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她娇心似铁》 第一章 嘶,真疼 晨曦微露,四野静谧。 枫亭镇几里外的小树林里,两个人影正跌跌撞撞地朝前跑着,不稍多大一会,叶尖尖上的晨露就打湿了二人的衣袂。 “大虎哥,我跑不动了……” 苏青樱脚步踉跄,喘着粗气。 苏大虎转身朝后看了看,又听了听周遭的声响,果断地拉起她的手:“再坚持会,马上就进镇了!到了车行,雇了车就好了。” 苏青樱点了点头,借着他的劲,被动地随着苏大虎朝前跑着,脚下如灌了铅一样,她脑子里已经无法思考,只觉得好累。 苏大虎一边护着背上二人的行囊,一边拽紧苏青樱的手朝前飞奔,边跑边往后看,心里急的不行。 “青樱,再坚持一会,就快到了!”眼看着枫亭镇的城门就在眼前,苏大虎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嗯……” 苏青樱脚步踉跄,机械地跟着他的脚步往前疾奔。枝枝叶叶划过她的衣裙,拨乱了她的头发。 “快,他们就在前面!” “快追!” 林子里传来各种声响,纷乱的脚步声踩着枯枝烂叶清淅地传了过来。 “大虎哥,他们追来了!”苏青樱闻声朝后看去,心惊肉跳,骇得不行。 “青樱,再快些!”苏大虎此时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二人拨足了劲朝前狂奔。 眼见还有几十米就到镇口了,到时候隐入镇里,小巷胡同多,也就安全了。 “跑,看你们往哪跑!”来人很快追了上来。 “大虎哥,快跑!” “青樱,你快跑……” 砰,苏青樱被一棍子砸在脑袋上,晕死了过去。 “青樱!” 苏青樱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她跑得口干舌躁,梦里她还能听见自己的大喘气声,还有人凄厉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是那样浓浓的悲伤。 最后她被自己渴醒了。 喉咙又干又涩,她连咽了几回口水,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嘶…… 才稍一动作,后脑勺一抽一抽疼得厉害。苏青樱不敢动了。闭了闭眼睛,后脑勺传来的痛意让她脸皮都跟着抽了好几下。 这疼的。 待缓了缓,苏青樱便闭着眼睛,抬手往自己后脑勺摸去。 这是肿了啊。 指尖摸到头皮,传来些许温热感。苏青樱稍微用力按了按,嘶…… 疼得她直打牙颤。 忍着疼,在头皮上揉了揉,头发穿过她的指缝,又干又涩,苏青樱拈了拈,五指张开,把头发往外拉了拉…… 没完了?她一头利落的齐肩发,睡一觉长这么长了? 苏青樱睁开眼睛往手上看去,愣住了。 屋外这时传来各种声响,搅乱了她的神经。 “娘,求求你了,大虎那孩子我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 “我呸,知根知底能当饭吃?他要能拿出五十两银子,我立马舍了这张脸皮,亲自去吕家退亲,转头就把青樱许给他!” “娘,他哪里能拿得出五十两。” “拿不出就闭嘴!” “奶,你这是为难人!” “怎样才是不为难人?啥都没有,还想空手套白狼,想啥美事呢!” “娘,求求你了。” “奶,求求你了。” “滚开,有力气就去地里使!日头都三竿高了,还猫在家里躲懒,就指着我和你爹两个老不死的做活养你们是?” 苏青樱听得头皮越发抽疼得厉害,喉咙还又干又痒,都好一阵了,外头鸡飞狗跳的还不让人安宁。 苏青樱眉头拧得快夹得死苍绳。忍着疼,闭着眼睛随手抄了一样东西,都没看清,就用力往门上摔去。 砰! 好大一声响。 外头立刻消音了。 苏青樱也晕死了过去。 被连灌了几天苦汤汁,苏青樱终于醒转了过来。 吱…… 两扇木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一个小脑袋探头探脑地伸了进来。 “姐。” 苏青樱扭头看去,见是她最小的妹妹苏青杏,便朝她笑了笑。 小东西见了立刻带着笑朝她床边扑了过去。 后边另一小脑袋也伸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粗瓷大碗,朝苏青樱飞快地撇了一眼,见她睁了眼,松了口气。 又不错眼地盯着手里的碗,跟在小青杏的身后,一步一小心地挪了进来。 “姐,喝米粥了。”小青杨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道。 “嗯。” 苏青樱微笑着接过他手里的粗瓷碗。 趴在床边的小青杏不错眼地盯着她:“姐,我和哥哥都吹凉了,温温的正好入嘴,你快喝。” 苏青樱听了便朝小青杏笑了笑。 又听小青杨跟着说道:“姐,你不着急,慢慢喝。” 苏青杏嘟着嘴往她双胞胎哥哥脸上看去:“姐喝了米粥才好喝药。” 苏青杨点着小脑袋,一边赞同妹妹的话,一边道:“姐姐头还痛,要慢慢喝,扯着头皮又该痛了。” 青杏听完便很是担心地转头过去看苏青樱:“姐姐,那你慢慢喝。娘一早熬了药,我和哥哥都看着呢,你喝了米粥就能喝药了,喝了药你就能好了。” 说完紧张地盯着她,苏青樱无声无息躺了几天,吓坏了她。 苏青樱朝他俩点了点头,捧起手里的米粥,凑到嘴边慢慢喝了起来,果然温温的,正好入嘴。 边喝边看两个小东西,六岁的年纪,看着像是四五岁的,干干瘦瘦的模样,脸上也没半点肉,就已经被父母托付着照料生病的姐姐了。 此时二人睁着大大的眼睛,齐齐趴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苏青樱心里喟叹,眼里却带着笑,一口一口地把碗里的米粥喝完了。 两个小东西高兴地接了碗又登登登小跑出去把草药汁给她端了进来。 等她把一大碗苦药汁灌进去后,苦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嘴里全是苦药味,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苦味。 她眯着眼缓缓睁开,就看到一对小兄妹趴在床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两张相似的脸上,好像也刚喝完苦药汁,挤成同她一样的苦样。 苏青樱不由得就笑了起来,伸手往他们头上揉了揉。 喜得两兄妹又往她跟前凑了凑,都快趴她脸上了。 “姐,你快吃一块麦芽糖,吃完就不苦了。”苏青杨举着小手把纸包里的糖块递到苏青樱的面前。 苏青樱朝他手上看过去,灰褐色的糖块,拇指头大一点,包在粗糙的黄纸里。 她才拈了起来,就看到青杏正盯着糖块咽口水,便把糖块往她嘴边送。 苏青杨动作迅速地拉开了青杏:“姐,药苦,你吃。这是大虎哥偷偷送来的,奶都不知道,你快吃,我们不吃。” 青杏也把目光从糖块上移开,连连摇着小脑袋:“姐,我不吃,你吃。”说完抿紧了小嘴。 小青杨有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青杏便把头低了下去,鞋尖在地上蹭了蹭,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苏青樱心里软得厉害。 纸包里只有一块糖,她想了想,便吃了下去。 嘴里的苦味立刻冲散了许多。 “糖块还有吗?若有你和青杏拿去分了吃。”苏青樱说道。 小青杨摇头又点头:“还有。我和妹妹不吃。大虎哥说吃完了他再去买。”小青杨捏着黄纸回道。 苏青樱便道:“下次别接你大虎哥的东西了,他家也不富裕。” “我说了的,但大虎哥硬是要塞给我。”苏青杨说完怯怯地看了看苏青樱。 “娘说下次给大虎哥多送些菜。”小青杏忙在一旁大声帮衬着说道。 苏青樱想了想,点了点头,以后再想法子还。 第二章 不能坐以待毙 又躺了几天,苏青樱总算能下地了。 这天清晨,苏家大小都下地了,苏青樱便坐在门槛上想事。 她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 她那继奶奶把她卖了个好价钱,足足五十两银子。在乡下足够一大家子生活好多年了,都够她那小叔娶好几回媳妇了。 可这些钱一文都没落到她们大房。 她那爹娘老实,争了几回,没争回任何东西不说,还差点连饭都吃不上。天不亮就空着肚子下地,不到天黑不回家,这些天苏青樱在房里晕睡,有时候一天里都难得见上他们一回。 她那爷爷老苏头是个少言寡语的,继奶奶长年累月吹着枕头风,老苏头也没帮着原配大儿一房人说上一两句好话。 那天清晨,她爹娘送她离开,本来是想让她和苏大虎在外边躲一段时间就回来的,没想到被继奶奶发觉,还带着她娘家的侄儿侄孙把他们逮了回来。 苏大虎挨了十几下,躺了两天就下地了,她可是晕晕沉沉在床上躺了好多天。摸了摸后脑勺,还是有些痛意。 苏青樱靠着门框坐在门槛上,想了一通。 随波逐流,什么都不做,从来就不是她的性格。 想通之后,正打算站起来,就看到身边双胞胎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把她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 “什么时候坐到姐姐身边的?” 青杨和青杏不妨把姐姐吓到,有些无措,一左一右很是小心地扶着苏青樱,小青杏嘟着嘴抬头说道:“我们都坐了好一会了,姐姐都没理我们。” 苏青樱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瓜:“姐姐想事想出神了,都没看到你们。” 这头发跟她的一样,又干又涩,还黄,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苏青樱叹了口气,有些无力感。 “姐姐,你别想太多,也别难过,有爹和娘呢,你别又头痛了。”苏青杨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苏青樱朝他笑了笑,也往他头上撸了一把:“姐姐不难过。姐现在头都不疼了。” 小青杏眼睛里带着光:“姐姐,那我和哥哥扶你回房间躺着。” 苏青樱笑着拉住了他们:“姐不躺了,姐要去一趟镇上。” “不行不行,爹娘说姐姐你还不能出门。”小青杨如临大敌,把她的手拽得死紧。 小青杏也是连连点着小脑袋瓜:“不能出门!姐姐,我们回屋躺着。” 苏青樱脚下没动:“没事,姐姐前两天不是都出屋了吗,你们看,姐姐现在没事了。” 小青杨说什么都不同意,两腿微屈,蹲着地面,紧紧拉着她:“那不一样,姐只是在村里走走,镇上可远着呢!而且这时候村长家的牛车早就走了。” “没事,姐不坐牛车,姐走着去。” “那更不行!镇上太远了,姐姐你头还没好呢!”小青杏干脆抱住了她的腰。 苏青樱被小兄妹俩闹得哭笑不得,心里也暖暖的,揉着小青杏的头:“没事,姐慢慢走,累了就坐路边歇歇,会没事的。” “不行不行的,爹娘不让!” 小兄妹俩都快急出汗来了,最后也没把苏青樱说通。 眼见苏青樱已走上出村的道路,苏青杨一着急,扭头就往地里跑。小青杏扭头看看哥哥,又扭头看看执意要去镇上的姐姐,两条小细腿倒腾得飞快,紧紧地跟着苏青樱。 拉着苏青樱的衣角,非要跟着她。 苏青樱让她乖乖呆在家,她就噙着两泡眼泪抿着嘴不说话,只看着苏青樱。 苏青樱没法子,心一软就把她带上了。 等姐妹二人刚走出村口,就见小青杨带着他爹苏大海一路跑着追了过来。 “青樱啊……” 苏青樱扭头看去,见苏父喘着粗气大步追了过来,便停下脚步,回了声:“爹。” 小青杏见他爹追来,狠狠地吁出一口气,给苏青樱瞧见了,好笑地在她头上又撸了一把。 苏大海大步走到两姐妹面前,一双眼睛把苏青樱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你头还没好,去镇上做什么,这会也没牛车,走着去可远着呢。” 苏大海一脸的担忧。 苏青樱微笑地看着他道:“没事的爹,我慢些走,天黑前肯定能赶回来的。” 眼前的苏大海不过才四十岁正值壮龄的年纪,就已经是满脸风霜。这段时间又因为苏青樱的事情吃睡不好,脸上更是添了几分愁苦。 此时他见苏青樱执意要去镇上,笨嘴拙舌地也没说通苏青樱让她不要去,正着急。 就听见苏母的声音远远传了来:“青樱啊……” “哎,娘。”苏青樱寻声看去。 就见苏母张氏同样喘着粗气,小跑着冲她走了过来。到了近前,同样把苏青樱一顿打量,又往她头上摸去。 苏青樱也乖乖地站着任她摸。 “这伤还没好呢,可不能走长路。”苏母担忧地看着她。 苏青樱拉住她的手:“没事的娘,都不怎么痛了。我慢些走,没事的。” 苏母见她执意要去,皱着眉:“你一定要去镇上啊?后天是大集,娘跟你爷要了一两银子置办你的嫁妆,后日娘再带你一起去啊。” 苏母尝试着说通她。 苏青樱想了想,摇头:“娘,我就随便去镇上走走。” 苏母没法,只好说道:“那娘跟你一块去。” 苏青樱拉住她:“不了娘,要是奶知道了,又该说你了。我认得路,自己去没事的。” 苏母还待再说,苏父拉住了她:“孩子躺了七八天了,她想到镇上散散也好。” 说完低头看了看正抓紧姐姐衣角的双胞胎,想了想,叮嘱道:“你俩好好跟着你姐,要是有什么事,就使人回来叫爹娘记得吗?” 两个小东西一听,眼里的光芒立刻亮了起来,连连点头:“我们一定好好看着我姐,一定跟好我姐,爹你放心。”说完抬头去看苏青樱,生怕她不带他们。 苏青樱好笑地看了看他们,也就默认了带上他们。 苏母见此,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灰扑扑的荷包递到苏青樱的怀里:“想买什么就买,买不到的后天娘和你爹再去给你置办。且拿着钱再去医馆看看,不知里头的淤血散了没有。” 苏青樱在她殷切的目光里,把荷包收了起来,塞进怀里。 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带着两个小兄妹走了。 枫亭镇如果坐牛车的话并不远,一个时辰也就到了,村长家的牛车早上拉人带货,一天还能跑上两三个来回。只是苏青樱带着双胞胎,三人靠着两条腿走路,便走得慢了。 她的头还没全好,走得快了,还会隐隐作痛。双胞胎更不用说,两双小细腿。三人便一路走一路停,慢慢悠悠的,边歇边走,都日上三竿了,才走到镇上。 已是过了晌午,三个人在路上虽然分吃了苏大虎一早塞给苏青杨的两个鸡蛋,走到镇上时,三人还是饿得发慌。 苏青樱便带着蔫头耷脑的双胞胎寻到一处小食摊,叫了三碗素面,等把汤汁都喝尽了,三个人才像是活了过来。 苏青樱看着把汤汁喝得一滴不剩,碗像洗过的双胞胎,那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不禁让她有些心酸。 看双胞胎吃碗素面都跟吃瑶池仙果一样,苏青樱决定晚上再试一试她的金手指。 “姐,这面真好吃。”小青杏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啧啧地回味道。 苏青栅笑着给她擦了擦嘴唇,再看小青杨也是一脸的回味,更是决定晚上回家好好研究她的坑货金手指。 第三章 吕记杂货铺 三碗素面九文钱,苏青樱付完钱问卖面的大爷:“大爷,吕记杂货铺怎么走?” 卖面的大爷接了铜板,笑眯眯地指了路:“你顺着这条路走到底,那家布铺看到没,向右拐进去,走不了几步就到了,若不识字,只认门上的萝筐,他家门上钉了好大一个箩筐。” “好的,谢谢大爷。” 苏青樱把荷包重新揣进怀里,想去牵双胞胎的手,发现小青杨一脸肉痛地看着卖面大爷手里的铜板,不由地失笑。 再想想荷包里不多的铜板,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这些铜板也不知那两个老实巴交的爹娘是怎么在继奶奶的眼皮底下藏下来的。 三人离开了小食摊,苏青樱带着双胞胎直奔目的地“吕记杂货铺”。 双胞胎还是第一次来镇上,虽然已经过了早市,但镇上还是有些人的,店铺也并不关门闭户,并不显冷清。不像隔壁镇,听说每天只旺早市,早市一过,镇上就几乎没人了,就跟几个村凑成的大集一样。 他们枫亭镇是个大镇,镇上有好几百户,一个下县才一两千户。所以枫亭镇的热闹一点都不逊色于几十公里外的平川县。 双胞胎初次进镇,眼睛都看直了,手被姐姐紧紧牵着,但眼睛都粘着旁边的店铺不放。路过的小孩蹦蹦跳跳地从他们身边经过,两兄妹就一脸艳羡地追着他们看。 把苏青樱看得心疼不已。 也就放慢了脚步随他们看,不时跟他们解释一二。苏青樱的记忆里是来过镇上几次的,但都没细看,只钻绣铺交了绣品就完事。 所以此时的她也跟着看得津津有味。 就见小镇的街上还算干净,两旁店铺林立,店旗也随着轻风猎猎作响,两边建筑古意古香。 走近街角的布铺,就见里面架上叠放着各色布匹,有素布有花布,绫罗绸缎,不一而足。店内还摆放了各色成衣,有男女服饰,连小儿成衣都有。两兄妹不禁看直了眼,捏着自己打着各色补丁的衣角,眼神里带着渴望。 看两眼低下了头,又忍不住抬头去看。把苏青樱看得心疼不已。 他们大房现在连吃都吃不饱,买新衣服是不用想的。即便买了,也落不到他们身上。苏青樱拉着他们紧走了两步,很快便拐进了另一条街道。 两兄妹像做错事一样抬头看了苏青樱一眼,苏青樱就朝他们笑了笑,安抚道:“等以后姐姐赚了银钱给你们买,买布匹买衣裳鞋袜,买多多的,让你们天天换着穿。” “嗯。”两兄妹咧着嘴,冲苏青樱拼命点着头。 就没质疑过苏青樱的话。 三人走了几步,很快便来到门口钉着一个大萝筐的“吕记杂货铺”店门前。 这条街叫南街,并不是主街,这会也过了早市,路上只匆匆走过几个行人。 吕记杂货铺内也没什么客人,苏青樱站了一会,也只瞧见零星两三个客人进去。等客人走了,见挤挤挨挨的店铺内,只有一个伙计在货架前来回穿梭,搬进搬出。再往里看,再没看到旁人。 苏青樱拉着双胞胎在杂货铺里转了一圈,见地上,架上货品摆得满满当当,油盐酱醋、米面杂粮、碗筷簸箩很是齐全。 小伙计热情地招呼着她,苏青樱转了两圈,什么都没买,还喋喋不休向他打听了几句,那小伙伴也没半点不耐烦,最后还一脸笑意地把她送到店门口,才又转身进店内整理去了。 苏青樱在店门口站了一会,想了想便拉着双胞胎进了杂货铺斜对面的糕饼铺。 糕饼铺内香气袭来,满是糕饼的甜香味道。不止双胞胎咽了口水,苏青樱都颇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各个框篮里都插着一根标旗,记着糕饼名称、价钱。云片糕、茯苓糕、梅花糕、碗豆黄、绿豆糕、红豆糕、芝麻薄饼、桃花酥、凉糕、草饼、核桃酥、杏仁酥…… 姐弟三人看直了眼。 店内这会没什么人,胖胖的女掌柜见着长得相似的双胞胎很是喜欢,逗弄了几句,又热情地拿着盛在盘子里的试吃零碎糕饼让双胞胎吃。 两个孩子第一次进镇,眼神里带着好奇,也带着怯懦,见着热情的掌柜,哪怕对方没有恶意,也不敢伸手。见盘子递到面前还退后了两步,抓着苏青樱的衣角,怯怯地抬头看着那胖掌柜,又抬头去看苏青樱。 “拿着吃,都是给人试吃的。”胖大婶一脸的热情。 苏青樱见她是真的不在乎那两三块糕饼,就轻轻推了推两兄妹:“吃,尝尝看哪样好吃,一会咱也买点给爹娘带些回去。” 两兄妹听说要试吃完,给爹娘选好吃的带回去,两眼便带着光伸手接了。 “谢谢婶子。” “谢谢婶子。” “哎,真乖。几岁了?” “六岁了。” “六岁了?还以为你们就四五岁。长的真像,是双胞胎?” 苏青樱微笑地看着两个小东西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一边和那胖大婶说话。 忽然一块糕饼递到她的嘴边:“姐,你吃。” 另一块糕饼也递了过来:“姐吃。” “姐不吃,你们吃。”苏青樱推开了双胞胎递到她嘴边的糕饼。 “这俩孩子可真懂事。”那胖大婶冲苏青樱说道。 苏青樱点头附和,带着笑意看着他们。 见他们和胖大婶聊得开心,没有了一开始的怯懦感,心里安慰。苏青樱瞧着那胖大婶是个精明又不失热情的,心里头便有了些想法。 见她转身又给他们三人倒了茶水,便就势接了过来喝了口,向她打听起吕记来。 胖大婶这会难得来个人找她聊天,便滔滔不绝起来。 “你要买的东西啊,吕记都有。诺,就是对面那家铺子。开了十来年了,在这镇上口啤还不错,价格还算公道。你这个时间来正好,他家东家娘子不在,你能少些口舌。她家东家娘子可是个精明的,乡下老农送东西来,她收货时,恨不得把人家的东西贬得一文不值,一文钱都看得箩筐那么大,就跟他家门口挂的那箩筐一样。” 胖大婶撇着嘴嗤了声,话语里都是对吕记东家娘子的不屑。 不知是不是和那东家娘子有些龃龉,很是说了些那娘子的不好听的话。 苏青樱听了半晌,又综合自己之前了解到的信息,也算是对这吕家有了一些了解。 姐弟三人又在糕饼铺内坐了会,选了两三种糕饼各称了几两,凑够一斤打包好,便准备离开。 苏青樱囊中羞涩,坐了这么会,才买了一斤糕饼,两个小东西还吃了人家好些,三人还喝了人家一壶茶水。 苏青樱颇有些不好意思。 那胖大婶倒是个阔气的,半点不在意。称头还抬得高高的,多给了二三两。临走时又揉又搓了双胞胎几把,热情地招呼双胞胎下次再来。 小青杏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糕饼,一边往外走一边扭头跟那胖大婶挥手告别,引得那胖大婶拉着她又是摸又是揉的,恨不得把她就留在店内了。 出了糕饼铺,苏青樱拉着双胞胎在阴影处站了站,看着对面的吕记。这么一大会了,除了零星进出的几个客人,还是只有那小伙计。 苏青樱便觉得今天是等不到那个人了。 心里有些遗憾。 拉着两个小兄妹走了几步,想着难得来镇上一趟,便拉着双胞胎在几条主街上又逛了逛。 正走到北街一处酒肆,见一桌子年轻男子正拼酒玩笑。 苏青樱正打算拉着双胞胎快步离开,就听见一男子大声道:“吕博承,你喝这么少,是准备把酒肚留到成亲那天喝吗?” 苏青樱便站住了,抬眼看去。 第四章 柴火妞 只见那个叫吕博承的男子直起了上身,朝那说话的男子说道:“放屁,一会你别喝高了,拉着我喊娘!” “呸,指不定喝高的是谁呢!” “来啊,怕你不成!” 苏青樱看了那人一眼,便拉着双胞胎躲到一处角落阴影里,盯着那一桌拼酒的男人。 “姐姐……” 苏青樱低头看去。 就见小青杨一脸担忧地摇着她的手:“姐姐,喝酒不好。” 小青杏也以为她要进去:“姐姐,走,酒臭。”说完还皱了皱眉子。 苏青樱笑了起来,俯身对他们悄声道:“姐姐要找的人就坐在那里,你们安静的啊,一会咱就回家。”说着便四处寻了起来,看到角落里有一截木头桩子,但准备去搬过来给小兄妹坐。 苏青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挣脱开她的手,颠颠地跑过去,吃力地把它拖了过来。 苏青樱紧走两步,接了过来,放到地上,招呼两兄妹坐上。 “姐,你也坐。” 苏青樱见木头段子还算长,便拉着一对小兄妹挤挤挨挨地坐了。 三人坐好后,便齐齐朝对面酒肆看去。 就见那吕博承跟那方才说话的男子已是拼起酒来。 拼完又拉着在座的几个男子连连拼了好几杯。 啧啧,看来,这厮酒量还不错啊,苏青樱心头想着。 便又见桌上另一男子打了个酒嗝,直着身板冲着吕博承说道:“你这马上就要当新郎的人了,马上就洞房花烛了,不在家准备婚事,天天拉我们出来喝酒,是不是打算向我们哥几个讨教几招啊?” 一桌男人听了,齐声大笑了起来,挤眉弄眼的就要传授经验。 吕博承冲他呸了声,又捶了他两拳:“洞房花烛哪有跟哥几个喝酒来得痛快。再说了,你,你,你,不都跟我一样,童子鸡一个,还给我传授经验。” 苏青樱见他用手点着好几人,一桌人笑得乱颤,不由得皱了皱眉。 几人又喝了一轮酒,就听其中一人冲吕博承笑道:“我们跟你不一样,我们那是门当户对,金玉良缘,可你家继母给你聘了一乡下柴火妞,啧啧,这是半点不盼着你好啊,听说她给你那兄弟寻摸媳妇都寻摸到县里去了。啧啧。” 几个人便冲着吕博承齐齐打趣了起来。 还颇为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见吕博承嫌弃地一一推开了。 乡下柴火妞? 苏青樱眼睛里冒着冷光,盯着那一桌男人。 又一人笑道:“我还好,我表妹跟我知根知底,你那继母倒好,给你聘个乡下姑娘,听说一大家子人,连饭都吃不饱。啧啧,这是多怕给你聘个有力岳家压你兄弟一头啊。” 苏青樱便见吕博承低垂了头,从她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脸色。 “吕博承你好惨。” “惨……”一众男人摇头晃脑。 吕博承挥手去捶他们:“去!” “不知道你那未婚妻长什么模样,你以前还心心念念要找个白白嫩嫩,肉呼呼的姑娘,啧啧,这下可好,乡下姑娘,日头没出就下地,太阳不落不回家,白白嫩嫩,肉呼呼,怕是没戏了。” “哈哈哈……” 苏青樱往自己手上看了看,嗯,是挺黑的,乡下柴火妞没跑了。 苏青杨看了一会也看明白了,拉了拉苏青樱,小声道:“姐……” “嘘……”苏青樱冲他比了下手势。 苏青杨便抿了嘴,眼睛紧紧盯着酒肆内,脸上满是严肃。 小青杏眨巴着眼睛有些懵懂地看看苏青樱,又看看双胞哥哥。苏青樱便朝她笑笑,在她鼻子上刮了两下,又扭头看向吕博承那边。 听说这厮从小只要一捧起书就犯困,一斗鸡溜狗就精神抖擞,吃喝玩乐无一不能,镇上的花楼都不够他看的,还时不时拿铺子上的银钱往县里耍乐。 长得人模狗样的,只是进花楼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青樱心里鄙夷。 五十两银子就想买她一生?怕不是白日做梦。 这吕博承马上就要奔赴战场,吕父急着在他走之前给他定一门亲,也好给原配妻子一脉留条根。吕博承的继母寻摸了好久,才被苏青樱同嫁在镇上的二姑苏宝珠说通,五十两银子聘了苏青樱。 听说这次征兵的人多,镇上适龄女娃供不应求,谁都想在上战场前成亲,给家里留个后。可疼女儿的家里宁愿女儿晚一点嫁人,也不愿女儿嫁去守寡。 苏青樱的大哥苏青松就是前年被征走了,到现在音信全无。苏父苏母才激烈反对,头一次反抗继奶奶王氏。 这才两年,又再次征兵。 而且听说今年异常严格,拿银钱买命都不行了。除家里有功名,或是家里鳏寡孤独,只留一丁的,不被列入征兵范围之外,其他户头上只要有男丁满十八的,一家必须出一个。 苏家大房的苏青松音信全无,这回二房的堂哥苏又文便被征上了。哪怕是继祖母的亲孙子,也不得不去了。不然就得她三叔或是小叔去。 苏青樱爹娘到现在都没有她大哥的消息,也不知是生是死,再把女儿嫁给一个马上要上战场的,将来搞不好要守寡,便死活不同意这桩婚事。 村里的苏大虎是苏父苏母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父母早亡,也没个兄弟姐妹,独留他一人,鳏寡孤独并不在征兵名单内,苏父苏母想着把苏青樱嫁给他正正好,以后就生活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也放心。 哪知还没等苏父苏母谈两人的婚事,转头苏二姑和王氏就为了五十两银子把苏青樱聘给了吕家…… 苏青樱望着酒肆内的那个男子,想着前尘旧事。 将来的日子是过出来的,哪怕要守寡,苏青樱也有信心把日子过下去。但如果对方是个纨绔,溜鸡逗狗还好说,喜欢上花楼,这就触及了苏青樱的底线。 只要苏青樱不点头,她那继奶奶如果想强按她的头,让她就范,她也有的是法子摆脱这门婚事。 苏青樱愣愣地想着。 就听到吕博承说道:“你说我逃婚怎么样?” 一桌人张大嘴巴诧异地看着他:“啊?你不怕你爹把你腿打断?” “我怕他!”吕博承一脸的桀骜不驯。 一男人便附和道:“那是,你都不带怕的。只是你甘心把家里的一切都拱手让给你那几个弟妹和你那继母?” 另一人便抢着说道:“那必须不能啊。他家那铺子还是她娘卖了嫁妆置办的呢。” 苏青樱看向吕博承,就见他听完很是烦燥地扒了扒头发。 “想到我那可怜的娘,我就……将来如果我死了,都没人给她烧钱花。她生前省吃俭用的,死后如果还没人送钱给她花,该多可怜。我娘的牌位如果不是我四时八节给她擦一擦,现在都堆好几层灰了。我走后,搞不好我那继母都要把我娘的牌位扔了,省得在家碍她的眼。” 一桌男人听了此话,齐齐沉默了下来。 挨着他坐的两人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几个同样要上战场的男人想到未知的未来,齐声哀叹。 “我有弟弟,我本不想成婚的,我都跟我舅舅说过了,等我从战场上回来,如果我还活着,我再风风光光地把表妹娶回家。现在娶了,我就怕耽误了我表妹。” 一人点头附和:“我也是,我跟家里说不成婚,我娘就哭,没日没夜地哭,我都被她哭怕了。你说我们这样,何苦拖累好人家的姑娘。” “是啊。像举业就好了,他爹是秀才,家里有功名,不用上战场,早知道我就好好读书了。”说完后悔不迭。 “我也是,从小一看书就犯困,早知道就该好好读书考个功名。” 几个人很是唏嘘了一番,又齐齐沉默了下来,举杯倒酒喝。 那叫举业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几个人中就他家因为有功名没被征,几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这回几乎都被征走了。 将来也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也不知相逢是何年。 突然就有些伤感。 见大家情绪低落,便高声道:“嗐,搞不好将来你们建功立业,分封建府,使奴唤婢的,我还在地里刨食呢,将来哥几个高升了,可不能忘了我!” 有一个人被激起斗志,便附和着说道:“就是就是,搞不好将来我也能捞个将军当当,到时候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有一人就推了他一把:“去你的,睢你这弱鸡的样子,要当将军也是博承当,镖局的顾师傅都说他是个习武的料子,你能跟他比!” 那人就点头:“对对,以后我就跟博承混了,博承你可要拉兄弟一把!” “就是就是,博承,我也跟你混了,到了部队我一定要跟你分在一队。将来博承升官发财了,我也好跟着喝点汤。将来博承身边围着各色美人,他看都看不过来。那乡下的柴火妞就是博承继母聘来膈应博承的,将来把她打发了就是。” 乡下柴火妞苏青樱咬着牙根,盯着吕博承,差点把他盯出洞来。 有种就把庚贴还来,当谁稀罕! 第五章 来,谈一谈 等吕博承几个喝够了酒,勾肩搭背地走出酒肆的时候,苏青樱牵着双胞胎堵在门口。 几个男人顿了顿飘浮的脚步,好奇地上下打量他们。 这女人谁啊? 还只盯着博承看。博承是长得好看,但你黑黝黝,瘦条条的,一身灰扑扑的衣裳,补丁摞着补丁,一看就是乡下柴火妞的样子,胆子还这么大敢盯男人看了,啧啧。 咦,这两个小娃长得可真像,一看就是双胞胎,可真稀罕。 那叫刘举业的便准备下手去摸小青杏,小青杏吓得赶紧躲到苏青樱身后。 苏青樱拉紧了她,抬头淡淡地看了悻悻收回手的刘举业一眼,又转头看向吕博承。 吕博承没在意,以为苏青樱是要进酒肆,还错身让了让,就要抬腿往前迈。 哪知脚步还没落下去,就听到苏青樱说了一句:“吕博承,我们谈一谈。” 吕博承一脚没踩实,差点跌倒。 往两旁好友身上看了看,见几个损友齐齐张大了嘴巴望着面前的女人,错愕地抬手指着自己:“我?” 苏青樱点头:“嗯,就是你。我们谈一谈。我是苏青樱。” 吕博承差点被口水噎到,连咳了好几声,堪堪咳匀,就见苏青樱眼神平淡地看着他,有些羞赧:“嗯,哦,好……” 说完见几个损友眼睛里冒着绿光,气得又推了推几个一脸戏谑的狐朋狗友:“你们先走,改天再聚。” “不,不,我们等你,等你,一道来的,哪能我们先走,那太不是朋友了。” “对对,就是就是。”几个人齐声附和。 吕博承气得直磨牙,又奈何他们不得。 苏青樱淡淡地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并不在意。 吕博承见赶不走几个损友,但又不想让他们听到苏青樱和他相谈的内容。便说道:“这酒肆后院还算清净,我跟店主也熟,就去后院。” 苏青樱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双胞胎:“你们在外面等姐姐好不好?” 小青杨不说话,小青杏看了看围在她面前的几个高大男人,抿着嘴拉紧了苏青樱的衣角,更是直接靠在她的身上。 那刘举业喜欢双胞胎,便伸手去拉双胞胎:“你们和哥哥坐在外面等你姐姐好不好,哥哥给你叫点心吃。” 小青杏不敢看他,把脸埋在苏青樱腿上,苏青樱挪一步她跟一步。小青杨看了刘举业一眼,也不说话,也并不打算离开姐姐。 苏青樱直好把他们带去了后院。 吕博承见刘举业几人还要跟进去,扭头瞪了他们一眼,刘举业等人便讪笑着停住了:“你们去,你们去,我们在前庭等你。” 吕博承这才领着苏青樱去了。 到了后院,叫了店家给两个小东西上了点心茶水,苏青樱见他们乖乖地坐着吃东西,便和吕博承走到不远处的圆桌旁坐了下来。 吕博承看了一眼苏青樱,便匆匆移开了目光。只捏着手里的茶杯:“你,你要跟我谈什么?” 苏青樱定定地看着他:“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大半都听到了,你既然对这桩婚事不满,不如便解了婚约?”苏青樱试着说道。 吕博承诧异地抬头看向她:“你能做主?” 苏青樱点头:“我的事我做主。” 吕博承倒沉默了下来,好半晌捏着茶杯转了转:“不是你还会有别人。”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苏青樱心想。 就听吕博承说道:“你家里都收了我家的银子,拿不出来的话,我继母不会同意退亲的。”他那继母好不容易给他说了一户乡下人家,做梦都要笑醒,哪里肯退亲。 “那你别管。我自有办法。” 苏青樱说完,吕博承便直直地看着她。 见她虽然穿着破落,但收拾得很干净,她人虽然黑,脸也没几两肉,但她的眼睛好大,黑黝黝的,望过来,好像能洞穿人心。 吕博承不敢直视,移开了目光,低头沉吟。 知道被征兵时,他天都塌了,后来他爹给他寻摸人家,他是不想的。还不知将来有没有命在,何必去耽误一个女人的一生。更何况还是他那继母挑的。 他那继母面甜心苦,挑拨得他和他爹关系越来越远,当他不知道她心里头的算计呢。如果他将来死了,把吕家全部交到继母和他的孩子手里,他是不甘心的,这个家还有他娘的一半呢。 当初爹当货郎,置办货物的银子还是外祖出的,后来在镇上买铺子,还是娘卖了嫁妆,外祖也卖了十亩良田才置办下来的。 哪知道他外祖父母才离世,爹就把继母接回家里,娘死后,继母又当了家。 他死了不要紧,正好和娘和外祖父母团聚。可是,将来四时八节谁给他们祭祀烧纸呢。将来他死后,娘的牌位不说有人擦,可能都不知被那继母扔到哪个角落。 如果要把东西留给继母和他那几个异母兄弟,还不如留给别人。 第六章 谈妥 吕博承迎着苏青樱的目光定定地看过去。 “不是你还会是别人。我并不想耽误你,将来如果我死了,你可以改嫁,我走之前会留书给你,也会跟我爹说好,你去留随意,到时候我娘的嫁妆我也留给你。” “我并不图那些东西。”苏青樱说道。 吕博承看了她一眼,低下了头:“可我不想把我外祖的田地和我娘的铺子留给他们。” 苏青樱想过他跟他继母的关系不会太好,现在看来,应该是很不好才是。 想了想便好心建议道:“你走之前可以把它们卖了,把银钱带在身上。” 吕博承摇头苦笑:“可是命都没了,要那些东西做什么呢。” 苏青樱沉默。 又听他说道:“再说我爹也不会同意的。” 说完抬头看向苏青樱:“不管怎样,我爹都会在我走之前,给我娶亲的,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如果你不想跟他们住一起,走之前,我会让我爹把家分了,将来我如果死了,那些东西就当做是你再嫁的嫁妆。” 苏青樱定定地看着他,明明他刚才在喝酒的时候还看不上他继母给他定的乡下柴火妞,可是这会却又不愿解除婚约了。 要从继奶奶那里拿回五十两银子,并不容易,但豁出去闹一场,也不一定没有机会。 但是将来搞不好还会被再卖一次,这个时代孝义大过天,长辈可以决定小辈的生死。而且她如果跟她娘说她不嫁人,她爹娘肯定不会同意的。 也许当个寡妇比当个未嫁的姑婆要省很多麻烦。 苏青樱思考着吕博承的提议,但想到眼前这厮经常出入花楼,心里又无比膈应。 眯着眼睛看向他:“我听说你经常出入花楼。” 吕博承一张脸立刻暴红了起来,耳根烧得厉害。 低头呐呐道:“也,也不是经常去,只是偶尔……而且也就只是进去喝酒吃东西,并没做别的……” 吕博承声音越说越低,说完飞快地看了苏青樱一眼,见她一脸不信的样子,便举手发誓道:“我说的是真的,我答应过我娘的。我娘最恨男人三心二意。不信,我去叫举业他们过来给我做证。” 苏青樱见他起身要去前庭,忙倾身过去拉住了他。 吕博承便又坐下了。 诅咒发誓:“真的,我说的是真的。你可能听了一些关于我的不好的话,我没做一些不好的事,我虽然去花楼,但我没找她们!我是读不进去书,但我也并不是不识字,我,我……” 苏青樱看他抓耳挠腮的,要力证自己的清白,又见他言辞凿凿的样子,暂时相信了他。 扭头看了看安静地坐着吃点心的一对双胞胎,两个小东西眼睛盯着盘子里的点心一脸喜意。 六岁了还没人家四五岁的孩子大,干瘦干瘦的,没二两肉,身上连件齐整的衣裳都没有,脚上一双草鞋,走到镇上一趟,鞋底可能都穿了。 苏青樱心里又酸又涩。 扭头定定地看着吕博承,见他不敢迎向她的目光,默了默。 良久,才说道:“那你走之前给我一封和离书。如果你死了,我不另嫁,我还是你吕家人,你娘和你外祖父母,四时八节有我给他们祭祀烧纸。但若是你将来富贵了,有了另外喜欢的人了,我就离开。” 吕博承有些欣喜,抬头看她,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看苏青樱一脸的冷淡,也只好吞回了想说的话,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苏青樱见此行目的算是达到,看了看天色,便起身准备回村。 “你……” 吕博承见她已是把两个弟妹招到身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说道:“你走回去要很久,我给你雇个车,送你们回去。” 苏青樱想了想,便应下了。 两个小东西,走了这一趟怕是疲惫得很了。 苏青樱牵着双胞胎往前庭走的时候,留在前庭的几个人见他们出来,忙起身迎过去,冲吕博承挤眉弄眼,目光在苏青樱和吕博承身上来回穿梭。 苏青樱也大大方方任他们看。 刘举业等人便笑嘻嘻地跟在他们后面往外走,跟吕博承勾肩搭背,一边好奇地打量苏青樱。 苏青樱浑不在意。她又不是当下的女子,被人看两下,就要娇娇羞羞地埋下头躲着。 很快吕博承便到车行给他们雇好了车,并付了银钱,临上车前,又塞给双胞胎好大一包糕饼。 两个小东西不敢收,小青杏已经从哥哥嘴里知道了吕博承的身份,刚才在后院,两个小东西就一直在打量吕博承。 这会见青杨不接,青杏也不接,只直直地看着吕博承。 吕博承便笑着在小青杏头上揉了两下,苏青樱便对青杨说道:“拿着,说谢谢。” “谢谢。” 两个小东西冲着吕博承糯糯地道了谢。引得刘举业等人都来揉搓了两个小东西一把。 两个小东西便红着脸,又羞又怯的,直到马车开动了,两双眼睛还盯着吕博承看个不住。 直到车影子都看不见了,吕博承便被几个损友围了起来,非要他老实交待刚才都谈了些什么内容。 啧啧称叹,这乡下柴火妞可以啊,胆子肥啊,一个人就敢摸到镇上来。找到未婚夫婿不说,还直言要跟他谈谈! 啧啧。 “快,老实交待!” 第七章 抢了 苏青樱并不知他们的官司,直到人都看不见了,才见双胞胎移回目光,兴奋地举着怀里的糕点给苏青樱看:“姐姐,好多!” 苏青樱笑着点头:“打开吃。” 两个小东西齐齐摇头:“回家和爹娘一起吃。” 刚说完,青杏又蔫了:“奶奶会拿给有富、有贵。”说完紧紧护着怀里的糕点。 苏青樱便安慰他们:“没事,有姐姐呢。” 双胞胎很是信服苏青樱的话,知道能保下糕饼,松了口气,很是新奇地打量起马车来。 两个小东西都是第一次坐马车,又新奇又兴奋,在车厢里这里摸摸,那里看看,问个不住。 苏青樱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就是觉得颠得厉害。 两个小东西研究完马车,便又坐到苏青樱身边,就听小青杨说道:“姐姐,他好像不是坏人。” 谁? 苏青樱刚想问,见小青杨眼睛盯着青杏怀里的糕点,明白了过来。 想了想,点头:“嗯,人不坏。” 小青杏也反应过来,紧紧护着怀里的糕点,生怕马车把它颠散了,跟着点头:“哥哥是好人。” 苏青樱笑了起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马车自然是比人力走路快,也比牛车快得多,眼见很快就要到村口了。 两个小东西正往车窗外看,忽然齐齐叫了起来:“大虎哥,大虎哥……” 苏青樱寻声看去,正是苏大虎,此时正朝他们大步走过来。 苏青樱便让车夫把车停了,姐弟三个就着苏大虎的手下了马车。 “大虎哥,你要镇上吗?”小青杨牵着他的手问道。 苏大虎看了苏青樱一眼,见她没什么不适,放下心来。 “我听你娘说你们去镇上了,这会还没回来,我就想到镇上寻寻你们。天快黑了,怕不安全。” 苏青樱见他不是要往镇上去,就叫车夫回镇上了,几个人一起往村里走。 看向苏大虎,十八岁的年纪,瘦高个,但不失精壮,一脸的憨实。那天如果不是被继奶奶找到,二人已经躲出去了,将来也许会过着简单幸福的日子…… 时也命也。 这会见他一边牵着小青杨,一边不时担忧地看她一眼。 苏青樱心里轻轻叹了声。 苏大虎往苏青樱脸上看了一眼:“青樱,你头不痛了吗?” 苏青樱朝他笑了笑,摇头。 苏大虎又细细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并不像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心里又是欢喜又是苦涩。 低头对牵着的小青杨说道:“你们去镇上怎么不叫我,没出什么事?” 小青杨便摇头,还不待他说话,小青杏便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小家伙第一次到镇上,兴奋了一天了,憋了一肚子话可算有人听她说了。 苏大虎便颇有兴趣地听着,不时跟着哇,啊了声,引得小青杏更是叽叽喳喳说了一路。 苏青樱牵着她,慢悠悠地走着,耳朵里都是小青杏糯糯又欢喜的声音,她笑咪咪地听着,只觉得夏日傍晚的风吹得人好不惬意。 又走了一会,便进了村子。 远远地便见着苏母等在门口,焦急地往村口方向望,苏青樱心里软成一片。 小青杏也见着了,睛睛一亮,便挣脱了苏青樱的手,朝苏母飞跑了过去,两条小细腿倒腾得飞快,还不忘把怀里的糕饼护得实实的。 苏母见着几个孩子平安归来,脸上也带了笑,急走几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苏青樱远远见小青杏举着糕点向苏母说着什么,又见苏母朝她这边望了过来。苏青樱便朝她笑了笑。 对苏大虎柔声说道:“大虎哥,我们到家了,你也回。” 又让青杨把一包糕点拿给他,他死活不要,跟苏母打了招呼,久久地看了苏青樱一眼便走了。 苏青樱见他走远了才把目光移了回来。 苏母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孩子下晌还帮着我和你爹下地了,后来听说你去镇上了,就心不在焉的,后来见你还没回来,就说要去镇上找你们。” 苏青樱听完默了默。 朝前方已看不见人影的村路上望了望,叹了口气。 苏大虎人长得不丑,还勤快,会找到属于他的幸福的。 母子几个转身进了家门,才刚进去,三叔的两个小儿子有富、有贵就围了上来:“你们去镇上了?为什么不叫我!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 两兄弟鼻子嗅了嗅:“是糕饼,你们买了糕饼!快给我!”说着就要上手抢。 青杏护了一路了,哪里愿意让他们抢了。忙把糕饼紧紧抱在怀里,扭身躲过。 青杨也过去帮忙护着,推搡着有富、有贵兄弟二人。 “别抢别抢,都有都有。”苏母在一旁急着说道。 有富有贵不听,见抢不到,扭头大声唤道:“奶,你快来!青杏青杨这两小崽子上镇上买糕饼了!” 苏青樱开始没反应过来,见那兄弟上来就抢,都看愣了。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见堂屋里飞跑过来她继奶奶王氏,动作快速地把青杏怀里的两包糕点抢了去。 青杏见她来了,本来就心里发怵。一时没护住,只一瞬就给王氏把糕饼抢了去。 小丫头眼里立刻就噙了两汪泪水,朝苏青樱委屈地望了过来。 苏青樱朝她走过去,这丫头立刻就扑到她的怀里小声抽泣了起来。再看小青杨也是憋着气,握着拳头一脸不忿。 苏青樱拍了拍她瘦弱的背脊,牵着她往堂屋走去。 苏父本来是见自家几个孩子平安回来,心里松了口气,正高兴,见孩子拿着好大一包糕点正想问,哪知还没等他开口,就见他那继母把孩子的糕饼抢了。 苏父的脸上便带了几分落寞来。 他那后母是不会让东西落入他们大房的。又要委屈几个孩子了。 这会正是要吃晚饭的时间,可能今天轮到二房做饭,院子里看不到二房的冯氏和她的女儿夏荷,只有三叔一房的人在院子里乘凉。三叔的女儿秋菊也跟在王氏和她两个弟弟的身后进了堂屋。 苏青樱快速的在院子里扫了一眼,见她三婶脸上带着笑,还朝她看了一眼,便跟在自家孩子后头去了堂屋。 苏青樱没理会,路过她三叔时,她三叔讪讪地跟她打招呼,她也没理,径直牵着小青杏跟着进了堂屋。 到了堂屋,见她那继奶奶,在两个小孙子的歪缠下,一边哄着他们说等会吃完饭再吃,一边忙着四下看哪里可以藏糕饼的。 苏青樱看着这两个小堂弟,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五岁的那个只比青杨和青杏小半岁,却长得比双胞胎还要壮实。此时正叫着跳着要吃糕点。 王氏被缠不过,正打算拆开给他们分一小块,苏青樱快速地走过去,从她手里抢了回来。 淡淡地看了王氏一眼,转身就走。 王氏愣了愣,没想苏青樱敢从她手里抢东西,反应过来,跳着脚骂道:“你个死丫头,反了天了!敢抢东西!” 一边叫着一边扑过来要抢。 第八章 私房钱 苏青樱把糕饼举高,几下闪挪,王氏连她的边都没摸到,更是胸闷气堵,嘴里骂骂咧咧。 苏青樱不耐烦听,见王氏缠着她脱不开身,斜眼瞥见堂屋里有个小矮凳,一脚勾了过来,又用力地把它踢到门上,砰地一声! 门扉吱吱呀呀晃了晃,小板凳也随即被撞散在地。 好大的声响。把要扑过来的有富、有贵和秋菊吓在原地。 王氏顿了顿,一边心疼那个散了架的小凳,一边跳脚骂道:“你这死丫头,这是要造反啊!” 王氏扬声叫着,却再不敢扑过来抢,眼睁睁地看着苏青樱牵着青杏带着好大一包糕饼跨出了堂屋的门槛。 闻声过来的老苏头和苏三溪等人,看了看屋里倒地的凳子,也不敢说话了。 心里暗自纳罕,这丫头近来气性大得很啊,自得了那么一桩婚事,就不听家里的话了。都敢跳起来反抗了。 苏三溪想着他娘把青樱聘给一个马上要上战场的人,将来不知还有没有命回来,搞不好要守寡,而且那人名声还不好,听说招猫逗狗的,又是自家胞姐说的婚事,心里便有些愧疚。 这会听两个儿子哭诉着说糕点被抢了,也不敢多说二话。 王氏还想跟过去,被苏三溪拉住了。 苏青樱带着双胞胎进了东厢大房的屋子,在爹娘的屋子门口顿了顿,就径直牵着他们进了隔壁她的屋子,把两兄妹拉上床。 两包糕点,一包大一包小,小的那包是她买的,大的那包是吕博承买给双胞胎的。她拆了大的那包,也不知他买的什么。 两个小东西目光灼灼地盯着看,长这么大也没几次吃过糕点,正对着糕饼汲着口水。 “哇……这些都是好吃的,爹娘你们快来看,都是好贵好贵的,姐姐都没舍得买的!” 小青杏夸张地张着嘴巴,把跟着进屋的苏父苏母招了过去。 “不是你姐姐买的啊?那是谁买的?”苏母往床上看了一眼,疑惑道。 “是吕哥哥买的!”两个小东西抢着开口道。 这里的糕饼有的他们试吃过,有的只闻了个味,知道很贵,也没闹着要买。没想到吕哥哥都给买了。 “吕哥哥?”苏母一脸的疑惑。 “就是吕博承。”苏青樱跟着解释道。 “啊,你见到他了?怎么回事?”苏母很是惊诧,着急地问道。苏父一听也凑了过来。 苏青樱本想解释,见门口有富有贵探头探脑,便说道:“晚上再说。” 青杏也看到了那对兄弟,忙把已打开的糕饼拢住了,不让看。 “好香,能给我们一块不?” “大伯,有贵想吃。”苏有贵咬着手指,看着苏父说道,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苏父没法拒绝,跟苏母对视了一眼。 苏母叹了一口气,捡了一些另包了起来,转身牵着他们出去了。 “总不好吃独食,得给你们爷奶,不然别人该说你们不孝了。”苏父对着不高兴的双胞胎说道。 青杏看着少了一半的糕饼,眼泪都快下来了。 苏青樱揉了揉她的头发:“把这些放好,给你和哥哥留着慢慢吃,谁都不给。” 小东西用手背在眼睛上抹了一把,抓了一块递给苏父:“爹,你吃。” 苏父摇头:“爹不吃,留你们吃。” “爹吃,还有多的。”苏青樱劝了句,苏父便接了过来放进了嘴里,嗯,好吃。 吕博承买的?怎么遇上的?苏父看了一眼苏青樱,心里好奇不已,但这会也不好问,只抓心挠肝地忍着。 转身见苏母回来了,又招呼她:“挺好吃的,你快来尝尝。” 各种口味一家人都分尝了一小点,苏母便说马上要吃饭了,便包好放了起来。 苏家的饭食时间,都不用叫,一到时间,一大家子就齐齐到堂屋坐下,谁都怕晚了。 苏家并没有分家,在家的还有十八口人,一大家子,人丁兴旺。分食两桌,把堂屋挤得满满当当。 老苏头苏铁柱,今年五十九了,娶过两房妻子。 前头妻子生了苏青樱的大姑和苏父,苏父还不会走路,人就走了。过了一年,继奶奶王氏嫁了过来,又生了三儿一女,腰杆子挺得直直的,家里早就由她说了算。 老苏头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在家里也没什么存在感。 除了小叔苏四泉年方十六,还没成亲,王氏另两个儿子苏二河、苏三溪给他生了四个孙子三个孙女。王氏自诩苏家的人丁兴旺有她的一份大功劳,不时就在家里发号施令,把几个儿媳妇使唤得团团转。 这会王氏见苏青樱方才违逆了她的意,从她手里抢回了糕饼,看苏青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只不过因为把苏青樱聘出去捞了五十两银子,全落在她的兜里,对苏青樱也不敢态度太强硬,怕引起苏青樱的反弹,反而得不偿失。 此时也不过狠狠剜了苏青樱一眼,也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苏青樱可没功夫理会她,牵了双胞胎在下桌坐了下来,她坐双胞胎中间,方便给他们夹菜。 桌上饭食都是有数的,晚食比中午的饭食还要简单,每人一碗糙米饭,桌上一盆咸菜一大盘青菜,再加上一大盆清汤,汤里半点油星没有。 苏青樱看了看,也没说什么,只埋头扒饭,偶尔帮双胞胎夹两筷子。 食不言寝不语在苏家是没有的,不时便听见王氏叨叨两句,有富、有贵仗着年纪小不时胡闹两下,提一下要求,这不吃那不吃的,反观青杨、青杏吃饭乖顺的很。 二叔的大女儿苏春兰已经出嫁了,两个儿子苏又文、苏又武一个18岁一个13岁,也都是大人了,堂妹夏荷和三叔的女儿秋菊也不是闹腾的性子,倒是没人多嘴在饭桌上说些什么,一时之间便只听见筷子碰碗碟的声音。 倒是苏青樱扒饭扒到半途,听见三婶郑氏冲苏母说道:“没想到大嫂还藏着私房钱呢,我看今天青樱买回来那么老些糕饼,可花了不少钱?” 苏母一听低下了头,她不好反驳。 糕饼虽不是用她的钱买的,但她确实把藏着的私房钱给青樱了。 郑氏见苏母不说话,自以为抓到了苏母的把柄,正打算继续向王氏挑拨,就见苏青樱冷冷地朝她看了过来。 吓了她一个机灵。 苏青樱朝她冷声道:“三婶难道没有私房银子?前天货郎来村,有富有贵还去买了一大包糖,在青杏青杨面前吃得津津有味,也没见给双胞胎分一两块。那老大一包,难道是货郎好心送给他们的?还是说,三婶跟那货郎相熟得很?” 第九章 各自肚肠 郑氏一听急了,飞快地看了苏三溪一眼,说道:“那,那是你们奶奶给他们买的。” 说完觉得这理由充分的很,不自觉便挺直了身板,难道婆婆还能为了青樱这个丫头反驳了她? 不想却又听到苏青樱冲她说道:“那三婶愿不愿让我搜上一搜,如果搜到铜板那就归我。” “凭什么!”郑氏扬声道。 苏青樱淡淡地笑了笑,又埋头扒饭。 倒是郑氏自己反应过来,闹了个大红脸。小心翼翼地看了王氏一眼,便埋头饭碗里,快速地扒饭,再不敢出头。 王氏恨铁不成钢,狠狠剜了她一眼。 苏二河的妻子冯氏飞快地看了郑氏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大嫂就算有私房钱,那能有多少?镇上吕家聘青樱给了五十两银子,除了给小叔子娶亲,省着用能用很久了,大房一文没落着,干嘛去惹青樱不高兴。 青樱这丫头自从被婆母带着舅家表侄们抓回来后,就懂得反抗了。不过她马上就要嫁出去了,这会不好好哄着她,干嘛要去招惹她!弄得青樱跳起来,万一不嫁了,到时候鸡飞蛋打,有什么好的。 一边想着,一边往挨着她坐的夏荷碗里夹了一筷子菜。母女俩便只顾扒饭,不管郑氏他们的眉眼官司。 而苏父苏母都是老实人,在后娘后婆婆手下小心翼翼过活,平时也是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听到郑氏说起私房钱,夫妻俩吓得一身冷汗,正担心被王氏喝骂,没想到青樱三言三语就帮着解了围。 夫妻俩齐齐松了口气。 平时见货郎来村里,青樱、青杨、青杏都只眼巴巴地看着,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夫妻俩瞧在眼里,心里疼得厉害。 后来便也学着藏上一两个铜板。 攒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才两百多个铜板。这次青樱出嫁,都拿不出钱给孩子置办嫁妆,好在孩子她爷说会给一两银子置办,不然孩子都要光身进吕家的门。 一顿饭吃得各自肚肠。 吃完饭,大伙便又齐齐出了堂屋,不等二房收拾,有富有贵便闹着他奶分糕点。 堂屋里冯氏和夏荷正收拾着,苏母是个眼里有活的人,也过去搭把手。 郑氏则闲坐在堂屋剔牙,眼睛盯着王氏手里的糕饼不放。 一边看一边啧啧有声:“这真是舍得啊,这驴打滚一两就要二十文钱呢。青樱你可真舍得,你娘存了不少私房钱。” 青樱见不得苏母从早忙到晚,见苏母要留下帮忙,也带着双胞胎在堂屋里不时给她伸把手。这会听见郑氏的话,正想反驳,不想小青杏因不忿糕饼被分走大半,气着抢说道:“不是我们买的,是人家送的!我们家没有私房钱!” “送的?谁会这么大方送这么死贵的糕饼。”郑氏嗤鼻,一脸的不相信。 “就是送的!”小青杏被姐姐叮嘱不可以说今天在镇上的事,便只来回说这句话。没把吕博承供出来。 这年头,私会男人,哪怕是未婚夫,也并不是什么好名声。 郑氏犹自不信。 心里想着,原来张氏只是面上看着老实啊,这糕饼都不止一两银子了。啧啧,看来她看走眼了,张氏原来是个内里藏奸的。 苏青樱淡淡地看了郑氏一眼,冷声道:“三婶觉得我舍得买这么贵的糕点给家里分了?我有那钱不给自己置办些嫁妆?倒舍得给两个堂弟买糕饼回来甜嘴。” 见郑氏被她说愣了,苏青樱又转向王氏:“奶奶,你收了五十两银子,一两都没落到我爹娘手里,不知我的嫁妆你是怎么打算的?也没剩几天了,不知道是奶奶你去置办还是给钱我爹娘去置办?” 王氏听完立刻瞪圆了眼睛:“你爷不是说给你爹一两银子去置办的吗,这还嫌少?你娘嫁过来时,除了两身衣服什么都没有。你还想要什么!” 苏青樱见正收拾碗筷的苏母难堪地垂了头,眯了眯眼睛看向王氏:“不知奶奶嫁过来时,又陪嫁了什么?” 王氏一听,噎住了。 她能有什么陪嫁。她娘家比张氏家里还穷,不然也不会把她嫁给死了婆娘,还带着两个小拖油瓶的苏家。 堂屋外的老苏头猛吸了两口水烟,才开口说道:“我跟村里的苏木匠说了,给你置办一些屋里用的柜子箱笼,过两天就能得了,到时让你爹取去。” 院子里的苏父一听,立刻一脸感激冲着老苏头说道:“谢谢爹!那我明天就看看去。” 苏青樱往外看了一眼,见苏父脸上一脸喜气,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牵了青杨和青杏的手回了房。 等苏母帮着二房收拾好回到大房,便迫不及待地抓着苏青樱,问起今天镇上的事来。 怎么就见到吕博承了? 难道青樱是特地上镇里寻他的? 她和孩子爹虽然都不满意吕家,但让青樱去见他,这万一给人看见了,说些不好的话,倒坏了青樱的名声。 大房五口人,齐聚苏青樱和两个双胞胎的房间。 大房总共七口人,总共才分了东厢两间房。 苏青樱大哥征兵走之前还是跟二房的又文、又武挤一间房的。后来她大姐出嫁了,她便带着双胞胎睡在一个屋里。好在双胞胎还小,又瘦得很,一张床上也还睡得下。 苏父一听苏母发问,和她一齐望向苏青樱。 屋里双胞胎原本在分吃一块糕饼,这会也不吃了,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包好,放了起来。眼睛里都是欢喜,这么多,一天吃一块能吃好多天了! 两个小东西脸上挂着笑,听苏母发问,就叽叽喳喳抢着把今天在镇上发生的事一件不落地抖落干净。 说完还总结道:“娘,那个哥哥不是坏人。” 小青杏坐在苏母的怀里,拉着苏母的衣角直直地望着她。 苏母点着她的额头:“你知道什么是好人坏人?给你买糕饼吃就不是坏人了?” 小青杏嘟着嘴摇着苏母的衣角不依。 “他不像村里那个花豹那样坏。他长得不像那样。”小青杨补充了一句。 小青杨说的花豹,是村里一个寡妇的独子。他爹在战场上没了,他老娘也没再嫁,独自抚养他长大。村里谁家都接济过,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但这人不思感恩,今天这家逮一只鸡,明天那家挖几棵菜,地也不好好种,就盯着谁家地里的作物要熟了,赶紧拎个麻袋进去抢收上一麻袋。各家告到村长那里都不知多少回了,他嘴里应得好听,转头依然如故。 而且连小孩的零食都抢。还在镇上帮着那些混混向摆摊的农人、生意人索要保护费,不给就棍棒相挟。一脸凶样,小孩见着都怕,是个村里不待见的存在。 苏父听了沉默了会,才说道:“爹在镇上打听过了,这个吕博承风评很是不好。说是从小念不好书,就爱打架,长大了招猫逗狗,都十八九岁的人了,正事不干,天天喝酒逛花楼。而且他马上就要上战场了,将来还回不回得来都不知道,像你哥一样,音信全无……” 第十章 要怎么过活 说到大哥苏青松,屋里的人齐齐沉默了。 苏母眼眶立刻就红了,当着孩子的面小声地抽泣了起来。 双胞胎都挪到苏母怀里,齐齐抱着她,两个小东西眼睛也跟着红了。两年前大哥苏青松走的时候,两个孩子都记事了,对大哥也有了印象。 “我想哥哥了,哥哥再不回来,我都快忘了他了。”青杏靠在苏母怀里,蔫蔫地说道。 “娘,我以后会孝顺你和爹的,我会好好听话的。”小青杨扬着头对苏母说道。 苏母一边落着泪一边摩梭两个孩子的头,良久才擦净了眼泪。 苏父眼睛泛红,担忧地看了苏母一眼。那是他的大儿啊,从小就懂事,地里的活都抢着干,这会也不知是生是死。青松他娘夜里想起他就哭个不住。 又听见苏母对苏青樱说道:“我和你爹并不想你嫁到吕家。将来说不定就要守寡了,要是吕家不放你归家,将来你一个人要怎么过活……” 说完苏母又落了泪。 可怜她三个孩子,大儿音信全无,生死未知,大女儿也被婆母嫁到了那样一个家里,现在二女儿也要嫁给马上要上战场的人…… 她的孩子,怎么那么命苦。 苏母一边哭一边说道:“你看看村里花豹她娘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以前多好的一个人,花豹爹死之后,她一个人养不活孩子,由着花豹不学好,东家偷一点西家偷一点,到最后,她也偷了起来,不仅偷东西还偷人……” “跟孩子说那些干嘛!”苏父打断了苏母的话。 苏母止了话头。 拭着眼泪,冲苏父说道:“我一想到将来青樱要过的日子,这心里就跟刀剐的一样。花豹娘有个儿子,活着还有个指望,将来还有人摔盆。可吕博承要是有个万一……将来青樱一个人,要怎么过活……” 苏母呜呜地哭着,苏父听完闷声坐在床沿,也是一脸的愁苦。 苏母又径自说道:“我和你爹原本是看好大虎那孩子的。知根知底,又同在一个村,他家就他一个人了,年年征兵都征不到他头上。将来你就在爹娘身边,平时也能互相照应着。看看你姐,在另一个镇上,你姐夫跟你哥一样没有音信,还不知她在婆家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拭了拭眼泪,又说道:“当初我就不同意把你姐嫁那么远。可你奶非要说他家给的银子多,现在又为了五十两银子把你也卖了……” 苏青樱看了苏父一眼,见他没有反驳,舒了一口气,她就怕苏父苏母是愚忠愚孝的人。 苏青樱朝苏母挪了过去,搭着她的肩,给她擦了眼泪。 才说道:“娘,没事的,就算将来情况不好,女儿也有信心把日子过下去。再说,我今天见了那个吕博承,看他也不是那么不堪,以前传的话,多半是别人乱传的。他说他去花楼只是喝酒吃东西,并不干别的,又是诅咒又是发誓的,女儿觉得多半说的是真话。而且他虽说书读不进去,但他喜欢拳脚功夫啊,从小打架也有一身子力气,听说跟着镖局的师傅也学了一些,这些也够他保命的……” 苏母不以为意:“花拳绣腿能保什么命。” “但也比别人多了活命的机会啊。而且当个寡妇也比当个老姑婆省不少事啊,税都不用交。到时我就跟爹娘住得近些,一个人养孩子,也省不少操心事,就是没孩子,到时我抱养一个,日子还清静。” 苏母气得捶她:“当寡妇哪里是什么好的日子,你看花豹那娘……” 苏青樱打断她:“娘,我跟她不一样。而且我有你和爹看着啊,还有兄弟姐妹照看呢。小青杨,你将来要不要照顾姐姐?” 小青杨一听,立刻挺直了身子,大声道:“要!将来我养姐姐!” 苏青樱很是欣慰,笑着在他脸上揉了一把。 “嗯,到时候姐姐就在咱们村挨着你们建个房子,就等着小青杨来养姐姐了。” “我也养,我也养姐姐!”小青杏也着急地表态。 “好好,你也养。”苏青樱笑着把她搂在怀里。 苏母听着小儿女的话,还是有些不能释怀。 “你在他那后娘手底下,哪里能轻松。还搬到爹娘身边!将来能不能放你归家都说不好,你看你奶奶,我和你爹早些年就说要分家,你哥也大了,要成亲,家里住的房子都没有,你奶死活不愿分家,就指着你爹干地里的活呢。” 苏父听完沉默了。关于分家,他心里是矛盾的。 他们一家子在后娘手底下过活,都不自在。分家过清静日子,谁不乐意? 可是这年头,战乱不断,几乎年年征兵,现在是按户头征兵,要是分了家,一大家子一下子要出好几个兵丁。他爹和他那几个兄弟是不会同意分家的。就他们村和这附近,也没几户分家的。 就因征丁这事,他心里也并不想分家。 苏青樱看了沉默的苏父一眼,安慰苏母道:“没事的娘,今天吕博承说了,走之前就把家分了,万一他回不来,就放我归家。” “真的,他真这么说?他家怎么会同意分家?”苏父听完直着身板问道。 苏青樱点了点头:“嗯。听他说那话不像没把握的。就算他家里不答应分家,到时候就争取在他走前分产各过各的。” “那就好,那就好。”苏父点头。看来,这吕博承还算是个明白人。 苏母瞪了他一眼:“好什么好,将来要是这姓吕的有个万一,青樱再说亲能说到什么好人家!” 苏父听完沉默了下来。 “没事的娘,将来大不了我就一个人过,再抱养一个人孩子,还清静。” 苏母一脸愁苦:“哪里是你说的那么简单。” “娘,你别担心,我能把日子过好。而且你现在能从奶奶那里拿回五十两银子?” 说到五十两,苏母就生起气来:“那银子一文都落不到我和你爹的身上,我和你爹想给你置办一些嫁妆都没法子。” 苏母说完眼睛又泛了红。大女儿嫁的时候,几乎是光身走的,现在轮到二女儿,哪怕有五十两聘银,也没多少银子置办嫁妆。 苏父小声安慰道:“别哭了,爹不是说给一两银子吗?” “一两银子能干嘛!做几身衣裳也就没了,压箱银一点都没有,想打个银镯子都没钱,你这当爹的,对得起孩子啊!” 苏母说着连捶了苏父好几下,又落了泪。 苏青樱安慰地拍着她。她对嫁妆什么的是真不在意。有本事的,破衣烂裳也能挣出万贯家财,没本事的,万贯家财也守不住。 开口安慰道:“娘,爷不是说让村里的木匠给我打几样家伙事吗,我想画几张图让木匠照着做,不知行不行。” 苏父一听,立刻说道:“你苏大爷本事高着呢,你想打什么,你跟爹说,爹去给你做去。” 苏母一听正事,也不哭了,两口子就打什么家具又商量了几句。家里也没纸笔,苏青樱就打算明天跟苏父一块去看看。 夜色渐深,一家子人又说了几句,苏父苏母才转到隔壁睡去了。 苏青樱也准备研究一下她的金手指。 第十一章 金手指 双胞胎洗漱好,上了床刚挨上枕头,立刻就打起了小呼呼。今天走了一天路把两个孩子累坏了。 苏青樱给他们掖了掖被角,便安心研究起她的金手指来。 她摔了几次东西,发现自己的力气变大了,以为金手指是自己的力气。没想到不是。 因为她发现她爹和小青杨的力气都不小。听说她大哥苏青松更是一把子力气,地里的活计一人能顶两三个人。要不是继奶奶不舍得她的孙子被征,搞不好苏青松都要留下来继续干活了。 只是说到她这个金手指,也是挺让人蛋疼。 时灵时不灵的,让苏青樱想抓狂。哪怕后来研究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搞懂触发它的时机是什么。 她那天下楼取外卖,被高空掷物,砸到这个大朔朝来,也不知是补偿还是怎样,她就发现她多了个外卖系统。 连那天中午她定的外卖都跟着过来了,就保存在系统空间里。 刚来那几天,她天天吃着清粥咸菜,嘴里都淡出鸟来,想着要是有个外卖,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多好啊。这大夏天的,来一杯冰饮,大西瓜,杨枝甘露什么的,简直神仙都不换。 苏青樱当时正躺在床上流口水,眼前就浮现出一个操作面板,跟她前世点外卖的app一模一样。连跑腿都有。正当她两眼放光,哐哐一顿操作……哪知到付款这里时,就歇菜了。 她没钱! 系统帐上没钱,她没钱付款! 你倒是把我前世卡上的钱给我充过来啊,补偿我啊! 苏青樱抓狂了。钱虽不是万能的,但没钱真是万万不能。 外卖系统上东南西北各色菜式应有尽有,哪怕叫跑腿到药房买个活血化淤的药水都有,就是,你没钱! 特么多让人崩溃的现实。 她银行卡上还有钱啊,你倒是补偿过来啊。 你过来啊! 苏青樱特想抓狂,把门给她关上了,好不容易给她留了一扇小窗,特么的这个窗也是打不开的。 就特么想再死一回。 外卖空间里,只有她那日叫的外卖。 不说这个还好,说了她更想抓狂。 点个红烧肉,蜜汁烧鸭,茄汁大虾,卤鹅烧鸡,它不香啊?要保持什么身材,点什么沙拉!还是素沙拉!连片鸡胸肉,火腿,半块鸡蛋都没有! 苏青樱最后含泪吃下了那份沙拉,嘴里依然淡出鸟。 后面几天她躺在床上研究,才算是稍稍弄懂。 这垃圾系统,它收食材,收食材! 多让人振奋的消息。 把食材卖给它,折算成钱,就可以买里面的东西。 于是她偷偷摸摸地让小青杏割了菜园子里的一斤韭菜。系统立刻标出“有机韭菜”几个黑粗大字,价钱还挺高,能换一份韭菜炒蛋。 苏青樱忍不住仰天长啸,颤抖着手,立马下单……但是,钱、不、够! 菜价钱是够了,就是这外送费高得离谱!就不是一般的黑! 油汪汪的韭菜在她眼前飘来飘去,黄色的鸡蛋在一汪碧绿里犹其让人心动。苏青樱忍着口水,又让小青杏偷摸着去菜园里割了一斤韭菜,才算是成功下了单。 小半个时辰后,这份非一般的韭菜炒蛋总算是发送到系统空间里面。 她激动地把菜取出来,兴奋地招来双胞胎打算一起分享,两个孩子多久都没见油腥了。哪知道,两个小东西竟然看不见。 他、们、看、不、见! 那份韭菜炒蛋就倒在她家的粗瓷大碗上,可是两兄妹就只看得见粗瓷大碗,看不见里面的菜。 苏青樱差点没晕过去。 这鸡肋系统。 后来她又亲自割了几回韭菜,换了一瓶活血化淤的药水。日日喝苦药汁喝得她差点升天,头发上抹着绿油油的药汁,差点把头发都染绿了。她实在不能忍。 后来苏青樱又试了几次。 才发现这系统里取出来的东西别人可能是真看不见,也享用不到。 系统跟着她,难道只她能用?老天把她砸过来,难道是为了保证她不饿死不病死,给她的补偿? 这贼老天。 双胞胎睡得呼呼的,苏青樱很是放心地研究了好一会,最后不得不放弃。 这系统明显是低收高卖,别人看不见,她就不能拿出来换铜板!这破系统!苏青樱被气得胸闷气堵,把它收了起来,倒头睡去。 冰甜品,有;鲜切水果,有;烧鸡,有;就是没钱! 苏青樱连一文私房钱都没有,不能用铜板充钱进去不说,还非要以物换物!她连食材都没有。菜园里的韭菜被她割秃了一大块,她都听见她奶冲花豹家骂人了,可再不敢割了。 次日,苏青樱吃过朝食,等着苏父从地里回来,便和他一起带着双胞胎往苏大爷家走去。 她并不想带多少东西到吕家。 苏家的家境本就是这个情况,吕家聘她的时候,自然是打听了她家的情况的,既然坚持要聘,那就不能在嫁妆上说嘴。 她主要是见她爹娘和她房间里太空了,准备给她爹娘和双胞胎打两件日常用的家伙事,反正有他爷给钱。再让木匠来家里做个隔间,把她那间屋隔成两间,要不然,她这屋还不知便宜了谁。 她走后,青杨和青杏搞不好要搬出去和堂兄弟姐妹住,这间房可能要给堂哥和堂弟成亲用,她得把它留给双胞胎。 苏青樱一行人到了苏木匠家的时候,就见院子里放着满满当当的木头木屑,和做成半成品的木制物什。 苏青樱跟苏大爷等人打了招呼,就在一堆木制家伙事中看了起来。见它们虽样式不新颖,但做工很精细,显见是用了心的。 苏大爷和他儿孙们的手艺还是很好的。这年头,手艺人的手艺活那都是代代传承下来的,师传徒,父传子,子传孙,几辈人传下来,代代积累。很多技术活也都没公开,就握在自家人手里,旁人都学不来,好的手艺人那都是有真本事的。 苏父正跟苏大爷在讨论苏青樱的嫁妆,苏青樱在一个五斗柜前站住了。把抽屉拉开关上,关上又拉开,然后把它整个抽了出来,细细查看。 双胞胎也跟在她身边,不错眼地跟着看。 “青樱丫头是想做五斗柜?”苏大爷家大儿子走了过来问道。 第十二章 五两银子 “刨叔。” 苏青樱见着他发问,站了起来。 苏大爷家的几个儿子都跟着学了他的木匠活,几个孙子也是跟着忙这一摊子活计。苏大爷的几个儿子,取名特别有意思,分别是斧、刨、锯、钻等木匠工具,而几个孙子俱是桌凳斗柜一类。 也是鲜活。 苏青樱对着苏木刨笑了笑。 “青樱想做五斗柜?”苏木刨又笑眯眯地问了一遍。 苏青樱笑着点头:“想做两个五斗柜,但是,想做不一样的。” “哦?” 苏木刨很是有兴致。 扫了一眼院子里几个成品半成品的五斗柜,都是市面上常见的样式,规规矩矩,简洁大方。寻常百姓家都是这样的柜子。价钱多寡无非是木头好坏,雕花与否,以及做活的精细不同。 “青樱有什么想法?这些你都没看上?” 苏青樱笑着摇头。 走到一个做好还未上漆的五斗柜前,把一抽屉拉开又合上,合上又拉开,严丝合缝,拉合顺滑没有阻涩,打磨得一点毛边都没有,显然活计做得很精细。虽说是乡下家庭小作坊,但这种活计已是很拿得出手了。 苏木刨也跟着上前看,见苏青樱拉拉合合,摸不清她的意图,跟在一边看着她的动作。 “哎,别拉得太猛,小心掉了!”苏木刨见苏青樱动作有些大,忙上前摊着手护着。 “对啊,这很容易就拉掉了。” “这柜子抽屉哪里能开得太猛,你看啊,要慢慢拉,不能全部抽出来。”苏木刨上手把柜子推进去合上,又轻手轻脚地拉出来示范了一遍。 苏青樱站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青樱想做怎样的?这些都没看上?这个还没做好,等雕了花上了漆就好看了。你挑一个式样,到时候叔给你雕上并蒂莲,好看着呢。寓意还好。” 苏木刨以为苏青樱是嫌弃几个五斗柜不好看。 苏青樱没说什么,只拉过跟在她身边的双胞胎,让他们上手去拉,又在抽屉里装了重物,再让他们去拉。 苏木刨在旁边看得不明所以。 这一番动作把苏大海和苏大爷都吸引过来了。 “青樱想挑五斗柜添在嫁妆里啊?”苏大爷过来摸了摸两个双胞胎。 “不是,我想添两个放在家里,给我爹娘和双胞胎用。” 苏青樱摇头,没等苏大海说话,又对苏大爷说道:“大爷,我想做跟这个不一样的。”说着就跟他爷俩说了一番她的想法。 现在的五斗柜都没有轨道。 没有安装滑轨的话,抽屉整个被抽出,就容易掉出来。如果抽上面的抽屉,掉下来还容易砸到脚。现在的木料都是实木料,死沉。 砸到脚那滋味可不是一般酸爽。 要买了放家里,苏青樱可不放心双胞胎去拉抽屉。想到后世都装了轨道的抽屉,就有了一些不同的想法。 苏大爷和苏木刨听完若有所思。 父子俩顺着苏青樱的手势,把抽屉整个抽出,又往两边侧板看了又看,研究了大半天,眼睛越来越亮。 “来,青樱丫头,给大爷说说看!”苏大爷招呼着苏青樱。 苏青樱便凑到近前跟他说了起来…… 抽屉轨道有很多种,除了有钢珠的轨道不太好做之外,加个铁片或是贴个木片凿个凹槽,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这个轨道……不止可以做抽屉啊……”苏木刨是苏大爷儿孙里面最有灵性和悟性的,青出于蓝胜于蓝,立刻就想到了多种可能。 “是的,门窗、桌凳、床柜等只要有需要,都可以加轨道。”苏青樱说道。 苏大爷边蹲着研究柜子边听苏青樱和苏木刨讲话,连连点头,眼睛亮得惊人。 再好的匠人也容易陷在固有的思维里面,只要旁人稍一点拨,立刻就能拨云见日。 “青樱丫头,你这想法好得很啊,是这个……”苏大爷冲着苏青樱扬了扬大拇指,又朝苏父看了一眼。 苏父与有荣焉地挺直了腰背。 就像一个得了新玩具的小童一样,苏家父子爷孙得了苏青樱的点子,立刻就拉着苏青樱讨教了起来。 这一聊就到了午食时间。 “在家吃晌饭!”苏大娘和几个媳妇拉着双胞胎,冲着苏青樱父女搀留着。 “不了不了,这就回了。” 苏父抬头一看日头,心里不由得着急。这一上午就过去了,时间过得这么快,他还没来得及下地呢。 见搀留不住,苏大爷就说道:“青樱丫头放心,大爷带着你叔伯哥哥几个,帮你赶工,保准在你出嫁前赶出来,活计一定做得精细了。” 苏青樱方才说要把这些家伙事留在家里,苏父不同意,苏青樱也就没再说。只等出嫁时再说。吕家应该不至于缺这些东西。 “青樱丫头真不雕花了?上红色的漆好看又喜庆……”苏木刨又劝了一句,还看了苏大海一眼。 苏大海朝他苦笑着摇头。孩子主意大了,他能怎样?都听孩子的,是她用的东西。 “不了,我就喜欢原木色,上层清漆就行了,花也不必雕,还容易藏灰。”苏青樱搀拒道。 苏木刨只好做罢,与苏大爷对视了一眼。 苏大爷便对苏青樱说道:“青樱丫头啊,你这个轨道啊,前所未有,祖师爷传下来都没有过这个想法。你就这么说给大爷听了,大爷受之有愧啊,这样,大爷给你八两银子,算是大爷把你这个点子买下来了……” “不不,这哪里能要银子!这就是丫头自己一时瞎想的……”苏大海一听直摆手。 苏大爷白了苏父一眼,打断了他。 对苏青樱说道:“青樱丫头,你说呢?” 苏青樱看了苏大海一眼,见他一脸焦急,生怕苏青樱狮子大开口的样子,心里晒笑。这老实爹啊,苦力活能值多少银子?还是点子和创意最值钱。 想了想,道:“大爷给五两就行。二两我拿着当压箱银,三两给我爹娘存着给双胞胎用。将来我爹要是想再打个什么家什,给些优惠就行。只是盼着大爷别说与别人听,我那奶奶,不是个好相与的。” 苏父苏母都是老实的性子,遇到事,将来也盼着苏大爷一家能帮他说说话。苏大爷家一门的男子男孙。 苏家父子几个对视一眼,推辞了一番,见苏青樱态度坚决,只好连连保证道:“青樱丫头放心,咱一家都是口紧的,必不会往外说了去。将来你爹娘再打什么家伙事,我们只收个木料钱。” 说着就让苏大娘去拿银子。 苏大海都看傻了,这来给女儿做嫁妆箱笼,怎么钱没收不说,还往回拿银子了? 直到银子被苏大娘塞在怀里,他还觉得烫手的很,愣愣地不知该怎么办。 给苏家一家人看笑了。 苏大爷笑着对苏青樱说道:“你爹啊,是个老实人,一辈子不争不抢的。眼前看是有些吃亏,但福气在后头呢。” 说完劝了苏大海两句,苏父这才忐忑不已地把银子收了。手还捂着胸口,好像不摸着没有真实感一般。 辞了苏大爷一家,苏青樱便牵着双胞胎跟在苏父后面回家。 还没到家门口,隐隐就听到院里传来争执声。 第十三章 五十两 听到屋里传来的争执声,苏父快步几步,很快就闪身进了院子。 苏青樱也拉着双胞胎跟着走了进去。 屋里几个陌生的男男女女,老少几个正围着继祖母王氏和二婶冯氏吵个不休。二叔苏二河则在一旁笨嘴拙舌地劝解。 堂弟苏又武堂妹夏荷护着冯氏,堂哥苏又文没在。 这会正是晌饭时间,苏家其他人都齐聚院子里。 苏青樱听了一会,来龙去脉也就听清了。 来人是苏又文的未来岳家,因着他要奔赴前线,王氏给他找了一门亲,在苏青樱嫁出门后,人也会娶进来。 先前给了对方十两银子聘银,这在乡下已是很拿得出手。但不知从何处知道苏青樱未来的婆家给了五十两,这就闹了过来。 未来的夫婿都有可能是有去无回的,凭什么你孙女聘银收的五十两,给我家才十两? 这不,一家好几人找上门来了,也要五十两。 苏青樱听了几句,忍不住想翻白眼。 当初她大兄苏青松临走前,苏母想给她娶亲,继奶奶王氏都没同意,一两银子的聘银都舍不得出。让苏母耿耿于怀。 这次要不是苏又文是王氏亲孙子,估计也出不了十两。毕竟她还有个小儿子苏四泉还未娶亲。 这会,刘家人想从王氏手里多捞银子,别说门了,窗可能都没有。 惹急了王氏,只会退了亲,给苏又文一麻袋粮食聘回一个山里没田地的姑娘。 苏青樱不想理会,她继奶奶战斗力非常不错,在村里骂架少有败绩,跟这刘氏女的亲娘,应该能吵上好一会。 苏青樱低头看了看有些怕怕地倚在她腿上的双胞胎,打算拉着他们回房。 两个小东西扛不得饿,早上又没早饭吃,这会早饿了。要是还不歇架,她准备带两个小东西先盛些饭来吃。 牵着双胞胎正打算移步,没想到那刘家妇人眼尖瞧见了她,立刻尖叫了起来…… “你看看你孙女,长得还没我女儿壮实呢,干瘦干瘦的,地里的活计估计都刨不了一会!她都能拿五十两,凭什么给我家才十两!都是要守寡的,怎么就她金贵!” 苏青樱听了这话,停下脚步,冷冷地看向她。 她不想嫁人,愿意守寡过清静日子是她的事,旁人说三道四说她将来要守寡,这话就有点难听了。 苏青樱见两个小东西要挣开她的手跳起来,又见她爹娘已是气愤地要开口了,冷声道:“你谁啊?也能跟我比!你女儿是什么婆家,我又是什么婆家!你怎么不去跟县里城里的大户人家聘嫁的比!”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你家又比我家强上多少!你长得还没我女儿好看呢!” 那刘氏不妨一个小辈能跳起来怼她,顿时冲着苏青樱跳着脚回怼道。 苏青樱往自己身上看了看,确确实实,黑瘦又干扁,一副乡下柴火妞的模样,但她的模样并不难看。养养也是一清秀佳人。 再说了,就算难看,要你来比较! 苏青樱冷冷地打量她,衣服补丁摞补丁,灰扑扑还脏,苏青樱心里不喜。这年代的庄户人家大多贫苦,身上没件好衣裳,但起码你弄得干净点啊。脸上还一副干瘦刻薄的模样。 更添几分不喜。 “我爹娘所有的私房钱都给我了,家里也给我置办嫁妆的银子,不知你家索要五十两,又能给你女儿出多少嫁妆银?” 刘氏一听跳了起来:“她兄弟侄儿侄女都等着钱用呢,要什么嫁妆银!嫁到你家守活寡,你家还能不给吃穿!” 苏青樱嗤笑一声,淡淡地扫了一眼跟在刘氏身边的男女老少,这来的人不少啊,看来,由今到古就少有人挡得住钱的诱惑力。 这一脸的理所当然,你能拿五十两,我家也要五十两的架势。 苏青樱不欲跟这样的妇人争执,拉着双胞胎错步离开。 “娘,我们饿了,你们要不吃,我就带着双胞胎打些饭到屋里吃了。” “哎……”苏母扬着手,对着正走去厨房的苏青樱,想叫住她,这一家人都没吃上,做为小辈的怎么先吃上了。 小心翼翼地看了王氏一眼,见她没有发话,暗自舒了一口气。又往苏大海那里投去一眼,见他也没动静,想了想,也没再说话。自家的孩子自家心疼。 院里几个小的,早就饿狠了,正是吃饭时间,刘氏一家人跑了来,害他们饭吃不成,这会见苏青樱带着双胞胎要去吃饭,立刻就跟了进去。 老苏头一看小一辈的都走了,连苏四泉都跟着跑了,就冲着厨房扬声道:“你们小辈的先吃一桌。” 苏夏荷看了冯氏一眼,见她用眼神示意她去吃饭,一边担忧地看了自家父母一眼,一边也跟着去了厨房。 郑氏本来想留下来看热闹的,但方才已吵了一轮,没吵赢。 虽然不是从她兜里抢银子,但是开玩笑,五十两都给你刘家了,她的有富有贵将来怎么办?再没两年,秋菊也要出嫁了,可不能一点压箱银都没有。遂一直在帮腔。 但她也就是屋里虎,对上刘氏就没吵赢过,这会没抵过肚里的饿意,想了想也扭身进了堂屋。 苏三溪瞪了她一眼,她半点没理会,脚步急急就不见了人影。 苏三溪讪笑地看了他亲哥亲嫂一眼,脚步没动。 王氏见方才苏青樱帮着怼了两句,对苏青樱要拉小的先去用饭就没吱声。这会见家里的主要壮劳力都还在她身边,胆气没丢,立刻就准备好架势要跟刘氏再争论一场。 但没想到刘家人一听要吃饭了,对视一眼,道:“正好我们也饿了,走了十几里路,这会也饿得慌,亲家不介意招待一顿?” 王氏一听,正想跳起来,老苏头抢着开口道:“应该的应该的。” 又看向大儿媳二儿媳,让她们再去炒几个菜,再添一盘炒鸡蛋。这会也没什么肉买了,杀鸡就跟要王氏的命一样,老苏头可没胆吩咐,只让添一盘炒鸡蛋。 乡下人家添盘炒鸡蛋也拿得出手了。 苏青樱正在堂屋给两个小的夹菜,就见刘家人一股风似的刮了进来。 方才她和夏荷、秋菊只从厨房端了小辈一桌的饭食,另一桌上还是空的。 这苏家人一来,自然就坐了另一桌上。但桌上没菜,刘氏女的一个嫂子,见苏青樱这桌还有一副没用的碗筷,立刻挤过来坐下,往盘里一顿搅合,快速地夹进嘴里吃了起来。 那筷子快得只看得见残影。 把苏青樱膈应得不行。动作迅速地往双胞胎和自己的碗里扒了菜,拉着双胞胎就出了堂屋。 一桌的几个小的,都还没反应过来,苏青樱三人就不见了人影。 “我的,不准夹!”苏青樱出了堂屋便听到苏有贵那个小霸王护食的声音。 拉着双胞胎快步进了屋子,关了门,才吁出一口气。 见双胞胎一脸懵懂后怕的样子,轻笑了起来。 第十四章 退亲是不可能的 堂屋里这顿饭吃得跟打仗一般,平时比较虎的几个人,对上刘家的人就是小儿科,那碗碟比之蝗虫过境还要干净。 让一家人目瞪口呆。 一桌子没几滴油星的菜愣是被刘家人吃出了瑶池仙宴之感。 苏父苏母暗自庆幸自家几个孩子没有跟他们挤在一处吃饭。没见连最护崽的郑氏都没能给有富有贵多夹上两口菜吗。 太可怕了。 最后老苏头说多给五两银子,嫁妆也不要求。就这刘家人还不肯,非要五十两!被王氏跳着脚骂,直言要退亲! 刘家人这才走了。 走时,还把厨房里的鸡蛋,晚上要煮的菜都拿走了。又拎着麻袋上菜园薅秃了一大块菜地的各种菜带走。 厨房的坛子里的装的各色杂粮,黄豆绿豆黑豆等,也被倒走了大半。 王氏气得直搓胸口,恨不得上前跟刘氏再干一场。 人走后,又对着冯氏骂了整整一个时辰,不带歇的。说她定得这样的亲家,都不够丢人现眼的。 而苏又文在刘家人走后,回来了。 站他娘身边只帮着说了一句,说刘家女是王氏找的,就被王氏指着鼻头骂了半天。 苏又文这个亲亲大孙子平时在她心里是有些份量的,但此时王氏气不顺,喷着沫子,把娘俩一块骂了个狗血淋头。 嚷嚷要退亲。 被老苏头和众人劝住了。这没几天苏又文就要走了,上哪找一家合适的? 就算有,这临走找的,就不怕人家狮子大开口? 苏青樱带着双胞胎关着门躲在屋里听了半天,直道精彩。这骂人原来也是一门艺术啊,啧啧。 看两个小东西一边怕怕,一边趴门缝往外看,把苏青樱看笑了。 怕污了两个小东西的耳朵,把他们拉回床上,揉搓了半天。 姐弟三个才闹了一会,苏父苏母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屋外王氏已歇了嘴,众人如同大赦,纷纷逃回各屋。 苏父这才有机会跟苏母讲起那五两银子的事,把苏母惊得嘴张老大。 “这怎么还拿苏大爷的银子了?” 苏母跟苏父一样,老实人,没想清楚里面的关节。 苏青樱就又跟她解释了一遍。这搞不好是头一份,将来他家用这个点子做了别的家具那都是独一份的,搞不好他家的家庭作坊能走进中大户人家,那时候得的银钱就多了。 苏母听完,这才松了口气,喜滋滋地把五两银子摸了又摸。这可是银子啊,都没机会见过。多年攒的二百个铜板,夜里都能摸上好几遍。 这五两银子能换多少个铜板啊! 荷包都装不下了,要打匣子装才行。 摸够了又把五两银子全推给苏青樱:“这都是青樱赚的,都给青樱。咱们在乡下,也没有用钱的地方。你在镇上,什么都贵不说,那吕家是什么样的,咱都不知道,手里有点钱,做事也便当一点,爹娘也放心。” 苏青樱心里感动,见苏父也是一脸赞同,笑着又把钱推了回去,从里面拿了二两。 道:“我拿二两傍身就行,剩下的爹娘留着。奶奶是个抠的,你们留点钱在身上,也能防着有不凑手的时候。” 苏父苏母推了一番,没拗得过苏青樱,只好把钱收了。 苏青樱舒了口气,这俩老实人,想在王氏眼皮底下攒铜板,难度太大。俩人平时也没什么心机,苏青樱不想到需要用钱时,让这俩老实人到处去求人。 赚银子,她比他们便利。 歇过晌,苏父苏母下地了。而苏青樱则留在家里,她现在马上要出门子了,王氏倒是没有要求她要跟着下地。 家里一下子空了,几个小的,也跑外头玩去了。 苏青樱便带着双胞胎在家里等来了苏木刨。 苏木刨亲自来的,带着他的两个儿子,大桌和三凳。 几个人打了招呼,苏木刨便带着两个儿子进屋量尺寸。 苏青樱在苏木桌带来的纸头上,用炭笔画了她想做的隔断示意图。 “门要做这么大吗?这不是我们寻常的门?”苏大桌问道。 苏木刨带着苏三凳量好尺寸也看了过来。 “是的,我要做的是移门。隔断比墙体矮两尺,往上接房梁的地方做成缕空的,利于通风,门体做大点也是利于里面的房间通风。不做寻常的木门改做移门是便于利用空间。房间太小,如果还把门的位置空出来,更显小了。” 苏青樱说道。 里面的隔继间是给小青杏用的,门的位置会放两人的五斗柜,五斗两排双抽屉,足够双胞胎用了,到时再在外间给小青扬做张桌子就够了。 床靠墙放,做小一点,一米二也够睡了。 床也不做现在的木架加铺木板,而是做成箱体,床板拉起,可以在床箱里放冬日的厚被子和厚衣服,再收纳一些小的东西。 房间小,放不了很多箱笼,就只能多利用床的空间上下做收纳了。 苏木刨不妨苏青樱又给了他惊喜。移门给了他灵感不说,床的空间也利用到了极致,就是他娘他婆娘都还钻床下刨土藏东西呢。 不然就是往床底下塞各种东西,坛坛罐罐,找时要趴床下扒拉不说,还容易积灰。 “青樱啊,你这个床利用得好啊。”苏木刨看着图纸啧啧称叹。 苏青樱摇头轻笑:“这要不是房间太小,我可不会这么利用。我还是喜欢床下面能通风透气的。” 苏大桌苏三凳也对着图纸赞道:“这床太能收东西了,冬被厚衣服都能塞进去了,屋里也不用做柜子箱笼了。你没看房间小的挤了一堆箱笼,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还显乱。我回家也照着做一个。” 苏木刨听了连连点头,连夸了苏青樱好一阵。 苏青樱都不好意思了。 而两个小东西倚她腿边仰着头一脸的与有荣焉。 “这个隔断和两张床叔也不收你的钱了,将来别人家有需要,叔也这么设计了。”苏木刨捏着图约说道。 苏青樱笑道:“不值当什么,刨叔尽管拿去用。这钱就算在我的嫁妆里,反正我爷爷给钱。” 苏木刨笑了起来。 他决定回去跟他爹商量把家里那套给别人做的全套嫁妆给青樱,反正那家人时间还宽裕,一家人再紧着另做一套就好。 次日,是枫亭镇的大集,桥头村很多人都要赶集。苏母今天要上镇上给苏青樱置办嫁妆,怕人多,村长家的牛车坐不上,天还没亮就叫苏青樱起床了。 要往常苏母也舍得两个铜板的车钱,但孩子要出门子了,也舍不得她走路,能让她轻快点就轻快点,孩子在家也呆不了几日了。 苏母心里充满了惆怅。 苏青樱迷迷糊糊地被苏母半抱着坐在牛车上,一路晃晃悠悠,直到她睡饱了一觉,才到了镇上。 睁眼一看,天刚露白。 但镇门口,已是人来人往。赶车的,挑担的,赶路的,拖儿带女的,嘈杂又热闹。 在镇口附近下了车,苏青樱随着苏母往镇里走,一路贪看这鲜活的一幕。 觉得很是有趣。 正走到镇口,发现有目光投在自己身上,抬眼去看,就见吕博承那厮正站在城门口踮着脚,引颈朝她这边看来。 第十五章 心意 苏青樱脚步停住了。 苏母走两步,见苏青樱没跟上,回身去看,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一看也站住了。 那人谁啊? 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她闺女看!登徒子!瞪了那人一眼,正想拉苏青樱离开,没想到那人还朝她们过来了! 这,这,现在的人都这么猖狂的吗?这青天白日的。 拉着苏青樱就想快步离开。 “娘,他就是吕博承。”苏青樱拽住了苏母的手。 “谁?啊!” 镇门口人很多,大清早的,都是邻近乡人挑着担,拖家带口来赶集的。吕博承虽长手长脚的,从人群里穿过来也用了好一会。 走到娘俩面前,畏手畏脚的:“伯,伯,伯母……”脸涨通红。 苏青樱一看,噗嗤笑了。 苏母本不知做何反应,苏青樱这一笑,转过身轻拍了苏青樱一下,才回身应了一声,又细细打量起吕博承。 苏父苏母本来对这门亲事不喜,当时聘嫁的时候,王氏私底下就上镇里,伙同苏家二姑瞒着家里和他们夫妻二人,跟吕母把亲事定了。 苏母连对方人都没见过。 听了苏父打听回来的人品,更是不喜。 在镇上有田有铺,小有家财,那么好的条件,却是个读不进书的。她家青松青杨那么渴望去读书,家里都没松过口。 吕家有条件供他读书,这吕博承不仅读不出什么名堂来不说,还招猫逗狗,四处惹事,正经事不做。苏母对他就没个好印象。 即便前两日听了自家几个孩子回来说了一嘴,心里对他的印象也没什么扭转。 此时见他,身姿挺拔,眉目舒朗,面容俊秀,身上的衣裳也干干净净,便添了一份喜意。 再一打量,见他眼神清正,也不像作风不正的纨绔子弟,又添了一份喜。 苏青樱见她娘只顾着打量对方,把对方看得面红耳赤的,头都快低到胸口了,笑着问道:“你在等我?” 吕博承几不可见的轻吁一口气,点头:“嗯,我在镇门口等你两天了。” “等我干嘛?” 吕博承刚要开口,见苏母定定地看着他,又怂了。 吱吱唔唔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们还没用早食,我带你们先去吃。” 苏母听了便开口道:“吃过了,在家吃了来的……” 还没说完就被苏青樱捏了一把,转头去看,就听自家女儿说道:“没吃饱,正想看看镇里哪里有吃的。” 苏母一听,急得想说她。 没想到吕博承就已开口说了好几个地方,自家女儿也已跟着抬步了。 见苏青樱朝她眨了两下眼睛,也不好拆台,只好也跟着进镇。 边走边朝吕博承打量,打探道:“今天我是带青樱来采买嫁妆的,也不知你们家有什么说道,怕她进门惹了婆母不喜。” 吕博承一听,脸又红了起来。 “没,没,没什么说道。你们随意就好,不用准备也没事,带着随身物品就行,家里都有。” 苏母摇头:“那可不行,你家已经出了聘银,嫁妆我们家还是要准备的。不然她嫁过来被人说嘴,我们做父母的心里也难受。” 吕博承在前头领路,不知如何做答,只尴尬挠头。 第一次见到未来岳母,压力山大,手脚都不知如何放。 几人说着话就进了镇,吕博承要带他们去酒楼,苏母不同意,就近找了一处面摊,拉着苏青樱坐了下来。 吕博承见这家店也是镇上有口碑的,也就顺了她的意,没多坚持。 那老板显然是认得吕博承的,打趣了他几句,把他说得脸又红了几分。苏母这会反而乐呵呵地跟店家聊了起来,最后店家高兴,还给她们的面碗里多放了好几块肉。 苏母边唆着面,边与吕博承说话,差点把吕博承问得落荒而逃。 好不容易吃完了面,苏青樱见吕博承不自在,便对苏母说道:“娘,你到前面那家布铺等我,我跟他说几句话,一会过去找你。” 苏母本不同意,见苏青樱坚持,也只好应了。走前还不等她掏荷包,吕博承就快手快脚地把钱付了。 苏母心里又添了一分喜。 这孩子,有眼力劲。 边走边回头看,很快便进了布铺。 吕博承擦了擦额上的虚汗,长长吁出一口气。 回头见苏青樱一脸戏谑地看着他,脸又红了。 “你找我有事?”苏青樱清了清嗓子问道。 吕博承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苏青樱:“这是我攒的银子,你拿去用。置办些首饰布匹,家具等大件家里有,可以不用带过来。我走后,如果分家另过的话,还得搬出来,到时我不在,你一个人还麻烦,还不如到时再请人做。” 苏青樱看着伸到面前的荷包,没动。 “家里给了置办嫁妆的银子。” 吕博承见她不收,坚持道:“我不想你将来被吴氏说嘴。而且我们那天说好了的,我不在,四时八节,你都会给我娘和我外祖父母烧纸烧衣的,我的就是你的……” 苏青樱没等他说完伸手接了过来。 见他舒了口气,笑了笑。 见她娘在布铺门口探头探脑的,问道:“就这事吗?” 吕博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苏母在看着他们,只好说道:“嗯,别的事等你嫁过来我再与你说。” 苏青樱便道好,两人便起身从面铺离开。 吕博承看着她走进布铺,才移回目光。 转身移步,刚拐进南街巷子,就被人勾住了脖子。 第十六章 他的就是我的 吕博承被人勾住脖子,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见是刘举业,气得抬脚就给了他一下。 被刘举业笑嘻嘻地躲开了。 很快又凑了上来,勾肩搭背,邪气地笑着:“我可看见了哦,还不老实交待!我说怎么这两天老有人跟我说一大早就见你在城门口引颈相望,不知在做甚,原来是望妻石啊。” 吕博承一听,脸又热了起来,当胸给了他一拳:“什么望妻石!要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刘举业哈哈大笑:“可不是望妻石吗,连续两天,天没亮就守在镇门口,今天可算等到人了。” 吕博承没理会他,抬腿就走。 他要回去补觉了,起那么大早,可困死他了。 走两步,见刘举业还跟着他,回过身很是严肃的看着他。 把刘举业都看怕了,两手护胸怕他再来一下。 “你开始给你爹办事了吗?”吕博承问道。 刘举业心里一松。 走过去搭着他的背:“我爹那人自从在县里谋了个杂佐官回来,官瘾正浓,没事就在家里发号施令,把我娘和我支得团团转。谁让我是他儿子呢。这不一大早被叫起来跑腿吗?” 吕博承听完眼光里有些羡慕,他头一次觉得有个功名是件很好的事。 刘举业的爹不过是个秀才,这两次征兵就都没征到他头上。几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被征走大半。 现在他爹又谋回一个散官,虽然是个没品阶不入流的,但做为平川县衙里的杂佐官,也能领到俸?和一定待遇。在这枫亭镇上已经是轻易没人招惹的存在了。 如果他当初不跟家里置气,好好念书,也许……也能妻儿绕膝。 晃了晃脑袋,把一些想法晃开。 定定地看着刘举业道:“我走后,如果她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希望你看在多年好友的份上,掿把手,兄弟我感激不尽。” 说完,郑重地朝刘举业作揖。 把刘举业吓了一跳,连连跳开。 “你这是做什么?咱们谁跟谁啊。哎,你认真的啊?” 吕博承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不认真我给你作揖!我闲的啊! “哎,哎,别走啊,你认真了?不是不符合你的标准吗?这是真看上了?” 刘举业边嚷嚷着边追了上去。 南街巷子发生的事,苏青樱并不知。 在琳琅满目的布铺里跟苏母挑着布匹。 苏母惦量着怀里的银子,这个摸摸,那个看看,下不了主意。 “娘,这些太鲜亮了,还是挑素淡些的。” “刚成亲的小娘子,怎么能穿那么素淡的?就要穿鲜亮一点的。”苏母说着便拿起手里的红色布匹跟伙计比划着裁剪。 苏青樱很是头疼:“可是,娘,吕博承成完亲就要走了,我一个人在家,穿这么鲜亮,你不怕人家说我小话啊。” 苏母一听顿住了。 也是啊,丈夫征战在外,生死不明,小娘子一个人在家穿红戴绿的……不行不行! 苏母果断地把手里的布匹推了回去。 角落里正打算盘的掌柜一听,立刻走了过来,推开颇为耐心陪着挑选的伙计,对苏母二人说道:“原来你是吕记杂货铺的亲家啊。吕博承聘的是你这闺女?” 苏母一听,点头:“掌柜的认识啊?” 那掌柜对苏母笑道:“我刚听了一嘴。如果你说的是吕记的大儿子,我当然认识。都在镇上开铺子的,他家也开了不少年了,可不是认识嘛。” 说完打量了苏青樱一眼,对她方才的那句话,很是赞同。心中暗自称许,看来这个姑娘是个明白人。吕博承走后,没准这位姑娘能把家给他守住。 便很是热情地向苏母推荐起来。 让苏青樱也跟着学了很多知识。 那掌柜的很是会说话,帮着挑了好些,很是符合苏青樱的审美。不一会就在柜台上堆了一堆,苏母只顾跟着挑得高兴,到结帐时,看着这一堆傻眼了。 家里原本只给一两银子的,这哪里够。 那掌柜一看便明白了。 从中又拿掉了一些:“你二人也不好拿,先紧着这些做衣裳,将来你女儿嫁到镇里,需要时随时来买,便当着呢。” 苏青樱便觉得这个掌柜实在是会说话,会做人。 笑道:“这些都要了。多的拿回家给弟妹爹娘也做两身。” 那掌柜一听便笑呵呵把布又放下了,对苏母道:“你这闺女养得好啊,孝顺。” 苏母朝他笑了笑,又回头瞪苏青樱。 除了家里给的那一两银子,她还揣着昨天苏大爷家给的三两银子,身上的银子应该够付。但她还想给青樱再买个银镯银耳丁呢。 没等她犹豫,那头苏青樱已经掏出吕明承给的荷包把银子付了。 苏母瞪大了眼睛,这丫头哪里来的银子?她身上只有二两银子,这布匹就近三两了。 “娘,等会再说。” 说完又转身道:“掌柜的,我们还要再逛逛,这些布匹能否寄放这里?” “能的,能的。怎么不能。尽管逛去,一会来取就行。” 苏青樱谢过掌柜的,便拉着苏母走了出来。 刚走出来,苏母就抓着她问银子的来历。 “吕博承给的。” “啊?” 苏青栅掏出荷包往里看了看:“应该还有十多两。够用了。” 苏母反应过来,气得拍她:“你怎么能要他的银子?这还没嫁过去呢,你这是私相授受,被别人看到了,还不知如何说嘴。” 苏青樱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她怕人说嘴?她是会怕别人说三道四的人吗? 既然都决定嫁过去了,那就是荣辱与共的夫妻了,难道还要aa吗?他的钱当然也是她的,将来她赚了钱当然也会给他花。 苏母见苏青樱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又狠拍了她几下。 想起什么,又问道:“还有,早上我明明说在家吃过早饭来的,你为什么还要跟他一块吃早饭?还跟我眨眼睛?” 第十七章 他人还不错 苏青樱推着苏母边往前走,边说道:“娘,你没听过一句话吗‘饭桌上能真实的看出一个人的人品’”? 有这句话吗? 苏母歪着头想着。但从饭桌上确实能初步看出一个人是什么品性。 见苏母歪头想着,苏青樱又道:“你和爹不是一直想知道他是什么的人吗?道听途说的话,有时候只能听两三分,有时候连一分的真实都没有。还是要自己亲自去看去品。” 苏母听了苏青樱的话,想着早上吕博承吃饭的样子…… 彬彬有礼,面上来,先让给她吃,然后是青樱,然后才是他。 等苏母动筷他才吃,苏母停了,他也停了。 吃饭的时候斯文有礼,也不乱拔拉,也不唧嘴,喝汤也没声响,不挑食胃口也好,看得出是个有教养的。 “那他要是装的呢?” “吃了十几年的饭,习惯早就养成了,一时半会可不好装。” 苏母心里早就又添了一分满意了。 此时听得苏青樱这么一说,心里很是高兴,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往苏青樱怀里又看了一眼。 道:“一大早等在城门口,就为了给你拿银子?” 苏青樱点头:“怕是守了两天了。他说是怕我光身嫁进门被他后母说嘴。” 苏母一听,叹了气,道:“难为他为你想这么多,心思这么细。看来是个想好好过日子的。” 又叮嘱苏青樱:“里面的银子可不能再动了,等他走时,让他都带走。穷家富路的,多带些钱,关键时刻说不定能保命。” 苏青樱点头。 又跟着苏母去了首饰店,买了一个细银镯子、一对银耳环,一根镀银的发簪,这才出来。在街上又逛了一圈,买了一些别的东西,苏母身上的银子便只剩下一两。苏青樱就不让她再买了。 把自己得的二两银子给她也不要,苏青樱想着反正自己也就嫁在镇上,将来有事回去也便利,便也没强求。 苏母一边心疼银子,一边庆幸,好在有苏木匠家给的三两银子,和用吕博承银子付的布匹钱,青樱的嫁妆这才办得体面些。 母女二人拎着大包小包到布铺拿布匹,没想吕博承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在她二人没反应过来时就接过苏母手上的东西。 “伯母,你们买的东西多,我给你们雇辆车。” 苏母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村里有牛车,就在镇门口,方便着呢。哪里需要另花钱。” 说完空着双手跟着后面,边盯着吕博承的背影,边咧着嘴笑。 苏青樱不知她娘在笑什么,连自家闺女都忘了,只顾摊着手跟在吕博承后面,也不说帮她拎一两件。 三人进了布铺,吕博承又被掌柜的打趣了几句,红着脸抱起布匹就往镇门口走。 苏母谢过掌柜的,拉着苏青樱笑眯眯地跟在他的身后。 等找到村里的牛车,才把东西放下,吕博承就被早到的几个乡亲围观打趣了起来。 这厮也是脸皮薄,才被打趣两句,就转身飞一般跑走了。 “青松他娘,这就是你那二女婿啊,小伙子长得真精神。” “是啊,眉清目秀的,你可是捡到宝了,把青樱嫁到镇上,听说还给了五十两聘金呢,五十两啊!” “听说家里有田有地有铺子……” 苏母今天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笑呵呵地一屁股做在车板上,跟人聊了起来。 直到人到齐,牛车快开动时,吕博承又跑了过来,拎着一大包糕点塞苏母怀里,说让她带回去给双胞胎吃。 说完不等大爷大妈们打趣几句,就又红着脸落荒而逃。 苏青樱看他一副像被狗撵了的样子,觉得很是好笑。 村长家的大儿赶着牛车,对苏母说道:“你这女婿不错啊。” 苏母嘴里谦虚着,嘴却咧老大,掩饰不住的笑意:“嗯,人还不错。” 苏青樱一路被打趣着回去,有时会附和地应两句,不想回答了就默不作声,反正就装待嫁小娘子脸皮薄。 进了村口,母女二人抱着大包小包下了牛车,才进院子,就又炸锅了。 “大婶,你买这么多东西!”郑氏夸张地跑了过来。 她本就是咋咋呼呼的性子,哪里有热闹哪里钻,一看母女二人背着抱着大堆东西进门,立刻就围了上去,动手翻捡。 重要的东西都苏青樱抱着,一侧身躲过她的搜捡,大步进屋放下东西,又转身接过苏母手里的东西,再从郑氏手里抢回两块布,转身就抱着东西回了她那屋。 郑氏手里空了,愣愣地看着苏青樱的背影。 回过神来,对着王氏道:“娘,你和爹到底给了多少银子大嫂办嫁妆?家里小叔还没娶亲,又文过两天也要置办东西了,家里几个小的,也跟着大了,房子都不够住了……” 郑氏就担心五十两被王氏花完了,落不到她们三房手里。 苏青樱刚放好东西出来听见,淡淡地看着她说道:“爷就给一两银子,你们不是都看见了吗?” 说完拉过靠过来的双胞胎,准备带他们去洗手吃饭,晃悠了一路,可饿死她了。 郑氏不信:“一两银子能买那么多东西!光那布匹都值好几两银子了!娘,你是不是私底下给钱大嫂了?” 苏青樱没理她。王氏明着都不会给大房多花一文钱,还会暗着给?她那人对于前头元配留下的一房人,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果然就听王氏扬声道:“你咋咋呼呼叫唤什么!” 又听苏母弱弱回道:“爹娘就给了一两银子。” “那你们怎么有钱买那么多东西?”郑氏的声音又尖又利。 苏青樱当没听见,只拉过双胞胎细细给他们搓洗着小手。两个小东西黏她黏得紧,这一早上不见,才一回来,就跑她身边。 这会正是吃晌饭时间,大家都在院里。显然都对钱敏感的很,特别是二房的人。 先嫁后娶,苏青樱嫁出门没两天,苏又文也要跟着娶亲了,昨天刘家人来闹了一场,聘金又多花了五两,最后能用多少钱来办喜事,现在王氏还没开口。 如果大房多给了,没理由二房做为嫡嫡亲的孙子,要少给。二房人便站在院里不动。 而苏青樱带着双胞胎洗好手,转身扫了一圈院里的人,又重点看了一圈二房的人。 苏二河是王氏长子,苏又文虽排行在苏青松之下,但却是王氏嫡亲大孙子,没理由不偏爱几分。 平时王氏欺压大房,二房偶尔会帮着说两句,倒不像三房的郑氏喜欢跟紧王氏的脚步。这一房人,冯氏虽然少言寡语,但在苏青樱看来,她这二婶却是个真正精明的。 平时都由着郑氏蹦跶,但该得的利益二房一分没少。 且她两儿两女都养的不错,在村里口碑很好,苏春兰就嫁得比她姐青柳要好。 夏荷看着也是手脚麻利的,两个儿子看着也不错。苏又文做为长子,这次被推出来上战场,也没见她跳起来。 显然是明白争不过王氏,王氏是不可能让未成亲的苏四泉去的。 所以不争也是争,这次苏又文的婚事,几乎便由冯氏做的主,提的要求王氏和老苏头也都应了。 五十两银子,怕是除了给刘家的聘金,还要让苏又文带走一部分。 苏青樱观察了家里人这么多天,见苏又文是个明白人,再加上他马上要离家,将来生死未卜的,所以就算五十两全给他拿去傍身,苏青樱也不会多说什么。 苏家养原身一场,她不会过多计较。 但郑氏你凭什么跳起来。 便看着她说道:“爷就给大房一两银子。今天买的东西确实花了不少银子,但银子的来历我不会说,你们也别问。五十两银子,我全留给家里了,你们爱怎么用怎么用,我也不会过问。” “咱一家还没分家,你们大房怎么能藏私房钱!” 苏青樱说完正要转身去厨房端菜,听见郑氏这话,转身冷冷地看着她:“你觉得我爹娘那老实人,能在爷奶眼皮底下藏这么多银子?” “那你们的银子从哪里来?”郑氏不依不饶。 “你猜。” 郑氏气了个倒仰。 正想追上去,老苏头说了句:“摆饭。” 郑氏还想再闹,见王氏瞪了她一眼,立刻歇了。心里好奇地要命,如虫子在挠。 第十八章 梦境 饭后,郑氏可能被王氏打压了,没来追问大房哪来的银子置办的嫁妆。二房也没见闹起来。 苏父苏母舒了口气,苏青樱也耳根清净了。 便和苏母商量着哪些布匹做什么衣裳。 打算做一身红嫁衣,再做几身常服。时间比较紧,苏母便叫冯氏和夏荷、秋菊来帮忙。 郑氏叫不动,也就随她去了。 这一个下午便在家里做衣裳鞋袜……累了一天,苏青樱夜里睡得格外香甜。 而吕博承这一天也早早上床了。 连着两天起了个大早,睡得就比往日要早,几乎是一沾床就睡过去了。 梦里,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白白的,肉呼呼的女子娉婷袅娜地入他梦来,一脸娇羞,又酥又软地叫着他:“夫君……” 吕博承咧着嘴,流出了哈喇子。 他梦见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女儿也是白白的,嫩嫩的,肉乎乎的,脸上一捏一个红指印,莲藕般白嫩的手臂,一捏好像要出水一般。 然后他梦见他不在的那些年,继母吴氏没事就搓磨他的妻女,又是洗衣又是做饭,把她们使唤得团团转,最后白白胖胖的闺女都成了干瘦的乡下柴火妞了。 接着家里接到他的死迅,妻子被搓磨太过,加上伤心丢下闺女走了。没爹没娘的闺女,活得更没个人样。 没过两年闺女就被吴氏卖给了杀猪匠,然后被杀猪匠折磨得更没个人样,没过两年,年纪轻轻就去了。 然后没过两年,他娘,他外祖父母,妻女的坟头都找不到了。 吕博承渐渐地哈喇子也不流了,换成了满脸的泪水,呜呜地哭着,枕巾都湿了。 然后他又梦见一个黑瘦干扁的柴火妞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他没出息,书也不好好读,武也不好好练,死那么早,没有护住妻儿,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鸡爪般干瘦的手指头戳着他的额头,骂得不歇嘴。他刚想争辩,就望见她那双黑沉淡然的眼睛里,那眼神,好似能看清人心一般…… 有点熟悉,像谁呢? 那么定定地看着他,指着他骂。 吕博承被骂醒了过来。 黑暗里,他倚坐在床头,直挺挺地,喘粗气。 他想起这些年的荒唐……为了跟吕生财置气,书也不好好念,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斗鸡打架喝酒上花楼,看他跳脚跟在后面收拾乱摊子,就开心…… 一见吕生财和吴氏及他们几个子女亲亲热热在一起,就生气。就想搞事。非要弄些事来,让吕生财跳脚,骂一顿也觉得舒服…… 他又想起刚才梦中的事,她们过得那样惨,那样真实,就像他曾亲历过一样。 如果当初读书时,他好好读书,也考个功名出来,再谋个职位,也不用被征走了。将来日子哪怕平淡,但不用上战场博命,不用连妻女家人都护不住。 吕博承从来没想过他的将来。从来就是有一天过一天。 吕博承一夜没睡,次日天没亮,饭都没吃,就窜出门了。到了包子摊上,买了两个包子,嘴里叨着,三两下就吃完了,没一会就窜到了扬威武馆门前。 “博承来了啊?” “哎,来了。今天你值勤啊?”吕博承跟门口值勤的弟子打着招呼。 “是啊。今天你来得够早的啊。天要下红雨了?” 吕博承捶了他一拳,两人便在门口较量了一番才收手。 值勤的弟子揉着手脚,暗自腹诽这家伙今天武艺见长,嘴里说道:“师父跟师兄弟们在校场过招呢,你快去。” “好勒。” 吕博承嘴里应着,脚下生风往校场方向窜了过去。 而另一边,苏青樱一觉睡饱起来,神精气爽。不知为什么昨天竟然梦见了吕博承那个家伙,梦见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 转身见双胞胎还在睡,一看外头的天色,坏心的在两个小东西脸上各捏了一把,把两个小东西捏醒了。 姐弟三人在床上闹了一会,这才起来洗漱。 农家两顿饭,是没有早餐一说的。一大早起来,趁日头还没出,劳力们就都下地去了。直干到日头高起,地里温度上来,才回来歇息吃晌饭。 然后歇会晌,避会日头,再接着下地。一直要干到日头下山,才收工回家用晚食。然后趁天没黑赶紧洗漱,洗衣,干点小活,等天一黑就歇觉。 点灯都费钱。 苏青樱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只不过两个小东西正在长身体,容易饿,她偶尔也会弄点东西给他们吃。 顺便找点食材卖给她那个时灵时不灵的外卖系统,等着嘴馋的时候一解肚里的馋虫。 洗漱好,给两个小东西吃了几块吕博承昨天买的糕饼,就想打发两个小东西出去玩。没想到两个小东西不愿出去,非要黏她身边。 苏青樱只好随他们去了。 搬张小凳坐门口裁衣裳,而两个小东西则在她身边自己玩自己的。 不一会,苏木刨便带着两个儿子和几个侄子过来给她装隔断了。 两张床还没做好,但是隔断很快就给装好了,移门也装上了。 两个小东西又是新奇又是高兴,拉拉合合,舍不得放手。 小春杏高兴地在里间,把移门推来推去,又卡锁住,扬声喊着:“哥哥,你开不开!” 小青杨闻言用手去推,两只手都扒拉上了:“妹妹,你锁住了,哥哥拉不开。” 小青杏又从里面开了卡扣,把门移开,笑嘻嘻走出来,对着小青杨说道:“以后我住里面,哥哥住外面,咱们还在一个屋里。我住里面也不害怕,晚上我们还能说悄悄话。” 说完又跑过来抱苏青樱的大腿:“如果姐姐不嫁人就好了,我们三人还住在一个屋里,晚上还一起说悄悄话。” 把苏木匠家几个人逗笑了。 “你姐姐不嫁人,将来成老姑婆,谁养她啊?” 两个小东西便齐声道:“我养!” 把苏青樱感动得不行,把他们抱在怀里揉搓。 苏木刨见状哈哈大笑,又问:“青樱丫头还满意啊?” 苏青樱点头,果然不愧是这附近难得的手艺人,这隔断做得甚合她的心意。 连连夸赞了好几句。苏家几个小辈脸上便都带了笑,不枉他们一家人赶工。 “两张床也快好了,你不要求雕花和其他的工艺,做出来也快得很。两个五斗柜,轨道是你大爷亲自做的,一定给你做漂亮了。在你出嫁前就能全部给你弄好。” 苏青樱连连道谢,又说了几句,把人送走。 虽然工期有点赶,但是苏青樱担心如果她出嫁前没把这个屋子弄好,等她嫁人了,她那两个老实爹娘,可搞不定王氏。 到了晌午,地里的人都回来了,屋里的隔断便得到全家人的注目。 郑氏嘴里酸话不断。见有富有贵也嚷嚷着要把他们的屋子这样隔开,他们也要一人一间。郑氏一边说酸话,一边和两个儿子去闹王氏和老苏头。 冯氏心里颇有些遗憾。 本来她打算在青樱出嫁后,跟婆母说,让青杏去跟夏荷住,青杨去跟有富有贵住,把这间屋子让出来给又武的。又武也大了,这两年也要给他寻摸亲事了。如果像又文一样,临到头才急着找,哪里找得到好的人家。 王氏和老苏头被闹得不行,他们自然看到了屋子这样隔断的好处。但是答应了有富有贵,那么夏荷和秋菊的屋子势必也要改。 改两间屋子,不用银子啊? 王氏狠狠地瞪了苏青樱一眼,闲她多事。 苏青樱没理会,半个眼神没回应她。 而苏父苏母则很是惊喜。他们也想过这个屋子可能留不住,没想到青樱找苏木匠家做了隔断。 这样把屋子隔成两小间,两个孩子就都有自己的空间了。双胞胎明年就七岁了,不好再睡在一起了。这样一隔断,分成了两间屋,小是小了点,但两个孩子也能住上好几年了。 爹那边也不好开口把屋子让出来给又文成亲用,他舍不得把花钱做的隔断打掉。 苏母心里暗自高兴。这下子,这屋子就能留在他们大房了。将来两个女儿回来也有地方睡了。 两口子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惆怅,什么都没能为闺女做,却处处要闺女出头为他们这房人打算。 第十九章 丫丫 没过两天,苏木匠就把两张床给安好了。 不仅得了全家人的注目,村里不少人也来看稀奇。 乡下盖的屋子多数又低矮又狭小,屋里地面大多土坯夯的,沾点水就跟加水搅面团一样,水多了泥泞。没加水,也是一走一层灰。 大多数人家的屋里,东一个箱笼西一个坛罐,架子木盆,桌椅板凳,塞得满满当当都是。根本没有收纳一说。 苏青樱把两张床一摆,床板一掀,东西都往床箱里塞,再把床板一盖,席子一铺,干净整洁还隐私。 里头的小间靠墙壁放一个双排五斗的柜子,所有的衣物细小东西都能装进去了。再往柜顶上放个陶瓶,插上双胞胎从野地里采回来的鲜花,雅致又好看。 双胞胎根本没多少东西放,苏父苏母还塞过来不少东西。 隔断的移门一拉里面就是一个独立的小空间,连接房梁的地方,做了镂空隔断,透气又通风。 可把来参观的人羡慕的。 特别是家里孩子多的人家,纷纷嚷嚷着也要回家照着做一个隔断,就是带床箱的床也要订做一个。除了可以放衣被,连粮食都可以藏了。 一时间苏木匠家的订单瞬间激增。 郑氏酸话不继,已经磨着王氏给有富有贵也照着做了。王氏则觉得苏青樱多事。原来那样又不是不能住,偏要多事,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啊? 冯氏倒没多话,只忙着准备苏又文的婚事。 一成亲就要被拉到战场上了,生死未卜,冯氏心里又是悲又是苦。整日不错眼地盯着苏又文,生怕少看了一眼。 苏木匠一家得了好处,把一套齐整的嫁妆家具都送了来。 苏父苏母坚持不要。 但苏木匠一家执意要给。苏青樱便只挑了几样意头好的带上,衣架,镜台,绣墩,五斗柜,子孙桶,喜凳几个小件。 老苏头也没给银子做喜床。那么大一张,苏青樱也没想带张床嫁过去,只准备带床上用品。苏又文倒是新做了一张,也摆了进去。 如此,便到了她出嫁的日子。 因着家里有出嫁有娶亲,老苏头便没想着在苏青樱出嫁的日子大办,不过是准备几桌自家人吃吃就行了。 又按着古礼先嫁后娶,因着苏又文集合的时间将到,所以苏又文娶亲的时间放在苏青樱回门那日。 一嫁一娶时间太近,苏青樱对于没能大办没什么感觉。倒是苏母念叨了几天。 大儿苏青松没娶亲就被征走了,大女苏青柳当年也没办酒席,轮到苏青樱也没办。 苏母心里很是不得劲。 苏青樱劝了她几天才算好了些。 出嫁的前一日,苏青樱见到了苏青柳。 才出嫁两年,已被搓磨得不成样子。二十岁正当韶华的年纪,已形如枯槁。 苏母抱着她放声大哭,不能自抑。 苏父也站一旁默默拭泪。双胞胎则一左一右抱着苏青柳的胳膊,边哭边喊姐姐。 苏青樱看着苏父怀里话都不会说,路也不会走,只哭着朝苏青柳伸手的外甥女眼睛发酸。 “走,姨带你去外头看花花。” 苏青樱从苏父怀里接过丫丫,抱着就往外走,还把双胞胎也带了出来。好让她爹娘和她姐说说话。 “青樱,她认生。”苏青柳哽咽着朝苏青樱说了句,担心苏青樱处理不来。 “没事的姐,你跟爹娘说说话,我带她出去转转,如果哭得狠我再抱她回来。” 说着领着双胞胎就抱着孩子走了出去。 丫丫哭得厉害,扭着身子伸着双手使劲往苏青柳那边够。苏青樱抱着她快步闪出了房间。 双胞胎一左一右帮着哄,苏青樱道:“青杨去拿一块糕饼来。” 小青杨边应着边跑了。 苏青樱抱着丫丫到了厨房,一边晃悠着丫丫,一边指挥着小青杏洗锅点火,准备弄点东西丫丫和她姐吃。 等小青杨把糕点伸到丫丫跟前时,小东西立刻用小手抓住了,迫不及待地两手捧着就往嘴里送。哭声也止了,脸上挂着两颗大大的泪珠。 苏青樱心疼得厉害。 这么点大的孩子,没个人帮着照看,苏青柳干活时都要把她绑在背上下地。原该是白胖软嫩的娃娃,此时却是干瘦黝黑,头发也没几根。 苏青樱让双胞胎坐在板凳上抱着她哄她,她则起身准备给丫丫煮点面糊和煮两个鸡蛋黄吃。 等给丫丫喂好了东西,丫丫已经跟两个姨和舅舅玩得很好了。 双胞胎还没有跟这么小的孩子这样玩过,很是兴奋。没几分力气也非要争着抱,直挺挺地两臂抱住丫丫的腰,往上抬…… 苏青樱光看着都觉得勒得疼,丫丫却和两个姨舅一起咧着嘴笑。 小青杏抱着她,小青杨一边拿着蛋黄追着喂,苏青樱则在一旁摊着双手护着。 厨房里太闷热,姐弟三个便决定带着丫丫出去看花看景。 苏青樱把丫丫接了过来,抱在怀里,颠着就出了门。 一路上对着扭头左看右看的丫丫,说这是花花,那是树,鸡,鸭……小东西一边看一边被两个姨舅逗得嘎嘎笑。 “青樱……” 有人叫我? 苏青樱扭头看去。 第二十章 夜话 这一看,就见苏大虎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定定地朝她望了过来。 目光幽深,有着苏青樱不想了解的情绪。 小青杨想接过丫丫,苏青樱不让。抱着丫丫朝苏大虎走了过去:“大虎哥。” 苏大虎定定地看着她,苏青樱紧了紧抱着丫丫的手,朝他笑了笑。 “你明天成亲了……”苏大虎眼睛流连在她的脸上。 “啊,是……” “恭喜你啊,青樱。” “嗯,谢谢。” 两人相对无语。 苏大虎看着越来越焕发神彩的苏青樱,看她一日比一日鲜活,一日比一日好看,心里又酸又涩。 如果当初他早一点去苏家求娶……如果他那天跑得再快一点…… 是不是,明天迎娶青樱的就是他了? 他和青樱从小青梅竹马,每天只要想看,就能看到她。她巧笑嫣嫣,每天都能入他的梦来。他每天只要想到将来能和她在一起生活,青樱给他料理家事,给他生儿育女……只要想到这些,他每天都充满了干劲。 可如今,她要另嫁他人了。 如果他也能拿得出五十两银子…… “青樱,你能不能……我也能赚银子,五十两,我也能赚到……” 苏青樱看他,不失真诚地恳求,心里喟叹。 摇头:“大虎哥,你找个喜欢的成个家,你麻利又勤快,将来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 苏大虎听完眼睛里便带了浓浓的哀伤。 让苏青樱不忍直视。 苏大虎摇头。 他看了苏青樱十六年,看她从那么点大长成现在亭亭玉立的样子,他以为能把她守住,没想到她要嫁给别人了。 苏大虎拼命忍着眼里的泪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包着的银钗递给苏青樱:“这是给你……贺礼……” 苏青樱见他目光定定地盯着手里的东西,觉得这件东西对他应该意义非凡。 并不想要。 “大虎哥,你留着将来给嫂子。你的祝福我记在心里了。” 苏大虎见她不收,眼里的泪意快忍不住,把东西一包,往她和丫丫之间的缝隙一塞:“这是我给你的,是我的一片心意。” 说完转身跑了。 苏青樱抱着丫丫追了几步,见他很快不见了人影,停在原地发愣。 “姐,你收着,大虎哥刚才都快哭了。” 小青杨很喜欢苏大虎,平时有人欺负他,苏大虎总是帮他解围,又带他去玩,还帮着爹娘干活。小东西也帮着他当了好多回的递话使者。 苏青樱低头看了看小青杨,见青杏也仰着头劝她把东西收下,心里叹了口气。 拒绝也许更让他崩溃。 只叹造化弄人。 夜里,姐妹几个睡在一间屋里,小青杏和小青扬睡外间,叽叽喳喳聊了好久没扛住困睡了,丫丫早就睡着了。苏青柳跟苏青樱小声说着话,说起苏大虎,苏青柳长长叹了口气。 “大虎是个勤快老实的,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也有一把子力气,如果你嫁给他,也没有公婆一堆人使唤搓磨你,会是很好的一门亲事。” 苏青樱默默地听着她唠叨。 苏大虎条件可能一般,但他家没有琐碎家事所累,苏大虎又那么喜欢原主,如果原主嫁给他,是件幸福的事。 可叹。 同时对吕家未知的生活充满了惆怅。 她只想过清清静静的日子。如果嫁人不能给现在的生活添彩,不能保有现在的生活质量,如果男人及他的家庭只会消耗你,那还不如做个有质量的单身贵族。 苏青樱被之前分分合合,那么高的离婚率吓怕了,她只想一个人自在的活着。 如果一个女人要赚钱养家,要做家事,要照顾男人,还要一个人教养孩子,而男人角色缺失,真不如一个人或者一个人带孩子过,日子清静。 有闲瑕时再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如此而已。 所以之前王氏把她聘给吕家,她没有反抗。 在今天见到苏青柳之前,她从苏父苏母那里了解了一些苏青柳的婚后生活,有些替她难过。 她在娘家是长姐,还没灶台高就帮着做饭带娃,做家事,大一点就跟在大人后面下地,忙上忙下,没一天轻松日子。而嫁了人,比在娘家还不如。 苏青柳嫁的男人从小就没了爹娘,以为不用受婆媳问题困扰,没想到日子更苦。 姐夫崔芒种比她姐大三岁。爹娘没了后,就在叔婶家饱一顿饥一顿地长大。爷奶也不管,因为还要靠儿子儿媳养老,从没有多为这个大孙子说上一两句话。 按理征兵也不会征到他的头上,可谁让他崔家一大家子没分家呢。几个叔婶说养了他一场,非要把征兵名额给他。 爷奶在他被征走前硬气了一回,卖了家里的一亩地,和借了些银子,给他娶了亲。 才娶了亲就走了,苏青柳则跟着叔婶爷奶过活。因为当初娶她是卖了地借了银子的,一家人对她没个好脸色。 而她自己也没什么底气,性子又是个软和的,苦活脏活都揽在身上。生了丫丫也没人帮着看,月子都没坐完,就把丫丫绑在背上下地了…… 才两年,就容颜憔悴,眼睛里没了光。 苏青樱从吕博承给的荷包里取出一两银子,在黑暗里塞给她。 “这是什么?”苏青柳摸索着。听说是银子后,吓得又推回给她。 “姐,你拿着,偷偷藏着。将来万一有个病痛,或是要给丫丫买点吃用,也不用看人眼色。等将来我赚了钱,我再多给你些。” 苏青柳推拒了几回,最后哭着把银子收了。 怕吵醒小青杏,哭得小声又压抑。让苏青樱都跟着落了泪。 “这是吕博承给你的?你拿他的银子……” “他给了我就是我的了。剩下的我到时候都给他带走,等我嫁过去再琢磨些生财的路子,到时候姐你来帮我,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嗯。”苏青柳重重地点着头,盼着以后的好日子。 “他人好像还不错。” “嗯。看着不坏。” “那你跟他好好过日子。” “嗯。” “你把姐的那一份也好好过了。” “好,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好日子。” “好。” 第二十一章 添妆 次日,天还没亮,苏青樱就被苏母叫醒了。 迷迷糊糊,觉都没睡够,就被苏母一边叨叨着,一边伙同苏青柳给她梳洗完毕,嫁妆都给换上了。 乡下地方成亲没那么多讲究,平时也没人涂脂抹粉,成亲时也不过拿着脂胭点了嘴唇和两颊。苏青樱之前倒想拯救一下她的脸,一改柴火妞的形象,但她还没顾得上。 刚打扮好,小青杨就上来紧紧地抱着她,头埋她怀里。 苏青樱以为他是舍不得她,安慰地拍抚着他。但只有小青杨自己知道,两个姐姐昨天晚上的话他都听见了。 小小的人儿心里涌升起大大的能量和愿景。 “姐,我以后会好好听话,会努力学本事的,一定让爹娘和你们过上好日子!” 家里大兄不在,他就是顶梁柱,他从这一刻开始要撑起他们二房,一定会的! 苏青樱一听感动得不行,这小东西平时就懂事的很,她临出门之际又跑来跟她说这些煽情的话。 “好,你好好在家,听爹娘的话,多学些本事,等姐过段时间学了字,就回来教你,明年也送你念书学本事去。” “嗯。” 小青杏见哥哥跟姐姐腻歪,也跑来抱苏青樱。惹得本来心情酸胀的苏父苏母和苏青柳更加难受了。 “青樱。” 苏青樱看向门口。 小叔苏四泉走了过来,递给她一对银耳钉。 苏青樱朝他笑了笑,接了过来:“谢谢四叔。” 苏四泉有些腼腆,送了东西说了几句话就出去了。 苏青樱目送他出去,捏了捏手里的东西。她跟这个四叔打交道不多,见他平时不太爱说话,也没有主动去跟他交谈过。他年纪小,苏母生苏青松苏青柳时,他还没生呢,也就比她大一岁。 苏父看着这个最小的弟弟,心里有些安慰。 而苏母则观感复杂。 苏四泉出生时,王氏年纪大了,没奶喂他,就把他丢给苏母。 那时候苏青柳还没断奶,王氏把苏四泉扔给她,苏青柳就不够吃了。乡下的伙食并不好,她生孩子王氏也没有给她优待伙食,她的奶根本不够两个孩子吃,不得不停了苏青柳的奶,专门喂苏四泉。 苏青柳小时候没奶吃,养得瘦弱,苏四泉倒养得白胖。青柳从小就帮着带苏四泉和几个弟妹,没灶台高就开始干活,临嫁人了,日子没往好里过,王氏把她聘到那么一户人家…… 青柳如今过成这样,苏母昨晚上哭了好久。 今早青樱出嫁,才不得不打起精神起来应对。 此时见苏四泉给青樱添了一对银耳钉当嫁妆,张氏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 家里二房和三房都送了东西,连没有回来的孩子大姑都托人送了东西回来,却只有把青樱卖了的苏二姑苏宝珠没什么表示。 青樱这都马上要出门了,她一家人才回来,回来没什么表示,不说帮忙,倒还大咧咧坐在院子里跟村人吹牛皮。 怕别人不知道她在镇上有铺有地啊。 苏母刚在心里念叨,苏二姑就出现了。 “哎呀,青樱这一打扮,好看多了,没那么黑了。” 苏青樱听了想翻白眼。 “这嫁到镇上,跟二姑就近了,可要常来常往啊。你娘之前还不同意,这吕家多好啊,家里有铺子,有宅子有田地,家里也请了短工做家事,青樱嫁过去都不用动手,进门就是少奶奶……” 苏母并不想听她说那么多,偏她还自诩功劳在身。 打断道:“她二姑,就盼着将来我那女婿有个好歹,她二姑可要搭把手,这一个镇上住着,总归比我们村里方便。” 苏宝珠脸上表情变化,挤了笑:“那是一定啊,我亲亲侄女,一家人,哪里能眼睁睁看着。” 苏青樱往她脸上看了一眼,觉得她这二姑挺会说话的,家里的人都有点像老苏头,不善言谈,这苏宝珠倒是像足了王氏。 正想着,就听到旁边一身嗤声。 她转头看去,见表妹赵嫣然正一脸不屑地打量她。 十五岁的女孩,养得白白净净,面容皎好,一身鲜亮的服饰,头上还戴着珠翠,手上也戴着一对沉实的银镯子,一副富贵人家打扮。 与乡下姑娘格格不入。 赵嫣然本来是来看娶亲,来看新娘子的。毕竟哪个少女不向往成亲?平时她不大来桥头村,这次听说表姐出嫁,被母亲哄着一大早跟着父母兄弟来外祖家看新娘子。 哪里想到,院里没有十里红妆,新娘也没有凤冠霞帔,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喜娘,没有首饰,没人添妆,就连喜庆热闹都谈不上。 这哪里是娶亲! 赵嫣然脸上挂了浓浓的失望。 她还没睡够呢,来看娶亲,这是看了个什么? 脸上便带了不满,还不懂掩饰,明晃晃地把不满不屑带了出来。 苏青樱打量了她一脸,见她已转身出去,不准备跟她搭话,跟小女孩计较什么呢。 苏二姑放下一块布,也追着女儿出去了。生了三胎,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里的,要不是哄着她来看娶亲,她还不打算来外祖家的。生怕她把情绪带在脸上,给外人说嘴,急急追出去了。 苏母看着苏二姑放下的布匹,气得瞪了苏父一眼:“你看你的好妹妹,每次回来,穿金戴银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嫁了门好亲,这侄女出嫁,就送了一块布?要不是她,青樱都不用嫁去吕家,将来……” “说那些干嘛,大喜日子。”苏父打断苏母的叨叨。 “娘,跟她计较什么,她怎么对咱,咱以后怎么对她不就行了。”苏青柳劝解道。 “娘,日子是人过出来的,以后我会把日子过好的,你放心。”苏青樱也说道。 苏母犹自气不顺:“你大姑日子那么难过,都托人带了几块布和二百文钱回来,她嫁得可比你大姑强太多了,还那副样子……” 苏父沉默了会,道:“你说大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青樱出嫁她家一个人都没来。” 第二十二 出嫁 苏大姑是苏父同父同母的亲姐,比苏父大两岁。 嫁到隔壁镇一个村里,日子过得苦,生了两儿两女。大儿娶亲有一个七岁的儿子,大女嫁了,小儿小女都还未嫁娶。 大表兄周大壮两年前征兵时,被征走了,现在也是音信全无。 家里只有两三亩地,平时佃地主家的地种,剩的还不够一家子嚼用的。大姑父便经常领着小表哥在附近的石场打石板,挣点辛苦钱。 苏青樱嫁人的日子早早就送到他家了,但直到苏青樱马上要出门子了,一家人都没出现。让王氏和苏二姑说了不少酸话。 苏父一说完,苏母也急了:“大姐家莫不是真出事了?她平时那么疼咱家几个孩子,有点什么吃的,都托人送来。这青樱出嫁,她家一个人都没来……” “爹娘,你们别自个吓自己,也许是姑父干活的石场活计要得急呢,大表哥不在家,一家人忙着攒铜板,你看大姑不是托人送了添妆吗?” 苏父听完苏青柳的话,想着大姐托人送来的添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苏青樱看了他们一眼,安慰道:“我回门那天,堂哥不是要娶亲吗,那时看他们来不来,不来的话,那时候爹再托人去看看。” 苏父点了点头:“嗯,那天若是他们还没来,我亲自过去看看。” 说话间,村里不少人都来看新娘子,话就停了。 虽然今天苏家没有办喜宴,但村里难得有什么喜事,村里只要有闲的人家都跑来看新娘子。平时跟苏青樱走得近的几个小姐妹也齐聚屋里,打趣苏青樱。 巳初,外头就听到喜锣声了。 今天的吉时是申正三刻,加上离镇上还有一段时间,现在才刚到巳时,外头接亲的就来了。 看来吕博承起得比她还早。 请的村长里正族老都还没来,席面都还没摆,苏青樱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饭,他人就到了。 进来后,遭到层层围观。吕博承脸红的跟涂了几层胭脂一样。 乡间迎娶也没什么坐喜轿一说,不过是牵着牛车把人和嫁妆接回去就算完事,条件不好的,都靠两腿走的。 而桥头村离枫亭镇距离远,坐轿子也不现实。 吕博承便雇了两辆马车,头一辆车厢做成喜轿模样,在镇上租的喜车,另一辆则用来拉嫁妆。 马车皆披红戴彩,喜庆无比。 小青杨小青杏去看了一眼回来,叽叽喳喳地说给苏青樱听,还没等她喳出马车喜轿是什么样子,两个小东西又风卷一般出去看热闹了。 直到她辞别家人,戴上盖头被苏四泉背出门,都没能看清喜轿的模样。 只听到苏母啜泣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以及渐渐驶离桥头村,马车辗过路面的声音。 锣鼓喜乐声在村里回荡。 苏大虎躲在林子里,脑子空空的,不错眼地盯着前方的迎亲队伍,看着喜车一点一点地驶离他的视线,直到视线渐渐模糊,再也看不见。 心里空了。 喜车一路晃晃悠悠地,每过一个村口,每上一座桥,吕博承就骑在马上亲自点炮仗往外扔。脸上都是喜意。被一同来接亲的刘举业等人打趣了一路。 苏青樱听着炮仗的声响,锣鼓喜乐的声响,以及一伙精力正旺的年青男子的打趣声,心里终于有了点真实感。 她嫁人了。 多新鲜啊。 卡着点,迎新的队伍在申时初刻进了镇,申时三刻把新人迎进了门。 过火盆,正堂拜天地,被牵入新房。 苏青樱坐到新房床上时,长长舒了口气。 一路正襟危坐,坐得她腰背哪哪都酸。 等挑了盖头,喝了交杯酒,吕博承交待了她几句,就被人拖出去了。 苏青樱一个人坐在喜房内,脑子里想着吕博承方才的样子。不过是几日的光景,这厮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整个人不像是初见时那么玩世不恭的样子,那时的他痞痞的,有点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感觉。 现在的他……苏青樱想着他当时掀盖头时的样子…… 嗯,怎么说呢,整个人好像沉淀下来了,眼神有了内容,没那么飘了。 难道真是男人一成亲,角色变化,成人了,气质也跟着变了? 苏青樱边想着边拿桌上摆盘里的糕点吃,边吃边打量新房。 新房红通通的,床上被褥铺盖也是红的刺目,房间衣柜,箱笼,桌凳,以及她家昨天送来的镜台衣架等小件。 面积比她和双胞胎房间大多了。顶高也高。 床也大,幔帐也是新的。 苏青樱一边打量一边收拾床上的“枣生桂子”等物,一边往嘴里送一两个。 新房里苏青樱在想着吕博承的转变,外头席间被灌酒的吕博承也在想着方才见到的苏青樱,她好像没那么黑了,脸好像也长了点肉…… 只是没等他多想,就被一堆损友拖住了灌酒,脑子里的苏青樱形象也被酒气吹散了。 过了申时,苏青樱吃了吕家帮工妇人送来的饭食,略作歇息,便去洗漱,在新房等吕博承。 直到夜色笼罩,外头吃席劝酒声渐歇,苏青樱才等回吕博承。 第二十三 协议 不知道是不是平时混道酒场,吕博承虽然被灌了一肚子酒,但回房时,眼神清明,脚步也没飘。身上虽然带有酒气,但苏青樱见他脚步沉稳,轻吁了口气。 她可不想伺候一个醉鬼。 等吕博承洗去一身酒气,今晚的一对新人同坐在一个屋檐下,四目相对时,忽然都有些尴尬。 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多少有些操蛋。 两个没深入交流过,连面容都没怎么看清的一对新人,这一刻忽然相对无语。 吕博承朝苏青樱看去,一眼又一眼,显然是有话想说。 苏青樱没等来他开口,翻了个白眼。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苏青樱只好先开口说道。 吕博承显见舒了口气,他去花楼喝酒都没这么紧张,连连点头:“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那你说。”苏青樱说道。 “你,你先说。” 吕博承说完,苏青樱又想翻白眼了。没跟女孩子单独呆过?这手足无措的样子,像是要被她生吃的羔羊。 虽然她今天已做好准备要把他吃了,但他这副样子,忽然让她不好下口。 现代职业女性,赚得了钱,照料得来家庭,教养得来孩子,与其等男人出轨再来撕逼分家产抢孩子,还不如一个人带孩子过,日子清静没那么泪水和伤心。 太多职业女性学会了独立。 苏青樱也被吓怕了。 她多少有些没安全感。更何况一夫几妻的古代。 一个人在这时代会很孤独,她想要个孩子。 “我想要个孩子。”苏青樱想到便说出了口。 “不行!”这次吕博承也不扭捏了,很是坚决地说道。 “说说你的理由。”苏青樱淡淡地看着他。 吕博承看着苏青樱黑黝黝的眼睛,里面那么深沉,淡然,他忽然又怂了。 垂了头。 良久才组织好语言,自认语重心长:“你知道的,战场上刀箭无眼,我可能第一场战役,人就没了。如果我没了,你带个孩子不好嫁人。到时候别人嫌弃孩子是个拖油瓶,他在别人家里还要遭受白眼,让你为难。” 所以他都没想今天跟她圆房。 如果他有幸回来,她能等他,到时候才是他们夫妻团圆的日子,不愁没孩子。 苏青樱听他说了一番话,对他的好意没放在心上。 两个人的观念不一样。 当初知道要嫁给吕博承,她还高兴了会。跨越了那么长的年代,有些代沟可能是不可逾越的。朝夕相处,如果同床异梦,相看两厌,还不如一个人过清静日子。 “我没想再嫁人。初次见面我就说过,我会在家等你,为你料理家事,让你无后顾之忧。你要有个万一,我也不会另嫁。将来如果你没有异心,能活着回来,我们自然是一起好好过日子。如果你有异心,我们自然一别两宽。” 苏青樱淡淡开口说道。 吕博承想了一会,才道:“那你等我回来,到时候,我们,我们再要孩子,不好吗?这样不管有什么万一,我有了别人,还是我人没了,或者你将来想法变了,你都可以没牵挂的嫁人。” 苏青樱冷冷地看向他:“你倒挺会为我着想,这么说是觉得以后会有别人了?” “没有没有!我答应过我娘的,男人不可以有二心!我答应过我娘的,如果我娶妻,我必对她一心一意,跟她好好过日子。” 吕博承一听急得站起身来,又是摆手又是发誓。 苏青樱看着他,没怎么相信。 他爹当年娶他娘的时候,可能也没想过会再喜欢上别的女人。出轨的男人在没遇到出轨对象前也不知道自己会出轨。 “所以我们应该定个协议,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你将来有二心,孩子归我,你无需再过问。” “所以,你等我回来,再要孩子不是更好吗?要是有万一,这样对你也好。” “不需要。如果我不再嫁人,有个孩子总归更好一点。立个女户,也没那么多人搔扰,连人头税都不用交。” 面对苏青樱的强势,吕博承到底没能说服她,被苏青樱拉着立了协议。 这厮虽然书念得不怎么样,字写得倒是能看。银钩铁画,自成风格。苏青樱拿起协议吹了吹纸上的墨汁,小心地把协议折好收了起来。 吕博承见她一字一字地浏览纸上的内容,有些纳闷,好像这乡下柴火妞识字一般。 两人谈妥后,接下来,自然是水到渠成,做了所有新人该做的事。 吕博承这个愣头青这一晚上,又是新奇又是兴奋,完事后,一夜未睡,看着苏青樱的睡颜,在喜烛温暖跳跃的烛光里,直愣愣地看了她一夜。 吕博承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第二十四章 复杂 次日一早,苏青樱浑身酸痛醒来,发现吕博承正倚在床头看她,吓了一跳。 吕博承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苏青樱则白了他一眼,在他殷勤地伺候下收拾好自己,就由着那厮把她领到厨房。 吕家平时请了一个妇人,帮着做一日三餐和收拾一些家务,但不住家,每日早上来,晚上做好饭就回家,家也在镇上。 这一天,吕博承的继母没让那妇人来。 在当地,有新婚妇人成亲次日头一顿要给家翁家婆亲手煮羹汤,是个传统。苏青樱没二话。 到了厨房,打量了一番,就开始干活。 厨房里,柴米油盐酱醋,五谷杂粮,菜肉米面,都挺齐全的。厨房也比苏家的大,屋顶还高,被帮工收拾得很干净,让苏青樱省了收拾的功夫。 问了吕博承家里人的喜好,就开始动手。 见他还在厨房里转,就支使他打水烧火,那厮也干得起劲。 等苏青樱做好几样早餐,和吕博承一起端到堂屋,吕父和继母吴氏等人迟迟没有出现。 苏青樱看了看花桌上,色香味俱全的早餐,流着口水。起了一大早,忙活了好半天,水都没顾上喝,肚子早就抗议了。 好在现在是夏天,要是冬天,油早就把菜冻上了。 再看看吕博承,捏紧双手,满脸的戾气,眼看着脾气就要压不住。 苏青樱忙拉过他:“你跟我说说家里人。” 吕博承鼓了一肚子的气,立刻就散了。 顺势带着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跟她说起吕家的事来。 当年吕父和吕母是隔壁村,长辈也算互相认识。吕父是个从小不安分的,地里的活不爱干,就喜欢往外跑。地里的三瓜两枣他没看上,就喜欢往外跑琢磨些挣钱的路子。 等攒了点银子就买了货各乡各村的跑,当货郎。到了成亲的年纪了,没几户人家愿意把姑娘说给他。老一辈的人更喜欢踏实顾家的男人。 但吕母看中了他,不顾爹娘反对,非要嫁给他。吕家高兴得很,很快就给两人办了婚事。对这个勤快又老实的儿媳也是交口称赞。 夫妻俩渐渐把货郎担子做大了,挑担子走货,变成了牛车拉货,还雇上了伙计。卖的货多了,走得地方也远了,赚的钱也渐渐多了。 没几年,吕博承就出生了,吕母就想安定下来。 吕博承外祖父母那时候唯一的儿子出了事故,还没成亲人就没了,吕母成了唯一的依靠。见女儿女婿想安定下来,大喜过望,卖了家里的几亩地,把积蓄都给了女儿女婿。 夫妻二人得了岳家资肋,很快便在枫亭镇上买了铺子,开起了杂货铺,日子蒸蒸日上,渐渐安定了下来。 到吕博承三岁时,吕父外出进货,带回了吴氏。当时她还挺着个大肚子,手里还牵着一个快三岁的幼儿。 吕母倍受打击。 吕父外出进货,她一个女人忙进忙出,又是照顾乡下的公婆,又要打理生意,年幼的儿子都没顾上,丢给自家父母带,却没想丈夫转身就带回别的女人了。 吕母病倒了。 挣扎了几年,与吴氏斗智斗勇,终于在吕博承六岁那年熬不住,丢下年幼的吕博承走了。吕博承外祖父母受不了两个孩子先后离世的打击,没几年也相续撒手人寰。 吕博承成了个没人管的小可怜。 年岁渐大,看着吕父吴氏和他们的三个孩子亲亲热热的,眼里就冒火。渐渐就不爱呆家里,开始招猫逗狗,呼朋唤友,不干人事了。 苏青樱往吕博承那边看了一眼,好悬,没长残。还能抢救一下。 吕博承注意到苏青樱的目光,往她脸上看去:“怎么了?” 苏青樱摇头:“没事。” 想了想又问:“你那二弟,你确定是你爹的?” 吕博承有些不屑,嗤了声:“我倒希望他不是。但等你看到他就知道了,跟我爹几乎一个模样子刻上去的。要不然,那户人家养了他三年,也不能最后在见到我爹时,把他们母子赶出来了。” 这吴氏,啧啧,命可真好。 没被那家人浸猪笼,倒只是把他们赶出来,还过上了好日子,这运道。 趁着丈夫在外面做事,勾搭上卖货的吕父,怀了吕父的孩子,还敢把他生在那家。三年后,吕父再去卖货,还敢上前搭讪,最后被那家人撞见,母子二人被赶了出来。 啧啧,吴氏这妇人,到最后都没受到惩罚不说,还被吕父捧在手心里。给吕家生了两儿一女,洗涮了污点不说,还挺直了腰杆。从山窝窝里跳了出来不说,还过上了十指不沾水日日数铜板的日子。 啧啧。前世是给福星施了饭。 至于那户人家,养了别人的孩子三年,在村里还不知如何被人说嘴。估计吕父也是赔了不少,也算是个安慰。 再拿了银钱再娶门好亲。皆大欢喜。就只有苏青樱的婆婆是个苦命的。 她也是佩服她这亲婆婆,吕父当年赔得裤子都当掉了,铺子都快保不住,还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拿出全部的钱给他,还能说服自家父母卖田保住铺子。 最后弄得自己心力交瘁早早离世。 “你外祖父母离世前,应该有什么交待?” 第二十五 这一家子 苏青樱见吕博承眼神黯然,忙转移话题。 吕博承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 点头道:“外祖父临走前把家里的田地,都留给我了,包括村里的宅子。家里的铺子,当年外祖父过世时,是让我父亲把地契过给我的,但我爷奶不同意。最后签下协议,我占一半我爹占一半。现在住的宅子分家时也算我一半。” “就这,吴氏还不同意,非说她还有两个儿子,不能什么都落不着。”吕博承眼神讥诮,显见对吴氏非常不满。 吴氏等于捡现成的,也难怪吕博承时不时要跳起来。 又问他:“你爷奶不同意?” 对于吕父的家人,苏青樱没有了解过。 谈到他们,吕博承眼神平淡:“小时候,我娘忙着铺里的事,没空带我,就把我丢给我外祖父母。当时我舅舅已经没了,也没有留下儿女,我外祖父母就跟我爹商量,想让我改姓刘,好给刘家留条根。我娘以后生的孩子再姓吕,但我爷奶不同意。” “我娘为人大方,虽然不住村里,但每次回去都是大包小包的往家里带。而且手脚麻利还勤快,爷奶一开始挺喜欢我娘的。但后来吴氏来了后,她会做人,嘴巴又甜,拿着我爹的钱做好人,渐渐哄得爷奶他们都站到了她那边。加上我从小不住爷奶身边,他们也有其他孙子女,对我的感情不如其他堂兄弟……” “当时我外祖父说把铺子过给我,他们不同意。可能是怕没了铺子,吴氏不再给他们养老钱。也可能是怕我爹对我有意见,不好好待我。” 苏青樱听了叹了口气。 这继婆婆怕是不好对付,听起来是个有心机有手段的。 又问他:“你刚才没让我准备你爷奶他们的早饭,他们昨天没来?” “来了。但他们没住在这里。家里住不下。我爹在北街那边租了个大房子给他们住,他们可能今明两天就回了。” “你爷奶家里很多人?” 吕博承看了她一眼,点头:“我爷奶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我爹排行中间,另两个儿子一头一尾,大伯家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小叔家三儿一女。” “你家人丁兴旺啊。你爷奶怎么不跟你们住在镇上?” 苏青樱啧啧称叹。抚额。 人多关系就复杂,关系一复杂她就头疼。她只想过清静日子。 “我爷现在看不惯吴氏的做派,多半是嫌她妖妖娆娆的不像过日子的。我奶则嫌她抠门小气。他们住在村里,我爹出养老银子,银子放在我奶手里,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贴补哪个儿女就贴补哪个,儿子孙子都要看她脸色。住这里,她还要从吴氏手里拿钱,看吴氏脸色。” 啧啧,这奶奶是个聪明人。 又看向他:“吴氏,很厉害?” 吕博承不屑:“你看到她你就知道了。我说再多,还不如你自己看。” “你先跟我说说嘛,不影响我一会的判断。” 吕博承刚想开口,又顿住了:“人来了。” 苏青樱便站了起来,朝堂屋外看去。 吕博承坐着不动。 苏青樱斜了他一眼,也随他去了。刚来第一天,不好打破他们的处事方式。 住在宅子里的人都来了。 打头的吕父,长得很精神,个子挺拔,微胖,有点小肚子,面容严肃,大步流星,朝苏青樱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进了堂屋。 随后的吴氏出乎苏青樱的印象,长得比她想像中要年轻多了。不像生了三个孩子的,一点不显老,体态轻盈,袅袅款款,行动间如弱柳抚风。 啧啧,难怪把原配挤了下去。 跟在吴氏身后的是她的三个子女。 打头的是吕博祖,只比吕博承小两个月。不如吕博承高,也不如吕博承壮实,看着偏瘦弱,长是最像吕父,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有些阴冷的感觉。 随后是吕家唯一的女儿吕玉珠,小她哥三岁。生得很像吴氏,也一副弱柳抚风样。这两兄妹皆无视兄嫂,错身而过,眼神都不给一个。 只有最小的儿子,今年十三岁的吕博宗,叫了一声哥嫂。 苏青樱朝他微笑应声。小少年,看着还懂点事。 吴氏一进到堂屋,就招呼了苏青樱过去,拉着她的手打量。 往花桌上看了一眼,赞道:“辛苦你了,做了这一大桌,花样还多,有干有湿,有点心还有汤面。他爹,你看看,这手巧不巧?比我做得都好。” 吕父往桌上看了一眼,点头。又扭头打量了苏青樱一眼,心中满意,转头捧起茶杯喝茶。 而吕博承早在吴氏进来的时候就窜到花桌前坐下了。 此时见吴氏说了一堆,就是没说让青樱一起坐下,便板着脸一把拉过苏青樱,坐到他身边。又狠狠地瞪了吴氏一眼。 平时这个点早就起来去铺里盯着伙计了,生怕人家贪了钱财。今天睡到现在?还比你做得好?自进了吕家,手都没沾过水几回? 心里不屑,夹了一个小包子到苏青樱碗里,招呼她:“吃。” 又举着筷子往各种碗碟里通通夹了一遍,不断往他和苏青樱的碗里添,不一会就堆成一小山样。 苏青樱有些尴尬地往吕父那边看了一眼,吕父果然皱起眉头,喝斥道:“像什么样子!长辈都还没动筷。” 吕博承看着已抓了筷子在手的吕父,怼道:“你不是动筷了嘛。”眼神半点没往吴氏那边瞟。 吕父看了看手里的筷子,又往吴氏手上看了一眼,正要朝吕博承喝斥,被吴氏笑着拍了拍手。 打着圆场道:“没事没事,你不饿,孩子都饿了。吃吃。一会爹娘叔伯他们都要来,还要认亲,这一大早的跟孩子生气。” 吕博承一边往嘴里塞包子,一边嘀咕:“我爹哪里会饿!昨天吃酒吃多了,撑到现在才醒。” 眼看着吕父就要拍桌子,吴氏忙往他碗里夹了一个小包子:“吃饭吃饭,别让新媳妇看了笑话。这一桌光看着就好吃,下次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吃上。” 说完又笑着招呼苏青樱吃。 苏青樱装腼腆低头吃,没接话。 一顿饭只听见筷子碰碗碟的声音,没人说话。 习惯了苏家打打闹闹的饭食文化,这忽然遇上吕家这冷肃的场面,苏青樱的声响都放轻了,差点消化不良。 好不容易吃完,苏青樱把东西收拾到厨房没多久,吕家祖父母便带着一家人来了。 第二十六章 认亲 乌泱泱的一片,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小小的堂屋瞬间被挤得满满当当,行动都艰难。几个小孩还绕着桌子跑,一转身就碰到。 苏青媖被一堆人围着打量,她也晕头晕脑的叫着这个叫着那个。一堆人愣是没记住几个。 吕博承爷爷看起来是个讲道理的人,老人家朝苏青媖微笑,叮嘱了她几句要勤俭持家,修身养性的话。 苏青媖便恭敬地听了。 吕爷爷在家里的地位应该不低。底下的子孙看起来都很畏惧他的样子,孙子一闹,他板着脸一喝斥,几个孩子都跟老鼠被猫吓到一样,立刻规规矩矩的。 而吕博承的奶奶看起来是个面和心软的。 几个孩子都围着她闹着要吃的,她便抓了桌上的糕点就往几个孙子的怀里揣,最后被吕爷爷喝斥,才止了动作。 这俩老夫老妻,跟苏青媖的爷奶截然不同。地位倒了各个。 而吕博承的两个叔伯两个姑姑家的人,眼下看起来,还不知性情如何。都是一大家子过来,媳妇女婿儿子女儿,孙子外孙,孙女外孙女,一堆人。 苏青媖脸都笑僵了。 认完亲,吕爷爷看着这一屋闹哄哄的人,便开口对吕父说道:“生财啊,我一会就带他们回了,博寿过几天也要上战场,家里也要准备准备。” 苏青媖往那个叫吕博寿的堂哥身上看了一眼,见他一副老实庄稼汉子的形象,不禁有些唏嘘。 若论地里的活计可能他还能跟人比拼一把,但是刀枪不说摸了,都不一定见过。 哎。只盼能活着回来。 见他和吕家大伯夫妻二人都是苦着一张脸,苏青媖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好在去年他已成了亲,如今妻子也有了身孕,是男是女尚不知道,但多少是个安慰。 吕家大伯母是个瘦小的妇人,悲悲切切地拉过吕博承,要他多照顾一点这个堂哥,在战场上多多照应他。 吕博承点头应了。如果能分在一个部队,自然要互相照应的。最起码生迅死迅要靠活着的那人往家里带消息。 苏青媖默默地看着他与家人的相处,虽然他对吕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但对老家的亲人态度还可以。对爷奶也没什么怨怼之情。 “爹娘,不多住一晚啊?要不然让大伯姐姐他们先回去,你们二老留下多住几天。让我们也能孝顺你们几天,这新媳妇刚嫁过来,也让她伺候伺候你们。” 吴氏开口说道。 苏青媖看了她一眼,低头没有说话。 吕博承开口道:“爷奶住下,你们一直住我大伯家,每日还跟着下地都不得歇,正好在我爹这里松散松散。早上我二娘还跟我爹说她做饭好吃呢,爷奶留下让她伺候伺候。” 一家人目光全看向吴氏。 吴氏先是愣了愣,很快脸上又堆了笑,点头附和吕博承的话。 吕博祖阴着脸看了吕博承一眼,吕博承便斜着眼回看他。吕博祖很快又移开了目光。吕博承嘴角不屑地翘了翘。 苏青媖便见吕爷爷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见吕奶奶有些意动,喝斥道:“家里事情不多啊?在镇上躲闲!” 吕奶奶嚅嚅道:“博承也要走了,正好我带几个孩子留在镇上,也跟他亲香亲香,下次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 吕爷爷一想到两个孙子都被征兵征走,心里像缺了一大块似的。 特别是吕博承这个孙子,他对不起他。 儿子当年把吴氏带回来,他看在吴氏两个孩子的份上没有阻拦她进门。刘氏去世后,他们也没照顾到这个失母的孩子,让他在后娘眼皮底下过了这么多年。 吴氏面上功夫做得好,但只看博承对她的态度,就知道她平日里对博承并不好。不然博承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不可能不懂感恩。 老吕头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没有松口,对老妻说道:“先回去,过几日再来。” “爹,要不你们留下多住几天。省得过几日送博寿过来,还要再折腾一次。”吕父开口道。 “不了。几个孩子还小没人照看。你这里小,也住不下。租房子还要费钱。我们过几日再来。家里有牛车也方便。” 老吕头拒绝了,坚持要走。 吴氏忙站起来要送。 吕博承看了她一眼,忽然对吕父说道:“爹,你不拿点银子给大伯啊?堂哥就要走了,给点银子也好让大伯打点一下,也好给堂哥置办些行头。” 吕父一愣,反应过来便点头道:“要的要的。” 转头吩咐吴氏去拿钱。 吴氏快速地看了吕博承一眼,又对吕父说道:“拿多少?” 老吕头和吕大伯那边已经在推拒了:“不了不了,家里还有。你前几天给的银子还剩了些。” 吕博承便走过去,拉过老吕头的手:“爷,一码归一码。前几天给的是你们来吃我喜酒的开销,剩下的自然是孝敬爷奶的。一会走时,爷奶在镇上买些糖果点心给家里的弟妹外甥们带回去甜嘴。” 一句话把老吕头的话堵死了。 大伯母拉过挺着肚子的黄氏到吕博承和吕父面前道谢,婆媳二人又走到苏青媖面前说话。两人脸上都没个笑容。 黄氏大概是觉得苏青媖跟她同病相怜,从方才进屋一直没说话,此时倒是开口说了两句。 苏青媖看着年纪轻轻的黄氏,十六七岁,挺着个肚子,心中一叹,安慰了她几句。 那边吴氏和吕父对视了一眼,便回房拿银子去了。 而吕玉珠自乡下这一大堆亲戚过来,脸上早就写满了不耐。现在听吕博承让她娘去拿银子,朝吕博承狠狠地瞪了一眼。 给苏青媖正好看到,摇了摇头。这孩子连她娘半分功夫都没学到啊。 很快吴氏便带着一个荷包过来,塞到吕奶奶怀里。大伯母连连朝她道谢。 一家人走时,吕奶奶塞了个老银镯子给苏青媖,让苏青媖有些意外。 她也没法问,就看着老吕头带着一家老小走了。 吕父和吕博承一起去送。 直到吕博承回来,才说起这个老银镯子的来历。 第二十七章 街市 老吕家一众亲戚走后,吴氏也带着她的三个儿女走了。 临走时一脸笑意,很是可亲。让苏青媖在宅子里和附近街市随意逛逛,熟悉熟悉。还特意说了苏青媖做的早饭很好吃,晚饭也拜托她了。 苏青媖笑着应了,目送她离开。 她大儿大女走时淡淡地看了苏青媖一眼,没打招呼径自走了,只有小的羞涩地朝她笑了笑。 苏青媖对着他们娘几个的背景吁出一口气。 等吕博承送完人回来才反应过来:“她好像没让我准备午饭?” “午饭我爹通常不在家吃,吴氏和她的几个孩子有时吃有时不吃,我中午几乎不在家里吃。” “你在哪吃?” “呃……” “在外喝花酒?” “没有没有!要么在武馆要么和举业他们在一处。”说完抹了一把额头。 苏青媖斜着眼看他。 “我说真的!”吕博承冷汗都快下来了,这眼神。 “我也没说你说的是假的呀。” “那你那样看我……” 苏青媖没回应。 低头看了看手上:“这个老银镯子……刚才你奶奶的眼神有些奇怪。” 吕博承往她的手上看去,眼神有些黯然:“这是当年我娘成亲次日认亲的时候送给我奶的,这些年她一直戴在手上。” 苏青媖听完便往自己手上看去,右手捏着它转了转,只见上面刻着蝙蝠和祥云图案,有点沉手,两应该是有的,颜色已经发黑没有光泽。 想了想,把它褪了下来:“改天送去首饰店把它炸一炸,收起来做个纪念。” 吕博承往她掌心里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苏青媖见他情绪有些低,看了看镯子,想了想,便说道:“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你娘,再给她烧些纸钱?” 吕博承愣了愣,看了看她,摇头:“等我临走前,再找一天去。” 苏青媖点头。 又问他:“你那后娘让我准备晚饭,一会你领我出去转转,我买点食材。” 吕博承一听,便龇着牙:“这吴氏,放着付了月钱请的帮工不用,非要让你来做晚饭。面甜心苦,满心算计。可惜我爹就是看不见!”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你这么大一个人杵在她面前,时时提醒她的身份,和她那段不光辉的过去,她能不堵心?再说她是跟你爹过日子,又不跟你过日子,你爹高兴就行。” 吕博承一听气呼呼地往前走了几步,把苏青媖甩在后面。 苏青媖翻了个白眼,幼稚。 非要找存在感,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慢悠悠地跟着他的后面。 走了两步,又听前面他说了句:“一会我陪你出去。” 苏青媖嘴角翘了翘。 两人回房略作收拾,就上了街。 吕博承这一上街,如鱼得水。从小混迹枫亭镇,妥妥的市井通,哪条小道小巷犄角旮旯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方向感还特别好。苏青媖转了几圈就晕头晕脑了,看哪个店都好像之前来过。 这枫亭镇人口不少,分了东南西北四区,主街也分了东南西北四条,吕家住西区,铺子则在南街。苏青媖一路走一路记,就怕迷路。 一路走来,吕博承如数家珍。 向苏青媖介绍着各家店铺,哪家价格和东西最公道,哪家东家掌柜什么秉性,哪家偷斤少两,哪家有什么八卦,比如他常去的那家酒铺掌柜惧内,都跟苏青媖说了。 “好你个吕博承,竟然在背后说王掌柜惧内,看下次王掌柜给你沽酒不!” 吕博承冷不丁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个瓷实,往前扑了一步,急忙收住,扭头去看…… 就见刘举业和关暮野,卢耀祖三人正勾肩搭背地站在吕博承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他。 苏青媖也认出他们来了。 她第一次见到吕博承时,这四人就在一酒肆喝酒。看得出来他们感情很好。此时吕博承已反应过来,和他们笑闹地打到一块。 不一会,吕博承就拉着他们到苏青媖跟前向她介绍。 “你们好。”苏青媖笑着朝他们点头。 “好,好。” 刘举业三人见苏青媖没有半点娇羞,大大方方的,眼睛还往他们脸上看,还是这样有些奇怪的打招呼方式。 都有些好奇地往她身上打量。觉得她好像没那么柴火妞了。 “眼睛往哪看呢!”吕博承板着脸挡在苏青媖的跟前,朝他们挥拳头。 三人笑嘻嘻地躲了,齐声道:“你还说王掌柜惧内,你看看你,啧啧……” “说什么呢!” 几个人又闹在一块。 “你跟他们一块,我自己随便转转。”苏青媖见他们四人一副有话说的样子,开口说道。 吕博承转身看她:“我先陪你逛逛。” “不用,我自己随意逛逛就好。” 吕博承看苏青媖坚持,只好目送她走了。 “啧啧,你还是吕博承吗?新婚第一天就出双入对,怕人家不知道你们感情好啊。还说王掌柜惧内,我看你昨晚也被收拾了?” 几个人笑成一团,戏谑地看着他。 吕博承白了几个损友一眼,抬步就走:“我还能陪她几天?搞不好也就这几天的功夫。” 一说起这个,气氛忽然冷了下来。 刘举业看着身边三个都要同去战场的朋友,有些伤感。 挤着笑,朝他们勾肩:“走走,我们去找王掌柜喝酒。这会他娘子不会来酒肆的,正好让他也跟着我们喝两口。” 几个人收拾好情绪便一起往酒肆去了。 而苏青媖又接着逛。她方才已经逛了一些铺子,大抵了解了一些。想着今天晚上要做饭,便准备往菜市那边看看去。 还没等她走近,就听见一阵乱轰轰的吵闹声,远远地还看到有人推搡了起来。 第二十八章 保护费 苏青媖见着前方争吵推搡,停下脚步看去。 见这处菜市很是拥挤。乡下农人带来的蔬菜家畜随意摆在地上,有条件的搭个板子放在板子上,条件再好一点的有个板车,就摆在板车上。 那些菜被挑了推了一路,菜叶子都有些打蔫,不时被人用水泼一泼,整条街就有些湿漉漉的。 再加上家畜的排泄物,家禽野物脱落的羽毛,以及卖鱼的杀鱼、卖肉的割肉扔的废料引来的苍绳蚊子…… 整条街上显得又拥挤又脏乱。 苏青媖见不少穿戴有些讲究的妇人用帕子掩鼻而过,匆匆忙忙地连挑都不挑,找回的银子都没数,买完扭头就走。 也有些不在意环境的,也可能是习惯了,在菜摊上挑挑拣拣,跟农人讨价还价,热闹又有生气。 再看争吵推搡的那处,一堆人围做一处,听了一会,苏青媖也听明白了。 原是几个混子一大早来收摊子保护费。一个农人带来的鸡鸭蔬菜还没怎么卖出去,就要交上一大笔,有些不忿就跟对方吵了起来。 而邻近的乡人看不过去就帮着说了几句,被混子挥棍打到了,双方这就动起手来。 苏青媖往那农人的摊子上看去,见地上有个笼子,里面隐约可见被绑了脚剪了翅膀的两只鸡和一只鸭。鸡笼旁边有一半篮子的鸡蛋,以及半框的菜蔬。 应该是卖出去了一些。 这些全卖出去可能也赚不了多少,保护费就要收五十文。 农人眼里一文钱都看得大,一早上可能走了几十里,手推肩挑地辛苦过来卖钱,得的银钱还不够交保护费的,可不就急眼了。 “保护费我们不是说不交,但这也太多了,咱一早上都赚不了这么多……”年迈的农人佝偻着身躯,气弱地哀求。两个半大的孙子女紧紧挨着他,捏着他的衣角,一脸的惧意。 “废话少说!你要是光卖菜,我们也就收个十文八文的,可你看看你这,卖的是家禽!看这地上给你造的。而且早上我们来看过了,你可是挑了一笼的鸡鸭,少说也有七八只,收你五十文,都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少算了你的。” 那老汉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那么多,就只带了四只鸡一只鸭过来,这还有三只没有卖掉呢。一只也不过赚几文辛苦钱……” 那几个混子不听:“少说废话,不交的话,你这笼鸡鸭我们可就带走了。” “可不能啊!”那老汉一听鸡鸭要被收走,急眼了,下意识就扑到鸡笼上。 旁边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 “这伙人真是要吃人了,人家一早上辛苦赚的都进他们腰包了。” “可不是吗,这都没人管了吗?这要是乡人都不敢来卖菜了,我们镇上的人都吃什么?” “就是说啊,这收个两文三文意思意思也就行了,怎么收得这么多?还嫌人家地上脏污,好像他们收了钱能给清理了一样。” 有不明真相的看着几个混子问旁边的人:“他们是县衙的吗?” 有围观的一脸鄙夷:“咱们镇上哪来的县衙?咱镇上倒是有县衙派来的散官,喏,就是前街那刘家的秀才。但人家可没说请人来说保护费。这伙人一看就是来明抢的。” 苏青媖听了一会,来龙去脉也就听明白了,又细细地打量这一条街市,若有所思。 等她再回过神来,几个混混已肩扛手捏着棍棒意气风发地走了。 从她身边经过时,苏青媖觉得其中有一人有些眼熟,扭头细看,呦,可不是熟吗。 前段时间苏母老在她的耳边提起村里守寡的花豹娘,说她守寡带个儿子,日子如何如何的难过,小青扬小青杏也老说起花豹,说村里的孩子都怕他。 那几天,苏家菜地里的菜老是莫明其妙地消失不见,她继奶奶对着花豹家的方向骂了好几天。 导致苏青媖对花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再看那花豹,人模狗样的,衣裳也光鲜,瞧着二十三四的年纪,一脸的痞子样。 因着他们娘俩的行为,附近乡里就没人愿意嫁到他家的。导致都老大不小了,还是光棍一条。花豹他娘身边就剩他这条根了,求爷爷告奶奶地想给他说门亲,只是再贪钱的媒婆都不愿上他家的门。 说亲的人家一听是他家,门都不开。 这会苏青媖见他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一手握着根半米长磨得发光的棍子,不时敲着另一手的掌心,从她身边路过。 可能察觉到苏青媖的视线,朝苏青媖看过来……可能觉得苏青媖眼熟,还拧眉作思考状。 苏青媖并不想跟他打交道,忙移开了目光,对方也没有停留。 直到他们一伙人走远了,苏青媖才移步往菜市走去。 再看那个被收了五十文钱的老汉,此时正搂着两个孙子女抹泪。 他那孙子,十二三岁的年纪,低着头,手里紧紧拽着鸡笼的拎绳,嘴唇紧抿,眼神里满是恨意。而那小一些的孙女则抱着那老汉的手臂躲着围观人的目光。 苏青媖轻轻叹了口气。 那笼里还有三只鸡鸭,可不只能卖五十文,要是被收走,得不偿失。再看他地上这一摊子,交了钱,只怕今天一天的辛苦钱没剩几个了。 苏青媖看了看他笼里的鸡鸭,发现养得很好,毛羽油亮光滑,篮子里的鸡蛋也被擦拭得很干净,菜框里的菜蔬虽被翻得乱乱的,但看得出来,菜蔬也种得极好,虫眼都没几个。 苏青媖打量祖孙三人的时候,已有围观的群众因为同情这一家子,已是围上前把他摊子上的东西都买干净了。 那老汉反应过来,一边称重,一边朝买者道谢。被众人轮着安慰了一番,祖孙三人的心情眼见平静了不少,已是拭了泪手脚麻利地帮买者捆扎起鸡鸭和菜蔬来。 最后那半篮子鸡蛋也被一个大娘买走了。 那老汉一家人千恩万谢地收拾起担子,相扶着,脚步急促地出了菜市。 苏青媖看着有些唏嘘。底层老百姓,没钱没势,过得最是辛苦。 苏青媖慢慢悠悠在菜市里逛了起来。 发现品种还算丰富,有鱼有肉、有家禽野物、有各种蛋类、山珍、河鲜、菜蔬品种也不少。 但就是没个好的规划。整条街又拥挤又脏乱,摊子围买的人多了,连走路都艰难。 农人挤挤挨挨地你一摊我一摊地随意把带来的东西摆在地上,地上又有水渍,又有污物,还有蚊虫。有些水多的地方泥泞不堪,都还没法下脚。 农人一双草鞋,身上衣裳灰扑扑的,补丁摞着补丁,脏了也就脏了,也不在意。但镇上出来采买的大多小有资财,脚上多是布鞋,妇人们身上都是长裙,一踩,鞋子就脏污进水了,衣裙也被溅了不少泥水。 有不少人都是踮着脚走的,踩到水的惊叫连连,拎着衣裙一阵抖落,脸上也是眉头紧皱。 苏青媖逛了一圈,体验感着实不好。 买了一些食材,两手拎满了,就准备往回走。 两手被占了,就不能空出手来拎裙子下摆,只能慢慢地踮着脚走。淌过有泥水的路段,低头一看,布鞋都浸湿了,里面的足衣也浸了水,裙子下摆也满是泥点。 正眉头紧皱,手上的食材就被人抢了去。 第二十九章 家用银子 “你怎么来了?” “怎么买了这么多?”吕博承边把东西接过去边说道。 “这一大家子,买少了够你吃啊。而且这才多少,明天的回门礼我还没买呢。” 苏青媖手上一松,松了口气,甩了甩手。又低头去看自己的裙子下摆,拎起来抖了抖,溅了不少泥点,鞋子也泡了水,足衣都湿了,她有些不适。 扭头往菜市一条街上看去,还是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人气十足。 “看什么呢?” “没什么,有些想法。” “什么想法?” “还没想好。还要再琢磨琢磨。” 吕博承见她没再说,也就没再问了。见她在拍着衣裙,又道:“先吃饭还是先回去?” 苏青媖鞋里的足衣都湿了,走路都不舒服,便说道:“先回去换了衣裳鞋袜再出来,我还要买明天的回门礼物呢,估计你那后娘是不会给我们准备的了。” “你还指望她!”吕博承嗤笑了声。 苏青媖见他一脸不屑,又往他手上看去,这一会功夫她就买了不少东西,都是晚饭要用的食材和调料。花了她一两多银子。 问道:“帮工的周婶那里,你那后娘是给她银子让她采买还是你后娘自己去采买?” “周婶自己买。最初是吴氏采买的,就她那抠门样,生怕周婶谎报了菜价。不过她也没买几天,就不干了。说菜市又脏又乱,味道还不好闻,她心疼她的衣裳鞋袜。” 啧啧,吴氏这一山里连衣服都买不上一件的穷姑娘,嫁了人境况也没多好,但一遇上吕父,就翻身当少奶奶了。 “那如果以后她还让我做饭,你说我是不是该向她要家用银子?你手里这些东西花了我一两多呢。” 苏青媖有些心疼。 她就二两压箱银,吕博承这些年也只不过攒了十几两,还被她花了好几两。剩下的她还想等他走时,都给他带去傍身。 那她就净光了。如果吴氏还不给她家用,那她可不干。 吕博承一愣,才反应过来,手上这沉甸甸的东西花的都是他们小夫妻俩的银子。 气得连甩了两下手:“回去我就找她要去。不,不找她,我直接找吕生财!今天头一天认亲,他没任何表示不说,还想着花我的银子!哼,回去非得刮他一层肉!” 苏青媖见他一脸的不忿,还有些幼稚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那吴氏没半点自觉,吕博承从铺子拿不到半分银子不说,还不给他月例。他自己一个人十几年来才抠索着攒了十几两,现在还要花用他的银子。 可不就急眼了。 两人回了吕宅,苏青媖去换衣裳。 好在那天她用吕博承给的银子扯了好几匹布,做了几身衣裳,不然都没替换的。嫁来镇上,还穿着以前补丁打补丁的衣服,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出门。 等苏青媖刚换好衣服,收拾好,吕博承就回来了。 朝她晃了晃手里的银子,一脸的得意。 “吕生财只想给二两,我抠了他十两。把他给气的。还说什么做生意不容易。呸,一个杂货铺是赚不到什么大钱,但吴氏和她那几个兔崽子就花得少了?每个月又是扯布做衣服又是买首饰,我才花他一点就跟剜了他的肉似的,呸!” 苏青媖见他歪在椅子上抛着手里的荷包,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忽然有些心疼。 没娘疼的孩子,还不会哭,越是逆着性子刷存在感,越惹人厌烦,活到这么大也不容易。 “看我干嘛?”吕博承扭头问道。 “看你好看。” 吕博承一听脸都红了:“你,你这人……” 把手里的荷包抛在桌上:“你快点,磨磨蹭蹭的,我都跑一趟南街回来了,你还没好。” 苏青媖翻了个白眼,这人就不配她心疼。把荷包收好,出了门。 两人出了吕宅,找了一处据吕博承说店虽小味道却极好的小店,进去点了两个菜,两人便吃了起来。 “挺好吃的。” “是,我说的没错。你别看这个店不起眼,可在镇上都开了十来年了,味好量大,价钱还不贵,一般人都找不到这地方。”吕博承很是吹嘘了几句。 嘴里的饭都没咽下去,又说:“以后你如果不想在家吃,就到这里来,老板人好,做活精细,还干净卫生。” 苏青媖点着头打量这间小店的时候,那店家听到了吕博承的话,走过来笑道:“还是你小子会吃,这是新婚妻子?” 吕博承忙跟店家介绍苏青媖。双方打了招呼。 那店家笑着对苏青媖说道:“以后吕小子不在,你一个人也只管来,想吃什么,大爷给你做。” 苏青媖微笑着点头。 两人吃完饭,走在路上,吕博承才说起这店家的故事。 儿子上战场却了,七八年了都没回来。夫妻俩也不相信儿子死了,一直没挪窝,儿媳妇跑了,两口子就带着孙子女一直开着这家小店,说要等儿子回来。 苏青媖回望了一下这间小店,有些感慨。这个朝代时不时就征个兵,驱完外敌又内战,内战完边境又不安稳了,时不时就征一次兵。 苦的都是老百姓。死了的便死了,活着的日子还是要过。 两人逛了一圈,买好了明天的回门礼。被吕博承一路拉着介绍,苏青媖对这枫亭镇也算是了解了不少。 晚饭时,苏青媖的手艺得到一家人的称赞。吴氏刚起了话头,打算压榨苏青媖让她继续做饭时,就被吕博承摁下去了。 “二娘,你就知道让我娘子做饭,今天的花销是不是要给我娘子?总不能以后都要我娘子用嫁妆养一家人?” “她能有什么嫁妆?”十五岁的吕玉珠抢话道。言语间没有一丝尊重长嫂的意思。 “她没有嫁妆还不是你娘聘下的?这时候来挑嘴!听说你娘给你哥找嫂子都找到县里去了,怕是能给咱家带回不少嫁妆来,将来搞不好你娘能帮你抠下一份。” 吕博承朝吕玉珠怼道。 “你!”吕玉珠气得朝他瞪眼。 吕父狠拍了一下桌子:“就不能好好吃饭!” 看了吕博承一眼:“今天的花用我不是给你了?” 第三十章 金锭子 吕博承看了吕父一眼,痞痞地说道:“你给我了吗?那十两银子不是给扬威武馆的学费吗?人家馆长费心费力教你儿子,好让你儿子能在战场上多活两天,你连学费都舍不得给?太小气了!大家都在镇上讨生活,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也不怕在马馆长面前抬不起头来,啧啧。” 吕父被他怼得气不顺,而吕博承见吕父被气得直喘粗气,反而高兴地抖起腿来。 “给他拿二两银子。”吕父朝吴氏说道。 “二两不够。” “这一桌菜二两还不够?你怕不是想捞进自己口袋?”吕博祖阴着脸说道。 吕博承见吕博祖跳了起来,眯着眼睛看向他:“我不像你!每天都想着法子要银子,要不到就去铺子里拿!又是买纸又是买墨,又是要请师长同窗吃饭送礼的,家里的银子你可不少花!” “你!” “我什么?我说得不对?” “好了,成什么样子。二两不够你还要钱干嘛?”吕生财打断了斗鸡眼一样的两个儿子,颇为头疼的问道。 “二两是菜钱,明天买回门礼的钱呢?我光身就去啊?如果说以后两个弟弟娶了娘子,各房自己备回门礼,那我没话说。而且明天娘子她堂兄成亲,不得上些礼钱啊?” “再说了,哪家武馆授课只收十两银子的?你也好意思拿出手!再说我都为家里上战场博命了,不得置办些行头,买把趁手的武器啊?还是你巴不得你的大儿子一上战场就去找你那可怜的原配了?” “说话就好好说话!”吕父朝吕博承喝道。 吕博承嗤笑了声,抖着腿没看他。 “你不是说你师父把你当儿子看吗,这么久也没收过学费……”吴氏忽然开口说道。 吕博承一听腿也不抖了,朝她嗤笑道:“我师父不收学费,那是他人好,看我可怜,没人疼没人爱的。咱吕家那是讲究人家,不是那等背地里与人勾勾搭搭,行腌臜事的人家。我师父不提咱还能当不知道?再说了,咱家又不是没钱。而且你吕东家没有面子的吗,是不想在枫亭镇上混了?” 吕父被吕博承一番话怼得气越发不顺,瞪了吴氏一眼,对吕博承没好气道:“一会你来找我拿。” “好勒。还是爹你大方。你儿子都要上战场博命了,再不给他花点,你将来都见不到你这个亲亲大儿子了,将来要是想得慌见不到了可怎么办呦。” 吕父被他一翻话说得,饭都不吃了,拍下筷子就起身走了。 吴氏看了吕博承一眼,也跟着走了。 吕玉珠狠狠地瞪了吕博承一眼扔了筷子也走了。吕博祖照例对他兄嫂无视,也挺直腰背走了出去。 而吕博宗好像还没吃饱,见父母兄姐都走了,长兄长婶还坐在桌上,有些无措。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饭,起身,含糊道:“我吃饱了,大哥大婶你们慢慢吃。”说完,也跑了。 苏青媖还没回过神来,人就都走光了。 “看什么看,快吃。”吴氏母子几个走了,对吕博承没有半丝影响,胃口还好了不少。对着一桌菜,招呼着苏青媖。 “啧啧,你刚才说那么多,也不怕你爹暴起揍你。” 吕博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怕他!最好他把我揍瘸了,正好不用去战场,换他最疼爱的二儿子去。我呢刚好在家里躺平了吃喝,花他的吃他的用他的。” 啧啧,这志向还真是伟大。她也想躺平了当条咸鱼。可惜看这货的样子,她一时半刻还躺平不了。 晚上梳洗好,苏青媖要躺进被窝时,吕博承回屋,扔给她一个荷包。 “你爹给你拿钱了?多少?” 苏青媖边问边把荷包里的碎银子倒出来…… 碎银子没有,一大锭金子滚了出来。苏青媖目瞪口呆:“金子?” “瞧你那样,没见过金子啊?”吕博承颇有些看不上她那副样子。 “金子耶,这么大一锭,还真没见过。这是多少?”苏青媖拿起那锭金子左看右看,金子黄灿灿的光辉差点闪瞎了她的眼,就差没往嘴里咬上一口确认真假了。 “五两。” “五两?那不就是五十两银子了?你爹今天这么大方?” 吕博承往椅子上一歪,嗤笑:“他儿子都要去战场了,搞不好马上就要去见我那可怜的娘了,他还舍不得给我配副趁手的武器吗?他怕我娘半夜里来找他。也怕被人知道戳脊梁骨。” 苏青媖沉默了下来。 把那锭金子重新放回荷包:“怎么不要银子或是银票?这么大一锭也不好花用啊。而且这些够给你买副趁手的行头了吗?” 自古好的武器价钱都不低。 “要金子是给你要的,给你压箱,将来留给咱儿子。” 苏青媖听完白了他一眼,不过一个晚上,小蝌蚪可能都没有,还儿子。不过又莫明地有些感动。 “你给了我,你不买行头了?” “我要什么行头。现在朝廷都给配。再说新兵蛋子带得多了,不过是让老兵油子和上面的人搜刮罢了。” 苏青媖默了默:“那可以备副短小不显眼的,做为防身。” “不用。我师父有把吹毛可断的匕首,说到时候给我防身。” 提到他师父,苏青媖看着荷包又问他:“那不还得给你师父束修银?” “不用。我师父是真喜欢我才收我的,要是给他拿银子他还会生气。师父要是看不上,别人就是捧着银子求上门去,他都不收。” “那……” 吕博承看了她一眼,道:“到时候,我走时,带你去见见我师父,也好让他和师兄弟们认识认识你,好在我走后多关照关照你。” “好。”她也想认识认识这位马师父。 吕博承从小没娘,爹也不太管,好在有个师父愿意教他一些本事。 等苏青媖把荷包收了起来,吕博承又扔给她一个荷包。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这又是什么?银子?就不能一次性给我?我刚放好。” 吕博承也白了她一眼:“你眼里就只有银子。” “不然呢。你不想要银子?”说完捏了捏手里的荷包…… 手感不对:“不是银子?难道是银票?” 吕博承一副她掉进钱眼里的样子:“你儿子的爹还吃着家里呢,上哪给你搞银票。” 啧啧,还儿子的爹,小蝌蚪有没有找到家门都不知道。 “你那什么眼神?”吕博承见苏青媖斜着眼往他不可描述的地方看,侧了侧身问道。 “看废物的眼神。” “什么?”吕博承以为自己没听清。 “没什么。” 苏青媖说完打开荷包看了看,是三份契纸。一份地契一份田契和一份房契。 第三十一章 儿子要紧 见苏青媖认真的在看契纸,吕博承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你识字?”上次看协议也看得这么认真。 “我不能识字?” 吕博承一听,忙从椅子上起身,凑到她跟前,盯着她的脸打量:“你当然可以识字,不过就你家那条件,你那继祖母能让你去识字?” 苏青媖推开他:“你管我怎么识字的。我识的字可不比你这学渣少。”说完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吕博承摸了摸鼻子,什么渣?以为他听不懂吗,不就是说他不好好读书没功名吗。哼。 他读书是没什么天赋。但小时候也是用过功的,他爹老是称赞二弟念书好,他不甘心,也曾没日没夜地读过书,就想争口气。 但最后还是没争过。 后来看他爹一副扶不上墙的目光看他,他就彻底放弃了。 读不好书又能怎的?能少了吃穿?还不是杵在他心爱的儿子面前。他才是长子。若在大户人家,他心爱的儿子那就是庶子!他才是妥妥的原配嫡妻嫡长子!家业什么的,能有他那些庶子女什么事? 不过在得知被征兵要上战场的时候,他后悔了。 后悔以前跟吕生财置气,没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出来。 “将来,如果有了儿子,一定让他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出来。”吕博承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苏青媖扫了他一眼:“儿子儿子,还不知道你有没有那运气。就是有那运气,也不一定就是儿子。” “是女儿也行啊。将来让她找个有功名的女婿,以后我外孙也不用上战场博命。” 想的倒是长远。 苏青媖没理他,翻着手里的几张契纸…… “下河村?你外祖的?” 吕博承凑过去,从她手里接过几张契纸,眼睛盯着看,目光里有着怀念。 “我外祖父走时给我的,说是给我傍身。小时候,吴氏还怂恿我爹要把它们收走,我爹见我不给,也没强要。但我那时候还小,这些年外祖家的田地都是我爹找人租赁的。租子钱也由我爹收着。” “你就没要过?” “要它干嘛?我可不想被吴氏说嘴,说我在家吃白饭。我得让她知道我吃的是我外祖留给我的银子,可不像她生的那三个,才是真正吃白饭的。” 啧啧,这傲娇样。未成年的儿子吃老子的,那不是应该的?还自己掏银子吃喝,跟后娘置那个气。 “那以后……” “以后当然是我们自己收着了。我都成亲了,有娘子孩子要养。再说了,我马上都不吃家里的饭了,我娶回的娘子,难道吕家还养不活,要吃婆母和自己的嫁妆吗?成亲前我就跟我爹说过了,以后的租子给你收着。” “你不怕吴氏闹起来?” “哼,她有什么好闹的。这十来年,我外祖家的那十来亩田,我年年吃着都有剩的。要不是不分家不能置产,她都要给她生的那几个买田买地了,看着我那十几亩田娘几个早就红眼了。就是没置田置地,可也没少往自己兜里捞。” 苏青媖见他不忿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你那十几两银子,是不是也是从你爹那里捞来的?” “他们都捞,凭什么我不捞!我不捞,我爹也不会主动给。即便我朝他要了,他还问东问西的,那几个朝他要,就大方的很。哼。” “我小时候傻,不屑朝他伸手要钱花。但看着那几个时不时地跟他撒个娇要钱花,买吃的买用的,还特地跑我面前得瑟,我又不甘心。我爹那人,我不朝他要,他还以为我不要。那几个倒是要得勤,我给他省钱了还落不着好,那我为什么不要?” “早些年得了钱就跟朋友出去喝酒,东花西花的,也没存上几个。手里就只有那十几两了。” “那天给我的是你的全部了?没自己留点?”苏青媖问他。 “我是那样的人吗?都给你了。” 苏青媖笑了笑:“我要是花完了呢。” 吕博承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花完就花完了呗,给你了就是你的。以后没钱了就跟吕生财要,没道理我都博命去了,还让我娘子自己养自己。” 苏青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微动。 良久,才道:“以后我就好好经营你外祖家的田地,再找点路子挣些银子。我一个儿媳妇朝你爹要钱花,像什么样子。” 吕博承浑不在意:“那是他应该给的。他要是懂事,就应该交待吴氏每月给你家用。像大户人家那样,每月发给我们月钱,而不是我们朝他要。不过吴氏那人是个抠门的,即便吕生财交待她,她也不一定愿意给你花用。” 说完见苏青媖没说话,又问她:“你想做什么?像我爹一样开铺子?” “我没想好。” 吕博承看了她一眼:“开铺子很辛苦的,又要看店又要进货,碰上脾气不好的客人,还要受人刁难。嫁进吕家还要你抛头露面挣银子,我成什么了?就是吕生财面子上也挂不住。你把我外祖家的田地租子收好,省着点花用,哪怕将来有孩子,也够用了。再说,吕生财也不会看着你们没饭吃的。”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伸手朝人要钱就不是她的性格。 婆母又不是亲的,儿媳妇伸手朝公爹要钱花像什么样子!她做不来。 便说道:“你不用为我想太多,我会自己琢磨。你还是想想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当个寡妇名声可不好听。” 吕博承听完沉默了下来,他不想活吗?他想活。 一躺到床上,只要想到将来在战场上他血肉模糊,身首异处的样子,他就合不上眼。 苏青媖收好契纸,见他还在沉默,想了想,说道:“我之前得过一本兵书……” “兵书?真的吗?”吕博承两眼锃亮。 苏青媖躲着他发光的眼神:“应该是真的,我明天回我娘家找一找。” “好好,你回去好好找找!我书读的虽不好,但兵书我还是会看的。我师父在战场上拼杀多年,也给我讲过一些。我最爱听兵书谋略了。” 嗯……兵书嘛,她倒是能默写一本出来,可是即便明天回去也没有现成的啊。 嗯…… 算了,不想了,明天回去再说。睡觉。 “啊,睡了?你还没说你怎么识的字呢?兵书又怎么得的呢?”吕博承对着已经爬上床的苏青媖喋喋不休。 眼见着她已经把幔帐放下来了,想了想,兵书什么的也不要紧,明天回岳家就能得了。眼前还是生儿子要紧。 娘子不是想要个儿子吗?嗯,他待会一定好好努力。娘子一定是觉得他走后,她一个人太孤单了,才想要个孩子傍身。 嗯,还是生儿子要紧。 吕博承想通后,兵书什么的一抛脑后,急急上床生儿子去了。 苏青媖配合着他的动作,脑子里乱乱的,怎么觉得她和吕博承有点老夫老妻的感觉了?明明才认识没多久,面都没见上几回,也不过才成亲两天。 见鬼了。 算了不想了,男人什么的不重要,一个人在这时代太孤独,混吃等死,没期待感。还是生个儿子玩玩。 女儿?也行。 第三十二章 什么最靠谱 次日,吃过早饭,一对小夫妻准备回门。 今天还是苏又文成亲的日子,不能回去的太晚。苏家也请了吕家一家人,但吕生财忙着去平川县进货,吴氏及她的三个孩子不去。说跟着回门的儿媳妇一起回娘家没这个规矩,暗示苏家选的日子不好。 苏青媖没强求。 多你们一家不多,少你们一家也不少。好在吕父给了礼钱。 吕博承雇了一辆马车,两人带着回门礼,就往桥头村走。 吕博承扶着苏青媖上了马车,在路上关心备至,生怕他昨晚孟浪伤到了她。苏青媖安心享受他的照顾,闭目养神。 刚开荤的年青小伙体力惊人,探索欲极浓。苏青媖因为有她自己的目的,咬牙忍受。 她现代的姨妈,年青时和姨父约好了丁克,两个人吃着五六套房租的租金,没有正经工作过。年青时游山玩水,好不惬意。到年纪大时,姨父接回一个儿子。姨妈直接就崩溃了。 闹了很久,两人离了婚。 现在姨妈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逢年过节一个人总是觉得孤单。出门但凡看见小孩子,都会不错眼地盯着看,后悔年轻时没要个孩子。 而苏青媖的一个闺蜜,年轻时事业心强,打掉了两三个孩子,现在想要孩子了,却已经怀不了了。吃中药调理,做试管,总是怀不上。最后婚也离了。前夫转头另娶别的女人生儿育女。 她心态也崩了,工作也总是出错。没事就一个电话把苏青媖叫过去,抱着她哭。 苏青媖就有些怕了,她恐婚。 她对男人渐渐没了安全感。但她又怕孤独,想要个孩子。 苏青媖乱糟糟想着前事,在晃悠悠的马车上晕晕欲睡。睁开眼定定地看了吕博承一眼。 吕博承察觉到她的视线,看过来:“怎么了?” 苏青媖摇头,看了他一会,道:“我们签过协议的,你记得?” 吕博承没想到苏青媖在回门这一日,忽然跟他说起这个话题。有些无措。 想了想,点头。 “我记得。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我之前也跟你说过好多,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如果我有幸活下来,我就回来找你,有孩子也好,没有也罢,我都跟你一起好好过日子。” 苏青媖看着他,望见他黑黝黝的眼睛里。 然后又闭上了眼。 “你不相信?”吕博承扬声问道。 苏青媖没说话。 “你不会觉得两个晚上,定是怀上了,就把我踢开了?”吕博承有些着急地摇晃着她。 咬牙切齿。这女人把我当成什么了?提供种子的工具?好气。 如果苏青媖知道他的内心,一定会点头,对,就是把你当工具人了。 苏青媖挥开吕博承的手,继续闭目养神。才成亲,哪里能看出一个人的真实内心了。 这操蛋的古代,三妻四妾,不是常见的事吗?只要有钱,有势,后院塞多少女人都没人管。别人还觉得羡慕,说明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最起码你有钱养得起。 不论古今,女人一弱势,就会被打压。什么都没有钱靠谱。 吕博承没等来苏青媖的回应,气呼呼地也转身闭目养神去了。 昨晚他辛苦了一晚上,这女人就这么待他。哼,好气。 不过,吕博承总算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总想往花楼跑了。以前总想不通那些男人一见到女人就两眼放光,他还觉得他们魔怔了。 现在自己尝了滋味,嘿嘿,怪不得说女人孩子热炕头呢。 睁眼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虽然还是很黑,不白又不胖,身上没半两肉。但是,嘿嘿,也还行,性格坚韧,应该是能守家的女人。 又咬牙,臭女人,竟然不相信他!他都在他娘面前发过誓的好嘛,他绝对不会像他爹那样见异思迁。 臭女人。哼,以后你就知道了。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活下来,活下来才能让这臭女人相信他不是朝三暮四的男人。 夫妻二人各想各的,马车晃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桥头村。 桥头村今天格外热闹,同时有三家在办婚宴。 今年村里几乎一大半的人家被征兵丁。这年头讲究子嗣传承,有钱没钱的,都会给家里的孩子成个亲,想给他留条根。虽说家里有条件的有女儿的人家避之不及,但总有条件更差的人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 苏青媖二人到了苏家里,就见家里热热闹闹的,里外都摆上桌子椅子,桌上还贴着红囍字。还没开席,椅子上还没坐人,但已有不少小童绕着桌子奔跑嘻闹,热闹又喜气。 “姐!”双胞胎眼尖看见了她,朝苏青媖跑了过来。 “哎。跑慢些。”苏青媖张着手迎向他们。 “姐姐,我好想你。”“我也想。”“姐姐也想你们,有没有乖乖的?”“有。” 姐弟三人亲热了一会,两个小东西看到笑眯眯站在姐姐旁边的吕博承,眼睛眨了眨,又看了看苏青媖,朝吕博承软软地唤道:“姐夫。” “哎。”吕博承声音洪亮的应了。 这厮,怕人听不见吗?笑成那个样子,有什么兴奋的。 吕博承第一次被人叫“姐夫”,那感觉,特别的不一样。 兴奋地当场就把一个礼包打开了,从里面捧了一大捧糖果塞到两个小东西怀里,见周围又围上来一堆小孩子,也一一地派发给他们。 把一堆小孩高兴得不行,甜甜地道谢:“谢谢媖姐夫。” “不谢不谢。”一张嘴快咧到耳根了。 苏青媖没眼看,进去找她爹娘去了。 进去了才发现她爹娘忙得团团转,只来得及跟她打了招呼,就忙去了。 苏青媖跟家里人都打了招呼,环视了一周,发现大姑二姑两家子还没来,她大姐和丫丫也不在,问她娘:“娘,我姐没在家住啊?不是让她住到今天才走吗?” 苏母手下不停,叹了口气:“你姐倒是想住,但又怕那家人说她躲懒,你才出门,她就带着丫丫回去了。说今天再过来。” 苏青媖叹了口气。结了婚就身不由己了。 想在娘家松散几天,还得看婆家人的脸色。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女儿来回奔波,就她姐那个性子,怕是舍不得坐车的。这得起个大早,抱着丫丫走那么远的跑…… 唉,还是要赚钱啊,赚多多的钱,才有底气。 苏青媖放好东西,准备去帮她娘的忙。堂姐苏春兰见她回来,过来找她说话。 苏春兰是苏二河的长女,苏又文的亲姐,比苏青柳大一岁,却比她晚嫁一年,现在还没有身孕。也以此为由,她男人才没去征兵,而是她二伯哥去了。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苏青媖也见到了她男人,打了招呼。 她男人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家境还算不错,比苏青柳嫁得好多了。家里大伯哥二伯哥都当兵去了,这最小的儿子家里千疼万宠的,苏春兰日子过得很不错。 聊了几句,苏又文便要出发去接亲了,两人便一起去帮忙。 今天苏家摆了几十桌。苏家家境一般,人口多,半大孩子多,家里也没太多余粮,几乎一年挣的也仅够一家人一年的口粮,这次苏又文成亲还是拿的苏青媖的聘金才娶得上亲。 但是家里的孙辈头一个成亲,老苏头倒也舍得下本,席开几十桌不说,还把苏又文捯饬得很体面。也应了对方的要求,从镇上雇了一辆喜车,大马披红挂彩拉着,特别喜庆。 为了赶吉时,接亲队伍很快就出发了。 苏母这才有空闲下来,和苏父二人拉着苏青媖和吕博承到大房说话。 今天还是苏青媖的回门日,是青媖的好日子。刚才苏家人也围着吕博承打趣了一轮,把他整得面红耳赤的。 苏父苏母打量吕博承,观他的为人处事,很是满意。心里高兴,脸上便露了笑。吕博承轻轻松了口气,就怕岳父岳母对他不满意,给脸色看。 一家人才说了不大一会话,陪同去接亲的苏又武大喘气地跑回来,说出事了。 第三十三章 加钱 苏青媖正跟苏青柳边说话边逗丫丫玩。 “姐,你怎么不在家住,今天又要起一大早赶来?” 苏青柳叹了口气:“青媖,你也嫁人了,要知道婆家和娘家是不一样的。在娘家虽然也要干活,虽然也累,但不用小心翼翼地看谁脸色。” “我即便嫁人了,也不需要看谁脸色。” 苏青柳听完苦涩地笑了笑,觉得她幼稚:“你是刚成亲还不了解,嫁了人哪里还能跟在娘家一样。” 苏青媖没说话。大家平等相待就好,她不需要看谁的脸色。 正说话间,苏又武就一阵风似的刮进来,喘着粗气:“爹娘,出事了,我嫂子接不回来!” 啊? 一家人全围过去,什么叫接不回来? 苏又武狠灌了两大碗水才把事情说清了。 原来是苏又文那岳母狮子大开口,要上轿钱。 前几天她就来家闹过,说苏青媖聘金是五十两,她女儿才得了十两。同样是嫁女儿,没道理差这么多。当时苏青媖继祖母跟她吵了一通,最后还是老苏头拍板多给了五两银子,才把他们一家人劝走。 本来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这临出门,又出了幺蛾子。非要上轿前再给二十两银子才给接走。 苏又文等人去接亲,哪里随身带着银子的?即便带了,农家穷门小户的,谁带二十两?一家人一年都存不上两。 这不就僵持了吗。 苏家要接人,刘家非不让。 苏又武刚说完,王氏就跳了起来:“放屁!还要二十两!她女儿是千金大小姐啊,要二十两!之前非要我们出嫁衣,非要到镇上租马车,我们都依了,这临了又狮子大开口!打量我们是软柿子好捏是?” 冯氏也非常不痛快。 千挑万挑,挑了刘家这个,媒人说她家虽然穷,但她本人手脚麻利,又勤快,从小帮着带底下几个小的,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她也去调查过,发现她们村谈起她,无不交口称赞,这才定了她。 没想到她娘竟是个搞事的!提了这个意见,又提那个意见。现在还要再给二十两才接人。 冯氏心里对刘家这刘草芽顿时心生不喜。 苏二河暴脾气立刻被激起来了:“不接就不接了!我儿子上哪找不到一门亲!人长得又不差,非得找她刘家做亲家。倒是他刘家闹了这一出,将来她还能不能把刘草芽嫁出去还两说,她手里还有几个未嫁的女儿,我看有谁敢上门提亲!” 没有人接话。 老苏头沉默了一会,才说道:“现在跟她们置什么气。现在是你儿子马上要走了,就这几天的功夫哪里能找到合适的人家!说亲都跑不及。” 冯氏一听急在心里。媒人是她找的,她最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就这几天的功夫哪里能找到一门合适的亲。 现在还是要想法子把人接回来再说。哪怕接回来再把人休了,她儿子面上也好看。她刘家做初一,她就做十五,让他们看看他家女儿是怎么在她眼皮底下过日子的。 想通后便说道:“爹,娘,我们还是得想法子把人接回来再说……” 王氏一听打断了她的话:“怎么接?你没听又武说刘氏那贱妇要二十两才让把人接走吗?二十两是你二房出,还是你冯家出?” 冯氏的娘家人也正围在一旁,听了王氏的话跳了起来:“我家出什么钱?又不是我家娶媳妇!” 老苏头见亲家跳了起来,瞪了王氏一眼,忙安抚了冯家几句。 苏春兰看了看她爹娘着急上火的样子,提议道:“娘,要不我们凑凑银子?” 她夫婿在旁边一听,赞同地点头:“嗯嗯,我和春兰拿一两。”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吕博承一听连襟都发话了,他做为新女婿不好不表态,便张口说道:“那我和青媖也拿一两。” 苏青媖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又看向她爷奶。 王氏显见是不满意的。老苏头则有些欣慰,对着两个孙女婿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苏母在一旁皱了皱眉头,看了苏父一眼,但她没有说话。 苏春兰看了一圈,发现除了两个孙女婿表态外,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她二姑也没开口,不禁有些急了。 正要开口,苏青媖找断了她:“春兰姐,咱家恐怕也没有多的银子。要有,还得给又文堂哥置办一身行头,再给些他带着傍身。再说,如果今天答应了那刘家,将来她要是狮子再开口,又要怎么办?将来堂哥有个好歹,我们家怕是辛苦挣的都要填去给刘家。” 在场的人听了,都觉得有理。就刘家那样,决不能助长他这个气势。今天满足了她,明天再来要,是给还是不给? 十五两在乡下娶个亲,已经不少了。又是要婆家准备嫁衣,又要鼓乐吹打,又要喜车,现在出门又要加钱。哪里有这样的。 如果苏家开了这个头,万一将来桥头村的小伙娶亲时,女方出门前都要加钱,是给还是不给? 就不能助长这个势头。 王氏急得冒火,她亲亲大孙子娶亲,是同天村里摆的酒席最多的,这眼看其他家里都接新娘子回来了,就她家要加钱! 恨得直咬牙:“这刘氏,我就知道她是个填不满的窟窿!就那刻薄样,竟拿亲女儿来卖钱!也不想想她闹了这么一出,她女儿将来在婆家还怎么过日子!” 王氏骂骂咧咧,来的客人都在围观,听着她骂。 老苏头最后听不下去,打断了她:“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怎么把人接回来。” “接什么接,不接!娶不到媳妇,我明天就上人牙子那里给又文买一个回来洞房。都是女人,只有她刘家的女儿能生儿子啊?不接!打发人去让又文回来,再把十五两聘金要回来,嫁衣、聘礼、租喜车的钱也要跟她家算!有这银子,我都能给又文买两个女人回来了,总有一个能给他留个后。” 王氏一说完,冯氏眼睛一亮。 附合道:“娘说的对,我们把钱要回来,明天就上人牙子那里给又文买两个女人回来,两个中总有一个能给又文生个儿子出来的。” 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冯氏眼睛亮得惊人,一扫方才着急上火的模样。 苏二河已经在思考着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苏青媖被这婆媳俩的话惊呆了。还能这样? 吕博承也是一脸呆,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围观的来喝喜酒的都是苏家的亲戚,自然都是站苏家这一边的。对刘家的不要脸操作也是认为不要给钱,不要助长刘家的气焰,对王氏和冯氏要买人的提议表示了支持。 正当苏又武和两个亲戚家的半大小子要跑去把这个决定告之接亲队伍的时候。门口有人大声喊道:“你们看那是谁?” 第三十四章 自己跑来了 院里的人齐齐朝外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红嫁衣的女人,拎着一个小包袱,正小跑着朝苏家这边来。 “刘草芽!” 啊?什么!刘草芽? 苏家人全挤到门口。定睛一看,果真是刘草芽。这,这怎么自己跑来了? 刘草芽跑得气喘吁吁,头发都跑散了,见到一大堆人围着她,有些害怕,头埋着,捏着包袱的拎带,有些无措。 “你,你怎么自己跑来了?”王氏挤过去问道。 见她脸胀得通红,苏青媖说道:“先让她进来说,喝杯水让她缓一缓。再让人去通知接亲队伍。” “对对,又武,快去通知你哥,人自个家来了!”苏二河先是一脸懵,反应过来忙抬手招呼苏又武。 苏又武也是一脸懵,呆呆地看了看一身嫁衣自己跑过来的新娘子,张大嘴巴没动。被苏二河一大掌拍到后背,才反应过来,带着两个亲戚家的小子风一般地跑去报信了。 “我,我,我娘把我藏在山上,让我哥守着我……说是,说是等你们给了钱,再让我下来。我,我不同意的……后来,我姐和姐夫引开了我哥,我就跑了过来……” 刘草芽说着经过,头都不敢抬,两手紧张地拽着衣角转圈。 众人听完一阵唏嘘。 这刘家妇人,眼里只有银子,怕是没想过女儿以后在婆家的日子?但凡有点气性的,想到今日接亲受到的侮辱,都会挫磨她女儿。 啧啧。这刘草芽怕不是捡来的。 围观听真相的人听得目瞪口呆,这操作。没见过这么死要钱的人家啊。真是长见识。 吕博承在苏青媖耳边感慨:“比我那后娘还狠,面子都不做。”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 见刘草芽一脸无措地站在原地,紧张地手都抖起来了,看了夏荷和秋菊一眼,说道:“你们俩个把嫂子扶到你们的房间坐一坐,等又文哥回来再扶出来拜堂,在屋里陪嫂子说说话。” 夏荷和秋菊一听,才从呆愣中反应过来,看了几位长辈一眼,便一左一右去扶刘草芽。 等三人出了堂屋,屋里众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 苏二姑更是反应强烈,说是没见过这样的亲家,眼睛都钻钱眼里了。还特地交待冯氏,以后要看好刘草芽,别让她把家里的东西都往娘家搬去了。 “她敢!”王氏跳了起来,鼓着双眼,看着刘草芽的方向,满心不喜。心里已是想着各种挫磨她的手段。 苏青媖见状摇了摇头,为刘草芽今后的日子担忧。 对于她今日的举动,苏青媖是赞赏的。看她的样子,怕是在娘家没少做活,亲娘只想把她卖了换钱,怕是对她没好到哪里去。跑到好些的婆家来,也许还能换个活法。 嫁谁都是嫁,苏又文看起来还不错,风评也好,苏家也没传出虐待谁,日子虽不是多好,但比刘家清静。 能自己跑过来,应该是个心里有数的人。性格坚韧,将来苏又文要是有个好歹,应该是个能守家的人。只要她自己不作妖,将来苏家也有她一口饭吃。 过了一会,接亲队伍回来了。 大家挤出去看,发现刘家的人没跟着回来。都松了一口气。 “怎么那家人没跟着回来?”苏春兰问道。 苏又武开心地咧着嘴:“我悄悄跟哥说的,那家人只以为我们出不起钱,不接亲了,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走了。还嚷嚷说我们要是再回头,可不止二十两了。呸,谁愿意给二十两谁给,我们可不给!” 王氏一听,拍着大腿:“快,快去拜堂!只怕一会刘家人就会反应过来人跑了。” 大家一听,深觉有理。 忙搀着苏又文,急急把他拖到堂屋准备拜堂。刘草芽也被两个小姑子扶了出来,脸上也没了方才的紧张无措感。 苏又文朝她笑了笑,她又低下了头,还没看清她的表情,就被苏春兰找来一块红布充当盖头遮住了。 一对新人被扶着拜了堂。很快礼就成了。 请来的大厨扬声喊了句:“开席!”帮工的妇人便端着竹子做的簸箕准备上菜了。 围观的群众一脸感慨,纷纷找桌子坐下准备吃席。 菜还没吃上,刘家人果然反应过来,找上门来了。 刘草芽亲娘带着几个兄嫂,怒气冲冲。见刘草芽果然在,已拜了堂,拍着大腿骂苏家人奸诈。被王氏和几个亲戚家的妇人围着骂。 刘氏不甘示弱,没有一点自家女儿今日成亲的亲家母的喜气样,插着腰和王氏等人对骂。 来来回回说她女儿要的礼钱少了,附近谁家又给了多少,还给了田地,怎么怎么的…… 苏青媖又被刘氏拎了出来,说她得了五十两聘金,她女儿一点没差,不应该才给十五两。 但她话刚说出口就被几个亲戚家的女人喷了,说她们村里,谁谁才五两,都是附近给的多的,别给脸不要脸,拿女儿卖钱!省得底下几个女儿嫁不出去! 吕博承可能没见过乡下妇人吵架,眼见着双方都要揪头发,动手脚了,两眼冒光,看得津津有味,边看边跟苏青媖咬耳朵:“没想到我家给五十两都是多的了。”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我家就十几亩田,一大家子过活,铺子也没有,我堂哥都给了对方十五两,你家里一百多亩地,在镇上有铺子有宅子,你后娘和妹妹穿金戴银,你觉得五十两给多了?要不要我还给你,咱们一拍两散?” 吕博承一听,急得直摆手:“我就随口说说。又不是那个意思……我,我的意思是,怎么才给五十两!我后娘给吕博祖都往县里找去了,那聘金能低了?早知道就让吕生财多给点,钱都落吴氏和那几个崽的口袋里了。” 苏青媖听他狡辩没理他。继续听小青杨说着接亲时被刘家拦门的情况。 小青杨几个兄弟跟着去接亲,接了个寂寞,对方的操作振碎了小东西的三观。 “姐,你不知道刘家人多坏,不让我们进门,还连水都不给我们喝。我们带去撒路的糖果点心还都被他们抢去了。”小青杨一脸的不忿。 小青杏在一旁附合着点头:“就是,刘家人好坏,这个嫂子也是刘家的。” 苏青媖笑着摸她的头:“这个嫂子能自己跑过来,说明她是想跟堂哥好好过日子的。是不是好人,你们自己用心看,不能因为她姓刘,就对她有意见。” 小青杨嗯了声,点头:“就是。好的人家里也有坏人,坏的人家里也有好人。” 两兄妹相视,点头。 苏青媖和苏春柳都看笑了。 吕博承也跟他们坐一张桌上,见两个小东西可可爱爱的样子,逗他们道:“那姐夫是好人还是坏人?” 第三十五章 绝不能这样 苏青媖一听,斜了他一眼。这厮,脸皮这么厚,当面问小孩这个问题。 苏青柳看了他一眼,眼神黯了下来。想起生死未明的丫丫他爹,心情低落。抚着怀里丫丫的后背沉默了下来。 双胞胎对视了一眼,定定地看着吕博承。 齐声道:“你对我姐姐好,你就是好人,对我姐姐不好,你就是坏人。” 吕博承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那我肯定是个好人。” “哼,现在还不知道呢!”小青杏皱着鼻子朝他哼了声。 吕博承在家里跟吴氏生的几个崽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从来没有与兄弟姐妹亲热过。见苏青媖姐弟妹几个亲亲热热的,很是羡慕。见双胞胎懂事又可爱,一把把小青杏捞过来搂到怀里,逗她。 小青杏初时还有些别扭,慢慢地就放软了身子,倚到了吕博承怀里。 在苏家,即便是苏父和苏青松也没跟两个小东西这么表示过亲热。一家人都是不太会表达感情的人。 此时见吕博承外露的感情表达方式,小青杏的感情天平立马就朝他倾斜了过去。对他的好感立刻拔高了几个层次。 另一边,刘家人见生米已成熟饭,自家女儿不配合,都自己跑过来拜堂了。亲也成了,苏家更是不可能把钱掏出来了。气呼呼地找了一张人少的桌,把人挤走之后,一家人坐了上去,胡吃海吃起来。 客人们皆有些看不上刘家的行为。见苏家人都不说话,也就闭了嘴边吃边对刘家人指指点点。 小青杨边吃边对两个姐姐说道:“姐,你们不知道,刘家嫁女儿一点喜气都没有,家里都没有摆席。” “啊,一桌都没摆吗?”苏青柳被惊到了。再穷的女儿出门,都会摆上一两桌。 小青杨摇头:“没有。连囍字都没贴。” “真吝啬。”小青杏皱着鼻子表达不满。 吕博承摸着她的头,附合:“嗯,真吝啬。” 小青杏见自己的话有人附合,看了看吕博承,嘴角上扬。对吕博承的好感度直接往上飙。 苏青媖边吃边摇头,看来刘草芽在娘家的日子不好过。也不知今天她娘家闹了这么一出,王氏和二婶会不会好好待她。王氏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心里可记仇呢。 还好今天刘草芽跑来的及时,没误了吉时,不然还不知道王氏如何的闹呢。 一直吃到很多人都起身了,刘家人才离席。走时还跑到王氏面前,要她拿饭盆装肉菜带回去,说是家里没来的人都没吃上。 苏青媖见她继祖母鼓着脸在运气,马上就要到发飙的边缘,正担心二人又干起来,还好被苏二姑等人及时摁下去了。 今天来的都是亲戚,为了一桌菜跟对方吵起来,实在不成样子。再说新娘子都自己跑来了,不让刘家出了这口气,万一等会再闹起来再提什么过份的要求怎么办? 最后刘家人又吃又拿的走了。一场闹剧才算是结束。 被派到新房送饭的小青杏等人出来说,新嫂子哭了,苏青媖和苏青柳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她们姐俩摊上一对疼子女的爹娘,算是投胎有道。 一直到申时,客人都走了,苏二姑苏春兰一家也走了。姐俩帮着家里把桌椅碗筷都收拾了,苏青媖看着日头将要落山,想到苏青柳嫁得远,便带着她一起告别。 苏父苏母拉着姐妹二人很是不舍。双胞胎贴在两个姐姐的腿边也不说话,嘟着嘴心情失落。 苏青媖安慰两个小东西:“等忙过这一段,姐接你们到镇上玩。” “真的吗?”两个小东西眼里放光。 “真的。要不,你们现在就跟姐夫一同回去?”吕博承蛊惑道。 两个小东西跃跃欲试,看向苏父苏母。 “不行。你姐夫过几天就要走了,你们现在过去就是给你姐你姐夫添乱。”苏父不同意,板着脸喝道。 两个小东西立刻蔫了,低垂了头。 吕博承便拉他们到一旁安慰,不知说了什么,两个小东西脸上又带了笑。 苏青媖往他的脸上看了一眼,心里动了动。 不一会,姐妹二人便带着苏父苏母给的回礼,离开。 丫丫已跟苏母等人玩熟了,离开时,还摇手道别。让吕博承稀罕得不行,抱了一路都没有放手。 苏青媖用马车把苏青柳送到她们村口,她死活便不让苏青媖把她送进去了。苏青媖只好算了,目送她一手抱着丫丫,一手拎着颇有些重的篮子离开。 吕博承也目送着她离去。见苏青媖脸上神色莫明,心里有些触动。 想到将来他走了,苏青媖也会跟她姐姐这般,在家等着没有消息的夫婿,一日复一日。不知对方死活,一个人守着孩子,看着婆家人脸色,连家人相送都不敢邀其进宅。 如果他将来死了,苏青媖像她姐这样,带着个年幼的孩子,怕是不好改嫁? 他当初就是想到这点,不想跟她圆房。可她非要。 他的孩子将来喊别人爹,被别人嫌弃拖油瓶,被别人打骂,多吃一口饭都被对方嫌弃,上了饭桌要小心翼翼地看对方脸色才敢端碗…… 吕博承想到这里,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 他吕博承的孩子怎么能去看别人的脸色! 板着脸一路都没说话。车子刚进镇,吕博承就一个鲤鱼打挺跳了下去,头也不回,扔下一句:“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就跑了。 转眼就没了人影。 “你哪去?”苏青媖喊了句,不见对方回应。 翻了个白眼,只好由他去了。 到了家,没过一会,就吃晚饭了,周婶做的饭。味道还不错。 吕父去平川县进货了,人不在。吴氏问了她娘家几句,苏青媖也捡了几句好听的说了。 几个人平淡地吃了晚饭,就各自离席走了。苏青媖和周婶把饭桌收拾了,才回了房。 洗漱好,想起跟吕博承说起过的兵书,琢磨着怎么交差。 想要现默一本,发现房里竟没有笔墨!气得吐槽了那厮几句。这厮读书渣就算了,怎么连笔墨都没有?以前读过的书本都扔灶膛了? 等吕博承终于回了房,就见苏青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望着他。 第三十六章 问东问西 吕博承迎向苏青媖的眼神,被她定定地看得抖了两抖。 忙往身上嗅了嗅…… 呸,他又没去喝酒,也没去花楼,能有什么味道!至于像那什么一样嘛。看也不看她,跑到竹榻上歪着了。 “今天吃饭吴氏没作妖?”舒服地躺下,头枕在手上,问道。 苏青媖没答,看着他。 吕博承摸了摸鼻子,腹诽,她想听什么,想问什么? “我去扬威武馆了,和师父师兄弟们一块吃的饭。” 女人,就是喜欢问东问西,查问男人行踪,生怕男人跑去会女人。嗤,真是。像吴氏一样,每次他爹回来都喋喋不休地问,问行踪问细节,啧啧,女人呐。 吕博承腹诽着,兀自说完,见苏青媖还是没有说话,纳闷了。我交待了啊,而且是真的啊,又没有隐瞒,还不满意? “我……” 刚开口,被苏青媖打断了:“你怎么房里一张纸一块墨都没有?之前读的书呢?”苏青媖淡淡开口道。 吕博承一听,悄咪咪松了口气。就说嘛,他的女人怎么能跟吴氏那等俗人一样逮着男人就问东问西,惹人心烦。 “哦,那些啊,我收起来了。看着它就生气,就想起我爹念叨我读书不如吕博祖那个兔崽子,让我多向他学。学个屁学,学他的阴阳怪气嘛!你要是无聊想看书,我去找找,刘举业他家是秀才,家里有些藏书,你要想看,我去帮你借去。” 苏青媖听完翻了个白眼。又愣了愣,她发现遇上这厮,她翻白眼的次数变多了。 淡淡说道:“明天给我找些笔墨和纸张。” “干嘛?”吕博承扭着身子问道。 “你管我干嘛!问那么多。不是想要兵书吗?” 吕博承一下子翻了起来,朝她三两步跑过来,大脸凑到她近前:“你拿回来了?快给我看看!” 苏青媖嫌弃地推开他的脸:“没有,之前被家里扔灶膛引火了。” “什么!怎么能引火了呢?你家人这真是,真是……” “少废话,要不要?” “要啊,可你说都引火了?” “我默出来给你!” “啊?你,你能默出来?全部?一字不落?”吕博承惊奇不已,盯着苏青媖看,想琢磨她话里的真假。 “爱要不要。” “要要要!我现在就给你弄去!” “这都多晚了!” “没事,我去吕博祖屋里拿!很快的!”边说着边一溜烟跑了。 这厮,真是,听风就是雨。 不一会,吕博承又风一般刮了进来,抱着一大捆纸张,还有笔墨砚台。笔都有好几只,不同笔头,出峰长短不同,大中小号都有。 “你怕不是把吕博祖房里的文房四宝都搜刮来了?” 吕博承仰头头:“我爹出银子买的,又不是他的。” “你这是强盗逻辑。”边说着边过去查看,挑选毛笔。 选了一支小号笔头的,铺好纸,正准备磨墨,那厮一把抢过去:“我来我来。你想着内容就行,别分心,也漏了,漏了那就谬之千里。” “你还知道谬之千里?啧啧……” “嗤,说得我好像大字不识一样。我小时候读书也是很有天份的。” “对,你很有天份,招猫逗狗,喝酒上花楼,约人打架,一条街的小孩看见你就躲。” “你!你这人。我哪是那个样子。都是别人瞎传的。我都说过我就喝清酒,又不干嘛。再说打架,别人不招惹我,我能打他?不打架哪里能被我师父看中?不被师父看中,哪里能去武馆学本事!” “对,你有理,你有本事。” 两个人边逗嘴,边开始磨墨写兵书,一个书写,一个磨墨,房间里异常的和谐…… 一直到蝉鸣鸟叫,夏日清晨初露,苏青媖才算是把六千多字,总共十三篇的《孙子兵法》给默了出来。 手都快断了。 吕博承一边揉着她的手腕,一边用热帕子帮她热敷,手脚虽勤快,但心思却不在上面。眼睛亮得惊人,盯着桌上摊开的纸张,好像盯着发出五彩金光的宝藏。 苏青媖这时才觉得困意袭来,推开他就往床边走。 “你自己先看,我先睡去了,看不懂的等我醒了再说。” 吕博承连连点头,殷勤地过去帮她撩开幔帐,摊开被子:“你睡你睡,我自己看,看不懂的我去找师父研究。” 苏青媖反应过来,拉住他:“你自己看,这个恐怕还不好现世。” 吕博承先是一愣,想明白过来,连连点头:“好好,我自己看,我哪都不去。就在屋里看。” 苏青媖睡眼惺松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睡?” 吕博承摇头:“我不困,你睡你睡。”还给她盖上了被子。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见他精神亢奋,眼睛里没有一丝疲惫和困意,只好随他去了,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等她饥肠辘辘醒来,发现那厮竟坐在桌前一副入定的样子。 “你没睡啊?” “你醒了?”吕博承扭头看她。跑过来撩开幔帐。 苏青媖看了看他的眼睛,里面都充血了,道:“我饿了,你去看看周婶有没有留我们的饭,把它端来房里吃。” 吕博承这才发现自己早饭中饭都没吃,苏青媖一说他也饿得不行,往屋外窜了出去:“我去拿。” 过了一会,苏青媖刚洗漱好,吕博承就拎着两个食盒跑回来了。 “你不说我都没觉得,现在才发现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边说着边把食盒里的饭摆了出来,招呼苏青媖过去吃。 那厮不知是饿狠了还是怎样,扒饭的动作快得很,像是要被人抢一样。 苏青媖看不过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抢着投胎啊,吃那么快!影响我就餐的心情。” 吕博承顿了顿,道:“师父说在战场上就餐速度一定得快,不然没等你吃完,可能战鼓就响了。我可不想当个饿死鬼。再说你快点吃,我还有好多没看懂的地方。” 听到他不想在战场上做个饿死鬼,苏青媖有些心酸心疼。后又被他催着吃,忙把情绪给摁下了。我就慢慢吃,急死你。 饭吃完,吕博承殷勤地收了碗筷,又一溜烟地拎去厨房,一回来就拉着苏青媖坐到桌前。 第三十七章 开源才是王道 苏青媖被吕博承目光灼灼地盯着,见他目光里如饥似渴,像块海绵等着汲取能量,想到他以后可能会生死未卜,也想他有机会能活下来。便开始讲解起来…… “这兵法,共分十三篇,总结下来,主要是讲战略运筹、作战指挥、战场机变、军事地理、特殊战法五个内容。这第一篇“始计篇”讲的是庙算,说的是在出兵前先要比较敌我的各种条件,估算出战事胜负的可能性,并要先制订出作战计划。主要说的是战前要做好战略谋划……” “……这军事地理篇,你别小看,它主要是说不同的作战地形要有不同的战术,要根据敌我双方的形势和深入对方的程度,结合作战环境制定相应的战术……” “比如这一句‘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若敌先居之,引而去之,勿从也’。就是说,在地势险要的作战环境下,如果我方先于敌方占领,那就必须占据地势高且向阳的地方,以等待敌方来犯;如果是敌方先于我方占领,那就应该带兵离去,不要去进攻它,不要做以卵击石的事……” 苏青媖口水都说干,见那厮目光越发蹭亮,忽然止了话头。 “嗯,这个兵法,其实战将拿到更有用一些。你一个新兵蛋子,拿到这个兵法,别人是能听你的做战计划呢,还是能根据你的意见去制定作战方向?” 吕博承听完愣了愣,想反驳,张了张嘴。 好一会才说道:“话,话不是这么说啊,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以后一直是个新兵蛋子?而且技多不压身,多长些本事不好吗?战场上瞬息万变,我没准就用到了呢。你不想我活着啊?将来荣光,妻凭夫贵?” 嗤,还妻凭夫贵!倒是听说‘悔教夫婿觅封侯’。男人有钱有势就变坏,古人不会说错的。 苏青媖有心不想往下说了,但看着那厮一副渴盼的眼神,又有些不忍。总归同床共枕了几天,也不想他年纪轻轻的就交待在战场上了。 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兵法给他讲完,再给他讲些别的内容。新兵蛋子,学什么兵法谋略!还是多学些新兵蛋子怎么能活下来的法子。 这一天,小夫妻俩几乎没出过屋,就在屋里你讲我听,说些战场如何保命的事。 苏青媖没有实战经验,就是纸上谈兵。好在她见识丰富,看过的书也都记得,讲给吕博承听也是够够的。 中间苏青媖眯了个回笼觉,吕博承便一个人拿着纸张琢磨。到晚饭时,他就窜出去了,也不知道干嘛去,直到晚上苏青媖睡着了都没回来。 次日,苏青媖醒来,看见枕上他的大头,还吓了一跳。 吕博承也被苏青媖一惊一乍弄醒了,梳洗好,就期期艾艾地找苏青媖要那锭金锭子。 那锭金锭子,苏青媖藏起来还没等存热乎,这厮就想要去。 苏青媖瞪向他。还说留给儿子当传家宝! “我,我以后会给你挣很多金锭的!在战场上得的好物,也都存着,给你带回来!我,我这次有用……” 本来是拿给她当压箱银的,让她有些底气的,现在又要拿走,吕博承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苏青媖也没问他拿去干嘛,把金锭子给了他。 看他揣了荷包窜了出去,忽然想跑出去抢回来!金锭啊,那么大一锭,都没看够。 苏青媖坐在屋里,盘算她手里的银子。二两压箱银,加上吕博承先前给的,再去掉花掉的,再加上从吕父手里抠来的十两,手里现在还有十七两银子。 十七两。 她本来想把金锭子破开,给吕博承换成银票带走,好让他带去傍身。她自己再留个几两。 做儿媳妇的跟公爹伸手拿钱像什么样子。跟婆婆拿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这个婆婆还不是亲的,也不好伸手。 再说吕博承外祖家的田地,那租子钱,起码得秋收后才有进帐。 十五亩田,有中田有良田,按现在的亩产,收上来的租子,一年一亩净得不过是一二两银子罢了。十五亩田的收入,一年得银不超三十两。 摊到每月不过是一二两银子。 也就是说,苏青媖一月的花销得控制在一二两银子里面,超出得跟公婆伸手了。 啊! 这怎么行!一二两银子紧巴着一个人应该够用。可如果有孩子了呢?还有人情往来不得花钱?而且还不能生病。一生病连医馆都去不起。 这么一算,苏青媖抓狂了。 吕博承那厮还以为他把什么都交待了下来,可以安安心心地跟着大部队走了。就觉得将来要是有了孩子,十五亩田也够妻儿花用了。 可是这明显不够啊。不能只盯着节流,还得开源!开源才是王道! 苏青媖倒在床上,想着她能做些什么,有些什么来钱的渠道。 那锭金锭如果被吕博承花净光了,十七两还不够他带走的。 她一切的想法,都要推倒,因为没本钱。 抓狂!谁要说视金钱如粪土,苏青媖一定怼他一脸。 苏青媖想了几个接下来她想做并能做的挣钱的门路,无一不是要钱开路。 想到将来她一副小媳妇模样到公爹继婆婆那里要钱花,看他们的脸色,要一两给二百文,要二百文给十文,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翻身下床,随便吃了点东西,又打理了一番,便出了门。 一路闷头就往南街走。 悄咪咪地躲在一处暗影里,往吕记杂货铺里看去。 见铺里只有一个小伙计在里面忙上忙下,松了口气。吕父进货还没回来,这个点吴氏不会坐镇铺子里。正好。 苏青媖很快闪身进了吕记斜对面的糕饼铺子。 那女胖掌柜还在,正正好。店里这会没人,就正正好。 “掌柜的,你好啊。” 苏青媖朝那掌柜的打着招呼。 那掌柜转过身来,认了好一会,才道:“呀,你不是那天带一对双胞胎弟妹来的那个姑娘吗?” “掌柜的记性真好,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我记性好着呢。”说完打量了她一番,这旧貌换新颜了?衣服都不打补丁了,头发也梳成了妇人样。 苏青媖见她打量,朝斜对面努了努嘴:“对面的,他家大小子,你认识?刚娶了亲。” 那胖掌柜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博承这小子娶的就是你啊?说是乡下贫苦姑娘……我看你这,气质也不像啊。” 苏青媖笑了笑,像不像的,气质会变嘛。 第三十八章 一百两 苏青媖跟她寒暄了几句,转身在铺子里打量了起来。 糕饼品种还是那天她来看的那些种类,味道甜香扑鼻。没推拒过胖掌柜递到面前的试吃品,边吃边盯着糕饼打量,边跟那胖掌柜说话。 早在前两天,吕博承带她逛镇子的时候,就跟她说起过这家店。说胖掌柜只是这枫亭镇店铺的掌柜,并不是东家,这店铺在平川县,广宁府都是有分号的。 有分号就好啊,有分号更好谈。 看了一圈,苏青媖心里就有数了。 这年头的糕点受一些技术影响,品类还不够丰富。多是蒸煮煎炸,烤烙用得少。发酵技法用在糕饼上也不多。 店内的糕点偏北方流派,注重食物本来的口感特点,只加糖调味,不额外添加油脂。比如店里的豌豆黄、芸豆卷、绿豆糕、红豆糕,艾窝窝、驴打滚、山楂糕一类。 而现代的中式糕点分十三个流派,京、苏、广、滇、闽等等,又揉合了西式糕点的做法,已不是现在苏青媖看到的糕点类别。 苏青媖转了一圈,决定开门见山。 “苗掌柜,你认识对面吕记大儿子吕博承,也知道他马上要被征兵丁了?” “可不是,这天杀的,前年才征的兵,怎么今年又征?这么说还是我们当家仆的好,没有这些烦恼。你这才嫁过来,吕家小子一走,你一个人可怎么过哦,你那婆婆还不是亲的。” 苏青媖附合了几句,又道:“掌柜的也知道,他一走,将来生死未卜。我想给他备些傍身的银子,再给他置身行头。” 那胖掌柜的看着她,有些不明她的意图。 “我需要银子。而吕博承从家里估计抠不出多少银子,除了给他带走的,我自己也想留点傍身。” 那胖掌柜连连点头,拉着她的手:“是的是的,你这小媳妇心里想得明白,博承一走,你可不是要看那吴氏的脸色了吗?手里有银子才不慌,过得能从容点。” 苏青媖点头:“我有两个点子,想卖给你们东家,我要一百两银子。” 那胖掌柜一听,嘴巴张老大。 “苗掌柜放心,绝对物有所值。两个技法,不敢说多,起码能让你们糕饼铺的牌子在业内更响亮,收入不敢说翻一倍,但起码你们是独一家。” “这,这我不好做主。”苗掌柜有些犹豫。 “你可以联系你东家。你也知道,吕博承集合的时间近了,他不日就要离家,如果你们不要,我就去平川县问问了。” “别,别,我想想,想想。”那胖掌柜拦住了她,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她儿子儿媳在平川县给东家做事,她和她那口子在枫亭镇守铺子。她那口子还能往平川县跑跑,她则蹲着不动。如果立了功,是不是可以请调到平川县,一家团圆了?再过不久,孙子就该出生了,她得去守着。 想通后,问道:“你那两个技法……” “苗掌柜放心,咱知根知底,不说没把握的话,而且我不卖二家。我教给你们东家两种糕点技法,相应的糕饼品种自然也会教给你们。一通百通,将来你们的师傅由两种技法开发出更多新的品种,你们的铺子自然是蒸蒸日上。而你身为掌柜的,自然也是大功劳在身,银子地位自然随手可得。” 胖掌柜被苏青媖说得火热,立刻应了下来,让苏青媖明天中午再过来一趟。 苏青媖应了,告辞离开。 她转身又去了菜市。这一次,呆的时间很长,来来回回查看菜市卖的品种,人流量,买卖双方的体验情况等等。 直到日落,才转身回了。 回到房间,见吕博承正歪在竹榻上,长手长脚摊着闭目养神。 见苏青媖回来,忙翻身起来,问:“哪去了,一天没见你。” “你不也是没见人影。” “我那是有正事做。你说你,才新嫁进门,做人新妇,就不着家……” “新嫁妇是怎样的?天天呆家里,守着夫婿?随叫随到?” 吕博随被她冷淡地目光看过来,有些畏缩:“也,也不是。就是,我都要走了,你,你还不跟我多呆一会,万一将来,将来……是,你得多后悔啊,没跟我多呆一些时间。” 嗤,苏青媖斜了他一眼:“如果将来真有万一,多看一会少看一会,能怎的?换你多活一天?还是活着的人日子不要过了?” “你,你这人,半点没有新嫁娘的自觉。” 苏青媖没理他,转身去换衣裳。她在菜市呆了很久,衣裳鞋袜都脏了,身上也沾了不好闻的味道。 吕博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的衣摆,扬声问道:“你去菜市了?” “嗯。”苏青媖在里间边换边应了声。 “干嘛去了?买食材?吴氏又让你做饭?给钱没有?” 没听见苏青媖回应,吕博承又直着脖子问了句:“她给花用没有?没给我找她要去!” 这两天花用有点多,他本想给她留的金锭子,都快被他花没了。 本来想给她留着傍身的,却没想都快被他用净光了。吕博承有些懊恼,摸了摸怀里的荷包,想着从哪里再抠出些银子出来。 不知道跟吕生财哭哭惨,他还会不会掏银子。 吕博承捏着荷包里不多的银子,朝里头扬声说了句:“如果将来没钱用了,你把我外祖家的田地卖个一两亩应应急。乡下的宅子,一年也租不上几个钱,到时候也卖了,应该能得些钱。我去年才修过,外祖都是用大石砌的,屋子坚固着呢……” 没等他再叨叨,苏青媖换好衣裳出来,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金锭子都花完了?” 吕博承挠了挠头,嘿嘿笑了笑:“没花光,还剩几两。但这先不能给你,明后天可能还要用。” “你留着,如果顺利,我明天会有一笔进帐,到时候,都给你带去傍身。不用去跟别人伸手。” “啊,你哪里来的进帐?” 苏青媖没应,往外看了看天色:“去堂屋,该吃晚饭了。” “你说清楚啊,哪里来的进帐?你去哪弄钱了?你说啊……”吕博承追了出去,在她身边喋喋不休。 第三十九章 少东家 次日醒来,吕博承也不窜出门了,就守在屋里,非要跟着苏青媖,想看她是怎么弄回一笔银子的。钱是那么好弄的吗?要那么好弄到,何至于到今天他才存了十几两? 吕博承心里腹诽,乡下柴火妞,就知道说大话。 跟在苏青媖身边转悠,喋喋不休了好久,最后终于把苏青媖惹厌烦了,把他赶走了。 中午时分,苏青媖去买了些东西,便赶到了吉祥糕饼铺子。 “你来了!” 胖掌柜眼尖迎了上去,拉着她,在她耳边悄声说:“我们东家收到消息,一早就从平川县赶来了,就在后院。” 苏青媖点了点头。去了铺子后院。 就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青男子正闲适地坐在茶案前饮茶。衣着讲究,动作优雅,举手投足让人赏心悦目。 “少东家。”苗掌柜唤了声,给二人引见。 “你好,我是苏青媖。”边说着边朝他伸手。 那少东家愣了愣,也朝她伸了手:“你也好,许少严。” 两人握了下手。 等收了手,看到那少东家一脸的笑意,朝她戏谑打量,苏青媖这才反应过来,脸上有点烧。她有些习惯还是改不了。现代谈客户,一见面就打招呼,握手。 这古代握什么手! 苏青媖有些懊恼地撇了那胖掌柜一眼,果然见她一脸的震惊。 苏青媖脸上越发懊恼,胖掌柜一定觉得她孟浪了。一个新嫁妇抛头露面不说,见了男人没半点娇羞,盯着别人脸看不说,还握手! 握什么手嘛。 苏青媖狠狠地打了一下自己的手。 抬头就见那少东家嘴角扬了扬,更是懊恼。 那少东家见她看过来忙压了压嘴角,换上一副清冷的表情:“苏娘子说是有两个技法要出让?” 苏青媖见他谈起正事,也敛了神色,坐到他对面。 点头:“是的。我的情况相信苗掌柜都跟少东家说了,我需要一笔钱,给我马上出征的丈夫让他带去傍身。我自己在公爹继婆婆眼皮底下生活,也想有些压箱的银子。” 那许少严听完点头:“苏娘子是个明白人。” 苏青媖笑了笑:“人啊,脑子得清醒,得清明得活着,才过得顺。” “极是。”那许少严点头表示赞许。 两人便谈起正事。 这年头技艺都握在个人和家族手里,轻易不会流出来。所以造成很多技艺慢慢在岁月长河里因为种种原因失传了。 枫亭镇上的点心铺子当然不止“吉祥”一家,但都大同小异,不过是在外形味道上有所区别罢了。 这年代交通不便,不如后世能汲取到东西南北各流派,甚至是西式糕点的所长。 “许东家说我要一百两贵了,但等我做出来,你就知道物有所值了。你看看你外头的糕点,不管是云片糕绿豆糕桂花糕,还是豌豆黄等等,甜香酥软,什么牙口都能吃。但是,如果我要买上几份带去平川县或是广宁府,或是更远的地方,路上颠呀颠的,就散了……” “所以我们在平川县和广宁府都设了分店啊。” 许少严虽然嘴里说着,但是心里挺赞同苏青媖的话,带不了远路不说,还放不了几天。 苏青媖轻笑了两下。 “相信这是做糕饼生意人的一个痛点。谁不想自家的东西多卖一点,广为人知呢。一地一镇才多大的市场才多大的生意。” 许少严这次很认真的打量苏青媖。 这女人,明明是一个乡下来的农家女子,镇子都没来几次,长得又黑又干瘦,现在却坐在他对面跟他剖析生意的痛点,及市场? 许少严觉得他之前的漫不经心,可能有些错误。 苏青媖自然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往后院看了一眼,对胖掌柜说:“你们有厨房,有食材?” 胖掌柜看了她家少东家一眼,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我们做糕饼的,怎么能没有厨房。” 说完得到少东家的示意,忙要领苏青媖过去。 苏青媖起身:“少东家稍等,我做两样糕点出来给你看看。” “苏娘子只管去。”许少严说完,忽然有些期待起来。 这个乡下嫁过来的小娘子,说不好能给他带来些惊喜。糕饼铺子现在没多大起色,家里都想关上几家收笼些资金做点别的了。 现在朝廷又征兵,族里都说能不能在这上面做点火章。军队几十万人,要吃要喝要穿要用,虽然抢不过一些大的家族,但是总能漏点出来。如果糕饼铺子利润太薄,可能几个镇上的分铺都会关掉。 许少严琢磨的功夫,苏青媖已经被领到厨房了。 厨房很大,东西齐全。苏青媖看了一圈,很快就动起手来…… 一个时辰后,她从厨房出来了。 苗掌柜捧着盘子,跟着她的后面,一脸的振惊和佩服。眼睛看着盘子里的两样糕点,手忍不住蠢蠢欲动,嘴巴砸几下,嗯,还想吃。 好香,快忍不住了。 等会一定要少东家再赏她吃一个。 许少严已喝了好几壶茶,这会看人出来,忙倾身看了过去。 “这是,荷花?好逼真的荷花!” 盘子里装着四朵刚炸好的荷花酥,粉粉嫩嫩的颜色,花瓣层层炸开,露出中间黄色的花蕊。逼真,精致,好看。花瓣十几层,层层清淅,每片都薄如蝉翼,甜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胖掌柜刚把盘子放在桌子,见少东家一副振惊的样子,忙点头说道:“少东家没看到那个过程,面团在油锅里炸的时候,花瓣层层在锅里慢慢绽放的样子,如同荷花盛开,真是好美!” “这是怎么做到的?”许少严一脸的惊奇,好看得他都不忍下嘴。 苏青媖笑了笑:“东西做出来是给人吃的,少东家尝尝看。” 许少严拈起一粒,不大,还没他半个掌心大,拈在指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了花瓣又看了看中间的花蕊,啧啧称赞。 终于被甜香味勾得,惹不住放进嘴里…… 刚放进嘴里的一刹那,吱吱声响,酥脆声在他的唇舌间炸开,外酥里嫩,真是非一般的感受。 “不错,真不错!” 胖掌柜听着这酥脆声,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手指在衣裳上搓了搓,眼睛往盘里子盯去,想吃。 许少严连吃了两粒,才有些意犹未尽地移开了目光,看向另一个盘子里的糕点…… 第四十章 二百两 另一个盘子里,装着是一盘洁白如玉的糕点。没有荷花酥的油香味,但有食物本身的清香,淡淡的甜香味扑鼻,引人惹不住想尝。 许少严盯着盘子,看着盘子里的糕点,见它洁白如玉,切成块状,孔细似针,淡淡的鲜香味扑鼻而来。 许少严掏出手帕把手拭了拭,生怕把白玉无瑕的糕点污了。 抬手拈起一块,指尖就在糕点上陷了下去,瞪大了眼睛:“这,这糕点竟如此膨松!” 送到嘴里,咬了一口,松软甜香,再细细品尝,甜而不腻,糥而不粘,正合他的口味。 “这是什么糕点?” 苏青媖见他满意,笑了笑,道:“这是白玉糕,还有一个名字叫年发糕,寓意年年发,年年高的意思。” “白玉糕?年发糕?嗯,两个名字都好听。那方才那一盘就是荷花酥了?” 苏青媖点头。 许少严白玉糕也吃了两粒,见旁边胖掌柜盯着糕点不放,就让她端下去和大厨一起吃了。 胖掌柜喜滋滋地端着就走了,胖胖的身躯走的飞快。 许少严手指在桌上敲着,脑子转得飞快。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道:“许东家也看出两种糕点用的都是不同的工艺了。先说白玉糕,用的是发酵的工艺,使面团膨松,做出来的糕点松软可口,最适合老人小孩食用。这种工艺可以做出多种糕点,就白玉糕相类似的,就可以做发糕,枣糕,鸡蛋糕等等。” “而荷花酥工艺复杂,用了油酥,里面几种不同的面团,最后油炸。在面团里揉进了油脂,你铺子有些糕点也是重油的,但没一样起酥这么好,这么多层的。而且可以揉进多种颜色,在油炸过程中不掉色,摆放也不褪色。这种油酥类我看你们品种很少。” 见他不语,又说道:“其实我更想卖另外一种烤制的点心给你,这种烤制的工艺,点心塑形好,久放不坏,久放味也不散,可带远路,甜咸,或者复合味都可以做。但你们没有工具。” “要什么工具?”许少严开口问道。 “炉子,烤炉,或者烤箱。” “炉子我们可以做出来。” 苏青媖笑了笑:“那是另外的事了。我们今天只谈荷花酥和白玉糕的工艺。除了荷花酥,还有一种天鹅酥,做成天鹅引颈高歌的样子,羽毛一层一层的绽开,翩翩欲飞,精致好看,味美样子更好。这两样应该能帮你打进高门大户市场。” 许少严很有兴趣,倾身问道:“天鹅酥怎么做?” 苏青媖淡笑:“我们今天只谈荷花酥和白玉糕。” 许少严看了她一眼:“荷花酥和白玉糕我想要,你说的烤制工艺和天鹅酥我也想要。” “那要看许东家能出多少银子了。” “你想要多少银子?” “不是我想要多少,是许东家能出多少。” 许少严定定地看着苏青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深谙谈判的技巧。手指忍不住又在桌上敲了起来,心里也琢磨开了…… 苏青媖慢慢端起茶来喝,她不急,对方比她急。如果他真心想要的话。 许少严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腹里应该不止这些东西,想了想,便说道:“要不苏娘子入股吉祥铺子,平时对铺子的糕点提一提意见,有什么新品也教大师傅们做,一季或半年一年领一笔分红银?” 苏青媖笑了笑,摇头。 分红太不保险,帐本她又看不到,看到也不知真假,营利多少都由对方说了算。一旦对方关门更张,另换店名换主事人,她找谁说理去? 小老百姓什么时候能跟高门大户拼实力和人脉了? 还是落袋为安要紧。 双方也好留个好印象,日后好相见。涉及到银子,在以后一次次分红的磨合中,万一有半点不愉快,得不偿失。 便朝对方说道:“不了,我没有太大想法,就想小富积安,太太平平就好。” 许少严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越发觉得这女人不简单,想了想,道:“那一百五十两。再教我们烤制的工艺。” 苏青媖摇头:“二百两。再附送两样经典的烤制点心。” 许少严笑了笑,摇头。 这乡下来的妇人是不懂二百两有多少啊。一百亩良田,一年即便年景好的时候,还剩不到二百两。 苏青媖看他似笑非笑的,也不怵,道:“二百两,我把天鹅酥也教你们,并且再送你们两样小工具,分离蛋清蛋白,和搅鸡蛋、面团的小工具。” 见许少严看过来,笑着说道:“你们厨房有了这两样工具能省面点师傅不少的时间,不仅糕饼数量能上去,还能节省不少人工费用。” 这女人竟懂得经营之道。许少严手指又敲了敲,拧眉想了想,点头:“可以。但你保证只传我们吉祥一家。” 苏青媖也点头:“我保证。” 许少严定定地看着她,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看不透。明明是一个乡下贫家女子,但又让人觉得她胸中有沟壑。他猜她应该不止会眼前这些东西。结个善缘,也许以后还会有惊喜。 想明白后,两人很快便定了协议。 见苏青媖字迹端方,不由得又高看了她一眼。这女人竟然识字!而且协议条款也能说出个一二来。果然不能小看。 最后苏青媖要了一些小额银票。许少严之前调查过她,想来她要小额银票定是给出征的丈夫傍身用的,不由得又高看了她一眼。 二人约好明日平川县的大师傅来,让苏青媖过来传授。苏青媖应下,便转身走了。 她没想到许少严这么爽快,一下子给了二百两。远高于她的预期,让她有些没想到。 本来她想着如果对方给不到那么多钱,都准备把食用色素的提练方法教给对方了。他店里的糕点色泽单一,应该有用到植物提练颜色,但工艺简单,应该只是现拿食物来提练,费时费工。 但她没想到对方爽快地给了二百两,让她有些惊喜。 苏青媖揣好银票,一个人往街上走。 一路走一路看,哪里有出租的店铺就跑过去看。几条主街都看完了,副街和偏一点的地段也看了。直到脚走得跟灌了铅一样,这才寻了一处茶肆点了壶茶叫上一碟点心,坐着歇脚。 心里琢磨着这二百两银子要怎么分配。 一百两给吕博承带走,另一百两她想寻个店铺做点小生意。她苏青媖从来就不是看人脸色过日子的人,让她跟公婆伸手拿钱花,那是万万不能的。 她很喜欢双胞胎,两个小东西都六岁了,还大字不识。小青杨很有灵性,她准备送他去念几年书,如果有天赋,将来也考个功名出来,哪怕是秀才也能避免了上战场的命运。 苏青松如果不能回来,她爹娘就剩小青杨了。如果将来小青杨也上战场博命……他们大房不能消失匿迹,看着继祖母一脉人丁兴旺?想到小青杨将来可能身首异外…… 苏青媖打了个冷颤。不能! 那么懂事可爱的孩子,不能让他最后是那样的命运。一定要送他去念书。 至于吕博承……嗯,一会去铁匠铺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护身的东西。 正想着,就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呦,这不是青媖吗,怎么一个人坐外面喝茶?” 第四十一章 维护 苏青媖扭头看去,就见她二姑苏宝珠正带着女儿赵嫣然在逛街呢。旁边还有一对母女,应该是一起的。 苏青媖起身打招呼。 赵嫣然只看了她一眼,就撇过眼去,有些不屑。亲戚如果不能长脸,还掉价,还不如不认。 苏青媖并不在意她的态度。人怎么对她,她就怎么对别人,你无视我,我自然眼里也是没你的。 “青媖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茶?你男人呢?你才嫁过来没几天,怎么不好好在家呆着?”苏二姑连声问道,言语间颇为不赞成。 旁边跟她一起的妇人正打量着她,听了苏二姑这话,道:“哦,她就是你嫁到吕记的那个侄女啊?” 苏青媖朝她点头笑了笑,对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上下打量起来。 道:“你婆婆呢?在家呢?怎么不约你婆婆一起出来逛?你婆婆跟我们很是说得上话,脾气软和是个好说话的人,你嫁过来算是嫁进福窝了。在你娘家还要日夜做活,瞧你现在嫁过来都有时间出来喝茶了,家里也请了帮工,什么都不用你动手,真是享了福了。你可得感谢你二姑。” 苏二姑笑着在旁边附合:“可不是。我当初说给我嫂子听,我嫂子还不乐意这门亲。嫌吕家小子要被征走。” 那妇人眉毛扬了扬,高声道:“嗐,我们镇上今年被征走的人家不少,难道大家都不用生活了?而且你不嫁过来,嫁到村里,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苏青媖没有说话,低头微笑。 苏二姑跟那妇人附合了几句,便扬手招呼赵嫣然:“你和如月带你表姐到镇上逛逛,也认认路。” 赵嫣然一脸不屑:“我和如月还要去首饰铺看首饰呢,一会还要去听说书,表姐应该要回去烧饭了,跟我们凑不到一块。” 苏青媖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我一新嫁娘,还得回去忙活呢,跟你们比不了,你们去玩。” “你这孩子。”苏二姑假意慎骂了赵嫣然两句。 见嫣然和钱如月手拉手跑了,一副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对苏青媖说道:“有空就去二姑的油铺认认门,你那婆母经常去我家那铺子买油。” 苏青媖笑着点头。 苏二姑又对着她说了几句,无非是新嫁娘要有新嫁娘的样子,好好在家呆着,少一个人出门之类的话。 苏青媖也没反驳,只安静地听。 “以后少一个人出门,要出门就跟你婆婆小姑子一起。你才嫁过来,一个人就出来晃悠,还在人这么多的地方一个人饮茶,不好看。你娘也没叮嘱你。嫁过来不能由着性子来。不能仗着你婆婆性子软不言语一声就跑出来……” “我娘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跟人言语请示!” 苏青媖听到声音,扭头看去,就见吕博承从路的另一头大步走了过来。 苏二姑脸上讪讪的。那钱家妇人见了他,打趣道:“你小子,成了亲,懂得疼娘子了?” 吕博承笑眯眯地说道:“那可不,娘子娶回来自然是用来疼的。你家掌柜,不也疼你疼得紧吗?昨日我路过你们店,还想邀他一块去喝酒,他头都快摇断,说是怕婶子你说他。” 那妇人哈哈大笑:“他跟你们去喝酒,我哪里会说他。就怕他悄悄去花楼喝去。” “钱掌柜哪里敢,不怕回去被婶子你打断腿!他可是咱这镇上少有的好男人典范。”吕博承竖着拇指夸赞。 那妇人被吕博承哄得舒服,笑得开怀,待缓过来就跟苏青媖说道:“你嫁了个好男人,嫁进福窝了。” 苏青媖朝她笑了笑。吕博承又跟苏二姑打了招呼,双方说了几句,就各自分开。 “那妇人也是镇上开铺子的?”苏青媖问道,对他的维护心里有些感动。 吕博承点头:“她家开布铺的,就在西街上。生了好几个女儿,没有儿子,眼睛都盼穿了。琢磨着招婿呢。她看钱掌柜看得死紧,就怕他出去花花。” 苏青媖笑了笑,男人要想出去花花,女人再怎么严防死守,都是防不住的。 又想起她们刚才说的有关吴氏的话,有些疑惑:“怎么吴氏在别人嘴里的形象好像还不错?性子软和,脾气好?与人好相处?” 吕博承嗤笑两声:“你才嫁过来,还不知吴氏的厉害,她最会绵里藏针,面上娇娇弱弱,内里最是心狠!心眼也多,会算计。我走后,你对她得多几个心眼,别被她哄去了。”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她是那么好哄的人? 吕博承见她不放在心上,道:“你别不在意,吴氏那人两面三刀,这都来镇上十几年了,镇上的人还以为她性子软和,是个好人。呸,她最是表里不一,这样的人才最可怕。” 苏青媖笑了笑:“看来她给你的阴影不小。” “你别笑,记住我的话,对待吴氏,多长几个心眼。” 苏青媖看他一副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吕博承扭头看她,上下打量,没看到荷包,道:“你是不是说大话了,不是说今天能有银子进帐?嗤,银子是那么好挣的?要那么好挣,我何苦十来年才攒了十几两。” 苏青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他:“就你那脑子,就记得打架招式,记得哪里的酒好喝,你能懂什么挣钱的门道。” 吕博承呲牙:“你这个女人,非得跟我耍嘴皮子。看你也不像挣了钱的样子。”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往胸口上拍了拍。 吕博承眼睛睁老大:“真挣到钱了?怎么挣的?快跟我说说!” “不说。你不是也没说那一锭金子是怎么花光的吗?” 吕博承一听,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我又没乱花,都是正经用了……” 见苏青媖看他,想了想便说道:“那,那我晚上再跟你说。” 苏青媖嘴角扬了扬。 又朝他问道:“你知道哪家铁匠铺子做的东西最好?” “铁匠铺?你要打东西吗?打什么?北街张大锤打的东西最好,还不偷工减料。” “那我们去北街。” “干嘛去?要打什么?” 第四十二章 何为夫纲 小夫妻二人很快就到了北街,找到了张大锤的铁匠铺。 二人被一小子领到后院,一个裸着上身,露出精壮肌肉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 一手用铁钳夹着铁块,一手抡铁锤不断对铁块进行捶打的中年男子,听到声音抬起头,手下没停,只看了他二人一眼,又盯着铁块捶打。 “你小子怎么又来了。”边打边问。 吕博承一听忙凑过去:“这次不是我想来,是我娘子要来。” 那中年男子便抬头打量了功青媖一眼。 苏青媖从二人的对话已看出来,吕博承和这店家相熟。 也是,他那人,在镇上混迹快二十年了,哪个犄角旮旯哪个人物不认识。 “想打什么?”那张大锤手下不停,问了句。 “想打一个护心镜。” 那人手下顿了顿,抬头看她。吕博承也有些惊讶地看她。 “护心镜?给我打的吗?”吕博承嘴角上扬,咧老大。 那张大锤对他这副样子简直没眼看,撇过眼去。 又接着手里的动作:“如果你要打他出征用的行头,他自己已有准备。你要是没什么打的,就赶紧出去,本来就热,你们一进来,更热了。” 苏青媖往他身上看了看,旁边炉火正烧着,张大锤精壮麦色的皮肤上,滚着汗珠,一串串的…… 忽然视线就被遮了…… 定睛一看,吕博承那厮正挡在她面前,小声跟她咬耳朵:“往哪看呢?”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在后院的架子看了看,各种铁具,铁疙瘩。成品多是农具,厨具之类。 “没有匕首,刀剑吗?” 吕博承赶紧制止了她,给她普及:“打兵器是要官府批文的,给人举报店都开不成了。” 苏青媖点头。看来官府对民间铁匠坊管制很严啊。 想了想,既然护身的行头吕博承已经有准备,那她就不操心了,便对张大锤说道:“张师傅,那我打两个小东西,不知你有没有纸笔,我画出来看你能不能做得出来。” 那张大锤扬声叫了句,在前头看店的小伙计又颠颠地跑了进来。 “去拿纸笔。”“是,师父。” 很快进屋拿来了纸笔。 苏青媖便在纸上画了分蛋器,和搅拌器,递给张大锤。 张大锤接过来看了看,点头:“能打,过两天来拿。” 苏青媖放下心来。付了钱就和吕博承出了铺子。 路上问他:“那锭金子,你是用来打护身行头了?” 吕博承点头:“听了你说的兵书,我就想一定要努力活得长久一点,将来我要自己去实践那兵书里的内容。我师父就让我去找张大锤。我这才知道,这张大锤原来是个人物,你别看他瘸了一条腿,但他手艺是真精湛,连兵器都能打。我师傅说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瘸了一条腿吗?刚他坐着,都没看出来。不过,她认同他师父说的,那人一看就不简单,眼神清冽,一般人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苏青媖又带着他到布铺买了一些丝绸及一些耐磨的厚布,这才回了吕家。 “你买这些丝绸干嘛?费钱不说,穿着还要被吴氏说嘴。还有这厚布,这么厚,这季节你不嫌它闷气啊?” 吕博承抱着几匹布,一路叨叨,嘴里嫌弃个没完。 苏青媖不耐烦听,索性加大了脚步,先他一步窜进了家门。 这女人!夫为纲不懂啊!乡下柴火妞,没教养。吕博承对着苏青媖的背影咬牙切齿,决定晚上好好地一振夫纲。 吃过饭,苏青媖叫住了准备走的周婶。 “周婶,我上次听你说,你婆母和你女儿在外接缝补衣裳的活计是吗?不知道她们接不接做成衣的活?” 周婶自从被吕家聘来做活计后,很是感恩,早早来,很晚才回。 活计做得好,为人也不多话,勤勤恳恳。连最挑剔的吴氏对她都没二话。她自己对吕家很是感恩,有了这一份固定的活计,每月能往家拿回一两银子,是个很大的贴补。 所以吕家不止灶上的活,酒扫缝补,桨洗的活她都揽着做,让吴氏省了不少功夫。苏青媖也松快不少,对她很是感激,偶尔会让她带着厨房吃剩用剩的食材回去。 她婆婆和女儿在外接活,有一顿没一顿的,活计苦累不说,还拿不到多少铜板。所以她格外珍惜吕家的活计。生怕吕家不满意把她辞了。 这新嫁进来的小媳妇,把她叫住了,她正心里忐忑。 听到苏青媖问她,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接的接的,我女儿和婆母针线活好着呢。针脚细密,手脚麻利干净,凡是请她们做过活的人家,都称赞呢。” 苏青媖看她一脸小心翼翼的表情,笑了笑,道:“那就好。你也知道吕博承要离开了,我想让你们帮着做几件衣裳。衣裳跟我们常见的不太一样。” “能做的能做的,少奶奶你交待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就叫我名字,这样显得亲切。” “哎哎。好的好的。” 周婶松了口气,又有些感慨:“好在你嫁了过来,不然谁给博承准备这些啊。没娘的孩子……哎,希望能他活下来,不然这个家里谁还记得他们母子……如果我那口子和我家大儿也能活下来的话……” 苏青媖默默地听着,安慰了她几句,待她心情平复下来,这才把几匹布交给她。又交待了她一番。对方连连表示会赶着做,一定好好做,这才抱着布离开了。 等回了房,又遇上吕博承喋喋不休的问,苏青媖被问得烦了,吼了她一句:“布匹不是给我用的,是给你做衣裳的!” 吕博承愣了愣,忽然心里就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娘没了之后,都是撒泼打滚朝吕生财要新衣,现在终于有人主动扯布给他做衣裳了吗? “你,你这女人,给我做衣裳,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非不说。而且,我哪里需要用丝绸做衣裳了!你这女人,不知好歹,丝绸不贵啊?还不经穿。给你做一身就行了,到时候穿的时候避着点吴氏。我这就去周家让她们改了,给你做。” 这女人,虽然没见她在他面前娇羞撒娇过,但是,看来她还是知道夫为妻纲的。还给我做丝绸衣裳。 这女人,真是。吕博承心里美美的,咧着嘴就要往外走。 苏青媖喊住了他:“回来!” “我去去就回,很快的,我穿什么丝绸衣裳。”吕博承头也不回,嘀咕道。 这什么毛病,自说自话! “那是给你在战场上穿的!”苏青媖又吼了句。 啊?战场上我还用穿丝绸衣裳?吕博承一脚都跨出门槛了,一脚还在里面,扭着身子一脸疑惑回看她。 第四十三章 有奇遇 吕博承别扭地转回身子:“你是不是晕头了?我到战场上还用穿丝绸衣裳?当靶子?还是让上官和同袍对我更记忆深刻?”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个学渣! “你说啊,为什么给我做丝绸衣裳,还让我上战场上穿?”吕博承围着她打转。 苏青媖被他缠得不行,挥开他。 才解释道:“丝绸衣服滑啊,万一到时候你被流箭刺到,里面穿的是丝绸衣裳,也能借着丝绸光滑的特性,把流箭拔出来。那箭头都是倒钩,如果是寻常衣服,一拔一大块血肉带出来。战场上伤口处理不好,人即便没立马死去,也会被伤口拖累死。” 而且丝绸保暖性好,冬天在野外的话,多少也能起些作用。 且它的燃烧速度慢,烧了一会就会自动熄灭。所以因为它的阻燃性,除了做衣服,现代会用丝绸面料来做家纺,床上用品、靠垫、窗帘等。 吕博承都听呆了。 又是疑惑又是甜蜜。 他从来没听过丝绸还有这个用处。这个女人,一个乡下地里刨食的,还懂这些? 难道是真的?她为我想了这么多吗? 苏青媖见他一副沉思的样子,也不知信不信,摇了摇头,转身上床。跟这学渣计较什么,她也没实战经验,不过是给他多增加一些活着的机率罢了。 毕竟夫妻一场。跨越几百上千年的鸿沟走到一起也不容易,都是缘粪。 等吕博承回过神来,发现对方已爬上床了。又吡牙,这女人!夫纲知不知道?丈夫还没上床,就先爬上去了,还往床里睡! 人家吴氏都说她是睡外头的,以防吕生财晚上要水喝。 这女人。眼里没有夫纲。 但想了想,她今天跑张大锤的铺子要给他做护心镜,买了丝绸自己都舍不得做衣裳却给他做,只想他能活下来。心里又是满满的感动。 这女人,真是的。 没事就来撩拨他的心弦,惹他感动,一定是故意的。就想让他感动得无以复加,不要采外面的野花,哼。女人。 吕博承吸了吸鼻子,跳上了床。头一次对女儿儿子期待了起来。他要和娘子生个他们的血脉,代替他陪着娘子。 次日,苏青媖醒来,吕博承又不见了人影。 昨晚,她迷迷糊糊,听他交待,说是五两金锭子都用去打制护身的东西了,这几天就在扬威武馆里跟师父和几个师兄弟切搓。 苏青媖倚在床头想了想,他师父这么尽心地教他,她不好不表示,将来搞不好还要扬威武馆相护一二。 想了一会,起床梳洗,便起身去吉祥糕饼铺。 她到时,平川县来的几个师傅已经在了。 双方打了招呼,苏青媖就指导他们在后院彻烤炉。然后又进厨房指点他们做天鹅酥和荷花酥,再教他们怎么利用发酵做各种面点。 一通忙碌,中午也在吉祥铺里吃了。 直到申时初,几个师傅才算是学得有七八分样子。因着烤炉还要晾晒一晚上,苏青媖便说明日再来。便拎着新鲜出炉的天鹅酥、荷花酥和白玉糕往扬威武馆去了。 “你找谁?”守门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弟子问道。 苏青媖朝他笑了笑,递给他一块荷花酥,道:“我是吕博承的娘子,来看看马师父。” 那小弟子眼睛瞪老大:“啊,你就是吕大哥的嫂子啊!我,我这就去给你通报!”转身就要进去,才跑两步,又跑回来:“嫂子,你跟我一块进去。” “好。” “这荷花,是干嘛的?” “吃的,你试试看。” “竟是吃的?这么好看的荷花,怎么是吃的呢?怪不得好香。闻着就想吃,可我都不忍心下嘴。”那小弟子一路说个不停,捧着荷花酥看了又看,忍着口水。 苏青媖见他活泼可爱的样子,又从篮子里拿了一个天鹅酥给他。 “呀,这是天鹅,这也是吃的吗?做得好像啊。” 两手一边捧一个,左看右看,舍不得下口。还没到校场,远远就喊开了:“师父,吕大哥娘子看你们来了!” 校场上一堆年青小伙正在比试过招,被他这一嗓子招得,纷纷看了过来。 吕博承先窜了过来:“你怎么过来了?” “我顺路过来看看。” 马师父一身短打,在各弟子的簇拥下走了过来,看了她一眼,笑着点头:“你就是博承的新娘子啊。” “马师父好。” “好好。” “嫂子好!那天我们在吕家都没看到你。” 苏青媖也一一朝他们点头致意。 “到后院坐坐。”马师父道。 “啊,小豆子,你手里捧的是什么?” “是吃的,嫂子给我的。”小豆子一边说着,一边往边上闪躲。 怎耐他人小,已是被几个师兄弟们团团包围。 “师父,师兄们要抢我的!”小豆子发出一声鬼叫。 苏青媖看了看现场的人数,也不过六七个人,便把篮子递给吕博承。 吕博承也是头一次见,还不明情况,刚接到手,就被师兄弟们围上来了。 “别抢别抢,我还要拿去给师娘的。”吕博承一边派发一边护着篮子。 好在苏青媖拿来的还算足够,都是几个大厨做的试验品,虽然样子有些瑕疵,但味道并不差。在外人看来,已很是精致好看。 苏青媖跟着吕博承和马师父往后院走。 打量了前方的马师父一眼。 四十多岁左右,身姿挺拔,下盘有力,举手投足都有别于小老百姓。这马师父显见是个有故事的人。 吕博承只说他几年前搬到枫亭镇,带着生病的妻子,身边也没有子女,说几个儿子都在战场上没了。带妻子换个环境疗养。在镇上开了间扬威武馆,收了几个徒弟,束修爱收不收的,也没见做什么营生。 前几年见吕博承喜欢拳脚功夫,为人赤诚,便收了他。 四人来到后院,苏青媖就见一中年妇人,穿着朴素,身材单薄,正拎着一个水壶在烧花,面容姣好,脸上淡淡的,有一丝病容,也有一丝化不开的愁绪。 “丽娘,博承娘子来看你了。” 那妇人听声音转过头来,看向苏青媖,朝她笑了笑,放下水壶,招呼她过去。 苏青媖听说她身体不好,忙三两步走过去,搀住了她,扶她到一桌子处坐了下来。 “你也坐,谢谢你来看我。”马师娘招呼着苏青媖,互相问候了几句。 不一会,有个年青女子过来上了一壶茶,并奉上了茶点,就站到马师娘身后。 苏青媖见她梳着妇人头,看了她一眼。 “你尝尝博承家带来的点心,我刚刚看着就觉得好生精致,几个猴儿早抢了,我要不顾着身份,也下手抢了。” 马师父柔声对妻子说道,并给她拈了一块放她面前的盘子里。 “是吗。呀,果真精致,这是怎么做的?” “这是荷花酥,天鹅酥,白玉糕。师娘尝尝看。” “哎呀,真像。我一打眼,还以为真的荷花。这天鹅也做得逼真,这是怎么做的?真真好看。这是白玉糕?竟白的像块玉一样。我都不忍心下嘴了。” “那我可先下嘴了。”马师父见妻子只是看,便下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嗯,酥脆,甜香,不油不腻,好吃。” 马师娘见丈夫夸赞,也忍不住下手拈起,放进嘴里。 而吕博承早就忍不住,三两口吞进了肚。又忍不住往盘子里伸手…… “真好吃,你定是有什么奇遇?竟能做出这么好看又好吃的糕点。”马师娘看着苏青媖说道。 第四十四章 看顾着点 苏青媖见众人都看向她,组织了下语言。 才道:“小时候村里来了个孤婆子,我看她可怜,经常给她送些吃的喝的,帮她挑水劈柴,做些家事,她就教了我一些本事。” 马师娘听完感慨道:“是啊,好人就应该有好运啊。好人如果没有好运,坏人倒是还活得好,那不都乱了吗?” “丽娘。”马师父见自家妻子又自说自话起来,忙打断道。 马师娘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苏青媖:“让你见笑了。平时我养病一个人呆在后院,也没人说话,你以后要是有空,可以过来陪我说说话。” 苏青媖点头应了。她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让她看着心疼,可能是她眉间的轻愁,让人不忍心拒绝。 便陪着她说了好一会话,陪着她看她养的花花草草,及她做的绣活。 那绣活活灵活现,绣样上蝴蝶翩翩起舞,绣的红梅好像让人能闻得到花的清香。 马师娘见她喜欢,很是大方地送了好几件绣样给她。 苏青媖见她是真心相送,便也不推辞,大方地收下了。见她一副疲惫的样子,便告辞离开。 吕博承送了她出来。跟她说师娘自从几个儿子都死了之后,身体便不好了,今天还算是有精神的。 苏青媖听完有些唏嘘。连续几个儿子身死,这是怎样的打击。母子连心,很难挺过来。遂决定以后经常来陪陪她。 想起师娘身边那个梳了妇人头的年青女子,又问他。 吕博承便说道:“那本是师娘身边的丫头,师娘给师父当了小的,但师父一直没收她。师父对师娘感情好着呢。但凡我们师兄弟几个敢三心二意,他都能打断我们的腿。” “你这师父挺好啊。你得跟你师父多学学。” 嗤,女人,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伸长胳膊把篮子递给她:“这荷花酥和天鹅酥好吃,我还没吃够,你回去再做些,我晚上回去吃。” “没空。” 想得美。工序复杂着呢。 咝,这女人。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啊。 别的女人视丈夫的话如圭臬,半个字不敢反驳,这个女人不仅无视他,还敢反驳!这是要上天啊! 吕博承对着苏青媖的背影挥拳头。 不过想想她带糕点来给师父师娘和师兄弟们吃,让他倍有面子,又觉得他大人有大量,不与她小女子计较了。 站着看了一会,直到苏青媖的身影转到拐角不见了,才转回武馆。 “师兄,我还想吃荷花酥、天鹅酥,还有白玉糕……”吕博承一进门,小豆子就缠上来。 吕博承很高兴,拍着他的肩膀:“好说好说,下次让你嫂子给你做。” “什么时候?” “下次下次。” “下次是什么时候?”…… 接下来的几日,苏青媖到吉祥铺教大厨做糕点,偶尔会拿些糕点去看看马师娘,陪她说会话。和吕博承一样,一整天都不着家。 这让吴氏和吕玉珠很是看不惯,在进货回来的吕生财身边说了很多小话。在饭桌上,吕生财就逮着吕博承说了几句。 被吕博承几句话怼得气不顺,直言不管他们了,随他们去。 吕博承很是得意地看了吴氏一眼,气得吴氏胸闷气堵。 哪个新嫁过来的儿媳妇不是乖顺在家听使唤的?就她家的新媳妇天天不见人影,把她这个婆婆当透明人。 面上未露分毫,只打算等吕博承离家后再来打算。 转眼就到了吕博承要离家的日子。 离开的前一晚,吕生财终于意识到这个儿子要离家了,以后回不回得来还得看老天爷眷不眷顾。便有了些伤感。 一整天都挂着脸。吃了晚饭,就把吕博承叫到了书房。 递给他五十两银票:“拿在身上傍身。你也别嫌爹给得少,咱家那小铺子一年也赚不到多少钱,一大家子还要吃要穿。” 见吕博承只默默地接了过去,没说话,叹了口气。 又说道:“我知道你怨爹,但你二娘也来家了,几个弟妹也生了,总不能把他们再塞回去。你是爹头一个儿子,是爹的骨血,爹哪有不疼的……” 吕博承哼了声。 但一想他马上要走了,也不想跟他置气了。娘没了,外祖父母也没了,就剩这个爹了,总不能扔了不要。就忍着没发飙。 吕生财又叹了口气:“你小时候爹也抱在怀里疼的,把你骑在脖子上,带你逛街看灯。你到了读书的年纪,爹也给你仔细挑选过先生,可你书读不进去。你怪爹培养你二弟,你二弟书是念得比你好……” 吕博承终于忍不住回嘴道:“能比我好多少!念到如今,不也连个童生都考不出来?天天又是去平川县参加诗会文会的,银子花不少,童生试也不只考一回了,念了个什么玩意出来?就你把他看成改换门庭的宝贝疙瘩!” “你!” 吕生财气鼓鼓的,想到他马上要离家,又把气顺了回去:“我知道你看你弟妹不顺眼,但他们也是爹的骨血,将来一家子骨肉还是要相互扶持。” 嗤,还相互扶持!就吕博祖那个样子,如果他真有了功名,怕不是要鼻孔朝天,能认杵在他面前的这个兄长? 就他爹眼瞎,粉饰太平。 吕生财见他听不进去,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一个娘肚里出来的天天还跟斗鸡似的,更何况不是一个娘肚里出来的。但他还是下意识里希望几个孩子能和平共处,毕竟他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吕博承见他一脸沮丧,忽然有些心疼和不忍。 这是亲爹,小时候天天守着门口盼着回来的亲爹。 默了默,道:“你是你,他们是他们。只要他们认我,我就认他们。我走后,你帮我看顾点我娘子,不管以后我怎样,只要她还愿意留在吕家,你就要保证她有吃有喝,不能赶她走。将来如果幸运,你有了孙子女,也请看在我的面上多看顾一下他们,总归是你的骨血。” 吕生财刚刚还在生闷气,忽然被吕博承这一番话说得有些伤感,真正觉得他儿子是要离开了,将来生死未卜,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第四十五章 别当真 吕生财哑着声音:“你就那么想你爹的?我连自己的孙子女都不要了?放心,有爹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他们一口的。” “那就好,你最好说到做到。” 吕生财有些生气:“臭小子,亲爹说的话你都不信!” 吕博承避开他的目光:“哼。还有,外祖家的田地宅子,你让吴氏不要干涉,我都送给娘子了,也已经过户给她了,如果将来她不在咱家了,也让她带走,就当成是她的嫁妆。” “嗯。” “还有,以后她想做什么,你们都不要干涉,她不想在家过了,想在外面过,你们也不许阻拦,就当分家别过了。” “说的什么话!哪有一个年轻媳妇自己一个人在外另过的?咱家又没分家。” 吕博承梗脖子扬声道:“那你就当是分家了!不然趁我走前把家分了也好。只怕你那吴氏还不愿意!一分了家,要是再征兵,你那指望改换门庭的儿子搞不好也要跟我一样上战场博命去了。分家还是让我娘子单过,我想吴氏是愿意让她单过的。” 吕生财被他一番话堵的,只好应了下来。 父子二人又齐齐沉默了下来。 吕生财看着这个已比他高出一大截的儿子,想着他刚出生,从在襁褓里裹着一点点长大,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然后天天跟他置气…… 这马上要走了,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忽然有些伤感。 想到方才给他的五十两银子,穷家富路,这五十两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他用。便说道:“要不爹再去给你拿五十两。” 吕博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移开目光:“你留着。别傻傻的,都掏出来给没心肝的人用。到老时,躺在床上动不了时,没人照顾你,到时候没钱开路,连叫唤人,都没人应你。” “你这孩子,把你几个兄弟想那么坏呢。” “哼,我是怕你老了没人养,躺在床上才想起你那个不知死活的大儿子。” 吕生财本想说他两句的,抬头就见他眼眶泛红,忙移开了目光,闷声道:“爹心里有数。” 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刚张开嘴,就见吕博承已转身离开,边走边朝他挥手:“有数就行,年纪大了早点睡觉。” 这小子。他话还没说完呢。 一个人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别傻傻地往前冲,不管怎样,定要活着回来,瘸了腿断了胳膊也回来,爹不笑话你。 吕生财闷闷地坐在书房呆了半宿,才转身回房。 见吴氏没睡,也没多说,脱了衣服就爬上床睡觉。 吴氏起身让了让,问他:“你给他拿银子了?拿了多少?” 吕生财上了床就面朝里躺下了,并拉上了被子,闷声说了句:“我前几天都给过他银子了,还给!咱家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吴氏见他父子二人在书房谈了这么久,正心里打鼓,一听吕生财没给吕博承银子,扬了扬嘴角。也上了床。 “你在外那么辛苦,明天我叮嘱几个孩子都俭省些,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博祖今天还说过几天县里有诗会,要银子,我说你赚钱不容易,让他推了。” “嗯。不过孩子想上进你还是不要阻拦,他要是觉得有用就让他去,家里也不能少了他念书的银子。” “郎君你说的对。”吴氏嘴角上扬,附合着,转身就抱住了吕生财。 另一头吕博承一个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平复了心情,才进了房。 见苏青媖正在房里忙忙碌碌,心生暖意。 “怎么还不睡?” “给你收拾行李。” 吕博承走过去看了看:“不是都收拾了吗。轻装简行就好,带那么多,被别人捞走了,我还心疼。”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不过是一些药和衣裳鞋袜,能有多少。你打的东西呢?” 吕博承便拖出一个包袱给她看。 苏青媖便看见里面放着一条黑黝黝的不起眼的软鞭,一件灰扑扑的软甲和一把匕首。 吕博承见苏青媖目光平淡,便道:“你别看他们不起眼,这软甲是蟒蛇皮做的,寻常刀枪刺不入,一般的火也烧不透它,和这件吹毛可断的匕首一样,是真正的好东西。都是师父送我防身的。你再看这件软鞭,可当皮带又可当武器,你看……” 苏青媖便见他不知拧开了哪个机关,那软鞭竟是旋出浑身的毛刺来!厉害了,这要是打到人身上,皮肉都能绽开! 苏青媖啧啧称赞,凑到近前摸了摸,感慨着这时代匠人的工艺。 “那个张大锤做的?” 吕博承点头:“以后你有东西要打就去找他,他手艺好着呢。但你别跟人说,师父说他不想人知道。” 苏青媖点了点头。 这软鞭带在腰间,一般人注意不到,软甲穿在身上,也不会有人抢了去,不起眼的匕首应该也不会被人抢了去,苏青媖顿时放心不少。 又转身给他说起她准备的东西。 “这件里衣你穿在身上,我在衣角都缝了银票,裹了油布,你需要时就拆开来用,都是小额的。怕万一你找不到地方兑,我还缝了几个金豆子在里面。脏了你就拆外面的罩衣去洗就行,里衣阳光下晾晾就好。” “嗯。” “鞋子我准备了好几双,都是厚底的,纳了好多层,经穿。这外裳我都在手肘等关节处加厚了,耐磨。你也别嫌闷气,这样的厚布才耐磨耐穿……我给你做了好几件丝绸做的里衣,你换着穿,有软甲也要穿着……” “嗯。” 苏青媖正要再说,就被那厮紧紧抱住了。 她顿了顿,想去推他,反被他抱得死紧。苏青媖见他情绪低落,也就随他去了。 吕博承埋头在她肩胛处,闷声道:“你这女人,不能因为我不在,就不着家知道吗?要在家好好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要是让我知道你拈花惹草的,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苏青媖一听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说的是你。在外拈花惹草。” “我保命还来不及,还拈花惹草。” 苏青媖没理他,任他抱着。 又过了一会,又听他瓮声瓮气地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回不来,你就改嫁了。别一个人留在吕家,看吴氏的脸色。她不会对你好的。” “嗯。” 吕博承见她应了,抬起头,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你真想改嫁啊?” “不是你让我改嫁的?” “我就随便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 “就当真了。” “你这臭女人!” 第四十六章 有情况 临睡前,苏青媖召唤出了系统。 这些天她一直让吕博承陆陆续续拿了一些食材回来,吕博承不明所以,但也给她拿回了好多。苏青媖都卖给了系统,想换些药给吕博承带走。 她从系统里拿出来,放在手上,对吕博承说:“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吕博承凑了过去,抓了她的指尖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看了看掌纹,见苏青媖没表示,哦的一声反应过来:“白了。你白了好多。是想让我看看你白了吗?我看看,咦,脸上也白了!你说我下次回来,是不是不认得你这柴火妞了?万一在路上见了认不出来怎么办?” 苏青媖捡起床上被他翻掉的药又送回了系统,真看不见啊。看来系统里出来的东西真的只有她看得见。 这鸡肋的系统。 见吕博承还要捧着她的脸细看,苏青媖恼得一把拍开他的手,转身就躺下了:“睡觉!” “啊,这就睡了吗?我还有话没交待完呢。我爹说了……” 喋喋不休,苏青媖听在耳朵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吕博承见苏青媖都快睡着了,急了。这怎么就睡了呢? 夜这么长,儿子还不知道有没有呢,还不赶紧趁着他在,多努力努力?这女人不会以为一发入魂,万事大吉了。 这爱搭不理的态度,太惹人生气了。 摇晃着她:“不生儿子了?” “不生了。”苏青媖一把扯过被子蒙脑门上。 吕博承又一把扯了下来:“可我想生。” “不生。”苏青媖又扯过来盖了回去。 吕博承直接拽她:“你起来。” “不起!” 吕博承看着裹成蚕蛹的女人生闷气:“你这臭女人,是打量我不敢来强的是!”好让你知道什么叫一振夫纲。 一把扯开被子,覆身上去…… 次日,苏青媖浑身酸痛地醒来,踹了他一脚。见他态度殷勤,想着他马上就走了,便不打算跟他生气了。 在房里给他整理行装,交待他,让他看看能不能找到苏青松的消息,是生是死捎个信回来。吕博承点头应了。 又拎起一件衣裳交待他:“这件衣裳昨天被你一闹,我都忘了说了。这是一件羽绒衣,你别看它不起眼,但它轻便又保暖,是我让周婶特地去乡下寻了白鹅,买了十几只才得的细绒做成的。” 一件羽绒服要用到七八只鸭鹅的毛,苏青媖买了十几只,挑挑拣拣,才做成了这么一件。特地做得又宽又长,冬天可以当衣裳穿,在野地行军也能当被子盖。 听苏青媖这么一说,吕博承拿着那件羽绒衣翻来覆去的看,啧啧称奇,套在身上果然热得出汗,见它还不像棉衣那么重,那么大一件,收起来还不占地方又不吃重。 心中欢喜,又想去抱苏青媖,被苏青媖躲开了。 吕博承见她躲老远,瞪了她一眼,嘲笑她:“你是不是小时候没衣裳穿,才攒的鸡鸭的毛做成衣服穿。”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不打算跟有代沟的学渣生气。 这年头没有养殖场,找十几只大白鹅并不容易。 等他二人拎着包袱到了堂屋,就见大伯母正搂着吕博寿抹泪,他妻子黄氏正挺着大肚子在一旁低头啜泣。堂屋里一大家子人,都神情沮丧低落。 看到吕博承出现,老吕头和吕奶奶又招呼他过去,拉着他哭天抹泪。 两个大孙子就要走了,生死未知,可能还要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眼里便都落了泪。 吴氏也一副哀凄的模样站在一旁看着吕博承。在吕生财旁边慈母心肠般对着吕博承说了好几句,而她生的那几个崽,也就吕博宗一脸担忧地凑到吕博承身边。吕博承还朝他笑了笑,在他头上摸了一把。 吕博承神色从容,面上没有一丝要奔赴沙场的样子,还一一安慰了众人。 直到吕父说时辰不早了,要送他们到镇口集合了,马上军队来的官员就要查点镇里和各乡各村的兵丁名单了。 大家这才簇拥着二人往门外走。 苏青媖见大家都围着吕博承和吕博寿,黄氏一个人捧着肚子正抹泪跟在后面,便过去扶了她往外走。 黄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两人便跟着大家出门。 正走到门口,就见两个年青女子正站在吕家门口,一主一仆的模样,打扮挺小家碧玉的。 “你怎么来了?”吕博承很是惊讶。 见众人看过去,那丫鬟模样的姑娘就开口说道:“吕大哥,我们姑娘来送送你。天不亮就从平川县来了。” 众人又齐齐看向吕博承。吴氏和吕博祖一脸戏谑,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苏青媖脸色淡淡地看过去,打量那一主一仆,想着她们和吕博承的关系,这天没亮就赶过来了,看来关系不浅。 就听身边有人嗤笑了声,扭身看去。 就听吕玉珠以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这有人刚娶了亲,还以为浪子回头,没想到外头早有人了,啧啧。” “你少说风凉话!”吕博承瞪了吕玉珠一眼。 又飞快地看了苏青媖一眼,见娘子与他对了一个眼神就匆匆移开目光,那目光冷冷清清的,让吕博承心里直打鼓,娘子一定是误会了。 便对着那一主一仆说道:“花颜,谢谢你来送我。你先等一等,我跟我娘子先说两句。”说完转头拉了苏青媖便往家里走。 苏青媖本不想动的,只是被他大力一拽,奈不过他的大力,只好跟着他走。 两人进了宅子,离了众人一段距离才停下。 苏青媖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清冷。男人果然是不能信的,这几天两人都快处成老夫老妻了,她都差点过迷糊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青媖挥开他,并不打算听他瞎解释。心里有着淡淡的失望。 吕博承有些着急,两人成亲以来一直好好的,他走后,娘子也会在家里守好家等他回来。可花颜一来,娘子恐怕误会他花心了。 抓着苏青媖的胳膊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不过相识一场。花颜是个可怜的女子,被家里卖了,之前我在楼里帮过她,她就一直记得,我都不知道她今天要来送我……” “她是花楼里的?”苏青媖愣了愣。 第四十七章 托付 这么一个气质如兰的姑娘,竟是花楼的? 又反应过来,这厮之前还骗她,说他去花楼只是喝清酒?人家现在都追来家里相送了,一大早就从平川县来了,时时关注他的行踪,能是普通关系? 这情深意重的,能没点什么?谁信。 苏青媖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他。 吕博承心里不安,忙凑近过去,但苏青媖却往后退。他凑近一步,苏青媖就退后一步。 吕博承只好站住了,着急地解释。 “她是被家里卖进花楼的。那天我和举业他们去喝酒,见她被老鸨毒打,我看不过去,就帮她解了围,就这样认识了。后来我们再去,她就一直会送壶酒给我们喝,偶尔会弹琴给我们听。仅仅这样而已,我和她真没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送我!” 嗯,看那厮着急跳脚的样子,听着有点像真的。但她怎么这么不相信呢。一定有点什么!不然人家大老远能来送他? 再看这厮,长得剑眉星眼,面容俊秀,长身玉立,这要是换上绸缎衣裳,再打扮打扮,也是翩翩玉公子一个,能被人看上,也很正常。 见苏青媖打量他,吕博承急得冒火:“我和她真没什么。而且我都成亲了,能有什么!再说我马上就走了,天南海北的,她还能追过去?” “说不定呢。都追到这来了,追到边疆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可能!你以为边疆就从这到平川县那样的距离吗?光马车都要几个月,还追到边疆!嗤,就你能想。” “我怎么不能想了?你看,不都追到这了吗?” “你这女人!怎么说不通。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送我。我和她真没什么。手都没摸过!” 见苏青媖不信急得直跳脚。又见她打量他的手,忙抬起手摊到苏青媖面前:“真的,就你摸过!” 苏青媖刚想再说点什么,前面吕父的声音传了过来:“要走了,错过时间,还要受鞭挞!” 苏青媖只好停了话头,往外走。 吕博承跟在她身边,不停地解释,想去拉她的手,被苏青媖甩开了。气得他直咬牙,腹诽女人固执起来真是要命! 到了门口,也不敢看那花颜了。倒是苏青媖朝她主仆二人道了谢。 花颜看了吕博承一眼,露出甜甜的笑,走到苏青媖面前:“你就是吕大哥的娘子?之前你们成亲我都没能来道贺……” 说着扯了手腕上的一个玉镯子递给苏青媖:“这个就当做是给嫂子的贺礼。” 苏青媖推了回去:“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这种粗人,哪是带得起这种镯子的,磕坏了还心疼。” 花颜拿着玉镯子有些无措,看了看苏青媖,又抬头看向吕博承。 吕博承便说道:“你自己留着。这么贵重的,我们也不好回礼。将来金啊玉的,我给她挣。” 花颜一听,低了头,默默把玉镯子戴了回去,脸上看不清表情。 苏青媖听了那话,心中一动,扭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开了目光。 吕玉珠在一旁看得直眼红,那玉镯子绿油油的,一看水头就好,肯定值不少钱。乡下土里刨食的,不识货,哼。又去打量那花颜,见她衣裳研丽,气质清雅,顾盼生辉,觉得这才是闺中女子的样子,很是羡慕。 转眼,众人就走到镇口。 此时的镇口,已是人山人海,四里八乡的兵丁都集中过来了。有几个军官模样的正在训话,几个老兵正拿着兵薄子勾勾画画,一脸严肃。而一旁的兵丁及送别的亲人,都是一脸哀凄,面露不舍。 吕博承见到关暮野、卢耀祖等人,忙窜了过去。两个女人跟着他身边,他路都不会走了。 苏青媖看了一会,就四下环顾找苏又文。不知道她爹有没有跟过来送。 才找了会,果然就看见他爹和二叔三叔小叔等人正围着苏又文,忙走了过去。 “女婿呢?”吕父问道。 “和他朋友在那边呢。” 说完看向苏又文。二房一家今天都来了。二伯母正拉着苏又文淌泪,刘草芽也站在旁边,紧紧盯着苏又文。 互相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苏青媖也不好站太久,她也是出来送夫婿的,怕吕家人说她,就转身要走。不想苏又文却叫住了她。 两人避着苏家人走到一处,“青媖,哥拜托你一件事。” “又文哥你说。”苏青媖有些意外。 “我想把草芽托付给你。” “啊?”这是怎么说的。苏青媖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把人托付给她了? “也不要你做什么,就是我走后,如果她在家有什么难处,你帮一帮她。奶那人有时候不讲理,我娘她耳根又软。成亲那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万一将来我有个好歹,奶一定会留下她的。她还年轻,我不想她为我守着。你到时帮帮她。” 苏青媖很意外听到这一番话。 “你不想她为你守着?她要回了刘家,还不知她娘会把她卖到哪里。” 苏又文默了默,道:“几十年太难熬了,到时候你帮帮她,她是个好女人。” 苏青媖往刘草芽那边看了一眼,见她一脸担忧地看了过来,想起成亲那天她一人拎着包袱跑来,对她很是欣赏。 点了点头:“嗯,我会看着点的。也会交待我娘,平时给她搭把手。” 苏又文很是郑重地朝她行了一礼,谢她。 苏青媖避了开去。只让他放心。 见他转身回了苏家那边。很是感慨地叹了口气,希望你能活下来,活下来自己来照顾她。 回到吕家这边,见大伯母拉着吕博寿不放,便转身去找吕博承…… 见他在和刘举业两人正在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啥,也不管他了。又看了花颜一眼,见她正盯着吕博承那边,苏青媖心里想说男人不重要,但心里忽然又有点闷闷地。 看着那厮背着的包袱,很想上前去把它抢来,给他准备那么多做甚!还不如留着钱自己花。还把二百两都给他缝进去了,想想真是昏头了。 吕博承察觉得苏青媖的视线,看了过来,见苏青媖正对他怒目相向,还盯着他的包袱,心里发毛,忙用手托了托。 跟刘举业匆匆说了一句:“那我就拜托你了,你人脉广,平时帮我多看顾一下她。” “放心。有我在呢。”刘举业见几个朋友都走了,很是伤感。只要他在,就会把他们的家眷都照顾好的,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吕博承匆匆说完又跑回苏青媖面前,去抓苏青媖的手。 苏青媖没甩开,只好随他去了。今天生离大型现场,男男女女抱成一团,她被抓个手也没人说啥。 花颜看了看他们相交握的手,眼神黯了黯。 小丫鬟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就说让姑娘不要来的,姑娘非要来。 又过了一会,点名完毕,队伍即将开拔,现场随即哭成一片。 第四十八章 枕头下的荷包 队伍开拔后,大家都有点心情低落。花颜拒绝了吃饭的邀请回平川县了。吕父带着吕家众人找了一处饭馆,要了三桌饭菜。 除了吕博承、吕博寿,两个姑姑家里也各有一个儿子被征走。老吕头里外孙一共四人被征走,老人家饭都吃不下。闷坐着发呆。 吕博祖没半点影响,被压着没去学堂也来相送,但一句话都没与他兄长说,面上功夫都没做。 想到以后家里没了与他斗嘴的吕博承,心里就像是卸了块巨石,整个人都云开雾散的感觉,一桌人就他饭菜吃得香。 引得老吕头连连皱眉看了他好几眼。 吃完饭,老吕头拉着还想在镇上住两天的吕奶奶带着众人走了。吕家人也各忙各的去了。 苏青媖回了房,忽然觉得有些不习惯,房子也不大,但她就是觉得空荡荡的。 没了吕博承在她耳边喋喋不休,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倒在床上准备休息一会,想到这些天竟然习惯了吕博承的存在,早上还因为花颜的出现生闷气,就有点生自己的气。 抓了吕博承的枕头在手,狠捶了几下出气。 放回时,发现底下有东西,咦,这是什么?怎么有个荷包? 腾地坐了起来,掏过来看,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两张纸,一张银票一张信笺。 抖开了看,才看明白了。吕博承把从吕父那里拿到的五十两银子全留下给她了。还让她把这五十两拿去换个大金锭回来压箱。 信里叮嘱她不要拈花惹草,要好好呆在家里等他回来。如果他回不来,就让她改嫁。但要找个好人家。如果生儿子就叫卫旸,女儿就叫卫曦。 苏青媖看着五十两银票吸了吸鼻子。什么卫旸卫曦,影子都没。吕博承你个学渣还是活着回来,还取名字,想那么多! 把信和银票塞回荷包,倒回床上,被子一扯,蒙了头。 次日,苏青媖盘算了一下手里的银子,还有六十二两,心里便有了数。把银子和银票都揣在身上出了房间。 却不想在院里被吴氏叫住了。 吴氏交给她几匹布:“博承的爷奶把几个孙子送走,心里一直不开怀,你爹就说扯些布给他们做两身衣裳,也表表我们的孝心。你才嫁过来,乡下吕家也没去过,这几匹布你拿回去,给他们做两身衣裳,也好让他们知道孙媳的孝心。” 几匹布冷不丁塞到了苏青媖怀里,她愣愣地抱住了。 吴氏甩了甩手,又说道:“你慢慢做,也不赶工,活计务必做得精细点。你爷奶在家里穿,耐磨耐穿最是要紧。” 吴氏说完,腰肢款款地走了。 苏青媖见她都不等她回话,就急着走了,哭笑不得。 这是怕她拒绝? 吕博承一走,就给她找事做?做完老人家的衣裳,下次还有什么?这是不想她出门吗? 吴氏确实是不想她出门。 她到吕家时,吕博承那崽子的亲娘还在,她怕人说小话,逢低做小,门都不敢出。家里的活计她一样没落,天天钻厨房,一日三餐不落给刘氏做饭吃。刘氏生病躺床上,都日夜给她煎药伺候她。 没道理她的儿媳嫁进来就享福了。 活计什么都不用做,天天在外头晃荡。少奶奶一样,万事不愁,厨房的烟火气也没沾。这乡下嫁过来的柴火妞,地里刨食的,嫁过来倒享清福了? 不管是亲的还是怎样,她都是婆婆!儿媳嫁进来不就是伺候婆婆的? 当年她嫁到那家,受了那家婆婆、祖婆婆多少刁难!日头没升就下地,天黑了还在地里,肚子饿得咕咕叫,锄头都不敢放下。好不容易回去了也不得歇,一家人的衣裳都要她洗,一直洗到夜半三更。 多苦的日子啊。 好在她巴上了货郎吕生财,跳出了那个火坑,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过。 她熬了多少年才过上了如今的日子,苏氏这乡下嫁过来的,一嫁进来就想享清福?哪有那种好事! 吕博承那崽子从没把她放在眼里过,对付不了他,还对付不了一个乡下来的了? 吴氏回了房间,吕玉珠正歪在榻上,见她进来:“给她了?” “嗯。娘给她,她还能不接?我是婆婆,她是媳妇,她还能反驳了?”吴氏有些得意地说道。 “还是娘你有办法。就是该让她干些活。天天不着家,以为嫁到镇上就享福了?吃咱家的用咱家的,还不想出力,做她的大头梦呢!爹也真是,非让我做,哪家小姐天天干针线活的?我还约了如月去听书呢。” 吴氏点了点她的额头:“你爹还不是想拘着你,让你练练针线活,好给你说门好亲。如今时不时就征个兵,你爹挑了好几户人家都不满意。” 吕玉珠一脸不屑:“镇上哪有什么好人家?有几个钱还不是一样要被征走!我以后要嫁去当官的大户人家!” 吴氏白了她一眼:“当官的大户人家凭什么看上你?你爹又不是什么人物。你爹找的都是镇上同样有铺有田的人家,门当户对的……” 吴氏难得有几分清醒地说道。 吕玉珠嘟了嘴:“我不要!有个小铺子,一两百亩田,就以为很多了?那才多少银子!人家琳琅阁那才叫铺子,听说他家的首饰铺到处都有分铺,家里也有人在朝中当官。” 吴氏不想她志向这么大,扭头看她:“你是不是跟他家的掌柜见过面了?我说你怎么老喜欢往他铺子跑呢。你个死妮子,那掌柜可是有妻有子的,铺子也不是他的。” 吕玉珠不屑:“我哪里看得上他!他不过一个掌柜,又不是少东家。” 吴氏瞪圆了眼:“你还看上人家少东家了?人家那是什么牌面的人物,能看上你!” “怎么就看不上了,我哪里差了?娘你都说我长得像你,弱柳扶风的,说男人就喜欢这样的。” 吴氏被噎了噎。 不知道玉珠怎么就看上那家的少东家了,人家一年都不来一趟。自家和他家天差地别的。这死妮子,竟做起这个不切实际的梦,真真愁人。 苏青媖并不知吕玉珠情花已绽放,抱着几匹布,准备回房。走到一半想了想,又换了个方向。 第四十九章 寻铺子 苏青媖转身就去厨房找周婶。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道理该吴氏这个儿媳表的孝心却要她来完成。做为孙媳她自然有她该摆的孝心,再说孝心也不是非要亲自做两身衣裳才叫孝心。 苏青媖抱了几匹找到周婶,让她帮忙给吕博承爷奶做两身衣裳。 周婶很是高兴家里又有活计了。 上次她从苏青媖这里领了活回去,才几天功夫,婆婆和女儿就得了一两工钱。布头也留下了,拼拼凑凑还给小儿子做了件小衣,又纳了几双鞋底。 苏娘子还教小儿子用白鹅的硬羽做了一个球,教他怎么用拍子打着玩。小儿子高兴坏了,天天在巷子里和小伙伴们拍球玩,你一拍我一拍的,高兴得很,引来一堆小孩围观,每天都玩得高高兴兴的。 “娘子放心,我一定交待她们好好做,定要把活计做精细了,你就放心。” 苏青媖对她们的活计很是放心。交待好之后,就出了门。 前几天她考察过几条主街,心里有了数,今天真奔人牙处,说明她的来意。 “娘子是想要找一间大一些的铺子,后院地方要大,要有水井,还要有可以住人的房间,新旧不论,装修也不论,是这样吗?” 苏青媖点头。 对方看了她一眼:“娘子还不要四条主街的?” “对。”主街虽然人流量大,但租金也贵,而且她要做的生意特殊,不需要在主街。她要那种集中住宅区,前铺门脸大,后院地方大的。 那中年牙人,姓李,家就住镇上,把苏青媖的要求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翻了翻他手头的本子,过了好一会,才道:“倒是有那么几间。只不知娘子是买还是租?” “租是什么价,买又是什么价?” 那李牙人看了苏青媖一眼,见她神情淡定,摸不太准她的来路。没想到这样一个年轻穿着也不起眼的娘子,倒是有能力要买铺子。 顿时不敢小看,便说道:“就娘子你提的要求,这样的铺子至少在二百两左右。如果租的话,一月要至少五两往上。租的话是半年起租,一季一付,押一月押金。” 三月一付,付三押一?那就是一开始至少得交上二十两,然后她还要备货,要装修,要请人……往宽裕里打算,那她手里的银子在完全亏损的情况下,只能撑上两个月。 李牙人见苏青媖沉默不语,觉得这一单不一定成了。 这是哪家的娘子,一过来就说要租铺子,生意哪是那么好做的。一月租金五两,那至少一月的流水就得翻倍,再加上人工,至少得赚上六两往上才不亏本。没实力没背景的,生意还真不好做。 以为那娘子要知难而退了,没想却听她说道:“那李牙人带我去看看。” 啊,这真要租啊? 苏青媖见他不动,眼神询问对方。 “啊啊,我这就领娘子去。等我拿一下钥匙。” “好。” 等他拿了钥匙,二人走到路上,苏青媖才发现他腿有些…… “嗐,娘子别介意,我天生长短腿。但走路不影响,也不影响我带娘子看铺。” 苏青媖摇头:“我没有那个意思。” 李牙人笑了笑。 苏青媖怕他误会,笑道:“其实你这样未尝不是一种幸运,总归能平安地活着。我昨天才送走我家男人,他被征兵丁,自己舍不得离家,还说恨不得他爹把他腿打瘸了不用去呢。” 李牙人笑了起来:“这话这么说也没错。虽然我这腿,干不了别的,但让我免了上战场当人肉靶子的命,这样说来,还算幸运。”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两人总算不那么陌生了,一路走一路聊。 “哎呀,原来你是博承那小子新娶的娘子啊?” “啊,大哥原来认识他吗?” “认识认识,怎么不认识!都一个镇上的。他在我们镇上可出名了,从小爱打架,附近几条巷子没哪个小孩打得过他。大人带着孩子上门告状,他爹就拎着棍棒打他,他扭头就跑,跑得还贼快。第二天转头又把告状的孩子打哭,人家又告状,他爹又打他,转头他又打告状家的孩子。可笑死我了。” 苏青媖抚额。 这家伙,怕不是傻。 那李牙人看了她一眼,止了笑,道:“博承那孩子讲义气,他是看不惯大小孩欺负更小的孩子,所以上手就是揍。后来跟他打架的据说都成了他的朋友,经常能看见他们一帮人走在街上。这镇上少有不认识他的。” 苏青媖静静地听着,不知那李牙人跟那厮是不是有些特别的交情,一路上尽是说那厮的好话。 “博承那孩子亲娘早早没了,他爹也不怎么管他,如今你嫁过来了,就好好跟他过日子,虽说战场上刀箭无眼,但他要是知道家里有人等他,他也一定会努力活下来的。” “嗯。”苏青媖被他说得心里发酸。如果一个人对尘世没了留恋,不是出家就是自我了结了。 她希望吕博承也能有所留恋好好地活着。 两人边走边说着话,倒不觉得路上无聊了。 李牙人业务能力很是出众,这大街小巷,哪间屋哪间铺他都如数家珍。哪些是租的哪些是卖的,分别是什么价格,卖主又是什么信息,为什么要卖要租,信息全装在他脑子里。 就连镇子附近哪个村哪个乡有田地出租出让他都知道。 让苏青媖获得了不少信息。 想着将来赚了钱就找他带着去买田买地,也做一个有宅有铺有田有地的人。 连看了几处,因为苏青媖对铺子的里外条件并不讲究,里面有没有东西她一概不要求,她不是开食铺酒肆的,桌椅什么的她都不要,最好是一件空屋,她才好改造。 很快李牙人就带她挑好一处铺子。 在内城的东北街上,此地住户多,街道还算阔朗,铺子多是前铺后住人的宅子,此地离镇口也不远,铺面宽敞,顶高也高,后院有井,有仓库,有牛马房,左右厢房都可住人。铺子又刚整修过,并不需要她怎么大动。 苏青媖看完很是满意,当场就定了下来。 李牙人也很高兴,便说先帮她约房主,明天一早让她再带着银子过来签契纸付银子。 苏青媖便应了,付了牙钱,与他告别,又到菜市转了好久,这才回了吕家。 下午她就没再出门,就在屋里写写画画,盘算着开铺子要做的事情,和要支出的银子。 申时中,周婶来喊她,说她爹来找她了。 爹?昨天不才见过吗?今天怎么过来了? 第五十章 钱没了 “爹,你怎么过来了?” 苏青媖刚走到院里就看见苏父正朝她走过来。 “哎。有点事。” 苏青媖把苏父领到待客的堂屋,看他一脸忧愁,给他倒了一杯茶:“爹,你先喝口茶,润润口。” “哎,好。” “爹,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苏父满脸愁怅,把杯子放在桌上,摇头:“家里没事,是你大姑。” “我大姑?怎么了?爹你去她家看过了?” 苏青媖成亲的时候,苏大姑一家只托人送了礼,人却没有来。苏父有些担心。等到苏又文成亲一家人又没来,就想去看看。也因为种种原因没去成,直到送苏又文走了才去了她家一趟。 这才知道真的出事了。 大姑父被石场的巨石压了,一条腿被压的血肉模糊,断了。 “啊,这怎么弄的?人怎样?” “人倒是醒了,但给压到了内脏,现在大喘气都不行,一咳就出血。腿也断了一条。你大姑把家里五亩田都卖了,又跟你大表姐婆家借了些,买了野参吊命,现在人倒是醒了,就是没钱治腿了。你姑父,硬要让你姑把他带回家,说不治了。在医馆一天就是一两,一家人在县里还要吃要喝……” 苏青媖叹了口气,古今同是,穷人都看不起病。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内伤养上几个月倒是能好,但腿要是不治,说一旦经脉坏死,就只能截断了。说如果治的话,虽治不回原样,但起码腿能活起来,瘸了也能用上。” 苏青媖点头,截断多不方便啊,就算瘸了,两条腿也都能走能跑。 “姑父不肯治?” 苏父摇头:“说家里没钱了,不肯治。该卖的都卖了,就剩那几间泥草屋,不值钱没人要。你姑父心疼银子,说让大夫把腿锯了……” “能治肯定要治啊。”在农家,没了一条腿,干什么都不方便。 “爹也是这么劝他的,你姑和表姐他们也说治。但钱都借了一轮了,也不够。爹不忍心看你姑父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大姑这辈子活得苦,你亲奶早早没了,她一个人里外地操持,爹都是她一手带大的。你继奶把她嫁去没几亩田的山里人家,地都没一亩,靠给人石场打工养活一家人……” “你表哥前年又被征兵征走了,去年你表嫂也扔下孩子跑了……你表弟表妹还没有成亲,开了五亩的荒田,也仅够一家人堪堪填饱肚子,没半点剩的……” 苏青媖默了默,道:“在石场出了事故,石场没有赔偿吗?” 苏父听了有些忿忿:“半分赔偿没有!还说你姑父凿坏了一块好石料,要让你姑父赔钱!好在有你姑父的工友们帮着说话,那东家才说不赔了,但也把你姑父辞了。” 苏青媖长长叹了口气,自古细胳膊就拧不过大腿。 苏父看苏青媖皱眉不说话,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爹,你有话就说。” 苏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就是,爹今天来,就是,就是想让你问问亲家公,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借些钱出来,看着你姑父一脸死志地躺床上,爹这心里着实不落忍。” “爹原本不打算来找你的,你才嫁过来,现在女婿又走了,爹不想你看他们的脸色。可是,你姑又太可怜,她一天福都没享过……” 苏父说着就红了眼眶。 “我去找过你二姑了,我原本以为她嫁得好,婆家有田有铺,能借些银子给你大姑,但她说铺子要用资金周转,也没有多的,就只借了一两。” 这二姑,也是绝了。 果然不是一个娘肚里出来的,不能跟她爹一样感同身受。 “爹,你在这等我一会。” 苏青媖转身就回了房。取了五十两银票给苏父。 “爹,这五十两你先拿去给大姑,让姑父治腿,后续的钱咱慢慢想办法。” 苏父一脸震惊:“这,你哪来这么多钱?” “你女婿攒的。爹你拿去给大姑。我本来是想用这钱做点小生意的,铺子我都看好了,现在大姑要用,就先借给姑父治腿。” 苏父愣愣地看着银票:“这,这么多啊。爹原本只打算朝亲家公借个十两二十两的,家里你爷偷偷给了二两。现在有这些钱,你姑父也能治腿了,不管怎么样,得让他把腿保下来。” 苏青媖点头:“嗯,那爹你去。要不要我跟你过去一趟?” 苏父摇头:“爹一个人去就行。你一个新嫁媳妇不好到处跑。过几天你姑父情绪稳定些了,爹再领你到他家去看望。” “好。” 苏青媖目送着苏父出门,长长叹了口气。 明天的约看来是签不成了。 她现在越发想挣银子了。想挣很多很多的银子,不然看病都看不起。她不想生场病就要求爷爷告奶奶,到处去借钱,看别人的脸色。 财富自由先要解决吃喝自由,然后看病自由,然后买房买铺自由,再然后…… 短期目标先解决吃喝自由看病自由,中期目标买房买铺买田买地自由。 苏青媖,你行的! 看着荷包里的剩下的十两银子,苏青媖郁卒了。 租金她交不起了。那铺子她好喜欢,铺面大,宽敞,后院也大,有井有房有仓库,五两真的值啊,一哆嗦可能就被人抢了。 二十两,从哪弄二十两呢? 次日,到了约定时间,苏青媖准时出现。铺子东家几乎跟她前后脚出现在人牙处。 苏青媖打量了一下那铺子的东家,很是慈眉善目的一位老人家,苏青媖舒了一口气。等李牙人拿出租赁协议的时候,苏青媖一下按住了协议。 朝那东家笑着说道:“您的年纪跟我爷爷一般大,我叫您声谢大爷。我今天有些特殊情况,想请您务必谅解。” 见李牙人和那位慈眉善目的谢大爷疑惑地看着她。苏青媖组织了下语言,道:“您的铺子我很满意,但我今天钱不凑手……” 李牙人皱了皱眉头,而那谢大爷身子倾靠在椅背上,看向苏青媖:“你这小娘子,不是想空手套白狼?早说银子不凑手,老夫也不用辛苦跑这一趟,等着租的人多呢,不少你一个。” 说完起身要走。 苏青媖忙起身拉住了他:“谢大爷,不着急,你先坐先坐,听我慢慢说啊,不会耽误您多久时间。” “你这小娘子没有诚意啊。” “大爷,我很有诚意啊!昨天我都把牙钱给交了,二两银子呢!” “那你银子到底是凑手还是不凑手?二两牙钱都交了,今天说银子不凑手?白扔二两银子玩呢?” 老爷子说完腹诽不已,这谁家娘子啊,也没个男人跟着一块出来,脑子不清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