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小镇当学神》 第1章 少年不再 华国阴历腊月二十九,四面临海的英格兰岛上依旧吹着温润的海风,季季如是。 小城巴斯的着名景点——普特尼桥上,站着一位身姿高挑的女人,她上身穿着宽松版式的纯色双面羊绒大衣,露出的半截修长纤细的小腿上裹的是黑色修身牛仔裤,配着一双黑色小皮鞋。再往上看,一头齐锁骨的短发,好不飒爽干练。人来人往间,女人双手插兜,静若处子。 这人正是林晚照,四个月前来巴斯休假的华国知名同传女神。 说起她,因着多次出彩的会议翻译,不知被多少华国外语专业学子奉若神明。且她长着一张脱俗的清丽脸庞,又被不少圈外人士奉为女神。 此时的她,站在桥上,目光如炬。 夕阳正被江畔的意大利式建筑温柔吞噬,余晖平铺在江面上,慢慢地再撒到女人的脸上,身上。 沐浴在金光中的林晚照,眼眸里少了以往的凌厉气势,平添了几分飘飘欲仙之感,仿佛马上就要抛弃尘俗,羽化登仙。 待到西边的霞色天空被黑夜替换,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她才叹了一口气,接着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她的导师ford传去简讯。 简讯里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古老汉字——“再见”。这是林晚照教给ford的唯二的中国话之一。 发完简讯后,她悻悻地走回酒店。 “再见了,我热爱的一切”林照晚默默地想着,精致的下颚线彷佛也透着忧郁。 西方的上帝也好,本土的老天也好,总是看不惯优秀的人一路平坦。 她才三十岁,进入同传行业也不过七年而已,她用这七年的时间成为当代同声传译界里的最风华卓绝的一位。 她原本能走得更远,可现在却不得不停止。 再不停止,她就要聋了,彻底聋了。 早知道年轻时多去跑几圈,多去几次网球场,多游几次泳,多,根本没有早知道! 四个月前,她被查出后天性耳聋,原因是长时间的熬夜劳累,缺乏锻炼。医生让她多休息,不然听力会持续下降,直到彻底失聪。 唯一的一点热爱也消失殆尽,林晚照觉得她的生活已经是一汪死水了。浪花是别人的,快乐也是别人的。这感觉就像是一个匆匆赶路的行人,一路披荆斩棘走到现在,却突然发现面前有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只好转身看向回路,回路却早恢复荆棘遍布的样子。 活着,好累。 这应该都是报应。林晚照扯了个苦笑,心中不由自主地想着。 这次来巴斯,一是为散心,二是为拜访多年未见的恩师。既然目的已经达成,便没有再接着逗留的意愿了。回到酒店后,林晚照没有休息,收拾好行李,连夜赶回国内。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浦南国际机场时已经快中午了。 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一条未接电话,是编辑小塔,这姑娘找她签合约,原是一家影视公司看中了林晚照之前发表的小说《心头欢》。 林晚照自然欣然接受,签约细节需要面谈,因此约在了年后,她便留了弟弟林朝辰的电话。 坐在候机室里等待飞回康城的航班时,她半阖着眼,心思不禁四海飘扬:“耳朵聋了,还能靠着这双手来捞金啊。要是连命都没了,该怎么办?疼不疼呢?” 疼,应该很疼。便只是这般想想,心脏就疼得像是要炸裂。 “嗡嗡嗡~”手机震动音拉回了林晚照的神思,是弟弟林朝辰打来的视频。 映入眼帘的男孩,留着干净利落的寸头,原本挑脸型的发型却在他身上显得再合适不过,举手投足间无不显露着少年人的朝气。 他趴在床上,笑着问她:“姐,你什么时候回来?”话语间露出两颗小虎牙。 林晚照按着太阳穴,扯了个笑,应着话:“马上,现在在等航班呢,话说我把今年的给爸妈的养老金转到他们的卡里了,你去问问收到短信了吗?” “今早就收到了,老爸还专门向来串门的王姨炫耀呢,谁让她整天在镇子里嚼舌根,说你什么都三十岁了还不结婚,女人家能赚几个钱?真是闲得,听说你一次性上交给老妈一百万,脸都气绿了,哈哈哈哈哈……” 看着少年声色齐全,喋喋不休地描述,林晚照倒是发自心底地笑了笑,无奈又地讲道: “林朝辰,你都二十三啦,能不能有点大人的样子,话痨的样子不知道是遗传谁的” “又讲我,挂啦挂啦,一路平安”少年扮了个鬼脸,假装生气地挂断视频。 林晚照仰躺在沙发椅上,闭着眼睛幻想往后呆着精心布置的阳光房里写作的日子,再也不用满世界飞,再也不会有每天数小时的高强度练习,闲下来也挺好的。 是?其实挺好的。 这样的日子挺好的。 得到自己的答案后,她又一遍一遍地问。 神思悠扬间,林晚照懵懵懂懂地下了飞机,到达康城。 刚出机场,就遇见专门来接她的杨子豪,少年早已收起了往昔不可一世的狂气,倒也没有变成大腹便便的大叔,他斜靠着黑色大奔车身,面部冷峻,棱角分明。西装革履的样子倒真有几分成功人士的赶脚。 “豪哥,有劳专程来接小的”林晚照玩笑着将行李箱推给他,行动间却是一点都不客气。 “林女神还是这么会开玩笑”杨子豪起身,摸了一把他的寸板头,手脚干练地归置好行李。 “去哪?哥请你吃顿好的?”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欠揍的语气。 “我也想吃好的,可是来不及啊,去白云寺里尝尝斋饭如何?”林晚照边系着安全带,疲惫不堪地说道。 杨子豪停下了整理衣领的手,放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食指上下敲着。嘴角的笑意也慢慢隐藏起来。 他侧头看向一脸坦然的林晚照,小城温柔的晚间斜阳里,她白得不像话,像一张马上就要变透明的纸片。他突然觉得林晚照离他好远,好远 恍惚间,又回到了年少时。她穿着白蓝色校服,背着黑色双肩包,梳着高马尾,露出一截细白的天鹅颈,昂着头神气地走过操场边的梧桐小道,丝毫不理会别人倾羡的目光。忽闪忽闪的光影里,她像只偶遇人间的精灵,谁也抓不住。 “快走,去看看他”林晚照调整好座椅,阖住眼睛,仰头躺下,看似随意地催促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杨子豪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默默地收回目光,发动车子。 “大概他出事后一个月,予婷告诉我的”听不出一丝落寞的语气。 半晌沉默过后,林晚照又追问道: “你说,他…疼不疼啊?” 明明是平淡无异的声线,杨子豪却听出了神灵马上就要坠落的感觉。 杨子豪不知道接什么话,一时间沉默在车内四处蔓延,一直到白云寺山脚下。 “我一个人去,你在这儿等我”下了车,林晚照带着笑意淡淡回头讲道。随后,抬起脚步过了马路,走上通往寺庙的水泥阶梯。 杨子豪还是跟着她过了马路,却停在白云寺山脚下。他盯着女人袅袅背影,突然意识到,原来神灵早就坠落了,只是他一直在骗自己。 “晚晚,你不会还喜欢他,我以为你早把他忘了”一道少年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透着几分抱怨与不甘,又携着几丝无可奈何。 林晚照没有回头,接着走了几节阶梯后才回道: “我也以为我忘了” “可是我这次好像骗不过自己” 一时间,寺庙里古钟敲响,林鸟四散,少年一去不返。 第2章 缘法 沈斜十三岁之前,家庭富足,活得洒脱姿意。 父亲沈由在大城市里开了一家包工公司,收入不菲,在康城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继母巩玲花在家照顾继子沈斜和年迈的沈斜奶奶,虽算不上温柔持家,但也算尽职尽责。 但无奈天妒少年郎,祸不单行至。 沈斜十三岁时,父亲沈由检查未完工建筑时,失足从顶楼跌落,当场身亡。十三岁的沈斜亲自去收的尸,下的葬。 沈父去世次年,继母恶行显露,好赌成瘾。欠下一大笔赌债后,卷走了沈由死后的全部赔款,从此再无音讯。 无奈之下,沈斜奶奶卖掉儿子奋斗多年才在康城里买下的楼房,还了赌债,带着孙子沈斜回到堡安镇。 回到堡安镇的沈斜,打架,逃课,不学无术,活得愈发洒脱无所顾忌。他满身的丧气,痞气,疯气,却唯独不见一丝少年气。 沈斜二十岁时,沈奶奶去世。自此以后,本就无人爱护的少年完全变成了一只会喘气的孤魂野鬼,玩笑人间,不知上进。 纵使世人有万般好,万般良善之意,他却始终分不到一丝一毫。 再然后的事,林晚照也无处得知。 最近一次有他的消息,是三个月前她出国散心时焦予婷在机场告诉她的。 她说:不知道沈斜上辈子作了什么恶,老天要这样惩罚他。 她说:沈斜走时很惨,身上有十几处刀伤。 她说:他的尸体是第二天在清江里被发现的,那么帅的脸,捞起来的时候面目全非。 她说:晚晚,你怎么这么伤心,去国外就好好散散心,耳朵会好起来的。 去,去,去 林晚照浑浑噩噩地登了机,直到漂亮的金发空姐把纸巾递到她面前时,她才反应过来,眼泪早已决堤。 周遭真安静啊,人们好像在张着嘴议论,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下了飞机,林晚照才发现自己完全听不到了,前几个月还只是微微有耳鸣。 去附近的医院去检查,高鼻梁医生给她配了助听器,然后让她先平复心情。 出了医院,林晚照摘掉助听器走在秋季的伦敦大街上,感受着这萧肃的人世间。 真安静啊,这就是被世界抛弃的感觉啊。 之后在英格兰的四个月,林晚照一直呆在小城巴斯的度假酒店里。这一百二十多天里,她唯一的事就是卧在窗边看这座古老又美丽的小城。 小城为什么这么忧伤,它一定经历了许多悲欢离合。 …… 那天,高鼻梁医生的诊断林晚照突然失聪是过度悲愤的结果。 在巴斯静养的日子里,她的的听力开始慢慢恢复,但其根本已伤。再想从事同传已然称为妄想。 离开巴斯前,耳朵恢复得差不多了,她这才去拜访了她在巴斯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导师ford。 几十年的经历如梦一般从脑海里晃过,好不真实。古老的钟声停了,林晚照踏进寺院,跟着小沙弥去了安置世间孤鬼的后山墓地。 墓地不算大,不算整洁,但也没有杂草横生。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林晚照终于走到沈斜的墓前,他的墓地左右长了几大丛朝雾草,甚至有些是从墓碑下拼命挤出来的。 “为什么要喜欢我呢”林晚照红着眼眶问道。只有窸窸窣窣的风吹枯叶声回应着她。 有道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之。 …… 身后白胡子方丈踏过荒芜,仙然走来,苍老空灵的声音如古钟般响起: “太阳落了,施主走,万事万物皆有缘法,你且信那善因善果” 看着浑身脱俗的方丈,林晚照再不信佛缘之说也肃然起敬起来。 出了寺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了。康城街道上处处张灯结彩,贴着红对联的大店小店早已关门,只有白云寺下的街道两旁还摆着些小孩喜爱的烟花炮竹,花灯木偶,零嘴糖人之类。对面古旧的居民楼街道中,三三两两的小孩追逐嬉闹,一派辞旧迎新之象。 林晚照没有心情欣赏这些,自她从白云寺出来,倒像是入了佛门一般苦思冥想。 正低头忧思间,多声惊呼穿入耳来,原是一辆拉着冬季居民生活用煤的暗红色大卡车失控冲来。幸亏车离林晚照还有一段距离,完全躲得开。 正犹豫着是否后退之际,却看到一小孩玩闹着从对面的小道上冲到干道上。林晚照便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推开小孩。 生死一线,她想得竟是电视剧诚不欺我。而后,她被撞出去几米远。 快要一命呜呼时,林晚照却没感到一丝眷恋之意。朝辰长大了,自己给父母留的钱也够他们安享晚年了,自己的死也是因为救人,真好,可以正大光明地休息了。 唯一一点不好,莫不是自己死在了大年三十的傍晚,真扫兴啊。 她躺在地上,血像山茶花一般散开,杨子豪发了疯般冲过来。朦朦胧胧间,她想起了方丈说的缘法,想起佛教中的今生来世之说。 世间真有轮回吗? ……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 沈斜,我们一起好好长大, 好不好? 第3章 重生 周遭的事物免得朦胧起来,剧烈的疼痛也随之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浑身舒畅。 待她睁开眼时,已然躺在家中阁楼的床上了。林晚照带着疑惑下了床,不经意间瞥向对面书桌上的日历,一时间万马奔腾,心跳不止。 二零零九年大年初一?! 不是,我真没死?! 不是,真的有轮回?! 我这是穿越?! 不对,这就是我以前的房间啊? “嘶~啊!”林晚照拧了一把大腿,痛意直钻大脑! 她惊恐地转头看向木门背后的穿衣镜,镜子里赫赫然立着一个青雉少女,微卷的长发及肩,穿着墨绿色的纯色睡裙,俨然一副少女模样。 “重生!”这个念头迅速占据她脑子的所有空间,一时竟然不知作何反映,只能木讷地用双手撑着书桌,将头垂下来埋在双臂之间。 “姐!怎么了?”随着蹬!蹬!蹬!的上楼声,一只胖团子冲进屋里,是林朝辰! 七岁的林朝辰!因为长期的药物治疗,他小时候的确胖得像只球。 林晚照看着小肉球,按住猛跳不停的心脏。是真的,真的重生了,重生回我们十四岁的时候。 浑浑噩噩过了小半年的林晚照这才第一次清醒过来。 她转过身去,走回床边,脸朝下扑在被褥里,尽量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线:“做噩梦了,再睡会儿。” 小胖子哦了一声,转身出门,临了不忘提醒:“姐,今年大年初一,妈说了不能睡懒觉” 床上传出一声闷哼,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听到关门声响起,林晚照这才小声抽泣起来,幸好,一切还来得及。 上一辈子她为了满足父母亲朋的期望,好端端的一个人活成了牵线木偶。所以到最后,当她心中仅存的一点热爱被也无情剥夺后,顿然人生无味。 这也许真的是报应,见死不救的报应。 上辈子二十岁那年的夏天,那个蝉鸣扰人的夜晚里,她就站在沈斜家小院里的桐木树下,像极了希腊神话里的鄙视万物的女神,看似温柔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冷酷的心,而少年沈斜就如同俯在她脚底的野犬一般委屈求全。 她说:“分开,沈斜。我要准备出国” 少年好不容易泛起光亮的眼睛开始变得黯淡,沉默半晌后,他用颤抖的声音乞求:“晚晚,我只有你了。我可以等你的” 女孩对他说了什么呢,她假装柔善得说:“阿斜,你去试试,你可以接受别人的。这个世界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你会有更好的选择的。” 她离开时明明看到了少年微红的眼角,她明明知道自己是沈斜最后的稻草了,她明明想抱抱他的…… 可是,她没有。 只有善意,没有善行,能称之为良善之人吗?那么,所谓的善意是不是只是用来安慰自己的呢? 林晚照越想越伤心,五脏像是被拧在了一起一样难受。虽然,她当时没有想到沈奶奶也会随之离他而去啊。但是沈斜上辈子的惨剧到底和自己脱不开关系啊! 为了弥补上辈子的愧疚也好,为了结得这辈子的善缘也罢,她不会再让沈斜重蹈覆辙了,林晚照暗自起誓。 第4章 重逢 林晚照重生后便一直窝在家里,谋划着如何拯救沈斜。 亏得她原本的性子本就孤寂,冷得不像十四岁小姑娘,不喜欢与人交谈。所以林父林母根本没察觉到面前的女儿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林晚照。 倒是林朝辰有一日突然说道:姐姐,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正盘腿坐在床上苦思冥想的林晚照闻言抬头道:“什么?” 半趴在床上的林朝辰穿着一件红色的针织毛衣,单看上半身,活像颗圆圆的荔枝。 他边剥着蜜橘皮边回道:“姐姐以前最爱学习了,天天坐在书桌前低头学习,都不和我玩儿。” 娇娇软软的语气,有撒娇意味儿。 林晚照笑着扔掉怀里的抱枕,起身把小荔枝抱到怀里。 “那姐姐以后天天陪你玩,好不好?” “好!橘子都给姐姐吃!” 小团子顿时眼中放光,讨好似得把剥好皮的小蜜橘投喂到林晚照嘴边。 女孩笑着咬过,心中却不禁失落起来:看来上辈子我的确错过了挺多。 看着怀中的小小少年,林晚照突然灵光一闪: “辰辰,过几日就是元宵节了,姐姐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堡安镇地处西南边陲,与外界的交流甚少,居民们过的日子用四个字形容就是——无风无浪。所以人们分外看重传统节日,谁不想找个由头热闹一番? 春节最后一天,也就是元宵节,镇里热闹非凡。一大早镇子中心周围就摆满了各色小摊,买花灯的在吆喝,买小吃的在谈笑,买烟火爆竹的在讨价还价,甚至还有打灯谜的小摊,摊主低着头用毛笔准备今晚的字谜。 一到晚上更甚,人声鼎沸,万人空巷,颇有一番“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帝京”的古时风味。 林晚照牵着弟弟胖乎乎的小肉手,穿梭在熙熙攘攘的各色小摊上。不过,她这次出来却不是为了游街玩乐。 就是上辈子这个元宵节,也是沈斜来到堡安镇的第一天晚上,他就招惹了当地的黑社会头子——海哥。 海哥全名徐海,年少时就因涉毒进过局子,现在是一家网的老板,据说镇子上几家ktv背后的正主也是他。 他今年三十刚过,右手手臂上有一道二十多厘米的狰狞伤疤,听人说是上一任黑社会头子强子留下的。 而强子呢?当年也算是叱咤堡安镇的一代人物,现在却只能瞎着半只眼睛沿街乞讨,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一手造成的,但这背后的细节,却没几个人知道,不过徐海的心狠手辣可见一斑。 当然,这些都是林晚照重生后才打听到的,上辈子的她,只知道埋头读书,那会管这些听起来就杀马特的帮派内讧。 她之所以会主动了解这些,也是因为某种无端而来的感觉,徐海这个人是万万招惹不得的,或许上辈子沈斜的死就和他有关。 “姐姐姐姐!我想吃糖葫芦!” 奶声奶气的声音打断了林晚照的心思。 买好糖葫芦,一看手机,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林晚照估摸着沈奶奶一家已经到了,于是牵着小团子的手向镇子南边的沈家走去。 穿过一排挂着红灯笼的桐木树,刚好看到沈家门口停着几辆货车,除了进进出出的搬家人员,林晚照还看到了沈家老三,也就是沈斜的三叔沈昌正夹着褐色皮包跟在老太太身后,嘴上还说个不停。 林晚照时不时地听到“沈斜”两个字,便忍不住走近了些。 “妈!你还要惯那小崽子惯到什么时候?你瞅瞅,现在他连你也不管了,说走就走,自个儿家搬家也不来照看着” 老太太停下脚步,回头怒道:“不想帮忙就滚!少在这儿碍眼,你那点儿心思我不知道?那是你大哥的钱!别在这动歪心思!” 说到这里,头发花白的沈奶奶深呼了一口气,才又接着骂道:“阿斜为什么走你不知道?还不是你这个招人烦的叔叔!” 看来沈斜根本不在这里,林晚照看了一眼低头专心吃糖葫芦的林朝辰,重重谈了一口气。 唉! 原本她还想着今天蹲守在沈家门口,打算一路跟踪沈斜,待到时机成熟时,就让小肉包去“碰瓷”呢。看来计划没有开始就失败了。 林朝辰看着愁云满面的姐姐,突然弯下身去捂住肚子: “哎呦,我腿好疼啊” 林晚照:“???” “姐姐,我现在装的可像了“ 小团子抬起头来,邀宠般地朝姐姐眨了眨眼睛。 “是啊,我们辰辰真棒,不过腿疼可不能捂肚子” 林晚照蹲下身来捏着小团子软乎乎的脸,倒是一半愁云已消散。 看来是祸躲不过,暂且随遇而安。林晚照只能牵着团子原路返回。 此时夕阳西下,没有人迹的桐木小道上,一长一短的两个影子相伴而行。 待走到堡安中学,也就是林晚照现在就读的初中时,突然偶遇了林父林母,小团子顺带也被他们带走去看烟火晚会了。而林晚照借口着得回家复习,便一个人向家走去。 正低着头走路,却听到前面的巷子里传出打斗声,期间夹杂着数不清的优美c语言。就在林晚照准备绕道而行之际,里面的人突然喊道: “我次奥!沈斜!” 随后又是一阵乒乒乓乓,从音色判断不少于四个人。 再顾不上其它,林晚照抄起手边的一块砖头,冲到巷口就大喊道: “里面的人听好了,我已经报警了” 正在她考虑要不要加上后面一句——【再不束手就擒你们就等着完蛋】时,她才赫然发现,原本以为会吃亏的那个少年却是那帮人中唯一站着的人。 逆着光线,看不清楚。但那欣长的身影,耀眼的银发,高低起伏的侧颜,无一不在告诉林晚照: 沈斜 他是沈斜! 十四岁的沈斜! …… 太阳马上要落山了,黄橙橙的的一束夕阳投在窄窄的巷子里,斜射的光束里,尘土飞扬,万籁寂静。 少年瞥了眼巷口的那个“见义勇为”的少女,抬起右手擦拭着嘴角的血,迈着步子沐着阳光缓缓走来。 “下次救人前,先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他侧着身子路过惊呆的林晚照,不轻不重地留下一句话。 鲜活的一句话。 第5章 有病 自那日在巷子里偶遇后,林晚照便没有再去找过沈斜,一是她知道开学便能再见到他,二是,真得没有理由啊。 上辈子沈斜转校到堡安中学了,还引起了一阵风波。常有高年级的学长学姐趴在八年级四班的玻璃窗前看沈斜。女的是因为沈斜实在太帅了,还曾有几个胆大的学姐拦截过他表白。男的嘛,则是因为沈斜实在太惹眼了,又帅又狂,所以准备找个时机教一下新来的小子什么叫规矩。 不知道这辈子又会引起什么风波。 今天是报道第一天。林晚照背着双肩包,冷眉冷目,高马尾一扬一扬地走在校园里,心里却在绞尽脑汁地回忆上辈子的八卦。 “小心!”一道男声破空而来。 林晚照闻言抬头,只见得一记篮球迎面而来。 砰! 林晚照捂住前额坐在地上时,心里还不由地想到:英雄救美的少年呢?小说果然是骗人的。 不过,真的好疼。 疼得泪花直打转。 那边打球的男生看到此情况,忙不迭地跑过来,在林晚照周围围成一个圈。 “喂,没事?”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没事?什么叫没事?林晚照真想看看问话的人长没长眼睛。 缓了半晌之后,林晚照这才抬起头来,痛出来的泪花早已干涸。 围过来的男生皆是一愣。当真是人间芙蓉花。 “你是林晚照?”周遭有几个男生认出了她。 接着又是叽叽喳喳地一阵讨论。 “谁?” “林晚照是谁?” “我们年级学霸啊?” “学霸?有多霸?” 我比你爸还霸!林晚照一边腹议一边站起身来,拨开人群就要向外走去。 “林同学,我送你去医务室”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带着沙哑。 林晚照留给他们一个高冷的背影:“不用!”。明显带着疏离感。 校医是个年轻女人,一头又黑又直的长发时常被发抓夹在脑后,女人味十足。 看着漂亮的小姑娘开学第一天头上就顶着个大包,她带着笑意给了林晚照一袋子冰块,让她边敷边去报道。 林晚照本来也没指望这徒有校医之名的女人,拿起冰块就向转身出去。 “砰!” 林晚照又负伤了,还在同一个位置。她刚出门就撞在一个又硬又热的东西上面。 疼!好疼!疼死了!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怎么说?竟然有些性感? 林晚照再也忍不住了,三十年的矜持被抛置脑后,捂住额头,抬眼瞪去。 “你丫”有病! 林晚照看清了来人,有病两个字硬生生地被吞在嗓子里。 只见得少年一头银发,眯着眼睛俯身靠近,嘴角还带着血丝,明显刚刚打过架。 “我丫什么?”男生一脸痞笑地问道。 不是沈斜还是谁? 林晚照大脑宕机,生硬地调转话头: “我是说,是你呀!好巧哦,你也有病?” “不,我是说你也来看病” “不不不,你也受伤了?” 尴尬,她林晚照活了三十年就没这么尴尬过。 “你这不是长着眼睛呢吗”少年直起身子,把蓝白相间的崭新校服从肩膀甩向身后,迈开步子进了校医室。 林晚照:这话好耳熟。 “怎么?你现在从见义勇为变成受人欺凌了?”踏进校医室得少年不忘伸出半个身子讽刺道。 林晚照背对着他,闭着眼睛告诫自己: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他是小孩,是小孩 大人有大量,不能和小孩一般见识。 呼~ 还是好气啊! 沈斜,早晚有一天你得哭着在我身下,不,脚下道歉! 第6章 寡闻 林晚照敷着额头走进教室时,里面基本上坐满了人,班主任老刘站在讲台上正说着什么。还是那副记忆中的样子,个子不高,黑框眼镜,微微凸起的小啤酒肚,条纹衬衫的口袋里别着一只黑色钢笔。 “咳咳,那个,在这个第二学期啊,你们” “报告”林晚照站在门口,轻轻地打断老刘。 “呦,林晚照呀,快进来,脓这是怎么啦”老刘老家在南方,后入赘到他老婆家里,虽在镇子上教书这么多年,但说话时依旧能听出南方口音。 面对堂下学生的取笑,他曾指着自己灰白的鬓角解释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我这个鬓毛已斑白稀疏了啦,要是这个家乡音调都改啦,回家谁还能认识我呢。” 倒真是被他说出一番离愁别绪,不愧教了二十多年语文。 林晚照被笑脸佛似的老刘盯着,心中莫名其妙想起这一遭。 倒也没忘记回话:“没事,不小心撞了一下” 说完话便在全班的注目礼下淡定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第一组靠墙的右下角,她三年没挪过窝的地方。 学校施行“三三六”教学模式——每个行政班里分六个组,每个组里按名次各有六个人,同一个小组的学生把桌子围在一起坐。第一名在第一组,第二名在第二组,以此类推,第六名在第六组,分完头轮学生,从第七名开始又从后往前,第七名在第六组,第十二名在第一组 美曰其名,为了好学生更好地帮扶成绩落后的同学。 做为第一名的林晚照自然要帮扶班级里的第三十六名。 和她相邻而坐的就是班级里的最后一名,也算是她的同桌——黄雁。是个发育丰满,却整天含腰驼背的女生。说话时总是低着头,不敢看人。记得听予婷说起过,上辈子的她初中毕业就嫁人了,其它的消息倒是再也没有了。 林晚照本不想多管闲事的,毕竟人各有命。 但转念一想:老天再让我活一世,不就是让我来改写不幸的嘛?改沈斜一个人也是改,再多几个又何妨?结个善缘也好。 想及此,林晚照不假思索地搭话: “寒假过得怎么样?” 面对一向高冷的学霸突如其来的搭话,黄雁侧着头飞速看了她一眼,然后,沉默,良久的沉默。 林晚照一边拿出作业一边腹议道:我这人缘还真“好”。 “挺挺好的,你你呢?”黄雁半晌后才红着耳朵回复。 看着女孩一脸谨慎的模样,倒有几分可爱。 而后又不禁反思起来:自己真得这么可怕? 所以,她一改上辈子高傲不可攀的样子,双手交叠趴在桌子上,和同桌小声地聊着天。 老刘终于停下了他的讲道,让班长组织学生打扫卫生,领教材,收作业等开学必备事项。 一时间,人声鼎沸,教学楼顶都要被掀翻了。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吗,四班转来一个学生,竟然染着白色的头发,好拽好狂啊。第一天上学就嘴角带伤,看来又是个不好惹的主,啧啧啧” “真的?走走走,去看看” 一帮女生围在教室门口叽叽喳喳地,满眼星光,倒也活泼美好。 符合这个年纪的美好。 林晚照站在讲台上收作业,看着她们无所忧愁的样子,心中不免羡慕。 不过,她也没有什么好羡慕的,因为,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真好啊。 “晚晚晚晚!我的晚晚!”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熟悉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硬生生听出来八百年未见的样子。不是焦予婷是谁? 从教室后门进来的女孩,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高高束起,又厚又直的齐刘海非常符合时代潮流。她蹦蹦跳跳地走至林晚照面前,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自带萌气地瞅着眼前人: “爱妃,想朕了没?”调皮的语调。 印象里的焦予婷总是一头飒爽短发,现如今看着这个长发飘飘的她,林晚照倒是有些陌生,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喂,一个假期没见就不认识了?”焦予婷叉着腰,佯装生气道。 “哪有,您永远是我的皇上”林晚照即刻曲腿俯腰,谄媚道。 “这还差不多”小姑娘仰起头一笑,教室里的光线都明亮了几分。 谁能想到这么可爱的姑娘日后会选择为爱从军呢。而那个当年许诺她一生一世的狗东西,转身就和娇弱小绿茶在一起。 真晦气! 狗东西叫田非,林晚照的同班同学。 小绿茶叫邱梦,也是林晚照的同班同学。 现实真特么狗血啊。 艺术来源于生活,果不欺我。 想起上辈子小姑娘受的苦,林晚照一脸认真地讲: “婷婷,这辈子的幸福我帮你守!” 好杀马特啊!刚说完林晚照就觉得一阵恶寒。 果不其然,对面的女孩先是一脸问号,而后嘴角又扬起克制不住的笑意:“林晚照?中邪了你?假期网文看多了?” 林晚照回了她一个呵呵哒的微笑。 “不开玩笑了,话说我们班今天转来一个男生欸,叫什么沈…沈斜,挺邪气的名字,人也长得挺邪气的。” 焦予婷有些兴奋地谈论道。 “怎么,你又又又春心萌动了?”林晚照边开着玩笑,边把收齐的作业抱起来。不等焦予婷回复,就迈开腿向办公室走去。 焦予婷也从讲台上抱起另一摞暑假作业,亦步亦趋地跟在林晚照身后:“说什么呢?人家还是小孩子” 假装娇羞的语气。 作业垒得太高,挡住了林晚照的视线,她只能凭着记忆摸索前进。 突然,前面突然暗了下来,接着一道声音响起: “我来帮你”有些沙哑。 还不等林晚照回话,那人就抬走她手中了一大半作业。 林晚照这才看清来人,是今天篮球场的那个少年啊。 小伙子挺懂事儿啊。 “赵学长,怎么不帮我啊”焦予婷在后面扯着嗓子打趣道。 “什么赵学长?” 林晚照看他青涩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刚入学的小孩儿呢。 “初三的赵朴谨啊,上学期刚拿了全省奥林匹克数学金牌,咱们学校的金疙瘩,你不要告诉我你没听说过” 看不见焦予婷的脸,但林晚照还是能想到她满脸无语的样子。 ???上辈子有这个人吗 “好,我孤陋寡闻”林晚照无意争辩。 第7章 慈爱 冰雪消融,天气回暖。初春的太阳十分耀眼,照得人的心情也是万里晴空。 林晚照一行刚从办公室里出来,焦予婷就一溜烟儿跑回了自己班,独留自己的好姐妹面对天降学长。 “那个”林晚照刚想道谢,就听到对面的少年说: “今天中午对不起啊,头还疼?” 林晚照摸了摸额头,肿块已经消下去了。倒是还有一点疼,不过林晚照也不是不讲情分的人,于是客气又疏远地说: “早就没事了” “哦” “嗯,那我先回去了”说罢,便抬起穿着蓝色校裤的腿转身离去。 走在过道里,林晚照无端觉气温突然又下降了。 看来回家得多套件衣服了。 楼道最那端,有一银发少年痞痞地靠在墙上,头微微侧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放学铃声响起,林晚照早早收拾好书包出了教室,特意路过四班门口。 她从窗户里看到他们班主任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便放慢了脚步。 出了校门后,她又在马路对面的柳树下来回踱步。 校门口从刚开始的乌泱乌泱一大堆人往出走,到最后零零星星几个人往出走,再到现在一个人也没有了。 林晚照这才不甘心地拾起脚步回家。 什么时候才能勾搭上沈斜啊? 感情还淡,急需联系啊。 …… 女孩低着头走在街道边,微卷的发尾扫着脖颈,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走至一条古旧的巷口时,她突然停了下来。 “好熟悉的摩托”林晚照盯着巷子入口的一辆黑色机车喃喃道。 “对了,那天初遇沈斜,他打架的巷子口也停着一辆这样的车”林晚照猛地抬头。 黑色摩托在小镇里并不常见。 上辈子的沈斜也常在她耳边念叨什么机车,改装之类的东西。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确定了沈斜就在附近。 果然,我还是老天的小宝贝。林晚照略带不要脸地感叹。 “那现在是进去还是不进去?”林晚照瞅了一眼阴森森的巷子,犹豫道。 “万一,沈斜不在里面呢” “万一,有歹徒肖想我的美色呢” “林晚照啊林晚照,你没事长这么漂亮干嘛”女孩开始十分不要脸地埋怨起自己。 算了,还是在这儿等。她靠着青砖砌成的墙面蹲下来,望眼欲穿地盯着巷口。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日色渐消,夜色愈浓。 熟悉的少年真的从巷子里走了出来,不过,他却是径直跨上机车,好像并未注意到蹲在墙跟处的林晚照。 见状,穿着白色厚毛衣,外面套着校服的少女一瘸一拐地拦在了他面前。 银发少年跨坐在如他一般狂拽的黑色改装机车上,双腿撑地,双臂撑直握着车把,无意般瞟向眼前这个看着就是好学生的乖乖女:“有事?没事让一下,挡路。” 林晚照强忍住因为酸麻而不断颤抖的双腿,尽量清冷地说:“对,有事,终身大事” 沈斜这才疑惑得抬起头,右眉上挑,盯着林晚照:? 林晚照一脸严肃:“你得对我负责!” 杂货店的大妈闻言抬出了小木凳。 沈斜怀疑耳朵幻听了,痞气十足的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眼神:?? 林晚照急忙又道:“不是,我得对你负责!” 沈斜蹙起眉头:??? 林晚照:呸呸呸!你得对你自己负责! 沈斜: 原来是好学生来说教啊。大妈无聊地收起了刚拿出来的瓜子,悻悻地回到杂货店里。 沈斜扯了个坏笑,双手握紧机车车把,将上身伏下来,靠近林晚照:“怎么,对我一见钟情了?” 应该是处在变声期,低沉的嗓音有些迷人。 林晚照屏住呼吸,控制心跳,心思飘到了九霄云外:“奶奶的,这人上辈子有这么撩吗?不行啊,勾引十四岁未成年早恋有辱斯文啊,再说他才十四岁,懂什么叫喜欢吗” 见面前的少女怔愣良久,沈斜戴好头盔,发动引擎,冷冷道:“既然不喜欢我,那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让开!” 林晚照被惊了一跳,不由地侧过身子。 待到回过神来时,只能看见沈斜冷峻的背影。 呵,果然天道有轮回啊。 林晚照生怕惹得少年不高兴,于是冲着他还未远去的背影大喊道: “是慈爱啊!” 我对你的喜欢,是慈爱。 摩托消失在转角,不知道那个少年有没有听到。 第8章 电话 月暗星稠,春寒料峭。 红砖砌成的围墙边,有一少年正在吞云吐雾。他右腿直立,左腿弯曲支着墙,后脑勺不规律地轻敲墙面,白的骇人的脸上露出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神情,莫名给人一种久在人世,备受折磨的无力感。 良久后,墙后的屋里泛起一阵咳嗽声,他才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湮灭。而后,转身向院子走去。走至一半,又生生停了下来,半息之后才又拾起脚步。 “咯吱~”沈斜推开年久失修的院门,透光窗户看到屋里的方桌旁坐着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人。 老妇人闻声正要出门,沈斜大跨三两步先她进了屋子。 沈奶奶看到孙子穿戴整齐的校服,眼角笑出了几层褶皱。根本没有管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黑色书包早已消失不见。 “阿斜啊,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上了一天学累坏了?奶奶给你煮了鸡蛋,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话罢,便作势向厨房走去。 沈斜拉住她,将她扶到木椅上。 “我自己去”暗哑的声线里多了几分耐心。 他又起身在抽屉里搜寻一番,才出门去了厨房。 待到再进来时,沈斜右手上拿着两颗鸡蛋,左手上却是一个白瓷缸,缸里装着热水。 “下次别再等我了,你先喝药”他将水杯递到奶奶面前,又去矮柜上的显眼处拿来感冒药。 沈奶奶摆摆手,独属于老人的沧桑却温暖的声音传来:“不用,喝什么药,多穿几件衣服就好了” 沈斜没有应话,倒是停下剥鸡蛋的手,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眼前的老人。 沈奶奶实在吃不住孙子这样的眼神,无奈地剥开药片,一鼓作气吞了进去。 “呦,还挺苦”沈奶奶作了一个哭脸,又端起白瓷缸灌了几口水。 “您啊,要是嫌苦就早说,我给你去买蜜枣”沈斜两口吞掉鸡蛋便要起身。 “别别别,拿我当小孩子呢,奶奶我吃过的苦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老人闻言不爽,立马拉住孙子,看到他一脸得逞的笑,才反应过来又被激将法了。 看到孙子笑,沈奶奶也跟着笑: “阿斜啊,早说让你去上学,看看,在学校才待了半天,心情都变好了” 沈斜闻言,蹲在了奶奶腿边,长臂搭在膝盖上,将头埋在臂膀间。 上学?开心? 下午刚到校就被罚站,耐不住性子翻墙出了学校,呆在网的确挺开心的。 不过,有这么开心吗? 倏地,那个穿着白毛衣的身影晃进了他的脑海,嘴角的伤泛起隐隐的疼。 “在学校啊,要和同学好好相处,好好学习,以后啊,就能离开这儿,永远也别回来”沈奶奶摸着孙儿的头发,目光悠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回来吗,也对,这儿有什么好。反正都要离开,现在牵牵扯扯有什么用。 沈斜低着头沉思,嘴角的笑意冷了下去。 ------------------------------------- 这边,林晚照也刚回到家里。父亲林建业坐在茶几前,拿着一本医药书,正在教七岁的林朝辰识字。 林父是小镇上为数不多的医生,早年间刻苦学习考上一所医学类专科,学的中医。但因时局动荡,空有一身才华,却未得伯乐赏识,只能窝在这偏远落后的小镇诊所,抱憾至今。 “这么晚才回来?快吃点东西上楼学习去”林父看到刚进门的女儿,不急不缓地来了这么一句,却是连缘由都懒得问。 林晚照撇了撇嘴,倒是没有在意。 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里,林母杨嬅还在忙碌着,灶台上熬着给弟弟林朝辰的补药。 见林晚照进来,她拿出橱柜里的晚饭,一碟菜,一碗饭。 林晚照伸手接了过来,放在低矮的小木桌上。 “妈,怎么又放这么多油啊”林晚照看着快被油浸泡住的那碟小菜,顿时没了食欲。 杨嬅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温温柔柔的语气中带着理所应当: “这不,你爸说辰辰身体底子不好,平时得多吃点油重的东西嘛。这孩子,油多了菜才香嘛,以前我们想吃还没有呢,那个时候”林母又开始了她的喋喋不休。 林晚照看着母亲忙碌疲惫的身影,一时间有些不忍,又有些委屈。 为母亲不忍,为自己委屈。 于是低着头快速扒了几口饭,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漱完后,她平躺在床上,右臂弯曲挡在眼前,不由自主地想起沈斜骑着摩托的样子。 果然英雄少年郎,直教人魂牵梦萦啊。 唉,不过, 按现在这个情况,沈斜估计马上就要步入歧途了。 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林晚照不安地在床上滚来滚去,额头又不下心碰到了床头的手机。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拿起手机,先是搜索一番,后又拨通了某通电话。 嘟~嘟~嘟~ “喂,你好,是县交通局吗” 第9章 解释 安安稳稳过了三四天,马上迎来了新学期第一个周末。 周五下午,堡中放得早,比以往正常放学提前了一个半小时,好让住校的学生回家过周末。 这天,林晚照出了校门就往镇子南边走去。 太阳落得越来越晚了,气温也一日比一日高。 她走在街道上,脱掉了校服挂在手臂上,露出一件绿色的毛马甲,马甲下是件白色的衬衣。气质清冷脱俗,倒显得和小镇格格不入。 街道旁三三两两地聚集着些无所事事的人,向路过的青春洋溢的女孩们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林晚照心下了然,这里天高皇帝远,治安的确是个问题,常常传出些欺男霸女的新闻。 倒也难怪,整个镇子里就五六个片儿警,就连前几天举报沈斜未成年人违规驾驶也是打得县里的电话,也不知道处理了没有。 林晚照思绪紊乱,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呦,斜哥,这小妞长得正啊!”说话人染着一头黄毛,竟也穿着蓝色的校裤,此时正用手挡着日光,眯起眼睛盯着那刚刚路过的女孩。看样子刚从旁边的网出来。 沈斜站在电线杆下,闻言顺着黄毛的视线看到一记背影。 只见得她露出的脖颈又细又长,高高的马尾一扬一扬地在空中划出弧度。 “艹”沈斜低骂一声,甩过校服盖到黄毛头上。 黄毛名叫薛冬,也在堡安读书,比沈斜高一级。 元宵节那天,沈斜为了躲他那看着就晦气的三叔,来了这家网。不料,遇见黄毛和人打赌玩游戏,沈斜刚好坐在黄毛旁边,便被拉来组队。 本来来这里也是为了消遣,沈斜应了下来,戴上耳机就开干。 结果,就赢了。 黄毛躺赢后,对沈斜佩服得五体投地,头昏脑胀地把他认作大哥。 也是那天,因为他们两个单枪匹马赢了赌约,对面一看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说什么也不认帐。 不认账也就算了,其中一个一米八几的健壮小伙还不知死活地捏了捏沈斜的下巴,笑得一脸轻佻:“弟弟,来这儿能赚几个钱,哥哥给你介绍活儿”。 有几个人闻言面露邪色,发出令人作呕的笑声。 沈斜也笑了。 笑得无所顾忌,张扬轻狂。 一时间花月失色。 而后,他在众人的目光中,带着笑随意地向后退了几步。未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前台的啤酒瓶已经在地上散成了碎片,黄色的酒和着红色的血在方才说话那人脸上形成了两股水流,嘀嗒嘀嗒砸在水泥地板上。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因着这网是徐海的地界,对面另外两个男人架上那个血流入注的小伙,放了狠话,约沈斜在网外面的巷子见。 但他们失算了,沈斜可不是弱鸡,他好歹学过几年散打。 再加上他打起架来又是一副不要命的样子,于是就有了后面林晚照见到的一面。 ------------------------------------- 黄毛取下头顶的校服,乖乖地又递过去。 不是他从心啊,而是旁边这哥们实在疯得不像人。 那天网约战,他去搬救兵,带着十几号兄弟赶来时,只看见巷子里横躺了三个人。 面目全非,惨绝人寰。 真狠啊。 不过这大哥算是认对了。黄毛暗自窃喜。 “走了”沈斜单手接过校服,两指勾着衣领将其甩到身后,另一只手插着裤兜,飒飒然过了马路,却不见一分半吊子气质。 身后,黄毛盯着他大哥潇洒而去的背影,摸着下巴低语:“啧啧,果然,人要衣装,衣要人配。这人要长得帅,什么样都有气质。就像我,斜哥勉强也算一个。” 沈斜跟在小姑娘身后,倒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但前面的人就是一副没有戒心的样子,根本没有发现自己。 这防患意识可不行啊。沈斜盯着小姑娘的后脑勺,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每天背这么多书,也不怕累成驼背啊。 呦,这走路走得挺端正啊,一板一眼地。 “沈奶奶,你好,我是沈斜的同学,我叫林晚照”一道清丽的嗓音响起。 待到沈斜反应过来时,小姑娘已经站在他家开着的院门前。 “靠”她到底要干什么。 她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这小姑娘还会跟踪人? 我还没发现? 不能? 沈斜站在院门不远处的干枯梨树下,开始质疑起自己的反侦察能力。 “阿斜啊,站那儿干嘛啊?怎么不回家,快来,你的同学找你来了”沈奶奶笑呵呵地握着林晚照的手,站在院门前招呼孙子。 林晚照也转过头来看着沈斜,一脸惊喜。 看着笑意满满的两人,沈斜先是低下头,暗暗地用舌尖顶了顶上颚。而后,才抬起头,风淡云轻地走过去。 “什么同学,我不认识”沈斜看都没看林晚照,嗓子里蹦出来的字眼冷静又疏远。 “啊?这”沈奶奶瞅瞅林晚照,又看看自己的孙子,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沈斜冷冷地垂下眼眸,看到另外两人紧握的双手,眼神又是一紧。随后,把衣服搭在肩膀上,不动声色的地抽出了沈奶奶的手。 “奶奶,你先回去,这位同学估计有什么误会”明明挺温柔的语气啊,但林晚照却听出了一丝威胁。 话毕,不等沈奶奶反应,沈斜便两手扶着她的肩膀把她往院子里推。 “奶奶,你先进去,我和这位同学解释解释”沈斜推着奶奶的后背把她送进院内,眼神却是看向林晚照。 语气听起来莫名有些咬牙切齿。 林晚照见状,扯了扯嘴角,不由地裹紧身上的衣服。 “噢,那你可得好好解释啊”沈奶奶慈祥的声音被关在了院门里。 “这孩子…”咕哝声渐行渐远 …… 第10章 机会 初春的风吹过来,冷意泛起。西边山头的斜阳,还在挣扎着给人间洒下最后一点温暖。 林晚照跟着沈斜,走到不远处的梨树下。 如若细看,竟能看到干枯无生机的梨树枝丫生出了春意,估摸着再过一个月,又是满树雪白,几里留香。 “解释解释”沈斜无比随意地背靠在粗糙的树干上,音声沙哑得像是被冬季的风刮伤了嗓子。 林晚照的双臂自肘关节向上叠起,用细白纤长的手抓着双肩包的肩带。 “我你不是说你要解释解释嘛”林晚照越说越没有底气,开始低着头瞅自己的鞋尖,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我去,这人是十四岁嘛,有点儿小气场啊。别从心啊,林晚照,怕一小孩干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呦,要我解释啊?解释什么?解释我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林晚照刚给自己打好气,就听到沈斜的气息逼近,痞子味儿十足地讽刺。 “我”没跟踪你啊。 这句话是无论如何讲不出来的,总不能和他讲,是他上辈子自己带我来的。难道说是问了他们班主任?这也行不通啊,我和他非亲非故,谁家班主任随便透露学生信息啊。 一息间,林晚照的心思却是已经绕了三四圈。 好,承认,林晚照,这都是你的债! 小姑娘在心底做好了决定,大义凛然地昂起头直视少年:“对!没错,我就跟踪你了!” 看着她一副跟踪你是你的福气的模样,沈斜别过头去,强忍笑意。 林晚照盯着少年勾起的嘴角,一副心情不赖的样子,于是打算登堂入室。 “还有,你违规驾驶也是我举报的”清冷正直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愧疚。 林晚照做了这么多年的临场会议翻译,面上的功夫自然比谁都厉害。但尾音不自觉的上扬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慌张。 回过头来的银发少年,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闪过某种不知名的神色,不理解?惊愕?愤怒?还是三者都有? 林晚照默默吞了一口口水,接着说: “违规驾驶本来就不对,我们要做根正苗红的好公民!” 沈斜笑了,没带温度的笑。 林晚照后背的寒毛瞬间直立起来,但想起今天的目的,又秉着一鼓作气的原则接着说道: “你这样做虽然不对,但年少时谁不犯错,我可以原谅你;当然了,我背后举报你的行为也挺没有道德的,所以,我打算以身作则,将功补过。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当然,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妙语连珠地讲完,林晚照默默在心底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不错嘛,小林子,这么多年没白干! 那边听完这段话的沈斜,嘴角的冷笑消失了,眼中不知名的神情也彻底转变成了同情,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林晚照。 他用食指戳着自己的头,问道:“你确定不用去看医生?” 林晚照当然知道他在内涵自己,于是厚脸皮地回:“不用,看过了,医生说智力超群” 这下,沈斜没话说了,无语地低着头俯视眼前的小姑娘。 四目相对,半晌沉默。 晚间风起,梁上烟升,这不是画中人。 第11章 小人 “咯吱”木制院门被打开又关上,沈斜将后脑勺靠在上面,柔软的银发四散。被遮住的眼中含着星辰,嘴角挂起的是温柔缱绻的笑。 “又来招惹我啊”他喃喃低语,对着耳旁的晚风说。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了,西边的天空慢慢地由淡橙色转成淡青色。晚风中夹杂了各缕炊烟,声色各异的叫骂声由远及近,烟火小镇,小镇烟火,只有傍晚的它才美得像人间。 木门声又响起了。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天色完全暗下来时,沈斜才回到了家。 他进厅堂时,沈奶奶正在看天气预报,看到孙子嘴角携着笑进门,便随口问了一句:“解释清楚了?” 沈斜楞了一下,而后蹲在奶奶身边,低着头轻声说:“奶奶,解释不清楚了” 听不出是喜是悲。 坐着的老人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梨树皮般枯燥的手一下一下抹着孙子的头,眼神却是盯着面前的电视机,一脸愁容地道: “呦,明天又有倒春寒,看来得降温啊” 是啊,冬天已经过去了。春寒春寒,听起来也是富有生机的寒。 ------------------------------------- 第二天清晨,太阳照常升起来了,气温却是有些低。 林晚照穿了一件姜黄色的短款羽绒服,背着黑色的双肩包,腿上穿的是一件深色紧身牛仔裤,裤脚被装进灰色的短靴,一大早就轻车熟路地进了沈家开着的院门。 沈奶奶刚做完早饭,一出厨房门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一头浅棕色的自然卷卷发被淡黄色发圈高高束起,光洁饱满的额头下,两道野生远山眉,一双桃花眼好像盛着晨间朝阳。 “沈奶奶!”小姑娘甜甜地对她笑,驱尽了早晨的寒意。 真是一个比花儿还美好的女孩。 这不是昨天那个姑娘是谁? 沈奶奶熟捻地牵过林晚照的手,把她拉进厨房。好像完全没有想起来昨天孙子说的不熟。 “是叫林什么晚?”沈奶奶给林晚照盛了碗白米粥,瞅着她问了这么一句。 林晚照也没有客气,自然地接过粥,软软的声音响起:“奶奶,我叫林晚照,叫我晚晚就好” “晚晚啊那个” 絮絮叨叨的谈话声在清晨显得格外温暖 吃过早饭,沈斜还没有起床。 沈奶奶收拾着碗筷,猜到林晚照是来找她家孙子的,便没有客气地让小姑娘自己进屋去喊他。 “晚晚啊,阿斜的屋子就是进门左转那间,门没锁,你自己进去喊他” 面对沈奶奶的亲近随意,林晚照倒是不好意思推脱。 于是,她站在沈斜房间门口,足足凌乱了好几分钟,才鼓起勇气敲门。 不料,她刚伸出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手一时间没有收回来,连带着身子也向前载去。 “啊”随着一声又轻又娇的一声惊呼,沈斜的怀里便多了一个香香软软的东西。 他虚起手臂半搂着,低头眯着眼睛审视怀中人。 好像没睡醒。 林晚照不好意思地仰起头,下巴抵着沈斜的胸膛,看着少年鸡窝似的头发,扯了扯嘴角。 “怎么着,大早上就来投怀送抱啊”沈斜看着怀里人想要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心里像是窝了火般滚烫,却找不到发泄口。一开口却是戏谑的味道。 早就习惯他一副贱兮兮的样子,林晚照根本没当回事,站直身子就说:“昨天你答应给我机会的,可不能反悔啊” 想了想,又接着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看着对面人连连打哈欠的模样,林晚照又小声地加上一句:“小人也不行。”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算你是小人也不行。 沈斜穿着灰色毛衣,抱着手靠在门框上,笑得一脸无奈:“合着别人沉默就是答应你啊” 况且,他跟本不知道小姑娘一直说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咳咳咳,那你说说你要什么机会?”沈斜清了清嗓,刚刚清醒过来,暗哑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 第12章 拯救 “举报你是我的不对,所以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也是…拯救你的机会” 更是救赎我自己的机会。 女孩儿的声音清清冷冷,细听之下却像是在强忍着哽咽一般。 她就那样俏生生地站着,像是乌云后的月亮,让已经习惯了黑夜的少年又开始做梦也期待它能驱走黑暗,不用和太阳一样耀眼,只要能看见光就好。 沈斜愣了半晌,眼神粘在林晚照身上。 她真像站在云端睥睨万物的神灵啊,那么地不染俗尘,又那么地自以为是。 拯救?怎么拯救?拯救的了吗? 还要和以前一样吗? 把我当做她善意泛滥后随手拉了一把的玩具? 沈斜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林晚照,但好像看得又不是她,一时间,心中思绪乱飞。 半晌过后,眼底翻滚着的莫名情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一如既往的不正经他失笑道:“机会?你求我啊,给我当牛做马啊” “我求你”只听得眼前的女孩儿脆生生地道,不见半点犹豫,一双又大又圆的黑色眼眸里星光闪烁。 “让开,我去洗脸”沈斜好像生怕被蛊惑似的,不敢再看女孩儿,推开她就往外走去,迈着虚浮不定的脚步,一副没睡醒一样。 沈斜去洗漱了,林晚照便坐在院子里干枯的葡萄藤架下等他。 葡萄藤架在院子的东南角,挨着厨房。架下摆着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圆石桌,周围围着四个石墩子。 沈奶奶还在厨房里忙活着,时不时地传来叮叮当当的厨具碰撞声。 林晚照坐着无聊,便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本课本,规整地铺在桌面上。 她这次过来是要帮沈斜补习的,为今之计,只有通过学习才能让他离开这儿。 离开了这儿,后面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林晚照打着小算盘,心想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缠着沈斜。面子这东西,跟沈斜的命比起来,算什么?! 神思悠扬间,有道影子投在了面前数学课本的封面上,林晚照后仰着头,头发垂在半空中,一双眸子刚好陷进沈斜俯视下来的深不见底的眼神里。 晨间的阳光如黄金般璀璨,抹在少年被水打湿的发梢上,十分耀眼。 林晚照失神地沉溺着,直到沈斜脸上没擦干的水珠滴到她的额头上。 “呀”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瞬间回神,抬起右手在额头胡乱摸着。 沈斜扯起毛衣胡乱擦了一把脸,长腿一迈,坐在了林晚照旁边的石墩上。 “说,怎么弥补啊”他勾着尾音,欠儿欠儿得问。 “补习”林晚照回他一个带着讨好的眼神,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什么?”少年怀疑听错了,双手撑着膝盖靠近又问了一遍。 “补习,我,帮你,补习,当做赔罪”林晚照加大音量自若地回答。 “你确定?” “我确定,十分,千分,万分确定” …… 太阳越升越高,林晚照热得脱掉了外套,露出里面的纯白色卫衣。沈奶奶也坐在葡萄藤下,手里拿着毛线和勾衣针,两只手一来一回地穿梭,不知道在打毛衣还是在勾袜子。 暖暖的阳光从葡萄藤的缝隙中偷溜进来,手拿毛线的老人抬起眼来,看着石桌前乖乖坐着的孙儿和一脸认真的女孩儿,心里比手中的线团还要软。 “晚晚啊,我们阿斜可是不笨的主儿,就是爱玩了些,你只管教他,他不听话你告诉奶奶昂。”沈奶奶用极具爱意的温柔语调嘱咐林晚照。 也是侧面敲打沈斜。 林晚照是极为认真的性子,一件事一旦决定,那便要认认真真的完成。但她听到沈奶奶这样讲,心中却也是更加放心了不少,这个世上,估计只有眼前这个老人才能管得下沈斜。 忽地想起刚刚听她说要帮他补习后,沈斜本来一脸匪夷所思且抗拒的模样,但在看到沈奶奶要过来时,立马警惕地拉起她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真是可爱啊。 林晚照当然知道他怕什么。 于是乎,少女干净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沈奶奶,我学习成绩很好的,我们班主任觉得沈斜刚转学过来,学习上可能不适应,所以要我来帮帮他” 话毕,又冲着老人笑得一脸真诚,装作无意般扯下她胳膊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沈斜看了看面前正经着胡说八道的女孩儿,又看了看厨房门口一脸欣喜的老人,最终无奈侧过头勾起唇角。 可真是逃不掉的劫数啊。 就这样,不羁少年坐在了低他一个头的女孩儿身边,垂眸盯书,一脸的素然乖巧。 不知道是屈服了老人,还是屈服了自己的心。 第13章 喜欢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林晚照在学校里还是老师们的心尖宠,沈斜还是一副谁都不想理的丧气模样 谁也不知道,看似没有交际的两人却在周末吃着一个锅里的饭,抢着同一个电视遥控器。 林晚照也不知道为什么,沈斜在学校里总是一副对她爱答不理的模样,欠他八百万似得。 明明在家时那么喜欢抢她碗里的饭。 可能是怕影响他在学校里立人设。 啧啧,这少年包袱还挺重的嘛。 在林晚照又一次路过他身边而没有得到一个眼神时,她忍不住开始琢磨沈斜的心理。 认定了沈斜是个包袱少年后,她也装着不认识他。 呵,我还怕我的高冷学霸人设被你毁了呢! 学校的日子漫长却不单调,少年们总是渴望长大,渴望脱离师长们的管教,殊不知现在才是一生中最自由的时间。 沈斜门前不远处的那颗老梨树真的开花了,和林晚照想的一样,一树雪白,几里留香。 短暂的花期过后,干干巴巴的树梢竟还挑了几个小梨,倒叫人真的没想到。 这天,沈斜路过它时,跳起来够梨树上的绿叶,落地回头笑着对身边的人说:“林晚照,等你个子到我肩膀时,我就把树上的梨都摘给你吃” 他的个子像雨后春笋似的,一天比一天高。 过了变声期,声音也不像往常那般沙哑。 倒真真有了少年人的朝气。 林晚照看着笑容明媚的沈斜,鼻尖涌出一阵酸痛,生怕这是一场梦。 梦醒后,少年是坟墓里的孤魂野鬼,她是坟墓外的孤魂野鬼。 她突然想问问上辈子的沈斜:“你疼不疼啊” 于是,林晚照走上前去,把脸埋在的少年胸膛,少年身上好像带着火,烫的她反应过来这不是梦。 沈斜怔楞着,垂下头盯着林晚照毛茸茸的发顶。 怀中的女孩突然无厘头的说: “阿斜,我最怕疼了。小时候打针,没有两个大人是绝对制服不了我的。” 沈斜问:“所以呢?” “所以,你不要再受伤了,你受伤了我会心疼的,你的心疼过吗,心疼起来比打针还要难受啊,真的很疼啊” 林晚照埋首在他的胸膛,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段。 沈斜拉开了林晚照,抑制不住的心跳声彷佛在告诫少年, 你完了。 看着女孩儿凌乱的头发,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吊儿郎当地语气听不出有几分真情实感。 他说,林晚照,你喜欢我喜欢到这种程度了? 林晚照直视他良久,看着少年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她才推开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一脸认真地说: “是慈爱啊,我和你讲过的” 听到女孩话语里的揶揄,沈斜低着头暗暗地咬了咬下唇。 特么的,又被耍了。 “哎,阿斜,等等我啊” “喂,这就生气了?” “沈斜!能不能尊老爱幼!” 道路两旁的桐木树上盛开着一大团一大团的紫色花朵儿,树下的人行道上零零散散走着几个路人。 光影斑驳的水泥路上,一个银发少年迎着风跨着长腿大步走,身后,背着双肩包的女孩小跑着追赶。 美好地要命啊 第14章 报名 林晚照刚一到家,小团子林朝辰就扑过来。 “姐姐姐姐,看我在学校画的画,这是爸爸,这个是” 说完之后,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瞅着眼前人,非常明显地求夸奖。 “哇,我们辰辰真”表扬的话还没说出口,林父就推开门走了进来,他背着医药箱,看来是刚出诊回来。 林母见状忙迎了上去,接下医药箱,又是一阵嘘寒问暖。 林建国边答着林母的话,边蹲下身来抱起林朝辰,径直往客厅走去。 林晚照没想融进这番温馨,便打算上楼。 刚等她踩上第一个楼梯,林父严肃的声音就从后面响起:“你最近在干嘛?一到周末就不见人” 被指责的林晚照楞在楼梯口,心想:“这个父亲可当得真够称职的,这都快半个学期了,才想起来问这么一句。” “不是和你讲过吗,晚晚在帮同学补习呢”林母见状,一边擦着客厅的桌子,一边帮林晚照解释。 “哦,补习啊,那就好好补,不能丢了我林建国的脸!” 林晚照闻言笑了笑,抬起脚步接着上楼。 她又在痴心妄想,林建国什么时候在乎过她了。 只要她次次考第一,足以让他去炫耀:“这孩子天生聪明,都没咋用功学习”。这就够了。 回到楼上的女孩儿,一遍遍安慰自己没关系,可回想起上辈子的一幕幕,心还是一揪一揪地疼。 ------------------------------------- 第二天清早,林晚照刚一下床就从阁楼的窗子里看到她家楼下的沈斜,少年骑着一辆“英气十足”的黑白两色单车,无聊地在路上转来转去。 她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了。 那车和林晚照平时见到的根本不一样,像是被改装过,后轮上还架了一个座位,肯定不是自带的。 林晚照三两下收拾完,冲出了门:“妈!我去学习了!” “这孩子”林母对着空气念叨了一句。 沈斜看到背着书包出门的女孩儿,把车骑到她面前,懒洋洋地说:“上轿,大小姐,奶奶喊我来接你” 林晚照早上特意穿了一件裤子,闻言开心地跨上后座。 这可是她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坐单车后座啊,网文那味儿有了! 自行车穿梭在镇子里的林荫小道上,从北向南,花香袭人。 “阿斜,你好酷啊” “阿斜,好舒服啊” “阿斜,我们两个好自由啊” “阿斜,我们好像小鸟哦” 阿斜阿斜阿斜 银发少年听着后座的溢于言表的兴奋,感受着腰间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眼睛里盛满了星光。 时光就这样停滞, 不要前进。 …… 因为你, 我甚至想停留在这样肮脏痛苦的日子里。 由于明天是周一,也是这学期第十周的开始,照旧要进行这学期的期中考试。于是盯着沈斜做完两套卷子后,林晚照便早早地回了家。 她没有像之前一样,在考试的前一天熬夜复习。 一是不想,二是实在用不着。 所以,一夜好梦。 第二天。 刚刚考完第一门语文的林晚照趴在课桌上等待下一门数学考试。 她面前的教室前门旁站了好几个学生,一脸兴奋地叽叽喳喳个不停。 不但他们如此,整个堡安中学各处都可以称得上沸沸扬扬,鸡犬不宁。 不过,如此喧哗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们在讨论考试,而是考试过后的运动会,足足连续三天啊,不但白天可以借着运动会的由头四处潇洒,晚上学校还组织了艺术表演,不失为一个交友的好机会。 “这教务处也挺会安排的,考试后就是运动会,第二周才出成绩,这是打算把我们秋后问斩吗?哈哈哈哈” “这样还不好啊,有道是今朝有酒,不对,今朝有会今朝欢!老子才不管成绩什么的,那都是浮云。” “啧啧啧,陶哥这大嘴叭叭叭的,还挺会说” “大爷的,别以为成绩好就能讽刺我啊,以为我听不出来?”被人称之为“陶哥”的男生边说着话边对着刚刚说话人的大腿就是一脚。 刹那间,门前一堆人作鸟兽散,在楼道里追赶扭打起来,徒留一个来回摇摆的教室门。 “大家静一静,这里是运动项目的报名表,有意向的同学来我这里报名啊,还有想表演节目的也在我这里登记啊”班长徐磊高举着报名表来回挥舞,年少老成的脸上也露出一些欣喜。 众人闻言,一哄而上。 林晚照也颇有兴趣地转过头去看,不料注意到坐在教室左下角的黄雁。 她抬头看了一眼哄闹闹的人群,眼睛里明明也带着渴望,但却又默默地把头低下来瞅着自己交叠的胳膊。 “唉”林晚照暗暗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哄闹的人群旁。 “那个,大家填完了吗?”清冷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虽然不大,但教室里却陡然安静了下来。 这可是林晚照啊,你什么时候见过天神参与凡人的事! 面对那一团齐刷刷的眼神,林晚照倒是心不急脸不红地又问:“还有什么项目没报够人?我也想参加” 看着班长略带疑惑且震惊的眼神,她勾起一个友善的微笑,尽量甜美地说:“运动项目,女子组的” 班长黄凯闻言拿起报名表上下浏览一遍,还算镇定地回道:“女子项目还剩下一个1500米和女子400米接力,你报接力” 话毕,就要在表格上填上林晚照的名字。 “等等,我先来的呀,我也想参加运动会”说话人一脸委屈,声音娇娇弱弱的,绞着手指看着林晚照,一双眼睛微红,就差流泪了。 得,这副样子谁见了也不忍心。 天赋这个东西说来也奇怪,比如眼前的邱梦,这双目含情,动不动就要掉珠子的样子,林晚照自认为她再活十辈子也修不来。 就在两人“深情对望”时,班长小声嘀咕了一句“邱梦,你不是说你不报吗?” 邱梦闻言,转头看着班长,眼角又红了一些:“我刚刚只是在考虑,没说不报” 哇,好一个矫揉造作! 林晚照暗叹一声,默默地在心底竖起大拇指。 这人莫不是在针对我?话说,我最近一直忙着沈斜的事儿,也没来得及“照顾”她呀。 “咳咳”班长手作拳状放在嘴边,假意咳了咳。 林晚照闻音抬头,接收到班长这个直男不知所措的无辜小眼神儿,还是决定不要伤及他人。 她清了清嗓,笑得一脸无所谓:“没关系,我报1500好了,反正都是为班级做贡献” 周遭众人闻言皆是瞪大眼睛。 什么?他们没听错?天神第一次下凡就玩这么狠?历年的女子1500可只有那几个练体育的参赛啊。 林晚照无视他们,走上前弯腰俯身,拿起笔在1500米那栏后面写上了洋洋洒洒的三个字。 第15章 阳光 历时两天,总分950的8门考试终于落下了帷幕。 “晚晚!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是不是112?” 林晚照停下了收拾书桌的手,抬头向左瞧去,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刚好踏进教室后门,兴冲冲地向她跑来。 是焦予婷。 “考都考完了,还问这个干嘛” 数学是昨天考的,林晚照是真的没记住。 “好,不问了。”焦予手撑着课桌,兴缺缺地瘪了瘪嘴。 忽然又是眼睛一亮:“明天晚上有我的舞蹈哦,看我一舞惊鸿!” 说完后还不忘起范儿转了个圈。 “好~,等着看你的惊魂舞!”林晚照略带狡黠地打趣道。 看着好姐妹一脸得逞地笑,焦予婷鼓了鼓腮帮子,明显气极了,却是不忘还嘴: “呦,听说某人还报了1500啊,真是稀奇啊,放心,作为好姐妹的我,一定不忘在终点拿着葡萄糖扶你” 话语间,还不忘拍着林晚照的肩膀,拿出一副替人着想的长者模样。 就在两个人互相打趣间,前门进来了两个人。 前面那人,迈着小碎步,走两步就绾一绾耳边的碎发,还不忘拿余光瞟那一坐一站的两人。 正是天下第一“娇美人”邱梦。 “许子轩,你不要再缠着我了啦,我们这个年龄段学习最重要啊,我这次要是英语考不到140,妈妈会打死我的” 整段话的语气重点在140上。 旁边的林晚照和焦予婷闻言皆是一阵恶寒。 这你要拒绝人就好好拒绝啊,一副受人胁迫的娇弱样子给谁看。 娉娉袅袅间,两人走到了邱梦的课桌旁。 邱梦坐了下来。 许子轩还红着耳朵给坐着的人递珍珠棒,真是坚持不懈啊,坐着的那人则是一脸娇羞地来回推脱着。 教室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目光全在那两个面含羞怯的人身上。 一向大大咧咧的焦予婷背对着他们作呕吐状,暗悄悄地递了个眼色给林晚照。 教室里突兀地响起一记颇为造作的女声: “晚晚啊,不缠着你了,这要是英语考不了满分,林妈妈会把你打死的!” 说完昂着头从邱梦身边走过。 班里响起几声偷笑声。 刚刚还在那儿欲语还休的俩人面上立刻犹如桃色。 下一刻,邱梦就趴在桌子上小声地抽泣起来。 许舔狗不忍美人落泪,连忙抓住这个表现的好机会,作势便要上前去和快要走出教室门的焦予婷对峙。 “你说什么呢?”他扯着嗓子红着脸对着门口大喊。 焦予婷回头就要硬怼。却不料身后响起一道沉稳有度的声音: “耳朵聋了吗?她劝我好好学习呢” 正是林晚照。 昔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林晚照。 如今连眼都懒得抬就怼人于无形的林晚照。 教室里静得只剩下风吹书页声,门口的少女勾起唇角哼了一声,抬腿向他们班走去。 邱梦忘记了接着抽泣,许子轩也黑着脸出了门。 他不敢惹林晚照,倒不是因为她是老师们的心头宝,是…… 想起女孩儿刚刚冷漠的声音,走廊上的许子轩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教室里。 放在一摞课本上得粉色草莓珍珠棒滚着滚着掉到地板上。 “啪嗒!” 黄雁拿着抹布进门是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她啥也不敢问,啥也不敢说,低着头坐到林晚照身边。 须臾,去操场和实验楼打扫卫生的同学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教室里又恢复了往日鸡犬不宁的热闹样子。 “小雁,这是文艺演出的报名表,班长待会就要交给班主任了” 林晚照靠近黄雁的耳朵,在一片喧嚣中递给了她一张白色的a4纸,纸上黑色圆珠笔勾勒出六七个人的名字。 黄雁不语,低头看着这张纸。 却又听身边人说:“我知道你唱歌很好听的,就是随随便便哼几句都好听的那种。” 闻言,黄雁睁大眼睛看着她的同桌,眼角有些湿润,却依旧没有动手。 …… “就当是为我唱一首歌,当作辅导你半个学期的酬劳” 声音不咸不淡的,却像一阵清风拂来,黄雁还是忍不住动了心。 “…好” 女孩拿起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名字后面坠着要唱的歌曲名《阳光》 在一片哄闹中,班主任老刘走上了讲台,嘱咐了明天运动会的事项便放了学。 学生们成团出了校门。 林晚照却独自一人来到了操场。 1500啊,她这个运动弱鸡本着锻炼身体的愿景报了名,虽然也没想拿名次,但总得要坚持着跑下来。 林晚照,youcandoit!!! 跑了五六圈后,豆大的汗珠开始从她的脸上滑落,前额飘扬的几缕头发乱糟糟地贴在皮肤上,嗓子里刺痒痒地疼。 跑到第十圈时,她放弃了,瘫倒在一旁的青草坪上,爱咋咋。 “喝点水” 是一道熟悉的沙哑音。 林晚照拿开挡在眼睛上的胳膊,挣扎着坐起身来。 是赵朴谨,那个天降学长。 不是林晚照记忆力惊人,是这个学长长得的确挺有特色的。 带着薄薄的眼镜,一派斯文模样,个子不高,但却有型,莫名地让人想起古时候的书生。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林晚照有些豪爽地接过水,常温的。 “谢谢啊” 咣当咣当喝了几大口,才接着问: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她随意地起身拿起书包。 “哦,我最近在准备竞赛” 言下之意是每天要在学校复习到很晚。 “哦” “嗯” “那我先回去了,你接着复习” “我好,再见” 林晚照觉得,这人啊,还是不要和不熟的人随便搭讪好,太容易尴尬了。 好像完全不记得那个拦别人摩托车的女孩儿。 太阳已经下山了,西边橘红色的天空连着远处的电线杆和居民楼,浓墨重彩地像一副油画。 五月份的小镇,本来不燥也不冷,但微风吹到被汗浸湿的林晚照身上,凉爽地却像是抹了风油精似的。 街道上来来往往着悠闲的居民,猫猫狗狗好像也在散着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这几天林晚照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她,但每次回头却总是发现不了什么异常。 她倒是和沈斜提过一次。 沈斜说了什么? 他说,你不要丑人多作怪。 看着他比女孩儿精致的脸,林晚照的一巴掌到底是没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