过京中还是冷冷清清，没什么喜庆气氛，虽然皇子们都已经下葬，但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大宴宾客。
    三个月了，萧景珩还是个居住在宫中身份不明的人，而围绕着他的斗争其实一直也没停止过。至少有七八位嫔妃争着给他做养母，又十几个世家大族在为自家子弟竞争他身边陪读的位置。
    在思政殿教书的资格同样也是竞争激烈，人人都在盯着萧景珩这个没名没分的“闲杂人等”。
    上官静和萧景珩依旧没有机会见面，但他们之间的书信往来倒是很频繁。
    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皇太后多次提出想要让杨家子弟做萧景珩的陪读，但都遭到了朝臣们的激烈阻拦与反对，皇太后终于渐渐认清了一个事实，他们杨家，就算有她这个皇太后镇场子，但在世家大族眼里还是不够看，陈家、苏家还有林家这样的一流世家，甚至还有宗室们，都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皇子陪读的位置落到杨家手里。
    认清事实后，老太太立刻开始动了另一条路上的心思，反正皇子大丧已过，有些事也可以开始安排了。
    因此过年之前，皇太后所居住的寿安宫，成为了后宫中第一个恢复正常气氛的宫苑。老太太借口心情不佳，下了懿旨让何灵瑶带着雍州来表姐妹们到宫里来住些日子，陪她解解闷。
    让何灵瑶进宫小住那就是个借口，重点是雍州来的那些杨氏姑娘们，这事儿大家心知肚明。
    因此何灵瑶在接到懿旨的那一天，立刻紧急打发人去武定侯府上，给上官静捎了信，上官静回复给何灵瑶四个字“无须担心”，但却一转头，就拿着何灵瑶的信去找武定侯夫人了。
    “娘亲！您看！表姐信上说，太后娘娘想要选个杨家女给景珩，”上官静装出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将何灵瑶的信往武定侯夫人的桌上一拍：“怪不得太后不让我进宫！原来她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呢！”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武定侯夫人匆匆看了一遍信之后，气得脸都青了，站起来就准备往外书房走。
    戏精上官静皱着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委屈巴巴地扯着武定侯夫人的衣袖：“娘亲，您要去哪？这是后宫的事，您去找爹爹，爹爹也是没办法的？”
    “静儿在这里乖乖等着，不要碍事。”武定侯夫人回身敷衍似的拍了拍女儿的脸蛋：“娘亲去和你爹爹商议一下，有爹娘在，总不会教你吃这样的亏。”
    武定侯夫人一阵风似的消失了，上官静哭兮兮地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一出门，她皱在一起的小脸立刻又恢复了平静，她转头往外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转头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这种事，哪里需要她亲自来操心！比她着急的人有的是呢！

 第228章 林贵妃

    原本指望媳妇操心帮忙赶女人，自己舒舒服服当躺平党的萧景珩此时可就没有那么快乐了。
    他刚一出思政殿，就发现皇太后身旁的掌事宫女正等在殿外守株待兔呢！
    “公子，”掌事宫女笑眯眯地迎了上来，朝萧景珩行了个礼：“太后娘娘有旨，让您今日早些去寿安宫。”
    萧景珩抬头看了看天色，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有多问，只是依旧迈步往平康宫的方向而去，并没有像掌事宫女预期中一样，直接去寿安宫。
    “公子，”掌事宫女只好几步追上萧景珩，再提醒一遍：“时辰已经不早了。”
    “还请姑姑容我回去换身衣服。”萧景珩微笑着答道，态度十分温和：“给皇祖母请安，自然不好失礼。”
    萧景珩都这么说了，掌事宫女也没办法，但是这货一头扎进平康宫，这衣服足足换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出来，皇太后等的着急，又找人催了三四遍，萧景珩这才慢腾腾地出门，带着小喜和全福，慢悠悠地迈着方步，一路溜达着往寿安宫，路上顺便还在御花园的太液池边上赏了赏景。
    大冬天也没下雪，太液池的湖水都开始结冰了，也不知哪来的景色好赏……
    就这么一路磨蹭着，等萧景珩到皇太后的寿安宫时，太阳已经西斜，寿安宫里已经热闹非凡，聚在这里的可不仅仅有何灵瑶和杨家姐妹们，还有闻风而来的各宫娘娘。
    皇太后想做什么，后宫那些人精自然都心知肚明，嫔妃们自然不会错过在皇太后面前买好的机会，尤其是那些有心收萧景珩为养子的嫔妃，更是积极非常。
    毕竟萧景珩是皇太后的亲孙子，这寄在谁名下做养子，除了皇上以外，宫里最有发言权的就是皇太后了。
    因此这一日，寿安宫鬓影衣香，颇有几分往日宫中盛宴的繁华景象。
    这一日，林贵妃也来了。她穿着一身天青色衣裙，打扮得没有很素淡，但却也不是盛装，头上的一根银簪，代表着她还在为自己死去的儿子哀悼，心如死灰的母亲，依旧在这样热闹的场合中努力微笑，她望向刚刚走近大殿的那个漂亮的少年，心情极为复杂。
    “听说昨儿皇上去了魏昭仪宫里，”林贵妃耳边传来了后宫嫔妃们的窃窃私语：“今儿她得意的什么似的，真是的，也就是仗着年轻有几分姿色罢了……”
    林贵妃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心中一片苦涩。她是失去儿子的母亲，而皇上，是失去儿子的父亲，然而似乎皇上总是比她们这些可怜的母亲恢复得更快些。
    皇后还将自己封在未央宫足不出户，丽妃眼下依旧缠绵病榻，而她，强颜欢笑地坐在这里。反观皇上，心情似乎已经恢复如初，这几日日日宿在后宫，由年轻的嫔妃们陪着，日日笙歌，昨日是魏昭仪，前日是张婕妤，大前日是赵宝林……
    都是些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嫔妃啊！鲜嫩娇艳的美女，一茬又一茬，可是她呢……林贵妃望着正在向太后请安的萧景珩，唇畔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景珩可算是来了！”坐在正中央的皇太后，完全没察觉到林贵妃微妙的表情，她朝萧景珩招了招手：“来，过来皇祖母这里，今儿你表姐带了哀家本家的几个表姐妹进宫来陪我，刚好你成日间一个人呆着也没意思，哀家因此叫你过来，年轻人在一处说说话，我瞧着也热闹。”
    萧景珩十分给皇太后面子，一转身朝着何灵瑶以及杨家的几个姐妹行礼。何灵瑶看惯了萧景珩的这张妖孽脸，因此表情纹丝不动，而杨家这几个姐妹可就没那么淡定了。
    用上官静的话说，她家小相公就是大周朝男神颜值天花板，她走到哪都有这个自信拍胸脯。能让老婆得意到这个地步，萧景珩的颜值当然是十分有保证的。
    因此他只是站在那里，简简单单地朝杨家姐妹们行了个揖礼，就足够让这几个女孩子涨红了面颊，胸中像是揣了个小兔子，突突直跳，谁也没见过长得这样好看的男子。
    面如冠玉，剑眉星眸，长身玉立，丰采高雅，一双熠熠生辉的瑞凤眸，清澈又深邃，像含着碎星，似乎能一眼望到人心里去。
    这就是皇子吗？长得这样好看，就算是做梦，也梦不到这样完美的人？
    “祸水呀！”瞧见杨氏姐妹们呆望萧景珩的模样，何灵瑶忍不住冷哼一声：“只站在这里就招蜂引蝶，小心我回去告诉静儿。”
    “表姐可千万莫要冤枉人。”萧景珩赶忙连连摆手：“我哪里敢背着我家静儿招惹旁人，你可得给我做个人证，回去跟静儿说，我乖得很，就算她不在，我也是循规蹈矩，绝对不敢不听她的话。”
    “哼！”何灵瑶扬起脸表示不屑：“这点出息，这样不禁吓唬。”
    “当然啦，”萧景珩笑笑，完全不觉得不好意思的模样：“表姐用我家静儿唬我，可不是一唬一个准儿？人人皆知，我萧景珩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就是怕老婆。静儿一皱眉我都要心疼，就怕她不高兴。这惧内一辈子可是改不了的。表姐你可行行好，我家静儿脾气可大的很，你可不要乱说话，害我挨娘子的罚。”
    这话当然不是说给何灵瑶听的，而是说给一旁的杨氏姐妹听的。
    而杨家几个姐妹听了顿时有些呆，哪有人这样将惧内这样的话大大咧咧挂在口头？她们不禁想起了那位特别漂亮的年轻夫人……原来她这样厉害吗？
    这话也同样落在了坐在不远处的皇太后耳朵里。上官静以往的形象是个爆栗子，所以皇太后竟然对萧景珩的话毫不怀疑。
    皇太后因此觉得自己逮住了个合适的机会，她微笑着说道：“小九还是年纪小，见过的女人少些。以后你就知道了，这女人啊，长得好不好看其实是次要的，温柔顺从才是最重要的。”

 第229章 翻身成为窝里横

    何灵瑶听到皇太后的这句话，险些没憋住笑出声，她赶紧举起帕子按了按嘴角，遮住了自己唇畔的笑意。合着皇祖母也不是糊涂到底嘛！还知道这几位杨家女的长相，和上官静比起来绝对不够看。
    而萧景珩呢，则一脸无辜笑意，像是压根就没听懂皇太后的暗示，温声答道：“皇祖母说得有理。我家静儿也喜欢个性温柔的人呢，幸好孙儿本身性格温吞，正好合静儿的心意。”
    “噗……”这次何灵瑶是真的没忍住，不小心就笑出了声。这让皇太后十分不高兴，但对自己一向疼爱的外孙女，皇太后还是很宽容的，因此她只是不满地瞥了何灵瑶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这孩子，”皇太后决心再接再厉：“哪里有男人讨好女人家的道理？你是皇子……”
    “皇祖母，”萧景珩依旧一脸淡定微笑，温和却果断地打断了皇太后的话：“眼下在这宫中，我只是皇祖母的孙儿，与灵瑶表姐没什么不同。”
    一句话，又将皇太后堵得没词儿。就算萧景珩现在在宫中，一切都是按照皇子的待遇来，但皇上可还没亲口承认萧景珩是皇子呢！皇太后说什么可都没用。
    “小九，快坐下。”皇太后拿萧景珩没办法，只好指了指何灵瑶身旁的椅子：“在思政殿读了一日的书，也该松泛松泛。你这孩子，成日一个人呆在平康宫，也是无聊，这下好了，哀家让你几个表姐妹在宫中多住几日，也好和你做个伴。”
    这座位一看就是皇太后提前安排好的，萧景珩身旁是何灵瑶，杨家几个姐妹众星拱月一样围着他和何灵瑶两人坐，无论谁想和萧景珩搭个讪，都方便得很。
    “皇祖母，”萧景珩还是笑得十分乖巧，但却并没有听话坐下：“孙儿谢过皇祖母疼惜。皇祖母说得不错，孙儿一个人住在平康宫，是无聊了些，因此想请皇祖母还是早些将我家静儿接进宫来，我们夫妻分别已经很久了，孙儿十分想念自己的妻子，还望皇祖母成全，一解孙儿的相思之苦。”
    “咳……”一旁看热闹的何灵瑶，差点被一口茶呛到。她现在可知道了，为什么宫外的上官静如此有底气。
    表弟别看表面上乖巧好拿捏，实际上横起来简直油盐不进啊！
    萧景珩说完这番话之后，带着一脸无辜笑意望着皇太后，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煞风景不合适的话似的。他就是故意的，现阶段的萧景珩，其实根本就不怕得罪皇太后。
    淮阳王一案审结，除了被林侧妃亲手勒死的十二之外，他还剩两个未成年的儿子，在前几日已经随着母亲被押解往北疆，永世不得进京，那两个孩子年岁也不大，说不准在半路上就熬不过去了。
    但不管怎样，那两个孩子已经被宗室除名，萧景珩可真是皇太后硕果仅存的亲孙子了，所以他现在站在这里，明目张胆地与老太太唱反调，一点都不心虚。
    这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阴险家伙早就清楚，无论他现在如何任性，皇太后都会尽心尽力地护着他的。
    现在是皇太后需要他这个孙子，而不是他需要皇太后。
    从头到尾，萧景珩的需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上官静。
    突然冒出来个皇上亲爹他无所谓，当不当皇子他无所谓，当不当太子他也无所谓，以后是不是皇上他更无所谓。虽然事出意外，但就算赶鸭子上架，萧景珩也不慌，他自信自己能坐稳皇子、太子甚至皇上的位置。
    若是让萧景珩实话实说，就算明天直接让他登基当皇帝，他都不会心虚胆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的静儿在他身边，剩下的一切，他都能处理得好好的。
    他之所以心甘情愿地留在了宫里，没计划带着老婆跑路，主要原因之一是，他觉得皇后冠服很适合他家静儿。萧景珩自己对皇帝的岗位没那么热心，但他还是挺想让自己的老婆当皇后的。
    他家静儿当然要做大周朝最尊贵的女人，这样才最合适。为了让天下最漂亮的静儿，穿上最尊贵的皇后冠服，他稍微努力一点也是应该的。
    做相公的嘛！就该好好为妻子打工。
    “景珩，”何灵瑶虽然很想笑，但又有点同情皇太后一个老太太被萧景珩明着欺负，她因此站起来打了个圆场：“皇祖母花园里有两株梅花似乎要开了，我们去瞧瞧。”
    “去去。”皇太后赶忙朝他们摆摆手，在萧景珩那边连吃了几个软钉子，老太太一点点计较的意思都没有：“你们几个孩子都出去逛逛，小九和瑶儿，照顾好你的表姐表妹，她们头一次进宫，生疏得很。”
    皇太后很执着，这时候还不忘拉皮条，要让杨家姐妹们硬跟着何灵瑶和萧景珩。不过萧景珩倒是无所谓，跟就跟呗，反正跟了也没用。
    何灵瑶就更无所谓了，她现在一副看戏心态，打算看够了回去学给上官静呢！
    而坐在大殿里的妃嫔们，看着皇太后与萧景珩见招拆招，一个个都没敢随便开口。
    这其中的林贵妃，冷眼看着表面柔和，但实际却态度强硬，心思机敏的萧景珩，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她们这些宫里的妃嫔，一个个自诩聪明，居然被一个孩子耍弄了十几年。
    呆子，呵……
    萧景珩和何灵瑶一起往外走，杨家的几个姐妹们明显有些犹豫，但看到皇太后鼓励的眼神，姐妹几个还是鼓足了勇气跟了上去。
    谁想到她们刚出门，就看到了变了一张脸的萧景珩。之前那个总是带着温柔微笑，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温和皇子就像是杨氏姐妹们的错觉似的。
    眼前的萧景珩，眼神冰冷地望着跟在他身后的杨氏姐妹，眸光中的寒意似乎一直能刺进人的心里，让人从骨子里冷得发颤。
    杨家的姐妹们再这样冰冷的目光下，明显有些发抖，她们面面相觑，硬是不敢再往前迈一步。

 第230章 冷脸

    “几位小姐还有事？”萧景珩不等杨氏女开口，就率先问道。他的语气和眼神一样冰冷不带温度，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都是教养良好的世家贵女，杨家的姑娘们被萧景珩这样一质问，顿时尴尬不已。不过想到正殿中对她们充满期待的皇太后，又想到从雍州过来时族长爷爷的叮嘱，女孩子们还是硬着头皮没有离开。
    其中年纪最长的杨家小姐向前跨了一步，忍着羞耻开口说道：“听闻公子要去赏梅，小女也很喜欢梅花呢！冬日里迎风傲雪独自开放，暗香疏影，不与百花争艳，却别有一番清雅……”
    “哦？”萧景珩不等杨小姐说完就往旁边跨了一步，将路让了出来：“那么小姐请自便。”
    “公子？”杨家小姐顿时一愣：“您……”
    “我不喜欢梅花。”萧景珩冷着一张脸答道：“如此清雅的花不适合我。我最喜爱的花是牡丹，国色天香，绚烂夺目，就像我的妻子一样，美得娇艳如火。”
    就算是再讲究涵养的世家小姐，也禁不住萧景珩这三番两次打脸，杨小姐忍不住羞恼，开口反驳了一句：“公子不觉得，牡丹虽美，却太过张扬艳俗，因此失了风骨吗？”
    “杨小姐是在说花，还是在说人？”萧景珩冷笑一声，被上官静培养出来的杠精，任何时候抬杠都不会输：“若是言花，小姐的喜好，我不便评价，与我无干。但若是以花喻人……我妻子容貌的确美得张扬，如烈阳。依我看来，骄阳之下，一切花草皆俗艳，包括梅花。至于小姐您嘛……呵……缠着有妻子的男人不放，杨小姐果然好风骨。”
    一句话怼的杨小姐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她抿着嘴，站在原地一声不吭，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何灵瑶瞧见了连忙扯了一把萧景珩，开口打了个圆场：“好了，景珩，我们去那边说话，不要挡着杨家表姐妹们去赏花。”
    萧景珩看见达到了目的，也就没有继续不依不饶，他朝杨家姐妹们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脚步一转，跟着何灵瑶往旁边走去。这一回，杨氏姐妹可没人再敢跟过来了。
    “你的嘴可真毒。”何灵瑶忍不住摇头：“真是人不可貌相。平日里只见静儿总和冯先生拌嘴，从来不见你口出恶言，无论旁人说你什么，你似乎都是笑眯眯的。今日我可算是开了眼！杨小姐被你气得快哭了，你倒是没事人一样。”
    “皇祖母的打算，表姐又不是不知道。已经知道她们到底想做什么，还客气什么？”萧景珩无所谓地笑笑：“若是此时态度软些，将来说不准还有多少麻烦呢！我气她本来就是故意，谁叫她不长眼凑过来呢？”
    “唉！”何灵瑶叹气：“怪不得静儿对你如此放心。听说皇祖母让我带杨氏小姐进宫，她也是一副不疼不痒的模样。”
    一提起这个，萧景珩也心塞了。他跟着何灵瑶也叹了口气：“静儿无法进宫，我也见不到她，我都怕时间一长，她把我给忘了。”
    “什么？”何灵瑶忍不住笑出声：“你也太杞人忧天了？这才分开不过三个月，就这样忍不得？将来若是你当了太子，皇上派你离京办差你要如何？难不成还将静儿带着走？”
    “是啊，”萧景珩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可以吗？我去办差，顺便带着静儿出去玩，总闷在京城里，看着院子里四四方方的天有什么趣儿？宫里天空与淮阳王府的也没什么区别。”
    “算了。”何灵瑶摆摆手，决定不去搭理这个极品妻奴：“你从小就这点出息，一天到晚恨不能将自己吊在静儿的腰带上让她牵着走。没救了。”
    “静儿若是能变成拇指大小，让我揣在怀里时时带着走也行。”萧景珩很不要脸地答道：“总之我们是夫妻，就不该分开。”
    “自打你进宫之后，”何灵瑶受不了地摇摇头：“外面都在传你极其机敏沉着，依我看，只要一提起静儿，你还真带了几分呆气。也不知是不是装呆子装得时间久了，自己也入戏。跟你说一声，过几日母亲打算请旨进宫。”
    “皇上一定不许。”萧景珩摇摇头：“这三个月，姑母请了多少次旨，他都不许姑母随便进宫。”
    “我母亲不是要来看你。”何灵瑶答道：“你们家静儿不是常夸耀你聪明得像妖怪吗？这么聪明你自己可以自保，不需要我们来操心。”
    “表姐这样说可就太无情了？”萧景珩朝何灵瑶露出标志性的无害笑容：“小弟独自在宫中，可是孤立无援呢！我家静儿那是孝顺，为了不让姑母过多操心，才会如此说的。”
    “行了！”何灵瑶受不了地摇头：“少拍马屁。母亲请旨求见皇上，推举我哥哥给你做陪读。此事我们在家都已经商议好了。世家大族和宗室都在盯着你身旁的陪读位置，母亲在家与父亲商议过，认为皇上很可能会绕过重臣家族的子弟，最终选个适龄的宗室。但无论是世家贵胄的子弟，还是出身宗室的人做你的陪读，他们背后的势力一定都打着相同的主意，通过影响和控制未来太子来左右朝政。”
    何灵瑶说得这些，萧景珩自然也能想到，他点点头，并没有表示反对。
    对于他来说，陪读最合适的人选无疑是老婆的堂哥上官沐云。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上官沐云的人品靠得住。
    萧景珩从小艰难的成长背景决定了，他其实是一个很难信任别人的人。对于萧景珩来说，这世界上他唯一能够毫无理由，毫无保留信任的人，只有上官静。除了自家亲亲老婆，其他的人，就算是一直对他很好的姑母萧明瑞，他都不能够像对上官静那样，全心全意地信任对方。
    上官沐云当然是个诚挚又可靠的好人，但萧景珩觉得上官沐云是合适的人选，人品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其实还是利益。

 第231章 父子

    上官一族原本只是二流世家，但赌徒一样的武定侯靠着剑走偏锋，在军中打开了局面，再加上后面与淮阳王相关的一连串阴谋，武定侯终于成功跻身权臣行列。
    但武定侯靠着武将路线成功实现上官一族的中兴，但上官家的后辈子侄却无人从军。这件事萧景珩通过书信与上官静讨论过，他们两人认为，上官逸从军只是当年的权宜之计，以小博大意外取得成功，但武定侯的野心应当不限于边关，他应当是希望以往世代皆为文官的上官家，势力进一步扩张。
    因此对于上官一族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与未来皇权深度捆绑，借以扩张宗族在朝堂中的势力。也正因此，武定侯才处心积虑地造成了眼下的局面，有资格的皇位继承人，一个在他长女的肚子里，另一个是他的小女婿。
    若是萧景珩选了上官沐云作为自己的陪读，武定侯应当乐见其成。而为人忠厚磊落的上官沐云虽然同样也会希望上官一族日渐兴旺，但他也绝不会如武定侯一样，企图通过控制皇位继承人的方式来操控皇权。他只会成为未来新皇势力的忠实拥趸，通过皇权交替的时机，在朝中扩张自己的势力。
    选择上官沐云作为陪读，对于现在的萧景珩来说，其实很合适，但淮阳王一案之后，朝中已经有人开始借机弹劾武定侯，虽无实证，但皇上是个疑心颇重的人，这个时候他对“护驾有功”的武定侯态度上本身就有一定保留。
    从他迟迟不许上官静进宫就可见一斑。
    因此皇上绝不会允许武定侯府的人来做他的陪读，这一点萧景珩很清楚。
    那么对于他来说，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就只能是何凌珺。
    何凌珺当然也是个行事磊落的好人，他和何灵瑶兄妹俩，被长公主教育得很好。何凌珺其实也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他也很有政治理想与抱负。只可惜他的出身决定了，他这辈子大概率只能当个白吃俸禄的咸鱼。
    他是长公主的儿子，地位极高的宗室贵族，然而大周朝对于宗室子弟的诸多限制，让他很难像是个普通世家子弟一样，在朝堂上一展抱负。
    除非，何凌珺也选择与未来皇权做深度捆绑，靠着给萧景珩做陪读，将来过渡到做太子署官的路子走入朝堂。
    宗室中惦记走这条路的人可不少，萧景珩听说，有许多亲王都为自己的儿子找过皇上。不过对于萧景珩来说，何凌珺可比那些趋利而来的宗室子弟让人放心多了。
    别的不说，当年他这个“呆子”在御书苑读书，可没少挨过那些高高在上的宗室子弟们的欺负，可何凌珺却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萧景珩低着头思忖了片刻之后才答道：“若是表哥自己愿意，我当然也是很愿意的。而且杨氏一族与威远侯府应当会鼎力支持。静儿是什么意见？”
    “这就是冯先生和你家宝贝娘子先提出来的。”何灵瑶答道：“我哥也巴不得呢！只是母亲觉得，皇上不会轻易同意。”
    “依我看倒不见得。”萧景珩笑了：“不信走着瞧。”
    萧景珩的铁口判断，何灵瑶原本是不信的。
    两日后，萧明瑞请旨进宫，提出要让自己的儿子何凌珺做萧景珩的陪读。皇上没有当场表态，只是说考虑考虑再说，就随随便便将萧明瑞打发回去了，也没允许她进后宫。
    何灵瑶听到消息之后，当时还嘲笑萧景珩失算了，然而没想到第二日，萧景珩刚刚到皇太后宫里来请安，齐正荣就急匆匆地追过来了。
    齐正荣带来了皇上的口谕，要萧景珩去御书房，皇上要见他。
    皇上将萧景珩接进宫之后，就一直丢在平康宫不闻不问，这都三个多月了，这还是他头一回要求见见自己这个来路不正的儿子呢。
    得到消息后，萧景珩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倒是皇太后很高兴，把萧景珩拽到跟前絮絮叨叨叮嘱了好几句，才放他跟着齐正荣离开。
    这是萧景珩这辈子第一次接近御书房，但他的表情和去思政殿读书也没什么两样，神态平和，丝毫不见紧张，脸上一如既往带着温和的微笑。
    但与萧景珩打了三个多月交到的齐正荣，现在早就已经不敢小看这位表面温和的年轻人。听在思政殿教课的几位大人说，萧景珩聪明得吓人，旁人举一反三已是不易，这位可是有本事以微知着，举一反十。
    枢密使大人甚至曾经私下里偷偷与人感叹，萧景珩的资质，比之前的几位皇子强过许多，皇上能有这样一位渊思寂虑、足智多谋的继承人，是大周之幸。
    当然了，目前这种话，几位大人也只敢在私下里说说，因为皇上可还没公开承认萧景珩的继承人地位呢！
    不过齐正荣对萧景珩的态度如此慎戒可不光是因为他聪明过人。而是因为这位前日刚刚笑眯眯地盯着内监们杖杀了一位宫女。
    虽然那位宫女吃里扒外的确该死，但亲眼盯着，而且还是笑着，就像是在欣赏宫女的惨叫与求饶似的，这什么心性？齐正荣想起来就有点冒冷汗。
    “公子这边请。”齐正荣在御书房门口停下了脚步：“皇上，公子到了。”
    萧景珩站在门口等了片刻，才听到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嗯！进来。”
    看到齐正荣在门口站着不动，萧景珩就知道，皇上是想要单独见见他。萧景珩因此朝齐正荣点头道谢，态度十分礼貌。齐正荣赶紧弯下腰还礼，并不敢在萧景珩面前托大。
    萧景珩迈进御书房大门之后，齐正荣立刻在他背后将大门重新拉上了，御书房除了皇上以外没有其他人，只有这一对不算熟悉的父子俩。
    “草民萧景珩，给皇上请安。”萧景珩没有抬头去看皇上的表情，他直接跪下，一板一眼照着规矩地给皇上行了个礼。
    草民？这样的自称，一听就是故意的。皇上瞪着跪在地上的萧景珩，忍不住直冒火。

 第232章 血缘

    大约是为了给萧景珩点脸色看，皇上许久都没回应萧景珩的请安问候。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望着跪在地上的萧景珩，也不让他起来。
    不过要比耐心，大概世上还没谁能比过萧景珩呢。他一脸平静地跪在原地，就算跪得时间久了，脸上也并无半分忐忑之色。
    到最后还是皇上耗不过他，先开了口。
    “听说你进宫前去见过你母亲。”皇上冷冷地说道：“你的身世，苏氏早已告知与你。”
    “是！”萧景珩眼观鼻，鼻观心，表情一丝波动都没有，像是在回答与自己无关的问题似的。
    “呵……”皇上冷笑一声，但脸上却毫无笑意：“怎么，称朕一声父皇，委屈了你？”
    “草民不敢。”萧景珩立刻答道：“草民的母亲当初虽就草民身世一事做过说明。但皇上并未承认过草民的身份，因此草民不敢僭越。”
    听了萧景珩的话，皇上更生气，这不是抬杠吗！不承认接他进宫干嘛？他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非要在宫里养个谋逆罪臣的遗孤。然而皇上想发个脾气……萧景珩的话，他又实在是没法反驳。
    他是没公开承认过萧景珩是他儿子。关键睡弟媳这种事，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拿到明面上来说，的确是不大好听。
    算了，绕过这一节，谁让这是自己目前唯一的儿子呢？没真的是个呆子就已经算是老天爷保佑了，况且几位授课的朝臣都说，这小子不仅不傻，反而出奇的聪明，比去世的几位皇子更加出众。如此说来，这也算是因祸得福？皇上立刻找了个自我安慰的理由，决定不继续给自己添堵。
    “你虽是朕的亲生儿子，但自幼没养在宫里。因此你的身份，的确需要个合适的交代，所以朕打算给你找个养母。”自我宽慰之后，皇上换了个话题，不过他没让萧景珩起来，打算就让他这么跪着，权当出气了：“关于这件事，朕想听听你自己的意见。”
    萧景珩的目的不在于和皇上置气，因此他也很懂得见好就收。皇上既然做出了息事宁人的态度，递出了梯子，萧景珩自然也没有犟着的道理。
    因此他十分机灵地换了个自称：“回父皇的话，儿臣已经十七岁，早已过了需要母亲照料的年纪。生母早亡的皇子，并不鲜见。”
    “话虽如此，”皇上站了起来，在御案之后来来回回踱步：“只是你的出身……眼下朝中已经有人议论纷纷。”
    “无论儿臣生母是谁，在哪里被养大，这都是父皇的家事。”萧景珩语气不疾不徐地答道：“便是朝中有些议论，谁还敢拿到台面上来说？”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上位者的霸气，如此强悍的继承人，正是皇上希望看到的，因此他上下打量了萧景珩几眼，对这个答案挺满意。
    “的确，你是朕的儿子，你的出身自然是朕的家事。”皇上盯着他，又开口说道：“然而你别忘了，眼下你是唯一的皇子，若是不出意外，你将来会是太子。皇储可是国事，你的出身，必须无可挑剔。”
    “儿臣是父皇的亲生儿子。”萧景珩答道：“只凭这一点，儿臣的出身就无可挑剔。至于儿臣的生母是谁，重要吗？”
    皇上一愣，接着突然大笑了起来。萧景珩给出的这个答案，在道理上真的是无可挑剔。只要他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他就有资格坐上储位，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这个他不太了解的儿子，很让他满意。如此聪明，怪不得可以在他眼皮子低下瞒天过海这么多年。
    但是！
    皇上笑够了之后，又换上了严肃地面容，盯着萧景珩：“要成为朕的继承人，你要学的还很多。皇权的稳定，只靠血统远远不够。”
    “既然如此。”萧景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就好像不是在说他的事似的：“父皇便为儿臣指定一位养母就好。父皇觉得谁是可靠的合作者，那就选谁，儿臣没有异议。”
    “若是朕让你自己来选呢？”皇上目光锐利地盯着萧景珩。
    “若让儿臣自己来选，”萧景珩微微一笑：“那父皇不如顺了林贵妃的意，左右她也是头一个提出要认养儿臣的妃嫔，父皇不如给林太尉这个面子。”
    “哦？”皇上微微一愣：“为何是她？”
    “儿臣知道林太尉在朝中的势力和影响，也清楚父皇其实有心遏制林家的势力。”萧景珩答道：“因此儿臣认为，以前皇兄们在世时，父皇其实从未考虑过四皇兄为储位人选。”
    “既然你早已心知肚明，为何还是选了林贵妃。”皇上眯起眼，仔细观察着萧景珩的表情。
    “因为父皇就算让林贵妃做儿臣的养母，也改变不了事实。”萧景珩唇畔沁出一丝微笑：“儿臣并非林家血亲，而是已经接近成年的皇子。况且，朝中还有另一家急于牢牢抓住儿臣。”
    有意思。皇上眉头高高挑起。这还没上位呢，就开始惦记着在苏家和林家之间搞制衡了，这孩子是挺聪明啊！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你对苏家怎么看？”皇上默默观察了萧景珩一阵子，突然开口换了个问题。
    “苏家吗？”萧景珩微微一笑，面色依旧平静：“儿臣猜想，苏大学士眼下大约急着想在后宫物色一位出身不算十分显贵，但母家在朝中也有一定势力的合作者给儿臣做养母。就如之前的丽妃。这样苏家才能保证在合作中，掌握主导权。”
    “朕没问你这个。”皇上轻咳一声，突然觉得翰林们评价这孩子举一反十，大概并非虚言。萧景珩开始接受皇子教育这才几天？前朝和后宫的那些汹涌暗流，他竟然已经看得清楚。
    “苏大学士，毕竟是你的外祖父。”皇上最后这样说道。
    “原来父皇是在问这个。”萧景珩微笑着点点头，都懒得装出恍然的模样：“此事父皇应当心里有数。儿臣进宫前与生母会面的一切细节，想必瞒不过父皇的耳目。”

 第233章 小事？

    “朕是在问你自己怎么想。”皇上的嗓门忍不住大了起来。不知怎地，他总觉得萧景珩是在故意气他，但是仔细想想，这孩子的言语却又很难挑出毛病。
    “苏氏与儿臣的母子缘分已尽，”萧景珩依旧一脸乖巧微笑，跪在原地欣赏着皇上强压怒火的模样：“如果父皇是想问这个的话。至于苏大学士府上，儿臣与苏家女的母子缘分已断，来自于母族的亲戚，自然也没了太大意义。”
    “哦？”皇上审视地打量萧景珩：“你真是如此想？毕竟是血缘至亲。”
    “血缘的确重要，”萧景珩答道：“否则儿臣眼下也不会跪在这里。不过……”
    “不过什么？”皇上眉头微微一挑，已经猜到了萧景珩的后半句话。
    “重要的，也仅仅是来自于父皇的这一半血缘而已。”萧景珩微笑着继续说道。他知道，这句话皇上会很爱听。
    果不其然，皇上的胡子微微一翘，像是在微笑的模样，他朝萧景珩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先起来。”
    萧景珩立刻爬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到了一边，低着头，依旧眼观鼻鼻观心，眼神一丝不乱飘，似乎对御书房里的一切都并不感到好奇，对他的父皇也不太好奇。
    “从今日起，你就叫萧珩了。”皇上也坐回了御案之后：“你是皇子，无需与宗室一同论辈排字。”
    萧景珩点点头，不置可否的模样。大周规矩一向如此，皇子都是单字为名，宗室们才会依照辈分排字起名，他以前是景字辈的宗室，眼下是皇子，名字自然也得跟着改。
    “朕明日会昭告天下，”皇上继续语气淡淡地说道：“以后你就是朕唯一的儿子了。至于你的养母……林贵妃吗？呵……知道吗？皇后前几日也找过朕，她终于也想通了，也想要做你的养母。”
    “父皇不是说了吗？”萧景珩话里有话地答道：“儿臣是您唯一的儿子。儿臣又不需要后宫地位最显贵的养母来与人争什么。况且……皇后娘娘来求父皇，应当只是怕父皇真的同意让林贵妃来做儿臣的养母。”
    听到了这些话，皇上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他探究地盯着萧景珩，许久都没有开口。他怀疑，之前针对于萧景珩的那场谋杀，这孩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可是没道理啊！此事皇后做的干净，连他自己也只是凭着多年对发妻的了解，疑心而已，拿不住什么实证。若是他知道了，是如何猜出来的？
    只是这话，皇上也没法明着问，因此他也只能将疑惑揣在心里。
    “那就这样。”皇上最后说道：“就依你，从明日起，你就是林贵妃的养子了。该怎么做，应当不需朕来教你。”
    “是！”萧景珩露出了无所谓地笑容，朝皇上乖巧地行了个礼：“儿臣明白。”
    “另外既然你已经是皇子了，一切规矩就要按照皇子的规制来。”皇上继续说道：“明日起，你迁居重华宫，离朕的御书房也近些。此外，朕打算给你找个陪读，每日进宫，在思政殿陪你读书。关于这个人选，你有什么想法。”
    “儿臣单凭父皇安排。”萧景珩十分圆滑地答道。
    “呵……”皇上意味不明地笑笑：“全凭朕安排。说得好听。那就这样，明日开始，让长公主的长子何凌珺进宫陪你读书。你还有一年的时间来准备，明年你将满十八岁，朕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进度，你一旦年满十八岁，立刻开始入朝听政。”
    “是。”萧景珩乖巧点点头：“儿臣领命。”
    “若是无事，”皇上不耐烦似的朝萧景珩挥了挥手：“你先回去。明日一早迁居重华宫，事情还不少。”
    “父皇，”萧景珩当然有事，否则他干嘛老老实实地听了这么久皇上的废话：“儿臣还有一事相求。”
    “若是想求朕同意你接上官家小女儿进宫，”皇上头也不抬地答道：“你可以不用开口了。”
    “父皇，”萧景珩像是早就料到了皇上的答案一样，脸上一点吃惊之色都没有：“静儿是我的妻子，这一点到任何时候都不会变。”
    “你是皇子。”皇上语气冷硬地答道：“该考虑的事情有很多，不应耽于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
    “小事吗？”萧景珩微微一笑：“不错，在父皇眼里看来，这些就是小事，正如当年您和儿臣的生母苏氏。”
    “萧景珩！”皇上怒瞪着萧景珩，语气不善地警告道：“不要觉得你是朕唯一的儿子，就可以如此忤逆朕。”
    “父皇忘了吗？”萧景珩的脸色依旧沉静，不徐不疾地答道：“您之前刚刚给儿臣改名叫做萧珩。”
    “逆子！”皇上咆哮着抄起手边的镇纸，朝着萧景珩丢去：“再敢如此，朕保证你永远没有见到上官家小女儿的一日。”
    可惜皇上的恐吓，对萧景珩来说没什么效果。他微微一偏头，轻易地躲过了向他飞来的镇纸，表情依旧平静，脸上甚至还挂着温文测笑容。
    “父皇若是决定暂时不接您的儿媳进宫，”萧景珩说道：“儿臣可以耐心一些，忍着相思之苦，再等些日子。只是父皇，儿臣的妻子，只能是上官静。她在哪里，儿臣就在哪里。若是她在父皇眼里上不得台面，不能入宫门，那儿臣自然也无需站在这里，只能辜负父皇的厚爱了。”
    “你在要挟朕！”皇上咬着牙，怒瞪着萧景珩。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但听到皇上这句咬牙切齿的话之后，萧景珩反而笑得更加人畜无害。
    “不算要挟。”他十分不要脸地答道：“毕竟当年儿臣与静儿的亲事，虽是前淮阳王订下的，但也是经过了您的同意。您亲口答应了让儿臣迎娶上官静进门。儿臣只是觉得，君无戏言，出尔反尔，恐有损父皇的清誉。”
    “你！”皇上指着萧景珩的鼻子，气得手直抖，但却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到了最后，他只能又抄起手边的笔筒朝萧景珩丢了过去：“给朕出去！”

 第234章 要挟

    其实萧景珩到御书房之前，就已经大概猜到了皇上到底想说什么。他来的主要目的，还是要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没错，他早就清楚，皇上现在没打算让上官静进宫与他团聚，因此这小子进门前就已经打算好了，要趁机威胁自己的亲爹一把。
    因此皇上让他出去，萧景珩也没犹豫，转身就往外走，只不过在拉开大门前，他又回头朝皇上笑了笑。
    “对了父皇，”萧景珩的语调依旧平静，放狠话的时候也是十分温文有礼的模样：“有句话儿臣还是提前向您报备一声。上官静对儿臣来说很重要，因此父皇您可千万别惦记着哪日不声不响地让儿臣做了鳏夫，好顺理成章的换儿媳。这绝对是不成的，儿臣说过，儿臣与她是夫妻，永远不可能分开。她若是下了地府，儿臣也只能跟着去。”
    “逆子！滚！”皇上气得脸都青了，又抄起桌上的砚台向大门口的萧景珩砸了过去。
    萧景珩微微一笑，很迅速地拉开门，闪身出去了，恰好躲开了皇上的砚台。
    砚台撞在地上摔得粉碎，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而站在门外的齐正荣被里面的动静吓得头皮直跳，一看到萧景珩出来了，他立刻迎了上去。
    “公子您……”齐正荣上下打量着萧景珩，结果看到萧景珩跟进御书房前没什么两样，衣着整齐，表情闲适，脸色极为轻松。这让齐正荣又疑惑又吃惊。那之前御书房里那么大动静到底是在干嘛？
    “齐总管，”萧景珩朝齐正荣笑笑，十分“好心眼”地提醒了一句：“父皇现在正在发脾气，您现在进去，可就触霉头了。”
    父皇？齐正荣眉头一跳，立刻抓住了重点。他立刻弯下腰，向萧景珩躬身行礼：“奴才谢过殿下提点。”
    萧景珩一脸友好地朝齐正荣点点头，接着转身离开了，齐正荣躬身相送，一直到萧景珩消失在宫苑门外，他才直起身，小心翼翼地又回到了御书房门口站定，并不敢随便敲门打扰皇上。
    皇上是真的被萧景珩气得不轻。真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个在他眼皮子底下装了许多年呆的小子，表面看起来是个温柔和顺的好脾气，没想到啊！竟然长了一身反骨。
    皇上将御案上的纸团成一团丢到一边，气得直喘粗气。这个小混蛋，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温顺的绵羊，实际上却是个狼崽子。不是在他身边长大的狼崽子，还得时时刻刻防着被他咬一口。
    然而最让皇上生气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他真的被萧景珩威胁到了。
    这头狼崽子真的掐住了他的要害，成功地威胁到了他！再不听话，再天生反骨，再与他这个亲爹离心离德，他也是这世上他仅存的儿子了！而且他聪明果断，胆识过人，是个极为理想的继承人。
    混蛋！皇上一口气出不来，气得咣咣拍桌子泄愤。为了一个女人，他居然敢威胁亲爹！上官家的小女儿就那么好吗？不就是长得漂亮嘛！没见识的小子！他现在是皇子，将来的太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然而眼下说啥都没用。皇上绝对相信这个狼崽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就算在生气，也不得不承认，至少暂时，他不敢动上官静。因为他怕自己唯一的儿子再出什么事。
    算了算了！皇上闷在屋里气了一阵子之后，决定转换策略，暂时先将上官静的事放在一边，过些日子再说。先就这么吊着，不让混蛋儿子出宫，也不接上官家的小女儿进宫，小两口分开时间长了，兴许小混蛋就没那么执着了。
    另外，皇上坐在御案之后，脑筋转的飞快。小混蛋还是见识少，那个光长着一张脸的悍妇有什么好？等他见识了各种各样风格的女人，也就没这么眼皮子浅了。
    自我安慰到这程度，皇上觉得自己的情绪稍微好了一些些，他觉得自己想出了个好办法，因此立刻扬声将齐正荣唤了进来。
    “皇上？”齐正荣推开门，站在门口一脸小心翼翼地望着面色黑沉的皇上。不知道皇上在生什么气，因此齐正荣压根就不敢去看那一地狼藉，免得又触了皇上的霉头。
    “把这些都收拾了。”皇上头都不抬地指着地上的一堆碎瓷片：“找人过来拟旨。另外，重华宫你都收拾好了吗？”
    “回皇上的话。”齐正荣赶忙答道：“早就布置好了，殿下的住处，奴才们不敢轻忽。重华宫的宫婢与内监，都是奴才一一亲自选的，这次绝不会再出现平康宫的纰漏。”
    “再选一批宫女补上去。”皇上吩咐道：“要漂亮的。”
    “这……”齐正荣当然明白皇上的意思，他有些为难地答道：“皇上，出身上有要求吗？宫中上一次选秀，已经是诚亲王成亲前的事了，上一批秀女中拔尖的，大多都分在几位亲王府上，其余那些姿色不够出众的，想来殿下也瞧不上眼。毕竟咱们皇子妃堪称国色。”
    诚亲王就是已故的五皇子的追封封号。上一次宫中选秀，还是在上官鸾出嫁之前的事。而齐正荣口中的皇子妃，则无疑是指诚亲王妃的妹妹上官静。
    可惜齐正荣这回是真没摸准皇上的心思。他不提上官静还好，一提上官静，皇上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哪里那么多废话。”皇上骂道：“先挑几个顶上。等明年开春，再选一批上来。”
    齐正荣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声，皇上在气头上，他也没法提醒，这没两天就过年了，明年开春也就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眼下三位亲王刚刚归葬皇陵，明年开春就开始选秀，显然不大合适。旁的不说，痛失爱子的皇后娘娘肯定就头一个不答应。
    不过算了。齐正荣决定不顶这个雷。说不准过两天皇上就把这回事儿给忘了呢！
    就算皇上没忘，那也轮不到他一个内监总管来多言，还有皇后娘娘和礼部的大人们能帮着劝呢！

 第235章 搪塞

    齐正荣得了旨意之后，只好连夜将宫中适龄的宫女又挑选了一遍，匆匆补了几个长相出众的宫女到了重华宫。
    而寿安宫的皇太后得到了消息之后，也是非常高兴。虽然之前她宝贝孙子表现得对杨家的姑娘们不大感兴趣，但是皇上下令往重华宫补漂亮宫女，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皇上也想给儿子多选几个人！
    这是对的！皇太后十分满意地琢磨着。儿子已经五十多岁了，虽然后宫充盈，但毕竟已经年过半百，就算后面再有嫔妃产子，也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与其如此，还不如指望风华正茂的孙子给她开枝散叶呢！宝贝孙子十七岁，正是精力旺盛的好时候，这时候多选几个女人给他，说不准明年就能有好几个有孕的，这其中若是能有杨家的姑娘怀上孙子的孩子可就更好了。
    皇太后美滋滋地琢磨着，就好像现在就能看见曾孙满地跑的热闹景象似的。她立刻吩咐宫女们将杨家的姑娘们招来，打算多叮嘱几句，让姑娘们都积极一些。
    “哀家今儿可是已经得了准信儿。”皇太后殷殷嘱咐着：“皇上可是吩咐了齐正荣，挑些长相漂亮的宫女送往重华宫。这什么意思你们应当知道。皇上今儿还说了，明年开春要为皇子选人呢！你们眼下可占着先机呢，若是不抓住机会，等到明年，这朝臣们都忙着往皇子宫里塞女人，你们再想出头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虽然有皇太后的鼓励，但杨氏姐妹们的脸上还是露出了踌躇的神色。萧景珩对她们的态度实在是不怎么友好，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新皇子对她们没意思。
    “太后娘娘，”最终还是姐妹中年纪最长的一个，鼓足勇气开口：“公子似乎不大喜欢我们姐妹呢！”
    “你不积极些，如何让他知道你的好？”皇太后立刻摇摇头：“若是光凭长相，你们可争不赢现在的皇子妃。木头一样杵在皇子面前，让人看看脸而已，他凭什么觉得你好？你总得表现出自己的讨喜之处？”
    “可是……”姐妹几个面面相觑。太后的话，她们不是没听明白。但明白归明白，可是这事儿哪有那么简单啊！
    “怎么？”皇太后微微挑眉：“哀家的孙子难道不好看？”
    “怎会。”说起这个，几个姑娘忍不住都微微红了脸，颇有几分春心萌动的架势。这是当然的啦，用上官静的话说，她家相公就是大周朝男性颜值天花板，杨家姑娘们哪里见过比萧景珩长得更好看的男子呢？喜欢是很自然的。
    “这就对了嘛！”皇太后笑了：“不是哀家自夸，哀家的这个孙儿，地位不消说，单只凭这长相，将来不知还得引得多少世家贵女魂不守舍呢！喜欢就积极去争。难不成你还等着皇子自己找上门来？皇上眼下就剩下他一个皇子了，他以后还要做太子，做皇上，多少人上赶着想做他的女人呢！”
    此时何灵瑶恰巧从殿外走进来，她只听到了皇太后的后半句话，但也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皇祖母如此不死心，以后表弟宫里可有热闹瞧了。
    “不是去御花园了吗？”皇太后瞧见外孙女进来，只好不情愿地住了口：“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
    “外头怪冷的，没什么好逛的，我只去平康宫走了一圈。”何灵瑶半是撒娇，半是试探地问道：“皇祖母难不成是嫌弃我嘛！有什么体己话，想把我支开了，好偷偷说给杨家的表姐表妹们听呢！”
    “你这孩子。”皇太后笑着答道：“哀家什么时候不是偏着你。跟你表姐妹们说两句话，你也要吃醋。你去平康宫瞧见小九了？他从御书房出来，怎么也不来哀家这里。”
    “他忙着呢！”何灵瑶趁机说道：“皇上让他明天就迁居重华宫。我去的时候，他正盯着人收拾他那些书呢！皇祖母，景珩不用在平康宫那个小地方挤着了，迁去了重华宫，是不是也该将表弟媳接进来了？重华宫那么大，景珩一个人呆着多冷清。他们小两口分开都好几个月了，为了这事儿，景珩都抱怨过好几回了。”
    “你跟着瞎操什么心。”皇太后果然不肯接这个话茬，直接转移了话题：“哀家问你，小九除了说迁居的事，没跟你说别的？”
    “说了！”何灵瑶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顺着皇太后的话答道：“说皇上同意了让哥哥做他的陪读。”
    “那可太好了！”皇太后一听这消息，心情更好了：“过几日珺儿也可以日日进宫来看哀家，皇上应当也不会再不让你母亲进宫了。之前两三个月，你母亲不能随意进宫，你和珺儿也不来，哀家这日子过得可是冷清。这下可好了，过几日过年，你们一家子都进宫来陪哀家。”
    “皇祖母，几位亲王新丧，今年过年冷清些是难免的，”何灵瑶答道：“您要是嫌寂寞，干嘛不听我的，早些将表弟媳接进宫。她可是个活泼热闹的性子，皇祖母您不是一向都很喜欢她嘛！”
    喜欢归喜欢。皇太后瞥了围在她身旁的杨氏姐妹们一眼。但再喜欢也没杨家的未来重要，因此小九媳妇现在决不能进宫。她若进了宫，小两口你侬我侬，还有别人什么事啊！
    “这事儿急不得。”皇太后最后含含糊糊地答道：“小九媳妇以前是王府儿媳，虽是常常进宫，但以她的身份，规矩稍微差些也没人会计较。但以后不一样了，她可是皇子正妻，这样草率的进宫来怎么行？总得先将宫里的规矩学明白了才好。回头哀家先同皇后商议一下，派个嬷嬷去武定侯府调教些日子，规矩都教好了再接她进宫也不迟。这也是为她好，免得她冒冒失失的，进了宫来再惹事吃亏。”
    皇太后如此不走心的搪塞，引得何灵瑶忍不住反驳道：“进宫来由您亲自调教不是更好。”
    “你还有功夫操心旁人，你自己的嫁妆备好了吗？”皇太后一脸宠溺地朝她笑笑，再一次顾左右而言他地转移了话题。

 第236章 圣旨

    皇太后头一天晚上刚刚提过何灵瑶备嫁的事，第二天一大早，皇上的圣旨里，就又提起了相同的事。
    这一日，皇上一连下了四道圣旨。第一道当然是关于萧景珩。
    关于萧景珩的身世，虽然满朝文武该知道的，差不多都早已心里有了数。但冠冕堂皇的说法还是得有一个的。
    因此在这份圣旨里，萧景珩成了个生母早亡的可怜皇子，因为从小身体很弱，因此寄养在前淮阳王名下，便于寻访民间良医，眼下淮阳王谋逆伏诛，皇子当然不能跟着谋逆罪人一齐连坐发配，因此皇上决定迎皇子回宫，更名萧珩。
    这封圣旨里说得都是屁话，人人都心知肚明，也没人会去仔细看那些瞎编的内容。因为朝臣们都清楚，这封圣旨的核心内容其实只有一句话，以前的淮阳王那个唯一的嫡子萧景珩，现在是皇上唯一的儿子，宫里唯一的皇子。不出意外的话，他还将是未来的太子和皇上。
    甭管这位皇子的出身有多少猫腻！“唯一”两个字才是重点。
    皇上的第二道圣旨，是关于养母这件事的。林贵妃这回终于如愿了，皇上最终还是参考了萧景珩自己的想法，让林贵妃来认养萧景珩。
    这封圣旨里写得当然也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屁话，例如皇子新入宫，恐无人照拂之类，还有一些夸赞林贵妃贤惠的溢美之词。当然了，这些内容也没人仔细看。
    朝臣们的关注重点只有一个，这馅饼居然落到了林家头上。皇上以前不是一直很忌惮林太尉的势力吗？怎么最终还让林贵妃做了皇子的养母呢？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真是匪夷所思。
    因此这封关于皇子养母的圣旨，结结实实地引起了朝野哗然。在皇子养母的竞争中落败的几个世家自然心中不平，其中最怨愤的就是苏家。
    苏平是怎么也想不通，皇上到底为什么要选林贵妃做他宝贝外孙子的养母。他自认自己是萧景珩的亲外公，血缘至亲，再加上关于孩子的事，皇上其实对他女儿是有所亏欠的。因此苏平认为，在给外孙子找养母这件事上，他怎么也该有点发言权的。
    然而皇上却从未因此过问过他的态度。这让苏平既愤怒又疑惑，他忍不住想起前些日子，他家孙媳妇上官鸳，从武定侯府带来的消息。
    女儿亲手毒杀外孙……
    不行！苏平暗暗决定，不能让萧景珩与他苏家离心离德。就算是萧景珩眼下对他的亲娘有怨，他们也得想办法把这孩子拉回来。血缘至亲，绝不能断。
    这一日皇上的第三道圣旨，是下到长公主府的。这封圣旨的内容可有意思。
    皇上在圣旨中封何凌珺为怀远郡王，令他为皇子陪读，每日入宫到思政殿陪皇子读书。
    这并不让人意外。但指定何凌珺为皇子陪读，只是这份圣旨的其中一个内容而已。
    皇上还同时封了何灵瑶为怡安郡主，又给何灵瑶指定了婚期。并且在圣旨最后写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要长公主萧明瑞，专心为女儿备嫁。
    “呵！”萧明瑞接到圣旨之后冷笑一声：“这是要我少管闲事。”
    “好啦，”驸马拍了拍妻子的手臂权当安慰：“好在皇上同意珺儿入宫做珩儿的陪读，你也可以少操些心。孩子们都大了，有些事也该放手让他们自己历练历练。珩儿将来可是要做皇上的，许多事早些经历也没坏处。还有珺儿，总是缺些磨炼，该学的还很多呢！”
    皇上的第四道圣旨，则更有意思了。是关于萧景珩学业的。
    皇上在圣旨中，并没有按照惯例，为萧景珩指定几位授业讲师，而是列了一张长长的单子，其中包括三公、六部尚书、参知政事、翰林学士承旨、大理寺卿、御史大夫等等，朝中二品以上的实权官员几乎都在列，还包括了几名三品重要岗位的职官。
    他要求这些官员轮流入思政殿，为皇子讲授时政要务。时间定在每日午后两个时辰，至于官员们打算怎么排班轮岗，皇上不管。
    这张授课名单公布后，朝中官员大约能猜到皇上的想法。他迫切地想要培养自己这唯一的皇子，让他尽快对朝政熟悉起来。因此朝官们都在猜，皇上留给这些授课官员的时间应当并不多，皇上是希望皇子能够尽快入朝参政。
    林太尉、陈丞相还有大学士苏平都被列在这张名单上。太尉和陈丞相怎么想的不知道，但苏平接到旨意之后，又有些心里犯嘀咕。
    他原本就计划说服皇上让他做皇子的师父，但可不是计划做二三十位“师父”中的一位。
    若是真按照皇上对皇子的教学计划，上午读书，由翰林院选派师父来教，下午政务，官员们轮流去教，那他其实没太多的机会来接触自己的外孙子了！最多也只是在轮到他教政务的日子里，抓住那短短的两个时辰机会，尽力来影响萧景珩。
    可是两个时辰够干嘛的？！苏平真是烦得脑瓜疼。
    这一天，连续四道圣旨，都与萧景珩相关。而萧景珩的老婆上官静，却像是个看戏的闲杂人等一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和冯老头坐在一起说闲话。
    “礼部官员办事不认真啊！”上官静摇着头评论道：“给景珩编身世，也不知道编像一点。这一句生母早亡就交代了，生母什么身份都不知道编一个，看起来假的很。”
    “又没人看。”冯老头答道：“你净惦记那些细枝末节的破事儿。”
    “谁说是破事儿了。”上官静不服气地答道：“我家景珩以后是皇上。这些等百年以后都是要记载到史书上的。这样不走心的旨意，不是明摆着告诉后人景珩的身世有猫腻嘛！”
    “上史书都是死了以后的事了。”冯老头十分不屑地答道：“再说，若是景珩当了皇上之后，真的朝世家门阀动了手，你们还想在史书上留下什么好话？”
    “可也是哈。”上官静笑了：“算了。遗臭万年也不错。”

 第237章 养母

    圣旨一下，萧景珩的皇子身份算是过了明路。许多人都认为他会很快被立为太子，只有一个人不这么想，那就是整日在未央宫闭门不出，专心照顾上官鸾的陈皇后。
    依旧沉浸在悲痛中的陈皇后，似乎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上官鸾的肚子上，她亲自打理着上官鸾身边的一切，只要是上官鸾吃的和用的，她都要亲信太医验看过才放心。
    这样无比仔细地被照顾着，上官鸾的胎当然是十分安稳，她怀孕已经超过了五个月，只是她的胃口依旧不太好，肚子里的孩子虽然健康，不过她的肚子看起来比寻常的孕妇要小一些。
    这小了一圈的肚子，几乎牵住了陈皇后的所有心神，她让未央宫小厨房变着花样的给上官鸾做吃的，却又不敢太过逼迫上官鸾进食，生怕适得其反。
    如此小心翼翼，让陈皇后几乎无暇他顾，就连听说皇上真的同意了让林贵妃做萧景珩的养母，她也只是冷笑一声，转而又专心致志地盯着上官鸾的补汤。
    后宫中悲伤的母亲，不止陈皇后一个，与林贵妃和丽妃相比，陈皇后显然已经算是幸运，她好在还有个未出世的孙子当做寄托。
    而在外人眼中，事事如意的林贵妃，内心却早已如碎成渣的瓷瓶，似乎呼吸之间，胸口都被扎的生疼。她每天白日强颜欢笑，并不敢露出丝毫疲态，而一到晚上，则夜夜以泪洗面，独自哀悼着自己死去的孩子。
    作为新皇子的养母，她甚至没有权利像丽妃一样，卧病在床，肆意地表达自己的失子之痛。她必须，按照林太尉的要求，给另一个孩子做“慈母”。
    可是她的养子，是取代了她死去的孩子，才有机会回到宫里，站到她面前的！萧景珩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以她儿子的命为代价，才换来的！这让林贵妃怎么能不恨？！
    可她又不敢去恨。她也没有权利去恨。
    因为她很清楚，皇上同意她做新皇子的养母，不仅仅是给她一个机会，也是给她，给林家的警告。
    “想开些。”太尉夫人握着女儿的手，眼中微微透出几分心疼：“皇上同意了你做皇子的养母，这是喜事，也是咱们林家最后的机会了，你可得把握住，不能感情用事啊！”
    “我知道。”林贵妃笑了，她脸上带笑，眼中却有一串串的泪珠滚下。
    “别想太多，将他当亲生的，你就不会那么怨了。”太尉夫人叹了口气，继续劝道：“有他在，将来你在宫里也算有靠。他将来登了基，你就是个现成的皇太后，这是大好事，所以，答应娘，尽量对他好些。”
    “好！”林贵妃回答时，已经忍不住微微哽咽。太尉夫人抽出手绢亲手给她擦了擦眼泪，接着朝身后吩咐道：“给娘娘补补妆，等会儿殿下就要来给娘娘请安了，可不能让殿下瞧出什么。”
    “是！”林贵妃的贴身宫女连忙拿出了胭脂，准备重新给林贵妃补妆。
    “还有你们，”太尉夫人坐在一旁，不放心地叮嘱着：“以后殿下过来，你们须得小心伺候着。”
    “夫人放心，”林贵妃的亲信宫女连忙答道：“奴婢们省得。殿下以后就是咱们娘娘的儿子了，奴婢们知道轻重的。”
    萧景珩过来请安的时候，林贵妃已经补好了妆，依旧如以前一般容光焕发，而已经六十多岁的太尉夫人则坐在一旁，一脸慈祥的微笑，看着萧景珩给自己的女儿请安，就像是个真正的外祖母似的。
    萧景珩当然是很机灵的，他也不用人提点，给林贵妃请过安之后，又转身主动给太尉夫人行了个礼，一句“外祖母”将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
    呵……萧景珩望着难掩得意的太尉夫人，忍不住想要看看，苏夫人瞧见这场景会是什么心情。
    还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这俩老太太聚在一处啊！萧景珩决定等他家静儿进宫以后，一定要找个机会让苏夫人和林夫人凑在一处，好让静儿瞧个大热闹。
    林太尉夫人并不知道萧景珩正在噗噗冒坏水，她只知道，这便宜外孙子长得好看又很温文有礼，人也十分机灵，很给她面子，看样子也是有意想要与林家拉进关系，不错不错，真是让人越看越满意。
    有这样一位机灵的皇子做养子，女儿未来算是有保障了。
    陈皇后现在仔细守着诚王妃，就算再小心又怎样呢？生下来应该也是没用。有现成的精明皇子，皇上不会考虑其他的。
    不过嘛！还是得多防着些，未央宫的那位可是什么都能干的出来的。
    林太尉夫人立刻决定离开之前要提醒女儿更加小心一些，提防陈皇后要祸害她的新外孙。
    萧景珩头一次到林贵妃宫中请安，并没有多留，他很快就借口到了时辰上学，告辞离开了。
    他走了之后，林贵妃才松了一口气。她其实并不想看见她的新儿子，可是无奈，她必须习惯。
    萧景珩倒是无所谓。每天多给林贵妃请个安，对他来说也不算麻烦事，而且有了林贵妃，他在宫中的保护伞又多了一重，此事有益无害，陈皇后再想冲他下手，也得先掂量掂量能不能绕过林贵妃去。
    因此从林贵妃宫里出来之后，萧景珩心情十分不错，他直接去了明毅殿准备习武，结果没想到，早早进宫的何凌珺已经先一步在明毅殿等着他了。
    “表哥好早。”萧景珩一看到何凌珺就笑了。
    “殿下早，”何凌珺笑着朝萧景珩拱了拱手，接着答道：“当然早了，第一日做你的陪读，总不好迟到。今后我每日一早进宫，陪你练武读书。”
    “练武也要陪？”萧景珩笑叹：“秦师父严得很，表哥怕是得吃些苦头。”
    “唉！”何凌珺也重重叹了口气：“我打小不喜欢练武，平日里偷懒，父亲也都睁一眼闭一眼。早知有今日，我小时候应该努力些才对。”

 第238章 十分特殊的除夕

    一切尘埃落定后，没两日就是除夕。这个年对于上官静来说，有些特殊。这还是自打她九岁出嫁之后，头一次没跟自家老公一起过除夕呢。
    皇子妃在娘家过年，这件事自然也引得京中流言纷纷，各种奇奇怪怪的小道消息漫天飞。有人说是皇上不满意上官静做皇子妃，想要为皇子另外选妃；也有消息说皇子早年在淮阳王府生存艰难，装呆守拙才得以保平安，他的妻子上官静原本是淮阳王挑选的，他本来就不喜欢，只是碍于淮阳王和武定侯，才一直表现得对妻子唯唯诺诺，这一旦翻身，皇子头一件惦记的就是休妻换老婆。
    所谓空穴不来风。这年头，嫁了人的女人若与夫家关系不良，三天两头回娘家小住倒是常见，可是若过年夫家都不来接，那事儿可就大了。
    出嫁女在娘家过除夕，在京中勋贵世家中简直闻所未闻，几乎可以看做休妻的前兆了。因此武定侯府的人，在年关前后都表现得十分焦虑，武定侯一连上了几道奏疏，希望皇上同意尽快接女儿进宫，与皇子团圆。
    可是奏疏依旧石沉大海，皇上不批复，也没个明确态度。
    武定侯当然也试过直接在朝上当庭上奏，但皇上依旧是一副搪塞的态度，含含糊糊地说宫中事多，时机不合适，过些日子再说。
    皇上倒是没直接说要给皇子换老婆，但他这态度也是够值得玩味的了。因此京中各大世家，颇有几分等着看武定侯府笑话的架势。有些人家甚至已经开始暗暗地开始张罗，等着皇上下旨休了上官静之后，好推自家姑娘竞争皇子妃的位置呢！
    当然了，这只是心态上打算看笑话，实际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小看上官一族。因为就算上官家的小女儿真的被休了，那大女儿可还在宫里，怀着皇上唯一的金孙，被皇后娘娘宝贝蛋一样的供着呢！
    除了武定侯府之外，京中还有另一户人家这个年也是过得十分焦躁，那就是苏家。
    若说整个朝中，除了上官家的人以外，还有谁真心实意地盼着上官静和萧景珩小两口好，那一定就是苏家人了！毕竟苏家人很清楚，萧景珩这孩子，经历了被母亲亲手毒杀这种事，不想认苏家这门血亲也是正常。
    不过虽然萧景珩与自己的外祖家不亲，但上官静却与自己的姐姐上官鸳十分亲密，因此萧景珩和上官静小两口若是能过得好，对苏家来说只有好处。
    因此过年前，在朝中群臣都打算冷眼旁观武定侯府的笑话的时候，苏平是唯一一个站出来，与武定侯一同上书，要求皇上接上官静进宫与萧景珩团聚的人。
    只可惜有苏平支持也没用，皇上还是谁都不搭理。
    这一年除夕，就这样在令人不安的气氛中过去了，上官静成了整个大周勋贵世家中，唯一一个出了嫁还在娘家过年的女人，这让她几乎成了整个京城中的笑话。
    不过笑话本人的淡定程度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大年初二，上官鸳带着苏青云一大早就急急忙忙地往娘家赶，结果没想到，回来后她才发现，上官静穿得鲜鲜亮亮，正跟冯老头学打双陆呢。
    “表弟妹的心情看起来未受太大影响。”苏青云微笑着松了口气：“看来鸳儿是白担心了几日，年也没过好，今儿一大早就急急忙忙催着我出发回娘家。”
    上官静笑嘻嘻地站起来，朝苏青云行了个礼，之后才半真半假地纠正道：“姐夫叫错了呢！我家景珩被皇上送给林贵妃做儿子了，眼下我倒成了林太尉的外孙媳妇了。”
    这话说的技术，帮萧景珩与苏家划清界限的态度十分明确，但却将锅甩到了皇上头上。言外之意是，不是我不想认你这个表哥，是皇上不许。这倒让苏青云也一时无话可说。
    “谁知皇上怎么想的呢！不过也无所谓，”上官静笑呵呵地又补了一句：“换个说法而已，亲戚终归还是亲戚。”
    “小妹说得有理。”苏青云点点头：“亲戚终归是亲戚，圣旨断不了血缘。”
    “咳……”站在夫君身边的上官鸳差一点就绷不住笑出声，她连忙轻咳一声，顺便用帕子按了按唇角，掩饰住了上翘的嘴角。
    “好了，夫君，”上官鸳放下手帕，一脸贤惠地朝苏青云说道：“小妹心情既然还好，你也无需在此陪着我们，去外书房那边和大伯还有爹爹说说话。”
    “也好。”苏青云从善如流地朝上官静和冯老头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苏青云的背影刚从月亮门消失，上官鸳就忍不住笑着推了上官静一把：“话都叫你给说完了，一会儿皇上不让认亲戚，一会儿又亲戚终归是亲戚。十只鹦哥加起来都没你会说话。”
    “我那叫实话实说。”上官静也笑了起来：“就是该让他们苏家人知道，他们今后想要巴上景珩这门亲戚，只能靠你。”
    “你可真是没心没肺，”上官鸳直接坐在了桌旁：“旁人担心得什么似的，你竟然还有心思打双陆。我刚刚去给大伯母请安，看到她急得口唇旁都起了疮，祖母和我娘亲也是，跟着操心，短短时间就瘦了一大圈，连三妹妹都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都在为你担心呢！可你到好，好吃好睡，还有精神玩儿。”
    “我娘这回可不怀疑我骗她了。”上官静嘻嘻一笑：“她现在把我当成了一直被相公耍弄蒙骗的受害者呢！”
    “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上官鸳问道：“皇上过年都不让你进宫与景珩团聚，这个兆头可不好。”
    “是皇上不让我进宫，”上官静无所谓地答道：“又不是景珩不想让我进宫。放心没事，过年前景珩捎信过来了，这孩子胆子肥了，跑去威胁了皇上。”
    “哈？”上官鸳一愣：“他说什么了？”
    “他说，皇上要是敢让他随随便便做了鳏夫，”上官静笑着答道：“那他就跟我一起下地府，让皇上彻底没了继承人。”

 第239章 谁看谁的笑话

    听了上官静的话，上官鸳的小嘴长成o型，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对于土着古代女来说，萧景珩的那些话不仅犯忌讳，且大逆不道，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家那个看起来温文的小妹夫，竟然还敢干这样的事。
    “怕什么。”上官静一脸无所谓地瞥了上官鸳一眼：“现在是皇上缺儿子，我们家景珩又不稀罕多个爹。有本事皇上真来弄死我，看他敢不敢。”
    “你呀！”上官鸳伸手一指头戳在上官静额头上：“大过年的，也不怕犯忌讳。什么死不死的。你也就仗着景珩，所以有恃无恐。”
    “是呀！”上官静笑着答道：“所以用不着瞎操心，暂时进不了宫而已，急什么。只要皇上还需要景珩这个儿子，那就倔不过他，迟早要妥协。这些都用不着我们操心，景珩会看着办。倒是苏家那边，这几日还太平吗？”
    “怎么可能太平。”上官鸳撇撇嘴：“除了大伯以外，祖父祖母是最希望你赶紧进宫和景珩团聚的了。年前祖父与大伯一起上书，皇上没给面子，他心里一直犯嘀咕。再加上他好好的外孙子突然被皇上送给了林太尉，你说他能舒服得了？”
    “我可听说，”上官静脸上露出坏笑：“前些日子林太尉夫人频繁请旨入宫，去探望自家女儿和‘外孙’呢！”
    “可不是嘛！”上官鸳点点头：“我也听说了。今年皇子新丧，过年时皇上也没有大宴群臣，祖父想趁机多接触景珩也不成。因此过年前祖父叫苏文月回来了一趟，但她没呆多久就回去了。过年她进了宫，今儿也没回娘家。”
    “要是我，我也不回。”上官静答道：“我猜苏家老头老太太只会对她提些过分的要求。景珩信上说，今年过年，宫中的确颇为冷清，皇后又在未央宫足不出户盯着咱家长姐，因此谁也不敢公开设宴。只有皇太后显得挺高兴，在寿安宫摆了一桌小宴，叫了姑母一家子进宫，又叫了林贵妃和景珩，在她那里守岁过年。”
    “杨家那些姐姐妹妹们一定也都在。”上官鸳冷哼一声：“皇子们可都是皇太后的亲孙子啊！这才多久，就非要办宴，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怎么，皇上竟然也没说什么？”
    “皇上？”不提这个还好，提起皇上，上官静又是一声冷笑：“皇上虽然没去太后宫里过年，但也不会多说什么的。但景珩信里说了，整个宫里，皇上怕是最早从丧子之痛里走出来的那一个。从年前开始，他就已经开始频繁出入后宫了，说是日日笙歌也不为过，宠幸的都是些年轻漂亮的嫔妃，我看他是着急再生几个孩子。”
    “呵……”上官鸳摇摇头：“能想到。可真是……”
    “再着急也来不及。”上官静又补了一句：“咱家长姐就快六个月了，再过几个月，皇上的孙子都要出生了。将来儿子比孙子还小，这可真是好看的很。”
    “旁人都在等着看你的笑话，”上官鸳突然笑了：“你却在等着看皇上的笑话，这份沉着也不知是谁教出来的。”
    “那还能有谁，”冯老头立刻抓住时机炫耀起来：“自然是老夫我。静儿以后要当皇后，这点定力都没有怎么行。”
    “说起这个，”上官鸳问道：“冯先生，您眼下住在咱们武定侯府挺好的，您之前在这里教了长姐好几年，在这里呆着也算习惯自在。可是我们家静儿总是要进宫去的，到时候您打算怎么办？”
    “嗯，这倒是个问题。”冯老头点点头：“不过也不归我操心。让静儿想办法去。”
    “我早想好了。”上官静立刻答道：“正想和姐姐还有先生您一起商量一下呢。秦先生现在已经是皇家内卫的人了，他五日一休沐，出宫也没地方去，还是住在姑母府上。我想着过完年，让三哥在吉祥巷那边给我找个房子，买下来，先让秦先生住着。等我进宫以后，冯先生也搬过去。今后冯先生若要进宫，刚好让表哥顺便去接一趟。”
    “吉祥巷，”上官鸳点点头：“位置不错，离长公主府不远，那边靠近刑部衙门，离皇城也近，总有禁军巡守，安全上也有保障。只是那里的房子可不便宜，你的嫁妆都在淮阳王府抄家时一同被收没了，要用钱也只能找大伯母伸手。还是我给你买，免得惊动了大伯和大伯母。”
    “再怎样，也不能动姐姐的嫁妆银子。你独自在苏府生活，得手头宽裕些才能让人放心。”上官静摇摇头：“我这里倒是不需要担心什么。能买得起的，你放心。我有钱的亲戚多着呢！旁的不说，明日我打算去姑母家拜年，我娘可是给我准备了重礼让我送给姑母和表哥表姐的，只凭那些礼物，姑母给我的压岁钱一定不少。”
    “这倒是。”上官鸳突然笑了：“林太尉府上你不去吗？现在林太尉可是你‘外祖父’了。”
    “我娘倒是提过。”上官静答道：“但我暂时还不想去，等等再说。眼下满京里都等着景珩抛弃我呢，林太尉家里估计也在等着看笑话。”
    “也是。”上官鸳点点头：“那不如你上苏家来拜年？一定受欢迎，而且压岁钱也不少！”
    “行呀！”上官静脸上也露出了坏笑：“等你回去后，我就去跟我娘说一声，她肯定会同意的。”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事实上，大年初八，上官静还是首先去了林太尉家里拜年。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根本就没发生，上官静受到林家人的热烈欢迎，太尉夫人热情得的要命，直接带着人上二门处来迎接自己头一次上门的“外孙媳妇”。
    这可把萧景珩的真外祖母苏夫人给气得够呛，然而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至于上官静为什么突然改变了她的拜年骗钱计划，还得从大年初五这日说起。

 第240章 一场大戏

    这一年，因为皇子新丧，因此宫中并没有大宴群臣，皇后和皇太后也免了命妇们入宫请安，不过初五这一日，还是有一些嫔妃们的母家往宫里递了牌子，想要进宫去给太后和皇后请个安，顺便看看自家的女儿。
    与那些出身显赫的嫔妃们不同，在后宫地位并不是很高的那些嫔妃们，平日里能见到亲人的日子不多，也就是逢年过节，家人才能进宫来看看她们。
    因此虽然这一年，太后和皇后并没有像往年一样设宴招待命妇，但还是为了避免显得皇家太过不近人情，还是允许了嫔妃们的家人入宫。
    嫔妃们的家人入宫后，按照惯例，是要先向太后和皇后请安的。陈皇后闭门不出，免了请安，因此大家入宫后，就都往寿安宫去了。恰好这一日，萧明瑞也带着一双儿女进宫了，寿安宫热闹得很。皇太后心情不错，虽没有设宴，但也摆了茶水点心招待嫔妃的家人，整个寿安宫的大殿坐得满满的，倒是有了几分过年的气氛。
    丞相夫人和太尉夫人这一日也递了牌子进宫。陈丞相的夫人是进宫来看皇后的，她原本打算在太后这里略坐坐就离开，却没想到她正打算向皇太后告辞时，外面的内监突然通传，说是皇子来给太后请安了。
    一听说皇子到了，准备起身的陈丞相夫人又立刻坐了回去，其他几位原本也准备离开的嫔妃家人也都又纷纷改了主意，大家一起朝殿外望着，等着萧景珩进门。
    萧景珩在淮阳王府的时候就深居简出，成了皇子以后，皇上更是不许他随便出宫，因此在座的大多数贵妇都没见过他，包括陈丞相夫人在内，大家都对这位新皇子有些好奇。
    很快，萧景珩就跟着引路的内监走进了大殿。已经十七岁的萧景珩身量已经很高了，由于常年练武，他的身材并不像一般世家公子那样单薄瘦弱。他的肩膀宽阔平直，身姿如松，身材修长，步履轻盈，举手投足间自带几分利落飒爽。
    但更引人瞩目的，还是他的相貌。眉如墨画、鬓若刀裁，如玉的脸庞似乎莹莹生辉，一双瑞凤眼暗藏锋芒，配上挺直的鼻梁和樱粉色的唇，整张脸完美的挑不出一丝毛病。在场的贵妇们，大多出身贵胄豪门，一个个都算是见多识广，但谁也没见过比萧景珩长得更出众的男人。
    大家忍不住对着萧景珩的脸一阵恍神，纷纷感叹世上竟然真的存在如此像谪仙一样的人物。
    “珩儿今日倒是来得早。”皇太后瞧见自己的宝贝孙子，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刚好，你姑母一家子也刚到。快来坐下，外头冷得很，过来暖一暖。快点……”
    皇太后说着朝她身边的杨氏姐妹几个使了个眼色：“给皇子上茶。”
    杨家姐妹中立刻有人站了起来，亲手给萧景珩奉茶。
    萧景珩就像是没看见杨家姐妹似的，脚步一转轻巧地绕过了她们，站到了皇太后的面前，开口笑道：“孙儿就是听说姑母一家子进宫了，这才早些过来。”
    “这孩子，”皇太后乐呵呵地说道：“除夕不是才见过。你姑母常常进宫，哪里需要你这样赶着过来。过几日正月十五，他们一家子也是要在宫里过节的。”
    “孙儿今日有事要拜托表姐。”萧景珩笑着答道：“有事相求，不早些来，怎显得诚意？若是表姐挑理，不肯帮忙怎么办？”
    “什么大事还要你这特意跑一趟。”皇太后微微有些好奇的模样：“你不是日日能见到珺儿嘛，什么了不得的事，珺儿竟然办不了，非得求到瑶儿头上。”
    “自然是只有表姐才能做的事。”萧景珩笑得温文，十分故意地当着一众贵妇的面，从胸口掏出一个小锦袋来，当场打开，又故意微微一扬手，好让皇太后和在场的人都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
    萧景珩手中是一根木簪，看起来像是檀木，刻着细细的云纹，打磨得十分精细，不过手工算不上很好的样子。
    何灵瑶一看到这根木簪就笑了，她已经猜到萧景珩想干嘛了。
    “看起来和静儿现在戴的那支有些像。”何灵瑶问道：“又是你做的？”
    “是。”萧景珩笑着点点头：“劳烦表姐出宫后替我往我岳丈家里跑一趟，将这根簪子还有这封书信，交给我娘子。”
    何灵瑶将簪子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笑道：“似乎比静儿现在戴的那支更精致些。”
    “自然得更精致些，”萧景珩笑道：“否则被娘子嫌弃了可怎么好？”
    “你亲手做的，静儿怎么会嫌弃。”何灵瑶笑着答道。
    “唉！”戏精萧景珩一脸哀叹的模样：“她在娘家都住了好几个月了，将我一人丢在宫里，对她牵肠挂肚的，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想我。表姐见了她，千万记得催她勤快些写信给我，分开这么久，我都怕她将我忘了。”
    “怎会！”何灵瑶被戏精逗得前仰后合，萧明瑞、驸马都尉还有何凌珺也都跟着一齐笑了起来。但皇太后和一旁的杨家姐妹们，显得可就没那么欢乐了。
    杨家姐妹们一个个面色尴尬，而皇太后则端起了茶杯，掩饰住自己失望的表情。
    “交给我了。”何灵瑶将木簪和信都塞回了锦袋，笑着向萧景珩保证道：“明日一早，我就去武定侯府，一定亲自盯着你娘子给你写回信。我保证后日一早哥哥入宫来时，会带着静儿的回信给你，这你总放心了？不过……”
    何灵瑶朝萧景珩晃了晃锦袋，又取笑道：“你的重华宫如此富丽堂皇，那么多金贵物件，但你却只给静儿捎去一根木簪，你不怕你家静儿嫌弃？”
    “父皇将重华宫给我们居住，那里以后就是我和静儿的家，”萧景珩笑道：“家里一草一木，一针一线，原本就属于她这个女主人，怎么能算作礼物？我若真的从重华宫里随便翻出些什么给她捎过去，她才要嫌弃呢！”

 第241章 所谓回礼

    在场的都是人精，许多人都看出来了，皇子这是故意当着皇太后与诸位贵妇的面表演这一出。
    这传达出了两个明确的信息，第一，皇太后的希望恐怕要落空，皇子当着太后和杨家女的面反复提起他与自己的发妻鹣鲽情深，言外之意不言而喻，皇子怕是从未考虑过要纳杨家女。
    第二，皇子极为明确地表达了自己对于发妻的态度——他没打算和上官静分开。结合年前年后京中的流言纷纷，皇子这是亲自站出来给自己的妻子撑腰啊！
    这一出，是特意演给进宫请安的这些夫人看的，在座的都是人精，大家对于萧景珩的目的心知肚明，在座的太尉夫人不露声色地望着自己的新外孙，而丞相夫人脸上则浮现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皇子都亲自出面了，在场的诸位自然不会不识趣，因此从初五日开始，京中舆论风向顿时一变。在娘家过年的上官静，从坐等被抛弃的可怜虫，一跃成为诸多贵妇小姐们的羡慕对象。
    大家都觉得上官静上辈子不知是烧了什么好香，这辈子才运气这样好，能得到皇子这样的好丈夫，长得俊俏，对妻子也十分体贴，一往情深。
    初六开印日，一大早百官上朝，何凌珺也如往常一样，早早进宫去陪萧景珩读书。而平日里十分贪睡的何灵瑶竟然也破天荒起了个大早，收拾得齐齐整整，吩咐了人准备了马车和礼物，十分高调地跑去武定侯府拜访了。
    她可是担任着为皇子“鸿雁传情”的伟大任务，不勤快点怎么行？
    怡安郡主一大早就跑去武定侯府为皇子妃送信，这样的消息自然传得飞快，还没等她在武定侯府门口下车呢，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该知道的人家全都知道了。
    武定侯夫人头一日就得到了小道消息，因此早有准备。看到何灵瑶真的来为女儿送信了，她自然是惊喜非常，亲自带着上官静到门口迎候何灵瑶。
    何灵瑶这次上门，除了带了萧景珩送给上官静的书信和礼物之外，还带了很贵重的拜年礼，这可是很给武定侯府面子了。
    武定侯夫人虽然对萧景珩闹得这一出心存疑惑，但对他们武定侯府有益的事，她乐得配合。因此何灵瑶进门后不久，她就找了借口带了家里人离开，只留下上官静一人独自陪着何灵瑶，好让她们有个谈话的空间。
    “去我院子坐坐？”上官静笑着问道：“冯先生等会儿就到了，咱们一起打会儿双陆，我好不容易才学会。”
    “不成，你可别拖拖拉拉的，立刻就给景珩写回信，我盯着你写。”何灵瑶摇摇头：“我大张旗鼓过来的，外头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得赶在散朝前回去，留得太久不好。所以你别磨蹭了，赶紧写信去。你家相公如此劳师动众的给你鸿雁传情，你也好意思让我空手回去吗？”
    “写了写了。”上官静笑嘻嘻地将何灵瑶带来的木簪插在自己头上，与她日日戴着的那一根插在了一起：“我昨儿听到消息之后，就已经写好了。不光有回信，这次我还有回礼呢！”
    “回礼？”何灵瑶眉头一挑：“这可新鲜了！是什么？我瞧瞧？难不成你亲手做鞋做袍子给景珩了？”
    “表姐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针线，也就是缝个帕子荷包的水平，”上官静忍不住笑出声：“我哪会做鞋做袍子。”
    “诶？不是吗？”何灵瑶笑着摇摇头：“算了，我不猜了，不管是什么，你拿给我，我交给我哥，让他明日给景珩带进宫去。”
    “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上官静笑得淘气，拉长声音答道：“就是……二百两银子而已。”
    “哈？”何灵瑶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上官静：“你说什么……钱啊？而且才二百两银子？你这也好意思叫回礼？景珩现在是皇子，他怎么会缺钱？你开玩笑？这样的回礼还不如不送呢！你可真是……”
    “二百两银子挺大一笔钱呢！”上官静一脸假惺惺地夸张表情：“我从我娘亲给我的压岁钱里省下来给景珩的。这怎么不是礼物？景珩收到我的礼物一定开心。”
    “我才不信！”何灵瑶一脸不相信地望着上官静：“怎么可能！”
    “我什么时候偏过表姐，”上官静信心满满的模样：“表姐若不信，咱俩打个赌？你说说，若是你输了，你要赔些什么给我？”
    何灵瑶原本十分笃定上官静在开玩笑，但听见她这样说之后，反倒有些拿不准了。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上官静两眼，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我才不跟你赌。”何灵瑶摇摇头：“谁知你们两口子又在打什么机锋。我可不掺和，免得绕进去，被你坑了。”
    “可惜！”上官静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原本想赢表姐一个好彩头的。”
    “好啊你，早就等着算计我呢！幸好我机灵，不上你的当。”何灵瑶笑着朝上官静一摊手：“东西拿来，我这就回去。明日我可得让我哥给我讲讲，景珩收到你的礼物之后到底会怎样。”
    “我觉得表哥明日也没必要去太早，”上官静看了看天色，笑眯眯地说道：“每日陪着景珩练武，怪累的，晚些也没什么关系。陪读嘛，景珩读书的时候在，就算尽责了。”
    “那……”何灵瑶下意识就想反驳，但刚说了一个字，就反应过来了。
    “哈！那怎么行！”她笑道：“景珩迟迟拿不到你的信和礼物，不是得急死？我看我还是早些回去，午饭后就打发人到宫门处传个消息，让我哥哥出来一趟。”
    “那也行，”上官静笑着点点头：“只是不知今日下午，是哪几位大人去思政殿教政务。”
    “谁去不都一样？”何灵瑶不在意地答道：“这宫里啊，什么消息都瞒不住，昨日太后娘娘宫里的事，今日满京城都知道了。”

 第242章 软饭皇子

    何灵瑶说到做到，她果然在回家之后，就找了家里的管事，赶在午饭左右的时间去了宫门口，托了个当值的小黄门，将正在思政殿陪萧景珩读书的何凌珺叫了出来。
    二百两银子一大包，沉甸甸的，何凌珺在宫门口接到了这所谓的“礼物”，十分疑惑地拎在手里掂了掂，接着转身回思政殿去了。
    这一日，在思政殿当值教政务的朝臣正是陈丞相、参知政事，还有吏部尚书三位大人，何凌珺回到思政殿的时候，三位大人已经用过午饭，到思政殿了，只是还没开课，三人正端着茶杯，议论着今日早朝时的政事，萧景珩在一旁安安静静地旁听。看到何凌珺拎了个大包裹进来，三位大人都一脸好奇地转头去看。
    气氛十分轻松，因此参知政事大人笑着说道：“怀远郡王进宫读书怎地还特意带了个包裹？难不成是怕思政殿没有茶水点心？”
    “这哪里是我的。”何凌珺将包裹和信往萧景珩怀里一塞，笑着答道：“这是咱们皇子妃特意从宫外捎来的。殿下看看，成日盼着皇子妃回信，眼睛都盼绿了。”
    萧景珩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地当着一众大人的面，将上官静写来的回信拆开，匆匆看了一遍，又仔细折好塞回了怀里，接着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巨大的“礼物包”。
    “说是礼物，但你家娘子到底给你捎了些什么？沉甸甸的。”做苦力的何凌珺好奇地问道。
    “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萧景珩笑眯眯地伸手，将包裹打开，露出了里面一堆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别说何凌珺了，连旁观的三位大人都有些发愣。这皇子和皇子妃到底是在闹哪出？宫里还能缺了钱？哪里需要如此劳师动众的从宫外捎银子过来？而且银子而已，也能算作礼物？皇子妃这也太搪塞人了？
    在座的几个人忍不住抬起眼，观察着萧景珩的表情。然而看到这些所谓的礼物，萧景珩果然笑得十分开心，压根就没有一点不悦之色，倒是让几位大人觉得颇为奇怪。
    上官静捎来的银子，并不是整整齐齐十两一锭的官银元宝，而是大小不一，有整的，有碎的，看起来毫无章法的样子。
    萧景珩从中捡出一块碎银，直接丢给了今日当值，陪着他到思政殿的小内监全福。
    “给你！”萧景珩笑眯眯地说道：“这些日子当值辛苦，咱们家主子娘娘终于想起来给钱放赏了。”
    “谢皇子妃赏。”每天被萧景珩反复洗脑的全福立刻跪下朝萧景珩磕了个头，谢的却不是皇子，而是皇子妃。
    在座的几位大臣都不知道这是闹哪出，三人面面相觑，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陈丞相也难免露出了几分疑惑之色。吏部尚书停了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殿下这是……”
    他其实原本想说，殿下难道缺钱？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哪里不对。宫里眼下就剩下这么一个皇子，人人都知道，皇太后现在拿这个孙子当宝贝疙瘩一样哄着，更别说他还有林贵妃做养母。
    听说皇子居住的重华宫被布置得富丽堂皇，怕不是随随便便从那个边角扫一扫，就能扫出不少金银珠玉来，这宫里谁缺了钱，皇子殿下也不可能缺了钱。
    可是怎么……
    萧景珩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吏部尚书，主动开口解了他的疑惑：“我自打成亲以来，一直都是靠皇子妃的嫁妆养着。她不给钱，我就两手空空，哪里有钱打赏？”
    “呃……”这句话让在场的三位大人简直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一则作为宫中唯一的皇子，随便找谁伸个手，还能要不到钱？非要找皇子妃讨，态度是在太过刻意，这个姿态做给谁看，各位大人们当然心里有数。
    二则……甭管殿下之前所言是真是假，但将吃软饭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也真是世所罕见，倒让几位大人不知该如何接话茬了。
    与懵逼的三位大臣不同，何凌珺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从前也就罢了，你这么多年倒是真的一直靠着静儿的嫁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你重华宫又不缺钱，怎地打个赏还需找妻子要？人家都养活你这么多年了，你倒是伸手伸个没够，也是太小气。”
    萧景珩被何凌珺嘲讽了几句，但却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厚脸皮模样。
    他笑着答道：“旁人不知也就罢了，表哥若说出这种话来，可是冤枉我了。我昨日在皇祖母的宫里已经说过了，父皇将重华宫给我们夫妻住，那里以后就是我和静儿的家，一针一线都属于静儿这个当家主母。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靠着妻子的嫁妆过日子，欠她的不知道有多少。再加上之前的谋逆大案，静儿受了我的牵连，嫁妆都失落在前淮阳王府，一并被抄没，连本带息算起来，我欠她的这辈子换不起，也只能将自己赔给她了！”
    “可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何凌珺听了萧景珩的话，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你将自己赔给自家娘子，日后吃软饭伸手要钱，岂不更加理直气壮？”
    “还是表哥懂我。”萧景珩十分不要脸地答道：“我家可不是一直是娘子在养家？我这软饭吃了这些年也都习惯了，挺好。这下你该明白了，重华宫的当家主母不在家，宫中的财物我怎敢擅动？也只好先摆在那里，缺钱了找我娘子要就好，有你帮忙递送，倒也没什么不便。可喜我家娘子终于想起了要给我零花钱。”
    “噗……哈哈哈哈！”何凌珺笑得肚子都疼了。他一边乐，一边觉得自己很倒霉，做了这一对夫妻的亲戚，成日间就被他们拿来当做戏工具。思政殿这一出，演员是萧景珩，看戏的表面上是三位重臣，实际上这出戏却是演给御书房里的皇上看的。
    皇上给钱他不花，偏偏要干等着媳妇来养活，皇上若是知道了他儿子的这番言论，还不知要在御书房里砸坏多少砚台呢！

 第243章 “外孙媳”

    就如何灵瑶所言，宫里没有秘密。萧景珩在思政殿的一番高论，果然很快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这回皇上倒是没砸砚台，不过御书房的屏风莫名其妙的坏了。
    皇上被自己的狗儿子气得肝疼，但是又拿他没办法。有心朝上官静下手，又怕儿子真的不管不顾地干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因此皇上气了一阵子之后，愉快地决定从别的地方找补一下。
    儿子为了个女人给他脸色看，那他就为难一下上官静的爹。因此大年初七上朝，武定侯莫名其妙地受了皇上的一顿申斥。
    皇上骂了自己亲家一顿之后，依旧觉得不太解气，因此另外找了个出气的方法。他申斥过武定侯之后，突然提起了淮阳王之前在芜洲孤鹜山附近的那所私兵营。
    “那些人怎么处置，”皇上板着脸问道：“兵部有章程了没有？”
    “启禀陛下，”兵部尚书连忙跪下答道：“私兵营人数已经清点完毕，校尉以上军官均已羁押，士兵们大多并不知情，因此目前暂时还在兵营内就地圈，等待开春后，分流至各个府军收编。”
    “糊涂！”皇上一拍御案：“这么多人聚在一处，若是哗变，你能负责吗？”
    兵部尚书一愣，压根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这处置方案之前是皇上过了目的，皇上同意了才这样做，而且兵部为了防止哗变，已经派了不少官员下去，可眼下陛下这又是在闹哪出？
    “不能再拖，须得尽快处置。”皇上手一挥，直接盯上了武定侯：“武定侯，此事就交由你来办，即刻出京不得耽误，务必在正月末，将私兵交割给各府兵消化收编，不得有误。”
    呃……兵部尚书瞧瞧斜了武定侯一眼。皇上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那好，他静静旁观不说话。
    而武定侯则一脑门子官司，但皇上的语气不容置喙，他也不得不跪下接旨。眼下已经正月初七，他就算一天都不耽误，即可赶往芜洲，也不一定能在二月前将这些私兵交割给各个军府。
    而且这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若是半路上出一点岔子，那就是他的责任。皇上将这件事交给他来办，明显就是等着揪他的小辫子呢！
    然而事到如今，也没办法，武定侯只好接了旨，散朝后匆匆回家拿了两件衣服，就带人离京了。
    而皇上在朝上整治了一下上官静的爹之后，则一头钻回了御书房，整整等了一日也没等来自己儿子来为岳父求情。夕阳落山时，皇上突然领悟到一个事实，他好像白忙活了一通。
    不过……这也是好事不是吗？由此证明，他那个狗儿子，还是知轻重的。虽然总是嚷嚷着绝不和妻子分开，但是大事上拎得清，不会为了妻子不分青红皂白的偏袒武定侯府。
    不过就算如此，皇上也决定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武定侯……还是不能让他放心。
    这两日前朝和后宫发生的事，着实让京中各大勋贵世家有些为难。皇子的态度如此明显，他们断然不敢再看轻在娘家过年的上官静，然而皇上在朝中的态度，朝臣们也看得清楚。
    这父子俩显然对武定侯府的态度不太一样啊！如此一来，如何与武定侯府交往，成了一门学问，如何拿捏尺度，既不得罪皇上，也不用得罪未来的皇上，这可是个大难题。
    朝中唯二不会因此左右为难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大学士苏平，另一个是皇子的“新外公”林太尉。
    林太尉在这件事上没什么选择。皇上原本就对林太尉颇多忌惮，他眼下唯一的选择就是牢牢抓住机会，确保未来新皇对他的信任，因此皇子和皇子妃处好关系，对林家来说尤为重要。
    而苏平，则是因为很清楚萧景珩对他们苏家的态度，因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抓牢上官静这条纽带，因此也是急切地想要讨好上官静。
    只可惜这一局，苏平苏老头落了下风。因为武定侯被紧急派了吃力不讨好的倒霉差事离京，十分精明的武定侯夫人考虑了整整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以上官静的名义往林太尉府递了帖子。
    武定侯府的主动示好姿态，是希望林太尉能在朝堂上助武定侯一臂之力，因为不管怎样，处理孤鹜山私兵营总算是军务，太尉大人在这件事上，是很有发言权的。
    来自武定侯府皇子妃的帖子，正中太尉夫人下怀，她立刻积极响应，特意派了身边得力的嬷嬷带着她的回帖往武定侯府。
    两下里一拍即合，武定侯夫人立刻亲自盯着女儿打扮了，带着重礼出门。
    一大早递帖子说要拜年，不过午后而已，上官静就在太尉府门口下车了，这两家的效率简直不能更高。
    “外孙媳”头一次上门，太尉夫人热情相迎，亲自带着人到了二门处来迎上官静。
    这还是上官静头一次到太尉府呢！以前听说过林太尉有十一个小妾，十九个美若天仙的女儿，一开始上官静还挺期待，觉得太尉府一定很热闹，塞满了大美女。
    结果没想到，林太尉的家与她想象中大不相同。院子清清静静，屋中装饰古朴风雅，陪着上官静坐在花厅里的，除了太尉夫人以外，就是急匆匆从衙门赶回来的林公子林思行。
    合着都是熟人。
    尤其是太尉夫人，以前上官静在淮阳王府的时候，见过她好几次，是个表面上十分慈祥，长相十分端庄的老太太，能看出年轻时就是个大美女。
    上官静到太尉府后不久，太尉夫人很热情地邀请她一起逛逛太尉府花园，上官静自然不会拒绝的，因此她跟着太尉夫人和林思行，往太尉府后宅参观了一圈。
    太尉府的花园十分漂亮，一看就是经过精心的打理，宽阔又通透，占地面积极广分布在花园周围的景观最好院落，除了太尉夫人和林思行的住处之外，还有两座空置的院落，一座是宫中林贵妃以前的闺房，另一座自不必说，是以前淮阳王府林侧妃的院子。

 第244章 林思行

    这样的场合，自然没谁会主动提起被淮阳王牵连获罪的林侧妃，不过是在上官静遥望她以前漂亮的闺房感叹的时候，太尉夫人才叹气地说了一句，那是当年二女儿出嫁前的闺房。
    太尉府四季皆有园景，上官静去时，腊梅刚好盛开，冬日里清香阵阵，上官静路过时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花开的真好。
    “皇子妃喜欢梅花？”跟在太尉夫人身后的林思行含笑开口问了一句。
    “不限于梅花，”上官静笑答：“只要是漂亮的花都喜欢。因此我才这样喜欢外祖母的园子呢！四季花事不断，我若是有这样一个园子，定是日日逛也逛不够。”
    这话太尉夫人爱听，立刻笑得合不拢嘴：“皇子妃若是喜欢，多来逛逛才好呢！我们家里人少，几个女儿都嫁了，老爷和思行又日日在衙门里忙得不着家，家里除了仆役以外，平日里也就我一个孤老太太，清净得很。不瞒皇子妃说，这园子可是我花了大精力打理的，可惜花园虽好，却也日日空着没人看，若是皇子妃能常来，倒也不白费我一番功夫。”
    “既然外祖母这样说，”上官静立刻很给面子地笑道：“那我可不客气了，日后常来，外祖母可不要嫌我烦。”
    “怎会嫌烦。”太尉夫人和林思行一齐笑起来：“盼着常来都来不及。”
    气氛倒是很和谐，但上官静一边笑，一边微微疑惑起来。林家的确显得很清静啊！花园中景观最好的几个院子，是林夫人，林思行还有她两个女儿的居所，花园边缘，根据林夫人的介绍，是另外几个已经出嫁的女儿的住处，再往后走就是下人居所了。
    林太尉府花园两侧还有很宽敞的地方，一边是林思行幼时读书的之处，另一边是平日里太尉大人静思之处，好像缺了点什么……说好的十一个小妾呢？没地方住，人都藏哪去了？难不成全都被林夫人给赶到下人房居住了？
    上官静此时忍不住想起冯先生给他讲的，林夫人去母留子抱养林思行的小八卦来。
    去母留子啊……难不成个个都这样？这个怀疑让上官静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再转头去看那位面目慈祥的好看老太太，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上官静这寒噤十分不明显，几不可见的微微一抖而已，走在她身旁正笑着说话的太尉夫人其实没注意到，但跟在两人身后的林思行却十分仔细地发现了。
    “母亲，”林思行快走了两步，到了太尉夫人身边，开口建议道：“太阳已经不如刚才好了，若是起风，怕是更加寒凉，再逛的久了，您晚上怕是又要闹腿疼。咱们还是回花厅坐着说话。”
    “好！”太尉夫人立刻转了身，林思行干嘛上去扶住了自己的母亲。
    “我这个儿子啊，一贯都是如此细心孝顺。”太尉夫人一边引着上官静往回走，一边眉开眼笑地炫耀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打小就是这样体贴温文，读书也从来不用人操心。”
    “外祖母有福。”上官静笑着说着场面话：“我在家时就听我爹爹称赞过小舅舅人品能力十分出众，才二十二岁就已经是六品宣政使了，前途极佳。”
    “唉！”太尉夫人笑着摇头：“却也不是十全十美。再好的孩子都有让人操心之处，你看看，都二十二了，还是拖着没有成亲，也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外祖母急什么？”上官静笑道：“凭小舅舅的长相人品与家世前途，满京里的姑娘不是随他挑，只要外祖母放出风声说要选儿媳，怕是说媒的都能踏破门槛。”
    “道理是这样没错，”太尉夫人重重叹了口气：“这一年到头的，说媒的也从未断过，也不知给他相看过多少姑娘了，可他就是一个都没看中，也不知到底是喜欢什么样的。”
    “缘分未到罢了，”上官静宽慰了太尉夫人一句：“再说了，只要小舅舅想娶，还怕没人嫁吗？凭小舅舅的条件，挑剔些不是正常的嘛！”
    “这话倒也对，”太尉夫人笑呵呵地拍了拍上官静的手：“所以我催了不管用，也就随他了。其实我倒是对儿媳没太高要求，只要他喜欢，人品家世过得去就行，娶妻嘛，总得选个他自己喜欢的，否则捏在一处过日子也是难受。”
    林思行走在太尉夫人身旁，一直低着头微笑着听自己的母亲唠叨，就好像太尉夫人说的事与他无关似的。他这幅不痛不痒的架势，反倒引来了太尉夫人的不满。
    “你瞧瞧，”太尉夫人指着自己的儿子朝上官静抱怨：“一提起成亲的事，他就是这样一副八风不动的架势，让人说什么好。”
    兴许你儿子就不喜欢女人呗……见多识广的现代人上官静在内心里暗暗嘀咕。她一边微笑着附和了太尉夫人两句，一边友好地朝林思行笑了笑。
    上官静自认可是没有取向歧视的好人！她倒是认为，林思行如果真的不喜欢女人，像这样硬扛着不去老婆还挺值得佩服的。毕竟这年头的京中贵族，娶了老婆丢在家里不管，另在外面养娈童的也不是没有。
    林思行拒绝娶妻总比那些坑人货强多了。
    倒霉的林思行并不知道，他已经被上官静暗暗贴了标签，这个误会可大了去了……
    初八这一日，上官静在太尉府逛了园子、吃了点心，又等到“外祖父”林太尉从衙门回来，给林太尉请安见礼之后，才告辞离开。
    她在太尉府留得久，向京中各大世家透出两个明显的信号。其一、皇子夫妻俩对于林贵妃这个养母并无不满，并且有意与林家加强联系。其二，武定侯府与太尉府双方都有意多走动。
    对于太尉府的唯一继承人林思行来说，这一日他也有个额外收获。他知道了皇子妃很喜欢吃林家厨子最拿手的雪融酥，一口气吃了三块。

 第245章 亲戚

    对于上官静来说，这个年过的还真忙。初八去了林太尉府拜年，初九日一大早又马不停蹄地去了苏大学士府。
    去苏府拜年，原本是一早就和上官鸳说定的，但上官静却先跑去了林太尉府上拜年，苏夫人心里其实是有些不舒服的。
    然而她再不舒服也只能憋着，谁让人家现在林太尉才是萧景珩明面上的“外公”呢？再有血缘又怎样？人家林太尉有名分！
    因此苏夫人气了一晚上，也只能自我安慰，名分这事儿可真没法说。就算女儿活着，也不可能在后宫得到一个正式的名分。
    看到一晚上阴着脸的祖母，上官鸳表面战战兢兢，实际上心中却十分不以为然。但她一大早到二门处去接妹妹的时候，还是没忘小声提醒了上官静一句。
    “你可来了。”上官鸳压低声音说道：“昨儿因为你去了林太尉府上，祖母一晚上心情都不怎么样，今儿听说你一大早就到，才露出些许笑模样。”
    “没为难你？”上官静立刻问道。
    “关我什么事啊！”上官鸳立刻笑着答道：“又不是我将景珩指给林太尉做外孙子的。”
    “噗……”上官静也小声笑了起来：“我一猜他们就得急。”
    “不过大伯那边，有事吗？”提起武定侯上官鸳倒是真的有点担心。眼下上官静还无法独立，就算进了宫，她依旧需要强大的武定侯府做支持，因此上官鸳还是真的很担忧武定侯的前途，一则怕妹妹没靠山，二则也怕牵连自己的父兄。
    “没事。”上官静摇摇头：“被申斥了一顿，派了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而已。我爹那人你还不了解，就算差事再难办，他也有办法拆兑。且不说我昨日去太尉府拜访结果还不错，你别忘了，咱家的指望可不止是我。宫里还有长姐呢，昨儿大哥还去了一趟丞相府。不过二叔倒是结结实实地担心了许久，你这两日得空回一趟家，也宽慰宽慰二叔和二叔母。”
    “但是……”上官鸳左右看看，小声说道：“祖母昨儿也提起这件事，苏家人都觉得陈丞相这一次可能会袖手旁观。”
    “要不说苏家一家子都精的像鬼呢！”上官静撇撇嘴：“倒真让他们猜准了。大哥昨儿没见到陈丞相，算了不管怎样都不会有事，你别跟着操心。”
    “嗯！”上官鸳点点头：“十五前，我再回去一趟。还有，提前跟你说一声，苏清月开始相看人家了，祖母好像相中了陈丞相的小孙子，但是……”
    “啊！”上官静两手一拍：“我记得这个人！他好像和姐夫还有苏朝云都是朋友，当年你成亲的时候，不就是他和苏朝云陪着姐夫上咱们家去接的亲嘛！说起来长得还挺不错的，只是不知人品如何。总之看起来挺好的，和苏家门当户对，他和苏家少爷们私交又好，将来苏清月嫁过去，他就算看在苏朝云和姐夫的面上，也会对苏清月很好的。”
    “话是不错，”上官鸳声音压得更低：“但这事儿也不是苏家自己能说了算的。陈家人似乎对这门亲事不算热心，听说丞相夫妻倒是同意的，只是陈家公子自己不愿意。我提前告诉你，是让你注意些，千万别当着祖母提起这茬事。”
    “我知道了。”上官静立刻点头。开玩笑，苏清月是苏青云的亲妹，这要是不小心说错了话，上官鸳的婆婆不计较才怪呢！
    上官静这一日没在苏家见到苏清月，但是苏朝云和苏青云哥俩竟然都在家。这俩人都在衙门有差事，也不知怎么那么闲，竟然随随便便都告了假。
    “你是贵客嘛！”上官鸳后来避着人，这样悄悄告诉上官静：“皇子妃驾到，苏家还不得扫榻相迎？昨儿大哥就和我夫君商量好了，要找衙门告假，在家等你来。”
    “哪里需要，又不是头一次上门。”上官静笑着摇头。
    “我猜是因为听说昨日你去太尉府，太尉夫人特意将林公子从衙门叫回来陪客。”上官鸳答道：“苏家怎么能落了下风。”
    “那是因为太尉府人丁稀少。”上官静摇摇头：“若是林公子不在，家里就太尉夫人一个孤老太太陪客，也太冷清了些。再加上林公子虽是男子，但名义上是舅舅，作为长辈，他来陪客也不算不合规矩。你们家可不一样，这一大家子人，哪里需要劳动姐夫，苏朝云也真是多虑。”
    “你管他呢！”上官鸳笑着答道：“有席你就吃，有压岁钱你就拿，其他一并不用你操心。”
    “也是！”上官静笑着点点头。
    一碗水端平，世家大族拜客，这平衡工作都做得精细。上官静出门前，武定侯夫人就叮嘱了，让她在苏家留一日，等到晚上苏大学士回府，见过礼之后再回家。
    这样一来，她到太尉府早一日，但从午后待到晚上，时间短些，而去苏家虽晚了一日，但从早呆到晚，拜客时间长些。
    上官静当然没什么不答应的，苏家有她二姐姐在，她呆着又不会无聊。因此这一日，上官静真的在苏家赖到天擦黑才走，她原本计划和上官鸳好好蹲在屋里，守着火盆，暖暖和和的喝茶吃点心，说些私房话。
    然而苏家人实在是太热情了，午饭苏夫人亲自招待，在苏夫人院子里吃的，苏朝云，还有苏青云小两口作陪。
    午后苏朝云和苏青云兄弟俩，又招呼了一大群兄弟姐妹，在后花园的梅园附近摆了茶水点心，大家一起陪着上官静，一边赏梅一边闲聊，倒也挺开心，不过就是没了和上官鸳说体己话的机会。
    无所谓，上官静登上回程马车之后默默地想，也不用太失望，反正上官鸳眼下常常回娘家……
    不过苏家人也真是太喜欢聚齐一堆兄弟姐妹一起陪客了。上官静上次来也是，上上次来也是，仔细想想，她和这一大群苏家兄弟姐妹眼下还真的都混成熟人了。

 第246章 丫鬟们

    皇子妃连着两日出门拜年，朝中百官都看在眼里，暗中都开始活络了心思。
    虽说这个年都快过完了，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办宴，但十五未过，“拜年”就不算迟，因此接下来的几日，武定侯府门庭若市，一波又一波地接待拜年的人。
    不过这也与上官静没什么关系，武定侯夫人才不会让她随随便便的出门陪客呢！不过上官静倒是听说了一个有趣的小八卦。
    正月十一这一日，陈嬷嬷早起听上官静有两声咳嗽，因此打算亲自给她熬写川贝梨糖水。
    结果上官太夫人听说，皇子妃宝贝孙女咳嗽了，这还得了，立刻打发了人过来，要唤上官静身边人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映霞以前是在上官太夫人身边伺候的，因此上官静就直接派了她过去，让她随便搪塞两句就好。
    结果映霞是去的时候高高兴兴，回来的时候抱着上官太夫人给的好多润肺药材，脸却是惨白的。
    “怎么了？”上官静看见映霞的脸色，立刻蹙起眉：“瞧见什么吓成这样。”
    “舅……舅太爷来了。”映霞结结巴巴地答道：“奴婢从太夫人屋里出来的时候，刚好撞见他。”
    “他说什么了？难不成又惦记要娶你？”上官静眉毛都立起来了。她那个娶了一大群小妾的老色批舅爷是武定侯府常客，上官静回娘家之后，这老头也来过几次。
    不过这个老色批每次来，都是往上官太夫人屋里坐坐就回去，太夫人一般也不会叫自己的孙子孙女去陪客，因此他从来也没撞见过映霞，这次可是赶巧了。
    上官静的问话，让映霞的脸更加惨白。也不用她回话，上官静全明白了。
    映霞虽然已经二十二岁了，在大周朝，这岁数还没嫁人，妥妥已经是被嫌弃的老姑娘。但二十几岁，在现代人上官静看来，才刚大学毕业的年纪而已，真的还很年轻，刚刚进入盛花期而已，还要绽放很久很久。
    二十二岁的映霞，比十八九岁时更多了几分盛开的娇艳，这让色批老头子怎么能不心痒痒？
    “放心。”上官静朝映霞一笑：“你是我的丫鬟，我看谁有那个胆子从我手里抢人。”
    事实证明，上官静的舅爷色胆包天，其实很想找上官静伸手讨人。只可惜他没那个机会。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上官静可不是当年那个没人待见的傻孩子了，她眼下可是上官太夫人心中第一宝贝的孙女，连长孙女上官鸾都得往后稍稍。
    上官静还坐在屋里等着舅爷上门，好亲自动手收拾他呢！结果左等右等都不来，后来她派了个小丫鬟出去打听才知道，还没轮到她出手，上官太夫人就已经把老色批给收拾了。
    这位舅老太爷伸手伸习惯了，这一次找太夫人提出讨丫鬟的时候，还以为太夫人会如往常一样惯着他呢！结果没想到，听说他惦记皇子妃身边的得力丫鬟，上官太夫人当场暴怒。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气急之下居然伸手矫健，抄起手边的拐杖就往老色批身上抽。
    养了一大群小妾的舅老太爷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站起来躲避都不太利索，不小心摔了个大跟头，又挨了几拐杖，十分狼狈地被赶了出去。
    上官静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笑得前仰后合，她简直不敢相信，雍容优雅了一辈子的贵妇老太太，居然也有气急了直接动手的时候，由此可见，所谓贵女教育都是为了装x，真的怒火上头，谁都跟泼妇一样。
    转眼正月十五，这一年京中没有像往年一般，办花灯节，就这样冷冷清清的过去了。
    过完十五，这个年就算是过完了，朝中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似乎人人都在按照固定的轨迹过日子，一眨眼正月也已经过去。
    二月初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淮阳王府被羁押的那些仆役下人开始公开发卖。
    这里当然不包括淮阳王的亲信仆役，还有各位侧妃、侍妾的贴身丫鬟。像芸姑姑、燕姑姑这一类原本在王府有头有脸的仆役，哪有被发卖的好运气，全都跟主子们一起被定了罪，不是杀头，就是流放。
    被卖的，都是些不太重要的仆从和丫鬟，但这其中包括了上官静被扣留在淮阳王府的陪嫁丫鬟们。
    上官静和萧景珩的仆人当然不会被谋逆案牵连，但也没被送还，他们随着淮阳王府的一众仆从被羁押了好几个月，也过堂受过审，最终就这样与淮阳王府的其他仆役混在一处，在南市官役行门口被公开发卖。
    牌子刚挂出去的那一日，没什么人敢去看人，毕竟淮阳王谋逆大案尽人皆知，因此就算官役行要价不高，但还是没什么人敢买，都怕惹麻烦。
    上官静原本不知道消息的，但那一日，檀香和芸香的家人去官役行看过之后，回来求武定侯夫人，希望武定侯夫人能出面将檀香和芸香买回来，结果被武定侯夫人一口拒绝了。
    武定侯府与淮阳王府是姻亲，就算武定侯救驾有功，到现在朝中还有御史在弹劾，如此麻烦的事，武定侯夫人怎么可能沾惹，撇清都来不及。
    对于武定侯夫人来说，不过丫鬟而已，舍了就舍了，再调教就是。
    而芸香和檀香的家人大约也觉得没什么希望，来求过，不行也就算了。
    但上官静得到消息之后，却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她当天就给怡安郡主何灵瑶捎了信，拜托她另外找人去一趟官役行，买几个人回来。
    上官静给了何灵瑶一张名单，但其中并没有檀香和芸香，她可没有那么圣母，这两位伺候她虽然很尽心，但她们最主要的职责，还是替武定侯夫人监视上官静。
    虽然没有檀香和芸香，但上官静的名单里，却包含了极其精明的映月。映月和檀香她们还不是一回事，上官静很清楚。
    她拜托何灵瑶将映月，还有小樱等等四五个二等丫鬟，以及她之前的厨娘都买了回来，暂时另找了个地方安置。

 第247章 映月

    何灵瑶派去的人，是淮阳王府仆役挂牌之后，官役行做成的第一笔生意，价格极便宜。买了这么多人，何灵瑶一共也没花几个钱，便宜到她都懒得算。
    看到有人牵头去买，后来才陆陆续续有人乍着胆子光顾。王府的仆役规矩好，长得体面，价格又便宜，很快就卖的光光的，檀香和芸香两个挺漂亮的丫鬟也很快不知被什么人给买去了。
    上官静在映月她们被买回来的第三天，才写了封信往苏府，约了上官鸳一起往长公主府，借口说去看看何灵瑶的嫁妆准备得怎么样，好考虑送什么当添妆礼。
    武定侯夫人和苏夫人当然十分鼓励，因此姐俩约好了时间，一齐往长公主府递了帖子，开开心心去串门。
    上官静的大哥上官沐风每日要上衙门，很快就要补缺上班的上官沐云则特意在家等着，“送”小妹去长公主府，当然了，送了就不走了，一齐留下开小会。
    四个年轻人围成一圈，在长公主府后花园的小暖阁喝茶，只可惜何凌珺不在，他每天都得进宫陪萧景珩读书，可没什么假期。
    “房子看好了。”上官沐云首先开口汇报：“等会儿我带你们去看看，离这里不远，那宅子不算大，但位置却不错，一应家具都是全的，去年修缮过。”
    “大小倒是无所谓，”上官鸳答道：“这样的位置，除了如长公主殿下一样地位颇高的宗室以外，哪里会有太大的宅子。不过这宅子若是很新，想必价格很贵，你们钱够吗？”
    “你不用操心，小妹和我的钱凑起来刚好差不多，”上官沐云笑道：“没有想象中价格高。这原本是礼部范尚书名下的宅子，范大人有个族兄是右文殿修撰，一直住在这里。年前范大人走了陈丞相的路子，给他的族兄谋了个外任，因此这宅子就闲了下来。”
    “哥哥是以谁的名义去谈的。”上官静问道。
    “秦先生。”上官沐云答道：“秦先生现在是皇子的武教习，来往宫中想寻个离宫门近的住处，这由头合理些。范大人一听是皇子的武教习想买，也很给面子，很痛快就卖了。”
    “挺好！”上官静点点头：“哥哥既然相中了，我们也不需要再看，直接交钱拿房契。之后就让映月她们先过去，也省得麻烦表姐帮忙安置。”
    “也行。”上官沐云点点头：“那我等会儿就派人去范大人家里，今日之内应该就能办好。”
    “你也真够未雨绸缪。”何灵瑶笑道：“人还没进宫，冯先生的宅子和下人都安排好了。”
    “当然要提前安排，”上官静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否则就冯先生那张嘴，还不一定要怎样抱怨呢！”
    “人都在我这里，等会儿你见见？”何灵瑶问道。
    “让人把映月和小樱带过来就好。”上官静答道：“我只见见她们两个，其他人用不着。”
    映月和小樱被何灵瑶买回来已经有几日了。早已经洗了澡，换了衣裳，在狱中惹上的臭虫虱子也都除了干净，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一切都恢复如初，但上官静一看到映月和小樱的眼睛就知道，她们在狱中，应该也受过不少罪。
    一向沉稳机灵的映月，眼中居然带着几分无助和彷徨，而小樱往日的开朗和活泼早已不见，一脸紧张地跟在映月身后，似乎对于未知的未来，有着浓浓的畏惧感。
    两人跟在公主府的下人身后，穿过月亮门走了进来。一进门，映月和小樱的目光就都落在了上官静身上，她们似乎都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人似的，立刻一齐朝着上官静奔了过来。
    映月和小樱激动不已地又哭又笑，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让上官静微微意外：“小姐！是小姐！太好了！小姐没事，没事！”
    “小姐，奴婢看看，好好的……都好好的……”映月一边流眼泪，一边对着上官静左看右看，最后干脆不管不顾地掀开了上官静的衣袖。
    上官静立刻就明白了，映月她们这些日子一直被押在十殿狱，也没谁会注意到这些不重要的丫鬟们，当然也不会有人向她们透消息，因此她们一直都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们只知道，淮阳王倒了，淮阳王府抄了，作为淮阳王儿媳的小姐从出事那日起就不知所踪，因此只能根据环境判断，上官静也许和萧景珩一起，被押解在哪里。
    “映月，”上官静站起来，一把按住了映月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没事，好好的，我根本没进十殿狱，倒是你们，受苦了，很抱歉没能早点将你们捞出来。”
    映月和小樱一起愣在原地，似乎反应了一阵子，才弄明白上官静到底说了什么，接着两个丫鬟一齐放声大哭起来，似乎想将这些日子积攒的忧惧一起发泄掉似的。
    “好了好了，别哭了。”陈嬷嬷和映霞赶紧上来拽起了跪在地上的映月和小樱：“没事了，都过去了。是咱们小姐拜托怡安郡主将你们买回来的，安全了，不会再有事。”
    “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一向沉稳的映月，似乎从来没有如此没形象，哭得眼泪鼻涕都糊了一脸：“前些日子听说林侧妃自尽了，奴婢还以为……呜呜呜，小姐，奴婢真的吓死了……”
    上官静拍了拍映月的后背安慰她，心里忍不住有些愧疚。她是真的很意外。没有想到，她一直不算信任映月，但映月却真的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踏踏实实地将她当成了主子。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算奇怪，映月其实并不像檀香和芸香，她从来没有做过吃里扒外的事，自从跟了自己，她也从未主动联系过武定侯府的人。只是上官静一直太过小心，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是真的不敢随便信任她。
    “对不起。”上官静诚恳地想映月和小樱道了歉：“我早该想办法救你们出来的，你们受苦了。”

 第248章 新房子

    “小姐，”映月和小樱哭得抽抽噎噎，但脸上却没了之前的彷徨：“奴婢们不委屈。只要小姐您好好的。您……您是怎么出来的呀？那日您去拜客，还没等您回来，王府就被封了，外头都是军爷，想要出来送信都不成。奴婢们一开始也不知怎么了，被圈禁了些日子，倒也没受苦，后来咱们王府里起了火，找看押的军爷打听，他们什么都不说……”
    “再后来奴婢们就跟芸姑姑她们一起被押去了十殿狱，分批过堂受审，奴婢们也是在过堂时候才知道的，王爷谋反了。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奴婢们吓坏了，就担心小姐您……小姐……”
    映月握着上官静的手，重新跪在她脚下，仰头望着她，眼里隐隐闪着担忧。她还藏着半句话没敢问。她眼前只有小姐一个人，虽然看起来打扮得整整齐齐精精神神，但是姑爷呢？身为淮阳王嫡子的姑爷，怕是不好了？
    上官静一眼就看出了映月的担忧，她一把挽起了映月，朝映霞吩咐道：“映霞，你去带映月和小樱洗把脸，瞧瞧，哭成什么样子了。她们俩在十殿狱羁押了许久，与外面也不通消息，有些事，你交代给她们，也好让她们放心。”
    交代给映霞，上官静是放心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映霞心里有数。
    映霞得了吩咐，笑眯眯地答应了一声，拉着映月和小樱先出去了。过了好一阵子，映月和小樱才又重新跟着映霞回来，这回她俩倒是没哭，不过这两个丫鬟刚刚被新消息震得晕登登的，走起路来都觉得头重脚轻。
    那个不大灵光但却安静听话的姑爷，怎地突然就成了皇子了呢？不过这样也好，映月望着上官静长舒一口气，姑爷成了皇子，小姐才会不受淮阳王牵连，这是好事！管他到底怎么回事呢！
    “小姐，奴婢收拾好了。”映月朝上官静腼腆地笑笑，接着又朝上官静身边的几个人跪下了：“二小姐，三少爷，还有这位小姐，是奴婢失礼了，刚刚……”
    “刚刚压根就没注意到我们也在是？”上官鸳笑了起来：“眼里只有小妹，倒让我们不忍苛责。我身边这位你没见过，是怡安郡主。你可要好好谢谢郡主，小妹不方便出面，是拜托郡主将你们重新买回来的。”
    “奴婢们给郡主磕头了。”映月赶忙又朝何灵瑶行了个大礼：“谢过郡主大恩，让奴婢们能重新回到小姐身边。”
    听到了映月这句话，上官静微微叹了口气，她伸手将映月和小樱拉了起来，接着说道：“映月，小樱，映霞已经告诉你们了，我暂时回了武定侯府。”
    “是。”映月和小樱一齐点点头，这两个都是武定侯府的家生子，还是挺期待跟着上官静回家的。
    上官静当然能明白她们的心情，可惜她们是回不去了，武定侯夫人连亲信的芸香和檀香都不要了，肯定不可能容许她们回去。
    “你们应当能猜到，为何我会大费周章的拜托郡主将你们买回来。”上官静继续说道。
    一句话，映月就全明白了。她低着头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说道：“小姐，奴婢们回不去了，是吗？”
    “檀香和芸香的家人去求过我娘，”上官静答道：“可我娘没同意将她们买回来。淮阳王谋逆，武定侯府撇清都来不及。”
    “奴婢们知道了。一切全凭小姐吩咐。”映月和小樱相互对视一眼，接着朝上官静点点头，意外地平静，也显得底气十足。这两个丫鬟清楚，上官静大费周章的将她们买回来，是不会丢下她们不管的。
    “诶，你这样聪明，你的丫鬟们也都聪明。”何灵瑶看了看映月和小樱的表情，笑着戳了戳上官静的腰侧：“一点就透，真省心。”
    “那是自然。”上官静笑着答道：“映月当年可是我祖母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小樱也是我母亲从满府里一众丫鬟里精心选出来的，能不聪明嘛！”
    “郡主谬赞了。”映月赶忙低头答道：“奴婢们只是信任小姐。小姐说什么，奴婢们照做就好。小姐一定都是为奴婢好。”
    “这你们就放心，”上官鸳也笑了起来：“小妹早就给你们安排停当了。小妹打算在这附近置个宅子，将来她进宫之后，冯先生会搬过来。你们暂时先去替她打理着。”
    映月和小樱她们自然没什么话说，立刻点头答应，而上官静另外买回来的那几个丫鬟、厨娘和仆妇，一起交给映月，上官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她的计划似乎得变变，上官静望着映月，一脸深思。将来她进宫，不知道皇上和太后那边允许她带几个人入宫。原本她计划将这映月她们全留在冯先生这里呢，但眼下看来，映月和小樱还是得想个办法带着走。
    她们俩，可比武定侯夫人另外给她安排的那几个丫鬟让人放心多了。
    所有的事都已经议定，上官沐云就立刻打发人去了范尚书府。果然如上官沐云之前所言，一听说是皇子身边的武教习买房子，范尚书家里十分合作，很痛快地就点头，当天下午就派了个管事与上官沐云派去的长随一起去了衙门办了官契。
    第二日，映月就带着丫鬟和仆妇们住了进去，先慢慢收拾打扫着，上官静给了映月一个小钱匣子，让她先暂时管着这批仆役的吃穿用度与月钱。
    “钱的事不用担心，三哥会常常过去，不够了找他说一声，我再给你。”上官静交代道：“过几日秦先生会先搬过来住。你见过的，就是之前在淮阳王府，教景珩练武的那个武师父。秦先生若是缺了什么需要添置，你找三哥说一声就行。你们几个暂时先别出门，采买和跑腿的事，我让三哥另外雇几个小厮给你。”
    “小姐放心。”映月接了匣子，认真地点了点头：“奴婢省得，一定给小姐打理得妥妥当当。”

 第249章 噩耗

    二月初六，秦先生搬进了新家，这消息萧景珩当然也很快得知了。他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烧了什么好香，这辈子才能娶到上官静这么完美的老婆，长得漂亮，还聪慧贤惠，他在宫里，上官静在外面将一切都打理得妥妥当当。
    不过妻奴萧景珩的炫耀立刻招致何凌珺无情地嘲笑，用何凌珺的话说，哪家的夫人不是从小学着理家，嫁人之后将丈夫身边的一切都打理得妥当，不是妻子的本分吗！
    本分？什么叫本分？萧景珩对何凌珺的言论表示不屑。哪里来那么多的理所当然？他觉得表哥如此不会体恤夫人的辛苦与付出，将来娶了媳妇，日子过不好才活该呢！
    初春已到，京中最早一批杏花已经开始开放，过年前后一直不太顺利的武定侯府，似乎也开始转运了，一切向好的方向发展。
    年没过完就急匆匆离京的武定侯捎来了信，信上说私兵营的交割一切顺利，若无意外，三月中即可返京。
    而朝中这边，林太尉和苏大学士某一日趁着皇上心情看起来还不错，两人联合一唱一搭，帮武定侯说了几句好话。
    皇上针对武定侯，主要是跟自己的混蛋儿子置气，这段日子萧景珩挺消停，没又找茬要挟他，因此皇上也没打算太过逼迫武定侯。
    他对武定侯虽然不放心，但抓小辫子这种事，还是得耐心些，因此皇上听了林太尉和苏大学士的话之后，不置可否的模样，并没有多说什么。
    上官沐云那边也有了好消息，他在二月中旬顺利补缺，虽然比别人晚些，但通过苏大学士的推举，他直接补了正七品的左司谏。
    这个职位不仅让武定侯府的诸位满意，也很符合上官沐云和上官静的想法。
    大周的御史，大部分都是从谏官上来的，从左司谏入职，上官沐云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补上御史台的缺，之后在御史台稳扎稳打的历练也好，转大理寺和刑部也好，前途都很不错。
    而对于萧景珩来说，上官沐云原本就是他早就看好的刑部郎官，他登基后，要做的事不少，要动的人也不少，因此三法司的压力会极大，正需要一位如上官沐云一样心思恪纯、意志坚定的刑部尚书站在前面。
    上官沐云顺利，前途一片光明的武定侯长公子上官沐风就更是顺风顺水了。他在二月中旬升了半级，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从六品右文殿修撰，这个升迁速度，与苏家大公子苏朝云和林太尉的独子林思行比，一点都不差，不愧是武定侯夫妻精心培养的宝贝长子。
    而更让武定侯府的人惊喜的是，在五品闲职上多年不动的上官二老爷也终于挪了位置，虽然级别没变，但礼部郎中可不是闲职。
    整体来看，整个武定侯府都春风得意，虽然皇子妃上官静还没与皇子团聚，但武定侯夫人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焦虑了，她开始有心情张罗大儿子的婚事，给上官沐风相看了好几位门第极高的姑娘，最后定下了工部沈尚书的嫡次女。
    丰州沈氏也是大周数得上的世家大族，虽然比不上陈家、林家、还有苏家之类一流大族，与武定侯府也算门当户对。最重要的是，沈尚书是六部尚书中年纪最轻的一个，前途上佳。对于武定侯夫人来说，儿媳好不好是次要的，亲家好不好才最重要。
    而沈尚书府对这门亲事当然也满意。且不说上官沐风的长相、学识和前途都没得挑，只说他两个亲妹妹，一个亲王妃，怀着亲王遗腹子，一个皇子妃，未来很可能是太子妃，就凭这些，沈家也愿意将宝押在上官沐风身上。
    因此这门亲事算是一拍即合，很快就定了下来。两家欢欢喜喜地商量着办订礼，八面玲珑的武定侯夫人以此为借口，往陈丞相府走了一趟，请陈丞相夫人出面做媒人。
    丞相夫人很给面子，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武定侯府和陈丞相府之前看起来略微有些尴尬的关系，就此开始缓和。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在陈皇后的未央宫被仔细保护着养胎的上官鸾，已经怀胎过了六个月，却在这个时候，突然见了红。大半夜的，陈皇后宫里匆匆招了太医，连皇上和太后都被惊动了。
    因为怕自己唯一的孙子出事，皇上急匆匆地从年轻嫔妃的身上爬起来，披上衣服就去了未央宫，跟陈皇后一起，在未央宫偏殿从半夜一直瞪眼等到天亮。
    而太后则在寿安宫里，得到消息后，也是急匆匆地起来，她没有往未央宫去，但也每隔两刻钟，就会打发内监到未央宫来打探消息。
    武定侯夫人得了消息之后，连夜进了宫，她一直守在未央宫，与陈皇后一起焦急又担忧地守着上官鸾。
    这是极为难熬的一夜，整个太医院都被找了过来，然而太医院院首带着几个妇科圣手联合起来，也没能保下上官鸾的孩子。
    清晨，上官鸾产下一个未足月的男孩，才六个月而已，孩子当然没活下来，而骤然流产的上官鸾也是元气大伤，孩子生下来之后，就一直昏睡不醒。
    陈皇后伤心又震怒，她将一直照顾上官鸾的太医和身边的宫女嬷嬷都问了罪，但事到如今，也于事无补。孩子已经没了。
    皇上也是难掩失望之色，他神色黯淡地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才交代了，让上官鸾暂时留在宫里好好养身体，接着就像逃避一样匆匆离开了未央宫。
    但皇上可以逃避，陈皇后却不能。独子亡故，而唯一的孙子也没能活下来，陈皇后应该是在场最伤心的人，浓浓的绝望似乎一下子将她淹没，她浑身无力地瘫在椅子上，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与她相比，没能做成外婆的武定侯夫人看起来虽然也是一脸憔悴，难掩伤心与失望，但还能撑得住。

 第250章 威胁

    上官鸾流产的事，不仅惊动了整个后宫，长公主萧明瑞，连同几位地位颇高的亲王妃也急匆匆地连夜进宫了。
    住在重华宫的萧景珩也是连夜得到了消息，不过他哪都没去，也没派人往未央宫探听消息，而是继续该干嘛干嘛。
    第二日一大早，何凌珺按照往常的时辰入宫，在明毅殿前的广场上，看到了如往常一般，已经开始热身准备练武的萧景珩。
    “我还以为殿下今日不会过来。”何凌珺说道：“昨夜诚王妃出事，连我母亲都急匆匆地连夜入宫了。”
    “我岳母也入宫了。”萧景珩答道：“眼下就在未央宫。皇祖母一大早也过去了，不过于事无补，诚王妃的孩子已经没了。这个给你……”
    萧景珩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何凌珺：“让人送去给我家静儿。诚王妃流产，武定侯府的人应当都极为失望。她毕竟是静儿的亲姐姐，我怕静儿心情不好。”
    “你可真是……”何凌珺表情古怪地接过信，似乎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诚王妃流产，你都不去看看，反倒关心你家夫人会不会难过？再说，武定侯夫人就在未央宫，你去瞧瞧多好，你干嘛大费周章的让我送信。”
    “你以为陈皇后会愿意让我接近未央宫？”萧景珩似笑非笑地瞥了何凌珺一眼：“陈皇后全部的希望，都在那个孩子身上。好端端的，孩子突然没了，她会怎么想？我若现在去了，她怕不是以为我在幸灾乐祸。”
    “确实难办。”何凌珺摇摇头叹了口气：“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诚王妃怀胎都将近七月了，一直好好的，突然就流了产，这孩子没得蹊跷，你就算远远避开，她怕是也会咬着你不松口。”
    “与其费神咬着我，”萧景珩一脸无所谓地答道：“还不如仔细去查查，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这孩子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威胁。”
    “这我当然知道。”何凌珺答道：“但陈皇后可不一定这样想。那孩子还是她全部的希望，一旦失去，你觉得她能冷静以对吗？她是人，怎可能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清明，仔细权衡利弊？愤怒和悲伤总会让人失了理智。”
    “的确。”萧景珩一脸平静地点点头：“为了泄愤也好，报复也好，她也真的可能存着拖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的想法。”
    “所以你还是小心些。”何凌珺叮嘱道：“你从来都不觉得诚王妃的孩子对你有威胁，这不假，但旁人不会这么想。我觉得……”
    何凌珺开了口，却没将话讲完，他有些犹豫地重新闭上了嘴，似乎想要重新组织一下语言，但萧景珩已经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
    “不会是苏家，”萧景珩先下了第一个判断：“嫔妃中没有苏家女，他们原本在宫中的合作者是丽妃，但做这样的事，对丽妃可没什么好处。再加上她是靖王的生母，苏家可不会放心继续与她合作。因此若是苏家想要插手后宫事务，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后宫嫔妃中另寻一个合作者。只是他们眼下手中筹码不多，父皇林贵妃指给我做养母，他们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拿血缘说事。”
    “表哥应当清楚，诚王妃入宫后，一切都由皇后亲自照应。能在陈皇后如此严密防范下得手，什么人才能做到？”萧景珩问道。
    “寻常嫔妃绝无这样的能力。”何凌珺答道：“必是在后宫苦心筹谋经营多年，根深叶茂，身居高位的人。”
    “是。”萧景珩点点头：“然而我去年秋日入宫，至今也不过半年而已。表哥以为，凭眼下苏家手中的筹码，是否能够在半年内成功拉拢到这样一位身居高位的合作者？而这位合作者，又不惜冒这么大的风险，为苏家除掉诚王妃的孩子？”
    “靖王妃呢？”何凌珺问道：“她常常出入宫中，出事前两日，她还进宫请过安。靖王妃与靖王也在宫中住过一段时间，她为人温柔和气，之前在宫中就人缘极佳。”
    何凌珺口中的靖王妃，就是苏文月，二皇子死后被追封了靖王，他们夫妻俩在成亲之初的两年，的确曾经居住在宫中。
    “她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萧景珩摇摇头：“况且陈皇后早就在防着她。靖王妃进宫请安时，未央宫那边总有人盯着她。”
    “如此说来，只能是林贵妃了。”何凌珺听了萧景珩的话，更是一脸担心：“她现在是你的养母，她动手和你动手，有什么两样？”
    “对于陈皇后来说，确实别无二致。”萧景珩依旧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所以表哥你是在瞎操什么心？眼下陈皇后若想要动我，与动林贵妃有什么两样？”
    “我该说你什么好呢？”何凌珺双手抱胸，一脸无奈地瞪着萧景珩：“性命攸关的事，你也如此不上心。算了，等我回去找你家娘子说道说道。”
    “放心，”萧景珩朝何凌珺一笑：“我轻易死不了。”
    “你怕不是小看了陈皇后。”何凌珺简直不知该说啥好：“她与皇上感情一直不算好，但她这个六宫之主的地位，可是稳得很。你觉得她没点手段，能把持后宫这么多年吗？”
    “我自然不敢小看她。”萧景珩答道：“旁人也不敢小看她。比如林贵妃，再比如父皇和皇祖母。陈皇后很有手腕，也的确有理由对我报复，表哥说的都没错。不过我却觉得，眼下我最大的威胁其实并非来自宫中。”
    “怎么讲？”何凌珺的表情瞬间一冷：“难不成……”
    “陈皇后就算恨我入骨，但道理上来说，她这口气出在我身上并不理智。”萧景珩继续说道：“这一点，不仅我清楚，陈丞相同样也清楚。表哥信不信，我们说话的功夫，丞相夫人应当已经匆匆入宫。不仅是宫中诸人，眼下连丞相府都怕皇后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第251章 宗室

    “小喜。”何凌珺没回答，反而朝旁边一偏头，将今天当值的小喜唤了过来。
    “奴才这就去问。”小喜很机灵地一点头，转身一溜烟跑到明毅殿门口，与当值的内卫军官低声交流了几句。
    内卫军官转身出去，不大功夫就回来了，朝小喜点了点头。
    “回郡王的话，”小喜汇报道：“真让我们殿下猜着了，丞相夫人带着两位儿媳一大早就递牌子入宫了，跟郡王您是前后脚。”
    “她来也是应该的。”何凌珺想了想之后答道：“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陈家的最大的希望破灭了。再说，没了的是丞相夫人的增外孙，再怎样她都该来看看诚王妃。”
    “若是如此，哪里需要特意带上两位儿媳。”萧景珩摇摇头：“听说诚王妃元气大伤，正在昏睡不醒，若是你，你会带一大堆人去打扰这样的病人吗？依我看，丞相夫人特意带了陈皇后的两位长嫂，就是担心她伤心震怒之下失了理智。眼下对于丞相府来说，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陈皇后与我撕破脸，这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不过有些人却对这样的局面求之不得。”
    “宗室。”何凌珺立刻明白了萧景珩指的是谁：“几位地位颇高的宗室贵妇昨夜就匆匆入宫了。”
    “表哥不觉得蹊跷？”萧景珩问道：“昨夜未央宫传了太医，太医忙了一夜，今日凌晨才有消息说孩子没了。姑母是被皇祖母急匆匆叫进宫来的，代替皇祖母在未央宫盯着。那几位亲王妃为何也如此殷勤？就算诚王妃的孩子有事，可轮得到她们操心？”
    “有道理。”何凌珺眯起了眼：“若是陈皇后将这笔账算在了你头上，与你不死不休，宗室们可不是就得到了机会。皇上唯一的孙子没了，若是儿子也没了，迫不得已就只能走第三条路，从宗室中选一个继承人。”
    “正是这个理。”萧景珩点点头：“因此我们现在需要严加防范的并不是未央宫。未央宫那边，父皇、皇祖母、还有林贵妃都会紧盯着，丞相府失去了陈家血脉的皇孙之后，也不愿意看到陈皇后与我对立的局面。我们需要警惕的，恰恰是宫外那些期待坐收渔利的人。我在宫中，他们很难找到机会对我下手，最好的方式就是撺掇陈皇后，借刀杀人。”
    “我知道了。”何凌珺点点头：“我会吩咐下去，紧盯京中几位亲王府的动向。”
    “还有一事。”萧景珩又认真地叮嘱道：“我在宫中，安全上无须担心，我也能保护自己。但静儿在宫外，却让我十分不放心。眼下京中人人都知道，我与静儿夫妻情深。宗室们很可能选择朝她下手，再将此事嫁祸到陈家头上，借此挑动我与陈皇后之间的对立进一步激化。”
    “我现在就出宫安排。”何凌珺立刻丢下了手中的剑，朝秦先生点了点头，接着转身就走。
    等何凌珺急匆匆地离开之后，秦先生才一脸忧虑地朝萧景珩开口问道：“殿下，小姐那边只靠郡王来安排行吗？要不跟皇上或者太后知会一声？”
    “呵……”萧景珩一声冷笑：“父皇怕是巴不得看到静儿出事呢！秦先生放心，我在给静儿的信里都交代清楚了，该怎么做她知道的。”
    其实用不着萧景珩提醒。大半夜收到坏消息的上官静已经意识到，她怕是正在遭遇自打穿越以来的最大安全威胁。以前在淮阳王府那些，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闹，眼下这局面才真算是要命。
    因此她急匆匆地送了武定侯夫人出门之后，就直接去了上官太夫人的屋里，和老太太，还有上官二夫人一起，坐立不安地等了一夜。
    清晨噩耗传来，上官太夫人顿时放声大哭，因为伤心过度，哭了没一会儿就开始脸色发青，上官二夫人吓得一边哭，一边忙着打发人去找大夫，而上官静则立刻带着映霞去了前院书房。
    武定侯不在家，昨夜上官家的男人们全都聚在前院书房等消息，噩耗以后，上官二老爷和上官沐风兄弟几个都深受打击，坐在书房里默默无语。
    此时上官静推门进来，将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小妹怎么突然过来了。”上官沐云猛地跳起来：“是不是祖母那边……”
    “不是！”上官静快速答道：“祖母伤心过度，二叔母为防万一，已经差人去找大夫了。我来是为了别的事。”
    上官沐风还从未见过自家小妹露出如此慎重的表情，他似乎微微有些吃惊，但并未多说什么。
    “二叔，大哥，我来是因为长公主姑母之前专门叮嘱过我，”当着上官沐风的面，上官静就算这时候，也没忘找个借口推给萧明瑞，借以保持自己脑残美人的人设：“姑母说，若是长姐的孩子能一直平平安安的就太好了。但若长姐那边有事，要我千万要小心一些。宗室很可能会趁机朝我下手，借此激化陈丞相府与景珩的矛盾，造成陈皇后与景珩的对立。姑母在景珩进宫之前曾反复叮嘱过我多次，因此我牢牢记着。”
    “长公主所言有理。”上官二老爷立刻站了起来：“此事须得赶紧通知大哥。”
    “二叔，”上官沐风跟着站了起来，神色也开始变得慎重起来：“我现在就去找林思行，我与他私交不错，早些通个声气，也好让太尉大人和宫中的贵妃娘娘有所准备。”
    “也好。”上官二老爷点点头，转头吩咐自己的儿子：“沐云，苏府那边就由你来联络，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些个居心不良的宗室趁机翻起浪来。”
    “我知道了！”上官沐云点点头，立刻和上官沐风一起转身出门。
    上官沐雨不等上官二老爷吩咐，就先站了起来，说道：“二伯父，眼看就到上朝的时辰了，这里交给我和沐霖，您先去准备上朝。我去叫信差过来给大伯捎急信，沐霖先带着小妹去祖母院子等我。”

 第252章 最重要的宝贝孙女

    时间赶得刚巧，就在上官沐风换了身衣服收拾整齐出门时，何凌珺带着萧景珩的信到了。
    何凌珺不是自己来的，而是带着七八个内卫军官，还有一小队金吾卫军士。
    皇上眼下还没有给萧景珩放权，因此萧景珩原本是无法用皇子手令调动任何军士的，不过昨夜诚王妃流产，整个宫中更加心照不宣地默认了，萧景珩眼下是皇上唯一的继承人，将来的太子，还有未来的皇上。
    因此他的命令，实际上很管用。这一次何凌珺甚至都不需要用萧景珩的手令，只靠着他皇子陪读的身份，找莫晨锋刷脸要了几个人，莫晨锋无比合作。
    而金吾卫大营那边，听说是怀远郡王要人去武定侯府附近执勤，保护皇子妃，当值的金吾卫军官屁颠屁颠地立刻亲自点了人送到何凌珺面前，从头到尾连一刻钟都不到，何凌珺就拉齐人马往武定侯府走了，到达武定侯府门口的时候，刚好和匆匆出门的上官沐风装了个正着。
    看见怀远郡王亲自带人过来，上官沐风更加对他家小妹之前的说法深信不疑，他认定就是长公主未雨绸缪提前反复叮嘱过小妹，因此这一次，自己那个漂亮到极致却脑袋空空的花瓶妹妹才这样机灵，迅速通知家里人早做准备。
    “郡王爷。”上官沐风朝何凌珺行了个礼，他和何凌珺并不算熟悉，也不知道自己那“吃里扒外”的三弟上官沐云其实和何凌珺已经是一条船上的小伙伴，关系好得很。
    “大公子这是要往哪里去？”何凌珺问道：“皇子命我带几个人过来保护皇子妃，若是大公子不急，我有些事，想要知会府上。”
    上官沐风了然点头，他立刻答道：“郡王说的可是长公主之前交代的事，王爷不必担心，小妹已经告知家里，家里的侍卫已经全都调动，全力保护小妹的安全。眼下在下正要去找林思行，早些与太尉府通个声气，也好让太尉大人和贵妃娘娘早有准备。”
    何凌珺一愣，接着忍不住摇头笑起来。他这个表弟妹可真是省心透顶，哪里需要萧景珩母鸡婆一样张罗操心，人家早把自己给安排得妥妥帖帖，还找了自己母亲做挡箭牌。
    “那好。”何凌珺朝上官沐风抱了抱拳：“大公子先行，在下去找皇子妃交代几句。”
    事情紧急，因此上官沐风也没和何凌珺多客气，朝他道了谢之后，就直接上马离开了。何凌珺进了武定侯府，穿戴停当准备上朝的上官二老爷迎了上来，陪着他一起往上官太夫人的院子去找上官静。
    因为人多眼杂，因此何凌珺见到上官静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表演式的略微交代了几句安全事项，接着将信交给上官静之后，就很快离开了。
    何凌珺走了之后，上官静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反正再怎样，宗室们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派了杀手杀进武定侯府，因此从上官静这头来说，她的事儿算是办明白了，剩下的就是这些日子出门要绝对小心，带足护卫，另外就是要小心有人渗透到武定侯府内部来用些什么阴私手段来害她。
    这些事，她明白，其他人当然也明白。因此上官静是没事了，上官太夫人和二夫人却忙碌了起来。武定侯夫人在宫中还没回来，家里的事也只能靠太夫人和二夫人联手打理。
    老太太这会子也没空哭天抹泪了，流了产的王妃长孙女眼下可没皇子妃小孙女重要。
    接近午时，往苏家去的上官沐云回来了，跟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上官鸳，兄妹俩进门后，朝太夫人请了安之后，就一头扎进了上官静的院子。
    “来得这样快？”上官静彼时正和冯先生坐在一处喝茶呢，看见他们进来，立刻就笑了。
    “能不快嘛！”上官鸳难得没形象地翻了白眼：“眼下你可不光是咱们家的宝贝疙瘩，苏家也拿你当金佛呢！哥哥今日带了消息过去，祖父祖母都很慎重，立刻打发我过来看看。晚些时候，苏朝云和我相公也要过来呢！”
    “找二叔商议下一步怎么办吗？”上官静问道：“我也正和冯先生说这件事呢。最省事的办法就是我现在直接进宫，但皇上肯定不许。他怕不是盼着我被宗室们弄死，他好名正言顺的换个儿媳呢！我不是被皇上亲自弄死的，将来景珩也不好赖在他头上。”
    “呸呸呸！”上官鸳一听这话，立刻不高兴的皱眉：“什么死不死的，乱说什么。说过你多少次了，别成日胡说八道，你就是不听。”
    “三哥，姐姐又数落我。”上官静笑嘻嘻地朝上官沐云告状：“你也不管管。”
    “活该。”上官沐云坐在上官鸳身旁，自己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话也不知忌讳些。景珩给你的信里写了什么？”
    “就是提醒我注意安全。”上官静答道：“列了几家宗亲的名字，这几位亲王妃都是连夜进宫去等大姐的消息的。景珩应当已经交代给郡王表哥了，如果没有意外，表哥那边应当已经派人盯着这几家的动向了。”
    “为保万全，”冯先生一边慢慢剥着炒花生，一边说道：“最好将所有在京宗室好好捋一捋，列出适龄又出众的宗室子弟名单。景珩列出来的那几家虽可疑，但陈皇后若想抱养养子，可不一定从那几家里选，范围还得广些才好。
    “苏大学士也是这个意思。”上官沐云答道：“这事儿已经被亲家大人揽去了。”
    “我公爹刚好在礼部任职。”上官鸳补充道：“此事由他去查最便利。宗室进宫请安和历年赏赐情况，礼部都有记录。”
    “哼！”冯老头一听，自己和苏平想到一块去了，立刻不高兴地冷哼一声：“老狐狸！”
    “先生可是在骂自己？”上官静看了看冯老头的脸色，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第253章 家长里短的林公子

    “混孩子！”冯老头气得将一颗花生砸在了上官静头上：“老夫为你殚精竭虑，但是你呢，不知感激也就罢了，嘴里还成日没个好话。”
    “先生别急嘛！”上官静皮皮地答道：“苏平当然非常精明了！否则您当年怎么可能栽在他手里。眼下他跟您想到一块去了，证明您也和他一样精明，一点不差，您该高兴才是。”
    “哼！”冯老头很不要脸地宣布道：“什么叫一点不差，老夫比他强远了！”
    “是是是，”上官静很熟练地哄着老头：“您老人家天下第一厉害。”
    看到上官静和冯老头一如既往地有精神斗嘴，上官鸳和上官沐云的脸色也略微轻松了几分，不再像之前一般慎重严肃。
    上官静这才又开口说道：“苏家人仔细，由他们去分析若是陈皇后想要抱养养子，可能会选谁，我觉得还是能放心的。只是我猜这名单人数绝不会太少，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所以你近日少出门！”上官鸳答道：“若是想找我，直接叫人捎信去苏府，我回来就好。”
    “苏府是可以，甚至长公主府也可以，”上官静答道：“但林太尉府上呢？我还要不要去拜访？还有过些日子，京中若开始有邀宴，我是去还是不去？丞相府若是给我递帖子，我是应还是不应？万一有亲王府递帖子给我，我是去还是不去？”
    “静儿说的这些的确该考虑。”冯老头点点头：“不要觉得景珩是唯一的皇子，你们夫妻就不需要花心思拉拢朝臣。为了今后的路走得顺，你们眼下还需多积累，朝中权臣都需多多联络。对地位颇高的宗室们，也不可轻易撕破脸。京中世家关系盘根错节，朝中也是一样，你们需要朝臣们的支持，也需要宗室们的支持。有野心，想要取代你们的宗室须防，但其余的宗亲，你们也需要尽最大努力去争取他们的支持，并不能一概而论。”
    “学生受教了。”上官静笑着点点头：“因此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京中亲王府、郡王府加起来有多少家，我们一家家提防，可不是累死。依我说，不如联合太尉大人和苏大学士一起琢磨琢磨，怎么给那些不太安分的宗室找些事，让他们无暇他顾。”
    “是个办法。”冯老头点点头：“不过这个度可得拿捏好。一则，要让他们忙起来顾不上你，二则，却也却也不可逼人太甚，以免逼急了狗急跳墙。”
    “我倒是觉得，这个分寸拿捏不需要我们操心。”上官静一脸坏笑地答道：“林太尉、苏大学士，这都是什么人啊？都是浸润官场多年的老狐狸，只要他们肯出手，其他的自然妥妥帖帖。”
    “等晚上妹夫他们过来，”上官沐云点点头答道：“我先和苏家人商议一下。”
    “苏家应当不会拒绝。”上官鸳也说到：“对于苏家来说，景珩再怎么不愿意认他们这门亲戚，血脉总是断不了的，总比另选一个宗室上来强。就看太尉府那边愿不愿意合作了。”
    事实证明，林太尉府也是很合作的。
    刚过午时，苏朝云和苏青云兄弟俩还没来，林思行却先到了武定侯府。
    上官二老爷还没回家，因此在家的几位上官公子出面迎客，上官静作为“外甥媳妇”，也出来给林思行见礼请安。
    林思行不是空手来的，竟然还带了点礼物，不过倒也不算是什么贵重东西。
    他一见到上官静，就将手中拎着的锦盒递了过去，笑着说道：“这是我母亲叮嘱我带来的。上次见你爱吃，我母亲特意交代我，来时顺便给你带一些过来。”
    “请舅舅替我谢过外祖母。”上官静道过谢之后，才伸手接过了锦盒：“上次外祖母就说，雪融酥是太尉府厨子最拿手的点心，的确很好吃，我很喜欢。”
    “点心而已，不值什么，”林思行看见上官静喜欢，自己也很高兴：“皇子妃喜欢，我让家里的厨子定期做了送来。”
    “哪里好意思如此劳动舅舅。”上官静赶忙笑着摆摆手：“倒显得我嘴馋似的。”
    林思行闻言笑得更加开心，他朝上官静说道：“一家人，何须如此客气。若皇子妃觉得不便，过些日子我送个会做雪融酥的厨娘给你。”
    旁观的上官家公子们：竟不知号称天才的林思行是个如此家长里短的人，一匣子点心都能和小妹绕半天。
    上官静在向“长辈”林思行请过安之后，自然不会在前厅久留，很快就回去了，而上官家的几位公子则陪着林思行等上官二老爷回来。
    期间上官沐云试探性地提出了上官静之前的建议，让他惊喜的是，林思行甚至没多考虑，也没打算征求一下太尉大人的意见，就直接自己做主一口答应了下来。
    “可以。”林思行这样告诉上官沐云：“这是个避实就虚的好主意，可以一试。”
    上官沐风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他明显有些不放心。
    鉴于他与林思行一向私交不错，说话也没那么多讲究，因此他直白地开口说道：“思行，此事主要依仗的还是太尉大人，因此还需你从中多多周旋。”
    “交给我就好。”林思行很有把握地答道：“我会说服父亲，你们放心，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如此可就太好了。”上官沐风立刻站起来朝林思行抱了抱拳：“我替小妹先行谢过。”
    “别说这样见外的话。”林思行微笑着摇摇头：“眼下咱们两府可真是亲戚了，将来还得多走动，你总是这样客气可怎么好？皇子妃眼下唤我一声舅舅，我尽力护着她也是应该的。”
    “另外，”林思行说着转向上官沐云：“这件事，苏家应当也会帮忙，但除此之外，我建议也知会丞相府一声。眼下丞相府应当也是不愿见到陈皇后与我们对立，因此沐云与朝云说一声，让他与陈齐禹通个消息。朝云与陈齐禹关系极好，让他来做这个中间人最合适不过。”

 第254章 严防死守

    武定侯夫人这一日天擦黑才回府的，她倒不是不想在宫中继续陪着依旧昏睡的长女，而是情况不允许。
    陈皇后伤心过度，也顾不得其他，一直由丞相夫人亲自陪着，上官鸾那边倒是不缺人照顾，太医还有未央宫的宫女们都很尽责。昨夜就到了的那些亲王妃倒是表现得十分积极，武定侯夫人如此精明，就算大半心思都在担忧着大女儿，但也从几位亲王妃的言语间，捕捉到了些许微妙的暗示。
    幸好萧明瑞很快就到了，她态度十分温和，但却强势地将那些亲王妃们，全都“劝”到皇太后那边去了，未央宫里就剩下了陪伴着上官鸾的武定侯夫人，还有丞相府的女眷。
    上官鸾这边有武定侯夫人盯着，萧明瑞因此先去了未央宫正殿，但陈皇后不肯见她。没过多久，外面跑来个面相机灵的小内监，说是怀远郡王派来的，要捎几句话给长公主。
    萧明瑞从那个小内监手中，拿到了一张纸条，她看过之后，就直接去了上官鸾的卧室，将纸条交给了武定侯夫人，接着又忙着转身往皇太后宫中去了。
    那几位亲王妃还在宫里，萧明瑞不能放心。
    那张纸条其实是萧景珩写的，以何凌珺的名义送过去的。武定侯夫人看到纸条后，心里一紧，但脸色却没有半分改变。
    在未央宫照顾上官鸾的所有宫人都以为，武定侯夫人会留在宫中过夜，宫女连她的房间都准备好了，然而她却在黄昏时，主动站起来告辞，将依旧昏睡不醒的大女儿独自留在了未央宫偏殿。
    “我明日一早再来，”武定侯夫人临走前不放心地叮嘱了负责照顾上官鸾的宫女好几遍：“今日夜里就拜托你们了，一定要好好照顾王妃。”
    “夫人放心，奴婢们和各位太医大人都会尽责，”宫女答道：“只是夫人今夜其实可以留在未央宫，皇后娘娘不会计较的。”
    “还是不了。”武定侯夫人摇摇头：“连丞相夫人都没准备留宿宫中，我怎么好意思。我明日清晨再进宫。”
    看到武定侯夫人坚持，宫女们当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因此武定侯夫人在黄昏时分离开了未央宫，她出宫之前，并没有想要见一见自己的女婿萧景珩，而是急匆匆地回了家。
    她虽然依旧担心刚刚流产，还在昏睡不醒的大女儿，但眼下对于武定侯夫人来说，小女儿的安全显然更加重要，丈夫不在家，她不亲自回府安排，不能放心。
    上官静自己都没想到，武定侯夫人真的就这样丢下上官鸾回来了，就算她一直和上官鸾的关系不咋样，但她依旧觉得，上官鸾，略惨！
    这是在爹娘眼里毫无价值了咋滴，大月份流产，这么伤身的事，人还没醒，武定侯夫人就已经顾不上管她了？？会这么没人性？？
    事实证明，上官静想多了。
    上官鸾是武定侯夫人亲自带在身边，亲自教养长大的宝贝女儿，和上官静这个散养的可不一样。
    她还是很心疼自己的长女的。
    一段时间以来，武定侯夫人都无比辛苦忙碌，她每天一大早就要在进宫前安排好家里的一切，然后请旨进宫去陪伴自己的大女儿，晚上匆匆回家之后，又要继续忙碌家里的事。
    就算家里有上官太夫人和上官二夫人联合盯着，但武定侯夫人依旧十分不放心，尤其是牵涉到上官静的事，她一定要亲自过目打理小女儿身边的一切，一直到深夜。之后休息不了多久，她就又要匆匆起床梳妆，进宫去。
    在这期间，递到武定侯府的拜帖和请帖，武定侯夫人也都要一一过目，生怕出什么纰漏。事实证明武定侯夫人真的没白辛苦，如此细心果然不是毫无收获。
    上官静每天的餐食点心虽然都是太夫人和夫人们亲自盯着，但有心人还是从采买那边找到了机会。
    恰逢初春，蒿芽和春笋上市，这两样节令菜，上官静都喜欢吃，采买的下人自然记得清清楚楚，在市场上看到品质不错的春笋和蒿芽，买了许多送去小厨房，陈嬷嬷原本打算亲自做给上官静吃。
    原本这些小事不需要武定侯夫人亲自过目，但她每日都会亲自询问采买的下人，东西从哪家小贩或是商铺的手里买来，她都会一一问过。这一日听说是个脸生的小贩买的新鲜春笋和蒿芽，武定侯夫人顿时警惕了起来，立刻派人到厨房，将那批菜蔬全都扣了起来。
    也幸好武定侯夫人的细心，很快在这些新鲜水灵的蔬菜中，查出了许多毒芹苗，细小的毒芹苗，和刚抽嫩芽的艾蒿十分相似，不仔细辨认，根本分不出来。而那些春笋，则被大夫查出，是提前被处理过的，看起来水嫩新鲜，还带着泥土，但其实已经浸泡过毒。
    此事武定侯夫人并没有下令彻查，因为人人都知道，查也无用，线索一定是指向陈丞相府。
    经过这件事之后，武定侯夫人更加谨慎，每日殚精竭虑，盯着上官静身边的一切。这样让人筋疲力尽的循环持续了将近一个月，连上官静都在不断感叹，她娘亲实在是太辛苦，能做到这些，是个狠人，换了她，可能三天都坚持不下来。
    三月中旬，在外办差一切顺利的武定侯，按照预定的时间返京，在他到达京城的前一日，礼部和户部联合上了一道奏疏，奏请取消今年的宗室恩赏。
    所谓宗室恩赏，上官静总觉得是个大周朝特色制度，作为一个历史学得不怎么样的现代人，她反正不记得自己在曾经的历史课里，见过相似的制度。
    大周朝的宗室们，当然也是按照品级来领俸禄的，亲王年俸与普通宗室子弟的年俸天差地别。与其他朝代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是，大周朝的土地制度比较严格，对于宗室们持有土地，也有严格限制。根据冯先生的说法，是因为吸取了前朝的教训，因此才定下了这样的律法。

 第255章 流言

    简而言之，归属皇家的土地大部分都是皇上本人的，而其他宗室成员按人头分在名下的土地面积有限，这一点上，亲王与普通宗室成员的差别并不算大，除非皇上有额外赏赐。
    但家大业大的亲王府的日常花销，却不能与普通宗室子弟相提并论。说白了就是，身份高的宗亲虽然工资高，但排场大花钱多，土地律法又严格限制他们圈地，因此大周开国之初，为了钱和地，这些宗室们没少和朝廷闹腾。
    双方扯皮时间长了，渐渐妥协成了一种赏赐式的补偿制度，国库每年开春拿出一部分钱来，象征性的补贴宗室，这就是所谓的恩赏。朝廷的态度很明确，宁可给钱，也绝不放开让宗室们自由买卖圈地。
    年年开春有钱领，宗室们都习以为常，今年礼部和户部突然提出取消，宗室们可不是炸了锅？
    然而礼部和户部的理由也挺充分，去年年末淮阳王谋反祸国，京畿动荡，许多百姓为了躲避战祸，纷纷迁徙，京畿衙门花了大力气才稳定了民心。
    但饶是如此，京畿附近今年的春耕还是比往年晚了些，耕种率也只是往年七成，可以预见秋日归库钱粮会受到影响。再加上三位亲王的灵柩虽已迁往皇陵，但亲王陵寝尚在修缮，这一笔大支出无法俭省。
    户部联合礼部拽着这个由头，奏请今年取消宗室恩赏，这一下子可让宗室们炸了锅。“林太尉那个老头子，效率挺高嘛！”冯老头在上官静的院子里，摇着小扇子评论道：“要取消今年的恩赏，呵……亏他想得出来。”
    “这叫效率高？”上官静挑眉：“都快一个月了，才想出办法来给宗室们找些事。”
    “你以为有那么容易吗？”冯老头斜了上官静一眼：“这是朝堂政务，就算他是太尉，也不可能一句吩咐就让礼部和户部的堂官都看他的脸色。这倒奏疏一上去，压力都在礼部和户部那里，总得和尚书大人沟通好，两部上上下下都肯配合才好。哪里有那么简单。”
    “我觉得户部理由挺充分的。”上官静答道：“去年年末淮阳王谋反，京畿这边是由许多人离家避祸了，过年前三哥去南市那边逛了逛，说是连小贩都比往年少了许多。”
    “是没错。”冯老头点点头：“因此户部才会拿着个说事，他们拿出来的数字可不是拍脑门编的，定然是组织调查过，因此拖了一个月才上了奏疏。照这样看，就算今年年景极佳，秋收时，京畿官仓也定然无法满仓。”
    “这样啊，”上官静受教地点点头：“那若是天时不好，今年怕不是还得赈灾？”
    “眼下说这些还早。”冯老头答道：“不过户部堂官早早未雨绸缪也是对的。去年淮阳王谋反，一场兵祸之下，可添了不少花销。旁的不说，礼部那边提出的三位亲王陵的预算就不少。因此林太尉抓这两个由头也算聪明。”
    “不知道能折腾多久。”上官静叹了口气：“也只是暂时牵制一下宗室而已。”
    “多久？”冯老头呵呵一笑：“那就看林太尉想折腾多久了。取消恩赏，宗室们绝不可能妥协，而朝廷那边什么时候放弃，还不是林太尉说了算？”
    “绝不可能妥协？”上官静微微一愣：“不会？只是取消一年的恩赏而已，这笔钱很多吗？也至于让宗室们如此执着的和朝廷对着干？”
    “钱不是主要的。”冯老头摇摇头：“户部早就想削减这一部分开支了，早些年就提过，也是因为宗室们反弹强烈，不了了之。因此宗室们很清楚，有一就有二，若是宗室这次妥协，很快就会有下一次。”
    事实证明，果然如冯老头所言，这一次宗室们抱团和朝廷扯皮了许久，从三月中，一直闹腾到五月初，夏天都到了，最终朝廷还是妥协，下发了这一笔拖延了许久的“恩赏”。
    这也算是一件大事，上官静很快收到了消息。但她眼下的关注重点不在这里。
    前些日子，因为宗室们的注意力被极大地牵制住，这让林家、苏家还有武定侯府这些皇子党有了充分活动的空间。
    由一向与陈丞相交好的苏平出面牵头，林太尉与陈丞相沟通了许多次，初步达成了共识。事已至此，陈家也认同眼下的局面最好维持下去，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证陈家在朝堂上的利益。
    若是陈皇后和萧景珩不死不休，对谁都没好处，何必让宗室们摘这个桃子。
    不过诚王妃流产这件事，总是要有个交代的，否则别说陈皇后不肯善罢甘休，皇上那边也绝对不会轻易让人糊弄过去，因此这件事不解决，总是个隐患。
    “总得有个背黑锅的，不然的确没法交代。”上官静约了上官鸳一起去长公主府拜访时，何灵瑶这样告诉她：“丞相夫人进宫劝了几次，皇后娘娘也不是全没听进去。因此未央宫到现在也没动静。不过诚王妃流产都两个多月了，事情拖得这么久了也没查出什么来，宫中总是流言纷纷。”
    “流言？”上官静冷笑一声：“怕不是都在说是林贵妃或者我们家景珩动的手。这样的流言目的性可太强了。”
    “当着你们姐俩，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何灵瑶叹了口气：“林贵妃的确很有嫌疑。眼下连皇祖母和我母亲对她都有些疑心。”
    “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上官静很直白地答道：“还记得长姐流产前那段日子，我们府上与太尉府和丞相府都交往频繁，我曾想过，我娘亲不知有没有后悔过自己那些八面玲珑的做派。太尉大人与陈丞相不睦已久，这事儿人人都知道，当初我确实怀疑过，是否是太尉府看到我们武定侯府如此墙头草，所以才下决心除掉长姐的孩子。”
    “确实。”上官鸳也点点头：“苏家那边，也有些疑心是林贵妃。”
    “旁人疑心也是正常，连我都疑心过嘛！但最近这些日子，我仔细想了想，”上官静朝上官鸳点点头，又接着说道：“还真的不见得是林贵妃。”

 第256章 里应外合

    “是不是的，其实都不重要了，”何灵瑶答道：“重要的是，要怎么将这件事交代过去。诚王妃的孩子是皇长孙，这么大的事，怕是不能随便找几个无关紧要人来抵罪。”
    “干嘛找人抵罪。有嫌疑的人，可不止是林贵妃不是吗？”上官静秀眉微微一挑：“我的意见是，诚王妃是我的亲姐，她生下皇长孙对我们武定侯府来说是大好事。而皇长孙还未出生，而景珩今年就要入朝，这孩子就算平安生下来，要对景珩形成威胁，那也是许久之后的事，所以若有人说是景珩动手，恐怕说不过去。”
    “至于林贵妃，”上官静继续说道：“长姐流产时，她做景珩的养母才多久？这母子之间最多也就比陌生人强一点，景珩与林家还处在相互试探交往的初期，相互之间也没有什么协议，仅凭一纸圣旨，做了表面上的亲戚而已。谁敢保证这样的联盟牢固？林贵妃这时候就开始积极动手为景珩铲除异己，也不嫌太早吗？他们林家就不担心景珩前途毫无阻碍之后卸磨杀驴？”
    “也对。”上官鸳点点头：“长姐的孩子若是平安生下来，陈皇后肯定是要亲自养在宫里的，若想动手，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何必急在这一时？”
    “因此景珩不急，林贵妃不急，”上官静微微一笑：“谁急？还不是宫外那些跳脚的宗室们。长姐的孩子没了，陈皇后与我们不死不休，谁最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自然就是谁动的手。依我看，扣到他们头上，八成是不冤枉的。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还得问问景珩的意见。”
    “几位亲王家里竟有这么大的能力？”上官鸳微微蹙起眉：“皇上和皇后娘娘会信吗？”
    “这就要看证据链怎么做了。”上官静答道：“苏家可以在宫中寻找收买嫔妃做合作者，凭什么宗室不可以？所以这封信……”
    上官静点了点她放在桌上的信封：“明日让表哥带进宫去给景珩，我们在宫外，也只能嘴上议论一番，到底该怎么做，还是得景珩那边决定。”
    “你这话说的漂亮，”何灵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还景珩做决定，哪次他不是听你的？”
    “话不能这么说，”上官静笑眯眯地摇了摇手指：“景珩很聪明，哪需要我给他出主意。我说的这些，说不准他早就想明白了，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执行呢！”
    不得不说，上官静还是很了解自家相公的。萧景珩拆开上官静的信之后，忍不住笑了。
    他将信递给了一旁的何凌珺，笑道：“静儿倒是与我们想到一起去了，我看我们在宫中的布局须得加紧，免得她在外面操心。表哥最近在宫外有何收获？”
    “也没什么特别，”何凌珺摇摇头：“几位身居高位的宗室亲王一向都是心思各异，最近礼部和户部的奏疏，虽然表面上让宗室短暂抱团，但实际内里还是没什么变化。这其中最不甘心的，应当是肃亲王，和恒亲王，肃王的长孙是靖王陪读，而恒王最得意的孙子则与诚王关系极佳。这两位都已经封了郡王，之前几年多次随几位皇子办差，很得信任，原本有望顺利入朝参政。宗室子弟中，除了萧景琰，就是他们最有前途。”
    “可惜三位皇子亡故，”萧景珩点点头：“而我这个新皇子，与宗室一向没有太多交往。”
    “不仅如此，”何凌珺笑道：“你之前在御的那几年，可没少挨那些家伙的欺负。”
    “不甘心也没用。”萧景珩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就算我死了，父皇和陈皇后也不会从恒王和肃王家里选个孩子抱养。”
    “是啊，”何凌珺点点头：“这两家最小的孙子也比你要大些，年龄太不合适了。而曾孙呢，又太小，对于皇上来说，抱养太小的孩子也是不合算，还不如在后宫努努力呢！”
    “他还不够努力吗？”萧景珩唇畔浮起一丝讥诮的笑容：“自打年前开始，就一直流连后宫，专门挑选那些年轻嫔妃宠幸。只可惜到现在也没谁传出好消息。”
    “我倒是希望后宫里能尽快有嫔妃怀孕，”何凌珺答道：“这样他们也不至于总盯着你。作为唯一的皇子，风险实在太大。”
    “是啊，”萧景珩一脸无所谓地答道：“弄死我就能成功让父皇绝后。当然值得放手一搏。”
    “一盘散沙，各自为谋，”何凌珺脸上付出几分不屑：“痴心妄想而已。”
    “就找眼下跳腾最厉害的那几位亲王下手。”萧景珩迅速做了决定：“你盯紧了，但凡他们与后宫联系，无论是什么事……”
    “都无所谓。”何凌珺微笑着补上了下半句：“事实不重要。”
    “至于后宫这里，”萧景珩继续说道：“你不用操心，林贵妃平白承担了这么多‘流言’，不给她个机会报仇怎么行？我们与林家，总还是同盟，怎么能不给盟友这个面子呢？”
    这点破事儿，对于萧景珩来说，压根就形不成压力，他如此积极处理，无非也是担心宫外的上官静而已。
    因此萧景珩一面往林贵妃的宫里走，一边琢磨着，诚王妃流产的事彻底“查清”之后，还是得赶紧想办法把他宝贝媳妇接进宫，放在他眼皮子低下让他天天看着，才能让人放心呢！
    “殿下来了，”林贵妃宫里的宫女一看到萧景珩过来，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娘娘刚才还念叨呢，可巧殿下今日来得就早些。”
    “母妃今日可好？”萧景珩露出了人畜无害的招牌笑容，那宫女被他的微笑闪得脸顿时一红。
    “娘娘今儿心情不错，眼下正在偏殿呢，”宫女笑着答道：“奴婢这就去通传。”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萧景珩和林贵妃这对假母子其实相处得还不错，这主要由于双方都是聪明人，因此交往起来，分寸拿捏恰到好处。

 第257章 讨价还价

    大约因为人都是感情动物，失去了两个儿子的林贵妃一开始在心理上对萧景珩的确很排斥，但日子久了，这个每天都来认真向她请安的男孩子，竟然也让她越看越习惯。
    渐渐地，林贵妃在移情作用下，竟然开始真的有一点点关心自己这个假儿子。但是她对于萧景珩的关心，却让她自己矛盾又痛苦，总觉得喜欢这个孩子，就是对自己死去的儿子的背叛似的。
    因此林贵妃总是在一边尽力做个尽职养母的同时，一边自我安慰，她告诉自己，这都是不得已，都是为了林家，但她很难对自己否认的一点就是，她真的越来越习惯自己的新儿子，甚至也开始喜欢这个漂亮又懂事乖巧的孩子。
    只是林贵妃不知道，只要萧景珩自己愿意，他甚至用不着曲意讨好谁，就可以非常讨人喜欢。
    萧景珩实在是太善于察言观色了，他总能准确地揣摩到旁人的各种微妙心思，这样的孩子，怎么能不讨人喜欢呢？
    其实反过来也是一样，如此会揣摩人心的萧景珩若是惹了谁不高兴，那肯定就是故意的。
    就像林贵妃觉得萧景珩十分懂事聪明，而皇上却觉得自己的狗儿子一身反骨，哪天不惹他生气都难受。
    萧景珩到偏殿的时候，林贵妃正端着茶杯，看着宫女们洒扫悬艾。萧景珩一进来就笑了：“明日才是端午，母妃早早就开始布置了。”
    “早布置了早省心，”林贵妃笑道：“快来坐下，我让人熬了解暑汤。”
    “今年皇后娘娘伤心过度，闭门不出，”萧景珩问道：“宫中的端午节里，是母妃您来张罗吗？”
    “怎会。”林贵妃一声轻哼：“皇后娘娘就算难过，也不会忘了履行她六宫之主的职责。各处节礼已经开始发放了，哪里需要本宫来操心。”
    “原来如此。”萧景珩点点头。
    “刚好你来了，”林贵妃朝身边的宫女做了个手势，宫女连忙去端了个托盘过来：“本宫也给你媳妇准备了节礼赏赐，你来瞧瞧，她会不会喜欢？还要添些什么？眼下皇上不让她进宫，是想让你静心读书，但本宫知道你惦记她。就算她在宫外过节，本宫也须得让所有人知晓，她是本宫的儿媳。”
    啧，林贵妃倒是真会做人。萧景珩一如既往挂着温文的笑容。然而他媳妇更聪慧会做人，早就未雨绸缪的计划好这个节怎么过了。
    “母妃惦记静儿，静儿倒惦记外祖母呢！”萧景珩笑着掏出了上官静的信，朝林贵妃微微一扬：“表哥刚从宫外捎了静儿的信来，静儿说了，诚王妃那边流产不久，宫中连连出事，今年端午京中各家也并不敢办宴广邀宾朋，而外祖母曾说过太尉府人丁稀少，她怕大过节的，外祖母觉得冷清，因此想明日去太尉府过节呢！”
    皇子妃端午节在林家过？林贵妃微微一愣，她转而立刻意识到，这是萧景珩小夫妻俩在进一步向他们林家示好，这当然是好事，只是……
    “武定侯那边，会同意吗？”林贵妃有些疑虑：“还有……”
    后半句话，林贵妃藏着没说，还有正经外祖苏家看到上官静跑去林太尉府过节，会怎么想。
    “母妃放心，”萧景珩微笑着答道：“岳父大人会同意的。母妃可知，诚王妃流产后，皇后娘娘严令彻查，却至今两月有余，也没查出个什么结果，因此不仅仅是宫中，整个京城都是流言纷纷。”
    “呵……”林贵妃一声冷笑：“想把这黑锅扣到本宫头上，却又找不出证据，他们也只能使出这一招。本宫居贵妃位多年，这样的阵仗也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想要将本宫拉下水，还早得很呢！”
    “母妃说的是。”萧景珩点点头，话里有话地说道：“但身为儿媳，静儿想要明确表达立场，这个时候，我们做儿子和儿媳的，不与母妃站在一处怎么行？”
    林贵妃微微一愣，接着朝萧景珩点点头：“她有心了。本宫会记在心里。只是武定侯一向谨慎，他那边……”
    “母妃放心，”萧景珩笑道：“岳父大人自然清楚，这样流言纷纷，对谁都没好处。有人恨不得希望陈皇后将这笔账算在您与儿臣头上。这流言是从哪来的，自然也不难猜。不过嘛……”
    萧景珩微笑着话锋一转：“诚王妃流产，得利最大的可不是我们。”
    “是啊！”林贵妃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外面的事，母妃无需担心。”萧景珩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似乎与林贵妃讨论的，压根就不是给人挖坑的缺德事：“儿臣写了信，让怀远郡王带出宫外，明日端午，静儿会替儿臣将信交到外祖父手中。另外怀远郡王也已经找人盯紧了几家跳腾厉害的宗室。”
    “别漏了安王府和襄王府。”林贵妃淡淡补了一句：“安王妃和襄王妃，最近进宫可是很勤快呢！”
    “是！”萧景珩微笑着点点头：“儿子会提醒怀远郡王。不过，亲王妃要在皇后宫里动手，可不大容易呢。”
    “此事无需你操心。”林贵妃仪态万千地站起身，走到门口望着庭院中繁茂的花草：“本宫自有主张。”
    萧景珩没有多问，而是云淡风轻地转了另一个话题：“听说父皇昨日是在赵婕妤宫里过的夜？那个赵婕妤，似乎有个族姐，嫁去了安王府。”
    林贵妃几乎是立刻就捕捉到了萧景珩话里的暗示，她朝萧景珩微微一笑，答道：“这样的人可不少，本宫须得仔细思量。”
    “一切全凭母妃做主。”萧景珩微笑着点点头，接着就开始列自己的条件了。
    这小子精得像猴，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讨价还价的机会：“我家静儿一直为母妃担忧，此事若能尽快尘埃落定就好。”
    “她是个孝顺孩子，”林贵妃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本宫一直很喜欢她。等此事尘埃落定，本宫会劝皇上，尽快将她接进宫，与你团聚。毕竟是夫妻，分开时间太长也不好。”

 第258章 日赏赐

    “儿臣谢过母妃体谅。”萧景珩点点头，接着又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杨氏姐妹在皇祖母的宫中，可住了不少时日了。”
    “杨家。”林贵妃眼中迅速闪过一丝不屑，很明显有些看不上二流世家杨氏。只是鉴于太后出身杨家，因此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还有，”萧景珩又多补了一句：“母妃可还记得，前些日子丞相夫人进宫探望皇后娘娘，不仅带了两位儿媳，还带了她的小孙女。”
    这话萧景珩是故意说给林贵妃听的，带着明显的暗示。其实丞相夫人带小孙女进宫，也不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目的。但萧景珩的暗示却不能不让林贵妃多想。
    皇上迟迟不想让上官静进宫，这说明他对自己眼下这个儿媳不怎么满意。那么什么样的姑娘才是皇上心中理想的皇子妃呢？陈氏女，还是苏氏女？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她林家的姑娘。
    然而对于林贵妃来说，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官静两说，但出身武定侯府的儿媳，肯定要比出身陈氏或是苏氏的儿媳强多了。陈氏女若真入宫做了萧景珩的女人，那她这个“养母”才是真正为陈皇后作嫁衣裳呢！
    对于萧景珩如此明显的暗示，林贵妃并没有明确多说什么。萧景珩点到为止，话说到了，立刻告辞走人。
    这一趟他可没白跑，因为他清楚，林贵妃会合作，在方方面面都会合作。
    而在宫外的上官静，头一天晚上收到了萧景珩的两封信，一封是给她的，另一封转托她交给林太尉，
    交给林太尉的信，萧景珩没封口，上官静同样可以看。当然，这没封口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给自家小媳妇来审查信件内容用，而是为了给武定侯看。
    上官静拿到信之后，就直接跑去了前院书房，去找自己那个阴谋家老爹。武定侯看完了萧景珩写给林太尉的信，果然主动吩咐上官静，让她明日去太尉府拜访一趟。
    这和上官静之前计划中一样，甚至不用她开口提要求，武定侯就主动配合了。
    五月端午，双方配合的一场大戏开锣。一大早，林贵妃从宫里打发了一队内监，大张旗鼓地来武定侯府来给上官静送节礼。
    这不是上官静第一次收到来自宫中的端午节礼。
    但身居高位的贵妃婆婆，赏给皇子妃儿媳的端午节礼，自然不会像当年皇太后哄孩子一样赏给她的那些粽子、玉佩和手钏。
    林贵妃的节礼很讲究，从面子到里子都是。除了寻常的一些应节的团扇、丝带、香药囊、宫制的粽子、五毒饼之外，还有两匹织金锦缎和一套首饰。
    这锦缎和首饰可有意思了。林贵妃送给上官静的，是两匹大红万字团纹织金锦缎，这样的锦缎，节前京中许多身份高贵的宗室贵人都领到过。
    端午节赏赐锦缎，也属于宫中惯例，只不过这锦缎也分三六九等，林贵妃送来的这两匹，是大红织金锦，宫中贵妃以上品级的嫔妃，以及宗室中公主、亲王妃才有的。
    品级低一些的嫔妃，以及郡王妃、郡主之流，得到的都是大红绣金织纱，郡王妃和郡主以下品级就没有赏赐了。这样的惯例赏赐，年年都一样，也就是每年花色不同而已。
    像长公主萧明瑞家的库房，这样的织金锦，怕是能从地板一直堆到房顶。
    不过上官静嫁给萧景珩这么多年，是没收到过赏赐锦缎的。因为在淮阳王府那几年，淮阳王从未给萧景珩请封，世子萧景琰的妻子魏氏倒是每年都能收到宫里赏的绣金织纱。
    而今年，上官静这个不在宫中的皇子妃，似乎也被皇上“无意中”忽视了，节前赏赐的锦缎，并没有她的份。
    但是在端午这一日，宫中的林贵妃，却给了上官静亲王妃一级的赏赐。这是个微妙的暗示，有心人自然能懂。而皇上就算不高兴，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人家林贵妃只是将自己得到的赏赐给了儿媳妇，皇上能说什么呢？
    而林贵妃给的那套首饰就更有意思了。其中包括一支七尾凤钗，比皇后可以佩戴的九尾凤钗只差一级，通常情况下，也只有宫中贵妃、长公主、太子妃才可佩戴，亲王妃和公主也只是佩戴五尾凤钗而已。
    很偶尔的情况下，宗室地位极高的亲王妃才会被赏赐七尾凤钗，据说眼下整个大周宗室，只有年迈的肃王妃拥有七尾凤钗。
    这套首饰，是林贵妃封贵妃后，皇上赏给她的，眼下她特地翻出来给了上官静，就当做婆婆的首饰，传给了儿媳，皇上也挑不出太大毛病。
    林贵妃如此故意张扬，消息自然是瞒不住，因此短短时间内，整个京中都传遍了，几乎人人都知道上官静接到了贵妃从宫中送出来的织金锦缎和七尾凤钗。
    许多人都在猜，林贵妃赏赐了身份象征如此明显的节礼，会不会背后有皇上的授意？兴许皇子妃上官静，过不了多久就要进宫去了呢！
    不过这一日，上官静出门拜客时，并没有如京中诸人期待中的，带着七尾凤钗四处招摇。她还是很有分寸的，毕竟虽然眼下许多人都默认了，萧景珩约等于太子。但皇上又没有明旨加封，她还不是太子妃，逾制让人揪小辫子的事，上官静才不会做呢。
    她出门时依旧打扮得不算华贵，武定侯夫人为她准备的樱草色银绣百蝶穿花纹裙子，颜色鲜嫩清淡，头上挽着随云髻，带着两朵蓝宝石珠花，还有萧景珩亲手雕给她的两根木簪。
    全身上下最华丽的饰品，是一根赤金镶翠米珠流苏钗，是武定侯夫人特意翻出来搭配她的裙子的。
    不过上官静这种等级的超级美女，就算打扮得不算认真，她依旧美得震撼人心，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朱，双瞳剪水，似蕴着碎星，完美的脸颊带着天然健康的桃花娇色，一身浅色衣裙更是衬得她肌骨莹润，皓腕凝雪。

 第259章 同盟

    上官静在太尉府二门处下车的时候，亲自来迎候的林思行看到她猛然一阵恍神，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仙女。
    人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让林思行有种错觉，似乎每次见到上官静，她都比之前更要漂亮几分似的。
    林思行一直在望着上官静发呆，直到上官静走到他面前，朝他行了礼，他才像是吓一跳似的猛然回过神来。
    “舅舅在想什么？这样入神？”上官静朝林思行笑道。
    “还能是什么？”林思行反应很快地整理了自己的表情，微笑着答道：“自然是今日京中各种流言纷纷。”
    “今日的流言，”上官静乐了：“怕不是都在传，贵妃娘娘今日赏了我七尾凤钗？也好，总比前些日子那些捕风捉影的阴暗揣测强些。”
    林思行自然知道上官静指的是什么，他因此答道：“都是一些无中生有的捏造而已。”
    “只是人言可畏，有些话，传着传着，相信的人就多起来了。”上官静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了萧景珩写给林太尉的信，朝林思行笑道：“所以，还是得堵一堵他们的嘴才好。”
    林思行接过上官静手中的信，神色自若地收回了自己怀里，接着笑道：“母亲早就在花厅等着了，还一早就命人备下了雪融酥，就等着皇子妃到呢！”
    “原本早就想要前来拜访外祖母呢！”上官静一边笑道，一边迈步向前走去：“我可是从过年开始，就惦记着外祖母园子里的芍药。只可惜前些日子一直不太平，爹爹和娘亲不许我出门。”
    “眼下也不算晚。”林思行微笑着答道：“这时节赏芍药是晚了些，不过花园里的栀子花开得正好。今日刚好天气不错，我现在就让人在赏春阁摆宴。今日过节，父亲中午应当就能回来。”
    林太尉果然是在午时左右回到的太尉府，一家三口加上上官静这个“外孙媳妇”，一家子在赏春阁“过节”，林家果然摆了一大桌子宴席，看起来像是要好好招待上官静，但可惜饭桌上的气氛，却有些像开会。
    赏春阁四面窗户大开，阁中一个下人都没有，林思行亲自给父母添茶添酒，而上官静则自己守着个茶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我过两日进宫一趟，”太尉夫人这样说道：“许久都未请旨进宫了，也该去瞧瞧女儿和皇子都好不好。”
    “不急。”林太尉摇摇头：“等怀远郡王那边有了消息之后，你再去也不迟。此外……”
    林太尉转向上官静问道：“侯爷那边怎么说？”
    上官静带来的信没封口，林太尉默认武定侯已经看过，上官静也没多解释什么，只是就事论事地答道：“我们府上最近被人盯得紧，倒是不好动作。不过爹爹今日派了三哥往苏府去，苏大学士府应当不会坐视不管。”
    “嗯！”林太尉眯着眼沉吟了一阵子之后才答道：“怀远郡王那边，用的是长公主府的内卫私下监视，还是得找个正经由头，最好这事儿不由我们出面……”
    “若是……”上官静歪头想了想之后问道：“若是御史那边得了消息，几位宗室私下联络频繁，十分异常，为防意外，御史台派人监视，算不算个合理的由头？毕竟去年才出了淮阳王谋逆的大事，我想皇上对宗室的动向，一定十分关注。此事我不大懂，也只是随口一说，若是说的不对，外祖父和舅舅不要见怪。”
    上官静话一出口，林太尉和林思行脸上都露出略微吃惊的表情。上官静其实跟林太尉想到一起去了，但林太尉还没开口，这位年轻的皇子妃就已经拿出了主意，反应如此之快，且思虑周全，拿出的方案可行度很高，这让林太尉和林思行，忍不住对她刮目相看。
    这位皇子妃，还真不是个花瓶一样的漂亮装饰品，竟然还真有几分脑子。
    “皇子妃过谦了。”林太尉答道：“自打淮阳王谋逆之后，皇上对宗室的确更加有戒心，这样的监视理由一定会让皇上认同。”
    得到大佬林太尉的一句夸奖，但上官静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喜悦和得意之色，她依旧谦虚地请教道：“外祖父伴驾多年，对皇上一定非常了解。您的判断一定是准的。只是还要请教外祖父，皇上原本就对宗室心存芥蒂，若他知道宗室联手向他的皇孙下手，会不会震怒至极，出现收不了场的局面？毕竟我们的目的只是铲除几位有异心的宗室，并不希望局势失控。”
    “绝对不会。”林太尉很有把握地答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其一，御史台那边派人监视，但如何上奏，还是要由我和苏大学士来联合把关，我们会注意分寸。皇子虽然是皇上唯一的儿子，但就算他坐上太子之位，将来皇权平稳过渡，他还需宗室们的支持，这一点我非常清楚，你大可放心。其二，皇上对宗室的态度一向十分明确，遏制但不过分打压，去年淮阳王一案，还有今年恩赏的奏疏可见一斑。但此事，我们表面上的证据必须做的完美，这会给皇上一个杀鸡儆猴的机会，他乐得如此，却不会因此失了分寸。”
    “受教了。”上官静点点头：“还是外祖父深谋远虑。”
    “此事过后，”林太尉继续补充道：“会有几位亲王遭贬斥，这是难免的。不过宗室们其实一向不算抱团，惯常如散沙一般，经此一事，他们会老实不少。当然了，心高气傲的宗室成员总是存在，这条路走不通，就换另一条，也是常事。”
    “明白。”上官静点点头，立刻懂了林太尉的提点：“这倒给了我们拉拢宗室的机会。”
    “皇子妃果然冰雪聪明，无需老夫多言。”林太尉点点头：“这些话，老夫并不方便在思政殿讲给皇子。不过依老夫来看，皇子无需提点，应当也已心中有数。”

 第260章 都是套路

    不需要讲给萧景珩，就是讲给她喽。上官静点头应道：“外祖父的教诲，我听明白了。那些宗室贵人是需要我出面拉拢的，到时我会一一请教外祖母和母妃。”
    林太尉看着上官静，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外孙媳”他还真的挺满意，好沟通，也谦虚，听得进去建议，也有脑子，这样的人做太子妃，还是不错的。
    而且这姑娘对林家有意靠拢的态度，也让林太尉十分满意，虽然他清楚，这门表面亲戚也只是因利而合而已，上官静对他们老两口尊重的姿态，大多是表演性质的做戏，但林太尉还是十分满意。
    至少这样的态度正确的合作者让他省心。
    上官静往太尉府拜访后不久，上官鸳回了一趟娘家，带来了苏大学士家里的合作意见。姐妹俩如往常一样，结伴去了长公主府，找快要出嫁的何灵瑶“玩”。
    “咱们这边算是忙完了。”何灵瑶接过了上官静写给萧景珩的回信，笑着说道：“剩下的，也不需要咱们费事，等着看就好。对了，你还不知道？皇上因为林贵妃给你的赏赐，特意找了她问话呢！”
    “他还真的特意去问了？”上官静微微挑起秀眉：“我还以为他会睁一眼闭一眼呢！问又能问出什么来？想也知道，林贵妃早就想好了搪塞的话。婆婆将自己的东西送给儿媳妇有什么问题？偏偏皇上还特意去一趟，不是故意给林贵妃机会劝他早点接我进宫嘛！”
    “是啊！”何灵瑶笑着答道：“所以我母亲昨日跟我说，说不准皇上是自己找个台阶下呢。”
    “有消息说要接小妹进宫了吗？”上官鸳急忙问道。
    “暂时倒是没有。”何灵瑶摇摇头：“不过皇上昨日是在林贵妃宫里过的夜。这就说明，他也没因赏赐的事责怪林贵妃。我想过几日就会有消息的。”
    “那就好。”上官鸳舒了一口气：“景珩和小妹分开这都快一年了。可算是能见到团圆的希望了。去年到今年这日子……唉！”
    “昨日我母亲进宫，去瞧了瞧诚王妃。”何灵瑶又接着说道：“太医给调理得不错，气色终于也好起来了，只是我母亲找太医问过了，这一次她大月份流产，还是很伤身的，太医说若是不好好养着，将来想再怀孕可就难了。”
    “嗨！”上官鸳叹了口气说道：“人能养过来就好，其他的……反正……”
    上官鸳一句话没说完，就神色黯淡地闭上了嘴，但她的后半句话，上官静和何灵瑶也都能明白。上官鸾的丈夫已经去世，她就算能调养过来，也没可能再有孩子了。
    “长姐的心情也不知好些没有。”上官静也叹了口气：“自打长姐流产之后，我娘亲倒是常常入宫去看她，但长姐心情抑郁，整日都不说一句话，让我娘亲担心得要命。”
    “听我母亲说，这些日子倒是好些了。”何灵瑶答道：“听说昨日还由宫女们陪着，往御花园去晒了晒太阳，眼见着心情是比之前好了许多。慢慢恢复嘛，这种事真急不得。”
    “长姐还打算继续留在未央宫吗？”上官静问道：“若是她出宫回了诚王府，我们还有娘亲去看她也便利些。”
    “我倒觉得，继续在宫里留一阵子也不错。”何灵瑶答道：“虽然武定侯夫人进宫没那么便利，但诚王妃半年内接连失了丈夫和孩子，让她回去那个空荡荡的王府，岂不更加难过？依我看，还是等她养好了再出宫也不迟。”
    “这倒也是。”上官静点点头：“只是也不好总留在陈皇后那边。以前长姐与陈皇后相处得其实并不算太好，长姐在皇后娘娘面前总是小心翼翼。前些日子陈皇后接她进宫照顾，多半也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眼下孩子没了，她再继续留在未央宫，怕是不大自在。”
    “你这倒与我母亲想到一块去了。”何灵瑶答道：“昨儿我母亲跟皇祖母商议了一下，想把诚王妃暂时挪到晗春殿去，晗春殿离皇祖母居住的寿安宫不远，若是有事，皇祖母那边也能帮着照应一二，我母亲进宫去探望也便利。”
    “皇后娘娘那边怎么说？”上官静问道。
    “皇后娘娘自然无所谓。”何灵瑶答道：“就如你之前所言，皇后娘娘之前悉心照顾诚王妃，主要是看着孩子。眼下孩子没了……”
    何灵瑶话没说完，就微微叹了口气。她的言外之意上官静和上官鸳都懂，姐俩相互交换了眼神，两人眼中皆是无奈。
    由于长公主萧明瑞力主诚王妃上官鸾留在宫中修养，因此上官鸾又继续留在了宫里，皇太后出面将上官鸾挪去了晗春殿，那里虽小些，但是倒也舒适。
    这个安排上官鸾自己也满意，因此她就在晗春殿安安心心地住了下来静养。
    虽然大月份流产十分伤身，但上官鸾毕竟还年轻，再加上太医们的精心调理，她终于还是一日日地渐渐恢复了过来，精神也渐渐好了起来，不再像之前一样难过抑郁。这让武定侯夫人放心了不少。
    一转眼，盛夏到来，盯着宗室们动向的御史台终于有了收获，御史大夫与林太尉和苏大学士商量过后，上了一份秘奏给皇上，参了安王和襄王最近来往密切，似有异常，建议皇上彻查。
    皇上收到秘奏之后，果然派了莫晨锋亲自去摸线索，而莫晨锋压根就没费什么力气，就拿到了御史台早已准备好的，安王和襄王共同与后宫勾结的证据。
    如此轻易就获得了实证，莫晨锋当然清楚，是有心人在布局，但他并没有多问，而是十分心照不宣地配合了林太尉的布局，跟着也向皇上上了一道秘奏，建议彻查后宫是谁与几位亲王勾结。
    后宫的林贵妃，早已准备妥当，很快，负责彻查后宫的齐正荣，就从一位最近十分得宠的充媛宫里，搜出了一大堆来历不明的瓶瓶罐罐，这些瓶瓶罐罐中装得都是药物，内容物连这位充媛自己都说不清。

 第261章 怀孕

    后来经过太医查明，这里其中一部分是女人用的补药和香药，还有一部分催情药。但这都不是主要的，太医们在其中发现了一瓶熬制好的药膏，看起来和尝起来都极像阿胶糕，但里面却放了大量马钱子和附子。
    要知道，诚王妃在流产前，一直在吃太医院熬制的阿胶糕，补气血。
    齐正荣还从她宫中搜出了一个精致华丽的发冠。这发冠并非宫中之物，上面镶嵌着几十颗成色极佳的南珠，这些珍珠每一颗都有拇指大小，混圆光润，更难得的是，每颗珠子都大小一致，可见这发冠必是价值连城。
    如此难得一见的发冠，来源自然也是好查清楚的。莫晨锋很快就查明，这发冠就是襄王妃在京中最大的玉器首饰行订做的，因为这些珍珠难得一见，因此首饰行的掌柜印象极为深刻，立刻就给了莫晨锋书证。
    证据链看起来十分完整，因此不过两日而已，这些莫晨锋和齐正荣就将这些证据交到了皇上手中。
    宗室与后宫勾结谋害皇孙，皇上自然震怒非常，立刻下令围了安王府和襄王府。
    那位充媛的贴身宫女，很快就招供了，那些药都是安王妃带进宫交给她的，看起来证据确凿。皇上立刻下令赐安王妃和肃王妃自尽，安王肃王以及其余家人除玉碟贬为庶人，抄没全部家产，家人子孙全部驱逐出京。
    只杀了王妃，给安王和肃王都留了一条命，表面上看起来是对宗室亲王手下留情，但实际上这个处罚一点都不轻，废为庶人后抄没家产被赶出京城，这几乎是剥夺了两位王爷除了命以外的全部一切。
    对于原本高高在上的两位亲王来说，这条命还不如不留，皇上不让他们死，不过也是想看着他们活受罪而已。
    但如此重的处罚，陈皇后却依旧不满意。因为皇上虽然对两位图谋不轨的亲王毫不留情，但却留了那位牵涉其中的充媛一条命。
    因为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位充媛宣称自己已经怀孕将近两个月。
    皇上这些日子流连后宫，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急于想再要个孩子，只有萧景珩一颗独苗作为继承人，对于皇权过渡来说，是在是风险性太高了。
    因此这位充媛宣布自己怀孕之后，皇上大喜过望，几乎将她当成个宝贝疙瘩供起来。至于在她宫中翻出的那些“证据”，她一直宣称自己毫不知情，因此皇上搪塞似的杀了充媛身边的宫女和内监，却只是象征性的罚了她一年的俸禄，作为管理宫人不严的惩戒，甚至连贬斥降级都没有。
    那个被抄出来的精致珍珠发冠，原本是该作为她被宗室买通的主要证据的，就如此被皇上轻巧地忽略了过去。
    这样的结果，陈皇后怎么能满意？为了那位充媛，态度强硬的陈皇后和皇上争执了许多次，最终也没能改变任何结果。
    “怀孕？”陈皇后咬牙冷笑：“还真是个好时机。”
    “娘娘也不必着急。”进宫去安慰女儿的丞相夫人倒是一脸泰然自若：“一个女人而已，皇上是为了她肚子里的那块肉，才愿意宠着她。我们就等等，她总不能怀一辈子孩子。孩子生下来了，她倒是还拿什么当挡箭牌？而且……”
    丞相夫人意有所指地说道：“她生孩子，和娘娘生，又有什么区别？娘娘是正宫，这宫中出生的孩子，哪个不得尊您一声‘母后’？孩子，谁生的不要紧，重要的是谁来养。娘娘往承香殿看看，林贵妃平白得了个养子，就像得了个金疙瘩。不过嘛，皇子认到她膝下的时候，都已经十七了，这哪比得了从小养大的情分？”
    “呵……”陈皇后当然听懂了丞相夫人的话：“好！那就让她生！本宫倒要瞧瞧，她能生出个什么来！”
    “不管是什么，”丞相夫人淡定地说道：“都不是她的。借她个肚皮而已。去母留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况且她还有与宗室勾结的大罪。娘娘毕竟还是六宫之主，想什么时候与她计较，都可以。”
    “她杀了本宫唯一的孙儿。”陈皇后语气沉沉，带着些掩饰不住的仇恨与痛苦。
    “娘娘以为，安王和襄王将她放在眼里了吗？”丞相夫人冷笑一声：“不过拿她当做作恶的工具而已。一个物件而已，娘娘想什么时候处置都可以，何必急于一时。况且……”
    丞相夫人说着抬起了眼帘，眼含深意地望着陈皇后：“女人生孩子，可是鬼门关走一趟！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呢！不过谁在乎呢，皇上在乎的也只是孩子而已，只要孩子好好地，这就是喜事一件，其他的都不重要。”
    “来人。”陈皇后微微眯起眼，唤来了自己内监和宫女：“李充媛这一胎重要，皇上重视得很，她的贴身宫女又犯了事，身边没什么得力的人照顾，本宫不放心。你们现在就去‘帮她收拾一下’，将人挪到未央宫来，本宫要亲自照料她，直到她生产。”
    “这就对了。”丞相夫人点点头：“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嫔妃而已，在皇上眼里，不过玩物一样的东西，娘娘同她计较，岂不是高抬了她？”
    未央宫的宫人效率极高，早上皇上上朝的时候，李充媛还好好地在她的宫中养胎，散朝时就已经被陈皇后“请”到了未央宫。
    李充媛自然不肯轻易就范，立刻派人去往皇太后和皇上哪里求救。不过陈皇后手里那些训练有素的宫女和内监可不好惹，有的是办法既不伤害她的孩子，又让她乖乖就范。
    其实根本用不着李充媛派人求救，陈皇后折腾这么大的动静，来给李充媛挪宫，压根就没打算瞒着谁，未央宫那边刚动手，满宫里就已经传遍了。
    皇上在朝上尚不知晓，但皇太后、萧景珩以及满宫里的嫔妃却早就知道了消息。
    原本对皇太后寄予厚望的李充媛根本不知道，皇太后听到消息之后，眼皮都没抬，压根就没打算出手干涉。

 第262章 皇后的孩子

    “皇后知道轻重，”皇太后语气淡淡地说道：“不会让哀家的皇孙出事的。那个李充媛，让她到未央宫‘养胎’也好，省得她一日日的心思活络，倒闹得四处不消停。”
    做婆婆的皇太后没管，而做丈夫的皇上在散朝后得到了消息，同样也没打算干涉。陈皇后的举动是什么意思，皇上当然明白。但对于他来说，如果皇后愿意养李充媛的孩子，他乐见其成。
    毕竟年轻嫔妃一茬又一茬，没了这个还有那个，只要李充媛肚子里的孩子好就行。
    陈皇后再恨李充媛，都不会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这一点皇上同样很有把握。他知道不仅是他需要这个孩子，陈皇后也需要。
    而坐在承香殿的林贵妃则在听到这件事后，唇畔露出了讥刺的笑容。她早就猜到了皇上和皇太后不会管。
    在李充媛被“接”进未央宫“照顾”之后，林贵妃其实已经清楚，这位充媛活到头了，没人在乎她的命。她拿肚子里的孩子做挡箭牌，不过也只是多活几个月而已。
    “想不开啊。”林贵妃冷笑一声：“做陈皇后的工具，也只能挣得短短几个月的命，何苦来？还不如带着那孩子一起去死呢！”
    “不过李充媛怀孕，对娘娘和咱们殿下来说都是好事。”林贵妃最信任的宫女兰英说道：“这宫里宫外的眼睛，都去盯着李充媛的肚子了，娘娘倒是可以省心不少。”
    林贵妃没说话。
    李充媛有孩子，就等于陈皇后有孩子，是好事吗？她坐在原地思忖了许久，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去瞧瞧皇上忙不忙，”林贵妃吩咐道：“皇上近日因为安王和肃王的事，十分辛苦耗神，本宫特意炖了参汤，也不知皇上有没有空来。”
    兰英立刻心领神会，很快打发人往御书房去了一趟，找了齐正荣。
    齐正荣很给面子，得到了消息之后，立刻想办法让皇上往承香殿去，林贵妃早有准备，自然哄得皇上心情大好。
    皇上陪着林贵妃一起用了晚饭，又恰好赶上萧景珩来请安，当着林贵妃的面，萧景珩显得十分温文顺从，皇上问什么他答什么，乖巧极了，完全没有平时对皇上那副浑身反骨的模样。
    熊孩子难得这么听话，这让皇上更是心情舒畅，之前因为安王和襄王攒下的一脑门子郁闷和怒火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萧景珩走后，皇上情绪极佳地准备留在林贵妃这里过夜，他拿着本书坐在榻上，林贵妃陪在他身旁，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说些与萧景珩相关的话题，倒很想一对为儿女操心的寻常夫妻。
    林贵妃一边哄着皇上，一边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直到火候差不多了，她才开口笑道：“珩儿这孩子，的确是讨人喜欢，长得也好看，尤其是这一双眼睛，与皇上真是一模一样。陛下不知道，太后娘娘宫中那几位杨氏小姐，每次看到珩儿，都魂不守舍的。”
    “哼！”提起这茬，皇上又开始觉得有些闹心：“又有何用？一个个的都是废物。”
    “皇上这话可不对。”林贵妃笑着说道：“兴许是臣妾这个做母亲的，瞧自家儿子哪里都好。太后娘娘精心选出来的那几位杨氏小姐，虽然相貌人品都没得挑，但臣妾总觉得，配珩儿还是差了些。珩儿不喜欢也是自然。”
    听了林贵妃的话，皇上呵呵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林贵妃的手答道：“你瞧不上眼也是正常。想当年你入宫时，可是艳冠六宫，就算到今日，朕的嫔妃中，也没谁敢自夸在相貌上能胜你一筹。寻常姿色哪里入得了你的眼？罢了，不喜欢就不喜欢，宫中也有两年没有进人了。等过些日子，朕与皇后提一提，重新选一批上来，从中挑些拔尖的给他。”
    “依臣妾说，”林贵妃微笑着趁机说道：“眼下这一茬的姑娘中，武定侯的两个女儿旁的不说，那长相是真的万里挑一。前两年诚王妃号称京中第一美女，谁想到她妹妹长成了之后，容色竟更胜过她几分。也怨不得珩儿眼高，想挑出比武定侯的小女儿更漂亮的姑娘，怕是不容易呢！”
    “你就这样喜欢她？”皇上似笑非笑地瞥了林贵妃一眼：“也没跟朕商量一下，就将朕给你的赏赐都给了她。”
    “说起来……，”林贵妃露出撒娇的笑容：“这上官静呢，是真的足够漂亮，就连臣妾也不敢自夸年轻时容色能胜她一筹。但若说臣妾有多喜欢她呢……倒也谈不上。她之前从未久居宫中，臣妾对她实在算不上了解。至于之前那些端午赏赐嘛……臣妾之前不是向皇上解释过了嘛！”
    “皇上想啊，诚王妃流产，皇后娘娘伤心，自然是顾不上她的。前些日子，诚王妃虽依旧住在未央宫，可跟前伺候的，也只是宫女和太医。咱们宫中诸人自然清楚，皇后娘娘失了皇长孙之后，备受打击，看见诚王妃更是心痛难耐，因此才一直避而不见。且皇后娘娘从未疏忽过对诚王妃的照顾，未央宫的宫人和太医们都是极为尽心尽力的。”
    “只是呢……”林贵妃说了半日陈皇后的好话之后，突然话锋一转：“武定侯夫人那些日子来往宫中，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虽从未说过什么，但都是做母亲的，推己及人，臣妾也知道，她必然是更加心疼自己的女儿的。女儿刚刚失子，皇后娘娘却像是漠不关心，从不去看一眼，作为母亲，武定侯夫人难免会多想。”
    “嗯。”皇上点点头，脸色平静，瞧不出什么情绪：“此事的确是皇后有所疏忽，不过正如你之前所言，皇长孙被人谋害，皇后心痛不已，一时顾不上也是有的。再说，朕听说诚王妃已经被太后挪去了晗春殿，以后有太后亲自照顾，也不算委屈。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第263章 皇上的算盘

    “是！”林贵妃笑眯眯地答道：“皇上跟臣妾想到一块去了呢！臣妾也觉得，能得太后娘娘亲自照顾，诚王妃不算委屈。只是前些日子，她还没挪出来的时候，臣妾这不是瞎操心嘛！诚王妃是皇后娘娘的儿媳，臣妾也不好逾礼插手太多，但坐视不管呢，臣妾又颇为不安。武定侯毕竟是朝廷重臣，为了这点小事让他心理不舒服，臣妾总觉得不值得。因此才想着，这上官大小姐臣妾管不着，但这上官小小姐可是臣妾的正经儿媳，皇上为了让景珩潜心读书，让她暂缓进宫，此事也让武定侯夫妻颇为焦急。那臣妾不如赏她些什么，也安安武定侯的心。”
    “朕知道你一向懂事，”皇上拍了拍林贵妃的手，十分敷衍地夸了一句：“总能为朕分忧。”
    “皇上谬赞了，”林贵妃含笑答道：“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本分。最近一年，宫中诸事纷扰，臣妾看着皇上心情不好，心里心疼得很，恨不能多为皇上做些什么呢！不过总算熬过去了，皇后娘娘那边也算否极泰来，以后也无需臣妾再操这份心了。”
    “否极泰来？”皇上眉毛微微一挑，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望着一脸笑意的林贵妃：“此话怎讲。”
    “去年谋逆大案，让皇后娘娘和臣妾都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林贵妃露出了黯然的神色：“同样作为心碎的母亲，臣妾对于皇后娘娘的心痛和悲伤都能感同身受。其实当时臣妾有些羡慕皇后娘娘的，毕竟诚王妃怀着皇后娘娘的孙子，而臣妾和丽妃才是真正绝望至极。幸好皇上允许臣妾做珩儿的母亲，才让臣妾得到些许安慰。”
    “然而谁想到宗室们竟然会联合后宫嫔妃，对皇孙下手。”林贵妃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这其中有几分真，几分表演，只有她自己清楚：“若是原本没有希望也就罢了，但皇后娘娘小心翼翼地护着诚王妃，期待了整整六个月，却最终毁在安王和襄王手里，可想而知，娘娘有多灰心难过。前些日子，臣妾担心极了，生怕娘娘会因此一蹶不振呢！幸好……幸好后宫终于有了好消息，李充媛怀孕，她有了孩子，与皇后娘娘自己有孩子也没什么区别，这个孩子，将来就是嫡子，娘娘终于又有了希望和寄托。”
    “嗯！”皇上点点头，不置可否的模样。李充媛不管生下是男是女，这孩子都不会归在她自己名下，而是会成为陈皇后的孩子，这一点其实皇上和陈皇后，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个孩子，是皇上对陈皇后的妥协和补偿，至于李充媛本人，在她分娩后要如何处置她，皇上其实也没准备插手，他打算完全交由陈皇后决定。
    不过林贵妃杂杂拉拉这一大段话，其实都是为了将她真正想说的话隐藏其中，重点只有两个字——嫡子。林贵妃话里的暗示，皇上捕捉到了。
    对于皇上来说，萧景珩聪明沉稳，是个很合适的继承人，因此年幼的“嫡子”就算出生，也不会威胁到萧景珩未来的地位，这个熊孩子虽然天生反骨，总是惹他生气，但对于朝廷来说，是个非常理想的太子人选。
    但有一点不可否认，陈丞相府却会对新生的“嫡子”抱有极高的期望。
    “陛下说说，”林贵妃像是没注意到皇上复杂的表情似的，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皇后娘娘可不是否极泰来？而且啊，好事还不仅这一件呢！”
    “哦？”皇上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未央宫里还有什么好事？”
    “这事儿其实臣妾也跟陛下说过。”林贵妃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心情不好，丞相夫人不是常进宫来陪伴娘娘吗？丞相夫人进宫时，总带着自己的小孙女。依臣妾看，这陈家小姐，一定与咱们珩儿有缘，一次两次的，总能偶遇。珩儿虽说不喜欢杨家小姐，但是对陈小姐印象似乎还不错。”
    “偶遇？”皇上笑了。林贵妃想说什么，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但他却没有多说什么，反而示意林贵妃继续说下去。
    不得不说，林贵妃作为后宫最受宠的嫔妃，这么多年长盛不衰，靠的可不只是一张脸。她很了解眼前这个男人，对皇上的心思，拿捏得还是很准确的。
    她知道，皇上知道她说这些话的目的，但她提出的一切，也是皇上最关心的，皇上会听进去。
    “珩儿若是能和陈家小姐瞧对眼，臣妾当然乐见其成。”林贵妃继续说道：“但这事儿恐怕没那么容易。丞相府的嫡小姐，怎么可能肯委屈做侧妃呢！就算陈小姐自己愿意，陈丞相和皇后娘娘也不可能同意。因此，皇上，臣妾想找您商量，此事该怎么办？皇上觉得，这皇子正妃，由谁来做比较好？武定侯府小姐好呢，还是丞相府小姐好。”
    废什么话！当然现在这个比陈家女强远了！皇上听了林贵妃的话，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他就算对武定侯再有戒心，再不想要出身武定侯府的儿媳妇，也总比丞相府嫡女强。
    他的皇后已经是出身陈家了，他儿子若再聘个陈家女做正妃，前后两代皇后都出自一族，那还得了？丞相府怕不是将来一手遮天？
    林贵妃又假装没看见皇上的脸色，接着说道：“这武定侯的小女儿呢，漂亮是足够漂亮。不过将来珩儿是要做太子的，正妃光漂亮也是不行的。皇上若是实在不喜欢她，那要不再仔细选选？皇上觉得哪家的姑娘好？苏家？或是从几位尚书大人府上选？”
    “好了！”皇上猛地站起来：“朕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那个小丫头。之前朕不让她进宫，不过是因为珩儿满十八岁必须入朝，要补足的功课太多，朕怕他分心而已。过两个月，珩儿就要满十八了，等他入朝之前，将皇子妃接进宫。进宫之前好好找人教教规矩，此事你这个当婆婆的看着办，朕就不管了。”

 第264章 林贵妃的小算盘

    “臣妾遵旨。”林贵妃朝皇上屈身行了个礼，转身亲手给皇上端来了参汤，开始变着花样地哄皇上开心。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陈皇后名下将有一个孩子，这没关系，她要成为后宫第一个抱孙子的人。
    皇上留在林贵妃宫里过夜，陈皇后那边自然也很快的得到了消息。但她只是冷笑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她和林贵妃几乎斗了一辈子，其实相互之间都非常了解，林贵妃的心思，陈皇后其实也能够略微猜到一些。
    因此第二日一大早，林贵妃伺候着皇上上朝离开，陈皇后宫中的内监总管王凤春就过来了，宣林贵妃去未央宫见陈皇后。
    “皇后娘娘可是大安了？”林贵妃不露声色地微微一笑：“娘娘不是身子不适，免了六宫请安吗？前些日子本宫想去问个安，娘娘都不肯见。今儿可稀奇了，竟然特意找本宫过去，可是有事？”
    “回贵妃娘娘的话，”王凤春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躬身答道：“皇后娘娘只说让娘娘得空去一趟，旁的没说，奴才不敢乱猜。”
    “本宫知道了。”林贵妃答道：“王公公先回去，等本宫向太后娘娘请过安之后，就往未央宫去。”
    “贵妃娘娘，”王凤春依旧笑得和气谄媚，但语气却十分坚持：“皇后娘娘可一直等着您呢！耽搁太久了怕是不好。”
    “怎么？难道皇后娘娘是有什么急事不成？”林贵妃一声冷笑：“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不能日日向太后问安，可本宫却不能轻忽，若真有急上头的大事，还是请娘娘与本宫一同，到寿安宫去，当着太后娘娘的面说，岂不便利？若是娘娘那边不那么急，王公公就不要挡着本宫去向太后尽孝。”
    林贵妃的这几句话，说得夹枪带棒，竟是一点都不肯相让，王凤春也没办法，只能先回去。
    这边林贵妃倒是不急不慌，去给太后请了安，又在寿安宫陪着太后闲聊了好一阵子，这才往陈皇后的未央宫去。陈皇后倒也沉得住气，一直也没派人来催。
    到了未央宫，林贵妃向陈皇后请过安之后，也没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道：“皇后娘娘特意找臣妾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什么事，你坐下听听不就知道了吗？”陈皇后冷笑一声：“怎地，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也是，你眼下是皇子养母，母凭子贵，满宫里谁还敢压你一头。”
    “皇后娘娘这话，本宫可不敢当。”林贵妃微微一笑：“娘娘很快就要有皇子了，这母凭子贵，也不止是臣妾一人啊！”
    “哼！”陈皇后冷哼一声：“得了，有空耍这些嘴皮子上的功夫，不如说说正事。本宫打算，派两个教习嬷嬷去武定侯府，好好调教调教皇子妃。那孩子以前进宫就惯没规矩的，只是以前她身份低微，也没人跟她计较罢了。但眼下不同了，萧珩毕竟是皇子，她再像之前一样粗鲁无德，丢得可是整个大周朝的脸。因此本宫决定赶在她进宫之前，派人好好调教调教她。”
    “呵……”听了陈皇后的话，林贵妃笑了：“粗鲁无德？不得不说，娘娘的未央宫，规矩就是严，武定侯府出来的姑娘，都被娘娘嫌弃无礼，也怨不得您与诚王妃相处得一直不算好。可真是难为您一直忍着她了！不过嘛……皇后娘娘与自己的儿媳相处得怎么样，臣妾管不着。臣妾要怎样与自己的儿媳相处，也是臣妾自己的事。娘娘觉得皇子妃粗鲁，本宫却恰恰觉得她活泼讨喜。她是臣妾的儿媳，要不要调教，也是臣妾自己说了算。臣妾奉劝皇后娘娘一句，娘娘作为六宫之主，平日里就已经诸事繁杂，可千万别再自找麻烦，多操这份闲心。”
    “闲心？”陈皇后红唇微微一翘，但眼底毫无笑意：“萧珩是你的养子不假，但本宫是皇后，是他的嫡母。无论是他，还是上官静，到了本宫面前，都得跪下规规矩矩地称本宫一句母后。作为六宫之主，本宫调教皇子妃，原本就是分内之事，何来操闲心之说？”
    “即便如此，”林贵妃站了起来，双眸紧盯着陈皇后的眼睛，气势极足地答道：“皇后娘娘想要插手管教臣妾的儿媳，也不问问臣妾的意见，就自己做了决定吗？”
    “需要吗？”陈皇后也站了起来，与林贵妃面对面，像是对峙一样，谁都不肯想让：“林贵妃，本宫再提醒你一遍，本宫是皇后。你就算有了现成的养子，再得意非凡，也不要失了分寸。”
    “怎会。”林贵妃微微一笑：“臣妾可是一直以娘娘您为尊呢！不过关于皇子妃的事，娘娘您开口太晚了！皇上昨夜已经亲口答应了臣妾，调教皇子妃的事，权交给臣妾这个做婆婆的来张罗。这可是皇上的决定呢，娘娘您若是觉得不妥，大可去找皇上，皇上若是答应将此事交给娘娘您来办，臣妾绝无二话。”
    陈皇后被林贵妃这几句话，噎得胸口直疼，她知道，林贵妃已经求得了皇上的允诺，她再去找皇上也没用了。
    “好！好！”陈皇后最终瞪着林贵妃，不甘愿地点了点头：“林贵妃，调教皇子妃的事，就交给你来办。不过本宫奉劝你一句，你也别太得意忘形，日子还长着呢！”
    “是啊！”林贵妃微笑着朝陈皇后点点头：“日子还长着呢，皇后娘娘要操心的事还很多，臣妾也提醒娘娘一句，手别伸得太长。您还是多操心操心李充媛肚子里的那个为好。别一天到晚总盯着本宫的儿子和儿媳。”
    说完这几句话，林贵妃也不等陈皇后开口，直接微笑着盈盈下拜：“听闻娘娘最近身体不适，臣妾也不好打扰太久，娘娘若无其他事，臣妾就先告退了，不打扰娘娘修养。”
    说完之后，林贵妃也不等陈皇后让她起来，直接站起来转身就走。

 第265章 陈皇后的小算盘

    陈皇后望着林贵妃离去的方向，紧紧咬住了牙，在她眼里看来，林贵妃就连背影都带着那么几分张扬的味道。
    她知道，林贵妃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很快就会想办法接皇子妃上官静进宫，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就算李充媛顺利生下皇子，哪怕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养在她的名下，拥有嫡子的名分，这个与萧景珩相差了十八岁的孩子，在继承权上其实也依旧没有任何优势。
    皇上今年已经五十二岁了，而她也已经四十七岁，他们的年纪都不小了！没有太多的时间，等着一个襁褓里的孩子长大。
    因此现在她到底该怎么做？是如了宗室们的愿，下决心除掉萧景珩，接着从宗室中选一个合适的合作者，收养为养子，将来成为皇太后，与宗室势力相互制衡着继续稳定他们陈氏一族在朝堂上的地位。
    还是……选择与林家、苏家一样的路线，迅速朝皇位继承人靠拢，维持朝中现有的局面。
    只有这两个不得已的选择。若是选择第一条路，先不提宗室出身的新皇是否会卸磨杀驴，而陈家又有几分把握能在与宗室的相互制衡中进一步扩大家族在朝中的势力。
    单单只说若是选择杀掉萧景珩的后果。
    萧景珩若真的死了，失去唯一儿子的皇上会如何对待陈家，陈氏一族会不会招致林氏与苏氏联手的联手打压与报复？若是真的出现了这样的局面，丞相府眼下有没有足够的实力撑到新皇登基的那一天？
    这是一条收益无法判断，但风险却毫无疑问极高的路，陈皇后不敢冒险，陈丞相其实也不敢堵上全族的利益和性命去冒这个险。
    然而若是选择第二条路，迅速朝萧景珩靠拢，维持现有的局面，这是一条最稳妥的路……但很显然，皇位继承人身边最有利的位置已经被林太尉占据，苏家又是萧景珩实际上的血亲，他们陈氏一族将来在朝堂上能否竞争过这两族，也是个未知数。
    因此，若是要走这一条路，陈家必须有其他的手段，来保证自己在与林家和苏家的竞争中不落下风。比如……前后两代皇后，都出自陈家！
    亦或者，再下一任的皇位继承人，要拥有陈家血脉。
    陈皇后清楚，林贵妃一定已经猜到了她的选择。因此才会在这个时候，向皇上提出，尽快接上官静进宫。对于林太尉府而言，武定侯的小女儿，是个极为合适的皇子妃人选，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地阻止陈家女在皇子身边获得一席之地。
    “来人。”在林贵妃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陈皇后才开口唤人。守在门外的王凤春立刻走进了未央宫正殿，等着听吩咐。
    “去一趟御书房，”陈皇后吩咐道：“就说本宫有事要见皇上。”
    “是！”王凤春立刻答应着离开了。陈皇后在他走之后，也开始整理妆容，准备面圣。
    皇上虽然已经答应了，安排皇子妃进宫的事，由林贵妃全权负责，但她毕竟还是皇子和皇子妃的嫡母，身为六宫之主，她不插手，提些建议总是可以的？
    上官静进宫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她无法反对，但总能将这个过程略微拖长一些，为自己的侄女，尽量多争取一些时间。
    陈皇后宫中的掌事宫女凝霜，打开了胭脂盒，往陈皇后的脸上重新上了些胭脂，希望能让她的气色看起来更好一些。
    陈皇后凝望着镜中的自己，突然伸手抚了抚头上的发髻：“日子过得真快，一晃，本宫进宫已经将近三十年了，真是老了，头上的白发，都快要遮不住了。”
    “娘娘说什么呢！”凝霜轻声答道：“您同刚进宫时没什么不同，还是一样漂亮。”
    凝霜的话，虽有些许夸大安慰的成分，但其实也并不算谎话。四十七岁的陈皇后，依旧十分美丽。对于后宫的女人来说，美貌就是武器，陈皇后也不例外，为了维持自己美丽的外表，她也像后宫里的其他嫔妃一样，是很下功夫的。
    因为保养得宜，陈皇后虽然已经四十七岁，但是她看起来却只是三十出头的样子，经过一连串的打击，她也只是显得比之前略微憔悴而已，依旧容色鲜丽，却比年轻嫔妃更多了些成熟的魅力。
    但陈皇后知道，这只是外表而已。光鲜的外皮之下，她的内心早已腐朽沧桑，千疮百孔。
    “三十年了啊……”陈皇后望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了苦笑：“本宫为皇上怀过六个孩子，到头来，却一个活下来的都没有。凝霜，你说本宫这一辈子，到底是为什么！当年皇长子刚刚去世，本宫备受打击，不幸失去了肚子里的三公主，却依旧拼死为皇上再怀上了诚王。可到头来……”
    “娘娘！”凝霜连忙劝道：“最难的日子，您也已经都熬过去了。就如丞相夫人所言，这人总得一直往前看才好，眼看着一切都要好起来了，您这个时候，就别再胡思乱想了，这样的丧气话咱们不提了。”
    陈皇后呆望着镜中的自己，许久之后才轻声说道：“是啊……总要往前看……呵……你说的没错。今日就打发人去丞相府传旨，就说本宫最近心情不佳，让九小姐进宫来住些日子，陪陪本宫。”
    “是！”凝霜点点头。
    “走！去御书房。”陈皇后从镜子前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坚毅，似乎刚刚镜前那短暂的脆弱，从来未存在过似的。
    就如林贵妃十分了解皇上一样，陈皇后也很了解自己的丈夫。她在御书房呆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成功让皇上点头答应，在萧景珩满十八岁入朝之后，再接上官静进宫。
    林贵妃得到消息的时候，萧景珩恰好正在承香殿。
    “呵……”林贵妃冷笑一声：“陈皇后好长的手。皇上原本已经答应了在你入朝前就接皇子妃进宫的。”
    “她再有本事，也不过只能将静儿进宫的时间，推迟两个月而已。”萧景珩冷静地答道：“只要静儿能顺利进宫，其他的不重要。母妃没必要在这件事上与她计较。”

 第266章 进宫前的准备

    上官静是在当天晚上，收到的宫中来信。何凌珺出宫以后，直接去了一趟武定侯府，将陈皇后和林贵妃博弈的结果，告诉了武定侯府的人。
    在见过武定侯本人之后，何凌珺特意在上官沐云的陪同之下，见了见上官静本人，将萧景珩的信亲手交给了她。
    “我都在娘家住了快一年了，”上官静这样告诉何凌珺：“不差这两个月，没必要在这件事与陈皇后掰扯，以免节外生枝。”
    “景珩也是这个意思。”何凌珺点点头：“另外还有一事，今日陈皇后派了人去丞相府，接了丞相府九小姐进宫，说是心情不佳，让陈九小姐在宫中多住些日子，陪陪她。”
    “呵……”上官静笑了：“陈家终于也不再拖带着丞相夫人遮遮掩掩了。我早说了，既然有这个心，不如像太后娘娘一样，干脆大大方方的将姑娘召进宫去常住。”
    “小妹！你怎么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似的。”上官沐云忍不住一脸操心老母鸡状的唠叨：“就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吗？”
    “现在还轮不到我操心，”上官静答道：“景珩自己会看着办。我早说了，这种事，主动权怎么都不可能在女孩子本人手里。景珩只要不想纳侧妃，总有办法拒绝。我倒是觉得，被逼上梁山的陈九小姐，比景珩可可怜多了。表哥没见你那几个杨家表姐妹，在太后宫里住了几个月，景珩不愿意，太后娘娘拿他没办法。此事原本就该怪杨家期待过高，可京中最近的传闻表哥和三哥听到了吗？闲言碎语都是往那几位受摆布的杨小姐身上去。”
    “听说了。”何凌珺点点头：“有人说杨氏女痴迷皇子，不惜自荐枕席，可惜如此自轻自贱，也无法获得皇子垂青。也有人说杨氏女爱慕皇子几乎疯魔，日日纠缠不休，幸好宫中有太后娘娘护着，否则早被赶出宫了。也有人说杨氏女野心勃勃，痴心妄想取代皇子妃。各种风言风语都有。”
    “总之都是女孩子的错呗。”上官静叹了口气：“明明是杨氏一族的野心，到头来却让那几个女孩成了京中笑柄。”
    “你倒有闲心替她们担心。”何凌珺摇摇头：“她们惦记得，可是你的丈夫。”
    “担心？我只是感叹现实而已，何来担心一说。”上官静忍不住失笑：“哪日她们若真的犯到我手上，你看我会不会对她们手下留情？只是，当着表哥和三哥的面，我才说句实话。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个男人，女子相争。但实际上，景珩、我，还有杨氏小姐，以及刚被皇后娘娘宣进宫的陈九小姐，谁不是工具？京中为何有这么多关于杨氏小姐的闲言碎语？还不是因为京中各大世家都认为，杨家没这个资格推自家女儿在景珩身边争位置。看起来不过是男男女女那些事，但实际上，内里依旧是权利纷争。”
    “你这样说，我倒也真的无法反驳。”何凌珺叹了口气：“你置身事外的日子其实也到头了。林贵妃原本打算，派两个教习嬷嬷过来，象征性的在武定侯府住几日，就将你接进宫，可是陈皇后插手了这件事……”
    “了解。”上官静点点头：“转告贵妃娘娘，让她不必为难，派严苛一些的教习嬷嬷过来即可，我会好好学规矩，尽量不让陈皇后在此事上挑毛病。”
    “教习嬷嬷的人选，你应该可以放心。”何凌珺继续说道：“在这件事上，林贵妃绝不会让陈皇后有机会插手。嬷嬷们应当都心里有数，不会特别为难你。再说，你之前就常进宫，该学的规矩，基本都在淮阳王府学过了。嬷嬷们过来，主要也不是调教你，而是将来你要带进宫去的侍女。”
    “说起这事儿……”上官静抬眼往武定侯书房的方向望了一眼：“我娘亲刚刚往前院书房去了，大约就是要与我爹商议这事。当年长姐出嫁，也是先在宫中住了些时日，我娘亲当时给她选了不少陪嫁下人，但她带进宫的，也只有四个侍女，其余的都暂时留在了娘家，等到诚王出宫开府时，娘亲才将那些下人送去了她府上。”
    “我看武定侯夫人也不用费力替你选那么多人。”何凌珺微微摇头：“我猜景珩应当不会出宫开府。应当是现在重华宫住些时日，接着直接去东宫。将来你要用的人，还是得从宫女和内监中仔细选，指望陪嫁怕是不行。陈皇后毕竟还是六宫之主，她一句不合规矩，就可以将武定侯夫人选给你的人都挡在宫外。”
    “那倒是刚好。”上官静一脸无所谓：“我娘选的人，我用起来其实也没那么放心。不过陈皇后一定不许我带奶嬷嬷入宫的，陈嬷嬷将来还要拜托三哥好好安置，她儿子早死，眼下除了我以外，也没别的依靠。”
    “这你放心。”上官沐云立刻点点头：“陈嬷嬷是你的奶嬷嬷，就算看在你的面子上，大伯母也不会苛待她。不过你若不放心她留在府中，过些时日我想办法将她接出去，先安置在吉祥巷的宅子里，让映月她们帮忙照顾。”
    “也好。”上官静点点头：“可惜映月我是偷偷买回来的，不能明着带回家。若让我自己来选带进宫的侍女，映霞和映月两个就足够了。”
    “你若真想要映月，”何凌珺想了想之后答道：“我回去和我母亲说说，让她来想办法。”
    “如此就拜托表哥了。”上官静点点头：“若是不成，姑母也不必勉强。我另外再从宫女和内监中选人就是。”
    “我会看着办。”何凌珺点点头：“宫中的嬷嬷应当明后日就会到，陈皇后那边，可能也会派人盯着你们府上。”
    “既然如此，我明日就让冯先生向我爹辞行。”上官静点点头：“表哥明日进宫时，找景珩商议一下，将来冯先生进宫授课要怎么安排。”

 第267章 与爹娘的博弈

    “景珩已经在提前着手安排了，”何凌珺答道：“原本景珩想将思政殿偏殿收拾出来，这样你可以同他一起在思政殿读书，景珩见见冯先生也方便。这个想法，景珩前几日已经寻机朝皇上提了，可惜皇上考虑过后还是没有答应，只能先等等再说。不过你也不用着急，我同母亲商议过了，再过些日子，由我母亲出面，再向皇上提一提，即便皇上不肯同意你出第二道宫门，但在内廷设个读书处也不难，只是这样一来，冯先生要同之前的负责教导公主的先生们一样，每日须得步行从丹凤门入宫，冯先生年纪大了，难免辛苦些。”
    “我知道了。”上官静点点头：“我会提前和冯先生商议一下，听听他的想法。”
    事情都交代清楚，何凌珺也没有久留，很快就回去了。他走之后，武定侯夫人果然很快地派了人来请上官静去她的院子。
    上官静带着陈嬷嬷和映霞过去之后，发现武定侯夫妻俩早就等着她了，特意叫她过来，果然是想要商议带进宫的侍女的事。
    武定侯两口子向往自己身边塞人，这件事上官静当然十分清楚，她至少可以带进宫四个侍女，像之前的上官鸾一样，这里头大半是武定侯夫人的亲信，这是难免的。
    但上官静万万没想到，这两口子居然这么贪心，竟然连映霞的名额都想挤占。
    “静儿，你听娘亲解释，”武定侯夫人做出一副苦口婆心为女儿着想的模样：“映霞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这个年岁入宫去，实在是有些大了。其实依照她的年纪，早该嫁人了，你就算喜欢她，也不能总拘着她在身边，让她一辈子不嫁，只伺候你？”
    “不要！就不要！映霞要陪着我进宫！”上官静一副被宠坏了的模样，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语气霸道地宣布着：“不许她嫁人！也不许她离开！她是我的丫鬟，我走到哪她都得跟着！”
    “静儿！”武定侯夫人头疼地捏了捏鼻梁：“你不是个孩子了，你现在是皇子妃，不能……”
    “我不管，映霞就得跟着我！”戏精上官静小嘴向下一撇，先发制人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不管嘛！娘亲！我就要映霞！进了宫，娘亲就不能常常去看我了，陈嬷嬷也不能跟我进宫去，要是没有映霞，我好怕！”
    “之前你在淮阳王府，娘亲也不能时时去看你，不也把你护得好好的嘛。”武定侯笑眯眯地帮着夫人开口劝道：“你都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和娘亲撒娇耍赖。这样可不好。”
    “呜呜呜，”上官静眼泪立刻下来了：“不如爹爹把檀香和芸香给我找回来，那我可以不要映霞。我就是怕嘛！淮阳王府和宫里怎么比。我之前在淮阳王府，听爹爹和娘亲的话，关起门来过日子，谁也不得罪，就能保平安。可是宫中不一样啊！姐姐在宫里，有皇后娘娘护着，平日里就在未央宫闭门不出，孩子怀了六个月，结果说没就没了，我连着好几天都在做噩梦。姐姐那么聪明，都不能护着自己和孩子的周全，换了我，更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我越想越慌，我以前就好怕皇后娘娘，她一直不喜欢我……”
    上官静专门提起了檀香和芸香，倒让武定侯夫人一时语塞。檀香和芸香当然是能让人放心的，可是这两个丫鬟……已经回不来了呀！
    “你在家这些日子，一直伺候你的银巧不也很好吗？”武定侯夫人只好继续耐心地劝道：“娘亲可还记得，你前些日子还夸过银巧心细，手也巧。”
    “是啊！我是夸过银巧。”上官静哭兮兮地答道：“银巧跟着我进宫，也不碍着我带映霞嘛！我要银巧，也要映霞，当年长姐也是在宫中住了些时日的，她不是也带了好几个侍女进宫嘛！长姐可以多带几个人，我也可以。”
    “爹娘当然愿意让你多带些人入宫，这样我们也好放心些。可这也不由我们说了算。你姐姐当年也只带了四个婢女。”武定侯一脸宠溺地摸了摸上官静的额发，倒把演戏演得带劲的上官静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她特么的都十八了啊！就算再假装脑残美人，武定侯这将她当小姑娘的做派，也是太刻意了。
    “唉！”最终还是做母亲的武定侯夫人先叹了口气，服了软：“既然你坚持，那让娘亲先将映霞叫过来问问，若是她愿意，那就这样！”
    “夫人。”武定侯抬眼望着自己的妻子，眼中带有明显的不赞同，显然是觉得武定侯夫人太过骄纵上官静。
    “静儿说的没错，进宫毕竟不比以前在淮阳王府，我们还能想办法照顾一二。”武定侯夫人叹了口气：“鸾儿的事，一定是将静儿吓坏了，心慌也是自然。况且映霞是伺候了静儿许久的，而银巧她们才跟了静儿大半年，她想要个用起来更加惯熟顺手的丫鬟，也无可厚非。”
    “既然如此，夫人看着办就好。”武定侯看到妻子和女儿态度之后，也觉得没必要在这样的小事上和女儿较劲，因此也没再坚持，很痛快地就点了点头。
    “你先回去。”武定侯夫人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臂：“将映霞留下，娘亲亲自来和她谈。你这个做主子的在场，她有些话，总是不好意思明说的。”
    “好！”上官静这时候倒显得十分乖觉，她立刻站起来，唤了映霞进来，接着就带着陈嬷嬷独自离开了。
    “小姐，”出了武定侯夫人的院子之后，陈嬷嬷才不放心的问道：“就这样留下映霞一个人，行嘛！”
    “没问题的。”上官静笑着答道：“嬷嬷您还不清楚嘛！与旁的丫鬟比，映霞虽然老实话少，但她一向有主意的。前些年在淮阳王府，也算历练出来了，她不会被我娘吓唬住的。”

 第268章 婢女们

    “唉！”陈嬷嬷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日子过得真快，总觉得映霞她们都还是担不起事的小姑娘呢，仔细想想，她跟小姐也真是有些年头了。也好，她沉稳些，才能让我放心。今后小姐入了宫，身边可就只剩下她了。说实在的，老奴真想一直跟着小姐，小姐今后在宫里，老奴真是”
    “嬷嬷，”上官静转身拉住了陈嬷嬷的手：“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进宫了，就不能如现在一样，日日见面，但嬷嬷在宫外好好保养身体，等着我来接你。你是我的嬷嬷，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不会放着你不管。我都跟三哥说好了，让他照顾你。”
    “老奴当然知道小姐不会放着老奴不管。”陈嬷嬷来不及抽帕子，匆匆用衣袖抹了抹眼睛，接着朝上官静一笑：“就听小姐的，以后老奴好好保养身体，说不准哪一日，老奴又能回到小姐身边去伺候小姐呢！”
    “嬷嬷已经照顾了我许多年，”上官静轻轻晃了晃陈嬷嬷的手臂，依恋地望着她：“以后该轮到我照顾你了。”
    “瞧小姐说得这是什么话，”陈嬷嬷又哭又笑地摸了摸上官静的脸：“你是我的宝贝小姐，我照顾你，是应该的。我这一辈子啊，什么都不求，就求小姐一直好好的，顺顺利利的。以前我还想着，我还硬朗这呢！可以一直伺候小姐，等你和姑爷有了孩子，我再给你带孩子。可是啊，小姐现在是皇子妃了，以后还要做太子妃，做皇后，给小姐照顾孩子的事，怕是轮不到老奴喽！”
    上官静没说话，而是在陈嬷嬷面前蹲下了身子，伸手搂住了陈嬷嬷的腰，就像是她小时候一样。对于上官静来说，她有娘，但真正像个亲娘一样在无微不至照顾她的，却是陈嬷嬷。陈嬷嬷才像是这个世界里，她真正的母亲，一心一意地为她打算，只希望她越来越好，却从没想过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当年那个只到陈嬷嬷腰际的瘦小女孩，已经长大了，上官静现在已经比陈嬷嬷高出了许多。但撒娇的样子，还是与小时候一模一样。陈嬷嬷伸手搂着上官静，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也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
    上官静抱着陈嬷嬷的腰，不知怎地，突然就想起了她送给陈嬷嬷的那套银饰，被陈嬷嬷无比珍视的生日礼物。那套被陈嬷嬷珍惜收藏的银首饰，大半都落在淮阳王府，随着淮阳王家产一并被抄没了。一只镯子也在玉荣镇时，被陈嬷嬷拿去贿赂了看管他们的军士，拿不回来了，眼下陈嬷嬷身边只剩下了一只银镯，和一个镶银的发梳。
    “嬷嬷，”上官静抬起头笑道：“今年过年你生辰，我再送你一套首饰好不好，上次是银的，这次我打一套赤金首饰给您。”
    “小姐胡说什么呢！”陈嬷嬷一边笑，一边扯起了上官静，两人并肩往回走：“我们做奴婢的，怎么能戴赤金首饰，旁人要是瞧见了，还不得被人耻笑没规矩。”
    “什么规矩，”上官静理直气壮地宣布：“我就是规矩。旁人的嬷嬷不能戴赤金首饰，我的嬷嬷就可以。嬷嬷等着，我将来一定将你打扮成老封君的模样。”
    听了上官静的话，陈嬷嬷呵呵笑了起来，并不当真。她们快走到上官静自己院子的时候，映霞急匆匆地从身后追了上来。
    “你回来了。”上官静立刻转身：“我娘没为难你？”
    “没有。”映霞笑眯眯地摇摇头：“夫人只是问了奴婢是不是真的愿意跟小姐进宫，旁的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奴婢几句，要好好学规矩，以免将来进了宫，给小姐惹麻烦。”
    上官静多机灵，她一听映霞这非常官方的回答，就知道绝对不是实话。她抬起眼，往映霞身后看了一眼，接着笑道：“如此最好。咱们回去，今天天气还挺热，嬷嬷，等会儿你叫银巧去大厨房帮我拿些消暑的零食。”
    几个人进了院子，陈嬷嬷立刻将银巧她们打发去跑了腿，眼前就剩下映霞一人的时候，映霞才从怀里掏出了两根金簪子递了出去。
    “小姐，这是夫人赏的。”映霞这样告诉上官静：“夫人交代了，让我在宫中好好伺候小姐，我进了宫，家里的老子娘还有兄弟们自然是得脸的，夫人还说要升我爹做库管事。”
    “呵……”上官静冷笑一声：“果然！她还说什么了？”
    “旁的都是些叮嘱，让尽心伺候小姐之类，倒也没什么。”映霞答道：“但夫人特意交代了，说是这次跟小姐进宫的，除了奴婢和银巧，还有雪梅和清梅，夫人让奴婢在宫中，遇到事多与雪梅她们商议。”
    “我知道了。”上官静点点头：“这些事你心里有数就好。至于雪梅她们……我娘虽是未雨绸缪，但宫中毕竟不是淮阳王府，她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宫里去。因此入了宫之后，那几个丫鬟，你该使唤就使唤，留些警惕就是了。”
    “小姐放心。”映霞点点头：“奴婢会有分寸。”
    “原来是选了雪梅和清梅啊！”陈嬷嬷了然地点点头：“这两个丫鬟在夫人屋子里也有几年了，比映霞略小些，与银巧倒是年岁相仿。”
    “是！”映霞点点头：“这几个都是咱们家的家生子，倒是原本就与奴婢熟悉。雪梅的娘原本就是夫人的陪房，随夫人从承恩公府过来的，被配给了咱们武定侯府的管事，生了雪梅。而清梅的爹，是老爷的长随，一直很得老爷信任的。”
    “我知道他。”上官静点点头，她爹武定侯身边那个沉稳精明的长随，她再熟悉不过：“我记得，长姐当年带进宫的丫鬟里，好像也有一个是他的女儿。”
    “还是小姐记得明白。”映霞立刻点头答道：“大小姐的陪嫁云雀就是清梅的姐姐，咱们做奴婢的，名字都是主子赐的，因此谁和谁是一家子，不留心还真注意不到。”

 第269章 教习嬷嬷

    武定侯夫人选给上官静的几个丫鬟，都是能让她自己放心的亲信，包括上官静回娘家后，就一直跟着她的银巧。
    雪梅和清梅，其实不是武定侯夫人刚选出来的，她早在上官静回娘家的那一天，就将雪梅和清梅送过来了，只不过被上官静找了理由打发回去了而已。
    武定侯夫人前前后后送来了不少丫鬟，上官静哪个都没长留，唯一留下的只有银巧。
    留下银巧倒也没什么特殊原因，就是因为何灵瑶要出嫁了，上官静帮她准备添妆礼，有许多针线上的活计，上官静舍不得让眼花的陈嬷嬷来做，映霞一个人又忙不过来，因此才留下了手巧的银巧。
    而且这人留下，也是给武定侯夫人看的，免得她一直惦记转圈塞下人过来。
    不过这人用了一段时间，上官静倒是发现，银巧还挺好用的，特别有眼力价。以前冯先生过来上课，或者上官鸳回娘家，上官静不愿意银巧在旁边，总是寻了理由打发她出去办事。
    一来二去的，银巧可能早就发现了什么。到了后来，不用上官静吩咐，一看到院子里来了人，她自己就先找陈嬷嬷寻个理由躲出去。
    她这样主动避事的行为，上官静当然看在眼里，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阵子，发现银巧一直以来也没再武定侯夫人面前多嘴说过什么，而是聪明的闭紧嘴巴，从不额外招惹麻烦。这一点倒是挺拉好感，连陈嬷嬷都觉得银巧这丫鬟挺省心。
    因此对于眼下这个丫鬟四人组，上官静其实没太多不满，映霞在，而且又有个十分省心的银巧，这就足够了。
    而且就如上官静之前所言，宫中毕竟不是淮阳王府，武定侯夫人可没那么长的手，隔着宫墙还想要操控这些丫鬟，难度可不低。
    武定侯夫人虽然当年有本事在淮阳王府买通一条消息通道，借此控制女儿的后院，远程操控丫鬟，对女儿发号施令，但王府和皇宫可不一样。
    真当六宫之主陈皇后和当年的代管淮阳王府的徐侧妃是一个水平吗？
    真当那些密密麻麻的内监管事、掌事宫女还有明暗侍卫是摆设吗？
    因此武定侯夫人虽然选了一批自己的亲信丫鬟给上官静带进宫，但这也并不完全是坏事。至少这几个丫鬟，对武定侯府的忠诚度非常高，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使唤起来还是能让人放心的。
    当然了，她们毕竟不是映霞，对她们的信任有几分，什么事能坦白，什么事需要避讳……这个度要如何把握，就要看上官静自己了。
    第二天一大早，雪梅和清梅就早早带着自己的包裹，来找陈嬷嬷报到了。她们将在上官静的院子住两个月，陪着上官静一起，接受宫中嬷嬷的调教。
    从这里离开时，她们就不再是武定侯府的丫鬟，而是上了名册的宫女。
    上官静这边准备停当，而林贵妃那边，效率也是很高的。
    大约是怕夜长梦多，惹来陈皇后插手，林贵妃很迅速地就从宫中有身份的嬷嬷中，选了两个相对可靠的出来，派到武定侯府来调教上官静。
    两位嬷嬷中，有一位五十几岁的年纪，显然是两位教习嬷嬷中地位更高的一个，另一位嬷嬷总是恭敬地称她苏姑姑。
    后来上官静才知道，这位苏姑姑曾经是在皇上做皇子时的掌事宫女，一辈子没嫁人出宫，被荣养在宫中。苏姑姑和普通宫女可不一样，她是拿着五品俸禄的女官，前些年还长随皇上左右伺候，过了五十岁之后，才渐渐不在当差。
    因此苏姑姑在宫中的地位极高，听说皇上特许她见贵妃位份以下的嫔妃，无需行礼。这样算起来，整个宫中，能让苏姑姑弯腰的，统共也就那么五六个人。
    皇上、太后、陈皇后、林贵妃，不常在宫中的长公主，现在再加上一个准太子待遇的萧景珩。
    能想到派苏姑姑过来，林贵妃显然也是动了脑筋的。有苏姑姑镇着，陈皇后若是想对上官静的教育问题指手画脚，可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而且派苏姑姑过来，皇上也满意，林贵妃还能顺便在皇上面前讨个好，显得自己办事尽心。
    说起学规矩这件事，上官静其实一点都不陌生。以前在淮阳王府，她就被芸姑姑找来的教习嬷嬷好好调教过一回，该学的规矩，她其实都学了。
    况且那几年，淮阳王年年都会带她和萧景珩进宫，常习常练，再加上她又从来都是小心翼翼，一直也没当着太后和皇上的面失过礼。陈皇后那些年也从未挑过她礼仪上的毛病，现在却突然说她粗鲁，那不是硬找茬是什么？
    不过上官静也没打算在这件事上计较，既然皇上和皇后让她学，那她就好好学，有个好学习态度，也能给苏姑姑一个好印象。与这样身份高的姑姑相处和谐一些，肯定是没坏处的。
    因此苏姑姑来的第一日，上官静表现得很谦虚，她先朝苏姑姑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接着笑着说道：“若是我哪里不好，姑姑尽管调教，我会用心学的。”
    上官静从严肃的苏姑姑脸上，看不到太多情绪，但她想，她的学习态度，这位姑姑应该是满意的。
    苏姑姑并没有指摘上官静的行礼姿势有哪不完美，而是直接让身边的另一位教习嬷嬷将丫鬟们都带下去好好调教，留她一人来教上官静。
    而上官静呢，则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堂礼仪课，竟然是坐着上的。她还以为苏姑姑会像之前的教习嬷嬷一样，让她肩膀和头顶顶着碗，腰板笔直地练习仪态和礼仪呢。
    “奴婢知道娘娘以前也常入宫，”苏姑姑面无表情地在上官静面前摊开两本名册：“一些规矩礼仪，也无需老奴来调教。只是当年皇子身份未明，娘娘随着殿下进宫时，也只是无品无级的普通宗室媳妇而已，见人就行礼，那是最基本的。”

 第270章 岗前培训

    苏姑姑说得那些，都是常识，因此上官静乖巧地点了点头，答道：“是这样没错。”
    “可以后，却不能继续如此，”苏姑姑严肃地将她带来的名册往上官静面前推了推：“娘娘是皇子妃，这宫中能让您低头的人可不多。”
    苏姑姑说着打开了第一份名册，接着说道：“这嫁进宫中，可不比嫁进寻常大族，俗语说礼多人不怪，但这句话在宫里可不太适用。您是皇子妃，身份在那里摆着，您见谁，要行什么礼，或者受什么礼，都是有讲究的。此其一。另外作为皇子妃，说不准将来皇上和皇后娘娘需要您与殿下出面张罗些宫宴，因此从宫中嫔妃，到宗室，再到朝中有品级的命妇，亦或者是异国来使，这招待规格如何，座次怎么安排，您要学的可不少。”
    懂了！上官静点点头。苏姑姑虽未明说，但其实言外之意就是将她当太子妃培养。这杂杂拉拉的一大串话，其实就隐藏了一个重点，那就是培训她将来作为太子妃参加国事活动。
    不知怎地，上官静突然想起，她穿越前在电视新闻上常看见的各国元首夫人们了。工作很繁忙，陪着丈夫出访、慰问等等，以某某夫人的名义出席各类活动，看起来很繁忙压力很大的样子。
    而她以前作为电视机前的普通吃瓜群众，经常嗑着瓜子，和小伙伴们对这些光鲜亮丽的夫人们品头论足，这个衣品好，那个长得漂亮，这个太胖了，那个面相好凶等等等等……
    没想到她竟然也有一天，要接受这样异曲同工的培训？那她将来是不是，也得高高坐在上首，接受一群贵妇们私下里的品头论足？这让上官静忍不住感叹，命运真奇妙。其实如果让她自己来选，她宁可继续做个无聊的吃瓜群众，也不想要做中央那个表面光鲜的主角。
    可惜她没得选。
    同样没得选的，还有上官静的老公萧景珩。如果让他自由选择，他宁可按照原来的计划，带着上官静之前努力存下来的小钱钱，偷偷离开京城，去个气候宜人的南方城市，一起过吃饱了头脑空空，什么都不用想的简单小日子。
    可惜作为皇上唯一活着的儿子，这个愿望注定不可能实现。摆在萧景珩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当皇帝，要么死。
    当然了，死是不可能死的，萧景珩很惜命。他不知积了几辈子的德，好不容易才修来天下最好最漂亮的媳妇，早早死了不是太亏？
    既然现实条件无法改变，那么就努努力，尽量让这座皇宫变成静儿喜欢的样子就好了，免得将来静儿讨厌这里，不愿意跟他过了，那可就糟糕了。
    任重道远，任重道远！第一步，先从掌握话语权开始。
    萧景珩一边瞎琢磨着，一边迈进了皇太后的寿安宫，然后……毫不意外地在这里看见了闭门不出好几个月的陈皇后。
    萧景珩被皇上接进宫，是去年秋天的事了，离现在已经将近一年，在此期间，他竟然从未见过陈皇后。
    这位皇后娘娘，竟然连过年的时候，都推说身体不适，闷在未央宫足不出户，好几个月了，也没给皇太后请过安。今年夏日，缠绵病榻许久的丽妃都出来走动了，陈皇后还是闭门不出。
    当然了，皇太后体恤她丧子又失了皇孙，从来没计较过。
    不过，表面上是婆婆体恤儿媳，内里嘛……可就说不定了。杨家出身的皇太后，在陈氏皇后面前，似乎腰杆也没那么硬呢！
    陈皇后在未央宫闭门不出几个月，但六宫权柄依旧牢牢地控制在她手中，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呢！
    因为陈皇后在场，因此林贵妃只能坐在了略微靠后的位置，脸色不算好看。在场的除了几位常伴皇太后左右的杨氏小姐以外，还多了另外一位陈九小姐。
    不过萧景珩压根就没往陈九小姐那边看，他脸上带着微笑，迅速打量了几眼好久不见的陈皇后。
    表面看起来，陈皇后与之前没什么不同，还是一样端庄严肃，腰背挺直地坐在皇太后身侧。
    陈皇后的妆容整齐艳丽，气色在胭脂的帮助下，倒显得还好，但萧景珩还是很细心地发现她瘦了许多，手腕青筋暴露，眼下的青影就算用了许多茉莉粉，也还是不能完全遮住。
    明显的憔悴，再配上如此用力的装扮，反倒暴露出陈皇后的力不从心。
    萧景珩进了寿安宫正殿，先向皇太后请过安之后，又照着规矩，向陈皇后行礼，头一次以“母后”这个称呼来称她。
    眼望着着礼仪一丝不错，恭敬向自己请安的萧景珩，陈皇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她还是一样讨厌萧景珩，讨厌他那张，与苏氏有三分相似的脸。
    每次看到这张脸，陈皇后都在后悔。她当年就该当机立断，不让苏氏有机会生下孩子才对。
    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这根肉中刺，已经牢牢地扎在了她胸口。除非她存了与萧景珩同归于尽的心，否则想要将这根刺拔出来是不可能了！
    “平身。”陈皇后强迫自己翘起嘴角，朝萧景珩露出微笑：“你进宫也有些日子了，看着倒长了不少，很有些大人的模样了。本宫前些日子身子不适，倒是疏忽了你，多担待。”
    萧景珩将头一低，恭敬地答道：“母后说的哪里话。母后身子不适，儿臣原该日日请安尽孝才是，是该母后原谅儿臣不孝才对。”
    “行了，”皇太后倒是真的心情不错，笑呵呵地插话说道：“都是一家人，哪里需要这样客气来客气去。皇后啊，你是嫡母，珩儿也是你的孩子，今后多上心照应就是。珩儿也要好好在皇后面前尽孝，今后得空，也多往未央宫走走。”
    “是！”萧景珩笑眯眯地答应着皇太后那些和稀泥的话，而陈皇后也朝皇太后微微欠了欠身，以示顺从。

 第271章 嫡母

    嫡母在场，林贵妃这个养母，自然没什么说话的份儿。她冷眼望着心情颇佳的皇太后，唇畔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皇太后和陈皇后并没有注意到林贵妃微妙的表情，但萧景珩注意到了。
    他立刻向前跨了一步，笑着朝林贵妃说道：“母妃今日的气色比前几日好多了。”
    没有按规矩见礼请安，而仅仅是一句像是客套话一样的问候，却亲疏立现。萧景珩的尺度拿捏精准，寻常问候能顿时让林贵妃眉开眼笑，但也没显得太过亲昵，以免惹得皇太后吃醋不快。
    萧景珩这是在投桃报李。
    为了自家媳妇进宫的事，林贵妃如此卖力，萧景珩当然要在陈皇后面前给足她面子。
    “果然！珩儿说得不错，你今日倒是精神。”皇太后仔细看了看林贵妃，认同地点了点头：“哀家倒是记得你年年夏日都要苦夏，一到夏天总是三天两头的闹不舒坦。”
    “太后娘娘说的是，”林贵妃也很上道，立刻笑道：“前几日臣妾是有些中暑。不过前几日太医院给开的凉茶方子特别有效，倒比往年的那些解暑汤药更好。甜甜的，又好喝。臣妾今日命人熬了许多，正想着趁着中午暑热，给娘娘您送些过来呢！”
    “你有心了。”皇太后敷衍地点点头，随口说了句客套话。平日里这样在她面前买好的嫔妃有许多，她早就习惯了。
    “皇后娘娘，”林贵妃微笑着望着陈皇后：“臣妾也给熬了您的份呢！等会儿就打发人送去未央宫。”
    当着皇太后的面，陈皇后也没法给林贵妃脸色看，因此也只好淡淡应了一声。但陈皇后不想生事，不代表别人不想。林贵妃下首坐着那一排年轻嫔妃，那一个都不是省心的，平日里争宠吃醋，相互拉踩，那是寻常操作而已，遇到这样的机会，怎么可能没人说话？
    “贵妃娘娘倒真是有心。”最近正在得宠的魏才人立刻抓住机会开口：“不过，臣妾可是知道的，皇后娘娘最近身子不适，太医正叮嘱了需要用些性情温热的药材进补呢！贵妃娘娘这时候送凉茶过去，可是太不应景了。”
    魏才人进宫时间不长，年轻鲜嫩，最近很得皇上的宠爱，但她进宫时日尚短，根基不深，家世也不算特别显贵，因此急于在后宫中寻个靠山。
    今日这一出，显然魏才人是拿着凉茶借题发挥，想要踩着林贵妃朝陈皇后买好呢。
    “皇后娘娘不适合用凉茶，赏人便是。”林贵妃微微一笑，她一个多年宠妃，这样的小打小闹还入不了她的眼：“今日我宫中熬的凉茶，才人以上的位份人人有份，午后就会打发人往各宫去送。魏才人，你说这各宫都有，我怎么能独独漏了皇后娘娘呢？”
    一句话，堵得魏才人没词儿，她这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只能涨红这一张脸，却搜肠刮肚地也找不出话来反驳。
    而这小小几句嫔妃口角，皇太后都看惯了，也懒得管。却没想到今日在场的萧景珩，又抓住了机会，替自己的媳妇刷存在感。
    “母妃，”萧景珩笑着说道：“既然这凉茶这么好，儿臣也要向您讨个赏呢！我们静儿也是怕热的很，一到夏日，总是胃口不好，这凉茶母妃不如也赏给静儿一份，儿臣在此先行谢过了。”
    “你这孩子，这又算是什么事。”林贵妃当然非常合作，立刻笑道：“打发内监出宫跑一趟便是，还值得你道谢。”
    “皇子可真疼皇子妃啊！”又有一位嫔妃开口感叹道。
    原本一句普普通通的感慨，谁想到却招来了皇太后的一声冷哼：“这人还没进宫来呢，你就这样日日一茶一饭的惦记。知道的，说你们小两口感情好，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娶回来个佛爷呢！”
    “心疼妻子，本不就是做丈夫的本分吗？”萧景珩好脾气的笑答：“母后前些日子身子不适，父皇不也是三天两头的打发齐总管往未央宫去问候吗？”
    萧景珩说这几句话时，旁人还没怎样，一直低头沉默坐在陈皇后身边的陈九小姐却抬起了头，目光灼灼地望着萧景珩。
    陈皇后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陈九小姐的眼神，她立刻朝外甥女鼓励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转头朝萧景珩说道：“你今日若得空，便多坐片刻，难得今日天气凉爽，太后心情不错，你在这里多坐片刻，陪你皇祖母用了午膳，再往思政殿去。”
    呵呵……能没空吗？萧景珩每天早上要练武，起得很早，一般都是上午下课之后，趁着午膳的空档前，来给皇太后请安，下午放学再去林贵妃的承香殿。
    大多数时候，萧景珩都不会留在皇太后这里吃饭，也很少在承香殿用晚膳，而今日……看来是不得不留下来了。
    陈皇后这是算好了他没办法拒绝呗，满宫里谁不知道，下午讲学的朝臣们也都要用过午饭才往思政殿去呢！
    “自然是有空的。”萧景珩虽然心里不愿意，但脸上依旧挂着温文的笑容：“皇祖母，那今日孙儿就留在寿安宫陪您吃饭可好？”
    萧景珩要留下吃饭，皇太后自然乐不得，一叠声地催着宫女去传话，将午膳都换成萧景珩喜欢的菜品。
    陈皇后冷眼瞧着皇太后忙着吩咐张罗，等老太太消停了，她才徐徐站起身，朝皇太后行了个礼：“母后，既然有皇子在这里陪您，儿臣就先告退了。”
    “好！好！”皇太后乐颠颠的朝陈皇后点了点头，又朝其他嫔妃也挥了挥手：“你们也都散了，坐了一上午，怪累的，都回去歇着。”
    皇太后发了话，嫔妃们纷纷都起身行礼，林贵妃也只好站了起来，随着大家一齐向皇太后告辞。
    而正在此时，站在最前列的陈皇后又突然开了口：“母后，皇子用完午膳要回思政殿读书，下午暑热，太医说了，这样的天气，午睡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宜。儿臣将云儿留在这里，与杨家小姐们一处，陪着您说话解闷，也驱驱午后困意。”

 第272章 陈九小姐

    皇太后微微沉吟片刻，又转头扫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杨家姐妹们，还是点头答应了陈皇后的请求。
    陈皇后在想什么，她将陈九小姐留在这里，就是冲着萧景珩，皇太后其实清楚得很，若是平时，可能皇太后还真的不会答应她这样的请求，然而现在却不同。
    她身边的那些侄孙女，其实已经换过一批了。之前几位杨小姐，在宫中已经住了几个月，但却毫无进度，萧景珩对这几个女孩子依旧毫不感兴趣，反倒惹得京中流言纷纷。
    皇太后不是没动过强塞个女孩子给萧景珩的心思，只是她颇为担心这样会更加适得其反，反倒惹得这唯一的宝贝大孙子，未来的皇上，与她离心。毕竟萧景珩在宫中住了也有一年，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个性，皇太后其实也心里有数。
    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孩子，但其实十分强硬，而且还聪明，若是他不想做的事，没谁能强迫他，恨不得眨个眼的功夫，就能想出一万种方法来拒绝，连皇上都拿他没办法。
    因此思来想去，皇太后最终还是放弃了霸王硬上弓的想法，但作为杨家人，她又舍不得轻易放弃萧景珩身边的侧妃位置，因此她干脆捎信出宫，让杨家再选几个漂亮姑娘过来，之前几个萧景珩看不上，那就再换几个，万一这新来的几个有能被皇子看上的，那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只可惜皇太后白忙半天，似乎又是一无所获。萧景珩不仅依旧对杨家女不感兴趣，他甚至连皇太后身边的女孩子换了人都没注意到（当然是装的）。
    因此一筹莫展的皇太后此时才决定，答应陈皇后的请求，在寿安宫，为陈九小姐提供一个接触皇子的机会。对于她来说，反正这一批杨家女也没太大希望了，不如让陈家女试试，孙子能多个侧妃也是好的，起码多个生孩子的人。
    而且纳侧妃这种事，老太太觉得必然有一就有二，纳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杨家姑娘还是有机会的。
    只是虽然这一日，皇太后自认很“好心”地为陈九小姐提供了机会，可是皇后的外甥女，似乎有些太过矜持。
    皇太后能看出来，陈九小姐是喜欢萧景珩的，她望向萧景珩的眼神，总是含有丝丝缕缕的情愫，却又带着几分羞怯躲闪，与太后的那些侄孙女们一样。
    只可惜相府小姐的姿态还是太高了，喜欢却又不说，只是坐在原地用满含期待的眼神望着皇子，这能有什么用？！皇太后冷眼看着陈九小姐，忍不住恨铁不成钢的摇头叹气。
    不过她又不是杨家姑娘，皇太后才懒得提点她呢。
    但正因为陈九小姐的矜持，萧景珩这顿饭吃得还算舒心。他旁的一概不管，只顾认真吃他的饭，偶尔开口陪皇太后说几句话。
    吃过饭，上了茶，萧景珩准备走了，皇太后连忙抬头问寿安宫的掌事宫女：“皇子的点心准备好了吗？让人好生拿到思政殿去，路上不许叫任何人碰。”
    “皇祖母，”萧景珩笑道：“不用这样麻烦，孙儿午膳用的很好。”
    “今日哀家特意让人准备了你喜欢的芝麻糊。”皇太后笑着答道：“你下午读书辛苦，多少吃一些。”
    也是直到此时，一直安静坐在一旁，保持着自己淑女姿态的陈九小姐，才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开口。
    她温温柔柔地说道：“原来皇子喜欢的点心竟然是芝麻糊。”
    “是啊！”萧景珩这才头一次正眼看她：“我娘子最喜欢芝麻糊，所以我也喜欢。”
    杠精开口，专门噎人。陈九小姐顿时一愣，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犹豫了片刻才强笑道：“原来芝麻糊也是皇子妃最喜欢的点心啊！臣女受教了。”
    “当然。”萧景珩一边站起来，准备与太后告辞，一边随口答道：“我与我家静儿，从小就在一起，她喜欢的我都喜欢，她不喜欢的，我都不喜欢。”
    这话皇太后听了当然不高兴，她立刻答道：“瞎说！你一个男人家，怎么可能和女人的喜好全一样。你媳妇喜欢漂亮首饰和裙子，你难不成也跟着喜欢？”
    “我的确喜欢看静儿打扮。”萧景珩笑着点点头：“可惜静儿总不在意这些，日常穿着不大讲究，盛装的时日很少。真是浪费了她那么美的脸。”
    “你呀！”皇太后摇摇头，虽然这话她听着依旧不顺耳，但也没在开口多说什么。不得不说，人的适应能力真强大，连皇太后都逐渐习惯了萧景珩三句不提老婆就难受的德行。
    萧景珩朝皇太后笑着行了个礼告辞，之后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怎地，他并没有“讲礼貌”地和在场的小姐们道别，而是直接转身大步离开了。
    陈皇后所谓留陈九小姐在这里给皇太后解闷，显然是个借口。皇太后也没当真，因此萧景珩走后，她立刻也将陈九小姐打发回了未央宫。
    倒是陈皇后，看到陈九小姐这么快就回来了，很有些吃惊的模样。
    “怎么没在太后哪里多坐片刻？”陈皇后问道。
    “皇子走后，太后娘娘就说乏了，让我回来了。”陈九小姐答道。
    “嗯。”陈皇后点点头，萧景珩都走了，侄女继续留在那里的确也没什么意思。
    “坐。”陈皇后朝侄女做了个手势：“你之前进宫，应当也见过皇子。姑母还从未问过你，你对他印象如何。”
    陈九小姐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陈皇后的问题，脸却先红了起来。这样带着几分小女儿娇态的神情，陈皇后太熟悉了。不用问了，她的小侄女，一定早就对萧景珩动了心。
    虽然这是她期望中的结果，但不知怎地，陈皇后却并不开心，她反倒有些怨恨萧景珩那张祸水一样的脸。
    陈皇后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接着又温和地问道：“那么，你今日在太后娘娘的宫中，与皇子相处的可好？”

 第273章 姑母和侄女

    陈皇后的问题，让陈九小姐一时语塞。得先有机会相处，才能回答这样的问题？但关键是，她压根就没和皇子说几句话。
    “侄女……”陈九小姐低下头，有些犹豫地答道：“嗯……侄女未敢太过打扰皇子。毕竟……毕竟……”
    “毕竟什么？”陈皇后问道：“你不是喜欢他吗？”
    “可是……”陈九小姐低声答道：“皇子他已经娶妻了呀。”
    “娶妻了又如何？”陈皇后立刻说道：“难不成你觉得，你一个相府小姐，做皇子侧妃太过委屈，因此不愿。若是有的选，姑母也不愿意让你以侧妃的身份入宫。你一个堂堂相府嫡小姐，的确怎样都不敢为人妾氏。若不是事出无奈……唉！总之，云儿啊，是姑母委屈你了。”
    陈九小姐的确觉得有点委屈，但看到陈皇后一脸辛酸无奈，她并不忍心诉说自己的委屈，而是轻轻摇了摇头：“不是的，姑母。”
    “云儿，你放心。”陈皇后拍了拍侄女的手：“武定侯府的小姐，难不成还能在身份上越过你去？就算眼下她是皇子正妃，但皇上原本就不大喜欢她，这正妃的位置，她坐得住坐不住，可是两说。再说，将来皇子登基，封谁为后，还不好说呢！她上官女就算是正妻身份入宫又如何，最终没被封后的太子妃，不知有多少。”
    “但皇子与皇子妃的感情似乎非常好。”陈九小姐抬起头，看了看陈皇后的脸色：“皇子他……真是个好夫君。皇子妃在娘家住了都快一年了，两人分开这么久，但皇子竟然没有纳一个妾氏侧妃，而且依旧对皇子妃十分惦念。连贵妃娘娘宫中熬了解暑凉茶，他都不忘惦记给自己怕热的妻子送到宫外。只要是与皇子妃有关的事，不论多细微的小事，皇子都牢牢记在心里。这样好的夫君，又怎么会将妻子以外的女人放在眼中。”
    听了陈九小姐的话，陈皇后沉默了许久。萧景珩这样的男人，别说陈九小姐没见过，就连陈皇后自己都没见过。她甚至，压根就不相信萧景珩会真的如此对上官静仔细呵护，她觉得，那也许是萧景珩为了杨氏小姐和陈九小姐才如此刻意夸张表演。
    但陈皇后并没有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她仔细观察了陈九小姐带着几分艳羡与倾慕的神情，开口问道：“你羡慕吗？”
    “侄女当然是羡慕的。”陈九小姐有些脸红，但还是大胆地点了点头：“作为女人，若能嫁一个如此尊重疼惜自己的丈夫，一辈子也别无所求了？所以侄女是真的很羡慕皇子妃，她的运气真好，能嫁给皇子这样，万里挑一的好男人。而且……”
    陈九小姐后半句话声音陡然低了下去：“长得还十分英俊。”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九小姐的脸更红了。而陈皇后则沉默了更久的时间。陈小姐的话，让她真的无话可说。若是萧景珩真能如他表演出来的一样，疼惜尊重自己的妻子，这样婚姻谁不羡慕？别说侄女会羡慕，就连她都羡慕。
    可惜同样是嫁入帝王家，萧景珩和皇上这一对亲父子，性格真是天差地别。陈皇后想起她当年嫁给皇上的时候，忍不住心中一阵阵遗憾和愤恨。
    她也曾经是风华正茂的妙龄少女，也曾经对自己的丈夫充满了期待与爱慕，但她换来的是什么？一个茬又一茬挑衅她正妻地位的年轻女人，还有越来越习以为常的冷淡与漠视。
    到了如今，她和皇上成亲快三十年了，就连新婚燕尔期那些的浅浅温情也早已磨耗殆尽，皇上现在在她面前，甚至都没兴趣假装一下关心与呵护。
    陈皇后短短恍神之后，立刻整理了自己的表情，她朝自己的侄女微笑地点点头，带着一丝劝诱地说道：“你说的没错。皇子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这样的男人，你不想要吗？好好想想，若是他心里的人，能从上官氏变成你，那这一切缱绻，一切呵护，不都是你的了吗？”
    陈九小姐望着陈皇后美艳端庄的脸，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而陈皇后也不急，她等了一阵子才又说道：“云儿，萧珩这样的好男人，可不是随处可见的。其实姑母接你进宫之前，一直在犹豫。以你的出身，嫁给皇子做侧妃，也实在是太过委屈。但是云儿，若你与他两情相悦，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人，你还觉得委屈吗？”
    “我……”陈九小姐原本是想要反驳，她想说萧景珩已经有了妻子。但是陈皇后的话，就像是魔咒一样不停的在她脑中绕来绕去。她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对于爱情和婚姻，还是充满了期待。
    而且萧景珩是这样一个从形象、出身、人品、行为，都无可挑剔，能满足怀春少女一切幻想的人物，他对于陈九小姐来说，就像是梦境一样旖旎又华丽，充满了吸引力。
    因此反驳的话到了嘴边，陈九小姐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云儿，”陈皇后微笑着循循善诱：“姑母一切都是为了你而着想，若是你实在不愿意。你也不必怕，直说就好，姑母会和祖父去说的，我们不会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我……”陈小姐低下了头，她对于自己的想法十分羞耻，但却又无法拒绝这样美梦一般的诱惑。完美的婚姻与爱情，谁不想要呢？
    “姑母，”她最终两眼一闭，不去理会自己内心深处那些隐秘的自责：“我想……在宫里多住些日子，陪陪您。”
    “好呀。”陈皇后点点头：“未央宫冷冷清清的，若是你肯多住些日子，姑母求之不得。明日我们早些去寿安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皇子每日都会去寿安宫，还能见到他。不过，明日你可不能再向今日一样犯傻了，机会总是有限的。”
    “嗯！”陈九小姐乖巧地点点头。

 第274章 纠缠

    以前萧景珩觉得，寿安宫里那些杨氏小姐们，已经挺烦人的了，然而他后来才知道，他还是见识少。一山总比一山高，讨嫌鬼后更有烦人精。
    这陈九小姐，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三天两头往太后宫中坐着也就罢了，竟然还学会了到第三道宫门处去堵他，还有不请自来的往重华宫闲逛。
    他以为他拒绝得已经够明显了，但这位陈九小姐，也不知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故意装傻。
    萧景珩在陈九小姐第一次到访重华宫后，就严令守门的内监不许放人进去，结果这陈九小姐被拦了一次，倒是立刻就学乖了，第二次上门时，是陈皇后打发王凤春亲自送她去的重华宫。
    王凤春是奉皇后口谕，送陈九小姐来“做客”，重华宫守门的小内监为难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没敢拦，又将陈九小姐给放进去了。
    萧景珩这次再看见陈九小姐，可没像上次一样，仅仅是转身离开而已。
    上一次，为了给陈皇后和陈丞相几分面子，他这个重华宫的主人，十分好心眼的为陈九小姐腾了地方，既然她喜欢在这里呆着，让她呆个够。
    萧景珩倒是希望陈皇后懂得见好就收呢！可惜啊！这陈家人似乎不长记性。杨氏女的前车之鉴就在这里，他们还是不知死活地让陈九小姐贴上来。
    再一次在自己的地盘看见陈九小姐，哪怕当着王凤春的面，萧景珩也没打算多给她面子。
    他进门后，看见端坐在花园中等他的姑娘之后，立刻微微一笑，十分温和地朝身边的全福和小喜吩咐道：“还等什么？把她给我赶出去。”
    小喜和全福答应一声，朝着笑嘻嘻地朝着陈九小姐靠了过去，做出“请”的手势，而萧景珩则一转身又盯上了他自己宫中守门的小内监。
    他还没开口，门口的两个小内监就吓得跪下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殿下，王总管带了皇后娘娘的口谕，奴才们……奴才们……”
    “嗯！”萧景珩笑眯眯地点点头，一派温和的模样，似乎压根就没为此计较似的，但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容情：“既然如此，不如今日你们就与王总管一同离开，你们两人这么乖觉，这么好的奴才可不多见，我就将你们送给皇后娘娘，以后在未央宫，可要勤谨些好好当差。不过王总管规矩严，想必你们也无需我操心，他能必是能将你们教得好好的。”
    “殿下！殿下！奴才们再也不敢了！求殿下绕过奴才们一次。”两个小内监跪在门口，磕头如捣蒜，又大声求饶，这么大的动静，陈九小姐当然不会听不见。
    “殿下，”她连忙过来，开口劝道：“此事是小女不好，求了姑母，让她派王总管陪我过。这两个内监实在是受了小女的牵连，还请殿下饶过他们。”
    “饶过？”萧景珩转头打量了两眼陈九小姐，他真的觉得挺奇怪的。这位相府小姐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到他面前为他的内监说情。她以为自己是谁啊？手那么长，还想插手重华宫事务。
    “陈小姐何出此言？”萧景珩微笑，他转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内监，开口问道：“我罚你们了吗？”
    “没有！没有！”跪在地上的小内监连连摇头：“殿下只是说让奴才们去未央宫当差，奴才们犯了错，殿下生气原本是应该的。奴才们愿意挨罚！殿下！奴才们有错，您要怎么打罚奴才们都认，奴才们不想离开重华宫，您就留下奴才们！”
    “殿下，”陈小姐似乎有些不忍心的模样，又张口想说什么，谁想到她刚刚张嘴，萧景珩就笑眯眯地抢先开口问道：“陈小姐喜欢这两个内监，带走就是。”
    “小女不是这个意思。”陈小姐一愣，连忙摇头。
    “那陈小姐是什么意思？”萧景珩微笑着盯着她的眼睛：“这是我重华宫的事，陈小姐一个外人，倒要在此指手画脚，这可是皇后娘娘给的权利？到不知皇后娘娘竟如此疼宠自家侄女，竟允许相府小姐插手宫中事务。”
    萧景珩这话说得可太恶毒了，表面上是怼陈小姐，实际上这顶大帽子可不小，言外之意是在说陈丞相府手太长，竟然伸手到内宫来。
    可怜的陈九小姐，剩下的半句话硬生生被萧杠精噎了回去，闭上嘴不敢继续多言，生怕说错了话，又被萧景珩一口黑锅全扣到陈皇后头上去。
    一点小事，就比萧景珩如此上纲上线的扯到陈皇后和相府头上去，王凤春当然不能干看着不开口。
    他急忙向前跨了一步，微微偏过半个身子，将陈九小姐遮在身后，接着朝萧景珩恭敬地行了个礼：“奴才给殿下请安。殿下，您刚刚可是冤枉了九小姐了。九小姐来探望您，刚好撞见您生气，随口一劝而已，哪里有插手重华宫事务的意思。皇后娘娘一向对亲眷约束极严，九小姐又是从来都规矩本分，怎会存了僭越之心。”
    “王总管果然讲道理，”萧景珩点点头，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就好像刚才随便扣帽子的人不是他似的：“宫中这地方，规矩和本分，自然是极重要的，你说是不是，陈小姐？”
    他的语气轻飘飘，却偏偏着重强调了“规矩和本分”几个字，这让陈小姐的脸腾一下红了起来。未嫁之女这样不顾脸面的追着男人跑，从哪论，都跟“规矩本分”扯不上关系。这样的讽刺太过明显，让人想忽略都难。
    “皇子，”陈小姐连忙朝萧景珩行了个福礼：“今日小女贸然到访，是小女不对。只因天气暑热，小女担心皇子每日读书辛苦，因此特地亲手熬了桂花酸梅汤，想为皇子消消暑。”
    “陈小姐若是要尽孝心，可是走错了地方。”萧景珩笑眯眯地答道：“皇太后在寿安宫，父皇在御书房。随便往哪去，您这一碗酸梅汤，也不算白费功夫。”

 第275章 重华宫

    “不过……”萧景珩唇畔笑意加深，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恶意：“父皇身边，忙着往御书房送汤送水的女人可多得是，陈小姐若想要显得出众些，还需得早些去才好。若是需要，我倒是可以给你些指点。你不如亲自端着酸梅汤，跪在御书房前，想必时辰跪够了，也是能打动父皇的心的。”
    这个回答就太恶心人了。少女怀春，一腔热情熬出来的汤汤水水，被萧景珩歪曲成“尽孝”也就罢了，竟然还在言语中暗示陈九小姐去勾搭皇上。
    而且这句话还有另一层意思，是在明着讥笑陈九小姐的手段上不得台面，在宫中，送汤水这样的手段简直低俗至极，是个想勾搭皇上的女人，都用过。
    陈九小姐原本满怀期待地从王凤春手中接过酸梅汤想递给萧景珩呢，结果听到了这两句话，端碗的手直接僵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张俏脸青了又红，红了又青。
    然而更加火上浇油的是，当差十分仔细勤谨的小喜这时候突然蹦了出来，直接伸手代替萧景珩将那碗酸梅汤推了回去。
    小喜从在平康宫跟着萧景珩当差开始，就负责照管萧景珩的茶炉子，这些汤汤水水，都是他的责任，是他严防死守的绝对领域。
    “小姐好心，我们殿下心领了，这酸梅汤您还是拿回去。”遇到这种事，就算王凤春在场，小喜也不带怂的：“主子的茶水甜汤，都是奴才来负责。齐爷爷千叮咛万嘱咐，除了在寿安宫和承香殿，主子入口的一切都要由奴才亲自打理，外面送来的汤水点心，一概不许进重华宫。”
    被一个青衣小内监给怼到脸上来，这一下子，就算是陈九小姐再能忍气吞声，也按捺不住黑了脸。但是当着萧景珩的面，她又还想要保持个好形象，因此她并没有当面发作，而是转身又将那碗酸梅汤，放回了王凤春手中的食盒里。
    但她这个动作本身就带了三分气，碗底磕到食盒底板，发出一声轻响，汤也洒出来了一些。王凤春抬眼偷偷看了陈九小姐一眼，没吭声。
    “我们走。”陈九小姐低着头，迈步就往重华宫外走去，特意没去看萧景珩的脸色，就像赌气似的。
    而萧景珩，则理都没理她，直接转身往正殿走去，他忙着呢！好不容易早点回来，他还想换了衣服以后先给老婆写封信，再去承香殿请安。
    萧景珩没有回头，反倒是小喜，回过头去像是监视似的目送陈九小姐的背影离开。
    陈九小姐走出重华宫之后，忍不住还是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但却没看到她期待中的人影，只有那个讨人嫌的小内监还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这让陈九小姐更加生气，她一跺脚，转身向未央宫方向疾步走去。
    “呵……稀奇！”小喜对着陈九小姐的背影啧啧称奇：“这相府小姐果然不一般，甩这个脸子给谁？还等着咱们殿下挽留是怎么滴？勾男人就勾男人呗，还端着个大家闺秀的架子，算干嘛的。”
    “喜子哥，”依旧跪在重华宫门口的两个小内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我们哥俩怎么办？”
    “起来起来，”小喜一挥手：“该干嘛干嘛去。以后当差尽心点，这样的事不要再做。给我记住了，皇后娘娘的口谕，在这里不好使。那个相府小姐若是再来，任凭她拿着谁的口谕，都给我挡在外面，除非皇后娘娘亲自过来送她。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两个小内监还是没敢起来，伸长了脖子胆战心惊地望着内殿方向：“殿下没真的生气？”
    “幸亏你们哥俩今儿还算机灵，”小喜答道：“拦不住她和王凤春，还知道打发人往思政殿捎信。因此这一回，殿下原本就没打算跟你们计较。不过我可告诉你们，没下一会了！咱们殿下的脾气你们都知道，真若犯了殿下的忌讳，一次就够，绝没有下次机会，谁都保不住你们。”
    “是是！谢过喜子哥了！”两个小内监这才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一左一右地站到了重华宫门前，但两人脸上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作为整日被萧景珩洗脑吓唬的一员，小喜当然明白这两个小内监的心情，他伸手拍了拍其中一个内监的肩膀，笑着安慰道：“只要好好当差，不会有事的。记住我的话，这种事不要再做就好。跟你们说，以后就好了，咱们主子娘娘快进宫了，我从怀远郡王那里听说的，只要当着主子娘娘的面，咱们主子特别好伺候，只要主子娘娘开心，咱们主子的心情就会好。”
    这的确是何凌珺日常嘲笑妻奴萧景珩的原话。被小喜和全福听到了，偷偷记在了心里。再加上萧景珩之前对他俩的反复洗脑，因此伺候好主子娘娘，约等于伺候好了主子，这个伟大认知，在上官静没进宫之前，就已经牢牢种在了小喜和全福的脑袋瓜里。
    眼下又通过小喜的嘴传播了出去，接下来又在重华宫的宫女和内监们之间，相互传来传去的，在萧景珩不动声色的鼓励下，又一遍又一遍的形成了自我洗脑程序。
    而毫不知情的上官静还乖乖在在娘家学规矩呢，她老公萧景珩已经在宫中替她完成了拿捏宫女内监的前期工作。
    而就在小喜不遗余力地忽悠各位同事的时候，陈九小姐已经带着王凤春回到了未央宫。
    她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板着脸，面无表情，脚步快到几乎像是一路小跑。进了未央宫，见到了陈皇后，陈九小姐立刻就忍不住了，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姑母，侄女再也不去重华宫了。”她哭道：“简直是自取其辱。”
    “到底是怎么了？”陈皇后毫不意外的模样，牵着陈小姐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跟姑母说说，若是有人得罪你，姑母为你出气。”

 第276章 蛊惑

    陈九小姐虽然知道，陈皇后这话不过是安慰她而已，对她无礼的是重华宫的小内监，若是真的去与一个奴才计较，岂不是显得她气量太小，容不下人？
    但是能诉诉委屈还是好的。陈九小姐一边掉眼泪，一边诉说着她在重华宫遭遇的一切。虽然就算在气头上，她还是在不自觉地给萧景珩的行为找理由，从心里自动美化着关于理想夫君的一切。
    但就算如此，萧景珩说过的那些话，也还是明明白白地向她传达了一个信息——萧景珩对她没有任何兴趣。
    “姑母，他不喜欢我。”陈九小姐哭的很悲伤，就像是真的失恋了一样：“我无论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错的，只能白白惹来他的厌烦。姑母，我现在好后悔！我就不该进宫来，就不该……就不该对他……对他……我好歹也是堂堂相府小姐，为什么要这样自讨苦吃。”
    “云儿啊！”陈皇后发愁地叹了口气，望着自己的小侄女。她知道这些都是陈九小姐的负气之语，等冷静下来之后，她绝对不会这样说。
    但盛怒之下，陈九小姐理智全无，这些话兴许就是她一直藏在心里不敢说的。
    她的这个小侄女啊……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嫡女，因此一直以来都颇受疼宠，性子比家中姐妹们更娇，也更傲，平日里在家，就颇有几分眼底容不得沙子的架势。这样要强的个性，其实不大适合在宫中生活，这些陈皇后都明白。
    但无奈，陈丞相未订亲的孙女就剩下这一个了，若是不选她，就只能从旁支选几个女孩子送过来，但京中为官的陈氏旁支家族，家中的女孩子长相和身份毕竟都没有陈九小姐出挑，就算成功得到萧景珩的青眼，想要竞争过美若天仙的正妃上官静也不容易。
    若是从东海郡本族那边来选，时间又来不及，就算她是皇后，也不能无限制的拖耗皇子妃入宫的时间。
    无奈的陈皇后望着自己痛哭的侄女，有些心疼，但她却没有安慰人，只是这样静静等着，等着陈九小姐哭够了，冷静下来之后，陈皇后才开口。
    “云儿，”陈皇后伸手拉住了陈九小姐的手，温声说道：“姑母说过，不会逼你去做你不愿意的事。你若是想要回家，可以，姑母今日就打发人送你回去。只是在你回去之前，姑母想问问你，今日你在重华宫的遭遇，难道不是在你去之前，就该提前预料到的吗？”
    “姑母……”陈九小姐一愣，抬起朦胧泪眼，望着陈皇后的脸。兴许是因为隔着眼中泪雾的关系，陈皇后的脸，在陈九小姐的眼中，看起微微扭曲。
    “你去之前就已经知道，皇子和皇子妃感情很好不是吗？”陈皇后继续说道：“之前是你自己说的，像萧珩一样，对自己的妻子一往情深的男人，不多见。”
    “是！”陈九小姐低下头，感觉眼底又有委屈的泪花翻了上来，心中一阵阵泛酸发苦。那个男人对妻子一往情深，只是他情深的对象不是她而已。
    “姑母问你，这样的男人，会随随便便回头去看其他女人吗？”陈皇后又继续问道：“若是他轻易被你俘获，还是你看中的那个对感情忠诚，对妻子悉心呵护的好男人吗？”
    陈皇后的问话，让陈九小姐一时语塞。是啊，若是一个娶了妻的男人，还能轻易将目光放在别的女人身上，这样的男人又有什么稀罕呢？
    “因此云儿啊，”陈皇后叹了口气：“你在去之前就该知道，你看上的这个男人，极难取悦，不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是你出现在他面前的时间有些晚，你不是他的妻子。因此想要赢得他的心，你须得克服许多难关才行。这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有结果的。”
    陈九小姐沉默了下去，她低着头一声不吭，之前坚定想要出宫去的想法，瞬间开始动摇。姑母说得不错，她看中的，恰恰就是皇子对感情的专一，这男人现在已经有了妻子，她怎么可能一日两日间，就让一个对感情负责的男人转变想法呢？
    “云儿，姑母想了想，你还是出宫去。”陈皇后又开口说道。这句话让陈九小姐一愣，她抬起头望着陈皇后的脸，不知姑母的这句话是真是假。
    “家里希望你能做皇子侧妃，你也喜欢皇子，因此姑母原本想要成全你，”陈皇后又徐徐叹了口气：“只是……姑母能为你争取到的时间，最多也不过两个月而已，两个月后，皇子妃就要进宫了，你有把握能在这些日子里，让他的心思，从上官氏身上，转移到你身上吗？”
    没有！陈九小姐摇摇头。
    “若你对他的感情，没有太高期待，姑母反倒能让你放心嫁给他做侧妃。”陈皇后继续说道：“可你想要他爱你。这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做到的。云儿，你不是不够好，而是来得太晚，他是个对感情负责的人，已经有了需要负责的对象。”
    这话表面上是在劝陈九小姐放弃，但里面却带着浓浓的暗示。而陈九小姐果然没有辜负陈皇后的期望，立刻抓住了她姑母言语中的重点。
    她心如擂鼓，一瞬不瞬地望着姑母的眼睛，有个大胆的想法渐渐在她心里发芽。是啊，他是个对感情负责的人，所以眼下不肯多看自己一眼，因为他已经有了需要负责的对象。
    但若是……若是她也能成为他需要负责的人呢？他是皇子，将来还要当太子，当皇上，怎么可能身边一直就只有正妻一人，迟早有人要进他的后宫。
    若是顺序变一变呢？她若是先获得他身边的一席之地，这样不就有充裕的时间来赢得他的心了吗？先让自己成为他负责的对象，之后再慢慢让自己成为他的感情所向，将他的心，从正妃手中争取过来。
    “姑母，”陈九小姐思忖良久，最终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抬起了头：“不能由皇上出面，直接将我赐给他做侧妃吗？”

 第277章 所谓办法

    陈皇后对陈九小姐的觉悟表示满意，但依旧不得不打破侄女天真的幻想。
    “不可能的。”陈皇后微微摇了摇头：“皇上不会做这样的事。他其实并不希望我们陈家女，成为他儿子的妃嫔之一。知道吗，皇上其实对武定侯的小女儿也并不算十分满意，否则他也不会这么久了，才接上官氏入宫。只是对他来说，两害相权取其轻，未来的皇后是上官氏，总好过前后两代陈皇后。”
    “姑母……”陈九小姐呆望着自己的姑母，眼中流露出些许吃惊和不忍。
    陈家在这几十年中，一直煊赫，陈丞相在朝中势力不俗，中宫陈皇后的地位也是稳如泰山，陈九小姐其实一直很为自己的出身而骄傲。她从未想过，她的姑丈皇上，竟然已经开始对陈家心存芥蒂。
    “眼下是林太尉在朝中韬光养晦，然而时移世易，说不准下一个轮到的就是你祖父，”陈皇后苦笑：“之前我陈家还能讥笑林太尉行事太过强势，权欲极重，招致皇上忌讳，但眼下……呵……”
    不用陈皇后明说，陈九小姐也能明白眼下的境况。皇上选了林贵妃做萧景珩的养母，却很忌讳让陈家女做他儿子的女人，眼下他最忌讳的是谁，可见一斑，陈家的窘境自然不言而喻。
    到了现在，陈九小姐已经明白，她和皇子萧珩的事有多么重要。成为皇子侧妃，不仅仅是她自己的希望，也是整个家族的希望，她不能退。
    就算姑母说了，愿意成全她，只要她自己不愿意，姑母来和祖父说，不会逼迫她，但陈九小姐也清楚，就算不为自己，她也绝对不能轻易离开皇宫。
    事实上，这个认知甚至让陈九小姐有些隐秘的欢欣，她其实暗暗松了口气，为了家族，这实在是个太合理的理由，让她能够说服自己，以合理的理由，去争取一个有妻子的男人的感情。
    “若是皇上不肯赐婚，那……那我该怎么办呀，”陈九小姐有些发愁地问道：“只有两个月而已，我真的没有把握，能让他对我死心塌地。姑母，您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云儿，这种时候，矜持是最没用的。”陈皇后望着自己小侄女鲜嫩娇憨的脸庞，语气中微微带着几分冷酷：“宫中不缺大家闺秀，你懂吗？皇子妃出身武定侯府，长得又十分漂亮，还与皇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想要争过她，靠得是什么？寻常手段有用吗？”
    “我……我……”陈九小姐不敢回答陈皇后的问题。陈皇后言语中的暗示实在是……太超过她这个大家闺秀的认知，因此她望着陈皇后的脸，眼中浮出丝丝犹豫。
    陈皇后当然读懂了侄女眼中复杂的情绪，但她却没有适可而止地闭嘴，反而再接再厉对陈九小姐进行进一步的洗脑与蛊惑：“本宫再问你，若是皇上原本就不乐于见到你成为皇子侧妃，你要如何才能让皇上接受你？”
    “那就只能……”陈九小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鼓足勇气答道：“找个让皇上无法拒绝的理由。比如……我与皇子……已经……已经……”
    陈九小姐的后半句话最终还是没勇气说完。然而作为大家闺秀，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在挑战底线，陈皇后也无意逼她太甚。总之路只有一条，只能通过非常规手段，造成既定事实，让萧景珩不得不对陈九小姐负责，让皇上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这个结果。
    姑侄两个默默相对，很长一段时间，谁都不肯先开口。
    屋里的气氛显得很僵硬，直到许久之后，陈九小姐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将头一低，开口小声说道：“只是……这也不大容易。还望姑母能为侄女指一条明路。”
    是啊！陈皇后微微叹了口气。不大容易。尤其是萧景珩那个小崽子，恨不得有一万个心眼，想要算计他原本就已经很难了，更何况还要绕过林贵妃、皇上还有皇太后的重重保护。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后来的一段日子，萧景珩过得挺热闹，而未央宫的姑母和侄女则过得有点闹心。
    她们预料到算计萧景珩很难，但却万万没想到，竟然这样难。
    萧景珩平日生活很规律，其实他的活动路线是不难掌握，然而越简单的活动路线，越难让人找到突破口。
    每日清晨，萧景珩早起从重华宫往崇明门，出了这第三道宫门不远，就是他每日练武的明毅殿了。萧景珩会在明毅殿练两个时辰的武，之后就在明毅殿偏殿洗澡换衣裳，用早膳，接着再去旁边的思政殿读书。
    按理说，皇子沐浴更衣的明毅殿偏殿，是个很私密的场所，陈九小姐若想制造些说不清楚的“既定事实”，这里是个很合适的地方。
    然而明毅殿前就是练武场，从早到晚都有内卫军官在附近，萧景珩练武时，这里除了武师父以外，还有陪练的军官，热闹得很。
    而且皇上的御书房，还有思政殿都在这第二道宫墙和第三道宫墙之间，皇家内卫的值守衙门也在这里，因此崇明门之外，不仅朝臣们走动频繁，还有来来去去经过换领当值令牌的内卫军官，无论如何，相府小姐都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因此陈皇后是绝对无法在第三道宫墙之外，为萧景珩设局的。这里人多眼杂，来来去去的还都是男人，一不小心就可能出现收不了场的意外情况。
    但第三道宫墙之内，情况会好些吗？也没有！
    萧景珩在后宫的活动地点一共就只有三个：他自己居住的重华宫、皇太后的寿安宫，还有林贵妃的承香殿。
    他平日里除了给太后和林贵妃请安以外，从不在后宫四处乱逛，他不肯接近任何一座空置宫苑，甚至都不会去御花园散步赏景。
    这让陈皇后真是一筹莫展，想在太液池边，安排一场落水戏码，都没什么机会。

 第278章 小伙伴的危机意识

    陈皇后这边忙着找机会，而陈九小姐并没有闲坐等着，她按照陈皇后的指示，每日不间断地出现在萧景珩周围。
    “他就算厌烦也罢，给你摆脸色赶你走也罢，你沉住气，”陈皇后这样交代给陈九小姐：“这也不光是做给他看。你须得日日围着他转，让宫中众人尽快习以为常，都觉得你出现在皇子身边是天经地义才好。到时无论我们安排了什么，你一口咬定是意外，旁人就算疑心，也无法指摘你是故意设局。”
    陈九小姐很听话，因此这些日子，萧景珩真是走到哪都能看到她。她会一大早就等在重华宫门外，然后端着汤汤水水凑上来与萧景珩搭讪。
    萧景珩当然不会理她，不过陈九小姐也不介意他的态度。她会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萧景珩身后，一直将他送至崇明门，接着回头去皇太后的寿安宫，等着萧景珩过来给皇太后请安时，再来一次偶遇，接着努力说服皇太后留萧景珩在寿安宫用午膳，让所有人都看到，她在努力想要与皇子多相处片刻。
    下午萧景珩继续往思政殿读书，陈九小姐照样会一路缀在他身后，直到他出了崇明门。然后，这一天疲惫的盯防就在这里结束，因为萧景珩下午放学回来之后，会去给林贵妃请安。
    而林贵妃可不是皇太后，她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陈九小姐没完没了的绕着她“儿子”打转。若是陈九小姐出现在承香殿附近，林贵妃绝对会十分礼貌地派人将她“请”进承香殿，摆上茶水点心，好好招待一番。
    直到萧景珩回到重华宫之后，林贵妃才会派人“护送”陈九小姐回未央宫，绝不给她任何接近萧景珩的机会。
    因此陈九小姐试了两次之后，就干脆放弃了，反正就算在承香殿那边等着，也是白费力气，不如省省。
    其实在被陈九小姐尾随了两天之后，萧景珩就早已想明白了，陈皇后和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因此第三日开始，萧景珩开始拉着怀远郡王何凌珺跑来跑去。
    这一令人发指的行为，招来了何凌珺的连连抱怨。
    “差不多行了，我不想给你背黑锅。”何凌珺一边嘀咕，一边跟在萧景珩身后，往崇明门走去，准备陪他一起去寿安宫请安。
    “表哥何出此言？”萧景珩笑嘻嘻：“哪里来的黑锅？”
    “你可瞒不过我。”何凌珺大声叹着气：“我可告诉你，你可别想把这个陈九小姐推给我。”
    被看穿了的萧景珩脸皮很厚地朝何凌珺笑笑，来个死不承认：“表哥何出此言？我哪里有这样的想法。不过实话实说，这陈九小姐出身和样貌也都算上选，若是表哥喜欢的话……”
    “没有若是！”何凌珺答得斩钉截铁：“我才不想和丞相府扯上关系，我母亲最近已经在给我相看姑娘了，你可行行好，别坏了我的好姻缘。若是我在订亲前闹出什么丑闻来，哪里还有好姑娘愿意嫁给我？”
    何凌珺那副抵死不从的架势，倒把萧景珩给逗笑了。其实他拉着何凌珺，还真不是为了顺势将何凌珺和陈九小姐送作堆。
    何凌珺是他表哥，也是铁磁皇子党，他怎么可能坑自己的小伙伴呢？
    萧景珩其实是为了给陈九小姐最后一个警告，因此拽着何凌珺过来当演员。这一次若是陈皇后和陈九小姐还不见好就收，那可就别怪他做人太狠了！
    “表哥放心。”萧景珩笑笑：“就是你愿意，人家陈九小姐也是不愿意嫁去你们长公主府的。相府小姐，眼光高的很，你一个闲散郡王而已，她怎么能看得上。”
    话虽如此，但身为萧景珩多年小伙伴，何凌珺也挺了解自己的表弟，他可不会轻易被忽悠过去。
    何凌珺微微挑起眉，警惕地盯着萧景珩的眼睛，思忖来思忖去，也没想明白，萧景珩到底憋着什么坏主意。
    “有话就直说。”为了保险起见，何凌珺最终还是决定好好打听清楚，好歹给自己混个心安：“你到底打得什么主意？若是你不肯说，我今晚出宫以后，就去武定侯府，找皇子妃告状。”
    “我又没做错事，表哥干嘛找我家静儿告状？”萧景珩一脸无辜地问道。
    “我去告诉皇子妃，就说你故意纵容陈九小姐缠着你，”何凌珺半真半假地发出威胁：“你猜到时候皇子妃会不会生气。”
    “噗……”萧景珩忍不住笑出声：“我保证静儿不会生气。因为她比你更了解我。不过算了，不继续吓唬你了。我不想要陈家女做侧妃，也不想要个出身陈家的表嫂，因此陈九小姐的去处，我早已经看好了，绝对不会硬塞给你，这下你放心了？”
    “是谁那么倒霉，要被你这样算计？”何凌珺一听没他什么事，立刻十分有精神地打听道。
    “这个嘛……”萧景珩微微一笑：“表哥先跟我走，我们去皇祖母宫中坐坐。其他的事，过了今日再说。若是陈九小姐这一次懂得长记性，我也省了麻烦不是吗？”
    好奇不已的何凌珺立刻闭上了嘴，乖乖地跟着萧景珩，往皇太后的寿安宫去。
    他们两人到达寿安宫的时候，陈九小姐果然在座，她看到何凌珺陪着萧景珩过来，倒没表现出什么来，依旧如前几日一般，安静坐在一旁，用含情脉脉的眼神望着萧景珩。
    皇太后看到外孙子和孙子一起过来请安，自然高兴，因此立刻张罗着留他们两人在寿安宫吃饭，不怀好意的萧景珩当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比前几日可好说话多了。
    而陈九小姐也很快发现，有何凌珺在场，她似乎能有更多的机会来接近萧景珩。
    何凌珺在寿安宫正殿只喝了两盏茶，就站起来打算往花园去逛逛：“在思政殿都坐了一上午了，腰酸背痛，若是不活动活动，等下午膳都吃不下去。”
    “那你们年轻人就一起先去院子里逛逛，”皇太后笑呵呵地答道：“不用都在这里陪着我。”

 第279章 侧妃的条件

    皇太后这当然是故意的，她希望杨家小姐们能有机会陪着萧景珩和何凌珺一起逛园子，多拖带上个陈九小姐也无所谓。
    最近长公主萧明瑞在给何凌珺相看姑娘，这件事皇太后当然也是知道的，她后来想了想，觉得杨家的这几个姑娘，若是萧景珩实在看不上的话，能有一个嫁去公主府也不错。
    可惜老太太不知道，杨家小姐们其实根本就不想跟着走。她们知道这几日萧景珩被陈九小姐烦的够呛，对人的耐心可不大好。
    因此杨小姐们一看到陈九小姐又紧紧缀在萧景珩身后，就有些想要躲远些，免得受陈小姐的牵连。她们硬着头皮跟着萧景珩和何凌珺出来后没多久，就被萧景珩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再往前凑，生怕自己继续没眼力见的跟下去，更加惹了皇子殿下的厌烦。
    毕竟她们杨家姐妹，可没有那位相府小姐底气足。
    杨氏小姐纷纷散开不敢再跟，但陈九小姐却像是早已习惯了萧景珩的冷脸，她依旧耐心地跟在萧景珩和何凌珺身后，而且身边只带了一个婢女。
    “诶，”何凌珺有些不放心，他忍不住朝萧景珩使了个眼色：“别往太偏僻的地方去，孤男寡女的，有些事可说不清。”
    与紧张兮兮的何凌珺相比，萧景珩倒是十分淡定，他直接站在了寿安宫一角的凌霄花墙下，仰着头，似乎正在欣赏怒放的凌霄。
    “殿下喜欢凌霄？”陈九小姐立刻靠了过来，站在萧景珩身侧，与他一同并肩抬头，望着怒放的凌霄。而何凌珺见状连忙尽责地将萧景珩往旁边推了推，站到了两人中间的位置。
    “陈小姐原来还在。”萧景珩没有回答陈九小姐的问题，反而转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目光中带着几分衡量和估算的意味，就像在看一件货物似的。
    这样的眼神当然很让人不舒服，但做好充分思想准备的陈九小姐硬是强迫自己抬起头，迎着萧景珩的目光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殿下好不容易有心情赏花，小女想留下来陪陪殿下。”
    “陈小姐是聪明人，”萧景珩笑笑：“与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就无须绕圈子了。今日当着怀远郡王的面，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陈小姐想要什么不妨直说。依您相府嫡小姐的出身，做我的侧妃不委屈吗？为了陈家的利益，您真的甘心做这样的牺牲？”
    萧景珩的话说得很技术，陈九小姐果然误会了他的言外之意。她有些惊喜地抬起头，还以为这是因为萧景珩在利益权衡之下，开始有了妥协软化的倾向。
    毕竟她是陈家嫡女，陈九小姐认为，对于萧景珩来说，娶她做侧妃，拉拢陈氏一族，其实百利而无一害。
    皇子能这样想就好！陈九小姐其实很清楚，萧景珩眼下对她毫无感情。但她不在乎，她只需要一个成为萧景珩侧妃的机会，让她能有机会与自己心仪的男人长期相处就好。
    就如姑母所言，萧景珩的感情很难争取，但正因如此才格外珍贵有价值，陈九小姐对自己有信心，只要她有机会，她就能取代上官静，成为萧景珩心理唯一的人。
    “殿下，”陈九小姐向前跨了一步，语气恳切地说道：“小女一心一意倾慕殿下，能嫁给殿下是小女的福气，无论是为侧妃还是为妾，小女都不觉得委屈。”
    “哦？”萧景珩笑笑，听到了这样的表白，他依旧是一副波澜不兴的平静表情：“如此说来，陈小姐对我如此执着，宁可委屈自己，也要嫁给我，竟然不是为了陈家利益，而是因为你喜欢我？为了我，你一个相府小姐，甚至不惜自折身份，委曲求全？”
    “是！”陈九小姐立刻点了点头，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萧景珩言语中的陷阱，她甚至抓住机会进一步地表明心迹：“只要能与殿下在一起，让小女做什么，小女都不觉得委屈。”
    “哦？是~嘛~！”萧景珩微微一笑：“那不如现在陈小姐就来展现一下自己的诚意。只要陈小姐能说服皇后娘娘，交出六宫权柄，那我不妨就如了陈小姐的愿，娶您入重华宫，为妾。”
    “噗……咳咳咳！”一旁的何凌珺一个没忍住，差点就当场笑出声，他连忙用一连串的咳嗽掩饰住了自己的笑意，接着偷偷斜眼打量陈九小姐青红交加的表情。
    他的这个表弟，缺德到家，也胆大到家。这种话他都敢随随便便当着陈皇后的侄女说出口，真是还嫌宫里不够热闹似的。
    “殿……殿下……”陈九小姐被萧景珩这句话，堵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她好半天才艰难地张开嘴，小声答道：“殿下不要与小女开玩笑了。姑母她……”
    “陈小姐不是说，你想嫁给我，不是为了陈家利益，只是因为你喜欢我吗？”萧景珩脸上笑眯眯，但态度却强硬得很，言语中也带了些逼迫的味道：“不是只要能与我在一起，你什么都肯做吗？既然如此，陈家与我，你只择其一，让皇后娘娘放弃六宫权柄，我就会如约娶你。怎么？陈小姐竟然不愿？如此说来，小姐对我的感情，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殿下，小女的确一心一意倾慕殿下……但小女只是个普通闺中女子，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做得到。”陈小姐脸色惨白地答道：“还请殿下不要为难小女了。”
    “哦，左右皇后娘娘太过为难你。”萧景珩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也是，毕竟你也只是皇后的侄女而已。皇后娘娘真的也没必要为你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是我强人所难了。”
    听到萧景珩的这句话，陈九小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又被他的下一句话惊得脸色发青。
    “这样，”萧景珩笑呵呵地换了个要求：“就让你父亲辞官，自请离京，带着小姐的母亲还有兄长，迁回东海郡。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小姐总不至于拒绝？”

 第280章 已尽告知义务

    陈九小姐脸色惨白，抿着嘴望着萧景珩，她当然意识到了，萧景珩是在耍她，但她依旧固执地没有离开。
    “怎么？还是做不到吗？”萧景珩微笑着问道：“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为了我什么都能做，但我要求的事，你却一项都不肯答应。那么陈小姐，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还请殿下不要太过为难小女。”陈九小姐垂下眼帘，脸上浮现出几分倔强的神情：“小女对殿下一片真心，就算殿下不喜欢小女，也没必要如此羞辱小女，践踏小女的感情。”
    “羞辱？”萧景珩似乎笑得更加开心：“陈小姐何出此言？小姐说对我一片真心，我倒想问问，我与小姐素不相识，只见过区区几次，小姐就宣称对我一片情深。这感情到底从何而来？是冲着我的脸？还是……我皇子的身份？！”
    “不是！不是的！”听到萧景珩这样说，陈九小姐的底气反倒足了些，她自认自己看中的并不是萧景珩的外在条件，而是他对感情的态度：“小女最初喜欢殿下，是因为殿下是个好丈夫，您对皇子妃这样好，小女很羡慕。”
    “噗……咳……”何凌珺又开始想笑。他在想他这个一天到晚炫耀老婆的妻奴表弟，算不算作茧自缚？让他没完没了的炫耀来炫耀去，这下可好，招来狼了？
    “倒是有趣。”萧景珩微微挑眉：“陈小姐果然与寻常女子见识不同。这羡慕了就想要抢，果然令人刮目相看。”
    “不是，不是的！”陈九小姐再一次急急否认，虽然她真的是存心想要独占萧景珩的感情，但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她当然不会轻易承认：“殿下，小女知道您已经娶妻，绝无取代皇子妃的心思，小女只是想要能陪在殿下身边。”
    “因此不惜为妾？”萧景珩笑眯眯地问道：“然而正如你所言，我与我家静儿感情极好，你觉得我需要你的陪伴吗？陈小姐如此硬赖上来，未免强人所难。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想陈小姐一定是明白的。”
    “但您是皇子。”陈九小姐急切地向前跨了一步：“皇上唯一的继承人。您将来会是太子，是皇上。您的后宫，不可能永远只有皇子妃一人。”
    “所以你想占个先机，”萧景珩直白地问道：“希望能在我做太子，做皇上之前，提前在我身边占个位置？”
    “殿下，”陈九小姐低下头，小声答道：“陈氏一族希望能有机会尽心辅佐殿下。”
    “陈小姐是想告诉我，娶了你做侧妃，可以换得陈氏一族在朝堂上对我的辅佐与支持，百利而无一害？”萧景珩笑得一派温和：“此言未免太过侮辱陈丞相了。陈丞相是朝中重臣，为朝廷做事做事一向尽心竭力。眼下听陈小姐言外之意，莫不是我不肯娶你，陈丞相倒要生出不臣之心？”
    “殿下误会了！”陈小姐连忙答道：“祖父他……”
    “是啊！若是小姐以相府嫡女的身份嫁给我做侧妃，实在太容易惹人误会。”萧景珩点点头，一脸为陈家着想的戏精模样：“我倒是无所谓。可丞相大人辛苦一辈子，已然是位高权重的当朝一品，若是临了还要担个靠嫁孙女谋算权位的污名，岂不是我皇家对不起重臣？因此陈小姐若想以陈氏女之名嫁给我，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即使是……”
    萧景珩眯起眼，眸光中隐隐带着威胁地盯着陈九小姐：“你暗中计划的一切顺利执行，你有本事逼得我不得不娶你。你记清楚了，即使如此，你也决不能以陈家女的身份嫁进来。因此陈小姐，出于道义，我还是先提醒你一句。遇事三思而后行。想嫁给我，你只有与陈家完全断绝关系，这一条路可走。你可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陈九小姐僵在了原地。萧景珩的话，让她脊背生寒。
    她当然能听懂萧景珩的威胁。如果她真的敢与陈家断绝关系，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人，在皇子的后院里算什么？任何人都能让她无声无息的死去，没人会在乎。
    陈九小姐很清楚，她的未来是与她陈家女的身份绑在一起的。没了相府嫡女的身份，她什么都不是。
    就算她顺利嫁给皇子，又有什么用呢？在侯府出身，又相貌极美的皇子正妃面前，她毫无竞争力。她能靠什么来获得萧景珩的宠爱？相貌吗？还是她的一片真心？
    眼下看来，连陈九小姐自己都觉得，她的真心在萧景珩面前，就像是个笑话。
    “陈小姐，”何凌珺打量了几眼陈九小姐惨白的脸色，开口补充了一句：“我们殿下说这些话，可是为了小姐您着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希望小姐好好想清楚。”
    何凌珺话说完之后，和萧景珩相互对视一眼，表兄弟两个一齐转身，离开了宫墙边。只留下陈小姐一人，站在怒放的凌霄花下，呆呆地望着萧景珩离去的背影。
    萧景珩最后那些威胁的言语，像是魔咒似的一遍遍地在她耳边回荡，震得她头痛欲裂。
    为了她着想。这句话多熟悉。殿下是为了她着想，姑母也是为了她着想，人人都说是为了她，都在逼迫她，她到底该怎么办……
    何凌珺和萧景珩都已经走出去很远了，何凌珺这才回头看了一眼陈九小姐的方向，小声朝萧景珩笑道：“还在发呆呢！看样子这一次是真的被你吓住了。”
    “吓？”萧景珩大言不惭地答道：“我怎么吓唬她了？我说的明明都是实话，这可是善意提醒。”
    “你呀！”何凌珺忍不住摇头：“算了算了，我说不过你。也就是你媳妇能治你。不过话说回来，对付这种女人，大约还是你的办法好使。这一回，我看她是得老老实实出宫回家了。”
    “看看再说。”萧景珩一脸无所谓地答道：“我已经提醒过她了，用我家静儿的话说，已尽告知义务。她若再不长记性，那可就别怪我心狠。”

 第281章 谁来动手

    “不会？”何凌珺挑眉：“想嫁给你，就必须与陈家断绝关系，都说的这么清楚了，她还要往上凑，那不是傻吗？”
    “说不准。”萧景珩摇摇头：“贪婪作祟，人总是喜欢心存侥幸。再说，就算她肯轻易放弃，她背后的人也不一定会允许她这样做。陈丞相和陈皇后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若是陈九小姐不肯听话，你猜他们会不会连自己家人一起算计进去。”
    “呵……有道理。”何凌珺冷笑一声：“就凭他们肯将陈九小姐送进宫，想让她以相府嫡女的身份给你做侧妃，陈丞相的想法就不难猜。若是真心疼这个陈九小姐，他怎么肯让宝贝孙女受这样的委屈。怕不是就算陈九小姐哭着闹着要嫁你，陈丞相还得忙着拦呢！”
    “正是这么个道理。”萧景珩点点头：“所以我之前那些话，其实也不是说给陈九小姐听的。她其实很好解决，若是她如那些杨家女一般，我也无需如此绕圈子与她费口舌。麻烦的，是她背后的那些人。”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何凌珺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若是她，或者她背后的那些人不肯放弃，你待如何？难不成真要让她与相府断绝关系？”
    “怎么可能？”萧景珩冷笑一声：“便是她肯与相府断绝关系，我也绝不可能娶她。娶她来做什么？难不成留着给我家静儿碍眼添堵？惹了静儿不高兴，最后还不是我倒霉？我做什么这样想不开，主动寻个麻烦回家？”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她？杀了？”何凌珺问道：“我告诉你那可不成！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死在我们手里。别看陈丞相没多看重她，但若是她死了，那陈氏一族可就有了现成的把柄可以要挟你了。”
    “谁说我要杀她了？”萧景珩一脸无辜地望着何凌珺：“这样狠毒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呵呵……何凌珺忍不住一脸黑线真是大言不惭啊大言不惭，装得一脸无辜。
    “做不出来？上一个重华宫的细作，也不知是谁亲自动的手。卸得七零八落的，捡尸出去埋都得费好大功夫。”何凌珺翻着白眼答道：“行了！装什么！我不会找你媳妇告状还不行吗？”
    “谁装了，”萧景珩笑眯眯地答道：“我本来就没打算杀她。陈九小姐如此心心念念想得个高门佳婿，那我们不成全她怎么行？就如我之前所言，她一个相府小姐，给我一个皇子做侧妃不是委屈了吗？总得给她找个不委屈她的人，才算对得起她，表哥说是不是这个理？”
    “你……你是说……”何凌珺一愣，接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个好主意！不过就是忒缺德了些。”
    “成人之美怎么能叫缺德。”萧景珩理直气壮地答道：“相府小姐，若是要给人做妾，那岂不是天下身份最高的人才配得上？我算什么，怎么配起这样高贵的妾氏。”
    “陈丞相和陈皇后若是知道了你的打算，岂不是要被气吐了血。”何凌珺笑够了之后，才又压低声音说道：“果然要这样做吗？姑母与侄女共事一夫，再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了！你啊你，胆子也是太大了。竟然连皇上都敢算计。”
    “表哥这话可不对，”萧景珩微微一笑：“怎么成了我算计父皇？算计他的，明明是他的发妻陈皇后。若是陈皇后就此放弃，我难不成还能追着父皇和陈九小姐送作堆？陈氏一族既然有心设局套我，总不能不许我反抗？难不成表哥还要劝我看在陈皇后的面子上，放他们一马？”
    “没有。”何凌珺赶忙摇摇头：“陈氏若真动手算计你，得个作茧自缚的结果也算活该。只是皇上那边……我有些担心你会受牵连。若陈九小姐和皇上真有了什么……要被气吐血的可不止是陈家人。皇祖母、皇上，恐怕连我母亲都会气得不轻。”
    “旁人都好说。”萧景珩无赖似的拍了拍何凌珺的肩膀：“若真走到那一步，姑母那边就拜托表哥帮我解释了。我还真担心把姑母气坏了。”
    “凭什么啊！”何凌珺瞪大了眼睛：“我母亲发起怒来，我可不敢劝。皇上是我母亲的亲哥哥，你这样算计他，我母亲能不生气吗？你还是找别人，让瑶儿帮忙，或者让你媳妇去顶雷。”
    “还没到那一步，表哥提前急什么？”萧景珩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笑着地说道：“我们今日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就看陈家人怎么决定了！说不准陈皇后没那么愚蠢。”
    “她是不蠢。”何凌珺摇摇头答道：“但我想了想，你之前说得一点没错。贪婪作祟，总有人心存侥幸。陈丞相身居高位多年，位高权重，你以为在他眼里，你是什么？”
    “黄口小儿。”萧景珩微笑答道：“我进宫不到一年，并不像之前几位皇子，从就接受皇子教育。与他们相比，我对朝堂政务并不算熟悉，就算过两个月入朝，我也不过是个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子而已，若无老臣们的支持与辅佐，在朝堂上寸步难行。”
    “所以我觉得，”何凌珺问道：“陈皇后大约也是这样看你的。她未必会将你的威胁看在眼里。”
    “所以，”萧景珩无所谓的模样：“走一步看一步。若是陈小姐乖乖出宫便罢。若是她还继续留在宫中，那就别怪我未雨绸缪。”
    “这种事，”何凌珺用手中的扇子柄，戳了戳萧景珩的臂膀，笑眯眯地提醒了一句：“不用咱们亲自操心。你去找贵妃娘娘告一状，能不自己动手，就别自己动手。也省了善后的麻烦，不是吗？最起码，不是我们亲自干的，我母亲到时生气了，我也好摘清楚。”
    “行。”萧景珩从善如流：“那就如表哥所言，过两日再看。还有，记得给我家静儿带个口信，也好让她心里有数。”

 第282章 夫君

    何凌珺积极要求不要自己动手，希望能由别人代劳。
    萧景珩觉得自己还是很充分考虑团队小伙伴的心情的！虽然他觉得，其实由他自己动手更方便，但他还是充分尊重了何凌珺的意见。
    因此在这一日晚上，去承香殿请安的时候，隐晦地向林贵妃提了提关于陈九小姐的事。
    当然了，萧景珩虽然很确定，林贵妃对陈九小姐不会客气，但他可不太确定林贵妃愿不愿意让自己的丈夫多个年轻的嫔妃。
    在不知林贵妃对皇上到底感情如何的情况下，就这样贸然提出让她动手给自己的男人塞女人，对方还是她对头陈皇后的侄女，这未免有些太不尊重盟友。
    因此萧景珩愉快地决定，这个想法，肯定不能由他亲自提出，他只负责原样复述部分事实，以及稍加引导，其余的，由林贵妃自己来决定就好。
    “话我已经说到了。”他这样告诉林贵妃：“就看陈皇后和陈九小姐要如何做了。”
    “与陈家断绝关系，”林贵妃摇摇头：“只怕这样的威胁，也只能吓住陈九小姐那个小姑娘。陈皇后应当不会放在眼里。说不准她们还想揪着你的威胁做文章呢。”
    “母妃是说，陈皇后会先假意答应让陈九小姐与陈家切割关系，嫁给儿臣？”萧景珩问道：“这倒也有可能。毕竟表面文章都是做给人看的，实际上如何，还是他陈家人自己说了算。”
    林贵妃看了看萧景珩的脸色，点点头没说话。她想到的，是当年淮阳王妃苏氏，同样也是与娘家断绝关系多年。眼下萧景珩名义上还是她儿子呢！但那又如何？苏大学士夫妻，眼下不还是照样千方百计地想要笼络自己的外孙子。
    血脉亲缘，哪有那么容易说断就断。
    “无所谓。”萧景珩一笑：“反正儿臣也没打算真的娶她。只是希望借由她，向陈皇后传达明确的态度。她为儿臣准备的陈九小姐，对于他们陈家的利益来说，毫无用处。不管她想要用什么手段将这女人塞给我，都不可能达到她想要的目的。别一个不小心，作茧自缚了才好。”
    林贵妃听到作茧自缚几个字，探究地打量了萧景珩一眼，沉默了一瞬之后才又开口问道：“若是她真的不择手段，珩儿打算如何？”
    “自然不能如了她的愿。”萧景珩答道：“因此儿子才来找母妃拿主意。无论如何，这陈小姐都不能成为儿臣的侧妃，我们不能给陈皇后任何机会。”
    “不错。不能给她任何机会。”林贵妃一脸深思地点了点头：“陈家急着给陈九小姐找夫婿，那我们不如送她一个现成的夫婿便好。只是若要让陈家自吞苦果，这人选须得细细思量。若是身份低微，陈皇后和陈丞相联手，很容易就能盖过去。但若是身份高些，又恐反倒成为陈皇后和陈家的助力。因此……”
    萧景珩没有随随便便接话，他低着头，安安静静地抱着茶盏喝茶，一副乖巧的模样。倒是林贵妃，盯着香炉中袅袅上升的青烟，片刻后突然微微一眯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她抬起头，迅速瞟了一眼安静喝茶的萧景珩，什么都没说，只是笑道：“此事容我再考虑考虑，你早些回去。你这几日小心些，除了往寿安宫请安以外，哪里都不要去，这几日晚上就不要来承香殿请安了。晚上从思政殿回来，就直接回重华宫去，不要乱走。”
    萧景珩听话地放下茶杯，朝林贵妃行了礼之后，就转身向外走去，回重华宫了。
    林贵妃望着萧景珩的背影，许久都没出声，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之外，林贵妃才轻笑一声。
    “娘娘？”林贵妃的亲信宫女莹露转头看了看她的脸色，有些犹豫地问道：“关于殿下的事，您可是想到了什么？”
    “哪里需要本宫费这个脑子。”林贵妃微笑摇头：“他来之前，其实早就将如何解决陈九小姐，想得明明白白了。”
    “那……”莹露有些糊涂，忍不住又问道：“殿下做什么还特意来找娘娘拿主意。可是因为他想得办法不够稳妥？”
    “哪里是不够稳妥，”林贵妃摇了摇头：“他只是担心会惹得本宫不高兴。”
    听了林贵妃的话，莹露更糊涂了。能让陈皇后吃亏的事，贵妃娘娘怎么可能会不高兴？
    林贵妃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解释地打算，她朝莹露吩咐道：“你亲自去找一趟齐正荣，问问看皇上今儿晚上在哪用晚膳。”
    莹露答应着离开了，她走之后，林贵妃木然地坐着，像是在等待什么。
    莹露没过多久就一脸失望地回来了：“娘娘，奴婢到御书房的时候，皇上已经去了魏才人那里。想来今日晚膳，应当是在魏才人宫里用的。”
    林贵妃沉默了许久，才轻轻答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娘娘，”莹露赶忙说道：“您也别难过，奴婢明日早些去御书房找齐总管，一定赶在别人前头将皇上请过来。”
    “不用了。”林贵妃微微一笑，朝莹露摆了摆手：“你去将张全禄给本宫叫过来，本宫有事吩咐。”
    “是！”莹露答应着转身出去了。而林贵妃，凝望着装饰华丽的承香殿，嘴角沁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就算她当年艳冠六宫又如何？年轻鲜嫩的嫔妃一茬又一茬，那个男人，从来都是贪心不足，她从进宫的第二年开始，就已经不再对皇上的感情抱有期待了。珩儿那孩子也是太仔细，居然还担心她会不高兴。
    怎么可能！她用尽全力的争宠，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以前是为了家族和孩子们，现在是为了家族和政治盟友。她只知道自己不能输，而皇上心里的女人是谁，身边陪着的又是谁，就算她曾经在乎过，现在也早就已经不在乎了。
    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可犹豫的呢？林贵妃长舒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轻松。

 第283章 闹崩的老盟友

    虽然萧景珩交代了让何凌珺给上官静送个口信，好让自家媳妇心里有数。但何凌珺回家后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听妻奴的主意。萧景珩的德行，何凌珺当然知道，这家伙恨不得大事小事都要向老婆回报一遍，但是何凌珺自己觉得，在宫里给人下套，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反正这事儿林贵妃和萧景珩就能搞定，也用不着麻烦上官静，等事情尘埃落定，他再去找上官静知会一声结果也不迟。
    因此这些时日，宫里发生的事，上官静真的是一无所知，她依旧在认认真真的跟着苏姑姑进行皇子妃岗前培训。
    不过就算上官静知情，她大概也是没空插手。因为她在宫外压根也没闲着，最近内宫热闹，外朝也不算平静。陈丞相打发了孙女入宫，自己在朝中布局也很积极。
    就这几日，有御史参奏敷文阁学士徐大人渎职。
    这事儿表面上看起来，也就是言官揪住了敷文阁学士的小辫子，渎职是真，但事儿也不算特别大。但是细究起来，内里却颇有文章。
    这位徐大人不是别人，正是以前的礼部尚书，前淮阳王府中徐侧妃的亲爹，前淮阳王世子萧景琰的外祖父。徐家出身淮南，与东海郡陈家算是世交，两家数代都有通婚，陈丞相的母亲就出身徐家，严格算起来，陈太夫人还是徐大人的远房堂姑母。
    因此徐家和陈家在朝堂上，也是颇有渊源的盟友关系，这两族子弟在朝为官，素来都有相互扶持的传统。
    淮阳王谋逆一案之后，因为牵连甚广，皇上并没有扩大问罪范围，因此大部分与淮阳王府有关的官员都没有受到牵连。但这其中并不包括倒霉的礼部尚书。
    因为他是萧景琰的外祖父，而萧景琰又是亲自动手杀了四皇子的人，因此林太尉和皇上，都恨不得活剐了萧景琰。只可惜萧景琰在谋反当日已经伏诛，皇上就算想拿他出气都没了机会，这样的情况下，皇上和林太尉很痛快地迁怒了萧景琰的倒霉外祖父。
    淮阳王一案还未审结，林太尉就找人奏了徐尚书一本，皇上甚至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将他从礼部尚书岗位上拉了下来，贬为从四品太中大夫，不仅降了级，而且是个毫无权利的闲职。
    礼部尚书则从此换成了范尚书。
    陈徐两家一向抱团，这徐尚书被贬官，自然也对朝中陈丞相的势力造成了打击，因此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陈氏一族和徐氏一族都铆足了劲多方活动，好不容易才将徐大人调回到职官岗位。
    原本陈丞相的意思是让徐大人耐心等一等，等过些日子，再重新升回来。徐大人自己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里，宫中和朝中的形势，都是一日一变，先是皇上将萧景珩指给林贵妃做养子，苏家和林家选择合作，再是诚王妃突然流产，陈皇后在宫中焦头烂额。
    而外朝这边，林家和苏家抢先联合倒向皇位继承人，让陈氏一族失了先机，陷入被动。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就是惊弓之鸟的徐大人思来想去，觉得萧景珩继承皇位既然已经是板上钉钉，他不如先向皇子一党表个忠心，因此他没跟陈丞相商量，私下里联络了苏大学士，希望苏大学士能从中斡旋，让他能有机会向四皇子的外祖父林太尉告个罪。
    其实这徐大人原本的用意嘛，就是希望林太尉不要中揪着他不放。他的外孙子杀了林太尉的外孙子不假，徐大人其实也不敢喊冤，但这事儿也不是他指使的，淮阳王谋反，他是真不知情，因此希望苏大学士能帮着解释解释。
    但苏平这老头子多精明，徐大人找上门来之后，他立刻从中窥见了机会。苏平一口答应下了徐大人的要求，接着一转头，私下里找了林太尉来商议。
    两个老狐狸一合计，送上门来的徐大人，不利用一下不像话。
    接下来徐大人发现，苏大学士超额完成了任务。林太尉不仅没有再揪着他不放，反而奏请皇上，将他升了正三品的敷文阁学士。
    陈丞相得到消息之后，当时就气青了脸。姓徐的出事，他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去将人保了下来，结果这个老混蛋一转眼就当了白眼狼，竟然投了他的政治对手，这怎么能不让他恨得牙痒。
    而徐大人眼下也是有苦难言，但眼下后悔自己沉不住气已经晚了，事到如今，这敷文阁学士，他做不做都已经得罪了陈丞相，因为怕进一步得罪林太尉和苏大学士，因此徐大人思来想去，还是老老实实地去敷文阁上任了。
    而陈丞相又不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以前的死党，做了对手的班底，因此很快就找了御史参奏徐大人，想将他从这个正三品的肥缺上拉下来。
    林太尉和苏大学士这一番操作，实打实地对陈、徐两家多年的同盟，造成了损害，曾经的盟友，为了保护自己家族的利益，正在朝中掐的热闹。
    而朝中其他的群臣，则纷纷壁上观，就等着他们掐得差不多了，好捡便宜呢！
    没有人知道，坐在家里认认真真学规矩的皇子妃，动得是和朝臣们一样的脑筋。不过上官静可没那些朝中重臣胃口大，她盯着的，都是些边边角角，不引人主意的小岗位。
    大鱼先留给别人吃去，上官静觉得，以她现在的势力，还是猥琐发育路线比较适合她。
    “这是最近一批调职名单，”“吃里扒外”的上官沐云，跟着伯父和老爹在前院书房开完会之后，等着吃过晚饭，找了个借口跑到后宅来找上官静：“大伯从吏部的朋友手中拿到的。还有这个，我找苏朝云要的，新一批等着补缺的翰林名单。”
    “我爹的名单都是五品以上的。”上官静摇摇头：“对咱们来说没用。职位太高，许多人都盯着，我们没机会。苏朝云这个倒是还有些用处，三哥是找了什么理由朝他要来的？”

 第284章 忙碌的皇子妃

    “我外祖家有几个表兄弟正在候缺。”上官沐云答道：“刚好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名单我先拿给母亲和父亲看过了，鸳儿那边也交代过，苏朝云那边不会怀疑。”
    “二叔母的侄子们可在名单上？”上官静问道。
    “只有一位。”上官沐云指了指一个名字：“拟补职位也不太好，我母亲看了倒有些失望。不过这都与咱们没关系，需要注意的是这几位。”
    上官沐云指着其中几个名字：“这里面有两位徐家子弟，还有一位姓崔的，他娶了徐家女，也是走了徐家的路子候缺。这几位原本拟补职位都不错，但就眼下这朝中形势，不见得能顺利补上。”
    “都是七品的缺……”上官静微微沉吟：“若是升了几位八品官员上来，占了这些职位，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怎么说不出？”上官沐云笑道：“徐家人一定会怀疑是陈丞相从中作梗。”
    “他背这个黑锅不是刚好合适。”上官静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我们刚好扒拉几个寒门官员上来。用毫无背景的低品级工具人出来占位也算是门阀斗争中的正常操作了？只是眼下我们的人职位都不高，吏部的刘秀松也只是个从六品员外郎，若要他来操作，不知道会不会太难为人了。”
    “寒门出身，能努力混到从六品的位置，已经很不容易了。”上官沐云十分客观地评价道：“他一无背景，二无人脉，既没钱上下打点，又不肯依附豪门，若不是能力出众，哪里能混到吏部这样的实权部门，又在那里稳稳当当呆了将近十年。十年间，吏部尚书都换了三位，他还是纹丝不动。我觉得交给他，应该没问题。”
    “我不是小看他的能力，”上官静叹了口气：“但现实来说，这些愿意跟随我们的寒门士子，每一个在朝中混到今日都十分不易。刘秀松更是如此，他在吏部兢兢业业十几年，每日殚精竭力，被那些世家出身的官员当做工具使唤，平日若无事还好，一旦有事，他就是整个吏部最现成的替罪羊。眼下徐氏和陈氏正斗得厉害，恨不得揪住任何对方的错处不松口，我只担心这事一不小心，倒让刘大人替陈家背了黑锅。”
    “你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上官沐云点点头：“这样，冯先生已经辞馆，到家里来不太便利了，我晚点去一趟吉祥巷。”
    “也好。”上官静点点头：“最好能让冯先生将刘大人约出来，你们和冯先生坐在一起，当面讨论一下，也问问刘大人自己的意见。”
    “好。”上官沐云站起来转身要走，但在临出门前一刻，却又回了头：“小妹，为何不考虑直接找怀远郡王商量一下，让他出面留下那几个缺。”
    “不是不可以，”上官静答道：“但景珩下个月就要入朝，这个时候，怕不是大半个朝堂都在盯着思政殿的动静。表哥出面，与景珩出面其实没什么不同。其实他就要入朝，出手留下几个职位不算高的好差事，留着将来安插自己人也不算过分。但若是如此，林太尉还有苏大学士这些立场鲜明的‘储君一党’必会提出他们自己心中理想的补缺人选，景珩初入朝，还需这些世家大族的支持，不考虑他们的意见显然不合适。这样一来，表面上是景珩安插了自己人，但实际控制这几个岗位的人，还是那几个大世族，我们无形中是在替他们扩大政治势力。因此我想，三哥还是先找冯先生和刘大人商议一下，直接由表哥出面不是上选。”
    “好。”上官沐云点点头：“我先去找刘大人商议，若是他为难，我再去找怀远郡王。”
    “我们两个可真是吃里扒外。”上官静突然笑了起来：“咱们武定侯府可也是‘储君一派’，若是由表哥出面留下那几个职位，我爹也是有很大机会来安插自己人的。”
    “别想那么多。”上官沐云伸手摸了摸上官静的头顶，微笑着答道：“多多为自己打算没什么不对。你二姐姐和我，都不希望你活得像苏文月。景珩虽是唯一皇子，但他入宫才一年，根基太浅，虽然看似许多世家势力主动倒向你们，但实际上，有多少人打着操控皇子弄权的主意。比如苏大学士，再比如……”
    上官沐云住了嘴。武定侯上官逸这几年的所做作为他都清楚，他知道大伯和大伯母以前是怎么对待小妹的，也清楚在大伯夫妻，还有大哥上官沐风心里，小妹的全部价值就是她皇子妃的身份。但他依旧不好意思议论自家人的长短。
    “好了，”上官静笑着摇摇头，她清楚上官沐云的为难和纠结：“不说这个。三哥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今日听大伯母说，再过些日子，长姐可能就要出宫了。”上官沐云又问道。
    “是，”上官静点点头：“是。前两日灵瑶表姐进宫，特意去晗春殿看望了长姐。表姐说长姐养了小半年，身子终于好些了，气色也好了不少。太医们说，再用一个月的汤药，就可以停药，以平日饮食慢慢养着。我娘亲听了高兴，就想着等停药之后，让长姐请旨出宫呢，长姐回了诚王府，她也可以方便常去照顾长姐。”
    “倒也算是个好消息。”上官沐云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我倒希望长姐能在宫中多养些日子，过些日子你进宫了，你们在宫中也能做个伴。”
    “诚王出事前就已经出宫开府，长姐总不可能一辈子住在宫里。”上官静答道：“就如苏文月，隔三差五进宫请个安。不过我倒觉得这样不错，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肯定比在宫里自由多了。只可惜，我和景珩，以后八成没有出宫分府的好待遇。下个月景珩入朝，三哥和他倒是能常见面，但是我以后想见你可就难了。”

 第285章 老臣

    萧景珩和上官静小两口，都挺忙。只不过他们两人似乎和别人是反过来的，做相公的在宫中认真宫斗，为了将来老婆入宫后的幸福生活努力打基础。
    而做妻子的则在宫外努力搞政治，在朝堂上安插自己人，为相公将来治理国家打基础。
    这一对不务正业的夫妻，竟然从来不觉得，这样的工作模式到底有哪里不对。事实上，直到几十年以后，这奇葩的两口子，也没觉得家庭分工一定得是男主外女主内。
    皇上插手后宫鸡零狗碎的闲事不奇怪，皇后干涉朝政也没什么稀奇，反正都是自家的事，谁方便就谁来处理。当然了，这只是这两口子自我感觉良好，等他们百年以后，史官的说法可没那么美妙。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眼前的萧景珩和上官静，还是一对根基不稳的菜鸡小夫妻，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还需要多多努力。
    宫外的上官静很忙碌，除了每天要接受皇子妃岗前培训以外，她有空还得去走走亲戚，比如去苏大学士府溜达一趟，或者去趟林太尉府上。
    表面上是拜望长辈，讨好一下名义上的外祖父和实际上的外祖父，但她的这个行为，其实有个准确的说法，叫做“笼络朝臣”。
    不过这位精明的皇子妃虽然表面上十分尊重世家大族的政治势力，但实际上，她背后悄悄培养的势力，主要还是以寒门士子出身的官员为主。
    上官静很努力。她通过冯先生的联络和宣传，正在加速为小两口以后的政治生涯铺路。其实眼下皇子萧景珩，在寒门出身的官员中，声望非常高。他是第一位愿意主动打破世家垄断政治，为寒门士子建立稳定上升通道的皇子。
    对于那些寒门出身，又不愿意依附豪门的官员来说，别管那些政治许诺是真是假，将来是否一定能实现，至少这给了他们实现自己政治理想的希望。
    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因此这些寒门出身的官员愿意为此而努力。
    因此，上官静聚拢人脉的速度，其实非常快，只不过因为寒门官员在朝中的地位一向低微，且岗位分散，以往相互之间就算结交抱团，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因此上官静这边的行动虽然效率高，但却不太引人注意。
    当然了，这里面可能有更大一部分原因是，那些一贯高高在上的世家出身的官员们，阶级优越感极强，他们虽然与寒门官员同朝为官，却始终自觉高人一等，从未将那些出身低微的同僚们放在眼里。
    这种阶级固化的惯有思维，倒是给了上官静很大的便利。
    而宫中的萧景珩呢，周边是消停了几日，陈九小姐那一日回去之后，又找陈皇后哭诉了一顿，而陈皇后则被萧景珩那些威胁的言论，气得脸色发青。
    然而正如萧景珩之前所料，陈家其实压根没将他的威胁看在眼里，在陈丞相眼中，他萧景珩不过是个毫无政治经验的毛孩子。虽然很聪明，但因为是皇上现存唯一的儿子，因此入宫后的这些日子里，被皇上、太后纵容娇惯，颇有几分无法无天的架势。
    在陈丞相看来，萧景珩眼下的行为，那叫不懂事。他虽然是唯一皇子，但光杆将军可做不了事，就算他能力再强，一个人也管理不了整个国家。
    是君王又如何，还不是要仰赖朝臣们的支持和帮助。
    因此陈丞相很笃定，等萧景珩入朝之后，很快就会明白，陈家对他的支持不可或缺，就算是为了稳定双方的合作关系，他原本就应该乖乖地将陈家女娶进门，拒绝娶陈九小姐才是极不理智的。
    陈丞相平日里也会上思政殿教课，因此他当然清楚，皇子萧珩可不是个蠢人，有些道理，皇子殿下本该早就明白才对。因此陈丞相合理判断，皇子殿下如此态度强硬地拒绝陈九小姐，一定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
    比如林太尉。
    这个老不死的最近处处与他别苗头，在朝中挖他的墙角，拉拢他的政治盟友，老东西的女儿林贵妃在后宫也处处与他女儿为难，做了皇子的养母还不知满足，竟然还想要阻止他们陈家女嫁给皇子。
    不得不说，陈丞相的分析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比如林家的确是在千方百计地阻止陈家向皇位继承人靠拢，林贵妃也的确是在想尽办法阻止陈九小姐嫁给皇子。
    陈丞相一切都分析到了，独独漏了一件事，那就是萧景珩的个人意愿。他根本就没想到，萧景珩从来就不是容易被人影响控制的人，林太尉和林贵妃，对萧景珩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力。
    因此事实恰好相反，不是萧景珩在配合林太尉拒绝与陈氏联姻，而是萧景珩利用林家收拾陈家。
    在萧景珩看来，重华宫，还有未来整个皇宫内院，那都是他老婆上官静的自留地，任何人想要惦记他老婆的势力范围，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因此当萧景珩再一次看到围着他打转的陈九小姐之后，他笑了。
    “不奇怪。”林贵妃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就算她自己不愿意，陈皇后也不会允许她轻易放弃。依我看，还是如你之前所言，给她找个合意的夫婿，嫁了自然就消停了。此事你无需操心，本宫自有主张。”
    林贵妃干脆一口气将话说完，也省了萧景珩在她面前装傻的功夫。
    “既然如此，”萧景珩笑笑答道：“儿臣一切听母妃的差遣。”
    “倒也无需你做什么。”林贵妃答道：“这几日一如既往不要乱走，但也别对她口出恶言，尽量给她机会缠着你。等火候到了，本宫自有安排。另外你也跟怀远郡王说一声，让他这几日多进宫来走走，皇太后想他，总是念叨。”
    萧景珩知道林贵妃是告诉他，这几日尽量与何凌珺一起行动，不要落单。因此他很合作地点了点头，表示答应，至于林贵妃打算给陈九小姐送作堆的人选，他则一句都没有打听，只当自己不知道。

 第286章 争宠

    陈九小姐觉得，听姑母的话是没错的。皇子果然只是虚张声势，之前虽然撂了狠话威胁她，但她置若罔闻，皇子不还是拿她毫无办法嘛！
    姑母说了，她是相府嫡小姐，底气该足些才好，皇子与陈家联姻，明明就是双方共赢的好事，殿下是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的。眼下殿下这个态度，不过是因为他养母林贵妃从中作梗罢了。
    而宫斗经验十分丰富的陈皇后，当然不像陈九小姐一样天真。萧景珩之前对陈九小姐的威胁，她虽然没当真，但陈皇后清楚，至少林家绝对会千方百计的阻止陈九小姐成功嫁给萧景珩。
    然而皇子那边只是威胁一番之后，就没了下文，雷声大雨点小的，这可不太正常。若说林贵妃那边毫无安排，连陈皇后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因此陈皇后虽然什么都没对陈九小姐透露，但却暗暗有些警惕，她吩咐了王凤春，每日都要陪着陈九小姐出门，警醒一些，千万不要让陈九小姐落单。
    然而这还不能让陈皇后放心。因此她又一边命人盯紧了承香殿，林贵妃宫中的任何动静她都不放过。另一边，也开始抓紧安排她暗中策划的一切。
    只是陈皇后盯了承香殿几日，也没发现林贵妃到底有什么异常，唯一不同的是，林贵妃这些日子里，日日都会打发人往御书房去请皇上，只是眼下皇上正在宠着年轻的魏才人，她请十次，皇上也不见得来一回，来了也不会过夜，只是偶尔过来陪她吃个饭而已。
    嫔妃争宠，千方百计地想把皇上拉到自己宫中，这是很平常的事，因此就算负责盯着林贵妃的内监很尽责，但陈皇后也不能判断，林贵妃的这些行为到底是否属于异常。
    不过虽然承香殿看不出哪里不对，但陈皇后依旧觉得，林贵妃最近的行为总是让她觉得有一丝违和。
    魏才人也不是这两天才开始得宠的，虽然眼下这女人气焰高涨，颇有几分的得志猖狂的架势。但林贵妃和她一样，在后宫多年，这样空有外表的浅薄女人，她们见得多了。这样的女人在后宫成不了气候，时间一长，皇上新鲜够了，自然就丢到一边不再理会。
    按道理说，魏才人有几斤几两，林贵妃该十分明白才对，这样的女人不值得费神计较。对于林贵妃来说，更重要的，是她“儿子”的事才对。
    可为什么林贵妃偏偏反其道而行，不去理会陈九小姐对皇子的纠缠，反而一门心思地争宠呢？这才是让陈皇后觉得最不对劲的地方。
    因此为了保险起见，陈皇后决定速战速决，尽快找个机会，让陈九小姐和萧景珩造成既定事实，让皇上和林贵妃都不得不捏着鼻子认账。
    然而陈皇后这边虽然一切准备就绪，但要从毫无漏洞的萧景珩那边找机会可不太容易。萧景珩的生活实在是太规律了，第三道宫墙以内，他的活动地点只有三个：重华宫、寿安宫还有承香殿。
    然而这三个地点都不适合动手。重华宫那边肯定是找不到机会的，陈九小姐眼下都无法跨入重华宫半步。
    而寿安宫那里，兴许皇太后会对陈九小姐纠缠追求萧景珩睁一眼闭一眼，但要在她眼皮子底下设局算计她的宝贝孙子，皇太后能容得下才见鬼呢！！
    至于林贵妃的地盘承香殿，那更是想都别想。
    因此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另找别处下手，只是很可惜，萧景珩的活动路线上并没有合适的场所，而且这个精明的皇子眼下似乎也正在防着陈家对他设局，眼下大部分时间，都不会单独行动，而是会拖着怀远郡王何凌珺一起。
    这就有些棘手了。因此就算陈皇后着急，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寻找合适的机会。她很清楚，对萧景珩设局，她只有一次机会，只能一次成功，因此她必须要选个最稳妥的时机来下手。
    常言道，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陈皇后强压焦躁与担忧，耐心等了将近一个月，终于等来了天赐良机。
    这一个月里，林贵妃还是一样，一门心思地争宠，而且陈皇后从承香殿的钉子的口中得知，林贵妃找了太医开了不少助孕的药物。
    陈皇后猜想，林贵妃应当是惦记着她宫里那个有孕的李充媛，因此希望自己再怀一个孩子，因此才这样积极争宠，这倒让她放心了不少。
    也正因此林贵妃与魏才人的斗争逐渐白热化。这惹得后宫嫔妃们议论纷纷，大家都在嘲笑林贵妃与魏才人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女人计较，未免太过失身份。
    这样的流言蜚语传到了林贵妃的耳朵里，让她更是盛怒不已。
    矛盾爆发都在这一日寿安宫里。皇上又连着两日宿在魏才人的宫里，魏才人忍不住又开始得意洋洋的当着诸位嫔妃们的面来炫耀，这当然让许多人心里不舒服。
    人人皆知，眼下魏才人是林贵妃的眼中钉，因此有嫔妃开始当着皇后和太后的面挑唆，想让林贵妃出头罚魏才人，出一出这口恶气。
    林贵妃当然不负众望，皇后和太后还在坐呢，她就按捺不住了，以魏才人大不敬的名义，让人将她拖了下去，就在寿安宫的院子里，打了十板子。
    在太后宫苑，当着一众嫔妃、宫女和内监的面，被按在地上打板子，这可不仅仅是挨打这么简单，这是把魏才人的脸丢在地上踩。就算是陈皇后，也没这样罚过嫔妃。
    皇太后当时就不高兴了，她申斥了林贵妃，让皇后处理这一摊烂事，自己躲回寝殿眼不见为净。
    而陈皇后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良机，她立刻让林贵妃回承香殿思过，接着又派自己的贴身宫女将魏才人送回自己的宫苑，交代宫女好好安抚魏才人。
    宫女当然心领神会，明着安抚，实际上还是挑唆。
    而那边怒火攻心的林贵妃，此时也做出了更不理智的事。皇后命她思过，她却带着人跑了出去，到魏才人的宫苑大闹一场。
    这边陈皇后刚回到未央宫，还没坐下呢，就收到了林贵妃上门去找魏才人的消息。陈皇后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她一直在等待的时机，终于到来了！

 第287章 皇子是朵白荷花

    心中有事的陈皇后，立刻将魏才人派来告状的宫女打发了回去，说她一会儿就到。
    婢女离开后，陈皇后立刻叫来了王凤春，低声交代了他几句，之后又让人找来了陈九小姐，让她跟着王凤春，去魏才人居住的宫苑。
    “千万记住，”陈皇后叮嘱道：“两刻钟之内必须要布置好，本宫会带着后宫嫔妃过去，千万勿要耽搁了时辰。”
    “是！”王凤春立刻带着陈九小姐离开了。他们走的时候，带了不少未央宫的内监和宫女。
    他们走之后，陈皇后又另外叫来了另一个内监，低声交代了几句，那个内监也很快答应着跑了。
    接下来，陈皇后开始吩咐宫女去传话，叫几位宫中颇有身份的妃嫔到未央宫来，为自己准备“人证”。
    接下来的两刻钟，整个后宫表面上平静，但内里却暗潮汹涌。
    刚回到自己宫中的丽妃接到了皇后娘娘的口谕，因此不得不又转身往未央宫去。
    而在思政殿的萧景珩，则收到了消息，说林贵妃在魏才人宫里大闹，已经惊动了皇上，皇上震怒，已经派人将林贵妃押起来了。
    “母妃已经被送回承香殿了吗？”萧景珩一脸“着急”，作为林贵妃的养子，他和林贵妃属于利益共同体，林贵妃出事，他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回殿下的话，”跑腿的小内监连忙答道：“娘娘被押着跪在魏才人宫里，皇上要罚呢！是娘娘身边的莹露姑姑打发奴才来给殿下报个信。殿下，您快去帮着劝劝。”
    萧景珩和何凌珺对视一眼，两人眸中都带着几分了然。他转过头，朝小内监点点头答道：“我知道了，现在就过去，魏才人的宫苑我没去过，还得麻烦你带个路。”
    小内监立刻点头应道：“殿下这是哪里话，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只可惜倒霉的小内监，刚刚迈出思政殿的角门，还没拐弯呢，就两眼一黑，无声无息地软在地上。
    “怎么每次都下手那么重。”何凌珺摇头叹气：“好半天才能醒来呢！瞎耽误工夫。”
    “无所谓，”萧景珩满不在乎地一笑：“他的口供，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主要是让父皇知道要找谁出这口气。”
    “将人交给莫晨锋，你有把握吗？”何凌珺不放心地又确认了一遍。
    “当然。”萧景珩笑了：“莫大人对父皇忠心耿耿，怎么，表哥不信？”
    “我当然信。”何凌珺点点头：“皇家内卫统领，自然是陛下最放心的人。”
    “这不就结了。”萧景珩笑眯眯地答道：“这设局的人又不是我们，审出来是谁，那就是谁呗。至于最后这阴差阳错的结果……跟我们也没关系不是吗？只能说陈九小姐运气不大好。”
    运气不好？！是啊！陈小姐的确运气不咋地。遇上这个心眼多得像筛子一样的家伙，被算计到血本无归不是正常嘛！何凌珺朝天翻了个白眼。
    算计就算计呗，还要假装无辜一下。用表弟妹的话，这种行为怎么形容来着？假装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无辜白荷花？好像是的。
    嗯嗯，没错，皇子妃果然一针见血，皇子他就是个白荷花。
    白荷花皇子和他的帮凶表哥，两人一起高高兴兴地拎起地上的小内监，直接丢去给莫晨锋了。萧景珩也没对莫晨锋多说什么，只是说林贵妃突然打发了个脸生的小内监，叫他去魏才人居住的万春宫，他觉得可疑，因此为求保险，先将人抓来，另外再找两个侍卫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理由实在太合理，莫晨锋不仅十分重视，甚至还十分欣慰，觉得皇子果然机警，有任何不对之处都能注意到。他立刻打发了两个侍卫，陪着萧景珩和何凌珺，一齐往崇明门去。
    果然一入崇明门，就遇到了第二个传话跑腿的小内监，这次说是太后宣何凌珺去寿安宫。
    假传太后懿旨，这种事陈皇后当然不会做，但是通过人找个理由撺掇皇太后找何凌珺可太容易了。因此看见寿安宫的小内监过来，何凌珺先笑了。陈皇后手还真的够长，竟然在寿安宫都安插了亲信。
    “表哥就去，”萧景珩立刻很合作地点点头：“我自己往万春宫。”
    何凌珺只好朝萧景珩点了点头，万分遗憾地转身往寿安宫走去。他其实真的一点都不想走，想跟着萧景珩看热闹来着。
    表面上看来，陈皇后的行动一切顺利。王凤春带了不少人去，奉皇后娘娘懿旨，将林贵妃直接带进内殿后侧的空置的偏殿看守，而魏才人则被关进了回廊另一侧的暖阁。
    至于万春宫的宫女和内监，魏才人的贴身宫人一起陪着她进了暖阁，而其余在外面伺候的内监和宫女，反正都没资格进内殿伺候，因此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王凤春就没都押起来，只是吩咐他们不许乱闯，免得惹麻烦。
    那些宫女和内监被王凤春一吓唬，自然自觉都避得远远的，万春宫的内殿周围，一下子空空荡荡，就剩下了王凤春带来的几个亲信内监，还有陈九小姐的侍女。
    “给！”王凤春偷偷塞给陈九小姐的侍女一个小纸包，又朝香炉子努了努嘴：“听见外面的动静，立刻点上，起效极快。记住你点上香之后立刻出来，等着迎候皇后娘娘，别留在里面。”
    “奴婢知道了。”侍女紧张不安地点了点头。
    “该怎么做都记住了吗？”王凤春低声问道。
    “记住了。”侍女立刻答道：“小姐在此等待皇后娘娘，皇子过来瞧见小姐，就将奴婢赶出来了，说有话要单独对小姐说，奴婢不敢违抗因此只好出来守着。”
    “嗯！到时候……”王凤春还想叮嘱侍女两句呢，结果他派去看守偏殿的内监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王爷爷，”内监一头都是汗：“贵妃娘娘闹着要回承香殿！奴才们拦不住了！”
    那可不成！林贵妃这个重要观众绝对不能走。王凤春立刻转身，朝西偏殿走去。一定要将林贵妃绊住两刻钟，不能让她出来碍事，也决不能让她离开。

 第288章 齐总管的小徒弟

    哪哪一切顺利，只除了那位被陈皇后派去御书房传话的内监。
    他急匆匆地按照陈皇后的指示，去了御书房，准备请皇上去万春宫给魏才人“主持公道”，却没想到扑了个空。皇上已经先一步往万春宫去了，也不知是谁给通的消息。
    那内监顿时有些慌。他急急忙忙找了守宫门的内监打听了皇上到底什么时候离开的，得到的答案是，皇上离开倒是不太久，只是走时怒气冲冲。
    内监不敢犹豫，连忙急匆匆地回了未央宫，向皇后娘娘回报，然而他从御书房往未央宫，就算一路小跑，也是要耽搁些功夫的。
    而在未央宫中的陈皇后，刚刚才召集到部分“人证”，就瞧见自己派去御书房的内监匆匆跑回来了，她顿时心里一沉，直觉是出了意料之外的事。
    她的亲信宫女凝霜显然也觉察到了不对，不等陈皇后吩咐，就急匆匆地从正殿出去，与小内监说了几句话之后，凝霜脸色惨白地回来，伏在陈皇后耳边，压低声音告诉她了御书房的消息。
    陈皇后一惊之下，直接站了起来。她明白，一分钟都不能耽搁，她必须尽量拦住皇上。她明白，其他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萧景珩必须在皇上与嫔妃到达之前，先一步到万春宫，给必须得给王凤春和陈九小姐足够的时间来布置才行。
    “娘娘？”刚刚被叫到未央宫，还来不及坐下的丽妃蹙起眉，望着陈皇后发白的脸色，有些疑惑地蹙起眉。
    “林贵妃不肯遵本宫的懿旨。”陈皇后匆匆说着提前准备好的对白：“本宫原本派了王凤春去将她和魏才人一齐带来未央宫。本宫原想着，若是直接处罚她，恐怕她不服，因此给她个机会，让她和魏才人当着本宫还有你们的面，好好说清楚，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和怨气，也好让你们一起评评理。可是王凤春去了，她却违抗本宫懿旨，还在万春宫闹腾着不肯离开。”
    跟丽妃前后脚到皇后宫中的陆昭仪似乎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一脸夸张地说道：“哎呀，这可怎么好。”
    但丽妃却没吭声。她望着陈皇后，眼中疑惑之色更浓。她进宫也将近三十年了，对陈皇后和林贵妃这两个长期对手，自然是有一定了解的。
    今儿这事儿……林贵妃不对劲，皇后也不太对劲。
    “在这里干等着也是无用。”陈皇后也没心思主意丽妃微妙的表情，她一边说着，一边匆匆向外走去：“我们走，去万春宫。免得闹大了事情不好收拾。”
    其实人还没到齐，但陈皇后也顾不了许多，她只想着赶紧将皇上拦在半路，哪怕不让皇上亲眼看到他儿子对陈九小姐“见色起意”，也不能让他搅局。
    然而已经晚了。这一出局中局，陈皇后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萧景珩和林贵妃的防御滴水不漏，又有上官静即将进宫的时限在，他们没有给陈皇后从容布局的机会。
    陈皇后无法选择下手时间，也无法提前布置地点，而林贵妃又在背后逼着陈皇后出手。陈皇后匆忙应对，计划自然不会那么完美。
    与陈皇后相反，等着瓮中捉鳖的萧景珩，眼下显得极其从容，陈皇后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主动权在手，他一点都不慌，就算这回没能成功将父皇和陈九小姐送作堆，他也不算亏。
    林贵妃也觉得，他们的应对计划不需要完美，就算皇上没能顺利入瓮，也不亏。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萧景珩这个熊孩子，坑起爹来一点都不手软，他打定了主意要让陈家没有回头路，在他眼里，没有不成功这一说。
    齐正荣的小徒弟何宝贵，眼下正跟在师父屁股后头，眼睛咕溜溜的转，注意着周边的情况。何宝贵年纪不大，被选来做齐正荣的徒弟，才半年而已，很会讨好师父，也很机灵有眼力价，学东西也快，因此齐正荣现在走到哪都喜欢带着他。
    不过齐正荣不知道的是，他觉得这个可心的小徒弟，是他自己选来的，却不知道何宝贵背后还有个萧景珩，他只知道，何宝贵在平康宫临时当过几天差，是他自己派过去的，也是他自己也又将人招回原处当差的。
    那个时候何宝贵还不是齐正荣的徒弟，跟着大家一起喊他“齐爷爷”，虽然挺讨人喜欢，但也没那么出挑。后来嘛……后来齐正荣自然是越来越觉得在尚服局当差的何宝贵很顺眼，就给拎过来当自己的徒弟了。
    齐正荣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背后有那么一个擅长揣摩人心的主子来调教，何宝贵才能这么快就得了他的眼缘。
    虽然万春宫距离御书房不算近，但皇上坐轿子，速度快得很，时候不长，就到了万春宫附近。何宝贵远远瞧见万春宫的宫门后，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向齐正荣申请道：“奴才腿快，先去通传一声，让魏才人准备接驾。”
    齐正荣正打算点头呢，结果怒气冲冲的皇上先发了话：“不必！朕倒是要看看，她们背着朕，到底要闹腾到什么地步。”
    “是！”齐正荣答应着，朝着何宝贵摆了摆手。
    因为皇上早有吩咐，不让惊动万春宫的人，因此齐正荣命令抬轿的内监，在离万春宫大门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就落了轿，皇上下了轿子，阴沉着脸，步行往万春宫走去。
    守着宫门的内监见到皇上来了，连忙跪下，刚想高声给皇上请安呢，但机灵的何宝贵立刻跳上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毕竟皇上说了，不让惊动人嘛！
    何宝贵如此“反应快”，甚至还得到了师父齐正荣一个赞赏的目光：这小徒弟的确很有眼力价嘛！
    有何宝贵这么个“机灵”的内监，皇上往内殿一路都是畅行无阻，在院子里伺候的宫女和内监得了之前王凤春的吩咐，都不敢往前凑，哗啦啦沿着墙根跪了一地，一个个安安静静的，头都不敢抬。

 第289章 买一送一

    皇上最近正在宠着魏才人，这万春宫自然是常来常往，熟悉的很，他站在正殿大门口，疑惑地皱起了眉，这大白天的，怎么关着门？
    齐正荣看了看皇上的脸色，立刻朝何宝贵使了个眼色，何宝贵上前去呼一下把门给推开了。
    而正守在香炉子前严阵以待的陈九小姐的侍女，压根就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门就突然被推开了，她条件反射似的直接将自己手里的纸包直接丢进了火里，再抬头一看……
    皇上迈步进来了？？！！
    竟然是皇上？？！！
    怎么会是皇上？？！！皇子呢？？！！
    这是侍女最后一个清醒中的想法。之前王凤春明明交代过她，这香起效极快，让她将香丢进香炉后，立刻赶紧闭气出来，重新拉上万春宫内殿大门。
    但侍女看到皇上突然进来，在慌张之下，手脚僵硬，完全忘了王凤春之前的叮嘱。
    而此时的陈九小姐，也已经被突然出现的皇上吓慌了神，她想要赶快离开，可是已经晚了，就如王凤春之前所言，那熏香见效极快，在侍女将香丢进香炉的那一瞬间，陈九小姐已经没有退路了。
    后来的事……真是一团混乱……
    其实陪着皇上进正殿的齐正荣，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这殿内的香味道奇怪，惹得他这个没根的阉人都脸红心跳。香炉子边上的软塌上，有个身着纱衣的女人，正半倚在那里，而软塌旁边的地上，也有个女人软倒在地，眼含春水地望着皇上。
    不好！齐正荣伸手就想去拽皇上的衣袖，可惜已经晚了，皇上粗喘着向前疾走几步，直接坐在了榻上，一边伸手去拉榻上的女人，一边并且沉声朝他吩咐道：“出去！”
    跟在齐正荣身后的何宝贵被皇上的命令“吓得”连连倒退，慌忙跑出门去，但齐正荣却还留在原地，努力想要挽救一下形势。只可惜他刚向前跨了一步，嘴里的话还没说出来呢，就被皇上的一声不耐烦的呵斥打断了！
    “滚！”皇上一边撕扯陈九小姐身上的纱衣，一边暴躁地嚷道：都滚！”
    没办法，齐正荣只能跟在何宝贵身后，慌慌张张地出了万春宫正殿，师徒两个赶忙将正殿大门拉上，遮住了里面的滚作一团的男女。
    很快，男人的粗喘和女人压抑的娇吟就从门缝里传了出来，齐正荣一脑门子热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才好。
    “师父……”何宝贵和齐正荣的另一个徒弟吴庆有一起哆哆嗦嗦地望着他：“怎……怎么办……里头那个……好像不是魏才人。”
    诶，对！齐正荣一拍脑门。不是说林贵妃和魏才人闹腾起来了吗？这人都哪去了？怎么皇上一来就闹这么一出？？
    若说是魏才人使手段请皇上过来邀宠也就罢了，可里头那个分明……分明是……
    “你们两个！”齐正荣低声问道：“谁看清楚里面那女人是谁了？”
    “回……回师傅的话。”何宝贵小心翼翼地答道：“徒弟没敢细看，就瞄了一眼，有点眼熟。但是没看清楚，不敢乱说。”
    可不是有点眼熟嘛！齐正荣一边叹着气一边跺脚。小徒弟没看清，他可是看清楚的，那分明是皇后娘娘的内侄女，丞相府的九小姐。这……
    “宝贵，”齐正荣赶忙吩咐道：“去瞧瞧怎么回事！皇上来瞧魏才人，她人上哪去了。”
    何宝贵答应一声，快步向正殿后侧跑去，这可给了他个好机会，处理一下身上的证据。
    没错，何宝贵身上也有一份熏香，和陈九小姐侍女之前丢进香炉的那一份一模一样。萧景珩不做没把握的事，就算之前陈九小姐的婢女没有慌张之下误投熏香，也还有何宝贵手里这一份等着他们呢！
    只要皇上和陈九小姐进了同一间屋子，萧景珩恨不得有十个计划在后面等着，让他们没办法轻易出去。
    萧景珩，可从来都不是相信运气的人，他相信的，是完整的计划和切实可控的执行流程。
    正殿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院子里的宫女和内监几乎都被吓呆了，也没人想着要去给魏才人或者是正在与林贵妃斗争的王凤春传个话。
    此时的王凤春也是一头大汗，正堵着正殿后侧的偏殿大门，千方百计地拦着想要出去的林贵妃呢！
    而这头齐正荣刚打发何宝贵去找人，那头陈皇后带着几位嫔妃也到了万春宫，她一眼就看到了皇上的轿子停在宫门一侧，心里立刻咯噔一下。
    不过这个时候，陈皇后还抱有一丝希望，至少她打发去给萧景珩引路的那个内监一切顺利，她打发人往崇明门那边问过了，萧景珩的确跟着一个小内监往万春宫方向去了，而且怀远郡王何凌珺也顺利按时辰去了皇太后宫里。
    这样算起来，若是王凤春那边手脚够快，还是能赶得及的。
    一定得赶得及……陈皇后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带着人跨进了万春宫。
    一看到陈皇后进来了，齐正荣赶忙硬着头皮迎了过来。今儿这一出，说实话齐正荣没看懂。但不管怎样，齐正荣很清楚，陈皇后绝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侄女与丈夫搞在一起。
    “娘娘，您怎么来了？”齐正荣有些心虚地问道。
    还没等陈皇后回答，陪着她一起过来的陆昭仪就忍不住疑惑地开了口：“御辇停在外面，怎么不见皇上？”
    “呃……”齐正荣一时语塞，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陆才人的问题。而丽妃则眯起眼，盯上了齐正荣身后，紧闭着的正殿大门。
    “大白天的，怎么还关着门？”丽妃开口问道：“魏才人人呢？还有林贵妃呢？”
    “这……”齐正荣又是一阵无语。这些问题，他也没法答呀！幸好这时候，何宝贵带着王凤春急匆匆地从正殿后头转了出来，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带着一群宫女和内监，显得气势汹汹的林贵妃。
    “你跑什么！”林贵妃在王凤春身后高声质问道：“你说奉皇后娘娘懿旨要就地拘禁本宫，本宫还真不信了！娘娘若有话要问，自会传召本宫往未央宫，拘在魏才人的宫苑算怎么回事？”

 第290章 一场好戏

    林贵妃的话，让跟着陈皇后来的几名嫔妃顿时一愣。这可跟皇后娘娘在未央宫说得不太一样啊！皇后娘娘明明说了，林贵妃不遵懿旨，不肯去未央宫，娘娘这才带着她们几人匆匆往万春宫来。
    这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联想到陈皇后与林贵妃在后宫的多年斗争，几位跟来的嫔妃相互对视一眼，都十分默契地决定闭紧嘴巴冷眼旁观。
    陈皇后是没想到林贵妃这么快就跑出来了，她也来不及想太多，只能先应对眼前。
    “林贵妃！你好大的胆子！”陈皇后立刻开口训斥道：“在太后宫里，当着本宫和太后的面责打嫔妃还不够，本宫罚你思过，你竟然私自跑到来万春宫闹事。”
    “皇后娘娘是罚了臣妾思过，”林贵妃冷笑着答道：“但皇后娘娘可没罚臣妾禁足，臣妾怎地就不能出门了？娘娘这话可问得没道理。”
    “你倒是会诡辩。”陈皇后怒道：“本宫问你，你到万春宫来做什么？”
    “娘娘让臣妾思过，臣妾自然不敢不遵。”林贵妃微微一笑，底气十足地答道：“本宫今日责打了魏才人，来瞧瞧她伤得如何也不行？倒是娘娘您……口口声声说臣妾不遵懿旨。不如娘娘先来解释解释，为何要让王凤春将臣妾押在万春宫不许离开？将臣妾看押也就算了，怎地连魏才人也被娘娘的人圈禁起来了，娘娘到底想要做什么？”
    “还不是因为……”陈皇后刚想开口，却被她身后突然出现的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依儿臣看，母妃倒也不必如此多心。”
    这句话把在陈皇后以及她带来的那些嫔妃都吓了一跳，大家纷纷转头去看，只见萧景珩带着两个侍卫站在一众嫔妃的身后，安安静静地也不知在这里看了多久的戏了。
    其他人还好，陈皇后一看到萧景珩竟然出现在她身后，脑袋嗡一下就大了。所有人都到齐了，但最重要的局中人却没能按照她的原定计划顺利入瓮，终究是功亏一篑！
    唯一的一次机会，就这样被白白错过，陈皇后整个人都沉浸在失望中，此时她还不知道，真正的打击还没有到来。
    而一派悠闲的萧景珩，则像是没发现陈皇后失望的脸色似的，自顾自地又开始了他的白莲花表演：“母后身为六宫之主，定是担心母妃与魏才人又起冲突，这才匆匆忙忙地命令王公公过来的，只是王公公兴许没能意会母后的好意，弄巧成拙，反而将母妃和魏才人分别圈禁了起来。”
    “这却难说。”自己儿子亲自开口来劝，但林贵妃依旧不给面子：“圈禁臣妾也就罢了，在万春宫圈禁主人，也不知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母妃，”萧景珩几步走到林贵妃身边，一脸好脾气地又劝道：“这应当也不是母后的本意。”
    “也就看在你的份上。”林贵妃这才缓下神色：“你怎么过来了？这时辰，不是该在思政殿读书？你怎能抛下讲学的朝臣们跑来后宫。”
    “是……”陈皇后立刻开口，想要抢在萧景珩前面堵他的嘴，但萧景珩没有给她任何机会。
    “是母后打发了个内监给儿臣捎了信。”萧景珩提高声音快速答道：“不过兴许是儿臣听岔了。儿臣之前听那个跑腿的内监说，说母妃在魏才人宫里大闹，已经惊动了父皇，父皇震怒，母后这才让人传话，让儿臣赶快过来，好帮着劝劝父皇。眼下看到母妃没事，儿臣倒是放了心，给父皇请过安之后，儿臣就回去思政殿。”
    “皇上来了？”林贵妃假装没看见站在万春宫正殿前的齐正荣，与萧景珩一唱一和。
    “儿臣在外面看到父皇的御辇了，而且齐总管就在那边。”萧景珩比了比齐正荣的方向：“不如母妃与我一同去向父皇请个安，我送您会承香殿。当着父皇的面，有些事，母妃还是不要太过计较了。”
    萧景珩的话，听起来没有任何毛病，就像是为了护着自己母妃，努力息事宁人的样子。然而他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可太复杂了，这让一种围观的嫔妃都小心翼翼地撇着陈皇后的脸色，更不敢随意开口了。
    而此时院子里的动静，也早就惊动了被关在暖阁的魏才人，魏才人急匆匆地奔出来，原本直冲着陈皇后和林贵妃去的，但走到一半她突然看到了齐正荣，立刻脚步一转，朝齐正荣走了过去。
    “皇上来了？”她有些惊喜地问道：“臣妾就知道皇上还是很心疼臣妾的，断断不会让臣妾受这样的委屈。”
    “呃……”皇上是来了，但魏才人的话，齐正荣没法接呀！总不能告诉魏才人，皇上眼下正在你屋里宠幸别的女人呢！这也太……
    “齐总管，”萧景珩看准时机开口，准备再逼齐正荣一把。他假装好奇地看了看万春宫正殿紧闭的大门，开口问道：“父皇是在正殿？心情如何？是否在为了母妃与魏才人的事生气？还请齐总管帮忙通报一声，就说我想给父皇请个安。”
    “殿下……”齐正荣脸上露出明显的为难神色，他回头看了看万春宫紧闭的宫门，只好硬着头皮答道：“还请殿下先回去，陛下现在不得空。”
    齐正荣这句话一说出来，四周顿时为之一静，而万春宫正殿中，那些暧昧的喘息声则再也遮不住了，断断续续地飘散在空中，飘进了每一位在场嫔妃的耳朵里。
    丽妃她们的脸上，纷纷露出了了然的神色，而与她们相反的，是陈皇后。
    陈皇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盯着万春宫正殿紧闭的大门，眼神中透出一丝丝惊恐，她开始忍不住颤抖。
    萧景珩在这里，王凤春在这里，那她的侄女呢？她的侄女去哪里了？与皇上一起在万春宫的女人，又是谁？
    其实陈皇后早就猜到了答案，她只是不敢承认……

 第291章 瓮中之鳖

    与皇上在一起的女人是谁，这也是在场其他嫔妃想要问的。其实陈皇后带来的那些嫔妃，在围观了这一出闹剧之后，早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皇上的御辇就停在万春宫门口，贴身内监总管就站在院子里，可刚刚林贵妃吵嚷得那么厉害，皇上居然一直没露面。
    也就是刚刚从暖阁出来的魏才人还被蒙在鼓里，而在萧景珩眼里，她就是个最现成的，可以当枪使的工具人。
    这是在魏才人自己的宫里，当着她的面，竟然有女人用她的屋子，她的床去勾引皇上，这让魏才人怎么能忍！
    “是谁？”魏才人简直被气疯了，但皇上在“办事”，她又不敢硬闯，因此指着正殿大门高声质问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万春宫做出这样的事！”
    这问题齐正荣当然不敢回答，里头那女人“疑似”皇后娘娘的内侄女，可这话可没办法当着这么多娘娘的面说。因此齐正荣下意识地抬起眼，去看陈皇后的脸色。
    而陈皇后本人，果然不愧是六宫之主，在后宫沉浮将近三十年屹立不倒，心理素质极其强悍。她其实已经预见到了将有怎样不可收拾的局面出现，但依旧能够保持镇定，希望能够最大限度地减小负面影响。
    因此在齐正荣望向她的时候，陈皇后反应飞快地抓住机会开口说道：“既然宫门紧闭，可见皇上不希望人打扰，我们……”
    陈皇后的应对方案其实原本没什么问题，她希望尽快将嫔妃们遣散，在场的人越少越好，人少了，也好封口不是吗？谁想到天不遂人愿，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反倒让魏才人反应过来，六宫之主在场，刚好有个投诉的人选。
    “娘娘！”魏才人立刻朝陈皇后扑了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道：“也不知哪个不要脸的小蹄子如此不知轻重，竟敢在臣妾宫中做出这样的事！娘娘要为臣妾做主啊！如此不知廉耻，万万不可轻恕！”
    “是啊娘娘！”后宫的嫔妃们，谁也不愿意多个人来争宠，因此立刻有人给魏才人帮腔：“能抓住这短短功夫勾引皇上的女人，一定早有预谋，如此寡廉鲜耻，心机深沉的女人，娘娘断不可轻恕。”
    “是啊！”林贵妃也抓紧时间推波助澜：“臣妾进宫二十余年，还未见过有女人竟胆大至此。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还真是让臣妾好奇得紧呢！”
    “不过是女人而已。”陈皇后脸一沉：“你进宫也有二十多年了，宫中年轻的女人一茬又一茬，这样的事又有什么稀奇。你自己的事还未说清，倒有闲心操心别的。事情都是你惹出来的，若不是你违抗本宫懿旨，跑到万春宫来闹事，今日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皇后娘娘真不愧是六宫之主，”林贵妃毫不在乎地答道：“这大帽子扣起来一顶接一顶，臣妾都快被娘娘的威势压得直不起腰了。皇上在魏才人的宫中宠幸了不知哪来的女人，怎地也与臣妾有干系？若不是皇后娘娘命王凤春将臣妾拘在万春宫不许走，臣妾还赶不上这一出呢。皇上又不是臣妾请来的，臣妾又不会未卜先知，怎知皇上会突然来万春宫，怎地事情就成了臣妾惹出来的了？难不成那屋里的女人，还是臣妾给安排的？”
    陈皇后笃定今日的事，绝对与林贵妃和萧景珩脱不了干系。但眼下却也不是撕扯这些的时候，她急于将这一院子的嫔妃赶紧支走。因此她没打算在这里继续与林贵妃争执，而是转身准备带着人往外走：“先都随我去未央宫。都堆在这里做什么。”
    然而林贵妃那些话，却给魏才人提了个醒，魏才人就像没听见陈皇后的命令似的，转身朝齐正荣问道：“齐总管，皇上怎地突然过来了？”
    “是皇后娘娘打发人去御书房请的皇上。”齐正荣觉得自己是在实话实说，但陈皇后却猛然转身，盯着齐正荣的眼睛质问道：“你想清楚了再说，本宫何时派人去御书房了？！”
    “娘娘，奴才不敢欺瞒，”齐正荣连忙答道：“您……”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旁闲闲看戏的萧景珩适时补刀：“也是母后打发人往思政殿给儿臣传的话，让儿臣尽快往万春宫来。怎地，原来竟不是母后下得懿旨吗？那个内监分明是在未央宫当差的，思政殿当差的内侍们都可佐证。”
    齐正荣其实原本还没开口证明传话的内监就是未央宫派去的呢，但萧景珩的话，直接模糊了重点。往思政殿去传话的内监是未央宫的人，有人佐证，那往御书房去的人也是呗。
    “你胡说！”陈皇后反应也很快，她知道眼下决不能承认，了不起回去就将传话的内监灭了口：“本宫何时让人去传话？休要在此污蔑本宫！”
    “原来不是吗？”让陈皇后没想到的是，萧景珩并没有反驳她的话，反而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幸好！幸好儿臣还算机警。”萧景珩表现出一副庆幸的模样：“那内监过来的时候，说是奉了母后的懿旨，让儿臣赶快往万春宫。儿臣当时有些疑心，便是母妃真的受了父皇的责罚，儿臣也不该随意前往父皇嫔妃的宫苑。然而儿臣担忧母妃，还是决定来看看。不过幸好儿臣对那内监心存疑惑，因此来之前先找了内卫统领莫大人，让莫大人将人押起来审一审。儿臣想着无事便罢，万一有事，这人提前押起来，也好做个佐证。”
    萧景珩这些话说出来之后，别说在场的嫔妃们了，就连齐正荣看向陈皇后的眼神，都透着那么一丝怀疑。
    “呵……”林贵妃笑了：“幸好珩儿小心，如若不然，我们母子今日岂不百口莫辩？”
    事到如今，陈皇后知道，大势已去，林贵妃和萧景珩，早就已经计划好了。她以为她在设局等萧景珩入局，殊不知她才是那个瓮中之鳖，林贵妃早就已经设好了套等她钻呢！
    －－－－－－题外话－－－－－－
    ------这里是今天交总结的分割线-----
    啊！今天最后一天，可是我的年终总结还没写完！！！
    70

 第292章 一团乱麻

    眼下的局面，看起来有些诡异可笑。
    大夏天的，天气很热，但万春宫的院子里，整整齐齐地被摆了好些椅子，陈皇后和后宫的嫔妃们，顶着烈阳坐在院子中间，一个个一语不发。
    萧景珩可不喜欢那么难为自己，他拒绝了魏才人给他设的座位，而是站在了回廊下，靠着墙，端着茶碗，一边纳凉喝茶，一边等着看另一场大戏。
    陈皇后的威信，眼下算是倒塌了一半，冷汗，已经浸透了陈皇后的后背，但她依旧强自镇定地坐在椅子上，保持着她皇后的威仪。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尽量保住侄女，还有陈家的脸面。
    她原本想让凝霜赶快回未央宫善后，将该处理的人处理掉，再派人给丞相府捎个信，可惜齐正荣在萧景珩“无意中”的提醒下，已经先一步让人围了万春宫，不许任何人进出。
    院子里安安静静，越发显得正殿内暧昧的喘息声如此明显，过了好一阵子，屋里的声音才渐渐平息了下来，接着女子的低泣响起。
    萧景珩抬头看了看天色，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遮住自己上翘的唇角。这个陈皇后，够狠啊！也不知用的是什么药，药性竟然这么烈。
    父皇都已经五十几岁了，竟然一口气折腾了这么久，怕是很伤身呢！
    “齐正荣。”屋里传来了皇上唤人的声音，还没等齐正荣答应呢，魏才人就腾一下从椅子上蹿了起来，一边急急忙忙地朝正殿大门奔去，一边答应着：“皇上，臣妾来了，臣妾亲自伺候您沐浴更衣。”
    这里是魏才人的宫苑，按理说，皇上在这里，魏才人亲自伺候没什么不对，但陈皇后却立刻站了起来，迅速跟上去阻止魏才人推门：“魏才人，你退下，本宫……”
    然而已经晚了。魏才人一直怒火中烧，想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敢在她的床上勾引皇上，这一口气憋在心里，陈皇后怎么能拦得住呢？
    她速度飞快地奔到门边，一只手将齐正荣扒拉到一边，直接撞开了正殿大门，接着冲了进去。
    再然后……院子里所有的嫔妃都听到了魏才人的惊叫声：“啊！怎么是你！怎么会是你！”
    听到魏才人的尖叫，陈皇后只觉得浑身发寒，她知道自己应该尽快进屋去，将魏才人赶出来，再拦住其他人进去，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但不知怎地，她的双腿好像灌了铅似的，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挪动一步。
    而早就严阵以待的林贵妃则不然，她跟着魏才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往正殿冲去，甚至还不小心撞到了陈皇后。
    林贵妃刚跨进门槛，装模作样地往室内看了一眼，也夸张地惊叫了起来：“怎么……怎么会是陈九小姐？！皇后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林贵妃什么都没看清。魏才人怕热，夏日里总喜欢大开这门纳凉，因为防蚊虫，万春宫正殿里挂了不少轻纱，林贵妃隔着轻纱，只瞧见了影影绰绰的人影，坐着的是皇上，站着的是魏才人，另外床上躺着的……两个？？怎么多出一个？？看不清楚。
    再加上殿内熏香那股奇异的味道还没完全散尽，林贵妃自己也不愿意往室内走，不过看不看得清楚其实一点都不重要。总之肯定是陈九小姐，先吵嚷出来准没错。
    院子里的其他嫔妃，听到了林贵妃的话之后，脸上皆不由自主地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她们原本也想跟上去看看的，但听说里面的人是陈九小姐之后，大家反倒犹豫了。
    而陈皇后站在门口，紧盯着林贵妃，眼神阴冷。这次该记到谁头上，她心理清楚得很。
    幸好齐正荣反应倒还算快，他赶忙带着两个徒弟进了屋，想将将林贵妃和魏才人“请”出来：“娘娘，请在外面稍候，待奴才们伺候皇上更衣之后，娘娘再来请安也不迟。”
    他这头正忙着呢，那头魏才人挣扎着回头，瞪着床的方向继续质问道：“你又是谁？”
    什么？外面的嫔妃都是一愣，不是陈九小姐吗？怎么还问……
    这疑问还没等问出口呢，里面就响起了女人的哭声，一个悠悠咽咽，似有无限委屈，另一个倒是响亮清晰得多。
    ？？？还真是两个？？！！
    这一下连皇后都愣了。什么情况？！
    但她正打算去问呢，里面已经传来了皇上不耐烦的声音：“别哭了！哭得朕心烦，真答应你会给你一个交代。”
    看来父皇发现自己睡了谁之后，也很烦躁啊……萧景珩低下头，遮住了眼中的幸灾乐祸。坑自己的爹，他还真是……毫无愧疚之感啊！
    魏才人和林贵妃被齐正荣推了出来，吴庆有也跑出来一叠声地命令万春宫的宫女和内监去打水，伺候皇上更衣。
    而何宝贵，则“更有眼力价”的跑去找了个宫女，压低声音正吩咐什么，结果“不小心”被万春宫主人魏才人逮了个正着。
    “何公公，”魏才人板着脸问道：“这是我的万春宫，公公有事尽管吩咐，何须如此背着人。有什么话，还是旁人听不得的？”
    “娘娘……”何宝贵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奴才……内个……师父吩咐奴才，找两身衣裳给……内个……陈九小姐和她的婢女换上。”
    “啊？”一圈嫔妃各个瞠目结舌：“婢女？”
    皇上这是怎么了，睡了皇后的侄女也就罢了，怎地连婢女都没放过？！就算皇上平时在女色上的确不太节制，可是这连婢女都摸上手也太夸张了？
    陆才人和丽妃她们都疑惑极了，不过皇后娘娘在场，也轮不到她们来发问，因此她们纷纷将视线投向了陈皇后。谁想到陈皇后脸色铁青的坐在一旁，一语不发。
    也是哈，里头那个女的，是她内侄女，皇后眼下能说什么呢？木已成舟，闭着眼睛认呗。
    不过陈皇后不开口，还有萧景珩呢！作为儿子，萧景珩这时候可想起来关心老爹了。
    －－－－－－题外话－－－－－－
    ------这里是熏香的分割线-----
    我瞎编的，药性那是绝对不靠谱！连我自己都不信有这么厉害的熏香。
    不过皇上惨啊，五十几了，连续折腾这么久，也不知会不会闪了老腰。
    感谢云卿卿、霹雳木、团团的小靴靴的每日小鱼干！！
    70

 第293章 现成的人证

    “何公公，”萧景珩蹙着眉，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您刚刚说什么？里面是两个女人，陈九小姐和她的婢女，都和父皇在一起？”
    问得挺文明，但在场的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何宝贵尴尬地点点头，不敢抬头看皇后和皇子的表情。
    “不对呀……”萧景珩听了何宝贵的答案之后，眉头蹙得更紧，脸色极为慎重，他转身朝陈皇后说道：“母后，此事实在太过蹊跷。只怕其中另有内情，母后，儿臣请母后立刻彻查。”
    陈皇后将眼一闭。遮住了眸中的绝望与寒凉。她知道，林贵妃和萧景珩，这是一点退路都没打算给她留。
    “是啊娘娘，”这次甚至都用不着林贵妃自己跳出来敲边鼓，陈皇后带来的那一大群嫔妃们都纷纷认同地点头：“皇子说得有理，娘娘，今日之事，确实太过蹊跷了。事关圣驾安危，还望娘娘不要轻忽。”
    听了萧景珩的话之后，在场最紧张的就是魏才人了，事儿是在她宫里出的，若是真有问题，她要第一个吃挂落，因此她迫不及待地想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好将自己摘清楚。
    “何公公，”魏才人立刻问道：“齐总管和你，都是陪着皇上一起从御书房过来的是？当时到底怎么回事，你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赶紧说清楚。”
    “奴才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何宝贵十分无辜的模样：“皇后娘娘打发人传了口信往御书房，说是贵妃娘娘和魏才人为了之前在寿安宫的事，又闹起来了，说是贵妃娘娘在万春宫寻死觅活的，皇后娘娘拦不住了。皇上听了生气，就带着奴才们过来了。”
    魏才人听到这话，一脸疑惑地转头去看陈皇后。林贵妃过来，她确实是没想到，一开始两人的确又呛起来了，但后来林贵妃说，皇后娘娘罚她思过，她认罚，因此是特意过来道歉的。
    魏才人占了上风，有些不依不饶，两人又拌了几句嘴，恰好赶上王凤春过来，直接拉开了一边一个关了起来，仅此而已。谁寻死觅活了？！
    “本宫哪有寻死觅活。”林贵妃也是一脸莫名其妙：“难不成是王凤春给皇上捎的信？皇后娘娘又不在这里，怎知我与魏才人如何？”
    “奴才……”陪在陈皇后身边的王凤春一个腿软跪了下去，他其实很想分辩，但陈皇后一个眼神过去，王凤春硬生生地闭了嘴，低着头不再说话。
    “你接着说，后来呢。”魏才人急着催问道：“皇上怎么……怎么就……”
    “咱们来时，前院就只有洒扫的宫人在，”何宝贵挠挠头：“安安静静的，皇上直接进了正殿，然后就瞧见陈九小姐和她的侍女在里面，再后来……娘娘！奴才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皇上命令奴才出来，奴才不敢多留，什么都没瞧见。”
    “何公公，”掐准时机开口的萧景珩问道：“你再仔细想想，今日从御书房过来一路，还有你们进了万春宫之后，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不同寻常……”何宝贵假装努力思索了一番，才答道：“旁的倒是没有，只是皇上今天过来的时候，万春宫的正殿就是门窗紧闭。奴才还奇怪呢！奴才们这些日子常陪着皇上来万春宫，都知道魏娘娘怕热，这种天气，喜欢敞着门窗。”
    “门窗紧闭？”魏才人眉头紧锁，转头看了一眼林贵妃：“娘娘，您来的时候，臣妾的门窗可都是敞开的，您瞧见了？”
    “瞧是瞧见了，”林贵妃答道：“但后来本宫被王凤春给关到偏殿去了，这皇上来的时候，门窗开着还是关着，本宫可说不清。”
    “还有没有其他不寻常之处？”萧景珩脸色更是严肃：“何公公，事关重大，还请你仔细回想。”
    “旁的……”何宝贵挠挠头：“当时是师父吩咐奴才推的门，奴才刚开门的时候倒没觉得哪里不对，是师父陪着皇上进屋的，哦哦，对了，娘娘的屋子里点了熏香，开门的时候没闻到，但后来飘出来了，味道十分奇异，闻起来……嗯……奴才也说不清，等师父伺候完了皇上，娘娘可以亲自问问师父。”
    “奇异？”魏才人更愣了：“可是本宫夏日里只用松香和芸香，为了防虫……”
    “这倒是没错，”陆昭仪点了点头：“人人都知道，魏才人怕热，夏日里也只用些气味清爽的熏香，松香和芸香都是常见香料，怎会味道奇异。”
    “莫不是那熏香有问题？”丽妃插话说道：“皇上今日如此失常，在魏才人宫中，一口气宠幸了两个女子。而且这其中一个还是……”
    她瞧瞧瞟了陈皇后一眼，未敢继续说下去。
    “丽妃娘娘说得有理。”萧景珩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此事须得彻查才好。还请诸位娘娘在此多委屈片刻，父皇出来问话之前，各位请不要离开。魏娘娘，还麻烦您打发宫女去给陈九小姐和她的侍女送衣裳进去。何公公……”
    “奴才在。”何宝贵立刻点头应道。
    “烦请你给齐总管带个话，”萧景珩继续说道：“让他打发人去找莫统领过来，再让人我就不打发身边人去递消息了。出了这样的事，在这个院子里的人，谁都不要随意离开才好，免得到时说不清。另外，再跟齐总管说一声，去给皇祖母递个消息，劳烦皇祖母过来主持大局。”
    “奴才知道了。”何宝贵机灵地点点头，一转身又进了万春宫正殿。而其他嫔妃听了萧景珩有条不紊的吩咐，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个个老老实实地又坐回了椅子上，等着皇上出来。
    何宝贵进屋去，很快又出来了，齐正荣吩咐他亲自给莫晨锋和皇太后递消息。
    如此最好。萧景珩很满意地又回到廊下去乘凉了。这传话的事，谁来做，都没有何宝贵合适。
    何宝贵自然清楚当着莫晨锋和皇太后的面，该怎么说话。
    －－－－－－题外话－－－－－－
    ----这里是小太监的分割线----
    小珩珩早就把人证布置好了，口供齐齐整整。何宝贵给小珩珩打工，这事儿连林贵妃其实都不知内情。
    70

 第294章 真相依旧不重要

    皇太后过来的很快，她的轿辇到万春宫门口的时候，皇上刚被齐正荣伺候着沐浴完毕，换了身干净衣裳。
    不用齐正荣提醒，皇上自己就知道，今儿的事，一定有猫腻。
    他听了齐正荣的汇报，说是萧景珩在外面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把人都扣下了不许走，皇上觉得这儿子还是挺让人放心的，竟然还十分欣慰。
    可惜倒霉的皇上并不知道，今天的一切，都是他那狗儿子算计的。
    今天这事，实在不大好看，皇上误睡老婆的侄女也就罢了，竟然连侍女都一起办了，这若传出去，可太难听了。因此皇太后一来，就发了火。
    萧景珩看着大发雷霆的皇太后，垂下头遮住了眼中的笑意。他之所以特意将皇太后找来，就是因为太了解这个老太太了。对于皇太后来说，这种事，当然不可能是她儿子的错，必然是有人居心不良。
    “母后，”皇上皱着眉推门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还惊动您了！是谁这么不懂事，往寿安宫递了消息。”
    “父皇恕罪，”萧景珩赶紧过来主动招供：“是儿臣吩咐人给皇祖母传的消息。父皇，今日这事，势必得好好问一问的，熏香得查，也得问一问陈九小姐和侍女究竟为何到了魏才人宫中。可再怎么样，终归也是后宫之事……”
    萧景珩说着，状似不在意地瞟了陈皇后一眼。皇上瞬间了悟。
    今日之事，联想到之前陈九小姐对于他儿子的纠缠，皇上自己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判断。这人已经睡了，反正生米煮成熟饭，皇上倒也无所谓，只是挨了算计心里有些膈应而已。但问题在于，要如何让陈家不拿此事做文章。
    若是陈皇后自己动手，皇上那可就算是个受害者了，陈九小姐上赶着爬龙床，谁也拦不住不是吗？
    所以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需要真相如何。
    而且……他进门时屋里只有陈九小姐和侍女，无论如何，这两个人都不该出现在魏才人的宫中，因此这事若说和陈皇后无关，皇上自己都不信。
    但这口锅，可不能由皇上亲自往陈皇后身上扣。
    毕竟作为君王，他可是一向十分礼贤下士，尊重朝中重臣的，怎么能让陈丞相如此为难呢？再加上陈皇后又是他的正妻，就算有事，他也该帮忙捂着不是？
    不过嘛……儿子说的对，这毕竟是后宫之事，他又是当事人，自然不便插手。由皇太后出面主持彻查处理是最合适的，作为皇上，他要个结果就行了。
    “嗯！”皇上假装思忖片刻，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珩儿说得没错。毕竟是后宫之事，朕也不便插手。就劳烦母后主持彻查了。朕还有事，先回御书房了。珩儿也别在此继续耽搁了，赶紧回思政殿，朝臣们都等着呢！你皇祖母若要问话，自会打发人去找你。”
    “皇上！”陈皇后立刻上前两步，拦住了皇上的去路，只可惜她刚开口，就被皇上直接堵了回去。
    “皇后有话，直接对母后去说。”皇上不耐烦地朝她摆了摆手：“朕还有事。”
    “皇上！今日之事，是臣妾的侄女中了人的算计，您……”陈皇后固执地不肯挪开脚步，想要抓住最后的机会努力一把。只可惜今日这事，皇上已经打定主意让她背这个黑锅，无论如何也不会给她这个面子的。
    “皇后！”皇上沉下脸打断了陈皇后的话：“朕说了，让母后主持彻查，你听不懂吗？不要挡路！至于你的侄女，等有了结果之后，再做定夺。你放心，她毕竟是陈家女，朕会给陈丞相一个交代。”
    皇上说完转身向外走去，再没搭理陈皇后。
    “他不能走！”陈皇后知道拦不住皇上，一伸手想将萧景珩拉住，但萧景珩却十分灵活地避开了：“今日之事，在场之人都有嫌疑，母后问清楚之前，谁都不能离开。”
    “皇后娘娘，”林贵妃立刻冷笑着开口：“您这是病急乱投医了？臣妾怎么记得，珩儿是在您之后才到的万春宫。那时候皇上已经与陈九小姐进了正殿，您就算拖谁垫背，也轮不到珩儿啊！再说，珩儿可是您派人叫来的，这件事您可还没说清楚呢！”
    “林贵妃！”陈皇后一转身等着林贵妃：“今日之事，你们母子脱不了干系！”
    “哟，”林贵妃笑了：“此事太后娘娘尚未查清，娘娘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拖我们母子下水了吗？”
    “行了！”皇太后厉声喝道：“都给哀家闭嘴！事情如何哀家自会去查，小九，你今儿带来的人暂时留在这里，你先回思政殿。”
    “还请皇祖母派您身边的内监陪孙儿回思政殿。”萧景珩倒是故意表现得一脸坦荡：“母后说得不错，在场人都有嫌疑，就算孙儿到得晚，皇祖母也不好轻易放孙儿离开，以免众人不服。因此孙儿请皇祖母派人一路跟随看守孙儿往思政殿，这样母后与在场的诸位娘娘，也好放心些。”
    “就这么办。”心眼原本就偏到天边去的皇太后朝身边的内监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好生将皇子送回思政殿，路上小心些。皇后，这回你总没话说了？”
    萧景珩带着寿安宫的两个内监，一溜烟出了万春宫，顺利脱身。还剩个林贵妃在里面，不过他一点都不担心，他知道林贵妃肯定留了后手。
    他出门刚转过一条宫巷，恰好瞧见莫晨锋正带着人迎面过来，队伍的末尾，是个被五花大绑的内监，由内侍们看守着，跟随着莫晨锋一路往万春宫去。
    那个内监，正是陈皇后派去思政殿给萧景珩传话的那一位。
    萧景珩微微一笑，目送他们离去。
    后面的事萧景珩一概不关心。就凭他对皇太后的了解，他很清楚，今日的事，陈皇后是难扭转乾坤了。那个精明又偏心的老太太，不会让陈皇后找到任何机会的。
    －－－－－－题外话－－－－－－
    ------这里是现成的人选的分割线-----
    连谁来彻查这件事，小珩珩也都早就计划好了。他早就看中了皇太后这个偏心眼的老太太。
    对于皇太后来说，谁都可能有错，但她儿子，她孙子绝对是清白无辜好宝宝。
    感谢云卿卿、霹雳木的每日小鱼干！！感谢舞影随行的打赏包养！！霹雳木，说好了明年帮我写总结，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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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5章 侄女与姑母

    陈皇后本身手脚就不干净，因此皇太后只需要顺着萧景珩留给她的线索，很容易就能定案。
    作为案发现场的万春宫当然会被仔细检查一番，莫晨锋到了之后，这件事就交给了内侍们来做。
    然后，被林贵妃从头利用到脚的魏才人，就这样倒了霉。在她的宫中，发现了两份来路不明的催情香。
    两份？陈皇后和林贵妃皆是一愣。
    其中一份，当然是王凤春为了事后栽赃提前藏好的。但另一份其实是何宝贵藏起来的，陈皇后不知道，林贵妃当然也不清楚。
    陈皇后只当林贵妃想要栽赃给她，因此扯着这件事不撒手，可惜林贵妃是真坦荡，出事这日，她的人，从未离开过魏才人的视线，直到王凤春过来之后，将人分开押起来。
    魏才人宫中的宫女和内监们都被送去了明刑狱，但这群人是真冤枉，就算屈打成招，审出魏才人私下里藏催情香勾引皇上，也不能解释为何陈九小姐会出现在万春宫。
    然而陈皇后派去给萧景珩引路的那个内监，可是真能吐出些真东西的，他的确是奉了陈皇后的命令，去思政殿寻萧景珩。
    因此也无需继续再查，皇太后迅速下了判断，她一巴掌拍到桌上，怒瞪着跪在阶下的陈皇后：“皇后，今日这一出，其实是冲着小九去的？你好大的胆子！你打量着若是能成，就算人人皆知这其中有猫腻，小九也得捏着鼻子认下你们陈氏女，是吗？”
    是！陈皇后就是这样打算的。在宫中用催情香算计皇子，怎么可能不被发现。这原本就是破釜沉舟的一招，要的就是事后无论皇上和皇太后如何震怒，都得认下陈九小姐和萧景珩的事实，就像今日的皇上，不得不认下与陈九小姐这桩事一样。因为皇上要给陈家一个交代。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中局，她的打算，早就被人看透利用。陈皇后抬起眼，怒瞪着坐在一旁的林贵妃。
    但她没有证据。她无法指正林贵妃在其中动了手脚。
    更重要的是，陈皇后明白皇上的心思。皇上希望这件事的责任，完完全全的在陈家身上。
    陈皇后非常清楚。
    因此她眼下面对的，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是推说不知，将这事的责任完全推在陈九小姐身上，她只承担管教不利的罪责，还是一力承担起责任，全力保护好侄女？
    陈皇后内心里很想要选第二条路。她知道皇上不会轻易废后，但这样一来，她恐怕难免被处罚，六宫权柄很可能旁落。权利失去，再拿回来就难了，她这个皇后今后将有名无实，对于家族来说，她就是一颗废子了。
    更重要的是，出身高贵的林贵妃，很可能会成为后宫中实际的掌权人。
    她其实很累了，若只有她自己，这样的结果她能接受，可是父亲呢？父亲能接受吗？若是她废了，侄女能保证在后宫得宠，压制住后宫诸多嫔妃，压制住林贵妃，取代她成为后宫之主吗？
    陈皇后望着地面上的青石砖，双眼空洞。她知道这不可能。被娇惯着长大的侄女未经世事磨练，她永远不可能斗过后宫那些人精。
    陈皇后清楚，若是为了家族，她该做什么。可是她却迟迟开不了口。那是她的侄女啊！从小随着母亲进宫陪伴她，会甜甜的唤她姑母的女孩子，她怎么能这样做。
    “皇后！你不开口，就是承认了？”皇太后冷哼一声：“好啊，你……”
    然而皇太后一句话没说完，一旁却突然冲出来一个人，直接扑在了陈皇后前面，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她前面。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陈九小姐跪在陈皇后前面，对着太后重重叩头：“都是小女的错！一切都是小女所为，与姑母无关，姑母她不知情。是小女，是小女骗了未央宫的内监，假传姑母懿旨，传话给皇子，也是小女从宫外带了催情香，想要……”
    “云儿！”陈皇后厉声喝道：“住嘴！下去！这没你说话的份！”
    “姑母！姑母！”陈九小姐回过头，她满脸都是惊惶的泪痕，但却没有离开，反而转过身，伸手抱住了陈皇后：“是我错了！姑母，您不必为了护着我，为我遮掩！我知错，不能……呜呜……不能让姑母替我承担罪责，这都是我的过失。我就是喜欢皇子，可他总是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所以我才……我才……一时糊涂。姑母我错了，我错了！”
    陈九小姐搂住陈皇后，将脸埋在她的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陈皇后当然清楚，陈九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心痛地闭上了眼。
    “姑母！求您了！求您了！”伏在陈皇后怀里的陈九小姐还在小声呜咽着，她在求什么，陈皇后当然清楚。许久之后，陈皇后才伸出手，缓缓地抱住了怀中的女孩，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云儿，别哭了！别哭了！”
    “你们倒是姑侄情深。”皇太后冷笑一声，气得脸都快歪了。想算计她的宝贝孙子不成，却算计到了她的宝贝儿子，这真是连连踩了老太太的雷，她现在真恨不得将眼前的姑侄两人给活剐了。
    “太后娘娘，我错了！不是姑母的错！”陈九小姐又抬起头来，抽抽噎噎，但却清晰坚定地讲述了另一个版本的“阴谋”，在这个版本中，一切都是她的计划，一切都是她的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决定，而陈皇后，毫不知情。
    陈皇后跪在她身后，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流着泪的双眸将精致完整的妆容都冲花了，但她却没有再开口阻止陈九小姐。
    “皇后娘娘倒是生了个好侄女。”林贵妃冷眼旁观半日之后，开口说道：“这就出来认了，倒是便利。臣妾到不知，皇后娘娘竟如此疼宠侄女，一个外臣之女，竟然有本事使动王凤春，布下这么大一个局。”
    “林贵妃，”陈皇后怒瞪着林贵妃，咬着牙开口答道：“你不要逼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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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6章 失望的林贵妃

    林贵妃是有心再逼陈皇后一把的。只可惜这时候，王凤春也跳出来认了。他说他拿了陈九小姐的贿赂，这才帮着陈九小姐布置一切，皇后娘娘全不知情。
    “王凤春，”皇太后厉声说道：“你可想好了！你可知担下这样的罪名是何后果。”
    “奴才自知罪无可恕。”王凤春砰砰砰的磕头如捣蒜：“但奴才万万不敢当着太后娘娘您的面扯谎。太后娘娘若不信，可将未央宫上上下下都审一遍，就可知道奴才说得并无虚言。太后娘娘明鉴，皇后娘娘是真的毫不知情啊！娘娘她真是冤枉的！”
    “皇后娘娘倒真是会调教下人。”都到了这个地步，还钉不死陈皇后，林贵妃自然气得咬牙，但也无计可施。
    “好了。”皇太后也烦得要命，她挥了挥手，吩咐道：“不要吵了，该如何也不是你们说了算，一切都等皇上定夺。”
    陈皇后和陈九小姐，暂时先被送回了未央宫禁足，皇上晚上去了一趟寿安宫，见了太后，接着便又回了御书房，思量再三之后，觉得由陈九小姐背黑锅，是他能够接受的结果。
    毕竟，就算是让陈皇后承担罪责，他也是不可能轻易废后的。这就牵涉到一个处罚问题，这么大的罪名，不罚肯定不行，但若是罚了，怎么罚也是个事儿。
    罚的轻了难以服众，罚重了，若是六宫权柄旁落，那便宜的很可能就是……林贵妃。
    皇上已经将自己唯一的儿子，给林贵妃做养子了，并不想在其他的事儿上便宜林家。毕竟，陈丞相要防，林太尉也不能让他放心，谁做大了一手遮天，都不好。
    因此既然陈丞相的孙女自己愿意背这个黑锅，那就这样！总归责任在陈家，陈丞相也没法揪着这事没完没了。
    因此这件事很快就有了结果，陈九小姐被纳入后宫，被封了宝林，以她的出身来说，这个位份实在是不太高。皇上后宫妃嫔众多，宝林这个位份，甚至都没有单独的宫苑居住，得和其他低阶妃子同住。
    而且陈宝林刚有了名分，就被罚俸禁足，被关在自己的屋子里，哪里都不许去。虽然她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但从皇上的态度中，后宫那些人精们也明白，陈宝林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皇上虽然给了她位份，但也绝对不会宠她。
    而跟陈宝林一起爬床的那个侍女，倒是比陈九小姐还幸运一些，她的位份虽然不高，被封了比宝林更低一级的御女，但没被罚，皇上把她丢在一边，像是没这人，倒是吃喝不愁，也不用再伺候人了。
    其实那侍女完全可以不封，甚至更可以直接杀了了事。皇上这就是故意的，算是被算计后，摆个脸色给陈丞相和陈皇后看。
    陈皇后被罚思过，罪名是管教不利。但她一没被禁足，二没被夺权，只是杀了王凤春，以及几个未央宫的内监，实在算不上伤筋动骨。
    魏才人因为宫中收藏来路不明的催情香，因此被降了位份，也被贬为宝林，不过她这个宝林的待遇可比陈宝林强多了，皇上还是一如既往宠着她，甚至都特许她无需搬离万春宫，位份升回来是迟早的事。
    陈丞相知道消息之后，也是毫无办法。罪名被扣在他孙女头上，他也只好暂时忍气吞声，但这一笔账，他结结实实地记在了林家头上。
    林贵妃是真的非常失望，折腾了这么一大圈，不仅最大的一条鱼没捞到不说，竟然连魏才人都没彻底扳倒，实在是抬不合算了！
    而且由皇上对这件事的处罚态度，林贵妃很容易判断，她表面上虽然得宠，但皇上其实并不想让她插手六宫权柄，作为权臣之女，她被皇上警惕芥蒂，靠她自己，是无法顺利掌握后宫大权的。
    眼下林家与陈家的斗争其实已经趋于白热化，她与陈皇后也是一样。
    但林贵妃知道自己缺乏皇上的支持，而且现在虽有不少嫔妃愿意依附她，但这其中，却并没有实力强悍的盟友。
    出身较高的一众嫔妃，眼下大多如丽妃一般，选择冷眼旁观，并不会随意站队。
    因此眼下林贵妃几乎是整个后宫最迫切盼望上官静能尽快进宫的人。武定侯嫡女，皇子妃，又是她名义上的儿媳，利益捆绑体，这样的人足以在后宫成为她坚实可靠的盟友。
    然而林贵妃的想法，其实早就被那一对狼狈为奸的小夫妻猜透了。从不做赔本买卖的小两口，怎么可能甘心白白被林家当枪使？他们反过来利用别人还差不多。
    因此皇上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其实萧景珩早就预料到了。但他并没有提前提醒林贵妃。
    毕竟，他的主要目的是将陈九小姐推给自己老爹，任务目标并不包含帮助林贵妃扳倒陈皇后。
    眼下陈皇后就算倒了，六宫大权也落不到他老婆上官静手里，因此干嘛那么积极？
    萧景珩从头到尾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事情出来之后，就连长公主萧明瑞都觉得，萧景珩是个差点就着了道的受害者。她的确是被气得要命，但这火气可没冲着萧景珩去，自然也不会牵连到自家亲儿子何凌珺。这可让何凌珺乐得不得了。
    倒是已经住进吉祥巷的冯先生，听到这件事后，呵呵一笑，立刻判断这就是萧景珩在背后搞的鬼。
    陈丞相嫡女莫名其妙地成了皇上的宝林，这事儿在京中世家大族间，引起了许多议论。但因为事情实在不太好看，皇太后严令封口，因此外面的人也只是纷纷猜测而已。
    不过就算是猜，也能蒙个八九不离十，毕竟陈家想把嫡女嫁给皇子做侧妃的事，以前可不是秘密。
    苏家得到消息之后，上官鸳第一时间跑去申请回娘家。苏夫人当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立刻点了头。
    而此时的上官静，礼仪课程已经差不多结束，苏姑姑已经带着教习嬷嬷们回宫了。她进宫的日子已经定了，就在八月初三，距离现在，与没几天了。
    70

 第297章 苏家的合作者

    “日子是皇上订的。”上官静这样告诉上官鸳：“景珩月末生辰，八月初一入朝。”
    “你们两人分开也快一年了，”上官鸳叹了口气：“早该团圆。也好，进宫去与景珩一同过中秋。”
    “宫里过中秋。”上官静冷哼一声：“又不是没去过，大家都挂着一脸假笑坐在皇太后宫里说着虚伪的客套话，有什么意思。”
    “好啦，”上官鸳伸出手指戳了戳上官静的额头：“你就别抱怨了。你嫁了皇子，这种日子，可不是得过一辈子？”
    “话可不能这样说。”上官静很不要脸地一仰头：“等我当了皇后，准不会这样。”
    “行行行，就你厉害。”上官鸳抿嘴笑起来：“但你要当皇后还得很久呢！之前可不是还得忍着。对了，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弄清楚苏家在后宫找了谁合作。”
    “谁啊？”上官静问道：“难不成是那个最近得宠的魏宝林？她够有本事的，被林贵妃扣了那么一大口黑锅，竟然没什么事，听说降了位份也没离开万春宫，还是一样受宠。”
    “不是她。”上官鸳摇摇头：“魏宝林不过仗着年轻漂亮而已。她出身也只是个三流小世家，在京中势力不大，她父亲也不过是个五品官而已。而且皇上宠归宠，但却一直没给过魏家什么便宜，魏宝林的父亲到现在也是个五品闲职，只是额外给封了个荣衔，多领一份俸禄罢了。这样的人，苏家怎么看得上。”
    “那我猜是陆昭仪。”上官静笑了：“陆家在朝中的势力也还算不错，但比苏家是差远了。陆昭仪的兄长是户部侍郎对？前两天我还听三哥念叨过这个人，说是在朝中人缘不错，似乎能力不差，四十几岁年纪，已经在侍郎位上五六年了，离尚书只差一脚。”
    “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精灵鬼。”上官鸳笑了：“就是她。以前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陆昭仪的爹可是做过太子少保的。只可惜当时先皇驾崩前，为新皇指定的三位帝师却没有他。不过皇上还是很信任他，只可惜他死的早了些，已经去世许多年了。但他死前，可是尽力为子侄铺路了，因此陆昭仪的兄长这些年在朝中一帆风顺。”
    “陆昭仪我以前在皇太后宫中见过，”上官静说道：“似乎还很年轻呢，进宫似乎也不过七八年而已。”
    “她是家中幼女，”上官鸳点点头：“与她的兄长差了将近二十岁呢，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年岁，当然还年轻。”
    “我倒没听冯先生说过，苏家与陆家有什么往来。”上官静有些好奇地问道：“难不成是私下里的交情不错？”
    “因利而合，有什么交情不能攀？”上官鸳冷笑一声：“苏家想用陆昭仪，而陆家攀上苏家这条大船，也不算亏，怎么算，都是双赢的盟友关系，以前没交情又怎么了？以后有不就行了？”
    “可也是！”上官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跟你说，”上官鸳笑道：“我偷偷听到祖母和大伯母的闲聊，他们大约是私下里与陆家已经有了协议，要结亲呢！”
    “谁呀？”上官静十分八卦地问道：“难不成是苏清月？”
    “不是。”上官鸳摆摆手：“应该是苏朝云，和陆侍郎的嫡长女。”
    “苏夫人竟然也肯？”上官静这次真的是愣了：“陆家虽怎样也算得上是个二流世家，女子高嫁，陆侍郎是个实权派，官位又高于你大伯，细论起来嘛，他家的女儿嫁去你们学士府做孙媳妇，也算是门当户对。可是我可没想到是苏夫人是打算订给苏朝云。苏朝云是你们学士府的长房长孙，那老两口不是一向对他期望极高嘛！苏朝云的妻子，可是苏家的长孙媳，未来的宗妇，那可是门面。我还以为他们会仔细选个门第极高的姑娘呢！”
    “他们倒是考虑过陈九小姐。”上官鸳呵呵一笑：“大约也是找陈丞相私下里提过的，可惜相府心高啊，怎么舍得将陈九小姐嫁来学士府，还得留着当皇子妃呢！呵……谁想到贪心不足的结果，却是鸡飞蛋打。他们惦记谁不好，偏偏惦记我妹夫，不是自己找不自在？我猜眼下陈丞相在家，肠子都悔青了。”
    “原来还有这一出。”上官静点点头：“所以才考虑陆家女？苏朝云自己同意了？不是说他那人挑得很嘛！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苏夫人可把京中门当户对的姑娘都仔细选了一大圈，结果苏朝云一个都没看中。这位陆小姐他倒是愿意了？那也行呀！任谁都可以，赶紧娶一个进来，你也好轻松些。”
    “什么愿意啊！我猜苏朝云还不知道。”上官鸳摇摇头：“我是偷听到的，还没公开议亲呢！不过我听祖母那语气，似乎这次苏朝云愿不愿意他都得娶。之前选来的那些门第更合适的姑娘都被他拒绝了，我猜祖母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也不看看他今年都几岁了，还挑。真不知到底想娶个什么样的，难不成是天仙他才能乐意？”
    上官静能明白上官鸳的怨气。苏朝云和苏青云年纪不过相差几个月而已，苏青云娶妻已经许久，但苏朝云的老婆还没影呢！最开始的一年多，上官鸳作为苏家唯一的孙媳妇，压力极大。
    幸好后来苏朝云虽然没娶妻，但苏家三公子倒是先成亲了，然而这一辈的长媳没进门，上官鸳还是那个做嫂子的，依旧需要额外承担许多长孙媳才需要承担的责任。
    “这下好了。”上官静笑起来：“连苏大学士两口子都容不了他这样继续拖着了，你就高高兴兴地等着大嫂进门！”
    “唉！你不知道，苏朝云那人，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十分温和，但其实极为固执。”上官鸳拍了拍胸口：“我倒希望他这一次真肯老老实实的听祖父祖母的话，可千万别要再出什么岔子才好。”
    －－－－－－题外话－－－－－－
    ------这里是姻缘的分割线-----
    陈九小姐真是倒霉到家了。她喜欢上小珩珩这么个有老婆的贼狐狸，一定没啥好下场的。
    但如果她不走这条路，陈丞相真同意了和苏家的婚事……那她还是落不了好，因为苏朝云他惦记贼狐狸的老婆。
    70

 第298章 谁的毛病？

    午后，天气难得凉爽，姐两个端着茶，你一句我一句，闲闲说着宫里和京中的热门八卦，只是这样闲适又自由的日子不多了，过几天上官静就要进宫，上官鸳看着越来越漂亮的小妹，有些不舍，也有些担心。
    “虽然在家……”上官鸳抬起头看了一眼前院的方向，意有所指的模样：“但毕竟是自己家，他们还是你的亲生父母，再加上有哥哥在，我也能常常回来看你，我其实还是放心的。但是入了宫就不一样了，你要时时刻刻小心，记住我的话。”
    上官鸳说着伸出手，抚了抚上官静鬓边的乌发：“其实我该为你高兴的，你与妹夫分开那么久了，好不容易才能团聚。只是有些舍不得……以后就不能像现在一样，总是能见到你了。苏家眼下也没有后妃在宫中，连个进宫的理由都没有……你可得时时刻刻小心啊！”
    “我知道的。”上官静点点头：“宫中可不是什么好去处，若不是没得选，我和景珩谁都不愿意长居宫中。只可惜我们想出宫分府怕是难。”
    “幸好虽是亲父子，但妹夫和皇上却大不一样，”上官鸳有些欣慰的样子：“这么多人，变着花样给他塞女人，他都能保持本心，一门心思地等着你。旁的都不重要，你和他才是要过一辈子的夫妻，只要他对你好，其他的都好说。”
    “眼下是这样没错，能不能一辈子如此洁身自好，还得以观后效。”上官静淘气一笑：“不过想那么长远也没用，反正现在我看我家景珩是没得挑，我会对他好的。”
    “你呀！”上官鸳笑着轻戳妹妹的额头：“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运气好，”上官静笑着答道：“我九岁就被爹娘按着头嫁给他了，根本没得选，幸好我们俩能过到一起去，否则对他对我来说，这门婚姻都是悲剧。景珩其实很不容易的，从出生到现在，他没过过几天安稳日子，总是在被伤害，为了活下去，装了这么多年的傻子。他长大了，没成为心理阴暗想要报复一切的变态，我就该谢天谢地了。”
    “兴许是我偏心自己的妹妹，”上官鸳笑着说道：“依我看，这不是你运气好，而是妹夫运气好。他能娶到我这么好的妹妹，聪明活泼，心地纯良，有你陪着他长大，再长歪了，岂不是对不起你？”
    “心地纯良？”上官静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可是远近闻名的泼妇！姐姐可真是心偏到天外去了，不听听外面的人怎么说我。而且姐姐知道的，后宅里的那些阴私手段，我可是一样没少，学了个齐全。”
    “外面的人又不了解你，”上官鸳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发：“你一向是个纯善的孩子，从不主动与人为难。至于什么阴私手段，之前在淮阳王府后宅，你要自己保护自己，还要护着妹夫，提防婆家人、宫里人还不够，还得提防娘家人，你若是不够聪明，岂不早就被人剥皮拆骨，啃得一点都不剩了。”
    上官静望着上官鸳，突然眼眶有些泛潮，她迅速眨眨眼，遮住了眼中泪意，朝上官鸳笑道：“这都要怪景珩，运气也太糟，生母、养父，还有生父，一个像样的都没有。唉！姐姐说的没错，幸好他不像皇上。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贪心不足，弄一大堆女人塞在后宫，也不嫌累得慌。”
    “想想我都替你愁。”上官鸳摇摇头：“你进宫以后，可得离那些争宠的嫔妃们远些。尤其是正在得宠的那些年轻嫔妃，魏宝林之流，搭理不搭理她们都是麻烦，你头上毕竟还有林贵妃这个名义上的婆婆呢！”
    上官静点点头，正想要答应呢，却又闭上了嘴，一脸深思地模样：“魏宝林……”
    片刻后她摇摇手里的扇子，突然说道：“姐姐，你觉不觉得奇怪。这个魏宝林，得宠也有很久了？她母家并不显贵，靠实力背景是争不过那些出身高贵的嫔妃的，靠着姿色一时得宠，终不长久，我想她一定很想生个孩子来稳定自己在后宫的地位？所以她千方百计地笼络皇上，让皇上多去她宫里，可是到现在，也没听说过她怀孕。”
    “而且不仅是她……”上官静眯着眼想了好一阵子，又补充道：“皇上现在就景珩一个儿子，他现在去后宫十分频繁，而且大多都是往年轻的嫔妃那里去，就想着再生多生几个孩子，分担继承风险。可是，这都快一年了，除了陈皇后宫里哪个李充媛，也没听说谁怀孕。”
    “皇上都五十多了，毕竟年纪在哪里。”上官鸳答道：“也到了子嗣艰难的年纪了？”
    “姐姐这样说倒也有道理。”上官静点点头：“我想过问题是不是出在皇上那里。若真如此，那李充媛的运气实在是有些太好了，这样多年轻嫔妃都没能顺利怀上孩子，她偏偏就有了，还是在那样特殊的时候，恰好有个孩子能帮她暂时保住命。”
    “你这样说，确实也是太过凑巧。”上官鸳蹙起眉：“若是这样，李充媛的孩子倒是来得蹊跷了呢！”
    “我早就有些疑心。”上官静答道：“不过这种事，也不好拍脑门判断，咱们也都是猜。也有可能，问题并没出在皇上那里。姐姐想啊，皇上是男人又不是女人。我听说男人七八十都还能让女人怀孕。旁人不说，就说咱家舅爷，那不是六十多岁了，小妾还又生了个小女儿嘛！”
    “不会……”上官鸳眉头蹙得更紧：“若是问题不在皇上这里，这么多嫔妃，一个没动静也就罢了，怎么运气那么不好，各个都没动静，尤其是这个魏宝林，这么得宠，听说皇上三天两头往她宫里去，也还没消息。”
    “这可说不准。”上官静偏头想了想之后答道：“有没有可能，她兴许早就中了别人的算计？”
    －－－－－－题外话－－－－－－
    ------这里是勤奋的皇上的分割线----
    皇上很勤奋的！然而他截至目前为止，在后宫的耕耘成绩不佳，只有李充媛一个怀了孕，还不知是男是女。
    所以这问题到底出在哪呢……
    感谢云卿卿、霹雳木、团团的小靴靴的每日小鱼干！！
    70

 第299章 壁花皇子

    上官静的话，将上官鸳吓了一跳，她连忙说道：“你可别瞎猜。若真是如此，那事儿可就大了。”
    “往那边说，事儿其实都不小。”上官静眯着眼想了一阵子之后，才继续说道：“若是问题出在皇上那边，那李充媛肚子里那个，可就值得商榷了。但若是问题不在皇上这里，这后宫的水，可就太深了。还有，姐姐想想，皇上好色，这事儿又不是秘密，后宫塞得满满当当，有名有姓的嫔妃，数都数不清。更别提跟景珩相关的那一摊烂事了，年轻的时候连自己的弟媳妇都惦记，这能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好人吗？可是……皇上的孩子，活下来，没活下来的，全加起来，还真的不算多。”
    “可也是……”上官鸳点点头：“公主五个，皇子加上妹夫，统共算下来才七个而已。”
    “以前的淮阳王，不愧和皇上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上官静继续说道：“也是塞了一院子的女人，恨不得夜夜笙歌，三天两头往后院跑。但真若计较起来，淮阳王后院的女人可比后宫的女人少多了，但他的孩子可不少。儿子不算景珩都有十二个，女儿十个。比皇上的孩子几乎多了一倍。”
    上官静的话，让上官鸳头皮发麻，原地打了个哆嗦，她立刻说道：“旁人怎样我不管。你进了宫之后，可得给我警醒些，平日少往那些嫔妃的宫中去，她们要笼络讨好你，你也少搭理，说不准里头有什么陷阱呢！”
    “姐姐别担心我，”上官静赶紧拉住上官鸳的手笑道：“我没事的。我又不跟那些嫔妃们抢皇上。都是我不好，不该和你说这些，倒是平白吓着你了。”
    “怎么不该说。”上官鸳摇摇头：“这也不是吓唬我。你说的这些，都是以后该加小心的。你进宫之后，我虽没能力护着你，但是苏家还是可以为你做些什么的。他们大费周章的在后宫找了个合作者，不用白不用。若是陆昭仪能好好在后宫护着你，将来陆氏真若嫁进来，我给她当牛做马也毫无怨言。”
    “姐姐！不用如此。”上官静伸手抱住了上官鸳，堂姐而已，却是这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之一。上官鸳在苏家几乎孤立无援，但她还是竭尽全力的希望能够护住自己的妹妹。
    她做这一切，甚至不是为了娘家，仅仅是为了照顾小妹。
    “姐，你等着，”上官静将头枕在上官鸳肩上：“等景珩掌权之后，我一定让你做超品诰命，让你成为整个大周朝，最让人羡慕的贵妇。”
    “好！”上官鸳轻轻拍着上官静的后背，微笑着答道：“姐姐等着，姐姐等着你穿上凤袍的那一天。进宫以后，记得去看看大姐，她在宫中久居，许多事都比你明白。在她出宫之前，好歹还能先照顾你一段时间。”
    “嗯！”上官静轻轻答应一声，但对此却不抱什么希望。上官鸾虽然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姐，但她真正的姐姐，只有上官鸳。
    不过进了宫之后，上官静还是打算对上官鸾主动一点，多去看看，上官鸾有事，她也打算能帮忙尽量帮忙。虽然两人没有太多的姐妹情，但同为武定侯的女儿，在宫中这种地方，紧密团结，相互抱团，也是生存策略之一。
    当然了，与上官鸾如何交往，这个尺度上官静会自己拿捏，她也绝不指望上官鸾会照顾她，但这一切，她都没跟上官鸳说，她怕惹上官鸳担忧。
    “二姐你别担心了，”上官静最后笑着安慰上官鸳：“我又不是一个人进宫，景珩在宫里等着我呢！谁都靠不住，他也能靠得住。遇到事，我会和他商量的，万一拿不定主意，我也会托郡王表哥捎信给三哥和你。只是下半年灵瑶表姐也要嫁了，姐姐你去长公主府拜访，也没那么多借口了。”
    “和妹夫相互依靠着，好好过，若是可能，常写信给我。”上官鸳微笑着点点头：“只可惜吉祥巷那边，我不能帮你照应了。你进宫了，我出来怕是没那么便利。幸好哥哥还能帮衬一二。另外今后苏家那边若有什么消息，我会先捎信回家，让哥哥去找怀远郡王。”
    “好！”上官静点点头：“过几日进宫，姐姐别来送我了，我又不是出嫁，只是搬个家，搬进宫去和景珩一起过日子，同以前一样，哪里用得着那样劳师动众。皇上也真是的，一驾马车接我进宫而已，又没有什么仪式，还非得指定个日子，不是闲得慌嘛！”
    “那不成，我要来送你。”上官鸳固执地摇摇头：“当年你出嫁，大伯和大伯母都没提前声张，到了日子我才知道，我娘带着我匆匆忙忙赶去，也只能看着你被那些人蒙上红盖头带走，都没能好好送送你。这次你进宫，我说什么也要来送，就像你当年特意回娘家送我出嫁一样。”
    “好！”上官静笑得眯起眼：“那说定了，我等着姐姐回来！”
    姐俩坐在夏末的扶疏花影之下，相对而笑，两人的眼中，都有泪光点点。
    分别的日子总是要到来。
    八月初一，萧景珩开始以皇子的身份入朝听政。
    他第一次上朝，可与之前几位被皇上寄予厚望的皇子上朝时的情景不同。那几位皇子几乎是一上朝就开始参政，皇上也会像是个引路人一样，刻意去问他们对于朝政的意见。
    而轮到萧景珩，这一日则风平浪静，他表现平平，扮演了一朵完美的壁花，只听只看，一语不发，皇上既没有给他派差事，也没多问他关于朝政的问题，就像是没看见朝中多了一个人。
    朝中这一日多出来的壁花也不止萧景珩一个，还有个更加边缘化的怀远郡王，他俩就像是朝堂上多余的人一样，这头一日就这样在沉默中过去了。
    不过萧景珩和怀远郡王倒没有对皇上这近乎无视的态度表示出任何不满，两人本着虚心学习的态度，没人发问就不开口，就像两个木头人。
    －－－－－－题外话－－－－－－
    -----这里是开始上朝的小珩珩的分割线----
    上朝第一天，小珩珩当了个优秀的壁花。特别木头，特别废柴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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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0章 失望的老岳父

    其实自打萧景珩入朝起，他的活动范围，就不仅仅限于皇宫了，皇上没打算再关着他，再说也关不住，熟悉政务，总得往各个衙门去？他总是个皇储，又不是后宫的妃子。
    人人都以为，宠妻出了名的皇子会在解禁后的第一时间，跑去武定侯府找媳妇呢！毕竟他那些妻奴言论已经传遍京中，肯亲手给妻子雕簪子的皇子，大周建国以来都没有第二位。
    就连武定侯夫妻也是这样认定的，武定侯在八月初一这一日散朝时，还特意在宫门处等了一会儿，想和萧景珩一起回家。结果没想到，撒了欢的皇子跑得没了影子，压根就没打算去武定侯府看媳妇。
    这不仅让武定侯失望至极，也让朝中大臣们十分出乎意料。
    萧景珩散了朝，先去了一趟翰林院，之后往六部转了一圈，都是走过场一样，由各衙门主官简略介绍情况，顺便将以前不熟悉的重要官员先认认脸。
    这一通忙活，就已经过了午后。大家想着，兴许是皇子积极表现，也许忙完了会去武定侯府呢！结果没想到，特意备了宴席的武定侯夫人也是一通白忙，从早一直到晚，萧景珩压根就没在武定侯府附近露过面，他跟着怀远郡王，跑去长公主府玩了。
    一直到天擦黑，有消息说皇子回了宫，武定侯夫妻俩才失望的回了自己的院子，上官太夫人、上官二老爷和上官沐风也是失望至极，只有上官静依旧一副不疼不痒的模样，似乎萧景珩来不来看她，根本就不重要。
    整个武定侯府都在衷心期盼萧景珩能出现，只除了不在家的上官沐云。他早就跟家里说了，这一日衙门里有事，不能回家来迎客，还为此被上官二老爷训斥了几句。
    其实上官沐云和上官静都很清楚，这跑没影的萧景珩到底在哪里。他其实根本没乱走，去长公主府给萧明瑞两口子请了个安之后，就和何凌珺一起，从公主府的后门出去，往吉祥巷他媳妇置办的小宅子去了，冯先生正和几个寒门出身的低阶朝官，正在这里等他呢。
    这些寒门出身的官员，职位都很低，一个有资格上朝的都没有，官最大的，也就是吏部员外郎刘秀松了。不过别看他们官小，但萧景珩表现得对他们都很尊重。
    对于萧景珩来说，这些人可是他宝贝媳妇努力给他攒下的人脉，上官静给他的所有东西他都很珍惜，包括这些人。
    这些官员职位低，虽然一个个都为官多年，但大家都没见过皇上，也没见过皇子，见到萧景珩之后，免不了都有些紧张，然后……然后这位行为很奇葩的皇子，大方地当着他们的面，表达了自己对于这群人的珍惜，理由吗……当然是实话实说喽。
    一圈地位不高的小官吏懵逼的面面相觑，大家都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听茬了？皇子刚刚在说什么？皇子妃信任的人，他也信任，皇子妃珍惜的人才，他也珍惜？
    合着他们这些寒门能得到难得的机会，全都是因为皇子妃看重他们？不是皇子本人？？
    被这对小夫妻刺激惯了的冯先生倒是哈哈大笑起来，他毫不客气地一扇子抽在了萧景珩后脑勺上，大声骂道：“给老夫收敛点！满朝都知道你是个丢人的妻奴！你家静儿就算说月亮是方的，你都会认！老夫没你这么丢人的徒弟！”
    冯先生的行为，结结实实地吓了在场官员一大跳，那可是皇子啊！冯先生就这样直接动手了？关键是……皇子好像……没生气？？
    “旁人不知也就罢了，”萧景珩露出招牌式的温和笑容，表面上看来真是君子如玉：“师父还不知道吗？我家静儿厉害得很，我这辈子什么都不怕，就只怕她生气。她说的话，我若不认，最后受苦的还不是我自己？”
    而此时的上官静还不知道，许多年后，她那个摘不掉的“祸国妖后”帽子，根子其实就在这里。有个不遗余力破坏她贤妻名声的熊老公，她不想遗臭万年，那是白日做梦。
    这些人，都是上官静通过冯先生联系的，因此他们其中并没有人见过上官静本人，但是经过这一次，这些人对皇子妃的印象可是太深刻了，没进宫就通过闺塾师父联络朝臣，赶在皇子入朝前，迅速张罗出一个小小的人脉网络，自己将要入宫了，就将手里的人脉网移交给夫君继续经营，这哪里是女人该做的事？
    这样的皇子妃，可不是厉害至极？皇子果然所言非虚！！
    “先生，”萧景珩像是没注意到各位朝臣的古怪脸色，他笑着朝冯先生说道：“静儿后日入宫，先生可以迟两日再往宫中去授课。”
    “皇上准了？”冯先生十分意外的模样：“老夫可是个男人！”
    “原本是不肯，”萧景珩笑着答道：“父皇原本的意思，还是找宫中的女官来担任皇子妃教习，但姑母亲自出面保举先生。而且先生您都七十岁了，且一直是个往来于各个世家贵族后院的闺塾先生，父皇因此也没太过介怀，就同意了。不过他还是不肯让静儿出第三道宫墙，因此您不能在思政殿教静儿，今日我回了皇祖母，将崇明门内的清晖阁收拾出来了，先生今后就在那边教静儿。只是劳烦先生每日要步行往清晖阁，难免辛苦些。”
    “这都是小事。”冯先生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每日走走路，说不定老夫还能多活几年呢！我这里不用你们小两口操心，以后这吉祥巷，你还是少来，朝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总往这里跑，迟早会引起旁人的注意，还是谨慎些为妙。怀远郡王也尽量少来。左右我也是每日要进宫给静儿授课，里外传递消息也便利。”
    冯先生话音刚落，刚走进来的上官沐云就笑着接过话头：“先生，您是不是也想说，今后让我也少来？那可不行，静儿将您托付给我，我哪能不好好照顾。”
    －－－－－－题外话－－－－－－
    ------这里是武定侯的分割线-----
    武定侯还指望着皇子登门来看他女儿呢，可惜人家没来。就不给他这个面子。
    感谢云卿卿、霹雳木、团团的小靴靴的每日小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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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1章 皇子大忽悠

    上官沐云的话，让冯先生哈哈大笑起来，他朝上官沐云摆摆手答道：“能少来，就少来，但你若不敢惹你小妹，只当我没说。”
    冯先生是在开玩笑，家里人都很清楚，但在场的官员们却又当了真。大家对这位没见过面的皇子妃“肃然起敬”，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女人？不仅把相公辖制得牢牢的，还能管得了哥哥？！
    萧景珩看到上官沐云到了，自然非常高兴。上官沐云也是为数不多，被萧景珩认定的亲人之一。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上官静喜欢自己的三哥，次要原因是，上官沐云的确是个心地仁厚的好人，当年年幼，又一无所有的萧景珩陪老婆回娘家时，老婆的亲哥上官沐风从来都看不起他，唯一尽心尽力照顾他的上官家人，也只有上官沐云。
    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时隔一年没见，上官沐云看到萧景珩开心过了头，立刻冲上去如以前一般使劲拍了拍萧景珩的肩膀，有些欣慰地看着又长高了的妹夫。
    做完这一切之后，上官沐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妹夫现在是皇子了，应该讲究个礼数尊卑。
    看到上官沐云的脸色，萧景珩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他笑着问道：“三哥难不成要行君臣之礼？难不成三哥平日在家里，见了静儿也是先向皇子妃行过礼之后再说话？都是一家人，哪里那么多讲究，若是让静儿知道了，怕不是要笑我们迂腐？”
    “嗨！”上官沐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这不是与你长久未见了嘛！”
    “那也不至于生分至此。”萧景珩笑着摇头：“说起来，我倒要向三哥道谢。这一年静儿长居娘家，也多亏三哥照应。”
    “行了，都别瞎客气了。”冯老头不耐烦地摆手：“都坐下，说正事。你媳妇你还不了解，聪明得紧，粘上毛就是个猴，她哪里需要沐云照顾。”
    大家都坐下了，那些官员们还站着不敢动。虽然萧景珩与他们想象中的皇子不太一样，但毕竟是皇子啊，未来的皇上，最后还是萧景珩亲自吩咐人给看座，他们才一脸局促地坐下了。
    “刘大人，”官员们一坐下，上官沐云就先开了口：“之前咱们安插的那几个职位……”
    “不为难。”吏部的刘秀松立刻答道：“几位官员均已到任，陈丞相和徐大人都并未怀疑。上官大人无需为卑职操心，此事卑职心里有数，绝不会牵连自身。”
    “那就好！”上官沐云点点头：“小妹十分担心大人安危，这几日已经问过几次。”
    “卑职出身低微，为官多年毫无建树，如今能得皇子与皇子妃的赏识，自该肝脑涂地，涌泉已报。”刘秀松答道。
    “这种话，以后刘大人无须再说。我与皇子妃，也不需各位的报答。”萧景珩摇摇头：“寒门出身的官员，想在朝中挣一份前程，甚是不易，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与主张，更是难上加难，世家豪强相互庇护，其中关系盘根错节，想要打破他们的政治垄断、操弄权利的局面，还需在座各位一起努力。这个过程可能很长，极为艰辛，还请各位不要轻言放弃，无论是性命，还是你们的前程。各位都是我与皇子妃极为珍惜的才俊，今日在此，我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我们夫妻与诸君共勉。”
    萧景珩聪明地拿捏住了这些寒门官员的心思，几句话就将在场官员说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挖心剖胆以示忠诚。
    这一天，萧景珩在吉祥巷呆到很晚，他就像上朝时一样，大多数时间都没有开口，任由那些出身不高的官员们在他面前直抒胸臆，针砭时政，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听，从这些官员们发泄一样的慷慨陈词中，收集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萧景珩收获颇丰，而那些官员们也都觉得欣喜若狂。他们都觉得自己十分幸运，赶上了愿意赏识他们，给他们机会的明君。时势造英雄，他们这些被压制了许久的寒门官员，终于也拥有了机会，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握这个机会，让自己，让与他们一样的寒门官员们，能真正直起腰板站在朝堂上。
    皇子入朝第一天，在皇上与世家贵族出身的大臣们看不见的角落，已经悄悄地朝自己的政治道路迈出了第一步。
    这一天，上官沐云也在吉祥巷呆到很晚，直到萧景珩已经回宫，他才回了武定侯府。一回家，他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了上官静，向她汇报了吉祥巷的情况。
    “噗……”上官静听了上官沐云的转述，忍不住喷笑出声：“景珩还真是个天才，真能忽悠啊！”
    “啊？”上官沐云一愣，没听明白自家小妹到底在小声嘀咕什么，但无所谓，反正不重要。
    “三哥，你跟景珩说了，明天也不要过来，后日我进宫，也不要来接我吗？”上官静问道。
    “说了。”上官沐云点点头：“他明天不会出宫。你后日进宫，他会让莫晨锋亲自过来护送。”
    “那就好。”上官静点点头。她知道萧景珩非常想来亲自接她进宫，但她还真不想给武定侯府这个面子。武定侯夫妻心心念念地盼着皇子女婿能上门，以示对自己女儿，以及岳家的重视，凭什么要让他们如愿？
    “后日我告了假。”上官沐云笑着补了一句：“三哥会一直送你到宫门口。”
    “好呀。”上官静笑眯眯地点头：“二姐姐也要回来呢！”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标准妻奴萧景珩当然很听话，老婆说不许去岳丈家，那就不去，老婆说不许去接，就不去接。
    八月初三，上官静收拾了箱笼行李，打扮停当，准备进宫。
    皇上只规定了上官静进宫的日子，并没规定时辰，因此上官静也没打算很早出发，莫晨锋倒是带着护送侍卫们一大早就到了，被武定侯邀去前院喝茶。
    －－－－－－题外话－－－－－－
    -----这里是好政工的分割线----
    小珩珩如果生在现代，那是个煽动性极强的大忽悠，最擅长画大饼的那种，不干政工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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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2章 桃花簪

    上官静原本以为，这一日她进宫，简简单单，家里人送送她，说几句道别的话也就算了。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给她送行的人还真挺不少的。
    上官鸳一早就向苏夫人报备过了，要去送小妹，这种事苏夫人当然立刻点头，而且大约是为了显示对上官静的重视，苏夫人让特地让苏朝云和苏青云也告了假，陪着上官鸳一起往武定侯府送上官静进宫。
    苏府这个萧景珩真正的外祖家如此劳师动众，那林太尉府这个名义上的外祖家自然也不甘落后。为了显示对外孙媳的看中，太尉夫人干脆亲自带着“小舅舅”林思行上门，武定侯夫人的娘家承恩公府也来了人，真是热热闹闹。
    上官静一一向这些特意来送行的人致谢，但她心中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些表面上的“重视”，她唯一在乎的人就是上官鸳，上官鸳来了，她就很开心，其他的人都不重要。
    因为是进宫，上官静难得打扮得很隆重，她少见地穿上了浅红色洒金云锦宫装，配着缕金挑线纱裙，头上梳着复杂的涵烟芙蓉髻，头上的首饰也难得华丽复杂，除了从不离身的两根木簪以外，还带了一根桃花簪，和两支凤头流苏发钗。
    她本来就长得艳丽无匹，如此盛装之下，真是美如骄阳，让人不敢直视。
    按道理来说，上官静进宫与萧景珩团聚，对于林家和苏家来说，都是大好事，然而来“送行”的林思行和苏朝云望着上官静，脸上却都没什么喜色。
    尤其是苏朝云，他望着上官静头上的桃花簪，不知怎地总是在出神发呆，苏青云提醒了他几次，才免于失态。
    “大哥，你今日是怎么了？”苏青云压低声音问道：“怎么魂不守舍的。”
    “最近衙门事多。”苏朝云随便找理由搪塞着：“今日告了假，却还有些惦记衙门中的事。”
    这理由很合理，因此苏青云也没多怀疑什么。林思行也是一样有些失魂落魄，但显然，他掩饰得比苏朝云可好多了。他陪在一脸喜色的太尉夫人身边，并没有主动靠近上官静。
    上官静是差不多辰时末刻上马车准备出发的，武定侯夫妻戏真多，搞得她好像第一次出嫁似的，两口子联合上官太夫人，当着许多来送行的客人的面，演了一出依依惜别。
    但实际上，她爹娘和祖母都巴不得她早一日进宫去，坐实了她皇子妃的身份呢！
    真正舍不得与上官静分开的，还是上官鸳。她一直将上官静送出了门外，陪她到了马车旁边。
    “该走了”上官鸳不舍地摸了摸上官静的脸：“进宫后和景珩相互扶持好好过日子，一切小心呀。”
    “知道的。”上官静眼眶泛潮，使劲朝上官鸳点了点头：“二姐姐，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别掉眼泪，难得这样盛装打扮。”上官鸳努力朝上官静露出微笑：“我家小妹可真漂亮，满大周都找不出比你更漂亮的女孩子了。”
    “二姐姐，看！”上官静微微偏头，向上官鸳展示头上的桃花簪：“眼不眼熟？和我及笄时，你送给我的簪子看起来很像对？我离开淮阳王府的时候，身上没带太多东西，二姐姐送给我的及笄礼都没带出来，你给我做的礼服，还有你出嫁时，祖母陪嫁给你的翠玉耳坠子，还有你特地为我及笄定制的桃花簪，都留在淮阳王府，被一起抄没了，只有姐姐给我的香囊和丝帕带在身上。我心疼了好久呢！因此照着姐姐之前送我的簪子画了样子，让我娘亲找了首饰铺子给我重新定制了一根，二姐姐看，像不像？”
    及笄礼？上官鸳先是微微一愣，接着浑身都僵了。几年前，她刚刚嫁到苏家不久，新嫁娘事事小心，小妹的及笄礼她不敢惊动许多人，都是她一个人仔仔细细准备的。
    因此上官鸳记得非常清楚，她送给小妹的及笄礼，就是一身她亲手做的礼服，一套自己绣的香囊和丝帕，还有一对她陪嫁里的翠玉耳坠子。
    那对耳坠子是她出嫁前，小妹在帮她理嫁妆的时候看见过，小妹很喜欢，她记在了心里，特意翻了出来，当做及笄礼送去了淮阳王府。
    上官鸳十分确定，她送的及笄礼中，绝对没有这样一根精巧的发簪。她当时是个小心翼翼的新嫁娘，哪敢为了妹妹的及笄礼跑出首饰铺子定制首饰。
    这根簪子……这根簪子……上官鸳想到之前给小妹送及笄礼时的情景，忍不住脊背生寒。簪子被当做她准备的礼物，一齐交到了小妹手中，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
    苏朝云！！当时主动将送礼的事揽过去的苏朝云！！只有他才能从中做手脚！
    上官鸳紧紧咬牙，却不敢回头去看就站在她身后的苏朝云和苏青云兄弟俩。
    “只不过一根簪子而已，”上官鸳努力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她朝上官静露出温柔的笑容：“丢了就丢了，不值什么。那原本也不是特意准备的礼物，只是想着当时你是及笄，有根簪子也好应景。因此这礼送出门前，我才让兰蕊随便翻了根簪子塞进去，我想着你在淮阳王府诸事不便，这簪子也好拿来赏人。本来也不是仔细选的，你不必挂怀。若是早知妹夫会亲手雕一根簪子给你，我倒没必要多此一举。你呀，还是戴妹夫送给你的簪子最好看。”
    “那当然！”上官静得意地一仰头：“景珩的手艺虽粗糙些，但是审美还是一流的。”
    “好啦，”上官鸳轻轻推了推上官静，催促道：“你快上车，莫大人他们已经等了你许久，别再耽搁了。以后就算姐姐不能常常去看你，你也要不要担心，遇到为难的事，让人捎信给我。有姐姐在，别想着什么事都自己担着。”
    “嗯！”上官静含着眼泪用力点点头，在上官鸳不舍的目光里，上了马车，由莫晨锋护送着，一路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题外话－－－－－－
    -----这里是小静静的簪子的分割线----
    小静静头上这根簪子，不是苏朝云送的，苏朝云送的那个早丢了。
    不过，苏朝云露馅了！鸳姐姐气坏了。
    另外关于玥曦小朋友的疑问，我只能暂时回答你，关于爱妻的“表现”，既然有个“现”字，那必然是有观众的了。
    给谁看，怎么“现”，不是由着性子来，这小两口其实没有当着人演偶像剧的兴趣爱好。
    感谢云卿卿、霹雳木，团团的小靴靴的每日小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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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3章 质问

    上官静走了，来送行的宾客自然也不会久留，纷纷告辞离去。苏朝云也很快就告辞离开，但上官鸳和苏青云却留在了武定侯府，陪着上官二夫人吃过了午饭之后才回去。
    回家以后，上官鸳显得有些心事重重，苏青云以为是上官静进宫了，她难过，因此也没多想，只是安慰了妻子几句，让她先回去休息。
    上官鸳回苏府之后，一头钻进了卧室，躺在床上，瞪着床帐发呆，兰蕊也不敢打扰她。
    她就这样一直窝在床上，一直到晚饭时分，才起来重新梳妆。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出去，也不想看见苏家人，但无奈，作为这家里的孙媳妇，她得去苏夫人屋里伺候晚饭。
    上官鸳带着自己的丫鬟兰芯和兰蕊，往苏夫人的院子走去，刚刚转过花园的石板路，她一眼瞧见了苏朝云正从另一个方向而来，似乎也是往苏夫人的院子去。
    上官鸳略一犹豫，接着紧走几步赶了上去，从背后叫住了苏朝云。
    “大哥。”上官鸳说道：“可是往祖母院子里去？”
    “原来是弟妹。我今日在祖母院子里用晚膳。”苏朝云回头，一边简短地回应着上官鸳的问题，一边朝上官鸳礼貌地点了点头，态度温和，但脸上却毫无笑意，他似乎心情不太好，也没有和上官鸳闲聊的意思，回答完之后，就想要拔腿走开。
    “大哥。”上官鸳向前跨了一步，伸手拦住了苏朝云的去路：“可否耽搁片刻，我有些话，想要当面问问大哥。”
    “弟妹有事？”苏朝云虽然有些不耐烦，但看到上官鸳严肃的神情，他还是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腿，站在原地没有动。
    “兰芯，兰蕊。”上官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苏朝云，反而朝身后的丫鬟吩咐道：“你们向后退，离远些，也不要让其他人接近。”
    这一举动，让苏朝云直接蹙起了眉，他有些猜不透，上官鸳到底要说什么，竟然小心至此，还需要让丫鬟们看着不让人接近。
    上官鸳和苏朝云眼下所在的位置，其实已经离苏夫人的院子不太远，窄窄的青石板路两侧只种了些低矮的灌木，视野开阔，有人接近应该能很容易注意到，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她朝周围张望了一圈，确定没人能听到两人的对话之后，才开口说道：“大哥，都是一家人，我就有话直说了。今日去武定侯府送我家小妹进宫，大哥可注意到了我小妹头上的桃花簪？”
    苏朝云一愣，接着眸光瞬间变得幽深，他盯着上官鸳的眼睛，停了片刻之后才答道：“弟妹到底想说什么，直说无妨。”
    “小妹说，那簪子是我送她的及笄礼。”上官鸳毫不示弱地紧盯着苏朝云的眼睛，开口说道：“可我记得，当年我给小妹准备的及笄礼中，并无发簪。当年的礼物，我相公是托了大哥帮我送去淮阳王府的，因此我想问问，这根来历不明的发簪，到底是怎么就被当做是我的礼物，送去了小妹手中。”
    上官鸳原以为苏朝云会否认，她甚至都想好了，如果苏朝云随便搪塞她时，她该如何来应对。然而苏朝云却并没有开口，只是直视着她的眼睛，一语不发。
    “大哥？”看见这样的苏朝云，上官鸳忍不住火冒三丈，她强压着怒火又问了一遍：“这簪子，是借我的手，送给我小妹的，是吗？”
    苏朝云又沉默了几秒，接着垂下眼帘，尽量平静地答道：“终归是亲戚，她是你妹妹，也是我的表弟妹。我若不知她及笄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还装作不知，岂不失了亲戚们之间的礼数？”
    “是吗？”上官鸳咬着牙答道：“若要送礼，你大大方方的送便好，怎么偏要借我的名义，送了小妹发簪？大哥，送给出嫁的女人发簪，敢问你安的是什么心？”
    上官鸳的质问，让苏朝云无言以对。送发簪是什么意思，不用上官鸳来向他解释。按照大周朝的风俗，男人十分倾慕一个女子，一心想娶她为正妻，才会郑重地送上簪子。
    因此依照大周朝的风俗，娶妻的聘礼中，什么都可以缺，唯独不能缺了未来夫婿赠送的发簪。
    若是男未婚，女未嫁，苏朝云在上官静的及笄礼上，送上发簪，那就是直白的求婚之意，这一点，满大周任何人家都不会会错意。
    然而上官静已经嫁了，在九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夫君。暗中给一个有夫君的女人送发簪，在上官鸳看来，苏朝云简直卑劣到了极点。
    “大哥！”上官鸳怒瞪着苏朝云：“你怎样都好，我管不着，但你休想招惹我小妹。我妹妹已经嫁人了，与她的夫君感情极佳，若是你存着什么不轨的心思，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为妙。我上官鸳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为了护着我妹妹，我什么都肯做，若是再让我知道你……”
    “我不会对她做什么。”苏朝云抬起头，直接打断了上官鸳的话，他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痕，眸中溢出丝丝痛楚：“我知道她是皇子妃，我真的知道。我只是想……只是……”
    上官鸳从未见过苏朝云如此纠结痛苦的表情，但这并不能让她生出哪怕一丝同情。
    “你只是非常喜欢她是吗？”上官鸳朝着苏朝云冷冷一笑：“我知道我妹妹堪称国色！美得动人心魄，让人一见难忘。但这不是你觊觎她的理由！收起你的阴暗心思，以后离我妹妹远一些，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苏朝云逃避似的转过身，想要走开，但怒火中烧的上官鸳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上官鸳在他离开前又开口说道：“大哥，前些日子我偶尔听到祖母又提起要给你议亲，是宫中陆昭仪的侄女，据说姑娘温柔贤惠，是很好的宗妇人选。希望大哥这次不要再辜负了祖母的一片苦心，她老人家盼你成亲，已经盼了许久。”
    －－－－－－题外话－－－－－－
    ------这里是鸳姐姐的分割线-----
    苏朝云惦记上官鸳已婚的小妹，还胆大包天借她的手送了簪子，鸳姐姐气不过，忍不住上手撕苏朝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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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4章 针锋相对

    苏朝云的脚步顿住了。他背对着上官鸳，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答道：“她已经进宫了，你其实不需要担心。”
    “呵……”上官鸳发出一声轻笑，但眸中依旧燃着烈火，她用极其刻薄的语气说道：“大哥是不是以为，今日我家小妹头上的发簪，就是你送的那一支？告诉你，你送的那根簪子，小妹留在了淮阳王府，早就随着淮阳王家产一起被朝廷抄没了！今日妹妹头上的簪子，是我大伯母前几日找了工匠新给她打的，与你之前送的那根，只是样子相似而已。你送的那根簪子，小妹从来都没上过头。小妹平日里最爱戴的发簪，就是妹夫亲手给她打磨的木簪，这件事满京城都知道，大哥不会不清楚？”
    上官鸳的这几句话，更是让苏朝云难堪不已，他无言以对，只能继续沉默着。
    上官鸳才不在乎苏朝云怎么想的，她这口气已经憋了一天。别的事她都可以忍，她甚至在看透这个家之后，还能耐下性子来，努力继续做苏青云的完美好妻子，苏夫人眼里的完美的好孙媳。
    但唯有这件事，她不能忍！
    她决不能允许怀着龌龊心思的苏朝云继续接近她小妹，决不能允许苏朝云破坏妹妹和妹夫之间的感情，也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在她妹妹的名声上染上任何污点。
    “之前的那根簪子，我希望大哥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上官鸳继续说道：“我妹妹是有夫君的人，她本人也从未给过大哥任何暧昧的暗示。大哥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但你送上那根簪子的时候，可曾想过，若是有人发现那根簪子是你送的，会是什么后果？她是有夫君的女人，收了别的男人送的簪子，名声还要不要了？你当然会什么事都没有，一切都要由我无辜的妹妹来承担。你只凭一时喜欢，就做这样的事，毫不考虑我妹妹的立场，这就是你口中的喜欢吗？大哥，你可真虚伪！”
    上官鸳辛辣的质问，直刺苏朝云的胸口，他艰难地开口说道：“此事……是我考虑不周。那根簪子，我当时……当时……”
    “当时没想太多，只是想看你送的发簪，日日戴在我小妹的头上，是吗？”上官鸳直接戳破了苏朝云内心隐秘角落里那些阴暗的祈愿：“呵……真恶心！幸好簪子丢了，若是真如了你的愿，你下一步又想什么？想要我妹妹戴上你送的耳坠？想要她按照你希望的方式打扮？想要多看看她，多与她说说话，最终越来越贪婪，想要将她占为己有？”
    “我没有。”苏朝云终于转身，带着一丝狼狈地仓促回应道：“我没那么想过。我……我答应你，那根簪子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你放心，之前也没人知道。”
    “我希望大哥说到做到！”上官鸳眼神冰冷地盯着苏朝云：“我妹妹与她夫君感情极佳，你们本就毫无缘分。你也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是因为我妹妹漂亮，见色忘义罢了。因此作为一家人，我劝大哥还是早早断了妄想，别再为难自己。”
    “我……”苏朝云张了张嘴。他其实很想分辩，很想说他真的很喜欢上官静，并不是因为对于美色的贪婪。也许最开始上官静引起他的注意，的确是因为这姑娘特别漂亮，而她嫁了个“呆子”，又让他觉得特别惋惜。
    但他之前很幸运，作为亲戚，有许多机会与上官静交往，真正吸引他，让他深陷泥潭无法自拔的，却偏偏不是那张灿若骄阳的脸。他就是喜欢上官静阳光活泼的个性，和她说话，总能让他变得心情极佳。
    他甚至也喜欢上官静的泼辣和厉害，哪怕他亲眼见过上官静当众跳脚发脾气训相公，他都觉得萧景珩十分让人羡慕。
    他其实很清楚，上官静和她夫君的感情非常好，这个脾气很大的姑娘，嘴上总是对相公百般嫌弃，可就连发火的时候，她那一句句不太好听的气话，其实也是在为夫君考虑。
    苏朝云觉得他很了解上官静，那是个急脾气的好姑娘，他很喜欢。因此他对萧景珩真是十分羡慕又嫉妒，他嫉妒萧景珩可以娶到这样从内到外都十分美好的妻子。
    眼下满京里都在议论，说皇子萧景珩十分宠妻，满心满眼只有皇子妃一人。但其实苏朝云听到这样的传闻，总是会有些不服气，他觉得，若是他能成为那个十分幸运娶到上官静的人，他会做得比萧景珩更好。
    上官静这样的姑娘，就应该被人捧到手心里好好呵护才对。
    然而无奈，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是皇子妃，这个事实永远无可改变，这一点苏朝云也是很清楚的。
    因此苏朝云闭上了嘴，没有反驳上官鸳的话。他觉得反驳毫无疑义。无论他怎样真心实意地喜欢着上官静，她都早已是别人的妻子了。
    “大哥。”上官鸳又继续冷冰冰地说道：“之前我说的，祖母看好了陆家女，想要聘进门做长孙媳的事，并非虚言。大哥与我夫君只相差几个月而已，我嫁进门已经有几年。大哥实在不宜再拖耗下去，还是早早成亲，也好让家中长辈放心。”
    “弟妹！”再一次听见上官鸳提起他的婚事，苏朝云忍不住变了脸，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得严肃冰冷，毫不退让地盯着上官鸳的眼睛：“她已经进宫，我也可以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给她惹麻烦。但我希望弟妹能注意些分寸，什么时候娶妻，娶谁为妻，都是我的事，长辈们催促也就罢了，但弟妹又是凭什么在此说长道短。”
    “我可以不管。”上官鸳立刻答道：“但希望大哥能信守承诺，早日断了不该有的念想。否则，我不介意让祖母来亲自帮你收收心。”
    苏朝云没有回答。他直接转身，大步离开了，所去方向也并不是苏夫人的院子。
    上官鸳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原本以为这人迟迟不肯娶妻是挑剔，原来却是因为心里有了不该有的人。她会死死盯住苏朝云的，绝不会让他成为小妹的绊脚石。
    －－－－－－题外话－－－－－－
    ----这里是姐姐的分割线-----
    总的来说呢，鸳姐姐还是个温柔脾气好的姑娘，嫁到苏家这么久，遇到许多事，苏家那样对待她，她都没发过脾气。
    可是呢，得分事，有些事她能忍，有些事她就是忍不了，比如说苏朝云这个狗东西，在鸳姐姐眼里看来，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就算苏朝云是苏家长房长孙，丈夫的大哥，但是鸳姐姐为了小静静，绝对不会怂。
    感谢云卿卿、霹雳木、团团的小靴靴的每日小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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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5章 重逢

    上官静进宫这一日，武定侯请假没去上朝，在家送女儿。上官静的马车到达宫门口的时间不早不晚，刚好赶上散朝。
    在朝中当了两天木头人的萧景珩，当着皇上老爹和一众大臣的面，急急忙忙地冲出了启元殿，跑到第二道宫门前去接老婆了。他跑到第二道宫门处时，恰好看见莫晨锋护送着一驾马车过来。
    马车还没在宫门前停稳，萧景珩就急忙跑了过去，隔着马车门说道：“静儿，我来接你了。”
    上官静哗一下推开了车门，漂亮的眼睛蕴满笑意，望着车下的萧景珩：“你怎么跑来了？这个时辰，不该往六部衙门去吗？”
    “耽搁一日也没什么。”萧景珩立刻朝马车上的上官静伸出了双手：“我娘子进宫，我怎能不来接。”
    上官静也不用人扶，自己从马车里出来，也张开双手，大大方方地朝着自家老公的方向一跳，刚好跳到萧景珩的怀里，被他搂了个满怀。
    “可算是来了。”萧景珩将自家媳妇紧紧搂在怀里，将头埋在上官静的肩膀处，深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淡淡香气传来，这让他觉得十分安心。
    他独自在宫中生活已经将近一年。萧景珩同谁都没说过，这一年中，他没有一夜能够安寝到天明。身边少了那个让他觉得安心的人，无论多漫长的夜，他都无法踏踏实实的闭眼睡去。
    只有萧景珩自己才知道，上官静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他可以失去一切，就是不能没有她。
    倚在萧景珩怀里的上官静抬起头，仔细看了看分别一年的老公。得意！她家景珩果然是大周第一帅哥，哪哪都那么完美！分别一年，还似乎更加好看了。他长高了不少，少年稚气几乎已经脱去，如玉面庞比之前显得棱角分明，眼角眉梢也显得比少年时更加锋锐几分。
    “你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呢！果然不愧咱们大周第一美男。”上官静笑了：“怪不得那么多女人惦记你，为了你都要不择手段了。”
    “不敢不好看。”萧景珩微笑着闭上眼，低下头将额头轻轻贴在了上官静的额头上：“若是我不够好看，我怕你分神去看别人。便是为了让你天天看我看不腻，我也得牢牢守住这第一美男的位置。”
    “噗……”上官静忍不住笑出声，而护送她而来的莫晨锋和一众侍卫，则面色古怪。大家看这小夫妻俩的眼神，活像是在看神经病。皇子又不是女人，容貌哪有那么重要。就凭他的身份地位，就算长相丑陋，还不是满大周的女人随便挑？
    可是怎么……说得好像堂堂皇子需要以色侍人似的？？！一个大男人，在妻子面前如此卑微憋屈，丢不丢人啊？！就算皇子妃的确国色天姿……也无需如此？？皇子以后继承大统，皇子妃就是皇后，有人那么傻不愿意做皇后吗？天下哪有女人敢抛弃未来的皇上啊？
    尤其是莫晨锋，简直恨不得捂眼。他知道上官静漂亮，也知道萧景珩从以前就是个老婆说啥他听啥的妻奴，但是这小两口一年没见，皇子这点毛病不仅没好，怎么反倒变本加厉了呢？
    不过久别重逢的小夫妻，才没空搭理旁人的脸色呢，上官静在萧景珩怀里微微后仰，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又仔细看了看自家美美哒相公。
    片刻后，她突然伸出了手，在萧景珩的眉心轻轻揉了揉，问道：“怎么？没睡好？眼底似乎微微有青影。”
    “你怎么发现的？”萧景珩笑着握住了上官静的手，好奇地问道：“我早上照了镜子，明明不大明显。”
    “你从小就这样，”上官静答道：“晚上就算睡不好，早起也看不太出来。但我对着你的脸看了多少年了，我还能发现不了吗？你瞧这里，有一点点，你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睡不好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上官静说着，又伸手揉了揉萧景珩眼下的位置。
    “你不在我身边，我怎么能睡得好。”萧景珩松开上官静，拉起她的手转身：“你在我身边，我就再也不会夜不安寝。走，去重华宫，看看咱们的新家。”
    “诶，等等。”上官静回头，刚好映霞带着剩下的三个丫鬟从马车里下来，几个丫鬟拿着包裹，由映霞带着跟了上来。
    映霞笑着朝萧景珩躬身行了个礼：“给殿下请安。”
    “映霞。”萧景珩笑着点点头：“我就知道你家小姐一定会带着你。”
    “奴婢要伺候皇子妃一辈子呢！”映霞笑着答道：“当然一定要跟来。”
    “陈嬷嬷你安顿好了吗？”萧景珩低头问上官静。他如此惦记关心陈嬷嬷，是因为他知道，陈嬷嬷对于上官静来说非常重要。只要对她老婆重要的人，对他来说也重要。
    “暂时留在武定侯府。”上官静答道：“三哥帮我照应着。她是皇子妃的奶嬷嬷，武定侯府里的人不会为难她。我原想在外面置个宅子，给陈嬷嬷买几个丫鬟，让她舒舒坦坦的过日子，但她不愿意。她觉得武定侯府好歹是我的娘家，留在那里，也能多听到些我的消息。”
    “我知道了。”萧景珩点点头：“我看吉祥巷的宅子也不小，冯先生和秦先生两个人住在哪里倒显得空落落的。过些日子让三哥问问，陈嬷嬷若愿意，也可以搬到吉祥巷去。”
    小两口一边说着家长里短的闲话，一边携手往第二道宫门处走。其实启元殿广场上还聚着不少刚散朝的大臣们呢！他们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当着一众大臣的面卿卿我我，让一群老头子森森有种被闪瞎眼的奇怪感受。
    这些朝臣们大多数都没见过上官静，今日他们才觉得，怪不得皇子能成为一个有名的妻奴呢！武定侯家的小女儿，可是真称得上倾国倾城，比她那个号称京中第一美女的长姐，可更要漂亮许多。
    能将女儿们生得如此漂亮，也是武定侯的本事，难怪他将宝押在女儿们身上。一个不成还有另一个，总是能当上皇储的老丈人。
    －－－－－－题外话－－－－－－
    -----这里是久别重逢系小夫妻的分割线----
    小珩珩当着一群大臣的面，跑去二道宫门处接媳妇了，皇上当然看他这个没出息的模样十分不顺眼。
    不过不顺眼也没办法，谁叫他就剩下这么一个天生反骨的狗儿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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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6章 重华宫老大

    “得先去给太后、皇上、皇后还有林贵妃请安？”上官静一边被萧景珩牵着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先去寿安宫，让人先将我带来的箱笼行李搬去重华宫就好。”
    “我们那么久都没见了……”萧景珩有些委屈的模样：“就不能……”
    “不能！”上官静一瞪眼，说一不二的模样：“不能进宫第一日，就让人挑理。”
    上官静瞪眼，萧景珩立刻就怂了，只好委委屈屈的点点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进了二道宫门之后就开始跟在小夫妻俩身后的全福和小喜相互对视了一眼，觉得怀远郡王真是个实诚的好人，一点都没骗人。
    皇子殿下那么精明厉害的一个人，只要在皇子妃面前，永远都气短三分，是个真妻奴。
    “姐姐，”小喜因此悄咪咪地放慢了速度，落后两步走在了映霞身边，陪着笑脸主动开口压低声音打招呼：“小的是重华宫的小喜，是殿下的贴身内侍。敢问姐姐们，咱们主子娘娘平日里有什么忌讳没有，咱们平时伺候，也好注意着些，免得犯了忌讳，惹了主子娘娘生气。”
    “皇子妃脾气好着呢！”映霞笑眯眯地答道，将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一点都不觉得哪里不对。
    小喜：？？？咋跟我听说的不一样？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脾气好的模样呀！
    小喜和映霞的小声交流，其实上官静听到了，她微微一笑，朝萧景珩说道：“你的贴身内侍，倒是挺机灵。”
    “都调教好了，”萧景珩话里有话地答道：“随你使唤。”
    上官静立刻明白了，这两个小内监可以信任。她因此笑道：“你效率挺高嘛！进宫才短短一年，做了不少事。”
    “那是自然，”萧景珩答道：“你是陪着我进宫的。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必到这种地方来生活。你……”
    “停！”上官静很霸道地打断了萧景珩的话：“你要是想说什么‘你拖累我很抱歉’之类的话，趁早闭嘴！车轱辘话来回说，你累不累？”
    “没有。”萧景珩一脸正经地答道：“我们是夫妻，走到哪都分不开。你说过的，我们两个人之间，说拖累太见外了。这话我可是记住了的。我只是想说，宫里虽不是什么好去处，但我也想尽量让你过得舒适些。”
    听了这个回答，上官静忍不住笑出声：“还真是难为你了！原来你这一年在宫中，都在忙着为我铺路？”
    “不敢居功。”萧景珩也笑起来：“只要你开心，怎样都好。”
    “开心，”上官静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看见你我就最开心，快走快走，别磨蹭，赶紧去寿安宫。你猜现在有多少人挤在寿安宫里等着我们呢？”
    “无论有谁，陈皇后都一定不在。”萧景珩答道：“她被罚思过，虽然皇祖母没有罚她禁足，但她这几日都闭门不出，以此为借口，不去寿安宫凑这个热闹，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知道了。”上官静点点头：“毕竟是嫡母，她这是特意等着我往未央宫去给她磕头请安呢！”
    “我会陪你一起往未央宫。”萧景珩说道。
    “不必。”上官静立刻摇摇头：“我自己能应付。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是怕她为难我嘛！这是正常的，陈九小姐的事刚出没多久，她看我能顺眼才怪呢！不过我不需要你陪，你今日陪我，还能日日陪着我往未央宫请安吗？她要为难我，有的是机会，防是防不住的，兵来将挡。倒是你，最近避她远些，她看见你怕是更火冒三丈。”
    “好。”萧景珩没有坚持，顺从的点点头，一副老婆说啥就是啥的模样：“我本来也不常见到陈皇后，陈皇后从去年诚王妃进宫之后就免了六宫请安，一直到现在也是如此。她不是我的生母，我一个成年未出宫的皇子，没有单独去未央宫给她请安的道理，旁的不说，总要避避嫌？因此皇祖母亲口允了我，除非皇后有懿旨宣召，否则可以不必往未央宫去。”
    萧景珩这一大段解释，上官静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这小子压根不想搭理陈皇后，因此拐着弯的哄着老太太发的话。若真是避嫌疑，他往盟友林贵妃的承香殿，咋就跑得那么勤快呢？林贵妃不也不是生母嘛！
    “也幸好你未雨绸缪，”上官静笑着说道：“也省了不少麻烦。”
    “我眼下是宫中唯一的皇子，后宫里想寻我麻烦的人本来也不多。”萧景珩答道：“可你就不一样了。”
    “其实你也不比我轻松。”上官静回头看了一眼启元殿的方向：“你的压力在那边。其实前朝和后宫殊途同归，后宫的女人们，表面上风光，其实都是在为自己的家族卖命。对了，有件事，陆昭仪这个人你了解吗？”
    “见过几次。”萧景珩答道：“怎么突然提起她？”
    “苏家。”上官静简短地答道。
    萧景珩立刻了然点头：“我猜她很快就会找机会向你示好。”
    “嗯！”上官静点点头：“但我想林贵妃一定不会愿意让我与她有太多交往。林贵妃一定希望成为我们在后宫唯一的合作者。”
    “你刚进宫，这些事以后再操心不迟。”萧景珩答道：“至少眼下，林贵妃可是整个后宫里最盼着你的人了！”
    “为什么这样说？”上官静问道。
    “因为……”萧景珩微笑地凑到上官静耳畔，轻声说道：“她希望赶快有皇孙。静儿，不如我们努努力，尽快如了她的愿。”
    “讨厌！”上官静这次真脸红了。分别一年，她这个老公可是越来越脸皮厚了。之前那个腼腆的男孩子，也不知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我又没说错什么。”萧景珩一脸无辜的模样：“不信你等着瞧，她一定会催你的。”
    上官静双颊染着桃花色，但还是一仰头，十分嘴硬地答道：“等她催了再说。”
    －－－－－－题外话－－－－－－
    -----这里是重华宫主子的分割线----
    小喜的认知：咱宫里就主子娘娘最大！除了不能惹主子娘娘，其他一切好说。主子娘娘是我们重华宫真·老大！
    映霞：我们小姐脾气可好可好了！
    感谢云卿卿、霹雳木、团团的小靴靴的每日小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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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7章 谁来严防死守

    小两口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寿安宫门口，上官静转头看了看萧景珩突然笑道：“我猜寿安宫大殿一定被挤得满满的。”
    “林贵妃和陆昭仪肯定在场。”萧景珩点点头：“其余后宫嫔妃大约也来了不少，这宫中有许多人都没见过你。”
    “不是说嫔妃。”上官静笑眯眯地摇头：“我猜那些惦记嫁给你的姑娘，估计都挤在太后娘娘的大殿里，等着看我这个厉害的皇子妃的庐山真面目呢！”
    “反正陈宝林肯定不在。”萧景珩笑着答道：“她还被禁足呢！”
    “唉！陈宝林的事算是过去了，但一群杨家小姐可还在宫里呢！”上官静装模作样地大声叹气：“瞧瞧你这张祸水脸，没事长那么漂亮干嘛？依我看，以后啊，惦记你的女人只会更多。”
    “长得漂亮，是为了让夫人看着舒心，”萧景珩十分不要脸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不是给旁人看。那些想进重华宫的女人，又不是冲着我的脸，就算我丑得像钟馗，她们也是不介意的。所以，以后只好多多辛苦夫人，千万要严防死守，可别让那些居心不良的女人祸害为夫。”
    “哈？”上官静瞠目，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道：“我？我来严防死守？这种事不是全凭自觉吗？”
    “我当然会自觉的，不信夫人监督。”萧景珩望着上官静的小眼神里，竟然带了一丝委屈：“咱们成亲这么多年了，我的心里眼里，一直只有你一个人，今后也是如此，难不成你还不信？”
    “我没不信！”上官静忍不住笑起来：“你自觉了不就行了嘛！我又没说你什么，你到底在委屈什么。以后任凭谁给你塞女人，只要你不肯……”
    上官静说着说着，突然一顿。她抬起头，望着萧景珩的如玉的漂亮脸庞，突然意识到，萧景珩其实说的没错。就如她自己之前所言，前朝和后宫，其实殊途同归。
    后宫这些不择手段争宠的妃嫔，表面上是为了自己在后宫的地位，实际上，也都是在为家族卖命。以后萧景珩的后院也是一样。
    就算萧景珩是唯一皇储，但他在朝中若是缺了朝臣们的支持，依旧寸步难行。大周朝有自己独特的政治生态，阶级固化，世家贵族垄断朝堂，寒门士子上升极为艰难。
    而世家贵族之间，往往有着庞大而复杂的利益体系，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君王迎纳朝臣家中的女儿，一直被视为笼络重臣的主要手段之一，也是对朝臣的辖制和威慑，后宫与前朝的政治稳定息息相关。
    看眼下的后宫就知道了，好色的皇上喜欢年轻鲜嫩的嫔妃，但陈皇后和林贵妃在后宫的地位依旧牢固，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轻易动这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嫔妃，这是一种相互制衡。皇权与朝臣权利的制衡与斗争，也是皇族，与世家大族的族权之间的制衡与斗争。
    作为皇储，萧景珩需要考虑的太多了，他其实没有随心所欲拒绝女人的权利，兴许过一段时间，皇上出于对朝政的考量，就会亲自来给他的后院塞人呢！
    因此上官静清楚，正在成长期的萧景珩，还做不到稳稳压制朝臣权利，他在许多事上就必须要考虑皇上与朝臣们的态度，并不能明着与朝臣们撕破脸。
    唉！为了自己未来的小日子能过得顺心，这个坏人还是由她来做！上官静轻轻叹了口气，朝萧景珩点了点头。
    “虽然你是皇子。”她语气极为霸道地说道：“但我和你，要维持婚姻稳定，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坚持一夫一妻，你的女人，只能有我一个。”
    “同意。”萧景珩立刻点头，一副老婆说啥他都拥护的模样。
    “因此，”上官静昂起头宣布：“重华宫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女人向往里钻，可别怪我做泼妇！谁要是不怕死想来试试，我会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同意！”妻奴又开始摇旗呐喊表示拥护：“咱们家都归你管，连我也归你管。”
    “好！”上官静神色郑重地一点头：“就这么办！”
    从那日起，皇子妃上官静正式走上了泼妇道路。许多年后，她回想起这件事，依旧觉得这是她遇人不淑惹的祸。有这样一个坑老婆的相公，她实在是太倒霉了呀！
    小两口就这样随随便便在寿安宫的大门口，商议好了以后家庭发展的大政方针。之后，上官静雄赳赳、气昂昂的拉住自家小媳妇……啊呸，相公的手，就像之前每一次进宫一样，她走在前，萧景珩跟在后，就这样大模大样地进了寿安宫。
    幸好苏姑姑不在，否则一定会以为，她精心教导的那些礼数规矩，被上官静喂了狗。
    寿安宫的大殿里，果然挤满了人，除了皇上后宫的嫔妃们，还有好几位杨家小姐。上官静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带领”着自己的相公，进了大殿，来给皇太后请安。
    这还是她在淮阳王谋反之后，第一次见到皇太后呢！算一算也有一年多没见，老太太经历了一大串打击，竟然看起来还挺精神。不过她对上官静的态度却有了微妙的变化。
    在以前，上官静是皇太后最喜欢的孙媳妇，因为这孩子性子直又活泼，而且真的是非常漂亮。
    然而现在嘛……皇太后对上官静的态度中，却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疏离，她开始不自觉地挑剔起上官静的短处，越来越觉得武定侯府的小女儿，除了一张脸能看以外，哪哪都配不上她的宝贝孙子。
    上官静当着众人跪下给皇太后行了大礼请安。经过苏姑姑的调教，她的礼仪当然无懈可击。然而皇太后还是看她不顺眼，愿意无他，因为上官静有个拖后腿的相公。
    萧景珩像个眼巴巴的小狗似的，跟在媳妇身后，这让皇太后气越发不打一处来，森森有种宝贝孙子被坏女人抢走的心酸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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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8章 小别胜新婚

    与皇太后不同，林贵妃也是隔了许久之后，再一次瞧见上官静。她的心态也是与之前天差地别。
    以前她因为妹妹林侧妃的关系，总是不大喜欢上官静，但眼下却不同，她从母亲的口中得知，这位皇子妃表面憨直，实际十分聪明，这对她来说实在是个好消息。
    想要在后宫压过陈皇后，她实在是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盟友。萧景珩虽然聪明，但他毕竟是皇子，许多后宫之事并不好插手，但上官静则不同。
    林贵妃很清楚，拉拢上官静非常重要。这关系到武定侯府与太尉府的盟友关系，也关系到后宫的权利纷争，更关系到以后她能不能舒舒服服地当上皇太后。
    她唯一的弟弟今年只有二十五岁，还年轻的很，但是父亲已经七十几岁了，身体又不大好，也不知还能在朝中支撑几日。因此林贵妃清楚，她必须尽快进一步稳固与皇储夫妻的同盟关系，与林太尉配合，迅速将弟弟府稳，这样万一有一日林太尉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姐弟俩才有能力确保林家在朝中的利益不被瓜分得太过厉害。
    而且林贵妃又不是萧景珩的亲娘，她对上官静，可没有皇太后那种吃醋一样的抵触心理，她看到的只有利益而已，因此一个聪明强势，有能力死死拿捏住皇子的“儿媳妇”，她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当着皇太后与一众嫔妃的面，林贵妃故意给上官静准备了厚礼，是一顶漂亮的发冠。这发冠是林贵妃进宫时，太尉府给的嫁妆，林贵妃原本是准备着四皇子娶妻时，送给自己的儿媳做见面礼的，现在拿出来当众给了上官静。
    这是个极为明显的姿态，包括皇太后在内的后宫众人，都读懂了
    “谢过母妃。”上官静笑得甜甜蜜蜜，十分给林贵妃面子地说道：“儿媳一定不辜负母妃的期望。”
    听到上官静这句话，林贵妃满意地笑了。盟友的承诺，显然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而端坐在一旁的陆昭仪，显然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然而这种场合，她又没什么立场开口，也只能干看着着急。
    太后宫里走一圈，上官静对于后宫的形势立刻心里有了数。她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个极为理想的盟友，因此大部分的嫔妃对她都存着拉拢的心思，就连之前陈皇后一派的嫔妃也都不例外。
    毕竟有个最现实的考量，若是皇子妃上官静与萧景珩的感情一直很好，那么不出意外，将来的六宫之主就是上官静。
    皇上已经五十多岁了，而宫中大部分的嫔妃又很年轻，意外随时可以发生，早些讨好未来的六宫之主，为自己的养老事业努力，也是应该的。
    从太后宫中出来，上官静没有去重华宫，而是直接去了未央宫，但陈皇后这一日推说不舒服，让她吃了个闭门羹。
    这是很明显的再给她脸色看。不过上官静才不在乎呢，她耸耸肩，直接转头回了重华宫。
    “小姐，”跟着她的映霞和银巧有些担忧地问道：“咱们这样回去行吗？”
    “怎么不行。”上官静一脸无所谓地答道：“是她不肯见我，又不是我不来请安。陈皇后希望我多跑几趟，那就如她的愿，明天再来。只要别让她揪住小辫子，我不嫌麻烦。咱们先回去，收拾收拾，等会儿去晗春殿看看长姐。”
    “是！”映霞点点头，没再多话。
    不过这一日，上官静其实也没能如愿执行自己原本的计划，因为早就回到重华宫的萧景珩，正在守株待兔。
    上官静进了重华宫，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自己未来的家呢，就被萧景珩急急忙忙地扯进了卧室。
    “都出去，关上门。”萧景珩一边朝外吩咐，一边拦腰将上官静抱起来，直接丢到了床上。
    “干嘛呀！大白天的！也不怕人笑话。”上官静挣扎着想起来呢，却被扑上来的萧景珩一下子压住了。
    “这是咱们自己家，”萧景珩一边忙着解上官静的腰带，一边一口啄在了她的唇上：“谁敢笑话我们。”
    “还有好多事呢！”上官静不死心地推了推萧景珩的肩膀，可惜她低估了常年练武的男人，她那点子力气，在萧景珩眼里简直不值一提。这位饥渴的相公依旧纹丝不动地压在她身上。
    “什么事，”萧景珩一边忙碌着扯媳妇的衣服，一边答道：“我们一年没见了，久别重逢，难道不是最大的事。娘子，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一年没你陪在我身边，我可是夜夜不得安寝。”
    “这哪跟哪……”上官静刚开口，萧景珩已经机灵地一口堵上了她的嘴。
    唉！算了！上官静十分自暴自弃地放弃了挣扎。反正是自家相公，迟早的事，随他……
    上官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有些发懵地望着四周，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床帐已经放下来了，朦胧的微光透过轻薄的床帐照到床上，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她身边的萧景珩闭着眼，就算是睡着了，也是紧紧搂着她不肯撒手，就想怕她跑了似的。
    上官静微微动了动，她身旁的萧景珩迅速睁开了眼，双臂微微使力，将上官静更紧密地圈进自己的怀里，两人不着寸缕的身体在被子下紧紧贴在一起，这让上官静漂亮的脸颊上，瞬间染上了艳丽的红霞。
    “干嘛呀！”她使劲拍了拍萧景珩的手臂：“你还没完没了了！”
    “嗯！”萧景珩将上官静的头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将脸埋在她的秀发中，深深洗了一口气。熟悉的清香传来，是他妻子的味道，这让他安心极了。只是将她抱在怀里就觉得心都被填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弥散着扩充到全身，让他真想这样一辈子都不放开。
    真是太好了，天下最美好的姑娘，是他一个人的，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他们彼此相属，今后谁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题外话－－－－－－
    ----这里是没脸没皮的分割线----
    小珩珩没脸没皮。
    所谓小别胜新婚，其实原本就是新婚……？！
    感谢云卿卿、霹雳木、团团的小靴靴的每日小鱼干！！感谢绵-绵的打赏包养！！绵-绵你养了好久啊！我还以为你跑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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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9章 梦中人

    “快起来。”上官静推了推萧景珩的胸口：“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我们不会睡了一下午？”
    “那又如何？”萧景珩用一只手撑起脑袋，欣赏着自己绝艳无双的妻子，觉得自己怎么看都看不够，将目光从上官静身上移开片刻都是吃亏。
    “真的睡了一下午？”上官静瞪着萧景珩：“啊！这下可没法见人了！宫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重华宫，旁人该怎么说我们啊！”
    “我们是夫妻。”萧景珩微微一滚，又压到了上官静的身上：“是夫妻，自然要行夫妻之事。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你什么时候成了迂腐的小道学家了？”
    他温柔地亲了亲上官静的脸颊，又抱着自己的宝贝老婆缩回了被子里：“你累了，在休息会儿。”
    “再睡下去，天都黑了。”上官静一边哀嚎着，一边挣扎着想爬起来：“真是的，都怪你！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来过。而且我原本计划下午去看看长姐的。”
    “长姐就在晗春殿，又跑不了。”萧景珩固执地搂着上官静不动，一副无赖的模样：“而且我早就吩咐下去了，今日重华宫闭门谢客。”
    “原来你早有预谋。”上官静朝天翻了个白眼：“有那么迫不及待嘛！我连重华宫什么样都没看清呢！”
    “当然迫不及待。”萧景珩竟然真的开始扳着手指头诉委屈了：“远的就不说了，咱俩成亲多少年了？从我当年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就开始害相思病，到现在也没好。咱们就只说这近的，我们分别一年，这一年里我日日对你牵肠挂肚，十分难熬，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了，当然要……”
    “行行行，你有理！”上官静无奈扶额，打断了萧景珩的长篇大论：“我饿了行吗？赶快起来！”
    “哦。”萧景珩这次倒是挺乖，他立刻爬起来，撩起床帐，接着一转身，连人带被子将上官静抱起来靠在床头：“你先等等，我去叫人打水给你沐浴。”
    “你自己去沐浴，”上官静卷卷被子，将自己裹成蚕蛹：“叫映霞进来伺候就好。”
    萧景珩回头，轻轻啄在上官静唇上：“我来照顾你。重华宫正殿，还从未有宫女敢踏入呢！”
    “什么？你想给我洗……做梦你！”上官静大惊失色，这货一年没见怎么越来越变态了：“快去，把映霞叫进来，我才是这里的女主人，必须听我的，不许反抗。”
    萧景珩企图为自己争取权利，但他的努力，很快就被霸道的老婆无情镇压，只好委委屈屈地穿好衣服，去找了映霞来伺候上官静沐浴更衣。
    很快，两个身强力壮的宫女就抬着浴桶进来了，但她们只将浴桶放在屏风之后，并不敢接近卧室方向一步，立刻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抱着上官静的衣服进门的映霞看着她们仓促的模样，倒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些宫女到底在急个什么。
    因为映霞根本就不知道，上一个敢踏足重华宫正殿，企图勾引萧景珩的那个宫女，已经被当众连骨带肉地削成了零碎，根据萧景珩的命令，用麻袋装了，丢到京郊山上的密林中，给那些参天大树做肥料去了。
    杀鸡儆猴的效果极佳，当时微笑着亲手削人肉的萧景珩，几乎成为了整个重华宫宫女的梦中人——噩梦的梦中人。他就算长得再漂亮也没用，这些被皇上精心选来的，相貌较好的宫女，眼下都被治得服服帖帖，压根就不敢抬头看他的脸，没人有胆子惦记他，也并不想惦记。
    皇子虽然很好看，可是要命啊！大部分宫女都智商正常，知道孰轻孰重。
    当然了，这种事上官静也是不会知道的。萧景珩已经严令重华宫的宫人们封口，不许在皇子妃面前提起一个字。毕竟作为积极讨好老婆的妻奴，总是想要在老婆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的形象，这么凶残的一面还是藏着点，以免招致媳妇大人的无情嫌弃。
    “小姐，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映霞一边说着，一边挂起了床帐，上官静虽然缩在被子里，但脖子上的吻痕还是被映霞看到了，她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一向脸皮很厚的上官静看到了映霞的笑容，忍不住心虚地往被子里缩了缩，脸也红了起来。她这双颊染红的慵懒模样，让天天对着她看的映霞，都忍不住惊艳地赞叹：“小姐可真好看啊！怪不得殿下如此……嗯……迫不及待。”
    “连你也嘲笑我。”上官静哀叹：“这回丢人丢大了。”
    “小姐成亲都多久了，怎地还这样脸皮薄。”映霞微笑着帮着上官静披上外袍：“您和殿下其实早该圆房了。陈嬷嬷若是在这里，还不知要怎样高兴呢！她老人家从好几年前就在念叨，要帮着小姐带孩子呢！可惜她无法进宫来，将来帮小姐带孩子的事，就交给奴婢！”
    “也可以交给奴婢。”外间突然又传来一道声音，接着端着托盘的映月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微笑着望着上官静。
    “映月！”上官静惊喜地睁大眼：“你什么时候进宫的？”
    “比小姐早了半个月。”映月微笑着答道：“与小樱一起进来的，小樱正和银巧她们一起整理小姐的行李呢！”
    “是姑母安排你们进宫的吗？”上官静问道。
    “是。”映月点点头：“长公主派了嬷嬷调教奴婢和小樱，又想法子将奴婢们送进了宫。奴婢们进宫之后，先在尚衣局呆了一段时日，昨日才被调来重华宫的。小姐，奴婢终于又回到您身边了！吉祥巷那边您也不用操心，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冯先生和秦先生有人照顾。”
    上官静开心地笑起来。在宫中，她身边有映霞、映月和小樱，实在是让人安心不少。她知道映月和小樱是被淮阳王府卖出来的奴婢，安插她进宫其实非常不容易，萧景珩为了让她能在宫里过得好一些，真是做了许多努力。
    －－－－－－题外话－－－－－－
    -----这里是杀鸡儆猴的分割线----
    不吹牛，小珩珩是许多美女的梦中人呢！噩梦也是梦！
    回答霹雳木一下，年底真的很忙，所以对不起了，匆匆忙忙卡点写出来，经常没空捉虫，万一有错字，只能脸皮厚的让小伙伴们多担待。
    还有就是，回复你们许多人！！脖子以下，真的不敢写啊……分分钟查无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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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0章 送礼的人

    等上官静沐浴更衣之后，天都要黑了，整整一下午，就这么被拖后腿的萧景珩给浪费过去了。
    御膳房送来了晚膳，晚膳很丰盛，但味道也没什么太特殊的，御膳房的厨子也是厨子，与武定侯府和淮阳王府的厨子相比，水平也没高到哪去，不过食材倒是很丰富的。
    当然了，现在重华宫的一日三餐，已经不需要劳动齐正荣亲自来盯了，给重华宫送饭的流程，已经逐渐接近给皇上送饭，流程严密，互相监督，有专门的尝膳内监，这些待遇，别说普通的后宫嫔妃，就连陈皇后都不会有。
    “皇祖母亲自吩咐的，父皇也是同意了的。”萧景珩这样向上官静解释：“流程是复杂了些，但至少在重华宫，入口的东西，还是能放心的。”
    “果然不愧是唯一幸存的宝贝金孙。”上官静忍不住感叹：“太后都恨不得把你供起来了。”
    “以后你想吃什么，可以提前打发人往御膳房去知会一声。”萧景珩一边忙着亲自给上官静布菜，一边絮絮叨叨地交代着：“他们不敢怠慢重华宫的。”
    “知道的。”上官静点点头：“毕竟许多人已经将你视作未来的皇上了。”
    “你也可以设个小厨房。”萧景珩继续说道：“就像咱们之前在淮阳王府一样。缺了什么，让小喜往尚食局去打声招呼。对了，等我们用过晚膳，我拿重华宫的宫人名册给你，你也认认脸，什么人可以随意使唤，我会告诉你。你这次进宫，除了映霞以外，新带来的这几个丫鬟倒是挺眼生的。”
    “我娘安排的。都是我们武定侯府的家生子。”上官静头都不抬地答道：“其中那个银巧，我在娘家的时候，一直跟着我，人倒是机灵省心，至于今后如何，我已经交代给映霞了，回头让映月和映霞她们两个看着办，咱们就不用操心了。”
    “你是皇子妃，按理来说，身边应该有一位掌事姑姑，”萧景珩继续说道：“皇祖母和林贵妃都跟我提过这事，被我拒绝了。重华宫是你的地盘，谁都别想插手。若是她们又跟你提，你只推说是我的主意，不要理她们。”
    “这么强硬，”上官静笑道：“皇太后也就罢了，你现在是她的心肝宝贝。林贵妃嘛……眼下是她求着我们合作，自然也会给面子。可是陈皇后那边怎么办？陈皇后毕竟是六宫之主，按道理来说，这些事都由她来安排。以前她没提过，不代表以后不会提。”
    “等她提了再说。”萧景珩答道：“但我觉得目前她最多也只是给你些脸色看，不至于太为难你。”
    “其实我也是这样觉得。”上官静点点头：“陈九小姐的事，她最记恨的人，应该是林贵妃。而陈家在朝中最大的对手，也是林家。而且我是武定侯府的小姐，其实丞相府与武定侯府素来关系不错，就算陈皇后并不喜欢我姐姐这个儿媳，也并未因此影响两家的关系。反倒是你做了林贵妃的养子之后，武定侯府与太尉府往来颇多，陈丞相看在眼里，一定是不太舒服。不过我娘八面玲珑，与丞相府的交往也还是挺紧密的。这个时候，若是陈皇后苛待我，岂不是更加将我们武定侯府，推向林太尉一边？就算她再讨厌我，孰轻孰重，我想陈皇后还是分得清的。”
    “她早就想往重华宫塞眼线了，”萧景珩答道：“只是一直没能成功。以前重华宫的宫人，都是齐正荣亲自安排，不许任何人插手。”
    “不仅是她？”上官静冷笑：“我看六宫都有这个心思，包括林贵妃。”
    “不错。”萧景珩点点头：“因此不少人惦记着趁你进宫的机会，想再试试呢。对了，静儿，父皇身边的何宝贵，是我的人。你若有事，找他便好。”
    “嗯。”上官静轻轻应声，又接着问道：“今日我进宫，皇上没说要见我，我要不要再请旨请安？”
    “今日你往未央宫去的时候，齐正荣来过。”萧景珩答道：“父皇不得空。你不用着急，他什么时候想见，你再去请安也不迟。”
    “知道了，”上官静一边点头，一边抬头问在一旁伺候的映霞和小喜：“下午有谁来过吗？”
    “回主子娘娘的话，”小喜立刻答道：“下午有不少人来呢！赵婕妤、徐美人等等几位亲自来过，奴才们推说主子不在，就都回去了。其余各宫都是打发了人来送礼，奴才都一一登记了，摆在侧殿，等主子娘娘有空过了目，再收拾。”
    “送礼……”上官静眼睛一眯：“陆昭仪也派人来过？”
    “来过。”小喜一边答着，一边从怀里摸出小册子打开看了看：“陆昭仪送了重礼，一柄红宝花树步摇，一根玉缕雕丹凤纹钗，一套羊脂玉梳，一套嵌红蓝宝的缠臂金。”
    “呵……”萧景珩笑了：“果然是重礼。白收着也是浪费，让小喜将东西拿过来看看，若是样子好看，明日你就戴着出门。”
    “也好。”上官静微笑着点点头：“也不用看了，映霞，将陆昭仪送的首饰，收到我的妆盒里，明日我就戴她送的钗子出门。”
    “晗春殿派人来过吗？”萧景珩也开口问了一句。
    “没有。”小喜摇摇头：“诚王妃那边没派人来。”
    “其实我这一年在宫中，统共也没见过你姐姐几次。”萧景珩这样告诉上官静：“她之前一段时间都在未央宫，后来挪去晗春殿，也是很少出门，偶尔才去皇祖母那里请个安。我上一次遇到她，已经是几个月前了，但我瞧她气色倒是不错，看起来好好的，应该是养得挺好了。她流产后，在宫中也养了有大半年了，兴许过不了太久就会出宫。”
    “算了。”上官静觉得萧景珩是在安慰她，因此轻轻叹了口气：“明日我就去晗春殿瞧瞧她。我娘还特意让我带了书信给她呢。”
    －－－－－－题外话－－－－－－
    -----这里是陆昭仪的分割线-----
    小静静前脚进宫，被苏家收买的陆昭仪后脚就送上了重礼。这是个信号，小静静决定很给面子的回应一下。
    感谢云卿卿、霹雳木、团团的小靴靴的每日小鱼干！！感谢古月邵婷、odie的打赏包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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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1章 诚王妃

    武定侯夫人带给上官鸾的书信，并没有封口，但上官静也并没有打开来看。因为她很清楚，既然没封口，那里面写的最多也就是些关心的叮嘱，不会有什么太过重要的内容。
    第二天一大早，上官静先去了太后那边请了个安，又往未央宫吃了个例行闭门羹，接着就收拾了些补药吃食，带着映霞、映月和全福，往晗春殿去了。
    上官静已经很久没见过上官鸾了。上一次姐俩见面，还是淮阳王谋反前，上官静和上官鸳一起去五皇子府探望怀孕的上官鸾，那已经是一年多之前的事了。
    这一年多，上官鸾经历了怀孕、丧夫，还有流产的残忍打击，意志消沉是很正常的，武定侯夫人也对自己的大女儿十分担心，在家里时就总是念叨。
    因此上官静在去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上官鸾心情不好懒得搭理她，她就把信和补品放下，立刻离开，不要太过打扰。
    然而让上官静没想到的是，上官鸾的状态，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的……极佳？？
    萧景珩原来不是故意说好听的在安慰她啊！！
    “长姐，你恢复得不错呀。”上官静仔细看了看上官鸾的脸色，十分红润，且皮肤也没有发黄，而是依旧白皙娇嫩。也不知是不是上官静的错觉，还是因为上官鸾妆容的关系，上官静总觉得她比之前好像还漂亮了点。
    上官鸾看上官静……其实也差不多。她总觉得自己的小妹，似乎比之前更漂亮了几分。说实话，上官鸾有些嫉妒。她从小就被人称赞，一向对容貌十分自信，但小妹长成之后，只要是姐妹俩同时出现的场合，人们的目光似乎总是集中在小妹身上。
    “坐，昨日就听说你进宫了，原想打发人去重华宫瞧瞧，”上官鸾朝上官静做了个手势，让她坐下：“但我想着，你一定很忙，就没打扰。”
    这都是套路上的客气话，上官静当然清楚。
    她点点头坐下，又让映霞将她带来的东西都摆在了桌子上：“娘亲很担心姐姐呢，特意让我捎信给姐姐。还有，这些都是补品，给姐姐的，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好的差不多了。”上官鸾答道：“太医们给精心调理着，其实也不用担心。前几日刚有太医来诊过脉，说是比预想的恢复得更好，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瞧着姐姐的气色是很好的。”上官静点点头：“在家时娘亲还听娘亲一直念叨呢。姐姐在宫里养着，有太医照顾固然好，可是娘亲也总是操心，一直盼着姐姐好些了回到诚王府，这样她好常去亲自照顾你。”
    “怎么？”上官鸾抬起眼帘，盯着自家小妹娇艳无双的脸：“你就这么盼着我出宫？”
    上官鸾这句问话怪里怪气的，让上官静瞬间一愣。但她很快掩饰住自己的疑惑，像之前一样，在上官鸾面前露出娇憨且毫无心机的笑容：“怎么会！姐姐在宫里，我还有个主心骨呢，遇到事也有人商量。姐姐若是出宫了，我不就剩下孤孤单单一个人了嘛！娘亲也是担心姐姐才总这样念叨的，她也不能常常请旨进宫来看你。”
    “以后不久能常来了嘛！”上官鸾不咸不淡地答道：“你可是皇子妃，娘亲请旨进宫来探望你，总会比以前要容易多了。怎么，皇上还能拦着你见娘家人？”
    “我毕竟是做媳妇的。”上官静扯着衣角，做出了一副怯生生的表情：“头上还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婆婆’林贵妃压着呢！不能不看脸色的呀。”
    对于上官静的回答，上官鸾倒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她主动转移了话题，没在提这事儿。上官静也赶忙拿出了武定侯夫人的书信交给她，趁着上官鸾读信的时候，好好打量了上官鸾一番。
    只是上官静越打量，越觉得疑惑，好像有哪里不对似的……
    说起上官鸾对她的态度，倒是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姐俩以前的关系就不咋地，但姐妹抱团这件事，一直都是存在的。上官静在淮阳王谋反前，可是个忠心耿耿的铁杆五皇子党，她可是真心盼着上官鸾的老公能当上太子，好打消自家老爹和淮阳王合伙谋反的念头呢！
    因此在上官鸾眼中看来，她的小妹，就是个忠诚的应声虫，她让干什么，小妹都会合作。上官鸾依旧认为自己的母亲对上官静有绝对的控制力，再加上戏精上官静因为角色需要，一直对上官鸾的冷漠显得无比包容，通常都毫无怨言地扮演一个被使唤的角色。
    因此上官鸾对上官静的态度倒是一以贯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已经习惯了。
    怪异之处不在这里……上官静微微蹙眉……说不清自己那些奇怪的感受到底是打哪来的。
    正好此时，她的视线扫过了上官鸾的手。那双精心保养的手，如玉雕一般骨肉匀停，细长且白嫩好看。十指纤纤，染着蔻丹。
    等等！蔻丹？上官静眼神一凝，接着又扫过了上官鸾手指上的戒指，手腕上的缠臂金。
    她知道有哪里不对劲了。上官鸾是个丧夫只有一年的寡妇，她打扮得实在是太过华丽齐整了。
    因为是寡妇，上官鸾并没有穿颜色特别艳丽的衣裙。但她身上穿着带着霜色暗纹的月白纱裙，面料轻软飘逸，看起来像是极名贵的碧烟纱。
    可是不擅打扮的上官静明明记得，碧烟纱因为追求飘逸，因此一般都织得极薄，一般都是纯色不带花纹，但上官鸾身上这件，却带着精致的霜色暗纹，这样的碧烟纱，上官静连见都没见过。
    大约是为了搭配如此飘逸精致的衣裙，上官鸾这一日梳了复杂的飞仙髻，头上的发簪和步摇大多都是玉质或是镶了蓝宝石，但都极其精致。
    上官鸾还上了妆，细细描画的远山眉，衬得她双眸如秋水，胭脂浅淡却十分均匀，淡淡的樱色口脂，一看就是花了许多心思，精心打扮过的。
    －－－－－－题外话－－－－－－
    -----这里是长姐的分割线-----
    小静静和她姐的关系不咋地，但是一直以来，抱团还是有的，因为感情虽然不好，但是利益在啊，毕竟都姓上官，以前和现在都是利益共同体。以后嘛……那就说不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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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2章 陆昭仪

    难不成，上官鸾如此盛装打扮，是为了见她？上官静更加疑惑地蹙眉。没道理啊！就算上官鸾从小爱美，但也不至于见自家姐妹还如此费心盛装？
    而且上官鸾从来就没这样重视过她，这一次会有例外？
    上官静可还记得呢！上一次她见上官鸾的时候，正好赶上她害喜不舒服，她是在卧室接待的上官鸳和上官静，披散着头发，素着一张脸，身上只随便披了一件半旧家常袍子，可是随便到了极点呢！
    此时上官鸾已经读完了信，她将信折好，塞回信封，这个动作又让上官静注意到了她的指甲。精心染的指甲当然很美，指甲下缘处微微露了些白……
    这一点让上官静立刻下了判断。上官鸾的指甲不是今天染的，已经有些日子了，过几天都该补色了呢！
    “怎么？”上官鸾看了看自己的手，问道：“瞧什么呢，这样入神。”
    “在想娘亲的信里都写了什么呢！”上官静甜甜一笑：“这样厚的信，娘亲一定很不放心姐姐，写了好多嘱咐的话。”
    “信没封口，我以为你已经读过了。”上官鸾直接将手里的信封递给了上官静：“若是好奇，自己看看不就行了。”
    “这是娘亲给姐姐写的。”上官静连忙摆摆手：“我读它做什么。”
    “不过是些叮嘱罢了，也没什么稀奇。”上官鸾轻笑一声，端起了桌上的茶盏。
    上官静没在继续提信的事，而是转移了话题，姐俩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也没聊什么正经话题。而时间不长，上官鸾对待上官静的态度，开始带了些许不耐烦，就如以前一般。
    上官静看了看上官鸾的脸色，立刻很机灵地站起来告辞，而上官鸾则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直接点点头，让人送她出去。
    “大小姐还真是没变啊！”一出门，映月和映霞就一齐感叹：“对待小姐，还是和之前一样。”
    没变吗？上官静可不敢确定。她微微摇了摇头，迈步向前走去。
    “主子娘娘，咱们走这边？”走在最前面给上官静引路的全福出了晗春殿之后，将上官静引向了往御花园去的路。
    晗春殿临近御花园，眼下宫中的早桂盛开，为了讨上官静的高兴，全福特地选了景色美，又能闻到桂花香的路。
    只是这样的好去处，未免热闹些，他们进了御花园还没走几步呢，就碰上了一大波在御花园闲逛的嫔妃，这其中的大多数，上官静都在太后宫中见过，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陆昭仪。
    “原来是皇子妃，有礼了。”陆昭仪领着诸位嫔妃，主动走过来向上官静行礼。
    “是昭仪娘娘。”上官静微微颔首，以示回礼。虽然萧景珩眼下还不是太子，但宫中所有人都早已将他视为储君，对待上官静，也如太子妃一样。
    上官静进宫之前，苏姑姑也是这样教导她的，宫中除了皇上、皇太后、陈皇后以外，没谁能让她弯腰。除了这三位能压在上官静头上以外，也就是名义上的婆婆林贵妃，能让她主动登门去问个安，而且还不必行大礼。
    苏姑姑特意交代了，若有一日皇上正式册封萧景珩为太子，那可就没有上承香殿问安这回事了。到时候林贵妃见了上官静这个太子妃，其实也是要行礼的，只不过出于对“婆婆”的礼貌，上官静也须得还礼就是了。
    窄窄一条花径，上官静要走，那些嫔妃们自然是要让路的，陆昭仪因此带着诸位嫔妃让在一旁，让上官静先行通过。上官静朝她微微一笑，伸手抚了抚头上的发钗，接着便昂首走过，并没有再看陆昭仪一眼。
    然而她离开之后，陆昭仪却笑了。上官静给她的信号十分明确，她已经接受到了。
    “这皇子妃，真够高傲的。”一位地位不高的年轻嫔妃望着上官静的背影，有些不服气地撇嘴：“这才进宫一日，就不把人放在眼里。”
    陆昭仪瞥了那年轻嫔妃一眼，不咸不淡地答道：“就好像你见了诚王妃不用行礼似的。”
    “臣妾知道规矩，依臣妾的位份，见到亲王妃自然是该行礼的。”年轻嫔妃答道：“但诚王妃可不像她一样，目下无尘的模样，都不用正眼看人。”
    “就好像诚王妃会拿正眼看你似的。”另一位年纪略大些的嫔妃不屑地答道：“不过一个才人而已，还不大得宠，有什么本钱让人拿你当回事。人家诚王妃是懒怠应付你，见了你都要绕路走，偏你自己没眼色，次次还要往上凑。”
    “这人啊，还是不能看表面。”陆昭仪微微一笑：“有些人表面上对人和蔼可亲，殊不知背地里就是一刀呢！你们怎知皇子妃不是个温和仁善的个性？她才进宫一日，你们又不了解她。”
    “这倒也是。”那位年轻嫔妃看了看陆昭仪的脸色，顺从地点了点头：“昭仪娘娘这样说，那一定是不错的。旁的不说，她长得可是真漂亮，比诚王妃还要漂亮许多呢！也怪不得皇子瞧不上陈宝林还有太后宫里那……”
    “行了！”陆昭仪皱眉：“进宫这都多久了，嘴上还没个把门的。什么话能说，什么话是忌讳，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若是让未央宫的人听了去，你还想不想活？”
    “臣妾知道了。”年轻嫔妃低下头闭上了嘴。陆昭仪也没再多说什么，带着一群人渐渐往远处走去。
    等人都走光了，花径另一端茂密的桂花树后，全福才探出头来，拍了拍身上的树叶子，转头去追自家主子了。
    “这么说来，她们倒是经常能瞧见诚王妃？”上官静听了全福的汇报之后，思忖了半晌才开口问道。
    “奴才们之前疏忽了，因为殿下从未问过，因此奴才们平日里还真是少关注晗春殿的事。”全福十分老实地承认道：“奴才们之前想着，诚王妃是主子娘娘您的亲姐姐，又是暂时在宫中养病，兴许很快就回诚王府了，所以一直就没太留心那边的动静。只听说诚王妃迁居晗春殿之后，偶尔会在御花园逛逛。”
    －－－－－－题外话－－－－－－
    -----这里是人多嘴杂的分割线----
    墙头草爱说闲话的宫妃这种人还真不少见，宫里也是啥样人都有，就像一个公司里，还有学校一个班级里，也是啥样人都有，小伙伴有没有见过这样的，没啥本事，没啥能力，也没啥情商，不大会察言观色，偏偏还挺心高自信，觉得自己能走通巴结领导拍马屁这条路。
    我记得我刚上班的时候，单位有个同事，他巴结起领导来啊……真是，周围一圈人都觉得尴尬，领导自己也尴尬。
    另外，凄惨被霹雳木揭短，我写躺枪脖子以下的时候，明明翻了好几天小黄文认真学习。
    感谢云卿卿、霹雳木、团团的小靴靴的每日小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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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3章 被当工具人了！

    “蔻丹？”萧景珩微微蹙眉，仔细回想了片刻之后还是摇了摇头：“我实在是没大留心。你知道的，除了你之外，其他女人除非特别必要，否则我一概懒得看。”
    换了旁人，兴许会以为萧景珩是在说好听话哄老婆。但上官静却知道，他就是在陈述事实，完全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萧景珩极为细心，也极聪明，过目不忘，哪怕他一眼扫过的事务，也是能记住大半细节的。
    而他并没有发现上官鸾染了指甲，这只能证明，他的确没看到。
    “昨日你说，她偶尔会去寿安宫问安，”上官静问道：“但你上次见她已经是几个月前了，兴许那时候，她还没这样仔细打扮，你没发现也是正常。”
    “我往寿安宫的时间一般很固定。”萧景珩答道：“或是早膳前，或是午膳前。她若是想避开我，应该是很容易的。”
    “故意避开倒不至于。”上官静摇摇头，思忖了片刻之后才答道：“她今日见我，也没特意打扮得朴素些呀，我想她平日里应当也是如此，并且不介意我看见。只是我很疑惑，她不怕吗？虽然我的确是觉得，丈夫去世已经一年多了，她能早些摆脱丧夫丧子的痛苦，过自己的日子，其实是件好事。但宫中还有太后和陈皇后呢！”
    “诚王可是陈皇后的亲生儿子，太后的亲孙子。若是让这两位发现，她现在就开始有心情精心打扮，那恐怕会招来不小的祸事。而且……若是长姐已经走出来了，希望日日能随心所欲的按照自己的喜好打扮，过自由些的日子，那出宫回诚王府生活不是很好吗？也没陈皇后和太后盯着，她无论怎样都可以。”
    “道理是这样没错。”萧景珩点点头，将汤碗挪到了老婆面前。他是特意回重华宫陪老婆用午膳的，被他抛弃在宫外的何凌珺十分怨念。
    “我娘亲应该也是盼着她能早些出宫的，”上官静心不在焉地拿起汤匙：“在家就念叨过不止一次。但我今日当着她的面提了一嘴，她倒反而不高兴似的，问我是不是盼着她早些出宫。”
    “如此说来倒真是奇怪。”萧景珩又亲手夹了菜给上官静：“先吃饭，这都是小事。你若是不放心，打发人去盯着晗春殿就好。昨日名册上有标注的那些人，你随便打发谁去都可以。”
    “总得跟你商量一下嘛！”上官静摇摇头：“我把人打发去办差了，你回来找不到人使唤，还不是得来问我。”
    “不用商量，”萧景珩笑着答道：“我早说了，重华宫是你的地盘，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我。就算是你派我往晗春殿去盯你姐姐，我也会乖乖去的。”
    “那岂不是大材小用？”上官静忍不住笑出声。
    “你也就这两日能有些空闲来操心她的事，”萧景珩继续说道：“过几日冯先生入宫了，你每日须得往清晖阁‘读书’。哪里还能顾得上她，先直接找个人盯她几日再说，看看她想做什么。”
    “其实原本我不想干涉她的，”上官静微微叹了口气：“但谁让她是我姐姐，她在宫中若有事，我是脱不了干系的。即使牵连不到我头上，我娘家那边也会要求我尽量帮她。眼下我们在朝中根基不稳，还不能与武定侯府做切割呢，娘家的要求，我还无法彻底拒绝。”
    “不如我找个机会去跟皇祖母说一声，让她早些出宫。”萧景珩说道：“反正已经养得差不多了。”
    “你开口和我开口不是一样？”上官静摇摇头：“皇祖母肯定认为是我的主意，在背后撺掇你去开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老人家现在看我不顺眼，没事还要找些别扭呢！能答应才怪了！我们先看看她想做什么，若是太出格了，我叫我娘亲去劝她。我娘亲这样精明，利字当头，知道轻重的。”
    “那先等等！”萧景珩点点头。
    小夫妻俩商量得原本好好的，上官静下午就让小喜选了个机灵些的小内监往晗春殿去盯着上官鸾的动静。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一连好几日，上官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晗春殿宫门紧闭，除了洒扫的内监进进出出以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怪了！上官静更加疑惑。原本上官鸾还隔三差五的往御花园散散心呢，怎地她派人盯着晗春殿以后，上官鸾反倒不出门了呢？难不成她还能未卜先知，知道自己要盯着她？
    恰好这一日冯先生进宫教课。上官静准备将自己这些日子攒下来的一肚子疑惑，拿去和冯先生讨论一下。
    她出门前，照例先往未央宫走了一趟，也不知是不是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总之倒霉到家了，日日给她吃闭门羹的陈皇后，这一日居然决定见见她。
    上官静其实一点都不想看见陈皇后，但陈皇后作为压在她头上的三座大山之一，她无论如何都必须应付着。
    当然了，见陈皇后远远算不上倒霉，都在宫中生活，迟早得见，总不能躲着？
    但她却万万没想到，她刚进门，就当了工具人，被人当成了救星，一把拽住当场求救。
    ？？？上官静一头雾水地看着大腹便便的李充媛，十分好奇她到底是哪来的仔细，觉得自己会出手救她？
    这让上官静忍不住反省，她看起来很像烂好人吗？还是之前她草包美人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让这个李充媛觉得，她很好哄？？
    “求求您，救救我！”李充媛也不知是没看见上官静的一脸冷漠，还是压根就不在乎。
    总之没人捧场，她一个人演得还是很起劲，她一手抱着肚子，另一只手拽住上官静的衣袖，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皇子妃，眼下也只有您能救臣妾了！求您了！”
    上官静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抬眼往未央宫正殿望去，里面安安静静，但她想，这一幕一定瞒不过陈皇后的眼睛。
    －－－－－－题外话－－－－－－
    -----这里是倒霉的小静静的分割线-----
    小静静倒霉啊！去陈皇后宫里请个安，也能祸从天降。她这个皇子妃的身份，被李充媛看中了，扯着她演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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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4章 油滑的皇子妃

    上官静是地位颇高的皇子妃，因此这一日，是陈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凝霜亲自来给她引路。这李充媛突然冲出来，凝霜自然不能看着不管。
    她连忙招呼人将李充媛扶起来，口中还温和地劝道：“充媛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前几日您不舒服，皇后娘娘特地叮嘱了让您好好养着不要下床，这怎么跑出来了？万一肚子里的龙种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好。”
    “皇子妃！皇子妃！”李充媛一把推开了凝霜，又朝着上官静扑过来：“求您！带我离开这里！求您！药里有问题，饭菜有问题，她们要谋害我的孩子，救救孩子，求您！”
    一听就很假！但不知道是谁指使的。上官静暗暗撇嘴，却也无法视而不见，毕竟正殿内的陈皇后盯着她呢！
    “充媛娘娘，”上官静挂上了一脸虚伪的同情：“您可千万小心些，动作慢点，小心孩子啊！若是您和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父皇和母后可都要伤心的！”
    “不！不！”李充媛眼神飘忽不定，似乎惊恐不已地瞄着未央宫正殿的方向：“她们要害我的孩子！她们不想让我生下孩子！求求您，只有您能救我。让我离开这里，让我离开这里！她们在给我下药！”
    呃……这是真拿她当傻子了？上官静无奈地看着李充媛。下药？害孩子？搞笑？！
    陈皇后没想让李充媛活着，上官静早就猜到了，但无论怎样，陈皇后都不会害这个孩子的。中宫失子，抱养嫔妃的孩子原本就是顺理成章，如此现成的一个孕妇在，陈皇后怕是巴不得李充媛平平安安的生个儿子出来呢，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害她。
    “充媛娘娘，您这是孕中多思？放宽心，没人会害您和孩子，”上官静露出“怜悯”的表情，朝一旁侍立的宫女们招了招手：“别干站着了，赶紧将充媛娘娘扶起来，地上凉，母后会担心的。”
    然而李充媛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与上官静过不去，她固执地拦在上官静面前不肯走，而因为她是个孕妇，凝霜她们有顾忌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敢使劲去拖拽，因此就这样僵在这里了。
    正殿中的陈皇后依旧悄无声息，似乎打定主意要冷眼旁观，看上官静到底要怎么处理眼前这一团乱麻呢！
    “充媛娘娘，”上官静沉默了一瞬，接着又挂上了假笑，好声好气地“安抚”道：“您先跟我说说，您是怎么发现饭菜有药的？依我看，此事不大可能，母后如此精心的照顾您，断不会……”
    “什么叫不可能？！”李充媛冲上来，一把死死攥住上官静的手腕，瞪大眼睛盯着上官静的眼睛，眼神中似乎带了一丝疯狂：“若真是不可能，你姐姐的孩子是怎么没的？你想过没有？”
    呦呵？上官静微微一挑眉？这是想甩锅？谋害上官鸾孩子的罪名，眼下是背在李充媛身上，她这是想甩掉？怎么可能！
    但她提了上官鸾，上官静再装傻似乎也不大合适，因此她只好应道：“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姐姐流产后，母后痛心疾首，这样的事，依我看断然不会再发生在未央宫。娘娘想想，母后若不是极盼望您好好生下孩子，何必要特意将您接到未央宫来照顾呢？让您在之前居住的宫苑阳养胎也是一样。母后还不是怕有人对您和孩子不利，才特意将您接来。”
    “不是！不是！”李充媛疯狂摇头：“你相信我，她们要害我和孩子。”
    “娘娘冷静些，我姐姐的事在前，您孕中多思，害怕也是正常的，”上官静语气柔和地答道：“不如这样，我帮您回母后一声，请母后出面，将父皇请来看看您。若是父皇肯来，那不就皆大欢喜了吗？有什么话，您也可以当着父皇的面说。”
    “真的吗？你真的能让皇上来看我？”李充媛破涕为笑：“谢谢，你救了我和孩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您谢我做什么？”上官静可不会轻易上这个套，她连忙说道：“我哪里来的面子能请动父皇。我只能替你去求母后，充媛娘娘可不要谢错人了。”
    李充媛是万万没想到这个毫无宫中生存经验的皇子妃，竟然这么油滑。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见好就收，松开了手放上官静离开。不过李充媛也不算失望，皇上来不来，她其实是不太在乎的，该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是等着了。
    皇子妃不是好摆布的蠢货，虽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过也好，就算为了自保，皇子妃也会将今日未央宫这一幕传扬出去的。李充媛就是要将事情闹大，越大越好。
    倒霉被当做工具人的上官静好不容易脱了身，进了未央宫正殿，果不其然，看到陈皇后端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手中端着茶盏，正在一脸淡定地喝茶，就像是没听到外面的喧闹动静似的。
    上官静按照规矩向她行了礼，她倒也没很为难上官静，做了个手势让上官静坐下。
    上官静坐在椅子上，满脑子盘算着如何开口提李充媛的事。她不想管，却不得不提，因为要把自己的责任摘清楚，她承诺了李充媛要回禀皇后，就得做到。她遵守了承诺，后头的事如何发展与她无关。
    然而这种事却不好开口，因为上官静觉得，陈皇后一定不愿意让她插手未央宫的事。陈皇后一直闷在未央宫正殿不吭声，兴许就是存了几分想看她态度的意思。
    唉！里外不是人，宫里果然比淮阳王府难混！上官静好想叹气。
    但让她没想到的事，其实她也是白纠结。陈皇后竟然自己主动提及了外面的热闹。
    “这事，你怎么看？”陈皇后微微偏头，用眼神示意李充媛的方向。
    “母后不会害李充媛。”上官静还是那句话，铁齿得很：“是她孕中多思。她想让父皇来看看她，此时还需母后定夺，儿臣不便多言。”
    －－－－－－题外话－－－－－－
    -----这里是滑不留手小静静的分割线-----
    李充媛真是有点看不起人了，明目张胆拿小静静当工具人，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皇子妃油滑得很，死活不上当。
    感谢云卿卿、霹雳木、团团的小靴靴的每日小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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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5章 阳谋

    “哦？是吗？”陈皇后红唇微微一勾，似笑非笑：“孕中多思。”
    “是！”上官静恭恭敬敬地答道：“儿臣虽尚未生养，但也听说，怀孕的女人情绪波动较大，李充媛在未央宫被母后精心照顾，难免更娇气些，稍有不顺心只怕就会多疑难过。不过儿臣倒是觉得，还是以孩子为重，她若是发泄一下，能心情好些，倒也是件好事。”
    “你是想说……”陈皇后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淡淡扫了一眼上官静：“本宫该请皇上过来哄哄她，让她心情好些？”
    “儿臣并无此意。”上官静立刻摇头：“请不请父皇，应由母后定夺。儿臣只是想说，她之前在院子里闹腾一场，兴许心情已经好点，接下来就不会继续折腾了呢！”
    “除此之外，没别的了？”陈皇后又问道。
    “李充媛在母后这里养的很好。”上官静微笑着答道：“儿臣刚刚就已经注意到了她的气色，肤色白嫩，双颊红润，可见母后照料得十分精心。”
    “呵……”陈皇后轻笑一声，眼中却毫无笑意：“你倒是会说话。行了，今儿天色也不早，我也乏了，你先去。”
    “是！”上官静立刻站起来，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她恭恭敬敬地向陈皇后行了礼，转身就往外走。
    “娘娘，”上官静走之后，凝霜有些忧虑地望向陈皇后：“李充媛今日……”
    “就如她的愿。”陈皇后淡淡地答道：“打发人往御书房去一趟，说是李充媛相见皇上。话带到了就好，皇上来不来，本宫可管不着。”
    “是！”凝霜点点头，又转头向外望去：“这皇子妃似乎变化很大。她以前可不是这种谨慎寡言的模样。今日再见，奴婢倒觉得，她比之前显得精明老道了许多。”
    “难说。”陈皇后冷笑一声：“依本宫看，着上官静怕是从未变过。只是以前藏的好罢了！她和那个萧珩，还真是天生一对。都是城府深重，居心叵测之辈。”
    清晖阁。上官静先仪态优雅地向冯老先生行过礼，接着首先入座，装模作样地朝着教了她几年的老头子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接着又朝周围摆了摆手，吩咐侍立在一旁的宫人上茶。
    冯老头也是装模作样，朝上官静行了个礼，但上官静看的清楚，他胡子下面的嘴，都快撇到耳朵后头去了，这满心不情愿都写在脸上了。
    流程走完后，上官静又以透气赏景为理由，让宫女将清晖阁所有门窗都敞开，接着才吩咐道：“你们都下去，留下映霞和映月伺候笔墨就好。”
    清晖阁的宫女和内监们答应一声，很快鱼贯退出，而映霞和映月则一人一角，守在窗畔，一边听吩咐，一边向外张望着，防止有人接近偷听。
    上官静伸着脖子张望着，等人一走光，她立刻毫无形象地抄起桌上的茶盏，咕咚咕咚牛饮下去，接着才哀叹道：“啊！我今天真是太倒霉了！”
    “不肖徒弟！”冯老头不高兴的嘀咕：“一张嘴就没好话。见了我你就没别的想说？老夫竟然还得给你行礼！哼！”
    “给师父请安！”上官静站起来，十分敷衍地弯腰给冯老头行了个礼：“师父您面子大，这宫里除了皇上、皇太后和皇后，也就您能让我折腰，这下您开心了？”
    “哼！”冯老头假装不在意，但是胡子一撅一撅，似乎连头发丝都是一副得意洋洋的嘚瑟劲儿。
    “我今天是真的倒霉。”上官静三言两语，就将她今天在未央宫的遭遇说了个清清楚楚，接着又哀叹了一声：“唉！宫里可真不好混，处处都是坑。”
    但冯老头却没像以往一样，对上官静刻毒的冷嘲热讽，而是眉头紧锁，半晌不吭声。
    “师父，”上官静一看冯老头的脸色，立刻就有些不安，她问道：“您想到什么了？”
    “李充媛应该知道，她现在还活着，全靠肚子里这一个。”冯老头表情有些凝重：“她故意闹着一出，是图什么呢？”
    “所以我猜是有人指使。”上官静答道：“陈皇后绝不会害她的孩子。这一点我非常确定。”
    “谁指使她？”冯老头问道：“林贵妃吗？除了林贵妃以外，还有谁会做这种事？咱们可都是清楚的，这李充媛绝不可能是林贵妃的人。”
    是啊！上官静瞬间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如果有人指使李充媛闹事，目的是扳倒陈皇后的话，此事若成功，受益者只可能是林贵妃。
    有林贵妃在，旁人做这种事，不是平白为他人做嫁衣，吃力不讨好吗？
    可是李充媛是因为与宗亲勾结，谋害皇孙才受罚的，不管罪魁祸首到底是不是她，总之做局将这事扣在李充媛头上的人，就是林贵妃本人。她绝不可能是林贵妃的人。
    “若是无人指使……”上官静沉吟片刻之后才答道：“我想她的目的应该是保命。但她谋害皇孙，无论如何都活不了的，就这样折腾也是白搭。”
    “孩子平安生下来自然是活不了的，”冯老头答道：“可若这个孩子……又没了呢？接连两次，在陈皇后的严防死守之下，孩子又没了，陈皇后要怎么解释？李充媛等那时再喊冤，说有人嫁祸她，是不是更有说服力一点？毕竟这次流产的是她自己。”
    “天真。”上官静冷冷地答道：“我若是陈皇后，一定不会给她开口的机会。流产又不是不会死人。”
    “但若是整个宫中的眼睛，都在盯着未央宫的动静呢？”冯老头又问道：“李充媛提前嚷出来，有人要害她，害她的孩子，这个时候陈皇后若对她下手，可很容易出纰漏啊！毕竟林贵妃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的。”
    “难怪！”上官静有些受不了的搓搓脸：“合着我真被她当成傻瓜工具人了！她就指望着我帮她宣传得合宫皆知呢！”
    “这是阳谋。”冯老头答道：“这个套，你还就不得不上。你闷不吭声的帮陈皇后瞒着，恐怕麻烦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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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6章 使唤人怎么能不付代价？

    “李充媛？”晚饭后，小两口自己关在屋里说私房话的时候，上官静又给额外给萧景珩复述了一遍今天在皇后宫里发生的事。
    “可太惨了呀！长姐那边还不知怎么回事呢，李充媛这边又出了幺蛾子。”上官静一边哀叹，一边从掏出一封书信来递给萧景珩：“这个给你，吏部刘秀松有事找你，陈丞相的长孙最近升了吏部司封主事是？他今年应该也才不到三十？年纪轻轻位高权重，陈丞相也不怕招来父皇忌讳。林家的林思行眼下也不过是在御史台做言官，也没像他一样急吼吼的往六部占位置。”
    “陈丞相这是急了。”萧景珩答道：“前朝与徐家撕扯不清，后宫这边又出了陈皇后和陈九小姐的事，陈皇后正在挨罚，他一定是坐立不安。这人太过不安，就容易沉不住气。”
    “依我看，着急的不止陈丞相。”上官静撇撇嘴：“林太尉过七十了，三灾八难，成天病恹恹，我看林贵妃也是挺着急，怕是在防着那天林太尉突然一病不起，她和林思行两人，无法稳固林家在朝中的地位呢！”
    “林思行吃亏就吃在年纪太轻。”萧景珩摇摇头，他微笑着朝上官静说道：“正想与你商量一下，不如我们扶林思行一把，也好安安林贵妃这个盟友的心。”
    “也好。”上官静想了想之后，果断点头：“总得给明面上的这些储君党好处，不过景珩，你有把握能控制得住吗？制衡之术可不是咱们想象中这么简单。”
    “走一步看一步。”萧景珩一脸无所谓：“总得试试，眼下还有父皇在前顶着，他心中最大的事就是皇权，若我行事不恰当，他不会看着不管的。现在有他顶雷，我倒是可以多试试这些世家贵族的底线，将来我们执政之后，也好清楚该如何打破世家贵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利益网。”
    “你还真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上官静忍不住笑了：“连你父皇都被你算在其中。”
    “能用则用。”萧景珩毫无心理负担地答道：“他把我们弄进宫来，不也是为了使唤我做他的继承人吗？若不是他，我们早就在江南小城舒舒服服的过我们的小日子了！”
    “说的也是。”上官静立刻点头：“最多叫做相互利用而已……相互……”
    上官静说着，突然微微眯起眼，盯着摇曳的烛火发呆，萧景珩有些好奇地看着她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问道：“想什么呢？如此专注。”
    “相互利用。”上官静扭脸看着萧景珩，一脸严肃的模样：“我之前正在不甘心，但现在想想，兴许能找补回来。”
    “不甘心？”萧景珩一愣，没跟上上官静跳跃的思维。
    “李充媛。”上官静解释道：“冯先生说她这是阳谋，就指望着我帮她将此事宣传得合宫皆知呢！这没错，我为了不沾惹麻烦，也不会替陈皇后捂着她宫中的事，以免将来出了麻烦摘不清楚。不过虽然我不得不上套，但李充媛这么算计使唤我，不出点代价我哪甘心，你说是不是啊？”
    “有道理！”萧景珩立刻听懂了上官静的言外之意，他低头亲了亲上官静的红唇，笑着说道：“凭什么白使唤我家娘子，我都不敢使唤。所以这个李充媛……我记得她虽然姓李，但与岳母大人似乎并不是同宗。我记得在她出事之前，她父亲是京兆尹，京畿地头蛇，因此她才会入宫不久就被封为九嫔之一的充媛。不过李充媛在后宫犯了大罪，她父亲也被牵连贬斥，被贬为刑部郎中。据说是十分苦闷，日日借酒消愁呢！”
    “是啊！”上官静微笑着点点头：“虽然都姓李，但李郎中与我娘亲的母家承恩公府可是两回事。不仅没什么交往，听说以前还有些龃龉。这个李郎中，虽说刑部郎中手中权利也不算小，可是比他之前京畿长官的地位可差远了。苦闷也是正常。他女儿肚子里虽然怀着龙种，但他大约也是明白的，孩子生下来了，女儿的命也就到头了。”
    “若是他知道了女儿在宫中如此积极自救，也不知是怎样的想法。”萧景珩也露出微笑：“不管他是不是早已放弃了这个不中用的女儿，但李充媛要挟皇子妃总是事实，李郎中不付些代价似乎说不过去。”
    “我觉得这个李郎中，本事挺不小的。”上官静想了想之后又继续说道：“别管我长姐的孩子是不是李充媛下的手，但她之前与宗亲合作总是真的。那个珍珠发冠，可真的是襄王妃亲手定制，交到她手里的，这一点她并没有否认。她一个后宫嫔妃，是怎么和亲王搭上线的？还是……因为当初的京兆尹大人本身就不太安分，得陇望蜀，觉得自己这个京兆尹的官位低了些，因此走了歪路？”
    “父皇应当也是有此疑心，”萧景珩点点头：“但他并未被直接罢官，而仅仅是贬斥而已，由此证明，李郎中的确是个聪明人。”
    “你先找人接触一下这个李郎中，”上官静乐了：“他女儿在宫中这么能折腾，他也该知道一下。我呢……日日都得去未央宫问个安，想必这个李充媛还会找机会来闹腾的。到时候我找机会暗示，帮她往母家捎信。我们就先看看这一对李氏父女怎么演。”
    “别忘了也给岳母大人捎个信。”萧景珩笑眯眯地提醒道：“不是说李郎中之前和承恩公府有龃龉吗？打听打听怎么回事，顺便也将李充媛的事知会你娘家一声。还有林贵妃那边，也透个消息，她不会放过任何扳倒陈皇后的机会的。”
    “若是这时候……”上官静盯着烛火思索：“李郎中向陈丞相表了忠心，你猜陈皇后会怎么做？李充媛的命能不能保下……还是算了，难度太高，万一李郎中失去控制，我们可就是在为陈丞相做嫁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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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7章 一个小目标

    “我倒是觉得可以一试。”与上官静的谨慎不同，萧景珩略一思忖就很快做了决定：“控制李郎中这种事，不需要我们操心。我们只需保证两件事，其一，保证李郎中表面上倒向陈丞相，但他背后的主子另有其人，这个人可以不是我们，但绝不能是林太尉。眼下林太尉和陈丞相，谁的势力过大，都可能失衡。其二，背后的人，要对李郎中有绝对的控制力。”
    “李郎中这么精明的人，送给谁我都不放心。”上官静摇摇头：“除非表哥出面直接操控。但眼下时机不合适，你不宜太早露头。”
    “你说的没错，给谁家都让人不放心。”萧景珩微笑着点点头：“可是若是让苏府和你娘家联合来控制他呢？武定侯和苏大学士都是极精明的人，其中的利益分割我想无需我们操心，谁都不是轻易吃亏的人。只是瞒住了林家就好。我们明面上提携林思行，另外两家‘储君党’势必会觉得心理不大舒服，将李郎中送过去给他们，也算是个安抚。”
    “景珩，”上官静斜眼看着自家相公：“还没当皇帝呢，帝王心术就修炼得这样熟练，以后还得了？我是不是该小心些，免得以后上了你的套。”
    “算计的也是旁人，”萧景珩一伸手将上官静抱进怀里：“你这样聪明，我哪来的本事算计你？只要看见你的脸，我就已经先输了，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要让你高兴，旁的心思都丢光了。因此在你面前，我永远都赢不了，做什么要费那个力气。”
    “我发现你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上官静伸出手指戳了戳萧景珩的额头。
    “这是实话，”萧景珩一脸认真的模样：“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怎么是油嘴滑舌呢？其实这天下归谁，朝堂是不是安稳，我都不在意，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在哪，做什么，都无所谓。无论是在江南结庐而居，还是在宫中与权臣斗智斗勇，对我来说都是一样。我们离不开这里，那我就要让你尽量过得好。将来整个皇宫都是你的，天下也是你的。父皇将我们按在这个位置上，他就得接受这个结果，这是他将我们捆绑在龙椅上的代价。”
    “怎么，将来难不成你还想让我跟你一起上朝听政吗？”上官静扑哧一声笑了：“你还真是不怕遗臭万年啊！皇后临朝，怕不是朝臣们背地里都得骂我牝鸡司晨，祸国殃民。等咱们死了之后，史官不知得怎么写。”
    “有什么不可以。”萧景珩一脸理直气壮的模样：“我的就是你的。是父皇将天下塞到我们手里的，我们是夫妻，一起帮他担着已经对得起他了。实际上天下是不是萧家的，我一点都不在意。至于百年后……我们都死了，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史书上些什么，我们又看不到。”
    “反正不许祸及百姓。”上官静想了想之后答道：“皇上对不起你，宗室对不起你，朝中权贵争权倾轧，各个权欲熏心。你看他们不顺眼，想把一切打碎，我是能理解的。但是大周朝的老百姓可没欠咱们的。在其位谋其政，民为贵，社稷次之，你当上皇帝，国家还是要好好治理的。”
    “看不出我家娘子心怀天下。”萧景珩笑着亲了亲上官静的脸颊：“果然适合临朝参政。”
    “大概是因为……”以前是个小老百姓的穿越党上官静犹豫了片刻，字斟句酌地说道：“我很早就计划跟你一起去江南过小日子，当一对平凡普通的小平民。所以能体谅一个普通百姓的心情？国泰民安，没有战争动乱，每日勤勤恳恳劳动，得到的回报可以养家，吃饱肚子之余，还能有余力让孩子尽量受好一些的教育，大概……就别无所求了？这样的简单又普通的日子，想想很幸福呢！”
    “唉！”萧景珩长叹一声：“我努力！谁叫娘子的梦想如此远大。”
    “这要求很高吗？”上官静眨眨眼。作为一个幸运出生在现代社会的普通人，她过得一直都是这样的日子，已经习以为常。
    “国泰民安，”萧景珩微笑：“百姓勤恳劳动可以养得起家，吃饱肚子还能让孩子受教育。那要求边疆平定、吏治清明、农、牧、矿等物产皆兴，货殖流通便利，税赋低平，兵防、水利、赋役、屯垦、漕运发展有条不紊，国库充盈，能应对各种天灾欠收，这些都做到了，兴许能满足娘子的愿望：足食、安民。”
    “好……”被惯坏的现代人只好微微叹了口气：“听起来是很难。”
    “别担心。”萧景珩搂着她微微晃了晃：“我们还年轻，日子长的很，等我登基之后，会慢慢照着你订下的目标努力的。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努力实现。”
    “可惜你的皇帝老爹不支棱。”上官静十分嫌弃地撇嘴：“他多思多疑，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很精明的样子，平日里也很忙碌，上朝也勤谨，但我总觉得他不是个好皇帝。前年山南道天灾，赈灾赈灾，嚷嚷得挺热闹，但还是饿死了许多人，京畿道倒是知道派了金吾卫不许流民接近京城乞讨，这表面功夫倒是做的积极。”
    “所有精力都花在权术之上，自然无暇他顾。”萧景珩冷笑一声：“不仅是他，勋贵世家把持的朝廷也是一样。人人都在忙着争权夺利，谁还有心思做事。大周朝到我们这一代，立国已经超过一百五十年，早就从内里烂透了。”
    “唉！”上官静哀叹一声：“我们真是太惨了呀！接手了一个烂摊子。”
    “现在想那么长远做什么？”萧景珩直接将上官静抱了起来：“父皇眼下还没封我为太子呢，现在就操君王的心未免太早。不如操心一下我们自己的事。已经很晚了，如此良宵辜负了岂不可惜？”
    “流氓！”上官静又红了脸。

 第318章 重华宫“空荡荡”

    第二天一大早，萧景珩神清气爽地早早去练武了，而倒霉的上官静……则差一点睡过头，误了去给皇太后请安的时辰。
    她一路抱怨着往寿安宫去，却刚刚出门，就瞧见了萧景珩。
    “怎么回事？”她瞪大眼：“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上朝吗？”
    “父皇今日没上朝。”萧景珩答道：“群臣等了许久，只等来齐正荣过来宣口谕。说是今日圣体欠安，免朝一日。”
    “啊？”上官静愣了：“病了？没听说传太医呀，否则早就有人给我们报信了。”
    “我已经私下问过齐正荣了。”萧景珩摇摇头：“说是昨夜看奏疏看得太晚，今日起得迟了。”
    睡过头了？这个理由也太……不是，真的不是病了？联想到皇上这些日子在后宫的勤奋程度，上官静实在是持怀疑态度。
    “确定不是病了吗？”她压低声音问道：“你问没问齐正荣，皇上昨晚上是在哪歇下的？那位嫔妃伺候的？”
    “问了。”萧景珩当然明白上官静的意思，立刻点了点头：“但昨日是八月初九元成节，父皇晚间在大福殿斋戒祈福，晚上就歇在大福殿，这是惯例，这样的日子，应当没有嫔妃会去轻易打扰。”
    “斋戒祈福还看奏疏？”上官静更加疑惑了：“怎么那么奇怪啊！”
    “齐正荣是这样说的。”萧景珩话里有话的答道。
    懂了！上官静点点头，齐正荣这样说，但真假未知呗。
    “那何宝贵知道内情吗？”上官静又问道。
    “何宝贵昨日不当值。”萧景珩摇摇头：“我问过了，父皇在大福殿祈福，殿内不留人伺候，因此昨日只留了齐正荣在外候旨。”
    “总之父皇身体应该是无恙，齐正荣传了父皇口谕，让三公与六部堂官在延英殿候旨，辰时左右父皇会在在御书房召见诸位重臣。”萧景珩这样告诉上官静：“我回来陪你去寿安宫和未央宫请安，心存疑惑的恐怕也不止是我们，先看看再说。辰时左右我也要同重臣们一道，往御书房，见到人就知道了。”
    “也好！”上官静点点头：“怎么觉得我进宫以后，这事儿是一件接一件呢？”
    “以后就好了。”萧景珩笑着牵起他的手：“将来这宫里就你，还有我们的孩子，一定清净得很。”
    “快算了！”上官静朝重重宫苑比了个手势：“就算咱们家人口少，可你瞧瞧，眼下这后宫可是满满当当，你父皇的这些小老婆，到最后不得我们帮着养老嘛！”
    “以后再操心也不迟。”萧景珩搂住上官静的腰笑道：“眼下这都是陈皇后的责任，我们多余操这个心。别看这宫里眼下满满当当，真等到你掌凤印的那一日，还剩下几个就不知道了。”
    “可也是。”上官静点点头：“就冲她们现在这样智计百出的争宠，相互祸害内耗，到时候剩下几个还真说不清。”
    然而小夫妻俩这边担心以后要养不起这一大群的嫔妃，那边却有人在嫌弃宫中的人还不够多。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太后。
    皇上没去上朝的消息，果然很快传遍六宫，人人都不知道，皇上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打发人去问齐正荣……可是齐正荣的嘴紧得很，又问不出个一二三。
    嫔妃们的脑回路倒是都挺相同的，一个个不约而同地跑到皇太后这边来打探消息了，就连陈皇后也不例外。这倒让上官静省了再跑一趟未央宫。
    瞧见小夫妻俩一齐进来，皇太后显得很开心。当然了，主要还是看见萧景珩开心。
    然而小两口给皇太后和陈皇后行过礼，坐下还没片刻呢，这老太太就开始闹幺蛾子了。
    “今日刚好赶上你们两个都在，皇后也在，哀家有事找你们商议。”皇太后破天荒朝上官静笑得一脸和气，这让上官静直觉肯定没好事。
    要知道，虽然以前她作为淮阳王府的花瓶孙媳，很讨皇太后的喜欢，可是在萧景珩成了唯一皇子之后，这老太太对她的态度可就大变样了，横挑鼻子竖挑眼，各种嫌弃她配不上自己完美无缺的皇子金孙。自打她搬进宫之后，这老太太还没给过她什么好脸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上官静微微一笑，没开口表态，等着陈皇后先发话。
    “母后请说。”陈皇后微微欠身答道。
    “小九年纪也不小了，”皇太后笑眯眯地说道：“皇上在他这个岁数的时候，大公主已经出生了？你们着不着急哀家是不知道，但哀家可是急着抱孙子呢！”
    催生？上官静眉头微微一挑。如果真是简单催生，那倒好办。虽然就她这个现代人的观念来说，觉得十七八生孩子实在是有点早，但入乡随俗，在哪里混就得遵守哪里的社会规则，她这个年纪在大周朝来说，也确实该当妈了，因此上官静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生呗！
    现在只是皇太后催还好，将来萧景珩真被封了太子，怕是朝臣们都得操心她的肚子。
    不过既然老太太这样郑重的开口，肯定就没那么简单。在这群古代人看来，皇储的后院空荡荡，只有一个女人帮忙生孩子，风险性实在是太高，上官静其实已经猜到皇太后到底想说什么了。
    “母后说的是。”陈皇后很显然也已经猜到了皇太后想说什么，她瞟了上官静一眼，恭恭敬敬地答道：“皇子的年纪的确也是不小了，也该有孩子了。”
    “可是呢，急归急，但这重华宫眼下只有皇子妃一个女人，空荡荡的，咱们若是光指着皇子妃一个人的肚皮，她的压力可太大了，”皇太后又接着说道：“因此我想着啊，趁着中秋前后，宫中的桂花开得正好，不如办个赏花宴，将适龄的世家贵女们都请来，也让皇子自己看看，喜欢谁，就纳了。也好有人分担一下皇子妃的压力。”
    呵……上官静抬眼看着皇太后。合着给她老公塞女人，这还是为了她好？

 第319章 杠精他老婆的功力

    给萧景珩找女人，除了上官静以外，没谁会反对，包括陈皇后。陈九小姐废了，陈家可以从旁支或者朝中交好的人家，再选几个姑娘参加赏花宴，想办法塞给萧景珩。
    远房旁支虽没有亲侄女让人放心，但总比没有强。
    因此陈皇后对皇太后的建议乐不得呢！
    蠢蠢欲动想要参与这场竞争的也不止是陈皇后。在座的好几位母家有适龄女孩子的嫔妃脸上都露出喜色，就连一直意志消沉的丽妃，也在暗暗盘算兄长的长女年纪刚好，只是兄长一家放外任不在京中，她现在捎信出宫也不知来不来得及让大嫂带着侄女进京。
    丽妃甚至打算好了，若是来不及，要努力劝说皇太后将赏花宴向后推几日。
    因此寿安宫大殿一片祥和，只除了萧景珩和上官静小夫妻两个，还有坐在一旁一语不发的林贵妃。虽然林家旁支扒拉扒拉，也能有几个像样的姑娘，但林贵妃对萧景珩的了解，到底比旁人多了几分，她笃定皇子小两口绝不会任太后摆布，因此她暗中决定没必要眼下跳出来做这个坏人。
    萧景珩和上官静面色严肃沉重，就像是被照在一个无形透明的罩子中似的，与周围喜悦的气氛格格不入。
    其实皇太后话音刚落，萧景珩就立刻想站起来亲自反对，但被上官静一把拽住了。作为皇子正妻上官静知道，花式塞女人这种事，以后他们夫妻俩还会遇到许多次，光靠着自家男人挡在她面前是不行的，她也须得向皇太后、向六宫、明确表达自己的态度。
    她反对！
    其实孙子和孙媳的脸色，皇太后早就看见了，但她愣是装瞎地朝陈皇后吩咐道：“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皇后啊，这事儿就交给你张罗了，你定个日子，名单也拟一拟，回头拿给哀家看看。”
    陈皇后站起来，刚想答应呢，却被上官静抢在了前头。
    上官静抢先站了起来，走到了大殿中央，笑眯眯地朝皇太后说道：“皇祖母为孙媳着想，孙媳十分感激呢！只是有件事，孙媳不得不先禀明皇祖母，还望皇祖母听过之后，再做定夺。”
    皇太后脸色一黑，但她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萧景珩，还是朝上官静点了点头，但语气却很强硬地说道：“你说。不过哀家可提前告诉你，赏花宴这事可没得商量。谁叫你成亲许久，到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哀家这也是为你好，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皇祖母说的是。”上官静笑着点点头：“孙媳成亲的确有许多年了。不过皇祖母，孙媳进宫不过短短七日而已，怀胎还需十月，七日皇祖母就开始盼孩子，皇祖母也太着急了……”
    上官静说这话的时候，还戏精一样的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然而在场的都是千年狐狸，谁也不会上她这个当，皇太后冷哼一声答道：“你进宫的日子是还短，但你嫁给小九的日子可不短了。都好几年了，也没见你生出个什么来，也不知到底能不能生，竟然还敢埋怨哀家着急。”
    “皇祖母有此疑惑也是应该，也怪孙媳没能提前解释。”上官静依旧笑眯眯，她就等着皇太后发火呢！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皇太后脸拉得老长：“生不出就是生不出，你若真能怀上，这侧妃有没有倒是无所谓，但到现在都没个孩子，你也有脸阻着侧妃进宫？”
    “皇祖母要的是孩子，又不是侧妃，孙媳听懂了。”上官静微笑着直接曲解了皇太后的话：“这孩子嘛，孙媳与殿下还年轻，自然想有就有。”
    “简直胡说！”皇太后立刻大怒：“想有就有，之前怎么没有？”
    “还请皇祖母耐心，”上官静一副没脸没皮的模样，笑着答道：“一年之前，殿下还以淮阳王唯一嫡子的名义生活在前淮阳王府。当时淮阳王世子不是殿下，殿下与孙媳在前淮阳王府的处境，皇祖母是清楚的。皇祖母想想，淮阳王世子已然娶亲，世子妃魏氏未生子之前，若是我与殿下有了孩子……”
    话不用说透，在场的都是宫中的人精，各个都是后宫斗争精英，因此大家都明白。现实就是这样，萧景珩都需要装呆子保平安了，可见淮阳王府后宅斗争的激烈程度。换了谁是徐侧妃和淮阳王世子，都不会让萧景珩的孩子活下来。这理由实在是无懈可击，皇太后盯着上官静，竟有些无言以对。
    “因此皇祖母，”上官静换上无奈的微笑，语气软软地说道：“虽然我们成亲许久，但若是还在淮阳王府生活，这孩子我们是万万不敢生的。孙媳当时不仅怕孩子会有意外，还怕招给殿下招忌讳，惹来杀身之祸。”
    这装可怜的几句话，实际上将皇太后给堵墙上下不来了。老太太片刻之前刚亲口说了，上官静若是真有孩子，侧妃有没有无所谓，她是捏准了上官静成亲这么久没孩子，底气不足，可惜被反将一军。
    但给皇子塞女人这事儿，热心的可不止皇太后。
    在场立刻就有嫔妃开始帮腔：“皇子妃之前的难处，臣妾们都能理解。不过这侧妃进门也是好事，太后娘娘一片苦心，还请皇子妃不要辜负了才是。”
    上官静偏头看了看开口的人，原来是赵婕妤。
    “婕妤娘娘说的是。”上官静微微一笑：“正因为不想辜负皇祖母的苦心，我才反对办赏花宴呢！”
    上官静的话，让周围人皆是一愣。但她没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去年前淮阳王谋反，祸乱朝纲。三位亲王为了保护父皇，不幸阵亡，这事儿婕妤娘娘应该还没忘？亲王丧礼，皇上辍朝五日，大内素服三日，府属内外成服百日，大祭之后，百官除服。娘娘身在宫中可能不知，百官眼下虽无需着素，但亲王仙逝尚不满一年，举国哀痛，放眼望去，京中哪有人有心思在这个时候宴饮欢聚？”
    70

 第320章 吃了闷亏的皇太后

    上官静的话，让在场众人都有些开不了口。尤其是陈皇后、林贵妃和丽妃，三位失了孩子的母亲，胸口像被刀剜了一个洞。她们没忘，只是形势所迫，逼得她们不得不顺势而为向前看。
    皇太后还剩下萧景珩这个亲孙子来转移注意力，减轻痛苦，可她们却没这个福气。
    儿子死了，但背后的家族没有倒，她们不能，也不敢停下，任由自己沉浸在悲伤中。因此短短时间内，林贵妃成了另一个年轻人的“母亲”，陈皇后心心念念惦记侄女的婚事，而丽妃也早已从病床上挣扎起来，抛却那些素淡的衣裳，努力打扮得艳丽，隔三差五地在皇上面前刷刷存在感。
    然而能记住的，也只有她们而已……
    宫中无需为亲王着素，那些事不关己的妃嫔早就穿红着绿，因此若不是上官静开口揭破这个事实，赵婕妤还真的没往那里想。如今被上官静直接点破，她才反应过来，三位皇子去世到今日，其实还不满一年呢！
    “皇祖母担心皇嗣，怕我不能生养，不得已之下才提出办赏花宴，”上官静咄咄逼人地盯着赵婕妤：“我与皇祖母解释过后，皇祖母已然清楚内情。原本此事也无需再提。我想婕妤娘娘不会不知，亲王们的周年祭就在下月，可婕妤娘娘却在这个时候出言继续撺掇皇祖母大办宴席，你安的是什么心？”
    这话逼问到赵婕妤脸上去了，她只好急急忙忙地跪下，朝皇太后和皇后请罪：“请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恕罪。亲王们仙逝，臣妾亦十分哀痛，绝不敢忘怀。只是臣妾……臣妾也是为皇子妃着想，一时着急。因此……因此……”
    “婕妤娘娘不必急着分辨。”上官静冷冷地望着跪在地上的赵婕妤：“但不管您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才在此撺掇宫中率先宴饮取乐，都不应拿我们殿下作为借口。亲王仙逝，娘娘可以不痛不痒，但三位亲王是我们殿下的亲兄长，同为兄弟，殿下怎会不哀痛至极？兄长仙逝未久，兄弟就急着欢宴、纳妾，毫无手足情分，这成何体统？尤其是现在，殿下初入朝堂，根基未稳，此事若传扬出去，你让殿下还如何有颜面在百官面前立足？”
    话虽是说给赵婕妤听，但巴掌可是甩在皇太后脸上。老太太被上官静气得头晕脑胀，却也拿她毫无办法。上官静虽未明着拒绝给萧景珩纳侧妃，但这态度却是极其强硬明确，皇太后明白，在场的诸位嫔妃也都清楚。
    林贵妃瞥了陈皇后一眼，在心里冷笑一声，对于自己的先见之明暗暗自得。武定侯的这个小女儿，果然如父亲所言中一样，是个极聪明极难对付的角色。幸好他们林家与武定侯府是盟友，这样一个狠角色和自己在同一阵营，这让林贵妃暗暗庆幸，但却难免也有一丝警惕与担心。
    “皇祖母，母后，”看见老婆发挥的差不多了，萧景珩立刻适时跳出来敲边鼓，他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开口说道：“皇子妃所言，既是我之所想。三位兄长去世未满一年，赵婕妤就如此撺掇宫中大摆宴席，实在存心不良，还望皇祖母和母后严加惩处，以儆效尤。”
    陈皇后还好，皇太后差一点被自己的狗孙子气晕了！办赏花宴是她先提出来的，不成就不成呗，她都闭嘴了，这小两口竟然还没完没了揪着不放。
    表面上是要求惩处赵婕妤，实际上是在警告她，这点事皇太后能不明白？
    只可惜今日之事，皇太后也清楚，是她太过着急考虑不周，理亏了，因此这个苦果也只能自己咽。不过这一笔她算是记在了上官静头上，都是这个拈酸吃醋，嫉妒不容人的泼妇，若不是她挑唆，宝贝孙儿才不会这样不听话呢！
    萧景珩和上官静就站在大殿中央，态度强硬的要求惩处赵婕妤，算是僵在这里了。皇太后瞥了一眼陈皇后，希望自己儿媳妇能给个台阶下。可惜陈皇后眼观鼻，鼻观心，压根不接招，老太太沉默了一阵子，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开口。
    “小九说得也有道理，”她轻咳一声，红涨着脸皮说道：“赵婕妤的确冒状了，就罚……禁足十日，在大福殿为已故亲王们祈福。”
    这个惩罚实在是不算重，但这也约等于皇太后自己亲手打脸自己，因此上官静和萧景珩小两口也懂得见好就收，他俩对视一眼，朝皇太后行了个礼，接着退到了一边，不再揪住小辫子不撒手，这可让皇太后大大松了一口气。
    深感自己受到伤害的皇太后，迫不及待地想要遣散一众嫔妃，可惜她刚想开口，又有人抢在了前头。
    “太后娘娘，”林贵妃适时跳出来转移话题：“臣妾一早就听闻皇上今晨身子不舒服，因此免了早朝，臣妾担心得很呢！”
    “皇上没事。”太后朝林贵妃摆了摆手：“哀家已经打发了人往大福殿瞧过了，皇上气色还不错。”
    “那臣妾就放心了。”林贵妃捧着胸口，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你们不要跟着瞎操心。”皇太后语气淡淡地说道：“齐正荣知道轻重，若是皇上身子不舒坦，早该传御医了。皇上忙得很，你们一个个的，都安分些，别听风就是雨的，一窝蜂的打发了人去问安，倒搅得皇上不得安生。”
    “是！”一众嫔妃立刻弯腰答应。但上官静和萧景珩却抬起头，仔细看了看皇太后的脸色。
    一大早受了气，皇太后自然心情不佳，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上官静的脸，因此很快就推说乏了，将一屋子人都打发了出去。
    上官静和萧景珩也无需再特意去给陈皇后和林贵妃问安，因此两人肩并肩往重华宫走，一边走，一边小声说着话。
    “你觉不觉得，提起皇上之后，皇祖母的态度有些奇怪？”上官静问道。
    “原来你也发现了。”萧景珩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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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1章 没见出，只见进

    “嗯。”上官静答道：“虽然皇祖母的态度很可疑，可是我倒觉得，父皇肯定没生病。父皇若是病了，皇祖母不会这样淡定的。”
    “听皇祖母的意思，一早有许多嫔妃收到消息后，都派人去问安了。”萧景珩继续说道：“不过这些问安的，一定是见不到父皇的，也就是齐正荣出面打发罢了。”
    “皇祖母派去的人见到了，所以她才笃定父皇没事。”上官静蹙起眉：“但她似乎知道什么没有说。能是什么事……”
    “不管怎样，没事就好。”萧景珩答道：“我还真希望他能在那个位置上再撑几年，让我们有时间在朝中稳扎稳打。”
    萧景珩和上官静研究了一阵子，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人决定还是先回去吃早饭，等萧景珩去过御书房，见到皇上之后再说。
    但早膳刚上桌，映霞才拿起筷子给上官静和萧景珩布菜，突然有个小内监跑到正殿外探头探脑。小喜一看，这不是他派去盯着晗春殿的那个小子嘛，因此立刻出去问了几句话。
    “怎么回事？”上官静也看见了，小喜回来之后，她立刻问道。
    “回主子娘娘的话，”小喜立刻答道：“那是小福，咱们派去盯着诚王妃的。今儿早上小福瞧见诚王妃在御花园散步，时候不长就回了晗春殿。”
    “早膳前散步？”上官静一愣：“这么早？”
    “回主子娘娘，”小喜答道：“最怪的不是早膳前散步。而是小福他们几个轮三班在晗春殿大门处盯着，压根就没见诚王妃从大门走出来。她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御花园，散了会儿心，又从晗春殿大门回去的。”
    “没见出，只见进？”上官静微微挑眉：“这可有意思了！”
    “今日你不是为了李充媛的事，要给岳母写信？”萧景珩问道：“要不要顺便跟她提一嘴。”
    “不要。”上官静摇摇头：“我派人盯着长姐，若让我娘亲知道了，根本无法解释。不过我倒是可以跟她说说，长姐不愿意出宫。”
    “也好。”萧景珩点点头，接着抬头吩咐道：“小喜，晗春殿继续盯紧了。有什么动静，记得及时来回你们主子娘娘。”
    “是！”小喜点点头：“殿下放心！”
    “还有，”上官静又开口问道：“昨日李充媛在未央宫闹了那么大的事，怎么也没听到六宫有什么议论？”
    “私下里有议论，”小喜答道：“但嫔妃们都不敢当着您和皇后娘娘的面说。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李充媛疯了，也有人在议论皇后娘娘是否真的苛待她了，更有人传说李充媛是冤枉的，害了皇长孙的人，恐怕现在又要来祸害李充媛的胎了。”
    “这不就是她的目的嘛！”上官静冷笑一声：“承香殿那边说什么了吗？还有陆昭仪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这两宫倒是安安静静。”小喜答道：“贵妃娘娘不许人随便议论这件事。”
    “辛苦你了。”上官静朝小喜点点头：“等会儿你想办法给何宝贵递个话，问问他能否想办法打探一下，皇上今儿到底怎么回事。还有让他这两日警醒些，皇上身边若有什么事，记得及时送消息出来。”
    “奴才知道了。”小喜点点头，转身出去跑没影了。
    小喜走了半晌，上官静还在盯着门外的花树发呆，半天都没动筷子。萧景珩无奈地叹口气，亲自将调羹塞到她手里：“怎么还是心不在焉的，先吃饭，有什么事吃过饭后再说也不迟。”
    “我就是觉得奇怪。”上官静蹙眉答道：“怎么事儿都赶在这两天了呢？昨日李充媛闹事，今日我那足不出户的长姐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后花园，好好在大福殿祈福的皇上突然睡过头误了早朝，难不成都是巧合？我怎么不信呢？”
    “无论是不是巧合，事情也已都发生了。”萧景珩答道：“你还是先好好吃东西，可让我省些心！已经入秋了，你从小畏寒，若是不趁现在好好补一补，冬日可要受罪了。”
    “哪里有这样娇气。”上官静不服气的模样：“我虽然比不得你天天练武，但体育锻炼还是没停的，比寻常世家小姐健康多了好吗？别看不起人！再说，现在又不是咱们之前在淮阳王府的时候了，重华宫可是有地龙的，我才不怕过冬呢！”
    “是！”萧景珩微笑着亲自加了一块软糕到上官静面前的碗里：“你最有理，你什么都不怕。快好好吃饭！”
    “咦？好像有哪里不对。”上官静偏头看着萧景珩：“你这哄孩子的口气是怎么回事？明明我才是姐姐……诶？我说怎么有些不对劲呢，自打我们团聚以来，你好像再也没唤过我姐姐。”
    “你是我娘子。”萧景珩微笑着朝上官静腮上亲了一口：“叫你的名字有什么不对？”
    “讨厌！”上官静脸红红的，一秒被转移了注意力：“映霞她们都看着呢！”
    “这是在重华宫，”萧景珩没脸没皮地答道：“谁还会笑话你不成？映霞她们看见我们感情好，高兴还来不及呢！”
    映霞和映月很应景地笑起来，两人一齐大声帮腔：“殿下说的是！”
    “唉！”上官静无奈地揉揉脸，简直不知该说啥好。难不成有什么样的主子，就能带出什么样的丫鬟？因为她脸皮厚，所以她的丫鬟们也没那么羞涩矜持？
    “诶，对了”提起丫鬟，上官静倒是又想起一个人：“陈九小姐那个丫鬟，不是被封了御女吗？好像没见她出来走动过。”
    “她哪敢。”萧景珩答道：“父皇留着她，原本就是为了给陈皇后和陈丞相添堵，否则她一个奴籍，有什么资格被册封。眼下她的处境，缩在屋里足不出户，别在陈皇后面前碍眼，说不得还能保住一条命。”
    “她倒是聪明。”上官静叹了口气：“可是都在一个宫里住着，躲是躲不过去的。”

 第322章 用人朝前的李郎中

    吃过早饭，萧景珩往御书房去了，而上官静则往清晖阁去找冯老头“上课”。
    照例如昨日一般，装模作样的走流程行礼，接着上官静立刻将人赶了出去。
    还没等冯老头开口，上官静就先说道：“回去跟刘秀松他们说，皇上身体应该无大碍，具体到底怎么回事，还得等景珩从御书房回来再说，总之让他们不用瞎操心，该干嘛干嘛。”
    “你倒是机灵，”冯老头呵呵一笑：“猜到了他们要问什么。”
    “皇上登基这么多年，无缘无故不上朝，这还是头一遭？”上官静叹了口气：“这样的消息，用不着半刻钟就得传遍京城。他们会担心也是正常。别说是他们了，连我都有些不安，但皇太后亲口说了，她打发人去瞧过，皇上没事。”
    “你信了？”冯老头斜着眼看上官静：“万一是有意瞒着你们呢？”
    “不可能！”上官静语气笃定的答道：“这老太太，今天还惦记着办赏花宴给景珩选侧妃呢！被我给堵回去了。若是皇上真有事，她哪来这个心情。”
    “还有这种事？”冯老头一听就来了精神，十分兴奋地说道：“快！给老夫讲讲。”
    “您老人家好奇心能不能别那么强，”上官静递给冯老头一个鄙视的小眼神：“女人家拌嘴有什么好讲的，这您也要打听，无聊不无聊。”
    “嘿嘿，”冯老头笑得十分猥琐：“寻常女人拌嘴吵架自然没什么好看的。但皇太后和皇子妃打起来，那可就有看头了，一点都不无聊。”
    “您老人家还真不愧是八卦达人，”上官静丢了个白眼给冯老头：“怪不得小道消息多呢！您不如先给我讲讲，您熟不熟悉刑部的李郎中。”
    “怎么？”冯老头一脸了然地看着上官静：“觉得被李充媛算计吃亏了？想要找补？”
    “对！”上官静大方地点点头：“您先说，您对他了解多少，我再和您说说我和景珩的想法。”
    “这个人，我还真有些了解。”冯老头笑呵呵的点点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以前在前承恩公府给你母亲的堂姐做闺塾先生。”
    “知道。”上官静点点头：“差点做了皇后的那一位，可惜早早亡故了。但我后来想想，早些解脱，说不准是她的幸运呢！她进了宫，做了皇后，就得过陈皇后现在的日子，嫁给这样一个男人，这日子好不到哪去，天天都是煎熬。”
    “对她，兴许是幸运。”冯老头答道：“但对前承恩公府来说就不是了。承恩公不是世袭公爵，而是先皇为自己极信任的知枢密院事加封的爵位，那个时候，承恩公府真是煊赫一时，先皇自己亲自给还是太子的皇上和李家小姐定了亲事，可惜李小姐早亡，因此才又定了陈家女。”
    “枢密院？”上官静微微一愣：“先皇设了枢密院？”
    “你年纪太小当然不知道。”冯老头答道：“枢密院直接效命于皇上，权力极大，只可惜能力极强的李大人也是早早亡故，他把持枢密院，与三公互为制衡，早就招了忌讳，他死后。当时尚年轻的林太尉从兵部升上来，成为了大周朝出名的强权太尉，他与苏文端，还有当时的丞相一同，架空瓜分了枢密院。新皇登基后，解散了名存实亡的枢密院，才形成眼下的朝中格局。不然你以为，为何皇上对林太尉如此忌惮。”
    “陈丞相没参与其中？”上官静问道。
    “否则陈家女怎么可能成为皇后。”冯老头冷笑一声：“当时的陈家，立场可与现在的陈家不同，他们是坚定的皇储党。只能说时移世易，被皇上打压多年的林家，眼下的倒与陈家掉了个个。”
    “都是为了政治利益，”上官静冷笑一声：“立场就是个笑话。苏家和林家眼下是坚定的皇储党，但实际不也是打着新皇登基后，朝中格局重组，他们好占个瓜分利益的先机嘛！”
    “说的没错。”冯老头点点头：“皇上登基的时候，这种事就发生过一次。陈家、林家、苏家就是得力最大的三家，被瓜分的，就是你母亲的娘家承恩公府。你母亲当年只是承恩公的侄女，父亲的官职不高，就能嫁去上官府做长媳，当年承恩公在朝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但这与李郎中有什么关系？”上官家又问道：“我记得我听我母亲提起过，他虽姓李，但与承恩公府并不是同宗。”
    “说的没错，并非同宗。”冯老头点点头：“你母亲母族的本家在永宁，而李郎中则是桂州李氏，与永宁李氏本不是一家。桂州李氏在桂州当地算是豪强大族，但在京中的势力可是远远不及永宁李氏。但这李郎中可是聪明人，当年科举出头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往承恩公府攀亲。”
    若不是有冯老头这个八卦达人，上官静还真不清楚，这李充媛的爹，竟然和武定侯夫人的娘家之间有这么多弯弯绕。
    根据冯老头的说法，李郎中很会做人，又野心极大，他以同姓既是一家为由，常往承恩公府拜访，下了许多功夫来讨好承恩公，换来了承恩公府对他的大力提携。
    原本永宁李氏和桂州李氏可以抱团在朝中发展，可是这李郎中虽然野心昭昭，却是个极为短视的势利小人，承恩公亡故以后，永宁李氏在朝中渐渐现了颓势，他便与承恩公府渐行渐远，来往得少了。
    新皇登基，朝中势力重组，他不仅没帮忙保护永宁李氏的势力，反而参与其中，倒踩了对他有提携之恩的永宁李氏一脚，他自己倒是仕途一帆风顺，后来坐到了京兆尹的位置上，还将女儿送进了宫，成为九嫔之一。
    他是京畿地方长官，与京中几乎所有世家大族都有许多事务上的往来，在李充媛犯事之前，这李郎中可谓春风得意。只可惜风水轮流转，李充媛出事后，李郎中就如当年的承恩公府，好好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人走茶凉。

 第323章 冒坏水的小夫妻

    “李充媛虽然怀了龙种，”冯老头这样告诉上官静：“但人人皆知，孩子生下来之后，她的命也就到了头。这孩子最终也是陈皇后的，与他李家毫无关系。他女儿犯了与亲王勾结谋害皇嗣这样大的罪名，谁还敢与李郎中继续来往。况且他之前被京中一流世家大族奉为座上宾，不过也是因为他是京兆尹，无论哪一府，在京中有事，都须得找到他头上。好日子过得久了，难不成他还真以为区区三流的桂州李氏，能与林家、苏家和陈家之流相提并论？就连没落了的永宁李氏，他也是及不上的。”
    “这可不错。”上官静笑了：“说不准，我娘可以拉上她娘家一起帮忙控制李郎中。”
    “哦？”冯老头一脸感兴趣地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上官静笑嘻嘻地答道：“这样的势力小人，汲汲营营，所谋求的无非是权利而已，若是给他机会让他投皇储一党呢？景珩这个未来皇上，不就成了吊在他眼前的香饵？”
    “话倒是没错。”冯老头点点头：“然而这样反复无常，逐利而来的小人，可没什么道义规矩可言。虽然林家、苏家这些大族，向你们靠拢，也是难逃利字当头这个理由，但好歹他们做事，要比李郎中这样的人讲规矩、有章法。”
    “先生说的是。”上官静笑眯眯地点头：“不过我们景珩毕竟是未来的皇上，他可不会直接出面与李郎中合作。景珩也就是个香饵而已。这种事，让苏家和我娘家去考虑就可以，要防着被李郎中反咬一口的，不是我们，是这两家。”
    “唉！”冯老头摇摇头大声叹气：“粘上毛你就是个猴。老夫我看人果然精准。”
    “其实呢……”上官静将头一歪，朝冯老头露出甜甜的无辜笑容：“我们最终还是希望他投陈丞相，这才是真正的一石三鸟。只是李充媛背着弄死皇孙的罪名，陈丞相一定恨死李郎中了，说不准不愿意搭理他呢！”
    “不要与老头子我商议。”冯老头冷哼一声：“你去找你爹娘和苏家商议去！苏老头那么精明，你怎知道他做不到。”
    “也是！”上官静笑着点点头：“这种事，干嘛要我们亲自操心，交给那些苏家和我娘家去办。他们号称皇储党，总得做点贡献，总不至于老想白得便宜？”
    “若是此事能成，李充媛的命，应当是能保下来的。”冯老头想了想之后又问道：“你打算怎么用她？”
    “关我什么事。”上官静嗤笑一声：“这个好人，就让陆昭仪去做！要怎么用，那也是陆昭仪的事。谁知道陈皇后是不是情愿让她活下来呢。还有林贵妃，这件事我们可没打算让林家知晓。李充媛的命顺利保下来之后，怕不是整个后宫的眼睛都盯在她身上，我做什么要自寻麻烦与她打交道。”
    “孺子可教。”冯老头满意得摇头晃脑。
    上官静很快参考冯老头的意见，写成了一封给武定侯夫人的家信，只不过这一天中午，萧景珩没有回来吃午饭，因此一直到晚上，这封信才交到了他手里。
    “明天你上朝，直接交给我爹。”上官静交代道：“我没让冯先生带信给我三哥，以免我爹娘怀疑。”
    “好。”萧景珩点点头，将信收了起来。
    “你父皇看起来怎么样？”上官静又问道。
    “身体肯定无大碍。”萧景珩答道：“而且心情似乎很好，今日虽未上早朝，但是他却也没耽搁什么事，一直在御书房会见重臣，处理原本早朝上该处理的政务，从上午一直忙碌到晚上，因此我中午也没能回来陪你吃饭。”
    “心情还挺好？”上官静忍不住笑道：“难不成是因为早上起得晚了，睡得足，因此才情绪不错？”
    “谁知道。”萧景珩摇摇头：“总之无大碍。对了，他今日给我派了差事，因此我中午也未能回来陪你吃饭。”
    “关于什么的？”上官静关心的打听。
    “河工。”萧景珩答道：“因此我下午去了户部，河工事务我不大熟悉，得从头梳理。”
    “户部啊……”上官静点点头：“有两个寒门出身的承事郎是我们的人，这两人都在户部当差多年，情况应当是极为熟悉的。冯先生精挑细选出来的人，能力应当也是不错，只可惜职位太低了，都是八品小官，就算资历再深也只是给人打杂而已，目前还成不了气候。”
    “没关系。”萧景珩答道：“正好我去，看看是不是能够找机会给他们动一动。”
    “半级一级即可，否则太扎眼了。”上官静连忙说道。
    “我心里有数。”萧景珩点点头：“今日在御书房，我与林太尉透了消息，略微表达了对林思行的欣赏之意，林太尉应当能领会。我想这几日，应当就会有人保举林思行升迁。到时候我和表哥会立场明确的支持他。”
    “你父皇恐怕不会高兴。”上官静微微一笑：“不过管他呢！这时候林思行升官，陈丞相那边压力就更大了。倒是可以趁着这个节骨眼，让苏大学士想办法把李郎中塞给他。”
    冒坏水的小夫妻在灯下相视而笑。李充媛想利用上官静，那她可得好好拖着一家子付代价了！
    接下来的几日，过得都很平静。转眼就是中秋。
    这一年的中秋与往年相比，照样有些冷清，毕竟三位亲王逝世不到一年，虽然百官早已除服，也没有禁令禁止欢宴，但前些日子，上官静在寿安宫里给赵婕妤扣的那口大黑锅又很快被传扬了出去，这一下搞得京中各大世家更不敢公开聚会宴饮取乐了，毕竟谁都不愿意做那个出头鸟。
    宫中也是十分冷清。首先陈皇后、林贵妃和丽妃这几位就没什么心情过节。她们的儿子就是去年中秋后不久丧的命，团圆节临近，更是让几位痛失爱子的母亲扎心无比。

 第324章 团圆节

    皇太后倒是挺想过个团圆节的，毕竟年纪大了，凡事喜欢讨吉利，总觉得好好的团圆节，搞得太过冷清凄凉不大好。不过考虑到陈皇后的心情，皇太后也没在寿安宫摆宴，只是摆了些茶果，将孙子和孙媳小两口叫了过去陪她赏月。
    陈皇后、林贵妃和丽妃都关在自己的宫苑，足不出户，在这个团圆的日子里，默默回忆着从前。
    中秋这日，皇上除了上朝以外，整整一日闷在御书房没出门，也没往后宫来。
    其实皇上已经连续好几日没进后宫了，也不知是在忙些什么。
    整个宫中，真正有心情过节的其实只有重华宫。萧景珩和上官静小两口从寿安宫回来时，映霞和小喜他们已经给小两口准备好了点心茶果，还有一壶桂花酒，两人开开心心地坐在院子里，一边赏月，一边度过久别重逢后第一个重要节日。
    “你们也都不用在这里伺候，”上官静朝着周围伺候的丫鬟和内监们招招手：“自己摆了桌子坐下赏月，大过节的，都不能与家人团聚，就在这里与我和殿下一起凑合过个团圆节。”
    重华宫的宫人们笑着谢了皇子妃恩典，接着热热闹闹的摆了桌子，在院子里坐下赏月，很有过节的气氛。
    “我还以为今日岳母大人会请旨进宫来看看你呢。”萧景珩一边搂着上官静赏月，一边说着闲话：“结果只是让岳父大人捎了封信过来。”
    “她没空。”上官静答道：“我大哥快娶妻了，家里忙，总有许多亲戚间的节礼往来，比如二姐姐的婆家。”
    一句话，萧景珩了然点头。怕是这几日为了李郎中的事，武定侯府和苏大学士府都忙得很呢！
    “我今日倒是想去看看长姐来着。”上官静又开口说道：“我想终归是团圆节，去看看她，送些东西过去，我还想着，她若愿意出来走走，也可以来我们重华宫过节。”
    “然后？”萧景珩挑眉。
    “然后她推说不舒服，压根就没让我进门。”上官静答道：“我没见到她。就把礼物交给晗春殿的宫女了。我想她今天心情大约也不太好。”
    “嗯。”萧景珩点点头，不置可否的模样。
    “不过我今日过去的时候，刚好碰到尚衣局的宫人从晗春殿出来。”上官静继续说道：“去了十来个宫女呢！难不成大过节的，姐姐要裁新衣？如此劳师动众，也不怕陈皇后不高兴嘛！”
    “你没当面问问？”萧景珩问道。
    “没有。”上官静摇摇头：“当着那么多人呢！回头让小喜去打听打听。”
    “也好。”萧景珩点点头，小两口将杂事抛向一边，开始专心饮酒赏月。
    中秋过后不久，就是三位亲王逝世一周年的日子。礼部按照大周一贯传统，办了一场法事，当然不是在宫中。
    按照规矩，宫中是不会有任何祭奠活动的，但是这一日一大早，陈皇后就去了大福殿，说是祈福，但人人都清楚，她是在祭奠自己死去一年的儿子。
    陈皇后进大福殿后不久，林贵妃和丽妃也去了。整个后宫不敢当做看不见，都赶忙换上素淡一些的衣裳，甚至开始有嫔妃陆陆续续地前往大福殿前的广场上祝祷。
    上官静也去了一趟，烧了香。她姐姐上官鸾也去了，这一日上官鸾倒是打扮得极为朴素，符合一位寡妇的身份。她穿了镶着青边的朴素湘裙，挽着简单的螺髻，头上只插了一根银簪，手指上的蔻丹全部消失不见。
    她在大福殿陪了陈皇后整整一日，一直到天擦黑才回晗春殿。
    上官静亲自将上官鸾送到晗春殿门口，但上官鸾却没有请自己的妹妹去晗春殿坐坐，而是推说自己疲乏，让上官静先回去了。
    她也的确显得很累很憔悴，因此上官静没有多打扰她，直接转身离开了。
    这一日，整个后宫都显得阴沉沉的，皇太后推说不舒服，闷在寿安宫，除了萧景珩以外，谁都不肯见。
    而皇上的情绪也显得不太好。他虽然如往常一样，上朝、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听说陈皇后和林贵妃她们在大福殿，皇上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露出些许忧愁的模样，却没有往大福殿去陪伴自己的妻妾祭奠儿子。
    难熬的一天总算是过去，没出什么幺蛾子，上官静忍不住庆幸地悄悄松了一口气。
    然而谁想到，第二天早上，上官静还没出门呢，就有消息传来，说皇上又取消了早朝。理由还是一样，说身体不适，暂时免朝一日。
    又？上官静忍不住又开始不安。要知道，在她眼里，皇上虽然算不上很有能力，光知道搞帝王权术，治国理政水平有点拉胯，但人家还是很勤劳的！连离京围猎都要带着半个朝堂跟着走。
    当皇上这么多年，不上朝的次数扳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大多数都有正当理由，比如去年三位亲王大丧，辍朝五日。
    无缘无故的不上朝，还就是今年八月九日元成节，还有今日。这还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呢，就已经连着两次不上朝，身体真的没问题？
    “肯定不是身体不适，父皇看起来好好的，”从御书房回来的萧景珩这样告诉上官静：“和上次一样，虽然没上朝，但是在御书房接见朝臣，对了，今天父皇又给我派差事了，之前的河工差事我还没办完，这次派了礼部差事，先皇冥诞，父皇派了我主持。”
    “齐正荣怎么说？还是说起晚了？”上官静问道。
    “是。”萧景珩点点头：“我特意问过何宝贵，他昨日又没当值。但何宝贵自己也觉得有些蹊跷，连着两次父皇不上朝，头一日都只是留了齐正荣在身边，他和吴庆有都不在。”
    “昨儿皇上好像也没去后宫，也没召哪位嫔妃伺候。”上官静更加疑惑的样子：“诶……不对！仔细想想，你父皇好像已经有很久没进后宫了？他一开始不是着急生儿子，几乎夜夜都在不同的年轻嫔妃宫中过夜吗？怎么突然修身养性了呢？”

 第325章 论穿越党的脑补能力

    不上朝，不去后宫，行踪神秘，身边只带最信任的内监总管……不得不说，这样的线索交给上官静这个被各类电视剧和毒害多年的现代人，分分钟就能脑补出十场八场大戏来。
    她歪着脑袋望着烛火，内心戏丰富热闹，因此半晌都没吭声。萧景珩仔细看了看自家宝贝媳妇的脸色，笑着问道：“想什么这样出神？也说来给我听听？”
    “我说出来你不许笑。”当着自家老公，上官静倒没什么可隐瞒的，不过她脑补出来的桥段实在太狗血，因此还是决定提前给萧景珩打个预防针。
    “是什么好笑的事？”萧景珩听了上官静的话，反倒一脸疑惑的挑起眉：“我还以为你在想父皇的行踪。你说，我肯定不会笑话你。”
    “没错！”上官静靠近萧景珩，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我觉得他藏了个女人！”
    “女人？”萧景珩倒是很讲信用，并没有发笑，反而认真地问道：“理由呢？”
    “没听说过‘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吗？”上官静答道，语气倒是十分笃定。
    “没。”萧景珩很实诚的摇摇头。
    他的确没听过。大周朝历史上可没有白居易，实际上连唐朝这个朝代也没出现过，更没有唐玄宗和杨贵妃。
    “好！”上官静十分耐心地解释道：“我是想说，你父皇不上朝，大约是沉浸在温柔乡里不愿意起床。他一定是藏了个特别美貌，特别合他心意的女人，日日嫌弃春宵苦短，恨不得整天和这个女人腻在一起，晚上一上床，折腾到半夜，白天起晚了，赶不上早朝。”
    萧景珩将眉毛挑得更高，突然冒出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来：“我每天起得挺早的啊！一早起就往明毅殿习武，从不耽搁。”
    “我又没说你！”上官静翘起红唇抱怨道：“不要打岔嘛！”
    “可是……”萧景珩伸手搂住上官静：“有个特别美貌，特别合心意的女人，恨不得成天腻在一起，日日嫌弃春宵苦短，不就是在说我？表哥常笑话我，就差把自己拴在你的腰带上了。”
    “你可真是……”上官静忍不住笑着摇头：“说什么事你都能胡扯到我们身上来。”
    “怎么是胡扯？”萧景珩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不信你出去问问，满大周还有哪个女人敢在你面前夸耀容貌？特别美貌的女人，明明就在我们重华宫。”
    “去！”上官静笑着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萧景珩的额头：“听没听说过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看我特别美貌，你父皇可未见得这样想。”
    “也是。”萧景珩点点头：“父皇上次见你，已经是一年多以前了？这次你进宫已经一个月了，他还没召见过你呢，自然不知道你一日比一日更美。我倒觉得他不召见你是好事。他那种人……呵……”
    萧景珩发出不屑的冷笑。关于皇上的人品，上官静和萧景珩从来都是意见一致，这就是个人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弟媳都敢睡，还有什么他不敢干？
    “不过我觉得我就是个天仙，他也不会对我怎样的。”上官静这样告诉萧景珩：“因为我觉得你父皇知道，他若是对我下手，后果他承担不起。你现在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了，把你逼急了他收不了场。”
    萧景珩点点头，不置可否，并没告诉自家媳妇他其实已经威胁过皇上了。
    “唉！扯远了。”上官静拍了拍萧景珩搂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开始继续脑补：“我觉得他就是藏了女人，而且这个女人的身份轻易见不得光，他很小心，和那个女人私会的时候，只敢带着齐正荣，连何宝贵他们都不敢带。”
    “他是皇上。”萧景珩开口说道：“整个后宫的女人，除了皇太后和你以外，理论上都是他的储备后宫。他想要谁，还需要藏着掖着吗？若真如你猜测一般，那……”
    萧景珩说着说着，突然住了嘴，他低头望着上官静的眼睛，眼神复杂。而上官静则缓缓蹙起了眉，开口说道：“不是……你也想到了是？除了我和皇太后，还有一个人……但是……但是……”
    “诚王妃是他的儿媳啊！”萧景珩轻声说道：“他可真是……让人恶心！”
    “也许是我们猜错了呢？”上官静的脸色有些发白：“这种事……这种事……陈皇后若是知道了……”
    话虽这样说，但萧景珩和上官静其实都觉得，真相应当与他们的猜测相差不远。
    两人相对沉默了好一阵子，上官静才一脸丧地说道：“昨日长姐陪陈皇后在大福殿祈福，她打扮得很合规矩，手上的蔻丹也全部清理干净了。昨日是我送她回去的，她只肯让我送她到晗春殿门口，就推说不舒服，不肯让我进门。”
    “你有多久没进过晗春殿了？”萧景珩问道。
    “很久了。”上官静垂头丧气地答道：“我其实自打那次长姐莫名其妙出现在御花园，我就一直觉得有些奇怪，但是进宫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就想着，长姐那边先放一放再说。而且咱们又派人盯着晗春殿，小喜他们也没回报说有什么异常，是我的疏漏。”
    “不是你有疏漏。”萧景珩摇摇头，发出一声讥讽的嗤笑：“是父皇太过小心。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会轻易被发现？一定是齐正荣亲自安排得妥妥当当。你姐姐她……你觉得她这些日子看起来……还好吗？”
    上官鸾是否是被强迫，是否如当年的苏氏一般，这是萧景珩真正想问的。
    不用他明说，上官静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上官静仔细回想了她这些日子与上官鸾的交往，许久之后，才十分慎重地摇了摇头答道：“至少在我看来，现在她情绪上似乎没什么异样。但我也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判断而已，这种事，不是当事人，谁也不好轻易下定论。谁知道他们是怎么开始的。”

 第326章 “死棋”

    “你觉得……有多久了？”萧景珩又开口问道。
    “这可不好说。”上官静答道：“还记得我进宫第二日去看长姐后，就跟你说过，她打扮得颇为精致吗？按理说，她一个寡居不到一年的王妃，也不是在自己的王府生活，宫中还有婆婆陈皇后，装扮上理应十分谨慎朴素才是。她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如此精心装扮，总得有个理由？若说是为了哄自己高兴……但若被陈皇后看见，岂不是得不偿失？还有，我之前跟她说，娘亲盼她早些回诚王府，她倒是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但你进宫前……”萧景珩仔细皱眉回忆了一阵子：“父皇还是日日流连后宫的。那时候他正宠着魏宝林。”
    “嗯，知道的。”上官静点点头：“魏宝林眼下还住在原来的宫苑，一应待遇也是如才人的标准，从未降过。我其实一直以为她会很快翻身呢，却没想到最近你父皇少进后宫，倒像是把她抛到脑后似的。要知道，魏宝林那个人，邀宠可是很积极的。远的不说，前日我还在太后宫里听到其他嫔妃讽刺她，说她打扮得妖妖乔乔，秋日里却穿着盛夏的轻薄纱衣，带着宫女往御书房送汤，可惜你父皇没见她。”
    “怕不是父皇眼下全部心神都在你姐姐身上，”萧景珩答道：“没心思搭理魏宝林。此事的确有些麻烦。她毕竟是你亲姐，很难不牵连到你。”
    “两人如果在一起已经有些日子了，那晗春殿应当是有什么猫腻的。”上官静思索片刻之后说道：“皇上从不会从大门出入，上次我姐姐也是，莫名其妙就出现在花园了。”
    “要不要找借口查一查与晗春殿相邻的宫苑，”萧景珩点点头：“我们两人毕竟入宫时日短，对宫中情况其实算不上极为了解。”
    “尚舍局的人应该很清楚。”上官静答道：“回头打发小喜找个合适的借口去打听打听。我明日再往晗春殿一趟，去看看我姐姐。此事总是让我有些不安。最近可真是……我捎信回家也有些日子了，也不知苏家和我娘家那边进度如何，李郎中那边到底能不能控制住。”
    “耐心些，”萧景珩伸手搂住上官静，轻声安慰道：“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第二天一大早，皇上倒是没起晚，正常去上朝了。上官静也收拾整齐，打算去给皇太后和陈皇后问安。
    不过幸运的是，大约是头一日陈皇后在大福殿伤心疲惫，这一日推说不舒服谁都不见。这对上官静来说倒是好事，眼下上官鸾的事没搞清楚，她实在不宜总在陈皇后眼前晃悠。
    吃过早饭，上官静打发小喜去了尚舍局，又打发了映月去晗春殿。
    “今日你不当值，”映月离开前，上官静这样叮嘱她：“也不必拘在宫中，邀上清梅一起出去玩玩。清梅的姐姐云雀是长姐的陪嫁，眼下就在晗春殿，但姐俩个也轻易见不得面，可怜见的，小喜打听过了，云雀今儿也不当值，你今儿就带些点心吃食，同清梅一同往晗春殿去找云雀说说话。”
    “小姐放心。”映月沉稳的点点头：“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布置完成之后，上官静带着映霞和小樱往清晖阁去上课。
    这一日倒不是没好消息，她刚坐下，冯老头就开口说道：“昨儿你三哥来过吉祥巷。李郎中那边你不用担心，武定侯和苏老头，已经找过他了，皇储一派肯垂青于他，他眼下恨不得感激涕零呢！这几日苏老头会给他牵线搭上陈丞相。至于李充媛，李郎中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但能将死棋盘活，他倒是乐不得呢！”
    “那倒是好事。”上官静点点头：“只是不知道，陈丞相那边会不会顺利。”
    “李郎中作为京兆尹，在京中经营多年，也不是一点底子都没攒下的。”冯老头答道：“即便他现在墙倒众人推，但也不算两手空空，还是有机会翻身的。因此他对于陈丞相来说，也不算毫无价值。但是你可得提醒景珩，让他一定将李郎中在朝中的地位牢牢压住，他只能依存武定侯府和苏家，绝不能让他自己成气候。”
    “我明白。”上官静应道：“景珩也是心里有数的。不过我会将先生的提醒转达给他。”
    “关于李郎中这父女俩，其他的你们就暂时不要再插手。”冯老头又叮嘱道：“只当不知即可。宫中这边，我想苏家很快就会联系陆昭仪，李充媛就由她来控制，你若是有事，操控陆昭仪即可，不要直接出面。而朝中，景珩也先不要露面，务必将这个人情送给你娘家，要让李郎中知道，通过武定侯的提携和关说，皇储才肯正眼看他，不要给他机会直接联络景珩。”
    “是！”上官静点头答应：“先生放心，明白的。此外先生，这几日景珩暗示过林太尉，这几日果然有人保举林思行任五品正侍大夫兼翰林待诏，林太尉这是想让林思行做天子近臣，皇上一定不会轻易同意的。因此景珩这几日打算表态支持他的正侍大夫职位，翰林待诏就算了。林太尉也是太贪。”
    “哼！换汤不换药。”冯老头不屑地轻哼一声：“过些日子林太尉还不是得想办法将他儿子塞进近臣圈子，我看不给林思行弄个御书房行走的职位，他是不会罢休的。”
    “不罢休就对了，”上官静露出坏笑：“御官职，许多品级都不高，但这样的要职，都被世家大族入仕不久的子弟占据。皇上眼下忌讳林家，也忌讳陈家，选人从来都是避开这两家。依我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是科举出身的士子，都该一视同仁不是吗？怎么能歧视林家子弟和陈家子弟呢？皇上这是小心眼了！”
    “是啊！”冯老头也乐了：“一视同仁，林家子弟可为翰林待诏，寒门出身的官员也可以。寒门官员里多得是七品以下的小官呢！各个都经验丰富，勤苦务实。”

 第327章 召见（过年好！）

    讨论完政事，上官静正想在和冯老头说说上官鸾的事呢，站在窗畔的小樱突然警惕地提醒道：“小姐，有人往清晖阁这边来了。”
    上官静立刻住了嘴，开始扯过一张纸，装模作样的作画。
    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齐正荣的另一个徒弟吴庆有，他是来传旨的，宣上官静往御书房见驾。
    上官静进宫一个月，这皇上也从来没说要见见自己的儿媳，这么巧，就在上官静怀疑自己姐姐与他有奸情的时候，皇上突然拍脑门想见她了。
    这么突然，是巧合吗？而且皇上要见她，为何不是在寿安宫或者未央宫，反而要宣她出第三道宫门往御书房去？
    “已经散朝了吗？”上官静试探地问道：“父皇让我现在往御书房？”
    “回皇子妃的话，”吴庆有的态度显得很恭敬，甚至带着些讨好和巴结：“皇上刚散朝就让奴才过来传旨，请您去一趟，皇子殿下已经往御书房去了。”
    萧景珩也在，这样说来，皇上是想要见见儿子和儿媳？上官静点点头，为了避免惹吴庆有怀疑，她没再多说什么，站起来跟着吴庆有走了。
    沿着第三道宫墙走过长长地宫巷，她刚出崇明门，就看见萧景珩正迎着她走过来。
    “还好赶上了。”萧景珩笑道：“我特意过来迎你。”
    看到萧景珩过来，吴庆有乖巧地退到一边，萧景珩牵起上官静的手，夫妻俩依偎在一起，亲密地往御书房方向走。在吴庆有看不到的角度，上官静递给了萧景珩一个疑惑的小眼神，而萧景珩则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皇上怎么想起这时候见他们。
    因为要见自己的儿子和儿媳，皇上这一日并没有宣任何重臣往御房的门开着，齐正荣守在门口，皇上独自一人坐在御案之后，翻看着厚厚一摞奏疏。
    远远的，齐正荣瞧见萧景珩小两口并肩走过来，立刻转身向内通报道：“皇上，皇子和皇子妃过来了。”
    “嗯！”皇上点点头，合上了手中的奏疏，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这算是上官静头一次以儿媳的身份见皇上。与之前……其实也没太大不同。皇上对她挺亲切，笑呵呵的十分和善，不过上官静并没有在御书房久留，她只是与萧景珩一起，并肩给皇上行了大礼问安，接受了几句皇上的叮嘱和勉励，就被打发出来了。
    皇上让萧景珩稍留片刻，上官静就自己先出来，在御书房附近的台阶下等他。
    仔细想想刚才的谒见经历……不知怎地，上官静突然觉得有一丝荒唐可笑。皇上刚刚的行为，让她突然想起了多年前她在淮阳王府经历的那场荒唐的“敬茶”仪式。
    不得不说，皇上和淮阳王还真是亲兄弟啊！在某种程度上还真是脑回路相似。刚刚似乎皇上也是在特意走个见儿媳的流程，只是少了那杯工具茶而已。
    所以这是为什么呢？她进宫一个月，皇上都晾着不肯见她，一副不情不愿接她入宫的模样，今儿怎地突然变了呢？而且还是在御书房，并不是在未央宫，和陈皇后一起走这个认儿媳的流程。
    这一切，到底和姐姐上官鸾，有没有关系呢？
    上官静正在胡思乱想，萧景珩已经从御书房里出来了，他牵起老婆的手说道：“走，我先送你回清晖阁。今儿我恐怕不能回来陪你用午膳，你就和冯先生一起用膳。”
    “这么快就出来了？”上官静一边被牵着走，一边回头看了看御书房的方向：“我还以为你得耽搁好一阵子呢！”
    “只是派差事而已。”萧景珩扬了扬手中一叠奏疏，足有十来本：“这些全都交给我了。”
    “哈？”上官静又是一愣：“他最近怎么改变教育方针了？以前还说让你多听多看慢慢学，现在倒好，一堆一堆的差事派下来。”
    “好几件交刑部的案子，”萧景珩朝上官静比了比手中那一大堆奏疏：“我想和你商议一下，把你三哥调来刑部。”
    “可他年初才补上御史台的缺，”上官静一愣：“现在就调往刑部，会不会太快了。”
    “事情太多了，缺人手，”萧景珩重重叹了口气：“我们可以信任的人统共就这么多，寒门官员眼下职位都低，动他们更扎眼。你三哥眼下调入刑部是早了些，他原本就是我早早看好的未来刑部尚书，我原本计划让他在三法司轮岗一遍呢！只是眼下不得以，得先来刑部帮忙。”
    “刑部的吴侍郎是苏家的人。”上官静立刻说道：“还记得吗？冯先生说过，吴家子侄可以上苏家家塾的，不是一般的交情。你的差事，他应当会鼎力相助。”
    “吴侍郎其实本人能力也还不错。”萧景珩点点头：“因此我想让他带一带三哥，明面上，三哥姓上官，我用妻子的娘家人，也不至于引起苏家、林家和陈丞相的怀疑。现在这个阶段，我觉得吴侍郎还是能尽心提携三哥的。”
    “也好！”上官静点点头，她想了想突然笑出声：“三哥调去刑部，我大哥心理一定不舒服。我爹娘将他视为武定侯府的未来，在朝中如此尽心为他铺路，他入仕起步也比三哥高得多，到头来让三哥跑到前头去了，他能高兴才怪！不过管他呢！”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萧景珩握紧了上官静的手：“我现在就启用三哥，恐怕你的压力会大些，人人皆知我入朝办差缺人手。你父母应当会立刻希望通过你，为你大哥某个更高的职位。”
    “小事。”上官静拍着胸脯大包大揽：“我来搞定，你不用操心。这点事还能难倒我吗？反正我大哥年底就要成亲了，终身大事当然要好好办嘛，对？”
    “还有，我打算安插表哥往吏部任职。”萧景珩继续说道：“你等会儿回清晖阁，请冯先生递个消息，等表哥去了吏部，让刘秀松积极‘巴结’，别怕丢脸，表面文章总是要做的。”

 第328章 人事安排（拜年章）

    上官静如实转达了萧景珩的意见，她有些抱歉地说道：“先生，您替我向刘大人道个歉。我知道他一向不屑于巴结权贵，绝不肯依附豪门，如此行事，实在是有违他平日里为人处世的原则。”
    “不需要说这样的话，”冯老头摆摆手答道：“刘秀松这人我知道，他虽清高，但人情方面，其实通达的很。你看他毫无背景，却能在吏部稳稳当当干了这么多年，还靠着自己混上了从六品的职缺就可知晓一二。以往他的确不屑于巴结权贵，但这次不一样，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至于沐云，”冯先生又接着说道：“我觉得早些往刑部去也不是坏事。”
    “对于三哥来说的确不算坏事，”上官静双手拄在桌上，托着腮叹了口气：“补缺才半年，就身居要职，扎眼些罢了。”
    “沐云那孩子还是能让人放心的。”冯先生笑着答道：“沉稳敦厚，也不失精明。不过这几日才有人保举了林思行，接下来景珩又要动沐云的职位，那同为皇储一党的苏家看在眼里，怕是不大舒坦。苏朝云和你大哥是一年补的缺，比沐云可早了好几年，眼下虽升了从六品，却还只是个右文殿修撰。”
    “若必须我们主动扒拉一个苏家人上来，”上官静思忖了片刻之后答道：“我倒宁可是苏青云。”
    “苏老头重点培养的可是他的长孙。”冯老头摇摇头答道：“这两个人我都打听过。苏家子弟嘛，从小也都是集家族资源倾力培养，在能力、见识和政治素养上，比寒门出身、初入朝堂的年轻人是强远了，但比他堂哥还是差一些。况且苏青云个性优柔寡断，远不如苏朝云果决有远见。”
    “是不是有能力倒是次要的。”上官静冷笑一声：“苏家就算眼下他们看起来一门心思跟随景珩，但目的是什么，您老人家也清楚。其实是仗着血缘关系，提前投资皇储，以便将来为自家在朝堂上谋求更大利益罢了。我们眼下明着提携一个苏家子弟，不过是向苏大学士一派的政治势力示好而已，这人有没有能力，好不好用，其实与我们关系不大。就冲您坐在我面前，我们就不可能信任苏家人，短时因利相合，迟早有一天要翻脸。我可是答应过您，要让苏平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的。”
    “陈年旧事，不要为这个与苏家置气，一切以大局为上。”冯老头倒是一副看开了的豁达模样。不过上官静才不会被这个老头子蒙过去呢！别看他说得清新脱俗，其实上官静清楚，冯老头听到她要为自己翻案，指不定心里怎么美呢。
    “得了您就别装了，”上官静摆摆手：“我想让景珩重用苏青云而不是苏朝云，还有一个理由，就是为了我二姐。她毕竟是苏青云的妻子，苏青云仕途向好，她在苏家也能过得好些。若是苏青云能是苏家这一辈在朝中最有出息的那一个，二姐姐在苏家也能多得些尊重？”
    “那就按你的想法来。”听了上官静的话，冯老头很快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没错，景珩提携哪个苏家人，其实都无所谓。这人光提携上来可不够，还得用，这才能显示出皇储对于苏家的信任，因此选个没那么精明的，还能让人更放心点呢！”
    因为有许多政事需要讨论，一眨眼就到了黄昏，平日里负责给冯老头引路的侍卫和内监过来催了几次，冯老头才匆匆揣起上官静捎给上官沐云和上官鸳的书信离开。
    等到他走了之后，上官静才想起来，她原本想找冯老头分析一下行为神秘的上官鸾呢！
    不过算了。还是先回去看看，映月和小喜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她摇摇头，也站起来离开了清晖阁。
    上官静回到重华宫的时候，映月和小喜都已经回来了，清梅看起来高高兴兴，看样子一下午和云雀在一起团聚十分开心。但映月的脸色却有些凝重。
    小喜也是有些失望的样子，没等上官静发问，他就主动承认了，自己其实一无所获。
    “回主子娘娘的话，”小喜这样告诉上官静：“奴才不敢直接去问尚舍局关于晗春殿营造的问题，怕惹人怀疑。因此就找尚舍局的内监总管，说咱们重华宫后殿新修的檐子看起来不大对劲，想对着原有的营造图纸看看。咱们重华宫的事嘛，尚舍局当然很给面子，尚舍局内监总管亲自吩咐了人帮奴才找图纸，奴才找了个借口自己翻，但奴才将尚舍局所有的宫苑图纸都翻了个遍，也没瞧见晗春殿的，就只好把咱们重华宫的图纸拿回来了。”
    上官静沉思了一阵子，才开口问道：“小喜，其他宫苑的图纸，你注意看过没有，有哪些宫里有暗门的。”
    “有暗门的宫苑奴才没瞧见，有后门的是有许多。”小喜答道：“咱们重华宫就两个后门呢！平日里清垃圾，倒净桶，奴才们都是走后门，免得污了主子们的眼。不过尚舍局也不是所有宫苑图纸都许随便查阅的，太后娘娘的寿安宫和皇后娘娘的未央宫图纸就不许看。”
    “这我知道。”上官静点点头。
    “奴才们盯着晗春殿，也不仅仅是盯着前门。”小喜继续说道：“后门，前门都一齐盯着呢！晗春殿其实不大，西边院墙又紧挨着朱镜殿，统共也没几个门。”
    “朱镜殿……”上官静蹙起眉：“与晗春殿只隔一道院墙？那院墙会不会有门连通两宫？”
    “这不会。”小喜立刻摇头：“朱镜殿的图纸，奴才瞧见了，与晗春殿相邻的院墙上并没有开门。主子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去瞧瞧，那里空置许久了。”
    “不！”上官静却令人出乎意料地命令道：“不仅是我，你们也不要随意在朱镜殿附近探头探脑。”
    小喜虽然不清楚上官静为何这样说，但他还是乖乖地答应了下来。

 第329章 唉！麻烦！

    上官静最开始派人盯着晗春殿，是因为觉得上官鸾行为奇怪，怕会惹出什么让她措手不及的麻烦，因此这才派了人日日去守着。她原本也不是要掌握什么上官鸾的秘密与证据。
    虽然上官静与上官鸾的关系实在不咋样，但她们相互之间是摆脱不了的亲姐妹关系，眼下无论在谁眼里都是利益共同体，一个犯错，很难不牵连到另一个，因此若是上官鸾那边有事，上官静恨不得帮她捂严实点呢，绝不可能做那个亲自揭破秘密的人。
    况且事到如今，这事儿越查越蹊跷，事到如今，上官静已经有了明晰的想法，将寡居的儿媳上官鸾，与皇上联系到了一起，那她就更清楚，这件事不是她能插手处理的。
    皇上行动如此秘密，想来还是想要点脸，因此若是他从朱镜殿进出晗春殿，那势必会派了亲信对这个秘密通道严密防守监视。这个时候，若是重华宫派人接近那里，皇上很难不被惊动。
    若真如此，到时候解释不清的，可就成了萧景珩和上官静了。平白无故的派人往一座空置宫殿去做什么呢？
    上官静仔细思量过后，认为眼下她最好的选择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睁一眼闭一眼。即便上官鸾和皇上真的有什么，木已成舟，她还能怎样？难不成还能捆着上官鸾将她送去宫外？
    想也知道绝不可能。她家萧景珩尚未上位，这宫里最大的还是皇上呢！皇上若真喜欢上官鸾，怎么可能轻易允许上官鸾出宫。
    唉！麻烦！
    打发走了小喜，上官静一直坐在屋里愁眉不展，这让映月和映霞都有些担心。
    “小姐，”映月想了想，主动开口说道：“您今儿打发奴婢去了晗春殿找云雀，奴婢们回来，您怎么反倒不提这事儿了。”
    “看你的脸色就知道，肯定没什么结果。”上官静叹了口气，揉了揉脸颊：“所以我就没问。”
    “云雀是夫人亲自调教的，自然是嘴严得很。”映月一边给上官静斟茶一边说道：“她见到清梅倒是很开心，只是当着亲妹妹，言语间也是十分谨慎，不肯透露什么。”
    “依奴婢看，越是这样越奇怪。”映霞开口接过话头：“若什么事都没有，哪有必要这样口风严谨？大小姐寡居宫中养身体，成日里能有什么事？左不过就是衣食住行，平日里消遣之类。这又哪里需要瞒着？”
    “越是这样越是麻烦。”上官静摇摇头：“此事你们就不要管了，免得再把咱们重华宫牵进去。银巧和清梅那边，你们小心些，别让她们发现什么，另外也别让她们对长姐的事多嘴多舌，私下里议论也不可以。”
    “奴婢们知道了。”映霞和映月立刻点点头，但还是难掩担忧：“但是小姐，若是大小姐那边真有什么……您很难不被牵连的。”
    “谁说不是！”上官静有些发愁地答道：“陈皇后本来就讨厌我，这下可好，未央宫那边……”
    上官静说着说着，突然一顿。提起未央宫，她倒是想起李充媛这颗棋子了。
    兵来将挡，上官静立刻决定，过两日等陆昭仪和李充媛搭上线之后再做打算。
    接下来的几天，宫中一片风平浪静，萧景珩因为被派了差事，一直忙碌无比，也没法常常陪老婆。
    上官静在后宫压根不敢放松警惕，生怕上官鸾那边暴雷。
    她终于找了个机会向冯老头提了自己的怀疑。多年来第一次，上官静成功将冯老头惊得合不拢嘴，连手边的茶碗都差点掉了。
    冯老头都被惊得结巴了，口齿不清地问道：“你姐……你姐……那不是……不是……皇上……公爹和寡居儿媳，你知道自己说什么吗？你这混孩子，一天到晚脑袋里装得都是什么啊？”
    “我倒希望不是真的。”上官静一脸愁云惨雾，捧着脸趴在桌子上：“可是……我越想越觉得，八九不离十。唉！好惨啊！”
    “是啊！”冯老头这次没幸灾乐祸，而是露出了同情的表情，可惜说出来的话还是挺像幸灾乐祸：“你真的好惨！”
    “先生您给出个主意呗。”上官静说道：“救救你徒弟。”
    “没主意。”冯老头果断摇头：“你把小老儿我当神仙了咋滴，救不了你，你就等着事发东窗被牵连！”
    “唉！”上官静大声哀叹：“先生您听说了，皇上今天又没上朝。我姐魅力可真大啊！”
    “是吗？”冯老头皱皱眉：“诚王在世的时候，你可跟我说过，你姐姐和诚王的感情不大好。”
    “是啊！”上官静点点头：“她和诚王相处得是不太好。她当时成亲几年还没孩子，诚王就提了想要纳侧妃，还和陈皇后一齐以无子的名义来压她，为了这事，姐姐和陈皇后闹了许多不愉快呢！”
    “那时候不讨诚王的喜欢，现在皇上倒是喜欢得很。”冯老头摇摇头：“什么事儿啊！”
    “各花入各眼，”上官静叹了口气答道：“而且我大姐长得可是非常漂亮呢！”
    “唉！几次了？”冯老头扳着手指数着：“短短一个多月，有四五日没上朝了？朝中群臣都十分不安，议论纷纷呢！”
    “后宫也是啊！”上官静叹了口气：“连陈皇后都坐不住了，连着几日带着太医往御书房，亲自盯着太医们给皇上诊平安脉。听景珩说，皇上只说最近睡得不好，因此起得迟，暂时给糊弄过去了。但陈皇后多精明厉害的一个人啊，我觉得迟早要露馅。我都在考虑，是不是让景珩给陈丞相提前示个好了。”
    “李郎中已经搭上陈丞相了。”冯老头说道：“我倒觉得陈丞相那边不急，再晾晾他。苏家已经联系了陆昭仪，她应当这几日就会与李充媛通气。”
    “行！”上官静一脸丧丧地答道：“希望皇上这几天好好上朝。别再惹得陈皇后一趟趟往御书房去问安。”

 第330章 任人唯亲

    可惜上官静管不了皇上。
    她觉得皇上自打开了不上朝的头之后，就开始有点放飞自我了，她跟冯老头聊过之后，皇上又是两天没上朝，让上官静愁得一批。这个色批老头子沉浸温柔乡，自己不想干活，就一个劲的给儿子派活，眼下萧景珩手里待办的差事又多了四五件，忙得更是脚不沾地。
    不过好消息是，他向皇上提出要调上官沐云往刑部，皇上几乎没犹豫就答应了。然后萧景珩就十分不要脸地直接将入职才半年的御史台七品小官上官沐云，一举提拔成了刑部员外郎，从五品。
    “你这也忒黑了？”上官静知道之后，忍不住埋怨道：“七品到从五品，越级太多了，还嫌他不够扎眼嘛！好歹弄个六品主事过渡一下？”
    “六品主事没有职缺。”萧景珩理直气壮地答道：“员外郎挺不错的，掌刑法及按覆刑狱等事。会比主事岗位压力大些，但掌握情况全面，过些日子升郎中也顺理成章。”
    “还升？”上官静忍不住瞪眼：“你放眼望去，朝中哪有二十二岁的从五品官员？他是去年的进士，刚补缺才半年。”
    “父皇同意了的。”萧景珩没脸没皮的模样：“他让我干活，不给我放心的人用怎么行？”
    “就算是父皇同意，也是你出面保举。”上官静咬着牙答道：“在朝中根基不稳就如此明目张胆，你就不怕朝臣们议论你任人唯亲？”
    “三哥毕竟姓上官，”萧景珩笑了：“我把他放在哪里，都有人会这样议论的。”
    “虽然，但是！”上官静气得直戳萧景珩的胸口：“二十二岁的从五品还是不一样！这样一来，整个朝中的目光都会集中在三哥头上，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揪他的小辫子呢！他一点错处都不能有！胆子忒大了你们，一个敢给，一个也敢接着。就不知道一步步来稳妥些吗？”
    “我倒是觉得。”萧景珩笑着一把搂住了暴跳的媳妇：“满朝文武接下来会紧盯着你爹，等着揪他的错处。毕竟你们武定侯府官最大的可不是三哥，而是你爹。而且我胆子这么大，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提携妻子娘家人，你猜这些所谓‘皇储’一党会不会对我抱有很大期望？你猜陈丞相会不会更加着急？”
    “道理我当然知道。”上官静叹了口气：“可我还是担心，毕竟三哥入朝为官也只有半年，经验和历练都差得很远，斗得过那些老狐狸嘛！”
    “一人斗不过就抱团斗。”萧景珩无所谓的模样：“我打算过几日就奏请父皇，让表哥去吏部做郎中，我觉得父皇应该不会拒绝。”
    “你……”上官静瞪着萧景珩，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幸好上官沐云被越级提拔这件事，引起了朝野内外许多议论，但他在刑部的履职还算顺利。正如上官静和萧景珩最开始的预期一样，与苏家关系极为亲密的刑部吴侍郎，自动将自己视为皇储一党，对于同党上官沐云十分和气，业务方面的指点也是十分尽心。
    如此便利的条件，让上官沐云成长飞快，这倒让上官静微微松了口气。
    但她知道，她三哥在刑部的一切便利，其实都是由苏家间接提供，可苏家人不会白白帮忙，他们是需要回报的。
    “在林思行之后，你亲自出面保举苏青云。”上官静这样告诉萧景珩：“苏朝云就让他们苏家自己管！”
    “好。”超级妻奴萧景珩当然乖乖答应：“保证让二姐姐有面子。”
    虽然上官静这边看起来还算顺利，不过皇上还是很愁人。他不上朝的频率越来越高，这让上官静总是十分提心吊胆。
    幸好这一日一大早，上官静倒是听说了一个不错的消息。她听说陆昭仪因为担忧皇上身体，却又不敢随意往御书房打扰，因此去未央宫找陈皇后打听情况了。
    嗯！陆昭仪去未央宫，好事！上官静满意地点点头，愉快地决定等她去寿安宫问过安后，找个时间去御花园逛逛，顺便和陆昭仪闲聊几句。
    然而还没等上官静离开寿安宫，以前给她当过一个月教习嬷嬷的苏姑姑却先过来了，宣上官静往御书房。
    这一日，皇上可是老老实实去上朝了啊！上官静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天色，问道：“苏姑姑，父皇已经散朝了吗？”
    “还没有，”苏姑姑微笑着答道：“皇上去上朝之前，让老奴来传旨，皇子妃可先行往御书房听宣。”
    “既然叫你，你就快些去。”皇太后淡淡答道：“皇上忙得很，若无事也不会平白找你。”
    “是！”上官静也只好答应了，跟着苏姑姑往御书房走。
    一路上，上官静其实有些惴惴不安，因为又上官鸾的事在心里揣着，她总觉得皇上突然宣她往御书房，估计没啥好事。
    她拐弯抹角地找苏姑姑问了，皇上宣她到底是因为什么，但苏姑姑只笑眯眯地说她也不清楚。不过看着苏姑姑的态度倒是还算平静，不过这并不能让上官静放心。
    因为皇上睡儿媳这种事，上官静想，大约皇上会尽量瞒着，半退休状态的苏姑姑可不一定知情。
    上官静跟着苏姑姑出了崇明门，先去御书房附近的小偏殿等着，看时辰离散朝大约还早，小偏殿的内监忙着给上官静摆上了茶果点心。
    然而上官静刚端起茶杯，齐正荣就迈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双手高高托起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上官静一看这架势，赶忙放下茶杯，直接跪下准备接旨。
    圣旨很简单，就一句话“上官氏聪慧敏捷，端庄淑睿，敬慎居心，久侍宫闱，性资敏慧，率礼不越，即日起册封为太子妃，赐东宫玉印宝册，掌东宫事务，钦此。”
    如此草率不走心的诏书让上官静愣在原地，差一点没反应过来。
    齐正荣笑眯眯地也不等上官静开口谢恩，就直接将圣旨，还有太子妃玉印宝册直接塞到了她手中，颇有几分赶鸭子上架的架势。

 第331章 太子妃

    “奴才恭喜太子妃娘娘！娘娘，快谢恩起来！”齐正荣笑眯眯地催促道：“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准备迁居东宫。”
    “齐总管，”上官静一头雾水地磕头谢了恩之后，才问道：“怎么这样突然呀！”
    “嗨！这不是迟早的事嘛！”齐正荣笑着答道：“皇上其实早就有心封太子，只是最近事忙，一直没顾得上，一直拖到今日。皇上今日在朝上宣旨册封太子之后，就打发奴才过来给娘娘宣旨了。今日没事了，娘娘可以先回去了。东宫那边早就开始修缮了，娘娘这几日可以去看看，若有哪里不满意，需要添减什么，娘娘可以直接下令添补，宫中各个管事司府都已经得了消息，绝对会尽心尽力的。”
    e……上官静忍不住黑线。合着今儿叫她特意跑来一趟，就是为了接旨。这皇上莫不是个逗比？有什么必要非要让她上御书房附近等着？
    而且这让她说啥好呢？她从娘家搬去重华宫，也就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连重华宫她都没住熟呢，就又要搬家了，这都什么事儿啊！她昨儿刚让小喜叫了尚舍局的人过来，打算修一修重华宫的西偏殿呢！
    重华宫的西偏殿一直被小两口用作书房，面积稍微有点小。萧景珩只要在家，任何时候都要粘着上官静，连读书习字也要和上官静在一起，因此上官静正想着将西偏殿的隔断打通，显得宽敞一些呢！
    这下可好，全省了！
    东宫可是大的很。都相当于一个缩小版的皇宫了，甚至还带了个缩小版的御花园，就他们小夫妻两个住进去，恐怕一大半的殿宇楼阁都要空置。
    浪费啊！
    皇上办事有多不靠谱，上官静也是回到后宫以后才发现的。
    因为她赫然发现，封太子这件事，皇太后和陈皇后，还有六宫嫔妃，竟然！全不知情！
    她都揣着太子妃的玉印宝册回到重华宫好半天了，寿安宫和未央宫才匆匆忙忙打发人过来问消息。
    皇太后那边倒是还好，只是将上官静叫了过去，亲口问了问，没表现出任何不高兴。反正她就这一个孙子了，对于老太太来说，早点晚点封太子都一样。
    可陈皇后那边就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她只是差人来打听了消息，并没有传上官静去未央宫见她。
    实际上，陈皇后眼下一点都不想看见上官静。生气倒是谈不上，这一日她早有意料，但她难免还是十分心急。
    因为最近皇上一直在给萧景珩派不同的差事，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进封，代表着权利的移交其实已经开始，这个过程可能很长，持续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但无论如何，陈家在这一场新旧皇权的移交中，并没有占得先机。
    并且陈皇后非常清楚，兴许再过不久，她或许会被迫参与一场后宫权利的移交，将她手中的六宫大权，交到未来的皇后上官静手中。
    如果不想看到这一幕出现，她必须从现在开始就做好准备，牢牢握紧手中的权利。
    而林贵妃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感受则有些复杂。林家是皇储一派，萧景珩尽快当上太子，对林家来说是有利的，情理上林贵妃清楚。
    但真到了这一日，有些已经早已被她刻意压抑的心思却又悄悄冒头，让她再一次忍不住觉得，萧景珩是取代了她的儿子，才能坐上太子之位的。
    此外，还有一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心酸和嫉妒，也在林贵妃胸口微微发酵。年轻的上官静成为了太子妃，她将来会接过陈皇后手中的凤印，执掌六宫。
    这是林贵妃做梦都想要得到的地位与权利。她出身高贵，贵为贵妃，从入宫的那一日起，就从不惧怕与陈皇后针锋相对的竞争。然而她似乎从未彻彻底底地赢过。
    她从未得到过六宫权柄，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她只是个妾，一个不得不在正妻面前低头的妾氏。
    而她那身为正妻的年轻儿媳，眼下就要越过她，伸手接过陈皇后手中的凤印了，这让她怎能不心酸？
    不过林贵妃到底还是清醒的，她很快将这些不该有的念头抛诸脑后，打起精神带着宫女们去开库房选贺礼了。
    “儿子”将要入主东宫，她这个做“母亲”的，怎能不好好的祝贺一番呢？
    大约人都十分善于欺骗自己，林贵妃一边挑选礼物，一边自我安慰，渐渐地，她居然真的开心了起来，就好像萧景珩真的是她的儿子似的……
    而丽妃得到消息后，则沉默了许久，接着将自己关在屋里，默默哭泣了一整日。
    重华宫的小喜很勤劳地在外面跑了一圈，专门去打听各宫对封太子这件事的反应了。丽妃消沉的反应又不是秘密，很快就被小喜知道了，传到了上官静耳朵里。
    “基本各宫都在忙着拣选贺礼。”小喜这样告诉上官静：“未央宫也是一样。只有丽妃娘娘身子不舒坦，一整日没出屋子，听她宫里的小内监说，娘娘心情不大好。”
    丽妃的心情，上官静理解。她点点头，表示知道，心理却想到了另外两个人。靖王妃苏文月和诚王妃上官鸾，听到萧景珩被封太子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苏文月一定也会很难过的，这一点上官静确定。而上官鸾……她却说不好。
    “映霞，今日有什么好吃的吗？”上官静扬声问道：“也有好几日没去晗春殿了，我想去看看长姐。”
    “御膳房送来了龙须酥，”映霞赶忙答道：“还有火茸酥、金乳酥和甜雪酪。”
    “都带上。”上官静答道：“小樱今儿一早不是说要做玉露团吗？好了吗？若是好了也拿上，我们去晗春殿。”
    映霞答应着，快手快脚地收拾了食盒，跟着上官静往晗春殿走。一边走着，映霞有些担忧地问道：“小姐，今儿再去，大小姐不会再给您吃闭门羹？已经连着两回了。”
    “去看看再说。”上官静答道。

 第332章 华丽的晗春殿

    上官静自打进宫以来，其实去拜访上官鸾的次数不算少，只是成功的被请进晗春殿的次数比较少而已。
    而且自打她进宫，她就没见过上官鸾往寿安宫去。在她的“印象”里，上官鸾可是不折不扣的“深居简出”。
    因为女婿开始日日上朝，小女儿也入了宫，这段时日武定侯夫人给宫里捎信其实也比以往方便了许多。她给上官鸾写过好几封信，不过上官鸾回信却并不勤快。
    她统共也只给母亲写过两封回信，都是由云雀捎去重华宫，转托上官静传递出宫的。这让上官静总觉得十分古怪，因为上官鸾是武定侯夫人亲手带大的孩子，她虽然和小妹上官静的关系很一般，但她以前与父母还有大哥上官沐风的感情都是很亲密的。
    上官静在去晗春殿之前，也不知道这一日上官鸾到底会不会请她进门。但显然她运气不错，还真没有被拒之门外。
    上官静进门的时候，上官鸾独自在正殿坐着。晗春殿面积不大，这正殿也是十分小巧，但屋里挂了颇为厚实的纱帘，隔开了内室。虽然还是大白天，但纱帘是垂下的，看不清内室的模样。
    上官静仔细打量着端坐在椅子上的上官鸾，姐俩同住一个皇宫，但其实已经有半个月没见面了。上官鸾气色不错，比之前微微丰腴了一些，显得更加艳丽好看。
    上官鸾依旧打扮得十分精致。已是仲秋，天气微凉，轻薄的纱裙已经不再适合，因此她穿了浅月白百褶凤尾裙，配了淡青银绣掐花外裳，这一身颜色虽素淡，但都是名贵的云锦制成，配上闪闪发亮的盘丝银绣，依旧显得华贵无比。
    她梳着繁复的牡丹髻，鬓边斜插一支镶翠凤头牡丹钗，垂着细细的银流苏，胸前的璎珞圈上，镶着硕大莹润的珍珠，手腕上套着一副成色极佳的碧玉镯子。她的手上依旧涂了蔻丹，不是大红，而是为了搭配衣裳换了浅淡的樱粉色。
    最让上官静觉得惊讶的，是上官鸾脚上的那双软底绣鞋。这样的软底鞋，通常是大家闺秀不需出门的时候，在室内才会穿，就想现代社会柔软的拖鞋一样，就是个居家用品而已，并不适宜出门，因此很少有人将居家的便鞋做得十分华丽，因为没人看。
    但上官鸾的这双软底绣鞋的鞋面，竟然也是云锦制成，凤穿牡丹的满绣图案，鞋头还镶着一圈细细的米珠，十足精致。
    这样华丽的便鞋，就算陈皇后也没有？
    上官鸾懒洋洋地倚在榻上，瞥了上官静一眼，开口问道：“干嘛总盯着我瞧个不停。”
    “姐姐真好看。”上官静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姐姐的鞋也真好看，这么好看的软底绣鞋，我都没见过呢！是云雀给做的吗？”
    上官鸾唇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的模样，眼中微微透出几分讥刺：“太子妃要什么没有，也值得对我身边这些零碎物件如此艳羡。”
    这是明着在讽刺上官静眼皮子浅，但上官静却并未露出任何不豫之色，反而大大方方地答道：“长姐从小就十分让人羡慕呢！”
    “羡慕？”上官鸾眼中的讥刺神色更浓，甚至还带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怨气：“我有什么可羡慕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寡妇而已。与太子妃娘娘您比，可是乘云行泥，这后宫中的女人，除了太后和皇后，在数得上的，就是你了，你还需要羡慕别人？到底谁该羡慕谁？”
    “长姐怎么这样说。”上官静立刻假惺惺地做出一副担忧的表情：“我知道长姐最近心情一直不好才会这样说。长姐贵为亲王妃，整个宫中无人敢轻视你的。”
    上官鸾冷笑一声，眼中透出些许不屑，但她没有反驳上官静的话，反而问道：“今儿是你的大好日子，还没恭喜你呢！父亲和母亲收到消息后，一定会十分开心。”
    “娘亲最惦记的还是姐姐。”上官静露出娇憨的笑容：“姐姐好久没给娘亲写信了，前日娘亲捎信进宫，还在问姐姐好不好呢！”
    上官鸾没有回答上官静，反而目光古怪地对着她打量个不停。
    上官静坦然坐在原地由着她看，许久之后才笑着开口问道：“长姐在看什么？今日我打扮得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上官鸾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我只是在感叹，竟然是你。真可笑！”
    “什么？”上官静装作不懂的模样：“姐姐是指什么？”
    “没什么。”上官鸾一脸厌倦的朝上官静挥了挥手：“我乏了，你回去。”
    “那，长姐好好休息，我过两日再来看你。”上官静乖巧地站了起来。
    “你是太子妃了，日日忙碌得很，也不用总是往我这里跑了，”上官鸾轻笑一声：“何必呢？都是一家子姐妹，做这些表面功夫给谁看。”
    “娘亲常说，咱们两个在宫里，应该相互照顾的。”上官静装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小声答道：“以后……以后姐姐若是有事，千万不要客气，叫云雀来说一声就好。”
    从一开始，上官鸾使唤上官静其实就没客气过，因此上官静这样说，实属故意。
    果然，上官鸾立刻变了脸色，她冷笑着答道：“果然风水轮流转，倒要你来嘱咐我这些。”
    “长姐，”上官静一副被吓坏的模样，演小白花演得很带劲：“我只是好心……”
    “好了。”上官鸾沉着脸站了起来，转身往内室走去：“你走。”
    她进去的时候，宫女们挑开了帘子，让上官静得到机会趁机向内匆匆一瞥。
    “长姐，那我先走了。”上官静隔着纱帘向上官鸾道了别，接着转身带着丫鬟们离去了。
    上官鸾有男人。她确定！而且这个男人，十有八九就是皇上。
    上官鸾的内室装饰得富丽堂皇，而且红木衣架上挂着的斗篷她虽没看得十分清楚，但那绝不是女人的衣裳。

 第333章 思维发散到停不下来

    新太子萧景珩忙了一整天，一直到天黑了，才回到重华宫。一进门就看到宝贝媳妇正一脸深思的模样，对着烛火发呆。
    “在想什么这样出神？”他凑过来先亲了亲上官静，接着开始自己动手脱外袍：“今日不是说要去找陆昭仪？她说什么了吗？”
    “我没去。”上官静摇摇头：“我也没去清晖阁上课，倒是让冯先生白跑一趟。一早起就在瞎忙，接了旨去了趟寿安宫，回来之后我去晗春殿看我长姐了。”
    “她今日让你进门了？”萧景珩挑起眉。
    “对！”上官静点点头：“然后我发现她穿着云锦的衣裙，连软底绣鞋都是云锦制成的。”
    “好看吗？”萧景珩一副感兴趣的模样，好奇地问道。
    “当然好看了，她什么时候不好看。”上官静很显然没和自家老公在一个频道上。
    “我是问鞋。”萧景珩自助换好衣服之后，坐到了老婆旁边，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她的云锦软底便鞋，你觉得很好看？”
    “能不好看嘛！”上官静点点头：“那双鞋是盘银丝满绣的凤穿牡丹图案，还装饰了一圈珍珠，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奢侈的居家便鞋。”
    “是我疏忽了，”萧景珩也跟着点了点头：“既然你喜欢，那明日就让尚衣局的奴才们过来，先做十双穿着。金丝满绣的好不好？我觉得凤穿牡丹太俗气了，咱们绣缠枝莲纹好不好，或者蓝彩蝶纹？我想想……若是绣了蓝彩蝶纹，鞋上可以嵌些蓝宝，缠枝莲纹配些成色好的珍珠也不错，还有……”
    上官静一脸匪夷所思瞪着自家相公，最终忍不住打断了他的絮叨：“你这都哪跟哪啊！我只是说她的鞋十分华丽，又没说我想要。只在室内穿的便鞋只要够柔软舒服就好了，要那么好看干什么？又没人看。”
    “我看呀。”萧景珩心情极好地亲了亲上官静的红唇：“我最喜欢看你打扮得漂漂亮亮。”
    “神经！”上官静一点都不客气地伸出手指轻戳萧景珩的额头，十分自信地答道：“我不打扮也好看。”
    “但是打扮了更好看。”萧景珩一副发现了新乐趣的模样，认真思考着上官静的新衣服和新鞋：“其实缠枝莲也不太好，不如我自己花了花样子，让小喜送去尚衣局。”
    “你一个男人，成日惦记什么花样子。”上官静只好板起脸，强制将歪掉的话题拉回来：“行了，我现在穿的软底鞋是映霞做的，我觉得很好，不许打岔。我跟你说长姐的事，你别总往绣鞋上扯。”
    “好！你说你说，我听着。”萧景珩表面乖巧地答应着，实际还在暗暗算计着宝贝媳妇衣服花样。折枝花纹似乎不错，回头他亲自画一个……谷
    “我姐不光打扮得比之前更精致，而且晗春殿大白天的屋里挂着厚纱帘，”上官静比比划划地给萧景珩形容着：“将内室遮得严严实实。所以我特意说了几句扎心话气她，趁她回内室的时候偷看了一眼。她内室超级豪华，比咱们重华宫可富丽堂皇多了，而且里面还挂了男人的斗篷。”
    “哦？”萧景珩不小心又抓偏了重点：“怎样富丽堂皇？”
    “旁的没太看清，看见香炉了，似乎不是咱们这种铜制香炉，镶着不少宝石。”上官静答道：“还有妆台上的首饰盒也是非常华丽，这些东西肯定不是姐姐的陪嫁，她在晗春殿养病，又是寡居，我觉得尚舍局给她布置居所，一定不会用这样华丽的装饰品。”
    “你不是不喜欢熏香嘛！”发散思维的萧景珩又没跟上官静在一个频道上：“不过嵌宝石的香炉你若是喜欢，回头东宫装饰时，你亲自往库中去选可好？首饰盒我也觉得你那个太朴素了，回头我……”
    “你有没有重点！”上官静气得直戳萧景珩的胸口：“重点是我姐这些东西，肯定不是尚舍局布置的，那一定就是皇上给的！若是被陈皇后发现了，光这一屋子的华丽装饰品就解释不清。更别提寡妇屋里挂着男人的斗篷了！”
    “她是你姐姐，此事若被陈皇后发现，不牵连你几乎不可能。”萧景珩不仅不帮着上官静发愁，竟然还露出了些许微笑：“因此我想也只有一个办法可行了。”
    “什么？”上官静瞪大眼睛充满希望地问道。她是一筹莫展了，也只能指望自己聪明的老公能帮她想个主意。
    “在上官鸾出事之前，让你拿到六宫权柄。”萧景珩说这话的语气云淡风轻，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似的。
    “哈？”上官静听了这个回答，一头黑线地将萧景珩推到了一边：“你这叫什么破主意，说了跟没说一样。”
    “怎么能是破主意呢！”萧景珩十分不要脸地又凑了过来：“你迟早是后宫之主，早些晚些又有什么重要。”
    “呵呵……有什么重要，对我们来说是不太重要，但你问过陈皇后了没？”上官静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她还没死呢，你父皇也没死，她凭什么乖乖交出六宫权柄？而且就算你给陈皇后挖个坑，把她埋得严严实实，你确定这六宫权柄能顺利移交到我手里？你确定皇祖母和林贵妃不会从中掺和一脚，捡个现成的便宜？”
    “不能确定。”萧景珩老老实实地答道：“所以我们须得细细谋划，务必确保不能给皇祖母和林贵妃任何机会。”
    “得了！”上官静摇摇头：“你别异想天开，陈皇后多精明一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林贵妃想借着陈九小姐的局将她扳倒都没能成功，我们凭什么可以？而且我觉得你应该非常清楚，你父皇不会废后。”
    “的确不会。”萧景珩答道：“但夺了她的六宫权柄，将她圈禁还是有可能的。之前陈九小姐的事，虽然是陈家算计到了父皇头上，但父皇其实毫无实际损失，后宫多养个女人罢了，丢脸的也是陈家，而非皇室。要扳倒陈皇后，这点罪名可不够。”
    70

 第334章 奇怪的家庭分工

    “所以我说你是异想天开。”上官静叹口气：“这样靠不住的主意，一听就是不成的，我明日还是按照原计划去找陆昭仪，至少该控制的资源，咱们控制住。”
    “靠不靠得住，还得走一步看一步，眼下就铁口直断未免太早，”萧景珩又一把将上官静搂在怀里，亲热地贴了贴她的额头：“不过你说得对，扳倒陈皇后，也不是一天能做到，现在愁这些做什么，先吃饭。”
    “我什么时候说这种话了？”上官静忍不住反驳：“我明明说的是，你这主意，一听就是不成的。我长姐和皇上的事，随时有可能翻出来，你……”
    “知道啦，”萧景珩好声好气地哄着跳脚的媳妇：“吃饭吃饭，你忙了一天，一定饿了，小樱不是给你做了玉露团吗？先端来给你垫一垫好不好？”
    “让我送去晗春殿了。”上官静板着脸答道：“没得吃了。”
    “浪费。”萧景珩小声嘀咕着：“父皇把她捧在手心上，还能缺了什么不成？你喜欢吃的玉露团，凭什么拿给她。这点心做着麻烦，做一回要准备好几日呢！”
    “唉！别唠叨了，我少吃一口死不了，”上官静受不了地一把拽起了萧景珩：“吃饭去。”
    正说着，映霞捧了托盘进来，听到小夫妻俩的对话，笑着说道：“太子殿下不用担心娘娘今日没点心吃，御膳房为了恭贺殿下进封大喜，特地送了八仙盘呢！晚饭的点心原本是金乳酥和水晶龙凤糕，不过厨子们记得咱们太子妃娘娘喜欢芝麻糊，特意做了送来。”
    “这么好的吗？”上官静眨眨眼：“晚上竟然有八仙盘和芝麻糊，做太子可真好诶，怪不得人人抢破头。”
    “太子妃娘娘惯会说笑话，”跟着映霞进来的映月忍不住也笑了：“哪有人为了一口吃食做太子。”
    “说不准就有。”萧景珩也笑着插言：“做了太子，御膳房如此巴结，每餐都按照我家娘子的口味来，想想也不亏。毕竟你们太子妃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行了你，”上官静扑哧一声笑了：“油嘴滑舌，也不知跟谁学的。”
    “说实话而已，怎么能叫油嘴滑舌？”萧景珩牵着上官静坐到了饭桌前，小两口亲亲热热的准备吃饭。
    “对了，今日有许多人送了贺礼过来，”上官静刚坐下，就一拍脑门：“一整天都在瞎忙，也没顾得上。”
    “娘娘放心，”站在门边上的全福连忙答应道：“奴才盯着呢，都一一登记过了。”
    “今日是后宫，明日怕是早朝也会有朝臣送贺礼。”上官静又说道：“至少林家、苏家，还有我娘家那边，一定会有所表示。保不定陈丞相也会主动送贺礼过来。京中几个一流世家都是需要回礼的，回头我提前准备出来。”
    “娘娘，还有一事，”全福又开口说道：“今儿尚舍局的内监总管亲自过来了两趟，娘娘都不在，他带了东宫修缮的图纸，奴才收在偏殿了，殿下和娘娘若是得空，可以看一眼，若是有哪里不满意，尚舍局那边可以及时修改。今儿御库管事也来过，东宫所需的装饰品有不少，御库那边先选了一批出来，又怕娘娘不满意，特地送了单子过来。”
    “知道了。”上官静点点头，不管古代还是现代，搞装修都很累人：“唉！事情真多。”
    “没事，杂事交给我处理就好。”萧景珩在一旁说道：“你懒得管就放着，我会处理。”
    “那怎么行。”上官静比了比偏殿书房的方向：“你那一大堆的奏疏都还看不完呢！政事要紧。”
    “你可以帮我看奏疏，”萧景珩眨眨眼，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你不耐烦做的琐碎事交给我就好，看奏疏你应当不会那么厌烦。”
    “哈？”上官静瞪大眼，她和萧景珩一起长大，小时候觉得这娃挺正常的，但长大了怎么脑回路这么奇怪，害她每天都不知道自家相公的脑瓜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你在胡说什么呀！”上官静哭笑不得的模样：“当太子还没一天，就开始纵容后宫干政吗？”
    “有什么不可以。”萧景珩理直气壮地答道：“说好了等我登基，你要和我一起上朝的。”
    “谁跟你说好了啊！”上官静忍不住翻白眼：“你才当上太子，离登基还远着呢好吗？”
    “就算是我自己看，有些政事不也还是要与你商议嘛！”萧景珩露出无辜的笑脸：“你看和我看，又有什么不一样。”
    唉！对牛弹琴！上官静受不了的揉揉脸，开始自我怀疑。男权至上的宗法社会里长大的萧景珩，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难不成……是被她养歪的？
    吃过饭，小两口一齐进了书房。上官静十分有信心地坐在了书桌前，打算一鼓作气干完一项再说。然而她实在是高估了自己，搞装修实在太烦人，光看那些密密麻麻的装饰品单子，就让她一个头两个大，她坚持了都没有十分钟，就毫无耐心地放弃了。
    “看来我不适合做当家主母，”上官静心塞地宣布：“我娘亲处理这些事，似乎从来都不觉得烦。”
    “没事，”萧景珩笑着答道：“我不烦，我可以管家里的琐事。”
    “唉！”上官静重重叹了口气：“可是这些琐事很费时间，你的精力就这么多，浪费时间处理这些琐事，奏疏肯定看不完。”
    “没关系的，不用担心我。”萧景珩朝上官静露出乖巧的笑容。
    上官静看了看抱着物品单的萧景珩，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十分认命地抄起了桌上的奏疏：“我来帮你看奏疏，反正咱们两个人加起来，事情就这么多，相互分担都能轻松一些，怎么能我什么都不干，让你一个人处理内外全部事情呢？”
    “好啊，”萧景珩一脸信任地朝上官静点点头：“最上面两本是吏部的奏疏，你先看那些。”
    “唉！”上官静大大叹了口气：“怎么我们的家庭分工这么奇怪呢！”
    70

 第335章 被迫加班党

    “这不是保举表哥往吏部任职的奏疏嘛！”上官静抄起第一本奏疏，立刻瞪大了眼：“你自己的奏疏让你自己批？你父皇到底怎么想的？”
    “就是没意见呗。”萧景珩盯着物品单，头也不抬的随意应道：“你似乎不喜欢漆金宫灯，上次还说过陈皇后宫里的宫灯不好看。”
    “是很丑。”上官静答道：“我觉得红纱宫灯就挺好看。”
    “好。”萧景珩点点头，在单子上做了标注。
    “这份我就直接批了。”上官静朝他扬了扬奏疏，接着又打开了下一份：“呵……这一份是有人弹劾现任京兆尹，虽没明着为李郎中关说，但这奏章从上到下都在比较前任京兆尹与现任的履职状况，这不就是拐弯抹角的在为李郎中说情嘛！希望皇上能念及他的能力，不要因为女儿的过错，过多牵连能臣。”
    “能臣？”萧景珩一边打开尚舍局送来的东宫图纸，一边冷笑道：“凭他也配。一心钻营的小人而已，在京兆尹任上多年也无甚建树，最多也是无大过罢了。他任京兆尹时，倒是一门心思的笼络权贵，为几个世家大族做了不少事。”
    “奏疏是监察御史俞仲衡上的。”上官静蹙起眉：“陇右俞家人？我记得陈丞相的长孙媳，是光禄大夫俞平之的长孙女。”
    “是陇右俞家人。”萧景珩点点头：“这封奏疏一定是陈丞相的意思。”
    “呵……看不出来，苏平手脚够快的。”上官静将奏疏丢到一边：“不仅能迅速将李郎中塞给陈丞相，还能这样顺利的说服陈丞相为李郎中说清。”
    “苏家之前与陈家交往颇为紧密，”萧景珩答道：“看来最近的纷争，倒是没能让两家生出太多嫌隙，这样看来苏平一定在其中下了不少功夫。”
    “他倒是精明，”上官静冷笑起来：“八面玲珑，想要谁也不得罪，做梦。这封奏疏你打算怎么回复？”
    “看你喽。”萧景珩十分随意地答道：“你决定就好，我听你的。”
    “那好。”上官静伸手抽出另一本奏疏：“先压几天，晾他们一阵子。”
    “好。”萧景珩一副媳妇说啥就是啥的模样，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你想要在东宫后花园养荷花吗？”
    “会不会招蚊子？”上官静一边翻奏疏一边答道：“荷花挺好看的，就是我怕蚊子咬。”
    “知道了。”萧景珩抽出纸来，将老婆的意见仔细记了起来。
    萧景珩的效率永远比上官静要高。他也就是花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整理好了未来东宫的装修意见，接着小两口又继续一起看奏疏。
    但是事情太多了，两人忙完，还是接近亥时初刻。上官静怨念的觉得自己被迫996，啊呸，997了！
    “所以说，当皇帝到底有什么好啊！”她从书桌前站起来，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奏疏这么多，有我帮你还忙到这时候呢！你父皇之前一个人看奏疏，每天也不知道得看到什么时辰去。”
    “是没什么好。”萧景珩搂着上官静，亲了亲她的额头：“辛苦你了。”
    “一起辛苦！”上官静叹了口气：“走走走，赶紧睡觉去，明天还得早起。我觉得你父皇一定是想偷懒，把大部分的奏疏都给你了。唉！这么早就开始辛苦，这样的日子我们得过到闭眼，天天加班，还没加班费。”
    “他也挺辛苦。”萧景珩笑着答道：“为了会美人，挺大年纪了，每日还须鬼鬼祟祟的爬墙，可不是辛苦至极？”
    “噗……”上官静成功被萧景珩逗笑了：“说得也是！”
    有时候，上官静都怀疑萧景珩一定不是人类，内部结构肯定和她不一样。否则怎么同样很晚才能休息，这位还能很有兴致的抓着她滚床单，滚了床单睡得更晚，害她天天犯起床困难症。
    可是反观萧景珩呢，每天一大早高高兴兴起床，似乎一直精力旺盛的样子。
    虽然萧景珩十分鼓励上官静多睡会儿，不需要去那么早给皇太后请安，但上官静还是很自觉，等到萧景珩出门练武之后，很有节操的强迫自己爬起来，坐到了镜前，一边打瞌睡一边被映霞摆弄来摆弄去的梳头。
    “太子殿下都说了您可以多睡会儿的！”映霞一边忙碌一边嘀咕着：“干嘛起那么早。殿下怕打扰您休息，特意说了今儿他在明毅殿用早膳。”
    “唉！”上官静拍拍脸，让自己精神一点：“还是早点去给皇祖母请安，而且景珩昨日说了，今日姑母和灵瑶表姐可能会进宫呢！我好久没见到她们了，好想她们，我想早些去寿安宫等着……为什么给我戴这么华丽的发钗？今儿是什么特殊日子吗？干嘛打扮得这么夸张。”
    “哪里夸张了。”映霞一脸冤枉的模样：“头上统共就两根木簪加一根发钗，这哪叫夸张，您现在是太子妃了，五凤朝阳钗代表您的身份，今儿一大早尚工局送来的，怎么能不戴呢！”
    “又没有什么宫宴，我也不需要天天戴着这个出门！”上官静说道。
    “这么好看的发钗为什么不戴？”映霞很固执的模样：“您今儿可是头一日作为太子妃出门，当然要戴着。至于宫宴之流的正式场合，一根五凤朝阳钗哪够，尚工局和尚衣局送来了整套太子妃冠服，我还没拿出来给您看呢！”
    “行行行，戴着。”上官静一歪头，总觉得这五凤朝阳钗的流苏会打到脸上似的。
    “长公主今日特意进宫来贺喜，”映霞微笑着继续说道：“看见您戴着五凤朝阳钗，一定特别开心。”
    “姑母进宫，一定也会往未央宫去看看的。”上官静说道：“我陪她一起，也顺便给陈皇后问个安。做太子妃第一日，总不好被人说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另外你们准备些茶果，今日我早些从清晖阁放学，我想邀了表姐去御花园坐坐，兴许能碰见谁，闲聊一阵子呢！”
    －－－－－－题外话－－－－－－
    -------这里是新岗位适应期的分割线-----
    静静同学眼下正在新岗位适应期，因此加班是难免的，谁叫她不想管装修来着，所以只好看奏疏。
    而小珩珩倒是觉得管装修不算麻烦……
    70

 第336章 无聊的“阿Q”

    上官静打扮整齐的出门，满心期待能见到长公主萧明瑞和何灵瑶，然而这一日请旨入宫的，可不止长公主母女俩。武定侯夫人同样也喜气洋洋地递了帖子准备入宫去探望当上了太子妃的小女儿。
    她比长公主萧明瑞和积极多了，得到允许之后，一大早就出发往皇宫来，上官静在寿安宫里坐了还没多久呢，就听到典赞通报，说武定侯夫人已经到宫门处下马车了。
    武定侯夫人进宫，先往寿安宫给皇太后问了安，接着又由上官静陪着，去了未央宫。
    陈皇后倒是很给面子，在未央宫正殿招待了武定侯夫人，两人还假惺惺的说了好一阵子客套话，那副没话找话假装热情的模样，让上官静尴尬得脚趾都能抠出一座启元殿。
    好不容易熬到陈皇后送客，上官静立刻带着武定侯夫人往林贵妃的承香殿去，在承香殿又坐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算是将程序走齐全。
    接着上官静又领着自家娘亲往上官鸾的晗春殿走，谁想到武定侯夫人却阻止了她。
    “娘亲还是想先去重华宫看看。”武定侯夫人轻轻拍了拍上官静的手，一副不放心的慈母模样：“你进宫以后，你爹爹和祖母，还有娘亲都日日牵肠挂肚的，生怕你不习惯。你在重华宫过得怎么样，娘亲总得亲眼看看才能放心呀。”
    “可是，娘亲，等会儿长公主姑母要进宫，”上官静一副犹豫的模样：“她特意进宫来为女儿贺喜，女儿不好不陪。若是现在不去看长姐，等会儿可能就没空了。”
    “若是你没空了，你姐姐那边，娘亲等会儿自己去，”武定侯夫人答道：“有典赞帮忙引路，你不用担心。”
    上官静一听就知道，武定侯夫人大约是有什么话，想要私下里对她说，而且是挺重要的话。至少在武定侯夫人的心里，重要过去探望自己的宝贝大女儿。
    “那好。”上官静顺从地点了点头，还十分戏精地露出了一个遗憾的笑容：“原本想陪着娘亲一起去姐姐那里呢！三个人可以一起说说体己话。”
    “你呀，”武定侯夫人被哄得十分高兴：“都嫁人这么久了，还是长不大。一瞧见娘亲就要撒娇。”
    “在娘家住了一年，我都习惯了。”上官静翘起小嘴，一副抱怨的模样：“进了宫，我天天都想娘亲，每日见不到娘亲，总觉得空落落的。”
    “清梅她们几个，可还尽心？”武定侯夫人随口问道。
    “当然了。”上官静笑眯眯地答道。她知道，武定侯夫人进了重华宫，看到映月和小樱之后，肯定会犯嘀咕。但是无所谓，就让她犯嘀咕去。
    果然，武定侯夫人随着女儿刚一进重华宫的大门，就瞧见映月带着她精心选的几个丫鬟迎了上来，笑盈盈的给她请安，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武定侯夫人惊疑不定地打量了映月几眼，又瞥了笑眯眯的女儿一眼，但她并没有当场问什么，而是也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朝丫鬟们点了点头，似乎映月本来就该陪在女儿身边似的。
    武定侯夫人不问，上官静也绝不主动开口解释，就这样吊着，看谁先绷不住开口。就像是心理拉锯战，上官静其实很坏心眼地在欣赏着武定侯夫人眼中透出的些许不安。
    她喜欢这个游戏！
    上官静知道她这个单方面的心理游戏很无聊，也毫无意义。但有时候，人就是会想要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比如哪怕在非常微小之处，在与武定侯夫人的对峙中赢得上风，也能让她非常开心。
    而这一局，武定侯夫人输了，她终于绷不住先开了口，打听映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单方面的小小胜利虽然有阿q自我安慰的嫌疑，但上官静依旧非常开心。
    因为她确信，这是一个开始，武定侯夫人无论从多小的事开始认输，她都会一直一直输下去，直到两手空空为止。
    “映月呀，”上官静笑眯眯地答道：“这是长公主姑母送给我的礼物呢！我进宫第一天，映月就已经在这里了，我看见她可开心了！”
    听了这样的回答，武定侯夫人看着自己“毫无心机”的小女儿，心理感受极为复杂。她不确定上官静是不是在搪塞她，实在是很像搪塞，但她内心里却又不想承认，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小女儿，会这样对待她。
    武定侯夫人很清楚，就算是搪塞，她也对上官静无计可施。因此武定侯夫人很聪明的决定不再追问这件事，毕竟坐在她眼前的不仅是她的小女儿，还是大周太子妃。
    然而一转眼，上官静的表现又让武定侯夫人觉得十分迷惑。这孩子就像以前一样，亲亲热热地靠着她坐，抱着她的手臂不撒手，满眼都是对母亲的孺慕和依赖。
    她兴奋地招呼着丫鬟，上茶上点心，十分夸张地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茶果点心，似乎她喜欢吃的每一样东西，她都希望能让武定侯夫人亲口尝尝。
    毕竟是亲生女儿，武定侯夫人其实真的欣慰又感动，那之前映月的事……算了，她默默自我安慰，将满心疑惑压进心里，还是个孩子呢……
    武定侯夫人不知道自己正在渐渐的作茧自缚。她试图用情感来绑架自己的女儿，而实际上，她自己也深陷其中。上官静正在用武定侯夫人之前用来对付自己的方式，默不作声的反击。
    “娘亲娘亲，”上官静一脸开心地晃着武定侯夫人的手臂：“若是长公主姑母进宫晚，那您留在我这里吃午膳好不好？我让御膳房做八仙盘，娘亲一定没尝过，我想让娘亲尝尝。”
    “行了！”武定侯夫人微笑着轻轻捏了捏女儿漂亮的脸蛋：“才在这里坐了一会儿功夫，就被你填了一肚子的点心，午膳哪里还吃得下？而且娘亲又不是来吃东西的，主要是看看你，能跟你坐在一起说说话，娘亲就很开心了。”
    －－－－－－题外话－－－－－－
    ------这里是小静静的行为的分割线-----
    无聊吗？像阿q吗？但这也是心理斗争的一部分，并非毫无疑义。
    武定侯夫人开始被自己对付小静静的手段反噬了。
    人都是感情动物，她也不例外。
    唉！复工第一天，这个天气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感谢云卿卿、霹雳木的每日小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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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7章 母女俩

    “娘亲来我也开心。”上官静笑嘻嘻地答道，她像是疏忽一样，没有询问武定侯府的其他家人，因为她在等着武定侯夫人主动开口。
    “知道景珩被封了太子，你爹爹和哥哥都高兴极了。”不过武定侯夫人还挺有耐性，上官静等了好一阵子，她才终于开了口：“你爹爹想要好好送你们一份贺礼呢，因为太突然了，昨儿你爹爹亲自在库房翻了许久，也没瞧见十分合心意的。娘亲先给你带了套首饰过来，你先随便戴着，回头再给你定制一套更好的。”
    “娘亲来看我，我就最高兴了。”上官静抱着武定侯夫人的胳膊，撒娇一样的晃了晃，不露声色地将话题从武定侯和上官沐风身上拉了回来：“不用给我带什么的，宫里什么都有，娘亲娘亲，您看我头上，这个五凤朝阳钗，是昨日尚工局送来的，好不好看？可是就是有点重，戴在头上坠得慌。”
    “你现在是太子妃了，”武定侯夫人看着女儿头上彰显身份的发钗，难掩开心与得意：“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样，随随便便插着两个木簪就到处走，重要讲究些仪表排场。娘亲给你带进宫的首饰，你可得日日想着戴，省得让人笑话你堂堂太子妃小气寒酸。这次娘亲给你带了套红宝石的首饰，映霞，雪梅、清梅……”
    “是！”几个丫鬟立刻答应着。
    “以后太子妃的装扮你们也得上些心，”武定侯夫人叮嘱道：“不能总让她如此随心所欲。”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武定侯夫人叮嘱丫鬟，特意绕过了映月。上官静注意到了，但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娘亲，我会听话的。”她一副不情愿的模样点了点头：“娘亲叮嘱的我都听。”
    “你呀！”看见女儿不情不愿的小模样，武定侯夫人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女儿的脸颊：“人家女孩子都喜欢打扮，怎么偏你和旁人不一样。”
    “我会学姐姐的样子好好打扮的。”上官静立刻保证道。
    “你姐姐？”武定侯夫人一愣，果然注意到了上官静言语中的重要信息：“打扮？”
    “对呀，前几日我去晗春殿瞧姐姐，姐姐穿的软底绣鞋可漂亮了！”上官静点点头答道：“云锦绣银的，还镶了一圈珍珠呢！要不我也学着做一双？”
    上官静知道武定侯夫人会去看上官鸾，因此特意提了那双夸张的居家鞋。上官鸾与皇上，只是她的猜测，并无实证，自然没办法在武定侯夫人面前告状，但上官鸾穿衣打扮方面的漏洞她可是见过不少次的，她希望武定侯夫人能够趁着去看上官鸾时，至少能注意到些大女儿不对劲的地方。
    当然了，上官鸾在宫里，其实上官静知道，武定侯夫人除了警告提醒她几句以外，也拿她没办法，不过聊胜于无罢了。她愿意和皇上搞到一起，上官静是真管不了，但她希望经过武定侯夫人的警告，至少上官鸾能够更加小心谨慎一些，避免惹出麻烦来。
    毕竟这种事若是翻出来，谁也落不了好。
    而且上官静是怎样想破头都想不明白，跟皇上，上官鸾到底图什么啊？！若说被迫的？她目前的状态好像还太像。
    听了上官静的话，武定侯夫人眸中果然出现了些许疑虑与担忧，但她没当着上官静多说什么而是笑着说道：“在室内穿的软底绣鞋倒没必要，你怎么舒服怎么来，不过裙子可得多做几套了。娘亲看你进宫以来，身形也没什么变化，回头我也给你做几身新衣裳送进来。还有静儿啊，你和景珩成亲这么久了，到现在也没孩子，可得抓紧些，景珩眼下是皇上唯一的儿子，这皇嗣绵延，可是很重要的。皇上、太后还有贵妃娘娘嘴上不催，可是都着急呢！”
    “知道了。”上官静假装羞涩地低下了头，她知道武定侯夫人担心什么。
    “娘亲和你爹爹也是想看着你早些有孩子，”武定侯夫人叹了口气：“你姐姐之前……唉！算了，不提了，你爹爹喜欢孩子，一直盼着呢！你大哥也总是念叨你。你大哥最近在衙门里一直不大顺心，可是他就算再忙再累，也不忘惦记你，今日还特意让娘亲捎了礼物给你呢！”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低着头的上官静垂下眼帘，遮住眸中一闪而逝的狡黠笑意。
    “难为哥哥想着呢！”她重新整理了表情，做出一副假惺惺的关心表情：“娘亲千万帮我转达问候，让父亲和哥哥一定保重身体，衙门里的事再重要，也没身体重要呀。”
    “娘亲知道你是懂事的孩子。”武定侯夫人点点头：“可是你哥哥自小聪明，中进士后，后补职位也不错，他也勤谨肯干，政务上从不敢耽搁拖怠，但眼见着和他同时补缺的苏朝云走到前头去了，这也是没办法。谁让人家出身苏大学士府呢！咱们武定侯府，只凭着你爹爹在边关辛苦攒下的功劳才有今日，在朝中的势力比这几个大族，还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啧啧啧，真会说话。苏朝云也就比上官沐风高了半级而已，是苏平自己活动的。上官静心里清楚，上官沐风真正眼红的是上官沐云。然而她的这位娘亲，绝口不提上官沐云，只旁敲侧击的感叹上官家里在朝中的艰难，真是精明练达极了。
    “这样吗？”上官静跟着武定侯夫人做出担忧的表情：“怪不得景珩总说，三哥升了刑部员外郎之后，有许多人盯着他不放呢！”
    “自然是如此的。”武定侯夫人点点头，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你二叔年初升了从四品，看起来官位高，但却是个毫无实权的闲职，你三叔放外任多年，沐风官阶低微，沐雨还在候缺，都无法为沐云提供支持，朝中能够给沐云做依靠的，也只有你爹爹一人了，咱们上官府，还是太过势单力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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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8章 后悔

    “这事儿景珩也说过呢！”上官静一副憨直的模样，点了点头：“他说幸好娘亲的娘家实力不俗，听说堂舅舅升了五品观察使呢！”
    “只比沐云高半级，又能帮衬到哪去。”武定侯夫人叹了口气：“而且李家……唉！你外伯祖父在世时，李家的确煊赫一时，眼下也是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沐云呢？你二叔母的几个兄弟又都是外任官，也是帮衬不上的。”
    “那该怎么办呀！”上官静一脸担忧，特意给了武定侯夫人开口的机会。
    “若是沐风能有个好职位就好了。”武定侯夫人果然抓住机会开口：“他和沐云兄弟两个在朝中相互扶持，将来的仕途也好走些，也可以为将来沐雨入朝打个基础。”
    “可是……”上官静犹犹豫豫的模样：“前些日子，景珩还跟我提起大哥的事呢！他说如今朝中又许多人在盯着咱们家，树大招风，自打淮阳王兵祸之后，爹爹因为立了大功，遭人记恨，连着被弹劾了许多次。因此景珩开始参政以后，思量了许久，最终决定还是先保举三哥。因为二叔只是个闲职，在朝中不大显眼，他怕若是提拔了大哥，会让更多人忌讳，爹爹在朝中的处境会更加艰难的。”
    有理有据，这套说辞上官静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武定侯夫人开口之后，丢回到她脸上呢。武定侯夫人沉默了一阵子之后，才又开口说道：“可是沐云眼下在朝中也着实艰难，而且沐风……”
    “娘亲，”上官静歪着头，一脸天真的模样：“大哥的事，我问过景珩几次了。景珩说，不如先将大哥的事放一放，还是耐心一些徐徐图之。等过些日子，有了机会，先升一升爹爹的爵位。景珩说得这些，我也不大懂，但我觉得，我是太子妃，爹爹做公爵应该也没什么不对。”
    是没什么不对，可惜公爵这个爵位并不能带来任何实际权力。就算从武定侯变成武定公，上官逸在朝中的实际职务，还是辅国将军。更实际的其实是调任金吾卫上将军，或者是任殿前都指挥使，然而这两个职位都是皇帝的亲信，眼下一定不由萧景珩这个太子说了算。
    然而上官静所说的一切，武定侯夫人又确实无法反驳。毕竟这一年来，上官逸的确被弹劾得十分频繁，而且皇上似乎也对武定侯颇为忌惮，这一些武定侯清楚。
    而且淮阳王兵祸，他确实不干净，因此他才在过年之后，一直韬光养晦，并未在朝中有任何大动作。
    武定侯其实真的没想到，女婿会这样快的被封为太子，而且萧景珩保举上官沐云越级提拔至兵部要职，皇上也并未反对。让他觉得皇上对武定侯府的态度，也许有所松动，自己韫匵藏珠也足够久了。
    况且武定侯别看表面上十分谦虚会做人，对林太尉和苏大学士都十分尊敬，但他其实一直自视甚高。在他心里，萧景珩能当上太子，他功不可没，应该获得最大的回报。
    他甚至认为，苏家和林家都是靠着他的精心筹谋，才能获得今日的政治利益。尤其是林太尉，竟然白捡个太子外孙，凭什么？！
    眼下萧景珩在朝中动作频频，又是保举林思行，又是保举苏青云，但偏偏他们武定侯府，只有上官沐云被提拔了上去，这让武定侯有些心里不舒服。
    在他心中，上官静和萧景珩应该在任何时候，都将他的利益，他武定侯府的利益，摆在苏家和林家之前才对。
    武定侯夫人是很明白丈夫的心思的。因此在上官静说完之前那一番话之后，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沉默不语。女儿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是丈夫的想法在武定侯夫人看来，更是合情合理。
    上官静没有逼迫武定侯夫人表态，而是坚守着一个敬爱父母的好女儿人设，开口建议道：“娘亲，景珩说得这些我也不懂，也不知对不对。但我想，他的确是为咱们府上考虑的。可是他考虑得是不是周详，我就不知道了，毕竟他也没什么经验，有许多事还是得听皇上和朝中大臣的。不过娘亲，我觉得这些政事，我们女人家在这里商议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娘亲回去再跟爹爹商议一下，将景珩的意见转给爹爹，看看爹爹是什么意见，或是建议景珩怎么操作才好，爹爹那么厉害，有他指点，一定稳妥些的。”
    “稳妥些是好事。”听到女儿这样说，武定侯夫人也只好点点头：“等我回去跟你爹爹商议一下。”
    “反正我现在是太子妃了，娘亲请旨进宫一定比平日里方便的。”上官静笑着答道：“典赞们不会不给面子的。”
    “那也不能随心所欲。”武定侯夫人谨慎地摇摇头：“你呀，平日里还是谨慎些，别由着性子来。毕竟宫中还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呢！尤其是别得罪陈皇后，以免她为难你。”
    这几句话，倒真是为上官静本人着想，上官静很清楚。
    “哦。”上官静乖乖地点头答应着：“不过娘亲，我挺怕陈皇后的，总觉得我怎样讨好她都没用。她之前也不喜欢姐姐。咱们家不是跟陈丞相府关系挺好的嘛，姐姐之前还和陈大小姐是朋友，怎么变得这么快。”
    “唉！”听着自己女儿这些了无心机的话，武定侯夫人有些发愁的叹气。以前她觉得女儿单纯一点没什么不好，听话好控制，反正一切有她。但现在，武定侯夫人忍不住开始有些后悔。
    上官静眼下独自在宫里生活，武定侯夫人对小女儿的牵挂已经超出了她自己的意料。
    “静儿啊，你听娘亲说，”武定侯夫人摸了摸女儿的脸：“这世家大族之间的关系呢，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独自在宫中，也不能像在娘家的时候一样，任何事都有娘亲来帮忙处理，以后凡事也要多想想，别总是由着性子来。你不必害怕陈皇后，但也不要轻易得罪她，她对你若是太过分，你也不必太过相让。唉！娘亲留你一个人在宫中，还真是不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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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9章 姊妹

    被自己的手段反噬的武定侯夫人，是真的忧心忡忡。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对于上官静的牵挂，已经开始不可控，面对着自己娇憨可爱的小女儿，她开始有了许多的心疼和不舍。
    这正是上官静需要的！
    满心担忧的武定侯夫人仔细叮嘱了上官静许久，直到外头来了传话的小内监，说是长公主进了宫，往寿安宫去了，武定侯夫人这才依依不舍地站了起来，打算往晗春殿去看看大女儿。
    而戏精上官静眼泪汪汪地抱着她的手臂不撒手，还坚持要送武定侯夫人到晗春殿门口。
    “长公主特意进宫贺喜，你不要失了礼。”武定侯夫人劝道：“娘亲自己能去晗春殿。”
    “不嘛！”上官静撒娇：“舍不得和娘亲分开，送您到晗春殿门口我再走，至少能多和娘亲待一会。可惜不能陪娘亲和姐姐说话了。反正寿安宫和晗春殿在一个方向，耽搁不了很久的！”
    “好了，过些时日娘亲一定会再请旨进宫看看你的。”武定侯夫人安慰着小女儿，却也没再拒绝上官静送她去上官鸾那边。
    “娘亲，姐姐心情不好，你要多劝劝她呀。”上官静做出一副忧虑的模样：“我总想去多陪陪她，但是姐姐似乎不愿意我多打扰，您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好好跟姐姐说说体己话，也开导她想开些嘛！”
    “鸾儿不愿意见你？”武定侯夫人一愣。
    “嗯！”上官静乖巧地点点头：“姐姐在养身体嘛！有些时候我去的时候不合适，她不大舒服，自然不会见我。而且可能嫌我话多，有些烦人。娘亲知道的，我从小就性子直，一向有什么说什么的。姐姐连续失了丈夫和孩子，我十分心疼，想要安慰她，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可能总是话说得不合适。”
    以前成天看电视和小说的上官静，装白莲花那真是有点得天独厚的优势。她很不要脸地管这叫做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好处。总之她这两句话，武定侯夫人是听进去了，但她猜想，若是被上官鸾知道了，恐怕会当场气得死过去。
    诶？黑心小白莲一般不都是反派吗？难不成她穿越的意义就是当反派？上官静默默地想……
    武定侯夫人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上官鸾自然不会将自己的母亲拒之门外。
    实际上，她不仅没有拒绝，而且还亲自到晗春殿大门外来迎候武定侯夫人。
    远远的，上官静一看到上官鸾的打扮，心里就一咯噔。
    上官鸾太朴素了，朴素得她都看不惯。蟹壳青的衣裙，滚着黛蓝色的边，这一身都是普通的素缎制成，毫无装饰。脚上一双青色绣鞋，只简单地绣了些云纹而已。她脑后挽着简单的圆髻，头上只插了了一根粗粗的银簪，不施粉黛，当然手指上也没有染蔻丹。
    这是早有准备啊！
    果然武定侯夫人一看到如此朴素的上官鸾，立刻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上官静一眼。这样朴素的大女儿，怎样都不是小女儿形容中，连软底绣鞋都要嵌珍珠的奢华做派。
    幸好上官静的应对策略十分及时。她睁大眼，小嘴微张，带着十分明显的困惑表情望着上官鸾，这表情落到武定侯夫人眼里，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大女儿眼下有什么地方让常能见到她的小女儿觉得吃惊。
    “你先去。”武定侯夫人拍了拍小女儿的手：“别让长公主等久了。别担心这里，时辰也不早了，娘亲在你姐姐这里坐片刻就出宫了。”
    “娘亲等我来送您。”上官静立刻说道。
    “不要。”武定侯夫人立刻摇头：“你往寿安宫去，不要再坐立不安的惦记这边，让人看出来就不好了。娘亲不用你送，你安安生生的陪长公主，不许乱跑。”
    “哦。”上官静低着头，缓缓点了点头，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娘亲，长姐，那我先走了。”
    武定侯夫人点点头，有抓紧时间叮嘱了上官静两句，而上官鸾则是一如既往，不算热情地答应了一声而已。
    上官静离开晗春殿的时候，其实很有些失望。上官鸾如此精心准备，恐怕武定侯夫人这一回是发现不了什么不对之处了。
    她猜的没错，武定侯夫人的确什么都没发现。但她想到小女儿之前的话，依旧十分不放心，因此她花了许多时间劝上官鸾早些出宫，可惜都被上官鸾一一搪塞了过去。
    武定侯夫人多精明的一个人。大女儿对于出宫如此抵触，自然立刻让她生出了几分怀疑，不管女儿是因为什么不愿意出宫，她都觉得不太让人放心。
    因此武定侯夫人虽没想到皇上头上去，却隐隐有些怀疑，上官鸾是不是盯上了太子萧景珩。
    因此她临走前，十分隐晦地提醒了上官鸾几句，要她在宫中谨言慎行，千万莫要惹了宫中长辈们不快，尤其是陈皇后。
    武定侯夫人说这话，最主要的，还是为自己的长女而忧心。她十分心疼年纪轻轻就寡居的女儿，实在是不愿看到上官鸾因为一时脑热就断送了自己的亲王妃地位。
    但不可否认的，她也的确有几分是担心上官鸾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给上官静添麻烦。但她是不会明着这样说的。
    然而上官鸾是武定侯夫人亲自养大的宝贝女儿，自然很了解自己的母亲，因此她能明白武定侯夫人叮嘱中的另一层意思，她也因此更加觉得失落又怨怼。
    从小到大，上官鸾都是武定侯夫人心中唯一的宝贝女儿，武定侯夫人从来都是将全副心思放在上官沐风和她身上，相对于儿子，做母亲的甚至还更偏爱女儿一些。
    然而这份专注的宠爱已经不再只属于上官沐风和她两个人了，那个从来没有资格与他们分享母爱的小妹上官静，逐渐在母亲心理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地位。
    这让上官鸾觉得越发委屈不平，她觉得上官静是从她这里，夺走了母亲的爱。

 第340章 郡主的亲事

    而这一日，上官鸾只是将自己的委屈和不甘记在了心里，并没有当着武定侯夫人的面多抱怨什么。
    武定侯夫人离开皇宫的时候，难掩忧心的模样，她决定先回家去和丈夫商议一下长女的这拒绝出宫的奇怪态度。
    而武定侯夫人离开的时候，上官静正陪着长公主萧明瑞还有怡安郡主何灵瑶，三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陈皇后宫里走。
    一天去两趟未央宫，让上官静觉得她今天一定是与陈皇后有什么孽缘。
    “姑母好久都没进宫来看看我们，”上官静笑道：“景珩还好，平日里可以出宫，能常去长公主府，可我就可怜了，十分想念姑母和表姐，却总也盼不来你们。”
    上官静说这话可不是拍马屁，长公主萧明瑞对她来说，是从小照顾她的亲切长辈，她对长公主一家子还是很有感情的。
    “灵瑶的婚事定在年末，”萧明瑞微微叹了口气：“本来事情就多，可她自己又是万般不上心的模样，做什么都要人三催四催，因此我也只好日日耗在家里帮她打理。”
    “自己的婚事还不上心？”上官静忍不住笑何灵瑶：“难不成是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何灵瑶笑得大大方方：“只是成亲吗……也没什么稀奇的。人人都要成亲，母亲搞得如此劳师动众，什么都要准备，就好像我以后回不了家似的。我嫁去镇国将军府而已，离家又不远。”
    “听说前几日未来表姐夫才升了昭武校尉，”上官静说道：“还没恭喜表姐呢！”
    “唉！成亲不久，可能就要去边关。”萧明瑞担心得叹气：“当初议亲，那么多家的男孩子都不错，她偏偏看上了武将之家，也不知怎么想的。”
    “当然是因为人品和家教。”何灵瑶倒是挺理直气壮：“母亲当初不也说镇国将军府家风好嘛！镇国将军之前在边关二十年，都没纳过妾。”
    “那倒是，你未来的公爹也是与妻子鹣鲽情深。”萧明瑞点点头：“只不过这武将之家，难免要往边关跑，刚成亲就分别，娘亲这不是担心你嘛！”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何灵瑶笑眯眯地答道：“丈夫不在，自己在家过日子岂不更自在？”
    “你可真是没心没肺。”萧明瑞立刻皱眉说道：“再过不久就要嫁人了，瞧瞧你说得都是些什么啊！”
    “表姐就一点都不期待新婚生活？”上官静也问道。
    “怎么说呢……”何灵瑶仔细想了想之后才答道：“没那么排斥，也没那么期待，反正总得成亲，叶家家风好，我看叶克俭也顺眼，这不是挺好嘛！你们就别跟着瞎操心了，我以后肯定能过得好。”
    提起镇国将军一家，上官静突然想起了刚刚来访的武定侯夫人了。叶将军其实在军中混得没有武定侯好，镇国将军这个职位，虽然是个正二品高位，但却是个没什么实际兵权的虚衔。
    镇国将军在边关镇守二十余年，六十岁才回京，眼下回京处于半退休状态，皇上给个职位养着，就这个意思。
    而何灵瑶的公公眼下任诸卫将军，还是儿子与长公主的女儿订亲后，皇上看在裙带关系的份儿上才给提拔起来的。诸卫将军其实与武定侯年纪相仿，也是在边关镇守多年，然而回京后很多年，也只是个五品宁远将军。相比起一回京就官拜二品，还风风光光封侯的武定侯，简直是不值一提。
    叶家已经两三代人从军了，上官静才不信投机分子武定侯在战场上的本事能胜过叶家人呢！只能说老实人真的受欺负……
    冯先生早就说过，那些直心眼的武将，论起争功逐利、巴结上司，才玩不过文官世家出身的上官逸呢！
    不过幸好皇上看在外甥女何灵瑶的份儿上，给叶将军的职位虽然不算太高，但在金吾卫任职，位置还算重要，总也算是个禁军将领。
    “姑母，”想到此处，上官静左右看了看周围，小声开口说道：“今儿我娘来过。提起了我爹的官位。我猜我爹看中了金吾卫的军职。今日被我搪塞过去了，我跟她说了，过些日子跟景珩商议，让景珩为他请封公爵。但我想我爹不会满意的，他一定想要实权职位。”
    “知道了。”萧明瑞点点头：“有机会我会提醒镇国将军一声。”
    “可真是……”何灵瑶摇摇头：“你三哥是大周开国以来，第一个二十二岁的从五品官员，眼下满京里都盯着上官家，他还想要金吾卫军职，也不怕吃撑了噎到。”
    “我也是这么说。”上官静很同意地点了点头：“听说表哥过两日就要去吏部了？这下可好，表哥年岁也不大，我三哥可没那么扎眼了。”
    “景珩这个任人唯亲的帽子可是摘不掉了。”提起这个，何灵瑶忍不住笑起来：“我哥这两天愁得要命，陈丞相的长孙之前不是刚调去吏部任吏部司封主事嘛！这几家子眼下都急吼吼的往六部占位置呢！”
    三个人一路说话，很快到了未央宫门口，陈皇后还是派了凝霜来迎她们。一进未央宫大门，上官静就看到西偏殿的窗户方向，被推开了一条小缝，李充媛从里面露出半张脸来，正向外张望。
    上官静顺着李充媛的视线方向看去，发现她并没有在看上官静，也并没有看长公主萧明瑞，而是望着东侧偏殿的方向。
    那里是有什么猫腻吗？上官静微微蹙起眉，打算等得空去找陆昭仪的时候，好好打听一番。
    一天两次见到上官静，似乎陈皇后也觉得厌烦。她不大搭理上官静，倒是对何灵瑶和萧明瑞显得挺热情，一个劲儿的问何灵瑶的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这刚好让上官静落得清闲，可以专心致志地琢磨东偏殿到底有什么古怪。
    那边……似乎是陈皇后的书房，这么重要的地方，想要进去“参观”显然是不大可能的。就算李充媛长居未央宫，她应该也是没机会接近陈皇后的书房的，书房里面无论有什么，李充媛都绝不可能知道。
    那她为什么一直盯着那边看呢？

 第341章 陆昭仪的渴盼

    因为对李充媛的视线十分挂怀，上官静这一日干脆没去清晖阁见冯先生，萧明瑞和何灵瑶走后，她就匆匆带着丫鬟往御花园去“闲逛”了。
    陆昭仪果然就在花园里，顶着瑟瑟秋风“赏晚桂”。可太敬业了！！
    上官静忍不住反省了一秒钟。觉得自己不应该耽搁这么久才来见陆昭仪，害得人家在这里吹了不止一天的冷风。
    “昭仪好雅兴。”上官静微笑地走入凉亭，陆昭仪见状连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
    “免了。”上官静微笑着朝她摆摆手：“又无外人在，哪里需要这样多的虚客套。”
    外人这个词自然是说给陆昭仪听的，陆昭仪果然抿嘴笑起来，但还是很守规矩地应道：“太子妃亲和仁厚，但礼不可废。”
    这是双方都很给面子的打招呼方式，上官静表达了她的亲近，而陆昭仪表达了她的尊重，双方心照不宣的一笑，接下来就可以坐下来说正事了。
    “娘娘，”陆昭仪倒是痛快，也没绕弯子，上来就跟汇报工作似的说道：“臣妾知道娘娘最近事多繁杂，就直话直说了。李充媛那边，对臣妾和苏家的期望是很高的，她只求活命，至于位份之类的，她倒是不太介意。”
    “活命，这就是最大的事了。”上官静一笑：“什么能比命更大呢？你帮她活了命，她要拿什么来回报你？”
    “那要看臣妾想要什么了。”陆昭仪微笑着摇着扇子，话里有话地说道：“臣妾想了半日也没想出个主意，不如娘娘来指点臣妾一二？”
    上官静微微一笑，没有回答陆昭仪的话，反而又问道：“李充媛肚子里的孩子，她怎么想的？”
    “她没说。”陆昭仪突然压低了声音：“但是臣妾主动问起孩子的时候，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好像有些紧张的样子。这绝不是臣妾的错觉。”
    陆昭仪不明就里，但以前成天看电视剧和狗血小说的上官静，见过的套路可就多了！不知怎地，陆昭仪提供的这一消息，突然让她想起她穿越前曾看过的一部大火宫斗剧……
    “不自然？”上官静微微蹙起眉：“不自然……呵……”
    “娘娘想到了什么？”陆昭仪微微疑惑地望着上官静唇角讥刺的笑容。
    想到了什么，上官静当然不会和陆昭仪实话实说。至少不会全部实说。
    因此她轻笑了一声答道：“你猜，若是我们不管她，这李充媛会用什么办法，来保住自己的命？若是保不住命的话，她会如何？”
    “娘娘是说……”陆昭仪一愣，接着吃惊地望着上官静：“不会？那可是龙种啊！若是个儿子的话……她……她竟然也舍得？”
    “是儿子是女儿，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上官静不疾不徐地答道：“都是陈皇后的了，不是吗？”
    “可是这也太……”陆昭仪捂着胸口，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当着太子妃娘娘您的面，臣妾斗胆说句不中听的话，皇上的一向子嗣不丰，就算几位亲王没出事，统共也没几个孩子。几位公主也都早已出嫁，宫中已经多年没有孩子出生了。去年亲王们出事，眼下皇上膝下可就剩下太子殿下一个儿子了。李充媛这个孩子若是能好好的生下来，那任凭谁都会将他当个宝贝疙瘩的。”
    “道理是这样没错。”上官静点点头：“可是这孩子将来再受宠，那也和李充媛没什么关系。你想，她都死到临头了，会愿意给陈皇后留个未来依靠吗？陈皇后之所得，既是她之所失，况且就算她肯将孩子交出去，陈皇后也不会留她一命。若你是她，会甘心吗？”
    “娘娘这样说，也是颇有道理。”陆昭仪点点头，突然又有些怅然若失的模样：“唉！可真是的！造化弄人啊……她还不如没有这个孩子，当时就一了百了呢，也免得今日这两难抉择。做母亲的，能舍得嘛！她……”
    陆昭仪没有将话说完，就谨慎地住了口。她害怕自己那些伤春悲秋的感慨，会惹来上官静的厌烦。虽然她已经极力在掩饰，然而冰雪聪明的上官静，还是从她的眸中看出了些化不开的渴望与惆怅。
    上官静明白，陆昭仪一定是非常渴盼能有一个孩子，她应该是一直都在羡慕着能够顺利怀孕的嫔妃，因此她才对李充媛的打算，如此无法接受。
    望着陆昭仪溢满失落的双眸，上官静忍不住开口问道：“昭仪娘娘入宫几年了？”
    “臣妾入宫时，只有十六岁，”陆昭仪低声答道：“到今年年末，其实已经有十一年了。”
    “娘娘这些年，从来都没怀上过？”上官静作为一个未曾生养的年轻小媳妇，将这个问题问得十分坦然，完全没有大周土着少妇的羞涩矜持。
    陆昭仪有些吃惊，但她抬头看到上官静溢满关切的大眼睛，又觉得十分安慰。因此她苦笑着答道：“没有。兴许是我的运气总不如人！刚进宫的头几年，皇上也是算是常来我宫里，后来……宫里的女人一茬又一茬，总有新鲜娇嫩的面孔，能入了皇上的眼。眼下一年到头，皇上也来不了几回，算了，随缘！”
    别看陆昭仪嘴上说得洒脱，但她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失落痛苦。
    上官静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娘娘，您没找太医给调理调理身子吗？吃些补气血、暖宫助孕的汤药也是好的。”
    “也吃过。”陆昭仪叹了口气：“一直时断时续的，嗨，聊胜于无罢了。都是命！”
    “都是臣妾的不是。”她重新整理了表情，朝着上官静微笑：“亏了娘娘有耐心，听了这样久无聊的絮叨。”
    “这哪里是无聊事。”上官静微笑着答道：“我进宫这才多久啊？皇太后已经急得催我生孩子了，上次不是还提了要给殿下选侧妃嘛！”
    “太子殿下和娘娘都还年轻，”陆昭仪带着几分艳羡地说道：“感情又十分好，孩子是迟早的事。”

 第342章 收礼收到手软

    “昭仪娘娘也还年轻呢！”上官静微笑着答道：“不如在换几个太医来看看，多给调理调理。兴许过些日子，就柳暗花明了呢？”
    “那臣妾就谢过太子妃娘娘吉言了。”陆昭仪笑着点点头。
    “李充媛那边，”上官静重新又将话题拉了回来：“让她不要急，这孩子先留一留。就算是不想要了，也得选个合适的时机才好事半功倍。”
    听到上官静这句话，陆昭仪有些迟疑的模样，她沉默了一阵子才开口说道：“若是能保住她的命，这孩子兴许能留住呢！若是她不愿意交给陈皇后，臣妾也可以帮着养的。”
    “昭仪娘娘，”上官静能理解陆昭仪的渴求，但她不是当事人，自然不会因此失去理智：“这孩子若留下来，去处是一定的。您觉得您能争得过陈皇后吗？就算我们在她分娩之前，扳倒了陈皇后，但您想想，这宫里多少女人眼巴巴的盼着孩子呢！”
    “可是林贵妃有了太子殿下做养子，”陆昭仪还是有些期盼的模样：“有了新生的孩子，就算皇上给孩子指定养母，也不会选她的。”
    “这事儿啊，回头再说，反正离生下来还早。”上官静沉默了一瞬，没有再劝：“不过你得及时将话给她带到，免得她一时着急……”
    “臣妾知道。臣妾知道。”陆昭仪急切点头。
    “记住，你怎么说本宫不管。”这还是上官静头一次在陆昭仪面前自称本宫呢，因此这句叮嘱自然带了几分命令的口吻：“但‘时机合适’这几个字，务必带给她。”
    “是！”陆昭仪立刻答应了下来。
    “另外有件事想要请教昭仪娘娘，”上官静吩咐过后，又重新和软了语气：“我今儿陪着姑母往未央宫去，瞧见李充媛将西偏殿的窗户推开了一道缝，望着东偏殿的方向。我印象中，这东偏殿应当是陈皇后的书房，那里头是有什么吗？书房这么重要的地方，李充媛有可能接近吗？她到底在看什么？”
    “东偏殿？”陆昭仪显然有些困惑的模样：“臣妾不清楚。皇后娘娘如此谨慎的一个人，想来是不会让李充媛有机会接近她的书房的。不过……不过李充媛日日在未央宫，虽然无法接近东偏殿，但却可看见里头有些什么人进出。臣妾可以给她递个消息，好好问一问。”
    “那就有劳昭仪娘娘了。”上官静微笑着道了谢。
    事儿说完，上官静立刻向陆昭仪告辞，这晚桂也没什么好看的，坐的久了难免惹人嫌疑，如今她是太子妃，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呢！
    果然，上官静离开没多久，陈皇后宫里的凝霜就“恰巧”路过，也得空与陆昭仪说了几句话。
    不过陆昭仪当然是早有准备，她一脸惆怅的望着桂花，告诉凝霜她心情不好，太子妃路过时，安慰了她好一会儿。
    “这好好的，娘娘怎么就难过起来了呢！”凝霜一脸关心地问道：“可是遇见了什么为难事？”
    “唉！”陆昭仪微微叹了口气：“深秋过后就是冬日了，本宫就是冬天进的宫。到今年已经是第十一个年头了。十一年了……本宫依旧膝下荒凉，这紫澜殿真是越住越让人觉得空荡荡。那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本宫瞧见了李充媛，她在你们未央宫养得好，肚子已经起来点了。本宫心心念念盼了这么久，但……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娘娘不要如此心重。”凝霜连忙说道：“太子妃娘娘不是安慰了您许久，您也该想开些。”
    “呵……”陆昭仪微微苦笑：“她还年轻，太子有疼她，许多事便是同她说了，她也是不能理解的。”
    陆昭仪的回答合情合理，宫中女人的心结都差不多，因此凝霜没起什么疑心，直接回去未央宫了。陈皇后听了凝霜的回报，倒是心有戚戚的模样，沉默半天没有开口。
    新太子萧景珩这一日又是忙到天黑，他进门后自己脱了外袍，先伸手抱了抱宝贝媳妇，这才开口说道：“你爹今儿送了重礼给我。”
    “我娘提过了。”上官静点点头：“说是消息突然，来不及准备，过几日还有礼给我们。苏家和林家应当也送了重礼？”
    “旁的也没什么稀奇东西。”萧景珩答道：“我都交给小喜，让他先登记。唯有一个累丝嵌宝烧蓝香熏瓶，十分精致小巧，重量也轻，可以像香袋一样放些香花进去，佩在腰上，我觉得挺不错，刚好给你用，等下让映霞取来给你看看。”
    “谁送的？”上官静问道。
    “林太尉府。”萧景珩一边回答，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给上官静：“今日苏青云交给我的，你二姐姐的信。你如今是太子妃了，等在东宫安顿下来，隔些日子可以召你二姐姐入宫陪你住几日。”
    “那可太好了。”上官静立刻笑眯了眼。
    “还有，”萧景珩又说道：“明日靖王妃进宫，来恭贺我们。”
    “我知道了。”上官静一边叹气一边点头：“唉！今日瞎忙一日，明天也是一样。”
    “怎么？”萧景珩搂着上官静的腰，伸手揉了揉妻子的眉心：“你娘亲为难你了？”
    “跟我预想的差不多。”上官静答道：“不过是看我三哥年纪轻轻就成了从五品刑部员外郎，想给我大哥要个更好的职位罢了。我就没打算搭理她。对了，我娘今日旁敲侧击的说了许多关于我爹的话，他都是辅国将军了还不满足，我猜他是看中了禁军的军职，或是殿前都指挥使。我跟我娘说，过了年让你出面请旨，先给我爹封个公爵，免得我们上官家树大招风。”
    “今日林太尉也说了差不多的话。”萧景珩哂笑一声：“林思行是朝中唯一一个二十五岁的中侍大夫，他却还觉得他儿子的职位不够好，想往六部去。”
    “那苏家岂不是更难受？”上官家脸上露出坏笑：“我们得赶紧把苏青云提拔起来呀！”

 第343章 脑洞大到补不起来

    “再晾一晾也没事。”萧景珩笑着答道：“也可等我们搬进东宫以后再说。到是你将二姐姐接进东宫陪你住几日，也好和她当面商议一下苏青云的事。”
    “搬进东宫？”上官静挑眉：“那不是还早着呢！你昨晚写给尚舍局的修改意见又整整一大张纸。”
    “让他们先将宜春宫和丽正殿修出来。”萧景珩答道：“外三宫先凑合一下。”
    “外三宫凑合一下？”上官静忍不住笑出声：“你看冯先生搬进去以后会不会骂你！”
    东宫就像个缩小版的皇宫，整个东宫的西侧宫墙紧邻皇宫，有几道宫门连通两宫。东宫南侧也是三道宫墙，外三宫按照惯例，第三道宫墙之外是资善堂和太子官署，第二道宫墙之外靠西边是翊善、赞读、直讲、侍读、侍讲候旨的嘉德殿，以及太子三师的办公地点奉义殿，靠东边则是太子宾客、署官的居所崇教坊，再往南边就是东宫侍卫营。
    有官署，有宾客居住之处，可以养署官门客，也就是说，冯先生以后可以不用每日辛辛苦苦的一大早往皇宫跑了，直接住在东宫崇教坊就可以。
    “冯先生应该不会介意。”萧景珩微笑着答道：“我将崇教坊最好的院子给他住还不行吗？”
    “所以你想什么时候搬？”上官静问道。
    “早些也好。”萧景珩微笑着答道：“我们自己在东宫关起门来过日子。东宫往未央宫和寿安宫的距离可不近，到时你也无需日日过来给皇祖母和陈皇后请安了。”
    “西墙上三道宫门一关，倒真像是分家另过。”上官静笑道：“但说到底也还是在宫里，事儿也不会少。对了，我今日去见陆昭仪了。”
    上官静很快将她与陆昭仪见面的事给萧景珩讲了一遍。
    “陆昭仪说，关于未央宫东偏殿，她得机会会去问问李充媛。”上官静最后说道：“我们等等看。”
    “关于李充媛的孩子……”萧景珩偏头想了想之后问道：“你是不是有其他怀疑。”
    “对。”上官静点点头：“我没对陆昭仪提起。我怀疑李充媛肚子里这个，原本就生不下来。”
    “怎么说？”萧景珩问道。
    “你还记得之前李充媛出事的时候，从她宫里抄出不少药瓶吗？”上官静又开始大开脑洞：“我猜她是通药理的。因此我在想，有没有可能，这个孩子是她通过药物手段强行怀上的？”
    “若是只看时机，倒是巧到可疑。”萧景珩不大确定地摇摇头：“可是李充媛又不是出事当天怀的孩子，她如何能预料到她与宗室私下里来往的事会被人翻出来？”
    “你这样说也对。”上官静点点头：“所以我想，有没有可能，这孩子原本是别的用途？”
    “用途？”萧景珩一愣。作为古代土着，他虽然极聪明，但对套路的想象力，还是不如电视儿童上官静。
    “对呀，”上官静煞有介事地点头：“这孩子如果原本就有问题，那必定是生不下来，要流产的。这还不是……赶上谁就是谁倒霉？”
    “哦！”萧景珩恍然大悟，立刻就理解了宫斗电视剧的套路：“听起来倒是有些道理，不过你为什么会想到那里去？”
    上官静耸耸肩，总不能说自己是电视剧看多了，脑补能力强大？
    “这个问题其实我之前和二姐姐讨论过。”她答道：“你觉不觉得，你父皇其实比之前的淮阳王还要贪婪好色？宫里的女人这么多，他又十分偏爱年轻新鲜的面孔。”
    “但孩子却不多。”萧景珩瞬间明白了上官静想说什么：“是很奇怪。淮阳王不算我，也足有十一个儿子九个女儿。”
    “但皇上算上你也只有七个儿子，四个女儿。”上官静继续说道：“女儿成功养大三个，儿子成功活到成年的四个，但最终就剩你一个。”
    “我觉得问题不在你父皇这里。”上官静一脸笃定地说道：“不管怎样，总是有人成功生下孩子的。最可靠的例子就是陈皇后和林贵妃。皇上这么花心，隔些日子就换个女人宠着，这些年加起来往未央宫去的日子应该也不算很多。陈皇后可是怀过好几个孩子呢，成功生下来的就有三个。林贵妃也是两儿一女。咱们先不论孩子有没有成功活下来养大，单论这怀孕概率可不低。”
    “那倒是。”萧景珩点点头：“毕竟也不是常在一处的夫妻。”
    “今日陆昭仪提起李充媛的孩子，一副立刻就想上手抢的模样，她盼孩子盼得眼睛都绿了，男也好，女也好，我看只要有一个，哪怕不是她亲生她都很开心。”上官静叹息这摇了摇头：“她十六岁入宫，头几年皇上很宠她，可一直也没怀上。一个例子也就罢了，但后宫大部分的女人都没怀过孩子，这就有点蹊跷了。”
    “是陈皇后动的手？”萧景珩蹙眉：“诚王在世，她可能不希望后宫嫔妃怀孕有子，但眼下境况不同。中宫失子，后妃有了孩子她都可以抱养，谁怀孕了对陈皇后来说都是好事。因此若是陈皇后，她在诚王死后，也该收手才是，然而后宫还是只有个李充媛有孕。”
    “所以我想，有可能是另一个人的手笔。”上官静抬眸望着萧景珩，眼神意味深长。
    “林贵妃。”萧景珩一下子就猜到了上官静想说什么。
    “二皇子出生时，林贵妃尚未入宫。”上官静答道：“而作为贵妃，她在宫中的人脉权利不如陈皇后，在未央宫动手是需要冒很大风险的。你想想，她入宫之后，这后宫新出生的孩子都在哪一宫？她之后入宫的年轻嫔妃，还有没有成功生下孩子过？眼下她有你这个养子，你猜她希不希望中宫也有个养子？”
    “这个女人……”萧景珩冷笑一声，毫不意外的模样：“果然不是什么善类。”
    “好在她不会对我下手。”上官静继续说道：“皇上迷上了我长姐，久久不去她宫中，她现在巴不得让我早点生下孩子，让她成为整个后宫第一个抱孙子的人呢！”

 第344章 “老年痴呆”

    这一日，萧景珩照例拿回来许多奏章，而尚舍局那边按照萧景珩的修改意见，又重新送来了东宫的“装修方案”。另外就是尚衣局和尚工局那边来了内监，要给太子小两口置办行头。
    事情多的要命，小两口又度过了忙忙碌碌的夜晚，分工照样非主流。
    萧景珩看完新的“装修方案”之后，饶有兴致地研究了半天太子妃的礼服和首饰图样，而上官静则在忙着看朝臣们的奏疏。
    上官静一边看一边想，也不知道那些歧视女人的古板老头子们若是知道真相会怎么想。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是？谁叫皇上那个好色的老头子自己不想干活，将大半奏疏都推给了儿子呢？
    他们自己的事这么多，景珩干不完，她当然的帮忙呀。
    萧景珩那边安安静静，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上官静看完了礼部奏疏，想找他商量呢，结果一抬头，赫然发现她正老老实实办公，而她那个狗相公正在自得其乐的画画？？
    画画？？凭啥她干活，老公在玩？？甩手党渣男！
    “你在干嘛？”上官静立刻将脸拉得老长：“凭什么奏疏都给我一个人看！你倒是挺清闲，竟然都无聊得画画了。”
    “就好了。”萧景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笑嘻嘻地答道：“还差一点，我弄好就来帮你看奏疏。”
    “什么叫帮我？”上官静气结：“就好像看奏疏原本就是我的工作似的。明明是我在帮你！”
    “好好好！”看到老婆生气，萧景珩连忙丢下笔陪着笑脸：“都是你说了算，我先来看奏疏。剩下的等会儿再画。”
    “所以你到底在干嘛？”上官静不高兴的问道：“等会儿还要画？不许画了！看完奏疏早点睡觉，明天还得早起上朝。”
    “不行，这些要画出来明天送去尚工局找绣女赶工的。”萧景珩拿起桌上的一叠纸，给上官静展示：“你看，喜不喜欢？”
    上官静接过萧景珩手里的纸，发现是许多不同的花样图案，每一张上面还标注了不同的文字，比如“软底绣鞋”、“八幅裙”、“对襟外裳”等等等等……
    “你还真跑去花花样子了？”上官静受不了的扶额：“都说了我不要穿那么浮夸的软底绣鞋。”
    “画都画了，不做出来多浪费。”萧景珩将那一叠画纸扯了回来：“明日交给尚工局，让他们赶着描出来交给绣女，料子我也亲自给你选，我知道你不耐烦这些，保证不用你操一点心，等着穿新衣就好。”
    “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真是毫无疑义！”务实派上官静义正严词地驳斥。
    “看你穿得漂漂亮亮，怎能说毫无疑义呢？”萧景珩很得意的又掏出了两张纸：“看，我画的发簪样式，但也不知道尚工局能不能照样做出来。”
    “唉！”上官静无奈扶额：“能不能琢磨点正事！太子署官人选你想好了吗？你父皇今日有没有提过太子三师的人选？还有翊善、赞读、直讲、侍读、侍讲，这些人选你都心理有数了吗？”
    “有有有！”萧景珩陪着笑脸，点头如捣蒜：“在朝上的时候，已经和三哥还有表哥粗粗商议过，写了个名单，我说先拿回来给你看看，听听你的意见。就在奏疏下面。”
    上官静皱着眉顺着萧景珩所指的方向，将名单扯了出来扫了两眼：“这个先放一放，等明日我跟冯先生商议过了再说。你赶紧过来坐下，看奏疏。礼部这边上奏说年底岁贡使者已经出发，大约十二月中旬到京城，这奏疏怎么交到我们这边来了？”
    “父皇说今年招待岁贡使者的宫宴，由你张罗，我们两人出面主持。”萧景珩老老实实地答道。
    “什么？”上官静气得直想跳脚骂街：“你父皇怎么想的？凭什么我张罗？陈皇后还活着呢！而且为什么由我们出面主持？往年不都是皇上皇后亲自出席，九嫔以上的后宫嫔妃，与皇子皇女们一同出面作陪吗？人家大老远进京来纳贡，结果皇上都不肯给面子出席宫宴，这一不小心不是要闹外交事件？而且主持宫宴，是大周国母的权利与义务，我去插手，陈皇后不记恨我就见鬼了。”
    “我也是这样说，”萧景珩叹了口气答道：“但他连我的话都没听完就急匆匆走了。”
    “我姐那么大魅力吗？真勾得他连政事都不想处理了？”上官静啪一声将奏疏合上：“陈皇后没死呢！我们主持像什么话！东宫又没有嫔妃可以作陪，我们家就只有我们两个人，难不成找你父皇借宫妃凑数吗？还是我要找大臣和命妇们来作陪？明天你去找礼部尚书，让他亲自上疏反对。消极怠工的混账老头子，我就不信治不了他！”
    “是！”萧景珩老老实实地答应着。
    身为一个负责任的妻奴，第二天一大早，萧景珩揣着一大堆东西出门，先打发小喜拿着他昨夜的“劳动成果”去了尚工局，又急急忙忙地赶在上朝之前，去拦礼部尚书。
    礼部范尚书一听皇上想要让太子小两口主持招待岁贡使者，立刻也有些急眼，连忙招呼了陈丞相、苏大学士，还有太常寺正卿、紫金光禄大夫一起反对。
    可惜皇上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就是一意孤行地不肯收回成命。
    这边刚散朝，萧景珩就捎了信进宫给自己老婆，而原本准备去清晖阁“上学”的上官静只好无奈地脚跟一转，准备先去未央宫找陈皇后。
    不然能怎么办，只好发动后宫一起劝呗。上官静一边往未央宫走，一边森森怀疑皇上是不是提前老年痴呆了。
    上官静到未央宫的时候，陈皇后其实已经得了前朝的消息，正打扮整齐地准备往御书房去呢。
    “你的来意我知道了。”她看到上官静之后，这样吩咐道：“你先回去，皇上那边，我去劝。”
    “那就有劳母后了。”上官静连忙应道。
    陈皇后很敷衍地朝上官静点了点头，接着就头也不回地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第345章 争执

    陈皇后到达御书房的时候，皇上刚从启元殿回来不久，他被礼部尚书吵得烦躁不已，心情十分糟糕的模样。
    齐正荣通报陈皇后求见，皇上其实有些不想见，但陈皇后十分固执地在御书房前不肯走，皇上也只好让齐正荣将她请进来。
    “皇后有事就直说，朕还忙得很。”陈皇后进来后，皇上故意低头翻开御案上的奏疏，一副十分忙碌的样子，因为他就是不想看自己发妻的那张脸。
    “皇上！”陈皇后倒也直白，一点弯都没绕，开门见山地说道：“听说年末岁贡使者进京，您今年打算让太子和太子妃来主持宫宴。”
    一听又是这事儿，皇上立刻烦躁地皱起眉，他抬起眼眼神锐利地瞪着陈皇后，开口问道：“是又如何？皇后想说什么？”
    “请皇上收回成命。”陈皇后盯着皇上不善的眼神跪下了：“招待岁贡使者是国家大事。按照咱们大周朝建国以来一贯的规矩，藩国使臣千里迢迢进京，纳贡交换国书，应由皇后亲自出面举办宫宴，帝后出席，六宫九嫔以上位份的妃嫔以及皇子皇女作陪了，礼部……”
    “你不用跟朕说这些。”皇上不耐烦地摆手：“宫宴年年办，你知道的这些，朕都知道。”
    “既然如此，皇上为何今年改派太子夫妻主持宫宴？”陈皇后毫不畏惧地抬起眼望着皇上。她知道，自己决不能让步。出面招待外国岁贡使者，是她身为皇后的义务，更是她身为大周国母的权利与身份的象征。不管皇上是怎么想的，她都不会允许在她活着的时候，让上官静染指她手中的权利。
    因为陈皇后很清楚，只要退了一步，接下来就是第二步、第三部……接下来就是未央宫被逐渐架空，东宫里那一对狼子野心的夫妻，是绝不会轻易满足的。
    她不能放弃，侄女已经废了，东宫上官静又极为强势地阻拦着太子充盈后宫。整个陈家眼下在后宫唯一的指望，就是疲惫又艰难在这里苦苦支撑的她。
    她不能退！
    “太子已经入朝，也该添些历练。”皇上态度同样也是十分固执地答道：“这些事早晚要交到他手上。”
    “他还不是皇上！”陈皇后提高了嗓门：“岁贡使臣千里迢迢进京，就是为了当面朝见大周天子，皇上您怎能如此轻慢使臣？难道不怕各位藩国君主心生怨怼，进而不再臣服？近些年连年天灾，黎民已是辛苦至极，断不能再起兵事。皇上，臣妾请陛下务必三思，身为君王，应以江山社稷为重，莫要以一时之兴，为我大周埋下祸患。”
    “太子是未来的天子。”皇上盯着陈皇后冷笑一声：“怎么，在皇后眼里，他没资格接待使臣？”
    “不是有没有资格，而是合不合适。”陈皇后毫不示弱地抬眼望着皇上削瘦而阴鸷的脸：“此事礼部最有发言权，皇上为何不肯听礼部范尚书与太常寺正卿的意见？几位忠臣苦苦上奏，就是为了……”
    “忠臣？”皇上打断了陈皇后的话：“皇后是在指陈丞相？今日早朝，由陈相牵头上奏反对太子主持宫宴，不得不说，你们父女俩可真像啊！”
    “臣妾的父亲一向赤心报国，对政务殚精竭虑，”陈皇后答道：“一心一意为了您，为了大周竭智尽忠。”
    “呵……为大周竭智尽忠。”皇上冷笑一声：“好一个公忠体国的良相！皇后，要不要朕提醒你，这大周是朕的大周，这江山社稷，是我萧家天下，不姓陈！”
    “皇上！”陈皇后立刻一个头磕到地上：“臣妾的父亲一向对陛下忠心不二，从无僭越之心，多年来在朝中尽忠职守，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如今说此种诛心之言，岂不辜负了忠臣一片拳拳之心？”
    “忠臣？”皇上唇角的狞笑越发刺目：“好一个从无僭越之心的重臣。朕且问你，启元殿刚刚散朝，皇后便已得知早朝之事，是什么人往未央宫给你递的消息？”
    “是太子妃。”陈皇后立刻端出了现成的挡箭牌：“太子散朝后通知了太子妃，说是皇上下旨让她举办宫宴。太子妃听说后甚是不安，因此才急匆匆往未央宫通知了臣妾。”
    “依照皇后的说法，倒是合理，太子妃甚是不安，找你这个办过许多次宫宴的皇后来拿主意也是正常。”皇上点点头，然而还没等陈皇后松口气呢，他的话锋一转，语气重新严厉了起来。
    “那么皇后，你给朕解释解释，”皇上眸光阴冷地盯着陈皇后：“也是太子妃告诉你，今日早朝范尚书和太常寺正卿上奏反对朕的意见吗？”
    “是……”陈皇后有一瞬间的语塞，但立刻语气坚定地答道：“是！是太子妃！”
    “陈氏，你莫不是把朕当了傻子！”皇上冷笑起来：“有些事，朕已经容忍你许久，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未曾与你计较。但你可莫要得寸进尺。后宫不得干政，你可倒好，如此胆大包天，竟然与前朝互通消息，你莫不是以为，你父亲身为丞相，便可保你无虞？”
    “皇上！臣妾冤枉！”陈皇后打定了主意死不承认：“接待岁贡使者，本就不该派太子夫妻，此事臣妾无论何时得知，也必是要反对的！”
    “是，你与你父亲，必是要反对。”皇上点点头：“只是你心里清楚，你为何反对！满口江山社稷、天下苍生，说得好像陈相与你都是一片赤心报国，只有朕不把江山社稷放在心上似的。然而皇后，你以为朕不知道吗？你怕的是太子妃代你主持宫宴，伤及你身为大周国母的权利与地位，你怕的是后宫人心偏向东宫。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啊！你眼里除了六宫权柄和你陈家的利益以外，还有什么？”
    “皇上！”陈皇后还想要再继续苦劝，但皇上已经不耐烦地转过身，朝齐正荣吩咐道：“齐正荣，将皇后娘娘送回未央宫。”

 第346章 喜讯

    有了皇上的命令，齐正荣当然不会客气，他礼貌却又态度强硬地招呼了自己的两个徒弟过来，将陈皇后“扶”了起来，又一路“扶”到崇明门附近才放了手。
    “皇后娘娘，您消消气，”齐正荣朝陈皇后陪着笑脸：“皇上今儿心情不好，您就别在这个时候往陛下的火头上撞了。”
    “齐公公，”陈皇后脸色惨白地答道：“非是本宫有意顶撞皇上，而是皇上今日的决定，实在是太过思虑不周。”
    “皇上已经下了旨，”齐正荣答道：“依奴才看，此事已经无可回转，娘娘您不如想想，该如何帮着太子妃办好宫宴。太子妃毕竟年轻，有许多事还得仰赖娘娘的指导呢！”
    齐正荣不说这话还好，一提起上官静，陈皇后更是觉得怒火中烧。立刻甩下齐正荣，头也不回地迈步往未央宫方向而去。
    此时的上官静正在清晖阁跟冯老头上学呢，他俩也在议论着朝上的事。
    “我猜皇上是故意的。”冯老头这样告诉上官静：“怕是从陈九小姐的事开始，就憋着这一招呢，要不然怎么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匆匆给景珩封了太子呢？他怕是早就想着要拿这件事，给陈家脸色看呢！”
    “他倒是出气了。”上官静心塞地叹气：“我呢？他这是成心不让我好过？现在可好，陈皇后不把我当成眼中钉才怪呢！怕不是她怀疑是我和景珩在后头搞的鬼，才让皇上做出这么脑残的决定。”
    “哼！”冯老头不屑地冷哼一声：“就好像没有这事，她能看你顺眼了似的。”
    两人正说这话，站在床边的映月突然提醒道：“小姐，小喜过来了，这个时候特意过来，怕是有什么事。”
    小喜急匆匆奔得一头都是汗，见到上官静，来不及擦汗就赶紧跪下说道：“奴才见过太子妃娘娘，见过冯先生。娘娘，何宝贵捎来消息，说是皇后娘娘往御书房去了，和皇上吵得很厉害，外头都听得见。皇上怒斥皇后娘娘干政，质问她如何得知早朝时礼部尚书反对太子招待岁贡使臣。”
    “瞧瞧，”冯老头一脸得意的摇头晃脑：“我说什么来着？跟旁的没关系，就是那你们小两口当枪使，给陈相和陈皇后脸色看。他不会废后，陈皇后至今为止也没被他抓住什么太了不得的把柄，因此也无法夺皇后权柄。关键是他还担心夺了陈皇后的权，会让林家渔翁得利，因此这才想了个如此迂回的主意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被迫顶雷的上官静一脑门子官司地点点头：“您老人家不就是想说，父皇主意已定，劝不回来，让我少瞎费功夫嘛！”
    “就是的！”冯老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还不如早些研究一下太子宾客的人选呢。”
    跪在地上的小喜听着师徒俩一问一答，有些着急地抬起脸，他话还没说完呢！
    “怎么？”上官静立刻注意到了小喜的脸色：“难不成还有别的事？”
    “回娘娘的话，”小喜答道：“刚刚得的消息，周御女有喜了，皇上龙心大悦，给周御女升了宝林，眼下安置到淑景殿养胎去了。”
    “周御女？”上官静一愣：“谁啊，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
    “就是陈宝林以前的那个丫鬟啊！”小喜连忙答道：“不是在魏宝林的宫里，和陈宝林一起承了宠嘛！就是她！”
    “哈？”上官静简直不知该说啥好：“她怀孕了？一次既中，运气还真不错啊！那陈宝林呢？陈宝林那边没动静吗？”
    “回娘娘的话，”小喜摇摇头：“陈宝林没怀孕。不过皇上因为周御女有孕的事高兴，加赏六宫，犯错的都被免了，这陈宝林也免了禁足，可以出来走动了。”
    “还有这种好事？”上官静扳着手指数了数：“且不说陈宝林。之前被我坑去思过的赵婕妤，这才关了几天啊就能出来了，可真是的！白费我一番功夫。”
    听到上官静这话，小喜和映霞、映月都不知该咋回答。皇太后想给太子殿下纳侧妃的时候，赵婕妤因为帮了腔，被他们家太子妃给拿住了短处，力逼着皇太后自打脸，将赵婕妤发了十日禁足。
    这一招在小喜他们看来是自家大获全胜，然而他们家里的阎王奶奶依旧不满足，转回头就嫌赵婕妤才罚十日太轻了，又找人扣了黑锅给赵婕妤，说她不服惩罚，日日怨怼诅咒太后，硬生生将处罚给延了一个月，而且还是逼着皇太后亲口延期，差点把老太太气出毛病来。
    人人都清楚，上官静这脸色是摆给太后看，而那个被拿捏来说事儿的赵婕妤，到今儿为止其实已经关了一个多月了，太子妃还嫌不够呢？！东宫这睚眦必报的两口子还真是天生一对。
    “是都放出来了。”小喜只好点点头答道：“不过赵婕妤肯定也不敢闹腾，娘娘可以放心。”
    “她要闹就闹，”上官静摆摆手答道：“我巴不得呢！”
    噗……映霞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来。赵婕妤哪敢啊！给她十八个胆。眼下就算把她送到未央宫去，她也不敢开口告上官静的黑状，就怕告状无用，还一个不留神，又被坑进去了。
    “娘娘，奴才来是想问问，”小喜又开口问道：“娘娘等会儿要不要去淑景殿瞧瞧那个周御……不是，周宝林？”
    “啊？”上官静一脸纳闷地看着小喜：“我为什么去瞧她？她是父皇的妃妾，跟我这个做儿媳的有什么关系？宫里孩子金贵，她难得有孕，是应该好好祝贺她一下，但以我和太子的名义送些礼也就罢了。记住，送礼不要送补品和吃食，一应物品都要当着周宝林的面，让太医验查过再给她。”
    “她自然没那个脸面让太子妃娘娘亲自去探望。”小喜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不过奴才刚刚听人说，这周宝林从彩丝院挪出来的时候，瘦得皮包骨，晕倒了被抬出来的。”

 第347章 照妖镜

    “什么？”一听这个，上官静立刻又脑补了一出又一出的宫斗大戏：“这又是为什么？难不成彩丝院的宫嫔排挤为难她了？还是尚食局和御膳房的奴才不上心伺候，给她残羹剩饭了？”
    “都不是。”小喜摇摇头：“彩丝院住的几位都是御女，谁也不比谁高贵，各个都不大得宠，谁能为难得了谁？抱团过日子还能好过些呢！而且宫中尚食局掌樽为人很厚道，管得也严，那边当差的奴才们从不敢明目张胆的贪吝。彩丝院的御女们也从未抱怨过尚食局当差不仔细，奴才想着，伙食兴许不大丰富精致，但饿是饿不着的。”
    “那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官静蹙起了眉，连一旁的冯老头也是疑惑不已。
    “奴才找了个彩丝院当差的熟人打听了一下，”小喜答道：“听说是周宝林自己给饿成这样的。她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有孕，一直用白绫缠着腰，生怕人瞧出来。日子一长，这人也受不了，今儿一出门就直接晕在院子里了，被彩丝院另一位御女发现了，这才急急忙忙传了太医。不过奴才的熟人，只是彩丝院的粗使内监，不能进宫嫔的屋子，所以消息是不是做的准，奴才也说不好。”
    上官静和冯先生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露出几分了然。
    “陈皇后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上官静又开口问道。
    “目前还没有。”小喜摇摇头。
    “你先回去，仔细注意着些未央宫的动静。”上官静吩咐道：“今儿陈皇后刚和皇上大吵一架，接着陈宝林又被放出来了，周宝林有孕，这么多的事堆在一起，我不信陈皇后能坐得住。”
    “奴才知道了。”小喜得了吩咐，很快就离开了。
    等他走了之后，沉默了许久的冯先生才开口说道：“你觉得这周宝林是防着谁？”
    “去母留子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上官静冷笑一声：“未央宫那位即便不为自己，一定也想给自己的侄女留个依仗。有皇子的嫔妃可轻易动不得的。”
    “如此说来，倒也不怪那周宝林如此小心。”冯老头长叹一声：“宫中可真像个照妖镜，时候一长，是人是鬼，一望便知。”
    “我倒不这样觉得。”上官静一脸不屑地答道：“进宫时谁还不是个天真少女了？就凭现在这皇上，做他的女人，时间久了很难不变成鬼。男人靠不住，可不就得千方百计的争权夺利吗？”
    “算了！”冯老头摇摇头：“左右与我们不相干，就如你之前所言，随便找些礼物送去，都是麻烦事，离得越远越好。”
    冯老头的意见，上官静简直不能再同意：“眼下李充媛这一摊事儿我还没理清呢，没道理再去沾惹别的。唉！东宫修缮到底什么时候能完成啊！我想要早点搬家，离这边远一点。”
    “我也盼着呢！”一提这个，冯老头也是愁眉苦脸：“每天走那么远的路往清晖阁，怪累得慌的，赶紧修好了，我也好赶着搬家。”
    “您想跟谁做邻居？”上官静八卦兮兮地问道：“景珩说了，崇教坊的居所让你先挑。”
    “那我挑最大的院子。”冯老头很不客气地答道：“这回不用跟秦长盛这个黑铁塔挤在一处了。”
    “哼！”上官静不屑冷哼：“您老人家真没自知之明，也就秦先生脾气好，能受得了您。您要是不愿意跟他做邻居，崇教坊您院子周围一圈，怕都得是空的。”
    “那可难说。”冯老头乐呵呵地弹了弹萧景珩粗拟的门客名单：“我老人家在寒门士子中的声望，还是很高的。”
    “门客我们可以选不少寒门士子上来，”上官静说道：“虽然朝中普遍认为，做门客和署官，普遍没什么前途，但那是以前。我们家景珩从来不怕任人唯亲。但冯先生，您最好也提醒那些寒门士子一句，虽然景珩愿意给前途，就算是以后景珩登基，但门客和署官出身的朝官，在朝中也难免备受歧视和排挤。
    “放心。”冯先生痛快地点点头：“会选这条路的人，自然清楚这些。”
    “另外就是东宫詹事人选，”上官静继续说道：“您老人家有没有属意推荐的人？”
    “名单给你们，这些都是觉得合适的人。其中这个直秘阁学士邓文韶，我觉得最好、”冯先生立刻答道，显然已经思量许久：“上次景珩在吉祥巷小院里会见的寒门官员，其中就有他。邓文韶今年其实已经快四十了。他是兴元十五年的进士，当年二十七岁，在寒门士子中，其实已经算是很早的了。”
    冯先生说的这些，上官静理解。寒门士子普遍没有世家子这样好的读书条件，也缺乏名师调教，几乎难见苏朝云、上官沐风这样的少年进士，蹉跎一辈子也得不了功名的，大有人在。
    许多人中年好不容易考中了，又要和比自己年轻十几岁、家里人脉颇广的世家出身的进士一同候缺，一候就是年也是常见。
    “这邓文韶呢，在七品任上已经有六七年了。”冯先生继续说道：“凭他继续这么熬着，也是出不了头的，因此有机会选做太子署官，旁人也觉得不算意外。毕竟做署官，只要不出大错，升到五品不成问题。而署官出身，往往五品到头，世家子也不屑于来占这样的职位。邓文韶为人沉稳，办事仔细踏实，学问自然也是不错，虽然有时难免婆妈一些，但这样的性格，却刚好能做个尽职的詹事。其他的，等他做了太子署官，你们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沉稳仔细，踏实却有些婆妈……噗，”上官静仔细想了想冯先生的评语，忍不住笑了：“先生，这个邓大人，是您提前相中的户部堂官？人品能力，先生有把握的话，那景珩那边应该没意见。我们相信先生的判断的。”
    “不。”冯先生摆摆手：“不能只听我的，还是得景珩亲自与他谈谈才好。”

 第348章 杠精的业务范围

    因为事情多，因此这一日，上官静也没再清晖阁呆许久，她很早地就回了重华宫。一进门，小樱和银巧就一齐迎了上来。
    “小姐，您今日回来得倒早。”小樱笑着接过了映月手中的文房用具，准备送回书房。而银巧则赶上来帮上官静脱斗篷。
    “小喜回来了吗？”上官静问道。
    “还没有。”银巧连忙答道：“今儿连续这么多事，宫里乱糟糟的，小喜可能得好一阵子才能回来呢！”
    “清梅和雪梅呢？”上官静又问道。
    “今儿御膳房送来了不少核桃酥和枣泥酥，”银巧答道：“奴婢分了一半，打发雪梅和清梅送去晗春殿给大小姐了。”
    “做得好。”上官静点点头，十分满意银巧的机灵。
    时候不长，雪梅和清梅就一起回来了，她们两人没能见到上官鸾，不过清梅倒是见到了她姐姐云雀。
    “姐姐说大小姐今日心情不好，不肯见人。”清梅这样告诉上官静。
    “那你有没有问过，今日宫中发生的事，姐姐都得了消息吗？”上官静想了想之后又问道。
    “都知道的。”清梅点了点头答道。
    “行了。”上官静微笑着朝清梅摆了摆手：“你辛苦了，下去歇着。”
    上官静在重华宫等了好一阵子，才等来了小喜。小喜一回来就告诉上官静，陈宝林出来后，就先去了未央宫，然后和她姑母两人一起，往周宝林养胎的淑景殿去了，而林贵妃得了消息之后，也急匆匆的赶过去了。
    “眼下半个后宫怕不是都在淑景殿挤着呢！”小喜说道：“陆昭仪、赵婕妤、魏宝林她们都去了。”
    “哦？”上官静歪头想了想，乐了：“这么热闹。”
    “小姐，咱们真的只送礼就行吗？”映霞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可以，没问题，”上官静笑眯眯地点点头：“只要照我说的，别送一切入口的东西，再带上太医，当着周宝林的面，将咱们送去的礼一一验看过就行。”
    上官静说着就又站了起来，朝映霞吩咐道：“更衣，咱们也该出去走走了。”
    “不是不去淑景殿吗？”映霞顿时一愣。
    “谁说我要往淑景殿。”上官静乐了：“周宝林怀孕，这么大的喜事，皇祖母一定开心得很，我去寿安宫。”
    寿安宫的皇太后，知道后宫有嫔妃怀孕，果然心情好的很。连带着看上官静都不像平时那么不顺眼了。当然了，老太太还是不忘抓住一切机会，嫌弃抱怨上官静到现在也没动静，也不知能不能生出曾孙。
    上官静只是笑眯眯地听着，也不去反驳。反正经过上次赵婕妤的事，皇太后轻易也不敢再在上官静面前提起给萧景珩纳侧妃。
    “今儿倒是清净。”皇太后一边喝着茶，一边伸长脖子向殿外望去：“小九做什么呢？也不来瞧瞧我。”
    “皇祖母听说了？”上官静立刻答道：“父皇不知怎地，突然派了太子殿下和孙媳一同主持招待岁贡使者的宫宴，孙媳年轻，心理没什么底，景珩也是觉得不大有把握呢！但父皇圣意已决，朝臣们劝了半日都不肯改主意。”
    “这事儿我听说了。”皇太后表情平淡地点点头，看不出喜怒：“既然派了你们，说明皇上希望你们小两口能添些历练，好好办就是了。若有不懂，那些个礼部官员和宫中女官也都不是摆设。”
    “皇祖母说得极是。”上官静微微欠身，微笑着答道：“不过呢，招待岁贡使者，毕竟是国家大事。藩国之君臣百姓仰慕父皇之德，乡风慕义，到京中纳贡，总是期盼能一见天颜。往年都是皇上和母后亲自出面主持宫宴，而今年是太子和孙媳一同出面招待，因此孙媳惶恐，怕使者们失望不已。”
    “你这话倒也不错。”皇太后点点头：“不过太子毕竟是储君，见不到皇上，见未来的皇上也是一样。况且他们那些蛮夷地方，还不是仰赖着我大周庇护，才能如此安泰？断没有挑理的道理。”
    “皇祖母说的是。”上官静歪着头，朝皇太后露出可爱的笑容，语气中微微带了几分亲昵与撒娇的意味，但却极不明显，并不会招惹皇太后厌烦。
    “但孙媳还是想请皇祖母疼一疼我们呢！皇祖母您毕竟是咱们大周朝最尊贵的皇太后，连母后在您面前也要躬身行礼的。咱们大周以孝义治天下，放眼望去，整个国家还有谁的地位能高过您？若是您能出席宫宴，那些进京的岁贡使者，还不得感恩戴德。毕竟往年的宫宴，虽有父皇母后亲自接待，但使者们可没福气见到咱们大周地位最高的皇太后呢！”
    杠精话多。精通业务的杠精在抬杠的时候多讨人嫌，拍马屁的时候就有多讨人喜欢。上官静的这几句话，句句都说在了皇太后的心坎上，让她真是舒心顺意，连每个毛孔都那么畅快。
    毕竟皇太后虽然成了先皇宫中笑到最后的人，宠妃出身，一步步爬到继后的位置上，还让儿子当了皇帝。可惜她真正坐在皇后宝座上的时间却不长，还没到一年，先皇就驾崩了。
    因此皇太后这辈子，还真的没有以大周国母的身份，参与过任何大型活动。
    做了皇太后之后，表面上在后宫地位颇高，但有皇后在，这皇太后越发显得像个被供起来的菩萨，毫无实际用处的那种。哪有机会参加这样大规模的外交宫宴？更没机会高高在上地享受被藩国使者朝拜的荣耀。
    因此上官静这样一提，老太太其实内心里已经乐得恨不得一口答应。但她还是努力绷着面皮做出一副为难的架势，拒绝道：“这不大好。哀家只是个久居深宫的老太太，哪里能参加这么重要的宫宴。”
    “皇祖母若是没资格，天下哪还有人有资格？”上官静心里明镜一样，立刻笑眯眯地说着皇太后最想听的话：“先皇在世时，皇祖母就是皇后，而且父皇是您的亲生子，您这个大周国母，才是名副其实呢！”

 第349章 意外纷争

    “唉！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又刚进宫没多久，着手筹办这样重要的宫宴，哀家是有些不放心。”皇太后一脸关切犹豫地模样：“可是呢，哀家虽有心帮你一把，但宫中毕竟还有皇后在，哀家已经许久不管事了，贸然插手，恐怕皇后会多心啊！”
    “母后最近身体一直不大好，”上官静立刻答道：“再加上她还得仔细照顾李充媛的胎，今日又有周宝林有孕的喜事。六宫事务繁杂，母后也是分身无术，因此皇祖母若能出面，也是为母后分担一些负担，这明明是好事，母后怎会多心。”
    “这却也有道理。”皇太后立刻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皇后最近日子过得是不大容易，事儿都赶在一起了，她也不算年轻了，成日三灾八难的，后宫这些个烦心事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便是个铁人也受不了。”
    “皇祖母这是答应了。”上官静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赶忙站起来朝着皇太后行礼：“孙媳谢过皇祖母！也幸好有皇祖母肯帮衬，否则太子和孙媳两人真是一筹莫展。”
    “太子是哀家的亲孙子，哀家不帮衬你们，还能帮衬谁去？”皇太后也忍不住流露出些喜悦的模样：“说说看，这宫宴你打算怎么办？”
    “往年的宫宴，由母后出面举办，因此都在宫中紫宸殿，”上官静笑眯眯地答道：“但今年父皇和母后不出席，因此孙媳想着，是不是挪到东宫嘉德殿去。但这样的话，皇祖母往来指点孙媳就须得往东宫，实在是略远了些，天气越来越冷了，未免辛苦。因此孙媳犹豫不决，想先问问皇祖母的意见呢！”
    “嗯！”皇太后点了点头：“远些倒是不怕，坐着暖轿过去也不受罪，我也不用日日往东宫跑，宴会前去看个一两次，帮你瞧瞧有没有疏漏就好，也算不得辛苦。就这样，就在嘉德殿。东宫是你自己的地方，张罗些什么也自由些，若是还在宫中办宴，你哪能不问皇后的意见呢！”
    “是！”上官静点点头答应：“那儿媳回头跟苏姑姑说一声，就定在嘉德殿。另外孙媳还想请几位朝中重臣和命妇作陪，皇祖母出席的宫宴，自然规格要高。”
    这话说得，好像上官静请了重臣和命妇来，不是为了藩国使者，而是为了皇太后似的。这自然又让皇太后心花怒放。
    老太太高兴地点点头：“嗯！你考虑得周全。”
    “那孙媳这几日先和太子商议一下，”上官静笑着说道：“先粗拟一个名单出来，给皇祖母看看。赶早一些，皇祖母若觉得哪里不合适，也好调整。”
    “可以。”皇太后笑呵呵地点点头。
    “最大的事就是这两样，”上官静又说道：“此外座次和菜式之类，虽然琐碎，但孙媳入宫不久，经历的事也少，不比皇祖母在宫中多年，见识广博，能力卓越，因此还请皇祖母莫要嫌孙媳麻烦，三天两头跑来寿安宫讨皇祖母的示下。”
    “你这孩子，也是太小心。”皇太后兴致高涨地答道：“你这是头一回主持宫宴，又是招待岁贡使者这么重要的宫宴，心理没底那不是正常的？哀家虽然老了，但也不是毫无用处，也好歹帮你把把关，你就放心，有哀家在，保管你这投一份差事，能办得妥妥当当。哀家就算不为你，也得为小九，这可是他当上太子后第一件大差事，总得叫他办得让朝臣们口服心服才好。”
    “如此，孙媳就在此谢过皇祖母了！”上官静赶忙道谢，又连连捧着皇太后，说了好几句好听话，哄得老太太那叫一个心花怒放，拽着上官静长篇大论地聊起了她当年协理六宫的光荣往事，精神头足极了。
    上官静这头哄得皇太后开心，祖孙俩正聊得热闹，谁想到外头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内监，急匆匆地找到了寿安宫的掌事姑姑。
    “英姑姑，”小内监跑得一头是汗：“太后娘娘眼下得空吗？”
    “这是怎么了？”掌事姑姑涵英连忙问道：“你是哪个宫的？这是出了什么事？要你急得这样闯来寿安宫。”
    “回姑姑的话，”小内监连忙答道：“奴才是淑景殿当差的。”
    “淑景殿？”涵英忙问道：“可是周宝林有什么事？这才挪进淑景殿半日，怎地就闹不安生？”
    “烦请姑姑去回太后娘娘一声，”小内监乍着胆子说道：“请太后娘娘若是得空，往淑景殿一趟。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在淑景殿吵起来了，在场的娘娘们没人敢开口劝，奴才们也都不敢去拦，就指望着太后娘娘了。”
    “吵起来了？”涵英一愣：“怎么会……”
    “涵英，”皇太后正和上官静聊得开心，突然听到外面的动静，不高兴地皱起眉，高声朝外问道：“什么事在外面这么闹腾。是谁来了？若是不打紧，让他们去找皇后。”
    “回太后娘娘的话，”涵英连忙进来答道：“是淑景殿的内监过来了，说是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在淑景殿吵起来了，后宫妃嫔谁都不敢拦，想请太后娘娘您过去瞧瞧呢。”
    “一日日的正事不干，就知道争风吃醋。”皇太后皱起眉：“又闹腾个什么？莫不是林贵妃瞧着周宝林有了孩子眼红，又在那里不依不饶起来？”
    涵英也不知内情，只好将那个小内监叫了进来当面问清楚。
    一问才知道，原来陈皇后带着她的侄女陈宝林去了淑景殿，一到就让人收拾周宝林的东西，要将人挪进未央宫照管。在场的妃嫔都不敢拦着，但林贵妃可不服这个气。
    她立刻拦在了陈皇后面前，质问她皇上亲自下旨让周宝林住在淑景殿养胎，皇后为何私自要帮人挪宫。
    一个要挪，一个拦着不让，这就顶在那里吵起来了，有不少后宫妃嫔在淑景殿，但陈皇后和林贵妃的事，谁都不愿意去掺和，周宝林被这阵势吓得不轻，哭得面白气短的，淑景殿的奴才们怕出事，这才急急忙忙派了人往寿安宫求救。
    ------这里是孕妇争夺战的分割线-----
    周宝林不重要，但她肚子里的这个可很重要！惦记这个孩子的，可不止陈皇后一个人。林贵妃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陈皇后将两个孕妇都控制在手中？

 第350章 孕妇争夺战

    “一日日的，这都是些什么事啊！”皇太后烦躁地蹙起眉，但还是站起来了。周宝林她当然不放在眼里，但是孙子还是重要的，所以她也不能看着不管，还是决定跑一趟。
    “太子妃，”皇太后朝上官静摆了摆手：“你随哀家走一趟，也在一旁好好学学，等过些年，你也一样要处理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早些学学没坏处。”
    嚯，上官静一挑眉。这是在内涵他们东宫也得娶这么一大群妃妾，她这个当正妻的照样得处理争风吃醋的闲事？
    呸！有那么一天才见鬼呢！上官静在心里不屑冷笑。但她表面上却并没有显出什么，只是乖巧地站起来，主动扶住了皇太后。
    祖孙两个乘着轿辇急匆匆地往淑景殿而去，刚在宫门口落轿，上官静就已经听见了林贵妃放大嗓门与人争执的声音，她的声音一向悦耳好听，就连在盛怒之下，也是显得十分清脆。
    与林贵妃相比，刚与皇上大吵过一架的陈皇后的声音，就显得疲惫沙哑了许多，但依旧透着十足的威仪。
    离得远，上官静虽然听不太清两人到底在争执些什么，但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吵得正热闹。
    听到淑景殿的热闹，皇太后立刻沉下了脸，上官静赶忙下轿上去扶住了老太太，陪着她一起向殿内走去。
    “都住嘴！”皇太后一进门就厉声呵斥道：“你们自己瞧瞧，像什么样子！一个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另一个是身份尊贵的贵妃，竟然像是乡野村妇一般当着人争吵，这若传扬出去，让我大周皇室的脸面往哪里搁？”
    皇太后这一嗓子，顿时让淑景殿正殿内一静。陈皇后和林贵妃回头看到了是皇太后进了门，赶忙闭了嘴跪下。
    不过上官静很敏感地注意到，陈皇后跪下时，似乎是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
    上官静立刻就明白了。陈皇后这是看她扶着皇太后进门，怀疑是她得了消息之后，去寿安宫通风报信，来帮衬林贵妃的。
    唉！无妄之灾，无妄之灾。上官静忍不住暗暗摇头。不过嘛……来都来了，当然也不能让陈皇后失望，就帮衬林贵妃一把！
    “皇后！你是怎么回事！”皇太后一坐下，先冲着陈皇后而去：“哀家对你放心，因此六宫事务，哀家从来都不会插手，就由着你自己去管。但你看看，眼下你管得这是个什么样子？周宝林有孕，你可倒好，不知照顾她好好安胎，反而带着头在她殿中吵闹起来。”
    “回禀母后。”陈皇后立刻答道：“儿臣的确是想要好好照顾周宝林的胎，因此才想让她挪到未央宫中，由臣妾亲自照顾。”
    “呵……”陈皇后话音刚落，林贵妃不太后开口就抢先冷笑一声：“当着太后娘娘的面，皇后娘娘您也好意思开口。您宫中还有个怀着孕的李充媛呢，再加个周宝林，娘娘您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怎地？照顾得过来吗？”
    “你先住嘴！”皇太后对着林贵妃呵斥一声，接着又转头盯着陈皇后问道：“皇后，林贵妃的话虽不好听，但也是事实，你宫中还有个怀着孕的李充媛，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将周宝林腾挪过去，这人在淑景殿，你就照顾不到吗？”
    “母后明鉴，”陈皇后立刻答道：“儿臣也是为了保险起见。毕竟淑景殿距离未央宫距离不近，周宝林若有什么事，儿臣也无法及时照料。若是将人挪去未央宫，这入口的一饮一食，都可以在儿臣的眼皮子低下。”
    陈皇后是什么打算，其实皇太后心理明镜似的，因此听了这些搪塞之语，皇太后立刻就有些不高兴，在她看来，陈皇后将来要抱养李充媛的孩子，现在又惦记上了周宝林肚子里这一个，未免也太贪了。因此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陈皇后的话，而是装作一副公平的模样，朝林贵妃发问，
    “你又是因为什么在这里吵闹。”皇太后问道。
    “回太后娘娘的话，”林贵妃立刻答道：“臣妾为了皇嗣着想，觉得皇后娘娘不该将周宝林挪到未央宫去。正如臣妾之前所言，皇后娘娘想得倒是好，可是人的精力毕竟有限，一个李充媛就已经让皇后娘娘疲惫不堪，再多一个，难免有疏漏之处。万一有个……”
    “什么叫万一！什么叫难免有疏漏？！”林贵妃话还没说完，陈皇后就怒瞪着她驳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贵妃，你现在是在诅咒皇嗣吗？”
    “皇后娘娘为何这样说？”林贵妃立刻冷笑一声：“臣妾是好心提醒。皇后娘娘可不要不识好人心。所谓当局者迷，娘娘您自己当然觉得亲自照顾有孕嫔妃十分有经验，不会有什么疏漏。可是要不要臣妾提醒您一声，诚王妃这个前车之鉴。李充媛在皇后娘娘眼皮子低下动手脚，娘娘您不是也没发现吗？您又凭什么说您的未央宫，比皇上给安排的淑景殿更妥当安全呢？”
    陈皇后当然是不甘示弱，很快，这俩人又当着皇太后的面你一言，我一语的呛了起来。
    不过她们到底在吵些什么，上官静倒是没仔细听。因为她目前有些心不在焉，毕竟旁边有人一直不停的偷偷打量她，这似有若无的视线落到她身上，实在很难让她忽略过去。
    上官静状似放松地低着头，陪在皇太后身旁，算好了时机猛然一抬头，朝一旁望去，刚好和一个人的视线相撞，那人立刻慌慌张张地挪开了视线。
    那是个年轻的嫔妃，长得挺漂亮，鹅蛋脸，两条描得细细的远山眉，一双水杏似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和小巧的嘴，看起来颇为秀气。那人头上仔仔细细地梳着倾髻，鬓边插着的精致凤头钗，凤头口中衔着浑圆硕大的珍珠，一看就不是凡品。
    不用人提醒，上官静已经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不是因为她长相上和陈皇后颇有几分相似，也不是因为她身为低阶宫嫔，却拥有如此华美的首饰。而是因为她看上官静的视线。
    那含着几分探究与艳羡的视线，让上官静一眼认出了她——陈九小姐，陈宝林。

 第351章 小姐和婢女

    陈皇后和林贵妃当着皇太后的面，争吵越来越激烈，皇太后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出言呵止了这场闹剧：“行了！都给哀家闭上嘴！”
    “你们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周宝林好，可你们瞧瞧，这都干的是些什么事？在淑景殿大吵大闹，搅得合宫不安，你们是存心想惊了皇嗣吗？”皇太后厉声质问道。
    而此时，陪在太后身边的上官静依旧一语不发，她状似不经意地抬起头像一旁默默不语的诸位嫔妃扫了一眼，接着又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似乎周遭一切都与她无关。
    而站在丽妃身旁的陆昭仪，已经成功接收到了上官静的信号，她立刻像是被皇太后的话提醒了似的，慌忙转头，去寻找周宝林。
    “传太医了吗？”她一边伸手扶住了靠墙默默哭泣的周宝林，一面朝一旁的宫女问道：“不是早让你们去传太医了吗？”
    “回娘娘的话，已经去了。”宫女连忙答道：“想是再过片刻就来。”
    “快扶周宝林坐下。”丽妃也连忙转身：“让她别哭了，再哭仔细伤了胎。”
    “是啊，”陆昭仪连忙顺杆爬：“你别哭了，你现在怀着皇嗣，身体最重要。太后娘娘特意来看你，别管是宫人们不听吩咐，还是饮食不合口，有什么委屈，尽管当着太后娘娘的面说出来。皇嗣为重，哪里不合意，可千万莫要忍着不说。”
    “是这个道理。”盼孙子的皇太后连忙点头，虽然她看这个丫鬟出身的宫嫔十分不顺眼，但什么都没孙子重要：“周宝林，你别怕，一切有哀家在。你就踏踏实实的养着，哪里不合意，直接告诉哀家，有哀家在，没人敢委屈你。”
    然而皇太后这撑腰的话，虽然说得十分硬气，却无奈周宝林有些扶不上墙，她听了这些之后，依旧没有开口，而是睁着一双朦胧泪眼，战战兢兢地抬眼看了看陈宝林和陈皇后。
    陈皇后低着头一语不发，陈宝林却望着周宝林，眼神意味深长。
    上官静看着陈宝林的表情，微微一挑眉。看来这陈宝林，到现在还觉得周宝林只是自己的丫鬟呢！
    周宝林那诚惶诚恐的模样，自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主意。丽妃转头看了看陈宝林，脸色有些不好看，但精明的她没有开口。不过魏宝林就不一样了。
    陈皇后和陈九小姐在魏宝林的万春宫做局，这事儿害得魏才人被无辜牵连，降了位份，到现在都没升回来。
    而在她的地盘上作乱的陈宝林，却因为姑母是皇后，竟然没受太严重的惩罚，只是禁足而已，眼下还成了与她平起平坐的宝林，这让魏宝林怎么能不恨得牙根痒痒？
    因此魏宝林虽然清楚，陈皇后威势大，不好得罪，但是就在这个当口，她胸中的那口气，是怎么都咽不下去。
    因此她死死瞪了陈宝林一眼，开口冷笑道：“陈宝林这脸色是摆给谁看呢？当着太后娘娘的面，还有没有些规矩？”
    陈宝林一愣，完全没想到魏宝林会冲着她来，她连忙挪开视线，一语不发地低下了头。
    皇太后瞥了陈宝林一眼，脸色十分难看。
    以前这陈九小姐嘛，在皇太后眼里还算是个顺眼的世家贵女，老太太一度曾觉得陈相的小孙女，嫁给自己的孙子做侧妃，是一件挺好的事。
    然而现在，自打万春宫那件事之后，这陈九小姐在皇太后心里的形象早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和陈皇后这姑侄两人，眼下都是老太太心里不择手段谋求权位的代名词。
    反倒是一起与陈宝林侍寝的周宝林，在皇太后眼里是个阿猫阿狗一样，不值一提的存在，显得倒是没那么讨嫌。
    “陈宝林，哀家不管你以前如何，”皇太后因此沉下脸来训斥道：“你眼下是皇上的妃嫔，就得给哀家规矩些。周宝林是与你平起平坐的宝林，肚子里还怀着皇嗣，你当着哀家的面，就敢给她摆脸色，哀家看不见之处，你是不是要逼着周宝林继续跪着伺候你？你以为你是丞相嫡孙女，在后宫就可以高人一等吗？周宝林是婢女出身，这不假。但你放眼望去，站在你周围的妃嫔，哪一个不是出身高贵，你瞧见谁如此势力，如你这般对待周宝林了？”
    “太后娘娘息怒，”陈宝林连忙低下头认错：“是臣妾的不是。”
    “你口头认错倒认得快。”可惜皇太后正在气头上，这股火是轻易过不去的：“说那么好听有用吗？你一进宫就犯错，被罚了禁足，今儿才是放出来的第一日，就跑到淑景殿来给摆出这目中无人的模样，依哀家看来，你是一点都没得到教训！你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被放出来的。若不是周宝林有孕，皇上高兴大赦六宫，你到现在还被关着呢！不知感激也就罢了，倒来哀家面前作妖。这就是你丞相府的教养？也不知是谁教你的！”
    在场的人都清楚，这些话表面上是在训斥陈宝林，实际上是皇太后借题发挥，直指陈皇后。跪在地上的陈皇后气得脸都青了，她今儿过得实在是不顺，先是一大早在御书房和皇上吵得激烈，又是在淑景殿与林贵妃针锋相对，到现在皇太后又跳出来不依不饶，陈皇后积了一整日的怒火，到现在无论如何也都压不住了。
    她干脆直接站起来，昂着头说道：“这皇宫就这么大，住的人多了，自然就拥挤些，有摩擦是难免的。平日里嫔妃们相互赌个气，争执几句不是常事？母后原本见惯了的，从来也未像今日这般大动干戈。今日这是怎么了？如此小题大做。”
    “小题大做？”皇太后气得一拍桌子：“你倒好意思说哀家小题大做！皇后，我问你，你到淑景殿，到底是为什么？身为皇后，原本应身为六宫表率，可你到好，跑到有孕嫔妃的宫中大吵大闹，你是不是以为这宫中没人能管得了你！”

 第352章 婆婆和儿媳

    “母后这偏心未免也太过明显。”陈皇后毫不示弱地答道：“儿臣一人要如何吵闹？林贵妃在此闹事，儿臣身为六宫之主怎么能不管，可母后一来便指责儿臣闹事，这怎能让儿臣服气？”
    “皇上亲口下旨，让周宝林在淑景殿养胎，”皇太后冷笑地说道：“你是不知道，还是装傻？跑到这里来硬要将人接去未央宫，皇上的命令你都不听，还敢在这里顶撞哀家，皇后你可知罪？”
    “儿臣是皇后，后宫嫔妃有孕，儿臣原本就有义务照料。”陈皇后腰杆挺得笔直，气势十足地答道：“皇上虽下了旨让周宝林暂居淑景殿，但儿臣觉得不妥，稍作调整有何不对？皇上政务繁杂，这些事一向是交给儿臣打理，后宫的这些小事，原本就不该惊动皇上操心。这原本就是六宫事务，儿臣掌管六宫，这是儿臣的分内之事。倒是母后您，您年纪大了，已经许久不理事，就不要再操这份心了。”
    这话说得诛心。陈皇后是在明着告诉皇太后，她才是真正掌握六宫权柄的人，让皇太后少管闲事。
    “皇后！”皇太后气得脸都青了：“你可真孝顺！好！哀家管不了你，来人，去请皇上，哀家今日倒要看看，有没有人能管得了你！”
    陈皇后压根就没搭理皇太后，而是转头看了一眼周宝林说道：“母后，您可不要在此大动干戈，小心惊了周宝林肚子里的皇嗣。母后刚刚才说过，一切都没用皇嗣重要，不是吗？因此周宝林在哪里养胎，儿臣说了不算，母后您也不要急着拦，还是由周宝林自己决定为好。”
    “皇后娘娘这话说得可真好听。”林贵妃立刻一脸讥讽地说道：“周宝林以前是陈宝林的婢女，她的父母眼下还在陈丞相府，你们陈家拿捏住了她的家人，她敢不听您的？说什么让她自己决定，这不是个笑话嘛！周宝林在皇后娘娘和陈宝林面前如此战战兢兢，她去了未央宫，能养得好才怪呢！”
    “周宝林的胎，以后由哀家来亲自照顾。”皇太后直接说道：“皇后你也不用再惦记，未央宫还有个有孕的李充媛，你还嫌不足？哀家今日就将话放在这里，周宝林肚子里这一个，哀家要亲自抚养，绝不会交给你照顾。你若不服，就将皇上请过来，由皇上定夺。你不要以为你是皇后，就能在宫中一手遮天，哀家还活着呢！”
    话都说道这份儿上了，陈皇后当然清楚，她今日无论如何都无法当着皇太后的面将周宝林带走了，只能先缓一缓再说。
    在场的其他嫔妃还没见过皇后如此顶撞皇太后，一个个都十分不安。幸好此时淑景殿看门的内监跑来回报，说是太医到了，丽妃赶忙一叠声地传太医进来，希望借此息事宁人。
    皇太后自然是知道丽妃的用意的，老太太今儿不仅没有成功压服陈皇后，还被儿媳妇当众顶撞了，面子上自然十分挂不住，这口气自然是没出来的。
    可是继续吵下去，皇太后心里清楚，她也讨不来好，手握六宫权柄的陈皇后不会轻易让步，因此丽妃这个台阶，对于皇太后来说倒是恰到好处。
    而陈皇后自然也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惊动皇上，因此双方都闭了嘴，等着太医过来给周宝林诊脉。
    陆昭仪亲自指挥宫女将周宝林扶到一旁的软凳上坐下，一屋子的嫔妃都转身望着门外，等着太医过来。
    时候不长，淑景殿当差的内监就引着个拎药箱的太医匆匆走了过来，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太医身后还跟了个人。
    跟在太医身后的不是旁人，而是太子萧景珩。
    皇太后一瞧见萧景珩也跟着过来了，立刻纳闷地问道：“小九怎么过来了？”
    “孙儿今儿得空，因此想给皇祖母问安，”萧景珩一边回答，一边笑着迈进门来：“结果刚到寿安宫，就听说皇祖母带着太子妃往淑景殿来了。孙儿在寿安宫等了许久，也不见皇祖母回来，只好跟着寻来了。”
    皇太后一听萧景珩这话，之前的坏心情立刻好了许多，她笑呵呵地朝萧景珩说道：“说得倒是好听，怕不是见你媳妇被哀家带来淑景殿，忙着来寻媳妇的？谁还不知道你呀！”
    “皇祖母这话可是冤枉孙儿了。孙儿这些日子政务繁忙，每日都要往六部衙门去，已经有几日没能给皇祖母请安了，自然惦记得很。”萧景珩虽然笑眯眯地这样说，但人却是很诚实地站到了上官静身边，一把牵住了自家宝贝媳妇的手。
    不过虽然萧景珩身体很诚实，但话说到位了，就已经哄得皇太后眉开眼笑，连带着看着一脸乖巧站在萧景珩身边的上官静都十分顺眼。
    尤其是跟刚刚顶撞过她的陈皇后比起来，太子小两口真是无比乖巧。
    “行了，”皇太后朝萧景珩摆摆手：“你有这个心，哀家就高兴。快带着你媳妇回去，后宫这些事跟你们也没关系，就不要在这里陪着哀家了。”
    萧景珩欢欢喜喜拉着媳妇准备溜，但上官静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又缩回了已经迈出去的腿，老老实实站在老婆旁边没有动。
    “皇祖母，”上官静这才开口，说了她进淑景殿之后的第一句话：“今日太子好不容易得空能早些回来，就让我们多陪您片刻？等太医给周宝林诊过脉之后，皇祖母也放心了，我们陪您回寿安宫。今日我们两个在寿安宫陪皇祖母用晚膳好不好？”
    这怎么会不好！皇太后乐得见牙不见眼，立刻点点头应道：“好！好！就这么办，晚上哀家让御膳房多加几个小九喜欢的菜。”
    上官静一开口，立刻就将皇太后哄得开心，这刚好也给了陈皇后一个台阶。她连忙顺势转身，朝太医吩咐道：“别愣着了，赶快给周宝林诊脉，太后娘娘还悬着心呢！”

 第353章 奸商小夫妻

    太医急急忙忙地跪到了瑟缩的周宝林面前，开始诊脉，淑景殿这一场纷争就这样偃旗息鼓，诸事不顺的陈皇后又没能如愿。
    但陈皇后现在也没法计较这些。刚刚她出言顶撞皇太后，一则是她积怨之下压不住火气，二则也是因为诸多嫔妃在场，她作为皇后并不能显得太过软弱好欺，以免今后皇太后得寸进尺，频频插手后宫事务。
    不过陈皇后自己也清楚，皇太后毕竟是她的婆婆，她就算做出强硬姿态维护权威，却也不好太过分，以免惊动皇上难以收场，因此眼下点到即止的局面再好不过。
    让皇太后明白，她才是真正的六宫之主，却又没让事态进一步升级。
    因此陈皇后对上官静及时开口相劝，是满意的。同样林贵妃也满意，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并不希望这件事继续发酵下去。
    从不做赔本买卖的这一对小夫妻，这一开口就得了三方人情，简直赚翻了。
    在场所有的宫妃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之前的事，转而专心看太医为周宝林诊脉。
    只有一个人不同。
    陈宝林自打萧景珩出现的那一刻起，她的眼神就无法离开萧景珩。她那缱绻却又幽怨的目光，一直萦绕在萧景珩身上，实在让人很难忽视。
    萧景珩早就发现了陈宝林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不过他无所谓，被看两眼又少不了一块肉，他才不怕，也懒得搭理。
    而上官静同样也无所谓。
    小两口就这样顶着陈宝林愁肠百结、情意绵绵的眼神，大大方方的牵手站在一起。
    更过分的事，萧景珩突然附在上官静耳边，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惹得上官静嫣然一笑。而萧景珩望着自己妻子的笑颜，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微笑起来，他眸光专注的望着上官静，任凭谁都能看得出来，这男人眼里心里，只有上官静一人。
    这一幕落在陈宝林眼里，真是无比刺目，刺得她眼底发疼，心口发酸。
    她早就知道，太子对太子妃一往情深，但直到这一幕真切的落在她眼里时，她依旧觉得十分受伤。
    她的痛不欲生，不是因为她对萧景珩一片深情被辜负，而是她为自己任性感到后悔。
    然而比这些更让陈宝林难过的是，她突然意识到，一直到现在，她依旧对萧景珩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嫉妒太子妃吗？也许有！但更多的却是自惭形秽。
    这还是陈宝林第一次见到上官静，她知道人人都说太子妃很美，但亲眼看到之后，她依旧觉得上官四小姐真的美得震撼人心，比当年的上官大小姐，还要漂亮许多许多。
    也只有这样的姑娘，才够资格站在完美无缺的太子身边？陈宝林一边觉得心酸，一边又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一丝安慰，就好像为自己的惨输，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似的。
    “回太后娘娘的话，”太医皱着眉诊了半天的脉，这才跪倒了皇太后面前回报道：“周娘娘有孕之初，没有保养好，且似是长期惊惧不安，心神浮动、气血不足，因此这孩子长得比寻常孕妇要慢些，但好在目前尚无大碍。臣先给周娘娘开个安胎的方子，调养几日。不过这药毕竟不是最要紧的。对于孕妇来说，营养要跟得上，情绪也要平稳，平日里饮食和环境也得注意，孕妇舒心适意，孩子才能长得好，这才是最根本的。”
    “惊惧不安？”皇太后蹙起眉，抬眼瞟了陈皇后和陈宝林一眼，接着才开口说道：“既然如此，劳烦太医给开个方子，能让她安神开胃就最好了，哀家的孙子可不能有事。”
    “太后娘娘放心，”太医连忙答道：“微臣有数。”
    “那就好。”皇太后点点头：“周宝林和她肚子里的皇嗣，哀家就交给你照看了，药材补品不必吝惜，缺了什么，直接往尚食局去要，奴才们做不了主的，你就到寿安宫去找涵英。总之一切以皇嗣为重。”
    “微臣知道太后娘娘的心思，但周娘娘进补倒也急不得，”太医连忙答道：“得慢慢来，营养跟上，用些性温的补品，过两个月再看看，这女人怀孩子，要十个月，周娘娘头两个月虽然没养好，但后头好好补起来，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那好！”皇太后扶着上官静的手站了起来：“涵英，你先留在这里，等着太医的方子，在盯着奴才们将药熬好。”
    “太后放心，”涵英自然明白太后是什么意思，立刻应道：“奴婢一定会将淑景殿的一切打理得妥妥当当，定然让周娘娘舒心适意。”
    “行了。”太后朝一屋子嫔妃摆了摆手：“既然无事，哀家回寿安宫了。你们也都散了，别挤在这里，倒闹得周宝林不安宁。”
    “是！”林贵妃很机灵地带头应道：“臣妾们这就回去。”
    她开了口，陆昭仪立刻响应，其他嫔妃一看也纷纷应声，陈皇后没办法，只好随着大家一起，陪着皇太后往外走。
    皇太后这会儿可高兴了，萧景珩和上官静一左一右扶着她，像供着老佛爷似的小心翼翼，一直将她扶上暖轿。
    “皇祖母先行。”萧景珩隔着轿子朝皇太后说道：“孙儿和太子妃随后就到。”
    “好！好！”老太太乐呵呵地答道：“你们两个快些，天晚了，秋风寒凉，别在外头吹风。”
    哄得皇太后那边起轿了，萧景珩立刻低下头，朝自己媳妇露出讨好的笑容，似乎在讨表扬似的。上官静不搭理他，直接拽着他一转身，躬身等着陈皇后上暖轿。
    陈皇后目不斜视地经过两人时，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接着也上轿离开了。
    陈九小姐转头恋恋不舍地有望了萧景珩好几眼，这才急匆匆地步行跟上了陈皇后的轿子，也离去了。
    顺利破坏陈皇后打算的林贵妃心情极佳的模样，朝小两口打了招呼之后也离开了，其余嫔妃也做鸟兽散，转眼间，就剩下萧景珩和上官静小两口了。
    “不如散散步？”萧景珩笑眯眯地建议道：“天气也不冷，我们步行往寿安宫好不好？”

 第354章 好机会！

    “你今日怎地得空，这样早就回来了？”上官静疑惑地看了萧景珩两眼，开口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我之前在礼部，”萧景珩答道：“陈相也在，正与范尚书商议如何劝皇上收回成命。突然来了个御书房的内监来报信，说是皇后娘娘与皇上吵得厉害。”
    “哦？”上官静语气意味深长地问道：“不是何宝贵派来传信儿的——！”
    “不是。”萧景珩摇摇头：“这消息压根就不是递给我的。”
    “陈丞相果然好长的手啊！”上官静乐了：“怪不得父皇要揪着这个由头敲打他们陈家呢！”
    “他女儿是六宫之主，”萧景珩嘴角沁出一丝讥刺地笑容：“使唤个把内监递送消息，又算是个什么事。”
    “是不算什么事。”上官静点点头：“在他们看来，陈丞相随意往宫里递消息也不算什么事。何宝贵送来消息，说是今日在御书房，父皇都质问到陈皇后脸上了，但陈皇后倒是嘴硬，全都推到了我们头上。”
    “我听说了。”萧景珩点点头：“不过你放心，宫宴的事……”
    “你省点力气，”上官静摇摇头：“父皇不会改主意。他打定主意要拿我们当枪使，给陈家脸色看呢！”
    “又如何？”萧景珩冷笑一声：“只要是你不愿意的事，没谁能逼你。”
    “放心。”上官静反过头来朝萧景珩露出坏笑：“我是不愿意平白被你父皇当枪使，但我已经找了个现成顶雷的，陈皇后这一次想把火气撒在我身上，也不大容易。你猜我为什么陪着皇祖母一起到淑景殿来了？”
    听到上官静这样说，萧景珩也笑了：“还是我家静儿聪明。皇祖母日日在寿安宫，长日无聊，给她找些事做也好。”
    “今儿也是赶巧了。”上官静回头看了看淑景殿的宫门：“我刚和皇祖母说好了，请她帮衬我们办宫宴，淑景殿这边就出了事。今儿陈皇后当众顶撞皇祖母，这事怕是轻易过不去的。”
    萧景珩和上官静小两口都很了解皇太后那个老太太。作为后宫中“地位最高”，却又毫无实权的吉祥物，老太太可能不会计较泼辣孙媳的顶撞与不给面子，但绝对容忍不了握有后宫实权的儿媳对她的当面挑衅。
    六宫权柄不在自己手里，这才是老太太心里真正的刺。
    “这个周宝林，”萧景珩也回头，顺着妻子的目光望向淑景殿的大门：“倒是运气不错呢！”
    “因为她之前是意外被你父皇扒拉到床上的。”上官静答道：“林贵妃不可能未雨绸缪的提前对她还有陈宝林下手。不过周宝林今日的模样你看见了？她怀了你父皇的孩子，竟然被吓成这样。”
    “能被小姐带着入宫的丫鬟，自然不是蠢人。”萧景珩答道：“她以前定然是陈宝林十分倚重的亲信丫鬟，有这样的警觉也是很正常的。”
    “依我看，就算皇祖母派了英姑姑亲自照顾，周宝林这孩子八成也是无法足月顺利生产的。”上官静微微叹了口气：“这宫里，太多人都容不下她了。旁人不说，林贵妃头一个就容忍不了丞相府家生侍女生下皇嗣。”
    “是没错。”萧景珩点点头：“若林贵妃真有本事绕过英姑姑朝周宝林下手，那也真算她的本事。”
    “说不准都不用她亲自动手。”上官静冷哼一声：“看着周宝林肚子难受的，也不止她一个。只是不知道，若是过一段时间，孩子真没了，这口锅又会扣到谁头上。”
    “轮到谁也不会轮到你背着口锅。”萧景珩答道：“况且让你去背着口黑锅也没用啊！你是太子妃，任凭是谁，想用一个侍女的孩子来扳倒你，岂不是白日做梦。”
    “话虽如此，”上官静摇摇头：“但这孩子不仅是侍女的孩子，还是你父皇的孩子，还是小心为妙。旁的不说，总不能平白给陈皇后借题发挥的机会？”
    “我倒是觉得，”萧景珩突然笑了：“说不准这一次，我们能得到个好机会呢！”
    “你指什么？”上官静微微睁大了眼睛，一脸警惕地望着萧景珩：“你该不会又要提六宫权柄的事？你死心！陈皇后绝对宁死不屈。况且你有把握把皇祖母和林贵妃都一勺烩了嘛！退一万步说，就算……就算你成功了！你父皇还活的好好的呢！这后宫里塞满了他的小老婆，你去打听打听，这些女人谁不惦记后宫权柄？凭什么眼睁睁地看着六宫大权落到我这个儿媳妇手里？”
    “她们若有本事，就来争呀。”萧景珩满脸不在乎地答道：“我倒是要看看，除了陈皇后、皇祖母和林贵妃，后宫中谁还有这个本事压你一头。太子妃就是未来的国母，我作为太子都开始帮着父皇承担国事了，你提前掌权又有什么不对？反正这整个后宫，原本就是你的，自己的东西，提前拿过来又有什么不对？”
    “我说你……”上官静瞪着自家胆大包天的老公，简直不知该说啥好。
    “你姐姐迟迟不出宫，早晚会招致旁人的疑心。”萧景珩一脸狗腿的模样，十分熟练的哄媳妇：“这六宫权柄不在咱们自己手中，终归还是太过被动。还是让你早早掌权，我才能放心一些。”
    “哦！是嘛！”上官静皮笑肉不笑地答道：“我怎么觉得咱俩直接把你父皇和我姐都灭口了才最省事。你谋杀了亲爹，直接当了皇上，我是皇后，这六宫权柄陈皇后想不交都不行，看，多省事！”
    “唉！说到底还是我没出息。”萧景珩摆出一副假惺惺的忧虑脸：“尚未在朝中站稳脚跟。”
    “行了，别演了！”上官静哭笑不得地答道：“你还越说越来劲了。你当皇家内卫是摆设吗？眼下内卫还是你父皇的亲信莫晨锋管着呢！且不说你现在有没有本事谋杀亲爹，就算是有那本事又怎样？我们好歹是正常人好吗？能不能别跟我爹那种利欲熏心的阴谋家比烂？”

 第355章 漏网之鱼

    听了上官静的话，萧景珩终于没绷住，笑出了声。他牵住妻子的手轻轻晃了晃，乖巧地答道：“你说得都有道理。我们不跟武定侯比烂，能动脑子不动手。”
    “你可真是……”上官静成功被萧景珩逗笑，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自家老公的额头：“我发现你当上太子没两天，倒是膨胀得很很厉害，以前那些小心翼翼藏拙保命的日子，你都忘光了不成？”
    “若是让陈皇后和丞相来评价，”萧景珩笑着答道：“他们会说小人得志皆是如此。他们恨不得我们继续之前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仰人鼻息的过活呢！别看我已经是太子，但想要往我们脖子上套绳子的人，可多的是。”
    “你说的没错。”上官静沉默了一阵子之后点了点头：“是我考虑不周。太过谨慎，说不定会引来旁人得寸进尺的觊觎之心。”
    “你不是考虑不周，”萧景珩伸手搂住妻子，微微叹了口气：“恰恰相反，你总是为我考虑太多。你希望我在朝中更顺利些，因此才在后宫如此谨慎，并不愿意有太大动作，引起几大世家的警惕。”
    “这次你说了算，”上官静朝萧景珩露出笑容：“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家静儿既然喜欢谨慎一些，那我自然要听娘子的。”萧景珩挑眉，朝上官静露出坏笑：“不如我们就稍稍加把柴，接着就等着好了。”
    “也好。”上官静也乐了：“你父皇眼下正看陈皇后不顺眼，陈皇后又刚刚给了皇祖母和林贵妃脸色看，林贵妃不想要陈皇后太过得意，也容不下周宝林的孩子，而皇祖母又惦记着陈皇后手里的权利。”
    “这样看来，父皇这个时候让我们来主持招待岁贡使者的宫宴，也不是坏事。”萧景珩笑眯眯地继续补充：“你请皇祖母‘帮忙’，自然给了她插手一切的借口，而陈皇后又怎么甘心眼睁睁看着呢！”
    “你父皇想拿我们当枪使，给陈家脸色看，”上官静也笑嘻嘻地答道：“就别怪我们将皇祖母拉出来做挡箭牌喽。林贵妃若是此时再跳出来掺和一脚，那这后宫不乱起来才见鬼呢！不过若想以小博大，我们需要苏家和武定侯府的全力支持，这件事不急，我要先找个借口将二姐姐接进宫来商量一下。另外……”
    上官静沉吟了片刻之后，才又开口说道：“我在想……若我们真的下决心搅浑后宫这潭水，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和我长姐把话挑明？”
    “你亲自去？”萧景珩挑起眉。
    “有我娘在，干嘛我要亲自去？”上官静理直气壮的模样：“再说了，我去有用吗？自从我成了皇子妃，我长姐看见我没一次不是阴阳怪气的，她肯心平气和的跟我说话才奇怪呢！”
    “也好。”萧景珩点点头：“岳母大人总是知道轻重的，她也了解你长姐，由她出面最合适。今日周宝林之事，更让我多了些担心。你长姐的事，终归不能瞒住许久，提前挑明了也好。”
    上官静点了点头，她明白萧景珩的意思。周宝林是林贵妃严防死守之下的漏网之鱼，上官鸾同样也是。
    林贵妃不可能想到在晗春殿里做手脚。因此上官鸾和皇上在一起时间久了，怀孕是迟早的事，到了东窗事发那一日，谁有本事捂得住？
    “明日我先将给长姐调理身体的太医招来问一问。”上官静想了想之后答道：“我倒是觉得，此事暂时不用太担心，我想她自己是知道轻重的。毕竟长姐半年多前那次流产，是真的元气大伤。这才养了半年多而已，这时候就急着怀孕，她的身体应当负担不起。况且她与皇上的关系十分尴尬，无论她对皇上是怎样的心思，都不值得现在就拿命去拼个孩子。”
    “也有道理。”萧景珩表示同意：“不过，凡事都有意外，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样想的，所以此事还是不宜拖耗太久。”
    “我明日先去看看她。”上官静点点头：“用周宝林的事，先探一探她的口风。另外，你记得上朝时跟苏大学士打声招呼，若是可能，让苏家尽快送我二姐进宫来陪我住些日子，长姐的事，我也想先和她商议一下。”
    妻奴萧景珩，对于老婆命令的执行能力一向很强。
    第二天一大早，萧景珩就跑到宫门处去等苏平了，这让苏大学士觉得十分有面子，也十分自我感觉良好地觉得苏家作为太子血缘上真正的外家，还是很得太子看中的。
    但相应的，这一幕也同样落在了名义上的外祖林太尉眼中，老头看见得意的苏平，显然心里有些不大舒服。然而这些对于善于察言观色的萧景珩来说简直不是事儿。
    作为天生端水大师，萧景珩趁着群臣们排队进入启元殿的时候，压低声音快速朝林太尉说了一句话，立刻让老头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当天下午，苏夫人就替自己的孙媳妇请旨。虽然上官鸳作为没有封诰的堂姐，进宫来探望太子妃很有些牵强，但因为萧景珩特意打过招呼，因此第三天一大早，上官鸳很顺利地就进宫来了。
    二姐姐进宫来，上官静当然很开心，她一大早特意派了人往宫门处去迎接上官鸳，然后……然后小喜就将靖王妃苏文月和上官鸳一起请到了重华宫。
    上官静进宫以后，并没见过几次苏文月。她似乎是有意避免与上官静碰面似的，她倒是经常进宫向皇太后和丽妃问安，但大多数时间都与上官静错过了。
    因此上官静万万没想到，她这一次会亲自送上官鸳进宫来。
    原本就不算丰腴的苏文月，与之前相比，又清减了不少，脸色也有些憔悴黯淡。她虽然是个寡妇，但因为是进宫，为了避免显得不敬，她还是穿了符合她王妃身份的繁复衣裙，头上的簪环虽大多是银饰，却也并不算十分寒酸黯淡。

 第356章 宫里的孩子难养

    上官鸳一看到上官静，就一脸急切，立刻想要迎上来的样子，而苏文月则第一时间朝上官静盈盈下拜，礼节十分正式地向太子妃问安。
    任何时间都要将摆在外面的礼仪规矩放在第一位，苏文月的确不愧是苏家女。上官静连忙上去一把扶住了苏文月，又朝苏文月身后的上官鸳轻轻眨了眨眼。
    “靖王妃不必多礼，”上官静微笑着说道：“都是自家亲戚，哪里需要如此客气。”
    “礼不可废。”苏文月连忙低头答道：“这还是太子妃受封后，妾身头一次进宫，还未向娘娘道贺。”
    苏文月的声音温柔而平静，听不出任何喜怒。而跟着苏文月一起行礼道贺的上官鸳，脸上却浮出掩饰不住的喜悦。
    小妹成为太子妃，她是真的非常高兴。只是碍于苏文月在场，上官鸳也只能耐着性子，跟在苏文月身后，听着她与自家小妹那些客套的寒暄。
    “我们也别在这里站着了，”上官静看了看天色之后笑道：“算算时辰，眼下皇祖母应当还在用早膳，靖王妃和姐姐一大早进宫，也十分辛苦，不如现在我这里喝杯茶，略坐片刻，之后我再陪你们往寿安宫请安。咱们也都许久未见了，难得聚在一处说说话。”
    “也好。”苏文月压根就没征求上官鸳的意见，立刻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眼下时辰尚早，皇后娘娘那边应当也不得空，妾身就叨扰太子妃了。”
    听到苏文月的这句话，上官静立刻就明白了，苏文月为何会特意陪着上官鸳进宫。
    陈皇后与上官静的关系不怎么样，这事儿苏家当然清楚，上官鸳头一次进宫，苏夫人应当是怕陈皇后为难她，因此才特意拜托了长孙女陪着孙媳入宫，有事也好靠着苏文月来回护上官鸳。
    “靖王妃费心了。”上官静立刻朝苏文月道谢，而苏文月则微微摇头，表情平淡地客套道：“都是应该的。”
    她略显冷淡的态度，上官静并不介意。她知道之前与丈夫感情极好的苏文月，其实并不想进宫，也并不想看见“春风得意”的上官静和萧景珩。
    这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如此煊赫热闹的宫苑，还有那些花枝招展的妃嫔们，总会让依旧没能从悲伤中走出来的苏文月，感到一种被遗忘的伤感和幽怨。
    她的丈夫去世才一年，但这座他从小生长的宫殿，已经没有了他的痕迹，除了念念不忘的亲娘丽妃以外，似乎包括皇上和皇太后在内，都没谁在认真悼念她早逝的夫君。
    苏文月每次进宫来，唯一真心想要看见的人，其实只有丽妃，她只希望能够在拾翠殿中，安安静静地和丽妃相对而坐，缅怀着自己的丈夫而已。
    其实苏文月对丽妃，很难说有多深的感情，只是她太寂寞了啊！她期望着身为丈夫亲生母亲的丽妃，能读懂她的寂寥与痛苦。
    然而宫中这个噬人之处，身在其中的人，很难独善其身，就连眼下已经不再年轻、尚未走出丧子之痛的丽妃，都打起精神努力打扮自己，希望能获得皇上更多的恩宠与怜惜，这让苏文月觉得悲凉又厌恶。
    因此她十分不喜欢进宫，倒不是针对上官静和萧景珩小两口。硬要说起来，早些年在丞相别庄一同落水的经历，其实让她很难对上官静生出恶感。
    “诚王妃的身子还是不大好吗？”喝茶闲聊时，苏文月端着茶盏，突然十分关心地问道。大约是同为皇子的寡妇，苏文月对怀着遗腹子却又骤然失子的上官鸾很能共情。上官静能看出，苏文月打听上官鸾的消息，其实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出于纯然的关切。
    然而这个简单的问题，却让上官静十分为难。
    上官鸾眼下显然过得不错，但……唉！
    “长姐的身子，我一向也是十分惦记。”上官静干脆这样答道：“只是姐姐从小要强，我也不敢自己去问，因此我今日特地趁着二姐姐进宫，召了太医来问。靖王妃若是不介意，等下一起听听。”
    “怎么？”一听这话，上官鸳先有些坐不住：“长姐不大好吗？”
    “看气色倒是还好，”上官静微微叹了口气：“只是心情一直不大好。我原想着咱们一起去晗春殿瞧瞧她，却也不知她有没有精神见咱们。因此还是先叫个太医来问问。”
    “弟妹要在宫中陪你住些日子，”苏文月倒是一副理解的模样：“你们姐妹总能见到的。诚王妃若是不愿太多人打扰，也就别勉强她了。她大月份流产，总是要养许久的，当年我……”
    苏文月话说了半句就住了口。上官静知道，她一定是想起当年自己怀过的那个孩子。
    其实早在当年，苏文月莫名其妙流产的时候，上官静就觉得十分蹊跷了。当年林贵妃的小儿子得麻疹，怀孕的苏文月不过进宫给皇太后请个安就能被传染上，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苏文月的孩子也是林贵妃下的手吗？当时林贵妃的六皇子命悬一线，她自己都焦头烂额，有这个心思去对付苏文月的肚子吗？
    还是……另有其人？
    “怎么了？”上官鸳看上官静蹙着眉半天没说话，连忙开口问道：“你这是想到什么了？怎地脸色如此严肃。”
    “最近宫中的周宝林有孕，靖王妃和姐姐都听说了？”上官静问道。
    “听说了。”苏文月点点头：“妾身这次进宫，还特意带了些贺礼，打算等下打发人送去淑景殿。不管怎样，总是好事。”
    “周宝林怀孕之初没养好，身子弱得很，眼下这孩子还不算十分稳当。”上官静话里有话地说道：“这宫里啊，孩子难养，因此金贵得很，因此皇祖母将英姑姑留在淑景殿照料周宝林。靖王妃若是要送礼，不如直接交给英姑姑。”
    苏文月是个聪明人，听了上官静的话之后，眉头一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问道：“未央宫的李充媛，也有五个月了？”

 第357章 大表姐

    “嗯！”上官静轻轻应了一声：“已经显怀了。只是情绪依旧不大稳定。靖王妃上个月进宫时，没瞧见她吗？”
    “妾身未往未央宫去。”苏文月摇摇头。
    “能少去也是好的。”上官静微微叹了口气：“她害怕也是正常。这孩子生下来……”
    上官静不用把话说明白，苏文月就能听懂她的意思。孩子生下来，陈皇后才更不想要李充媛活着。她想要将这孩子当亲生的养大，怎么可能允许这孩子的亲娘还留在世上。
    因为苏文月在场，身为弟媳的上官鸳并没有随意开口，她抬眼看着苏文月的脸色，倒有些眼巴巴的模样。苏文月看了看上官家姐妹俩，片刻之后才开口答道：“祖父昨日邀了陈丞相一起往邀月楼小酌几杯。”
    “学士府与丞相府一向交好，”上官静微笑着点点头：“抛去朝政不谈，苏大学士与陈丞相，也算是一对多年老友。”
    “听祖父说，陈丞相倒是对李充媛的父亲评价颇高，说他为人通达，能力不俗，旁的不说，眼下这一任京兆尹治下，可不如之前的李郎中。”苏文月又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因此李郎中最近常常出入陈府，是丞相大人的座上宾呢！”
    上官静点点头，听懂了苏文月的言外之意。李充媛的爹眼下正在向陈丞相靠拢，他女儿未来如何，自有人家亲爹操心。虽然储君一党的确答应过李充媛，要帮她保命，但这种事，自然是该亲爹先帮忙想办法。
    只要李郎中能够说通陈丞相，旁人也不必跟着瞎忙，等着摘桃子就好。
    这路线原本没什么问题，但李充媛那个可疑的肚子到底还能撑住多久，上官静却有些拿不准。
    “长姐的意思是说，”上官鸳此时终于开了口：“李充媛那个孩子，就白送给陈皇后了？”
    “李充媛毕竟是亲娘，”苏文月答道：“只要她活着，这血脉就断不了。”
    这一语双关的话，上官静当然听懂了，她不光是在说李充媛，也是在指萧景珩和苏家的关系。上官静想，这些话怕不是苏夫人特意叮嘱过苏文月，让她当着自己的面强调的。
    “长姐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上官鸳点点头：“但咱们能想到，陈皇后必然也能想到。就算李郎中能劝动陈丞相，但陈皇后也未必肯听啊！丞相大人倒是愿意用李充媛的命，在朝中多换一颗棋子，可留下李充媛对皇后娘娘来说有什么好处？”
    “陈皇后毕竟姓陈。”苏文月答道：“知道孰轻孰重。”
    “但她也是个困囿于深宫的绝望女人。”上官静答道。
    上官静的话，立刻让苏文月沉默了，她无言以对。不过上官静原本的目的，也不是打算在苏文月面前当个杠精，她只是提前打个预防针而已。
    “陈皇后最近的处境，靖王妃应当也是清楚的。”她补充道：“前几日父皇在御书房斥责皇后的事，想来也瞒不住，陈皇后其实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前几日她当着一众嫔妃的面，顶撞了皇祖母，若在以往，她不会这样做的。”
    “妾身知道了。”苏文月抬起头，表情坚定地望着上官静：“妾身最近会常常进宫，太子妃娘娘若是有需要，也可随时找人捎信往靖王府。”
    “靖王妃不必勉强。”上官静摇摇头：“我能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也无需为了我，频频往宫里跑。过些日子，我就要搬去东宫了，到时候东宫西墙三道宫门一关，后宫这些纷纷扰扰想牵连到我也不容易。不过，我特意将二姐姐接进宫来陪我小住，想必苏夫人也隐约猜到了是为什么，既然都是一家人，我也不瞒靖王妃。我前些日子，主动请了皇祖母帮我举办宫宴。靖王妃之前在宫里住了不少日子，皇祖母的性子您应当也是十分了解。”
    苏文月当然了解。她知道皇太后绝不会放过这个趁机揽权的好机会，这样一来，皇太后和皇后婆媳俩，几乎不可避免地要发生冲突。
    “依妾身看来，太子妃这是一招好棋。”苏文月略带困惑地问道：“太后娘娘挡在前头是好事。娘娘您还有何不放心？”
    “有句话叫一山不容二虎，”上官静笑眯眯地答道：“但还有一句话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太子虽是林贵妃的养子，但咱们心里都清楚，太子的母亲姓苏，就如大表姐之前所言，血缘断不了。”
    自从萧景珩身份变化以来，这小两口从未在任何场合承认过与苏家的亲缘关系。因此上官静的这句话，虽然毫不掩饰其笼络的目的，且显得功利性十足，但这的的确确是苏家人最想听到的话。
    “太子妃说得是。”苏文月点了点头，她的语气依旧平静又温柔：“我回去后，会将太子和太子妃的意思转达给祖父和祖母。”
    “劳烦大表姐带句话即可，”上官静答道：“其他的，大表姐也不必担忧，我和太子能照顾自己。我知道大表姐其实不喜欢进宫，靖王在世时，你们就已经出宫分府，眼下若不是为了我们，你其实早就可以躲开这一切纷扰。”
    “既然太子妃唤我一声表姐，”苏文月笑了，但眸中却微微泛起几分苦涩：“我这个做姐姐的，尽力照顾弟妹原本就是应该。没什么勉强不勉强，我是苏家女，也是靖王妃，既是太子的表姐，又是他的长嫂，尽力帮衬护持你们，是我的责任。”
    苏家女啊……上官静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苏夫人看到苏文月现在的表情，会不会心疼不忍？
    大概是苏文月不愿意在上官姐妹面前显出任何脆弱的情绪，她像是掩饰似的，匆匆转过头，往外看了看，接着开口建议道：“时辰也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先往皇祖母那里。”
    “也好。”上官静和上官鸳相互对视一眼，顺着苏文月的意思站了起来，没有开口再劝她什么。

 第358章 一唱一搭

    皇太后看见上官鸳，肯定是没什么不高兴的。上官静主动找皇太后帮忙张罗宫宴，给了她一个名正言顺插手的理由，她正高兴着呢，看自己的孙媳妇无比顺眼，连带着看上官鸳也更亲切了几分。
    再加上上官鸳是苏大学士的孙媳，皇太后更是多给几分面子，对上官鸳的态度无比和气，她甚至还准备了些见面礼。
    三个人陪着皇太后说了几句闲话，上官静主动找皇太后问了些关于宫宴的事，更是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
    “东宫收拾得怎样了？”老太太问道：“跟尚舍局的奴才们说，其他宫室若是来不及，就先往后挪一挪，将嘉德殿先赶着收拾出来才是正经，这离宫宴也没多久了。”
    “昨儿尚舍局的管事往重华宫去过，”上官静连忙答道：“带了图纸和物品清单过来，孙媳瞧着倒是挺好的，但还是让他今儿过来寿安宫，问问皇祖母的意见，看看哪里需要改。毕竟皇祖母见识广些，有皇祖母帮着把关，也免得哪里有疏漏，被那些进京纳贡的使者们笑话。”
    “嘉德殿是你的地方，你自己说了算就好，来问哀家做什么。”皇太后心花怒放，但却还假惺惺的推辞：“宫宴布置，哀家帮你拿个主意就好。这嘉德殿该如何修缮装饰，你和小九商量着定。哀家一个老太婆，对你们年轻人的事指手画脚太多，难免讨嫌。”
    “皇祖母一定是嫌孙媳事多麻烦了！”上官静露出娇憨的笑容，撒娇似的说道：“孙媳见识少，哪里有皇祖母的见识和品味。尚舍局的奴才们拿了什么给孙媳装饰嘉德殿，孙媳都觉得不错。”
    苏文月当然很清楚，上官静这故意要给皇太后机会，插手尚舍局的事务，因此她适时开口帮腔：“太子妃的要求虽过分了些，但却也有几分道理。她年轻，进宫时日又短，心眼直，见识也没那么广，那些个当差时日长久的奴才们都油滑得很，若要搪塞糊弄她岂不是十分容易？但若是有皇祖母的帮衬，奴才们定是会尽心尽力的。谁敢在皇祖母眼皮子低下弄鬼呢！”
    明明是装饰宫殿的事，但苏文月话里话外的重点，都是往尚舍局当差的内监们身上扯。这话听着没毛病，但却能给人一个清晰的暗示——这是个朝尚舍局人事安排下手的好机会。
    不得不说，苏文月真是个聪明人，懂得皇太后的心思，也知道上官静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皇太后插手一些宫中杂事，陈皇后肯定不高兴，但这些琐碎事毕竟也不会真正触及她的底线，兴许她真的忍下来睁一眼闭一眼了。但若是皇太后找茬开始插手六宫人事安排，那可真就是在挑战陈皇后的六宫权柄。
    其实权利这个事儿真说透了，也不过两个字：一个“钱”，一个“人”。谁掌控财权和人事权利，谁就是老大。
    苏文月的话，简直说在了皇太后的心坎上，而戏精上官静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立刻笑道：“皇祖母，您看，靖王妃都为孙媳说话了，您就答应了！”
    “好好好！”老太太笑呵呵的就坡下驴：“你都求到哀家面前了，哀家能不答应嘛！”
    任务完成。上官静转头和苏文月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赶在尚舍局管事来寿安宫之前就告了辞，往未央宫去了。
    按道理来说，上官鸳又没有封诰，其实没资格往未央宫去给陈皇后行礼问安。
    只不过因为她是苏家孙媳，又是上官静的姐姐，也是陈皇后儿媳的堂妹，因此陈皇后还是见了她。
    她们到未央宫的时候，陈宝林也在。这倒不太让人意外，陈宝林自打解了禁足之后，恨不得日日跟着她姑母，从早到晚都在未央宫，也就是晚上就寝时，才会回自己的宫苑。
    她倒不是不想干脆住在未央宫，而是最近陈皇后的处境，让她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违反规矩。
    上官静进门的时候，李充媛刚好在院子里，被几个宫女陪着晒太阳。她看起来丰润了一些，肚子微微隆起，但脸色却依旧毫无血色，惨白难看，连嘴唇都有些略微偏白。兴许是上官静自己揣着疑心先入为主，总之她怎么看，都觉得李充媛不大像个正常健康孕妇的模样。
    这一次上官静进门，李充媛没有黏上来找麻烦，相反，她就像是没看见上官静和苏文月似的，依旧半躺在躺椅上，眯着眼望天，就好像周围的一切与她无关似的。
    但这份刻意的忽视，倒让人觉得十分不正常，苏文月因此停下了脚步，主动开口问道：“充媛娘娘一向可好。”
    李充媛没有开口，而是露出了几分不耐烦的神色，将头转向一边，又是冲着东偏殿的方向，闭上了眼。
    倒是陪在她身边的宫女赶紧过来给上官静和苏文月行了个礼。
    “太子妃娘娘，靖王妃娘娘，请恕罪。”她赶忙代替李充媛答道：“充媛娘娘这几日夜不安寝，精神不大好，失礼了，还望娘娘们不要计较。”
    “身怀有孕，情绪波动大些也是常事。”上官静笑眯眯地答道：“充媛娘娘看起来比之前略圆润了些，可见在母后宫中养得不错。”
    “娘娘说的是。”宫女赶忙答道：“太医也说充媛娘娘的胎相很是不错呢！”
    宫女说这话时，李充媛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突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
    上官静和苏文月就当没听到，两人带着上官鸳直接往未央宫正殿而去，而此时陪在陈皇后身边的陈宝林恰好匆匆迎了出来，向苏文月和上官静行礼。
    正殿中的陈皇后，还是一如既往地端庄美丽，表情冷淡地望着苏文月和上官姐妹。
    “母后今日气色倒好。”上官静笑嘻嘻，像是完全没看见陈皇后的冷脸，自顾自地朝她行了个礼。而她身后的苏文月和上官鸳，也赶忙跟着她，恭敬地向陈皇后行礼问安。

 第359章 二姐姐不高兴了！

    问安，看座，接着又是一大串令人疲累的虚假寒暄，流程反正都得走一趟。上官静她们累，陈皇后也累。
    不过上官鸳是头一次见陈皇后，因此陈皇后倒是对着她仔细打量了许久，像是好奇似的。
    而坐在最下首椅子上的陈宝林则一如既往，似乎控制不住自己一样，总是不断拿眼偷瞄上官静。就陈九小姐之前那点八卦，早就传遍了京中各个世家大族，她这样瞄来瞄去的，上官静倒无所谓，但从来都很护着小妹的上官鸳难免有些上火。
    在上官鸳眼里看来，这陈九小姐以前惦记小妹的相公，各种使手段想要嫁给萧景珩还不算，这都自食其果成了皇上的妃子了，竟然还不消停，仗着姑母是皇后，在这里明目张胆的挑衅她妹妹。
    然而这样的场合，上官鸳从身份上来说，肯定是没办法替妹妹出头的，因此她干脆一转头，也是大大方方的打量了陈宝林好几眼。
    上官鸳毫不遮掩的视线，当然会引起旁人的注意，陈皇后瞧见了，但装作没看见，而苏文月则笑眯眯地朝陈宝林开了口。
    “陈宝林似乎是有话想说。”苏文月笑道：“我看你一直瞧着太子妃，是不是有什么想说，在座都是自家人，陈宝林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上官静见状也笑眯眯地朝陈宝林点了点头，一副鼓励她开口的模样。
    陈宝林倒也不愧是大家族出身的女孩子，反应倒是挺快，她立刻朝上官静一笑，接着说道：“那日在淑景殿，臣妾就瞧见太子妃娘娘的流仙裙绣了极好看的折枝花，臣妾羡慕得紧，想找娘娘讨个花样子呢！”
    “那个啊……”上官静笑笑，是什么花样子，她还真不知道，只好实话实说：“是太子画了花样子，交代给尚衣局的，我这里还真没有。不过宝林娘娘若是想要，尚衣局的绣娘那里可能有存着。”
    这个答案让陈宝林一愣，接着难免的，心里又涌出一股又一股的羡慕，眸中难免也带了掺杂着酸楚的向往之色。
    “这可是太子特意为妻子画的花样子，是你们小夫妻之间的情趣，”苏文月故意用扇子遮住下巴，轻笑起来：“便是绣娘那边有存留，谁还好意思去讨。”
    “靖王妃取笑了。”苏文月这样一说，上官静倒真有些忍不住脸红。都是萧景珩这个祸害，没事画什么花样子啊……
    “太子妃在娘家时就这样，衣饰打扮从来都不大上心。”上官鸳也瞅准机会开口笑道：“以前都是嬷嬷帮着张罗，后来嫁了人，这些事都是太子帮着操心，她更是被惯的懒惰。每一季她做了什么衣裳，打了什么首饰，问她自己，八成是一问三不知的，太子倒比她清楚些。”
    哈？上官静一脸黑线地望着自家姐姐。虽然知道二姐姐是故意说给陈宝林听的，但这样一形容，她好像个废物诶……
    “太子妃真是好福气。”陈宝林真心实意地赞叹着：“真让人羡……”
    “云儿，”陈皇后突然冷冷地开口，打断了年轻小媳妇们的闲聊：“今日阳光虽好，但毕竟已是深秋，天气还是偏凉，你去告诉李充媛，让她早些回屋子，免得着凉。”
    “是。”陈宝林答应着站起来往外走。
    苏文月和上官静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正打算也趁这个机会告辞呢，谁想到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了一个内监。
    “皇后娘娘不得空，”未央宫的掌事宫女凝霜连忙到正殿之外拦住了那个内监：“有事晚些再来。”
    “凝霜姑姑，”天气很凉，但那个内监却满头大汗：“奴才们知道今日靖王妃陪着太子妃的姐姐进宫，若不是事出紧急，奴才们也不敢来打扰皇后娘娘。但是凝霜姑姑，真的出了大事了！太后娘娘今儿不知怎地，生了大气，咱们尚舍局的内监总管，眼下已经被押往明刑狱了！”
    “什么？”凝霜立刻蹙起眉：“太后娘娘罚了尚舍局的内监总管？不会？就算奴才们办事不当心，惹了太后娘娘生气，也该是皇后娘娘出面来处理。眼下咱们未央宫一点消息都没有，你……”
    “凝霜姑姑，奴才不敢撒谎！”来报信的内监赶忙跪下了：“劳烦您向皇后娘娘通传一声，再晚些……”
    “凝霜，”这内监嗓门不小，自然也传到未央宫正殿内了，陈皇后一惊之下直接站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赶紧让他进来说清楚。”
    苏文月和上官静稳稳坐在原地，心理清楚是怎么回事，一定是尚舍局的内监总管被皇太后借机拿住了短处。她们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不动声色，打定主意就是装傻。
    那个内监急急忙忙跑进来，几句话就将事情说得明明白白：“皇后娘娘，东宫修缮是大事，奴才们从不敢怠慢，更因太子妃娘娘要在嘉德殿办招待岁贡使臣的宫宴，奴才们是加倍精心修缮，只是工期催得急，奴才们不得已，才用了普通桦木充作檀木，修缮斗拱，但这只是权宜之计，这些桦木斗拱原本打算在年前换掉的，但太后娘娘不肯听奴才们的解释，直接将总管押去明刑狱了，皇后娘娘，奴才们冤枉啊！求皇后娘娘明鉴啊！”
    陈皇后把持后宫多年，六尚局的要职多数都把持在她的手中，尚舍局掌事内监更是未央宫出来的奴才，皇太后这一下子，想要将陈皇后的亲信直接给拔掉，这让她怎么能忍。
    因此陈皇后也顾不得上官姐妹和苏文月在场，站起来一阵风似的向外走去，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一声。
    陈宝林自然是跟着自家姑母匆匆而去，未央宫的宫女内监呼啦啦的一下子跟走了大半，倒是看守李充媛的那几个宫女还尽忠职守地守在院中。
    “皇后娘娘看来不得空，还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呢。”苏文月也站起身来说道：“不如我们先回去，免得打扰。”

 第360章 尽心尽力的苏文月

    正殿内剩下的几个宫女一看到苏文月和上官静站了起来，连忙恭恭敬敬地送她们出门，而院子里伺候李充媛的那几个宫女则急急忙忙地扶起了李充媛，速度极快地将她送回了西偏殿。
    上官静和苏文月看见了，但没说什么，大家一起沉默着离开了未央宫，沿着宫巷走了许久之后，上官静才停下脚步，转头向未央宫的方向望去。
    “伺候李充媛的宫女果然尽心，”苏文月也跟着转头，她一脸平静地开口说道：“一句话都不敢让她与我们多说。”
    “当然，”上官静点点头：“之前她在我面前闹得那么一出，背地里陈皇后说不准处置了多少个宫女和内监呢！”
    “若是如此，旁人想从外面递消息给她也难。”苏文月微微摇了摇头：“也怨不得她沉不住气。”
    “咱们还是先回重华宫。”上官静答道：“晚些我陪着二姐姐往承香殿去，大表姐就别去了，林贵妃不会为难二姐姐。”
    “我去一趟拾翠殿，”苏文月却没有迈步跟着上官静走：“进宫一趟，不去瞧瞧丽妃娘娘怎样都说不过去。况且……如今宫中的境况……太子妃将来兴许有用得着丽妃娘娘的地方。”
    苏文月这话，上官静明白，她是想试一试劝丽妃，等后宫的浪翻起来之后，让丽妃支持上官静夺权。
    “大表姐无需为了我做这些。”上官静摇了摇头：“丽妃娘娘也要考虑她自己的母族，靖王薨后，朝中形势变化，她与苏家……”
    “我心里有数。”苏文月倒是很固执的模样：“太子妃不用操心。你们先回去。另外，若是诚王妃那边愿意见人，还请太子妃派人给我捎个信，我也同你们一起去看看她。若她没心情……不必勉强。”
    “好。”上官静点点头：“另外今日阳光不错，兴许会有不少嫔妃在御花园散心，最近正是菊花盛放的季节，宫中花房今年精心培育了墨菊和绿菊，长得倒好，大表姐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去看看。”
    “我知道了。”苏文月点点头，转身离开，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等她走了，上官静立刻扑上去，一把挽住了上官鸳的手臂，撒娇的晃来晃去：“可算是把二姐姐给盼来了！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和二姐姐说呢！”
    上官鸳这才真正放松下来，她立刻扯了扯自家小妹的袖子，着急地问道：“你们两个这是打什么机锋呢？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陆昭仪眼下这时候应该在御花园。”上官静答道：“我是在告诉苏文月，她要是想见见陆昭仪，就往御花园去。姐姐姐姐，先别说这些，苏夫人允许你在宫中住几天呀？”
    “住几日还不是看你？”上官鸳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妹妹的鼻尖：“你现在是太子妃了，苏家巴不得我能在宫里多陪你几日呢！不过就算如此，我也没打算住太久，住个日，陪陪你，时间若久了，怕是会给你惹来闲言碎语。毕竟宫中还有太后和皇后。”
    “才日。”上官静不高兴地嘟起嘴：“那不是一转眼就过去了。”
    “好了，别抱怨了。”上官鸳拍了拍妹妹的手臂：“眼下在后宫诸事不便，等你去了东宫，想来能比现在自由些，到时我再去陪你。”
    “那姐姐就住十日，”上官静厚着脸皮宣布：“十日也是一眨眼的事。我叫娘家人进宫陪我怎么了？之前杨家小姐在太后宫里住了好几个月呢，还有那个陈宝林，她没入后宫的时候，不也一直在未央宫住着嘛！”
    “那女人可真是讨嫌。”一提起陈宝林，上官鸳就有些黑脸：“眼下她都是皇上的女人了，怎地还如此不消停。之前在未央宫，摆出那副幽怨的样子给谁看？指望谁来心疼她呢！”
    “不重要的人罢了，”上官静一脸无所谓地答道：“姐姐多余因为她生气。她之前被罚了禁足，这两天才放出来的。姐姐，咱们先回重华宫，我许多事得和你商议。”
    “若是你之前所说的事，”上官鸳答道：“不用商议，若是你有机会提前掌握六宫大权，苏家乐见其成。皇后和太后内斗，这便宜若让林贵妃得了去，苏家又能有什么好处？刚刚苏文月的态度你也瞧见了，你放心。你需要苏家做什么，直接告诉我，那边我来盯着。”
    “不是这件事。”上官静换上严肃的神色，压低声音答道：“至少不止是这件事。我们先回去，我慢慢跟你说。”
    上官静的态度，让上官鸳顿时生出几分担忧和警惕，她一把扯住妹妹的手臂，小声说道：“好，先回去。你别担心，无论有什么事，有姐姐在呢，任何事都不用慌，没什么解决不了的。”
    “我知道的。”上官静信赖地朝上官鸳点点头：“只不过有些事，我还是想和二姐姐商量过后再做决定。”
    姐妹俩并肩往重华宫而去，一进重华宫大门，姐妹俩就瞧见兰蕊正和映月一起迎了出来。
    “咱们带进宫的东西都送过来了？”上官鸳问道。
    “尚仪局的典赞已经给送过来了。”兰蕊点点头答道：“奴婢正和映月一起拆包裹呢，给大小姐的礼物都另外收拾了。”
    上官鸳还是如此细心，特意给上官鸾准备了礼物，上官静微微叹了口气，朝小喜吩咐道：“小喜，你先打发个人往太医院，将平日照顾诚王妃的太医宣来，我有事要问。”
    “是！”小喜一边答应着，一边转身跑掉了。
    “长姐的身体还是不好吗？”上官鸳略带担心地问道：“这可养了有大半年了呢！”
    “好不好的，还得太医说了算。”上官静无奈地答道：“眼下我也不知道是该盼着她好还是不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上官鸳顿时一愣：“难不成长姐为难你了？”
    “倒是没有。”上官静苦笑着一摊手：“她现在都不怎么搭理我。”

 第361章 后宫隐秘事

    “你们都先出去，”上官静朝着周围忙碌的宫女们吩咐道：“映霞，你和银巧、清梅她们带着兰蕊往偏殿去，看看我给二姐姐准备的房间，留着映月在门外守着，等着太医过来。”
    映霞立刻答应着，将屋里的宫女都带了出去，接着映月过来摆了茶盘子和点心，也迅速出去站到了院中，帮上官姐妹俩盯着院中的动静。
    “到底是什么事，你可急死我了。”看到上官静如此警惕的吩咐丫鬟，上官鸳更担心了，她忍不住伸手推了妹妹一把，催促道：“快说！”
    “我怕姐姐听了会吓坏的。”上官静丧着一张脸望着上官鸳焦急的脸。
    “你这样我才会吓坏。”上官鸳急得脸都白了：“你都是太子妃了，能让你如此谨慎为难，一定不是小事！是不是宫中有人给你使绊子？还是长姐迟迟未能出宫，有人拿着个说事？还是大伯母那边给你提了什么让人为难的要求？”
    “都不是，”上官静赶忙摆摆手：“姐姐你别瞎猜。只是……就是……”
    上官静组织了好几次语言，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那些关于上官鸾的猜想，最后只好眼一闭，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我怀疑长姐和皇上有奸情。”
    “啊？”上官鸳楞柯柯地盯着自家小妹，似乎压根就没听懂上官静在说什么，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模样。
    “长姐她，”上官静横下心，想要仔细阐述一下上官鸾的可疑之处呢，然而此时的上官鸳却像个弹簧一样，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身手极快地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上官静被她捂得愣住了，而上官鸳似乎也是下意识的反应，动作过后也有些发愣，姐俩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对着发呆，最后还是上官静先反应过来。
    她眨眨眼，伸手去挪上官鸳捂在她嘴上的手，而上官鸳被她一碰，则像是吓了一跳似的，赶紧将手拿开。
    “是不是透不过气了？”上官鸳慌慌张张的扯起帕子擦了擦上官静的下巴：“是姐姐不好，一时失态了。过来我看看。”
    “没事。”上官静连连摇头：“二姐姐是不是不信我的话啊？”
    “你的话我怎会不……呃……不是……我是不信……不对，我不是不信你，”上官鸳语无伦次到都结巴了：“就是……你……长姐……呃……你一定是猜错了！长姐不会做这种事的，嗯，就是这样。这种事怎么能瞎猜呢，以后不许这样疑神疑鬼，免得给自己惹祸，知道了吗？”
    上官鸳的态度，其实在上官静的意料之中，她就知道，上官鸳一定很难接受。
    “姐姐先听我把话说完。”她叹了口气之后答道：“我先说说为什么会怀疑长姐，姐姐再来判断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好！好！”上官鸳迅速又坐回到椅子上：“你慢慢说，不着急，姐姐听着，一定是你搞错了。”
    可惜就算上官鸳信心十足，然而等听完上官静转述的，所有关于上官鸾的细节之后，她还是动摇了。
    她脸色惨白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浑身都发僵。上官静担心地看着她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她的手臂，小声说道：“姐姐……你还好？”
    上官鸳抖着嘴唇张了张口，却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话来：“这……这……你……你去问过长姐了吗？”
    “没有。”上官静摇摇头：“这种事我哪敢随随便便问啊！所以才急着想让姐姐进宫来，和你商量一下再说。”
    “嗯！对，你做得对。”上官鸳冷汗直冒，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商量……先商量商量！对了，前些日子大伯母进宫，你跟她提过这些吗？”
    “没。”上官静又摇摇头：“我只说了她的穿衣打扮，其他没敢提。上次我娘进宫，我没陪着我娘一同进晗春殿，她俩说了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娘其实挺像让长姐尽早出宫的，她担心长姐的身体，一直想要亲自照顾来着。”
    “若是……”上官鸳的眉头蹙得更紧：“上次大伯母向长姐提起过出宫的事呢？”
    “她一定会拒绝。”上官静答道：“我也当着她的面提过，被她顶回来了。不知她当着我娘的面会怎样说，若也是果断拒绝，恐怕我娘那边也会生出些疑心来。若无十分必要，她一个寡居的亲王妃，有什么理由非要在宫里住着？回亲王府，也不用看皇后和太后的脸色，自由自在的不好吗？就像苏文月一样。”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上官鸳攥紧了手帕，焦急地说道：“万一你的那些怀疑都是真的……那这事能捂住多久可不好说……你可得提前想好了该如何应对！陈皇后若是知道了，怕不是得恨毒了咱们武定侯府。到时候你一定会受到牵连的！”
    “所以我才着急把太医召过来问问呀！”上官静也是一脸心塞的模样：“就跟你说，我都不知到底该不该盼她身体养好。”
    “你是说……”上官鸳眼睛瞪得大大的，扫了一眼上官静的肚子，意有所指。
    上官静点了点头：“皇上身体挺不错，若是她养得好，这孩子还不是迟早的事嘛！”
    “先……先别慌。”上官鸳虽然这样说，但显然她自己都很慌：“等太医来过之后再说。”
    “景珩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希望我尽快能掌握六宫大权。”上官静继续说道：“否则陈皇后那边……”
    “很有道理！”上官鸳果断点点头：“情势所迫，也顾不得其他了！不能坐以待毙，任人鱼肉，因此六宫权柄必须在你手中。苏家那边，你有什么要求，直接告诉我，无论如何，我都要说服祖父和祖母，让他们不计代价扶你上位。”
    “不大容易呢！林贵妃那个人，没那么简单。”上官静轻声说道：“姐姐可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后宫孩子难养的事？”
    “怎么？”上官鸳警惕地问道：“难道是她？”

 第362章 二姐姐的建议

    “我也只是猜而已。”上官静答道：“皇上之前的皇子，都是林贵妃进宫前生的，而她进宫之后，也只有承香殿和未央宫有孩子出生。林贵妃一个人生了两男一女，而陈皇后生了五皇子。姐姐想想，除此之外还有谁在这以后成功生下孩子？李充媛肚子里这一个我一直觉得可疑，而刚刚怀孕的周宝林……”
    “她只是陈九小姐的贴身丫鬟而已，林贵妃也想不到她会被皇上宠幸。”上官鸳眉头紧锁：“这样说来，果然可疑。这样说来，可太让人不放心了。”
    “我没事的，她不会对我怎样，我又不是皇上的女人。”上官静摇摇头：“她巴不得让我早点生孩子呢！”
    “就算如此，但与这样人的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上官鸳答道：“林太尉府眼下与咱们合作，不过是以利相合，各取所需。若有朝一日林贵妃掌权上位，她恐怕比陈皇后更不好对付。眼下她对你百般回护，但将来可就说不准了。她是妹夫的养母，将来太子登基，你为皇后，她就是皇太后。一个一流世家大族出身的皇太后，可比眼下的杨太后难对付多了！到时候，为了后宫权柄，你这个皇后就是她的眼中钉。”
    “所以……”上官静刚张口想说什么呢，上官鸳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所以静儿，你没别的路走。”上官鸳瞪大眼睛，担忧地望着自家小妹：“你必须提前掌握六宫权柄。在景珩登基之前，牢牢将后宫控制在你手中，这样将来无论谁是太后，也无法威胁撼动你的地位。”
    “皇上好好活着，皇后安好，六宫还塞满了一大群嫔妃，”上官静发愁地叹气：“我这个太子妃要上位掌权，实在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呢！至少得推翻三座大山——太后、皇后、林贵妃，还得压服九嫔以上位份的嫔妃们，想想就让人头疼。”
    “事在人为。”上官鸳深吸一口气：“没事，别发愁，姐姐在呢。”
    上官静伸手抱住上官鸳的手臂，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姐姐在呢，这句话是上官鸳的口头禅，但无论听几次，上官静都觉得很安心。
    “三哥这些日子还顺当吗？”上官静问道：“景珩这么急着将他调去了刑部，成了朝中最年轻的从五品，他的压力一定很大。还有你，我你进宫以后一直在打听我过得好不好，我都没来得及问你这些日子好不好。我进宫了，你也没借口常常回娘家，在苏家还好吗？”
    “你别瞎操心，”上官鸳伸手抚了抚妹妹的脸颊：“我们都好着呢，哥哥最近是忙碌了些，但在朝为官哪有压力不大的？他是太子的人，刑部郎官都给面子的，而且刑部吴侍郎是苏家世交，眼下苏家也是储君一党，吴侍郎还是很看重哥哥的。我这边就更不用你操心了，我妹妹是太子妃，我哥哥是朝中最年轻的从五品职官，苏家凭什么给我脸色看？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好。”
    “姐姐，说起这个，”提起这茬，上官静赶忙又抬起头：“眼下咱们武定侯府是三哥被重用，而林家那边林思行二十五岁的中侍大夫也是显眼了，林太尉还不知足，前几日还在暗示景珩出面保举他儿子兼任秘书少监。”
    “也真是贪心不足。”上官鸳冷哼一声。
    “同属储君一党，林家和咱们武定侯府，表面上都得了不少便宜，”上官静继续说道：“我猜苏大学士和苏夫人一定心理不大舒服。因此我前两日和景珩商议了一下，我们觉得由景珩出面，保举个苏家人，好安抚大学士和苏夫人。我们想绕过苏朝云，保举姐夫，一则是姐夫前途好，你在苏家也能更受尊重。二则姐夫眼下是七品殿中侍御史，这个岗位不大显眼，空出来后，安插个寒门官员，也不会惹来太多注目。”
    “好！我没有意见。”上官鸳立刻点头：“你不必考虑我，只要你们觉得合适就好。”
    “那也是要问问姐姐的意见的。”上官静正色答道：“比如咱们家里，我们硬是绕过大哥保举了三哥，我爹娘其实不大高兴，前些日子我娘进宫，还想说服我扶大哥一把呢！绕过苏朝云，也得你不为难才行。”
    “我有什么为难的。我觉得你们想得很对。”上官鸳对苏朝云十分戒备，恨不得他前途受阻，离权利中心远远的才好呢！苏朝云越是混得不好，将来越也少有机会能接触到小妹。
    “苏朝云是个典型的苏家人，”上官鸳不放心地又补充道：“祖父和祖母亲自教养的得意孙子，城府极深，与他相处可要多加些小心，多防着些准没错。”
    “姐姐不为难就好。”上官静点点头：“岗位上，我和景珩也商议过，有两个正五品的缺挺合适。一个是宣正大夫，一个是御史中丞。姐……”
    “宣正大夫。”上官静话还没说完，上官鸳就开口说道：“品级上去，做个搪塞就算了，岗位不必太重要，林思行不也只是个中侍大夫嘛！此外你提醒景珩，若是有机会，让他与你姐夫多交往。你姐夫这个人，我了解得很，脾气好，性子温和，但有些优柔寡断，耳根子也软，且十分慕强，因此家里，他其实很尊重苏朝云。”
    上官静立刻明白了上官鸳的意思。她是在说，苏青云这个人，如果手段得当，其实比较好控制。
    慕强的人会不自觉的崇拜强者，眼下苏青云眼中优秀的强者是他的兄长苏朝云，但若是萧景珩出面与他多多交往呢？苏青云心中崇拜追随的对象，会不会很快变成更聪明强势的萧景珩？
    “娘娘，”姐俩个正想继续商议关于苏青云的事呢，守在外面映月突然扬声说道：“照顾诚王妃的太医过来了。”
    “让人请进来，”上官静答道：“你们也都进来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