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客栈》 第1章 为财束手入客栈,自此一生不平凡(上) 有一间古老的客栈,立于闹市之中,没有人知道它的过去,就像,没有人知道它的未来。 人们所知的,仅仅是被当做噱头的些许传闻…… 据说,这是一间奇怪的客栈,它的投宿费用十分低廉,因为不收取任何钱财。 然而却又相当昂贵,因为它收取的是投宿者最宝贵的东西。 没有人知道这间客栈的掌柜究竟有多么大的背景,只知道但凡踏进了客栈的门槛就受客栈的庇护。 哪怕你是罪恶滔天之辈,哪怕你同时得罪了黑白两道,只要你还身处客栈之中,只要客栈的掌柜没有授意,那么天底下便无一人能在此处对你动手。 …… 身为一名在读大学生,舒锦和其他爱美的女孩儿一样,荷包里都不怎么富裕。 但与别人不同的是,她的家境可谓是相当的优越。 她的父亲舒丹青乃是一代名家,其亲笔画作千金难求。她的母亲方泠浠更是着名女演员、老戏骨。其自十八岁起便出道拍戏,曾七次被封“影后”,各种奖项拿到手软。 可以说她家啥都缺,就是不缺钱。但她之所以过的如此艰辛,完全是因为她那个古怪老爹的奇葩观念…… 老话说穷养儿子富养女,她怎么也想不通,这泱泱大国几千年的传统美德怎么到她这就断绝了呢。 “唉。” 舒锦站在闹市街口,望着车水马龙的长街,忍不住长叹一声。作为一名富家女,生活费竟然还需要自己想办法解决,这说出去可能都没人信。 至少她自己就不信。 谁说富家子弟就不缺钱了?化妆品多贵啊…… 站在街头唏嘘了好一阵子,舒锦最终还是走进了闹市中。 此时正值响午,买菜的、卖菜的、讨价的、还价的,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像极了音乐厅里奏起的交响乐。 当然,这可比那“精彩”多了。 智力问答:闹市长街最多的是什么? 答:除了人,就是地摊! 经过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摊子,舒锦连看都不看,直接过滤掉。这倒不是她看不起摆地摊,只是小本生意本身利润就低,不可能请个帮工,因为这一天赚下来的钱可能还不够给人发工资的。 目光快速扫过各个店铺:理发店、冷饮店、快餐店、首饰店、花店、宠物店、古董店、搬家公司、情趣用品店、水族馆、服装店…… 舒锦思考了许久,最终,迈着一对纤细白嫩的大长腿,走向了一家海鲜城。 “对不起小姐,我们店的人手足够,已经不再招聘员工了。”温柔的服务员小姐姐如此答道。 “这样啊……那就把这个,这个,还有这几个一样来一份。”舒锦指着菜单说道。 她想,反正时间还早,先填饱肚子再说…… 大半个小时后,她重新在街上打量了起来。 这找工作啊,就和挑丈夫似的,最重要的是喜欢。只有喜欢才会有动力,有动力才会心甘情愿地付出、奉献。 其次,是待遇薪水,只有待遇和薪水过得去,才有毅力坚持下去。 “嘿宝贝儿,傻愣愣的干嘛呢。” 就在舒锦反复权衡思量的时候,一道黑影突然以惊雷之势扑到了她身上,上下其手。 “哎呀欢欢别闹了。”舒锦红着脸将那双不老实的小手从身上拿开,转过身看着面前娇小可人的女孩儿佯装生气道。 程欢欢,舒锦的发小兼闺蜜,自高中起就一直是室友,为人活泼开朗,富有爱心,喜欢和舒锦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在知道了舒锦的目的后,这个娇小柔美的姑娘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这事儿就交给她了。 于是在这个“狗头军师”的带领下,舒锦饱尝“闭门羹”。 短短一个小时,她算是把往昔被她拒绝过的男生们的恨给偿了个干净。 丢死人啦! 在被那个带着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的花店老板微笑着拒绝后,舒锦内心不禁悲愤地嚎叫着。 “我那里还缺一个人,如若不嫌弃,可以来我的店里帮忙,待遇薪水可以商量。” 就在舒锦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很好听的男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舒锦和程欢欢回头,看见门外站着一位身穿黑色风衣的青年男子。 男子的身高据二女目测,最少也有一米七八。长相一般,属于丢到人群中都认不出来的那种,大众脸。 倒是他的眼睛,似乎透着一股魔力,深邃的仿若藏着一片星空。只要和他对视一眼,就好像被黑洞吸入其中,完全失去抵抗能力,最终迷失在那片星海。 “欸?真是稀客啊,一来就偷听我们说话,不地道啊你。”花店老板手指轻扶了一下镜框,轻笑道。言语之间,似乎有些讶异。 “哦,上次你给的花死了,所以准备来你这再拿一盆,碰巧就听见了你们的谈话,不好意思。”青年男子道。 “你还真是不客气,喏,就在门边,你自己拿。”花店老板一边给花浇水,一边笑道。 “谢谢。”青年男子点了点头。 “馁个……”舒锦不好意思地出声道。 “我们可以先去你的店里看一眼吗?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行业的,我们是在读大学生还没毕业,时间不是那么充裕。”程欢欢替她说完了她要说的话。 “当然,随我来。”青年男子示意二女将花递给他,然后向花店老板表示感谢后,便转身离去。 二女向花店老板打了声招呼后便追了上去。 望着离去的三人,花店老板突然轻笑出声,正了一下眼镜,继续悠哉悠哉地给花浇着水。 “呵呵,有点意思……” …… “哇!” 当二女站在建筑门前时,不禁惊叹出声。 这家店就在花店附近,她们在这短暂到仅有几分钟的路程中曾设想了十几种工作环境,可就是没想到,那青年男子经营的竟然是旅馆,哦不,应该叫客栈。 这是一间店面十分狭小的铺子,门窗都是相当精致的古典样式。 门楣的牌匾上以正宗楷体,书有“禁忌客栈”四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凭借舒丹青多年来的言传身教,舒锦一眼就看出这四字必然出自名家之手。 客栈的门上绘有一幅凶神恶煞的人形图像,此像一手持剑举过头顶,一手托灯置于腰间,怒发冲冠,威风八面。 舒锦乍一看觉得似乎有点眼熟,片刻后陡然想起,门上所绘的,正是神话传说中的“赐福镇宅圣君”—天师钟馗! “请进。”青年男子推开那扇绘有钟馗图像的木门,回身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站在门前,舒锦内心突然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内心深处有种想要立即逃离这里的冲动。 舒锦看向程欢欢,却见后者忙地摆了摆手,意思是说她并不需要这份工作。 青年男子见状突然笑了,说道:“工作时段不是问题,月薪我出两万块。” “姑奶奶拼了!”舒锦一咬牙一跺脚,径直走了进去。 青年男子轻笑着摇了摇头,将一脸好奇的程欢欢关在了门外…… 第2章 为财束手入客栈,自此一生不平凡(下) “欸,怎么样,怎么样?” 这刚一下课,程欢欢立马就将舒锦拉到一旁,连忙问道。 “什么怎么样?”舒锦显然还没从刚刚这节课中“解放”出来。 “你的工作啊,那家客栈!”程欢欢十分无语。 “哦,那家客栈啊……” 舒锦把她拉到最后一排坐下,悄悄的说道…… 当舒锦正式进入那间客栈之后发现,其实,这间客栈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狭小……至少比她脑补的面积要大的多。 客栈共有两层,第一层她留心数过,有三十六张桌子,七十二个板凳,一张桌子配两个板凳。 第二层她还没有上去过,可她敢打包票,第二层的面积绝对要比第一层还要大的多。 第一层除了三十六张桌子外,还有一个柜台,据青年男子说,那是他的地方,他是这间客栈的掌柜。 换而言之,他就是这儿权力最大的人。舒锦本想称呼他为老板,但被他十分坚定的拒绝了,坚决要求舒锦称呼其为掌柜。 而柜台旁就是出餐口,柜台后就是厨房入口。 绕过一层就是后院,客栈里所有的包房都被安置在后院里。后院中央有一口水井,平时用水都是从水井中打取的。 “他没有跟你说些什么?”程欢欢道。 “当然有。”舒锦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主要说的就是我的职责和酒店……哦不,和客栈里的规矩。” 客栈里的规矩共有三条。 第一,未经授意,在掌柜的有事不在的这期间,不允许私自招待客人。无论是打尖儿还是住店,统统拒绝。 “啊?按这套路经营企业,那还不得赔死啊?”程欢欢惊讶道。 “别急啊,还没说完呢。”舒锦道。 第二,先付账后服务。这家客栈不收取任何钱财,要的,只是一纸契约。 无论你是打尖儿还是住店,都必须先签订一份契约,签订完毕之后,客栈才会提供服务。 而服务结束后,客人直接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之前所签订的那份契约就是店家的报酬。 “契约?什么契约?那契约你看过没啊?上面写的什么?”程欢欢闻得此言,顿时来了兴趣。 但她注定是要失望了,因为舒锦她也不清楚。 那些个契约也不知道是用的哪个穷乡僻壤的国家文字写就的,跟鬼画符似的,竟然让熟练掌握联合国六种官方语言的她完全没有看明白。 第三,除了掌柜外,任何人,包括舒锦在内,在任何情况下不得进入厨房。 “不让进厨房?奇了怪哉,这是为什么?怕被你发现他用地沟油,然后举报他?”程欢欢纳闷儿道。 “不知道。哦对了,不光是厨房不让进,客栈的二楼他也不让我上。”舒锦不爽地撇了撇嘴。 “真是个怪人。”程欢欢说。 “而且他还给了我一个这个,让我随身戴着。”舒锦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吊坠。 吊坠的形状很是特别,像极了西方故事里的全视之眼。 “我去,我家是做玉石生意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极品和田玉制成的啊,哇塞,你这老板是个土豪啊!后悔了,早知道我也加入了,现在去应聘还来得及不?” “哎呦呦,你看,这眼仁好像是黑玛瑙的欸!黑玛瑙你知道吗?它还有个别名叫‘黑力士’,在国外的很多传说中都有提到过黑玛瑙,说它能给佩戴者带来愉快和信心、带来美梦。” “而且啊,还有学者把黑玛瑙视为是宝石中的‘第三眼’,因为它象征友善、爱心,也代表希望……还有还有啊,黑玛瑙也叫作‘长寿之石’……据说它还能吸收负能量,将一切不良的能量阻挡在外呢。” 接过了这个吊坠,程欢欢一脸羡慕的说:“对了,这个造型让我想起了‘全视之眼’,你知道‘全视之眼’吗?我再给你讲讲关于‘全视之眼’的故事啊……” “行啦‘程教授’,快上课啦!” 舒锦“没好气”地说道。 “唉。”程欢欢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将这枚吊坠递了回去。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猛地问道:“对了,你戴着这玩意儿,万一让许胤看到了怎么办?别的男人给你送了个首饰,你不光收下了还天天戴着,这……” 许胤,校内的风云人物,身材高挑长相俊美,而且成绩向来优异,被无数学姐学妹视为梦中情人。 只可惜,他的性格有点问题,脾气不太好,有点浑不吝的古惑仔的意思。 哦对了,最重要的是,他还是舒锦的现任男友,也是初恋。 “所以啊,我想让你帮我拿着,等我去工作的时候你再交给我。你也知道,他那臭脾气,一旦让他看见了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舒锦无奈的笑笑。 “嗯……好。”程欢欢迟疑了几秒钟,便十分欢快地收下了。 片刻后,二人回到了座位上收拾了一下课本,去往了第二堂课所在的教室。 第3章 美女杂役初“上线”,诡闻异事频频生(上) 晚上十点半,舒锦背着包,骑着单车出了校园。左手拿着一只用纸袋装着的烤的香喷喷的香辣猪蹄,耳机中放着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她就一边啃着猪蹄,一边听着歌,还骑着车,悠哉游哉地到了客栈。 在进门前,刚好将猪蹄啃的干干净净。 推开门,店里冷清的很,一个客人也没有。只见穿着一身黑衣的青年掌柜点着几根熏香插到香炉里。 察觉到了舒锦的到来,青年掌柜转过头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熏香啊,为什么不用香薰呢?省事儿还好闻。”舒锦道。 掌柜笑了笑:“我也试过香薰,但客人们不喜欢,所以我就换回来了。” 舒锦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垃圾丢进柜台后的垃圾筐里,然后凑了过来:“噗……你这是檀香的?还是劣质品,味道太冲了……” 舒锦皱了皱小鼻子,一脸嫌弃道:“回头我从家里带点过来,那可是正品的沉香线香,比你这个强多了。” 掌柜不置可否。 “嗯?你好像很喜欢钟馗啊。”舒锦发现,在掌柜所穿的那件黑色夹克衫背后,又有着一个用黑线织绣成的图案,不细看甚至都发现不了。 待她认真观察过之后发现,那与门上所绣的相仿,竟然也是钟馗的图像,只是姿势不同罢了。 掌柜笑着点了点头,而后走到一张桌子前,抽开椅子坐下,微笑道:“来,趁着现在没生意,咱们偷会儿闲,唠唠。” “也好,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呢。”舒锦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自报家门,女士优先。”掌柜从桌上翻过两个杯子,一边斟着热茶,一边说道:“尝尝,上好的大红袍。” “我叫舒锦,舒是舒肤佳的舒,锦是锦衣华服的锦,青林音乐学院舞蹈系的二年级生。”舒锦接过茶杯,说道:“谢谢。” “我姓笑,单名一个行,字渐离。”抿了一口茶水,笑行略微皱了皱眉头:“我还是喜欢绿茶。” “红茶口感醇厚,绿茶味道清香,我还都蛮喜欢的。哦,就是接受不了普洱茶的味道……还有花茶……还有果茶……嗯,都不喜欢。”舒锦认真地想了想,说道。 笑行微笑点头。 “掌柜的,您这个姓可不常见啊,您是回民?百度上说您这个姓的都是回族。”舒锦好奇道。 同时,她心想:笑行?笑渐离?怎么会起这样的名字?听着就好难过啊…… 笑行抿了一口茶水,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您是怎么想的在这么热闹的地段开了这么一间破客栈啊?啊不是,我的意思是古典!感觉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啊。” “……”笑行静静地品着茶,没有回话。 “你看啊,这周遭都是居民区,人好好的干嘛有家不回,跑来住客栈啊,是?” “假设夫妻闹不合,有一方被赶出来了,那人家也不会住你这么个破……对不起,我表达能力一般,我是想说人家都会去挑个宾馆啊、酒店什么的住着,那多享受啊。” “而且呀……” 就在她滔滔不绝地分析着的时候,笑行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打断了她。 “话题跑远了。”笑行道:“说回正题,你对你的工作安排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舒锦连忙摆了摆手。 对于这份工作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按照约定,她的工作时间是全天候的,但考虑到她还在上学,所以目前只需要她在周五晚赶来,周末守在店里就行。 其余时候顶多替他跑跑腿,不过无所谓啦,反正客栈离学校又不远,冲着工资的份上怎么也好说,毕竟一个月足足两万块呢! 这么好的工作哪找去?轻松还赚的多。舒锦甚至想着毕了业哪也不去,就在这一直干下去。 “流程都记住了?” “当然。”舒锦信誓旦旦地说。 笑行点了点头。 “对了掌柜的,晚上没人了我可以休息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觉得你没这个机会。”笑行答道。 “为什么?都这个点了,哪还会有人来啊,咱关门得了。”舒锦看了一眼手表,说道。 “关门?那可不行,关了门客人可就进不来了。” “哪有那么玄乎啊,轻轻一推就开了。” “而且啊,都这个点了,哪还会有客人啊……” 也不知是不是天意,就在她刚说完这句话,一个身穿棉绒外套,头戴一顶绒帽,将自己打扮得颇为臃肿的中年男子低着头站在门口。 “你好,我想吃顿饭,可以进去吗?”他的声音低沉嘶哑,难听得很。 “当然,请进。”笑行道。 “还记得规矩?”笑行看向舒锦,低声问询道。 “嗯。”舒锦点了点头。 “去,今晚这第一个客人就交给你了。”笑行起身,靠在柜台边上,冷眼旁观。 “您请这边来。” 舒锦心中诧异,“立夏”才刚过了几天,虽说气温还没有开始升高,但怎么也不会冷啊,此人却这般打扮实在是奇怪得很…… 舒锦虽然心里吐槽,但还是面带笑容的将客人迎了进来。 可是就在客人一只脚踏进屋里的一瞬间,舒锦明显感到屋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没事儿?”笑行一只手轻轻搭在了舒锦的肩膀上,舒锦顿时感觉,那股突如其来的寒意又像它来时的那样突然消失了。 “嗯,没事儿。”舒锦一边红着脸将笑行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拿了下来,一边在心里暗忖:“幻觉,一定是幻觉!” 舒锦又看了看正缓步走来的中年男子,这会儿再没了那股寒意,顿时坚定了她的想法:“一定是心理作用,看他穿的这么多,所以身体下意识的条件反射,一定是这样!” “您好,你只要在这儿签上您的名字就可以了。” 舒锦从柜台里拿出一张泛黄且写满了“鬼画符”的纸张,将其连同一只笔一同递给中年男子。并且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指向某个位置,示意男子在这里签上他的名字。 奇怪的是,男子似乎能看的懂这张纸上所写的那……暂且称之为文字的东西。 看了片刻后,他竟然点了点头,拿起笔在舒锦先前所指的地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舒锦收好了这份被称之为“契约”的东西,然后引其就近入座。 “您想吃些什么?”舒锦问道。 谁知她刚一问出口,一旁倚靠在柜台边上的笑行突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将她挡在身后。 “她是刚来的,还不熟悉店里的业务。放心,你要的饭菜稍后就送过来。。” 笑行对着客人说完后,一把抓着舒锦回到柜台。 “你弄疼我了。”舒锦委屈地甩开手。 客人落座之后,问询点餐不是很正常吗?她做错什么了? “不要问客人要吃什么,一会儿出餐口出什么上什么。餐盘上会放一个数字牌,数字是几就是几号桌的。”笑行说道。 “厨师没看,我又没说,他是咋知道几号桌点的什么?” “后厨有监控。” “哦。”舒锦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让你随身带着的那枚吊坠呢?” “嗯……丢了。” 第4章 美女杂役初“上线”,诡闻异事频频生(下) “丢了?!”笑行皱了皱眉。 “嗯。”舒锦心虚地低下头。 吊坠真的丢了吗?当然没有,仍旧放在程欢欢那里,只是她没有取回来罢了。 她想着先不取回,假借丢失之名试探一下掌柜的态度,如果没有多大问题的话,那就直接送给程欢欢了。一来那丫头喜欢,二来还能避免许胤瞎吃醋。 反正那个吊坠是笑行送给她的,既然已经送给了她,那就是她的东西,再转送给别人也没什么不妥? “丢哪了?” “我要是知道丢哪了,那还能叫丢了吗?”舒锦小声嘟囔道。 “你!” 笑行顿时有些气结,甩了甩手,径直上了二楼。 舒锦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随即靠在柜台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微信。 这时,出餐口的铃铛响了,舒锦过去将做好的饭菜端给了客人。 一碗米饭,一盘宫保鸡丁。 “客人吃的好少啊。”舒锦想着。 这点饭连她都吃不饱,更何况是一个大男人?不过人家既然就点了这些,那她也不会主动再去给他加两道。 反正是你点的,吃不吃得饱随你…… 大约一刻钟,笑行面色铁青地从楼上下来,身上的黑夹克换成了一件长款风衣,也是黑色的。 “掌柜的,你就那么喜欢黑色啊?”舒锦笑嘻嘻的问道。 笑行瞅了她一眼,道:“我现在出去一趟,店规别忘了。” “什么时候回来啊?”舒锦问道。 笑行根本就懒得回答,直接就走。 在他经过舒锦身边的时候,后者似乎想到了什么,探头使劲看去。 果不其然! 在这件黑色风衣的背后,同样用黑线绣着一个“耀武扬威”的钟馗图像。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舒锦心想着:“不过奇不奇怪的不重要,只要他能按时把工资结清就行了。” 半响后,客人吃完,向舒锦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 “吃的真干净。”舒锦看着桌子上洁净明亮的盘碗,打心底里佩服那个中年大叔。 一点菜汤都没剩下…… 将餐具收拾了一下,端到了厨房门口,隔着门帘将用过的餐具递了进去。在感觉到那一头被人抓稳了以后,舒锦便松开手回到了柜台。 “小美女,笑掌柜在吗?” 舒锦闻声望去,只见前些日子所见过的那位花店店主笑眯眯地站在门外。 “呦是您啊,快快请进。”舒锦连忙相迎:“您也是来吃饭的?” 花店店主踏进屋来,摇了摇头并将双手抬起。只见两只手各提了一个塑料袋,每个塑料袋里都放了几个一次性餐盒。 “非也非也,我非但不是来吃饭的,还是来给你们送饭的。” 花店店主将手里的饭放到柜台上,揉了揉手腕笑道:“都后半夜了,我那花店早就没人光顾了,我又睡不着,就寻思着来找笑掌柜喝点。” 舒锦“哦”了一声。 “哎呀,还是笑掌柜有远见,开了个客栈,早晚都有客户。再瞅瞅我那花店,晚上没人,白天也没人。” 花店店主从大衣兜里掏出一瓶52度的“u窖”,唏嘘道。 “哪有,您的店也挺好,白天卖鲜花,晚上可以卖花圈啊。”舒锦打趣道。 花店老板的嘴角微微抽了抽。 “对了,笑掌柜在哪呢?呆这儿半天了没看见他。”花店老板“收拾”了一下情绪,说道。 “哦,他出去了,估计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舒锦有些小开心地答道。 她猜掌柜一定是去找那枚“丢失”了的吊坠去了,嘿嘿,找去,找一晚上他也找不到的。 “嗯?”看着舒锦突然间一脸傻笑,花店店主心里顿时有些犯嘀咕。 “不是,你刚上班他就把客栈交给你了?”他有些难以置信。 “是啊。”舒锦一脸纯真地点了点头。 “那啥,姑娘,我表达能力一般啊,就一个问题……你怕鬼吗?” “啥?”舒锦没反应过来。 “鬼,ghost,Пpn3pak,ist,fant?,,Φ?νtασμα……就是那个长的特磕碜,青面獠牙,吸血的那个……”一口气说了十几种语言,花店店主一时间有点喘不过气来。 舒锦愣了愣,道:“你说的是吸血鬼?vapire,vapir,Вaпnp,Βαμπ?p,??……” “我靠,你这都懂?”花店店主一脸震惊。 “是啊,从小我爸就逼着我学习各种语言,烦都烦死了。”舒锦叹气道。 花店店主无语,百度了一个词条递给了舒锦:“看,我说的是这个。” 舒锦看了一眼后就把手机递回:“您真年轻。” “……” “有人吗……” 就在花店店主尴尬的找不到话头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一个身穿蓝色t恤的青年站在门外,目光冷冽地望着柜台处的二人。 “请进。”舒锦连忙说道。 “有客人……算了,我还是先走,反正掌柜的也不在,回头再约。”花店店主含笑道,随即转身,与客人擦身而过。 舒锦没看到,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十分古怪的表情。 “你好。”舒锦甜甜的打着招呼。 t恤青年冷冷地点了点头,道:“我要住店。” “好的,请稍等。”舒锦拿出了一张契约,正要交给t恤青年,突然想起了笑行再三交代的店规。 其中有一条就是:笑行不在,闭门谢客。 “这……”舒锦顿时好生为难。 人都进来了,总不能再赶出去? 可是不赶出去又不能招待,这可咋办? “我要住店。”t恤青年又说了一遍。 “这个……” “我!要!住!店!”青年一字一顿的又说了一遍,这一次,他的眼睛竟然变成了极为诡异的白色,纯白,连瞳孔都是白的! 这一瞬间,舒锦再度感受到了那股子冰冷,但比之前的那个大叔要更强烈,就好似整个人被丢掉了冰柜之中一般。 “你怕鬼吗……” 这一刻,舒锦终于明白了花店老板的意思。原来他不是在吓她,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第5章 沉冤饮恨无处鸣,舒锦为约闹校园(上) “鬼……”舒锦愣愣地看着他。 身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年人,理智告诉她不用担心,这都是心理作用,这个世上根本没有鬼。 但是本能却拼命的催促她赶快逃走。 这一刻,她的本能和理智不合时宜地“掐”了起来,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那只冰冷的手掌覆上了她细滑的雪颈。 那只手掌只是稍稍握拢,她就已经因呼吸困难而面色潮红。 这是舒锦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死亡”如此之近,如此痛苦…… 小时候,她经常看父亲作画,在那一张张宣纸上,描绘着梦想和渴望。 父亲也曾画过妖魔精怪,也是狰狞凶恶青面獠牙,但是她却一点也不害怕。 因为她知道那是假的。 但是现在,她的内心动摇了。 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没有吗?可是他的手好凉啊,屋子里好冷啊,他的力气好大啊…… “最后说一遍,我!要!住!店!” t恤男子单手握着舒锦雪白的脖颈,将她提了起来。 舒锦拼命地挣扎着,可是他的手却像铁钳一样,无论舒锦如何努力,他的手掌都纹丝不动。 她想要呼救,却连“救命”两个字都叫不出来。 挣扎间,舒锦原本拿在手里的契约和笔掉了下去,落在柜台上。 t恤男子低下头看了看,而后松开了手掌,任由舒锦跌落。 舒锦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紧接着一阵呕咳,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t恤男子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只顾着将契约拿到眼前,一字不差的看完,随即便要动笔签字画押。 就在这个时候,“咻”的一声,一枚小石子飞了过来,将男子手中的那支笔打飞了出去。 “是谁?!” t恤男子勃然大怒,猛地转头看向门口,待看清来者之后,脸色骤变,眼中涌上一抹惧色。 笑行站在客栈门口,面无表情。 凉风习习,黑衣猎猎。令人奇怪的是,他走的时候,风衣后背明明是用黑线绣的钟馗像,但此时此刻却变成了红线。 红得那么鲜艳,那么妖冶…… 他走了进来,自t恤青年身侧经过,却压根儿连瞅都没瞅后者一眼。 笑行走到舒锦身前,冷冷开口道:“我再三提醒你,你却丝毫不当回事儿,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 舒锦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了头,捂着胸口一阵剧咳。 笑行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舒锦雪白咽喉处那五道乌青的指印,又把话咽了回去,俯身将她扶起。 “我……我要住……” 啪! t恤青年话还没说完,笑行直接反手就是一巴掌。 “我要……” 啪! “你不能……” 啪! 连着三巴掌,不只是t恤青年被打懵了,就连舒锦都被吓得够呛。 笑行转身看着他,眼睛微眯,从怀里拿出一枚巴掌大小的令牌。 令牌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的,通体黝黑,黑里又隐隐透着红光。令牌的两面各有一个字,一边是“生”,一边是“死”。 见到这枚令牌,t恤青年“噗通”一声就给跪下了。 好像这小小的令牌,对他有着致命威胁似的。 “禁忌客栈乃绝天绝地之所,无论是谁,只要进了我客栈,都将受到客栈庇护,这一点你应该清楚?”笑行说道,声音中,不含半点情感:“禁忌客栈自营业以来,只有三个混账敢无视这条规矩,不过他们最终也都为此付出了代价。而你,不光视此规于无物,更是伤害我的店员,罪大恶极!” “对不起,对不起,求求您了,让我住下……我,我只想住下……”t恤青年不停地磕头哀求着。 “你没这个资格。”笑行一步步走向他,神情不为所动。 “行了,放过他,对这小妮子也有好处。” 就在此时,突然从客栈二层楼梯处,传来了一道宛若银铃般的娇笑声。 “嗯?”一旁的舒锦轻轻揉捏着咽喉,循声望去,面带惊奇。 只见一名身姿窈窕、披着狐裘的貌美女子,十分慵懒地倚靠在楼梯扶手处,打了个哈欠。 女子五官精致身材修长,狭长的眼眸似乎饱含媚色,眼波流转,夺魄勾魂。 论相貌,她和舒锦各有千秋。她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媚态,像是饱经人事的风尘女子。而舒锦则清纯的很,像极了漫画里的邻家大姐姐。 论个头,舒锦一米七二,而她,据舒锦猜测,应该有一米七六。不过女孩子身高过了一米七之后就没有比较的意义了,所以这一点,她稍胜。 论腿型,同样都是大白腿,舒锦是纤细修长型,而她则是修长圆润型,仍是不分胜负。 笑行看向那女子,愠怒道:“我离开前特意让你看着她,石猴尚知‘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你呢?拿了东西还不办事儿。” “不要总拿《西游记》里那未经开化的蠢猴子来教育我。”那女子嘻嘻一笑,扭动着身子走下楼,伸手搭在笑行肩膀,娇笑道:“你这么说可就冤枉奴家了,不是我不愿意出手,你仔细端详端详,这可是这妮子的造化啊。” 笑行闻言,神情一凛,认真地打量起了t恤青年。 片刻后,笑行将令牌收了起来,却是一言不发,径直上了二楼。 “好了,快起来,来,签。”貌美女子将跪倒的t恤青年扶了起来,将契约递给他,又示意舒锦把笔和印泥拿来。 “好了,小妮子,你先领他去住下,然后回来找我。”貌美女子笑道。 “嗯。”舒锦应了一声,而后小心谨慎的引领着体恤青年向后院走去。 大约一刻钟后,舒锦回来了,却见那貌美女子倚靠在柜台,正偷偷品尝着花店老板带来的那瓶“u窖”。 “快,快过来。”貌美女子面色潮红的向她招了招手,而后似是自言自语道:“这玩意儿,也没什么劲儿嘛,比上回儿喝的馁什么……差远了。” “您找我有事吗?”舒锦怯生生的说道。据笑行和该女子刚才的对话可知,她绝对比那t恤青年强多了。 “这个更惹不起啊。”舒锦心想着,不禁有点紧张。 “别怕别怕,姐姐不是坏人。”貌美女子似乎是知晓舒锦心中所想,摆了摆手道:“我叫胡晓萌,你可以叫我晓萌,也可以叫我萌萌,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萌姐姐。” “萌姐姐?” “哎,认了你这个妹妹了。”貌美女子嘿嘿笑道。 第6章 沉冤饮恨无处鸣,舒锦为约闹校园(中) “来,尝尝。”胡晓萌将手里还剩下一半的“u窖”递向舒锦道。 舒锦连忙摇头摆手。 “来,趁着我现在醉了,说说你的疑问,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想要知道的。”胡晓萌拉着舒锦在一旁的餐桌边坐下,醉眼朦胧的说道。 “嗯……”舒锦有些犹豫。 “没事儿,尽管问。”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舒锦想了想,一本正经地问道。 “你觉得呢?” “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鬼,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又让我不得不相信。” “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胡晓萌将酒倒在瓶盖里,一口饮尽后,那狭长的美眸带着点点笑意望向她。 “就是那两个客人啊,哦,第一个你没有看到。就说那个穿着t恤衫的男人,他的力气特别大,身上还特别的阴冷,而且他的眼睛还会变色!”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舒锦有些心有余悸道。 “哈哈,傻妹妹,这个很容易解释的嘛。首先,他是个男人,力气肯定比你大多了。其次,你会觉得阴冷,是因为客栈里的空调坏了,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下楼查看情况的。那个眼睛变色嘛……我怀疑他有病,红眼病不就是眼睛变色嘛。”胡晓萌笑眯眯的说道。 “那,那你和掌柜的说的那些话又怎么解释呢?什么绝天绝地之所,什么机缘造化的……”舒锦觉得她的解释有点牵强。 胡晓萌舒展了一下身体,道:“绝天绝地之所啊,是说这家客栈啊,不归地方管。偷偷告诉你,其实你家掌柜的来头可大了,家庭背景强的很,无论是黑的白的,是官是匪,都得给他几分薄面。看见他拿出来的那个小小的牌子了吗?那就是他的身份象征啊。至于我说的机缘造化……嗯……唉,算了,编不下去了,我还是实话告诉你。” 胡晓萌两条大长腿搭在一块儿,换了一个十分舒服的姿势后,说道:“没错,你猜的没错,就是有鬼,还不少哩,你出门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而且你家掌柜的和阴司有关系,你的工作就是度化游魂野鬼,帮助他们消弭执念,早日转生。你命格有异,命中有劫,所谓的机缘造化是说你有机会转危为安,化祸为福……这个解释怎么样?” “嗯?我怎么感觉这也是编的……”舒锦狐疑道。 “你看,说什么你都不信,我还能怎么着啊。”胡晓萌十分无奈地摊了摊手。 舒锦微微低下脖颈,柳眉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胡晓萌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暗笑。 随即她站起身来,双手撑着桌子,上身探向舒心,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说真的,我和你家掌柜认识了……很久很久,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个没心没肺、很温和的人,我还真是头一次见他这么失态。小妮子,可真有你的啊。” 舒锦闻言先是一愣,继而脸色绯红道:“姐姐你就别打趣我了,我有男朋友的。” “啥?那他知道吗?哎呀算了,有了又怎么样,有了也是可以换的嘛。” “不要。” “哈哈。”胡晓萌毫无形象的开怀大笑着。 拿起还剩了一小半的“u窖”,胡晓萌推开椅子,晃晃悠悠地走了两步,道:“还有别的问题吗?没别的问题,那姐姐就睡觉去了。” 舒锦一听,顿时就急了,连忙拽住她的胳膊,又将她拖了回来。 经过方才短暂的交流,此时的舒锦也放松多了,连忙将心里所有的疑问一股脑的甩了出来。 例如为什么不许上二层,为啥不许进厨房,为什么他不在的时候不许招呼客人…… 胡晓萌时不时地灌上两口酒,安静地听着。等舒锦说完了所有的疑惑后,她“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你呀,不要想太多,他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就成。好了,不跟你扯了,我要上去给我的宝宝们做饭了。刚好,这酒还剩一点,给它们尝尝。” 宝宝?舒锦一听顿时就急了:“不行,小孩子不可以喝酒的。” “哈哈,我说的宝宝是我养的一群小狐狸,傻瓜。” 一听这话,舒锦立马就来了兴趣,“蹭”的一下站起身,满怀期待的说道:“小狐狸?我从来没见过真的狐狸,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你会见到的。那么,晚安亲爱的。” 胡晓萌张开双臂,给了舒锦一个大大的拥抱,而后踉踉跄跄地走上楼去。 “哦对了。”走到楼梯转角处时,她突然转过头看着舒锦,一收醉态,正色道:“客栈的门上绘有天师钟馗的画像,不论是谁,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都不敢私自进入客栈,这是天师的威严,也是他们对天师的尊重。所以啊,下回儿他不在的时候,再有客人来你就直接拒绝,他们不敢放肆的。” “恩。”舒锦点点头,表示她记住了。 “真乖。” 看着胡晓萌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舒锦心中暗想,她到底是真醉了还是装醉呢? 一个掌柜,一个她,都是怪人! …… 翌日正午,舒锦从梦中悠悠醒转,伸了个懒腰。 在柜台趴着睡了一宿,那种滋味真的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舒锦活动了一下身体,只感觉浑身腰酸背疼的。 “没关系,月薪两万块啊,吃点苦也是应该的。”舒锦嘟囔着,像是自我安慰。 “我可没有让你趴着睡。柜台里有张内置床铺,就在你左手那个位置有个把手,拉一下把手,床就出来了。在你右手边也有一个把手,那是个内置的收纳柜,枕头和被子什么的都在里面。” “诶,真的哎!”舒锦闻言试了一下,果真从柜台内侧放下了一张单人床。再把床往上一推,就又合进了柜台里。不得不说,这个床铺的设计十分精巧。 “谢谢奥,你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这是张床呢。”舒锦高兴地抬起头向那个指点她的人表示感谢,可是当她看清那个人之后,顿时心口拔凉拔凉的。 笑行今天穿着一件黑色衬衫,两手的袖子挽到胳膊,薄薄的衬衫将他那匀称有型的身材完美的勾勒了出来。此时他手里拿着昨晚t恤青年签订的那份契约,正依靠在柜台外侧,聚精会神地看着。 “饿了?赶紧去洗漱一下,稍后开饭了。你不用担心,开客栈的就得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这是份苦差,所以只要没有客人,睡到几点都不为过,不会扣你工资的。” 舒锦闻言,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连忙从背包里取出洗漱用品,一溜小跑冲进了洗手间。她心道:这老板良心还是大大的…… 第7章 沉冤饮恨无处鸣,舒锦为约闹校园(中上) 午餐十分丰富,有鲁菜“糟溜三白”;有川菜“水煮肉片”;有浙菜“红烧田鸡”;有粤菜“梅菜扣肉”,还有一碗米饭,一碗面条。 舒锦不知道究竟是客栈每天的伙食都是这个标准呢,还是为了给她接风才特意搞得这么丰盛,当然,她也不想知道。 因为比起这个,她更好奇为什么客栈明明有厨师,却还要叫外卖。 是的,这些饭菜全是从其他饭馆里点的外卖。 哦对了,值得一提的是,昨晚花店老板带过来的饭菜还没有吃,舒锦本打算热一热的,没成想却被掌柜直接拎着扔出去喂了流浪狗。 笑行放下筷子,用口布擦了擦嘴,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吃完了,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啊?” “我知道昨天胡晓萌和你贫了一宿,依她的性子,想来你多半是没有什么收获。既然你是我的员工,本着负责任的态度,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笑行淡淡道:“有什么问题随便问,但我只回答你一个。” “为什么?”舒锦扒拉了一口米饭,有点纳闷儿。 “这就是你的问题?” “不是不是!”舒锦急忙摆手。 有意思的是,情急之下,她完全忘记了手里还拿着碗筷。这一摆手,她筷子上所粘的米粒准确无误地甩在了笑行脸上。 鼻梁两侧,一边一颗。 笑行“恶狠狠”地盯着她,一脸的嫌弃。 “不好意思。” 舒锦红着脸,起身替他擦掉了。 “就一个问题吗……”犹豫了一会儿,她直视着笑行双眼,一字一句的问道:“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嗯?”笑行似乎有点惊讶。 舒锦以为他没有听清,就又问了一遍。 “我说了你肯信吗?” “当然。”舒锦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掌柜的总是有种莫名的信任。 那种感觉,就好像学前班的小孩儿对他的老师那样,无论对方说的话有多么荒诞离奇,全都不假思索的选择相信。 当日她最终选择接受这份工作的原因,除了那份丰厚的薪水外,有很大一部份是和这股打心底里沁出来的莫名信任感有关。 笑行眼帘微垂,思考了一下,反问道:“在我回答你之前,我们先明确一个概念,什么是鬼?你还记得‘能量守恒定律’吗?” “我记得好像是说,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能从一个物体传递给另一个物体,而且能量的形式也可以互相转换。”舒锦想了想,不确定地说道。 “没错,用这条定律就可以很好地回答你的那个问题。是什么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人’?是实质的肉体加上虚幻的灵魂……或者说是精神意识。人的死亡,其本质就是精神脱离肉体。在精神与肉体彻底分离之后,身体各组织和器官的机能活动会逐渐停止,继而在细菌和多种酶的作用下腐烂分解,转化为新的能量。而精神本身无法自行消失,独自飘荡,居无定所,就成为了鬼。” 舒锦隐约有些明悟。 下一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精神为什么无法消失?那么所有人死了以后不都成了鬼吗?老人不是常说什么轮回转世吗?转世投胎不就可以了吗?” “一般的精神确实可以,但是生前执念过深或是死后魂体残缺不全者,都无法转生。好了,今天的问题回答完了,其他的下回再说。”笑行起身向后院走去,边走边说:“跟上来,随我去见一下昨晚那小子。” 舒锦正因那句“下回再说”而兴奋着,听到后面那句话,顿时一愣:“咱俩都去了后院,那万一来了客人咋办啊?” “早、午、晚餐和午休时间,本店概不营业。”笑行的声音远远飘来。 …… 客栈里的客房房号是以“干支纪年法”排算的,那t恤青年就住在排名最末的“乙亥”号客房里。虽说是排名最末的一间房,但使用面积也有九十平米,屋内摆设也是应有尽有。 在他们进门时,t恤青年正蜷缩在客厅沙发上,愁眉苦脸。可一看到笑行,他立马就站了起来,有些惊慌,乃至手足无措。 “坐下。”笑行率先坐下,而后对着舒锦和t恤青年说道。 “说说你的事情。” 笑行将那份契约从口袋里掏出来,打开扔在桌几上。此举将t恤青年吓了一跳,还以为笑行此番前来是为了拒绝他。 就在他惶恐无措的时候,笑行开口道:“我纵然是这间客栈的掌柜,却也同样不能违背客栈的规矩。既然你已经签下了契约,那我就绝不会翻脸不认账,单方面毁约的,你大可以放心。” t恤青年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道谢,而后讲起了他的事情。 他叫葛一珩,和舒锦一样,都是青林大学的学生,不过不是一个院系的。舒锦是音乐学院舞蹈系的二年级生,而他是杠杆学院理论物理系的三年级生,讲道理,舒锦还得管他叫一声学长。 “直接说你的死因。”笑行道。 “死因?你……你还真是鬼?!”舒锦美眸睁的大大的。虽然有笑行之前的话做铺垫,但此刻她心里仍旧有些许惊慌。 笑行瞅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倒是葛一珩无所谓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我是为了追查我女……一个朋友的下落才变成这样的。” “女朋友?” “不,我们还没有确认关系,虽然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意,但是还没有正式的……”葛一珩脸色发红道。 “哦,心上人……你继续说。”笑行眼带笑意。 “她叫杜兰兰,是我们学校音乐学院舞蹈系的学生,和我同级……” “啊!”舒锦怪叫一声。 “你发什么疯。”笑行眉头微蹙,对着舒锦冷声道:“再发出一点声音你就给我出去。” “不是啊,杜学姐我认识啊。”她摇了摇头,连忙辩解道:“我也是舞蹈系的,在我刚入学的时候还是她带我进的教室,那时候我很多不规范的动作也都是杜学姐替我指正的……” “你说杜学姐失踪了,可是这根本就不可能啊!据我了解,杜学姐她不喜欢热闹,也没什么朋友,没课的时候她要么待在图书馆里学习,要么借了书回到宿舍编舞,不会去别的地方。而且她是一个作息十分规律且自律的人,大学三年,从来没有迟到过,更没有缺席过一堂课,怎么可能突然失踪呢?” 第8章 沉冤饮恨无处鸣,舒锦为约闹校园(中下) “感谢几位大师不远万里特意赶来,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在一间豪华别墅里,一名大肚便便的中年男子此刻正堆着笑,将一打鼓鼓的红包递向坐在对面的四个人。 四个人,三男一女。三个是青年,一个是老叟。 “不是几位大师,大师就这一位,我们还没出师呢。”四人中,那名唯一的女性,身着穿热裤短衫、身材火辣的妹子指着坐在一旁闭着双眼,老神在在的老叟说道:“我师傅不喜欢这一套,捉鬼降妖是我们的天职,这些东西就免了。有什么话赶紧说,别耽误了我师傅喝下午茶。” “是是是。”中年男子低头哈腰的连忙说道:“此番麻烦几位前来,是因为最近我家闹鬼。半夜经常感觉身上有重物压着,喘不过气来。起床的时候发现,床单被罩全都湿透了,还一身大汗。” “你这是肾虚。”那位辣妹撇了撇嘴角,鄙夷道:“瞧你这胖劲儿,压你的多半是你这肚子。” “不不不,感觉被重物压着的时候,还有一股股冷风伴随着轻微的喘息声,就好像呼吸一样。而且,还时常能听到女人的呼唤声……大师,求您解难,我,我真的是怕了。” 闻言,那姑娘更加鄙夷:“不会是晚上睡你身边的那个姑娘?说不定人家想跟你玩些情调,你却错把人家当成妖魔。” 早在他们先前进门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他的那位女朋友。年纪不过二十一二,身着暴露,浓妆艳抹,一直低着头不敢与人对视。明眼人一眼便知,那位姑娘和这个大肚便便的中年男子之间存在着某些不可告人、难以启齿的秘密。 “您说笑了,枕边人我怎么还能不熟悉呢,绝对不是她。” 辣妹冷哼一声,心道:就你这尿性,还不得两天换一个?每个你都能熟悉? “好了,忱咲,你去检查一下。”一直闭目养神的老叟开口道。 “是。” 在他身边,一名背着一副羽毛球拍套的清瘦青年应了一声,将球拍套放置身前。球拍套打开,里面放的并不是球拍,而是一柄桃木剑,还有一枚长柄铜铃。 被唤作忱咲的男子一手捏着印诀,一手拿起铜铃并且微微摇动,脚踏玄步,口中念念有词,就这样绕着整座别墅转了一遍。 半响后,他重新回到了老叟身边,摇了摇头道:“没有任何异样,此地无鬼。” 中年人急了:“小师傅,您是不是看错了?要不要再来一次?” “不用了。”辣妹说道:“我师兄自入我师门,曾出手一百二十一次,无一次失手。他说没有,就一定没有。” “大师,这……”中年人焦急的脸都憋红。 “好了,忱咲、诗月、柏阗,既然单先生不愿如实相告,那我们便动身回家,正好想念你们师娘做的饭了。”老叟站起身,向外走去。 三个年轻人尾随其后。 “大师!” 中年人见状顿时急眼,连忙跑过去想要拉住老叟,却不想被那走在最后,被称为柏阗的男子一脚踹了出去。 男子还想再上去揍他一顿,却被老叟出声拦下了:“哦?不知单先生还有什么要说的?” 中年人爬起来,垂下头叹了口气道:“其实不光是家里,还有一个地方也闹鬼。” “哦?是哪里?” “学校。” “哪间学校?”老叟转过身来,问道。令中年男子惊奇的是,从进门到现在,老叟从头到尾竟然一直是闭着眼睛的。 “青林大学。” “什么时候闹鬼?” “什么时候?” “白天还是晚上?” “都不是。”中年人有些吞吞吐吐,道:“是我和女下属在办公室……馁什么的时候……” “嗯。”老叟微微点头,而后便走了出去。 忱咲紧跟在老叟背后走了出去,而诗月在朝着中年人啐了一口后,也走了出去。反倒是那名叫做柏阗的男子,特意落在最后,然后慢悠悠地走到姓单的中年人身边,拍了拍后者的脸颊,将一张写有大串数字的纸片塞进了他的上衣口袋里。 “打多少,你自己看着办。” “……” 出了别墅后,老叟示意辣妹拦下了一辆车,四个人一同坐了上去。 “师傅,去哪儿啊?” “去拜访一个人,一个……来了这座城市就必须要拜访的人。” “哦?能让师傅您老人家亲自拜访的,一定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 “不是。” “啊?”诗月有些惊讶,忱咲和柏阗也有些不解。 “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计程车在一条闹市街停下,四个人下了车,走进了闹市。走走停停转转,又折腾了十几二十分钟后,四人在一间看起来有些狭小且充满了古典文艺气息的客栈前停了下来。 “师傅,您要拜访的人就在这儿?”诗月有些纳闷儿。 “嗯。”老叟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似乎能找到这儿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 “那我们进去?”诗月问道。 老叟摇了摇头,对着那雕刻着钟馗图像的木门拱手拜了两拜后,高声道:“笑掌柜,轻微山摄虚一脉,张道天求见。” “师傅。”诗月拉了拉老叟的袖子,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你看,路人都在看着咱们呢,而且您也没必要连人都还没瞧见就自报家门啊。” 数息之后,老叟站起身,又对着门上的钟馗拜了拜后,无奈地叹了一声:“唉,被拒绝了。” “嗯?在我们面前还敢装腔作势?师傅,您等着,看我点了这破客栈。”柏阗见状,顿时暴脾气就上来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下,柏阗竟然有些发蒙:“师傅,您这……” 诗月见状,也急忙求情:“师傅,您别生气,二师兄也是为了您啊。” “你们切记,今后万不得与这间客栈的人为难,否则,就算南派那群‘跳大神’的请来了满天神佛也救不了你们。”老叟叹了口气。 “师傅,这是为什么啊?”诗月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忙问道。 老叟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锁,脸上闪过一抹迟疑。 “你们打小便在我轻微山修炼,于鬼怪一说也算是了解了不少。但你们记着,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们永远不得对旁人提起,只能带到棺材里去。”半响,老叟似乎是放下了什么,郑重说道。 三人再度对视一眼,显然是知道接下来这段话的重要性,三人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老叟取出一条金线,让诗月紧紧地拉住了,而后,他轻轻地拨动着。金线“嗡嗡“作响,以他们之间独特的方式,传递着消息。 “昔日被誉为阴司最高掌权者的‘酆都北阴大帝’,如今已莫名失踪千余年。而曾与其比肩并列的‘东岳大帝’,则成了如今十殿阎罗中的泰山王,你们可知这是为何啊?” 诗月三人摇了摇头,如此秘辛,他们如何能知道? 但是下一秒,忱咲想是想到了什么,拨弄了一下金线:“莫非是因为这家客栈?” “不错。”老叟面露赞许之色:“据传,阴司拥有一枚亘古留存的至宝,大帝御玺。这枚印玺乃是阴司创立之初,天地赏赐之物。持此大印者,上至阎罗判官,下至孤魂野鬼,皆可任意调令。换句话说,只要得到了这枚大印,就等同于得到了整个阴司。” “天庭与阴司向来不和,为了得到这枚大印,北极紫微大帝分出化身潜入幽冥,在历经无数岁月后,成就酆都北阴大帝之名。但是就在他准备夺取印玺之时,被阎罗王无意中察觉,后者遂携带着‘大帝御玺’逃离阴司。” “那他为什么不用大帝御玺来对付酆都大帝呢?”诗月示意柏阗拉住金线,而后自己弹拨问道。 “那个时候酆都大帝为了成就鬼帝,早已把十八层地狱屠戮的干干净净,没了阴兵阴差,光是阎罗判官,是万万挡不住鬼帝的,更何况暗处还有一个东岳大帝在虎视眈眈。” “最终,那一代的阎罗王携着大印跑到了这家客栈之中,两位鬼帝紧随其后。为了夺取大印,两位鬼帝先是灭杀了那一任的阎罗王,而后大打出手。你们猜最后怎么着?” 诗月三人摇了摇头。 “禁忌客栈之中,有这样一条规矩:‘无论对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只要还在客栈之中,便受客栈庇佑,任何人不得对其出手’。可是酆都大帝和东岳大帝两位可是阴间掌权者,根本就不在乎人世间一间小小客栈的规矩,甚至想要将客栈连同那个掌柜一同抹杀。” “之后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从那一天起,天地降罪,整整三年,天空殷红如血,无分昼夜。在那一天过后,酆都大帝就此失踪,东岳大帝被剥夺鬼帝之名,编入十殿阎罗之中。更有传言,大帝御玺也在那时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碎片流失在天地间……” 看着三个徒弟目瞪口呆的样子,老叟摇了摇头,默默地收起了金线。 “师傅,你这都听谁说的啊?”诗月问道。 “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老叟叹了口气。 第9章 沉冤饮恨无处鸣,舒锦为约闹校园(下) 青林大学,是京都一所211大学,草创于1969年,迄今已经50年了。其坐落于城郊,虽说有些偏远,但鉴于学子众多,人来人往,也不显得那么苍凉。 “欸?” 校园内的人工湖边上,舒锦一边听着电话里程欢欢的“忏悔”声,一边看着放在笑行掌心上的那枚吊坠,大眼睛眨啊眨,一脸的难以置信。 五分钟前,她带着笑行进了校园,还不待她说些什么,就见后者掏出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玩意儿要她戴上。 经过舒锦辨认,这应该就是存放在程欢欢那里的“上帝之眼”。 问他从哪里找到的,他说是那天陪舒锦找工作的那个女孩儿给他的。 舒锦会信吗?当然不!程欢欢的为人她是知道的,绝对不会把她让保管的东西转手送给别人的。 就在舒锦打算继续追问的时候,程欢欢打来了电话,说是她昨天晚上做了个梦,在梦里把那枚吊坠交给了舒锦的客栈老板,结果一觉起来,吊坠真的不见了。 程欢欢找了一天也没找到,没办法,只能给她打来电话忏悔,并表示一定会原价赔偿的。 舒锦告诉她吊坠现在就在自己这里,然后也不管程欢欢又说了些什么,就匆匆挂断了电话,目光复杂地看着笑行。 “说,到底哪来的?” “那个姑娘给的。” “屁!她说她昨晚在梦里给你的,你还会盗梦啊?” “也许,那姑娘梦游呢?” “那也不……唔……” 笑行伸出一根食指竖在舒锦唇上,将她要说的话硬生生的截了下来。 这个十分暧昧的姿势令得舒锦那白嫩的小脸上,顿时涌上一抹绯红。 笑行眸子微眯,透出一丝笑意。嘴角轻微上扬,说道:“来,我替你戴上,戴上之后就再也不会丢了。” 他不顾舒锦的挣扎,硬是将那枚吊坠戴在了后者的脖颈上。 “好了,走。”他拍了拍手,心情愉悦的向前走着。 “你!” 也不知道笑行是怎么把吊坠给她带上的,舒锦沿着链子摸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链扣,解是解不下来了。想要直接摘下来,却发现脑袋比链圈大上了一些。 舒锦气地跺了跺脚,追上笑行后将一块钱硬币塞进了他手里:“这项链是我自己买的,不是你送的,我可是付过钱了啊!” 而后她小声嘟囔着:“这要是让许胤知道了,可就不得了了。” 原本笑行是一脸笑意,但是在听见她的这句话后,笑意渐渐收拢,脸色变得有些冷淡。 青林大学的总面积足足有着390公顷,分有八个校门,对应着八个方位,每一个方位对应着一个院系。 笑行和舒锦二人是从西门进的校园,这边所对应着的正是音乐学院。但音乐学院又有好多个专业系,不同的专业系所处的位置又不同。西门距离他们所要去的舞蹈系,步行至少需要一个多小时…… “说说你对杜兰兰的认识。”笑行开口道,声音有些许冷漠。 舒锦一怔,隐约感觉此时的笑行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不过一想到师姐杜兰兰,就顾不得别的了。 “该怎么说呢,杜师姐,她是一个十分温婉善良的人,相貌出众身材傲人,成绩还特好。她为人和善,一向与人无争,入学三年来从来没听说过她和任何人发生过口角。” 舒锦认真地思索着:“在我还没入学的时候就听说过她,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她的外形。自杜师姐入学以来,她包揽了这期间学校举办的每一届‘天使丽人’选美大赛的冠军,是公认的大美人。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天使的脸庞魔鬼的身材,对,用这句话来形容她真的是再恰当不过了。她就属于那种无论内心再美,你都只会记住其外表而忽略内在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可能她还没死。”笑行沉吟道。 “你确定?”舒锦眼前一亮。 “三年前,曾发生过这样一起案件,某高校女生因身材高挑丰满,打扮性感,在一堂晚自习后,被校内一名值班的锅炉工迷晕拖走,囚禁在一间地下室中成为其发泄兽欲的工具。”笑行道。 “你是说杜师姐也可能被人绑走,沦为……然后葛一珩在调查中她行踪的过程中发现了蛛丝马迹,最后被凶手灭口?” 笑行不置可否,只是仍自顾自地走着。 舒锦站在丁字路口,猛地一拽他:“再往前走就到声乐系了!这边!” 笑行看了看她,点了点头,而后低着头默然不语。 “怎么了?”舒锦疑惑道。 “她还活着的推断,仅限于与那件案件相同的情况下。如果,绑走她的人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那么那个人在做了某些事情之后,是不会允许杜兰兰还活下去的,因为杜兰兰要是还活着,必将对他造成威胁。”笑行抬起头,目光如炬。 “这是在学校里,又不是在社会上。”舒锦反驳着。 “大学就是社会。初中、高中你们之所以会过的那么安稳,是因为你们年纪还小,没有分辨是非好坏和自我保护的能力,所以无论是校长、老师、家长还是社会上的每一个人,都会竭尽所能的保证你们的安全。所有污秽、黑暗的东西,都被那些保护你们的人清理干净了。”笑行道:“但是大学不一样,大学比初中、高中拥有着更多的自由与诱惑。因为大学毕业后你们是要直接进入社会生存的,需要你们提前接触、适应,所以你们所处的环境不再是那么封闭、安全。” “在这里,形形色色的人都会有,不要觉得你还在校园里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因为你已经成年了。成年之后所需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对自己负责。同样,成年之后,那些污秽、黑暗的东西,就需要你们自己去防范、解决了。” 这回轮到舒锦沉默不语了。 从小,老师和父母都只会告诉她要永远向着阳光前行,世上好人远比坏人多得多。但是他们却忘记告诉她,有光的地方就一定会有黑暗,哪怕是烈阳高照的白天也会有阴影的存在。 总有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一味地相信光明,也就是在逐渐迷失于黑暗。 那些老师、家长所从来没有讲过的话,此刻由笑行说了出来,舒锦只觉得受益匪浅。 半个小时后,二人出现在了舞蹈系的练功房中。 今天是周六,此刻已临近傍晚,练功房中仍旧有着几名妙龄女孩儿在辛苦地练着基本功。看见笑行走了进来,她们一个个都面露诧异之色。 这里女生专用的练功房,是严格禁止男生进入的,他们没想明白,笑行是怎么进来的。 “不好意思啊姐妹们,这是我表哥,我落了东西在这儿,他陪我上来取一下。没事儿没事儿,你们继续,呵呵……”舒锦赶紧解释道,随后推着笑行走了出去。 “那个……刚才那女孩儿,我今天好像没见过她啊。” 在笑行二人离开以后,练功房里一名正在抻腿的女孩儿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好像是哈……” “哎呀,管他呢,走了就算了。距离比赛还有两天,务必保证每个动作都整齐规范。小莫,把门插上,继续练习。” 几人之中,一个穿红色拉丁服的女孩儿指挥道。她似乎是这几人中的小头领,一说话,其他人都连忙照做。 …… “据葛一珩所说,杜兰兰是四月二十一号那天下午,基功课结束后失踪的。我问了与她同宿舍的学姐,那天她基功课结束后是民舞课,民舞课是在另一栋楼里上课,休息时间只有二十分钟,光是从练功房到那就需要十分钟,这还是刨去等电梯的时间。”舒锦一边说着一边领着笑行前去。 青林大学的教学楼大部分都是八层,每相邻的两栋教学楼,在第五层处都有栈道相连,只需要穿过栈道便可到达另一栋楼。 民舞课和基功课相隔一栋楼,也就是要穿过两条栈道。而基功课在四层,民舞课在六层,也就是说过了两条栈道后,还得坐电梯往上爬两层。 “等等,那是去哪儿的?” 刚过了一条栈道,笑行在转角处一把拉住舒锦,指向另一边。 出了栈道,是一条横向长廊,左短右长。往右走,是去往另一条栈道及这一层其他地方的。而左边则是一扇门,看起来像是一间屋子或是一个楼梯口。 “哦,那儿啊,那是校长办公室。”舒锦随口说道。 “校长办公室?这就对了。”笑行冷笑一声:“都对上了,严丝合缝!” 第10章 美丽非福,人间作孽(上) “你是说校长就是凶手?”舒锦眨眨眼睛,想了一下,连忙摇头表示难以置信。 校长平日里可是一个十分和善的人,也能跟学生们打成一团,更是京都首屈一指的善人,每年捐赠给爱心机构的善款都上百万。这样一个人,会是绑架、虐待甚至是蓄意杀人的凶手? 舒锦不信。 换成这所学校里其他任何一个人,也都不会相信。 “你还记得吗?据葛一珩所说,在杜兰兰失联三天后,他曾向学校反映过,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馈。五天后他去报案,却只是让他回家等着,仍旧没有什么消息。试问,这可是人口失踪,为什么会得不到任何重视?谁又有这么大的能量将这件事压下去呢?” 笑行一边解释着,一边慢吞吞地走向校长办公室。 “结合你之前所说的,杜兰兰是一个十分自律的人,哪怕身体不适也从来没有缺过课,加之她没有什么亲密好友,所以也不存在被朋友叫走的可能。而她又不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人打乱自己的生活节奏,而且这里是教学楼,校外人士基本进不来……这样一来,她会旷课失踪的合理解释可就不多了。是什么能让她违背自己的准则呢?”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还是被人叫走的。但这个人,既非她的朋友,也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反而他说的话十分重要,以至于她宁可打破自己的规则也不得不做。请问舒小姐,在这所学校里,有什么人的话是你不得不听的呢?” “有可能是班主任、授课老师、风纪主任、教导主任……为什么就非得是校长呢?”舒锦反驳道。 “因为他官大,只有他有机会和司法机构扯上关系,从而将人口失踪案强压下来。” “谁说的,我初中数学老师的表哥就在另一座城市的司法机构里做领导。”舒锦哼了一声。 笑行无奈,确实是不能和女人讲理。剩下的话他也懒得说了,侧耳靠在办公室门上,仔细地听着。片刻后,挥了挥手叫舒锦过来。 舒锦也学他的样子趴在门上,隐隐的,似乎听到屋内有着些许争吵声。 …… “不要,打死也不要!”诗月俏脸通红,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坚决反对。 “师妹,你就牺牲一下嘛,反正都是自己人。” 柏阗凑到她身边,胳膊肘轻轻怼了怼她,嘿嘿怪笑。 忱咲也走到她身边,低着头好言相劝:“师妹,是师兄无能,只能隐约察觉鬼气却没有办法将其揪出来。除鬼降妖是我们的本分,更何况师傅还答应了那个人,总不能给师傅脸上抹黑。那单校长说在他和女下属乱来的时候,那鬼就出现了,所以……” “别想!”诗月冷哼。 “唉……别怪你师兄,是你们师傅没本事。”那老叟坐在校长的办公椅上,叹了口气道:“真是奇了怪了,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特别的鬼,更没想到我摄虚一脉的‘邪眼’也有失灵的一天。” “师傅,我……”诗月红着脸站起来,解释道。 老叟挥了挥手打断她,说道:“我知道小姑娘都抹不开面,但是为了摄虚一脉的名声,诗月,师傅只得请你做出些牺牲。” “我知道了……”诗月低下头,还是妥协了。 “那你们以后不许说出去!”她说。 “当然!”柏阗笑着点头,只是他的笑在诗月的眼里十分猥琐。 “一定。”忱咲点点头。 “那我叫了啊……”诗月脸上红的发烫。。 老叟点了点头。 她顿了顿,略有些迟疑,而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红唇微启,一阵荡人心弦的轻吟声响起:“嗯……唔嗯……啊……” “噗……” “砰!” 老叟刚刚喝进嘴的一口茶,猛地喷了出来,紧接着老脸一红,大手狠狠地拍在面前的桌子上,怒斥道:“混账,我让你喊‘救命’,你瞎叫什么!” “噗……啊哈哈……”一边的柏阗最初没反应过来,等听到老叟这句话后,顿时仰天大笑,乐不可支。 忱咲虽然没笑,但是一张俊脸也是通红的。与诗月和老叟的脸红不同,他完完全全是憋笑憋的。 “他娘的,我说你平时大大咧咧的,怎么喊个‘救命’却别别扭扭的,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老叟气的吹胡子瞪眼,破口大骂。 “师傅你……你们……哼!” 诗月那张小脸殷红的仿佛要滴下血来,羞愤之下,跑到门口拉开门就要冲出去。但这一开门,恰好与趴在门口偷听的两人撞了个满怀。 六目相顾,满是尴尬…… “咳……” 到底还是掌柜的经验丰富,干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尖,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从她身侧走进了屋中。 舒锦也学着笑行的样子咳了咳,红着脸低着头也想从诗月身边经过,但这次后者显然是反应了过来,一把将其拦下、擒住、押入屋内。 “掌柜的,救命啊!”舒锦欲哭无泪。 笑行却看都不看她,双手背后,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阁下是?” 老叟拦下了想要直接动手的忱咲和柏阗二人,拱了拱手说道。 “睁开眼,这里没有你能伤到的人。那‘邪眼’再不用,怕是该报废了。”笑行笑着说道。 闻言,老叟眉头微微一皱,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终于睁开了双眼。 这一刹那,被擒住正在不断呼痛的舒锦,只觉得一道森然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在被那道目光打量时,她心里突然有一种心如死灰的绝望感,仿佛人生失去了全部希望。 舒锦循着目光看去,不由得吓了一跳。 那是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眼白通透,有无数的血丝遍布其上。角膜呈现妖冶的鲜红色,瞳孔并不是圆形,而是颇为怪异的三角形。 “轻微山摄虚一脉现任掌门张道天,见过笑掌柜。” 待看清了眼前所站之人,老叟心中顿时一惊,连忙从办公桌里走了出来,向笑行拱手躬身道:“我师徒四人半个时辰前曾前往客栈欲拜见笑掌柜,但那时未得您回话,所以不敢擅自进入,如今看来,那时您已不在家中。” “呵呵,有点要事要办。”笑行将其扶起。 后者起身时注意到了一旁的舒锦,问清楚了她的身份后,便让诗月放开了她。 舒锦连忙揉着肩膀跑到笑行身边,偷偷打量着面前四人。 “笑掌柜,这三个是我的徒弟,大徒弟叶忱咲,精擅术法。二徒弟梅柏阗,精通体术。三徒弟闻诗月,擅长符箓之术。徒弟们,这位就是我下午和你们说的那间客栈的掌柜,你们称呼笑掌柜即可,还不快来行礼?”老叟介绍道。 “笑掌柜。”叶忱咲率先拱手躬身。 “笑掌柜。”梅柏阗紧随其后。 倒是那闻诗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撞见了糗事,哼了一声将头转向一边,一脸的不乐意。 “胡闹!”老叟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怒斥道:“还不赶紧向笑掌柜赔罪!” “赔什么罪?他偷听我们说话,还要我行礼赔罪?不要!”闻诗月冷冷说道,神态极为坚决。 笑行看在眼里,想来老叟对这丫头应该是颇为宠溺。他摆了摆手,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他和舒锦确实偷听在先,要说道歉,也应该是他们。 “来。”把舒锦一把拉过来,笑行说道:“这位是轻微山道长,司职捉鬼降妖。这是我的杂役兼助手,舒锦,舒眉展眼的舒,花团锦簇的锦。” “小小年纪竟能成为笑掌柜的助手,当真是人中龙凤,女中豪杰啊。”老叟笑着说:“初次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老叟从兜里摸出一串镶有五颗色彩各异的宝石手串,将其递给舒锦。舒锦望着色彩绚烂的五颗宝石,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接过,但立马又收了回去。尽管她心里十分不舍,但还是在强忍着,同时心里默念: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笑行笑了,将手串接过,塞到舒锦的口袋里。后者看着他,一脸的蒙圈。 “笑掌柜,您来得正好,有件事恐怕还得麻烦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老叟,心中暗笑,心想自己这礼物算是送对了,虽然心里也十分舍不得,但若是能换得笑行的好感,那也是值得。 “嗯?” “这屋子里有个女鬼,我们始终抓不到她,不知您可否帮忙?” “我正是为此事儿来。” 第11章 美丽非福,人间作孽(下) “笑掌柜也是为了这女鬼而来的?”老叟面露惊讶之色。 “正是。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竟然连轻微山的‘邪眼’都降服不了她。”笑行面露微笑,但内心也是十分讶异。 轻微山,本是一片名不见经传的山峦,荒无人烟。 正所谓“盛世天下佛门昌,道门潜隐自修藏;乱世菩萨不开口,老君背剑济苍生”。 在历史上某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一群道士为了保卫家园,携全观之力,下山与敌寇缠斗。 待家国靖平,那群道士只剩下了寥寥数人,就连曾经的道观都被敌寇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几个人谢绝了当朝者的赏赐,他们相伴回归山林,寻了一处不起眼的山峦,在那里重新建观,继续修道。 那座山,就是轻微山。 百年之后,从轻微山里走出了一个年轻人,他游历山河,降妖除魔,以一己之力,令轻微山在道家的地位与茅山、崂山、龙虎山平齐。 之后,据说因其除魔救世之功,功德无量,于是苍天降福,赐其可代代承袭的“邪眼”,能收降鬼魅邪祟、慑服佞臣虎伥。 这“邪眼”可以说是世上所有妖魔邪祟和心怀鬼胎之人的克星,但是如此强大的“邪眼”,竟然降服不了一个小小的女鬼? “或许是老汉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老叟脸上浮现些许羞愧,同时也有一丝不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屡试不爽的“邪眼”,此时却没了效果。 “或许。其实,你要找的一直就在你身边。”笑行道。 “什么?”老叟大惊。 其他几个人也是满脸惊愕。 “你难道就没发现你的茶水怎么喝都还是那么多?你以为是谁给你添上的?”笑行笑了笑,道:“好了,现身,我们没有恶意的。” “天师万福,各位下午好。” 一道很好听的女声突然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响了起来,众人惊觉,一位身穿白色衣裙的绝美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校长办公桌后。 女子面容姣好,身材高挑,体态诱人,只是眉宇间有一抹淡淡的忧愁。 所有人望着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好像静谧午后,慵懒的缩在摇椅上,透过云层看骄阳,幸福、安详。 就连同为女性的闻诗月看到她,也不禁倍觉自惭形秽。 螓首蛾眉、明眸皓齿,冰肌玉骨、仪态万方……似乎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词都只是形容她一个人的。 这世上真的有完美无瑕的人?在见到这个女孩之前,闻诗月不信。 但是此时此刻见到这个女孩儿,她信了,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完美无缺的人。 至少,外形是这样…… “杜姐姐!” 在见到这个女孩儿的一瞬间,舒锦的眼眶就湿润了,泪水不受控地流了出来。她想都没想,直接扑过去,一把抱住了杜兰兰。 杜兰兰愣住了,老叟愣住了,闻诗月、叶忱咲、梅柏阗都愣住了…… “师傅,这个叫舒锦的女孩儿该不会也是鬼……” 闻诗月凑到老叟的身旁,低声道。 老叟面露迟疑,显然也有些拿不准。但是他看到一旁笑行嘴上挂着一丝笑意,心里就隐约明白了什么:“有笑掌柜在,跟鬼抱一下算什么,让你嫁给鬼都行。” “师傅你又打趣我,不理你了……”闻诗月不爽地捶了一下老叟,嘟囔道。但是目光,却留在了笑行身上。 “杜姐姐,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见了?把那个葛……什么一珩的都给急的不行了,他差点掐死我。” 舒锦将衣领放下,露出了雪白脖颈上五道乌黑的指印。 在听到葛一珩的名字后,杜兰兰眉宇间的那抹忧愁明显淡化了几分,随即捧着舒锦的小脸,一脸幸福的说道:“傻丫头,你不要怪他,他是太在乎我了,姐姐代他跟你道歉。” “这位姑娘,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去吓唬本校校长?你既已死去,为何不入阴司轮回转生,却偏要逗留阳世危害他人?你可知这已经触犯了阴司律法,须受刀劈斧凿、业火之刑,来世为婢为娼,以偿罪业。”老叟道。 “这位老先生您好。”杜兰兰闻言,向老叟微微鞠躬,说道:“我之所以没有去阴间投胎,是因为我不想再让别人重蹈我的覆辙。为此,兰兰愿受刀劈斧凿、业火之刑,愿来世为婢为娼,受皮肉之苦。” “哦?此话怎讲?” 杜兰兰没有回答,只是蛾眉微皱,沉吟着。 笑行走上前来,还不待杜兰兰反应过来,伸出一指,轻轻地点在后者光洁的额头上。 下一刹! “啊!” “什么?” “这……” 众人大惊。 只见在杜兰兰的身边,浮现了无数景象,恍若大荧幕一般,将她生前所经历的事情全部映照了出来。 …… 嘶吼!声嘶力竭的哭嚎! 嘶吼!同样的声音,却是为泄兽欲而迷失人性的淫笑。 景象中,少女蜷缩在地,奋力地抵抗着,拼了命的想要守住清白。可是,在几个男人的嬉笑声中,她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 她苦苦的哀求着,却没有得到一丁点的怜惜。 终于,他们还是得手了。几个男人像打了胜仗似的翘着腿,坐在一旁吞云吐雾,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满足。 而她,则像是一个破旧的、玩腻了的洋娃娃,被随手丢在一旁。无论流多少泪水,都无法洗净她内心的屈辱和羞耻。 许久,她挣扎着爬了起来,却发现那几个男人正一脸坏笑的向她走来。 这一次,他们换了些“花样”,用上了一些“道具”。 很多“花样”,根本就不是人所能想出来的。很多“工具”,就连疯子都不会选择。短短几分钟,鲜血就从她的下身,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舒锦只看了几眼,就“哇”的一声扑到了杜兰兰的怀里,放声大哭着。她在心疼,她也是女人,她能感同身受,她知道杜兰兰在那一刻有多么的痛苦和绝望。 杜兰兰一脸宠溺地抚摸着舒锦的秀丝,柔声劝慰着。一直以来,因为被其他女孩儿妒忌,杜兰兰在学校里都没有什么朋友,唯有这个天真善良的学妹是被她当作亲妹妹一样真心相待的。此刻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杜兰兰心里除了难过以外,还有一丝欣慰。 闻诗月也是泪流满面,同样都是女性,纵然彼此并不相识,却也会因为对方的苦难而潸然泪下。 其他的几人望着景象画面,也都心情沉重,就连笑行都忍不住捏了捏拳头。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的‘邪眼’会看不到姑娘的魂体,现在我明白了,只因姑娘心中没有一丝怨气。”老叟双手合十,对着杜兰兰微微躬身道:“遭受非人之难却心无怨气,单是姑娘这份心胸,便让老朽受教了。” 杜兰兰侧身,不肯受这一礼,道:“老先生言重了。我也没有您想的那么伟大,只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有充足的心理准备罢了。” “哦?姑娘是说早就料到有这一劫?”老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笑行。 “正是。”杜兰兰点了点,苦笑道:“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每一个人都在追求‘美丽’,可是真正拥有了‘美丽’又能怎么样呢?” “古有四大美人,可她们最后的结局如何?西施‘沉鱼’,却不能将清白之身留给心爱之人,反而要竭尽所能的讨另一个男人的欢心,以此救国。昭君‘落雁’,却背井离乡,成为胡人祖孙三代之妻。貂蝉‘闭月’,却成为棋子,丢了清白还要背上魅惑将相的罪名。贵妃‘羞花’,却被以妨碍家国之名,被逼自尽于马嵬坡。” “除了她们四人,褒姒、妲己、虞美人、陈园园、香妃……她们哪个不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可是又有哪个得以善终?” “人们只因她们的美貌,便将在亡国的罪责都推到她们身上去,说什么色乱朝纲。可是,家国兴亡,难道真的只是一介女子的美色就能够左右的了吗?” 杜兰兰说着,低头看向怀里的舒锦:“外表的美丽,不是什么福气,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和追求的东西,只有内心的美丽才是真正值得追求、值得拥有的。可惜,除了一珩和舒妹妹,其他人都只会在意我的外表。” 老叟想了一想,道:“那姑娘说的,防止别人重蹈覆辙是什么意思?” “校长他表面看起来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可是实际上,他勾结一些人,坏事做绝。像我这样的受害者,光是在我死后这段时间所见到的,就有七人之多。” “防止有更多人受害,每次在他对那些姑娘威逼利诱的时候,我就出来吓他一下,给那些小姑娘们制造一个逃跑的机会。”杜兰兰微笑着说。 “姑娘大义。”老叟想了想,道:“不知姑娘的遗体被藏在哪里?” 杜兰兰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那么老朽愿向阴司求情,助姑娘轮回转生。至于伤害你的那些人,就交给老朽,老朽向你保证,他们绝不会有机会再伤害别人了。”老叟说道。 轻微山一脉与地府一向有关联,加之杜兰兰所作所为乃在于救人,虽然尸体不知所踪,但凭着这两点,老叟有信心能够说服阎罗判官,令其投胎。 “那就多谢老先生了。”杜兰兰嫣然一笑,而后抬起舒锦那张小“花脸”,替其抹去眼泪,微笑说道:“舒妹妹,姐姐要去投胎了,想请你帮个小忙。” “嗯嗯,你说,我都答应。”舒锦带着哭腔说道。 “麻烦你转告一珩,就说我很好,学校有个交换生的名额,被我拿到手了,短时间回不来,让他别等我了。如果他问起来是哪个国家,你就说……法国,因为我们曾约定要一起去巴黎圣母院。” “如果他问留学多久,你就说四年,然后回头再告诉他,我在法国结识了新欢,让他放手。他一定会的,因为他就是那么一个容易受伤的人啊……” “如果他要是问起来为什么我不亲自告诉他……那你就……” “杜姐姐,一珩学长他……他也死了。”舒锦小心翼翼的说道。 “什么?”杜兰兰脸上的微笑略微有些僵硬。 “他为了追查你的下落,也……” “……” 杜兰兰呆住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为什么? 我明明已经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为什么还要剥夺我最后的一丝幸福? 生时,我每年都会尽我所能的向贫困山区捐款,每周都会去义务献血,节假日到各个援助中心当志愿者…… 死后,为了避免其他的女孩儿惨遭毒手,我甘愿放弃轮回转生的机会。 我命苦,我认了,受皮囊所累。 可是他呢?他又做错了什么? 难道我生前死后所做的这些事,还换不回他的一条命吗?! “啊!!!” 轰! 一股沛然莫敌的阴冷气势骤然自杜兰兰那窈窕纤细、弱不禁风的身体里爆发,舒锦一个没站稳,硬是被这股气势掀了出去。 屋内阴风大作,凄厉的阴笑声回荡在房中,天花板化为一片血红,渐渐的有鲜血滴落。 “单吴庆,我要杀了你!” 只见杜兰兰那原本清秀的面庞变得十分狰狞,脸上似乎化了烟熏妆,青面獠牙,再不复先前那般清新出尘。 “化成厉鬼了?”老叟大惊,连忙让三位徒弟取出法器。 笑行低叹一声,心想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踏前一步,平伸手掌,亮出了一枚三指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暗金色物什,看样子像是什么东西的一部分。 在这件亮出来的那一瞬间,屋里的一切诡异现象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浓的黑雾。黑雾之中,有着尖啸声传出。 从黑雾之中,走出了十数道身影,各个面带半截面具,健壮的身躯上缠绕着满是花纹的铁链。 “阴兵!那难道是……大帝御玺!”老叟示意弟子们原地不动,而后面色复杂地望着笑行手中那一小块儿暗金色的物体。 “带走!”笑行发令。 顿时,十数道铁锁自阴兵手中掠出,而后准确无误地洞穿了杜兰兰的魂体,无视了后者的反抗,紧接着将其紧缚。 黑雾延伸,将杜兰兰包裹于其中,而后其连同阴兵一同消失不见。 “这……” “这个女鬼我就带走了,禁忌客栈不干涉阳间之事,但是那些杂碎不应该继续存在,所以那些人就交给你们了,没问题?” 老叟想要说点什么,笑行却是先一步打断他。在后者表示一定会处理好之后,笑行横抱起舒锦,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第12章 阴司讨债,转轮亲至(上) 笑行无视了其他人的目光,将舒锦一路横抱着走回客栈。 在这一路上,舒锦完全没了精神,眼神空洞,泪珠滚滚,将小脑袋靠在笑行怀里,不住地抽噎着。 笑行知道舒锦此刻有多么难过,因为他也曾失去过“亲人”。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开口劝慰。 常言道:“交浅不言深”,他们只是从属关系,作为领导,有很多话、很多事是笑行可以说、可以做的,但也有很多话、很多事,是他不能说、不能做的。 他可以分享舒锦的喜悦,但是却不能分担她的痛苦。因为后者,是她男朋友的责任,笑行不可以僭越。 痛苦,要么一个人独自承受,然后默默成长。要么分给另一个人,彼此勉励,共同前进。 他很想把舒锦送到她男朋友那里,那样至少可以减轻她的痛苦。可是想了想,他没有那么做。 因为笑行曾听舒锦说过,她的男朋友是个出了名的醋王,他与前女友的分手原因,就只是因为那个女孩儿对着别的男孩儿笑了一下。 光只是笑了一下就分手,若是让他看到自己女朋友被另一个男人以公主抱的姿势送了回来,并且自己女朋友还依偎在对方的怀里,那或许,就不单单是分手的事儿了…… 当然,更深层的理由是,笑行不愿意亲手将舒锦送给另一个男人,尽管那个人是她名义上最亲近的人之一…… 回程的路,似乎特别长。也不知道是笑行迷了路,还是另有缘故,足足用了三个小时他们才回到了客栈。 见到二人回来,原本坐守柜台的胡晓萌连忙跑了过来,看了一眼舒锦,胡晓萌一脸惊讶的低声问询着。 笑行没有回答她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只是将怀里的舒锦交给了胡晓萌。 “带她去‘乙丑’号客间休息,顺便给她擦洗一下,换身新衣服,我就不过去了。” “好。”胡晓萌应了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后,就抱着舒锦走向了后院。 笑行在屋里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取过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 他紧握着那杯茶,似乎一点儿也察觉不到烫。 笑行面色阴沉,眉头微皱,片刻后,竟仰头将那杯滚烫的热茶一口饮尽。 又倒了一杯,又一饮而尽。 再次倒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 …… “要不要这么折腾自己?”胡晓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幽幽说道。 “看来我真的不行了,连你是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的,我都不知道。”笑行自嘲的笑了笑。 “男人是不可以说自己不行的。”胡晓萌拉开椅子,坐在笑行的对面,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副模样,这一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究竟在难过什么?” 笑行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想要继续倒茶,茶壶却被胡晓萌一把夺过,狠狠地摔在地上。 “既然那么难过,还喝什么茶?喝酒,一醉解千愁!” “哐!” 胡晓萌起身,在厨房门口处的酒架子上取过了一坛酒,拍去泥封,狠狠地放在桌上。 笑行看了她一眼,然后捧起酒坛向杯子里倒去。 “啪!” 胡晓萌又一巴掌把杯子打飞,杯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后,化为一地碎屑。 “要喝就整坛喝,一杯一杯的,跟个娘们儿似的。”胡晓萌冷叱道。 笑行默然。 片刻后,又将酒坛放回了桌上。 “怎么?不敢喝?”胡晓萌冷笑。 “这间客栈没有必要再继续开下去了。”笑行突然说道。 “什么?”胡晓萌难以置信的问道。 “我说,这间客栈没有必要存在下去了。”笑行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胡晓萌柳眉倒竖,面色微沉,道:“客栈消失了你让我们怎么办?你让天师怎么办?你让这三界含冤饮恨者怎么办?你将我们置之何地?” “天师在你身上花费多少心血?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三界众生愿意将这间客栈交给你,他们相信你,可你就这么回馈他们吗?” “再有,我们呢?是你将我们聚在一起的,我们好不容易有了归属感,将这里当作了家,你这就要将我们的幸福夺走吗?” 面对着胡晓萌一连串的质问,笑行再度沉默,只是眼底闪过一丝十分复杂的情感。 胡晓萌一把夺过酒坛,大口大口地灌了几口,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他,气的胸前一阵起伏。 “我……没能完成契约,没能带回她,伤害了他,伤害了她,也伤害了她。”笑行满脸苦涩。 他一口气说了四个ta,说的很模糊,但是胡晓萌心里却明白得很。 胡晓萌眼底涌上一抹心疼,起身摸了摸笑行的脸颊,柔声说道:“没有人不犯错,说到底,你也只是个人。” “可是那个女孩儿真的……很……让人心疼,这千百年来我见过无数游魂,可从来没有见过像她这样,在遭受了那么大的屈辱折磨后,心里竟然没有一点儿仇恨和怨气的。她所牵挂的,从头到尾一直放心不下的,只有亲人。” “就是这样一个懂事儿的女孩儿,却连最后的一点念想都没了,硬是被逼到入魔化魇……而我却因为这些个破规矩,连惩戒罪人都做不到,只能看着他们逍遥法外。出于职责,我甚至还要亲手解决那个女孩儿。”笑行眼睛渐渐赤红,双手握拳,愤怒地敲了一下桌子。 胡晓萌将他的头拥入怀抱,把自己的侧脸靠在他的头上,说道:“你真的不一样了。从前你只会说人各有命,所有发生的都是应该的,可是现在呢,你已经学会打抱不平了。” “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人可以恶到这种程度,将人折磨死,又斩草除根害其成为厉鬼。我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鬼魂也会这么善良。”笑行道,言语之间有着浓浓悔意。 “掌柜的,请你一定要把客栈继续开下去!” 笑行有些震惊的回头看去,却见舒锦不知何时靠在后院的门边,偷听着他们的谈话。 “就当是为了学姐,一定要把客栈继续开下去。这个世上的黑暗太多,有无数的冤屈等待洗刷,只有你,只有这间客栈能还他们一个清白。” 舒锦走进来,强忍着难过,对着笑行鞠了个躬。 转瞬间,泪如雨下。 “那你不怕鬼了?” “不怕!” 第13章 阴司讨债,转轮亲至(下) 轻微山的那个老头倒也的确有两下子,当天晚上,就杜兰兰案正式成立了专案组。 不到三天,参与欺辱凌虐杜兰兰的七人,全部被缉拿归案。 令人惊奇的是,这七个人中竟然没有一个来头小的。 为了避免消息流出,造成民众暴动,青林大学放假一个月,取证行动秘密进行。 当然那都是题外话了,这些事情不归禁忌客栈所管,在这里就暂且不提。 客栈中,舒锦和笑行正在吃早餐。学校放假一个月,无所事事的舒锦自发的来到了客栈。 自从她亲历了杜兰兰时间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有事儿没事儿就往客栈跑,甚至在假期这段时间,干脆就住在了客栈里,美其名曰:“为民请命”。 笑行对此倒是乐意的很。 只是他们一直没有将杜兰兰的事情告诉葛一珩,一来是担心后者也像杜兰兰那样走火入魔,变成厉鬼。二来,他们也不想再打击、伤害到这个可怜的男人。 “要不,我们请大师来超度了他,看他整天失魂落魄的,怪可怜的。”舒锦曾如此提议道。 但是笑行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契约还没有完成。 契约没有完成,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都没用,消灭不了,超度不了。 “吃完了就收拾一下,今天应该会有个大人物来。”笑行拿口布擦了擦满是油腻的嘴,说道。 “大人物?”舒锦撕了一块儿油条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 “我那天拿出大帝御玺的碎片召唤阴兵,阴司不会不知道。大帝御玺是阴司至宝,他们一定会来拿回去。”笑行有些不解:“只是都过了好几天了,不晓得为什么还没有来。” “哈哈,有劳笑掌柜惦念,这几天有小鬼闹事,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笑行正说着,突闻门外响起一道宛若洪钟般的笑声,紧接着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见过转轮王。”笑行连忙起身,微微踏出一步,对着来者拱了拱手。 他这一步,恰好将舒锦护在了身后。 “嗯?不是说任何人没有得到允许都不能擅自进来吗?他是怎么回事?”舒锦也站了起来,偏头偷看。 只见来者是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身穿一身暗红色的中山装,皮鞋擦得锃亮。 “哈哈,小姑娘说的没错,这间客栈在没有得到主人允许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得进来。不过本王是例外。”中年人显然是听到了舒锦那番话,笑着答道。 “不得无理,这位是转轮王,十殿阎罗之一,还不快快行礼!”笑行斥道。 但是他暗中却向着舒锦解释道:“门上所绘的,是赐福镇宅圣君,天师钟馗。钟馗的身份很特殊,既受命于天庭,又受阴司敕封。上天为‘天师’,下地为‘鬼王’,行于人世则为‘圣君’。” “转轮王乃阴司十殿阎罗之一,司掌轮回之职,除了昔日酆都大帝和东岳大帝之外,十殿阎罗就是阴司最高掌权者,无惧钟馗之威。” “转轮王啊……”舒锦瞪着大眼睛想了想,然后一溜小跑,从柜台后拿出了一本漫画书和一只笔,递给了转轮王。 “这是……”转轮王有些茫然地看向笑行,却见后者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是使徒子大大的作品《阎王不高兴》,我可喜欢里面的转轮王了,现在遇见真的了,能给我签个名吗?” 舒锦有些小雀跃。 “当然可以。” 转轮王愣了一下,哈哈大笑着接过了漫画书和签字笔。 翻了翻漫画,转轮王一脸懵逼地指着某一个人物道:“本王在你们人类的眼里就是这副模样?” 长的像个僵尸,头戴冕旒,身穿冕服,脸上还贴着一张纸,呲牙咧嘴的。 舒锦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嗯,倒也蛮有性格的,本王决定了,以后就按着这个造型出场了。”转轮王摸了摸下巴,沉吟道。 笑行给了舒锦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拿着签完名的漫画书就跑了。 笑行请转轮王坐下,并亲手为他斟上了一杯茶,道:“转轮王此次是为了取回大印而来?” 转轮王咳了两声,正色道:“笑掌柜,你是豪爽之人,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 “千余年前,大帝御玺在贵客栈破碎分裂成了数块,那是酆都和东岳两位鬼帝之过,所以我们也没有难为你,只要你将大印的残块交出来即可。” “不错。”笑行拿起茶杯闻了一下茶香,说道。 “可是笑掌柜当时是如何跟我们说的?”转轮王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冷冷道。 “大帝御玺破碎成了三块,一块儿被酆都鬼帝掠走,一块儿下落不明,而另一块儿则在笑某人手里。”笑行喝了口茶,略微点头。 “不错。笑掌柜把手里的那块残印交给了当时的一殿秦广王,我阴司上下对此不胜感激,承诺自那日起,凡入客栈之阴魂,纵是罪恶滔天,我阴兵阴将也绝不出手相拿。” 笑行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千年来,我阴司始终恪守诺言,可是笑掌柜呢?却私自扣下了一枚残印,若非此次那女鬼之故,恐怕我们至今仍旧蒙在鼓里。” 转轮王的语气越发的森冷:“不知笑掌柜,可否给个交代呢?” 笑行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什么交代好给你的。” “哦?”转轮王眼神犀利,身上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气势:“笑掌柜难道就不怕本王即刻发兵,荡平了你这间小小的客栈?” “不知转轮王可晓得我‘禁忌客栈’这‘禁忌’二字是如何得来的?”闻言,笑行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眼神森寒,毫不退让的与其针锋相对。 片刻后,他伸出手指蘸了点茶水,慢悠悠的在桌子上写了八个字。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 转轮王随着笑行的书写,念出了这八个字,他的脸色也在反复变化,阴晴难定。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 这八个字出自《韩非子·说难》,原句是:“夫龙之为虫也,可扰押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撄之,则必杀人……” 解释是这样的:龙属于虫类,可以驯养、游戏、骑它。然而他喉咙下端有一尺长的倒鳞,人要触动它的倒鳞,一定会被它伤害…… 只不过,什么逆鳞? 客栈?不可能,前两天笑行还嚷着要解散呢。 谁的逆鳞? 钟馗的?显然也不是,虽说钟馗的实力不弱于十殿阎王,但他们十个联起手来绝不会怕了他。而且论起地位和实权,阎王可比鬼王要高多了…… 那么转轮王究竟在怕什么呢?躲在门后的舒锦想不明白。 “我们可以不追究,但是,得请笑掌柜替我们做一件事。” “哦?说来听听。” “寻回全部的大印碎片。我相信大印的碎片一定不止三块,但不管究竟分成了多少块,你都要一块儿不落的寻回来。” “为什么?” “我们说到底仍旧是阴魂,不适合在阳间做事,但笑掌柜没有这一点限制……” “我是问为什么要替你们做事?”笑行面露讥讽。 转轮王嘴角微挑,道:“我司掌轮回,那边那个女孩儿,她……” “成交!”笑行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似乎是怕被舒锦听到什么。 转轮王含笑点头,随即化作一片黑雾消散。 “走,我们还启程了。”笑行转过身望向后院大门处。 “去哪儿?” 舒锦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从门后跳了出来问道。 “出差!” 第14章 岐阴灵谷,佘余族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首《江雪》,是唐代大诗人柳宗元被贬到永州之后所写的诗,借寒江独钓的渔翁,抒发自己孤独郁闷的心情。 但此时此刻,舒锦只觉得这首诗的表意实在是太应景了。 舒锦和笑行目前正身处一座与番邦交界的大山之中,放眼望去,一片雪茫。不见鸟兽,不见人烟。 你们在夏天见过暴雪吗?大概只有在南极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但此时此刻,舒锦就享受到了。 俗话说:“六月飞雪,必有冤孽。” 虽然专家们已经辟谣了:“如果冷暖气流交锋剧烈,则会产生强降雨;但如果气流突然将含有冰晶或雪花的低空积雨云拉向地面,便会在小范围内出现短时间飘落雪花的奇观。” 但此刻舒锦一点儿也不相信这个解释,哪儿有这么强的冷暖气流啊? 天空阴森森的,纯白的雪花像是一团团棉絮从天空坠落,铺在树梢,盖在大地。 就好像有人扯了一张白色的布单,蒙在天地间,罩在山林上。 雪有一尺厚,寒风阵阵。舒锦紧了紧大衣,只觉得两腿又酸又累,肩上的背包似乎更沉了…… 反观笑行,只穿了一件带帽子的长款皮衣,背着和舒锦情侣款的登山包,像小学生春游般的悠然地漫步在大雪中,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寒冷。 对此,舒锦已经见怪不怪了,在掌柜的身上,不论发生什么怪异事都是正常的。 “喂,还得走多久啊?!”舒锦十分不满,好好的在客栈里呆着不好吗?干嘛非得跑这么远。 而且还这么冷! “快了,翻过这座山就到了。”笑行含笑道。 “翻……” 想要在暴雪天气下仅用一天就翻过一座山,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所以在临近傍晚的时候,二人就寻了一处安全地带,搭起了两顶帐篷。 一顶白,一顶黑。 白的是舒锦的,黑的是笑行的。 吃了点随身携带的食物后,舒锦本想着和许胤联系一下的,告诉他自己的行踪,避免他担心。但是没想到,掏出手机后发现,竟然接收不到信号。 但是想了想她就释然了。这深山老林的,去哪儿整信号塔啊? 片刻后,跋山涉水累了整整一天的舒锦昏昏睡去。 …… 第二天下午,舒锦和笑行站在山脊处,望着下方的山谷,对视一眼,慢慢地走了下去。 岐阴灵谷,乃是距离京都颇为遥远的一处村落,为“佘余族”世代久居之地,临山傍水,景色宜人,秀丽如画。 佘余族是一个少数民族,久居山谷,不曾出世。所以,外界对其了解少之又少,甚至大多数的人可能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戏红了半边云霄。 笑行二人踏着落日余晖,走进了山谷村落。 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此时正值饭点,家家户户摆出桌椅,在屋外露天就餐,彼此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丝毫不在意那凛冽的寒风和皑皑白雪。 看到笑行二人进村,一下子,村里所有的男丁都站了起来,目光谨慎凌厉地盯着二人。 “大家好。”舒锦尴尬的笑着,往笑行身后躲了躲,打了个招呼。 “一航音?拱开,这嘞弄欢迎啷给。”有个男人说道。 “是嘞,海狗海狗,村给累歌谣跟嘞一航音,够木有好塞子花生……” “是嘞,干枯弃……” “……” “海狗?怎么一见面就骂人,这是哪门子风俗?”笑行有些蒙圈。 “他们说,这里不欢迎我们,让我们赶紧走。还说村子里只要一进外乡人,就不会有好事发生。”舒锦给他解释道。 “少数民族的方言你都会?”笑行诧异。 “不是啦,许胤的老家就是说的类似的方言,我听过他跟他家人用这样的语言打过几次电话,所以就缠着他让他教给我。”舒锦红着脸小声道:“这样将来跟他回家见家长的时候就……” 笑行喟然不语。 下一瞬,他向前一步说道:“找个会普通话的出来跟我交流。” 众人环顾相视,一脸茫然。 “欧蕾,那狗恶乂,给杭该搜已满,不给搞黑否哈塞……”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舒锦。 在一番交流过后,一位枯槁老叟被人从村子里请了出来。 老叟满头花白,身影佝偻,手持一根刻满文字的槐木拐杖,在众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两位是外地人?我是这里的村长。山野愚民,未经开化,村子里很少有人懂得普通话,如果先前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两位莫怪。”老叟道。 “老先生言重了,是我们未经允许闯进村子,惊扰到了大家,应该是我们赔礼道歉才是。”笑行说道:“本不应打扰的,但是天色已晚,我二人人生地不熟,实在无处可去,不知老人家可否行个方便?” “自然,‘天下华人皆一家’,只要你还承认自己是炎黄子孙,那么我们就绝不会冷眼旁观的。”老叟说道。 片刻后,笑行和舒锦随着老叟到了他家里。 老叟作为一村之长,他所居住的房子,类似于土家族的吊脚楼,也是村里唯一一座吊脚楼,其他人的房子都是类似于蒙古包的建筑。 在他们村子里,房子是共有的,谁当了村长谁住吊脚楼,如果退位,则入住继任者之前所住的房子,楼阁让与继任者。 楼阁为为二层建筑,村长年逾古稀,腿脚十分不便,所以平日里都居住在一层,二层闲置。 村长令人将二层打扫了一下,让舒锦和笑行一人挑了一间房住了进去。 在收拾完了行李之后,舒锦拿出手机试了一下,发现这里也没有信号。 山里没有信号可以理解,但是这里竟然也没有?匪夷所思! 想不通这个问题的她,跑去了笑行的房间。 “掌柜的,这里也没有网。” “正常。”笑行躺在床榻上,搭着腿,手里捧着一本书,头也不抬地说道。 “嗯?” “佘余族未曾入世,世人不知在这么偏远的地方还有这样一个少数民族,那么谁来建信号塔?没有信号塔哪来的网络?” “那你干嘛闲的没事儿跑这儿来?” “那天你没听到吗?转轮王那个混蛋让我找齐大印碎片。” “大印碎片在这儿?” “有一块儿。” “你怎么能确定?” “你以为那天转轮王为什么没有把我手里的那块儿残印拿走?它们本是一体,可以相互感应。” “那你怎么知道这儿有个佘余族?” “如果我说,他们之所以会在这里定居,那完全是因为我,你信吗?” “……” “好了,想不明白的就不要想了。”笑行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说道:“想不通的事情就当做一个惊喜留给以后,所有的谜团早晚会有解开的一天。好了,该去参加村长为我们准备的宴请了,算算时间应该到了。” 舒锦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下楼,走着走着,突然说道:“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嗯,习惯就好了。”笑行头也不回,有意无意地说道。 “什么?”舒锦瞪大了眼睛。 第15章 他的故乡 佘余族还保持着原始……或者说是传统的庆祝方式。 风雪已渐渐小了些,大伙儿一块儿升起篝火,围绕着火堆载歌载舞。 村民们不怕冷,可舒锦不行,她怕的要死。 笑行、舒锦、村长和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懂得普通话的村民坐在屋子里的火炕上聊着天。 时不时有烤好的牛羊肉送了进来,还有他们自酿的果酒,香气扑鼻。看着面前的美酒美食,再听着外面热闹的欢呼,舒锦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回到了家的感觉。 很快,舒锦就和屋里的几人热络起来,以她单纯善良的心性和语言的优势,很快就得到了那几人和村长的认可。 反观笑行,一直沉默着坐在一边,安静地喝着酒。只有在别人向他敬酒的时候,他才微笑着碰杯,说声谢谢。 据村长说,这里已经整整有二十多年没有来过外地人了,他们也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笑行和舒锦是这二十余年中到来的第一对外乡人,上一次……也就是二十年前来到这里的,是一对年轻的探险家夫妇,他们不知道从哪听到了消息,特意跋山涉水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要到村子后的“泣月潭”探险。 结果,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而他们的孩子也就自然而然的留在了这里。 “孩子?不是说只来了两个人吗?”舒锦有些疑惑道。 “正是。在他们刚来的时候,确实是只有两个人,但是到了这里没有多久,那个女人就怀了一个孩子。”村长用筷子夹了一块烤羊排,慢条斯理地边吃边说。 “这心可真够大的……”舒锦腹诽道。 “村后的‘泣月潭’?那是什么地方?”听到村长的话,笑行顿时来了精神。 “你不是说他们久居在这里是你指使得吗,那你会不知道这个地方?”舒锦柳眉倒竖,用眼神逼问道。 笑行似乎看懂了她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朝她举了举酒杯。 “你真年轻。”这四个字就是舒锦通过笑行的行为所领会到的,顿时把她气的够呛。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泣月潭啊,是我们村落的风水宝地,我们这儿只有冬季,终年下雪,但是那潭水啊,却是从不结冰。” “潭水清澈甘甜,我们村子自古以来都是饮用的泣月潭潭水,这么些年来,村子里从未有人生过病。”提起泣月潭,老村长和那些个懂得普通话的年轻村民都是一脸的骄傲。 笑行眼帘微垂,喝了一口果酒,倚靠在墙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舒锦想了想,说道:“那留下来的那个孩子呢?” “哦,那个孩子啊,他打小天资聪颖,我们都是些没有文化的山野愚民,总不能让孩子重蹈我们的老路?于是啊,我们狠了狠心,动员家家户户去山上打猎劈柴,再到镇子里卖了,凑了笔钱,把那孩子送到了城里的学校上学。”老村长喝了口茶,道。 “是啊,那孩子门门功课第一,可给我们长脸了。去年,他还考上了市里的重大大学,叫什么二八五大学?”某一个会普通话的年轻人接口道。 “二八五?是二幺幺……”舒锦愣了一下。 她知道九八五,也知道二幺幺,可是这二八五是个什么东西? “好像是。”那个年轻人也楞了一下,摸了摸脑袋,讪笑着说道:“俺没那水平,没上过大学。” “哼,你还好意思说!”村长顿时来了气,说道:“瞧瞧你们这几个没用的东西,花那么些钱送你们出去念书,结果一个上了大学的都没有,那么些人还比不上胤子自己。” “嘿嘿。”屋里那几个年轻人尬笑着。 舒锦也尴尬的笑了笑,连忙拿了块儿羊排啃着,但是下一秒,她突然十分郑重地抬起头,问道:“您刚才叫那孩子什么?” “胤子啊。”村长说道:“哦,他叫许胤,我们都叫他胤子。怎么,姑娘认识?” “认……不,不认……嗯……” 舒锦发现怎么回答都不对,说不认识,回头跟许胤回家见家长的时候怎么解释?虽然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但是许胤却是被这个村子里的百家饭养大的,这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能算作是他的家长…… 但要说认识,那就可能牵扯出一个更麻烦的问题:你俩啥关系? 这个问题更是要命,咋回答?普通朋友?那回头还要不要一块儿来见家长了? 情侣?那你为啥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出差?出什么差需要跑到深山老林里? 这真的是没法儿回答,但要不回答,这一屋子人眼巴巴地盯着你,显得一点礼貌都没有。 舒锦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笑行,哪成想,人家直接脑袋一歪,装醉! “这……”她十分无奈。 宴会的后半段,舒锦度日如年。她使出浑身解数转移、创造话题,生怕一个不留意让对方再出一道送命题。 终于,宴会结束了。 半夜十一点,舒锦拖着大包小包地敲开了笑行的房门。 后者身穿一袭黑色绸缎睡衣,一脸笑意的看着舒锦。 “走,快走,现在走,必须立刻马上走!”舒锦的态度十分坚定。 “咋啦?”笑行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你妹,你明知故问!”舒锦气鼓鼓的说道:“快点,你不走我走了!” “哦,那你走,只要你找得着出去的路。”笑行又躺回了床上。 “你!” 舒锦透过笑行房间的窗向外瞅了一眼,发现一片漆黑,目不视物。而且天上还飘着雪花,外面的雪也不知道多厚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非得坚持离开,那么明年冰雕展上必然会出现舒锦的身影。 “瞧把你吓得,他又未必会回来。而且,人家诚心诚意地招待我们,而我们却不告而别,这样不合乎礼仪。好了,明天天一亮就走,赶紧回去安生睡着。”笑行翻了个身,喟然道。 “哼!” 舒锦“哐”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拖着行李箱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屁股坐在床上,低着头愣愣地看着手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笑行的房间里。 “你打算怎么办?”一道宛若洪钟大吕般十分粗犷低沉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明明房间里只有笑行自己一个人,可是却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走一步看一步。”笑行叹了口气。 他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毫不在意,甚至好像,习以为常…… 第16章 被抓到了! 天刚蒙蒙亮,舒锦就在门外不停地敲门,据笑行推测,她应该一宿没睡。 “也不怕吵到人家。”笑行在心里叹了一声,起床把房门打开。 一开门,舒锦就一步迈到笑行面前,仰起头两手叉腰,怒目而视。 笑行神情淡然,不为所动。 “还算不算话了?” “算。” “走!” “等吃过早饭。” “……” 受了人家的恩惠,又怎能不告而别呢?这一句话就把舒锦怼的死死的。 早饭是清淡可口的清汤面,据村长说,他们会为每一位在这里过过夜的异乡人准备一碗面,面条长长的,象征着彼此的友谊长长久久。 笑行吃的很开心,一连吃了三碗,气的舒锦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太可恨了! 明知道她着急赶时间,却慢悠悠的,还吃那么多! “这个老板太过分,一点都不懂得体恤下属,得找个借口炒了他!”舒锦被他气得脸颊红红,心里暗自说道。 “好了,酒足饭饱。老先生,多谢您和村民的热情款待,雪已经小了,我们也该走了。” 终于,笑行吃饱了,用纸巾擦了擦嘴,他站起来向村长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村长也连忙起身,托住他,说道:“是我们应该感谢你们,是你们让村子又热闹了一回。” 客套再三,半个小时后,笑行和舒锦二人背影行李站在村口,身后是村长和一众村民。 雪停了,风小了,地上雪的厚度刚刚来到膝盖处。 “不用送,真不用送。”笑行笑呵呵地挥着手,那模样像极了领导上山下乡视察工作,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你妹!”舒锦大怒,在朝着村民和村长微笑点头后,拽着笑行背包掉头就走。 走了几步,舒锦愣住了。 笑行抬头远望,嘴角微微上扬。 身后的村民们爆发出一阵欢呼,而后连忙迎了过去。 “喔,胤儿龟莱喽!” “塞烀胤!” “哇唔……” 只见远处,一名穿着淡黄色羽绒服的年轻男子正背着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巨大旅行袋,举步维艰的向着村子走过来。 他走的很慢,但是很稳。 “完了完了,跑不掉了,被抓到了,怎么办怎么办……” 看着男子离村子越来越近,舒锦急得直跳脚,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突然她安静了下来,偏过头看着笑行,冷冷道:“这该不会是你计划好的?” 笑行很是正经地摇了摇头。 “回来再跟你算账!” 舒锦向他挥了挥小拳头,由交代了几句后,急忙向着许胤跑去。 笑行站在原地没有动,双手抱胸,脸上挂着些许微笑,只是严重不经意地流露出了一抹失望之色。 站在他身边同样没有挪步的老村长注意到了笑行情绪上的细微变化,不过却没有做声。 年轻人的事情,就交由年轻人自己去解决。 在村民们的帮助下,许胤卸下了背上的包裹,活动了一下筋骨,舒了口气,而后面色古怪的看着舒锦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这不学校放假吗,我和我表哥一块儿出来郊游散散心。”舒锦眨了眨大眼睛,说道。 “郊游?到深山老林里郊游?”许胤眯着眼睛,一脸狐疑。而后一把将舒锦揽进怀里,左手挑起她的下巴,问道。 “啊!你弄疼我了……”舒锦取出手机,调出通话记录放在许胤面前,有些委屈道:“你看啊,我给你打了好几电话想要和你说一声的,可是一直没有信号,这么些个电话一个也没打出去。” 许胤结果电话瞅了几眼,然后嘴上扬起一个弧度,伸手揉了揉舒锦的头发,拉着她向村子里走去。 “村长,我们可能还得再多叨扰些时候了。”见此情形,笑行说道。 “没问题,胤子的朋友就是村子的朋友,想住多久都行。”村长笑着说道。 看着村民们将那一大包行李抬进村里,笑行心中一动,随后向村长问道:“他每次回来都会带这么多东西吗?” “是啊。我们这儿离镇子很远的,平日里买些米粮都十分麻烦。得先翻过山去,然后再走二十里……所以啊,每回胤子学校放假,他回来的时候都会先到镇子上买些粮食。因为要采购一个村子人的口粮,还得走这么远,长久以来啊他的身体已经锻炼出来了。所以你别看他瘦,身体素质可好了,力气特别大,掰手腕儿村子里没人是他对手。” 提起许胤,村长话里话外,满是掩饰不住的自豪。 笑行有点怀疑,舒锦明知道许胤嫉妒心强,平日里还喜欢在学校里沾花惹草,却始终放不开他,是不是和他身体强壮有很大的关系…… “嗯?这位是?”在众人的簇拥下,许胤搂着舒锦走了过来,先是向村长问了声“好”,随后便看向笑行,笑着问道。 舒锦顿时感觉心脏停了一拍。 “是刚才说的哪里出现了瑕疵吗?”舒锦心想着。 虽然刚才跟笑行交代了几句,但是舒锦不敢保证那仓促间的“串供”是否会有漏洞,所以想要占据主动权,由她来介绍。 但是没想到的是,许胤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大手一挥就把她给拽到了身后,随即捂住了嘴巴。 笑行见状笑了笑。 其实之前舒锦跟他“交代”的时候,他完全没听清。 “你好,我是她的掌柜……” 笑行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 在舒锦那张原本已经被寒风吹得红彤彤的小脸上,顿时多出了一个极为明显的巴掌印。 舒锦捂着那边已经有些肿胀的脸颊,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一样站在一旁低着头,默不作声。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悄然坠落。 她知道她这个男朋友的性格,所以她没有辩解,当然,也不需要辩解。 本就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许胤对着村长说:“许爷爷,外面冷,您先带大伙儿回村,我稍后就到。” “哦,好。”老村长看了看笑行,又看了看舒锦,最后又看了看许胤,略微迟疑后,一扬手,带着村民们向村子里走去。 等他们走远后。 许胤把舒锦拽过来,又是一巴掌。 第17章 打痛快了吗 “行啊舒锦,你踏马玩的挺开啊。你丫的刚才说什么?表哥?你踏马跟表哥背情侣包?” 许胤面色狰狞,低声嘶吼着。 这个村子的存在是他最大的秘密,是绝对的禁区,决不允许被任何人所知。 这么些年,学校下发过无数需要填写家庭地址的资料稿件,都被他糊弄过去了,为的就是防止村子暴露在某些人眼里。 但这也养成了他四处沾花惹草的毛病……你以为学校是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 为“爱情”所俘虏的女孩们,总是愿意做出很多傻事儿。 许胤来的晚了一步,阻止不了村子被他们得知的事实,而且为了不引人注意,他还不能流露出一点儿异样的情绪,只得强压下怒火。 这种愤怒来的莫名其妙,却又合情合理。每一个被别人知道秘密的人,都会这样子。 “没关系,是自己女朋友,她平日里傻不拉几的,不会知道那些的。”许胤这么安慰着自己。 是的,这个平日里和自己如胶似漆,小鸟依人般的女朋友怎么会出卖自己? 那个是她的表哥,也是自家人,没问题的。而且这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村落,有什么特殊的吗?没有,过后就忘了! 就是这么想着,所以许胤收住了脾气。 但是,就在笑行说出那句“掌柜”的时候,他发现舒锦骗了自己。 他本就脾气暴躁,而且占有欲极强,当他发现女友和另一个男人到深山老林里“玩耍”,还欺骗自己时,那脾气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最最重要的是,村子还有暴露的危险! “要不就把这对狗男女留在这?”许胤心里这么想着。 死在这里,没有人会发现。 这里地处偏僻,人迹罕至,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死在这里的。 而且自己也干净,不会惹上麻烦。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来到了这里,也没人知道自己来到了这里,更没人知道是自己杀了他们的。 对于舒锦,他是知根知底的,除了身体柔软和会多国语言外,一无是处,柔弱的很,完全没有自保能力。 就连个初中生都打得过她。 至于那个男人,看起来偶尔会去健身,虽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但顶多也就比一般人稍强一点。 可许胤不一样,虽然隔着衣服看起来也就一般,但他实际上可是实打实的一身腱子肉,加上从小在学校打架,凭他现在的身手想要弄死这两个人,可谓是轻而易举。 “嗯?”许胤注意到了舒锦某个细微的举动,她偷偷地摇晃着手掌。 “该死!”他恨恨地咬着牙,扬起手猛地扇了她一巴掌,随即一脚踹在她的腹部,直接把舒锦踹倒在雪堆里。 舒锦泪流满面,泪水模糊了视线,寒风拂过,令那狭长的睫毛上都结了些许寒霜。 贝齿上、口腔里,满是鲜血。 她无力地瘫倒在雪地上,任由积雪打湿了自己。 许胤领会错了她的意思,她偷偷摆手不是要和笑行打情骂俏乃至让他偷袭许胤。恰恰相反,她是要制止笑行伤害许胤。 掌柜的实力究竟有多恐怖,舒锦不清楚,但她知道掌柜的手里还有一块儿大帝御玺的残印,随随便便就能把许胤的灵魂拖去地府,下油锅,滚刀山…… 许胤是他的男朋友,是她的初恋,是她第一个爱的人。 因为是初恋,所以她十分珍惜。 因为是初恋,所以她不懂得该如何经营这段感情,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扮演好“女朋友”这个角色,只知道一味地讨好跟迎合。 舒锦有一个古板的老爹,她打小就被灌输了一些封建保守的思想,女子“三从四德”的观念已经深深地植入她的内心。 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忍让,在她看来都是理所应当。 身为女朋友,不就是应该坚决且无条件由的偏向他吗? 笑行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有表态。但这并不代表他对舒锦不在意,恰恰相反,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情很不好,脸色阴沉的仿佛随时都能滴出水来。 若非舒锦拦着,笑行早就把这个混账“丢下去”炸成饼干了。 炸成饼干还不解气,还得揉碎了再加些蚯蚓,然后团成团拿去喂鱼! 老子看着她长这么大,辛辛苦苦的偷摸照顾了她二十多年,暗地里解决了多少妖魔鬼怪。 到头来这“花”让你摘去了不说,还敢动手打她? 不弄死你丫的都对不起老子这二十几年的光阴! 可是想归想,笑行还是没有动。 一来,人家小两口有矛盾,你一局外人掺和什么? 二来,这事儿就是你挑起来的,你还好意思来劝架? 再者,你能拿他怎么办呢?灭了?现在是法治社会,由不得性子乱来。揍一顿,让他饱尝皮肉之苦?那么问题又来了,打在他身上,痛在谁心上? 道歉?是,他可以道歉,可以承担后果和责任。可问题是,他们产生矛盾的根源压根儿就是子虚乌有的,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也没有办法道歉。 道了歉,那不就证明他所猜想的都是事实吗? 那不就代表着他和舒锦真的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了吗? 那不就意味着许胤头上果真多了一顶“生机盎然”的帽子吗? 笑行此时唯一怕的,就是舒锦一时冲动,“承认”了他们之间的猫腻。那样,她在之后的岁月里都将背负着渣女、ywa、荡fu的头衔,受尽白眼与鄙夷。 但是,笑行有所顾虑,许胤却没有。 似乎是因为舒锦的小动作,让许胤想起还有一个人存在,他转过身,一拳打在笑行的脸上。 鲜红的鼻血流了下来。 笑行鼻子微微抽了抽,还挺疼。 “呦,还挺爷们儿的,不躲不避,这是心虚了?去你娘了隔壁的,偷人偷到我头上了,连老子的女人你也敢碰?” 许胤舔了舔嘴唇,猛地朝着笑行啐了一口唾沫。随即,一个冲撞,手肘顶在了笑行的胸口,将他撞退了几步,紧接着又抬起脚踹在了他的胸口。 于是,笑行也倒了。 许胤直接跨坐在笑行的身上,一拳又一拳。 “掌柜的……” 舒锦挣扎着起身,步履蹒跚的走了过去,想要拉住许胤。 但她刚走过去,迎接她的却是狠狠的一记肘击。 不偏不倚,正中小腹! 这一次,舒锦再也站不起来了。 隐约察觉到有些许异常的许胤刚想看一下舒锦的情况,却突然发现自己被硬生生地掀了起来,紧接着咽喉一紧,有些喘不过气来。 原本被他压在身下的笑行此时竟然站了起来,并且一只手紧紧地掐住许胤的脖子,像拎小鸡似的将他举了起来。 对上笑行的双眼,许胤心里竟然有种莫名的恐惧,就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头凶恶的猛兽。 确切的说,此时的笑行更像是凶厉的……恶鬼! “你,打痛快了吗?” 笑行淡淡的说着,声音似乎穿过了九幽,带着一股渗入心魂的寒意幽幽传来。 他的眼中,仿佛跳动着熊熊烈火,又像是,翻涌着滚滚血浪…… 第18章 村子的秘密(上) 仍旧是村长的那栋吊脚楼,笑行侧坐在舒锦的床沿,拿着一块儿拧干了的热毛巾,敷在舒锦的额头上。 舒锦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痛苦之色。 三天! 舒锦整整昏迷了三天!在这期间,许胤倒来过两次,不过一看笑行在场,立即掉头就走。 是的,笑行最终还是放过了他,没有过多的为难。毕竟舒锦身体上遭受了如此重创,他不想再让她精神上也痛苦。 尽管笑行真的很想弄死他。 在将舒锦背会阁楼的之后,笑行就请村长叫来了村里的赤脚医生,替舒锦做了个全身检查。真的是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当村医说出检查结果之后,笑行先是一愣,而后心里满是愧疚与心疼。 笑行没有想到,舒锦竟然是在生理期中陪着他顶着风雪,翻过了一座山。天晓得这个女孩儿究竟忍受了什么样的痛苦,内心又是何等的坚强。 医生说,舒锦属于阴虚体质,稍受风寒就会痛经,一痛就死去活来痛不欲生的那种。在到这里来的路上,笑行也曾发现舒锦多次露出过异样的神情,但他那时没有多想。此刻想来,应该是她那时痛经发作,却硬是咬牙强忍着。 平日里,舒锦一直给人一种“地主家的傻白甜”的感觉,令人可气、可爱。和她相处过的人,提起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单纯、善良,却从来没有人注意过她骨子里的那股倔强和坚强。 痛经究竟有多痛?笑行作为一个男人,他不知道,也无从设想。但听医生所说,应该是很疼很疼的…… 一个女孩儿明知道自己在生理期,明知道自己会痛经,明知道自己不能过度劳累、受寒、长途跋涉的情况下,在身子最虚弱的时候,仍旧答应了要和自己出远差,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她原本可以拒绝的,只要她说她在生理期,笑行绝不会强迫她出远门儿。 可是他为什么不呢? 难道只是为了不想失去这份高薪工作?难道只是为了那两万块钱? 绝对不是!笑行看着她长大,他深知她不是愿意为了钱而舍弃自身的人。 不然她缺钱为什么要出来打工做兼职?像那些出了校门拿别人车上水的女孩一样不好吗?那个活儿可比当杂役方便、轻松、来钱快。 “唉……” 替舒锦拉了拉被子,笑行的目光从她的脸颊不自觉地转向她的小腹,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把那个消息告诉她,尽管还没有最终的确认。 在医生的诊断结果里,还有着几句话。 医生说,舒锦本就是阴虚体质,而且恰逢在生理期,又在遭受痛经的折磨。此时还遭人痛击小腹,又被冰雪打湿衣衫受寒……极有可能会因此导致终生不孕,永远失去做母亲的机会。 一个花季少女,一个人生充满光明和希望的女孩儿,如果就这么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力,太残忍了些! 只可惜,笑行对此没有一点儿办法。 他能捉鬼,能降妖,却不能让一个女孩儿重新拥有做母亲的权利。 “唔……” 一声痛苦的闷哼将笑行的思绪拉了回来,只见舒锦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先是有些茫然,紧接着眉头就紧紧地皱在了一起,翘鼻上刹那间布满了汗珠。 在舒锦昏睡时,身体上的疼痛她是感觉不到的,但是当她醒来,所有的痛楚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 尽管痛的直打颤,但她硬是紧咬牙关,强忍着。 “掌柜的,对……对不起。” 微微偏了偏头,见到笑行正坐在床沿,面色复杂地看着自己,舒锦愣了一下,说道。 笑行也楞了一下。 这个姑娘醒来之后,咬着牙扛着痛苦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跟自己道歉? 笑行嘴巴张了张,想要说点什么,却突然间猛地把头扭到一边,原本想说的话也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不是有意的,他只是误会了……误会了我们的关系,掌柜的,别……别生气。” 舒锦想要坐起来,可是剧烈的疼痛却是让她一下子又躺了回去。 她还在替许胤说话,哪怕那个男人如此对她,她却仍旧担心笑行会伤害他。 或许,这就是爱。 又或许,是“初恋”在作怪? “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笑行没有看她,起身向外走去。他已经不想再待在这里了,他要快点结束这一次远行,要赶紧带她去治疗,去确诊。 笑行离开了。 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双重痛苦,使舒锦想要躲进被子里偷偷的大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宣泄出来。 但是现在还不行,因为门又开了,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软弱。 随着年纪的增长,能够让别人看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少。 舒锦看向来者,现在推门进来的,并不是刚刚走出去的笑行,而是她的正牌男友,许胤。 “来了?”舒锦强颜欢笑道。 一个女人,无论在别人面前是多么强势多么自尊,在她所爱的人面前,就只剩下了卑微。 “好了没有?好了就赶紧起来,跟着你的奸夫马上离开这里,这里不欢迎你们。”许胤冷冷地说道。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无论舒锦怎么努力,仍旧是止不住。 “我和他不是……”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立刻滚出这里!” “知道了。”她点点头。 “哼。” 许胤还想说什么,脑子里却突然想到了笑行,想到了他那天的恐怖模样,这让他不禁把那些话又咽了回去。当下冷哼一声,走了出去,重重地摔上了门。 他一走,舒锦再也忍不住了,用被子蒙住头,失声痛哭。 …… 傍晚,舒锦在适应了身体状况之后,已经能勉强的下地了。 当她从洗手间出来,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扶着墙慢慢地走向床榻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在舒锦回应之后,村长推开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虫草乌鸡汤走了进来。 “女娃子,趁热吃,对身体有好处。” “放这儿就好,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舒锦将汤结果,放在桌子上,然后对着村长微微鞠了一躬。 “没有的事儿,再说了,都是胤儿这暴脾气惹得……唉,是村子对不起你。”村长将她托起,无奈的叹道。 “不,不怪你们,都怨我自己。”舒锦道。 “女娃子,听村长一句劝,你们啊,还是赶紧走,这里穷乡僻壤的,医疗水准差,还是回到大城市里,那里的医院技术先进,啥伤病都能治好。” “村长爷爷您放心,我们很快就走。” “唉……”村长长叹着,似乎也有些无奈。 第19章 村子的秘密(中) 泣月潭,据村长所言,位于村后,但确切来讲,应该说是在村后的雪山上。 出了村子,可远远瞧见一座雪山。虽说村子本身位于峡谷之中,四面环山,因终年下雪之故,那些山都可以被称作雪山。 但是那一座,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因为别的山上都灌木密布,唯有那一座,光秃秃的,只有雪。 笑行向着那座山走去,花了大约一个小时,笑行才抵达了山顶。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村子里的人极少患病了,或许潭水是一部分因素,但更多的,应该因为他们本身体质好。 只喝这儿的水?丫的,光是来回就得俩小时,更别提还顶着寒风、挑着担子呢。 身体早就锻炼出来了。 山顶中央,是一个湖潭,潭水平静无波,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五光十色的。 潭水看起来不深,大概能淹到一个正常成年人的脖颈处。 虽然潭水五光十色的,但仍旧能够很清楚的看到潭底。 那下面是一层细细的沙子,从沙子中又探出了一截截像是玛瑙、琥珀般色彩各异的岩石。 大概潭水的颜色就是被它们“染”上的。 在笑行的面前,有一个高大的石碑,碑上以草书写有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泣月潭。 积水成湖,水深为潭。 “既然以潭为名,那么就不应该这么浅啊。” 笑行皱着眉头思忖着。 取出随身携带的那枚大帝御玺的残印,感觉到它隐隐有些发热,笑行的眉头皱得很紧了。 “残印作热,可以证明另外一块大帝御玺的残印就在这里无疑。但是这里一目了然,没有任何可藏的地方,它会在哪儿呢?” 难道就和那些琥珀玛瑙一样,在潭底被沙子掩埋了? 想到这儿,笑行走向潭边,蹲下来仔细看着。 突然! 笑行瞪大了双眼。 有着一点点黑色的东西从潭底的细沙中浮现出来。 会是什么呢?笑行静静地看着。 那黑色的物质一点一点的挣脱了沙子的束缚,钻了出来,慢慢上浮。 笑行眼瞳骤缩! 是尸体! 干尸! 像木乃伊似的干尸! 没人能解释为什么一直藏在潭底,被海水浸泡的尸体会成为干尸。 笑行也懒得去在意这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种哔了狗的感觉。 那浮出来的干尸可不是一两具,而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此情此景,就和垃圾桶中,那蠕动在腥臭烂肉里的蛆一样。 你见过蛆吗?成群结队的那种! 一想到之前吃的饭都是用这泡着干尸的潭水做的,笑行心里就一阵恶心。 对上干尸,他倒是不怕,就是有点腻歪。 就好像,你会怕蛆吗?当然不会。一群蛆呢?也不会。 但不怕归不怕,恶心归恶心。 你吓不到我,但你能恶心到我…… 笑行站起来,一脸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 成群的干尸从潭水中爬了出来,目标鲜明地向着笑行扑去。 奇怪的是,明明是从潭水里爬出来的,但是它们身上却没有一滴水,反而是一身浓稠的粘液。 “尸油?” 笑行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不对,尸油不是这个样子的,这粘液到底是什么? “算了,不想了,还是先把它们收了。” 笑行将那一块儿大帝御玺的残印托在手上,口中念念有词。 眨眼间,以笑行为中心,四周泛起浓浓黑雾,将整个雪山顶裹了起来。 “失……失火了?” 原本正在巡视村子的村长不经意的一瞥,突然发现远处的雪山上黑雾滚滚,顿时大惊失色,连忙集合村民要去灭火。 “那是泣月潭的方向,快!赶紧的!” “嗯?等等,为什么光秃秃的雪山上会着火?” …… 舒锦坐在笑行的床上,捂着腹部,目光怔怔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本是准备来叫笑行启程回客栈的,但没想到叫了半天屋里没人回应。 于是她自作主张地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发现笑行并不在屋里。 肚子好疼,浑身上下都好疼。 舒锦知道自己有痛经的毛病,也吃过很多中药,却没有一点儿起色,每次来例假的时候,都会疼得要命。 不过这十几年来,她已经逐渐习惯了,不再像刚开始那样难以忍受了。 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痛苦远比过去的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剧烈。 别的姑娘掉根头发,人家的男朋友都嘘寒问暖紧张兮兮的,可是自己…… 如果许胤也能那么温柔,那该多好啊。 想着想着,似乎身上更疼了,就好像每一寸细胞都被蛇蚁撕咬着一般。 “不行,得找点什么分散一下注意力,等他回来了就赶紧走。” 舒锦咬着嘴唇,眼神四处寻找着什么。 “有了!” 当舒锦看到笑行放在枕边的那几本书时,眼前顿时一亮。 “书中不光有颜如玉和黄金屋,还有止疼药!” 舒锦拿过其中一本,先看了一眼书名。 《龙族i-火之晨曦》,作者:江南 这是什么书? 舒锦愣了一下。 但是此时她已经没有什么好的选择了,看其他几本书,书名前俩字清一色的都是“龙族”二字,想来应该是一个系列的。 没啥别的啦,就从第一本开始看。 舒锦无奈地翻开书页。 看着看着……嗯,狗日的,有点意思…… 十几分钟后,舒锦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故事里。 身体的疼痛还能感觉到,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 书里真的有止疼药,转移注意力的法子真的有效! 半个小时后,舒锦才看了一半。这书,不能只当做一个故事去读,它值得细细品味。 舒锦想了想,决定将书带回自己房间去看。 自己是有男朋友的人,呆在另一个男人的屋里不合适。先不说自己心里那关能不能过去,若是让许胤再误会了,又得挨揍了。 舒锦带着这几本书,扶着墙慢慢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她房间的窗前有一个书桌,她想要坐在那里看,不然例假一旦“不受控制”,染到了床单就不好了。 就像大部分人上完厕所都会下意识地回看一眼马桶一样,每个靠近窗户的人都会不经意的往窗外瞅一眼。 但是就这一眼,令得舒锦顿时忘了疼痛,浑身一阵颤抖。 窗外有什么? 只有一个踉跄的人。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那个人是谁呢? “掌柜的……” 舒锦瞪大了眼睛,纤手掩上朱唇,一脸的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 第20章 村子的秘密(中上) 舒锦大眼睛眨啊眨,还没有回过神儿来。 刚才那个浑身是血的人是掌柜的? 不可能…… “应该不是他自己的血,嗯,可能上山打野味儿去了。” “那也不对啊,打的野味儿哪去了?没看见他拎着什么啊。” 嘎吱…… 听到走廊开门声,舒锦连忙出去。但这一动身,又牵动了伤势,疼的她出了一身冷汗。 “嗯?” 笑行将换下来的衣服丢在洗手间,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势,赤裸着上身回到床前,在行李箱里拿出了换洗衣物。 正要穿上的时候,房门响动,笑行一回头,发现舒锦斜靠着门框,一脸震惊的望着自己。 此刻的舒锦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着笑行身上那满是伤痕的身体,她顿时觉得自己身体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了。 就是得经历些什么,才能让身体变成这副模样? 笑行上身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疤痕,此时很多新伤甚至与之前旧的疤痕重叠。 “你怎么下床了?” 笑行皱着眉头,脸上有些许不快。 当即把衣服先丢到一边,转过去把舒锦横抱起来,向她屋里走去。 “哼,狗男女。” 刚出门站在过道上,就听见有人冷冷的哼了一声。舒锦望去,只看见了一个下楼的身影。 许胤! 又被他抓到了…… 笑行却丝毫不在意,两步就迈进了舒锦的屋里。 把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还烧了壶热水。 “掌柜的,你这是……”舒锦不解。 “哦,刚刚去爬了会儿山,遇见了些猴子,被它们挠的。你知道的,猴子是国家保护动物,我又不能反抗,只能让它们挠了。” 舒锦默然。 明知道这是个借口,但既然掌柜的不想说,那她也就不再问了。 这是做人的分寸。 “掌柜的,我是‘有夫之妇’,所以……”舒锦想了片刻,有些羞赧的吞吞吐吐道。 她不是青春期中的懵懂少女,也不是啥也不懂的笨蛋。在这这段时间的相处中,舒锦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些许“异常”。 笑行平日里对别人温文尔雅,但那种温和其实是一种冷漠到极致的表现。 但是对舒锦,笑行不仅很高冷,还有些腹黑。就像拼了命的想要疏远,但又忍不住偷偷地靠近。 就连胡晓萌都私下跟舒锦说,掌柜的对她图谋不轨。 不然怎么解释一靠近她,笑行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原本舒锦打算就那么混过去就算了,毕竟谁也没戳破那一层“窗户纸”,装个傻充个愣就过去了。 可是以现在的状况,不挑明是不行了。 “你想多了。”笑行面色平静,一点也没有舒锦想象中的那种,被人揭破了心事后的窘样。 “掌柜的,我觉得……” 舒锦想,既然都已经把“窗户纸”戳破了,那就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干脆直接把问题解决了,一了百了。 但是…… “你真的想多了。” “嗯?”舒锦愣了愣。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和对别人不一样?没错,就是不一样。”笑行在她桌边坐下。 “你长的很像我的一个故人,她已经离世很久了,我总是情不自禁的将你当做她,可我也知道,你并不是她……” “掌柜的……”舒锦朱唇微启,却又愣在了那儿,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笑行摆了摆手,起身道:“好好休息,没事儿别老瞎想,我叫笑行,不叫曹操,不好人妻……” 随即他走了出去,关好了门。 舒锦将小脑袋缩进被子里,只觉得脸颊烫烫的,羞人…… …… 天快黑了。 等笑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再到泣月潭的时候发现,在那块刻有“泣月潭”三个大字的石碑下,有四个身穿道服的人正在那里等候。 看着那四个人,笑行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睑微垂,嘴角挑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如果胡晓萌在这里看到这他的副表情,一定会离他远远的。 为什么?因为这个表情的出现,往往意味着我们的笑掌柜要开始坑人了…… 这一点,胡晓萌和客栈隔壁卖花的那人都深有体会! 笑行负手慢悠悠地走到这四人身旁,向着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而后径自赏起雪来。 四个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兄弟,我们是来怼你的,你点尼玛的头呢? 整的跟领导上山下乡视察工作似的,大家都是狐狸精,你发sao给谁看啊?! “笑掌柜,初次见面,贫道乃是正阳山一脉掌教首徒,道号卫青居士。” 腹诽归腹诽,明面上的功夫还得做到位。 当即,四人之中,一位身穿蓝底白云纹宽袖长袍,留着一头精干短发的中年人一甩拂尘,说道:“这三位乃是茅山、崂山、龙虎山三脉的道长,壹索道长、梓良道长和竹砂道长。” 茅山的壹索道长已近耄耋之年,脸上、手上都是老人斑。他个头近乎一米八,留着一把长须,浑身弥散着一股死气,似是行将就木之人。但是那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崂山的梓良道长是个体型微胖的油腻大叔,许是因为体内油脂过剩的缘故,头上已不剩多少毛发。 龙虎山的竹砂道长与那三人不同,她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年纪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的样子,青丝如瀑,恰好与那位梓良道长的情况截然相反。 “四位可是冲笑某人而来的?”笑行道。 “正是。”竹砂道长声音清冷地答道。 “所为何事?” “笑掌柜心里应该清楚得很啊。”梓良道长笑眯眯地说道。 “笑某不知。诸位请回,莫要误了笑某人看风景。” 笑行仍旧在望雪,声音平静,听不出半点情绪变化。 “正所谓‘当局者迷’,既然笑掌柜不知,那么,卫青,你便跟笑掌柜说说看。” 那一直绷着脸没有言语的茅山一索道长,突然出声道。 自称卫青居士的中年人点了点头,从道袍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翻了几页后,念道: “笑掌柜,按昔日‘诸方协议’,京都的阴阳秩序归贵客栈维持,其余地域则由我道门接手……” “如今,您到了我们的地盘却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这有些说不过去了?” 第21章 村子的秘密(中下) “哦?既然你说到了‘诸方协议’,那我们就来好好掰扯掰扯。” 笑行转过身来,挽起袖子,一脸笑容道:“小老哥,你既然带了相关正文,不如就由你来详述一下这协议。” 卫青居士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看向那三位“德高望重”的道长。 在得到了壹索道长点头授意后,他翻了翻那本小册子,清了清嗓子,然后逐字逐句,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 这世间有阳便有阴,既然有生灵,就会有阴灵。 这阴与阳的平衡,最早可追溯到上古神话时代。 天地创造万千生灵,由他们来反哺自身。 些许生灵经过漫长的演变,进化成了人类。 而这其中的些许人类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拥有了与众不同的能力。 当然,那所谓的机缘,其实就是人们善待自然之后,大自然所给予的馈赠。 但是那些人并不这么想,就像很多话本小说中描写的那样,他们认为自己是被上苍所选中的天之骄子,他们生来就应该高高在上,众生都应该为他服务。 这,也就是日后封建君主专制所谓的“君权天授”。 他们称自己为“仙人”,管其他人叫两脚兽…… 他们就像牧民,肆意的使用着特殊能力,像放牧似的尽情地鞭挞、压榨着其他人…… 然而,有压迫就有反抗,这也是人与动物之间,除了“文明”之外的另一个区别。 在动物界,下位者对上位者有着本能上的屈服,极少敢于反抗。但人类不同,只要你敢压迫,我就敢造反。 打的你妈妈都不认识你! 于是,理所当然的爆发了史前第一次战争。 一场壮烈的、没有被任何文字所记载的战争。 战争持续了很久,死了无数生灵。 试问,蚂蚁干的过恐龙吗?拿着木棍的打的过扛着火箭弹的吗? 这场战争,说到底,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最终,上苍看不过去了,将那些拥有特异能力的人类们丢到了一处单独的空间,将其镇压,这才平息了这场劫难。 但是,生者解放,亡者却仍旧不甘。 他们无法消散,又因生前怨气执念过强,以至于成为了新的威胁,严重的影响着生灵们的生活。 上苍无奈,遂又开辟了一处空间,设立六道转轮,令亡者转生,以维护阴阳两界的平衡,保证阳间生灵的正常生活。 这,就是阴司和六道轮回的起源。 可是阳间太大了,总有一些阴魂因执念未消,不愿轮回。或者说铁了心了,宁愿烟消云散,也要搅的阳间不宁,令仇敌不快。 这个时候就需要执法者的存在,强行将这类阴魂丢入轮回,或者就地将其打散,避免危害阳间。 阴间的阴兵阴差,乃至阎罗判官都是阴魂之体,无法长久的行于阳间,这就给工作带来了些麻烦。 怎么办呢? 经昔日阴司掌权者决定,于阳间寻找“合伙人”,予其些许利益和所谓的术法,让其替阴司尽职。 这就是“道门”成立的原因。 然而前面也说了,阳间太大了,这些阴司的“合伙人”,或者叫“代言人”,他们怎么提高效率呢? 这就有了“诸方协会”的诞生。 第一次的诸方协会,确定了第一版的“诸方协议”,茅山、崂山、龙虎山等诸道门平分“九州”。 各自负责维持一方地域的阴阳平衡,势力越强的,所分配的地域也就越广,事后所收获的“功德”也就越丰厚。 原本各方以“武林大会”的形式,以“比武”的方式定排名。 但万万没想到,就在结果刚刚落定之时,有一个男人“带”着一间客栈,突然插手进来,宣布将接手京都区域的阴阳管辖权。 大伙能干吗?当然不能! 我们辛辛苦苦打了半天,好不容易都满意了,你这看戏的突然就要插一棒子进来,半路打劫…… 你谁啊,程咬金啊?! 而且大家的工作目的都是偏向于人类,偏向同胞,可你却硬是要偏向鬼,替鬼做主? 叛徒! 异端! 你不配当人! 道门众人怒,纷纷摩拳擦掌,大有要教训一番此人的意思。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道门一干人联手,竟然打不过他一个。 几百号人,硬是被他一个人以强横的实力给硬生生的逼回到了谈判桌前。 然后,这道门一干人等就签订了丧权辱“门”的最终版“诸方协议”。 协议规定,道门各方应当尽职尽责维护好其管辖区域内的阴阳平衡,不得相互干涉,不得越界。 非必要时不得擅自离开所管辖的地域,若是因需前往其他地区,则必须在抵达对方辖区的第一时间,向其通告…… “笑掌柜,还有什么好说的?您这不告而来,可有些不合规矩。” 卫青居士合上了小册子,口干舌燥的问道。 “难为你了。”笑行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壹索三人,问道:“不知‘道门’最初成立的初衷,几位可还记得?” “自然。”竹砂道长冷冷说道。 她的回答,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简练。 “说来听听。” “这有啥好说的,不就是捉鬼嘛,还有保这一方百姓平安,不受鬼魅侵扰。”梓良道长摸了摸脑袋,咧嘴笑道。 “不错。此处恰好为茅山、龙虎山、崂山和正阳山各自辖区的交接地带,按理来说,笑某应该在第一时间向四方通报的。” 笑行眯了眯眼睛,说道。 “但是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是个什么环境!几百年的积尸地,就这么放着无人处理,一旦爆发,谁能制住?” “不是我不讲规则,而是笑某人心颤,谁知道这积尸地是不是有心之人刻意所致,万一通报过后打草惊蛇,你们想过后果吗?” “我本想将这里解决,查到了幕后黑手之后,再找你们详谈的。没想到啊,我还没去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倒先腆着个胖脸来找我的事儿了?” 听完笑行的话,壹索道长四人顿时大惊。 “不可能,这里没有一点异常,绝不可能是积尸地。”竹砂道长娇声怒斥道。 “嗨,笑掌柜,不就是没通报吗,多大点事儿啊,不至于编瞎话来转移话题啊。”梓良道长说道。 “笑兄,此事作不得玩笑。”壹索道长脸色凝重。 笑行面露讥诮之色,而后一步一步向着泣月潭潭边走去。 “笑……嘶,这……” 原本以为笑行是谎言被戳穿了,脸上无光,故作姿态。梓良道长刚想要嘲弄他几句,却没成想,随着笑行一点一点的靠近深潭的同时,有着密密麻麻的黑点从潭中慢慢地浮现了出来。 “我滴个亲娘嘞……” 第22章 村子的秘密(下) “我滴个亲娘嘞!”梓良道长目瞪口呆。 那密密麻麻的是啥? 干尸? 行尸? 壹索道长对另三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试探一下真假。 笑掌柜这么阴险狡诈的人,万一是用什么障眼法下了个套子呢? 所以一定要抢在笑掌柜之前出手! 如果是幻境,先出手可以直接拆穿。如果是真的,那么也能代表己方的态度,亡羊补牢尤未晚也。 卫青居士拂尘一摆,率先动身。 一边奔向尸群,一边从袍袖中掏出数张符咒,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八卦镜。 把拂尘别在腰间的袍带中,右手将符咒按在八卦镜上,左手中指及无名指向内弯,大姆指压住中指及无名指指尖,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枪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由汝自召。敕就等众,急急超生。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唰! 嗤啦! 卫青居士大手一挥,那一把符咒就如同利剑一般飞掠了出去,射向最前排的干尸。 明明一个是符纸,一个血肉之躯,虽说后者已经脱水,但本质上却没有变化。 二者相触,竟然发出了金属互击般清脆的声音。 紧接着,那符咒就着了起来,化为一地黑灰。 “以‘符咒之印’施展的‘超度符’竟然毫无作用?” 卫青居士连忙止住脚步,一脸的错愕。 道门的超度符对这等邪祟一向无往不利,不知为什么,这次却失效了。 “交给你了小老哥。” 笑行从他身边经过,满是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 卫青居士一脸懵逼。 “别傻愣着,没符就不会打架了?” 一声娇叱,竹砂道长冲了过去。 她左手食指和中指夹住一枚铜钱,猛地一甩,那枚铜钱竟然又分化出数枚。 铜钱似乎被胶水粘住了似的连成一串,就好像是一截剑刃似的。 竹砂道长两指夹住铜钱剑,脚踏罡步,衣袂飘飘,宛若蝴蝶飞舞于花丛中。 只不过…… “砰!” 在她指间的铜钱剑触及干尸身体的一刹那,只听一声炸响,那一串铜钱四分五裂。 竹砂道长也被一股气浪掀了出去。 梓良道长见状,一个飞扑上去将竹砂道长接了下来。 笑行目瞪口呆,没想到这矬胖子还有这么灵活的身手。 但是看到他的某些细微的小动作后,笑掌柜顿时了然。 原来这货冲的那么快,纯粹是为了趁机揩油吃豆腐…… “这些,应该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干尸。”壹索道长看着笑行说道。 “应该是的。”笑行点了点头。 “这是为什么?” “我只是个开客栈的,哪懂得这么多。而且捉鬼降妖是你们的看家本事,这又是在你们的地盘上,你问我作什么?”笑行一脸的怪异之色。 但是他心里却明白,竹砂道长之所以会收拾不了这群都快成“咸鱼干”了的尸体,不是道家术法欺世盗名,只不过是因为有大帝御玺残印在作祟。 大帝御玺乃是阴司至宝,其权能无从设想。 传闻在天地最初开创阴司地府,因刚镇压了那群自称为神明的神经病,所以灵气不足,导致空间动荡险些崩溃。 无奈之下,上苍投先天灵宝于其中,以期镇压稳固。 换句话说,最初的地府乃是依存于大帝御玺。 如此重宝,纵然只剩一枚残印,又岂是俗世术法可以抗衡的? 笑行紧闭着嘴,往后退了两步。 意思是你别找我,我跟你不熟。 壹索道长颇为“识相”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来朝着山下点了一点,然后掏出一把桃木剑,左手掐诀,向着尸群大步走去。 别说,这老头还真有两下子,他一上手,虽然还是打不过,但几人却没有了之前的狼狈。 大帝御玺确实厉害,但毕竟这群干尸只是受到残印的辐射作用,真正的强化程度有限。 只要等他们四个人熟悉了战斗节奏,那么总还是有办法打的过的。 “希望你们能在天黑之前搞定。”笑行在心里偷笑着。 大帝御玺能够孕养阴司,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聚阴凝煞! 一旦天彻底黑了,让它聚阴了,那就…… 四位,一路好走! 原本笑掌柜是打算自己上手去验证一下猜想的,但没想到主动来了四个趟雷的,这可把他高兴坏了。 在这里,他手里的那块残印的力量是无法动用的,因为他手上的那块和潜藏在这里的那块儿残印出于一体,彼此制约,相互影响。 想要靠一己之力单枪匹马地干翻这么些干尸,那太麻烦了。 多亏了他们四个来了,的的打手,直接把问题解决了一半。 笑掌柜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就乐开花了。 但是不巧,有个词儿叫“乐极生悲”…… 突然! 笑行身体一僵,刹那的愣神儿,然后脸色猛地阴了下来。 在他的肩膀上,放着一只纤细修长的白嫩手掌。 笑行回过头,首先映入眼眸的,是舒锦那张惨白的,病恹恹的,却带着些许微笑的俏脸。 舒锦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像个格陵兰海豹一样,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站在他身后。 “胡闹!”笑行怒不可遏。 舒锦眨了眨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自从来了这儿,掌柜的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她心里嘀咕着。 此时此刻,他们俩的情况该怎么形容呢…… 就好比有一个人得了肺癌,还有得救。但是他的家人担心会他心理承受不住,于是就没有告诉他实情。 结果,每当他拿出香烟准备消遣一下的时候,他的家人就会猛的冲过来,一巴掌打落香烟,然后冲他大发雷霆,还不说原因。 在他的家人看来他们的举动这是应该的,是理所应当情有可原的,但在病人眼里,这就是有病。 不就抽根烟吗?又打又骂的,至于吗?以前抽的时候不都好好的吗,这是怎么了? 大概就是这意思…… “你不好好的在床上躺着,到这里干什么?”笑行说道。 “唔……我看你屋子里没人,又想到你之前浑身是血的从这个方向回去了,所以想着你多半是来到这儿了,就过来看看。”舒锦道。 “我身体恢复的已经差不多了,是时候走了。” “我们一直在这里住着,给人家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啊,咱们吃了人家的伙食,人家还得跑那么远去买……赶紧走,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舒锦不停的说着:“你要不走我就走啦,大不了你扣我工资呗。” 笑行眉头紧皱。 就在他组织言辞的时候,却听舒锦讶异地说道:“咦,掌柜的,这几位是变戏法的?还是有剧组的在这拍戏呢?” “呀!你看你看,那具尸体右手中指带的石戒和村里赤脚医生带的那个一样啊。” “欸,你看,那具尸体肩膀一个高一个低,跟村长的三外甥一样啊,他也是肩膀一个高一个低……” 原本一脸不悦,准备训斥她的笑行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仿若醍醐灌顶般,猛地瞪大了眼睛。 正在与尸手的四人也是有所顿悟。 这一下子,笑行突然明白了。 他知道了这个村子的秘密了! 也想通了为什么许胤会对他和舒锦的到来表现的那么敏感。 为什么许胤那么着急地催促他们离开,甚至不惜对着他名义上的女友拳脚相向,诉诸暴力。 原来, 这一村子的人, 都是死鬼! 第23章 青铜塔(上) “笑掌柜,我们拖住尸群,剩下的,靠你了。” 壹索道长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冲着笑行大声喊道。随即,他掏出四枚朱红色的药丸,给了其他三人一人一颗。 吞下药丸,片刻间,四人竟然有如神助。四人联手,硬是将尸群逼回了潭边。 “我去,大还丹啊!”舒锦看得目瞪口呆。 “走。” 笑行拉着她,转身就往山下走。 “等等掌柜的!” 舒锦反过来拉住他,一脸哀求之色。 笑行看着她,没有说话。 “掌柜的,能不能不要那样做?” 虽然不懂抓鬼什么的,但类似的灵异电影舒锦倒是看过不少。 她知道壹索道长和笑行的意思,想要消灭这群干尸,就得先从那些个游魂下手。 可是,许胤是被那些游魂养大的,就相当于他的家长,亲人…… “你看,他们对我们那么友善,也没有害过我们,就算是鬼那也是好鬼啊,能不能不要伤害他们?” “也许只是巧合,只是这尸体的特征和村里人相似呢?先去看看再缩。“笑行道。 “不行,你得先答应我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会伤害他们。”舒锦摇摇头,态度十分坚决。 “我尽量。” “不行!” 笑行看着舒锦,舒锦也毫不退让地盯着他。 二人就这么对峙着。 五分钟后,倒是那边鏖战的四人先扛不住了。 “大姐,你行行好,赶紧让笑掌柜去,不然我们四个也得成为这尸群中的一员。”梓良道长哭丧着脸说道。 此刻的他模样颇为狼狈,身上的道袍已被抓的破破烂烂的,干尸身上那粘稠的液体糊了他一身,左手臂上还要一道已经发黑了的伤口。 “笑掌柜,拜托了!”壹索道长也喘着粗气道。 他表面看起来倒是没事儿,只是那气喘吁吁的模样让人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担心他随时会猝死过去。 卫青居士和竹砂道长倒是没有说话,前者是自知身份不够,没有开口的资格,后者是不好意思开口求人。 笑行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一脸倔强的舒锦,叹了口气。 自古以来,男女之事都是“要命的”,祸祸彼此,波及他人。比如:周幽王和褒姒,纣王和妲己,董卓、吕布和貂蝉…… 抬头望望天,天色已经不早了,大帝御玺的作用力会越来越强,到时候,别说这一群干尸了,就算是一个,就足以让大家都交代在这儿了。 “你们四个赶紧出来,退到石碑后面来。”笑行说道。 “那这尸群如何处置?”竹砂道长皱眉道。 “让你出来就出来。”笑行有些不耐烦。 竹砂道长有些气结,与其他人三人对视了一眼,随着壹索道长打出一排符纸,四人一齐冲了出来。 笑行眼睛中涌上一抹赤色,顿时,只听得天地间一片“轰隆”声,乌云滚滚,电闪雷鸣。 一间巨大的客栈凭空浮现,门楣牌匾上“禁忌客栈”四个大字,隐隐透着诡异的光芒。 在这光芒之下,那一群干尸竟然齐齐化作流光,隐没于潭中。 但旁边这块书有“泣月潭”三个字的石碑,也在同时崩碎。 “这是……海市蜃楼?!”舒锦顿时惊的目瞪口呆。 “这石碑实际上是用来镇压禁锢尸群的,此刻崩碎,也就意味着一旦尸群再度出来,那么方圆数百里必然了无生机。” “客栈会在这里停留十二个时辰,也就是说,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去找帮手回来消灭他们。一天过后,我会撤走客栈,无论结局如何,都与笑某和禁忌客栈无关。” “可若不是你召出了客栈,石碑怎么会碎?现在有了麻烦,你就想拍拍屁股走人?禁忌客栈就是这样的窝囊?”竹砂道长愤懑道。 笑行摆了摆手,道:“第一,我为什么会召出客栈?那是因为有人在你们的地盘做了个养尸地,而你们却懵然不知。如今成了气候,你们对付不了,如果我不召出客栈,你们都得死。” “第二,正如你们先前所说,这是你们地盘,我一个外来的,不方便插手。” “第三……你们时间有限,还不赶紧走?” 笑行话音刚落,还不待竹砂道长反驳,就见壹索道长率先拱了拱手,向山下走去。 余下二人互相看了看,也相继下山。 竹砂道长紧咬银牙,狠狠地瞅了笑行一眼,也连忙下山去了。 “倒是不傻,还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笑行轻笑一声。 “掌柜的,这是?” 舒锦小心翼翼地靠近客栈,好奇的问道。 笑行没说话,一挥手,客栈大门“咯吱”一声慢慢地打开了。 “客栈开设在很多地方,你平日里出去的那个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处。” 笑行顿了顿,指着客栈说道:“进去,让胡晓萌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舒锦想了想,摇了摇头。 “嗯?” “我没事儿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你看,现在一点也不疼了。我陪你,一会儿一起回去。” 闻言,笑行挑了挑眉头。 没事儿?瞅瞅你脸都苍白成什么样儿了,还没事儿? 不过她演技倒真好,看起来跟个正常人似的,一点也不像受了伤的样子。 这演技,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胡晓萌!” 笑行突然一声爆喝。 舒锦猝不及防之下,猛地一个哆嗦。 “来了来了……” 胡晓萌人尚未至,声先到。随即,只见一个衣着暴露,身材火辣,头戴兔耳,手拿酒瓶的醉酒女子,跌跌撞撞地从客栈里跑了出来。 “老板~” 她倚在笑行身上,醉眼迷离,“吹气如兰”,“口吐芬芳”。 笑行一脸的嫌弃。 “老板,你……唔……” 她刚开口,笑行立马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 这是喝了多少?这满嘴酒气,简直令人厌烦欲呕。 得,这货是靠不住了。 本还指望着她把舒锦拖回去,领到医院检查一下的,好家伙,醉成这样别说是领医院了,能领回客栈就不错了。 万一酒劲儿上来,耍嗨了,顺手把舒锦卖了…… 不敢想,不敢想啊! 第24章 青铜塔(下) 笑行看着如同烂泥般趴在他身上的胡晓萌,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怎么就捡了这么个二货回客栈呢…… “唔唔唔……脑板……伦家……好……稀罕……你……嘞……” 即使被捂住嘴巴,仍旧挡不住她的话。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笑行身上不停地抚摸。 一开始笑行还没什么反应。 可是渐渐的,舒锦就发现笑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终于! 笑行忍无可忍,一手揽着胡晓萌的腰,猛地把她丢进了客栈里。 “掌柜的,你就……你就这么把她扔进去了,不怕她受伤吗?而且万一客栈里有男客人没走,看她这样子……” “她会不会吃亏啊?”舒锦很是担心。 “你说得对。”笑行似乎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道:“你替我去照顾一下她?” “好……算了,客栈里很安全的。” 舒锦刚要下意识的答应,却突然醒悟,他这是故意的! 反正客栈没有主人的允许谁也进不去的,就算店里有客人,那一群死鬼,按照掌柜的说法,只是一些无法消散的精神体,能拿胡晓萌怎么样? 而且据舒锦推测,店里现在肯定没人,不然胡晓萌也不能喝这么多啊,还穿的那么……感性?! 当然,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胡晓萌答应了要让舒锦看看她的宠物的,可直到现在也没有履行承诺! 女人啊,要么你就别答允她什么,答允了就得赶紧实现,否则啊,那怨怼,海了去了…… 这不,胡晓萌就因为这事儿,付出了“血”的代价! 当然了,那都是后话,容后再表。 “唉。” 笑行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肯定不能把舒锦也那么丢进去啊,本就身上有伤,再丢一下下,碰个桌角啥的,那不就挂了? 自己也没发把她抱进去,笑行要是进去了,在这里所投射出来的客栈也就消失了,再没有镇压那尸群的了。 而且自己进去了,那就是直接回客栈了,再想赶到这儿,就又得坐飞机、爬雪山…… 麻烦! “算了,有在这耗着的时间还不如赶紧把正事儿办完呢。” 想到这一点,笑行连忙打起精神,在四周勘察了起来。 奇了怪了,就那么个小玩意儿,上面也就这么大,能藏哪去呢? 在积雪中? 在山体里? 在岩缝中? 和岩石融为一体? 卧槽! 笑行不敢想下去了,这工作量太大了,真要把整座山夷为平地,把岩石捏成面粉一寸一寸的找,那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换愚公他那一家子来都不一定搞得定。 一开始,舒锦还帮着一块儿找,可渐渐的,她似乎忍不下去了。 一个人走到一边,将行李箱垫在屁股下,坐在那看起了书。 笑行留意了一下,她看的那本似乎是自己带出来的的睡前读物:《龙族i-火之晨曦》 笑行摇摇头,没再理她。 东逛逛,西瞅瞅,可这上面就这么大,一个多小时基本就都找遍了。 有先前尸群和那四个道士的帮助,积雪基本都被踩平了,一点都不用担心大帝御玺残印被埋在雪里。 难道在深潭里? 尸群也是从这里面钻出来的,可能性最大! 笑行来到潭边,仔细观察。 好像也没啥…… 难道在泥土底下? 就在笑掌柜蹲在潭边低着头,思考要不要冒着严寒下水的时候,水面上突然多出了一个大脑袋的倒影。 笑行“蹭”的一下蹿开,然后没“刹住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了舒锦一跳。 “你要干嘛?”舒锦眨了眨大眼睛,说道。 恶人先告状! “你要干嘛?!”笑行怒道。 “哦,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了个想法,可能对你有点用。”舒锦嘿嘿笑道。 “说。” 笑行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没好气地说道。 “喏,你看。” 舒锦指着手里那本书的有一段,说道:“我觉得这个片段可能会对你有点启发。既然明面上没有,那也许,就在里面呢……” 笑行凑过去,看了看她所指的那个段落,说的是青铜与火之王所铸造的青铜之城的故事。 原文是这样的:“记得冯?施耐德教授上课时说过一种可能么?龙王诺顿是把整座山凿空作为模子,把铜浆从山顶灌入,青铜之城成型的同时,高热导致山岩崩裂,从而铸造出现在技术都无法实现的庞然大物,一座完完全全由青铜铸造的城市,他的栖息地……” “嗯?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笑行皱着眉,摇了摇头。 人家那是造城堡呢,这个是藏东西呢,有啥关系? 铸造城堡把山挖空,灌以青铜做墙,那是为了防御外敌,没问题。 藏个没巴掌大小的东西,还把山挖空,然后烧一锅足以把整座山灌满的铜浆?累不累啊?这种骚操作也就小说里会有,现实里哪有这种疯子啊…… 切! 笑掌柜对这个奇葩想法嗤之以鼻。 “等等!” 如果说,真的有这种疯子呢? 如果说,不单纯是为了藏东西呢? 一直以来,笑行都理所当然的把大帝御玺残印当成了一个小玩具,藏个玩具需要那么大费周章吗? 可事实呢?那不光不是什么玩具,那可是能够轻易毁灭世界的举世无双的至宝! 再联想到积尸地和干尸的存在…… 丫的,还真踏马把山挖空了? “漂亮!” 笑行拍了拍舒锦的肩膀,以示嘉奖。 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舒锦额头上早就已经满是汗珠了。 “之前干尸是从潭下泥土中钻出来的,再加上他们身上具有特殊的黏液……” “难道说……潭水只在上端?因为泥沙中具有粘性极强的粘液,像是防水胶一样隔绝了潭水,然后干尸们因为出来时需要泥沙中钻出来,所以身上也染上了那种粘液?” “换句话说,大帝御玺残印就在潭底泥沙之下!” 想到这里,笑行二话没说,一个猛子就扑到了潭水里。 此时此刻他完全不在意这潭水是有尸群浸泡过的了,洁癖似乎在这一刻被治愈好了。 不停地往下游着,不顾满手乃至满身的粘液,奋力地按动着泥土往里钻,就像那道名菜“泥鳅钻豆腐”似的。 终于,他钻透了泥土。 泥土之下,是一圈镶嵌在岩壁上、呈螺旋状向下的台阶。 他目视下方,面色凝重。 那儿,竟然矗立着一座斑驳的青铜塔。 塔下,尸群如同受了委屈,正被人轻柔安抚着的小猫般,靠着塔壁蜷缩着…… 第25章 炼妖壶 笑行先是十分嫌弃地甩了甩身上的粘液,然后踩着台阶,一步一步地往下走着,同时不停地打量着这个环境。 自泥砂之下,无论是台阶还是岩壁,俱已成铜。 就像那些考古出土的青铜文物一样,岩壁和台阶的表面也都有着繁琐的花纹。 那些出土文物表面有花纹是可以理解的,早期人类社会,动物在人们眼中具有神奇力量,人类则是弱势被动的一方。 对自然的无奈、恐惧与敬畏,使得人们期盼神力的庇护,甚至把自己想象为某种猛兽,刻画兽身人首或人身兽首的形制、纹饰。用青铜器上更为狞厉怪异的纹饰“辟邪免灾”,增强自身的安全感。 《吕氏春秋·先识览》中记载:“周鼎着饕餮,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报也。” 周人装饰饕餮纹的目的是为了使人们知道贪吃必将害己,也暗含着人对猛兽恐惧万分、痛恨不已又无能为力而诅咒它们自食其果的感情成分。 狰狞恐怖的纹饰是对命运的恐惧心理在器物装饰上的投射:对异族是恐怖的化身,对本氏族则是战胜恐惧的符号。 但这里的墙和台阶上面也有花纹,这就令人十分费解了。 建造这里的人到底是闲的有多蛋疼啊?你把塔身纹上就算了,墙和台阶你也不放过? 纹身狂魔? 不过话是这么说的,但塔身上是不是也有纹路,笑掌柜还真不知道,得去确认一下。 一阶一阶地走下去,一圈一圈地绕着,终于,二十分钟后,笑行站在了塔下。 俯视和正视的感官是不一样的。 俯瞰时觉得这塔没多大,也就几层楼高。但实际上,这座青铜塔大极了,毕竟是以一座大山为模子的,其规模可想而知。 看看周围这一大群身上挂着黏兮兮液体、正在休息的“咸鱼干”们,笑掌柜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他倒不是有什么“种族歧视”,只是单纯的强迫症。 你看看这些玩意儿,横七竖八的乱躺着,还有没逼数的靠在塔身上。 你瞅瞅这塔让你们给造的,粘不拉几的,几近透明的粘液在塔身上留下了一块儿又一块儿的痕迹,连垃圾篓里用过的卫生纸都没这么恶心…… 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要不要把它们收了?” 笑行在心里思考着,权衡着。 好歹受过人家恩惠,就这么把人家尸体烧了是不是有点过分? 不好交代啊! “喂,掌柜的!” 舒锦拍了拍笑行的肩膀,轻声说道。 笑行垂下的手掌微微颤抖…… “你怎么来的?”笑行道。 “走进来的啊。” “你身体都这样了,还下水?你真是嫌命长了?!” “啊?”舒锦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掌柜的你误会了,我没跳潭。” “没跳进潭水里你是怎么下来的?”笑掌柜不解。 “就那个塌了的石碑啊,它的底座下面就有个通道。我原本打算从那搬几块石头垒个座位的,结果没搬几块儿,就看到那个通道口了,我就下来了……”舒锦指了指某个偏僻的阴暗处,“嘿嘿”笑道。 笑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竟然有一个暗门。 牛! 这踏马都行?! 笑行冲她竖了竖大拇指。 艹,早知道有通道,老子就不跳水了,浑身湿透了,还粘粘的,恶心死了! “这……这些怎么办啊?” 舒锦又指了指四周的这些干尸,问道。 之前舒锦没有清楚的看到干尸的模样,此刻如此近距离接触,她只觉得一阵反胃。 笑行摇了摇头,道:“这些就交给那些个道士解决,反正只要客栈还在外面,他们就不会醒的。” “那我们登塔?” 舒锦有些跃跃欲试。 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了这么一座塔,是个人都想着上去瞅瞅……至于危险什么的,这档口谁还有闲工夫想那个啊。 “你的身体状况可以吗?”笑行问道。 这座青铜塔不知存在了多久,这里面有什么还不好说呢。 但凡奇珍异宝,必有异相守护。无论是“二次元”还是“三次元”,这都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就好比“图坦卡蒙的诅咒”、“亚曼拉公主的诅咒”、“死亡花瓶”等。 “没问题。”舒锦点点头。 笑行将信将疑。 “跟在我后面,我让你走你就必须立刻、马上离开。身体有什么不适,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说。”笑行严肃的说道。 他想着让她见见世面也好,起码以后的工作会方便许多。 舒锦满心欢喜地应了下来,小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笑行率先开路,小心地跨过一具具肮脏的尸体,走到青铜塔的门边。 用力推开。 “嘎吱!” 随着一声刺耳的门轴转动的声音,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大门缓缓打开。 首先迎接他们的,是那飞舞在空中、浓郁的令人无法呼吸的尘土。 “噗!” “咳咳……” 俩人赶紧躲得远远的,大约过了俩小时,待尘埃落定后,两个人才又走了过来。 踏进青铜塔的第一感觉是:脏! 地上落灰积土的厚度已有三寸余,一脚下去,尘土已经能把鞋面淹没了。 迈步间,就好像是行走在冬天雪地里似的…… 除此之外,进来之后的另一个感觉就是壮观! 单单是这第一层,空间就大的很,天花板与地面的相距足足有十数米。 这一层沿着四周墙壁,铸有许许多多高耸的青铜像, 这些个青铜像不是普通人,有的是三头六臂的人,有的是奇珍异兽。 有的兽首人身,有的人首兽身…… 总之,一个个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没一个青铜塑像雕的是正常人。 在这一层的正中间,有一个石台。 把石台上的灰尘抹去之后,发现石台平面的中间有一条分界线,将表面分为两部分。 左边刻有一个棋盘,那棋盘既不是象棋也不是围棋,更不是现世为世人所知的任何一种棋牌。 也有可能,是现存的某种棋牌的前身…… 右边部分,则是刻了一段话:“行莽为敬,坐晓阴阳;众生灵长,不负模样。生时英杰,死时浩荡;生死轮转,不存不亡……” “有点意思……” 看了一会儿,笑行突然笑出声来。 “怎么了?”舒锦不解。 “这塔……挺有趣的。” “哪里有趣了?” “嗯……你听说过,‘炼妖壶’吗?” 第26章 逐鹿之局(开玩笑,我会太监吗只是缺少催更的!) “你听说过‘炼妖壶’吗?” 听到笑行这么问,舒锦明显愣了一下。 当代年轻人,应该很少有人不知道这玩意儿的? 炼妖壶啊,“上古十大神器”啊! 没记错的话,最开始好像是某公司推出的某系列单机游戏中的设定道具…… “好像是说壶里有另一个世界,可以把别人吸收进去炼化……”舒锦道。 “嗯,知道就好办了。” 笑行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是说……这座塔就是‘炼妖壶’变的?”舒锦瞪大了眼睛。 这话只要是个成年人都会嗤之以鼻,因为跟隔壁那群写玄幻小说的憨批们是一个套路。 动不动啥啥啥神器的,名头听起来贼吓人。再或者就是些什么人们耳熟能详的玩意儿,什么轩辕剑啊,什么女娲石啊…… 天天号称什么原创,实则一点新意都没有。 不过……这话虽然听起来有点难以接受,但舒锦还是选择相信。 为什么? 你见过鬼吗? 除了那群无病呻吟和精神分裂、自己吓自己的,正常人是一辈子也见不到的。 因为在他们见到之前,就有一群“游手好闲”的道士已经把鬼给“拎”走了。 你不会见到的。 除了在某些特殊情况之外,鬼也是不愿让你见到的,你阳气太重,对他们来讲,烫。 那群道士也不愿意让你见到,因为这有损他们的“业绩”。 阴司也不愿意让你们见到,想想看,一人一鬼,碰面了: 双方没谈拢,得死人,阳间大乱。 谈拢了,相互包庇,阴阳失衡……麻烦! 所以啊,无论哪方,都不愿意让你看见鬼的。 但舒锦就见过。 对,她硬是“杀”出重重“障碍”,见到了。 这都是掌柜的功劳啊! 所以,由不得她不信。 你们能突然在身边变出个人吗? 你们能一挥手,眼前就出现高清画面吗? 你们能一瞪眼,整出一个海市蜃楼吗? 你们不能。 但是人家笑掌柜就能! 别说眼前这劳什子的破塔是炼妖壶,就算笑掌柜说他脚底下那蚂蚁是上帝,舒锦也信! “哦,那倒不是。”笑行摆了摆手。 “呼……”舒锦松了口气。 她知道,她的世界观保住了。 “既然你知道‘炼妖壶’,那么就好解释了。”笑行细细地打量着塔的内部,说道:“虽然这塔跟那个壶没什么关系,但是作用差不多,你可以把它们理解成同一类物品。” “炼妖壶可以收纳万物,并将其炼化,而且炼妖壶从内部是破不开的,得有人在外面打开壶盖,里面的人或者物才能够出来,换而言之,它还起到了一种封印、镇压的效果。而这座塔,它的作用,也是镇压。” “镇压?镇什么?” “还不好说,解开这个局也许能知道。”笑行再度看向石台,轻轻地抚摸着左边台面刻着的那副棋盘,说道。 舒锦顺着笑行的举动,也开始认真地打量着这盘棋。 这棋盘的模样该怎么说呢,就像是大口套小口的一个“回”字。 小“口”里,有着三枚与象棋类似的棋子,两枚并列,另一枚隔着些许距离与这两枚相对,形成一个三角形。 并列的两枚棋子上,一个刻有火焰图案,另一个则是剑型图案。 第三枚棋子上所刻的,是一个人形。 而在大“口”里,则是布满了棋子,这些棋子上所刻画的,则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图案。 除了棋子,盘面上还有均匀分布的线条,类似网格一样。 “这该怎么下?围棋?跳棋?还是西洋棋?”舒锦道。 笑行没接话。 他继续仔细地观察着。 很多时候,一味地思考并没有实际用处,观察才是最重要的。 看完了棋盘,笑行再度抬起头来,细细的打量着四周那些个青铜像。 只不过,之前是注意他们的形态,现在,是观察他们的神态。 有傲慢的,有戏谑的; 有嘲弄的,有不屑的; 有揶揄的,还有觊觎的…… 很难想象,在这些高大雄伟的青铜像上竟然会出现如此“低俗”的表情。 只有零星的几个青铜像,脸上是担忧、不忍、焦急的表情…… 这究竟是为什么? 铸造这些青铜像的目的是什么? 建造这座塔的意义又是什么? 建造他们的人又是谁呢? 这些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只能靠笑行自己去找寻答案了。 “行莽为敬,坐晓阴阳;众生灵长,不负模样。生时英杰,死时浩荡;生死轮转,不存不亡……” 笑行轻轻地念出声来。 “这是什么意思?”他沉吟着。 “来,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我什么。” 紧接着,他对着舒锦十分郑重地说道。 “啊?哦,好。”舒锦满头雾水。 “姓名。” “舒锦,舒卷张弛的舒,锦篇绣帙的锦。” “性别。” “啊?” “性别!”笑行严肃的重复了一遍。 “女……” “年龄。” “二十。” “民族。” “汉。” “不对。” 笑行摇了摇头。 “哈?”舒锦一脸懵逼,什么不对?难道我连自己是什么民族都不知道? “我真的是汉族的。” 笑行仍是摇摇头。 “好,那你说我是什么民族的。”舒锦叹了口气。 “华夏。” “华夏……倒也对。” “说起华夏民族,你想到了什么?” “嗯……炎黄子孙?”舒锦眨了眨眼,说道。 笑行点头,脸上有些许的欣慰。 “那么说起炎黄子孙,你又会想起什么?” “炎帝和黄帝?” “还有呢?” “还有蚩尤。” “还有呢?” “没了。” 舒锦摇头,关于他们三个之间的“爱恨情仇”,课本上也没有太多介绍。 因为他们的故事,可能教育部编书的都不清楚。 编书的都不清楚,你还能指望看书的能知道多少? “还有的。”笑行十分坚定:“你知道的。” “……” “那是一场战争。” “逐鹿之战!” “嗯。”笑行笑了,心里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舒锦也笑了,有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 “这副棋,实际上就是那场战争的缩影。” “正中央的这三枚棋子,刻火的代表炎帝,毕竟‘炎’字与火有关;刻剑的意为轩辕剑,也就是黄帝;至于那个人,自然就是蚩尤了,毕竟有兄弟八十一人。” “至于外圈的那一堆棋子,实际上就代表着在‘逐鹿之战’中,为两方提供帮助的大罗神仙……” “对,也就是此时此刻,站在我们身边的这一圈呲牙咧嘴的青铜像!” 第27章 第二层 “仙”是什么样子的? 在不同的人眼中,会有不同的解读。 仙,是古代汉族神话中,有特殊能力、可以长生不死的一群人,他们被赋予了无数美好的寓意:一人一山谓之仙,象征着人勇攀高峰,不惧艰难险阻;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之意…… 然而,此时此刻,就在这里,这些被青铜雕铸出来的“仙”却面目可憎。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舒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逐鹿之战,看似是两个部落文明之间的对撞,实则是神仙之间的博弈。”笑行看了她一眼,说道。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炎黄二帝和蚩尤只是棋子,真正下棋的,是那些仙?”舒锦道:“他们通过操控棋子的拼杀,来满足自己的某些需要。” 笑行很满意,看来舒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适应他所带来的世界观了。 老话说的好,不同的位置会有不同的景色,只有登临绝顶,才能看尽山河。 位置不同,接触到的东西也不同。 所谓的“世界观”,是一个人接触到这个世界后所形成的感观。 舒锦眼中的世界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山是山,水是水,有花鸟鱼虫,有春夏秋冬。 为了更好的生活,每天都认认真真的学习,兢兢业业的工作。 闲暇时,看看电影,听听书,憧憬一下爱情;忙碌时,抱怨一下生活的苦涩,抒发一下情绪,再找点心灵鸡汤,“满血复活”。 身上的担子只有父母和自己。 她所看到的世界,只是片面的。 可笑掌柜不同,他所接触到的远比正常人要多的多。 就像是打游戏一样,不同的等级刷不同的副本,在别人还在苦苦升级、攻略当前副本的时候,笑行已经开着外挂升满级了。 所有的副本他都刷过了,对于整个游戏的设定他已经了如指掌,甚至可以揣摩出游戏策划的想法。 他作为一个过来人,想要将游戏心得,对游戏和角色的理解都教给别人,但是对方却没有相同的经历,完全无法理解你。 这一点就好像一个最优秀的物理学家在大限将至的时候,准备把毕生所学都传给一个小学生。 可是任凭你知识再丰富,理解再深,讲的再好,对方也听不懂。 因为你的理解是建立在你的见识和丰富的知识上的。 可是那小学生压根儿就没学过物理,没有那么深厚的知识储备和广博的见识,任你巧舌如簧说的天花乱坠,仍旧是不明白。 不信?你去找个小朋友,跟他说:“把一个一千克重的铅球和一个十千克重的铅球同时从高处扔下,这两个铅球会同时落地。” 保准他不会信的,你再怎么跟他解释他都不会信的,他还有可能会觉得你是个神经病。 而且一旦稍有不慎,令其世界观崩溃,那可就完蛋了。 世界观崩溃,那可是真的会死人的。 笑行一直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舒锦,试图慢慢地扩充她的世界,改变她原本的世界观。 毕竟如果不能充分的认识这个世界,那么她想要安稳的在客栈工作下去是不可能的。 而且哪怕她不干了,她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那样安稳的生活中了。 所以,此时笑行看着舒锦一点一点的走向他的“世界”,他是十分欣慰的,毕竟努力了这么久,终于看见效果了。 “那这些神仙下这么一盘棋,是想要得到什么呢?”舒锦皱着眉头道。 “神仙的事情,我们怎么会知道。”笑行嘴角微挑,道:“好了,我们继续往上走。” 他心里想着,第一层就已经有收货了,上面只会更精彩。 “啊,那这棋……” “上古年间,炎黄联盟大败蚩尤,所以破这棋很简单。” 笑行伸手按住象征着炎帝和黄帝的两枚棋子,轻轻向前一推。 这两枚棋子与下方网格状的棋盘是连在一起的,而这两处的棋盘是可以和前方的棋盘重叠的。 这一推,两枚棋子就带着两方网格向前移动,露出了下面的一个暗格。 暗格中,放着一把小巧的青铜匕首。 笑行拿起这把匕首,对着象征着蚩尤的那枚棋子狠狠地扎了下去。 “砰”的一声,棋子两半。 这枚棋子下,是一道小小的缺口,刚好让青铜匕首插入其中。 当匕刃整个没入缺口之中时,正对着二人方向的青铜像背后的墙壁突然抖动,继而出现了一道暗门。 想来,那就是上楼的通道。 “走。” “嗯。”舒锦点点头,可是她的手,却悄悄地放在了小腹处。 又开始疼了…… 脑袋上,覆上了细汗,但紧接着就被她擦了去。 “掌柜的,我还是对刻着的那段话有些在意,就是那什么行莽为敬什么的。”为了防止笑行察觉到她的异样,所以主动开口,分散他的注意力。 “哦,那个啊,只是一些个小男人的自作多情和抱怨罢了,不重要。”笑行道。 说实在的,也不能怪笑掌柜没有发现舒锦的异常,毕竟男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只要身边的女孩子还主动的和你说话,那么就不会太过注意她。反而要是你一直不跟他说话,他就会偷偷地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 男人嘛,就这秉性,纵使是笑掌柜,也逃不开这定律。 通往向上层的通道不长,大概四十余阶,几分钟就走完了。 这第二层,满满的佛教意味。 地上的瓷砖是琉璃,绘有迦楼罗的图案,也就是金翅大鹏雕。 墙壁是羊脂玉,用金粉装饰,绘的万佛朝宗。 “掌柜的,这,盖这塔的该不会是个和尚?”舒锦道。 “应该不会。”笑行也不确定。 沿着墙壁边走边看,转了一个圈之后,笑行隐约看出了点什么。 “这墙上绘的,是释迦牟尼成佛图。” “成佛图?” “嗯,讲的是释迦牟尼成佛的经过,换句话说也就是他的一生。”笑行唏嘘道:“也真是难为这个雕刻家了,墙体的面积有限,能把释迦牟尼的一生浓缩成这么一幅小小的壁画,真的很不容易了。” 第28章 前世今生;这条路,只能你一个人走(上) 德国着名哲学家,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在其所着的《善与恶的超越》一书中,曾写过这样一段话:“weritunheuernk?pft,agzehn,dassernichtdabeizuunheuerwirdundwennduneenabgrundblickst,blicktderabgrundauchdichhe” 翻译过来就是那句经典的名言: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在笑行和舒锦认真的打量壁画的时候,实际上,壁画也在打量着他们。 “阿弥陀佛。” 一声宛若洪钟大吕般的呢喃,在这层空间中,悄悄响起。 舒锦皱着眉头,双目紧闭,心中突然倍觉痛苦。 笑行也是眼神中闪过一瞬间的茫然,但紧接着就清醒了过来。 可就是这一个闪神儿的功夫,笑行和舒锦的面前,多了一个中年僧人。 这中年僧人,面相和蔼,顶有肉髻,双耳耳垂明显比正常人要大一些。 其身材在舒锦看来,略有些发福,但也还好。身披一件红色的邪里邪气的袈裟,单手竖掌立于胸前,眼中满是慈色。 为什么说那是一件邪里邪气的袈裟呢? 因为那件袈裟上所绘的,是邪灵,是恶鬼,是地狱,是人间疾苦…… “阿弥陀佛,二位檀越,贫僧贸然现身,还望勿怪。”中年僧人冲着他二人微微行礼道。 舒锦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一直在墙上的壁画和中年僧人之间来回变动。 她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笑掌柜要给客栈起名为“禁忌”了,你看看这一天天的,都遇见了些什么玩意儿! “佛陀现身,倍感荣幸。”笑行道。 舒锦敏感的抓住了那个重点词,“佛陀”! “真的是……”她小嘴微张,心中惊叹道。 古往今来,被冠以“佛陀”称谓的僧侣不计其数,但大多都是恭维讨好之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真正能够被称为“佛陀”的,纵观古今,只有一个人:乔达摩?悉达多。 也许这个名字你们不是很熟悉,但说起他的另一个名称,你们一定会恍然大悟。 那就是:释迦牟尼! “佛陀”二字用在别人身上,那都是吹捧,但用在他身上,那就是恰如其分。 就像把“棋圣”的名头安在一个臭棋篓子身上和一位国手身上一样,前者是“舔”,后者是阐述事实。 舒锦知道笑掌柜从来不是一个会恭维别人的人,哪怕那个人地位再高,笑掌柜也绝不会违背本心的。 像什么“商业互吹”啊,“虚与委蛇”啊,想都不用想,完全不可能。 而且,此人分明与壁画中的人相差无几,所以,身份不言自明。 “小僧生于尘世,长于尘世,安敢以佛陀自居。”释迦牟尼摇了摇头。 “佛陀着相了。”笑行说道。 释迦牟尼愣了一下,双手合十,再度行了一礼,道:“檀越所言甚是。” “喂喂喂。”舒锦悄悄地拉了拉笑行的衣服,偷偷问道:“不是说释迦摩尼是印度人吗,为什么会说中文?那个时候中文就已经风靡亚洲了吗?” 不料,舒锦的这番话竟然被释迦牟尼听到了,后者笑了笑,说道:“小僧出生于古印度北部的迦毗罗卫国,也就是今天的尼泊尔南部。小僧从未到达过中土,也不会说中文。” “那你怎么说的这么流畅?” “眼前的这位佛陀并非本尊,只是一个精神烙印。你可以理解为,在你依次浏览壁画的同时,被壁画影响了……或者说是催眠。他是你在被催眠的情况下由内心所幻想出来,自然是用你最熟悉的方式跟你交谈。”笑行解释道。 “众相即我相。”释迦牟尼含笑点头。 “那你呢,你也是幻想出来的吗。”舒锦看着笑行。 笑行摇摇头。 “两位檀越,不妨就走到这里,小僧亲自送二位离开。”释迦牟尼面带微笑,对着方才上来的通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笑行眼睑微垂,摇了摇头。 舒锦也连忙跟着摇了摇头。 释迦摩尼叹了口气,眉宇间涌上一分难色,道:“此塔有九层,除最上层外,还有八层……” “其中,只有前两层暗藏生机,留了一份反悔的余地。接下来的六层,都是绝对的有死无生,就连小僧也无能闯过。” “此塔究竟有何作用?”笑行问。 释迦牟尼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到:“原本,小僧是不必现身的,这一层考验你们的是它,只要搞定了它,你们就算过关了。” 释迦牟尼说着,狠狠地跺了跺脚。所踩的,正是地砖上所画的那个巨大的迦楼罗图案。 舒锦对他的这个举动有些困惑,可是转念间就想明白了。 我国四大名着之一的《西游记》中曾有这么一段: 如来说:“孔雀出世之时最恶,能吃人,四十五里地,把人一口吸之。我在雪山顶上,修成丈六金身,早被他也把我吸下肚云。我欲从他便门而出,恐污真身,是我剖开他脊背,跨上灵山。欲伤他命,当被诸佛劝解:伤孔雀如伤我母。故此留他在灵山会上,封他做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 原本舒锦一直把这一段当成故事来看,可是看这架势,貌似是真事儿? 怪不得这么大怨念呢,先是被人家吃了,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不光不能报复,还得管她叫妈…… 而这迦楼罗就是那孔雀大明王菩萨的亲兄弟,换句话说,佛陀得管它叫亲娘舅…… 这么想来,佛陀失态倒是情有可原的……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既然明知是死路,那小僧就绝不能袖手旁观。”释迦牟尼道。 “无论发生什么事,那都是唯一会发生的事;我们所经历的事,不可能以其它的方式发生,即便是最不重要的细节也不会。无论发生什么事,那都是唯一会发生的,而且一定要那样发生,才能让我们学到经验以便继续前进。生命中,我们经历的每一种情境都是绝对完美的,即便它不符我们的理解与自尊。” 笑行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确保每一个字都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舒锦有些茫然。 释迦牟尼也有些愣神儿。 好半响他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的说道:“没想到有朝一日小僧竟然会被自己所说过的话给呛得哑口无言。” “得罪了。”笑行道。 “缘起,无我,自在。”释迦牟尼闭上眼睛,轻声呢喃。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一挥手,在他身后的位置,也出现了一道暗门。 “檀越,你去,贫僧无能渡你。”释迦牟尼侧过身去,把路让了出来。 “多谢。”笑行拱了拱手,而后拉着舒锦向暗门走去。 在经过释迦牟尼身边的时候,他突然伸出手来,拦住了舒锦。 “檀越,这条路,只能你一人走。这位女檀越太累了,她需要休息……” 第29章 前世今生;这条路,只能你自己走(中) “不累不累,我可以的。”舒锦急忙否定道。 “檀越确实是累了。”释迦牟尼面带微笑,目光深邃地看向舒锦。 和释迦牟尼对视一眼,舒锦忽然觉得眼皮有些沉重,一种深深的疲惫感从心底涌了上来,蔓延向四肢百骸。 渐渐的,浑身变得暖洋洋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适。 就像在凛冽的冬天泡在热气腾腾的温泉里,舒锦感到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此刻放松了下来,疲惫得到了舒缓。 视线也越来越模糊,理智也越来越“脆弱”,直至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黑暗中,似乎有一点点光亮。 慢慢地,光芒越来越盛…… 当她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秃头。 一颗长满肉瘤的秃头……哦对不起,应该叫肉髻。 “嗯?这是哪儿?”舒锦有些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中年僧人说道。 四周,一片幽暗,就好比置身于了无星月的夜空中。 唯一有些光亮的,是释迦牟尼那颗光头。 但渐渐的,舒锦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散发出淡淡的荧光。这光,虽然无法照亮这片空间,但至少令她拥有了些许安全感。 “得,又被催眠了?” 有了些许光亮,舒锦这才安心下来。此时此刻,她的脑子才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释迦牟尼笑而不语,只是伸出手来指向前方。 “噔!” 就像电影院里放映电影一样,一声闷响,这四周的黑暗渐渐有些淡化,一幕幕景象自黑暗中浮现了出来。 四周的黑暗,在这一刹那竟然起到了投影幕布的作用,这是令舒锦所没想到的。 第一段画面,是古代某封建王朝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小丫鬟。 小丫鬟年纪不大,约莫十三四岁,在万恶的旧社会,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已经差不多要出嫁了…… 她生得粉妆玉琢,乖觉可喜。有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顾盼生姿。 这般年纪便已是如此妖冶动人,若是再年长几岁,那还得了? 此时,这个小丫鬟正踮着脚尖趴在窗台上,将下巴抵在手臂上,温柔的注视着伏案练字的少年郎。 那是一个相貌端庄,年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看其装束,想来应是这户人家的宝贝公子了。 少年郎似乎已经察觉到小丫鬟的存在,但他丝毫没有被“窥视”的的恼怒之意。 他嘴角微微勾起,伸手从一旁的糕点之中拿起了一块儿,头也不抬地递向了窗外。 只见他嘴唇微动,似乎是说了什么,那小丫鬟便满心欢喜的接过了。 轻轻地咬了一口,也不知道是因为糕点好吃还是原因,她的脸上露出了洋溢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是幸福的模样。 “为什么没声音啊?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了欸。”舒锦向释迦牟尼抱怨着,但是看到小丫鬟那副幸福的模样,舒锦的脸上也不禁流露出了一抹笑容。 “笑容”和“幸福”似乎有着一股魔力,能让每一个见到它们的人都深受感染。 释迦牟尼摇摇头,仍旧是伸手指了指画面,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画风一转…… 小丫鬟似乎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下子摔倒在地,花容失色。 手中的那块糕点也滚落在地,沾满了泥土。 案前少年有所察觉,连忙起身,将上身探出窗口。 窗外,数步之外处,站着一名锦衣华服、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 美妇面色冷厉,冷冷地看着那名小丫鬟,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她身后的一群小厮、杂役连忙上前,将那小丫鬟架了起来,向外拖去。 小丫鬟涕泗横流,苦苦哀求,美妇却无动于衷。 少年连忙跑了出来,跪在美妇面前,似乎是在为那小丫鬟求情,却被美妇狠狠地扇了两巴掌。 小丫鬟被男丁们拖入柴房,伴随着她声嘶力竭的哀嚎和求饶,一件件被撕的破破烂烂的衣服从柴房中丢了出来。 随后,从柴房中传来了更加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看到这儿,舒锦只觉得心里沉沉的,闷闷的,很不痛快。 柴房中最后发生了什么,虽然画面没有给出,但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想到。 看着这个小丫鬟,舒锦不由得想起了她的学姐杜兰兰。 同样是被别人侵害,同样离幸福只差一步…… 舒锦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如何,那个小丫鬟和少年后来怎么样了。 但是偏偏事不如意,就在这里,故事跳转了。舒锦气的直跳脚,可佛陀却摊开了手,于是只能无奈的继续看下去。 第二段画面,是在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一名英姿飒爽剑眉星目的年轻女子端坐营帐之中,望着案上的行军布阵图,眉头紧锁。 时不时的有士兵传来消息,可可每一次消息传来,都让得女子眉头皱得更紧。 虽然听不到他们所说的内容,但显然情势不容乐观。 突然间,女子站了起来。 她正了正自己的甲胄,拔出了剑,傲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在即将走出营帐的时候,她突然又折了回来,从衣领中取出了一枚通透的玉坠,恋恋不舍地轻轻摩挲着。 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放置在案上,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片刻后,一道血痕泼洒到了营帐的外壁上。 …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释迦牟尼说道。 “担心什么?”笑行反问道。 “那位女檀越……” “因为是你,所以我不担心。”笑行道。 “为何?” “我能打得过的并不多,你恰好是其中一个。”笑行如实说道。 佛陀无言。 “你刚才说,只能我一个人走?”笑行道。 “这本就是一个人的路,只容一人走。”佛陀两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 “为何?” “世间万物,唯有‘情’字最难勘破。‘情’作业孽,其上无上,其下无下,其左无左,其右无右。” “这就是欲入空门,需先挥剑断情的原因?”笑行那深邃的眸子中,透露出一抹蔑视的神采。 “欲做无情人,却被多情扰;无情总被多情害,多情总为无情恼。”释迦牟尼点点头,道:“若不能挥慧剑斩情丝,则空门不空,佛者如魔。” “哈哈。” 笑行突然大笑起来,笑的声嘶力竭,笑的歇斯底里。 “佛啊,这就是佛啊,哈哈……” 第30章 前世今生;这条路,只能你一个人走(下) “愚昧世人,遍寻佛之伟力。然其不知,佛,亦是世人。” 释迦牟尼说道:“佛之愚昧,在于忘我。佛之伟力,在于放下。” 释迦牟尼低声地呢喃着,可是舒锦却恍若未闻,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景象,早已泪流满面,却浑然不觉。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片段了,按理说在看了这么多相似的情景之后,应该会产生些许的视觉疲劳,从而麻木,不再被其影响情绪。 就好比再搞笑的笑话也只能听个两三遍,再听下去就索然无味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尽管看了这么多相似的故事,可一旦播放新的片段,舒锦她心里还是会悲伤逆流成河。 这些故事的主角都是风华正茂娇艳欲滴的姑娘;这些故事的剧情都是一样的千回百转;这些故事的结尾都是一样的爱而不得,香消玉殒…… “佛陀,你说,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携手一生?为什么爱的是一个人,嫁的却是另一个人?为什么红颜偏要薄命?”舒锦泪眼婆娑地望着释迦牟尼。 释迦牟尼抿了抿嘴,微微低头看着合十的双手,没有说话。 “世人皆道佛陀乃是有大智慧者,早已勘破红尘,自在无量……舒锦斗胆,请佛陀指点迷津。” 释迦牟尼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天地迢迢,万物皆有章法。所谓的情爱,说到底不过只是因果罢了。” “舒锦不明白。”她说。 “这世上有劫数八万四千余,其中以情劫最为厉害。檀越若能俯仰天地间,便会发现,这世间遍布法则,众生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因果。在檀越看来,那些女子结局悲惨,似是遭受天大的委屈,可是在小僧看来,她们却是在偿还因果,了却孽缘……“ “不知道檀越有没有发现,男人和女人其实是恰好相反的,女人的幸福在婚前,而男人的幸福则在婚后。女孩子在婚前有父亲的爱护和无数追求者的关心,活得有滋有味,就像小公主一样。遇见困难了,在家里有父亲宠溺,在学校有男同学帮忙,在公司有男同事照顾……在两性关系中,属于被给予方。而男人呢,在年轻的时候,或者说是情爱的初期,他们费尽心机的追求女人,将一切的宠爱赠予她们,包容她们的小脾气,忍受她们的无理取闹,经受她们的重重考验……在这个时间段,女孩儿们可以极尽所能的去折腾他们,保准他们没有一点怨言,再苦,他们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无故得来的好处,你在前面得到了多少幸福,就会在后面换回多少痛苦,上苍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体现它的公平之处。尽管檀越还未曾经历过生育,但想必你一定知道孕前孕后需要经受多么大的痛苦和折磨。有人将生育时的痛苦理解为创造生命的代价,有一定道理,却不完全。因为那也是一种警示,意味着前半生所预支的幸福,该偿还了。” “是这样吗?”舒锦喃喃道。 “女人的前半生,无外乎吃喝玩乐,每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可后半生却要经历怀孕分娩之苦,为相夫教子、操持家务等琐事费心费力,疲于奔波,这,就是因果之故。”释迦牟尼道。 “可是,刚才这些故事里的女孩儿们并不都是无忧无虑的啊,至少那个身穿甲胄披荆斩棘的女将军就不是这样的,她的童年悲苦,可为什么仍旧是以悲剧收场?” “适才小僧所言,适用于大部分人,但也有少部分人、少部分因果是不同的。”释迦牟尼道。 “愿闻其详。”舒锦认真的说道。 “适才所说因果是于个人,这种因果,实际上是生来注定的,难以影响。还有一种因果是相交于他人,是由个体本身的行为所产生的。就像一开始的那个小丫鬟,她打小便侍奉那位小少爷,这是因;青梅竹马日久生情,这就是果。门不当户不对,这是因;悲惨收尾,这是果。”释迦牟尼说道。 舒锦有些失神,对于佛陀所说的这些话,她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却又隐隐的觉得有些问题。可你若要问她问题出在哪里,她又说不上来。 释迦牟尼笑了,他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一挥袖,眼前的故事陡然一变,出现了新的画面。 “想来檀越还无法理解,无妨,小僧这里还有一个故事,请檀越品评。” 舒锦望着画面,一时间心中震惊的无以复加。 不为别的,只因这画中人,为何如此熟悉? 画面变动,她的眼前,又是“雾气”弥漫。 “不对啊,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 她心里想着。 … “一派胡言。”笑行一脸怒意。 他直视着释迦牟尼,说道:“情之一字本就是世间万物的中心,若是当真无情,人又与那草木金石有何区别?” “世间是有规则的,因果二字……” “别跟我提因果,那玩儿我比你玩的明白。”笑行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你老说什么无情、断情,什么看破红尘立地成佛,你倒是成佛了,可你真的看破红尘心中断情了吗?” “小僧自然……” “你若真的无情,又何须普度众生?” 笑行一句话,直接让释迦牟尼愣在那里。 佛,是慈悲的,其广施伟力于大众,虽然不一定能消灾解难,却也给他们来带了一个信念,一个在危难之时还能坚持下去的理由。 可是佛又是无情的,若非无情,难入空门。 释迦牟尼这一生,最骄傲的事情有三,其中之一就是看破红尘,挥慧剑斩情丝,以致无悲无喜,超脱自然。 他要求他的教众了却俗世尘缘,无牵无挂,不沾因果,不惹情债。 可是他本身呢? 当然,也可以说他是博爱,可喜怒哀乐皆是情,博爱难道就不是情了吗? 渐渐的,释迦牟尼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他盘坐在地,两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说道:“你看,小僧就说无能度化檀越,勉强而为亦不过是自取其辱。” “小僧只是一抹意识,一抹在千百年前留下的意识,无论是对大道的感悟还是对俗世的理解都还停留在刚刚成佛的那一刻。眼下,以小僧的眼界和感悟无法度化檀越,还请檀越闲暇之时去寻我真身,小僧相信,在这冗长的岁月中,真身的感悟和理解必然会更加透彻,定然能够度化檀越。还望檀越早日前往小僧真身处,寻得解脱。”释迦牟尼道。 笑行不置可否。 “那么我可以上去了?”他问。 “自然。”释迦牟尼答道。 “那个女孩儿呢?” “她身体所受内伤太重,不适合继续攀登,所以我让她先在一层塔门处休息。” 笑行点了点头,心想这样也好。 “路呢?”笑行又问道。 “沿此路,直达塔顶。” 释迦牟尼身上爆发金光,一道由内而外放射金芒的大门凭空出现,立于场内。 笑行迈步,向门内走去。 “檀越,若是找不到就离开,千万不能进入最后一层塔内啊,切记!”释迦牟尼想起了什么,急忙提醒道。 可是就在他刚刚说出口时,笑行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内。 第31章 连忙关上的门 释迦牟尼所创造的奇特大门就像是一个内部电梯,从第二层直升顶层。 而且这个“电梯”还是透明的,在上升的过程中,可以很直接的看到途径的房间内部。 不过由于笑行并没有真实地踏入其中,所以也没有引发什么变化,自然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考验。 能看到的,只有其内饰,只能够凭借那一层的装饰、壁画和建筑来推断会有什么样的考验。 第三层,地面是深蓝色,这一层的地板四周最暗而中间最澈。 就好像四周是幽暗的深海,而中间是澄澈的海面。 就在这地板中央,矗立着一架船模。 据那船模上人们的惊恐表情来看,估计是碰上了海难。 据笑行推断,这一层的考验要么是西方神话故事“诺亚方舟”,要么就是悲催的爱情故事“泰坦尼克号”。 “大禹治水”应该是没可能了,毕竟大禹是疏导洪水,没理由驾船。而且看船上人得样子,显然是在慌乱的逃命。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猜测,想要具体验证,那只能亲自进入这一层了。 第四层,这一层比较阴暗,墙上、地上、天花板上,没有任何花纹点缀,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颜色,只有黑,只有无比深邃的黑色。 与其它房间相比,没有什么奇怪的雕塑,有的只是一只和房间一样颜色的黑猫静静地趴在地上。 它两只前爪揣在怀里,似是在打盹。 “在古埃及神话里,黑猫是地狱大门的守护者,负责镇守恶灵……这一层的考验是和古埃及神话有关吗?还是……‘薛定谔的猫’?”笑行心里猜想着。 他更倾向于前者,毕竟以这座青铜塔创造者的尿性来看,还是神话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毕竟第一层是涿鹿之战,第二层是释迦牟尼佛,第三层是诺亚方舟,基本都多少都带有神话性质。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转眼间就已经到了下一层。 第五层同样阴暗,不,准确说来应该是阴森。 因为这一层里,布满了插着十字架墓碑的坟墓。 看来,这个故事应该与西方有关。 在这一圈坟墓中间,放置着一口很大的棺椁。 一根木桩插在棺椁整体三分之一长的地方。 笑行只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去,太好猜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除了吸血鬼,还有哪个憨批能让一根木桩克的死死的? 有了前面的经验,接下来的几层就比较好猜中了。 第六层是狮身人面与法老。 第七层有点难猜,不过大概的范围笑行心里还是有的,应该就是克苏鲁神话。 第八层是最容易猜的,因为没有谁比“他”更具有辨识度。 他左手执盾右手抄斧,颈上无首,本应为处却被两只“bulgbulg”的大眼睛取代了。 本应为肚脐处却变成了一张嘴。 这般模样的人物,翻遍全世界的神话传说,能找出第二个来吗? 《山海经?海外西经》曰:“形天与帝至此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不是作者没文化,也不是错别字,只是此处实为“形”而非“刑”。) 形天,即刑天,中国神话史上第二位被尊称为“战神”的存在,能与天帝争神,由此可见这货有多狂妄,其实力可见一斑。 看到他,笑行眼前一亮,因为他此行的目标,那枚大帝御玺的残印就在刑天身后的台阶上。 严格意义上来讲,其实刑天并不在第六层。 再严谨一点来说,第八层其实是空的,刑天所在的,是第八层通往第七层的楼梯上,如同门卫一般守护着第九层。 “这第九层究竟有什么?” 笑行发现,第九层与前面八层都不一样。 前八层在这释迦牟尼创建的成的“电梯”中是透明的,是可以将内部尽收眼底的。 但是这第九层不一样,在“电梯”里,什么也看不见,就好像有什么把它单独隔离了起来,阻挡了笑行的“窥视”。 而且其他八层是由暗道楼梯相通的,没有门户。 但是第九层不一样,从暗道走上来,发现面前的竟然有一扇斑驳的青铜门。 “电梯”也是到这青铜门跟前截止。 笑行现在这扇门前踌躇了好一会儿,一直在思索要不要打开这扇门。 他会来到这里,最重要的目的是寻找大帝御玺的残印。 此时,他的目标已经达成了,可以离开了,没必要再节外生枝。 上古战神刑天守门啊,天知道门里是什么。 这座塔不能以常理待之,神话中的人物竟然以实体出现了,实在太诡异了。 然而,就是这份诡异,最终“说服”了笑行,他轻轻地推开了青铜门。 笑行此时所想的,是他的职责。 在悬疑作家南派三叔所写的《盗墓笔记》中也有一扇青铜门,那扇门后隐藏着“世界的终极”。尽管南派三叔并没有在书中交代这“世界的终极”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但不用想就知道,那一定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万一这扇门后也有着类似的“东西”呢?维护阴阳平衡是他的责任,这座塔这么诡异,万一最后出现了什么能够影响平衡的事物,提早发现便能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随着青铜门逐渐打开,笑行的脸色也慢慢的有了变化。 门内只有一张巨大的石床,石床上,躺着一个巨人。 那个巨人,初步估计,身高至少也有两米多。他面容庄严,大有不怒自威的感觉。身材健硕伟岸,那隆起的肌肉上布满了高贵的紫色花纹。 他似乎还活着,胸口随着呼吸而起伏。但就是这细微的起伏,令得笑行脸色大变。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手忙脚乱的赶紧关上了门。 “希望这个地方永远不要被人找到。”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看着被冷汗打湿的衣服,笑行自嘲的笑了笑。 这么多年,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这么恐惧过了?笑行想了想,发觉已经完全算不过来了。 定了定神儿,笑行站了起来,拿起了刑天身后的那枚大帝御玺残印,然后又笑了。 “赝品?有点意思。” 笑行无奈的笑着,然后突然抬起头看向台阶下方,骤然惊觉,刑天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来,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下一刹,刑天举起斧头,狠狠地向笑行劈了下来。 …… 一个小时后,笑行浑身是血,步履蹒跚地从二层走了下来。 他本想故作轻松地招呼舒锦离开,但只一眼,就让他怒发冲冠。 舒锦侧首倚坐在门边,沉睡着,那模样可爱极了。 而一个身穿古代相士袍服的年轻人,此刻正弯着腰低着头,情感炽烈地吻在了舒锦的唇上…… 笑行摸了摸身上,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摸出了一把长剑,然后拎着就走了过去。 一步一杀机。 那个正吻得尽兴的年轻人似乎是感受到了这股澎湃的杀意,猛地打了一个冷颤。 然后他抬起头就看到了正一步一步走来,满脸杀气的笑行。紧接着,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 “老哥,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第32章 胡晓萌的怨怼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毫不吝啬的倾洒而下的时候,许胤早已醒来多时了。 他已备好了可口的饭菜,准备给村长爷爷送过去。村长年纪大了,在饮食起居方面,得照顾的更加细致一些。 你养我成人,我为你养老送终,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自打他懂事起,就是村长爷爷在照顾他,在他心目中,村长远比亲生父母还要亲。 毕竟,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的亲生爹娘。 “奇怪,今天村子里怎么这么安静?” 许胤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凌晨五点。 这个时间在常人看来或许过早,很多人都还在梦乡,为接下来一天的辛苦工作积蓄力量。 然而这个时辰对于村子里的人们来讲,却已经不早了,毕竟他们不需要那么多的睡眠。 亡魂是不需要那么长的睡觉时间的,毕竟他们的rou体一直在沉睡着。 平常这个时候,村子里早就人声鼎沸热热闹闹的,然而今天却显得分外清冷,这令得许胤诧异不已。 尽管心存疑问,不过许胤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加紧了步伐向村长家走去。 与其凭空揣测,还不如早去早回,然后一探究竟。 “咚咚咚!” 到了村长家楼下,许胤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 许胤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将早饭放在桌子上,然后向卧室走去。 “爷儿,啷个是咋子喽,怎滴还木起喽?” 许胤的问询没有得到回应,卧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他又走到洗手间门口,仍旧没有人回应。 然后,他又焦急万分地跑上了二楼,仍旧没人! 倍感异常的他连忙跑出了楼阁,在村子里挨家挨户地敲门,不住地呼喊。 可是,没有一个人回答。 那些门户中,也没有一个身影。 一夜空寨! 许胤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向村子后面的那座雪山上跑去。 “妈的,终于搞定了,累死爸爸了,终于把这群妖孽降伏了。” “胖子,你行不行啊,这才几个时辰,你持久力不行啊。” “屁!小爷高猛威武,再来一天一夜都行。” “吹你就。” “装逼。” “就是,遭雷劈啊你!” 当许胤抵达山顶,看到那数道身披道袍、相互调侃说笑的身影时,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许胤颓然地跪倒在地,双拳怒砸雪地,泪如雨下,竭力怒吼。 他的秘密被发现了。 他最敬爱的家人没了。 他的家,没了…… … 客栈甲子号客房中,胡晓萌猛地扑在笑行身上,声泪俱下的控诉着隔壁卖花的“卑劣”行径。 舒锦躺在床上一边喝着笑行亲手熬的中药,一边听着胡晓萌“告状”。 早在他们赶回来的第一时间,笑行就拉着舒锦去了一趟医院,给她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医生说她外表无恙却有内伤,有气血不畅,内分泌失调等症状,需要好好调养,否则对身体损伤极大,有终生不孕的风险。 医生给她开了几副中药,说是先试试看。 如今已是服药的第四天了,身体已经好太多了,至少痛经已经消失了,只是腹部还有些胀痛。 原本舒锦说是已经可以工作了,但笑行却始终不许。 笑行和胡晓萌二人的对话,她听着听着,突然“噗”的一声把嘴里的药全都喷了出去,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这么悲惨严肃的事情,有什么好笑的?”胡晓萌美眸中噙着泪水,可怜兮兮地望向她,那副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小萌姐,哎呀,别难过了,不就是小家伙被摸了一下菊花吗?怕什么,反正是动物又不是人。”舒锦笑吟吟道。 “你喝你的药。”笑行白了她一眼。 “哦。”舒锦低下头乖乖喝药。 “哇,宝宝好委屈啊……”胡晓萌见状,顿时来了劲头。 “好了,你自己作的,怪谁?”笑行道。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子的:据胡晓萌所说,那一天隔壁的花店老板来串门,顺便带了点酒菜。 胡晓萌见酒兴起,和他喝了点儿。 然而没想到呢,俩人都喝大了,酒醉之下,花店老板抱起胡晓萌养的宠物狐狸就狂吻不止,咬掉了它不少毛。极大的破坏了它的品相。 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真正让胡晓萌怒不可遏、令人发指的是,花店店主在亲完了小狐狸正脸之后,又把它调了个个儿,然后用筷子爆了它的菊花…… “你说说,这都是人干的事儿吗?”胡晓萌委屈道。 “行,走,我现在带你去讨个公道。”笑行说着就站起了身,跟舒锦挥了挥手,然后拉着胡晓萌向走出了房间。 客栈柜台处。 “啊?那个男的敢吃她的豆腐?你没把他切了?”胡晓萌瞪大了眼睛,惊讶道。 “相切,没追上。”笑行如实说道。 胡晓萌嘴角微微抽搐。 她捋了捋鬓角垂下来的发梢,心中为那个男人默哀。 别人不知道笑掌柜,但是胡晓萌知道啊!这可是一个睚眦必较的主儿,敢吃舒锦的豆腐,无论是天涯海角,笑掌柜都定然会把他抓过来“剥皮抽筋”。 也就在胡晓萌为那人默哀的同时,京都某处天桥下,一个身穿古代相士袍服,摆着算命摊子的青年人突然猛地打了一个哈欠。 “这是谁在咒我?” 他掐指一算,顿时一阵嘿嘿坏笑。 “英雄哪有那么容易出场啊,来,在我找上你之前,先送你点见面礼,希望你喜欢。嘿嘿……” 他窃笑着,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然而下一秒,他猛地抓住了面前路过的一个年轻女孩儿。 “姑娘,来卜个卦,不准不要钱啊!八字、星座、血型我都行,姻缘、事业、风水都可以啊!别走,我求你了,算一个!喂,大姐,给个面子啊,求求你,别……嗯?还说不听了?呔!你这小浪蹄子给我站……” “啊!” 天桥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啥?那方大印是假的?”胡晓萌道。 “嗯。准确说,在不久前还是真的,只是最近被掉包了,时间不会太长,不然大帝御玺所残留的力量早就消散了。”笑行道。 “不过那枚替代大帝御玺残印的物什应该也不是凡物,至少它也起到了延缓消散的作用。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应该就是十殿阎罗中某一殿的御印。” “十殿阎罗的御印?”胡晓萌这下更惊讶了。 “嗯,不过这也只是猜测,具体的还要问过转轮王才能知道。” “哦。”胡晓萌点点头。 “对了,还有一件事儿。”笑行道。 “啥?” “刚才你在屋里说的那事儿是真的?就那个菊花……” “嗯。”胡晓萌红着脸道。 “哈哈哈哈……” 笑行乐不可支。 【……………我是分界线……………】 还有追更的小兄弟吗?我对比持怀疑态度。 如果有,那就加群,嘤嘤嘤,我也有个自己的读者群(?_?)。 群号: 第33章 转轮再临 “听说你那天干了件大事儿?” 京都“小仙女”酒屋中,笑行喝着茶,似笑非笑道。 “天地良心,我真不是故意的。当时就是……嗯……喝多了嘛。再说了,老笑啊,我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吗?好好好,就算我下流,但也不至于去‘欺负’个小畜生?” 花店店主坐在笑行对面,一脸的欲哭无泪。 “你就说你干没干。” “干倒是干了……不对,你这是蛮不讲理,我都说了这是意外了。”花店店主辩解道:“谁能想到突然就多了个小骚狐狸出来啊,当时喝的迷迷糊糊的,当然是想到啥就做啥了。” “哦?那你是怎么想到的?”笑行疑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了一抹戏谑之意。 “这个……”花店店主哑口无言。 “下流胚。”笑行说道。 “……” “成,就算我下流,但你能不能管管她?算我求你了,让胡姑娘放过我,这天天堵我门口的,我已经好久没有开门做生意了。喏,来这儿的打车钱都是我跟邻居借的。” “不用求我,等她发泄完就好了。” “发泄……”花店店主面露难色。 让她发泄出来是没问题,但问题是,怎么发泄? 花钱请她出去吃喝玩? 让她指着鼻子大骂一通,然后拳脚相向? 大不了再赔她一条只狐狸呗。 亦或是,让她爆回来?咦~这个就算了,那画面,他光是想想就胆寒。 “不用纠结了,如果不出意外,现在她已经在你店里了。” “什么?!”花店店主大惊失色。 “我说老笑啊,你这不地道啊,我还纳闷儿呢,你怎么突然拉着我出来喝点呢,原来是调虎离山啊!” “别这么说,整的我跟个‘反派’似的。你要知道,狡诈的角色一向轮不到我来演。”笑行一脸微笑的说道:“体恤员工是每一个优秀老板的必备品质。” 花店老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他别过头去,难过的已经不愿意再跟笑行唠下去了。 虽说小小的一间花店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店里有的无非是些琳琅满目的花花草草,就算全让胡晓萌砸了,那也亏不了几个钱。 但亏不亏是一回事儿,心不心疼又是另一回事儿。 花草本身不值钱,但情谊值万金。 店里的每一盆花草都是他悉心照料、栽培出来的,就像他的孩子一样。 也许你们无法理解这种感情,但是你们养过猫猫狗狗吗?照料花花草草和猫猫狗狗是一样的,都是日久生情。 “行了行了,瞧你那样,人家是女孩子,受了委屈发泄一下怎么了?” 花店店主那脸耷拉的老长,笑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出声宽慰道。 “她……唉,算了算了。”花店店主叹了口气。 正因为他对店中的花草用情极深,所以他也能理解胡晓萌的心情。 当然,最重要的是,无论他此刻再怎么抱怨,再怎么争辩也都无济于事了,他的花草已经就不回来了。与其继续唉声叹气,倒不如干脆装的洒脱一些。 “对了,舒姑娘身体怎么样了?还好吗?”他岔开了话题。 “还好。”笑行道。 花店店主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角,心想这个真是个缺乏安全感的情痴,旁人想要关心一下都不行,简直丧心病狂! “老大,有没有人说过你占有欲很强?”花店店主道。 “活着的,没有。” “……”花店店主默默地计算着自己心里的阴影面积。 然后,二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没有话题,一点儿都没有。 诚然,这俩人都不是那种情商特别高、懂得调节氛围找话题的人,所以,二人就这么沉默着。 笑行专注地品着茶,而花店店主则掏出了手机查看起了店里的监控。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他顿时心疼的脸都绿了。 只见监控中,胡晓萌化身“统御官”,在她的指挥下,数只色彩各异的小狐狸在店里撒欢奔走,那些经过悉心照料、精心修剪的绿植们纷纷被“击落”,一地狼籍。 对此,胡晓萌很满意,心情很“美丽”,脸上不禁露出了小恶魔般的笑容。 而这一边,花店店主心痛的整个人都“扭曲”在了一起,欲哭无泪。 笑行偷偷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偷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活该啊!啊哈哈哈哈哈…… “嘀嗒、嘀嗒……” 随着两人的沉默,壁钟的声音也在无形的放大。秒针每动一下,就会传出一声“嘀嗒”声,似是在故意的提醒着眼前的客人要注意时间。 看了一眼时间,笑行打破了安静,说道:“时间快到了,你该走了。” “不能留下来吗?”花店店主问道。 “如果你打算‘下去’的话,可以。” 听到笑行的话,花店店主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得悻悻地站起身,走出门去。同时,嘴里还嘀咕着:“明明是你叫我来喝酒的,结果却点了一壶茶,现在还要赶我走。以前一起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却叫人家牛夫人……” 笑行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心想这货有问题,怎么突然这么幽怨?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 就在花店店主走出去了没多久,一个服务生打扮的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我以为你会穿漫画书里的那套衣服的。”笑行直视着那名服务员说道。 “试了一下,发现那个面饰不利于行,所以就放弃了。”服务员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说道。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进来的。”笑行给他倒了一杯茶:“尝尝,比酒好喝多了,而且下面也没有。” “我也以为会得到些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呢,没想到啊,一点惊喜也没有,亏我还特意挑了身招待服听墙角呢。”转轮王接过了茶却没有喝。 “说说,怎么样了。” 笑行没有答话,却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大印,递给了他。 转轮王看到这枚大印,顿时脸色大变,连忙接了过来,细细打量。 “你从哪得来的?” “一座塔里。” “什么塔?” “青铜塔。” “在哪儿?” “大西洋。” “大西洋?!”转轮王惊愕道。 笑行点点头,道:“在本应放着大帝御玺残印的地方,出现了这个。虽然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但至少可以确定,那枚残印已经被人用这个替换走了。” 转轮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那方大印,神情古怪地说道:“这个东西,我认识。” “哦?是什么?” 转轮王看着笑行,脸色有些凝重地说道:“这是本王的‘转轮王印’。” 第34章 我只是个开客栈的 “转轮王印?”笑行看上去有些惊讶。 转轮王印是什么东西,笑行还是比较清楚的。 在阴司创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秩序法度都是不完整的,时常会有亡魂暴动危及阳间。 历代鬼帝曾想过无数办法,却始终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直到秦朝时期,当时的东岳大帝将阳间的律法引以为用,没成想竟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自此,随着阳间的朝代更替、律法更迭,都会对阴司律法进行相应的更新。 “转轮王印”所属的“十方鬼印”也由此而来。 正所谓“天子称玺,王侯称印”,如果把鬼帝比作人间帝王,那么十殿阎罗就相当于天子分封的异姓诸侯王。 将阴司划分为十一个区域,鬼帝坐镇中央,掌“大帝御玺”,统御整个阴间。 余下的十大区域则由十殿阎罗管辖,铸“十方鬼印”,各执其一。 这鬼印便相当于古代的兵符,且犹有胜之。既是身份的象征,又能凭其直接调动管辖区域内的阴兵。 鬼印对十位阎罗来说,那可不是一般的重要,要么随身携带,要么找个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像这种大印丢了却还不知道的,当真是千百年来的头一位! “厉害厉害。”笑行竖起了大拇指。 转轮王老脸一红,干咳了几声。 尴尬! 丢人!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印为什么会丢了?怎么丢的? 对方能盗一次,就能盗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转轮王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这枚大印由我的四位贴身侍从看守保护,他们是我的生前挚友,虽然个体的实力不强,但四人联手,足以与任何一位阎罗抗衡。”他皱着眉说。 “听你这意思,你是在怀疑那九个家伙?你确定这个大印是真的?不是别人以假乱真,用来分裂你们几个的?” 笑行心想,原来十大阎罗也不是铁板一块,听这话,应该也是各怀心思。 “不会的,我能很清楚的感应到,这枚大印就是真的。在东岳大帝和酆都大帝被剥夺身份后,阴司上下能有实力和胆量针对我的,除了与我同为阎罗的那九个家伙外,就只有那位在佛前立下宏愿的菩萨了。”转轮王说道。 “你妹的,你这时候又能感应到了,之前被人掉包的时候怎么就没感应到?”笑行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头,心里偷着吐槽道。 “不过那位菩萨应该不可能,毕竟他一向不插手阴司之事,只是终日呆在他的庙里诵念佛经。如此一来,有嫌疑的就只剩下了那几个家伙。”转轮王继续分析道。 笑行叹了口气道:“先别急着下定论,有这个能力和胆量的,未必只有他们几个。就比如那位曾经的酆都大帝,他只是流亡,而非死亡。” 转轮王低头沉思着。 “我对那位菩萨有点兴趣。”笑行翘起腿,摩挲着下巴道。 “嗯?” “没什么,别多想,我只是单纯的感兴趣罢了。”见到转轮王投来疑惑的目光,笑行赶紧摆了摆手。随即,他眼睛微眯,面露微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笑掌柜。”转轮王突然握住了笑行的双手。 “嗯?” 这会儿轮到笑行诧异了。 “帮帮我。” “帮不了。” “你可以的。”转轮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目光真诚。 “呵呵。”笑掌柜奋力地挣脱双手,揉了揉手腕道:“我只是一个开客栈的,不触犯阳间律法,不沾染阴间是非。” “我没有多大的本事,我所能做的,只是给那些遭受厄难的游魂们提供一个歇脚的地方和一顿可口的饭菜,倾听他们的遭遇,化解他们的执念。让他们安心的上路,‘干净’的投胎。” “我不想掺和进你们的事情中,也请你们不要波及到我。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剩下的残印我会继续去找,但是时间就不好说了,毕竟还有其他人也在寻找。”笑行道。 转轮王沉默。 片刻后,他声音有些阴沉的说道:“如果我一定要你帮我呢?” “我说过了,我只是一个开客栈的,没什么大本事,只要能照顾好我的员工和客人就够了。” “哦?你的意思是,你能照顾好你手下的人?” “就这么点儿本事。”笑行道。 “呵呵,那个女孩儿呢?本王司掌轮回之职,只要本王一笔落下,便叫你这数百年之功一朝散尽!” “呵呵,口气很大。”笑行笑道:“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么你能定我的轮回吗?” “你什么意思?!”闻言,转轮王顿时眼神锐利起来。 这句话的意思也许别人不知道,但主管轮回的转轮王心里却清楚得很。 能定笑掌柜的轮回吗?当然不能,一个无法死去的人,哪来的轮回? “看来,咱们之前的交易也可以取消了,那残印啊,就劳烦尊驾自己去找。”笑行拿出手机,偷偷地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姓笑的,你把话说清楚,你要干什么?”转轮王怒道。 “笑某平生与人交往中,最痛恨四件事:被欺骗,被背叛,被怀疑,被威胁。”笑行看着他:“你知道为什么男女热恋过程中不能以分手作为威胁或者是试探吗?因为只要有过一次,那么对方就会下意识地提前做好分手的心理准备。” 转轮王站起身来,说道:“笑掌柜这是准备跟我‘分手’了?” “你提的第一次,我会惊慌,但是一次过后,我就会做好心理准备,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虽然那个决定我不太喜欢,但是我更不喜欢被威胁。”笑行毫不退让。 转轮王叹了口气。 然后他笑了起来。 “真不愧是你啊,还是这个臭脾气。也罢,随你,反正如果真的天下大乱了,我相信你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笑行无所谓的摊了摊手。 “得,我先下去了,得好好查查究竟是谁能在我眼皮底下‘偷天换日’。” “我建议你先去查查看还有谁的大印被掉包了,然后再查别的。”笑行说道。 转轮王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突然想起了敲门声。 转轮王诧异地打开门,下一秒,就被三四位警察叔叔给按倒在地。 “这是咋回事儿?”转轮王一脸懵逼。 “哦,别怕,是我报的警。”笑行说道:“我记得你刚才在员工休息室偷了套衣服?没办法,我这人就是看不惯不法现象。” “你妹!”转轮王顿时傻眼了。 阴间的阎罗判官在阳间被警察抓了?这尼玛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然而又偏偏不能动手脱身,这尼玛…… 真是个小心眼,不就威胁了你一下吗?报复来得真快! 下一刻,转轮王就被警察叔叔给拎走了,走时望着笑行一脸的哀怨…… 笑行把壶里的茶倒了,又重新泡了一壶,翘着腿倚靠在沙发上,细细的品着茶香,悠然自得。 第35章 我也想住在这儿 在阴了转轮王一把后,笑掌柜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前者作为阴间的老大哥,同样也是“法”的代言人,他不敢,也不可能与阳间的执法者产生冲突。 更何况,本身就是他自己作。 所以,这个瘪,无论如何他是吃定了。 在将这一壶茶喝到彻底没味道了以后,笑掌柜就起身离开了这家酒屋。 来酒屋只点一壶茶的,不能说绝无仅有,但绝对是凤毛麟角。 “要喝茶为什么不去茶馆呢?真是怪胎。”在笑行离开后,进了包间准备收拾卫生的服务员如此吐槽着。 笑行骑着一辆共享单车,慢悠悠的在路上逛着。 今天的天气好的不得了,虽有烈日当头,但随着阵阵清风袭来,却也不显得那么炎热。 路过一家花店,笑行停了下来,心中思忖:要不要给舒锦带一束花? 她现在算是伤员,看望伤员带束花,应该是“常规操作”? 然而在花种的选择上,笑掌柜又犯了难,看着满屋琳琅满目的花卉,他有些犹豫不定。 这个时候笑掌柜不禁想起了花店店主,只可惜他的花店已经被胡晓萌带着一群“小弟”给砸了,不然直接从他那里拿一盆就行了,不用花钱,还省得这么纠结。 十分钟后,在店员的推荐下,笑掌柜捧着一束蓝色妖姬走出了花店…… 回到客栈,笑行把这束蓝色妖姬直接塞到了坐守前台的胡晓萌怀里。 就在后者感动的热泪盈眶的时候,下一秒,笑掌柜又把花从她手里拿了回来,并把刚脱下来的外套放在了她手上,在留下一句“谢谢”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后院。 “???”胡晓萌。 咚咚咚! 指节轻轻叩门,笑行站在舒锦门外,特意调整了一个看起来十分随意的样子,同时心里想着一会儿该如何自然的把这束花交到舒锦手上。 不能显得刻意,否则容易引起误会。 然而,十分钟过去了,笑行叩门的手和持花的手都酸了,屋里还是没有回应。 “睡了?” 笑行想了想,把花放在门前,然后就转身回到了前台。 掌柜的回来了,胡晓萌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守着前台了,于是她就抱着一堆快递上楼休息去了。 只是离开前看向笑行的那副幽怨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笑掌柜闲的没事儿翻了翻契约,想要看看不在的这段时间来了多少“客人”。 从前台抽屉里掏出来了十几张署了姓名契约书,他一张一张的看着。 然而只看到了第三张,笑掌柜顿时脸色森白。 因为那一张契约书的署名处赫然写着:程欢欢! 契约签订的时间是三个小时前。 重名? 应该不会…… 那就让我们往前倒退三个小时看看。 三个小时前,舒锦正在屋里吃着午饭,程欢欢发来了一条微信语音。 “宝贝儿,你和许胤咋了?” “什么咋了?”舒锦没明白。 “刚刚许胤加我,说好久没见到你了,问我你的情况。” “好久没见到我?不会啊,我们前两天才刚刚见过,还在一块儿住了好两天呢。”舒锦回道。 “啊,你们同居了!?”程欢欢大为惊讶。 “没有没有,我说的住在一块儿不是指同一张床,是说我们住在同一个村子里。”舒锦俏脸一红,赶紧解释道。 “嗯?” “哎呀,先不说这个了,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好久没见到你了,问你回来了没有,还向我打听你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喂宝贝儿,你这是出轨了?” 隔着手机屏幕,舒锦都能感受到程欢欢那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哎呀,没有啦,就是那个客栈老板啦。前两天我和他出差,恰好到了许胤他老家,然后让许胤撞见了,产生了点误会。” “哦,这我就明白了,原来许胤是准备在我这旁敲侧击打探你的消息呢。”程欢欢有些不忿道:“这种男人啊,还是分了拉倒,对你一点信任都没有。” 舒锦无奈的笑笑,回道:“说到底也是我的错,没通知他就和另一个男人一起出远门,要是我,我也会怀疑的。” “你呀你,就是太喜欢体谅别人了。”程欢欢清楚舒锦的性格,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于是道:“要不要出来玩啊,放假好几天了,也不知道出来和姐妹聚一下,我可是想死你这个小妮子了。” “只是换位思考罢了。”舒锦露出一抹微笑,回她道:“我也想聚一下啊,可是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受了些风寒,怕是玩不了了。” “啊?那你不早说?赶紧的,报你的位置,我去看看你。” “不用不用,我没什么事儿。” “那也不行,快点,你在哪?宿舍?还是家里?” “我在客栈。”就像程欢欢了解舒锦一样,舒锦也同样清楚程欢欢的性子,所以干脆就不再劝阻了。 “啊?身体不舒服还上班啊?等着,我离你那不远,这就到。” 结束聊天后,不到十分钟,程欢欢就打来了电话,说已经到客栈门口了。 舒锦出去把她迎了进来。 一见面,程欢欢就扑上去给了她一个热情且“波涛汹涌”的拥抱。在感动之余,舒锦不禁又有些自卑…… “行啊小妮子,胆子肥了?上什么班啊,生着病还不赶紧休息去!”程欢欢捏着舒锦的鼻尖,佯怒道。 “没有啦,我一直在后院的套间里休息,只是刚刚在这值班的那个小姐姐跑出去拿快递了,我替她看一会儿。”舒锦笑道。 二女嬉闹了一阵后,舒锦把程欢欢领到了自己的房间中,让她先在屋里坐会儿,等胡晓萌拿完快递回来以后,她就回来。 程欢欢应允。 然而一会儿她就跑到前台来,满眼放光的和舒锦说,这里的环境安静典雅,屋里的配置也一应俱全,她也想要在这里开一间房。 舒锦想了想,反正这里这么多空房间,闲着也是闲着,谁来不是住呢?于是就点头同意了。 “一个月多少钱啊。”程欢欢有些忐忑的问道。 “不要钱,喏,在这签个字就可以了。” 舒锦拿出一张契约书跟一支笔,伸手指着某个位置说道:“在这签上你的名字就好了。” 程欢欢想着舒锦不会坑她的,所以就很痛快地签了字。 舒锦把签好的契约书收了起来,准备带她去“乙丑”号客房住下。 这个房间一来设施配置几乎是最好的,仅次于舒锦住的“甲子”间,二来两件客房就在一起,串门方便。 “欸小妮子,楼上你去过吗?”程欢欢指着楼梯,说道。 舒锦摇了摇头。 既然笑掌柜三令五申,严禁她上去,她那也不会自讨没趣。 “你就不好奇上面是什么样子的?” “嗯……有点好奇。” “有点?” “相当好奇。” “这就对了。”程欢欢露出一对小虎牙,欢快的说道:“你家boss是不让你上去,但没说不让我上去啊。不如这样,我先上去,你紧跟着我,如果被他逮到了,你也可以说是上来抓我的,怎么样。” “这……行么?”舒锦有点意动。 “当然,没问题的。相信我。”程欢欢露出阴谋得逞般的笑容。 “还是别了……”舒锦强行按捺住那份冲动道。 程欢欢白了她一眼,没有再说多余的话,直接是撒腿往楼上跑去。 “欸!” 舒锦叹了口气,但马上紧跟上去…… “反正没有许可别人也进不来,不差这么一会儿,看一眼留下来,就看一眼……”她这么宽慰自己。 片刻,胡晓萌抱着一堆快递走了进来,本想招呼舒锦帮忙拿一下,但没想到前台没有人,喊了好几声也没有收到回应。 “不是说好的帮我看一会儿吗,人呢?我食言了,她也食言了?”胡晓萌嘴里嘟囔着。 “不就是没让她摸狐狸吗,至于这么记仇吗?” 第36章 立体迷宫 “哦豁~” “哇!” 走到楼梯尽头,舒锦和程欢欢情不自禁的相继惊呼出声。 “骇人听闻!” “叹为观止!” 舒锦和程欢欢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惊奇。 客栈的第二层,竟然是一个立体迷宫! 确切地说,是一个遍布房门的立体迷宫。 这个迷宫与其他的迷宫不一样,别的迷宫是由无数条岔路组成,在无数条死路中隐藏着一条正确的路线,只要找到那条路线即可走出。 但这个迷宫却是由四通八达的阶梯和无数个房间组成,每一个阶梯都通向一个房间。 “你家老板真是好大的手笔啊,这让我想起了金字塔。”程欢欢赞叹道。 舒锦深有同感。 整座迷宫是由昏黄色的石块垒建出来的,就好像埃及金字塔一般,石块与石块之间并没有任何粘着物,单纯是靠石块之间的相互叠压和咬合垒成的。 “你说,我一脚踩上去以后,会不会掉下去?” 程欢欢嘻嘻笑道,随即右脚迈出楼梯,试探性地在迷宫的地面上跺了跺。 确认安全之后,她就放心大胆的拉着舒锦,直接跳到了迷宫里。 “真想不明白,这么壮观的建筑,为什么你老板不让上来呢?如果这个地方也对外开放,那么你们的收入将会十分可观的。”程欢欢满眼都是小星星,拉着舒锦又蹦又跳的,显然内心十分激动。 对于这个答案,舒锦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如果这段时间内的经历都是真的,而不是她精神异常的话,那么就是说鬼怪是真实存在的,这间客栈也极有可能就专门是招待他们的。 如此一来,就能解释的通了。 为什么掌柜的会定下那么些稀奇古怪,甚至可以说是不合理的规矩? 因为他的客人压根儿就不是人。 什么业绩不业绩,收入不收入的,你营销做的再好,人气再高,又有什么用?你的客人压根儿就不是他们。 “我究竟是身处在一片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啊……”舒锦的思绪一阵翻腾,最终忍不住低叹了一声。 可这一声叹息被程欢欢很敏感的给捕捉到了。 “怎么啦?”她问。 “没什么。”舒锦摇摇头。 “哦。还等什么?走啊,逛逛这迷宫啊。”程欢欢嘿嘿一笑,然后就岔开了话题。 舒锦既然没有和她说,那么她也不会继续追问下去。人都是有秘密的,纵使是好姐妹,彼此之间也需要保留一些隐私。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舒锦有些犹豫。私自上了二层也就算了,还要到处窜?这就有点过分了。 “哎呀,上都上来了,瞅瞅呗。反正你都已经违反规矩了,还害怕再多一条罪行?挨一棍也是挨,挨两棍也是挨。” 程欢欢一脸坏笑的撺掇着舒锦:“你就不好奇迷宫里是什么样子的?不好奇这一间间屋子里都有什么?” “不好奇。”舒锦扭过头。 “口嫌体正直!” 程欢欢冲她吐了吐舌头,然后拉着她就跑,奔向最近的那个房间。 舒锦一边红着脸一个劲儿地说着“不要不要”,一边却又不做反抗的任由程欢欢拉着自己跑。 果真是对得起程欢欢给她的评价…… 跑到那个房间前,程欢欢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道:“我要开门喽~也不知道门后面有什么,会不会出现个木乃伊什么的。要是真有,那我们就发了。” “我不看。”舒锦连忙伸手捂住脸,但是食指和中指间却悄悄开了两条缝。 “嘿嘿……” 程欢欢一脸怪笑地推开了门。 然后…… “呃……” 程欢欢眨着大眼睛,望着门后的场景,顿时感觉有一盆凉水冷不丁地浇了下来,把心底熊熊燃烧着的好奇之火给扑灭了。 门后啥也没有,就是一间空屋子。 一间连桌椅板凳、筷碗床榻都没有的空屋子。 “怎么啦。” 察觉到程欢欢的异样,舒锦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所有的期待都落空了,所有的幻想也都破灭了。 “你老板他有病啊,盖这么大个迷宫,迷宫里还全是空房间。” 好一会儿,程欢欢才从失落中“走”了出来,忍不住吐槽道。 舒锦伸手将两鬓垂下的发梢拢于耳后,也是一脸的无奈。她也有心想要吐槽一下,但一想到那是自己的老板,就又忍住了。 天大地大,还没发工资的老板最大! “不,我不相信这是一间普通的屋子,没有人会这么无聊。这间屋子里,一定藏有什么秘密!” 程欢欢十分笃定。 舒锦看看她,张了张红润的嘴唇,欲言又止。心中腹诽着:“他还真就这么无聊……” 程欢欢头发一甩,大步走进屋内,目光四下扫视,想要找到些许蛛丝马迹来证明她的推测。 可随着她的脚步落下,屋子里出现了一道道几乎微不可闻的诡异声响。 咯吱… 咔…嚓…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程欢欢停下脚步,看着还站在门边的舒锦问道。 突如其来的异响实在是令人心里发慌,程欢欢一时间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检查了。 “欢欢,你还是出来,我总觉得这屋子有些危险。”舒锦有些戒备和担心。 这回程欢欢但是没有坚持己见,准备听从闺蜜的建议。 但变故就发生在她转身要离开的那一瞬间。 轰! 砰! 咔……咔……咔…… “啊~救我!” 只一瞬间,程欢欢脚下的地面轰然崩塌,就好像那些石块之间的咬合力突然消失了一般。 地面塌陷,露出了漆黑的洞口。 那洞口就好似黑洞一般,深邃幽暗,什么也看不见。 程欢欢就随着构建地面的那些石块一同下坠,即将要掉进“黑洞”之中。 “丫头,快走!” 她似乎知道自己没救了,所以干脆就不做那些徒劳无功的挣扎,直接认命了。只是抓着最后一丝机会,催促舒锦尽快离开。 两个人,死一个就够了,我死了没问题,但你一定要活着。 你一定要活着出去,不用替我报仇,也不用找我的尸体,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情。 那就是控诉! 控诉这个无良老板,控诉那些个无良厂商! 这特么都是什么鬼豆腐渣工程? 老娘才一百二十五十斤啊! 胖吗?重吗? 盖个破房子,结果连老娘这体重都承不住,你还不如回家搭积木呢。积木搭出来房子都比你这结实,老娘不光能在上面走,还能打滚呢! “唉,常言道‘听人劝,吃饱饭’,真不该闲的没事儿跑这儿来。要是真有下辈子,姑奶奶一定要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吃喝睡’的死肥宅!”生气之余,程欢欢心里也万分后悔。 “欢欢,保持这个姿势别动!千万别动!” 耳边传来舒锦焦急的声音,程欢欢顿时回过了神,忽然发现,自己此刻就浮在“黑洞”上方。 “欸?这是为什么?” 程欢欢一时不解,但下一刻,身体的痛楚给了她答案。 在那漆黑的洞口上,有着一根根纤细的暗金色丝线。这些丝线无比的纤细、坚韧,如果不是程欢欢此刻就躺在这些丝线上,还真发现不了。 这些丝线纵横交错,构成了一张大网。那些石块要么从网的缺口中穿过,要么因惯性大且受力面积小,被丝线分割成了两块后接着从空隙中穿过、落下。 幸运的是,程欢欢是横躺着坠落的,受力面积大,受到的伤害小,没有像那些石块被拦腰截断,反而极为幸运的被这张网给截了下来。 不过饶是如此,她后背还是因为惯性的冲击被那些丝线勒出了一道道伤口,由此可见这些丝线的韧性到底有多强。 “哇!” 死里逃生,程欢欢精神一放松,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长腿的死丫头,快救我啊,哇,好可怕……” “别急别急,你再忍一下……” 舒锦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四下找寻,想要找一个能够把程欢欢救出来的工具。 但是找来找去,却什么也没发现,把舒锦急得直跳脚。 第37章 真墨迹! 接下来,让我们把时间调回正轨…… 就在那迷宫房间的地面崩塌、程欢欢九死一生、舒锦急得直跳脚的时候,位于柜台面色苍白的笑行像是有所感应地顺着楼梯向二楼看去。 然后,他就不急了,脸色也一点点好转。 “不去把她们揪下来?”不知道从哪又响起了那道低沉豪迈的声音。 这声音似乎只有在笑行独处的时候才会出现。 “不用了,有些事情还是早知道比晚知道要好得多。这也算是对她的考验,想要成为合格的员工,她要经历的还有很多。” 笑行手里捏着程欢欢签字的那张契约,十分无语地说道:“这里就拜托你了,我得出去了。前面的委托还没有结束,这就又来了。” “这个女孩儿的身世不一般,没有我,你可以吗?”那粗犷的声音说道。 笑行微微一笑:“你在这儿,她们更安全,我也更放心。” “你的身体承受得住吗?如果没有我,可能你连二十四个小时都撑不过去。” “我可是掌柜,能有什么问题?”笑行沉默了一会儿,又笑着说道:“放心,在我撑不下去了之前,一定会赶回来的。” 那个声音也沉默了。 笑行披上外套,把契约书折了几折塞进上衣口袋中,然后就向门外走去。 “你至少把那盏灯带上。”在笑行走到门边时,那声音又出现了。 笑行背对着柜台,挥了挥手,然后迈出客栈,走进了夜色中。 “切,就知道耍帅。”那声音冷哼了一声,随即隐没。 …… “哇,妮子,快想想办法,勒的我好疼啊。”程欢欢哭唧唧地说道。 “再忍耐一下,马上就好!” 舒锦嘴上安慰着她,但是心里却急得不得了。 但是,在这么一座迷宫中,想要找到合适的工具,那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这间屋子周围舒锦都找过了,外面一览无遗,除了阶梯和门,啥也没有。左近的几个房间舒锦也都极为小心的打开找过了,要么是空房间,什么都没有,要么上的锁,压根儿打不开。 再想找,就得去稍远点的地方了,可是有个问题,万一去了回不来了咋办? 这特么可是迷宫啊,一念之差,那就是十万八千里啊。 突然,舒锦一拍脑门:“我为什么非要在这一层找啊?我去一层随便拿个梯子、绳子什么的不就好了吗?” “你再坚持坚持,我马上就回来了。” 舒锦冲程欢欢喊了一声,转身就准备下楼。 但是转过身来,她就懵逼了。 “楼梯呢?” 前方是迷宫,后面也是迷宫,此时的她就在迷宫的中心。 别说楼梯了,就连东西南北她都分不清了。 “奇怪,刚刚楼梯就在这啊,怎么一转眼就没了?” 舒锦百思不得其解,仔细回顾了一下:“刚才上楼走了两步,然后就走向了左手边这第一扇门……” “进屋子前,楼梯还在呢,什么时候没了?”舒锦心急如焚,但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她掏出手机想要打电话求助,可手机刚掏出来她就愣住了。 打给谁? 掌柜的?没他号码啊,连微信和qq都没有。 许胤?别闹。 爸妈?好主意。 可是…… 舒锦仔细瞅了瞅手机,果然不出所料。 奶奶的,没信号! “怎么了?” 见舒锦没有什么动作,程欢欢连忙问道。 在听她把事情说了一遍后,程欢欢眨着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说出了三个字:“鬼打墙?” 舒锦此时此刻一脑袋“浆糊”,手足无措。 长时间的保持一个姿势不动,程欢欢的身体早已酸痛难忍,但在生死关头,她愣是咬牙硬挺着,同时思绪飞速运转。 “喂,妮子,妮子?还记得那年暑假咱俩一起看的那部电影吗?对,就是那部悬疑题材的。” “悬疑题材的?”舒锦想了想,然后不确定的说道:“你是说那部叫什么古堡的?” “对!” 程欢欢肯定道:“故事的主角进入了古堡,想要出来却总也找不到路。他们以为是遇到了鬼打墙,实际上只是因为那栋楼是分层且不断运动的。” “每一层都是独立的,每分每秒都在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无规律转动着,通道相互错开,所以就产生了鬼打墙的感觉。” “你是说,这间迷宫也是用的相同的方式?” “应该不会错。你看,一层和二层的格局完全不一样,下面是客栈,上面是迷宫,很有可能那个楼梯就是一个支点,起到了一个杠杆、或是支撑的作用……”程欢欢说道。 “太复杂了……” “所以我现在相当怀疑你的老板心理变态!” “可是我担心一旦我在寻找的过程中迷了路,找不回来了怎么办……你现在还撑得住吗?” “姐姐,我要是还撑得住就不会费这么些脑细胞来跟你分析了,直接闭着眼睛睡会儿不好吗?” 舒锦脸色微红。 等等! 她突发奇想,这些丝线不就是最好的工具吗?把它们并在一块,变成一根线缆,让程欢欢爬过来不就可以了吗? 可是想归想,真正操作起来,太难了! 线与线之间,大约有六十厘米的空档,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并到一起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每一根线都绷得笔直,就像上紧了的琴弦一样。想要硬将几根上好了的琴弦并在一块儿,只有两种可能: 一,琴弦断了。 二,手被割伤了。 此时,舒锦就是第二种情况。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做? 能想的办法都想到了,我,真的没招了…… 大把大把的泪珠滚滚滑落,舒锦无力地瘫坐在地面,手捂着嘴,无声地抽泣着。 她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痛恨自己的擅作主张,痛恨自己是一个女生。 如果此时此刻换做笑行或者许胤在这里的话,情况一定不会是这样,他们一定早就把程欢欢给救了上来。 不,他们根本就不会让她上来,不会让她这么冒险! 程欢欢看着她,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 她没有埋怨舒锦,反而在不停地劝慰她。 可随着她的劝慰,舒锦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吱吱……” 隐隐的,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碰到了自己? 舒锦擦了擦泪水,低下头看向腿边,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狐狸,此刻也正歪着头盯着她看。 在这小家伙的口中,还叼着一条十几米长的粗麻绳…… 在几米外的一个房间拐角,胡晓萌慵懒地靠在角边,吃着一根胡萝卜。两条大长腿交织在一起,那玲珑的曲线,美得惊心动魄。 “切,磨磨唧唧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望着欣喜若狂的舒锦,胡晓萌吐了吐舌头,冲着那只小白狐打了一个撤退的手势,然后就扭着腰肢回自己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