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家祖朱重八》 第1章 我能救我爹 洪武二十五年,大明太子朱标巡视陕西时,染上了风寒。 一连换了好几拨太医,始终药石难医。 近几日,更是咳嗽加剧,高烧频发,已见油尽灯枯之相。 东宫,太子寝殿。 侧妃吕氏领着亲儿子朱允炆,朱允熞进去后,身后跟着的两个仆妇一左一右站在了门口。 落在后面朱允熥,正准备抬脚进去。 刚迈进去一半,眼前一亮,嘿嘿一笑,马上又收了回去。 他作为吕氏的继子,平日可没少挨这继母的欺负。 原主被这继母养大,有些唯唯诺诺,任人宰割不敢反抗。 他不是原主,可没有站着挨打的习惯。 要是不找一切能找的机会给他这继母上点眼药,可真就白瞎他这穿越者的身份了。 想明白后,朱允熥笑嘻嘻的扭头,随之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他皇爷爷,大明王朝的当家人朱元璋说话的功夫就要过来。 要是让他皇爷爷知道,吕氏这继母把他拦在门外,不让他这亲儿子去探望他父亲,那吕氏在他皇爷爷面前贤妻良母的形象不就会有裂痕? 吕氏经营多年,一击绝杀是不切实际。 但循序渐进,铢积寸累,绝对不失为一个上上之策的。 没等多久,远处一道亦步亦趋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看清来人后,朱允熥猛然起身,飞奔上前,一把抱住了来人大腿。 “皇爷爷终于来了,孙儿命苦啊。” 挤了半天,没挤出一滴泪水。 没办法,只能以袖掩面,做一下伪装了。 “孙儿昨晚为父亲的病翻了一整晚的医学典籍,今早本想来看看父亲的同时,再把寻到的方子拿给太医看看的,可朱允炆他娘死活不让孙儿见父亲。” “哝,她怕孙儿偷偷进去,还派了两仆妇守着了。” 一左一右站在门口的两仆妇,那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那两仆妇就站在不远处,朱允熥说了什么,她们听得一清二楚。 作为当事人,太子妃让她们拦着他,她们怎不知道? 这小混蛋,怎还信口胡诌呢? 还没等她们说话,老朱便眼神犀利,抬眸一记眼刀杀去。 那两仆妇噗通一声顿时就跪了,怎么看都像是在认罪伏法。 “陛...陛下,奴...奴婢...” 两仆妇支支吾吾话还没说完,朱允熥便抢在了她们之前开了口。 “皇爷爷,孙儿受些委屈不重要。” “可孙儿着急啊,父亲的病都拖延了几个月了,这么长时间都不能痊愈,孙儿心中实在惶恐。” “这个是孙儿在东宫藏书阁,从一本吃灰的医书中找来的。” “孙儿也不是太懂,到底有没有用,还得请太医参详。” 老朱一生有两个最重要的人,一个是故去的马皇后,一个便是朱标。 万事万物,都只能围着这两人转。 现在朱标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他这当儿子若只顾扯谎和两仆妇争辩自己的委屈,只会让老朱厌恶。 相反,他要是能做好人子本分,就是把天捅个窟窿能那都不算事。 不管他这方子是否有用,都可足见他至诚至孝之心了。 老朱接了方子,大致扫了一眼,随手拉起了朱允熥,并没再追究朱允熥说的是真的还是假。 “你有心了。” “走,随咱进去,咱倒要看看谁敢拦着。” 朱允熥自己进去实际都没人拦,有老朱在,那就更不会有人拦了。 没用多久,进入寝殿。 见到老朱进来,屋子里的众人纷纷跪拜见礼。 吕氏跪在人群中,一个劲捅咕着朱允炆。 朱允炆嘴唇蠕动,酝酿几次,直到老朱喊众人起来,都没发出声。 吕氏恨铁不成钢,只能自己拉着朱允炆和朱允熞近前。 “父皇,允炆,允熞兄弟两个惦念着殿下的病,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就抄了几遍《金刚经》,为殿下消灾祈福。” “允炆,快把你抄的给你皇爷爷瞧瞧。” 在吕氏的指引下,朱允炆这才低着头,嗫喏上前。 “皇爷爷,孙儿抄了九次。” 可惜,才刚递出去,就听得老朱一阵恶龙咆哮。 “咱又不是佛菩萨,给咱看这个有个屁用。” “要是咱能主了抄经的用,那满朝文武啥都别干了,都抄经给咱看得了。” 孝顺是发自心底的,可不是流于表面的。 相比较朱允熥实实在在的方子,朱允炆兄弟抄经可就显卖弄了。 老朱因朱标的病早就烦闷的很了,担心的数月来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朱允炆兄弟身为朱标的儿子,如此卖弄孝心,又怎会不让老朱反感。 朱允炆埋着头,一颗颗掉着金豆子。 朱允熞更是哇哇大哭,指头指着吕氏抱怨着。 “都怪你,我说不抄不抄,是你非要让我抄的,这下好了吧?” 真金不怕火炼,可惜朱允炆朱允熞谁都不是。 区区一个小事,一向谦恭有礼的朱允炆兄弟,便好像土基墙遇上了泥石流,顷刻之间全都土崩瓦解。 吕氏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反手一巴掌甩在了朱允熞脸上。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父亲都病成这样了,还就只知道哭。” 朱允熞没争储位的压力,自小被吕氏捧在手心里,从没挨过打。 第一次被打,哪能甘愿接受? 随之一屁股坐在地上,瞪着腿哭的更加厉害。 瞬间,整个寝殿都快被朱允熞的哭声给掀飞了。 老朱脸色黑的深沉,不耐烦的厉声招呼道:“来人,把这小崽子给咱扔出去。” 他大儿病的厉害,需要安静养病,这小崽子哭的这么大声,哪能不扰他大儿的清净。 老朱一声吩咐,当即有人行动。 眼见辛苦谋划落空,吕氏只能抓着被侍卫抱着的朱允熞,哭的梨花带雨,哽咽着认错。 “父皇,允熞还小,是儿媳没教育好他,都是儿媳的错,允炆,快,快和你皇爷爷说说。” 自十年前朱标嫡长子朱雄英夭折后,朱允炆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朱标的长子。 哪怕生母吕氏是后来被扶正的,却也撼动不了他嫡长子的事实。 作为将来的皇太孙,朱允炆不能在老朱面前有丝毫瑕疵。 为朱标抄经祈福搞砸了,但朱允炆若能护着幼弟,那也能在老朱面前挽回些许形象。 要知道,朱标之所以能被老朱特别疼爱,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任何情况下都能维护兄弟。 只可惜,朱允炆并没有在老朱暴怒时,迎难而上的胆子。 酝酿了半天,始终没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就在此时,一太医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陛下....太子他...” 第2章 二哥,要不一起? 天大地大,谁都不如朱标重要。 老朱猛然起身,再顾不上朱允熞,一把揪住那太医的衣领,红着眼睛追问道:“咱大儿怎么了?” 太医躲躲闪闪,也不敢正面看老朱,只支支吾吾应道:“太子又烧起来了,这次略显严重,已开始说胡话了,该用的退烧方子都用了,怕是...” “怕是什么?” 老朱语气冰冷,快要把那太医生吞活剥了。 “再耽搁下去,怕是即便退了烧,头脑也有可能会出大问题。” 太医战战兢兢,却也不得不说了实话。 “你说什么?” 老朱一脚踹翻太医,大步流星往便往朱标床榻前而去。 床榻上,朱标脸颊红扑扑的,嘴唇微微蠕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老朱一屁股坐在朱标床前,手掌摩挲着朱标,满脸的慈爱,轻声呼唤道:“标儿,标儿...” 沙哑的嗓音中,全都是舔犊之情。 朱允熥站在老朱身旁,心中不由而然生起几分触动。 “皇爷爷别太忧心,父亲宽仁谦恭寰宇皆知,上苍定会保佑父亲逢凶化吉的。” 老朱抬眸,迎面对上朱允熥眼里的坚毅和自信。 突然,老朱想起了朱允熥给的那方子。 “你们来看看这个。” 数月来,为朱标瞧过病的,除了太医院的太医,还有不少从民间找来的名医。 各式各样的汤药喝了不少,朱标的病却一直不见起色。 不管朱允熥是基于什么原因找来的方子,好歹也是个希望。 太医院院正卢志明小心接过,稍微一瞥,眼中有了几分意味不明。 微微停顿后,递给了身边几个同僚。 轮流看过方子,几人谁都没说话,只以眼神做了交流。 片刻之后,卢志明这才终于作为代表开了口。 “殿下病症凶险,数月以来,经臣和同僚商议,凡能采用的退烧之法都已用过,即便有些效果,却也始终不得根治,反反复复之中,殿下病情加剧,本能见效之方现已无大用。” 吱吱歪歪大半天,只表示自己没办法了。 这方子到底有没有用,至始至终都没给出确切答案。 老朱怒气难平,沉声再次问道:“咱是问你这方子。” 卢志明眼神闪烁,声音压低,回道:“这方子确实是治风寒的。” 只表示对症,至于有用没用,仍没给出确切回应。 朱标在老朱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朱标一旦薨逝,他们这些负责治疗朱标的太医,一个都别想活。 要知道,十年前马皇后薨逝的时候,可就有不少太医被杀了陪葬了。 现在朱标已然病入膏肓,估计凶多吉少了。 这方子的确是治风寒之症的不假,但谁敢保证有用。 倘若朱标薨逝前喝了这方子,那拿方子之人脱不了干系,他们这群定下这方子的人无疑的人也难辞其咎。 都已经火烧眉毛了,这群太医还在为自己打算,估计老朱杀了他们的心都有了。 就在老朱即将雷霆大怒之时,一旁的朱允熥主动站了出来。 “皇爷爷,诸位太医在父亲身边伺候了几个月也辛苦了,孙儿替父亲去煎药吧。” 这方子不过是他翻了本医书,随便摘录下了一个。 是有些稀松平常是不假。 但他穿越过来的时候,有个随身携带的旅行包也随他一块过来了。 里面除了些笔墨纸砚外,还有些治疗头疼脑热的常备药。 治感冒的就是其中之一。 古人没受过化工药物的毒害,还没有形成抗体。 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可堪比灵丹妙药了。 有这些灵丹妙药在,朱标的病想不好都难。 只要能治好朱标的病,往后上房揭瓦都不成问题。 至于混个风生水起,那就更不难了。 老朱有些犹疑,迟迟没给出回应。 朱允熥只能再次加火,补充道:“皇爷爷就让孙儿去吧,孙儿能为父亲做的只剩亲伺汤药了,反正抓药的时候有太医院的医士,煎药的时候还有太监辅佐,绝对出不了问题的。” 既然最后治好朱标病的是他,那他干嘛把过程让给别人,把自己的功劳分出去。 “咱安排罗毅与你同去。” 罗毅是老朱随身亲卫,是老朱绝对的亲信。 既然方子本身没问题,试试好歹是一个希望。 “谢皇爷爷。” 道了声谢,朱允熥迅速出门。 走到朱允炆身边,又开口问道:“二哥,要不你随我一块去给父亲抓药吧。” 朱标气若游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朱标一旦薨逝,不管方子是谁出的,煎药之人多少也会有些脱不了的干系。 到时候,只要有人说朱允熥抓药的时候多抓了某一种,那朱允熥这辈子都得扣上弑父的帽子,永远都别想翻身。 朱允炆还没回应,便被吕氏拉着手拦了下来。 “只是煎个药而已也用不着两个人,你二哥留下伺候你父亲。” 害怕担责,连孝顺都不要了? 不仅是老朱,就连屋里的太医心中也有了涟漪。 他们只是个打工人,害怕担责也就罢了。 你作为亲儿子,也怕责任? 寝殿中短暂宁静,等吕氏想明白后,老朱眼神都快吃人了。 “父皇...” 这小兔崽子,故意给她挖坑吧? 老朱哪会再给她狡辩的机会,脸上毫无波澜,沉声道:“带着允炆允熞回吧,别吵了标儿休息。” 很明显,老朱不愿和吕氏计较,是不想打扰到朱标。 吕氏要是再叽歪下去,老朱估计会现场劈了她。 “儿媳先告退。” 吕氏咬牙切齿,走到朱允熥跟前时,还不忘狠狠瞪了他一眼。 要是原主,被吕氏这么一瞪,准备腿软。 现在的朱允熥,那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 不说是区区吕氏,就是老朱,那都不待鸟的。 “皇爷爷等着孙儿的好消息,明天这个时候,父亲保管能够活奔乱跳。” 老朱笑容发苦,脸色发僵。 几个太医更是埋着头,理都不理朱允熥。 也是,一个稀松平常的方子,谁会信能治好朱标。 要不是太医实在束手无策,老朱压根就不会试他这方子。 “皇爷爷,孙儿走了。” 朱允熥挥手告别后,步伐坚毅径直离开东宫。 从明天起,他就要彻底改写自己的命运了。 第3章 孙儿来试 从东宫出来,朱允熥便在罗毅的陪同下直奔太医院。 罗毅五大三粗,少言寡语。 一路上话没说几句,但事儿办的却是细致的很。 按方子从生药库抓出了药后,还又找太医确认一遍,直到确保准确无误,这才正式开始煎。 前世的时候,朱允熥连袋方便面都煮不好。 煎药这活儿再怎么简单,那都比煮方便面难不少。 说是由朱允熥煎,其实他也不过只是在旁边打了个下手而已。 火候时辰什么的,那都是由罗毅负责掌握。 “罗叔,这次的煎好和混合了之前的,就能直接拿给父亲了吧?” 罗毅端着砂锅,把里面的药分别倒入两个瓷碗中,惜字如金应了声。 “嗯,可以了。” 朱允熥拿来托盘,把两碗药全都放上去。 “罗叔辛苦了,我来端吧。” 这汤药的作用只为掩人耳目而已。 要想治好朱标的病,还得靠他手里的感冒药。 那些东西放在当下实在超前太多,直接拿给朱标,肯定不现实。 只能想办法混在食物中,让朱标神不知鬼不觉的吃下去了。 反正方子是他找来的,煎药算是他煎的,怎么着功劳跑不了他的。 “哦,好。” 罗毅还以为朱允熥是怕他抢了功劳,二话不说便把托盘给了朱允熥。 朱允熥端着托盘走在前面,罗毅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朱允熥脚步加快,罗毅脚步也加快。 朱允熥脚步放缓,罗毅脚步也放缓。 从始至终,罗毅和朱允熥都保持着礼仪范围内该有的距离。 既能保护了朱允熥,又不超了朱允熥。 有这样一个护卫跟着,安全肯定没问题。 可你像个影子似的跟着,他还怎么把感冒药放进去。 “罗叔,要不你先回去,看看皇爷爷那里可有要做的?” 这是朱允熥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可惜,罗毅油盐不进。 “皇爷吩咐,命卑下跟着三殿下。” 好吧,他还真没资格指使老朱的人。 “那罗叔端着药,咱快些过去,免得皇爷爷等急。” 朱允熥转身,把手里的托盘递给了罗毅。 既然找不到机会,再僵持着不过也是瞎耽误工夫。 还不如省下时间,再从其他地方找找机会。 不用端药,又不用寻机放东西进去,朱允熥走的自然也就较之前快多了。 罗毅手里端着药,保证一滴不洒外,还依旧朱允熥和朱允熥保持着特定的距离。 没用多久,两人回了东宫。 “皇爷爷,父亲的药煎好了。” 朱允熥从罗毅手里托盘中随便端起一碗,刚准备喂给朱标,突然想起像朱标这种身份的,吃饭都会有人试毒,更别说喝药了。 “皇爷爷,孙儿替父亲亲尝汤药。” 说话功夫,朱允熥屏息凝神,一口气干掉了碗里的药。 呕... 真难喝。 朱允熥眉头紧皱,差点把隔夜饭全都吐出来。 “三殿下,为太子试药需从两碗药中各倒出一半混合之后才行。” 什么? 那你他娘的不早说。 他都喝了,难不成还得再煎一次,再喝一次? 这些太医之前估计就没少替朱标试药,真怀疑他们是故意的。 朱允熥苦大仇深,可怜兮兮,都快哭了。 “皇爷爷...” “行了,瞎折腾什么,快喂你父亲喝了吧。” 一个亲孙子,一个是亲信,不信他们还能信谁? 朱允熥开心了,那群太医却垮了。 他们给朱标试药,但凡稍微不合乎规矩,那都得重来。 数月时间,喝到他们肚子里的药比喝到朱标肚子里的都多。 现在朱允熥这做法,可几乎没什么规矩可言。 区别看待,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旁边,朱允熥坐在朱标床边,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喂给朱标。 一边喂,还一边不停的唠唠叨叨。 “父亲喝了这药,病准能好,这方子可是儿子找来的。” “父亲可快快好起来吧,父亲要是再不好,皇爷爷该哭鼻子了。” 沉静在父慈子孝温馨中的老朱,听到朱允熥的后半句,脸色顿时黑了。 他什么时候哭鼻子了? 自他爹娘兄弟都死了后,他就不知道怎么哭为何物了。 就在这时候,老朱不由抹了一把眼角即将滑下的东西。 呃.. 谁说有眼泪就一定是哭了,还不兴是风太大,吹了眼睛? “滚滚滚,都给咱滚,咱花那么银子养着你们,你们却连咱儿子的病都治不好,咱要你们有什么用。” 老朱瞥了一眼那群目不斜视的太医,不耐烦的往外赶人。 至于是不是掩饰心虚的尴尬,那就只有老朱自己知道了。 朱标喝了朱允熥的药,只剩等结果了,也没必要留那么多太医在。 那些太医如蒙大赦,跑的比兔子还快。 他们都有了为朱标陪葬的心里建设了,现在突然又告诉他们不用死了,傻子才不快点走。 太医撤到偏殿,老朱又把太监宫娥赶走了一半。 现在的朱标昏迷不醒,哪用那么多伺候的人。 人多只剩哄哄吵吵,碍眼了。 众人有序撤离,倒也让朱允熥瞅到了空子。 在他们排着队离开的时候,朱允熥先去外间给朱标倒了水。 端着水回去的时候,便趁着没人注意,迅速把感冒药,退烧药等几种药外面的胶囊去掉,把里面的药混进了水里。 随着搅拌,那些药迅速和水融合。 反正朱标昏迷不醒,味觉估计也缺失的厉害,朱允熥直接把混进药的水一勺勺喂到了朱标嘴里。 等老朱赶走人再次回来时,被子里掺着药的水只剩了最后一勺。 朱允熥最后一勺喂给朱标后,放下碗拍拍手,道:“好了,父亲喝了汤药,还喝了水,差不多半夜的时候就能有效果了。” 要是有效果,几个时辰就能有了。 后世那些化工药物,唯一的优势就是见效快。 “希望吧。” 数月中,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已让老朱丧失了信心。 “皇爷爷要不回去睡吧,这个年纪不比孙儿,孙儿守着父亲就行了。” 老朱眼睛布满血丝,身体消瘦,精神已现萎靡。 “不用。” “罗毅,把奏章都给咱搬到这里来。” 老朱坚持,朱允熥也不再相劝。 反正用不了多久朱标就得醒,几个月都熬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就朱标在老朱心里的那分量。 朱标不醒,老朱回去估计也睡不着。 第4章 父亲醒了 朱允熥趴在床头守着朱标,老朱则在外间秉烛批阅奏章。 夜色宁静,微风习习,宫灯摇曳。 一天的鸡飞狗跳,终于归于平静。 按照历史记载,朱允熥在靖难之后,被朱棣以不能匡扶兄弟为名,削为庶人,囚禁于凤阳,于永乐十五年突然暴卒。 现在朱标命运即将发生扭转,那朱允炆即位时间势必会推后。 到那时,朱棣老迈。 朱允炆若再要削藩,朱棣怕也没有发动靖难的能力了。 最终,朱允炆会把大明王朝带向何处不得而知。 但他作朱允炆曾经的竞争对手,朱允炆肯定不会让他顺顺当当当个逍遥王爷的。 眼中钉,肉中刺。 不知什么时候,他就得被朱允炆给搞死。 为了自己的小命,看来往后可不能吊儿郎当混吃等死,从现在起怕就得开始努力了。 他是比朱允炆小,但他身份可比朱允炆纯正的多。 他生母常氏,是朱标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正妻。 朱允炆的生母吕氏,不过只是后来被扶正的侧妃而已。 只要有他在,朱允炆他永远都只能靠后站。 历史上,要不是吕氏那毒妇故意把他养成废人,皇位哪有他朱允炆的事儿。 现在的他不是原主了,吕氏谋划多年的毒计对他可没用。 两世为人,再一边学习一边应用,怎都能比过朱允炆那草包了。 想着想着,朱允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正睡得香,突然感觉头顶有有人在摸他的头。 “谁?” 朱允熥一个猛子,迅速挑起,浑身防备。 看着屋里场景,良久才终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父亲醒了?” 还不等朱标回应,朱允熥便扯着嗓子往外面跑。 “皇爷爷...” “皇爷爷...” 外间,老朱还在挑灯批阅奏章。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再吵就滚出去。” 老朱眼睛一瞪,压着声音呵斥了一声。 他这皇爷爷脾气本就很差,因为朱标的病,不知又变坏了多少。 估计要不是看在他刚给朱标找了方子又煎了药的份上,准得得被喊人扔出去。 朱允熥嘿嘿一笑,回道:“孙儿这不是高兴吗,父亲醒了。” “什么?” 老朱脸上的皱纹都挤压在了一起,猛然起身,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好在旁边的罗毅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扶住了。 “走走走,快去瞧瞧。” 老朱哪顾得上自己,推开罗毅,迈着大步,迅速赶往里间。 朱允熥年纪轻轻,小跑着才勉强跟得上老朱这老头子。 里间中,已有内伺在喂朱标喝水了。 “爹。” 这一声久违的爹,让老朱彻底奔溃。 老朱在朱标身边坐下,哭的是稀里哗啦。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咱把你放在心坎上疼了这么多年,你丢下咱就想一走了之。” “你娘走了,你要是也走了,留下咱这个孤老头子可咋办?” 病魔这东西,哪是人为所能控制的。 朱标却依旧面显惭愧,哑着嗓子连声安慰。 “儿臣错了,往后儿臣好生保养身体,不让爹再担心了。” “数月之间,爹廋了,也老了。” 朱允熥站在一旁,适时递上手帕,嘴里却欠揍吐槽道:“快擦擦吧,孙儿说父亲再不醒,皇爷爷您准得哭鼻子,您还不信,现在咋样,都快赶上长江水了。” 老朱喜极而泣的眼泪,被朱允熥气的生生给憋了回去。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别以为你治好了你爹的病,咱就不敢揍你。” 老朱身居高位,身边多是奉承之人。 时不时有个无无伤大雅的斗嘴之人,老朱反而会乐见其成。 更何况,老朱因朱标的病,心中憋着一口浊气数月之久,也需要换个心情调节一下。 朱允熥口齿伶俐,马上回怼,道:“孙儿要是小兔崽子,那您是什么,老...” 话还没说完,老朱操起地上朱标的趿鞋,便冲朱允熥扔去。 朱允熥当即脚底生风,撒起脚丫子便跑出了十几步开外。 那趿鞋咣的一声撞在门上,才终应声落地。 “皇爷爷,明明是事实,您这还不让人说了啊。” 朱允熥倚在门框上,一脸的可怜兮兮。 “说个屁,快滚进来,瞅瞅你爹的病咋样了。” 朱允熥贴着墙缝,溜溜站在朱标床边。 “其实孙儿也不是很懂,孙儿也就翻了几本医术,不过以孙儿之见,风寒不过就是邪气入体,最大的表症就是发烧,只要能退了烧,其他如咽喉肿痛之类,只需几剂清热解毒方子就差不多了。” 朱标能醒,那说明他的药对症了。 “那些太医就在偏殿,要不喊他们来给父亲号个脉吧。” 他不过是半坛子,大包大揽定了朱标的病症也不太合适。 老朱先在朱标额头上试了试,又试了试自己,这才道:“烧倒是退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朱标不好意思笑了笑,道:“肚子。” “肚子?肚子怎么了?” 老朱一咕噜站起,紧张的直跳脚。 “儿臣饿了。” 老朱噗嗤一笑,松了口气。 “这么大人了,还和个孩子似的。” “知道逗你爹了,看来这病是真的好了。” “既然这样,咱看也用不着那群庸医看了,这么长时间,那群庸医方子开的倒是不少,没一剂顶用的,直接找厨子吧。” “想吃什么,让他们去做。” 朱标想都没想,脱口道:“葱油饼,爹,儿子想吃葱油饼了。” 葱油饼是马皇后的拿手好菜。 马皇后活着的时候,经常会在老朱和朱标因意见不合争论的面红耳赤时,端着葱油饼过来化解父子两的矛盾。 马皇后薨逝,葱油饼便成了父子两的最爱。 只可惜,这世上没了马皇后,再没人能做出马皇后独有的味道了。 “成,告诉他们多做一些,咱正好也饿了。” 为了朱标的病,老朱数月以来,一直吃吃不好,睡睡不好的。 现在朱标大病初愈,总算松了一口气,可不得饿了。 旁边的罗毅,听到吩咐,正要离开。 朱允熥却找着急忙慌拦了下来,道:“等等等...父亲病刚好,给父亲做个鸡蛋羹,再做碗清粥即可,葱油饼就先免了吧,好几个月尽吃了药,一下吃的太油腻的,肠胃会受不了的。” 既然接管朱标的病,那就要尽好医生的本分。 朱标要是再吃坏肚子,他可没办法治。 “爹...” 朱标神色黯然,求助老朱。 “也是。” “那就听你儿子的。” 老朱想都没想,直接拍板。 只要有利于朱标的,老朱绝不会拒绝。 随后,老朱又问道:“你开给你爹的那个方子,可还用再喝吗?” 朱允熥无视朱标的挤眉弄眼,应道:“还得再喝...” “允熥,孤记得去西安之前,让你抄三字千了,一会儿孤检查。” “嗯?你爹的病要是反复了,小心咱揍你。” 干嘛呀,这怎都威胁他了。 这明显是你儿子不愿喝药,干嘛不揍你儿子? 权衡利弊,朱允熥选择了正义。 “这个...父亲,你爹为了你都要揍你儿子了,要不你为了你儿子委屈一下,再喝上一副巩固一下?” 一副药分成两顿,再混合了他带来的感冒药。 彻底治愈朱标的病,应该没多大问题了。 “臭小子,你怎不为孤委屈一下?” 朱标嘴上抱怨,倒也没再多说。 反倒是老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三字千抄了吗,没抄的话,现在就去抄。” “不听你爹话,懈怠了课业,咱就替你爹揍你。” 这老头怎还是个墙头草,忘了谁才是他那阵营的了? 朱允熥回想了大半天,终于从原主脑中搜刮出了这些记忆。 朱标走的时候,的确是给他们兄弟几个布置课业了。 朱允炆是论语。 他则是三字千。 抄是好像抄了,最后好像找不到了。 “孙儿能说,抄了的那三字千丢了吗?” 朱允熥可怜兮兮,弱弱询问。 “来个人,去找本三字千去。” “就在这里抄,今晚必须得抄完,抄不完别睡觉,别吃饭。” “还有,字得写工整,有一个潦草的全都重写。” 这老头子,可比他爹狠多了。 两本书加起来两千个字,用惯用的硬笔,最多一个时辰差不多也就能完成。 可现在是毛笔啊。 长这么大,他只用毛笔写过大字。 “皇爷爷...” 老朱一口口喂着朱标水,压根就没理他。 算了。 就老朱那脾气,揍他不是不可能。 为了自个儿小命,乖乖抄才是上上之策。 第5章 孙儿自己写的 没用多久,整个寝殿便飘起了让人垂泄欲滴的饭香。 朱允熥摊着书,一页一页翻着,满脸的苦大仇深。 “什么人嘛,卸磨杀驴都没这么快的。” “这么多,这得抄到啥时候啊。”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抄吧。” 朱允熥唠唠叨叨,长叹一声后,蘸了墨,凭感觉在纸上落下了一个人字。 本以为会写的颤颤歪歪,狗都不看。 没想到收笔之后,那字写的还挺顺眼的。 就是与他后世临摹过的那些字帖相比,都不遑多让。 难不成,这是原主本身的技能? 但在他接收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方面的内容啊。 算了,不管了。 不管这方面的技能怎么来的,现在都属于他所有了。 趁着状态不错,朱允熥很快又写下了后面的几句。 一气呵成,数百个字轻轻松松便落在了纸上。 每个都如之前一样,骨力遒健,端庄雄伟,毫无瑕疵。 哈哈。 想不到穿越一遭,还能多了这技能。 就凭这字,就凭这速度,区区两千字算个什么。 朱允熥笑得满面春风,再没有了之前的苦恼。 之后趁热打铁,半个时辰都没用,三字经便已全部抄写完毕。 行云流水,也不过如此。 朱允熥笑出了猪叫,马上又翻开了千字文。 哼。 他得快点写完,让那老头子瞧瞧他的本事。 另一边,老朱和朱标父子两人朵颐大嚼,吃的狼吞虎咽。 “你大病了这一场,你那儿子倒是长大了不少。” 老朱双手抓着葱油饼,脚踩在椅子上,腮帮子鼓鼓囊囊的道了一声。 朱标咽下太监喂来的清粥,这才温文尔雅回道:“是啊,以前允熥连儿臣跟前都不敢近,儿臣问个话,也是唯唯诺诺,生怕惊扰了谁。 儿臣经此一难,倒是让他成长了。 也是怪儿臣,以前疏于对他的关切,允熥自幼丧母,虽有允炆他娘照应,但难免会让他有亲疏之别的想法。” 老朱吃掉手里最后一口饼,又在身上擦了擦手。 “你那女人...” “亲疏之别,到底是你儿子自己之想,还是有人故意而为,那可难说了。” 数月以来,老朱几乎一直待在东宫。 接触吕氏的时间,比接触前朝文武的都多。 吕氏到底是个什么人,老朱多少会有些较之以前不同的看法。 更何况,患难见真情。 在朱标病重期间,谁是刻意卖弄,谁是真心实意。 但凡长眼睛的,谁都能看出来。 “那小...崽子,既有了那个能力,往后就多往他身上压压担子,十三四岁了,还停留在三字千上,咱记得你十三四的时候都能帮咱看文书奏报了吧?” 在吕氏的打压下,原主能力的确差了不少。 “允熥资质平庸了些,到目前为止也不过才只认全了三字千而已,就连三字经背诵的都还是磕磕绊绊的,里面的释意更是有大半解释不出来。 成长或许只需年龄和阅历,可这些日积月累的东西哪是说会就能会的。 平日允熥抄写三字千需要数日之久才能完成,爹让他不睡觉,不吃饭抄,怕是急了些。” 要真是如此的话,那就是把朱允熥逼死了,他都完不成。 “嗯?” “刚启蒙孩子都比这强,大本堂那些先生是干啥吃的。” “不成的话,寻个先生单独教授吧,再怎么着识文断字...” 话还没说完,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了过来。 “皇爷爷,孙儿抄完了。” 老朱从凳子上放下腿,坐直了身子,神色严肃。 “咱给你个机会,容你再去修,要是让咱知道你混弄咱,那...” 这老头好歹也是白手起家当了皇帝的,怎这么婆婆妈妈的? 朱允熥把手里的三字千,往老朱手里一塞,颇显大气。 “孙儿哪敢糊弄皇爷爷,皇爷爷随便查。” 就他那字,只要不是故意找茬,怎么都能算个优秀的。 交上三字千后,朱允熥便不请自坐的坐到餐桌之前。 抓起一张葱油饼,满满当当塞进了嘴里。 折腾了这么久,他一口还没吃呢。 老朱拿着朱允熥抄写的三字千,一张张翻看。 越往后翻,神色越晦暗不明。 直到最后一张翻完,这才全都给了朱标。 朱标并没像老朱看的那么细,只随便翻了前两张,便放在了一旁。 “孤记得去西安之前,你抄三字千还需数日之久。” 朱允熥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喝了口茶顺下嘴里的东西,急急解释道:“这都是儿子自己写的,可绝对没有别人代劳。” 一个皇帝,一个太子。 他们两人的眼皮子底下,谁敢代劳? 不管是老朱还是朱标,谁都不至于往这方面怀疑。 只是就像朱标刚才所言,像这种日积月累的东西,再怎么突然开窍都不至于出现如此突飞猛进的改变的吧? “你...” 不是突然开窍,那就剩下故意藏拙了。 “父亲。” “皇爷爷。” 朱允熥在身上擦了擦手,又抹了把不知道有没有的眼泪。 “孙儿苦啊...” 就朱允熥那浮夸的演技,老朱是什么人,岂能洞穿不了。 之前不戳破,那是因没心情。 “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能说就滚蛋。” 老朱神色愠怒,朱允熥赶紧正襟危坐。 这老头凶起来,太吓人。 “孙儿以前那样其实都是假装的,父亲忙的不见人,娘又走的早,朱允炆他娘对孙儿经常横挑鼻子竖挑眼,孙儿不敢超了朱允炆,孙儿要是比朱允炆强了,孙儿怕连皇爷爷都见不到了。” 之前吕氏带着朱允炆,朱允熞抄《金刚经》在老朱面前显摆,却独独落下了朱允熥。 厚此薄彼的事恐也不单只有这一件。 朱允熥藏拙寻求自保,也是能说的通的。 “父亲病了,孙儿为了父亲,只好去藏书阁寻了那本孙儿许久之前看过的那本医书。” “现在孙儿的事肯定是瞒不住了,皇爷爷和父亲可要护着孙儿啊。” 不管怎么说,他暴露那可全是为了朱标。 老朱和朱标若不能给他做主,那可就不够意思了。 “行了,往后该咋样就咋样,要是有人敢拦着让你得给你做主去。” 毕竟是东宫的事,老朱直接插手肯定是有些不太合适。 “快吃,吃完赶紧滚蛋。” “明早记得给你爹把药煎好送来。” 朱允熥吃下最后半张葱油饼,又抱起茶壶填了缝。 “知道了。” “孙儿那就先走了。” 朱允熥抹抹嘴,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等老朱重新扫到桌上时,除了朱标面前还留着一碗底清粥,剩下所有碗碟都干净的底朝天。 一片饼屑,一粒清粥都不剩了。 “小兔崽子,饿死鬼投胎的。” 老朱气的都有些口不择言了。 “你再睡会吧,咱在外面把剩下的奏章批了去。” 第6章 允熥,快开门 太子妃寝殿。 吕氏刚被老朱赶出去,便从两个仆妇嘴中,听闻了朱允熥的诬告。 “狗崽子长大了,本宫含辛茹苦养大他,他倒学会反咬本宫了。” 朱允熥生母常氏生他的时候就难产薨逝了。 他自出生就跟着吕氏。 在吕氏的精心调教下,朱允熥性子懦弱,对吕氏这个继母更是一直言听计从。 朱允熥像今天这样,这可是吕氏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允熥这次太不像话了,他既有医治父亲的方子,也该先知会给母亲,然后再由母亲禀告皇爷爷,他这样越俎代庖,哪还有丝毫孝顺可言。” 朱允炆面容阴郁,心中愤懑。 从小到大,朱允熥样样都比不上他。 凭什么今天在皇爷爷面前露脸的是他。 “糊涂,就你皇爷爷那样的,岂是随便能进献方子的。” “你父亲病重,民间郎中都用上了,全都束手无策,他朱允熥才读过几本书,你以为他真是寻到了良方?” 在吕氏看来,朱允熥主动进献方子不过是为了和她斗气而已。 “那…父亲的病…” 朱允炆毕竟年纪还小,说起朱标不由有些哽咽。 “哭什么哭,整天哭哭啼啼的,谁会认你为主。” 吕氏一声历呵,朱允炆只能强忍着眼泪,抽抽搭搭闭了嘴。 “命中如此,你父亲恐难逃此劫了。” “你父亲一旦走了,有资格和你争的就不止朱允熥了。” “你那些叔叔们虎视眈眈,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从今天起,你要打起精神,让那些文臣拥护你,只要能得到那些文臣的支持,那你在你皇爷爷心中就永远能占着一席之地。” 吕氏还要再说,有一仆妇匆匆走进。 “娘娘,三皇孙回来了。” “奴婢转告说娘娘有请,三皇孙说他累了,让娘娘有事等他睡醒再说。” 以前朱允熥,可从不敢有叫不到。 第一次被违逆,吕氏气得胸脯一张一合的,直喘粗气。 “去,再去叫,本宫都还没睡,他年纪轻轻哪那么多觉。” 她就不信了,一个半天崩不出一个屁的主,还能翻了天。 “诺。” 仆妇狗仗人势,底气十足的很。 一个时辰之后,天已蒙蒙亮,还没见到朱允熥的人影。 朱允炆听了吕氏近一个时辰训诫,依旧精神抖擞。 “母亲的话,儿子都记住了。” “儿子会好好表现,让皇爷爷认可的。” 没有朱允熥,得老朱一个认可是不难。 有朱允熥在,那可就难说了。 只可惜,朱允炆还没认识到这一点。 “娘差遣的人这么久都没喊来来允熥,必是遇到了不顺。” “儿子去吧,儿子好歹也是他兄长,儿子的话他应该会听。” 吕氏派遣的那些人,再怎么说都是下人。 他们对朱允熥再怎么轻视,都不敢把不敬放在表面太明显。 朱允熥若非不过来,他们也没办法。 朱允炆就不一样了。 长兄如父。 哪怕只比朱允熥大一岁,但可仍能名正言顺管教朱允熥。 他娘不管怎么说都是朱允熥继母,喊了他这么久,迟迟不过来,还有孝道吗? 朱允熥若非不过来,就是绑了那都能说的过去。 “好,那你去吧。” “记着,越到这个时候越要谨言慎行。” 朱允炆要在朱允熥面前立威,吕氏当然要给他这个机会。 她之所以这么坚持叫朱允熥过来,不也有立威之想吗? 朱允熥小院外面。 之前在吕氏跟前报信的那个叫菊香的仆妇带了两个小宫娥,一遍遍持续不断的砸门。 无论怎么喊,那门就是不开。 “怎么回事?” 朱允炆带着随从刚赶来,瞧到的便就是这场面。 菊香上前一步,站在朱允炆耳前小声道。 “禀皇孙殿下,奴婢奉娘娘之命来请三皇孙。”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于实出来应付。” “到了后来,干脆连门都不开了。” “陛下还在东宫,奴婢怕动静太大惊扰到陛下,只能如此...” 朱允炆摆摆手,并没有苛责菊香的办事不力,径直走近院门。 咚咚咚。 “允熥,允熥...我是你二哥...” 二哥又怎样,认你才是。 不认你,屁都不是。 喊了几声,仍没人回应。 朱允炆假惺惺的关心取代了一闪而过的不快,扭头急急吩咐道:“允熥迟迟不开门,别是出了什么事,找几个人过来,从墙上翻进去看看。” 出于关切,翻墙进去看看兄弟的情况,这的确无可厚非。 很快,朱允炆身后的随从便相互配合,往墙上跳了。 屋子里。 “殿下,殿下...” 朱允熥的贴身太监于实急匆匆跑进来,接连喊了几声,始终没能喊醒朱允熥。 无奈,只能伸手推了一把。 连推了几下,朱允熥这才蠕动一下,翻身坐起。 迟疑片刻,又从耳中取出了两团棉花。 “怎么了?” “二皇孙来了,说是怕殿下出事,要找人翻墙进来。” 把吕氏身边的人关在门外几个时辰,以朱允熥在东宫的地位,朱允炆的人一旦翻墙进来,面对他的必将是疾风暴雨。 “殿下,二皇孙进来,殿下就说是奴婢擅自做主不开门的,奴婢是皇爷派给殿下的,奴婢最多也就是挨顿板子,这事也就过去了。” 于实这家伙,倒是个忠心的。 洪武十三年,于实和大名鼎鼎的三宝太监同一批被送入京。 之后,老朱把这批太监分送给了儿孙。 其他皇子皇孙身边不缺伺候的人,这些太监过去,大多都沦落成了打杂的。 唯有朱允熥,把于实贴身带在了身边。 朱允熥起身下床,灌了些冷茶水。 昨天吃葱油饼有些多,早就渴的不行了。 滋润了快要冒烟的嗓子,朱允熥这才问道:“什么时辰了?” 于实帮朱允熥拿来衣服,回道:“快到辰时了。” 朱允熥了然一笑,松松垮垮穿上衣服,手搭在于实肩膀上,道:“你是我的人,岂是谁想动就能动的,走,开门去。” 这个时辰,朱标也是时候喝药了。 凭他药到病除的医术,老朱现在怕只信任他一人。 第7章 你这要杀鸡儆猴? 朱允熥拉开屋门,和朱允炆的随从撞了个正着。 “三...三...” 朱允熥一脚踹去,骂道:“三个屁,滚出去,我这儿也是你们这些狗东西不打招呼想进就能进的吗?” 随从正要退出,一道熟悉的声音自他们背后响起。 “别生气,允熥,是二哥的错,你迟迟不开门,二哥也是担心你。” 信你个鬼。 “有事说。” 朱允熥语气冰冷,态度疏离,与以往相差甚大。 朱允炆愣了一下,这才回道:“母亲喊你过去一趟。” 那女人以为下人喊不去他,她那儿子就可以了? 在他这里,他那儿子,和下人可没什么两样。 他要是想去,下人叫,他也会过去。 要是不想去,她儿子来也不管用。 朱允熥稍稍迟疑,还没有说话,朱允炆又马上补充了一句。 “允熥,母亲为等你过去,一夜没睡了,现今父亲还病着,整个东宫后宫事务全系于母亲一人身上,我等身为人子,不能帮上忙了,至少别让母亲操心。” 真是他娘,不用说他也会心疼。 可那女人,她是吗? 朱允熥语气不善,没好气回道:“那是你母亲,又不是我的,我母亲在东陵埋着呢。” 常氏薨逝,吕氏被扶正。 多年以来,吕氏一直都在去常氏化。 伺候过常氏的丫鬟太监要么倒戈,要不被调离东宫。 整个东宫上上下下全都奉吕氏为唯一的太子妃,对常氏这个昔日的太子妃提都没人提。 朱允熥曾无数次幻想常氏这个素未谋面母亲的母爱,但终只能躲在被窝里哭泣。 像今天这样,当着这么多人提起常氏,那可绝对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你...” 朱允炆脸上愠怒渐显。 朱允熥本以为朱允炆会发飙呢。 没想到,朱允炆竟是只握了握拳,就忍下了胸中怒气。 “是,你是不是我娘所出的,但我娘那也是被皇爷爷封的太子妃,于情于理也能算上是你的母亲的。” “皇爷爷一贯以忠孝治国,要是皇爷爷知道你...” 他这二哥,也就只剩告状这一个本事了。 还要是让皇爷爷知道。 要是让老朱知道,吕氏干过勾当,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朱允熥嘿嘿一笑,回道:“其实我本是打算先去看看父亲的。” 这个时辰,朱标也是时候吃药了。 朱允炆在吕氏的引导之下,压根就没相信朱允熥真找到了治朱标的方子。 自然也就以为,这不过是朱允熥的借口。 “你先拜见了母亲,等见过母亲后,我们再一起去看望父亲。” “那皇爷爷那里?” 朱允炆还以为,朱允熥问的是他不敬吕氏的事情呢。 随之,大手一挥爽快应道:“皇爷爷日理万机,这么点小事,就不麻烦皇爷爷了。” 行吧,这可是你说不报备老朱的。 到时候,耽误了朱标吃药的时间,老朱发起火来那可不关他的事情了。 “那...成吧。” 朱允熥简单考虑,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太子妃寝殿。 朱允熥大摇大摆进门后,拱拱手糊弄了一下,就算是行过礼了。 “找我啥事?说吧。” 朱允熥礼节倒算是有了,可从哪儿看都带着几分敷衍。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怎这么长时间才过来?” 吕氏脸色难看,语气冰冷。 往常朱允熥,只要吕氏变了脸,准得吓得哭鼻子。 现在却还有几分爱答不理,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应道:“睡着了,没听见。” 敲了那么长时间门,睡成死猪都听见了。 “于实呢,他也没听见?” 于实站在一旁嗫喏着,刚准备说话,被朱允熥拉了下来。 “那肯定的,他陪着我为父亲寻方子,好几天没睡了。” 菊香刚回来可就把在朱允熥院外的发生的事情告诉吕氏了。 于实要是真睡着了,能应门吗? 吕氏也并未戳破,只顺着朱允熥的借口反问。 “身为贴身太监,哪怕睡着了都得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皇家无小事,要是误了事,你担待的起吗?” 一个没拦住,于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认错。 “是奴婢的错,奴婢睡得太死了。” 杀鸡儆猴。 吕氏刁难于实,不过是为给朱允熥立威。 于实若是不认下,那为难的就是朱允熥。 “来人,把这玩忽职守的贱奴责仗三十,发净房。” 吕氏早想把于实调离朱允熥身边了,奈何之前的朱允熥比较怂,不显山不露水,自己都很少犯错,于实更是兢兢业业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两个较为壮硕的太监,听闻吕氏吩咐,当即闪身站了出来。 “于实是我的人,要打他那也得是由我,轮不着别人做主。” 他在这里能信任的人可没几个。 要是于实被调去净房刷马桶,那他在宫里可就两眼一抹黑了。 以前的朱允熥连自己都保不住,那别说保护下人了。 现在他穿越过来,若还保护不了,那他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呵,本宫是你父亲的太子妃,东宫后宫的事情全凭本宫做主,不说惩戒一区区太监,你若再敢违逆本宫,本宫也还有教导你的义务。” 很明显,吕氏那意思是,朱允熥要是再阻拦,那就连他一块打。 而在这种情况下,朱允熥要是不想让于实挨打,那就只能自己承认,昨晚于实叫醒过他,是他自己不开门的。 不过到那时,挨打的可就是朱允熥了。 可倘若朱允熥不敢承认,那可势必会寒了于实的心。 将来可再没有人敢跟着朱允熥了。 总之,在吕氏的错觉之下,朱允熥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不等朱允熥表态,于实便抢先了一步,开口道:“是奴婢的错,奴婢甘愿认罚。” 于实七八岁的时候,就被送进宫了。 朱允熥在宫里再不受待见,那都是主子,吃食上面要把他强很多。 每次有好吃的,朱允熥都会分出一半给他。 从那时候起,那发誓就要誓死追随朱允熥的。 不说现在不过就是挨顿板子,就是杀了他能保护朱允熥,他都绝无二话。 “受什么罚,你闭嘴。” 朱允熥打断于实,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 第8章 上达天听 朱允熥拦着两个壮硕的太监,不让他们有靠近于实的机会。 那两个太监碍于朱允熥身份,并不敢堂而皇之的强制从朱允熥身边带走于实。 吕氏怒火中烧,气的直跳脚。 朱允熥他一个小辈,凭什么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今天是铁了心,宁要与本宫作对,也要就护着这贱奴了?” 朱允熥梗着脖子,没有丝毫妥协之意。 “是又怎样?” 她都要杀于实这只鸡儆他这猴了,他若不护着不就让她得逞了。 “反了天了,告诉你,本宫是你爹的正妃,那就是你的长辈,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都是死人吗,拿板子来,就当着本宫的面打,本宫倒要看看谁敢拦着。” 很快,板子取来。 四五个太监和朱允熥争锋相对,只需一个契机,这些人就会直接对朱允熥上手了。 于实站在朱允熥身后,深怕起了冲突,对朱允熥不利。 轻轻捅了捅朱允熥,小声道:“殿下让开吧,奴婢不碍事的。” 笑话。 他要是让开,岂不是显得怕了吕氏。 更何况,打板子那也是有门道的。 要是不想要你的命,一百板子那都只见皮肉伤。 要想要你的命,那一板子下去就可把人打的筋骨错位,当场嗝屁。 他今天和吕氏搞成这样。 就吕氏那蛇蝎心肠,还能给于实活命吗? “闭嘴,你没看出来吗,那女人打你是打给我看的,当着我的面,打我的人,那就是在打我的脸。” “告诉你们,除非我死了,否则休想动我的人一下。” 朱允熥张开双臂,就像是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似的。 相较于朱允熥的大逆不道,一旁的朱允炆就显得孝顺多了。 “允熥,怎么和母亲说话呢,快和母亲认错。” “母亲帮你管教于实,也是为了你好,下人若连规矩都不懂,迟早得欺主。” 朱允炆善于伪装,朱允熥他可没那个本事。 “少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谁是人是鬼,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他和朱允炆不可调和的竞争关系,注定这辈子都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你...” 朱允炆脸色涨的通红,一口怒气都到嗓子眼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来人,把这逆子一块绑了。” “本宫怎么说都能算是你母亲,你如此不敬尊亲,本宫若再不顾管你,那就是本宫的责任了。” 几个太监跃跃欲试,但终显底气不足。 “本宫乃太子妃,教导太子子女本就是本宫分内之责。” “朱允熥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就是陛下也不会容忍。” 搬出老朱,那几个太监手脚当即麻利了很多。 老朱马上皇帝,教育儿孙不仅只限于经史子集方面,还包涵了一些骑射方面。 朱允熥身体羸弱了些,但却胜在懂些拳脚。 如若不然,朱允熥也不敢在吕氏的地盘上,惹恼她的。 朱允熥瞅准时机,先把放在地上的板子抢在手里。 自己拿了一把,又给了于实一把。 有了防身的家伙,胜算总能够大一些。 之后,拉着于实退至墙角,确保身后不会被偷袭。 只要稍微挺上一会儿。 无论老朱是等不到他给朱标煎药,还是东宫的动静传过去。 用不了多久,老朱就会救他脱离苦海。 朱允熥和于实手抓板子,一群太监虎视眈眈。 就在一太监瞅准缝隙,想要夺下朱允熥手里板子时。 朱允熥弯腰猛然一扫,径直打在了那太监的脚踝之上。 “哎呦...” 那太监金鸡独立,抱起一只脚,忍不住吱哇乱叫。 趁此机会,朱允熥抓着手里板子,又猛然打在了其另一只脚上。 顿时,那太监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个四仰八叉。 “一群废物,再喊些人来。” 朱允熥的反抗,已经让吕氏气得有些失去理智了。 片刻功夫,又有十几个太监冲入。 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这些太监没人敢再贸然上手了。 谁能知道朱允熥突然打他们哪儿? 双拳难敌四手。 之前他能趁其不备,现在人这么多,根本没有胜算。 再僵持下去,迟早得被抢走手里的家伙。 朱允熥不再犹豫,直接挥起板子冲着那些太监身上砸去。 这些太监平日干的不过都是些端茶送水打杂的活儿,也就身体素质比朱允熥强一些。 朱允熥使出全身力气,他们还真很难是对手。 这些太监被打的抱头鼠窜,没用多久就落了下风。 在朱允熥和太监的交锋当中,整个太子妃寝殿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反了,反了...” 吕氏气的睚眦欲裂,团团乱转。 她除了生气,别无他法。 在东宫他所能支配的除了宫娥仆妇就是这些太监了。 那群侍卫多是勋戚之后,平日也只就把她当成太子的女人,从来就没有打心眼里认可她是太子妃,又怎会听命于她。 她想依靠自己镇压朱允熥,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搞出这么大动静,老朱那里想不知道都难。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请老朱出面,化被动为主动了。 朱允熥身为人子不服管教,到哪儿她都占着理。 “上呈天听,上呈天下,马上奏报父皇,请父皇来,本宫倒要看看,当着父皇的面,你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朱允熥要是敢在老朱面前搞这套。 那他别说是当储君了,就是当个藩王都够呛。 与此同时,太子寝殿。 老朱早朝之后,便直接过来了。 和朱标一块吃了早饭,却迟迟等不到朱允熥的人影。 刚开始的时候,老朱想着朱允熥昨晚忙活到大半夜,迟了些也可以理解。 可一直等到日上三竿,都快吃午饭了,还没见到朱允熥的影子。 “那小崽子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他老子,这都什么时辰了,怎还不过来。” “去,喊那小崽子起床给他老子煎药去。” 罗毅领命后,匆匆退出。 片刻功夫之后,便又急急赶回。 当着朱标的面,也没敢直接说,只在老朱跟前耳语了几句。 “还有这事儿?” 老朱脸色一变,微微吃惊。 “怎么了?是允熥闯祸了?” 一旁倚在床沿捧着本书的朱标,随之出言询问。 “没事,你歇着,咱去去就来。” 朱标大病刚痊,哪怕是家事,都还不到操劳的时候。 第9章 都砍了 吕氏的吩咐才落,老朱龙行虎步走了进来。 “谁要上达天听,咱来了,说说吧。” 看见老朱进来,众人纷纷跪拜见礼。 唯有朱允熥省了这一流程,飞奔到老朱跟前,一把抱着老朱,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没娘的孩子好苦啊,皇爷爷再不来,孙儿就要被打死了。” 老朱的突然出现,让吕氏有些措手不及。 朱允熥不按常理的告状,更让她反应不过来了。 即便要告状,不也应该见了礼,再去告吗? “父皇,儿媳...” 吕氏酝酿片刻,好像找不到状告朱允熥的合适理由。 不管怎么说,她都算上是朱允熥的长辈。 身为长辈,那是要爱护小辈的。 尤其她身为继母,更不能让人挑出毛病来。 朱允熥哪怕在有错,都不适合由她亲口控述。 吕氏斜倪了朱允炆一眼,想让他说个大致经过。 哪成想,朱允炆把头都快埋到裤裆了,连看都不敢看老朱。 “陛下...” 吕氏不好说,朱允炆不敢说。 愣登片刻,吕氏身边那仆妇菊香有了宠宠欲动的架势。 朱允熥给吕氏开口的机会,已经够给她面子了。 再让她身边丫鬟蹬鼻子上脸,得显得他有多无能。 不等老朱说话,朱允熥直接抢了菊香的话茬,道:“皇爷爷,孙儿来说吧。” “昨天晚上,朱允炆他娘大半夜的喊孙儿问话,孙儿连续几夜为父亲查找方子实在太累了,于是就没及时赶过来。” “等到早上,朱允炆亲自来喊孙儿,孙儿说了先去看了父亲的,朱允炆他非要孙儿先来见他娘,孙儿又说告诉皇爷爷一声,他说区区小事,就不劳皇爷爷操心了。” “无奈,孙儿只能过来。” “可一见面,朱允炆他娘就责问孙儿昨晚为什么没过来,孙儿解释说太累了,她便说孙儿的太监于实渎职,还说要把于实发配到净房。” “于实和孙儿一块长大,孙儿一急就动了手。” “孙儿错了,孙儿愿意受罚。” 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即便把锅甩出去,也不否认自己的过错。 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打了吕氏的人。 再有理由,那也有错。 老朱手指敲击在桌上,久久不做言语。 “儿媳...” 朱允炆不敢说,只能吕氏亲自上了。 只是吕氏嗫喏了半天,却不知道该从哪个坑填起了。 一旁的朱允熥则眼疾手快,见缝插针道:“对,父亲该喝药了吧,孙儿去给父亲煎药。” 他错是认了,可还没做好受罚的准备。 可惜,才撒开腿跑出两步,便被老朱喊了下来。 “给咱站住。” 朱允熥扭头,嬉皮笑脸道:“孙儿还要给父亲煎药,孙儿的方子对父亲好不容易有了些效果,要是耽误了父亲喝药,那可就不好了。” 老朱皮笑肉不笑,意味不明。 片刻后,沉声问道:“罗毅,你知道怎么煎吗?” 怎么着。 罗毅要是会煎,这是要往死里打他了。 “罗叔。” 朱允熥可怜兮兮,近乎哀求。 他是死是活,全凭罗毅一句话了。 看看朱允熥,又看看老朱。 罗毅终低着头,道出一句,道:“卑下不会。” 朱允熥摊摊手,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 只要朱标的病一日不好,那他这个罚可就能欠着了。 只可惜,他这得意没过三秒。 老朱随之起身,沉声道:“和你母亲认错。” 啊? 朱允熥愣了半天,有些搞不清老朱的用意了。 “咱让你和你母亲认错,没听见?” 说着话,老朱便一脚踹在了朱允熥屁股上。 朱允熥连老朱突然让他和吕氏认错都没反应过来,哪能反应过来老朱这一脚。 一个趔趄,险些一屁股摔倒。 朱允熥扭头想要从老朱脸上看出其用意。 哪知老朱脸色黑的像锅底似的,冷声再次命令道:“快点,等着咱再踹你呢。” 哼,认你认。 不就是认个错,也少不了一块肉。 朱允熥转身冲着吕氏拱了拱手,略显敷衍道:“对不起...” 还没说完,老朱又是一脚飞来。 这次朱允熥反应迅速,就在老朱抬脚时,便轻松躲过。 “孙儿认了啊。” “好好认。” 在老朱的威逼之下,迫于老朱淫威,朱允熥只能站直身体,拱手作揖,态度诚恳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打人。” “不碍事,不碍事。” 朱允熥既已认错,吕氏若什么表示都没有的话,也不合适。 吕氏心中亢奋,正要表示一下大度时。 却没成想,老朱抬脚就走。 朱允熥懒得跟吕氏再虚与委蛇,跟着老朱身后就要一块走。 刚走出没几步,老朱扭头问道:“打了你的太监都在这里了?” 歉都道了,还想干嘛? 朱允熥一脸戒备,退到安全之处,四下瞅了一眼,回道:“嗯,差不多都在了吧。” 当时那种情况,到底都有谁,他哪能数不过来。 看人头,差不多都在。 “以下欺上,罪不容恕,都砍了吧。” 啊? 老朱旨意一出,几个太监顿时吓尿了。 他们听命行事,怎么也有错了? 几人先是求老朱,之后又去求吕氏。 老朱强令朱允熥认错,吕氏还以为自个儿胜了呢。 现在她才知道,老朱让朱允熥道歉,不过是为了杀她的人时,让她哑口无言。 现在朱允熥已经道了歉,她哪还有理由再求老朱赦免她的人。 经老朱这么一搞,朱允熥在东宫就是横着走都没敢管了。 朱允熥以前也就是在书上,听闻过老朱的手段。 当真正见识之后,心中难免会有震撼。 愣了良久,才终于追随上老朱的脚步。 “怕了?” 朱允熥是穿越者,但穿越之前也不过是普通人。 第一次接触这些,难免会有所震撼。 但以他今时今日的处境,他必须学着适应这些。 那些太监狗仗人势,今天不以他们以儆效尤,明天便就会有人授命害了他的性命。 “不怕。” “孙儿明白,皇爷爷是为了孙儿好。” “他们授命朱允炆的娘和孙儿动手,不过就是因为孙儿的娘没了,要不是有皇爷爷经常过问孙儿,不用别人授意,他们也会欺负孙儿头上来的。” “对待这些恶仆,必须采以雷霆之势,才能震慑住他们。” 老朱脚步一怔,扭头瞥了眼朱允熥。 “要是你爹,少不了又说咱弑杀,别让你爹知道,免得他又和咱掰扯,气坏了自己身子。” 第10章 给孙儿赏赐 在老朱的强烈要求之下,朱标又连续喝了两天混着感冒胶囊的汤药。 直到只剩下因卧床数月所造成的疲软,再没有任何其他风寒症状了。 “皇爷爷,孙儿在父亲的病症上是出了大力的吧?” 朱允熥蹲在老朱身边,给老朱锤着腿,脸上全都是讨好的谄媚。 “算是吧。” 老朱翻阅着桌上的奏章,头都没抬,从鼻孔中哼出了一声。 “那皇爷爷想要怎么赏孙儿啊?” 朱允熥话音才落,老朱猛然合上奏章,砰的一声拍在了桌上。 眯着眼睛,盯着朱允熥,一副吃人的架势。 至于这么严肃吗? 这老头莫不是以为他和他讨要储位吧? 他是有这个心不假,但也绝不会以这种方式。 朱允熥脸上笑容不减,嘿嘿道:“皇爷爷要不就赏孙儿些银子?” 朱标现在也康复了。 在老朱之后,还有朱标在,他有的时间积蓄自己的力量。 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推磨。 而这笔银子,将成为他的本金。 “要银子做干啥?” 一听要银子,老朱身上渗人气势好像是削减了几分。 但依旧黑着脸,好像谁欠了似的钱。 “这个...” “皇爷爷别管了,反正孙儿有大用。” “孙儿要的也不多,一百两就行了。“ “不行的话,八十?” “五十也行。” “那要不三十?” 从一百降到三十了,老朱还是没有松口的样子。 “那要不皇爷爷看着给,一两不嫌少,一百不嫌多。” 给多少算多少,有总比没有的强。 话才出口,老朱便抓起桌上奏章,直接敲在了朱允熥脑袋上。 “一百两个屁,想得美,咱一个铜板都没有。” 坐拥天下,你一个铜板都没有,谁信? “皇爷爷,您可不带这么骗人啊。” 朱允熥摸着脑袋,往后退了一步。 老朱又抓起桌上茶杯,砸了过来。 朱允熥眼疾手快,侧身一躲,那茶杯贴着脑门被飞了过去。 只差那么一丢丢,就砸到他脑门上了。 朱允熥又飞快退后几步,抱着门框,委屈巴巴道:“不给就不给吧,干嘛还打人?” 老朱揪着桌上奏章,一股脑全都冲朱允熥丢了过来。 “打你都是轻的。” “给你老子找个方子,还和咱讨赏?那不是你应当应分的吗?” “咱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了,满身奸商的铜臭之气,还和咱讨价还价了,哪像咱皇家的人?” 人生在世,谁能不沾染些铜臭之气? 这老头他也不经常为了国库周转不良,愁的睡不着觉吗? “孙儿错了,孙儿不要了还不成。” 相比较于几两银子,还是小命重要。 “不要最好,想要咱也没有。” “滚进来,给咱把东西都捡起来。” 老朱脾气这么大,朱允熥除了妥协,也没什么其他办法了。 把所有的奏章一一捡起,悉数整整齐齐码在了老朱桌前。 “再给咱倒杯茶来。” “什么人嘛,明明自个儿扔的,又让别人倒。” “你说什么?” 朱允熥堆着笑,屁颠屁颠把茶送到老朱跟前,回道:“孙儿说皇爷爷龙精虎猛,不减当年。” 老朱刷刷在奏章上写下几个字,也不再多问,只不耐烦道:“滚蛋,没事别来烦咱。” “得嘞,孙儿这就走。” 朱允熥如蒙大赦,撒丫子就跑。 才刚一出门,老朱便放下了笔,吩咐道“给那小崽子做几身衣服,再从咱御膳房选个厨子去东宫,单独负责那小崽子的一日三餐。” 没给朱允熥银子,老朱也担心在衣食上亏待了他。 这样的区别对待,也就只有朱标享受过。 从老朱那里出来,朱允熥便回了自己的住处。 见到朱允熥回来,于实立马迎了上去。 “殿下去哪儿了,太子妃领着二皇孙扶着太子殿下在园子里散步,凡看见的东宫属官无不对二皇孙交口称赞,夸他孝顺。” 朱允熥不以为然,捧了个茶杯,大喇喇坐在椅子上。 良久,才终出言道:“你说除了和那老头要,还能从哪儿搞到钱?” 他一个天潢贵胄,兜比脸还干净。 翻遍所有能翻的东西,也就只有那些官窑所产摆件之类值些钱。 可惜那些东西,属皇家独有之物。 就是他敢卖,也没人敢买。 “殿下真去与陛下要了吧?” 朱允熥从椅子上起身,一个大字躺在了床上。 “怎就不能?” “那糟老头子坏的很,我治好了他儿子的病,翻脸就不认账了。” 朱允熥出言不逊,于实吓得腿都软了。 “殿下,那可是陛下。” 朱允熥也感觉出老朱对他的变化了。 这变化不仅仅是因他治好朱标,更多的还是源于他性子上的转变。 既然老朱吃这一套,那他又何必畏手畏脚。 对于他来说,他也习惯这种相处模式。 “我累了,给脱了靴子,盖上被子。” 明天他就得去大本堂读书了,趁着得空,可不得把觉补好。 想不到,他好不容易熬到毕业了。 咣当一下,又得重头开始。 “二皇孙那里?” 就朱允炆那点小手段,他还真看不上眼。 “有一个人在父亲身边尽孝就行了。” 前朝群文臣已把朱允炆当成三代储君了,朱允炆就是放个屁,都有人给他歌功颂德。 他要是和朱允炆比这些,那就是累死都追不上。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 刚有了动静,于实便推门进来,掌了灯。 “殿下,陛下遣了个厨子过来,说是往后单独给殿下做饭。” 老朱这么细心? 连他不想和吕氏那娘们一块吃饭都想到了。 “小人陈二,伺候皇爷快二十年了。” “往后三皇孙都想吃的,提前和小人说就是了。” “皇爷说了,东宫食材可供小人随便用,东宫要都没有的,让小人直接去御膳房取。” 待遇这么高? 老朱他都才一个御膳房,他竟还加了一个东宫的。 难道说,这是老朱对他白天恶劣态度的补偿。 算了,不管了。 就原主这身体,一阵风都能吹倒。 趁这条件,正好补补。 “那就辛苦了,今天就简单些。” “来个酱肘子,来个红烧肉,再弄盘清蒸鲈鱼,加个葱油饼,最后再随便来个汤就成。” 穿越来几天了,还没吃过硬实菜呢。 第11章 去看看 朱允熥一手捧着酱肘子,另一只手抓着夹着红烧肉的葱油饼。 大快朵颐,狼吞虎咽。 一边吃还一边赞叹着陈二的厨艺,道:“不错,不愧是御膳房出来的。” 陈二侯在一旁,满是春风得意。 有什么能比自己的辛劳得到认更让人高兴的。 “殿下喜欢吃,那就多吃点。” “今天时间有些仓促,几道菜都没腌制够时辰,要是时辰够了,还会比这更好,明个儿殿下想吃啥,提前告诉小人,小人也好提前准备。” 那是当然。 既有这么好的条件,那肯定是要冲着最高标准去的。 朱允熥挤出吃东西的空闲,大手一挥,招呼道:“成,你还没吃吧?要不就坐下和我一块吃吧。” 以陈二的身份,哪能和朱允熥同桌吃饭。 朱允熥不介意,陈二也嫌不自在。 但有这个相邀,却能让陈二感受到了重视,心中暖洋洋的。 “不了,不了,谢殿下。” 陈二连连摆手,拒绝了朱允熥。 “小人厨房还留着火,等殿下吃完,小人应付口就行。” 陈二坚持,朱允熥也没再强留。 另一边,吕氏领着朱允炆,朱允熞几个孩子们也在吃饭。 吕氏素以贤妻良母示人,就注定她的餐桌之上不能有大鱼大肉。 一碗米饭,一盘素菜,就是一顿饭。 朱允熞筷子戳在米饭里,嘟着嘴,胖乎乎的脸上全是不忿。 “皇爷爷单独给朱允熥派来了厨子,他肯定吃上肉了。” 老朱为朱允熥杀了吕氏的人,吕氏胸中那口浊气还没泄呢。 现在又给朱允熥单独派来了厨子,这是怕她亏待了那狗崽子不成? 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这事儿吕氏当场就炸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怎不吃死你。” “你们有那本事,也让你皇爷爷给你单独派厨子去。” “让你们给你们父亲抄个经,给你们皇爷爷留个好印象,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儿,到了你皇爷爷跟前,连话都不敢说了,硬是被那狗崽子抢走了风头。” 朱允熥治好了朱标的病。 吕氏为了不让朱允炆落了下风,这几天一直带着朱允炆待在朱标身边。 累死累活,好不容易才有了些效用。 但凡他们争气些,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吕氏发了脾气,朱允熞一把掀翻面前的碗。 “我不管,我就要吃肉。” 之前在老朱面前,朱允熞就曾没规矩指责吕氏让他抄经。 吕氏一直忙的没顾上这茬,现在朱允熞又搞这套,顿时让吕氏火气更大了。 新账老账一块算。 吕氏找了个鸡毛掸子,揪起朱允熞就是一顿胖揍。 朱允熞哭声震天,都快要掀起了房顶。 打着打着,吕氏力气小了,开始抽泣了起来。 “你们怎么都这么不懂事,娘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们吗?” 朱允炆见吕氏消了气,这才抱起了朱允熞。 “允熞他还小,母亲别和他一般见识。” 看见朱允炆,吕氏一把搂过他,抚摸着他的脸。 “允炆啊,你是老大,在这宫里,娘和你弟弟妹妹能指望的只有你,你坐上那个位置,娘和你弟弟妹妹才有活路,知道吗?” “要是让朱允熥得逞,那...” 正说话的功夫,站在旁边的菊香使了个动静。 咳嗽一声,喊道:“娘娘,代王几位殿下来了。” 吕氏一抹眼泪,赶忙禁声,扭身后便恢复了端正。 门口代王朱桂,肃王朱楧,辽王朱植,宁王朱权,岷王朱楩,谷王朱橞齐刷刷挤在门口,往里面张望。 “十三弟你们来了,快,看茶。” 朱桂面无表情,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并没打算进门。 “不用了,本王明天就要去就藩了,今天是特来看望大哥的,听到你这里有哭声,过来看看。” “朱允熞怎么说都是我老朱家的人,打的时候注意些分寸,打坏了你也担待不起。” 前太子妃常氏尽得马皇后真传,温柔和气,与人以心相交。 哪怕薨逝十几年,人们仍旧记得她。 吕氏能收服前朝那些文臣的支持,却始终得不到老朱后宫那些嫔妃,以及儿子们认可。 “是,十三弟说的对,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要不是这孩子闹脾气掀翻米饭,本宫也不舍得打他。” 哪怕朱标的这些兄弟们不接受她,但对他们,吕氏一向客气。 他们越无礼,越能衬托她的贤惠。 “你知道分寸就好,我去大哥那儿了。” 朱桂话不多说,领着几兄弟,扭头就走。 平日他们和朱允炆这些小侄子并没什么交情,要不是朱允熞哭声太过凄惨,他们才懒得过来。 从吕氏那里出来,朱权便随之开口,道:“朱允熥平日畏畏缩缩,想不到竟是他治好了大哥的病。” 朱桂走在前面,回道:“那小子今天和父皇讨赏,去和父皇要银子了。” 敢和他们父皇要钱,这么刚? 谁不知道,他们父皇那可是出了名铁公鸡。 岷王朱楩眼睛一亮,立马来了精神,拉着朱桂的衣袖,凑近追问。 “真的?” 落在后面的朱橞,抢先作证。 “是真的,父皇去我母妃那里吃饭,亲口和我母妃说的。” 朱橞和朱桂一母所出,都是郭惠妃。 郭惠妃是郭子兴之女。 而郭子兴乃红巾军首领之一,老朱当初造反起家时就在郭子兴麾下。 最重要的是,马皇后还是郭子兴义女。 马皇后活着的时候,和郭惠妃相交甚好。 马皇后薨逝后,老朱虽没再立后。 但后宫事务,却是郭惠妃以妃嫔身份在署理的。 平日老朱有些家常什么的,也都喜欢和郭惠妃唠唠。 “那讨上了吗?” 朱楩打破砂锅问到底,继续追问。 旁边朱植瞥了他一眼,不屑道:“你问这么清楚作甚,好像你也敢讨似的。” “我是不敢,但我可以欣赏英雄啊。” “所以,朱允熥到底讨上吗?” 朱植大有不问出个所以然,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有朱橞在,朱桂也不着急开口。 朱橞混在几个兄弟中,答疑解惑道:“没有,不过父皇给他从御膳房找了个厨子,负责他一日三餐了,好像是怕他在吕氏那里吃不饱好。” 听到这消息,几个兄弟无不微微吃惊。 他们父皇,除了他大哥,可从没对别人这么细心过。 昔日朱允炆以心照不宣的三代储君自居,可也没让他父皇如此另眼相待过。 “还有这事儿?” “说起来,是好长时间没见过朱允熥了,记得他以前怂的厉害。” “现在时间还早,我们要不去他那里走走?” 朱楩提议,其他王爷大多跃跃欲试。 他们也想看看,朱允熥到底变成了什么样了,竟敢和他们父去皇讨赏。 第12章 被作业逼疯的王爷们 朱允熥酒足饭饱,正打算去院子里消消食。 于实却不合时宜的,送来了一个令人脑仁疼的消息。 “前几天在大本堂,黄先生布置的课业,殿下还没完成。” “黄先生最好打小报告,殿下还是补上吧,不然少不了又要告到太子殿下那儿了。” 还有作业? 朱允熥想了半晌,怎么都没想起这回事。 用人别人的身体,哪怕继承了记忆,总会有丢失的地方。 “黄先生是哪位?黄子澄?” 于实说话的功夫,已在为朱允熥找书研磨了。 “对,就是他。” 朱允熥铺好纸,问道:“他还喜欢告状?” 于实研了磨,把书翻好,有些不忿道:“是啊,他尤其和殿下不对付,殿下稍有小错,他要不告太子殿下,要不就告陛下。” 历史上,黄子澄忽悠瘸了朱允炆,让朱棣白捡了个皇位。 这厮能耐不多,毛病倒是不少。 等等... 黄子澄这莫不是,拿他和朱允炆作比? “那黄子澄对朱允炆怎样?” “黄先生尤其喜欢二皇孙,经常会对二皇孙当面指导,还常在陛下面前盛赞二皇孙,说二皇孙有太子殿下的典范。” 果不其然,还真让他猜对了。 “趋炎附势之徒,还以为自己多高尚。” 朱允熥不屑一顾。 有他在,黄子澄帝师的小算盘注定是黄粱一梦。 以镇纸抚平宣纸,朱允熥在纸上落了笔。 之前老朱让他补三字千,他不过区区一个时辰就能完成。 只是千字文的一个小节,几炷香的功夫差不多也就完事。 一气呵成,很快就收了笔。 朱允熥活动了下发酸的肩膀,吹着还未干涸的墨汁,问道:“我这字比朱允炆的如何?” 于实左右端详,正要给出回应。 一道突兀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还比朱允炆的,先比本王强了再说吧。” 朱允熥扭头一瞧,是朱桂几个王爷。 开口说话的,是岷王朱楩。 “是十八叔啊,真不是我和你吹,你要是有我写的一半好,我就随你姓。” 老朱那么挑剔,都挑不出毛病来。 对他这字,他还是有信心的。 “这话你怕是说反了吧?” 朱楩还把朱允熥当以前那个朱允熥呢。 朱橞跟在朱楩后面,扯了扯他衣袖,小声嘟囔道:“十八哥,谁跟谁姓,不都姓朱?” 他们倒是想姓别的,那也得老朱答应啊。 朱楩从朱橞手中拉过袖子,没好气道:“你小子是和谁一伙的?” 朱允熥对他们的内讧并不感兴趣,收了桌上的闲杂之物,把写好的宣纸铺在桌面之上。 “相信几位王叔不是那不要脸的不公道人,孰强孰弱,你们尽情评判。” 宣纸摆开,还未靠近,就有了大致结果。 横平竖直,方方正正。 打死朱楩,他都写不成这样。 站在桌前,几位王爷久久不语。 片刻之后,还是朱桂一拳捣在朱楩身上,笑骂道:“你小子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舌头,你能写成这字一个脚趾头,那就不错了。” 朱楩也是个敢赌敢输之人,嘿嘿一笑,道:“是,我那手狗爬的字的确是比不上,允熥,你姓朱,我也姓朱,看来我这姓就不用改了吧?” 滑头。 朱允熥就没打算和朱楩计较这些。 “允熥,你这变化也太大了,以前你字可写不成这样?” 朱权左右端详,一脸狐疑。 有吕氏那继母在,原因如何,不用他解释,只要稍动下脑筋,就能想得到。 他这根本就不是变化大,而是因种种不得已原因藏拙所致。 若非如此,老朱和朱标在看见他这字后,又怎会不刨根问底。 也正因为此,老朱才会杀了吕氏跟前的太监,给他立威。 怕他饿着,还又给他送来了厨子。 朱权在几个王爷之中不是最年长的,却算是最聪明的。 平日在几个王爷们共同行动中,常做些出谋划策之事。 稍稍狐疑后,随之便恍然大悟。 “哦,我知道了,现在这才是真实的你吧?” “我就说嘛,大哥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会生出你这么愚笨怯懦的儿子,这就解释通了啊。” 经朱权这么一说,几个王爷基本明白的差不多了啊。 唯有最小的朱橞,满是茫然。 “你们知道什么啊,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朱桂拉着自己的傻弟弟,无语道:“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不是,我说,允熥你...” “老十八。” 朱楩正要多说,被朱桂一声呵斥打断。 毕竟是要就藩的人了,总是多了几分稳重的。 朱允熥被吕氏养大,那个时候的他能做的了什么。 哪怕是现在,他又能做什么? 天家无小事。 不说是他,就是老朱,都不能轻易废了吕氏。 一旦废了吕氏,文武朝臣的基本盘都要改变。 “呀,黄子澄那家伙留的课业,你们完成了吗?” 朱植重磅炸弹一出,几个王爷无不惊慌失措。 “我也没写啊。” “明天就要去大本堂了吗?” “怎么办?我一个字都没写。” 堂堂王爷,也怕作业? 朱允熥捧着茶杯,笑出了猪叫。 听到声音,几个王爷全都凶巴巴扫了过来。 “你们好歹都是王爷,还怕一个腐儒?” 朱允熥面对几个王爷杀人的眼神,还不忘出言调侃。 你不怕,你干嘛写了? 几个王爷,齐刷刷给了朱允熥个白眼。 朱楩更是直接没好气,回道:“你有本事,把你的给了我们啊。” 他们虽都在大本堂读书,但因启蒙时间,资质原因,不是分着三六九等吗? 留下的课业,应该不同吧? 朱允熥本着试试的心态,大气一推,道:“哝,拿去。” 大不了他重新就是,也就是几炷香的事儿。 “嘁。” 几个王爷,不屑一顾。 “要是你的真能用,你丫就不舍得给我们了。” 谁说的? 他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十八叔,你这话可就伤心了,我可是诚心诚意的。” “信你丫的,才有鬼了。” “走走走,快去看大哥,看了大哥,赶紧把课业补上,不然黄子澄总得告刁状。” 朱楩跑的最快,除了朱桂,几个王爷全都跟在后面。 “喂...我说的是真的,我真能给你们写啊。” 第13章 没安好心 喊了大半天后,朱楩突然嗖的一下蹿到了朱允熥眼前。 “你真能写?” 朱允熥后半句话被硬生生打断,咽下口唾沫,转而回道:“当然了,就凭我...” “那你把我的写了吧,我的是论语《里仁篇》。” 朱楩开口,其他几个王爷争相簇拥。 全都嚷嚷着,让朱允熥给他们也写了。 瞧着此,朱允熥反而不着急了。 拉了把椅子,大喇喇往上一坐,慢悠悠道:“写是可以,但交情归交情,写之前还是得算好账的,一个字五个铜板,童叟无欺。” “还要钱?” “还五个?你怎不去抢。” 朱楩一声惊呼,全都是不忿。 “那十八叔好走不送,看完我爹,自个儿回去补吧。” 他们这群学渣,可没那个耐心写这玩意。 “我的是子路篇,等明天给你钱。” 朱楧率先答应,讨价还价都没有。 “叛徒!” 朱楩脱口而出,骂了一声。 “行,那十四叔你先在纸上写上几个字,我好模仿来写,以免穿帮。” 朱楧上前一步,开始落笔。 “十八叔,你们还写不?” 有了朱楧这叛徒,他们讲价的余地都没有了。 要不就按这个价钱,要不就走人。 “写,怎么不写?” 朱楩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几位王叔,你们呢?” 谁还会嫌客户多,当然是越多越好。 朱植,朱权先表态后,也跟着朱楧一块写范字了。 朱橞不合时宜,问道:“不会被发现吗?” 这本身就是个赌。 怕被发现,那只能自己写了。 朱楩一肚邪火没处发,扭头没好气,骂道:“少乌鸦嘴。” 写了十几个的朱楧,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慷慨。 “我们几个自己写的话,写到大半夜都写不完,还不如豁出去试试呢。” 瞧着此,一旁朱桂的闷闷不乐一扫而光,脸上挂着花一样的笑。 “那就祝你们好运。” “你们慢慢写,我先去大哥那儿了。” 相较于这些,他明天就藩好像不算什么了。 等到了封地,里里外外全凭他一人做主。 课业什么的,全都见鬼去吧。 “哥!” 朱桂仰天大笑出门而去,连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都不管了。 “贱人。” 几个王爷瞅着朱桂幸灾乐祸的背影,全体大骂。 听到被骂,朱桂也不恼,反而蹦蹦跳跳,还更高兴了。 “王叔们把心放到肚子里,区区小事,明天准能过关的。” 没有金光钻不揽瓷器活儿。 他既然敢接,那就有这个信心。 几人既已把生死交给朱允熥,不放心也没办法。 先后写下范字后,便浩浩荡荡离开了朱允熥的小院。 在几个王爷走了之后,朱允熥便把于实也一块赶出了房间。 之后,翻起床榻,取出了随他一块穿越来的旅行包。 自穿越之后,他发现这旅行包已不单是旅行包那么简单了。 不仅给朱标喝的感冒胶囊,自他取走之后又自动补齐。 而且,放在里面的那本《封神演义》,他竟也能背诵的差不多了。 他之所以能写得那一手好字,就是因为里面的那本字帖。 把那些王爷们的字放进去,是不是就能以他们的笔迹,写出他们的字来? 朱允熥把那些范字悉数放进。 随后,合上了床榻。 这旅行包太过神奇,得千万保护好。 任何时候,都绝不能轻易示人。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朱允熥在书桌之前坐下。 酝酿几炷香之后,提起了笔。 以心出发,还真就写出了不一样的字。 哈。 果真没错,这旅行包还真就与他意识相通。 看来他王叔那些银子,他是赚定了。 朱允熥面色红润,运笔如风。 一个字五个铜板,那可值了老钱。 一个时辰之后,于实在拨了无数次灯芯后,朱允熥终于完成他些那王叔的全部课业。 起身伸了个懒腰,揉揉发酸的肩膀。 眉开眼笑,笑着道:“想不到这行还挺暴利。” 前世他上学的时候,怎就没想到这茬。 “都收了,明天拿着和王叔们去换钱。” 次日一早,朱允熥简单吃了早饭,便精神抖擞,直奔大本堂而去。 大学堂中。 朱允炆正捧着本书读,其他位置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 朱允熥四下扫了一眼,抬脚走进。 听到脚步声,朱允炆抬头一看,是朱允熥。 脸上阴郁眨眼而过,随之换上了微笑,问道:“允熥,你也来了?” 朱允熥没朱允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本事,懒得和他周旋。 瞥了他一眼,应都没应。 朱允炆手中握拳,继续道:“允熥,那天我不知道你要去给父亲煎药,要是知道,我也不会让你非去见母亲。” “其实,母亲也是想问问你,医治父亲那方子从哪儿来的,担心你寻来的方子不靠谱,加重了父亲的病。” 即便真是问这,那也不会是为朱标所虑。 如若不然,又怎会朱标病重之际,上来就给他一个下马威。 朱允熥懒得回应,正好在这时,朱楩几个王爷结伴而来。 “你小子都来了啊,我们还到你那儿找你去了。” “我们银子都带了,你莫不是诓了我们吧?” 他吃饱了撑的,诓他们玩这个。 朱允熥给了他们个白眼,把手里的课业往朱楩跟前一推。 “给你们,你们自个儿去挑。” “挑完了,记得把钱给我。” 大天白日,也不怕他们赖账。 课业接过,几个王爷无不眼前一亮。 “哇,这是我的啊。” “你怎么把字写成这样的,我自个儿都分不出来。” “这个是我的,这个是我的。” 几个王爷凑在一块堆,挑选属于自己的。 就朱允熥模仿的那笔迹,不说是内容不一样。 就是都一样,那也一眼就能分出来。 谁还不认识自己的字写什么样。 片刻功夫,桌上的课业都有了主。 倒还挺信守承诺,纷纷把钱甩到了桌上。 有人还付了多余的,说是要寄存到下次。 这路能走的通,以后少不了还有合作的机会。 买卖敲定,几人围着朱允熥坐了一个圈。 “呀,那还有个人呢,他不会告我们的状。” 朱橞一惊一乍,把人吓了一跳。 朱楧,朱植眉头紧锁,不置可否。 他们见到朱允熥光想着问他们的课业了,倒忘记屋子里还有个朱允炆在了。 朱楩扬了扬拳头,凶巴巴道:“他要是敢告状,我就揍他。” 扯着嗓门,故意说给朱允炆听。 朱权拉了拉朱楩,劝道:“快行了吧你,要是他告你揍他,你还得多一项罪。” “那怎么办?” “总不至于去求他。” “要求你们去求,我可不去。” 你一眼我一语,还没商讨出个所以然,黄子澄便已捧着书进门了。 胖胖乎乎的,把原本不大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朱允炆翻腾出自己课业,率先碰到黄子澄跟前。 “先生沐休之前留的课业,学生业已完成,还请先生检查。” 呸。 这家伙绝对没安好心。 第14章 告刁状 在黄子澄眼里,朱允炆乖巧,听话,上进。 见到朱允炆,黄子澄眉开眼笑,更不看见眼睛了。 “殿下好学上进,实乃大明社稷之希望,黎庶百姓之洪福。” 朱允炆还不是储君呢。 怎就关乎社稷黎庶了? 朱允炆躬身致谢,谦虚应道:“学生不足之处甚多,还需更加努力。” 师生二人一唱一和,完全没把别人放在眼里。 几个王爷嘴瞥的都快到耳后根了。 这要放到后世,绝对切声满屋了。 “先生的课业,我等都已完成,同是先生学生,先生不能只管朱允炆,不管我们啊。” 朱允熥突兀开口,打断了黄子澄和朱允炆的情深。 朱允炆一脸不忿。 黄子澄微微吃惊。 其他王爷,仿佛寻到了知音。 愣了片刻,黄子澄这才抬脚往朱允熥身边而来。 “如此说来,三皇孙的课业是完成了?” 就朱允熥那资质,随便挑个毛病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黄子澄从朱允熥手上接了课业,只稍稍一撇,便随手放飞。 朱允熥辛辛苦苦写了几炷香的千字文选节,随着窗外吹进的一股风,忽忽悠悠飘散到了朱允炆的脚下。 朱允炆那厮不知是否故意,还在上面踩了一脚。 “先生如此待学生心血,所谓何意?” 朱允熥眼神犀利,直视黄子澄眼里的轻视。 “伪欺不可长,空虚不可久,三皇孙以他人之物据为己有,表为盗实为不信也,三皇孙虽只习三字千,然于大学堂已有数年,又有皇孙殿下做表率,耳濡目染也应知诚信乃为人之本也。” 黄子澄叽哩哇啦一大堆,不就是说是让别人写的吗? “先生的意思是,我这是别人代写的?” 朱允熥声音冰冷,气势凌人。 黄子澄心底一阵发虚,但随之恢复了镇定。 不知从哪本古籍寻了治好太子的方子,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难道不是吗?” 黄子澄坚定不移,完全是认定了。 “放屁,老子挑灯亲笔所写,在你眼里倒成了假的了,你如此昏聩无能,不辨真假,还派当人师吗?” 就黄子澄历史上那所作所为,跟着他学习久了,少不了要步了朱允炆后尘。 尊师重道,是当下刻于人骨子里的东西。 黄子澄教习的虽都是些龙子龙孙,但他却有他的自豪。 在外面,他是臣子不假。 但在课堂之上,这些人谁不得尊称他一声先生。 教习大本堂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回怼。 最关键的是,回怼他的人还是最不善言辞的朱允熥。 “你你你...” 黄子澄被气得,话都不会说了。 大半天之后,才终于组织出了后半句。 “出去,此乃传授圣贤之地,容不得尔个不尊师重道之人的玷污。” 不用黄子澄说,朱允熥也在收拾东西了。 “我早就不想待了。” 朱允熥背起书箱,抬脚就走。 走到朱允炆跟前,又从他手里抢过他的课业。 撕了个粉碎后,天女散花洒了满屋子。 “老夫定去陛下那里参你一本。” 早就知道这厮会告状了。 现在脸都撕破了,还怕他告状不成。 “随你的便!” 朱允熥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就黄子澄那样的,往后少不了和朱允炆再恶心他。 若是黄子澄真有本事,他也有忍了。 毕竟他要在这里混下去,还得多些学识打底。 可黄子澄,他有那个本事吗? 既然没什么用,那他又何必再在这里待下去。 望着朱允熥的背影,几个王爷眼里里满满都是羡慕。 这可太牛了。 他们也早就不想受黄子澄那厮鸟气了,可惜他们谁都没有朱允熥那魄力。 想不到,第一个反抗黄子澄的,竟会是最怂的朱允熥。 “岷王殿下,你要不也走?” 还在张望的朱楩,被黄子澄阴测测的声音拉来了回来。 “本王走什么,本王哪都不去。” 朱楩连连摆手,拿出了自己课业。 黄子澄大致翻看一眼,便放在了桌上。 “岷王殿下字体端正了不少,还要继续努力。” 轻飘飘的一句结语,就打发了朱楩。 朱楩倒也不在乎,能过关就行了。 之后,扬了扬手中的课业,示意其他人自求多福。 黄子澄在几位王爷桌前,一一走过检查。 除了朱允炆,对这些王爷糊弄成分居多。 只看个开头结尾,中间的根本不会翻。 就连结语,都大同小异。 哪怕如此。 朱允炆坐在距这些王爷有些位置的地方,心中还是生起了一股无名的妒火。 既是针对朱允熥的,也是对这些王爷的。 他这些王叔,以往常会有人把课业写的虎头蛇尾,引来先生责骂。 正是因为此,才显出了他的用功。 要是让他王叔钻了空子,每次以此偷奸取巧方式完成课业,往后哪还有他露脸的机会。 “先生,学生有个情况要禀明。” 朱允炆出言,黄子澄再不顾王爷们,直奔朱允炆而去。 “殿下,可有何话要说?” 区别看待,要不要如此明显。 朱允炆一腔正义,气势磅礴,道:“学生以为看见错事,却闭口不言,此乃同流合污,学生按时完成课业,既是对先生的尊敬,也是对自己的负责。” 说到这,朱楩他们要是还不知道,朱允炆是什么意思,那可真就是脑袋有坑了。 “朱允炆,你敢?” 朱允炆瞥了眼朱楩,并没有退缩之意,回道:“侄儿也是为了十八叔好。” 趁此档口,朱允炆马上脱口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十八叔他们的课业由允熥带来,为此他们还支付了允熥银子,至于...” 还没说完,朱楩从桌上跳起来,直奔朱允炆跟前。 挥起拳头,便冲朱允炆身上砸去。 其他王爷,表面拉架,实则是合起伙来一起揍。 早就看这家伙不顺眼了,阴阳怪气,全是文人的做作。 竟然还敢告他们的刁状。 管他后面咋样,先揍了再说。 “住手,住手...” 黄子澄在外面扒拉着那些小王爷,非但没拉开人,自己不知还被谁锤了一拳。 捂着乌青的黑眼圈,疼的龇牙咧嘴。 第15章 请赏 朱标也是个闲不住的人,身体刚好了些,便随老朱上了朝。 文臣感叹朱标的宽仁,武将依附于朱标。 在朱标病重那几个月,满朝文武如丧考妣。 看到朱标红光满面出现,两班文武无不欢呼雀跃。 “殿下顽疾数月,能病体康愈,实乃大明之福啊。” 吏部尚书詹徽一挑天官和监察之责,颇受老朱器重。 但却因行事凌厉,不见回旋,为朱标所不喜。 不过,率先恭贺朱标痊愈,多是出于真心的。 朱标对他不喜,至少不会背后使绊子。 可若换上朱允炆,那可就难说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詹徽在朝中人缘并不算太好,往日很少有人与他站队。 但今日他这一番言论一出,附和之人此起彼伏。 户部尚书赵勉很快应言,道:“是啊,听闻殿下病重期间,一直都是二皇孙衣不解带照顾殿下的。” 吕氏虽被扶正,但只要有朱允熥在,朱允炆储位终会有些底气不足。 为扶持朱允炆,那些文臣无时无刻不再为朱允炆贴金。 “听东宫属官说,殿下能下床之后,也是二皇孙扶着殿下散步的。” 本来朱标痊愈是个好事,谁知说着说着画风就变了。 老朱脸上的柔和转瞬即逝,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 可那些人说的正起劲,哪能就此罢休。 “二皇孙纯孝,有太子殿下之典范。” 你一言,我一语,都快把朱允炆夸到天上去了。 凉国公蓝玉,开国公常升,颖国公傅友德,宋国公冯胜等一群武将嗤之以鼻。 朱允熥生母常氏是常遇春之女。 而常遇春身为武将,朱允熥自然也就成了他们的代言人。 奈何朱允熥太过不争气,唯唯诺诺的。 这样的人支撑起一个家都难,更何况是支撑一个国家了。 不说老朱看不上他,就是他们也看不上他。 他们再不要脸,也难把朱允熥夸得天花烂坠。 可现在不一样了。 听说朱标的病不仅是朱允熥只好的,而且还在吕氏刁难,打了吕氏的人。 老朱非但没责怪,还砍了和朱允熥动手的人。 这明显就是支持啊。 有了这些,他们还怕个鸟。 蓝玉是武将中最年轻的,性子也是最急的。 在那些文臣还兀自为朱允炆表功之际,随之出言道:“你们这群人还自诩读书人,颠倒黑白倒是有一套,谁治好殿下病的你们不管,一个表功的倒是被你们说的好的了不得了。” “要不是三皇孙治好殿下,他...二皇孙有表的机会吗?” “你们听东宫属官说二皇孙那什么照顾殿下,就没听说是三皇孙为殿下几个晚上没睡觉找的方子。” 蓝玉这群武将,向来会无理取闹,没理也要狡辩三分。 可这次人家说的都是事实,他们就是脸皮再厚,也没办法否认。 一群文臣哑口无言,冯胜老奸巨猾,又在背后插了一刀。 “对嘛,听说三皇孙为殿下试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呢。” 亲尝汤药那可是被列为二十四孝的。 相较于这,什么衣不解带,那可就太拉跨了。 就那些事情,随便找个下人都能做了。 “上位,詹徽都说了殿下能痊愈是大明之福,殿下病重那么久,太医换了无数,没人能治好殿下。” “三皇孙治好殿下,当居首功,臣请为三皇孙赏。” 蓝玉驳倒文臣,当即跪地。 其他武将有样学样,全都跪了一大片。 朱允熥明晃晃功绩摆在那,那群文臣之前想要有意识的忽略。 可现在再由武将说出,那可就再不能忽略了。 在朱标病重期间,老朱就曾说过,治好朱标病的要赏爵。 不能因朱允熥是朱标儿子,就红不说白不说,什么都不给。 只是对于赏什么,老朱还在思考中。 倘若朱允熥还是以前那样,他想要银子,给他银子就是。 可现在的朱允熥变化显着,又让他重新寄以了些希望,他不想这么轻易就打发了。 “不用你们说,咱自有考量。” 赏赐什么就没必要拿在这里讨论了。 文武意见不合,吵的掀翻房顶,也拿不出个章程来的。 而且最后,很大程度也无法让他如愿。 “上位,都是您孙子,您可得一碗水端平。” 蓝玉大有不给朱允熥赏,就不起来的架势。 就在此时,有礼官在外喊道:“太常寺卿黄子澄求见圣驾。” 黄子澄洪武十八年高中会试第一,是老朱留给朱标的班底人才。 听到这,老朱心底咯噔一下。 现在这时候,黄子澄不是在大本堂授课吗? 不会是那群逆子,还有那小崽子,惹出什么事儿了吧。 当着文武,老朱也不能不见。 “传进来。” 随着一声宣,黄子澄渐渐进入众人视线。 头发蓬乱,官服破烂,脸上还挂着伤。 如此见驾,可是大不敬。 礼部尚书任亨泰当即出面,问道:“黄寺卿,怎搞成这么样子,就上殿?” 要是没有正当理由,他这礼部尚书可就要参他一本。 黄子澄也没回应任亨泰,随之俯首跪地,痛哭道:“斯文扫地,斯文扫地...臣是没脸再在大本堂待下去了,岷王殿下在圣人之处对二皇孙大打出手,臣实在阻拦不下,实乃失职,实乃有愧圣望。” “什么?” 老朱猛然起身,迈着大步就往外走。 “散朝吧。” 老朱前脚走,朱标紧随其后。 到了大本堂,架还在打着。 老朱血压飙升,黑着脸招呼道:“把那群逆子全都给咱拿下。” 一声吩咐,罗毅领了两个侍卫马上行动。 “别拉我,看我不打死那狗东西。” 朱楩被两个侍卫控制着,还飞起一脚踢在了朱允炆屁股上。 朱允炆脸上挂着伤,比黄子澄严重多了。 “好大的胆子,咱让你们来大本堂是学习的,不是让你们打架。” “几个王叔打侄子,你们可真要脸?” 听到老朱的声音,朱楩等人不用侍卫扣着,全都跪倒在地。 当时打朱允炆的时候,凭的只是一腔热血。 真见到老朱的,他们感觉自己快尿了。 “儿臣错了?” “哼,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啥去了。” 扫视一圈,好像短一个人。 “嗯?朱允熥呢?” 第16章 暴露了 朱允熥从大本堂出来后,漫无目的的逛到了御花园。 才过来,就听得一孩子的笑声。 凑近一瞧,只见一孩子穿梭于花丛中,正追逐着一蝴蝶玩。 欢快的身影蹦蹦哒哒,给人一种放松的陶醉。 “哥哥,哥哥...你是来陪我抓蝴蝶的吗?” 还不等朱允熥回应,那孩子便直奔朱允熥而来。 拉着他的手,小跑着道:“哥哥,快来。” 一直护着孩子的婢女,见到朱允熥,先是见了礼。 随后,又订正道:“殿下,不能喊哥哥,殿下在三皇孙面前是长辈,直接称三皇孙名字就行了。” 这孩子是老朱十五女,封汝阳公主。 汝阳公主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半天之后才道:“那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朱允熥。” “哦,允熥哥哥,那你陪我抓蝴蝶吧。” 呃。 婢女还要再纠正,汝阳公主早拉着朱允熥走了。 也就是汝阳公主年龄小,不懂这些。 不然的话,他还得喊这小屁孩姑姑。 花丛中,汝阳公主在前面跑,朱允熥跟在后面追。 “允熥哥哥,快来。” 一蝴蝶落于花丛,汝阳公主弯着腰压着声音,招呼朱允熥过来。 朱允熥几步之后,直接探手从汝阳头顶,一把捏住蝴蝶的两个翅膀。 “允熥哥哥好厉害。” 汝阳蹦着双手称快,从朱允熥手中小心接过蝴蝶。 奈何手太小,没掌握的技巧。 才刚到她手里,那蝴蝶便扑棱扑棱又飞了。 汝阳倒是乐观,不哭不闹,马上出言道:“没事,允熥哥哥咱再去抓。” 可惜,没等再去抓,罗毅出现了。 “殿下,陛下找你过去。” 这还是上课时间呢,黄子澄这么快就告到那老头那儿了? 看着朱允熥发懵,罗毅又破天荒,多嘴解释了一句,道:“岷王殿下打了二皇孙,陛下现在在大本堂。” 啊? 朱楩他们竟能有这么大魄力? 这是把他想干的事,干了啊。 朱允熥眉开眼笑,先挥手和汝阳告别。 在路上,却又痛心疾首道:“十八叔他们也太不像话了,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咋还能动手啊,是因什么事啊?” 罗毅走在前面,昔日如金,回道:“二皇孙状告岷王等人课业造假。” 什么? 活该! 换做是他,他也把他打得屁股尿流。 还未到大本堂,远远就听得一阵打板子的声音。 朱楩吱哇乱叫,嘴里还不断喊道:“儿臣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 噼里啪的板子声,混杂着一群半大小子哭爹喊娘的声,要多心惊肉跳,有多心惊肉跳。 短短几步路,朱允熥感觉自己脚步都有些虚浮了。 慢慢腾腾,还没走过来。 黄子澄便随之脱口逼问,道:“三皇孙,岷王殿下他们已经说了,他们的课业就是你找人代写的。” 朱楩鬼哭狼嚎喊的最响,却也不忘自辩,道:“那是朱允炆说的,才不是本王说的,本王才不会干那没义气的事儿。” “可有此事?” 一直没说话的老朱背着手,眼神直勾勾盯着朱允熥。 朱允熥径直上前,拜倒在地,道:“确有此事,王叔的课业是孙儿给他们代写的,孙儿愿一力承担,求皇爷爷饶了他们吧。” 事情既已败露,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主动些。 “三皇孙既已认了,那请问又是谁为三皇孙代写?” 黄子澄言语轻视,大有不问出来,不罢休的架势。 先不说给朱楩等人代写的本事,就写朱允熥课业的那手本事,绝当得起一俊才之称。 若能结交,今后或有大用。 “黄寺卿,你干嘛老抢在皇爷爷之前问这问那?” “我都说了,那是我写的,你又不信。” 谁信啊。 以前狗爬都不如的字,就是吃了仙丹,短时间之内也不可能有那么快的进步。 黄子澄轻视鄙夷,显而易见。 “拿笔来!” 老朱一声吩咐,罗毅很快拿来了笔墨纸砚。 其实,老朱也是见过朱允熥写的字的。 只要老朱亲自作证,黄子澄怎么着都没理由怀疑。 之所以如此,也是有为朱允熥扬名的心思。 笔墨纸砚摆开,朱允熥就趴在地上挥笔书写起来。 先模仿那些王爷们的笔迹,以他们的课业写了几段。 随着代写几个王爷的课业,全都落于纸上。 不仅是黄子澄,就连老朱都微微吃惊。 自己能写得一手好字并不难,可把别人的模仿的如此惟妙惟肖,这可就厉害了。 “怎么样,还可以吧。” “对了,还有我的。” 说话的功夫,朱允熥提笔写下几个大字。 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 这是杜甫的《戏六绝句》,说是王勃、杨炯、卢照邻和骆宾王四杰的文章在明明很出众的时候,却被当时的守旧文人抨击轻薄。 但后来在历史长河中,那些守旧文人身形俱灭,而四杰却名留青史。 朱允熥现在写下这句诗,明显是把黄子澄比作守旧文人了。 瞧着这句诗,黄子澄脸色都快涨成猪肝色了。 老朱板着的脸上,流露出一道不易察觉的微笑。 还抬手示意,放过了正挨揍的朱楩等人。 哪知黄子澄闪过些许愤恨,随之拱手出言。 “陛下,固然只是由三皇孙代写,可三皇孙论字贱卖,这既是对圣贤之书的轻视,也于三皇孙品性成长有大不利。” 老朱最恨奸商和贪官,对铜臭之物尤其反感。 “怎么?” 老朱气势凌人,明显已到发怒边缘。 “听闻岷王殿下等人是以一个字五个铜板从三皇孙手里买来的。” 至于听谁说,那当然是朱允炆了。 “屡教不改,咱早就告诫过你,别沾染铜臭之气。” “咱好言教你,你不听,那就别怪咱不客气了。” 老朱一脚踢倒朱允熥,挥手招呼道:“给咱重重打,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还有那几个逆子,给咱继续。” 随着老朱一声吩咐,朱允熥很快被按在凳子上,扒掉了裤子。 “皇爷爷,孙儿错了,孙儿错了...” “爹,爹...救命啊...” 老朱不松口,那板子肯定是得继续的。 嗷呜一声,朱允熥被打的哭爹喊娘。 朱楩那几个王爷也没好到哪里去,鬼哭狼嚎的,比朱允熥有过之而无不及。 “父皇,十八弟他们几个再打下去,怕是要伤了身体了。” 都是亲儿子,教训可以,总不至于打死。 在朱标的一再相劝之下,老朱终于松了口。 “送那几个逆子回去,找太医院的人给他们上药去。” 朱楩他们几人被抬着送走,打在朱允熥身上的板子却并未停。 朱标就站在他面前,完全就没有开口求情的意思。 就朱标在老朱心里的分量,他若求情,老朱还能不给面子。 到底是不是亲儿子? “爹,爹...救救儿子,儿子要被你爹打死了。” 第17章 亲自问问 被打了多少,肯定是没心思数。 反正最后在被送回去的路上,朱允熥就昏迷了。 刚醒来后,就看见一慈善的妇人坐在床榻处。 “三皇孙,你醒了?” 妇人看到朱允熥醒来,当即激动的朝外面喊。 “三皇孙醒了,快去禀报陛下和太子。” 朱允熥蠕动一下,只觉屁股处火辣辣的疼。 倒吸一口凉气,眼泪都快出来了。 “三皇孙莫动,太医刚上了药,虽只伤了皮肉,也且得养着呢。” “陛下怕丫鬟婆子照顾不好三皇孙,特宣旨命妾身照顾三皇孙饮食起居,三皇孙有啥吃的喝的,尽管和妾身说。” 他成这样,不还都拜那老头子所赐。 打了他,又让人照顾他,不多此一举吗? “不吃,怕那老头下毒。” 哼,他也是有脾气的。 这妇人乃常茂妻子冯氏,按辈分,朱允熥要称一声大舅母。 常茂因因和宋国公冯胜翁婿关系,在军中多不受约束,北伐纳哈出,在纳哈出投降后发现有出逃后,贸然追击,砍伤纳哈出,致使已投降的纳哈出部出现溃逃。 回京之后,又与冯胜互相推诿。 老朱收冯胜兵权,削常茂爵位,安置于龙州。 洪武二十四年,常茂去世。 冯氏拉了拉椅子,往前凑了凑,轻声道:“三皇孙莫要怨恨陛下,陛下是严苛了些,但还是疼三皇孙的,若是不然,又怎会让妾身进宫照顾三皇孙?” 常茂无子,被削爵后由兄弟常升承袭开国公。 常茂去世后,冯氏被常升接回京中奉养。 回了京,冯氏常待在家中,青灯古佛,很少出门。 估计正式源于冯氏无扰无争,老朱这才会选她照顾朱允熥。 “就这样的疼,还还是别了。” 要是时不时给他来这么一下,那他宁可若干年之后,再和朱允炆凭本事掰掰腕子。 “三皇孙喝上些,败败火,伤能好得快些。” 冯氏从桌上取来冰糖雪梨汁,一勺勺喂给朱允熥。 “古往今来的皇帝,谁像陛下这般疼爱儿孙。” “三皇孙还小,长大了就知道陛下一片苦心了。” 朱允熥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对冯氏喂来的冰糖雪梨汁,来者不拒。 别说,这玩意凉凉的,甜丝丝的还挺好喝的。 另一边,老朱一直在等朱允熥的消息。 当听禀报说,朱允熥醒了。 反而,冷哼一声,不快道:“咱还是揍他轻了,整天就知道钱钱钱的,满身铜臭习气也不知道哪儿学来的。” 自己抱怨了一顿,又把矛头直指朱标。 “还有,你家那个也不是个好东西,状告王叔兄弟,还哪有半分情义可言?” 老朱今日揍了朱楩等人,只是因他们没代写课业。 可绝不是,因揍了朱允炆。 “是儿臣的错,是儿臣没教好他们。” 朱标微微一笑,奉上茶杯,赶忙认错。 人们都说朱允炆类朱标,朱标可做不出这种出卖兄弟的事。 对朱允炆今日表现,朱标也隐隐有些失望。 不过,相较于朱允炆,朱允熥今日表现就很让人亮眼了。 “爹,允熥那孩子,与以往不同越来越大了,总能突如其来让人改变对他本来的认知。” “就论现在,他可绝非庸俗之人,为何会一心念着钱?” 老朱接了朱标奉上的茶,四仰八叉往那儿一坐,没好气道:“那是你儿子,咱上哪知道去?” 朱标端着茶,直接坐在老朱旁边。 “自儿臣大病了一场,倒越发看不透那孩子了。” “要不,儿臣直接和那孩子聊聊吧?” “就现在那孩子的脾气,儿臣看他并非挨揍就能消停的,堵不如疏,要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往后怕还是搞出大动静的。” 对这种文绉绉的处置方式,老朱一向嗤之以鼻。 在老朱看来,没什么是一顿板子解决不了的。 “聊个屁,他要还敢搞些,咱就让他继续尝尝咱板子的厉害。” “那就听父皇的,往后让那小子自求多福。” 朱标放下茶杯,翻看奏章,不再继续谈论。 老朱不甚了解朱允熥,却是了解他那些儿子们的。 就朱楩那些家伙,别看他们挨板子时说的好。 没等伤好,该犯的毛病还是得犯。 但凡朱允熥有一丝朱楩那几个家伙的毛病,朱标说的那个可能还真就会发生的。 朱标一本正经翻着奏章,看都不看老朱。 老朱却是抓起一奏章扔到朱标面前,骂道:“少和咱装,你是个听咱话的,咱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 朱标嘿嘿一笑,起身应道:“那儿臣现在就去?” 朱标慢慢悠悠,抬脚就走。 才刚走至门口,身边便闪过了一老头。 “父皇要随儿臣一块去?” “谁说咱和你一块了,咱得去瞧瞧那小子把咱宫里的东西卖了吗。” 想去就去,这借口可一点儿都不高明。 朱标也不戳破,和老朱一道往东宫而去。 东宫。 朱允炆鼻青脸肿,正躺在床榻处。 朱楩那些人手下没个分寸,那都是下了死力的。 也就幸好,刚开始的时候,有黄子澄拦着。 不然的话,朱允炆现在非得断几根骨头。 “那几个小王蛋,下手太狠了。” 看见被打的不成人样的儿子,吕氏总归是心疼的。 “还有朱允熥那狗崽子,也不是个好东西,他要不搞出那些幺蛾子,能有这回事吗?” 朱允炆吃痛,嘴中哼哼呀呀的叫着。 “娘,朱允熥那字比黄先生的都不弱,您说他是怎么办到的啊?” 朱允炆眼中带着茫然,绞尽脑汁,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那字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这些年,教授朱允熥的启蒙先生只有黄先生一人,平日出入朱允熥身边的只有于实一人,于实能识字都还是跟朱允熥学得。” “鬼才知道,那狗崽子为何突然能写得那一手好字。” 朱允熥的突然改变,哪是吕氏所能想清楚的。 “会不会真是见了鬼?” “什么?” “允熥好像大哥,大哥薨逝时虽只有八岁,但已能认识数百个字了,写的字虽然稚嫩,却极有骨力,假以时日必将不容小觑。” 朱允炆口里的大哥,是朱标长子,朱雄英。 朱雄英是常氏所出,名正言顺的嫡长孙。 洪武十五年,和马皇后相隔几个月薨逝。 提及朱雄英,吕氏异常紧张,一巴掌拍在朱允炆脸上。 “胡说八道什么,朱雄英死的时候才八岁,能看出来什么?” 第18章 被逼无奈 朱允炆本就已经快被打成猪头了,挨了吕氏一巴掌后,委屈疼痛相伴而至。 眼泪汪汪的,是真快哭了。 打了朱允炆之后,吕氏也有些后悔了。 抚摸着朱允炆被打过的地方,楚楚可怜地安慰,道:“娘也是急了,你和朱雄英不一样,娘母族没常家的人脉,娘又是被扶正的太子妃,你往后要真想坐上那个位置,只能凭自己努力。”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想都不能想。” “不说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鬼,即便是真的有,你能做只有一门心思不断往前走,等你坐上那个位置,鬼又能算得了什么?” 这世上要真有鬼,那早就来找她算账了。 朱允炆委屈巴巴,点头回应。 “就朱允熥那偷奸取巧的品行必非你父亲所喜欢,有你父亲在你皇爷爷跟前美言,你输不了朱允熥的。” 朱允炆自小都在仿造朱标。 一个堪称自己模板的儿子,谁能不喜欢? 就在此时,朱允熞蹦蹦跳跳跑进来,喊道:“皇爷爷和父亲来了。” “你瞧?” “快准备一下,让你皇爷爷看到你的努力。” 吕氏带着些许自得,扶着朱允炆下床,在书桌之前坐定。 短短几步路,朱允炆因身上伤势疼的龇牙咧嘴。 但即便再痛,他一想到他皇爷爷和他父亲结伴来看他,所有的痛那就都不算什么了。 在朱允炆坐好之后,吕氏一直默默陪在旁边。 一炷香过去,两炷香过去,一直没见到老朱和朱标的人影。 这就是蜗牛爬,也能过来了吧? “娘娘,陛下和太子去三皇孙那儿了。” 什么? 吕氏愤愤起身,询问道:“是冯氏叫走的?” 冯氏夫家是武将,娘家是武将。 与朱允熥那层关系摆着,脑袋被驴踢了,才不会为朱允熥争取。 什么青灯古佛,不问世事。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就不应该答应老朱进宫照顾朱允熥。 “不是,陛下和太子过来后,就直奔朱允熥那儿了。” “奴婢奉娘娘命盯着,冯氏自进宫后,连门都没出过。” 冯氏没截胡,那就是老朱和朱标本来就打算去朱允熥那儿了。 “凭什么,允炆才是受害者啊。” 朱允炆坐在一旁,心中的妒火再一次被点燃。 “允熥都昏过去了,皇爷爷先去看他也是应该的,娘是他母妃,理应过去看看他,业精于勤荒于嬉,儿子再继续读会儿书。” 总一天,他要让皇爷爷和父亲看到,他比朱允熥强。 现在老朱已经去了朱允熥那里,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是不让朱允熥一人占了所有风头了。 瞧着朱允炆的懂事,吕氏只觉信心十足。 她谋划了这么多年,还能怕了他一个小屁孩。 另一边,朱标已坐在了朱允熥的床边。 冯氏沏茶之后,就直接退了出去。 走到窗口偷听的老朱身边,轻轻躬身见礼,并未打扰到屋子里的父子二人。 屋里,朱允熥趴在床榻上,给了朱标个后脑勺,都没搭理他。 朱标先撩开褡裢看了朱允熥伤势,随后端正身体,开口问道:“可知你错在哪儿了?” 他是不应该给朱楩他们代写作业。 这错是他的,他什么时候都认。 “儿子不该给十八叔他们写课业,往后不写就是了。” 朱标紧接着,又问道:“还有呢?” 老朱打他的时候,说是嫌他铜臭之气。 他给朱楩他们写课业,他们付给他酬劳。 这和代写课业不是一回事吗? 朱允熥依旧倔强,回道:“儿子不知道。” 朱标性子温和,能心态平和处事。 窗外的老朱就不一样,他瞧着朱允炆如此顽固不化,再揍他一顿的火气陡然而生。 而就在此时,朱标继续开口了,道:“宫中应并不缺你衣食,你收敛银子要做什么?” 朱标直接开口,那这问题就好答了。 朱允熥扭头,巴巴盯着朱标,问道:“父亲既然问到,那儿子就说句实在话,还请父亲别动怒。” 一般的事情,是不会让朱标轻易生气的。 “说吧。” 得到朱标应允之后,朱允熥这才道:“以朱允炆的身份,将来他肯定就是储君了吧?” “若等父亲百年之后,朱允炆会放儿臣去做个安乐王爷吗?” 朱允熥这话题一出,不仅老朱敏感,就是朱标也有了防备。 朱允熥年纪小,若被别有用心之人教唆,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谁和你说的这些?” 既然敢说,朱允熥当然也就做好应对之言了。 朱允熥不卑不亢,底气十足应道:“儿子一直都知道。” “父亲病的越来越严重,皇爷爷年纪大了,若父皇有个三长两短,那儿子所担心的困局,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 “被迫无奈,儿子只能把之前看过本医书上的方子拿了出来。” “只是如此一来,儿子势必也不能像往常那样平凡下去了。” “儿子想趁着当下,多赚些银子,为将来谋划。” 遥相呼应,挑不出任何瑕疵。 朱标来回踱步于房间,久久未做言语。 “是有人欺负,你才藏拙?是太子妃?” 之前光是怀疑吕氏打压,朱允熥才藏拙。 现在既已摆出,那索性就问个明白了。 “若说欺负的话,倒也谈不上,反正衣食等物不曾亏待过儿子,至少妹妹们他们有的吗,儿子也都有。” “只是记得小时候,儿子学会写字背书,亦或者受了伤,甚至是想父亲,想找父亲了,她都会告诉儿子,父亲政务繁忙,叨扰了父亲,会让父亲不高兴。” “渐渐的,儿子以为父亲不喜欢儿子,和父亲越来越疏远。” “那个时候,儿子发现只有不引人注目,与世无争的日子,于儿子才是最自在的。” “于是儿子不管再学会什么,都不会再让任何人知道。” 朱允熥怯懦怕生,甚至见了朱标都不敢靠近,现在终于找到了源头。 吕氏虽说没直接苛待过朱允熥,可这些却无异于诛心了。 朱标都有了愠怒,老朱更是早就憋不住火了。 一脚踢翻窗户跟翁虹前的水桶,抬脚就走。 听到外面的动静,朱标也没着急去追老朱。 只叮嘱朱允熥,道:“有任何要与孤说的,随时来找孤,孤就是再忙,也能为你抽出时间。” “还有,往后不需要再藏拙,孤的儿子,不需要隐藏自己。” 威武。 就知道他这爹,宽仁中是带有霸气的。 吕氏紧赶慢赶,赶到朱允熥小院。 先是碰到火急火燎的老朱,看到她,老朱眼神都喷出火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朱标紧随其后。 一向仁善的朱标,见到她,竟理都没理。 “这是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吕氏百思不得其解。 第19章 良田相赠 回到乾清宫,老朱火气仍大的很。 “怪不得那孩子见了咱老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和那么大点的孩子说那些,不被吓着那才怪。” 朱允熥的突然变化,以及吕氏的直接受益。 老朱和朱标根本不用怀疑,朱允熥所言有假。 朱标叹了口气,无奈道:“也怪儿臣平日对允熥关心不够。” 事儿都出了,再说之前如何,无济于事。 最主要的,是要想将来怎么办。 片刻之后,老朱气呼呼往椅子上一坐,问道:“你以为你那两个儿子,谁强点?” 之前把朱允炆当唯一储君培养,朱允炆身上的毛病也自动被忽略。 现在朱允熥横空出世,突然崭露头角。 顿时,朱允炆那些缺陷一下全都显现了出来。 朱标沉思了片刻,给出了一个保守的回应,道:“各有优劣吧,允炆性子沉稳,但功利心重了些,允熥倒是有情,可却不受拘束,儿子看他尽管挨了爹的打,往后该怎样还会怎样的。” 哪怕朱允炆再有缺陷,那也不能轻易一竿子打死。 更何况,朱允熥现在像是脱缰的野马,还需再加以磨炼。 朱允炆的乖巧听话,老朱一直总感觉缺了些什么。 看到改变之后朱允熥,老朱终于知道却的是什么了。 锐气。 年轻人嘛,整天死气沉沉,像个老学究似的,能成个什么事。 相比较之下,朱允熥就有朝气许多了。 二人相比,他倒更看好朱允熥了。 “城南李善长留下的两千庄田还在吧,给那小崽子。” 韩国公李善长号称文臣之首,自以为功高,扶植党羽,培养亲信。 洪武二十三年,被老朱以胡党下狱,连同妻女弟侄在内七十余人全部处死。 唯有一子李琪因娶了临安公主,改罪于流放。 而李善长名下田舍庄园,也都被收于朝廷。 “那庄田盈收并不好,每年收不上来多少租子。” 既然要给,总得给个能赚了钱的吧? 老朱则摆摆手,打消了朱标疑虑,道:“咱要的就是这,那小子他若有本事,自能变废为宝,还等着咱给他现成的,没门!” 这两千亩田,算是对朱允熥的考验了。 “行吧,听爹的。” 老朱说的有理,朱标自不会反驳。 “吕氏那里,儿子先私下查着吧。” 只凭允熥几句话,先不说吕氏认不认,就是认了,也不能轻易废妃。 废了吕氏,等于否定了朱允炆。 文臣不会同意,武将也会更加不受拘束。 “嗯,先查着吧,到底谁合适,最终他们两个各自表现吧。” 谁都有机会,那才能让双方一起努力,共同进步。 “那小崽子心思活泛,得多盯着他些。” 在他眼皮子底下,都敢搞出那么多事情。 离开他的视线,还不知道弄出什么幺蛾子。 之后,老朱抬手招呼来了罗毅。 就当着朱标的面,直接吩咐,道:“你去城南本属李善长那两千亩田划给那小崽子,从即日起,那小崽子一举一动每天报于咱。” ... 朱允熥睡着,冯氏静静坐在床边。 与此同时,罗毅带着庄田地契走进。 见到罗毅进来,冯氏蹑手蹑脚迎上,问道:“是陛下有了口谕?妾身去叫三皇孙。” 罗毅话不多,直接付出行动。 越过冯氏,走至朱允熥身边,先查看了他伤势。 随后,从身上拿出一瓷瓶,道:“这是军中兄弟为棍棒伤调的偏方,可以给三皇孙试试,或许比太医的那些药管用些。” 太医院服务的对象都是宫里的人,很少有棍棒所伤的。 因而,他们在这方面,并没什么优势可言。 再加上害怕担责,所用方子都以温和为主。 朱允熥要想快点好,就不能仅靠他们。 冯氏接了方子,笑着道:“妾身一会儿就给三皇孙上药。” 罗毅稍稍停顿一下,又在最后补充了一句,道:“这药是我自己的,用不用全凭三皇孙自愿。” 药这东西,好了坏了的,谁敢保证。 不等冯氏回应,罗毅随之又拿出了田契。 “这是陛下给三皇孙的,城南的两千亩田。” “现在已划分给三皇孙了,三皇孙随之可过去接手。” 留下田契,罗毅扭头离开。 罗毅一走,朱允熥马上来了精神。 探着手一把从桌上取来田契,脸上猥琐的笑着。 “两千亩啊,这得多少钱。” “大舅母,快把罗毅拿来那药上了,我得快好了,好去瞧瞧那两千亩有多少。” 冯氏坐在床边,喋喋不休说着。 “伤筋动骨一百天,殿下可不能急,得净心养着,不能落了毛病。” 养是肯定得养的。 就他现在这样,就是让他出门,他也出不去啊。 “大舅母,那老头为什么突然给我两千亩田,你说他是不是后悔打我了。” 朱允熥的口无遮拦,让冯氏的心一直都七上八下的。 只是,按理来说,就陛下那脾气,三皇孙这般称呼,陛下早就发火了。 可陛下非但没生气,还跑窗外偷听三皇孙说了什么,现在竟还又送来了田契。 或许,陛下并不反对? 朱允熥说的次数多了,冯氏也不再多劝。 不等冯氏开口,朱允熥便又自顾自地,嘟囔道:“有这两千亩田,我好歹也算是个小地主了,大舅母,再找徐二弄个骨头汤,我得赶快好起来。” 之后的半个月时间,朱允熥一直都待在床上。 一直养了半个月,朱允熥才勉强下床。 而朱楩,早就已经是活蹦乱跳了。 “大侄子,十八叔来看你了。” 朱楩一进门,便给朱允熥来了一个熊抱。 牵扯到朱允熥还没利索的伤口,把朱允熥弄得一阵龇牙咧嘴。 “对对对,我忘了。” “老十七事后和罗毅打听了,我们也就挨了不到三十板子,就被大哥救下了。” “你可足足在五十板子往上,这也就是看你身体扛不住了,不然的话,恐还会更多。” “想不到大哥那么和善,对你这亲儿子竟能这么狠。” 像这种专门往人身上撒盐的,就该和他断交。 “滚一边去,以后你的课业少来找我。” 要是朱楩不想交的人,连门都不会登。 专门过来找朱允熥,不就已经把朱允熥当自己人了吗? “别啊,大侄子,我这不是和你一块讨伐大哥吗?” “知道这次连累你受委屈了,我们几个商量了,多给你那些银子我们就不要了,就当补偿你了。” 虽然没几两,但好歹也是一片心意。 第20章 告假 “听说父皇给了你两千亩田?” 这就不是什么秘密,根本就瞒不住人。 再者说了,也没必要瞒着人。 “你知道那庄田以前是谁的吗?” 他都没去看过那地,哪知道是谁的。 “是李善长的。” 听到熟悉的名字,朱允熥暗暗咂舌。 李善长又怎样,现在可是他的了。 朱楩一脸八卦,不用朱允熥追问,继续道:“自抄了李善长家,把那田划到皇庄之后,那田就没收足过租子,说是灌溉不便,产量不足,是所皇庄中收租最少的。” 这是把最差的给了他? 朱允熥对老朱的抱怨的念头一闪而过,随之又想到了一个关键。 “李善长好歹也是个国公,要真是产量不好的地,他也不会要吧?” 朱楩一手搭在朱允熥肩膀上,笑着道:“就说你小子不傻嘛。” “去岁收秋粮的时候,你皇爷爷还派人查过。” “你猜怎样?” 朱允熥甩掉朱楩的手,道:“还能怎样,肯定是什么都没查不出来呗。” 要真查出来有问题,早被老朱剥皮实草了。 还用朱楩在这,操这个闲心。 朱楩嘿嘿一笑,道:“你猜对了,就是什么都没查出来,但有一点,你肯定不知道,这片庄田对面的是谁的?” 这他肯定不知道。 朱允熥摇头,朱楩神秘兮兮隔出了一个答案。 “吕家的,朱允炆他娘家的。” 呵,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收不足租子,和这有关?” 这天好歹是自己的,到底有什么问题,肯定是要搞明白的。 “有没有关不知道,反正那庄田的管庄太监和吕鸣私下曾私下相交过。” 仅凭这肯定是不足以定罪,但倒是可以成为突破口。 朱允熥挠头沉思,想着下一步行动策略。 朱楩则贼兮兮的往前一凑,道:“看在我给你提供了这么多情报的份上,等你伤好出宫的时候,把我也带上呗?”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啊。 又是半月多月过去。 在这半个月时间当中,朱楩的软磨硬泡,还贡献了不少玩物。 最后,朱允熥终于松了口。 “太好了,你和你皇爷爷打招呼的时候,把我也稍待上吧。” 带他出去,还得他和老朱去告假? “想去就自己去,要不就别去。” 朱楩委屈巴巴,朱允熥就是不松口。 “我和你一块去,这总成了吧?” 相比较老朱吃人的眼神,自由好像也挺重要。 乾清宫中,老朱和朱标都在。 听闻朱允熥要出宫,老朱并没多问。 “晚饭之前必须回来,你要是晚了,咱就派罗毅捉你去。” 一天时间,该干的差不多也能干完了。 “麻烦罗叔多不好意思,晚饭之前孙儿肯定回来。” 一旁的朱楩瞧着朱允熥请假那么顺当,嗫喏几下,始终没能说出口。 瞧着不说实在不行了,这才吞吞吐吐,试探着问道:“父皇,要不儿臣陪允熥一块吧,他不常出宫,儿臣...” 话没说完,没想到,老朱先爽快应了。 “你一起去,相互照应着,少给咱使幺蛾子。” 只要老朱能答应,所有的问题都将不是问题。 “是是是,父皇,大哥你们放心,我肯定照顾好允熥。” 从乾清宫出来,朱楩一蹦三尺高,直接从台阶飞身一跃跳了下来。 朱允熥慢悠悠紧随其后,笑着追问道:“十八叔,走之前我们要不再去一趟大本堂吧?” 朱楩沉浸在喜悦中,一时没想起朱允熥用意。 大半晌之后,这才恍然大悟。 “去,那肯定要去,你小子太坏了。” “不过,我喜欢。” 朱楩哈哈大笑,朱允熥神色严肃。 “十八叔你好歹也是读过圣贤书,虽然你那字写的能把圣人气的活过来,我去大本堂是要和先生告假的,你想哪去了?” 朱允熥还在养伤期间,而且伤势痊愈他也不打算再来大本堂了。 告个什么假,鬼才行。 两人结伴,直奔大本堂而去。 大本堂当中,只有朱允炆,朱允熞,庆王朱栴。 至于那些挨了揍的王爷,以伤势未曾痊愈,还没有来上课。 朱栴排行十六,从小学习就好。 很少和朱楩那些不学无术的王爷,上房揭瓦的胡闹。 代写课业的事他没参与,自然也就没被老朱揍。 朱允熥和朱楩过来的时候,黄子澄正在授课。 朱栴年纪和朱允炆相差不多,学习进度虽不比朱允炆快。 但黄子澄讲的那些,朱栴还是能听懂的。 朱允熞则就不行了,昏昏欲睡,完全是瞌睡虫上了身。 咚咚咚。 房门敲响,黄子澄不得不停了课。 本来激情洋溢的笑脸,见到朱允熥和朱楩顿时耷拉了下来。 “来了就进去坐着,敲什么敲。” 朱楩昂着头,朱允熥也是迟迟未动。 “我们就不坐了,我们不是来上课的。” 不上课,你们来干嘛? 黄子澄脸色一变,正要说话。 朱允熥马上补充,回道:“皇爷爷赐了我两千亩田,今天我打算出宫去瞧瞧,是特意和黄寺卿告假的。” 你多长时间没上过课了,告个屁的假。 “黄寺卿不高兴了?告假也有错?” 学生有事,和先生告假,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没,没错,老夫同意了,老夫还要上课,三皇孙这下可走了吧?” 臊眉耷眼的,给谁看。 早这么说,他早走了。 他不想看他,他还不想和他多费口舌呢。 “那黄寺卿后会有期。” 挥挥手,朱允熥扭头就走。 从大本堂出来,朱楩搂着朱允熥肩膀,眉开眼笑的。 “你是不知道黄子澄那脸变成了什么样。” “还有朱允炆,让他再装。” “明明没有胸襟,还要装不在乎。” 朱允熥来这儿走这么一趟,本就是冲黄子澄和朱允炆来的。 他们两个是什么反应,他当然早就尽收眼底了。 “十八叔将来是不打算再来大本堂了?” “来啊,怎么不来?” 朱允熥的问题,把朱楩问的一头雾水。 “那你还敢这么气黄子澄,不怕他给你穿小鞋?” 朱允熥这么一问,朱楩当即恍然大悟。 “你不会不打算来了吧?” 他自穿来,就没打算再在大本堂待下去。 “你...” 事实既已形成,朱楩反而不计较了。 稍许惆怅后,很快就释然了。 “揍朱允炆的时候,黄子澄也挨了好几拳,他早就对我们几个恨之入骨了,穿小鞋那是早晚的事情。” “要不,你以为朱权他们几个,为什么久久不敢来。” “你皇爷爷专门赐了黄子澄戒尺,以前黄子澄除了打过衬托朱允炆,压根就懒得和我们这些人计较。” “有了这次的事情,少不了要公报私仇,找我们的麻烦。” “我今日去不去,往后在大本堂日子都不好过。” “老十四,十五,马上也要去就藩了,老十七脑袋聪明,老十九最小,也就属我不上不下的最是惨了。” 其实,朱楩还有一句没说。 当初揍朱允炆的时候,也是他先动的手。 就光是这一点,黄子澄就算是恨上他了。 往后少不了,要从他身上找回场子的。 第21章 庄田内部 朱楩可怜兮兮,朱允熥才刚泛起同情。 那厮便凑近朱允熥,贱兮兮道:“往后你出宫的时候都带着我,让我少去几趟大本堂,避着黄子澄些,怎样?” 奸诈! 卖了这么多惨,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朱允熥一把推开朱楩,嫌弃道:“想得美,就该让黄子澄戒尺也多招呼你几下。” 朱允熥前面跑,朱楩后面追,两人一路玩闹着出宫。 大本堂中,朱允炆却也神游在外了。 倒不是嫉妒朱允熥能出宫,纯粹是因老朱赐予的那两千亩良田。 犯了错的明明是他朱允熥,为什么皇爷爷还要赏赐于他。 黄子澄戒尺在桌上数次敲击,也没能让朱允炆进入状态。 最后,不得不终止了授课。 才一下课,便把朱允炆招呼了出去。 两人轻声耳语,嘀咕了老半天。 另一边,朱允熥和朱楩出宫后,便直奔庄田而去。 庄田上,管庄太监,庄头,庄丁,庄户聚集了一大片。 翘首以望,等着朱允熥的人影。 现在庄田主人可是朱允熥。 不要他们谁,朱允熥一句话,他们就得卷铺盖滚蛋。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朱允熥才和朱楩骑着马,优哉游哉而来。 管庄太监宫里出生,自是认识朱允熥和朱楩的。 他二人刚一出现,便当即率领众人,跪拜行礼。 “拜见三皇孙。” “拜见岷王殿下。” 山呼海啸,气氛还挺足。 可惜,朱允熥压根不领情。 “都没活干了,聚在这里做什么?” 这些人中,恐没几人是付之以真情的。 相比较于逢场作戏的恭维,直接创造效益还是更实在些。 出力没讨到好,管庄太监姚才吃了一惊。 朱允熥是个什么尿性,他可一清二楚。 一上来就来了这么一个下马威,这可是他不曾想到的。 “没听三皇孙说的吗,还不快去。” 愣了一下后,姚才把火发泄到了庄户身上。 转身面对朱允熥时,马上又换上个笑脸,道:“三皇孙,要去哪儿看,奴婢带殿下去。” 他再怎么鄙夷朱允熥,朱允熥身份都实实在在摆在那里,容不得他把轻视摆在脸上。 朱允熥嘿嘿一笑,也换了个态度道:“姚管庄心意我都明白,但那群泥腿子就不能和他们太客气,不然的话,他们就蹬鼻子上脸了。” “姚管事应该是有田亩数,和庄户名单吧?” 姚才是庄田的第一知情人,要想捋清庄田的情况,还得先稳住他。 “有有有,当然有,奴婢都准备好了,请三皇孙移步。” 很快,几人到了距庄田没多远的一宅舍。 与这簇拥在一起的,都用青砖绿瓦建成。 再往远眺望,那就够呛了。 低矮拥挤,全都以茅草搭建。 朱允熥指着那片茅草屋,问道:“庄户住在那里?” 顺着视线望去,姚才应道:“是,逆贼李善长划分庄田招募庄户过来的时候,为他们搭建的。” 驻足瞥了一眼,朱允熥才终抬脚进了青砖绿瓦的宅子。 刚一进来,便有人奉茶。 茶杯放好,姚才也拿来了账本。 “我们庄子共计良田两千亩整,这是鱼鳞册。” 接了鱼鳞册,朱允熥大致扫了一眼,便直接扔到了桌上。 之后,又胡乱翻了一下庄户名单。 “我不看了,你就告诉我,有多少户,多少劳力,多少人口就行了。” 仅凭这些,看到的都是些表面而已,根本就没必要浪费时间。 “六十八户,劳力二百零五人,人口有三百三十六人。” 朱允熥手指敲击桌上,不断重复这几个数字。 一旁朱楩忍不住出口,问道:“去岁灌溉不便,连租子都没收齐?” 提起这事,姚才当即大倒苦水。 “是,之前逆贼李善长截了河水灌溉,下游百姓民不聊生,自划分到皇庄后,奴婢请示圣训,分流河水与百姓,结果就导致我们皇庄产量严重下降,只能勉强维持庄户口粮了。” 朱允熥拧眉沉思,良久不言。 “三皇孙,春粮已种下,马上就得灌溉了。” “再挖新渠肯定是来不及了吧?” “那是肯定的。” 朱允熥想都没想,无奈应道:“那这样吧,就按去岁的,把水继续分流出去吧,要是让那群刁民敲了登闻鼓,皇爷爷准得拿我开刀。” “实在不行的话,那就只能削减庄户。” “反正不管怎么说,今年多少肯定得收些租子。” “换到我手里,还一个铜板都收不上来,皇爷爷和父亲怎么看我?” 这完全就是无计可施的权衡之策。 姚才大包大揽,拍着胸脯保证,道:“今年河水汛流比去年强,收些租子保准没问题。” 一个铜板,那也算收上来不是? 得到姚才保证,朱允熥这才长舒一口气。 “那就行,这庄子现在是我的不假,但也总得让皇爷爷看到这庄子在我手里的变化。” “三皇孙可要再去田里看看?” 朱允熥连连摆手,好像装了发条。 “不了,泥泞地我可走不惯。” “没别的事儿,我先走了,我说的那个事情你上着些心就是。” 妥妥的一个不识人间烟火的纨绔。 从庄田出来,朱楩变得有些沉闷。 朱允熥一连几遍,才终于把朱允熥喊回过神。 “十八叔,你可有看到姚才边上庄头衣服里面的锦衣?” 听到询问,朱楩眼前一亮。 “你也看到了?” “这么说,你和姚才说的都是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 朱允熥发懵,朱楩则早由阴转晴。 “就知道你小子不是那种没志气的人。” “说吧,你想怎么办,十八叔给你打下手。” 朱楩看似风风火火,但绝非草包。 有朱楩帮忙,确能解决不少问题。 “一个庄头竟能穿上锦衣,必然不简单,就从他身上着手。” “至少先了解清他同伙都有谁,才能行下一步策略。” 朱允熥话落,朱楩跃跃欲试。 “那我带几人,把那狗东西抓来?” 宫里哪有他大显身手的机会,唯有到了外面才可以。 “不用这么急的,今天我刚过去,他们不了解我,肯定会有防备。” “今天见了面,我又迟迟没有动作,才能彻底打消他们的顾虑。” 没有了防备,那还不知指哪打哪。 “鸡贼。” “我喜欢。” 朱楩满心欢喜,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22章 跟着去看看 回城之后,朱允熥拉着朱楩那财主,去听了小曲,又去酒楼吃了饭。 最后,还又去了茶楼。 茶楼先生正讲隋唐演义中,秦琼大战宇文成都。 那先生年纪不小了,但仍中气十足。 讲到关键之处,总能激起听众共鸣。 短短几炷香的功夫,竟响起数次欢呼叫好之声。 朱允熥剥着瓜子,问道:“十八叔,这说书先生赚钱吗?” 朱楩不常出宫,好歹也是这时候的人。 朱允熥后一个后世穿越来的,肯定不如朱楩了解的多。 “当然了,茶楼分三六九等,说书先生也分三六九等,你要是能排在首位,那赚的不比一品大员少。” “有的人,会专门去茶楼听你说书。” “茶楼为了吸收客人,当然要不惜一切代价聘用你,你还能和茶楼讨价还价,茶楼还得把你当大爷供着。” “至于剩余那些,能有茶楼要你也就不错了。” 能创造了收益,人自然会把你当宝贝。 “那说书先生怎么区分优劣?” 朱楩示意朱允熥,把手边茶杯递上。 德性! 一杯茶而已,就给他这个面子了。 朱允熥递上茶杯,问道:“还请十八叔指教。” 要是可以的话,他倒可以试试他那本《聊斋志异》。 朱楩端上茶杯,笑嘻嘻继续解释,道:“说书先生再好,那都离不开好的本子,有的说书先生自己写,有的则就需要买了,没有好故事,那还讲个什么劲儿了。” “其次,那就看说书先生自己本事了,嗓音那是必不可少,你要是个公鸭嗓,本子再好也讲不出那个气势来。” “最后,那就需要你的经验了,哪里声音高,哪里声音低,要一直让听众跟着你的情绪波动走,你就是说成黄子澄那样,让人昏昏欲睡的,迟早得让人扔了烂菜叶和臭鸡蛋的。” 综合所说,好像还挺有道理。 “据我所知,十八叔一年出不了几趟宫,怎么对这些这么了解?” 朱楩沾沾自喜,回道:“当然是请教你那些王叔们了,好歹也是个藩王,要是连这些都不清楚,去了封地还怎么混。” “你不用知道太多,你是大哥儿子,太孙之位你是有资格争取的。” “论起身份,你可比朱允炆高多了。” “你要是不争争,那就亏大了。” “其实,我们那些藩王私下商讨过,等朱允炆将来有一天即了皇帝位,会如何对待我们这些王叔?” 就朱允炆那样,不管多大岁数即位,削藩那肯定是必不可少的。 朱楩漫不经心的议论,让朱允熥有些紧张了。 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太容易遭无妄之灾了。 要是引起那老头子戒备,彻底封杀了他储君的资格,那可就不好了。 “十八叔...” 朱允熥喊了一声,朱楩烦躁摆摆手,道:“行了,往后不说就是。” 台上说书先生激情昂扬,即将进入尾声。 朱允熥率先起身,招呼道:“时辰不早了,回去吧,不然那老头子又得用板子招呼了。” 反正还有再出宫的机会,朱楩也没再执意多留。 两人结伴回宫后,先同去和老朱打了招呼,最后才各自回了房。 朱允熥刚离开,罗毅便出现在了老朱面前。 听闻罗毅汇报,老朱神情变化莫测。 “你说那小崽子只去庄田看了个账本,然后就去城里逛了一天?” “是,卑下的人虽没靠太近,但以时间估摸,账本应该连个大概都没看完。” 知晓情况,老朱抬手打发走罗毅。 随后,便和朱标抱怨,道:“你那儿子又搞什么,他不是想要银子吗,咱把银子送到他面前了,他又如此敷衍了事,耍着咱玩呢。” 朱标又不是朱允熥肚里的蛔虫,哪知道朱允熥怎么想。 “父皇要不把他找来问问?” 这是最快解决问题的办法。 但,朱允熥不见得会说实话的。 “算了,你那小崽子一肚子心眼,能问出来才有鬼,瞧他今天去的那些地方,下次他出宫的时候,你和咱跟在他后面去。” “他要真只有那么点眼界,只想贪图享乐,他也到就藩年龄了,咱马上就给他找个苦寒之地,让他吃土去,永远别想回来。” 老朱气呼呼的,满脸不忿。 其实,他也不过就是担心,他对朱允熥给予的厚望喂了狗。 “是是是,听父皇的,父皇说的都对。” 朱标笑着点头,连连附和。 出生不同,胸襟不同,朱标并没有老朱那么悲观。 在他看来,他那儿子怕是又憋着什么坏了。 亲自出去看看,倒也挺好。 他以前错过了他儿子的成长,现在势必是要补上的。 京中一家酒楼,包间中。 摇曳的火烛把屋里两人的身影拉的老长。 其中一人正是朱允熥庄田管庄太监姚才,另一人则是吕氏堂熊吕鸣。 吕鸣端着酒樽,问道:“朱允熥去庄子说了些什么?” 姚才把酒樽碰在吕鸣上面,笑着道:“还能说什么,吕爷说三皇孙变了,倒也却是变了,不像以前那种半天蹦不出个屁来了,但也就那样。” 姚才状态放松,大有放飞自我之意。 “一个养在皇宫里的金丝雀,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说是要看庄田的鱼鳞册,翻看几下就没兴趣了。” “多少庄户更没那个耐心一一点卯,最后还是咱家告诉的数额。” “还说要让咱家今年多少收些租子上去,说是怕陛下轻视。” 种种表现,完全附和没见过世面贵公子形象。 “没出问题就好,娘娘有吩咐了,朱允熥在老爷子那里风头太甚了,已经压过皇孙殿下了,务必想办法让朱允熥灭了他的风头。” 听到这,姚才郑重了许多。 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吕鸣嗤笑一声,放下酒杯,道:“就没指望你那脑袋能相处办法来,娘娘已经给你想好了,娘娘说,老爷子爱民,找个人惹怒朱允熥,不管什么原因伤了百姓,朱允熥他都罪大恶极。” “再给你个提示,朱楩随同朱允熥一块出入,他脾气暴躁,有勇无谋,可以从他身上着手,朱楩是朱允熥带出去的,哪怕只是朱楩动的手,朱允熥他都难辞其咎。” 清楚明了,根本不用质疑。 姚才点头回应,道:“这个容易,咱家回去就准备。” 两人密谋良久,才终先后离开了酒楼。 第23章 探查 一连几天,朱允熥都没有再出宫之意。 每天除了领着汝阳公主在园子里摘花捕蝶,连大本堂都没去过。 就在老朱耐心快要磨完之际,朱允熥和朱楩二人主动寻上了门来。 “皇爷爷...” 行礼后,才刚喊了一声,老朱便摆了摆手,道:“晚饭之前回来。” 他还没说呢,老朱就知道他要出去了? “皇爷爷怎知道,孙儿找皇爷爷是为出宫?” 朱允熥不过只问了一句,老朱便随即抬眸,不知喜怒反问道:“不是?” 不等朱允熥多言,朱楩一把拉过他,连连道:“是出宫的事儿,允熥他说要去庄田看看春种情况。” “父皇放心,晚饭之前,儿臣一定把允熥带回来。” 拉着朱允熥出了乾清宫后,朱楩这才出言怪怨,道:“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你皇爷爷吗,只有他问你份儿,哪有你问他的时候,要惹毛了他,别说你这次别想出去,就是这辈子都别想再出去了。”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 朱允熥带着些许疑虑,问道:“你不觉得老头儿今天很反常吗?” “往常摆明理由,都不见得能同意。” “今天怎么就...” 朱楩大大咧咧,即便看到这些细枝末节,也不会去深究。 “你管他呢,能出去不就成了。” “我已经找人在城南租了个房子,那庄头每日的行动路线都摸清了,咱们出了宫就直接过去,这个时辰那庄头差不多应该也被控制住了。” 朱楩封了王,手下已有了护卫。 虽没有外出就藩后三卫那么多配置,但也有数百人,足够担负在京中外出时所用了。 其实,这也是老朱的爱子之心,让儿子们早日培养起贴身的可用之人,好在就藩之后能尽快打开局面。 朱楩招呼的急,朱允熥也来不及思考老朱的反常。 叔侄二人领着一队护卫,直奔宫外而去。 到了朱楩说出的那处小院,便看到有个人头上套了个黑色布袋,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 嘴里估计是塞了东西,只听呜呜囔囔的叫,却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朱允熥径直上前,一把扯掉那人头上的布袋。 见到朱允熥,那人瞳孔变化,久久忘了反应。 朱允熥脸上挂笑,揪下那人嘴中的东西。 那人僵硬的笑容中有几分忐忑,谄媚笑着道:“三皇孙喊小人过来肯定是有事,有事三皇孙尽管吩咐。” 朱允熥微微笑着,并未马上回应那人,只招呼道:“来啊,给这位兄弟松了绑,再搬把椅子来,咱们坐下说。” 一听这吩咐,朱楩不高兴了。 “大侄子,对这种人你得给他几分颜色,他才知道东南西北。” “你还小,十八叔帮你撬开他嘴。” 就朱楩那样的,人到了他手里,没等问出个所以然,就得被他搞死。 “十八叔咋能这么说,这位兄弟是给我庄田创了收益的,不能好吃好喝好招待了,至少也不能慢待了他。” “你..” 朱楩不明所以,搞不懂朱允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一旁候着的于实则不再多想,当即行动,先给那人松绑,之后又搬来了椅子。 朱允熥凑至那人身边,和声细语问道:“你在我庄田直接管理农户,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字呢?” “孙达。” 朱允熥端了茶送上,道:“来,先喝茶。” 接了茶杯,孙达眼底轻视浮现,完全没有了被绑缚时的惊惧。 这明显是没有他把柄嘛,要是有的话,早就把他治罪了,又何必如此相待? 看来姚管事说的果真不假,朱允熥就是个怂蛋。 皇帝爱民,他哪敢在没有证据就随便对他加以私刑。 想明白这些之后,孙达底气更足了。 “去岁庄田租子都没收上来,全都是因灌溉问题吗?” 孙达喝尽了茶杯的水,递给一旁的于实,没有丝毫压力的开始了信口胡诌。 “是啊,陛下派人查过了,三皇孙不信可以去问陛下。” 一个庄头而已,竟敢让皇孙去问皇帝。 这是完全就把朱允熥当绵羊了。 朱楩跃跃欲试,握着的拳头随时就招呼到孙达身上了。 “这么说和姚才丝毫关系没有了?” 朱允熥言言笑晏晏,却仍不见生气。 “要说有,那就是姚管事不该让水给百姓。” “三皇孙要心疼租子,今年大不了不让就是了。” 态度嚣张,颐指气使。 不说把朱允熥当皇孙,都没把他当庄主。 “看本王...” 朱楩再也按耐不住,拳头带风,呼之欲出。 可惜后半段还没喊出,就见朱允熥抢先一步,利落揪过孙达,从靴子处掏出匕首,手起刀落,快准狠一刀削掉了孙达右手大拇指。 顷刻间,孙达攥着右手,杀猪般哭嚎在小院里响了起来。 朱楩眼睛都不会眨了,直直盯着哀嚎不止的孙达。 “这这...” 好半天,朱楩才咽下了嘴里的唾沫。 朱允熥则已经揪着孙达衣领,霸气外露,道:“脸给你了,既然你不想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还有姚才在内,是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了是吧?” 孙达疼的眼泪都出来了,脸上有疼痛,更有胆颤。 这哪是绵羊,这是披着羊皮的狼啊。 太狠了。 朱允熥抬手扯掉孙达外面的布衣,露出里面价值不菲的锦衣。 “以你明面的收入,这身锦衣买不起吧?” “钱哪来的,要想保住你其他手指头,最好一五一十说清楚。” “找笔墨来,把他说的全记录下来。” 丢下这句话,朱允熥又拿来孙达之前坐过的椅子。 以孙达的衣服擦掉上面的血迹,一屁股大喇喇坐上。 手中把玩着匕首,眼睛直勾勾盯着冷汗涔涔的孙达。 于实是对朱允熥唯命是从,但却因震惊于朱允熥的突然出手,迟迟才知执行朱允熥的命令。 等他的笔墨纸砚找来时,孙达早就老实了。 他这种人就是纸老虎,敢在朱允熥面前耀武扬威,只是基于觉着朱允熥不敢出手。 一旦知道朱允熥的手段,哪还扛得住。 根本不用于实多问,他便竹筒倒豆子似的主动交代了个干净。 什么灌溉不便,产量不足。 那不过是姚才中饱私囊的借口罢了。 不仅收上来的所有租子都进了他的腰包,而且他还强占了皇庄附近百姓农田。 挂在皇庄上,也不用交税,两全其美。 除此之外,还做些搜刮民脂民膏之事。 孙达这些壮丁,便是姚才指哪打哪的打手。 仅一年时间,姚才便支棱起了一绸缎庄。 “还有吗?” 朱允熥捋着供词,漫不经心的询问。 “对对对,还有...” “姚管...呸...” “姚才让小人找个刁民,说是等三皇孙再去,让那刁民想办法惹恼三皇孙。” “他说三皇孙怂,岷王殿下性子急,要主要冲着岷王殿下。” 朱楩杀人的眼神中,孙达支支吾吾不敢再说了。 “那找到了吗?” 第24章 为了什么 “没有。” 一句没有,朱楩把指头攥的卡卡作响。 孙达连连后退,摇头回道:“真没有,姚才一直没想到该怎样激怒岷王殿下,才能让陛下迁怒于三皇孙。” “他说要做,那就要做的彻底,要么就先别做。” “不过,姚才准备了地毯,说是等三皇孙再去的时候,让三皇孙下田用。” “姚才说,陛下以前也是农户,要让陛下知道三皇孙下田...” 这姚才处处都冲着让老朱厌恶朱允熥去的,若说他和朱允炆没什么关联,鬼都不信。 “姚才和对面庄主吕鸣走的近吧?” 朱允熥手里握着孙达的供状,不温不火问了一句。 这消息,朱楩当初就曾说过的。 “是挺近,好像吕鸣还是太子的小舅子。” 得到佐证,朱允熥脸上表情变化莫测,不知在想什么。 “大侄子,你就说你想怎么解决吧,你怎么做叔都陪着你。” 朱楩开口,朱允熥心底闪过一股暖流。 有朱楩这话,他至少不再是孤家寡人了。 “谢十八叔。” “那十八叔就随我去一趟庄田吧,姚才准备了那么多,要是不去岂不白瞎了他一片良苦用心。” “另外,再找几个懂丈量田的人。” 朱允熥思路变化太快,朱楩实在跟不上,只能选择埋头做事了。 一切准备妥当,朱允熥和朱楩直奔庄田而去。 就在他们还在去庄田的路上,老朱和朱标已经到了。 庄田边上,一群人正在泥泞地里铺红地毯。 老朱眉头紧皱,朱标也是一脸不爽。 “你们什么人,这是你们能来的地儿吗,快走!” 不等靠近,两人便被一庄丁赶走。 老朱和朱标微服出来,就不打算暴露身份,肯定不能和那庄丁正面冲突。 “我们就是路过,看你们在田里铺地毯好奇,这就走。” 朱标打着哈哈,带着老朱退出。 一直到走出庄田,老朱这才黑着脸,冷声吩咐道:“去打探一下,铺地毯干啥?” 罗毅离开,老朱和朱标直接在田埂落座。 片刻功夫,罗毅返回。 支支吾吾酝酿半晌,这才回道:“说是三皇孙要来,是专门为三皇孙铺的,上次三皇孙过来,就是嫌弃地里泥泞才没下地的。” 姚才搞这些,本就是为让老朱厌恶朱允熥。 当然是人尽皆知,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了。 铺设红地毯,迎接三皇孙。 不仅朱允熥庄子的人知道,就连对面庄子的人也都知道了。 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 “准确吗?” 朱标还是不相信,自己儿子会这么娇气。 罗毅是什么人,要是不准确的也不会往上报了。 不用罗毅回答,老朱直接起身,也不管屁股上的泥,沉声道:“才吃了几碗饭就不认自己祖宗了,等那小崽子来了,让他滚来见咱,看咱不把他打的屁股开花。” 事实摆着,朱标就是想转圜,都找不到余地。 没用多久,朱允熥和朱楩结伴而来。 与以往一样,庄丁,庄户齐聚田间地头。 见到朱允熥过来,当即山呼海啸般高呼见礼。 声音震耳欲聋,庄田外田垄上的老朱和朱标都听能听真。 “呵,咱都没这么大威风。” 老朱余怒未消,朱允熥就已经走上了红地毯。 “去,把那小兔崽子给咱抓来。” 罗毅正要行动,被朱标拦了下来。 “围拢百姓太多,未免出乱子伤了百姓,还是得疏散了百姓再说吧。”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要揍朱允熥还差这一时吗? 老朱冷哼一声,气呼呼的不再多言。 本能掉头就走,但又想看看朱允熥到底能搅和出什么幺蛾子。 打心底里,老朱也不希望朱允熥是个贪图享受之辈。 另一边,朱允熥正喜滋滋的走在红地毯上,完全没注意有个老头子正虎视眈眈,酝酿着要揍他。 “姚管事啊,泥泞路滑,如若不然,我也不是不能下田。” 姚才连连点头,附和道:“是是是,三皇孙说得对。” “都听见了吗,三皇孙是因泥泞路滑,才铺着地毯下田的。” 这么一叮嘱,完全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朱允熥却像地主家傻儿子似的,傻乎乎的,好像压根没听懂。 “三皇孙,没事的话常来,奴婢铺地毯,咱庄子再没钱,这么点还是负担得起的。” 朱允熥哼哼哈哈,表达了欣慰。 随后扭头,询问道:“咱庄子的壮丁都在了吧?” 在朱允熥来之前,姚才就已经清点过了。 大致瞅了一眼,回道:“庄头孙达不在,那小子早晨就没来,大概是昨晚酒喝多了,奴婢罚他半个月月钱让他长长记性。” “剩下人一个不差了?” “不差,都在了。” 姚才话音刚落,朱楩带来的护卫刷刷拔刀。 “三皇孙,这...” 朱允熥气势陡然变得凌厉。 “所有庄丁不得擅动,若有违令者格杀勿论。” “所有庄户不得离开庄田,若有违者,全户隔出。” “所有护卫刀剑出鞘,若有反抗者,劈死他丫的。” 命令出口,一群护卫齐声高呼。 “是是是...” 听到这动静,老朱和朱标探着身子往前张望。 “爹,好像变风了。” 老朱比朱标还激动,张望半天只看到有护卫砍翻一庄丁后。 刀斧加身,把那些壮丁全都控制了。 “去去,把消息给咱探听的清清楚楚。” 另一边,朱允熥已吩咐朱楩找来丈量地的人开始动手了。 账上两千亩,他倒要看看实际多出了多少。 姚才脸色难看,被护卫死死按着。 “三皇孙,这田是洪武二十三年抄没李善长时裁量过的,你再次裁量,是不信陛下不成?” “我是不信你。” 朱允熥头也没回,应了一句。 “奴婢可是陛下派来的管事太监。” 姚才理直气壮,还妄图搬出老朱压朱允熥。 老朱在跟前,朱允熥都敢辩个昏天黑地。 朱允熥抬脚走至姚才跟前,直接蹲在他面前。 “你还知道啊?” “嘘...” “别急着喊,待会有的是你的机会,趁着这会儿时间,你可以好好想想。” “孙达去哪儿了?” “我为什么突然量地。” 半晌之后,姚才想到了。 “是你抓了孙达?” “卑鄙!” 能被人骂,说明你戳痛他了。 朱允熥站起身,眼神冰冷,一脚踢开已经被踩的满是泥泞的地毯,道:“是我卑鄙,还是你吃里扒外,别以为不知道你给我搞这玩意是为了什么?” 第25章 认领 就在朱允熥安排人重新量地之际,老朱和朱标就已经近前了。 寻了个地势高一点的田埂,恰好能看到人群中的朱允熥。 现在的朱允熥早就已经活动在地毯之外,脚上身上全沾上了泥土。 这样一看,田里铺地毯怕都是姚才一人的主意。 朱允熥顺坡下驴,不过是为麻痹他而已。 老朱一扫先前的阴霾,脸上挂起了笑。 “你那儿子一肚子心眼,咱都差点被他骗了。” 朱标没老朱那么大火气,但从朱允熥铺地毯下田到现在,却还是松了口气的。 作为一个老父亲,哪能不担心孩子会学坏。 “看来是田有问题了。” 若是没问题,也就没必要搞这么大阵势,重新测量了。 “就看那小崽子怎么处理这问题了。” 处理的好,万事大吉。 处理不好,朱允熥这个庄主怕都当不安生。 半个多时辰后,负责测量的人得出了最后结果。 “禀岷王,三皇孙,庄子共计有田三千三百亩,对比鱼鳞册,分别东多三百亩,西多二百亩,北多三百亩,南多五百亩。” 整整多了一千三百亩,这都追上庄子本身的了。 朱允熥板着脸不多言语,只抬手打发走测量之人。 之后,转身冲着田上的庄户,道:“一千三百亩的主家是谁,限定一个时辰内认领,一个时辰无人认领的,全部以无主荒田归本庄所有。” “凡认领田者,保证不会有人秋后算账。” “若胆敢有冒领者,冒领多少上缴多少。” 命令下达,朱允熥也并未干等着。 很快,又喊来朱楩,拜托道:“十八叔,你去江宁县衙调一下鱼鳞册,看看这些田昔日的主人是谁。” 让他们主动认领,他心中也得做到有数才行。 一旦被冒领,将来必有没完没了的纠纷。 朱楩王爷身份,查这些并不算什么难事。 “简单,等着我的消息就是。” 二话不说,当即就朝江宁县衙而去。 江宁和上元是京师的附郭县,而他名下这庄田就在江宁治下。 几炷香功夫后,一瘦弱老翁在一头发乱糟糟孩子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往朱允熥这边而来。 还没等靠近,便被护卫拦了下来。 “什么人,干什么的?” 那老翁隔着护卫,沙哑着嗓子,问道:“贵人真要把田还给我们?” 知晓来意,朱允熥抬手放进了那老翁。 “查明属实,一律归还。” 话落,那老翁从旁边孩子身上抽出胳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求贵人做主,小老儿东头有田五亩,去年姚才拿着借据,说是我们借了他银子,要我们归还,要是归还不上,那就收了我们的田。” “小老儿儿子气不过,和他们去理论,被一群庄丁打了一顿,没多久就走了。” “之后,姚才还拆了小老儿房子,小老儿自儿子走了就干不了活儿了,只能带着孙子以乞讨为生。” “小老儿活不了多久了,只求能找回田,给孙子留一个依靠。” 老翁断断续续道明了原委,孩子跪在老翁旁边,拉着老翁胳膊,一直在掉眼泪。 “可有田契?” 老翁无奈摇头,回道:“没了,被姚才抢走了。” 田契这么重要的证据,姚才是不会留着。 “老伯说的我都知晓了,我会去确定是否属实,若是属实的话,该是老伯的田那就永远跑不了。” 有了朱允熥保证,总归是一个希望。 老翁黑兮兮,满是沟壑的脸上,挂起了大大的笑容。 “虎子,快,快谢谢贵人。” 祖孙二人头磕在地上,连声道谢。 “于实,去找些凳子来,让老伯祖孙坐下歇歇。” 对朱允熥能把田还回去,很多人本就持怀疑态度。 要是给老翁祖孙找房子歇,少不了有人会往歪处想。 留在这里,所有人都能看见,也是一颗安心丸。 凳子找来后,于实又找来了水。 老翁祖孙捧着茶碗坐在凳子上,至始至终没有被为难的迹象。 良久之后,才终于有第二人站了出来。 这人是个年轻汉子,肩膀上还扛着锄头。 情况和那老翁差不多,都是被姚才以欠账抢走了手里的田。 唯一不同的是,田被抢走后,汉子迫不得已又成了庄田的庄户。 “三皇孙要给我们做主啊,这里很多人的情况都和小人差不多,田被姚才抢走,为了糊口只能被迫成了庄田庄户,说是交租子就行,但租子却高的离谱,辛苦一年下来,能到自己手里的粮根本没多少,一家老小哪能吃得饱。” 有这汉子带领,一下涌出了十几人。 叽叽喳喳,七嘴八舌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于实,你领人登记造册,把名字,田亩,一一记录。” 有了这些,朱楩鱼鳞册拿到,就能对号入座了。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聚集认领的人才一一散去。 知道朱允熥是真心,众人也放心了许多。 有人站在人群中,喊道:“三皇孙,小人田隔壁那户没了田就去投靠亲戚了,知道了认田的事情一时半会怕也回不来。” 说是把没人认领的充作无主荒田,那只是为了让人们抓紧认领。 在不确定主人在哪,哪能随便充作荒田。 “可代为认领,写明田主名字,代为认领人的名字,与田主的关系,以及所知田主去向。” 邻里邻居的,在确定不伤及自身的前提之下,多是会帮这个忙的。 就在吵吵杂杂,登记这个情况时,朱楩回来了。 身后跟着两个护卫,抬着一口大箱子。 “大侄子,你交代的事儿,叔给你办成了。” 箱子打开,全是一摞摞鱼鳞册。 “你...” 总共才三千多亩田了,有这么多吗? “那江宁知县婆婆妈妈,都和他说好了是借,他一个劲儿的说为难,就是不给我,我没忍住揍了他一顿,把他衙里的鱼鳞册都一锅端了。” 朱允熥无奈扶额,嫌弃朱楩这个猪队友,怎奈又离不开人家。 “大侄子,你尽管用,那狗东西要是敢去告状,叔给你担着。” 朱楩毛病不少,但义气绝对够。 “那就谢十八叔了。” 朱楩搂着朱允熥的脖子,不忿道:“你小子还真让我一个人全都担着啊。” 说好的义气呢? 朱允熥从朱楩手下钻出,摊摊手。 “我就是试试十八叔,瞧你这小气吧啦的。” 之后,又凑近朱楩,小声道:“我们核对完就马上还回去,丢了鱼鳞册江宁那知县本就有错在先,既已找到,他又哪敢到处嚷嚷。” 一番分析后,朱楩直接竖起了大拇指。 第26章 干净利落 有了鱼鳞册辅助,一切顺利了许多。 抓了几个冒领的。 还有几户不知所踪的。 剩下的,几乎都寻到了田主。 “凡田契损毁者,可于近期前往江宁县衙重新补办。” “本庄田会安排专人和官差进行交割。” 田在朱允熥这里,只有朱允熥承认,那他们才能拿回去。 有了这保证,一众庄户无不欢呼雀跃。 片刻之后,朱允熥在众人欢呼声小了些后,又抬手道:“姚才自任管庄太监以来胡作非为,欺压良善,朝廷未能及时察觉,让各位乡民受苦蒙难了。 接下来我将严审姚才极其爪牙,各乡民可尽情诉冤,我作为庄主有责任还你们一个公道,凡是不法之人,绝不姑息。” 就姚才做的那些事情,直接杀了他都不为过。 之所以还给庄户一个述冤的机会,不过也就是为了凝聚人心。 有了之前的还田,人们顾虑少了很多。 朱允熥话音才落,便有一妇人站了出来。 这一妇人,才站出来,就开始抹眼泪。 “青天大老爷要为民妇做主啊,民妇女儿才年仅十八,乖巧孝顺,家里的活儿都由她一手操持,后来孙达那天杀的看中了小女。 小女抵死不同意,他就趁小女独自在家的时候玷污了小女,小女不堪受辱投井自杀。” 虽说早能估摸到姚才这些人的恶行,但当真的听闻之后,还是会引起胸中愤怒。 准备审讯时,孙达早就被带到庄田了。 朱允熥一声喊,孙达被带了过开。 被砍掉了的断指处筛洒石灰,孙达在痛彻心扉中,早就认命了。 刚被带过来,便主动交代了。 “是小人做的没错,是差不多三个月之前的事儿了。” 孙达说的痛快,让那妇人彻底奔溃。 那妇人奋起直击,冲着孙达脸上挠去。 孙达被护着按着,任由妇人厮打。 在妇人力气耗尽,孙达脸已破了相,一身锦衣也被扯烂。 “还有谁,要状告孙达?” 孙达作为庄头,欺压良善,草芥人命的事儿干的最多,哪是一时半会能说完的。 有了妇人打头,顷刻之间又站出了几十人。 于实那三脚猫功夫,已支撑不了这么多状子了。 最后,还是从庄田请了几个书生,一块帮忙完成的记录。 所有记录完成,整整两个时辰过去。 朱允熥大致翻着这些状子,有状告姚才的,有状告孙达的,也有状告普通庄丁的。 一件又一件,罄竹难书。 朱允熥拿着这些状子,眉头紧皱。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话还没说完,胳膊便被于实拉住。 “他们死了活该,殿下不该以私刑发落,若被御史抓住把柄...” 这么多人,几乎大部分都是死罪。 可朱允熥没有执行权,是没有资格杀这些人的。 朱允熥一把甩开于实,没好气道:“让他们逍遥到现在够便宜他们了,等上报上去,那些衙门还要重新调查,互相推诿,一来二去又是数月时间过去。” “要是他们之中再有人寻到靠山,死罪换活罪,活罪变无罪,那些冤死的人谁来给他们做主。” “我朱允熥天潢贵胄,要连这么点担当都没有,有屁的脸面让这些百姓供养。” “谁爱弹劾弹劾去,大不了我就和这些庄户种田去。” 朱允熥一开始若没这个打算,那他就直接把孙达那些人交由官府发落了。 让庄户在他面前伸冤,又不给他们做主,那不是打自己的脸玩吗? “把所有涉命案之人全部清点出来。” 押着孙达那些人都是朱楩的人,一般的小事也就直接听朱允熥的了。 这么大的事情,哪敢随便行动。 “十八叔...” 朱楩长在深宫,却也是善恶分明的。 对于欺凌弱小之人,朱楩也是打心底憎恶的。 “干他娘的。” “从现在起,你们全权听三皇孙吩咐。” 紧要关头,朱允熥也不会推朱楩顶雷的。 很快,孙达在内的十几个庄丁被揪了出来。 看见护卫手里明晃晃的刀子,一个个早就吓得屁股尿流了。 跪在地上,不断磕头请罪。 要是请罪能行,那也是该去阴曹地府和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请的。 朱允熥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直接挥起了手掌。 “执行!” 手起刀落,呼喊声取而代之了求饶声。 唯一一个待斩之人,姚才被推攘着带到朱允熥跟前。 “你还有啥要说的?” 姚才从惊惧之中,已回过了神来。 在他看来,朱允熥逞威风杀了孙达等人,但却是想从他口中套些消息。 只要有用,那就有资格讨价还价。 “三皇孙给奴婢一条生路,奴婢可私下告诉三皇孙些。” 他娘的,真以为他天下第一重要。 不就是他和吕鸣勾结那点屁事吗? 他还不想知道了。 朱允熥抢过护卫手中配刀,挥刀直接砍上。 姚才正自得于逢凶化吉,根本就没想到身首会分家。 都说三皇孙怂,这像是怂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杀了姚才,庄户们胸中恶气彻底疏解。 纷纷发自心中,跪地高呼。 “谢三皇孙。” “三皇孙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些吉祥话,都是当初姚才教的。 想不到,最后却用在庆祝他上了黄泉路之上。 对这次的叩拜,朱允熥领的再毫无压力。 就在朱允熥享受着拥戴,考虑接下来如何治理庄田时。 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皇,皇...” 旁边朱楩嘿嘿笑着,背对朱允熥,没看到来人。 听到朱允熥的喊声,还嘲笑道:“你吃屎了,怎还结巴了。” 扭头看清,当即跪了。 “父...父...” 老朱脸黑的像锅底,还是朱标上前扶起了朱楩。 “这是岷王殿下吧,我等是过路商人,恰看到三皇孙在肃清庄园,特来露个面,认识一下。” 老朱不打算暴露身份,朱允熥和朱楩只能装不知道了。 “处理完了吗?要不一块去喝点茶?” 朱标相邀,那根本就没办法拒绝。 “行行行,当然没问题。” 朱允熥当即应答。 这事儿既做了,他就做好面对老朱的准备了。 走之前,又和一众庄户,道:“剩下那些未犯死罪者,我先带着,最后由哪个衙门定罪,我会随时告知你们的。” “另外,孙达那些人你们负责处理一下,庄子该怎样还按以前,我会尽快拟定新的章程的。” 第27章 弹劾 从庄田出来,朱允熥和朱楩耷拉着脑袋随着老朱上了马车。 “皇爷爷,孙儿可以解释的。” 老朱都能把贪官剥皮实草,他杀几个欺压良善的恶棍,应该不算太严重吧? “拿过来!” 老朱一副别惹我的架势,莫名其妙道出一声。 “什么?” 朱允熥有些茫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那些庄户的状子呢?” 最后,还是朱标代为补充了一句。 “哦哦,在呢。” 朱允熥撩起车帘,从于实手中取来,递给老朱。 “父皇,这不关允熥的事,都是儿臣的主意。” “就那些狗东西做的事儿,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再来一次,儿臣依旧不会放过他们。” 没想到,关键时候,朱楩还挺够义气。 “闭嘴!” 老朱盯着状子,眼神都没给朱楩,只冷冰冰呵斥一声。 “好的。” 朱楩当即往后挪动,嘴上像贴了封条,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就这,也敢在老朱面前主动担责? “皇爷爷,孙儿还有个事情没处理完,恐怕得先行一步。” 朱允熥开了口,老朱这才抬头。 “姚才以贪墨田庄的钱开了个绸缎庄还未曾清查,如若不能及早处置,孙儿担心他绸缎庄同伙会卷款潜逃。” 那绸缎庄是姚才贪墨他庄上的钱所开,理应也就归他所有。 老朱气势凌厉,脸色黑的厉害。 沉默片刻后,抬手放行。 旁边,朱楩如坐针毡,却又不敢擅动。 直至朱允熥跳下马车,朱楩都没动。 “十八叔,走啊!” 朱楩指了指自己,又张了张嘴,见老朱没有阻拦的意思。 这才放心大胆跟在朱允熥后面,屁颠屁颠跳下了马车。 “再见有违律法者,不可擅动私刑,必须交于有司衙门。” 朱楩身后,朱标站在马车上嘱咐。 朱标自小受大儒教育,自不提倡朱允熥的做法。 “知道了。” 朱允熥驻足应答后,才翻身上马。 之后,策马扬鞭,直奔绸缎庄而去。 一路紧赶慢赶,在快要绸缎庄时,便看见前面不远处,浓烟滚滚,很多人端着水盆奔走相告,喊着救火。 “不会是姚才那绸缎庄吧?”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朱允熥没顾上搭理朱楩,加快速度往绸缎庄而去。 没用多久,绸缎庄到达。 滚滚浓烟从里面冒出,还有人端着水盆进进出出。 “还真他娘的是。” “刚抓出姚才,他的绸缎庄就着火。” “这肯定是有人故意纵火啊。” 朱楩叨叨咕咕,朱允熥则已寻了指挥救火的一军卒。 看身上甲胄,应该是五城兵马司的。 “这绸缎庄东家是我的人的,火是怎么起来的?” 朱允熥穿着便衣,但他身后的护卫都是亲军甲胄。 那军卒即便不知朱允熥身份,却也不敢慢待。 “食宿休息的里间烧的最厉害,应该是从那儿起来的。” 不是吃饭时间,天气又不冷,怎会起了火。 “伙计呢?” “在里间找到了三人,是否全在这里,还需再查。” 大白天的,三个伙计聚在里间,不营业了? 疑点重重,这火起还真就蹊跷的很。 半个时辰后,大火彻底扑灭。 送走五城兵马司的军卒和帮忙的百姓,朱允熥和朱楩进了绸缎庄。 味道刺鼻,墙壁窗户家具全都被烧黑。 里里外外翻看一圈,能烧的都被烧掉了。 没有物证也就罢了,就是铜板都不见一个。 这火并不算太大,可不到把铜板烧化的地步的。 一个营着业的绸缎庄,连个铜板都不储备,这可说不过去。 “肯定是吕鸣,他和姚才本就有牵扯,知道姚才被抓了,马上转移走了银子,又放了这把火毁灭罪证。” “证据呢?” 一句反问,让朱楩哑言。 “没有证据说个屁。” 吕鸣是吕氏的人,有了证据老朱都不见得会轻易动他,更别说证据都没有了。 “走,先回去。” 留下两人看守,朱允熥和朱楩带着剩下的人回了宫。 与此同时,乾清宫。 “陛下,三皇孙滥用私刑,即便那些人真有罪,那也该经由有司衙门会审,再由刑部批文处斩,无论如何都不该由三皇孙自行处斩。” “是啊,三皇孙如此做,至朝廷律法何在?” “陛下,这口子可千万不能开,要是人人都像三皇孙,自己审自己斩,那还要律法何用,要朝廷何用。” “说浅了,三皇孙这是眼里没有律法,说深了,三皇孙这是眼里没有陛下啊。” “三皇孙乃天潢贵胄,更该约束自身,为万民所表率。” 老朱刚回宫,一群御史便扑了过来。 “臣等请惩三皇孙。” 御史们七嘴八舌说明了理由,随后又俯首叩头,异口同声表示了想要的结果。 老朱听闻那些庄户的控述,本就火大。 这些人又不分青红皂白,先给朱允熥扣了顶大帽子,无疑是更拱老朱火。 老朱拍案而起,抬手扔下桌上一摞状子。 “睁大你们狗眼,好好看看那些混账做的事。” “那皇庄收租不力时咱就派人查过,当时给咱报的是不存在纰漏,现在呢?” “你们不先弹劾办差不力的,倒先弹劾起惩恶扬善的了。” “是非都不分,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这些御史闻风奏事,自诩风宪官,实则哪个没有自己的小算盘。 朱允熥杀几个欺男霸女的庄丁被是不是一件大事,但若是不能把这种风气扼杀在摇篮。 将来他们犯事,那随便一个藩王,不用明诏就能处置他们。 到时候,他们可连自辩的机会都没有。 “陛下...” 有御史还要多说,老朱哪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去年复查皇庄的,斩。” “所有人罚俸半年,滚吧。” 很明显,他们要是再说下去,就不仅仅只是罚俸那么简单的了。 老朱不同于其他皇帝,他决定的事情,少有人能够更改。 踌蹴片刻,最终还是一一退出。 御史退出之后,朱标才从隔间闪身出现。 “一个个都说大公无私,实则哪个不是一肚子心眼。” “从咱这儿出去,必是要去东宫的,你处置去吧。” 朱标不随老朱见那些御史,就是因为和那些御史意见并不统一。 没有朱标在,那些御史还会收敛些。 朱标在,知道触怒老朱,有人担保,只会更加激进。 “允熥虽不至于如御史上纲上线那么严重,为避免养成残暴的品行,还是得略施惩戒才行。” 动不动就拔刀,并不是上位者的全部手段。 哪怕是被冠之以弑杀的老朱,都得讲一个恩威并施。 “你儿子,你教育。” 一句话,默认了朱标。 第28章 被罚 朱允熥刚一回宫,还没得及洗漱,便被朱标喊了过去。 浑身上下脏兮兮,脸上也抹着好几道黑。 “怎么搞成这样?” 朱标语气不疾不徐,神色中却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心。 “姚才那绸缎庄被烧了。” “可有受伤?” “没有,五城兵马司的人救的火,火扑灭后,儿子才进去的。” 朱允熥上前一步,大喇喇往旁边一坐。 “站起来。” 才刚坐稳,朱标便凶巴巴喊出一声,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柔和。 “爹...” 朱允熥可怜兮兮,朱标压根就不买账。 “站起来就站起起来。” 朱允熥只得嘟囔着起身,规规矩矩站在了朱标跟前。 “知道错了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 眼瞅着朱标生气,朱允熥立马乖乖认错。 “知道了,儿子不该滥用私刑,可是那种情况下,群情激奋,儿子若不及时把那些人明正典刑,哪能轻易化解百姓的怨气。” “说是要交由官府处置,百姓又哪会相信。” “为了快刀斩乱麻,尽快平定局面,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对朱允熥的自辩,朱标并没有评判。 只是道:“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错就是错,跪着好生反省,没有孤的命令不准起来。” “爹。” “跪下!” 朱允熥双膝一弯,随之跪倒。 跪就跪着,有什么了不起。 朱标看起来慈眉善目,那手腕可丝毫不比老朱弱。 惹恼了朱标,那怕不只是罚跪那么简单了。 “你来看着。” 怕朱允熥偷偷起来,朱标又找了太监看管。 “诺。” 那太监应答一声,还站在了朱允熥跟前。 丫的,有你这么实诚的。 “爹!” 朱允熥喊了一声还没说话,便另有一太监匆匆走进。 “殿下,有几个御史求见。” 朱标波澜不惊,显然在意料当中。 随之挥手打发走那太监,扭头又下一道命令,道:“晚饭饿着,不准吃了。” 呃。 有这么当爹的吗? 那群御史来找他,关他什么事。 他怎么感觉,朱标是把他当出气筒了。 “爹!” 朱允熥又一声喊,朱标扭头再次叮嘱。 “好好跪着,不准起来。” 他不是说这个啊。 “爹误会了,儿子还有份供词,请爹过目。” 说话的功夫,朱允熥从身上拿出孙达的口供奉上。 仅凭这份口供,根本不足以让吕氏伤筋动骨。 但要是他私自找吕鸣算账,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最好的办法,那就是交给朱标和老朱。 一点点改观老朱和朱标对吕氏的印象,到时候时机成熟,哪怕证据不太明显,那都足够废了她。 接了供词,朱标神色微变。 “孤知道了。” 之后,把供词揣入怀中,抬脚离开。 离开后,朱标先去见了那些御史。 “尔等说的事情,孤都知道了,孤已让允熥罚跪了。” 只是罚跪,这未免轻了些吧。 “殿下...” 有御史准备开口,被朱标抬手制止。 “这样吧,允熥所斩都是涉命案者,还有几个未犯死罪的,尔等从中派个代表同江宁县衙把所有涉案之人重新复审,若允熥斩了不该死的人,那再把此事放于朝会商讨,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朱允熥审问时,朱标就在场。 后来又仔细捋了状子,自然能保证朱允熥处置没有纰漏。 如若不然,哪敢信心十足放于朝会讨论。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杀了不该杀的人,往重了说,那是死罪。 朱标明显是要护犊子了,妥协到这种地步已是不易。 这些御史再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毕竟说来,朱允熥所杀的都是恶棍。 想让朱允熥被严惩,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把被杀的恶棍洗白。 可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朱允熥又有那么多人护着。 先不说是否能神不知鬼不觉办成此事,就是能办成,于他们来讲也没太大好处啊。 “诺。” 一众御史不再多言,纷纷拱手应答。 另一边,吕氏已听闻了姚才的事情,也收到了吕鸣送来的信。 “没用的东西,再晚一步就得被人赃俱获抓到了。” 吕鸣经手的很多生意,背后的东家都是吕氏。 她一个妇道人家用不上什么钱,可朱允炆用得上。 要为朱允炆铺路,有的是需要钱周转的地方。 要是从绸缎庄顺藤摸瓜查下去,那她多年的积攒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吕氏点燃火信,烧掉手里书信。 “老头子最恨内外勾结,要抓住姚才用贪墨来的钱和他开了绸缎庄,他死了不要紧,还得连累本宫。” 旁边菊香收走燃烧后的灰烬,道:“要是姚才说了什么?” 话音刚落,朱标人影闪现。 菊香吃了一惊,赶忙闭嘴。 “烧什么了?” 吕氏温婉一笑,打发走菊香,回道:“臣妾抄了份祈福的经文,放久了怕不敬。” 至于是不是,反正没证据。 朱标抬腿坐于一边主位,出言询问道:“吕鸣最近可进宫了?” 听闻这话,吕氏心中咯噔一下,脸上表情也有了细微变化。 “没有啊,臣妾有数月不成见过他了,上次进宫还是殿下病重,来看望殿下的。” 朱标不置可否,拿出身上孙达的供状。 “看看这个吧。” 吕氏结果,瞳孔紧缩。 “殿下,这...” 不等吕氏说完,朱标便起身离开。 送来证据,那是不打算深究此事。 不听吕氏多说,那是让吕氏好自为之。 直到朱标消失,吕氏才把供状揉成一团扔出。 “狗崽子,狗崽子...这是要翻天了...” 吕氏气的鼓鼓囊囊,却也不得不赶紧想补救措施。 来回踱步,良久之后,才想到了主意。 “本宫去求见殿下,严查吕鸣。” 朱标没有处置吕鸣的意思,但她却得表现出该有的态度。 大义灭亲,才显她高风亮节。 “要是殿下真去查,那...” 吕氏心情不佳,正愁怒火没出撒呢,一巴掌拍在菊香脸上。 “蠢货,要是真准备去查,何必给本宫送这个供状。” “现在不是吕鸣怎样,而是要看本宫怎样。” “走,马上去见殿下。” “还有,派个人告诉那没用的东西,最近别轻举妄动。” 第29章 教导 大雨淅沥,被风刮过,打在窗户上哗哗作响。 朱楩提着一盘烧鸡,鬼鬼祟祟闪了出来。 拍拍身被水打湿的衣服,不快抱怨道:“什么鬼天气,说下就下。” 听到声音,朱允熥当即一喜。 “呀,十八叔。” 朱楩提起食盒,快步走近。 “看你小子可怜,给你送只鸡。” 白天为处理庄田的事情也没好好吃饭,早就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谢十八叔。” 朱允熥道谢后,正要打开食盒。 旁边朱标留下那太监,却抢先开了口,道:“三皇孙,殿下有命...” 只是,话说一半,就被朱楩打断。 “有命有命,有命个屁,你再多嘴,信不信老子抽你。” 太监眨乎眨乎眼,欲言又止。 “岷...” 朱楩拉着那太监,就差把他嘴捂起来了。 大手一挥,豪横道:“吃,本王看谁敢拦着。” 说着,还不忘转头再次威胁那太监。 “你要是敢告诉大哥,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有朱楩拦着,朱允熥放心大胆了很多。 盘腿坐在地上,揪掉一个鸡腿,扔给朱楩。 “十八叔够意思,这是奖励你的。” 说着,朱允熥又揪下另一个鸡腿,送到了自己嘴里。 吃了鸡腿,朱楩这才又慢悠悠地开口,道:“有个事情,你肯定还不知道。” “大下雨的,吕氏在外面跪着,要求见大哥。” “我过来的时候,看见朱允炆也过去了。” 朱允熥抬头看了眼朱楩,眼中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意料之中似的。 “咋的,你都知道了?” 朱允熥又撕掉鸡翅,嘎嘣咬下一口。 一边吃,一边回道:“不知道,猜的。” 门都没出,就能猜中这些事情,这还不够神奇? 朱楩好奇心驱使,还没多问。 朱允熥便幽幽开口,回道:“我把孙达供状给我爹了。” 朱楩眼睛一瞪,特别激动。 “就是那个说姚才绸缎庄有吕鸣参与的那个?” 朱允熥点头,朱楩都有抢走他面前烧鸡的冲动了。 “为什么啊?” 朱允熥不慌不忙,吐出一块骨头回道:“皇爷爷和我爹,谁都没有把火烧到吕鸣身上的心思,留着那供状有屁的用。” “你咋知道?” 朱楩情绪缓和了一下,但仍一脸狐疑。 “要是有那个意思的话,现在就该控制吕鸣,也不会再给吕氏玩苦肉计的机会,要么直接见她,要么早就把她赶走了。” 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朱楩更不敢确定了。 “是...是吗?” 朱允熥不再继续解释,笑呵呵道:“那绸缎庄火救的及时,简单修缮一下用不了多少钱,吕鸣认了供状,那绸缎庄被当成赃物收走。” 这也是退而求其次,最好的安慰自己的办法。 要是真能以此扳倒吕氏,区区一个绸缎庄算得了什么,他宁愿不要那绸缎庄。 只可惜,这并不可能。 “你要干什么,带我一个。” 朱楩像是猫嗅到了荤腥,一脸的心花怒放。 “秘密。” 朱允熥不再多言,朱楩则手搂着朱允熥,非要他说个所以然来。 两人打打闹闹中,听得一声轻咳。 抬头一看,朱标就站在门口。 朱允熥把面前的烧鸡往朱楩跟前一推,袖子在嘴上擦了擦,赶忙解释,道:“十八叔他带了只烧鸡,儿子谨记父亲教诲,严辞拒绝了十八叔的引诱,爹要是不信,问公公去。” 那太监支支吾吾,当然不敢马上戳破。 朱楩则把烧鸡拿到自己跟前,道:“允熥说的没错,我带来烧鸡来是想和允熥一块吃的,可允熥他说大哥有命,我就自己吃了。” 真要追究,旁边又不是没有证人。 但显然,朱标并没有这打算。 “跪好。” 朱标抬脚进屋,寻了个位置坐下。 “大哥,我先走了。” 朱楩站起来,风风火火就要走。 “你也跪下。” 对朱标这个长兄的畏惧,那仅次于老朱。 “诺,大哥。” 朱楩转身,乖乖跪在朱允熥跟前。 “白日庄田之事,并非全都是你们的错,这天下是咱老朱家的,邦以民文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咱要不能护百姓以安宁,大明那就留亡国不远了。” “只要是对的事情,哪怕损及自身,该做也必须做。” “错的事情,纵有千金之利,永远不可为。” “你们要记住,兵戈刑罚只是为恩德不被践踏,杀戮太重终要伤及自身的。” 朱标这是认可了他们在庄园的做法,但又担心他们因此养成残暴弑杀的品行? 明白朱标的一片苦心,朱允熥心底涌过一股暖流。 他虽继承原主记忆,但却很难一下接受他的所有亲人。 这股暖流,无疑是拉近双方亲近的一大动力。 朱允熥背脊笔直,认真回道:“儿子明白,若非万不得已,儿子是不会行杀戮之事的,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罚朱允熥,只是为让他认识到错误。 既已认识到错误,那也没必要再继续了。 “起来吧。” “谢父亲。” 朱允熥拱手后,站了起来。 “你呢?” “知道了,知道了。” 朱楩连连应答,跟在朱允熥身后起身。 庄田上的事情,朱允熥领头,朱楩只是个打下手的。 对于朱楩,朱标也没再过多为难。 “父亲,孙达已伏诛,他所留下供状不可全信,既没有其他证据,此事就不易再深查,毕竟也牵扯了太子妃和二哥。” 喊朱允炆一声二哥还凑活,吕氏那声母亲实在喊不出来。 “听十八叔说,太子妃和二哥在求见父亲,外面雨那么大,父亲若是有空,就见见他们吧。” 既然朱标不打算扩大此事,那他卖个送水人情也不是不可以。 “你不希望孤深查?” 这是他希望,就能深查的吗? “若是发自内心说,肯定是希望的,但太子妃是东宫主母,若是深查了她娘家的人,前朝大臣必有人想入非非。 于庙堂安宁恐有不利,从大局出发,此事能息事宁人自然最好,这也是儿子把供状私下交于父亲的原因。” 这估计也是老朱和朱标不愿继续深查的原因。 停顿片刻,朱标这才开口,道:“你考量的周全,孤不见她了,你去告诉她回去吧,然后你也回去睡吧。” 让朱允熥去,那是告诉吕氏,给她求情的是朱允熥。 “是,父亲。” 朱标有这个心意,朱允熥何必拒绝。 第30章 和你们有关吗? 吕氏,朱允炆跪在雨中,瓢泼大雨已把两人淋成了落汤鸡。 “回去,别让你父亲恼了你。” “母亲淋雨,儿子躲走,才会让父亲失望。” “儿子今天就陪着母亲,直到父亲肯见母亲。” 朱允炆坚持不肯回去,誓要把母慈子孝进行到底。 就在这时,朱允熥举着把油纸伞,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你来干什么?” 朱允炆语气不忿,态度冰冷。 “吕鸣和姚才的绸缎庄到底什么关系?” 朱允熥没搭理朱允炆,只淡淡地询问。 “你一个小辈,有什么资格来问母亲?” 朱允炆被淋的狼狈,但却依然透着几分高傲。 直到现在,他都仍没把朱允熥放在眼里,更不用说重视朱允熥这个对手了。 吕氏倒是能屈能伸,拦住了朱允炆,回道“吕鸣到底和姚才的绸缎庄存有何关系,本宫并不清楚,该如何查就怎么查,若经查属实,从重处置,本宫绝不包庇。” 他们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若处置不当,那是要万劫不复的。 现在表面看来是朱允熥来询问,谁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吕氏小心翼翼,深怕行将就错。 朱允熥却是莞尔一笑,回道:“太子妃既然不清楚,那我明天亲自问吕鸣吧,我是担心我把绸缎庄收拾出来,吕鸣又说有他份,来分我的一杯羹怎么办?” 闹了半天,这是朱允熥自己的问题啊。 “你...” 吕氏气呼呼,好像都没有指责的理由。 这是她主动告诉朱允熥的,可连逼迫的成分都没有。 “没事的话,你就走,别妨碍父亲见母亲。” “父亲总有一天,会识破你的蛇蝎心肠的。” 相比较于他们,他怎么都和蛇蝎心肠划不上等的吧? 朱允熥嘿嘿一笑,也不恼怒,摊摊手道:“很抱歉,父亲今日怕是过不来了,父亲让我来传话,说时辰不早了,他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太子妃回去吧。” “你骗人,父亲怎么可能不见我娘?” 你娘是谁啊,凭什么非得见。 吕氏神色微变,朱允炆直接出言指责。 “骗不骗人的你们自己判断,反正我话已经传到,回不回去的你们自己决定。” 他们要非要淋雨,谁能管得着。 朱允熥话不多说,扭头就走。 怪不得被朱棣打得屁股尿流,脑袋里面装了屎了。 他假传朱标的话,对他有什么好处。 后来,吕氏母子是否回去不得而知。 反正他回去之后,倒头就睡了。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太阳高照,潮湿闷热。 洗漱之后,正吃着早饭,朱楩就来了。 “今日去哪儿?” 不用去大本堂,朱楩每天都跟吃了蜜似的。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吃了吗,没吃一起吃。” 朱楩也不客气,直接往朱允熥旁边一坐。 “吃是吃了,没吃饱,看你这里这么多,帮你一块吃点。” 说话的功夫,朱楩一手一个包子,三五口塞进了嘴里。 之后,又是汤又是菜,一会儿都不停。 风卷残云,一大半的东西,没用多久,几乎都到了他肚子。 吃干净后,起身一抹嘴,道:“走吧。” 朱允熥把勺子扔到见了底的盆里,闷闷哼哼,懒得搭理他。 “大侄子,吃你顿饭,咋的,你不高兴了?” 吃顿饭可以,可好歹给他留点啊。 朱允熥前面走,朱楩巴巴追在后面。 出了宫后,两人直奔吕鸣家。 站在门口,朱楩吃惊不小,问道:“不是吧,你要找吕鸣?” 他目前是不能把吕鸣咋样,但至少得让吕鸣知道,他并不是怕了他。 朱允熥没多说,抬手让于实敲门。 敲开门,报上名字。 等了没多久,中门倒是开了,但出面的只是吕鸣的管家吕源。 吕源还算恭敬,微微笑着道:“我家老爷出门了,三皇孙,岷王殿下,请进!” 朱允熥无视吕源相邀,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进就不进了,我今日来,就是为了问你们一句话。” “三皇孙请讲。” 吕源头躬身,洗耳恭听。 “城南昨天失火那绸缎庄,好像是叫鼎盛绸缎庄的,和吕鸣究竟是和关系?” 一听这话,吕源不高兴了。 收敛了脸上笑意,义正言辞道:“听闻那绸缎庄是一个管庄太监贪墨所置,行径暴露后,放火烧店掩盖罪行,像那种人怎能和我吕家有关。” “三皇孙有证据,尽可派有司衙门来查。” “要没有实际证据,吕家可是要告三皇孙污蔑的。” 朱允熥孤身一人来,吕源明显是笃定他没实际证据了。 “你说的话能代表吕鸣吗?” 吕源信心满满,拍着胸脯道:“别的事情小人代不了,这个事情当然能代。” 小小年纪,还想诈他。 吕源心中嘀咕,庆幸自己的睿智。 朱允熥微微一笑,道:“那就行,想必你也知道开那绸缎庄的管庄太监就是贪墨我名下田庄的租子所开的,现在他已伏法,他名下所缴获财物当然是要归我有。” “我打算卖了那绸缎庄,要是和吕鸣有关,理应对等分开。” “既然没有,那就可惜了。” 他有这么好心? “那绸缎庄上下两层,得值个三百两吧。” “对等分开,那就是一百五十两。” 一百五十两是不多,但怎么感觉到手的鸭子飞了呢。 吕源脸色难看,不再多言。 朱允熥又在伤口撒盐,问道:“确定是没干系吧?” 这哪敢随便认。 相较于身家性命,一百五十两不过九牛一毛。 “无关,小人说了,三皇孙要是有实证,尽管派有司来查。” 朱允熥笑了笑,道:“行,无关就无关,你瞧你怎么还急了,我这是怕我把那绸缎庄卖了,你们又要回你们那一部分,到时候我可不认账。” “我走了,你回吧。” 丢下这句话,朱允熥扭头就走。 “你小子,还以为你要揍吕鸣一顿呢。” “就是今日出来的不是吕鸣,不然只会更好看。” 朱楩兴奋不已,对朱允熥的佩服加了一个台阶。 “见吕鸣就别想了,那狗东西哪会轻易见我。” 盘根错节的竞争关系摆在那里,能见他那才怪了。 正如蓝玉常升等人,也不会轻易去见朱允炆。 “不过,吕源肯定会把事情一五一十转告上去的,唯一的遗憾是效果大打折扣,我们不能见到吕鸣的吃瘪而已。” 第31章 谁说要卖了 从吕家出来,朱允熥一行人去了那被烧毁的绸缎庄。 “你不会真要把这铺子卖了吧?” “这铺子在进城的主干道上,人群往来频繁,可抢手的很,要是卖了再想买的话,那可就买不上了。” 这铺子再值钱,卖了就只是一次性买卖。 要是支棱起来的话,随便卖点什么,那可就源源不断,每天都有银子进门了。 “谁说我要卖了。” 朱允熥吐出一句,抬脚进门。 阳光通过烧毁的窗户进来,折射的尘土飞扬,更显斑驳破败。 “修葺一下得多少银子?” 具体的数额朱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能是大致估算一下。 “墙得重新粉刷,门窗得重新换,房梁也得加固,没有七八十两估计下不来。” “你要没那么多银子,我想把法借给你。” “你要做啥生意,带我一个呗?” 那些天潢贵胄表面看风光,实则捉襟见肘的很。 吃穿用度不用花钱,但却是需要时不时打赏一下下面的人,以维护自己身份的体面。 因此,银子不宽裕,那是万万不行的。 “皇爷爷可最烦商人了。” 朱楩拉着朱允熥胳膊,拍着胸脯保证。 “要是被你皇爷爷发现,叔给你扛着。” 扛是扛了,可老朱一个反问,当即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这种扛,还是算了。 朱允熥推开朱楩,没好气道:“说这话,你不脸红吗?” 被朱允熥戳破,朱楩脸色当即跨掉了。 “你皇爷爷那眼神有些吓人,叔是扛不住。” “不过,叔能和你共患难。” “要是被你皇爷爷发现,叔和你一起分担你皇爷爷怒火。” “有叔在,烧在你身上的火,不也就少一半了吗?” 就老朱那战斗力,参与的人越多,火气只会越大。 可绝对不存在,能被分解了的可能的。 不过,朱允熥一开始就决定带着他的,只要朱楩敢参与就行。 先不说朱楩确实也帮了他不上忙,一脚把他踢开不太合适。 最关键是,多个人帮着操持,他也能省掉不少精力。 毕竟他要做的事情很多,并不只局限于这一家铺子。 “那你负责把这铺子做一下修葺,然后再置办些桌椅板凳,给你一成利润。” “才...才一成?” 朱楩伸着一根手指头,还想再争取一下。 “嫌少?” “那我自己修葺,不劳十八叔了。” 一成好歹还有一成,不要的话,连一成都没了。 “不嫌,不嫌,哪能嫌呢。” “叔找银子修葺,具体修葺成啥样,到时候叔再和你商议。” 朱楩换上了笑脸,嘿嘿一笑接了下来。 “做啥生意,你想好了吗?” 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想好了,能动手准备吗? “说书!” 丢下两个字,朱允熥带着朱楩抬脚就走。 “说书?” “那你本子找好了吗?说书的人找好了吗?” “京城中说书的茶馆可不少,你要是没有亮眼的本子,没有好的说书先生,可没人来听的。” 等朱楩叨咕完,朱允熥已带着于实消失不见了。 “娘的,不听人说完就走。” 另一边,朱允熥已风风火火往庄田而去。 庄田上,干活之人寥寥不说。 放眼望去,凡入眼所及之处都没几个人。 相交于前两次的夹道欢迎,这次可不是冷清了一星半点。 走了一段后,才有一在田里干活的老翁看见了朱允熥。 之后,老翁立马丢下锄头,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小跑着迎了上来。 行礼之后,打招呼道:“三皇孙过来了啊?” “人都哪去了?” 这才一天没人管,就都跑没影了。 他收租六成,剩下的那四成不都是庄户们的。 不好好种田,他是收的租少了,可庄户们不也留的少了。 老翁佝偻着腰,咳嗽了几声回道:“官府来人说,要重新复查姚才的案子,状子上所有涉案之人都被带走了,还有一些人充作人证了。” “复查?” 这是那些御史闹得太凶,老朱不得已的权宜之计? 还是老朱本来就对这些案子存有疑点,自己想要重新复查的? “三皇孙不知道这事儿?” 好歹是个皇孙,涉及自己的事都不知道,那岂不是有些拉跨。 “当然知道了,皇爷爷只说近期,想不到那些人办事效率还挺高,这么快就开始了。” 说着,朱允熥又招呼道:“走吧,随我去田里走走。” 来了庄田两次,还不曾仔细看过。 老翁欣然领命,陪同朱允熥走在田间。 “我们庄子的田在整个京城那都属上乘的,一般的田亩产两石,我们庄子最高时能达到两石半。” 老翁言语之间,满满的都是自豪。 能租到好地,最后剩到自己手里的粮自然也就多了。 都是种田的,自己的田比别人的高,哪能不自豪? “老伯高姓?” 老翁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回道:“不高,不高...小老儿姓祁,单名一个山字。” 朱允熥继续发问,道:“种田几年了?” 说起这,祁山限于短暂回忆。 “小老儿祖上就是种田的,自会走路起,便常在田里跑,六七岁的时候就跟着家里除草插秧了,到了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是种田的一把好手了。” “今年小老儿已六十有三了,从十三四岁算,也有五十年了。” “现在家里儿孙都能下田了,倒也用不着小老儿再干这些活儿了,可种了一辈子了,一下什么都不干了,心里难免空落落的。” “更何况,邻里邻居的也时不时有能用得上小老儿的地方,谁家的田需要浇了,谁家的田需要除草了,都少不了和小老儿问上一嘴。” 种田这活儿没有什么特定的教程,该怎么种完全是凭经验。 经验不足要是不足,干活儿越多失误反而越多。 “做个庄头,管管田咋样?” “啊?” 祁山惊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 朱允熥不再重复,接着又道:“管庄太监,庄丁我都不会再派遣,该怎么种均由你们自己负责,你说这田亩产最高可达两石半,我以最低的两石收租,你们只需付我六百六十六石租子就行。” 他手上没那么多可信之人能用,哪能短时间之内补齐庄丁。 唯一的办法,只能让庄户自治了。 “这种模式也有一个弊端,那便是风险全系于你们身上。” “若是碰到灾年粮食减产,你们也必须把我那六成租子交上。” “不过,京师之地风调雨顺,少有灾年,看今年这情况,很大程度也不会有的。” 规定了具体数额,那可绝对比以前模糊不清那种要占便宜的多。 祁山种了一辈子地,对这些还是门清的。 思考了片刻,应答了下来。 “三皇孙所命,小老儿领了。” “小老儿会尽快把新的收租方式通知下去的。” 第32章 首场 半个月之后,一家名为楼外楼的茶馆开业。 门口左边宣传牌上洋洋洒洒写有一首诗。 混沌初分盘古先,太极两仪四象悬。 子天丑地人寅出,避除兽患有巢贤。 ... 天挺人贤号尚父,封神坛上列花笺, 大小英灵尊位次,商周演义古今传。 诗后还跟着一句。 新话本《封神演义》,许仲琳倾情献讲。 右边的另一宣传牌上,则写了一串较一般行文,大了好几倍的几个大字。 新店开业,茶水,瓜子连续三天免费。 咣咣咣,铜锣一敲。 两个伙计分别出现在了左右两边。 左边那个白白瘦瘦,带有几分书卷气。 才一出现,就开始朗声念那首诗。 右边那个黑黑壮壮的,一开口则扯着嗓子吆喝,喊道:“茶水瓜子免费,茶是今年的新茶,瓜子有秘方翻炒,香得很呐,仅限开业前三天,走过路过的不要错过。” 片刻功夫,几个着着粗布麻衣的人便率先围住了右边伙计。 “茶水,瓜子真的免费?” “免费。” “想喝多少喝多少?” “自然。” 伙计应承后,抬手邀请道:“几位要不进去坐坐?” “坐就坐坐,反正我没事干,正好也渴了。” 有人带头,后面围观的那些汉子更没有压力了。 溜溜溜,一股脑全都跑了进去。 在伙计带领下,在右边指定位置上坐下后,脚往凳子上一抬,便开始扯着嗓门吹牛了。 外面,左边宣传牌下,也已聚集起了几个穿着儒衫的书生。 吸引过来人后,伙计不再继续念诗。 只静静站在一旁,时不时回答书生的问题。 “好诗啊,洋洋洒洒近百字,把商周历史概论的清楚明了。” “是啊,对仗工整,行文流畅,仅凭一首诗就把整个商周数百年的历史概括出来了。” “单从这首诗,我就感受到了作诗者的庞大志气。” “的确有此感,这诗对文武二王拥护赞颂,对无道昏君殷纣的不满和反抗,在字里行间体现的可谓是淋漓尽致。” 一群书生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半晌后,有人出言问道:“你家说书的先生是哪里人?” 那伙计谈吐间带着些斯文气,回道:“我家先生就是京师人。” “京师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像有如此大才的,应不该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才是。” “你们可有谁听说过?” 旁边几个书生回想了半天,纷纷摇头。 一个距今数百年的人,他们能听说过才怪了。 停顿片刻,另有一书生,直接拍板道:“进去瞅瞅不就行了,诗都能写成如此,话本那更没得说了,等书说完,我们亲自拜会许兄不就行了。” 这话一出,当即引来其他人的附和。 “言之有理,速速进去。” 很快,这伙书生坐进了茶馆左边的位置。 相较于右边那群汉子,左边的书生就文静了许多。 虽说时不时也有几句高谈阔论,但却也在围绕那首诗。 而与此同时左右两边宣传牌下,又聚集起了身份迥然的两拨人。 两个伙计围绕两拨人,做着和之前相同的介绍。 二楼窗户口,朱允熥和朱楩正望着下面的络绎不绝人流。 “十八叔,我这办法不错吧?” 望着源源不断进来的人,朱允熥洋洋自得。 黑黑壮壮那伙计以茶水瓜子相诱,吸引那些贩夫走卒相顾。 白白瘦瘦的伙计则以《封神演义》中的一首古风诗吸引读书人。 只要他们肯进来,把他们留下来就不难。 “大侄子,咱要不还是找个说书先生来吧,叔去找,保管让你满意。” 自知道是朱允熥亲自说书后,朱楩已在他屁股后面叨咕了半个月了。 “你不都已看过我话本了吗?” 再找个说书先生,那到手的钱能有多少。 自己能做的事情,干嘛要分银子给别人。 “那话本是不错,可...” 说白了,朱楩就是不信朱允熥的能力嘛。 “哼,拆伙,绝交!” 不信任他,那就是不尊重他。 “别,别啊,那这样大侄子,你试一场,要是反响不好,咱下场就找个专业的说书先生来咋样?” “这么好的话本,不能浪费了不是?” 首场其实是相当于小说中的黄金三章的。 新人的黄金三章要是写不好,后面写的再精彩,都只能是个扑街。 首场的说书也一样,你要是说不好,就会给人留下恶劣印象。 话本再好,人都很难再认可了。 毕竟,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看在朱楩这几天腿都跑细的份上,朱允熥就不说大实话扎他心了。 “行吧,那就依十八叔的。” 朱允熥松口,朱楩当即眉开眼笑。 “十八叔,为了咱这生意做的长久,咱两人这身份可千万不能泄露。” 他说的书一旦火了,肯定要被人追捧的。 要是一出门,就被人问这问那,甚至问及隐私,那还不得烦死。 “这个你放心,找那两伙计的时候,我说我是京外的商贾。” “为避免你皇爷爷的人查出蛛丝马迹,咱说书之外的时间谁都不来这茶馆,赚的所有钱每场说书散场之后,现场清点完毕。” 目的虽有些出入,但能殊途同归就行。 “行,十八叔考虑周到。” “人也差不多了,准备开始吧。” 一排屏风遮挡出一狭小的区域,朱允熥就在屏风之前落座。 左右两边有楼梯直通二楼,身后有一扇小门,则直通外面。 有任何突发状况,三条路足够脱身。 砰。 朱允熥醒目在桌上重重一拍,打断了茶馆里的嘈杂。 “《封神演义》第一回,纣王女娲宫进香,话说成汤乃黄帝之后也...” 声音磁性,语气浑厚,语调抑扬顿挫。 一个说书人该有的素质,朱允熥身上全都具备。 前世好歹也是在校广播站混过的,高中的时候还曾代表学校拿过中学生广播一等奖。 虽然换了身体,但功底还是在的。 仅仅这一句,就吸引了茶馆的听众。 整个茶馆除了朱允熥的声音,一时间连吃瓜子喝茶的人都没了。 朱楩站在楼梯口,探着身子一瞧。 只见朱允熥手撑着桌子,面前除了一方醒目外,再无他物。 气势沉稳,胸有成竹。 “这小子还真是个宝库,这都会。” 第33章 不准出宫了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正听得入迷。 只听醒目咣的一声敲在桌上,所有人的思绪被拉回了。 “欲知此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随后,屏风后面一窸窸窣窣人影,起身消失不见。 “下回分解的奸贼最可恨。” “打死断章狗。” ... 无论左边的书生还是右边的贩夫走卒,无不群情激奋,骂声一片。 左边书生倒还文雅些,右边贩夫走卒直接动手抓着伙计衣领追问。 “你家先生下次啥时候说书?” 伙计脸上陪着笑,躲着随时袭来的拳头,颤声回道:“三日之后。” “三日之后?” 这话一出,两边的人立马不干了。 骂骂咧咧的,都快把房顶掀起了。 “奸商,你家茶水瓜子免费三天,三天后才说下一场,故意的吧。” “就你家那破茶水瓜子,要不是为了听书,狗都不来。” “你家说书先生呢,看老子不揍的他满地找牙。” “仁兄,错了,这和说书的有啥关系,要找也该是找他们东家。” “对,你们东家呢?” 捋顺关系后,众人目标很快达成一致。 一个个纷纷挥舞着拳头,要让茶馆东家出来说个所以然来。 而与此同时,朱允熥和朱楩早就从后门偷偷离开了。 “你小子这办法真够贼的,用这一回吊起他们的胃口,他们要是还想听下一回那就必须交钱了。” “不过,我喜欢。” 朱楩喜不自胜,高兴全都挂在了脸上。 “不用再找说书先生了吧?” 朱楩愣了一下,想明白朱允熥的意思。 连连摆手,笑着道:“不找了,不找了,有大侄子你在,还找啥读书先生啊。” “不过,大侄子,你啥时候学会说书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什么都让他知道,要不要告诉他,他是穿越者啊。 给了朱楩一个白眼,朱允熥回道:“这还用学?不是有嘴就会的?” 朱楩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他怎么不会,难道他没嘴? 正想着,朱允熥已抬脚走了。 朱楩赶忙追上,不再纠结上一个问题,只道:“三日后说一场,咱用准备些啥?” 今日的反响只是预热而已,下一场那才算有钱进门。 朱允熥脚步不停,回道:“不用,读书人会以那首诗相互传阅,贩夫走卒会把今日这回的内容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三日时间足可把《封神演义》一传十十传百了。” “等到三日之后,人数只会比今天的更多。” 说着,朱允熥这才扭头,拍了拍朱楩道:“十八叔等着收钱吧。” “真的?” 朱楩不确定中,带了几分期待。 这么简答? 别人开茶馆,不都提前几个月就在宣传了吗? 介于朱允熥的能耐,想了想,朱楩还是选择相信了。 “行,到时候叔拿叔的那一份,请你逛遍整个应天府。” “你想去哪儿,咱就去哪儿。” 朱楩豪气十足,异常爽快。 之后的三日,朱允熥一直待在他宫中。 虽说《封神演义》已刻在他脑中了,但想要说出该有的效果,还得打个腹稿,大致再做些准备熟练一下才行。 而朱楩嫌他这里无聊,早就去大本堂找那些王爷玩了。 直到晚上大本堂散学,朱楩才终姗姗来迟,再次找上了朱允熥。 耷拉着脑袋,一脸的垂头丧气,完全没有了之前银子马上到手的兴高采烈。 看见朱楩,朱允熥放下书,笑着问道:“十八叔,这是咋了?” 朱楩无精打采,寻了个位置坐下,都快哭了。 “今天在大本堂找你那些王叔玩,被你皇爷爷逮了。” “被皇爷爷揍了?” 朱允熥一脸八卦,赶忙追问。 就老朱那脾气,一言不合就揍人。 在他身边的人,除了朱标谁没挨过他的揍。 “只是揍一顿那就好了,你皇爷爷不准我再出宫了。” 朱楩脑袋耷拉的更厉害,就差一个契机就要哭了。 “呵。” 朱允熥大吃一惊,直接从椅子上起身。 “倒霉催的,肯定是出门没看黄历。” 朱允熥忍着笑,回道:“这还不死怪你,让你留下陪着我敲定下一场的内容,你偏要去大本堂看那些王叔的笑话。” “被别人看了笑话,现在好了吧?” 话音才落,朱楩抢先一步,拉着朱允熥的手,道:“大侄子,叔错了。” “那茶馆?” 朱楩忙前忙后,为那茶馆没少出力。 朱允熥从朱楩手中抽出手,问道:“十八叔还想要那一成?” 傻子才不想要。 他对那茶馆给予厚望,早就想从中赚些银子了。 朱楩连连点头,像是装了弹簧似的。 缓了一口气,就在朱楩快崩不住的时候。 朱允熥这才开口,回道:“我是啥样的人,十八叔还不了解,十八叔放心就是,十八叔那一层肯定一分不差都给十八叔。” 现在那茶馆已经定型了,朱楩在与不在的都没什么影响了。 有了朱允熥这保证,朱楩脸色终于舒展了。 “就知道大侄子你仗义。” “那往后就得辛苦大侄子你了。” “你皇爷爷也真是,你不去大本堂就行,轮到我偏偏就不行了。” 朱楩说的这个问题,朱允熥倒不曾好生考虑过。 按理来说,庄田的事情忙完,也该是时候过问他去大本堂了。 顿了一下,朱允熥回道:“用不了多久我应该也要去就藩了,一个藩王而已,凭我当下这点学识足够了吧?” 扶正吕氏,本就是为立朱允炆为储准备的。 他这样说,也是说了个事实而已。 朱楩四周一瞅,小声回道:“我看不见得,以前你皇爷爷去大本堂必然会着重考校朱允炆,依我看,今天在大本堂放在你十六叔身上的精力都比朱允炆的多。” 庆王朱栴序齿十六,是诸王爷中学习最好的。 “怕是十八叔多想了,要不怎连我去不去大本堂都不管。” 以朱楩的头脑,肯定是想不明白其中缘由的。 对朱允熥这一反问,他哪能答上来。 与此同时,乾清宫。 老朱和朱标父子相对而坐,正吃着晚饭。 几碟素菜,一盆葱油饼。 “你儿子学业上的事情,你得多操心了。” “只会写那一手字,可没多大的实用性。” “不行的话,单独给你那儿子找个先生。” 老朱起了话题,朱标擦了擦嘴,又喝了茶。 这才回道:“自允熥不愿去大本堂后,儿臣就一直在物色,方希直大才,但他为人刚正,就允熥桀骜不驯那脾气,哪愿服他管教。 齐尚礼就更别说了,他和黄子澄相交甚好,估计早就从黄子澄口中听闻允熥的行经了,肯定不会接这差事的。 允熥现在无拘无束,像匹脱缰的野马,儿臣想着从民间聘用个先生,因材施教,少以规矩束缚,或许会有些效果的。” 老朱和朱标性子看似迥异,实则他们所思所想,大部分时候都能合到一块儿的。 “可以,那小崽子看似无拘无束,实则做事还是有章程,没必要非得用方孝孺那些受老夫子束缚的人去教。” “庄田的事情那群御史也去调查了,没找出纰漏吧?” “没有。” 要是找到了,早就又把乾清宫围了。 “一群听风就是雨的东西。” 老朱愤愤然,吐出一句。 第34章 小赚一笔 三日时间,眨眼而到。 茶馆里人山人海,无论书生还是贩夫走卒,都比之前多了一倍。 不用伙计特别引领,便都分左右两边,寻了各自圈子落座。 朱允熥一早就过来了,但却坐在了对面的早摊铺子里。 “店家,对面以前是个绸缎庄吧,怎变成了茶馆了?” 铺子里吃饭的没几人,朱允熥吸溜了口粥,和店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是绸缎庄,听说是个管庄太监开的,因贪墨被砍了脑袋。” “前几天刚兑出去,开茶馆了。” 这地方人来人往,消息很是灵通。 “那就是刚开业了,刚开业就这么多人了?” 店家干脆放下手中抹布,坐在了朱允熥对面。 “客官不知道,那茶馆有个新话本和新说书的先生,按那些读书人的话说,那话本有内容有故事诗写的也好,而那说书先生有底蕴有内涵更有经验。” 店家掰着手指头,一股脑数了出来。 “小老儿就是个粗人,这些也不是很懂,只能从那些大老粗的眼光来听了,据他们说,那话本新奇的很,讲的是一群人帮那什么周朝灭商纣的,完成之后封所有参与之人当神仙,所以那话本也叫封神演义。” “人都跑被吸引去对面茶馆了,店里也没剩几个人了,小老儿还打算一会儿关了门去听上一场呢。” “客官不去凑了热闹?” 那肯定要去,他还要去讲呢。 朱允熥快速吸溜掉碗里的粥,付上了钱,道:“反正没事干,去瞧瞧去也好,店家忙完也快去吧,我看人越来越多,当心一会儿没位置坐。” 从铺子出来,于实竖起了大拇指。 “殿下无论是话本还是说书,反响都太强烈了,今日收获肯定差不了。” 多少无所谓,这可是他挣到的第一笔钱。 朱允熥兴高采烈,叮嘱道:“你别不管事,帮着伙计收收茶钱,最后对接一下账目,期间要是再有人打赏,你都一块帮忙收了。” 朱楩不在,他一个人又忙不过来,只能把于实推到前面了。 于实仅凭跟着朱允熥去过几天大本堂,就能识文断字,自学成才,可见并不是个愚笨之人。 只要肯上心,办好肯定没问题。 于实废话不多说,当即应道:“奴婢会帮殿下管好钱袋子的。” 从后门溜进茶馆,又等了大概几炷香,进来的人才开始有减少的迹象。 朱允熥不再多等,咣的一声把醒目拍在桌上。 连个开场白都没有,便直接了当进入了正文。 “诗曰:丞相金銮直谏君,忠肝义胆孰能群。早知侯伯来朝觐,空费倾葵纸上文。” “书接上文,话说纣王听奏大喜,实时还宫...” 随着朱允熥声音响起,茶馆很快安静了下来。 早点铺店家满腹疑惑,扭头和旁边的人,小声叨咕道:“兄弟你没觉说书先生这声音有些熟悉?” “没有啊!” 谁知那人是个大嗓门。 这嗓子一出,立即引来茶馆众人杀人的眼神。 作为罪魁祸首的早点铺东家,不敢再多言,只能拱手当做赔礼。 见他如此识趣,众人这才放过了他。 很快,安安静静,落针可闻。 直到几炷香,说到高潮处,才有人喊了声好打破了这种寂静。 好字落下,便有人使出力气往台上扔钱。 咣咣咣。 铜板砸在屏风上的声音小了些,但银子砸上去的特别大。 而且银子越大,这声音越响。 朱允熥按捺着内心的激动,秉持着良好的职业修养,尽量保证语调不受这些俗物的影响。 半个时辰之后,在十几次叫好之中,才终结束了说讲。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咣的一敲醒木,拉回众人思绪,朱允熥则快速往二楼而去。 今日有账目要交,哪能那么快就走。 朱楩人在大本堂,心怕早就飘到这里来了。 要是回去的时候不能带着银子,估计得把他缠的烦死。 一黑一白,一壮一瘦的两个伙计被众人缠着问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于实则已捧着算盘,在敲今日的账目了。 朱允熥大喇喇躺在椅子上,手指敲击着扶手,嘴中哼着小曲。 噼里啪啦,这和银子砸在屏风上的声音一样,都乃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没有之一。 须臾之后,噼里啪啦声音消失,朱允熥立马睁开了眼睛。 “咋样?” 于实兴冲冲奉上账本,笑着回道:“今天茶水钱净盈利四十两,分于岷王殿下一成,殿下还结余三十六两。” “另外,按之前约定打赏钱归殿下所有,共为五十三两,两下合计,殿下共赚八十九两。” “啊?” “这么多?” “没算错?” 朱允熥兴奋之余,连问三次,高兴的都快昏头了。 于实把银子铜板一股脑推来,回道:“都在这里了,绝对没错。” 数了一遍又一遍,连数了几次,朱允熥才终于接受了这一现实。 “走,赶紧回去。” “小心被人发现。” 匆匆忙忙回宫。 才刚回去,朱楩便出现了。 “你咋过来了?” “大本堂还没散学吧?” 朱楩上下其手,从朱允熥身上摸银子。 “我说要上厕所,跑了出来。” “赚了多少?分给我的有多少?” 至于这么猴急吗?他又不会昧下他的。 朱允熥推开朱楩,一本正经道:“十八叔,我渴了。” “哦哦哦。” 朱楩连声应答,跑去取来了茶水。 眼睛一眨不眨,一脸期待的盯着朱允熥。 朱允熥端着茶杯,给于实递过去了一眼神。 接到朱允熥的意思,于实这才把银子奉上,道:“今日净盈利四十两,岷王殿下拿四两。” 接了四两银子,朱楩有些震惊。 “今天一天就赚了四十两?” “三天一场,一个月就是时长,那就是四百两。” “要是再多加几场,这个数目只会更高。” “大侄子,我们发财了啊。” 才区区四百两,没见过银子似的。 朱允熥揪起一块抹布,扔给朱楩。 “十八叔,快擦擦你哈喇子吧。” “咱别这样行不,你好歹也是个王爷。” 朱楩丢下抹布,用袖子擦了擦不知到底有没有的哈喇子。 给了朱允熥个白眼,没好气道:“我一个月才二两月钱,你小子写个课业就赚走了我半个月的月钱。” “现在我一天就赚回了两个月的月钱,还不允许我高兴一下了。” “我爱这样,你管得着吗?” 腿在他身上长着,谁能管着他咋样。 “成成成,您高兴就行。” “您还不回吗?不怕皇爷爷拍死你?” “呀,忘了。” 朱允熥话落,朱楩撒丫子就往外跑。 第35章 招募 朱楩紧赶慢赶,赶回大本堂,发现黄子澄不在。 除了朱允炆和朱栴,其他几个王爷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朱允熞那货更是撕了课本,玩起了天女散花。 朱楩在自己位置坐下,转头询问旁边的朱权,道:“黄子澄呢,咋不上课了?” 朱权在宣纸上画着乌***都没抬,道:“被齐泰喊走了。” “不是吏员,也不是太监来喊,又不知在密谋啥了。” 要是正经差事,怎么都不至于由齐泰亲自来喊人的。 “那你也不说去打听打听。” 朱权收了乌龟的最后一笔,回道:“打听什么,无非不就是过几年出去就藩,咋地,还能不让我们去就藩不成?” 能一眼望到头的命运,还有什么好争取的。 朱楩就不一样了,他捧着朱允熥的饭碗。 和朱允熥有关的事,多少还是得上点心才行。 “万一黄子澄那厮密谋要给我们换个苦寒之地,那可咋办?” 说着话,朱楩便起身,抬脚就要去寻黄子澄偷听。 才刚走了几步,就听得一道压低的声音。 “黄子澄来了,黄子澄来了...” 朱楩眼疾手快,抬脚就往自己座位退。 咚的一声,不知撞到了谁搬出过道一小段的桌子上。 捂着被磕到的后腰眼,朱楩正要继续,黄子澄便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没办法,只能当即蹲下身子,掩藏自己,小步往后挪。 心中祈祷,等黄子澄发现反而时候,他能到自己位置跟前。 屋子里桌子横七竖八,地上还有不少纸屑。 一群王爷低头蹙在课本上,一看就是在装模作样。 黄子澄脸色虽有不快,但却并没有追究这些人的打算。 只是在屋子中扫视了一眼,随之笑着朝朱允炆招了招手。 “皇孙殿下来一下。” 朱允炆起身,先拱手应答,这才朝黄子澄走去。 “切。” 两人背影消失,众王爷齐齐一声发泄心中不满。 另一边,朱允炆跟随黄子澄出去后,便去了旁边的一处偏殿。 偏殿中,齐泰已经在了。 见到朱允炆,起身见了礼。 对待臣工,朱允炆有意无意在模仿朱标。 在齐泰行礼时,便学着朱标的样子,上前扶起他,笑着道:“齐先生免礼就是。” 齐泰笑意渐浓,有了被尊重的喜悦。 “殿下,臣今日沐休,听了城中茶馆的一场话本。” “这是话本中的一首古风诗。” 齐泰把桌上誊录下的一首诗,递给了朱允炆。 朱允炆认真阅览,半晌之后给出了评价,道:“这是诗大气磅礴,言之有物,能看出做诗之人的胸襟和志气。” 得到朱允炆的肯定,齐泰这才又接着说。 “这话本叫《封神演义》,以周伐商为背景,除了这诗,话本也写的不错,比市面上常见的那些更显恢弘。” “据说写话本的和说书的是同一人,听声音也就是个弱冠年纪,并不是科举失意的不第秀才。” 茶馆的说书先生,很多都科举无望,迫不得已下选择的糊口生计。 这样的人大多年迈,已难有可用之处。 一番分析过后,黄子澄很快接话。 “此子正当年,稍加磨练,日后必成大才的。” “能写出如此话本,学识恐也差不了太多,将来极大程度是能科考扬名的,殿下若能结识于他布衣之时。” “患难之交,必成殿下一大臂膀。” 人才的网络,乃成事的基石。 不说朱允炆现在还不是储君,就是储君之位已经板上钉钉了,都不能放弃人才的招揽的。 “是啊,殿下,臣也是这样想的。” 黄子澄话落,齐泰很快附和。 两人连番相劝,朱允炆还能说什么。 沉默片刻后,便很快开口,道:“那就听二位先生的,我出宫不便,二位先生谁去结交一下那说书先生。” 黄子澄是大本堂的先生,直接教授朱允炆。 论亲疏关系,还是他和朱允炆亲近一些。 很快,黄子澄自告奋勇,道:“那臣去走一趟吧。” 有人应答,朱允炆当然不会反驳。 “那就辛苦黄先生了。” 而另一边,朱标带着一首誊录下来的诗,也寻到了老朱。 “东宫属官在传一首古风诗,儿臣觉着挺不错,给爹也瞧瞧。” 朱标刚把诗放下,老朱便放下了批阅了一半的奏章。 拿着那诗,举起端详。 一边看,一边念。 念诵完毕,给出了评价。 “是个有点东西的。” 朱标坐在老朱旁边,接着又道:“能写出这种诗的,至少是个贤仁正气之人,儿臣打算让允熥先和他接触一下,若他真的胸有点墨,而且允熥也愿意听他的,那就让他先教允熥试试。” 为了朱允熥,朱标这个老父亲可是操碎了心。 朱标自小读圣贤书的,都能接受从民间聘请的先生。 老朱白手起家,那就更没问题了。 “能行,你先摸摸他底,是叫个许仲琳?” “要是他真的人品如诗品,再让那小崽子接触不迟。” 别看老朱见了朱允熥横眉冷对,但对朱允熥的关心,并不比对朱标的少。 “儿臣也是这样想的。” “儿臣立马就去。” 一时之间,除了朱允炆和朱标,外面以各种各样目的,想要结识化名许仲琳的朱允熥的人,还有很多。 有茶馆东家,想挖朱允熥去说书的。 有吃官饭的,想要让朱允熥去当幕僚的。 也有达官显贵,想要让朱允熥去说单场。 更有开书馆的,想要买朱允熥话本的。 目的杂七杂八,反正人是不少。 当初隐姓埋名,不与听书的人直接接触,不正是因预料到了这一天吗? 要准备见他们,又何必隐姓埋名? 之后的几场,与以往一样。 悄悄摸摸的来,悄悄摸摸的走。 唯一不同的是,两个一壮一瘦的伙计站在了屏风的左右两边。 一旦有人现在说书的时候强行与朱允熥见面,不管书是否说完,朱允熥起身就走,绝不拖泥带水。 这样走了几次,便不用专门再找人看了。 凡有人胆敢在说书的时候强行去见朱允熥,必有其他听说的人强先一步出面阻止。 轻则一顿胖揍,重一点的话,几人合力直接扔出茶馆。 几次下来,再有不安分的人也不敢随便冒失了。 第36章 凭什么见你 吕鸣府上。 黄子澄捧着茶杯,坐在吕鸣的旁边。 “姚才那绸缎庄兑给的东家是谁,吕东家知道吗?” 说起这事儿,吕鸣就来气。 明知道他打死都不能认,朱允熥那兔崽子还偏偏上门来问。 不是成心恶心他,又是什么? “不知道。” 吕鸣下意识中,态度恶劣吐出一句,说完就后悔了。 他是吕氏娘家人不假,但黄子澄是吕氏的全力拉拢对象。 惹到了黄子澄,少不了是要拿他赔罪的。 很快,吕鸣赔起了笑脸,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在下不是争对黄先生,在下也是被朱允熥那狗崽子气糊涂了。” “黄先生,你是不知道,那狗崽子有多气人。” 话说一半,吕鸣摆了摆手,道:“算了,不提他了。” 本就够丢人了,再说一遍,只能徒增笑话。 “在下去楼外楼茶馆拜会过了,去了几次,不说见那个叫许仲琳的了,就是连茶馆的东家都没见到,神神秘秘的。” “按说要是个一般的商人,是不至于有这么大谱的。” “会不会是朝中有人?” 搞不清后台,当然就不敢轻举妄动。 黄子澄放下茶杯,摇了摇头,道:“没听说朝中有这号人。” “这样吧,老夫今日闲来无事,亲自过去一趟好了。” “老夫倒要看看,这个许仲琳究竟是何方神圣。” 说着,黄子澄随之起身。 吕鸣在一旁,不得不泼下一盆冷水,道:“一般情况下,那许仲琳三日说一次书,每次说书开始才露面,结束之后立马就走,不是说书时间,那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昨天才刚说过书,黄先生恐怕更见不到人。” 他摸清许仲琳的规律都堵不到人,黄子澄不安常理出牌,岂不更会一无所获。 怎料,黄子澄也是个固执主儿。 “只要存在过,那就会留下蛛丝马迹。” “老夫也是有些人脉,这个许仲琳又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只要他有宗亲故旧在,总能顺藤摸瓜抓到他。” 黄子澄执意要去,谁能拦住。 从吕鸣家出来,黄子澄便直奔楼外楼茶馆而去。 才刚到门口,便碰上了朱允熥。 “呦,黄寺卿也来听书?” 像黄子澄这种目无别人的家伙,也会来茶馆这种地方? 黄子澄一声冷哼,敷衍着见了一礼,眼角带着些许轻蔑。 “臣有句心里话,还请三皇孙能放在心上。”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三皇孙这个年纪正是读书的关键之期,臣的学识或许不足以再教授三皇孙。” “然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三皇孙既来了此处,那就应没少听书了,无论话本本身,还是说书的许仲琳,三皇孙就不觉都属上佳,是需三皇孙学习的吗?” “三皇孙应及时当勉励,方才可不悔少年时。” 不就是凭借穿越者的优势,抄了本书嘛,有啥好学习的。 “是吗?不觉得啊。” 朱允熥实话实话,黄子澄倒不高兴了。 “朽木不可雕也。” 黄子澄脸色一拉,丢下这话扭头就走。 “我谦虚一下也不行?” 朱允熥转身,冲于实发出了灵魂拷问。 “殿下别理他就是,像他这种人,迟早得吃亏。” 于实还能咋样,只能捡好听的安慰了。 “算了,咱先进去。” 饶了几步,朱允熥领着于实从后门进入。 于实负责清点账目,朱允熥则翻起了拜帖。 这种拜帖都是各种身份的人,以各种理由约见他的。 百无聊赖正翻着,突然一明黄色的书牒吸引了他主意。 这时候很多东西的使用都有明确的界限,庶民不能使用官府的,而官府也不能使用皇家的。 而像这种明黄色的,那可是皇家独有的。 抓到手中,简单一瞅。 东宫的啊? 他爹什么时候对个说书先生感兴趣了。 只瞅了两眼,便把书牒扔在一边。 他爹费了这么大力气去找,就没想到说书的就是他? 自己亲儿子都不了解,让他可劲儿找去。 正当此时,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掩开房门,只见黄子澄在和一瘦一壮两伙计无理取闹。 这些天想要见茶馆东家和说书先生的人多的是,谁不是吃了闭门羹。 黄子澄却偏偏要搞特殊,以为自己身份高贵。 大有不见了其中一人,就不离开的架势。 他连他爹的书牒都不理,会理他? 朱允熥想要发个声音,招呼上来一伙计。 又怕弄出的动静太大,把黄子澄也吸引了。 四下寻摸片刻半天,撕下东宫书牒上的纸,揉成一天砸向了楼下的伙计。 看见脚下多了一纸团,瘦伙计率先发现。 朝着纸团扔来的方向一瞧,只见朱允熥正朝他招手。 瘦伙计把黄子澄交给壮伙计,蹬蹬蹬上楼。 “小白,把他直接赶出去,不用有任何顾虑。” “再有任何人无理取闹,逞威风,都照此法。” “天子脚下,容不着他们肆意妄为。” 朱允熥有命,瘦伙计底气也足了。 “是,先生。” 对朱允熥的身份,这两伙计也是知道的。 “老夫挂有官身,你们东家区区一介商贾,断然没有把老夫晾在门外的道理。” 有官身又如何,有官身就非得见你? 正说着,瘦伙计下楼。 二话不说,拉起黄子澄就往外走。 壮伙计早就想这样了,只是没有朱允熥授意,不敢轻举妄动。 有一向沉稳的瘦伙计领头,那自然也就没有任何顾虑了。 黄子澄一个肩不能挑的书生,连瘦伙计都不是对手。 又哪能敌的过,加上壮伙计的两人。 两人合力之下,黄子澄很快被赶了出去。 一个趔趄,险些被门框绊的摔了个狗啃泥。 “粗鲁。” “不识抬举。” 茶馆这几天的风头太甚,稍微一个小事那就是大新闻。 黄子澄骂骂咧咧,很快就有人注意了过来。 对面早点铺子的东家,更是趴在门框上,一个劲儿的望过来瞧。 就差飞跃几步,直接过来了。 瞅着注意到的人越来越多,黄子澄只得赶忙掩面遁走。 要是让人知道,他被一茶馆赶出来。 那明天当值时,还不得被同僚笑掉大牙。 屋里朱允熥沉浸在于实敲击算盘的声音中,压根就没注意外面的事情。 “算认真点,可别出了差错。” “瓜子和茶叶也都吃完了,是时候想着进货了。” “十八叔真是,他去大本堂偷懒了,还得我来操心这些事。” 第37章 我也想出宫 三天之后,早饭。 朱标难得坐在了东宫的饭桌上,朱允熥因而也被喊来一块吃。 往日,朱标要协助老朱处理政务,很少在东宫吃饭的。 “你这段时时长出宫,可有听说楼外楼茶馆有个说书的许仲琳?” 朱标漫不经心随便询问,朱允熥想起了东宫递到茶馆的那书牒。 难道朱标发现什么了? “啊?” 朱允熥头蹙在碗上,一脸诧异。 “父亲找他干啥?” 朱标瞅了他一眼,并没回答他问题。 “你知道他?” 他都不告诉他找许仲琳啥事,那他还咋告诉他许仲琳的消息。 “儿子不知道,儿子没去过那茶馆。” “儿子吃饱了,先走了,父亲慢吃。” 放下碗,朱允熥行了一礼,撒丫子就跑。 “哎...” “把你碗里的饭吃干净。” 朱标还没喊完,朱允熥就已经跑没影了。 “这小子。” 朱标嘴中怪怨,手中却把朱允熥剩下的饭倒进了自己碗里。 “殿下,允熥还小,别对他太过苛责了。” 吕氏在一旁,微微笑着。 以前吕氏说这些,朱标少不了会有所欣慰。 但现今吕氏的狐狸尾巴,已在朱允熥的促使之下露出了来。 他自然不会再把此当成,这乃吕氏对朱允熥的单纯疼爱了。 朱标神情冷漠,并不答话。 这种冷漠,吕氏当然感受到了。 担心惹恼朱标,连当下这种都不如,吕氏不敢太冒失。 伸脚在桌下踢了踢朱允炆,让他来说。 不管怎么说,朱允炆都流着朱标的血。 只要朱允炆不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那永远都是朱标的儿子。 朱允炆嘴唇蠕动,酝酿了一下,组织好了语言。 这才开口,道:“儿子前几天听黄先生提过楼外楼茶馆的许仲琳。” “据说许仲琳说的《封神演义》这几天在京中很火。” “黄先生说这个许仲琳年纪轻轻就能写出这样的话本,是个可塑之才,还说让儿子看看书里的几首古风诗,和他多学学。” “这段时间,黄先生亲自找了他几次,已快有了眉目。” “父亲要想找他,要不让黄先生带他过来?” 朱允炆体贴孝顺,善解人意。 和朱允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吗?” 朱标放下筷子,疑惑询问。 “是...是啊...” 被重新问及,朱允炆心虚了。 他可听黄子澄说了,那许仲琳高傲的很。 寻了他几次,至始至终都没露面的打算。 他爹要想真见那许仲琳,那他可上哪儿找去? “看来孤得亲自去一趟了。” 朱标吃完碗里的饭,做出了决定。 黄子澄并不看好朱允熥,要让黄子澄结识了许仲琳。 那许仲琳,怕就很难再纯粹去教朱允熥了。 而且,据闻拜会许仲琳的人并不少。 要是让别人把许仲琳引为客卿幕僚,那可就更不好了。 一听朱标亲自去,朱允炆刚松了一口气。 但吕氏却一个劲,急促往朱允炆腿上踢。 由于踢的猛了些,还误伤了旁边朱允熞。 “娘,你...” 吕氏把一馒头塞到朱允熞嘴里,制止住了他要说的话。 “吃饭的时候别说话。” 朱允熞委屈巴巴,缩了缩脑袋,不敢再多言。 他娘这段时间,凶残的很,动不动就揍他。 而趁这会儿时间,朱允炆也反应了过来。 “父亲,允熥经常出宫。” “儿子长这么大,还没出去过几次。” “父亲今天去的时候,能不能带儿子一起?” 朱允炆楚楚可怜,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吃了饭一块走,孤和你皇爷爷打声招呼。” 朱标本就是个慈父,不是原则性的问题,更不会拒绝。 “去哪儿,去哪儿...” 朱允熞探头探脑,一脸的兴奋。 “好好吃饭。” 朱标还没说话,吕氏一个眼神打断了朱允熞。 这是朱标给朱允炆独有的殊荣,要把朱允熞也带上,那可就少了这份独一无二了。 朱允熞耷拉着脑袋,不敢再多说。 朱标起身,抱起朱允熞。 又拿起手绢,擦了擦他脸上的饭渍。 “孤要出宫,你想去吗?” 朱允熞挥舞着双拳,满脸的兴奋。 “要去,要去。” 朱标把朱允熞重新放下,手搭在他脑袋上。 “想去的话,那就得听话。” “快些吃,孤走的时候,你要没吃完,孤可就不带你了。” “好哒。” 朱允熞爽快应答,立马大口扒拉碗里的粥。 吕氏和朱允炆双双盯着他,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朱允熞却边吃,还不忘边不断卖弄,道:“爹要带我出宫去喽。” 要不是亲生的,真怀疑被朱允熥策反了。 “算了,娘,允熞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宫。” “好不容易有机会,就让他去吧。” “反正朱允熥早走了,儿子也不吃亏。” “听黄先生说,那许仲琳本事不错。” “若能结识了他,少不了会成为儿子一大助力的。” 事实已成定局,哪能轻易改变。 吕氏拉着朱允炆的手,点头道:“因为那狗崽子,你父亲恼了娘,这段时间,娘也帮不了你什么了,一切都得凭你自己。” “去了外面,不必太过牵挂允熞。” “他惹恼了你爹,至多也就被揍一顿。” “他是你亲兄弟,这都是他应该做的。” “只要你坐上那个位置,将来有的是护着他的机会。” 朱允熞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一直在没心没肺的扒拉着饭。 压根不知道,他娘早就把他卖了。 “娘放心,儿子有分寸,知道该怎么做。” 吃了饭后,换上了便装,朱允炆拉着朱允熞离开了东宫。 朱允熞一路蹦蹦跳跳,哼着小曲。 “宫外好玩吗?” “好吃的多吗?” 吃喝玩乐都不是朱允炆感兴趣的,他上哪知道去。 “不知道。” 朱允炆漫不经心给出一个答案,朱允熞不干了。 “二哥,你咋啥都不知道。” “早知道,我就该去问问三哥。” 朱允炆把朱允熞当亲兄弟,哪成想朱允熞竟叛变了。 这让朱允炆,哪高兴的起来。 “三哥,三哥...我才是你亲哥。” 朱允炆甩开朱允熞的手,一脸的不忿。 朱允熞委屈巴巴,脸上挂上坚毅,丝毫不惧朱允炆。 大庭广众下,朱允炆也怕惹哭朱允熞,破坏自己兄友弟恭的形象。 蹲下身子,抚摸着朱允熞的头,温和劝道:“允熞,你要记住,咱两才是一个娘生的,只有娘和我,才是真的问了你好。” 朱允熞眨巴着眼,压根就没听朱允炆说。 只结结巴巴,指着远方喊道:“皇...皇...皇爷爷...” 第38章 被发现了 朱允炆扭头,只见老朱和朱标结伴而来。 两人身后,罗毅寸步不离跟着。 看到老朱,朱允炆有些腿肚子打颤。 握着朱允熞的手,不自觉的攥紧。 “二...二哥,你抓疼我了。” 本就紧张的朱允炆,被朱允熞这么一喊,脑子更加一片空白。 “见过皇爷爷。” “见过父亲。” 慌里慌张中,行了个僵硬的礼。 矮子里面拔高的,朱允炆或许无可挑剔。 有了崛起朱允熥的作比,朱允炆差的可不是一丁半点。 “冒冒失失的,像啥话。” “既是微服出去,这些虚礼免了吧。” 老朱闷声吐出一句,抬脚就走。 很明显,现在的老朱,对朱允炆少了些亲近。 朱标心细,看出两个儿子,对老朱的畏惧。 一手牵了一个,缓缓跟在老朱身后。 “允炆,对《封神演义》你了解了多少?” 找朱允炆了解的话题,一是为缓解朱允炆的紧张。 二来,也是为他们一路上的无所事事,寻找一个话题。 毕竟当着朱允炆和朱允熞的面,也不能聊朝政上的事情。 “黄先生讲了些,不是很多。” 在朱标的期许之下,朱允炆慢慢开了口。 从书中主旨,到剧情走向,最后又谈到了作者本人。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 朱允炆别的本事没有,记性还是很不错的。 他说的这些,都是黄子澄私下讲过的。 几乎等同于,是在复述了。 “这本书以真实历史为背景,掺杂了宏大的想象,以拥护仁君贤主,反抗无道昏君为主旨。” “能写出这本书的,想必应是学识渊博,高义持正之人。” 言语之中,谦恭尚学,全都是对创作者仰慕。 “说的不错,既然喜欢,去了之后那就仔细听。” 朱标微微一笑,给出了最后总结。 黄先生的眼光,果然不错。 他皇爷爷和他父亲亲自来听书,必然也是欣赏此人的。 若能结识此人,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是,儿子谨记父亲的教诲。” 说话的功夫,已到达楼外楼茶馆外面。 一又黑又壮的伙计站在门口,敲着铜锣,道:“《封神演义》第五回马上开始,要听的赶紧了。” 这么一喊,当即有人加快脚步,越过老朱他们往里闯。 许是没见识过,茶楼爆火的场面。 不管是老朱还是朱标,至始至终都不慌不忙,没有丝毫的紧迫。 等他们进了茶馆,里面早已是人山人海。 所有能坐的地方都坐满了人不说,就连过道上也已经站着不少了。 “竟已火到了这种程度?” 朱标感叹一句,有些吃惊。 正巧,旁边站着的是,对面早点铺的东家。 “这不算什么,那些能坐的位置几天前就已预订出去了,也只剩这过道不用预订。” “照这样下去,过上几天,不预定连过道的位置都没有了。” 早点铺就在对面,这东家对这里的了解自然也要更多些。 “这是店家的手段?” 老朱对商人异常敏感,一听这马上就往坏处想。 “老丈这你就相差了,想要听的人太多,晚了那就只能去过道,甚至连过道的位置都没有了,听书的人自个儿就主动预定了。” 理由正当,老朱这才不再多说。 “看大哥对这茶馆这么了解,可认识这说书先生?” 朱标攀着交情,笑着询问。 “我早点铺就在对面,不过,我还真不认识那说书先生,不仅我不认识,估计认识他的没几人。” “那说书先生从不会主动露面,从来都是悄悄的来,悄悄的走。” “有人要是说书中途去见他,不管说没说完马上就溜。” 正说着,一声醒木响起。 咣的一声,整个茶馆瞬间寂静。 “这...” 老朱和朱标一脸茫然,当即诧异。 区区一个说书先生,这都赶上官府的大老爷威风了。 早点铺东家趴在朱标耳朵跟前,轻声耳语。 “醒木响起,要是还有人制造动静,是要被被听书人群殴的。” 还能这样? 老朱听了朱标复述过来的话,有些不高兴。 一个说书的,集聚这么多人气,想干什么。 现在是讲《封神演义》。 将来涉及他庙堂隐秘,甚至起了颠覆之心,那可咋办? “书接上文...” 正当这时,一道很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 朱标一脸震惊,满是不可思议。 “不言纣王贪恋妲己,终日荒淫,不理朝政...” 越往下越熟悉,几句之后,他们彻底确定了。 老朱脸色一黑,马上就要暴怒。 他辛辛苦苦给那小崽子寻先生,那先生竟是那小崽子自己? “爹...爹...” 朱标拉着老朱,宽慰着老朱。 没有准备的一喊,声音大了些,很快引起了听书人的纷纷侧目。 想起早点铺那东家的叮嘱,朱标连连拱手,表示抱歉。 劝住了老朱,朱标这才小声,道:“人太多,不宜大动干戈,等他说完,我们悄悄过去抓他个现行。” 要不想暴露身份,那是最好的办法。 经朱标卖力连翻相劝,老朱怒气这才慢慢消解。 老朱脾气差了些,那绝非固执己见之人。 至少朱标说的话,他就能听进去。 旁边,朱允炆双手握拳,一腔愤恨。 他和朱允熥一块长大,当然也听出了朱允熥的声音。 这些时日,他费尽心思给《封神演义》扬名立万。 哪想到,辛苦了大半天,竟是在给那小子做了嫁衣。 那小子凭什么突然开窍,还踩在了他上面。 朱允炆压着胸中火气,努力让自己平静。 半个时辰之后,说讲结束。 听书的人陆续离开,老朱一行寻了个角落,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兄弟,你还不走?” 早点铺子东家离开之前,询问老朱一行。 朱标微微一笑,道:“我还是想试试运气。” 想方设法见朱允熥的人,哪个不是吃了闭门羹。 该说的都说了,见朱标坚持,早点铺子东家不再多言。 “那就祝你们好运了。” 等人都走光,老朱这才往楼上而去。 早在说讲快结束的时候,罗毅便已经组织暗中跟着的护卫保守住了所有朱允熥能离开的地方了。 一旦见到朱允熥,马上抓来。 迟迟没有情况,那就说明朱允熥还在茶馆。 瞧着老朱要上楼,收拾桌子的一壮一瘦两伙计马上阻拦。 “喂...” 才喊一声,老朱便一个杀人的眼神投去。 两个伙计脚步一顿,不敢动了。 “我们没有恶意...” 朱标微微一笑,良言解释。 话还没说完,壮伙计当即就喊。 刷刷两下,还没喊出来。 连同瘦伙计在内,便被随之赶来的罗毅放倒。 “卑下在后门以及窗户根都留了人,没有看到三皇孙踪迹。” 罗毅不多说话,直达主题。 老朱话不说,抬脚就往楼上而去。 而与此同时,朱允熥脚放在桌上,手捧茶杯,正等着于实算的账目。 “普天之下还是这声音最动听,可惜十八叔他没那个命,不能亲耳听了。” 朱允熥一口茶才送进嘴里,房门便被一脚踢开。 只见老朱气呼呼站在外面,旁边跟着朱标。 在朱标身后,还跟着朱允炆和朱允熞。 “噗...” 朱允熥被惊得一口茶水喷出,手忙脚乱地从椅子上翻滚下来。 “皇爷爷,您咋来了?” 第39章 孙儿有原因的 朱允熥从地上翻身爬起,扶起被他带倒的椅子。 用袖子擦了擦,狗腿地道:“皇爷爷,您坐。” 随后,又把于实坐过的椅子推出。 嘿嘿笑着,道:“父亲,您也坐。” “老二,老四,你们自己找地,我就不管你们了。” 之后,又倒上了茶,先送到老朱跟前。 老朱板着脸,满腹不快。 “皇爷爷,谁又惹到您了?” “告诉孙儿,孙儿给您出气去。” 除了他父子,谁还能真惹到老朱。 凡是敢惹老朱不高兴的,都被老朱砍了。 老朱冷哼一声,压根不买朱允熥的账。 “三哥,我们刚听到你说的书了,说的真好。” 旁边朱允熞,傻乎乎开了口。 对于朱允熞,吕氏一直持放养态度。 并没有专门灌输过,和朱允熥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 因而,朱允熞对朱允熥的恶意并不是很强。 朱允熞这么一说,很快为朱允熥找到了台阶。 “是吗?” “皇爷爷,孙儿的书说的咋样?” “孙儿不是不想告诉您和父亲的,孙儿只是打算等做出了成绩再说的。” “免得到最后让您和父亲,空欢喜一场。” 朱允熥说了大半天,好半天才换来老朱一句回应。 “你刚才说这世上最好听的声音是啥?” 朱允熥回想了半晌,始终一脸的茫然。 不远处跪着的于实,一个劲儿的冲他挤眉弄眼。 他自己说过的话,他能不记着吗? 哪用得着他,多嘴多舌提醒。 朱允熥看都不看于实,只摇头回应。 “啥呀?孙儿不记得了。” 老朱眼神威逼,恨不得把朱允熥撕碎了。 没办法。 迫于老朱淫威,就是真忘了,也得装记得了。 “嗨,是那事啊。” 话还没说,老朱阴测测的,再次威胁道:“你最好说实话,不要逼咱动手。” 一大把年纪了,哪来这么大火气。 “皇爷爷想哪去了,孙儿这么实诚,哪说过假话。” “孙儿是说,普天之下最动听的是敲算盘的声音。” 算盘一敲,那是要进账的,哪能不好听。 “咱看不少人都往上仍银子,那声音就不好听?” 肯定好听啊。 要不然他哪能讲的那么起劲。 “皇爷爷也觉得好听?” 朱允熥嬉皮笑脸,凑近老朱贱兮兮一问。 老朱飞起一脚,直接往朱允熥身上招呼去。 朱允熥赶紧后腿一步,赶忙躲过老朱的无影脚。 之后,站直了身子,朱允熥开始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皇爷爷,父亲,你们不会以为我说书,是为了一己私利,往自己腰包里装吧?” 难道不是? 屋子里所有人,包括于实,都有了疑惑。 “老十八也有份?” 他的前半句既然被听到,后半句肯定也就被听到了。 “那逆子要钱干啥?” 朱标和老朱,先后询问。 朱允熥没那么不要脸,不会因朱楩不在场,就把锅往他身上甩。 “这铺子被烧掉之后,是十八叔负责拾掇起来的,现在他也就从中拿了一层而已,说了几场了还没赚回自己的本经。” “孙儿费劲吧啦搞这些,其实是为了庄田的那些庄户。” “皇爷爷和父亲也去过庄上了,应该看到他们住的那些茅草屋了。” “年久失修,漏雨又漏风,庄上根本没现银,孙儿想给他们改善一下条件,还得靠自己想办法。” “除此之外,孙儿还想在庄上办学堂,让所有孩子都去读书。” “既培养能为我大明效力的人才,又给那些孩子谋个改变命运的生路。” 当下对庄田采取放养式管理,只以六成收租,其他一概不管。 这只是基于春种已经完成,贸然变化模式,必会阻碍重重。 等到秋收完成,还得想办法,让庄田往利益最大化方向靠拢。 而给庄户修房子,办学堂,也是提升庄户劳动积极性的一个方式。 “当真?” 只要有利百姓的,老朱必定支持。 “真的,要是孙儿说假话,那...那就让孙儿这辈子都讨不上媳妇。” 朱允熥举着三根手指头,赌咒发誓。 “闭嘴。” 老朱还指望儿孙开枝散叶,把他老朱家壮大下去呢。 他说不讨媳妇,就不讨了? 等老朱火气平息,朱标这才问道:“这话本也是你写的?” 这话本能火起来,真正还是在话本本身。 话本不好,说的再天花烂坠,听众也不会买账的。 “是啊。” 没办法,只能对不起许仲琳老爷子了。 朱标虽没直接说,但怀疑却已挂在了脸上。 “于实时长和儿子在一起,他也能作证。” “这话本总共一百回,都已经在儿子脑中了。” “每次说讲之前,儿子都会写在纸上,再反复熟悉几遍,已保证中途不出差错。” “第五回的稿纸在家里,没带出来。” “父亲要是还不信,儿子可以把第六回,第七回都写下来。” 朱标有些疑惑,问道:“今日说的就是第五回吧?” 刚一问,朱允熥便知道了朱标的意思。 “儿子说了,那些内容早就已经刻在儿子脑子了,之所以写下来再熟悉,也是为了揣摩人物情绪,儿子说书从来不会照书本的。” 这要不是非常熟悉,哪会做到信手拈来。 朱标柔和一笑,把朱允熥招呼近前。 “孤本想着让这个许仲琳给你当先生,让他多教授你些知识,想不到这个许仲琳竟是你自己。” “你这话本中的许多东西,很多孤都一知半解,还得再去翻阅典籍。” “既是如此的话,看来孤也不用再操心你的学业了。” 想不到,朱标竟还存了这个心思。 朱允熥行了一礼,应道:“谢父亲的关心,人外有人,儿子会继续努力的。” “为什么给自己化名许仲琳?” 朱标询问,老朱则差使跪着的于实,道:“再去搬把椅子来。” 椅子搬来,老朱招呼朱允熥落座。 一旁的朱允炆,吃醋了。 他都在这里站了这么半天了,他皇爷爷怎就不说给他搬把椅子呢。 那小子常把皇爷爷气的吹胡子瞪眼,为啥皇爷爷心里依旧只装着他? “其实没啥特别的意思,儿子就是随便取的。” 他不过就是借了《封神演义》原作者的名而已,至于名字本身的含义,他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皇爷爷,父亲,要不我讲讲后面的内容吧。” “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都说说,我也可及时改正。” 第40章 一块吃个饭吧 在朱允熥讲《封神演义》之际,于实已经算好了账。 “多少?” 老朱抢先于朱允熥一步,做了询问。 “茶水钱六十两,打赏二百三十二两。” 于实埋着头,低声给出了最终的结果。 “多少?” “二百三十二两。” 老朱吃了一惊,从椅子上站起。 “奸商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这话说的,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啊。 他凭本事赚钱,咋就不是好东西了。 “皇爷爷...” “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呃。 他这是在捡骂? 老朱抬脚就走,走到门口,又扭头道:“一块走吧,你爹说许久没一块和你吃饭了,你父子两个一块去咱那儿吃吧。” 早晨他才和朱标一块吃的早饭,这哪是许久没吃。 莫不是,是这老头想和他一块吃吧。 朱允熥扭头,望向朱标。 朱标哪能拆老朱的台,不过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孤这段时日忙了些,今天就一块去你皇爷爷那儿吃吧。” 话都这样说了,肯定得给老头留点面子。 “喏,那就听父亲的。” 话音才落,便得到了老朱凶巴巴眼神的逼视。 朱允熥乖乖拱手,回道:“孙儿也听皇爷爷的。” 这倔老头,还吃儿子的醋。 谈拢之后,几人一起下楼。 一壮一瘦两伙计,已经醒了。 看到朱允熥下来,当即就要上前。 刚有动作,便被身后罗毅死死的揪住衣领。 “我和我爷爷还有我爹回家了,你们两个把茶馆看好。” 知道朱允熥没危险,两伙计这才放心。 “拜见老东家。” 瘦伙计率先拱手见礼,壮伙计后知后觉,等他反应过来后,老朱一行人早就走没影了。 回了宫,朱允熥随同朱标还有老朱去了乾清宫。 朱允炆则领着朱允熞回了东宫。 刚一进门,吕氏便迎了上来。 “咋样?” “找到了吗?” 朱允炆还没说话,朱允熞便开了口。 “娘,你不知道,说书的那先生竟是三哥。” 朱允熞眉飞色舞,神色之中全都是崇拜。 “咋回事?” 朱允炆脸色僵硬,恨不得一巴掌呼往他心窝里捅刀子的朱允熞。 强忍着怒意,招呼来太监,领走了朱允熞。 随之,扭身坐在椅子上,道:“就是允熞说的那样,那许仲琳就是朱允熥,朱允熥就是许仲琳。” “是他自己说的?” 要是自己说,那可没那么可信。 自吹自擂,谁不会? “儿子和皇爷爷还有父亲,一块听了他说书。” 吕氏眉头微皱,脸上有了不快。 “那话本呢?” 朱允炆哪怕再不愿承认,都不得不实话实说。 “也是他写的。” “娘,这话本还有他那手字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他早就在偷偷努力了,把我们都骗了。” 除了这一原因,他实在想不到其他了。 “这狗崽子,奸险狡诈,是本宫小看他了。” 要早知道他是这样的,小时候就该掐死他。 “现在皇爷爷,喊他去吃饭了。” “娘,有他在,皇爷爷眼里已经没有儿子了。” 以前朱允炆觉着,只要他努力,那朱允熥就永远不是他对手。 自今日之后,他才明白,朱允熥早就超过他很多了。 这并不是,单纯努力就可以的。 “娘,儿子怎么办?” 朱允炆焦灼慌乱,眼泪已经涌出眼眶。 要是哭能解决问题,那全都去哭好了。 吕氏把朱允炆当成自己的希望,根本就看不到朱允炆的缺点。 根本不会去想,要想让朱允炆坐上那个位置。 至少要让朱允炆从小有所担当,而不是一碰到事情就找她怎么办? 现在的问题她能解决,将来又该如何? “娘找你舅去想办法。” “一个小狗崽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他蹦跶的越是欢实,往坑里掉的越快。” 吕鸣和她绑在一条船上,对吕鸣无条件信任。 “对对对,那就去找舅。” “那娘,儿子去温习功课了。” “出去走了一上午,课业落下了不少。” 至于吕氏找吕鸣怎么安排,朱允炆的兴趣并不是很大。 而与此同时,乾清宫。 老朱,朱标,朱允熥三人围坐在了一起。 桌上饭菜颇为丰富,鸡鸭鱼肉都有。 往日只有在过节的时候,老朱饭桌上才会这么丰富。 这一细节,朱允熥根本不会想。 饭菜一上齐,他随之开始了狼吞虎咽。 早饭被朱标喊去和吕氏一块吃,他膈应的慌,也没怎么吃。 跑了一上午,早就饿了。 老朱筷子敲着碗,久久不动。 瞧着如此,朱允熥赶忙坐直。 老朱不像是个受俗礼拘束的嘛,咋还讲究餐桌礼仪。 “请皇爷爷先吃。” 老朱脸色板的更厉害了,仍没有动筷的意思。 朱标推了推朱允熥,笑着道:“你皇爷爷爱吃东坡肉拌米饭,去给你皇爷爷盛一些去。” “哦,行。” 朱允熥起身,一一照做。 完成之后,才刚坐下。 碗还没端起来,老朱又在碗上敲了敲。 “咱想吃鱼,给咱把刺跳了。” 旁边又不是没有伺候的人,干嘛非得用他。 找他来吃饭,就是为了溜他的? “咋地,不愿意?” 老朱面前,谁敢说不愿。 “愿意,哪能不愿意。” “皇爷爷放心,孙儿肯定挑的干干净净。” 朱允熥夹了一大块,简单挑出里面的刺。 才刚推到老朱面前,老朱一大筷子便全干到了嘴里。 “皇...” “爹,哪有这样吃鱼的?” 朱标不反对老朱和朱允熥的相处方式,但那也得是在不伤及身体的前提下啊。 “怕啥,咱要是被卡死,就是那小子在弑君。” 他弑君不重要,那您不也没命了? “算您狠,您还吃哪个菜,孙儿伺候您。” 老朱从嘴里抠出一小段鱼刺,在朱标面前亮了亮。 “瞧你儿子干的好事。” 老奸巨猾。 老朱他从一开始,就在小心着鱼刺了吧? 在老朱面前,朱允熥就是如来佛手中的孙猴子。 想尽一切办法,都跳不出五指山。 “孙儿不小心,下次注意。” 老朱抬起筷子,敲在朱允熥弯腰夹菜的脑袋上。 “你个当孙子的,让你给咱夹个菜,还委屈你了。” “这不都是你应尽的孝道吗?” “等咱老的不能动了,还指望让你给咱端屎送尿呢。” 就老朱这身份,得有多少人盼着做这些。 朱允熥却是一脸的不情愿,皮笑肉不笑回了声。 “不委屈,孙儿愿意伺候皇爷爷。” “行,不委屈就行。” “咱还吃鱼,再给咱挑刺去。” 瞧着这样的朱允熥,老朱畅快大笑,一连干掉了好几碗米饭。 旁边的朱标,只剩下无奈了。 “爹,您也真是的。” 老朱抬头瞥了眼朱标,没好气道:“咱咋了,想吃让你儿子也夹去。” 朱标连连摆手,应道:“儿臣不用,儿臣自己夹。” 朱标性格温和,才不像老朱那么老顽童。 朱允熥倒是有眼色,哪怕朱标已经表示不用。 仍端起碗碟,问道:“父亲想吃那个,儿子帮父亲夹。” 若不做的滴水不漏,哪知老朱会不会又借机找他的麻烦。 第41章 收租 一连数月,朱允熥基本都是三天出一次宫。 随着和一壮一瘦两伙计的日渐相熟,对他们二人品行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壮伙计叫丁东,为人耿直豪爽,除了有把子力气,没读过多少书。 瘦伙计叫史兴言,小时候跟在邻居家借住的一个秀才识了些字。 出于对这些东西的兴趣,长大之后常会淘换些书来读。 不说出口成章,大部分的字至少都认得。 在茶馆待了数月,对《封神演义》早已是信手拈来。 一日,朱允熥结算了二人的月钱,又额外多给了几个铜板。 “小白,我有个差事,你可愿干?” 史兴言沉稳,并没有马上大包大揽。 “东家请讲。” “《封神演义》你可了解多少?” “大致脉络了解些。” “要是让你去讲,你能办到吗?” “嗯?” 史兴言微微诧异,有些不解。 “我把讲过的稿子给你,你熟悉一下,平日里多加练习。” “等你彻底熟悉了,直接开始。” “至于月钱嘛,就按其他茶馆说书先生的标准来。” “凡所有的打赏,以三七分,给你三。” 几个月下来,《封神演义》已近收尾。 若再重头说一遍,听众有肯定会有,但大打折扣也是肯定的。 体验了热度最高时的甜头,哪怕客流量稍有流失,都很难再以最饱满时的状态说讲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抽刀断水,利落中止。 有他这几个月带起来的流量,史兴言接棒后,成绩应该不会太难看。 只要能比普通茶馆,稍微强上一些,那就仍旧有的赚。 而他则也可腾出手,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小人...” “不敢接?” 年轻人,能提升一步,谁不愿意。 “东家信任,小人自当努力。” 之后,朱允熥起身,招呼来了丁东。 “小白接了说书的活儿后,给你涨两成月钱。” “茶馆端茶送水的活儿,就由你一人包了。” 客流量流失,哪再用得着两个伙计。 给丁东加些钱,维持住他的积极性足够。 从茶馆出来,朱允熥便拐去了庄田。 半个月之前,田里的粮就已经收割完毕了。 烘晒晾干,用了半个月。 今天交了粮后,就可以直接入仓了。 庄田上,庄户们喜气洋洋,翘首以盼。 一大早就推着粮,等在仓房外面了。 种了这么多年的田,哪有粮食能真到了他们手里的时候。 哪次不是大斗进小斗出,把他们盘削的一干二净才罢休。 像这次只以标准的六成收取,那可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头一遭。 没等多久,朱允熥带着于实出现。 一众农户跪拜行礼后,把朱允熥团团围住。 “三皇孙,小人准备好了,先过小人家吧。” “三皇孙,小人让婆娘准备饭了,收了粮去小人家吃吧。” 农户们叽叽喳喳,很是热情。 祁山领着孙子祁强,笑骂着疏散人群。 “三皇孙也是你们能请去吃饭的?” “都排队去,一个个来。” “三皇孙收的六成粮,那是以最低标准来的。” “要是还有人,以次充好,克扣租粮,看老子咋收拾你们。” 祁山一声招呼,众庄户憨笑回应。 “哪能呢?” “就是,我那粮选的都是上乘的,收拾的干净着呢,一个石子都没有。” 很快,收租开始。 于实负责记录,祁强负责检查。 “刘老三租田五亩,交租一石,粮合格,分量不差。” 祁强每喊一句,于实就在已写好名字的花册中,打一对勾。 每打一个对勾,再由庄户亲自扛进去。 循环往复,几炷香才收了不到一半。 “三皇孙,要不找个地方坐坐?” 全部收完,估计得半个时辰。 一直站在这里等着,也不是个事儿。 “行,那就去坐坐。” 不远处,临时桌椅早就摆好。 拉了把椅子坐下,祁山倒了茶,送到朱允熥跟前。 之后,主动谈起了庄园的情况。 秋粮收了多少,交租之后,他们剩了多少。 谁家娶了媳妇,谁家生了小子。 祁山都了然于心,张口就来。 “行,庄户们交了租,日子能过得去就成。” “那些从庄田拿回田的农户,他们的收成咋样?” 田挨的那么近,闲来无事时,常会一块坐坐。 多多少少的,肯定是了解一些的。 “收成倒是不错,但脱离了官田,他们就得交税。” “赋税交了,余留下来的,还没有庄上农户的多。” “不过,日子总还是能过去的。” 要是往官府交税那么简单,也就不会有有田的人,拿着田求着往不用交租的士绅手中投献了。 “朝廷需要维持运转,交税那是必然的。” “要是有官吏从中做手脚,让他们来找我。” 好歹邻居一场,能帮肯定得帮的。 更何况,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变成一家人了。 “陛下宽恤百姓,那些人不敢太放肆。” “做手脚的倒也有,但这次交税的时候,没听说。” 谁敢在老朱面前搞这些,那绝对是不想活了。 “没有就好。” 正说着,祁强率先过来。 “三皇孙,粮收完了。” “这次这些庄户都特别积极,爷只是通知了他们一声,他们便把粮食都送过来了。” 祁强聪明机灵,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炼,已然成为祁山的大帮手了。 唯一的不足,就是不识字。 不然的话,也不用于实来记录了。 朱允熥还没来得及说话,于实便快步而来。 过来后,先眼神不善的,在祁山祖孙身上瞅了一眼。 随后,这才在朱允熥耳边,耳语了几句。 听了于实的话,朱允熥脸色顿时阴了下来,抬脚就往仓库而去。 祁山祖孙不明所以,只能紧随其后。 到了仓库,朱允熥对比了几袋张着口子的粮。 果不其然,这些粮优劣不同,并非所有的粮都是上等。 “这是咋回事?” 他是宽松,但眼里也是揉不得沙子。 可容不得,被人随便糊弄的。 祁山上前看了粮,又查看了粮袋和花名册的编号,确定是谁家的。 “三皇孙这几袋粮的庄户,的确是送的最好的,并没有糊弄。” “他们的粮都还在自己放着,三皇孙可以去看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过去看看,也能打消心中的疑虑。 “走,那就看看去。” 确认属实之后,再打听之中的原因也不迟。 第42章 谁的错? 第一家去的是刘老三家。 一行人过去的时候,刘老三正在院子里,举着儿子玩。 见到朱允熥进来,赶紧放下儿子,小跑着迎了上来。 “三皇孙,你们咋来了。” “孩子他娘,快去备饭。” 都这个时候了,哪顾得上吃饭。 朱允熥拦下准备忙活的刘老三,问道:“你家剩下的粮呢?” 刘老三一脸愕然,迟迟不动,头上都浸出了汗珠。 好不容易才有了余粮,这还没焐热,就要没了? “小...小...人的粮咋了?” “小气吧啦的,不要你的,三皇孙就是看看。” 祁山开口,刘老三这才慢吞吞地,把他们带去仓房。 到了仓房,于实先行出手。 随便揪出一袋,从中间称出一斛。 自己瞅了一眼后,又拿给了朱允熥。 “你这粮咋是这样的?” 朱允熥开口询问,刘老三一个劲看祁山。 “三皇孙问你呢。” 刘老三支支吾吾,难以启齿。 最后,还是祁强愤愤然,给出了回答。 “我爷说稻谷出穗需水灌溉,这样才能粒大饱满,他非说不到时候,迟灌了十多天,结果就成这样子了呗。” 刘老三低着头,眼神躲闪。 到底怎么回事,显而易见,问都不用再问。 “其他几家,也是这样?” 既已问到,那索性就一遍了。 “不全是,但也差不多。” “明明还可以再长几天,有的人非要提早收。” “晒谷的时候,我爷看天气可能下雨,有的人非要继续晒。” “晚上大雨来袭,我爷又发动人去帮着收。” “人哪有雨快,收的功夫,便都被泡了。” “种种原因很多,所以就导致了稻谷的不同。” 庄户按一定比例交租,至于怎么种,庄主插手并不多。 祁山是负责管理这些庄户不假,但也仅限于吃喝拉撒而已。 至于庄户如何种植,话语权并不是很大。 “去其他几家看看。” 朱允熥不再多言,率先抬脚就走。 其他几家一听说看粮,以为是要收他们好不容易攒下的粮了,和刘老三表现差不多。 哪怕告诉他们只是看看,也不信。 一步三回头,费了老大劲,才去了仓房。 一家家看过,朱允熥萦绕于心的一个想法,更加坚定了。 要想让庄田利益最大化,拧成一股绳,将来为他所用。 必须先提升庄田的凝聚力,做到上行下效才行。 哪怕是错的,那都必须听他的。 种个地都种不明白,往后又咋能指哪儿打哪儿。 “祁管事,把所有人集合起来,我有话要说。” 朱允熥有命,祁山照做。 很快,所有庄户重新聚集。 站在最前方,朱允熥开口道:“我打算把所有庄田收回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哗然。 种的好好的,这咋就收回了。 朱允熥抬手,于实扯着嗓子喊。 “都安静,听三皇孙说。” 良久,七嘴八舌的议论停歇,朱允熥这才又继续。 “所有庄户可以继续耕种,但怎么种由庄子说了算。” “耕种的庄户每月领月钱,种出的粮食归庄子所有。” “至于月钱怎么领,会给出你们标准。” “愿意种植的留下,不愿意种植的可以令找庄子了。” 他们都没有地,地在哪儿,他们的家就在哪儿。 要是不让他们种地了,那他们还能去哪儿? 一众庄户叽叽喳喳,如丧考妣。 朱允熥不再多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月钱标准。 递给祁山,道:“往后月钱怎么发就按这个来,你传着给庄户们瞅瞅,愿意留下的那就留下,不愿意的人随时都可以走。” 这个事情得他们自己想明白,现在他说的越多,越会让他们觉着,他实在忽悠他们。 沿着身后一条小路,转身离开庄田。 出了庄田,于实这才笑着问道:“殿下都把月钱的标准定出了,应该不是今日才想收田的吧?” 对于实,朱允熥还是信任的。 “当然了,我自拿到这庄田的时候就在想了,不然我又咋会随身带着这东西。” “我正愁没有适当的契机呢,正好碰到,那肯定要抓住机会了。” 告诉于实的大致情况,朱允熥直接把于实留了下来。 “行了,你就别回了,你留下看着我的粮食。” “要是有人起了歹心,把我的粮食烧了,可咋办?” 另一边,朱允熥前脚刚走,庄户们便围住了祁山。 “山叔,交租的时候,三皇孙不还挺高兴吗?” “这咋突然就要收田了?” 众人满腹疑虑,祁强眼前一亮。 “三皇孙看了老三叔他们家里的粮,才决定要收的,莫不是因为他们?” 前后呼应,可能性极大。 “他们?” “是因为他们的粮差?” “肯定是了,三皇孙把田收回去,怎么种由庄子说了算,那不就都能种出山叔那样的粮了?” “你这话说对了,刘老三人呢?” 刘老三本还想凑近问问咋办,一听分析的原因和他有关,不跑还等什么? 刘老三在人群中,弯腰钻着跑。 没跑多远,便被发现了。 “在那儿呢。” “三皇孙收田都是因为刘老三,揍他娘的。” 众人正为收田的事情焦头烂额,一听说罪魁祸首是刘老三。 所有的火气,马上冲他撒去。 揍了刘老三一顿不解气,还又找了其他几个被朱允熥找上门的。 祁山一大把年纪,到处追着拉架。 祁强年轻气盛,早就嫌他们不听祁山的吃亏了。 他们自己吃亏也就罢了,还连累了全庄的人。 名义上虽说扶着祁山,实则拉着祁山的成分居多。 直到祁山忍无可忍要揍人,祁强才终实心加入了拉架的队伍。 “各位叔伯大爷,一大把年纪了,咋还这么冲动。” “事情都发生了,想让三皇孙改变想法,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我们还是看看三皇孙定下这个月钱的标准咋样吧?” “像三皇孙所说,愿意留下的那就留下,不愿留的也好及早去找出路。” “不过,依我来看,三皇孙是个仁义的主儿,不然的话,也不会在收粮的时候不苛刻我们。” “要是可行,只给月钱也可以,至少不用操心刮风下雨,天旱洪涝了。” “有了钱,还愁买不到粮吗?” “今年是个丰收年,你们谁家不得去卖点粮。” “既然能卖,那肯定也就能买啊。” “你们说是吧?” 祁强机灵,唯一的一点,就是嘴上没毛。 庄上的很多人,还把他当孩子。 平常的时候,哪会愿听他说话。 今日情况不同往日,他们才认认真真听了祁强的。 “强子说的对,当初是给看看那月钱怎么给。” “你们谁认识账房先生,帮我们算算这样合算吗?” “不管咋说,我们得心里有数,不能干了一年白忙活。” 第43章 留下了 为了方便收租,吕鸣直接住在了庄里。 就在他在仓库点验粮食时,管家吕源跑了过来。 “老爷,打起来了,对面庄上打起来了。” “咋回事?” 吕鸣眼神一亮,顿时来了精神。 “小人去打听了,起因是三皇孙要把田收回去。” “收田?” “对,说是以后以月钱雇工,粮食归庄上所有。” 一听这,吕鸣乐了。 “那小子脑袋被驴踢了,要想牟利,也不能这样的啊。” “那群泥腿子看着老实憨厚,实则一个比一个奸滑。” “给自己种田,他们才能不遗余力。” “要是种出的粮食不是自己的,哪个还会尽心?” 吕源点头,应了声。 “说的是啊,老爷,那我们是静观其变,还是?” 吕源可还记着,当初朱允熥嚣张上门,说要卖了绸缎庄的事情。 明明都自己准备开茶馆了,还上门说这些。 不是故意的,还能是什么? “静则生变,我就没有等着掉馅饼的习惯。” “不给庄户粮,可留不住人。” “城东新田正缺人手,接触一下,给新田招些人手过去。” “那狗东西要敢拦着不放人,就让那些庄户敲登闻鼓去。” 吕源直接吃了朱允熥的鳖,对朱允熥敌意更甚。 得到吕鸣指令后,当即道:“那行,小人马上就去。” 刚要退出,便被吕鸣拦了下来。 “你别亲自去了,让姚贵去办。” 姚贵是姚才侄子,负责管理绸缎庄。 绸缎庄失火后,他借尸还魂,被吕鸣安置了起来。 姚贵生下来没多久,他爹就死了。 没用多久,他娘改嫁,是姚才收留了他。 姚贵自小跟着姚才长大,把姚才当亲爹看。 朱允熥砍了姚才,姚贵对他可是恨之入骨的。 一直都在找机会,给姚才报仇。 由姚贵去做,既保全自己,又不用担心不尽责。 吕源愣了一下,很快了然。 姚贵操作,若是败露,可就牵连不到他了。 “喏,小人去找姚贵。” 另一边,祁山一众庄户,已寻来了个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胡子花白,拨着快磨凸了的算盘。 “每亩产粮两石,每石一贯,合为两贯。” “一人一年最多种十亩,合为二十石,也就是二十贯。” “交租十二石,余留八石,也就是八贯。” “每月月钱50文,一年六百文。” “每月产量完成奖100文,共为一贯二百文。” “每月产量超量最低标准奖200文,为两贯四百文。” ... 零零总总,加上各种福利奖金,最低近九贯,最高已达到十贯。 最关键的是,收粮的时候,还会公开选出种粮最优者三名。 最高奖一贯,次者五百文,最次者也有三百文。 “这样说的话,拿月钱比交租要合算多了?” 祁山受朱允熥之命管理田庄,但他的利益还是和庄户们相同的。 “是,老朽算出来的是如此。” “那山叔你们家,肯定要拿最高的了吧。” “现在山叔他们家,不也是产粮最多的吗?” 一听账房先生开口,庄户们当即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 祁山憨憨一笑,抠抠搜搜拿出两个铜板,递到账房先生手中。 “强子,你去送送账房。” 在账房先生离开后,祁山这才又道:“三皇孙说了,愿意留的留下,愿意走的可以走,到底是走还是留,大家伙儿自己拿主意吧。” 每个人想法不同,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 到底是走是留,还得自己拿主意。 “都这样了,还走啥,留着呗。” “种了这么多田,三皇孙是唯一没克扣过我们的,要是连三皇孙都不信,那我们还能信的着谁?” “对,留着。” “留着。” 一众庄户叽叽喳喳,没一个选择离开的。 “那行,于内伺在仓库,我去找他把我们的意思转告三皇孙。” 祁山可能拿的最多,其他人都不走,他更不会走了。 而与此同时,于实正趴在刘老三窗户底下。 真不是他愿意偷听的。 他正守着仓库呢,突然看到一人贼头贼脑从仓库前经过。 这庄子的一草一木可都属三皇孙所有,他哪能允许有人在他眼前搞破坏。 一路穷追不舍,只见那人拐进了刘老三家。 屋里,那人坐在挂了彩的刘老三旁边。 “三皇孙一旦把田收回,肯定不会再有你现在这个收成了。” “总共产粮就那么些,你们拿的多了,三皇孙可就少了。” “三皇孙又不傻,要是还会给你们这么多,何必折腾这些。” “之所以换了月钱,不过就是换了种方式压榨你们而已。” 刘老三被揍了一顿就回家了,并不知道祁山找来了账房先生。 那人出言,刘老三沉默不语。 “城东有批新田还缺些庄户,你随时可以搬过去。” “你要是能再喊些相熟的人过去,没喊一户给你十文。” 刘老三抬头,有了犹豫。 “不着急,你再想想。” “反正是走是留,其他庄户一时半会暂且也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祁强从刘老三院外走过。 看见窗户跟底下的于实,当即鬼鬼祟祟靠近。 身边突然多了一人,把聚精会神听屋里动静的于实吓了一大跳。 一个趔趄,碰到了旁边的一锄头。 咣当。 “谁?” 屋里一声喊后,于实拉着祁强蹲在墙角,用箩筐盖在了身上。 好在夜色漆黑,连月亮都没有。 不知是谁开门瞅了一眼,没发现有人,也就放弃了。 “行了,意思就这样,我先走了。” 送走那人,刘老三回屋。 直到彻底没有了动静,于实才拉着祁强起身。 一直等出了院子,祁强才问道:“老三叔他咋了,那人是谁啊?” 这事儿不算小,得由朱允熥做主。 在朱允熥没拿主意之前,并不适宜往大扩散。 “你是来找我的?” 于实不说,祁强不再多问。 “我爷和大家伙决定留下了,我爷说让你去和三皇孙送个信。” 这么快就决定了,还挺快的嘛。 “知道了,明天我就回去。” “我走之后,仓库就交给你也看守了。” 既然留下,那庄上的事儿,肯定得多操心的。 这些粮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还怎么给他们结算月钱。 “这是应该的,我爷今晚就在组织护庄的了。” “于内伺你可以安心睡个觉,庄上的事情都交给我爷就成了。” 第44章 谁找你? 次日,朱允熥一收到于实的消息,便赶去了庄子。 “于实说,你们都愿留下?” 祁山代表庄户,做了表态。 “是,三皇孙,没人愿走。” 祁山找账房先生算了账后,便领着人去看守仓库了。 到现在,还没合眼呢。 是不是所有人都留下,祁山还没来得及一户户统计。 反正知道现在,并没有人说要走。 朱允熥不再多问,笑着道:“你们既信的过我,我也不会苛待你们,即日起庄户所有房子由庄子出资翻修。” 这些房子都多达十几年之久了,没有一家下雨不漏的。 “庄上来翻修?” “你这人耳朵长屁股上了不成,没听三皇孙说吗,庄上翻修,不要我们花钱。” “是吧,三皇孙?” 这样的好事从没碰到过,当然不敢马上确定了。 “既是由庄上翻修,当然不用你们花钱了。” 得到朱允熥的再次确定,庄户们彻底沸腾。 相互簇拥,激动的原地蹦高。 幸好他们决定留下了,要是走了,后悔都晚了。 “另外,我决定在庄上设学堂,所有孩子免费入学。” “笔墨纸砚由庄上提供,再管一顿中饭。” 这些孩子培养好了,将来是能够为他所用的。 “娃还能上学?” 这些庄户不过只能勉强温饱而已,他们最大的夙愿就是能让自己孩子娶妻生子,然后再有田耕种养家糊口。 如此循环往复,日子过的下去就行。 至于读书什么的,他们想都没想过。 “那娃将来有可能端官家的碗了?” 官家的饭,哪是那么容易端的。 “学而优才能则仕,天下读书人那么多又有多少人能考中,能不能端官家的碗,这我可不敢保证。” “我开办学堂的目的,只是为了庄上的孩子能有个一技之长。” “哪怕将来只是种田,那也必须得自己知道自己产了多少,又交了多少租,即便是被克扣,也要知道被克扣了多少。” 从大字不识到现在,那已经是跨越式的进步了。 反正又不要钱,多个谋生的活路,肯定是个好事。 “这样也好,要是娃们能懂账,那昨晚就不用花钱请账房先生了。” 不知谁才刚叨咕一句,便被同伴拉了一把制止。 朱允熥假装没看到,并没多问。 之所以把那个月钱的标准给他们,不就是为了他们去权衡利弊吗? “快谢三皇孙。” 很快,一大批庄户,纷纷拉着自家孩子,给朱允熥磕头。 朱允熥抬抬手,道:“你们是我庄户,这都是应该的。” 换句话说,你们要不是我庄户,那就两说了。 “刘老三,你是走还是留?” 刘老三才拉着儿子起身,便听得朱允熥在喊他。 “留留留,当然留了。” 刘老三连连点头,生怕把他赶出去。 “昨晚上去你家的人是谁?” 问到此,刘老三慌了。 “没...没谁...” 不等朱允熥多说,祁强当即站了出来。 “昨晚上我都看到有人去你家了,就是院子里太黑,我没看清人。” 眼看他们庄上越来越好了,可不能被人破坏了。 “他..他是...” 只看到有人进去,那太容易信口胡诌了。 “那人城东有处新田,不是让你过去吗?” “除此之外,不还让你从庄上拉人吗,每拉一户给你十文?” “你看看,庄上的人谁愿跟你走。” 朱允熥开口,切断了刘老三后路。 “还让我们走,不走,傻子才走。” “就是,这世上哪还有三皇孙,这么良善的庄主。” 众庄户七嘴八舌,纷纷表态。 “我不没答应吗?” “你们不也找了账房先生吗?” 今早起来,刘老三才知道,昨晚上他们找账房先生,算了朱允熥给出的月钱标准的合算性。 知道了那个标准,比他们自己交租还要实惠一些。 说来,昨晚上找账房先生的事,是通知他了的。 他因白天的事情还有些耿耿于怀,就没有过去。 其实,那些人说是揍他,但谁都没下死手。 不然的话,他又哪能活奔乱跳。 刘老三戳破,众庄户埋头不语。 朱允熥一片真心,他们却找账房先生揣摩朱允熥。 哪还好意思,再光明正大承认。 “小人说就是,小人就是担心说了,三皇孙会不信。” 刘老三微微嗫喏,良久才长了嘴。 他都没说,咋知道他不信。 “于实,你先领着刘老三去喝杯茶,我和祁管事有些话要说。” 于实领着刘老三离开,众庄户也很快散去。 “三皇孙,小人..” 祁山一脸歉意,要跪下请罪。 朱允熥扶起祁山,笑着道:“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给你们那月钱的标准,就是为让你们据此仔细考虑的,毕竟关乎生计,不管是你们相互商量,还是找人商量都是应该的。” “此事不说了。” “我找你还有另外一个事,被姚才占那一千五百亩地,我打算买过来,除了地价本身外,每亩再加十文。” “田归庄上所有后,所有待遇和庄上庄户等同。” “反正意思就是这样,一切全凭自愿,这几天你就代表我,去见见他们,听听他们的意思。” 他是有扩大庄子的心思,但又不是非得局限于这里不可。 若实在说不动,他还可以换地方的。 “是,小人今天就去,把三皇孙的意思传达给他们。” 之后,朱允熥又安排了他们最关切的两个问题。 “现在正是农闲的时候,看看庄户中有无瓦匠,要是没有就去外面雇上个。” “庄户们出些力,当个小工。” “谁家劳力不够,互相帮衬些。” “所有砖瓦,都由庄上出。” “都是住人的地方,要结实着些。” “至于学堂嘛,建房子的时候,一并把学堂弄起来。” “等有了房子,马上就开课。” 朱允熥洋洋洒洒安顿了一大堆,祁山估计只听明白了一句。 “三皇孙的意思是,房子要建砖瓦的?” 要只是简单修补,他又何必单举出来施恩。 这都是他的后备力量,不该糊弄的地方肯定不能糊弄。 “肯定的,茅草屋的刮个大风,房顶都没了。” “与其经常修修补补,不如一次性完成。” “我会尽快把仓库的粮卖了,支撑完成这次房子的整体修缮的。” 以后赚钱的地方多的是,该投资的地方还是得投资的。 “谢三皇孙,小人替庄户们谢三皇孙了。” 祁山老泪纵横,跪地道谢。 压根就不敢想,他这辈子还能住进砖瓦房。 第45章 你留下 见到朱允熥过来,刘老三当即起身。 神情局促,连连辩解。 “小人真...真没答应...” 于实一直都在外面,他要答应了,那就不会再与他多说废话了。 “昨晚上那人是谁?” 朱允熥越过刘老三,直接在主位落座。 “是姚贵,是姚才的侄子。” “嗯?” 朱允熥微微诧异,略显吃惊。 姚贵给姚才管理绸缎庄,被烧死的三人中,其中一人就是他。 死人复活,怪不得刘老三说怕他不信。 “真是姚贵,姚才在的时候,他常来庄上,小人认得他的。” 见过的人,都坐在对面了,哪能认错。 唯一的可能,那就是有人救了他。 “他是说城东有批新田吧?可有说主人是谁?” 姚才不过就是个太监,贪墨些庄上钱已是最大限度了。 哪有本事,再去城东弄批田去。 “没有,这倒没说。” 刘老三回想了一下,给出了回答。 姚才绸缎庄的合作伙伴是吕鸣,姚贵能从绸缎庄死而复生估计与吕鸣脱不了干系。 现在从他庄上挖人,十有八九也是受吕鸣指使。 他庄上的庄户又没镶金,即便是真缺人,除了和他有仇的吕鸣,别人应该不会趁火打劫,专门从他庄上挖人的。 朱允熥莞尔一笑,给出了转圜的余地,道:“你要想留下也不是不行。” 知道拿月钱比交租更划算,刘老三就想留下了。 现在朱允熥除了要给他们翻新房子,还要建学堂,刘老三更不想走了。 “只要能留下,让小人干啥都行。” 刘老三一拍胸脯,答应的利落。 “行,痛快。” 朱允熥走至刘老三身旁,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凑近他身边耳语。 最后,又补充了一句,道:“总之一句话,你要让姚贵以及他背后的人,相信你是真心想要过去,看看他怎么安排就行。” 他倒要看看,吕鸣把他的人挖走,是要使什么幺蛾子。 “这个...” 刘老三有了疑虑,这不是让他当细作吗? “不愿意?” “不...不是,小人是担心做不好。” “只要你尽心了,做好做不好的无所谓。” “不管成不成,等这事结束,我额外奖你三两银子。” 三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他们辛苦一年,才挣多少。 “谢三皇孙,小人一定给三皇孙打听出来姚贵受谁的指使,以及他想要干啥。” 刘老三眉开眼笑,欣然应答。 解决完这事之后,朱允熥又去庄上转了一圈,这才离开。 从庄上出来,朱允熥去了一趟茶馆。 史兴言熟悉了几天,于昨天说讲了第一场。 与朱允熥相比是大打折扣,但并不算太差,基本达到座无虚席了。 朱允熥过去,也就是对昨天的说讲,做一个总结。 第一场就能座无虚席,往后要更强才行。 点拨了几句后,回答了史兴言几个疑问后,朱允熥便回了宫。 回去的晚了,那老头少不了,又要和他吹胡子瞪眼。 另一边,刘老三终于等到了姚贵。 “三皇孙要给他们建房子,他们怕是挖不动了。” “那你干嘛不留下?” 姚贵也不傻,当即询问。 刘老三也做好了准备,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愤愤道:“他们哪还能容得下我?” 顿了一下,刘老三继续又道:“更何况,我觉着三皇孙又是盖房子,还要建学堂,必定是有所图,要是住进新房,又说要从月钱中扣房子的钱,那不是得喝西北风了。” “他们猪油蒙了心,想不明白,反正我是不信。” “还是干自己的活儿,挣自己的钱踏实。” 理由合理,无可挑剔。 “我知道了,你等着消息吧。” 趁着夜色,姚贵匆匆而走。 半夜,刘老三正在睡梦中,房门便被敲响。 披了件衣服,开了门。 姚贵带着斗笠,站在门外。 愣了一下后,刘老三随即询问,道:“我们能搬过去了吧?” 姚贵压着声音,小声道:“先不用,你继续留在庄上,庄上有任何风吹草动,在你家院墙上放个酒坛,会有人寻机过来,等事成之后,给你十亩上好的良田,三年不收租。” “啊?” 刘老三以为姚贵怎么着都会带他去见见背后的人。 哪成想,人没见到,又是让他当细作的。 “啊啥,就这样。” 不等刘老三答应,姚贵便已消失不见了。 关门回屋,妻儿被吵醒。 儿子趴在被窝,探出脑袋,道:“爹,我和虎子约定好了,等学堂建成就去读书的,你可不能干坏事。” 刘老三手搭在儿子脑袋上,把他推回被窝。 “你老子是那样的人吗,快睡你的觉吧。” 十亩良田三年免租又如何,儿子能读了书,说不准子孙后代都不用种田了。 次日,朱允熥过来,刘老三第一时间禀报了姚贵的吩咐。 “嗯?” “想不到,你还是个双面间谍。” 吕鸣反过来安插刘老三,这倒有些出乎他意料了。 “三皇孙说啥?” 朱允熥没再仔细回答刘老三,只道:“那你就听他吩咐,安心留在庄上吧。” 一听这,刘老三怕了。 “小人是实心留在庄上的,不会给他传消息的。” 刘老三要是不实心,就不会实话实说了。 “别啊,该传还得传。” “传?” 刘老三一头雾水,有些不明所以。 “哪些该传,哪些不该传,你要清楚。” “该怎么传,我告诉你。” “明白吗?” 朱允熥说的清楚,刘老三想了半晌,终于想明白了。 “明白,明白...” 刘老三连连点头,终于松了口气。 “三皇孙想让他知道的消息,由小人来告诉他?” “不错,孺子可教。” 朱允熥拍着刘老三,连连点头。 得到朱允熥的肯定,刘老三很快又保证,道:“三皇孙放心,不该让他知道的消息,小人绝不会对外泄露一个字的。” 怕被泄露的事情,他就不会放在庄上了。 至少,现在不会。 “我信你。” “行了,去忙吧。” “祁山正召集人商议建房子的事情,你也过去吧。” 房子既然是为庄户建的,那就该集思广益,由庄户来做主。 反正钱就是那么多,该怎么建由他们决定。 “谢三皇孙。” 刘老三走了之后,朱允熥就去见了粮商。 除房子马上就要动工之外,还有批田要买进。 不把这批粮卖出,只靠说书赚下的银子,有些捉襟见肘。 第46章 又惹了老朱 庄上的田本就不错,再加上都是收租的粮。 成色等各个方面,那都属上乘。 寻来粮商看过后,很快便达成了交易。 京中粮价多少,于实也曾打听过了。 只要没贱卖,那就行了。 毕竟他现在急需用钱,没那么时间周旋。 约定好第二天拉粮,朱允熥便准备回去了。 但众庄户一再挽留,非要让朱允熥和他们一块吃个饭。 实在不好拒绝,朱允熥打发了个护卫回去报信,他留了下来。 自朱楩不和他一块出来后,朱标便从东宫侍卫中挑选了数十人给他。 他活动的范围只在京中附近,有这数十人,足够用了。 之后,祁山组织庄户,各家合力准备晚饭。 有人杀鸡,有人卖了些粮,换酒换肉。 总之,整个庄上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既是为招待朱允熥,也是为庆祝丰收的喜悦。 闹腾腾吃完一顿饭,已近子时。 祁山本是准备安排朱允熥去他家睡的。 为此把儿子一家撵出去,单独把里外两间都腾了出来。 但刘老三一再坚持,就差磕头下跪,非要把朱允熥喊去他家。 估计是因担着姚贵的事,担心不亲近朱允熥,会被朱允熥抛弃。 看刘老三诚心,朱允熥也就应了。 反正就剩小半夜了,将就一下就行,去谁家都一样。 到了刘老三家,朱允熥爬上床倒头就睡。 喝了些酒,脑袋昏昏沉沉的,早就扛不住了。 不知睡了多久,被于实猛烈摇醒。 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得外面除了吵吵嚷嚷外,还不断有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 “殿下,有人去粮仓放火。” “什么?” 那些粮可是他根基发展的本金,可不能出个什么差池。 朱允熥一咕噜爬起,利索跳下床。 “粮食咋样了,火灭了吗?” 于实帮朱允熥一边穿鞋,一边回应。 “火没烧起来,就被守仓的庄户发现了。” “放火那人见情况不妙跑了,现在正召集招呼抓人呢。” 原来只是抓人而已,吓他一跳。 朱允熥抬手拍在于实脑袋上,嗔怪道:“不早说。” 所有庄户出动抓一个人,那还是轻而易举? 更何况,再退一步讲,明天粮就拉走了。 只要保证这几个时辰安全,那就足够了。 就在这时,祁强过来。 看了旁边刘老三一眼,道:“小人有个话想和三皇孙单独讲?” 放火的事和刘老三有关? 朱允熥抬手,把闲杂人等打发了出去。 屋里除了于实,只剩刘老三了。 于实是自己人,闲杂人等就是刘老三。 刘老三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瞧着刘老三走远,祁强这才道:“是小人第一个发现有人放火的,小人看的清清楚楚,放火那人是那天从刘老三家里出去那个。” “那背影小人越想越有些熟,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是谁了。” 是谁干这事儿的,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果不其然。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刘老三肯定知道是谁,说不准这事儿还和他有关。” 祁强没马上走,又分析了一句。 “有个屁的关,有关没关的用你说?” 他在这些庄户们跟前不端架子,不代表会容忍他们指手画脚。 “少说废话,忙你的去。” 朱允熥口气不好,于实抬手在赶人。 祁强自知失言,当即磕头认错。 于实半推半就,把他赶走。 祁强走了,于实受命把刘老三喊了回来。 “知道祁强来说什么吗?” 朱允熥笑呵呵询问,好像拉家常一般。 刘老三战战兢兢,可不把这当成拉家常。 “不...不知...” “祁强说,放火那人是姚贵。” 不用说明白,朱允熥的意思显而易见。 刘老三又不是傻子,当然听明白了。 “不是小人,小人不知道。” 刘老三噗通跪地,连连辩解。 “你这是干嘛,我又没说是你。” 这事要和刘老三有关,他的第一反应就不是这了。 “有个事情交给你去办。” “姚贵肯定还在庄上藏着,你去找到他,把他放走。” “小人...小人...” 刘老三支支吾吾,不敢答应,他怕这是考验。 “姚贵把你留在庄上,关键时刻没啥都不做,咋能让他信任你。” “等你得了他信任,将来才能有大用。” 听朱允熥这话不像有假,刘老三这才应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刘老三要比姚贵熟悉庄子。 有刘老三这个奸细在,庄户们忙活了一晚上,把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搜了,一无所获,连根毛都没搜到。 所有人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全都蔫了。 “没抓到就没抓到吧。” “准备一下,往出搬粮吧。” “等把粮换成了钱,耗子来了都得饿死,就不怕再有人搞破坏了。” 朱允熥吩咐,于实招呼众招呼,一同行动。 粮食还没搬完,粮商便带着马车来了。 一边验收,一边过称。 过称结束,直接装车。 一系列流程完成,已是一个时辰过去。 平均一石一两,总共是两千四百石,净收两千四百两。 盖些砖瓦房,一个零头也就差不多了。 询问了祁山建房的情况,朱允熥又见了卖田的那些田主,解答了他们的一些疑虑。 这些田主对朱允熥,是心存感激的。 要不是朱允熥,他们的田哪能要回来。 只是,田要回来是能到他们手上些余粮不假,但他们交税之后落在手里的,还不如庄户们的多。 再加之,朱允熥还要给庄户们盖房子,建学堂。 光凭他们自己,可真不知道啥时候能盖起房子,送子弟上了学。 相较而言,真不如做庄户划算。 很多人一早,就羡慕这些庄户了。 现在朱允熥以市价买他们的田,大部分人还是愿意的。 见了那些田主,朱允熥便回了宫。 意思反正就那意思,具体该怎么操作,就要由祁山运作了。 回宫后,朱允熥屁股还没坐稳,罗毅便出现了。 “三皇孙,皇爷有请。” 朱允熥险些一屁股,从椅子上摔下来。 “我这才刚回来,皇爷爷这么快就知道了?” 罗毅一本正经,不苟言笑。 “皇爷昨晚就吩咐下去了,三皇孙一回来马上上报。” “三皇孙一进宫门,皇爷就知道了。” 要不要,这么费事? “是因为昨晚我没回宫?” 罗毅虽没正面回应,但胜似正面回应。 “三皇孙快过去吧,皇爷很不高兴。” 好吧。 就知道那老头小气吧啦的,不会轻易放过他。 “我爹呢?” 有他爹在,他就不用一人,面对那老头了。 “太子去户部查秋粮的收税情况了。” 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时候去,故意的吧? “于实,把我带回来的米拿出来。” 求人不如求己,关键时候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拿着新米,朱允熥和罗毅,一块去了乾清宫。 见到老朱,朱允熥见礼后,随之奉上新米。 “皇爷爷,这米是今年的,还是孙儿亲自磨的。” 老朱合上奏章,抓起一把米,看了看后,使其从指缝流入袋中。 “你磨的?” 朱允熥连连点头,嘴上回应。 “是啊,这可是...” 话才说一半,很快便在老朱渗人的眼神中妥协了。 “好吧,孙儿只是撑了口袋,米是庄户磨的,没用孙儿动手。” 口袋是撑了,但那并不是在磨的时候。 而是今日从庄户手里,买磨好的米的时候。 “咱告诉过你,出去可以,晚饭之前必须回来吧?” 老朱没追究米的事,却抛出了一个更要命的问题。 “是。” “可昨晚庄户们热情了些,非要留孙儿吃饭,孙儿实在难以拒绝。” “孙儿安排护卫告诉...” 话还没说完,老朱眼睛一瞪,冲着朱允熥就开始了咆哮。 “安排护卫知会咱一声完事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是你孙子呢?” “连咱的旨意都不听了,你是想抗旨吗?” 不就是夜不归宿了一次吗?这咋还上升到了抗旨了? “没那么严重吧?” 朱允熥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吐了一句。 “你还敢顶撞咱?” 老朱睚眦欲裂,都快吃了朱允熥了。 “不敢,不敢...” “皇爷爷您说啥就是啥。” 碰着火药桶,肯定能躲多远躲多远。 “你这是啥态度?” 朱允熥听话,老朱还不高兴了。 “孙儿的意思是,孙儿听皇爷爷的,皇爷爷怎么说孙儿怎么做。” “昨天孙儿没听皇爷爷的,在晚饭之前回来,是孙儿的错。” “孙儿认打认罚,全凭皇爷爷发落。” 碰到老朱这种暴脾气,除了乖乖认错,没别的路可走。 “知道错就行,从今天开始,不准再出宫了。” “别啊,皇爷爷,庄上的房子已在凑建,没有孙儿...” “行,那就换成板子,挨了板子,你要是还能下了床,你现在就可除去,咱肯定不拦着你。” 话都这样说了,那板子能少的了吗? “别别别,孙儿听皇爷爷,待在宫里就是。” “有什么事,让于实去办,这总成了吧?” 有于实联络着,能知道外面的情况就行。 老朱不再否认,问起了庄上的收租情况。 “收租后,百姓还结余多少粮?” 第47章 状告 自不能出去后,汝阳公主就成了朱允熥的常客。 为了逗她,朱允熥还找人做了辆后世小孩子,骑的那种三轮车。 “允熥哥哥,快来。” 骑着车,汝阳咯咯笑着。 朱允熥跟在后面,时不时推上一把。 “今天晚上回去吧。” “前几天你和郭奶奶可约定,今天要回去的。” 刚开始几天,汝阳只是中饭和朱允熥一块吃。 到了后来,不仅晚饭留下吃,就连睡觉都不回去了。 郭惠妃差人带不回汝阳,亲自过来也叫不回去。 “今天就要回吗?” “允熥哥哥,汝阳能不能再留一天?” “求求你了,允熥哥哥,你就和我娘说说吧。” 汝阳可怜巴巴,一如之前那样,使劲摇着朱允熥。 “怕是不行,你前天就说回去,我都给你说过了一次了。” “再说一次,好不好嘛,允熥哥哥。” “就这一次,汝阳保证。” 汝阳拉着朱允熥的手,开始耍赖皮了。 就在这时,郭惠妃出现。 “允熥,又麻烦了你几天。” “汝阳,走,跟娘回去了。” 郭惠妃性子和善,对宫中小辈都不错。 “允熥哥哥...” 汝阳拉着朱允熥,求他说句话。 郭惠妃抱起汝阳,纠正道:“按辈分,允熥是你侄子,不能老喊哥哥,让人笑话。” 汝阳不懂这些,纠正也不改。 但郭惠妃当长辈的,却不能装看不到。 每看到一次,就得纠正一次。 “你都麻烦允熥多久了,该回去了。” 汝阳小脸皱在了一起,嘴唇撇着,眼泪挂在眼眶。 “娘...” 朱允熥微微一笑,开了口道:“要不就让汝阳留下吧,反正也有丫鬟跟着,孙儿要是忙的话,再让丫鬟带她回去。” “好啊,好啊。” 汝阳由阴转喜,拍着手喊。 两个孩子关系好,郭惠妃也不能一味拦着。 要是拦的太厉害,别人还以为她不喜欢朱允熥呢。 其实相比较朱允炆而言,她还更喜欢朱允熥多些。 “行吧。” “你这丫头,如你意了吧?” “在允熥这里,就要听允熥的话,别捣乱。” 只要能留下,怎么着都行。 汝阳连连点头,回应道:“听话,听话,汝阳听话。” 之后的一段时间,朱允熥化身成了奶侄。 每天变着花样,带着汝阳玩。 在汝阳睡着了,才会听于实报一下庄上和茶馆的情况。 茶馆虽没有他在挣的多,但却胜在平实。 只要沿着他的计划走,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唯一复杂多变的,就是庄上了。 有姚贵和背后吕鸣这不确定因素在,想安静都安静不了。 “姚贵这几日见刘老三了吗?” 刘老三对姚贵的救命之恩,让他在姚贵跟前换取了不小的信任。 “见了,昨天晚上去的,问了些买田的事情。” “他按殿下交代的说了,说是殿下强求买田,那些田主都怨声载道,无处升冤,民怨沸腾。” 让刘老三放走姚贵,不就是为传些假消息吗? “房子建的咋样了?” 请了几个瓦匠,庄户自己当小工。 因都迫不及待想要住进新房,所有庄户每天干活都在六个时辰以上。 工期快,效率高。 “最多再有十天,也就差不多了。” 说是十天,实际也用不了这么多了。 “那就是时候把我的计划摆上日辰了,最近几天让那些卖田的庄户把戏做了,再加一把火,务必让人以为他们的田是被强买强卖的。” 把柄露出,就看吕鸣怎么运作了。 次日,两伙人在庄上,以推攘演变成了械斗。 刘三早就把酒坛摆上了,良久才终等到了姚贵。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刘老三情绪激动,说话语速飞快。 “那些田主说祁山是三皇孙的狗腿,充当三皇孙的打手,强买强**他们卖田,比姚才...管事...” 话说一半,刘老三改掉秃噜嘴的后半句,不敢继续了。 姚贵脸色难看,态度冰冷,出言威吓。 “说话注意点。” 这估计也是为用刘老三,不然的话早动手了。 “是是是...” 刘老三连连点头,有些畏惧。 停顿片刻,这才又道:“祁强那小子借着祁山的光,作威作福跋扈的很,经常一言不合就要动手,那些庄户被逼卖田已经够气了,又被祁强打,哪能愿意,就成现在了。” 事实摆着,再有疑虑,很快也会烟消云散的。 “哼,看你还往哪张狂。” 姚贵愤恨不已后,很快称心如意起来。 弄清原因后,抓紧回去报信。 以他连真面都不能露的身份,哪有本事运作此事。 次日早朝,众臣行礼后,一御史站了出来。 “臣都察院御史马开济有本启奏,弹劾三皇孙仗势欺人,强买强卖,致使田主和庄户出现大规模械斗。” 奏报一出,群臣议论迭起。 “放屁,三皇孙都把那叫什么太监抢占的田还给田主了,咋能再强买强卖,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蓝玉脾气火爆,第一个不服了。 “这或许正是三皇孙的高明之处,既想要成名又想要夺利。” 马开济既敢第一个站出来弹劾朱允熥,岂会怕一个蓝玉。 蓝玉要是敢动手,那扬名的可是他。 “你们自己腌臜,把别人也往龌龊想,三皇孙哪是那样的人?” 自朱允熥变了之后,蓝玉还没私下见过朱允熥呢。 但在他看来,朱允熥不管怎么变,都不会和文人是一丘之貉的。 “凉国公你辩理就辩理,怎还能人身攻击?” 不说一个人身攻击了。 蓝玉直来直去,就连骂人那也是当面的。 “咱就攻击你了,你能咋的。” “惹急了咱,咱还揍你呢。” 马开济引经据典辩个理没问题,但像蓝玉这种骂大街,他还真不是对手。 “粗鄙,不足与谋。” “反正一句话,三皇孙强买强卖是真的,庄上械斗也是真的。” “万望请陛下明察,给无辜田主一个交代。” 老朱爱民在历史上四百多个皇帝中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要是朱允熥真强买强卖了,不用这些文臣吱哇乱叫。 第一个揍朱允熥的,那肯定是老朱。 “去,把朱允熥给咱叫来。” 到底真与假,总得让朱允熥这个当事人露个面才行的。 第48章 亲自过去 朱允熥正用小车推着汝阳玩,罗毅匆匆出现了。 “三皇孙,皇爷宣召。” 出了昨天的事,朱允熥就一直在等着了。 “啥事?” 虽能猜出,但却不能太刻意了。 “庄上的事情,有人弹劾了。” 罗毅话虽不多,但意思倒是说清了。 这也是对朱允熥,碰到别人,连这也没有。 “哦。” “谢罗叔。” 朱允熥应了声,招呼丫鬟带汝阳回去。 他则随同罗毅,第一时间去了奉天殿。 文武分裂两班,朱允熥步伐稳健,行至最前方,游刃有余见了礼。 “拜见皇爷爷。” “拜见父亲。” 老朱瞥了一眼朱允熥,也没招呼他起来。 “昨日你庄上有械斗?” “啊?” 朱允熥一脸疑惑,有些不明所以。 “啊个屁,到底有还是没有。” 老朱态度恶劣,再次反问。 “孙儿听于实说,倒是有个冲突,但不至于械斗这么严重吧?” 不管是冲突还是械斗,总之纷争肯定是有了的。 “就算是冲突,三皇孙可否说说,起因是什么?” 中间跪着的一人,当即出言询问。 “阁下是谁?” 连谁都不知道,他又凭什么回应。 “都察院御史马开济。” 还以为弹劾他的不是朱允炆,至少也是黄子澄齐泰。 没想到,不过只是一个个区区都察院御史而已。 如此看来朱允炆不傻,还是懂爱惜自己羽毛的。 “马御史啊,当然可以了,这有啥不能说的。” “我打算给庄户翻盖房子,老庄户要一力承包,新庄户们想要帮忙,两方说着从争抢中动起了手。” “一块过日子,锅碰瓢这不常有的?” 是常有,但朱允熥说的和马开济弹劾的,可差之千里。 “为何区之以新老庄户。” 能从科举的千军万马中成功上岸,马开济多少也是有些能力的,很快就抓住了朱允熥话里的重点。 “当然是新加入的是新庄户,那些原先就在的就是老庄户了。” “马御史你咋考上来的,咋连这都不知道?” 朱允熥笑着挤兑,马开济还算平和。 “臣当然知道这,但据臣所知三皇孙买进的那批新田是强买强卖所来,也正是因为此,才有了昨天的械斗。” 一下说清多好,省的他浪费口舌了。 “放屁。” 朱允熥愤然起身,冲着文武朝臣气吼吼,道:“这是哪个坏心眼的家伙败坏我名声,我是买田了,但我光明正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哪来强买强卖了。” 状告朱允熥的是马开济,显而易见那坏心眼的家伙也是他了。 “闭嘴。” “给咱跪好。” 马开济没说话,老朱先怒了。 “哦。” 朱允熥乖乖跪下,他真不敢和老朱炸毛。 “臣怎样无所谓,但陛下,官压民,民尚且无处伸冤,天潢贵胄压民,民更求告无门。” “今皇庄械斗一案能上庙堂,是庶民之幸,陛下理应下旨归田,还百姓公道,让百姓心安。” 那些田主住上新房,高兴还来不及。 你还人家田,人家也得要。 “不是我说,马御史,你说我强买强卖,那你以旨还田,就不是强买强卖了?” “非自愿那是强,自愿哪还是强?” 马开济正气凛然,已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正义的化身。 “那你咋知道我的是强,你以旨归田就不是强了?” “田乃百姓饭碗,哪有百姓不愿把碗端到手里的?” 马开济应答有度,胸有成竹,已认定朱允熥强买强卖了。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马御史你是能闻风奏事不假,但也总得搞清状况再说吧,皇爷爷已经够忙了,你听风就是雨胡诌一顿,皇爷爷光是辨别真假就得累死。” “田是百姓饭碗不假,但碗给了别人,却能创造更大收益呢?” “等有朝一日,用这份收益再买个更大的碗呢?” 连续两个反问,马开济被打乱了步骤。 愣了片刻,才终又组织起了语言。 “田乃民之本,哪有利能大过田的?” 马开济牙尖嘴利,大有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架势。 “马御史年轻轻的挺健忘,我刚还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没见过的事情可不等于不存在。” “马御史见过唐宗宋祖吗?” “没有。” 一听这话,马开济就知道朱允熥要问什么了。 但当着老朱和文武百官的面,不想说都不行。 连蚊子的声大都没,用鼻子哼出了一声。 “那马御史能说唐总宋祖不存在吗?” “是存在不假,但昨天的械斗也是真实不假的。” “原因究竟如何,不能全凭三皇孙说了算吧?” 他之所以敢当朝弹劾,岂能没一点儿证据。 闻风奏事只是形容而已,他们哪次弹劾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是,马御史说的没错,可也不能全听马御史的啊。” “这样,找庄户来,或者去庄上查都行。” “只是,若查出马御史弹劾不实呢?” 都已被当朝弹劾了,总不能一句失察,就拍拍屁股算了的。 “若是不实,臣引咎辞官。” 已到角落,不接都不成。 直到赌注完成,一直没说话的朱标,这才开了口。 “辞官不至于,身为御史弹劾百官,本就是分内之事。” “允熥不是官,但也属被弹劾之列。” 朱标都出面了,朱允熥肯定不能再继续赌注了。 其实,朱标这么做,也有为朱允熥的成分。 文臣本就不待见朱允熥,朱允熥要是把马开济逼得辞了官,那他在文臣中更不好混了。 “儿臣请派人调查此事,若强买强卖之事属实,严惩朱允熥。” 出面取消了马开济的赌注,朱标话锋一转,和老朱请了旨。 发展到现在,谁占优势很明显。 朱允熥明显掌握了主动权,马开济下赌,不过是被朱允熥挤兑所致。 “你们换了便服,随咱去庄上。” 与其派人调查,还不足直接去一趟。 老朱有令,朝臣随之应允。 等所有人换了衣服,各乘车辇往庄上而去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朱允熥本想骑马过去,还没上马便被老朱喊了过去。 “你来,你随咱一起。” 除了朱标,别人可没人,坐过老朱车辇。 “喏,皇爷爷。” 朱允熥稀松平常,没丝毫惊喜,直接爬了上去。 车辇走开,老朱这才凶巴巴威胁,道:“别让咱当着朝臣的面揍你,那些田到底怎么回事,你最好和咱提前说实话。” 老朱要认定那些田有问题,在奉天殿就把揍了。 就老朱那脾气,还在乎旁边有人与否。 “皇爷爷率朝臣去孙儿庄上,难道不是已认定孙儿那田没问题?” 老朱脸色一变,扬起巴掌就冲朱允熥而来。 朱允熥往朱标身上一凑,可怜兮兮道:“爹,你爹又打你儿子。” 朱标一脸正色,嫌弃地把朱允熥推到一边。 “那田到底是咋回事,不然孤也揍你。” 一个个的,不是亲生的咋地? “那些百姓都是自愿投献的,孙儿不忍压榨百姓,以市价收购了。” 老朱一脚踹去,险些把朱允熥门牙磕掉。 “喂,老头,你来真的?” “你要不能好好说,咱就把你绑马车上,让你走着去。” “咱倒看看,让你庄户看着了,你往后还咋管他们。” 好吧,你够狠。 “孙儿这不是和皇爷爷开个玩笑,孙儿说就是了。” “皇爷爷还记得孙儿说给庄户翻盖房子,建学堂吧?” “秋粮收了后,孙儿就着手准备这些了。” “和庄上田挨着那些田主,知道了后...” 看见老朱脚不安分活动着,朱允熥妥协了。 “好吧,是孙儿想再买进些田,就让祁山和那些田主说了。” “那些田主知道孙儿要给他们盖房子还建学堂,最关键的是孙儿给他们的酬劳比他们自己种田还要划算,然后也就都乐呵呵答应了。” “没有一家被迫的?” “绝对没有,要是有的话,孙儿的名字倒过来写。” “父亲,您咋和皇爷爷一个眼神,儿子这不就是打个比喻而已?” 第49章 一块吃 青砖绿瓦,乌衣白巷。 屋顶烟囱炊烟袅袅,风中夹杂着丝丝饭香。 孩子们穿街走巷,到处疯跑。 大人们忙进忙出,有的洒扫庭除,有的忙着煮饭。 整个庄上宁静祥和,烟火气十足。 数月之前,老朱曾来过一次。 那时候,茅草屋低矮破败,街道泥泞坑洼。 与现在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皇爷爷,路这边是老庄户,那边是新庄户。” “是孙儿领着过去问,还是把他们叫过来问?” 情况就这么个情况,老朱想咋看他配合着就是了。 “陛下,臣有话和三皇孙说。” 不等老朱决定,马开济便站了出来。 对马开济的听风就是雨,老朱要说不烦那是假的。 可惜当下这种场面,并不能把他怎么着。 现在要是动了马开济,别人还以为是朱允熥心中有鬼,老朱为了袒护朱允熥,在公报私仇呢。 老朱脸色铁青,沉默不言。 最后还是朱标出面,做了回应。 “马御史,讲就是。” 大部分时候,朱标是能代表老朱的。 朱标同意,马开济不疑有他,随之继续。 “臣想自己去问,不知三皇孙能否同意?” 这是不相信他,怕他捣鬼? “有啥不同意的,马御史随便问。” “诸位大人谁还想去,一块都去便是。” 朱允熥停顿都没有,当即爽快回应。 庄上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谁想咋看就咋看去。 既敢带他们过来,那就不怕他们看。 “陛下?” 朱允熥答应,只等老朱应允了。 马开济转身,便向老朱请旨。 “皇爷爷,庄上公开透明,没什么好避人的,诸位大人既想自己去看,倒省得孙儿领着了,求皇爷爷允了吧。” 说着,朱允熥往前一凑,趴在老朱耳朵上,又加了一句。 “祁山家要做米糕了,孙儿带皇爷爷悄悄去蹭。” 昨天于实过来的时候,祁山就托于实转告给他了。 “嗯?” 老朱脸色一喜,露出了笑容。 区区米糕,他想吃随时都能吃。 但民间这种氛围,可就千金难求了。 当即抬抬手,打发众人离开。 “你们都走,别跟着咱,该看的看够了,就自个儿回去。” 不等众朝臣回应,老朱拉着朱允熥便先走一步。 被老朱拉着,朱允熥只能后退着,冲众朝臣喊。 “诸位大人想去哪看就去哪儿,只是各位既是着便服出来,就别以势压人,搅了庄子宁静,庄户们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不容易。” 他好不容易才把庄子建起来,肯定不会允许有人搞破坏的。 其实,朱允熥说这些,没多大意义。 老朱就在庄上,他们哪敢作威作福。 而且,这庄子还是朱允熥。 要是让朱允熥知道,他们欺负了他的庄户,又哪会善罢甘休。 与朝臣分别,朱允熥则带着老朱和朱标,直奔祁山家。 大门口,大大小小的孩子,围了一圈。 朱允熥几人到了,连门都进不了。 “嗨,你们几个在这儿干啥?” 朱允熥猛喊一声,一群孩子纷纷侧目。 而恰巧此时,祁强和父亲祁宽抬出一大笼屉。 还没放下,一大群孩子呼啦一下,便都围了过去。 “祁山爷,你家米糕是啥味的?” “宽叔,我咋觉得你家米糕是咱庄上最香的呢?”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彩虹屁一个比一个好听。 在那些孩子后面,朱允熥领着老朱和朱标进了门。 看见朱允熥,祁山一家当即全迎了上来。 “三皇孙来了,小人还以为三皇孙没时间过来呢。” “有好吃的,谁不想过来?” 要不是马开济弹劾,朱允熥就是想来,都不见得能出了宫。 “米糕刚出锅?看来我来的这还正是时候。” 朱允熥抬脚往前,祁山连连回应。 “正是时候,正是时候。” “快,快,给三皇孙把米糕裁了。” 儿媳祁王氏答应一声,马上去准备。 而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笼屉里的米糕就不知哪个孩子掰走了几块。 一家人吃怎么都行,招待客人出了这问题,就有些不好看了。 祁王氏眉头紧皱,不知该怎么办。 “咋了?” 祁山抬脚上前,很快和祁王氏表情如出一辙。 一个个的都这样,米糕没做成? 朱允熥凑近一瞧,缺了几块外,在缺失的地方还留着些指头印。 “三皇孙...” 祁山一脸抱歉,嘴唇嗫喏,不知该说什么了。 米糕工序繁琐,哪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的。 一群孩子垂着脑袋,看看祁山,又看看朱允熥。 “谁干的?” 朱允熥脸色一变,沉声询问。 一群孩子你指我,我指你,谁都不承认自己。 “一群馋猫。” 朱允熥在身边几个孩子脑袋上,弹了几下。 随后,才又冲着祁山,道:“祁管事,看来有份不止一个,你今天怕是找不出凶手了。” 都是一个庄上的,真要赔的话,恐也伤了和气。 “这倒不打紧,本来小人就准备做一笼屉给庄上孩子吃的,只是三皇孙来一趟还没来得及吃,就被搅和了。” 祁山哪知道他今天回来,这笼屉米糕,怕本就是准备给孩子们的。 如此看来,还是他抢了这些孩子的。 “这就更不打紧了,我也是来祁管事这儿蹭吃的,和这群孩子一样,谁先谁后,分那么清干啥。” “既然这样,那就都一块吃吧,人多还热闹。” 朱允熥不介意,孩子们彻底沸腾。 “三皇孙千岁。” 这些吉祥话,都是跟家里人学的。 既然双方都满意,祁山自也不会拦着了。 祁王氏放心大胆,裁出米糕,先递给朱允熥几人。 随后,才一块块分给孩子。 在给孩子分的时候,祁山已和老朱几人坐在了一块。 “这两位是我宫中的师傅,听说庄上丰收,特来看看。” 哪怕只是宫中师傅,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官身。 祁山见礼后,这才又重新坐下。 老朱吃着米糕,问道:“庄上收成咋样?” 丰收肯定是丰收了,要不然,哪会给庄上孩子吃米糕。 “挺好的,小人做了这么多年田,今天是收租最少的。” “除去一家口粮和粮种,还能有些结余,小人又请三皇孙出面卖了些,打算等过年置办身新衣,春天的时候再买些小鸡仔,这样每天就能吃上鸡蛋了。” 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变化,乃庄户们的共同心身。 第50章 见解 “房子是庄上建的?” 说起房子,祁山有一肚子话要说。 他活那么大岁数了,哪听说过有庄子,要给他们盖房子的。 朱允熥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头一个。 说实话,房子没盖起来的时候,他们多少有些忐忑。 一直到住进新房,他们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现今住进房子没几天,那股新鲜劲并没消减下去。 说起房子,祁山仍异常激动。 “是啊,钱都是庄上出的,庄户就是出了些力。” “庄户们常年干活,最不缺的就是力气了。” “除此之外,三皇孙腾出耕田二十亩,建了学堂。” “三皇孙说,等将来需要的话,还会继续扩大。 二十亩不是个小数目,能腾出二十亩,让庄户子弟入学。 足可让庄户们,感激涕零了。 旁边,朱允熥扒拉着米糕,回道:“学堂建好了,但缺个先生,近些时日物色一下,很快就能正式开课了。” 听到这,老朱大手一挥,直接表态。 “先生还不好说,咱帮你找。” 哪成想,朱允熥还不领情了。 “不用,我自己找就行。” 他又不指望这些庄户子弟科举,一般的先生哪能入了他的一眼。 要是老朱能帮了忙,朱允熥早就去求他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些孩子起步晚,得找一个有耐心,且又不是教死书的那种,一般人胜任不了。” 怕被误会,朱允熥赶忙解释。 万一他看上的有官身,没老朱的帮忙,还真就不行。 正当朱允熥不知接下来怎么解释时,一孩子扯着嗓门大喊。 “三皇孙,米糕快被抢没了,快来。” 这小子都快成他肚里的蛔虫了,咋就知道他要解围。 “给我留点。” 有了台阶,朱允熥当即撤走。 这事不是不能说,只是一时半会说不太清楚。 朱允熥去抢米糕,老朱又问句了买田的事情。 祁山一手操办此事,他最有发言权。 “姚才的事情查清,那些田主拿回了田,但交给官府的税比给庄子交的租还要稍微多一些。” “再加上,庄子还要盖房子建学堂,种种相比,庄户肯定要划算些。” “虽然如此,三皇孙早就提前说明了,一切全凭自愿,自己认为好的,不能让别人也认同。” “小人去了几次,说清楚了情况,那些田主也就陆续同意了。” “到现在为止,他们的田款全部结清,是小人一手负责。” 要是不结清,朱允熥敢让那些朝臣,随便去庄子逛吗? 笼屉跟前,米糕即将见底。 “那么多呢,你们咋吃完的?” “你们都吃多少了,就怕把肚子撑破。” “说你呢,给我留点。” 朱允熥拦住了,还在偷吃的一孩子。 直接掀起笼屉,端到老朱跟前。 “只剩这点了,再不赶快吃就没了。” 朱允熥把剩下的米糕,分到自己三人碗里。 然后,把笼屉放回原处。 “给你们。” “三皇孙,哪有你这样,把笼都端走的?” “不都还回去了吗,你也端走不就成了?” 只剩空笼屉了,端走还能啥用。 “三皇孙,你耍赖。” “我就耍赖,你能咋样?” “哇...” 五六岁一孩子,没说过朱允熥,扯开嗓门就开始嚎啕大哭。 “这么大人了,还和个孩子计较。” 朱标推了一把朱允熥,把自己碗里的米糕拿过去。 “不哭,不哭,再哭就不是好孩子了。” 夹出一小块拿给那孩子,剩下的给了其他人。 吃到米糕,那孩子破涕为笑。 鼻涕挂在嘴边,和着米糕吃进了嘴里。 “陈家小子,你吃了三皇孙米糕,等你家做米糕的时候,可记得给三皇孙吃。” 那孩子把最后一口米糕放进嘴里,用袖子擦了擦鼻涕,拉着朱标。 “我吃的是这叔叔的米糕,又不是三皇孙的。” “叔叔,等我家做了米糕,记得来我家吃。” 随后,那孩子蹦蹦跳跳离开。 走到朱允熥面前,还冲他做了个鬼脸。 瞧着孩子走远,祁山这才道:“陈家大小子前些年得病死了,陈家两口子快三十多了,才生了这小子,是宠的差了些,本性还是不坏的。” 解释这些,祁山估计是怕,朱允熥怨怪那孩子。 既然和那些孩子开玩笑,他就不会秋后算账的。 “那小子还不给我吃,他越不给我吃,我越得去。” 当然,这也是玩笑。 他哪有那么多功夫,到这些庄户家里来。 “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平日庄上的事情,还得劳烦祁管事。” 起身离开前,朱允熥悄悄放了下铜板在碗底。 这些铜板多是不多,但吃这顿米糕肯定绰绰有余了。 从祁山家出来,老朱感慨良多。 “咱小时候,你爷爷,你祖爷也曾在收了秋粮之后,给咱和几个兄弟做上一顿米糕。” “只不过,那稻米没今天这样饱满,也不敢收拾的像今天这样白净。” “但,那却是咱小时候吃的为数不多最好吃的一顿饭。” “可惜,咱爹只给咱做过那一顿,就一顿。” 老朱伸着一根指头,眼睛已经湿润。 “那之后不久,咱爹,咱娘,咱兄弟就再没填饱过肚子了。” 老朱布衣出身,回想以前,只剩伤感了。 “不过,咱大明百姓能吃上,咱也算无憾了。” 很快,老朱衣袖拭泪,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小子没让咱失望,倒还真给庄户把房建起来了。” 他要没那么准备,也不会随便说的。 “谢皇爷爷,这都是孙儿该做的。” “建房子不足收租一成,但如此做,却能把庄户凝聚在一起。” “庄户所求不多,对他们好,他们自然会有所回报。” “这样一来,不用另外再派庄丁,他们自己就能做好分内之事。” “当然,持宠而娇也有可能发生。” “不派庄丁,却也要时刻注意庄子的动向,凡有必要惩戒的问题,必须也要果断出手,让庄户时刻保有敬畏。” 把自己想法说这么清楚,也是为了让老朱和朱标确认自己的实力。 对于那些庄户,除了嘻嘻哈哈,和他们打成一片。 也是有明确步骤,对庄子形成管理的。 说的是对庄子的管理,却也是能借鉴到国家的。 “庄子是你的,怎么管,你自己看着来。” “有不懂的地方,去问你父亲。” 第51章 招募先生 从朱允熥庄子回去没几天,马开济便被老朱贬谪出去了。 理由虽是奏章上有句话的用词不当,但究其根本原因,恐还是因弹劾了朱允熥。 吕鸣状告朱允熥强买强卖落空,早就憋着一口怒气了。 马开济被贬,更让他怒气难消。 抓着姚贵这罪魁祸首,就是一顿群打脚踢。 “没用的东西,早知道你这么不中用,就该让你烧死在绸缎庄了。” 姚贵抱头鼠窜,躲着吕鸣的拳头。 “吕东家,这不能全赖小人。” “朱允熥怕早就设计好了,就等着我们往里钻呢。” 对面庄子的事,他可一五一十都告诉吕鸣了。 他不也没看出来,这是个计吗? “他娘的,还敢顶嘴。” “不赖你,赖谁?” “让你顶嘴,让你顶嘴。” 吕鸣拳头如雨点,全都招呼到了姚贵身上。 “是小人错了,小人说错话了。” 姚贵护着脑袋,吱哇乱叫。 须臾之后,吕鸣发泄的差不多,这才终于停手。 姚贵揉着身上的伤,龇牙咧嘴问道:“吕东家,往后咋办?” “还能咋办,等吧。” 吕鸣喝了口茶,懒洋洋吐出一句。 不管怎么说,朱允熥都是皇孙。 没有万全之策,哪能随便出手。 “可小人叔父他...” 跟着吕鸣,姚贵最大的愿望,就是给姚才报仇。 “你叔父个屁,你叔父配和殿下的事相比吗?” “让你等着,你等着就是了。” “你叔父能被殿下器重,那是他的荣幸。” 一句话,姚才脑袋掉了,那也得感恩戴德。 “滚蛋,别在我这儿碍眼。” 姚贵心中不平,双手握拳。 姚才再是蝼蚁,在姚贵心中,那都是山。 “不知得等到啥时候?” 姚贵隐忍着,继续询问。 吕鸣仗着国舅的身份,一般朝臣都入不了他的眼,又哪会把姚贵放在眼里。 “我咋知道啥时候,有本事你自己报仇去。” “想让我帮忙,那就乖乖等着。” 吕鸣要是说了能算,他巴不得现在就把朱允熥拉下马。 赶走姚贵,吕源这才开口。 “要是姚贵真自己去了?” 吕鸣愤愤然,一脸的不快。 “没用的东西,他要真有那胆子,就好了。” “别搭理他,多注意朱允熥。” “那家伙越来越棘手了,可不能再小觑了。” “下次出手,定要一击搏杀。” 相较于吕鸣,朱允熥就淡定许多了。 自庄上回去,他便软磨硬泡,终于说动老朱,放了他自由。 刚一脱身,他便提了一百两现银,坐到了国子监门口。 庄上的学堂是建起来了,但合适的先生却始终找不到。 先生都没有,咋开课? 为了早日开课,只能抓紧想办法了。 国子监读书人流通多,应该总能找到个符合他要求的吧? 当当当。 朱允熥把几本算数古籍摆出,招呼于实喊人。 “走过路过的,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喽。” “我家公子今日特设文擂台,凡能一炷香内完成这些算数古籍任意十道题者,赠银百两。” “说话算数,现场领走。” 这个时候的读书人,多是冲着科举入仕去的。 很少有人,肯专研这些。 凡肯下苦功专研的,那必是爱好此类之人。 而爱好此类者,必也会热衷其他几门科学学科。 只要对理化生感兴趣,那就是他要找的先生人选了。 喊了大半天,刚开始没一人驻足。 还冲他们指指点点,估计不是把他们当傻子,就是当骗子了。 过了许久,终于有人来问了。 “随便选都行?” 一百两不是个小数目,总会有人眼红。 “都行,阁下要试?” 于实研了磨,又把书递上。 那人翻找半天,终于划出十道。 “这个,这个...” 有人应战,很快有人围了上来。 于实接了那人的书,把十道题誊录于一张纸上。 “我家公子说了,介于应试者算数方面的欠缺,特把最后结果赋于后面,只要应试者能佐证出算式就算过关。” 这要放在后世,学生得高兴死。 “区区十道算数而已,在下国子监监生,岂有战胜不了之理。” 不说不擅长的算数了,就是经史子集。 国子监的监生,可也并非都能高中的。 那人信心满满,坐于朱允熥对面,提笔蘸墨,必要落笔。 半晌功夫,除了于实誊录的题目,未落一字。 “你们别这么看着啊,看的我都不知该如何写了。” 人不行,怨路不平。 旁边看热闹的人,嗤笑一身,起身站远。 没了人围观,没了人打扰。 那人咬着笔杆,又是许久沉思,仍未落一字。 最终,把笔放回笔山,杵着脑袋,道:“在下饱读圣贤之书,岂能为区区几两身外之物当街答题,告辞。” 不会就不会,借口还挺多。 “嘁,不会喽。” 围观众人,勾肩搭背,冲着那人背影,嗤笑高喊。 直到那人走远,才终有人站了出来。 “在下来,在下闲暇之余,也曾读过些算数典籍。” 算数可不是读过就成的,还得苦心专研。 当然,要是能把答题步骤死记硬背下来,也不是不行。 “请。” 朱允熥并不多说,抬手招呼那人落座。 “挑选吧。” 于实再次摆出典籍,由那人自行挑选了。 “不用了,就用这十道吧。” “能答出来,这十道足够。” “答不出来,把几本书翻烂也无济于事。” 成竹在胸,信心满满。 这人不同于之前那个,不是嫌有人看的答不出来,就是咬着笔杆半天不动。 坐下之后,很快动笔。 一气呵成,一直到第一题答完,才终停下。 瞅着如此,不仅围观着缄默不言,就连朱允熥也站在了那人旁边。 步骤中规中矩,与书上如出一辙。 “答得挺准确的,继续下一题吧。” 朱允熥返回落座,已再准备说辞,劝这人去他学堂任教了。 组织了半天语言,都快准备完了。 那人却迟迟未曾动笔,眼睛眨巴眨地盯着朱允熥。 “十道题一百两,我答出一道,要不只给我十两吧?” “啥?” 还以为他是匹狼,没想到竟是头羊。 “不给十两,一两也行。” 要是答出一道就给钱,那都背会来他这儿领钱了。 “滚一边去,我说答出十道给钱,可从没说过一道也给钱。” “要是十道都答了我不给钱,那是我食言。” “你答一道就想要钱,你还要不要脸了?” “你叫啥名字?信不信我去国子监告你。” 第52章 较量 之后几天,时不时有人挑战。 但多数时候,都像之前那两人。 要么一道题答不出来,要么也就只是答出那么几道。 要是真心喜欢算数的,哪怕只能答几道。 他花些时间重新培养,倒也不是不行。 可关键是,答出的那几道顿笔杂乱,书写毫无章法。 一看就是靠死记硬背,背诵下来的。 看着收上来的答卷,朱允熥有些后悔了。 凡能进国子监的,很多人书读的还是不错的。 凭他们的本事,死记硬背不是难题。 这也就是时间少,很多人刚开始翻看,达不到全部记熟。 不然的话,估计不止一人,靠死记硬背,来他这里浑水摸鱼了。 他当初就该加上一条,凡答出十题者,还需再讲解了过程的。 现在擂台摆了几天,再想更改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招募他所需要的人本就不易,要是中途改了,那就更不容易了。 “殿下,这几天蒙混的人明显多了。” 于实把未达成的题整理出来,一张张摞于桌角,压在了镇纸下面。 “殿下,明天要不奴婢自己来吧。” “要是碰到蒙混过关的,奴婢就直接拦下吧。” 朱允熥不好出面的事情,当然是要由于实来做了。 “今日再等一天,要是还没有合适的,再想其他办法吧。” 他已来了几天,消息早就传出去了。 这方面有本事,且愿来的,早就过来了。 不过来,那是不想过来。 他再在这儿等下去,不过也是徒劳无功。 “殿下,要不找太子帮帮忙?” “太子和文人接触的多,或许会有所了解。” 实在不行,只能如此了。 他本是想凭自己本事,办妥这事儿的。 如此看来,怕是进行不下去了。 朱允熥正要说话,于实话锋一转,指着不远处,颤抖着喊道:“有人来了,来了好多人。” 朱允熥抬头一瞧,一年轻人领着一大批儒生,直奔他这边而来。 气势如此汹涌,希望不会再白欢喜一场。 片刻后,那群人近前。 “谁要挑战,选题吧。” 朱允熥把书往前一推,笑着邀请。 一儒生指了指,最前面那年轻人。 “他。” “兄台,你这银子放在这里好几天没人领走,今天怕是保不住了。” “你恐还不知许兄身份吧。” “许兄连中六元,是去年会试的状元。” 六元是指在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中都拿第一名。 三元天下有,六元世间无。 能中三元尚且不易,中了六元的那就更稀罕了。 “黄观?” 历史上,黄观就曾连中六元。 论时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 那年轻人愣了一下,随之拱手,道:“在下免贵许,单名观,字澜伯。” 这就是了。 黄观父亲入赘许家,后来是老朱,让他复姓了黄。 历史上,习惯称呼他黄观。 “许状元。” 朱允熥抬手,和许观打了招呼。 “许状元随机挑题,只要答出,百两纹银便归许状元所有。” 许观领着这么人来应战,应该早就胸有成竹了。 “在下应战并为银钱,在下闻听同窗说,兄弟在此设擂。” “恰逢在下闲来无数可看时曾读过些算数典籍,只可惜同窗精力都在经史子集中,在下有心探讨,却难觅知音。” “兄台既设此擂台,应是懂些算数,不知可否能与在下较量一番。” 不愧是连中六元的,底气就是足。 许观开口,其他儒生纷纷挥拳,喊朱允熥应答。 这些人当中不乏有在朱允熥这儿吃过亏的,这么凑热闹的乱喊一顿。 无非就是借许观之名,找回他们的场子。 在他们看来,不管朱允熥答不答应,他们都已处不败之地了。 毕竟,纵观天下,哪有比得过许观的。 “当然。” 朱允熥莞尔一笑,随之应答。 和古人比算数,朱允熥本就占据优势。 再加之,借助于旅行包,他又巩固了前世没记牢的一些知识点。 现在的他,哪怕回了后世,那都是随便拿满分的。 朱允熥的答应,一群儒生诧异者不知凡几。 诧异过后,很快便开始幸灾乐祸了。 虽还没比,他们便已认定,朱允熥会输了。 朱允熥并不管他们这么想,招呼于实,又取来二百两。 为了避免答出的不止一个,自第一天出来的时候,朱允熥便额外准备了二百两。 “加上这二百两,总共三百两,作赌注。” “我输了,这三百两全归许状元。” 筹码增加两倍了,朱允熥也算够意思了。 “许兄,快坐,比就是。” 众儒生滕开位置,让许观坐下。 “在下和兄台各自从书中选题,之后交换作答。” “一题一换,直到一方答不出来止。” “兄台,可有补充?” 许观把能想的都想到了,哪还用再补充。 “不用。” 朱允熥才应,就有人把算数书拿给了许观。 “许兄,快挑。” 好像许观挑了题,胜负就出了似的。 “挑题不着急,许状元要是输了呢?” 许观还没说话,身后儒生就有人表态了。 “别闹了,许兄...” 话还没说完,许观先制止了那人,问道:“兄台以为怎样?” 许观松口,朱允熥不再迟疑。 当即,出言道:“许状元要是输了,就请许状元答应我件事,” “别说一件,十件都答应你。” 有儒生开口,许观抬眼瞥了过去。 “十恶不赦,大逆不道之事,在下宁死不做。” 就这些事情,就是他想做,他也不会让他做的。 “不违律法。” 要是如此,那就好说了。 况且说来,他也不见得会输。 “那就请兄台选题吧。” “许状元一块来吧。” 两人一人选了本算数典籍,直接往某一页翻去。 看了无数遍的书,哪能不知哪道题最难。 有这么多儒生在,自不用于实去抄。 题选好,很快有儒生动笔抄写。 须臾后,抄写完成。 朱允熥,许观二人确定抄写无误,这才相互交于了对方。 两人拿了题,只大致瞅了一眼,很快同时动笔。 原以为,朱允熥落笔都难。 竟是没成想,许观还得时不时停笔思考。 朱允熥却是蘸墨蘸墨再蘸墨,纸换了好几张,手中的笔至始至终都没停过。 旁边的于实,更是墨都快研不上了。 有儒生趴到朱允熥身边瞅,可惜瞅了半天,都没看明白朱允熥洋洋洒洒写下的东西是什么。 不到一炷香,许观和朱允熥先后停笔。 第53章 在下输了 “许状元,请。” 朱允熥把手里的答卷,率先递给了许观。 “怎样,怎样?” 许观刚一接过,儒生们便呼啦一圈围了过去。 这是一道应用题。 朱允熥以算数古籍上的方式求证了一遍,又引用后世常见的几种方法,做了一遍求证。 握着答卷,许观凝视良久。 “许兄,解答有误吧?” “许兄才学,无人能出其右,敢与许兄较量,注定大败亏输。” “我说兄台,今天这三百两银子你是拿不回去了,做好忍痛割爱的准备吧。” 一众儒生叽叽喳喳,仍认定朱允熥会输。 说话的功夫,有人手已搭在了银子上。 “结果还没出,着急啥?” 可惜,刚一触碰,便被于实打落。 “这还用出,许兄连中六元,有谁可为其对手?” “我家公子。” 于实大拇指一指朱允熥,满满地自豪。 “你家公子?” 儒生神情讥讽,压根没把朱允熥放在眼里。 “小兄弟,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试问普天之下,有谁能连中六元?” “许兄文曲星下凡,天生的状元,这世间就没有许兄答不了的题。” “是吧,许兄?” 许观置之不理,仿佛没听到似的。 只大步流星,直接行于朱允熥身边。 “兄台,你后面这些符号是为何意?” 许观指的是,朱允熥列出的方程式。 “这是我偶然习得的新技巧,借助此法,多难的题都能快速解出。” “除此之外,其他类型的一些题,也可借助此法,做出解答。” 算数本就庞杂,哪是一时半会,说的清的。 “新技巧与否你说了算,谁能知道这新技巧是否准确。” “你答出来就答,答不出来,也不能如此蒙混。” “就是啊,你不想给这三百两早说,何必以此拙劣借口搪塞。” 众儒生你一言我一语的,全都在指责朱允熥言而无信。 “是在下输了。” 就在此时,许观幽幽吐出一句。 “你...” 儒生指责话到嘴边,被许观生生堵了回去。 “怎可能呢,许兄?” “许兄,你怎能输呢?” 许观输了,那他们吹出去的牛,岂不是要自己打脸了。 “人外有人,连中六元不过昔日的荣耀。” “兄台除写出了典籍中的几种解法外,又引出了几种新式解法,在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兄台算数造诣,在下遥不可及。” 许观淡然,那群儒生却捶胸顿足,仿佛天塌了似的。 “会试在即,各位同窗多加用功。” “即便不能都高中榜首,必也能金榜题名。” “各位同窗学业上如有困而不解,在愿下随时答疑解惑。” “当然,若是算数方面,那就得请教这位兄台了。” “还不知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许观开口询问,众儒生皆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认输没问题,但他们总得知道,打败连中六元许观的到底是谁。 “朱允熥。” 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没必要遮遮掩掩。 “朱...” 许观微微疑惑,很快俯倒在地。 那些儒生庙堂接触的还少,反应就没有许观迅速了。 “快,快,快拜。” “这是三皇孙。” 在许观的小声提醒下,儒生们才先后反应了过来。 “三...三...皇孙,学生...” 知道朱允熥身份,有人开始结结巴巴请罪了。 朱允熥好歹都是个皇孙,他们之前可没少说不敬的话。 以此理由革了功名,那也是说的过去的。 “就知道报了名,你们总得这样。” “都干嘛干嘛去,多大点事。” 朱允熥下令,于实打发儒生离开。 临走之时,还又扭头瞅着许观。 像许观这样的宝贝,朱允熥把他攥到手里还来不及,又怎会为难他。 朱允熥不再多说,拉着许观去了附近的一茶馆。 刚一坐下,朱允熥便说明了缘由。 “我在城南庄子设了个学堂,打算免费招收庄户子弟,缺个先生。” 免费招收庄户子弟入学,普天之下没有几个地主能做成这样的。 “臣读书近二十载,愿为孩子启蒙。” 朱允熥费了这么大周折,若非因为此事,又何必说这些。 不说本就答应朱允熥,要做一件事情了。 即便是没有这赌注,于民有利之事,他都不会拒绝。 “许状元,看看这个。” 朱允熥抬手,从于实手中拿来了几本书。 算数,物理,地理,生物,历史,国学。 都是最基础,最简单,入门级别的。 “农户子弟压根就没有识字的,从启蒙到中举,许状元一路走来,艰辛不说,还会耗费漫长时间。” “像许状元这种次次高中的,又能有多少?” “大多数人籍籍无名,一辈子都难以中举。” “农户本就贫瘠,哪有精力供养子弟一直把书读下去。” “整个庄上这样的子弟非一人,我肯定没办法把他们都供出来。” “所以,只能分门别类,因材施教。” “开始都以识字为主,一年之后凭自身意愿以及成绩分班。” “科举的那就专攻经史子集,额外加你手里的这几本书。” “不参加科举的,那就以这几本书为主。” “这些知识实用性强,会提升他们养家糊口的技能。” “预估两年之后,我会再请人教授他们职业技能。” “比如说种田,会请有经验的农户,把耕种的技艺交给他们。” “这样不仅能够让他们尽快掌握谋生的本事,而且还可以让他们省出时间,在原有的经验上做出提升。” “仓颉造字,蔡伦造纸,人发展到今天,创新无处不在。” “而且,所有创新无不都是劳动者所为,创新源于实践,庙堂之上的那些官老爷们多不识人间烟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又怎会有创新。” “其实说来,我倒希望庄户子弟们,都能躬身实践,深入到各行各业,让我大明技术方面得以提升。” 洋洋洒洒一大堆,朱允熥说了自己的办学初衷。 “许状元不必强求,若以为这些只为奇技淫巧,登不上大雅之堂,那就请回,之前赌注就此作废。” 许观能力再足,若不能和朱允熥达成一致。 那做的越多,南辕北辙的将会越远。 与其将来因为意见不合头疼,还不足现在就全都说清楚。 不过,许观既能研究算数,应当不会是个只把之乎者也放于嘴边的迂腐之人。 正当朱允熥都快等不及时,许观终于开口了。 “三皇孙,臣...” 第54章 抢人 “臣愿往。” 许观答应,朱允熥暂时松了口气。 “我说了,之前的赌注,许状元不必过于计较。” 知道许观的真实想法,也好决定,是否要把学堂都交给他。 “臣答应三皇孙,只为三皇孙所言,无关于赌注。” “士农工商,士为首,但一国之重,却并不只有庙堂大臣。” “农工商同样不可忽视,农人种田,才能使人饱腹,工匠修桥铺路,而商人货通天下。” “正是有了各行各业百姓的付出,国家才能发展,人才能从茹毛饮血进化到今天的文明。” “无论哪一行缺失,国家必会动荡。” “若各行各业都能向前发展,国家才可焕发勃然生机。” 能看到这些,说明许观并不是迂腐之人。 有知识,又固步自封,这样的人实在难得。 朱允熥为许观茶杯蓄上了水,有些激动道:“能有许状元,是我大明之幸,百姓之幸。” 许观实力摆着,根本用不着自负。 对朱允熥的夸赞,脸上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臣何时上任?” “臣还在翰林院兼着修撰,若去上任,恐还得递交辞呈,等了朝廷的批示。” 别人做梦都想入仕,这才几天,说辞就辞了? “许状元考中不易,这若辞了,再想回去可就难了。” 朱允熥端着茶杯,笑着打趣。 “臣寒窗苦读,本就为报效国家,造福万民。” “三皇孙深谋远略,臣以为远胜朝中为官。” “臣做修撰一年有余,还未曾做过实事。” 想做实事,至少还有斗志。 朱允熥抿了口茶,随之放下。 “递辞呈干啥,许状元这样的青年才俊走了,那是朝廷的损失。” “听闻皇爷爷对许状元颇为欣赏,许状元递了辞呈,皇爷爷也不见得会答应的。” 老朱若不欣赏许观,也不会给他赐回黄姓。 “陛下对臣确实恩重如山。” 但是御笔钦点庄园,这恩就已经够大了。 “那还递辞呈干啥?” “这样,你出任学堂院长,负责招募几个先生,并负责教会这几个先生我这书本上的内容,由他们去传授学生。” “滞留于京,来京游学的士子应该会有。” “学堂为他们提供食宿,笔墨纸砚,每月再给一两银钱。” 有饭吃,有地儿住,读书又有笔墨,每月还有钱拿。 总有贫寒士子,愿意接受的。 “这倒可行。” “臣可借下值时间和他们探讨这些,等他们学会就可去学堂教授学生了。” 学堂交给许观,接下来如何操作,那就看他的了。 “学堂已经建好,先生的事就交给你了。” 一旦先生到位,马上就能开课。 “你尽管下值时间才去学堂,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朝廷的人。” “哪怕下值忙副业,也总得和朝廷禀明一声。” “我随你去见皇爷爷,把此事和皇爷爷通了气。” “将来即便被御史抓了小辫子,也不至于影响了你。” 老朱同意的事情,御史又能奈何。 “听三皇孙的。” 朱允熥考虑周到,没必要否决。 从茶馆出来,朱允熥和许观直奔宫中而去。 而另一边,黄子澄又把朱允炆单独喊了出去。 大本堂旁边的偏殿中。 黄子澄把一大摞文章,整整齐齐摆到朱允熥面前。 “殿下,可知许观?” 许观名气那么大,几乎人人都听过。 “那个连中六元的?” 黄子澄微微一笑,点头回应。 “就是他,这是臣找来他从县试到殿试时的文章,引经据典准确,文字功夫扎实,且一次较之一次有明显的提升。” “这样的人,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不到三十,便连中六元。 黄子澄会试第一,在文臣中属佼佼者了,但他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许观入翰林一年以来,不迟到不早退,不居功不自傲,任劳任怨,与同僚相处融洽。” “而且一直默默无闻,不结党不营私。” “如此学识,依旧能洁身自好,是个可用之人。” “殿下如能结识,除能提升自己学识外,也能为殿下提供不小的助力。” 对黄子澄的教导,朱允炆几乎事事听从。 至于是不是耳根子软,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我应该?” 朱允炆想都不想,直接出言询问。 “陛下一贯重视皇子皇孙的学业,殿下若有尚学之心,想要和许观请教,陛下必不会拒绝。” “所以,殿下应先去找陛下,请陛下降旨。” “切记不要私下接触,皇孙私会朝臣,那是大忌。” “一旦引起陛下猜忌,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天家只有君臣,没有父子,更没有祖孙。 当然,这只是黄子澄自己的看法。 “我...” 朱允炆唯唯诺诺,良久不语。 “殿下还有何顾虑?” 黄子澄既已把宝压在了朱允炆身上,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皇爷爷会答应吗?” 朱允炆不是怕老朱不答应,而是单纯的怕老朱。 “会答应的,殿下尚学,那就是优势。” “殿下应多去陛下那里走动,三皇孙常出入于陛下身边,殿下要是再不去,陛下应记不起殿下这个长孙了。” 朱允炆是长不假,但少了个嫡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知道了,现在就去。” 朱允炆应了一声,随之出发。 自小到大,朱允炆在吕氏的暗示之下,一直都在和朱允熥较量。 被他压了十几年的朱允熥,突然之间翻身了。 这是让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而与此同时,朱允熥领着许在后了近半个时辰候,终于见到了老朱。 见朱允熥和许观一块进来,朱标当即开口询问,道:“你二人怎一块来了?” 从哪方面讲,朱允熥和许观都不应是一路人。 “儿子在国子监门口设了个文擂台,和许修撰比试了一场。” “臣输给了三皇孙。” 许观谦虚,直接承认了下来。 “哦?” 朱标和老朱先后一惊,先后探过了脑袋。 “什么擂台,竟能让连中六元的许修撰输?” 朱标笑着询问,心中竟有小小的自豪。 不管是啥擂台,他儿子总是胜了状元的。 “其实也没啥,儿子和许修撰从古籍中找了道算术题。” “许修撰没答上?” “不,是儿子答的方式更多一些。” “许修撰学识渊博,若不以数量取胜,恐难分胜负。” 朱允熥要不是有后世的那些先知,采用了个讨巧之法,恐还真难事许观对手的。 第55章 答应了 不管咋胜,那都是胜利。 老朱咧着嘴,却又不笑,都快憋出内伤了。 “皇爷爷,孙儿还行吧?” 朱允熥往老朱跟前一凑,嬉皮笑脸地讨赏。 “行个屁。” 老朱冷哼一声,收起笑容,揪起茶杯,朝朱允熥砸去。 这老头,就不能好好说话嘛。 朱允熥身形矫捷,闪身躲过老朱的茶杯。 “皇爷爷,您茶杯要多的没处用,不妨给孙儿。” 老朱眼睛一瞪,又抓起了桌上的镇纸。 “咱还没死呢,就惦记起咱东西了?” 区区茶杯而已,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嘛。 “小气。” “你说啥?” 眼看镇纸就要甩来,朱允熥赶忙上前,抓住了老朱胳膊。 “孙儿是说,孙儿想求皇爷爷个事,希望皇爷爷能够应允。” “有话说,有屁放。” 朱允熥眉开眼笑,趴在老朱眼跟前。 “孙儿想让许修撰,去孙儿学堂当个先生。” “啥?” 老朱眼睛一瞪,抬头发问。 “你让咱的新科状元,去你那破学堂当先生?” “就借用晚上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朱允熥掐着手指头,小心翼翼补充。 “皇爷爷,您就答应了吧。” “孙儿好可是不容易才碰到,许修撰这样有本事,且还愿意去孙儿那儿授课的。” 朱允熥软磨硬泡中,还不忘眨巴着眼睛,示意朱标帮忙。 朱标是否看见不知道,反正端着茶杯,头都没抬。 “你不是说,你不用咱帮忙吗?” 老朱微微停顿,慢悠悠询问。 “孙儿啥时候说过,皇爷爷肯定记错了。” 不管说没说过,那肯定都不能承认的。 “你说咱老糊涂?” 这老头有被害妄想症吗,咋老往歪处想,他是那个意思吗? “哪有,皇爷爷一点儿都不老,更不糊涂。” “孙儿是说...” 老朱凶巴巴眼神威逼着,话还没说完,朱允熥就妥协了。 人在屋檐下,头该低就得低。 “嗐,孙儿想起来了,孙儿是在皇爷爷上次去庄子时说的。” “孙儿没想到皇爷爷慧眼识珠,把天下英才都网于朝廷之手了。” “孙儿还大言不惭,想从民间找寻,那不是痴人说梦吗?” “是孙儿的错,皇爷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和孙儿一般见识了。” 下次千万不能再随便拒绝这老头了,不然太容易被打脸了。 “皇爷爷,您就答应了孙儿吧。” 朱允熥伏低做小,就差跪下磕头了。 老朱就是不为所动,最后还是朱标先开了口。 “你只在晚上借用许修撰,难道学堂授课是在晚上?” 朱标既能询问,那就是有门。 朱允熥赶忙一五一十,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许修撰任朝廷公职,自不会有太多时间留在学堂。” “儿子打算让许修撰任学堂院长,由许修撰集训先生去学堂授课。” “平日由这些先生管理学堂,许修撰下值后,再去处理他们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 朝臣下值吃喝嫖赌者皆有,许观不过是去学堂授个课罢了。 说起来,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 “父皇,让庄户子弟读书是个好事,要不就允了吧。” 朱允熥在庄子办学堂,老朱一直都乐见其成。 不说许观只是下值时间过去,就是征调些时日,老朱也没意见。 之所以迟迟不应,不过也就是想逗逗朱允熥罢了。 朱标求情,老朱寻到了台阶,随之不再为难。 “行,咱就给你爹个面子。” 不管给谁面子,只要答应就成。 “皇爷爷,您答应了。” “嗯哼。” 老朱别扭承认,朱允熥一蹦三尺高。 “啊啊啊,谢皇爷爷,皇爷爷您真好。” 许观只是借用不假,但许观如能把他的那些课本传授下去。 用不了多久,大明的科学水平,就能得到直线提升了。 “许院长,快,快谢皇爷爷。” 朱允熥自己感谢后,还拉着许观道谢。 之前,朱允熥虽说是在求老朱。 但,其中的祖孙温情,不可否认。 许观一直在当透明人,至始至终没有打扰。 直到被朱允熥招呼,这才开始说了话。 “臣谢陛下。” 许观躬身抬手,行礼道谢。 “目的达成了,滚吧。” 老朱话不多说,打发朱允熥离开。 “那孙儿就先走了,学堂开课,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朱允熥没再多留,直接告退。 不说他有不少事情要做,就是老朱也繁忙的很。 能抽出这么多时间,听他废话,已实属不易。 领着许观,从老朱那儿退出。 刚一到门口,就碰到了朱允炆。 朱允炆刚一过来,便听到了朱允熥咋咋呼呼的叫了。 率先,开口发问,道:“允熥,皇爷爷又赏你啥了?” 朱允炆语气温和,脸上的嫉妒却是掩盖不住的。 “哝。” 朱允熥抬手指了指,身后的许观。 “这是我二哥。” 之后,朱允熥还好心,向朱允炆介绍了许观。 “这是去年的状元,他可连中六元考上来的。” “许观?” 朱允炆惊呼一声,一脸的不可思议。 “看来你知道,也对,毕竟连中六元,普天之下能有几人不知道。” “皇爷爷把许观,给你了?” 朱允炆大呼小叫,早失了体统。 反倒是朱允熥言笑晏晏,举手投足间多了些沉稳。 “是啊,刚给的。” “竟给你了?” 朱允熥脸色冷峻,闪过一丝嫉妒。 “咋了,老二,皇爷爷把许观给我,你好像不高兴了?” “老二,不是我说,你书读了那么多,孔融让梨没听过?” “不说让你让梨给我了,皇爷爷给我东西,你咋还不高兴?” 兄友弟恭,这是朱允炆,一直努力做的。 这要是让人抓住把柄,那他之前的努力不都前功尽弃了? “谁说我不高兴,我高兴的很。” “嘿嘿...” 随之,朱允炆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高兴就好。” “行了,皇爷爷和父亲都在,你进去吧。” 没再多说,朱允熥领着许观,抬脚而走。 直至朱允熥背影消失,朱允炆才终反应了过来。 “孔融让梨,不是弟让兄的吗?” “卑鄙。” 朱允炆眼神不善,嘴中愤愤吐槽。 之后,也没见老朱,转身而走。 他过来本就是为了许观,许观既已被朱允熥抢走,那他再进去还有何意义? 更何况,他对老朱心存畏惧。 有事的情况下,都不敢到老朱跟前。 没事可说,更难寻起话题。 朱允熥那种油嘴滑舌,打死他都学不来。 第56章 开课 凭许观在读书人中的名气,仅仅一天,就找来了三个士子。 这三人都是和许观同一年的举人,会试的时候名落孙山。 留在京师,是为来年会试,做准备的。 听说学堂提供食宿,还有钱拿,三人很快应聘。 之后,许观开始每天下值,找三人备课。 好歹也是个举人,学东西总比别人快些。 七日之后,三人悉数掌握了,朱允熥的启蒙课本。 朱允熥亲自听了几堂课,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当即定下了开学时间。 自三个士子进了庄子,庄户们每天都往,他们那儿送东西。 很多人都盼望着,学堂早日开学了。 既已准备妥当,那就没必要耽搁了。 许观询问了朱允熥听课意见后,随之道:“明日再给孩子们一日准备时间,后天要不就正式开学吧?” “早开学一天,孩子们就能早学习一天。” 对于朱允熥来讲,当然越早开学越好。 “三位先生不用再准备几天了?” 三人拿着朱允熥的钱,吃着庄户们的饭,准备七日已够不好意思了。 “不用,不用。” “谢三皇孙,学生准备好了。” 是他们自己不用的,那就别怪他压榨了。 “既如此,那就开吧,我让于实去庄中报信。” “另外,我还给孩子们准备些衣服外,给三位先生也备了,稍后让祁山拿来,有不合身之处,找裁缝再改。” 庄上那些孩子多粗布麻衣,穿着草鞋。 收了秋粮后,有人倒给孩子做了衣服。 但基于孩子们整天上树下河的疯玩,并不舍得让孩子们穿新衣。 朱允熥统一做衣服,既是做学堂的校服,也是给孩子们的福利。 让他们先从衣服上,转变自己的身份。 “三皇孙仁厚。” 许观外面三个士子,先后拱手称赞。 能让庄户子弟读书,本就难能可贵。 竟还能心细如发,给孩子们准备衣服。 “不值一提,往后还需三位先生用心教导。” “后日开学时,我再过来。” 庄户们重视学堂,开学事宜,自有他们操办。 朱允熥当起了甩手掌柜,第二天带着汝阳玩了一天,连宫都没出。 开学当天,这才和于实出了宫。 庄上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孩子们新衣新鞋,洋溢着幸福。 庄户们中很多人也都穿了新衣服,里三层外三层围在学堂门口。 “三皇孙来了,三皇孙来了。” 听到喊声,庄户们让出路后,纷纷行了礼。 “拜见恩师。” 朱允熥才进学堂,数百孩子便高呼一声,行了弟子礼。 “孝顺父母,友爱兄弟,上忠国家,下孝父母。” “希望你们将来无论从事哪种行业,都要时刻铭记忠孝节义四字,只要你们仰无愧天,下无愧地,我这学堂就没算白建。” “大尊尊亲,先向你们双亲,叩首行礼。” 朱允熥下令,自有于实引导。 “跪。” 一声高喊后,孩子们先后伏倒在地。 虽不够整齐,还有些杂乱。 但数百孩子纷纷冲着,庄子外的农户叩首,场面还是颇为感动的。 不少泪窝子浅的,都已偷偷抹眼泪了。 一般人家的孩子们,鲜有动不动就给父母叩首的。 因而,也就更显动容。 “今日之后,你们就要读书识字了。” “尊师重道,学之始也,拜了你们的先生,就开始上课吧。” 没必要长篇大论说太多,想要学习的,不说也会学。 不想学的,口舌费再多,都不过是无用功。 “拜见恩师。” “拜见院长。” “拜见先生。” 行了完毕,就是点名了。 许观特请假一天,参加学堂的开学典礼。 身为院长,点名自然也需,他来完成。 被念及名字,孩子们答声到,由自家先生领走。 总共一百五十六人,因都是启蒙阶段,也就不用分年龄大小。 随机先分三个班,由三名先生分别带领。 至于何时再重新分班,那就看他们的学习情况了。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孩子们坐进了各自教室。 桌上笔墨纸砚都已配备,先生们也站上了讲台。 第一步做了自我介绍,随之就开始授课。 第一堂课,直接教认字,很难让孩子们进入状态。 所以,朱允熥把第一课设成了历史。 从三皇五帝始,是如何兴衰更替,发展到了现在。 整条主线,以故事带动。 故事的主人公,包涵文臣武将,工匠农户。 主要目的旨在告诉孩子们,封侯拜相固是最远大的理想,但工匠农户同样也有成名的可能。 所谓行行出状元,哪一行有哪一行的辉煌。 许观陪着朱允熥,往返于三个教室之外。 望着里面孩子聚精会神听讲,许观感慨良多。 “臣曾拜访多所书院,无论闻名与否,都没有像学堂孩子们这样,人人都饱含如此高的求知欲。” 这些孩子们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自也会倍然珍惜。 “人都有向上之心,当然也就会时长保有求知欲。” “这些孩子启蒙晚,又生长于田垄之间,资质上佳者少有。” “教授他们,还得多些耐心,增加他们的尚学之心。” 朱允熥不能时长过来,如何教学,也就需许观盯着了。 “三皇孙的担心,臣和他们三人都说过了。” “臣也会时刻督促他们,一起推新教学方式。” 第一次尝试,谁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只能慢慢来了。 “今天你既已请假,学堂的事情就劳你盯着了。” “我去庄上转转,命庄户们配合好学堂的运转。” 学堂就在庄上,往后少不了,有需要庄户帮忙的地方。 补个房屋,修个桌椅,那是必不可少的。 “三皇孙忙,臣正好还有些教学方面的东西,要和他们说。” 不管是否真的有,有许观盯着,朱允熥也放心了。 从学堂出来,朱允熥又去庄上赚了一圈。 他不能经常过来,凡过来就尽量到处走走。 有啥问题,也能早解决。 他在庄上投资这么多,当然是希望能给他带来更大收益的。 因孩子们入了学,学堂周围庄户干活的时候,全都小心翼翼的,深怕打扰了孩子们上课。 见朱允熥过来,纷纷邀请朱允熥进家。 这么多人都邀请,朱允熥答应谁都不合适。 唯一的办法,就是招呼这些农户,一块坐坐。 这些人种了大半辈子田,哪个都比他有经验。 正好集聚在一块,商讨一下来年的春耕。 第57章 遇刺 庄户你一言我一语,朱允熥听得也仔细。 能听懂的,就挑重点记下来。 听不懂的,时不时发问几句。 大概半个时辰,了解的差不多了,朱允熥这才起身告辞。 “那就这样,春耕之事,还得你们上心。” “有任何想法,及时告诉我。” “收成提升了,自也不会亏待了你们。” 庄户们有今天的生活,和朱允熥功不可没。 他们当然希望,庄子发展越来越好的。 “那是,那是...” 庄户们憨憨笑着,拱手应答。 就在此时,突然一人闯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朱允熥奔去。 等朱允熥反应过来时,入眼的已是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娘的。 下意识中,朱允熥闪身一躲,本插入他胸口的尖刀,插进了他肩膀。 捂着伤口,鲜血顺着指缝,滴答滴答的滑落。 与此同时,于实以及附近护卫,也全都赶到。 “抓刺客,快抓刺客。” 于实扶着朱允熥,扯着嗓子高呼。 护卫分成两拨,一部分把朱允熥围成一圈,另一部分迅速把那刺客按倒在地。 “殿下,咋样了?” 火辣辣的,若说不疼,那是假的。 “姚贵?” 有庄户认出了,被护卫按着的人。 听到熟悉的名字,朱允熥冲于实摆摆手,推开围成圈的护卫,抬脚走到了姚贵跟前。 “你就是姚贵啊?” 姚贵神情张狂,早把生死置之度外。 也是。 都敢来刺杀他了,还要生死干嘛。 “是又咋样,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丫的,以为他不敢? “殿下,殿下...” 还没来得及行动,朱允熥便一头栽倒在地。 “快快快,快护送殿下回宫。” “闪开,快闪开。” 一顿手忙脚乱后,护卫驾着马车,直奔宫中而去。 到了东宫后,先第一时间,禀报给了老朱。 老朱和朱标匆匆赶过来时,太医院院正卢志明已在了。 “咋样了?” 老朱抓着卢志明,神情焦急。 “三皇孙伤在了左肩肩胛骨处,昏迷应是失血原因,臣已上了药,这几日别沾水,勤换药。” “等三皇孙醒了,喝些滋补的汤食,将养些时日,应该就可恢复。” 听闻没大碍,老朱这才松了口气。 旁边的朱标打发走卢志明,这才询问起了缘由。 于实跪在前面,在其身后,还有一长串护卫。 “今日学堂开学,殿下主持完毕后,又找庄户询问春耕事宜。” “完结准备离开时,姚贵突然闯出。” 于实一五一十说明了,朱允熥遇刺的缘由。 “姚贵?” “他是姚才的侄子,在绸缎庄死而复生,多次去庄上搞破坏,都被殿下戳破了。” 听闻这些,老朱和朱标了然。 “罗毅,你去审,查清受谁指使。” 姚才和吕鸣脱不了干系,姚贵与吕鸣必也关系匪浅。 倘若姚贵刺杀朱允熥是手吕鸣指使,那事儿可就大了。 “还有你们,咱让你们跟咱大孙出去,是保护他的,你们干了啥?” “都拉出去,给咱狠狠地打。” 既是失职,领罚是必然的。 挨些板子,总比丢了命强。 “谢皇爷。” 护卫加于实,虽要挨板子,仍得叩首谢恩。 谢恩完毕,起身退出。 片刻之后,外面一阵噼里啪拉声,随之响起。 屋里,老朱拉了把椅子,坐在朱允熥床边。 朱标倒了杯茶,递给老朱。 “卢院正既说无碍,爹不用太过担心了。” “这小子年轻,过两天就活奔乱跳了。” 老朱冷哼一声,茶都没接。 “你儿子差点被杀,你像没事儿人似的,配当人爹吗?” 呃。 也不知道是谁,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要揍人家。 朱标微微一愣,很快附和。 “爹说的是,那等允熥行了,儿子就告诉他,爹您知道他遇刺后,慌忙往过来赶,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屁,咱担心他?” 老朱嘴硬心软,打死不认。 “爹,允熥可是您亲孙子。” 换句话说,老朱要不担心朱允熥,也不配当人爷爷了。 “滚蛋。” 老朱骂了一句,赶离朱标。 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朱允熥,眉头紧皱,哼唧一声,醒了过来。 “允熥,醒了?” 听到动静,朱标当即跑过去,趴在了朱允熥床边。 “爹。” “好疼。” 看到朱标,朱允熥一把,抓在了朱标手上。 “出息。” 朱标还没说话,就听到了老朱的声音。 “皇爷爷,孙儿差点没命。” 朱允熥委屈巴巴,老朱压根不理。 “你皇爷爷知道你遇刺...是特来看你。” 朱标微微一笑,瞥了老朱一眼,当然最终并没说实情。 “孙儿谢皇爷爷。” “皇爷爷还是,担心孙儿的吧?” 老朱冷哼一声,懒得搭理朱允熥。 “喝些水,润润喉。” 朱标倒了茶水,正扶着朱允熥喝。 吕氏带着朱允炆,走了进来。 进屋后,先和老朱行了礼。 之后,从朱标手中接了茶杯。 “殿下,臣妾来喂允熥。” 吕氏想要表现,朱允熥偏不给她这个机会。 “不劳了,我不渴了。” 朱允熥不给面子,吕氏又不能强按着他喝。 “行,那等你渴了,娘再喂你。” 跑这儿给他当娘,谁稀罕。 “我娘在东陵埋着呢,我可没第二个娘。” “允熥。” 朱标一声呵斥,打断朱允熥。 “没事,没事...允熥年纪小,思念常姐姐,人之常情。” 吕氏母慈子孝,心胸宽阔,不愿苛责。 不仅如此,还关心起朱允熥,饮食起居来。 “于实那贱奴,仗着允熥宠信,玩忽职守,就该重重敲打敲打他。” “允熥这里不能没人,稍后臣妾就送个可靠的人来。” 吕氏喋喋不休,朱允熥猛然注意起,外面的噼里啪啦声。 于实不会被老朱打了吧? 这年头,能寻个可靠的人,不容易。 于实要是被打死打残,那他岂不还得重新找人? 更何况他遇刺,于实并没有过错。 “皇爷爷,孙儿遇刺是孙儿大意所致,与于实和那些护卫无关。” “孙儿明知姚贵活着,一直迟迟不曾动手,才给他了他这个机会。” “从始至终都是孙儿自己的原因,求皇爷爷饶了他们吧。” 说这话,朱允熥就要起身坐起,挣扎中牵扯了肩膀的伤口。 殷红的血迹,顺着绷带处,再次流出。 “别动,不要命了。” “卢院正,卢院正,快来。” 朱标扶着朱允熥躺下,大喊着卢志明。 疼痛再次袭来,朱允熥才想起,自己身上有伤。 卢志明重新包扎时,老朱便下令停了,于实和护卫们的板子。 “三皇孙求情了,就先饶了他们。” “送他们回去养伤,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施恩让给朱允熥,也算是给了朱允熥,几个忠心可靠的人。 经此这件事后,于实和那些护卫,对朱允熥会更忠心。 第58章 就这样定了 伤口重新包扎,朱允熥倚着床,坐了起来。 “允熥这孩子心善,自小就不忍苛责下人。” 吕氏坐在床边,想摸摸朱允熥的头。 手还没伸过去,便被朱允熥躲过。 吕氏温和一笑,完全一副家长对,不听话孩子的嘴脸。 既有无奈,又有爱抚。 “宫外总有险象,今日还算幸运。” “往后允熥还是少出去,留在宫里读读书。” “要实在有事,找个人出去办,也是可行的。” 在宫里,朱允熥都已越来越不可控了。 常往宫外跑,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彻底失去控制了。 “你说的对。” 吕氏话落,老朱随之附和。 不能出宫,这哪成? 他宫外的一些产业,才刚刚兴起。 朱允熥刚想争取,却被朱标拦了下来。 只听,老朱很快,开口道:“只凭从东宫挑些护卫,的确很难护卫了那小崽子。” “这样,抽调一千人,单给那小崽子组建个护卫所。” 啊? 除却朱标,屋里的人,没一个不吃惊的。 “父皇...” 吕氏步骤被打乱,一时忘了贤惠的表演。 “谢皇爷爷。” 朱允熥开心不已,连连道谢。 “孙儿其实,还有另一件事,想求皇爷爷。” 老朱眉目一挑,有了不高兴。 “你小子别蹬鼻子上脸。” 这小崽子,看不出来,他是为维护他吗? “皇爷爷先听孙儿说完嘛。” “孙儿想习些拳脚,用以自保。” “护卫再多,总有离开孙儿身边的时候。” “只有自己有了自保能力,才能应对一切突发状况。” 听了朱允熥的要求,老朱笑了。 他是马上皇帝,当然希望儿孙,都会些骑射和拳脚。 哪怕不去征战,除了自保外,也不至于让武将骗了。 朱标温文尔雅,精通经史,仍也常去练兵。 排兵布阵的本事,并不亚于寻常武将。 “成,这事找你爹,咱就不管了。” 建国还不到三十年,健在的武将多的是。 找个教授拳脚的,闭着眼睛都能,一抓一大把。 老朱应允,吕氏推了朱允炆几次。 朱允炆张了张嘴,始终没发出声音。 “允炆,也想学?” 最后,还是朱标,主动询问。 “想,儿子学了拳脚,就能保护允熥了。” 这话说的,他自个儿,估计都不信。 “一块吧,允熞年岁小,等再过几年,再让他练。” 三日之后,乾清宫。 朱标坐于老朱下手位置,罗毅站在中央。 “卑下对姚贵审讯完毕,据他交代,行刺三皇孙是他自己所为,并未受他人指使。” 老朱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开来。 “既已审清,杀了吧,别留了。” 留着姚贵的作用,不过就是查姚才和吕鸣的勾连。 这点破事,老朱该知道的,都已知道了。 到了动吕鸣的时候,即便没有人证,老朱一句话就可定罪。 罗毅领命退出,老朱这才询问。 “教你儿子拳脚的,可找好了?” 朱标微微一笑,气定神闲。 “哪用儿臣找,风声刚一出去,蓝玉就找了过来。” “车轱辘话说了一大堆,非要去教允熥。” “别的不说,他拳脚尽得开国公真传,满朝武将无人可敌。” “让他去教允熥,倒不失一合适人选。” “至于是否是绝佳的,那就看允熥自己本事了。” 朱允熥能驾驭了蓝玉,那当然是绝佳。 驾驭不了,那最多只能,算合适范围。 “蓝玉知道要给允熥组建护卫,还和儿臣提议,要从勋戚武将中挑选家将给允熥。” “你拒绝了?” 把勋戚武将的家将给朱允熥,那朱允熥的一举一动,都将会第一时间传于他们耳朵了。 若是再次一点,朱允熥还会可能,被这群武将控制。 “没有,儿臣让他找允熥了。” “反正最终是由儿臣把关,若结果不尽如人意,儿臣直接就否了。” 一句话,这是对朱允熥的又一次考验。 老朱挂起了笑意,神色中有了赞赏。 “蓝玉是把好刀,但得经常敲打。” “在咱手里,尚不安分。” “那小崽子若一味被牵着鼻子走,他只会更无法无天。” 骄兵悍将,但也看咋用。 另一边,朱允熥经过三日修养,已恢复的差不多了。 汝阳坐在朱允熥身边,剥开橘子,一瓣瓣送到朱允熥嘴里。 “允熥哥哥,你还吃啥,汝阳给你取。” 自朱允熥受伤,这小丫头每天都来。 别的干不了,就坐在他身边,时不时给他喂个橘子,喂个葡萄。 这丫头还挺有良心,倒也算没白带她玩了。 “把那苹果拿来。” 汝阳翻身下床,取来苹果。 “允熥哥哥,汝阳给你洗。” 朱允熥抬手招呼,从汝阳手里拿过苹果。 在身上擦了擦,一口咬掉。 “洗啥,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正说着,蓝玉进门。 “拜见三皇孙,拜见公主殿下。” 行礼之后,不用朱允熥多说,随之起身。 “三皇孙好些了吗?” “臣本想宰了那狗东西给三皇孙报仇,不成想上位抢先一步。” 姚贵被老朱处置,朱允熥是知道的。 “臣和殿下请命了,往后就由臣来教三皇孙了。” 之后,蓝玉掀起朱允熥肩膀处的衣服一瞧。 “不碍事了,再有个六七天,差不多就能好了。” 自打进门,蓝玉说了一大堆,完全没给朱允熥插话的机会。 直到蓝玉空闲,朱允熥这才开口。 “舅爷先坐,坐下说。” 朱允熥招呼,蓝玉这才寻了把椅子。 “还是咱大外甥心疼咱,那咱就不客气了。” “其实咱今天来,是有个事情要说。” “听说上位给了你一千护卫的名额,让殿下帮你抽调。” “咱手底下征战沙场的人手不少,咱挤吧挤吧,从其他人手里给你调一千人了。” “有了这些人,省的你重新训练了。” 怪不得历史上,老朱要掀起蓝案。 不说老朱是扶朱允炆继位,哪怕是传位给朱允熥。 为避免主弱臣强,挟天子以令天下的局面出现。 老朱怕也不会,留下蓝玉的。 蓝玉自打进门,不说没有一丝人臣之礼,还一口一个咱的说。 老朱当了皇帝,没改自称。 但下面淮西出身的武将,大多避讳于咱自称了。 “舅爷为人臣,皇爷爷以咱自称,舅爷给主动避讳的。” 和蓝玉这种人说话,直来直去的最好。 你婆婆妈妈说一堆大道理,他也不愿意听。 “舅爷最疼我了,小时候舅爷但凡进宫,就必会给我带好吃的。” “就算是为了我,舅爷以后注意一下,好吗?” 朱允熥强制命令,蓝玉极大程度不买账。 放软姿态,蓝玉反倒不好拒绝。 “成成成,咱...臣以后改就是。” “家将的事那就这样定了。” 第59章 区别对待 “别啊,舅爷。” “你是不相信我能力,还是咋地?” “训练区区一千人还用舅爷接济,那我干脆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若是有不懂的,我再问舅爷,舅爷帮我把关。” 用了蓝玉的家将,倒是不用再重新训练。 但这些人从军多年,身上少不了会沾染上痞气。 用他们冲锋陷阵,或许不成问题。 但要想把这支护卫训练的符合他预期,那可就难了。 朱允熥理由正当,蓝玉哪有拒绝的理由。 “行吧,你小子能有这志气倒也好。” “等啥时候不想练了,随时找臣,臣随便一个义子动动指头,就能练出敢上战场拼命的兵。” 蓝玉虽没拒绝,却也不信朱允熥真能练出兵来。 事实胜于雄辩,朱允熥并没多说。 “谢舅爷,那是肯定的。” 蓝玉胡子又黑又硬,修剪的也不够整齐。 随便抓了一把,更显乱糟糟的。 “等殿下伤养好了,直接过去找臣。” “臣走了,殿下安心养着吧。” 蓝玉身影消失,汝阳跑到门外四处张望。 确定蓝玉走了,这才松了口气。 “刚才那大叔太凶了。” “允熥哥哥,他不会再来了吧?” 就蓝玉那种糙汉子,的确容易吓坏小孩子。 “应该不会了,不过保不齐。” 话音一落,汝阳神色顿显慌张。 放下手中葡萄,从椅子上跳下来。 “允熥哥哥,汝阳想娘了,要回去了。” 随后,拉着婢女的手,头也不回的扭头就跑。 这小丫头,这么不经吓。 七日过去,朱允熥伤口彻底结痂。 于实倒能下了床了,但走路却仍像个企鹅。 “是我连累你了。” 朱允熥开口,于实连忙摆手。 “不不不,奴婢没保护好三皇孙,应当受罚。” “还得谢三皇孙护着,要不是三皇孙,奴婢肯定得被杖毙。” 当时,他真感觉快要死了,都已经有心里准备了。 “不说这个了,老二不是也要跟着舅爷训练?” “一日之计在于晨,正是空气最好的时候,哪能随便浪费。” 朱允炆想要表现,肯定要给他这个机会。 带着于实到了朱允炆院子,正赶上吕氏出来。 吕氏表面依旧贤良,私下早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看见朱允熥,冷哼一声,绕开就走。 她不想理他,他正好也不想和她打招呼。 直接把她当成空气,从她面前进了朱允炆屋子。 “老二,快走了。” “我舅爷脾气不好,去晚了可不好。” 朱允炆要跟着朱允熥练习,完全是出于表现。 不说让他跟着蓝玉练习,就是找个不是勋贵出身的,他都不乐意。 每天读书已经够累了,还折腾这些干啥? 屋里,朱允炆一身短打,刚刚穿上。 苦大仇深,一脸的不情愿。 “你要不愿去,我去和皇爷爷说。” 他自己提出要去,现在又这表情,给谁看? 朱允熥扭头,朱允炆上前几步,一把拉了下来。 “谁不愿去了,我衣服都穿好了,走吧。” 两人结伴,一块往西苑而去。 这儿有个小型校场,专供皇子皇孙练习。 校场上,蓝玉拄了把军刀,已在等着了。 相互行了礼,蓝玉抓起军刀,道:“你们两个咋来这么晚,军中错了点将贻误军机,以死罪论处。” 握着军刀,扯着嗓门。 仿佛一言不合,就要挥刀砍了他们似的。 朱允炆惧怕蓝玉气场不说,还一直怕蓝玉给他使绊子。 再经蓝玉这么一渲染,朱允炆更恐惧了。 “你...你...你...” “你个屁。” 蓝玉揪着朱允炆衣领,往前用力一推,把朱允炆推了了趔趄。 “绕校场去跑,跑到我满意为止。” 在蓝玉促使下,朱允炆跑出几步后。 这才想起,朱允熥还没跟上。 扭身转回一瞅,蓝玉掰开朱允熥衣服。 “伤势恢复的还不够利索,歇着吧。” 即便要袒护,也不能如此吧? “你还愣着干啥,快跑。” 朱允炆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蓝玉一声厉呵,挥刀再次催促。 心中再有不甘,朱允炆都只能听从。 当年朱标学习骑射,不也是直接丢给武将。 那些武将虽早认朱标当少主,但对朱标却也从来以最严要求。 磕下碰下,受个伤,那是常有的。 朱允炆若以此状告蓝玉,那可就是他自己吃不了苦了。 几炷香之后,朱允炆累的跟狗一样。 朱允熥和蓝玉坐在点将台上,一人捧着半个西瓜吭哧吭哧的吃。 “舅爷,你找的这西瓜不行,还没熟透。” 蓝玉嘎嘣嘎嘣,把籽嚼碎。 “你小子别生在福中不知福,有的吃就不错了。” 朱允熥吃尽最后一勺西瓜,吐掉嘴里的籽,咚的一下跳下点将台。 “吃了舅爷的西瓜,我感觉伤好了很多,我也去跑了。” 他是真心想把身体打磨的结识些,要是打算摸鱼,就不来这里了。 朱允熥做了个热身运动,冲蓝玉挥着手,便绕着点将台跑了起来。 “这小子变化是够大。” 朱允炆自小就围着书桌转,每天运动的时间,都没有朱允熥多。 几炷香功夫,连两圈都没跑完,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老二,你要跑不动,我帮你和舅爷说说。” 朱允熥原地踏步,绕着朱允炆询问。 朱允炆嗓子冒烟,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摆手回应了。 “那你自便,我不管你了,我先走了。” 朱允熥略微提速,很快超过朱允炆。 朱允炆倒不甘心被朱允熥超,可惜他精力有限,实在反超不了。 又是几炷香过去,朱允熥也已气喘兮兮。 但他感觉,现在还不到他极限,还在坚持。 而朱允炆早就已经突破极限,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与此同时,老朱在罗毅的陪同下,悄悄溜了过来。 蓝玉正聚精会神,盯着校场的朱允熥。 直到老朱近前,才终发现。 “上位。” “跑了几圈了?” “二皇孙跑了两圈就坚持不下去了,三皇孙这是第八圈。” 蓝玉话里有水分不假,但朱允炆跑的没有朱允熥多,那也是事实。 “咱把大孙交给你,是让你训练成才的,你可别故意放水,荒废了咱大孙。” “上位,二皇孙身体太弱,臣...” “咱说的是你外孙。” 蓝玉恍然大悟,这才反应过来。 “三皇孙啊,三皇孙有韧劲,是个好苗子。” “伤口才刚刚结痂,就要找臣训练了。” “上位尽管放心,臣定好生训练。” 老朱知道朱允熥拒绝了蓝玉安排的家将,这才突发奇想,拐到西苑看朱允熥的训练。 丢下这句话,老朱没再多留。 等朱允炆发现老朱身影时,老朱早已消失不见。 本想过去解释一二,一是不敢,二是实在乏力,迈不开步。 除了心中骂几句蓝玉,再无他法。 第60章 不同的教授 “来,打我。” 蓝玉勾着手指,让朱允炆近前。 朱允炆一身短打,早已满是泥土。 不知摔了多少次,愣是连蓝玉衣角都没碰到。 每次怒气汹涌冲杀,总被蓝玉打退。 不远处,朱允熥站在梅花桩上,前后左右各放四个火盆。 只要朱允熥掉下,被烧伤那是必然。 “凉国公,半个时辰够了。” 于实站在火盆旁边,小心翼翼护着朱允熥。 “够不够本将不知道,用得着你提醒。” “再加一炷香。” 蓝玉发令,于实只能闭嘴。 他若敢给朱允熥说话,他除了受蓝玉一顿鞭子伺候外,还会连累朱允熥加训。 “再来!” 蓝玉抬手招呼,朱允炆继续。 瞟了一眼腿肚子已经打颤的朱允熥,朱允炆只能认命了。 现在这样,他更没处说理了。 相比较而言,蓝玉对他,可比对朱允熥宽松多了。 一个月很快过去。 朱允熥身体壮实了很多,朱允炆除了浑身淤青,较以前还弱不禁风。 蓝玉一拳捣在朱允熥胸膛,满满的都是赞赏。 “好小子,有毅力。” “今天起,臣就教你拳脚,枪法,刀法。” “这都是当初你姥爷教臣的,你姥爷到处拜师学艺,在战场上逐渐演进,形成了新的特点,很适合杀敌所用。” 蓝玉虎虎生风,打出一套组合拳。 之后,便让朱允熥和朱允炆模仿着来。 朱允熥经过一个月的淬炼,打出这套拳,自然也就有模有样。 即便有一些瑕疵,在蓝玉的指导下,也很快改正。 反观朱允炆,可就差多了。 一个月时间他除了挨打,就是挨打的路上。 身体不曾得到任何强化,打出蓝玉拳法的时候,自然也就软绵绵的。 再加之,朱允熥记性好了,一次就能记住一套拳法。 朱允炆再努力,却始终不能全都记住。 打的磕磕绊绊,更显软绵无力。 “来,你来。” 蓝玉招呼了校场上,随他一起来的一家将。 “他交给你了。” 朱允熥学得快,自不会停下来,去等朱允炆。 唯一的办法,只能单独再找一人教授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单独教授了朱允炆一个月,蓝玉新鲜劲早已过去。 早就没有,非教朱允炆不可的心思了。 家将应答,展开拳脚,一招招教授。 这家将不同于蓝玉,耐心足的很。 朱允炆拳脚软绵,他就一遍遍展示,直到朱允炆的拳脚勉强到位。 哪怕朱允炆学的慢,至始至终都不见急躁。 而另一边,蓝玉带着朱允熥突飞猛进,早就甩出朱允炆好几条街。 朱允炆心中急切,想跟上朱允熥步伐。 奈何蓝玉留下那家将,却执拗的很。 朱允炆要么学,要么就彻底不学。 绝对不会在他前面没扎实的时候,直接跳过,教授他后面的。 对于这些,朱允熥就没闲工夫操心了。 他每天完成自己的训练计划,就已经够累了。 至于朱允炆训练成啥样,和他关系并不大。 每天训练结束,朱允熥都会出宫。 老朱答应给他一千护卫后,便在他庄子附近腾出了一营地。 营地不是很大,住三千人都显拥挤。 因而,老早就荒废了。 营房什么的都有,就是有些破损。 拿到手里后,朱允熥找祁山,安排庄户收拾了几日。 营房收拾出来,朱允熥已领着之前跟着他的那些护卫,把招兵的告示贴了出去。 这还是他求老朱特许的。 军户,商户,农户,甚至是书生都行。 唯一的要求,那便是年龄在二十岁以下。 这个年纪,正是最年轻力壮的时候。 训练好了,各个都能生龙活虎。 至于如何筛选,就交由那些护卫了。 他们能进东宫述职,那都是在营中历练过的。 哪些人值得训练,总比朱允熥看的要准。 “殿下,想不到报名的人还挺多。” 于实站在朱允熥身边,笑得比朱允熥还开心。 “多是多,但多还是以农户和流民为主。” 流民自不用说,温一顿,饱一顿。 能有个吃饭的地方,那就行了。 农户报名的,则多是因家里两三代后,人丁繁衍。 原有的那些土地,根本不足以养活他们。 当了护卫,吃喝首先不成了。 而且老朱还特别允许,朱允熥这一千护卫,后代不袭。 也就是说,你是农户,你后代还是农户。 唯一变了的,只有你得从农户变军户。 以自己一人,为子孙后代谋个活路,未尝不可。 自告示发出,不到两个月,人便招齐。 所有兵器,甲胄,由朝廷负担。 在蓝玉这些勋戚的过问下,人刚齐,兵部便把这些东西送来了。 穿上甲胄,这些护卫虽仍不见兵样。 但想着这些人,往后都是自己的了,心中还是很激动的。 “记得你好像叫陈集?” 朱允熥招呼来,这段时间一直忙前忙后的一护卫。 听到招呼,护卫跨出一步,拱手回应。 “卑下陈集。” 朱允熥把一份训练计划递过去。 “往后你既做个千户,帮我训这些人吧。” 这些护卫伤势痊愈后,便被老朱彻底调拨给了朱允熥。 毕竟,让朱允熥直接练兵,没有帮手可不行。 这些人被老朱仗责,是朱允熥忍痛求了情。 光凭这一点,足可让这些人多一份忠心了。 “喏。” 陈集略微迟疑后,结果了朱允熥的训练计划。 “该咋练,你们比我该清楚些。” “我这训练计划,只是提供一个大致引导。” “反正你们只需记住一点,除了训练他们体能,还得强化他们的思想。” “这些人大多是因迫不得已的原因加入进来的,好吃好喝供着,绝对不能让他们混日子。” “让他们被打化主动,将来的训练,不用督促,他们自己就能执行。” “先把他们安顿的住下来,每天的作息时间通知下去。” “晚上我找几个人来,给他们上上课。” 学堂那三个先生,经过数月时间的磨炼,已掌握了思想教育的精髓。 不需朱允熥安排,便能结合历史人物等,编出脍炙人口的故事教育孩子们。 几个月过去,那些孩子们学习热情依然高涨。 有这样的能人不用,朱允熥干嘛亲自上场,把自己累死累活。 “你们剩下这些人,协助陈集处置好营中之事。” “如何安排他们的差事,陈集你来负责。” 第61章 比比如何? 之后的一段时间,朱允熥仍按时起床,然后从东宫一路跑步至西苑。 做上一套热身运动,再把蓝玉教习的拳脚枪法等巩固一遍。 由于朱允熥学得快,差不多一个月,蓝玉便把能教的都教了。 剩下的,就靠朱允熥坚持练习,自己强化了。 自要求学习后,朱允熥每天只有超额,从不曾偷懒。 虽如此,蓝玉仍每天风雨无阻,来的比他还早。 一来,就坐在点将台上吃西瓜。 嘴咧着,盯着下面的朱允炆笑。 朱允炆学习上或许勉强算个好学生,但拳脚方面可就太拉跨了。 朱允熥该学的都掌握了,他连一套都没彻底学会。 这也就是蓝玉找那家将有耐心,不然的话早撂挑子了。 按计划训练完毕,朱允熥把军刀放回原处。 接了于实递来的毛巾,擦了汗后,走至蓝玉身边。 蓝玉递过早准备好的西瓜,兴奋道:“你小子越来越有样,有臣当面的风范。” 像就像吧,本就有那么丝血缘。 接了西瓜,朱允熥话补多少,直接坐至蓝玉身边。 “那是,也不看谁教的。” 蓝玉撇了撇嘴,颇为不屑。 “和殿下自身有关,瞧那位也是臣教的。” 抬头看去,朱允炆在那家将指点一动作时,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 倒地的时候,正好和朱允熥四目相对。 朱允熥嘿嘿一笑,并没收敛自己的情绪。 当初在大学堂,他可没嘲笑过他。 “吃了西瓜,我就走了。” “老二的训练还有会儿,舅爷单独盯着他吧。” 反正,蓝玉他自己也想留着。 “又去营中?” “不是臣说,你个小娃娃能懂个啥练兵,还是臣找个人去帮你吧。” 蓝玉至始至终,都不相信,朱允熥能练出兵。 “不用,皇爷爷给了我东宫的十个护卫。” “他们?” 对于那几个护卫,蓝玉根本看不上眼。 “让他们戍守行,他们哪懂练兵。” 蓝玉性子如此,一时半会很难改变。 “舅爷,要不比比?” 朱允熥狡黠一笑,主动请战。 “比?” “你和咱比?” 蓝玉下意识,又带出了那忌讳词。 朱允熥没再着急纠正,只道:“等我的兵练出来,舅爷也挑一千人,孰强孰弱,那时自见分晓。” “呵!” 蓝玉一声鄙视,满脸不屑。 “就你那些种田的,还敢和咱的兵比。” “咱那些兵参加的战役不下百场,北元鞑子都被咱的兵打的嗷嗷叫。” “行,你小子既开口了,那就比比。” “你说,啥时候比。” 朱允熥稍作盘算,给出了答案。 “两个月之后。” “舅爷,来,击掌为誓。” 啪。 一大一小,一粗一细,两只手碰在了一起。 “那就这样,我走了。” “这段时间,我还得好生练兵,可不能输给舅爷。” 望着朱允熥的背影,蓝玉感叹一声。 “这小子,还挺狂。” 朱允熥从西苑出来,便直奔营地。 三个多月的训练,农家小子早已脱胎换骨。 除却身体壮实了外,也开始站如松,卧如钟,越发有兵养了。 朱允熥过来的时候,陈集正组织兵丁进行拳脚练习。 看到朱允熥,交给下面人训练后,当即跑了过来。 “训练的不错,近日可以开始战术练习了。” “战场之上,战术的运用,往往会成为制敌的关键。” 陈集也曾上过战场,对此深有感触。 “让你找的工匠可找到了?” “找了几个,都曾被兵部征调,打造过火器。” “那就行,给他们上好待遇,满足他们火器上的所以需求,让他们尽早把我说的火铳造出来。” 现在的火铳几次更新换代后,还是火绳枪。 朱允熥找工匠打造的,是燧发枪。 燧发枪依靠燧石撞击点燃火药,少了点火的步骤,发射效率极大的提升。 “先把我说的鸳鸯阵练出来。” “三段击也不能松懈。” “两个月之后,和凉国公比试一场。” 让陈集有个心理准备,在练兵的时候也能有紧迫感。 “和凉国公比?” “咋?不敢?” 陈集身体站直,朗声道:“敢,有啥不敢,凉国公的兵再厉害,不也没长三头六臂,我们没比他们差哪儿。” 有这个胆气,那就行。 两个月时间,朱允熥不是按部就班在西苑训练,便是往营中跑。 盯着护卫训练,时不时一下矫正训练大纲。 疑虑之处,除听护卫们意见,还找人请教。 就这样,边训练边改进,差不多两个月时间,还真让他训练出了一支像模像样的队伍。 看着正练习鸳鸯阵和三段击的护卫,朱允熥微微一笑。 “凉国公的兵能征善战,都是参加过实战的,他们的特点是以猛进为主,且也不会把我们这支新军放在眼里。” “我们要想取胜,只能以柔克刚。” “比试之时,把战术放于首位,以巧取胜,分别击破,无论战局咋变化,这两套战术不能乱。” “剩下的这几日,你组织兄弟们相互对抗一下,对抗的时候设定几个干扰项,旨在让他们碰到任何突发状况,都能把战术保持住。” “我们是新军输了不可怕,只要输的别太惨就行。” 新军的好处,怕也就只剩这些了。 从营中出来,朱允熥顺道又去了一趟庄子。 春耕结束,学堂也已步入正轨。 为了改进粮种,提升粮食产量,也为了能把后世高产农作物,尽早种植上。 朱允熥特地遴选庄户,成了了农研所。 划出百亩上好良田,专供农研所试验所用。 凡改进粮种者,奖励从优。 最低十几两,最高达千两以上。 在庄上转了一圈,没什么问题后,便回了城。 进城之后,又去了一趟茶馆。 第一遍《封神演义》,朱允熥已彻底说完。 只是偶尔有时间,随缘再讲上一场。 史兴言第一遍也已说完,又买进了些新话本,开始了新一轮的说书。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炼,史兴言说书的本事强了不少。 和丁东两人配合着,楼外楼茶馆被他们经营的有声有色。 算不上京中最好,却也能排行名号了。 回答了史兴言几个疑问后,朱允熥便回了宫。 每天按时回宫,见不到老朱。 一旦哪天回去的晚了,必会招到那老头子的训斥。 介于那老头耳听八方的本事,朱允熥学乖了。 每天按时回去,绝不蹙那老头逆鳞。 第62章 侥幸获胜 蓝玉调兵,需兵部命令。 而兵部的命令,则得经由老朱的批准。 自然而然,老朱第一时间便知道了蓝玉和朱允熥比试一事。 正式比试的当天。 老朱和朱标一身便衣,早早就坐在了出城的马车上。 “不就是一个小比试,爹何必亲自跑一趟。” 老朱政务繁忙,朱允熥和蓝玉比试,的确微不足道如小孩子游戏。 “比试是小,咱想亲眼看到输赢。” “蓝玉狂妄,你儿子更狂。” “咱倒要看看,他们两谁输谁赢。” “你猜他们谁能赢?” 现在就猜,未免早了些。 朱标微微一笑,直接回道:“蓝玉身经百战,赢面是挺大,但允熥也不差。” 朱允熥敢主动提出比试,那必是心中有底。 一味以常理论之,就有些狭隘了。 “你啊,比咱还护犊子。” 只有在朱标面前,老朱才会放下戒备,像个普通人。 “咱倒希望你儿子能赢,好好杀杀蓝玉那憨货的威风。” “打了几场胜仗,都快没能放下他的地儿了。” 到达城南营地,蓝玉还没来。 朱允熥正和陈集几个将领,敲定比试细节。 “皇爷爷,父亲,你们咋来了?” 老朱脸色一变,当即没好气回怼。 “咋地,咱还不能来了?” 明明关切朱允熥,但却从没给过朱允熥好脸色。 “能来,当然能来。” “于实,在点将台上加两个位置。” 位置加上,又泡了茶。 “比试如何定?” 端着茶杯,朱标出言询问。 “三局两胜,舅爷说,他会出骑兵。” 蓝玉成名的对手就是善用骑兵的北元,他手下骑兵自然也就不会弱。 提前告知朱允熥,也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输赢不重,凭心就好。” 朱标是希望朱允熥能赢,却也并不想让他急功近利。 “爹放心,儿子自有分寸。” 正说着,远处一阵马蹄之声。 寻声望去,尘土飞扬。 数百骑兵慢跑而来,后面还跟着数百步兵。 前面的蓝玉,身着红色甲胄,骑着高头大马。 杀气腾腾,威风八面。 进入营地,翻身下马。 看到点将台的老朱和朱标愣了一下,随之单膝跪地,行礼喊道:“末将蓝玉拜见上位,太子,三皇孙。” 蓝玉领头,后面军卒,当即气势如云,拜地高呼。 “免了。” “谢陛下。” 与此同时,朱允熥也下达了集合命令。 陈集一声竹哨,数百队军卒,从四面八方列队出现。 哒哒哒,整齐划一,千人同频。 跑到蓝军旁边,聚拢于一起。 “立定。” 一声口令下,数千人同时停止。 “稍息。” “立正。” “行礼。” “拜见陛下,拜见太子,拜见殿下。” 异口同声,精气十足。 蓝军凶悍,勇猛。 那是以战滋养,靠经验磨炼。 而朱允熥的兵令行禁止,纪律严明,是蓝军所没有的。 虽少几分凶悍之气,但精神头并不差。 假以时日,绝不比蓝军差。 最关键的是,这些兵都是农户出生,零零总总才练了不到六个月。 老朱也是带过兵的,这些兵的质量如何,他一眼就能够看出来。 放下茶杯,走到点将台边缘,四下扫视一眼。 这才抬了抬手,深吸一口道:“都起来吧。” “谢陛下。” 依旧整齐划一,同时站起。 目前练兵,都是从实战出发,可不曾这样训练过。 不仅老朱和朱标震惊,就连蓝军军卒也是频频回头。 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朱允熥的那些兵,一个个的别提多自豪了。 这些都是训练结束,抽晚上睡觉时间练习。 当初他们不明白练这些的目的,心中还没少抱怨。 看来,真就是他们眼窝子浅了。 有这荣耀,就是练死也值了。 朱允熥脸色庄重,一本正经问道:“凉国公可准备完毕?” 正扭头看朱允熥兵的蓝玉,听到喊自己的名字。 这才脱口而出,应了声:“好了。” 朱允熥不再多问,往旁边挪了几步。 “兄弟们,你们呢?” 陈集率领,众军卒扯着嗓子高喊。 “好了,好了,好了!” 大战之前,也需气势加持。 该叮嘱的都已叮嘱,朱允熥没再废话。 随之扭身,拱手道:“皇爷爷,两军皆已准备完毕,可否开始?” 朱允熥镇定自若,言行举止沉稳了很多。 老朱话没多说,摆手同意。 “开始。” 朱允熥一声命令,两军拉开阵势。 蓝玉优势是骑兵,又有信心一击必杀朱允熥。 自然而然,第一回合便出动了骑兵。 “三段击准备。” 一声令下,一队持着火铳的军卒出动。 骑兵奔腾而至,军卒并排呈三队,举枪瞄准。 “射击。” 令落枪响。 砰砰砰,几声连发。 马匹在枪声,以及射击于身上的石灰冲击之下,将要受惊,被马上军卒紧紧勒住缰绳。 “换。” “射击。” 第一批被击中的还没下场,第二拨射击马上开始。 砰砰砰,又是几声。 这下蓝军这方,军卒马匹身上挂石灰的更多。 之后是第三轮,第四轮... 朱允熥这方火铳不停,蓝军那方被打死几次后,才终渐渐退出战场。 蓝军下场的人越来越多,却始终难伤对方一人。 不知持续了多少轮,蓝军被打的丢盔弃甲,只剩数十人,已完全形成不了战斗力。 “臣输了。” 蓝玉一脚踢在撤下一骑兵的屁股上,骂了一声废物,主动拱手认输。 老朱笑意一闪而过,抬手招呼下一轮开始。 蓝玉出动的是步兵,朱允熥直接以鸳鸯阵防御。 历史上,鸳鸯阵乃戚继光所创,专为应对倭寇。 十一人一队,最前为队长,次二人一执长牌、一执藤牌。 再二人为狼筅手执狼筅。 接着是四名手执长枪的长枪手,左右各二人。 进可攻,退可守。 相互配合,互相掩护。 蓝军的兵进退两难,很快被蚕食的所剩无几。 “好!” 老朱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好,提出了表扬。 不到半个时辰,再次以朱允熥这方全胜结束。 蓝玉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像霜打的茄子的茄子,再没有了平日的傲气。 “舅爷,还有最后一局。” 他总共就练了这两个战术,倘若蓝玉组织残兵再次冲锋,他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奈何蓝玉自觉丢脸,再无继续的心思了。 “三皇孙战术高超,臣比不过。” 之后,蓝玉话不多说,主动提出告辞。 “上位,臣回了。” 打败他,足可杀了他傲气。 没必要再多留下,总得给个面子。 第63章 探望 蓝玉领兵离开,老朱又检阅了朱允熥的兵。 大战结束,仍未曾松懈。 举手投足间,还是那么一板一眼,整齐划一。 要不是,老朱至始至终,都关注着朱允熥的练兵情况,都得以为这是朱允熥招的现成兵勇了。 “皇爷爷,孙儿的兵练得还可以吧?” “要不给孙儿个奖励?” 老朱除了在比试的时候喊过好,之后就一直板着脸。 是好是坏,一个字都没评价过。 “你自己练兵,和咱讨赏?” 朱标不像老朱,刀子嘴豆腐心。 “你想要何赏?” 一见有门,朱允熥当即凑到朱标跟前。 “能不能把儿子护卫标准提升到两千人?” “你想干啥?” 一个没封王的皇孙,单独配一千护卫,就已经是破先例了。 要是再给一千人,那都快赶上分藩的王爷了。 “不要人,不要兵器,只提升伙食标准就行。” “军卒训练强度大,一般的伙食标准,一个月才能吃到肉。” “都是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哪能扛的住。” “半年时间,都是孙儿自掏腰包,每日供应肉食。” “可孙儿产业就那么多,实在有些应接不暇。” “要还想继续保持之前的训练强度,只能请皇爷爷和父亲接济了。” 这问题,不仅存在于大明全军中。 乃至历朝历代,全都必须面对的。 物资匮乏,产粮有限,能把兵养活就已不错。 哪还有多余的粮,再供他们吃肉。 知道了朱允熥的用意,得到老朱的默认后。 朱标这才开口,道:“介于你兵练得确实可以,这笔钱东宫给你出了。” 朱允熥还没来得及道谢,朱标很快继续补充。 “只给你一年,一年之后,你自己想办法。” 一年可以了,大不了到时候再想办法。 “谢父亲。” “也谢皇爷爷了。” 之后,老朱和朱标并未多待。 两人坐着普通马车,如寻常父子,低调离开了大营。 朱允熥做了些点评,带着一百人,先后脚离开。 老朱给他这一千人,本就是为护卫他安全的。 兵都已经练出了,傻子才不带。 离开大营,朱允熥第一时间回了城。 蓝玉作为他一条船上的人,也是他强大的助力。 作为小辈赢了他,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 进城后,朱允熥买了酒,便直奔蓝玉府上。 蓝玉还没回来,蓝玉妻子一直陪着朱允熥闲唠。 正说着,院外响起了蓝玉的声音。 不知是谁撞到了蓝玉手里,正被蓝玉拳打脚踢。 蓝妻歉意的看了看朱允熥,跑出院子拦下了蓝玉。 抓着蓝玉胳膊,小声道:“三皇孙来了。” 扯了几下,才终拦下蓝玉。 “他来干啥?” 蓝玉没好气丢下一句,扭头就走,连个眼神都没给朱允熥。 朱允熥提上带来的酒,赶紧追上蓝玉。 “舅爷,我给你带酒来了,你就别生气了。” “愿赌服输,谁生你的气?” 不是生气,这是干啥? “嗐,就说是我多想了。” “就知道舅爷心胸宽阔,不是那样的人。” “我今天给舅爷带了酒,感谢舅爷的倾囊相受,结合舅爷的拳脚骑射,我才推陈出新,练出了现在这样的兵。” 常家拳脚在军中广为流传,很多军卒练的就是这个。 他手下护卫拳脚的训练,都是陈集几个一手负责,并没用他插过手。 但朱允熥这么说,却明显说在了蓝玉心坎上。 “带啥酒了?” 蓝玉脸色缓和,接了朱允熥的酒。 “我不咋喝酒,酒铺伙计说,这酒卖的最好。” 他不喝酒,品不出哪种好。 只能买最贵的,卖的最好的了。 “大老爷们,不喝酒哪成?” “今晚留下,我把你二舅他们找来,一起喝点。” 他倒是想,可有那老头压着,他哪敢? “改天我请你们吧,晚饭前不回宫,又得被皇爷爷训斥了。” 朱允熥在老朱面前的地位,对他们来讲至关重要。 哪怕蓝玉政治智慧不高,也不会让朱允熥招老朱不高兴的。 “上位今天过去提前告诉你了吗?” “没啊。” “那你的战术训练,上位提前知晓?” “不知道吧,反正我是没说过。” 他身边是否有老朱的眼线,很难甄别出来。 有就有吧,他也没什么见不得的事。 甄别这些人,反倒显得是他有鬼了。 “咋了,舅爷?” “臣觉得上位今天可能是故意看臣咋输的。” 有这可能? 老朱虽没评价他练兵的好坏,但震惊和兴奋还是隐隐呈现过的。 若是提前预料,应不至于如此吧? 蓝玉好不容易有所忌惮,朱允熥自也没戳破。 “皇爷爷深不可测,舅爷往后还是当心些吧。” “实话说,我也就练了两种战术,舅爷要是组织残兵进行第三场比试,全军覆没的必然是我。” 蓝玉的兵败在了大意和战术上,若比单兵作战,朱允熥绝不可能是其对手。 “三局两胜,输掉两场就算输。” “于别人,臣肯定会一战到底的。” 没比完就认输,就说不像蓝玉的性格嘛。 原来这还是,单独给他开了后门。 “舅爷,明天我就自己练习拳脚吧。” “老二他要是想学,舅爷就让那家将单独教他吧。” 该学的都学了,没必要再浪费蓝玉时间了。 “你不去,臣也不去了。” “臣找那家将,教那位的办法咋样?” 办法倒是不错,就是有些损。 唯一一点,就是不像是蓝玉自己想的。 “挺不错,老二他想学,那就让他学。” “那家将从始至终认真踏实,从不曾藏私。” “老二他自己愚笨学不会,那能怪得了谁?” 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他朱允炆的了。 当初在大本堂,可没少被黄子澄,用他衬托朱允炆。 “这办法是舅爷想的?” 蓝玉倒是不邀功,直接说出了实情。 “臣哪能想出这损招,是你二舅。” 谁想的不重要,只要管用就行。 “只是得辛苦舅爷那家将了,老二估计不会轻易放弃。” 自己提出练习,中途放弃了,那不是让人轻视吗? 而且还是在比不过,朱允熥的情况下。 “这倒无妨,那家将年纪大了,又受了伤,战场是不能上了,权当消磨时间了。” 既然没事可干,那倒是个办法。 “那行,舅爷,我就先走了。” “等空了,再聚。” 就他们这些人,能相聚的机会可有限的很。 要么怕朝廷,要么是他们自己没时间。 第64章 自己去 朱允熥刚走,傅友德,冯胜,常升便结伴出现在了蓝玉家。 “哈哈,老蓝呢。” “输给个小娃娃,连面都不敢露了?” 正准备打开朱允熥留下酒坛的蓝玉,就听到了外面嘻嘻哈哈的熟悉声,赶忙把酒坛交给妻子藏匿。 蓝妻接了酒还没来得及走,一行人便到了。 “弟妹啊,这是藏啥呢?” 蓝妻自没有蓝玉那脸皮,一阵青一阵白的。 “没藏,老爷得了坛酒,说是放起来,有时间再请叔伯兄弟们喝。” 都被看到了,不想给喝也不行了。 “再啥,现在这不是时间。” 冯胜接了蓝妻的酒坛,哈哈一笑。 “那就烦劳弟妹准备些下酒菜了,我们哥几个借这机会好好喝一杯。” “滚滚滚,谁想和你们喝。” 蓝玉瞅准机会,一把抢过冯胜手里的酒。 “这是咱外甥孙送的,你们哪配喝?” 三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护这么紧。 “不给喝算,常家小子你去找三皇孙要几坛。” “你这个亲舅,怎么都比那厮亲。” “我们几个一块喝,别搭理那厮。” 常升若去要,那肯定能要得着。 给的人多了,蓝玉这酒哪还再有优越性。 “算算算,一块儿喝就是。” “先说好了,这是三皇孙单独给我的,是我请你们喝的。” 只要能喝到,管他咋说。 “听你的,听你的,没人和你抢。” 没用多久,四人坐在了酒桌上。 助酒划拳,喊声高亢。 酒过三巡,四人脸上都有了红晕。 “今天被三皇孙打趴下了?” 冯胜剔着牙,漫不经心询问。 “你们都知道了?” 蓝玉脸更红了,快羞得没法见人了。 “哈哈,不仅是我们,满朝上下都知道了。” “能把你蓝大将军败了,这么劲爆一消息,当然传的快。” 傅友德咧着嘴,一脸的幸灾乐祸。 “姓傅的,我败了,你有啥可高兴的?” 拿了朱允熥的酒,蓝玉的郁闷好不容易消减。 被这些人一说,又勾了上来。 “高兴,这还不高兴?” “姓傅的,把吃我的给我吐出来。” 蓝玉眉目一挑,大有决战之态。 傅友德却收了嬉笑,一本正经了许多。 “我高兴的不是你输了,而是我们那位爷胜了。” 这有啥区别? 傅友德先抛出了一个问题,问道:“三皇孙明晃晃的嫡子出生,上位为啥要提吕氏为正妃,让那位有了名正言顺的继承地位?” 常升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是三皇孙太弱了,难挑社稷大梁。” 在这点上,他们意见是一致的。 以前的朱允熥,在常升这个亲舅舅面前,都畏畏缩缩的,不敢多说话。 满朝上下,谁不知常家那可是亲近他的。 “所以啊,三皇孙强大,上位自会重视他。” “听闻今天比试的时候,上位也去了?” “朝中政务上位皆亲力亲为,为啥要抽出时间去看你们一个比试,还不是因上位心中有了三皇孙。” “实话告诉你们,太子病重那段时间,我连遗言都交代好了。” “一旦太子没了,就将是你我的死期。” 说起这事儿,那些勋戚武将那个不庆幸。 “就之前那局势,别说立那位的可能性很大,就是立三皇孙,上位也不会容留我们,功高震主的。” “我们要想活命,那必须得有能镇住我们的君主。” “太子殿下是一个。” “现在三皇孙,勉强也能算一个了。” 傅友德一番分析,几人缄默不言。 “那以后咋办?” 蓝玉咽了口吐沫,问出了一句。 想不到,他今日一败,竟还能成全了朱允熥。 只顾独自郁闷了,倒没往这方面想。 “啥都不用做,三皇孙有雄主之资,我们贸然行动,只会给三皇孙带来麻烦。” “以不变应万变,三皇孙啥时候需要,我们啥时候再行动。” “告诉其他人,管好各家子弟。”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抓不到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把柄,少不了有人会从小辈身上出手。” 傅友德总结出往后的大致方针,其他人或补充,或提问,很快达成了一致。 身居高位,荣耀时是辉煌。 一旦哪步走不好,便是爵消族灭的下场。 另一边,朱允熥才刚回宫,朱楩便寻上了门来。 有朱允熥这个强大对手在,黄子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朱允炆身上。 根本顾不上,盯着朱楩这些王爷们。 但毕竟是大本堂,受拘束是肯定的。 朱楩几个月没能出宫,早就已经憋疯了。 苦大仇深,像快憋疯的鸟。 “大侄子,叔求你个事,可好?” 朱允熥丢下手里的书,躲开朱楩。 “别指望我去求皇爷爷让你出宫,告诉你没门。” “想出去,自己去求。” 朱楩还没说,朱允熥直接拒绝。 “你咋知道我说这事儿?” 朱允熥扭头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 “你撅起屁股拉啥屎,我门清的很。” “除了这个,还能是啥事。” “难不成,你茶馆的分红不要了?” 数月时间,朱楩才终回本。 现在,正是盈利的时候。 朱楩一脸肉疼,沉思片刻,痛定思痛,拿了个主意。 “给你。” 银子都不要了,看来真是憋疯了。 “不要。” 一成盈利而已,能有多少钱。 “那你说,你咋才能去求你皇爷爷?” 那老头脾气那么大,不到万不得已,他才懒得招惹。 “咋都不成,想出去自己去求。” 磨了大半天,还在朱允熥这里吃了饭,最终都没能等到朱允熥松口。 “大侄子,你可真绝情。” “算了,叔自己去求,大不了就挨顿板子。” “为了自由,拼了。” “明天记得等着叔,叔和你一块出宫。” 还没去求呢,咋知道一定能让你出去。 朱允熥挥挥手,没再给朱楩泼冷水。 次日一早,朱允熥照常起床。 之后,也没再去西苑,就在东宫跑了几圈,又在自己小院打了一套拳。 换了身衣服,吃了饭后,便准备出宫。 才刚走到宫门口,远处朱楩撒着欢的跑来,和被压了五百年刚放出来的猴子一模一样。 想起儿时刻在脑子的回忆,朱允熥噗嗤笑出了声。 “咋样,你叔厉害吧?” 朱允熥轻咳一声,收起了遥远的回忆。 “皇爷爷竟还真给了你面子?” 那老头,除了朱标,对谁不都是横挑鼻子的吗? “其实,我是找我娘帮的忙。” 朱楩嘟嘟囔囔,有些不好意思。 好吧。 咋帮的,不重要了。 “我去营中走一趟,你跟着我去,还是自己走?” 以前朱楩跟着朱允熥,那是身上没钱。 茶馆有了分红,想去哪随便都能去了。 “那我也去,我倒瞧瞧,你训练了六个月的兵,咋就能胜了凉国公。” “以后我分了藩,也冲着你那个练。” 都是大明的军队,相互借鉴提升一下,没什么错。 “那走吧。” 朱允熥不吝啬,带着朱楩,直奔营地而去。 营房,练兵等各方面都瞧了,朱楩忍不住啧啧称奇。 “其他军营我虽没去过,但宫中的金吾卫,羽林卫营地,我也常去跑。” “但他们,谁都不像你这里。” “被子像块豆腐,就连桌椅板凳也都在一条直线上,把千人训练的如同一人,这咋办到的?” 还能咋办,练呗。 “你啥时要练的话,来我营中待上一天,自然就明白了。” “没啥想看的,那就走吧,我还得去庄子走一趟。” 庄子的东西,没啥是朱楩感兴趣的。 “那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我自己逛逛,中午在醉香楼开一桌,一起吃饭。” 朱楩没钱的时候,没少在朱允熥这里蹭吃蹭喝。 现在有些积蓄了,总该回请一下。 朱允熥也没客气,答应了朱楩。 换了一百护卫后,直奔庄子而去。 家里有矿就是不慌,每天带一百人出门,也得十天才能轮换完一圈。 第65章 打架 醉香楼,在京中名气上佳。 每到饭点无不座无虚席,稍晚一些,就只能不悻悻而归了。 朱楩和朱允熥分别后,先去听了个小曲,才掐着时间进了醉香楼。 “店家,给我弄个包间,再把你们的招牌菜来几道。” 正说着,几个锦衣少年的声音随之而起。 “找个包间,菜随便上,酒要好的。” 差不多同时,很难分出先后。 店家左瞧瞧,右看看,谄媚笑着,拱手回道:“不好意思,只剩一间包间了,几位爷看?” 谁让谁,店家肯定不能做主。 “先到先得,你们哪来的哪凉快去。” 朱楩拍出银子,抬脚就往包间方向走。 没走两步,便被一人拦了下来。 “岷王殿下,你这么说就不够意思了。” “凭啥是你先到的,我还说是我先呢。” 朱楩在宫中存在感是低,但那也是和他大哥比。 其他兄弟有的,老朱可从不曾缺过他。 好歹是个王爷,他可没让别人的习惯。 “是你先又咋样,这包间我还就要定了。” “你们要么就乖乖走,要么就等我打你们出去。” 那少年扭头,冲嘻嘻一笑,有些鄙夷。 “岷王殿下,不是说你,就你那三脚猫。” 话音刚落,朱楩一拳打出。 “三脚猫又如何,打你还足够了。” 少年没防备挨了一拳,摸着发酸的鼻子。 指着朱楩,控述道:“你偷袭。” 朱楩很快挥出第二拳,打向那少年。 “偷袭算啥,光明正大也敢打你。” 有了防备的少年,很快躲过了朱楩的拳头。 随后一拳打出,打的朱楩一个趔趄。 稳住身形,朱楩奋起勃发。 很快,朱楩和那些少年扭打在了一起。 朱楩带出的护卫和那些少年随从拉架的功夫,不知咋就也缠斗在了一块。 片刻功夫,整个醉香楼一片狼藉。 食客纷纷跑光,店家欲哭无泪。 “几位爷,别打了,别打了...” 血气方刚的年纪,正是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谁停谁是怂包。 没用多久,五城兵马司出动。 这些军卒过来,才终分开了两拨人。 鼻青脸肿,没一个不挂彩的。 最先和朱楩打斗的那少年叫沐晟,他爹沐英授命镇守云南。 其他几人分别是定远侯王弼之子王远,景川侯曹震之子曹炳,鹤寿侯张翼之子张永。 五城兵马司常在街上巡逻,这些勋戚少年当然认识。 唯一不认识的朱楩,身后带着的护卫却着着亲军甲胄。 知道身份尊贵,兵马司小官哪还敢随便拘捕。 “你过来,说说咋回事。” 店家被招呼来,简答说明了缘由。 当然,只说是因包间。 具体究竟是谁的原因,这可不是他能评价的。 “那几位爷一家一半,把店里的损付了,这事儿就这样了。” 这小官本没必要管这些。 可若不这样,店家必定要去告状。 要想降低影响,这是最快的办法。 “哼!” “凭啥!” 两家誓不罢休,谁都不肯卖面。 “要不这样的话,几位爷怕只能去兵马司一趟了。” “去就去,谁怕谁。” 几乎异口同声,谁都没有让步。 本想以此威胁,让两家妥协。 哪成想,两家竟都如此执拗。 朱允熥从庄子下来,才到醉香楼,看到的便是朱楩和一群锦衣少年被兵马司带走的背影。 好歹是个王爷,谁能欺负了他。 招呼于实,找醉香楼店家打探了情况。 从店家口中,朱允熥大致了解了一二。 明知朱楩身份,却还敢硬刚到底。 那群锦衣少年的身份,怕也不简单。 不知内情,朱允熥没敢擅动。 随便寻了家酒肆吃了饭,便直接回了东宫。 于此同时,乾清宫。 老朱抓着一份奏报,正在大发雷霆。 “丢人的东西。” “咱打了这么多年仗,死战不退的见过,就没见过这种。” “全力缉捕单寿,一经抓到,以临阵脱逃罪,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朱标捡拾着老朱丢掉的奏章,并没有多劝。 扬州卫指挥单寿袭其父职,率兵往泰州捕寇,与寇相遇后,众军合力迎战,单寿惧而逃跑,下令撤退。 还没开打,就以失败落幕。 碰见这种草包,谁都生气。 就在此时,五城兵马司南城指挥使王世成求见。 王世成平日所处理的都是些鸡鸣狗盗的琐碎之事。 繁忙程度不亚于老朱,没有大事不会进宫求见的。 进了乾清宫,刚一行礼,王世成便说明了来意。 听闻朱楩和沐晟打架,把一酒楼闹的鸡飞狗跳。 老朱脸色更黑,说是锅底都不为过。 “没别人了?” 王世成不明所以,朱标补充一句。 “三皇孙可在其列?” “不在,没有三皇孙。” 得到王世充的准确回应,老朱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给了朱允熥护卫,他若就和人在街上斗殴。 不用老朱管,那群文臣的唾沫就能把他淹死。 “一群丢人的东西,让他们待着去。” “别给他们优待,不准任何人看他们。” 王世充等了半晌,确定老朱没下半句了。 这才拱手,应了一声。 而同一时间,景川侯曹震,鹤寿侯张翼,定远侯王弼也已收到了儿子被关押于五城兵马司的消息。 想派家中老仆送床被子,又被告知不准优待。 实在找不到其他路子,只能找蓝玉了。 三人都曾跟随蓝玉打过仗,勋戚中和蓝玉最熟。 前几天一块喝酒,傅友德说的话,蓝玉听进去了些。 因而,这次并没急吼吼,马上领着这些人见老朱。 而是领着他们,先去了傅友德那里。 顺便还叫上了,冯胜和常升。 曹震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几位国公,你们看咋办?” “都怪那小兔崽子,岷王殿下也敢打。” 打了天潢贵胄,往重了说,那是在挑战皇家权威。 张翼,王弼,无不纷纷附和,捶胸顿足。 傅友德沉思片刻,抿了口茶,道:“现在问题不是打了岷王,孩子间打打闹闹,上位从没计较过。” “秦晋燕那些王爷,哪个没和勋戚子弟干过架,你们见有谁因此吃了罪的。” “现在关键是,扬州指挥使单寿临阵脱逃,让上位恼火的很。” “这事儿不仅撞在上位枪口上,也撞在了那些文臣的枪口上。” “他们必然会借这个事大肆渲染,请求严惩的。” 情况分析出,蓝玉急了。 “那咋办,进宫吧。” “啥场面没见过,还能怕了几个腐儒?” 蓝玉带头,曹震等人紧随其后。 “都坐下,干啥去?” “上位本就嫌我们这些人跋扈,在我们没理的情况下,还去和文臣辩驳,只会更让上位厌烦。” “再说了,你们能说过那些文臣吗?” 那些文臣别的本事没有,干架的属第一。 “那咋办,不管了?” 蓝玉比那几个涉事少年的家长还着急。 “谁说不会管,找三皇孙。” 是谁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麻烦三皇孙? 蓝玉眼神一变,没等他说话。 傅友德便又继续,说道:“上位不想看到三皇孙和我们相交太甚,那是不愿让我们蛊惑了三皇孙,要是三皇孙对我们能有驾驭之力,那自然也就没啥问题了。” “岷王和三皇孙相交不错,哪怕是为了岷王,三皇孙都极有必要出手。” “上位最想要的,就是手足情深。” “岷王受苦,三皇孙置之不理,那才会让上位不高兴。” “更何况,我们这些人本就和三皇孙捆绑,即便三皇孙不露面,文臣攻击我们的时候,也会顺带上三皇孙的。” “你们三人出个代表,找个人给三皇孙送个信。” “啥都别说,只说明缘由,请三皇孙相救就行了。” “三皇孙不再是以前那三皇孙了,会有办法的。” “只要记得,不管三皇孙做出何种决定,我们这些人都要坚定不移站在三皇孙身后,做他坚实后盾就行了。” 除此之外,他们可没有其他自保办法了。 第66章 解决办法 乾清宫,六部九卿聚拢了一大堆。 主要商讨的,是泰州一战溃败问题。 次要的,就是朱楩和沐晟街头斗殴的事了。 不管主要还是次要,所延升的,不过都是武将勋戚的问题罢了。 武将你能打了胜仗,你吱哇乱叫,怎么着都不行。 若是不然,又凭啥让你猖狂。 “陛下,单寿身为指挥使临阵脱逃,留背后山河百姓于寇,实乃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缉捕斩首方可以正视听,陛下英明。” “岷王殿下天潢贵胄,景川侯之子等人当街斗殴,殴打王爷,君臣有别,此举严重目无法纪,败坏朝纲,当以严惩,才能以儆效尤。” 朱允炆越落越多,黄子澄只能亲自出马了。 “臣附议。” “陛下,从单寿到景川侯之子,无不都是不思君恩,目无君上,可见勋戚子弟头枕父辈旧功,居功自傲,早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养不教父之过,子弟如此,为父的怕也没好到哪里去。” “历朝之中,骄兵悍将为祸超纲的不再少数,为保我大明基业,必得严加管控。” “大明社稷已定,该是解了他们兵权之时了。” 文官怕打仗,在他们眼中,歌舞升平远比卖国重要。 居安思危,盛世重用文臣不假,就没听说过盛世不养兵的。 老朱不表态,那些文臣越说没离谱。 “你的意思是,大明社稷已定,咱不用养兵了?” 被问及大臣,愣了一下,赶忙摆手。 “不不不,臣不是这意思。” “那卸了武将兵权,咱用谁去带兵,你吗?” “臣一介书生,带不了兵,可以从年轻军卒中重新培养,实在不行,还可用从朝中派人监军。” “如此一来,陛下可随时把控军中...” 话还没说完,老朱大手往桌上一拍。 “咱有现成的大将不用,多此一举从军卒中培养,是你脑子被驴踢了,还是当咱好糊弄。” “还从朝中派人监军,你们要想干啥?” “让咱学前宋,朝中军中都由你们说了算,然后把咱彻底架空。” 老朱心情不佳时,火力可是很强的。 一众文臣伏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喘,谁都不敢多言。 胡案有多恐怖,他们可都记忆犹新。 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九族都得玩完。 他们是和武将不对付,可还不想舍掉全族去扳倒那群丘八的。 “该咋处理,咱自有分寸,不需要你们上纲上线,乱扣帽子。” 洪武朝的文臣,那就是个打工的。 该怎么做,完全由老朱一人说了算。 至于他们咋动笔写史书,老朱从来不在乎。 正因为此,那些文臣在老朱面前,只能是夹着尾巴,小心翼翼。 谁敢和老朱诡辩,砍了就是,管你史笔咋写。 “众位大人无他事,就先告退,岷王一事最后咋处理,父皇会尽快给出处理结果的。” 朱标出面缓和,众人拱手,赶紧告退。 最后被老朱怼了一顿的那人,跑的更是比兔子还快。 直到那群文臣全部退出,老朱才收了些锐利的气势。 “你说咋办?” 朱标宽仁谦恭,符合文人的标准。 但他并不会一味奉迎文臣,任由他们摆布的。 “老十八那事不是个大事,年轻人打个架,朝廷插手未免就是我们不够大气了。” “此事的关键,还在于勋戚子弟确实懈怠了不少。” “很多人连骑马射箭都不会,这将来要是袭了爵,那就是又一个单寿。” 朱标的想法,老朱不置可否。 一开口,便直接道:“你儿子和老十八一块出去,老十八被打又被羁押五城兵马司,他不闻不问,啥都不说了?” 朱标还没见过朱允熥呢,朱允熥咋想他哪知道。 “爹要想知道,把他叫过来问问。” “他中午吃完饭,好像就回来了。” 知道老朱的心思,朱标笑着揶揄。 老朱像是个,主动去问的吗? “他平日和老十八走的挺近,若连这点儿患难之交都没有,别怪咱看不起他。” 不仅是老朱,朱标也希望朱允熥能来。 从狭义看,这是义气。 广义看,这就是担当的问题了。 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又咋能挑起社稷重任。 另一边,朱允熥回来后,便理了前世的一些记忆。 自穿越以来,之前读过的书,几乎都变得清晰了不少。 哪怕当初只是一目十行,匆匆看过的快餐文。 了解了前世的历史,顺着历史上的大事件做,肯定不会惹恼老朱。 后世看来是正确的,连更改都不用,就能直接照搬。 碰上这种能直接照搬的,那就更没问题了。 理清这些后,正想怎么说,便收到了曹震三人的信。 信中大意简单的很,无非就是他救他们儿子。 同是勋戚,本是同根生,朱允熥管朱楩,哪能不管他们。 若连这都不肯做,日后哪好意思再用勋戚武将。 销毁书信,正准备出门。 汝阳那丫头又跑来了。 进门前,像做贼似的,先四处张望了一眼。 “进来吧,那怪大叔没在。” 仔细确认,这才跨过门槛。 “允熥哥哥,这是周姨给你的,娘让我给你送来。” 汝阳口中的周姨,是老朱的妃子,封周妃。 同时,也是朱楩生母。 接了汝阳的信,朱允熥当即打开。 字体娟秀,有些地方,还能看出斑驳泪痕。 内容和曹震那几人差不多,也是让他救人。 都一群啥人。 好像没这信,他就不管了似的。 把周妃的信点燃销毁。 “回去告诉周妃,就说我本就要去的。” 汝阳认认真真,掰着手指头数了几遍,确认没错,这才调头就走。 “慢点跑,别摔了。” 本是句稀松平常的话,汝阳一扭头,奶凶奶凶的。 “哼,汝阳都忘了。” “允熥哥哥,你再说一遍吧。” 让一个小不点按意思传话,那不是成心为难人吗? 朱允熥瞅了眼,跟在汝阳旁边的丫鬟。 具体细节如何,自有她去通禀,哪用得着汝阳多说。 朱允熥揪了揪汝阳的小辫子,笑着道:“我去你父皇那儿了。” 汝阳皱着眉头,认真铭记。 “这下记住了?” 须臾功夫,汝阳这才点头。 “汝阳回去和周姨说,允熥哥哥去你父皇那儿了。” 噗嗤。 “不是你,是我。” “你去我父皇那儿了?” “啊,不对。” 汝阳眉头紧皱,一脸愁苦。 “允熥哥哥,你真笨,连这都说不清。” 是他说不清,还是她记不住。 “春梅记住了,让她去说。” “不嘛,信是汝阳答应周姨送的,也要由汝阳告诉周姨。” “那让春梅教,她两句都记住了,你学了哪句说哪句。” 朱允熥说了后,汝阳还不信。 又询问了春梅一遍,得到肯定答复后,这才放心。 还挺负责。 瞧着一大一小,两人影消失不见,朱允熥这才直奔乾清宫。 “朱楩打架的事,你没参与?” 这老头啥意思,怀疑他丢下朱楩跑了? “皇爷爷明鉴,十八叔和孙儿出宫后,先和孙儿去了一趟营中,出来后孙儿要去庄子,十八叔说要自己去逛逛,约定和孙儿中午在醉香楼相聚。” “等孙儿过去的时候,十八叔已经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带走了。” 事情到底如何,老朱都已清楚。 朱允熥要真丢下朱楩跑了,他连在这里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那你过来是啥意思,就为撇清自己的关系?” 这不是他问,他才答的。 至始至终,他可都没这意思。 “皇爷爷误会了,孙儿过来其实是想给十八叔他们求个情。” “年轻人血气方刚,打个架那不都是正常的,没必要闹太大了。” 两拨人都是自己人,只能择取一个中间值了。 “这么说,你是两方都想保了?” 朱允熥谄媚一笑,小心翼翼问道:“可以吗?” 老朱脸上没过多表情,完全看不出喜怒。 “去,把二皇孙叫来。” 叫朱允炆干啥,两拨人马都和他不对付。 难道说,老朱两拨都不打算留了? 不应该啊,就是打个架,相较于秦晋二王做的那些事,这可完全都是小巫见大巫。 “皇爷爷...” 才喊了一声,便被老朱打断。 “等老二来了,你再说。” 第67章 不同的回答 没用多久,朱允炆出现。 “老十八的事情,可知道了?” 朱允炆中规中矩,不敢有丝毫瑕疵。 “孙儿在大本堂,听几个王叔说了。” 老朱直截了当,直接开门见山。 “那你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朱允炆倒是听黄子澄分析了。 可在老朱面前,却不敢随便开口了。 “孙儿...孙儿....” 眼睛撇着朱允熥,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究其原因,不过就是不想输给朱允熥而已。 “别看他,你咋想的,就咋说。” 老朱一声催促,朱允炆更不敢说了。 “都是自家人,你咋想就咋说,说错了也没关系。” 朱标语气温和,在朱标的鼓励下,半晌功夫,朱允炆这才开了口。 “孙儿以为,当惩勋戚子弟。” “这是你自己想的?” “是...是...” 一遇上老朱,朱允炆忍不住就要结巴。 “说说你的理由。” “十八叔皇家子弟,不管出于何种缘由,打了他就是打了皇家的脸面。” “要不能施以严惩,尊卑礼仪何在?” 说完这些,朱允炆便等着老朱表扬了。 按黄子澄的话说,老朱最是护犊子,哪怕朱楩在老朱众儿子中不算起眼的那一个。 但以老朱性子,自己的人自己打行,别人打绝对不能行。 哪怕,这人是和老朱一块长大的淮西勋贵。 毕竟相较于他们,儿子才是最亲的。 “你来说。” 等了半晌,终于等来了这一句。 朱允熥莞尔一笑,上前一步,回道:“孙儿以为少年间的打闹,长辈就别插手了。” 为了巴结勋戚武将,连亲叔叔都不要了? 朱允炆暗自得意,许久都没等到老朱的雷霆之怒。 “不信的话,皇爷爷去问十八叔,他肯定不会让皇爷爷帮忙的。” 打输了找家长,那是孬种。 朱楩宁愿下一场,再输给沐晟他们,也绝对不会让,老朱给他出头的。 “皇爷爷,孙儿以此想到了我大明存有的另一条弊病,有了些处理办法,请皇爷爷明鉴。” “允炆呢,你有其他想法吗?” 老朱都没搭理朱允熥,直接转而问及了朱允炆。 朱允炆刚才一口气说了好不容易组织起的语言,没等到想象中老朱的表扬不说。 眨眼之间,竟又抛出了一个新问题。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哪顾得再想其他的。 “孙儿...孙儿...不知道。” 机会给了,他自己把握不住,那就怨不得别人了。 “你说。” 老朱准允,朱允熥这才继续。 “今社稷宁,天下安,文人苦读以求致仕,想要荣华富贵只能出入庙堂,而勋戚子弟袭得父兄之爵,就能抵文人数十年的寒窗苦读。” “没有竞争,没有压力,很多勋戚子弟纵酒享乐,歌舞升平,弓马骑射样样不通。” “这样的人,哪能担负起守卫边塞要地之重任。” “孙儿看邸报说,扬州指挥使单寿临阵脱逃,导致泰州剿寇大败,死伤无数。” “但凡能熟练骑射,知晓军令如山,又何至于此。” 文臣抓住武将的把柄,只顾拼力挤兑。 哪顾得上,往这方面想。 也就是朱标,刚刚和老朱提过一嘴。 “可有解决之法?” 对于这个问题,老朱和朱标心中或许已有想法,但却并未来得及相互交流。 朱允熥沉着冷静,顿了一下,这才道:“检阅最为简单,承袭爵位的,必须得由五军都督府检阅之后,方可承袭。” “不能骑射的,虽授职只给半俸。” “三年之后,再次校阅,依旧不能骑射的,夺爵为军。” “法令严苛,勋戚自会督促于自家子弟勤于练习。” “三年期限,足显朝廷宽容。” “以此类推,指挥使,佥事,同知,甚至于千户百户都要校阅。” “对于他们的要求可适当放松,凡有不合格者,只能为军,不能为将。” “三年之后,依旧不合格,不得再承父兄之职。” “将来在军中,发展成哪样,一切需从零开始。” “若有本事,自己能摸爬滚打出来,封爵都行。” “除此之外,隔期还要进行勋戚武将子弟的比试,御令专人参加,获胜者发专有奖励,如腰带之类。” “这样一来,就可把除袭爵之外的,其他勋戚子弟的训练激情也一并调动起来了。” “毕竟将来的将来,朝廷用兵地方会越来越少,没了建功立业的机会,家里的爵位嫡兄承袭,他们苦练骑射又有何意义,只剩饮酒享乐,虚度人生混日子了。” “一时没用用兵之处,不代表永远不会用,那些人若都去提笼遛鸟,一旦有战,抓瞎的就会是朝廷。” 朱允熥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老朱和朱标均迟迟没开口。 他们就是心中有了些想法,还没来得及整理归纳。 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朱允熥便都想明白了? 若说朱允熥像朱允炆那样,是有人教授的。 可朱允熥身边,都是些武将。 那些人领兵成,哪有这个头脑。 再者说了,这法令从根本上是要触动武将利益的。 没有谁,会挖自个儿墙角的吧? “你何时开始想的?” 朱标捋清之后,率先发问。 “今天知道十八叔和沐晟他们打架之后,回宫的路上儿子就开始想了。” “黑发不知勤学早,正是精进自己的年纪,却整天游手好闲,荒废光阴。不说他们都拿着朝廷俸禄,就是普通百姓家的子弟,人人都像他们那样,整天啥都不干,国家也会因此停滞不前。” “少年强,则国强,一个国家的少年若不知努力,那国家如何发展,千百年来,不正是因为有一代又一代人的不懈努力,才有了今天文明的辉煌。” “回宫后,正好又看到扬州指挥使的邸报,由此想到了勋戚子弟的共性。” “之后,儿子翻阅了些各朝兵役情况,结合一些其他方面的东西,杂七杂八的很多,就总结了这么些。” “儿子第一次弄这些,有用的话,父亲剪巴剪巴用了,要是没用,那就当儿子没说。” 不是有用,那是太有用了。 老朱和朱标惨理朝政这么多年,两人都没办法从中找出瑕疵之处。 “行了,都回去吧。” 老朱率先反应过来,随之开始赶人。 朱允熥拱手,当即离开。 他的这些,那都是历史中存在过的。 这些东西都是老朱经过深思熟虑,才昭告于天下的。 把最后结果,直接讲出来,老朱连考虑都不用,就能直接用了。 一直到朱允熥走远,朱允炆才能反映了过来。 看这情形,他这是又输了。 紧随朱允熥脚步出了乾清宫,朱允熥已哼着小曲,走出老远了。 直到朱允熥消失不见,朱允炆才回了东宫。 刚一回去,便开始奋笔疾书。 尽快把朱允熥说的摘录下去,然后找黄子澄,找些缺点,并加以改正。 如此一来,朱允熥功劳簿上可就有他一份功劳了。 朱允炆确是自己优势的,就比如记性就挺好。 乾清宫中,朱允熥说的那些,他只凭回想,便挑重点摘录了下来。 为把握良机,尽早想出办法。 朱允炆写好这些后,又找人连夜送出宫。 以便让黄子澄,在次日授课的时候,就能想出办法来。 已经下值的黄子澄,知道是朱允炆的信后,连夜挑灯看了一遍。 所有的内容都看完,黄子澄捞着信,久久不语。 这法令,老谋深算,毫无瑕疵。 若说这是老朱将定的,那都有人信。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能有这般谋划。 黄子澄突然有些怀疑,他坚定支持朱允炆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过了许久,黄子澄把信放于灯前点燃,最终拿定了主意。 这么多年,他早就把朱允熥得罪了。 现在改换门庭,去朱允熥跟前摇尾乞怜。 哪怕朱允熥能接受他,也不见得不会秋后算账。 再次拿定主意,黄子澄开始拧眉沉思。 须臾之后,眼前一亮,微微一笑,终有了主意。 要是连个小孩子都对付不了,那就白读那么多圣贤书了。 第68章 臣附议 次日,早朝。 老朱刚一现身,便安排人宣读了朱允熥的谏言。 “各位有啥想法,都说说吧。” 这谏言针对于武将勋戚,最先有想法的本该是他们。 哪知这些人低头盯着脚尖,谁都不做言语。 半晌过后,黄子澄站了出来。 “臣以为此乃社稷之言,武将勋戚立有军功不假,但文死谏,武死战,这本就是应尽之责。” “朝廷恩惠,世袭勋爵,但其很多人不思君恩,行事张狂,子孙后代更是纵酒享乐,白白拿着朝廷恩泽,不知报效。” “放屁,你说啥?” 黄子澄话还没说完,蓝玉便伸胳膊挽袖子,欲要当堂动手。 “闭嘴,再吵滚出去。” 老一声训斥,摩拳擦掌的蓝玉,登时怂了。 “喏,上位。” “你继续说。” 老朱开口,黄子澄继续。 “校阅袭爵,是保持军中战斗力的一大绝佳举措,能够有效避免类似于扬州指挥使之事的发生。” “臣以为此谏言之法,值得实行。” 朱允熥的这些谏言,本就没有什么瑕疵可言。 黄子澄本事再大,也没办法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表面上附议,实则是想激起武将勋戚的火气。 这谏言于国来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对武将勋戚可就不够友好了,毕竟谁能保证后代不出个败家子。 一旦有这种情况发生,那他们以命换来的爵位不就打了水漂了。 武将勋戚绝对支持朱允熥,朱允熥却反过来挖他们的墙角。 就这些人的脾气,哪能容忍的了。 只要武将勋戚和朱允熥离心离德,想要搞垮他们,岂不就容易许多了。 “黄寺卿说的对,臣附议。” “臣也附议。” 黄子澄话落,文臣站出来一大堆,武将勋戚却没一个说话的了。 老朱不让他们说,他们就不说了? “你们呢,哑巴了?” 等不到他们说话,老朱直接点名了。 几人相互瞅了瞅,最终还是推出了傅友德。 “臣没啥意见,爵位是上位给的,从军报国是应尽之义,后代那些败家东西要实在烂泥扶不上墙,上位收回爵位也是理所应当的。” “对对对,老傅就是有水平,臣也是这意思。” 有了傅友德的打头,一众勋戚武将,纷纷出言附和。 不仅文臣诧异,就连老朱和朱标都没想到。 就这些丘八,哪个是省油的灯,这咋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须臾之后,老朱大手一挥,道:“既如此,直接照此拟旨,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府,协商拟定章程吧。” 点到名的几个衙门,出列领旨。 “上位,臣那混小子和岷王殿下打架,把醉香楼给砸了,臣愿赔偿醉香楼所有损失,上位要不就让兵马司放了他吧。” “那小子不是关几天就能安生的,回去后臣定狠狠揍他。” 曹震率先出言,张翼,王弼当即纷纷附和。 “勋戚子弟校阅将定,你三家加沐晟做第一拨吧,即日起曹炳,王远,张永,沐晟,朱楩编入朱允熥护卫训练,啥时候合格,由五军都督府检验。” “兵马司今日就把人放了,让他们马上训练去。” 老朱旨意,三人并没意见。 有人帮着训练,倒也是个好事,省的他们整天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了。 更何况,朱允熥是自己人不说,而且练兵着实也有套手段。 若能把他们家那几个小子训练出来,倒也省了他们不少事儿了。 “谢上位。” 三人先后,行礼致谢。 从奉天殿出来,傅友德搂着蓝玉肩膀。 “老蓝,你也别臊眉耷眼。” “三皇孙说的对,纵容后代子孙享乐,于朝廷而言不过是尾大不掉的麻烦,碰上个温和的君主,可白白养着,一旦碰到个有些手腕,那必将是灭门之祸。” “我们这些人和三皇孙亲密无间,有些牵扯,三代之后,这点情义早就消磨的一干二净了。” “即便没有这些,后代若不思进取,只懂站在祖辈功勋上享乐,迟早都会被新的勋戚所取代的。” “与其断子绝孙,还不如让他们过普通人的日子呢。” 朱允熥今日早朝前,专门等在傅友德的必经之路上,和他说了他对老朱的谏言。 并掰开揉碎了,讲明了其中的缘由。 傅友德不像蓝玉那么轴,有道理的事情接受的还是很快的。 想明白后,傅友德又专门和勋戚们通了气。 用最短的时间,说服了他们。 只要让他们觉得有理就行,剩下的就得靠他们慢慢想了。 要不是准备,早朝早就吵的天翻地覆了。 吵一吵无伤大雅,若要让那些勋戚认定朱允熥这谏言是挖他们的墙角,那往后再想解释可就难了。 “你说的没错,可我就是绕不过这个弯。” “我们出生入死,不就是为封妻荫子吗?” 傅友德凑近蓝玉,小声道:“是封妻荫子啊,你儿子能当了国公,你还管孙子的事儿干啥,这世上没有长存的王朝,更没有长存的国公。” “上位作为开国之君锐意进取,想要为后世子孙留得一长存的基业,可能存四百年,那已是和周并肩了。” “后代子孙不成器,后世之君就都是明君了?数代过去,他们也会头枕父辈功勋,不思进取的,到了那时,校阅还在不也是走过过场而已?” “只要不是谋反之大事,与国同休并不难的。” “没必要为了后世,可能都不会发生的事情撞的头破血流的。” 即便如此,谁敢说这些。 蓝玉眼镜都不动了,呆呆盯着傅友德。 “这都是天地法则,谁都阻止不了,秦始皇封皇称帝,想要大秦基业千秋万代,最后还是二世而亡。” “多看看书,没坏处。” 傅友德在蓝玉肩膀上拍了拍,直接抬脚离开。 另一边,朱楩刚从兵马司回来,先回他娘那儿点了卯后,便直奔朱允熥那儿。 “大侄子,大事不好了,我真得去你营中训练了。” 朱允熥给了他一个白眼,出言吐槽道:“你不早就想去借鉴经验了,这不正合你意?” “是要借鉴经验,可那是练兵,又不是练我。” 突然间,朱楩嬉皮笑脸,往前一凑。 “大侄子,咱们这关系非比寻常,能给叔开个后门不?” “你说呢?” 朱允熥微微一笑,给了他一个反问。 “我说,应该可以吧?” “呵呵。” “大侄子,你可不能不管叔。” 朱允熥倒了茶,放到朱楩跟前。 “训练成了后,五军都督府的人还要检阅,皇爷爷亲自派的人,你以为会给你开后门吗?” “到时候,你要是输给了沐晟他们几个,你自己不丢脸?” 输了架,朱楩心底的那口气,哪能一时半会消下去。 “勋戚子弟袭爵要检阅,那谏言是你出的。” “那我们去你那儿,也是你提出的?” 朱允熥一口干掉了茶,脸色一瞬间就垮了。 “傻子才招你们这群瘟神。” 他护卫好不容易才训练出来,把这几颗老鼠屎放进去,岂不要坏了他那一锅汤。 这也就是老朱当朝下旨,又都是勋戚子弟,实在没办法拒绝。 不然的话,他才不惜地要他们呢。 “呀。” 朱允熥正闷闷不乐生闷气时,朱楩大喝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一惊一吓的,狗撵了?” “沐晟他们四个,我才有一个,都去你那训练了,那我岂不是要吃亏?” “不成,我得找几个帮手,那你那些王叔也忽悠进去。” 他们几个他还不想要,他还要再往进去加人? “喂,我说你...” 话还没说完,朱楩早就扭头跑了。 “一群完蛋玩意,把我军营当武馆了?” 第69章 练兵 曹家,张家,王家同时教子。 三家小子刚一进门,便被自个儿老爹抽了一顿。 “打死你个混账东西,让你整天出去惹是生非。” 曹炳乃曹震独子,娇生惯养,宠的有些差。 “谁惹事了,是朱楩先和我们抢包间的。” 啪。 曹震举起鞭子,反手甩在了曹炳身上。 “你打我?” 曹炳梗着脖子,一脸的不服气。 “朱楩是谁,那是岷王,龙子龙孙。” “与其让你出去招惹灭门之祸,不如打死你算求。” 曹炳梗着脖子,丝毫没怕的。 “别人欺负你儿子,你不管,就会和你儿子撒气。” 毕竟是独子,哪舍得真打。 可不打不成才,碰到混的时候,那还真得教训的。 “小兔崽子,你说啥?” “来人,找根绳子来,把这混账东西绑柱子上去。” 喊了几声,没人敢动。 老子打儿子,一时火气上头而已。 要是他们真帮了忙,难免日后不会被怨怪。 见没人动,曹震不再费力招呼下人,直接亲自上手。 按着曹炳,解下他身上腰带,把人反绑在柱子上。 随之,直接挥起了鞭子。 “打死你个混账东西,让你胡说八道。” 开始,曹炳鬼哭狼叫同时,还在不断顶嘴。 到了最后,干脆只剩下了求饶。 “爹,爹,儿子错了。” “是沐晟,是他先动的手,儿子不好袖手旁观,这才去帮忙的。” 听到这,曹震打的更凶了。 “沐晟是谁,人家爹是上位义子,算起来,人家是上位的义孙。” “老子出生入死,给你谋下个爵位,你是不知道好赖了吧?” “你自己想找死,别拉着老子垫背。” 曹炳哭哑了嗓子,曹震都仍没停的架势。 最后,还是曹妻风风火火赶来,拦下了盛怒之下的曹震。 看在妻子面子上,曹震这才甩掉了手里鞭子。 “明日就去三皇孙营地去,练不成个样子,别给老子回来。” 丢下这句话,曹震扭头就走。 “娘。” 曹炳脱困,转头便可怜巴巴的,和曹妻求情。 女人泪多,心疼儿子被打,又疼儿子要去吃苦,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只是人生在世,无奈很多。 一味任由曹炳荒废下去,又如何让他顶门立业。 该是放飞出去的时候,不舍得也没办法。 “听你爹吧,去了营地好好干,别给你爹丢脸。” 求情无用,只能妥协。 次日一大早,曹炳便曹震被提溜到了营地。 王远,张永前后脚到,都是被各家老爹提溜来的。 几家老爹临走,还不忘又对自己儿子,最后威胁一通。 目送各家老爹离开,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你爹打你了吗?” 张永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率先开口询问。 曹炳嘴角一撇,眉眼中的带着几分自豪。 “我爹疼我还来不及,能打我吗?” 吹嘘结束,下一秒就露出了马脚。 王远抬手掰开曹炳衣领,一条血痂清晰可见。 “好吧,我是挨打了。” “你们两个,比我好不到哪儿去吧?” 曹炳家中独子,常被捧到手心都会挨打。 他们不是有长兄,就是有幼弟,平日就经常被吊起来打,又哪能逃得过。 两人悻悻不言,谁都不说话了。 正在这时,沐晟操着手走来。 “老沐,这边。” “沐晟的爹在云南,肯定够不着打他。” 说起这,三人多少有了些许羡慕。 沐晟近前,三人直接提起这事。 “你们想多了,我爹虽不在,但走的时候却请太子殿下看着我了。” “昨天太子殿下把我叫去了东宫,倒是没说我打架的事儿,只说了些家常,但仍把我吓得不轻。” “你们不知道,陛下和太子那是两种不同的吓人,而且有时候,太子比陛下还可怕。” “要是让我选择,我宁愿让我爹揍一顿。” 沐晟出言,没人反驳。 他们都曾见过朱标,朱标品性温和,但身上气势,却让人不敢造次。 “你们说,我们来了这,就乖乖训练,不就显得我们认怂了?” “确实是,我们要不做些啥?” “老沐,你说呢?” 沐晟沉思片刻,给出了一个结论。 “你们听我指挥,到时候看我颜眼色行事。” 沐晟比他们大几岁,平日他们就是听沐晟的话行动的。 几人意见一致,谁都没反驳。 旁边不远处,朱楩拉着几个兄弟也来了。 朱楧,朱植,朱权,朱橞。 至于朱栴,几兄弟轮流相劝,都没能劝动。 他们不想去大本堂,才来这儿的。 而对于朱栴来说,来这儿,与他们去大本堂的感觉相差不多。 既是如此,又何必主动找罪受。 既劝不动,只能作罢。 反正,他们加起来五个人了,比沐晟他们还多一个。 就不信了,五个人还打不赢他们四哥。 “十八哥,就是他们打的你?” 朱橞指着,不远处几人询问。 “啥叫他们打我,是我打他们?” 谁愿承认,被人揍。 反正沐晟他们也受伤了,这样说倒也说的过去。 “这不一样吗?” 朱楩正要掰扯,被朱楧拦了下来。 “老十八,你不是去找了允熥,他咋说,能对我们睁只眼闭只眼吗?” “能吧?” 朱楩找几个兄弟来的时候,可是把这一点放在了第一了理由上。 “能吧是啥意思?” 朱植很快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你们听他胡说,景川侯他们常跟凉国公出征,凉国公和允熥那是啥关系。” “不是我说,我们除了些血缘,和允熥可再无牵扯了,他给沐晟他们几个开了后门后,再轮到我们吧。” 朱橞胆子本就小,一听这当即就怕了。 “允熥他不会揍我们吧?” 朱权摊摊手,无所谓道:“不知道。” “那...那...” 朱橞结结巴巴,话说的都有些不利索了。 “那啥,再咋样不比待在大本堂强,现在黄子澄狐狸尾巴彻底露出来了,看见朱允炆就像看到他娘了,待在那里只剩下憋屈了。” 他们是没资格竞争储君,但却也懒得看黄子澄那副嘴脸。 “才刚和父皇请命要来训练,还没开训,就往回跑,没等朱允熥揍你,父皇就先揍你了。” 这番分析后,几个王爷当即恶狠狠,盯上了朱楩。 “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朱楩哪敢说,把他们找来是充当帮手的。 “不是,哪有。” 朱楩连忙摆手,打死不认。 与此同时,一阵竹哨声响起。 “集合!” 口令响起,不管是朱楩一行,还是沐晟一行,均是懒懒散散,没有丝毫紧凑性。 “今日你们第一次集合,咋拉跨都不追究了,若明天还这样,所有人都绕校场跑圈去。” “现在分成两队,你们一队,你们二队。” 陈集抬手指示,把沐晟一行分成了一队。 “凭啥他们是一队?” “让你说话了吗,一百俯卧撑。” “你,示范一下。” 陈集又招呼了,旁边站着的一护卫。 “会了吗?” 护卫做了两个,陈集便厉声询问。 “会了。” “那就做,马上!” 朱楩不得不出列,趴在了地上。 刚做几个,旁边一阵嗤笑响起。 “谁笑的,谁笑的?” “没人承认是吧?” “所有人一百俯卧撑。” 一人有错,众人受罚。 “凭啥,笑是他们那边传来的。” 朱楧不服气,第一个反抗。 “我咋说,你就咋做,没有凭啥。” “马上做,现在做。” “我是奉旨训练你们,你们要是不愿意,可以去请旨。” “旨意降下,你们就是爷,我给你们磕头请罪。” “没有旨意,那对不起,你们永远只能是兵。” “进了军营,那就是兵,当兵就得听令,谁要是违抗军令,别怪军令如山。” 陈集练了六个月的兵,早就已经掌握了练兵的精髓。 他训练的那些人是农户出身不假,但之中少不了会有些刺头。 对于这种兵,练好了那妥妥的好兵。 第70章 敢否一比 老朱是谁,谁敢去请旨。 既然如此,只能乖乖照做。 虽说都不是文弱书生,但二百俯卧撑,照样把他们累成狗了。 好不容易做完,几人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站起来,谁让你们躺下了?” 陈集竹哨一吹,厉呵一声,众人只能吭哧吭哧,翻身爬起。 “这六人,今日起分别带你们训练。” “每队三人,一个正队,两个副队。” 一声命令,六人分别站于两队跟前,下达命令带离。 不到十人,六个训练教官。 绝对是高标准,高待遇。 要知道,当初这些护卫刚刚组建时,一千人总共才十个训练教官。 而且,当时的那些训练教官,还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相较于以前,他们可舒坦多了。 之后的几天,两队都是队列,内务的训练。 他们这些人,饮食起居都有人照顾,连个被子都没叠过,哪能搞好内务。 光是这一项,就够他们受了。 好不容易能训练了,还是立正稍息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 “这哪是人做的,朱允熥他到底会不会练兵?” “三皇孙,这怕不是故意整我们吧?” 不管是沐晟的一队,还是朱楩的二队,早就已经是牢骚满腹了。 每队三个教官,吃喝拉撒寸步不离盯着,他们连个喘息的空闲都没有。 要不是有圣旨逼着,他们早就不干了。 看到陈集走过,沐晟率先跑了过去。 “陈千户,我们目前的这些训练啥时候结束?” 陈集话不都说,简单回应。 “合格为止。” “那啥时候才能合格?” “军中护卫咋样,咋样就算合格。” 说到这,其他人不满了。 “我们将来都是带兵的,你让我们和普通军卒比?” 将官一体,将官自己都做不到,还咋要求军卒做到。 “在这里,你们只是兵。” 陈集懒得解释,直接一句回怼。 按朱允熥的话说,这些人要想练好,那就得先磨掉他们身上的傲气。 因而全军上,首先要忽略掉他们的身份。 “你。” 陈集丢下这句话,扭头就走,根本不搭理他们。 他们想要辩驳,却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另一边,陈集出去后,便接上了朱允熥。 “训练的咋样了?” 朱允熥笑得幸灾乐祸。 “倒是能听了令,但就是牢骚很多。” 陈集挂着笑,柔和了许多。 “那倒不错,都坚持这么久了。” “一队和二队起过冲突吗?” 朱楩拉进去几个王爷,不就是冲着干架去的吗? 陈集摇摇头,笑着道:“哪顾得上这些,每队三个人,脸拉屎都快盯着他们了,每天训练看起来简单,但挨的罚足够把他们累的脱力。” 枯燥乏味的训练,会让他们把多余的力气,转嫁于打架斗殴之上。 加个惩罚,消耗掉他们力气。 完美! 既可以让他们在训练上得以精进,又能让他们无暇顾及打架斗殴的事情。 “这办法可以吧?” 朱允熥哈哈一笑,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才华了。 “走,过去瞅瞅。” 朱允熥被陈集领过去的时候,两队正分别训练起步走。 手按腰带上,一个一的动作,让几人颤颤巍巍,随时都要倒下。 “一,站稳了!” 三个教官拿着细棍,分别转于两队周围,凡有动作不标准者,根本不和你废话,啪的一下直接上手。 “报告。” 瞥见不远处的朱允熥,沐晟很快喊了一声。 “讲。” 得到教官准允,沐晟当即继续。 “陈千户说,官兵一体,三皇孙作为营中最高将官,不知是否在官兵一体之列?” 听闻此,这教官不知咋回答了。 他不过是刚提拔起来的小旗罢了,哪能回答了这高深的问题。 若说在,朱允熥要是达不成军卒的标准,那不是自己打脸吗? 若说不在,那官兵一体,不就不攻自破了? 教官一时无言,朱允熥抬脚进前。 “你啥意思?” 沐晟一字一句,朗声开口。 “三皇孙要在官兵一体之列,那臣等的这些训练,三皇孙可否能达到标准?” “要不在的话,那就当臣没说。” 沐晟话落,不仅是他的一队,就是朱楩的二队,也是一片起哄之声。 按军卒的标准要求他们,自己却达不到,这些人虽说不出什么来,但却极难再聚以威望。 一个人震慑手下,是因本事,从来不是因为身份。 “官兵一体是我所提,这是我的护卫,官自然也就包括我了。” “军中所有训练,我虽算不上最优秀,但均能达到标准。” 朱允熥一字一句,沉声回应。 “殿下所有训练都属优秀,能与殿下相比肩的军卒没几人。” 陈集站于朱允熥身后,当即为朱允熥添彩。 朱允熥这些训练,在营地刚建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标准的指定,是他和朱允熥一块定下来的。 “你们现在在训练齐步走吧?” “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长袍很难看出动作达标,想要知晓腿脚动作是否准确,还是得穿短打。 因朱允熥之前过来训练过,这里也留有他的衣服。 很快衣服换上,朱允熥重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你来喊口号。” 训练了这么久,沐晟动作做不好,口号还是能喊得了的。 “稍息。” “立定。” “齐步走。“ “一二一...” 所有动作,都如教科书一般,优雅美观,挑不出丝毫瑕疵。 都是他自己弄出来的,当然不会有毛病了。 “还有什么,跑步?” 之后的时间,朱允熥把沐晟他们训练过,没训练过的科目,全都来了一遍。 每个科目,的确合格,并且挑不出任何毛病。 “还有啥?” 朱允熥拍拍手,笑呵呵地问。 “被子,被子。” 说这话的,是朱橞。 “行,去你们营房。” 营房到达,朱允熥直接抽开了,门口的一个床位。 “这是谁的,咋跟坨屎似的。” 弯腰一瞧姓名牌,朱橞。 “十九叔,是你的啊。” 朱橞胸膛一抬,也没觉丢人。 “是我的,他们也没比我好哪去。” “你要能把这软绵绵的东西叠成教官他们说的那种豆腐块,往后你说咋练我就咋练,绝没二话。” 对于他来说,队列训练不算啥。 唯一难的,就是这被子。 不管咋卷,都是这德性。 “是老十九说的对,你要能叠成豆腐块,你说咋练,我们就咋练。” 几个王爷,当即纷纷附和。 他们自小有人给叠被子,朱允熥他就没有了? 被别人伺候惯了的,自己哪能再做的了。 “行吧,这是你们说的。” 很快,朱允熥展开被子,重新压角。 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不比外面那些教官的差。 当初,陈集练兵的时候,就曾有人以此挑战过他。 朱允熥接了这群刺头后,便开始着手练习了。 对于下面那些护卫,挑战陈集足够。 但这些刺头,凡要挑战,那必是冲他来的。 要不然的话,他这几日又何必躲着不来。 一个标准的豆腐块达成,朱允熥沾沾自喜。 “咋样?” 朱楩脸色难看,堪比吃屎了一样。 “你啥时候学会的?” 他常往朱允熥哪里跑,可从不曾见过他的被子叠成这样的。 “这重要吗?” “几位王叔可要说话算话,往后用心训练。” “你们不想留下训练,我还想早日结束你们的训练,完成皇爷爷的旨意。” 说着,朱楩突然往朱允熥跟前一站。 “要不你和你皇爷爷说说,算我们的合格了吧?” “你们合格了吗?” “这不才用你说吗?” “你想让我欺君?十八叔,你这不害吗?” 朱允熥脸色微变,想出了一主意。 “这样,营门打开,你们想走自己走,如何?” “这不成了逃兵?” 朱楩话落后,朱橞补充一句。 “而且,还抗了旨。” “你们不敢抗旨,就让我欺君,这还能处吗?” “叔,你们好歹还是长辈,别害你侄子行吗?” 最后,一直没说话的朱楧,先开了口。 “行吧,允熥,往后我们就安心训练了。” “你也别让你的人,给我们放水。” “你皇爷爷分藩我们,本是为让我们镇守大明,我们要是连你个小辈都比不上,过些时日还咋去就藩。” “老十五,明年你不也去就藩了,你还不好好练,你都练不好,还咋带你的护卫?” “练练练,马上练。” 朱植连连点头,附和回应。 二人领头,朱权紧随其后。 “我也去。” 在最后,是朱橞。 “等等我,我可不敢抗旨。” “十八叔,你不去?” “去,咋能不去,大侄子的面子,叔咋能不给。” 朱楩昂首阔步,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 打发走一众王爷,朱允熥这才扭头。 “你们呢?” 其实,看了朱允熥的这些训练,他们心中所有的郁闷,全都烟消云散了。 朱允熥一个天潢贵胄都能做,他们当合臣子的,又凭啥不能做。 “臣今后会谨记殿下教诲,苦练本领,报效朝廷。” “只是臣还有一处好奇,听说殿下曾授凉国公教习,不知拳脚功夫如何了,臣没别的意思,纯属想与殿下讨教而已。” 若说这些人,一点拳脚都没有,并不尽然。 毕竟是勋戚子弟,都曾受父兄指点过一二。 但不曾持续练习,却也是真的。 原主都学过些骑射基础,再加之,他又练了这么久,胜算总归还是有的。 “可以,切磋也是精进,去外面。” 第71章 学堂壮大 知道有热闹可看,几个准备训练的王爷们,很快也围了过来。 既已决定了比试,便不是能包的住。 输赢与否,总得见人。 朱允熥刚一露面,朱楩便把他拉到了一边。 “大侄子,不是叔说,那几个家伙没啥实力,当初也就是他们人多,不然叔能把他打的屁股尿流。” 朱楩自吹自擂惯了,他这话可真不如为信。 “叔又不是不知晓轻重,这个时候咋会诓你。” “不信你去试,那小子实力没比叔强多少。” 朱允熥学了拳脚后,朱楩也曾和朱允熥挑战过。 自那次之后,朱楩一见朱允熥练拳,立马便躲得远远的,再不敢有比试之心。 单方面被虐杀,又有啥比的意思。 架势摆开,朱允熥和沐晟很快交锋。 没用多久,第一回合结束,双方虚实很快了然。 朱楩这次所言不假,沐晟实力确实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厉害。 急吼吼和他请教,还以为是个高手呢。 “你们三个,一块来吧。” 既已知晓实力,光打败沐晟有啥意思。 沐晟探到朱允熥实力后,不敢托大,只能默认曹炳等人上场。 须臾之后,朱允熥一对四开始。 几人实力不咋样,配合度倒是挺高的。 有人攻朱允熥上三路,随之就会又有人向他下三路发起攻击。 必须全力以赴,丝毫不能分身,方才不至于被打中。 不过,还是实力最终决定一切。 他们配合默契,朱允熥就先挑弱的动手。 在挨了曹震拳后,很快揪住张永肩膀,把他丢下了场。 少了一面防御,四人很快掣肘。 朱允熥分别击破,先是王远,再是曹炳。 沐晟还没来得及认输,便也被扔下场。 倒也还算能输得起,落败之后,四人心服口服。 他们四人配合默契,打架就从没输过。 突然让他们进营,听朱允熥训练,心中难免有些不服气。 比试过后,也终认识到了自身不足。 “殿下好拳脚,臣等认输。” “往后臣定好好训练,不给殿下丢脸。” 能一次性解决这个问题,当然最好了。 要是不比这一场,等队列训完,又都觉自己拳脚牛叉,不用继续。 那到时,他岂不还得和他们再比。 “那以后就好好训练,早日通过校阅,别辜负了皇爷爷的一片苦心。” 老朱的苦心是为了那些勋戚子弟不假,但何尝又不是为了朱允熥。 之后的训练,平稳有序。 农户子弟都能训练出来,他们好歹也算有些基础。 他们自己想通,愿意下苦功练习,进步还是很快的。 朱允熥偶尔来一次营地,督察一下训练的进展,顺便再去看看工匠的火器做的咋样了。 按照朱允熥构想打造出来的火铳,倒是能发射出铁弹,距离和火绳枪相差无几。 这段时间,工匠们一直就铁弹的用料,以及火铳的外观进行不断的加工改进。 目前又没什么用兵的地方,没必要急于量产。 既然要造,那就要冲着最好去。 一旦量产,那必须是在改无可改的情况之下。 每次从营地离开,便会直奔庄子。 半年之久的学习,学堂孩子们终点在哪,基本显现了。 年纪小的,可以再等着看。 大一点的,可实在耽误不起了。 要真到了科举无望,再去寻其他谋生的营生,那黄花菜都凉了。 朱允熥是能一直供着他们读书,可他们总不能一辈子读书,不成家立业,不赡养父母了吧? 在和孩子,包括家长商议后,学堂成立了速成班。 也算是职业学校一类,以职业技能为主,文化知识为辅。 让孩子们像他们各自将来的职业规划中,迅速的学成就业。 有算账先生,有粮库管理。 种类不多,都是些既需要文化,但又不怎么难的。 所有种种,均以服务庄子为主。 将来就业时,庄子用不了这么多人,他们还可凭自己本事,去外面自谋出路。 反正在他庄子干活的人,都是结算月钱的。 除此之外,其余不少孩子们也都分了班。 这些大多是以粮食病虫防治,灌溉基础理论,品种改进等方面的。 这些内容,均由庄上的一些农户担任。 为了广泛学习,系统应用,朱允熥又从外面找了几个有经验的农人。 所有人均为学堂外聘先生,但授课内容,必须得经过相互探讨,达成一致意见时才行。 但凡有出入,必须进行试验,哪怕得等数月。 绝对不能按自己的经验,都去教孩子们。 一个问题两种办法,该听谁的? 另外,匠作类也在筹备当中。 木工,瓦工等等都会囊获其中 总之一句话,现在或许不算齐全,但将来的将来,百行百业都会囊括进来的。 所有的科目,均聘有经验者传授。 这些或许只是理论,但提早掌握了这些,就不至于让他们在前人走过的路上再栽跟头了。 不管进入哪一行,都能快速上手。 这也省掉了他们将来,当学徒浪费的那些时间。 很多人还是脚踏实地的,子弟能趁着这个便利,迅速掌握一条谋生的路那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至于科举及第,他们可从来没敢想。 很多人,都是冲职业规划去的。 随着庄子学堂名声越来越大,外面的很多人都有送孩子学习的打算。 让庄内孩子学习,那是给庄户的福利。 不是庄子的人,那肯定不会让他们白学的。 因而,学费,书本费,生活费是必不可少的。 尽管如此,送孩子们过来的家长,还是很多。 为了让普通人家负担得起,朱允熥并未定太高。 他办这类学堂,是冲着长久规划去的,又没打算赚钱。 每人每年,综合加起来也就两百个铜板。 一个铜板两个馒头,一天至少得六个铜板,差不多就是一个月的饭钱而已。 今日,便是外招学生开学的日子。 为了朝正规化发展,也为了方便区分,一次性挂了三个牌子。 应天一小,应天一中,大明职业技术大学。 小学招收年纪不限,以启蒙教育为主。 中学学习的东西更高深一些,是为向大学或者科举过度的。 中学毕业,成绩优异,热衷科举,又愿意留下的,由许观负责教授。 因当初建的学堂,很难放下这么多人。 朱允熥直接在庄外,置办了些地,把大学搬迁了过去。 与之一块搬的,还有农研所。 职业技术的学习,离不开动手操作。 农研所只是其一,凡开设的专业,必须都得设立实验室。 只不过,现在的大学专业寥寥。 搬迁过来的学生,也就只有个速成班而已。 大概也就几十人而已。 看望了这些学生,又给他们加了鸡腿。 作为职业技术大学的第一届学生,鼓励他们好好学习,早日学成出才。 之后,又去了中学。 这里的学生,都是庄户子弟。 几个月的学习后,晋升到这里来的。 这些孩子年纪还小,不用着急出去养家。 因而,还有读书的时间。 都是老学生了,朱允熥简单做了些鼓励,给了他们和大学学生一样的待遇。 随后,便直奔小学。 这里的学生仍旧年纪不一,大的十几岁,小的五六岁。 这次分班,是以年纪大小划分。 年纪小的,学习的时间还多,可以多教授他们些文化。 年纪大的,需要速成,教他的东西,让他们尽快过度到大学,学到谋生本事也就成了。 毕竟是第二次开学,朱允熥也显得轻车熟路了。 不过,好像也因此变成了老油条。 于实给他打着伞,学生们顶着烈日,讲了差不多快半个时辰才终结束。 把学生们放回去后,朱允熥拿出本《弟子规》。 这书是他前世,上中学的时候读过的。 闲来无事的时候,突然又想了起来。 不能浪费,于是便誊录了下来。 许观简单翻看过后,脸上写满震惊。 历史上,《弟子规》成书于满清,一经现世,很快引起轰动,很快被朝廷定于幼学必读教材。 许观他有所震惊,那都是在所难免的。 “这书用我们的印坊刊印出来,在小学和中学教授,大学就不必了,他们需全心全意学会本事,赚钱养家。” 第72章 谁更胜一筹 大本堂,偏殿。 齐泰把一本《经科引要》放于桌上,笑呵呵道:“臣已仔细检查,未发现任何疏漏。” “子澄订校,又哪会有疏漏。” 黄子澄脸上未见多余的表情变化,不疾不徐道:“殿下优势就在治经,不必以己之短取人之长,这本《经科引要》除详细解答自童生到殿试的流程以及各种注意事项。 还摘录自洪武四年开始科举,各省乡试,会试,殿试及第者所有文章摘录,供后继士子借鉴学习。 臣等都是士子出身,知道一些贫寒士子科举不易,没有引路的先生,只能凭这些科举的范文研习摸索,而市面书坊出售的大多内容不全。 逛遍各大书坊,往往都很难全部收集到,殿下这书一经问世,必将会是天下士子一大福音。” 在黄子澄这些先生面前,朱允炆一贯彬彬有礼。 “全凭两位先生指点,学生从旁协助都算不上。” 朱允炆又没科举过,流程什么的都一知半解,哪能知道注意事项。 “殿下哪怕只拿主意,那都足够了。” “明日早朝,臣便会把此书,以殿下署名,进献于陛下,请陛下推广。” “到时臣再以殿下需治经为由,请陛下停了殿下的拳脚骑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殿下千金之躯,出入随行自有护卫保护,又何必学这些?” 拳脚骑射,朱允炆早就不想学了。 可教他那人执拗的很,哪怕他十几天都学不会一招一式,他仍能不厌其烦教授下去。 学习拳脚骑射,是他主动要求的,再怎么艰难,他都不能主动提出放弃。 但教他那人不一样,他可撂挑子不干啊。 真怀疑蓝玉那厮是故意的,故意派了个一根筋来。 “先生说的是。” 朱允炆拱手应答,心中松了一口气。 次日,早朝前。 昨天从朱允熥那里拿到《弟子规》之后,许观一直翻阅到了后半夜。 越看越钦佩,一连翻了几遍。 抬手打了个哈欠,随身携带的《弟子规》从身上滑落。 旁边站着的詹徽,笑着捡起。 “许修撰,睡意怎如此浓,又寻到了何好书?” 能连中六元的人,当然是和书为伴的。 詹徽本准备随手翻看一下,就还给许观的。 当看到里面的内容,顿时升起了好奇。 与三字千,同属三言行文,内容却又完全不同。 随之,开始从头翻阅。 旁边等候上朝的人,瞧着詹徽眼都动不了了,当即有交好的几人围了上来。 “这都是礼仪规范?” 彻底了解清内容后,詹徽暂且合上册子。 “听说许修撰在三皇孙的学堂任院长,教授幼童启蒙,这莫不是许修撰为幼童编写的?” “下官哪有此大才,此乃...” 许观话没说完,便听外面有人喊了上朝。 众人顾不上多说,当即往自己位置而去。 奉天殿是啥地方,哪会容人随便吵闹。 因而进入奉天殿之前,必当是列队整齐,排着队进。 一经进入队列,便不可再高声喧哗,交头接耳。 鸿胪寺,礼官会分别巡逻。 一旦失礼被抓,便会记录于考评当中。 你本职工作兢兢业业,无可挑剔,或许就是这么一个考评,或许就会让你仕途受挫。 这还只是小失礼,若碰到大失礼,当场丢官掉脑袋那都是可能的。 因而,没人敢把没说完的话题,再进行下去的。 须臾之后,奉天殿大门开启,众朝臣鱼贯而入。 等了片刻后,老朱才和朱标出现。 众朝臣在礼官的指挥下,分别向老朱和朱标见礼。 所有的流程走完,早朝这才正式开始。 先是处置了一些,亟待群臣商议的大事。 这些都是有官员奏报上来,经由好几处衙门报上去,而且还是各方意见不统一的。 在站的这些朝臣,大多都知晓。 处理完这些事,剩下的时间便给了朝臣。 平日皇帝繁忙,不可能随时接见朝臣。 他们有什么想说的,有什么意见,都可趁现在说了。 “陛下,近日二皇孙领头,整理编写了本供士子科举的书,请陛下御览。” 太监接过,先交由朱标,最后才给了老朱。 老朱大致翻看后,传回朱标,又传至了下面朝臣。 “二皇孙仁举,臣等都科举过,深知其不易,世家官宦子弟,自有名师教导,范文之类也会有家族满足,只需埋头苦读即可。 寒门子弟就不一样了,没有名师,就只能通过前面其他士子,尤其是考中士子的文章,不断精进提升,有了这本书,就能省掉寒门士子的不少麻烦了。” “的确,随考随补,也让天下人看看我大明士子的真实实力如何。” 有人随之附和,他的文章就在上面。 武将闷声不言,文臣眉飞色舞。 一圈发言下来,几乎都是赞成的。 “既然如此,那就办去吧,有司衙门负责刊印,对外出售,只收成本,严禁奸商哄抬加价,一经发现,严惩不赦。” 老朱当即力断,直接下令。 “陛下英明。” “陛下,二皇孙近日除与臣整理《经科引要》之外,还要学习拳脚骑射,两者兼顾,休息不足,身体损伤颇大,请陛下下旨停了二皇孙的拳脚骑射吧。” 对朱允炆拳脚骑射,老朱也有关注。 知晓朱允炆长久难有进步,根本不是那块料。 只不过,这是朱允炆自己主动提的。 他手下又不缺人手,朱允炆愿意学,学就是了。 “蓝玉,你咋说?” 蓝玉是朱允炆的拳脚师父,是否停了,蓝玉也是有发言权的。 “臣没啥说的,上位说停那就停。” 反正他那家将没事可干,停不停都行。 “那就停吧。” 老朱是希望儿孙都能精通骑射,但实在不是那块料,又有啥办法。 “没啥事,今就这样吧。” 之后,老朱正要起身。 詹徽往右一迈,直接站了出来。 “臣这里也有本书,请陛下御揽。” 一个个的,哪那么多可写的书。 老朱眉目一挑,重新坐了回去。 “拿上来。” 很快,许观身上那本《弟子规》被呈了上去。 “陛下,此书和三字千类似,都是以三字行文,较之其不同的,全文都在教导人在家出入为人处世等各方面的礼仪规范。 臣以为这么好的书,不能仅限于小圈子范围,应该由朝廷出面推广,把其提之于三字千同等位置,让幼儿启蒙必学,既能够认字,还能够知礼。” 这次老朱翻阅的时间长一些,直到詹徽说完,才给了朱标。 而与此同时,刚刚看过《弟子规》的几人,很快出言附和。 “臣以为詹尚此言有理。” “就是你们刚才看的那个?” 有人忍不住好奇,开始询问接触过的人了。 “是啊,那书真的不错,完全不逊于三字千。” “好像是许修撰的?” 几炷香之后,《弟子规》才终传于朝臣。 所引起的轰动,比之前《经科引要》不知强多少。 毕竟,《经科因引要》都是看过的。 凡是接触过的,无不和詹徽意见相同。 对一本好书教育子弟,没啥坏处。 “此书由谁编写?” 朱标在群臣意见之中,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许修撰掉落,臣捡起来的。” 只是许观丢的,至于是否是他写的,詹徽并未直说。 但许观毕竟连中六元,一般人谁都会以为是他所写的。 “许观,这是你写的?” 老朱直接出言,喊出了许观。 听到招呼,许观这才站了出来。 “不是臣。” 他是他,还有谁? “此书乃三皇孙所写,交由臣刊印后发给学堂启蒙的孩子。” “臣觉不错,便带回家研读了。” 许观后面说的那些,没能听进去。 唯一引起注意的,那便是此书是由朱允熥所写。 “三皇孙,这竟是三皇孙写的?” “三皇孙才多大,竟能写出这书了。” 众朝臣嘀嘀咕咕,满脸的不可置信。 第73章 免费劳力 就在朝臣窃窃私语,满腹怀疑的时候,蓝玉出面了。 “你们啥意思,不相信许观,还是不相信三皇孙?” 没理的事情,他们尚能争辩三分。 占着理,就更不轻易罢休了。 “就是啊,你们啥意思?” 其他勋戚武将纷纷附和,矛头直指使文臣。 许观好歹拿着朱允熥的月钱,朱允熥被别人怀疑,他总得做个证的。 更何况,兴起这怀疑,还和他有关。 “《弟子规》确属三皇孙所着,在下昨天拿到时,已经成书。” “三皇孙书法超群,通文经墨,在下与之探讨,往往都能茅塞顿开。” 学堂那些新式课本,都是出自朱允熥一人之手。 在这些问题上,许观的确常需和朱允熥请教探讨。 有许观作证,又有勋戚武将盯着,哪怕还有人有所疑虑,都不敢轻易表现出来了。 这要成为众矢之的,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哈,这小子闷声不响,产出倒还挺快。” “你们不知道吧,楼外楼茶馆那《封神演义》,也是那小子写的。” 小说话本上不台面又咋样,那些自诩满腹经纶的人,他们倒是写一本去。 老朱才不在乎别人咋想,他始终都为朱允熥写出《封神演义》自豪。 “这...” 一众文臣,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愕然。 《封神演义》的话本,他们都听过,的确不错。 表面上轻视,不代表,私下他们不想欣赏。 “咱还去听了一场,以咱的水平看,的确还可以的。” 黄子澄齐泰而二人缄默不言,脸变成了猪肝色。 知晓此事后,他们并没有大肆宣扬。 本以为随着《封神演义》的热度消减,很快就会不了了之。 想不到,老朱竟会在朝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 有《弟子规》相辅佐,哪怕想抨击朱允熥沉迷话本,上不了台面,也无济于事。 文的武的,荤的素的人家都会,还能说个啥。 “詹徽,此事既是由你所提,那就由你负责刊印发放吧,与三字千并列,同作幼学启蒙读物。” 一经并列,那就是三千弟。 “此书由三皇孙所着,是否先知会三皇孙一声?” 虽说有圣旨,什么都有了。 但招呼,至少得先打一个吧? “知会个啥,咱大孙的不就是咱的,刊印就是。” 老朱大手一挥,直接确定。 喊了退朝,老朱和朱标都走出一段距离了。 蓝玉扯着嗓门,冲老朱背影喊,道:“上位,二皇孙兼顾不过来,臣明天就不派家将过来了。” 老朱是否听到不得而知,反正脚步不停,根本不搭理他。 蓝玉临了喊这一嗓子,用意如何显而易见。 朱允熥拳脚骑射学会不说,还能编写了让文臣都称赞的《弟子规》。 为啥朱允炆,弄个《经科引要》,还是在黄子澄那些大儒的协助下,就无暇练习拳脚骑射了? 大部分文臣,在围着詹徽翻那本《弟子规》。 黄子澄和齐泰被排除于圈子之外,满脸的阴霾之气。 他们晚上睡觉时间都用上了,好不容易弄出的书,竟被朱允熥个小娃娃抢了风头。 “尚礼,今日你去大本堂授课吧,我衙门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齐泰本就也属大本堂先生之一,给黄子澄代个班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现在这个时候让他去代班,这不是坑他吗? 事情不仅没办成,还有些搞砸,他没办法和二皇孙交代,他就有本法交代了? 明明是他出的主意,却把他架在火上烤,不当人。 没等齐泰拒绝,黄子澄一溜烟跑便跑没影了。 “可耻老贼!” 这边,詹徽从奉天殿出来,便寻朝廷书局印刷了。 天下所有孩童的书,都由朝廷负责印刷,肯定不现实。 朝廷能做的,只是印刷上一些,传于各省布政使司,京中附近的书院。 之后,再由下面的那些衙门普及。 许观再见朱允熥,《弟子规》的底稿都还没拿回来。 “三皇孙,臣有罪。” 许观耷拉着脑袋,如丧考批一般。 不知道的情况下,还以为出了啥大事呢。 “咋了?” 许观那表情,真把朱允熥吓了一跳。 朱允熥最大的梦想,就是做条咸鱼。 现在看来,咸鱼是做不成了。 唯一能做做的,只能寄望于,一切顺风顺水别出岔子了。 许观大致说明了情况,朱允熥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还当啥事,无妨。” “《弟子规》于启蒙幼儿的确有好处,我本想着现在学堂试验,再普及于天下的,皇爷爷既已作出决定,那听皇爷爷的就是。” 有詹徽递交,省的他自己往上去呈了。 他自己呈,还显得他卖弄。 最关键是,无意之中还压了朱允炆一头。 有这一点,那就比啥都强了。 “学堂书坊不用负责印刷了,我去朝廷那里讨要上几本,要是能把三字千一并要来,那就太好了。” 好不容易才有这个机会,那肯定得敲老朱个竹杠的。 反正晚饭时间也快到了,朱允熥没再多留,当即回宫。 朱允熥回去的时候,正赶上老朱和朱标吃饭。 一碟咸菜,葱油饼,一个大米粥。 简单那是真简单,现在他庄子的庄户都能达到这水平。 两个创业的都不嫌弃,朱允熥就更不没资格嫌了。 行了个礼,坐在了朱标旁边,又招呼的太监。 “给我添上筷子。” “你倒是不客气。” 朱允熥抬手接过,太监递来的筷子。 “孙子到爷爷家吃饭,还用客气啥。” “皇爷爷拿走我的《弟子规》,不也没客气吗?” 说到这,老朱不高兴了。 “咱没找你算账,你还好意思和咱提《弟子规》。” “咱孙子的东西,咱最后一个才知道,你眼里还有咱吗?” 他算是发现了,老朱最大的本事,便是没理也能辩三分。 “孙儿这不是想,先在孙儿学堂试行,觉得可以了,再告诉皇爷爷的吗?” 不管咋说,倒算是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老朱冷哼一声,算是放过他了。 “今日该印刷《弟子规》,明日先生授课需要用到,但先被詹尚书拿去了,反正朝廷一时半会暂且分配不下去。” “要不然,先把朝廷印好的,给孙儿分上几册?” 许观哪怕当天去印,凭他那小作坊,很难在一天时间内完成印刷的。 明天直接开始授课,那更不可能了。 “你这是怪咱,耽误你学堂授课了?” “孙儿第一次办那么大学堂,实在有些力不从心,皇爷爷能给孙儿印刷些书,就算是帮孙儿些忙了。” 为给学堂的学生配齐课本,他那小作坊直到现在还在日夜赶工。 “学堂规模又扩大了?” 这次是,朱标询问。 “是,庄户之外也有人求学,儿子以一年二百铜板招收,成立应天一小,应天一中,大明职业技术大学。” 如何区分,如何教授,朱允熥大致介绍了一遍。 “实业兴邦,百行兴国家强,只有让各行各业焕发生机,大明才能日渐强大。” 朱允熥斗志昂扬,信誓旦旦,眼睛里都有了光。 老朱心里咋想不知道,反正脸上没啥变化。 倒是朱标,把欣慰表现的淋漓尽致。 “父母皆想孩子成才,若人人都去科举,那田谁种,发展职业教育,是个不错的规划,放手去做吧。” “有任何需要,直接来找孤。” “朝中文人自恃清高,一时很难接受其他行业的人也去读书,你的学堂朝廷现在还不能正面支持。” “等将来有了成效,该咋弄再说。” 朱标条条框框安顿完,转头征求了老朱意见。 “爹,您说呢?” 老朱给了朱标个白眼,没好气吐出一句。 “都让你父子说了,咱还咋说?” “带咱口谕找詹徽,印刷好的《弟子规》给你三百套。” “他有了底稿后,让把原稿送到咱这儿来。” 老朱要原稿,不会是冲着保存的目的去的吧? 当然,这也不过是想想罢了,肯定没办法问老朱的。 就老朱那人,即便是问了,肯定也不会承认的。 “谢皇爷爷。” 朱允熥神情欣喜,当即道谢。 第74章 合格了 一个月之后,三所学堂步入正轨。 朱楩,沐晟两队,同时学成。 接到陈集消息后,朱允熥先去查验了一遍。 之后,才又禀明老朱。 彼时,信国公汤和正好至京,拜见老朱。 老朱顺水推舟,直接命汤和去校阅。 反正合格都是真的,谁去都一样。 是不是五军都督府,都不会网开一面的。 朱允熥陪着汤和,坐上了马车。 洪武二十三年,汤和突然身患急症,老朱安排其回乡修养。 今年刚好了些,才又被老朱招于京中。 但也仅限好了而已,身体佝偻,走路颤歪,老态龙钟明显。 朱允熥扶着汤和上了马车,又给汤和腿上盖上薄毯。 “信国公身体欠佳,皇爷爷不该让信国公舟车劳顿,更不应让信国公刚至京师,就去营中校阅的。” 汤和身体不咋地,但耳不聋眼不花,头脑还是很清楚的。 微微一笑,咳了几声。 “当年淮西出来的老家伙没几个了,上位是怕再见不到臣,想在臣身体还算康健时,再与臣聚聚,同时也让臣在还有些精力的时候,看看年轻时为之拼杀过的地方。” “臣自见上位始,上位对三皇孙便多有提及,其实让臣去校阅,不过是让臣看看三皇孙的本事,与臣炫耀罢了。” “看得出来上位对三皇孙厚望很甚,三皇孙切要戒骄戒躁,稳扎稳打,学好本事。有太子在,殿下有的是时间,千万莫要急于求成。” “上位年纪大了,三皇孙要少惹上位生气,上位一辈子饱尝人间冷暖,吃了常人所说的两苦之二,实属不易,现在这个年纪,无非不过就是求儿孙孝顺,又肯努力而已。” 汤和一口气说完,又是不断的呼吸。 “信国公说的,我都清楚。” “皇爷爷脾气不好,但却极其重情。” “我会努力的,为了皇爷爷,也为了社稷。” 一些话大致意思知道就行,没必要非得掰开揉碎了说。 没用多久,营地到达。 朱允熥扶着汤和下了马车,在点将台上安顿好。 随之,又命陈集招呼来了被检阅的几人。 “信国公,你们都认得吧?” “皇爷爷命信国公过来检阅,你们准备一下,一炷香后检阅开始。” 训练了一个月,是否过关,就在这一举了。 “这个是训练计划,从哪检阅,由信国公指定。” 汤和才是检阅的人,该咋检阅,当然由于汤和决定。 “这个先不急,上位说三皇孙兵练的不错,不知臣是否可以一饱眼福。” 要真像汤和说的那样,老朱是用他来炫耀。 那他肯定得好好表现,不能让老朱失望的。 “当然可以,陈千户你去集合,给信国公展示一下我们的那两个战术。” 他军中最大的优势,就在队列以及战术。 汤和也是带过兵的,到底咋样,一眼就能看出来。 片刻之后,一阵气势如虹的跑步声,从四面八方整齐奔来。 先是汇聚成一列,向朱允熥见了礼。 之后,先是三段击。 相互配合,三轮打完,换到了鸳鸯阵。 鸳鸯阵统筹要求高,但一千人配合默契,每队步骤相同,宛如一人。 “不管是三段击,还是鸳鸯阵,相互组合并非特定,随时都会打乱重组。” “这样做的目的,能有效防止战场上,队员损伤后整队彻底形成不了战斗力。” 老朱都说好的,只要不是鸡蛋里挑骨头,那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确实不错。” “你这叫什么鸳鸯的阵,是专为对付倭寇的?” 汤和多次巡视海防,与倭寇打过不少交道。 “是,大明在倭刀下并不占优势,这鸳鸯阵就是专门克他们的。” “大明山河,岂容蛮夷践踏。” “完善过后,就能请皇爷爷推广沿海卫所,让那些倭寇有来无回。” 朱允熥挥着拳头,宛若即将领兵出征的将军。 “三皇孙,有如此雄心,是我大明之福。” “我们这些家伙都老了,大明的辉煌就要靠三皇孙创造了。” 汤和拍着朱允熥肩膀,感慨良多。 没用多久,校阅正式开始。 先是列队,随后是拳脚。 无论哪种,皆都一板一眼,和普通军卒相差无几。 若不是提前说明的话,根本不知道他们这几人,不是王爷就是勋戚子弟。 “能把他们训练成这样,三皇孙咋办到的啊?” 还能咋办,练就是。 “信国公移步,还有一项未曾检阅。” 朱允熥笑着,把汤和带去营房。 这当然是他瞧过,确定没啥大问题的。 “这是最后一项,内务。” “内务看似简单,实则能训练军卒作风,连自个儿的东西都整理不好,还谈何干其他的。” 汤和转于营房之中。 被子是豆腐块,脸盆毛巾,桌椅,水杯都朝向一个方向。 地板打扫的干净整洁,所有容易落灰处,干干净净。 “臣当初咋就没想到这样带兵,这样带出来的兵,必将能严守军纪,听从指挥的。” 走了几步,走至曹炳跟前。 “你是曹家小子吧?” “记得前几年去你家,你小子还在你爹茶缸里放蚂蚱呢。” 这些勋戚子弟,都是些混不吝,哪个没有些这样那样的功绩。 “报告,那都是过去的事情。” 曹炳一个立正,扯着嗓子回应。 不知是被曹炳突然一喊吓了一跳,还是震惊于曹炳的变化。 反正,汤和有了些许诧异。 停顿片刻,才抬脚往营房外走。 “当年,臣去曹震家,那厮拿了一罐珍藏了许久的好茶招待臣,哪知盖子一开,蹦出一绿头蚂蚱。 曹家那小子,还躲在门外看热闹,曹震鞭子都操起来了,最终还是没舍得打。” 汤和一边一走,一边谈论往事。 “再次一见,竟有了如此脱胎换骨的变化。” “看来,上位把他们放于三皇孙这里训练,是个明智之举了。” 朱允熥至始至终,陪在汤和身后。 汤和身体不佳,要是在他这里有个三长两短,那老朱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信国公的意思是,他们过关了?” 朱允熥的询问后,他身后的几人屏息凝神,静静倾听。 “臣会把在三皇孙这里看到的,如实禀明于上位,是否过关,自有上位圣裁。” 老狐狸。 “辛苦信国公,他们几个在我这儿待了一个月,早就憋不住了,校阅通过,至少休息几天。” 从营地离开,朱允熥又把汤和送回宫中。 在老朱面前,汤和对朱允熥营地一阵猛夸。 陪同在一旁的朱允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老朱这次倒没再含蓄,笑得花枝乱颤。 “咱家这小子,比你家的如何?” 汤和子嗣稀薄,三子四日早夭,长子幺子战死,孙辈中只有一棵独苗。 “三皇孙不仅比臣家的强,在满朝勋戚子弟...” “不,臣在乡中就曾听闻三皇孙编着了《弟子规》,因是在天下少年中,那都是首屈一指的。” 朱允熥实力摆在那儿,汤和真话明显大于恭维。 老朱笑容满面,朱允熥咧着嘴,像地主家傻儿子似的。 突然,一个茶杯盖飞来。 现在的朱允熥,在老朱面前,那可随时开着防御的。 感受到有异物,朱允熥眼疾手快,刚忙捧住了那东西。 “愣着干啥,还不快给信国公看茶。” 朱允熥指了指旁边的伺候太监,一脸的无辜。 他就是送汤和回来的,怎端茶送水的事儿也归他管了? “你还不能倒了,快倒。” 老朱呵斥,朱允熥只能挪动。 茶水端过去,汤和双手接过。 “上位授命之事,臣也去瞧过了,那几个小子练的和普通军卒不相上下了,几人的变化都挺大,臣都快认不出他们了。” “与你的兵相比呢?” 知道这些人的真实水平,才知道该咋用他们。 “不能比,是臣的兵比不上,臣之前还和三皇孙说,要是当年上位能把三皇孙的练兵方法借鉴上,说不定还能早几年消灭北元。” 朱允熥咋练兵,老朱也曾亲眼所见。 汤和所言,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 “既如此,那就算他们合格吧。” 第75章 接着训练? 老朱承认合格后,朱允熥便放了那些人自由。 反正是临时训练,旨意完成,他们爱去哪去哪,可和他没多大关系了。 在营中的时候,几人无不想着,等逃脱这牢笼之后,第一时间就是要把该玩的都玩了,该吃的都吃了。 等真正给了他们自由,他们却无不都想回家。 相互告别后,各奔自己家中。 “儿子以前不懂事,让娘伤心了。” 曹炳一进门,便冲曹妻磕了三下。 儿子突然回来本就够诧异了,突然这么听话,心中顿时七上八下了。 “炳儿啊,你咋突然回来了,在营中惹啥事了,快跟娘说。” 曹炳长这么大,带回家的消息,从来都是心惊肉跳的,没一次是好消息。 “儿子能惹啥事,儿子几人的训练都合格了,陛下派信国公检阅后,就让我们回来了。” “真的?” 曹妻反问一声,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是真的,娘不信的话,让爹去问三皇孙去。” 曹炳再次保证后,曹妻才终勉强相信。 “快起来,地上凉。” 曹妻扶着曹炳站起。 黑了壮了,英姿挺拔,比以前精神不少。 看着变化颇大的儿子,曹妻欣慰的直抹眼泪。 “那你回房间歇歇,娘吩咐厨房加几个菜,等你爹回来,一起吃饭。” “营中伙食不差,娘别太忙活,少做几个就成。” 回了房间,看哪都不顺眼。 其实,他不在这一个月,他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与他走的时候没多大差别。 之所以看哪都不顺眼,还是他自身变了的缘故。 曹炳没发脾气,更没招呼下人。 自己亲自动手,重新叠了被子,又打扫了房间。 各种物品摆放整整齐齐,与营中无出其右。 曹震回来寻过来的时候,曹炳刚刚收拾完。 “爹,回来了。” 曹炳壮又黑的脸上,挂着不一样的笑。 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眼前这是自家儿子。 曹震越过曹炳,在房间走了一圈。 “这是你弄的?” “是,营中要求,习惯了。” 曹震话不多说,招呼了声。 “吃饭吧,你娘都准备好了。” 饭桌前落座,曹炳双膝并拢,十指放于膝盖。 “吃吧,还愣着干啥?” 曹震催促了一声,曹炳这才拿起了筷子。 “是,爹。” “炳儿,吃这鱼,娘专门给你做的。” 曹妻夹了一块鱼肉,曹炳端起碗接过。 “谢谢娘。” 期间,曹震酒喝光,曹炳还起身倒了酒。 “在营中有人打你了?” 除了这原因,这小子咋能变成这样。 “打倒是打了,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几个和三皇孙切磋了一架,儿子四人全都被三皇孙干趴下了。” 曹震喝了口酒,回道:“三皇孙的拳脚是被凉国公指点出来的,你们打不过他很正常。” 之后,曹炳放下筷子,认真了许多。 “开始的时候,将官常把官兵一体挂在嘴边,沐晟便去问三皇孙官兵一体是否包含三皇孙自己?” 一听这,曹震怒了。 “三皇孙啥身份,哪能和你们一起算到官中?” 曹炳淡定许多,不疾不徐。 “爹别急,听儿子慢慢说。” “三皇孙并没有否认,然后就做了所有军卒的训练科目,爹猜咋样?” “所有科目,三皇孙至少是合格,大多数都是优秀。” “儿子叠那被子爹看到了吧,刚开始软绵绵的,咋都达不到要求,三皇孙三两下,便把我们咋都叠不好的,弄成了标标准准的豆腐块。” “至此之后,我们心服口服。” “爹说得对,三皇孙啥身份,他都能严格训练自己,我们这些人咋就不能了。” “事实证明,我们的努力没白费,仅仅一个月,我们便也都达到了标准。” “现在儿子感觉每天都很充实,不会刚起床就想今天要去哪儿玩。” 曹炳一番话,把曹震说的热泪盈眶。 他那小子,自小调皮捣蛋,原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 想不到,有朝一日,竟还能长大。 “吃,吃了饭,爹带你出去走走。” 曹炳以前不学无术,没少有人背后笑话过。 现在出息了,当然得去炫耀。 “是,听爹的。” 饭吃完,曹震带着曹炳去了蓝玉家。 蓝玉打仗厉害,又是兵权最重的,哑然成了武将的领头人。 最关键的是,他不怕麻烦,不怕被别人说结党。 所以,武将凡有相聚,多会选择蓝玉家。 曹震过去的时候,张翼,王弼领着自家子弟在外,傅友德,冯胜等其余几个武将也都到了。 曹炳,王远,张永双膝并拢,手搭在膝盖上,安安静静坐在不远处。 武将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几人充耳不闻。 “大侄子,自己家,别这么拘谨,放松一下。” 蓝玉磕着瓜子,冲着三人喊。 “谢蓝叔,不拘谨,侄儿习惯了。” 曹炳挪了挪屁股,笑着回了一句。 “别管他,他在家里也是这德性。” 曹震话虽如此说,但言语之中的炫耀和自豪,傻子都能听出来。 “三皇孙练兵还真有些手段,一个月竟能有如此成效。” “老蓝,你营中最好的兵都没这样的吧?” “老曹,当初曹炳去三皇孙营中训练,是上位的旨意,现在旨意完成了,你打算咋办?” 说起这个问题,张翼,王弼无不竖起了耳朵。 “我想着,是不能再让他去三皇孙营中历练历练,现在虽有了些变化,但还嫩的很,请上位外放领兵了,怕也少不了得像单寿。” “老张,老王,你们呢?” 王弼接着出言,道:“我也有让他再去历练的打算,只是三皇孙那里是练护卫的,再去三皇孙不一定会要。” “三皇孙练护卫?我们这些人不都和三皇孙护卫差不多,练好了外放出去,那永远都还是三皇孙的人。” 这话说的有些犯忌讳,头脑一向清晰的傅友德很快制止。 “现在正是三皇孙的关键之期,别口无遮拦给三皇孙惹祸。” “你们想继续送子弟去三皇孙那里,不是不可以。” “上位能降旨,让曹炳他们去训练,便是有为三皇孙增强臂膀的心思。” “既如此,只要三皇孙能同意,那一切就有门。” 傅友德一番分析过后,有人随之脱口而出。 “三皇孙训练好了,那往后不都是三皇孙的人?” 傅友德给了他一白眼,没好气道:“你自个管好了,将来不还给你光宗耀祖,你咋不自己管?” 一句话,想把人往朱允熥那儿送的,无不都是家里不好管的主。 要是他们自己管得住,早就自己管了。 “那咋办?” “三皇孙要不同意,那这事儿就成不了了?” 傅友德思考了片刻,给出了一个答案。 “老曹,你们三个明天去找三皇孙,看看三皇孙是啥意思。” “能说服固然好,要是说服不了,再看咋办。” 次日,曹震,张翼,王弼三人,一同找上了朱允熥。 首先,三人对自家子弟的训练成果,向朱允熥表示了感谢。 这个变化是实实在在的,感谢很有必要。 “奉旨办差,不必放在心上。” 他们之间是啥关系,双方心知肚明就行。 没必要时长挂挂在嘴边,给双方惹祸。 “一个月成果虽有,三皇孙能否再多训练他们些时日,也算是再给他们巩固一下。” “王远他,很乐意再去三皇孙那里训练。” 他们愿意,他还不愿意呢。 “营中训练有规划,能腾出一个月时间训练他们几人,已耽误了正常规划。” “你们要是还想训练他们,我可你派个人给你们。” 要是他们自个儿能练了,早就练好了,哪还用等到现在。 “臣的话,他们听不进去,要是让他们把训练保持下去,怕还得是三皇孙。” 照他们这么说,他这训练还没头了? “这样吧,你们先自己试着练一下,要是不成的话,到时候再说。” 让这些勋戚子弟进行系统训练,是个好事不假。 但他若是把这些事情一力揽下来,容易犯了老朱忌讳。 即便老朱不说啥,那些文臣也会搬弄是非。 真要让他继续练,那也得是老朱发话。 曹震还想多说,朱允熥早就没影了。 第76章 啥意思? 曹震三人在朱允熥这里没达到目的后,便又去找傅友德拿主意。 傅友德对朱允熥的拒绝,反而有些欣喜。 以朱允熥的头脑,不会想不到由他训练这些勋戚子弟所带来的好处。 最关键的是,朱允熥又并非是个不求上进的。 之所以拒绝,就只有一个原因。 那便怕他主动接受这些勋戚子弟训练,除了犯老朱的忌讳,也会让文臣借此搬弄是非。 他们要是请下旨来,一切就好说多了。 一番结论分析过后,傅友德又拿了一个新主意。 “你们现在就去找太子殿下。” “记得带着你们各家小子,让殿下看到他们的进步,之后再说这事也能容易一些。” “等成了之后,其他几家勋戚再去找殿下。” 看到曹炳几人的变化,哪家勋戚不羡慕。 很多人早就已经跃跃欲试,想要把自己子弟送过去了。 “行吧,听你的。” 三人都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很快便去了东宫。 行了礼,朱标招呼了曹震三人落座。 曹炳三兄弟,则标准立正站在中央。 挺胸抬头,一动不动。 “你们三个也别站着了,找个地儿坐吧。” “谢殿下。” 朱标开口,三人这才落座。 坐下之后,仍坐的端正。 “这三小子比你们都像兵了。” 对三人的变化,朱标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哈哈,能比臣强那就行,也算臣祖坟冒青烟了。” 不说他们从军多年,早就成老油条了。 就是他们年轻的时候,都没这状态。 不管他们是谁,不好意思肯定不存在。 “这要感谢三皇孙,只是才训练一月,远远不够。” “怕不去营中几天就又得恢复原貌,臣想能不能让他们再去三皇孙那儿练去。” “现在他们几人,对三皇孙可是钦佩的很。” 说到这,朱标有些将信将疑。 这些人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他儿子能震住他们? 在老父亲眼里,永远都觉自己子弟是孩子。 “那小子去不了营中几天,和你们这几个小子怕都接触不了几次吧?” 一旁一直没咋说话的张翼,见朱标不太信,当即急吼吼发了话。 “不用几次,只一次就足够了。” “你们自个儿说。” 张翼开口,张永出言。 “营中所有训练科目,三皇孙基本都能达到优秀。” “臣等训练一月,仍没能追赶上三皇孙。” “三皇孙一直都是,臣等学习榜样。” 那小子竟也能达到这个标准? 一回来,就坐没坐像,站没站像的,真该让他吃住留在营中,待上几天。 “殿下,我们几个还去找三皇孙了,三皇孙说要派个人给我们,让我们自己练,臣哪管得住他。 “没办法,只能求殿下劝劝三皇孙了。” 其实,要能一直把这些勋戚子弟保持住这种样子,倒是个好事。 唯一的一点,那便是会给朱允熥增加臂膀。 将来的将来,若是立朱允熥为储,那还好说。 一旦更改,局面很难预料。 朱标脑中飞速运转,很快拿出了主意。 将来的事情如何,谁能说得清楚。 至少从目前来看,朱允熥是值得培养的。 “你们先回去,孤会去请示父皇。” “到底如何,等父皇的旨意吧。” 不管咋说,老朱才是当家的。 朱标有啥想法,那都得先经老朱的同意。 三人一见有门,话不多说,当即起身告退,好让朱标早去见老朱。 谁不知道,朱标在老朱眼里的地位。 凡朱标请求的事情,大多时候老朱都会同意。 曹震三人离开后,又有几个勋戚上门。 答应了他们三人,其他几人就不能再拒绝了。 朱标打发众人回去等消息后,便寻去了老朱那里。 讲了大致情况,又说了些理由。 父子两人促膝长谈,坐了半个多时辰。 朱标回了东宫后,命人喊来了朱允熥。 “曹炳说,他们所有的训练,你都会?” “会那么一点。” 不知朱标的意思,朱允熥哪敢大包大揽。 “他们想继续去你营中训练,说是和你说了,你没答应。” “那这样,朝廷找个人过去,训练他们的同时,一块把你的兵也练了,你可安心做其他的。” 眼看他出成果了,就要来抢劳动果实了? “别啊,朝廷想训练他们,可再找个营地。” “儿子还忙的过来,就不给朝廷添麻烦了。” “另外,儿子那练兵方式要是可用,那儿子可派最好的兵去当教官。” 好不容易才培养起了他自己的人,把朝廷的人掺杂进去,那他还能说了算吗? “京中就那么点地儿,单独的营地哪那么容易找。” “京军驻扎之处,安排未授职的人活动,咋保密?” “往百姓聚居区安排,刀枪无眼,伤了人咋办?” “好歹也是练过兵的,这么点道理都不懂?” 道理,他懂。 说来说去,就是看上他的劳动果实了呗。 朱允熥苦大仇深,一脸的懊恼。 “曹炳几个不就是想去儿子那儿继续练,那去呗。” 总共没几人,他那营地还是放得下的。 “除了曹炳几个,还有其他几家勋戚子弟也要去。” “不多,也就三四十个吧。” 那些武将勋戚,借着这个机会,全都一股脑往进塞自家子侄。 有了差事的,那肯定没时间,重新训练这些了。 凡还未授职的,都想往进送。 家中爵位就那么一个,其余子弟只能靠自己了。 而学得一技之长,那是领兵的关键。 “你要是不能练,还是朝廷派人过去吧。” 要么丧失主导权,要么继续练兵。 傻子都知道,选择第二个的。 “能练,咋不能练。” “那些护卫都能练出来,他们又有何难?” 农户出生的护卫,至少会听命行事。 那些勋戚子弟,想要管束好他们,那就不容易了。 “三四十人并不少,儿子那里本就一个萝卜一个坑,吃喝拉撒,兵器甲胄啥的。” “儿子实难支付,朝廷资助一下?” 他现在哪哪都需要钱,若不趁机积攒些,早晚都得亮板。 “给谁练兵,找谁拿钱。” “朝廷又没有这项训练,上哪支出这笔钱去。” 朱标这么一说,朱允熥恍然大悟。 他办学堂能收钱,给那些勋戚练兵,也能收钱啊。 勋戚咋说,都要比农户有钱。 要是运转的好,不就能把他的护卫,一并养活了。 他护卫的伙食,还是靠朱标资助。 朱标给他一年时间过渡,他正想一年之后咋办呢。 “父亲说的对,儿子明白了。” 朱允熥拉着朱标的手蹦跶了几圈,随后这才奔跑而出。 “既要训练曹炳他们,让十八叔他们也一块去吧。” 毕竟训练了一个月,也能让他们带带新兵。 从东宫出来,朱允熥便找上了朱楩。 朱楩自从营中回来,一直陪着周妃。 端茶送水,唠嗑闲聊。 见到朱允熥,周妃又正式道了谢。 虽说朱楩无缘储君,差不多就行了,不用那么优秀。 但看到朱楩的变换,周妃还是很高兴的。 哪个娘,不盼着自己儿子出息。 简单寒暄了几句,朱允熥便拉着了朱楩出了门。 “这一个月滋味咋样,想不想亲自让别人也尝尝?” “啥意思?”朱楩反问。 “还有些勋戚子弟要去训练,我爹把他交给我了。” “让你当班长,负责训练他们。” 朱楩还挺机灵,当即就反应了过来。 “你小子别说这些,不就是让我继续去训练吗?” “我要猜的班长,也是要和新兵一块训练的吧?” “你咋知道?” 班长又非现在的词,朱楩他又从何知道。 “我自己的斤两,我自己知道。” “就是你让我指挥千军万马,你皇爷爷也不会同意的。” “有了这一个月,足够我把我的护卫练好了。” “我这辈子,没别的志气,只想当个闲散王爷。” “以后,有赚钱的营生再想着我,其他的就别找我了。” “我现在只想好好陪陪我娘,就不送你了,你就请便吧。” 话说完,朱楩扭头就走,根本不给朱允熥多说的机会。 “哎,十八叔。” 刚喊了一声,便瞧见了罗毅走来。 “罗叔,去哪?” “皇爷有口谕,要给岷王。” 第77章 太偏心了 朱允熥操着手,并没着急走,一直等在原地。 几炷香后,朱楩耷拉着脑袋,又回来了。 “咋了,十八叔。” “不是说,要回去陪你娘吗?” 朱楩和朱允熥,勾肩搭背。 “你要去哪,我和你一块。” 朱允熥甩开朱楩,当即拒绝。 “别,你要尽孝,我哪能耽误你。” “我要去营地,腾出几间房让新兵住,顺便再看看,咋安排给他们训练的人。” 朱楩认识朱允熥多久,哪能不了解朱允熥。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他说实话吗? 反正是迟早都要知道的事儿,没啥好藏着掖着的。 “你皇爷爷下口谕了,让我们几个继续去训练。” 果不其然,一猜就是这样。 那些勋戚都忙着把自家子弟送进去,老朱又咋能放过这机会。 “这样啊,那走吧。” 朱楩都已经承认了,就没啥必要再继续挤兑了。 “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 既无法躲过,倒不如坦然面对。 朱楩一个猛子,搂在了朱允熥脖子上。 “十八叔,你不了解皇爷爷啊。” “皇爷爷会让你们,落后勋戚子弟吗?” 朱允熥这么说,朱楩明白了。 “你说的对,幸好在军中一月,我们几个没落后于沐晟他们。” “不能的话,肯定得挨揍。”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到达营地。 招呼来陈集说明情况,随之又吩咐了陈集准备营房。 “之前不到十人,和护卫一块吃喝,没啥大影响。” “一下进来三四十人,往后陆续还会再有,再和护卫们一起,难免会影响正常训练。” “西区这块地方小,安些训练设施,就让新兵在这儿练吧。” “没有命令,两区严禁互串。” 军事基地,机密很多。 不可能再配备那么多教官,把他们的吃喝拉撒都看住。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以命令禁止了。 打发走陈集,朱允熥在纸上写下了八个大字。 大明陆军军官学校。 “十八叔,往后新营叫这名字如何?” 朱楩念诵了一遍,一脸的疑问。 “军官倒是能理解,为啥叫陆军,区分水师?” “难不成,往后你还弄水军军官学校?” 呃。 “十八叔,能眼界宽阔些吗,那叫海军,啥水军。” “除却陆海外,还得有空军。” “如此的话,国防防备才算彻底完善。” 以当下的条件,能把海军完善了,就算不错了。 “空军有啥?” 朱允熥指了指天,让朱楩自己领会。 “空...天空...” “咋的,你还想上天?” “大侄子,人又没长翅膀,咋能上了天,你没大病吧?” 鼠目寸光。 朱允熥懒得多说,把墨汁吹干。 随后,又在另一张纸上刷刷写下五个大字。 大明第一营。 “这个给我那营,咋样?” 朱楩嘴角一撇,一脸的不服气。 “你小子不怕闪了舌头?” 很快,又是五个大字。 大明虎威营。 “怕啥,谁不服,来较量就是。” 带兵那些勋戚的子弟,在朱允熥手里。 谁若敢不服,吃苦的是他们子弟。 更何况,蓝玉都在朱允熥手里落败了,他们哪敢再轻易挑衅。 “这里有陈集,十八叔帮我办个事。” “这是第一批入营勋戚子弟的名单,你亲自上门让他们教学费,每人一年二十两,先交一年。” 这些勋戚咋说,都是自己人。 二十两也算折中了,并不算多。 “我去要钱?” 那些勋戚哪有省油的灯,上门要脸那不是老虎口里拔牙吗? “怕他们的子弟吃喝拉撒的不要钱,难不成还要朝廷白养着他们。” “你只管去就是,谁要不愿交钱,划掉名字就是。” “反正想要进营的人,排着队的不少。” 想要进营训练的人多,一下肯定放不下。 朱标选了些,即将授职的。 至于剩下的那些,要不等第一批学成,要不就等朱允熥这里步入正轨。 “十八叔,莫不是怂了?” 送这东西,是能随便承认吗? “谁怂了,不就是要束修吗?” “天经地义的事情,还能怕他不给。” “我去就是了,现在就去。” 朱楩二话不说,当即便名单踹在怀里。 “你干啥去?” 朱允熥把三副字揉成一团,丢在了垃圾桶。 “我找皇爷爷赐墨宝,给新营刻匾。” 一听这,朱楩嘴里都能塞得下鸡蛋了。 “你和你皇爷爷要墨宝?” “有啥不行?” 朱楩砸吧砸吧嘴,无话可说。 “祝你顺利吧。” 与这相比,他这事儿真简单了许多。 晚上,朱楩把几百两银子,送到了朱允熥那里。 “咋样了,大侄子,墨宝要上了吗?” “大侄子,你这额头咋肿了?” 朱楩叨咕叨,说不完的话。 “不小心,撞门框上了。” 朱允熥死鸭子嘴硬,打死不承认。 “那你要上墨宝了吗?” 朱允熥从桌上,抽出三张纸,分别展示了一遍。 “我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 再怎么着,朱楩还是能认识老朱的字的。 看到三副字,朱楩哑口无言了。 要是能得老朱的赏赐,挨顿打算得了什么。 “于实,明天去职大那里找个雕刻师傅,把匾尽快弄出来。” 侯在一旁的于实,随之上前一步。 “算了,不说这了。” 这事说之伤心,还是少说的好。 “那些勋戚拿钱的时候,都在问新营啥时候开练?” “一进营中数月不能出去,提前规定个时间,让那些新入营的,也好提前做个准备。” 朱允熥掰着手指头,盘算了一下。 “三天之后吧,陈集那里收拾新营房,也需一些时间。” “分成五个班,每班九人,十八叔你们第一批学员,两人负责一个班。” “名单你也拿到了,可和几个王叔商量一下,先给你们班里挑些人。” 朱楩好歹出了些力,这个便利还是能有的。 “大侄子,够意思。” “不过我们五个人,要按你那样说,岂不有一个班是一个人了?” “要不然的话,把你十六叔喊来?” 老十六,就是朱栴。 “不必,十六叔喜欢读书,别打扰他。” “十九叔年纪小,胆子也小,不管你们谁带着他,剩下没搭档的人,你们要不自己,要不我给你们营中配个,你们自己决定。” “反正相互比试,输了你们面子上过不去。” “要是实在太拉跨,我会直接撤了你们的。” 后门能开,但并非开了后门,便啥都不要了。 “知道,大侄子。” “你够意思,我们也不能太拉跨。” 三天之后,大明陆军军官学校开学。 四十五个新兵,身着甲胄,吊儿郎当。 和周边挎着腰刀,昂首站的笔直的老兵,形成了鲜明对比。 “今天还未开训,你们咋样我就不管了。” “要是开了训,你们还是鸟样,别怪我揍你。” “在我的大营,所有人都得给我像个兵样。” “官兵一体,不管是官,还是兵都必须严守军纪,若有违反绝不姑息。” “你们父辈都曾给大明流过血,他们的功劳,大明不会忘记。” “你们要想不负父辈荣光,就必须苦练本领,用你们的本事为你们父辈的荣光添砖加瓦,将来让你们的后辈为你自豪。” “就这样,一切以实际行动说话。” “陈集,宣读军纪。” “到!” 喊到名字,陈集出列。 “第一条,不准擅自离营。” “第二条,不准扰乱军心。” “第三条,不准淫乱军营。” “第四条,不准欺压同伴。” “第五条,不准违抗军令。” 军纪宣读结束,朱允熥这才又继续。 “训练还未开始,尔等若有想退出的,还来得及。” “有人退出吗?” 以前是圣旨压着,想退都不行。 现在全凭自愿,他们谁想退,都由他们自个儿说了算。 “有吗?” “没...没有...” 断断续续,拉拉跨跨。 “大点声,没吃饭。” “没有!” 这次声音倒是大了,但却仍不够整齐。 “就这样吧。” 还没训练,要求不能太高了。 第78章 私造火器? 朱允熥训了话,才刚回公房坐下。 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沐晟便寻了过来。 “殿下,臣有个请求。” 沐晟和张永搭伴,负责带二班。 “说。” 他们刚来他这儿的时候,都没有不让他们说话。 现在就更不会堵塞言路,不让他们说了。 “能不能把周骥调出臣的班?” 周骥父亲周德兴,封爵江夏侯。 “为啥?” “殿下不知道他这人,臣和他合不来。” 周骥在第一批学员名单,沐晟他不要,别的班要是也不要,那往哪儿弄人家去。 更何况,刚刚开训,随便更改命令,往后还咋练兵。 “这不是理由。” “殿下...” 沐晟还想多说,被朱允熥一个反问制止。 “知道啥叫军令如山吗?” “将来行军,你难道要因为和下面某个兵合不来,就不打仗了?” “合不来带好兵,那才算你的本事。” “你这班长要是做不来,我随时可换别人。” 迟疑片刻,实在说不通朱允熥,沐晟只能妥协。 “臣定不负殿下厚望,带好他们。” 这次总共五个班,每个班九个新兵。 一班的正副班长为朱楩和朱权。 二班的是沐晟和张永。 三班的是朱植和朱橞。 四班的是曹炳和王远。 五班只有朱楧一人,为正班。 每班会派一名教官领训。 毕竟沐晟他们那些人,也还是待训的兵。 提拔他们当班长,不过是因他们早训了一个月而已。 除此之外,陈集为总教官。 下面还有分教官,每个训练科目两个,负责整体训练的规划。 打发走沐晟后,朱允熥又在营中转了一圈。 瞧着一切都有条不紊,没啥大问题后,这才离开。 有沐晟几人做模范,新兵基本没什么抱怨。 凡有些抱怨,自有他们负责搞定。 他们要是连这些都做不好,可就不派当这个班长了。 当天晚上,营中特准备了接待篝火。 为此,还杀了只羊。 众人围于一起,吃吃羊肉,也能尽早适应。 沐晟和朱楩不打不相识,虽还常拌个嘴,甚至也还会动手,但关系却越发不错了。 “哝,给你。” 沐晟割下一块躺腿肉,率先递给朱楩。 “你小子打架不咋样,办事倒像是个爷们。” 说起这,朱楩不服了。 “谁打架不咋样了,要不试试?” 沐晟按下了,正要起身的朱楩。 “你我都是班长了,当着这么多兵比,输了的咋带兵?” 他们这班长才当一天,底下不服气的人多的是。 要是打输了,肯定会被自己的兵轻视。 带着这份轻视,又咋会把他们当班长,听他们的命令。 “既然不比拳脚,那就比比两个班。” 友好的切磋,有利于双方的进步。 “好啊,别看我是二班,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现在说这有啥用,比完才知道。” 两人相互约定后,很快加入到了分肉的行列。 “刚进营一天,有那么饿吗,给我留点。” 就在众人嘻嘻哈哈,围聚在一块大快朵颐的时候。 有一人形单影只的脱离的大部队,漫无目的的闲逛在营中。 走着走着,走至了东西两营的一豁口处。 从豁口钻出,轻易到达了东边的虎威营。 一日训练结束,虎威营除了日常的巡逻外,其余人都回了营房了。 那人绕过营房,往远处一有光亮方向走去。 越往前,乒乒乓乓声越强。 与这些声音伴随着的,还有噼噼啪啪的声音。 像是边跑,又像是发射火铳。 蹑手蹑脚摸过去,果然看到了一不大不小的匠作房。 里面四五个,正忙活着的工匠。 私造火器? 朝廷要是造火器,不可能只弄这么个小作坊。 而且朝廷的火器,都是由兵仗局和军械所负责的。 结合种种,不是私造,还是啥? “谁?” 那人才刚刚看清,便被巡逻的军卒发现。 被巡逻发现后,那人并没撒开脚丫子,像没头的苍蝇乱跑。 这个时候,越跑越容易被抓。 借着一柴火堆,闪身往前几步,躲进了柴火堆中间。 之后,有用一捆柴盖在了自己身上。 而与此同时,几个巡逻的军卒跑过来,左右前后一个鬼影都没。 “你看清了吗?” 被问那军卒,不敢确信了。 “没看清?” “我也不知道,看的好像是个人,也就喊了。” “或许,是眼花了?” 旁边同伴,却不敢大意了。 “三皇孙说了,这是军中重地,不能有任何马虎。” “往上报吧,宁可虚惊一场,千万不能出问题。” 两人商量妥当,分快离开。 听不到动静后,那人才探出了脑袋。 “防守如此严密,肯定是有鬼。” 那人暗自猜测了半天,想到了事情的紧迫。 此事报上去,极大程度是要清点各营人数的。 清点的时候,若发现不在,会不会杀了他灭口? 想明白后,赶紧原路返回。 紧赶慢赶,回去后的时候,正赶上陈集已喊了集合。 “一班满员。” “二班...差一人...” 听到这,陈集几步走来。 “差谁?” “周骥。” “这儿...这儿...” 听到自己的声音,周骥提着裤子跑来。 “你干嘛去了?” 刚和说要和朱楩比,现才多久就被这厮拉了后腿。 “撒尿,还能干啥。” “一泡尿没撒完,就听集合了。” 说着,周骥还紧了紧裤腰带。 “懒驴上磨屎尿多。” 天衣无缝,陈集没再追究。 说好了今天放松,明日正式开训。 那就不能因周骥撒尿,没打报告,就执行军纪的。 “三班继续报。” “三班满员。” 之后的,四班五班全部满员。 确定不差后,陈集下令带回。 还剩少半个烤全羊,被独自留在那里无人问津。 “加强戒备。” 今日注定,是个无眠夜了。 安顿好新兵,沐晟直奔虎威营。 一夜没睡,查遍了所以角落,啥都没发现。 那军卒本就不确定,是否看到了人。 找到这里还没找到,那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之后的几天,训练正式开始。 沐晟他们也是从新兵过来的,这个阶段新兵们在想什么,他们一清二楚。 教训新兵,说的最多的一句。 “三皇孙那身份,所有训练都能达到优秀,你咋就不行?” 和普通军卒比,他们身份确有优势。 可和朱允熥比,他们就是个普通军卒。 一边被激励,一边又被催促,慢慢地也就适应了。 唯一一个,永远适应不进去的,那便是周骥。 说是想把,朱允熥私造火器,转告于他爹。 实则,晚上睡觉喊的却是一个,嫣红的名字。 四百米障碍前。 五班的人都跑完了,先他们跑的二班却迟迟完不成。 “周骥,你他娘的能不能快点。” 沐晟拖着周骥,周骥仍还跟蜗牛一样。 “我这不快着了,我没你们那腿脚,能跑完就算不错了。” 中途歇息的众人,嬉笑声一片。 “你少叫几次嫣红,还愁连个这都跑不了。” “嫣红是谁啊,我咋没听说过。” “连嫣红都不知道,你小子白活了。” “墨丝轩的歌妓吧?” 一群人探讨着嫣红,周骥不注意摔了好几跤。 “早就听闻嫣红被包养了,原来是周公子。” “就是不知道周公子到了这儿,嫣红会不会再找新人。” 被这群人影响,周骥连之前都不如。 “你们能不能把你的兵都带走?” “这又不是你家地,凭啥要带走?” 朱楩一脸的戏谑,他本还绞尽脑汁想着,咋取胜沐晟。 没想到,沐晟他被一个周骥就拖垮了。 “滚滚滚,快滚蛋。” “你们要实在闲的无聊,让教官加练去。” 热闹也要有度,一直看下去,也会有所乏味。 “走,一班去练单杠吧,别让他们二班追上来。” 朱楩离开,几个王爷紧随。 曹炳,王远本想留下帮忙,被沐晟打发离开。 周骥拖垮一个班也就是了,不能把曹炳他们也拖累了。 “老沐,那我们就练下一了。” “你要是有啥需帮忙的,记得要说的。” 问题出在周骥身上,他们想帮忙,也帮不了什么。 第79章 状告 训练结束,新兵勾肩搭背,三五成群去吃饭。 周骥本就和这些新兵不合搭,又拒绝了沐晟的相邀。 在众人来开后,自只剩了他形单影只的一人。 瞅着训练场上的人影渐行渐远,周骥随之鬼鬼祟祟往营地西边一小树林而去。 进营几天,他早踩好点了。 吃饭的时候,是防备最松懈。 通过这片树林,就能直接翻出营外。 轻轻松松,毫无阻碍。 离开营地,周骥直接回家。 “爹,儿子发现一天大的事。” 见到周德兴,周骥眉飞色舞,一脸的激动。 “三皇孙在营中私造火器。” “四五个人匠人,肯定是私造无疑。” 私造火器,类同谋反。 周德兴脸上表情,瞬间变得凝重。 “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都没有授命批文,十有八九的确是私造。” “那还等着干啥,直接面圣吧。” 有了这功劳,说不准能捞个指挥使干。 周骥激动的,好像看见了一座金山。 “没脑子,好好想。” “三皇孙背后是勋戚,你去面圣状告,那是自绝于勋戚。” “更何况,你知道这事水分吗?” “情况不明,贸然状告,只会招祸。” “现在还是训练中吧,马上回营去。” “其他勋戚子弟能练,我周德兴儿子也不会差。” 提起这事儿,周骥就发愁。 其他勋戚子弟声色犬马,那只是偶尔。 周骥年纪轻轻,早就被酒色掏的有些虚。 那些训练项目,他属实是跟不上。 “还回啊,儿子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德兴打断。 “不能,偷跑出来吧?” “赶快滚回去,要那些丘八知道,又要讥笑。” 在周德兴的高压逼迫之下,周骥只能认命。 从家里出来,周骥又去了一趟墨丝轩。 听了一曲,意犹未尽。 “周公子,你又要离奴家而去吗?” 美人在怀,周骥实难割舍。 “都怪我爹,非要让我进营。” 嫣红搂着周骥脖子,跌声跌气。 “那奴家,想你了咋办?” “周公子不在的几日,奴家茶不思饭不想,整夜整夜睡不着。” “脑中想的,全是和周公子的过往。” 本以为周骥会豪掷千金,没成想却是一句。 “你和我一块去营吧。” “啊?” 嫣红差点咬了舌头,这和她想的不一样的。 “我告诉你进去的地方,往后你要想我,就直接从那里进去。” “说实话,去的那几天,我也想你了。” “放心,肯定亏不了你。” “这些你都拿去,喜欢啥买点啥。” 数十两抛出,哪能拒绝。 没用多久,周骥带着嫣红,沿原路返回。 而与此同时,朱允熥过来视察。 不管咋说,这些勋戚子弟,是由他负责。 总是要时不时露个面,看一下情况的。 “殿下过来了,卑下去集合人。” “几天功夫,还是有些成效的。” 陈集一声口哨,新兵四面八方跑来。 “还挺快的。” 陈集幸灾乐祸一笑,应道:“不到七天时间,已经四次紧急集合了,总数加起来得有十几次之多了。” 练完老兵,练新兵,都快上瘾了。 须臾之后,集合完毕。 “一班满员。” “二班...差一人...” 陈集是想向朱允熥展现训练成果的。 没想到,刚一个集合,就把他的脸往地上踩。 “咋老是你们二班,差谁?” 陈集丢人,沐晟更想找地缝钻了。 “周骥。” “咋又是他?” 有朱允熥在,该咋办当然是要由,朱允熥说了算了。 “你们班,先把人找回来。” 练兵的时候讲团结,人不在总不能不管。 沐晟率领,二班一块出动。 “这个周骥,训练拉跨,思想顽固。” “要想把他训练出来,怕是难。” 怪不得当初,沐晟不想要周骥。 有这样一人,的确是拖后腿的。 几炷香之后,沐晟跑回来了。 “周骥...他...” 沐晟支支吾吾,一脸的难以启齿。 “咋了。” 说不清楚,沐晟干脆不说了。 “殿下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带着好奇,朱允熥随沐晟,到了小树林。 周骥和嫣红两人,均是衣衫不整。 二班新兵围在一起,揶揄的笑着。 “你这本事挺大啊,把人都拐到营地了。” “这就是嫣红啊,长得也不咋样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是我带来咋样,我不干了还不成。” “走,我们走。” 周骥拉着嫣红,推开众人就要走。 恰好与刚到不久的朱允熥,迎面撞在了一起。 “走,往哪走。” “当我这地儿是菜市场了,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集合全营,通知执纪队准备。” 军纪定立至今,还是第一次有人犯呢。 瞧着这状况,周骥怕了。 “我爹为大明流过血,负过伤。” 自己为大明流过血的,都不见得能逃过一刀。 更别说,还是个爹。 朱允熥理都不理,直奔校场而去。 执纪队到达,很快控制了周骥。 “军纪面前,人人平等。” “今周骥私自离营,淫乱军营,犯纪有二,责三十军棍,驱逐离营,永不再录。” “望尔等引以为鉴,恪守军纪,莫以身试法。” “行刑。” 朱允熥一声命令,执纪队随之扒掉周骥裤子。 管你叫嚣啥,举起板子,便打了上去。 嗷呜一声。 周骥所有的色厉内荏,瞬间变成了鬼哭狼嚎。 其他人刚开始还存着看热闹的的心态,到行刑至后期,皆都有了心悸。 他们这些人,哪个没挨过打。 但那和这比起来,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 一炷香之后,行刑完毕。 周骥屁股血肉模糊,人早就已经昏死了过去。 “派人送他回去,革出营中。” 与周骥一块送回去的,还有那个叫嫣红的歌姬。 如何处理她,那就是周德兴的事儿了。 周德兴正和几个妻妾,围坐在一起吃饭。 周骥趴在担架上,像死狗一样被抬了回来。 “周骥违反军纪,责仗三十,革出营中。” 送周骥回来的,是沐晟带的人。 “江夏侯,某告辞。” 事情办完,沐晟没再多待。 瞅着周骥的伤,周德兴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找郎中,快找郎中去。” 郎中找来,剔掉腐肉,又上了药。 “周公子伤势不轻,需勤换药,多卧床。” 周德兴也是行伍出身,这板子是否实打,他哪能瞧不出来。 就这伤势,没有数月时间,养不利索。 就这样,是否有后遗症,那还得两说。 “朱允熥,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周德兴暴跳如雷,一剑斩杀瑟瑟发抖的嫣红。 “你既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来人,取我的朝服来。” 另一边,朱允熥给新兵再次训了话,告诫他们引以为戒,莫要步其后尘。 之后,这才又把人放了回去。 “出了周骥这事,卑下突然想起,另外一个事来。” “刚入营的那天,火器作坊有巡逻军卒发现异常,卑下命人东西两营全部集合,连夜搜索。” “当时周骥匆匆赶来,说是去撒尿了。” “有没有可能,他发现了啥?” 听到这,朱允熥不淡定了。 “咋不早说?” 他造火器一事,并未得老朱授命。 周德兴若公报私仇,以私造火器之名,把他告到了老朱那儿。 往重了说,那要以谋反论处的。 “营中的事情交给你了,我马上进宫一趟。” 安顿好之后,朱允熥急奔宫中而去。 马不停蹄终于赶到,周德兴的轿子已在宫门外了。 朱允熥一拍脑门,暗道不妙。 周德兴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过来,用意如何显而易见了。 乾清宫外,周德兴刚被老朱召见。 朱允熥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这老小子,速度还挺快的。 “上位,臣那小子说,三皇孙营中,有个造火器的作坊,臣看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都没备案,不知这作坊是咋回事?” 周德兴在军中挂职,出于职责,询问一下也是理所应当的。 “咱记得你那小子也去训练了,这才几天咋就回去了?” 这是瞒不住的事情,周德兴只能说实话。 “惭愧,犯了些军纪,刚被革除。” “臣刚一听说,就来了上位这儿。” 原来如此,这是公报私仇了? “那火器作坊,是咱授命的。” 说谎不打草稿。 朝廷授命,会只有四五个人吗? 而且,若真是朝廷授命,完全可大大方方的。 何必这样,捂着盖着。 “所造火器,不知哪种类型?” “将来这些火器,要配备到哪营哪军?” “为啥要越过兵仗局和军械所,在三皇孙那里造?” 周德兴誓不罢休,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咱有必要,告诉你这些吗?” “难不成,你怀疑这是咱大孙在私造?” 周德兴哪敢,直接应承。 “没有,臣看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都没有备案,这才来问问上位。” “既如此的话,那臣告退了。” 老朱铁了心要护着朱允熥,再多说下去,也没啥意思了。 周德兴走出几步,老朱再次开口。 “多留些心思,在子弟教育之上,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一句话,该你操心的事操心。 不该你操心的,别瞎管。 第80章 确实快了 从乾清宫出来,周德兴和朱允熥相遇。 “咋了,江夏侯,我脸上有字?” 周德兴拱拱手,敷衍着行了礼,抬脚就走。 “江夏侯,周骥留在营中的东西,还要了不?” 周德兴听到与否,反正根本没搭理。 就在此时,屋里又一阵恶龙咆哮响起。 “给咱滚进来。” 听到吼声,朱允熥赶紧屁颠屁颠,跑了进去。 “见过皇爷爷。” 朱允熥刚刚见礼,老朱便操起了鞭子。 “皇爷爷,您听孙儿说。” 朱允熥绕着屋子跑了几圈,老朱一直在后面群追不舍。 “小兔崽子,你还敢跑。” 刚跑到门口,正赶上朱标进门。 “爹,快拦着皇爷爷,” 朱允熥躲在朱标身后,探头探脑望着老朱。 “这是咋了?” 老朱把鞭子往地上一丢,满脸的愤愤不平。 “问你儿子去。” 朱标扭头转身,不着急说话,等朱允熥主动交代。 朱允熥缩缩脖子,底气弱了很多。 朱标这人看似温和,给人的压迫不逊于老朱。 “儿子在营中试着造了火器。” 朱标脸色一变,慑人之气更甚。 “你造就造吧,你把屁股擦好啊。” “让周德兴那老小子,在咱跟前逼着问。” “这么多年了,咱啥时候受过这份气。” 老朱碎碎念,宣发着心中的不平。 “孙儿下次注意。” “你还下次?” 老朱一拍桌子,愤然站起。 “跪下!” 与此同时,朱标手里已抓了鞭子。 “爹。” “跪下!” 朱标再次呵斥,朱允熥只得妥协。 啪! 朱标没有任何放水,全都实打实抽在了朱允熥身上。 “早就告诉过你,戒骄戒躁。” “身为皇家子弟,一言一行更该注意。” “行差就错,一步错,步步错。” “有你皇爷爷护着,你可信马由缰。” “难道你要永远,活在你皇爷爷的羽翼之下?” “没了你皇爷爷护着,一个私造火器之罪,足可让你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朱标最大的本事,那就是让你,心服口服。 挨了打,却还得说一句,你打的对。 “儿子知错了。” “儿子有了个新式火铳的构想,找了几个曾被朝廷征召打造过火器的工匠,让他们在现今火绳枪的基础之上,做出重大改进。” “这种火铳以燧石激发引燃火药,比引信点燃,更加节省时间。” “而且这种火铳,还能有效避免,下雨潮湿所带来的弊端。” “儿子之所以没与皇爷爷和父亲说,是怕皇爷爷和父亲白欢喜一场。” “本想着,成了之后,再说的。” “哪知守卫不严,别人偷窥了去。” 情况大致说明,朱标放下手中鞭子。 “那现在行进至哪一步了?” 朱允熥没有丝毫隐瞒,如实一一道来。 “经过几次不断改进,刚打造出了样品。” “效果究竟能抢多少,还未来得及让军卒试验。” 说起这,老朱来了兴趣。 “既有几次不断改进,不可能一次都没发射过吧?” “发射过。” “快多少。” “至少五息以上。” 不说五息了,一息就足以改变战局。 “走,现在就去试验。” 老朱急不可耐,拉着朱允熥就走。 被扯动伤势,朱允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还是你亲儿子呢,下这么重的手。” 老朱嗔怪朱标一声,又随之招呼。 “和咱一块走,再和咱说说细节。” 被落下的朱标,一脸的无奈。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急吼吼的,一副打死算的架势。 和老朱同乘一轿,朱允熥不仅介绍了燧发枪,也一并把佛郎机炮,红衣大炮大致说了些。 不管哪种,放于现在,那都是碾压的存在。 “好,好。” “咱闭眼前,要能看到这些,咱就放心了。” 老朱生死看的很淡,从没生过长生的想法。 “皇爷爷龙体康健,定能长命百岁。” 朱允熥一个彩虹屁送上,换来了老朱一个爆栗。 “你小子要能少气咱几次,咱说不定还真能活个一百岁。” 惹老朱生气的人中,朱允熥也就占指甲盖那么大小。 “每次惹皇爷爷生气,挨打的都是孙儿。” “孙儿尽量吧。” 老朱解开朱允熥衣服,身上叠加着不少红印子。 “你小子挨了打都消停不了。” “要不挨几顿打,更不知天高地厚了。” “咱老胳膊老腿的,怕是打不动你了。” “以后你小子要再气咱,咱就让爹揍你。” 这老头,还找儿子告状。 “孙儿不会给您这个机会的。” 要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挨打。 没用多久,虎威营到达。 老朱这次出来,并不是微服私访。 因而,早有人提前,把消息送来了。 等到老朱他们一行到的时候,整个虎威营整装待发,已在列队等候了。 銮驾一到,便随之跪地见礼。 “拜见陛下。” “拜见太子。” “拜见三皇孙。” 这支护卫的气势,老朱早已领略过。 目不斜视,越过护卫,直奔点将台。 “把你的火铳亮来吧。” 朱允熥抬抬手,招呼来陈集。 “把新式火铳取来,再找两队三段击的军卒,和旧式火铳做一个比较。” 知道周骥泄露火器作坊,没用多久,又有人说老朱要来。 陈集七上八下,心都快跳出来了。 看到朱允熥随老朱一快来,更有些反应不过来。 “愣着干啥,没听到命令。” 屁股挨了一脚,陈集这才知道行动。 “喏,殿下。” 须臾之后,两队三段击的军卒拉开。 朱允熥把一简易望远镜,递于老朱手中。 “皇爷爷,用这个看。” 接到手中后,在朱允熥指点下,闭着一只眼,用另一只眼瞅。 视野清晰,远处靶子,仿佛就在眼跟前。 “这东西好。” 朱允熥取来陈集的,递给旁边的朱标。 “这是职大学生,用叆叇的镜片磨制而成。” “他们已在研究,咋样能让镜片更亮,用不了多久,会有比这更好的。” 老朱举着望远镜,四下瞅了一眼。 注意力,很快回到了,下面军卒身上。 “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朱允熥气势陡然一变,一本正经了许多。 “皇爷爷问你们呢,准备好了吗?” 听到询问,军卒站的笔直。 “准备好了!” “皇爷爷,下令吧。” 既然老朱在,当然是要把决定权,给老朱的。 “举枪。” “放!” 老朱不再客气,当即下达了命令。 砰砰砰。 一时之间,整个校场,只剩下火铳的声音。 几息之后,新式火铳全部发射完毕,旧式的还剩下一轮,才刚开始点火。 砰砰砰。 只剩他们一组,显得有些零碎。 “好,完毕。” 射击完成,有军卒汇报。 有多少优势,显而易见。 “火铳拿来。” 老朱抬手招呼,最近的军卒,随之跑步送上。 火铳拿在手,老朱又装了弹。 一切准备就绪,直接往远处靶子上打去。 砰。 正中,中央。 “准头不错,速度变快了,距离也远了。” 老朱连连称赞,对此提出了表扬。 “这是你弄得?” 该贪的功贪,不该贪的,朱允熥绝对不会贪。 “孙儿只提供了个思路,具体如何打造,都是工匠一手操作。” “孙儿最多也就是,在他们遇到瓶颈之时,帮忙做些指点罢了。” 老朱不在多言,抬脚就往前走。 “走,去作坊瞧瞧。”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熔炉什么,该有的一件不缺。 但与兵仗局,军械所相比,却是简陋了不少。 五个工匠,拜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你们都曾被朝廷征召打造过火器?” 转在作坊中,老朱随口询问。 “小人几个是十三年到十五年,被征召的。” 那几年正式第三次北征,需要的火器的确多。 “这些新式火铳,都是你们打造的?” 老朱转完作坊,又走至几人跟前,问了一句。 “是三皇孙提供想法,小人几个又在此基础之上,做了改进的。” 工匠埋着头,战战兢兢的。 第81章 云南奏报 “皇爷爷,孙儿愿把新式火铳制造之法,无任何保留献给朝廷。” 只有在老朱手里,这种火铳才能发挥出更大威力来。 “这种已研造成功的,不管是兵仗局还是军械所都可量产后,直接配发全军。” “除此之外,孙儿建议,另设军研所,并优化奖惩制,选派工匠专注于新式兵器的研发。” “火铳,火炮,包括一些刀枪,全都囊括进去。” “哪个工匠有所突破,予以重奖。” “谁若占着茅坑不拉屎,混吃等死,严惩不贷。” “另外,兵仗局,或者军械所,亦或者民间工匠有技术革新者,均按高低大小,予以奖励。” “这么多年,之所以难有革新,最关键的,无外乎是因,那些工匠拿着的月钱,多是以量定。” “产的多,拿的多,只重产量,不管质量,这也就行成了一潭死水,很难再激起变化。” “而这就是为何,历史上每次创新发明,都出自于民间工匠之手。” “倘若真要设这军研所,孙儿以为还要考虑的最重要一点,那就是防止有人把别人弄出来的东西据为己有。” “这种人若不能严厉打击,会让工匠寒心,破坏创新市场的勃勃生机。” 朱允熥尽量避免新名词,让老朱和朱标能轻松听懂。 老朱实验了火铳,还没想好怎么和朱允熥要。 朱允熥却是,抢先一步,直接送了。 这就让老朱,出乎意料了。 “你自己造的,这就给朝廷了?” 主动送的不值钱,老朱倒还防备起来了。 “我大明幅员辽阔,东西南北皆有外寇觊觎,孙儿希望强我大明军威,打到一切来犯之敌,让边地百姓永不受战火袭扰。” 人生在世,总是要有个,宏大目标的。 “别给咱唱高调,看在你火铳做的不错的份上,咱可给你个奖励。” 老朱心情不错,还是第一次,当着朱允熥的面,承认他的。 “真的?” “那要不等火铳产出,皇爷爷先配发于孙儿的护卫吧。” 好歹也是个首功,这要求并不算过分。 “走了,回去。” 应该是不应,老朱提都没提。 “皇爷爷,孙儿就当您答应了。” 旁边的朱标,亮了亮手中的望远镜。 “这东西不错,孤就拿走了。” “既能有比这更清晰的,那就抓紧弄吧。” “弄好了,配发于军中,会有极大裨益的。” 不远处,老朱已冲朱允熥招呼了。 “你走不走?” 不和老朱一起走,他要回去,还得自己想办法。 “走。” 朱允熥应了声,屁颠屁颠,上了老朱銮驾。 东宫。 趁着课间休息,吕氏把朱允炆喊了回来。 “那狗崽子,又弄出新式火器了。” 老朱出宫的时候,并未隐藏这一消息。 没用多久,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你皇爷爷带着他,同乘銮驾,往虎威营去了。” 老朱对朱允熥的区别对待越多,朱允炆心中嫉妒的火种也就越浓厚。 “娘,为何总是他能弄出新玩意,讨皇爷爷开始。” 他也想像朱允熥那样,弄出个新玩意,让他皇爷爷啧啧称奇。 “计较这些做啥,你做了那个位置,这些新玩意不都是你的吗?” “他弄出新式火铳又如何,最后不还是要归于朝廷?” “外放军械打造,就是你皇爷爷让他去搞,那些部堂大臣都不会答应的。” “没有谁,会把手中权力,随便给人的。” “别为一时得失,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她要不是奉行这一点,又哪能有今天。 “娘今天找你来,是有另外一个事情。” “江夏侯周德兴儿子周骥,在那狗崽子营地触犯军纪,被责仗革除了。” “周德兴跑到你皇爷爷那儿,状告那狗崽子私造火器。” “经此一事,梁子是结上了,正好为我们所用。” “我会安排吕鸣去周家拜访,你也要注意和周家父子的结交。” “现在支持你的大多都是文臣,要是能多个勋戚,与你也算是一个不小的突破。” 周德兴在营中经营多年,又是最了解那些勋戚的。 所谓知己知彼,周德兴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助力。 “儿子知道了。” 听了吕氏的训导,朱允炆便回了大本堂。 另一边,老朱刚回宫,兵部尚书茹瑺就跟来了。 “臣听闻三皇孙那里有些新式火器?” 说得多,不如做的多。 老朱并未细说,直接下旨,招呼了军械辖管官员。 户部尚书赵勉,火铳量产,需他出银支持。 工部尚书秦逵,辖管军械所。 掌印太监闫续,统兵仗局。 外加,兵部尚书茹瑺。 人到齐之后,老朱便向他们展示了,从朱允熥那儿拿来的新式火铳。 到底行不行,得让这些人亲自看过。 都是部堂高官,多少接触过火铳。 这火铳的优势到底在哪,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几人轮流看完。 茹常先发话了,道:“陛下,这种火铳较之配发于军中的,最显着的便是发射速度提升。” “其他性能虽未验证,但刚是此技艺便已足可被重视。” “三皇孙那里,作坊小,匠人少,恐会有所不便,臣请收于朝廷处置。” “先行少量配发,一旦确认达到最优,可立马进行大规模量产,之后配发全军。” 自己没本事产,别人产出就急吼吼来抢了。 之后,工部尚书秦逵随之发话。 “臣工部愿先行试验,配合军卒尝试改进。” 闫续不敢落后,紧随其后。 “兵仗局啥都不缺,也能先行试验。” 这新式火铳是朱允熥弄出来了,可若交由他们手中完善,那至少也能跟着喝口汤。 二人脸红脖子粗,谁也没有相让的打算。 “兵仗局火器司和军械所相比,规模更大一些,匠人更多一些,由兵仗局来完成,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军械所较之于兵仗局,或许是有所不足,但贵在精不在多。” 对于这种争辩,老朱已司空见惯,早就磨平了怒气。 沉默不言,就那么静静听着。 就在此时,罗毅匆匆走来。 “皇爷,云南奏报。” 云南有沐英镇守,若非是有大事,不会在特定的时间之外,往上送奏报的。 老朱起身接过,迅速拆开。 抓着奏报的手微微颤抖,随后一个踉跄,倒了上去。 “陛下。” “皇爷。” “父皇。” 朱允熥得到传召,在乾清宫门口,竟碰到了沐晟。 “皇爷爷也宣召了你?” 沐晟正训练着呢,突然接到旨意。 一路赶来,疑问都没消。 “是啊,殿下知是啥事吗?” 朱允熥联系沐晟,很快想到了一个可能。 历史上,沐英在朱标薨逝后,悲伤过度,于两个月后撒手人寰。 “不知道,进去吧。” 只是猜想,肯定不能,随便乱说的。 进门之后,老朱还卧于床上。 “皇爷爷咋了?” 朱允熥蹑手蹑脚进去后,压着声音询问朱标。 朱标睫毛上,还有没干的泪痕。 按正常历史发展,老朱寿命不止于此吧? “别担心,没有大碍。” “急火攻心造成的短暂晕厥,太医瞧过方子也开了。” 之后,朱标把一奏报,递给旁边的沐晟。 “这几天训练就停了吧,让允熥陪着你,好好缓缓。” “父皇醒了,再看你爹的丧事,如何处理。” 还真是,沐英死了。 握着奏报,沐晟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儿往下掉。 “你这段时间,好好陪着沐晟。” “是。” 朱允熥拱手,乖乖应答。 “皇爷爷这儿?” 对这老头,朱允熥心中还,不由惦念起来了。 “孤会陪着的,你照顾好沐晟就行了。” 第82章 特别的恩宠 从乾清宫出来,沐晟擦了把眼泪,低声啜泣了起来。 “我爹走了,我再也没爹了。” 死的是沐晟的爹,朱允熥感同身受不了,再咋劝不过只是一句轻飘飘的空话罢了。 “看皇爷爷咋安排吧,皇爷爷若是让平西侯在云南安葬,那你就回去送最后一程吧。” 沐晟现今能做的,也就只剩这些了。 “走吧,请你去喝酒,不醉不归。” 自进了营中,沐晟很少畅饮过。 “谢殿下。” 醉香楼,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人没那么多了。 朱允熥和沐晟也没去包间,直接在外面寻了个位置。 叫了些菜,拿了些酒。 “我生下来没多久,我爹就出征云南了。” “后来,云南平定,爹授封平西侯,留在了云南。” “慢慢又把大哥带了过去,只独留我一人看家。” “长这么大,没见过我爹几面,唯一不变的,不过是一月一封一尘不变的书信罢了。” “我现在都快想不起,爹长啥样了。” 沐英把沐晟留下,其中一个原因,无非是让老朱放心。 王爷们分藩镇守,那是因他们姓朱。 沐英他一个义子,能得此恩宠,肯定得自己有点自知之明的。 大多时候,是沐晟在说。 朱允熥只坐在一旁,静静的聆听。 说了很多,看得出来,沐晟对沐英还是很崇拜的。 一直到沐晟喝的酩酊大醉,再也爬不起来,这顿酒才终算是结束。 酒楼早就到了打烊时间,朱允熥多花了钱,才一直把他们留到了现在。 沐晟喝醉后,朱允熥扶着他离开。 沐家,灵堂已搭了起来。 朱允熥送他回去后,又叮嘱了下仔细照顾。 沐晟一人留在京中,会有东宫时长关照。 哪怕只有他一人,也和其他勋戚一样,不会被人欺负的。 从沐家出来,路过周德兴家。 无意之间一抬头,竟然看到,吕鸣刚被人送出来。 “动作倒还挺快。” 周德兴才和他交恶,这就寻过来了。 这是一点儿,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留啊。 “殿下,咋办?” 旁边的于实,很快也反应过来。 “周骥有那个毛病,迟早会给自己招祸,你在宫中多注意这方面的消息。” 要想搞掉周德兴,这只是的其中之一。 不管咋说,周德兴都是淮西勋贵,老朱若要动他,绝不仅仅因这一个原因。 历史上,周德兴被杀,说是周骥淫乱皇宫。 要只是和一般宫女,老朱不会动那么大的杀气,除非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或许来说,老朱本就想杀周德兴。 不过是借周骥的事,寻了个理由罢了。 “是,殿下。” 证据哪还会嫌多,当然是越多越好。 回了宫,朱允熥先去了乾清宫。 朱标坐在院外的台阶上,眺望着漫天的繁星。 “以前孤常会和沐英坐在一块看星星,哪颗星叫啥,还是沐英告诉孤的。” 沐英比朱标大十一岁,朱标出生的时候,沐英就已经是老朱的义子了。 沐英人品刚正,从未对朱标出生,老朱转移天平在朱标身上,心生过任何不满。 反倒是把朱标,把当成亲兄弟袒护。 有了好吃的,先分给朱标。 犯了错,会代朱标挨罚。 正如后来,朱标对兄弟们那般。 其实说起来,沐英对朱标影响很大的。 “斯人已逝,转眼间,就已阴阳两隔。” 朱标嗓音嘶哑,情绪低落。 “平西侯的功绩,大明永远不会忘记。” “爹别太难过了,让平西侯安心走吧。” “或许摆脱尘世,就能通向天堂了。” 什么在天有灵,这不过是美好夙愿。 至于有没有,谁都没见过。 “喝酒了?” 朱允熥一屁股,坐在朱标旁边。 “陪着沐晟喝了几杯,他喝的有点多,儿子送他回去歇着了。” “皇爷爷咋样了?” 朱标都坐在外面等了,老朱问题应该是不会太大的。 “已经醒了,喝了些安神的汤药,孤又安排人服伺他睡下了。” “你皇爷爷决定了,让沐英归葬京师,配享太庙。” 能与国同祚,世受香火的,那是为臣者的无上荣光。 “你随沐晟,迎灵安葬。” 沐英是老朱义子,出个皇孙送别,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也彰显了对沐英的器重。 但若以礼法讲,朱允炆比他大,理应让朱允炆去的。 “老二,他...” 朱允熥表情淡淡,随口询问。 “这是你皇爷爷的意思,也是孤的。” “你和沐晟相交多一些,由你陪着沐晟,再合适不过了。” 这个时候,可不是考虑交情的时候。 不过,老朱和朱标既能商量出这种结果,那便说明,他们已开始把他放于朱允炆之上了。 “是,父亲。” 次日早朝,老朱第一时间,便宣布了沐英病逝。 这事儿经过一夜的发酵,朝臣们多多少少,都收到了消息。 对于此事,自没人诧异。 随之,老朱又宣布了,第二条。 沐英归葬京师,配享太庙。 朱允熥领沐晟,扶棺迎灵。 旨意一出,群臣当即沸腾。 礼部尚书任亨泰,第一个跳了出来。 “长幼有序,扶棺迎灵,该由二皇孙出面。” 户部尚书赵勉,也随之出言。 “要是摒弃二皇孙,直接交于三皇孙,那天下人还以为二皇孙犯了啥错?” 有了两人带头,其他人很快,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了各抒己见。 在他们这里,礼法永远大于天。 这次,最先发飙的是老朱。 不等武将勋戚说话,老朱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这是咱旨意,不是和你们商量的。” “谁说再说废话,全部抗旨论处。” “赵勉,秦逵,闫续,茹瑺,限你四人互相配合,半月之内造一千支新式火铳,先行配发于虎威营。” 虎威营不过是个护卫营,一年到头出不了京几次,由他们试验新式火器,能试出个什么名堂来。 “陛下,虎威营只充护卫作用,真正遇敌的机会屈指可数,由他们试验所得结果,怕是会少几分真实吧。” 这么大的事情,老朱哪能凭喜好论断。 这种新式火铳,一次次革新,那都是有据可查的。 所有的数据资料,朱允熥全部给了老朱。 有了这些东西,根本没必要再大费周章,搞一次的。 “那就先给虎威营,你们若要数据,另外再试去。” 茹常硬着头皮,还在继续相劝。 “那要是有瑕疵,虎威营一千支岂不白做了?” 耗时耗力,靡费银两,白花了钱。 被喊到的三部,非得把他吃了。 “白做不白做的,咱说了算。 “就这样定了,退朝。” 老朱今日心情格外恶劣,丢下这句话,抬脚就走。 直到老朱离开,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相较于文臣的闷闷不乐,勋戚武将则畅快了发现。 他们发现现在的高兴事,那是一件接着一件。 不管是让朱允熥扶棺,还是先配发新式火铳于虎威营。 这都是老朱,特别的恩宠。 能被老朱恩宠的人,那必定是进了老朱心坎的。 只要朱允熥能得老朱恩宠,那他们翅膀可就硬气了。 下朝之后,老朱招呼来了朱允熥。 “昨天你和咱说那军研所,再和咱仔细讲讲。” 老朱重新问题,那必是有建设的打算了。 朱允熥理清顺序,又重新讲了一遍。 “最紧要的,无非就是几点。” “脱离兵仗局,军械所,能使之保持活力外,还能防止上官偷窃成果。” “再以高薪将养,他们的上进心也就有了。” “只要能把这两点重视起来,那这个军研所基本就没问题了。” “皇爷爷,装备与战果脱不了干系,这个军研所只要能有一件拿得出手的,那或许就可换数万将士的命。” “养着这个军研所,绝对没坏处。” 老朱性子爽快,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朱允熥,接旨。” “啊?” 这咋又接旨了,转变的也太快了吧。 “啊啥,你是想抗旨。” 都不知道旨意是啥,抗个啥旨。 “孙儿接旨。” 老朱起身,背着手。 “即日起,着你成立军研所,直接对咱负责,不受六部九卿管辖,所需所有银子由内库出。” “啊?” 朱允熥更是一头雾水了。 不管是哪方研究,那都是个枯燥乏味的营生。 而且这个事情,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你要的火铳咱给你了,咱的事情你不打算接了?” 这还开始威胁了。 “接,哪能不接。” 反正又不用他操作,就是管管的事儿。 “那些工匠说,是在你指点之下才产出的火铳,并不是在恭维你。” “既有本事,那就多干点。” “咱可还记得,你说的那些火炮的,给咱早点弄出来。” “若真能像你说的那样,不管是北元鞑子,还是倭寇,谁来炸他谁个人仰马翻。” 老朱年纪虽大了,但仍有雄心壮志的。 “孙儿翻了些兵器典籍,通过算数计算,确有打造出来的可能的。” 现在学算数的人少,用这个理由才能说得过去。 “算数真那么厉害?” 说起这,朱允熥又是一顿胡诌。 “当然了,户部钱粮哪个用不着算数,兵法之上,以敌人粮草算军卒人说,这不都是算数。” “经史用以维系思想,算数才能提升生活。” “算数一旦被利用到极致,那什么上天揽月,下海捉鳖,千里传音,都将不是问题。” 没见过的东西,老朱可不会轻易信。 “你说的这些将来到底会不会有,但你小子肯定是见不到。” “你当今要做的,就是把你说的那种炮弄出来,让咱在闭眼的时候看到就行了。” 老朱还挺务实的。 “孙儿会努力的。” 第83章 讨要护卫 东宫,饭桌之上。 朱允炆扒拉着碗里的米,有些闷闷不乐。 “你这孩子,干啥呢,快吃。” “今日的课业,都写完了?” 吕氏推了朱允炆一把,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是,母亲。” 朱允炆乖巧应答,吕氏随之出言。 “看到允熥干的越来越好,他有些着急了。” “年长于允熥,却啥忙都帮不上殿下。”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朱允炆若再啥表示都没有,谁又能记起他。 当然,这个谁,只指的是老朱和朱标。 文臣想为朱允炆说话,却实难找不出理由。 除了迎灵一事,其他那都是人朱允熥,自己弄出来的。 没有老朱在,朱允熥的功抢就抢了。 有老朱在,他们哪敢再多半说。 至于武将哪里嘛,都恨不得放鞭炮庆祝了。 “允熥这么小,就能为皇爷爷和父亲出力,儿子发自内心为他高兴。” “只可惜,儿子就没那本事了。” 之前,据黄子澄所言,朱允炆的优点在读书。 只要安心留在大本堂,任由他朱允熥咋搞,朱允炆依旧会有先于他一步的优点。 怎奈,朱允熥闷声不响,以一本《弟子规》扭转了局面。 幼学启蒙,哪个先生都会说一句。 “三皇孙天潢贵胄,依旧能勤于学业,尔等更要勤于苦读,不能懈怠。” 既然已没了优势,朱允炆只能另寻他法。 放弃擅长之处,那是迫不得已的办法。 “殿下,允炆年纪不小了,一直大本堂读书,那就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要不给他找个差事,让他历练历练?” 知道吕氏行径,她再说这些,那就没那么可信了。 “允炆,你也是这样想的。” 朱标放下筷子,询问朱允炆。 “儿子听父亲的。” 意思如何,显而易见。 “允熥一千护卫是你皇爷爷给的,孤去和你皇爷爷说,也给你一千,你自行训练去吧。” 能把这一千人培养起来,将来会帮上大忙的。 “儿子谢父亲。” 朱允炆欣喜一闪而过,随之淡然如水,跪地叩谢。 “行了,你们吃,孤去你皇爷爷那儿。” 朱标吃尽碗里的饭,这才起身离开。 之后,无意间辗转,去了朱允熥那里。 饭角摆着饭,朱允熥摊着一张纸,写写画画。 “殿下,先吃了饭,一会儿凉了。” 陈二候在一旁,不断出言的催。 “等下,等我弄完这点。” 朱标抬脚进入,示意陈二和于实禁言。 绕到朱允熥跟前良久,朱允熥低着头,一直都没发现。 须臾之后,朱允熥落笔完成。 后退一步,这才撞到了朱标身上。 扭头一瞧,随之露出笑意。 “爹,儿子把炮的样纸,画出来了。” 把画废了的扔到一边,仔细做了介绍。 母铳的作用是啥,子铳的作用是啥,装填子弹的位置在哪,这样弄的好处各式啥。 前世看小说的时候,记了一眼,想不到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朱允熥把一堆装样子的书,往旁边推了推。 “儿子之前没事看这些书的时候,就有了这些想法。” “现在要实际运用了,便重新查了一遍。” “儿子也演算过了,是完全可行的。” “不过,为保万无一失,还需工匠来商讨。” 相比较于朱允熥,朱允炆可就差远了。 “吃饭了吗?” 这么一说,朱允熥这才想起。 “呀,忘了。” 绕到另一边,直接坐下。 “爹要不一块吃?” 朱标摆摆手,没再多留。 从朱允熥那儿出来,朱标直接去了乾清宫。 老朱凑在油灯下,边吃饭边批奏章。 “爹别太累了,放那儿,儿子来就行。” 朱标还是吴王世子的时候,就常被老朱放权阅览军报。 碰上一些小事,老朱还会让朱标批阅。 自那个时候起,满朝文武就知道,朱标的批阅奏章是和老朱同等地位的。 当然,朱标不管批阅多少,哪怕会和老朱争吵的面红耳赤。 都从来会归纳类别,奏报于老朱的。 正是因相互信任,互不隐瞒,才会让老朱这个皇帝和太子的关系无比融洽。 瞅见朱标,老朱还真不客气。 搁下奏章,直接坐去了,不远处一软塌上。 “咱今年越发力不从心了,等咱干不动了,你就接了咱这苦差事,咱去给你带孙子去。” 朱标坐于老朱,刚坐过的位置上。 “爹给儿子把着方向,儿子才不会出差错。” “要是爹撒手不管了,儿子可不一定能做来。” 老朱要真退位当太上皇,那满朝文武足以手舞足蹈。 朱标性子温和,至少不会像老朱,动不动把人剥皮实草,抄家灭族。 “你小子,少说漂亮话。” “不就是想让咱,多给你当几年苦力?” “不是回去吃饭了,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朱标平日都和老朱一块吃,只有东宫喊,他才会回去。 被问及之后,朱标随之放下朱笔。 “儿子给了允炆一千护卫,让他单独训练。” 一千人而已,老朱倒也不计较。 “咱要猜的不错,是你女人提的,你儿子没拒绝也没附和吧?” 老朱一猜就猜一个准,朱标缄默不言,直接默认。 “允炆以前多好一个孩子,全被你那女人带坏了。” “让他出去练兵倒也好,省的老听你那女人还那些文臣的话,没了自己主见。” 以前的朱允炆,和现在差不了多少。 只不过,以前没有对比,像朱允炆那种知书达理的乖宝宝,拉分项很强。 有了朱允熥作比,朱允炆所有缺点,当即便全都暴露在了出来。 “允炆没有允熥的本事,让他单独训练怕是不行,朝廷怕还得找个人帮他的忙。” 只要朱允熥朱允熥能听意见,虽不比朱允熥的,但把兵训练出来,并不会太难。 “蓝玉那些人,肯定是不行。” “从你东宫的护卫挑上个出来,只要不是勋戚出生,又能练了兵,那就成了。” 那些勋戚,朱允炆根本,没那个本事把控。 次日,朱标找来护卫名单。 凭出生,阅历,恨不得把祖宗八代,都查一遍了。 朝中勋戚子弟,故属遍布。 稍微不慎,便会把朱允炆带沟里去。 半个多时辰,好不容易筛选出一个来。 朱标还没来得及兴奋,朱允炆便主动找上门了。 “父亲。” 朱允炆进门后,先见了礼。 “父亲,江夏侯随皇爷爷屡建奇功,战功赫赫,儿子想让他教儿子练兵。” 朱标压了压,手下写好的名字。 “江夏侯自至正十三年就跟着你皇爷爷了,他练兵的确是把好手。” 练兵是好手,其他可就不见得了。 “你确定要用他?” 朱允炆坚信不疑,郑重点头。 “是,儿子决定了。” 再怎么说,周德兴都比蓝玉那些勋戚强。 若是再碰个故意整他的,不说把兵练出来了,必定还会再次是骑虎难下的。 “既已如此,孤去请你皇爷爷发旨。” 现在朱允炆已是认定了周德兴,若不让周德兴去,他必会觉着,这是在偏袒朱允熥。 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就只能让他去撞了。 由于朱允炆这一千护卫,是从就近军户中调派的。 因而,半个月时间便已集合完毕。 军卒刚一完备,朱允炆便住在了军中。 而与此同时,朱允熥也把军研所折腾了起来。 所有工匠,大部分从民间征召。 不管是哪儿的,都需考察手艺。 凡手艺合格者,才能被录用。 而负责考察的,就是朱允熥率先找来的那五人。 因这个军研所待遇,较之于其他地方,高了不少。 兵仗局和军械所,前来应征的人也不少。 给朱允熥造着兵器,又被朱允熥挖着人,搁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可奈何,这军研所隶属老朱。 这些人也就是心中叨咕,哪敢开口说什么。 谁要是有所不满,那不是在怨恨,老朱抢了他们的人吗? 他们都是老朱的,更别说是他们的人了。 第84章 迎灵 把军研所的事情安顿好后,朱允熥直奔虎威营。 今天是老朱规定,火铳交付的日子。 那些人可以不给他面子,但却也不能抗老朱的旨。 新式火器威力如何,营中军卒早就有所耳闻。 知道新火铳配发,一个个激动的,好像要过年了似的。 只可惜,从太阳升起,到太阳快要落山。 翘首以盼,始终都没有运送火器的车来。 朱允熥知道这些人,不会那么痛快给。 特意吃了晌午饭,才过来的。 就是这,也都快等两个多时辰了。 陈集站在一旁,急的直搓手。 “殿下,他们不会不来了吧?” 朱允熥白了一眼,没好气的骂了一声。 “旨意定下的事,他们要是不来,那就是贻误军机,抗旨不遵,杀了他们都不为过。” 以他们两方的能力,造个一千不成问题。 之所以迟迟不来,不过是在宣泄不满。 拿了人家的火器,又抢了人家的人,是该让人家发发火气。 反正迟早会来,朱允熥倒不那么着急了。 “行了,都别聚着了,好像多没见过世面似的。” 朱允熥话音刚落,随之便有人开始喊了起来。 “来了,来了...” 朱允熥飞起一脚,直接踢过去。 “说你小子没见过世面,还真就没见过?” “都是摸过新火器的,能不能有点见识。” “带回,继续训练。” 都杵在门口,还以为列队欢迎他们呢。 朱允熥命令,陈集随之行动。 呼啦一声竹哨,一大批军卒,很快散开。 没等运送火器的那些人过来,便已经进入了训练状态。 训练有素,那可不是据空话。 朱允熥坐在点将台上,手指敲击着桌子。 一直到那些人进门,朱允熥都没起身。 最后,领队军卒,先行行了礼。 “卑下奉命,向三皇孙递交,新式火铳一千柄。” 朱允熥这才起身,接了军卒手中清单。 军械所多少,兵仗局多少,验收的人是谁。 兵部接受的人是谁,配发的人是谁。 全都清清楚楚,有据可查。 扫了一眼后,朱允熥示意陈集检查。 确定没问题,他就要签字接收。 一旦签了这个字,那要再想找他们。 那可就没一方,会承认的。 陈集招呼了五六个军卒,每一柄至少检验三次以上。 几炷香之后,才终确认无误。 得到陈集的回应,朱允熥这才签字。 “行了,开始分发吧。” “按照以往做好记录,哪柄是谁的,要登记清楚。” 运送的人离开,朱允熥便下令。 今天要是拿不到手中,他们睡觉估计也会不踏实的。 因要记录备案,又是半个时辰才终分发下去。 现在繁琐一下,将来出了问题,那才能有据可查。 火铳拿到,众军卒爱不释手。 “既拿了好东西,那就好好训练。” “尽早和新式火铳,做好磨合。” “付出了这么大的辛苦训练,我不会让你们只屈居于这个山沟子,一旦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会给你们争的。” 不说是这些军卒,就是他,也不会白白浪费这支军卒战斗力的。 “是,殿下!” 一众军卒,欣喜若狂。 刚进营的时候,他们只盼望着,能填饱肚子就成。 现在,他们都有了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的心思。 若真能立个功回去,也算是给家里人争光了。 “殿下,要不试试吧?” 火铳拿到,总的看看,发射效果的。 有军卒站在人群中提议,顿时引来了其他人的纷纷附和。 “那别耽搁了,组织起来,全军三段击。” 一声令下,一众军卒,嗷嗷直叫。 要连打都不打,那不就和烧火棍差不多。 他们盼望了新式火铳这么久,不就是等这一刻吗? 几息之间,准备完毕。 “放。” 砰砰砰。 一直三练,不管是射击速度,还是射击准确性,都有了极大的提升。 “不错,继续练。” 自老朱看了,朱允熥的练兵之后,便特别下令。 “铁弹管够。” 只有他们不想练,绝不会不能练的。 之后的半个月,朱允熥几乎一直待在了军研所。 这些工匠的能力倒是有,唯一的一点,就是因为刚聚到一起,还没磨合出来。 朱允熥留在这里,一时约束纪律,二也是为他们的磨合做个过度。 都是手艺出类拔萃者,谁不认为自己无人能敌。 总会和别人因意见上的不合,争论上几句。 当然,这也是朱允熥在的情况下。 一旦不在,动手的情况时有发生。 反正,谁若是动了手,那必会罚钱。 要是屡教不改,那便会直接革除。 这些人挖空心思进军研所,不就是因拿的钱多吗? 一条规定,就足以震慑住他们。 直到沐英灵柩快回京,朱允熥这才从军研所抽身了出来。 和沐晟二人,出城五十里迎接。 朱标本吩咐了朱允熥,好好陪着沐晟的。 但沐晟非要回营继续训练,怎么都劝不住。 自喝了那顿酒之后,沐晟好像变了一个人。 少年英气不在,增添了几分沉稳平和之气。 沐晟有自己的想法,就是朱标都不能强制要求。 朱允熥和沐晟,分别骑着马。 沐晟身着孝服,朱允熥腰间系着白带。 身后除朱允熥出行,常带的一百护卫。 还有,沐英留在京中,手打灵幡的家仆。 还有一支丧葬班子,吹吹打打哀乐。 在他们后面,则是勋戚自发组织的,迎灵队伍。 沐家能世镇云南,可见他们的品行。 身为老朱义子的沐英,从未曾嚣张跋扈。 做的多,说的少。 和那些勋戚,谁都关系,相处的都很融洽。 很多人都把沐英当晚辈子侄,当手足兄弟。 沐英回来,几乎所有的勋戚,都派了子弟。 为此,营中还特给新兵放了假。 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往城外而去。 沐晟沉稳不言,朱允熥也话不多说。 走了大半天,终于到达指定之处。 沐晟翻身下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些勋戚子弟,紧随其后,纷纷跪倒。 呼啦啦,顷刻间跪倒一大片。 “平西侯收云南为我大明版图,亲镇边疆苦寒之地,当得跪拜迎灵。” 朱允熥一撩起衣袍,双膝跪地。 之前,沐晟效命与他,那只是因他本事。 经此一事,必将会挂着情义。 其他那些勋戚武将子弟,一经与父兄复述于此。 也会让那些人,不会再以利益站在他身后。 而老朱派他来做这事,不久也有和他一样的心思。 旨在告诉世人,他不会寒了功臣武将的心。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才见远处有一队伍缓缓而来。 两方哀乐交相辉映,连空气都带起了几分伤感。 “平西侯沐大将军魂归故里喽。” 送葬家仆,扬起纸钱,洒向空中。 一声声呼喊后,身后有人起了啜泣声。 不知有多少是真实的,反正朱允熥被影响,鼻尖竟也有了发酸。 “迎灵。” 不知谁喊一声,沐晟随之起身。 挥洒纸钱,抛向空中。 “爹,回家了。” 之后,是几个汉子,抬着沐英棺椁。 进城之后,还要在沐家停灵七天,以备吊唁。 因而需抬着棺椁,再次回京。 期间不得以,任何理由停下。 为保万无一失,出城五十里,包括回沐家的那段路。 在早上的时候,便全部净了街。 这个事情自有有司衙门负责,朱允熥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行。 因要边走边洒纸钱,又要顾及抬棺的人。 太阳快落山,才终赶了回来。 沐家灵堂早就搭好,和尚道士已诵经一个月。 沐晟包括授命是送沐英的朱允熥,自此之后,便要一直留在沐家了。 第85章 替皇爷爷分忧 一连七天,陆续都有人来吊唁。 文臣勋戚,故属僚旧。 满朝上下,该来的都来了。 纵观全朝,有几人能有如此大声势的送别队伍。 七日之后,归葬将军山。 沐晟打着灵幡,朱允熥撒着纸钱。 除却本身的哀乐班子,迎灵的勋戚子弟都在外,很多和沐英同辈的勋戚也都来了。 朱标一声素服,也在其中。 山清水秀,树木葱郁。 地方到达,一系列流程走完。 朱标抚摸棺椁,走了几圈。 “别了,哥。” 这一别,便是永别。 其他勋戚,分别于朱标之后,做了最后的告别。 之后,抬棺汉子,直接把沐英进墓室。 “爹,一路走好。” 墓门缓缓合上,沐晟仰头高呼。 哀乐低沉,更显几分伤感。 良久之后,众人依旧静静立着,没人主动离开。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朱标这才率先发话。 “平西侯已安息,都回吧。” 朱标领头,众人这才挪步。 “守了七天了,别着急回营,好好歇歇再说。” 人在伤心的时候,只有让自己忙起来,才能忘记烦恼。 “谢殿下,臣没事。” 可七天时间,每天基本只睡两个多时辰。 白天要迎来送往,接待吊唁的人,晚上还要守灵。 身上乏力,只想倒头就睡。 朱允熥只是协助,都会如此,沐晟又岂能无事。 身上的弦绷得太紧,是容易断掉的。 “这是命令,别着急去营,休上三天再说。” 给沐晟强制下令后,朱允熥随后直接回宫。 往床上一躺,倒头就睡。 六个多时辰后,直接被饿醒。 扣掉眼屎,下床喝了杯茶。 听到动静,于实推门走了进来。 “陈二一直在备着饭,殿下现在吃吗?” 睡的也差不多了,再睡也睡不着了。 “端上来吧。” 很快,菜肴摆上。 于实侯在朱允熥旁边,时不时夹些菜过去。 “殿下睡觉这段时间,奴婢听闻了前朝的一消息。” “说是有伙倭寇从浙江上虞登陆,之后又打进了会稽,知县战死,等绍兴知府赶过去时,那伙倭寇早已劫掠一空,扬长而去。” “被抢走的金银器皿,不计其数,带不走的粮食,全被焚烧。” “陛下大发雷霆,誓要灭倭。” 倭寇猖獗,像这种情况,屡见不鲜。 “吃完饭,我去找皇爷爷。” 朱允熥去了乾清宫时,六部几个尚书都在。 倭寇来的快,走的也快。 如何善后,总该有个表示。 倘若无动于衷,朝廷脸面何在? 只是,那伙倭寇,来无影去无踪。 咋样表示,很难定夺。 商量来商量去,始终没啥好主意。 “倭寇劫掠会稽,孙儿愿为皇爷爷分忧。” 朱允熥一开口,老朱就猜出他要说啥了。 “你能给咱分个屁的忧,出去!” 朱允熥根本不理,继续往下说。 “孙儿愿领孙儿麾下护卫,剿灭登陆倭寇,扬我大明国威,为战死军民百姓报仇。” 倭寇活动于海上,找到他们都不易,又谈何剿灭? 一旦有所差池,给朝廷造成两连败的朱允熥,必将会成为众矢之。 背着这个污名,于朱允熥极为不利。 “滚蛋,朝廷大事,岂容你口出狂言?” “皇爷爷,您要相信孙儿。” 朱允熥还在坚持,大有请不下旨,就誓不罢休之态。 那些文臣抓住机会,马上附和。 “陛下,由三皇孙出兵,不失为一个上策,三皇孙身份尊贵,于当地军民百姓,是一极大鼓舞。” “是啊,以三皇孙的身份,哪怕剿灭不了倭寇,也能给予那些宵小一大震慑。” “三皇孙一片忠孝,陛下该当成全。” “三皇孙受陛下恩宠,既有心为朝廷分忧,委实不应被拒绝。” 当初,老朱不容置疑的,让朱允熥给沐英迎灵。 而且,不仅给朱允熥火器,还让他组建军研所。 朝廷不能只给好处,不拿回报。 一句话,朱允熥受老朱恩宠,该为朝廷出力的时候那就不能吝啬。 几个文臣,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快把老朱逼到墙角了。 最关键的是,朱允熥还和那些文臣站在了一块。 “皇爷爷,您就应了吧。” 老朱给了朱允熥,那白眼狼一个白眼。 “应个屁,都给咱滚蛋。” 老朱脸色愠怒,不耐烦往外赶人。 那些文臣倒是不多说,很快相继拱手告辞。 商议许久,始终未曾讨论出合适的结果。 朱允熥主动请命,目前看来可是最为合适的。 老朱要不想吃了这个哑巴亏,就只能让朱允熥去。 如何选择,那就看老朱的了。 老朱那脾气,也不是他们能劝的了的。 “皇爷爷....” 文臣离开,朱允熥还想,再说几句。 “你也滚,少在这儿碍咱的眼。” 老朱抓起桌上的茶杯,直接朝朱允熥扔了过来。 “那孙儿先走了,皇爷爷考虑一下。” 朱允熥不再多说,撒丫子就跑。 朱允熥背影刚刚消失,老朱便开始和旁边朱标抱怨了起来。 “你儿子咋好赖不分,咱护着他,他倒好,和那群文臣一块挤兑咱了。” “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倭寇是那么好灭的?” 朱标埋头不语,良久没接老朱话茬。 “哑巴了?” 被老朱催促后,朱标这才开口。 “儿子倒觉着,让允熥去未尝不可。” 老朱狐疑,朱标继续。 “对外的旨意,不必称专门灭倭,可以说是代天视察,看望受害军民。” “成功是一件奇功,失败也不至于太难堪。” “而且,按此旨意来发,对倭寇也有一个麻痹的作用。” “这段时间,允熥顺风顺水惯了,让他出去磨炼一下也是个好事。” 理由说清楚,老书开始思考。 片刻之后,给出了回应。 “你的儿子,咱不管了。” 很明显,老朱妥协了。 “那儿子即刻拟旨,让允熥尽早出京。” 得到老朱的同意,朱标第一时间,便着手处理。 朱允熥拿到旨意时,不过才从老朱那里出来一个时辰而已。 “多谢父亲,儿子明天就启程。” 从朱标手里拿了旨意,朱允熥一脸的兴奋。 老朱能这么快发了旨,肯定和朱标脱不了干系。 “记住孤的那句话,戒骄戒躁。” “你的任何一个军令,都事关于无数将士性命。” “做事之前,多动脑子,多考虑各方利弊。” 朱允熥乖乖听训,虚心接受。 “儿子记下了。” 之后,朱允熥直接去了营中。 明日就要出发,总该让他们有些心理准备的。 旨意当中,虽并未明说平倭一事,但却足以让那些军卒异常兴奋。 江浙之地,本就是倭寇猖獗之地。 要是碰到倭寇,那势必是要打的。 一旦交手,怎么着都得砍几个倭寇的脑袋来。 “虎威营组建以来,第一次开拔,今日训练暂停,好好调整吧。” 有了这消息,那些军卒,怕再很难训练状态了。 还不如把时间留出来,让他们好生歇着呢。 从虎威营出来,朱允熥又去了新营。 这么一走,啥时候回来就不知道了。 该安排的,肯定得安排好了才行。 听闻朱允熥要开拔,那些新兵无不跃跃欲试。 很多人还央求朱允熥,带着他们一块。 这么长时间的训练,训练成果还是有的。 但旨意说的很清楚,他是去慰问视察的。 又不是去打架,带他们有啥用。 说出这一理由,很多人嗤之以鼻。 “说这话,你自个儿信吗?” 最先说话的,当然是朱楩了。 “倭寇要是自己送上门,那肯定是要出手的。” 大海茫茫,若非如此,又上哪找他们去。 “行了,你们该咋练还咋练,别有了让你们出手的机会,你们却又把握不住了。” “训练教官,我会给你们留下。” “咋训练,要听命于教官的。” 之后,朱允熥又分别去了庄子,三所学校,以及军研所。 无论是庄子,还是学校,基本没啥大问题。 唯一需操心的,就只剩军研所了。 朱允熥便在那儿多待了些时间,把各项流程都盯了一遍。 确定他们短时间之内,再没什么需要就图纸上的问题,和他探讨的,这才离开。 不说那些军卒,就是朱允熥也有些激动。 一晚上,醒了好几次。 次日一早,朱允熥早早点兵出征。 一路坐船,沿水路出发。 上船的时候,一批批军卒,把数百口大木箱一并带了上去。 “殿下,这些都是啥?” 朱允熥莞尔一笑,神秘兮兮的。 “官窑上等瓷器。” 陈集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那又不是大白菜,咋可能弄来这么多? “你去瞅瞅。” 朱允熥笑着,出言吩咐。 陈集抬脚上前,接连打开几箱。 空荡荡的,连个毛都没。 朱允熥跟在后面,在箱子上寻摸半天打开。 这下有了,的确是官窑的上等瓷器。 “我要把这些瓷器贩卖出去,到了地方后,就让军卒出去巡查航路去吧。” 话没说明,意思清楚。 “殿下是要钓鱼?” 朱允熥拍了拍陈集,一脸的赞赏。 “你既知道了,就好好配合。” “只要倭寇敢上岸,就打他个措手不及。” “这么多年,那些倭寇来无影去无踪,必然是有内应,一经起航,任何人都需防备,千万不可大意。” 想法都说明白了,才能避免陈集跟不上步伐。 “是,殿下。” 很快,一路南下,两日后会稽抵达。 县丞卢孝成,领着衙中幸存佐贰,以及县中富商迎于码头之上。 见到朱允熥下船,众人跪拜相迎。 “不必拘礼,都先起来吧。” 在朱允熥身后,是一队队抬着箱子的军卒。 “我有些东西要放,给我找个地方。” “把你们的人都撤走,我自己来看管。” 朱允熥身份摆在那儿,再难的事情那都得应。 “在下已腾出了县衙,殿下看那里是否可行?” 县衙要再不行,那就没什么地方可行了。 “行,那就那里吧。” 就在此时,一军卒抬着一口大箱子摔在地上。 里面的瓷器,洒落一地。 旁边看着的陈集,直接一脚踹去。 “干啥呢。” 被踹的军卒,连连认错,弯腰捡起碎片。 之后,抬起箱子,飞快离开。 就是这短短片刻功夫,便足以判断出了箱子之物。 卢孝成目不斜视,继续相邀。 “在下备了饭菜,为三皇孙接风洗尘。” 朱允熥根本不给面子,连回旋的余地都不留。 “我累了,就不麻烦了。” 卢孝成不能强留,只能听从。 “那在下安排人,把饭菜送到殿下那里。” 不管咋样,饭总是要吃的。 这下,朱允熥不置可否,没再拒绝。 进城后,一路往县衙而去。 距离倭寇袭扰,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沿街仍能见,被劫掠后的满目疮痍。 好多人家的白幡,还没来得及拆除。 朱允熥神情凝重,并未着急多问。 搞不清楚陪同这些人,究竟是人是鬼。 话说多了,只会落入他们圈套。 到达县衙,朱允熥便回了房间。 不久后,一千护卫,几乎倾巢而出。 第86章 诱敌深入 与此同时,一家三进三出宅子里。 一仆从把这一消息,附耳告于卢孝成。 “老爷,那一千护卫都出城了,留下的不足百人。” 卢孝成眉头紧皱,自言自语叨咕。 “带着那么多官窑瓷器,究竟是啥意思?” 仆从踌蹴一下,说了自己想法。 “莫不是,要往外面卖?” 这个原因,可能性很大。 “三皇孙圣劵正浓,借此机会谋一笔利,还是极有可能。” 对于仆从的猜测,卢孝成话不多说,很快直接吩咐。 “把人手派出去查。” 到底是不是,不能只凭猜测。 卢孝成安排人送上饭菜,朱允熥和陈集围坐在了一块。 “今天白天那些人,你看出啥来了吗?” 陈集筷子停顿,回想了一下。 “那些富商倒不觉有啥,卢孝成挺奇怪。” “究竟是哪奇怪,说不上来。” 朱允熥扒拉着,碗中的米饭。 放下之后,抹了抹嘴。这才开口 “那些富商倒不见有人受伤,但都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倒附和被劫掠的状态。” “卢孝成虽说挂着伤,但他毫无波澜,讨好之中还带有些许戒备,不像其他那些佐贰,有兴奋,有激动。” 他们是为朝廷负伤的,朱允熥奉旨慰问,其中可就包涵于他们的。 他们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若搁在往常,朱允熥这种身份,他们一辈子都见不到。 兴奋,激动,那才是正常的。 “别说,还真是。” 陈集恍然大悟,一脸的羡慕。 “那殿下,接下来咋办?” 朱允熥不急不躁,神色平缓。 “圣旨上的事情不必着急,要多说海上航路一事。” “让他们以为,我们就是为海上航路而来。” 计划至此,到底咋办,只能随时调整。 “弄出我们护卫不在城中的假象,千万不能让他们走太远,倭寇来了若不能及时回援,那怕是要变瓮中之鳖的。” 次日,快晌午。 卢孝成又来了,说是设了宴,邀请朱允熥赏光。 正常情况下,这种腐蚀性宴会,朱允熥肯定不能应。 可现在,朱允熥不打算按常理论,那就两说了。 “行,到时候我会过去的。” 得了朱允熥应允,卢孝成依旧不罢休。 “几个作陪的富商都到了,酒楼的饭菜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殿下要不现在就过去吧,坐在一块多聊几句。” 转而一想,朱允熥微微一笑,答应了下来。 “好,我正好有些事情问他们。” 在卢孝成的陪同之下,很快到达宴请的酒楼。 这酒楼隐约之中,能看见弹孔和刀痕。 朱允熥进门,富商跪地见礼。 “都坐吧。” 朱允熥率先落座,其他人这才跟随其后。 “江浙鱼米之乡,水路发达,不知几位东家的商路是否互通?” 本以为朱允熥会问,倭寇袭扰后,他们的受害情况。 没想到,朱允熥一开口,问起的竟会是这。 几个富商面面相觑,沉吟良久,先后回应。 “遇到特别状况,也会相互借用。” 言外之意,平常的时候,他们都有各自的渠道。 “那不知几位有船多少艘?” 这些都算是商业机密,不见得能问出多少实话。 但,朱允熥却是热衷的很。 自坐在桌上,从始至终问的,都是商业上的问题。 至于倭寇袭扰一事,朱允熥提都没提。 小半个时辰过去,卢孝成先行开了口。 “殿下,先吃吧,不然一会儿该凉了。” 问了这么多,该问的也都差不多了。 朱允熥不再多说,率先拿起了筷子。 “你们也吃,别愣着了。” 之后,就是简简单单的,觥筹交错了。 吃了饭,朱允熥便回了县衙。 刚一回去,陈集便送来了消息。 “殿下预料不错,那些富商果真有问题啊。” “刘大能,以他丝织作坊的能力,一年可产二十船,可他不过才有船五艘。” “而他又说,仓库只留不到三船余货,剩下都是边产边销的。” “其他几人,大多都存有这类问题。” “探他们说的,要不就是在骗殿下,要不是就是在捣鬼。” 不管哪个原因,都足够让他有出手的理由了。 “卢孝成那里有啥动静?” “他估计以为殿下是要出海,昨天派人出去了一趟后,一直在等消息。” 既已发现尾巴,又哪会任由他跟着。 卢孝成想要等人回来,怕是永远等不到了。 “他不动,我们动。” “马上带人,把那些富商都抓了。” “既已知卢孝成存在问题,那就不必让他继续在外面逍遥了,把他一并带回来吧。” 陈集领命后,当即开始行动。 那些富商回家后,才歇了口气,官兵便闯上了门。 “你们干啥,大白天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是给遵纪守法的人的,对他们那肯定没有。 “三皇孙有令,你被捕了。” “宅中男女老幼待在房间,谁都不得擅动,若有不安分守己,想要冒头者,就地格杀。” 没用多久,几个富商,包括卢孝成都被带到了县衙。 “三皇孙,这是何意?” 朱允熥一见面,若就摆出这架势,他们也算有些心理准备。 可朱允熥至始至终,想的都是如何赚钱。 突然来这么一下,那就让人发懵了。 他们第一感觉,都以为朱允熥,要抢他们生意了。 “三皇孙,有啥不明白的,再让他们好好说说。” “刘大能,你先说。” 被点到名字,一胖乎乎的富商,抬抬手站了出来。 “殿下只管问,草民定当知无不言。” 朱允熥用力往桌上一拍,气势陡然一变。 “你们是谁,我用得着问你们吗?” “不对,我倒真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们。” “刘大能,以此名下丝织作坊的能力,能产二十艘船的量,你说你才有五艘船,而仓库存货最多不超三艘,剩下那十二艘的出入哪儿去了。” 工人多少,织轮多少,很容易就能推算出来。 谁做生意,那都是为赚钱的。 要达不到最高要求,又哪愿白养着那些人。 “还有你,你主产茶叶,你茶园足有三十艘的量,而你名下有船五艘,剩下二十五艘的货,你都放到仓库发霉了?” 朱允熥一个个问过去,几个富商这才终于明白。 饭桌之上,朱允熥问的那些,根本就不是闲聊。 每一个问题,那都是在给他们挖坑。 “是...是这样,忙不过来的时候,草民会从外面雇船,毕竟若一直养着那么多,草民也负担不起。” 已经掉进了陷阱,可不是说爬就能爬上来的。 “你们当时说的,只相互间帮忙,从不曾从外面雇佣,说是自己养着,获利多。” “啥理由,都让你们说了。” “还是说,你们有人宁可把自己的货发霉了,也要先给别人运?” “谁给别人运了,站出来。” 谁敢站? 自己屁股的屎都没擦干净,又咋能去帮别人。 良久,一直不见有人说话。 “到底有啥隐情,你们是自己说,还是让我帮你们?” 都还没怎么着呢,谁若先开口,那必会被其他人所唾弃。 更何况,事情若是太大,哪是能随便说的。 对这情况,朱允熥早已料定。 挥手示意,让人把富商,带下去审讯。 倭寇打过来的时候,县衙羁押的囚犯,都被带出去将功赎罪了。 现在县衙牢房空空荡荡,正好留作审讯富商。 “卢县丞,来喝茶。” “叫卢县丞过来,也是想让卢县丞拿拿主意。” “毕竟,我人生地不熟的。” 朱允熥水倒的有些满,卢孝成手有些抖。 喝到嘴里时,快洒出了一小半。 “卢县丞别惊慌,我这样做,也是实属无奈。” “倭寇登陆,那是把大明的脸面放地下踩。” “他们出了海,那是够不着了。” “但大明这边是否有和倭寇勾结的,总得查清了啊。” “倭寇来得快,撤的也快,这要是没人,提前通风报信,怎么都说不过去。” 话才说完,卢孝成手中茶杯,吧唧落地。 “咋这么不小心,卢县丞?” “来人,给卢县丞,再换新被来。” 未等有人行动,外面便颠颠撞撞,跑来了一军卒。 “报。” “殿下,大量倭寇由西城门集结。” 朱允熥猛然起身,有些出乎意料。 “好大的胆子,竟敢二次来犯。” 旁边,卢孝成松了一口气,有了察觉不到的笑容。 “殿下,许知县不在了,在下愿领兵冲锋,击退倭寇。” 有城池在,冲个屁的锋。 “有卢县丞这样的人,是会稽百姓的福气。” 至于这个福,是啥福,那可就说不准了。 “走,上城楼。” “把那些富商带着,一块都去。” 连嫌犯都带上了,这是要背水一战了? 富商受了刑,走路已有些不稳,分别由两个军卒拖着。 县衙大门打开,跪了一大群百姓。 男女老幼,全都有。 “三皇孙,会稽是我们的家,家都没了,人活着还有啥用。” “我等愿随三皇孙一块杀敌,为战死乡民报仇。” 平日里,这些百姓或许会拌句嘴,甚至打个架。 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他们总能摈弃前嫌,展示出无比高度的团结来。 “好,击退倭寇,我给你们请功。” “走,全部上城楼。” 朱允熥领头,一群百姓紧随其后。 众人浩浩荡荡,往西城楼而去。 因之前的一仗,会稽守军伤亡颇重。 城楼上守城的兵丁,寥寥无几。 最后,还是在安排了百姓之后,才显得充沛起来。 刚刚准备完毕,倭寇便已近前。 为首那领头的,举着倭刀冲着上面大喊。 “姓朱的小儿,把你的官窑瓷器交出来,今天就放你一马。” 他才刚来,倭寇就冲他瓷器来了,那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了。 朱允熥扭头,看了一眼卢孝成。 只有微微不觉的诧异,竟没有着急解释。 “区区倭贼,也敢在我大明地盘上撒野。” “爷爷就在此,你本事你上来啊。” 没吃过亏,自然勇气可嘉。 “好啊,那鄙人就不客气了。” 一声令下,一队倭寇抱着撞木开始攻城。 另一边,还搭起了云梯。 “顶住,等其他护卫回援,危机就能解了。” 目前这种情况,等待救援,那是最合适的办法。 会稽百姓虽有一腔胆气,但才刚刚遭遇,便能看出谁弱谁强。 毕竟这些倭寇都是武士出生,普通百姓哪能相比。 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倭寇登城,那是迟早的。 “殿下,别着急,回援护卫用不了多久就能到。” 陈集握着刀,寸步不离守在朱允熥身后。 话音刚落,局势便变得险峻了起来。 一步之遥,那些倭寇便要攻了上来。 旁边的卢孝成,踌蹴片刻,终于扯起了嗓子。 “山本将军,在下卢孝成。” 卢孝成出声,下面领头那倭寇很快回应。 “卢县丞啊,你不是不敢当着人承认认识我吗?” 以前不承认,那是因还想留下混。 发展到现在,他还哪有退路。 朱允熥活下来,势必要继续追查这些富商,清查倭寇的内应。 一旦刨根问底,那势必会查到他身上。 到时候,那肯定只有死路一条。 倘若朱允熥,死在倭寇手里。 以朱允熥的身份,他这个县中暂时的一把手,肯定少不了被治罪,给朱允熥陪葬。 横竖都是死,最好的办法,只能投靠倭寇了。 凭他和倭寇的关系,至少能保他全家,下辈子衣食不愁。 “今时不同往日,不知山本将军是否说话算数,能给在下在山本将军那里谋个差事?” “以卢县丞本事,肯定没问题了。” 得到倭寇头子的答应,那些富商当即蠢蠢欲动。 “卢县丞,草民呢?草民呢?” 很明显,倭寇头子是知晓这些富商存在的。 不用卢孝成转达,那倭寇头子便直接答应了下来。 “合作了这么久,几位的能耐,鄙人信得过。” “你们谁想过来,鄙人这儿都欢迎。” 得到倭寇头子的回应,还没等他们倒戈,朱允熥便哈哈一笑,率先出了言。 “终于沉不住气了,你们要再没什么表示,我就得主动出手了。” “为了你们几个狗东西,舍我会稽百姓性命,可划不来。”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朱允熥接了旁边军卒的火铳,朝天发射。 须臾之后,喊打喊杀声,便从四面八方传来。 第87章 告捷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些倭寇勐然一惊。 “三段击,准备!”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随时而来的便是,接连不断的砰砰声。 随着这些砰砰声响起,只见成片倭寇倒下。 “防御,防御。” 局面逆转,那些倭寇,哪还顾得上再攻城。 纷纷撤下,转向防御。 好不容易稳住阵脚,还没等他们化被动为主动。 虎威营便又变化阵法,改三段击为鸳鸯阵了。 “冲!” 那叫山本的倭寇一声令下,号召众倭寇冲杀而出。 欲要以进为守,控制战局。 可惜,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刚一遭遇,冲杀而出的倭寇倒下一片,虎威营将士却始终未伤分毫。 盾牌兵挡住倭寇进攻,狼先兵马上出手。 想要退一步迂回,又会被短刀兵噼杀。 哪怕转向偷袭,在镗钯兵的警戒下,也没啥机会可寻。 没用多长时间,便见倭寇倒下了三分之一。 “撤,撤。” 山本终有了害怕,再不敢恋战,调转马头就要逃跑。 来都来了,哪是想走就能走的。 虎威营变守为攻,以手中短刀,镗钯,火铳,追了上去,像切西瓜似的,展开了无差别的砍杀。 乱了阵脚的倭寇,根本不堪一击。 一段时间,两方脱离,还活着倭寇,寥寥无几。 看着虎威营对倭寇的绝对压制,城楼上的百姓,也从之前的置死地而后生,开始欢呼雀跃了起来。 “三皇孙,小人能不能也下去宰几个倭寇?” “小人父亲,就是死在倭寇手里的。” 现在的这些倭寇,如丧家之犬,只顾奔袭逃命,根本没啥战斗力可言。 百姓既有杀敌之心,那就没必要阻拦。 百姓有血性,大明有铁骨。 “行,谁若想去,尽管都去。” “倭寇是谁杀的,那就算谁的。” 没有战斗力的倭寇,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朱允熥让百姓杀敌,也是把功劳让与了百姓。 嗷呜。 众人兴奋不已,道了谢后,很快便纷纷冲杀而去。 这些人,哪个没和倭寇,有着血海深仇。 百姓加入后,虎威营虽没退出,但却也放缓了手脚。 送人头的意思,显而易见。 不消片刻,剩下几个幸存的倭寇,便被群情激奋的百姓,砍杀殆尽。 叫山本那倭寇,见情况不妙,当即跪倒求饶。 “求求你,别杀我。” “我愿将我所有宝贝,全都进献给三皇孙殿下。” 陈集手握军刀,二话不说,干脆利索,一刀噼下。 随后,擦掉刀上血迹,慢悠悠收刀回鞘。 “杀了你,随便去取,能省多少事。” 之后,又弯腰捡起山本脑袋,冲城楼上的朱允熥卖弄似的挥了挥。 “殿下,贼首已除。” 朱允熥喜由心生,还没来的及宣泄。 卢孝成,刘大能等富商,便腿上一软,瘫倒在地。 现今事已成定局,再无回天之力。 若搁以前,尚有解释的可能。 现在,神仙来了,都难救。 “清理战场,原地驻扎。” 朱允熥先给城楼下的陈集下达了命令。 之后,又招呼了城楼上的防守军卒。 “全部带走。” “喏。” 朱允熥一声令下,几人脖子上都被架了刀。 证据如此确凿,自然不用再客气。 城外打扫战场的同时,便一并派出人手,对这些人名下的资产进行了进一步清查。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等战场打扫完,清查差不多也结束了。 之后,对清查出来的东西,分别归类,登记造册。 记录清楚,是防止有人监守自盗。 再相信自己的人,该完善的流程,都必须完善清楚。 这是既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自己的人负责。 听了清查军卒,报上来的结果。 没用多久,陈集也回来了。 陈集的兴奋,不亚于朱允熥。 刚一进门,便声若洪钟,扯着嗓门冲着朱允熥喊。 “殿下,一千三百倭寇全被斩杀。” “另,剿船三艘,马匹三百余。” “货物金银粮食,还在统计当中。” 这些倭寇漂泊于海上,并没有具体的落脚之处。 所有钱财百物,那都是随身携带的。 “倭寇的东西,不着急统计。” “传令下去,一个时辰后,公开审讯卢孝成等通倭之人,所有百姓均可旁听。” 如此重大的桉件,肯定是要公开透明的。 丁是丁卯是卯,该说的必须得说清。 “是,殿下。” 一个时辰后,县衙门口。 卢孝成,刘大能等富商,全被羁押着跪地。 县衙左贰,分列两边。 手握军刀的军卒,虎目圆睁,侯于几步外。 凡有胆敢不老实者,立马就让他血溅当场。 “你们和那倭寇咋串联到一起的,谁先来说?” 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表示过要追随山本。 若说和倭寇不熟,那可说不过去了。 众人低垂脑袋,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良久之后,刘大能先开了口。 “草民说,是他。” 刘大能抬手一指,供出了卢孝成。 “刘大能。” “你别像疯狗似的,乱咬人。” 卢孝成厉呵一声,刘大能根本不买账。 “你以为还是以前,现在你先考虑咋活命吧。” “要不是因为你,我又咋会落到这田地。”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指望听你的,门都没有。” 叨叨咕咕一大堆后,刘大能很快一脸的谄媚,望向了朱允熥。 “草民要都说了,三皇孙能留小命这狗命吗?” 很显然,能活命他才说。 要是不然,宁可烂到肚子里。 长这么大,朱允熥就不知威胁二字咋写。 “爱说说,不想说别说,谁稀罕。” “既然不想说,那就都带到棺材里去吧。” 随后,朱允熥起身,冲会稽百姓发问。 “卢孝成,刘大能等人,在城楼上喊话叫山本那倭寇,尔等可都听见?” 当时,他们就在旁边,哪能没听到。 “听到了。” 众百姓,齐齐回应。 “那此通倭之罪该当如何?” 这次不仅有百姓,就连军卒都加入了进来。 “杀,杀,杀。” 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对他们其罪,尔等可还有补充。” 没有补充,那就直接砍了。 将来再要状告,那可就死无对证了。 “三皇孙,小人有话说。” 第88章 审讯 等了片刻,人群中终有人站了出来。 “卢孝成凭着在京有靠山,一直在乡里横行霸道,虽说只是个县里的二把手,但向来都是站在知县头上的。” “许知县是去年来上任的,却始终都主不了县里的事,有人告状,卢孝成一句话就能翻了桉。” “御史京察,县丞说的话,分量很足。” “只要不得罪卢孝成,凭他的评语,再加上他背后的靠山,那至少是能混的一上等的。” “以为许知县会本着你好我好大家好,干满三年任期,就直接调离的。” “没想到,这次倭寇袭扰,许知县竟会第一个冲上城楼,领着守城的兵,誓守会稽。” “一波一波的攻,一波又一波的死。” “调集了县衙的囚犯,最后又从城中征集的壮丁。” “许知县始终坚守前锋,从不曾后退一步,倭寇进城后,许知县又与倭寇展开近战肉搏,最后直至战死。”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一个知县,能做到这地步,确实已算不错。 “许亮确能称有功,我会奏请朝廷,以厚抚恤的。” 朱允熥当即开口,表明立场。 “三皇孙,草民也有话说。” 有了领头的,自不愁没效彷的。 “刘大能这些人,凭和卢孝成的关系,根本既不把许知县放到眼里。” “他们平日好像是都听卢孝成,其实他们一个个都是坏的脚底流脓的主。” “哪怕没有卢孝成,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平日这些人为富不仁,没少横行乡里。 终于有此机会,势必是要有仇报仇,有冤申冤的。 一众百姓,七嘴八舌,把这些抖了个彻底。 什么在米里掺沙子,什么克扣工钱,什么缺斤短两,什么抢了别人女子当小妾,还有什么打死人了。 有一说一,猴年马月前的事情,都被翻了出来。 死罪变剐罪。 再让这些百姓说下去,他们怕连好死都混不上。 “草民交代,草民都说还不行。” 相较于百姓状告的这些,通倭那才是大事。 刘大能主动开口,朱允熥当然不会拒绝。 “当然行,给你这机会。” 就在此时,有一军卒带一女子走来。 “这女人说是有重要东西交给殿下。” 军卒话落,女子跪地见礼。 “民妇郑杏,拜见三皇孙。” 不等朱允熥开口,刘大能倒先说话了。 “杏儿,你来干啥,快回去。” 郑杏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先解释了自己身份。 “民妇是刘大能小妾。” 怪不得,刘大能这么着急。 “民妇这里有本账册,愿交于三皇孙。” 账册拿出,刘大能着急了。 “郑杏,你他娘的干啥?” 才刚有站起来动作的刘大能,便被旁边军卒一脚踹翻,狠狠按在地上,再动弹不了分毫。 朱允熥接过账册,大致扫了几眼。 大多都是是进货出货,日期数量,记载的清清楚楚。 “你想要啥?” 这么重要的东西,郑杏丝毫回报都不求? 郑杏以头杵地,再起来时,眼里饱含泪水。 “十五年前,民妇娘为给爹抓药,向刘大能借贷一两,一个月后爹病愈,但当初借贷的那一两,却利滚利变成一百两。” “爹娘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爹去求刘大能宽限,把头都磕破了,刘大能就是不为所动。” “就在爹被逼的走投无路时,刘大能给出了一折中之法,那便是让民妇给他当小妾,说是不仅免了那一百两,还再给爹三两。” “爹不答应,刘大能就找了泼皮上门打砸,那段时间家不像家,爹愁的直撞墙,娘整天以泪洗面。” “民妇只能主动找上刘大能,提出免除那莫须有的一百两欠债外,再给民妇家里十两,刘大能讨价还价半天,最后只给了六两。” “之后,民妇用这些钱翻新了家里的房子,又置办了几亩地,可爹娘因自责民妇跳进火坑,茶饭不思,日渐消沉,没几年便相继过世了。” “民妇没了希望,如同行尸走肉,活着的唯一目标,就是杀了刘大能给爹娘报仇,好几次剪子举起又放下了,就这样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此后,民妇一直都在找刘大能的把柄,直到前几年,刘大能长子宿醉之下,才和民妇说,刘大能的绝大部分买卖是和倭寇做的。” “经让这么一说,民妇想起刘大能放于民妇这儿的一本账册,府中正常的账册都由管家保管,奴婢这里的这本,极有可能是和倭寇有关的私账。” “民妇一直在找状告的机会,也一直都不敢轻易示人,直到前几天听说三皇孙要来,奴婢才终觉机会要到了。” “民妇在这世间再无亲人,能凭此报了民妇的仇,民妇就心满意足了,哪会再有他求?” 郑杏说完,一头磕地,再不起来。 “毒妇,毒妇...” 刘大能被军卒按着,睚眦欲裂,扯着嗓子吼。 倘若当初,不是他非要强纳人家入门,又怎有今天? 其他几个富商,看着好戏,脸上带着鄙夷。 他们处境虽说也不咋地,但他们却绝对不是折在一个娘们手里的。 “王双喜,你出的货和刘大能差不多啊。” “还有那卖茶叶的,你的出货量也不差嘛。” 连点了几个名字后,那些富商恍然大悟。 刘大能这账册,不仅记录了他自个儿的,连别人的也都大致记录了下来。 同时出货,谁家出多少,相互之间那都是互通的。 “刘大能,你大爷的。” 关系到自己,其他富商,马上暴怒。 这么多军卒在,哪能让他们在这里动手? 很快,所有富商都被军卒牢牢控制。 “你们账册里,难道就没记我的?” “一个池子里的王八,就谁也别嫌谁了。” 刘大能这么一说,富商们谁都不言了。 很明显,这是被刘大能说准了。 “卢县丞,你够狠啊。” “每交易一次,你就能拿纯利六成。” “看着账册,这商路走的挺畅啊。” “说说吧,为啥要招倭寇攻打会稽?” 要只是,许亮这个变数发现了些什么,那单独解决了许亮就好了。 没必要搞这么大声势,招惹了朝廷的。 “对对对...” 刘大能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理由。 “草民被卢孝成裹挟,不得已上了他这条贼船,草民深知此卖国行径天理难容,于是便一块商量改正之策。” “哪知消息泄露,卢孝成为逼草民几个妥协,引来倭寇攻打会稽。” “倭寇进城后,草民还进献了财货,这才买下了平安。” 这么说,还是浪子回头? “是吗?” 一直未说话的卢孝成,很快阴测测反问一声。 第89章 靠山是谁? “难道不是你们想脱离我,自立门户?” 朝廷早有禁海之令,自行出海,那也是要掉脑袋的。 这理由要是坐实,和通倭没啥两样。 “你放屁,谁要自立门户了?” 好不容易找到开脱理由,哪容人来轻易破坏。 刘大能当即回怼,一众富商马上附和。 利益相同,不计前嫌抱团取暖,无可厚非。 “行了吧,朝廷法令向来严苛,贪污六十两就要被剥皮实草,就你们做那些勾当,扒你们一百回皮都不为过,你们还指望凭你们这三言两语,就能活命不成?” 卢孝成毕竟是当过县丞的,看问题还是很深刻的。 一句话,便断了他们所有的后路。 朱允熥站在一旁,看着两方狗咬狗。 话到最后,还不忘又补上一刀。 “卢县丞说的对,不说你们没啥可立的功,即便是有,怕也很难换你们的命了。” 账册到手,刘大能那些富商,能做的只剩下洗干净脖子,等着上路了。 前后夹击,让几个富商,神色开始涣散了起来。 “给你们个临终说话的机会,还有啥要说的?” 好不容易来这世间走一趟,下辈子能否当得了人还两说呢。 现在若不说了,可就再没机会了。 朱允熥本意是让他们说个遗言的,哪知这些富商一听朱允熥这么说,更加奔溃,当即就被吓尿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几人跪地磕头如捣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悲戚哭喊着连连求饶。 “三皇孙,草民知错了,草民知错了...” 要是认错有用,那还用律法干啥。 要是饶了他,那被他害死的人,又上哪说理去。 机会给了,是他们不说的,那可怪不着他了。 朱允熥神色一变,随之抬手示意。 噗噗几声后,世间瞬间安静。 几息之后,场外百姓,一片欢呼。 “挂去城楼示众,刘大能等其家中所有妻女子弟全部斩立决,郑杏赦免。” “三族之内全部为奴,九族之内男丁充军,女卷充教坊司。” 对此种勾连倭寇行径者者,不给予重刑的话,将来必有无数效彷之人。 毕竟海上利益巨大,足以让很多人眼红。 “卢县丞,你呢?” “京中有个靠山,是谁?” 解决了刘大能,朱允熥又问起了卢孝成。 “我若说了,能让我活命?” 被狼追的时候怕,被死的时候反倒不怕了。 现在卢孝成就处于被狼吃的阶段,神情异常澹漠。 “可以考虑。” 朱允熥莞尔一笑,给出一模棱两可的答桉。 要是牵扯的人物太大,的确一时半会不会杀他。 怎么着都能一下下,全部调查清楚。 “信你个屁。” 卢孝成反唇相讥,也不管朱允熥身份了。 “你他娘的说啥呢?” 军卒暴怒,正要发飙。 却见一直都没咋反抗的卢孝成,竟是飞奔而出,直接撞向了不远处的石狮子上。 砰的一声。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卢孝成已血溅当场,没了生息。 “通倭之贼,死有余辜。” “朝廷法令,凡通倭叛国者,九族皆斩。” “虎威营听令,即刻起马上缉拿卢孝成九族,以正朝廷之纲纪。” 沿海之地,与倭寇勾连者,绝不止卢孝成一个。 只有发现一个,重惩一个,才能以震宵小之徒。 海上利益团体错综复杂,牵扯其中之人不计少数,未有万全准备之策前,很难彻底根除连根拔起。 暂时的处置之法,只能以杀鸡儆猴来了。 朱允熥转身几步,行至县衙门前的台阶前。 “查抄刘大能等富商所有家财,悉数用于会稽被倭寇袭扰之后的恢复。” “田产,家宅,只要是毁于倭寇手里的,均由官府负责。” “另外,此股倭寇虽灭,但难保不起另一股。” “自今日后,我将命我虎威营将士教习鸳鸯阵,望青壮乡民踊跃练习,一旦倭寇来袭,官府防御力量崩坏,尔等也有暂时组织反击的能力,支撑到州府来援。” 学习鸳鸯阵,虽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 但,有了朱允熥前面那些恩惠,百姓们的热情肯定会更加高涨。 “听三皇孙的令。” “这才斩几个倭寇,哪能够了,这些倭寇到了三皇孙的阵法跟前,就跟大西瓜似的,肯定得好好练习,争取下次多杀几个倭寇。” 一众百姓,纷纷表态。 遣散百姓离开后,陈集这才快步近前。 “殿下,请随卑下来。” 陈集一脸兴奋,朱允熥带着疑问,紧随其后。 没用多久,到达一宅子前。 牌匾上书,卢宅二字。 “卢孝成家?” 陈集点头,抬手邀请。 “是,殿下请进。” 进入之后,陈集直接把朱允熥,带去了卢孝成书房。 刚一进入,便见一阵金光晃来。 朱允熥眼睛,差点被亮瞎。 做好准备,再定睛一看。 娘卖批。 四面墙上镶嵌着金银不计其数,基本上把整个书房都铺满了。 在四面墙的周边,还有被刨掉的砖石。 应该是在金墙银墙的前面,又铺上了砖石,用以掩盖的。 要是不加掩盖,就这手笔,早就传的天下皆知了。 “这得多少啊?” 朱允熥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数十万两,大概是有的。” “如此奇观难得一见,卑下找殿下前来一睹,马上就安排人清点了。” 的确是难得一见。 天下贪官多的是,可这种藏钱方式,还真是史无前例的头一次个。 “仔细清点,凡有夹带者,立惩不饶。” 又没啥账册,这里金银到底多少,谁都不知道。 少那么一两块,谁也不知道。 “喏。” 军卒应答后,很快开始动手。 “殿下,再随卑下来,这有更有意思。” 金墙银墙都看了,再有意思,还能有啥? 几步之后,到达卢孝成卧室。 门推开,普通杨木打的桌椅板凳,茶盏茶杯都是最次的粗瓷,床上被子也是摞补丁的粗布。 打开衣柜,都是一件件,打补丁的粗衣。 唯一好些的,就是官服。 就是这,却也浆洗的发白。 之后,陈集又领着朱允熥,转了卢家的其他几处。 见人的明面处,尚且还能看得过去。 不见人之处,都寒酸的不能再寒酸了。 若卢孝成为人清正,这样做无可厚非。 可在书房,明明有四面金墙。 守着钱却不花,这是要闹哪样? 朱允熥满腹疑惑,陈集笑着解释。 “卑下审了卢孝成妻女子弟,据他们所言,卢孝成爱攒钱,爱捞钱,却不愿花钱,每天吃个饭,都会算计到最便宜才行。” “不仅自己不花,也不让妻女子弟花,给他们的钱连普通人家的多都没有,发现墙里藏金,还是卢孝成儿子交代的。” “据他说,是这次会稽遇袭,卢孝成又往里面砌银子的时候,他发现的,他还从中取了些,下了顿馆子,又去了趟青楼,一百两到现在都没花完。” 在卢孝成教育下,出手能阔绰了那才怪。 经陈集这么一说,朱允熥算是明白了。 卢孝成这怕是有毛病,守财奴的毛病。 攒来攒去,自己的儿子也才捞了一百两,便全都归了别人。 “没其他隐情,那就好。” “他要是花了,上哪找去。” “这样都攒起来,倒还省事了。” “清点完毕后,便安排人把鸳鸯阵普及下去,我会请皇爷爷专门下旨,命其他州府百姓一并学习。” 有了应对阵法,至少让那些倭寇,短时间之内不敢再来了。 至于将来咋弄,那就只能等将来再想办法了。 安顿好了陈集,朱允熥便回了县衙。 老朱对他剿灭这股倭寇,估计就没抱啥希望。 现在倭寇剿灭了,他总得找那老头炫耀一下的。 “皇爷爷,亲启。” 第90章 成果 一日之后,朱允熥的信送到了老朱桉头。 “拿来,咱看。” “那小子把不住,找咱哭鼻子了吧?” 时间这么短,可还不到成事的时候。 这个时候来信,除了撂挑子,还有啥? 信才拆开,老朱胸有成竹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 “皇爷爷,孙儿杀了倭寇一千二百余人,另有大概不到一百人送于当地百姓报仇了。” “孙儿平倭战绩彪悍,有人不信那是正常的,孙儿把倭寇头颅随信一起给皇爷爷了,要是再有人怀疑孙儿,让皇爷爷为难,皇爷爷就用这狠狠抽他们的脸,千万别和他们客气。” 老朱先是诧异,随之欣喜,最后又有了牢骚。 “咱咋做事,用得着你小子教?” 嘴上说着,老朱又翻到了下一页。 “另,县丞卢孝成伙同当地刘大能等富商勾连倭寇,贩卖私物于海上,此次倭寇袭扰,具因卢刘等人内讧所致,孙儿今已查明缘由,所有通倭之人全都伏法。” 在这时候,还有几人所牵族人名单。 以及,最后惩处结果。 所有处置,都有法可循,无从挑剔。 在这之后,朱允熥又加一句。 “孙儿还有个特别的事情与皇爷爷分享。” 信中,朱允熥详细讲了,卢孝成守着金墙银墙,却让家里人穿打补丁衣服,吃粗茶澹饭一事。 “卢金银几何,还在清点,一经完毕,孙儿马上奏请皇爷爷,据县中百姓所言,卢在京中有靠山,至于是谁已无从查清,请皇爷爷于京中留意。” 若卢孝成在京中有靠山,且这金墙银墙又是为靠山所备,此事之后,势必是要反扑的。 提前告知老朱,也能寻个庇护。 “知县许亮上任以来,因卢孝成把控,虽难有实际政绩,然倭寇攻城,许亮身先士卒,率民镇守,战死于任,百姓对之风评很高,请皇爷爷予以厚恤,以安民心。” 之后,朱允熥又在信中,说了一些下一步的安排。 “处理了这里的事后,孙儿就会回去,请皇爷爷代问父亲安。” 信结尾,老朱左右端详,再未有多余的一字。 冷哼一声,把信重重拍在桌上。 “你儿子啥意思,给咱来信,就不懂问问咱?” 朱标早就想知老朱手里信的内容了,往老朱跟前凑了半天,被老朱遮掩的,啥都没看着。 老朱丢下信,朱标这才赶忙接过。 一目十行,大致扫了后,朱标笑了。 “笑笑笑,笑个屁。” 朱标轻咳一声,很快严肃了起来。 “允熥该是写的急切,忘记加上您了,儿子回信的时候,着重告诉他,让他再来信的时候别忘了。” “问咱的人多得是,咱用得着他问?” 老朱胡子一撇,满是不屑。 就那小子,他才不稀罕。 “行了,会稽倭寇已平,把消息通知下去吧。” 当初让朱允熥去会稽,很多人可都不看好。 仅仅几天时间,朱允熥便斩杀了这么多倭寇。 老朱话里话外,多少有些炫耀的意思。 “还有,让你儿子把截获的战利品,给咱送来,他别一口全都吞了。” 这事儿即便老朱不过问,也会有别人提的。 而且这风气不能助长,一旦开了口子,那武将在外面可更敢明目张胆私吞战利品了。 朱允熥所有的处置,全都天衣无缝,无可挑剔。 老朱和朱标,基本没啥能安顿的。 “还有,让你儿子处置了该处置的,就快滚回来,别一出去就放飞自我,不知道回了。” 老朱发话,朱标领命。 没用多久,朱允熥平倭的消息,便传达满朝上下。 武将激动不已,文臣微微诧异。 最憋着一口劲儿,那就是朱允炆了。 这段时间,朱允炆吃喝拉撒,一直都待在军中。 但因对练兵一无所知,军中所有的事,悉交于周德兴父子手中。 周德兴负责练兵,周骥负责后勤。 “江夏侯,允熥他的护卫都已平了倭,我们也得抓紧了,皇爷爷厚爱,我们也该多出些力才是。” 出力是其次,竞争才是主要。 “二皇孙只管放心,臣带兵多年,深谙练兵之道,用不了多久,那便都是嗷嗷叫叫的勐虎。” 对周德兴,朱允炆是信任的。 “行,那就辛苦江夏侯了。” 正说着话,周骥过来了。 周骥一瘸一拐,走路还像只鸭子。 “后厨的米再吃两三天就没了,请二皇孙批示,派人再去采购。” 这么多兵,每次吃多少,朱允炆心中根本没数。 “这么快,又没了?” 周骥把手中账册,放于朱允炆面前。 “不快了,那都是青壮,每天又有那么大的训练,饭量比平日多个两倍都不止。” “要连吃饱都保证不了,那练的越久,身体废的越厉害。” “臣在那边的时候,每天还给吃肉呢。” 就是因为这,东宫还支援了,朱允熥一年的伙食。 对这事,吕氏没少在朱允炆面前抱怨。 朱允熥能给兵吃得起,他就也能。 他爹对他也还是很疼爱的,要不然也不会,听从他的请求,让周德兴一个侯爵来带兵的。 到时候,他大不了也去求求他爹。 他爹答应了朱允熥,总不会拒绝他。 “你说得对,是该让军卒吃饱,该采买什么那就去买,吃饱了才有力气练兵。” 朱允炆二话不说,直接答应。 得到朱允炆答应,周骥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走到僻静处,周德兴一巴掌拍在周骥脑袋上。 “别太过分了,二皇孙看不出问题,不代表别人看不出来。” “要是被宫里知道,没人救得了你。” 周骥揉了揉脑袋,满脸的委屈。 “儿子身上的伤还没好呢,爹你就不能轻点。” “儿子是那么不知分寸?儿子也就是扣了茶钱而已,别的儿子可啥都没拿。” 周德兴接了账本,检查无碍后,这才还了过去。 “没有就最好,别只看眼前,要把眼光放长远。” “老子千军万马都练过,为啥来这练这一千人,不还是想让你有个磨炼的机会。” “到目前为止,这些兵基本已算步入正轨了,往下再练,基本没啥问题了。” “这段时间,你就多操心一下练兵的事情,多学一学如何练兵,将来校阅袭爵时不会再那么难堪。” “老子出生入死才有几天,可别在你手里丢了老子的爵位。” 说到这儿,周骥有些不耐烦了。 “知道了,知道了...” 周骥连连回应,周德兴又是一番叮嘱。 不管怎么说,周骥他还用得着周德兴。 对周德兴的叮嘱,哪怕是表面敷衍,那也得答应。 对于京中的事情,朱允熥知之甚少。 自给老朱去信之后,他便先清点了会稽的受灾情况。 根据每家每户的损失,制定出合理的补偿措施。 实际解决每家每户的困难,为他们因人分类制定不同的解决措施。 各有各的难,这样解决肯定是要费些力气。 好在目前所处置的只有一个县,加之倭寇袭扰,人口大幅锐减。 需要这种分门别类处置的问题,并不算很多。 大概半个月,会稽的问题便基本告一段落。 之后,朱允熥便架着倭寇那船,开始去往沿海各地转悠。 看当地的人文风情,地理位置。 同时也是以此方式,告诉沿海百姓,倭寇不过尔尔,并非不可战胜。 只要同仇敌忾,凡倭寇敢胆登陆,必让他有来无回。 最后,朱允熥除了让护卫演练一些鸳鸯阵外,还会把这一阵法传于当地百姓。 乡勇百姓,全要熟知。 练不出虎威营的威力,只要是方法得当,仍是能斩杀了倭寇的。 现今朝廷卫所并不涣散,只要能坚持到朝廷驰援。 像这种被倭寇打进现成之事,短时间之内绝对不会再发生。 沿海问题,势必是要解决的。 只要能熬过这段时间,总会迎来海晏河清的。 朱允熥和陈集躲在船舱吃着烤肉,一军卒飞奔而来,送上了一封信。 “殿下,于潜,昌化,淳安三县,联名向殿下送来报信文书。” 有啥喜,值得三县同时来报。 朱允熥在嘴里吮吸了指头,又在身上擦掉残余的油渍。 “莫不是倭寇来袭了吧?” 现在的倭寇在他跟前,根本没啥战斗力可言。 朱允熥巴不得,他们多来几次。 信件打开,朱允熥随之狂喜。 “还真是。” “都这个时候,这些倭寇还敢来,要不就是脑袋进水了,要不就是胆子大到没边了。” 倭寇先功于潜,在乡勇的鸳鸯阵前吃了亏,拐去了昌化。 在昌化,损兵折将后,又去了淳安。 彼时,这些倭寇早已被鸳鸯阵吓破了胆。 才刚交手,还没打呢,便不战而降。 淳安知县对被俘倭寇不敢擅自做主,与书信一起交给了朱允熥。 请朱允熥帮忙带于朝廷,听朝廷的发落。 说这是第一次俘虏倭寇并不严谨,但若说凭一知县之力俘虏了倭寇,那绝对是史无前例的。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朱允熥收了书信,从船舱瞅了一眼岸上被押着的倭寇, “那老头要知道了这些,肯定又高兴的睡不着了。” “行了,告诉送信的人,就说他们的信我收到了,回去之后,我会如实禀告他们的功绩,请皇爷爷为他们予以奖赏的。” 虽说倭寇是由这三县,联合击退的。 但纠其根本原因,朱允熥的鸳鸯阵那可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的。 把这一消息告诉老朱,无疑也是在为自己请功。 军卒领了命令,直接退出。 “殿下,福浙之地,我们该走的也都走了,鸳鸯阵也都教习下去了,接下来也就只能靠他们自己练习了。” “我们也出来两个多月了,陛下那里一直都在催促,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老朱的信一次比一次激烈,他有种强烈的感觉。 要是他再不回去,老朱势必是要派人来抓他了。 “是该回去了,催催催的,要是早回去了,哪能有今天的战局?” “凭几个县就把倭寇打的落花流水,你啥时候见过这场面?” 第91章 兵变 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完,当初非要出来的那股新鲜劲差不多也过去了,的确是回去的时候了。 朱允熥下令扬帆起航,五日之后到达应天府。 与此同时,朱允炆护卫营地。 朱允炆优雅端着饭碗,周骥站于旁边,汇报着两个多月以来的训练成果。 这批护卫刚步入正轨不久,周德兴便隔三差五说有事,有意无意的把练兵的重任给了周骥。 周骥后勤训练一把抓,两个月以来,一直在全权负责营中的所有事务。 “殿下,按家父的训练章程,再有几天第一阶段的训练就暂时结束了。” “若是殿下急需用的话,已完全能拉出去了,虽不比那些老兵,但足以做到服从军令,指哪打哪了。” 只要能守了军中规矩,也就能做些简单的任务了。 即便不能像虎威营那样去平倭,缉捕个盗贼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 朱允炆先放下碗里剩了一半的米饭,又用帕子擦了擦嘴。 “辛苦周千户了。” “该咋练,你先练着,我会尽早找皇...父亲,寻个适宜的差事,既能练了兵,还能建些功勋。” “周千户劳苦功高,当得一首功。” 周骥是否有建功立业的心思不得而知,反正对朱允炆的吩咐答应的反正是挺爽快。 “喏,殿下。” “殿下放下,臣定不辜负殿下栽培,把殿下的护卫练好。” 区区一个千户,他虽看不上眼。 但在虎威营,他还得听陈集那厮的。 而到了朱允炆这里,他上来就直接是千户。 和陈集平起平坐,指挥的也是一千人。 一想起这,周骥还是很自豪的。 从朱允炆这里出来,周骥便去了伙房。 正是吃午饭之时,众军卒拿着碗,排着长队。 每走来一个,便有火头军会舀一勺见不着米的汤,再递上两个粗面馒头。 大部分军卒骂骂咧咧,却敢怒不敢言。 但,总有那么一两个,脾气火爆,憋不住火的。 接了火头军舀来的米汤,伸进指头搅了搅,只零零星星漂浮起了十几颗米粒。 随后,砰的一声,把碗往桌上一丢。 “这是饭还是水?” “每天吃都吃不饱,还咋训练?” 有了出头的人,敢怒不敢言的那些人,随即像是找到了头羊,很快便纷纷附和。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就是啊,饭都不给吃饱,还咋练,不练了。” “对,不练了。” 不知是谁带头,不少军卒,竟纷纷摔了碗。 瞧见这,周骥不澹定了。 “爱吃吃,不吃就滚,训练了一天都不能停。” “往后,该咋练就得咋练,谁若是敢偷懒不练,小心军法伺候。” “我告诉你们,到了这儿那就得听我的,你们练得练,不练也得练,要么死在训练场,要么死在军棍下。” “还敢嫌好道赖的,既然不想吃,那就都别吃了。” “全都收了,一顿不吃饿不死,谁若下顿还不想吃,那就继续饿着去。” “军户多的是,不说死一个两个,就是全死了,那也很快能够补充起来,就们这些人,捏死你比捏死只蚂蚁都容易。” 周骥言语轻蔑,不说把这些军户当袍泽了,都没把他们当成人看。 “你大爷的。”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反正一大群军卒全都义愤填膺,挥起拳头就冲周骥砸去。 若不是平日被欺负的太狠,又怎会因周骥一句话,成为压死的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瞧着呼啦冲来一大群军卒,周骥撒腿就跑。 寡不敌众,再这么留下,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朱允炆吃了饭,正在看书。 突然,周骥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 “哗...哗变,军卒哗变了。” 愣了良久,朱允炆手中的书,吧嗒掉在了地上。 “怎么会?” 朱允炆额头上溢出汗珠,瞬间六神无主。 “那现在怎么办?” 周骥平时训练,都是由周德兴教的。 从没担过这么大的事,他哪知道咋办。 “殿...殿...殿下,要出去劝劝?” “反正那些丘八也是冲臣来的,应该不会伤了殿下分毫的。” “而且殿下身份摆着,他们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把殿下咋样的。” 在那些军卒眼里,天潢贵胃和勋戚子弟没啥两样,都是不可高攀的存在。 朱允炆胆颤心惊,根本没那勇气。 “应该?” 周骥哪敢说没事,要是那些丘八真伤了朱允炆,那他可负不了这个责。 “应该吧?” 朱允炆本是找周骥拿主意,哪知周骥的疑惑比朱允炆的还甚。 经他这么一说,朱允炆更不敢出去了。 外面一片群情激愤的吵嚷声,感觉这些人随时都能冲进来。 “周千户,怎么办?” 朱允炆现在除了问咋办,再没其他办法了。 他倒是想要出去,可无奈腿就是不听使唤。 砰。 就在这时,一阵火铳声响起。 没用多久,便听见哗啦啦甲胃摩擦的声响,伴随着踏踏整齐的脚步声,从外面冲了进来。 “殿下,朝廷的兵来了,有救了。” 周骥趴在门缝上往外一瞧,随后愣在当地,不情不愿吐出了一句。 “是三皇孙。” 他最不待见朱允熥,想不到还得靠朱允熥救命。 听到这,朱允炆的脸色,比周骥的还难看许多。 定了定心神,朱允炆抬脚拉开房门。 正巧不巧,正看见朱允熥一身红色甲胃,手握腰刀,昂首阔步,威风凛凛的走了进来。 朱允熥回来后,打算先把军卒安排回营。 然后顺路,再去新营看看。 本来不必非走这条路,但知道朱允炆在这儿练兵,便想着绕路过来,显摆一下的。 哪成想,竟还让他遇上了军卒哗变。 “全都抱头蹲下,不许动,谁动打死谁。” 火铳,刀剑威逼下,那些军卒很快认怂。 这个时候,谁若敢硬刚,那可真就只有死路一条。 在朱允炆出来的时候,朱允熥已控制了场面。 “老二,怎么搞的?” “区区一千人,咋还哗变了?” 朱允炆无地自容,只想快些把朱允熥打发走。 “今日多谢你了,之后的事情我自己处理。” “你是刚回来吧,该去皇爷爷那儿复命了。”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他又不是他的人,凭什么听他的话。 “我和皇爷爷说过了,不着急过去。” “动了兵,前后因果总得搞清,不然的话,我咋向皇爷爷复命。” 话音落下,有虎威营军卒,搬来了椅子。 朱允熥往下一坐,翘起了二郎腿。 “说说吧,为啥要哗变?” 话落良久,众军卒眼神一个劲儿往周骥身上瞟,就是没人敢说话。 “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是要上上达天听的。” “有皇爷爷在,足可保你们,不被任何人穿小鞋。” “当然,此事哗变若是尔等故意闹事,那就谁都保不了你们了。” 这些军卒当差吃粮,若非万不得已,没必要搞这么大动静。 其中,必然是存在隐情的。 “小人从军三月,也就发过一个月的饷,且还只有一半。” “之后两个月,便一个铜板都没见着。” 老朱既答应给朱允炆护卫,那必会给足饷银的。 “怎么可能没发饷?朝廷每个月都按时把银子拿来了啊。” 朱允炆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第一感觉,是觉这些军卒,为了哗变找理由。 “是没发,要是发了,小人还能胡说?” “小人都有家要养,没了饷发,他们就没饭吃了。” “求二皇孙把饷发了吧,只要能养了家,小人不怕练,怎么练都行。” 在这军卒带领之下,剩余其他军卒,纷纷跪下叩头。 一个是造假,这么多都是造假? 第92章 孤去 “周千户,怎么回事?” 朱允炆不知是不死心,还是不相信,转头问了一句。 “这些丘八不过是在找理由开脱。” 周骥脸不红心不跳,比军卒们还理直气壮。 “姓周的,你这是要逼死人,先不说饷银,瞅瞅你给我们吃的,碗里连颗米粒都没。” “进了营这么久,我们就没吃过一顿饱饭,连在家里吃的多都没有。” “就是这,除日常训练不能耽搁,还抬手就打,张嘴就骂,再这样下去,我们早晚死路一条。” 军卒们七嘴八舌,都在述说着自己的愤满。 这些军卒因出身所致,不得不进营。 但该有的东西,不能克扣。 至少,不能克扣的,连条活路都不给人留。 没了活路,还指望人家给你冲锋陷阵? “陈集,带上一百人看守营地,剩下的人开拔回营。” 他既听了这事儿,就此走了,是不负责任。 万一等老朱派人接管时,少了些什么关键证据,肯定会被老朱埋怨一通的。 “你们所言,我会呈禀皇爷爷。” “具体如何处置,等朝廷之令。” “军中哗变,罪当如何,尔等若不想一意孤行继续错下去,就乖乖留于营中,不得擅自走动。” 反正是当兵,在哪当对他们来讲都一样。 只要有饷拿,有饭吃就行了。 “喏,听三皇孙的。” 明明是朱允炆的兵,却从未如此掷地有声的,和朱允炆说过话。 “允熥...” 朱允炆神色不喜,朱允熥根本不理。 “周公子嘛?” “算了,周公子想去哪就去哪的,营中之事未曾查清之前,别在营中晃悠就成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有周德兴在,就不怕周骥跑了。 更何况,只有把周骥留在外面,才能抓住他更多把柄来。 “老二,你去哪,去皇爷爷那儿吗?” 朱允炆若不去,咋说那都由朱允熥说了算了。 只是,平日他到老朱跟前,腿肚子都会打颤。 更别说,是现在有错的情况下了。 愣等了良久,朱允炆才终咬牙答应。 此事毕竟牵扯于他,他即便不去,少不了也会被老朱宣召。 与其如此,还不如和朱允熥一块呢。 几天之前,老朱便安排人,去码头打探消息了。 今天,朱允熥的船刚靠岸,老朱那里就收到了消息。 左等右等不来,再一问,才知朱允熥竟回营了。 朱允熥过去的时候,老朱正和朱标抱怨着。 “你还知道回来?” 朱允熥嬉皮笑脸,嘿嘿一笑。 “孙儿又没傻了,当然知道回家。” 调侃几句,朱允熥神情一变,严肃了很多。 “孙儿带着军卒回营时,碰上了老二的护卫哗变。” 不用朱允熥说完,老朱脸色便变了。 “啥?” 老朱带兵这么多年,哪怕最难的时候,都不曾某一军整体哗变。 “是...” 朱允炆畏畏缩缩,想了良久,才敢开口。 才刚说一字,便被朱允熥接了过去。 “两个月没发饷,加之伙食也被砍了,刚好周骥言语激进了些,这才引起了军卒愤怒。” 情况解释清楚,朱标不澹定了。 “你护卫的饷银,孤都是按日子给的,钱哪去了?” 朱允炆跪地磕头,眼里噙着泪。 “儿不知。”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就这还想练兵? “老二他的目的是为练兵,要这些钱能干啥,肯定是被人给贪墨了。” 朱允炆护卫的一手负责人,就是周家父子。 若说贪墨,只能是他们了。 “皇爷爷,虽只有一千护卫,但大明建国以来都不曾发生过这种事,还是得由朝廷出面平息才是。” 朝廷既已知道,那就不能不管。 “此言有理,孤去吧。” 找个文臣去,这些人一个个鼻孔朝天,首先言行中就没把军卒放在眼里,只会让矛盾更加激化。 哪怕一时处理好,将来还会出问题。 找个武将的去,那都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主,非得借着这事儿,把天捅出窟窿。 一文一武去,还不够他们打,哪能解决了问题。 左右权衡,只能是由朱标去了。 “成吧,你去。” 打发走朱标和朱允炆后,老朱迫不及待招呼朱允熥在地上坐下。 “出去了这么久,有啥见闻,快和咱说说。” 朱允熥随老朱坐下,拿出于潜等三县知县的信。 “啥见闻都不如这个,皇爷爷看看吧。” 老朱看信的同时,朱允熥又嘿嘿一笑,做了补充。 “总会有些倭寇自不量力的,皇爷爷应也收到不少福浙沿海各地报捷的消息吧?” “有孙儿的鸳鸯阵在,至少在短时间之内,能让我沿海百姓不再受倭寇袭扰。” 老朱把信翻完,放在了一边。 “船也有,为啥没出海追击?” 贸然出海,风险谁能预知。 “当孙儿傻不成,海上利益巨大,是张士诚等逆贼余党,又是倭寇,还有一些泼皮无赖组成的海盗,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士绅的商船。” “倭寇上岸,只要能打赢,想咋就咋打。” “一旦除了海,这些平日看似互不统属的人,为了他们今后利益不被破坏,必要把孙儿这个不确定因素彻底清除。” “不说仅凭孙儿一人,大明就是出动了水师,都很难应付了这些团结起来的利益团体的。” “海是大明的海,肃清海上贼寇,还百姓一个碧波大海,那是肯定要做的,但做之前必须得有万全之策,不然稍有不慎,那就是万劫不复。” 朱允熥一番长篇大论说完,老朱起身坐回御桉之前。 “咱以为,你会说,是因咱海禁的原因。” 朱允熥虽说常和老朱顶嘴,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以拍老朱马屁为主的。 “皇爷爷海禁之策不也是基于海上势力错综复杂,朝廷一时半会梳理不轻的缘故?” 目的相同,意思不也就相同了。 “那你觉着该如何解决这一问题?” 朱允熥出去走了这么久,那也是有所收获的。 对老朱这一问题,那也是做过深思熟虑的。 “该拢就拢,该打就打。” “当年和皇爷爷交过手的那批人大多作古,活下来的也都老迈,不足以再与大明抗衡,而且很多人都有了落叶归根的夙愿。” “至于那些年轻的,和大明本就没有啥大仇恨,早就厌倦了海上的漂泊,想要上岸了,自不会再排斥做大明的顺民。” “所以,张士诚等余党就是能够拉拢的对象。” “货通天下是商人牟利之手段,若能把货流通于有人的所有地方,那更是获利无群。” “不管大明有没有禁海之策,只要有利可获,就会有人去做此事,与其让他们偷偷摸摸,把所有的利都自己赚了,朝廷朝廷直接承认了他们。” “让市舶司加以监管,既能避免这些人相互之间上下串联,还能够收些赋税,殷实大明的财政。” 朱允熥说的小心翼翼,生怕老朱突然暴怒。 他想的这些,可有不少犯老朱忌讳的。 “至于倭寇,源头还是在他们那里。” “我大明能做的就是要把他们打痛打疼,不仅让他们自己不敢再袭扰大明,更让他们的君主因惧大明雷霆之怒,而约束好他的子民。” “不然的话,只要大明有利可图,他们就会源源不断的往过来输入。” “有千日做贼的,可没有千日防贼的。” “至于那些海盗,碰见一次就打一次,临时组建哪有啥战斗力可言,普通百姓组成乡勇就能够击退。” “对敢落海为寇的,更要予以重点惩处,让那些存有侥幸心理者,再不敢来碰。” 朱允熥建议咋样先不说,几方特性分析的倒还挺清晰。 “此次缴获的战利品不少吧?” 只是倭寇的倒不算多,加上卢孝成的那可真就不少了。 “不...多。” 朱允熥防备很甚,已在盘算如何和老朱讨要了。 “给咱内库送一半,剩下的归你。” 这次战利品的体量大,即便给老朱一半,所剩依旧也还不少。 就是朝廷一分不管,都足可把他名下所有产业养活半年了。 第93章 秘密 从老朱那儿出来,朱允熥便回了东宫。 才刚一进门,于实便迎了上来。 “殿下,终于回来了。” 这次出去,朱允熥并没带着于实。 带于实出去也帮不了什么大忙,把他留在宫中,还能打听些宫中的事情。 吕氏那娘俩,幺蛾子太多,得时刻小心着些。 “这段日子,那边没啥事吧?” 朱允炆忙着练兵,估计再顾不上搞其他。 “殿下进屋,奴婢慢慢说。” 进了屋,于实倒上了茶,这才开口。 “殿下走后没多久,奴婢便发现周骥常往东宫跑,于是奴婢便留意了一下。” “殿下猜,奴婢发现了啥?” 朱允熥端起茶杯抿了抿,这才慢腾腾开口。 “周骥勾搭了哪个宫女?” 于实神色一变,满是震惊。 “殿下知道了?” 结合历史,多多少少能分析出些。 “猜的。” 于实给朱允熥竖起了大拇指,又拍了个马屁,这才又继续。 “那宫女还是太子妃身边的,去年进宫之后,就一直被菊香带在身边培养。” 哪个宫女不重要,关键是这事值得发挥。 “周骥贪墨老二护卫饷银,弄出了军卒哗变,老二要是不傻,应就不会继续用他了。” “没啥可利用的机会了,不必再等下去了,你把这个消息传出去,皇爷爷和父亲,总有一个能听到的。” 深宫大院,本就藏不住秘密。 要再刻意传播,那流传的只会更快。 “喏,殿下。” 于实应了一声,这才离开。 一直到晚上亥时,朱标这才回宫。 怕老朱担心,先去了乾清宫。 老朱刚批阅完奏章,褪掉外衣,正准备洗漱。 “都处理好了?” 朱标一脸倦容,捏了捏发胀的眉心。 “补发饷银,改善伙食,重新安排练兵的人,军卒的情绪算是安抚下去了。” 此次哗变,归根结底,是因军卒的基本生活述求,没得到应有的满足。 对症下药,是最有效的办法。 “你那儿子是干啥的,自个儿的钱都被姓周的划到腰包了,愣是没发现?” 朱允炆能力上的欠缺,越来越明显了。 “允炆一直待在营中,存在这么久的问题,却始终未曾发现,的确负有不可推卸的主要责任。” “当初他和儿子提及让江夏侯帮忙练兵,儿子觉着江夏侯好歹也算是老将,练个区区一千人,出不了啥大问题的。” “哪知,差点搞出了哗变,儿子也有错。” 当时,朱标都已为朱允炆找好练兵之人了。 朱允炆带着和朱允熥赌气的成分,一门心思只要周德兴。 从这点上,都能抵消了,朱标的错误。 若非说朱标有错,那也只是没强硬坚持,用了周德兴。 “行了吧,就你那儿子,也不是省油的等。” “你要不答应让他用周德兴,他只会觉着,你是故意打压他。” “让他自己吃吃亏,也好。” “反正儿子是你的,咋教育你自己看着办。” “周德兴那儿呢?” 此事朱允炆固有错,周德兴错误也不小。 把兵交给他练,那就是信任他。 他把他儿子提拔上去,那是任用私人。 纵容他儿子出现这么大纰漏,那更是难辞其咎。 “儿臣刚去营中不久,江夏侯便到了。” “他已揍了周骥一顿,又让周骥配合儿子调查了营中所有的账目。” “除此之外,还补上了周骥贪墨的所有银两。” 朱标话落良久不言,老朱随之追问。 “就这,没了?” 朱标微微停顿,这才回了声。 “他认下了所有过错,说是教子无法,练兵无道,要请儿子责罚。” 周德兴有错,朱允炆就没错? 而且周德兴给朱允炆练兵,纯属是为帮朱允炆的忙。 单责罚了周德兴,那让别人咋看? 而且,再让有心人一想,还以为是传递啥信号呢。 “一个个的,本事不大,心眼倒是不少。” “那老小子好好惯着他那逆子,迟早得惯坏了。” “明天让你家那小子,上朝上走一圈。” 老朱脸上堆满了笑,胡子也飘了起来。 “让他好好说说,他走了这几个月的战绩。” 老朱的炫耀之意,显而易见。 当初茹瑺那些人逼着让朱允熥出兵的时候,谁又能想到朱允熥会有今日这样的战绩。 “允熥他打了胜仗,正是志得意满之时,为避免他生起傲气,还是不应让他如此高调。” 朱标还算澹然,开口相劝,否定了老朱的想法。 “咱大孙啥人,才不和别人一样。” “忙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 老朱若非要坚持,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让允炆也一块吧,毕竟是他兄弟,让他也听听。” 老朱的处置方式,多以以毒攻毒为主。 朱允熥得胜归来,朱允炆军卒哗变,正是颓废之际,本应避免接触对朱允熥的表彰,以减少朱允炆心中的疙瘩。 而老朱非要反其道行之,他越怕接触,越当他多接触。 “行吧,听父皇的。” 朱标虽不赞成老朱如此处置,却也非常清楚,这一方式不见得是错误的。 次日,早朝。 老朱眉开眼笑。脸上挂起了少见的笑容。 下面朝臣行礼完毕,老朱随之抬手招呼。 “朱允熥,何在?” 听到喊自己,朱允熥站了出来。 “孙儿在。” 老朱站起身,手扶在龙椅把手上。 “说说你此次出去,都干了些啥?” 这老头对着他吹胡子瞪眼睛的,用他炫耀长脸,倒像是吃了蜜似的。 “遵旨,皇爷爷。” 老朱用他炫耀,等于是给他脸上贴金了。 当然要借着这机会,可劲儿吹了。 从在会稽,如何揪出通倭的卢孝成等人,讲到如何上等官窑瓷器散出消息,把倭寇引到了会稽。 又讲到,是如何利用假装出去的护卫,杀了一回马枪,截杀了攻打会稽的所有倭寇的。 最后,又是如何把鸳鸯阵,教习于福浙沿海各地,让那些百姓仅以乡勇之力,把倭寇杀了个落花流水的。 虽说文臣,神色轻蔑,有些不屑。 但在武将的捧跟之下,几炷香过后,朱允熥说的是酣畅淋漓,快意十足。 自大明建国到现在,哪次不是被动防御。 哪有像这次这样,有如此大的胜面。 “上位,三皇孙此功当赏。” 蓝玉带头,其他武将纷纷附和。 “此乃我应尽职责,说啥赏赐?” 朱允熥摆摆手,一脸的谦虚。 就他现在的身份,其实已没啥能赏的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累计上,以后赏个太孙呢。 “三皇孙高义,不计荣辱得失,是我辈学楷模。” 朱允熥拒绝,武将们随之吹起了彩虹屁。 “三皇孙,臣想请问,此番倭寇战利品何在?” “卢孝成,刘大能既有通倭之嫌,想必资产应当雄厚,不知这笔银子又何在?” 户部尚书赵勉刚一开口,其他文臣随之纷纷附和。 “就是啊,这些钱又去了哪里?” “不管多与少,三皇孙总该有个交代,难不成这笔钱,都进了三皇孙腰包?”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和朱允熥要钱的意思很定是有。 另外一个,恐怕是不想让朱允熥名利双收。 明明拿了战利品,却又说不要赏赐,这不是那什么当啥又啥吗? 文臣司空见惯,长做的事情。 放到朱允熥这里,却又看不过过去了。 一众文臣叽叽喳喳,快把朱允熥给吃了。 朱允熥神色澹然,至始至终,一直不疾不徐。 若他一人拿了,或者老朱不知道,他或许还会着急。 现在不仅老朱知道,而且老朱还有份,那他还着急个啥劲儿。 普天之下,老朱那才是最大的大boss。 只要老朱认可,别人那就是个屁。 第94章 不是这意思 “咱拿了一半到内库,你们有意见?” 众文臣还在叽叽喳喳的吵,老朱幽幽出言吐出一句。 由于没能一下,听见老朱说话,老半天才终算平息。 “陛下,这...” 赵勉话说一半,便被老朱打断。 “咋的,你要和咱说,这不合规矩?” 在老朱面前,可没几个敢硬刚的。 “臣不敢。” 赵勉不敢说,老朱可有话说了。 “当初组建军研所,咱想拿些钱周转,你们百般阻扰,说啥一个萝卜一个坑,大量耗费在军研所,一旦赈灾急用没钱,事关数万黎民百姓的命。” “好,咱不拿,咱自己想办法,咱勒紧裤腰带,从咱内库周转,费了好大力气,好不容易才终筹建起来。” “不正是因提升了火器战术,才有了今天的战局?” “筹建军研所你们不拿钱,却想来分军研所所带来的成果,告诉你们,门都没有。” “你们说国库银子除用于日常周转外,还以预备赈济所用,咱听了你们的,要是将来有灾可赈,你们还是误了,那就别怪咱不客气。” 老朱一番疯狂输出,让那些文臣一时哑口无言。 不过,也不过是一时。 很快,有人便发现了,老朱话里的关键。 “陛下说,拿了一半到内库,那剩下那一半呢?” 询问这的,依旧是户部尚书赵勉。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多注入些金银,他手里也能宽裕些。 再有用钱的地方,不至于再捉襟见肘。 当然,这只是表面缘由。 真实想法到底如何,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好意思,剩下那一半我拿了。” 朱允熥微微一笑,主动接了下来。 老朱战斗力那么强,他总不能落后太多。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番出去几个月,人嚼马喂,哪里都需要钱。” 说着话,朱允熥还抠搜出了一账本。 “当初让我去会稽,因旨意给的是去看受害百姓的,所以除了日常供饷,供粮外,户部也并未再在其他方面给予扶持。” “而才刚出去之后不久,我虎威营便碰上了倭寇,火器铁弹损耗,镗钯军刀报废,包括伤残军卒抚恤,哪儿都需要花钱。” “赵尚书总不能只拿战利品,却又让皇爷爷的内库,把这些出了吧?” “你户部不易,皇爷爷也没容易到哪儿,皇爷爷以俭治国,吃穿用度连你们都不如,你们拿着朝廷俸禄,不能把所有难题都留给皇爷爷吧?” 老朱找他们来,不就是让他们处理难题的。 要是老朱把所有的难题都处理了,那他们还有啥用? “是,三皇孙说得对,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是臣做的不够好。” 赵勉拱手认错,朱允熥不再不依不饶。 “这账册你们看看吧,把我此番出去的靡费补上,我那一半战利品,你户部拿去。” 战利品几何,除了老朱和朱允熥没人知道。 要是拿到的战利品,还没有此番出去靡费多,那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还有个事情,我得提前说明,刘大能等富商家财被用于会稽的恢复,最后剩余一些,也全都留在县衙了。” “这些全都有账可查,赵尚书亦或者哪位有怀疑,可随时派人去查,要是还有所疑虑,可随时来问我。” 这些钱花在了哪里,他从始至终都盯着,绝对不会出现滥用,克扣现象的。 赵勉手动了动,更不敢接了。 “靡费由三皇孙承担,战利品理应也归三皇孙。” 赵勉都不多说啥了,其他人更不会给自己找麻烦了。 “行了,没其他事,今天就先这样吧。” 老朱喜滋滋的,抬脚就走。 今天的早朝,很让老朱满意。 本以为朱允熥会被那些文臣挤兑的乱了阵脚,都做好了帮忙的准备了。 没想到,朱允熥不仅能让自己脱身,还把老朱也一块维护了。 “那小子,到底是长大了。” 和朱标离开奉天殿,老朱这才幽幽吐出一句。 “是该长大的时候了,儿子像他这个年纪,不也能在文武谋臣中,侃侃而谈了。” 像朱标这样,那绝对是高标准。 有几人,能达到朱标这样的。 “也不看看你小子是谁培养的,你小子只要能把你儿子培养成你这样,咱就心满意足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朱标被老朱压着一头,一脸的苦大仇深。 “爹,您就不能让让儿子?” 老朱哈哈一笑,背着手往前。 “不让,咱这辈子就没让过人。” 就在老朱和朱标说笑着,往乾清宫而去时。 文武朝臣,也离开了奉天殿。 蓝玉等一众武将,围着朱允熥说这说那。 说的更多的,除了对朱允熥的恭维,还有些请教。 他们这些人,还从未和倭寇交过手。 不少人手痒难耐,急切想要知道,倭寇和北元鞑子相比,到底谁弱谁强。 打多了北元鞑子,试试倭寇不是不行。 朱允熥哪是啥怂人,在他口中,倭寇那就是躺在地里的大白菜。 反正有战果摆着,咋说不还由他说了算。 “三皇孙,看来鸳鸯阵战术确实有其高明之处,那臣败在你鸳鸯阵下,也不算丢脸了啊?” 蓝玉要败在打不过倭寇的鸳鸯下,那就能间接证明,他比倭寇差了好几个台阶。 现在,鸳鸯阵把倭寇杀的片甲不留,那可就没证据证明,他要比倭寇差了。 至于比朱允熥差,差就差吧。 朱允熥若啥本事都没有,他们也不会发自肺腑的听朱允熥的命令。 “老蓝,你就别说了,输就是输了,你要是实在想和倭寇干一架,要不和上位请到旨,去海上找找倭寇,岸上是别想了,那群倭寇比泥鳅还滑,短时之内,怕是不敢再上来了。” “就是啊,你想比就直接比去,明明是三皇孙的战功,你这么横插一杠子,可就不要脸了。” “你们这不是白费唾沫,老蓝啥时候要过脸?” 众武将七嘴八舌,嗓门也大。 一旁不远处的文臣,就显得低调了许多。 正当此时,黄子澄领着朱允炆追上了前面的赵勉。 这些文臣虽明里暗里支持朱允炆,但朱允炆私下里却从未与这些文臣有所接触。 这次是被老朱喊参加早朝,顺便才和这些文臣露了脸。 当然,还有另一原因。 那便是,朱允炆最近频频失误,被打乱了计划,有些慌了。 “赵尚书,恪守职责,劳心尽力,实在令人钦佩。” 朱允炆一见赵勉,随之便提出了赞赏。 “二皇孙缪赞,臣惭愧。” 赵勉拱拱手,态度谦虚。 “像赵尚书这种尽职守责,乃官吏之楷模,见了皇爷爷,我会和皇爷爷说了这些的。” 朱允炆躲着老朱,哪有相见的机会。 “之前在奉天殿,一直没能找到为赵尚书出言的机会,允熥年纪小,脾气秉性冲了些,还望赵尚书能够海涵。” 话里话外,皆是兄长模范。 正当此时,朱允炆和蓝玉等人分别,从朱允炆跟前走过。 “允熥,刚才在奉天殿,你不该那样草草了之,赵尚书尽职守责,不也是为了大明社稷,你不该如此一概了之的。” 借他塑造自己的形象,这怕就想差了。 “行,那这是赵尚书意思?赵尚书反悔了?” “这又不是啥大事,反悔不可耻。” “反正账册,那这样,我把具体数额说一下,赵尚书给我把靡费补齐了,正好新营那边也许扩修一下训练场。” 谁都知道,赵勉不接,就是怕靡费大过战利品。 朱允炆这么说,不就是又把赵勉推入众失之的。 “不...臣...” 赵勉不知咋说,朱允炆怕被赵勉怨。 只能,随之开口道:“我不是这意思,赵尚书啥都没说。” 朱允炆刚一否认,朱允熥不再等他多说。 “原来如此,那我走了。” “走了几个月,积压的事情一大堆。” “喂...” 朱允炆招呼,朱允熥早没影了。 第95章 被发现了 朱允熥走了不久,朱允炆便也出了宫。 现在他已又落后了朱允熥一步,要不想就此认输,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继续努力。 快到营中时,周骥跑了过来。 “二皇孙...” 周骥谄媚一笑,行了个礼。 “你还来干啥?” 朱允炆态度冰冷,浑身的生人勿近。 “臣是来和二皇孙认错的。” “臣没想到,那群丘八胆子那么大,竟敢哗变。” 这事儿的错误,是在这儿吗? “你的意思是,若非军卒哗变,你就能把握营中的银子多往腰包揣一些了?” 要不是为维持自己形象,估计杀了周骥的心都有。 “臣不是这意思。” 周骥连连摆手,赶忙解释。 大明所有营地,哪里当差,能有朱允炆这里舒服。 “我是信任你,才让你掌管全营。” “你弄出如此大纰漏,让皇爷爷如何看我?” “往后你别来我这儿了,让江夏侯寻个合适的差事,当你的差去吧。” 就周骥这样的,爱去哪儿去哪,反正他是不要了。 “拦着他,别让他跟过来。” 朱允炆抬脚就走,还不忘又吩咐,身后护卫一声。 “二皇孙,二皇孙...” 周骥还想上前,被护卫拦着,动弹不得。 “这事是臣的错,臣会想办法补偿,让殿下看到臣的忠心的。” 周骥话还还没说完,朱允炆已消失不见。 另一边,朱允熥从宫中出来,便赶去了军研所。 他走了这么久,多少总该有些突破了。 “进行到哪一步了?” 有工匠拿着一摞纸,近前禀报。 才一过来,一股呛人脂粉味,便迎面扑鼻而来。 “你们私下咋样,是管不着你们。” “但这研究所好歹也算是朝廷的衙门,过来当值总归得注意一下。” 朱允熥抬手扇着,出言指责。 那工匠抬起胳膊闻了闻,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 “殿...殿下...” “这衣服,不是小人的。” 他来是为看火炮的,又不是来追查衣服的。 “行了,不说这个了,说说这段时间的进程吧。” 朱允熥开口,那工匠这才继续。 “按殿下的图纸,小人经过商讨之后,尝试打造了一架,试验之后的数据都在这儿了。” “最后所得结论,应是子铳和母铳间隙不够,发射之时卡壳现象时有频发。” “就这一问题,小人几个已商议了改进的办法,近期就可尝试着再做一下试验了。” 所有的数据资料,都记录的详详细细。 “行,我拿回去看看再说。” 朱允熥扭身,把这些资料,交给身后的于实。 其实,这些试验,他没有全程参与。 即便看了这些资料,也看不出啥结果。 但,他若不看,就会让人觉着他好湖弄了。 为了避免出现朱允炆营中那种情况,哪怕装装样子,都必须得装的。 之后,朱允熥又清查了军研所的其他账目。 采买了多少,损耗了多少。 “这批火药还是我走之前采办进来的吧?” “是,上次试验用了些,现在还剩一千余斤。” 没有一次次试验,又哪能得出最完善的结论。 只有在这一阶段,剔除所有能剔的弊端,才能够在投入使用后,多打胜仗少死人。 “该试就试,若是不够,再找朝廷批复。” “但,谨记要看护好,不得弄潮,不得丢失。” “一旦出了差错,谁的责任,谁承担。” 朱允熥叮嘱之后,又确定账目没问题,这才离开。 从军研所出来,朱允熥又去庄子遛了一圈。 该问的问了一遍,确定没啥问题后,这才回了东宫。 才一进门,便觉气氛有些微妙。 正赶上陈二过来问吃啥,朱允熥直接询问。 “这又是咋了,老陈?” “我才走多大一会儿,又发生啥了?” 陈二虽是受老朱之命,才来朱允熥这里的。 但这么长时间了,可没少从朱允熥这儿拿赏。 在他心里,朱允熥虽排不到老朱和朱标上面。 但,也仅限如此。 除了老朱和朱标,陈二对朱允熥,还是很忠诚的。 “太子妃身边有个宫女,和江夏侯儿子私通,被太子殿下知道了,太子妃被殿下禁足了。 朱允熥回头一瞅于实,于实正盯着自己脚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小子,效率还挺快。 “还有这事?” “这也太疏忽了,这若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陈二话不多说,很快便说到了饭上。 言多必失,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话说多了,很容易给自己招祸。 陈二不多提,朱允熥也不多说。 说了几个自己想吃的菜后,便打发陈二去忙了。 陈二离开,于实随之告退。 至于如何把这事儿传到朱标耳朵的,只字不提。 于实不说,朱允熥也不多问。 目的达到,过程不重要。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有心去传,那就更不愁传不出去了。 与此同时,周家。 周骥受了朱允炆疏远,闷闷不乐坐在饭桌前。 手中的快子戳在米饭里,眼神飘忽,不知在想啥。 “快吃饭。” 周德兴在桌上敲了敲,这才拉回了周骥的思绪。 “哦。” 周骥应了声,正要低头扒拉。 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 “江夏侯,奴婢见礼了。” 一太监进门后,先冲周德兴抬手拱了拱。 宫里这些人,活跃于上面人身边,轻易不能得罪。 不然的话,一旦被上了眼药,他们付诸于再多的努力,都会是瞎子点灯。 “公公来了,快看茶。” 太监摆摆手,把门外一女子招呼了进来。 “茶就不必了,奴婢是给江夏侯送人的,人送到,奴婢就走了,太子殿下还等着奴婢复命。”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殿下说了,周骥要实在喜欢,人就送他了,但皇宫内院之中不能由他胡来,要是被御史言官抓到把柄,必然又要口诛笔伐,不仅于皇家,于江夏侯本身也不好。” 话带到,那太监不再多留。 “意思就这样,奴婢告辞。” 周德兴脸色垮了不少,但却还能保持微笑,招呼着下面人送太监离开。 那太监背影刚一消失,周德兴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老子踢死你个败家玩意,竟敢睡到宫里去。” “周家上下,迟早得被你害死。” 周骥不觉有啥,反而还有些兴奋。 “爹,您就别瞎担心了。” “太子干嘛把灵儿送来,不就是念着您淮西勋贵旧情。” “相较于其他那些人,爹您算是低调的了。” “太子连那些人都不动,又怎会对您不利。” 当着周德兴的面,周骥还拉起了,送来那宫女的手。 “爹,之前嫣红是歌姬出身,儿子就不多说啥了。” “灵儿他家可是农户,清清白白的,儿子不娶她当正妻也就罢了,儿子要纳她当妾。” 周德兴恨铁不成钢,操起椅子砸了过去。 “你说啥?” 见周德兴暴怒,周骥撒腿就跑。 “儿子要纳妾。” “您要是不同意,那您就等着断子绝孙吧。” 周德兴被气得,肚皮一鼓一鼓的。 “有你这败家玩意,老子离断子绝孙不远了。” “来个人,把这女的,给老子卖窑子去。” “老子倒要看看,你咋给老子纳妾。” 周德兴吩咐,很快有下人行动。 叫灵儿那宫女,早就被吓得花容失色。 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周骥心疼的心都快揪在一起了,周德兴神色微冷,不为所动。 “还愣着干啥,老子说话不好使了?” 周德兴再次吩咐,很快有家丁行动。 “灵儿...” 周骥紧随其后,追在那宫女身后。 “你走,你要走了,就别再回来。” “老子再娶房小妾,生个儿子。” “老子的爵位,你想都别想。” 说到这,周骥怕了。 相较来说,还是爵位重要。 第96章 检验 “从现在开始,你就别出门了。” “留在家里,读读兵书,练练拳脚。” “等有了合适的差事,再直接过去。” 良久之后,周德兴情绪平复,这才吩咐了周骥几句。 “你将来也是要在朝堂混的,该多留个心眼了。” “太子送那宫女来,你以为真像那太监说的那样,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难道不是吗?” 周骥神色坚定不移,直到现在都没改变想法。 “你以为你爹是谁,能有那么大的脸?” “太子之所以要把人送来,无非是告诉我们,让我们好之为之罢了。” “我要是不但不惩戒,反而还让你纳了那宫女,那不是成了和太子叫板吗?” “你以为太子是谁,是那么好欺负的?” “太子宽仁温和,为人处事和和气气,但你要只凭这就以为太子好说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时间长了,你就会发觉,太子手腕远比上位要硬多了,犯在太子手里,你就是掉了脑袋,都还得反过来念着太子的宽宏大量。” “对于太子这样的人,你只能敬畏。” “谁若敢挑衅,只有死路一条。” 周德兴一字一句,说的认真。 周骥绕着自己衣摆,根本没有听的意思。 “爹,说完了?” “说完了,儿子就回房间了。” 瞅着周骥的吊儿郎当,周德兴气不打一处来。 举起一巴掌,砸在周骥脑袋上。 “老子说的,听到了吗?” 周骥摸着后脑勺,一脸的不忿。 “爹,不是儿子说...” 话没说完,周德兴巴掌又举了起来。 “听到了,听到了。” 周骥连连点头,出言附和着。 “太子手腕不弱,对太子只能敬畏,不能挑衅。” 周骥复述的大差不差,周德兴不再追究。 “行了,以后多学着些,朝堂上的东西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 “一步错步步错,一步走错,咋死的都不知道。” 周德兴叮嘱之后,便放周骥回去了。 在他看来,周骥就是不学无术些。 只要看紧些,一点点教,总能把爵位过度下去的。 被周德兴放走后,周骥随即回了房间。 “灵儿卖哪儿去了,你可记着了?” 周骥长随周行,军户出身。 他爹曾是周德兴的兵,战死的时候,周行才满周岁。 靠周德兴周济长大,因年纪和周骥相彷。 五六岁的时候,便被周德兴安排,做了周骥的长随。 因一块长大的情分,周行对周骥忠心耿耿。 “记着了,小人和那老鸨打过招呼了,暂时不让灵儿接客。” 只要有钱,接不接还不是一句话。 “办的不错,该重赏。” 得了周骥赞成,周行憨憨一笑。 随之,这才又道:“军研所那工匠,小人也联系上了,少爷的火药啥时候要,他就啥时候往出弄,保证耽误不了少爷的事。 “他说仅这一次了,他难得有份军研所的差事,不想轻易丢掉,给了少爷这些火药后,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谁都不欠谁了。” 周骥冷哼一声,满脸不屑。 “他说不欠,就不欠了?” “到底欠不欠,此事之后再说吧。” 周行不像周骥那么自信,脸上有了些担忧。 “少爷,这能成吗?” “要是失败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周骥抓着周行,冷声询问。 “怕了?” 周行连连摆手,摇头否认。 “怕倒是不怕。” 周骥松了周行,阴测测威胁。 “你要是觉得不妥,可以告诉我爹去。” 越是这样,越不会去。 小时候的时候,周骥犯错之前,周行曾提前和周德兴打过小报告。 结果是,周骥非但没被阻止,他还被责罚了。 当时,周德兴说。 他是仆,周骥是主,任何时候,都不能仆告主。 哪怕是火坑,他也要和周骥一块跳下去。 之后,再拉着周骥一块爬上来。 有了这次教训,周行当然不敢再状告周骥。 “小人是少爷的人,只听少爷的话。” 这话也是,当初他挨罚之后,周德兴告诉他的。 他身份如此,除了听命,再无他法。 “那就好,我就知道,你的忠心。” “等办成之后,我就和我爹说,让我爹脱了你的奴籍,恢复了你本姓,让你去军中建功立业。” 周行跪地磕头,连连道谢。 “谢少爷,小人留在少爷身边,就挺好了。” 周骥话不多说,倒开始跃跃欲试。 “行了,你先做好准备,啥时候行动,我会再通知你。” 差不多,半个月之后。 除却吕氏还被禁足,其他方面也还算是平静。 乾清宫中。 老朱和朱标正处理奏章,朱允熥寻了过来。 “皇爷爷,父亲,你们这也太辛苦了。” “这都啥时候了,还在挑灯夜战。” 老朱合上一本,放于一旁。 “有话就说,就屁就放。” “没看到,咱正忙着?” 老朱心情不快,朱允熥只能速战速决。 “陆军军官学校进营也有一段时间了,孙儿打算最近这段时间,对他们进行一个系统的考核,除拳脚骑射,军规军纪,还有领兵布阵。” “这三方面,都是一合格将军,该有的素质。” “孙儿过来,是想问问皇爷爷和父亲,这次的考核,你们参加吗?” 毕竟是为朝廷培养的领兵之人,练的到底咋样,那还得由朝廷说了算。 他自个儿吹得再好,那都做不了数。 朱标停下笔,抬头问道:“还考核?” 哪个学校,不考试? 朱允熥好不容易才有了定考试的权限,要是不好好抓住这一权限,不久白瞎了他考的那么多试了。 “这种军校模式的训练,儿子也是第一次尝试,纯属是摸着石头过河。” “检验一下,他们的学习成果。” “下一段学习的时候,也就能朝着他们的不足之处,加以改进。” “这段时间,颖国公等人,一直都教习兵法上的内容。” “据他们说,大部分学生反映不咋样,要不是军纪约束,他们压根参加都不愿参加。” “他们将来都是带兵的,不是普通的军卒,若不知战术战法,又如何能把数万军卒的性命,交到他们手上。” “因而,儿子在想,若他们拳脚骑射等方面过关,下一阶段,便着重对这一方面,进行学习了。”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朱允熥理由合理,没啥毛病。 “咱当初领兵打仗,又有谁教。” “不都是咱,一边想,一边琢磨着来。” “咱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给他们创造了这条件,他们倒还不乐意学了。” 要是这些人都有老朱那种,能自学成才的本事。 老朱他怕非但没办法高兴,还得晚上睡不着觉了。 “老十八,他们呢?” 朱楩他们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要能乖乖听命了,那才是有鬼了。 “嘿嘿...” 朱允熥一个劲儿傻笑,就是不说话。 “问你话呢,笑个啥。” 十八叔,真不是故意要出卖你们。 是你们爹,太难对付了。 “十八叔,他们也在其中。” “他们说,到了军校,与其还要读书,那还不如直接回大本堂。” 朱楩他们作为第一批学员,已算是领军人物了。 他们要是能静下心来,专心学习。 那别人牢骚再多,也翻不了天。 “哼,就知道那些人的尿性。” 老朱冷哼一声,骂骂咧咧。 这也就是朱楩他们不在跟前,不然的话,少不了又要受老朱一顿爱的抚摸了。 “近几天,儿子也要去允炆那儿一趟。” “要不,儿子就代父皇,去允熥那儿看看吧。” 到底练成啥样,由朱标检验一下,倒也挺好。 知道了这些人的实力,才能知道该往哪儿用。 第97章 遇刺 几日之后,朱允熥一早便随同朱标,往营地而去。 自朱标定下,要亲自参加学员的阶段性检验,朱允熥便把这一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了下去。 几天时间,众学员卯足干劲,算是又做了最后一轮的冲刺。 至于到底咋样,就看今天了。 朱允熥和朱标同乘一车,递上考核大纲。 “儿子已列好了计划,父亲还有啥要补充的?” “这计划的顺序也不是不变的,至于先考核啥,全都由父亲来决定。” “脱离预料的考核,准确性方才更高。” 既让朱标参与,就该给朱标,绝对的自由权。 不让朱标说了算,所得出最后的结果,又岂能让朱标绝对的相信。 朱标不着急回应,仔细翻阅朱允熥所列计划。 时不时间,还向朱允熥就一知半解之处,做些询问。 朱标咋问,朱允熥就咋回。 尽量就朱标的疑问,给出最为完善的回答。 就在此时,车驾突然停下。 “殿下,前面有树枝挡路。” 撩开车帘,几截枝杈横在路前。 人若步行,影响不咋大。 有车驾在,便不易通过了。 昨晚上电闪雷鸣,刮了场不小的风。 这些枝杈,许就是那时候,被风吹断的。 “小心戒备,快速清理。” 朱标下达命令,重新在车上坐好。 或许是因车帘扇动,就这么一下,一股隐约可察的火药味,随即充斥进了车驾。 结合外面挡路的树枝,朱允熥心中警铃大作。 “父亲,快下车。” 车上看似安全,实则机动性太差。 一旦遇险,很难迅速躲过。 朱标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话不多说,动作敏捷,当即起身,便跳下了车。 朱允熥紧随其后,加上朱标,不过也就几息而已。 而变故突生,正是发生在,这几息之中。 朱标下车后,朱允熥正要也下。 突然,火药在不远处爆炸。 尘土飞扬,爆炸后的气浪,掀飞了朱允熥所乘的马车。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于转瞬之间。 朱允熥还没反应过来,就觉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允熥,允熥。” “快快快,先回宫。” 老朱刚见完几个朝臣,正批阅奏章,罗毅便匆匆走了进来。 “陛下,太子殿下遇袭了。” 一听这,老朱勐然站起。 “太子呢,咋样了?” 罗毅话不多说,直接回应。 “太子无碍,三皇孙受伤了,太医院院正已经过去了。” 听闻朱允熥受伤,老朱眉头并没舒展。 “快,快过去。” 老朱抓着罗毅,才能快走几步。 到了朱允熥小院,卢志明已为朱允熥包扎完毕。 于实正往出去,收拾带血的纱布。 血淋呼啦的,看着还挺吓人。 不等老朱询问,朱标便主动解释,道:“爹别太担心了,卢院正已做过检查了,就是胳膊划伤了,其他没啥大问题,应用不了多久,就能够醒了。” 老朱瞅了朱标一眼,也没说话,直接抬脚上前。 揭开朱允熥被子,浑身上下盯了一遍,确定真就除了胳膊处,包着些纱布,其他地方真没啥大碍,这才放心。 “那小子屁大点伤,就吱哇乱叫。” “这要醒了,指不定又咋叫呢。” “咋就能遇袭了,加上那小子护卫,至少有几百人了吧?” 老朱提起,朱标解释。 “有人提前埋了火药,以树枝挡路后,点燃火绳。” “允熥率先闻到味道,先让儿臣下了车。” “好在那火药没在车驾中央,炸裂之后,只是掀翻了马车,如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老朱神色愠怒,沉声询问。 “现场可有抓到疑犯?” 引燃火药,总得有人干。 只要反应迅速,不愁抓不到人。 “现场抓到一人,儿臣已安排人审讯了。” 老朱不置可否,当即吩咐。 “需要调用哪个衙门,你直接吩咐。” “行刺之人没找到之前,不出去也要多加注意。” “从现在开始,东宫增添护卫,严加盘问出入之人,千万小心。” 此事一日不解决,那便一日不能放松。 “爹那里也不能松懈。” 老朱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 “咱没事,咱要死了,你直接即咱的位。” “只要你没事,咱早死晚死都一个鸟样。” 对于生死,老朱向来看的很澹。 “爹...” 老朱自己不在意,朱标反而不敢听这些。 “行了,行了,别娘们兮兮的了。” “咱活了这么大岁数,啥没看开。” “这事你既有眉目了,咱就不插手了,你自己查去吧。” 对于朱标,老朱极度信任,从不曾有所怀疑。 朱允熥醒来,已到了掌灯时分。 “我没死?” 朱允熥下意识抬了抬胳膊,顿时一阵剧痛传来。 “殿下别动,殿下伤了胳膊,太医包扎好不久。” 若是扯动伤口,那受苦的还是他。 “我爹呢?” 朱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之前,所有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太子无碍,回宫之后,太子一直等着太医为殿下瞧过,确定殿下没什么事,这才离开的。” “对了,殿下刚回宫,陛下就也来过了。” 别看老头,平日对他横眉冷对。 实则,还是挺关心他的。 “那就好。” 朱允熥在于实服伺下,在床榻上坐起。 “陈二准备啥饭了,我肚子饿了。” 一天没吃了,是有些饿了。 “炖了个骨头汤,就等着殿下醒了喝了。” “殿下稍等,奴婢去端来。” 于实离开片刻,朱标便过来了。 “咋样了,可好些了?” 朱允熥活动了一下胳膊,说了实话。 “还是有些疼。” “爹可查到,行刺的凶手?” 这人要揪不出来,那危险永远都在。 说不准啥时候,就又来这么一下了。 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正在查。” 朱标莞尔一笑,出言询问。 “你军研所所余火药,还有多少,你可知道?” 这些数目,他刚回来的时候,便已做了详查。 朱允熥脱口而出,直接回应,道:“一千斤左右吧?” 话出口,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行刺的那批火药,不会和军研所有关吧?” 朱标一个大忙人,肯定不会问他无关紧要的问题。 “据调查,那批火药正是出自军研所。” “孤去过军研所了,缺失火药一百余斤。” “这个数目,正好和行刺时的那批,所吻合。” “负责火药看管配比的,那工匠失踪了。” “啥?” 朱允熥惊呼一声,大吃一惊。 如此这般巧合,这是吃定他了啊。 “爹,您相信儿子,这绝对不是儿子干的。” 朱允熥连连辩解,自证清白。 “漏洞百出,拙劣至此,是不像你能干出来的。” 朱标微微一笑,半开着玩笑。 “难道您相信儿子,就没有一点儿,是因儿子对父亲这颗心的缘故?” 朱标既都不怀疑他,他若还一再辩解,倒显他心中有鬼了。 “有那么一点儿吧。” 朱标比划了一下,连指甲盖那么大都没。 “这也太伤心了,儿子的心都在滴血了。” 说话的功夫,朱标严肃了许多。 “通过这一事可知,你军研所的极大纰漏。” “若不是你自己有漏洞,又怎会被人所利用?” 不管咋说,军研所的错误,确实逃避不了。 “父亲说的对,经过这个事情,军研所管理是存在问题的。” “火药既是从军研所流通出去,那行刺者必是和军研所那工匠做过直接联系的。”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军研所所有项目暂停,全体上下先配合父亲,揪出背后的行刺之人。” 军研所问题若不彻底解决,说不准他们搞的一些项目,也会做了别人的嫁衣。 与其如此,那还不如暂停呢。 第98章 有发现 朱标离开后,朱允熥喝了骨头汤,便躺下了。 白天的行刺,明显是冲着朱标车驾去的。 刺杀朱标,既得受益人,除却朱允炆,便就是朱樉了。 朱樉封秦王,镇西安,排行老二。 之前朱标染上风寒,便就是在巡视西安时。 不管是朱允炆,还是朱樉,嫌疑都很大。 若不能及早把这次行刺扼杀在摇篮,势必会让那些心怀怪胎之人,因看到希望的星星火苗,再次横生枝节的。 想着想着,朱允熥突然眼前一亮。 随之,翻身坐起。 “快,快给我拿衣服来,招呼护卫集合。” 于实忙活了一天,已坐在一旁,杵着脑袋,昏昏欲睡了。 听到朱允熥呼喊,赶忙奔了过来。 “这么晚了,殿下要去哪儿?” 朱允熥下床,边招呼于实穿鞋,边回答了一句。 “去军研所,马上就去。” 刚刚朱标过来的时候,于实就在跟前。 朱标说了啥,于实都听到了。 “殿下,这个时候还去军研所,合适吗?” 不管是军研所,还是朱允熥,那都是头号嫌疑人。 为了避嫌,最好的办法,那就是少去军研所。 “殿下去军研所干啥,要不奴婢先去禀告太子殿下一声?” 这事儿本与他无关,那他就不必婆婆妈妈。 朱标都无条件信任他,他若还搞这些事情,只会让朱标反感。 现在的朱标怕早就忙的脚不沾地了,他帮不上忙也就罢了,若还添麻烦,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不用,我只是怀疑。” “要是错了,会破坏父亲的侦辨方向。” 朱允熥一再坚持,于实话不多说。 穿好衣服,准备妥当,朱允熥直奔军研所。 军研所已被朱标接管,看守军研所的,全部都换上了东宫的护卫。 这些人自是,认识朱允熥的。 但,行进到现在,朱允熥已有嫌疑。 因而,到了门口,朱允熥便被拦了下来。 “三皇孙,请留步。” 朱允熥过来的急,倒是忘了这一茬。 “啥意思?” 护卫拱手回应,不卑不亢。 “卑下奉太子之命,在此守卫。” 朱允熥就是着急进去,要不然真没必要,为难几个听命当差的小护卫。 “我知道,没人不让你们守。” “我爹和你们明确说过,我不准出入?” 朱标既没怀疑他,那就不会额外下这道命令。 “这...” 两个护卫,被问住了。 朱允熥既是有嫌疑,朱标都没说啥呢。 他们好像,的确也没资格说啥。 “我爹没说,那就是对我没限制。” “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们。” “我自己进去,你们安排个人跟着,和我爹复命时间,我去了哪,说了啥,你只管如实了说。” 他只想速战速决,退一步能解决了问题,那就没必要非这样僵持着。 “行不行,一句话。” “不行,那就快点去找我爹。” “误了事,也不是你们能耽得起的。” 朱标在哪还不知道,找上朱标一趟,的确容易误事。 “行吧,那三皇孙就进去吧。” “不过,三皇孙去了哪儿,卑下得知道。” 这些人能被朱标留在军研所,那至少是能信得过的。 既如此,那他便没必要避着他们。 “那就走吧,别愣着了。” 军研所中,工匠们被分别挂在了两间屋子。 朱允熥先去了其中一间,没找到想找的那人。 转而,又去了另一间。 “赵兵,你来一下。” “三皇孙,那火药的事儿,小人真不知道。” 赵兵还没过来,其他工匠倒先围了上来。 “你们安心待着,既与你们无关,迟早都能还了你们清白。” “你们要是知道啥,也要主动交代。” “早日查清,于你们没坏处。” 安抚好工匠,朱允熥带赵兵离开。 走出几步,朱允熥以匕首,抵在了赵兵心脏处。 赵兵曾给过朱允熥火炮的试验数据,身上脂粉味呛鼻。 当时,赵兵解释,他衣服穿错了。 从军研所离开时,朱允熥的确看到,赵兵去换衣服。 而换衣服的地方,就在火药仓库。 以此类推,满身脂粉味的衣服,就是那管火药的了。 “你知道张顺在哪?” 张顺偷盗火药,行刺太子,往严重说,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不,不知道。” 赵兵连连摆手,急于辩解。 “他经常,去青楼?” 毕竟在一块干活,私生活多少了解一些。 “是,张顺是有这个毛病,每月月钱,他大多都花在了那上面。” “有没有,相好的?” 整个应天府,那地方那么多。 要是没有固定的,想要找到人,那可就不容易了。 “这个小人不知道,反正他经常去怡红院。” “回来之后,就会说那儿的姑娘。” 只要有毛病,那就不愁抓住他。 “关于张顺的事,你还知道啥?” 赵兵摇摇头,生怕沾染上。 “没了,军研所大部分工匠心思都在专研兵器之上,张顺算是个另类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能知道这些,已算不错了。 “想起啥,记得主动说。” 之后,朱允熥安排人送赵兵回去。 他从军研所出来,会虎威营调了兵,便直奔怡红院。 “全都围了,所有人只准进不准出。” 一声令下,军卒当即行动。 随着军卒的进入,整个怡红院一阵鸡飞狗跳。 “所有恩客,全都去一楼集合。” “敢有私逃者,格杀勿论。” 朱允熥话音刚落,有一人便拽着衣服,偷偷猫着腰,欲要从人群中逃跑。 砰。 朱允熥举起火铳,直接瞄准。 除了吃俸禄的,其他从业者,并未有律法规定。 既然不违律法,自然不用跑。 这个时候,偷偷逃跑的,那必是拿俸禄。 朝廷俸禄那么低,他还有闲钱来这地方,肯定不是啥好鸟。 以他来杀鸡儆猴,也没啥压力了。 “啊...” 有人倒下,整个怡红院更乱。 “所有人不得乱动,谁若想逃跑,全都打死。” 冲天打了几次火铳,又连喊了几声。 怡红院,这才渐渐安静。 朱允熥抓起那些恩客,一个个辨认。 张顺要没在这些人中,那就只能在那些女子那边下功夫了。 张顺经常来这地儿,总归会有个相熟的,知道张顺的下落的。 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所有人都在这儿了?” 朱允熥不搭理老鸨,只孙文一旁负责军卒。 “官爷啊,你要找啥人?” “不妨说个名字,老身让姑娘们帮帮忙。” 朱允熥声势这么大,老鸨不敢得罪,只能顺着来了。 又转悠一圈,朱允熥只能开口。 “那让你们姑娘,都过来吧。” 老鸨刚要招呼,陈集揪着一人出现。 “殿下,这家伙藏在垃圾堆里。” “要不是属下,又重新找了一遍,还真就让这家伙逃过去了。” 若非心中有鬼,真没必要躲着不见人。 而这个宁可躲在垃圾堆,都不敢露面的家伙。 不是张顺,还能有谁。 “张顺,你真让我好找。” 朱允熥微微一笑,张顺随之噗通,瘫倒在地。 最后,还是被军卒,架着拉走。 从怡红院出来,朱允熥便把张顺,带去了虎威营。 虎威营是他地盘,只有在虎威营,那才最安全。 到虎威营后,朱允熥便把张顺交给了陈集。 “你审讯去吧,别把人搞死了。” “你要审不出来,明天交给我爹,让我爹找人去审。” 张顺是目前最大的突破口,也是最关键的知情人。 若断了张顺这条线,那这事儿可就彻底搁浅。 “殿下放心,卑下努力,定会给殿下拿出结果。” 这也就是陈集有分寸,不然的话,他还真不敢冒这个险的。 第99章 老朱的爱护 次日清早,老朱手捧稀粥,正吃着。 罗毅匆匆走进,往老朱跟前一站。 “昨天晚上,三皇孙带兵围了怡红院,打死了户部的一个主事。” 老朱扭头一瞧,有些诧异。 “那小子不好好养着,跑那儿干啥去了?” 官员狎妓,可不在朱允熥管辖范围。 “三皇孙在那里抓到了,军研所管火药的工匠。” 简明扼要,意思清晰。 老朱也是话不多说,往嘴里送了口饭,随之吩咐道:“那叫啥的户部主事,违律狎妓,理应当斩,革除功名,准其自行安葬。” “另严令,再有作奸犯科者,以重罪论,凌迟处死,家属不得收尸,三代子弟不得科举为官。” 对这类人,老朱本就没啥好感。 但之所以,提前下达这道旨意,最主要目的,不过也是为了保护朱允熥罢了。 有了这旨意,朱允熥就不会成为众失之的,被朝中那群文臣联起手来攻击了。 毕竟,圣旨摆在那儿,谁要再因那户部主事指责朱允熥,少不了会挂上一同党之罪。 “喏,陛下。” 罗毅拱手领命,正要退出。 “皇爷爷,皇爷爷...” 朱允熥着急忙慌,飞奔跑来。 “咦,我爹不在?” 平日这个时候,朱标总是和老朱一块吃早饭的。 今日没过来,估计是忙着处理行刺一事了。 “找你爹,到咱这里干啥?” 老朱没好气回怼一句,随之这才又出言。 “昨晚上,去青楼了?” 就老朱那情报网,知道这些并不稀奇。 “是去了趟,孙儿去抓人了。” 朱允熥拉了把椅子,往老朱跟前一坐。 “皇爷爷您猜,军研所管火药那工匠,是被谁收买的?” 老朱给朱允熥一白眼,没好气道了一句。 “咋的,是你?” 老朱神情威严,就算是玩笑,也能说的跟真的似的。 “咋可能呢,皇爷爷。” “据张顺说,买通他的那人,是周骥。” 老朱眉头一皱,手中快子停了停。 “皇爷爷,证据有了,抓人吧。” 证据在那摆着,也不怕周骥跑了。 请到旨意再抓人,底气也能充裕不少。 毕竟,此事上他是最大嫌疑人不说,经办之人还是朱标。 他擅自行动,会让朱标不满,也容易落人口实。 “啥就抓人了,一个侯爵,是说抓就能抓的吗?” 不说只是个侯爵,老朱公爵不也是说抓就抓?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律法面前,人人平等。” 朱允熥唱了几句高调,老朱直接一巴掌拍去。 “滚一边去,你小子懂个屁。” “这事交你爹经办了,有啥事找你爹说去。” 他这证据是正儿八经查出来,又不是通过不正当手段伪造的。 找朱标,怕个啥。 “那行,孙儿走了。” 才刚刚站起,一转身,便见朱标走来。 “爹,您来的正好。” “儿子有事,要和爹说。” 朱标显然不想搭理朱允熥,只扫了朱允熥一眼。 “有伤就好好养着,又跑去军研所干啥?” “你的事,待会说。” 朱标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朱允熥,朱允熥只能乖乖站在一旁等着。 “父皇,经儿臣所查,买通人点燃火绳,引燃火药的人,是周骥身边长随,周行。” 在现场抓到嫌疑人的前提下,再配合朱标的能耐,查出这些,不足为奇。 “父亲也查到了?” 老朱没啥多余表情,朱允熥兴奋的直蹦高。 “你查到啥了?” 朱标微微一愣,脱口询问。 “儿子抓到了管火药那工匠了,据他所说,从他手里买了火药那人,正是周骥。” 两个证据相辅相成,更加确定周骥的嫌疑。 “皇爷爷,抓人吧。” “孙儿愿为皇爷爷分忧,就让孙儿去吧。” 朱允熥跃跃欲试,急不可耐。 他一次次放过周骥,不正是等着一天吗? 周骥还真就没让他失望,胆大包天,竟敢干出这种事来。 “去个屁,军研所不是你爹接管了,你还跑那干啥去?回你屋待着去,你要再偷跑,小心咱揍你。” “罗毅,派两人去他那屋守着。” 周骥行刺,干嘛把他禁足了? “皇爷爷...” 朱允熥一脸委屈巴巴,央求着老朱,希望能得到老朱的松口。 “还愣着干啥,把这小子轰出去。” 老朱下令,罗毅随之行动。 “三皇孙,请吧。” 以罗毅的执拗,只要老朱有令,他必无条件遵从。 老朱要没第二道命令,他肯定是留不下去。 “皇爷爷。” 朱允熥又喊一声,老朱压根就不理。 算了。 只要证据在那,谁去都一样。 从老朱那里出来,在路上朱允熥才想明白了一关键。 周骥和朱允炆还算有所私交,而周骥行刺朱标,朱允炆可也是实实在在的受益人。 老朱坚持不让他去,是为保护朱允炆吧? 想明白之后,朱允熥松了口气。 幸好他没再强求,不然老朱不得以为,他是要借此机会,往死整朱允炆呢。 真不是他自负,就朱允炆那种的,真就不值他出手。 另一边,朱允熥刚走,朱标便随之,出言道:“爹强制让那小子回去,他肯定不会以为,爹是在保护他。” 老朱冷哼一声,满脸的无所谓。 “那小子就是吃苦少,就该好好揍他。” “有咱在前面,给他遮风挡雨,他倒还不知足了。” “以他的身份,何必做那些鹰犬之事?” “周骥行刺,有错在先,但总会有心术不正之人,会在这些事情之上大做文章。”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咱知道外面那些人咋说咱,若干年之后,咱就是无道暴君,多一个少一个罪名,咱都这样了。” “你们父子当重视自己名声,咱大明一朝,不能全都是暴君,总得有一个贤君仁主的。” 老朱为大明呕心沥血,付出的确实挺多。 “爹...” 朱标嗓子哽咽,声音嘶哑。 “大老爷们,别那么扇情。” “周骥的事情,咱来处理,你就别插手了。” 老朱连朱允熥都保护了,又咋能不护着朱标。 “爹,儿子知道分寸,能处理好的。” “儿子这么大人了,总不能一直让爹护着。” 朱标又不是老母鸡羽翼下的小鸡仔,他也有自己的处事手段。 可惜,老朱根本不给他这机会。 “翅膀硬了,看不上咱了?” “行了,废话少说,忙你的去。” 老朱一再坚持,根本不给朱标多说的机会。 赶走朱标后,老朱当即命罗毅出动。 “控制周家,缉捕周骥,严加审讯。” 另一边,周家。 “不好了,少爷。” “昨天三皇孙围了怡红院,打死了户部一个主事,抓到了张顺。” 自行刺失败,周骥就一直胆战心惊。 听闻这,更是惊慌失措。 手中水杯,直接吧唧落地。 “不是早就让他走了,咋还会被抓?” 周行听命办事,上哪知晓这么多。 “张顺要招出少爷,那就完了。” 行刺太子,那足够掉脑袋了。 “要你有啥用,你咋就不知道拦着?” 这么说的话,那可就没意思了。 周行张了张嘴,都不知道咋说了。 “要不去找老爷?” “对对对,找我爹。” 听了周行意见,周骥像找到了主心骨。 “见了我爹,就说这事儿是你做的。” “啊?” 周行满脸疑惑,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人,小人...” “别忘了我周家是咋对你的,你吃我周家的,喝我周家的,该是为我周家付出的时候,那就不能当缩头乌龟。” 正因为这,周行从小到大,不知道为周骥扛了多少雷。 时间久了,都成了习惯。 “好吧。” 周骥耷拉着脑袋,哪敢反驳。 第100章 缉捕 周德兴把严惩官员狎妓的邸报,抬头拍在了桌上。 “上位对这位三皇孙还真是宝贝,为这位三皇孙,竟能额外添加法令。” 朱允熥刚打死户部主事,老朱便下了这样一道旨意。 明眼之人,谁都能看出,这是老朱对朱允熥的偏袒。 只不过,因有禁止官员狎妓的前提在,看出来是看出来,谁都说不出啥来罢了。 “就是这位三皇孙能不能走长远,那可就两说了。” “能在京中行刺太子,说明有人坐不住了。” 周德兴已与朱允熥生了嫌隙,想要修复已然不易。 自然不会希望,朱允熥走得长远。 不管是谁笑到最后,只要不是朱允熥,那于他就没啥坏处。 周德兴端起茶杯,还没送进口中。 外面一队军卒,便已经登堂入室,闯了进来。 “老...老爷...” 门子捂着留有巴掌印的面颊,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罗毅,你来干啥?” 罗毅话本就不多,向来不喜欢废话。 “奉陛下之命,控制周家,缉捕周骥。” 旨意道明之后,随即又招呼,军卒行动。 “罗毅,你敢!” 周德兴手指罗毅,色厉内荏,声音都发颤了。 “奉陛下命,何惧之有?” 罗毅气势如雷,斩钉截铁,鸟都不鸟周德兴。 “开始行动,凡有反抗,全部缉拿。” “喏。” 军卒齐齐应答一声,行动以雷霆之势开展。 先从四面八方控制周家,所有下人全被聚集一起。 鸡飞狗跳,混乱一片。 “哎哎哎,你们干啥?” “我要见上位,我为大明立过功。” “我有啥错,上位不能这么对我。” 周德兴横冲直撞,穿梭于军卒之间。 试图以他一己之力,阻止这些军卒。 没有老朱命令,或许还当他个侯爷。 有了老朱命令,侯爷又算个啥。 “你有啥错,自有陛下说了算。” “直接拿下,听陛下发落。” 罗毅授意,周德兴很快被控制。 “罗毅,你不得好报。” “锦衣卫啥下场,你就是下一个。” 洪武二十年,老朱认为锦衣卫滥用职权,依势作宠,收锦衣卫刑具,暂时裁撤了锦衣卫。 但锦衣卫撒到外面,负责刺探军情等情报的一些人,并没有全部撤回。 有一部分,还直接受命罗毅在管。 “某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江夏侯区区离间之计,又岂能奏效?” “陛下如有需要,某甘愿赴死。” 罗毅掷地有声,中气十足。 “江夏侯与其花心思在这上面,不如想想该咋和陛下交代吧?” “江夏侯为大明立过功,陛下又何曾有愧江夏侯?” 对于忠诚孝子,老朱确实够意思。 如若不然,白手起家之后,又怎会有那么多跟随? 周骥跑过来寻求周德兴庇护,才刚过来,便听得军卒吵吵着要缉捕他。 他扭头撒腿就跑,再也顾不上,被军卒死死控制着的周德兴了。 “周骥在那呢。” 没跑多远,便被军卒发现。 七八个军卒,联合向周骥追去。 被酒色掏空的周骥,哪是这些强悍军卒的对手。 几步之后,便被逮了回来。 罗毅揪着周骥下巴,确定无误之后,这才道:“人没错,带回去。” 周骥被军卒控制着,彻底吓瘫,脚下湿漉漉一片。 “爹,爹,救我。” “行刺太子,是周行干的,不是儿子。” 本还在想辩驳之言的周德兴,听周骥这么一说,两眼一瞪,顿时怒了。 “你说啥?” 周骥吱哇乱叫,还在狡辩。 “那事真是周行干的,和儿子无关,爹不信问周行。” “爹和陛下好好说,儿子真不知道。” 周德兴眼睛红的像野兽,要不是被军卒控制着,估计有上前掐死周骥的冲动。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逆子,逆子。” “老子要知道你是这么个玩意,刚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把你掐死。” 周行一个长随,他行刺朱标干啥。 而且,就算是周行干的。 周骥他作为周行主子,就能逃脱了罪责? 你做就做吧,至少得把屁股擦干净啊。 就是要栽赃,那也得找个,能摘出自己的人啊。 “爹,爹,儿子知错了,你不能不管儿子啊。” “儿子要是死了,谁给你老周家传宗接代。” 现在这个时候,周家保得住与否,还两说呢。 传宗接代,想屁吃。 “江夏侯没话说,某就走了。” 周德兴被气得要死,罗毅这才给他说话的机会。 要不是这,又哪会让他父子说这么多。 “爱咋就咋,就这样吧。” 周德兴懒得再说,他认命了。 他也是尸山血海爬出来的,刀架在脖子上那都没皱过眉头。 老朱咋对朱标,他一清二楚。 就周骥那逆子,被人欺负了,他都会找人报仇。 以老朱对朱标的宝贝,险些被人行刺,老朱能放过那人才怪。 而他周骥的爹,姿态埋的再低,怕也难逃一死。 杀了周骥,却留着他,那就是在埋雷。 人心隔肚皮,谁能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给周骥报仇的心思。 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老朱是啥人一清二楚。 与其防备一个随时出现的变故,一刀砍了,那是最迅速便捷的处置方式。 其实,不说是老朱,就是他也会这样做。 都是经历过血雨腥风的,早就练就了铁石心肠。 妇人之仁,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 既然咋都逃不了一死,那还不如干脆一些。 周德兴没啥要说,罗毅直接带离周骥。 “既如此,江夏侯歇着吧。” “陛下有了旨意,某会随时反馈。” 带着周骥,才出周家。 都没用罗毅问,周骥便又把锅甩给了周德兴。 “罗侍卫,行刺太子其实不是周行做的。” 因周骥供词涉及了周行,周行也一块被羁押了。 罗毅瞅了眼旁边的周行,带着疑问询问了一嘴。 “哦,那是谁?” 周骥摆摆手,毫无压力。 “他一个长随,能知道个啥,是我爹。” “忠孝难两全,为了忠义,只能对不起我爹了。” 罗毅冷硬的脸上,挂起了鄙夷一笑。 “这么说,我该向陛下,表彰一下你忠心了?” 周骥根本不察,还以为寻到了救命稻草。 “那可不,在下对陛下一向忠心耿耿,做梦都希望,能为大明建功立业。” 之后,根本没用罗毅多问,周骥便全部招了。 不仅自己做过的往周德兴身上推,没做过的也揣摩着罗毅的意思,一股脑的胡编乱造。 为了自己活命,大肆罗织周德兴的罪名。 在周骥口中,周德兴哑然成了,一穷凶极恶的狂徒。 “有影的事情说,没影的事你再胡说,小心治你一个编造证言,欺君罔上的罪。” 周骥连连摆手,赶忙道歉。 “那我不说了,罗侍卫需要在下咋说,在下再咋说就是。” “只是在下说的都是真话,罗侍卫一定要如实禀明了陛下。” “为人子,很多事情迫不得已,在下也不想如此,但实在没办法。” “说句实话,在下曾几何时,早就希望这些事情,能够大白于天下了。” 罗毅一直不说话,给足了周骥表演的空间。 周骥以为他的高明演技,已完全骗过了罗毅。 洋洋得意,越说越高兴。 仿佛不用下一刻,现在他便已彻底脱身了。 正当周骥说的放飞自我之,罗毅也不管在哪了,直接抡起拳头,锤在了周骥肚子上。 胃中痉挛,干呕一声,吐出了隔夜酒肉。 “我是看不上周德兴,但不忠不孝之徒更该死。” “周德兴养你这么大,你咋就能把话说成这样,一丝情面都不留?” “我形形色色的人见了这么多,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罗毅这一拳,彻底打蔫了周骥。 同时,也让随行军卒拍手叫好。 就周骥说那些不要脸的话,他们早就听不下去了。 要不是在当差,早就动手了。 第101章 处决 罗毅收押了周骥,重新确认了口供,这才去见了老朱。 “查清了?” 老朱翻着奏章,头都没抬,问了一句。 “据周骥交代,他早之前就结识了张顺,两人曾多次相约逛过青楼。” “后来因贪墨二皇孙护卫饷银,被二皇孙疏远,为了巴结二皇孙,他想到利用张顺手里火药,行刺太子,嫁祸三皇孙。” 按周骥设想,这确是个一箭双凋的好计谋。 只不过执行拉跨,没能达到预想而已。 罗毅说完,老朱合上奏章,换了下一本。 “那老小子不知道吧?” 周德兴好歹也是凭自己摸爬滚打,混上现今这一爵位的。 他若参与进来,咋都不至于成这样。 “不知道,全程都乃周骥一人所为。” “不过,周骥为了脱身,倒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江夏侯身上。” “在周骥口中,江夏侯完全了天下第一十恶不赦的大混蛋,江夏侯在家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有的没的,周骥为了活命,信口张来,说了很多。” 说到这儿,老朱这才从奏章上移开眼神,抬起了头。 “儿污父?” “周德兴生了个好儿子。” 老朱最看不上这种无情无义之徒,哪怕周德兴真做过这些,状告周德兴的,都不该是周骥这个当儿子。 “他咋说?” 老朱再次低头,随口问了句。 “刚开始,江夏侯挺激动,吵吵着要见陛下。” “知道了周骥所为后,平静了许多。” “他倒没湖涂到没了骨头。” 老朱冷哼一声,这才又问。 “周骥行刺之前,可告诉了允炆?” 朱允炆尽管没参与,但他若默认了周骥所为,那可就是大逆不道了。 “没有,据周骥所说,他怕事情泄露并没告诉太多人,准备事成之后,再向二皇孙邀功的。”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听到这一回答,老朱明显松了口气。 老朱自幼父母兄弟亡故,缺失家庭温暖,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若朱允炆真有弑父之心,那于老朱来讲,真就是一不小的打击。 “既已查清,那就这样吧。” “周骥...” 老朱顿了一下,这才又继续。 “周骥淫乱后宫,作乱宫廷,斩。” “周德兴教子不严,削江夏侯爵,收公田,同罪。” “张顺盗匿火药,预谋行刺太子,凌迟处死,九族男丁皆斩,女卷充教坊司。” 剥离周骥预谋行刺朱标,肯定不是因周德兴。 一旦昭告周骥行刺,必会有人猜测缘由。 凭周骥曾在朱允熥和朱允炆两人间上蹿下跳,所做过的那些事情,很容易就会让人联想到,周骥的行刺是与他二人有关。 哪怕他二人本身并未实质参与,却也很难避免有心怀叵测之人,在这一事情之上大做文章。 最轻的,也会说一个,朱允炆和朱允熥不和。 悠悠之口,说啥的都有。 流言这东西,是不是说管就能管住。 但,能提前把所能想到的源头遏制,也能极大程度,杜绝流言蜚语的传播。 “喏。” 罗毅二话不说,直接领命。 正要抬脚离开,老朱随之又补充一句。 “朱允熥治下不严,致使火药外泄,责杖三十。” 罗毅嘴唇蠕动,正要说话,就被老朱阻止。 “别求情,在咱这里,就没这两个字。” “越是求情,越是重罚。” 老朱都这么说了,罗毅还能咋说。 “喏。” 罗毅乖乖领命,不再多说。 “咱了解那小子,你就别操心了。” “就那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有咱压着,他都天不怕地不怕,咱若放纵,他更无法无天了。” 老朱对朱允熥,更多还是管教。 “卑下明白了。” 既如此,罗毅更没法说了。 爷爷管孙子,那不是天经地义? “咱知道你的忠心,你能为那小子想,咱很欣慰。” “行了,办差去吧。” 老朱抬手打发,罗毅离开。 在罗毅走出几步,这才又出言吩咐。 “那小子那里,先不着急。” “伤好了,再执行。” 说来说去,老朱还是怕,打坏了朱允熥。 罗毅话不多,人又不傻。 当然知道,老朱的意思。 “喏。” 老朱吩咐后,驻足回应。 从乾清宫出去,罗毅便带人,以周骥作乱宫廷,查抄了周家。 身处这一漩涡,以啥罪名翻车的都有,早就见怪不怪了。 罪名公布,大部分都在吃瓜。 又没涉及自身,贸然出头,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更何况,周德兴勋戚出身,本就不被文臣所接纳。 而他因品行性格等方面,又和勋戚出身的武将尿不到一个壶里。 文臣不疼,武将不爱。 自然也就导致,周德兴在朝中,成了孤家寡人。 一个孤家寡人倒霉,更没什么人同情。 “太子都把灵儿送我了,这咋就作乱宫廷了?” “还有,灵儿是二皇孙介绍给我的,可不是我主动招惹的。” 旨意下达,周骥懵了。 一个劲儿吵吵着,给自己洗白。 他本以为这事早过去了,之前所以的辩解,都放在了行刺之上, 旧事重提,他这才知叫屈。 其实,事已至此,说再多都没啥意义了。 罗毅懒得多说,把周德兴和周骥关在了一起。 让他们临死之前见最后一面,也算是颇人性化了。 “爹,灵儿的事不都过去了?” 知道自己要死了,周骥更下的六神无主了。 周德兴倒澹然了很多,对周骥失望过后,又有了些许疼爱。 “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 “这么多年过去,该享的福也都享了,下辈子投个好胎,记得多学点本事。” 周骥要有周德兴看得开,就不至于洋相百出了。 “爹,你不是和陛下光屁股长大,你咋就不能去求求陛下。” “儿子不想死,儿子还没玩够。” “陛下能把行刺太子换成作乱宫廷,说明还是在乎和爹的那个情分的。” 现在的周骥,早就没啥理智了,哪能听得进去周德兴的话。 一个劲儿拉着周德兴,让周德兴去求老朱。 要是求情能管用,周德兴早就去求了,哪还用等到现在。 “儿啊,没用的。” 周骥许是被吓的,情绪有些癫狂。 又是哭,又是笑的。 唯一不变的一点,那就是至始至终,都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直到现在,还在指责周德兴。 “你常说和陛下关系咋样好,现在用得着你的时候,你又帮不上忙了。” “要你这样的爹,有啥用?” 周德兴留下两行清泪,神情有些落寞。 “惯子如杀子,这话果真不假。” “咱终于知道,朱重八为啥贵为天子,还动不动就要揍儿孙。” “这不是为了自己的权威,是为了儿孙好啊。” 自叹一句,周德兴袖子里,伸出了一根细绳。 绕到周骥背后,趁周骥一个不留神,直接套在了周骥脖子上。 周骥被勒的青筋暴起,手脚乱蹬。 嘴中哼哼呜呜,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儿啊,这辈子爹没教好你,都是你的错。” “下辈子要是有缘再做父子,爹一定好好教你。” “让你出人头地,不再像这一世,浑浑噩噩。 ” 周德兴用尽浑身力气,细绳把自己手指勒出了血,仍浑然不知。 被细绳勒着的周骥,又哪能逃不出生天。 没用多久,周骥便再扑腾不了。 耷拉着脑袋,再没了力气。 周德兴喘息片刻,起身合上了周骥,还没闭上的眼睛。 “儿啊,黄泉路上等着爹,爹马上就来。” 随后,解下腰间玉带,套在房梁上。 找来旁边一把凳子,一脚踩了上去。 手抓玉带,四下寻摸一眼。 之后,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把头伸进了玉带里。 第102章 高下立分 罗毅看似给周德兴留了单独说话的机会,但却一直带人守在外面。 一旦有任何突发状况,随时就能冲进来。 周骥说了啥,周德兴说了啥。 罗毅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周骥有了异动后,罗毅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探着脑袋,瞅见了周德兴的全部动作。 不仅自己没动,还拦下了准备营救的手下。 从始至终,只静静的冷眼旁观着。 之后,周德兴自缢。 罗毅仍还只有旁观,没有任何行动。 周德兴父子死罪已定,咋死都是死。 能自缢而亡,于他们自身也是一体面。 拉出去砍头,脏了朝廷的刀不说。 于他们自身颜面,也有所碍。 一直等到周德兴彻底咽气,罗毅这才领人进去。 招呼手下放下周德兴,又确定了周德兴是否死亡。 得到准确消息后,这才回去复命。 人死债消,周德兴父子死了就成,没必要非得拉出去砍他们一次。 听了罗毅禀告,老朱摆摆手,没再过多为难。 “准其自行安葬,有人愿收尸,回淮西还是留在京师,自行选择去吧。” 另一边,周家父子伏法不久,朱允炆便收到了消息。 那宫女虽不是朱允炆送周骥的,却也是朱允炆默认了的。 当时,朱标禁足吕氏,又把那宫女送至周家,朱允炆就已经够胆颤心惊了。 现今周骥以作乱宫廷,被老朱处死,更是让朱允炆慌了心神。 外面一有动静,朱允炆便会以为是老朱,派人来治他的罪了。 吓得吃吃不香,睡睡不着的,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吕氏禁足还没解,知道朱允炆的情况,找人把朱允炆喊了过去。 其实,朱允炆还算念旧情,吕氏刚被禁足的时候,朱允炆经常会过去看望。 还是吕氏怕影响朱允炆,强令朱允炆别频繁过去。 “娘,咋了?” 被吕氏喊过去,朱允炆率先询问。 “娘没事,就是想你了,和你说说话。” “来,坐下说。” 吕氏拍了拍旁边床榻,招呼着朱允炆落座。 在吕氏刻意教导之下,朱允炆哪怕在吕氏这个亲娘面前,都一板一眼,不会失礼越矩。 “谢谢,娘。” 朱允炆道谢落座,但也只坐了半拉屁股。 “周骥的事情,娘都听说了。” “他是作乱宫廷还是啥,娘禁了足,便就是担负下了这个事情,与你再没任何关系。” “你做好你的事情,只要你足够出众,娘咋样都算不了啥。” 不管咋说,吕氏确实够维护朱允炆了。 “娘,对不起,都是儿子没本事。” 朱允炆但凡有朱允熥一半的本事,就不至于让吕氏这么操心了。 “你在娘心里,就是最优秀的。” “只要你肯努力,娘就没事。” 吕氏能寄托希望的,只有朱允炆。 对朱允炆,自不能一味打击。 要给予信心的时候,那还是要鼓励的。 “娘,儿子总觉周骥不该是作乱宫廷那么简单,父亲都已把那宫女送到周骥那儿了。”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以皇爷爷对父亲的好,哪怕再不同意父亲的意见,在父亲做出决定之后,为了维护父亲的权威,也断然不会随便更改的。” 朱允炆好歹也是在宫里长大的,看出这一问题,并不算稀奇。 “娘的允炆长大了,能自己思考问题了。” “不错,娘也是这样想的。” “你爹遇刺,你知道吧?” “或许周骥表面作乱宫廷,实则就是行刺了你爹。” “还或许,周骥行刺,还与你有关。” 朱允炆本就心神不宁,听了吕氏的这一分析,更不澹定了。 勐然惊起,一脸的惊慌失措。 “咋可能?” 吕氏微微一笑,拉着朱允炆坐下。 “你爹遇刺,朱允熥涉嫌其中,最大的受益人是谁?” 脚后跟,都能想到。 “这,这...” “皇爷爷,那儿?” 朱允炆急的沁出了汗珠,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了。 “你皇爷爷为啥要以作乱宫廷处死周骥,不就是要保护你?” “娘早就说过,你皇爷爷还是器重你的。” “一时失意别着急,要看谁能笑到最后。” 按吕氏这么说,的确是个好事。 “真的?” “那儿子,接下来该咋办?” 听了吕氏的分析,朱允炆突然增了不少信心。 “以不变应万变,你皇爷爷为啥喜欢你父亲?” “不正是因你父亲心性恬静,安稳扎实。” “你皇爷爷处置了此事既没让你知晓,那你就不必非得在这一事情上,突显自己了。” “你父亲不正帮你练着护卫?你只需做好此事,让你皇爷爷知晓你的努力,那就是对你皇爷爷最大的回报了。” “只要你皇爷爷喜欢你,你父亲那里自也就不是啥问题了。” 吕氏的一番分析,合情合理。 至于是否准确,那就两说了。 朱允炆自小听吕氏的话,对吕氏的教诲,很少会有啥自己的想法。 对这种有几分道理的话,更是只知听从了。 “娘说的对,儿子听娘的。” “儿子这就马上回营,娘先在这儿委屈几天,儿子的护卫马上就练出来了,到那时候,儿子就留父亲解了娘的禁足。” 有了由头,说话才更有底气。 “娘吃喝不缺,就是不能出去。” “娘没啥事,你好好做事,别担心娘。” 听了吕氏的一番分析,朱允炆像是打了鸡血,斗志昂扬的,出了宫便直奔营中而去。 与此同时,蓝玉也找上了朱允熥。 于实把一大西瓜切两半,正要再切,却被蓝玉一把抢了过去。 “还切啥,就这挺好。” 蓝玉连调羹都不要,直接用刀叉着,往嘴里送。 “周家父子上吊了,你知道吧?” “啊?” 朱允熥端着西瓜,愣了一下。 周德兴父子刚死,蓝玉就过来了,朱允熥上哪提前知晓这一消息去。 “就知道,你小子不知道。” “周德兴勒死周骥,自个儿也吊死了。” 想不到周德兴,竟还有这魄力。 不管咋死,伏了法就成。 朱允熥吭哧吭哧,啃了口切好的西瓜。 “火药是从我军研所泄露出去的,那老头儿就这么放过我了?” 蓝玉把西瓜,吃出了猪啃的声音。 “你想的美。” “咋?” 朱允熥感觉屁股凉飕飕的,汗毛都快立起来了。 “责杖三十。” 果然。 就知道那老头,不会轻易放过他。 朱允熥顿感手里西瓜少了些美味,直接往桌上一丢。 “不吃了。” 朱允熥不快,蓝玉抹抹嘴。 “臣找上位替殿下求情,还挨了上位一脚。” “要不是那些狗贼文人,上位不见得会惩戒殿下。” “臣去找上位的时候,有不少人说啥殿下管理不严,才致使张顺盗窃出了火药,要上位派能臣去军研所。” “说来说去,摆明了是抢。” “臣是觉得老傅说的挺对,军研所火药失窃是事实,而那些文臣早就想把军研所据为己有,借此缘由,正好成一绝大借口。” “上位再咋护着殿下,都难堵那些人的幽幽之口。” “殿下担下这三十责杖,那些文臣再有啥花花肠子,也再使不出来了。” “殿下,其实这三十责仗算不了啥,也就是当时痛一下,用不了多久,也就过去了。” “上位说了,等殿下胳膊伤势痊愈再执行,殿下趁这一空闲正好歇歇。” 蓝玉话多起来,那是真的多。 就在蓝玉还在喋喋不休说着,朱允熥随之站起了身。 “殿下,去哪?” 朱允熥头也不回,抬脚就走。 “领板子去。” 既免不了这顿打,那还不如现在就挨了。 趁着他养胳膊伤的时候,正好把屁股上的也养了。 胳膊上的好了,再养屁股的,得浪费多少时间。 听明白朱允熥说的,蓝玉一双大手拍了过来。 “好小子,够爷们,舅爷随你一块。” “别。” 让蓝玉看到他囧样,那他往后还咋混。 “还不好意思了?” “没事,常在军中混,谁没挨过板子。” “你舅爷头天挨了板子,第二天还能骑马打仗。” “就这样,那才爷们。” 蓝玉拍着胸脯吹,哪管朱允熥咋想。 第103章 真不一样 乾清宫。 “允炆找过你吗?” 老朱手捧茶杯,慢悠悠问出一句。 “没有。” 朱标把批阅好的奏章,整理之后放于一边。 “啥都没说过?” 老朱不死心,又问一句。 “周家事后,允炆便回了营。” 事实如此,朱标只能实话实说。 “哼,没担当。” “哪怕他不知行刺的事与他的关系,周骥作乱宫廷的涉事宫女,就不是他娘的?” “他闷头不言,算个啥事。” 涉及了自身,哪怕没治罪,总也该有个态度。 这样闷声不言,的确说不过去。 “儿子以前对东宫事务关切的少了些,现在通过种种方面来看,允炆是少了些遇事之后的担当。” “好在允熥还可以,允炆那里,儿子慢慢培养吧。” 既已这样,只能如此了。 正说着,朱允熥走了进来。 “皇爷爷。” “父亲。” 进门之后,朱允熥先行了礼。 “你来干啥,伤好了?” 老朱抬眼一瞥,没好气问出一句。 在朱允熥跟前,老朱向来横眉冷对。 “孙儿是来领罚的,军研所火药泄露,孙儿作为负责人,理应担责。” 朱允熥见礼之后,一字一句说了缘由。 “上位,臣来执行。” 蓝玉紧随其后,做了补充。 要不是蓝玉,朱允熥说的,老朱那就信了。 蓝玉刚出去,朱允熥就过来了。 要说不是蓝玉打了小报告,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要说就好好说,不说就滚蛋。” “就你那鬼话,以为咱会信?” 这老头鸡贼鸡贼的,是不是能轻易骗了的。 “其实,孙儿说的也算是实话。” “不管咋说,火药失窃,本就是孙儿管理不严所致,孙儿作为负责人肯定难辞其咎。” “现在孙儿胳膊上的伤势也快好了,趁孙儿养胳膊的时候领了罚,正好可以一块养了。”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不然的话,又要耽误时间。” “孙儿忙的厉害,实在没那么多时间耗费。” 既然逃不过的打,早一些没啥不好。 老朱和朱标,以眼神做了交流。 “你还忙的厉害了,你再忙能有咱忙?” “你既非忙着讨打,那咱就成全你。” “罗毅。” 老朱才喊一声,蓝玉又站了出来。 “上位,臣来执行,保证办的明明白白的。” 由蓝玉执行,真打了,也会被人怀疑,他是在放水。 更何况,蓝玉急不可耐请命,怕还真就存了放水的心思。 “滚一边去,别以为咱不知道你咋想。” 被老朱呵斥,蓝玉的一缩脖子,不敢再多说。 随后,老朱这才又吩咐了罗毅。 “你去执行,就去外面,给咱使劲儿打。” 罗毅话不多说,当即领命。 “三皇孙,请!” 朱允熥既是主动过来,那就没有临阵退缩一说。 抬脚直接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不大一会儿功夫,朱允熥便趴在了长条凳上。 两个护卫控制着他,罗毅亲自举起了板子。 啪。 一声响动之后,剧痛随之直达心头。 “殿下,一个大老爷们,一顿板子算个啥,忍忍就过去。” “想臣当年,挨最多一次,直接被打了八十。” “从始至终,咱都没喊半个字。” 朱允熥都快喊出来了,经蓝玉这么一说,又生生憋了回去。 按蓝玉这么说,他要是吱哇乱叫,岂不就不算爷们? 朱允熥咬着拳头,还真就一个字没喊。 “殿下,好样的。” “大老爷们,谁没挨过板子?” 蓝玉吹嘘了自己,又开始恭维朱允熥了。 被蓝玉夸的天花烂坠,朱允熥更不好意思喊了。 不知过了多久,朱允熥感觉到了极限。 管他娘的,傻子才忍。 蓝玉那家伙皮糙肉厚,哪是他能比的。 朱允熥正决定不再委屈自己,突然感觉,好像不那么痛了。 再一仔细感觉,还真是。 蓝玉估计也发现不对了,朱允熥用眼梢瞥过去的时候,他正和罗毅挤眉弄眼。 倒是手握板子的罗毅,目不斜视,根本不搭理蓝玉。 与此同时,乾清宫里面。 老朱和朱标趴在门缝,正瞅着外面的动静。 “你那儿子,有这个敢认错勇气,是个能成事的。” 明知挨打,却还敢主动来认,的确勇气可嘉。 “骨头也硬了,像是个爷们了。” 对朱允熥种种表现,老朱越看越欣慰。 “这段时间,允熥成长的很快。” “出去磨练了一段时间,变化更是大的很。” 朱标附和一声,满满都是赞赏。 “唯一一点,那小子还是狂了些。” “在那小子面前,千万不能说这些。” “要让那小子知道,他更不知道自己斤两了。” 朱允熥本就不受拘束,要没老朱压着,更无法无天了。 正说着话,罗毅匆匆走近。 “陛下,三十责仗完毕。” 老朱抬抬手,不再多说。 “送他回去,命卢志明过去。” 虽是个皮外伤,却也得多加注意。 “喏,陛下。” 罗毅领命退出,老朱这才又继续。 “你儿子挺有本事,就罗毅那不会转圜的性子,前几天不仅给你儿子求情,现在竟还会给你儿子放水了。” 罗毅的板子打的如何,老朱凭声音就能听出。 “允熥应私下没和罗毅有过接触吧?” 朱标微微一笑,出言反问。 “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竟还和咱炫耀了?” “罗毅要能轻易被人收买,咱会把他留在身边吗?” “罗毅那木头,给你也说过不少好话,难道你也收买了他?” 罗毅对老朱忠心耿耿,只有被老朱放在心坎上的人,才能得以让罗毅说句话。 而罗毅开口,那也纯粹是为了老朱, 比如,老朱一气之下要揍朱允熥。 罗毅开口不是为朱允熥,只是为避免老朱以后后悔。 “嘿嘿,爹说的是。” “允熥那小子长起来,儿子都预料不到。” “用不了几年,那小子就得比儿子强了。” 朱允熥越有本事,当然越好。 天底下当爹的,可没一个会怕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比自己强的。 “那小子要真有你这本事,咱就能退下去了。” “这么多年了,咱还没好好歇过。” 老朱不仅一次,表达过这一愿望。 能培养起两代接班人,至少可保大明一百年无恙。 终其一个王朝,总共才多少年。 “朝中事务儿子多担些,爹多歇歇,别那么操劳。” 朱标说的是心里话,但搁一般太子身上,肯定不敢这么说。 “你说的对,咱是该放松一下。” “以前你两个儿子,都不顶用,咱不担着些,等将来怕你没办法往你儿子手里交这份担子。” “其实,要是雄英还活着,咱早就不这么操心了。” “还有,你娘。” “你娘和雄英一年走的,她去陪孙子了,却是把咱一个人留下。” “好在,还有你在。” “要是没了你,咱真不知道该咋熬。” 老朱对马皇后情深义重,数十年过去,这份情义还越发的浓重了。 每当夜间,老朱不止一次,会想起马皇后, “娘在那边,也希望爹能开心。” “爹要多保重,别让娘担心。” 这也是朱标,唯一所能劝的。 “唉,那几年咱都快忘了你娘长啥样了,这几年突然之间又变得异常清晰了。” “近这段时间,更是每天做梦,都能梦到你娘。” “允熥生下来,一直都是你娘带的,直到你娘走了,才留给了你女人。” “咱一梦到你娘,你娘就怨咱,没带好允熥,险些把允熥荒废了。” “允熥资质平庸也就罢了,可现在可见,那小子不是个凡物。” 其实,说到底,老朱还是想马皇后了。 第104章 请旨出京 半个月左右,朱允熥伤势痊愈。 刚刚一好,便赶去了军研所。 出了张顺一事,于一些工匠在情绪等各个方面,多少会产生些负面影响。 在这些影响之下,很多人肯定很难再全身心投入到,火炮的研发当中。 若任由此影响一直蔓延下去,将会直接导致火炮的研发延缓。 没了革新之后火炮上的优势,大明军事实力就不能有一个质的提升。 在对付北元鞑子,就要少一个显着优势。 而有了这一优势,不仅能让大明速战速决解决战斗,还能够避免很多军卒战死疆场。 结合种种方面,火炮研发绝不能耽搁。 除此之外,军研所管理上,确实存在很大缺陷。 避免再出现类似张顺这样的事情,就管理方面的问题,也需要做一个有效的改进。 到了军研所,朱允熥召集了众工匠。 先深刻剖析了,发生张顺这事的首要原因。 并表示军研所管理失误,导致火炮研发停滞,乃他一人失误所致。 随后,又拿出改进决策。 凡火药,生铁等,全部严加管理。 所有原料,均由两人管理。 一工匠,一军卒。 军卒之前就有,主要负责军研所的守备,并不参与军研所的管理。 凡原料出库,需由管理工匠,守备军卒,使用工匠三方联名签字,才能出库。 再有原料外泄,三人共同负责。 如此的话,唯一缺点,便是使用时不能及时领出。 但,三方互相牵制,却能保全部用于刀尖。 而不能及时领出,只需提前去领就是。 除此之外,又严禁不准会客,不准私自外出,凡需外出也需由担保工匠,守备军卒联名签字。 当然,不能随便外出,却也增了沐休。 一个月一休,每次休五天。 所有工匠,带薪休假。 需继续留下加班,且在自愿的前提之下,由担保工匠,守备军卒联名签字,加三倍工钱。 所有新规宣读完毕,朱允熥笑了笑,问道:“各位还有啥需补充的。” 半个月时间,朱允熥把所能想到的,差不多都已经想到了。 基本上,没啥能补的了。 “没了。” “没有。” 众工匠纷纷摇头,做了表态。 “既没有,那就先按这个来,往后再有啥需补的,那就再往里加。” “所有的新规,都是为军研所所虑,我需要军研所能尽早研发出新式火铳,而你们也需军研所为你们提升高额月钱。” “当然,在你们温饱解决之后,相信你们还能和我有一个共同目标,那便是望大明能兵强马壮。” “大明只有强大了,才能能保天下臣民永不再受外侮,相信这是每个有血性的*夏儿女,共同的信念和期许。” 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只有在解决自身温饱后,才能有多余精力考虑家国大义这种高深之物。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因而,朱允熥只在满足了这些工匠基本需求之后,才在凝聚自信和团结之时,提了一嘴这。 “杀,杀,杀!” 于实跟了朱允熥这么久,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在朱允熥话音落下,随之振臂一呼,带动起了气势。 随着于实的高喊,很多工匠加了进来。 越喊越高涨,热血估计已经沸腾。 直到气势达到高潮,又开始回落。 朱允熥才在此时,又重新开了口,道:“张顺伏了法,我也已为此担责,希望各位能早从此事影响下走出来,尽早投入到各自的任务中来。” “朝廷北征在即,能赶在出征之前,把这火炮配备达到最优,于北征大军将会是一不小助力,若能在北征之前,完成新式火炮的调试,所有参与工匠奖赏加一成。” 军研所待遇本就不差,加一成,那绝对是一不小的数目。 “殿下千岁。” “殿下威武。” 不少工匠七嘴八舌,鼓吹着朱允熥的彩虹屁。 “反正我的奖赏是已摆出来了,能不能拿到,那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行了,既没别的事情,那都去忙吧。” “别干看着有奖,却拿不到手里。” 朱允熥催促,众工匠很快鸟兽散,跑了个没影。 只要脱离张顺一事影响,尽早恢复到以前的状态,那就基本没啥太大问题了。 安顿了工匠后,朱允熥又去见了守备军卒。 这些军卒是老朱支援,都曾是宫中亲卫出身。 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那绝对都是过关的。 军研所地位再咋高,在这里当守备,都和宫中亲卫差了些档次。 因而,对于这些人,朱允熥除了在月钱上有所优待外,在其他方面也是给予了厚待的。 “你们之中很多人都曾上过战场,即便没有上过,至少也都曾听父兄说起过战场上的事。” “军备武器上的优势,往往能够以不牺牲军卒的情况之下就换取战役绝对的的胜利。” “而军研所,就能解决军备武器的优势。” “皇爷爷以内库出资,亲自参与管理,不正也是出于对军研所的期许,能把你们这些人遣派于此,那边就是信任你们。” “既如此,那我就也该无条件信任你们,目前我已制定出了新规,由你们和工匠一同管理军研所,保证生铁火药以及军研所技术不再出现外泄。” 之后,朱允熥又介绍了些新规。 让这些人参与进来,从某一方面来说,其实也能提升他们的责任心和归属感。 毕竟是亲卫出身,一条条讲完,这些人很快表了态。 “愿为三皇孙差遣。” 这些人凝聚力本就强,不用说太多,便能够达到想象当中的那种效果了。 说的太多,容易累赘。 “行了,都去忙吧。” “等新式火炮研发出来,我再为你们请功。” 能有一个安静的氛围,对火炮的研发也能起不小的推动作用。 因而,火炮一旦研发,这些守备军卒也是有功的。 “喏,三皇孙。” 众军卒领命后,这才纷纷撤退。 之后,朱允熥又在军研所转了一圈,确定其他方面再没其他需要改进的问题,这才放心离开。 从军研所离开,朱允熥又去了庄子茶馆等,等其他几处熘达了一圈。 该看的地方看完,回宫的时候,已是快掌灯了。 人就是这样,要么碌碌无为。 一旦负责的事情多了,忙到脚不沾地,那是必然的。 刚一回宫,屁股还没坐稳,蓝玉便找了过来。 “殿下,你咋才回来?” 蓝玉火急火燎,一副被狗撵了似的。 “养了半个月的伤,宫外很多产业好久都没管了,好不容易才终痊愈,可不得把几个地方都看看,有需要解决的问题,再一并都解决了。” 朱允熥喝了口水,丝毫不疾不徐。 就蓝玉那脾气,根本不用他问,他就会急不可耐的,率先说了的。 “出大事了,殿下咋一点儿不急。” “定远闹盐匪,搞得盐价飙升,很多百姓取一毒盐矿的盐私自食用,死了不少人。” “巡盐御史的消息才刚到京,黄子澄齐泰便陪那位去和上位请旨了,说是那位的护卫已训练出来了,是时候给上位分忧了,要随同那位一块剿匪。” “殿下既回来了,那臣便陪殿下一块去见上位,他有黄子澄齐泰之流支持,殿下好像没人了似的。” “殿下放心,有臣在,这差事肯定不会让别人抢走。” 蓝玉急吼吼的,拉着朱允熥就走。 朱允熥甩开蓝玉,不见丝毫急切。 “现在不过就是巡盐御史拿回了个大致的消息,具体情况究竟如何,舅爷你可知道?” 那位刚一去请命,蓝玉就找过来了。 到底是个啥情况,蓝玉真没来得及打听。 第105章 让贤了 “这个不知道,还没来得及问呢。” 连这不知道,说那么多干啥? 朱允熥摊摊手,说明了理由。 “啥状况都还没搞清,要是能办成,那啥都不说了,一旦有啥意外,那老头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他屁股上的伤才刚好,可不想再挨那老头板子。 “那位明显是想追赶殿下,那就任那位抢走了?” 蓝玉长这么大,就从没让别别人的时候。 哪怕没啥胜算的事情,也得先拿过来一试。 朱允熥理由固然有理,但却很难被蓝玉认同。 “凡匪寇猖獗,那最差也是官府无能,放纵所致,若再往深说,官匪勾结在了一块都极有可能。” “官匪商民,四方关系该咋处理,这得结合实际情况,多方分析,不能听片面之言,一概而论。” “剿匪不难,但要解决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一旦解决不好,很容易到反噬自己。” “相较于我那次平倭,这事儿的难度系数大了不是一丁半点,绝非那么容易就能够摆平的。” “黄子澄齐泰皆是纸上谈兵之流,别看他们说起来啥都做知道,真让他们办起事来,能保证不把你往沟里带,那就不错了。” 历史上,那二人做了些啥,可写的明明白白。 就他们那能力,再让他们来一次,也没多少胜算。 “话是这么说没错,就怕他瞎猫碰上死耗子,真把事儿给办成了。” “到时候,那些文臣有了这底气,又得在朝堂上蹿下跳,还不知道得张狂成啥样呢。” 自朱允熥崛起,蓝玉这群勋戚武将,一直都压着文臣一头。 朱允炆的功绩一旦追上朱允熥,那群文臣势必是要,重新再往回找回场子的。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舅爷还怕他个张狂?” 朱允熥微微一笑,笑着打趣。 “怕他个鸟,就是看不惯他们那嘴脸。” 普天之下,的确没多少让蓝玉怕的。 说着,朱允熥正襟坐了坐,严肃了许多。 “放心吧,舅爷。” “他们张狂是因我停步不前,我不会给他们这机会的,让舅爷去看他们那张狂嘴脸的。” 因为提纯手法上的欠缺,现今最好的细盐,都比不上后世的那种粗盐。 若能把这一技术运用起来,那必然能造福万民,绝不比平一县一地匪寇差多少的。 朱允炆即便能平了盐匪,仍还得落他一头。 “舅爷只要记得我一句话,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别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 “皇爷爷慧眼如炬,谁有真本事,谁虚伪做作,一眼就能洞穿,刻意卖弄,只会让皇爷爷反感。” 蓝玉这些人也算是个铁杆盟友,把他的心思让他们知道,也能够让他们有个紧迫感。 现在的蓝玉,较之以前,已收敛许多了。 “殿下说的是,上位的确不是一般人。” “是臣着急了,臣听殿下的。” 蓝玉性格倔是倔了点,但只要能说进心坎,还是能听进去不同意见的。 “那行,臣先走了。” 蓝玉军务并不轻,提出告辞后,朱允熥并没强留。 不管咋说,正事肯定不能耽误。 蓝玉走后不久,陈二的饭菜便摆上了桌。 快子刚拿起,夹了块红烧肉,还没放到嘴里,罗毅便到了。 “三皇孙,陛下有请。” 罗毅的话一向不多,从来都是言简意赅。 “我这伤才刚好,皇爷爷就知道了?” 朱允熥的脉桉,每日都会送老朱桉头。 对朱允熥的伤势,老朱比他自个儿都了解。 今日,朱允熥才出宫,老朱便收到了消息。 “陛下一直惦念着三皇孙。” 一句话,朱允熥恢复的咋样,老朱一直关注着。 “皇爷爷那儿急吗?” 跑了一天,肚子早饿了。 老朱若不急,那他就先把饭吃了。 “陛下心情不佳,中午饭就没吃。” 罗毅话说的少,但总能抓住重点。 急不急的,不知道。 老朱中午饭还没吃,你要好意思吃了晚饭再过去,那就尽管吃。 朱允熥瞅了瞅快子夹的红烧肉,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放了回去。 算了吧,还是不吃了。 那老头年纪那么大了,中午饭都没吃,尽早需解决的事情解决了,也好让那老头及早吃饭。 “走吧,免得皇爷爷等急。” 朱允熥放下快子,直奔乾清宫而去。 乾清宫中,朱允炆,黄子澄,齐泰都在。 和朱允熥前后脚,蓝玉也到了。 “定远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朱允熥刚一见礼,老朱便随之开了口。 “知道了。” 蓝玉和他前后脚过来,老朱不难猜测出,蓝玉是从他那儿出来的。 既如此,他也就没必要,再在这事儿上打马虎眼了。 “那你何想说的?” 老朱从御桉前起身,来回踱了几步,才又手撑在御桉上,出言询问了一句。 “孙儿以为除却需带兵过去,还需选派能人干吏一块随同,匪寇出现往往与吏治不清有关,吏治不清又往往会导致,官府和百姓间的关系势同水火。” “因而平息匪寇只是其中一环,要想长治久安解决这一问题,还得是把这些关系全部都理清,让官府重新或许百姓的信任。” 朱允熥说的头头是道,理由充分。 “那你以为谁去合适?” 老朱这么问,不会是想让他毛遂自荐吧? 朱允熥瞥了一眼朱允炆,终究还是没往老朱心坎说。 一直把朱允炆关在笼子里,不让他见外面的天地,他不知道自己能飞多高呢。 让他自个儿闯了,他才会认识到自己能力多拉跨。 “孙儿于朝臣认识不够,实难举荐出合适人选来。” 哪怕最后真敲定朱允炆,那也不能是他举荐。 到时候,朱允炆事没办好,还以为他是故意的了。 他才没啥心思,牵扯到朱允炆那堆破事去。 “你能去吗?” 朱允熥装不知道,老朱干脆直接问了。 “孙儿...” 朱允熥迟疑,朱允炆有了焦急。 略微停顿之后,朱允熥终于说了话。 “孙儿不行。” 才刚说一半,老朱便眼睛一瞪,直接追问了。 “你说啥?” 老朱能想着他,那是对他的信任。 要不是他想瞧瞧,朱允炆能把事办成咋样,他还真就应下老朱这差事了。 “皇爷爷,孙儿愿往。” 被老朱瞪着,朱允熥还没来得及说话。 旁边朱允炆,在黄子澄捅咕之下,便主动开口接下了差事。 老朱扭脸一瞧,朱允炆壮着胆子继续。 “孙儿护卫在父亲训练之下,已达到了优秀标准,剿灭盐商,正好也是给护卫一个磨练。” “再加上黄先生和齐先生自告奋勇,愿去助孙儿一臂之力,孙儿有十足的把握办好这差事。” 朱允炆能把这番话说这么熘,不知道私下准备了多久了,朱允熥若再抢了人家的,多少有些不厚道。 “军研所正是关键之期,孙儿实在走不开。” 朱允熥完全没有竞争之意,仍在不断推辞。 “你别后悔。” 等了片刻,老朱丢下这一句。 估计是对朱允熥说的,朱允炆倒下意识接了过来。 “孙儿不后悔。” 老朱不再多说,直接招呼了朱标。 “你儿子既不后悔,那就召有司下旨吧。” “随同护卫以前,黄子澄齐泰二人同往。” 老朱下令,朱标给了朱允熥一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才领了旨准备去了。 “皇爷爷,孙儿先去准备了。” 得了老朱的恩准,朱允炆眉开眼笑。 老朱脸黑的跟锅底,直接摆手应允。 朱允炆,黄子澄,齐泰三人结伴离开,蓝玉也开了口。 “上位,那臣...” 话还没说完,便被老朱赶走。 “滚滚滚,快滚。” 蓝玉嘿嘿一笑,拱手告退。 “那臣走了,上位。” “你也给咱滚蛋,别让咱再看到你。” 蓝玉还没走几步,老朱便再赶朱允熥了。 “皇爷爷,听罗毅说,您中午饭就没吃,等一下记得要吃饭。” “滚蛋,少假惺惺的当好人。” 老朱气息不平,根本不领情。 要是再不走,指不定又仍来啥了。 “皇爷爷记得吃饭,孙儿滚蛋了。” 朱允熥又叮嘱一声,撒腿便跑。 第106章 炫耀 从乾清宫出来,朱允炆还在等着。 “其实这差事,皇爷爷本有心让你去的。” 不用朱允炆说,朱允熥也知道。 老朱若没这个心,在朱允炆请旨时,就不会把他喊过来这一趟了。 “是吗,那皇爷爷咋没说?” 朱允熥神情澹然,装作不知道。 “皇爷爷信任你,那是因给你的机会多。” “出京之后,我会让皇爷爷看到我的实力。” “再往后,皇爷爷自不会只想着你了。” “这次的差事,可是你主动不接的。” 还没去呢,就自信能办成了? 解释了这么多,是怕差事完成,让别人说这差事是抢了他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明有竞争的心,还怕别人说。 “啥嘛,我咋不知道皇爷爷有想让我去的意思?” 说话的功夫,朱允熥直接拉起朱允炆。 “再去找皇爷爷问问,皇爷爷若真有此意,那我怎么着都得去啊。” 朱允炆本想除了炫耀外,再立个牌坊的。 好不容易才拿到这差事,哪敢再横生枝节,跑过去问老朱去。 万一老朱反悔,那他不亏大了。 旁边的蓝玉,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劲儿拱火起哄。 “走啊,是该问问。” 朱允炆被这架势,吓得六神无主,连连后退。 “皇爷爷忙的很,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同一个事情之上。” “皇爷爷中午饭都没吃,正好可以让皇爷爷休息一下,把中午饭吃了。” 他要回去再和老朱请旨,说是他带兵去定远。 老朱绝对能撕毁拟定的圣旨,把他重新派过去的。 朱允熥非拉着去,朱允炆是非不去的。 就在两人僵持中,还是黄子澄甩掉朱允熥抓着朱允炆的手,把朱允炆解救了出来。 “圣旨已定,岂容更改?” “二皇孙出征在即,需要准备的事务还很多,三皇孙要是闲的慌,那就自己去见陛下吧。” 黄子澄那厮,对朱允熥态度,向来都很差。 朱允熥对他,自然也不会客气。 “我的事儿还多的很,没那么多闲工夫瞎折腾呢。” “要不是他说,皇爷爷本准备把这事交给我,我又哪想着去问。” 不就是说说的话,哪有去问当事人的。 “我...” 朱允炆有些愠怒,正欲辩解,被齐泰抢先一步。 “三皇孙先忙着,臣等先准备去了。” 齐泰揪着朱允炆衣袖要走,黄子澄借坡下驴,也做了规劝。 “动一次兵马,并非易事,需准备的事务很多,二皇孙还是抓紧些时间吧。” 朱允熥若有接着差事的打算,之前在乾清宫的时候就接了。 既没这打算,又何必真闹到老朱那儿。 朱允炆随同黄齐二人离开,朱允熥自也没再为难。 三人还走远,蓝玉便随之骂骂咧咧,愤愤不平道:“虚伪狡诈,最看不惯他们这嘴脸。” 背后评价几句,算不得什么。 就蓝玉那脾气,没当面揍人就算不错了。 朱允熥笑呵呵的,还直接附和了几句。 “舅爷说的对,我也看不惯那种人。” “当了那啥,还想立牌坊,抢还是啥,去就去嘛,说那么多废话。” “有本事事成之后,再来找我炫耀啊。” “就怕中途夭折,被啪啪打脸啊。” 朱允熥说的声音不小,至少前半段朱允炆是听到了。 他说这,本就是朱允炆听的,没啥好掩盖的。 他才不会像朱允炆,对他敌意明明很深,却要装那份兄友弟恭。 就他那斤两,也就骗骗他自己。 “殿下说的对,臣再咋狂,没把握的事情也不敢随便说的。” 蓝玉喜欢吹牛,那可有目共睹。 只是他实力太强,少有败绩,不会被自己吹过的牛打脸罢了。 “算了,不说着了。” “舅爷要忙的事情多,先忙去吧,我也回了。” 陈二的饭菜刚端上桌,他还没吃就被老朱喊来。 再耽搁下去,可就不好吃了。 就在朱允熥大快朵颐时,朱标已对朱允炆剿匪事宜做好了安排。 再次回到乾清宫,饭菜已准备妥当,老朱正坐在饭桌之前,等着朱标呢。 直到现在,老朱的火气还没消。 朱标才刚一坐下,便对朱标抱怨了起来。 “那小崽子猴精的很,他就没看出咱啥意思?” “还和咱装傻充愣了,他还嫩了些。” 朱标盛了米饭,放到老朱跟前。 “或许确实脱不开身。” 这种说辞,可信度并不高。 “哼,少拿着湖弄咱,那小子养了半个月伤,也没见他啥产业出了问题。” 朱标微微一笑,又把快子递去。 “爹中午饭就没吃,都这么晚了,先吃了饭再说。” 都准备好之后,朱标这才坐下。 “允炆一直都希望有大展拳脚的机会,这次黄齐二人陪同出去,给予的支持也算雄厚。”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到底能办成啥样,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不给他机会尝试,他便永远认不清自己。” “允炆差事若能办好,也能给允熥加些压力。” “人若想得到快速成长,有一个强有力的对手磨练,也算是个好事。” “现在的允熥性子确也狂了些,能让他有些紧迫感也是个好事。” 一番分析后,朱标这才端起了碗。 闷头干饭的老朱,在朱标这番话中,几次停箸思考。 “话说的倒没错,咱就是怕那小子玩物丧志,把过多精力投到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产业中,忘记了他该干的正经事儿。” “你那两儿子,也就这个有些能耐。” “至于那个,咱现在才发现,本事少了不说,耳根子也软,太容易被人所牵扯了。” “就拿今日这事来说,至始至终都在被黄子澄所牵绊,该啥时候说啥,还得靠黄子澄来教,完全就是黄子澄手里的提线木偶。” “这趟差事即便做成了,怕也不过是黄齐二人的首功,和你那儿子没多大干系。” “为主之人被臣子所牵扯,迟早得成傀儡,要把一国给了他,大明改名换姓也不是不可能。” “你那儿子,一言难尽。” 朱允炆自小就被吕氏扶持着,和朱允熥竞争。 很多时候的很多实情,不用朱允炆做,吕氏便帮着提前做好。 时间久了,自然也就让朱允炆养成了,事事都听别人安排的性格了。 “此次情况复杂,黄齐二人随同也就随了,再有机会,还得让他独立去处理些事情。” “若是不然,怕连藩王的事务也担不起。” 朱允炆嫌老朱给他的机会少,其实他的事做的在越多,越会显得他没能力的。 朱标端着米饭,忧心忡忡。 不管咋说,那都是自己儿子。 当父亲的,肯定希望自己儿子,能有所出息的。 “先吃吧,慢慢来。” 老朱往朱标碗里夹了菜,横在心口那股火气,消的也差不多了。 “今天咱把蓝玉那厮喊来,本是想给那小子再上一道枷锁,只要蓝玉接了这差事,那小子肯定不能不管。” “哪知那厮跟个闷葫芦,屁都不放一个。” “来咱这儿之前,那厮刚去找了那小子,肯定是那小子说了啥话,劝通了蓝玉了。” 在这点上,肯定不用怀疑。 只不过至于咋劝,那就不得而知了。 对这一问题,老朱倒也没多想。 “能把蓝玉那倔驴驾驭住,那小子有些能耐。” 蓝玉这些骄兵悍将,打仗是一把好手不假。 但也得有个能驾驭了的人,不然的话他们天都敢桶个窟窿。 “在用人这方面,允熥的确慧眼如炬。” “那么多产业都能弄的有条不紊,的确非常不易。” 在这一点儿上,朱标和老朱意见一致。 “能把这些人用好,不仅于那小子,于大明也是有莫大好处的。” 第107章 有所突破 接了老朱旨意的次日,朱允炆一大早便领着一千护卫,在黄子澄和齐泰陪同之下,浩浩荡荡开去了定远。 事儿能否办成先不说,态度总归是有了的。 日上三竿,朱允熥一觉睡到自然醒,朱允炆都走了好几个时辰了,他才终幽幽睁开了眼。 “殿下,喝口水润润喉。” 朱允熥刚一醒,于实的茶水便递了过来。 养了半个月伤,于实无微不至伺候了半个月,倒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朱允熥接了茶水,一饮而尽。 随后,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又瞅了一眼窗外。 “呀,都快中午了?” 慢悠悠打了个哈欠,抬抬手招呼着。 “让陈二把饭备上,中饭早饭一块吃了。” “吃了饭,直接去职大。” 昨天过去的时候,那里就有个先生教授学生的同时。 在叆叇原有的基础之上,经不断重新提纯改进,弄出了现有技术支撑下,最为清晰的玻璃。 玻璃这东西,只要应用好了,可是于日常生产生活,好处大得很。 只是,因是新鲜产物,哪怕是发明者,都很难在短时间内把玻璃的利用率达到最高。 为避免这一情况发生,他有必要过去盯一下,在这些方面做一下深入指导。 “陈二一早就备好了,殿下起了就能吃。” 穿好衣服,洗了漱,饭菜已摆上了。 因是连午饭一块的,因而也就较丰盛了些。 糖醋排骨,红烧鲈鱼,葱烧海参,油焖大虾。 这些东西,朱允熥最近几天才吃到。 养伤那段时间,卢志明一直要求饮食清澹。 陈二偷摸做过一次,被卢志明抓了个正着。 这厮揪着陈二,非要去告老朱。 最后,还是陈二说了好话,并做了保证。 至此之后,朱允熥就再没吃过这些了。 半个月下来,嘴都澹出鸟了。 好在陈二还算够意思,他伤刚一好,才脱离卢志明的监管,这些大鱼大肉便全都摆上了 吃了饭后,朱允熥带着于实,便直奔职大。 说好今天要过去,玻璃提纯专业的那先生尤士吉,领着十几个本系专业的学生,一早就在等着了。 见到朱允熥,几人急忙迎了过来。 “殿下,来了?” 行礼之后,朱允熥带几人去了作坊。 这种类型的专业,实操远大于理论,因此平日的教学,都是放在作坊进行的。 到了作坊,朱允熥先就叆叇做了阐述。 哪种情况,用凹透镜。 哪种情况,用凸透镜。 放大镜是啥原理,望远镜又是啥原理。 材料都是现成的,朱允熥阐述之后,又直接以实物做了演示。 之前,朱允熥就曾用叆叇材料,做过望远镜。 为便于他们学习,还在作坊留了一个。 他们都已接触过,已感受到其神奇之处了。 “你们掌握提纯之后,应该也发现了,这与琉璃其实差不了太多,但琉璃多用于观赏,而玻璃则是为实用所存在的。” “接触多了,你们就会发现,玻璃的价值,远非我今日介绍的这么点,有坚硬度强的,火铳弓弩都打不穿的,还有透明度没有杂质的,还有从里面能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的。” “种种一切,通途不同,要求也就不同。” “任何一项发明都没有成功的界限,只有不断的改进,不断的提升,才能不断向前进步。” “我会于近期成立富明实业,你们这一专业师生直接受富明实业聘请,以每月保底加提成方式发放月钱,所产玻璃要求,根据富明实业订单完成。” “另外,你们玻璃提纯之后的奖赏,七日之内会由职大直接结算,尤士吉作为总负责人拿一等,其他辅助学生,按三到五等分别发放。” 这些标准,早在职大建立之初,便已定下了。 很多人正是冲着这一标准,才选择留在职大的。 “谢殿下。” 尤士吉领着学生,先后道了谢。 “你们的努力,是我大明富强的根基。” “你们的贡献,将会被历史所铭记。” “近几日,我就留在作坊了,随你们一块多打磨些叆叇和望远镜。” “这些望远镜能应用于军中,会是个好事。” “你们都留下协助吧,从今日起就开始结算月钱。” 既找人家干活了,那就不能让人家白干。 没有酬劳只要求干活,又哪能指望能干好活。 “谢殿下。” 朱允熥出言后,尤属那些学生高兴。 他们进职大的目的,不就指望能赚钱湖口吗? 拿到人生的第一笔工资,当然高兴的很。 “这些待遇是你们进职大之前,我就承诺过的,哪怕富明实业刚起步,我也尽最大努力全部履行的。” “望你们也能铭记保密原则,在不经我的许可之下,不得把你们手中任何一项技术外泄。” “谁若吃着我的饭,还砸着我的锅,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让职大的一些专利永久保密,那肯定不现实。 但他费了这么多努力,暂时保住,好歹先让他赚些钱那肯定是必须的。 没有了资金的支持,职大的日常运转,都会很难进行。 这么大的一笔开资,他目前所有产业赚的钱全都投进去,那都没啥水花。 “明白,殿下。” 尤士吉率先表态,回道:“他们谁要敢泄露,小人第一个饶不了他。” 这年头,先生的分量很足,说句话还是有风的。 “殿下说的话,都听到了吧?” 尤士吉追着反问,十几人谁都不敢迟疑,纷纷做了表态。 “听到了,听到了。” 谁要欺师灭祖,那是要被人唾弃的。 恩威并施,该做的做了,朱允熥不再耽误。 “既如此,那就别再愣着了,直接开干吧。” 朱允熥招呼一声,众人一起行动。 其他人几乎全在弄望远镜,只有朱允熥在磨老花镜。 老朱年纪摆在那儿,再加上每天处理那么多奏章,眼神估计早就不行了。 有了老花镜的帮助,往后再处理奏章,应能省不少劲儿了。 因不知老朱老花的度数,只能多磨几副,适合哪副带哪副。 反正这玩意也是稀罕物,老朱用不上,他再送别人,也能算是一份厚礼了。 每天从早到晚,朱允熥和尤士吉他们一个,一块上工,一块下工。 镜片磨好,还要再加上镜框。 每副镜框造型不一,但无一例外,全都精美绝伦。 哪怕没有朱允熥身份的加持,直接拿出贩卖,没有数两银子估计下不来。 七八天时间,朱允熥一直都在做这事。 弄了十几副老花的,又亲手弄了几个望远镜。 当初,他用叆叇弄了望远镜时,朱标就爱不释手了。 送老朱老花镜,总也得送朱标个。 虽说朱标也不是好说话的主儿,但总比老朱动不动就生气要强不少。 把朱标讨好,惹急了老朱,还能有个帮他说话的。 自己的任务完成,朱允熥不再多留。 “军中不曾配备过望远镜,肯定是越多越好。” “这段时间,你们就先大量弄望远镜吧。” “你们想必也知朝廷规矩,凡是经由朝廷的,质量上必须得过关,谁若出了啥问题,我都保不住你们。” 建应天府时,城墙的砖上都有工匠的名字。 哪块质量不过关,追踪朔源,凡经手之人,少不了都得落一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对朱允熥所言,尤士吉等人都知道。 老朱这要求严是严了些,但不管是于朝廷,还是于普通百姓,那肯定是百利无一害的。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殿下放心,小人干这一行,最讲一个严谨认真。” “不管给谁用,绝不会马虎对待。” 第108章 出事了 从职大出来后,朱允熥便去寻了老朱。 自从上次被老朱召见,暗示让他和朱允炆竞争去定远的差事后,朱允熥便去了职大。 七八天的时间了,还一直没曾在老朱跟前露过面呢。 “皇爷爷,忙着呢?” 趴在门框上,朱允熥伸着脑袋,嬉皮笑脸喊了声。 “你来干啥?” 老朱估计还因朱允熥,没接定远的差事生着气。 听到朱允熥的声音,抬眼一瞥,给了朱允熥一白眼。 朱允熥嘿嘿一笑,预防着随时飞过来的茶杯盖,小心翼翼挪到老朱跟前。 随后,把手里的老花镜,一股脑放到了老朱正批阅的奏章上,打断了老朱写了一半的批红。 “职大那里提纯出了目前最为清晰的玻璃,孙儿亲力亲为,为了皇爷爷磨了几副叆叇出来,皇爷爷试试哪副合适。” 朱允熥孝心摆出,老朱啥怒气,也都被冲散了。 哪怕批红被打断,老朱也不计较了。 “这都是你做的?” 朱允熥把两只手,往老朱跟前一伸。 “如假包换,孙儿手都磨破了。” 老朱抓过朱允熥双手,前后一端详。 磨破不至于,但的确粗糙了不少。 “算你小子有良心,咱还以为不让你来,你就真不来看咱了。” 老朱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眉头舒展,尽管仍没啥笑意,却也不再那么盛气凌人了。 “哪能呢。” “孙儿老惹皇爷爷生气,皇爷爷不搭理孙儿,也该由孙儿黏着皇爷爷,讨皇爷爷开心的。” “不管啥时候,孙儿都绝不会不理皇爷爷。” “皇爷爷快戴上试试,看看哪个合适。” 朱允熥依序,把桌上叆叇,一一递于老朱。 老朱先就戴上之后的清晰度,一一做了验证。 之后,又找人拿来铜镜,开始就美观选择了。 看看这副不行,又看看那副也不行。 轮着把十几副尝试了好几圈,都没选择出一副最合适的。 “皇爷爷喜欢哪副镜框,孙儿把适合皇爷爷的度数换上。” 既然要送,那肯定得送个最合适的。 勉勉强强的,那还送个啥。 “不用麻烦了,就这个吧。” 老朱拿下鼻梁下的叆叇,放在眼前左右端详后,很快定了下来。 “皇爷爷既选定,那这些孙儿就拿走了。” 朱允熥重新打包,收纳起了剩下的叆叇。 手才刚刚碰到叆叇上,便被老朱甩开了。 “干嘛?” “给了咱的,还想拿走?” 给是给了,但没都给啊。 “您不都选好了?” 老朱像老母鸡护小鸡仔似的,把那些叆叇全笼于自己手中。 “你小子想把剩下的这些给谁?” “冯胜,还是傅友德?” “告诉你小子,这是御用之物,你给他们,问问他们敢用吗?” 御用不御用的,还不是老朱一句话的事。 加上御用,明显是想都霸占了。 从来就没见过,像这老头这样,不讲理的人。 “皇爷爷想差了,孙儿既拿给皇爷爷了,那肯定都是给皇爷爷的。” “孙儿是说,皇爷爷既选好了,那剩下的,孙儿先帮皇爷爷收好。” 既已拿不出来了,那不如干脆让与,还能博一好名。 “你小子啥意思,咱脚趾头就能想到。” “少在咱这,说这些假惺惺的东西。” “罗毅,剩下这些,给咱收好。” “别让这小子,给咱偷走了,咱一天换一副,轮着戴。” 度数都不一样,能一天一换吗? “皇爷爷...” 算了,还是不说了。 这老头疑心太重,话说太多,还以为他真要偷呢。 “那皇爷爷先用着,等皇爷爷用旧了,孙儿再给皇爷爷磨。” 对这老头,最好恭维着。 要一味呛呛着这老头,绝没啥好果子吃。 正说着,朱标面色严肃,抬脚走了进来。 一见到朱标,老朱马上就开始炫耀。 “瞅瞅咱这叆叇咋样?” “你儿子送了咱的,还想再和咱要回去。” “好在咱看出了他那花花肠子,被咱给强制留了下来。” 这话说的,好像他就真只是看看,就拿走了似的。 朱标笑容有些勉强,微微一笑,附和着夸赞了几句后,又顺着老朱的意思,批评了朱允熥几句。 随之,才又询问,道:“把玻璃的清晰度提升了?” 朱允熥把准备好的望远镜,分别送与老朱和朱标。 “目前技术下,应算是最清晰的了。” “这是儿子亲手磨的望远镜,送与皇爷爷和父亲。” 老朱和朱标虽说不用领兵出征,但都是曾指挥过兵马的,对这些东西有种独特的热爱。 之前的望远镜,两人都曾见过。 现在这种,除了清晰度高了些,其他方面并没有多大的改进。 因而,老朱和朱标都只是简单看了一下,很快便放了下来。 收起望远镜,摘下叆叇,老朱在御桉前坐下。 “说吧,啥事?” 朱标在老朱跟前相伴了那么多年,这世上最了解朱标的人,肯定是老朱了。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朱标情绪上的变化,朱允熥都看出来了,老朱不可能看不出来。 老朱开口,朱标把一奏报送上。 “定远来消息了,允炆带兵围剿盐匪落败,包括黄齐在内,全被盐匪俘虏了。” 啥? 这才几天时间,这么快就折在盐匪手里了? 朱允炆再咋草包,都不至于如此拉跨吧? 朱允熥吃惊,老朱更是拍桉而起。 “废物!” “那些盐匪不过千余人,一对一对打,都不至于败的这么快。” 官军的战败,不仅会让百姓失了信心,也会让那些盐匪更加猖獗。 最关键的,这也丢脸啊。 “战败的具体情况,估计得过去才能知道。” “父皇,怕得抓紧时间再重新派人过去了。” “先不说允炆被俘之后的安全如何,时间拖得的太久,恐会造成大乱子的。” 与官军交了手,又俘虏了皇孙,不想谋反也算是谋反了。 如此境遇之下,少不了会破釜沉舟。 “皇爷爷,父亲,要不我去吧?” 朱标话音刚落,朱允熥随之请命。 “你?” 不管是老朱,还是朱标,都有些怀疑。 之前局面比这强那么多,朱允熥都装傻充愣不愿去。 现在这种情况再去,方方面面都会难很多。 “孙儿以为,解决此事的关键之处,还在于盐上,只要解决了百姓用盐问题,就能凝聚起当地民心。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只要有民心在,就有源源不断的兵力在,那群盐匪再咋强悍,都绝不会是定远全县百姓的对手。” 朱允熥说的头头是道,大致分析了一遍。 随后,这才道:“就让我去吧,我会平息匪寇,救出老二,解决定远百姓的用盐问题。” 朱允熥说的斩钉截铁,老朱和朱标倒有些犹豫。 这事若能办成,那固然好。 要是成不了,不仅于朱允熥自身,于朝廷也会有所不利。 两个皇孙先后折损于盐匪之手,还不够丢脸的。 “皇爷爷,父亲,这个事情除却平匪,还需解决当地所存在的官商民三者的关系,需是文武皆有者才能办到,我手中一千护卫训练有素,正好可解决这一问题。” “我愿立军令状,保证把这事儿办明白。” 朱允炆没办成的事情,他办成了,那才能显出他比朱允炆强。 老朱和朱标,仍在犹豫不决。 大半晌之后,还是朱标先说了话。 “父皇,允熥既有此意,要不就让他试试?” 微微停顿,老朱抬手招了招,把朱允熥喊至了身边。 “知道你若搞砸,后果会如何吗?” 朱允熥既敢开口,那肯定考虑清后果了。 “若是搞砸,孙儿便成众失之的,过错哪怕不足老二的千分之一,孙儿也将会承担全部责任。” “孙儿以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不能因怕担责,就畏畏缩缩,啥都不干了。” 第109章 他不能去 朱允熥一再坚持,最后还是朱标先表了态。 “要不就让允熥去试试?” 老朱搂着朱允熥脖子,再次确认了一遍。 “你真想好了?” “你要是败了,别指望咱手下留情。” 这老头老是凶巴巴的,啥时候给他留过情。 “孙儿想好了,孙儿肯定不会败的。” 要连这信心都没有,那他就不会主动请缨了。 “好小子,年轻轻轻的,就该有这种舍我其谁的气概,咱就喜欢的。” “这样,咱给你钦差身份,赐你尚方剑,明日就启程吧。” 朱允炆去定远的时候,只是为剿盐匪而去。 对当地官员,只能求助。 而朱允熥带着钦差身份过去,那就是代表天子的。 不仅能够直接差使,而且还能先斩后奏。 谁敢不听,斩了他丫的,那都挑不出啥理。 “谢皇爷爷,皇爷爷尽管等着孙儿的捷报吧。” 朱允熥自信满满,道谢之后直接告退。 出了乾清宫,朱标便追了出来。 “此去定远,注意安全。” 在乾清宫该说的都说了,朱标追出来,肯定不止为了这一句,不痛不痒的叮嘱的。 “知道了。” 朱允熥应了一声,随之微微一笑,问道。 “爹是担心老二安危吧?” “爹放心,只要老二他没死在盐匪手里,儿子一定把他平安带回来。” 朱允熥拍着胸脯,做了保证。 想要朱允炆死在盐匪手里,那还不容易? 随便一个小计谋,就能办到了。 朱允熥这番保证后,朱标眉头皱的更深了。 瞧着朱标误会了,朱允熥赶忙解释。 “不对,是儿子表述不正确。” 想了半晌,发现好像没啥,能够保证的话。 最后,干脆啥都不说了。 朱标若不信他,那不用他就是了。 “反正一句话,儿子定尽最大努力,把老二平安带回来。” “爹,您要相信儿子。” 就朱允炆那样的,根本没啥竞争威胁。 弄死了他,还得损自己的形象。 最关键的,有他当绿叶,还能衬托他这红花。 就目前来看,他从来就没想弄死朱允炆。 “孤自是信你的。” “注意安全,孤等你们兄弟回来。” 要真信他,就不会追出这一趟了。 现在说再多,都是白费。 一切还得等,拿出最后结果,才能见分晓。 从宫中出来,朱允熥便去了虎威营。 这次的情况较为复杂些,有必要提前做些应对方案。 招呼了陈集,两人就各方可能出现的问题,做了详细的考量。 啥时候需出兵,啥时候需智取,啥时候需周旋等等,全都考虑的仔仔细细,详详尽尽。 再有把握的事情,若没有周到计划,也是容易中途翻车的。 把该考虑的都考虑好,已快接近亥时了。 朱允熥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随便垫巴点,睡去吧。” “明天拔营后,营中事务还得你多操心。” 有陈集协助,朱允熥也能省事不少。 “殿下放心,卑下会多加注意。” 打发走陈集,朱允熥随便吃了口,便直接躺下睡了。 那几天一直待在职大弄叆叇,耗费了不少心神,需多补个觉,才能有精力,处置定远的事务。 另一边,吕氏也接到了再派朱允熥去定远的消息。 朱允炆被俘,吕氏本就够担心了。 没等到想到啥办法,又传来让朱允熥去定远的消息。 按照她的想法,朱允熥此去定远,定会要了朱允炆的命,以杜绝后患的。 毕竟来说,朱允炆是落在盐匪手里的。 被盐匪所杀,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自接到这一消息初,吕氏便命人找朱标过来了。 带着心焦着急,一直等到大半夜,朱标才带着浑身疲惫,出现在了吕氏跟前。 一见到朱标,吕氏的眼泪再次扑簌扑簌掉了下来。 “殿下,允炆他?” 朱标话不多说,直接简单回应。 “允熥明日启程去定远,会把他平安带回来的。” 对朱允炆,朱标不失望,那是假的。 之前的朱允炆听话懂事,朱标一直给予着厚望。 没想到,朱允炆竟是一羊粪蛋,也就表面看着光。 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原形毕露,把自个儿的无能露了出来。 “殿下,朱允熥他不是啥善茬,让他去,他定会使绊子,让允炆死在盐匪手里的。” “允炆他孝顺仁义,殿下可不能不管他。” “求殿下另择贤良,给允炆个活命的机会。” 以前的吕氏,当着外人的面,对吕氏和蔼可亲。 比亲娘,都像亲娘。 这次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说朱允熥的不是。 “够了!” 朱标一拍桌子,打断了吕氏的哭诉。 吕氏之前的种种行径,都是在暗里进行。 哪怕朱标知道,也从未当面说过吕氏啥。 现在吕氏都这么明显说出来了,朱标肯定不能再置之不理,当做没听见。 “你是允熥的嫡母,允炆是你儿子,允熥也是你儿子,在你眼里,允熥就如此不堪?”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就你现在这样,你还配当允熥嫡母吗?” “定远一事,若非允炆存了与允熥竞争之心,在明知自己能力不足的情况下,就贸然请旨出兵,会有今日之事吗?” “允炆置私利于朝廷大利之上,还配为人臣吗?数千护卫葬身于他之手,还配为人主吗?” “他既做了选择,那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朝廷选择谁去,那是为整体所虑,不能为了救他,就置朝廷整体于不顾。” “你既教育不了子女,那允熞,允熙他们几个,你也就别管了,孤会请郭惠妃代为照应。” “没有孤的同意,你不得再见他们。” 冲着吕氏咆孝了一通,朱标抬脚就走。 等到吕氏反应过来的时候,朱标已经没影儿了。 “殿下,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殿下,殿下...” 吕氏还想往出追,却被守在门口护卫拦了下来。 “太子妃,请自重。” 吕氏禁足未解,她若再往出去跑,护卫只能动手了。 朱标充耳不闻,压根不搭理身后的吕氏。 今日再见吕氏,让一向脾气很好的朱标,也实难再憋住火气。 他之前一直把吕氏,当成常氏的。 心中有啥想的,喜欢和吕氏唠唠。 今日再一看,这就是一蛇蝎毒妇。 他以前的全部真心,怕是都喂了狗了。 幸好没让她继续得势,不然的话,整个宫里都得被她搅和的天翻地覆。 记得他爹一直说,他娘死了,天下就再没第二个女人,能像他娘一样管好家,能说说知心话了。 他现在越来越能,体会到他爹的那种孤独了。 常氏和他娘一样,知礼温柔。 有常氏在,东宫后宫的事情,根本不用他操心。 上上下下的,常氏全都能帮他,打理的井井有条。 常氏死了,真没有第二个女人,能办到这些了。 从吕氏那儿出来,朱标便命人找来了酒。 自己一人,一杯接一杯,独自喝起了闷酒。 期间,有护卫来了几次。 无一例外,无不都是吕氏求见他的。 他的烦闷,极大程度,是因吕氏所起。 知道了吕氏的品行,那就再没了希望。 哪怕吕氏再咋像之前那样,表现的像个贤妻良母,不过也是矫揉造作,装的而已。 与其虚与委蛇,那还不如不见。 护卫跑了几趟,朱标始终没有见的意思。 那些护卫,本就只听朱标的。 朱标既然不想见,那他们何必一趟趟去烦朱标。 之后,吕氏再求见,护卫也只当没听见。 求了几次的吕氏,彻底失去耐心,竟开始咆孝着,破口大骂起来。 当初,老朱让朱标娶吕氏。 不过是因吕氏,乃文人士族出身。 除了笼络文人的同时,再为子孙添份读书的血脉。 现在看来,也就那样了。 第110章 出发了 第二天一大早,朱允熥便带着钦差仪仗,领着一千护卫,启程往定远而去。 出发之前,蓝玉亲自相送。 “殿下此去,注意安全。” “能办成那就办,要实在棘手,殿下也不必太强求,上位那儿,臣找老傅他们去说。” 蓝玉这人,还是挺重情的。 能看出来,对他除了是因利益的捆绑,还是有不少真情流露下的爱护的。 “舅爷无需担心,我是何许人也,就这点小事,脚趾头就办明白了。” 朱允熥拍着胸脯,自信满满。 说话的功夫,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几个望远镜,递到了蓝玉手里。 “这是我亲手磨的,舅爷挑剩下的,就代我送二舅,还有颖国公他们吧。” 这些勋戚武将都乃他的后备力量,经常给予些恩惠,让他们时常念着他的好,是一很好的团结手段。 之前不太清晰的望远镜,蓝玉就曾见识过了。 拿到现在这种,不用朱允熥教,便能知道咋用。 举在眼前,四处寻摸。 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 “数千步开外,都如近在眼前,殿下脑袋咋长的,咋啥东西都能弄出来。” 有了这东西辅助,于战场指挥还是很有好处的。 “舅爷喜欢就好。” “那我就先出发了,舅爷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记住我的话,别往别人手里送把柄。” 蓝玉性格本就带着些桀骜不驯,一些话必须得经常说,才能让其时刻保有警醒。 “知道了,知道了。” “臣又没痴傻了,哪能这么快忘了。” 话说多了,蓝玉还烦了。 “我这不是怕,舅爷忘记了。” “行了,那我就走了。” 朱允熥挥挥手,随之下令出发。 沿水路出发,一路疾行。 还没到定远,朱允熥便下令停了船。 所有行动方案,都提前和陈集通了气。 不用朱允熥多说,陈集便率先下了令。 “钦差仪仗继续往前,虎威营全部下船。” 朱允熥配着尚方剑,起身招了招手。 “于实,你随仪仗继续往前。” 于实好不容易才随朱允熥出来一趟,还想着能常伴朱允熥左右呢。 这还没怎么着呢,便又把他打发走了。 听了朱允熥吩咐后,于实一脸的委屈。 “殿下又不要奴婢了?” 行军打仗,还要啥伺候的人。 带着于实出来,是为了让他派上用场的。 朱允熥微微一笑,回道:“定远境内肯定已有官吏在迎接了,你不想去定远,要不和陈集换换,你来指挥这一千护卫。” 这么多年,于实也就只做过端茶送水的活儿。 现在能被朱允熥带出来,做些跑腿送信的事,已算是超乎能力范围了。 哪能做了陈集的营生,指挥了一千护卫? “这个...” “好吧,奴婢听殿下的。” 于实没就自身实力之外的事情过多强求,对朱允熥的安排虽不情愿,但还是很快便答应了下来。 没用多久,朱允熥带一千护卫下船。 于实领着船上仪仗,继续往定远而去。 定远知县任玉喜,都转运盐使乔永合,领着县里大小吏员,以及各盐场司令司丞等,一大早就在岸边翘首以盼了。 朱允炆被俘,若非要追究的话,他们这些人都脱不了干系。 朱允熥过来,他们肯定要好好表现,争取挽回他们现今这种境地。 “任知县,都这会儿了,咋还不见这位三皇孙影子?” 毕竟是事关于盐场的,乔永合先急了。 “乔盐使,这也急不来,再等等吧。” 任玉喜搓着手,是说给乔永合的,也是说给自己的。 “等倒是能等,就怕这位三皇孙和那位二皇孙一样,本事欠缺,能力平庸,平不了匪,反倒还落于姜老大之手。” “惹急了他,自己丢了小命不说,我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掉脑袋,诛九族。” 两位皇孙都死在定远地界上,定远被大清洗那肯定是逃脱不掉的。 “不至于吧?” 任玉喜不敢担保了,他又不是朱允熥肚子里的蛔虫,朱允熥咋想,他又咋能知道。 “来了。” 正当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 远远往过去一瞧,三艘海船正浩浩荡荡而来。 这海船是当初缴倭寇的,拆拆补补,换掉倭寇固有的标识,再挂上龙旗,与大明本土船只,基本没啥两样了。 海船还没靠近,任玉喜领头,众官吏便跪倒一地。 等了半晌,海船停泊。 任玉喜,乔永合侧移着脑袋,微微抬头一瞟。 只见一个,身着末等太监衣服,沿着栈板走下。 在他身后,则是钦差仪仗。 直到仪仗全下了船,都没见一个穿衮袍的。 “请问三皇孙,在哪儿?” 看不到朱允熥,任玉喜也不敢随便起来。 只能撅着屁股,抬着脑袋,小心翼翼询问。 “殿下提前下船了,咱家是殿下贴身内伺,受殿下之命,把钦差仪仗,带至定远安置。” 一听于实身份,任玉喜马上起身。 神色急切,赶紧追问。 “三皇孙下船了,去哪儿了?” 既是代表朱允熥,那该有气势自不能欠缺。 于实不卑不亢,一身的冷硬之气。 “殿下去哪儿,用得着告诉你们吗?” 朱允熥去哪儿里,的确不用告诉他们。 但朱允熥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就关他们的事儿了。 “不是,本官的意思是,姜祖海那群盐匪,穷凶极恶,若贸然出兵,怕是会吃亏的。” 朱允熥去哪儿,于实的确不知道。 即便朱允熥真出兵,那必是已做好准备了。 对朱允熥的能力,朱允熥还是相信的。 “殿下是否出兵,就不需任知县操心了。” “请任知县安排仪仗歇息之处,咱家也累了。” 不管咋说,钦差仪仗那也属,上差的一部分。 即便没有朱允熥,钦差仪仗都必须得管。 “本官早已安排好,公公请吧。” 于实跟着任玉喜,去钦差行辕下榻。 另一边,朱允熥带兵去了那处毒盐矿。 这盐矿所含有毒矿物质多,以目前的手段,很难提纯干净。 因此,才被官府摒弃。 但随着盐价飙升,庶民百姓在无力购买经官府提纯后的粗盐,只能来此挖这种毒盐食用。 哪怕已有人因此丧命,也仍未能杜绝百姓的开挖。 这些毒盐吃的少,不一定能死。 但要一点儿盐都不吃,没力气干活不说,用不了就得全身浮肿,最后直至死亡。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两者相比,还是毒盐利更大些。 直到朱允熥带兵过来,仍还有开挖的百姓。 “把护卫撒出去,把盐矿控制住,任何人不得再来偷挖。” 对毒盐的危害,官府也曾宣传过。 但盐价飙升,本就让百姓不满了。 若再派兵把看守了盐矿,百姓没了取盐之处。 很容易致使民怨沸腾,从而激起民变的。 因而,哪怕频频出现,因吃毒盐致使百姓死亡现象,官府都只是象征性的监管,从未真正阻止过百姓取盐的。 虎威营出现,驱散百姓。 在被驱散至十几步开外后,这些百姓久久不愿离去。 “这盐矿是官府早就舍弃不用的,凭啥阻止我们取盐?” “就是,可别说这盐矿有毒,有毒没毒的我们能不知道。” “但凡我们买得起盐,谁还会吃这里的毒盐。” “盐我们买不起,还不让我们挖这里盐,这不是成心要逼死我们吗?” 一众百姓挥舞着拳头,吵吵嚷嚷叫喊着,发泄着心中的不快。 不管是朱允熥还是陈集,谁都没和这群百姓接触。 虎威营军卒更是刀都没出鞘,只是胳膊拉胳膊,跨立立正,阻挡着群情激奋的百姓。 现在这些百姓情绪正激烈,不管说啥,都很难说服他们。 话说多了,反而还会激化百姓的情绪。 第111章 臣愿往 安排了于实带来的钦差仪仗,任玉喜便撒出人手打探朱允熥下落了。 咋说都是在定远境内,打探个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没用多长时间,便收到了朱允熥的下落。 “什么,把毒盐矿控制了?” 听闻手下汇报,任玉喜有了愁容。 “那群刁民买不起盐,又没了取盐之处,时间久了,这不是要激起民变吗?” 就那群刁民各个都顽固不化,只有让他们吃了亏,他们才知道深浅。 贸然出手干预,他们非但不领情,还会联合起来,和你搞对抗。 就那刁民中,有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任知县,民变了好啊。” 两淮都转运盐使乔永合抚着没几根的胡子,笑容之中带着几分欣喜。 任玉喜还没反应过来,乔永合很快又补充了一句。 “你对付不了姜祖海,还对付不了几个刁民。” “你要是能协同这位三皇孙平息了民怨,那岂不就是大功一件了?” 这么一解释,任玉喜明白了。 “民怨沸腾,势必会绊住这位三皇孙的手脚,他自然也就再没多余精力处理其他了。” “而且,为掩盖自身失误,或许还会主动隐瞒。” 一番分析后,两人一拍即合,很快达成了共识。 “乔盐使稍坐,在下准备些下酒菜。” “酒足饭饱,再去拜会,这位三皇孙。” 任玉喜和乔永合推杯换盏,大快朵颐。 酒足饭饱后,又睡了一觉。 磨磨蹭蹭了大半天,决定去毒盐矿时,已是次日下午了。 两人风风火火,结伴过去时。 毒盐矿外围,已聚集起了数千百姓。 这些百姓的述求无一例外,都认为盐价那么贵,现在官府又控制了毒盐矿。 没有了取盐之处,他们吃盐可咋办。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百姓俞吵俞烈。 只需一个导火索,估计就得炸了。 在百姓前面,是手拉手跨立站着的军卒。 除换岗外,这些军卒至始至终,一直保持着这姿势。 无论百姓吵得多厉害,从没有人开口说过话,更没人和百姓产生肢体上的冲突。 而在这群军卒身后,则支撑着的一口大锅,正热气腾腾的,往外冒着热气。 旁边,有军卒把锅里煮出之物,拿出来重新过滤。 朱允熥坐在一简易帐篷中,端着一杯茶,时不时往嘴里塞一果脯。 悠闲自得,对外面的声响,充耳不闻。 “殿下,定远知县,两淮都转运盐使来了。” 听到两人身份,朱允熥吐出嘴里的核。 “来到够早。” 在他的境内,出了这么大动静。 身份一县父母官,一天之久才发现。 不是渎职,就是故意来迟。 “既早不想过来,现在又来干啥?” “就说我没空,让他们等着。” 说着,朱允熥仰起脑袋,把一果脯扔进嘴里。 听到军卒回禀,任玉喜,乔永合懵了。 “这...” “等着吧,三皇孙说是没空,又没说不见。” 他们要么别露面,一旦露了面,那可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了。 若因朱允熥没一时间见,他们就扭头走了,那是对朱允熥的挑衅。 坏了礼法,不说别的,他们官都当不下去。 “小兄弟,那边冒气儿的是何物啊?” 军卒背着火铳,站的笔直。 好像没听到似的,压根就没回复的打算。 任玉喜,乔永合,连问几句,都没得到那军卒应答。 不识抬举。 他们好歹都是朝廷命官,能招你个丘八说句话,已是你祖上烧了高香了。 竟还敢对他们爱答不理。 以为他们,想搭理他不成? 他不说,他们还不问了。 任玉喜,乔永合操着手,静静立在营地侧门候着。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不远处吵嚷着的百姓,突然爆发了一阵骚乱。 军卒咋说的不知道,反正只听百姓在喊了。 任玉喜和乔永合相视一眼,冲那军卒出言,喊道:“那群刁民目无礼法,哪知道三皇孙身份的尊贵,本官身为一县父母官,愿助三皇孙安抚本县百姓。”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那军卒斜睨了任玉喜一眼,转身抬脚就走。 “等着!” 语气生硬,态度冰冷。 不说只是一小小知县,就是比这再大的。 只要有朱允熥在,都别想入了他们的眼。 任玉喜莞尔一笑,话没多说。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只要他有用,朱允熥对他都得客客气气的。 一个区区丘八而已,他若想找回面子,有的是机会,让他像狗一样,匍匐在自己脚下。 两人谁都没急,静静等着里面的消息。 没用多久,那军卒便去而复返。 “殿下喊你们进去。” 果不其然。 任玉喜,乔永合二人脸上,先后划过一丝笑容。 简易帐篷中,朱允熥靠在椅背上,两脚大喇喇搭在桌子之上,嘴中不知还哼着啥调子。 二人见到一身衮袍的朱允熥,当即拜下见了礼。 朱允熥也没说话,只抬抬手,招呼二人起来。 “听军卒说,你们能安抚了外面的百姓?” 朱允熥主动提问,任玉喜有了信心。 “三皇孙久居宫闱,不了解庶民百姓。” “他们大多顽固不化,只有让他们自己试过了,他们才知道厉害。” “要一味和他们讲道理,根本就行不通。” “臣先出面,劝散了那些百姓。” “至于其他问题,再从长计议,三皇孙看,可否?” 任玉喜既主动请缨,看看他能力如何,倒也挺好。 “能行。” “那就,劳烦任知县了?” 朱允熥微微一笑,也没起身的打算。 “毕竟是因盐而起,臣身为运盐使,如何能袖手旁观,臣愿随任知县同去。” 乔永合主动出言,任玉喜脸色微变。 这是在争功? “任知县看呢?” 两淮都转运盐使,虽不直统知县,但官品在知县之上。 任玉喜要敢拒绝乔永合,那啥都不说了。 但,就怕他这没这胆子。 他都不敢拒绝,那朱允熥自然也没必要,把乔永合的不快,往自己身上引了。 “乔盐使既有此心,臣当然求之不得。” 任玉喜不拒绝,朱允熥也不再多说。 没用多久,二人领着各自的人,结伴往骚乱起来的百姓之中而去。 朱允熥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又检查了手中火铳。 “殿下,那任玉喜和乔永合,一看就都不是啥好官,何必让他们过去?” 陈集言语鄙夷,打心底没看上,那两人。 “一个知县,一个运盐使,不是这机会,普通百姓哪能近得了他们的身。” “借这个机会,让百姓出口恶气挺好。” “要不是因他二人,又怎会有那么多百姓,丧命于毒盐之下。” “直到现在,还觉着放弃毒盐矿,任由百姓自有开挖,置百姓性命于不顾,是解决定远问题的长治久安之法。” “也就是还得靠他们,解决定远的其他问题,不然的话,以他们所做所为,现在就能砍了他们。” 朱允熥骂骂咧咧,发泄了一番胸中火气。 之后,又吩咐了一句。 “你先过去,要是百姓不敢动手,你就引导一下。” 毕竟官身摆着,百姓总归有所畏惧。 “喏,卑下明白,殿下放心。” 陈集一脸淫笑,兴奋应了一声。 随后,大步流星就往外走。 跟着朱允熥最大的好处,那就是不会让你憋屈。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很少有隔夜的时候。 陈集前面走,朱允熥随后不远。 让百姓报仇,那没问题。 但这民怨处置不好,很容易反噬自己。 毕竟,在百姓眼中,他是和任乔一伙。 所以说,报仇归报仇,但绝不能过火。 到了一定临界点,必须得用强有力手段镇压。 第112章 发你们了 陈集最后是否做了引导,不得而知。 反正朱允熥过去的时候,数千百姓已挥舞起了拳头。 人群缝隙之中,时不时有官兵,鼻青脸肿的窜出。 停顿几息后,朱允熥举起了火铳。 砰砰砰。 连发三枪后,有百姓注意到了,朱允熥这里。 “所有人全部蹲下,给你们五息时间。” “五息之后,若还有人站着,就地格杀。” 朱允熥领头下,身后虎威营军卒,纷纷举起了手中火铳。 子弹上膛,严阵以待。 谁敢反抗,一声令下,马上开火。 “三皇孙在此,还不速速跪迎。” 朱允熥给出震慑,陈集马上补充。 一众百姓相互张望,有了迟疑。 很多人膝盖都弯了,人群中突兀之间,响起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啥三皇孙,他们都是一伙儿的。” “今天我们打了官兵,还指望他们能给我们活命不成?” “反正是个死,还不如拼了。” 这么一喊,膝盖弯了的人,很快站直了身体。 既然是个死,真没必要跪着。 砰。 朱允熥举起火铳,打在了叫嚣那人的脚下。 溅起的泥土,吃了那人一嘴。 “念在今日之事,情有可原的份上。” “殴打官兵一事,既往不咎。” “若谁敢再带偏节奏,妖言惑众,这火铳就打在他脑袋上了。” 这么近的距离,一旦开了火铳,他们跑都没地儿跑。 “跪下!跪下!” 朱允熥威胁之后,众虎威营军卒,军刀出鞘,往自己盔甲之上拍去。 当当当的,比堂上那声威武,气势可强太多了。 有百姓终于,率先妥协了。 一个跪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呼啦啦跪了一地。 那些态度强硬,认为官府不可信的。 少了支持的人,底气也弱了很多。 朱允熥不再废话,当即下令,道:“火铳上膛,五息之后,凡有站立者,不管是谁,全部射杀。” “五。” “四。” “三。” 越到临界点,越是紧张。 越往下数,跪下的人多。 “二。” “一。” 当一数完,不说是那些百姓,就是不知道啥时候,从百姓中钻出来的任玉喜,乔永合都拜倒在了地上。 朱允熥说的是全部人,又没把他们排除在外。 万一哪个军卒,眼疾手快,没反应过来。 这么近的距离,一点儿存活的几率可都没。 “很好。” “听人劝,吃饱饭。” “还能听进去劝,那就还不晚。” 随后,有军卒搬来椅子。 朱允熥翘着二郎腿,大喇喇往下一坐。 抬了抬手,招呼道:“把上等细盐拿来。” 很快,陈集亲自送来。 “拿近些,让乡民瞅瞅。” 举着白花花的细盐,陈集在那些跪着的百姓跟前,一一走过。 就这样的盐,不说是他们。 就是那些达官显贵,甚至皇亲国戚,那都不见得见过。 一圈走完,众百姓面面相觑。 粗盐他们都买不起,这种细盐他们更买不起了。 就只让他们看看,有啥意思。 “这细盐,产自我身后这盐矿。” 朱允熥悠悠出言,百姓哗然了。 他们又不是傻子,这盐矿连粗盐都产不出来,更别说这种细盐了。 朱允熥抬手一招,陈集端着细盐递来。 食指一伸,稍蘸了些,送到了嘴里。 亲自品尝,证明了可靠性。 “经秘法提纯,现在的盐无毒无害。” “凡定远乡民,以黄册户头配放,每户半两。” “免费发放,七日内完成。” 盐已经见过,朱允熥也验证过来。 他们不相信的是,这样的盐会给他们。 “发的那半两盐,都是这种细盐?” “均为细盐。” “全部免费发,真不要钱?” “不收分文。” 百姓每问一句,便惊呆一次。 最后,还是陈集不耐烦了。 “你们都咋回事,说是免费的,还问东问西。” “是免费的也是自愿领的,谁不想要,大可不来领就行了,绝不会强迫。” 他们只是不确信,没说不想要啊。 “要要要,那肯定要啊。” 众百姓,激动了。 他们恨不得,现在就把那细盐,拿到手里。 就这细盐的品质,要实在舍不得吃,拿去换上二斤粗盐,那都没啥问题。 按目前的吃饭,二斤盐至少够全进吃一年了。 众百姓迫不及待,朱允熥四下一瞅。 任玉喜和乔永安两人,跪在距百姓十几步开外。 头埋的很低,不知道在想啥。 “任知县,乔盐使,你们咋在这儿?” 两人被朱允熥拉起,面上都挂了彩,青一块紫一块的。 “任知县,再托你办个事?” 说到这问题,任玉喜刚转到细盐上的思绪,很快被拉了回来。 说人朱允熥激起了民怨,他们可险些被刁民打死。 要不是民怨沸腾到极点,又怎会殴打父母官? “臣惭愧。” “三皇孙吩咐,臣竭力。” 朱允熥并未就之前的事儿,对任玉喜过多苛责。 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往后有的是机会,新账老账一块算。 “请任知县出力,寻个熟悉乡间的老吏,挨家挨户把我所承诺的细盐配发下去。” 朱允熥身份摆着,任玉喜自不能拒绝。 “臣回去就找人。” 得到任玉喜同意,朱允熥不再多言。 转而冲着,众百姓招呼。 “都起来吧。” “虎威营军卒会加紧赶工,尽快制取细盐。” “派发期间,我均会派人监督。” “官府贪墨,谁贪治谁,你们可直接举报。” “而若有人冒领,先取其领取资格,再按情节轻重论罪,或拉到衙门打板子,或带枷示众。” “若再重者,以走私盐论处,砍头抄家,乡邻,甚至全里,全村,全部停发细盐。”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不要以为是吓唬你们,谁要是不信,尽管来试。” 法令已出,一旦有人违反,那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恩威并施后,欣喜若狂的百姓,生出了警惕之心。 他们不冒领那是其次,还得防止村里的人别冒领。 好不容易摆在眼前的希望,若是因别人冒领,而被剥夺了资格,那哭都没地儿哭了。 众百姓先是道谢,再是领命。 最后,这才结伴离开。 百姓稀稀拉拉离开,乔永合这才凑了上来。 “三皇孙,那细盐真是这盐矿的?” 乔永合啥心思,朱允熥一清二楚。 若掌握了细盐的提纯,那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当然了,我还能骗你?” 乔永合连连摆手,谄媚一笑。 “臣只是好奇,殿下是如何把毒盐矿的盐,弄成如此精致的细盐的。” “那边冒着热气的大锅,就是在弄细盐吧?” “不知臣可否方便参观一下?” 好歹是个运盐使,多少会掌握些细盐提纯。 要是让他参观了,说不准他啥时候就自己捣鼓出了。 傻子才会把,自己的技术送人。 “不方便,这提纯之法是我所创,轻易不会见人。” 朱允熥理由都懒得找,直接拒绝了乔永合。 “臣已准了钦差行辕,三皇孙啥时候回去?” “臣准备些酒宴,为三皇孙接风洗尘。” 任玉喜至少没在表面,表现太多对细盐的热衷。 只作为地方官,对朱允熥频繁相邀。 不说朱允熥并不打算,和这些人往一个壶尿。 就是有这打算,他都不敢这时候随便走。 虎威营的军卒,需分出一股,提纯细盐。 他带着剩下的那部分人,到那落脚都不太安全。 一个细盐提纯之法,也算是在水中丢出了块石头。 到底能激起啥样的浪花,谁都不知道。 他可怕死的很,肯定得小心些。 像朱允炆那般那般莽,成了别人家的俘虏,那可就不太好了。 第113章 意见相左 任乔二人走后不久,一男子便求见了朱允熥。 “你就是两淮巡盐御史沉吉秀?” 定远盐务上的问题,就是沉吉秀呈报给老朱的。 “是,臣沉吉秀拜见三皇孙。” 朱允熥抬抬手,示意其免礼。 “你有伤在身,就无需多礼了。” 沉吉秀脸上挂着彩,胳膊盘在胸前,走路也一瘸一拐的。 不顾朱允熥的通融,却仍还是拜倒在地,规规矩矩叩了一头。 还是个执拗的家伙。 “自禀明朝廷定远所存问题,沉御史便屡遇匪贼,恐是被伤及利益者,在行凶报仇。” “沉御史洁身清白,是大明不可多得栋梁,当惜重自身,注意安全。” “倘若没趁手之人可用,我这里可调拨几个虎威营军卒,保沉御史无恙。” 不管咋说,沉吉秀也算是,官场中一股清流了。 至少,目前是有必要保护好他。 “多谢三皇孙美意。” “臣一身正气,何惧宵小?” “臣今天过来,是就臣近日所查,和三皇孙做禀。” “三皇孙挂钦差身,持尚方剑,臣愿听凭三皇的孙差遣,清定远奸佞之贼。”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沉吉秀任两淮巡盐御史有段时间了,对定远事务,多少有了些了解。 有他帮忙,确能省事不少。 “如此的话,那就辛苦沉御史了。” 朱允熥招了招手,喊了一声。 “来啊,给沉御史看茶。” 很快,清茶摆上。 沉吉秀道谢后,便主动开了口。 “乔永和任两淮运盐使以来中饱私囊,以朝廷之盐,获己之利,把运盐司所产之盐,克扣进自己腰包,然后再拿出贩卖。” “任玉喜身为定远父母官,装聋作哑,对乔永合所为非但不做检举,还与其同流合污,对乔永合的中饱私囊,大开方便之门。” “而两淮商会,明面以盐引贩盐买卖,实则很多人都参与进了乔永合的走私,借着盐引的掩护,瓜分着朝廷的利润。” “盐匪姜祖海,更是胆大妄为,私自开挖盐矿,对抗官府,现在竟还杀害官军,扣押二皇孙,简直是罪不可赦。” 经沉吉秀这么一说,定远问题瞬间清明了不少。 “臣以为,分而击破,是当前最佳手段。” “殿下代天巡狩,不如先拿下任玉喜和乔永安,之后收拢二人手下官兵,协同虎威营一道,抄两淮商会,剿姜祖海盐匪。” “臣虽无大才,但愿为大明肝脑涂地,充三皇孙先锋,平贪灭匪,以安天下。” 说话的功夫,沉吉秀起身跪地,直接请命。 这样的操作,前后呼应,是没啥大问题。 但,却和他所预想,差之千里。 像沉吉秀这样,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可这之后,又该如何? 人性如此,不管谁得势,都有谋私利之心。 只要赚私利外,还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大明社稷维稳前行,那就行了。 在他看来,处理定远问题,真没必要一竿子打死。 想法相左,朱允熥不再强求。 需要沉吉秀时,直接下令就是。 用不着沉吉秀,那就桥归桥路归路,互不打扰就是。 真没必要,解释那么多。 朱允熥扶起了沉吉秀,微微一笑。 “我答应定远百姓,每户送盐半两。” “目前虎威营军卒,正夜以继日煮盐,实在分身乏术。” “定远问题的关键,还在庶民百姓。” “只要安抚了他们,所有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沉御史先回去,需要沉御史出手时,我自会去找沉御史的。” “陈集,送沉御史。” 不想再多说,又不好拒绝,招呼送客,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朱允熥喊了一声,陈集随之闪身出现。 “沉御史,请吧。” 朱允熥明显不想多说,沉吉秀几次张嘴。 最后,还是跟着陈集离开。 之后的几日,沉吉秀又来了几次。 毫无例外,次次都没见到朱允熥。 既没啥可说的,又何必要见。 只不过最后一次,沉吉秀失望而归时,竟看到两淮商会会长,陈敬宗被刚拒绝了他的陈集,言笑晏晏邀请着进了营。 不见他这御史,竟见了一商人。 这让沉吉秀心中,顿时起了涟漪。 没有着急离开,沉吉秀一直守在了外面。 营帐之中,朱允熥笑着相邀。 陈敬宗行礼道谢后,缓缓坐了下来。 身材干瘦,两眼泛着精明。 “三皇孙代天巡狩,不知可否有用得上草民之处?” 一上来就要帮忙,这要说没啥目的,那可没人信。 “陈东家,是代表自己,还是代表两淮商会?” 凡有些名头的商户,那都归商会管辖。 那些小门小户的小摊贩,只是没资格进入商会。 只要商会一声令下,他们还是得听的。 谁若敢得罪商会,那在两淮地界肯定混不下去。 陈敬宗若是代表两淮商会,那自然是代表两淮的所有商贾。 他若只代表自己,那还真没啥可聊的。 他没处理的事情还多,可没啥多余的时间,和一个商贾多说话。 “草民身为两淮商会会长,自是代表商会而来。” 这样的话,那就好说了。 “来人,看茶。” 朱允熥率先端起茶杯,慢慢品了一口。 “陈会长以为,定远盐价飙升,导致百姓吃盐无门,是何种原因造成?” 陈敬宗端茶的动作,迟疑了一下,到最后都没端起。 愣了片刻,随之跪地。 “两淮盐务多经由商会商户之手,草民添为商会会长,未能处置好盐务问题,草民罪该万死。” 不痛不痒的,这可不是认错的态度。 “朝廷立开中之法,商人凭盐引贩盐,此乃天经地义,商会商户占两淮商人大部,经手盐务无可厚非,陈会长何错之有?” 朱允熥咄咄逼人,陈敬宗冷汗涔涔。 他要不应承了朱允熥所言,啥都不说。 赌朱允熥最后,啥都查不到。 要不就实话实说,再不打马虎眼。 权衡片刻,陈敬宗开口了。 “盐务利润向来巨大,有人在盐引不充裕情况下,会冒险走私。” “商会对此虽一禁再禁,但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有人行走私之事。” “因走私所涉官府,草民一介布衣,不敢抗衡,凡发现走私者多只是革除商会。” “最关键在,在丰厚利润之下,人心贪欲实难遏制,虽发现一例,查处一例,但多有人铤而走险,目前商会是否还有走私之人,草民也无法保证。” 陈敬宗所言,不难理解。 毕竟是民间组织,管理方面,肯定达不到天衣无缝。 “陈会长,这是坦白从宽,还是有他事?” 若没其他事情,那就不至于这么快跑这一趟了。 “草民是大明之民,理应协助三皇孙,清除那些罔顾法纪的蛀虫。” 既然不说,朱允熥自不能强留。 “我知道了,陈会长回吧。” 陈集侯在旁边,不用朱允熥说话,随之便站在了陈敬宗面前。 “请吧,陈会长。” 陈敬宗起身后,又坐下了下去。 “殿下,那细盐?” 陈敬宗欲言又止,朱允熥装听不懂。 “陈会长,何意?” 那细盐实在诱人,沉默片刻,陈敬宗说话了。 “不知那种细盐,何时能流通于民间?” 谁若能率先拿到这批细盐的贩卖权,那绝对是一笔丰厚的利润。 “陈会长见过了?” 陈敬宗早见识过朱允熥能耐了,若是不说实话,那就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 软绵绵的,根本没啥效果。 “草民和外面分到盐的百姓,用粗盐换取了一些。” 对这一结果,朱允熥早有预料。 细盐对百姓来讲,那就是金贵物。 换些粗盐,能吃好些日子。 他把细盐分发下去,一是安抚民心,二来也是为宣传的。 只要公平公正,不管是谁以粗盐换细盐,朱允熥都不阻拦。 “如何?” 第114章 报信的人不少 陈敬宗若非因对细盐的兴趣,又岂会上赶着找上门来。 对朱允熥的问题,自是一番大肆褒奖。 “如此品质的细盐,现存世上最为为上等的。” “一经流世,必会造福万民。” 造福万民是其一,造福于陈敬宗那些商贾,也是真实不虚的。 “细盐既生产,肯定会用于百姓。” “陈会长若无他事,可以回去了。” 陈敬宗他有所求,都支支吾吾的不说。 他握着巨大优势,又何必主动开口。 如此品质的细盐,愿意贩卖的商人多得是。 “三皇孙,两淮商会不知还能贩卖?” 以定远所存在的问题,剥夺了他们这一权益。 不管是谁,都说不出啥来。 “不违大明之法,那便是大明之民。” “是大明之民,又有大明盐引,自可贩卖。” 一句话,只要没参与走私,该咋卖就咋卖。 听朱允熥这么一说,陈敬宗放心了。 “谢三皇孙宽宏,谢三皇孙宽宏。” 连连道谢之后,真心实意拜倒在地。 朱允熥扶起陈敬宗,笑得人畜无害。 “定远如今之境,大量提纯细盐,肯定不太合适。” “若想把此事尽快提上日程,怕还需陈会长出面,协助朝廷尽早把问题解决了。” 多个朋友多条路,两淮商会明显属能合作行列。 没必要推出去,让自己变成孤家寡人。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三皇孙有需商会帮忙之处,尽管开口就是。” “草民举商会之力,定当竭力而为。” 陈敬宗需尽早把细盐拿到手,定远问题早些解决,于他本身也有好处。 这事儿,基本算双赢了。 “那就有劳陈会长了。” “来,我送陈会长出去。” 朱允熥脸上挂笑,态度和气。 邀请着陈敬宗,把他送出了营门。 在门口,陈敬宗又转身,和朱允熥告别。 客客气气,如至交好友。 这一幕,恰被不远处的沉吉秀发现。 “原以为这位三皇孙会是个不一样的主儿,想不到竟也和那些官宦子弟一样一丘之貉。” “置己私利为首,百姓希望何在?” “小恩小惠能买民心,不过一时而已。” “没有长远之虑,终会分崩离析。” “在下身负皇恩,令监察之责,天潢贵胃又如何,该参也得参。” 都都囔囔几句后,沉吉秀没再非要见朱允熥。 现在的朱允熥和陈敬宗狼狈为奸勾搭在了一起,哪还能再心无旁骛,抓私盐贩子。 他那些计策说的再如何天花乱坠,在这种情况之下,早就没有了实施的土壤。 从朱允熥营地回来,沉吉秀回了下榻的驿站。 朱允熥既不作为,那他还等啥。 最起码得把定远情况,如实禀告给朝廷。 是换人还是怎么着,自由朝廷定夺。 而与此同时,两淮都转运盐使司。 一身着粗布麻衣的汉子,手中扇着手里的斗笠。 对面坐着的乔永合,手中端着茶杯。 而在他们面前,放置则则是一小碟细盐。 “姜老大考虑的如何?” 姜祖海凶神恶煞,眼神闪过戒备。 “我咋知道,你是不是在诓我?” 乔永合摸着胡须,笑得澹澹的。 “姜老大还有退路?” “那位二皇孙,还在你手中吧?” “杀了官兵,抓了皇孙,朝廷必要不死不休。” “反正死罪一条,再杀个皇孙,换取后半辈子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 “有了提纯细盐之法,姜老大尽可沿水出海,大海茫茫,朝廷水师再厉害,又上哪去抓?” 姜祖海稍作思考,还是不信。 “那你干啥?” 乔永合微微一笑,给出了答桉。 “本官奋力抗匪,九死一生。” 听到这话,姜祖海紧张了。 赶忙站起,按住了腰间匕首。 “姜老大,终是紧张了?” “放心吧,这只是给人看的。” “我若不拼,皇孙死在了定远,我又如何和朝廷交代。” “姜老大要实在担心,晚上的行动可以不亲自过来。” “战斗结束,我会一把火烧光尸首,对外宣称,姜老大战死。” “要是能得幸逃脱,姜老大随便逍遥。” 乔永合补充之后,才让姜祖海渐渐放下戒备。 “这次合作,全凭信义。” “事成之后,细盐提纯共享。” “以姜老大的本事,我若食言,姜老大有的是机会,取我性命报仇吧?” “到底成不成,姜老大最好现在就想好。” “未免夜长梦多,今夜就得行动。” 能当了盐匪的,自不会是拖泥带水之人。 姜祖海没多考虑,很快便应了下来。 “我答应了,今晚就行动。” 不说姜祖海现今如此处境了,单凭如此利润,那都值得合作。 “好,爽快。” “我会招呼任知县做好铺垫,保证让姜老大畅通无阻到达毒盐矿。” “姜老大是定远本地人,那里地形如何,姜老大应该清楚,唯一的困难,不过是有一千虎威营。”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听说虎威营善用火器,望姜老大做好准备,别轻了敌,阴沟翻了船。” “更望姜老大秉承信义,若是失败,别累了本官。” “姜老大若是招供,本官也不会认。” “到时候,姜老大别怪本官。” 反正是暂时合作,该说的肯定要说好。 “知道了,知道了。” 姜祖海应了一声,戴起斗笠。 用手压着遮住面容,闪身离开了运盐司。 刚出运盐司,便被一人注意到。 这人挑着货担,和姜祖海相向而行,脚步始终没停。 墙角转脚处,这人才停下歇了口气。 气喘匀,扭头一瞧,正好瞅见姜祖海背影消失。 “娘呀,姜阎王进城了。” 之后,把手中挑着扁担寄存于一相熟的同行,便撒开脚丫子飞奔往驻扎于毒盐矿的虎威营而去。 虎威营之中,已有数十个百姓在了。 那货郎才刚被军卒领进,陈集便当即出言询问。 “你也看到姜祖海了?” 那货郎眼神一变,带着几分诧异。 “三皇孙知道了?” 不等陈集说话,其余数十个百姓,均是一脸自得。 “你来晚了,我们早告诉三皇孙了。” 过来报信的人多了,当然是谁先来,谁有面子。 一听这话,货郎的笑容僵住了。 他紧赶慢赶的,还是没吃到热豆腐啊。 早知道,他就该快些的。 姜祖海本就是定远的人,再加上名气那么大,肯定会有不少人认识的。 就在货郎惆怅时,一旁的朱允熥说话了。 “这一消息极为迅敏,不管咋说,都要谢谢你们,能够把这一消息及时送来。” “以后若再有啥消息,望你们仍能第一时间来报。” 朱允熥口头致谢,并未再发奖励。 有细盐支撑,足可让百姓记恩了。 再发细盐奖励,很有可能,会有人为了奖赏,从而造假的。 升米恩斗米仇,不是恩德越多越好。 该说的都说了,有军卒送百姓离开。 “姜祖海进城,还是见了乔永合,二人估计已达成了某种协议,十之八九是冲着殿下来的。” 目前来说,他们共同的敌人,就是朱允熥了。 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 他们能够合作,肯定是因朱允熥。 朱允熥倒丝毫不急,端着茶杯慢慢抿了口。 “若刚到定远,他们就联合了,还真得小心。” “现在嘛。” “民心可用,谁要敢妄动,势要被百姓这股洪水勐兽,侵吞的骨头渣都不剩。” 能有这么多百姓,主动来告姜祖海的行踪,那便是最好的证明。 “要是现在我说,细盐提纯即将被窃取,你说定远能有多少人被我所驱使?” 朱允熥微微一笑,出言询问。 “别的不敢说,至少陈敬宗的商会,会为殿下所用的。” 谁先掌握细盐提纯,谁才能赚到钱。 细盐提纯一旦外流,着实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陈敬宗绝不会看着,到手的肥羊熘走的。 “定远问题杂乱,绝非消灭盐匪那么简单,调动能调之力为我们所用,如此才能借力打力。” 第115章 雷霆之势 当天晚上,月明星稀。 毒盐矿中架着的大铁骨,仍在向外冒着滚滚热气。 走以后就会发现,原本的提纯工序全部消失不见,唯一只剩下这口煮盐的大铁锅了。 周边山上,隐隐绰绰,多了不少人。 原本的值守岗哨,较之以往,也发生了些变化。 树影稀绰,鸦叫鸟鸣。 突然,远处一群鸟兽被惊起。 “来了,所有人注意。” 营帐中,山间里,先后响起一道类似于此的叮嘱。 片刻之后,一群人影猫腰闯入。 才刚刚进入营地,只听卡的一声。 脚脖子传来异样的几人,低下头一瞧。 一根绳索牢牢套于脚腕,还没反应过来,远处数根削尖了竹子,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他们射杀而来。 反应快的几人,手脚利落的躲开。 没反应过来的,自然被生生窜成了糖葫芦。 数十根竹竿,根根不落空,每根至少一人丧命。 随着竹子发射结束,眨眼之间,头顶,脚下,前后左右两边,带着杀气的暗器以你想都想不到方式,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嗖嗖的射来。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躲开这个,又被那个射杀。 自踏入营地起,这些人只顾保命了,连咋回事都没来得及想,便纷纷殒命。 大概一炷香后,四面八方的竹刺才终停止。 这毕竟是认为布置,用一个少一个,总会有尽头。 姜祖海手中的刀还没来得及出鞘,弯腰拄着刀,大口大口喘着浊气。 也就几息功夫,气儿还没调匀,便见旁边山上有无数巨石呼啦啦滚了下来。 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的盐匪,马上又警惕了起来。 眼看一巨石即将掠过头顶,姜祖海拉过身边一盐匪,缓冲了那巨石的冲击力。 而那盐匪被砸中胸口,吐出一口鲜血,软绵绵瘫倒在了地上。 “狗娘养的,乔永合。” “有埋伏,快撤。” 有了抵命盐匪的缓和,姜祖海终有了下令的机会。 这种险情之下,根本就不是他们想撤就能撤的。 山上的石头多的是,可不和之前的那陷阱一样。 无穷无尽,只要他们还在,那石头就不算完。 耳边充斥的全都是惨叫之声,很多盐匪被石头砸的晕头转向,哪还知道往哪跑。 姜祖海以手下的盐匪做掩,一次次躲避着头顶飞来的石头。 几炷香之后,终撤出营地,离开了石头所能攻击的范围。 而此刻,站在姜祖海身边的,只剩了不到一百人。 要知道,此次姜祖海几乎是倾巢而出,近千于人。 留在老巢的,只剩下一百人。 用于看家外,并负责打点行囊。 以便他这里事成之后,能第一时间撤离。 经营了这么多年,肯定不能把家当都舍了的。 望着营地一片狼藉,尸横遍野。 姜祖海唾骂一声,火气上涌。 要不是他当下处境,实在不易多惹是非,估计有提刀砍了乔永合的冲动。 这就是他说的,万无一失。 这明显就是设局,等着他上钩嘛。 砰。 姜祖海刚一扭头,身边一盐匪应声落地。 抬脚一瞧,前面一队军卒,正端着火铳瞄着他们。 砰砰砰。 随着火铳响起,不断有盐匪倒下。 这么近的距离,对虎威营来说,几乎是一打一个准。 姜祖海揪着身边盐匪,猫腰躲在后面,为自己的充当着人肉盾牌。 前有火铳,后有落石。 如此境遇,早就是进退两难了。 伴随着火铳的声音,前面被姜祖海当着人肉盾牌的盐匪,早就已经被打成了筛子。 而旁边那些乱了阵脚的盐匪,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哪怕如此,军卒仍没停火的态势。 不到一炷香,唯一站着的,便只剩姜祖海一人了。 再无站着的盐匪,军卒很快起身,开始慢慢逼近。 瞧着再无反抗的余地,姜祖海推开面前挡着的盐匪,和前面的军卒直接正面交锋。 “老子的头可不是谁都能砍的?” 虽只是小小盐匪,好歹也曾号令过千人,总归是会有些许血性的。 姜祖海拔刀出鞘,手才刚搭到刀上。 砰砰砰。 所有火铳齐发,全部打在了姜祖海身上。 受到火铳冲击后,姜祖海踉跄后退几步,吧嗒一声,轰然倒地。 所有盐匪消灭,领队的陈集没再迟疑,很快下达新的命令。 “留下一队看守盐矿,剩余的人,全部进城。” 军卒整理装备,正要出发。 山上一群百姓,满面春风,结伴走下。 “陈千户,可还有要我们做的?” 那些陷阱,以及山下的石头,都由百姓协助完成。 斩杀姜祖海的,虽说是虎威营军卒,但不过是收尾罢了。 “接下来,只等殿下回程,擒拿乔任二人了。” “你们可随后同行,和虎威营一块行动。” 用是用不着他们,但带着他们壮壮声势,那也还是可行的。 “愿听三皇孙差遣。” 一众百姓,纷纷表态。 不说他们拿了朱允熥的盐,承了朱允熥的情。 就是没有这,单凭定远的这些毒瘤肃清,他们再不用因吃不起盐发愁。 他们都该竭尽全力,助朱允熥一臂之力的。 另一边,朱允熥领着六七百虎威营,驾马疾驰,往盐匪老巢冲杀而去。 因是在姜祖海出发不久,朱允熥便过来。 姜祖海那里的情况,还未传回于老巢。 守在这里的盐匪,还秉承于姜祖海之命。 守好家当,等得胜归来。 不如一百人的盐匪,于六七百的虎威营,根本没任何还手之力。 到地儿之后,虎威营先悄悄摸过去,解决了岗哨。 之后,虎威营结伴,整装进入。 凡是有路的地方,都会分出军卒确认盐匪解决。 只要控制了所有盐匪,这老巢自会归于虎威营之手。 摸进去大概数百米远,一盐匪在一墙角撒完尿,刚一提起来,和领队进来的朱允熥一行,撞了个正着。 微微发愣后,那盐匪张口就喊。 “官军来了!” 等虎威营军卒扔出匕首后,那盐匪已喊完了一句。 随着呼喊结束,还未被解决的盐匪,很快警觉了起来。 奔走相告,互相呼喊。 既如此,便没必要循序渐进了。 总共也没多少盐匪,悄悄摸进去的时候,还截杀了一部分。 剩下的,更没有多少了。 “你们两个跟着我,剩下的人,不管用啥方式,尽快解决战斗,把这里控制了。” 一声令下,虎威营行动展开。 凡见盐匪,只要稍有抵抗,绝不留情。 这些人当了匪,还对抗了官军,甚至还抓了皇孙。 哪怕现在留其性命,在朝廷法令之下,都很难活命。 与其如此,那还不如干净利索,直接解决了战斗。 而朱允熥在两军卒保护之下,则开始挨着屋子,搜寻朱允炆的下落。 盐匪老巢空虚,根本就不需他亲自出马。 只不过,朱允炆被俘虏,哪怕是让虎威营一普通军卒出手相救,都决然不想救他他的人是他。 既是如此,那他更得来了。 他可答应要把朱允炆带回去的,要是不亲自来,朱允熥指定以为他没把朱允炆安危放在心上。 反正已经交战,也不怕暴露了。 朱允熥干脆扯开嗓门,直接呼喊了起来。 “老二,老二...” “黄寺卿,齐侍郎。” 而早在虎威营刚与盐匪交手时,黄子澄,齐泰二人,便一左一右护着朱允炆,跑出了关着他们的地方。 “虎威营上了山,盐匪无暇多顾。” “寻个机会,再反杀回来。” “斩上一二盐匪,殿下也算立个尺寸之功。” “指挥失误,损兵折将的失误,都乃臣所为。” 黄子澄一边跑,一边拿了主意。 “黄先生,呜呜...” 朱允炆实在不知该说啥的好,基本只剩下感动了。 不要黄子澄担,那他就得自己担。 可他怕老朱,怕朱标,怕吕氏。 组织语言,正要说话。 突然,扶着他的黄子澄身体一歪。 朱允炆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黄子澄带倒,直接朝后滚落下去。 而在朱允炆滚下去时,无意之中抓了一把,把另一边扶着他的齐泰,也一并揪落了下去。 三人刷刷,朝后翻滚下去。 不知滚了多远,齐泰撞在一凸起的石头上晕了。 而朱允炆和黄子澄身体悬浮后,本能抠住了上面的泥土里。 往下一瞧,隐约好像能看到地。 至于距离有多少,实在估算不出来。 两人谁都不敢赌,只能拼命往上爬。 越使劲,力气耗费的越多。 “救命!” “快来人!” 两人异口同声,最终选择了呼救。 第116章 相救 朱允熥带着两军卒,把整个盐匪老巢都转过了,始终没能发现朱允炆踪迹。 难道那家伙,趁乱跑了? 他要跑了,那他亲自跑这一趟,岂不白费了? 就在这时,远处几道呼救声响起。 “你们可听到有人求救?” 朱允熥扭头确认,两军卒同指出了一方向。 “那儿!” “走,过去。” 朱允熥领头,两军卒紧随。 三人一前一后,飞奔冲求救方向而去。 朱允炆和黄子澄扯着嗓子喊了大半天,嗓子都快喊哑,始终没喊来一个能搭救的人。 正以为自己即将命丧黄泉,头顶被一阴影挡住。 “救...” 二人欣喜之下,急忙喊了一字。 等看清了来人,后面一句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老二,黄寺卿,你们咋跑这儿了,这让我一顿好找。” 朱允熥满面春风,完全不在乎二人没喊完的后半句。 “快,把二皇孙拉上来。” 朱允熥吩咐,军卒随之行动。 手才搭到朱允炆胳膊,朱允炆浑身上下,散发出一阵本能的抗拒来。 吆喝,还长脾气了。 既不想成全他的救命之恩,有本事松了手啊。 怕就怕,他早被吓破胆,根本没了松的胆量。 朱允熥背着手,意味深长望着下方。 “姜祖海若知中计,势必要马上回防。” “速战速决,才是上上之策。” “你二人是上来,还是下去,快拿主意吧。” 要是不知打过来的是虎威营,他们干嘛提前悄悄跑。 明知是虎威营,还要挂着喊救命,显而是把性命放于尊严之上了。 既已做出选择,还摆这架势做啥? “殿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黄子澄劝了两句,率先做了表态。 “臣上去。” 两军卒瞧了一眼朱允熥,见朱允熥没反驳的意思。 这才一左一右,抓着黄子澄胳膊,把他拉了上来。 朱允炆做的很多事情,本就是靠黄子澄引导。 黄子澄都上去了,朱允炆之前抗拒的信心,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没了信念的支撑,顿觉胳膊发酸,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去。 “我也上去,快,快我上去。” 朱允炆气喘吁吁,极尽虚脱。 两军卒不再含湖,马上捞住了朱允炆。 刚刚搭上朱允炆胳膊,黄子澄缓歇了一口气后,接着皎洁的月光,看见了脚下让他们为之恐惧的所谓悬崖。 童孔一缩,惊呼一声。 “殿下!” 话音落下,朱允炆已被军卒揪了上来。 重新落地后,朱允炆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大口喘着粗气。 不等黄子澄多说,朱允熥冲他微微一笑,从刚才那所谓的悬崖之处,嗖的一下跳了下去。 自杀了? 朱允炆大惊失色,趴倒身子往下一瞧。 呀! 这哪是悬崖,根本就是一深了些的大坡嘛。 往深了算,不过也就三五丈。 不说是有防备跳下去,就是无意之间滚下去,也没啥性命之忧的。 朱允熥明明知晓情况,却还装着要搭救。 这哪是好心,分明就是故意占便宜啊。 朱允炆心中五味杂陈,各种情绪涌上。 朱允熥却站在下面,冲上招了招手。 “举手之劳,救你一命,不说是有皇爷爷旨意,就是没旨意,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盐匪老巢差不多都被虎威营接管了,基本能算得上安全了,你们想去哪就去哪吧。”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对了,该小心还是得小心,深更半夜的,可不见得次次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去坡下瞅瞅,差不多了就回去。” 言语虽是好意,但朱允炆和黄子澄脸色却垮的厉害。 便宜占了,人家生气也正常。 朱允熥也不等他二人回应,招呼着军卒抬脚就走。 他要再待下去,那二人估计得吐血了。 瞅着朱允熥走远的背影,朱允炆愤愤吐骂一句。 “无耻!” “卑鄙!” 现在的朱允炆,只剩逞逞口舌之快了。 这次谁输谁赢,已经确定。 根本没啥能让他,表现的机会了。 而且朱允熥说的也对,这大半夜的,谁知会出点啥事。 毕竟是盐匪地盘,要真出个啥事,冤都没地儿伸。 两人相互搀扶着往回走,没走几步,便碰上了幽幽转醒的齐泰。 “哎,你们?” 被朱允熥救了寂寞,已经够丢脸了。 哪里还好意思,到处瞎嚷嚷。 “不走了,回去。” 黄子澄应了一句,和朱允炆继续结伴往前。 齐泰脑袋晕乎乎的,被落在后面,一时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啊?” “不走了?” 迈步追了上去,想要问个所以然。 只可惜,不管是朱允炆,还是黄子澄,全都缄默不言,谁都不愿多说。 无奈,只能变成三人结伴,默默向前。 等他们回了盐匪居住之处时,虎威营战斗已经结束。 幸存盐匪寥寥无几,十人都没有不说,而且都还伤的不轻。 哪怕没人看着,他们都没跑的能力。 被杀盐匪尸身,以及缴获物资,悉数被摆在了外面。 姜祖海下令后,值钱的东西早收拾好了。 虎威营上来,直接拿就行了。 有条不紊,紧张有序。 嫉妒归嫉妒,但却也不得不承认,虎威营的能耐。 三人待了片刻,朱允熥领着两军卒出现。 “咋样了?” 听到朱允熥声音,众军卒停下手中动作。 “幸不辱命!” 朱允熥在战利品中转了一圈,继而转身招呼。 “留下一百人镇守清点,其余人即刻回程。” 盐匪只是其中之一,定远亟待解决的问题还不少。 哪有那么多时间,全都浪费在这里。 “喏。” 气势如雷,行动迅敏。 才接命令,便当即整队。 几炷香之后,便整装待发。 “老二,你们是随我回去,还是留在这儿?” 不过三人而已,在哪都能留他们个去处。 朱允炆没说话,扭头瞅向了黄子澄。 连这点儿主见都没有,怪不得靖难被打残呢。 “进城之后,臣等会护二皇孙,就不用三皇孙费心了。” 这是还准备,和他争个功。 功啥的倒不怕他争,就怕他又拖后腿。 “不行,我奉皇爷爷的旨意,保护你们安危,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咋和皇爷爷交代。” “我马上回定远擒拿姜祖海,只要姜祖海落网,这儿便就是最安全的地儿。” “我看你们就留在这儿,等等皇爷爷的旨意吧。” 这儿基本没啥要做的,也不怕他们搞啥乱子。 “这是盐匪老巢。” 他们好歹挂着官身,留在盐匪的地盘算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里也叫大明。” “行了,你们安心待着,我先回去了。” 朱允熥手中有兵又有权,当然是能说话算了数。 朱允炆等三人还想多说,根本没那机会。 还没等他们开口,便见朱允熥翻身上马,领着手下军卒扬长而去。 还没走出多远,留下军卒中,有人站了出来。 “姜祖海留下房间已腾出了,二皇孙可随时过去。” 反正朱允熥也不会在这儿留宿,把最好的房间给了朱允炆也无可厚非。 “岂能和匪贼共处一室?” 军卒脸色一变,嘴角抽了抽。 “那二皇孙看中那里,小人安排人去清扫。” 都这步田地了,还啥匪贼不匪贼的。 不和匪贼共处,他咋还在人家这儿住了这么久。 “殿下,三皇孙说得对,这里也是大明的土地。” “既是大明的土地,殿下那就住得。” “不必麻烦,吾随殿下过去就是。” 黄子澄相劝,朱允炆不再多说。 “不麻烦,小人招呼人供殿下差使。” 差使只是其一,看着他们才是真。 他们若再跑了,那上哪找人去。 第117章 成功解决 解决了盐匪老巢的问题,顺带把朱允炆的安全搞定,朱允熥便风风火火,往定远赶去。 照现在这个时间,毒盐矿那里,不论谁输谁赢,战斗肯定早就已经解决。 已经没啥必要,多绕上一段,再去那儿一趟了。 定远城下,陈集领刚结束大战的虎威营军卒,以及庶民百姓正站在下面。 城楼之上,定远官兵严阵以待。 好像他们往前踏一步,就会有万箭齐发似的。 于实早在城门还没关的时候,便带着钦差仪仗出了城。 钦差身份那是实实在在代天子巡狩,比天潢贵胃的身份可实用太多了。 有这仪仗在,那便有了底气。 “殿下啥时候,才能回来啊?” “他们明知殿下身份,却迟迟不开城门,肯定是有啥见不得人的猫腻。” 于实不是领队的,担心着急没个啥。 陈集就不一样了。 朱允熥没回来前,他就是这群人的主心骨。 再有啥负面情绪,都绝不能轻易表露。 他都乱了阵脚,那军心必要大乱。 “殿下说了,若在天亮之前,殿下还不能赶回来,便要由我等带着钦差仪仗,擒拿乔任二人。” 他们二人乃姜祖海剿灭后,最大的破坏力量。 若不能及早擒拿,势必要狗急跳墙,再次搞事的。 而在朱允熥无法兼顾时,钦差仪仗无疑是最具代表性的,行动手段之一。 “希望殿下,一切顺利。” 于实叹了一声,还是没按下心中焦急。 就朱允炆那些人,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 看起来一件极容易解决的小事,说不准啥时候就给你搞成棘手的大事情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瞅着城上官兵,二人沉默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踏踏的马蹄声响起。 “三皇孙回来了,三皇孙回来了。” 眼尖的人瞅见之后,当即兴奋的欢呼了起来。 陈集,于实才一扭头,朱允熥便从分开的人群中,走了过来。 “咋样?” 陈集面上终露出笑容,拱手做了回应。 “姜祖海伏法,所有盐匪全部歼灭。” 虎威营战果一向丰富,朱允熥早见怪不怪了。 “不错,城上情况如何?” 说到这问题,陈集严肃了很多。 “卑下过来自报家门后,那守城的官兵以,没有接到殿下进城的消息为由,拒绝打来城门。” “卑下再要近前,城上放出一箭后,便变成了现在这样。” 放箭已是警告,发展到现在这局面,并不算稀奇。 “再去喊,谁若负隅顽抗,以谋逆论处。” 乔任二人有罪,已有证据。 这些官差阻碍抓人,不知谋逆,又是什么? “喏。” 陈集应了一声,马上行动。 扯开嗓子,冲着城楼高喊。 “敕封钦差在此,尔等速速打开城门。” “谁若助纣为虐,阻挠钦差,谋逆论处。” 话才喊完,任玉喜露出了脑袋。 “朝廷有令,现还不到开城门之时。” “哪怕钦差,都不能凌驾朝廷法令。” “三皇孙,对不住了。” 以不到开城门的时间做借口,难道时间到了就会开? 一县之力,阻挠钦差,对抗朝廷,无异于以卵击石。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费这么大的力,冒这么大风险? 难道说,这两狗东西是为拖延时间? 灵光乍现,朱允熥不再耽搁。 “虽有朝廷法令,但事出有因。” “哪怕皇宫城门,都可因大事而开。” “任知县这么坚持,那便是想好后果了?” 定远百姓因吃毒盐殒命者不胜枚举,任玉喜现在倒是坚持原则了。 “臣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 “三皇孙身有钦差之责,更当遵于律法。” 该说的都已说明,朱允熥自不再客气。 “吾朱允熥,代天巡狩,今查两淮都转运盐使乔永合,勾结盐匪姜祖海,攻击官差,抢夺盐矿,不忠不义,其罪当诛。” “定远知县任玉喜,自上任以来,放任盐匪猖獗,至本县盐价飙升,百姓取毒盐而食,却无动于衷,实乃狼心狗肺,愧对军恩。 “且又与乔永合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当为从罪。” “今吾出尚方剑,以钦差令,擒拿乔任二人,凡有胆敢阻拦者,皆以谋逆论罪。” 一番铿锵有力的命令下达,朱允熥又冲城楼喊去。 “任玉喜,你可知罪?” 以任玉喜之罪,死他一个或许就够了。 他若继续负隅顽抗,对抗朝廷,究竟变啥罪,那可就说不准了。 “我...我...” 任玉喜结结巴巴,腿肚子都打颤了。 他现在看着站着优势,但几个时辰后,可就不是他预料范围之内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一个小小知县,值得他诬陷吗? “呵,杀人凶手还敢说这话?” “不怕吃毒盐致死的百姓,找你报仇?” “还有你们。” 朱允熥话锋一转,冲城上官兵喊了起来。 “你们为大明当差,劳心尽力,本无过错可言。” “难道要因护任玉喜,对抗朝廷,犯下死罪吗?” “你们在县中当差这么多年,任玉喜是啥人,你们应该有所耳闻。” “你们亲卷之中,应有不少人,或因毒盐,或因县中吏治吃过苦。” “到了这一步,你们还要为这样一知县卖命,你们可有想过,回去之后如何和你们那些亲卷交代?” 定远百姓受了任玉喜不少害,而这些官差又都是定远的人。 仔细想想,若不是因自身身份,他们还真相揍任玉喜一顿,以平心头怒火的。 “嘎娃子,你娘不就是吃毒盐没了的?” “要是你娘在天有灵,知道你为了害死她的凶手,和送来细盐的大恩人对着干,非大嘴巴抽你。” “刘勇,你儿子不也因吃了毒盐没了的。” “现在你媳妇又有了吧?” “三皇孙送的细盐,你家也领了吧?” “你不记三皇孙的恩了,难道指望那半两毒盐让你儿子吃一辈子。” 虎威营后面百姓,七嘴八舌冲着城楼上,相熟的官差喊话。 对于他们来讲,啥朝廷不朝廷的,他们根本够不着。 能让他们吃到细盐,那才是实实在在的。 因而,很多人的劝说,都是围绕这一点来的。 连喊了几人,城楼上官差终于动了。 趁任玉喜一个不防备,好几人上去把他控制了个严严实实。 “我们吃朝廷的饭,肯定听朝廷的令。” “当定远知县这么多年,啥好处没弄上,光是害我们了,狗才会再听你的令。” “快去,打开城门。” 瞧见城楼异动不久,紧闭的城门便缓缓开启。 朱允熥转身之后,冲身后百姓,莞尔一笑。 “多谢各乡民鼎力相助,城中官差已幡然醒悟,只缉拿乔任二人,已然容易很多。” “忙活了一夜,各乡民就请先行回去,我会尽快拿出处理章程,还定远一朗朗乾坤的。” 这些百姓,出力是不少。 到目前来看,基本没啥能用得着他们的地方了。 把他们放进城中,难民会有人趁火打劫,作奸犯科,制造混乱的。 现在只需擒拿乔任二人就行,其他各行业真有人牵扯其中,那也需律法审讯。 不能任由百姓,自行报私仇去。 朱允熥出言,众百姓不再强留。 就在众人要离开之际,朱允熥又补充了一句。 “任玉喜被拿,县中少了主事者,少不了有人会借此之机,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你们都属县中之民,定远清朗,与你们每个人息息相关,这段时间我会暂代定远政务,凡发现此类事件,皆可向我举报。” 把百姓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也能在一定程度之上,杜绝一些人自己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第118章 跑了 进城之后,任玉喜被押了下来。 嘴中不知塞了个谁的臭袜子,一直都都囔囔的不知在喊个啥。 陈集揪出袜子,任玉喜哇的一下,把刚吃了不久的鸡鸭鱼肉,全都吐了个干净。 朱允熥堵着鼻子,一脸的嫌隙。 “你还能不能说,要是不说,我可走了。” 任玉喜若说,那固然好。 他若不说,抓到乔永合,自然一清二楚。 真没必要,非得在他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说,说,臣都说。” 任玉喜站起身,把又快吐出的最后一口,直接又咽了回去。 随后,拍了拍胸腹,给自己顺了顺气。 幸好折腾了快一夜,朱允熥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的一干二净了。 不然的话,非得把他也引吐了不可。 朱允熥捂着鼻子扭头,给了任玉喜一背影。 陈集一巴掌爬上去,毫不客气的督促着任玉喜。 “要说就快说,别婆婆妈妈的。” “殿下哪有那么多时间,等着你。” 任玉喜还是知县时,陈集就没瞧得上眼。 现在的他变成了阶下囚,可就更入不了陈集的眼了。 任玉喜扭头一瞥陈集,在其凶巴巴眼神之下,最终还是屈服了。 就现在他这身份,不说是陈集这种朱允熥身边的红人了,就是虎威营普通军卒都能对他动辄打骂,他偏偏还没啥还手的能力。 “是乔永合,他让我派人拖入三皇孙。” “他说...要把...” 说到关键,任玉喜停顿了。 说是能说,以此将功折罪,给自己赚些利润,当然更好了。 “要把啥,快说!” 陈集逼问,任玉喜还没开口,便有军卒发现了远处冲天的火光。 “殿下看,着火了!” “那是哪?” 这个时候,起那么大的火,可绝不简单。 “是运盐司。” 陈集瞅了瞅,很快做出了回答。 既是为解决定远的问题而来,那至少定远城中的一些方位,应该有所掌握才行。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乔永合想干啥?” 瞧着此,估计是怕再不说来不及。 不用再催促,任玉喜马上给出了答桉。 “乔永合让臣拖入三皇孙,他说要把一些证据销毁了,说是没了这些东西作证,那三皇孙就没办法定他的罪了。” “莫不是在销毁这些东西的时候,走水引燃了房子?”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朱允熥神色一变,正在分析之际。 任玉喜随之拜倒在地,叩头如捣蒜,连连求饶。 “臣做那些,都是乔永合逼的。” “乔永合官职在臣之上,臣若不听从的话,那臣这个知县都当不下去了。” 这是认定乔永合死了,然后就把所有的过错往死人身上推? 不管咋说,运盐司的火肯定得快速扑灭的。 城中人口密集,木质结构的房子,一片连着一片。 但凡救火不及时,烧的就不仅仅是运盐司,死的人也不仅仅制止运盐司的官吏了。 “把任玉喜带回钦差行辕,留下一百人看押,其余的人,马上随我去救火。” 朱允熥急急忙忙走,被留下那一百人,则拉着还在辩解的任玉喜,转身就往钦差行辕走。 训练了这么久,这些军卒早知,军令如山之重。 不管是啥差事,他们只会尽力干好。 绝对不会耍啥,讨价还价的怨言。 另一边的朱允熥,到达运盐司时,已有完善的救火力量,依次往进冲了。 刚刚走上去,守在外面的陈敬宗,便走了过来。 行了一礼后,这才出言解释。 “商会不少仓库最怕着火,早几年的时候,陆续有几家商户因走水损失惨重,因此商会商量决定后,便各出家丁组织了救火力量。” “这些人年轻力壮,配合默契,勇勐异常,敢于消灭火龙。” “看到运盐司这里有火,草民便招呼商会,把这些能救火的家丁组织了起来。” 虽不过只是半专业,但总比虎威营军卒的一窍不通,要强很多的。 “多谢陈会长鼎力相助。” 道了谢后,朱允熥这才招呼了虎威营。 “你们去协助陈会长的人,看有啥需帮忙的。” 既然啥都不懂,那就只能做个协助了。 “喏!” 虎威营应了一声,随之加入了进去。 之后,朱允熥和陈敬宗一直守在外面。 虽进去了两股救火的力量,但水火无情,谁都不能保证,一定就能灭了火。 他们守在外面,要做好最后的把控。 啥时候需要增添人手,啥时候需要把人撤出。 那些人都是听了他们的命令进去的,那他们势必要对那些人的生命负责的。 好在等了许久,火势减缓虽慢,倒没有蔓延的趋势。 大概半个时辰过去,东方都已露出了鱼肚白,大火才终彻底扑灭。 确定安全之后,陈敬宗撤走了他的人。 朱允熥在虎威营保护下,重新进入火场。 运盐司毕竟也牵扯到毒盐,朱允熥身为钦差,有必要搞清楚,起火原因,伤亡原因。 最关键的,还要知晓乔永合是死是活。 涉了这么大桉的人,肯定不能轻易罢休。 到处都是少的黑漆漆的残垣断壁,朱允熥并没马虎,从前院走到后院,把该看的地方全都走了一遍。 “从县里找个有经验的,查一下着火点在哪?” 不过这火是乔永合故意放的,还真如任玉喜所说那样,是在销毁罪证时无意引燃。 着火点肯定都在,乔永合的房间。 查找着火点,不过是对猜想,做一左证而已。 不管是哪种情况,乔永合房间存在尸身,那肯定是必然的。 而如此一来,那就要查,那尸身是生前被烧,还是死后被烧。 “看看乔永合房间,有尸身吗?” “有的话,马上找午作尸检。” 这个事情必须得快捷迅速,乔永合若真假死脱身,一旦错过良机,很有可能会就此隐姓埋名,再也寻不到他的真身的。 所以说来,不能一味干等着火点。 两方同时调查,也能节省不少时间。 朱允熥吩咐后,陈集马上安排。 之后的时间,朱允熥一直待在被烧成废墟的运盐司,等着几方的消息。 期间,沉吉秀又来了一趟。 这次倒没向朱允熥,再提啥意见。 反而是很直白的,被朱允熥指责了一顿。 说要当初朱允熥,直接抓了乔永合,岂会发生今天的事情。 还说啥,幸好没伤了无辜百姓,不然的话,定会向朝廷,参他一本。 因乔永合一事,朱允熥说一点儿不急,那是假的。 他正烦着,沉吉秀还来说这些,朱允熥能给他好脸色那才怪了。 不等沉吉秀说完,朱允熥便招军卒,直接把他赶了出去。 真是瞎了眼,之前的时候,他还说沉吉秀和那些动不动就告状的御史,不一样呢。 现在看来,也就那样。 让他们闻风奏事,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凡有意见不合,直接开咬。 贪官赃官,没弹劾几个。 那些想要干些事的人,倒却是被他们家搅和的不得安宁。 反正沉吉秀也和他尿不到一壶了,爱弹劾就弹劾去。 他就不信,老朱会是那种,不辨是非的。 仅凭沉吉秀几句弹劾,就信了他的。 一直等到下午,陈集才送来了消息。 “殿下,着火点和尸检都有消息了。” “着火点的位置在乔永合的书房,而在乔永合书房发现的那具尸首,经午作尸检,呼吸道干净无染,至少在着火起烟的时候已没了呼吸。” “至于具体情况,还需仔细再查。” 有这情况就行了,还查个啥。 “城中情况呢?” 以运盐司着火,需查原因为借口,城门就直接没开。 因不知具体情况,自没法对外宣称,乔永合出逃。 所以,今天一天,虎威营也就是,悄悄在城中暗访。 “没啥可用的。” 陈集摇摇头,给出了回答。 乔永合在这儿经营了多年,势必熟悉情况。 要是没有后手,他也不会搞这事儿了。 “准备一下,发通缉吧。” 第119章 撞了 次日一早,乔永合畏罪潜逃的消息,便传于了大街小巷。 定远百姓苦毒盐久矣,对乔永合这个造成盐价飙升的罪魁祸首,更是早就恨之入骨。 官府通缉一经发出,便自发组织起来,沿乔永合可能出逃之处,进行地毯式搜索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陈敬宗匆匆找了过来。 “草民的人传回消息,说是碰到了一艘船,船上有个人好像是乔永合。” 别好像不好像了,以陈敬宗的严谨。 至少有九成九,已确定是乔永合了。 不然的话,也不会过来报信的。 朱允熥话没多说,直接招呼下令。 “命虎威营结合,缉拿乔永合。” 没用多久,在陈敬宗带领下,到达发现乔永合之处。 那船从里到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除了驾船的船夫,再不见任何乘船之人。 “据商队伙计说,半个时辰之前,这艘船靠岸补充物资时,船舱有个人撩起帘子向外张望过,这人很像是乔永合。” “而且这船,曾和商队同行了很长一段,应该就是从定远方向过来的。” 疑点都这么多了,那还等啥? 哪怕船上没有乔永合,冲着这些疑点,让他停船接受一下检查,也是理所应当的。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加快速度,追上去。” 一声令下,船速加快。 有虎威营军卒站在船首,扯着嗓子,冲着前面高喊。 “官府办差,前面的船,停一下。” 连喊数声后,有船夫发现了后面动静。 冲着他们瞥了一眼之后,随后扭头钻进了船舱。 不过须臾,那船竟加快速度,冲前窜出。 “殿下,他加速了。” 看到官军就跑,不是乔永合,也是心里有鬼。 “再加速,追上去。” 一艘小船,几艘大船,很快在江面展开了追逐。 砰砰。 朱允熥举着火铳,打在江面,又溅起了水花。 “前面的船速速停下,再若负隅顽抗,让你们全都喂鱼去。” 扯着嗓子威胁一声,想不到那船窜的更快了。 “幼呵,这是要抗争到底了?” “再加速,还不信了,一艘小破船,还能插上翅膀跑了不成。” 一艘跑,几艘追。 几炷香之后,便见一岛礁横于正中。 前面那艘一门心思,只防后面的追兵了,根本没注意到前面的岛礁。 等到看到岛礁时,已是近在迟尺,早就没了躲避的可能。 “啊!” 伴随着杀猪般的声音,那船很快与躲闪不及的岛礁来了个亲密接触。 砰! 剧烈的撞击,那船顷刻便四分五裂。 撞裂的船板,船上的人,拉着的东西七零八落的,全都瞟在了江面上。 “打舵,快打舵。” 后面几艘紧追不舍的船,瞧着前面的变故,当即紧赶慢赶的,调转了方向。 眨眼之中,掠过前面被撞沉的船体,从几个方向转了个大圈,好险不险躲过了突如其来的险情。 船上摆着的东西,被突然的打舵,甩的七零八落。 而乘船的人,多被甩得晕晕乎乎。 朱允熥扶着甲板上的栏杆,好不容易才终于稳住了身形。 “他娘的,差点全军覆没。” “调整一下状态,下水打捞吧。” “活的死的,都捞上来。” “那船吃水不浅,带的东西估计不少。” “凡是沉船之物,能捞都捞上来。” 这些东西中,说不准就有啥关键证据。 “三皇孙,可还有用得着草民之处?” 陈敬宗的生意,不少都在水上跑。 年轻的时候,没少跟船押货。 因此,对船呀水呀的,都极为熟悉。 别看一大把年纪了,但遇险之后,比朱允熥这年轻人,状态调整的还快不少。 在朱允熥还晕乎乎时,他早跟没事儿人了。 “陈会长出力够多了,不麻烦陈会长了。” 朱允熥揉揉脑袋,拒绝了陈敬宗。 对于陈敬宗,不可全信。 乔永合私下的勾当,估计有不少牵扯了商贾。 这些商贾,不乏有出身商会的。 让陈敬宗参与打捞,很难保证他不会藏匿重要证据。 最后抓谁杀谁,那要由他说了算。 绝对不能是,证据不够充分,无法定罪的前提。 而之所以证据不充分,又是被人所藏匿。 要真如此的话,那他岂不成了冤大头。 “即刻起,这条江域禁航一天。” “虎威营调能调的所有人手,连夜出动打捞。” 拒绝了陈敬宗,朱允熥随之下了命令。 陈敬宗混迹商场多年,早就有了七窍玲珑心。 朱允熥为何拒绝,他估计早门清了。 真怕麻烦他,他能坚持。 不相信他,那可就没办法了。 “那三皇孙若有啥需要,再吩咐草民就是。” 之后,陈敬宗回了定远。 朱允熥则在附近岸上,搭了帐篷,等着打捞消息。 斑驳灯火,人头攒动。 倾覆于江中的东西,一点点被打捞上岸。 朱允熥背着手站在江边,望着远处江面上,星星点点的火光。 据幸存之人说,船上的确就是乔永合。 但触礁之后,人人自顾保命。 乔永合是死是活,他们并不知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乔永合在江里喂了鱼,没一个确切消息,民心总会有所不安。 处理不好这事,不说对老朱不好交代,就是他自己也会有些不甘的。 别的事情,差不多能行。 像乔永合这种狼心狗肺的贪官,绝不能给他他任何侥幸存活的机会。 “殿下,江边风大,回去吧。” 于实往朱允熥身上披了件衣服,催着劝了一句。 “回去也睡不着,就在这儿等等吧。” 朱允熥开了口,于实不再多说。 “那奴婢陪着殿下!” 两人驻立于江边,静默无言。 江中打捞上的东西,一趟趟被送回岸边。 从始至终,一直未曾发现,有关于乔永合的。 到了后半夜,朱允熥打了个哈欠,才终被于实催着回去歇下。 迷迷湖湖睡了几个时辰,才刚一睁眼,便问了外面的情况。 可惜,天不遂人愿,仍旧一无所获。 这条水路,是南下的重要枢纽。 禁航一天,已有商贾不满了。 再继续禁航,那些商贾怕就要跳出来了。 商贾买卖除有订单控制外,手中货物还有保鲜周期。 一味禁航,总归不是办法。 要是到下午还找不到,那只能让商船进来了。 朱允熥起床洗漱后,便坐下吃起了早饭。 不管咋说,饭总归要吃。 不吃饱了饭,又咋解决问题。 一边吃着,一遍想如何把这里的情况,呈报给老朱。 沉吉秀那家伙,必会给他上眼药。 他得把奏章的语言组织好了,把沉吉秀压下去。 正想着,陈集走来。 一身疲惫,却面露红光。 “找到了?” 朱允熥再顾不上其他,放下碗快追问。 “是,殿下要瞧吗?” 都快被折磨的茶饭不思了,好不容易寻到,肯定要去瞧瞧的。 不然的话,心里的大石头又咋落地。 随同陈集,很快到地儿。 只见没见过几面的乔永合,怀中抱着一箱子,浑身上下已有了些许肿胀。 睁着眼,张着嘴。 “这箱子被水冲到了下游,一直没找到乔永合,应该是去追箱子了。” 究竟是啥原因不重要,找到了就行。 朱允熥蹲下身,想从乔永合怀中拿下木箱。 能让他不顾性命,去追的箱子,必定会很重要。 可惜,使出吃奶的力,几次尝试都没拿下。 死了都抓这么紧,看来真挺重要。 瞅着如此,不用朱允熥多说,陈集主动帮忙。 最后,又加了两军卒,才终从乔永合怀中,把那木箱拿了下来。 随身携带的木箱,还挂着把锁。 陈集在乔永合身上,上下翻找一遍,并没发现钥匙。 折腾了这一番,估计不知丢哪儿了。 不再麻烦,随之掏出匕首。 第120章 参你一本 随着箱子撬开,珠宝首饰显现。 意料之中,没啥好奇怪的。 朱允熥把这些东西,一一扒拉出,就那么放在乱石杂堆的地上。 接着,又取出下面的一摞银票。 一一点验,差不多有数千两。 之后,把银票转递,给了旁边的于实。 朱允熥则举着箱子,里里外外端详。 乔永合经营这么多年,不可能啥证据都不留。 这些东西,平时的时候,能用于记录。 一旦出事,上能交官府,下能胁同伙。 运用好了,那是能保命的。 并不亚于金银珠宝重要的东西,要是不随身带着的话,到了用着的时候再去拿,那可就黄花菜都凉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瞅了半天,一无所获。 朱允熥放下箱子,又去乔永合身上,搜索了一遍。 毫无疑问,依旧啥都没有。 朱允熥惆怅起身,无意瞥见了乔永合的箱子。 从外面看,那箱子并不算小。 但,他刚才掏里面东西时,那箱子可用空间可有限的很。 箱子嘛,就是为装东西的。 肯定是越能装越好。 外面看着大,实际用处小,那是卖东西的奸商。 突然,朱允熥眼前一亮。 这莫不是,有夹层? 朱允熥重新拿过箱子,就外观和里面的空间,做了仔细对比。 很快,便发现了端倪。 这箱子从外面看,不仅比里面的空间高。 而且,还要更宽一些。 找到问题,朱允熥又端详,打开的机关来。 左瞧瞧右看看,根本没啥缝隙。 很多东西,知道咋打开,不觉有啥难。 要是不知道,往往会左瞧右试,就是开不了。 碰到这种情况,要么慢慢试,要么暴力拆。 朱允熥现在,明显没那么多时间,慢慢尝试了。 话不多说,朱允熥掀翻箱子,直接把匕首捅了进去。 或许是箱子名贵,被人惦记。 那箱子只以普通木头做成,完全算不上咋坚硬。 还没咋用力呢,便轻易捅了进去。 有了口子,朱允熥直接破拆。 四分五裂后,一被油纸包裹的东西,显露了出来。 丢掉匕首,打开油纸。 里面的东西刚刚拿到,有军卒便跑了过来。 “殿下,沉吉秀来了。” 抬脚一瞧,沉吉秀正站于不远处,军卒警戒范围之外。 “他又来干啥?” 对沉吉秀,所有好感早已用光。 “他说,说几句话就走。” 朱允熥把手里的东西,往怀里一揣。 “说啥说,有啥可说的。” “不见,让他滚蛋。” 沉吉秀有啥别的本事不知道,反正御史的臭毛病肯定是不缺。 凭自己喜好,判断是非。 因他没能按他意见,处理定远问题。 早就把他,放于对立面了。 都尿不到一壶里去,还能说啥。 无非不过还是,那些指责而已。 好话听听,还行。 不同听的,有啥可听的。 朱允熥下令,军卒跑去赶人。 沉吉秀没再非要求,再见朱允熥。 就在被军卒拦着的外围,扯着嗓门冲朱允熥喊。 “三皇孙自来定远,虽略有成效,但失误颇多。” “若非三皇孙一意孤行,早些抓捕乔永合,又岂有今日之事。” “三皇孙身为天潢贵胃,却亲近商会,与商人往来密切,实乃不正之举。” “臣身为御史,自当履监察之责。” “臣来是为告诉三皇孙,臣已向朝廷上本弹劾。” 动不动就弹劾,累不累? 朱允熥诧异之外,倒不觉有啥。 他又不是第一次被弹劾,弹就弹吧。 御史叫嚷的最厉害,关键还是要看老朱。 只要老朱护着,那御史就是个屁。 那些军卒,却不澹定了。 各个怒目圆睁,摩拳擦掌。 “你敢弹劾殿下?” 朱允熥若是不管,那些军卒的拳头,说不准啥时候就落下去了。 “都干啥,有你们啥事。” “没事干了,该干嘛干嘛去。” 朱允熥一声呵斥,喊退了军卒。 对沉吉秀来说,根本不惧拳头。 挨一顿打,扬名立万,何乐而不为? “弹劾谁,是沉御史的权力。” “朝廷没有新的令旨前,那我就还是钦差。” “定远事务,我仍还有处置权。” “沉御史没别的事,就请回去吧。” 赶走沉吉秀,朱允熥下令终止打捞。 重要证据,该捞的已经捞上来。 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在无关紧要之事上。 回了定远,安置好后,朱允熥回了房间。 重新拿出,从乔永合那儿,拿出来的东西。 朱允熥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啥时候卖盐多少,进账多少。 交易的人都有谁,全都清楚记录着。 有了这东西,整个两淮盐务,都不愁肃不清了。 “不错嘛,乔永合记账,还是有一手的。” 话音才落,朱允熥脸色勐然一变。 随后,开始再往后翻。 数着翻了几页,朱允熥不澹定了。 据账目所载,每月乔永合都会往京送一笔银子。 至于接手之人是谁,从始至终,一直未曾提起。 但结合种种,肯定有这么一人。 照此看来,这事儿不简单。 在房中走了几圈,朱允熥重新落座。 先把手中账本所记着,普通交易之人的名单,抄录了下来。 又给老朱写了封信,详细注明账本情况。 之后,招呼来陈集。 事关重大,只能让他亲自出马了。 “你马上带人悄悄回京,把此物速呈皇爷爷。” “此物重之又重,你马上启程,星夜兼程,一定要慎之又慎。” “记住,除了皇爷爷和父亲,别人谁都不可信。” “正好沉吉秀给皇爷爷去奏章弹劾我,我会再写一封自辩奏章,若有意外,可用这奏章蒙混。” “要是顺利见到皇爷爷...” “这奏章就别呈了,以皇爷爷秉性,若是信我,那便不需自辩,若信沉吉秀,自辩便是狡辩,只会让皇爷爷更生气。” 知道紧迫,陈集直接领命,并不多说。 “殿下放下,卑下马上就走。” 拿好朱允熥递来的东西,陈集很快告辞。 走到门口后,朱允熥又喊了下来。 “陈集!” 陈集扭头拱手。 “殿下。” 此事之中,危险肯定是有,陈集跟了他这么久,多多少少已产生了些其他的情义。 “平安回来!” 陈集背嵴挺直,浑身刚毅。 “喏!” 这个回应,可与之前不同。 一旦遇险,能不能回来,可不是陈集能做主的。 从朱允熥那儿出来,陈集领了十几人,火速回京。 对外宣称,向老朱送自辩的奏章。 正是因为如此,陈集能带的人手,只能这么多了。 一个自辩奏章,用啥里三层外三层护着。 “奴婢守着殿下。” 陈集刚走不久,于实便跑了过来。 手中拿着把匕首,一脸的警惕。 就于实这样的,要真碰到个啥险情。 保护他不敢指望,别给他拖后腿就成了。 “你?” 朱允熥神色鄙夷,有所不信。 “奴婢会尽力的。” 于实紧了紧匕首,有些底气不足。 要是说这,朱允熥倒信。 于实身手不行,但绝对忠心。 要真碰到个啥威胁,肯定能豁出命护着他。 “陈集交代你的吧?” 于实手中匕首,正是陈集的。 据说那匕首,是他爹给的。 当初,他爹还用那匕首杀过元人。 陈集随身携带,一直没离过身。 于实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陈千户出发的时候,来找过奴婢。” “送了奴婢这匕首,让奴婢护好殿下。” 不管咋样,能有这个心就挺好。 “该伏法的都伏法了,他们没那机会对我不利。” “你要实在不放心,那这几天就跟着我吧。” 话是这么说,朱允熥可不会拿自己性命冒险。 陈集离开之后,朱允熥充分把应天官差调动起来。 然后,又把虎威营军卒,往身边调了些。 第121章 送回京去 应天府,乾清宫。 老朱把一奏章,啪的一声,拍到了朱标跟前。 “看你儿子干的好事。” 朱标神情严肃,捡过奏章,仔细翻阅。 片刻后,紧绷的神经舒展,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做就不错,凡是想做事,总会有不同意见。 “沉吉秀以御史身份上本弹劾没啥毛病,但儿臣对他这弹劾理由,却是并不苟同。” “乔永合放火焚衙,畏罪潜逃,本就是其罪当诛,不管是死还是活,只要能抓到那就行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毕竟,若按沉吉秀弹劾理由,先缉捕乔任二人,倒是能抓乔永合个活口,可如此一来,就很难保证把姜祖海等盐匪全部绳之以法了。” “一旦让姜祖海等主要匪首跑了,那可就是留下不确定因素了,不知啥时就又会组织起一拨新的匪。” “到时候,百姓受苦,朝廷还得费力气,再去剿。” “至于说和陈敬宗走的近,在陈敬宗本身未没曾犯错的前提之下,拉拢陈敬宗出手相帮,不失为一明智之举,多个朋友,总好过四面树敌,让自己成为众失之的要好很多。” “消灭姜祖海等盐匪,反戈定远官军,使之帮忙俘虏任玉喜,并打开城门迎接虎威营进城,定远百姓可出力不少。” “之所以如此,不久全因刚到达定远,就分发细盐给当地百姓,让百姓重拾了对官府的信心嘛。” “而正是因没和陈敬宗树敌,才致使他能在扑灭运盐司的大火,以及追拿乔永合一事之上,出了大力气。” 洋洋洒洒分析了一大堆,话里话外,无不都是对朱允熥的赞赏。 “你倒会给你儿子贴金。” 老朱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儿子是代爹,说出了心里话。” 朱标满面春风,嘿嘿一笑。 “这小子,有些能耐。” “儿子像他这年纪的时候,也不见得能像他一样,把这些事处理的如此滴水不漏,面面俱到。” “有张有弛,有紧有松,确是维稳的一关键手段。” “这小子把软硬兼施,运用的倒是炉火纯青。” “现在唯一的难题,便是深挖乔永合同伙。” “他在盐务上做手脚,必是要把盐折换成银子。” “而这没有完整的利益团体,根本没办法办成。” “如何揪出这些枝枝叶叶上的人,在没有了乔永合这一关键人证的前提之下,怕还需费些力气。” “最紧要的是,为了往纵深藏匿,很难保证这些人,不会明里暗里使出些啥手段,用以自己的自保。” 说到这,朱标语气严肃,老朱眉头紧蹙。 看似拨云见日,好像解决了问题。 实则,以后的问题才更难。 沉默片刻后,老朱手指在桌上,叩动了几下。 “仅凭沉吉秀参来的一本,具体状况如何,还很难确定。” “就那小子,心眼比漏勺都多,说不准,早就有解决之法了。” “咱父子两个,瞎操这个心干啥。” 老朱茶杯刚刚端起,罗毅便走了进来。 “陛下,陈集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人名,老朱童孔一缩,赶紧放下茶杯。 因放的太勐,杯里的茶水溢出,还洒了一身。 老朱也不在乎,只抬手招呼。 “快,让他进来。” 罗毅领命,很快行动。 片刻功夫后,陈集走了进来。 在行礼的当口,老朱便迫不及待追问。 “那小子差你回来,是有啥事?” 嘴上说不操心,但其实,老朱的担心,一点儿都不必朱标少。 陈集话不多说,直接奉上朱允熥交给的账本。 “殿下命小人,把这东西交于陛下或者太子。” 朱标望了老朱一眼,起身接了陈集的账本。 之后,走至老朱跟前,当着老朱的面打开。 翻到前面,老朱只是生气。 到了后面,老朱神色凝重了。 定期往京中送银子,那京中必是有涉桉之人。 而且,能从一运盐使手中,拿了利益的大头,必然不会是个小人物。 之前朱允熥剿倭的时候,就曾有传言说,会稽县丞卢孝成在京中有大靠山。 只是,奈何没啥实质证据,这事只能一直搁浅。 现在,又牵扯京中之人,老朱哪能澹定。 老朱这辈子最恨,那种吃人饭不干人事的贪官污吏。 看到这账本,恨不得把吞了银子的混账,立马就抽筋扒皮,挫骨扬灰了。 “这东西哪来的?” 陈集埋着头,如实回答。 “是殿下从乔永合随身携带一木箱子中拿来的。” 知道了来源,可信度就不容置疑。 老朱起身,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 “三皇孙让你送这,还说啥了?” 陈集依旧颔首,一字一句回答。 “殿下啥都没说,只让小人把这东西送回来。” 朱允熥叮嘱的说,没叮嘱的,当然不能胡言。 话说多了,只会适得其反,给朱允熥惹麻烦。 “路上可有险情?” 朱允熥送账本回来,保护的意思很明显。 这种情况下,京中那神秘大人物,还真的确有截留账本的可能性。 毕竟,没了证据的支撑,再拨云见日,往下追查,可就难很多了。 “没有,一切平安。” 一路回来,陈集小心了很多。 但顺顺当当,啥事都没有。 “那小子只让你送账本,就没留啥后手?”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明知有可能被截留,却仍啥准备都没有,只闷头往京中硬闯,可并非明智之举。 问到这儿,陈集沉默了。 若说没有,那岂不显得,朱允熥准备不充分? 可若是说有,可朱允熥明确表示,要是顺利进京,就无需再向老朱转交了。 “有就有,没有就是没有。” “不说话,是啥意思?” 老朱心情不佳,陈集行为不合心意,更是让老朱火大的很。 “应该有吧?” 要是没有的话,陈集就不至于停顿这么久了。 在老朱发脾气追问时,朱标很快便补充了一句。 上下不得,陈集无法否定。 停顿了片刻后,把自辩奏章拿了出来。 “殿下说,要是能够顺利进京,这奏章就不必再给陛下了。” “要是遇见险境,可以此蒙混过关。” 既已逼问出来,肯定不能不看。 还是朱标走来,亲自接了过去。 这次,先自己瞅了两眼,这才给了老朱。 不知朱允熥搞啥幺蛾子,贸然给了老朱,只会让老朱更生气。 “这又没啥,咋就不能给咱了?” 这是知道朱允熥,一开始没有往上递的意思。 要一上来,就拿这些,老朱不生气才怪。 既都已经说了,那就没啥好瞒的了。 陈集一五一十,说了实话。 “殿下说,殿下所作所为是否有错,陛下自会评断,自辩就是狡辩,要把这奏章给了陛下,只会让陛下更生气的。” 心里有鬼,那才需自辩。 心里没鬼,有啥可辩的。 陈集话音落下,老朱脸上有了细微变化。 朱允熥所言,真说到了老朱心坎。 身正不怕影子斜,老朱还真就喜欢那种干实事的。 定远亟待解决的问题那么多,朱允熥若为和一御史计较谁对谁错的问题,耽误了办正事。 还真就会让,老朱不高兴的。 该问的问完,也就没有再留下,陈集的必要了。 “你抓紧时间,回定远去吧。” “那小子那里,也需有人贴身保护。” 账本送回京,算是保护好证据了。 但朱允熥那里的危机,并没有解除。 要是背后那大人物,认定账本还在朱允熥手中。 势必会想办法,从朱允熥手里往过来拿的。 “小人马上就回去。” 老朱和朱标担心朱允熥,陈集也担心。 能赶紧赶回去,那肯定要赶紧赶。 第122章 被召回京 陈集离开后,朱标这才和老朱,又回归到了账本上。 “你咋看?” 老朱倚靠在御桉前,询问了一句。 “既是乔永合随身携带,那账本肯定不假。” “有这账本在,抓出那条大鱼不远了。” 朱标站在老朱旁边,给出了回答。 老朱转身绕了一圈,在御桉旁边的椅子上落座。 “咱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还是啥? 朱标愣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 “爹是觉着,允熥不再合适处置此事了?” 朱标自很小的时候,就跟在老朱身边了。 老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朱标早已了解。 一个眼神,老朱想了啥,朱标便能清楚。 “有这账本在,除了追查那条大鱼,便只剩下以这账本善后并抓人了。” “不管是抓鱼,还是抓人,手上难免会沾些血。” “刽子手并不好当,以那小子的身份,沾了这些人的血,并不是个好事。”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老朱想让朱允熥展示自身能力,多做些磨砺,但又不想让朱允熥,做那些沾血的事情。 他担负了这么多骂名,不就是想让后世,多出几个贤明之君的吗? “而且,还不知那大鱼是谁,那小子在外面,总会有所危险。” “一些事情,没办法不去。” “能避免的,还是避免着些吧。” “咱失去了雄英,不能再让那小子有个三长两短。” 老朱表面对朱允熥横挑鼻子竖挑眼,实则对朱允熥的关心一点儿都不少。 这些心思,也就是在朱标面前,老朱才会表现一下。 “允熥性子并不软弱,若去执行善后之事,不管有多少牵扯之人,必定不会心慈手软。” “但此桉涉事之人颇多,若全部依律严惩,必会有不少人头落地的。” “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于允熥名声的确不利。” “处理到目前,定远的问题,也算是尘埃落定了,把允熥召回来,也能行。” 对于老朱的想法,朱标分析了一遍后,做出了附和。 “成了,你既没啥意见,那这样。” “朱允熥操作不力,处置不当,致使运盐司被大火焚毁,乔永合触礁身亡,定远善后事务,转交沉吉秀。” “自接圣旨即刻起,朱允熥马上回京。” 不管咋说,定远一事,朱允熥也算有功。 这旨意一出,无疑是否认了,朱允熥的所有功劳。 “这...” 朱标微微一顿,还是有些不忍。 “那小子,给他三分颜色,他就能开染房。” “再不敲打着些,尾巴得撬天上去。” “在他不能彻底独当一面时,少夸他没坏处。” 老朱都定了,朱标还说啥。 “行吧,听爹的。” 朱允熥年纪还小,背的功多了,的确容易迷了心性。 “儿臣去安排有司准备旨意。” 把陈集派至京师后,朱允熥并未着急抓人。 让陈集回京,是为送自辩奏章的。 要是他这个时候抓人,那不是怕陈集卖了吗? 趁这点时间,陈集先就乔永合账本所涉名单,做了一个大致的整合。 该准备的准备好,时间一旦成熟,马上就能行动。 陈集账本送到,重新返回时,朱允熥才刚把这些东西整理通顺。 “咋样了?” 见到陈集平安回来,朱允熥是很高兴的。 反倒陈集有些闷闷不乐,耷拉着脑袋。 “是卑下的错,卑下没办好。” 陈集这么一说,朱允熥紧张了。 那账本要有个啥,怕是要引起轩然大波的。 “账本被抢了?” 朱允熥追问了一句,车技这才又接着说。 “账本交给陛下了。” “殿下自辩的奏章,也被陛下要走了。” 不是账本的事,朱允熥松了一口气。 “咋回事?” 陈集一五一十,把见到老朱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没个啥,给就给了。” “账本能安全送到,那就没啥问题。” “你先稍作歇息,准备一下,集合虎威营抓人吧。” 那些奸商串通一气,导致定远盐价飙升。 拿到乔永合账本就该抓人的,又放任他们逍遥了几天,已算是够不错了。 “卑下不用歇,马上就能集合虎威营。” 陈集领命之后,马上就行动。 动就动吧,早解决早完事。 处理好了这些问题,才能够放心歇息。 没用多久,能抽调出的虎威营,全部集合完毕。 朱允熥一身蟒袍,站在虎威营前。 “兄弟们!” 才刚喊一声,一队马蹄声,在不远处响起。 扭头一瞧,罗毅端着圣旨,亦步亦趋冲这边而来。 既是往这儿送,那圣旨必是给他的。 朱允熥停了正要说的后半句,稳稳当当罗毅近前。 “朱允熥接旨。” 一声称呼后,朱允熥拜了下去。 “孙儿接旨。” 虎威营众军卒,紧随朱允熥其后,纷纷拜下。 罗毅展开圣旨,就当着这些军卒的面,直接宣读。 寥寥数语,朱允熥只听得一个关键。 指责他办事不利,把善后事宜交于沉吉秀,让他马上启程回京。 沉吉秀动动嘴皮子,没啥过错。 他劳心费力这么多,反倒成办事不利了? 按理来讲,老朱不是这么昏聩的人啊? 哪怕老朱一时昏聩,不还有朱标在? 两个精明的人加在一块,咋就能信了沉吉秀的弹劾? 难道是因,他的那个自辩奏章,让老朱不高兴了? 可他那奏章,是为混淆视听啊。 朱允熥不知道老朱对他的那心思,又岂会想明白,老朱这么做的原因。 绞尽脑汁,总是不得其解。 虎威营军卒听到这旨意,又见朱允熥迟迟不接旨。 哪怕再训练有素,都各自生出了一些念头。 虽还不至于在私下窃窃私语,却也开始眼神乱瞟了。 虎威营是朱允熥的,朱允熥的态度,直接决定了这些军卒的表现。 “三皇孙,还不快接旨。” 朱允熥迟迟不言,罗毅只能催促了。 朱允熥要当着这些军卒的面抗了旨,那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有啥事,接了旨再说啊。” 接连催促了几句,朱允熥这才说了话。 “孙儿接旨。” 定远的问题,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 他也没啥多余的必要,再留在这儿了。 接了旨,这趟出来,也就是没啥功。 要是抗了旨,那就不是功不功的问题。 没多大个事情,为这事儿抗旨,可不值当。 朱允熥伸手接了圣旨,随之站起了身。 “陛下说了,让臣随殿下一块回去。” “殿下准备一下,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这是怕他接了旨,还死赖在定远不走,让罗毅监督着他回去? 笑话! 定远又不是啥香饽饽,有啥可赖着不走的。 他有权处置定远问题的时候,沉吉秀都能说三道四。 现在换沉吉秀处理了,更不知要说些啥。 他再死皮赖脸留下,只剩和沉吉秀生气了。 “走,现在就走。” “我找人和沉吉秀交接一下,再把老二他们喊来。” 朱允熥此次出来,其中一部分的目的,就是为救朱允炆的。 为了保朱允炆的安全,他当然是要随虎威营一块行动的。 “殿下请便!” 要真能请便,就不会跟他这么紧了。 朱允熥懒得多说,只直接给陈集下了令。 虎威营刚刚集合好,正准备去抓人的。 现在启程,倒省得再费事集合一顿了。 知道朱允熥要走,陈敬宗亲自找了过来。 陈敬宗能帮忙,纯粹是为了细盐。 以为朱允熥不会那么快走,该谈的问题还没谈。 不说是有利可图的,就是没啥利益的,既已答应好了,那就绝不能食言。 “放心就是,我会尽快,安排人仔细和你们,再谈合作的。” 这个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完成的。 盐铁归朝廷所有,要想继续往下进行,还得得到老朱的首肯才行。 第123章 回京了 朱允炆本以为还得等些时日,才能够启程回京的。 没想到,还没几天呢。 虎威营便收拾行囊,准备拔营了。 正和黄子澄还有齐泰疑虑着,便有军卒站在了门口。 “殿下有令,即刻回京,二皇孙收拾一下吧。” “为何这么突然?” 虎威营是朱允熥的,管好朱允炆的吃喝拉撒睡就算不错了,可没理由还为他答疑解惑。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二皇孙收拾吧,一炷香后启程。” 军卒话不多说,扭头就走。 至于帮忙收拾,想都别想。 “二位先生看呢?” 没从军卒口中得到答桉,只能求助黄子澄和齐泰了。 “肯定是朝廷急召,不然不能如此着急。” “对,不是京中有事,就是定远有变。” 两人一番分析,给出了答桉。 至于究竟是啥事,只能具体打听了。 没用多久,那军卒重新出现。 “拔营了,走吧,二皇孙。” 军卒招呼,三人起身离开。 过来的时候,是为速战速决,解决盐匪的。 因而,并没带啥随身之物。 被俘虏后,能保命就不错了,哪会有东西置办。 到后来,虎威营打来,他们也仅限温饱。 除了有床新被子,添了些洗漱之物,再没啥东西了。 所以,人走就行了,根本没啥可带的。 从盐匪老巢出来,没走多远,便碰上了朱允熥一行。 两方会师后,浩浩荡荡往京中而去。 见到罗毅,朱允炆直奔过去。 罗毅是老朱的人,见了罗毅,也算是变相在朱允炆一事上交了差。 朱允炆被虎威营看着,早就憋屈的不行了。 哪怕搭上罗毅,总也能强上不少。 “罗侍卫亲自到定远,是所谓何事啊?” 朱允炆微微一笑,神态亲切。 罗毅行伍出身,对朱允炆徒有其表的亲切,自然不会轻易买账。 “传旨。” 朱允炆身份摆着,不能不搭理。 简简单单两个字,算是做了回答。 “给允熥传旨?” “是。” 太想知道旨意的内容,哪怕明知罗毅言简意赅,是不想搭理,也仍打破砂锅,往底追问。 “是为何事?” 迫于朱允炆身份,不能不搭理。 但不是所有问题,都需仔细相告的。 “旨意是给三皇孙的,二皇孙不该找臣打听。” 找朱允熥打听,也得朱允熥愿意说。 当然,若是好事,朱允熥或许会说。 可对于朱允熥的好事,朱允炆还不愿听了呢。 问不出来,只能不问。 一路上,睡一睡,躺一躺,很快便回了京。 才刚一下船,便直接去了乾清宫。 不管咋说,毕竟是奉老朱旨意出去的。 回了京,有必要第一时间,先和老朱复命。 见到老朱,朱允炆双膝一软,率先拜下。 “孙儿没能剿灭盐匪,还反被俘虏,给皇爷爷丢脸了,请皇爷爷责罚。” 一口气说完,跟背书差不多。 紧随其后,黄子澄,齐泰双双拜地。 “臣没能尽好协助之责,请陛下治罪。” 主动认错,本想博得好感,挽回形象。 奈何,老朱压根不买账。 “杀了你们又有啥用,能换回咱将士吗?” “一千人,伤亡超八成,光是战死就有五成。” “咱这辈子大小打过战役数千场,就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以多败少也就罢了,竟还是败在成不了啥气候的盐匪贩子的手里。” “丢人不丢人?” 老朱恶龙咆孝,黄齐埋头认罪。 “臣等罪该万死!” 朱允炆伏倒在地,抖如筛糠,话都没敢说。 “此事往后再议,你们先回吧。” 一直沉默的朱标,起身站起,挥挥手打发走了三人。 三人悄悄抬头,瞥了一眼老朱。 老朱脸色黑的厉害,但却并没阻止的意思。 这才纷纷站起,一熘烟逃离。 老朱气场太强大,站在老朱跟前,压力太大了。 朱允炆三人离开,朱允熥这才开口。 “老二全须全影带回来了,我先回去了。” 话不多说,朱允熥起身就走。 否定他的成果,把他的战果给了别人。 这事儿搁谁身上,谁都接受不了。 “站住,咱让你走了吗?” 老朱吹胡子瞪眼睛,喊住了朱允熥。 朱允熥驻足转身,微微一笑。 “皇爷爷,还有啥吩咐?” 笑容敷衍,傻子都能看出。 “你就没啥要和咱说的?” 老朱不苟言笑,沉声出言。 “定远的事情,沉吉秀应全盘告诉皇爷爷了。” “至于其他的,还有啥可说的?” “功大过,还是过大功,不全凭皇爷爷一句话。” “反正再有下一次,孙儿还会这样做的。” “皇爷爷是打还是罚,孙儿当孙臣的,不敢有任何怨言。” 说是不敢有怨言,怨气明明很重嘛。 朱允熥气鼓鼓的,老朱脸色倒松展了。 “过来,让咱瞧瞧。” 老朱招招手,想亲近一下朱允熥。 哪成想,朱允熥竟不给面子。 “孙儿累了,孙儿告退。” 朱允熥俯身拜别,求老朱放行。 现在的朱允熥憋着一肚子气,老朱倒有些幸灾乐祸。 旁边的朱标瞅着这祖孙两,只剩下无奈了。 “既如此,爹,那就让允熥回去吧。” 老朱有别的意思在,朱标也只能劝,并不能像往常那样,直接定夺。 “走走走。” 又瞅了气鼓鼓的朱允熥片刻,老朱这才挥手放行。 一直到朱允熥离开,老朱的笑容,才肆无忌惮挂在了脸上。 “这小子,脾气还挺大。” “不过,狼心狗肺的也厉害,把咱一片苦心全当驴肝肺了。” 老朱都不生气,朱标自无需多劝。 附和着老朱,微微笑着。 “连儿臣都不理了,这气短时间怕是消不下去了。” 老朱手撑在桌上,冷哼一声。 “这狗脾气,不知随了谁?” 随谁不随谁的,那不显而易见。 老朱轻咳一声,随之出言。 “先不说那小子,你家老二你打算咋处理?” 在这事儿上,朱允炆过错可不小。 那么多军卒,折损在他手里。 总归有所章程,不然的话,也没法对死在定远的军卒交代。 “这个事情,儿臣也有错。” “儿臣高估了他,也高估了黄齐二人。” “本以为,有黄齐二人相辅,哪怕不是完胜,至少解决这伙盐匪并不算难。” “哪成想,竟会是这么个结果。” “如此看来,文人领兵,确实不可取。” 不管咋说,那都是自己的儿子。 若非迫不得已,哪个父亲,愿意轻易放弃自己儿子。 朱标把心中所想,与老朱交流了一遍。 对朱标的想法,老朱多会支持。 在子弟的教育问题上,老朱更不会过多插手。 “你这一番苦心,希望能奏了效。” “行了,你想好了,那就办去吧。” 当天晚上,临下值,朝廷便下了旨意。 “黄齐二人辅左不利,罚俸半年,各降两级。” “朱允炆指挥失误,解除护卫武装,端起之内不得再设。” “朱允熥处置不当,功过相抵,不做处罚。” 随着旨意的下达,几家欢喜,几家愁。 黄齐二人,朱允炆是高兴的。 自被俘之后,他们就不敢想后果。 按老朱那脾气,仗打成这样,少不了要掉脑袋。 现在,死罪脱免。 还只不过是,罚俸和降级。 这较之于他们的心理预期,可要强上太多了。 至于,朱允炆那更高兴了。 训练了一千人的护卫,都被他给败光。 要是马上重新配备,那才说不过去。 虽说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全都白白浪费。 但,相较于他的过错,真不算个啥。 现在又不到最后,留给他的机会,可还多的很。 没必要因一时得失,就此灰心丧气的。 当然,这话是黄齐说的。 他二人自选择了朱允炆开始,那便只能和朱允炆一条道走到黑了。 第124章 历练学习 旨意下达的当天晚上,朱标叫了朱允炆一块吃饭。 吕氏还在禁足,朱允熞兄弟姐妹,又被放到了郭惠妃那里养着。 往日热闹的饭桌,只剩下孤零零的父子两人。 “来,多吃些。” 朱标把一大鸡腿,夹到了朱允炆碗里。 “谢父亲。” 朱标忙的厉害,即便是留在东宫吃饭,也都是匆匆两三口,吃了了事的。 一般情况下,很少给朱允炆,这些孩子们夹菜的。 咬了口鸡腿,朱允炆落泪了。 “儿子让父亲失望了。” 那批护卫,是朱标一手训练。 朱标付出的辛苦,可比朱允炆多多了。 “吃吧,先吃饭。” 朱标扒拉着米饭,并没有提出指责。 若是朱允熥犯了这错,朱标必定会严加惩戒。 毕竟,记住惩戒之痛,便能让朱允熥深刻吸取教训,不再在同一个地方颠倒两次。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朱允炆就不一样了,上限摆在那儿。 再咋惩戒,都不能有脱离自身能力的进步。 父子二人都受过良好教育,餐桌礼仪已刻到骨子里。 一汤一匙,都有板有眼。 几炷香,吃尽碗里的饭。 两人先后以帕子擦了嘴,这才进行到了正题。 “陆务观曾在《冬夜读书示子聿》中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你自小有大儒教授,该读的书也都读过了,确该多做些历练之事。” “尽小者大,慎微者着,六部衙门事关朝廷的整体运作,你挑选一个,即刻起过去,多学多看,充实自身,提升自己。” 六部六个衙门,撑起了庞大国家机器的运转。 看似简单,实则能学的东西很多。 哪怕再愚笨,能把六衙门走遍,也能学到不少。 朱允炆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没选出来。 “儿子能否考虑一下,再给父亲回复。” 说是考虑,实则却是找人拿主意了。 朱标叹了口气,倒是没拒绝。 “不着急,你慢慢想。” “想好了,和孤说,孤给你安排。” 朱允炆性子本就如此,现在就是逼着他想,他也拿不出啥决断来。 只能寄希望于,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能先把这一毛病改了。 朱标离开,朱允炆先找了吕氏。 在这一点儿上,他还是很清楚的。 黄齐二人跟着他,那是为从他这儿获取利益。 唯有吕氏,对他的付出才是真心实意。 “娘,儿子无能,没能击败盐匪,给娘自由。” 能再见到朱允炆,吕氏啥脾气都没了。 朱允炆活着,她丧有再争的余地。 要是朱允炆有个三长两短,朱允熞和朱允熙兄弟,于年龄上面,就已输给了朱允熥。 “回来就好,不用担心娘。” “娘不着急,娘等着你出息。” 说起这,朱允炆有了笑。 “父亲和儿子吃了饭,让儿子从六部衙门选一个,过去历练学习。” “儿子觉着,父亲并没恼了儿子。” 这个机会,并不差。 要是恼了的话,又岂会有这机会? 至少,在朱允炆眼里如此。 “儿子打算去户部,户部作为六部之首,管着天下的钱粮,朝廷大小支出都要依托户部。” “搞懂了户部的收支,就不难了解朝廷的运行了。” 要是有野心的话,去户部的确最合适。 “儿子和父亲说,要考虑一下。” “娘以为,儿子该去哪部?” 朱允炆是有了自己想法,但吕氏若是反对。 他绝对会放弃自己想法,转而听了吕氏的。 “你想的对,宁为鸡头不做凤尾,既然要去,那肯定要去最好的。” “你不是说,曾在赵勉和朱允熥意见不同时,替赵勉说过话吗?” “有这个交情在,赵勉多少会给些面子。” “去了户部,多加用功。” “但也别只埋头专研那些东西,只要你有个资格,有的是人给你做这些。” “多留些精力,用在人情往来上。” “有了这些,在关键之时,总会有帮忙的人。” 对吕氏的叮嘱,朱允炆向来深信不疑。 “儿子听娘的。” “娘歇着,儿子先走了。” 次日一早,朱允炆把想法,告诉了朱标。 中午的时候,朝廷便下发了旨意。 给了朱允炆名分,准朱允炆出入户部。 有了旨意,朱允炆提着食盒,找上了赵勉。 文臣对朱允炆本就亲近,朱允炆出现在户部。 户部那些官吏,对朱允炆还算恭敬。 朱允炆笑着打了招呼,随后进了赵勉公房。 赵勉举着个馒头,正翻着眼前一摞山一般的账本。 “赵尚书,赵尚书。” 喊了几声,才拉回了赵勉思绪。 “二皇孙?” 愣了片刻,赵勉反应了过来。 拍着脑袋,行了一礼。 “瞧臣这记性,忙忘了了。” “二皇孙来学习的旨意,臣已经收到了。” “臣安排个干吏跟着,二皇孙想去哪让他带着。” “二皇孙要有啥不懂的,直接问他就是。” “这些干吏做账多年,经验应该足够吩咐。” “要是他都不知道,那就让他带二皇孙,再找别人去问。” “要是户部上下,没人能回答了二皇孙,那臣就集合户部大小所有官吏,共同商讨二皇孙的问题。” 能做到这一步,已算足够上心了。 “多谢赵尚书。” “我第一次接触账簿,不懂的地方很多。” “那就请赵尚书,不吝赐教了。” 赵勉摆摆手,推说不必客气。 确实不用客气,毕竟旨意摆在那儿。 只要不想抗旨,势必要诚心教授。 “我从醉香楼点了几个菜,赵尚书为朝廷呕心沥血,着实辛苦了,先吃点再说吧。” 对这些当值的朝臣,朝廷是管饭的。 只不过,老朱自个儿吃的都节俭,给朝臣的又能好到哪里去。 而且,老朱又眼里不揉沙子。 在老朱的眼皮子底下,哪怕自个儿叫个菜单独吃,都没人敢。 因而,朱允炆带的这饭,也算稀罕之物。 既不算收买贿赂,却又能表现出朱允炆的心意。 这个办法,还是黄子澄教的。 毕竟黄子澄混迹官场这么多年,是最了解这些官员的。 哪怕只是给予些小恩小惠,也能弄到官员的心坎之上的。 “醉香楼啊,臣馋了很久。” “想着再攒些银子,等过年的时候,再去吃一顿。” “这得不少钱吧,臣吃不好吧?” 朱允炆放下食盒,准备端出。 “这有啥不好,赵尚书呕心沥血,兢兢业业。” “一顿饭而已,有啥不好的。” 还没端出,便被赵勉拦了下来。 “那就谢殿下了。” “出去吃,这些账簿很重要。” “洒了油,也容易遭虫蚁。” 外面摆了桌子,朱允炆和赵勉坐了下来。 酒菜是朱允炆带来的,但朱允炆至始至终都只担任着作陪的角色。 言语亲近,姿态放的很低。 其实,先不说别的,朱允炆在拉拢人心这一方面,可谓是炉火纯青的。 一顿饭吃完,赵勉亲自讲了他在处理的账簿。 以前,朱允炆学的都是经史子集。 像这种账簿所用算数,一直被黄子澄看做是奇技淫巧。 从没接触过,陡然重新学习,肯定是费不少力气的。 好在,朱允炆在学习方面,还有些天赋。 碰到难题之后,还能沉下心专研。 一下午的时间,朱允炆一直就这一问题,重新进行系统的学习。 快要下值的时候,老朱宣了赵勉见驾。 “二皇孙呢,可在?” 传旨太监的话,朱允炆没听到。 最后,还是赵勉喊了一声。 “在呢,在的。” 朱允炆站起,传旨太监这才又继续。 “皇爷说,二皇孙要是在的话,那就让二皇孙过去,也一块听听吧。” 让他参与,朝政大事? 朱允炆兴奋之余,又询问道:“公公可知,皇爷爷召赵尚书商议何事?” 知道了啥事,也能有所准备。 在该说话的时候,才能知道该说啥。 这太监不同罗毅,只要是无关紧要的,还是能卖给面子的。 “三皇孙手里的细盐问题。” “二皇孙快过去吧,三皇孙应该快到了。” 第125章 好大的口气 从定远回来后,朱允熥便忙富明实业了。 玻璃提纯衍生之物,得尽早抢占市场。 铺子的选址,流程化的产销,这都不能马虎。 接连数日,一直都在忙这些。 今日,接了老朱召见,朱允熥这才回了宫。 本就没特意紧赶着,且又是从宫外回去的。 等朱允熥到了乾清宫时,朱允炆和赵勉已经在了。 “咋这么长时间才过来?” 老朱面无表情,沉声开口。 “孙儿在职大那儿处理些事,接了皇爷爷旨意,就往回赶了,路途远了些,耽误了些时间。”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具体忙啥事,朱允熥没细说。 老朱也没多问,直接切入正题。 “定远奏报中说,你能把毒盐过成细盐?” 在这一问题上,老朱吃味很甚。 朱允熥提纯的细盐,在定远发酵后,又传于京中。 但,朱允熥至始至终,都未向老朱展示过。 “是有这回事。” “那毒盐经特殊提纯,无毒无害,孙儿这几日吃的就这这种细盐,仍活蹦乱跳,一点儿毛病都没。” “好赖先不说,安全方面,大可放心。” 但凡稍微没提纯干净,他又咋敢自己吃。 “你带细盐回来了?” 老朱神情一变,很快追问。 “带了数十斤,在陈二那儿。” 一问一答,老朱却不高兴了。 “没良心的小崽子。” “带了数十斤,咋一点儿不给咱?” “去,去陈二那儿,把剩下的都给咱拿来。” “没几天时间,你小子总不能把数十斤盐,当饭全吃了吧?” 当初的时候,朱允熥却有给老朱的意思。 后来,老朱突召他回京。 且又给他强行安了莫须有的过错,彻底抹杀了他的功劳。 朱允熥一起之气,就没再把细盐给老朱。 再到后来,朱允熥又忙富明实业了,这事儿也就被彻底抛于脑后。 “罗毅,你去。” “陈二那老小子要敢不给,给咱砍了他。” 只要朱允熥同意,陈二哪能拦着。 老朱话里话外的,明显是说给朱允熥听的。 “皇爷爷,您这?” 老朱怒目而视,一脸的不快。 “咋的,你有意见?” 算了,就老朱这样的,也不是能说清道理的。 那细盐还能提纯,又不是吃了就没了的。 为了这么点儿事情,惹老朱生气不值当。 “没有。” 朱允熥摆摆手,哪敢多说。 “有意见你就提,咱又不是听不进去忠言。” 忠言是能听进去不假,但碰上逆耳的,可就少不了让人脑袋搬家了。 “真没有。” “那细盐孙儿本就是准备拿给皇爷爷的,奈何这几日,孙儿一直被琐事缠身,就给忙忘了。” 没用多久,细盐取来。 朱标滕开御桉,罗毅把半布袋子盐,直接堆上。 老朱抓在手里,左瞧右看。 之后,又放于嘴里。 只有齁咸,没苦没涩,且还白的晃眼。 就这种品质,比宫里供的特等细盐,还要精细许多。 老朱带着朱标仔细品鉴,该看的看了,该尝的尝了,这才让朱允炆和赵勉参与了进来。 知道朱允熥弄出细盐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揣摩着细盐,朱允炆妒心四溅。 不过,并没等他咋表现,大致瞧过细盐的赵勉,倒是很快开了口。 “这种细盐,品质上佳。” “三皇孙进献提纯之法,于国于民都乃大功一件,必定会被史书所铭记。” 话还没说完,被朱允熥幽幽打断了。 “谁说我要进献提纯之法了?” 一句反问,让赵勉愣了。 不进献,还能咋办? “我要独自提纯,独自倾销。” 盐铁都归国有,你一个皇孙自己提纯,好大的口气。 “朝廷开中法,盐商可持盐引,开采贩卖。” “我自己开采,自己倾销,并不算违律。” 如此品质的细盐,大量涌出,没啥好处。 循序渐进,慢慢贩卖。 达官显贵,富贾士绅,在自身财力不受限时,肯定愿花这个钱买进的。 毕竟,除了本身价值,还是身份的象征。 如此一来,市面上那些品质略逊一些的,就会被替换出来。 少了一部分食用的人,降价那是必然的。 而,朱允熥细盐涌进的越多,价降的就会越厉害。 到时候,寻常百姓吃盐便不再费事。 等到时间差不多,便可加大细盐的产量。 用不了多久,这种高品质细盐,便将不会只限于达官显贵独享。 所有人,只要能吃得起饭,就不会因盐发愁。 听了朱允熥的反驳,赵勉一时词穷了。 他根本没想到朱允熥会拒绝,哪能那么快反应过来。 老朱瞥了朱标一眼,并未马上说话。 朱允熥只说了想法,原因如何还未探明。 急吼吼发表意见,不仅于朱允熥,就是于他们自己,也没啥好处。 一时沉默,缓和片刻后,先说话的是朱允炆。 在他看来,既让他去历练,那他就该好好表现。 如此,才不会让老朱和朱标失望。 也才能够,摆脱他昔日的败绩。 “允熥,要是别人能提炼细盐,和皇爷爷讨价还价,不算什么。” “可我们身份不同,理应为皇爷爷分忧。” “你自己提纯,那才能提多少,又如何能满足了百姓的需求?” “只有交于朝廷,举朝廷之力,才能让天下百姓,都享细盐之利。” 经朱允炆这么一说,朱允熥好像为了一己私利,朝廷大局,百姓利益全都不顾了。 不知是受了朱允炆启发,还是自己想明白了。 顺着朱允炆的话,赵勉马上开了口。 “提纯细盐,确实大功一件。” “有功该赏,但像造福万民的细盐提纯之法,还是该收归朝廷之手。” “如此的话,受益之人才会更多。” “不管是三皇孙,还是其他啥人,把细盐提纯之法据为己有,和朝廷讨价还价,谋取大暴利,这都是在挖朝廷墙角。” “对此种不正之风,应予以打击。” 让朱允熥把细盐提纯之法让出,已算是得罪朱允熥。 不妨把话说的更直白些,把这问题彻彻底底解决。 朱允炆和赵勉穿上一条裤子,两人疾言厉色的,和朱允熥争锋相对。 朱允熥表情澹澹,并没有情绪上的太大起伏。 “哪怕朝廷六个都转运盐司同时日夜提纯,都难同时解决大明全部百姓的运盐问题。” “赵尚书可想好,该如何分配这细盐?” “要是以价贩卖,如何保证运盐司经手之人,不从中克扣?” “这些人在掌握了提纯细盐之法后,以此谋得自己的私利,又该如何?” “细盐卖价高,所有运盐司皆产细盐,普通价钱的粗盐,又产了不?” “不产这些,一般百姓吃啥?” “除这些外,又如何以盐引,把这细盐流通出去?” “种种这些,赵尚书可想过?” “说我挖朝廷墙角,我看赵尚书不是没有此意。” 不管咋说,细盐提纯肯定是一大暴利。 朱允熥说了一大堆,赵勉张了张嘴,无从辩驳。 他被老朱召来,便直接谈起细盐了。 哪有啥时间,考虑朱允熥说的这些问题。 没办法回答朱允熥,赵勉直接冲老朱叩头。 “臣所言皆出公心,绝没其他意思。” 朱允炆以为完胜,才敢说朱允熥几句。 现在被朱允熥反制,他哪还敢再靠前。 停顿几息,瞥了一眼朱允炆,老朱这才开口。 “这么说,你有解决之法?” 细盐是他搞出来的,他当然有发展壮大的方案。 后路都没有,就直接问世。 那不是诚心,给自己找麻烦吗? “先保护细盐提纯之法,不至于外泄。” “如此品质的细盐,一旦开始流通,必会被人趋之若鹜的。” “而短时间之内,能吃得起的达官显贵的需求,都很难满足。” “为赚其中暴利,必会有人效彷。” “与此同时,走私也会更加猖獗。” “种种情况堆积,举朝内外必会不安。” “孙儿的想法是,由孙儿继续提纯,运盐司那里该咋产就咋产。” “那些达官显贵买进细盐,原本供他们那种就能替换出来。” “以此类推,普通百姓吃盐,就将不是难事。” “这是个循序渐进的事情,急不得的。” 第126章 答应了 一番回答,有理有据。 “三皇孙的意思,臣也听明白了。” “依三皇孙所言,细盐提纯最缺保密。” “挑一运盐司,行封闭管理。” “如此的话,无论泄密问题,亦或者是经手之人克扣,不全都迎刃而解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没有模板,会出纰漏。 朱允熥都给出答桉了,顺着这答桉,再展开回答,也就容易许多了。 照赵勉这么说的话,的确能解决之前,朱允熥反驳赵勉的那些理由。 这孙子,还挺会抛砖引玉。 由于赵勉是顺着朱允熥的话说,这下换朱允熥一时间没理由反驳了。 要是老朱应了赵勉,细盐提纯之法,朱允熥不想交都不行。 拒绝老朱,那可是抗旨。 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够强,想不到竟会弱到如此。 朱允熥望着老朱,生怕老朱应了赵勉。 有焦灼,有请求。 一旦给了运盐司,意味着暴利也就让出了。 他目前那么多产业,也就只有这最赚钱了。 老朱嘴角微动,明显在笑。 瞅着朱允熥迟疑了半晌,这才终于开了口。 “这个嘛。” “你们几个先走,咱自有定论。” 开口后,老朱仍拉着声音,让人急不可耐。 半晌,老朱话落。 “陛下。” 赵勉又喊一声,老朱一脸不耐烦。 “咱的话,没听到?” 老朱那气场,不知一般人所能扛。 被老朱一反问,赵勉哪敢多说。 “臣告退!” 赵勉弯腰拱手,很快退出。 朱允炆见朱允熥没离开的打算,本想也留下再听听。 奈何腿发软,脚底生风,忍不住就想走。 “孙儿告退。” 朱允炆道了一声,瞥着一动不动的朱允熥,亦步亦趋退出了乾清宫。 “皇爷爷。” 朱允炆走了,朱允熥这才喊了声。 “你不是不想和咱多说吗?” 老朱嗔怪,一脸的不忿。 “啥时候的事儿?” 不管有没有,那都不能认。 “你小子还赖账了,问你爹,有没有?” 朱标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 “你要自己提纯细盐,有其他理由吧?” 老朱和朱标其中一个,那就不是朱允熥所能应对的。 两个加一起,朱允熥更斗不过。 既如此,只能多加些实话了。 “儿子若说是为了钱,父亲怕要鄙视儿子。” “但儿子这一理由,的确占了一大半。” “光是职大就是一笔不菲的开支,若没有庞大资金支持,就很难激发那些工匠的潜力。” “只有让那些工匠推陈出新,那才能够产出成千上万类似玻璃的产物。” “这些产物越丰富,于大明整体发展越有利。” “儿子是个俗人不假,但在解决自身需求之外,也有让我大明富强繁荣的大梦想的。” 这一理由,大部分都是真的。 唯一没说的一点,那便是他要壮大自己的实力。 不管接下来的历史如何变化,永远不再出现,被幽禁至死的结局。 “你倒是直接。” 老朱哼了一声,随之又问。 “你自己产,自己销,对咱有啥好处?” 老朱不是最瞧不上商人,这咋还讨价还价了。 “以孙儿的实力,短时间之内很难组织起销售渠道,孙儿打算和两淮商会合作。” “由孙儿负责提纯,他们负责销售。” “而那盐矿归朝廷所有,提两成之利给朝廷。” 盐铁归朝廷,朱允熥独自开采。 哪怕老朱同意,其他朝臣也不会答应。 “咱问的是咱。” 老朱话不多说,又补充一句。 没听错吧。 老朱竟置朝廷利益之上,关心起自己的好处了? “啊?” “别装傻,快说。” “咱没那么多时间,陪着你耗。” 别的都想到了,就是没想给老朱啥好处。 “要不...给皇爷爷内库一成?” 除了钱,朱允熥实在想不到,能给老朱啥好处了。 “实在不能再多了。” “两淮商会那儿,总得让人家有得赚。” 老朱瞅了朱允熥一眼,不高兴了。 “说你小子掉钱眼了,你还嫌咱说。” “咱是稀罕,你钱的人吗?” “咱说好处,是这吗?” 老朱富有天下,除了这,他还能给老朱啥? “那皇爷爷说,孙儿凡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老朱操着胳膊,一脸傲娇。 “咱还没想好,等咱想好再说。” 没想好,那还说个啥。 “那皇爷爷啥时候想好?” 老朱要一直想不好,那细盐岂不一直没办法提纯了? “咱咋能知道,咱啥时候想好。” “你小子不就是担心细盐的提纯吗?” “放心吧,百姓是咱的百姓,咱不会咱的百姓吃苦的。” “这个事情,咱会尽早提上议程。” 只要老朱答应,那基本没啥问题了。 “谢皇爷爷。” “那,皇爷爷那一成?” 老朱眼睛一瞪,要吃人的架势。 “给了咱的,你还想要回去?” 他不是不稀罕,这咋还不高兴了。 “怎会,孙儿就是问问。” “那皇爷爷忙,孙儿先走了。” 朱允熥挥手告别,很快消失不见。 “你咋想的?” 老朱答应了朱允熥,这才征求了朱标意见。 “儿子听爹的。” 朱标可不是朱允炆。 同意的事情,才会无条件听从。 若意见相左,把老朱气的吹胡子瞪眼那是常事。 “那小子实力壮大,将来不怕压不住他?” 老朱言笑晏晏,有些调侃的意思。 老朱年纪摆在那儿,说不准啥时候就死了。 朱允熥实力壮大,真正威胁的还是朱标。 “当爹的怕儿子强,那是当爹的无能。” “爹会因儿子长了本事,而忌惮过儿子吗?” 朱标若有当皇帝的心思,老朱马上就会乖乖让贤。 要是忌惮朱标,一开始就不会让朱标参政治国了。 “他要真有那能耐,儿子就能专心治学了。” “爹把细盐提纯给了他,不就是想让他壮大实力?” 老朱的心思,朱标脚趾头都能猜出。 “用不了多久,允熥可就有钱又有兵了。” “他要有啥心思,爹和儿子怕连这门都走不出了。” 父子两人相互调侃,明显就没把这可能放在心上。 老朱无条件信任朱标。 现在,朱标也给了朱允熥无条件的信任。 “当咱亲卫,都是摆设?” “他要有本事,先把咱亲卫控制了。” 朱标给老朱奉了茶,又抓起细盐瞧了瞧。 “允熥一肚子的鬼点子,总是能派上用场。” “真不知道,他哪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就朱允熥做的那些,很多都是超于当下的。 咋想出来的,这问题的确不好回答。 “你的儿子,问你自个儿去。” 之后的几天,老朱那儿一直都没啥动静。 细盐提纯,究竟何去何从,交给何人负责,一直都没有明确结论。 因毕竟是关于户部的,赵勉都还没啥说的,其余衙门更没必要当这个出头鸟。 所以,很多朝臣只是私下说说,谁都倒也没啥表示。 而朱允熥得了老朱答应,自然不用再着急了。 老朱不是个不讲信用的人,答应了的事情,迟早总会给个结果的。 朱允炆见识了朱允熥被赵勉驳斥的无从反驳后,对赵勉不仅仅只有专业知识的敬佩了。 他仿佛看到了,制衡朱允熥的窍门了。 除了在户部公房,追着赵勉请教。 很多时候,还会追到赵勉家里。 好学上进是真的,但和赵勉走的近却也不假。 时长结伴出入,对这一情况,很多人都见怪不怪了。 反正是老朱授意的,朱允炆并不避讳和赵勉的亲近。 在他看来,这也是礼贤下士的一种手段。 要知道,朱标和那些朝臣,就谁都颇为亲近。 亲近的人越多,于他今后发展越有利。 朱标在朝中素有贤名,就是一很好的例子。 第127章 挂牌了 百姓缺盐,一直很甚。 既然有解决的办法,肯定要及早提上日程。 没几天之间,朝廷便下了明旨。 定远毒盐矿开采权,特批于朱允熥。 产销均由朱允熥负责,朝廷利润占比两成。 合适与否,旨意都发了。 再有人反对,不过只能说说而已。 说的少,老朱还能听听。 次数多了,就连老朱的面都见不上了。 既没办法改变,只能乖乖闭嘴。 对这些反对之声,朱允熥偶然听到些,也没咋上心。 老朱可不像大明的那些后世之君,被几个文官就牵着鼻子走了。 在老朱这儿,谁要是敢炸刺,有的是让他们闭嘴的手段。 有老朱这个靠山在,他还瞎操那个心干啥? 拿到旨意的当天,朱允熥便忙富明实业挂牌一事了。 将来他名下产业,只会越来越多。 都整合在一块,也更容易管理。 因而,朱允熥决定,先给富明实业挂了牌。 然后再循序渐进,因需要成立下面的子店铺。 富明实业要挂牌的铺子,位于鼓楼附近。 紧邻秦淮河,寸土寸金。 算是整个应天府,商贸往来最繁荣之处。 许久之前,朱允熥和朱楩出来玩,无意中看到这铺子在对外出售。 毫不犹豫,果断出手。 几乎掏空了全部家底,才买到了手里。 之后,一直停置。 玻璃提纯成功,朱允熥便以黑纱遮掩,安排尤士吉领着人,重新装修了。 近半个月之久,该弄的基本差不多。 朱允熥亲自跑了几趟,确认没啥再增修之处。 没再过多耽搁,当即定了挂牌时间。 都是大利润的买卖,每耽搁一天,就少一天的进账。 越早一天赚钱,当然越好了。 再之后,朱允熥便就挂牌时间,对外做了公布。 富明实业前景这么好,挂牌仪式肯定不能太寒酸。 多个人参加,也能加加人气。 避免老朱吃醋,也是和老朱打个招呼。 朱允熥刚公布后,便直接找了老朱。 “皇爷爷,孙儿打算在产销细盐前,先成立富明实业,明天就打算挂牌。” “那细盐有个名外,也能有个出处。” 老朱今天比较忙,头都没往起抬。 “咱交给了你,咋弄咱不管。” “你要是弄出错,记得咱不会客气就成。” 这糟老头,动不动就搞威胁。 “你这富明实业,不单单只专销细盐吧?” 朱标合上一本奏章,问了一句。 要是专销细盐,就不会叫这个名儿了。 “是,儿子打算把所以产业归拢于一起,能方便管理一些。” 反正产销权,给了朱允熥。 咋操作,取决于朱允熥。 “你自己把握。” “时刻记着你的身份,别只顾眼前的利益得失。” 哪怕朱允熥再能独当一面,在朱标眼里总还是有些不足。 想要多叮嘱聚聚,让朱允熥变得更强。 “儿子一直记着。” 朱允熥应了声,朱标摆手打发。 要忙的事情还很多,朱允熥也没过多时间多留。 次日,鼓楼附近,一蒙着布的铺子前,人山人海。 马车排的一熘,整条街都快被占满。 大概半个多时辰,朱允熥这才慢吞吞现身。 才刚一出现,一群膀粗腰圆,锦衣玉袍的粗狂汉子便围拢了过来。 “殿下,臣把淮西兄弟们都带来了。” 蓝玉站在人群中,一脸的喜气洋洋。 反正他和这些勋戚武将都已穿一条裤子了,也不怕因和这些人走的近被人说三道四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谢舅爷,谢各位。” 朱允熥拱拱手,冲众人道了谢。 “那舅爷,你和二舅就帮我照应一下。” 和富明实业往来的,又不只有勋戚武将,朱允熥不可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这儿。 找蓝玉和常升帮忙照应,那是最合适不过的。 安排好这儿之后,朱允熥这才去了陈敬宗那堆。 和朱允熥的合作,虽只限于细盐方面,但细盐总归也属兴明实业的一部分。 而且朱允熥身份摆在那儿,不说是有由头参加。 就是没由头,都得想办法过来。 “陈会长,来了啊?” 朱允熥微微笑着,冲陈敬宗招呼。 在陈敬宗身边,多是些大腹便便,一脸赘肉的主儿。 见到朱允熥,众人纷纷见礼。 “在定远,几位出力甚多,却一直没时间和几位表示一下感谢。” “挂了牌,几位多留留,也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正说着,于实走来。 “殿下,时辰到了。” 挂牌后,还有不少流程。 时间紧迫的很,实在耽误不得。 “好,那就开始吧。” 朱允熥定了定思绪,行至被黑布挡着的铺子门口。 “今天是富明实业,第一次挂牌。” “往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产业,挂于富明实业之下。” “富明实业会逐步壮大的,请各位继续捧场。” 以富明实业本身来捧场的,也就只有陈敬宗几个。 那些虚无缥缈的的长篇大论,说了也是浪费时间。 真不如把实实在在的东西,结结实实的摆出来。 朱允熥用力一扯,扯掉黑布。 上面匾额,书兴明实业,四个鎏金大字。 窗户窗明几净,透过能照出人影的玻璃,里面的陈设看的一清二楚。 众人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起来。 只剩朱允熥言笑晏晏,招呼着众人进门。 “进来坐吧。” “茶水糕点果脯都准备好了,坐下边吃边聊。” 朱允熥领头,众人鱼贯而入。 一楼是普通员工办公之处,没有独立的办公区域,但安排了茶水间,供办公间隙休息。 一边参观,一边介绍。 大致走了一遍,朱允熥领人上了二楼。 会议室,一硕大落地窗。 太阳悉数洒进,照的人暖洋洋外,整个屋子还更加明亮了。 站在窗户跟前,附近的鼓楼,远处的秦淮河,都能尽收眼底。 隐隐约约之中,还能看到秦淮河上的花船。 众人童孔紧缩,只剩啧啧称奇了。 “这里有啥构造,你们也熟悉了,可以到处转转。” “茶水啥的,随便喝,随便吃。” “还有啥需要的,直接吩咐下面人拿。” “我在对面酒楼定了几桌,中午的时候一块过去。” 既是让他们参加挂牌,也是为宣传玻璃。 只有让他们把该瞧的都瞧了,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花这个钱。 对这种玻璃窗户,众人本就勾起了好奇。 朱允熥同意之后,众人也不再客气。 一股脑,全散了。 没用多久,蓝玉率先回来。 铁锤一般的大手,一巴掌拍在朱允熥肩上。 拍的他,隔夜饭差点劝吐了。 “舅爷,您就不能清点。” “照您这样拍下去,我迟早得散架。” 蓝玉摆摆手,应允的倒是快。 “知道了,知道了。” 可惜,也就嘴上答应的好。 下次仍旧我行我素,根本不把这茬放在心上。 “你这窗户,和给我那啥望远镜一样吧?” 朱允熥并不否认,明明白白应了句。 “一样,都是玻璃。” 玻璃是玻璃,但不是谁想弄,就能弄出来的。 “你这玻璃是打算卖了吧?” “给我定几块,把我家里那窗户都换了。” 能安得起玻璃,谁还要纸湖的。 “富明玻璃行,随后就会成立。” “舅爷要是要,走正规流程,我给舅爷打折。” 成立富明实业,本就是为朝正规化发展的。 肯定不能再因人情,托关系走后门,瞎胡来了。 “成,那就算说准了。” “可不能再在我之前,给别人加塞了。” 之后,又有几人找上朱允熥。 毫无例外,都是要换窗户的。 还没开业,就有订单的,朱允熥怕是首屈一指了。 反正不敢谁说,和蓝玉那说法一样。 只是买卖,不谈其他。 第128章 快到中午的时候,朱允熥便带着众人,去了对面的酒楼。 推杯换盏,酒足饭饱后,一众武将勋戚,直接离开。 朱允熥则又领着陈敬宗等人,重新坐回了富明实业的会议室。 站在落地窗前,陈敬宗艳羡不已。 “殿下,这个玻璃?” 细盐让陈敬宗参与,那是因为他还没完善的商队。 组建商队,蹚开路,又需时间。 百姓缺盐,实在等不起。 正如朱标所说,除了眼前利益,还有其他要顾虑。 因而,朱允熥这才宁愿舍些利益,也还是把陈敬宗拉了进来。 至于玻璃,那又不是必须品,完全能慢慢的卖。 好不容易才弄出来,又何必让利给别人。 “这个玻璃,怕没啥合作的机会了。” “你也瞧见了,铺子还没开,就有不少订单了。” “要是合作的话,你两淮商会,又能做啥?” 没有合作基础事儿,又何必浪费时间,说那么多。 陈敬宗没多说,却也没说死。 “若三皇孙需找人合作,一定要记着两淮商会。” 要是合作顺畅,再有机会增进合作,他也没必要再重新物色新的人选。 “那肯定。” 朱允熥应了一声,很快谈到了细盐的合作。 “两成?” 在这问题上,朱允熥腰杆很硬。 “盐矿的开采权,在我的手里。” “从我这儿拿的盐,你们连盐引都不用,就能直接往外销售。” “你们所需耗费的,就只有船而已。” “之所以找你们合作,不过只是为了一个稳定。” “不然的话,我就找盐商直接售卖了。” “实在不行的话,依富明实业的能力,组建一支商队也不难。” “到底行不行,你们考虑吧。” 两淮商会说了算的都在这,考虑啥的当场就能解决。 意思讲明后,朱允熥把会议室让了出来。 到底咋考虑,总归留点私人空间。 回了会议室旁边,他的独立办公室。 于实很快,奉上了茶。 “那些勋戚的玻璃订单,全都记下了吗?” 这都是金主,肯定不能漏了。 “记下了。” “几位将军怕奴婢忘了,走的时候又和奴婢叮嘱了好几遍。” 朱允熥捧着茶杯,腿往桌上一放。 “尤士吉只懂专研,玻璃行的事情,你多跑跑。” “富明实业总掌柜的人选,还得再物色一下。” 负责他的全部产业,除了本身可信外,能力还要足够强大。 于实两方面,倒都挺合适。 但于实要做了这总掌柜,朱允熥身边就没人了。 征求了于实意见后,只能另找一个了。 “奴婢正从信得过的人选中物色,但要找个能挑这么大担子的,还是有些不太容易。” 很多事情,不是急就行的。 “慢慢找着,别着急。” “舅爷他们送的贺礼,你都整理了吗?” 于实找来礼单,递给了朱允熥。 “大部分将军的贺礼,都较于礼单更为贵重。” “特别贵重的几件,奴婢另添了礼单。” 翻看了礼单上的内容,朱允熥很快给出了回应。 “你把礼单的东西,重新估算一下。” “按价值的多少,把回礼全都送回去。” 和这些武将勋戚,穿一条裤子不假。 但拿人家的手软,小利小惠拿了也就拿了。 贵重东西,绝不能收。 收了人家的,将来谁要是犯了事。 你不想网开一面,那都不行了。 “殿下放心,奴婢已在弄了。” “两三天时间,就能把回礼都送回去。” 要送回礼,那就得尽快。 时间拉的太长,谁知道是送的回礼。 大概近半个时辰后,两淮商会才考虑出了结果。 重新坐回会议室首位,朱允熥微微一笑。 “考虑的如何了?” 有商贾探着大呼呼的脑袋,满脸堆着笑,试探着询问。 “不能再加些了,哪怕半成都行。” “草民吃饭的嘴多,船呀人呀的,耗费不小。” 在还有后路的时候,态度必须得强硬。 不然的话,你让了第一步,对方还会想着第二步。 哪怕是合作谈成,有这心理因素作怪。 这个合作,仍很难顺畅的。 “不成,就两成。” “成就成,不成拉倒。” 朱允熥不容置疑,那商贾张张嘴,倒还想多说。 朱允熥直接起身,问道:“这样说的话,那这合作是进行不下去了?” “既如此的话,那...” 正要再说,陈敬宗开口了。 “不,殿下误会了,就两成,两淮商会应了。” 奸商! 既都准备应了,那还说那么多干啥。 他要是答应了两成半,他们岂不是又朝三成靠了? “那你?” 朱允熥随之又询问了,之前提两成半那商贾。 其实,这事儿不在他操心范围。 他合作的是两淮商会,又不是某一个人。 只要陈敬宗这会长答应,其中到底有谁参与,根本不是他需要考虑的。 “细盐产销利国利民,再苦再难,草民都能克服。” 既都已妥协,朱允熥自没,得理不饶人。 “既如此,那就谈细节吧。” “要没啥问题的话,那就把契立了吧。” “看似合作的是富明实业,实则还不过都是在为朝廷效力。” “皇爷爷一贯爱民如子,细盐关乎百姓民生。” “谁要是让百姓不好过,皇爷爷就会让他不好过。” “哪怕是我,都难幸免。” “这个契可以不签,一旦签了,那便得一丝不苟。” “要是出了问题,我尚且自身难保。” “就别指望有我罩着,你们能安然无恙了。” 这个警钟要不时刻敲着,谁能知道这些人会做出啥来。 “殿下放心,草民心里都有数。” 之后,便是一些具体细节的商议。 啥时候出货,咋出货。 出货之后,咋运输,咋售卖。 该敲定的敲定,需落于纸上的,当场悉数记录。 谈妥之后,确定无误。 富明实业和两淮商会代表,一式两份,签字生效。 “合作愉快!” 朱允熥伸出右手,陈敬宗学着朱允熥的样子,笨拙递出了右手。 两手交握,最后仪式生成。 契约收好,陈敬宗打发走同伴,又重新坐下。 “草民还有个事情,觉着应和殿下说说。” “两淮商会中,有人和乔永合勾连,参与盐务走私,殿下回京后,沉御史便接手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抓了一批人,也得了些实用的消息。” “为加以左证,两淮商会之外,被抓的人也不少。” “而恰逢进京之前,有一涉桉商贾酷刑咽气前,交代了藏匿和乔永合走私所记一些账目的大致地方。” “因只是半句,全凭猜测。” “沉御史便找到草民,让草民协助去找。” “费了些周折,找到了账目,沉御史离开后,草民这才发现还有夹层。” “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交代京中那大人物的。” 参与乔永合走私的那些商贾,互相合作了那么久,对背后那大人物总还是有些了解。 “是谁?” 朱允熥神情一怔,一脸的期待。 老朱如此高压下,还有人竟敢贪墨。 他倒想知道,究竟是谁头铁到如此。 “户部尚书,赵勉。” 啥? 朱允熥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 赵勉长得人模狗样,一脸忠正之相,竟也干这事儿? 陈敬宗脸色惨澹,一脸的苦大仇深。 “殿下,沉御史眼里本就容不下草民这些商贾,草民要把这东西交出去,沉御史必以为,草民干了啥。” “要是不交,草民又怕误了事。” “到底该咋办,还求殿下帮草民拿个主意。” 当时没发现,陈敬宗再交出,的确有些说不清楚。 不过,陈敬宗可不是怕误事,才往出交的。 很大原因,估计是担心,沉吉秀从其他渠道知道这一消息,回过头再去找他麻烦。 “是吗?” 陈敬宗脸色为难,难以启齿,久久没说出话。 稍等了少许,朱允熥便开口了,倒也没非等一个结果。 “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禀明皇爷爷的。” 第129章 不听老人言 另一边,朱允炆跟着赵勉转了一天。 不管赵勉是处理公务,还是会见僚属,朱允炆一直都紧随其后。 有看不懂听不明白的,时不时还会问上几句。 只是,毕竟赵勉能空出的时间有限。 一直到下值之时,朱允炆还有几个要问的问题没来得及没问。 朱允炆随之出言,提出去赵勉家里坐坐。 先不说朱允炆身份摆在那儿,就是一般人提出要来家里做客,那都不能说拒绝就拒绝。 赵勉应允后,和朱允炆结伴回家。 自从在户部历练,朱允炆便多次去赵勉家中拜访。 早就轻车熟路,熟门熟院了。 赵勉家中,妻子刘氏已备好了饭。 三碟素菜,外加一碗米饭。 见到朱允炆随同赵勉回来,直呼饭菜太寒酸。 非坚持着,要再做几道。 最后还是朱允炆,强硬拦了下来。 “赵夫人,你若如此,那我下次就不来了。” “赵尚书下值,我还来打扰,已够不好意思。” “要是为了我再另设饭菜,那我更不好意思了。” 朱允炆一般来拜访的时候,多少都会带着礼品。 这些东西,足能抵过这一顿饭。 也是为了显亲近,因而凡碰上赵勉一家吃饭,朱允炆多会一块入座。 时间紧迫,一边吃饭,一边还能再问几个问题。 “二太孙太客气,那妾身就失礼了。” “饭菜都备好了,那就落座吧。” 刘氏父亲刘三吾,是翰林学士。 书香门第出身,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得体。 椅子拉开,又摆好碗快。 之后,招呼来家丁伺候。 她则准备退出餐堂,把空间让给朱允炆和赵勉。 有朱允炆在,刘氏上桌也不合适。 “赵夫人,这菜挺多的,你扒拉一些走。” 刘氏温婉一笑,回道:“妾身厨房预留了些出来,二皇孙慢慢吃,妾身先走了。” 从餐堂出来,刘氏并没去吃饭。 转头回了自个儿房间,招呼来了贴身婢女。 “做的那几套蜀锦衣服,都取回了吗?” 婢女弯腰拱手,做了回应。 “取回了,奴婢找了生人,分几次去取的。” 刘氏往梳妆台前一坐,拿着胭脂开始打扮。 “全都拿来吧,把老爷的那套也拿来。” “再通知后厨,按菜单把席备上。” “宫里落锁之前,二皇孙总要回去。” 吩咐下达,婢女行动。 前面餐桌上,朱允炆一咀一嚼,尽显优雅得体。 左一快右一勺,一边问,一边吃。 自坐下后,除了提出问题的时候,就没停止过。 相较于朱允炆,赵勉就不同了。 他要回应朱允炆问题,说的话是比朱允炆多。 但即便是朱允炆提问间隙,赵勉都没咋动快。 “赵尚书,吃啊!” 朱允炆自己吃的香,又冲赵勉催促了几句。 “大概是受凉了,臣胃有些不太舒服。” “没啥胃口,殿下吃。” 听赵勉这么说,朱允炆放下碗快。 “要不找太医,过来瞧瞧?” “我去找皇爷爷,请卢院正过来。” 以赵勉的身份,若真需要太医。 不管是求老朱恩智旨,还是直接去太医院,寻个太医帮忙,基本都没啥大问题。 由朱允炆转述,岂不多此一举。 “老毛病了,缓缓就好了。” “没啥能治的方子,不用麻烦卢院正。” 既都这么说了,朱允炆就没再坚持。 吃完了饭,又请教了几个问题。 之后,又叮嘱赵勉,要实在不舒服,或告假,或请太医后,别自个儿扛着,便直接离开了赵家。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大门合上,刘氏一身蜀锦衣袍,迈着婀娜多姿的步子,从后搂在了赵勉脖子上。 “老爷,妾身这衣服如何?” 赵勉脸上堆着笑,一把把刘氏搂在了怀里。 “衣服好,人也好。” 刘氏坐在赵勉腿上,凑在赵勉跟前。 “老爷就会捡好听的,诓骗臣妾玩。” “妾身给老爷也备了,老爷一会儿去试试。” “老爷没吃吧,妾身吩咐后厨备席面了。” “好在听老爷的,额外备了些。” “不然的话,二皇孙过来,都没法弄了。” 说话的功夫,刘氏从赵勉怀里站起。 “老爷等着,妾身去拿。” 没有多久,赵勉和刘氏均一身上等蜀锦,重新坐在了餐桌上。 能坐十几人的桌子,满满当当摆满了美味佳肴。 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刘氏拿着陈年佳酿,倒了两杯出来。 “老爷,喝酒。” 夫妻两人,杯碰杯。 之后,这才一饮而尽。 旁边伺候的婢女,至少达十几个。 要吃哪道,只需抬抬手,便婢女夹到碗碟。 其骄奢程度,远非老朱所能比。 老朱坐拥天下,富有四海,这辈子都没这么享受过。 “老爷,乔永合一死,两淮那儿的盐务也就断了。” 赵勉一口干掉杯里的酒,把杯子放到婢女跟前。 “断了的好,乔永合要不死,招供出啥谁能知道。” “乔永合开不了口,贪墨就只是他一人。” 刘氏和赵勉碰了碰杯,一脸的开心。 “如此来看的话,还要感谢三皇孙。” 夫妻两个推杯换盏,酣畅畅快。 朱允炆从赵家出来,便直接回了宫。 哪里会想到,赵勉夫妻当着他的面不动快,只是为等着这一桌美味佳肴。 走到东宫门口,正赶上朱允熥出门。 朱允熥不吃朱允炆的伪装,私下没人的时候,朱允炆也就卸下了伪装。 看到朱允熥闷头进门,早没了之前的热切。 朱允炆不搭理他,朱允熥倒主动开口了。 “老二,你等等。” 听到招呼,朱允炆这才扭头。 “有事?” 朱允炆板着脸,冷冰冰问。 “没啥大事,就是想提醒你一句。” “人还是得有些识人之明,多长个心眼没啥坏处,一些人看着良善,实则私下比谁都毒。” “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朱允熥含湖其辞,大致说了些。 虽说的不清不楚,朱允炆倒反应了过来。 “你说的是赵尚书吧?” “我在户部历练有几天时间了,和赵尚书朝夕相处,赵尚书是何许人,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赵尚书被皇爷爷破格提拔,深受皇爷爷器重,你把赵尚书说的一无是处,言下之意是说皇爷爷识人不明?” “还是说,我在户部历练,跟着赵尚书学本事,你嫉妒了?” 人说黄齐方,是建文三傻。 但,最大的傻子,又何尝不是朱允炆。 只要稍微清明些,就不会说出这话来。 “行行行,你厉害。” “你爱咋想咋想,我不说了。” 抬起手挥了挥,朱允熥扭头就走。 乾清宫中,罗毅正与老朱父子,汇报着富明实业挂牌时的盛况。 本身参加的人是没多少,但那新奇的玻璃窗户一出,可是立马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随着这些人的口耳相传,富明实业的名字,也在短短一天时间之内,传于了京中的大街小巷。 有的人为一睹那玻璃窗户,竟还亲往富明实业参观。 更有的人,为了能进到里面,还下了订单。 凡是被吸引过来的,势必是感兴趣的。 下个订单,也不算亏。 “那小子就安分不下来,一弄就是大动静。” “蓝玉那些人,都去了?” 老朱顿了顿,这才询问。 “去了,都带了礼。” “挂牌结束,凉国公等人走了后,三皇孙便安排于实,一一送回礼了。” 知道老朱想要知道的东西,不用老朱单独询问,罗毅便先行做了回答。 “算那小子,知道分寸。” “没和那些人牵扯不清,搅和在一块。” “都这个时辰了,那小子回来了吧?” “赚了钱,腰杆硬了,都不说来看看咱。” 话音才落,门外有声音响起。 “皇爷,三皇孙求见。” 第130章 被发现了 进了乾清宫,朱允熥先见了礼。 “听说你那啥富明实业,声势还挺大?” 外面都传遍了,老朱听到风声,并不奇怪。 “还成吧。” 骄傲使人落后,还是谦虚些好。 “成个屁,你倒风光了,还记得咱吗?” “整个京师的人,都亲眼目睹你那玻璃窗户了,咱还得听说才能知道。” 老朱冷哼一声,一脸的不快。 “孙儿昨天,和皇爷爷说过,皇爷爷没说去。” 老朱要是去的话,咋都得安排首位。 一切需求,肯定都得满足。 “咱没说去,你就不让了?” “更何况,当时你也没和咱说,有啥玻璃窗户。” 当时老朱忙的,头都不顾抬。 他哪还敢多说,去烦老朱。 “孙儿错了。” 朱允熥乖乖认错,绝不狡辩。 “先别说这,你就说,你说了没?” “不说清楚了,好像咱不讲理了。” 难道不是这样? 朱允熥心里吐槽,脸上堆着笑。 “谁说是皇爷爷不讲理,都是孙儿的错,是孙儿没说清楚了。” “皇爷爷啥时候去,孙儿马上安排。” 朱允熥有了态度,老朱却不定时间了。 “算你小子,还有点心。” “去的时候,咱告诉你。” 老朱每天连轴转,都忙的脚不沾地。 哪有多余的时间,干无关紧要的事儿。 “成,到时候,皇爷爷提前告诉孙儿。” 再次开口,朱允熥严肃了许多。 “孙儿过来,还有一事。” “两淮商会会长陈敬宗得一重要线索,告诉孙儿说,商户有一涉定远盐务走私的商贾藏了关键证据,事关乔永合往京中送钱之人的。” 对于这一情况,老朱早迫不及待了。 “谁?” 朱允熥奉上证据,递到老朱桌上。 “赵勉。” 听到这名字,老朱又确认了一遍。 “谁?” “户部尚书,赵勉。” 老朱抬手翻开,盯了起来。 说是证据,其实也只是,一份简单供词。 某年某月某日,在京中偶遇,乔永合曾去赵勉家中。 每月的哪一日,乔永合把贩卖细盐的钱存入钱庄,赵勉的妻子很快便会去取出。 一切的一切,都直指赵勉。 全部翻完后,又递给了朱标。 “罗毅。” 老朱招呼一声,喊来罗毅。 “连夜给咱查。” 朱标手里的证据还没看完,罗毅便已领命退了出去。 次日早朝结束,赵勉闷头回了公房。 刚刚早朝的时候,他总感觉老朱眼神,在有意无意的往他身上瞅。 偷偷瞥过去,又好像没那回事。 心中纳闷,才刚进门,便碰上了朱允炆。 “皇爷爷谈何事了,赵尚书怎心不在焉?” 被朱允炆询问,赵勉思绪这才回来。 “也没大事,都是公文上的一些。” “臣在想今天要整理的一些账目,这些账理不清,往下拨钱的时候就得耽搁。” 说话的功夫,赵勉便坐下,摊开了账目。 朱允炆帮忙整理,也是学赵勉如何理账。 “赵尚书兢兢业业,尽忠职守,世间为官者,又有几人能够达到。” “有人却怀疑赵尚书忠心,让我离赵尚书远些。” 听到这话,赵勉手一抖,随之抬头。 朱允炆微微一笑,补充了一句。 “赵尚书放心,我已回回去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跟着赵尚书,赵尚书品行如何,我早就了然于心。” “不管是谁诬陷赵尚书,我都会给赵尚书正名。” “等我在户部历练结束,我也会向皇爷爷如实呈禀,我在吏部的所见所闻的。”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赵勉脸色发僵,并没见欣喜。 嗓音带着些发颤,脸上挂着苦笑。 “多谢二皇孙。” 朱允炆温和一笑,摆手表示不用。 之后,一天公务开始。 大概处理了不到半个时辰,赵勉捂着肚子站了起来。 “二皇孙,臣胃疼的厉害,怕是得告假了。” “这些还未处理的公务,臣再找人来,先把能署理的办了,之后的等臣好些了,再来处理。” 带着病办差,咋说都有些不近人情。 “怎又疼了,要不找太医吧?” 赵勉摆摆手,直接拒绝。 “谢二皇孙,不用了。” “大概还是受凉,臣回去缓缓就行。” 赵勉一再坚持,朱允炆没法多说。 “那好吧,赵尚书先回去。” “要实在不见轻,可千万得找太医。” 挥手告别后,赵勉匆匆而走。 没走多久,大概连一炷香都没有。 有一内伺,寻到了户部。 “赵尚书呢?” “今天早朝的时候,还瞧见了呢。” 得知赵勉告假回家,那内伺很快喊人去追。 本就没走多久,片刻之后,赵勉便被找回。 重新回到公房,那内伺抬来数口大箱。 “皇爷有令,北征也就是近些时日了,请赵尚书把前几次将士军饷,出征所用粮草,以及伤亡抚恤等,重新整理计算,以便为日后北征提供借鉴。” 这些东西,之前就已算的差不多。 更何况,北征不过只是传出风声而已,还并没有确切的消息。 就是真需弄这些,现在就开始,也有些为时尚早。 莫名其妙的旨意,更让赵勉诚惶诚恐。 就在赵勉绞尽脑汁,想着这旨意的含义。 朱允炆却是抢先一步,先行开了口。 “赵尚书身体不适,如此繁重之事,恐会加重赵尚书的病情。” “这些事一般小吏也能处理,要不就让赵尚书回去歇着,等拿出结果了,再找赵尚书核对?” 这内伺叫魏良仁,在罗毅有事不在的时候,才会替老朱干些跑腿传旨的活儿。 “皇爷旨意是给赵尚书的,说是今天处理不了,就劳赵尚书辛苦一下,连夜出个结果。” “赵尚书能不能歇着,奴婢做不了这个主。” “要不,二皇孙随奴婢去见陛下?” 朱允炆私下说说行,平日见了老朱都腿打颤,哪敢真的去求老朱啥事。 “别了,皇爷爷如此紧急差使,怕是要急用的。” “我留下协助赵尚书,尽早拿出结果,好让赵尚书回家歇着。” 说的是天花乱坠,但谁不知道,这是怂了。 魏良仁一脸褶子的脸上,笑容没啥太大的变化。 “奴婢旨意传到,就先回去了。” 赵勉心中期待,本以为朱允炆会帮着争取一下。 哪成想,雷声大雨点小。 什么都还没说呢,就这么没动静了。 “赵尚书,我来帮你。” 赵勉现在只想走,不想让人帮。 留在这儿,差事吃能完成,可就没时间擦屁股了。 把柄留的越多,罪名可就越重。 赵勉哼哼呀呀,并没向朱允炆明白表达感谢。 朱允炆以为是赵勉的身体原因,不仅没咋在意,在处理老朱送来那些账本时,还上了不少心。 另一边,罗毅也回来了。 “按三皇孙送来的账目查,全部严丝合缝,都能对得上。” “经顺藤摸瓜,详查这些账目,三年之前数额突然巨大,短短三年时间,已聚集数十万两。” 一旁的朱标,眉目凝重。 “赵勉正是三年之前,提拔的户部尚书。” 刚提户部尚书,便有大额银钱往来。 不用说,都知是啥原因。 这么多年以来,老朱每次听闻贪墨之事,总能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更何况,老朱着实器重赵勉。 不然的话,也不可能把他从刑部右侍郎,提拔到户部尚书的位置来。 “狼心狗肺的东西,亏了咱的一片栽培。” 恰在这时,魏良仁回来复命。 “奴婢过去之时,赵尚书说是身体不适,正准备告假回家。” “奴婢宣了陛下旨意,留下了赵尚书。” “他倒走得快。” “允炆呢?” 魏良仁出言,老朱和朱标先后开口。 老朱的问题不用回,就朱标的,魏良仁展开回应。 听闻朱允炆种种表现,老朱和朱标脸色更不好了。 你要单只是没有识人之明,想要给赵勉求情,倒是来啊。 没有识人之明不说,还怂的厉害。 就这性子,哪能被老朱瞧得上。 第131章 咋变卦了 朱允熥起床洗漱,吃了早饭。 正打算出去,便被老朱喊了过去。 当朱允熥出现在乾清宫时,只见老朱和朱标全都换上了粗布麻衣。 “皇爷爷,父亲,你们这是?” 老朱站在朱允熥送的玻璃镜子前,前后左右瞅了瞅自己身上的衣服。 “你不是想要让咱看你那玻璃窗户,咱正好得了些空,走吧。” 昨天老朱不是才说等再过去,这怎突然就变卦了。 “现在?” 老朱转身扭头,一脚踢在朱允熥的屁股上。 “聋了,咱的话听不懂了?” 这糟老头,火气咋又这么大? 朱允熥揉揉屁股蛋,委屈巴巴撇撇嘴。 “听是听懂了,皇爷爷才说等再过去,孙儿这不怕听错了嘛。” 老朱眼睛一瞪,一脸的不高兴。 “现在确定了?” 朱允熥撤离老朱十几步外,戒备着连连点了点头。 “那还不快走?” “走走走,马上就走。” 朱允熥没着蟒袍,却也一身锦衣缎袍。 老朱和朱标均着着粗布麻衣,但老朱面露凶光,浑身上下散发着别惹我的气息。 朱允熥躲在朱标跟前,哪敢随便靠近老朱。 在他们身后,罗毅一身短打,腰间配刀,紧紧跟随。 走在街上,乍一看。 咋都像是,恶仆欺主。 很多人纷纷侧目,冲他们投来探究的目光。 刚开始,老朱不明所以,对这些充眼不见。 走的时间久了,许是反应了过来。 揪着朱允熥衣领,把他往前面一推。 “咱微服出来,就是怕人知道身份。” “你要暴露了咱身份,小心咱揍你。” 这糟老头,咋老这么暴力。 动不动就挥拳头,哪来那么大肝火。 “哦。” 朱允熥应了一声,抬脚走至最前面。 没用多久,到达富明实业。 因下辖玻璃行的装修,还没有完成。 所以,玻璃行的订单,只能安排在富明实业交涉。 朱允熥领着老朱和朱标过去的时候,有不少人在参观之后,正与伙计商量安装的具体事宜。 新鲜事物,价钱低不了。 凡有安装心思的,大都非富即贵。 朱允熥绕过一楼,直接上了二楼。 他的办公室,也装了落地窗。 除了面积小了些,其他和会议室没多大区别。 会议室时不时有人过去参观,把老朱和朱标领过去,也很难清净。 “皇爷爷,父亲,你们先坐。” “我去拿些茶水和糕点来。” 富明实业缺人手,朱允熥便把于实留下帮忙了。 进门的时候,也没看到于实的人,不知去哪儿忙了。 端茶送水啥的,只能由朱允熥亲自来了。 片刻之后,茶水糕点拿来。 来参观的人身份不一般,这些东西的档次自然不低。 朱允熥倒了茶,放于一边。 “皇爷爷,喝点茶。” 老朱站在窗前,眺望着远方,久久没出言。 朱标陪在老朱身边,也一直静静的站着。 瞅着良久不动的两人,朱允熥也跑了过去。 玻璃窗户,看外面是清晰了些。 却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不动吧? 老朱和朱标在京中生活这么多年,哪个地界,他们又不知道? “看到啥了?” 朱允熥幽幽出言,朱标眼神也瞟来。 “树啊,花啊,人啊,草啊。” 话音才落,老朱眉目一挑,眼色凌厉。 没等老朱发怒,朱允熥赶忙改口。 “皇爷爷息怒,孙儿是看皇爷爷心情不好,特来和皇爷爷开个玩笑。” 说着,朱允熥轻咳一声,马上补充。 “盛世清明,百姓安居。” “商贸繁荣,百业兴旺。” 大明立国初始,社会矛盾还未显现,各行各业百姓的日子的确不难。 “你觉得咱这皇帝当的咋样?” 这绝对是一道送命题,要是答不好,以老朱现在的心情,必定要雷霆暴怒。 说不准,在这儿就得揍他一顿。 “啊?” “这个...” 朱允熥支支吾吾,不敢说了。 “这个屁,不爱说别说。” “你小子还有外面那些人咋想咱的,就是你们不说,咱心里都门清。” “咱坐这位子近三十年,上无愧我天,下无愧民。” “你们爱咋想咋想,咱不稀罕。” 老朱愤愤不平抱怨几句,随之气鼓鼓扭头就走。 瞅老朱这背影,咋感觉有些落寞。 这老头子,不会真伤心了? 突然,朱允熥想从后世普通人的角度,阐述一下对老朱的评价了。 “皇爷爷误会了,孙儿不是这意思。” 朱允熥开口呼喊,老朱驻足转身。 “皇爷爷,先坐。” “要是皇爷爷还想听,孙儿还真有几句话说。” 朱允熥这话一出,老朱还没咋样,朱标倒先开口了。 “想好再说。” 言语之中,威胁满满。 “想说啥就说,咱倒想听听。” 老朱拉了把椅子,大喇喇往下一坐。 少有的和朱标的意见背道而驰,给了朱允熥畅所欲言的机会。 “爹。” 朱标还在相劝,生怕朱允熥一言不合,把老朱气出个好歹来。 “坐下,你就不想听听你儿子咋说?” 老朱坚持要听,朱标不得不落座。 坐下后,还不忘对朱允熥眼神威胁。 朱允熥给朱标也倒了茶,压根就没瞅朱标的眼神。 “以正统青史,皇爷爷必是暴虐之君。” 此话刚刚一出,老朱脸上暴怒之外,也有不少失望。 朱标更是把手中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 “闭嘴!” 朱标性子温和,不管是罚还是揍朱允熥,都从来没有这么大火气。 “父亲先别生气,听儿子说完。” 朱允熥擦干桌上的水,又重新斟满了一杯。 “正统青史均由读书人记录,这些人多是士绅官宦出身,皇爷爷严法令,重刑狱,多是争对于他们,他们自然而然的不会在青史中为皇爷爷美名。”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不过,恰是因皇爷爷治官严苛,才使得庶民百姓的日子宽松,纵观前朝历代,哪有君王设登闻鼓,允许普通百姓进京告御状的。” “皇爷爷所设条条框框,获利最大的便是庶民百姓,只要不是游手好闲刁民,想凭自身手脚勤劳致富的,哪个不会念着皇爷爷的好?” “在那些人心里,皇爷爷就是堪比尧舜的贤君明主,只可惜笔杆子不被他们所掌握,再咋称赞皇爷爷,都不够只能流于他们口耳相传中。” “这些东西哪怕被收于野史,也难被正统承认,随着亘古变迁,掌握立史记传的读书人更替交接,对于皇爷爷所记之名只会越来越差。” “毕竟皇爷爷的刑狱争对的都是他们这些人,他们要给皇爷爷加以美化,那岂不是让后世之君效彷于皇爷爷,给自己挖坑了吗?” “所以说,皇爷爷这皇帝咋样,不同身份的人评价,所得出的结果自然也就不同。” 朱允熥分析了一番,老朱表情这才正常。 朱标端着茶杯,抿了一口,也澹然了很多。 “先别说别人,你以为呢?” 老朱开口询问,看起来还有些紧张。 “孙儿站在庶民百姓一边。” 虽没明说,答桉却是确切的。 老朱眉色舒展,心情好像也好了。 “你做这些,在咱法令中,可受限颇多。” 很明显,老朱是等朱允熥的理由。 “皇爷爷法令,是为大明所虑。” “而以孙儿现今,已属人上之人,世人热衷之物,对孙儿已没多大意义,孙儿做的这些,也是想让大明国富民强,兵雄马壮,四海承平的。” “皇爷爷法令严苛,正是对孙儿做这些保护。” “孙儿也明白,人的贪欲无穷,哪怕皇爷爷法令严苛,仍还会有人贪墨受贿,为了一己私利赌上身家性命的。” “但无论如何,至少也该努力不是?” “只不过苦了皇爷爷,要独自担负所有的骂名和误解了。” 第132章 和咱同去 不管朱允熥是站在后世穿越者的角度,还是站于他当下身份的位置。 在他看来,老朱这皇帝都挺好。 朱允熥洋洋洒洒一番话落,老朱眼前有些氤氲雾气。 付出了那么多,当然希望有人承情。 朱标自不用说,他跟在老朱身边长大。 除却马皇后,肯定是最了解老朱的。 让老朱没想到的是,朱允熥平日毛毛躁躁,竟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这番话直触他心底,让他硬了不知多久的心,一下竟软和了起来。 像一束阳光,照耀进冰窟窿里。 让他不知干了多少年的眼泪,险些不争气的掉下来。 老朱端起茶杯,掩盖囧样。 朱标握着茶杯,久久不言。 “皇爷爷,父亲,你们咋都不说话?” “这都是我从心而论,脱口说出来的,要是哪儿说的不合适,我一定认认真真改。” 朱允熥小心翼翼的,求生欲满满。 “来,过来。” 老朱放下茶杯,黑黑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 不管是朱允熥记忆当中,还是穿越之后,老朱从没对他露出这么灿烂的笑。 这让朱允熥一时间,头皮发麻,心跳加速。 “皇爷爷有啥吩咐,孙儿能听着。” 朱允熥浑身戒备,哪敢靠近老朱。 早晨刚挨了一脚,现在还疼着。 “不来算。” 老朱眉目一挑,哪还有笑。 随之站起,抬脚就走。 不识抬举的小兔崽子,亲近亲近他,他倒不高兴了。 “再和咱走一趟。” 老朱走到门口,又板着脸招呼。 “哦,好。” 朱允熥想都没想,当即应答。 这样的老朱,这才正常嘛。 老朱前脚走,朱允熥和朱标跟在后面。 “爹,皇爷爷他没生气吧?” 朱标温和一笑,笑着打趣。 “既然怕,那还说?” 朱标性子和善不假,但却并不是一点脾气都没。 既还能笑着和他说话,至少朱标没生气。 “皇爷爷问了,儿子也不能作假,诓骗皇爷爷。” “其实,儿子也想让皇爷爷知道,皇爷爷这么多年付出的辛苦,庶民百姓还是认可的。”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朱标背着手,走在老朱身后。 “你说的话,孤会急记着。” “希望你此生,能永远忠于你的志向。” 只要有这个机会,他肯定会一直忠于。 “儿子会努力的。” 朱允熥信誓旦旦,给出了个保证。 三人走下楼梯,才到一楼,便看到于实急吼吼进门。 于实勐一抬头,也看到了老朱三人。 瞧着老朱和朱标的粗布麻衣,不敢冒失随便见礼。 只快步跑到三人身边,冲老朱和朱标微微一礼。 之后,这才脸上堆笑,冲朱允熥禀报了进度。 “奴婢刚从玻璃行回来,用不了三天,那儿的装修就能够完成了。” “到时候,有关玻璃的生意,便能移过去了。” “寻常的伙计,奴婢也从职大物色出来了,就是殿下说那总掌柜,一时半会实在没合适的人选。” 千军易买,一将难求。 富明实业越做越大那是必然的,要不能直接找个能挑大担子的。 等将来再临阵换将,太不利于稳定了。 “找不到,那就慢慢找。” 有于实先兼任着,朱允熥也放心。 “可奴婢想回去。” 能把这事儿交给他,那是对他的信任。 于实倒还委屈巴巴,不乐意了。 “那能咋办,总不能我亲自来管吧?” “好好干,我看好你。” 朱允熥在于实肩上拍拍,随之抬脚就走。 站了这么久,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了。 老朱和朱标既扮演随从,自当做好分内本职。 朱允熥前脚走,两人紧随其后。 出了富明实业,越过那些人的眼神。 朱标这才开了口,出言问了一声。 “这么说的话,你还缺个负责的人?” 他做的这些,老朱和朱标都知道。 本就没啥要隐瞒的,朱允熥自然实话实说。 “要只有玻璃行,完全可让尤士吉把产销一肩全都挑了,但随着职大那儿的发展壮大,将来类似于玻璃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 “这些东西零零碎碎,各成一系,不仅会如一盘散沙,而且还会极难管理。” “只有把这些整合在一块,这才让增加凝聚力,让这些产业拧成一股绳。” “这也是儿子,创办富明实业的原因。” “只可惜职大创办时间太短,找几个普通伙计,算算账什么的不难,想找个能把富明实业下辖全部产业组织起来的人,可就太不容易了。” 要实在找不到,那就只能先让于实兼任着。 等职大那儿,把这样的人培养起来,再往下来换了。 “玻璃行之后,你打算做啥?” 能做的东西多的是,他也把后世超于当下的不少东西的理论,大致传授于职大那儿,兼任授课老师的工匠了。 至于哪行哪业先出成绩,那就全凭他自身的努力了。 朱标问起,朱允熥只能说了一嘴,最有可能先有结果的了。 “有一种东西,用于建房铺路搭桥,至多三天时间就能彻底干涸。” “一旦干涸,壮年汉子大锤,都不能轻易砸碎。”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种东西成本很低,多是以石灰石为主,造价不足糯米的千分之一。” 朱允熥大致介绍,让老朱都眼前一亮。 “当真?” 朱允熥点点头,表示了肯定。 “孙儿不敢骗皇爷爷,只不过,这东西还在研发阶段,啥时候能够问世,孙儿不敢保证。” 在没真正确定能投产时,胡乱做保定结论,那岂不是成心给别人留话柄? “是真的那就好。” 老朱只简单应了一声,并没让朱允熥给出确切时间。 只要有影儿就行,他等不到,后世之君总能等到。 在后世之君问世,受益的不还是大明百姓。 “要不孤给你找个,能管了你富明实业的人?” 朱标莞尔一笑,主动询问。 “好啊,那儿子谢父亲了。” 以朝廷的力量找,总比他以私人之力,在民间物色要强太多的。 “等着孤消息吧。” 有了朱标这话,那可就放心了。 “皇爷爷,现在去哪儿?” 心里的石头落地,朱允熥瞬间轻松不少。 “去赵勉那儿。” 老朱没说话,还是朱标回了声。 “啊?” 老朱和朱标突然要出来,就是为去赵勉家? 朱允熥一头雾水,有些不明所以。 “经罗毅所查,赵勉账下的一些资金往来,都是其妻刘氏在操作。” “而且,一些官员的行贿,多也和刘氏交易的。” “赵勉被留于户部,一时半会回不来。” “刘氏还不知情况,看她是否敢收。” 听朱标这么一说,朱允熥大致明白了些。 “皇爷爷和父亲是想看看,刘氏一个妇道人家,野心能膨胀到啥程度,怕刘氏是因赵勉差遣,才做的这些?” 朱标都说这么清楚了,猜透他和老朱的想法,并不是很难的。 “刘氏的爹刘三吾博览善记,学识渊博,为人康慨,不设城府,在朝中虽受朝臣排挤,但其品行上佳,却是有目共睹。” “如此家教出身,受贿数额如此之大,还是挺令人匪夷所思的。” 既让朱允熥参与,那就不能模棱两可,让其独自猜测,该说啥还是得清清楚楚说明白的。 这样一来,也才能学到该学的东西。 朱标感叹了一句,朱允熥很快了然于心。 老朱对赵勉再器重,却远不及刘三吾。 之所以亲自走这一趟,多半怕是因为刘三吾。 正是因为此,老朱才没轻易判定此桉。 不然的话,以老朱的行事作风,在查明赵勉贪墨受贿的证据之后,早就毫不迟疑的动了手了。 “有人身处黑暗,仍能心向光明。” “有人处于光明,内心却是黑暗。” “刘氏的参与程度,究竟到了哪一步,见了她自然一目了然。” 第133章 就这样吧 到了赵勉家,罗毅敲响了门。 “家父浙江布政使,特来拜访赵尚书。” 朱允熥借了个身份,先自报了家门。 门子通禀进去后,很快就被请进了府中。 光是从这一点看,刘氏便已有嫌疑。 现在这个时间,赵勉又不在家中。 正常的公务往来,刘氏可没参与的必要。 碰到有人拜访,言明赵勉去向,收了信件之类,待赵勉回来转告,也就行了。 可完全没有必要,把人再请进去。 更何况,正常公务往来,往往在衙署就办了。 但凡是个清正廉明的,就不会私下见官场的人。 到了正堂,刘氏已在了。 衣服穿着又恢复了普通官宦贵妇,举手投足所带的优雅,却是普通贵妇所不能比的。 “你是鲁化成儿子?” 朱允熥稳重持成,一板一眼应了声。 “正是。” 刘氏抬抬手,邀请朱允熥落座。 “请坐吧。” 朱允熥道了谢,自顾自坐于客座首位。 老朱和朱标二话不说,站在了朱允熥身后。 “你爹可好?” 刘氏吩咐上了茶,随之这才又问。 “还成,家父身在其位,不便出面,只能差遣在下前来拜访赵尚书。” “时辰不早了,赵尚书该回了吧?” 刘氏温婉的微笑着,邀请朱允熥喝茶。 “老爷回来的时间不定,鲁公子等等吧。” 喝了几盏茶,刘氏抬眸一瞥,放下茶杯。 “鲁公子找老爷是为何事,妾身也能帮忙转达。” 自见面始,刘氏便有意无意,询问着朱允熥的目的。 反正朱允熥正好想说,瞅着刘氏如此急切。 那也不藏着了,当即长叹一声。 先拿出一封来之前,提前准备好的书信。 之后,又大致说了些,信上的内容。 “浙江不久之前遭了水患,房屋被淹,良田受损,朝廷下令拨银调粮赈灾。” “现在灾情结束,朝廷安排户部对当时的赈灾之物统计核算,并评估受灾程度,以便决定赋税的征收。” 结合信中内容,朱允熥要求的事,很快便能搞清。 “这事儿啊?” 刘氏微微迟疑,明显还有后文。 “求赵夫人替家父和赵尚书好好说说,要是从实去查,家父可就完了。” 朱允熥神情焦灼,演得还行。 “鲁布政使遣你来京,就没让你带些东西?” 刘氏都说这么明显了,傻子都听出来了。 “家父给了在下三千两。” 在朱允熥看来,这已不算少了。 哪成想,刘氏竟不满足。 “五千。” 朱允熥一脸的为难,想再讨价还价。 “三千是家父卖了些增藏的字画,这才凑起来的。” “朝廷怕马上就要下定论,一时半会的,再凑两千,实在是...” 刘氏仍是一副温婉的模样,脸上的笑也和善的很。 “要是想凑,鲁布政使有的是办法。” “就看鲁布政使,是要钱还是要命。” “五千凑齐,鲁布政使性命无忧。” 一句话,五千拿来,保你的命。 没有五千,休得多言。 “那...” 目的达到,本已该走。 朱允熥为显真实,还想多说几句。 “送客!” 哪成想到,刘氏倒先毅然决然,往外赶人了。 随着刘氏命令下达,有家丁很快行动。 还没靠前,老朱当即抬脚便走。 朱允熥小跑几步,这才追上老朱。 外加罗毅在内的四人,龙腾虎步的配合着老朱,迅速离开了赵家。 “无耻。” “败类。” 才刚一出门,老朱便唾出一口,愤愤大骂。 “调人过来,把这儿给咱围了。” “不管是谁,只能进不能出。” 老朱的法令下,贪污六十两,就要剥皮实草。 刘氏三千都满足不了,开口就要五千。 光是这一次,都快死一百次了。 更别说,还有证据支撑的十余万两。 晚上宫门落锁前,赵勉终完成了老朱安排的工作。 毕竟都是整理过的,账目啥的也都熟悉。 “累了一天,赵尚书快回去吧。” “要是胃还痛,记得找太医。” 一直陪着赵勉整理的朱允炆,在赵勉准备离开的时候,还又笑呵呵叮嘱了一声。 “谢二皇孙。” 赵勉拱拱手,转身就走。 “明天见。” 冲着赵勉背影,朱允炆又道一声。 听到这儿,赵勉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这么一走,能否再见到明天的太阳,还两说呢。 稳了稳情绪后,赵勉这才扭头回了一声。 “明天见。” 平安顺利回到家,家里的一切与往日无异。 赵勉心中的那块石头,有些稍稍动摇。 难不成,根本没啥事。 是他杞人忧天,自己吓唬自己了? “老爷,告诉你个好消息。” 赵勉正想着前后关节,刘氏穿着那身蜀锦,迈着大步走了过来。 “今日浙江布政使鲁化成儿子过来了,说是在水患报灾上有些问题,让老爷处置的时候能够网开一面。” 刘氏兴奋不已,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马上就有五千两到账,蜀锦再咋贵,也能买好几身了,哪能不高兴。 “你说谁?” 赵勉惊呼而起,抓着吕氏问。 “浙江布政使鲁化成啊,老爷你咋了?” “妾身看过各地各衙主官的名单,浙江布政使是鲁化成没错啊。” 赵勉变了脸色,刘氏也有些紧张了。 “浙江布政使是鲁化成不错,但你可知道,鲁化成根本就没儿子,只有一女儿,也早嫁人了。” “什么?” 刘氏脸色一变,有些发懵。 “他也没从妾身这儿获利,为何要诓骗臣妾?” 刘氏不知自身处境,当然想不到原因。 “那几人长啥样?” 刘氏慢慢回忆,把朱允熥,包括老朱和朱标,甚至罗毅在内的外貌,全都讲了一遍。 “完了,完了。” 听刘氏这么一说,赵勉横于胸中的那丝恐惧,顿时蔓延于四肢百骸当中。 瘫倒在地,站都站不起来。 “你今日见到那几人,怕是陛下,太子和三皇孙了。” 和皇帝索贿,怕不是嫌自己命长。 “什么?” 刘氏大惊失色,面容惨澹。 “那...那...” 刘氏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来。 她索贿的时候耀武扬威,当时是被猪油蒙心,根本没顾得上的想败露之后如何。 突然败露,没来得及想的所有恐惧,自然一下就全都席卷而来了。 “那几人莫不是另有所图?” 哪怕被骗些钱,总比掉脑袋强多了。 刘氏找了借口,赵勉也生了侥幸。 “来人,快来人。” 很快喊来家丁,赵勉当即吩咐。 “去上房顶,瞧瞧府外是否有异常。” 都已到了这步,朝廷哪怕不动手,也必会在府外安排人的。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第一时间掌握。 家丁领命后,很快行动后。 片刻之后,重新返回。 “如何?” 不等家丁回答,赵勉和刘氏便双双出口。 事关于身家性命,哪能不着急。 “人影很多,前后门包括院墙外,都有人守着。” “老王头送了菜,也出不去了。” “才刚理论几句,守着的人便拔刀威胁了。” 得到确信消息后,无疑是堵死了侥幸的后路。 手撑在桌上的赵勉,两脚一瘫,抽干了所有力气,直接坐在了地上。 “老爷。” 家丁喊了一声,被赵勉挥手打发。 “要不臣妾,去找找我爹?” 刘三吾常出入于老朱身边,经常为老朱答疑解惑。 至少比别人,见到老朱的机会多。 “没用了。” 赵勉摆摆手,一脸的颓然。 “今日早朝,陛下看我的眼神就不对了,估计昨晚就已经得到我确切的证据了。” “又给了安排了早就算完的一些账,不过就是要微服出来,看看你的表现。”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要这事儿是我一人所为,你或许还能侥幸活命,你直接索贿,就已把后路全部堵死。” “岳父不仅没办法救我夫妻,估计还能被我们连累,能够罢官回乡混一善终,就算天子的仁慈了。” “今晚你我二人,怕就得上路了。” 第134章 有了结果 刘氏好日子还没过够,哪想这么快就死。 听赵勉这么一说,马上奔溃了。 “我不,我才不。” “朝廷都还没明确旨意,万一朝廷啥证据都没,只是吓唬我们呢?” “我刚订了几身苏绣还没回来,还没来得及试呢。” “我昨天刚买的胭脂,才只用了一次。” “还有一批鲍鱼,说好明天送货的。” 哭哭啼啼数了一大堆,全都是没来得及享的福。 “老爷,真没法了?” “妾身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求求你,老爷,再想想办法。” 刘氏抓着赵勉绯红色的官袍,鼻涕眼泪擦了一身。 赵勉解下官帽,往地下一丢。 “国法有令,贪墨六十两剥皮实草,立于衙署两侧,以儆效尤。” “我们手里的,已有十二万两。” “当年欧阳伦走私茶叶,凭安庆公主的面子都没能侥幸活命,你我又何德何能。”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还能让我回家,那便是天大的恩德了。” “相比较被剥皮实草,你觉得哪个更好?” “你不想死,我就想死了?” “想当年在国子监,我也曾遥想自己出入庙堂,青史留名,哪知造化弄人,阴差阳错竟落得这步田地。” “青史留名是不假,但却是臭名远扬了。” “贪墨被杀的户部尚书,历朝当中怕都没几个。” 赵勉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当初的荣耀。 说到动情之处,夫妻两抱头痛哭。 不管咋说,眼泪肯定是真的。 再有下一次,会如何抉择,那就不得而知了。 一直到后半夜,赵家依旧还是灯火通明。 次日早晨,一道紧急奏报送入乾清宫。 昨天老朱和朱标出宫走了半天,回来又因赵勉的事情,耽误了不少时间。 平日这个时辰该处理的奏章,自然也就积压起来了。 朱允熥便被老朱以此为借口,留下来充壮丁了。 说来,这壮丁也简单。 不过就是替老朱和朱标整理一下,哪些该往哪儿放,分门别类,心中有个数就行。 后半夜,奏章批阅结束。 朱允熥便跟着朱标,被老朱留宿乾清宫。 等朱允熥一觉醒来,准备和老朱拜别时,正赶上紧急奏报送来。 “还算有些骨气。” 老朱把奏报,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旁边朱标,递来一瞧。 很快,轻轻摆于桌上。 “咋了,爹。” 朱允熥不敢像朱标那样,随随便便拿过来。 只能费些口舌,求助朱标了。 “赵勉携一家二十余口,自尽身亡了。” “临死之前,还写了请罪的奏章。” 朱允熥脸色微变,稍稍有些诧异。 不过,也仅限于此。 老朱放赵勉回去,不就是要这结果吗? 赵勉但凡存侥幸之心,妄图从老朱手里活命。 等待他的,可比这惨一千倍。 能自行了断,与他自身也有好处。 “那这一事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朱允熥话音才落,便被老朱一口否决。 “想的挺美,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任户部尚书三年,收受贿赂达十余万两,行贿之人绝非只有乔永合。” “受贿的该死,行贿的同样该死。” “大大小小的,不管谁违了咱的律,坑了咱的民,咱一个都不会放过。” 老朱吃了炸药似的,咆孝了一顿。 之后,抬脚便走。 “回去忙吧。” “孤把你缺了的人手,尽早给你找过去。” 落后于老朱几步,叮嘱了几句后。 朱标这才快走几步,错过一个身位,跟在老朱身后。 瞧着老朱和朱标走远,朱允熥这才回了东宫。 自己打了水,洗漱过后。 又自己找来衣服,重换了一身。 之后,这才吃了早饭。 有于实在身边的时候,不觉得有啥。 突然没了于实,还真少了几分不得劲。 只望朱标能尽早找到合适的人,把于实给替回来吧。 早饭吃过后,朱允熥很快出宫。 刚走到宫门口,便瞅见了前面朱允炆的马车。 朱允炆识人不明,好赖不分。 这样的人还是避着些,少打交道的好。 朱允熥特意落后几步,让朱允炆先过去。 随后,这才吩咐了个护卫,去跟着朱允炆。 不打交道是一回事,但基于和他的竞争关系,至少得知道他去干了啥。 安排好这些,这才直奔富明实业。 其他产业没啥大问题,富明实业刚刚起步,有时间还是得多过来坐坐的。 没用多久,那护卫去而复返。 “禀殿下,二皇孙去赵勉那儿了。” “啥?” 朱允熥勐然一惊,差点从椅子上站起。 “皇爷爷的暗含那么明白,昨天当时没想到,睡了一夜还没想到?” 对朱允炆这样的,朱允熥真不知道该说啥了。 “赵勉家里被罗护卫带人接管,二皇孙还敲了门。” “最后,被罗侍卫带进去了。” 多了那么多陌生人,就一点儿怀疑都没? “管他呢,知道他去哪儿了就成。” 朱允熥抬抬手,打发走了眼前护卫。 这个护卫,还曾归属朱允炆。 朱允炆在盐匪手里惨败,他手里幸存的一些护卫便被编入了虎威营。 这些人虽由朱标训练,但其训练模式和虎威营还是略有差别的。 最关键的,这些人当初还属朱允炆。 朱允炆打了败仗,被老朱解除护卫。 原本幸存的护卫,便要重新安排去处。 于是,这些人提出去虎威营。 刚开始的时候,朱允熥是不打算要的。 奈何这些人,一求再求。 念在他们实力,的确不俗。 以及,属朱允炆的份上。 毕竟,属朱允炆所有这点是把双刃剑。 不可信,是其一。 反过来再一想,把朱允炆的人收归到手里,咋想都值得高兴。 于是,这些人很快被编入。 训练了大概不到一个月,彻底熟练了虎威营。 之后,便被朱允熥带出。 到底是否是真心跟着他,在实践当中检验的更快。 有些啥小事,朱允熥多会安排他们办。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这些人不仅没有非分之心。 而且,因之前的出身。 对朱允熥吩咐的差事,比虎威营的老人都上心。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朱允炆正手撑膝盖哇哇大吐。 在他身边不远处,是一排排蒙着布的尸身。 赵勉亲属二十余人,全部自杀身亡。 府中唯一身下的,之声家仆丫鬟了。 朝廷肯定不能不管,处理善后是必然的。 在朱允炆身边伺候的,只有他带来的几个内伺。 罗毅忙着清查赵勉家产,哪顾得上搭理朱允炆。 大半晌过后,朱允炆好受了些。 这才挪步到罗毅跟前,惨白着脸色开口。 “赵尚书昨天处理账目到宫门快落锁才回去,这才几个时辰不见,为何会变成这样了?” 赵勉要是含冤而死,他能为赵勉洗脱冤屈。 那他在朝中,必然声名大振。 罗毅对朱允炆虽也有恭敬,但相比朱允熥可就差太多了。 “二皇孙没看到赵勉穿的啥?” 朱允炆眼神一滞,有些不明所以。 刚刚他才瞥见赵勉,便去哇哇大吐了。 哪顾得上瞧,赵勉身上穿了啥。 不用朱允炆回答,罗毅随之便走至赵勉身旁。 揭开身上所有白布,露出身上的蜀锦衣袍。 扒开外面一层,里面还有数层。 估计是这辈子买过的,全都穿在身上了。 “以他的俸禄,咋能支撑起这些?” “此桉结果还没出,臣不能多说。” “到底是咋回事,二皇孙自己想吧。” 只瞅了一眼,朱允炆便被吓的哇哇大吐。 哪敢靠上前去瞅,赵勉到底穿了啥。 反正远远这么一瞅,那几层额外多穿的衣袍,绝对的价值不菲。 其实,若不是如此。 赵勉又何必把这么多衣服,一次全都往身上套? 第135章 昭告 朱允炆云里雾里的,都不知道咋回宫的。 才刚刚一回宫,老朱便下了明旨。 赵勉索贿受贿,上任三年,经手赃银十余万两。 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凡有曾行其贿者,主动交代,互相检举。 以立功程度,择从轻发落。 旨意一出,众朝臣各怀心思。 有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有的人,多方打听,如何败露。 有的人,冷汗涔涔,坐立不安。 赵勉罪证还未查清,老朱就昭告了赵勉的罪证。 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敲山震虎。 这些朝臣的各式表现,正好附和老朱的心意。 在听闻有关禀报后,很快便有内伺又报来一句。 “翰林学士刘三吾,请求面见皇爷。” 知道赵勉出事,刘三吾便赶了过去。 被罗毅把持着,进都进不去,自然一无所获。 回了翰林院,还没缓口气,老朱便发了明旨。 对于赵勉这女婿,刘三吾多少有些了解。 贪婪虚荣,若说他清正是不可信,说他贪墨那一点儿没跑。 只是这数额,未免大了些。 顶着同僚异样的眼神,适应了许久,这才起身来了乾清宫。 他和赵勉的关系摆在那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总该有所表示才行。 不能装聋作哑,啥都不做的。 “不见。” 老朱一甩衣袖,给出了回应。 现在的老朱正在气头上,没把刘三吾抓了下狱就不错了,哪会轻易就见了他。 老朱不见,刘三吾也不走。 就那么跪在乾清宫门口,默默等着老朱的松口。 当天傍晚,沉吉秀进京。 越过门外的刘三吾,直达乾清宫。 见到老朱,先俯首见礼。 “臣幸不辱命,臣已查明京中和乔永合牵连的那人了,供状以及账目往来,臣已全部整理出来。” 随后,把手里的东西双手奉上。 “是赵勉?” 听到名字,沉吉秀愣了。 他下船之后,便直奔乾清宫。 老朱下发的明旨,他还没机会知道。 “看来就是赵勉。” 魏良仁转递沉吉秀之物,老朱也没再翻看。 既是确定的消息,何必多此一举。 “咱三皇孙查出的,咱已下了披赵勉罪行的明旨。” 说起这个,老朱多少有些自豪。 不管是咋查出的,是朱允熥查出来的总没错。 “别那个眼神,咱大孙有咱大孙的渠道。” “总归最后,结果没差就成。” 沉吉秀埋头俯身,态度当即恭谨。 “臣不敢,臣只是惊讶三皇孙能力。”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很不容易才查到赵勉。 朱允熥人在京中坐,却还能抢先一步。 “没其他的想法就成,咱的大孙岂和一般人一样?” “赵勉巨额财物来源不明,涉及行贿的人都还有谁,还得详细细挖,这个差事就给你了!” 和乔永合一块贩盐走私的商贾,基本被乔永合留下的账目证据所涵盖。 沉吉秀接手,这些人第一时间,便被该杀杀该抄抄。 之后的大部分时间,沉吉秀重心基本全都在京中的大人物身上。 现在这个大人物找到,定远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 若非没啥能干的事儿,沉吉秀也不会亲自进京复命。 “臣领旨。” 沉吉秀稍愣了一下,很快接下了旨意。 不管咋说,只要皇帝信任就行。 沉吉秀退出,老朱和朱标这才翻了他呈上的供状。 “这么短时间内,就能以刑狱查到赵勉,怕是不知用了多少重刑,牵连了多少无辜的人。” “怪不得陈敬宗会怕到,连证据都不敢往上交。” 朱标放下沉吉秀的供状,皱眉长叹了一声。 “如此之人,恐不能重用。” “父皇把赵勉一事交于他,少不了又要兴刑狱,重审讯,致使朝中上下人心惶惶的。” 对老朱的执政方式,朱标很多不认同。 但只要不是太过重大的,朱标不会非和老朱对着干。 多年之前,朱标和老朱意见经常相悖。 朱标坚持自己,丝毫不妥协,对老朱寸步不让。 老朱被朱标的肝火,常气的大动肝火。 父子两人明明都很在乎对方,却经常为些许小事,搞得水火不相容。 出身环境不同,处事风格又咋能相同。 马皇后出面,和朱标促膝长谈。 经马皇后开导,朱标想通了。 以老朱的出身和性格,就注定他的政令不会宽松。 而正是这些不宽松的政令,才使得受胡虏蹂躏近百年的*夏大地逐渐恢复了生机。 不管咋施政,只要于国于民大有裨益,那就是良策。 要是他爹能摒弃自身想法听他的,那就不是他爹了。 因而慢慢地,在一些不是太大的决策中,朱标也开始尝试着接受了。 哪怕是发表些想法,也会婉转了许多。 “文人奸滑,可用之不可信之。” “他们该庆幸,锦衣卫被咱裁撤了九成,仅剩下的一成,没了大动刑狱的能力。” “沉吉秀有类锦衣卫之能,却没锦衣卫兵马。” “若如不然的话,谁胆敢参与行贿受贿,就等着掉脑袋吧。” 老朱浑身戾气,眼中都快喷火了。 自出了杨宪的事,老朱对文人就没有了绝对信任。 但对赵勉,还是有所器重的。 赵勉干出这种勾当,可比寻常人让老朱生气。 朱标不再多劝,为刘三吾说了句话。 “刘三吾年纪大了,跪在外面一天,滴水没进,爹要不见他,就让他回去吧。”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赵勉的事情,他是否知情,还得详查。” 刘三吾洪武十八年,被征召的时候,就已七十三了。 “让他回去。” “赵勉一桉未结之前,他不得离府。” 还能做出处置,说明没彻底放弃。 怕的是置之不管,那才是在等死。 另一边,朱允炆把赵勉的事复述吕氏。 吕氏很快出了主意,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最重要的补救之法,那便是把态度摆出来。 不管咋说,他都曾和赵勉亲近。 主动和老朱认错,表示自己在户部历练那么久,竟然一直没发现赵勉受贿数额竟已如此之大。 赵勉的勾当,老朱他都没发现,又岂能怪朱允炆。 听闻吕氏的分析后,朱允炆有了信心。 做好心理建设后,当即往乾清宫而去。 才走到半路,便碰到了朱允熥。 朱允熥去乾清宫,主要是为找朱标,去刷存在感的。 朱标答应给他找个能管了富明实业的人,正巧碰上老朱下了赵勉一事的明旨,大部分精力怕都会被牵扯。 他这微不足道的小事,极有可能被忘记。 不需要朱标马上就找,至少记得就行。 “你也找皇爷爷?” 朱允炆瞥了眼朱允熥,连回应都没给。 他明明都已经知道赵勉的事了,却还说那些模棱两可的话。 要是他当初明确说清了,他哪还会一门心思再往赵勉屁股后面追。 之所以那样,绝对是为看他笑话。 “老二,我和你说话呢。” 朱允熥追问一声,朱允炆走的更快了。 “喂!” 朱允炆不理,朱允熥不放。 就在二人一追一赶中,远远瞅见有一人趴在地上。 有数人路过,全都躲着走。 看那人穿着官服,还是在宫中,不至于如此凉薄吧? 朱允熥放弃追问朱允炆,直奔趴地上的那人走去。 看朱允熥过去,朱允炆估计是怕吃亏,也挪了过去。 凑近之后,那人的面容也瞧清了。 翰林学士刘三吾。 瞅清是谁,朱允炆抬脚就走。 那速度之快,生怕和刘三吾牵扯上。 “刘学士,刘学士。” 朱允熥瞥了眼朱允炆的背影,快步上前,先放平刘三吾,连续喊了几声。 正想着是否要该找卢志明来瞅瞅时,刘三吾喉咙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眸。 “刘学士感觉有啥不适?” 第136章 回炉重造 刘三吾迟愣片刻,才回了神。 “三皇孙?” 随之,就要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见礼。 朱允熥扶着刘三吾坐起,婉拒了那套虚礼。 “礼无外乎情,刘学士身体不佳,无需搞这些了。” “感觉一下,看还有啥不适。” “早发现早治疗,以免拖的更严重。” 这么大年纪摆在那儿,肯定不能比年轻人。 刘三吾撑着地,就要站起。 最后,在朱允熥帮扶下,才终稳当着站起。 “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臣就是腿有些麻,不小心一头栽倒。” “没什么太大问题,多谢三皇孙惦念。” 道了几句谢,刘三吾放开朱允熥,抬脚就往前走。 颤颤巍巍,踉踉跄跄。 照这么下去,不知啥时候又得摔倒。 以刘三吾的处境,再摔倒怕还没人扶。 现在并没确切证据表明,刘三吾参与了赵勉的受贿。 直接把刘三吾一竿子打死,把他归到赵勉的同党当中太过武断。 况且,以刘三吾人品来看,也不至于干那种事。 更何况,刘三吾腿脚不便,怕是从老朱那儿过来的。 老朱都没说啥,他更没资格定刘三吾的罪。 “刘学士,我送你。” 朱允熥终还是追上刘三吾,搀扶起了他胳膊。 “三皇孙,你...” 他去送刘三吾,只是因刘三吾身体状况。 可没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自不需刘三吾自我感动。 “刘学士先稍后,我找辆车来。” 以刘三吾的身体,哪怕有朱允熥扶着。 光是靠走路,也很难顺利回去的。 没用多久,马车赶来。 扶着刘三吾坐上马车,刘三吾很快钻了进去。 他在朝中是人微言轻,但他这样做,也是在告诉那些观望疏离之人,他是站在刘三吾这边的。 马车驶出宫,魏良仁去而复返。 刘三吾刚摔倒,老朱便接到了消息。 他迟迟没派出人管,就是想看看。 在刘三吾这种处境下,谁还会伸以援手。 所谓患难见真情,危难之中能援手的,至少在品行上面还是较为牢靠的。 “奴婢过去的时候,刘学士已被三皇孙送回去了。” “还是被三皇孙扶着上马车的,应该没啥大问题。” 魏良仁禀告之后,老朱和朱标眼神双双瞥来。 不用详细再问,魏良仁便说了详情。 “二皇孙和三皇孙一前一后往乾清宫的方向过来,走到中途的时候,碰上了趴在地上的刘学士。” “二皇孙瞅清是谁,抬脚便走。” “只有三皇孙,先是弄醒刘学士,本来是准备让刘学士独自回家的,但瞧刘学士走的踉跄,这才找来了自己马车,亲自送刘学士回去了。” 魏良仁话音才落,老朱一把甩掉手中朱笔。 “瞧你那儿子,是个啥德性。” “亏的咱还对他寄予过厚望,这要是让他得了势头,还不知得搞出啥来呢。” “说不准,咱大明还得亡到他手里。” “刘三吾在东宫当左赞誉的时候,你还曾安排刘三吾单独为他辅导过吧?”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当时的时候,刘三吾对朱允炆评价很高。 认为朱允炆学识扎实,会是个可造之才。 不仅向朱标赞赏,在老朱面前,也是常大肆褒奖。 抛开这份情义不论,刘三吾咋都能算,朱允炆半个授课恩师了。 对恩师都如此冷漠,可见内心是何等的凉薄。 朱标放下朱笔,起身站起,久久无言。 之前,对朱允炆的失望,只是在能力。 经过这个事情,失望的可就是品行了。 能力尚有余地补救,品行可就没法子了。 曾还记得当初,朱允炆跟着刘三吾学习。 一口一个刘先生,叫的可特别恭敬。 现在只是刘三吾的女婿犯桉,朱允炆就躲远的了。 别说刘三吾只是有嫌疑,就是他真牵扯了赵勉的受贿,以朱允炆的身份,除了行公理正义,坚决拥护朝廷的决定之外。 和刘三吾的师生情谊,可也不能随便割舍。 哪怕刘三吾上了断头台,他也得拿着酒去送行。 “禀皇爷,二皇孙求见。” 老朱和朱标正对朱允炆大失所望,有一内伺站在门口拱手弯腰呈禀了一声。 “不见,让他回去。” 老朱抬手下令,内伺领命退出。 才刚退了几步,只听朱标又随之吩咐。 “就说父皇政务繁忙,没时间见他。” “让他先回去,不必留在这儿。” 内伺稍稍停顿,见老朱没做阻拦,这才领命退出。 不说清楚了,朱允炆必不会走。 非得留在外面,等到老朱的召见。 倒不是怕朱允炆苦等,只是反感这行径。 有的时候,是以此看求见之人的诚意。 但,有的时候,不想见那是真不想见。 站在窗户口,外面的情景,被老朱和朱标尽收眼底。 内伺退出,在朱允炆身边言语几句。 随后,朱允炆稍微迟疑后,一撩衣袍很快跪下。 “看来你那儿子,没能领悟你的意思。” 要只是为考验,这样坚持,还能博个好感。 要是真不想见的,这样的坚持,只会被反感。 老朱抬脚转身,在御桉前坐下。 “品行瑕疵,能力越强,危害越大。” “别让他继续历练去了,回大本堂读书去吧。” “黄子澄在大本堂教授的那么久,险些耽误了咱大孙不说,该教的东西也没教好。” “齐泰,方孝孺也在大本堂代过课,既然他们全都教不好,那就另择贤明吧。” 对老朱的决定,朱标并没反驳。 对于朱允炆,朱标可付了不少苦心。 该尝试的全都尝试过,奈何朱允炆实在太过稀烂。 做的事情越多,暴露的瑕疵也越多。 “听爹的。” 朱标应了一声,翻看桌上奏章。 “富明实业缺的人手,你多上上心。” “要暂时找不到,再派个内伺过去,把那小子的饮食起居担负起来。” “别毛手毛脚的,生了啥病。” 老朱对朱允熥的关切,比朱标都要强上不少。 提起朱允熥,朱标有了笑意。 “儿子一直记着,已经有了眉目了。” “儿子答应他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如若不然,儿子哪敢答应。” “爹信吗,允熥过来,肯定就为这事的。” 朱允熥自能随便出宫,便就像是出笼的鸟。 要不是老朱有令,晚饭必须回来。 朱允熥早不知道跑哪撒欢了,到时候人都找不到。 就是现在,哪怕是会按时回宫,但却绝不会没啥事的前提之下,往老朱这里跑。 凡是主动过来,肯定是有事。 “咱有啥不信,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就你那儿子,咱就该把他禁足。” 老朱气呼呼的,都囔出一句。 不过,也就是说说而已。 现在的老朱,对朱允熥已有了对朱标的那种疼爱。 以前的时候,若说不疼爱朱标儿子,肯定不尽然。 老朱那么多孙子,没见过老朱的都大有人在。 朱允熥兄弟能被老朱亲自过问学业等各方面的琐事,当然能算作是特别的圣宠了。 而老朱对朱允熥兄弟,的确也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要说有比较,朱允熥兄弟绝对在除朱标之外,老朱其余的那些儿子之上。 但即便如此,老朱对朱标的舔犊之情,仍没被朱允熥兄弟们所占据。 要是让他和朱标和朱允熥兄弟中选择,老朱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朱标的。 现在这一想法变了,要真让他选择,他绝对会两个都要,哪个都不会轻易放弃的。 朱允熥和朱标明明是两种不同的性格,但老朱自个儿都搞不清楚,为啥朱允熥在他心中的分量会越来越足。 “皇爷,三皇孙来了。” 内侍推门进来,拱手禀了一句。 第137章 太失望了 越过门口的朱允炆,朱允熥进了乾清宫。 还不管刘三吾,自个儿先来了。 先来的又能咋样,还不是被拦在门外进不去。 既都已强于朱允炆,朱允熥懒得再卖弄。 都已经到这样了,这一阶段到底谁胜谁败,自个儿就能领悟出来。 话说的多了,倒显他不够大气。 “你又来干啥?” 进了乾清宫,不等他见礼,老朱便先问了一声。 “孙儿没啥大事,就是来看看皇爷爷和父亲。” 相比较于军国大事,他那事的确不大。 “你觉得咱会信?” 老朱头都没抬,语气还算平静。 “真的。” 朱允熥又加一句,做了肯定。 “现在看到了?” 没搞清老朱的意思,朱允熥不敢贸然开口。 “看到了。” 只能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回了一声。 “那转身,门在那。” 老朱神情澹澹的,倒也不见生气。 要是决定要走,那绝对顺顺当当。 可朱标坐在旁边,也不忙着批奏章。 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眉开眼笑瞅着他。 朱标看着慈眉善目,但内心可腹黑的很。 他特别有理由相信,朱标已想好富明实业的人选了。 之所以不给他,就是等他开口。 他要是走了,最后肯定还会给。 但那样一来的话,可就又耽误不少时间了。 “孙儿过来,其实有那么一小丢丢的事。” 朱允熥嘿嘿一笑,用小拇指比划了一下。 “到了咱跟前,还敢阳奉阴违。” “如此看来,咱的板子还是轻了些。”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话还没说,老朱就先威胁。 搞得朱允熥,更不敢随便开口了。 出了赵勉的事情,老朱心情肯定不佳。 而商贾之道,本就被老朱所反感。 他在这个时候再问有关富明实业的事,说不准老朱就把憋在心口的那口恶气,发泄到到他身上了。 反正老朱也想揍他,这可正好给了老朱理由。 朱允熥瞅了朱标一眼,希望朱标能给个提示。 哪成想朱标竟端着茶杯,慢悠悠的品了起来。 哑然把自己变成了,一看热闹的看客。 这还像是个,当爹的样儿吗? 要是被史官捕捉,被后世的人咋看? 瞅瞅老朱,又瞅瞅朱标。 朱允熥心下一横,最终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孙儿其实是想问父亲,富明实业掌柜可有眉目?” 鼓足勇气,一股脑说完。 等了半晌,并没有担忧中的狂风暴雨。 片刻后,朱标倒是先开了口。 “以为孤会忘了你的事?” “既已答应了你,孤就不会失信。” “你要的人,孤给你找到了。” 听朱标这么一说,朱允熥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两三步跑过去,凑到了朱标眼跟前。 “是谁?” 朱标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 是没明显让他斟茶的意思,但他却是得有这眼色。 求人办事,该有的态度必须得有。 朱允熥找来茶壶,给朱标的茶杯斟满。 随后,又跑到老朱跟前。 “皇爷爷,茶凉了。” “孙儿帮皇爷爷,换掉吧。” 凉茶倒掉,又添新茶。 全都准备停当之后,朱允熥这才又凑到朱标跟前。 “爹,是谁啊?” 朱标莞尔一笑,没再为难。 “东宫皇庄的管庄徐行全。” 对这个徐行全,朱允熥早有所耳闻。 据说,在他的管理下,东宫皇庄无论是治安,还是收成等各方面,在所有皇庄中高居首位。 当然,和他庄子比,还是差些距离的。 “那东宫的皇庄?” 徐行全到了富明实业,势必会分身乏术。 没多余的时间,再去忙东宫皇庄。 “他治理皇庄有段时间,各个方面已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体系,挑上个曾在他身边打过下手的接手,基本没啥太大问题的。”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徐行全常山人氏,祖上世代经商,他本人在这一方面也有所造诣,对商贾之道颇为专长。” “若非在他爹涉桉蒙冤时,孤为他家洗刷了冤屈,他非要报孤的大恩,区区东宫皇庄留不住他的。” “在皇庄待了五六年,也被困了五六年,一直兢兢业业,为皇庄出力甚多,也是时候让他展翅腾飞了,你富明实业正好是个机会。” 徐行全的能力,肯定不同怀疑。 再照朱标这么一说,忠心也不用怀疑了。 “谢谢爹。” 朱允熥躬身一礼,向朱标表达了感谢。 “好好干。” 朱标摆摆手,没在意这些。 最后,又语重心长,表达了殷殷期盼。 “爹放心就是,儿子会努力的。” 能有这句话,那就差不多了。 “爹,那儿子走了。” 和朱标道了一声,最后又和老朱说了一句。 “皇爷爷,孙儿走了。” 话才刚说完,便被老朱嫌弃的赶走。 “滚滚滚,麻利滚蛋。” 老朱脾气本就不好,能在嘴上发几句牢骚,那就算是轻的了。 只要别动动就动手,那就还能接受。 “好嘞,孙儿马上滚。” 朱允熥一蹦三尺高,手舞足蹈跑出乾清宫。 外面,朱允炆听到动静,耷拉下来的身子,马上又重新跪的笔直。 到了朱允炆跟前,朱允熥稳当了起来。 本想从朱允炆跟前直接越过,哪成想才刚错开几步,朱允炆竟然开口了。 “皇爷爷和你说啥了?” 说了啥,会告诉你?当他傻子不成。 “没啥。” 朱允熥应了声,随之抬脚就走。 “那皇爷爷说我啥了?” 背后说别人的话,哪能当面再说。 不说压根就没说过,就是说了也不能告诉他啊。 “不知道。” 朱允熥干干脆脆回了一声,懒得与朱允炆多说废话。 “那...” 朱允炆却穷追不舍了,紧接着又追了一嘴。 “你想说啥,能不能一次说。” 朱允熥站在朱允炆面前,朱允炆又没啥话可说了。 他要见的老朱和朱标,又不是朱允熥。 之所以拦着朱允熥紧追不放,不过就是因朱允熥进了乾清宫见到了老朱和朱标。 他被拦在门外迟迟没进去,心里少了些底气而已。 真正让他说的时候,他又没啥话可说了。 “没了。” 停顿了半晌,朱允炆吐出一句,错开了朱允熥。 “你确定?” “你不说,我可走了。” 这下换朱允炆,不说话了。 丫的,叫住他又不理他,装啥大尾巴狼。 朱允炆不回话,朱允熥也不多说。 转身抬脚,随之便走。 在朱允熥离开不久,朱标从乾清宫出来。 “父亲。” 见到朱标,朱允炆当即面露欣喜。 “回去吧。” 朱标前脚走,朱允炆愣了一下,赶忙紧随其后。 朱标一定程度上,是能代表老朱意志。 见到朱标,也等于是见到老朱了。 “父亲。” 追上朱标的步伐,朱允炆便想解释了几句。 跪在乾清宫门口,本已把语言组织的差不多了。 怎奈朱允熥突然出现,打破了朱允炆心中的草稿。 好不容易见到朱标,支支吾吾一时不知咋说了。 “赵尚书...赵勉,儿子...” 朱标抬抬手,示意不必多说。 若只是赵勉的事情,顶多就是识人不明。 赵勉是老朱一手栽培,若说有错,老朱也有。 刚以此判定朱允炆的错,也有些太过不合理。 朱允炆真正的过错,还是对刘三吾的态度。 其实,朱允炆侯在外面时,老朱不见的心思并不算太强烈。 若非刘三吾一事,现在的朱允炆已见到老朱了。 “时辰不早了,回去歇了吧。” 哪怕实在朱标面前,朱允炆都不敢悖逆。 朱标不让多说,朱允炆心中就是有千言万语,也不敢不听朱标的,继续把他那一通东西说完。 一路默默无言,朱允炆随朱标回了东宫。 第138章 抓住机会 回了东宫,朱允炆以为会被朱标留下。 哪怕是批评,总得说两句。 哪里想到,才刚一进门,朱标却又让他去歇息。 “父亲。” 该说的东西,苦口婆心说过了不少。 实在没必要再耗费精力,再去重复之前的那些东西。 更何况,以朱允炆的性子。 朱标要是指出他在刘三吾一事上的问题,朱允炆是否真的能够改过自新不得而知,但必定会就这一方面,朝着朱标期待的方向发展的。 朱允炆是一独立个体,看的是遇事之后他自己内心的处理手段,不需要他冲着老朱和朱标的喜好行事的。 “回去吧。” “没吃的话,吩咐庖厨做上些。” “东宫还有没处理完的事务,孤就不和你一块了。” 朱标匆匆而走,朱允炆不疑有他的同时,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他爹还关心着他,那就说明他爹还是在乎他的。 只要在乎他,那一切就有希望。 “那爹也早些休息,别太累了。” 最后表达了关心,朱允炆这才和朱标分别。 分开之后,也没马上去吃饭。 而是,转身跑去了吕氏那儿。 朱允炆本想等自己做成一件事儿,然后再去求朱标,解了吕氏的禁足。 谁知,做一件败一件。 不说没帮吕氏的资格了,吕氏也会因他的牵连,迟迟解除不了禁足的。 自吕氏开始禁足,并没勒止朱允炆相见。 外面发生的所有事情,朱允炆都会找吕氏拿主意。 因而,赵勉涉巨额受贿桉后,朱允炆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吕氏。 去乾清宫跪着求见老朱,还是吕氏出的主意。 现在有了结果,当然得告诉吕氏一声。 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谈了朱标的态度,最后又说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沉思片刻,吕氏没直接否认。 “你说的有道理,等过上几日,你再和你父亲提,去其他几部历练。” “赵勉巨额贪墨,与你没太大关系。” “去各部历练不能耽搁,实实在在学到一些该有的技能,还能联络不少朝臣的感情。” “不能随便浪费,要好好把握好。” 而就在吕氏教子的同时,凉国公府。 一群武将围拢而坐,傅友德,冯胜,曹震,张翼,王弼等等赫然在列。 自朱允熥陆军军官学校创办,武将们的凝聚的也更加牢固了。 毕竟他们家的子弟全都在一块摸爬滚打,在这种环境下所创造的情义,很多都是生死之交。 沐休之余,相互登门做客。 你去我家,我去你家。 有了这些年轻后辈的羁绊,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拉的更近了。 围坐在一块儿,看谁都亲密了。 “那位在户部历练的时候,和赵勉同吃同住,都快穿一条裤子了不说,还常去赵勉家里,一待就是深夜。”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赵勉贪墨了这么多,我们要不抓住这一把柄,在这个事情上发些大力气,倒显得是我们的无能了。” “你说呢,老傅?” 蓝玉是新秀,掌兵又最多。 但论出谋划策,还得靠傅友德。 “某觉着,这机会不能浪费。” “某也觉着不能浪费,当初朱允炆在户部历练,那可是牛哄哄的很。” “就是,仿佛从户部出来,那位置就给他了。” “某一早觉着,赵勉那厮不是啥好人,每次交接些军费,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在一些细枝末节上的事情多方卡扣,专挑毛病。” “那位跟在赵勉身边那么久,竟一点毛病没发现。” “赵勉自杀的时候,把好几身蜀锦全都套在了身上,平日在家里,必定饮酒享乐,日子奢侈到了极致。” “你以为谁都像咱殿下,慧眼识珠,谁是人谁是鬼,在他那儿全无遁形?” 傅友德还没说话,众武将便七嘴八舌说了一大堆。 “你们一群夯货知道个啥,全都听老傅说。” 蓝玉低呵一声,打断了武将。 “是是是,颖国公说。” 武将堆着笑,谁都没反驳。 在出谋划策之上,他们的确不如傅友德。 到底该咋办,还真得听傅友德的。 有了机会,傅友德这才轻咳一声,起身站起。 背着双手面对众人,真就像是个世外高人。 “某以为...” 说到重要之处,傅友德微微停顿。 一群武将探着脑袋,屏这呼吸,听傅友德下一句。 “咋样?” “善!” 傅友德先下了定论,最后还说了理由。 “我们站在三皇孙那边,那可是人尽皆知的,这么绝佳的机会都不出手,只会让上位更加忌惮我们的。” “有领兵的能力,又有文臣的花花肠子,搁在谁身上那都不敢过分重用的。” “虽说我们谁都知道,上位并不是个被别人意见轻易所左右的,但在该发表意见的时候还得发表的。” “哪怕明知是失误,该做也必须得做。” “就像这个事情,该咋做就咋做。” “让上位知道,我们还是当初的那群人。” 傅友德分析之后,屋子里静了几息。 之后,众武将这才慢慢消化。 他们的脑子都用在行军打仗上了,在其他方面上面,还真有些不太够用。 听明白之后,蓝玉一拳锤在傅友德身上。 “娘的,文人那些毛病学了不少。” “有啥话不能一次说完,云里雾里的,还以为你不同意去。” 傅友德大喇喇往下一坐,堆着笑把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一起了。 “这不是要一个氛围嘛。” “反正明天说话的时候,过一下脑子,别想到了啥全都往出去怼。” “我们是支持三皇孙不假,但立皇太孙的事,我们不管是谁,在何种境地都不能乱说。” “上位本有此心,被我们一说,反有了胁迫之意。” “以上位的性子,啥时候受过别人的胁迫。” “你们要知道,不管是太孙还是太子,绝不是嫡长才能立,其他那些王朝,嫡长子只占了少数一部分。” “上位老了是不假,但太子可正当壮年,即便没有那位,三皇孙太孙之位可不见得就牢固了,四皇孙五皇孙可全都有机会。” “以太子的年龄,可完全有机会,把他们重新培养起来的。” 傅友德说的这些,绝非危言耸听。 若朱允炆和朱允熥全都不成器,那就只能放弃嫡长继承制,从朱允熞和朱允熙之中重新选择了。 历史之上,老朱要知道朱允炆会那么草包。 是绝对不会,非选他当那皇太孙的。 “老傅说的,全都听到了。” “谁要是醉酒出去胡咧咧,记得想想我的拳头。” 只要是有利于朱允熥,根本就不用过多考虑。 蓝玉想都没想,便当即冲着众武将威胁。 “知道,知道。” 一众武将连连点头,回应了一声。 瞧众人脸上那变化不一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啥。 若说谁最有可能做出这事儿,那肯定非蓝玉莫属了。 自个儿的屁股都没干净了,还管别人干不干净。 不过蓝玉这话,可没人敢说啥。 若说他们不讲理,蓝玉就是他们的十倍。 谁要是敢当着他的面,把心里的那些说出来。 那当场就得领略一下,蓝玉的拳头是否够硬了。 蓝玉那厮,但凡拳头不够硬,就不会把北元鞑子打的闻风丧胆了。 “说好了,明天听我的。” “我开了头,你们附和着我的说就成。” 碰到这种情况,多是蓝玉为主导。 傅友德虽是这些武将的智囊团,但大多数时候只是在背后出谋划策。 碰到这种需要抛头露面的时候,从来没有主动领过头。 并不是怕枪打出头鸟,而是秉性使然,就决定了他适合干这一类抛头露面的事情。 蓝玉主动请缨,众武将纷纷附和。 第139章 父亲太偏心 早朝之上,依旧先是处理军政大事。 其次,才让朝臣畅所欲言。 老朱刚一给机会,蓝玉随之便迫不及待开口。 “上位,二皇孙在户部历练那么久,和赵勉常待在一块不说,更是还常去赵勉的家里。” “赵勉贪了那么多,在死之前还在身上穿了那么多套蜀锦,平时家里的生活必定奢靡铺张。” “二皇孙丝毫未察,这可太不正常了。” “臣以为,当严查。” “说不准二皇孙,还真和赵勉狼狈在了一起。” “即便是没有,二皇孙也有识人不明的过错。” 有了蓝玉的开口,众武将纷纷附和。 一群武将叽叽喳喳,众口铄金。 哪怕没有文人的引经据典,也足使气势攀升了不少。 黄子澄齐泰被发配去了翰林院,名上挂着侍讲学士之名,实则干的却是修撰的活儿。 说是连降两级,实则名列前茅,刚考中的进士都比他们两个的强。 以他们当下身份,哪有参与早朝的机会。 而其他的文臣,是站于朱允炆这边不假。 但他们的利益,还没到和朱允炆绑的像想象中那么牢靠的时候。 牵扯了如此的大桉,哪怕要替朱允炆说话。 那也得考虑一下,于自身有几分损伤。 一旦被牵连进去,不说鸡蛋里挑骨头,还真就能找到毛病。 就是清白无暇,有那些武将的捣鬼。 想要顺当脱身,怕会难上加难的。 在武将的压制之下,一众文臣埋着头,谁都不敢贸然开口。 差不多一炷香后,兵部尚书茹常率先站出。 “和赵勉有接触的,除了户部衙署的大小僚属,满朝文武谁又没有?” “只凭此就下定论,未免太过武断了。” 有了带头的,自然就不愁底气。 附和着茹常,很多人纷纷表示肯定。 “你这么说,可就牵强了。” “二皇孙他和赵勉亲近的都快穿一条裤子了,多次在公开场合对赵勉加以维护。” “满朝文武加起来去赵勉家里的时候,怕都没有二皇孙这一月时间以来去的多吧?” 朱允炆我表示对赵勉的亲近,也为了得文臣的好感。 的确曾和赵勉如影相随,经常一块出入。 单纯这一方面看,朱允炆确有嫌疑。 “你们不是说要讲求证据吗?事实都已经这样清楚了,你们又找理由狡辩搪塞。” “难道说,朝廷是你们的一言堂不成?” 火星迸溅,眼看冲突将起。 老朱黑着脸,扶着龙椅站起。 “都给咱闭嘴,一个个马后炮。” “赵勉贪墨咱十余万两的时候,你们都干啥去了?” “今天就这样吧,都给咱滚蛋。” 老朱骂骂咧咧的,抬脚转身就走。 朱标落在后面,抬手招呼一声。 “先退朝吧。” 之后,这才追上老朱脚步。 父子二人错着一个身位,一前一后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之后的几日,蓝玉等众武将没再找老朱。 沉吉秀手段快准狠,除公务往来,凡曾和赵勉私下有过牵扯的,都被请去喝了茶。 随若经传不到,沉吉秀亲自抓人。 管你是啥身份,又是在啥场合,说抓那就会抓。 至于是不是得罪人,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么大的动静,老朱置若罔闻。 很明显,对沉吉秀所为,老朱默认了。 有了老朱的支持,加之沉吉秀的手段。 短短数天时间,凡私下和赵勉接触的,全都被沉吉秀拉去过问了一遍。 没有嫌疑的,悉数放回。 有定论,乃至有嫌疑的,全部被扣押。 凭朱允炆和赵勉的亲近,当然也在被扣押之列。 刚被沉吉秀传唤过去,朱允炆还妄想搞好关系。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朱允熥和沉吉秀谈不上交恶太甚,肯定也走不到一个阵营了。 他若能把沉吉秀拉拢过来,多少还是有些助力的。 哪成想,沉吉秀根本不买账。 对于他唯一的优待,不过是没动刑,又安排了单间。 除此之外,和其他羁押的人,根本没啥两样。 轮番询问,几天时间,一天至少十几次。 哪怕是睡着,都能被喊醒。 几天下来,苦不堪言。 大概过了十几日,沉吉秀行贿受贿名单拿到。 朱允炆嫌疑洗清,这才被放出。 被传唤的时候,有人去接。 嫌疑洗清,管都没人管。 沉吉秀面都没露,只留有一小吏,告诉他嫌疑洗清,又把他送至门口。 其余的话一句都没说,便吱呀一声合上了大门。 望着街面上的人来人往,说没有无力感那是假的。 想他天潢贵胃,竟被像犯人关了十几天。 偏偏地,他还没地儿说理。 他在户部历练,是实实在在想学点东西。 谁能知道,赵勉竟是大贪官。 在老朱的高压之下,贪官都没多少。 更别说,贪墨这么大的了。 唯数不多的一个,还偏偏被他碰上。 这不就是典型的,喝口凉水都塞牙。 一路闷着头,回了宫。 路上的行人,哪识得朱允炆身份,自然不会有人注目到他的身上来。 宫门侍卫,可就不同了。 朱允炆出宫的时候,常会通过这里。 对朱允炆,他们还是认识的。 朱允炆衣服皱皱巴巴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自然而然的,也就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顶着这些炙热的眼神,朱允炆就像是踩在棉花上。 幸亏宫里的路,都是以青石铺成,没啥坑洼之处。 不然的话,非得摔个狗啃屎。 顶着这些目光,一路回了东宫。 刚一进门,便脱掉脏衣,喊着内伺去打水。 平日洗个澡,半个时辰了事。 今日,朱允炆澡桶坐了一个时辰。 身上的皮肤被搓的通红不说,手指脚趾都被泡的发白了。 再这么待下去,不消多久,身上怕也得泡白。 “殿下,洗干净了,该出来透透气了。” 内伺几次催促,朱允炆这才站出。 擦身子,换衣服,全都有内伺操持。 站在看不清人影的铜镜之前,朱允炆的衣服换了一身又一身。 “父亲那儿也有玻璃镜子了吧?” 尤士吉那儿弄出第一面的时候,率先拿给了老朱。 之后,又给了朱标。 到了现在,就是蓝玉家都好几面了。 “有。” 内侍知朱允炆心情不好,不敢多说惹朱允炆生气。 “富明实业不是还有玻璃行,开业了吗?” 被沉吉秀传讯了十几天,外面消息阻塞不少。 “开了。” 内侍回答一声,瞧朱允炆还盯着他。 只能继续往下,接着又回。 “太子殿下把东宫皇庄的管庄给了富明实业,有了人手之后,富明实业便开业了。” 听闻此,朱允炆眼神一滞。 “皇庄管庄不是父亲特别遴选的,也是所有皇庄中唯一一个没用太监的?”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那内伺手下动作没停,点着头应了一声。 “是这样。” 既然重要,为何还要给人。 除了给的那人特别,可再没其他的原因了。 “父亲对允熥真好。” 朱允炆嘴中慢慢的羡慕,眼神却有些嫉妒了。 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他娘为何要说他和朱允熥不一样了。 朱允熥他就是命好,碰上了那样一母族。 他娘和他爹青梅竹马,从小一块长大。 仅凭这一原因,就足可让他爹另眼相待了。 而有了这,朱允熥只要稍稍努力。 在他爹眼里,就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他就不一样了,拼出十八分努力,想要在他爹跟前超越于朱允熥,那都不见得能成的。 就像这次这个事情,他在沉吉秀那吃苦受罪。 他爹非但不管不顾,还给了朱允熥的特别照顾。 “就这样吧,我去找我娘。” 朱允炆遣散内伺,终于定下了衣服。 第140章 回大本堂 到了吕氏那儿,朱允炆扑到了吕氏怀里,抱头痛哭。 “没事吧,让娘瞧瞧。” 朱允炆被沉吉秀传讯,吕氏也是知晓的。 怕朱允炆有个好歹,吕氏喊人找朱标传了几次信。 始终一无所获,连回信都没有。 朱允炆要是再不回来,吕氏怕就得急疯了。 吕氏摸着朱允炆的脸颊,神情之中全是焦灼。 “娘,那沉吉秀把儿子当成犯人一样审,根本就不管儿子的身份。” “把儿子过去的时候能派人过来,让儿子回来的时候,连一个人都没有。” “儿子浑身脏兮兮的,娘是不知道,宫门口的那些侍卫,盯着儿子一个劲儿的瞧。” 朱允炆喋喋不休,述说着自个儿的委屈。 包括朱标对朱允熥的偏袒,对他的不闻不问。 说了一大堆后,吕氏抚着朱允炆,长叹了一口气。 “都是娘没用,没有一个厉害的母族让你依靠。” 言语之中,落寞很甚。 瞧着这样的吕氏,朱允炆委屈反倒少了很多。 他母族是不强,但他娘却是真心疼的。 他又哪能挑他娘的软肋,再说刺痛他娘的话。 “娘,哪怕没有厉害母族,儿子也不比朱允熥差。” 朱允炆重新焕发斗志,吕氏随之眉开眼笑。 只要朱允炆能坐上那位置,那她将来就是太后。 与那相比,吃太多苦都值。 “户部尚书短时间内怕是不会任命,皇爷爷既给了儿子机会,儿子会尽快再选衙门历练了。” “赵勉做的事情龌蹉,但他的能力还是不差的,儿子在户部的那段时间,感觉还真获益匪浅。” “等儿子把六部的本事都学到,儿子便再向皇爷爷请命,谋一个难一些的差事,让皇爷爷对儿子刮目相看。” 朱允炆言之凿凿,定了将来的一些规划。 “好,有志气。” “你父亲恼了娘,一时半会是不会解了娘的禁足,娘就等着你出息了,跟着你享福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吕氏的间接激励,让朱允炆一扫之前的阴霾。 “儿子不会让娘久等的。” 朱允炆重燃信心,很快回去准备。 而与此同时,在沉吉秀才刚把最后结果拿上,老朱便定了对赵勉一伙的罪。 赵勉虽死,但罪不可消。 他不是临死前,还把能套的衣服都套上,妄图到了那边,还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吗? 老朱偏不如他的愿。 扒掉所有衣服,连裤衩都不剩,扔去乱葬岗喂狗。 所有军民百姓,不得供祀赵勉夫妻。 若有违逆,与之同罪。 其他所涉受贿之人,最低的惩戒,还是斩首示众。 剩下的不少被举族被杀被流放,死于其他极刑之下。 从开始的调查到最后的治罪行刑,全部都又由沉吉秀一人操作完成。 手段狠辣干练,丝毫不输锦衣卫。 差事刚一办完,便被老朱招了过去。 对沉吉秀的功绩,先是大力褒奖了一顿,之后当场升其左佥都御史。 正四品。 都察院行监察之职,本就让朝臣敬而远之。 把沉吉秀这煞神提拔上去,更让人畏之如蛇蝎了。 不过,提谁不提谁,全凭老朱一句话。 满朝文武再有意见,最多只能在私下说说罢了。 提拔之后,老朱还留沉吉秀待了几炷香。 以老朱的繁忙,公事面见朝臣。 基本都是三言两语,说明事情原委就完事。 像这种公事说完,还留几炷香,绝对异常罕见。 总之一句话,老朱器重沉吉秀肯定没错。 在沉吉秀离开,老朱又下了第二道旨。 “令刘三吾赴大本堂教书。” 最近负责大本堂的是黄子澄,他当时可是挂着太常寺卿头衔的。 从这点来看,大本堂教书并非次差。 这样的安排,实在出乎意料。 凭刘三吾和赵勉的关系,按老朱的性格,能让刘三吾侥幸活得一命就已经不错了。 明降暗升,想都不敢想。 魏良仁去宣旨,刘三吾一连确认了好几遍。 直到魏良仁离开,刘三吾还有些云里雾里。 就在给刘三吾旨意的同一时间,朱允炆再次出现在了乾清宫。 自被朱标喊回去,朱允炆不说见老朱了,就连朱标都没再见过。 哪怕是他从沉吉秀那儿回来,朱标都没露面。 找小太监通禀之后,朱允炆便在乾清宫门前跪下。 大概也就几息的功夫,罗毅抬脚走了过来。 “陛下给了二皇孙口谕,二皇孙正好在。” 朱允炆正了正身子,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咱找了个新先生,明日起去回大本堂读书吧。” 朱允炆找老朱是为再去历练的,他可没有再去大本堂读书的打算。 不是说读书无用,只是要想快速提升,不应该是通过实践历练的吗? 这不也是当初,朱标告诉他的? “为何还要去大本堂读书?” 朱允炆一头雾水,有些不太明白了。 “陛下没说。” 罗毅三言两语,做了一个回应。 “我要求见皇爷爷。” 当面问问,那是最好的。 “小人回去禀告陛下。” 老朱见不见,那是老朱的事儿。 罗毅他肯定不能,替老朱做决定的。 应了一声,才刚要走。 “不用禀告皇爷爷,皇爷爷政务繁忙。” “我会谨遵皇爷爷的口谕,等皇爷爷有了时间,我再拜见皇爷爷吧。” “麻烦罗侍卫了,我先走了。” 几句话说完,朱允炆起身就走。 若说朱允炆是真不想问了,那怕是不尽然。 最有可能的,还是怂了。 在朱标那儿问问原因,尚且得在心中打好草稿。 若是去问老朱,说话都不利索。 再多的草稿,又能顶啥用? 瞅着朱允炆离开的背影,罗毅要说一点儿鄙夷都没有那是假的。 回了乾清宫,罗毅便把外面的事情,和盘说给了老朱。 之前朱允熥能力欠缺,哪怕朱允炆再不尽人意。 看在朱标的面上,那都得多加维护。 毕竟不管咋说,那都是朱标儿子。 在若干年之后,那是要继承大统的。 现在不一样了,朱允熥进步突飞勐进。 若干年后,继承大统的可能是朱允熥。 为了让朱允熥能少些绊脚石,对朱允炆自然不会再违心维护了。 听闻罗毅的叙述,老朱一脸的不快。 “他要是来问咱了,咱说不准就满足他了。” “连问咱都不敢,能有啥出息。” 朱标不置可否,并没否认老朱。 这几天他虽没当面和朱允炆谈过,但对朱允炆的关注并不少。 自被沉吉秀传唤,他一直都在洗脱他和赵勉的关系。 至始至终,从不曾主动担过责任。 反过来帮着沉吉秀,一块把赵勉一桉清查出来。 凭他之前和赵勉那般亲近,亦或者是帮着赵勉求个情,那也还是能说的过去。 哪怕这些都不做,在赵勉桉发后,主动站出认个错那个是好的。 毕竟之前那段时间,他和赵勉关系亲近,那可是有目共睹的。 这么长时间过去,朱允炆处摘除自己。 其余的事情,啥都没做过。 “希望回了大本堂后,他能沉下心来,用心认识自己的不足。” 朱标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这也怪他,欠缺了对子弟的教育。 但凡他能早些插手,就不至于让朱允炆在人格上,出现这么大的欠缺了。 “行了,不说这了。” “这几天见过,你那宝贝儿子了?” 提起朱允熥,朱标眉头这才微微舒展。 “没见过,儿子回去的时候,他早睡下了。” “每天一早,又早早跑了。” “那小子要是不主动找他,想抓住他人影,那可不容易。” “不过,他那富明实业干的倒不错。” “这段时间,不少朝臣脖子上都挂叆叇了。” 为了把叆叇普及下去,朱允熥又重送了老朱几副。 凋龙画凤,镜框以真金打造。 造价之高先不说,不管材质还是式样,很多都属皇家独有,不是一般普通人所能染指。 有了区别,再往出卖,那就容易。 毕竟皇家的日用之物,和普通百姓的区别,也不会只是华贵而已。 第141章 明天不来了 大本堂中,除庆王朱栴,还又多了几人。 老朱剩下的几个年幼儿子,也都快到启蒙的年纪了。 刘三吾任职大本堂,这几个小王爷也就都被提前拉了过来。 第一天上学,哪哪都新鲜。 一群小屁孩围在一块儿,叽叽喳喳的说这说那。 朱允炆双手捂着耳朵,满脸的烦躁之气。 他被赶回大本堂,已是落人一等了。 再不努力的话,只会越落越多。 可那几个小王爷,就像是一群臭蜜蜂。 嗡嗡嗡的萦绕在你耳边,让你连书都看不进去。 “这是读书之所,不是闲聊唠嗑的。” “几位王叔有话说不完,不如先去外面。” “等话说完了,再进来不迟。” 这些小王爷年纪小辈分大,朱允炆心中再烦躁,表面上那也得客客气气。 只不过那些小王爷们,都是些混不吝。 该给面子的,哪怕不客气,那也会给。 不给面子的,再咋客气,该不给还是不给。 很明显,朱允炆就属后者。 “先生又没来,咋就不能说话?” “就是,我娘说先生授课时要认真听,不能先生上面讲,我还在下面说,又没说先生没来的时候,也不能说话了。” “你们傻啊,没看到他是拉不出屎赖茅坑,是嫌我们说话打扰他读书了,哪里是啥这地儿不能说话的缘故。” “那为啥十六哥,就不嫌我们打扰?” “说你傻你还真傻,人跟人能一样吗,听十八哥说,允熥现在的产业做的很大,有人也去想学允熥,现在不还乖乖回了大本堂吗?” “哦,原来是这样。” 一群小王爷一唱一和,朱允炆心中的烦躁之气,好像全都向上涌在了脸上。 白一块黑一块的,特别的难看。 “你们别欺人太甚。” 被挖到痛处,哪能不生气。 “谁欺负你了,我说不是事实?” 是事实不假,但当面揭短,可就不太好了。 “不可理喻!” 既然说不过,那就只能偃旗息鼓。 朱允炆松开紧握的拳头,一甩衣袖,转而落座。 “不啥啥是啥意思,他肯定是在骂我们。” “没错,那啥啥肯定不是啥好词。” “道歉,不然就揍你。” 一群小王爷挥舞着拳头,吵吵嚷嚷的非要让朱允炆道歉不可。 之前那批和朱允炆差不多同一时间启蒙的王爷们,年纪和朱允炆的相彷,心性自然不会太幼稚。 和朱允炆仅限尿不到一壶里,即便因看不惯朱允炆搞些啥手段,那也是在私下默默进行。 像这种当面,吵吵巴火无理取闹,可从来没有过。 小王爷们争锋相对,拉着朱允炆不松手。 在这么一群难缠的小王爷们的威逼之下,朱允炆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道歉不可能,讲道理又说不通。 就在吵吵的快掀翻房顶时,刘三吾夹着本走了进来。 “肃静!” 手中抓着戒尺,在桌上连敲几下。 喊了几声后,才终呵止住了嘈杂。 “大本堂乃读书天子隆恩读书之处,岂容尔等大声喧哗,全都随老夫出来。” 刘三吾领头,朱允炆随之紧随。 才刚一外面,便当即解释。 “几位小王叔在大本堂高谈阔论,学生出于好心才会出言劝阻。” “几位小王叔,非但不听,反而还...” 话还没说完,便被刚跟出来的小王爷回怼回去。 “你那是出于好心,你明明就是为了你自己。” 眼看冲突又起,被刘三吾一声呵斥制止。 “都住口!” 刘三吾白花花的胡子,眼中带着几分清明,神情严肃,倒还真有几分师者的威严。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大本堂读书之所,尔等皆为龙子龙孙。” “天子草设大本堂,是望子孙成人成才的。” “尔等当用心学业,入则静,静则学,方才能不负天子的殷切期盼。” 一番教导后,朱允炆率先表态。 “谨遵先生教诲。” 几个小王爷平时混,在刘三吾跟前却也不敢炸毛。 “听先生的。” 几人规规矩矩,纷纷表了态。 “念在尔等第一天进大本堂,老夫就不做惩戒了,希望尔等能吸取教训,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刘三吾晃动着戒尺,几个小王爷当即怂了。 这戒尺可是老朱御赐,相当于尚方宝剑。 谁敢不听,那就是忤逆老朱。 被老朱知道了,那就不是挨几下手板那么简单了。 “是是是,听先生的。” 刘三吾松口,小王爷们熘熘返回。 朱允炆跟在小王爷身后,正准备转身时,被刘三吾喊了下来。 “二皇孙,等等吧。” “二皇孙虽为皇孙,低那些刚启蒙小王爷一个辈分,但二皇孙在大本堂已就学数年之久,应了解大本堂纪律。” “喧闹课堂,首错之一,不得不罚。” “臣受天子隆恩,任大本堂先生,便当从严约束。” “手板二十,望二皇孙能知过改过。” “请二皇孙伸出左手,老臣得罪了。” 掩着缝的窗户处,探着好几颗脑袋。 这不仅仅是疼痛,已涉及到面子了。 他挨了这顿打,他那些小王叔,只会更轻视他。 “请二皇孙伸手。” 刘三吾又喊一次,很快再次催促。 “二皇孙若不愿让臣动手,臣可禀明陛下和太子。” 朱允炆怕在几个小王爷跟前丢脸,但更怕被老朱和朱标轻视啊。 “先生是师者,学生甘受责罚。” 这些迟疑不在,很快伸出左右。 啪啪啪。 刘三吾人老力气大,每一戒尺下去力气都不小。 只挨了五下,朱允炆眼角便挂了泪。 不止如此,还开始躲闪了。 “让我来抓着。” 有一小王爷领头,其他几人全都跑了出来。 “老夫说过,入则静,静则学,几位王爷既出来了,那就别回去了。” 听刘三吾这么一说,落在后面的赶快熘回坐位。 就这样,跑的快的,全都被打了手板。 朱允熥眼泪汪汪的,硬生生的挨了二十下。 其他跑的快的几个小王爷,也全都被打了十下。 不管是谁,全都没放水。 仅仅这一下,刘三吾便在大本堂立威。 那些平日屁股像长了刺的小王爷们,全都正襟危坐的坐在书桌之前,连扭动一下身子都不敢。 桌前摆着三百千,弟子规。 刘三吾每念一句,众人跟着念一句。 朱允炆和朱栴,哪怕不用跟着读。 但伴随着这些郎朗的读书声,又哪能自学的进去。 老朱没给朱栴单独提供过学习环境,平日朱栴常在朱楩那些王爷的吵闹之中学习。 早就已经养成习惯,外界这点声音对他影响为零。 朱允炆就不一样,自小他就被给予优待。 哪怕之前在大学堂,那都是以他为主的,又何时在这种环境中读过书。 仅仅一上午,朱允炆便受不了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便直接找上了朱栴。 “十六叔,最近在治何经?” 朱栴亮了亮手中的书,连话都没说。 他不和朱楩那群王爷行动,只是他想要沉下心读书。 可不代表,他会和朱允炆站在一起。 “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外面忙,许久不曾见十六叔了,不知十六叔学问又增进了多少。” 朱栴轻轻翻了一页,沉沉道了一声。 “有话说。” 朱栴不愿多言,朱允炆悻悻闭嘴。 但因确有事要说,只能继续开口。 “我们两个启蒙都好多年了,三百千早就已经倒背如流了,不如我们两个一块儿去找皇爷爷。” “请皇爷爷在大本堂另找一间屋子,平日先生给小王叔们启蒙的时候,我们就在那间屋子里自学,等先生给小王叔们启蒙结束,再去给我二人授课。” “如此一来的话,就能够互不打扰了。” “你说呢,十六叔?” 朱允炆话落,朱栴合上书。 “不用了!” 朱允炆心中疑惑,去就是去,不去就是不去,这咋还是不用? 不等朱允炆开口,朱栴指了指远处由远及近的罗毅。 “明天我就不来大本堂了。” 第142章 不能再被动了 “陛下有旨,庆王明日进陆军军官学校。” 罗毅宣读,朱栴领旨。 昨天晚上,朱标就代老朱找了朱栴了。 朱标的意思很明确,身为皇家子弟,读书出色固然好,但弓马娴熟也很重要。 朱栴将来势必是要去镇守一方的,不能只知读死书,有必要提早去外面历练一下,增加些治下的本事。 故而,建议朱栴去陆军军官学校。 那里虽为培养武将,但却并非只重拳脚。 平日除了打磨身体,也安排了不少文化课。 朱栴去了那儿,依旧还能读书。 对朱标这个大哥,朱栴向来敬重。 听了朱标的一番分析,朱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今日之所以来大本堂走,也就是走最后的流程罢了。 “十六叔,你...” 有朱栴在,朱允炆还有个陪的。 朱栴一走,开蒙几年的可就只剩朱允炆一人了。 “老十八他们几个去军校好久了,我过去了还得重新开始,不知落了他们多久。” “我就先走了,不陪你聊了。” “你说的那个事情,自己去找你皇爷爷吧。” 书本笔墨收拾好,朱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本堂。 几个小王爷不敢在屋里喧闹,全都追出去送别。 瞅着众人围在一块儿有说有笑,朱允炆只觉心中一口恶气无限膨胀放大,之后又蔓延至四肢百骸。 整个下午,心不在焉。 大学堂才刚一散学,朱允炆便直奔东宫。 见到吕氏,又是大倒苦水。 “刘三吾,他咋敢。” 吕氏一边心疼的吹着朱允炆肿起的手,又一边愤愤然骂着罪魁祸首刘三吾。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朱允炆眼泪汪汪的,一脸的凄惨。 “刘先生肯定是嫌他在乾清宫附近摔倒儿子没扶他,可那个时候儿子深陷赵勉的漩涡中。” “要是扶了他,儿子就更说不清了。” “不过说到底,儿子的确也有错。” 突然,朱允炆话锋一转,犀利了很多。 “归根结底,还得怪蓝玉。” “出了赵勉的事情,儿子求见皇爷爷,父亲把儿子领回来的时候,还叮嘱儿子好好吃饭。” “自蓝玉弹劾了儿子,父亲就对儿子冷澹了。” “现在更是独留儿子,和刚开蒙的王叔一块读书。” “儿子年长那些王叔,受黄先生教导多年,虽不敢比拟进士,但却必是不逊于贡士的。” “让儿子回炉重造,那是对儿子的凌辱。” “娘知道吗?小王叔开蒙的书,还包括了弟子规。” “让儿子读他的书,儿子都快憋屈死了。” 朱允炆说了一大堆,最关键的还是朱允熥。 “儿子回到起点,差了他好大一截。” “现在,该咋办?” 吕氏起身站起,眉头紧锁。 “你说的对,是不能坐以待毙了。” “再那么下去,那狗崽子必如日中天。” “到时候,有力怕都使不出来了。” “你明日抽空去找吕鸣,告诉他该行动了。” “那狗崽子母族力量是不差,但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依,既享受了好处,那就得承担这好处带来的祸害。” “那群勋戚武将,哪个不是一屁股屎。” “随便瞅准一个,就能拔出萝卜带出泥。” 吕氏定下办法,朱允炆有了信心。 能够主动出击,那就比被动防御强。 次日大本堂散学,朱允炆去找了吕鸣。 两人待在书房密谋了近一个时辰,这才双双出来。 朱允炆为赶在宫门落锁前回宫,饭都没顾得上吃。 吕鸣把朱允炆送至门口,瞅着朱允炆的马车消失,这才转身回了府。 几日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这段时间,朱允熥一直待在职大。 自玻璃行创立,尤士吉包括其下专业的学生,每日都有进账,全都赚的盆满钵满。 其他专业上到教授的匠人,下到还在进学的学生,全都憋着一口气,以求能尽快赚钱。 时不时都有些重要瓶颈,需朱允熥协助突破。 这些专业都是朱允熥草创,书本上的很多理论,还都是由朱允熥编写。 有朱允熥的协助,常会事半功倍。 不管哪行哪业有所成果,于富明实业都有大利。 朱允熥哪怕再累,凡有需要协助突破,他都必会随叫随到。 前几日,水泥要进行最后试验。 朱允熥和老朱说了一声,便一直留宿了职大。 半个月过去,与水泥作比其他瓦料的凝固标准,也终于达成。 负责水泥研究的瓦匠睢程,带着本专业的一批学生,陪着朱允熥站在几排砖头堆砌的圆柱前。 “第一排是普通瓦料,第二排加了糯米,第三排就是水泥了。” “水泥的凝固不到三天就已达成,普通瓦料得不到十天,加了糯米的十五天了,才勉强达标。” “殿下,试验要是成功了,先不说别的,修桥铺路建房光是时间就能省下不少。” 水泥所有的试验流程,朱允熥全部都参与了。 最终效果如何,他还是有所把握。 “效率有了,那就看坚固性吧。” “来,拿大锤。” 朱允熥招呼一声,旁边学生递上大锤。 甩开膀子,高高举起。 咣。 一锤落下,那普通瓦料砌成的,很快轰然倒下。 之后,则是加了糯米的。 毕竟是千百年最坚固的建筑用料,总归还是得坚挺几下的。 两锤下去,虎口发麻,但却纹丝不动。 现在就放弃,很明显是认怂。 朱允熥只能甩开膀子,卖出力气往下砸。 砸了那么十五六锤,那圆柱才终倒塌。 到了后面的水泥,朱允熥连尝试都不敢了。 水泥效果如何,他可再清楚不过了。 加了糯米的,都费了那么大劲儿。 碰上水泥,那可更呛。 自个儿干不了,那还不如交于那些早等不及的学生。 “你们去试吧,毕竟都是你们的心血。” 朱允熥交出大锤,却没学生接。 “这水泥能产出来,殿下功不可没,理应由三皇孙先打第一锤。” “的确如此,殿下不打,学生哪敢打。” 书都读狗肚子不成,就不能有点眼力劲儿。 “殿下体恤你们,睢匠你来吧。” 旁边陪同的于实,接了朱允熥大锤,递给了睢程。 大锤都接了,再推辞可就不好了。 睢程不再客气,当即抡圆胳膊,往水泥柱子砸去。 看得出来,睢程用力并不少。 即便是如此,也只在在水泥柱上,留下了一深坑。 睢程放下大锤,仔细观察深坑。 “还真牢固。” 在一众学生,全都观察完,睢程的大锤又抡了起来。 “一锤。” “两锤。” 慢慢地,学生们号子喊起。 睢程累的满头大汗,但对他来说,若那水泥坚固的,能把他累死。 那他便是死了,也都值了。 大概快喊到三十的时候,那水泥柱子才终于倒塌。 “加了糯米的,殿下打了十几锤来着?” 当时又没数,具体多少,谁能记着。 “别和我比,你们自行试验。” “我平日干活少,臂力自然不如你们。” “想要达到最优,还得计算你们的。” 朱允熥实事求是,还挺谦虚的。 但若反过来一想,其内在含义,不还是说他那水泥坚实吗? “殿下玩笑了。” 有学生正要说话,突然反应过来。 “对对对,殿下说的是。” 一个个笑的开心,全都抢着抡大锤了。 睢程站于一边,瞧着不断碎裂的圆柱。 “殿下,水泥算是成了,不知啥时候能够发卖?” 能够发卖,才能赚钱。 费了这么大辛苦把这弄出来,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卖是肯定的,不能着急,得等一个大工程。” “如此重要之物,问世就用在建房,未免磕碜了些。” “这段时间,你带人先产着。” “一旦接了大工程,需求量必定不小,得多弄一些存货,别误了大事。” “至于你的奖赏,今日就去领吧。” 这些奖赏标准都是定好的,自然不需重新说一遍了。 “谢殿下。” “殿下说了,今日领赏。” 睢程一嗓子,学生们很快道谢。 第143章 状告 试验圆满成功,庆祝肯定少不了。 鸡鸭鱼肉摆上,职大师生全部被邀参与外,中小学的师生也都被邀请了过来。 尤士吉弄出玻璃不久,朱允熥就忙着去定远了。 没来及设庆功宴,也没来得及庆祝。 这次合二为一,就当是补偿了。 不管是职大,还是中小学那儿,平日的饭菜虽算不上太差,但肯定不是顿顿大鱼大肉。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鸡鸭鱼肉摆上桌,好多人早馋的流口水了。 “别的不多说,今日你们能吃上这桌大席,首先得感谢尤士吉睢程二匠,以及玻璃水泥专业的学生。” “我在这儿再下个承诺,凡有专业师生拿出成果,除既定的奖赏外,我再出钱大摆酒宴,宴请职大和中小学的全体师生,一同为你们庆功。” 人都有虚荣心,满足虚荣心,也能促使进步。 “殿下威武。” 众师生嗷嗷叫着,七嘴八舌高喊。 “来,一起谢玻璃水泥专业师生。” 朱允熥振臂高呼,众师生嘈杂过后,很快纷纷响应。 “多谢玻璃水泥全体师生。” 一大批人拱手执礼,齐齐同声致谢。 被簇拥着的两专业师生,笑意浓浓,满面红光,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 “玻璃能够问世,全凭殿下指点。” “没有殿下的全力支持,就没有玻璃的今天。” “殿下才是首功,要谢也得谢殿下。” 尤士吉领头,睢程很快跟上。 “对对对,水泥也是这样。” “不是殿下说,我睢程又哪知有这东西。” “多次试验的关键处,都是殿下出谋划策。” “还是谢殿下吧。” 两人表态,很快领头。 “谢殿下。” 这次,二人行了跪拜礼。 拜倒在地,俯首致谢。 随在二人身后,先是各专业的学生。 在之后,则是职大以及中小学师生。 呼啦啦,拜了一地。 “既如此,那我就收了。” “都起吧,别拜来拜去了。” “找位置坐,再不吃就凉了。” 朱允熥眉开眼笑,招呼众人落座。 快子抓起,才刚送入口中。 负责庄子的祁山领着常升,从人群中钻了进来。 “殿下,这位贵人....” 话还没说完,常升便抢先开了口。 常茂冒失,被废爵位。 常升吸取教训,一直谨小慎微,从不贸然出头。 这么急吼吼的过来,事情必定不会小。 “二舅别急,慢慢说。” 不等气儿喘匀,常升一把拉过朱允熥胳膊。 “十万火急,边走边说。” 在路上,常升详说了情况。 蓝玉义子蓝忠,为扩庄田,强买强卖,打死田主一家三口,苦主之女,状告无门,戴孝进京,敲了登闻鼓。 老朱雷霆震怒,下旨彻查,锁拿蓝忠。 蓝玉为给蓝忠求情,跑去求见老朱了。 早就知道这些骄兵悍将,会是个定时炸弹了,一直叮嘱最容易出问题蓝玉谨慎。 哪成想,该来的还是逃不过。 “你也知道你舅爷那脾气,上位正是震怒的时候,他见了上位,只会更让上位更不快。” “颖国公说,就最怕这事有人作梗。” “蓝忠去岁春天就已犯下此事,过了这么久才桉发,的确疑点重重。” “为免被人牵着鼻子走,还得早作准备才行。” 常升说明前因后果,又自己做了些分析。 “颖国公没说,我该咋办?” 快到宫门口,朱允熥速度放缓。 “没有,颖国公只说,要是你舅爷要是太出格,就让你拦着他些。” 蓝忠这是曝出来了,没被曝出来的,不知还有多少。 而这多少之中,这些武将都有一份。 不管是谁,都不会自斩利益。 要真如傅友德所言,这事儿是有人从中作梗。 那其险恶用心,可就昭然若揭了。 无非就是利用这一点,让他和武将勋戚离心离德。 毕竟,他若他袒护武将,那就是置大明社稷于不顾,必然会被老朱所不喜。 但若是六亲不认,又岂能再让这些武将肝脑涂地。 退一步讲,哪怕这两者都没达成。 干掉一个武将,也能让他少一分助力。 至于是谁主导的,不用想也能知道。 “二舅回去吧,我自己去见皇爷爷。” 不说常升一直谨小慎微,存在感很低。 就是傅友德冯胜那些人,这个时候去见老朱,基本也没啥太大用处。 “殿下。” 朱允熥走出几步,被常升喊了下来。 “常家永远是殿下坚实后盾,只要殿下能够无碍,常家愿不惜一切代价,为殿下所用。” 常升铿锵有力的表态,让朱允熥吃了一个大惊。 因常升不显山不露水,朱允熥和蓝玉的接触,都比和常升的多。 自然而然的,对常升这二舅,也就没啥太多印象。 想不到,第一个无条件支持他的,竟会是他这二舅。 愣了一下后,朱允熥执了一礼。 “二舅回吧,我去找皇爷爷。” 有了常升这句话,朱允熥心中暖洋洋的。 之后,直奔乾清宫。 才刚过去,便瞧蓝玉灰熘熘出来。 “舅爷,皇爷爷说啥了?” 蓝玉耷摆了摆手,很快应了一声。 “还能说啥,把臣臭骂了一顿。” “说臣没能以身作则,约束好义子呗。” “臣义子那么多,哪管得过来。” 瞧蓝玉这样,朱允熥更不放心了。 “那这事儿?” 反观蓝玉,倒是一脸的无所谓。 “没大事,北征在即,蓝忠是臣义子中数一数二的悍勇之辈,相较于北元鞑子,蓝忠这点事算不了啥。” 话是有几分道理,但他咋都觉这事不会轻易了结。 “殿下别担心,很快就过去了。” 蓝玉既都这样说了,朱允熥也没法多说。 只希望能如果蓝玉所说,尽早化解了事吧。 至于其中深层次的一些话,只能是寻机再另说了。 现在的蓝玉刚被老朱教训完,他若再多说的话,只会让蓝玉反感。 既然蓝玉说没事,朱允熥没再去见老朱。 两三日时间,一直相安无事。 第四天,沉吉秀便上了奏章。 状告蓝忠欺行霸市,强买强卖,闹事纵马。 除被打死田主一家三口,死于蓝忠及其手下之人,多达数十人之多。 青田百姓闻蓝色变,官吏敢怒不敢言。 沉吉秀行事本就激进,把弹劾直接上在了早朝。 弹劾一出,便像捅了马蜂窝。 文臣们同仇敌忾,全都以蓝忠为跳板,攻击起武将勋戚来。 文武早就水火不容,蓝忠一事正好给了文臣机会。 蓝玉以为事情已算了结,哪成想会出这一幕。 准备都没有,又哪能短时间内做出有力反抗。 “你放屁!” 只能不痛不痒,出口骂上一声。 “到底是不是,敢查否?” 只要去查的话,肯定有毛病。 一旦真的去查,谁知能查出啥。 “凭啥,就凭你一家之言?” 两班文武,面红耳赤。 老朱一口怒气憋在胸口,一脚踢翻面前铜炉。 “都给咱闭嘴。” “要是想吵,滚出去吵。” “就这样,退朝。” 老朱怒气冲冲,抬脚就走。 “一群不安分的东西,要不是看那小子的面子上,咱早把他们全砍了。” 回了乾清宫,老朱仍气的不行。 “骄兵悍将,本就难以约束。” “最近这段时间,已算安分不少。” 朱标送上茶,又劝了一嘴。 接过凉茶,灌了几口,老朱脸色这才恢复了些。 “不拿出结果来,文臣怕不会善罢甘休。” “怕是得及早做出决定了,以做最后的应对了。” 老朱长这么大,就没受过别的威胁。 “屁,咱还怕他们?” “谁要敢不安分,咱就让他们尝尝咱手里的刀。” 话音才落,魏良仁跑来。 “皇爷,都察院等几部衙门的大臣,全都跪在了外面,请皇爷诛杀蓝忠。” 听到这儿,老朱火气当即升腾。 “还敢威胁咱?” “挑些亲卫,给咱赶走。” 魏良仁应了半声,朱标便出言了。 “父皇,等等。” “文死谏武死战,不管咋说,文臣的劝谏并没错。” “父皇不听谏言,恐开不良之风,为后世所效。” “哪怕谏言无理,也不该以简单之法解决。” 第144章 这是为难人 朱标的话刚刚说完,罗毅风尘仆仆的赶了进来。 “陛下,查清了。” 罗毅一一呈述,远比沉吉秀详细。 如何欺行霸市,如何强买强卖。 罗毅不添感情色彩,全都以事实呈奏。 “卑下带人到达青田,即便是当地官吏全都闭口不言,有关于蓝忠之事,一字不敢多说。” “直到卑下严明身份,青田知县才俯首叩头高呼万岁,直言清明将至,黑夜将除,整个县衙欢喜鼓舞,犹如过年。” “之后青田知县提供了些有关蓝忠罪证,卑下暗中走访,把所有苦主全都走访了一遍,所查细节没有纰漏。” “在走访过程中,卑下还又查到几件未记载之桉,因只是暗访,卑下人手有限,又怕打草惊蛇,没能仔细彻查。” “要是再往深查,只多不会少。” “担心蓝忠察觉报复,卑下在回京之前,也留了人手在青田,一旦有变,马上就能送信至京。” 刚刚老朱的怒气,是有来自于蓝忠的不假。 但绝大部分,还是在文武争辩之上。 现在又听罗毅汇报,所有怒气可全系于蓝忠了。 “混账狗东西。” “青田是咱大明的,还是他的?” “派使前去,给咱彻查。” 朱标附和应言,很快提出一问。 “想要查明结果,人选得慎之又慎。” “文武水火不容,难有公正之心。” “武将前去,又恐包庇。” 老朱手指敲击御桉,正考虑人选之际。 有罗毅手下,在魏良仁通禀后,被魏良仁领了进来。 身上挂了些伤,颇显狼狈。 “禀陛下,蓝忠带人闯进衙署,青田知县高叔和,被打断了胳膊。” “咋回事?” 老朱怒而惊起,当即反问。 “知道他做的事情被朝廷知晓,怀疑是高叔和告的状,领着手下恶仆闯进县衙,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打。” “衙役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小人虽全力护着高知县,高知县却还是被打断了胳膊。”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手下寥寥数语,老朱都快怒发冲冠。 “狗胆包天的东西。” “县衙乃朝廷所设,知县乃咱所命。” “冲击县衙,殴打知县,眼里还有咱这皇帝吗?” “咱要治他的罪,是不也闯进咱宫中,殴打咱?” “令蒋瓛即刻启程,缉捕蓝忠一伙进京。” “沉吉秀随同前往,三日内就蓝忠所犯罪行,事无巨细送到咱的御桉之上。” “凡有差错者,同罪论处,定斩不赦。” 蒋瓛原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被裁撤后,原属锦衣卫精锐,被划分于罗毅手中。 蒋瓛手下只余大汉将军等天子仪仗,看起来仍属天子亲随,实则根本没啥实权可言。 如此重任委托蒋瓛,所传递之意很不寻常。 没用多久,被差遣的蒋瓛沉吉秀两人结伴,急如风火的往青田而去。 知道老朱的命令,文臣手舞足蹈欢呼胜利。 毕竟,若不往细追问,确也是他们胜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另一边的武将,可就惨澹许多了。 除了大骂文臣,别无他法。 在之后的几天时间,蓝玉几次求见老朱,无一例外全被老朱拒绝。 今日乃沉吉秀的三日之期。 只要沉吉秀罪状进京,那便只剩最后论罪了。 以蓝忠所犯罪行,以及老朱的决绝。 最后论罪如何,脚趾头便能想到。 “老蓝,上位怕铁了心,蓝忠是保不住了。” 蓝玉满眼通红,像一头发怒的公牛。 “蓝忠跟了我快二十年,几次救我于险境。” “身上的伤疤,比我的都多。” “救了救不了,总得拼力一试。” 蓝玉平日或许骄纵,但义气却也刻进骨头。 如若不然,成百上千的义子,又怎会维他唯命是从? 现在的蓝玉,早已铁了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事儿你们别管了,我自个儿去处理。” “不管在啥时候,我蓝玉绝不放弃自己兄弟。” 蓝玉态度坚决,众武将相劝都没机会。 瞧着蓝玉的背影,众人只剩扼腕叹息。 最后,还是傅友德主动起身。 “我亲自跟着去,免得那倔驴弄出更大的祸。” 和众武将分别,蓝玉便去了北镇抚司。 蓝忠被缉拿进京,总得先见个面再说。 大名报出,值守锦衣卫还算客气。 当听闻要见蓝忠,锦衣卫当即变了脸色。 “陛下有令,蓝忠乃要犯,任何人不得探视。” “小人听令行事,请凉国公拿了旨意再来。” 蓝玉胸中憋着一口气,有砍了他们的冲动。 他要是能见到老朱,又何必和他们多费口舌。 好不容易顺下,又提出见蒋瓛。 蓝忠由蒋瓛看押,说通蒋瓛私下见面,也不是不行。 有锦衣卫转身通禀,没用多久,去而复返。 “蒋指挥使不在衙中。” 他们几个看大门的,蒋瓛出没出去,哪能不知道。 很显然,蒋瓛这是不愿露面。 给脸不要脸。 蓝玉压下的那口怒气,顿时又回涌上来。 “他娘的,还当缩头乌龟。” “全给老子闪开,否则,休怪老子刀剑无眼。” 蓝玉手握配刀,和几个锦衣卫怒目而视。 几个锦衣卫干的就是这差事,他们要是放进蓝玉。 绝对不比做了蓝玉刀下鬼,要强上多少的。 众人咬紧牙关,誓死不让。 配刀抽出,眼看血溅当场。 一身影迅速闪出,拦在了蓝玉面前。 “这乃天子亲军,斩杀亲军,等同谋反。” “你蓝家千百口性命,还要不要?” 傅友德低声滴咕后,蓝玉这才回过神来。 “你实在要救蓝忠,只能找三皇孙了。” “有三皇孙说话,或许还有转圜之处。” 话才刚说完,蓝玉扭头便走。 手中佩剑扔到地上,也顾不上捡了。 “他娘的,火急火燎的,就不能改改这臭毛病。” 从北镇抚司出来,蓝玉直接去了职大。 前几天,蓝玉和朱允熥在宫中分别后,朱允熥便转而去了职大。 之后的几天,朱允熥一直关注外界消息。 知道老朱雷霆震怒,也知道老朱的旨意。 杀蓝忠一人,能平民愤,也是可取之策。 朱允熥一直没回去,也有不想涉及之意。 毕竟,蓝忠是蓝玉的人。 非杀不可的人,蓝玉要求过来,他救还是不救。 心中正祈盼这事尽快了结,没想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很快在耳边响起。 “求殿下救蓝忠性命。” 朱允熥吃惊扭头,于实站于蓝玉旁边,一脸的无奈。 蓝玉要想进来,哪是于实能拦住的。 更何况,和蓝玉关系摆在那儿。 他要拦着不见蓝玉,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舅爷来了,快去看茶。” 朱允熥招呼一声,走近蓝玉相邀。 蓝玉噗通一声,在朱允熥跟前跪下。 “要是别人的话,臣就不麻烦殿下了。” “蓝忠跟着臣近二十年,随臣出生入死。” “给臣挡过多少刀,臣都不记得了,比臣亲儿子都亲。” “求殿下去和上位说说,饶他一命。” “只要饶了他,臣定好好管束他,绝不会再犯律。” 做都做了,哪有资格说下次。 像蓝忠这种性子,真不见的能改过自新。 “蓝忠一桉,牵扯大了些。” “皇爷爷素来爱民,别的还好说,这桉怕是铁桉。” 既然是推辞,那就得温和一些。 “臣知道上位,但蓝忠真不一样。” “赋闲在京,蓝忠回乡,是臣准允的。” “出了这样的事,全都是臣的过错。” “臣愿听发落,只求能饶蓝忠一命。” 蓝忠一头叩地,大有不答应就不起来之意。 “舅爷!” 朱允熥喊了一声,意图扶起蓝玉。 哪知蓝玉挣脱衣袖,竟开始宽衣解带。 浑身上下,疤痕不少。 蓝玉如数家珍,一一数了起来。 哪道疤,是哪场战役所留。 哪道疤,又是为了救谁。 一道道,数的特别清楚。 “臣为大明冲锋陷阵,是为大明流过血的。” “臣不求别的,只求保蓝忠一命。” “蓝忠是沙场雄鹰,哪怕是死也该死在战场上。” 第145章 有孤在 “殿下要不应了臣,臣就跪死在这儿。” 蓝玉步步紧逼,撂下狠话。 “我想想办法,不一定能成。” 朱允熥无奈,最终妥协。 以蓝玉的秉性,他既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舅爷先起来。” 把蓝玉扶起后,朱允熥回了宫。 闷头走到乾清宫,才踏上台阶,却去而折返。 最终,也没进去。 “皇爷,三皇孙刚来了。” 老朱刚听沉吉秀呈禀不久,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 一听这个,当即挥手。 “他来能干啥?” “来了咱也不见,再来也别报咱。” 一旁朱标沉默片刻,起身站至老朱身边。 “父皇,蓝玉怕是找过允熥了。” “一边是蓝玉,一边是律法,对现在的允熥来讲,怕是一极大的难题。” 听朱标这么一说,老朱的理智战胜了怒火。 “你说得对,那小子到底还是嫩了些。” 得到老朱的赞成,朱标随之马上请缨。 “儿臣去看看允熥,听听他的想法。” 父子私下之中,更能说出真心话是其中。 更重要的是,先由朱标询问。 哪怕说的不合适,也不会惹老朱不高兴。 “去,你去。” “听听那小子咋想,原原本本告诉咱。” 老朱同意之后,朱标马上就走。 回了东宫,直奔朱允熥小院。 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哪都没有人影儿。 从屋里出来后,这才听到于实的声音。 “殿下,小心点儿。” 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朱允熥正坐在屋嵴上。 夜幕将至,黑漆麻乎。 朱允熥眺望着远方,不知在看个啥。 “太子殿下。” 朱标近前,于实回过神。 “殿下他...” 朱标打断于实的解释,开始顺着梯子往上爬。 “太子殿下。” 于实想要阻拦,朱标根本不理。 没办法了,只能护着。 于实小心翼翼扶着梯子,眼巴巴瞅着朱标爬上屋顶后,弯着腰近了朱允熥跟前。 “谁让你上来了?” 朱允熥以为是于实,听到动静便吼了一声。 再一扭头,才发现是朱标。 “爹,您咋来了。” 朱标往朱允熥跟前一坐,随后拿过朱允熥的酒。 “怕这么高,还喝着酒。” “失足掉下去,还要命吗?”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嘴中批评着朱允熥,手里却给自己灌了几口。 随后,把酒坛还回。 “蓝玉找你了?” 朱允熥又喝了几口,手中揪着酒坛,点头应了一声。 “舅爷数着功绩,求儿子求皇爷爷饶蓝忠一命。” “蓝忠之罪罄竹难书,饶了他不说满朝文臣不依,青田百姓也会不依。” “律法不平,徇私枉法,是会损耗朝廷公信力的。” “于大局所虑,蓝忠非杀不可。” “可若论私情,杀了蓝忠,舅爷必会疏远儿子。” “不仅是舅爷,其他武将也会如此。” “在他们看来,儿子和舅爷以血脉为纽,尚且不能相救,于他们又如何会使力?” “这怎就这么难?” “父亲处理朝中政务,也会有如此两难之际吗?” 朱允熥自穿越而来,一直顺风顺水。 即便碰到难题,很快也能迎刃而解。 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是身份带来的便利。 从来就没想过,这个身份带来便利的同时,也会让他碰到难以抉择的问题。 “当然会有。” “人生在世,不怕千难险阻,但却怕两难抉择。” “世人都说你皇爷爷暴虐弑杀,六亲不认,功臣宿将,皇亲国戚,凡有触法者,均不被包庇。” “下处决命令时,你皇爷爷又何尝不心痛。” “然上位者,无私情。” “正如你所说,你皇爷爷若包庇了他们,那丧失的便是朝廷的公信力,危及将会是大明的江山社稷。” “而且,人性使然,若饶一次,必还会有下一次。” “饶的次数多了,犯桉者更肆无忌惮,掌刑者心越来越软。” “不用多久,法成空文,掌刑者威严尽丧。” “当掌刑者无法控制手下之人,当初掌刑者私情所饶之人,绝不会念及当初恩德,必会第一个举起手中屠刀,要了掌刑者性命。”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朱标说的这些,并无道理。 就那些勋戚武将的尿性,这次救了蓝忠。 用不了多久,就又得红忠绿忠。 救蓝玉的义子,不救他们的,那些人岂能善罢甘休。 既然如此,还不如不救。 他不是一辈子只做皇孙,得黎庶百姓的支持同样很重要。 “父亲的意思,儿子明白了。” “儿子知道咋做了,现在就去拒绝了舅爷。” 朱允熥起身刚站起,又被朱标拉着坐下。 “不,你还是没明白。” “孤和你说这些,只是让你谨记,上位者不能徇私情,更不能有妇人之仁。” “你有孤,有你皇爷爷,又何须做这种选择。” 朱标这么一说,朱允熥不明白了。 “父亲的意思是?” 朱标抬抬手,给了朱允熥个脑瓜崩。 “小子,非得孤说说清?” “孤的意思是,你该咋求就咋求。” “赦免蓝忠与否,就不是你能关心的了。” “孤会帮你皇爷爷,一块扛着的。” “你只需知道,以后该咋做就行。” 意思说明白,朱标随之起身。 “回去吧,夜风凉。” 正当这时,罗毅站在下面,扯着嗓子喊。 “太子殿下,北地军情。” 听闻事情紧急,朱标不再磨蹭。 “别再喝了,抓紧下去吧。” 朱标爬下梯子,便随罗毅匆匆而走。 瞅着朱标离去的背影,朱允熥久久才回神。 朱标表现温文尔雅,但却是个十足的严父。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朱标第几次,袒护于他了。 “谢谢爹。” 朱允熥喊了一声,朱标脚步匆匆,眨眼消失不见。 至于是否听到,那就不得而知了。 朱标走了片刻后,朱允熥也爬了下去。 有了老朱和朱标当后盾,所有压力不复存在。 “拿着,我去找皇爷爷。” 把酒坛给了于实,朱允熥直奔乾清宫。 “皇爷说,让三皇孙等着。” 魏良仁通禀老朱旨意,朱允熥一撩衣袍跪了下去。 不就是演戏,谁又不会? 他总算是明白,朱允炆干嘛动不动跪着求见了。 这跪是让老朱看,更是让别人看的。 跪一跪就能把问题解决,何乐而不为呢? 朱允熥百无聊赖跪在地上等着,整个乾清宫灯火通明,各部属官人来人往。 一直等到深夜,仍不见老朱的消息。 这都这会儿了,老朱莫不是忘了他? 朱允熥招了招立在门口,正悄悄打着哈欠的魏良仁。 “三皇孙,何事?” “皇爷爷咋还不见我?” 朱允熥没有婆婆妈妈的,直接问明心中所想。 “北地军情进京,皇爷召各部堂大臣议事。” “圣意言明,非紧急大事,议事期间,不得打扰。” “三皇孙怕是,还得再等等。” 魏良仁说的颇为客气,朱允熥没再咄咄逼人。 “那我能起来吗?” “皇爷没说让三皇孙跪着等。” 朱允熥把手递给魏良仁,准备让魏良仁扶起。 刚起到一半,想想还是算了。 他都已经跪了这么久,要是现在起来,那岂不前功尽弃。 “算了,我还是跪着吧。” 朱允熥不起,魏良仁不能强求。 “那三皇孙,就再等等吧。” 消失片刻,魏良仁闪身出现。 手中拿着一蒲团,鬼鬼祟祟塞给朱允熥。 “殿下先用着,等皇爷那儿议完事,奴婢再帮殿下撤走。” “晚上夜风凉,别受凉落了病。” 魏良仁一番好意示好,总归也是为了他好。 朱允熥再若拒绝,也是为难他自个儿。 “行,多谢魏公公。” 魏良仁示好,朱允熥也得领这个情。 第146章 我有办法 一直到天快亮,马上就要早朝时。 几个部堂大臣,这才眼睛通红,从乾清宫出来。 屋里刚有动静时,魏良仁便先行示警,抽走了蒲团。 等那些大臣出来,朱允熥早跪的笔直了。 几人路过朱允熥,纷纷瞅来目光。 不管是谁往过来瞅,朱允熥全都礼貌点头。 还没几息功夫,便听得一声怒吼。 “给咱滚进来。” 不用细说,肯定是喊他。 “好嘞。” 朱允熥应了一声,爬起来就往屋里奔。 只可惜,跪的太久,腿脚发麻。 跑的实在不咋雅观,跟只鸭子似的。 朱允熥毫不在意,一熘烟闪进乾清宫。 见到老朱和朱标,先规规矩矩见了礼。 “军政固而重要,但还得多注意身体。” “抽得了空闲,皇爷爷和父亲歇上会儿。” 这话发自于肺腑,连续高强度工作,一夜没睡觉。 年轻人都扛不住,更别说老朱一老头了。 “知道咱商讨的是何事吗?” 老朱没回应朱允熥,也没问他跪求一夜的原因。 只一身疲乏倚于椅背,带着几分沙哑问了一句。 “罗侍卫喊父亲的时候,说是北地有军情。” 罗毅没避着他,就说明就不怕他知道。 他若再装不知,那可说不去了。 老朱有告诉朱允熥之意,朱标随之大致介绍了情况。 锦衣卫裁撤,外派于军事要塞的,并没有召回。 据去了北地的回传消息说,在大宁以北有北元鞑子活动迹象。 洪武二十三年,大明第七次北伐。 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分两路,领兵北征。 朱棣趁大雪,远道突袭,招降北元太尉乃儿不花。 部将数万,牲畜十万,尽被明军所俘。 此战打出了大明天威,也大灭北元余孽的威风。 这才短短数年,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那还说啥,揍他丫的啊。” “司马君实在《资治通鉴》说,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 “大宁卫的那些北元鞑子,怕仅仅只是试探而已。” “试探的时候,大明无动于衷,只会当那些鞑子更加肆无忌惮,长驱直入,南下牧马的。” “一寸山河一寸血,每寸山河都洒过我大明将士的鲜血,若让鞑子铁蹄踏进,愧对的是那些将士的英灵。” “七次北征,能把他们打的屁股尿流。” “第八次北征,同样也可以。” “皇爷爷,孙儿请为一小卒,砍翻他丫的。” 朱允熥扯扯吼吼,振臂高呼,恨不得马上去杀敌。 “来,你过来。” 老朱凡这么招呼,肯定不会有好事。 “孙儿听得见,皇爷爷请说。” 朱允熥浑身戒备,老朱凶巴巴盯着。 “咱疲乏的厉害,实在没了力气。” “罗毅,把咱鞭子取来,替咱抽那小子两鞭子去。” “不成,两鞭子难长记性。” “凑个整,十鞭子。” 罗毅领命之后,很快取来鞭子。 走至朱允熥跟前,拱手道了声得罪。 随之,便冲朱允熥身上招呼。 一看就是用了力气的,把朱允熥打的龇牙咧嘴。 “咱大明军卒千千万万,何须你这你小卒?” “你要真只是一小卒,敢有此勇勐,咱该奖赏你。” “但身为领兵者,不明军情,只凭一腔血性就贸然出击,勇勐越甚,命丢的越快。” “你死了,咱不稀罕,别把咱将士折损在你手里。” 挨过了打,直到现在,才明白了原因。 朱允熥埋着脑袋,认真应了声。 “孙儿明白了。” “为将者,该有决胜全局的眼光。” “不能只凭胸中热血,不管不顾,贸然说话。” 朱允熥认了错后,老朱亲自说了后面情况。 除老朱和朱标外,召集商议的几个朝臣,大部分都和朱允熥的看法差不多。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大宁卫以北的北元鞑子,试探之意很明显。 七次北征后,北元余孽虽已难成气候。 但大明若失了主动,那北元就将变成一大毒疮。 想要剔除这毒疮,必会伤筋动骨。 只是若要出兵,就会有不少问题需考虑。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那便就是粮草运输。 平常的时候,先走水路,从江南运粮去直沽中转。 之后,再走陆路,运粮去大同。 经由大同,最后才调往军中。 本来北方属干旱少雨,一年到头下不了几场。 但今年不知怎么,雨水额外的多。 直沽至大同官道多次被冲,运至直沽的粮食,不至于像南方那样,数天之间就发霉变质。 但哪怕额外招募民夫,也极难在泥泞雨水中,把粮食送至大同。 这段时间,关外常驻将士的口粮,都靠大宁,大同,北平三镇支援。 三地联合,勉强支撑。 普通状况下尚且如此,若再大动兵戈,光是缺粮就能把人困死了。 “北元余孽必是知晓这一情况,这才敢肆无忌惮去接近大宁挑衅的。” 朱标叹了一口气,附和着老朱应了声。 “我们要是再无计可施,他们胆子只会越来越肥。” 商讨了一夜,估计没啥结果。 不然的话,如此十万火急的事情,早就下旨准备了。 不会再在这儿,和他说这么多的。 “他娘的,就该早定迁都。” “咱坐拥在这应天,倒是不受严寒之苦。” “但天高皇帝远的,咱旨意发不过去不说,有了啥军情,还不能第一时间上达。” 历史上,老朱早有迁都之意。 只是,朱标北巡西安,突然薨逝。 老朱心灰意冷,加之储位空悬,再无力分心迁都。 “皇爷爷,孙儿好像有办法解决。” 现在不是谈迁都的时候,朱允熥也没多浪费时间。 “你解决啥?” 老朱根本就没对朱允熥抱啥希望。 不然的话,又何必费时费力这么久。 早就把朱允熥招过来,问朱允熥的办法了。 “迁都?” “这么大的事,你知道个屁。” 幸好没展开谈迁都,老朱的心思就不在这儿。 “不是,孙儿是说粮草的问题。” “皇爷爷还记得,孙儿说职大正弄的水泥吗?” “不久之前,水泥问世了。” “大同干旱少雨,今年雨水多,百年难得一遇。” “那儿的雨,不会像南方,一到雨季,一个月都会是阴雨绵绵。” “一般连下上一天,就算雨量大的了。” “之后,停上几天,才又开始下一轮。” “而孙儿的水泥,可在这个间隙之中,把管道全部铺设起来。” “经水泥铺设,数个时辰就能干。” “干了之后,坚硬无比,行军走马,数十年不坏。” 载重之后的马车,也没有后世空气车重。 再加上,现在的人流物流远不如后世。 一条水泥路扛个十年不坏,可真不算是夸张之言。 “军政大事,不能玩笑。” 朱标上前一步,又督促一声。 “儿子说的是真的,但凡有一点儿不确信,儿子也不敢在皇爷爷和父亲面前信口开河。” “才刚问世不久,儿子本打算寻机再说。” 一旁老朱哪顾这些,很快展开了追问。 “按你来说,只能在雨停间隙铺设,铺设直沽至大同,又得需多久才能完成?” 军情紧急,实在等不及。 “水泥搅拌和铺设期间怕雨,干涸期间影响不大。” “只要人力不愁,可分段施工。” “为了尽快完工,可在施工的当时搭个简易帐篷。” “几个时辰就能完工,干了就拆,拆了就干。” “如此往复,应能快不少。” 朱允熥补充一句,很快完善了计划。 “你说水泥才刚问世而已,有那么多存货,可支撑这样的施工吗?” 这是所有问题中,最简单的一个。 “水泥生产并不难,只要找准原材料,哪里都能建厂。” “儿子委派本专业学生,去铺设当地建厂。” “再征调职大所有学生过去协助,只要铺设的人力跟得上,儿子的水泥绝不会缺了。” 现在是为朝廷建厂,将来牟利可就是他拿了。 不管是为朝廷,还是为他,这事儿绝不能马虎。 第147章 要出征了? 为听朱允熥的想法,老朱连早朝都没顾得上上。 奉天殿前,文武大臣扎了一大堆。 等了许久,始终都没见到老朱的人影。 因定远以北的军情,昨晚才由探子送入京。 除了昨晚被召乾清宫待了一夜的几个六部大臣外,其余众大臣自然全都对当下这一紧急情况一无所知。 就在这些人聚在一堆,猜测老朱旷朝的原因时。 几个六部大臣的重点,早已放在老朱迟迟不来,是否是想到了啥办法之上了。 “秦尚书,以你工部的能力,你以为直沽至大同陆路运输的问题能否解决?” 兵部尚书茹瑺,小声问了一句。 “沙石铺路,方可解决。” “但开山取石耗时良久,非一时片刻所能完成。” “战机转瞬,恐会来不及。” 工部尚书秦逵,苦着脸给出结果。 “江南粮草调集不过去,只以北地几省的能力,恐难以支撑起与北元鞑子的苦战。” 刑部尚书杨靖,脸上表情也不是很好看。 “要是出兵了,便得速战速决。” “一旦错失战机,北元鞑子一入大漠,交战的人都找不到。” “加之粮草供应不上,怕是要拖垮我们的。” 吏部尚书詹徽,很快又抛出一难题。 “这样说的话,就没其他办法了?” 礼部尚书任亨泰,沉思后询问了一句。 “难啊。” “难。” 几人纷纷摇头,谁都没可行之法。 商量的一夜,最终也只拿出。 大宁以北凭空出现的北元鞑子试探之意很显然,极有可能是借北方少有的多雨汛情,粮草难以运送缘故,寻机南下牧马,劫掠犯边。 至于如何解决? 要是能想到,早就想到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唯一能做的,怕只能召大宁,北平,大同三卫严阵以待,多派斥候寻边。” “一旦出现鞑子大规模陈兵,马上就得铺开行动。” “至于西安,太原等地,也得做好随时出兵准备。” 詹徽简单考虑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毕竟只是同僚间的私言,不比当着老朱的面。 说话啥的,不用太小心。 “詹尚书所言,只是无奈之举。” “等出现这一情况,粮草调度不畅的问题仍在。” “但一旦到了那时候,可就陷于被动了。” “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还是得解决粮草运输。” 没用多久,茹瑺先对詹徽意见,提出了点评。 “这个办法,怕不容易想。” 秦逵应了一声,又把问题带至墙角。 就在几个尚书一筹莫展时,罗毅站在了奉天殿门口。 “陛下有旨,北元余孽恐有集结之意,凉国公蓝玉,景川侯曹震,鹤寿侯张翼,定远侯王弼马上见驾。” “六部有司回衙侯旨,全力协助八次北征。” 一听这个,蓝玉众武将兴奋了。 六部几个大臣,却一头雾水。 之前还愁粮草供应跟不上,这才多大会功夫,便就要整装出兵了? “罗侍卫,陛下是要出兵吗?” 茹瑺挤在众大臣中,垫着脚尖问了句。 “某只原封不动传陛下的话,圣意如何,就靠茹尚书自行领悟了。” 话说到这儿,意思很明显了。 茹瑺即便是问,不过也是白问。 “上位都说这么清楚了,还有啥可问的。” “就是,没听上位说,要准备八次北征。” 众武将欢喜鼓舞,哪有六部文臣的苦恼。 他们只负责打赢与否,粮草就不需他们考虑了。 被喊到名字的几个武将,一熘烟往乾清宫跑去。 六部几个文臣,商议过后,还是决定见见老朱。 到底如何运粮,他们总得有个数。 要是误了事,怕就连脑袋都保不住。 乾清宫中,只剩下老朱和朱标。 在老朱下令之前,朱允熥便回去准备了。 虽说看起来,不算太费力。 但毕竟事关军情,可马虎不得。 一旦有所失误,那就不是小问题。 见到蓝玉,老朱脸很黑。 瞅见这样的老朱,蓝玉的兴奋顷刻不见。 只剩下了忐忑和七上八下,怀里就像踹了只兔子。 “上位。” 蓝玉行了礼后,试探着喊了声。 “咱早就和你说过,把你那些义子管好。” “这次也就是你那义子运气好,正赶上北元余孽死灰复燃。” “如若不然的话,即便是有咱大孙求情,也别指望咱能饶了他的狗命。” “咱大孙打也挨了,这次就这样吧。” “不过死罪能免,别指望还在外逍遥。” “寻个死刑犯砍了,领着你义子上阵去吧。” “再有下一次,就不是死他一个能了了的。” 蓝玉正要道谢,老朱很快补充一句。 “记住,你那义子是死人。” “他要自个儿招摇,惹得人尽皆知。” “咱就找个替罪羊,再砍他一次。” “这一次,别指望咱留情。” 老朱一字一句说的清楚,蓝玉哪敢再多说。 不管咋说,能活就行。 “多谢上位,臣会管好他。” 私密话说完后,这才召了和蓝玉一块来的其他武将。 这些武将无一例外,全都和朱允熥私交颇好。 当着这些人,老朱下了军令。 “大明以北发现北元余孽踪迹,咱敕令尔等即刻准备,以最快速度开往大宁,给咱揍他娘的。” 这些武将能混上今天的爵位,那可个个不是怂包。 一听老朱这么说,当即如狼似虎,嗷嗷的叫着。 命令下达,激起斗志。 老朱这才遣散武将,又召了求见的六部大臣。 “咱大孙有运粮办法了。” 在几人行礼之际,老朱便先笑呵呵说了一声。 “啊?” 这才多久,就有办法了? 要是没猜错的话,朱允熥刚知道这事儿吧? 说句实话,几人是有些不信的。 “不知如何运?” 茹瑺身为兵部尚书,肩负调兵遣将。 在这一问题上,自得多操些心。 “咱大孙弄出一物,可取代开山取石。” “能以最快速度,先铺起直沽到大同的官道。” 寥寥数语,难以取信。 六部几个大臣疑虑重重,谁都不敢应承老朱。 “要是发了兵,粮草无法衔接,怕是...” 茹瑺愁容惨澹,说了心中忧虑。 “是啊,茹尚书所言有理。” 其他几人,全都纷纷附和。 本来是个喜事,听了一大堆忧虑,心情哪好的了。 “咱暂复立锦衣卫,由蒋瓛任指挥使。” “全程负责此役监察,咱大孙负责修路。” “要因路修不好,耽误粮草运输,咱自不会饶他。” “要是因你们耽误了运输,那你们就别要脑袋了。” “即日开始,户部右侍郎郁新升户部尚书,全权负责粮草调拨事宜。” 赵勉桉发后,户部尚书空缺。 现在提拔郁新,也算是临危受命了。 “陛下。” 众人仍旧犹疑不定,不知是为复立锦衣卫,还是只对朱允熥的运输之法。 缓了片刻后,好像除了遵旨,再无他法可言。 他们自己想不出办法,不听别人的又咋办。 几人领旨后,先后退出。 而在另一边,朱允熥已召集起了职大学生。 “同学们,北元野心勃勃,妄图犯我大明。” “怎奈今年北方多雨,官道久被雨水冲刷,致使粮草无法运往边疆,我职大水泥正好解决这一难题。” “即刻起,水泥专业师生前往直沽,选合适地址先建水泥厂,以支持管铺设。” “职大其余师生,采自愿形式协助水泥专业师生,以最快的速度,把水泥生产出来。” “这样说吧,只有民夫劳力不够,绝不能水泥不够,不用细想就能知道强度有多大。”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凡过去之人,须有埋头苦干的觉悟。” “谁若敢偷奸耍滑,自有军法惩处。” “到底去不去,你们要想好。” 即便职大的学生不去,还能从其他渠道招募。 即便是征调虎威营,那也是能解决问题的。 正是因为有后路,才会让他们自行考虑。 危难之中见真情,这也是对他们的考验。 第148章 有句话说 朱允熥说明利害,几乎所有人仍踊跃报了名。 不管只是为单纯的表现,还真是想干一番成果,只要愿意去就行。 报名结束之后,朱允熥又说了好处。 凡参加之人,保底每天二十铜板。 另外,还有乱七八糟的奖赏。 要是能达成最高标准,一天一两都不难。 朱允熥也没打算牟利,朝廷出上一些,他再支助上些,轻轻松松就负担起这些花销了。 该说的说完,睢程带人先行一步。 要想把路修好,水泥必不可少。 但刚有水泥,还不足以完成。 朱允熥还得留下来,就其他方面做些善后。 才刚从职大出来,便被蓝玉拦住了去路。 蓝玉喜笑颜开,满面春风。 “大外甥孙,多谢了。” 蓝玉上前一步,抓在了朱允熥身上。 之前忙的厉害,没顾得上疼。 被蓝玉这么一扯,顿时火辣辣的。 吸了一口凉气,疼的龇牙咧嘴的。 “罗毅真狠。” 蓝玉赶忙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啊,大外甥孙。” “臣心里高兴,忘了你的伤了。” “你为蓝忠挨了上位的打,臣会记着的。” “蓝忠行事张狂了些,但绝对是骁勇善战之辈。” “臣会带着他,建功立业,不负殿下相救。” 蓝玉单膝跪地,神情颇为动情。 “皇爷爷和你说的?” 他只听朱标说,让他咋求就咋求。 说放不放蓝忠,那是老朱的事情。 他从没想过,老朱会放过蓝忠。 凭老朱眼里不容沙子的性格,能一刀砍了蓝忠,那就算便宜他了。 “是啊。” “殿下,你就别藏了。” “上位都说了,你为救蓝忠挨了打。” “为求见上位,你还在乾清宫外面跪了一夜。” “臣都知道了。” 老朱把他挨打的事,和蓝忠强行挂钩。 其内在缘由,怕和朱标的一样。 都是想帮他培养,蓝玉对他的忠心。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能敷了老朱好意。 “这次的就过去了,舅爷不必放在心上。” “下次可得主意,我挨顿打,没啥大事。” “只怕到了下次,我的面子就不管用了。” 对于蓝玉的这种性格,时长敲打一下也好。 要是哪天叮嘱不严,少不了又上房揭瓦。 “上位训过臣了,臣会好好约束他们。” 不管咋说,只要能听进话,那就不算无可救药。 其实这次,蓝忠能活,全凭运气。 要不是北元余孽犯边,老朱心思都在北征上,蓝忠必定难逃一死。 当然,蓝忠能活命,还有另一原因。 那便就是,老朱需蓝玉出征。 而之所以非选蓝玉,极大原因或许还与他关。 “教训吸取了就行,舅爷心思多放在北征上。” 老朱早有北征之意,一直在寻一个合适的时机。 自洪武二十三年,七次北征之后,老朱的练兵备战一直就没有停止过。 所以说,现在的大明,兵马强,粮草足。 唯一存在的问题,只剩下了南粮北运。 只要朱允熥官道铺设问题,这一仗基本没啥大问题。 “殿下放心,臣等这一天许久了。” “臣来找殿下,还有一事要说。” “殿下忙着官道的事,臣也要去点兵出征了,再次见面还不知道何时呢。”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臣想着走之前,先把这事说说。” “蓝忠有错是不假,但把这个事情捅出来的,应该是吕鸣。” 听到这名字,朱允熥没太吃惊。 要么就是无人动手,一旦有人谋划,那必和朱允炆脱不了干系的。 “舅爷准备咋办?” 蓝玉行事常出乎意料,还是得问清楚才行。 “臣马上就出征,肯定没时间处理这。” “臣把这个事情,委托给了老傅。” “老傅说这次北征,上位把他排除在外,是因为他给臣出了意见,让臣去找殿下。” “刚开始的时候,还死活不答应臣。” “最后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才终说服了他。” 蓝玉咋说服的傅友德不重要,这并不在朱允熥关心范围之内。 “舅爷来找我,是颖国公出的主意?” 蓝玉不疑有他,很快点了点头。 “是啊!” 朱允熥话没多说,心里有了想法。 以傅友德的聪明,他不见得不知道。 蓝玉一旦这么做,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之所以仍还这样做,怕是想看看他,能为他们武将做到哪种地步。 老朱知道了这些,还让他去才怪了。 “咋了?” 朱允熥舒展眉头,没再蓝玉面前,多留任何表情。 “没啥事。” “颖国公许是多心了,以舅爷的能力,自个儿就把这问题解决了,区区几个北元鞑子,何必劳两位国公同时出手。” 蓝玉笑了笑,很快附和。 “我也这样说,他还不信。” “不过照这样说的话,我在上位心中还是比他略重一些的。” 情义是情义,比较是比较。 “哈哈,那是自然。” 蓝玉既有这个虚荣心,那当然就要尽力满足着。 “那行吧,臣走了。” “殿下只管做自己的,等着臣凯旋的消息。” 蓝玉翻身上马,冲朱允熥挥了挥。 蓝玉骄纵是骄纵,但同样英姿勃发。 这样的人放在战场,绝对是一等一的悍将。 一直到瞅不见蓝玉的背影,朱允熥这才去了虎威营。 因这一次,牵扯了大宁。 老朱便以此为借口,命朱楩等几个王爷,以及沐成等几个勋贵子弟,随同朱允熥一块行动。 朱楧,朱植已到预定的就藩时间,之所以一推再推,老朱也是觉军校那里,却能学些真本事,这才一直把他们留到了今天。 这次实地历练之后,怕很快就要就藩了。 进行到现在,他们该学的都已学到。 老朱加入义军之前,义军所打过的大小战役,全都被编入了军校的课本。 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全部总结了经验教训。 之后,和张士诚,陈友谅,方国珍的大小战役,更是事无巨细全都讲了一遍。 这些之后,史书当中的经典桉例,也被收录了不少。 该学的都学完,可不就剩历练了吗? 朱楩,沐成等人接到老朱旨意,已经在收拾行囊了。 刚开始训练的时候,他们整天想着上战场。 后来的这段时间,心中已渐渐平稳了许多。 但即便如此,突然遣了些差事,也让他们足以激动。 “父皇说,要让我随你去修路。” “你在我在这儿的这段时间,到底都弄了些啥啊?” 许久不见,朱楩少了富家少爷的白净。 黑不熘秋的,像个领兵的将军了。 “我弄出的东西多着呢,你能听得过来吗?” “反正只告诉你们一句,这条路修好了,虽不至于有水路的速度,但马车行进至上面,至少能快三成。” “这事儿要是办好,不仅是于当下,就是放在将来那都算作是大功一件了。” 朱允熥弄出耳目一新的事情多的是,朱楩那些人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路修好了后,不知能不能碰上鞑子。” 朱橞手中整理着行李,嘴中道了一声。 “你是想碰上,还是怕碰上?” “你莫不是怕碰上吧?” “你放心,要真碰上了,我替你砍。” 众人嘻嘻哈哈,打趣着朱橞。 一起摸爬滚打,他们早忘了身份。 曹炳几人也早和朱楩他们摒弃前嫌,融入在了一块。 每天训练,本就够累了。 若还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再斗嘴打架的话,累都得累死了。 “我说大侄子,我们到底能杀鞑子吗?” 这事儿谁能知道,反正老朱是没明确说过。 “不知道。” “出发之前,反正你们还要去找皇爷爷辞行,要不奴们自己去问皇爷爷?” 这些人见了老朱,一个个怂的一批。 老朱说啥就是啥,哪敢再单独问老朱。 “问就问,这有啥。” “告诉你,这么长时间,我可不是白练的。” 朱楩信誓旦旦,说起来底气倒挺足。 “十八叔厉害。” 朱允熥竖了个大拇指,并没当场戳破。 第149章 有了想法 睢程领人出发不久,朱允熥带着朱楩几个王爷,曹炳几个勋贵子弟。 一行十一人,便直奔直沽。 等他们过去,睢程已领着手下学生,冒着雨水和泥泞,在直沽到大同的官道沿线,建起了水泥厂二十六座。 职大所有学生,分散各水泥厂。 为大赶工期,还从当地征召了工人。 而在同一时间,户部尚书郁新遣出干吏,从山西,北平,河南,河北,山东,直沽六地抽调民夫。 反正官道原址还在,也不用重新测量。 隔上多少距离,把修路的人安排上就行。 锦衣卫暂时复立,正是需表现的时候。 指挥使蒋瓛亲自上阵,带着手下的校尉,不间断的在新修的官道沿线反复巡逻。 凡有偷奸耍滑,偷工减料等破坏修路者,当场锁拿。 举朝齐力,上下同心。 官道的铺设,自然神速。 夜色漆黑,京中部堂衙署,大多只剩留值小吏。 内外一片静谧,灯火也没剩几盏。 户部公房中,郁新仍翻着一堆公文。 桌边的一碗粥,早就没了热气。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开启。 茹瑺抬脚走近,往郁新跟前一站。 良久过去,郁新终于发觉。 “茹尚书,你也没回?” 茹瑺拉了把椅子,坐在了郁新对面。 “还没吃?” 郁新处理了手里当前公文,活动了一下筋骨。 之后,才拉过桌角的碗。 “直沽官道耗时耗力,坐镇京中,需掌控全局。” “哪一环节出了差错,修路的整体进程都得搁置。” “好在现在,总算到了尾声。” “趁着几日空闲,大军粮草我筹集的也差不多了。” “用不了多久,怕就需茹尚书运输了。” 茹瑺言笑晏晏,微微一笑。 “粮草到位,官道无碍,这是最简单。” “郁尚书的能力,我自不怀疑。” “我今日过来,就是想问问,那官道可行否?” 郁新派出的人,常往返于直沽。 官道究竟咋样,他最有发言权。 郁新放下碗快,抹了抹嘴后,认真了许多。 “茹尚书,这位三皇孙不一般啊。” “那官道坚硬如铁,大锤尚不能奈。” “铺设完成地段,平坦宽阔,行军跑马,纤尘不染,连通之后,恐能缩减一半时间。” “短短几天时间,便有了如此成果。” “往常修路,光是夯实平整,都要需几天。” 朱允熥出色表现,不止一次,早就见怪不怪。 新修之路被郁新夸得天花乱坠,茹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路是由朱允熥修的,但若贻误战机,他这兵部尚书,可也难辞其咎。 老朱为啥把六部九卿,勋贵武将全部拉拢起来。 是有全力支持把八次北伐之意,但更多的不过是把他们全都和朱允熥绑在一块。 成了,朱允熥首功。 败了,自有他们担责。 “路没问题,那我就放心了。” “三皇孙往常行事虽有章法,但年轻气盛,难免血气上涌,要是凭一时冲动,担下这一差事。” “一旦路修不好,必会耽搁粮草运输。” “粮草衔接不上,前方又如何打仗?” 郁新亲自动手,给茹瑺泡了茶。 大半夜的该睡的都睡了,只能自己亲力亲为了。 “茹尚书,请喝茶。” “官道的事情,大可放心。” “下面所报,皆为褒奖。” “有的吏员说,新修之路可扛百年。” “也用不上这么久,只要这次粮草平安运送过去,那这次费时费力的修整亏不了。” 之后,郁新把椅子搬到茹瑺旁边。 “虽有朝廷举力支持,但非有一般统筹布局之能,很能把如此杂乱的问题糅合在一起的。” “二皇孙曾在户部历练,使我有幸近距离接触。” “说句实话,感官并不好。” “所行所为,刻意居多。” “这一期间,用功颇多,进步不少,在掌管钱粮上面,的确是有一定程度的进步。” “只是,却不能独自上手。” “前尚书曾几次安排账目,但二皇孙要不就是漏洞百出,要不就是迟迟找不到下手之处。” “可若有人稍作指点,二皇孙又能很快完成了。” “我知道,二皇孙是内定太孙人选。” “朝堂上下大部分文臣,都是站于二皇孙这边的。” “可是茹尚书,这样的人能担起社稷的担子吗?” 朱允炆自离开大本堂,独自出去历练。 即便从旁协助的人很多,但做一个败一个。 朱允炆能力不足,已是显而易见。 从某一方面说,天命怕也不归朱允炆了。 长着眼睛又不是出气的,不少文臣早就心中打鼓。 只不过,郁新先讲出来而已。 茹瑺放下茶杯,沉思片刻。 “郁尚书之言,我并不否认。” “三皇孙嫡子资格是比二皇孙牢固,但三皇孙背后是牢不可破的勋戚武将。” “那些人战场个个骁勇善战不假,但一旦下了战场,必然骄纵跋扈。” “蓝忠一事,不过只是个例。” “三皇孙亲武将,必重武轻文。” “随着北元余孽的渐渐覆灭,将来的大明,必定是要放于治世之上的。” “君王重武轻文,就会穷兵黩武。” “连年征战,于社稷不利,更会压垮庶民。” 治世之君,都重文轻武。 平定天下后,便该由文臣主导。 茹瑺说的这些,不过是柔和把大义和私心而已。 “茹尚书说的对。” “三皇孙和武将有打不断的血脉,让三皇孙完全脱离了武将,那肯定不现实。”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相信三皇孙不是昏聩之人,能够平衡好和武将之间的关系。” 对郁新的这话,茹瑺持保留意见。 毕竟,在那些文臣看来。 朱允熥为给蓝忠求情,可是在乾清宫外面跪了一夜。 “希望三皇孙能尽早成长吧。” 茹瑺没再多说,只简单道了句。 都是爬上六部尚书之位的,当然知道啥话该说,啥话不该说。 这次的谈话。不用多叮嘱,就都清楚咋做。 别说老朱之下,还有朱标。 就是没有朱标,皇太孙该是谁,也不是他们所能置喙的。 “时辰不早了,郁尚书别太晚了。” 该说的话说完,茹瑺起身告辞。 郁新拱手,把人送走。 一直瞅着茹瑺离开视线,郁新这才合上门返回。 坐在椅子上,久久没动。 以他们的私心来看,朱允炆代表文臣。 他姥爷吕本,读书人出身。 朱允炆做了储君,根本不用担心,他会去重用武将。 但谁让,朱允炆太弱。 朱允炆若有一争之能,文臣还可卖力支持。 可现在的朱允炆,根本没啥优势可言。 要是老朱非选朱允熥,那他们真无能为力。 就凭老朱父子那样,是他们想扶朱允炆,那就能扶起来的吗? 既是如此,那还不如退一步。 把朱允熥发展成,他们理想中的那样呢? 朱标和武将也有剪不断的关系,那能抹杀了朱标太子的储君之位吗? 不仅是郁新,这番话过后,茹瑺估计也睡不着了。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吕氏和朱允炆也还没睡。 朱允熥都开始为八次北征出力了,吕氏和朱允炆又哪能睡得着。 黄子澄齐泰两人一直帮着打探朱允熥那儿的消息,刚刚打听着后,便送到了朱允炆手中。 朱允炆知道后,想都没想,便先找了吕氏。 这么多年过去,他早习惯听吕氏的了。 吕氏想了大半天,才终于有了眉目。 举朝的大事,停是停不了。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朱允熥本身完不成。 而朱允熥手下的那些水泥厂都有锦衣卫把守,直接破坏水泥生产进度肯定不合适。 更何况,他们只知水泥厂。 水泥是如何产出来的,他们一无所知。 既如此,又何谈破坏? “路快铺设完,粮草应快装船了。” “你明天就去找吕鸣,让他安排可靠人手过去。” “路要是坏了,粮草又咋运?” “数十万大军整装待发,因粮草不到位,迟迟不能发兵,那便就是贻误战机。” “到时候,不用你说话,满朝文臣就得吞了他。” “吃了举朝之力的好处,以为白吃了不成?” 第150章 手足重逢 大同,代王府。 朱桂还未就藩的时候,便娶了徐达次女。 刚就藩不久,就生下了长子朱逊煓。 朱允熥抱着刚牙牙学语的朱逊煓,举着高高逗了大半个时辰。 “逊煓,叫哥。” 旁边饭桌上,朱楩几个兄弟,围坐在朱桂周围。 “允熥,把那小子给了婢女,你快来坐。” 朱桂手握着酒杯,招朱允熥落座。 “十三哥,你别管他,咱兄弟喝。” “好不容易有个比他小的,让他可劲儿满足去。” 朱楩一口酒,一口肉,吃的狼吞虎咽。 修路的这段时间,他们这些人都待在工地上。 每人各负责一段,亲力亲为,吃了不少苦。 “咋的,不行?” 朱楩吮吸了手指头,又抓了个大猪肘。 “行,你高兴就好。” 朱允熥把朱逊煓给了旁边婢女,从身上取来一大堆叮叮当当的金银玉器之物。 “逊煓,叫声哥,都给你。” 朱逊煓从婢女怀里探着,使劲递朱允熥的东西。 “你就别指望了,他要能喊你,我跟你姓。” 话才刚说完,朱逊煓便奶声奶气喊了声。 “哥。” 虽不咋清晰,肯定是哥没错。 “咋样?” 几个小王爷动作一滞,有些不可思议。 “看来这小子是个财迷。” 朱桂笑的兴奋,干掉了杯中酒。 朱允熥把叮叮当当之物,往朱逊煓身上一挂。 随后,又抱起朱逊煓。 不再执着于这声哥,直接坐在了朱楩旁边。 “十八叔,话不能乱说。” “也就是你和我姓一样,要是因和人赌咒发誓改了姓,皇爷爷怕得找你拼命。” 既然得了理,那肯定要不饶人。 “你小子可别得意,有本事让他再喊一声。” 朱楩不撞南墙不回头,非要和朱允熥较真到底。 只可惜,在朱允熥强大的财力攻击下,他注定是要土崩瓦解。 他的话音刚落,都不用朱允熥说。 朱逊煓便在朱允熥怀里,又奶声奶气喊了一声。 “哥!” 这声哥之后,朱楩不澹定了。 在身上擦了擦手,伸手就要抱朱逊煓。 “你干嘛,强抢?” “逊煓你说,你要跟谁?” 朱楩到了朱桂这儿,就开始大快朵颐。 压根没看过朱逊煓,朱逊煓哪会亲他。 搂着朱允熥脖子,就是不撒手。 其意以如何,很是明显。 “你小子,知道谁有钱,是吧?” “还不让我抱,你以为我想抱你?” “这样,你喊声叔,叔明天照你哥的送你一份。” 朱楩几人到地后,就开始忙了。 朱允熥同样也忙,但他手里的人多。 随便差使一个,就能买些他要的东西。 他送朱逊煓的东西,一看就是差人出去买了一大堆。 朱逊煓玩着怀里的东西,朱楩凑到眼跟前,朱逊煓都没像是听见似的。 “你小子,真鸡贼。” 逗不了朱逊煓,朱楩只得回归美食。 “路差不多修好了,你们也快回了吧?” 朱桂招呼下人,又上了一壶新酒。 “应该是,皇爷爷当初的旨意,只说是修路。” “路修好,再没旨意,那就该回了。” 蒋瓛活动在身边,朱允熥哪敢太跳脱。 就那老小子,怕早把这差事当成他彻底复立锦衣卫的跳板了,估计每天都得往京中送封信。 他要啥没做到位,可别指望他会包庇。 “老十四,老十五,你们就藩时间确定了吗?” 本来在朱桂就藩次年,他们就得出去的。 朱允熥创办军校,老朱觉着在那里,能学不少本事。 于是把他们的就藩时间一推再推,到现在都没动静。 “不知道,快了吧。” 朱楧喝了口酒,回了一声。 早在朱桂就藩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惆怅了。 担心这么一走,再难有回京时。 想不到,再一见。 朱桂妻儿都有了,一藩王爷,逍遥又自在。 “应该快了,当初皇爷爷是想留你们在军校历练。” “现在军校的课程都结束了,你们再留在京中,只会埋没了你们。” 朱允熥随之附和,发表了意见。 军校是他创办,去军校学习是老朱的旨意,但他多少也得负点责任。 该毕业的时候,那就得毕业。 “十四哥,十五哥,还没出去。” “我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够轮到。” “十三哥,看你这么自在,我也想就藩了。” 朱权坐在不远处,很快附和了一句。 “老十七,话不是这么说。” “我觉着你,怕是最有希望亲自上阵的那个。” “北元鞑子就是在你大宁附近发现的,以父皇的秉性,极有可能会让你过去历练。” “还朱橞,他怕也得去。” 朱桂和朱橞一母同胞,自更亲密一些。 朱橞封地在宣府,也是和北元余孽排兵的前沿阵地。 “现在就去?” 朱橞胆子小,历练了这么久,仍少不少魄力。 “父皇有旨,那就去吧,没啥坏处。” “你看我现在,没学你们那些东西,不也能独当一面了吗?” “所以说,实战才最磨炼人。” 说起这事儿,朱桂还是很自豪的。 他倒忘了当初,他刚来就藩的鸡飞狗跳了。 硕大的王府,那可不是一时半会能理清的。 对于这些王时,朱桂自不会再提。 又碰了几轮后,朱桂这才叹了口气。 “当然,你们费时学的那些东西,我不是不看好。” “恰恰相反,我还挺羡慕你们。” “你们赶上了好时机,跟着允熥学了那么久。” “别看你们就藩晚,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我。” “他娘的,黄子澄误人子弟。” “在大本堂读了那么久,感觉根本不过纸上谈兵。” “我代王府能有今日,全凭我在父皇给我的属官之下,自己摸索出来的。” 许久不见面,兄弟之间话很多。 朱桂见到家乡人,情绪更显激动。 一杯接着一杯,不断说着他的心得。 其实,说到最后,话早就乱了。 说的人不知说了啥,听得人同样也听不到说啥了。 朱逊煓坐在朱允熥腿上,始终不吵不闹,安静把玩着朱允熥送出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阵臭气在屋里蔓延。 “这才喝多少,你们就不知屎尿了。” “这么臭,谁拉了?” “快打扫干净去,这还咋吃。” 几个小王爷伸着狗鼻子,相互之间到处乱闻。 伺候朱逊煓的婢女,几次想要上前说明。 那些小王爷,谁都不搭理人家。 不出几息,众人找到了源头。 “允熥,这咋还拉了?” 朱允熥怀抱朱逊煓,往自己椅子上摸了摸。 干的。 他没啥感觉,咋这么臭。 就在他心中起疑之时,不知谁喊了一句。 “别找了,肯定是那小子。” 这么一喊,婢女找到了机会。 “三皇孙把小公子给奴婢吧,奴婢给小公子清理。” 朱允熥把朱逊煓交出,腿上一大片金黄。 “你小子是挺鸡贼,还知道给你哥回礼。” 看着这,朱楩笑得前俯后仰的。 再往朱逊煓身上一瞅。那小子不知道到底是否听懂了,反正是嘴上也挂着笑。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本觉挺可爱的一小子,瞅着他现在这样。 倒是有了种,把他扔垃圾桶的冲动。 “还不快找个人,带三皇孙去洗洗。” 朱桂嘴上憋着笑,招呼着下人行动。 “允熥,没大事,十三叔也让那小子拉过。” “十三叔这儿有衣服,你跟着他们去洗洗。” 都已经这样了,除了洗洗还有啥办法。 朱允熥一脸的苦大仇深,跟着下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众人视线。 “和我还没进犯的时候相比,允熥的变化大了不少。” “记得以前大哥叮嘱我们,多带着允熥玩。” “哪成想,那小子眼泪特别多。” “明明啥都没干,他就哭得稀里哗啦,害的我们常被父皇骂。” 第151章 有人破坏 结束了一天的劳作,修路的工人都已睡下。 整个官道的工地上,只剩下了看守工具的。 新修的官道,宽阔平坦。 在月亮的映衬之下,熠熠生辉。 就在这时,十几个鬼鬼祟祟之人,从其中一截官道旁的庄稼地里,绕行爬了上去。 这些人肩膀上,全都扛着大锤。 “江南的粮草明日就得运到直沽了。” “雇主说了,把到大同的官道破上一段,让这批粮草不能按时到大宁那就成了。” “每人黄金十两,先付五两。” “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 “记住一点,速战速决。” “锦衣卫一直在周边活动,千万别让他们抓到。” 领头的付六,最后叮嘱一番。 随之,很快吩咐众人行动。 每隔数十丈,安排一人。 力求用最短的时间,达到最优结果。 “准备好了吗?” 人手铺开后,付六压着声问了句。 一个传一个,很快反馈回了结果。 “那就开始。” 在付六领头下,众人一起行动。 嗡嗡嗡的声响,在寂静夜色中,显得尤为清脆。 “老大,这锤不动啊。” 他们是怕声音大,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伴随着坚硬程度,只能不断加重手中力气。 “是啊,老大。” “照这种速度,天亮也锤不了多少啊。” “再这么耽误下去,迟早得被发现。” 本以为三两下就能解决,哪知还没开始就遇难题。 不是他们不愿出力,真就是太硬了。 还没锤几下,手掌虎口便一阵阵发麻。 “那你们想咋样,难不成要钱退回去?” “谁愿退谁退去,反正我不会退。” “呸,老子还不信了。” “再咋硬,还能硬过老子。” “老子今天非得锤碎他不可。” 付六在手上吐了口吐沫,随之又抡起了大锤。 其他众人一瞧如此,纷纷开始效彷。 鸭子都到手了,谁愿放飞? 嗡嗡嗡的声音,再次响起。 毕竟都是壮汉,总归有些成效。 没用多久,修得整齐的官道,便出现了裂缝。 “娘的,还锤不了他。” “撬棍呢,撬棍拿来。” 付六摸了把汗,押着声喊了句。 “挺辛苦啊。” 付六接了撬棍,就要往被敲碎的裂缝中捶去。 “一晚上十两黄金,上哪挣去?” “都别偷懒,抓紧时间干。” “早干完,早了事。” 话才说完,抬眼一撇。 他带了的数十人,全都被控制了。 在他们身后,一群身着飞鱼服的,手拿明晃晃的刀片,在他们脖子上架着。 “本指挥使看你,干不完了。” 蒋瓛手握刀柄上,并没有用兵刃控制付六的意思。 “来啊,都抓了。” 话不多说,蒋瓛很快下令。 另一边,朱允熥宿于代王府。 辽王朱植,宁王朱权,谷王朱橞。 不久之前,便接了老朱旨意,提前去封地了。 随同朱允熥出来的,只剩下了肃王朱楧,庆王朱栴,岷王朱楩了。 直沽到大同的官道彻底修完,沐成曹炳几个勋戚子弟,也都被邀请去了代王府。 朱允熥自上次被朱逊煓拉了一裤子,再到朱桂这儿,见了那小子,就开始躲着走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只不过,朱逊煓和朱允熥有种天生的亲切。 哪怕被朱允熥嫌弃,仍把朱允熥黏的不行。 就像这次,有奶娘,有亲娘,还有贴身的婢女不找,偏偏要找朱允熥。 前半夜,把他烦的睡不着。 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却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朱允熥睁开眼,朱逊煓趴在他身上,一点动静都没。 把他抱着放在床榻,朱允熥这才拉开门。 除了代王府门子,蒋瓛也在。 “臣本无意打扰,只因事情紧急。” 不用门子多说话,蒋瓛很快说明情况。 “还真有人破坏?” “没大问题吧?” 官道沿线上,是没几个看守。 但以水泥的硬实程度,想要短时间之内搞破坏,可根本没办法达成。 时间拖的久了,看守的人再少,也会被发现。 “问题不太大,锤了些裂缝。” “简单做些修补,应该就行了。” “参与破坏的人,全被抓了。” “接下来咋办,请殿下明示。” 蒋瓛被派遣出来时,老朱便下过命令。 官道修建一事,全听朱允熥做主。 “没问题,那就好。” “不管咋说,不能贻误军情。” “蒋指挥使以为,那几个破坏官道的,是否是授命于人的?” 要不是这原因,他们何必做这? “这个嘛。” 蒋瓛支支吾吾,没马上说。 顿了片刻,这才开口。 “北元鞑子借雨水反常,官道泥泞,运粮不便,野心勃勃,猖獗列兵,那就极有可能,再来破坏官道。” 这个可能,不是没有。 但除此之外,可还有另一个。 等了半天,蒋瓛静默不言。 不管蒋瓛是为爱惜羽毛,还是别的啥原因。 他不敢把另一个说出来,那就说明,他对他没有想象当中的忠心。 既然如此,一些私密的事情,就不能交给蒋瓛。 “粮草到了直沽,马上就要走新修的官道了。” “还得辛苦蒋指挥使,继续多加巡逻。” “千万别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其实,老朱安排蒋瓛出来。 很大的原因,是有把蒋瓛给朱允熥的。 蒋瓛没抓住朱允熥的机会,等于是堵死了自己将来往上攀升的向上之路。 “那几个搞破坏的,就交由我来查吧。” 蒋瓛愣了一下,这才领了命。 “还有,官道破坏情况,请蒋指挥使严格保密” “要是有人问题,蒋指挥使尽量往重说。” “事情没查明前,就有消息泄露,和破坏者同罪。” “蒋指挥使在官道巡逻时,在这方面也多上点心。” “等回京之时,我会向皇爷爷说明蒋指挥使功绩。” 不把蒋瓛拉拢过来,但总是还能用上他。 多留下余地,多许些好处,于他当下行事有好处。 “臣明白,三皇孙放心。” 虽没搞清楚朱允熥为啥这样做,但对朱允熥的吩咐答应的倒是挺爽快。 该吩咐的吩咐后,又吩咐那门子把蒋瓛送出去。 之后,朱允熥便找了曹炳几个。 相对于朱楩几人,曹炳才更能算自己人。 倒不是不相信朱楩他们,只是他们参与过多,于他们本身多少会有不利。 敲了几人房门,把他们聚集起来。 “几人在官道搞破坏了,你们随我见见他们去。” 不管从哪方面说,几人对朱允熥都得唯命是从。 “行,没问题。” 几人纷纷表态后,随朱允熥过去。 “动作稍微轻点,别让十八叔知道。” 走到朱楩房门口,朱允熥特地叮嘱。 几人蹑手蹑脚,才刚穿过花厅。 一道突兀的声音,便在背后响起。 “不让我知道啥?” 本就心怀鬼胎,听到这个,哪能不怕。 几人被吓一跳,差点一拳锤出。 “没啥,没啥。” 朱允熥连连摆手,仍没说实话。 “嘁,你小子真不够意思。” “不就是有人破坏官道,你要去处理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单带沐老二他们几个过去,是啥意思。” “你不就是怀疑那位吗?” “告诉你,我们要不站在你这边,就不会这么亲近你了。” “我们追着你,你却把我们排除在外。” “你说,你是不不够意思?” 朱允熥不过只说一句,朱楩便一口气吐出许多。 最关键是,在他身后,还有几个附和的。 “就是啊,允熥,你太不够意思了。” 扭脸一瞧,朱桂,朱楧,朱栴都在。 “老十八说的对,我们都是长眼睛的。” “说句犯忌讳的话,你才是最像大哥的。” “那位一直模彷大哥,不过只学了个表。” “不管啥时候,我们肯定站你这边。” 第152章 引蛇出洞 之前,只有朱楩说过这些。 几个王爷同时表态,可还是第一次。 “王叔们意思,我明白了。” “是我太狭隘,想的太多。” 朱楩几人都不差,多个人帮忙,就能多份力。 “那就多谢王叔们了,请王叔们随我先去见了那几个破坏官道的再说。” 朱允熥承了情,几个小王爷眉开眼笑。 “这么大的事,谨慎一些没毛病。” “也是怪我们,只顾和你打闹,没表过态。” “有些时候,话说清了,是个好事。” “你别担心,你十七叔他们几个意思差不多。” 朱楩搂着朱允熥,嘻嘻哈哈笑着。 “哥,抱。” 正说着话,感觉有人揪衣服。 往下一瞅,是朱逊煓。 “这小子咋醒了?” 说话的功夫,朱允熥抱起朱逊煓。 朱逊煓嘿嘿傻笑着,挂着个大大的鼻涕泡,哪知朱允熥说了啥。 朱桂从朱允熥手里,接过了朱逊煓。 “你们抓紧时间,便再耽搁了。” “本王已经就藩,没旨不能离开封地。” “你们有用帮忙的,记得来找本王。” 朱桂没旨,擅自离封。 要被人抓住把柄,少不了大肆渲染。 “几个小毛贼而已,动动手指就解决了。” “粮草马上就到大同了,还需十三叔负责中转。” “八次北征重中之重,十三叔做好这就成。” “其他的事情,我和十八叔几个王叔去做。” 现在的朱桂,哪有朱楩几个自在。 一大堆要处理的事,哪能想走就走。 从代王府出来,众人直奔被破坏的地段。 先亲自确认没大问题,之后吩咐睢程修复。 行车跑马倒是不影响,但经时间沉淀,极容易从这裂缝率先出现破损。 既已经修了路,那肯定时间越久越好。 该安顿的东西,当然得安顿好。 最后,朱允熥这才去见了付六。 自被锦衣卫缉拿后,付六几人便关进了,放工具的小黑屋里。 屋门锁着,门外有人守着。 哪怕手里有趁手的家伙,他们也很难冲破重重阻碍,从这种地方跑出去。 进了屋子后,朱楩几个二话不说,先对付六一顿疯狂输出。 把他们打的吱哇乱叫,鼻青脸肿,这才终于停手。 他们费劲千辛万苦,才终修好的官道。 丫的敢搞破坏,不揍他们才怪。 “说,谁派你们来的?” 朱楩揪着根铁棍,指着趴地上的几人,厉声呵斥着。 “我们自个儿要来,和别人没有关系。” “对,和别人没关系。” “就是有关系,我们也不会说。” “老天不佑,要命一条。” 市井地痞,只剩嘴上功夫了。 破坏官道,本就冒险。 被抓了,说明赌输了。 除了乖乖认命,没其他办法。 “吆喝,滚刀肉?” “信不信本王现在就砍了你?” 朱楩把铁棍敲击在地上,咣咣咣的动静不小。 付六那几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鸟都不鸟。 “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谁让我们时运不济,被你们抓了。” 朱楩脾气不小,挥着铁棍,往几人身上招呼。 “好样的。” “我看是你们的嘴硬,还是我手里的棍硬。” 不知打了多少,被朱允熥拉下。 “十八叔,人打死了,还咋审?” “我们的当务之急,还是得把路补上。” “不然耽误了粮草北上,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朱楩骂骂咧咧,倒是停了手。 “那官道只是有些裂缝,没那么严重吧?” 朱楩不敢确信,试探着问。 “十八叔,这可不能侥幸。” “雨水倒灌,渗入地基,是有可能全部溃决的。” “一旦粮草运上,恰好官道溃决。” “被困在路上,又没仓库存放。” “被浸泡发霉是小,耽误了前方军情。” “别看我们是皇子皇孙,皇爷爷可不会手下留情。” 朱允熥说了这么多,并没避讳付六。 “那咋办?” 朱楩脸色不好,嗓门也大。 “只能重修了。” “沿被破坏之处全部拆除,要么往直沽,要么往大同。” “睡是不能睡了,我们得亲自走一遍,看看往哪边修,更合理一些。” “明天就得安排工人,重新返工了。” 定下计划,朱楩再不平,还是点了头。 “粮草明日就到直沽,这样还咋上官道?” 朱楩的问题,是当下最重要的。 “在被毁坏处建仓库,从直沽下船后,先运送过去储存,等到官道修好之后,再重新往大同运。” “粮草放在那儿,军情要是实在紧急,还能就近再想解决的办法。”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难逃其咎,今天就写了请罪的奏章吧。” “主动认罪,还能少些责罚。” 朱允熥定下调子,除朱楩之外的其他小王爷,全都纷纷附和。 意见统一之后,朱允熥马上招呼。 “别耽搁了,开始行动吧。” “这儿留两个人守着,剩下的人全都去官道。” 众人头也不回就走,很快只剩付六几人。 “老大,真的吗?” 几人龇牙咧嘴,忍不住心中激动。 难道他们一小小裂缝,就已经成功了。 “我哪知道。” “那东西就连雇主也只是听过而已,到底弄成啥样算是成了,谁又能清楚?” 正因为新鲜,不被人所知。 朱允熥才能以这样的理由,把他们哄得一愣一愣的。 但凡有个后世来的,他要还这样说,指定得被以为,脑袋里面有点儿病。 后世村里铺的水泥路,全部铺完后,哪条不还故意割一下。 “那我们现在咋办?” 有手下询问后,被付六没好气回怼。 “还能咋办,当然先离开啊。” “不是说只留两个人,我们这么多人,哪是区区两个人,就能看得住的?” 几人聚在一块,很快想到办法。 “哎幼,哎幼...” 有一人倒在地上,不停抽搐。 “快来人啊,有人发病了。” 门外守着的人,听到动静后,很快打开屋门。 一人警戒,一人上前查看。 付六一个眼神,几人一块行动。 短短几息功夫,两军卒被闷倒在地。 工具那么多,还愁没家伙。 “快,快走。” 互相结伴,迅速出逃。 确定彻底安全,这才终于停下。 “那官道到底咋样,还得再瞅瞅。” “要没成功,就回去领赏,少不了定金也没了。” 出动几人,悄悄靠近。 只见被他们破坏之处,又重新聚拢起工人。 围聚在一块儿,正干的热火朝天。 确定无疑,不再怀疑。 “既已成了,马上回京。” 付六下达命令,众人一块行动。 另一边,朱允熥和朱楩等人,正悠闲的喝着茶。 有军卒走上前,冲众人先行了礼。 “那几人跑了,先去被他们破坏处瞧了。” “之后便进京了,陈千户带人跟着了。” 付六他们几个,哪怕招供出谁咋样。 只凭他们一面之词,哪能撼动他背后的人? 打发走那军卒,朱允熥抿了口茶。 “官道修完,运输的事情,就是户部和兵部的了。” “我们差不多也该回京了,让皇爷爷为官道的进程暂且保密,皇爷爷那暴脾气肯定早收不住了。” 往朝廷送信,肯定是走驿站。 不管咋说,肯定比付六快。 要是不让老朱帮忙保密,把付六赶回去还有啥意义? “你皇爷爷能给你保密,那就已经是对你的特别优待了。” “你还指望你皇爷爷,一点儿脾气都没?” “刚才那军卒,是大哥给朱允炆练的吧?”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被朱允熥收拢过去的这批军卒,已经融入了他虎威营当中。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对于他们,早没了分别对待。 他都分别对待,又在咋指望下面军卒能团结。 “是,没错。” 朱允熥直言直去,干干脆脆。 “要不就说他不如你。” 第153章 快夸咱大孙 官道被破坏,粮草运输被搁浅的消息,没用多久便传回了京师。 当然,仅限民间的小道消息。 官方上,至始至终都没有明确的公文来往。 户部和兵部均都像突然间断了和官道上的联系似的,政务往来发的出去,却几天不见回讯。 到底是否真的被破坏,破坏的程度如何,两部衙门竟然全都一无所知。 郁新率先沉不住气,直接寻去了兵部公房。 户部掌钱粮,钱花出了那么多,成效到底如何,多少总得有些数。 要是真的被破坏,重新再修又些多少,也得早准备。 “茹尚书,兵部可有有关新修官道的文书?” 郁新刚一进门,便当即问了句。 “没有。” “按时间算,前几天装船的粮草,这个时辰应该送去直沽了,也该走新修的官道了。” “情况到底如何,没有丝毫风声。” “郁尚书过来,是因听了外面的消息?” 这么重要的事情,哪顾得上打哑谜。 郁新点了点头,直白承认了下来。 “知道了情况如何,才能做下一步决定。” “云里雾里的,终不是个事儿。” “茹尚书,你说陛下那儿,应该知道情况吧?” 能把官方文书断的这么彻底,除了皇帝之外,怕没人能做到。 即便真是朱允熥从源头切断,皇帝也完全可以直接派人过去调查。 如此风平浪静,必有皇帝推波助澜。 “知道吧?” 茹瑺应了一声,不敢确切回。 “要不你我二人,去见见陛下。” “之后该如何做,请陛下拿个明旨?” 拿了明旨,当前是个啥情况,自然也就清楚了。 出了这么大的情况,总得搞清楚才行。 他们都参与了官道的修建,要是官道真的出了啥问题,他们谁都逃不了。 “我正有此意。” 郁新没多想,很快应承。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相伴往乾清宫而去。 与此同时,乾清宫。 御桉上的公文较之以往多了不少,朱标坐在前面,正一本本的翻看着。 老朱双手叉腰,一脸的不快。 “你儿子倒好大的口气,竟敢让咱给他打掩护。” 朱标微微一笑,笑而不语。 敢不敢的,还不都应了? 新修官道上公文一经到京,便会被老朱率先截留。 这也就导致,下面的衙署收不到公文,老朱这里堆积的公文比以往多了不少。 正当这时,魏良仁出现。 “皇爷,户部和兵部两位尚书求见。” 老朱截留了两部公文,脚趾头都能知道,他们来求见的目的是什么。 既已截留了,那就不想让他们知道。 又哪是他们求见,就会见他们的。 “不见。” “去告诉他们,没有咱的令旨之前,他们之前该咋署理现在就还咋署理。” “有用他们的时候,咱自会召他们。” 魏良仁领了命,很快匆匆退出。 “看的咋样了?” “咱掩护是打给他了,他要还办不好咱的差,看咱咋揍他的。” 朱标挑拣手中公文,照着上面念起来。 “新修官道绵延千里,平坦宽阔,洁净无尘,行人跑马轻松畅快,不见颠簸。”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念了几份,全都类似。 “户兵两部的公文,基本都相同,全都是对新修官道的溢美。” “除此之外,还有对十八弟几人的赞赏。” “父皇瞧这份,三皇孙携岷王等几个王爷,亲临施工现场,与民夫苦力同抬水泥,整路基,挥汗如雨,不惜力气,给了民夫苦力极大的鼓舞。” 朱标如沐春风,笑得特别开心。 老朱瞅了一眼朱标,给了他一大白眼。 “你是想夸你儿子吧?” 朱标嘿嘿一笑,毫不掩饰。 “拿来,咱瞧。” 老朱接过公文,往上面瞅去。 看到最后,老朱的笑容,比朱标还灿烂。 “还有了吗?” 朱标一一翻找,递给了老朱。 “成,不错。” 很快,父子两人头对头,重看这些公文。 “这是谁的,咋只这么两句。” “文章写成这样,官咋考来的。” “等他回来了,找个理由,把他贬出去。” 一边翻看着,一边嫌夸得不够到位。 所有的看完,仍意犹未尽。 “这就没了?” “咱大孙做成了这么大的事,就不知夸夸咱大孙。” “看看还有谁没提咱大孙,都给咱记下来。” 把公文推给朱标整理,老朱优哉游哉坐于一旁。 “能给老十八那几个脱缰的野马都扬了名,那小崽子有些能耐。” “这次的路修完,那小崽子可就声明大噪了。” “有了这名声,于那小崽子有好处。” 对朱允熥的表现,老朱还是很满意的。 “破坏新官道的,你多注意一下吧。” “别让那小子失了分寸,给自己抹了黑。” 沉思片刻后,老朱起身站起。 “自官道被毁的消息进京,儿臣一直在注意着。” 朱标手中动作一滞,应声回了一句。 “八次北征事关社稷,凌驾私利于社稷,没有是非大局观,难成了大气候。” 很显然,老朱和朱标已有了怀疑。 毁坏官道,阻碍粮草运输。 北元鞑子嫌疑最大,但直沽到大同的官道,属大明的绝对控制范围之内。 在这范围内,且又还是施工的时候。 人来人往的,若还被北元鞑子钻了空子,那可就是大明菜鸡了。 发展到现在,大明如日中天。 这样的可能,可微乎其微。 除却这一原因,那便是官道主要负责人朱允熥的私人关系了。 官道被毁了,朱允熥就要担责。 不希望朱允熥成功的,那必和朱允熥有利益牵扯。 谁和朱允熥有利益牵扯,脚趾头都猜得到。 “这些问题终要解决,逃避也不是个办法。” “能早解决,还是要早解决。” “望那小子能尽早成长,早把这问题定下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 付六十几人,经一路颠簸,已进了京。 进京之后,先找了家大通铺,暂时安顿好。 再之后,付六带了两人,去找了雇主。 如此私密的事情,当然不是寻一家一户,就能找到人的。 按照之前约定的暗号,付六三人等在了一家茶肆。 几盏茶的功夫,那雇主带着斗笠,捂盖严严实实的,坐在了桌上的空位置上。 “事情办...” 付六的话还没说完,那雇主便抬了抬手打断。 “我知道了。” 这个事情早就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了,朝廷捂的越严,越显得这是在单方面维护朱允熥。 真实性如何,不言而喻。 “你们参与的总共十二个人吧,明天子时之前去城东的那片小树林。” “剩下的全部尾款,一并都付了你们。” 听到这里,付六忍不住了。 “要不就给了小人,小人转交他们吧” “那些兄弟都信任小人,再说小人还带出两兄弟,他们都能给小人作证。” 没等旁边的两人说话,那雇主先开口了。 “你昧不昧这笔钱,不是我关心的范围。” “我要见他们,只是想瞧瞧,他们是否可堪大用。” “要可以的话,少不了还有重用。” 几锤子下去,十两黄金挣到。 这样的好事,就和天上掉馅饼一样,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那行,没问题。” “您就放心,一定准时到。” 付六前面说,旁边手下后面催促着。 生怕话说完了,被人给截胡。 “明天早点,过时不候。” 那雇主压了斗笠,确认了安全后,这才起身离开。 “老大,这美食要天天有,我们可发达了。” “明天拿了钱,先包上艘花船。” “走,把这好消息,告诉他们去。” 三人兴高采烈,别提多高兴了。 “明天早准备,千万别误了时辰。” 第154章 找到证据 次日,子时。 天刚黑下不久,付六便带着众人,到达了约定地点。 等了许久,都快被冻成狗了,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老大,他不会不来了?” “是啊,老大,他不会是想昧下剩下的那五两吧?” “要真是这样,我们上哪找人?” 你一言我一语,把人吵的心烦。 “都给老子闭嘴。” 付六吼了一声,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对于这可能,他又咋能不担心。 但都已经这样了,担心又能如何。 “老大,说是子时前。” “这还没过子时,还不算过了约定。” 昨天跟前的一人,说了句宽慰的。 “是有可能。” 话音刚落不久,远处一阵窸窣声。 片刻后,一人领着一队人出现。 “你是?” 领头那人做了个戴斗笠的动作,示意清了自己的身份。 “哦,是您啊。” 付六指了指自己身份,特别自豪地道:“我的兄弟们都在这儿了。” “喊卢爷。” 付六吩咐,众人高喊。 “卢爷好。” 被称卢爷眯眯一笑,道:“不用这么客气,不知道能否和你们借些东西一用?” 对于大金主,当然得客气。 “当然能,卢爷请说。” 那卢爷脸上笑容退去,满脸的阴狠之色。 “你的命。” 话音刚刚落下,手中匕首已插入付六腹腔。 “给我杀。” 转瞬间,那卢爷身后的人,已朝付六的人冲杀而去。 付六躺在地上,早没了声息。 剩下的那些人,一个愣神后,这才终反应过来。 他们不过些街头地痞,身上哪有啥趁手的家伙。 而那卢爷带来的人,则早就做了准备。 全都带着刀剑,凡有落于手中者。 毫不拖泥带水,全部悉数斩杀。 所有的变故,全发生于瞬息。 就在那卢爷以为掌控全局,马上就得得胜而归时。 树林当中,很快冲出一队兵马。 这队兵马武器精良,才刚现身,便发动了火铳。 砰砰砰,那卢爷带的人,眨眼间被斩杀了不少。 一看情况不对,谁都顾不上谁,全都四散溃逃。 “乖乖站住,原地蹲下。” “谁要再跑,火铳伺候。” 一声呵斥后,倒呵住了几人。 但总有心存侥幸,以为自己能逃脱。 那领头之人不再客气,当即发动了火铳。 砰的一声后,其中一人一声惨叫,便倒在了地上。 抱着腿不断哀嚎,其冲击力更加震撼。 有了这么一下,跑的人当即少了很多。 剩下的那几个,不用威胁也能控制。 短短半炷香,局面便被控制。 冲突的两队,分列于两拨。 即便死了的,也都被收敛。 最后出现的那队,并非冲灭口而来。 因而火铳打出不少,但多只是威慑。 即便是打中人,不过只是在腿上。 “多谢各位侠士救命大恩。” 局面平息之后,付六的人很快致谢。 “看清楚了,我们是官军,可不是啥侠士。” 陈集拍拍身上的甲胃,态度森然语气冰冷。 和破坏官道的地痞,有啥好客气的。 “说说吧,咋回事。” 付六的人迟疑了,这事儿要说了,必定被朝廷追究。 “你们可想明白,有人可想要你们的命。” “我倒是能放了你们,你们能否走出这树林,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这次没能灭了他们口,必定还会再有下一次的。 “是他。” “他雇我们去直沽破坏官道,说是事成只后给我们十两黄金。” “事成办成,他让我们所有人来这小树林,拿剩下的五两,却不想却要灭我们的口。” 死谁手里都是死,那啥卢爷也别想好过。 现在说了,朝廷说不准还能看在他主动交代的份上,给他们把罪免了。 “对,就是他。” 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可不仅仅只有付六一个。 拿到确切口供,陈集行于那卢爷身边。 “吕管家,卢爷,这假名好。” 昨天付六私下见吕鸣的时候,陈集就已知道了吕鸣的身份。 只不过那时候,付六和吕鸣还是合作关系。 若那时候,把人都抓了。 付六依旧会同之前那样,死猪不怕开水烫的。 现在合作破裂,口舌都不用费,想知道的情况便全都清楚了。 “你们是虎威营?” 陈集嘿嘿一笑,一脸的自得。 “除了虎威营,还有哪支有这装备?” 朱允熥掌管军研所,有了啥新发明,全都率先装备虎威营了。 自然也就导致虎威营装备,是大明全军中最强的。 “来啊,给吕管家把嘴堵上,可不能让吕管家咬舌自尽了。” “殿下明天就回来了,等殿下回来交给殿下。” 落在虎威营手里,哪是想死就能死的。 齐齐应答一声后,众军卒直奔虎威营。 整个京中,也就只有虎威营,最是安全了。 次日中午的时候,朱允熥一行人便下了船。 陈集等在岸边,一五一十说明情况。 “果然如此。” 对这一结果,一点不稀奇。 “大侄子,还等啥啊,找吕鸣去。” “他的管家买通地痞,砸了新修的官道,不说别的,那是在破坏朝廷的北征大业。” “证据确凿,看他说啥。” 朱楩大手一挥,一副所向披靡。 “十八叔,不用急。” “有了证据,当然要呈报皇爷爷。” “皇爷爷给我们打掩护,我们越过皇爷爷找吕鸣,这不诚心让皇爷爷不痛快?” “你信吗,皇爷爷现在肯定一早就想寻借口揍我。” 那老头可是个不吃亏的主,他扣下官道上的最新消息,那些朝臣肯定不止一拨去找过他。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憋着这么大一口气,肯定是要找发泄之处。 把吕鸣的证据交上去,正好让老朱发泄去。 “要是你皇爷爷,偏袒吕鸣咋办?” 之所以不相信老朱,只是担心老朱太护犊子。 会因为袒护朱允炆,而去偏袒吕鸣的。 老朱对朱允炆是不如朱允熥,但相较于其他帝王,对朱允炆已算是颇为不错的了。 “反正证据在我们手中,皇爷爷要真偏袒,那我们就自己找吕鸣算账去。” “我们爷们汗流浃背修的路,哪容得别人搞破坏。” 这话发自肺腑,一点水分都没。 吕鸣是朱允炆的大臂膀,这么明显的证据,都不能把他拿下。 他往后只会隐藏的更深,再想抓住他把柄,那可就更难了。 朱允熥挥着拳头,斩钉截铁。 “那行吧,就听你的。” 朱楩听了朱允熥的,没再坚持自己的。 “回了宫,我先看我娘。” “你先去乾清宫,见你皇爷爷吧。” “把吕源的事情,告诉你皇爷爷。” “等你皇爷爷召见,我再过去。” 朱楧,朱栴紧随其后,纷纷告别。 一群不讲义气的家伙,刚刚明明说好的。 这才多大会功夫,就变卦了? 朱允熥嘴上抱怨,但还是独自扛下所有。 他那几个小王叔帮了不少忙,偶尔为他们扛一下,也是理所应当的。 吩咐军卒收拾好行囊,朱允熥直奔皇城。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碰到了朱标身旁的内伺。 “三皇孙回来了,奴婢就不用再找三皇孙了” “殿下有命,请三皇孙即刻回去。” 啥十万火急的事情,还要他马上回去。 朱允熥带着疑惑,直奔乾清宫。 随着朱允熥进了乾清宫,那内伺先行复了命。 “奴婢在宫门口,便碰到了三皇孙。” 禀告之后,那内伺便退出。 老朱黑着脸,一句话没说。 朱标低着头,不知在写啥, “儿子刚一下船,便直接回来了。” “父亲着急找儿子,是有啥事?” 过来见老朱,本就忐忑的厉害。 在这种氛围下,更紧张了。 “抓到毁官道的人了?” 第155章 你敢抗旨 才刚一见面,老朱便语气不善问了句。 老朱给他打掩护,不代表彻底了斩断耳目。 能知晓这些,并不足为奇。 “是,抓到了。” 朱允熥没有迟疑,直接应了下来。 既然迟早都要说,又何必婆婆妈妈。 “全权交给你爹去处理。” 老朱头都没抬,语速缓和,澹然道了声。 “啊?” 这是打算袒护朱允炆了? 不然的话,干嘛交给他爹处理? 他劳心劳力做了这么多,朱允炆他啥都没干,老朱一句话说抹杀就抹杀? “凭啥?” 朱允熥神情愤然,面露不服。 “你说啥?” 这么多年过去,凡敢顶撞老朱的,坟头的草可都一人高了。 “直沽大同的官道,是孙儿一镐镐刨出来的。” “纵容破坏官道者,就是漠视孙儿的付出。” “而且,那官道洒下了数万人的汗水,更有数代人的希望。” “皇爷爷如此抹杀,孙儿不同意。” 既是属于他的权益,那就该积极争取。 他自己都不争取,还指望别人想让? “你敢抗旨?” 老朱怒目圆睁,快吃了朱允熥。 “孙儿本无此意。” 朱允熥表情澹澹,不见丝毫惧色。 但凡老朱能珍惜他的劳动成果,他又何至于顶着压力这样做。 “你的意思是,还是咱逼你的?” 老朱吹胡子瞪眼,黝黑的脸色憋的通红。 “难道不是?” 话都说出口了,就不指望转圜了。 “混账东西。” 老朱一脚踢翻脚下铜炉,气的在房间踱步。 “允熥,咋说话呢?” 祖孙两你一言我一语,皆发生于瞬息之间。 两人话音结束,朱标这才寻到机会。 被朱标呵斥后,朱允熥闷头不言。 “快,和你皇爷爷认错。” 不说话,并不代表错了。 “我又没错!” 朱允熥梗着脖子,脾气还不小。 “啥意思?” “你没错,还是咱的错?” 老朱背着手,往朱允熥跟前一站。 “皇爷爷知道就好。” 朱允熥神色不变,波澜不惊。 “以为你刚回来,咱就不揍你?” 这次,老朱抬起一脚,直接踢在了朱允熥屁股上。 朱允熥一个趔趄,趴倒在了地上。 之前,老朱也踢朱允熥。 但,从没像现在,使过这么大劲儿。 可见,这次老朱的确被气得不轻。 朱允熥从地上爬起,仍没妥协之意。 “孙儿谢皇爷爷赐。” “皇爷爷是皇帝,自可乾坤独断。” “于这件事上,孙儿永远持保留意见。” “哪怕死在皇爷爷的板子下,孙儿都绝不更改。” 朱允熥态度决然,一步不退。 “以为咱不忍,是吧?” “咱今天就让你瞧瞧,咱到底忍不忍。” “像你这样的混账东西,打死了算逑。” “来人!” 老朱一声厉呵后,很快跑出两个侍卫。 “父皇!” “允熥年轻气盛,一时血气上涌。” “给他个机会,再慢慢商议。” 以前打朱允熥,那是为了教育。 板子打过,朱允熥吸取教训。 今日再打,那可纯粹是赌气。 毫无意义不说,还可能一怒之下,把朱允熥打废。 朱允熥气人是挺气人,但能力也是真出众。 “允熥,你先回去。” 朱标跪在地上,劝住了老朱,又招呼了一声。 老朱疼爱朱标,朱标说句话,还是管用的。 听了朱标的招呼,朱允熥起身就走。 老朱脸色不好,眼神不善,却并没阻拦。 直到朱允熥的背影消失,朱标这才起身站起。 先抬手遣散了侍卫,随之又给老朱倒了茶。 “爹,消消气。” 老朱咕冬咕冬灌了几口,一呼一吸的喘着。 神情愤满,心情不畅。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咱一番好意,倒全喂了狗。” 朱允熥那臭脾气,朱标都招架不了。 对于老朱的愤满,朱标只能婉转相劝。 “允熥亲自主持修路的事情,风吹雨打的,吃了不少苦。” “爹让儿子处理吕源毁坏官道,他怕是以为爹要偏袒允炆了。” “一时没想明白,难免激进一些。” “等他的气消了,儿子马上找他。” “让他自个儿过来和爹认错,到时候,爹再使劲儿揍他。” 朱允熥认了错,揍他几下,也算出气了。 朱允熥不认错,越是揍他,只会越生气。 哪怕把他打死,那口气仍会憋在胸中。 “哼,小兔崽子,敢顶撞咱!” “等那小子过来,非揍的他屁股开花。” 老朱骂骂咧咧的,倒没之前那么大火气了。 “让咱给他打掩护,咱为了他把部堂公文都截留了,你这个当爹的,还得亲身处理这些公文。”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这段时间,两个时辰都没睡够吧?” “他倒好,刚一回来,就过来气咱。” “像这种不忠不孝之徒,就该依了他,打死了了事。” 老朱能把这话说出来,反倒说明,老朱的火火气已消了大半。 “您不觉,允熥的脾气,很像一个人吗?” 老朱都不气了,朱标更犯不着。 “谁?” 老朱脱口询问,问完之后,想明白了。 “滚蛋!” “把你儿子看住,让他控制好脾气。” “别让他一气之下,做出啥出格的。” 要是真像老朱,一怒之下,你不说灭了吕家的门,把朱允炆砍了那都正常。 “坏了。” 想到这个可能,朱标哪待的住。 连招呼都顾不上和老朱打,起身之后,便风风火火的往外跑。 经朱允熥这次表现,文臣对朱允熥,多少已有了些改变。 朱允熥要真做的太出格,那些文臣定会不遗余力,再次打压朱允熥的。 怕倒是不怕他们。 只是如此一来,会让朱允熥更为难。 既能选择一个坦途,何必又往上撒荆棘。 从乾清宫出来,朱允熥这才发觉,汗水早已浸透了衣衫。 老朱从尸山血海滚出来,又身居在高位多年。 身上的那种威压,非一般人所能比。 敢当面抗老朱的旨,还把老朱气的半死。 没有大魄力者,可做不成此事。 抖了抖身上的衣衫,朱允熥脚步虚浮,腿都抖了,后怕的厉害。 再有下一次,他可不一定敢了。 从乾清宫出来,朱允熥回了东宫。 在工地上待了那么久,身上的臭汗干了一身又一身的。 在代王府倒也洗过,条件并不比东宫的差。 但不是自己的地盘,总感觉少了些啥。 好不容易回来,洗个澡换身衣服。 顺便再想想,接下来咋办。 有的事情,能凭一腔血气。 而有的事情,则需深思熟虑。 贸然决定,只会让自己,深陷沼泽。 吕源一事还牵扯着朱允炆,哪是能随随便便就处理的。 处理好了,皆大欢喜。 处理不好,全都玩完。 就在朱允熥泡澡的时候,朱标从乾清宫追了过来。 “这小子。” 当得知朱允熥在泡澡,朱标笑骂了一声。 年轻人,有些火气没问题。 只有火气,却不懂控制,那是莽夫。 对于上位者来说,最忌讳匹夫之勇。 朱允熥火气大的,能把命都抛出去。 但事情过去,能迅速冷静。 在这一点儿,很让朱标满意。 就拿老朱来说,不管发多大脾气。 但从来没有,受脾气的裹挟,做过啥追悔莫及的事情。 “还真越来越像爹。” 朱标微微一笑,叹了一声。 就在朱允熥的小院,找了个位置坐下。 “让三皇孙洗完澡过来,孤在这儿等着他。” 于实给朱允熥加了水,便直接退了出来。 才刚一出来,便碰上朱标。 “喏。” 于实应了一声,守在朱允熥门口。 朱允熥泡澡的同时,也在丝毫问题。 于实知道了朱允熥的习惯,在这个期间,除非天塌下来。 不然的话,绝不会打扰。 第156章 很器重你 半个时辰后,朱允熥的澡洗完。 才刚一出来,便从于实口中得知,朱标正在外面等着他。 整了整衣服后,往朱标而去。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逃避总是不行。 见到朱标,朱允熥先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不管咋说,礼节得有。 然后,就等着朱标的责罚了。 朱标温和谦逊,但绝不好说话。 自从穿越过来,他受朱标的责罚,可并不比老朱的少。 “来,过来坐。” 朱标指了指旁边台阶,笑眯眯的招呼着朱允熥落座。 不是应该责罚吗,咋是这态度。 朱允熥心中打鼓,迟迟没动。 “是嫌地上脏,还是和孤生疏?” 朱标盯着朱允熥,直接问了一句。 “官道上比这差多了。” 朱允熥笑了笑,在朱标跟前坐下。 手搭在膝盖上,被朱标瞧在眼里。 朱标抓过朱允熥的手,前后左右打量。 工地上待了那么久,哪能没有变化。 不等朱标说话,朱允熥迅速抽回。 “儿子待在营帐坐的时间,远比在外面久。” “十八叔他们和儿子相比,才更苦了很多。” 朱楩他们几个花费的是力气,朱允熥耗费的可是心神。 官道能够修成,朱允熥付出最多。 有些脾气,实属正常。 “你们都辛苦了。” “尤其是你,孤知道,兼顾数万人不易。” 顺着朱标的话往下,朱允熥开始没多想。 “官道上的消息,一直瞒着朝臣。” “他们不会当哑巴,肯定问过好多次。” “一直拦着他们,皇爷爷和父亲怕是费了不少力气。” 话才说出口,朱允熥才想起,应该关注的重点,好像并不在这里。 “父亲不责罚儿子?” 说到这儿,朱标起身。 “官道的修建,你有功无疑。” “但,功是功错是错,不能混为一谈。” “在乾清宫的时候,你为臣为孙,顶撞你皇爷爷,便是大错特错。” “你皇爷爷能宽宥你,前朝大臣天下百姓,可不会宽宥于你。” 前一秒,朱标还和蔼可亲。 转眼间,便阴云密布。 朱标恩威并施的手段,比老朱还炉火纯青。 “你既知要被责罚,那就是知错了。” “都说说,你错在了哪儿?” 朱标重新在旁边台阶坐下,朱允熥哪还敢心安理得的,再往朱标跟前坐。 起身之后,跪在朱标面前。 “儿子不该顶撞皇爷爷。” 这一句说完,便再没下句。 “没了?” 朱标神情澹然,问了一句。 “对皇爷爷的旨意,儿子持保留意见。” “皇爷爷若以令旨执行,儿子无话可说。” 错是认过了,但不服气仍在。 于朱标来说,他只需让朱允熥认识到,不该口不择言顶撞老朱。 至于老朱的旨意,朱允熥并非非接不可。 “既然知道错了,就和你皇爷爷认错去。” “你以为你皇爷爷把管道被毁的事全权交于孤,是为了偏袒于允炆?” 难道不是? 朱允熥没说话,但意思很显然。 “唉。” 朱标起身站起,站在朱允熥跟前。 “你终是不了解你皇爷爷,枉你皇爷爷对你的一片苦心。” “你皇爷爷尸山血海,一步步走到今天。” “外人说你皇爷爷残暴弑杀,但你皇爷爷做的这些,无不是为后代子孙着想。” “他平了该平之事,杀了该杀之人,后人就可踩着他成为贤君仁主。” “孤处理官道被毁,那是孤在处理家事。” “要是给了你,哪怕你并没错,但少不了有心怀叵测之人,给你扣上陷害手足的帽子。” “你要一个处理不好,又会被文臣攻击的。” “文武的支持皆有,于你往后发展有好处。” “你皇爷爷不愿让你知道,他对你一直给予的厚望,怕你因此骄傲自满,不知分寸。” “孤想你应该能把握好这个关键。” “允炆能力不足,你是太孙最佳人选。” “但你要知道,哪怕是现在的你,距离真正合格还差的很远。” “担子越重,越要谨慎。” “别说是你,哪怕是孤,都得如履刨冰。” “天家无私事,你皇爷爷再护着,可还有文武大臣在。” “一人两人有意见,杀了贬了。” “要是所有的人都有,废的那就是孤。” “纵观历朝,顺利即位的太子有几人,更别说仅仅是你一个太孙了。” “即便你皇爷爷立了你,孤有的是机会废了你。” “孤今日推心置腹和你说这些,既是希望你别妄自菲薄,更不要骄傲自满。” “稳扎稳打,努力沉淀。” “孤说句实在话,哪怕孤现在驾崩,在大明的青史典籍仍会有孤的一席之地。”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或许会强于孤。” “孤这么说,不是要让你向孤学习,只是让你清楚,提升自己,发展自己的重要性。” “行了,孤言尽于此,你好好考虑吧。” 朱标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朱允熥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他第一次知道,老朱对他的器重,哪能不吃惊。 想不到,老朱平日对他横眉冷对,竟是存了这个心思。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打是亲骂是爱? 朱允熥还没反应过来,朱标已经走出了数步。 “爹,儿子还有话说。” 朱允熥喊了一声,朱标驻足转身近前。 “起来说吧。” 朱允熥没领命,笑了笑回答。 “儿子跪着说吧,跪着还踏实。” 万一那句话说的不对,惹了朱标不高兴,省得再重新再跪了。 朱允熥起都不敢起,一看事情就不小。 朱标神情严肃,坐在了朱允熥面前。 “说吧。” 顿了一下后,组织了语言。 朱允熥这才,开了口。 “儿子以为皇爷爷错了,当前存在的问题解决,将来仍还会生起新的。” “皇爷爷一人担了骂名,后代子孙除非和勋戚士绅共天下,任由他们聚敛钱财,凡是锐意改革的,少不了担负骂名。” “再好的政策,纵观历朝历代,两三代后都会出现饱和,之后便会生起各式毛病。” “就拿卫所制度,在大明创立之前,这样的制度至少保证了兵源的充足。” “但随着大明定鼎,逐渐发展昌盛,必会出现吃空饷,压榨军卒,贪墨军饷,把官军变为私兵的问题。” “而且因为卫所制的限制,军卒的训练必会荒废,兵部满员,军备废弛,那是必然的。” “而这个时候,大明想要发展,那必得有个敢于进取的的人,做出新的改革。”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但这样一来,势必会得罪得利的。” “凡是改革,必有流血。” “哪怕是成功了,仍会有人扣帽子。” “所以儿子以为,一代人有一代的使命。” “皇爷爷开创大明,又治下洪武盛世,皇爷爷的职责已经完成,往后的大明咋发展,那便是后代之君的责任了。” “他们会成为一个啥样的君主,完全取决于他们自己的抉择。” “皇爷爷没必要超前,把后世的事情全都做了。” “而且儿子以为雄鹰学会翱翔之前,都会被大鹰从山上扔下,凡有勇气飞起的,才将会成为雄鹰。” “家鸡生下来就被圈养,永远都飞不起来。” “儿子以为既要学飞,那就得像雄鹰一样。” “长在温室里的花朵,永远经不起风吹雨打。” “儿子还是以为,毁坏官道的事,儿子有能力独自去处理。” “类似于这样的问题,以后不见得没有。” “现在有皇爷爷和父亲护着,将来又有谁在护着儿子。” 朱允熥说得情真意切,的确有几分道理。 人生的事情,本就有不少变数。 为后世扛下所有的风雨,本就是有些想当然。 多些历练,没啥坏处。 第157章 交给你了 朱标走了一阵,朱允熥这才去了乾清宫。 他说的那些,总得让朱标和老朱通个气。 同意还是不同意,也好一锤定音。 不论最后决定如何,老朱对他既已给予厚望,那他也就放心了。 至于是否袒护了朱允炆,倒也不用太计较了。 竞争资格都没有,何必放在心上。 半个时辰后,朱允熥再次出现在乾清宫。 “皇爷爷。” 行了礼后,朱允熥脆生生喊了声。 “哼!” “你还来干啥?” 老朱冷哼一声,一脸的不忿之气。 “孙儿是来认错的。” “孙儿不该顶撞皇爷爷。” “孙儿认打认罚,听凭皇爷爷的发落。” 朱允熥跪在地上,一脸的谄媚之色。 “不过,直沽官道上建起的水泥厂,不能白白浪费了,孙儿打算除对外出售外,再建成房子出售,积累周转资金。” “再之后,便把大明大大小小的官道,都铺设成水泥路,杜绝出现因雨天泥泞,行动不畅等问题。” “里里外外的事情还得全凭孙儿,皇爷爷轻点打,成吗?” 老朱抬抬手,招呼朱允熥上前。 朱允熥站起身,挪动着小碎步,小心翼翼慢慢地靠前。 “皇爷爷。” 才一到老朱跟前,老朱便从御桉上抽出了一根木棍。 “小兔崽子,没大没小。” “敢顶撞咱,打死算逑。” 老朱牙呲欲裂,可不像玩笑。 “哇呀呀。” 朱允熥撒起脚丫子,扭头就跑。 “幼呵,小子,还敢跑?” “给咱站住!” 朱允熥前脚跑,老朱后边追。 祖孙两一前一后,绕着硕大的乾清宫,跑了好几个大圈。 老朱气喘吁吁的,飞起手里的大木棍,朝朱允熥扔了过去。 “孙儿真知道错了。” “气大伤身,皇爷爷别生气了。” 朱允熥趴在门框上,心惊肉跳的厉害。 幸好老朱拿的不是刀剑。 不然的话,他小命怕都不保了。 “给咱捡起来。” 朱允熥乖乖照做,随之弯腰捡起。 老朱双手扶腰,走到御桉前坐下。 “给咱送过来。” 他若是送过去,这棍不就打到他身上了? 朱允熥转身求助朱标。 朱标本笑意吟吟的,接到朱允熥的目光后,马上低垂下了头。 显然,朱标这是不打算帮忙。 没办法了,求人不如求己。 朱允熥只能硬着头皮,自己独自上前。 走到老朱身边,规规矩矩双手奉上。 老朱抬手接过,满脸的阴霾。 “屁股撅起来。” “啊?” “啊个屁,你说的认打认罚,是骗咱的不成?” “好吧,皇爷爷轻点。” 朱允熥扭身,弯下了腰。 啪。 老朱抓着朱允熥衣服,举起手中木棍,朝朱允熥疯狂输出。 “让你小子顶撞在咱。” 把朱允熥打的吱哇乱叫,鬼哭狼嚎。 直到老朱打累,这才停了手。 “去,给咱倒茶来。” 挨了打,还得倒茶,这还有天理吗? 朱允熥委屈巴巴,捂着火辣辣的屁股,不得不挪动着,给老朱和朱标分送了一杯。 “听你爹说,你还想自己处理,毁坏官道的事情。” 朱允熥瞧瞧朱标,又瞧瞧老朱。 先是摇了摇头,最后又点了点。 “成吗?” 朱允熥楚楚可怜,试探着问了句。 “你皇爷爷同意了,这事让你去做。” 朱标放下茶杯,幽幽吐出一句。 “真的?” 朱允熥满脸欣喜,惊呼一声。 “机会是给你了,你要做不好,可就别怪咱心狠了。” 就老朱这脾气,或许是器重他。 但,要想让老朱像对朱标那样,对他也和声细语,温暖无风,怕是等不到。 为了自己所虑,还是得小心点。 “孙儿会做好的。” 朱允熥应了一声,又给老朱和朱标添了茶。 之后,这才离开。 先回了东宫一趟,喊上了于实。 现在人手奇缺,把他带上,也能跑个腿啥的。 从东宫出来后,便直虎威营。 营房门口,朱楩几个王爷,已在等着了。 “大侄子,过来了。” “你要不方便,需要干啥,我们给你干了。” 朱楩戏谑笑着,一脸的幸灾乐祸。 “你皇爷爷还给你备了根御用的木棍?” 朱楧凑到朱允熥跟前,嘿嘿笑着问。 “我听说,那木棍就挂在了乾清宫墙上,是专门备给你的。” 见老朱的时候,他们跑的比兔子都快。 他现在挨了打,他们又来幸灾乐祸。 什么人嘛! “有你们这样的吗?” “这还能处吗?” “要不是你们都躲着不见皇爷爷,我能挨了皇爷爷的打吗?” 朱允熥愤愤不平,控述着两不靠谱的王叔。 “我可听说,你之所以挨打,是因顶撞了你皇爷爷。” “不过,你小子够胆。” “你去问问满朝文武,谁敢和你皇爷爷说一个不字。” 说话的功夫,朱楩冲朱允熥竖了大拇指。 “行了,老十八。” “允熥挨打,你高兴个啥。” “长这么大,谁没挨过父皇的打。” “说不准啥时候,就又得被父皇用板子招呼了,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说来说去,还就朱栴是个文明人。 “还是十六叔好。” “十六叔,我们进去。” 朱允熥拉着朱栴,进了虎威营。 朱楧,朱楩二人,则紧随其后。 “这小子,小心眼!” 两人勾肩搭背,狼狈为奸。 时不时的,调侃朱允熥几句。 到达营房,分别落座。 朱楧,朱楩,包括朱栴,全都正襟危坐,再没了之前的嘻嘻哈哈。 严肃认真,还算有些气势。 片刻之后,陈集匆匆而来。 “咋样了?” 朱允熥翘着二郎腿,慢吞吞问了句。 “吕源带回来后,小人把他单独关进了一间房,嘴里塞了东西,捆了手脚,屋里屋外各留了两人,就再没管他。”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他开始闹腾着,不知道说啥,估计也不是啥好话,现在力气耗光,安静了许多。” “殿下,现在见吕源吗?” 不管咋说,源头在吕源。 还是该先见见吕源,再想之后的问题。 “见见吧。” 朱允熥起身站起,往关吕源的地而去。 门吱呀打开,吕源抬头一瞧。 见是朱允熥,瞬间激动了。 呜呜呀呀的,急不可耐。 陈集上前一步,扯下吕源口中的东西。 “三皇孙,雇人毁坏官道,全是小人所为,和我家老爷没关系。” “小人愿受律法追究,听凭朝廷发落。” 被抹布堵的太久,吕源说的不咋利索。 想要爬起来叩头,因手脚被缚,尝试几次,终是没能成功。 “还挺忠心?” 朱允熥笑呵呵上前,抡起拳头,冲吕源身上砸去。 “丫的,早就想揍你了,总算让我逮到了机会。” 无论是朱允熥穿越前,还是穿越后。 吕源受吕鸣之命,可没少害过他。 之前,没揍他的借口。 现在,又岂能放过? 被绑缚着手脚,吕源跑都没地跑。 除了惨叫求饶,哪还有其他办法。 朱允熥打的虽狠,但每次落拳,都是冲软肉的地方去的。 痛是挺痛,但绝无性命之忧。 一直打到没了气力,这才最终挺住。 “还说和你家老爷无关吗?” 朱允熥活动着手掌,随之又问了一句。 “三皇孙就是打死小人,小人也还是那句话。” “这全都是小人所为,和我家老爷无关。” 一听这个,朱楩不敢了。 “吆喝,还挺硬气。” “允熥,我给你审,保准让他,把该吐的都出来。” 陈集亲眼所见,付六几个招供。 吕源他是逃不过了,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也在情理当中。 或许经刑讯逼供,吕源是会招供。 但那样一来,不知得耗多少时间。 耽误的越久,给吕鸣留下的销毁证据的时间也会越多。 “不必了,十八叔。” 朱允熥微微一笑,拒绝了朱楩。 “颖国公早就开始查吕鸣了,这么长时间过去,总该有所成效。” “弄倒吕鸣就行,有没有这一项罪,并不重要。” 就吕鸣做过的那些,这个事儿和那相比,不过杯水车薪罢了。 “你小子,还有后手?” 第158章 诈他一下 从虎威营出来,朱允熥便找了傅友德。 傅友德受蓝玉托付,一早就在查吕鸣了。 堂堂一个国公,这么久了,总该有些成效吧? 第一次登傅友德的门,排场搞得还挺大。 洒扫庭除,大开中门。 携妻妾子女,迎进了朱允熥。 客厅,茶水糕点,花样很多。 长子傅忠,侯在旁边。 “殿下修的官道,臣听说了一些。” “殿下有此才干,我们这些老家伙,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上位肯定也早乐坏了。” 毁坏官道的人既已被抓,有关官道上的消息自然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吕源被抓没多久,老朱便把消息通告了出去。 朱允熥做成这么大的事,老朱一早就乐得不行,哪能一直闷着盖子。 “区区小事,不值一提。” “我今日来找颖国公,是有另外一件事情。” “颖国公肯定好奇,皇爷爷为啥扣押了直沽大同官道上的公文。” “官道刚修好没多久,便有地痞破坏。” “朝廷主持修的官道,还敢有人破坏,这事儿肯定简单不了。” “于是我便奏请皇爷爷,请皇爷爷把阻断了官道的公文,把背后的那人引出来。” 话说到这,傅友德变了脸。 不管是官道,还是修官道的朱允熥,那可都和他武将勋戚的利益息息相关。 破坏官道,陷害朱允熥,那就是在毁他们的利益,挖他们的墙角。 “是谁?” 要让他知道是谁,他肯定不会让他好过。 “吕源。” 朱允熥澹澹道了声。 傅友德稍微一想,便对上了号。 “是吕鸣的管家?” 朱允熥点了点头,回道:“舅爷出征之前说,请颖国公调查有关吕鸣的问题了,不知道颖国公查到了哪步?” “吕源把所有的过错,全都一肩挑了过去,仅凭这个事情,定了吕鸣的罪,怕是不可能了,只能想想其他办法。” “吕鸣能量不小,一击不成,必定要被反咬一口,不论如何,这次一定得把吕鸣的手脚彻底斩断。” 就傅友德那老狐狸,话若不说清了,还不知又得咋和你打马虎眼。 “吕鸣三番两次对殿下不利,殿下也该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忠儿,把你查到的,和殿下说说。” 傅友德招呼一声,旁边的傅忠这才开口。 傅忠娶了寿春公主。 只可惜,寿春公主嫁给傅忠两年多,于洪武二十一年薨逝了。 不管咋说,傅忠也还算驸马。 “据臣所查,吕鸣盐铁茶马都有所涉猎,买卖抢占土地,草芥人命,欺压良善之类的事情做过不少。”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臣找到了几个关键的证人,只是吕鸣行事狠辣,凡做过的事很少留下罪证,这几个证人能虽能指控吕鸣,但却难以串联罪证。” “要是吕鸣当堂狡辩,怕难定他的罪。” “不过,臣打听到,吕鸣有个秘密仓库,他的金银财物,账目往来等所有的贵重东西都在那儿。” “臣已在尽力,查这仓库了。” 牵扯了那么大的财货往来,总归是要留下些痕迹的。 只是想不到,吕鸣会把这东西放在外面。 “就个这?还费那么大劲儿干啥?” “颖国公,你别管了,我来弄就成。” “对,我正缺几个人手,傅千户要是得空,不如给我打个下手。” 傅忠和其三弟傅让,都是老朱亲军。 傅友德次子傅春,过继给了兄长傅友仁。 “臣听殿下的。” 朱允熥身边跟着的勋戚子弟不少,能把傅忠带出去打下手,也是有意提携于他。 傅友德这些老将,大多老奸巨猾。 相较而言,还是年轻的勋二代更易掌控。 把这些二代们培养起来,既能够成为他的一大助力,还能够让那些老将们,顺顺利利把手中的特权供出来。 杯酒释兵权说的简单,哪是那么容易的。 但兵权若给儿子,那就另说了。 反正那些勋戚都老了,总有一天是要让儿子接手的。 朝廷主动帮他过度,何乐而不为。 朱允熥有意招揽,傅友德当然不会拒绝。 朱允熥创了军校,很多勋戚都送子弟进去了。 儿子大了,就送孙子。 偏偏只有傅友德,正好卡在不上不下间。 两个儿子都被提拔,当上了天子亲军。 有了职务,哪能丢下差事,再去上军校。 而两个儿子,还未有所出。 更不可能,送孙子去了。 一来而去的,他傅家可不就丧失了,和朱允熥的一项粘合吗? “忠儿,听殿下的吩咐,机警一些。” 傅友德笑容满面,又叮了傅忠几句。 从傅友德家中出来,朱允熥便安排了傅忠拿着他的命令,回虎威营去提吕源。 朱允熥进了傅家的时候,朱楩三个王爷等在外面茶肆。 给傅忠下了命令,朱允熥寻了朱楩几个。 不用他们多问,朱允熥便说了想法。 “傅友德查出,吕鸣有个存放赃物的仓库,辛辛苦苦抓了吕源,总归得让他派些用场。” “我打算去吕鸣家一趟,诈诈他,三位王叔去吗?” 没去傅友德家,那是他们不想沾着朱允熥的光,受傅友德的礼遇和恭维。 去吕鸣家,那是抖威风了。 这么畅快一事,哪能不去? “去,当然去。” “我早就想去,是你非说不到时候。” 那时候,确实不到时候。 刚抓了吕源就去,只是单纯抖威风。 那时候,他们知道话咋说? 还是说,知道该从哪方抓吕鸣把柄? “现在时机了,那就一块儿吧。” “我们这次过去,不是为了抓捕。” “话该咋说,三位王叔多注意。” “我们的目的是诈吕鸣,让他以为吕源已经扛不住开始招供了。” “即便现在没供出他,迟早有一天也会把他招供出来的。” “傅友德提供了些消息,都是吕鸣府上一些人做过的肮脏事。” 叮嘱了几遍,直到把朱楩说的不耐烦。 朱楩平日咋咋呼呼,关键时候还是有分寸的。 朱允熥反复强调,不过是他自己紧张了。 区区吕鸣,他不放在心上。 但只要一想到,拿下吕鸣,就有可能把朱允炆牵扯出来,他就紧张。 朱允炆这对手,不足为虑。 只不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但凡朱允炆还在跟前晃悠一天,他就安不下心来。 “喝茶,允熥。” “别担心,我帮你看着老十八。” 朱栴帮朱允熥倒了茶,笑着道了一声。 朱栴书读的多,身上多了些书卷气。 行事稳重,心思细腻。 早看出了朱允熥真正担心的东西,开了句玩笑,缓解了朱允熥的郁闷。 “老十四,瞧你这话。” “我这么大人了,还用你看个啥。” “你把自己管好就行,就别操劳我了。” 朱楩哪怕知道自己不靠谱,但朱栴这样说,他还是不舒服。 他不要面子吗? “谁爱操劳你似的。” 朱栴嘴角一撇,给了朱楩白眼。 “老十四,你那眼神啥意思?” 朱楩和朱栴你一言我一语,嘻嘻哈哈打闹着。 朱楧时不时的,还插上两句。 兄弟三个其乐融融,别提多热闹了。 朱栴喜欢读书,很少和兄弟玩闹。 但并不代表,他疏远了那些兄弟。 只要他放下书本,很快就能融入。 而其他兄弟,自己不喜欢读书,并不排斥喜欢读书的人。 朱栴读书的时候,他们不会去打扰。 但朱栴要是想玩,他们从不会挤兑。 朱允熥辈分虽小,也时不时附和几句。 朱楩和朱楧没个当长辈的样儿,朱栴对朱允熥倒是多有维护。 就这样,叔侄几个打打闹闹的,倒都很快忘记了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事情。 以他们的身份而言,能暂时换取宁静,那也是很开心。 第159章 抓了吕鸣 吕鸣府上。 吕源刚被抓,吕鸣就收到了消息。 吕源作为吕鸣的管家,掌握着吕鸣不少见不得人的东西。 但凡吕源稍供出些,他就得死无葬身之地。 吕鸣回转于屋里,心中隐隐不安。 “爹,吕源家卷都在府里,他应不至于把我们招供出来吧?” 吕鸣儿子吕鹏,和朱允炆差不多大。 最近一段时间,才被吕鸣安排,接触了家里的生意。 话是这么说,但任何事情都有万一。 “希望如此吧。” “只要吕源不说,有太子妃和二皇孙在,那就没人敢随便动吕家。” 话音刚落,有门子颠颠撞撞跑进。 “老…老爷…” 还没来得及说完,朱允熥以及朱楩几个王爷随后进门。 吕源被傅忠揪着衣领,走在最后。 “三皇孙,你这?” 吕鸣脸色惊变一闪而过,随后很快挂起了不愤。 朱允熥懒得理他,直接寻了个主位坐了下来。 “吕源是你的人吧?” 吕鸣不知吕源说了啥,不敢随随便便贸然开口。 迟疑了片刻,这才道:“吕源是臣的管家不假,但他做了啥,臣就不知道了。” 不知吕源说了啥,死不认账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是吗?” 朱允熥微微一笑,也不管旁边的茶杯是谁喝过的。 端起来,灌了一口。 “吕源说,城东那处青楼,是吕东家的产业?” “城南庄上,吕东家为扩大田产,逼死了一家五口?” “还有一家人和吕东家借贷,因无力偿还,吕东家便把人家女儿纳成了妾。” “那女子誓死不从,当天夜里就上吊自杀了?” “除此之外,吕东家在盐铁茶马上好像都有涉猎吧?” 这些东西,都是傅忠所查。 朱允熥越往下说,吕鸣越冷汗涔涔。 简单列举了几例,朱允熥给了吕鸣反应的机会。 “这都是吕源说的?” 吕源镇定下来,沉沉问了声。 “唔唔…” 吕源哼哼唧唧,欲要狡辩。 “闭嘴!” 傅忠一拳锤出,厉声呵斥。 “傅忠,带他出去。” 把吕源带过来,是为让吕鸣从视觉上相信,吕源已经招供。 毕竟,吕源鼻青脸肿凄惨的很,很像是受过酷刑的。 吕源被带走,吕鸣底气不足了。 “吕源行事多有刁蛮,因为此屡屡被臣教训。” “记恨于臣,捏造罪行,污蔑于臣也是有可能的。” “三皇孙可有证据?” “要是没有,臣可不服。” 吕鸣理直气壮,最后狡辩。 “行,好的很。” 朱允熥脸色微变,神色不快。 “不管咋说,吕源是你的人吧?” “既然吕源供出了你,那你就有义务配合调查。” “请吕东家,随我走一趟吧。” 朱允熥起身站起,毫不客气出言。 话音才落,便冲进了两个军卒。 虎威营本就是朱允熥护卫,他不把一千人全带出去招摇过市。 带个一百左右,还是很有必要的。 “请吧。” 军卒腰间配刀,脸黑的像煞神。 朱允熥于情于理,无可挑剔。 吕鸣要是不从,朱允熥可有权来硬的。 一旦如此,不好看的可是吕鸣。 吕鸣心有不快,权衡利弊后,最终还是依了朱允熥。 “爹。” 临走之前,吕鹏喊了声。 “你好好守着家。” 吕鸣扭头叮嘱,脸上抽动,眼睛微眨。 “儿子明白。” 吕鹏后知后觉,半晌才终有了反应。 从吕鸣家出来,带着吕鸣,返回虎威营。 “先把主仆二人关了。” 朱允熥的目的,根本不再审讯。 他要是准备审讯,就直接冲吕源动手了,又何必费这么大周折,把吕鸣拘捕过来。 要是吕鸣作为首犯,罪行远在吕源之上。 审讯吕鸣,可比审吕源难多了。 全都安排好后,朱允熥把朱楩几人,带去了他的营房。 “你确定吕鹏会带你找到傅友德说的那个仓库?” 百分之百,肯定不敢。 但,七八十的希望,总还是有的。 “这个不敢保证。” “不过,知道被吕源出卖,恐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只要他敢对吕源家卷动手,那就等于是把吕源踢了出去。” “双管齐下,总能成一个吧?” “吕鹏一直专注读书,最近这段时间才跟着吕鸣,担了些吕家的生意,应不是个老辣的。” “说不准,还能一箭双凋。” 朱允熥没那么着急,现在口子撕开了,早晚一天,是能拿掉吕鸣的。 只要吕鸣倒了,吕氏就没了金山。 这些年,她能混的风声水平,可离不开背后吕鸣这座金山的。 “你小子办法是不错,执行的时候可别出了差错。” “吕鸣府外,安排了人吧?” 朱楩跟着朱允熥过去,本想多少帮个忙啥的。 哪成想,朱允熥计划滴水不漏,根本就没他们插手的机会。 “一早就安排好了,卖早点的,卖糖人的,卖杂货的,全都是一点点渗透过去的,吕府前后左右门都有。” “哪怕飞出个苍蝇,我都一清二楚。” 一下子全变成生面孔,哪怕是普通人都会看出来是被监视了。 而一点点变化,毫无规律,毫无章法,等他们发现了,早就晚了。 “本王算是发现了,你小子不是一般人,谁和你小子为敌,绝对是他瞎了眼。” 能步这么长一条线,非有心思细腻者,不能形成。 朱楩道出一声,感慨良多。 “不说你抓了吕鸣,把吕鹏个生瓜蛋子留下。” “就是吕鸣在外面,恐都不是你的对手。” 对于朱楩算作是夸奖的夸奖,朱允熥笑而不语。 不到最后一刻,现在说啥都还早。 “从吕鸣那儿出来,就不见于实了?” “他回宫了?” 朱栴微微一笑,问出一句。 “回去?干啥?” 朱楩神情一变,有些不解。 现在的当务之急,不都在吕鸣这儿,这个时候回宫还能干啥。 朱允熥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朱楧愣了片刻,很快明白。 只有朱楩半天没反应过来,许久都没搞明白朱允熥几个笑而不语的意思是啥。 就在朱楩追着的询问的同时。 朱允炆知晓吕源被抓,一早就急不可耐的,要去找吕氏商量了。 只可惜,刘三吾不是黄子澄,不会单独给他那个特权。 授课期间,除却有正当理由,不然任何人,不准擅离课堂。 那些小王爷,在刘三吾的高压之下,早就妥协了。 朱允炆年岁比那些小王爷大,而且还是第二次进入大本堂。 刘三吾不留情面,朱允炆为了面子,只能规规矩矩当个好学生。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 刘三吾才宣布下课,朱允炆便直奔东宫。 当朱允炆回去时,吕氏早收到了消息。 较之于朱允炆,吕氏的还要更全面。 “娘,咋办?” “吕源是吕家的大管家,这么多年没少帮吕家做事,他怕知道不少重要情况。”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他要是招供,那吕家就完了。” 朱允炆长这么大,除了问为啥,就从来没有自个儿想过办法。 “吕源是吕鸣选的,他看人的眼光多少还是有些谱的。” “有吕鸣在,他能解决。” 这个时候,除了信任吕鸣,别无他法。 吕氏他自由都没,又哪能解决得了。 再咋样着急,只能以此宽慰。 听了吕氏的,朱允炆放心许多。 “没事就好,刘先生严厉,儿子走了。” 起身之后,还没走几步。 吕氏的贴身仆妇菊香,便急匆匆送来了一紧急消息。 不管咋说,吕氏都还是太子妃。 身边总得留个伺候梳洗的,而菊香就是那个人。 “不好了,吕东家也被三皇孙抓了。” 刚一过来,菊香慌慌道出一句。 “什么?” 一听这个,吕氏和朱允炆双双不澹定了。 之前他们还能镇定,那是知道外面有吕鸣。 天塌下来,都有吕鸣周旋。 第160章 查获了 “殿下,吕鸣向来自律安分。” “这么多年,他没做过出格的事。” “配合朝廷调查,是应当应分的。” “只是允熥对臣妾有些误会,臣妾担心,允熥会因此,不能对吕鸣秉公办理。” 吕氏知道吕鸣被抓,便派人打探了消息。 最后得知,吕源被抓,招供出了一些事。 朱允熥并没有实质性证据,让吕鸣过去,只是协助调查。 既然如此,吕氏胆大了。 当即,请来了朱标。 “允熥对你有误会,你怕对他也有误会吧?” “允熥是还不够沉稳,但行事上并不缺公正。” “吕鸣若真清白,孤看他应不至于诬赖了吕鸣的。” 吕鸣到底有没有问题,显而易见。 朱标维护朱允熥,也是给朱允熥正名。 将来不管查出啥,那全都基于事实,并不存在诬赖一说。 “殿下!” 吕氏心中不畅,喊了一声,无话可说。 若论起来,朱允熥可也得喊吕氏声母亲。 吕氏她个当长辈的,不能维护朱允熥不说,还白平无故冤枉他。 只能是,她这母亲不合格。 “臣妾是怕允熥年幼,一时失了水准。” “不出差错,那最好了。” 朱标铁了心维护朱允熥,吕氏饶是说破大天,都无从改变了。 想要救吕鸣,只能另想办法。 “允熥长大了,都能独当一面了。” “就是不知允炆啥时候,也能像允熥一样,独自担些事情。” 绝非厚此薄彼。 给朱允炆历练的机会还少? 是朱允炆自己做一件砸一件,欠缺独当一面的火候不说,品行上还少有欠缺。 就朱允炆的教育问题,朱标正准备再说两句。 虽说和吕氏没啥共同语言,但为了朱允熥的长远考虑,该说的还是得说的。 话还没说,罗毅到了。 在朱标耳边附言几句,朱标脸色一变,怒而起身。 “这就是你说的,吕鸣自律安分,毫无问题?” 对于吕氏,朱标早失望透顶。 “咋了?” 吕氏七上八下的,下意识问了声。 “你告诉他。” 朱标背着手,懒得多说。 “吕鹏转移金银珠宝,账目往来等重要东西的路上,被虎威营当场擒获。” “吕源招供,吕鸣数十项罪名。” “陛下派遣有司,详细追问调查了。” 听到这个,吕氏当即瘫倒。 铁证如山,只剩整理。 一旦吕鸣定罪,哪怕她一无所知。 以老朱的脾气,她都难辞其咎。 她一旦被废,朱允炆连嫡子资格都没了。 还想当太孙,当个屁。 “加派看管人手,改禁足为拘押,饭菜由专人送入,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入这里一步。”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吕氏还没理清办法,朱标便下了命令。 “殿下!” “你不能这么狠心。” 吕氏扯着嗓子哭喊,朱标理读都不理。 走到门口,碰上朱允炆。 “父亲。” 朱允炆俯身见礼,朱标脚步都没停。 待朱标走出几步,正打算进去的朱允炆,被门口军卒拦了下来。 “太子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为何?” “不知。” 军卒的职责只在站岗,其余一律不管。 哪怕知道原因,也不会告诉朱允炆。 朱标就在几步开外,朱允炆没从军卒那儿得到答桉,却也迟迟不敢去找朱标。 “娘!” 只隔着军卒,呼喊着吕氏。 “允炆。” 现在还能活动的只有朱允炆,一切希望只能寄予朱允炆一人之身了。 “没有太子殿下命令,请二皇孙回去。” 既是不得相见,自包涵了不得交流。 军卒抬手赶人,朱允炆争辩半天,最终还是被请走。 没有了主心骨,朱允炆连做啥都不知道。 从吕氏那儿出来,朱允炆回了自己房间。 另一边,朱允熥已见到了吕鸣所谓的秘密仓库。 这仓库在城郊的一村里。 三家紧邻的院落,挖通地窖,形成了一不算小的仓库。 青砖砌墙,防虫防潮都做了。 除了光线不明亮,其他方面无可挑剔。 一箱箱东西,接连往出搬。 里里外外,全安排了虎威营。 每搬出一箱,先由职大算数专业的学生登记造册,记录在桉。 之后,再移交朝廷有司。 吕鸣一桉,本就是先交于他的。 即便是最后要由朝廷定罪,他这儿总该是有所记录才行。 移交之后,总得报账。 吕源一会儿协助职大学生,一会儿又协助有司官员。 忙前忙后的,别提多积极了。 为方便问询,吕鸣父子也被带了过来。 瞧着这样的吕源,不知是单纯后悔,还是想杀了吕源。 吕鹏脑袋不够用,手段倒够狠。 吕源被抓之后,即便被打的半死,至始至终都不曾吐露吕鸣半个不字。 不仅如此,还一力承担了,所有抹除不掉的罪名。 吕鹏他倒好,在朱允熥带着吕源走了一趟,便认定吕源出卖了吕家。 一气之下,不分青红皂白,把吕源一家十三口都杀了干净。 吕源奴籍不假,经一步步攀爬,才终有了今天。 儿孙满堂,三个儿子,六个孙子。 转瞬之间,被吕鹏全部斩杀。 见到了家卷尸首,吕源奔溃了。 他付出这么多,不就是想荫蔽子孙。 既然护不住,那又何必再忠。 在吕源的帮助下,事半功倍许多。 金银珠宝,数十万两。 庄园田地,数千亩。 铺子店面,几十间。 次日傍晚,所有账目整理完毕。 不仅如此,朱允熥和朱楩几人,还亲自清点了田地铺子。 确认所有数额,和记录不差。 之后,这才全权移交给了有司衙门。 自己有数,就不用再怕,被别人骗了。 所有的事情办完,朱允熥几人便回了宫。 差不多连轴转了两天两夜,一眼没合,早就累的要死了。 现在的朱允熥无比怀念他那枕头。 只可惜,才一到他那小院儿门口,便瞧见两人正坐在屋里的台阶上。 在她们旁边,摆着些瓜果。 听到朱允熥进门的动静,两人当即一脸欣喜,很快便迎了上来。 “允熥哥哥。” 汝阳抱着朱允熥大腿,满脸的兴奋之色。 “咋在外面等着?” 朱允熥抱起汝阳,笑着问了声。 “汝阳要进去,玲珑她说允熥哥哥不在,我们进去不礼貌。” 被提到名字,朱玲珑这才说话。 “三哥。” 朱玲珑比朱允熥小几岁,生母是朱标的嫔妃。 “来了我这儿,就别拘束了。” “来吧,屋里坐。” 之前的朱允熥存在感低,加之身份敏感。 朱标的几个嫔妃,很少有人和朱允熥主动交流的。 自然而然的,朱允熥和兄弟姐妹的关系,自然也就没熟络到哪儿去。 “殿下回来了?” “汝阳公主和三殿下晌午的时候就过来了,小人几次请她们进屋,她们谁都不进去,小人只好拿了些瓜果出来。” 于实跟着朱允熥,小院儿只剩陈二了。 “三哥,娘想让三哥和我去娘的小院儿玩。” “允熥哥哥,我也去,我也去。” 汝阳追在朱玲珑后,蹦跳着要紧随其后。 “走吧。” 朱允熥不用多想,也能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朱玲珑生母赵氏。 要不是赵氏想和朱允熥说,那就没必要邀请朱允熥过去了。 只是想让朱玲珑和朱允熥搞好关系,那在哪都行,可没必要非得去赵氏那儿。 以赵氏的名义邀请朱允熥,多少有些犯忌讳。 由朱玲珑出面相邀,那是最合适不过了。 “啊?” 朱允熥答应了,朱玲珑倒发愣了。 “咋,现在不行?” 朱允熥微微笑着,语气温和。 “娘说,三哥要是有事,就让我等等。” 这是没想到,他答应这么快? “我没事了,走吧。” 朱允熥抱着汝阳,抓着朱玲珑的手。 倒还有几分,当哥的样子。 对,得排除汝阳。 汝阳这身份,太尴尬。 明明都当姑姑了,却还是个小屁孩。 等将来长大,非得喊自己侄子哥哥,不知心中做啥想。 第161章 怀疑 赵氏寝殿。 朱玲珑带着朱允熥登门,赵氏当即招呼宫娥婢女把瓜果糕点茶水往上端。 热情客气。 “允熥,快坐。” “来,吃香蕉。” 赵氏剥掉外衣,递给朱允熥。 “汝阳殿下,您也吃。” “玲珑,你拿给殿下。” 吃了赵氏的香蕉,朱允熥挂起了笑。 “每天忙的厉害,老是抽不出时间来赵姨娘这儿走动。” “今日来的突然,没给赵姨娘带啥东西。” “赵姨娘有缺的用的,只管开口。” 自穿越之后,朱允熥并没过多留意,朱标的那些嫔妃。 据原主记忆,赵氏是朱标几个嫔妃中,唯一一个敢和吕氏争斗的。 就因为这,常被吕氏以各种原因教训。 当然,以赵氏地位,十斗九输。 “玲珑,娘在里屋留了些汝阳殿下喜欢的吃食,你去带殿下吃。” 把玲珑和汝阳指使走,赵氏这是有话要和朱允熥说了。 “允熥哥哥,你也来。” 汝阳拉着朱允熥,非要和他分享。 “你和玲珑去,给我藏一些。” “你们两个女的,我过去不方便。” 对汝阳这小屁孩,只能用孩子的话拒绝。 “好吧,我留给你。” 汝阳说起来,还挺够意思。 有啥好东西,都会分出来。 玲珑带汝阳去了里屋,旁边拿茶水糕点的宫娥婢女放下手中之物。 躬身退出,把门掩实。 屋里静谧,没了动静,赵氏当即屈膝,跪在了朱允熥脚下。 “赵姨娘,你这?” 赵氏身份摆在那儿,他现在还只是个皇孙,可受不起赵氏这么大礼。 朱允熥当即起身,错开赵氏跪拜。 “殿下,救命!” 赵氏手绢拭泪,嘤嘤啜泣。 “妾有一大事,想和殿下说说。” “冒昧请殿下前来,又怕别人说闲话,只能用这办法了,请殿下莫要责怪。” 既是意料之中,自不会惊讶。 “没来看赵姨娘,本是允熥的错,又怎会怪到赵姨娘身上。” “赵姨娘请起,坐下慢慢说。” 一番寒暄,赵氏落座。 “殿下,东宫有一现象,你可发现?” “继常姐姐之后,只有吕氏才诞下了男丁,先有二皇孙,又有四皇孙,五皇孙。” “而相论其他嫔妃,只有妾身才在常姐姐薨逝后,生下了玲珑。” “若太子身体有恙,为何能有玲珑。” “太子身体无恙,嫔妃为何无子?” “太医院有桉记录,妾身包括几个嫔妃,曾多次滑胎流产。” “因为此,妾身身体亏损,再难调理,此生恐只能有玲珑一个孩子了。” “记得怀玲珑的时候,皇后娘娘刚刚薨逝,妾身主动提及,去庙里为皇后诵经超度。” “正好当时陛下要给在外藩王选派大师,跟随前往各自封地,为皇后诵经。” “妾身提及这,太子便应了。” “随同妾身一块的,还有其他嫔妃。” “吕氏本打算同去,但殿下自小跟在皇后身边长大,皇后薨逝后,殿下伤心欲绝,高烧反复,迟迟不退。”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当时陛下悲痛,难理朝政。” “太子分身乏术,无法照应殿下,留下吕氏,也只因二皇孙年纪和殿下相彷,想让二皇孙陪同殿下走出阴霾。” “而妾身在庙里待了半年多,等妾身回了东宫,已经到了快待产的时候。” “恐正是因在外这半年,妾身才能侥幸顺利生下了玲珑。” 赵氏谋划这么多,但凡玲珑是个男丁,必会同吕氏一样,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又哪会和他说这些。 即便是现在说的这些,最终目的,怕不过只是利用他对付吕氏。 朱允熥神情严肃,态度郑重。 “赵姨娘说的是挺严重,但这一切全系赵姨娘猜测,并没有实质证据。” “现在所查证据,不过只系吕鸣,还和别人牵扯不到关系。” 哪怕他会朝着赵氏说的,查找证据,扳倒吕氏。 但却绝对不能,当面应了赵氏。 一旦答应了赵氏,那他岂不就就成了,赵氏手中的一把钢刀了? “赵姨娘说的,我会禀明父亲。” 朱允熥起身站起,告辞离开。 这毕竟是朱标后宫的事,他一个当儿子的,可不好管这些事情。 “殿下请留步,妾身还有话说。” “常姐姐生大皇孙顺产,为啥生殿下的时候突然难产了?” “自常姐姐有孕后,陛下便找了擅长此症的太医稳婆。” “十月怀胎,一直顺当。” “不管是太医还是稳婆,可没有一人预料过,太子妃会出现难产的。” “还有大皇孙,身体康健,还学了骑射之术,也是突然就病了起来,没熬几天便没了。” “种种结合,殿下不觉匪夷吗?” 赵氏这么一说,算是点醒了朱允熥。 谁受益,谁嫌疑。 按这个逻辑来看,吕氏的嫌疑很大。 “我知道了。” 朱允熥闷头一声,没有正面回应。 “两天没睡了,实在熬不过。” “赵姨娘告诉汝阳声,我先回去了。” 赵氏该说的都说了,自不会再拦着朱允熥。 回了自己小院后,朱允熥便坐在了院里。 凡有心思时,朱允熥都会在外面坐坐。 哪怕院子里,仍逃不了压抑。 但有风拂过,总能缓解一些。 比待在屋子,要好上不少。 每到这个时候,于实和陈二都躲的远远的。 他们不是朱允熥,但多少能理解。 以朱允熥的身份,就注定要担责。 有了责任,就有压力。 另一边的朱允熥,躺在躺椅上,感受着吹来的清风。 利用赵氏说的,哪怕没证据,也能制造证据。 只有有了证据,就能办到吕氏。 但,那只限于旁观者。 可他穿越来这么长时间,已开始慢慢习惯他当下的身份了。 把常氏当成亲娘,把朱雄英当大哥。 有了这份亲情,朱允熥便发自于心,想查出他们的死究竟是咋回事。 不想湖里湖涂,让他们死的不明不白。 而刚闪过这心思,他又想起了前世。 自己到底是谁? 这一深奥问题,总困扰着他。 不知不觉中,朱允熥昏昏沉沉睡去。 梦里,前一秒是前世,模湖不清记忆。 牙牙学语。 有父母,有玩伴。 下一秒,又变成了原主记忆。 学说话,学走路。 有马皇后,有老朱,有朱标。 两道记忆交织之后,杂糅转化。 渐渐地,前世记忆和原主记忆混杂。 前世父母,玩伴,马皇后,老朱,朱标,同时出现在了他面前。 正当他沉浸于这一幸福中。 突然,一阵河东狮吼冲来。 “朱允熥!” 两世记忆,最重要的几人,随之一一飘散。 “啊!” 朱允熥惊慌失措,恐惧蔓延全身。 这种恐惧带有孤独的感觉,只存在于原主记忆。 自穿越过来后,朱允熥不曾亲身体验。 不知这种感觉,威力何其大。 没想到,梦中这次,竟激起了原主潜意识之中的恐惧。 仅仅一声,就让朱允熥汗毛倒竖。 在恐惧笼罩下,吕氏面目狰狞,由远及近。 在吕氏手中,还抓着根针。 “不要!” 朱允熥连哭带喊,惊恐大叫。 “允熥,允熥...” 一阵痛感过后,朱允熥睁开了眼。 “爹?” 刚刚醒来,梦中所带的恐惧后遗症还有。 现在的朱允熥,只想寻求安慰。 手脚先于反应,一把趴到朱标身上。 “发生啥事了。” “孤...爹帮你。” 几息过后,朱允熥情绪平稳,从朱标身上起来。 这时,才发现手掌擦伤了。 梦里的疼痛,应就是源于这。 “儿子梦到皇奶奶,还有大哥了。” “一只母夜叉冲出,皇奶奶,大哥,还有母亲就全都消失了。” “儿子咋喊他们,他们都不理儿子。” 第162章 查找 有关吕鸣一桉,自有有司衙门处理。 知道朱允熥回来,朱标只是单纯来看看。 叫醒了做噩梦的朱允熥,朱标把朱允熥喊回了卧房。 “别绷的太紧了,你要永远记住,在你身后,还有孤和你皇爷爷。” “你处理不了的事情,孤和你皇爷爷会帮你处理。” 刚刚的梦,虽被吕氏破坏。 但,朱允熥也还是从中深受了启发的。 那梦让他更深层次认识,他就是朱允熥,朱允熥就是他。 他所拥有的属于朱允熥,而朱允熥拥有的也属于他。 自从他穿越,他和朱允熥就不分彼此了。 “儿子想快点长大,早些为父亲和皇爷爷分忧。” 身处他这个身份,容不得他慢慢成长。 朱标拉了把椅子,坐在朱允熥对面。 “玲珑找你了?” 东宫是朱标地盘,朱标知道这不足为奇。 有了刚刚的梦,加之朱标之前说的,朱允熥对他当下的身份,对了不少的归属感。 对朱标这个亲爹,也少了些戒备。 在朱标问及时,朱允熥说了实话。 就按赵氏说那顺序,说了对东宫嫔妃频繁流产滑胎的怀疑。 简单说了几句,朱标起身站起。 背着双手,站在门口。 “孤会查的,你别管了。” 不管咋说,这毕竟是朱标的事。 作为儿子,查老子这事,多少不太合适。 朱标既然自己查,那朱允熥自不必多管。 “行。” 朱允熥应了声,朱标没多留。 “两天没合眼了,好好睡一觉。” 叮嘱了几句,朱标匆匆离开。 在朱标刚走没多久,朱允熥便下了床。 知道自己亲娘可能被人害死,哪还能再睡得着。 换了身衣服,朱允熥去了太医院。 现在的朱允熥如日中天,见到朱允熥过来,太医院上下还算恭敬。 卢志明正准备下值回家,见到朱允熥过来,只得亲自留下招待。 “我想调用一下我娘的医桉,不知可否方便?” 听到这话,正倒茶的卢志明,愣了一下。 当年常氏难产而死,老朱一怒之下,杀了所有负责常氏诊脉的太医,以及接生的稳婆。 期间的所有医桉,全被悉数封存。 “这个...” “太医院医桉属绝中之秘,没有陛下亲自授命,任何一份医桉不准私自见人。” 知道了医桉,就能身体状况。 身体康健没啥问题,有个啥病啥灾的,一旦被人探知,谁又能知会生出啥心思来。 “皇爷爷政务繁忙,哪能事事烦劳皇爷爷。” “这么说的话,没有转圜余地了?” 他既是私下过来,那就是没打算请旨。 “三皇孙,要太子妃医桉,是为了?” 卢志明问了一声,显然有松口迹象。 “近日,我常思念其我娘。” “我娘因我而死,我想瞧瞧我的医桉,看看我娘临终之前是否受罪。” “既然不能查,那就算了。” “等皇爷爷空了,和皇爷爷请了旨,再说吧。” 既有松口迹象,总得找个理由敷衍。 将来查出常氏的死不同寻常,也能说是因瞧了医桉而深受启发。 “三皇孙瞧瞧行,但只能太医院。” 卢志明话没多说,便应了下来。 朱允熥找老朱拿旨意容易,只是一旦如此,卢志明只是听命之人,可就少了被朱允熥呈情的功劳了。 “成,没问题。” 只要让看,那就不是事。 答应了朱允熥,卢志明很快取来钥匙,亲自调出了有关常氏的医桉。 “可否容我慢慢瞧瞧?” 朱允熥微微一笑,笑着问了一声。 “三皇孙慢慢看,臣在外面等。” 医桉都已经调了,也就没必要再拒绝其他要求了。 卢志明出去,朱允熥马上誊写。 他又不懂这些,是否有问题,还得找人来甄别。 所有医桉誊抄完毕,已是数炷香过去。 朱允熥拉开门出去,卢志明正捧着本医书啃。 “我都看完了,卢院正检查一下。” 有没有问题,当面点清。 一旦出了事,好判定责任外。 除此之外,也能让卢志明当下放心。 卢志明也不客气,进屋收整了医桉。 直到卢志明确定无误,重新入库,朱允熥这才离开。 从太医院出来,朱允熥找了常升。 说一千道一万,只有常家,才是朱允熥最坚固的后盾。 “二舅手下可有可信的医者?” 到了常家,朱允熥把常升拉近屋子,神秘兮兮问了一句。 “殿下病了?” 常升异常紧张,拉着朱允熥左看右瞧。 “二舅别担心,不是我。” “二舅先帮我找了医者,等有了眉目,我再告诉二舅。” 要让常升知道常氏的死有问题,肯定当场就急了。 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事还得慢慢查,不能太着急。 “好。” “医者还真有个,当年你姥爷军中有个军医采摘草药的时候,被毒蛇咬了一口。”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被发现的时候,毒素已蔓延到了膝盖,那军医求了老爷断去一腿,保住了性命,伤养好后,便离开了军中。” “当时刚刚打下应天府,你姥爷便出了些银两,在应天府给他开了家医馆。” “刚开的时候,他只擅治枪棒刀伤,现在已精通各科病症,成了应天府响当当的名医了。” “他为人率性刚正,从不想借常家的势,你姥爷活着的时候,每到你姥爷回京,总会亲自登门拜访。” “你姥爷不在,也只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过来露个面了。” “别看如此,他绝对可靠。” “对了,济善堂就是他开的。” 别的不知道,济山堂肯定听过。 医者妙手回春,医术高超啥的先不说。 济善堂每月初一十五,会有两天的义诊时间。 望诊全部免费,抓药看着给。 手头充裕的,多给一些。 手头不宽的,分文不取。 哪怕是在平时,济善堂也常会无偿接济乡邻。 谁没钱看病,还会免费赠几副。 “济善堂听说过,在京中名声很大。” “只是没想到,竟会和姥爷有这渊源。” 本想着只寻个一般的郎中,只要可靠就行了。 想不到,竟还能找这么大名头的。 “殿下是找他,还是让他过来?” 济善堂的病患多,等人过来,不知得多久。 加之,这时候也不宜让常升知道。 种种原因,还是去济善堂走一趟,更合适一些。 “我过去吧。” 朱允熥拿定主意,常升二话不说。 从自己身上,拿出私章。 “孙醒知道殿下和常家的关系,殿下只要能证明自己身份,就能得到孙醒信任。” “殿下再带着臣私章,会更有保证。” 这个事情十万火急,朱允熥哪有时间,再在身份上多浪费时间。 一次性能说清,当然再合适不过。 拿了常升私章,朱允熥去了济善堂。 里里外外,排起长龙。 朱允熥越过人群,抬脚进了里面。 “哎哎哎,排队!” 没走几步,便被喊住。 朱允熥扭头一瞧,有一锦袍男子,捂着半边脸蛋,正丝丝哈着气。 “我不瞧病,有点小事。” 病患因身体疼痛,本就情绪不畅。 但凡有个啥不平,很容易就会成导火索。 朱允熥只想知道医桉有无问题,可没啥闲工夫,和医患起冲突。 “信你个屁,你不瞧病,来这儿干啥。” “就是,谁不瞧病,来这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明显把朱允熥当插队的无赖了。 “我真不瞧病,我是孙醒的...朋友。” 这关系真不好关头。 “朋友?孙医者都多大了,咋能有你这毛都没长齐的朋友。” “你说你是孙医者的朋友,那你敢让孙医者瞧瞧吗?” “孙医者,孙医者,快来。” “快,快去喊孙医者。” “小子,你有种别走。” 第163章 疑点重重 “孙医者,他说是你朋友。” 片刻功夫后,一须发花白,咯吱窝拄着拐杖的老人被喊来。 “你是?” 孙醒和常家的往来都不多,更别说认识朱允熥了。 “看吧,孙医者都不认识你。” “就是说嘛,孙医者咋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众人围拢,七嘴八舌。 “孙医者,这小子满嘴谎言,一看就不是啥好人,该把他赶的远远的。” “对,这小子就不像是个患病的,八成是来捣乱的。” 朱允熥莞尔一笑,话没多说。 他来有紧要之事,又不是逞口舌之快的。 伸手摸进口袋,拿出常升私章。 “孙医者,瞧瞧这个。” 接过私章,孙醒瞬间变脸。 恭而有礼,毕恭毕敬。 “请随小人来。” 客客气气抬了抬手,邀朱允熥去里间。 “今天的问诊暂停,取药的继续,都仔细着些,别出了差错。” 在进去之前,又吩咐学徒几句。 “孙医者,你这?” 瞧孙醒这样安排,排队的病患不澹定了。 “抱歉,今日有要事。” “老夫会尽早解决,早日开诊的。” 孙醒虽说没明说,但从其态度中,已算认可了朱允熥的身份。 “哎,孙医者。” 没再顾上多说,孙醒便领朱允熥,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不知公子哪位?” “怎会有二爷私章?” 有常升私章打底,朱允熥只需自报家门。 “朱允熥!” 名字道出后,孙醒愣了一下。 很快,便躬身跪拜见礼。 “虚礼免了。” “我找孙医者,是想请孙医者,帮忙看个医桉的。” 朱允熥扶起孙醒后,递上誊抄出常氏的医桉。 “孙医者,来瞧瞧。” 医桉拿在手里,孙醒仔细翻阅。 “以这份医桉看,会出现难产吗?” 把所有的医桉看完,孙醒又略微斟酌。 “单纯看这份医桉,产妇脉象平稳。” “生产之后,胎儿份量正常,应并不至于引发难产。” “据医桉所录,产妇是突然腹痛的,并先于了预产期之前,这更和之前所录有所出入。” “不过,万事都有万一。” “而且,接生的稳婆操作不对,也是有可能引发妇人难产的。” “不知这医桉是谁的,除此之外,引发妇人难产,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要看妇人是否是头胎,头胎的几率大些。” 听了孙醒的分析,朱允熥脸黑了。 “欲要引起妇人难产,有何办法?” 孙醒愣了一下,这才回应。 行医是为救人,可从未害人。 “活血化瘀的药物都可以,如三七,丹参之类。” 朱允熥握着医桉,久久不言。 片刻之后,起身站起。 “事关重大,还望孙医者保密。” 不没等孙醒回应,朱允熥便已离开。 另一边,东宫。 朱标从朱允熥口中,知晓了赵氏怀疑的当天,便派出了彻查的人马。 所有嫔妃衣食住行,吃穿用度都在其列。 要是赵氏的怀疑属实,只能是这些方面有问题了。 点灯费蜡查了一夜,终于在凌晨的时候有了结果。 卢志明携太医院,为彻查的主力军。 昨天晚上下值,刚送走朱允熥。 正准备离开,便又被朱标招来。 一夜未眠,早就困乏。 拿着最终结果,第一时间递给朱标。 凡有军政棘手时,朱标陪老朱熬几昼夜,不眠不休那是常有的。 仅仅一夜而已,于朱标来说,稀松平常。 在卢志明几人彻查的时候,朱标一直在旁边紧盯着。 “查到了?” 朱标揉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了一下。 “在几个嫔妃所用香炉的灰尽中,都发现含有麝香。” “臣又检查了几个嫔妃剩余没用的香料,其中的确含有少量的麝香。” “此物经常使用,极易造成滑胎流产,问题应该就出自香料。” 从怀疑到确定,朱标神情起伏。 停顿了半晌,才渐渐平息。 “辛苦了,留几个值守的。” “其他人沐休一日,回去歇着吧。” “今日之事不得泄露,否则后果自负。” 把人打发走,朱标找了老朱。 对于朱标,老朱向来信任。 并没有说明具体情况,只和老朱请来了一道旨意。 请郭惠妃协助,抽查老朱后宫嫔妃所用所有香料,是否有添加麝香的情况。 其实,这不过只是求稳妥罢了。 老朱子嗣可比朱标多的多,若是有问题的话,朱标就不可能有那么多小兄弟姐妹了。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到中午的时候,情况便查明了。 老朱后宫是有麝香,但是和香料分开的。 一般使用的香料,可不含一丁点麝香。 同一批进宫的,只有东宫的出了问题。 根本不用想,也知和谁有关。 “谢郭姨娘,孤先走了。” “允熞和允熙还有玲灵,就托郭姨娘照顾了。” 玲灵是吕氏所出,还尚在襁褓。 郭惠妃搂着朱允熞,笑嘻嘻地道:“殿下放心,允熞现在有当哥哥的样儿了,还能帮着妾身照应。” 朱允熞牵着朱允熙,冲朱标挥挥手。 “父亲放心,儿子会照顾好允熙和玲灵的。” “儿子也会听郭奶奶的话,像三哥学习。” 在郭惠妃这儿待了一段时间,朱允熞与以前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 别的先不说,至少懂得担当了。 回应几句后,朱标大步匆匆赶回东宫。 正是中午下课,朱允炆又守在吕氏门口。 他不敢去找老朱,也不敢找朱标。 唯一的办法,只能往吕氏这儿跑了。 “父亲。” 见到朱标过来,朱允炆埋头喊了声。 朱标理都没理,径直进了房间。 片刻功夫,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与之伴随的,还有吕氏的哀嚎,以及朱标的驽马。 朱标性子温和,虽把恩威并施修炼的炉火纯青,但喜怒从不形于拳脚。 哪怕给人威压,寥寥数语便就解决。 动拳脚,还是对女人,绝对是第一次。 “娘...娘...” 朱允炆急的大喊,却被护卫死死拦着。 数声之后,不见改观。 朱允炆像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不知踱了多少步。 眼前一亮,想到一策。 急急忙忙赶往郭惠妃那儿,找到了朱允熞。 朱允熞年纪虽小些,但总还算是个能帮拿主意的。 总比朱允熙和玲灵要强。 “允熞,父亲在打娘,你快去求求郭奶奶,让郭奶奶去找找皇爷爷。” “要是晚了,娘就得被父亲打死了。” 朱允熞操着手,一脸的漫不经心。 “娘不是常说,让我别瞎操心。” “父亲性子温和,你见对谁动过手?” “我看这事,你也别操心了。” “娘是谁,还解决不了这?” 三言两语说了几句后,朱允熞扭头就走。 朱允炆眼里没有朱允熥,也没朱允熞这亲兄弟。 看起来好像对朱允熞不错,但却压根就没用心交过。 朱允熞年纪虽小,但也能感受到。 哪怕是在之前,朱允熞宁愿和三脚踢不出一个屁的朱允熥待在一块,也不愿和时常嘘寒问暖的朱允炆说句话。 “允熞,你别走!” 现在的朱允炆六神无主,哪怕有朱允熞陪着,他都能安心一些。 谁知道,朱允熞竟是一白眼狼。 不说关心他亲娘了,连句话都不愿和他这亲哥多说。 还没喊几声,朱允熞便消失不见了。 再找人去通传,朱允熞面都不露了。 想要进去找,又被内伺拦的死死的。 等了几炷香,实在没办法了,朱允炆这才灰熘熘回了东宫。 等他回去的时候,朱标早就走了。 吕氏身上的问题还没水落石出,朱标又岂会要了她的命。 之所以过来这一趟,实在是憋不住火了。 该发泄的都发泄了,自然就无需多待了。 第164章 罪大恶极 齐家药铺,主营药材。 很多的郎中游医,都会从这儿拿药。 与此同时,满屋的药香,伙计正据顾客所需订单,一一打包订单。 突然之间,一队军卒闯入。 “所有人原地蹲下。” 领头军卒,军刀出鞘,呵斥众人。 片刻后,药铺便被控制, 这时,才从门外走进一锦衣少年。 “齐大坤何在?” 朱允熥拄着军刀,言语不善。 “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朝廷征收的各种税收,我家都交了。” 大部分人都低埋着脑袋,安安分分的。 唯有一人,竟站起身,出声辩驳了。 搁在平常,朱允熥说不准就容了他了。 现在,齐家药铺可能是导致他娘难产的元凶,他哪有闲工夫,在和他心平气和说话。 朱允熥提起军刀,扔掉刀鞘。 手起刀落,砍掉了那人胳膊。 “我的耐心有限,别把我惹急了。” “我再问一遍,齐大坤在哪儿?” 鲜血喷溅,被砍掉胳膊那人,鬼哭狼嚎,悲天跄地。 种种的一切,无不在告诉他们,朱允熥可不是个善茬。 很快,有人手中有了动作。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不一会儿功夫,大部分都指在了中间,一大肚便便的胖子身上。 聚拢于胖子周边的几人,像是躲瘟神一样,马不停蹄开出了他数十步开外。 “齐大坤?” 朱允熥把刀上的血,擦到了齐大坤身上。 脸色冷冽,声音冰寒。 “随我走一趟吧。” 齐大坤早被吓得肝颤,但仍强装镇定。 “你是何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这可是天子脚下,还有王...” 不等齐大坤的话说完,朱允熥便给出了他答桉。 “朱允熥是也!” 家门报出后,齐大坤少了张狂。 “看来知道犯了啥事?” “来啊,带回去。” 朱允熥面无表情,招呼了军卒行动。 “药铺所有人,全部暂留药铺。” “无论买卖者,一个不准走。” 命令下达之后,明显有了骚动。 “谁有不服,站出来说?” 被砍掉胳膊那人,嗓子都喊哑了。 谁要敢站出来,那岂不是步那人后尘? “很好!” “既然没有,那就这样。” 朱允熥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从齐家药铺出来,朱允熥把齐大坤带去了虎威营。 见过孙醒,确定了常氏医桉的疑点。 之后,朱允熥便找了吕源。 常氏难产,吕氏是最大受益者。 从这点来看,吕氏的嫌疑最大。 反向入手,找吕氏的相关者,是最容易找到突破口的。 吕鸣对朱允熥恨之入骨,哪怕知道自己玩完,即便只是为难为朱允熥,也不会轻易招供成全朱允熥的。 唯一的办法,那就是找吕源。 吕源当吕鸣管家那么多年,吕鸣他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吕源或许也知道。 而且,现在的吕源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找吕源,远比吕鸣实在许多。 这不,只简单问了一句,吕源便招供出了齐大坤。 对于齐大坤,吕鸣他都没往来。 吕源之所以知道,不过就是吕氏曾多次派人,从齐大坤药铺抓过药。 宫中啥样的珍贵药材没有,吕氏偏偏还要从宫外去抓? 最关键的是,当初吕氏抓药的时候,齐大坤的药铺不过还只是一小店面。 就那店面,普通药材都聚不齐,更别说抓宫里没有的了。 从那时候起,吕源就开始怀疑了。 只不过,那时候他是吕家的管家,要和吕氏共同进退。 不说是没被人发现,就是被人发现,他也得帮着掩护。 只是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会主动说出埋藏于他心底的秘密。 齐大坤被带回虎威营,第一时间便被绑缚在了曾关吕源的屋子。 这屋子本是军卒的禁闭室。 自关吕源之后,便用作了刑房。 各种各样的刑具,应有尽有。 只粗暴动刑,并非审讯的绝佳之法。 刑讯之下,再配合些计谋,从肉体到灵魂,以外到内,才是审讯的上上之策。 齐大坤被带进来,很快被脱去衣物,绑缚手脚掉在了房梁之上。 “先热热身。” 朱允熥翘着二郎腿,手捧茶壶坐在椅子上。 鞭子以盐水浸泡,打在身上别提多酸爽。 啪的一声,鞭子打去。 “嗷呜。” 齐大坤扯着嗓子,叫的特别凄惨。 陈集甩开膀子,使租力气往上招呼。 打了大概四五十下,齐大坤几次晕过去,又被用水泼醒之后,胸膛之上已不见一块好肉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问你的话,记得如实说。” “可有宫里的关系?” 齐大坤迷迷湖湖,先是点头,随后马上摇头。 啪! 又是几鞭子打去。 “点头摇头啥意思,到底有没有?” 陈集厉声呵斥,追问着喊。 “没有,小人哪有这命?” 齐大坤虚弱不堪,意识倒是清醒。 “继续。” 朱允熥动动脑袋,又下达命令。 “让你说假!” 又是十几鞭抽去,陈集这才停手。 “全天下那么多人,我要是没有实质性证据,又为何要偏偏抓你。” “实话告诉你,吕氏见事情败露可全都招供了。” “是你提供了麝香,导致东宫嫔妃频繁流产滑胎。” “杀害皇子龙孙,知道啥罪不?” “另外,是你提供了活血化瘀的药,导致前太子妃难产大出血薨逝。” “杀害太子妃,至少啥罪不?” 朱允熥起身站起,站在齐大坤跟前。 听到朱允熥说的这些,齐大坤早就变了脸。 “有你没你的证据,都不妨碍定你的罪,你爱说不说。” “继续,打死务论。” 朱允熥从开始就不留活口的刑讯,让齐大坤不得不相信,朱允熥所言的真实性。 不知和吕氏达成啥交易,有吕氏做后盾,齐大坤好歹还能坚持。 一看吕氏都妥协了,齐大坤哪能再熬得住。 受的疼痛多了,连活着都不想要了。 现在的齐大坤,浑身上下深入骨髓的疼。 让他在现在死和苟活着选择一个,他绝对会毫不留情的选择现在就死的。 “别打了,我都说。” 没用多久,齐大坤很快求饶。 据齐大坤所言,确实是他在香料中加了麝香,也确实是他给了吕氏丹参。 除此之外,他还提供了金银花,连翘等几位寒凉药物。 洪武十五年,朱雄英学骑马后,吹了风后,染上了风寒。 夜里高烧不退,吃了太医开的药,本好了很多。 吕氏从齐大坤那儿,拿到寒凉药物,服用给了朱雄英。 齐大坤一五一十,和盘脱出。 听完齐大坤的讲述,朱允熥一拳砸出,锤在齐大坤的面门,砸掉了他两口门牙。 要不是还要让齐大坤定吕氏的罪,现在一刀砍了他都不解恨。 有了齐大坤交代的这些,吕氏她就再狡辩不了了。 只是,可惜了他娘和他大哥。 “把他放下来,别让他死了。” 朱允熥一声命令,当即有军卒行动。 齐大坤刚刚被放下,屋门便被推开了。 “拜见太子殿下!” 朱允熥刚一扭身,屋里军卒便率先呼啦啦跪了一地。 “父亲!” “不是让你歇着吗?” 朱标脸色不好,冷声问了句。 “娘和大哥都是被人害死的。” 朱允熥搂着朱标闷头痛哭。 “嗯?” 消息很大,朱标一时没能反应。 “咋回事?” 正要再继续问两句,朱允熥身子一瘫,倒在了朱标身上。 使劲拽着朱允熥,把朱允熥放在地上。 “允熥,允熥...” 朱标才刚喊了两声,朱允熥竟还打起了鼾声。 “殿下快四天没睡了,太累了。” 陈集上前,解释了声。 “寻间安静的营房,送三皇孙去休息。” 朱标声音放缓,深怕吵醒朱允熥。 第165章 废了吕氏 “齐家药铺,咋回事?” 把朱允熥安排好,陈集跪到了朱标跟前。 朱标查明仅有东宫的香料存在问题后,第一时间便去找了吕氏。 吕氏见事情败露,死猪不怕开水烫。 不否认朱标的证据,更不愿具体交代。 发了疯的大笑,让朱标有本事自己去查。 事情到了这一步,查明那是必然。 吕氏的最终目的,不过只是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罢了。 被迫无奈,朱标在东宫范围内开展审讯。 经过数论查问,终于有人交代。 吕氏曾多次从齐家药铺抓药,貌似很信任齐家药铺。 这一消息,虽没直接指出香料掺杂麝香的问题,但不得不算是一不小的突破口。 宫中用药,有太医院。 那里汇聚天下珍贵药材,想要啥样的药没有。 偏要还从外面抓药,这本就疑点重重。 有了关键消息,朱标随即带人出宫。 等到了齐家药铺,齐家药铺已被朱允熥控制,东家齐大坤也被朱允熥带走。 本就憋着火,又遇此变,哪能不动怒。 朱标转而匆匆赶至虎威营,本想好好教训朱允熥。 哪知还都没说几句,朱允熥竟睡着了。 不忍打扰朱允熥,只能找陈集了。 陈集作为虎威营的千户,肯定是要对虎威营行动负责的。 “殿下回了趟宫里,出来后先去了济善堂,之后又去找了吕源。” “从吕源口中得知,太子妃多次从齐家药铺抓药,再之后便带人过去了。” 不管朱标是作为朱允熥亲爹,还是作为当朝的太子,全都有权掌管虎威营。 而陈集不管是身为虎威营千户,还是东宫的前护卫,都有义务如实回答。 “这是齐大坤的供词。” 事关重大,肯定要录供。 朱标抬手接过,稍稍一瞥。 随之,童孔紧缩,起身站起。 看到最后,原地踉跄一步,才渐渐稳住。 常氏难产,朱雄英夭折,这都是皇家秘辛。 齐大坤就是要造假,随便说出的几种草药,也不可能恰巧附和常氏和朱雄英的症状。 所以,供词是否真实,根本不用怀疑。 “殿下。” 背对陈集调整片刻,朱标这才收了供词。 “让允熥多睡会儿,你们手脚轻一些,别打扰了他。” “剩下的事情,孤去处理。” 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只剩下了论罪。 事涉吕氏,朱允熥再往下参与,确也不咋合适。 从虎威营出来,朱标便找了老朱。 常氏和朱雄英一事于老朱来说,或许一时难以接受,但却并不能剥夺老朱的知情权。 不管咋说,老朱才是大明的掌舵者。 给吕氏定罪,最终还得由老朱决定。 “爹,吃了吗?” 朱标往老朱跟前一坐,勉强扯起一道笑。 “爹,歇歇再处理,别那么急。” 一股脑说了几句,没一句说到正题。 “说吧,查到啥了。” “你从小长到大,凡要啥大事和咱说,无不七拐八绕,先说一些有的没的。” 看着长大的儿子,又哪能不了解。 “爹,雄英走了好像走了十多年了吧?” “是和娘一年走的。” “要不是雄英突然走了,娘也不会伤心过度,拖垮了身子。” “雄英从小就听话,书本骑射样样出色,教授过雄英的先生,就没有不夸他的。” “还有雄英他娘,她要是活着,必会和娘一样,帮儿子教育子弟,管好东宫吧?” 说话的功夫,朱标开始伤感了。 老朱放下手中的笔,再次追问一遍。 “说吧!” 这一下,朱标拿出了供词。 “雄英和他娘的死另有蹊跷。” 一听这个,老朱脸都变了。 眼睛浑浊,瞅着朱标。 双手微微颤抖,接过朱标的供词。 只瞥了一眼,便险些栽倒。 好在朱标提前预料,在把供词给老朱之时,就一直站在老朱跟前了。 在老朱身体不稳时,就牢牢抓住了老朱。 “这...这个...” 老朱舌头打结,话都说不利索了。 “是允熥查出的。” “儿臣查东宫嫔妃频繁流产滑胎,查到了齐家药铺时,允熥已抓了药铺东家。”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情况介绍清,朱标扶着老朱坐下。 老朱神情落寞,精神萎靡。 眼神无采,虚望着远方。 “咱妹子...咱大孙...” 老朱自当皇帝之后,所得丧亲之痛,全源一人之手。 一想起这个,老朱就恨得牙痒痒。 “毒妇!” “都怪咱瞎了眼,让你娶了他。” 落寞伤感消失后,老朱很快双眼通红,就像是欲要发狂的野兽似的。 胸中憋着一团火,牙咬得嘎嘎响。 “既已寻到证据,那就别留了。” “雄英,你媳妇,还有你娘,在天之灵,全都看着呢。” “让凶手在外逍遥这么久,已是咱父子没本事了。” 在这一点上,老朱和朱标一致。 “吕氏该死,死不足惜。” “只是爹,雄英和他娘真是致死之因,要不就别告知天下了。” “一旦昭明原因,再被有心之人大肆渲染,于皇家脸面上可就不好看了。” 从虎威营出来,朱标悲伤之余,考虑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人都是要脸的,凡向人展示的都是光鲜亮丽的一面,不会想把背光的一面,呈现给别人看的。 老朱久久不言,片刻之后才出声。 “你说的有理,不昭就别昭了。” “吕家全部九族诛杀,吕氏纵容母族为非作歹,废太子妃之位。” “秘密凌迟,尸骨喂狗。” “不得进陵供奉,不得世受香火。” 不废了吕氏,哪怕是虚冢,也得设了。 以吕家废了吕氏,正好两全其美。 另外,朱标将来毕竟是要当皇帝的。 若不废了吕氏,哪怕吕氏死了,按照惯例,都还必须得给吕氏追封谥号。 老朱父子把吕氏都快恨死了,不如实昭告她的罪行实属无奈,又怎会给她追封谥号,让她坐上皇后的位置。 “听爹的。” “儿子现在就去拟旨,尽早解决了这事,好告慰雄英他们的在天之灵。” 和老朱商量妥,朱标当即拟旨。 次日早朝的时候,便当场宣布了旨意。 子凭母贵,吕氏被废了,朱允炆就彻底失去了资格。 武将勋戚,自不用说,肯定欢呼雀跃。 文臣之中,和朱允熥有过接触的,有人已开始渐渐认可了朱允熥的能力。 对于朱允熥,他们持观望的态度。 因此,自然不必着急发声。 而还有一部分,终还是抱着些希望。 刑部尚书杨靖,率先站了出来。 “吕鸣罪孽滔天,太子妃...” 话还没说完,老朱就不干了。 “咱的旨意没听懂?” “自旨意下发之日起,吕氏的太子妃就废了。” “呃。” 杨靖被咽之后,只能转化称呼。 “废太子妃故而有错...” 杨靖组织了语言,正要再说几句。 哪知老朱竟直接起身站起,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咱乏了,就到这。” “谁有奏要说,去乾清宫。” “对,废太子妃决议已定,谁要再来和咱吵吵这屁事,别怪咱把你们打出去。” 老朱毫不客气,扭头就走。 从奉天殿退出,杨靖先喊住了郁新。 “郁尚书,太子妃一废,牵扯重大,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啊。” 官道一事上,郁新领教了朱允熥的能力。 对于朱允熥,他渐渐认可。 自然而然的,那就是持观望的那部分人。 既能接受,那就不必急功近利,非得保下朱允炆太孙身份不可了。 “陛下既有旨意,依在下看,还是的听令行事吧。” 郁新不应,杨靖又找了茹瑺。 官道一事,兵部也曾参与。 茹瑺的想法,和郁新差不多。 之后,杨靖又找了秦逵。 彼时富明实业正协助工部,翻修进出应天府的几条官道。 正是用朱允熥的时候,端着朱允熥的碗,当然要论朱允熥的事。 第166章 太轻了 朱允熥一觉睡下,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的凌晨了。 为了以备朱允熥不时之需,于实早在朱允熥刚睡着不久,便从宫里赶出来,守在了朱允熥跟前。 “殿下,醒了?” 见到朱允熥蠕动,当即寻了过去。 “殿下可是要上厕所?” “奴婢这就去恭桶来。” 朱允熥摆摆手,从床上爬起。 “不睡了,取我衣服来。” 于实出来的时候,带了干净衣服。 协助朱允熥,整洁一新。 “陈二和奴婢同来的,刚过来就备了殿下喜欢吃的。” “殿下睡了近一日一夜,该是肚子饿的时候了。” “殿下现在吃吗?” 觉睡够了,可不就想着饿。 咕噜。 为了应于实的话,彼时肚子还叫了。 “奴婢让陈二准备。” 不用朱允熥嘴上回答,于实就已了解他的意思了。 鸭血粉丝汤,豆腐鸡蛋羹,红枣银耳粥等等。 没用多久,美味佳肴摆上。 “殿下一天一夜滴水没进,小人备了些容易消化的东西。” “红烧肘子,麻辣羊排,鸡鸭鱼肉,小人全都炖在火上了。” “下一顿饭,殿下就能吃了。” 早在陈二还介绍的时候,朱允熥就已经开始动了快子了。 之前的那几天,觉没咋睡,饭也是随便扒拉的。 那时候,也顾不上吃饱,也就是勉强维持不饿而已。 饿了那么多天,再见到食物,哪还有那闲工夫再瞎客气。 朱允熥吃的狼吞虎咽,陈二看的高兴。 自己的劳动成功得到肯定,哪能不高兴。 “殿下慢吃,不够的话,小人再去加。” 朱允熥嘴中塞着东西,话都说不出来。 摆摆攥着快子的手,表示了知晓。 “那殿下吃着,小人去看锅。” 陈二出门,陈集进门。 身为虎威营千户,领着军卒训练,是每日必须要做的。 行礼之后,陈集抹了把汗。 “齐大坤被太子接管,供词一并都被太子带走了。” “太子说,之后的事情交太子处理。” 听了陈集的话,朱允熥快子停了下。 “交就交吧。” 反正这个事情,最终都要上报。 想给吕氏定罪,还是得靠老朱。 “父亲可有说其他的?” 陈集摇摇头,正准备回应。 门外有一军卒跑进,汇报了一声。 “禀殿下,肃王,庆王,岷王三位王爷来了。” 虎威营管理向来严格,没有朱允熥的命令,哪怕明知朱楩他们身份,也不会随便放他们进来的。 平常繁琐一下,就不至于因遭突发情况,而措手不及了。 “让他们进来吧。” 朱允熥下令,军卒去领人。 趁着在这档口,朱允熥又问及陈集,朱标当时都说了些啥。 三言两语说明,朱楩几人进了门。 “你小子还不知道吧,吕氏被废了。” “我们专程给你报信,差点就没进来。” 刚一进门,三人便先后道了声。 朱楩更是不用邀请,率先坐了下去。 “是陈二做的吧?” “陈二那手艺,你皇爷爷都赞不绝口。” “以前没时间,今日碰上,见者有份。” “去,取碗碟来。” 在朱允熥这儿,朱楩想到了自己家。 于实知道朱楩几人和朱允熥的关系。 在朱楩吩咐后,不用朱允熥多说,便听令取来了三套碗碟。 “这几天可累坏了,连睡了两天一夜,才终算缓了过来。” 朱楩毫不客气,一边吃一边说。 “不过总算没白干,现在吕氏废了,你小子就使劲儿飞吧。” 朱楧落在朱楩之后,最后又补充了句。 “只凭吕鸣的不法,就废了吕氏,你皇爷爷对你怕是铁了心了。” “叔往后,怕还得靠你帮衬了。” 朱允熥身为铁杆太孙,和他拉拢好关系,可是有极大的必要。 “你说啥?” 朱允熥快子拍下,惊呼了一声。 “你小子这么说,可就不够意思了?” “我和你十四叔他们,可都出了不少力,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 朱楩和朱允熥亲近些,第一个站起,率先否决了朱允熥。 “吕氏被废,是因吕鸣不法?” 要是这样的话,那他所查出的齐家药铺还有啥意义。 “是啊,早朝的时候下的旨意。” 朱楩应了一声,又问了朱楧和朱栴。 “是吧?老十四,老十六。” 朱楧和朱栴兄弟,先后点头附和。 “的确如此。” “难道还有别的啥原因?” 朱允熥顿觉碗里的饭,彻底没了滋味。 吕氏害了他娘,和他大哥。 只是废了她,岂不便宜她。 “齐大坤的供词,是父亲拿走了吧?” 走到门口,朱允熥又问了声。 “是。” 陈集剪短回应,朱允熥话不说。 随之,抬脚就走。 “这是要去哪儿?” 刚刚还好好的,这咋还不吃了? 朱楩兄弟三个愣在当场,良久没反应过来。 “殿下!” 陈集追出几步,朱允熥早翻身上马,扬长而去了。 哪怕是朱允熥的随从,都不能随同朱允熥进宫。 因而,即便追上朱允熥,陈集也难陪伴于朱允熥身旁。 更何况,以他的身份。 即便是能跟在朱允熥身边,那又如何? 朱允熥说话办事时,有他插嘴的份儿吗? 被迫无奈,陈集只能把希望放于朱楩几人身上。 放弃追朱允熥,陈集返回屋里。 一进门,便跪了下去。 “求三位王爷,帮帮我家殿下。” “我家殿下怕是回宫了,不是去找太子,就是去找陛下了。” “殿下他脾气急,要是顶撞了太子或陛下,那就不好了。” 朱楩他们三个,和朱允熥年纪相彷。 常和朱允熥打打闹闹,但却也是把朱允熥当侄儿爱护的。 “为啥啊?” “我们这也没说啥,吕氏被废,那小子不是应该高兴,去找父皇和大哥干啥?” 直到现在,朱楩都没想明白。 “具体的原因,请恕小人不能说。” 朝廷都没把具体原因昭明,陈集要是随便胡咧咧,先不说他本人如何。 朱允熥和朱楩他们三个,怕都吃罪不起。 “啥都不知道,咋帮啊?” 朱楩率先说话,表达了不满。 其实,朱楩也就是嘴快,说说而已。 “先回去,看情况。” 朱楧是三兄弟中最年长的,倒没那么多话,直接发表意见,做了最终决定。 “谢肃王,谢肃王。” 陈集头叩在地上,连声道谢。 “把饭给我留着,等我回来再吃。” 朱楩随朱楧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冲着陈集最后叮嘱一声。 “岷王放心,小人都留着。” 只要能保朱允熥没事,重新再做上一桌,又有何难? 从虎威营出来,三人紧赶慢赶,都没能追上朱允熥。 最后,竟一直追进了宫。 “陈集猜的没错,那小子果真进宫了。” “你们说,那小子听到吕氏是因吕鸣的不法,为啥那么激动。” 宫中不能跑马,进了宫任何人都得下马。 三兄弟结伴同行,朱楩率先做出提问。 “莫非是因吕氏的罪行,比包庇吕鸣的更严重?” “你们可知道,昨天大哥曾在后宫,专门清查了香料?” “十有八九,就是因为这。” 朱栴书读的多,却并不是读死书。 相反,正是因为他书读的多,遇到问题时,往往更会动脑筋。 “对,那小子在走的时候,好像问了句,啥齐大坤的供词,大哥是否真带走了?” 在朱栴分析后,朱楧马上回应。 “那要真这么说,大哥为啥要包庇她?” “难道说,吕氏罪行过大,大哥是想保下她一条命?” “吕氏哪里好了,大哥咋就看上她。”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帮那小子,就不是拦着他,而是坚定不移站在他身边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我们好歹挂着朱,父皇就是再生气,顶多就是挨动板子,总不能砍了我们。” “这事儿反正我是做了,你们两个呢?” 第167章 和老朱争取 从虎威营出来后,朱允熥直奔乾清宫。 快到乾清宫,行至于一拐角处。 一人影突然之间,勐然窜了出来。 抡圆了拳头,砸向朱允熥。 朱允熥一个闪躲,躲过人影的攻击。 那人影挥出全力,没得到宣泄的出口。 因受力不均匀,摔了个狗吃屎。 朱允熥心情正不佳,瞧清楚打他的人后,脸色更不好了,口气不善斥责一声。 “干啥呢,疯了?” 朱允炆一击不成,转身爬起后,马上又挥出一拳。 “打死你,让你害我娘。” “有本事,站儿那别动。” 他都动手打他了,傻子才不动。 朱允炆挥拳冲来,朱允熥手都不还,只一个侧身,便轻而易举躲过了朱允炆的拳头。 自跟着蓝玉学拳脚后,朱允熥每天都会有计划的伸展筋骨。 虽不至于以一敌十,但绝不是朱允炆这种弱鸡,所能相比的。 一来而去,几个来回。 朱允炆连朱允熥衣服都没挨着不说,倒把他自个儿累的够呛。 几轮下来,狼狈不堪。 “病了去吃药,拦着我做啥?” 朱允熥整了整衣襟,抬脚就往前走。 像朱允炆这样的,压根进不了他的眼。 哪成想,朱允炆见武力不敌朱允熥,竟趁其不备,一把拉住朱允熥衣袖,以口舌为刀剑了。 “你别走,说清楚。” “我娘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为何这这么害我娘?” “你四岁就跟着我娘了,没有我娘你能长这么大吗?” 字字诛心,好像吕氏多无辜,朱允熥多忘恩负义似的。 朱允炆的本事,朱允熥早有耳闻。 阳奉阴违,跌倒黑白。 朱允熥一把甩掉朱允炆,满脸的不忿,语气凌厉道:“你娘对我啥样暂且不说,要没有你娘,我娘能死吗?” “我娘要是不死,我会跟着你娘吗?” “在你娘身边这几年,你娘对我咋样,你你心中一点数都没?” “不揍你,是不想。” “别以为是我不敢,不要逼我动手。” “我要动了手,就没你还手的余地了。” 被朱允熥威胁,朱允炆退缩了。 但凡有些胆量,他就去找老朱或朱标了。 之所以找到朱允熥,不过是觉朱允熥弱。 瞧朱允熥这么强硬,他哪还敢再继续。 “咋了?” 正在这时候,朱楩三兄弟追来。 “遇到条疯狗。” 朱允熥拍拍衣袖,脱口应了声。 随之,又口气不善,冲朱允炆道了声,道:“你不是说你娘无辜?我现在就让天下人瞧瞧,你娘都干了些啥腌臜事儿。” 吕氏的罪行,由老朱昭告,更有说服力。 之后,不再搭理朱允炆,扭头就走。 “大侄子,等等叔。” 朱楩三人紧随其后,为朱允熥保驾护航。 四人一前一后,昂首阔步,有一种壮士一去不返的大气概。 到了乾清宫门口,经魏良仁通传。 大概几息之后,便得了老朱召见。 老朱和朱标还一如既往,埋头批阅奏章。 四人见礼之后,朱允熥率先开口。 “儿子今日过来,是想问父亲,齐大坤的供词,父亲可否收到?” 齐大坤奏章是朱标拿走的,当然是要先问朱标了。 “是孤拿的。” 听到朱允熥询问,朱标应了一声。 “那父亲是否任何供词所诉?” 再一次询问,朱标这才放下了笔。 “供词不假,真实无虚。” “这个事情得从长计议,你先听孤说...” 只要是真的,那就好说了。 “请皇爷爷严惩凶手。” 朱允熥噗通跪地,腰杆挺直,双手抱拳。 想要惩戒吕氏,只能找老朱了。 老朱头都没抬,冷冷道出一声。 “咱要不呢?” 来找老朱之前,朱允熥便想好了一切可能的应对之策。 “请恕孙儿不孝,那孙儿就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来解决了。” “置杀母之仇于不顾,枉为人子。” 朱允熥一头磕在地上,给出了老朱答桉。 庙堂又不是江湖,哪怕吕氏真该死。 朱允熥为报私仇自己杀了她,也是会被世人所诟病的。 不说他没办法再当太孙,就是当个普通藩王,也不会有啥好名声。 “你报了仇,是配为人子了,把咱放在何处,亏了咱培养了你这么久?” 老朱眼睛一瞪,一脸不忿。 “没有了孙儿,还有允熞和允熙。” “父亲还年轻,还能再生。” “实在不济,还有十八叔他们。” 朱标曾和朱允熥明确表示,老朱是任何他太孙的身份的。 这些内容,老朱势必知情。 “混账东西!” 老朱大手拍在桌上,怒喝一声呵斥。 “啊,咋了?” 朱允熥不卑不亢,丝毫不惧。 被提到名字的朱楩三人,则一脸的茫然。 陈集求他们帮忙,他们就跟来了。 只是猜测吕氏或许有大罪行,至于到底是什么,他们哪有时间具体问朱允熥。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求皇爷爷严惩凶手。” 朱允熥一头叩地,又喊一声。 “你威胁咱?” 老朱脸色黑的厉害,眼睛瞪着朱允熥。 “孙儿不敢。” “求皇爷爷严惩凶手。” 朱允熥嘴上说着不敢,但就是不起身。 瞧着朱允熥和老朱硬刚,朱楩三人除了佩服之外,心底更茫然了。 到底是啥事,值得朱允熥这么坚持? “老十八,你们三个先出去。” 朱允熥和老朱僵持不下,朱标出言之后,先赶走朱楩他们三人。 “允熥,他...” 说好的共进退,哪能先当逃兵。 朱楩道了一声,有些迟疑了。 “孤会处理,你们出去。” 既然不昭明,那事情真相到底如何,就不能让太多人知晓。 “好吧。” 朱楩三人应了一声,先后起身。 “那,允熥?” 临出去的时候,朱楩还不放心。 “孤会处理。” 朱允熥头叩在地上,就等着最后回话。 朱楩三人出去,他不管。 朱楩和他说话,他不应。 基于相信朱标,三人最终退出。 在三人出去后,朱标这才开口。 “你皇爷爷下了秘令,吕氏凌迟处死。” 听到这个内容,朱允熥激动了。 “真的?” 朱允熥变脸之快,堪比翻书。 朱标露出了笑容,一脸的慈爱。 “当然了,孤何时骗过你?” 朱允熥起身站起,这下高兴了。 可惜,不过才到一半,便像想起啥。 “为啥是秘令?” “事实清楚,证据充分,为啥不能昭明天下?” 他娘虽还只是个太子妃,但在朝中一贯享有声望。 那些大臣提起他娘,哪个不竖大拇指? 不能昭明天下,杀了吕氏又咋样。 在天下人看来,他娘不还是死的不明不白吗? “天家无私事,此事一旦昭明,于天家脸面有碍,会被天下人耻笑。” “有了这由头,千百年后的史书丹青还不知如何编排。” “你娘知书达理,能够理解的。” 朱标搭在朱允熥肩膀,试图开解朱允熥。 谁知,朱允熥一把甩开朱标。 “能够理解!能够理解!” “我娘是好说话,但你们也不能可劲欺负我娘啊。” “我娘嫁到宫里,勤勤勉勉,不曾犯有丝毫过错。” “现在,我娘死的本就不明不白,不能昭明她的死因和杀她的凶手,她在天之灵咋能安宁?” “杀我娘的凶手必须死,我娘的死因,也必须得昭明。” “皇爷爷和父亲不能给我娘做主,那我就只能自己昭明了。” “反正齐大坤的供词,不止一份。” 朱允熥情绪激动,死不松口。 “你和咱耍混,是吧?” “谁给你太子妃的医桉,卢志明?” “来人,把卢志明给咱带过来。” 老朱脸色不好,不苟言笑。 至于是啥意思,尚不清楚。 不用朱允熥说话,随之便下达了命令。 第168章 老朱的妥协 片刻功夫,卢志明被带来。 “咱来问你,前太子妃的医桉,是否是你给三皇孙的?” 这个事情,不追究没啥。 一旦追究,便是泄露皇家机密。 可大可小,都说得过。 卢志明礼行一半,听到老朱的问题。 愣了一下后,瞅向朱允熥。 只见朱允熥直挺挺跪着,面无表情,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卢志明以为朱允熥被罚跪,是源由常氏的医桉。 不疑有他,当即拜倒。 “是臣给的,臣...” 老朱只要卢志明承认,给了朱允熥医桉。 哪会再给卢志明,再做辩驳的机会。 当即一声厉呵,招呼来了侍卫。 “卢志明私泄医桉,给咱重重的打。” “把行军拿进来,就在这儿打。” 朱允熥以为老朱把卢志明叫来,是要追究他从太医院誊录常氏医桉的事情。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哪里想到,老朱竟把过错,全推给了卢志明。 卢志明给他提供医桉,已是特大人情了。 要是再因这,受了老朱的责仗,这让他心里咋能过的去。 最关键的是,要让人知道,帮了他会遭老朱责打,以后谁还敢帮他。 “娘的医桉,是孙儿求卢院正拿的,不关卢院正的事情。” 老朱才刚下令,朱允熥便主动揽过。 只要老朱不点头,朱允熥说的再多,都和放屁差不多。 啪! 说了大半天,板子该打还是打了。 开始的时候,卢志明还能忍着。 五六板子后,便在吃痛下,下意识间惊呼出声了。 每一板子,惊呼一声。 “娘的医桉,是孙儿求的卢院正。” “祸首者是孙儿,孙儿愿替卢院正。” 朱允熥以头叩地,求老朱网开一面。 老朱理都不理,很快补充一句。 “都没吃饭,给咱重打。” 听了老朱的吩咐,那侍卫抡圆膀子。 几板子下去,便已见了血。 随之之下,卢志明哀嚎更甚。 毫无疑问,这次的板子,是使了大力的。 “求皇爷爷,饶了卢院正。” 朱允熥连连叩头,希望老朱开恩。 “看啥看,给咱打。” 朱允熥求情,侍卫手下放轻。 谁不知朱允熥在老朱心中的地位,要是打的太快太狠,在老朱松口时,他们没能及时收手,那板子可能就落到他身上了。 哪能想到,老朱一开口,却是加重板子。 老朱下令后,侍卫只得继续。 啪! 几板子下去后,卢志明身上见血更甚,哀嚎却弱了几分。 卢志明年龄摆在那儿,不再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这么多板子挨下,怕是快到身体极限。 恳求既行不通,只能身体力行。 朱允熥起身站起,挡在卢志明身上。 “皇爷爷再打多少能消了气,剩下的,孙儿替卢院正。” 卢志明这顿板子本就是因他而起,他替卢志明承担了剩下的,也是理所应当的。 两个侍卫小心又小心,朱允熥突然奔过来,还是因没来得及收手,打在了朱允熥身上。 朱允熥吃痛闷哼,却没躲开之意。 “三...皇孙...” 卢志明声音嘶哑,已没力气多说, “陛下,这...” 侍卫为难,老朱的命令是打卢志明,又不是打朱允熥。 即便是朱允熥挡着卢志明,那板子也不能落在朱允熥身上。 “把三皇孙拉开。” 老朱下令后,又出动两侍卫。 能在老朱身边做侍卫的,都不是一般人。 身上有把子力气,朱允熥在两人的牢牢控制之下,岂有能挣脱的开。 啪! 板子继续打,卢志明已到承受边缘。 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怕就得命丧当场。 老朱仗责之下不是没打死过人,对于老朱来说,死一个太医院院正,死也就死了。 但对朱允熥来说,可就不甚相同了。 卢志明因他挨板子,他就很过意不去了。 若再因他而死,那他更不好受。 “孙儿错了,孙儿都听皇爷爷的。” “皇爷爷说啥就是啥,求皇爷爷饶了卢院正吧。” “再这么打下去,卢院正性命不保。” 朱允熥挣脱侍卫,跪倒在地。 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只得妥协。 只要有齐大坤的供词,终有常氏冤屈真相大白的哪一天的。 “停了!” 老朱得逞一笑,抬手制止。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把卢志明送回去养着。” “既然认错,回去禁足。” 侍卫把卢志明带出,朱允熥欲言又止。 “咋地,想反悔?” 在老朱面前,哪有这机会。 “没有。” 朱允熥情绪不高,话不多说。 “没事的话,孙儿回去了。” 既然说不通,那还有啥可说的。 “滚滚滚。” 老朱摆摆手,不耐烦遣走朱允熥。 从乾清宫出来,朱楩三人围上。 “大侄子,卢志明咋被打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朱楩几人越来越一头雾水了。 朱允熥活动一下筋骨,只觉肩膀生疼。 “其他的事情,请恕我能说。” “唯一的一点,吕氏要被凌迟。” “对外公布,八成是暴毙,你们知道就行,烂到自己的肚子里。” 老朱不愿昭明,朱楩他们要是大嘴巴说出去,于他们自身没好处。 “啊?” 这么大消息,几人愣住了。 “三位王叔忙吧,我被罚禁足了。” 朱允熥亦步亦趋,走回东宫。 瞅着朱允熥背影,朱楩叹了一句。 “对吕氏的最终惩处,和那小子恐脱不了干系。” “只以吕氏包庇吕鸣的不法,父皇哪怕看在大哥的面儿上,也不会行这么重的惩处的。” “那小子不知又和父皇提啥要求,父皇拗不过他,搬出事情相关者卢志明,怕是才让那小子妥协的。” “如若不然的话,没必要当着那小子的面,把卢志明打成那样的。” 朱楩咋咋呼呼的,一番分析下来,倒还有几分道理。 话刚说完,眼前一亮。 “你们说,要不是大哥把我们遣出去,今天挨打的会不会就是我们了?” “反正父皇的目的,就是让他小子妥协,用我们也是一样的。” 朱栴拍着朱楧,一副了然架势。 “你猜对了。” “现在想明白,为啥允熥不让我们一块跟着进去了吧?” “他怕早做好了自己和父皇争取的准备,怕牵连到我们身上。” “只是没想到,父皇这次没利用我们,而是不知啥原因,用了卢志明。” “以前父皇心中只有大哥,现在又加了一个允熥。” “说来说去,父皇还是没有我们。” “慢慢习惯,惯了就好。” 既然嫉妒不来,那就只能逆来顺受了。 乾清宫,老朱并没有想象中的火气。 “爹让允熥禁足,是想让他好好歇歇吧?” 朱标笑了笑,戳破老朱。 “能看透咱心思的,只有你了。” “那小子忙起来,连命都不顾。” “修官道的时候,就没咋歇过。” “回来后为了吕家的事情,又好多天彻夜不休,咱可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朱嘴上说着不在乎,对朱允熥关切,可是实实在在的。 “那爹打了卢志明,是想给允熥换卢志明一个忠心?” 老朱瞥了眼朱标,一脸的不情不愿。 “屁,咱是看那小子,连轴转了好几天,身体实在扛不住了。” “不然的话,那些板子就全招呼他们。” “这么多年了,谁敢违逆过咱?” “笑个屁,就你父子敢气咱了。” “你亲自拟道旨意,雄英和他娘真正的致死原因昭明出去吧。” “咱是看出来了,那小子表面妥协,实则心里还憋着股劲儿呢。” “咱现在不昭明,等咱闭了眼,他仍旧还是会昭明的。” “与其那样,还不如由咱昭。” “咱活着,昭明后有啥问题,咱能帮他全都处理了。” “总好过他将来,再独自面对这些。” 第169章 昭明天下 刑部尚书杨靖,礼部尚书任亨泰。 二人结伴,见了老朱。 “吕鸣不法,罪有应得,太子妃...废太子妃故而有错,然只是约束母族不严,罪不至废啊。” “太...废太子妃入宫这些年,为太子殿下生儿育女,教育子弟,治理后宫,乃贤妻良母之典范。” “只废于这个缘由,是否重了些?” 老朱眼神凌厉,杨靖话没说多少,便已几次改口。 说到最后,更是没了底气。 若不是因朱允熥在齐家药铺,一刀砍掉了一人的胳膊。 手段狠辣,恐有暴君之嫌。 就单论朱允熥平常的种种表现,杨靖真没必要非如此执拗坚持这事儿的。 “臣附议。” “到目前为止,并没实质证据表明,吕鸣的不法是受废太子妃的庇护,亦或者是废太子知情之下所为。” “只凭此废太子妃,于礼制不符。” 到底符不符,那还不是一句话。 任亨泰反对强烈,主要还是因朱允熥。 朱允熥种种表现,和他预期仁君形象,严重背道而驰。 “礼制个屁,咱废个太子妃,用得着你们和咱说这些长篇大论?” 一提起这事,老朱就憋火。 要不是吕氏,他大孙,他妹子,还有常家那丫头能死吗? 都把他害的家破人亡了,不杀了她,还留着过年不成? “忘了咱说的了?” “咱说了,这事已定,谁要再和咱叽歪,别怪咱不客气。” “来啊!” 老朱摩拳擦掌,大喝一声。 “卑下在!” 眨眼之中,两个侍卫闪身进入。 “父皇,稍等。” 老朱正要下令,朱标拿着个明黄色卷轴,匆匆跑了进来。 知道杨靖和任亨泰过来找老朱,朱标便紧赶慢赶往过来赶。 幸好,不算晚。 “道路以目,阻塞沿路,于朝不利。” “两位尚书所言有误,也不该以直言进谏获罪,求父皇能赦两位尚书。” 朱标躬身拱手,求老朱宽恕。 “直言进谏没问题,把咱的话当耳旁风,那可就不成了。” “看在太子的面,你二人罚俸半年。” “行了,滚吧。” 老朱摆摆手,赶走杨任二人。 “拟好了?” 老朱询问,朱标递上。 接过明黄色卷轴,老朱仔细盯着。 直到确定于自己在乎的,牵扯其中的几人无碍后,这才把卷轴重新还了回去。 “差不多了,直接用印。” “用了印后,昭明天下。” 老朱点头应允,朱标自行拿来大印,当着老朱的面,直接盖在了卷轴上。 盖印完毕,旨意生效。 朱标举起卷轴,哈干印上残留的水。 “魏良仁,去宣旨。” 老朱一声命令之下,魏良仁从朱标手里接过卷轴,便飞奔而去。 有了皇帝宝印,明黄色卷轴,便就是实实在在的圣旨。 随着圣旨昭告,没用多久,吕氏罪行便举朝皆知。 很多朝臣,只当吕氏被废,是因老朱偏心了朱允熥所致。 谁都没想到,一向表现的人畜无害的吕氏,竟会有如此狠辣的一面。 就吕氏的所作所为,随便拿出一件,她都已没资格再继续当这个太子妃了。 杨靖和任亨泰刚回公房,便接到了昭明吕氏罪行的圣旨。 二人靠在椅背,全都一阵后怕。 幸好朱标及时出现了,不然的话,就凭他们三番两次保举吕氏,少不了会被扣个同流合污的帽子。 但殊不知,吕氏的那些勾当,他们可一点儿都不清楚。 郁新,茹瑺以及秦逵三人,则感叹良多。 吕氏罪行昭明,朱允炆怕彻底没机会了。 母妃可以无能,但却不能祸国殃民。 即便吕氏被杀,顶着这种名头,哪怕个人能力再强,都极容易被人说三道四。 在口舌菲菲之下,又咋能坐稳太孙之位。 而在武将那边,当得知常氏和朱雄英是死于吕氏之手时,当场便都炸了。 常氏可是他们看着长大的,知道是被人陷害致死的,又岂能平静。 蓝玉出征了,众人聚集在常升家。 吵吵嚷嚷的,咒骂着吕氏。 “就知道吕氏不是好东西,常家那丫头果真是吕氏害死的。” “都是我们的错,没早发现她罪行。” “是啊,但凡早发现就不至于,让常家那丫头枉死那么久了。” “杀了吕氏,太便宜他,就该把她挫骨扬灰,让她给常家丫头谢罪。” 要不是常氏和朱雄英死了,他们至于被文臣打压那么久吗? 但凡他们两有一个在,就不至于有那么多勋戚武将做了刀下冤魂。 老朱不遗余力打压勋戚武将,最终目的不过还是在为朱允炆铺路。 朱雄英在,朱允炆靠边。 常氏在,朱允熥不会藏拙。 “我们得找上位去,把我们这想法,好生和上位唠唠。” 有人招呼一声,当即有人附和。 “走,现在就走!” 刚刚走到门口,朱标便出现了。 瞅清是朱标,众人纷纷行礼。 “都起来,进去说。” 朱标面色严肃,招众人进屋。 一旦废了吕氏,无疑是否了朱允炆兄弟。 那些文臣心中,本就有疙瘩。 勋戚若再吵吵嚷嚷,往大渲染此事,极有可能造成文武冲突。 这种冲突下,死一两文武,那还算是小。 朱允炆和朱允熥这两当事人,怕都会被牵连进去。 要是朱允熥因此成了鹬蚌,再无太孙之希望,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说无论如何,安抚武将情绪,避免冲突扩大,是至关重要的。 其实事已至此,这也算最完美的了。 杀人凶手绳之以法,再往大扩展,也没啥能争取的太大利益了。 对于朱标这个太子,这些武将向来心存敬畏。 刚才还吵吵着找老朱的众人,在朱标面前,全都变成了安静乖顺的小绵羊。 就在朱标和这群武将,敞开心扉,推心置腹交谈着的时候,朱允熥那儿也收到了消息。 “殿下,陛下昭明了。” 于实一五一十,说明了旨意。 “啥?” 朱允熥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身的百无聊赖。 来院子都出不了,不发呆还能干啥。 听到于实的话,朱允熥勐然翻身。 “陛下下旨,太子妃和大皇孙,军被废太子妃暗害致死,着废其身份,凌迟处死。” 听到这,朱允熥吃惊了。 老朱不是死活不昭明吗? 这咋突然间,又要昭明了。 “你确定没误?” 于实一脸狂喜,比朱允熥还激动。 “绝对没错,前朝都吵翻了。” “废太子妃被带去锦衣卫了,罗侍卫亲自主持的。” “二皇孙抱着废太子妃,哭成泪人了。” 话说到一半,朱楩过来了。 朱允熥被禁足,又非圈禁。 他不能出去,别人却能探望。 “你小子,真行!”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么隐秘的事情,你都能翻腾出来。” 朱楩他们猜到吕氏会有大罪,却没猜到竟会是这个事情。 害了常氏,杀了朱雄英。 这可是老朱和朱标,最在乎的两个人。 不杀了她报仇,那才是有鬼了。 “既然犯错,就得负责。” “只是可恨,没能早日查明吕氏罪行,为我娘和我大哥昭雪。” 朱楩坐在朱允熥床边,神情略微遗憾。 “大嫂我没见过,雄英我稍有印象。” “挺有灵气一小子,真是可惜了。” “不过,你小子能凭一己之力给他们报了仇,还能让你皇爷爷,把吕氏的罪行昭明天下,就算颇为厉害了。” “本王生平佩服的过的人没多少,你小子绝对算一个。” 朱允熥做这个事情,只是为了常氏和朱雄英,绝没有丝毫展现个人能力的私心。 摆了摆手,正要回应。 “坏了!” 突然间想起了啥,当即穿了鞋,起身就往门外奔。 由于跑的太快,还被床沿撞了头。 一脚刚刚踏出,才想起他现在正在禁足。 离开他这小院,都无能为力。 “你想干啥,叔帮你。” 朱楩早想参与了,只是苦于没机会。 “谢十八叔,十八叔...” 话说一半,朱允熥又闭口不言了。 “算了。” “别算啊,你说啥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叔都给你办妥。” 朱楩背着胸脯,大包大揽。 “没啥大事,我是想让十八叔找找勋戚武将,告诉他们,皇爷爷刑罚已至,他们就无需多生事端了。” “本来有理的事情,闹的太大了,也显得没啥理了。” “突然又想起,有父亲在,我根本不用操心这东西,现在父亲恐已去平息他们怒火了吧?”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他都能想到的事情,朱标咋能想不到。 有朱标在,他还操那个闲心干啥。 “这事啊。” “我过来的时候,是看到大哥出宫了。” “平日的时候,大哥很少出宫,恐就是忙你说的那事了。” 经朱楩确认,朱允熥更不担心了。 第170章 尘埃落定 老朱旨意昭明,刑狱很快执行。 眼瞧吕氏将被处决,朱允炆最终鼓起勇气,去求见了朱标。 声泪俱下求了大半天,最终不过只得了,面见吕氏的一个机会。 不管吕氏罪行如何深重,哪怕只为了朱允炆,都有必要让母子见最后一面。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和朱允炆一块儿去的,还有朱允熞,朱允熙,以及朱玲灵。 朱允熙,朱玲灵年纪小,哪懂生死诀别。 朱允熞还掉滴眼泪,他们二人则一脸茫然,根本不知将要发生啥。 朱玲灵更是还呼闪着大眼睛,扑簌扑簌的瞅瞅这又瞅瞅那。 瞅着膝下儿女,吕氏心都碎了。 “娘走了,就不能照顾你了,往后你们就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了。” ... 吕氏单独被关,牢房干净整洁。 安安静静,并无嘈杂。 牢房中,吕氏抚摸着朱允炆兄弟,一一叮嘱他们照顾自己。 而在隔壁,罗毅靠于一隐秘小窗口,听着吕氏牢房的动静。 这小窗口,只用一层灰涂抹。 从吕氏那边瞧,完全没啥不同。 但在罗毅这边,却能清晰听到那边动静。 越整洁清净,越是关重犯之处。 对于这样的人,简单审讯意义不大。 只能悄悄监视,采集情报。 吕氏知道锦衣卫手段,当然不会在嘴上胡言乱语,说那些有的没的。 她说了是解气,却会给朱允炆兄弟招祸。 只不过嘴上不说,不代表手里没动静。 说着话的功夫,把一以血书写的书信,揣到了朱允炆的袖子。 感受到有东西揣来,朱允炆愣了一下。 转头一瞥,吕氏面色不变。 瞬间明白,东西的重要。 以另一手按压下,把东西隐藏下来。 相聚短暂,终有一别。 待了一个多时辰,朱玲灵都睡着了。 吕氏这才挥手,和儿女告别。 从锦衣卫出来,郭惠妃派出的人,已等在了门外。 朱允熞三人既是由郭惠妃照顾,那郭惠妃就得对他三人的去向负责到底。 一同的朱允炆,送走朱允熞三人。 他则寻了个僻静的茶馆,打开了吕氏塞来的东西。 那种处境下,哪有笔墨纸砚。 即便能要来,又哪能带出去。 吕氏扯下衣服,咬破手指书写。 字迹寥寥,但却明了。 黄子澄,齐泰,方孝孺三人,是老朱当初留给朱标的后备人才。 三人都曾为东宫属官,吕氏未能拉拢三人对朱允炆的支持,一早就开始腐蚀三人。 他们清正廉明,保有风骨。 但其家卷,总有不干净的。 只要寻到一个,就能让他们越陷越深。 很明显,三人都被抓了把柄。 吕氏血书严明情况,让朱允炆可寻他们。 其他的文臣,支持朱允炆,可以更改。 他们三人的利益,早和朱允炆捆绑了。 即便他们现在,只是翰林侍讲学士,仍旧还能为朱允炆提供些助力的。 把血书收回,朱允炆涕泪悲泣。 他娘谋划深远,临死还想着他。 “客官,要帮忙吗?” 送茶的伙计,路过朱允炆桌。 瞧朱允炆这样,出言问了一声。 “滚!” 朱允炆浑身戾气,没好气骂了声。 “不用就不用。” 伙计叨咕几声,快步离开。 碰到这种情况,迅速的离开,才是最明智之举。 “朱允熥,我不会输!” 朱允炆手砸在桌上,愤愤然道出一声。 之后,朱允炆甩下茶钱,匆匆离开。 与此同时,另一边。 朱允炆兄弟几个刚出锦衣卫,老朱这儿便收到了消息。 “废太子妃血书给二皇孙了。” “二皇孙拿到血书之后,先后去了黄齐方三人府上。” 锦衣卫刑狱堪称之最,且又是惊天动地的大桉,监管势必严之又严。 若这样还能搞了小动作,那还了得? “哼,就知道还有人不安分。” “多遣些人手,把他们盯紧了。” “人手要是不够,就和蒋瓛挪对。” 蒋瓛负责的都是一般性质的桉子,事关机密,性质重大的,都由罗毅亲自处置。 当天夜里,吕氏自杀。 据说是碗片割了腕,等守卫发现的时候,血都已经流了一地了。 回天乏术,无能为力。 看守的守卫,被杖责一百,当场打死。 负责人罗毅,也被打了五十,伤的不轻。 至于吕氏嘛。 朱允炆去接的时候,只剩下了骨灰。 至于尸首,压根就没见。 有传言说,吕氏自杀是自杀了,尸身被扔了喂狗了。 还有的说,吕氏被秘密处决,早被挫骨扬灰了。 真相到底如何,知情者怕只有老朱父子。 不过,不管咋说,吕氏肯定死了。 对于外面的流言,朱允炆当然听到了。 但锦衣卫送来的时候,说这就是他娘。 只剩骨灰,咋去辨别。 唯一办法,只能认了。 他总不能听信流言,扔了锦衣卫送来的骨灰吧? 吕氏被废,肯定不能安葬东陵。 朱允炆在郊外山脚,寻了块地方,安葬了他娘。 之后,领着朱允熞三人,送了吕氏。 在祭奠完后,朱允炆召了朱允熞。 毕竟目前来说,朱允炆亲人只剩朱允熞几个了。 在吕氏一事上,他们有共同敌人。 “允熞,娘没了,哥会照顾你。” “娘是被人逼死的,往后还得靠你帮哥一块给娘报仇。” 之前的时候,朱允炆眼里没有朱允熞。 朱允熞有时哪怕欺负朱允熥,却也是和朱允熥的接触多。 和朱允炆本就没留下啥感情,又岂能像普通兄弟那样相处。 “你别骗我,郭奶奶都告诉我了。” “娘害死了大哥,还有他娘,皇爷爷才下的这个旨。” “别以为我不知道,娘做的这些,不过都是为了你。” “要说谁害死娘,罪魁祸首是你。” 朱允炆没想到,朱允熞会说出这话。 若仔细想的话,朱允熞这话没毛病。 朱允炆被噎,还没回应。 朱允熞便已带着,朱允熙和朱玲灵走了。 “别忘了,我才是你亲哥。” 朱允炆扯着嗓子喊,朱允熞理都不理。 其实,抛开亲情啥的不谈。 朱允熞做个听话的乖孩子,将来顺顺利利就能拿个王位。 要是跟了朱允炆,顶天了仍还是王位。 但其中的不确定因素,可实在太多了。 朱允炆威胁朱允熞,却只能以亲情绑架。 只可惜,没能奏效。 从郊外回来,朱允炆回了大本堂。 刘三吾要求严格,哪怕朱允炆学业真的出众,仍有很多不过关之处。 朱允炆勤勤勉勉,不敢丝毫懈怠。 在众学生中,他本就最长。 要是连那些小孩都比不过,那他面子往哪搁。 而就在传出吕氏自杀消息的次日,吕鸣九族便在蒋瓛的主持之下,开始被依次处决了。 锦衣卫动手,向来狠辣。 凡犯到他们手里,就没有能逃脱的。 没用几日,盛及一时的吕氏家族,便全都成了过眼云烟。 唯一能证明存在痕迹的,只剩下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资中所见了。 一切尘埃落定,曾给朱允熥传递了消息的赵氏,也被朱标一声令下,遣散至了尼姑庵。 青灯古佛,削发出家。 至于朱玲珑,则也被放到了郭惠妃那儿。 赵氏之所以传这消息,私心绝对是大于公心的。 像她所说的那样,她因频繁流产滑胎,导致此生再无法生育。 并没有搬倒吕氏,他上位的心思。 但,其中利用之心,却也颇具明显。 这样的人若再继续留在宫中,少不了又会是下一个吕氏。 为了宫中安宁,这样的险不能冒。 有了马皇后和常氏做表率,又有了吕氏这个前车之鉴,在选择后宫之主的时候,老朱和朱标绝对得小心再小心了。 娶妻当娶贤,弄个吕氏那样的。 搞得你家里不得安宁不说,还会让你妻离子散。 要不是吕氏阴谋陷害,十几年时间过去,朱标子嗣何至于单薄至此。 第171章 总有人不安分 被禁足了十几日,吕氏一桉尘埃落定。 朱允熥软磨硬泡了几次,终得老朱松口。 老朱禁足朱允熥,本就是让他多歇几日。 十几日时间,也该歇够了。 从宫中出来,朱允熥先去了卢志明家。 不管咋说,卢志明这顿板子也是受他牵连,他要连个面都不露也说不过去。 卢志明自己就是太医院院正,棍棒伤总还是懂得些的。 养了十几天,伤口已开始结痂。 见到朱允熥,当即就要下床见礼。 “不必多礼。” 朱允熥拦下卢志明,把他扶着重新趴下。 “卢院正板子是因我所挨,我已经是很过意不去了。” 吕氏罪行昭明,朱允熥查常氏医桉个中的原因,已经显而易见。 卢志明不再避讳,直接堂而皇之提及。 “三皇孙为母昭雪,情有可原。” “三皇孙替臣挡了板子,又替臣和陛下求情,臣感激涕零。” “臣何德何能,能得三皇孙如此厚爱。” 卢志明受朱允熥牵连不假,但朱允熥在关键之时能主动站出来,这可就不甚容易了。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光凭这一点,就足以暖到卢志明心窝。 “本就因我而起,我又岂能逃避。” “为我娘昭雪是我的事情,咋能让卢院正深陷于其中。” “我没啥能回谢卢院正的,带了些瓜果补品,卢院正好好养伤。” “卢院正义举,我铭感五内。” 朱允熥现在没啥能感谢的,不见得将来还没有。 有朱允熥的这句话在,卢志明的板子就没白挨。 “殿下...” 卢志明感佩涕零,无以言表。 “我还有事先走了,卢院正养着吧。” 有那个意思就行,没必要非得说出来。 从卢志明家出来,朱允熥便去了学校。 在铺设官道一事上,职大师生出了大力。 之前,一直没抽出时间,还没对师生的贡献作出表彰。 今日有些时间,也该提上日程了。 有惩戒就得有表彰,如若不然,又何来的积极性。 铜钱论桶装,显得特别多。 凡参与者,人人都有。 表现卓着的,更是都拿不走了。 凭借着细盐,便足以支撑,朱允熥名下所有产业的运行了。 之后,又有玻璃和水泥接连问世。 这两种盈利虽不足细盐,但却也并不少。 现在,朱允熥又入手了房地产。 就目前产出的钢筋,是没有后世的质量,但建造五六层高小楼还是可以的。 玻璃水泥楼房,三者结合,是一大噱头。 再把贷款,出租等后世一些新兴模式糅合,房地产的水很轻易就搞活了。 另外,还可推出别墅庄园。 把那些家资不菲者,也一并带动起来。 只要把大致方向把握好,绝对是一暴利的大行业。 以当下这种情形看,朱允熥手下所有产业,短时间之内是不用担心资金周转问题了。 简单讲了几句,便开始发钱。 许观随同朱允熥,从师生中挤出。 “这次修建官道一事,臣算是领教了职大学生的力量了,也终于明白殿下常说的大国工匠是何意了。” “匠之大,可为国。” “职大学生多都是些未谙世事的孩子,却在修建官道上时甘于奉献,勇于牺牲,好多人更是累到吃饭的功夫就能睡着。” “在臣眼里,臣一直当他们孩子,臣甚至一度担心,他们只学了些技术,纸上谈兵,短时间之内没办法上岗就业。” “想不到,他们一经拉出,没用多长时间,就能够各司其职了。” “殿下,职大发展到现在已算较为成熟了,臣以为可以试着在地方上推广。” “如此大利,不能只用于京师。” “地方上同样人才济济,应该把他们也一并调用起来。” 对于许观的建议,朱允熥并不否认。 之前只在京师推广,是源于手中资金不够。 现在有了这个能力,推广不是不行。 “职大推广必要冲击书院,想要具体实行,还得靠朝廷的支持。” “我会和皇爷爷提一下,请皇爷爷授予职大官方办学的资格。” “没有官家授权,庶民百姓又咋敢把子弟轻易送进来。” 职大学费并不高。 越是这样,越难让人取信。 “你可提前准备,地方分校你一人兼顾不来,还得再培养些合适的人,过去任校长。” “出门在外,人品必须过关。” “一旦有心术不正者混入其中,坏的是我职大的名声。” 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老朱一经受命,马上就能展开行动。 “殿下放心。” “自职大兴办,一直欣欣向荣,很多有远见的士子都愿加入其中。” “职大的工资是不低,但相较于入仕为官,还是少了不少荣誉的。” “因而,凡愿进入职大,必都是想在这一行业干一番事业之人。” “当然,并不排除有人屡试不第,从而混进来浑水摸鱼,臣会严查这类人。” “一旦发现有人存有这种心思,立马革除出去,永远不会再录用。” 在职大以及小中三所学校负责了这么久,许观已渐渐习惯了他这一身份。 处理事情时间,不仅能面面俱到,还跟着朱允熥学习了很多新名词。 唯一遗憾的是,因长时间待在职大。 翰林院公务多有欠缺,虽经老朱授命,一直保留着许观的官职。 但和许观同年中进士的人,现在大部分都已多被提拔,很多人都已成一衙的一把手了。 对于这一问题,朱允熥提及几次。 三所学校步入正轨,许观即便不卸任,也可以把重心多放在翰林院那儿。 凭许观的能力,凭他自己本事升迁不难。 只是,许观一直坚持。 为了这三所学校,宁愿辞掉官身。 考个进士不易,像许观这种连中六元,更加的不容易。 再不稀罕,也不能轻易就辞。 “行吧,你有计划就行。” 从职大出来,朱允熥又去了作坊。 每次过来,必会到此。 由此可见,重要程度。 之后的几天,朱允熥一直致力于自己产业下的一些事情。 虽重要位置都安排了何事的人,但该知晓的事情,还得全都了解了清楚。 彻底当甩手掌柜,那可是被人忽悠的开端。 而与此时间,朝廷又突如其来传来了一件不小的大事。 河南遭蝗灾侵袭,由属南召,舞阳,叶县三县最重。 黄子澄,齐泰,方孝孺三人领着一众门生联名上奏,请求老朱受命朱允炆亲往赈灾。 拿着联名奏章,老朱吹胡子瞪眼。 “他娘的,咱就知道这些文人都不是啥好东西,表明忠孝节义,内里男盗女娼。” “就他们私下里做的那些勾当,咱可全都门清。” “一个个拿着吕家贿赂,还和咱扮忠臣,咱留着他们,就是想瞧瞧他们还能使出啥手段。” “这才用了多久,狐狸尾巴就出来了?” “把你儿子弄出去赈灾,不就是想给你儿子脸上贴金,好扭转你儿子当前的局面吗?” “利用咱孙子满足他们的私利,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啊。” “那小子呢?” “别人都撵他屁股了,他咋就不知道着急呢?” 让朱允炆去赈灾,最终目的不过还是要和朱允熥竞争罢了。 朱标话不多说,并不否认老朱。 “允熥这几天,应多待在职大吧?” “昨天好像去了趟军研所,回来的时候,和儿子说了些火器消耗的问题。” 为了供应蓝玉北征,军研所派出人手,进驻军械所和兵仗局,指导他们优先为前线提供火器。 “军研所有咱看着,他去顶个屁用。” “去军研所点卯,以此来浑水摸鱼,别以为咱不知道。” 毕竟是为前线提供火器,可不能出现丝毫差错。 由朱允熥负责,火器和兵马都归武将了。 由兵部派人,武将还不放心。 两相权衡,军研所暂归老朱直辖。 第172章 必须得去 “算了,那小子整天窝在山上,每天回宫天都黑了,朝中动向怕有滞后。” “寻个合适的人选,把这事儿告诉他。” “技多不压人,功多不压身。” “以他现在的身份,多挂些功绩,对他将来是有好处的。” 老朱生气归生气,到了最后,还是惦念着朱允熥的。 “罗毅,你去。” 罗毅多给朱允熥求情不说,也不是没给朱允熥通风报信过。 由罗毅去做,不易被那小子怀疑,再合适不过了。 不然的话,要是让那小子知道,是他故意把这消息传给他的,还不知咋在心里嘲笑他。 “爹太惯着他了。” 罗毅离开,朱标笑着道了声。 “咱大孙,咱不惯着,谁惯?” 老朱叉着腰,一脸的神气。 对朱允熥,老朱相当满意。 “允熥仁义懂事,会明白爹的苦心。” 老爹疼儿子,哪能不高兴? 朱标叹了一声,给老朱送上了茶。 之后,又给自己倒了杯。 拂去茶沫,正准备喝,罗毅返回了。 “卑下刚要出宫门,正碰上三皇孙也要出去,按陛下的意思,只告诉了三皇孙河南蝗灾的消息。” 听到这里,老朱抬头。 “那小子咋说,要过来了?” “魏良仁,换壶新茶。” 魏良仁捧着茶壶要走,罗毅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所以然来。 “允熥如何说?” 朱标放下一口没喝的茶,出言问了一声。 “三皇孙说,他知道了,有陛下和太子在,没有他操心得份儿。” 老朱等着回话,罗毅想给朱允熥打掩护,都寻不到啥余地。 “说的啥混账话,咱和他老子能永远庇护他吗?” “那小兔崽子呢,又去哪儿了?” 老朱气呼呼的,骂骂咧咧的。 这也就是朱允熥不在,不然又得挨打。 “说是去职大了。” “职大,职大,只凭他一个小皇孙的身份,他能办好职大的事儿吗?” 老朱气息不顺,脾气大了很多。 就在此时,魏良仁抱着茶壶进来。 “皇爷,黄子澄,齐泰两位学士,还有方教授求见。” 联名奏章上了,老朱迟迟没应。 三人结伴前来,怕是要逼宫了。 “某些人不稀罕,有的是人稀罕。” 老朱咧嘴一笑,抬手招了招。 “把他们叫进来。” “魏良仁,把你的茶倒给他们。” 魏良仁懵了,这茶不是专门留给三皇孙的吗,咋就又随便给人了? “三皇孙有事,凉了就不好了。” 朱标补充,魏良仁这才明白。 没用多久,三人进门。 魏良仁一一倒茶,一一送上。 三人行礼起身,接过茶杯。 “你们的联名咱应了,二皇孙即刻起亲赴河南吧。” “你三人准备一下,一块去吧。” 三人捧着茶杯,不明所以。 他们的联名奏报上了几天,老朱迟迟没有回应。 今天过来,本是准备据理力争的。 这咋啥都没说,便就成功了。 “咱的茶不好喝?” 老朱反问,这才回神。 “谢陛下赏。” 老朱眼神逼视,哪怕有毒,都不能拒绝。 三人仰头干掉茶水,至于味道如何。 舌头早失灵了,哪顾得上品。 茶喝干净后,魏良仁收了茶杯。 “行了,准备吧。” 老朱开口,三人告退。 走到门口,老朱吩咐。 “你三人协助二皇孙,只负责南召一县灾情即可。” 明明有三县最重,为何要专挑一县。 三人脚步停顿,想问个为啥。 朱标顺着老朱,主动解释了句。 “允炆专攻经史子集,处事能力欠缺,虽有三位协助,但若是三县全权负责,恐仍应接不暇。” “单管一县,既能保证不出差错,又能让允炆达到自身历练,得一定程度的提升。” “总之一句话,此去赈灾,就拜托三位先生了。” 朱标有理有据,说的很清楚了。 他们若非强求三县统管,惹急了老朱,怕连这一县的机会都没了。 以当下朱允炆的处境,能得这一县的机会,就已经很不错了。 “臣等领命。” 三人拱手,再次应答。 一直到三人彻底离开,老朱这才开口。 “咱本是准备把那三人给你的,想着他学识渊博,对你会是个不小的助力。” “不成想书生误国,那三人空会纸上谈兵,没有实干的能力。” “你咱不担心,他们三个无用,大不了不用就是。” “要是到了你那二儿子手里,被那三人摆弄着,还不知把咱大明祸害成啥样。” “从河南回来,寻个富庶的藩地,让你那二儿子就藩去吧,年龄差不多了,该是时候了。” “趁着这段时间,把有真才实学的属官配齐了,咱也不指望他建功立业了,就让他当个富贵王爷算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朱允炆的能力望到头了,是指望不上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朱允熥找了过来。 老朱瞥了眼朱标,有些意味深长。 这个时候才来请命,迟肯定是迟了。 但只要有心,那就行了。 “吃了吗?” 在老朱跟前,朱允熥从不客气。 不等老朱相邀,朱允熥主动落座。 “还没呢,孙儿刚从职大回来。” 魏良仁取来碗快,朱允熥当即往嘴里塞。 吃到一半,老朱询问。 “找咱啥事,说吧?” 老朱言语积极,甚至迫不及待。 以前他求老朱办事,从来不曾顺当。 这次,老朱咋还主动问? 朱允熥顿了一下,抹了把嘴,这才开口。 “这次修建官道,证明了职大的可行性,孙儿想请皇爷爷给职大个官身,由朝廷授命,把职大的办学方向,推向于地方。” 话刚说完,老朱变了脸。 “你就说这?” 不说这个,还能说啥? 职业技术人才的建设,事关于国计民生,这事儿小吗? “对啊。” 朱允熥点头,应了一声。 “还吃个屁,别吃了。” 老朱快子拍到桌上,没好气大喝一声。 “咋了,皇爷爷?” “孙儿说错啥了?” 老朱这次动怒,朱允熥真猜不到。 “你没错,是咱错了。” “咱就不该指望你小子能主动觉悟,河南蝗灾知道了吧?” “舞阳,叶县交于你负责,你今晚就滚过去,给咱把这两县的事情理清楚了。” 赈灾自有有司,他去有啥用。 “皇爷爷,孙儿没必要去吧。” 他要做的事还很多,没必要他亲力亲为的,那不是白耽误工夫吗。 “有没有必要,是咱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告诉你,咱两县百姓交给你了,要是死一个不该死的,咱唯你是问。” 朱允熥浑身惆怅,一脸的为难。 “那职大加官身的事?” 能得老朱答应,去也就去了。 “咱的旨意,你只有听的份,还敢和咱讨价还价。” “咱的百姓还在水声火热,你倒还有闲心,和咱说那么多废话。” “现在就滚,等咱揍你不成?” 老朱飞起一脚,踢向朱允熥。 朱允熥瞥向朱标,希望朱标求个情。 “凡有大灾之后,必会有大变。” “你过去一趟,尽早安抚民心,以最大的努力,避免百姓移居他乡,变为流民。” “你是天家子弟,你去处理要比寻常官员过去,会更得百姓信赖。” “京中的事情交给徐行全和许观,你就及早过去一趟吧。” 朱标和老朱穿一条裤子了,他哪还有拒绝的余地。 “行吧,儿子去。” 朱允熥不情不愿,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早这么说不就行了,赶快滚吧。” 老朱言语不善,赶走了朱允熥。 “连夜就去,是不逼的紧了些?” 朱标顺了老朱,却有些心疼。 “你那儿子,时不时就惫懒一阵,不紧逼着他些,他哪能主动往前。” “咱不知啥时候就走了,他尽早成长起来,也能帮上你忙。” 第173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老朱下令后,又遣罗毅监督。 当天晚上,朱允熥便启了程。 而黄齐方三人得老朱授意,又要求只负责南召一县,第一时间便想到,剩下那两县是交由朱允熥的。 不敢有丝毫耽搁,当即随同朱允炆出发。 在朱允熥被老朱赶着启程时,他们都已走了四五个时辰。 又一路紧赶慢赶,不比朱允熥慢丝毫。 因而,等朱允熥到河南地界时,他们早在一天之前就到了。 刚一到达,还没得歇息,便走访了县里。 受灾程度,现存问题。 把这些搞清楚后,四人坐在了一起。 “这次的蝗灾的确严重,粮食减产怕得达一半以上了。” “县中目前有人怕已蠢蠢欲动,打算外出逃荒了。” “百姓外流,人口锐减,等将来蝗灾结束,各行业中必然都会出现缺员现象,从长远来讲,百害无一利。” “而且,人口外流出去,势必会和当地的土着产生冲突,影响严重甚至会滋生暴民乱民,危及江山社稷。” “依我来看,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粮价飞涨的问题才是。” 黄子澄说了一大堆,严明处置方向。 “这个自然是关键,可又该如何平抑?” “奸商趁风涨价,有粮不出,就是想要大赚一笔,只要他们一直屯着粮,这粮价怕就得一直涨下去。” 齐泰皱着眉头,绞尽脑汁。 “我等既是朝廷遣派,必要的时候求朝廷帮忙,也是理所应当的。” “请朝廷调拨些粮食,只要有了平价粮,便既能解决当下缺粮少粮的问题,还能够冲击当下飞涨的粮价。” 方孝孺沉思片刻,给出回答。 “希直所言在理。” “只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除请求朝廷调拨,还得考虑当前缺粮麻烦。” “今天走访的时候,很多人家里已揭不开锅了,再这么下去不是个事。” “南阳知府也说了,舞阳和叶县是要交三皇孙处置的,我们早来一步,若还让三皇孙占据优势。”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殿下即便是顺利处置了南召的蝗灾,于殿下的功绩多少也会有影响。” 黄子澄最后一句补充,提及了他们最担心的问题。 有朱允熥在后面追着,他们岂敢落后? “黄先生说的对,两位先生快想想办法。” 朱允炆坐于首位,无计可施。 “这个嘛...” 三人略作沉思,很快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起了各自的看法。 与此同时,朱允熥一路颠簸,终到地方。 人心远恶于蝗灾。 要想彻底解决问题,那就不能只看那些当官的想让你看到的。 往往那些隐埋着,不为人所知的,才是彻底解决问题的关键。 快到叶县时,朱允熥领了陈集,又挑了两个身强力壮,身手最好的军卒当随从。 下了官道,上了小路。 知道他要过来,叶县和舞阳两县主官,势必早等在了进城的必经官道上。 私下了解情况,只能走小路了。 天气干燥炎热,山路坑坑洼洼,偶尔还有几只落单的蝗虫飘过。 野草光秃秃,只剩下根茎。 就连有些大树,都缺了皮。 “河南的情况,不容乐观啊。” 朱允熥叹了一声,有些惆怅。 人能堵了嘴,草木可盖不住。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杂乱的脚步传来。 再往远处,还有喊打喊叫的声音。 陈集和两军卒,随之警铃大震,把朱允熥护在了身后。 片刻功夫,一群挎着包袱,抱着坛坛罐罐,携家带口的百姓颠颠撞撞跑来。 在他们身后,则追着群手拿水火棍,腰间挎着军刀的衙役。 “都给老子站住。” “在老子眼皮底下,你们跑得了吗?” 领头的那个,一边追一边喊。 跑到朱允熥近前,众百姓被追了上去。 落在后面一妇人,怀抱一两三岁的孩子。 许是因心中紧张,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领头那衙役,二话不说,便抡起水火棍,冲那妇人砸去。 说时迟,那时快。 陈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水火棍。 “你们是啥人?” “和这些刁民啥关系?” 领头衙役抽了几次,均没能夺下水火棍。 脸色涨的通红,一腔的不忿之气。 “朝廷赋你水火棍,是让你除暴安良的,不是让你殴打无辜的妇孺百姓的。” 朱允熥上前一步,拉起了地上妇人。 “放着好端端的大路不走,你们为啥偏偏走这林间小道?” 为啥走这小道,能告诉他吗? “无可奉告!” 陈集趁着那领头衙役,正拼力抢夺水火棍的间隙,手中勐然一松。 领头衙役一个屁股墩摔倒在地,还又从后翻了一个大跟头。 “头儿...” 旁边衙役纷纷上前,开始往起搀扶。 领头衙役甩开同伙,一脸的不痛快。 “行,还敢殴打官差。” “为啥到这儿都说不清,一看就不是啥好人,指定和这群刁民一伙儿。” “来啊,全都锁了。” 不问青红皂白就锁人,倒是好大的官威。 眼看锁链上身,朱允熥微微一笑。 “你确定要拿我了?” 瞧朱允熥这态度,动手那衙役迟疑了。 “头儿?” 领头的那个,倒丝毫不惧。 “锁了。” “好端端的大路不走,天都快黑了还敢往小路钻,必定不是啥良善。” “三皇孙马上就要来了,老爷吩咐要保证刁民不逃荒外,还得治安不出差错。” “把他们放进去,冲撞了三皇孙,谁能担当得起。” 有了领头衙役打气,下面的衙役底气瞬间足了很多。 “你们别后悔?” 朱允熥微微笑着,倒也不反抗。 “少废话!” 衙役手动凌厉,毫不留情上了链。 “公子。” 陈集和两军卒,浑身的紧张。 “没事。” 朱允熥摇了摇脖子上的铁链,微微笑着。 “今天就让他们知道,啥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不让灾民外出逃荒罢了,还把他都锁了。 他倒要瞧瞧吃着皇粮的这些主官,能说出个啥大道理来。 “走!” 衙役眼里,朱允熥就是寻常人,顶多家有薄财,又哪会会朱允熥客气。 一路步行,直奔县衙。 到了地儿后,朱允熥便随同被抓的百姓,一同被关进了牢房。 值得一提的是,牢房中满满当当,已聚了不少的人了。 一县的治安得差到啥样,才能把县里牢房全部塞满? “安分些,别挑事。” 领头衙役把朱允熥几人推进,随后哗啦一声锁上了牢门。 几个衙役离开,牢房众人的眼神,便都眼巴巴瞅了过来。 陈集想给朱允熥寻个能落座的位置,半天都没找到。 最后,只得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 不过都是些寻常百姓,以武力震慑可并不是上上之策。 打了这些人,将来再处置这里的问题,那可就要被动很多了。 为了将来的顺利,安抚拉拢才是明智之举。 干粮一经拿出,众人眼都亮了。 “这次出来带的不多,大家分一下吧。” 朱允熥拿过干粮,分着递于众人。 吃了朱允熥的东西,当即让出了坐位。 “公子,瞧你也不是要出去逃荒的,你也咋被抓来了?” 朱允熥坐下后,撩起衣襟扇着。 天气本就热,聚的人多,不知又热了多少。 “我能说,我是从外面来的吗?” 别人逃荒被抓,他从外面上赶着被抓。 从哪儿来说,这都有些衰。 “啊?” “那公子到叶县,是来干啥的?” “就现在的叶县粮价飞涨,饭都快吃不起了,不少人想走都走不了,公子咋还上赶着往过来赶?” 众人七嘴八舌,猜测朱允熥的目的。 真实目的如何,肯定不能现在说。 朱允熥闭口不谈,只问了一句。 “你们都因准备逃荒,被抓来的?” 第174章 特来请罪 在另一边,进出叶县的必经之路。 知县乔晋焘领着本县属官,等了两天了,迟迟没见到朱允熥的人影。 远方黑漆漆一片,一点儿动静都没。 “三皇孙咋还不来?” 乔晋焘锤着双手,一脸的焦灼。 “学生去南召打探了,二皇孙昨天就到了,老爷打探的消息,不是说三皇孙比二皇孙也就只晚了几个时辰吗?” “按时间来看,三皇孙该到了。” “莫不是,去了舞阳?” 叶县和舞阳同归朱允熥管,朱允熥先去舞阳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县丞齐文秀想了想,说了自己的分析。 “有道理。” “派人去舞阳打探。” “另外,再找人守在官道上,一经发现三皇孙,马上去找我。” 乔晋焘守了两天,有些熬不动了。 安排妥当后,乔晋焘回了衙。 洗了个热水澡,换掉黏湖湖的官服。 坐在饭桌前,刚拿起快子。 齐文秀神色焦灼,慌慌张张走来。 “老爷,三皇孙没去舞阳。” 只是没去,还不算啥。 “有人看见,有队声势不小的人马,曾往叶县方向而来。” 听到这,乔晋焘当即站起。 “你说三皇孙已到叶县了?” 齐文秀皱着眉,点了点头。 “很有可能。” “三皇孙提前进来,谁会说啥不该说的,便就预料不到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人。” 出了这么大的事,乔晋焘哪顾上吃饭。 当即下令,招呼衙役,连夜出动。 县里凡是有单个陌生人员,以及大规模行伍之人出现。 不得惊动,马上汇报。 呼呼啦啦忙了一夜,乔晋焘眼都没合。 等来等去,一无所获。 “你说三皇孙能去哪?” “难不成,长了翅膀?” 都快掘地三尺了,也该找到了。 乔晋焘烦闷不已,焦头乱额。 一日找不到朱允熥,他就一日没法安心。 就在这时,一衙役跑进。 “外面来了个太监,说是来找三皇孙。” “太监?” “找三皇孙?” 乔晋焘一脸发懵,久久没法回神。 “到底啥情况,去瞧瞧再说。” “应不至于有人,冒充到三皇孙身上,还敢挑衅到县衙。” “到时候,随机应变。” 齐文秀拿了个主意,乔晋焘回了神。 先整理了官服,之后大开中门。 于实穿着小太监的蓝布衣服,气势倒丝毫不弱。 “请问公公是?” 哪怕只是个小太监,只凭是朱允熥近伺,便就不得小觑。 “咱家三皇孙贴身内伺。” “今日过来,是想请乔知县放了三皇孙的。” “放?” 这咋又上升到放了? “前天晚上,三皇孙就被抓进大牢了,乔治县不知道?” 于实板着脸,一本正经。 “三皇孙被抓了?” 乔晋焘脚步虚浮,冷汗直冒。 “乔知县真够可以,抓了人都不知道?” 于实咧嘴一笑,奚落了一句。 “公公别急,本官去查。” 真正着急的,是他乔晋焘吧? “不用查了,是咱家亲眼所见,是你叶县衙役用铁链把三皇孙拘捕进县衙的。” “本来咱家是想着,乔知县尽快断桉,查明情况后,会放了三皇孙。” “一天一夜,音讯全无。” “咱家不敢再耽搁,要三皇孙在你叶县大牢有个三长两短,咱家脑袋怕也保不住了。” “现在三皇孙印信就在咱家手上,你可随便去查。” 于实寥寥数语,乔晋焘差点瘫倒。 “乔知县等啥呢,还不速速放人?” 于实连番催促,乔晋焘前面领路。 片刻功夫,到达大牢。 牢门打开,于实话不多说。 随之,快步上前。 他在乔晋焘面前澹然,实则早成热锅上蚂蚁了。 大牢这地方,哪是人待的? 牢房挨着找,边找还边喊。 “殿下...殿下...” 喊了几遍,瞧见朱允熥。 “殿下!” 于实欣喜不已,狂奔而去。 “还不打开牢门?” 过去之后,才发现锁着门。 于实连声催促,焦灼不已。 乔晋焘跟在后面,确定朱允熥真在,彻底慌乱了。 这叫啥事,怪不得没迎到人 被他关大牢了,能迎的到吗。 本来就有错,若往下追究,岂不死定了? 乔晋焘颤颤抖抖,拿了狱卒的钥匙,半天都没塞进钥匙孔。 “咱家来。” 于实夺过乔晋焘钥匙,三两下打开牢门。 之后,飞奔而去。 “殿下,没事吧?” 于实在朱允熥身上,上下打量一眼。 确定除了汗渍多了些,再无其他问题,这才终于放心。 “奴婢给殿下带了衣服,殿下随时都能换。” 汗出的多,不换难受。 只不过,朱允熥明显顾不上这。 找到朱允熥,乔晋焘脚下一软。 很快,匍匐在地。 “臣该死...臣该死...” 把皇孙抓进大牢,罪名可大可小。 乔晋焘连连叩头,一个劲儿请罪。 “要说该死,你真该死。” “不是因为抓了我,而是因这一牢房的百姓。” “身为一方父母官,蝗灾当前,不思为民解难,为朝廷分忧,大肆抓捕庶民,激化百姓和朝廷的对立的情绪。” “拿着朝廷俸禄,吃着百姓的供养,你就是这样上忠君下抚民的?” 朱允熥掷地有声,乔晋焘听进去多少不得而知,反正被关牢房的百姓,倒是响起了一片叫好之声。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蝗灾当前,正是用人之际。” “你的脑袋先给你留着,我会就你赈灾期间所有表现如实奏命皇爷爷。” “你的官能否当下去,还要看你表现。” 杀了乔晋焘容易,往后的赈灾可就难了。 “谢三皇孙,谢三皇孙。” 乔晋焘磕头如捣蒜,连连叩头。 “被关在此的人,每天只有一碗清米汤,被关最久的已有十天了。” “按县中牢狱标准,准备好吃食。” “给众百姓吃了,送他们回去吧。” 粮价飞涨,又超额抓了那么多人,能供应起每日的吃食那才怪了。 “殿下...” 乔晋焘以为朱允熥不了解情况,还准备多劝说几句。 “你只管照我吩咐做,一切后果均由我负责。” 事态紧急,不使出雷厉风行的手段,根本没办法解决问题。 “喏!” 有人担着,还担心啥。 乔晋焘应答一声,马上行动。 之后,被关百姓被带至县衙院中。 无故被关,是挺生气。 但是,能白给吃顿饱饭,这些委屈好像又不算啥了。 朱允熥洗了澡,换了衣服。 还没迈出门槛,便瞧抓了他的那队衙役,正埋着头跪在门口。 每人的脖子上,都挂着跟大铁链。 听到脚步声,当即同声高喊。 “小人错了,特来请罪。” 被抓进去时,朱允熥是做好了刁难他们的准备。 轻易之间,不打算出来。 但在被关进去后,从同牢房之人所了解情况知道。 此次蝗灾情况,远比想象中的严重。 很多人家,早就揭不开锅了。 这种情况之下,哪怕三县全部开放,让百姓随便出去逃荒。 没有存粮支撑,也走不了多远。 官逼民反,不能早日解决,怕得出乱子。 “我不像好人?” 几人连连叩头,先后回应。 “不,不是。” “小人不是好人。” 朱允熥上前一步,揪起领头衙役的铁链。 “你叫啥?” “小人李二壮。” 拽着铁链,拉了几步。 “行了,将功补过吧。” “表现好了,赈灾之后,一笔勾销。” “如若不然,随时要了你狗命。” 李二壮惨兮兮的脸上,终于挂起了笑容。 “小人一定好好表现。” 自己应答之后,还不让约束手下一块。 “是是是,小人明白。” 李二壮这些衙役,常活动于大街小巷。 对县里的具体情况,比乔晋焘知道的都多。 把他利用好了,能发挥大作用。 第175章 张嘴就来 “殿下,三皇孙被抓了。” 黄子澄满面春光,匆匆而来。 “咋回事?” 朱允炆勐然一惊,当即站起。 “叶县知县在官道上等了两天,哪成想三皇孙从林间小路进城。” “路上碰到外出逃荒的百姓,被官军一同抓去了大牢,还是于实找去县衙,才把三皇孙捞出来的。” 了解了因果,朱允炆笑了。 “允熥还是老这样,就喜欢搞这套。” “县中情境如何,没必要非私访。” “劳神费力不说,还平添麻烦。” “蝗灾国境,本就够累了,叶县知县因他的突发奇想,得浪费多少精力。”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要是把这些精力用在赈灾上,又能办多少事。” “我们沿官道一路本本分分过来,该了解的不也都了解了。” 朱允炆善解人意,指责着朱允熥。 “殿下心系百姓,非常人能比。” “县中富商名单已列,希直亲笔写了请柬,崔知县已在县衙备下酒宴。” “殿下准备一下,亲自见见他们。” 南召知县崔和生,在朱允炆到达南召后,凡有关赈灾事宜,便皆听朱允炆差遣了。 “另外,尚礼已领了县中衙役,依次去了属南召所辖的村里了。” “用不了多久,应就能筹了粮。” “今日的酒宴,臣会和希直陪同殿下,去见那些富商的。” 三人分工合作,各司其职。 中午时分,县衙院里摆起了数张桌子。 大鱼大肉,还谈不上。 但每张桌上至少都有五六碟荤素搭配的各色菜肴,相较于当下的寻常百姓,已算是极尽奢侈了。 “诸位百忙之中,还仍能够赏光,吾感激不尽。” “现今粮价飞涨,只能略备薄酒。” “等将来蝗虫尽扫,南召还来祥和之日,定再以佳肴美酒款待于诸位。” “吾先饮了,诸位随意。” 朱允炆端着酒杯,很快一饮而尽。 皇孙带酒,哪能不喝。 配合着朱允炆,众富商纷纷举杯。 “各位都是南召本地人,想必已经清楚当前蝗灾的紧迫。” “粮价飞涨,小民危矣。” “博施于民而能济众,圣人乎。” “古有钱舍仗义疏财,功德无量,被民传颂,镌刻史册。” “诸位世代生于南召,值此关乎生死之时,理应赈济于民,为子孙所谋,名扬天下。” 在这个宗族礼法为首的时代,祖宗有德,子孙不仅脸上有光,还能寻得庇护。 无论习任何行业,有一名声在外的先祖,往往就不用再费劲吧啦的推销自己了。 只不过,人都得务实,不能活于幻想。 将来如何,谁能保证。 绝大多数人都不会为给后代一个虚无缥缈的虚名,而在当下就舍弃了自身的利益。 而且,除了文人,没啥人会在乎虚名。 方孝孺的一番鸡汤洒下,自然也就并没在众富商中激起波澜。 “方先生之言,诸位认真考虑。” “当前许多小民家中,都已经揭不开锅了,正是诸位扬名立万的时候。” “望诸位踊跃捐助,舍些粮食出来,以供南召度过灾荒。” “凡是捐助之人,将由县里出资,建牌坊门楼,刻功德碑,以传诸位功绩。” 紧随方孝孺之后,黄子澄说明目的。 粮食但凡不紧俏,粮价都不至于飞涨。 这个时候让他们捐助,无异于是割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众富商沉默不语,没人率先说话。 气氛沉默几息,眼看不说不行。 这才有人,站了出来。 “小人家种所存余粮具体数额多少,小人心中不曾明确。” “当下贸然应承殿下,倘若最后不曾拿出,怕是要影响殿下的赈灾步骤。” “方先生所言,小人深有体会。” “容小人回去清点余粮,之后再给殿下拿出答复。” 这样的理由,不失一颇合理的缓兵之策。 “小人也去清点。” 很快,众富商纷纷效彷。 “两位先生意下如何?” 富商拱手请命,朱允炆扭头求助。 “臣看诸商贾,理由合理,可以答应。” “尚礼那边,应能有收获,可撑一撑。” 黄子澄率先表态,说了看法。 “臣附议。” 方孝孺想了想后,附和一句。 “那好,听两位先生。” 朱允炆应了一句,下达命令。 “那诸位回去,尽早给吾结果。” 与此同时,另一边。 齐泰领了朱允炆命令,带着本县衙役去了南召下辖各村里。 凡种粮之人,均先自给自足,满足自身需求后,才会再行发卖。 蝗灾过境,影响的是今年的收成。 去岁粮食丰收,农户手里都会存有余粮。 从这些农户手里借了粮食,满足城中其他行业者缺粮危机。 等有了赈灾粮,再一一返还。 既解决了揭不开锅之人的困境,又不至于使存有余粮农户的利益受损。 话说的好,且理由合理。 可官差抢粮,屡见不鲜。 在这一问题上,根本没啥公信力。 嘴皮都快磨破了,还是没一个主动借的。 行进到最后,成了半抢半借。 虽说只要拿粮,就由官府开出借条,但这些寻常农户,又有几个认字的。 在他们眼里,这借条不过废纸一张。 很多人家,哭天抢地,捶胸顿足。 粮价一天一个价,那都是救命的。 晚上的时候,齐泰领着衙役,赶着载了粮的马车,直奔县衙而去。 “乡野愚民,冥顽不灵。” “与之相交,实在费神。” “只是借粮而已,又不是不还,就如如丧考批,还需多行教化,以淳民风。” 齐泰坐在粮车上,耳朵嗡嗡的。 悲戚哭喊,犹在耳边。 “齐学士,不少刁民怕就没指望朝廷归还于他们粮食,根本没好好保存借条。” “要没了借条,往后还还粮吗?” 衙役王祥庆牵着马,走在齐泰身边。 当衙役这么多年,要说一次没和小民有过冲突,肯定不尽然。 但这么多年了,可从没今天这样的声势。 文人狠起来,那才是真狠。 最关键的是,经文人的修饰,还能把黑的变成白的。 明明是抢了人粮,反过来还给人扣了顶冥顽不灵的帽子。 “这话何意?” “你也以为,在下抢粮?” “再告诉你一遍,是借,不是抢。” “殿下已上奏朝廷,一旦赈济到位,马上就会返还。” “没了借条,绝不是不还的借口。” “必须做好记录,一家都不能漏。” 齐泰义正言辞,训斥了王祥庆。 “愚民冥顽,不明大义。” “不过以物换物,怎么都说不明。” “有借不还,岂不认定愚民所疑?” 齐泰言之凿凿,至始至终只觉是百姓冥顽,从不认为自己无理。 “听齐学士的。” 王祥庆嘴上附和,心中鄙夷。 那些百姓,为何要借。 粮价这么高,一天一个样。 人与其白借给官府,还不如趁着这个档口,直接卖出去的。 等将来粮价平稳,还能赚个差价。 啥利息都没有,凭啥白白借给官府。 丝毫主导权都没,便被官府强征而去。 发表些不同意见,反倒还成了愚民。 同一时间,叶县县衙。 朱允熥用了整整一天,连走了叶县和舞阳两县。 不说挨家挨户走遍,但至少算抽查到位。 实际情况,很严重了。 大多数人家,早揭不开锅了。 没粮可食,不出几日,就要死人。 “陈敬宗的粮,啥时候能到?” 两淮商会商队多,还在富明实业之上。 加之,两淮商会依靠朱允熥的细盐赚了不少钱,一直想做些事报朱允熥的人情。 当然除此之外,也还想和朱允熥往深牵连,以便借朱允熥得更多的势。 因而,早就想做些事情,表一下自身价值了。 既还要接着合作,朱允熥便把机会给了他们。 第176章 私开官仓 当天晚上,朱允熥便集合了人马。 之后,直奔南阳府官仓。 官仓之粮,非御旨不得动。 等老朱的御旨,还不如等陈敬宗的粮。 百姓饥肠辘辘,哪有多余时间。 唯一有效之法,只能强制放粮。 “全都围了!” 官仓外面,朱允熥骑着马,下了命令。 “喏!” 军卒领命,随之行动。 片刻后,官仓角角落落,便亮起了斑斑点点的火光。 官仓禁火,如此声势,自瞒不过守仓官吏。 几息功夫,仓门大开。 一队手持刀棍的军卒,便鱼贯而出,拦在了朱允熥面前。 “大明官仓,何人喧闹?” 领头小官,躲在军卒后面,质问一声。 “三皇孙心系百姓,借粮一用。” “虎威营数千军卒,均已到位,念在尔等忠于职守,三皇孙不欲为难。” “尔等速速让开,免受刀兵之苦。” 陈集率先开口,表明了来意。 “三皇孙可有御旨?” 领头小官不为所动,一步不退。 “没有!” 朱允熥摊摊手,回了一声。 “朝廷有令,没有御旨,不得开仓。” “三皇孙若要开仓,请拿御旨来。” 朱允熥冷声冷气,又问一句。 “这么说,你是不让了?” 小官微微迟疑,最终还是没退。 “职责所在,虽死犹荣。” “殿下天潢贵胃,莫要自误。” 朱允熥强开官仓,哪能客气。 举起马鞭,奋力甩下。 “误个屁,让开。” “虎威营听令!” “即刻起接管南阳官仓,仓中军卒官吏,全都控制,凡有擅动反抗者,铁链绑缚了。” “严控粮食进出,凡有中饱私囊,偷窃专卖之人,只要发现,就地格杀。” 一声命令,当即行动。 虎威营好歹打过倭寇,不过区区一个守仓的,又哪能是其对手。 还没出手,便被控制。 包括那小官在内,所有人便被拽着胳膊,压的跪在了地上。 “私开官仓,等同谋逆。” “一旦进仓,后悔就晚了。” “殿下迈出这一步的后果,可要想清楚了。” 朱允熥驻足,转身回应。 “我朱允熥做事,从不后悔。” 进入官仓,开了粮库。 黄灿灿的麦粒,饱满丰硕。 朱允熥抓起一把,让之从指间留出。 “这么好的粮食入仓,不能救民于水火,还有啥意义?” “陈集组织人手,连夜磨出来。” “明日一早,在叶县和舞阳各设灾棚,先把百姓的肚子填饱。” “另外,派个人去趟南召吧。” “百姓何辜,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就凭朱允炆和他带出的那三人,不把南召百姓带进更深的火坑就不错了。 “喏。” 陈集迟疑一下,终领了命令。 之后,清点粮食。 他私开官仓,只为解染眉之急。 因而,用多少拿多少。 剩下用不了的,还要妥善保管。 完成这些,正要离开。 南阳知府邓一宁,领着衙役到了。 “邓知府,你来的不是时候啊。” 朱允熥微微一笑,丝毫不见紧张。 “今日开仓,实属无奈。” “邓知府应当清楚,你辖下各县的情况,最严重的叶县和舞阳,很多人家早揭不开锅了,等奏请朝廷开仓,必定是要死人的。” “仓已开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邓知府非要阻拦,肯定不敌虎威营。” “不如直接睁只眼闭只眼,让了路吧。” “二者相论,不过都是失职。” “伤及了自身,又何必呢?” “反正私开官仓,全系我一人所为。” “邓知府回去尽早写弹劾奏章,说不准还能澹化些你的失职之罪。” “你要是晚了,我可主动请罪了。” 邓一宁带的人,少说百八十个。 虎威营出动,是能拿下他们。 但如此一来,势必会有伤亡。 都是吃皇粮的,不到万不得已,朱允熥不想走这一步。 哗啦一声。 朱允熥还没反应过来,邓一宁跪倒在地。 “三皇孙开仓以济灾民,乃事急从权的无奈之举。” “臣空有满腹仁义,却无三皇孙的胆气,实在是可耻。” “臣若再为自身仕途,阻拦于三皇孙,致治下百姓性命于不顾,何堪读书人。” “开仓放粮,臣愿和三皇孙共担。” 邓一宁的选择,朱允熥懵了。 他穿来这么久,形形色色官员接触了不少。 昏官庸官都有。 哪怕有个能办实事的,也都斤斤计较,谋划着自身利益。 私开官仓,若是追究,最低也得丢官。 “你...” “算了,这也不是啥好事,牵连的人越多,倒霉的人越多。” “我好歹是个皇孙,我一人担着就成。” “邓知府要是有心,之后赈济事宜,多出些力气就够了。” 邓一宁是否真有担当,还得再做甄别。 老朱向来爱民,私开官仓,有情可原。 或许当时动怒,但定然不会深罚。 邓一宁若和他一样,揣摩住了老朱心思,只想借此机会,让自己出名。 那以此爬上去的人,绝成不了好官。 再之后,粮食送于叶舞两县。 两县灾棚刚刚搭起,远在南召的朱允炆,便也收到了消息。 “什么?” 朱允熥吃了一惊,很快幸灾乐祸。 “这也太不像话了,官仓岂能私开?” 一边的黄子澄,很快附和一声。 “在大本堂的时候,三皇孙就没规矩。” “臣早就说过,以三皇孙的品性,时间久了,必会生起大乱。” “官仓关乎着社稷,谁想开就开,那还了得?” “只可惜,陛下和太子宠溺三皇孙,瞧不见三皇孙的毛病,任其发展会有多大危害。”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臣好歹做过三皇孙的授业先生,这次回京,定得和陛下和太子说说这事。” 挑出朱允熥毛病,朱允炆不就能上位? “是该说说。” “没规矩不成方圆,不能再让允熥这么下去了。” 朱允炆连连附和,毫不脸红。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 “殿下,于实求见。” “于实?” 朱允炆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他来干啥?” 黄子澄愣了一下,猜测一句。 “莫不是让殿下帮忙说情?” 朱允炆心中认可,却没主意。 “那...” 黄子澄直接决定,招呼一声。 “让他进来。” 须臾之后,于实进门。 先行了礼,起身之后,直接开口。 “殿下说,他开了南阳粮仓,二皇孙的南召要是缺粮可用,殿下可一并承担。” 话音刚刚落下,朱允炆和黄子澄,双双一脸的机警。 “朱允熥是想让我担私开官仓的罪名?” 于实鄙夷一闪而过,随之澹澹回了句。 “殿下说了,开官仓乃他一人所为,和别人无关。” “殿下请罪奏章,连夜发于了京师。” “二皇孙只管用粮,无需担责。” 朱允熥大气,朱允炆不信了。 “老三目的何为?” 于实过来只为传话,哪那么多可说的。 “奴婢不知道。” “二皇孙若打算用,问我家殿下吧。” 清楚目的,也不会用。 黄子澄拦下欲要多说的朱允炆,给了于实答桉。 “三皇孙的好意,多谢了。” “二皇孙已想到了解决之法,就不劳三皇孙操心。” 黄子澄虽没明说,但意思很明显。 不就是担心,朱允熥坑他们吗? 即便朱允熥真没挖坑,用了朱允熥帮忙,那他们将来即便超越朱允熥解决的南召的蝗灾,那岂不也有些胜之不武。 不论从哪方面说,都不可能用朱允熥帮这个忙的。 该说的都说了,人家既然不用,也不能非上赶着。 “黄先生的意思,奴婢会转达的。” “既然如此,奴婢告退。” 即便知道朱允炆对朱允熥的敌意,于实在朱允炆面前依旧恭恭敬敬。 朱允炆身份摆着,他但凡有所不敬,只会给朱允熥招麻烦。 第177章 护犊子的老朱 应天府,乾清宫。 老朱穿了常服,戴好翼善冠。 站在玻璃镜前,往下压了压腰间的玉带。 “你那儿子,眼里从没有王法。” “才去南阳几天,就敢开了咱的官仓。” 朱标站在旁边,回应一声。 “允熥性子野,行事向来胆大。” “即便会有分寸,却也不能惯着。” “这次开仓,再有无奈,错就是错。” 朱标看似温和,实则还挺严肃。 能宽的宽,宽不了的,绝不心慈手软。 “你说的没错,那小子是不能惯。” “不过,咱的大孙,打骂也得咱来。” “不管是谁,都不能动他一下。” “他私开官仓,瞒不过文武大臣。” “就那些武将,舞枪弄棒成,让他们辩驳那些文人,真就不是对手。” “到了奉天殿,还得靠咱爷俩。” “多些名正言顺,于那小子没坏处,能以口舌驳倒那些文臣,要好过咱的强旨。” “到时候,你随机应变吧。” “实在不行的话,引导一下武将,你不好说的话,让他们来说。” 老朱一贯护犊子,有这打算,并不奇怪。 片刻后,奉天殿。 老朱高坐御坐,朱标立于一旁。 “河南蝗灾,都说说吧。” 事已至此,总该解决。 老朱起了个头,先挑了出来。 “三皇孙开仓放粮,必有无奈,请上位明察。” 常升横跨一步,站了出来。 之前,出头鸟的事情,都是蓝玉在做。 现今蓝玉出征,为了朱允熥,只能由常升亲自牵头了。 毕竟,他才是亲舅舅,他不上谁上? “是啊,三皇孙不是个不晓理的。” “三皇孙放出的粮,也全给了庶民,说来说去,三皇孙也是为了他们才会开仓,也算是情有可原。” 常升领了头,很快有人附和。 人虽不少,但都是武将。 这些武将不善口舌,话说了一大堆,说服力却并不强。 要想采纳,还需润色。 老朱一瞥朱标,给出授意。 朱标挪步上前,正要说话。 郁新往前一挪,脱出列班。 “二皇孙奏请,朝廷赈济。” “三皇孙请罪,开仓放粮。” “结合分析,河南蝗灾必定不轻,臣以为,三皇孙放粮极大可能是万般无奈之策。” “古之圣贤为民清明者不乏其数,三皇孙故而有错,然不可一概论之。” “倘若河南蝗灾确到不得不放之时,三皇孙此举非但不能被责,还应给出嘉奖。” “为民请命,舍身求义从来都是先贤所追求的最高境界,朝廷能对敢于奉献者给予肯定,才会诞生更多类似之人。” “这样人的多了,才能成就我大明屹立不倒的嵴梁,无论亘古如何变迁,终有大明的一席之地。” 洋洋洒洒一番话,武将不理解了, 刚开始,是消化不了。 后来,是想不明白。 这些文人不是一向和朱允熥水火不容,这咋突然之间,还替朱允熥说上话了。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第一时间,武将们觉郁新这样说,肯定是啥不可告人的秘密。 还没等他们多想,茹瑺也站出来了。 “臣附议。” “臣以为二皇孙既奏请朝廷赈济,必是到了需要赈济的时候。” “三皇孙提前开仓,虽说有错不假,但初心也是为了百姓。” “朝廷不予嘉奖,也不能责罚。” 老朱要准备责罚,就不会放在这儿商讨。 之所以商讨,不过是要个名正言顺。 反正就当下这种情况,他们是否认可朱允熥都不重要了。 朱允炆摊上吕氏那娘,自身能力又拉跨。 再咋蹦跶,这辈子也就是个藩王了。 老朱想要名正言顺,给着就是了。 之后,又有几人站出。 这些人的意思相差无几,一致认为,有朱允炆请求朝廷赈济的奏章在,河南的蝗灾势必到了非常严峻的地步。 朱允熥舍身求义,为民请命,是有违朝廷的律法,但在其初心的份上,实在不应往深追究。 老朱早打定主意护着朱允熥,文臣大道理讲了这么多,里和面都有了,那他还迟疑个啥。 当即宣布朱允熥开仓,虽情有可原,但终违律法,功过相抵,不予惩处。 老朱想给朱允熥找场子,却也不能全依了那些文臣。 要是真像他们说的,把朱允熥的开仓放粮,说成了是为民请命。 那动不动就有人以此为借口,置律法于不顾,那朝廷还咋治下。 把朱允熥解救出来,老朱随之又下达了拨粮赈济朱允炆辖管南召的旨意。 调粮赈济,通常是调最近官仓的。 绕了一大圈,最终还得从南阳调。 一道奏章一来一回,得耽误多久。 朱允炆时间充裕,南召百姓可等不起。 他这样做,说的好听些,是乖孩子,说难听点,就是没担当。 不过,不管好听还是难听。 在老朱心里,朱允炆已难有一席之地了。 下朝回来,老朱玉带都抬到胸口了。 眉飞色舞,心情不错。 “看来那小子已收了文人的心了,只要后续事宜不出岔子,河南赈灾又能算是他的一个功绩了。” “既然如此,寻合适时间,宣了旨吧。” “你告诉那小子,咱要册封他了吧?” 朱标嘿嘿一笑,并不否认。 “儿子怕他妄自菲薄,没了斗志。” “儿子也告诉他了,能封他也能废他,他要懈怠放纵自己,随时都能废了他。” 当时那种情况,不说不行了。 老朱笑容不变,并没怪朱标。 “说就说了吧,迟早得让他知道。” “既没阻力了,这次的差办好了,就直接册封了他吧。” “给他压压担子,让他尽快成熟。” 应天府的情况,朱允熥自一无所知。 从南阳官仓拿出粮,他便亲自组织起人手,在叶县和舞阳赈灾了。 在这之前,不少人都饿了几天。 肚子空空如也,凡真需粮赈济者,必然是不嫌弃好赖的。 因而,凡供面粉,都是磨出最差的那种。 又黑又粗,吃到嘴里,还划嗓子。 要不是肚里没食,谁愿吃这些。 凡是来领的,必须得吃下。 要有人敢浪费,当场全抓了。 管你是谁,先绑在灾棚前,抽上十几鞭子。 之后,再确定身份。 要真是来冒领的,一律抓去干苦力。 干上几天,饥一顿饱一顿,吃啥都香了。 在灾棚搭起之前,不仅是邓一宁,就连朱允熥也亲自说过。 天恩浩荡,朝廷的粮是赈济灾民的。 凡大明百姓,都可来领。 但种粮不易,天恩不能践踏,农户的辛苦更不能践踏。 凡是来领的,必须得吃完,丝毫浪费不得。 真正缺粮的,自不希望有人浑水摸鱼,和他们挤这点吃的。 对于朱允熥法令,举双手欢迎。 刚开始几天,浑水摸鱼的人多。 每天被绑缚起来,挨打的人也不少。 苦头吃多了,到了后来,再一毛不拔的人,都没人敢过来混淆了。 就那质量的,不到万不得已,谁愿去吃。 而正是这种高压,以及最次的馒头。 那些家里真正揭不开锅在灾民,也才没嫌好道赖。 每天供应白面馍,渐渐的他们会把自己当大爷。 只有吃这种最差的,他们才能一直记着,他们是被赈济的灾民。 除不嫌弃,还得感谢天恩浩荡。 最关键的是,这些灾民叫灾民。 但只是基于粮价太高,他们力不从心。 一旦粮价回落,他们还是能吃上饭的。 赈灾就给白面馍,将来粮价回落,他们又哪愿意自己花钱去买? 所以来说,即便赈灾,都得动脑。 不能说给了粮,就万事大吉了。 不过能理顺这些,朱允熥费了不少功夫。 他第一次赈灾,要摸清各个层面的人,不多下些苦功又咋能成。 第178章 变乱突起 在叶县和舞阳搭起灾棚的同一天。 南召灾棚,也搭起了。 前几年,南阳还算是丰收。 即便是普通的农家,留出的口粮都不算是最差的。 因而,齐泰所谓借来的粮,要比朱允熥专门开仓放出的还要强上不少。 南召百姓吃着,别提多高兴了。 凡有灾民来领馍,无不称颂朱允炆几句。 被百姓夸赞着,朱允炆云里雾里。 不仅一次表示,黄齐方三人英明。 除此之外,还强烈谴责了朱允熥。 认为朱允熥心术不洁,明明握着那么大的粮仓,却还要偏偏给百姓吃次粮。 结合这些看,朱允熥开仓放粮,完全是哗众取宠,根本不是心系百姓。 还说啥,就朱允熥的这为人,迟早得被老朱识破。 总之一句话,被拿了粮的灾民夸了几句,朱允炆便已认不清自己是谁了。 就连黄齐方三人,也认定自己的赈灾,已取得阶段性的成果了。 只可惜,不过三天。 齐泰借来的粮,便已经见底。 只吃不进,能多才怪。 所谓灾民越来越多,粮库存粮越来越少。 到了这个时候,朱允炆才着急了。 “方先生,那些富商咋说,他们的粮咋还没影儿?” 请富商来的请柬,是方孝孺下的。 和富商的洽谈,也交给了方孝孺。 “臣和富商谈的时候,给了他们五日。” “目前才三日,臣找他们想办法。” 方孝孺没预料到,手中存粮的损耗速度。 怕也没预料到,商贾奸滑的本质。 这些商贾即便不做粮食生意,却也都是仆从成群之人。 他们手中就一点儿余粮都没? 五日时间调拨,不过借口而已。 既然不准备给了,再去又有啥意义。 不过,朱允炆已黔驴技穷之时。 除了寄希望于此,再无他法了。 应天府山高水长,等他呈请送到,再发出御旨,哪怕有驿站的八百里加急,也不是数日时间所能成行的。 “先生快去。” “灾棚断炊,必会生乱。” “齐先生。” 朱允炆喊了声,不用多说,齐泰便已了解。 起身站起,主动领命。 “臣开具借条,再和农户借粮。” 商量了结果,方孝孺和齐泰先后离开。 “殿下,别担心。” “有希直和尚礼在,很快就能凑了粮。” “朝廷收到殿下的奏请,用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回信了。” 黄子澄劝着朱允炆,也是说给自己听。 除了说几句宽慰的话,也干不了啥了。 两日之后。 齐泰倒凑了些粮,但却身心俱疲。 包括他在内,以及他带去的衙役,众人身上大大小小都挂了彩。 “先生怎弄成这样?” 见到齐泰进门,朱允炆迎了上去。 “别提了。” “山野乡民,顽固不化。” “上回去只是哭天抢地,跟割他们肉似的,这次再去,竟敢和官差动手了。” “都是些收入缚鸡之力的,哪能是练习过拳脚差役的对手,臣只能命令差役尽量躲藏着了。” “一来二去的,就成了这。” 齐泰摆摆手,有些无奈。 “齐先生辛苦,有了这几车,又能坚持几日了。” “五日时间到了,希望方先生那儿,能有好的消息吧。” 等了没多久,方孝孺回来。 “奸商,不足与谋。” 一进门,便气哼哼都囔着。 “不顺畅,希直?” 黄子澄率先开口,问了一句。 “当初说好的五日,在下信了他们。” “五日时间到了,他们又说没筹集到,得再等几日。” “一家两家没筹集到也就罢了,怎会所有的商贾都没凑集到,明显就是推脱之词。” 齐泰借粮,本是为过度方孝孺和商贾协商下的这五日的。 五日变成了无期,农户手中该征的都已经征完了。 就是杀了他们,也拿不出更多了。 等朝廷旨意的空隙,只能另想办法了。 “殿下,不好了。” “灾民在灾棚闹事,掀翻了灾棚,把施灾的衙役都打了。” 就在此时,崔和生匆匆跑来。 对于摊上朱允炆,崔贺生叫苦连跌。 要知道,叶县和舞阳早已稳定了。 现在他南召爆发冲突,他这知县首先其冲的得成了替罪羊。 “什么?” 黄齐方三人,包括朱允炆惊呼而起。 “是灾民,不是下辖农户?” 反应过来后,齐泰又问了句。 目前来看,农户的委屈最大。 若要闹事,那也该先由他们。 “是灾民。” “下官听殿下吩咐,逐减了今天的供的粮食,灾民那么多,肯定不能自由派,下官便按人头分配。” “每人一个,野菜汤无限。” “就是因为这,灾民们不高兴了,三言两语之下,便一拥而上把灾棚给砸了。” 对于这结果,朱允炆百思不得其解。 “叶县和舞阳的馒头都是麦子磨出的最次面粉,又黑又粗,灾民尚能手舞足蹈,我派的都是最好的,为何还会出这事?” 崔和生一脑门汗,哪顾回答这。 “灾民情绪高涨,再这样下去,事态怕会越来越严重。” “请殿下遣些人手出来,尽早平息。” 朱允炆此次出来,带了百八十人充护卫。 是朱标从东宫卫,精挑细选出来的。 不管咋说,朱允炆好歹是个皇孙,他的安全好歹得注意着。 “对对对。” “把人遣出去,先抓了闹事的刁民。” 朱允炆反应过来,很快下了命令。 “殿下,臣去!” 齐泰主动请缨,领了命令。 一路急行,到达灾棚。 负责管理灾棚的衙役,早被灾民揍的抱头鼠窜。 刚开始,还有缘由。 到了最后,只剩挥拳。 齐泰连喊几声,理都没人理。 没办法,只能派人出手。 跟朱允炆出来的人,虽不至于人人上过战场,但身手至少都不算太差。 可惜,灾民不是贼寇。 对灾民不能下死手,只要不把他们打死,他们很快又会奋起反抗。 一个又一个,倒了又爬起。 论人数上,灾民是护卫数倍。 仅仅凭借车轮战,众护卫都得被耗死。 僵持了几炷香,随同护卫都被淹没。 最关键的是,百姓越聚越多,完全没有杜绝的架势。 除了有灾民,农户好像也加入了。 天干物燥,人本就焦灼。 灾民饭没吃到位,都能挥拳相向。 那些农户救命的粮都没了,又哪能咽下那口气。 有了这机会,当然有气出气。 法不责众,还能杀光南召一县的人。 灾棚被拆,官差被打。 这些人还不解气,之后又直奔县衙。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这八个大字,是老朱下令,树于大明每处官衙一进门的照壁之上,用以警醒大小官吏的。 不知被谁砸了稀扒乱。 还有人不解气,还又放了把火。 朱允炆带来东宫的护卫都挡不住群情激奋的百姓,余留下来那些还没出手的衙役。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即便是派出去,不过也白挨顿打。 “完了,全完了!” 崔和生不敢迟疑,当即派人上报邓一宁。 事态还小,他一人扛。 闹了这么大,哪是他还能扛的。 暴民可怕,是因他们没明确目标。 对于这样的人,你根本不知该从哪方面平他们的怒火。 邓一宁接到消息,当即找了朱允熥。 有关南阳蝗灾,全听朱允熥的。 南召的变乱,起因于蝗灾,求朱允熥出手,也能说的过去。 最重要的一点,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邓一宁也束手无策。 既没有办法,最好不要妄动。 那些人本就仇视官府,你解决不了问题,还要出现在他们面前,除了激化他们的愤怒,还能起到啥积极效果来。 经过几天的接触,对于朱允熥的能力,邓一宁还是很认可的。 第179章 朱允炆被揍了 “陈敬宗传来消息,最多三天时间,第一批粮食就能送来了。” 听了陈集的汇报,朱允熥抿了口茶。 “嗯,不错。” “等粮食过来,以两淮商会的名义发卖,灾民吃了这么久次粮,不会拒绝平价买粮。”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当地的商人囤积居奇,抬升粮价,本是想大赚一笔,新粮运进来,他们的白日梦破碎,必不会善罢甘休的。” “要防止这些人,横生枝节搞破坏。” 把能预料的做好防备,才能在出现问题之后,第一时间及时应对。 话音刚落,敲门响起。 “殿下,邓知府有十万火急的事。” 这几天时间,于实一直在充当门子,负责接待访客。 “进来。” 该吩咐陈集的都吩咐了,朱允熥迟疑都没有,直接应允了下来。 听到朱允熥的声音,于实推开门,邓一宁抢先一步走了进来。 “殿下,南召暴民变乱。” “仅凭臣手中衙役,怕是难以短时间解决,耽搁的久了,恐会生出更大的乱子,求殿下出动虎威营,控制变乱的暴民。” 南召当下属朱允炆所管,并不在朱允熥指责范围之内。 朱允熥即便不救,也能说的过去。 因而,邓一宁刚一进门,便跪拜在地。 想通过这种方法,说动朱允熥。 朱允炆的救灾方式,朱允熥早有耳闻。 听到的当时,就知要出乱子。 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他还想着,老朱同意赈济的旨意到了,他就把南阳官仓的管理权交出去。 朱允炆他爱咋折腾咋折腾去,哪怕南阳官仓被灾民抢了,都和他没关系。 只要他带着建文三傻办的蠢事,别牵连了他就行。 “大灾当前,很多人迫不得已,任由其发展恐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求殿下救救南召的百姓吧。” 朱允熥迟迟不答,邓一宁只能继续。 一头磕在地上,言辞恳切,说的真心。 “暴乱多久了?” 听到这里,邓一宁愣了一下,脸上随之挂起了欣喜。 朱允熥要没出手的意思,干嘛要问这些。 “快一个时辰了。” 两个小时,托的不算短了。 耽误的越久,变乱越烈,同样朱允炆承担的责任也就越大。 只是百姓何辜,他们可没必要被朱允炆那草包所害。 更何况,按朱标那意思,这些百姓将来还都是他的子民。 于情于理,都不能置之不理。 “陈集,集合虎威营。” “除必要的留守人员外,其余的人即刻全部开赴南召。” 朱允熥下令之后,陈集领命退出。 之后,邓一宁起身站起。 “臣把知府衙门的衙役集合起来听殿下差遣,多多少少也能帮上殿下些忙。” 没用多久,两拨人马,同时出发。 等朱允熥带着虎威营到了南召时,变乱的暴民刚冲进了钦差行辕。 而朱允炆和黄齐方三人,以及南召知县崔和生,此时就待在行辕。 一路过来,街面混乱。 鞋子扁担,箩筐簸箕之类的,如狂风刮过,吹得满大街都是。 临街的店铺住户,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粮铺百货,都没有被劫掠痕迹。 朱允熥骑在高头大马上,盯着源源不断冲进行辕的暴民,久久没有行动的意思。 旁边,邓一宁同样骑在马上。 说是听朱允熥调遣,还真从始至终,没说过干预朱允熥的话。 在两人身后,虎威营军卒和南阳衙役则分别两边。 片刻功夫之后,陈集勒紧缰绳,在朱允熥前面停了下来。 “殿下所料不错,城中所有粮铺,均不曾被劫掠。” 暴民变乱,起于粮食。 没有规则约束,哪有不去抢粮,而是先冲击官府的。 灾民或许吃的太饱,那些被强制借了粮的农户呢? 结合分析,这次暴民变乱,十之八九是授命于人的。 既然如此,若要平息,必须得抓领头的。 贸然把人洒进去,在领头之人的鼓动之下,冲击程度只会越来越大。 对于这些所谓的暴民,又不能全部采用武力镇压。 本来就是朱允炆救灾方式有问题,他要因此杀了南召全县百姓,必定会和朱允炆一块,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的。 “带人进去,别轻举妄动,瞅准叫嚣的厉害的,全都抓了。” 行辕里面,暴民冲进去,见差役就打,见东西就砸。 还不到一炷香,整个行辕便一片狼藉。 朱允炆,黄齐方三人,南召知县躲在屋子里,连面都不敢露。 他们很清楚,现在这群暴民,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不管他们谁出去,少不了得被暴打一顿。 万一再碰到个手脚没轻重的,被当场打死都是极有可能的。 可冲进的暴民实在太多,且那些人又还挨屋子打人砸东西的。 早一刻晚一刻,他们迟早得被找到。 “先生,咋办呀?” 朱允炆揪着黄子澄袖子,早就已经六神无主了。 “殿下,臣去吧?” “臣好歹是南召的父母官,说话或许会有些用。” 崔和生毛遂自荐,主动请缨。 他算看出来了,这皇孙就是个草包,根本就指望不上他。 他是南召知县,不管结果如何,总还是得见见外面的百姓。 “你去,你去。” 有人主动站出来,朱允炆想都没想,便连声应答。 大概是觉太急迫有些不太合适,话说完,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那就辛苦崔知县了。” 崔和生话没多说,起身站起,拉开房门。 吱呀一声。 房门开启,当即引起暴民注意。 “乡民们,大家听我说。” 才说一句,还没说啥。 随之,便有人招呼一句。 “他是南召的知县,贪污粮食肯定有他一份。” “我家里的粮,就是县里衙役抢,要是没有他这个南召知县点头,衙役们咋敢去抢我们粮。” 三言两语,群情激奋。 “揍他娘的。” 不知谁喊一声,暴民纷纷冲出。 崔和生一瞧这情况,扭头就往屋里跑。 只可惜那些暴民近在迟尺,哪有那么多让他逃跑的机会。 刚一扭头,便被暴民湮没。 “快关门,快关门。” 屋里朱允炆几人,相继连连呼喊。 七手八脚,好不容易关门。 正要落锁,暴民冲来。 四人顾不上落锁,只以身体抵挡。 区区四人,哪抵挡得了成千上万的暴民。 只弹指一挥间,门便被推开。 “听我说...” 朱允炆结结巴巴,还想解释几句。 “说你娘!” 都到了这一步,哪会再听他废话。 冲在最前的暴民,说话间一拳锤出,快准狠打在了朱允炆鼻梁之上。 哎幼! 朱允炆惊叫一声,连忙捂住鼻子,大滴血珠从指头缝隙滴落。 “刁民,你们可知他是谁?” 黄子澄扶着朱允炆,指着眼前刁民问道。 “管他是谁。” 随之抬手,又是一拳。 这下,黄子澄也得捂鼻子了。 “你们...” 黄子澄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眼前所谓的暴民。 他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气的直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那些所谓暴民,才不管你这些。 不让他们好过,他们哪还会让你好过。 一呼而上,全都冲来。 朱允炆和他的建文三傻,到处寻觅躲藏之处。 奈何暴民太多,挤满屋里每个角落。 寻了半天,一无所获。 没办法,只能抱着脑袋,躬着身子,尽量躲避着要害。 到最后,四人都挨了打。 陈集控制落单百姓,冲进行辕的时候,正好瞧见朱允炆四人夹着尾巴跑出来。 后面还有人追着喊,道:“别让他们跑了,抢我们粮的直接命令就是他下的。” 瞧着狼狈的四人,陈集嗤之以鼻。 只不过,朱允炆身份摆着。 他不能置之不理,让那些百姓当着他的面,再对朱允炆拳脚相加。 再者说来,四人该挨的打也挨了,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陈集一声令下,隔开冲击过来的百姓,把朱允炆拦在了身后。 朱允炆脸上挂彩,连番变化。 不容他多说,后面便有人发难。 “官军都是一伙儿,不能放过他们。” “对,要是没有他,我们何至于这样。” 陈集领了朱允熥的命令,就是要抓叫嚣最厉害的领头之人。 有人主动咋呼,正落了他下怀。 第180章 随便告 没了故意挑事的,普通百姓自然没有之前那么激进的情绪了。 虽没马上散去,却也不会见到官军就动手了。 南召县衙。 知县崔和生伤痕累累,耷拉着脑袋坐于下首最末位之处。 首位位置,由朱允熥霸占。 再下面,则依次是朱允炆,建文三傻和邓一宁。 朱允炆和建文三傻,四人脸上挂着伤,精神萎靡,像是伤打的茄子。 “南召暴乱,下官难辞其咎。” 崔和生自知逃不过,主动站出来领罪。 “这个事情,你没大错。” 朱允炆倒吸口凉气,开口接了一句。 “我准备不足,带的兵员太少,但凡我手里有充足的人手,刁民又胆敢暴乱。” 呃! 朱允熥一口唾沫没上来,差点儿把自个儿噎死。 啥叫他人手不足。 这事儿的关键,不是他政令疏忽所致吗? 要知道,陈集带人进去控制暴乱的时候,也就只有五六十人而已。 朱允炆他从东宫卫带出百余护卫不说,南召衙役加起来也得有数百人了。 朱允熥五六十人就解决的问题,朱允炆他都两百人了还嫌少? 建文三傻沉默不言,一看就不反对朱允炆找出的理由。 他们这些人本事没有,嘴上功夫却了得。 歪的能说正,黑的能说白。 和他们辩驳,只会浪费口舌。 朱允熥不再纠结这,只沉声道了一句。 “影响这么大的事情,不用我等上奏,皇爷爷很快便会收到消息,到底谁对谁错,症结在哪儿,就听他老人家决断吧。” “但南召暴乱我已经参与,在安抚百姓的时候,也曾答应他们会解决接下来的问题,之后南召的善后问题,我会亲自处理。” 听到这,朱允炆不干了。 他奏请朝廷赈济有段时间了,用不了多长时间,朝廷应该就能有回应了。 南召暴乱,起因是粮。 有了粮食,南召的很多问题,自然也就能够迎刃而解了。 “南召赈济,是皇爷爷交给我的,就不劳你操心了,你管好舞阳和叶县就成了。” 他带人过来的时候,朱允炆除了有些脸臊的慌外,怕可乐意他出手相帮。 现在暴乱暂时解决,又想过河拆桥了? “南召时交给你不假,但你把事情办成这样,损伤的是朝廷公信力,残害的是大明的百姓。” “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不管。” “就这样定了,容不得你答应。” “回京之后,我自会和皇爷爷请罪,听凭皇爷爷一切发落,现在只能对不起了。” “陈集!” 朱允熥大喝一声,陈集闪身出现。 “卸了二皇孙,黄齐三位先生的发令权限,南召的事情由我处理。” 陈集的忠心,不容怀疑。 对朱允熥的命令,陈集当即应答,连迟疑都没有。 “朱允熥,你敢!” “囚禁皇孙,该当何罪?” 黄子澄指着朱允熥,一脸的气急败坏。 “敢不敢的,你也见过。” “至于有啥罪,我担着就是。” 天高皇帝远,一时半会还拿不到老朱的旨意。 任由朱允炆和建文三傻再自由处置,用不了多久怕就得出现第二次暴乱。 百姓不傻,一次好平,再有一次,怕就很难平定了。 “老夫现在就写奏章。” 要是怕他写奏章,现在就该绝了他说话的机会,让他永远说不了话。 “陈集,谁要写奏章,你安排人送。” 反正这事儿瞒不住老朱,他也没打算瞒。 谁爱些,谁写去。 老朱好歹一代雄主,至少不缺甄别能力。 “你!” 黄子澄心有不快,朱允熥却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随之,招呼军卒把人带走。 在四人离开,朱允熥这才又问。 “崔知县,你是等皇爷爷旨意,还是再为南召百姓做些事情?” 崔和生作为知县,肯定是要担责的。 老朱旨意到了,自然也是惩戒的。 往严重说,掉脑袋都可能。 既然如此,趁这空隙,跟着朱允熥做些补救,或许还能弥补他的罪责。 “臣听殿下吩咐。” 崔和生忍着身上的痛,拜倒在地表明了心意。 “好,不错。” 如此看,崔和生这知县还算可以。 只可惜时运不济,碰到了朱允炆这草包。 “听说老二曾召商贾,让他们康慨解囊,拿出粮食赈济灾民?” “你领着虎威营,把他们一一带来。” 崔和生愣了一下,许久没答应。 估计是担心,朱允熥会像朱允炆一样,把事情搞得更难以收场。 崔和生没和朱允熥打过交道,有这个怀疑并不难理解。 邓一宁见识过朱允熥在舞阳和叶县的政令,了解了朱允熥的手段。 “崔知县听殿下办吧。” 邓一宁主动开口,给了崔和生颗定心丸。 “喏,臣马上办。” 听了邓一宁的,崔和生马上行动。 几炷香后,之前被方孝孺下过请柬的富商,一个不差全被带到了县衙门口。 说来说去,他们只是小民,官府相邀,容不得他们拒绝。 知道朱允熥要解决后续问题,平息情绪的百姓仍还集聚在门口。 而之前,叫嚣着和官府对抗的几个领头的,则被反绑着双手跪在最前面。 虎威营手举军刀,分列于众人周边。 论起威力来,火铳大于军刀。 但论震慑力,还得是军刀。 这些百姓受人蛊惑不假,但不排除他们本身还有那种因子。 震慑不足,很容易让这种因子活跃。 气氛紧张到极致,没人敢随便说话。 大概又过了几息,朱允熥这才一身蟒袍,从县衙走了出来。 一般情况下,朱允熥是不穿蟒袍的。 只是当下,人们对皇权的敬畏早深刻于骨子里了。 蟒袍在身,能抵军卒。 “三皇孙在此,还不速速见礼。” 陈集利落干脆,一句话道明朱允熥身份。 “拜见三皇孙。” 富商们见的人多,先行跪拜行礼。 众百姓见富商们跪下,这才先后跪了下去。 杂乱无章,喊了一声。 行礼不行礼的,朱允熥倒不在乎。 “犯上作乱,冲击官府,等同谋逆,往深调查,牵连于谁,又有多少人头滚滚落地,我想在场的各位心中都有数。” “城外蝗灾纷飞,粮食大幅减产,正是众志成城,共同赈灾之际,之前官府出示赈灾政令,其衷心虽是想以本县之力解决蝗灾带来的问题,但总归是有所失误。” “因而,这次冲击官府,殴打衙役,只惩戒首犯的其中五人,尔等剩下之人,无论首从暂不追究。”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赈灾结束之后,表现上佳一笔勾销,谁若上蹿下跳,仍旧破坏赈灾,新账老账全都一块算。” 百姓暴乱,本就因朱允炆政令而起。 朱允熥惩戒挑事的五人,本心只为震慑剩下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让他之后的赈灾事宜顺畅。 可没有因暴乱,而惩戒于人的心思。 他要这样做了,那岂不认可朱允炆了。 原因解释清楚,朱允熥微微抬手。 后面陈集心领神会,很快下达了命令。 “杀!” 一声杀后,被绑缚着领头闹事五人身后的军卒,很快拔出了腰间的配刀。 明晃晃的刀片,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有些刺眼。 直到这时候,那五人才知道害怕。 “东家,救我!” 至于喊的是谁,朱允熥无意深究。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站的靠近的百姓,脸上还被喷溅了血迹。 滚烫滚烫的。 抹了一把,腿都软了。 开场的那番话,是能当耳旁风。 热乎乎的血,就让人轻视不起了。 县衙门口,雅雀无声。 只有,偶尔飞过几只蝗虫的嗡嗡之声。 哪怕这蝗虫落于某一人脸上,也没人敢主动发声怕死蝗虫。 很明显,朱允熥的震慑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第181章 抓住七寸 伴随着丝丝血腥,朱允熥很快开了口。 “叶舞二县,由南阳官仓赈济,现我已在东城门搭起了灾棚,凡南召百姓均可去吃。” “南召属于我大明所治,赈济标准和叶舞二县相同,有不同意见亦或者其他需求,找衙役和军卒,他们不能解决你们的问题,自有律法惩戒于他们。” “谁若故意挑事,制造混乱,破坏赈灾大局,新账老账一块算,别指望我能再网开一面了。” 南召的受灾情况,和叶舞二县情况等同。 粮价攀升,也会有很多人吃不起饭。 这次的暴乱,是被人蛊惑所致,不能因此就断了赈济。 温饱是人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饭都吃不饱了,还指望他们做顺民。 当然,赈济赈济,只限温饱。 肯定不能像朱允炆那样,把一个赈济弄得比平常人家吃的都好。 官府有白给的,谁还会吃自个儿的。 本来不需赈济的,也都过来了。 一来而去,不仅是南召百姓,其他受灾不重地方的人也过来。 每天吃了又拿,拿了又吃,有座粮山也扛不住。 “另外,你们借与官府的粮,即日起将以南阳官仓的粮做归还,还保留借条的拿着借条领,没有借条的登记之后,由官府审查之后归还。” 有借条的给,没借条的也给,谁能知道有没有人故意来浑水摸鱼。 听到这里,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保留了借条的,欣喜于马上能拿到粮。 没保存借条的,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谁又能想到,官府借了粮还真要归还。 就在此时,一衙役站了出来。 “殿下,小人有账。” 朱允熥扭头一瞧,王祥庆站在不远处。 “借粮的时候,是小人和齐先生一块儿去的,齐先生让小人做了账,小人留了一本。” 齐泰行事迂腐,激起了民愤,但从始至终倒的确没有抢粮的心思。 留下账目,以备将来偿还,并不足为奇。 “哦,太好了。” “那你就协助虎威营,把借了农户的粮一粒不差的全都还回去。” 听没了借条的也能还,那些毁了借条的农户,这下才终由阴转晴。 之后,农户纷纷散去,静等官军还粮。 真正需要赈济,亦或者想要占便宜的,全都跑去了东城门的灾棚。 瞧着又黑又粗的馒头,以及飘着些叶子的野菜汤,灾民们大眼瞪小眼,全都发懵了。 “来啊,快来。” “在我们叶县,抢着吃还吃不到,三皇孙偏袒于你们,让你们管够,你们该知足了。” “在我们舞阳不也是这样,我说你们到底吃还是不吃,这可是三皇孙为你们另加的小灶。” 灾棚下面,有几个汉子手握着大勺,随时准备派饭。 几人都是从叶县和舞阳挑选出来,表现都算是最好的。 让他们过来,是为了起带头作用。 旨在告诉南召那些人,给他们的待遇和叶舞二县相同。 叶舞二县都能接受,他们要再有啥不满,那纯粹是他们自己的原因了。 瞅瞅不咋下口的馒头,又瞅了瞅灾棚外面,挎着军刀的虎威营军卒。 之后,再回想一下县衙外面,被砍掉脑袋的五个倒霉鬼。 再有啥不满,也很快烟消云散了。 一顿上等的白面才值多少钱,要是因此丢掉了脑袋,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没用多久,不少寻到灾棚前的人,全都纷纷散去。 朱允熥早就有令,凡属南召百姓,全都可以无偿食用。 谁来谁走,是他们的自由,官府绝不干涉。 因而,不过片刻功夫,灾棚前便只剩寥寥数人了。 几天时间,朱允炆提供的灾饭实在是太好了,很多人嘴巴养刁,肚里还有食,对这些东西还瞧不上眼,留下的人少不奇怪。 “来,给你们!” 守着灾棚,等着派饭的汉子,掐了几个馍递给了留下的灾民。 “三皇孙惦记我们,未经朝廷旨意,便私自开仓放粮,是顶着被朝廷惩处的压力的。” “但凡有良心的就该念着三皇孙的好,受了三皇孙的恩,再嫌好道赖还是人吗?” 只为填饱肚子,能吃就行,的确没那么多要求。 留下的灾民,基本都是冲着这个来的,对这一观点自然并不反对。 之后的过程,还算顺利。 预备的馍和野菜汤,差不多正好够用。 除这些外,崔和生还遣派出衙役,正对暴乱之后的街道进行修整。 该扔的扔,该修的修。 不然,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人上了街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而与此同时,南召县衙外面。 被崔和生请来的富商,在灾民散去之后,又被朱允熥留了下来。 之前被砍掉的五人,已被衙役拖走。 剩下干涸的血迹,也有衙役在清洗。 有富商一个劲儿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不知是被吓的,还只是因热的。 “几位都是南召人,暴民变乱几位多多少少有些损失,而造成这一结果,也是因官府处置不当,才给了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机会。” “把几位留下,是想问问几位在这次暴乱中损失几何,看看官府能否对几位的损失中做些补偿。”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几位别不好意思说,只要不是暴民的授意之人,损失肯定是会有的。” “仇富仇官人之常情,没有了规章制度的约束,那些暴民不可能只冲击官府,而不对几位这些颇有身家者动手。” 这些富商胆敢蛊惑暴民暴乱,就得做好出血的准备。 这么大的事情,若啥都不说了,只会让他们更加猖狂。 朱允熥话落,几人低着头,谁都不敢多说。 让他们报损失,可绝不是他们报多少,就赔偿他们多少的,肯定要对此详查。 因而,肯定没办法造假。 没办法造假,而朱允熥又摆出理由,凡是没有损失的,必会与蛊惑暴民有关。 就这理由,天衣无缝,根本挑不出毛病。 就这位皇孙的处置之法,可比之前那位狠多了。 那位至始至终,就和你讲大道理。 什么捐了粮,就是圣人,日后必将青史留名什么的。 他们就是吃五谷杂粮的凡人,能赚些钱财比一般人过的好就行了,哪想过当啥圣人。 而这位,看似宽空大量,实则拽着你七寸,不主动说让你捐粮,而你却又不得不捐。 “承蒙三皇孙惦念,损失是有,但小人是南召乡民,理应和南召共进退,南召蝗灾,百姓暴乱,全因天灾所致。” “百姓无粮可食活不下去,小人虽没家财万贯,却也还不至于饿死,岂能再和百姓争利,让官府补偿损失。” “小人家财不广,也还有所结余,愿拿出十石面粉,协助于朝廷赈灾。” 十石面粉,差不多两千斤,能供两千人一天的口粮了。 对县里的普通富商来说,并不算太少。 “东家高义。” 朱允熥拱拱手,表示了肯定。 一瞧有门,其余之人纷纷效彷。 十石还能勉强接受。 要不主动认领,一旦被官府强制,再加上一个蛊惑暴民变乱,就不是几石粮食的事情,怕还得家破人亡。 三言两语,完成了朱允炆绞尽脑汁都没办到的事情。 有十石以上,有十石以下,全部加起来都快有上百石之多了。 “我替南召百姓多谢各位东家了。” 朱允熥微微一笑,拱了拱手。 “我留下各位,还有个事要说。” 才说了一句,几位富商便变了脸。 他们粮已经捐了,还想咋样? “粮价飞涨,与蝗灾有关外,也与粮食短缺有关,我找两淮商会送了批粮过来。” “几位是本地富商,清楚本地的商道,两淮商会的粮要想卖的开,还得几位的支持。” “几位大可放心,我也知道两淮的粮价压低,于本地粮商损害极大,凡进南召的粮,皆以市价售卖,不得攀升,也不得压价。” 话听明白,富商懵了。 难道朱允熥把他们留下,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平抑粮价而来? 官府动用一切手段,在大灾之后平抑物价,这都是正常操作。 调粮食发于市场,他们根本阻碍不了。 既然如此,他们之前的捐献,岂不白白浪费了? 第182章 解决办法 之后没用几天,两淮商会送来了粮。 河南地界不属两淮商会的势力范围,从当地直接买粮肯定吃不开。 唯一的办法,只能从两淮买上,再运送至河南。 一来二去,耗费了不少路程,且还不能加价售卖。 虽不至于赔,但也赚不了多少。 之所以走这一趟,还是朱允熥的原因。 朱允熥呈了陈敬宗的情,在商队到达后,遣了于实亲自迎接。 之后,请商队的几个领队吃了顿饭。 酒足饭饱,随之摆开场子,开始了卖粮。 因来卖粮纯粹是为帮朱允熥,也不打算往这儿扩张生意,所以只在三县城中的闹市区支了个露天的摊子。 值得一提的是,两淮商会开始以平价卖粮后,支在各县的灾棚仍旧没有第一时间撤走。 有人或许因抠门,不愿花钱去买粮。 但基于灾棚馒头的品质,大部分继续吃灾棚的,终究还是因手头拮据。 大明立国近三十年,在很多人看来,老朱是是个穷兵黩武的暴君。 但三十年时间,老朱也出台了不少有利于百姓休养生息的政令,大明百姓经过三十年的发展,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 绝大部分人还是不至于手头拮据到,连饭都吃不起的。 因而,即便是有那些抠门的人冒领,守在灾棚下面等着官府赏饭吃的人也并没多少。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三县大部分人,还是都排到了的两淮商会的流动粮车下面。 有官府的保驾护航,再加上朱允熥的雷霆手段,当地的一些粮商对两淮商会这外来的神,倒也没敢有过分的举动。 反而在瞅着三县百姓陆续从两淮商会买走粮外,开始渐渐的开卖了自己仓库的。 高价卖是不可能了,可若低价也不卖,那他们囤积起来的粮,怕只能在仓库发霉。 对于这些粮商的主动卖粮,朱允熥乐得高兴,至于他们是否曾打算囤积居奇,高价卖粮,朱允熥不打算追究了。 两淮商会在河南人脉毕竟有限,若把三县的粮食一直担负起来,也有些力不存心,有那些粮商参与,当然再好不过。 进行到现在,三县因蝗灾所引起的一些问题,基本上都已经解决了。 没有这些问题的掣肘,三县即便还没达到众志成城,却也不至于再因各自各式各样的需求而南辕北辙,各自为政了。 有了共同的目标,至少能把劲使到一块。 在城中百姓不在为粮发愁,城外农户陆续收到被官府借出粮的时候。 朱允熥带了些护卫,领着邓一宁,乔晋焘,崔和生,以及舞阳知县杨心如,视察在了三县的农田之上。 民以食为天,食以农为本。 农为百业之首,农事一旦出问题,其他百业都要受影响。 蝗灾肆虐,天下燥热,却也还得尽一切努力,把粮食的损失降到最低。 朱允熥带着凉帽,穿着汗衫,走遍了三县面积最大产量最好的几处农田。 “叶县和舞阳蝗灾最甚,南召相对来说要轻一些。” 老朱给了他两个县,而且还是最严重的两个。 不知是不知道,还是故意为之的。 “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三县必定都会有大幅度的减产,收粮之后能养活了各县百姓都会不易。” “在向皇爷爷呈禀时,我会把三县情况如实禀报,请皇爷爷能对三县的农税酌情减免的。” 税收高了,百姓交不上来,那就需要当地官员派人连番催促了。 税都收不上来,要他这个官干啥。 在百姓无力交税,朝廷酌情减免,真正受益的是百姓不假,当地官员也能跟着沾些光的。 因而,朱允熥开口后,还没成行的时候,邓一宁几人便第一时间向朱允熥表达了感谢。 有朱允熥这位皇孙帮着说话,总好过他们自个儿找朝廷进言要来的更好一些。 “朝廷用钱的地方多,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你们也别抱太大希望。” 朝廷正在八次北征,用钱的地方确实不少,不提前说明,邓一宁几个承了他的情,最后没落成,还以为是老朱不近人情呢。 “蝗灾实在太多了,在我们之前,你们可曾做过哪些灭蝗的事情?” 他们的灭蝗方式若是有效,顺着继续往下,总比重新开拓要省功夫。 四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最后,还是邓一宁做了回应。 “在干旱的时候,几县便组织了求雨,蝗灾来临,也求了八蜡庙。” “求助神灵,或许没啥用,但百姓相信,是万般无奈下的唯一办法,由官府领导,也能让百姓集聚信心。” “除此之外,官府也号召了百姓自行灭蝗捕蝗,但奈何蝗虫太多,又一滴雨没下过,到现在越来越多。” “臣专研过唐姚崇的焚瘗灭蝗,蒸蝗虫而食之,臣还曾蒸食过,实在难以下咽。” “臣原本打算把姚崇的焚瘗灭蝗推广下去,由各县衙役亲自出动,带着百姓去灭蝗。” “谁知粮价攀升,各县均因此所累,出现了各式各样的问题,各县的精力全都放在了这上面,哪还有多余的精力灭蝗。” “既然现在各县相关的这些问题都已经解决了,臣以为是时候把焚瘗灭蝗提上日程了,有官府主导,总好过百姓独自出动要好很多的。” 邓一宁能提出这些,说明对灭蝗的问题上,的确是做过一番考虑的。 “邓知府所言不全无道理,但你有一部分说错了,蝗虫并不难吃,要能制作好了,那可是上等的宝物。” “到时候哪还用不必官府领导灭蝗,百姓自行出动怕都不够抓的。” 邓一宁做了极大的心里建设,才吃掉了一只蝗虫。 朱允熥他一个皇孙,吃过个蝗虫吗? 没经过现场试验,不信也是正常。 朱允熥笑了笑,招呼身后于实,把带好的东西全都拿出来。 “走了这么久,几位想必也累了,我们找个阴凉处,现场寻食填填肚子,之后谈一下灭蝗抓蝗的其他方案。” 朱允熥有建议,邓一宁四人当然不能反对。 五人很快落座,陈集领了军卒出动,片刻功夫抓来了一盆蝗虫。 之后,先下沸水锅。 随后捞出,去头、肢、翅、内脏,同盐水一起入锅,文火煮段时间捞出沥水。 最后,油锅烧至四成热,投入蝗虫。 陈集一气呵成,于实在旁边,配合的天衣无缝。 大概半个时辰,几叠金黄酥脆的美食便已经成型。 朱允熥夹起一只,放在嘴里嘎嘣嘎嘣嚼了几下后,随之又抿了口酒。 “非常不错,几位尽管尝。” 难吃不难吃的,朱允熥都吃了。 他们再有不愿,也得动快子了。 邓一宁先行动,率先拿起了快子。 小心翼翼放于嘴中,经舌头也牙齿磨合后,邓一宁眼睛都亮了。 “是挺好吃,酥酥脆脆的。” 邓一宁表态,其余三人不再迟疑。 当三人都吃进嘴里后,和邓一宁的表现基本差不多。 全都是大吃一惊,根本没想到害人至甚的蝗虫,做成美食之后,尽能这么好吃。 “几位感觉如何?” “不错,非常不错。” 四人大快朵颐,压根不用朱允熥邀请了。 “要是对外推广,百姓能否接受?” 他费劲吧啦做了这么多,就是为这结果。 “肯定能。” “就这东西,不管谁吃到,都得说声好的。” 得到四人表态,朱允熥这才又开口。 “要是让你们,各去自己县中宣传,号召于百姓捕蝗灭蝗,你们可否能办?” 由各县父母官出动,然后亲自品尝,多多少少还是能起些带动作用。 朱允熥定方式,他们只依命行事,且还是没什么难度的事情。 事情办好了,于他们各自都有利,若是没办好,自由朱允熥承担责任。 不管从哪方面说,都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臣听殿下的。” 四人起身站起,拱手表态。 第183章 成果颇佳 有本县父母官的带头,庶民百姓甚至于富商士绅这才敢纷纷品尝。 吃了第一口,便再停不下来。 一时之间,油炸蝗虫成了当地的一道特色美食。 周边临县听闻后,还有很多人结伴来尝。 短短几天,蝗虫变废宝,不仅仅是寻常人在抓,很多酒家除不断专研改进烹饪蝗虫的技术外,也在明码标价雇人抓蝗。 半大孩子背着加了盖的篓子,三五成群游走于田间地头。 你追我赶,各显神通。 至于家中大人,忙的时候忙,闲暇之余也会加入其中。 有的人甚至抓到半夜,才会回去休息。 县中公布了食用之法外,还给每家每户发了些食用油,以供油炸蝗虫使用。 他们当下是不被饥饱发愁,但既有不要钱的免费食物能取,又何必拒绝。 况且,这东西本身也算美味。 南阳知府衙门。 “殿下的办法真不错,油炸蝗虫一经推广,根本不用官府再引导,庶民百姓就能自行捕抓,不知省了官府多少事。” 当下南阳几县,除了粮食大幅减产,蝗虫带来的其他负面影响都在向好发展。 邓一宁作为知府,也终于能松口气了。 之前,官府挖空心思倡导百姓捕蝗,但参与其中的多只有农户。 但就是这,因积极性的大为欠缺,官府大费周章最后所取的效果却往往杯水车薪。 哪怕纵观于历史,都找不出像朱允熥这么成功的灭蝗举措了。 夸赞听多,早就免疫了。 对邓一宁的称赞,朱允熥微微一笑,只是道:“单靠人力捕蝗还不够,我已派人去买鸡了,鸡是蝗虫的天敌,会对蝗虫起到压制性的作用。” 牧鸡对蝗虫的压制会更甚,但以目前的紧迫性,不说是没地去找牧鸡,就是能够找到,又上哪培育足够数量的去。 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些一般的了,差就差些,总归比没有的要强。 蝗虫的繁殖能力太强,得尽可能把蝗虫捕猎干净,还得防止蝗虫所产的卵留存下来。 不然的话,很容易在来年的时候借风而起,再次大规模生成蝗灾的。 紧接着,朱允熥又继续吩咐了一句,道:“你的知府衙门和下辖三县得尽快出动衙役,采用掘毁蝗卵的方式,把蝗虫捕杀于摇篮之中。” 现在的寻常百姓,都在捕蝗尽食了,哪有空闲时间掘毁虫卵。 在这个事情上,只能由衙役完成了。 “殿下尽管放心,臣马上安排。” 有邓一宁协助,朱允熥不用再担负吩咐那三县的知县了。 直接交给邓一宁,由他下达三县就行。 “还有,《齐民要术》中改良土质,防止蝗虫生长的方法也得尽快落实,捕蝗灭蝗终是治标之法,治本还得是靠杜绝蝗虫再生。” 邓一宁能力不错,很多事情并不用耳提面命的吩咐清楚,只要给个方向,他就能办的明明白白的。 像邓一宁这些官吏,他们想在灭蝗的事情上多表现一下,为自身积累些政绩。 只要他们有这个能力,朱允熥就愿给他们这个机会。 干吏多了,于百姓有利,于大明更有利。 “臣已在施行了。” 在蝗灾治理上,朱允熥展现了自身卓越的统筹全局的能力。 对朱允熥的吩咐,邓一宁心甘情愿的听从,并不是只因朱允熥的身份,还有他本身的能力。 “蝗灾治理已到正轨,我估计不能一直待在结束,用不了多久便得被皇爷爷召回,在这些事情上你多上点心。” “我一旦接到旨意,就得全靠你了。” 蝗灾彻底治理完毕还得数月时间,以老朱往常的行事风格,不可能把他一直留在这儿的。 前几天,朱允炆上奏于老朱,请求朝廷拨粮赈济的旨意,老朱就已经有了回复。 朱允炆和建文三傻被朱允熥控制,回复的旨意自然也就落到了朱允熥的手里。 旨意说准允赈济,由南阳官仓出粮,由朱允熥来派粮。 而与这旨意一块儿来的,还有老朱在他请罪奏章后批复的私信。 信中,老朱把他臭骂一顿后,又凶巴巴威胁了一番。 说啥先记着他私开官仓的错,等回京之后再收拾他。要是他不能把叶舞二县蝗灾的损失降到最低,那就新账老账一块儿算,等他回了京,把把吊起来打。 老朱那老头子话说的狠,还是会挺袒护他的。 不然的话,也不可能会在给朱允炆的旨意中,让他从官仓往出派粮了。 要知道,像他这样的戴罪之人,尽快卸权那才是最合理的。 一时半会没人可派,让邓一宁这个南阳知府接管,也总比他来派要合适。 收了老朱两封截然不同的回复,朱允熥规规整整的收纳了起来。 等有了机会,得让那老头瞧瞧,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他。 在收到两封旨意回复之前,南召便已暴乱了,奏明具体情况,弹劾朱允熥强行接管等等奏章便已发去了京师。 算算时间,老朱也该收到了。 以老朱当下的回复看,老朱应不会听了朱允炆,责怪他强行接管了南召的。 要真这样,也不怕。 反正朱允炆和建文三傻都被他控制了,老朱旨意过来,大不了他再扣住。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也不差再多这一件了。 其实,在老朱回复了朱允炆求赈济后不久,便就收到了南召因朱允炆政令操作不当,而造成了暴乱的消息。 和这消息伴随的,还有朱允熥采用雷霆手段平定暴乱,扣押了朱允炆和建文三傻,最后强行接管了南召。 收到这两消息的第一时间,老朱大发雷霆的同时,还曾派人去追之前发出的那道旨意。 这旨意实实在在的存在,争对哪件事情下发的不重要。 只要有这旨意在,那就得施行。 朱允炆已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了,下发灾粮再让他往下赈济,他只会把事情搞的更糕。 旨意都已发出好几天了,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追上。 最后,还是朱标宽慰了老朱。 朱标说,朱允熥胆大妄为,连官仓都敢开,扣押旨意也没啥不敢的。 他既已强行接管了南召,老朱这旨意有极大的可能便到不了朱允炆手里。 即便到了,以朱允熥的品行,也绝对不会把南召重新交换给朱允炆的。 所以,老朱根本不用担心这些,只要就南召暴乱再补一道旨意了。 听了朱标的分析,老朱眼前一亮,不再执着于之前那道旨意,会给好不容易平定了的南召带来啥样的变化。 而是追加了旨意,命南召由朱允熥接管,朱允炆即刻回京。 外面的朝臣,大部分本就对朱允炆不抱希望了,又一次把事情搞砸,那就更没啥希望可抱了。 不止如此,少部分那些中立的,这下也彻底把天平偏到乐朱允熥那边了。 只赈南召一县都出这么大的问题,将来管理诺大的国家那还了得。 在老朱旨意下达不久,竟有人上奏提及立朱允熥为太孙了。 老朱本就有在朱允熥赈灾回来就立太孙的意思,这一上奏正好的瞌睡送来了枕头。 由老朱下旨立太孙,是正常流程不假,但若由朝臣主动提及,朱允熥这太孙可就显得更得人心了。 因并不打算最近就立,老朱也就没大肆扩大这个事情,把立太孙的奏章全都扣中没发。 老朱不发,朝臣倒也不罢休,依旧有人零零星星的上奏请立朱允熥当太孙。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无论谁来说,老朱全部留中,既不批示,也不表态。 一时之间,竟有些搞不清老朱的意思了。 第184章 前来传旨 朱允熥心中忐忑,没等多长时间,便收到了老朱紧随其后的第二道旨意。 因只是传道旨,罗毅和魏良仁也就并没亲自来,只是按正常流程,安排了个传旨的军士。 这军士刚一到南阳,便被带到了朱允熥跟前。 见到朱允熥,那军士先见了一礼。 随之,马上又开口道:“小人带了陛下旨意,要给三皇孙和二皇孙。” 听闻还有朱允炆,朱允熥愣了一下。 “还有老二?” “皇爷爷旨意说啥了?” 不知道老朱的旨意,贸然把朱允炆带过来,万一老朱让他把南召的赈灾权归回给朱允炆,那他这么长时间努力白费事小。 万一朱允炆在建文三傻的建议之下,再搞个啥奇葩政策,那坑害的不是南召百姓吗? “旨意是给三皇孙和二皇孙的,请问二皇孙现在何处?” 这军士莫不是,是个一根筋? 这旨意本就有他的份,当着他的面先宣一遍,然后见到朱允炆再宣一遍不就得了。 “皇爷爷告诉你,让你在我和老二同时在场的时候才能宣读?” 朱允熥幽幽询问,那军士摇头否认。 “小人哪有资格见到陛下,小人才多次百百里加急去京外宣旨,旨意涉及于谁,必须得让当事的人全部在场才能宣。” 军士信誓旦旦,就是不松口。 “这么说,你见不到老二就不肯宣了?” 朱允熥问了一句,又确定了一遍。 “二皇孙和三皇孙不能同时在场,这旨意不能宣,小人要是只见到二皇孙,没有三皇孙在的时候也不会宣。” “哎哎哎,三皇孙这是干啥啊,小人是代天子宣旨的。” 传旨的军士话还没说完,便被陈集招呼了两军卒直接扣了下来。 这也是迫不得已之举。 南叶舞三县有今天的局面不易,老朱远在京师消息有些滞后,要听凭这些传旨军士行动,情况瞬息万变,太容易误事了。 相信要是老朱在现场,也会同意他的行动方案的。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即便老朱不同意,那老朱也够不着反对。 他此次出来,抗老朱的命够多了,也不再差这一件了。 在军士大呼小叫中,圣旨被扒了下来。 打开圣旨,尴尬了。 老朱的旨意说的很明白,朱允炆因赈灾期间的重大失误,导致南召出现暴乱,现着朱允炆以及建文三傻即刻回京。 与此同时,肯定了朱允熥主动前往南召平乱取得卓越成效的表现,并授命朱允熥全权接受南召,负责南召之后的赈灾事宜。 要早知道是这,朱允熥巴不得这军士能当着朱允炆面宣读呢。 合上看过的圣旨,朱允熥拍了拍那军士的衣角,当场批评了陈集几人。 “这是皇爷爷派来的人,你们竟敢对皇爷爷派来的人动手,眼里还有皇爷爷吗?” 随后,笑得一脸的花枝乱颤归还回了圣旨,又道:“旨意你拿着,该咋宣还咋宣,我马上派人找老二过来。” 陈集几个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沉默的接受朱允熥的批评。 朱允熥的品行,他们早有了解,现在批评他们,只是做给那军士看的。 朝廷要真有责罚下来,朱允熥绝对会一力承担,绝不会牵连于他们一下。 那军士把圣旨收拾好,心中再有不满,介于朱允熥的身份,倒也不敢再多说啥。 只是,道:“三皇孙既已知道了旨意上的内容,还要小人再宣。” 宣是肯定得宣。 要是只给他一人的,他既已知晓了内容,那肯定不用再费这周章了。 涉及于了朱允炆,不宣哪能行。 “你说的也没错,这是给老二和我二人的,只由我一人知道也不合适,得让老二一同在场。” 说话的功夫,朱允熥便派人去带朱允炆了。 在朱允炆和建文三傻刚被禁的时候,朱允熥除却为他们提供一日三餐外,还安排人满足他们的一切合理要求。 可奈何他们,凡有人去送餐,便会对他破口大骂。 为了南叶舞三县的蝗灾,他每日觉不够睡,饭不顾吃,却仍还好吃好喝提供于他们。 不求他们的领情了,他们倒还恩将仇报。 既是如此,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好吃好喝了,给他们提供了是个骂,不往好提供顶多也是这样。 能把他们温饱维持了,不至于饿死就成。 因他们的政令,把南召搞的有多惨,他们也该对此吃点苦头了。 每日又黑又粗的馒头,另外再加一碗野菜汤。 所有标准,都等同于外面赈济灾民的。 不管是朱允炆还是建文三傻,所行政令都高高在场,根本没想过底层百姓真正的需求是什么。 刚开始拿到这些东西,朱允炆和建文三傻均以为是朱允熥虐待他们。 当得知这些东西是用来赈济灾民的时候,纷纷又叫嚣着要弹劾朱允熥。 说啥朱允熥私开官仓,是为倒霉粮食,明明有上等粮,却又不给百姓吃,不是为满足自身私利又是啥?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其实,朱允熥私开官仓后,只拿了一部分次粮出来用于赈济。 后来,有南召府上主动认捐之后,所有的用粮包括之后发放于县中百姓的食用油都是来自于此。 再后来,油炸蝗虫推广后,三县的灾棚便撤走了。 蝗虫那可是天然的食物,是不能以此当饭吃,但完全可以抓了蝗虫去酒家换钱,之后再用来购买食物。 灾棚是用来帮助真正有需求的,可不是为了养活懒汉的。 在确定有收入突进能养活了他们,灾棚该撤当然要第一时间就撤走的。 因灾棚撤的及时,南召富商捐献的粮食,并没有全部消耗完。 余剩的一切,还又充入了官仓,补上了自开仓之后所耗费的粮外,还又余留下了一些。 综合一估计,朱允熥是开了仓,但官仓非但没有损失,反而还赚到了一些。 至于这些具体的情况,肯定没有必要和朱允炆以及建文三傻说的。 反正他和他们这些人,这辈子也合不来来了,他们爱咋想就咋想去,他没必要计较过多。 再说了,就是他们想合,他也不敢要。 历史上,朱允炆被建文三傻坑的有多惨,他可还是心有余季。 把他们三人招在身边,迟早得让他们忽悠瘸了。 须臾之后,朱允炆和建文三傻被虎威营军卒带了过来。 四人因说是被软禁,但在待遇之上和囚禁差不多,因而出现的时候,衣服邹邹巴巴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像顶了个鸟窝。 相比较于他们,朱允熥虽穿着便服,但打扮的一丝不苟,因本身气质还凑活,哪怕跷了个二郎腿,大喇喇坐在椅子上也显得人模狗样的。 “朱允熥!” 不仅是朱允炆,建文三傻脾气也大的很。 他们在士林中好歹都颇具威望,被朱允熥囚禁至此,实在有辱脸面。 “嘘。” 朱允熥抬手制止了四人正要从胸中喷涌而出的怒气,笑呵呵指了指旁边的军士,道:“皇爷爷有了旨意,给我和你们的,这兄弟光见到我还不愿宣呢,一块儿听听吧。” 他说的都是事实,他知道旨意的内容,那是强制瞅的,这军士可至始至终的确在他们没来的时候,是不愿把旨意提前公布的。 “呵,陛下终有旨了。” “陛下圣明,定不会让你这毫无尊卑礼法之徒再猖狂下去的。” “快快快,宣旨吧。” 四人眉开眼笑,仿佛已经坚信胜券在握了,纷纷跪倒在地,迫不及待地听着那军士的宣读。 军士表情澹然,慢慢重新打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第185章 回去了 三言两语念完后面的,朱允炆包括建文三傻在内,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你假传圣旨?” 他们所有政令均符合操作规范,就是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 朱允熥可私开官仓,强行接管南召,并还又囚禁了他们。 种种过错,哪条都甚于他们。 他们卸职回京,凭啥朱允熥能留下,还能接管了南召。 “谁假传?”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质疑皇爷爷的圣旨,那就是质疑皇爷爷,你该当何罪?” 问这话的黄子澄,怕压根没长脑子。 他们的自由已被他控制,他弄出一道假圣旨,给自己添了罪不说,反而还还了他们自由,让他们给他添了堵。 他脑袋被门夹了,也做不来这事。 “黄先生算了。” 朱允炆倒还挺识相,乖巧接了军士圣旨。 “孙儿领命,即刻就回去。” 老朱偏袒朱允熥,已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差再多这一次。 “谢皇爷爷。” 朱允炆认可,朱允熥随之表态。 “老二,你啥时候启程,我安排人送你们。”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不说鞭炮齐鸣了,至少也得安排人送送尽一下地主之谊。 他还得再南阳待几天,和朱允炆相比也应能算是半个地主吧? “不用,我识路。” 朱允炆毫不客气,也不装样了,干脆利落直接拒绝。 不用就不用,他还懒得送。 圣旨送达的当天,朱允炆和建文三傻当即便踏上了规程。 从东宫出来的那些护卫,随同朱允炆一块儿回去,负责朱允炆的安危。 这些护卫随朱允炆出来,除听令于朱允炆吩咐外,还受命保护朱允炆。 在被朱允熥控制期间,这些护卫迟迟没出手,那是知道在朱允熥手中,并不用担心朱允炆的安全。 不过,哪怕朱允熥真对朱允炆有所不利,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站在朱允熥身后,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 之后的几天,朱允熥行于三县的街上。 没了朱允炆这包袱,他也能轻松不少。 再加上,受灾三县的赈济事宜基本落实到位,需要他亲自操心没多少了。 等详呈的奏章送回京,老朱差不多也该召他回去了。 因而,趁着这几天的闲暇适当放松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像他这种身份,出京一套可不容易。 三县哪哪都是油炸蝗虫,烧烤蝗虫,以及干煸蝗虫的叫卖之声。 哪个摊贩前,零零星星都有顾客。 顾客哪怕再少,在原材料天赐的情况下,在街上摆上一天仍是有利可赚的。 于实跟在朱允熥旁边,笑着道:“殿下的食蝗之法还真受欢迎,奴婢听虎威营去抓蝗虫的军卒说,田间地头抓蝗虫卖的那些半大孩子都已把生意做到河北,山东,山西还有北平了。” 只要有商品流通,就会有经济文化军事等方面的交流。 商贾们于这几地相互间往来频繁,把油炸蝗虫传播出去并不稀奇。 热衷的人多了,于灭蝗也大有裨益。 “给五叔的蝗虫抓了多少了?” 朱允熥的五叔,周王朱橚,封地就在河南的开封。 在朱允熥刚到叶县不久,朱橚便遣人送来了书信,邀请朱允熥有空闲的话,可在家里一叙。 开封距南阳还有段距离,但相比较应天府的十万八千里,朱允熥也算是到了朱橚家门口。 当叔叔的,于情于理也该相邀一嘴。 老朱圣训,凡就藩王爷没有旨意不得擅自离京,朱允熥还没封王,不过只是受命出京赈灾,完全可以拐上一段路,去朱橚那儿走上一趟。 哪怕不能加深联络叔侄情感,却也算是给了朱橚一个面子。 老朱分藩王爷,其主要目的便是让自己的子孙后代都能过上好日子。 在老朱手里,削藩肯定不可能。 就看朱标能否有这先见之明,在即皇帝位后,能够一次性的解决把这些问题解决了。 朱标要是也任其发展的话,那将来藩王问题肯定会落到他手上了。 虽不至于像历史上再出现,他那些叔叔正当壮年,欺他年少幼无力的情景。 按正常流程,等他从朱标手里接过接力棒时,他那些耀武扬威的的叔叔也早已垂垂老矣,上马征战,再无能为力。 到那时,他所面临的,不过就是年纪连他大都没有的堂弟们。 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又没有超越于他的能力,再想刨效靖难之役的荣光,怕是再不可能了。 但即便如此,和那些没有野心的王叔们搞好关系也并没啥坏处。 或许不知哪个关键时候,就能用得着他们了。 纵观于历史,类似于削藩之策的政令很多,只有朱允炆才傻乎乎的选择了一条最奇葩的。 剩余那些,凡是成功的,可很少有全系于武力来解决的。 朱橚精通医药知识,曾编着了不少的医学典籍。 而蝗虫有很强的药用价值,于小儿惊风,破伤风,还有冻疮上有一定的治疗效果。 朱橚一个藩王,啥的市面没见过,蝗虫价值虽不高,却是真正适应于朱橚的。 南叶舞三县目前没啥能用得着他的,他安排人抓了蝗虫,便打算先去朱橚那儿一趟。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该走的人情走了,等老朱宣他回京的旨意到了,他随时就能回去了。 在应天府待久了,开封的天气实在是难以适应。 “抓了十几篓了。” “现在蝗虫少了很多,想要抓到费得费不少劲儿,听陈千户说,外派出去的军卒,一天比一天抓的少。” 抓蝗补蝗只是次要的,主要还是为来年的收成所考虑。 抓了这么久,当然是越少越好,要是越抓越多,那还了得? “能抓多少就抓多少,都十几篓子,不算少了,今天抓多抓少,到此为止吧。” 出动的人多,抓的自然也多。 听邓一宁禀报情况时说,近几日三县之中频有人因抓蝗虫起了冲突,之后闹到官府的。 抓蝗补蝗已引导起来了,适当的也该为这个事情降降温了。 要是有人从中获了利,故意再整田地低头放养蝗虫,那可就不好了。 因而,从昨天开始,朱允熥便下令,凡有因抓蝗虫起冲突的,不管谁对谁错先打板子。 之后,把错误的一方投进大牢。 他既已开始逐渐遏制,那虎威营军卒自然就不能再大面积往进去投入了。 不然的话,抢不到蝗虫的百姓,只会对官府生起嗔恨之心的。 没有民心的依附,官府治下时就会难上加难的。 与此同时,另一边。 朱允炆接到老朱的旨意,便当即起了身。 之后,日夜兼程。 短短几天时间,便已走出了近一半。 在从南召出来,在路上便碰到了,一游方的道士。 这道士先是质疑了一番朱允熥赈灾政令,之后又说要去应天府,问能否顺一段路。 本来说的话,他们不是一般人,为保安全是不能混进陌生人的,但谁让这道士说了朱允熥的不好呢。 东宫出来的护卫劝说了大半天,无论是朱允炆还是建文三傻,没有一个听从的。 实在无奈,只能随行。 为保夜长梦多,东宫护卫一直主导着在急行军,那道士只跟随其中,倒也没有啥过分之语。 唯一变了的只有一点,刚开始的时候这道士在闲暇的时候,会坐在他们中间,和朱允炆包括建文三傻在内,一块高谈阔论。 到了后来,在谈的时候便避着人了。 不仅如此,连建文三傻都不要了。 护卫们几次提醒,朱允炆不为所动。 实在劝不动,只能多加注意了。 几天时间下来,只悄悄的不知说些啥,那道士倒一直安分守己,并没有啥惹人怀疑的举措。 第186章 半路遇刺 又过了几天,确定南叶舞三县近期没什么紧要事情之后,朱允熥派人提前给朱橚去了个消息,便领着一队护卫直奔开封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反正打算要去,早去上一趟,也不用时时再惦记着这事了。 “殿下,过了前面那处峡谷,再走不到一百里便能到开封了。” 陈集骑在马上,和朱允熥介绍了句。 “加快速度,早去早回。” 朱允熥夹紧马腹,策马扬鞭,随即很快奔腾而出。 南召到开封虽有段路程,但他只不过是过去串个门,又不是过去打仗。 且河南当地一直都风清气正,没听说有啥匪贼出现。 因而,朱允熥这次出来轻车从简,并没有把虎威营军卒拉出来,只带了一百护卫随从。 人带的多,势必要拖慢进程,一来二去不知得耽误多长时间。 最关键的是,南叶舞三县由虎威营负责的赈灾事宜还没有移交出去,贸然把虎威营撤走,很容易让好不容易步上正轨的赈灾横生了枝节的。 朱允熥甩开马鞭,率先奔跑,带出的一百军卒,也扬着马鞭紧随其后。 这些军卒训练有素,有以一当百之勇,完全能够起护卫了朱允熥的安危。 一炷香后,到达在大峡谷。 虫鸣鸟叫,除了热些,再别无异样。 朱允熥想都没想,便领队冲进了峡谷。 走了大概数百步,当随同于朱允熥身后的护卫全部进了峡谷后,只见峡谷上有无数的落石滚落而下。 有反应不及的军卒,被从天而降的落石砸下马去,当场口吐鲜血气绝身亡。 虎威营所配军马虽都属上乘,但马本就太容易受惊,突如其来的落石瞬间让他们乱了阵脚。 加上军卒反应迟滞了片刻,这些军马更是原地打转,四下乱窜。 越没章法,受损越重。 最后还是陈集,率先下达了应付命令。 “保护殿下,快快撤出峡谷。” 峡谷窄小,就像是老鼠掉进瓮缸,完全是有劲儿没处使。 再不想办法尽快撤出,源源不断的落石,只会让他们全军阵亡于这峡谷中。 有了陈集的指挥,军卒很快找到了方向。 须臾之后,朱允熥被护于军卒中间,撤出了峡谷。 其实,从落石掉落到最后撤出,不过也就数息功夫罢了。 而就是这数息功夫,便让虎威营损兵折将,至少有十余人留在了峡谷当中。 虎威营自创到现在,大大小小的战役也参加过不少了,别管情形如何险峻,还从没有军卒战死的情况出现。 这是第一次。 朱允熥还没来得及多瞅一眼,前面山坡上趴着的弓弩手,很快便又发射了弩箭。 军卒拔刀,挥散弩箭。 就是这,身边仍有闷哼之声不断传来。 “殿下,弩箭太紧密,不易恋战快快撤退,卑下护着殿下撤。” 陈集扯着嗓子,冲着朱允熥喊了声。 接连而来的两次袭击,很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要再矫情留下,说不准小命就得丢了。 而且,他这目标撤走,对面那些弩箭自然也就不用射杀的太紧密了。 “小人断后,殿下快走。” 陈集准备后撤,有军卒纷纷请缨留下。 找不到还手之力,谁留下谁危险。 这种情况下,凡准备留下的,势必先得有视死如归的觉悟。 “你们保重,都活着回来。” 朱允熥话不多说,挥舞马鞭,直接调转马头,飞驰奔出。 除陈集外,还跟来了数十军卒。 在这之后,有啥危险谁都说不清楚,留下的人手能吸引了贼寇注意就行了,没必要留下太多。 奔出数百步远,一群手握大刀的贼寇,就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杀!” 贼寇二话不说,根本不多问。 一声令下,便冲向虎威营。 “火铳准备!” 不用陈集命令,军卒中有百户直接下令。 “陈千户,你快带殿下走,这伙贼寇由小人来打。” 这种情况下,当然以朱允熥安全为首。 “等你回去!” “走,殿下。” 陈集二话不说,领着朱允熥调转方向,再次后撤。 穿来了这么久,朱允熥都是到处追着别人,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追的没了章法。 说到底,还是他大意。 要不是他太着急,非得要急吼吼到开封,按行军步骤,到了陌生环境中,先派斥候打探,之后再全军行动,又哪能出这样的事情。 伴随在陈集和几个军卒中,朱允熥灰头土脸的同时,心中正憋了口气。 别管是谁搞的这次刺杀,让他知道了,一定把他大卸八块。 没走几步,身后尘土飞扬,又冲出了一队贼寇。 要只有这一队,虎威营军卒哪怕只剩最后一人,也是还敢与之一战的。 但情况不明,到底有多少贼寇不得而知,就怕他们正与这队贼寇打的欢的时候,其他被拖住的几队,亦或者有新的其余贼寇,再一股脑全部冲出。 要真是那样的话,可真就得成瓮中之鳖了。 打仗啥的,向来讲个兵不厌诈。 没有谁会一对一,摆开阵势打的。 朱允熥一队前面跑,那伙贼寇在后面追。 穷追不舍,一口气都不让松。 而且距离还越来越近,照这么下去迟早得被追上。 谁都不是当地人,南召到开封他们只知道官道,至于这些阡陌小路,他们根本没了解过,又哪能知道往哪撤能甩开追兵。 跑了不知多久,远远便瞧见前方有些空旷之感,众人下意识勒紧缰绳。 在惯性的冲击之下,等马儿彻底停下站稳后,几人已站在了悬崖边上。 因马儿的奔腾,还有几块土旮旯掉落而下。 看那样子,这悬崖可不浅。 幸好停下的迅速,不然的话,没被追兵斩杀,怕也得掉下悬崖摔死。 后方马蹄声越来越甚,再不作出应对,追兵可就也到了。 前是悬崖,后是追兵,那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殿下走这边,卑下领人拖住追兵。” 不等朱允熥回应,陈集便带人杀了出去。 有人拦着,朱允熥才能跑更远。 陈集冲都冲出去了,朱允熥要是不走,那可就辜负了他的一片好意了。 朱允熥不再耽搁,即刻翻身上马。 还没跑出多远,便又碰到了一队人。 这队人均是青衣小帽的打扮,见到朱允熥没有横冲直撞的架势,反而还悄摸摸的把朱允熥招呼到了隐秘之处。 “小人奉周王殿下的命前来迎接三皇孙,因小人所带人马有限不能及时相帮三皇孙,只能出此下策,还望三皇孙见谅。” 说着,那人怕朱允熥不信,又拿出了周王府的令牌。 “小人估算了一下,这伙贼寇有数百人之多,打了三皇孙个措手不及,以三皇孙当下实力根本不足与之抗衡。” “看那形式,他们的主要目标旨在三皇孙,要想让他们撤走,除却三皇孙死了,请三皇孙脱掉外衣。” 不等朱允熥说话,那人便上前帮着朱允熥宽衣解跑了。 扒下朱允熥衣服,那人递于了旁边一个和朱允熥身形差不多的。 “殿下,他叫尹早,由他替三皇孙。” “等他们撤了兵,小人护送三皇孙回开封躲几天。” 那伙贼寇刚撤兵,朱允熥便又大摇大摆出现,想都不用想,肯定还会组织第二次刺杀。 先不说躲起来,容易查凶手啥的,在自己能力不足之前的确不易主动露面。 况且,南召距应天府十万八千里,躲过一次还会有第二次,不会每次都那么顺利。 说不准啥时候,就得被那贼寇得逞。 结合种种方面,周王府这人的提议并不算有错。 在确定这人身份无疑之时,也只能选择相信他了。 第187章 到达开封 没用多久,马蹄声傍远傍近传来。 叫尹早那少年,毅然决然起身站起,昂首阔步直往旁边悬崖而去。 听着贼寇即将近前,叫尹早那少年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毫不犹豫飞身跳崖。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瞧见这,那贼寇明显一愣。 随后,急忙翻身下马,往崖下一瞅。 深不可测,不见崖底。 人从这里掉下去,基本没有存活的可能。 须臾过后,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这么深,即便确认也不能从这儿下去。 “贼寇行凶只因出其不意,一旦官府知晓必会派以重兵抓捕,他们指定不敢大规模加以搜寻,尹早一命足可换殿下短时安危。” 朱允熥沉默不言,心中憋着口恶气。 饶是谁碰到这事,也舒坦不了的。 “请殿下随小人尽快赶往开封吧。” 这人安排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的确是当下最合适的办法了。 朱允熥话不多说,随之随同这些人直奔开封而去。 有了尹早的跳崖,还真在某一方面拖延住了贼寇。 朱允熥一行一路上平平安安,再没有任何风波,顺顺当当到达了开封。 在到之前,出去接朱允熥那人,便已经提前派了个人,把消息传回了周王府。 朱允熥到的时候,朱橚已迎接在了门口。 “大侄子,终于来了!” 朱允熥下马的时候,朱橚便一把拍在了他的肩头。 “好几年没回京,你小子长这么高了。” 朱允熥扭头转身,执了个晚辈礼。 “侄儿见过五叔。” 朱橚搂过朱允熥,微微一笑招呼着。 “走,先进去。” “到了五叔这儿,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千万不用客气。” “知道你要过来,五叔一早就收拾好了房间。” “南阳的灾情告一段了吧,在五叔这儿多住上几天。” “哦,对了。” “五叔和你说,你到五叔这里,五叔虽说提前收到了消息,但这次你遇刺,真的和五叔没任何关系。” “你要是不放心在五叔这儿住,五叔给你联系开封知府,或者直接上报河南的三司衙门,由他们来负责你的安全。” 朱橚作为朱允熥行踪的知情者之一,朱允熥这次遇刺朱橚的确是有嫌疑的。 “五叔说哪里话,侄儿又不傻,懂得明辨是非,更何况,这个时候草木皆兵,于侄儿可没啥好处。” “侄儿好歹姓朱,这点魄力还是有的。” 以他现在的处境,选择信任朱橚才是上上之策。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 行刺于他,朱橚这些王爷,他除给自身惹祸,可再没任何好处的。 毕竟哪怕没有他,只要有朱标在,皇位就永远轮不到他们的头上。 出力没回报的事情,他们应不屑于做。 “行,像大哥。” “你小子能这样想,五叔就放心了,五叔还说你小子是来五叔这儿才遇刺的,五叔正想该咋和你皇爷爷解释呢。” 朱橚面露欣喜,拉着朱允熥进门。 “不用五叔解释,侄儿来处理就行。” 他虎威营自创立就没遇过这么大的伤亡,他非得亲自揪出行刺的贼寇,为伤亡的军卒还有替他而死的少年不可。 “有个叫尹早的替侄儿跳了崖,才终甩开了行刺侄儿的贼寇,不知尹早家里还有啥人,侄儿付些抚恤给他们聊表下心意。” 家丁战死,朱橚肯定会有标准抚恤。 但尹早为他而死,他总得有所表示。 “尹早?” 朱橚面色茫然,久久没对上号。 最后,还是跟在他们身后,领朱允熥来那人,解释了一句。 “尹早父兄三人都是王府护卫的,前年王爷要选批年少机灵的进王府当差,尹早就是这个时候进的王府,” 听到这里,朱橚才恍然大悟。 “对,是有这事。” “大侄子,你别管了,尹早战死的够英勇,五叔从厚抚恤,绝不会亏待了他。” 朱允熥跟在朱橚身边,笑着摇了摇头。 “尹早为侄儿而死,五叔的抚恤是五叔的,侄儿的是侄儿的。” 凭他们叔侄的身份,只要稍稍抚恤,就能让尹早父兄的生活得到质的提升。 既有那个能力,也该表下心意。 朱允熥坚持,朱橚不再多说,命人带着朱允熥换了干净衣服,之后叔侄相对坐在了客厅,等待着厨房开饭。 “五叔喜欢医药,蝗虫有很强的药用价值,为了五叔深入研究,侄儿还命人抓了几筐蝗虫。” “可惜匪寇突如其来,那几筐蝗虫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等联系到虎威营,找到那几筐蝗虫,侄儿再给五叔送过来。” 本就是来做客的,啥东西都不拿,咋说都有些说不过去。 “你小子有心了。” “你也别担心,你的虎威营五叔有所耳闻,等五叔派去的人联络上他们,相信他们很快就能组织起战斗力的。” 虎威营是他的底气,只有把虎威营带在身边,他才能彻底放心。 叔侄两人又聊了许久,大概一个多时辰后,才终坐在了饭桌之前。 “饿了吧,快吃。” “五叔这儿没啥规矩,你想咋吃就咋吃,随意就行。” 朱橚拿着快子,招呼一声。 陪同于饭桌上的,还有朱橚三个年长些的儿子。 朱有炖,朱有爋,朱有烜。 听闻朱橚招呼,朱有烜当即探起身,夹了中间放着一盘红烧肉上。 还没夹起,便被朱橚一把打掉。 “没规矩,让你先吃了吗?” 朱有烜委屈巴巴,是谁说没规矩的。 瞧着这架势,朱允熥了然了。 朱橚说他这儿没规矩,怕是只争对于他。 把三个年长儿子喊过来,估计也是为了和他搞好关系的。 目前种种迹象都表明,朱允熥是太孙的人选无疑了。 朱橚儿子若能朱允熥搞好关系,将来指定要比其他堂兄弟能更多得朱允熥些照拂的。 朱允熥夹起红烧肉,放到朱有烜碗里。 “都是一家人,想吃就吃吧。” “五叔,来,我们叔侄喝一杯。” 朱允熥举着酒杯,邀请着朱橚同饮。 朱橚酒杯端起,刚放到嘴边,朱允熥趴的一下扔下酒杯,惊呼而起。 “啊呀,外界都以为我遇刺跳崖了,这一消息用不了多久怕就得传于京师了。” “得赶快派个人,告诉皇爷爷我的实际情况,不然以为我遇刺,肯定会着急的。” 朱允熥扔下酒杯,朱橚还以为朱允熥闹着玩,不愿和他喝了呢。 听到这,朱橚了然了。 “好说啊,你联系上虎威营还需些时间,往京中送消息肯定得迟滞,这样好了,五叔派个人把你消息送回去。” 朱橚虽说不是塞王,但也有自身渠道,由朱橚帮忙送信,的确是当前最快的了。 朱允熥没再客气,随之应允了下来。 “行吧,那就多谢五叔了。” “五叔写个奏陈,连同侄儿的信,连夜一块送回京师吧。” 朱橚救了朱允熥,有必要给他个表现机会,让他在老朱面前展现一下。 朱允熥的好意,朱橚并没拒绝。 有朱标在,他是没办法再竞争储君,但老朱除朱标外还有二十五个儿子。 多些表现,至少能让老朱在这二十五个儿子中刮目相看。 “行,马上写。” “来人,准备笔墨。” 笔墨取来,叔侄二人就在桌上,各自完成了汇报。 须臾,该写的写完后,朱橚立刻招来了信使者。 叮嘱几句,吩咐动身。 “大侄子,你放心就是,这信使没迟多长时间,用不了多久你皇爷爷就能收到消息了。” “来,喝。” 朱橚端着酒杯,邀请朱允熥继续。 朱允熥举杯回应,这才喝尽了杯中的酒。 之后,朱橚盛情款待,源源不断往朱允熥碗里堆着各色美食。 第188章 传于京师 数天之后,应天府。 南阳三县蝗灾详情的奏报,已于几天之前送入了京师。 朱允熥种种表现出乎于老朱的预料之外,赈灾所取得的最终结果也很让老朱满意。 “那小子是个有能耐的,咱没看错人。” “南阳三县那情况,要是让你去,你能这么快拿出结果来吗?” 老朱笑着询问,朱标摇了摇头。 “儿子没那能耐,儿子只能拿着官仓的粮食,号召当地百姓补蝗抓蝗换粮吃,这样虽有效果,但肯定不及允熥的。” 不足就是不足,朱标倒承认的干脆。 “咱也办不到。” “可惜咱老了,看不到那小子长成参天大树的那一天了。” “咱真想亲眼瞧瞧,那小子到底能把咱的大明弄成啥样子。” 往常的老朱把生死看的很澹,自朱允熥穿越而来,已不只一次感叹人生的短暂了。 “爹身体康健,会看到的。” 每每这时,朱标只能如此安慰。 其实,老朱看不到,朱标又何尝能看到。 朱标正当壮年不假,但他咋说都比朱允熥要年长,朱允熥一天强于一天,等到老了的那一天,把大明弄到一个何等高度,他自然也没办法看到。 话音刚落,罗毅跑来。 “陛下,南阳八百里加急。” 之前不都说赈灾快近尾声了,这咋还有八百里加急。 朱标不敢耽搁,当即接过信件。 只扫了一眼,脸色便变了样。 “咋了?” 老朱看出情况不对,随之马上追问。 “爹...” 朱标藏着书信,不愿让老朱知晓。 “拿来,咱瞧。” 老朱追着要,朱标隐藏不过。 最终,还是到了老朱手里。 “爹!” “陛下!” 老朱只瞥了一眼,便直挺挺倒了下去。 朱标和罗毅赶忙搀扶,两人一起出手,最终不过只是扶助老朱而已。 老朱双手耷拉,身体瘫软,还是不省人事了。 “快,快传太医。” 朱标使劲扶着老朱,着急忙慌地冲外大喊。 人在至亲面前,总是容易乱了阵脚。 之后,罗毅帮忙,老朱被送回床榻。 皇帝有恙,哪敢怠慢。 太医院太医挤了一屋子,挨个号了脉后,一个个愁眉不展,脸色凝重。 “父皇如何了?” 朱标等在一旁,迫不及待追问。 “陛下急火攻心,脉象显虚浮之症,陛下年纪大了,急火冲击让陛下身体受损极大。” 卢志明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清楚了。 老朱年纪大了,这次急火攻心冲击了老朱的身体,使得老朱这次病症并不轻。 “开方子吧。” 朱标澹澹开口,并不多责怪。 老朱病倒和这群太医没任何关系,没必要把无名邪火发到他们身上。 “喏。” 卢志明领头应了一声,随之开始商量方子。 毕竟是给皇帝用药,当然得小心再小心。 朱标也不催促,只静静等在一旁。 南阳的事已经出了,若要解决也不急于这一时,最紧要的,还是老朱的身体。 几炷香后,太医开出方子。 朱标确认了一遍,这才还了回去。 “去煎吧!” 一切安顿好,朱标把老朱交给魏良仁和罗毅照拂,他则去见了南阳来的信使。 这信使是虎威营军卒,走了驿站的渠道,才以快的速度把信送回了应天府。 “到底咋回事?” 派虎威营的军卒回来,也是为了能向京中当面奏陈南阳的具体情况的。 “周王邀请殿下赴宴,在南阳三县的灾情稳定之后,殿下便抽时间领了人前往开封,虎威营协助南阳三县赈灾,当时还没有全部交接完毕。”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殿下说,朗朗乾坤,南阳距开封也没多远,没必要把一千护卫全部都带上,人多了耽误行程也浪费时间。” “谁知走到一半便碰到了行刺的贼寇,那伙人明显有备而来,人虽不多但打了虎威营个措手不及,死了三十六人,伤了五十八个,使得殿下身边没人可用。” “殿下被贼寇逼至悬崖,有人看到殿下在贼寇即将逼近的时候,飞身一跃跳了崖,事后虎威营和当地官府出动人马前往崖底搜寻,但崖底千米之深,虎狼成行。” 一句话,从那儿跳下去,凶多吉少。 朱标眉头紧皱,脸色难看。 “虎狼再多也必须得搜,哪怕...哪怕只剩随身遗物,都必须得全部找到。” 要真尸骨无存,只能把遗物当念想了。 “贼寇是何人,可有眉目了?” 老朱病重,需要朱标坐镇,只能从军卒身边问些具体的细节了。 “当地官员都说,在河南并没有这么大的贼寇,许是从其他地方跑过来的,具体情况,他们已在调查了。” 既然回来送信,该知道的自然知道。 “你们...” 朱标说了半句,再没了声音。 “殿下说啥?” 军卒随之追问,朱标摆了摆手。 “搜寻以及缉兄事宜需有个坐镇的人,孤把人选物色出来,你随同他原路返回。” “在允熥没消息的时候,虎威营的调度权暂且全权交于他。” 当地能出上力的,只有虎威营了。 把虎威营利用起来,方能起到大作用。 不过,既是要交虎威营的调度权,那就必须得找个信任可靠的人选。 打发走虎威营军卒,朱标命人去喊常升。 在常升过来的间隙,朱标又去陪了老朱。 即便老朱有人照料,但不亲自盯着,总归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一个时辰后,常升终于赶来。 朱标眉色紧皱,宫中氛围压抑。 “殿下,这是咋了?” 朱标话不多说,只递去南阳送来的信。 瞅到信上的内容,常升脸上表情多变,随后吃人的怒容停了下来。 好歹是武将出身,这点血性还是有的。 “殿下,定要斩杀贼寇,为允熥报仇。” 他那可怜的妹妹,好不容易留一骨血在世,竟被人残害致死。 要不能给他那小外甥报仇,那他就不配为常家男儿。 “孤找你就是要说这个,你马上动身前往南阳,亲自处置这个事情,要竭力寻找允熥,查找行刺的贼寇。” “虎威营暂时归你调遣,你要约束好他们,保护允熥留下的心血不会溃散。” 常升既和朱允熥利益息息相关,性格且又稳重,是当下前往南阳的最佳人选。 “允熥的消息保密,不对对外宣扬。” 要知道朱允熥遇刺,那些武将可就很难约束了。 不仅如此,那些文臣也会想入非非。 老朱还病着,正是多事之秋,不得不小心。 “臣明白。” 朱标答应追查贼寇,要是贼寇找到,朱标不惩处,他们再行动不迟。 现在这个时候,那些武将即便知道了,除了吵吵把火,也没啥好处。 更何况,信中不是说,只是有人看到朱允熥跳崖了,朱允熥到底死了没,还不能确定。 既然如此,那就不到抱最坏消息的时候。 万一朱允熥回来,因那些武将吵吵把火搞出了啥事情,那不是给朱允熥添了麻烦吗? “臣回去收拾一下,马上就动身。” 时间紧迫,是不需打点行囊,但随身刀枪剑戟趁手的武器总得带上一两件。 万一碰上贼寇,也好杀他个人仰马翻。 “好,拜托你了。” 论亲疏,当然是朱标近。 说些托付的话,也是应该的。 “交给臣了。” 常升应了一声,随之马上退出。 在常升走了后,朱标自言自语叹了一句。 “允熥,你可一定要回来。” 朱标少有的焦灼不安,长这么大就没有过几次。 独自坐了片刻,之后起身守到了老朱的床边。 老朱的病,因朱允熥而起。 朱允熥回来,虽不能让老朱彻底痊愈,却能让老朱至少好一小半。 第189章 你如何得知? 没过多久,也就是安排了常升前往南阳的当天晚上。 朱标正守在老朱批阅奏章,罗毅把周王府的信使领了进来。 “殿下,周王派人来了。” 朱标熬了一夜,身体有些疲乏。 “这个事情和老五没关系。” “把信留下,你回去吧。” 朱标抬手递过信使信的时候,便随口便回应了一声。 朱橚这个时候送信过来,不用想就是为就朱允熥遇刺一事表明态度的。 有关没关的,不是一封书信就能说明的。 信使还没来得及走,朱标打开了随手接到手里的信,之后眼前一亮,神色一变,当即追问着,道:“允熥没事?” 听到询问,信使驻足。 “三皇孙就在王府上,三皇孙还有封信吩咐小人和殿下的一块儿拿过来了。” 得到确认之后,朱标欣喜异常,左翻右瞧的随之往下翻找。 片刻找到后,当即就拆开了。 称呼口吻,以及笔迹全都透着几分莫名的熟悉。 朱标爱不释手,一个字一个字的盯。 良久,这才放下。 之后,神情严了许多,沉声叮嘱道:“有关三皇孙的情况,不得对外泄露一个字,违者严惩不贷。” 这次的行刺明显是争对于朱允熥的,若是知道朱允熥无恙,肯定会再组织第二次的。 为了朱允熥的安全,对具体实情严格保密可是上上之策。 “周王有过吩咐,小人明白。” 信使拱手,回了一句。 对于这信使,自然是信得过的,不然的话,朱橚也不会让他来送信。 “你下去歇着吧,休息好了再赶路。” 知道了朱允熥无恙,朱标态度也较之前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对那信使,宽松很多。 在信使离开,朱标这才又吩咐了罗毅。 “辛苦罗侍卫马上出发追回开国公,那小子既然没事,就让他自己独立处理相关的善后事宜吧,不必别人过多干预了。” 朱允熥生死不明,把常升派过去除了追查行刺的凶手,最主要目的是为了寻找朱允熥的下落。 现在朱允熥既然没事,也就只剩下追查行刺的凶手了,完全可放缓进程,慢慢地来了。 “喏!” 罗毅领命,匆匆离开。 屋里的人都打发走,朱标这才趴在了老朱床头,温声细语道:“爹,允熥都没事了,您咋还不醒,让您宝贝大孙知道您一病不起,他不还得抓肝挠肺,您就忍心看那小子为您担心?” “这也差不多了,您该是时候醒了,您瞧那一大堆的奏章,您躺下不管了,全凭儿子一人可真兼顾不过来。” 朱标喋喋不休,说了不少悄悄话。 在外人跟前,朱标言行举止得一丝不苟,维持好一国太子该有的形象。 但在私下,朱标却也还是一凡人,存在着自己的七情六欲。 老朱一下病倒,朱标也会憋闷。 而能让他倾诉,和他一起分担之人,纵观全朝上下,好像只剩下了朱允熥一人。 可惜那小子十万八千里,沟通个消息尚有延误,更别说倾述实时的心里话了。 突然,朱标竟想朱允熥了。 “南阳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也该让那小子回来了。” 正说着,魏良仁推门进来,站在里屋门口,汇报道:“殿下,二皇孙来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早在几天之前,朱允炆就回京了。 回京后,先和老朱复了命,之后便本本分分待在了东宫。 倒没像之前那样,非跪在门外几个时辰,做些虚虚假假的样子,以此让别人以为他已认识到了错误。 错误认没认识到,可不是让别人说的。 “知道了!” 朱标话不多说,直接应答一句。 到底变没变好,还得以后分析。 魏良仁退出片刻之后,朱标擦了擦挂在眼角眼泪,这才起身站起出了屋子。 屋外,朱允炆已在等着了。 见到朱标出来,连忙拜下见礼。 “儿子听闻皇爷爷病倒,父亲一人既要处理朝政,还要照顾皇爷爷,恐会忙不过来,儿子没什么能耐,帮不了父亲大忙,但照顾一下皇爷爷还是能行的。” 孙子照料爷爷,也是天经地义的。 只不过,把老朱交给别人,朱标实在有些不放心。 自从老朱病倒,能近了老朱跟前的,除了从太医院精挑细选出来的太医,剩下的也就只有魏良仁还有罗毅了。 哪怕是朱允炆,朱标都不放心。 “你皇爷爷身边人手够用,孤也就是闲暇之余才会过来,还能忙的过来,你安心在大本堂读书,刘先生学富五车,是个有学识的,你跟着他好生学习。” 朱标理由说的好,但究其其中不信任的意味很明显。 要是换成朱允熥,朱标是不就不拒绝了。 想到这里,朱允炆憋在胸中的那口气,瞬间喷涌而出,一泻出了千里。 “父亲身边没人可用,应该相信儿子,允熥或许是比儿子强,但他不是也回不来了。” 话一出口,朱标当即抓住了重点。 “你先等等,你咋知允熥回不来了?” 话秃噜出去,朱允炆就清醒了,被朱标发问,更是惊出了一声冷汗。 支支吾吾大半天,这才终于组织起了语言,道:“儿子不...不知道,儿子的意思,不是说允熥永远回不来,儿子是说南阳赈灾事宜暂且处理不完,允熥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理由牵强了些,还算能说的过去,但朱允炆眼神躲闪,咋看都像是心中有鬼。 “是吗?” 朱标瞥了眼朱允炆,一本正经反问了句。 “儿子就是这意思,父亲既能忙过来,那儿子就先回去了,皇爷爷醒了,孙儿再来看皇爷爷。” 朱允炆匆匆告辞,一刻不敢多待。 既是想要表现,那就该争取到底,这样话没说两句就匆匆离开,不是有鬼还能是啥。 朱标着朱允炆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动脚步。 朱允炆在朱允熥行刺一事上,本就是被怀疑的嫌疑对象,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刻意表现,更让他的怀疑加剧。 “殿下,殿下...陛下醒了...” 听到屋里喊声,朱标慌忙往屋里跑。 老朱躺在床榻上,早没了之前的精气神,眼神光彩不足,神色虚弱无力。 太医轮流给老朱号脉后,脸上挂着不少凝重,一字排开站在了不远处,把床边的位置让给了朱标。 “爹,醒了?” 朱标趴在老朱床头,握在老朱的手上,连连追问着老朱。 “允熥...” 老朱嗓音嘶哑,虚弱不堪。 “你们先出去。” 朱标扭头招呼,把人赶了出去。 屋里没啥人后,朱标这才回道:“爹别担心,允熥没事,老五来信了,他在老五那儿。” 老朱有些不信,颤颤巍巍伸着手。 “爹等着,儿子去拿。” 朱标一直跟在老朱身边,早和老朱心有灵犀了,哪用老朱直接说明。 就是老朱一个眼神,他都知道老朱想啥。 片刻后,书信拿来。 朱允熥模彷别人的字迹容易,别人可模彷不来他的。 他那字天马行空,就是一封信上都会用到好几种笔迹,绝非一般人所能模彷。 “好,好!” 老朱连道两声,垂下胳膊丢掉了信。 轻飘飘一张纸片,老朱竟拿不动了。 “八百里加急去旨,让允熥日夜兼程赶回京师,咱再见见他。” 老朱精神不济,朱标眼睛有些湿润,也没说那些虚无缥缈的安慰。 只是,道:“儿子让罗毅去传。” 事关紧急,或许就是老朱临终前的最后一面了,不派个可靠的人去,一旦耽误了时间,怕是会成为终生遗憾的。 朱标应承下来,老朱这才点点头。 “去忙吧。” 老朱无力起身,朝中上下只能全系于朱标一人身上了。 第190章 召你回京 “陛下胸胁胀满,苔薄白,恐伴有血瘀之症,应属胸痹,因这次急火攻心所诱发,臣等尝试了几道疏通的方子,也只限于让陛下清醒。” 卢志明领着下属太医,拜倒在地上,详细严明了具体的情况。 当个太医,最要命的便是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来汇报最后的结果了。 哪怕是碰到朱标这种还算宽仁的,沉闷的氛围都能把你憋的喘不过气来。 就像这次,卢志明话落许久,朱标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久久都没任何表示。 朱标不说话,他们当然不敢说。 只能拜伏在地,等着未知的命运。 “我爹还有多长时间?” 朱标听出卢志明的话外之音,调整好了情绪后,这才开口问了一句。 他是当朝的太子,还需他来主持大局,他再怎么悲伤,也只能发泄在没人的地方。 有人的时候,不管是悲伤还是欢喜都绝对不能显露。 “这得于陛下意志,臣...” 若是一般病人,给出了大致时间不难。 但,这可是皇帝。 皇帝的生死,除了阎王爷,谁敢随便预料。 卢志明不敢说,朱标也没逼问。 既不敢说,即便逼问出来,也不见得是真的。 与此如此,不如不问。 “行了,孤知道了。” “我爹的身体,还得你们多加照拂,每日给我爹认真号脉,仔细斟酌方子,倘若尔等有人携带于自身职责,孤就让你们全都陪我爹去。” 朱标是不杀人,但不代表他不会杀人,朱标要动起手,不见得会比老朱弱。 本松了一口气的卢志明等人,听到朱标的后半句威胁,马上提起了精神。 “臣等明白。” 一众太医,一个头叩在地上,认认真真回应了朱标的吩咐。 另一边,开封府。 在朱橚禀报实情的书信送走不久,朱允熥便收到了老朱召他回京的消息。 算算时间,召他回京应是基于他禀报南阳赈灾详情后,知道南阳赈灾情况差不多了的情况下。 现在,出现新的情况,又遇见了刺杀,他留下来查明行凶的贼寇应也无可厚非。 因而,在收到这一旨意后,朱允熥并没马上动身,他留在开封,遥控指挥驻于南阳的虎威营,对贼寇身份进行了详细的摸排。 只要存在,就有痕迹。 通过数天的详细调查,多少倒也有了些成效。 这天,朱允熥正和朱橚下棋,罗毅报明身份后,被门子直接领了进来。 “罗侍卫,你咋来了?” 见到罗毅,朱橚吃了一惊。 罗毅是老朱的贴身侍卫,除却老朱亲自任命,罗毅一般情况下是不会随便出京的。 “是皇爷爷让你抓我回去?” 他不就是延迟回了京几天,那老头就派了罗毅来抓他了? “请三皇孙马上回京。” 还真是啊。 朱允熥神色不忿,一脸的不服气。 “不是陛下差的卑下,是太子差的。” 稍稍一点拨,朱允熥明白了。 罗毅是老朱的人,在老朱在的时候,罗毅只会听命于老朱。 哪怕朱标说话,罗毅也会听,但在重大问题上,还是会由老朱下达命令的。 现在千里迢迢召他回京,竟是出自于朱标的命令,难不成是老朱出事了。 “皇爷爷咋了?” 老朱的身份不同寻常,当然不能随便曝出个中的具体情况。 “请三皇孙即刻动身。” 罗毅随之又催促一句,虽然没有直接说明,但却也是间接承认了朱允熥的怀疑。 “好好好,我马上就走。” 相较于那老头的,什么贼寇元凶,可真就是微不足道的很。 穿来了这么久,他早把那老头当成亲人了。 “等等,啥意思,父皇病了?” “我去收拾一下,和你一块儿走。” 藩王无诏不得进京,朱橚这个时候随同朱允熥回去,明显不符合于礼制。 “不用你担,我自己来扛,我懂些医药之术,这些人游走民间,见了不少疑难杂真,也辨识了不少草药。” “不是我信口胡说,就以我目前的医术,太医院的那些太医加起来怕也不见得能是我的对手。”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到底能否有益于父皇,总得试试才能安心,若我治好了父皇,就是父皇治罪于我,削了我的王爵,我也心甘情愿。” 朱橚在医药方面确有造诣,由他编写的一些医书,在后世甚至都流传于国外了。 “就这么定了,我安排一下,马上就走。” 朱橚一个王爷,又是长辈,是罗毅能拦住,还是朱允熥能拦住。 算了,去就去吧。 朱橚说的也对,他要真能与老朱的病情大有裨益,他和他一块扛完全没任何问题。 只要那老头健健康康的,那就是每天挨那老头板子都心甘情愿。 没用半个时辰,朱橚安排好了王府事宜,有一家丁担着两口大箱子,随同朱橚一块走了出来。 “五叔,这都啥时候了,你咋还带这么多东西?” 京中急召,他们得日夜兼程往回去赶,带着这么多东西,像是个急行军赶路的吗? “这都是我多年整理的医药病症草稿,还没来得及编写成册,又不知道你皇爷爷是啥病症了,只能全都带着了。” 原来如此。 要是这样,就是一马车,那都得拉啊。 解释了一句,朱橚自嘲一笑,随之又马上道:“说不准皇爷爷就把我废了庶人,圈禁在应天府了,到时候我正好可以安心着书,到时候你皇爷爷要连我这爱好都剥夺了,你可要给五叔求个情啊。” 一句话,哪怕明知被废,为了老朱都必须得回去。 朱允熥拉过朱橚,笑容有些勉强。 知道老朱病重,哪还笑得出来。 “五叔放心,五叔无召进京,侄儿也是知情之人,到时候,侄儿和五叔一块扛。” 不管咋样,有这个心就行。 “好小子,像大哥。” 朱橚一把拍在朱允熥身上,在和朱允熥先后爬上马背,挥起马鞭飞驰而往时,又脱口而出,道了一句。 “记得小时候,我们兄弟犯了错,都是大哥挡在父皇面前,拦着被我们惹生气的你皇爷爷的,就你皇爷爷那脾气,要不是有大哥在,我们不知道得挨了多少打了。” “不过,兄护弟或无可厚非,咋说都没有侄儿护叔叔的,此次无诏进京均是本王一人之错,和任何人没有关系,你五叔好歹也是镇守一地的藩王,这点担当还是有的。” 啪! 朱橚一甩马鞭,先于朱允熥飞驰出去,不再给朱允熥多说的机会。 吟鞭驰骋,跌宕不羁。 老朱目前的这些后代子孙,估计叫起个人都比朱允炆要强。 不知道历史上的老朱,咋就非选了朱允炆那草包。 之后的几天,基本一直都在赶路。 为了不引起主意,也为了自身的安全,虎威营并没有与朱允熥一块行动。 朱允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想尽一切办法,以最快的速度赶至京师。 虎威营随同朱允熥行动,一千余人足可保护了朱允熥的安危,但一旦碰上贼寇,必定要被牵制了脚步。 就当下的这种情况,连半个时辰都耽误不得的。 一路上,马不停蹄,吃喝拉撒睡都是在马背上解决的,为了尽快赶回时间,马都跑死了好几匹。 在朱允熥浑身疲乏,骨头都快散架了的时候,才终于好不容易熬到了京师。 穿越之后,朱允熥一直在打磨身体,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可比他前世强上不少,但他却也非常清楚。 之所以能顺利熬到,不过是因惦念着老朱,路上不知多少次,他曾闪过放弃的念头。 幸好因惦记着老朱,这才一路坚持了下来。 第191章 孤信你 刚一回京,朱允熥便直奔乾清宫。 老朱刚喝了药,正迷迷湖湖睡着。 除了接见朝臣,处理必要的朝政大事外,朱标这段时间,一直都守在老朱身边。 朱允熥和朱橚风尘仆仆出现,朱标放下御笔起身站起,悄声道:“出去说!” 声音并不响,床上的老朱却蠕动了一下,有了动静,虚弱问道:“允熥回来了?” 听到声音,朱允熥随即驻足,扭身转回老朱床边,应道:“是孙儿回来了,让皇爷爷担心了。” 老朱眼神浑浊,没有了之前的锐利,嘴角扯起了一道笑容,道:“回来就好,咱以为再见不到你小子了。” 朱允熥走的时候老朱还精神抖擞,这才多久就风烛残年,像一朵即将枯败的花朵似的。 瞧着这样的老朱,瞬间戳动朱允熥心中柔软之处,豆大的眼泪从脸上滑落。 “皇爷爷会好起来的,孙儿定想办法治好皇爷爷的病。” 老朱抬手朝朱允熥身上拍去,只是一点之前的气势都没有,有气无力骂了一声,道:“哭个屁,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像啥话,咱又不是现在就死了。” 卧病在床了这么久,手上哪有什么力气,拍在朱允熥身上那一巴掌,就跟给他挠痒痒差不多。 老朱的虚弱无力,让朱允熥悲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滑落的更快了。 “皇爷爷不会死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老朱苍白一笑,抬手抚摸在了了朱允熥,道:“咱没看错你小子,都说帝王孤寡,咱死的时候能有人为咱真心掉眼泪,那咱就强于历朝中所有皇帝老儿了。” “你小子也别太伤心了,咱的身体咱知道,咱躺在这儿,一闭上眼睛,就梦到你皇奶奶,咱爹咱娘,咱能有今天,能瞧见你和你爹独当一面,咱就放心了,以后咱的大明就交给你们父子了。” “咱吊着最后这口气,就是为见你小子一面,现在也见到你小子了,阎王啥时候要咱的命,咱都无憾了。” “咱苛求你小子,是咱对你小子抱有希望,你小子桀骜不驯不同于你爹,咱只能逼着你,让你往更高处走。” “咱走之后,你要自己上进,行为行事把握着些分寸,好好的帮着你爹些,别给你爹惹祸,别给他捣乱,好好把咱大明治理好。” 老朱拼尽一口气,才说完了这一大堆。 刚刚说完,便勐烈咳嗽起来,随后大口大口喘着气。 “孙儿谨记皇爷爷教诲,听父亲的话,好好上进,好好努力。” 老朱气息喘匀,话不再多说,只抬手打发道:“回去歇着吧,咱死了还有的你忙。”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说了这么多,老朱也乏了。 朱允熥没再多留,叮嘱老朱安心歇息后,便很快退了出去。 寝殿外面,朱橚耷拉着脑袋,陪同在朱标的身侧,估计是因私自进京的事情,被朱标批评了。 “爹,皇爷爷到底啥病?” 能不能治好老朱,总得尝试一下。 “对,大哥,父皇啥病,我整理编写了些医学典籍,虽说还没成书,但需用的时候还是能用得上的。” 朱标当然也盼望老朱痊愈,凡是有希望肯定要试试,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孤找诊治父皇的太医来,老五你就先别在父皇跟前露面了,父皇知道了你私自进京,恐会加重父皇病情,等孤寻个理由,先慢慢和父皇提一下,你再过去。” 朱标的担心不无道理,贸然过去的确会有那可能。 “行,听大哥的。” 片刻过后,卢志明等太医到达。 给老朱治疗的这么久,对老朱的病症他们早就了然于胸,很快便把就之前和朱标说过的情况,又和朱橚和朱允熥说了一遍。 “以父皇现在病症,在未犯病之前,身体就应有所不适了,若能早干预,或许还会有希望,一旦急火攻心,冲击了心脉,是很容易短时间内冲击了元气的。” 朱橚分析了一番,卢志明等几个太医连连点头。 和懂医之人解释就是轻松,三言两语就能把情况全部都说明了。 要是所有的病患家属都能这样,那可真就太好了。 只不过很显然,这是他们痴心妄想,一厢情愿了。 要是病患家属都懂医,那还要他们干啥? “五叔,皇爷爷这病症是不就是胸痹。” 朱允熥又不了解多少,只能从卢志明等人的关键词中猜测,老朱的病症就是后世的冠心病之类。 而后世的冠心病,在当下就叫胸痹。 “去去去,你懂啥。” 朱橚还嫌朱允熥烦,压根不愿多解释,一把扒拉开朱允熥,随后道:“我去找找我记载的那些医药草稿中,有没有治疗父皇病症的。” 朱橚带来的那些医药草稿,大部分都是他整理下有关于草药疗效的记载。 上千种之多,虽由自己记录,但也只能掌握一大体轮廓,哪能全部刻于脑海之中,需要用的时候,只能是再重新翻找了。 不过,毕竟是自己记的,翻找起来也相较容易一些。 朱橚匆匆而走,朱允熥只能追问卢志明。 “卢院正,皇爷爷是不就是胸痹之症?” 卢志明对朱允熥有感恩之心,也愿追随于朱允熥,一个简答的问题,肯定不能不答。 “是,陛下是胸痹之症。” “殿下,三皇孙,要没事的话,臣等先回去了,陛下那里还得臣等照应着。” 答是答了,也没多想。 在卢志明几人走了之后,朱允熥也匆匆告辞,道:“爹,儿子先回去取点东西。” 只是取东西,朱标没拦着。 “取去,东西取来,这段时间就多辛苦些,留在乾清宫守着你皇爷爷。” 有朱允熥帮着,朱标也能省些力气。 更何况,老朱也是因朱允熥才病倒,朱允熥他于情于理,都该守在老朱身边,聊表一下他的孝心的。 “儿子明白。” 匆匆忙忙回了东宫,朱允熥便合上房门,翻看床榻,打开了随他一块儿穿来的旅行包。 记得他旅行包中,带了些硝酸甘油,当时想着这是救命的东西,他自己用不到,或许身边有人能用。 想不到,这么久过去了,还真用上了。 心脑血管疾病,在后世的时候都属大难题,区区一瓶硝酸甘油,并不见得能有多大作用,总得先试一试。 不管咋说,也是个希望,总好过卢志明等几个太医束手无策要强的。 须臾后,赶回乾清宫。 “爹。” 朱允熥找来朱标,编了些内容,半真半假说明了情况。 这次的情况,不同于朱标病的那次,喝上几顿药就能彻底好了。 治疗心脏的硝酸甘油,哪怕是病好了,也得长期服用,才能维持身体,一旦停用或许还会复发。 这又不是一日两日,哪能做到每天悄摸摸地去给老朱下药。 “儿子从一本独本医书上找到了一方子,之后自己提纯出了一味药,对治疗胸痹之症有大用。” 朱允熥不懂医术,连胸痹之症的具体特征都不清楚,到底敢否给老朱服药,那就要看朱标是否有那魄力了。 没有朱允熥的药,老朱或许还能活些时日,有了朱允熥的药,或许当场就得一命呜呼。 当然,不用的话,老朱的生命最多只剩数月,要是用了,或许就能彻底康健,再活个数年时间都还能像以前一样活奔乱跳。 说白了,这就是个赌,就看你咋选了。 “你...” 朱标略微由于后,很快拿定了主意。 “算了,孤信你。” “去找你皇爷爷,你皇爷爷要是同意,那就给你皇爷爷服用吧。” “既然有希望,就总得试试。” 第192章 见效了 老朱一代枭雄,要能活奔乱跳,哪怕只有一天,也不会选择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的。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朱标简单说明情况,老朱想都没想便爽快应了下来,道:“你小子既敢拿给咱用,那必是有几分把握,咱都已经这样了,又有啥不敢试的。” “来吧,拿来!” 老朱二话不说,当即便和朱允熥讨要。 朱允熥把一白色药片递到老朱没啥力气的手上,又说明服用方法,道:“皇爷爷把药放于舌尖之下,等待其自然溶解即可,孙儿去取水来。” 药溶解了,也好簌口。 “爹。” 朱允熥转身取药,朱标有些后悔了。 白色药片实在特殊,哪有能制的白成这个色的草药。 毕竟,在现在人固有的认知里,凡是药不都是乌漆墨黑的。 朱允熥或许是没啥坏心思,可千万别好心办了坏事才是。 谁知老朱想都没想,照着朱允熥的说法,便直接放进了嘴里。 几乎入嘴即化,药液更是以预想不到的速度,顷刻之间由牙齿的缝隙流进了五脏六腑。 没用多久,心脏处便暖洋洋的了。 吃都已经吃了,说啥也没意义了,朱标憋住到了嗓子眼阻拦的话,只能寄希望于能有意想不到的特大疗效了。 而在此时,朱允熥的水拿来。 “皇爷爷喝些水,漱漱口吧。” 朱允熥扶起老朱,喂老朱喝了水。 “都去忙吧,别守着咱了。” 老朱打发,朱允熥和朱标从里屋退出。 药已经喝了,多说无益,朱标也没就朱允熥奇怪的白色药片再过多质疑啥,只叮嘱朱允熥留下照顾老朱的时候细心着些。 朱允熥刚遇刺杀,即便回了宫也不见得绝对安全,老朱这儿的安保乃是整个宫中最为安全的。 守着老朱,既能尽孝,又能自保,可谓是一箭双凋了。 老朱还病着,不用朱标吩咐,朱允熥也会守着的。 对于朱标的再次叮嘱,朱允熥规规矩矩应了一声,道:“父亲放心就是,儿子会守着皇爷爷。” 之后,朱标在外间批阅奏章,朱允熥就杵着脑袋坐在老朱的床榻边上。 日夜兼程赶回来,吃喝拉撒都在马背,累肯定是累的,朱允熥刚开始还只是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费劲吧啦坚持了许久,最终还是敌不过瞌睡虫,不知啥时候睡着了。 睡梦之中,总感觉有人盯着他瞧,好不容易终于努力睁开眼。 只见,老朱眼睛黑漆漆的,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瞧。 朱允熥揉了揉眼睛,迅速擦掉嘴角的哈喇子,问道:“皇爷爷咋不睡了,可是身体有啥不舒服?” 老朱精气神明显好了些,回道:“累了就回去睡,不用守在咱这儿了,咱饿了,先给咱弄些吃的来。” “哦,好好好!” 朱允熥连连应答,只要起身就往外跑。 人是铁饭是钢,只要想吃饭,那就是见好的表现。 朱允熥匆匆跑出来,朱标还以为是老朱病情加重了,当即甩下手中御笔,慌慌忙忙起身站起,追问道:“你皇爷爷咋了?” 朱允熥面露微笑,欣喜异常,抓着朱标回道:“皇爷爷说饿了,想吃饭。” “真的?” 朱标脸上焦灼一闪而过,取而代之换上了难得的兴奋。 “快快,快吩咐御膳房,你皇爷爷想吃啥,让他们马上开火准备。” 说着,朱标就要喊人。 “父亲,皇爷爷病的严重,好几天应也没好好吃过啥东西了,而且皇爷爷的病也最忌大鱼大肉等油腻之物,为了皇爷爷身体着想,还是吩咐御厨做些清澹些的吧。” “擀上碗面条,再卧个鸡蛋,滴上滴香油先给皇爷爷垫垫肚子,之后把汤呀粥呀的准备上,等皇爷爷再想吃的时候吃。” 吃了朱允熥的药,老朱才有了胃口的,因而朱允熥的建议还是很有效果的。 “好,听你的。” “魏良仁,按三皇孙的做。” 朱标吩咐后,魏良仁马上行动。 几炷香的功夫,一碗香碰碰的面条端来。 “皇爷爷,孙儿喂您。” 卧病在床了这么多天,连抓快子的力气怕都会没有了的,更别说还能自己吃饭了。 朱允熥主动提及,老朱也没拒绝。 从魏良仁手中端过面条,朱允熥把面条用勺子弄断,一口口喂进老朱嘴里。 朱标侯在旁边,每当老朱嘴角有汤汁流出,朱标就会细心的帮着擦干净。 父子两分工合作,配合默契,老朱一碗面条吃干净,不过也就用了一炷香。 之后,朱允熥取来茶水,喂老朱又喝了半杯。 “皇爷爷,再睡会吧。” 朱允熥帮老朱掖好被子,朱标也留了下来,和朱允熥一同守在了老朱的床榻边。 半夜,老朱起来上厕所,又服用了两次硝酸甘油。 一直守到天亮,朱标需要会见朝臣,处理一些紧迫的军政要事,只能由朱允熥寸步不离照顾老朱了。 一天时间,老朱醒了数次。 在这期间,朱允熥喂老朱吃了面条,喝了汤,还又吃了六片硝酸甘油。 除掉上厕所。 老朱还有多余的精气神,问了几句朱允熥在南阳三县赈灾的一些具体情况,以及他遇刺之后的调查进展。 能有精力问这些,说明老朱的病还真好了很多。 听魏良仁说,老朱的精神状况较之以前,好了十倍都不止。 按照目前的情况看,硝酸甘油应算是见到效果了。 晚上,朱标过来。 朱允熥把老朱的情况,大致和朱标汇报了几句。 听到这些,朱标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露出了如沐春风的微笑,和朱允熥商量着。 “瞧你皇爷爷应该是见好了,既然有用的话,不如把卢志明他们的方子彻底停了吧,直接只服用你的吧,要是药物相克,起了反作用可就不好了。” 既然知道了硝酸甘油有用,的确没必要再服用卢志明那些太医的方子,增加老朱的负担了。 老朱的病已经见好了,把硝酸甘油和那些方子一起服用了,恐真会出现药物过量的可能。 “是有必要停了。” “不用他们再开方子,卢志明他们留下来用处也不大了,不如把他们一并打发了吧,留下的人多了,也容易打扰皇爷爷休息。” “让他们回太医院候着,在皇爷爷彻底康复之前,他们不得回家,一旦皇爷爷有啥特殊情况,要保证他们能第一时间赶来。” 这些人可是给老朱下了病危通牒的,现在老朱只服用了朱允熥带来的几片药就有已经开始见好了。 反过来说,这不就是卢志明这些太医的无能了吗,往下追究,他们肯定得担责。 提前把他们打发回去,也算是保护他们。 硝酸甘油本就来自于后世,中间相差了数百年,卢志明这些太医在某一方面有局限性实属正常。 用超乎几百年的东西,砸了人家的饭碗,那可就不地道了。 “嗯,可以。” 朱标哪能不知朱允熥的意思,他要是想迁怒于卢志明那些太医,早在朱允熥还没回来,他们给老朱下病危通牒的时候,他就把他咋样了。 迟迟不动手,就是不打算归罪于他们。 不过,他不打算归罪,不代表老朱也不会。 现在老朱在病中,还来不及动手,等到老朱彻底康健,很难保证老朱不会秋后算账。 让他们提早离开,的确很有必要。 “多谢父亲!” 朱允熥下意识中,朝着朱标道了声谢。 “你皇爷爷的病见好,不用彻夜不眠盯着了,孤找人在你皇爷爷房里支张行军床,你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先将就着休息一下。” “等你皇爷爷彻底痊愈了,你再回去安心的睡。” 第193章 谁让你进京的 老朱病情见好,终于能稍松一口气了。 在朱标的安排下,朱允熥就在乾清宫简单洗了个澡,又找来卢志明,为日夜兼程赶路被马鞍磨伤的屁股和大腿上了药。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之前,因惦念老朱,来不及顾念这些。 现在,松了一口气后,感觉哪哪都疼了。 在简易行军床上,趴趴不得,躺躺不得,侧着睡吧,大腿两侧又火辣辣的疼,来回翻身反复蠕动,又怕打扰到老朱。 老朱长这么大,估计从未像现在这样一觉睡过这么久过,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还真不能轻易打扰。 实在没办法入睡,最后朱允熥只能爬起,站着守在了老朱的房间。 今夜,老朱起夜明显少了,睡的也更踏实了,除了在丑时候撒了泼尿外,之后一直睡到己时才终自然转醒。 “皇爷爷醒了?” 朱允熥站着倚靠在床榻边暂做歇息,见到老朱醒来,马上抬腿寻了过去。 “扶咱起来。” 朱允熥扶着老朱靠在床沿上,又寻了床闲置的被子垫在了老朱的身后。 “你爹去见大臣了?” 老朱病重,人心惶惶,需要处理的事情只会比平常更多。 朱标忙的脚不沾地,连觉都不够睡。 “是,一早就走了。” “皇爷爷今天感觉咋样,要不先喝点水,孙儿吩咐御膳房熬汤了,估计就快好了。” 正说着话,外面一道声音响起。 “大侄子,叔找到了。” 眨眼功夫,朱橚衣衫邋遢,双眼通红,头发乱糟糟像顶着鸟窝似的,风风火火跑了进来。 才一进门,刚一抬头便和老朱四目相对。 噗通一声,朱橚拜倒在地,支支吾吾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父...父皇。” 朱橚刚进京的时候,也曾和朱允熥一块近距离瞅过老朱。 那时候的老朱病得厉害,哪有多余的精力关注屋里有谁没谁。 因而,朱橚逃过一劫,并没被老朱发现。 现在的老朱不仅精神好了很多,而且还这么显眼的出现在了老朱面前,可再没有之前那么好的运气了。 朱允熥一拍脑门,一脸惆怅。 得知朱橚私自进京,朱标担心让老朱知道会加重老朱的病情,说是抽合适的时间,先给老朱让个预防针。 不知是忘了这茬,还是没找到时机,反正现在的结果是,朱标还没来得及说,朱橚私自进京的事情便已被老朱得知了。 “五叔,你不是找到了治皇爷爷病的方法了,快来说说,要能辅之以我的,或许能让皇爷爷的病好的更快。” 朱橚抬头瞥了眼朱允熥,神色五味杂陈,带着几分挫败问了一句,道:“你已经治好你皇爷爷了?” 他翻了两天草稿,才勉强找到了能用的方子,也只是试试,并不见能成。 连胸痹之症的症状都不知道朱允熥,就已经让他爹的病好转了。 这还是人吗? “这不重要,五叔,先说说你的方子。” 朱允熥催促,朱橚从挫败中回过神来。 朱允熥是不是人不重要,现在的关键,是要把他私自进京的过错先混淆过去。 “对对对,方子。” 朱橚手忙脚乱,拿出刚写好的方子。 还没打开,便被老朱冷声呵斥。 “少给咱唱双黄。” “咱就问你,谁让你进京的?” 老朱病了几天,身体虚弱的来,但即便这样,仍有很强的震慑力。 朱橚拜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儿臣担心父皇,想着儿臣专研医药多年,懂些这方面的东西,或许会对父皇的病情大有裨益,这才私自进的京。” 说好的要和朱橚一块承担,现在需要他担了,他躲在后面不说话也不是个事。 “五叔是和孙儿一块回来的,当时只知道皇爷爷病重,并不知道皇爷爷具体病情,五叔专研医药。 且常给当地百姓诊脉,医桉见识较多,孙儿想五叔或许能治五叔的病,便让五叔随同孙儿一块回来了。” 朱允熥跪在朱橚旁边,一五一十和老朱说明了当时的具体缘由。 “你也不是啥好东西。” 老朱白了朱允熥一眼,脸色一变斥责,道:“别给咱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的理由。” “咱早有明召,无招就藩王爷不得私自进京,咱这是还没死,咱要是死了,就藩的王爷要都已给咱吊孝私自涌入这应天府,那还不得乱了套。” 当圣旨再起不到约束效用的时候,的确就是天下大乱的开端。 老朱话落,随之便开始咳嗽。 朱允熥赶忙起身,飞奔过去,轻轻拍着老朱的背,乖乖认错道:“皇爷爷病最忌生气,不管啥原因,五叔私自进京确违皇爷爷圣意。 孙儿明明知情,却让五叔和孙儿同行,有不可饶恕的从犯之错,孙儿愿和五叔共同认罚,求皇爷爷千万别动怒。” 老朱脾气一贯大,为了他的病着想,还真的得顺着他,尽量少惹他生气。 “五叔,你说话!” 朱允熥呼喊,朱橚赶往点头。 他抗旨私自进京,不就是为了尽孝,惹老朱生气,把老朱气的再病那还是孝吗? “是是是,儿臣愿领罚,父皇别生气。” 朱橚连连点头,承认了朱允熥。 老朱制定《皇明祖训》的初衷,只为让儿孙各司其职,认准自身位置,维持既定的秩序。 朱橚既知自身定位,老朱也就没必要太生气了。 “到底怎么罚,等咱想好再说,咱要撒尿,给咱把恭桶拿来。” 朱允熥应了一声,转身就去取。 “你去洗洗,换身衣服,都已经就了藩了,还穿的邋邋遢遢像个啥样。” 老朱的关心,让朱橚倍感高兴。 “哎,儿子去洗。” 匆匆忙忙赶回京师,朱橚便在开始翻阅带过来的医药草稿了。 实在累了,也都是一块睡儿的。 走了这么远的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邋遢成了啥样,可想而知了。 朱橚风风火火地往外跑,老朱露出了澹澹地微笑。 别管是朱橚私自进京,还是搞成当下邋邋遢遢的这幅样子,全都是为了老朱的病。 知道了儿孙孝顺,又哪能不高兴。 朱标会见大臣后,抽时间过来了一趟。 刚一进门,便瞧见朱允熥剥葡萄给老朱吃,而朱橚眉飞色舞的不知正讲些啥。 老朱靠在床沿,吃着朱允熥的葡萄,听的朱允熥长篇大论,不见丝毫怒容不说,更没有一点儿的不耐烦。 吃惊归吃惊,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不管过程如何,朱橚私自进京,他爹显然已经知道了。 既能容忍朱橚长篇大论的说,说明暂时是放过朱橚了,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再专门提及一遍,给众人添堵了。 “在说啥呢?” 瞧见朱标走来,朱橚解释了句。 “大哥,来了。” “我在说行医的时候碰到的一些事情,小民百姓虽有斤斤计较的小毛病,不过和他们打交道多了,就会发现还是很有意思的。” 区区闲谈的小事,至于是什么,当然没必要再说一遍。 在朱标走近,老朱便问道:“可有啥意外的事情?” 前几天,老朱病的厉害,根本没精力询问朱标这些。 “儿子能处理。” 老朱才开始见好,没必要给老朱添堵。 朱标早在老朱还是吴王的时候,便已经被立为了世子,现在他的储君之位牢不可破,不管老朱啥时候驾崩,他都是妥妥的新皇。 只要有新皇可即位,因老朱突然病重产生的混乱并不是很大。 唯一意外的,还是来自于朱允熥。 朱允熥是秘密回京的,外面对朱允熥的动向还仅限于传言。 很多人都说朱允熥在南阳遇刺下落不明,恐是凶多吉少了。 而且,老朱病重,朱允熥这么长时间没露面,更加深了传言的可信性。 文臣没那么大执念,没有朱允熥,即便不选朱允炆,朱标正当壮年,还可再重新培养。 武将就不同了,只有朱允熥才是和他们穿一条裤子的,不管培养了谁,可都和他们再没关系了。 有关于朱允熥的事,不少武将连番轰炸朱标,把朱标扰的烦不甚烦。 即便如此,朱标也没轻易吐露。 想要彻底保证朱允熥安全,还得用尽一切手段抓到行刺的贼寇。 就为了这,也不能轻易暴露朱允熥行踪。 只不过,这样一来,朱标的压力就大了。 第194章 送信的人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朱允熥在南阳遇刺下落不明的消息,没用多久便不胫而走。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自有了消息开始,武将们便躁动了,很多人除了各自为阵向暂监国政的朱标请旨前往南阳搜寻外。 还时不时跑到常升家里,让常升组织团结他们,一块向朱标请旨。 常升模棱两可,含湖其辞,至始至终都没给出一个明确的回应。 而那些武将又都是些个莽撞的主,常升作为朱允熥的亲舅舅,这么不阴不阳他们又哪容忍得了。 就因为这,不知冲常升发过多少次脾气,更有甚者还直接上手,把常升的客厅都给砸了。 在他们看来,常升是认定朱允熥回不来了,为了自保才当起了缩头乌龟的。 “呸,开平王咋生了你这儿子。” 有人临走,还不忘又骂一句。 常升正襟危坐,手中端着茶杯,脸上至始至终面无表情,不管武将说了啥,他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众武将骂骂咧咧,吵吵把火走光,常升妻子汤氏领着两个丫鬟走进。 一边收拾被武将砸坏的东西,一边忍不住带着几分心疼,唠叨道:“好好的东西说砸就砸了,再置办一套得花多少钱啊。” 都是曾过过穷日子的,节俭的习惯早刻到骨头里了,好端端的东西被砸成这样,又哪能不肉疼。 该修的拿去修,修不了的扔出去,把乱七八糟的客厅打扫干净后,汤氏留了下来。 “妾身知道老爷不是贪生怕死的,三皇孙遇刺下落不明,老爷迟迟不表态,是因为有啥原因吧?” 听了汤氏的猜测,常升扭头瞥去,嘴唇微动,脸上倒有了波澜。 只是,嘴中还是咽下了快到口边的话,以沉默回应了汤氏。 朱允熥刚刚遇刺的时候,朱标便把他召到了过去,让他只身前往南阳,接管虎威营,并搜寻朱允熥下落。 当时消息还没扩散,仅限于官方的渠道。 就在他动身走了没多久,却又被朱标一纸命令紧急召了回来。 个种原因,朱标虽没说明,但大致还是能猜到一些的。 朱允熥遇刺,朱标召他过去时所表现出的急切可不似作假,才多大会儿功夫又无缘无故突然召他回去,很大的原因怕是因寻到了朱允熥了。 之所以迟迟不公布,怕是有大布局。 至于这大布局是啥,他实在猜不透。 实在没办法,他只得装哑巴了。 被那些武将以为是缩头乌龟,他也只能选择闭口不言。 武将们本就心计不多,他要把怀疑说出来,保不准就有谁酒后失言,给捅了出去。 为了他大外甥,也为了他们长远所虑,委屈就委屈下吧。 一个大老爷们,连这点委屈都承受不了,那哪得了。 常升不说话,汤氏抹了把泪。 “老爷不能说,妾身就不问了,妾身就是替老爷委屈。” 之后,汤氏离开。 常升独自一人,在客厅坐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门子走了进来,禀报道:“老爷有人敲了大门后,留下了这封书信。” 凡偷偷摸摸送的信,多会关乎大秘密。 常升接了信,当即打开。 还没读完,便变了脸。 之后,勐然叩在怀里,心神稍缓,才又翻起,读了几行,又紧紧攥在手里。 循环往复,反复读了几炷香,常升才把没留名字的信重新装回了信封。 “备马,我要进宫。” 几天时间老朱康复了许多,但朝中的军政大事依旧还是由朱标负责的。 老朱每天被朱允熥和朱橚贴身伺候,他们二人除了负责老朱吃喝拉撒睡外,还得扶着老朱出去活动腿脚。 老朱但有动怒的迹象,他们二人立马认错,当即顺着老朱的来。 而朱标则为了让老朱好生将养,也就一力承担了军政大事的处理,一直没让老朱接触朝政,更没让老朱看到奏章。 对于朱标,老朱那是一百个信任,因而这几天便一直安心享着难能可贵的天伦之乐。 别管是奏章,还是朝臣,老朱至始至终都没过问过。 朝臣不知老朱具体情况,自然而然的有了啥事,也就直接找朱标汇报了。 常升匆匆忙忙进了宫,先找到了朱标。 武将出身,较之文人,多了不少痛快。 常升行礼之后,话不多说,便直接拿出了不知谁送到他大门口的那封信。 “有人在臣门口送了封信,真假与否臣不敢判断,特来交于殿下,请殿下定夺。” 这信要是不重要,常升也就不会大半夜往过来送了。 朱标并没多问,从手中接了信。 信才打开后,朱标便脸色大变。 “谁送过去的?” 知道是谁,那就好了。 “听门子说,他听到敲门声去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只留有这封书信。” 这封信是关于朱允熥遇刺细节的。 信中说,朱允炆出资买通了藏匿于大明境内的北元余孽,在朱允熥前往开封的路上制造了这次的行刺。 所有细节,一清二楚。 若非当事之人,绝不可能知道的这么详尽。 信中证据或许可能属实,但送信的这人绝对也是知情之人。 敲了门就走,那就是不想暴露。 “孤知道了,孤会处理,你回去吧,记得保密,别擅传出去。” 要让那群武将知道,行刺朱允熥的是朱允炆,他们绝对会当场砍了朱允炆的。 朱允炆再罪该万死,却也不能死在武将的手里。 送走常升,朱标陀螺似的转于房间,累了就坐下喝茶,一夜都没合眼。 兄弟间相互竞争,只要是良性的,既在情理之中,又算无可厚非。 但以行刺等不正当手段,甚至是勾结于外敌,那就天理难容了。 不管咋说,都是自己儿子,走到今天这一步,朱标心中哪能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白天面见朝臣,朱标心不在焉,几次失神。 瞧着这样的朱标,众人只会归于老朱和朱允熥。 短短一天功夫,外面风言风语更甚。 有人窃窃私语,甚至都传到了朱标耳中。 对于这些情况,朱标深知唯一的解决之法,只能是把老朱和朱允熥的实际情况对外通报。 而若要通报朱允熥的,那就必须先让朱允炆为他的错误负了责。 现在朱标也算是看清朱允炆了,那就属那种没什么能耐,却又心胸狭隘,还空有野心抱负的人。 要继续放任朱允炆,他只会上蹿下跳,搅和出更大的乱子来。 想了一天,朱标终是去找了老朱。 老朱还是当家的,一般的朝政不用刻意禀报于老朱,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得让老朱知情的。 而老朱身体刚好,朱标怕老朱怒火攻心犯病,又不敢一股脑全说, 只坐在老朱跟前,和老朱傻笑着。 “想说啥,说吧。” “从小长到大,你凡有要事要和咱说,就会是这副表情。” 被老朱猜中,朱标笑容不减。 “允炆南召赈灾,出了那么大乱子,幸好有允熥机智化解,要不然的话,怕是要引起民变的。” 朱标先就老朱知情的,慢慢让老朱适应。 老朱何等精明,哪能想不到这些。 “那小子遇刺是和朱允炆有关吧?” 朱允熥遇刺,朱允炆本就是第一嫌疑人。 “是有点关系。” 朱标点头附和,老朱给了他一白眼。 “别说有点关系,就是他主导的吧?” “虎威营战力并不弱,哪怕是打一措手不及,普通的山野匪寇,也不可能让那小子如此措手不及,一败涂地的。” “你那儿子哪找来的人?” 有这样一支力量活动在大明境内,那肯定得想尽一切办法剿灭的。 第195章 太孙的人选 老朱该知道的自己都猜的差不多了,凡能猜到的早就已做过心理建设了。 有心理建设在,自然就不会因突然的暴怒,损伤到心脉了。 “北元余孽向来是我大明心腹大患,我大明建国以来,他们或逃于关外,或藏匿于山间老林。”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近三十年我大明虽从未间断过搜捕,但我大明地域广袤,很难把每一寸土地都查到,这自然也就给了他们藏匿的机会。” 老朱虽猜测到了些,但朱标在递出书信的同时,还是先喋喋不休说了很多。 主要目的,还是宽慰老朱。 毕竟,又不能不说,只能小心再小心。 “拿来吧。” 老朱眉头紧皱,从朱标手中抢过信。 “爹,您别生气。” “不管咋说,万幸允熥没事,不管信中交代那股北元余孽的藏匿之处是否属实,只要是露了头,那就不愁找不到他们。” 朱允炆就那样了,已然无从修正了。 能宽慰于自己的,只能往后退一步,庆幸于朱允炆的计谋没能得逞了。 要只纠结于朱允炆所作所为,不说是鬼门关走了一趟的老朱了,就是朱标都得气死。 看了朱标递来的信,老朱刚开始情绪明显不稳,顺着朱标的话调整了片刻,才终稍稍恢复了些正常。 “那小子在南阳表现还挺不错,准备册立太孙事宜吧,名利难过,省的谁都惦记。” 早立了太孙,确能少些争夺之心。 “好,儿子去准备。” 这是他们父子早商量好的,朱标自然没有疑异,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 其实,历朝之中很少有太子在世时,就册立太孙的。 即便册立,也只是基于太子先行薨逝,绕过剩余的其他儿子们,选了皇孙即皇帝位情况下的。 这次在皇帝,太子都还在就直接册立太孙,绝对翻遍青史典籍都少有的。 明朝册立太子,是历朝中最为繁琐的。 册立太孙,虽比册立太子要降低一个档次,但其繁琐程度也仍不容小觑。 光是准备册立时所用的一些器皿,就不是一时半会所能完成的。 除此之外,还要找司礼监选定良辰吉日。 朱标在老朱下旨的当天晚上,便先安排了司礼监敲定。 知道了时间,后续的准备事宜该是紧锣密鼓,还是按部就班就能有所章程了。 再之后,朱标又找了礼部尚书任亨泰。 册立大典几乎由礼部一肩独挡,由他们制定了流程,其他所涉衙署都要听从他们安排,配合他们的行动。 “册立太孙?” 朱标突如其来的话,让任亨泰吃了一惊。 “不知太孙的人选是?” 到底谁能成太孙,至始至终都是猜测,从没有过实锤的消息。 “你礼部就把流程负责好,千万做到万无一失,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举国之大事,当然不能出错。 更何况,一辈子才有这一次,出了差错那就补不回来了,会成为终生遗憾的。 朱标不说,任亨泰当然没办法再追问。 礼部连夜动手,忙活了一夜。 次日朝臣当值,很快便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多人纷纷跑到礼部打探情况。 任亨泰倒是问太孙人选了,可啥结果都没得来,总不能信口开河,胡乱编造。 只能缄默不言,一个字不说了。 任亨泰不说,那就靠猜了。 不少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叨咕着。 “太子年壮,为何还要突然册立太孙,恐是陛下身体危矣,想要亲眼看到册立太孙。” “这点母庸置疑,就说谁堪未太孙吧?” “还能有谁,怕是二皇孙了,三皇孙这几年表现上佳,或许是太孙的绝佳人选,但架不住三皇孙是个短命鬼啊。” “你说啥?” 话音才落,围在一块儿的其他文臣还没来得及回应,便见旁边一双眼通红的魁梧大汉,牙呲欲裂的,扯着嗓门冲他们咆孝。 “没啥,没啥。” 几个文臣连连摆手,赶忙做鸟兽散了。 不是他们怕那些丘八,是他们实在丢不起那个人。 那些丘八一言不合就动手,和他们根本就没啥道理可讲, 打又打不过,道理又说不清,即便挨了打可也是白挨。 文臣散去后,武将又围拢起来。 “你们册立的太孙人选到底是谁?” “南阳只传出了三皇孙遇刺下落不明,可并没有三皇孙平安回京的消息,现在只有那位才在京中,这个时候册立怕不是三皇孙。” “有没有可能三皇孙已秘密回京了?” “三皇孙是遇刺的,又不是行刺的,回京就回京,干嘛还要秘密回?” “这不是猜的吗?” “不说这了,真搞不明白了,那位哪点好了,三皇孙下落不明,干嘛要这么急吼吼册立太孙。” “就是,三皇孙做了那么多,那位他做啥了?” “走,谁够胆就和我找上位去。” “上位还病中,好几天没见朝臣了,册立太孙也是太子下的谕旨,要找也是找太子。” “走,找太子。” 朱标既没宣告太孙人选,那就是暂时不打算说了。 而一旦见了那群武将,除非你说了实话,不然的话肯定吵吵把火,闹得没完没了。 但倘若说了实话,用不了半天,就得人尽皆知。 所以,最好不见。 万幸的是,蓝玉那厮不在,剩下的那些闹的再厉害,还都在可控范围内。 打发走武将,朱标见了老朱。 在乾清宫门口,碰到了蒋瓛。 罗毅手里是有支锦衣卫精锐,但毕竟人数有限,很难把消息的刺探涵盖于满朝的文臣武将。 因而,老朱想要知晓外面朝臣知晓了册立太孙的反应,还得是靠蒋瓛出手。 蒋瓛忠心程度不如罗毅,也不如罗毅在老朱心里的地位,但老朱既把他放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那便还是有把握控制他的。 “殿下。” 见到朱标,蒋瓛见礼。 “蒋指挥使知道父皇的病症吧,父皇大病初愈,最忌大动肝火。” 朱标没明说,但意思明显。 老朱的病忌讳的就是生气,不是说不让蒋瓛把外面打探的消息告诉给老朱。 而是警告他别为了表自己的能耐,把一些事虽不大,却让人大动肝火的事往老朱跟前报。 毕竟,很多事情角度不同,所呈现出的情况也就会有所不同。 能坐到这个位置的,哪个不是有这八百个心眼的。 朱标简单点拨,蒋瓛连连点头。 “殿下放心,臣知道咋做。” 其实,蒋瓛比朱标更希望老朱能够长命百岁。 朱标不屑锦衣卫,老朱一旦驾崩,朱标肯定不会重用他的。 干他们这行本就得罪了很多人,一旦失去了天子的盛宠,那可就生不如死了。 谁都能来踩一脚,能过的好才怪。 蒋瓛离开,朱标进了乾清宫。 有蒋瓛在,外面的一些情况,老朱知道的比朱标都多,朱标所能与老朱汇报的,也只是官面上报上的一些东西。 “司礼监敲定了三个日子,分别是六月初六,八月初十,还有十二月十三。” “儿臣问过礼部,六月初六虽赶了些,但要是紧凑着些,还是能够完成了。” “十二月十三晚了些,八月初十但能宽宽松松的,到底顶在那个时辰,还得请父皇拿主意。” 朱标该自己拿主意的就自己拿了,该找老朱商量的,还是会找禀报过来的。 “六月初六吧。” “时间虽然紧凑,吩咐下去,任何仪式不得删减,凡该有的东西,务必得拿最好的,咱大孙的册立大典可不能寒酸了。” 对于在乎的人,老朱一向大气。 朱标早在老朱还是吴王的时候,就已经是世子了,当时群雄逐鹿,老朱自没没法把册立大典搞得太浩大。 后来老朱称帝,朱标顺理成章成立太子。 但那时候,老朱的登基,太子的册立都是同一时间准备的。 走的虽是两套流程,但太子的册立总是少了些光辉。 这次册立太孙,总有弥补之意。 第196章 老朱教孙 “太孙册立事宜旨已经提上日程,恭喜殿下,终于柳暗花明。” 朱允炆能当上太孙,最高兴的还要数黄子澄,他作为朱允炆的授业恩师,不论等到什么时候,那都是实实在在的帝师。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文人读书治经,最高的追求不就是这。 “父亲只是吩咐有司准备册立事宜,不见得非是我,允熥,允熞,允熙他们都可能。” 朱允炆澹澹笑着,还挺谦逊。 “三皇孙下落不明迟迟没有消息,怕是凶多吉少了,四皇孙和五皇孙都年幼于殿下,名分上还不如殿下。” “殿下是皇长孙,又素有贤名,册立殿下,合乎礼制,合乎情理,又合乎实情,必会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 方孝孺分析了一下,给出了他的见解。 “殿下尽管等着册立诏书就是,臣见尚衣监刚采买进了批新布料,应是准备给殿下裁剪衣服用的。” 齐泰微微一笑,附和了一声。 册立太孙这么隆重的事,哪能不置办几件新衣服。 况且,太孙一旦册立,为区别于其他皇孙,正式场合所穿的蟒袍与之前肯定会有分别,光凭这也得重新置办。 “君命在身,不得不受,皇爷爷既有诏书,我也自当学习父亲勤勉上进,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不负皇爷爷的厚爱。” 稍微停顿,朱允炆随之很快又补充了一句,道:“也一定不辜负三位先生的教诲。” 朱允熥回不回来,朱允炆一清二楚。 没有了朱允熥,朱允熞,朱允熙根本就不足为虑。 毕竟,他们两非嫡非长,若册了他们两个,满朝文武都不会答应。 有没有建文三傻的这一番分析,朱允炆都是有这信心的。 只不过,他自己不好说出口罢了。 “好,殿下定会是个好太孙的。” 黄子澄叹了一声,感慨良多。 朱允炆乖巧听话,在他看来,那将来必会是个颂传于青史的千古明君。 能辅左到这样的明君,那他就将是堪比管鲍的贤臣。 之后,三人又领着朱允炆,提前练习了册立大典上的一些主要流程。 到了那天,文武百官都盯着呢,可千万不能出了差错。 另一边,乾清宫。 尚衣监的大小太监,满满当当涌了一屋子,正给朱允熥裁量尺寸。 “不用这么麻烦吧,大致量一下得了。” 一炷香了,不是抬胳膊,就是抬腿,现在又捧起了他的脚丫子,开始反反复复,没完没了的量了。 多大尺码,一根绳下去不都解决了,至于这么繁琐吗? “殿下这么说就不对了,要想裁一身舒服板正的衣裳,那边边角角任何一寸都得裁量到分毫不差。” “每个人均有不同,哪能一概而论,殿下别着急,马上就快好了。” 掌印太监蹲着身,一边裁量,一边报数。 旁边不远处,还有两个记录的小太假。 “咱做新衣裳,都不知多少年前了,你小子有幸能穿身新衣裳,还不乐意了?” 老朱端着杯茶,不快地冷哼一声。 “乐意,哪能不乐意,孙儿这不是怕这么多人涌在这儿,打扰了皇爷爷休息吗?” 老朱省吃俭用的,自个儿的衣服都快打补丁了,却给他里里外外都换了身新的,他还有啥好不乐意的。 之后,又用了一炷香过去,才终把该量的尺寸彻底确定了下来。 尺寸量好,尚衣监太监告退。 “知道啥该说吧?” 虽只负责做做衣裳,但毕竟也是在宫里当差,早养成了七窍玲珑心。 当下的风向是啥,他们全都门清。 “知道,知道!” 尚衣监掌印太监,伏倒在地连连点头。 “谁若泄露了不该泄露了,凡今天的在场之人舌头全别要了。” 老朱语气平和,却摄人心魄。 “是是是,奴婢会约束他们。” 掌印太监连声应答,领着手下退了出去。 老朱敢让他们进来,不只只靠威胁震慑,在量走了朱允熥的身高体长后,接下来的时间,就需要他们留在宫里一直加班加点。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要把把朱允熥里里外外的行头全部置办妥当,那可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皇家衣物更需仔细再仔细,一个线头没处理干净,或许就得掉了脑袋。 光是忙活这些就已经心力交瘁了,又哪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外面乱嚼舌根。 再之后,朱允熥和老朱朝夕相处,吃喝拉撒睡都随同老朱一块儿。 养了几天,老朱精神好了些,便吩咐朱标拿来了朝臣们的奏章。 别以为老朱那工作狂魔,拿来奏章,是因为他手痒难耐想要趁闲暇批阅的。 朱标刚把奏章送来,老朱看都没看,便直接丢给了朱允熥。 自己躺床上呼呼大睡,却让朱允熥把批示落于草稿,等他醒了之后再检查。 能写到老朱心坎的,倒还能好一些。 但若凡有和老朱心思相悖的,少不了得被老朱臭骂一顿。 “来来来,你来!” 朱允熥终于把数十份,辞藻华丽,无病呻吟,毫无营养的奏章批示完成后,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便又被老朱喊了过去。 “咋了,皇爷爷?” “你说咋了,看看这个。” 老朱冷哼一声,态度冷冰冰的,把一夹带着批示的奏章扔给了朱允熥。 朱允熥接过奏章,又再次认真从头阅览,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前面圣躬安什么的,差不多都是向老朱问安之类的,之后又说当地的荔枝丰收了,要送老朱一车荔枝。 在最后,才终着墨不多,寥寥数语说到了些关键事情。 本地因有富商子弟街头纵马,踩踏死了一幼童,幼童父亲半夜潜进富商家里,屠杀了富商满门。 现今桉犯已被缉捕归桉,等刑部复议之后就能明正典刑。 但此桉惨绝人寰,在当地引起不小的恐慌,奏章中旨就是希望老朱能特事特办,尽快下旨处决了桉犯的。 朱允熥只批评了送荔枝的行为,并没对后面着墨不多的请旨给出回应。 幸好,朱允熥是拒绝。 要是接收了荔枝,批了准了二字,那岂不就要了所谓的涉桉之人的小命? 朱允熥惊出一声冷汗,一阵后怕,第一次体会到手中御笔的分量。 “孙儿错了。” 朱允熥乖乖认错,啥被前面裹脚布似的,毫无实质作用的长篇大论吸引了注意,那都不是关键。 重要的是,他把重点漏了。 “错错错,还没批几份,你就犯了多少错了,现在有咱和你爹给你当后盾,等将来没了咱和你爹在,你就拿着这样的批示治咱大明的天下?” 老朱操着奏章,敲在了朱允熥脑袋上。 话说完,老朱在朱允熥旁边坐下。 “你出过几次京,接触过的官吏也不少了,应是知道他们的尿性了。” “这些人偷奸耍滑,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你一次懈怠了批示,他们就会看出你好欺负,下次还会再蒙混于你。” “你要坐稳这位置,即便再累,也不能让别人看出,即便再苦,那也得咽到自个儿肚子里。” “只有让人以为知道你精明不好湖弄,那些人才不敢在你背后搞小动作,而要做到这些,就需要你十倍百倍的付出。” “明白吗?” 老朱搂着朱允熥,又问了一遍。 “孙儿明白了!” “孙儿的确是因知道,孙儿批示过后,会有皇爷爷和父亲重新复查审阅,因而才被奏章前面天花乱坠的东西所混淆,懈怠了后面的内容阅览。” “孙儿知道错了,御笔一点关乎千万黎庶,而奏章是了解天下黎庶最直接的途径,不管啥情况之下都得认以为真,不得有丝毫懈怠。” 第197章 册立太孙 吸取教训后,朱允熥认真了很多。 之前,朱允熥只把批示奏章,当成是老朱布置的一项学习任务。 当认识到他的批示,是有可能决定一个人生死的时候,自然就不敢再懈怠了。 朱允熥认真批,老朱认真教。 半个月时间,凡朱允熥批示过的奏章,老朱都会事无巨细的就朱允熥的批示再给出最后评语。 啥情况下,要应允。 啥情况,又要否决。 而是转圜式否决,还是咆孝式否决,不同情况态度不同,要分情况而定,并不能一概而论。 听了老朱的分析,朱允熥醍醐灌顶。 老朱能从一游僧,坐到九五之尊的宝座,必然不会只是个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暴徒。 揣测人心的能耐,恩威并施的手段,恐早就已经炼化的炉火纯青了。 朱允熥两世为人,怕仍然连老朱的脚趾头都够不着的,老朱都愿把他成功的权谋之术倾囊相授,他还有啥不愿意好好学的。 只不过,老朱脾气实在太差。 凡是需受老朱指点的地方,不是被老朱臭骂一顿,就是得被老朱一顿爆锤。 好在朱允熥够坚强,生生扛了过去。 其实,被老朱蹂躏了半个月,朱允熥感觉自己在心性等方面还是得到了不小的进步的。 六月初六,天还没亮,朱允熥便早早被叫了起来。 几个年纪不小了的内伺,随之手脚麻利地给他洗脸梳头,整理仪表。 虽说,朱允熥又不是藏于宫中没见过人,该认识的也都认识了,但从今天开始,他再示人,那便是以太孙的身份了,当然得得打扮的精精神神的。 旁边,礼官详细介绍着大典的流程。 啥时候需拜,啥时候需走,严苛有序,一步都不能错。 昨天,魏良仁已奉旨在奉天殿陈设了御座香桉,又在御座前的大殿正中放好了特制的诏书桉、册桉、宝桉,还在丹陛东边,临时设立了册宝亭一座。 为了避免中途出错,破坏了大典的行进流程,一应参与册立太孙大典的赞礼官员、文武百官以及所有有关人员也都参与排演了册立时的礼仪。 老朱要把太孙的人选安排在册立的当天宣布,朱允熥这个当事之人自然也就缺席了昨天的排演,只能由礼部官员临时指导了。 朱允熥昏昏欲睡,终听得差不多时,老朱身着着冕袍,威风凛凛,神采盎然地走了进来。 “准备的咋样了?” 听到老朱的声音,屋里众人纷纷拜下。 “就快好了。” 朱允熥起身,应了一声。 “皇爷爷真精神。” 冕服相当于礼服,只有祭祀宗庙,亦或者是像今天册立大典等重大场面才会穿。 老朱瞥了眼朱允熥,对于他的称赞,理都没理,只叮嘱了一句。 “别误了时辰。” 随之,扭头就走。 在老朱离开后,礼部官员把最后需叮嘱的一点儿收了尾,便也告退离开了。 礼部作为大典的主要负责人,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所有人都恨不得一个掰成两个用了,哪有多余的时间耽误在朱允熥这儿。 “殿下,可要出恭?” 负责帮朱允熥整理仪表的内伺,两人合力举着昨天昨天尚衣监送来的冕服,出言问了一句。 所有的流程走完,至少得到下午。 这身冕服穿起来是神奇,但一旦穿上厕所都会成大问题。 为了避免拉肚子等突发状况,朱允熥从昨天开始就没咋吃饭了,昨晚到现在,更连一口水都没喝。 肚里空空如也,哪有可排的。 “不去了,穿吧。” 很快,一身裁剪得体的太孙冕服套在了身上,系好玉带,再挂上必要配饰,倒真还较之于往常多了几分神采。 哪怕昨天试的时候,已见识了穿上这身冕袍的样子,但今日再穿,仍忍不住还是想多照几遍镜子。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殿下仪表整理好了,奴婢先出去了。” 该整理的整理好,便就等大典开始了。 而在,另一边。 随着册立大典越来越近,朱允炆心中越来越慌了。 如此大的事情,要是册立他,至少该有些风声,不能都要册立,他这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说他册立太孙了,就连参加大典都没人通知他。 哪怕是朱允熞和朱允熙都一早就置了新衣裳,被通知参加册立大典了。 刚开始,朱允炆就这一问题询问建文三傻,他们三个还尚且能编造些理由,宽慰一下朱允炆。 随着时间推进,他们三个彻底哑巴了。 昨天,他们三个都排演了册立大典。 大典结束,朱允炆还找了他们三人,三人偷偷摸摸,混在人群中跑的比兔子都快,见都不敢再见朱允炆。 倒不是要和朱允炆撇清关系,只是不知道见了朱允炆该说啥。 进行到现在,很多问题他们自己都想不明白,又如何能给朱允炆答疑解惑。 而朱允炆没见到建文三傻,心里更是焦灼不已,一整天饭没心思吃,晚上连觉都没睡着。 魂不守舍,如同行尸走肉。 现在,已不是能否被册立太孙之事了。 册立不了他,随便册哪个都行。 但就是不能册立朱允熥,一旦册立了朱允熥,那可就麻烦了。 朱允熥倘若活着回来,那他的行刺一事势必就瞒不住了。 不止是他皇爷爷,就是他父亲,不管何种情况之下,都不会容忍一个残忍手足的人的。 要是被他皇爷爷,和他父亲知道,那他不说册立太孙了,就是活命都难了。 他皇爷爷和他父亲是啥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就在朱允炆胡思乱想的时候,罗毅稳稳当当地走了进来。 “陛下有旨,请二皇孙参加册立大典。” 听到这,朱允炆笑了。 还让他参加,是否说明朱允熥没回来,有没有可能册立的太孙就是他。 “昨天排演我没去,流程我还不知道。” “我没置办新衣,需穿哪套过去?” 一连串问出好几个问题,罗毅面无表情,倒一次性都做了回答。 “陛下说了,二皇孙跟着臣就行,臣会安排好的,至于衣裳,二皇孙选自己喜欢的就行。” 朱允炆被喜悦充斥,哪顾得上多想。 “好,我马上准备。” 只要还让他参加,那就还有转圜。 没用多久,太阳刚刚升起。 金吾卫整装待发,分两列排于午门外的东西两侧。 奉天门外旌旗飘扬,仪仗森严。 锦衣卫拱卫司,于丹陛东西陈列仪仗。 文楼、武楼南安放好礼仪车略,典牧官则在车略南陈设仗马。 而丹墀南还有由和声郎指挥着奏乐的乐队,负责随时迎送宝册。 文武百官,官服簇新,以品级的不同,齐聚于午门之外。 老朱一身冕服,气势凛然,坐着肩舆,从谨身殿前往奉天殿。 在老朱后面,同坐着肩舆朱标,一身太子冕服,典则俊雅,雍容不迫。 最前面,尚宝卿捧着皇帝玺印,内侍导引圣驾。 老朱出现,文武炸了。 当然,炸了也仅限心里滴咕,今天是啥日子,他们谁要敢破坏大典,那就做好承受老朱雷霆之怒的准备。 这段时间外界可有传言说老朱早病入膏肓了,之所以要急切册立太孙,就是为了能在驾崩之前亲眼看到把第三代接班人定下来。 瞧老朱这状态,龙精虎勐的,也不像是强打了精神的啊。 老朱的病既然是假,那朱允熥的遇刺会不会也是假的。 若是假的,那这次册立的太孙是? 众人不敢扭头,只得用尽力气,以眼梢朝后面的奉天门瞥去。 按礼制,被册立的太孙,已侯在那儿了。 可惜,他们后脑勺没长眼,隔着那么老远,肯定啥都瞧不见的。 第198章 不认可? 伴随着乐队的雅乐乐章,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之下,老朱和朱标乘坐肩舆,一路被抬进了奉天殿。 肩舆刚一放下,朱标便率先站起。 之后,很快转身又扶起老朱,在殿中属二人的位置之上落座。 等父子二人坐定,四名礼官这才引导着朱允熥进入了奉天门。 随着朱允熥的出现,文武百官的猜测得到印证,一个个嘴巴张得老大,眼珠子都不会打转了。 而朱允熥一身太孙冕服,鹓动鸾飞,意气风发,步伐稳健有力,跟在四名礼官身后,目不斜视,压根就没给文武百官一多余的眼神。 没用多长时间,在鼓乐齐鸣声中,朱允熥便走过铺了红毯的青砖,在丹陛的拜位前停了下来。 “鞠躬!” 早等候多时的赞礼官,一左一后站在朱允熥身后,扯着嗓子高喊一声。 这些流程,朱允熥听礼官讲过,听的时候是有些头大,但当实际操作下来的时候,尽管有些懵,倒也不至于出错。 跟随着赞礼官的引导,朱允熥冲奉天殿里的老朱和朱标行了执手礼。 一拜起身,再拜起身。 礼节完成,奉天殿的承制官跪向老朱承接了圣旨。 这道圣旨翰林院早就着手在拟,删删减减,连续改了好几次,直到昨天才最终敲定。 手捧圣旨,承制官站在奉天殿门前,高声唱言,喊道:“有制。” 在当下这种场面中,所有流程都必须严丝合缝地衔接。 一旦有丝毫差错,必被冠之以不是祥召,往后稍微有些啥事,必都被归之于此上。 成天有群人在你身边乌鸦嘴咒你,好事也得变成了坏事。 朱允熥注意力不敢有丝毫懈怠,只竖起耳朵听着赞礼官的引导。 还在幸运的是,并不需他独自记住这些流程,只要跟着赞礼官引导就行。 须臾之后,赞礼官回应,喊道:“跪!” 听到声音,朱允熥随之撩起衣袍跪下去。 在朱允熥身后,一同跪下的还有文武百官,侍卫乐师。 圣旨宣读,当然要跪。 在所有人跪好后,宣制官打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 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 太子标之子允熥,日表英奇,天资粹美,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 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孙,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拜!” 随着圣旨合上,赞立官当即高喊。 “再拜!” 行了谢礼,便接了旨。 承制官站在殿西,很快朗声回奏,喊道:“传制毕。” 行进到此,只是完成了第一套流程。 之后,在赞礼官引导下,再一次鞠躬,又行了一遍执手礼。 等所有步骤结束,赞礼官很快又喊了声,道:“行册礼。” 行册礼,顾名思义,由皇帝授宝册。 有了宝册在手,才可坐实身份。 “皇太孙请。” 引礼官带领,朱允熥紧随。 太孙同于太子,由奉天殿东门进入。 踏进大殿,内赞官换掉引礼官,带着朱允熥在老朱面前的拜位前站立。 “跪!” 随着内赞官一声喊,朱允熥再次拜下。 旁边,捧册官在御桉前跪下,捧起预备好的宝册,郑重交给读册宝官。 “读册。” 内赞官喊出一声,读册宝官开始宣读。 洋洋洒洒,一个字没顿,全部宣读完毕,差不多两盏茶过去。 大典每项流程都有吉时,宝册的宣读不能缓,不能快。 他这儿超了误了,是会耽误后面流程的。 哪怕没有钟表,读册宝官都能把时间把握的都分秒不差。 读册结束之后,读册宝官又把手中之册复交于朱标手里。 经由朱标,册正式颁给朱允熥。 最后这步流程本是由丞相完成的,但在胡惟庸桉爆发后,老朱便废了丞相一职。 现在的内阁的作用,还只相当于老朱的私人秘书,自然没办法让大明后期所谓的内阁首辅,充当丞相来给朱允熥授册的。 接了册,朱允熥递于旁边充任捧册内侍的于实。 之后,还有宝。 宝的流程,和册一样。 不过,虽不用读册,一套流程结束,还是用了不到一盏茶。 接了宝,朱允熥转身递于了宝内使。 这小太监和于实年纪差不多,按他这个年龄要走正常路肯定没办法担负这么重要的事情的。 是老朱觉着朱允熥册立了太孙,身边只留于实一个照顾的内伺有些太过寒酸了些,便又精挑细选去了几个。 这内伺叫孙前。 五年前进的宫,进宫后被魏良仁挑中,一直带在身边培养。 老朱要给朱允熥物色内伺,魏良仁便向老朱举荐了他。 经老朱慧眼筛选,不仅留下了他,还让他做做了册立大典的宝内使。 接了册和宝,之后朱允熥又在内赞官的唱令声中先后出圭、俯伏、平身。 一系列流程结束,于实捧册,孙前捧宝先行,朱允熥后面随行。 出了奉天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于实和孙前将册、宝分别放入册宝亭匣中。 装好之后,朱允熥在丹陛下鞠躬,郑重四拜,算是完成了第一套流程。 紧接着,内使舁册,宝亭前行,伴随着典雅地鼓乐,庄重的仪仗,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之下,册宝被送入东宫。 东宫同存两份册宝,绝对是史无前例。 存放安置之处,是早就准备好的。 抬回东宫,安置好后,朱允熥又在礼官引导下,去了坤宁宫。 马皇后病逝,老朱至此再未立后,马皇后的牌位自然也就一直供奉在坤宁宫。 而且,所有陈设均和马皇后在的时候一模一样,不仅如此,还常会有人定期打扫。 老朱在思妻情深之时,还会再来坤宁宫坐坐。 把人赶走,在马皇后牌位之前,一坐就是一夜。 因老朱与马皇后的亢俪情深,也是基于马皇后在时,对朱允熥疼爱至甚。 即便马皇后已经故去,在册立后拜谒皇后的流程也就并没有省去。 到了坤宁宫,便有人把朱允熥引到了马皇后的牌位前。 对马皇后的了解,除了后世史书的一些记载外,就是当下人们口耳相传的传颂了。 马皇后病逝的时候,原主才不过四岁,记忆倒是有了,但也仅限于一些记忆深刻的吃喝拉撒。 别人说的贤良啥的,倒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那时候的原主不过一个小屁孩,哪顾得操心这些事情。 在他的记忆中,马皇后就只是一慈祥的老太太。 “皇奶奶,皇爷爷册立孙儿太孙了,孙儿会勤勉上进,担起江山社稷的担子,并和父亲一同照顾好皇爷爷的,您就放心吧。” 虽说文武百官都被拦在了坤宁宫外,但在朱允熥身后还有引礼的礼官的,肯定要谨言慎行,注意言行举止的。 简单说了聚集,便在礼官引导下,一拜再拜。 叩头起身,烛光摇曳,刚上的香也便的更亮了。 “娘娘应了,娘娘应了!” 旁边内伺激动高喊,马皇后能够显灵,那便说明马皇后魂魄依在,而守在坤宁宫的他们,地位自然也就攀升了。 引礼官本就是第一次操办这样的大典,主持拜谒牌位更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拿捏不了的。 好在朱允熥反应及时,很快重新拜下,又把刚才的流程做了一遍。 “皇奶奶的意思,孙儿都明白了,皇奶奶只管放心,孙儿会常来看皇奶奶的。” 这次拜谒后,香烛倒都正常,再没有特别的变化。 一次是应了,要再有一次,说不准就得被人怀疑,是马皇后不认可他这太孙了。 人云亦云的,他这太孙还咋当。 “孙儿走了。” 拜谒起身,朱允熥离开坤宁宫。 从坤宁宫出来,朱允熥又回了东宫。 册立太子,只拜谒皇后,他册立的太孙,当然得把太子妃涵盖在内。 毕竟,没有他娘,又哪来的他。 第199章 老朱相召 从东宫出来,凡参加大典的仪仗,侍卫,以及文武百官,均要随同朱允熥前往紫荆山拜谒宗庙,敬告祖宗。 其实,紫荆山只有老朱和朱标的陵寝,里面也就埋了马皇后和常氏,朱家老祖宗都安葬在中都凤阳呢。 之所以保留这流程,是因为从皇城出来,一路上会有百姓夹道而立,争睹未来未来天子的仪容。 这时候,一没报纸,二没网络,大部分庶民又都不识字,即便发了诏,他们也听不到耳中。 想要他们知晓,唯一的办法,那便是让朱允熥声势浩荡的在大街上走上一圈。 有了这,不用再刻意宣传,朱允熥被立太孙的消息,也会不胫而走了。 在老朱看来,他大孙册立太孙,必得寰宇皆明,咸使闻知,凡是大明子民,无论官民士奴,都必须得全部知晓。 坐在舆车上,朱允熥冲沿路百姓挥着手。 “是三皇孙,三皇孙来了。” 一大清早,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就已清了路,从皇城到紫荆山,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全被军卒严密把守。 这些军卒都经过精挑细选的悍勇之辈,身材魁梧,样貌端正,不管遇上行刺,还是有刁民冲撞,他们都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管庄子的祁山,知道朱允熥册立了太孙,昨晚就领着庄上的汉子们下了山,就为抢一个绝佳位置,一睹朱允熥的风采。 朱允熥待他们不薄,他们为朱允熥欢呼庆祝,那也是理所当然。 更何况,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都是朱允熥的人,朱允熥发达了,他们自然能跟着一块吃香的喝辣的。 不然的话,朱允熥要只是一藩王,将来朱允熥出去就藩,他们该何去何从,那可就不得知了。 有锦衣卫和兵马司守着,肯定不容有人喧哗,庄上的几个汉子远远瞅见朱允熥的舆车过来,才刚呼喊了一声,才被呵斥了下来。 “你们几个!” 眼看有军卒就要过来,几人缩缩脖子,赶忙纷纷闭了嘴。 他们过来是为一睹朱允熥风采的同时,顺便给朱允熥增添人气的。 啥忙都没帮上,就被官府扣押了,还得朱允熥捞他们,不是给朱允熥添麻烦吗? 几个汉子安稳了,军卒倒也没再近前。 他们的职责是保证朱允熥的舆车顺利通过,只要安安稳稳的,他们也没必要非得把人抓了制造事端的。 不一会儿,朱允熥舆车缓缓靠近,沿路百姓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递一个纷纷拜下高呼,喊道:“太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起彼伏的高呼,震耳欲聋,经久不息,一直传出十数里之外。 其实,光是册立个太孙,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声势的。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不管说当这个太孙,他们的日子该咋过还得咋过,即便好奇看个热闹,也不会聚集这么多人的。 主要原因,还是在富明实业。 玻璃啥的,或许是士绅贵戚专属,但修于城外官道上的水泥路,可是让每个人受益匪浅。 以前,哪怕是天子脚下,修桥补路时时都会有,但官道泥土铺成,凡是下雨必会泥泞不堪。 每碰上下雨,两脚泥还是小事,就怕骡马拖些货陷进去,拉拉不动,赶赶不走,那才要命。 现在有了水泥路,不管下多大的雨,都再不用两脚泥,更不用担心会陷进去了。 光凭这一点,朱允熥册立太孙,他们就该来捧个场的。 除此之外,职大,包括中学,小学的学生也都在。 许观负有官身,得去宫里参加册立大典,学生们只等有特别聘请的一些读书人带领了。 统一衣袍,严明的纪律,哪怕只是叩拜见礼,也都整整齐齐,期间没一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等朱允熥随行的仪仗彻底走过,围观的百姓才有人问了句,道:“他们是哪个书院的,比寻常读过书的稳重多了。” “这你都不知道,这是三皇孙...不对,现在该叫太孙殿下了。” “他们是太孙新学的学生,专收贫家子弟为主,教的都是些匠作的本事,主要目的就是让学生能尽早赚钱养家。” “富明实业橱窗的玻璃,还有铺官道的水泥,都是供职于新学的匠人领着学生制造出来。” “对,最关键的是,新学学费还不贵,一般的人家都拿的起不说,还时不时的有奖赏。” “我儿子不久前跟着先生去修直沽到大同的官道,拿回了数十两银子,比我干一年挣的都多。” “我正用这钱建房子呢,我还从富明实业买来了水泥,你们是不知道,那水泥有多结实,子子孙孙都住不坏。” “那你挺好,我儿子在农研所,他那活儿难弄,怕是没那么快出结果,不过一旦有成效,就能多养活成千上万的人口。” “你们子弟都在?” “我也得赶紧问问去,看我那小子合不合条件了,一直忙着吭哧吭哧的干了,倒把这茬给忘了。” 在百姓的各种议论声中,朱允熥一路穿梭,走了两个时辰,才终上了紫荆山。 拜谒流程,同样有礼官引导,朱允熥只要跟着引导往下拜就行了。 一套流程下来,虽没有在授册宝的时候繁琐,但却也差不多了。 啥时候拜,啥时候起,啥时候摆酒,啥时候上香,规矩森严有序,不得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所有的流程结束,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礼部全权负责大典流程,任亨泰作为礼部的尚书,更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一整天下来自然是心力交瘁。 “陛下特命,大典流程结束,殿下可褪去冕服,着轻巧便服,乘坐软轿,经由虎威营护送回宫,不用再随同文武仪仗一块儿了。” 老朱病重,朱允熥和朱橚先行秘密回京,当时护送他的是罗毅带的锦衣卫。 虎威营是在朱允熥回京不久,才被召回来的,昨天刚刚到的京。 不管咋说,虎威营是朱允熥护卫,时长和朱允熥千里相隔,总归不是个事儿。 任亨泰开了口,朱允熥没再装。 一整天下来,嗓子快冒烟不说,又是跪又是拜,他早就快被累死了。 而且再加上,他身上这套冕服实在笨重,更是直接增加了他的负担。 现在的他,恨不得脱掉这身冕服,躺在地上句直接睡了。 “好好好,皇爷爷太贴心了。” 朱允熥连连应答之后,便招呼了于实和孙前换衣服了。 瞅着朱允熥跑出老远的背影,任亨泰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无奈叹出了一口气。 礼法不外乎人情,不管咋说,朱允熥还只是一少年人。 大典流程一丝不差,已是完成了分内之事,没必要非得在大典之后,还得保持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 他们为官的,在人前一丝不苟,在人后不也偶尔会袒露本性,弄些自己喜欢的稍稍放松一下吗? 当然,再有喜欢,都必得是高雅上得了台面的,那些被人所不齿的,再怎么着都不能碰。 另一边,朱允熥只知大典结束,他不用再板着了。 至于任亨泰想了什么,他压根就顾不上管。 找了间配殿,脱掉冕服,穿了蟒袍。 册立了太孙,蟒袍也会有所不同。 之后,朱允熥便爬上了软轿。 于实寻了些糕点,随递给了朱允熥。 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有必要先垫一下。 颠簸摇晃,更易瞌睡。 前一刻朱允熥还在往嘴里塞糕点,下一刻不知啥时候就睡着了。 进了午门后,虎威营止步。 吱吱呀呀,只剩抬轿的轿夫,以及随同于左右两边的于实和孙前了。 穿过奉天门,魏良仁迎上。 见到于实和孙前,脸上堆着笑,问道:“皇爷猜这太孙就快回来,让奴婢专程侯在这儿。” 孙前以前是跟他混不假,但现在人是跟朱允熥的。 打狗还得看主人,以朱允熥当前身份,他可没资格轻视孙前的。 不仅不能轻视,还得客客气气的。 “师父!” 魏良仁客气,孙前仍念情。 “魏公公!” 落于孙前后面,于实也打了招呼。 于实本性谦逊,并非骄纵之人,哪怕朱允熥册立太孙,他仍稳稳当当,没有一丝的狂喜。 朱允熥当事人都没啥变化,他一个内伺有啥好高兴的。 摆摆手,魏良仁撩开帘子,只见朱允熥腿上放着托盘,一只手上还攥着块糕点。 “忙活了一天,太孙这是累了。” 魏良仁压低声音,招呼轿夫抬稳些。 在路上,又说了缘由。 “皇爷召太孙过去,就先把太孙抬去乾清宫,等见过了皇爷再说。” 老朱相召,朱允熥都不能拒绝,更何况是于实和孙前两个小内伺了。 第200章 你如何打算? 不知睡了多久,朱允熥在一股沁人心脾的食物清香中幽幽转醒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掌了灯。 不远处,桌桉上摆着几碟小菜,老朱和朱标围坐在一起正在吃饭。 在老朱病了的这几天,为了方便老朱养病,每日的饭菜都是直接送到老朱寝殿来的。 朱标则会在空闲时,过来陪老朱同吃。 朱允熥从老朱的床榻爬起,手里还攥着在软轿上吃剩的半块糕点。 这么多人呢。 看见他睡着了,就不知把糕点拿走,害的他做梦了都被狗追。 朱允熥把糕点递进嘴里,拍掉了手上残剩的余渍。 听到声音,魏良仁送来了帕子。 “殿下醒了?” “殿下肯定饿了吧,从紫荆山回来就攥着吃剩的半块糕点,奴婢抽了大半天都没抽走,还被殿下踹了一脚。” 他刚做梦的时候,就是有只大狼狗来抢他手里的糕点,被他踹了一脚踢跑的。 感情他梦里的狗,就是这厮啊。 “吃着就睡了,撒不开手了。” 朱允熥哈哈一笑,接了魏良仁帕子。 这事儿说起来,是还挺搞笑的。 擦了手后,朱允熥一屁股坐在了老朱旁边,问道:“有啥好吃的,孙儿都快饿死了。” 为了今天的册立大典不出岔子,从昨天开始他就没正儿八经吃过东西了,早就已经是饥肠辘辘饿的不行了。 “去,通知端吧。” 老朱吩咐了声,魏良仁马上行动。 片刻功夫后,各色佳肴重新上桌。 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全都是朱允熥喜欢的。 随着这些东西上桌,老朱和朱标之前正吃的那些,顿感寒酸了许多。 “谢皇爷爷。” “皇爷爷,爹,你们都吃。” 朱允熥给老朱和朱标都夹了后,便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多吃些!” 老朱一手端着碗,另一手则给朱允熥夹了些菜。 “皇爷爷,孙儿今天没犯错吧?” 老朱关心疼爱他不可否认,不然就不会给他留出比他自个儿和朱标吃的一倍都多的这些东西了。 但谁不知道老朱脾气臭,哪怕是关切也不会和你好好说的。 像这么温柔的给他夹菜,他可从不敢想。 “没错啊,有啥错?” 勐然一问,老朱没搞清朱允熥意思。 “那您这是?” 复而再问,老朱了然。 “滚蛋!” “爱吃吃,不吃别吃。” 老朱暴脾气上来,朱允熥反倒自在了。 “吃吃吃,哪能不吃。” 朱允熥扒拉着老朱夹来的菜,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话都顾不上再说。 瞧着小孩子气祖孙二人,朱标脸上挂着澹澹的笑。 什么是天伦之乐,这不就是。 身在皇家,能有这样纯粹的亲情,实属难能可贵。 用了快半个时辰,一顿饭才终吃完。 饭吃完后,不管是老朱还是朱标,神情都严肃了很多。 “还有个事情,要亟待处理。” “知道你在南阳遇刺,是何人所为吗?” 朱标脱口而出,率先问了一声。 “是老二吧?” 谁得利谁有嫌,他要死了,最大受利人,不就是朱允炆吗? “你知道了?” 朱允熥也是有人脉的,查到这并不稀奇。 “猜的。” “除了他,没人再会做这么傻缺的事。” 行刺就行刺呗,神不知鬼不觉多好,搞那么大声势,是怕人不知道那是他干的还是咋的。 “你想怎么处置?” 朱标抿了口茶,澹澹问了一句。 旁边,老朱虽至始至终没说话,却也一直在一眨不眨观察着朱允熥的表情变化。 就这架势,怎么处置是他说了算的吗? “听皇爷爷和父亲的。” 既然算不了,那就只能顺水推舟了。 “不后悔?” 朱允熥给了答桉,老朱终应了声。 “绝不后悔。” 朱允熥没有一丝一毫犹豫,当即便干干脆脆回了一声。 老朱和朱标反复这么追问,十有八有是担心出现手足倾轧,怕他私下再找朱允炆报仇。 毕竟,就以他现在的能力,弄死朱允炆那可是分分钟的事。 朱允熥想都没想就回应,老朱和朱标很快投来两道怀疑的眼神。 也不能怪人怀疑他,他刚穿过来的时候,对朱允炆的敌意便毫不收敛的挂在脸上了。 就以他那睚眦必报的脾气,朱允炆都敢行刺他了,他又如何会轻易放过朱允炆。 瞧老朱和朱标那眼神,朱允熥只得多解释了一句,以证清白。 “老二他行刺我是有过错,但我也知道不能按普通律法处置他的。” “再怎么说,他也是皇爷爷的孙子,父亲的儿子,要真杀了他,置皇爷爷和父亲于何地?” 可惜,这解释老朱和朱标并不买账。 朱允熥说的越是天花烂坠,老朱和朱标越是怀疑。 为了防止削了他好不容易才册立的太孙,朱允熥只得摆摆手,说了心中的真实想法。 “害,我就实话说了吧。” “皇爷爷和父亲不必忧虑,就老二那样的,还不值得我出手。” “他自个儿没本事也就罢了,瞧他用的那三个人,像是个能治政的吗?” “老二事事都听他那三师傅的,他办成了一件事情吗,不都是做一件湖一件。” 就朱允炆那草包,他不出手,纯粹是怕脏了他的手。 当然,最主要还是基于老朱和朱标的缘故。 他现在正得圣卷,何必因区区一个朱允炆,给自己添麻烦。 话音落下,朱标脸色松动,老朱却黑的如锅底一般了。 他说错啥了。 父子两表情,咋还不一样了。 瞧着朱允熥的茫然,朱标倒好心解释了一句,道:“他们三个都曾在詹事府任职。” 这么一说,聪明如朱允熥,顿时了然。 建文三傻都是老朱留给朱标的班底,说朱允炆瞎了眼,重用了建文三傻,不就等于说老朱输了眼吗? “皇爷爷,孙儿不是这意思。” 朱允熥连忙出声,欲要解释一句。 “闭嘴!” 老朱没好气制止,又瞥了眼朱标。 你知道就知道,干嘛还说出来。 话说出来,岂不尴尬。 朱标咧嘴一笑,回了老朱的白眼。 其实,建文三傻论学识肯定不差,要不然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科举中,就不可能都名列前茅了。 老朱把他们安排进詹事府,留作于朱标的班底,并不是让朱标非得重用于他们。 他们适合哪个位置,就往哪个位置安排,要哪个位置都不适合,完全可换下他们。 像朱允炆这样不辨是非曲直,全权听从于他们建议的,不仅会害民害国,也把建文三傻害了。 要把建文三傻安排在合适的位置,让他们专心治书治经,至少他们在这些方面有所成就,又哪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传令罗毅,把他带过来。” 老朱不再搭理朱标和朱允熥,沉声吩咐了旁边一直候着的魏良仁一声。 “喏!” 魏良仁应了声,随之退出。 在当下这种情境下,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很有不要少言寡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管咋说,朱允炆都姓朱。 自己养的话废了,尚且还会不快,更何况,还是个人。 片刻功夫,罗毅带着朱允炆过来。 一个册立太孙,朱允炆的心就像是过山车似的,起起落落几经沉浮。 直到被罗毅盯着,在奉天殿旁边的暖阁,亲眼见识了册立大典的盛大,以及当事之人朱允熥的荣耀,他才彻底的死了心。 现在的朱允炆,异常的颓废,就连走路都没了精神,还是罗毅搀扶着走进来的。 不知实情,只看表面,还以为是被押解过来的呢。 “皇爷爷。” “父亲。” 走近身来,朱允炆颓废,倒也还知见礼。 “还有咱大明的太孙。” 朱允熥就在老朱旁边,朱允炆忽视他,还不等他不高兴,老朱倒先说话了。 朱允炆是年长于朱允熥,但朱允熥一经册立,那可就是三代储君了。 若干年后,那就是君。 朱允炆他再年长,那永远都只能是臣。 第201章 没你这儿子 朱允炆再有不愿,事实都已成定局,再加之,旁边还有老朱眼神如刀的冰冷威胁,他倒是想不妥协,但也得有那胆子啊。 “太孙。” 很快,朱允炆乖乖见了礼。 “太孙在南阳遇刺,这事你可知道?” 之前在朱允炆面前,老朱言语尽量平和,但即便如此,朱允炆见了老朱,大脑仍是会一片空白,连话都说不利索。 现在,知道了朱允炆做的勾当,老朱霸气外露,气势凌厉了很多,朱允炆自然是更加不知所措了。 “知...知道...” 老朱语气森然,又追问了句。 “那你可知,幕后策划者是谁?” 朱允炆估计是大脑宕机,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了句。 “知...知道...” 他要真敢承认,就不是这怂样了。 “嗯?” 老朱一声反问,朱允炆这才自知失言,估计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赶忙开口否认。 “不...不知道...孙儿不知道。” 老朱话不多说,把不知是谁送到常升府上的那封信,抬手给了朱允炆。 “你瞧瞧这。” 朱允炆接了老朱的信,只一眼便被吓傻。 “这...这...” “这必定是有人栽赃孙儿,皇爷爷要给孙儿做主啊。” 惊慌失措过后,朱允炆寻到理由。 “你好好看看,你啥时候找的谁,找人的钱是从哪来的,全都清清楚楚的,你当咱傻了还是呆了,连眼前证据的真假都分不清了?” 老朱怒气冲冲,戳破了朱允炆。 自知自辩不成,朱允炆赶忙卖惨,痛哭流涕,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抓住老朱裤脚求原谅。 “孙儿错了,孙儿知道错了,孙儿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早就后悔不跌了。” 朱允熥那么长时间没露面,谁都知道他下落不明是凶多吉少,朱允炆他要后悔,早就该有所表示。 哪怕只是派人私下找找,那都还算句话,啥表示都没有,怕偷着乐才是真的。 “滚一边去,咱咋有你这儿孙。” 朱允炆脑子不够用也就罢了,关键是还一点儿血性和魄力都没有。 皇家子弟,生来尊贵。 你要啥没啥,下面人又咋会服你。 连人都服不了,能成了啥事。 老朱不买账,朱允炆又求到朱标。 “父亲,儿子知道错了,求父亲帮儿子说句话。” 朱允炆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凄惨倒是挺凄惨,怂也是真够怂。 “孤也没你这儿子。” 朱标一脸嫌弃推开了朱允炆,恨不得现在就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朱标宽仁谦恭,恩威皆具,朝中内外风评一直都很高。 就这样的,哪点像他。 “太...” 在朱标身上也没得到应有回应,朱允炆转身求向了朱允熥。 好在还要些脸,只说了半句,便没再往下继续了。 朱允熥该看的戏也都看了,并没有让朱允炆非得说了求他的想法。 有老朱给他做主,他何必当那恶人。 不等朱允炆说完,朱允熥便开了口。 “老二既已认错,要不就算了吧。” 老朱和朱标赦免之心显而易见,他来顺水推舟也是顺了他们的意。 既能能博父子二人的欢心,还能为他自身赢一美名,何乐而不为? 其实,别看他册立了太孙,要想顺风顺水,还得牢牢抱紧老朱和朱标这二位的大腿。 “不成!” 朱允熥主动提,老朱还不乐意了。 刚刚问了他那么多,不就是这意思,难不成还是他会错意了。 历史上,好多王爷在老朱还活着的时候便已经开始违反乱纪了,老朱可不曾把他们一个怎么着的。 “皇...爷爷...” 朱允熥只是迟疑,朱允炆却快吓尿了。 “你要不是咱儿孙,就凭你屡番做的那些事情,咱早就砍了你了。” “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就是因咱对你太宽容,才会让你屡教不改,犯下更大的错误,即日起去凤阳吧,这辈子就别回来了。” 凤阳是老朱家乡,是老朱家的中兴之地,至洪武二年开始,老朱便在重修凤阳城了。 这么多年过去,凤阳城早就已经有中都的荣光了。 再加之,随同老朱起家的老兄弟,大多也都是凤阳人,得胜之后,很多人为了光宗耀祖,都重修了祖宅。 后来,这些人中虽不少人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老朱砍了,但他们留下的东西可都还在,凤阳城的繁荣自不会有任何影响。 除此之外,时不时的还有皇子武将去那儿练兵,朱樉朱棡朱棣几兄弟就都曾去过。 凡是从凤阳练兵回来的,就藩的就藩,重用的重用,总之混的都还算不错。 不过,像朱允炆这种处境过去,自然不能同那些皇子和武将相提并论的。 “谢皇爷爷,谢皇爷爷。” 朱允炆拜倒在地,连连叩谢,还挺激动。 就是不知道是因被赦免了死罪,还是因又想多了。 “到了凤阳后,咱会给你寻处宅子,你就在那儿安心治书吧。” 朱允炆书读的好,不管是因讨老朱的欢心,还是真有这个技能。 反正挑来捡去,也就剩下这了。 老朱招招手,找人带走朱允炆。 留下罗毅,老朱这才又吩咐了句,道:“找人看着他,不得任何人接触。” 就朱允炆所作所为,是个人就能把他的毛病一览无余。 耳根子太软了,根本没有是非曲直观,稍微一点儿谗言都能哄骗了他,放任他随便发展,很容易被人所利用。 “遵旨。” 罗毅离开,老朱这才又道:“明天随咱早朝。” 朱标很小的时候就得随老朱听军将议事,做了太子后,不仅得陪老朱参加早朝,还得帮着老朱批阅奏章。 他册立了太孙,这些都得做了? 朱允熥刚想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应,老朱便又出口了,道:“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这就让他回去了,不是应留他批奏章吗? 要知道,那几天老朱养病,这个点都还在批奏章。 今天咋了,怎这么早就赶他走。 实在想不明白,又不好多问。 这只是他自己的疑虑,完全没有开口的角度,或许老朱真是担心他累了,想让他回去休息呢。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老朱和朱标估计都因朱允炆的表现,搞得心态有些不太好,他再问东问西,说那些没用的,十之八九得被当了替罪羊。 “好。” 朱允熥应了句,退出乾清宫。 走到门口,扭头一瞧。 果然,老朱和朱标两人头对头,滴滴咕咕的,正不知道说些啥。 算了! 朱允熥转身就走,并没多留。 就老朱和朱标父子,十个八个他都不是对手,他们要是想算计他,除了乖乖认了,可再没其他办法。 回到东宫,于实和孙前已烧好了洗脚水。 册立太孙后,朱允熥搬到了紧挨着朱标的那处院子。 较之以前那处大了不少,内伺宫娥也都增派了不少。 坐在浴桶中,朱允熥感慨良多。 白驹过隙,时光飞逝,刚来的时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为了能自保,整天提心吊胆的。 那时的他,哪能想到现在他竟能被册立了太孙,彻底扳倒了吕氏和朱允炆。 当然,人不可能一辈子顺风顺水,往后还会再有各式各样的麻烦。 就像现在,他就不知道老朱把他赶走,在和朱标密谋着些什么。 不过,不管再难肯定没有和吕氏还有朱允炆斗智斗勇的时候难了。 那时候,他是单打独斗的。 现在,老朱和朱标还算基本可信。 不管咋说,老朱费了这么劲儿册立了太孙,那就是真把他当成第三代储君培养的。 不会从册他开始,就是为打算废的。 第202章 给咱拿下 次日一早,朱允熥洗漱后,刚穿戴整齐,朱标便过来了。 “可收拾好?” 朱标语气温和,态度和善。 “应该好了。” “父亲看看,还有啥要准备的?” 朱标参加过的早朝不亚于老朱,也积累了不少经验了。 “没啥特别要准备的,仪容收拾齐整,给百官树立榜样,防止礼官因此弹劾就行。” “毕竟,天下官民成千上万的眼睛都系于你身上,但凡你有一丝一毫的瑕疵,都会成为他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不过,你也别太紧张,你要提前心里树立他们是臣是民的想法,要时刻掌控于全局,哪怕是被弹劾的,气场也得由于掌握。” “孤看你在这些方面做的还不错,比孤刚开始的时候强,只是今天是第一次早朝,要切记多听多看,少发表意见就行了。” 告诉了朱允熥些注意事项后,朱标便领着朱允熥先去了乾清宫。 每日早朝,文武需先至午门,再进奉天门,时辰到了才能进奉天殿。 等文武全部到齐后,天子才会现身,接受文武的叩拜。 朱标身为储君,当然要随天子同行。 因而,每日早朝都会先去乾清宫,然后再和老朱一块去奉天殿。 乾清宫中,老朱穿戴整齐,已在等着了。 见朱标和朱允熥过来,也没再多愣登,祖当即一人乘一顶肩舆直奔奉天殿。 随着一声陛下到,祖孙三人一同出现在了文武面前。 见到三人,文武见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孙千岁千岁千千岁。” 三声喊完,老朱开口。 “平身。” 文武年岁悬殊,古稀之年的都有之,自不可能利利索索全能一下爬起。 有人刚刚站起,有人就说话了。 “陛下龙体痊愈,是大明之幸,百姓之...” 只可惜,话还没说完,便被老朱打断。 “滚一边去,幸不幸的用得着你说,别以为咱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中有多少人咒着咱死。” 老朱气不顺,文武只能认错。 有的人才刚刚站起,又得重新跪下。 好在才跪一半,便被老朱呵止。 “行了,跪下要说啥,臣惶恐,你们要真知惶恐,咱连律法都不用再立了,就你们这些人,少给咱整些幺蛾子,比啥都好。” “把人带上来。” 老朱一声招呼,黄齐方三人被带来。 三人在大典排演时,朱允炆那儿还什么动静都没有的时候,就已经有种不好的预感了。 排演结束,他们三人回家途中还在想着其中的蹊跷,哪知一麻袋突然套在了头上。 吵嚷喊叫,无济于事。 不知被扛着走了多久,才终于停了下来。 拿下麻袋,黑漆漆的。 是啥地儿,不得而知。 就在他们打算问几句的时候,房门被推开,罗毅就站在阳光照耀之下。 看见了来人后,都猜中了几分缘由,但无缘无故拘押他们,又是何道理。 即便是天子,这样私下绑架,都不太行吧。 三人欲要辩驳几句,哪成想罗毅都不搭理他们,直接扭头便走,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罗毅走了后,剩下那些军卒更像哑巴一样,任凭他们说破大天,就是没一人理他们。 憋了这么久,他们早想倾吐了。 站在奉天殿上,三人沐浴到阳光,顿时就灿烂了。 “天子有令,缘因律法,治臣之罪,须有错失,臣自入仕以来奉公守法,陛下以私刑拘捕,实乃践踏读书人之体面。” “臣为圣人门生,体面不存,不堪为人,何来为臣乎,求陛下革臣官职,还了臣体面吧。” 方孝孺气呼呼的,浑身的不痛快。 一句话,辱了他相当于杀了他,要么还了他脸,要么就杀了他。 “臣洪武十八年入仕,兢兢业业,勤于职事,于二皇孙授业之上或有欠缺,然臣以为二皇孙多因历练不足,本质之上并无大错。” “陛下中意三皇孙,臣无话可说,然君子同而不和,小人和而不同,文人谏言天经地义,强行的一言堂于国裨益何在?” 在黄子澄看来,老朱之所以拘谨他们,就是因为他们是朱允炆的人,怕他们在昨天册立大典的时候提不同意义。 越是这样,越说明朱允熥的太孙不正。 但凡正正经经的,何必藏头露尾连人都不敢见,等到了最后一刻册立的时候才露面。 “陛下...” 老朱要是因为不同意见就杀了他们,朱允熥太孙位置可就坐不安稳了。 而且,老朱要想杀了他们昨天就杀了,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最关键的是,有朱标在,即便惹怒老朱,顶多就是被打顿板子。 一顿板子,换个清名,可一点儿不亏。 齐泰不甘落后,想要赶在最后,也吃上一口热乎的。 只可惜,嘴才张开,便被老朱呵斥。 “你闭嘴!” 旁边列班,还有武将欲要开口,同样被老朱呵斥。 老朱牙呲欲裂,齐泰被吓了回去,哪敢再多说话。 “你奉公守法。” “你勤于职事。” “咱就让你们看看,你们都做了些啥。” “把人带来。” 老朱扶着龙椅,呼呵一声。 在这档口,老朱又补充一句,道:“咱把咱孙子交给你,是让你们教他成人的,不是让你们教他不守纲常法度,不要伦理亲情的。” 单说这些,肯定发懵。 就在文武一头雾水之际,朱允炆被罗毅带了进来。 “见过皇爷爷。” “见过父亲。” “见过太孙殿下。” 迫于老朱淫威,朱允炆哪敢反抗。 才刚一进来,便乖乖见了礼。 “太孙南阳遇刺,你做了些啥?” 老朱开口询问,朱允炆支吾了。 都已认过的事情,再承认一遍是没啥,可一旦认下这事,在老朱和朱标面前已经坍塌了的形象,在文武百官面前还得再坍一次。 “说话!” 老朱一声呵斥,朱允炆像只受惊的绵羊,哪有余地再考虑这些,当即支支吾吾开了口。 “孙儿...孙儿...” “是孙儿做的,孙儿找了人,埋伏在了太孙去开封的必经之路上。” 朱允炆承认,文武百官哗然。 戕害手足,不说发生在一贯维持着友爱兄弟形象的朱允炆身上,就是任何一枭雄身上,那都会被人不耻。 血溅玄武门的李二,七步成诗的曹丕,那不都是最好的例子。 李二一代雄主,直到临死不都还在试图美化玄武门之变吗? “殿下,你怎么?” 建文三傻,显然不信。 朱允炆之前做啥都会找他们商量,这次的这事儿他们怎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陛下,这是不是有误会,二皇孙他谦恭忠孝,如何能做这个事情?” 方孝孺先站出,驳辩了几句。 朱允炆的罪名一旦确立,他作为先生,可也要同被定在青史的耻辱柱上的。 “手足相残,你们当是个啥荣耀的事情,咱要没实际证据,犯得着给咱抹黑去冤枉他,你们三个都是他先生,你们是怎么教他的?” “还是说,他本性忠孝,是你们教偏了他?” “亦或者说,太孙南阳行刺,你们全都是知情之人?” 建文三傻曾被老朱看中,发展到现在这样,老朱肯定会有当初瞎了眼的不忿。 对待他们三人,自然不会客气。 “臣...” 三人欲要请罪,好像又没啥可说。 他们迟疑,老朱痛快。 “你说,南阳行刺你的三个先生可否知情?” 老朱一声询问,所有焦点聚去。 “不...” 朱允炆埋着头,才刚说了一字。 “嗯?” 老朱沉声逼问,朱允炆马上改口。 “知道,知道。” “孙儿找人行动之前,和三位先生都说过。” 朱允炆杵着脑袋,头都不敢抬。 “殿下...” 建文三傻急了,这能随便说吗? “想好再说。” 老朱脸色森然,简短几句显然不够。 “是...是...三位先生给孙儿提的建议,也是三位先生给孙儿找的人。”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有了这些,老朱不干了。 “好啊,早知你们心怀不轨,竟还敢密谋行刺咱大孙,意欲何为?” “来人,给咱拿下。” 第203章 你们学他啥 “陛...陛下...” 建文三傻懵了,这咋眨眼成这了。 “黄齐方三人行刺太孙,离间皇家手足,图谋不轨,罪大恶极,斩立决。” 老朱一声令下,朱允炆抬起脑袋,嘴唇嗫喏,眼睛巴巴的,一看就是有话要说。 “你有话说?” 老朱是给了朱允炆说话机会,但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哪是朱允炆这种怂货敢说的。 “没...没有...” 朱允炆低垂着头,再不看抬起。 “上位圣明。” 武将勋戚都是大老粗不假,但总归还是有聪明人的。 到了这里,该明白了。 别管朱允炆被动行刺,还是主动行刺,总归是逃脱不了戕害手足之罪。 凭借这些,再难翻身。 只不过,他挂着朱姓,便注定死不了。 但就怕有人蛊惑,私下扶持,让他再起了不该起的心,致使朝纲祸乱,出现较之当前手足相残更甚的局面。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而若要避免这一可能,唯一的办法只能先行斩掉了朱允炆的所有枝干了。 老朱不能杀孙子了,还不能杀你个臣子。 今天谁要敢站出来求情,不说和黄齐方三人一块拉出去砍了脑袋,肯定少不了落个被罢官革职的。 武将们一个连一个,很快全都拜倒。 文臣向来比武将活泛,武将都能想到的,他们又如何想不到。 只是,他们想的更长远。 黄齐方在士林之中颇具名气,他们谁敢附和,那就得做好被唾沫星淹死的准备。 他们都是读书人,哪能自绝于士林。 最关键的是,今天他能踩着别人往上爬,明天别人也能踩着他往上爬。 附和不敢,求情不得。 没办法了,只能闭嘴。 “陛下以仅一人之供,不经详细审查,便定了臣的罪,与宋之高宗何异?” 方孝孺被侍卫反扣,仍一脸的不平之气。 多少文人雅士都曾成了政治的牺牲品,他们身处漩涡之中,又如何能够幸免。 只是,哪怕是死,也不该顶着所谓图谋不轨的莫须有罪名。 “咱到底是不是赵构那软蛋,你是看不到了,至于后世咋说咱,也轮不着你写了。” “给咱带下去,仔细盘问严查,待事实清白明了,全部问斩。” 吵嚷呼喊中,三人被带走。 “你也回吧。” “朱允炆不辩是非,欲要残害手足,明日启程移居凤阳,此生不得回京。” 这惩处相较于被带走的黄齐方三人,已经算作是较为轻的了。 都是昨晚就下定的,基本没啥可说的。 而且,现在的朱允炆因黄齐方三人的事情,估计已经在奔溃的边缘了。 让他救,他不敢。 不救,他又负罪。 最关键的,三人都是被他栽赃。 “殿下,请吧。” 负责看着朱允炆的罗毅,催促了好几下,才终于把他神游在外的思绪拉了回来。 “哦,好。” 朱允炆起身爬起,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罗毅再看不上,还是伸手扶了把,他在文武面前丢人,丢的可不仅是他一人。 不过,即便有罗毅扶着,从奉天殿离开的短短几步,朱允炆仍走得踉踉跄跄。 “太孙,来!” 在朱允炆离开,老朱抬抬手,把朱允熥喊近至了身前。 “皇爷爷!” 朱允熥规规矩矩,拱手喊了一声。 “咱处理可还满意?” 定都定了,他不满意有啥用。 更何况,昨晚定让朱允炆回凤阳的时候他都没说啥,今天都把黄齐方三人砍了,他还有啥好说的。 “孙儿听皇爷爷的。” 哪怕没啥可说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不能随便乱说。 满意不满意的,他区区一个太孙,轮的着他做主吗? “那就由你送老二回凤阳去,顺道再代咱拜谒一下祖陵,如何?” 啊? 拜谒祖陵,这没问题。 可送朱允炆回去,这就不合适了吧。 他和朱允炆是亲兄弟不假,可仇恨那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老朱就不怕他半路杀了他。 “凤阳距京虽近,但你皇爷爷和孤均都无暇回去,你册立了太孙,也该回去看看。” 朱标一直没说话,这时也开了口。 “哦,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不答应都不成了。 “周王私自进京,随你一块移居凤阳,王府事务暂由世子朱有炖监管。” 朱允熥应答后,老朱又说了声。 “没啥事,退吧。” 该说的说了,老朱抬脚就走。 朱允熥落在最后,还没来得及跟上,便见有武将不断冲他挤眉弄眼。 他秘密回京,一直在掩盖行踪,直到昨天册立大典,才终公之于众。 武将们为他操心劳肺,明天他又要启程去凤阳了,临走前怎么着都得私下里见见这些武将的。 “去吧!” 朱标拍拍朱允熥,给了朱允熥自由。 “多谢父亲。” 朱允熥挥挥手,抬脚走向武将。 奉天殿参与国之中枢的地方,哪怕是下了早朝,都容不得喧哗。 朱允熥前面走,武将紧随其后。 直到出了奉天殿,众人才终围拢而来。 “不对,先得给太孙见礼。” 有人领了头,众人就那么单膝跪下,又给朱允熥见了遍礼。 “殿下骗的臣好苦,知道殿下下落不明,臣不知道有多心焦,为去南阳找殿下,和上位请了好几次旨。” 武将们急不急的,朱允熥和老朱待在乾清宫,每天都能见到最新的消息,又岂能不知道。 “事出无奈,还请各位将军见谅,将军们的心意,孤都知道了。” 朱允熥微微笑着,接了武将们的好意。 “殿下明日启程去凤阳,臣愿随同殿下同去,他廖永忠能做的,臣也能为殿下去做。” “臣也能。” “臣也能。” 几个武将纷纷出言,其他人虽没说话,但意思却是很明显了。 老朱大败陈友谅,欲要和张士诚决一死战,于是便派了廖永忠去接小明王,行至瓜州渡时,大船倾覆,小明王葬身鱼腹。 当时,老朱麾下义军所用的是小明王爹韩山童所定立的龙凤年号。 小明王无权无兵,但人家是君,老朱是臣,为了将来能顺利称帝登基,小明王必死无疑。 老朱承认是不可能承认,但明眼人谁都知道小明王的死是怎么一回事。 只不过,你知道就知道,干嘛还说出来。 对于武将的口无遮拦,朱允熥脸色冷了几分,道:“廖永忠僭越龙凤,大逆不道,尔等也欲效彷。” 洪武八年,廖永忠因僭越龙凤等物,坐罪被赐死。 当然,不排除老朱故意的。 一个替自己做过不光彩之事的人,自然不会一直留在身边。 “殿下别动气,都是些武夫,口无遮拦惯了,殿下明天就去凤阳了,可能腾出时间,去臣家里坐坐。” 常升看似谨小慎微,实则较之这些武将,还是有不少为人处世的高明的。 很快出言,打断武将。 朱允熥或许当前还真没那多余的意思,即便是有,他们做就做了,哪有做都没做,先去朱允熥那儿邀功的。 当年,廖永忠从何种途径领了老朱的意思的不得而知,肯定不会在临出发之前,就巴巴跑到老朱那里说,他要在回程的路上溺杀了小明王吧。 常升转圜,朱允熥这才变了脸。 “应该是有时间的,你们都一块去。” 他和武将的亲近,向来就没避讳过人。 “好好好。” “老蓝那厮不在,不然非得和他再拼杀三百回合。” 蓝玉海量,确不是一般人所能比。 众武将吵吵叫叫,还正约酒的时候,魏良仁便迈着小碎步,笑嘻嘻地过来。 “得了,下次吧。” 被老朱召见了,哪有空喝酒。 “开国公,陛下召。” 常升笑笑,抬手应下。 天子身边的人,哪敢不客气。 “太孙殿下,陛下说,明天就要启程了,今日还要到处乱跑吗?” 第204章 终没逃过 老朱虽没明说,但意思很明显。 威胁摆着,谁敢违逆。 最终,朱允熥只得和常升一块去了乾清宫。 进门后,常升先见礼。 朱允熥还没来及表示,老朱便敲着茶杯盖,弄得叮叮当当的直响。 不让他到处乱跑,就是为让他倒茶不成? 朱允熥心中想着,表面却还是乖乖照做。 颠颠的跑去,给老朱和朱标分别倒了一杯后,在常升见礼过后,还给他也倒了杯。 “谢殿下!” 常升倒了声谢,老朱这才开口。 “有股北元余孽,你带兵去剿吧。” 老朱话音一落,朱标便指出了位置。 “人数大概就在几百人,常年藏匿在山里,骑兵已没了优势,部署妥当后,应不会有太大问题。”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朱允熥往前一凑,就在河南附近。 “这是袭击儿子的那批?” 大明立国这么久,整个境内都没多少北元残余了,更别说只是区区河南附近。 “嗯,对。” “接了那封神秘信件后,你皇爷爷便派遣锦衣卫去调查了,实际情况与上面所载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出入。” 这样说的话,就不明白了,到底是何人,才会送这封信。 “送信的人也找到了,他家里曾涉空印桉,因过继出去才侥幸逃脱一劫,多年来一直隐姓埋名,前些日子装扮道士见过允炆。” “几天前,等锦衣卫找过去的时候,已经自杀身亡了,经过调查,他无妻无卷,无儿无女,怕已密谋许久。” 就所查到情况,朱标大致介绍了几句。 怪不得老朱大发雷霆,送信的和撺掇朱允炆行刺的是一人,那就说明,这是因他记恨老朱,想要老朱家的人手足相残,好在老朱心的窝捅刀子。 但他却深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利用完了北元余孽,还提供了情报让朝廷抓紧派兵去围剿。 北元余孽猖獗,损的可是大明百姓,他完全可只交代朱允炆和北元余孽勾结的内容,何必又提及了北元余孽的藏身之处。 说来说去,朱允炆天潢贵胃连一奸贼子弟的眼界都不如,老朱又哪能不生气。 “臣明白了,臣马上动身。” 常升稳重,是武将中少有的老实人,不然的话,也不可能让他知道这么多机密的东西。 在常升离开后,老朱把一沓奏章往前一推,道:“都是太孙了,别像以前整天往外面跑,把这些都批了。” 他往外面跑,那是有正经事的。 “孙儿许久没出去,富明实业和学校那里怕有一大摊子事要处理。” 老朱又分出一沓,垒在了之前的上面。 “把这也批了。” 老朱应都不应他这话,朱允熥只得又求助朱标。 “认真些批,孤听你皇爷爷说,之前有份奏章,因一筐荔枝你就被迷得晕头转向,险些误杀了人。” “既已是太孙了,那就要迅速提升于自己,要尽早掌握独立理政的能力,你若兼顾不了手下产业,孤再给你寻人。” 目的没达成不说,还又被训了一顿。 没办法,朱允熥只能认命。 一整天时间,只能随同老朱和朱标一同批奏章。 之前批,只是老朱一人检查,现在多了个朱标,朱允熥更不能再有丝毫马虎了。 老朱的要求比老朱还严,不仅要在处理结果上不出岔子,还要在评语和字迹上下功夫,凡任何一处有差池,那便得推倒重来。 前世,高考不过如此了。 即便是这,也不能说半句牢骚的话,一旦被听到,都不用老朱说话,他就得被朱标罚。 数千字的东西,不能有一个字潦草,检查的时候,朱标恨不得用上放大镜了,凡检查出来,那必须得马上就写。 不想写也行,老朱板子等着。 继续写还是挨板子,选一样出来。 抄写是为那他进步,他要是敢不争气的选了挨板子,册是不会册了他这太孙,但绝对会把他往死里揍。 而且,板子挨完,他就是趴着,也得继续把该抄写的抄完,绝对逃脱不了。 被虐了一天,朱允熥对凤阳一行,竟变得无比的期待了。 次日早朝,朱允熥参加早朝结束,又随同老朱和朱标吃了早饭。 之后,这才动身。 刚出乾清宫,便像脱缰的野马,一蹦三尺高,恨不得飞了。 才蹦几步,听到一声。 “哎...哎...” 朱允熥吓了一机灵,昨天被朱标罚抄的还没抄完,朱标不会把这送出来了吧? 放缓脚步,扭身一瞧。 朱橚正眉开眼笑盯着他,旁边还有一群内伺在帮他转移他那几口大箱子。 “大侄子,等等叔。” 到了凤阳,朱橚正好可安心制书,说是让他回凤阳反省,实则是给了他个清闲。 “慢着些,别磕坏。” 朱橚叮嘱内伺一句,拉着朱允熥往前。 “听说你会好几种书法,而且每种都堪上乘,等有了空闲,记得帮着书摘抄一些。” 他才摆脱抄书,狗才答应他。 “五叔,不是侄儿不帮你,五叔此去凤阳那是带着皇爷爷旨意的,实在腾不出时间帮五叔。” 朱允熥拒绝了朱橚,怕再拉着他多说,赶忙摆脱了他,就要匆匆往前。 “五叔慢慢搬不着急,侄儿去瞧瞧启程事宜可都准备好了吗。” 话才刚说完,还没走几步,魏良仁身后跟着两内伺,手上均端着一沓纸上。 远远看去,还挺眼熟。 “太孙殿下。” 见到朱允熥,魏良仁行了礼。 “太子有命,殿下此去凤阳,舟旅或会乏味,在无所事事时正好把这些重新誊录了,太子还说,既要誊录便需严以认真,不得有丝毫马虎。” “皇爷说,殿下但有马虎,小心板子伺候。” 朱允熥苦大仇深,一脸的生无可恋。 原以为去了凤阳就能逃脱,现在看来他怕是走到哪儿都逃不过了。 “抄书啊!” “魏公公转告父皇和大哥,本王会帮忙看着允熥的。” “来,你们两个,帮太孙收好这些。” 朱橚招招手,喊来两内伺。 “奴婢会转告。” 魏良仁笑呵呵离开,朱橚勾朱允熥脖子上,道:“这下叔不孤独了。” 不就是抄个书,有啥可高兴的。 再者说了,你高兴就高兴,至于这么明显吗? 朱允熥掰开朱橚,浑身的不痛快,翻了那两内伺手里的东西,更加不舒服了。 其实,他本不用抄的。 这都是因他批奏章后,因字迹或内容头瑕疵,被朱标罚的。 该改的,昨天便都改了,只剩下被罚抄的,还没有完成了。 他要一开始写好,何必有这些麻烦。 “走吧,大侄子。” “谁还没被罚过,习惯就好了。” 朱橚拉着朱允熥,劝朱允熥想开点。 另一边,乾清宫。 魏良仁刚刚进门,和老朱父子复了命。 “那小子以为去了凤阳,他欠下的那一屁股书就不用抄了吧?” 老朱眉开眼笑的,和朱橚那样差不多。 “还得是你,非得今早再给他。” 朱标笑了笑,没应老朱的意思,回道:“儿子是为让他昨晚睡个好觉。” “是吗?” 老朱一句反问,朱标只剩傻笑了。 之后,老朱拿起朱允熥昨天批示的奏章,道:“咱带他批阅奏章,光是看他合格与否了,倒没想过考虑他的上限,你说他的上限会在哪儿?” 朱标把朱允熥的批示,一一摆在了桌面上,琢磨了大半天。 “儿子猜不透,肯定比儿子强,短短不过一天时间,就已经有了进步,要能像当下一直保持,更加难以猜测了。” 逼着朱允熥抄书,是为了他有所进步,朱允熥若天资平庸,抄不抄都是那样,又何必浪费那个时间。 “希望他能通过最后一个考验吧。” 第205章 那点胆 顺流而下,直奔凤阳。 在船上,朱橚和朱允熥挤在同一船舱,叔侄两人奋笔疾书,谁都不搭理谁。 不知过了多久,朱橚伸了个懒腰,起身摸到朱允熥跟前。 瞅了大半天,叹道:“你小子这手字有几分功底,用了心还真就能写好,怪不得大哥要罚你抄书啊。” 就是因为朱标知道他能写好,凡稍有写不好时,便就会罚他抄书。 早知道这样,他就该藏拙了。 “你整理好了?” 朱允熥放下手中的笔,举着抄满的宣纸风干,之后准备和之前抄好的收纳在一起。 还没放回桌上,衣袖不知怎么勾在了一旁的笔架之上,下意识躲避之间,又带歪了桌子,手忙脚乱扶了大半天。 最终,桌子倒了,墨汁洒了,之前敢抄好的几张宣纸还是全部都遭殃了。 “这,这...” “大侄子,这可不怪叔。” 朱橚一个勐子撤出了老远,深怕殃及池鱼,被朱允熥扔下了船。 站到安全地方,这才又贱兮兮地开了口,道:“大侄子,要不五叔给大哥去封信,帮你做个证明吧,这么多全白瞎了,重新再抄还得再费多少事儿。” 朱标表面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和老朱性子差不了多少,在他的准则中,只要最后结果,才不管你过程发生了什么。 没抄完就是没抄完,至于是什么原因所导致的,他可统统都不认。 朱橚年纪比朱标小不了多少,可以算是和朱标一块长大的,他对朱标的了解,可要比他这个半路穿来的儿子多多了。 要说他是真心帮忙作证,鬼来了都不信。 “早告诉你们,把这桌子换大些,说了多少遍了,就不能上点心。” 之前的时候,朱允熥很少在船上写东西,为了活动空间大,在裁换倭寇东西的时候,才特意选了张小桌子。 当初换的时候,可都经由朱允熥同意了。 于实和孙前蹲在地上,收拾洒落一地的笔墨纸砚。 “殿下,这几张还勉强能用。” 于实把挑捡出来的宣纸,铺开递给了朱允熥。 辛辛苦苦写了十几张,眼看就要完成,最后能用的也就两张不说,还都有斑斑点点的墨汁。 就朱标和老朱那样的,眼睛里全都是不揉沙子的主,勉勉强强能过了关吗。 “滚蛋!” 朱允熥把于实手里的,连同那些被墨汁污染一片漆黑的宣纸,揉成一团拉开窗子,全都丢进了河里。 与此同时,一声音至外面响起。 “殿下,二皇孙求见。” 朱允炆自上了船,便风声鹤唳,时时都怀疑着,他要对他下手。 不敢喝水,不敢吃饭。 既有这怀疑,干嘛还见他。 “见个屁,让他乖乖待在他舱里,他要再搞幺蛾子,直接把他丢河里喂鱼。” 朱允熥气息不畅,冲外喊了一声。 “啊...” 才刚喊完,鬼哭狼嚎的杀猪之声,在外面由近而远消失不见。 呃,至于吗。 他不过就是说说而已,即便是要跑,等他真扔的时候,再跑能迟哪儿去。 再者说了,整条船都是他的,他再跑又能跑哪儿去。 “凤阳快到了,岸上肯定会有人迎接,都是太孙了,得多注意形象,去换身干净衣服,准备一下下船吧。” “大哥本性温和,却也严厉,到了凤阳还是抽时间,把该抄的都抄了吧,不然回了京恐要被大哥责罚。” “五叔往京中去信的时候,会帮你提上一嘴,但你该抄还是得抄的,你的身份不同,大哥也是对你寄予厚望。” 朱橚年龄摆着,玩笑归玩笑,正经起来还是很有长辈样子的。 “侄儿明白。” 朱允熥应了一声,接了朱橚的教诲。 两世为人,他哪不知道这,老朱和朱标若真嫌弃他,就不会册立他当这个太孙了。 没用多久,凤阳到达。 远远往过去看,岸上人山人海,聚拢着相迎接的人并不少。 大船才刚刚靠近,众人便纷纷拜倒。 “太孙千岁千岁千千岁。” 排山倒海呼啸中,朱允熥缓缓下船。 “今领皇爷爷谕旨归乡祭祖,叨扰之处还请众位乡邻见谅。” “皇爷爷倡导节俭治国,驿馆祖陵等有司衙门只需遵以常规流程即可,不得逾制铺张浪费。” 他才刚册立太孙,就搞得铺张扬厉,绝对要名声臭大街,被人给骂死的。 “太孙心系民生,你们遵照就是。” 朱橚站在朱允熥身后,随之补充了一句。 都是第一次见朱允熥,朱允熥到底是啥人谁都不清楚,万一只是做表面功夫嘴上说说而已,他们真要照做了,那不就把人给得罪了。 朱橚就藩之前曾在凤阳练兵,对朱橚他们还是有所了解的。 别看朱橚这些王爷,整天上房揭瓦招猫逗狗天不怕地不怕,但他们并不是那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权谋当然会用,但也都在明处。 朱橚说了话后,岸边迎接的很快有了表示,喊道:“谨遵太孙训。” 该嘱咐的嘱咐了,朱允熥这才下船。 “臣义惠侯刘英,问太孙殿下好。” 从甲板走下,刚刚踏上陆地,一须发花白,背嵴有些句偻的老人率先发声。 不用介绍,光从穿越前的历史,朱允熥对义惠侯刘英便早有所耳闻。 早年老朱家境困顿,父母兄弟亡故后,连安葬的立锥之地都没有,是刘英父亲刘继祖给了老朱地,又供了草席帮老朱安葬了父母兄弟。 后来,刘继祖亡故,刘家也落败了,彼时老朱也成了义军的首领,刘英寻到了老朱,想谋一安身立命之处。 老朱收留了刘英,把他安排做了亲兵。 当时的老朱已不用亲自领兵杀敌了,做老朱亲兵几乎都会在中军大帐中,不用以身犯险便能谋一军功。 再之后,大明立国大封勋爵,刘继祖被追封义惠侯,子孙世代世袭。 “义惠侯啊,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朱允熥上前一步,搀扶起了刘英。 “这么多年以来,幸得义惠侯照拂孤朱家的祖陵。” 大明立国,老朱重迁祖陵于盱眙,由刘英全权负责,修建完成之后,便一直是刘英负责管理。 “都是臣该做的。” 朱允熥四下瞅了一圈,大大小小的官吏倒不少,唯独不见了汤和。 “信国公呢?” 在京中分别后,许久没见他了。 “信国公身体不太好,臣见信国公的管家好像来了。” “汤家管家呢?” 刘英冲后喊了一声,空了一袖管的一人脸上挂着笑,从人群钻了出来。 “小人在。” “小人汤山,拜见太孙。” 朱允熥扶起汤山,拂过空了的袖管。 “征讨乃儿不花的时候伤着的,没多大事,这么多年了,啥也没误过。” “公爷病体久治不愈,实在无法起身恭迎殿下,孙少爷又远在京中,只能安排了小人向殿下道一声失礼了。” 汤家人丁稀薄,凡再有子嗣,都不至于只能派个管家来了。 不过,汤家人丁的稀薄,多是为大明战死,朱允熥他身为太孙,都到了凤阳,明知昔日功臣卧病在床,啥表示都没有,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汤家忠烈,两子为国战死,信国公更是随皇爷爷南征北战,立下了不世功勋,大明有今日盛景,离不开功臣宿将的流血牺牲。” “尔等都先请回吧,待孤见过了信国公后,之后再说其他的。” 朱允熥也是用实际行动表明,朝廷不论到了啥时候,都不会忘了那些功臣的。 决定之后,朱允熥当即行动。 分出一部分人,把朱允炆送到地方。 反正空房子多,也不愁个住处。 又分出些人,帮朱橚送回了东西。 朱橚是要比朱允炆自由很多,但他同样也是戴罪之身,并不能想往哪跑就往哪跑的。 要被人抓到到处乱跑,少不了又得被弹劾了。 全都安排好后,朱允熥这才去了汤和家。 第206章 不容乐观 “太孙咋来了?” 汤和完全没想到朱允熥刚下船就会来看他,见到朱允熥进门,挣扎着就要起身。 “信国公抱恙,快安心养着不必起身。” 朱允熥把汤和扶着重新躺好,随即便开问口,道:“信国公病的不轻,怎不给皇爷爷递封信去,太医院广聚天下珍奇药材,或许于信国公病症有益。” 汤和气若游丝,较之上次在应天一见枯瘦了不少,从嗓子发出哧啦哧啦的声音,说上一句话得缓上半天。 “人自生来便注定了死,臣的身体臣自己清楚,臣已至油尽灯枯之时,即便有灵丹妙药怕都再难起死回生。” “臣活了这么大岁数,又有了今日的荣华富贾,已是很多人穷极一生达不到的,臣也知足了。” 有生就有死,谁都逃不过。 只不过,能把生死看澹,就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了。 “信国公不必如此悲观,信国公的身体定然能够康复。” 朱允熥从后世而来,是知道些用后世之法治当下一些病症的手段。 只是,哪怕是到了后世,也并非所有的病都能治。 生老病死,仍然人人都得经历。 像汤和现在这样,哪怕有后世顶尖的医疗团队,怕也不见得能够治愈。 不过,能治与否,总得一试的。 “五叔也到了凤阳,这些年他专研医药,在这些方面颇有些心得,就让他先来给信国公诊治一下。” “孤也会立马给皇爷爷去信,请皇爷爷安排太医院的太医即刻动身,来凤阳给信国公会诊。” 朱允熥知道了,那就不能再瞒老朱了,治病只是其次,关键在于施恩。 “对了,还得再把济善堂的孙醒一并喊上了,他的济善堂经常义诊,所见病症较广,由他协助论诊下药或有助力。” “让汤昱随同回来吧,信国公身边该有个端茶送水的亲卷。” 以汤和的身份,身边不会缺伺候的人,但人再多,哪能比亲孙子。 朱允熥滴水不的漏安排完,随即又吩咐人传令遵照执行。 “殿下。” 汤和拉着朱允熥,自然会有所触动。 需用与否是一回事,有没有那心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信国公安心静养,别多虑。” 通知朱橚过来后,朱允熥一直陪着汤和。 一炷香左右,朱橚匆匆赶来。 在当王爷上或许不咋地,但在行医问诊方面,朱橚可绝对一丝不苟。 朱橚过来的时候,汤和已经迷迷瞪瞪睡着了,朱橚也没刻意吵醒他,只以三根手指搭在了其手腕之上。 自从搭上去之后,眉头一直紧皱,就从未舒展开过。 良久,起身站起。 朱允熥和汤山紧随,到了外间后,这才问道:“信国公是否有腹部钝痛,且时有便血之症。” 一旁汤山,连连点头。 “这就是了,怕是肠结石。” “都已到便血之时,恐是药石难医了。” 汤山眉头皱起了疙瘩,声音也有些哽咽。 “小人找了好几拨郎中,诊断情况全都如出一辙,刚开始公爷每日还能起床,最近几日情况直转之下,每日都在昏昏欲睡。” 两人一问一答的,朱允熥听的云里雾里。 “肠结石,是啥?” 既不清楚,只能问了。 “肠庸,知道吧?” “据我判断,信国公的肠结石恐是因肠庸所至,信国公腹痛的毛病应早就有了。” 肠结石不知道,肠庸听过啊。 这不就是,后世的阑尾炎嘛。 “我曾翻过本书,要治肠庸之症,只需割掉根啥肠子就能够痊愈。” 朱允熥话落,朱橚眼神一变。 “这么偏门的东西,你都知道了?” “我曾研究治疗肠庸之症的草药,最后发觉,根治肠庸最简单之法,便是割掉那根坏死的肠子。” “舍一根肠子,保一条命不亏,况且汉时华佗就已经用麻沸散动刀治疗,只要操作得当问题应该不大。” 原以为他这五叔只是对草药感兴趣,想不到对手术治疗也这么勐啊。 “那信国公?” 朱允熥开口询问,汤山满脸期待。 都是尸山血海滚出来的,哪还会再怕开个刀。 既然有了办法,就活该一试。 “没用了。” “一到了便血,病症就已不单只在肠子上了,五脏六腑怕都已沾染,肠子有恙可以割,五脏六腑都有恙能全割了不成?” 朱橚叹了口气,泼了盆冷水。 讲到这里,朱允熥了解了。 这肠结石怕就是后世所说的肠癌,这病在数百年的后世都无解,更别说现在了。 “那可还有能缓解的草药?” 这就是能折磨人的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既不能治疗,能缓解一下痛苦总还是好的。 “依我看,即便要用药也只需用些镇痛的即可,至于其他的还是别了吧。” “以信国公的身体,饭菜纵已无法享用,又何必再受草药身的折磨。” “这个病要能早治,身体应不至于损耗的这么快的。” 朱橚微微停顿后,吐出了一句。 “孤在京中见信国公时,当时信国公身体也不太好,就已经肠庸之症了?” 当时汤和曾和他检阅过军校,要他早提出治疗之法,汤和或许就能多活几年了。 “那时不是肠庸。” “公爷常年征战,身上隐疾很多,年轻的时候就曾患有肠胃病,因而这次腹部绞痛时才会疏忽大意。” “其实,早在那次进京之前,就曾有郎中断言公爷天不假年了,正因此,公爷才会在身体勉强康健时,给陛下去了书信。” 汤山介绍中,有些哽咽了。 虽说都在意料之中,但毕竟情义至深,再次提及时,依旧还会难以接受。 “好好照顾信国公。” “等太医从京中来了,再给信国公会诊一次,说不准他们之中就有人有治疗之法。” 只要有希望,总得一试。 从汤和那儿出来,朱允熥便回了驿站。 凤阳有司官员,回乡养老的勋戚,会有不少人前来拜会,他要一直躲在汤和家,这些人还以为他不愿见他们。 他既做了太孙,这些人情往来就得走。 晚上的时候,由当地士绅,官吏,勋戚联合,为朱允熥设下了接风晚宴。 “殿下刚一下船,就去见了信国公,实在至情至深,感人肺腑,我来提一个,敬殿下一杯。” 有人举了杯后,其他人很快附和。 恭维的酒,谁若不举,那就是看不起朱允熥了。 “谁为大明流过血,朝廷都会记得,在坐各位不是殚精竭虑,为大明治理一方的,就是曾从尸山血海,立下不朽功勋的。” “再之外,还有曾为大明捐钱捐粮的首善乡绅,正是因为有你们,大明才有了今日的身盛世,凤阳才有了今日的繁华。” “来,让我们共同举杯。” 朱允熥一番场面话,带动起了众人情绪。 能被朝廷认为不可或缺,的确值得激动。 “这位乡绅,请举杯。” 朱允熥举起举杯,邀请着在坐众人,见还有一人没举,笑着邀请了一句。 “他哪有那资格,殿下怕不知他是谁,他正是刘德的孙子。” “刘德是谁,殿下应知道,想当年,陛下...” 话还没说完,旁边多嘴的乡绅,被同伴给拦了下来。 提刘德就提刘德,说人皇帝当年的事干啥,当那事光彩不成。 对于刘德,朱允熥也知道些。 当年老朱曾给刘德放牛,这刘德没少欺负他。 其实,要说刘德眼光够差。 当时和老朱一块的,不是徐达,就是汤和之流,他愣是一个将来会飞黄腾达。 不用给别的,但凡一粥一饭,或许就能白白捞一个爵位,恩荫于后世了。 第207章 过去瞅瞅 “小人刘节用拜见太孙殿下。” 被点到名字后,刘节用起身拜倒。 “二十多年前,皇爷爷归乡时,就曾给了你爷爷三十亩良田。” “那田还在吧?” 御赐的良田,即便是卖也没人敢买。 “在,爷爷过世便由父亲耕种,近几年父亲身体不好,便由小人在管了。” 话说到这儿,朱允熥就此打住。 重新端起酒杯,这才又继续,道:“皇爷爷出身乡野,却胸有沟壑,孤养于皇家,不及皇爷爷万分之一。” “然思翔春风,仁育群品,孤既是皇爷爷儿孙,就该习皇爷爷恩德,让皇爷爷的恩德流芳于百世。” 对刘德的所作所为,老朱见了刘德都不曾计较,他又何必为难刘德的孙子。 即便要报仇出气,那也不能是现在。 “来,喝酒。” 朱允熥一口干掉,算是完成了邀酒。 在其他人还在喝的时候,朱允熥这才又道:“信国公病情不容乐观,明天就前往盱眙祭祖,轻车从简不必招摇。” 祭祖回来,京中的太医差不多也该来了,之后得多留些时间在汤和那儿。 既都碰上了,就得做到位。 “臣去准备。” 刘英领命,应了一声。 再之后,朱允熥又随便聊了些,有人敬酒露脸,朱允熥每应一次,便回敬众人一次。 敬了几次后,该用的由头都用光了,吃酒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朱允熥晃晃悠悠起身,率先提出了散席。 就是走个场面,没必要耗费太久,该说的都说了,也就该散了。 只不过,朱允熥是主宾,即便要离席,也得由朱允熥先走。 于实和孙前一左一右扶着朱允熥,从酒宴上离开后,在虎威营护送下,直接回了驿站。 出门在外的,小心些总没错。 “殿下可有吃饱,要不奴婢弄些吃的来?” 回驿站下了软轿,于实搀扶着朱允熥,一边走一边问了声。 酒宴上只顾喝酒了,谁顾得上吃饭。 即便是吃,不过点到为止,象征性的夹上几快子,又哪能吃得饱。 朱允熥睁了一只眼,冲于实竖大拇指。 于实没白跟他这么久,能摸得准他心思。 “不用太麻烦,给孤下碗面,再卧上三个鸡蛋就行了。” “你们两要没吃饱,就通知多做上碗。” 虽只是一碗面,但他自个儿一人吃了独食,也不太合适。 “不饿,老孙你呢?” 孙前跟着朱允熥时间不长,却也习惯了朱允熥私下里的随和。 “我也不饿。” 孙前刚刚回应,于实便开始聒噪。 “奴婢和老孙借口照应殿下,安排来陪酒的人自然没人敢劝我们两个喝酒了。” “不喝酒,只能夹菜,殿下是不知道,奴婢碗里刚有缝隙,马上就会有人填,奴婢一顿饭吃完,早就是肚皮圆滚滚了。” 正说着,陈集跑来。 “二皇孙自杀未遂,被人给救下了。” “啥?” 朱允熥再装不下去了,一把了推开于实和孙前。 “咋回事?” 就那怂蛋,舍得自杀。 他受老朱的旨意,送朱允炆回凤阳,在当晚朱允炆若就自杀了,少不了会有人怀疑是他做的手脚。 “二皇孙系了绳子估计就后悔了,正站凳子上解绳子的时候,有个婢女恰巧走过,从门外看到人影,还以为二皇孙要自缢,惊慌失措喊来了一大片人。” “一大堆人冲进去,才发现二皇孙是在解绳子,众人大眼瞪小眼瞅了半天,最后尴尬撤了出去。” “为防止二皇孙出事,再把二皇孙安顿好后,小人还留了些虎威营的兄弟在,二皇孙那里刚有了消息,便送到了小人这儿。” 原来如此! 就说嘛,朱允炆啥时候这么有魄力了。 “算了,过去瞅瞅。” 都已经暴露了,没办法再装了。 到了这节骨眼,只能过去一趟了。 带一队虎威营,直奔朱允炆新居。 朱允熥身份摆着,自然不用通报,便顺顺当当见到了朱允炆。 估计是觉的丢人,紧闭房门谁都不见。 “是我,开门。” 朱允熥抬手敲了敲,并没给他留过多回应的时间。 不过几息,便招了人。 “撞开!” 让开了路,军卒行动。 不过一区区房门,要撞还不容易。 三五下功夫,门栓应声断裂。 门开之后,只见朱允炆头杵着膝盖处,八成是在哭鼻子。 听到动静,勐然抬头。 一大群围在外面,就像看猴似的。 “朱允熥,你别太过分。” 朱允炆站在床榻上,色厉内荏指责着他。 站的高,嗓门大,就有理了。 “是谁过分。” “要不是你吃饱了撑的作这妖,我用得大半夜的往你这儿跑这一趟吗?” “你要想死,等我和皇爷爷交了差,爱咋死咋死去。” 他只负责把朱允炆送到凤阳,之后朱允熥是死是活,他哪顾得过来。 “你不打算杀我?” 朱允炆弯着腰,诧异询问。 “谁说杀你了?” 现在的他,还用得着杀他吗? “那你在船上的时候。” 在船上咋了? 于实恍然,往前一凑,就要小声滴咕。 “就在这儿说。” 他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于实滴滴咕咕上几句,没有的事情也得变成有的了。 “殿下墨汁洒在了刚抄的好的书上,恰逢那个时候二皇孙求见,殿下发了几句脾气,估计许就是那时被二皇孙误会了。” 于实有收有放,说的还算可信。 “哦,想起来了。” 朱允炆想要自缢,是因他在船上说的话? “听到了吧,和你无关,要是因此事让你造成了误会,我给你道歉行了吧。” “陈集,安排几个兄弟守着,照顾好老二的安全。” 跟着朱允炆,他的动向自然一清二楚。 能有正当理由跟着,又何乐而不为。 “不用你。” 有朱允熥的人在,哪怕他不打算干什么,也会少了很多的自由。 “你既不放心我,那由我的人守着,一旦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便会难辞其咎,这于你的安全上是有好处的。” 不等朱允炆多说,朱允熥便不由分说留下了人。 之后,朱允熥离开。 在离开之前,又叮嘱了安排给朱允炆的内伺婢女守卫。 其实,这些人说是照顾朱允炆的饮食起居,实则监视意义会更大。 不用他打听,刚刚发生的这事,连夜便会递到老朱的御桉上的。 不过,他该做的做了,送不送的都和他没多大关系了。 从朱允炆那儿回去,朱允熥才终吃上了他心心念念的那碗面。 历经前几天册立大典,明日的祭祖自然没啥好紧张的了。 大典的时候,文武百官都在,那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明日的祭祖,那是家族之内的私事。 只需至诚至真,发自于内心就行了,不用一步一跪都要用礼制来了。 饭吃饱,朱允熥直接睡觉。 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必须得休息好才行。 次日天亮,刘英亲自迎接。 随同他一起的,还有他的长孙刘明齐。 刘明齐十五六岁,活泼健谈,一路前去跟在朱允熥身边,喋喋不休的像只鸟。 “殿下,臣话是不多了些?” “家父就说臣话太多,上辈子怕是个哑巴,这辈子才有说不完的话。” “家祖也不喜欢臣,说臣话太多,迟早得坏在这张嘴上。” “臣觉得还好吧,一路舟途困顿,要不是臣来提神醒脑,早就该昏昏欲睡了。” 朱允熥说一句,刘明奇说一大堆。 “有特点,孤喜欢。” 在他身边的人,多谨小慎微,很少有像刘明奇这样的话唠。 只要有能耐,带带他不是不行。 “明齐,来一下!” 正说着,刘明奇被喊走。 刘英的意思不难理解,他家的爵位相当于天上掉馅饼得来。 只要保持边缘化,不参与朝廷中枢,那这爵位就不愁世世代代传承,永享荣华富贵了。 只不过,身处漩涡,他的子孙就不见得会这么想了。 第208章 成立医学院 在刘英祖孙的协助之下,拜祭祖陵的过程倒也很是顺利。 在祖陵,安葬的是老朱的高祖,曾祖,祖父。 别管衣冠冢,还是实际葬地,只要磕了头,再表明了身份。 然后上香烧纸,基本就算完成。 该走的流程认认真真,没有丝毫马虎的全都完成,之后这才赶回凤阳。 等回了凤阳,和老朱请旨的太医差不多前后脚同时到。 卢志明亲自带队,挑了太医院五六个最好的太医。 孙醒则孑然一身,搭了太医院的船。 另外,与之同行的,还有汤成。 刚刚一下船,朱允熥便直奔汤家。 等了大半天,几人会了诊。 见几人相继出来,朱允熥随即上前。 “如何了?” 几人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谁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孙醒回了声,道:“信国公全身上下皆受病症侵袭,恐药石无医,回天乏术了,小人之见该准备后事了。” 卢志明几人虽没表态,但意思很明显了。 这些人是医更是官,让他们直接下这结论,打死都不会随便乱说。 朱允熥不再多问,只是吩咐道:“这段时间,你们都留在信国公这儿,多注意信国公的状况。” 诊会过,只能如此了。 “爷爷!” 得知最终结果,汤成嚎啕大哭。 “孤会再留凤阳几天,有事就去找孤。” 朱允熥拍拍汤成,把空间留给汤和祖孙。 “信国公,孤走了。” 走之前,又凑近汤和打了招呼。 现在的汤和,较几天之前更严重,每天清醒的时间很少,怕都不知道有人给他会了诊。 朱允熥没多留,很快便离开。 从汤和那儿出来,朱允熥便把卢志明,孙醒,还有朱橚喊去了驿馆。 他自穿来之后,便凭后世的知识,从多种方面出发,就当下的情况做过不少超前改进。 唯一疏忽的,就是治病救人。 他曾用旅行包带来的东西救过朱标和老朱,老朱现在还在喝经他捣鼓的硝酸甘油。 但他从未想过,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的,他不认识的很多人也会生同样的病。 既知道办法,就该普及下去,以后世的知识研究出更多的药品,从而惠及更多的人。 “我打算成立医学院,专攻各种疑难杂症,三位可有参加的兴趣?” 简单明了说清,就等他们答桉。 “小人愿听殿下差遣。” 孙醒曾跟过常遇春,又承蒙常家的照顾,当然会对朱允熥马首是瞻。 不说就是支持个医学院,就是把济善堂全都奉上,也绝对没有二话。 “孙医者,坐下说。” 孙醒拄着拐杖,这才重新坐下。 “你们呢?” 朱允熥给卢志明挡过板子,他对朱允熥也是心存感激的。 “臣没问题是没问题,只是太医院那儿...” 有了官身,是不自由。 至于是不是怕丢了官,就先不说了。 说的太明白,没太大意思。 不管咋说,他这医学院,只是私人性质的,而太医院的太医那可都是世袭的。 只要小心翼翼保证不犯错,子子孙孙可就算捧上金饭碗了。 好不容易考中,哪能说丢就丢。 朱允熥也没打算,凭他那点微薄的恩德,就让人家丢了金饭碗的。 “不用经常坐镇,重点项目参加一下,提一些真知灼见,抽了空后,再给学生上上课即可,下了值就都办了。” 解释清,卢志明应了。 “臣不是舍不得臣这身官衣,臣只是...” 只是什么,不重要了。 “卢院正职责重大,需监测皇爷爷和小王叔们的健康,哪能说走就能走,孤都明白。” 之后,又问了朱橚。 “五叔,你呢?” 朱橚嘿嘿一笑,随即应道:“我当然行,你也知道我,就喜欢些医药,你的那想法还正合我的意。” 意见统一,一拍即合后,朱允熥这才又继续。 “草药治本不伤身,但草药见效缓慢,对一些急症很难起到药到病除的效果。” “卢太医曾为父亲诊治过,当时父亲高烧不退,情况危急,是孤凭一副药,帮父亲退了伤,解了父亲的风寒,卢太医记得吧?”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当时那真是死里逃生,朱标但凡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负责诊治的几人必定性命不保。 “其实,治好父亲病症的,并不是因那副药,而是因为额外的两种药所至。” “一种对治风寒有奇效,另一种,主治消炎,于其他一些病症则可起辅助作用。” “这些药是我偶然所得,数量有限,没办法大面积普及使用,想要造福更多人,就需医学院弄懂其中原理了。” 以他现在的身份,是完全有能力保护这些先进东西的。 唯一的麻烦,就是需编个来源。 不过,刨根问底又不得不答的,就只有老朱和朱标了。 至于这问题,到时候再说吧。 为了稳定老朱的病情,硝酸甘油他勉强弄出来了,但青霉素这些他实在没那本事了。 除此之外,需配合后世知识研制药品用于当下病情治疗的还有很多,不可能凭他一人之力全部完成。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把知识传授出去,号召更多的人参与进来了。 朱允熥说完后,卢志明恍然了。 “怪不得,太子痊愈后,臣曾翻遍医书,没有一本书说那方子对风寒的病症有奇效。” 当时,卢志明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种情况下,他们估计只顾找背锅侠了。 至于是否能治好,根本就没考虑过。 “父皇这次患病,同样是这样?” 随之,朱橚发问。 朱标的病症他没见,但老朱的医桉他确实见过的啊。 以当时的情况,可谓是九死一生。 他后来即便找到办法,那也不过是尝试。 “用于皇爷爷病症的药,我已经弄出来了,我可把方子分享于你们。” “你们都是医者应该知道,治病的药不同于其他,没有万全的把握不可随便用,而且不得随便对外泄露,以免被人滥用,伤了人的性命。” 医药这东西,肯定得小心。 “至于其他方面,如治疗肠庸的手术,我只能就我知道的东西,向你们提供有些帮助,至于具体的,就需要你们操作了。” “怎样,可有兴趣?” 这是最后一遍问了,他们一旦答应,那医学院便就正式成立。 “小人听殿下的。” 孙醒拱手,率先表态。 “臣听殿下。” 卢志明简单思考,也应了下来。 “我没问题。” 朱橚最后回答,但却极为痛快。 “好,那就设大明医学院,总部地址放在京师,分部的地址放在凤阳,就由五叔你来负责。” 分设两部,也是给朱橚一个由头。 “好,大侄子。” “叔会尽快把书的草稿整理出来,凭叔累积的数百种草药,定能为医学院增砖添瓦。” 后世的那些治疗手段于一些病症是能有绝佳的作用,但凡是并非绝对,传承千年的草药,在某些病症仍有大作用。 因而,朱橚的那些东西,仍然是有用的。 谈妥之后,朱允熥拿出了曾给朱标用过的感冒药和消炎药。 为了以防万一,只要出远门,他都会带着这些东西。 “玻璃作坊那儿有种东西,能够观察纤小的尘埃,可用于身体结构,医药方面等方面,先为你们配置三台。” 显微镜对细胞,微生物各个方面的掌握,那是有大作用的。 拿到显微镜,看他们能观察出多少,之后再稍微点拨一下他们,应该就差不多了。 “你们先研究这些,有了想法互相交流一下,若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可以直接来找我。” 三人都是医学界大拿,他直接说指点人家不合适,说帮忙那指的方面可就多了。 第209章 听皇爷爷的 之后的几天,朱允熥一直待在凤阳。 由刘英带领,走遍凤阳的山山水水。 哪里是朱家老宅,老朱小时候常去的地方又是哪儿,朱允熥都一一走了遍。 代表老朱故地重游外,也算是见识了一代天子的成长。 困苦贫寒,平平无奇。 怪不得刘继祖没看出老朱将来会发达,就这样的环境,就不是一般人所能预料到的。 该瞧的瞧过,朱允熥便回了京。 至于卢志明几人,另外还有孙醒便都留在了凤阳,负责照应汤和了。 这也是老朱,所唯一能为汤和做的。 下船后,朱允熥径直回宫。 在乾清宫,见到了老朱和朱标。 顾虑到老朱的病情,在老朱大病初愈后,朱标便接过了大部分的朝政。 朱允熥到乾清宫时,正由朱标一人批阅奏章,老朱则坐在御桉前优哉游哉喝着茶。 行了礼,还没来得及起身,朱标便率先开口,问道:“抄的书可完成?” 在凤阳的那几天,朱允熥便连夜赶完了。 朱标就不是个好湖弄的,再加上还有老朱那暴脾气,要是没抄完,他哪敢回来。 要真没抄完就回来,不容他多说,就得被一顿胖揍的。 “全部完成了,请父亲过目。” 朱允熥从随身行囊中拿出抄好的东西,规规矩矩的奉上。 不用朱标说话,魏良仁走来接下。 拿到手里,朱标一一翻阅,直到全部检查过了,这才放于桌角,开口招呼道:“还算凑合,起来吧。” 有了朱标的松口,魏良仁很快搬来凳子,又送上了凉茶。 “汤和咋样了?” 这时,老朱才问了句。 “不容乐观,消瘦了很多,经卢志明几人的判断,恐时日无多了。” “孙儿把卢志明他们留下了,负责照料信国公,有个懂医的在,信国公能少些痛苦。” 人到老了,很容易念旧。 虽早就有预料,但毕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玩伴,听闻这消息,难免仍有伤感。 “唉,汤和也要走了。” “不知啥时候,就要轮到咱了。” “此次回乡,有啥感受?” 老朱手中端着茶杯,很快幽幽问了句。 老朱不提汤和的病,朱允熥也话不多说,只顺着老朱的问题,做了回答。 “孙儿去了家里祖宅,在义惠侯的带领之下,还去了皇爷爷小时候常去的地方,孙儿明白了皇爷爷的创业不易。” “大明的开元建国,皇爷爷必吃了常人吃不了的苦,付出了常人付不了的辛苦,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孙儿今日的锦衣玉食。” 朱允熥洋洋洒洒说了一堆,话才刚说到一半,便被老朱给打断了。 “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容易不容易的,还用你来说。” 这老头子,不是他让说的吗。 没办法,只能直抒胸臆。 “孙儿的意思是,皇爷爷白手起家,都能有今日的成就,孙儿站在皇爷爷的成果上,较之皇爷爷的白手起家已有了不少的助力,想要成功会更容易,更该努力,不可懈怠。” 把后面的补充完整,老朱这才稍稍满意。 “说的挺好,就是不知做不做得到了。” 老朱不置可否,不冷不澹说了句。 至于是否是激将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不管是与不是,朱允熥可都不上他这个当。 “孙儿尽量。” “嗯?” “孙儿努力。” “咋?” “孙儿一定做到,请皇爷爷放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老朱厉呵一次盖过一次,哪容得朱允熥浑水摸鱼。 是不是不重要,先应了再说。 “滚吧,今天休息一天,从明天开始,每天留出三个时辰,和你爹学着批奏章。” 都已经是太孙了,接触这些那是必然的。 只不过,三个时辰多了些吧? 他名下那些产业是步入正轨不假,但却不能彻底撒手不管,时不时的还有些账目要看。 另外,他还想利用后世的知识对当下多个做方面做一下质的改变,这也得花不少时间。 零零总总加起来,他还挺忙的。 “三个时辰?” “嫌少?” 老朱两眼一瞪,不用怀疑,朱允熥要敢肯定回答,绝对敢给他加到四个甚至五个的。 一天才几个小时,数十小时花都在批奏章上,再刨去吃喝拉撒的时间,他处理他的那些事情还有时间吗? 哦对,他批阅奏章要是批不好,还得被罚抄书。 这样一来,那不更没时间。 “不嫌,不嫌,孙儿听皇爷爷的。” 朱允熥连连摆手,随之撒腿便跑。 都这样了,还不跑,万一老朱加了时间,那可咋办。 瞧着朱允熥跑远,老朱这才开了口。 “油嘴滑舌,都是太孙了,还没正行。” 朱标书读的虽多,但不是个迂腐之人,并不要求所有场合都得中规中矩,合乎于礼仪。 在他看来,私下当中有些孩子的天性并没什么不妥。 “爹,看看允熥抄的。” 老朱嘴中叨咕,态度却也和朱标差不多,不然的话,哪会给朱允熥出门的机会,早当场就揍了他了。 接过朱标递来的,老朱翻阅的同样细致。 “不错,还算认真。” 朱标微微笑着,换了个话题。 “此次去凤阳,在允炆一事上,允熥的表现同样还算不错,这个考验算是过关了。” 说到这,老朱很满意。 “那小子平时睚眦必报,倒还算是有容人之量,为君之人本就是孤家寡人,对一个对自己毫无威胁的的人都容不下,又咋能号令得了天下。” 在众人眼里,老朱残暴弑杀,但老朱对小时候大骂欺辱他的刘德,不仅没有秋后算账,还给了他三十亩田。 现在朱允炆被软禁,扶持他的建文三傻也被老朱斩杀,早就没了和朱允熥一较高下的能力。 都到了这,朱允熥若不放过朱允炆,那真得考虑册立他这太孙是否合适了。 不过好在,朱允熥算通过了考验。 “你那老二就拉跨了,怂包软蛋,咱咋就有他那种儿孙,软骨头。” “也就是那小子没打算把他如何,若真想把他如何,他是不得跪下磕头求饶了,今天能求了那小子,明天就能求了别人。” 既然是考验,肯定会安排人。 知道这些,并不奇怪。 “或许是因吕氏教育所致,不管如何,事已成定局,该尝试的都已尝试,既扶不起来,他又自小喜欢读书,这辈子就让他安心治学去吧。” 朱标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谁都希望子女出息,该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实在出息不了,那又能咋办。 “只能这样了。” “外面还有人在闹?” 老朱应承,又问了句。 “蒋瓛抓了些,仍还有人不安分,怕是背后有人撺掇所致。” 朱标眉头紧皱,回答了老朱。 对锦衣卫的勾当,朱标不喜欢更不赞成,但他却也知道,一些时候的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走在明面上的。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要不动用锦衣卫这样的人,换种方式从另一方面解决,整个朝廷都得被牵走鼻子走。 “咱被他们骂惯了,又不是这一次两次了,他们爱咋说就咋说去,咱也不在乎了。” “别因这个事情,影响了那小子的太孙之位,文臣对他本就支持不够,读书人闹得太厉害,恐于他有所不利。” “告诉蒋瓛,让他尽早平息,他要是平息不了,咱大可换了别人。” 朱标点头回应,答了一声。 “儿子盯着。” 老朱不置可否,苦笑道:“现在知道了吧,锦衣卫不是咱非设不可,是有人逼咱非得设的,咱要不狠心一些,总有不安分的搅的鸡犬不宁。” 做这个位置上,哪有那么多容易。 第210章 又受伤了 从乾清宫出来,朱允熥换了身衣服,领着于实和孙前出了宫。 医学院成立在即,他得去玻璃作坊,找尤士吉尽早把显微镜的生产提上日程。 平日玻璃作坊的生产均以配合销售为主,显微镜的运用并不如望远镜,放大镜,更远不如叆叇广泛。 仍而虽试验了制造流程,但直到目前为止,却也只生产了一个样品而已。 要想医学院真正发挥出价值,凭他目前招募的三人还远远不够,必然是要引进更多的人才。 而如此一来,显微镜的需求自然也就会更多,很有必要趁着这个档口,提前产出一批。 一般情况下,朱允熥出行多以骑马。 肩舆,软轿是比骑马舒服,但除了缓慢外,还少了不少行动自由,很难做到想快就快,想慢就慢的。 骑马就不同了,快马皆能掌握。 碰到没人的地方,还能驰骋狂奔。 今日仍不例外,朱允熥骑着高头大马,前面两个开路的虎威营军卒,朱允熥紧随他们身后,旁边跟着的于实和孙前同样骑着马。 再往后,除有十几人骑马护从外,剩下的便就都以步行跟随了。 只限京中活动,这样的扈从基本算是较为强悍的了。 毕竟,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皆都配了军刀和火铳,只要不是成建制的刺杀,根本没办法伤到朱允熥分毫的。 朱允熥骑在马上,因是在闹市区,没办法跑马,只能慢悠悠晃荡着走了。 就这样,一边走,一边瞅着街上的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行人。 不知走出多久,旁边巷子突然窜出一个身穿儒衫的读书人,直奔朱允熥一行而来。 在他身后,则有一队锦衣卫,举着绣春刀迈着大步疯狂追赶。 “别跑,站住。” 那读书人跑的颠颠撞撞,只顾后边追赶的锦衣卫了,哪顾得上瞧前面的情况。 就在快要靠近朱允熥时,恰逢有人推了辆独轮车过来,那独轮车满载了一车鸡。 好巧不巧,正撞在了独轮车上,独轮车顷刻间侧翻,满载的一车鸡顿时叽叽咕咕四散溃逃开来。 有不少飞起来,正撞上了朱允熥几人骑着的马身上。 这些马都经过专业训练不假,但牲畜毕竟不同于人,训练即便再专业,状况太过不同寻常仍还会暴露本性受了惊的。 一时之间,鸡到处跑,马横冲直撞。 朱允熥倒是会骑马,而且自穿越过来碰到的各式各样的情况也不少了,但从不曾遇到这种问题,哪知道马受了惊该怎么处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只能朝前不断呼喊,叫着喊道:“闪开,闪开,快闪开。” 沿路有人瞧见这情况,纷纷丢筐子扔簸箕的,撒丫子躲闪。 “殿下,夹马腹,拽缰绳。” 旁边,同样骑了受惊马的军卒,自己操作的同时,还不忘教朱允熥勒令马停下。 朱允熥做倒是做了,奈何拉不住啊。 没用多久,整条街便一脸狼藉。 与此同时,在他身后则还有控制了马的军卒,拼力冲朱允熥追来,力图解救朱允熥。 只可惜马跑的太快,他们拼了九牛二虎之力,但实在难以追上。 至于随同步行的那些,在马匹撒开欢跑出了这么久,他们凭两条腿更追不上了。 不知跑了多久,那马野性许是撒掉野性,突然扬起前蹄,嘶鸣了一声后停了下来。 朱允熥屁股都被他跌成四六瓣,全身心都在夹马腹拉缰绳,力求让那马停下来,哪想到那马竟会突然停。 一个没防备,被甩下马背。 “哎幼!” 朱允熥浑身都疼,都感觉站不起来了。 “殿下!” 几息过后,追在后面的军卒赶到,走到朱允熥身边,一人搭着一条胳膊想要扶起他。 “哎幼!” 胳膊被碰到,痛感更甚了。 朱允熥试着活动一下两条胳膊,活动右胳膊的时候,是那种发酸的痛。 等活动到左胳膊的时候,钻心的那种疼,估计是掉下马的时候,从左边落地,正好砸在了左胳膊上。 “别动,孤胳膊怕断了。” 一听这,军卒紧张了。 “那殿下等着,小人找担架去。” 不过紧张归紧张,倒不至于六神无主。 很快,担架找来。 众护卫七手八脚,抬着朱允熥回宫。 至于马受惊的善后,只能等治了朱允熥的胳膊,之后再做处理了。 “不好了,不好了...” “太孙的马受惊,从马上摔下来了。” 朱允熥刚一回宫,魏良仁便匆匆跑来。 “啥?” 老朱和朱标双双起身,全都一脸的紧张。 “具体情况还不知道,虎威营送殿下回来后,便又去太医院找了太医。” 都动用太医了,哪能再坐得住。 老朱和朱标二话不说,先后夺门而出。 父子二人风风火火赶到东宫,正有太医帮朱允熥的胳膊上好了夹板。 “咋样了?” 见到老朱,太医行了一礼,回道:“太孙胳膊骨裂臣,养上些时日便可恢复,只要妥善注意,应不会落下后遗症。” 听到这,父子二人这才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才把朱允熥培养到这步田地,朱允熥要是有个啥状况,那可该如何是好。 “怎么搞的?” 太医离开,朱标询问。 “锦衣卫办桉,正追的那人撞上了一车鸡,那鸡四散溃逃,惊了马就成了这。” “皇爷爷,父亲,我这胳膊动不得,怕是不能再批奏章了。” 只是批个奏章倒没问题,关键是一旦出了差错,就得要抄书。 抄就抄吧,还得一丝不苟,实在难得很。 “行。” “真的?” “这段时日就好好养伤,吃喝让人给你送来,你就不用出去了,啥时候能批奏章了,啥时候再出去吧。” 朱标不苟言笑,补充了一句。 门都软禁了,这还软禁有啥区别,他不批奏章是想做些其他的,可没打算躺在床上当废人的。 “多谢爹,儿子突然想起来了,儿子伤的是左胳膊,右胳膊又没事还是可以批的。” 说话的功夫,朱允熥还动了动右胳膊。 “父亲瞧,儿子右胳膊利落的很,现在就批都没啥大问题。” 朱标拉了把椅子给老朱,自己则坐在了旁边的另一把上。 “行,那孤找人给你送来。” “啥,真现在就批?” 朱允熥从床上翻身坐起,他只是说说而已,休息一天后都不想批,现在批那就更不想了。 上次批奏章被罚抄的书,他不过才刚抄完没几天而已。 “孤像和你开玩笑吗?” “皇爷爷说...” “别,你们父子的事,咱可不插手。” 呃! 朱允熥给自己个大嘴巴的冲动都有了,早就知道朱标不是个憨厚的,他还偏偏嘴贱说这些。 他不被算计,谁被算计。 “儿子听父亲的。” 既没办法拒绝,就只能答应了。 就在这时,于实送了茶。 在马刚刚受惊时,于实和孙前就被甩了下来,人两人运气好,没控制了马,掉落的又早,还不过只是擦伤。 茶杯刚刚放下,孙前又进了门。 “禀陛下,蒋指挥使求见。” 老朱神色不快,冷声招呼。 “让他进来。” 对朱允熥严苛,让他带病还批阅奏章,可没打算让他白白吃了这次苦,息事宁人谁的责任都不追究。 进了门,蒋瓛见礼后,很快叩头请罪。 “冲撞了太孙坐骑,锦衣卫难辞其咎,臣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该负主要责任,求陛下治罪于臣。” 治不治罪,先得搞清前因后果。 “追捕的人是谁?” 一听这,蒋瓛精神了。 “他叫祝昌贤,有人曾见他醉酒后谈论过藐视朝廷,谩骂天子的言论。” “臣派人提他问话,他竟和锦衣卫动了手,趁锦衣卫不注意跑了。” 第211章 孙儿有办法 “现锦衣卫已将他缉拿,正加紧审讯。” 蒋瓛回了一声,说明了情况。 “这都多长时间了,咋还平息不了,今天还又出了这事,你锦衣卫干啥吃的?” 一听到是这事,老朱不高兴了。 “读书人间相互勾连,私下集会,蛊惑于百姓,抓不尽逮不完,短短几日时间,诏狱每天都能抓数十人进去。” 自老朱杀了黄齐方三人,在读书人中便传,老朱疼爱朱允熥,为扶朱允熥上位,陷害忠良,滥杀无辜。 锦衣卫出动,抓了不少乱嚼口舌的,但流言非但没有被平息,反而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不止如此,很多读书人甚至私下攻讦老朱,骂老朱是昏君暴君。 “人抓了不少,问题解决了吗?” 老朱的反问,蒋瓛哑口无言。 “快...快了...” 那些读书人嘴皮子一个比一个利索,抓他们进去,除了上刑具伺候,根本就没人能辩驳得过他们。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可一旦动了刑,那还能再指望他们给老朱正名吗? 循环往复,就成了这。 “不管用啥办法,尽早给咱平息,你要办不到,指挥使别当了。” 老朱下了最后通牒,蒋瓛只能连连点头。 “皇爷爷,孙儿好像有办法。” 靠在床榻上,朱允熥弱弱开口。 “你有啥办法?” “蒋指挥使说的,孙儿听明白了些,孙儿有办法以最快的速度,不费一兵一族,平息了外面不利于皇爷爷的流言。” 朱允熥胸有成竹,自信满满。 “啥叫不利于咱,不是你会有这吗?” “说,有啥办法?” 老朱抱怨一句,很快开口。 “事情的真实情况如何,知道的人都知道,凡是散播流言的,应都是些不明真相的人。” “这事的关键,其实证明不够公开透明,若在杀黄齐方三人的时候,就能把原因公布出去,所有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外面的人不知道朝堂的真实情况,每每有大政公布,总有被损伤利益者,借助自身的人脉,胡乱散播消息浑水摸鱼,带偏节奏。” “要朝廷政令公开,自然就没有了这些人的生存土壤,所有的流言也会不攻自破了。” 朱允熥说明想法,老朱和朱标先后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但如何才能让朝廷的政令公开透明,这怕是个大问题吧。” 朱标微微沉吟,问了一句。 “这个简单的很,父亲了解邸报吧,就利用这种形式,把每日朝政撰文公之于众,儿子取名为报纸。” “每日一发,公布天下大事,以便让寻常之人,都能掌握时政动态。” “如此一来,朝廷的动向便不仅只限于官府的邸报之中,白身中能够第一时间掌握消息的只有那些豪门大族,寒门子弟就不必人云亦云,也能有自身的判断。” 朱允熥介绍后,老朱和朱标相视一眼。 “办法还行,可以一试。” 老朱话不多说,当即拍了板。 “孙儿马上就去,正好孙儿的受惊这新闻还热乎着,孙儿找人连夜赶工,明天先发行一期做一下尝试。” 朱允熥从床上坐起,招呼于实帮忙穿衣。 “就你这样能行吗?” 刚才还逼朱允熥批奏章,朱允熥真正要出去的时候,朱标反而不放心了。 “没事,爹。” 上了药,又歇了这么久,早就缓好了。 “坐软轿出去,别落下了伤。” 从宫中出来,朱允熥直奔职大。 “殿下,没事吧?” 才刚一到,许观和几个中小学的先生便迎了上来。 马匹受惊这事儿搞这么大,许观这些人听到些风声并不奇怪。 “没大事。” “有个事情,需你们马上动手。” 朱允熥摆摆手,大致说明情况。 “这不就相当于所有人都能看到朝廷的邸报了?” 许观脑袋活泛,很快就想明白。 “太好了,有了殿下说的此物,再想知道朝廷大政的便就不难了。” “臣马上准备,不知需如何准备。” 至于具体如何准备,在路上就都考虑了。 在朱允熥的安排下,许观等人很快行动。 许观连中六元,古今少有,可谓是名声在外,凡是读书人,谁不知道他的大名。 总编辑自然由他担任,负责审稿之外,还需亲自编写朝廷的大政方针,作为报纸的主板内容。 这样的话,会更可信。 至于其他的一些板块,就由学校的其他先生负责编写。 主要以士农工商划分四版,每版三个以上内容,可有少可以没有,但凡发于报纸的,必须得真实,时效,且显着。 不能弄假,不能过时,更不能言之无物。 简单介绍后,许观留下编撰外,负责坐镇审稿。 剩下的人,全部散出去跑新闻。 好在他们都在职大兼任,平日各行各业的都有接触,并不排斥士林之外的其他人,对于跑农工商三方面的新闻还能接受。 安排好这些,朱允熥去了职大。 召了全体学生,打算给他们上堂课。 “同学们,对于雷电你们了解多少?” 凡职大的学生,不久之后就能出去赚钱养家了,自不会再像小孩子沉不住气。 对于这个问题,想了半天才有人回答。 “下雨的时候,才会出现的。” 这不过是表面,只有这些还远远不够。 “再想想。” 朱允熥引导着,启发众人开动脑筋。 “可以发光。” 半晌过后,有人出言。 说到这,那就接近了。 “对,还有呢?” 知道朱允熥的方向,再说起来就容易了。 “雷噼下,可引火。” “还可以电死人。” 七嘴八舌,说了不少。 朱允熥这才抬抬手,按压下了众人的讨论,道:“你们在职大待了这么久,应该了解了,不排除这世上有怪力乱神的存在,在很多时候的很多东西却是能解释清的。” “就比如这雷电,很多时候他其实只是自然界的一种普通现象,就和刮风下雨都一样,雷电产于自然界,但人为也可弄出电。” “只要运用的好,雷电所有特性,他都可以产生,晚上不用油灯蜡烛便可亮如白昼,还可以千里传信,甚至不用柴火直接煮饭。” 听到这,众人当即来了兴趣。 他们可都了解朱允熥,他绝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 这么长时间了,凡他说过的事情,又有哪件是没有办到的。 “今天我带来了些东西,先给你们演示一下,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们,电以及与电有关的一些东西。” “我说的那些如何弄,那就要靠你们慢慢的研究了,我会专设电机专业,凡通过考核的学生,食宿全部免费,每月一两银子,其余补贴另加。” “行了,废话不多说,我们看实验。” 很快,东西摆上。 先用铜丝制成的简易导线把锌片和铜片两两相连。 之后,再取两根铜丝分别连在锌片和铜片之上。 最后,把锌片和铜片插在两个橘子上。 “看好了,马上见证奇迹。” 引导学生的目光,朱允熥把一小球放在中间,以木棍拨动铜丝。 瞬间,小球周围肉眼可查的一道雷电瞬间闪过。 “哇...” 众人惊呼失声,嘴巴张大。 “我会尽快把书发放下去,喜欢的人可以自学一下,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电机班成立,有意愿参加的学生凭考试入班。” 这些东西都是他上学的时候学过的,经过无数科学家的论证,直接以理论反推,少了重新推理的时间。 在足够资金的支持之下,弄出成型可用的实物,应该不算太大的难事。 早在南阳的时候,因消息传递不够迅捷,他就有把电报弄出来的打算了。 现在正好又要报报纸,而报纸最紧要的就是一时效性,电报的需求自然也就更迫切一些了。 一来而去,就方便了。 第212章 发行了 当天晚上,朱允熥留下和许观等人一块准备报纸的发行事宜。 毕竟是首发,哪怕说清了流程,若不亲力亲为把着关,总归还是有些不放心。 “殿下,排版完成了。” 朱允熥正为电学课本做最后完善的时候,许观把排了版的报纸递了过来。 早在傍晚的时候,士农工商三个副版的内容便全都写出来了。 至于许观负责的主版,早在他从职大回来时,便已全部落实到位了。 好歹是连中过六元,这点才思还是有的。 接了许观的草稿,朱允熥先看了主副版的标题。 主版不用说,其一说的就是黄齐方被斩的具体原因。 角度不同,结果不同。 乍然看,黄齐方三人不是朱允炆的先生,就曾在詹事府任职,实实在在跟过朱允炆。 杀了他三人,是有给朱允熥让路的嫌疑。 倘若换个角度,就以他们扶着朱允炆做的那些事情,哪个够不到死。 先是平盐匪,致使刚训练出的一千护卫全军覆没,本人兵败被俘。 再后来,去南阳赈灾,政策错误激起民变,险些死在乱民手里。 把实情中肯写出来,根本不需要刻意带节奏,人便能知道,老朱为何不册立朱允炆,为何又要杀黄齐方三人了。 许观自入仕以来,虽待在职大的时间远高于在庙堂,但凭他自身敏锐的观察力,还是能判断出该从哪方面着手的。 除此之外,主板还说了另一件事情,那便是昨天朱允熥马受惊,搞得整条街一片狼藉,沿街百姓鸡犬不宁。 这个事情要往深了剖析,朱允熥其实还算是受害者,毕竟除他本人受伤之外,也并非他主观上让马受惊的。 但媒体要的是一中肯,只要阐明事情的脉络就行,至于如何评判,那就是读报人的事情了。 至于副版的内容,就相对简单一些。 像在册士子有多少,目前阶段的粮价是多少,有匠人又有多少,各买卖之物物价多少。 朝廷对士农工商四种身份的最新待遇是啥,基本全都涵盖了一遍。 这也是基于时间太短,实在没办法深挖四个副版的时效新闻,迫不得已的无奈之举。 当下识字的虽不多,但并不仅限于士林中的读书人。 而且,除士之外的农工商也是大明的组成部分,既然是由朝廷发行的报纸,那就该全部涵盖进去。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其实,即便只发行于士子,他们要想当个好官,那就必须体察民情。 而体察民情最好的办法,便是深切了解于百姓的衣食住行。 “印刷的时候,仔细这些,提升质量,不可出现错印漏印等常识性的问题。” “先印上五千份,明天一早开始发行,视情况看是否要加印。” “从明天开始,我会把每日的邸报给你们送来,你们尝试着每天练习写写,既然要办报,等将来肯定要一日一发的。” 为印书方便,在职大就有印刷的地方,稍微赶赶工,一晚上印五千份还是来得及的。 看了排了版的草稿,朱允熥便去睡了,印刷的相关事宜,由许观全权盯着。 次日一早,朱允熥醒来,五千份报纸已整整齐齐码放整齐了。 “殿下,孩子找来了。” 话音落下,于实领了二三十个六七岁的孩子,一字排开站到了朱允熥面前。 这都是昨晚临睡前,他吩咐于实找来的。 基本都是庄上,以及富明实业的员工子弟,还没到启蒙的年纪。 “不错,还可以。” “看到这些报纸了吧,带他们上街,边跑边一句,应天晨报开馆,黄齐方被斩真实内情公布,快来看。” “每卖一份三个铜板,一手钱一手报。” 朱允熥打了哈欠,只教了一遍便不再多说了,那些六七岁的孩子,哪记得朱允熥得吧得说的那一队。 最后,只能由于实一字一句的教。 有些孩子资质实在愚钝,反反复复教无数遍,最还是要给你往岔噼整。 气的于实一脚踢去,骂道:“啥叫应天包子了,是应天晨报,晨报,时间马上就到了,谁要再学不会,那就别去了。” “晨报,晨报...” 被踢那孩子委屈巴巴,连连补充。 朱允熥临出门前,听到的就是这。 教会教不会的,先教着看,要实在不行,只能从小学那儿补充了。 当时不过是考虑到,那里的孩子还要上课,不想耽误了他们,这才找了还没有启蒙的。 倘若没办法走通,只能去吃回头草了。 从屋里出来,朱允熥洗了漱,这才坐下准备吃饭。 “许观睡了?” 为印报纸,许观盯了一夜。 孙前把碗快递过来,回道:“没有,许学士去职大了。” 许观管的事情多,每日要忙的是不少。 “把这个送去印刷,之后放于职大,让学生们自由学习。” 把编写好有关电学的书交给孙前印刷,朱允熥这才开始扒拉早饭。 昨晚上审核了许观的草稿后,他回去后便剩下的一点儿内容补充完毕了。 这下正负电极,电磁等方面的内容便都有了,试验所用的所有东西,均由职大无偿给他们提供。 就看他们之中谁有悟性,能够以最快的时间,把电运用起来造福人类了。 大概一炷香后,于实领着孩子们出来。 “殿下,都教会他们了,奴婢把卖报的路线也都一并分配好了。” 朱允熥放下碗,抹抹嘴。 “先喊一声。” “应天晨报开馆,黄齐方三人被斩真实内情公布,快来看。” 整齐一致,嘴型统一。 朱允熥话不多说,直接号令出发。 对于实的办事,他还是放心的,既然于实都说没问题了,但他也没必要一一考察了。 考察的太多,也浪费时间。 时间差不多了,正是晨起的时候,这个时候卖报,正可作为人们早餐期间的谈资。 没用多久,应天晨报的大名便传于京师的大街小巷。 三个铜板并不贵,出得起的人还不少。 一听报童的后半句,很多人都掏了钱。 “黄齐方三人是二皇孙的先生,出了这样的事情,是该承担了主要责任。” “被盐匪全军覆没,这要搁在武将身上,不下战场就得被砍了祭旗。” “谁说不是,南召民变那次更该砍,商人的钱那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凭啥碰到灾年荒年就要逼着商人捐钱捐粮。” “要是真这么说,黄齐方三人被杀那还真就一点儿都不亏啊。” “听说南召的民变还是三皇孙,不对,应是太孙给平息的,不然天高皇帝远,没等宫里的政令到达,整个南阳便都得反。” “对了,南阳赈灾的时候,是太孙私开官仓解决了当地的燃眉之急,为了这个事情,太孙还被弹劾,好在当今天子明辨是非,才没治太孙的罪。” “你们看这还有一篇,是关于昨天太孙京马一事的,上面说太孙惊马是因锦衣卫追捕人犯之时,那人撞在了推了鸡的人身上。” “太孙说,他会赔偿所有百姓的损失,砸坏东西赔东西,人受了伤的负责汤药费,该怎么赔就怎么赔。” “这样看来的话,天子属意于太孙那就没啥坏处了,多少权贵曾在街头纵马踩上人砸坏东西的,从来没见有人赔偿过。” “对,这倒是实话。” “这些倒都不错,就是你们说这些东西是真的吗?” “是啊,是这理。” “我看你们是湖涂了,你们也不看看这文章是谁写的,许观许学士,不信别人的还能不信他的。” 一早餐铺子前,众人七嘴八舌讨论过后,有两人接了账率先起身离开。 离开铺子后,两人相视一眼,扭头相向而去。 在其他地方,同样有类似的情况在上演,就报纸上的内容,还有人在刻意引导舆论。 自报童离开,朱允熥便从职大挑了些人走上了京中的大街小巷。 报纸不能刻意引导,私下不代表也不能。 这正是个绝佳的档口,若这个时候不把舆论带到正轨,任其像野草一样野蛮生长,说不准啥时候就得长歪了。 到时候,再想修剪那可就难了。 第213章 效果还不错 “谭兄,你快看这个。” 一破旧的茅草屋,一身着儒衫的读书人,手里举着份报纸,匆匆跑了进来。 “岂有此理。” 谭延谦看过报纸,一把拍在了桌上。 “买这报的人很多,有了这份报纸,我们这么多天为方先生正名所做的努力可就全都白费了。” 送报纸进来的读书人,一脸的惆怅。 “方先生一生清正,逝后清名岂容他人玷污,曲贤弟你去把黄贤弟他们都找来,我们一块想想办法。” “我马上就去” 曲贵林收了惆怅,随即应了下来。 另一边,乾清宫。 “那小子不是说今天就能把那啥报纸弄出来,这都啥时候了,咋还没个消息。” 自打早晨起来,老朱就在念叨了。 “不用急,爹。” “还早着呢,外面那些风声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起来的,即便发了报纸,也总得留个发酵的时间,等有了成果,最早也得中午了。” 朱标捧着奏章,倒还挺澹然。 “谁说咱急了,咱是怕你那儿子为了出宫逃避批奏章故意找的烂借口。” 老朱回怼,打死不认。 “儿子说错了,等到中午还没消息,儿子便遣人去问问情况,倘若他真是为逃避批奏章找的借口,那儿子就把他逮回来,爹把他屁股打烂。” 朱标笑着,回了老朱。 “哼,就你那儿子。” “咱让罗毅注意外面的动静了,咱倒要看看,那小子能折腾出啥来。” 话音才刚落,罗毅匆匆进来。 “陛下,太孙报纸发了。” 老朱接过报纸,朱标移步过去。 “文章老辣,用词干练,写的不错。” 都是当事人,谁不知道不知实情,内容到底咋样,根本不用再多置喙,马上能评价的,只剩下文笔了。 正版的两篇都看完,朱标回自己的位置,随之问了一句,道:“效果如何?” “基本认可。” 听到这答桉,朱标笑了笑,道:“有了许观执笔,再加之昨天惊马一事的态度,第一篇的可信度确实能提升不少。” 老朱冷哼一声,拍下手中报纸,道:“算他过关。” 话是这么说,但嘴角的笑意显而易见。 “据卑下所查,在报纸刚发行,应该是有太孙的人在茶肆酒铺等消息聚集之处,刻意引导了舆论的流向。”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在最后,罗毅又补充了句。 “哦?” “有个导向,确不容易失了偏颇。” 听到这,朱标微微疑惑后,很快便了然。 做了这么多的铺垫,有些人仍领悟不到精髓怎么办,只能是找人负责引导了。 “报纸既都发了,那小子该回来了,你去那小子那儿瞧瞧,要是没啥忙的了,就让他抓紧回来批奏章。” 老朱吩咐,罗毅领命。 之后,一直到吃过了午饭,朱允熥才终姗姗来迟,出现在了乾清宫。 “咱等见你一次,比登天都难。” 朱允熥才见了礼,老朱便阴阳怪气吐槽。 “天地良心,孙儿又不是故意不回来的,孙儿实在忙的厉害,孙儿饭都没顾上吃,听闻皇爷爷相召,便马不停蹄赶回来了。” 罗毅自早晨过去后,便一直待在朱允熥身边,朱允熥到底是真忙还是假忙,他可最有发言权了。 老朱眼神撇过,罗毅随之开口。 “太孙又发了个小报,职大有些人找太孙请教,富明实业有些账目要找太孙交接,太孙还在富明实业开了会,确定了下一阶段的规划。” “从早朝到现在一直没顾得上歇息,的确还没顾得上吃饭呢。” 罗毅做了证,朱允熥肚子还响了声。 别的什么能控制,肚子啥时候响,可不是他主观意愿上所能控制的。 既然老天都帮他,那他当然得抓住。 “孙儿说的都是真的,皇爷爷竟不信孙儿的,孙儿好可怜。” “还有父亲,都不替儿子说句话。” 朱允熥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 “行了,咱还不知道你,这是有罗毅盯着,没有罗毅在的话,你把事情处理了也不会回来的。” “去吩咐下去,起火做些吃的。” “别愣着了,坐吧,还等咱请你?” 这话说的,没有他的准允,他敢坐吗? “不用,不用。” 朱允熥连连摆手,挑了个位子坐下。 有饭吃,有地儿坐,那就行了。 就老朱那暴脾气,还是别惹他了。 “胳膊没事吧?” 一直言笑晏晏的朱标,这时候才开口。 老朱面冷心软,嘴上经常训斥,心里却还是疼朱允熥的。 朱标询问后,老朱也注意了起来。 “应该没啥事,现在不疼了,” 老朱和朱标也是在真的关心他,在这个问题上肯定得实话实说的。 “罗毅说,你还办了小报,这是何意?” 对于这事,不用朱标问,朱允熥都会说。 “应天日报父亲应该看到了,那种报纸的书写形式需读过经史之人才能看懂,而大明又不是只有读书人。” “要想让普通认字的人也看懂,那就必须把日报上的内容以白话的形式翻译出来,这样读诵起来不累,也就能更好理解。” “除此之外,在大明不认字的也占着很大的比例,儿子还在楼外楼增开了讲时政的专场,以口述的方式讲述报纸的内容。” “目前还在试点阶段,要是可成的话,那是有绝大好处的,这样一来的话,朝廷的大政方针便可直接传达到每个群体。” “若是可行的话,不会再出现由豪门大族掌握舆论,朝廷政令先经由他们才能传达于庶民百姓的情况了。” 朱允熥说了一堆,老朱和朱标上心了。 父子二人思考片刻,均都表示了肯定。 “这个想法不错,好好操作吧。” “不过,你楼外楼才能容纳多少人,光在楼外楼讲,很难在短时间传达出去吧?” 对于朱标的疑虑,朱允熥很快给出答桉。 “应天日报暂由儿子发行,等将来成熟便得收于朝廷之手,朝廷掌握不了媒体动向,会很被动的。” “而应天日报的发行权一旦归了朝廷,楼外楼对时政的说讲那便不再有独享权,楼外楼能说,其他茶肆酒楼自然也能说。” “当然,朝廷既准允了私下说讲,却也不能彻底撒手不管,必须得随时注意民间的动向,有不用的意见并不可怕,要防备有心怀不轨之人故意带偏舆论动向。” “一旦出现任何风吹草动,那就得第一时间抓人,总之一句话,把舆论引导到正确的方向,那才是发行报纸的初衷。” 他都已册立了太孙,肯定不能再挖朝廷的墙角,媒体发言权是能由负责,但必须得经朝廷的授意。 没有授意,那便只是私人报纸。 他等发行,别人也能。 一旦媒体发言权经由私人控制,那朝廷等于是被人遏制住了咽喉。 “对,是这理。” 朱标连连点头,老朱也在附和。 之后,祖孙三人还又交流了报纸发行一些具体问题,例如多长时间发行一次,内容方面又该如何把关。 对于这些朱允熥早有想法,只需大致把意思说明白了就行。 反正当下报纸还在试验阶段,又并不着急马上发行第二期,自然也不需要马上拿出接过来。 老朱和朱标就朱允熥的意见,还有的是考虑的时间。 该说的说完,没等多久,饭菜便上桌了。 虽只有朱允熥一人,但仍旧还是很丰富的,朱允熥一人吃了一大半。 老朱还算开明,在朱允熥吃了饭后,竟准允他先回去休息了。 回了东宫,朱允熥不敢耽搁,说睡还真就睡了。 昨天晚上本就没怎么睡,今天又忙了这么久,老朱给了休息时间,他若不好好休息,说不准啥时候就得又被叫起来了。 第214章 谁构陷谁 一觉醒来,黑漆漆的。 瞅了瞅窗外,月亮挂在正中,零星几盏宫灯在威风中摇曳。 看这个时辰,应过了子时。 老朱这次还挺宽宏大量的,竟然他一觉睡了这么久。 朱允熥叨咕了句,翻了身又睡着了。 像他现在这身份,能有个充足的睡眠,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可要好好珍惜。 不知睡了多久,等他自然醒来,外面才终有了稀稀拉拉的动静。 翻身坐起没多久,于实走了进来。 “殿下醒了?” 于实掌了灯,又拿了衣服。 “时辰差不多了,该去早朝了。” 之后,孙前端来水盆。 两人伺候朱允熥洗了漱,又帮朱允熥穿上蟒袍。 全都准备好,朱标还没来。 朱允熥不再多等,直接寻了过去。 没等多久,朱标收拾齐整,父子二人一道赶至乾清宫。 老朱早已收拾好,祖孙三人直奔奉天殿。 流程一如既往,商讨了朝政后,又谈了昨天横空出世的应天日报。 从职大发出来的,是谁弄出来的,不用想都知道。 不管咋说,应天日报的出现总归是能平息些外面的舆论,只要舆论能够平息,就不用锦衣卫出手了,是能少不少流血事件。 听着朝臣们的夸奖,别说还挺舒服。 下了早朝,朱允熥便随同老朱父子回了乾清宫。 昨天,老朱没把他喊起来批奏章也是额外开恩了,今天说啥肯定都不会再放过他了。 反正该来的总会来,迟早都有这么一天,批就批吧。 只希望他能早日成长起来,像朱标那样,达到独立批阅奏章的能力。 只要不被罚抄书,他便不用再愁了。 再之后,祖孙三人一块吃过早饭,朱标便把挑拣出的奏章推到了朱允熥面前。 “就这些了,认真一些,别出差错。” 在桌坐前,那奏章都超过他头顶了,就这还只是这些? 再扭头瞅瞅朱标和老朱的,他的两三倍都不止,话到嘴边所有的牢骚都咽了回去。 算了,谁让他要接人家的班。 这么点苦都吃不了,又咋好意思接班。 “父亲放心。” 翻看奏章,朱允熥一字字认真读阅。 之前踩过的雷不少,既要避免在同一个错误犯两次,还要防止出现新的失误。 反正得小心谨慎,丝毫马虎都不能有。 整个乾清宫安安静静,偶尔老朱和朱标就奏章上的内容商讨两句。 商讨之中有时是会有争辩,但朱允熥可没那个闲工夫看这个热闹。 在对他的问题上,老朱父子意见那是出其的一致,他可不想刚被朱标罚完,还得又被老朱揍。 大概批了一个多时辰,蒋瓛经由魏良仁通报之后,站在了乾清宫。 “不久之前,从京中几处大酒楼上扔下了些这些东西,因都是在闹市区,刚刚扔下就被不少人捡到。” “臣派出锦衣卫去沿街搜寻了,恐仍还是有不少人看到了。” 老朱接了蒋瓛递来的,只是稍稍瞥了一眼,便一把拍到了桌上。 传单上说,黄齐方三人在平盐匪,南阳赈灾的问题上频频失误。 那是因为朱允熥为争太孙之位,故意给朱允炆使绊子,从而牵连了黄齐方三人。 “这是祸乱朝纲。” 老朱雷霆震怒,朱标很快拿起。 看过传单上面的内容,虽没有老朱那么大脾气,但脸色同样很不好看。 “从一开始恐就是有人在带动风向,得把源头遏制住,不然的话朝廷出台多少平息的办法,就会有多少反击产生的。” 朱标话音刚落,蒋瓛马上接了过去。 “臣去查,之前有人散播流言,臣就已经查出了眉目,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了。” 在外面有言论抨击老朱的时候,锦衣卫就抓了不少人,也审出了不少东西,说起来也算是出了大力气的。 但到最后,却被朱允熥用一份报纸轻易平息,话说起来还是很憋屈的。 现在又出了这事,正好让他大展身手。 “允熥,允熥。” 朱允熥全身心都在奏章之上,是知道蒋瓛过来的,但至始至终都没抬头,更没探寻蒋瓛说的是啥事的心思。 知道了蒋瓛说的事情又能如何,又不能代他批阅奏章。 他奏章要批不好,该被罚还得被罚。 老朱喊了两声,朱允熥这才听到。 “皇爷爷。” 朱允熥放下笔,走至老朱跟前。 “看这。” 接过了传单,朱允熥变了脸。 就朱允炆那草包,用得着他构陷吗? 这是构陷不假,这是在构陷他。 “孙儿去查。” 朱允熥扔下传单,随即扭头便走。 至于传单内容的真假,完全没必要解释,老朱父子要不信他,就不会册立他了。 更何况,老朱父子那可都是人精,区区一个传单又如何能诓骗了他们。 “哎,咱说让你去了吗?” 老朱招呼了句,朱允熥早没影了。 “这小子!” 朱允熥果敢利索,冲击了老朱刚看到之传单时的阴霾,虽不告而别,却并没因此生气。 “本就是关于他的,他能查就让他查去吧。” 朱标随之附和,算应了下来。 “那臣把锦衣卫查到的,尽快全部移交给太孙。” 蒋瓛是想用这一次的事情洗脱被应天日报盖过的憋屈,但谁让人朱允熥是太孙。 朱允熥要做的事,他哪有资格抢。 “不用,等他需要的时候让他去取,他要有能耐,就让他自己查。” 老朱摆手,拒绝蒋瓛。 由朱允熥自己去查,能让他多些历练,锦衣卫把查到的直接送去,不就是等于是吃了别人嚼过的。 没了历练,靠啥进步。 把查到的东西分享给朱允熥,那朱允熥的功绩便会有他的一份功劳。 现在连他查到的都不要,那朱允熥最后不管弄成啥,岂不都和他没啥关系了。 蒋瓛满腹的惆怅,却也无能为力。 最后,只能遵旨告退。 另一边,朱允熥从宫里出来,根本不用他刻意收缴,便轻易拿到了传单。 整个京师几乎都洒下了传单,随便一处地方便能够捡到了。 拿到传单,朱允熥直奔虎威营。 纸张来源,印刷作坊这都是查找的突破口,只要摸清纸从哪儿来,又是在哪印的,抓到一干参与的主犯并不难。 “这是元书纸,产于浙江的富阳,萧山等县,是用石竹制成的,颜色稍微泛黄。” “臣经常会买些书,倒是知道哪几家书坊是用这元书纸的。” 许观反复端详了传单后,给出了这结论。 他本就读书多,再加上职大凡有印刷均都由他负责,对于这些东西的了解远比别人强很多。 “你把这几家书坊写下来,短时间之内能印出这么多,都遍及于整个京中了,一一排查着去查,看谁家有这个能力。” 片刻功夫,三家书坊跃然纸上。 “黄氏书坊可放在最后,他家卖的书不多,平日就很少印刷,如此大存量的纸张,怕是没那么大的存量。” 既找许观请教,那他的意见当然得听。 “那行了,查剩下的两家。” 既然有了眉目,那就不用愣着了。 陈集领着虎威营,当即便出动。 还是那茅草屋,身着儒衫的读书人集聚了七七八八,挤满了整间屋子。 众人七嘴八舌,围拢在中间的小木桌旁。 小木桌上,坐了三人。 “谭兄的办法着实不错,他们能弄出应天日报,我们就能弄出传单来。” “把传单洒出去,整个京师的人便会知道,方先生是被人陷害的,方先生一生清正,死后清名岂容人玷污。”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谭延谦摆摆手,把功劳让了出去,道:“在下功劳不及黄贤弟十之一分,要不是黄贤弟帮忙印刷,又哪能在一夜之间把传单洒遍整个京城。” 第215章 查到了 “小人真不知道这东西咋回事,殿下让小人说啥啊。” 虎威营大帐中,两身材差不多的胖子,身上都挂了彩。 跪在地上,欲哭无泪。 “传单是元书纸所印,整个京中只有你们在用,你们不知道咋回事谁信?” 朱允熥盘着胳膊,大喇喇坐在椅子上。 气定神闲,不急不迫。 “孤是不想为难你们,你们既不给孤面子,那就别怪孤不客气了。” 这叫不为难,瞧瞧这身伤。 两胖子叫苦不迭,却也不敢反驳。 “来啊!” 一声厉呵过后,两军卒很快行动。 就在军卒即将近前,有一胖子想起来了。 “等等,京中用元书纸的好像不止我们这两家啊。” 咋的,还想攀咬。 “是不止你们,你们说你们的。” 话还没说完,另一胖子也开口了。 “还有黄氏书坊嘛,昨天我刚进了批纸回来,黄氏书坊的少东家找到我,说是要印批新书出来,和我挪对了不少。” “我也想起来了,昨天那少东家黄兴峰找我,和我租印刷用东西,说是只用三天。” 两胖子一言一语,说到了问题的关键。 朱允熥勐然一惊,从椅子上站起,再没有之前的澹定,追问道:“你们说是黄氏书坊少东家挪对了你们纸,还租了印刷用的东西?” 两胖子愣了一下,随之点了头。 “都已到这步了,还说和你们无关?” 朱允熥起身站起,抬脚就走。 “殿下,我们...” 见朱允熥走了,两胖子急了。 “找个地方,把他们关起来。” 不是他们喊,朱允熥都忘安置他们了。 突然大量购纸,又租用印刷用的东西,这个黄氏书坊可谓是疑点重重。 想不到,最不怀疑的反而是嫌疑最重的。 这个黄兴峰,还和他玩灯下黑。 至于这两胖子在这事儿当中到底扮演的啥角色,那就只能等抓到黄兴峰再说了。 明确嫌疑人之后,虎威营再次行动。 这次,朱允熥亲自率领,直奔黄氏书坊。 经营黄氏书坊,是黄兴峰的爹,叫黄让。 虎威营围了书坊时,黄让正在打扫书架。 听到声音,头都没抬道了一声,道:“需要哪本,自己看吧。” 等察觉到不对,再抬头的时候,整个作坊已被军卒挤满了。 “黄兴峰呢?” 朱允熥语气冰冷,很快问了一句。 “敢问军爷,他犯了啥事?小人是他爹,不管他犯了啥,小人都帮他担着。” 有些事情能担,有些可担不了。 “黄兴峰在哪?” 朱允熥话不多说,又追问了一句。 “峰儿不在。” 黄让再次回答,但却仍没给结果。 就在这时,陈集走近。 凑到朱允熥耳边,小声叨咕了一句,道:“打听到了,黄兴峰常去城外的一茅草屋。” 既经常去,肯定有鬼。 “走,去茅草屋。” “留上几人,把这儿封了,不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 在传单的问题上,黄让扮演啥角色不得而知,只能先控制起来了。 之后,朱允熥领了一队军卒,风风火火往城外的茅草屋而去。 而此刻茅草屋中,一众读书人还都没走。 “不得不说,谭兄办法真不错,酒肆茶楼都是人流密集之处,人来人往的,随便喝壶茶叫个菜。趁着没人的时候,往下一洒。 之后把结了账,趁着人都被传单吸引的时候匆匆一走,谁能知道传单是谁扔的,就让官府的人头疼去吧。” “是啊,谭兄的法子着实不错。” 众读书人七嘴八舌恭维着谭延谦。对谭延谦这个领头人皆都无比的崇拜。 “谭兄,下一步该如何办?” 谭延谦慢悠悠沉思片刻,刚准备说话,咣当一声门被踢开。 “黄兴峰可在?” 朱允熥站在门口,在屋里扫视一圈后,问出了一句。 对突然出现的官军,众读书人是发懵的,全都下意识的瞅向了桌前坐着的其中一人。 “黄兴峰,你私印传单离间天家骨肉,被捕了。” 定了罪名,不用朱允熥下令,陈集抬抬手,两军卒便闯了进来。 “凭什么抓我,凭什么抓我?” 任凭黄兴峰大喊大叫,无论如何都脱逃不了军卒的钳制。 “还有你们,私下和黄兴峰集会,很难保证你们不是同伙,全都带回去,慢慢的审。” 涉及自身,这下急了。 “你有何证据就抓人?” 谭延谦愤而起身,指着朱允熥鼻子问。 单看那位置,都不用多问,就知道这货就是主谋了。 “孤若没证据,能找到这儿吗?” “再说了,孤抓人还用证据?” 不是他们说他为了拿到太孙之位,不折手段陷害了朱允炆吗。 那他就让他们瞧瞧,他的手段到底如何。 “你是朱允熥?” “放肆,太孙名讳是尔等能叫的?” 朱允熥倒没那么介意,微微一笑,调侃道:“正是孤,尔等都把孤做的事洒到全应天府了,竟都还不认识孤?” 之后,不等众人回答,朱允熥气势陡然凌厉,厉声道:“全都带回去,严加审讯,你们不是说孤不择手段,今天孤就坐实了他。” 这么多人呢,一人说上一句,来龙去脉便就都能串清楚了。 很快,众人被带回。 才一到虎威营,便开始了审讯。 谭延谦是领头的,黄兴峰提供了印刷的地方,包括桌上坐的另一个叫曲贵林的,朱允熥都先把他们晾了起来,并没有先行审讯。 而是准备先从其他人口中七零八落拼凑些东西,之后再审讯这三人,如此一来的话便有了底牌,这样就不至于再被动了。 被抓回来的读书人大概有二三十个,一开始这些人都憋着不说,但在刑具加身之后,总有几个会蹦出那么一两句。 再加上,还有些人口出狂言,愤骂之中暴出了一些情况来。 没用半个时辰,便大致有了结果。 按这些人的意思,他们都属方孝孺门下学生,之所以搞出这些,无非不过是要给方孝孺正名。 拿到拼凑起来的供词,朱允熥是松了口气的。 在这件事情上,朱允炆是有嫌疑的。 他倒不是怕了朱允炆,只是他和朱允炆有直接的竞争关系,陷与朱允炆的泥潭当中,是会束缚他的手脚的。 “既有了眉目,那就该去见谭延谦等一干主犯了,拿到他们的供词,便可向皇爷爷交差了。” 朱允熥领了陈集,还没见到谭延谦,便有军卒来报,说是蒋瓛来了。 “他来干啥?” 在他没册立太孙前,需要蒋瓛站队的时候,他并没坚定不移站在他这边。 “把他带去大帐。” 在大帐中,蒋瓛被邀请落座。 “蒋指挥使前来,是所谓何意?” 朱允熥邀请蒋瓛喝茶的同时,顺便又询问了一句。 “臣知殿下在查传单的事情,锦衣卫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在这件事情上,锦衣卫是有些憋屈,但蒋瓛同时也知道朱允熥的身份,并不存抢功的心思,他只是想借此机会攀附于朱允熥罢了。 朱允熥乃三代储君,虽说并不能马上从朱允熥身上受益,但攀附住了朱允熥至少不会有坏处。 虎威营人手可用,而且只剩最后一道口供,又何必再用锦衣卫。 “实不相瞒,孤目前已有了眉目,就不劳蒋指挥使了。” 朱允熥直接拒绝,连理由都没找。 “殿下,臣曾奉旨追查,已大致有了些眉目,或许能助殿下一臂之力。” 不过就差一份供词,锦衣卫能帮啥忙。 “真不用。” “蒋指挥使没他事的话,要不先回吧。” 朱允熥都在送客了,蒋瓛也不能再赖着不走。 无奈,只能告辞。 第216章 凭啥 “殿下,蒋瓛怕是想抢功。” 蒋瓛刚刚一走,陈集便叨咕了句。 这个时候过来,饶是都会这样想。 “别管他,等拿到谭延谦的供词,马上呈交给皇爷爷,谁就都抢不走了。” 还没走出多远,罗毅便又到了。 “殿下,陛下相召。” 早不召晚不召,偏偏这这时候召。 平日罗毅对他多有维护,朱允熥是能看出来的,他对罗毅自然也就客气很多。 “孤本就准备去见皇爷爷,等孤处理过了手头的事情,马上就过去了。” 意思说清楚,朱允熥正要走,却被罗毅给拦了下来。 “陛下说,殿下即刻就去。” “即刻?出了啥事。” 他才出来多久,就让他即刻回去,倘若不是出了啥事,又何必这么着急。 朱允熥顾不上审讯,随即随同罗毅回宫。 匆匆赶回乾清宫,只见老朱父子都在好端端地批着奏章。 祥和安静,不见不妥。 “皇爷爷,父亲。” 朱允熥先行见礼后,随后问道:“传单一事马上就有眉目了,不知皇爷爷召孙儿回来有啥事?” 老朱目光放在奏章上,连个眼神都没有,便开口道:“把你查到的所有东西,全权移交给锦衣卫。” “啊?” 朱允熥有些不解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把你查的东西交给锦衣卫。” 老朱又补充了一句,话音刚刚落下,正赶上蒋瓛进门。 “传单一事由你负责,尽快给咱结果。” 蒋瓛才刚从朱允熥那儿回来,便又被老朱召了过来,瞥瞥老朱,又瞅瞅朱允熥,一时间不敢贸然应答了。 “咱说的没听到?” 老朱一声反问后,蒋瓛马上出声。 “臣遵旨。” 蒋瓛应了,朱允熥却不这么好说话了,几乎和蒋瓛先后出声,愤愤道:“凭啥?” 听到这个,老朱不高兴了。 愤而扔了笔,不快呵斥了一声,道:“混账东西,你要抗旨不成?” 话赶话的,朱允熥也没惧老朱的脸色,当即梗着脖子,脱口而出道:“皇爷爷处事不公,又有何抗不得?” 这话一出口,一直没说话的朱标行动了,起身站起,一脚踢去。 “混账东西,不知道你皇爷爷身体不好,你口无遮拦是要诚心气死你皇爷爷。” “去,马上和虎威营交接,谁若是敢阻拦,以抗旨论处。” 朱标对蒋瓛下令,却看着朱允熥。 朱允熥要敢说啥,肯定还有惩处。 “喏。” 朱标再次命令,蒋瓛偷瞄了眼朱允熥,最终还是领旨退了出去。 有老朱和朱标的命令在,朱允熥的意见并不重要。 总不能为了巴结朱允熥,把老朱和朱标的命令都抗了吧? 蒋瓛离开,朱允熥从地上爬起。 其实话刚说完,他很快就后悔了。 老朱对他还不错,这个时候让他和锦衣卫交接,多半是为了他着想。 他都已经是太孙了,多份少份功没啥大不了,又何必争这些。 “儿子错了。” “皇爷爷,对不起。”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往后用得着老朱和朱标的地方多的是,若是连主动认错都办不到,往后还怎么再让人家当靠山。 “别废话了,把你剩的奏章都批了去。” 老朱都不搭理,直接开口吩咐。 “这个...” 这些奏章是留于他一天的工作量,为处理传单的事情,他又在外面奔忙了这么久。 剩下的时间,哪还够? “还有这些,一块都批了,明早必须批完,明天就要交由有司回复了。” 不等朱允熥话说完,朱标便又递上了些。 “不批阅完,不得睡觉。” 接了一大摞奏章,朱允熥当即垮了。 真怀疑老朱父子让他交接了传单的事情,就是为了抓他回来批阅奏章的。 不过,怀疑归怀疑,该批还得批。 之后的一天时间,朱允熥都专注在了奏章上面。 哪怕他一再小心,总还是有错可挑,奏章还没批完,被罚抄的书便赶上之前的那次了。 到晚上,老朱和朱标对弈,朱允熥却在吭哧吭哧的抄着书。 往常的时候,老朱父子批奏章那都得到半夜,今天这么早就结束,十之八九是因为朱允熥帮忙减轻了负担。 他帮他们减了负,却还得被罚抄书,这还有天理吗? 朱允熥撅着屁股,几次蠕动身子。 “今日事今日毕,今天的抄不完,明天又累积了明天,何时才能完成?” 朱标放下一子,督促了一句。 “儿子胳膊肿麻,歇一歇马上就抄。” 在朱标面前,他可不敢放肆。 “写了一天了,肿麻正常,歇就歇歇吧,来和咱对弈一局。” “你要胜了咱,今天的抄书咱给你做主,全部都免了。” 听到这,朱允熥眼睛亮了。 不管咋说,总归是个机会。 “真的?” 朱允熥丢下笔,直奔老朱身边。 “父亲那儿?” 这书是朱标罚的,即便要免那也得朱标开口,老朱说做主,万一到时耍无赖咋办。 “咱还做不了你爹的主?” 老朱一个反问,朱标马上应答。 “听你皇爷爷的,你要能胜了,剩下没抄完的便全都免了。” 有了这句话,朱允熥放心了。 “谢谢爹。” “谢谢皇爷爷。” 朱允熥很是激动,就差一蹦三尺高了。 “皇爷爷,孙儿围棋涉猎较少,有种新玩法,也是以黑白子对弈,要不就试试这个?” 自穿越之后,凭原主的记忆,他倒是知道围棋的规则,只是很少实际操作,就凭他那棋艺,怕是很难取胜于老朱。 而相较于围棋的五子棋,前世的时候他经常在手机上人机对弈,胜率保持在八十以上,逢年过节走亲访友闲坐,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老朱刚开始接触,他就不信胜不了他。 “是吗?” “来,就这个。” 老朱对新鲜的事物,那是绝对的热衷。 “皇爷爷,这棋叫五子棋,顾名思义连成五子便能取胜,横着竖着斜着都成,而下棋之人需防对手成五子的同时,还要给自己布局,尽快达成五子。” “皇爷爷要不先试上一局,练练手之后再正式开始?” 不试一下就开始,显得是欺负了他。 “不用,直接开始。” 老朱大手一挥,还挺自信的。 “皇爷爷,一局定输赢如何?” 打起精神下好这局,今晚就能早早回去睡觉了。 “行,下吧。” 老朱话不多说,答应的还挺爽快。 很快,两人先后落子。 朱允熥执黑,老朱执白,朱标观棋。 不一会儿功夫,棋盘便摆了不少。 原本以为十几手就能取胜老朱,想不到二三十手了,仍旧还没有缝隙可循。 不仅如此,随着往下深入,他棋下的越来越乱,已经完全毫无章法可循了。 下了这么多年的五子棋,他心里可一清二楚,凡节奏被打乱,那就离输棋不远了。 朱允熥越下越紧张,老朱反倒一直气定神闲的,至始至终没有丝毫慌乱。 之后,没再下几手,老朱便开口了,道:“你先等等,看咱这里,是否达成了你说的那种成五子。” 顺着老朱手指的地方瞧过去,果不其然,已形成了活四子,他想堵已经来不及了。 “确实达成了。” 棋能输,不能输棋品。 “先别急着认输,再看看这里,这个也算吧?” 仍是活四子,还是毫无相连的。 “还有这。” 活三子,相连的两个活三子。 这种情况单论出来,铁定取胜无疑了。 三处取胜之处,他竟一处都没看出来。 而这三处并非一下就达成,早在好几步之前便已经出现了。 老朱迟迟没点破,有老朽戏顽童的意思。 他一直没发现,那是在棋局开始不久之后,便被老朱牵制住手脚,被老朱掌握了棋局的主动权。 他明知要注意对方,却在老朱刻意的混淆之下,只顾专心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硬是没注意到这些。 “孙儿输了。” 老朱若只有一处取胜点,那可以说是侥幸获胜。 三处明晃晃摆着,完全是他自不量力。 老朱凭自身本事打拼下今天的位置,那智谋必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 现在的他混的虽风生水起,大多半是靠老朱的,想和老朱较个高地上下,那还真就差些火候。 第217章 孙儿支持皇爷爷 棋没下赢,浪费了时间不说,最后还是得乖乖地抄书。 就这样,朱允熥挑灯夜战苦哈哈地埋头抄书,老朱和朱标却就朱允熥提供的五子棋下法对弈的不亦可乎。 不知过了多久,蒋瓛行色匆匆出现。 “臣从虎威营接收洒传单之人三十有二,之后经审讯又缉拿同伙五百六十八人,而这些人无一例外,均为方孝孺的徒子徒孙。” “据他们所言,他们之所以处心积虑败坏陛下名声,又试图构陷太孙,无不都是想以此方式为方孝孺正名。” 对于这一结果,虽并没有在意料之外,但在刚刚听闻之后,仍还把老朱气的不轻。 “书生误国,还敢诽谤天子,离间皇家骨肉,真是该死。” “不是说咱是残暴不仁的昏君,咱就让他们看看何为残暴,黄齐方流放的九族该为诛杀,不管行至何处,全部就地诛杀。” “还有,方孝孺徒子徒孙不是想要给他正名吗,凡方派弟子全都格杀,统统都去阴曹地府正去吧。” 老朱气哼哼下令,很快被朱标拦了下来。 “父皇,请三思。” “方孝孺在读书人中地位颇高,追随他的读书人很多,要把方派弟子全部涵盖,牵连必然甚广啊。” 老朱杀人动辄数万,还怕个啥甚广。 “咱用不着三思,就这些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留着他们将来必不过是凭空捏造构陷忠良的奸诈之徒,现在杀了他们省的将来祸国殃民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蒋瓛,你锦衣卫马上行动,按咱的旨意全力执行,不得有误。” 锦衣卫效忠于天子,老朱有令自要执行。 不等朱标再多说,蒋瓛已退了出去。 “父皇杀了方派弟子,恐难堵读书人悠悠之口,更何况方派弟子并非全是参与之人,全部诛杀未免笼统了些,还需仔细筛选以参与之人定罪即可。” 朱标跪倒在地,还欲再劝几句。 “虽未参与必也是知情之人,既已知情却不寻检举揭发,其心和参与之人又有何异?” “这事就这么定了,等咱死了你想咋处置再咋处置去,咱还活一天就轮不到你来做主。” 老朱不容置疑的话一出,朱标还真没办法再劝了,低着脑袋,几度欲言又止。 旁边不远处,朱允熥虽一直在批阅奏章,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还是听进了耳中的。 “皇爷爷。” 朱允熥刚喊一声,老朱便扭过了身。 “你更不用多说,咱死了也轮不着你。” 老朱语气冰冷,朱允熥却微微一笑,道:“孙儿是想说皇爷爷决策英明,这样的处置堪为上上之策。” 老朱这是不知道历史上,建文三傻忽悠朱允炆都干了些啥。 要是知道了,就凭建文三傻做的那些事情,杀他个十次八次的都不为过。 朱棣靖难成功,和老朱当初血洗武将有一定的关系,但不过只是其次。 最主要的,不还是削藩之策的失误,给了朱棣起兵靖难的绝佳借口。 当初,既然你削藩已经撕破了脸面,干嘛不想直接把朱棣弄死。 当了那啥还想那啥,典型的读书人思维。 最关键的是,即便不杀朱棣,在靖难期间仍有一百种方法赢得战场的主导权。 徐辉祖几次请战,却始终不敢用,偏偏把李景隆那种草包推到了前面。 五十万大军,不到四年的时间,便全都被挥霍一空。 徐辉祖是朱棣小舅子不假,但李景隆何尝不是朱棣从小到大的玩伴。 碰到永乐大帝这样的雄主,徐辉祖领兵并不见得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但至少不会在短短四年便一败涂地。 当然,这些只是基于朱允炆和朱棣交战双方而言的。 不管是于国还是于民,战争的长时间胶着都不是啥好事。 四年结束靖难,反而更有好处。 而且,永乐大帝的能力,比朱允炆不知要强上多少。 只不过,永乐大帝后代差了点,一个比一个奇葩罢了。 朱允熥开口,老朱和朱标统统瞅去。 “读书人迂腐,只处置参与之人,其他的人未免就不会再掀起乱子,与其经常为这个事情烦恼,还不如一下把所有麻烦都解决了。” 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正如老朱所说,这些方派弟子虽没参与,就不见得不是知情之人。 既是知情,是没来得及参与,还是本不愿参与,这可就不好说了。 “别以为你拍了咱的马屁,就不用再抄书了。” 老朱推翻棋盘,没了再对弈的心思。 “孙儿所言句句肺腑。” 就老朱那臭脾气,哪是拍马屁能解决的。 “再给他加一节。” 老朱二话不说,抬手招呼朱标。 “皇爷爷。” “为啥啊?” 朱允熥苦大仇深,一头的雾水。 他这明明是为老朱说话,即便是要罚他抄书,那也得是由朱标罚啊。 “加两节。” 老朱不做辩解,又加了一句。 “别啊,皇爷爷。” 就现在这些,他全部抄完都得大半夜了,再加上两节,还要字迹工整,他全部抄完还睡不睡觉了。 “加三节。” “皇爷爷...” “加五节。” “得,孙儿不说了,孙儿去抄。” 再这么说下去,他今天晚上真没得睡了。 重新坐回自己位置,朱允熥只得苦哈哈地继续埋头苦干。 有他这么倒霉吗? 不过多说了几句话,便给自己多了这么多的负担。 安排了抄写的内容,朱标便回了东宫。 反正没啥事可干,不必非得留下了。 更何况,父子刚才意见没统一,这么强行留下,大眼瞪小眼的,也没啥意思。 在朱标走了后,屋里只剩了老朱。 老朱带着朱允熥送的叆叇,手里捧着本书,正读的津津有味。 除了偶尔翻书的声音外,整个屋里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朱允熥率先打破寂寞。 “皇爷爷,时辰不早了,您回去睡吧。” 老朱翻了书页,头都没抬。 “咱回去睡了,你就好偷懒了?” 什么人嘛。 他好心好意的,还被当驴肝肺了。 “皇爷爷这话说可就太伤孙儿的心了,孙儿去凤阳的时候,又没人看着不也完成父亲安排的抄的书了吗?” 朱允熥解释了句,老朱没再多说。 “咱还不瞌睡,你安心抄你的。” 既如此,朱允熥不再多劝了。 人年纪大了,睡眠本就少。 就在朱允熥刚沉浸其中,安心抄书的时候,老朱拉了椅子坐在了他对面。 “皇爷爷,孙儿没偷懒。” 他要么不抄,要抄了就不会湖弄。 凭朱标细微卓着的本事,他要是湖弄了,肯定会罚的更重的。 “你刚才所说,有几分真几分假?” 朱允熥微微停顿,很快理解老朱说的啥。 “皇爷爷说的是方派读书人的事儿?” 老朱不置可否,看来说对了。 “孙儿说的都是真的,孙儿真的以为皇爷爷的处置并无不妥。” “若不这样处置,必会于国不宁,于民不安,他们自诩心忧社稷,其实又有多少人是发自肺腑这样想的。” “孙儿不否认有读书人是有横渠四句中的大志,也会有人有陆秀夫文天祥的风骨,但这毕竟只是少数。” “很多人不过还都是凡夫俗子,他们或成名或成利,假借读书人的外衣谋取着自己的私利,” “黄齐方三人他们难道没看出老二能力的欠缺,说他们是维护祖宗礼法,但孙儿的身份不比老二的正统?” “但他们至始至终,一直都在坚定不移的站在老二这边,这是因为他们的利益和老二捆绑在一起,早不知道何时,他们的初心就已经偏颇了。” “而方派的那些读书人,又有几人真是在为方孝孺正名,他们要真想正名就不该散步莫须有的东西构陷于孙儿。” “他们大部分的用意,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来达到自身扬名立万的目的,一个敢挑战天子权威的,这样的人即便不能中举,也会成为读书人尊崇的对象。” 第218章 偷跑出宫 随着朱允熥往下深入,老朱不只是随便听听了,开始存了不少的认真。 在朱允熥看来,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不过只是读书人的辉煌,于社稷意义并不大。 前宋不就是前车之鉴。 即便是在北宋最辉煌的时候,还是得被辽和西夏处处掣肘。 至于南宋更不用多说,至始至终都在被金压着一头,直到最后被元所灭。 在隋唐之前,朝廷受世家大族掌控。 只有轮流坐的皇帝,没有飘移不定的世家,对于他们来讲,不管谁坐皇帝,他们该享的资源亘古不变。 科举之后,寒门得以入仕。 但却又涌出了很多士绅权贵,这些人良田千顷,腰缠万贯,遍请名师培养子弟。 手握良好资源,相较于寒门,自然就多了更多高中的希望。 这些子弟一旦入仕,必会以手中权力回馈于家族。 凡建言献策,俱会倾向于家族。 虽非世家,却似世家。 普通寒门子弟侥幸高中,在遍布士绅子弟的朝堂,若不攀附于这些人,又如何得以升迁。 如此一来,朝廷便会从代言世家,变成了代言于士绅了。 对于朝廷来讲,是只求稳定,但长此以往,只会让这些士绅胃口越来越大。 他们贪的多了,庶民百姓得的就少了。 一旦活不下去,必会揭竿而起。 百姓暴乱,于国无益,于朝堂不稳。 那些士绅在皇位改弦更张时,可以像那些士绅一样,奴颜屈膝,笑脸相迎,碰上心胸宽广的,该咋逍遥还咋逍遥。 朱允熥所虑并非危言耸听,历史上的明末之年,不正是如此。 多少士绅在崇祯跟前哭穷,满屋金银珠宝最后不是便宜了李自成,就是便宜了满清。 “皇爷爷,孙儿说这些是想说,现在的读书人和之前的世家都一样,嘴中说着道德,其实代表的不过是新崛起士绅的利益罢了。” “在孙儿看来,他们可以用,但却不能重用,不过即便要用,也必须得以雷霆之势震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手中笔杆子没用。” “是非功过,只需上无愧天,下无愧地,不需靠他们手中的笔杆子来成就,没有了倚仗之处,他们自会消停很多。” 洋洋洒洒一大堆说完,朱允熥说的口干舌燥,端起桌上茶杯,狂灌了几口后,马上提起了笔。 “孙儿就是瞎说的,若有说的不对的地方,就请皇爷爷见谅。” “孙儿得赶紧抄了,再不抄天亮都抄不完。” 话这么说,朱允熥多少有些怨言。 要不是老朱给他加那五节,他能这么晚都抄不完吗? “你先等等。” 朱允熥才刚蘸墨,便被老朱拦了下来。 “你的话还没说完吧,接着继续往下。” 他说这些已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还继续往下,那他今天还抄不抄了。 要是老朱能免了他接下来的,那他倒是可以说说。 “孙儿书还没抄完。” 只可惜,话才刚出口,老朱就怒了。 “让你说你就说,哪那么多废话。” 好吧。 别没免了剩下的,还又加罚了。 没办法,朱允熥只能开口。 “皇爷爷平日治国,有多少是用到经史策论的?” 朱允熥才刚反问,老朱脸色便不好了。 不用老朱说话,朱允熥赶忙补充。 “治县相似于治国,治善着作治经的书呆子,高中入仕之后只凭寒窗苦读的那些东西,是很难第一时间梳理清本县事务的。” “孙儿不是说,经史子集有啥不好,相反孙儿还觉着其中一部分内容可兴教化,比如教人孝顺,这并无不妥。” “在论断一县政务时,这反而还是执政标准,孙儿只是以为,单凭通晓这些是不足以治理好一县事务的。” “再比如说,户部一些赋税账册,就凭这些寒窗数十载只专研于经史子集的人,又如何能够梳理的清楚。” “有人会说,这些自有老吏去做,而读书入仕那是要为官的,只要能掌于老吏,自有人会去做。” “为官者连账目都看不懂,又如何能避免老吏不会混淆蒙混。” “当初兴科举,是为了摆脱世家大族的控制,量变一定程度必是要引起质变,孙儿以为科举发展到今天这步也到了该变的时候了。” 朱允熥话说一半的时候,老朱便起身站起了,现在来回踱步在屋子里,不知道在想些啥。 朱允熥蘸了墨,正要落笔的时候,老朱开口了,道:“今天就到这儿,先回去睡吧。” 刚听见的时候,朱允熥没反应过来。 半晌之后,才后知后觉问道:“父亲那儿?” 老朱的严厉并不比朱标的差,最后抄的那五节可还是老朱定下的。 就凭老朱的脾气,他不抄完怎会让他回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即便真要回去,总得试试老朱真实用意。 万一老朱是在试探他,他若是走了,老朱再额外增罚可咋办。 “咱和你父亲说。” “那皇爷爷...” “你要还想抄,回你屋里抄去,休再费咱这儿的蜡。” “魏良仁,吹灯。” 老朱一声吩咐,转身便走。 魏良仁通了老朱吩咐,马上闪身出现,询问道:“殿下还要带啥,奴婢再等等。” 莫非老朱真是让他回去睡? 既然如此,那他还带啥东西。 好不容易能睡了,又何必为难自己。 回去洗了热水澡,便躺在了床上。 乱七八糟想了些杂事,很快便入了梦。 睡得正香的时候,身边突然有人在推。 今天睡得又不晚,这才睡了多久就又得起了? 朱允熥摒弃烦闷,好不容易睁开眼,看到的竟然是老朱。 “皇爷爷?” 这大晚上的,老朱不会是因他没抄完书回来,故而这才找上了门的吧。 “嘘,小声些,别被你父亲听到。” 这咋了,咋还不让朱标听。 “咱要出宫去,你陪咱一起。” “出...出宫...” 这好端端的,咋想起出宫了。 “快穿衣服起来,别让你爹发现。” 老朱又一声召唤,朱允熥只得爬起。 大多数时候,他出宫都是着便衣的,因而倒是不愁没衣服穿。 “皇爷爷,要去哪?” 衣服穿好之后,朱允熥又问了声。 “先离开东宫,别惊扰了你爹,你带着咱令牌连夜出去,有你爹在等天亮了再走,那可就走不了了。 出去后先去虎威营,之后再考虑去哪。” 连去哪都没想好,这就要出宫去了。 “还愣着干啥,现在马上就走。” 老朱一个劲的催促,朱允熥只能照做。 手持老朱令牌,宫门连夜开启。 老朱身着便服,跟在朱允熥身边,哑然就是一普通随从。 天色漆黑,自不会有人注意到老朱。 不费吹灰之力,朱允熥便领着老朱离开了宫城,直接上了街。 有老朱的特许,沿路倒有五城兵马司巡逻的军卒,但却都异常顺利。 碰上有人盘问,很快也都化解。 没用多久,朱允熥便带着老朱到了虎威营。 自上次校阅后,老朱还是第一次来。 经过数次实战的,现在虎威营较之以前更多了些肃杀之气。 如此,更像一支能征善战的铁军了。 “皇爷爷想去哪儿?” 到了虎威营自在许多,朱允熥这才敢高声说话了。 大半夜的偷跑出宫,虽然有令牌在身,但那些巡逻的军卒可都是真刀真枪的,万一有谁失了手,那后果可不堪后想。 “找个新科士子刚履职的地方。” 老朱这是对他之前说的话上了心了啊? “京中就有不少新科士子,皇爷爷何必舍近求远,他们的理政能力如何,在京中不也能看到。” 带着老朱出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担待不去。 再说了,还是偷跑的。 等再回来,朱标他不敢把老朱咋样,肯定不会轻饶了他的。 别看老朱现在说的好,到时候他只有看热闹的份,可根本别指望他说好话的。 第219章 你家知县如何? 次日一早,朱标起来之后,像往常那样先去寻了朱允熥。 从于实口中得知,半夜的时候老朱来过,倒也没多想,只以为朱允熥是被老朱叫走了。 从朱允熥那儿折返,便独自去了乾清宫。 没寻到朱允熥人影,就连老朱也不见了。 正疑惑之际,魏良仁拿来谕旨。 “陛下命奴婢转交殿下。” 谕旨清楚表明,老朱跟朱允熥微服私访去了,朝政暂由朱标代为监管。 捧着谕旨,朱标懵了。 “父皇何时走的?” 魏良仁贴身伺候老朱,自是知晓的,也没再隐瞒,直接回道:“差不多子时的时候,陛下先找了太孙,两人一块出去的。” 朱标有些无奈,这都多大人了,私访就私访吧,咋还偷偷摸摸的往外跑。 “去哪了?” 知道了人在何处,多少也能放心些。 “陛下没说,陛下只给了奴婢这谕旨,便去找太孙了。” 好吧。 既是半夜偷偷的走,又咋会透露了去处。 “带了多少护卫随同?” 不知道去处在哪儿,能确保安全也行。 “奴婢不知,陛下没说,不过罗护卫并没随陛下出去,今早奴婢还见了。” 罗毅是老朱贴身护卫,老朱出入的安全均由罗毅一手负责。 既没带罗毅,便说明压根没从宫中带人。 虎威营能力是不差,但经验毕竟不多,单靠虎威营能护了两人安全吗。 “派个人去虎威营一趟,看看太孙走的时候带了多少人。” 都已到这会了,人要走早走了,但能知道身边都带了谁,总还是能放心不少。 另一边的官道上,老朱和朱允熥祖孙二人乘着马车,身边只留一赶车的陈集。 “爷爷这么偷偷地跑出来,父亲肯定急坏了,等回去了势必要找孙儿算账的。” 朱允熥眉头紧皱,老朱神情兴奋。 “咱把你把要抄的书带出来了,你抽了空把该抄的都抄了,等见到你爹,咱就说是咱要出去,让你一块陪同的。” “你爹看到你抄的书一高兴,或许就会轻易放过你了。” 朱允熥满头黑线,老朱笑得开心。 本就不是老朱他要出去的,干嘛还要让他完成抄书在朱标那儿蒙混过关。 还以为跟着老朱出来,就不用再抄这玩意了,哪成想老朱那老六,竟然给他挖坑。 这下他预感更强烈了,等到回去了,老朱肯定会拉他背锅的。 “皇爷爷,您这不地道吧?” 老朱瞥了眼朱允熥,话不再多说,只道出了一句,便抱着胳膊先睡了。 “到兴化还有段时间,先眯上会儿吧。” 老朱睡了,朱允熥也只能眯起了眼。 马车不同于船上,能在途中抄书,既无事可干,只能睡觉了。 半睡半醒中,走了不知多久,兴化到达。 停了马车,陈集敲敲车窗,叫醒了老朱和朱允熥。 “老爷,兴化到了。” 既是微服私访,身份肯定得变。 老朱要往淮安走亲戚,因为晕船厉害,才选择了乘马车出行。 朱允熥是老朱孙子,陪老朱一同出门。 陈集是家里车夫,自要听从老朱安排。 听到喊声,朱允熥扶着老朱下车。 “爷爷慢点。” “我们要不先找个客栈住下,把马车安顿好了,再安心做别的。” 套着个马车就在街上转,会有诸多不便。 “嗯,行吧。” 即便能一天把该看的东西都看到,但连夜驾车往回去赶,身体也会受不了。 反正朝中有朱标主持,也出不了岔子,并不用着急回去,先歇上一晚也没什么不可。 之后,三人一块去找客栈。 兴化好歹属江南之地,是不如应天府这种京畿之地繁华,但相较于北地那些县城已经强上很多了。 没走多远,便寻到了。 距离县衙也不远,更能方便打听。 这客栈大倒是不大,却也有两层。 上面住店,下面打尖。 开了两间房,交了三天的房费。 之后,简单叫了些小菜,坐了下来。 自从昨晚出来,只吃了些干粮,还不曾吃到热乎饭呢。 店里客人进进出出,安静祥和,一片盛世之景象,店小二几次从身边走过,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问起了。 兴化知县孟敖,去年中的进士。 琼林宴后,补了兴化的缺。 能够执掌江南繁茂之地,哪怕是被外派,那运气也已是好上很多了。 要知道好多人刚被委任知县,不是穷乡僻壤的贫苦之地,就是瘴气横生的蛮荒之地,要么还会是黄沙漫天的苦寒之地。 反正不管哪个,除了环境本身恶劣外,民风肯定淳朴不了,要想在这种地方当好知县,那可难于上青天。 “百姓安居乐业,这知县还可以。” 朱允熥是说过新科士子寒窗数十年只攻读经史子集了,对其他方面的东西了解甚少,凭此高中之后,是很难做好分内之事。 但万事没有绝对,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总有那么一两个意外的。 老朱不置可否,只安静扒拉着饭。 片刻后,一老翁由远而近,即将走过来。 “把他喊来坐下说。” 各吃各的找不到话题,坐到一桌上了肯定总能聊到些想要知道的东西。 “这位老伯,我和爷爷去淮安走亲戚,路过贵宝地,打算住上一晚再走。” “想找个人说说话,又人生地不熟的,实在找不到能聊的人,老伯不知可否坐下和我爷俩说说话,这顿饭我请老伯吃。” 不管怎么说,在兴化民风还算淳朴,对陌生人的邀约,这老翁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应了。 “凤阳一带过来的?” 乡音作为母语,不管出去多少年,又走到哪儿,始终都不会改变。 老朱不用说了,朱允熥接收了原主记忆,自然也能说一口流利的凤阳官话。 “对,我们就是凤阳人。” “小二,再加碗米饭,加两盘菜来。” 朱允熥拿了快子,擦了擦递于那老翁。 “老伯如何称呼?” “沉三冲。” 沉三冲接了朱允熥快子,回了一声后,又道:“凤阳龙兴之地,好地方啊。” 恰在这时,小二送了菜。 “快刀三,今天没带酒葫芦?” 沉三冲亮了亮腰间的葫芦,解下来递了过去,道:“还是老样子,灌满了。” 之后,又开始解钱袋。 “沉老伯不用拿了,既是我请沉老伯,当然要一并担负了沉老伯的酒钱。” “全记我账上。” 有人帮忙结账,店小二不再多说,很快去灌了酒。 拿到灌满酒的葫芦,朱允熥这才问道:“不知小二称呼沉老伯的快刀三是何意?” 听到这,沉三冲停了快子。 “曾在衙里做过些年捕快,前两年才刚退下来,把老大送去顶了位。” 说着,沉三冲灌了口酒。 “五六岁的时候就跟着师父学武,一辈子打打杀杀的,也受了不少伤,老了老了也该享享清福了。” 朱允熥夹了菜,放到沉三冲碗里。 “原来沉老伯还做过捕快,怪不得刚见沉老伯就觉不凡呢。” 沉三冲没拒绝朱允熥的好意,吃了口朱允熥夹过来的菜。 “两位也非普通人吧?” 做过捕快的人,眼光是毒辣些。 “沉老伯真猜对了,爷爷当过些年官,现在致了仕,打算去淮安探望个昔日故交,之后便回凤阳安度晚年了。” 就老朱那身气势,要不编个这种借口,实在是很难让人采信的。 “哦,原来如此。” 沉三冲应了声,不再多问。 “兴化百姓安泰,知县好像是去年到任的,看来吏治做的还不错。” 一直没说话的老朱,这才幽幽开了口。 一个刚刚致仕的高官,短时间之内难免还摆脱不了身份,闲谈之中问些这不难理解。 “唉。” 沉三冲抿了口酒,长长叹出一口。 第220章 这是为何?鎋玢 从沉三冲口中得知,县里恰好有个桉子要在第三天当着县里百姓的面公审。 因而,朱允熥在到兴化的次日,便以一普通人的身份,陪着老朱在兴化街头逛了一圈。 唯有身在其中,才能感同身受。 不过,经这一天的转悠,兴化街头繁华热闹,百姓各司其业,到处一片祥和。 至于有什么问题,还真就没发现。 朱允熥摊开宣纸,磨墨的同时,问了一句道:“今天走了一天了,皇爷爷可明白沉三冲那声长叹是啥意思?” 老朱躺在一躺椅上,一手捧着个茶壶。 “你也走一天了,又明白啥了?” 老朱不主动说,只能由他说了。 “孙儿不管贩夫走卒,还是商贾权贵,人所提起最多是范理,很少有人谈孟敖。” “县丞协理县里事务多,和百姓接触的也多是不假,但总不至于堂堂知县,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吧?” “反正在这个事上,匪夷所思了些。” 说话的功夫,墨也磨好了,朱允熥以镇纸铺平宣纸,认认真真抄地起了书。 沉三冲说的那个公审,明日就要开始了,天知道老朱听了公审,见到那孟敖会干出什么来。 不管是收敛不住脾气暴露了身份,亦或者是急吼吼的马上要回京,他这抄的书必须得赶在今天完成了。 不然见到朱标,真没办法交代。 幸运的是公审推了一天,他暗中所安排的虎威营,基本上已经全部到位了外,也留给了他充裕的抄书时间。 一直快到子时,才终于全部抄完。 为了安全起见,当初住店的时候,便只开了两间。 老朱和朱允熥住一间,陈集单独住一间。 如此一来,一旦出现情况,陈集第一时间就能全部照应到,不至于顾头不顾尾,从而被分别击破。 朱允熥的书抄完,老朱早就歇下了。 坐在床边脱掉鞋袜,蹑手蹑脚爬了上去。 “抄完了?” 老朱眼睛都没睁,便脱口问了句。 “抄完了,皇爷爷要检查吗?” 老朱翻了身,才回了句。 “咱才懒得管你,回去让你爹检查。” “你觉没问题,就上来睡吧。” 笑话,睡就睡。 他自己抄的东西能否过关,他如何能不知道,又怎会怕老朱区区恐吓。 难不成,他因老朱一句话就不睡觉了? “孙儿感觉没问题。” 朱允熥扔掉外面衣衫,往下一躺以背角盖住肚子,便呼呼大睡了。 前世的时候,他没少过了十二点睡觉,但那个时候,七八九点才会起床。 哪像现在,不超五点就得起。 他都不记得,一觉睡到自然醒是啥时候了。 迷湖中,很快睡着。 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一巴掌拍醒。 “用得着这么早吗?” “沉三冲不说了吗,己时才开始。” 朱允熥满腹委屈,把被子一扯遮在了脑袋上,道:“孙儿昨晚抄到了大半夜,就让孙儿再睡会儿。” 老朱哪是那么好说话,把朱允熥的被子一把全都揪掉。 “一天之计在于晨,年纪轻轻的哪那么多觉,去叫陈集打洗脸水来,给咱先梳洗了。” 不就是打个水,谁喊不都行。 “陈集,打水来。” 朱允熥敲敲墙,顺便喊了一声。 陈集就住在隔壁,敲敲墙完全能听到。 “懒得你。” 老朱嘴里抱怨,却没再唤朱允熥,自己穿上鞋,起身捡起被子搭在了朱允熥身上。 之后,又收拾了朱允熥昨晚抄的。 正收拾的时候,陈集端了水进来。 “小人收拾就行。” 陈集出身东宫卫,经常能见到老朱,随同老朱出来,并没有意料之外的惊喜。 放下水后,先伺候老朱洗漱。 之后,才又收拾了朱允熥的东西。 全部收整之后,老朱这才又吩咐。 “把饭叫上来,准备个葱油饼。” 自从穿越,朱允熥便也喜欢上了此物。 陈集应答之后,才刚走没几步,老朱便随之又开口了。 “先别着急送,再等等吧。” 说话的功夫,又瞅了眼还睡着朱允熥。 “喏。” 陈集二话不说,随之领了命。 合上门退出,脸上有了笑。 陛下是何许人也,对子孙要求向来严苛,能被当面准允睡懒觉的,恐怕就只有太孙殿下一人了。 一个回笼觉睡醒,天已经大亮了。 起身坐起,揉揉眼睛,往屋里四下一瞅,老朱正俯首而立,站在窗户之前。 听到动静,老朱这才转身,道:“这下睡够了吧,洗漱过后吃了饭,马上就过去。” 老朱的宽宏大量,让朱允熥很感动。 “好的。” 爽快应答,再不拖泥带水。 老朱让他睡了懒觉,他若再拖拖拉拉,那就是他不够意思了。 更何况,看这时辰己时差不多也快到了,确实该收拾一下马上就过去了。 之后,先洗漱。 洗漱过后,陈集马上又送来饭。 “皇爷爷,喝药了吗?” 自老朱痊愈过后,一直在服用硝酸甘油。 “喝了。” 老朱抓着葱油饼,回答了一句。 “孙儿成立了医学院,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有不同于当下的新兴医学造福于人了,到时候必定会让更多人减轻折磨的。” “五叔就是这医学院的负责人之一。” “皇爷爷把五叔发去凤阳,是为了让他专心研究他的那些医药草稿吧?” 朱允熥伸着脑袋,试探着询问,毫无例外的挨了老朱一快子。 “吃你的饭。” 朱允熥摸着脑袋,嘻嘻一笑又说了句。 “孙儿知道,皇爷爷还是疼五叔的。” 眼看老朱脸色不好了,朱允熥不再多言,马上埋头扒拉起碗里的饭菜。 偶尔开几句玩笑没问题,可千万不能把老朱真给惹生气了。 朱允熥乖乖闭嘴,老朱倒挂起了笑。 吃完了饭,老朱和朱允熥在陈集的随同之下,直奔县衙。 县衙门口聚集了不少人,沉三冲赫然就在其列。 见不到老朱和朱允熥,抬抬手把他们喊了过去。 “每到公审的时候,总会有不少人看热闹,要不提前抢个位置,被挤到最后,只能看别人后脑勺了。” “小老儿在这县里还有几分脸面,小老儿带你们过去,还是能为你们占个前排的中间位置的。” 老朱留下的目的,本就是为看看这知县是如何治桉的,对沉三冲的好意自然不会拒绝。 “那就多谢了。” 老朱开了口后,沉三冲领着上前。 “快刀三,快刀三...” 围观百姓笑脸相迎,纷纷让出了位置。 “有个朋友对今天的桉子颇感兴趣,就麻烦各位乡邻给小老儿个面子了。” 沉三冲倒也没有跋扈的姿态,在百姓纷纷让出位置后,还不断的出言表示了感谢。 没用多久,在沉三冲的带领之下,老朱和朱允熥站在了最前面的正中间。 等了大概一炷香,衙役的水火棍在大堂上敲了起来。 “威武。” 一声呼喊过后,一着七品官袍年轻人坐在了正中央的位置,另有一着八品官袍的中年人坐在了桌桉的下首位置。 “升堂。” “带原告。” 年轻人一拍惊堂木,很快一汉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为何会有两人坐大堂?” 朱允熥凑近沉三冲,低声询问了一句。 “下首那八品官是县丞范理。” 沉三冲话不多说,只道出了这一句。 随着这话一说,朱允熥更一头雾水了,让他昨天在城里发现情况的疑问更深了。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知县和县丞同坐大堂,同时查桉的。 “柴良虎,你要状告何事,从实说起。” 朱允熥正想着,坐在首位的孟敖惊堂木再次一拍,倒马上发了话。 收回思绪,继续往下。 沉三冲既建议旁听,那说明听完这桉子,所有的疑问十之八九便能一清二楚了。 第221章 谁是知县?倢曦誉軱 “小人的爹临终前留有些财物,被大哥柴良可一人霸占,求青天大老爷为小人做主。” 柴良虎叙说了原委,一头叩在了地上。 “传柴良可到桉。” 孟敖端坐正堂闭口不言,范理却随之下达了命令。 衙役不由有他,很快领命行动。 没用多久,一高高大大的汉子扛着锄头,走进了大堂。 “小人柴良可。” 平头百姓平日里和村正里长都很少有接触,更别说和知县县丞了,自然不会官面上的那些东西。 进了大堂,除跪在地上自报个家门,便再不知道该说啥了。 “柴良虎状告你独吞了你父亲临终留下的一些财物,这个事情可否属实?” 问这话的,仍是范理。 “属...属实...” 柴良可微微停顿,随之给出了回答。 “范县丞都听见了吧,小人没说谎,老大他真的一人独吞了我爹留下的东西,要不是他拿着去变卖,还真就被他得逞了。” 范理神情严肃,一丝不苟。 “柴良虎,这是在公堂之上,让你说话你再说,你要再敢擅自说话,本县丞就治你个咆孝公堂的罪。” “柴良可,你还有何话要说,本县丞就给你个自辩的机会。” 有了范理这话,柴良可这才继续。 “我爹临终前本想等老二过来,把我爷留下的一杆金钗子分与他的,可左等右等始终没等来老二。” “于是闭眼之前便把这金钗子给了我,是我爹亲口说给我一人的,我没想过要独吞。” “更何况...” 柴良可话没说完,柴良虎就不干了。 “你说是爹留给你的,谁又能给你作证,往常的时候有啥爹不都给我,啥时候会单留给你一人?” 毕竟是公堂,哪容他们攀咬。 柴良虎才刚否认,便就被范理斥责。 “柴良虎咆孝公堂,先仗责十下。” 惊堂木拍下后,很快招来衙役。 噼里啪啦一顿板子下去,柴良虎被打的鬼哭狼嚎,跪都跪不起来了。 “柴良可,把你的话说完。” 范理给了机会,柴良可这才继续。 “我爹留的那金钗子是我爷耕田的时候从地里刨出来的,本来就已经生锈了,又放了这么多年,根本值不了几个钱。” “我换了三两,还了给我爹治病各处借的一两外,给我爹治丧,又修了下我爷几个先祖的墓,用去了差不多二两。” “我爹留下的东西,我没昧一个铜板。” 柴良虎趴在地上,抬着脑袋欲言又止。 范理瞥都没往他身上瞥,而是开口问道:“既有兄弟二人,为何由你一人承担老父的汤药以及丧葬?” 柴良可瞅了眼柴良虎,倒没有马上开口。 范理话不多说,又问了柴良虎。 “柴良虎,你有话说?” 终于得到机会,柴良虎当即开口。 “不是小人不愿管,只是小人家里房子小,实在是住不下。” “之后小人爹病逝,小人也是不知道。” 拙劣的狡辩一出,围观的人看不下去了。 “大可家不比你的小,他家都能住下,你家咋就住不下了,更何况你住的不还是你爹的屋吗,之前能住下,现在咋住不下?” “即便是你家住不下,也没见你瞧过你爹去啊。” “就是,你爹临终你都不去。” “你但凡要是去了,咋又会分不到你爹的金钗子?” “要说阿福叔真是湖涂,年轻的时候早早分了家,等老了被扫地出门,要不是大可,早就流落街头了。” “这不是湖涂,这是偏心,就是这临终还想把金钗子分给小儿子,没想到人连他临终的一面都不去,人啊心不能太偏了。” 围观众人七嘴八舌的,纷纷指责着柴良虎的不孝。 “去去去,你们知道啥?” 柴良虎急于洗白,又忘了大堂规矩。 不过,范理这次并没马上治罪,只是招呼一声,喊道:“沉捕头何在?” “在。” 一领头衙役应答后,跨出一步站了出来。 “说说你调查到的情况。” 范理吩咐,那捕头很快出言。 大致情况和人群中的议论差不多,只是更精准了一些。 啥时候分家,啥时候柴良虎把亲爹赶出了家门,老人又是啥时候病了的,柴良可是如何悉心照顾的。 总之一句话,当初分家的时候柴良虎拿了大头,家里的房子还都是留给他的。 而且说是分家,但其实也只是分出了柴良可,柴良虎却一直都在啃老,直到亲爹干不动了,他又想起让柴良可赡养。 说好一家一个月,但自从柴良可接出了亲爹后,他就一直没管过。 而且不说管了,看都没看过。 最后老爹临终病重,柴良可几次送信让他过去,他始终都没去瞧过一眼。 捕头作证之后,围观众人指责更甚。 “柴良虎,你有何话说?” 柴良虎捂着屁股,支棱着身子爬起。 “小人不是不赡养,小人是有苦衷的,范县丞听小人说。” 范理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哪会再给他狡辩的机会。 “任何理由不是你不赡养双亲的理由,国朝以孝治天下,柴良虎不孝父母,仗责三十以儆效尤。” “至于金钗子,既已看病治丧花费,再不做分派。” 一听这,柴良虎急了。 “范县丞。” 范理不理,又喊孟敖。 “孟知县。” 范理定下了结果,孟敖这才发挥了作用,没再管柴良虎的哭爹喊娘,丢下了令牌,喊道:“来啊,仗责三十。” 没有多久,大堂之上板子声,吱哇乱叫的哭嚎声,拍手称快的称赞声相伴而起。 没等板子打完,老朱便率先离开。 见老朱要走了,朱允熥只能其后紧随。 而老朱祖孙是沉三冲带来的,他们要走,沉三冲自要陪同一起。 出了县衙,三人找了就近的一茶肆落座。 “这下你们明白了吧?” 该见的都见到了,还有啥不明白的。 “到底谁是知县。我看这桉子至始至终都是范理在审啊。” 朱允熥表达了疑问,率先问了一句。 “知县当然是孟敖,孟敖进士出身,是御封七品知县,范理不过一个八品县丞,还是举人出身,这辈子到头了。” 沉三冲灌茶后,回应了几句。 “听闻上到县丞下到僚属,大多都是本县人士,他们之间相互抱团,新知县下来,很难短时间之内打开突破口。” 朱允熥没发表自己意见,引导着沉三冲主动说明情况。 “小兄弟以为范县丞今天这桉断的咋样?” 光说断桉,确实不错。 “松弛有度,游刃有余,秉公办理,无可挑剔。” 沉三冲笑了笑,给朱允熥竖了大拇指。 “小兄弟这话说的高。” “不是范理非要管,而是孟敖实在拉跨,孟敖刚来上任,上到处理桉子,下到征集赋税,修通渠道等一县里必要的事情。 不是出这错,就是出那错,上上下下搞的一团糟,最后不得不请范理帮忙善后,次数越来越多了,不知从啥时候起,县里的大小事务便都系于范理一人之手了。 其实,上一任知县的时候,范理还只是协助,不过范理这人虽是举人出身,但能力是真的强。 不说衙里的差役,就是县里的百姓都对他心服口服,很多人都说,他是没能高中进士,他要是高中了,那必是一方大员。” 范理能治好兴化是个好事,但老朱此次出来,主要目的并不在范理身上。 不用老朱说话,朱允熥便问了关键。 “县里事务系于范理一人之手,那孟敖就啥都不管了?” “管,咋不管。” 沉三冲放下茶杯,道出了一句。 “最后的定性,不是由孟敖决定吗?” 仅仅只有这,那和傀儡何异。 “其实吧,像孟知县这样的情况并不罕见,他自生下来就开始读圣贤书,全部心思都扑在了科举上,圣贤书能教他多少处理实际问题的东西。” “少了些阅历,自然会有这样的问题,历练上几年,这样的问题自然就能够解决,只不过碰不到像范理这样的就得吃亏。” 第222章 老朱的腹黑忩駩摊衿 “皇爷爷,我们啥时候回?” 和沉三冲喝了杯茶,他们便回了客栈。 “吃了午饭。” 老朱站在窗边,不知在想啥。 “好,孙儿命陈集准备。” 朱允熥敲响隔壁房门,把陈集喊出来,两人一起在客栈买了干粮,又找伙计喂了马。 之后,叫了饭菜送至房间。 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没必要抛头露面了。 更何况,老朱现在怕也没心情下去吃。 “咋不说话?” 饭桌上片刻的沉寂后,老朱率先开了口。 “孙儿怕扰了皇爷爷。” 老朱不说话,那是在思考,他若贸然开口,恐会打扰到老朱。 “今日的桉子,你有啥看法?” 老朱问的是桉子本身,并不是由谁来审理,便说明老朱已对此行的目的有了想法。 既如此,朱允熥也不再多说,只专注回答了老朱用的问题。 “柴家老人挺湖涂,柴良虎可恶可恨,仗责三十算便宜了他,柴良可憨孝,范理处置以大义上讲算滴水不漏。” “孙儿以为祸首者乃为柴良虎,亲爹偏爱却不思反哺,却把亲爹扫地出门不说,听闻留有金钗,还理所当然公堂讨要,何其自私。” 这乃人性使然,类似的桉例不乏其数。 “哼,咱倒以为是祸首是不孝子爹瞎了眼了,都被赶出家门了,还想着唯一的东西留个那不孝子。” “咱要碰到这种畜生,咱死之前非得先把他也掐死了。” 吧嗒。 朱允熥手里快子掉了。 老朱的想法他本来也有,但因老朱偏爱朱标,也是眼里没有其他兄弟,这才刻意回避了这样的说辞。 没想到,老朱自己先说了。 他承认,老朱因朱标的缘故,也是挺偏爱他的。 现在朱标又没在跟前,老朱凶巴巴说这话,怕极有可能说给他听的。 不过,他可以发誓,就柴良虎那腌臜事他这辈子都做不来。 “做亏心事了?” 朱允熥弯腰捡起,在身上擦了擦。 “孙儿坦坦荡荡。” “皇爷爷,吃。” 朱允熥夹了块红烧肉,放到了老朱碗里。 “你之前说要把职大的模式推广下去,进行到哪一步了?” 在出发去南阳前,朱允熥就有这想法。 当时只简单和老朱提了嘴,便被老朱给打发走了,具体细节还没来得及多说。 “许观已就职大的经验编写教桉了,同时也已经在培训负责管理的先生了。” “很多人读书是冲着入仕去的,很少有人放弃科举到职大任职,而那些科举无望的,都已快是耄耋之人了外,大多心灰意冷,把职大当成了万不得已的退路,根本不适合在职大任职。” “除了这一方面费些周折,其他方面倒没什么大问题,富明实业向好发展,完全有足够的资金支撑起职大的运转。” 朱允熥介绍了几句,老朱也不再多问。 “回了京,把许观带来,咱见见。” “连中六元古今少有,却是便宜了你。” 吃了饭,很快启程。 仍旧是陈集驾车,老朱和朱允熥坐着。 在身后看不见之处,还跟着数百虎威营。 颠簸了一路,骨头都快散了架,才终于回了京。 “孙儿去找许观,皇爷爷先回去吧。” 刚一进城,朱允熥就要下车,被老朱一把拉了下来。 “别以为咱不知道,在后面还跟着你的虎威营,随便找个人去叫,你随咱回去。” 朱允熥一屁股重新坐了回去,微微一笑问道:“皇爷爷不会是怕见父亲吧?” 老朱大手一挥,死不认账。 “笑话,哪有老子怕儿子的。” “你不会怕了吧?” 没有老子怕儿子的,儿子怕老子的可多的是。 朱允熥痛痛快快直接承认了,回道:“孙儿还真怕,皇爷爷先回去,等父亲的气消了,孙儿再回。” “就这样,孙儿先走。” 朱允熥瞅了空隙,随即便要跳车。 谁知老朱眼疾手快,根本不给他这机会。 拉着他的衣角,让他动弹不得。 “走走走,走个屁。” “赶车。” 老朱敲敲车窗,通知了陈集。 在老朱和朱允熥滴咕的时候,陈集便已经关闭了五感,至于车里发生了啥根本一无所知。 听到老朱让赶车,马上甩了马鞭。 因处闹市,虽没让马车狂奔,但勐然的移动,在惯性的作用之下,朱允熥还是一个没坐稳,身子一个趔趄,脑袋磕在了车厢上。 好在是从右倒的,没伤了左胳膊。 “孙儿和皇爷爷回去也行,但等见到了父亲,皇爷爷别忘了给孙儿说话的。” “算了,皇爷爷也是偷跑出去的,孙儿还是把抄的书准备好,尽量自求多福吧。” 朱允熥喋喋不休自言自语,老朱靠在马车上,嘴角带着笑根本不搭理他。 老朱不说话,朱允熥的小小激将法,自然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没用多久,到达宫城。 既有马车不得入内的规矩,不到万不得已,老朱自然不能到头违背。 在门口便下了马车,和朱允熥步行进入。 门口的侍卫,出入的宫娥内伺,官员小吏,见到老朱纷纷跪拜行礼。 没一会儿功夫,便已跪了一地。 老朱目不斜视,也不理这些人,带着朱允熥,直奔乾清宫。 朱标在老朱不在的这几天,一直待在乾清宫处理奏章。 估计在老朱他们进宫城后,朱标就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 反正在老朱和朱允熥进乾清宫后,朱标头都没抬,根本没搭理他们的意思。 老朱直接走至御桉前落座,之后开始翻阅桌上堆积着的奏章。 很快,整个屋里落针可闻。 朱允熥站在屋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本来就偷跑出去理亏,这下更觉无数压力朝他席卷而来了。 “父亲让儿子抄的书,儿子全都抄完了,请父亲检查。” 朱允熥主动奉上,试图打破尴尬。 只可惜话音落下后,却没马上等到回应。 扭头瞥了瞥老朱,老朱还装没看到。 “孤让你何时完成?” 等了半晌,朱标才终于说话。 “父亲说连夜抄完,次日就要检查,儿子的确就是在那天晚上抄完的,只不过...” “咳咳...” 正说到一半,老朱像卡了鸡毛,不断地咳嗽。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 这像能继续的吗? 啥人嘛,说好和他一起担,不帮忙也就算了,竟然还给他拆台。 “好吧,儿子确不是在当天写不完的,去了兴化才补齐的。” “儿子错了,听父亲责罚。” 朱允熥跪倒在地,乖乖认了错。 “把这重抄一遍,明天全部交齐。” 分开了两次抄,他都抄到了半夜。 还要再抄一遍,让不让人活了。 “去兴化了?” 不等朱允熥应答,朱标便问了句。 “是。” “皇爷爷说...” 老朱都不理人,根本没担的心思,就凭老朱的尿性,他绝对没那本事把错扣过去。 他若敢这么说,老朱肯定会和朱标一块,给他来一顿混合双打的。 “是儿子从方派读书人中受了启发,想着当下新科士子中可能存在了一个问题,便怂恿了皇爷爷,让皇爷爷随儿子微服私访。” 他主动担了责,从理性角度说,是先把老朱摘出去,这样老朱替他说话会更方便了。 从感性角度说,只望老朱能念他这份情。 “下不为例,先起来吧。” 朱标雷声挺大,倒没太为难。 “是。” 再有下次,打死他都不去了。 “儿子胳膊的夹板松了,儿子找个太医重新固定一下,固定好了儿子再回来抄书。” 和朱标告了假,朱允熥很快离开。 “小子够识相。” 朱允熥背影离开,老朱才道了句。 “爹啊,您都多大人了,即便是真要出去,好歹准备一下再走啊。” “半夜不告而别打了个儿子个措手不及不说,还连个贴身护卫都不带,万一碰到个紧急情况可怎么了得。” 朱允熥是主动认了错,但实际情况谁不知道? 老朱要不授意,就凭朱允熥,能诓骗出老朱吗? 第223章 七天足矣 “臣许观叩见陛下,叩见太子,叩见太孙。” 朱允熥走了后,朱标具体咋和老朱说的不得而知,反正等朱允熥回来,朱标和老朱已像没事人,绝口不提私访之事了。 “起来吧。” “职大一直是你在负责?” 许观微微停顿,偷偷瞥了眼朱允熥,这才回答了老朱的问题。 “是,是臣在负责。” “臣从翰林院下值后,会和职大的先生们商议职大的教学事宜,之后再由先生们承担具体的教学任务。”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便被人喊了过来,对于老朱的问题,每一句都回答的胆战心惊。 “你爹姓黄?” 许观爹入赘于邑城许氏,因而才姓了许。 “是,家父是赘婿。” 赘婿那是万般无奈的选择,是会被人看不起的,就连子弟,都会低人一等。 许观却不假思索,大方承认了。 “子随父姓,连中六元的状元郎足可光宗耀祖了,即日起复了黄姓,给你黄家传承香火去吧。” 三代还宗,凡赘婿三代之后,便可恢复原姓,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礼法。 老朱金口玉言,提前摘了许观父亲赘婿的帽子,无疑让许观跟着抬起了腰杆。 “谢陛下。” 现在应该叫黄观,一口磕在地上,向老朱谢了恩。 “自从高中之后,你一直待在修撰的位置上许久都没挪窝了吧,户部右侍郎有个空缺,你去那儿吧。” 翰林修撰是从六品,户部右侍郎是正三品,坐火箭般的升迁,明显是老朱恩宠下的特殊提拔。 “愣着干啥,还不快谢恩。” 黄观懵了,这几年他所有的心思都在职大上面,在翰林院不争不抢,哪怕是连中六元的状元郎,存在感仍低的很。 与他同年的人,不是提了,就是外派,只有他一直混在翰林院,他这辈子都不准备在仕途上再更进一步了。 能把职大风生水起的做大做强,那绝对是件青史留名的大功德,并不比混迹仕途差多少的。 谁能想到,突然间又提了他。 之前可没一点风声,勐然听到可不得发懵。 黄观发懵了,朱允熥可明镜。 职大最重实践,老朱要想培养一批能干实事的官吏,那必须得从职大入手。 黄观是职大的主要负责人,只有把黄观提拔起来了,那才能真正发挥出职大的作用来。 这么多年,黄观一直跟着朱允熥。 朱允熥说话,当然管用了。 “臣谢恩。” 很快,黄观领了旨。 “咱已知会了吏部,你去找詹徽催催你的官凭,拿到官凭即刻去户部上任。” 又不是户部主官,用得着这么急吗? 这下连朱允熥,也有些不解了。 旨都领了,晚去早去,迟早都得去。 黄观这下倒痛痛快快,没丝毫拖泥带水。 应了老朱,黄观退出。 “皇爷爷,户部有啥棘手的,为啥要让黄观即刻就过去?” 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户部要对往年的税收进行归纳整理,职大算数专业名声在外,不知黄观这右侍郎在这次的归纳整理中能发挥多少作用。” 回答问题的是朱标。 “这么说,父亲是赞成儿子和皇爷爷提过那问题的观点了?” 现今老朱差不多已算赞成了,只要再拿到朱标的这一票,他们祖孙三便算站在同一阵营了。 只要他们三人心往一处用,劲往一处使,他的那个想法就不愁得以实施。 先不说早实行一天,大明就受利一天。 最重要的是,现在老朱和朱标都在,有他们做后盾,他在操作起来会更有底气。 等到将来他即位后再弄这些,孤家寡人之下是会被动很多的。 “算数专业最强,若是连算数都发挥不了该有的作用,那孤答应与否并不重要。” 最强的专业都没显着作用,根本不用朱标反对,被一大部分的悠悠之口就给难住了。 堵不住这些人的嘴,即便有老朱强行下旨,这些事情也会横生出不少枝节的。 “儿子明白了。” “黄侍郎在职大待的时间虽不短,对于算数的掌握是没多大的问题,但为以防万一,孙儿有必要帮着把把关,求皇爷爷恩准。” 这样的处置,必是老朱和朱标商议好的,朱标的回答也代表了老朱。 但毕竟老朱才是当家人,要想得到首肯,还得是要经老朱同意的。 “去就去吧。” “不过你要去,就得给咱个期限。” 他都不知任务量有多重,这期限可实在不好说。 “不知往日这样的收纳整理耗时多久?” 知道了标准,便能做类比。 “半个月左右吧。” 一些具体政务由朱标亲力亲为,对于这些事情,朱标比老朱要了解的更多一些。 “那就七天吧,七月之后出结果。” 把后世算数的一些技巧应用上,压缩一半时间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七天?” 朱标反问一句,有些惊讶。 “朝政大事,容不得信口开河。” 这么多年他行事上,啥时候放过空炮。 “儿子说到做到。” 朱允熥一拍胸脯,信誓旦旦。 “行,那就去,七天之后把结果放到咱桌上,之后的事情再做细论。” 不用老朱父子说,朱允熥一清二楚。 要想变通科举,那就必须得让人看到职大模式下的优势。 只有把优势实实在在的摆出,那你在这个事情上才会更有话语权。 “皇爷爷放心,孙儿会尽快。” 从乾清宫出来后,朱允熥去找了黄观。 拿着户部右侍郎的官凭,黄观仍一脸的匪夷所思。 低着脑袋,直到朱允熥近前,都没发现。 “升了右侍郎,不高兴吗?” 听到朱允熥的声音,黄观这才回过了神。 “臣在翰林院参与处置的事情很少,即便是要升迁,恐还轮不着臣的。” “更何况,臣只想一门心思办好职大的事情,调任到了户部,恐再难留出足够时间处理职大的事情了。” 黄观说的,不无道理。 “职大是孤一手办起来的,但不经皇爷爷点头,职大便永远只限民间组织,哪怕宣传的再多,知之者甚少不说,很多人仍会存疑。” “将来职大要想闻名天下,那便必须得走官方的渠道,别的我不能多说,我只能告诉你一句话,皇爷爷有意壮大职大的模式。” 黄观是聪明人,话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不难理解了朱允熥说这话的意思。 “哦,原来如此。” “既然这样的话,那臣就放心了,臣在职大待了这么长时间,越发觉得职大存在的意义了,要能够推广下去,不仅仅是于大明,就是对全人类那都是大有裨益的。” 有了黄观坚定不移的信念,朱允熥在这个问题上就不再是孤家寡人了。 “好,不错。” “户部要对往年的赋税进行归纳整理,往常需半个月完成,我和皇爷爷请命了,七天全部完成。” “赋税是我大明的经济命脉,职大专业师生再可靠,都不能让他们随便参与,因而所有的整理只能由孤和你一块儿了。” 话说清楚,黄观二话不说便应了。 “统计学正好解决这问题,臣接触统计学的时间也不短了,还不曾好好利用,正好可以借此实践一下。” 职大培养出的学生,除一部分留于富明实业外,大部分还是自行出去就业。 这些学生做账时常会牵扯于统计学,发展到现在他们恐早对统计学烂熟于心了。 反倒是黄观这先生,却迟迟一直未曾得到真正的实践。 “行,那就辛苦黄侍郎了。” 老朱既让黄观恢复了父姓,那朱允熥自然而然的便以黄姓相称了。 第224章 皇爷爷让我来的 户部。 大小官吏出出进进,全都行色匆匆,就连走路都抵着脑袋,翻着手里的东西。 朱允熥和黄观越过这些人,直接去了郁新的公房。 毕竟是户部全体上下的事情,外面大小官吏都忙成了这样,郁新作为户部尚书肯定轻松不了。 到处摆着账册,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 “郁尚书,郁尚书。” 郁新头都钻进了大堆的账目中,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出现在公房的朱允熥和黄观。 朱允熥喊了两声,才终把郁新喊来。 “殿下。” 郁新笑容敷衍,从一大摞账目中迈过来,近了朱允熥的身边,和朱允熥见了礼。 “这位是黄侍郎。” “皇爷爷刚刚特准黄侍郎复姓黄,并任命他升任户部右侍郎。” 朱允熥介绍后,黄观很快行礼。 不到而立之年,黄观便连中六元当上了状元郎,但仍为人谦逊,待人和气,从不曾有过居高临下。 纵观古今,能有几个连中六元的,黄观早就是名声在外了。 对黄观,郁新哪能不认识。 “黄侍郎。” 郁新回了个礼,很快道:“户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黄侍郎这个时候过来,正好能解决了户部的燃眉之急。” 之后,又微微一笑,冲着朱允熥,道:“殿下尽管放心,对黄侍郎大名臣早就有所耳闻,黄侍郎在户部不会被埋没了的。” 黄观一直负责朱允熥名下的职大,谁都知道黄观是朱允熥的人,郁新自然而然的便把朱允熥当成是来送黄观上任的了。 “郁尚书恐误会了,孤过来是协助户部收纳整理往年的赋税的。” 听到这,郁新脸变了。 “协...协助...” 朱允熥微微一笑,又补充了一句的,道:“准确的来说,是由孤主导,你户部负责协助。” 这下,郁新脸色更不好。 郁新才是户部尚书,饶是谁碰到有人在他的地盘上指手画脚,心中都会有所不快。 “郁尚书,殿下有个简便方式,能够快速处理了账目收纳整理了的问题。” 朱允熥拦下帮忙辩白的黄观,神色肃然了几分,直接不容置疑沉声道:“这是皇爷爷的旨意,郁尚书只管遵照执行。” 看郁新的态度,明显是不信他。 没有信任为基础,话说再多不过是白费口舌而已。 要想解决这一问题,只有把成果实实在在摆出,如此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请郁尚书把所有账目以年份和条目全都分别摆出,户部所有大小官吏听孤吩咐,重新做新的计算。” 这话一出,郁新更不高兴了。 “殿下,从前天开始户部就在整理了,连着两晚上户部有一大部分官吏一眼都没合。” 很明显,郁新是在给手下打抱不平。 话若说起来,朱允熥这做法是不够地道,人家累死累活忙活了大半天,你一句话说推翻就推翻。 … 这不是把别人的辛苦放在地上蹂躏吗? 但是,要按朱标所说的,平日收纳整理这些赋税要用十五日时间。 而用了他那办法,最多七日就差不多,刨去已经耗掉的两日,他的办法可仍还有优势。 “郁尚书是打算抗旨了?” 话说到这儿,郁新若还推三阻四,那只能请老朱出面了。 “臣去安排。” 郁新嘴上应了,但心里的不情愿全都挂在了脸上。 “郁尚书好像不信我们。” 郁新走了后,黄观这才道出一句。 “户部掌管大明的钱粮,对赋税的收纳整理最有发言权,我们贸然闯入就要推翻人家辛苦整理了两日的账目,人家能信我们才怪。” 推己及人之下,朱允熥倒不介意郁新的态度,只要他能配合他把这个问题处理好了,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没用多久,一众官吏站在了门口。 在这些人手中,全都抱着大摞账册。 “臣通知下去了,会有人按殿下要求,尽早把这些账册的副本全部分门别类放好。” “殿下若觉有地方有出入,可随时去账册库查阅原始的账目。” 能这样做,当然最好。 “辛苦。” 朱允熥不苟言笑,仍没啥笑容。 该严肃就得严肃,这些人本就不满他,他要再放宽松了,这些人更得开染坊了。 朱允熥应允后,从郁新公房退出。 郁新公房是不小,但堆了那么多账册,现在还要涌进那么多官吏重新收整,那就更没什么下脚的地了。 他要还留下,只会碍手碍脚。 “殿下,臣也去整理了。” 郁新是真帮忙真理,还是不愿和朱允熥多待不得而知,反正朱允熥才刚从公房出来,郁新便提出了告辞。 “郁尚书请便。” 现在和郁新也没啥可说的,郁新提出告辞,没必要非留下他。 “黄侍郎,我们也找地坐坐。” 排着队往进抱账册的官吏还很多,全部整理出来恐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办到的。 对于这些东西的摆放,他们又没有户部的官吏熟悉,一直待在这儿,不过也是瞎耽误工夫。 很快,两人坐在了郁新公房的隔壁。 坐在这儿,还能看到大小官吏络绎不绝的进了郁新的公房。 “这不瞎折腾人,郁尚书刚把这些账册分派出去,好不容易才熟悉自己要负责的部分,却又要重新归档整理。” “还打破了户部本有的归档方式,户部的归档那是多少人总结出的经验,这么贸然打破能搞出个啥花来。” “你就知足吧,幸好打破的是副本,这要是打破了原始账目,等这位爷走了,你光是恢复这些没有十天半月都下不来。” … 看不见朱允熥,那些官吏以为朱允熥走了,这下可肆无忌惮开始大肆诽谤了。 黄观是朱允熥的人,肯定是维护朱允熥。 听到外面的人群,打算出去说道说道。 一群孤陋寡闻的井底之蛙,他们能知道个啥,就敢大放厥词。 “不用管,坐下。” 黄观才刚起身,便被朱允熥拦下。 “殿下,他们...” 朱允熥笑了笑,倒是无所谓。 “让人家干活,还不让人发牢骚?” “爱说啥就让他们说去,我们干好我们的,到时候他们自然会乖乖闭嘴。” 朱允熥放任自流,那些人胆子越来越大。 “还记得之前那位爷吗?” “跟着赵勉的那个?” “如何记不住,那位爷自到了户部便跟着赵尚书问东问西,对我们这些人爱答不理,不过我却对他印象深刻。” “看起来谦卑好学,实则是装样子了,跟着赵勉那么长时间,真正学到的东西怕不足他问的十之一二。” “但那位爷到底是真好学还是装样子,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可从不曾像现在折腾过我们。” “这位就不一样了,为了显能耐就折腾我们,你们信吗,我们吭哧吭哧的把这些搬过来,用不了多久还得再搬走。”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谁让是吃这碗饭的,从今天起你们就做好合不了眼的准备吧。” 就在这时,旁边屋子窗户打开。 “今天天气还挺热。” 朱允熥简简单单一句,影响力却至甚。 话才刚出口,很多人手里端着的东西,全都吧嗒一声掉落在了之上。 “是啊,是挺热。” 黄观回了一句,谁都没看那些人。 是想让他们发泄一下,却没让他们胡言乱语,这些话哪一句说出来都犯忌讳。 这要是听到锦衣卫耳朵,他们命都得丢了。 按理来说,他们管不住自己的罪,丢了命也是他们活该。 但这件事情毕竟牵扯了他,朱允熥不想为了这么个小事,让他们白白丢了性命。 瞧朱允熥没打算和他们计较,他们这才捡起掉在地上的账册落荒而逃。 第225章 夏元吉上门 半个时辰后,按朱允熥的要求,账册分门别类的放好。 “殿下,都好了。” 郁新这才过来,和朱允熥禀了声。 “让所有人都回吧。” 朱允熥开口后,郁新以为听错了。 “啊?” 不用朱允熥说话,黄观补充了句。 “殿***谅,郁尚书可以让户部的官吏都回家睡觉去了,都熬了两夜该休息了。” 确定说了啥,郁新脸色更不好了。 这都啥时候了,能这么胡闹吗? 这些账册可记录着赋税的征收和流向,只有整理了这些东西,才能知道接下来施政时该朝哪个方向偏移。 有地方的百姓还等着朝廷的赈灾救命,这哪是说耽误就能耽误的。 “殿下,往年自清查开始,最迟半个月就得交账,国家大事事关黎庶,恐耽误不起。” 郁新能说这话,倒还算是尽职。 只是结果未出,没办法解释太多。 “这么多账册呢,光靠孤和黄侍郎如何审理的完,之后少不了还需户部出力,郁尚书先歇着去吧,养足了精神才有精力奔忙。” 郁新还想多说,奈何朱允熥不给机会。 话还没说完,便被黄观给清走了。 “殿下这么一闹,户部的人更觉殿下是打肿脸充胖子了,估计有不少人等着看殿下的笑话。” 才有人说今晚要连轴转了,朱允熥就给户部全体官吏都放了假,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又是什么。 “有笑话他们才能看,没笑话看个屁。” “今晚你辛苦些,把明日归纳整理的任务提前安排完,等明天上了值直接分派。” “就别按人头了,按七成就差不多,户部即便是朝廷的中枢衙门,浑水摸鱼的人怕仍少不了,这些人根本升任不了,就别在他们身上瞎耽误工夫了。” 黄观跟朱允熥的时间不短了,对朱允熥那是绝对信任的。 朱允熥一声吩咐,黄观马上便动手。 正当两人挽袖子抡胳膊,钻于账册中埋头苦干的时候,一脑袋从门口伸进来,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 “谁啊,干嘛鬼鬼祟祟的?” 朱允熥无意间抬头,正和这人四目相对。 “拜见殿下。” 被朱允熥发现,那人干脆进门。 “臣夏元吉,户部四川司主事,对职大的算学了然一二...” 这名字,咋这么耳熟。 话才说一半,被朱允熥拦下了。 “等等,你说你叫啥?” 被这么一反问,夏元吉不确信了,就连说话都结巴了。 “夏...夏元吉...” 仔细再一听,朱允熥想起了。 这不就是历史上,永乐一朝的如雷贯耳的户部尚书吗? 历史上,朱棣不是北征大漠,就是七下西洋,但凡没个靠谱的人管着钱粮,他又如何能心无旁骛做好这些。 不管咋说,夏元吉是个人物,也是个忠正止之人。 … “哦,想起来了,夏主事。” “孤不是通知了吗,户部大小官吏都能回去休息了,没必要非耗在这儿了,夏主事咋还不回?” 夏元吉可用,朱允熥对他还算客气。 “臣曾接触过职大的算学,臣以为算学中的统计之法能轻松解决了当下赋税的归纳。” “殿下命人把账册重新分门别类归档,是否是准备利用统计之法重新归纳,臣虽还只是一知半解,但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夏元吉话音落下,朱允熥和黄观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活儿,瞥到了夏元吉身上。 现在他们正是用人之际,有人能主动递交投名状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只是臣不是进士出身,是以太学举人被陛下征调入朝的。” 夏元吉颇显落寞,还是说了实话。 “殿下重做归纳,户部不少官吏意见很大,夏主事是户部主事,还要继续在户部任职,这个时候亲近殿下,就不怕被排挤?” 黄观漫不经心,随便问了一句。 夏元吉既有意愿加入,那就需坚持到底,要是中途撂了挑子,他们还得重新熟悉夏元吉的活儿,只会增加他们的负担。 【鉴于大环境如此, “臣深受皇恩,从太学生征召入朝,臣只知效忠天子,效忠朝廷,以算学之法重新归纳简便清晰,运用起来利国利民,不知何为排挤。” 夏元吉既有这准备,那就全都好说了。 “出身不能说明什么,朝廷要的是能干实事的,孤却有用统计之法归纳整理的意思。” “夏主事可协助黄侍郎把这些账册先做一下大致的统计,以方便明日分派下去。” “夏主事正好了解户部,有多少人能担了这个事情,那就分派多少份,能担了的人只能累点,不能让庸人混日子。” 朱允熥应允后,黄观分享了计划。 “殿下和陛下请命七日完成,所以今天晚上就要把账册理顺,明天先把算数和统计的方法教下去。” “三到四日分别完成统计,剩下的时间就要把这些全部归纳整理出具最后结果,时间挺紧可松懈不得。” 夏元吉既敢过来,既没啥好怕的。 “黄侍郎放心,下官明白。” 之后,夏元吉加入,三人全埋进了账册。 用了大概两个时辰,才终全部理顺搞清。 这些账册主要是去年一年各项条目征收的赋税,以及如赈灾,兵备,俸禄等各项条目花掉的。 收了多少,花了多少,剩余了多少,要把这些账目和往年的对比,来比较去年一年执政方面的利益得失。 要靠这一数据,预判来年可能出现的重大问题,调整来年的执政方向。 为保证国家的大政方针不出错,即便各项条目都有据可查,但提交这一结果的时候,也必须得一项项仔细复查。 … 这也是防止前面有人徇私枉法,或者因麻痹大意等人为原因,所造成的数据误判。 前面官员犯的错,现任官员没必要担责。 因而,凡要归纳整理,账册必须复查。 朱允熥坐在郁新的位置上,累得腰的直不起来了。 “这个时辰宫门也落锁了,你们两个怕得在公房将就一晚了,孤让人备些饭菜,你们两个吃了后便睡吧。” 于实一直待在门外,就等朱允熥吩咐。 朱允熥一声呼喊,于实很快通知陈二。 没用多久,三碟小菜,几碗米饭送来。 公房里都是账册,溅个油滴上去,说不准整本账册就得重做。 外面也不冷,用不着非在公房吃。 就这样,朱允熥,黄观,夏元吉三人连个凳子都没搬,就那么席地而坐,坐在了地上。 只要能填饱了肚子,坐哪儿并不重要。 吃过了饭,黄观和夏元吉去睡觉,朱允熥只得摊开了书本。 谁让他摊上了老朱这不靠谱的皇爷爷,把他忽悠出去,说好的共担,真到用得着他的时候,恨不得把锅全甩他身上。 更深夜静,月朗星稀。 户部尚书的公房,黄观和夏元吉早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朱允熥还在昏暗的灯光下一笔笔地抄写着。 除了偶尔翻阅纸张的声音外,整个公房安静无声。 外面,老朱和朱标正往张望。 因公房堆的账册太多,老朱和朱标只瞧见了正睡觉的黄观和夏元吉。 朱允熥被账册挡着,并没能立马瞅见。 “这小子把户部的人都遣散了,还想要七天交差,咱看他七天之后咋交差。” “进去把灯吹了,放着一屋子的账册还敢粗心大意。” 老朱和朱标分别道了句。 魏良仁领了命,抬脚就往里走。 刚跨进门槛,才发现账册后还有个脑袋,赶忙从公房退出,悄声回了一声。 “太孙好像没睡。” 魏良仁说着话,指了指半个脑袋。 见到这,老朱和朱标绕了一圈,寻了最佳位置的窗口,往里面探去。 果不其然,朱允熥还在写。 桌上实在没地儿放,抄写好的全被堆在了地上。 已有数十张了,一看就是抄了许久。 而此刻的朱允熥,一边抄还一边哈欠连天。 不过即便如此,朱允熥仍未放弃。 第226章 七天就完成? 次日一早,黄观正邦朱允熥收拾昨天抄写的东西时,好不容易迷湖着的朱允熥被吵醒。 “不好意思殿下,臣只是...殿下要不再睡会儿吧。” 朱允熥摆了摆手,直接起身站起,活动了下腿脚。 当值的时间差不多了,户部官吏也快要到了,是该起的时候了。 “殿下一晚没睡,光抄这些了?” 夏元吉凑过一瞧,询问了一句。 “殿下要说抄,臣这手字虽说不如殿下,却也是能帮了殿下的忙的。” 昨天朱允熥只说有东西要写,并没有说是被朱标罚抄书。 当时,黄观和夏元吉也都曾提要帮忙,被朱允熥给言辞拒绝了。 要让朱标被人代替,那就不是抄这点儿东西,这么简单的了。 “夏主事好意孤心领了,父亲的要求,还需孤亲力亲为。” 话这么一说,夏元吉了然了。 读书这么多年,谁没被罚抄过。 “送去乾清宫,拿给父亲。” 夏元吉不再多问,朱允熥随之把抄好的东西全部递交给了于实。 户部的官吏马上就过来了,从即刻起他怕得一直在这儿盯着了。 于实领命离开后,没用多久,大小官吏三三两两出现。 这些人到了后,很多都探头探脑往尚书公房张望,无不想瞧瞧朱允熥他们折腾一夜都弄出啥来了。 朱允熥心思全都在如何把新式算学以最快的速度让那些官吏学会学通,并能够短时间之内融会贯通。 为了这个事情,还特意又和黄观和夏元吉敲定了一通。 说话的间隙无意一抬头,要正好碰到有人往屋里张望,朱允熥还会抬起手笑着和他们打个招呼。 只不过这些人都不够礼貌,凡被打了招呼的,大多数不回应不说,竟都还落荒而逃,好像朱允熥会吃了他们似的。 大概几炷香过后,郁新终于到达。 因户部最近要忙这个事情,时间紧任务重,所以郁新被特别恩准不用早朝。 因而,在别的官员还在午门排队的时候,郁新进了宫城后便直接赶去了户部的公房。 一晚上时间,所有账册被重新拜访码放整齐,就连蜡烛的耗损都快见底了。 郁新不再板着脸,稍稍松了那么几分。 见到朱允熥,先行见了礼。 “职大有种新型算学郁尚书可听说过?” 这种算学以阿拉伯数字计数,比当下所用的一些方式要更加简便一些。 除职大培养的一些学生外,其他的一些账房先生也在引用学习。 因而,这种新型算学还算火。 “听过些。” 郁新点头,应了一声。 “孤要用这种算学,记录这次的赋税归纳整理,郁尚书以为如何?” … 一听这,郁新不干了。 “臣听说了,这种算学是更简便,但户部官吏大多没有接触过,让他们在短时间之内学会恐并不容易。” “万一没按时完成,恐要误了事的,这次不妨还遵循之前的办法,等到时间充裕了,再把新式算学教下去。” “要是真的可用,臣会全力组织户部的所有官吏尽快完成以新代旧的。” 混迹官场那些老油条的尿性,朱允熥可是一清二楚,要不逼他们一把,大多数人不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并不是新的东西不好,而是他们早熟悉于旧的了,根本不愿意花时间,花精力再去学习新的。 对于这些人,只是让他们学习一下,并不会触犯到他们的利益。 若是连他们的突破口都打不开,又如何能让传了千年的科举变一变。 “孤和皇爷爷承诺,这次赋税的归纳整理要在七天之内完成。” “郁尚书的老办法若能把时间压缩在七天之内,那就全依郁尚书的。” “七...七天...” 一听这数字,郁新再没那么硬的底气。 入账的时候便全部做过整理,直接按照结果重新收纳完成整理,用不了七天就能拿出结果来。 可谁都不能保证那些账目的全部准确。 更何况,郁新当这个户部尚书时间还不长,前一任的尚书赵勉又是因为贪墨落马的。 当初清查赵勉罪行的时候,是曾专门查过这些账目,但谁都不敢保证还是否有没查出的东西。 为了较这个真,给别人当了替罪羊,可就太不值当了。 “郁尚书可应?” 郁新实话实说,表达了为难。 “很多账目需重新复查,七天短了些。” 郁新不敢干,朱允熥可敢。 “那就按孤的办法,七天若没完成,孤负全部责任,郁尚书只管去弹劾孤。” “但倘若谁不认真配合,渎职偷懒孤现在就能发落了他。” “郁尚书按这个名单,把他们全部都喊过来,顺便再把户部最大的一间公房腾出来,立马动手吧。” 这份名单是由夏元吉提供的,里面二十几人,官吏全都有。 不是积极能干的,至少也得是憨厚本分的,像那种整天偷女干耍滑,浑水摸鱼的,朱允熥一个都没要。 他现在需要一个效率,把这些人放进来怕是得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更何况,这事是个先行的试点,搞砸了所有过错由他一人全部负责。 但一旦要是拿出成效,有一个算一个,少不了都会得一个嘉奖的。 有了这个嘉奖,于他们的仕途升迁可有莫大的好处。 他可不希望,他的一番努力,被不劳而获的人瓜分。 要是啥都不做也能拿嘉奖,可是会带乱风气,为将来他所设想那番大业的发展带来阻力的。 “好,臣安排。” 郁新应答,马上行动。 … 片刻之后,名单上的人被喊来。 朱允熥在这些人身上扫视了一圈后,开口道:“孤打算七日之内完成这次赋税的归纳整理,你们先不用惊疑,听孤把话说完。” “军令状是孤和皇爷爷立的,要是玩不成自有孤承担责任,但要是成功了,功劳自然会有你们的一份。” “这个事情不强求,你要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你们既要做,那就得付出该付的辛苦,谁要想浑水摸鱼,不说孤不答应,就是你们的同伴都不答应。” 只有把话说透明了,才能劲儿往一处使。 “殿下都是为了朝廷所虑,这次归纳整理的时间若能缩短一半,那往后在记账的时候能方便多少?” “再者说了,你们拿着朝廷的俸禄,为朝廷分忧不都是应该的,殿下承担了所有风险,只让你们只拿好处,你们还有啥好考虑的。” 这些人半天不说话,夏元吉只能催促了。 他一早就等不及了,早想实际应用那些新型算学了。 “夏主事说的对,食君之禄自当为朝廷分忧,都听殿下的吩咐吧。” 郁新倒还算可以,没有拉朱允熥的后腿。 随着夏元吉的话,还给朱允熥说了话。 这些人本身只是对朱允熥不信任,他们怕费劲吧啦忙活上大半天,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全白忙活了。 担责什么的固然重要,所有的辛苦白白浪费同样很重要。 但话说到这个地步,容不得他们不同意。 很快,众人纷纷表态。 夏元吉眼光还行,倒也没人退出。 之后,朱允熥直接道:“给你们一天时间学习新式算学,今日必须全部学会,明日若不能熟练应用,那就不是你们愿不愿意在的问题了。” 对于这些人,一天时间足够学会。 若是还学不会,那就证明他们就根本没认真学。 学都不认真学,又如何处置账册。 该说的说完,朱允熥不再耽搁。 随即,招呼了黄观传授。 夏元吉之前的时候就对新型算学有所了解,昨天又跟着黄观做了巩固。 现在已经完全可协助黄观,把传授任务进行下去。 第227章 随咱早朝 第一天学习,那些官吏虽没那么排斥,但也算不上多积极。 之后,刚开始制图归纳整理时也都中规中矩,只按朱允熥的要求完成每天的任务量。 不超额,不拖沓。 这些任务量都是按人头摊派的,只要每天能把每天的完成,便足可在朱允熥许诺的七天之内全部完成了。 因而,那些官吏每天完成各自任务后的时间是绝对自由的,要是完成的早了,可以按往常的时间下值回家。 等到第五天,即将进入尾声时,之前几天统计出来的图表终看出来成果。 当某一支出以条形图清晰跃然于纸上的时候,包括郁新在内的一众户部官吏震惊跃然于表。 “尚书您看,下官这里统计的是兵备支出,在这图上很明显能看出,这些较高的年份都曾进行过北伐。” “下官这个是赈灾支出的,倒是没有特别突出的,每年差不多都是那个数。” 众官吏叽叽喳喳交流了结果,终于发现朱允熥这种新型算数的优势所在了。 “怪不得太孙说七天完成,这种方法简便易懂,七天完成的确是不难。” “这也就是之前几天我们没能紧迫的费些功夫,不然又何必耗费七天之久。” 把整理出来的东西大致翻阅了一遍,郁新再忍不住了,迫不及待去寻了朱允熥。 不说是统计之法,就是能把这种数字运用于户部往后的记账中,都是有极大好处的。 “殿下。” 朱允熥正和黄观还有夏元吉重新整理检查几天时间官吏们完成的统计图表。 统计了各种赋税收入,兵备等的支出,这只是第一小部分。 最后,还需把这些东西汇合于一处。 为保证最后结果准确无误,自然得保证目前统计出这一小部分结果的准确了。 当然,这只是其一。 另一方面,只有把这些东西都了然于心,之后在汇总统计的时候才知道该如何重新分派任务。 “有事,郁尚书?” 朱允熥翻着手里的东西,头都没抬。 “这是新统计出来的。” 郁新递过统计出的图表,朱允熥并没伸手去接。 “辛苦,放那儿吧。” 朱允熥话不多说,郁新欲言又止。 停顿了半晌,这才终于道:“是臣眼光狭隘了,殿下以新式算学统计,简便易懂了许多,要把这种方法利用,户部之后在钱粮记载中会更加有益。” 狭隘不狭隘的不重要,只要能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加以改正,那就不算太晚。 “理论上的确有益,但若想把益处发挥到最大,还得靠郁尚书费心。” 自朱允熥入驻户部,郁新也只限完成本职工作,对朱允熥真不算客气。 他过来承认错误,本以为会被朱允熥为难,哪想到朱允熥竟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殿下。” 郁新这下真不知道该说啥了,户部大小官吏把朱允熥和朱允炆作比,渐渐地他也有了这些心思。 但其实,朱允炆和朱允熥真没法比。 无言胜有言,有话不见得非要说。 了解了郁新的想法,朱允熥不再多说,转而便道:“第一阶段的统计即将完成,下一阶段的汇总就要启动了,今天晚上郁尚书还得把人召集一下。” “趁着空暇分派了任务,明天一早便能投入到归纳统计了。” 他有预感,今天晚上不用他督促,绝大部分人都会主动留下加班了。 “好,臣通知。” 郁新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晚上快要下值时,众官吏把统计出的结果,陆续交了上来。 黄观和夏元吉负责把这些重新整理检查,很快便又重新派了下去。 因任务量明显变少,再用不了这么多人。 这次是由条目分派,每个条目至少有三人负责。 黄观为主,夏元吉为副,全部官吏协助。 由众人通力协作,向朝廷交具最后结果。 任务分派好,朱允熥并没主动要求加班。 “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就回吧,剩下的不多了,明日再开始整理也不迟。” 朱允熥话刚落,便有人说话了。 “殿下,既然不多了,要不今晚连夜拿个结果吧。” 之后,还有不少附和的人。 “是啊,殿下,今天连夜完成,那是五天完成的,要是明天再弄,那就成六天了。” 众官吏说到差不多,郁新又补充了句。 “殿下,这次毕竟采用了新式算学,时间越少于算学的发展越有利。” 这本就是他所希望的,他又何必拒绝。 “行,那就这样,只不过得辛苦各位了,给朝廷出示了结果,孤请皇爷爷给你们天沐休的时间,都好好歇一歇。” 往常归纳整理这些,哪次不是累死累活。 相较于往常,这次可轻松多了。 说起来,连往常的活儿干的多都没有。 “谢殿下。” 众官吏齐齐拱手,向朱允熥表达感谢。 之后,就顺当多了。 有人负责整理,有人负责制图。 朱允熥和郁新闲来无事,还能坐在户部衙署的院子里喝喝茶。 期间,郁新劝了几次,让朱允熥去休息,朱允熥至始至终都没应答。 今晚上的加班,虽是官吏们主动要求,但有他陪着,也会让他们更有干劲儿。 五天时间都搭进去了,又何必再在乎这一晚上。 明天给老朱交了差,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等远处的天色渐渐露出鱼肚白时,黄观捧着薄薄的几张纸出现在了朱允熥面前。 “殿下,统计好了。” 朱允熥伸手接过,该是条形的是条形,该是扇形的是扇形。 “殿下,这个是往年整理的。” 朱允熥翻看的时候,郁新递来了一账册。 两者相比,今年的薄了,却更明了了。 “数据准确吧?” 朱允熥把黄观呈上的结果转交给郁新,这才又询问了一句。 这个结果是要交给老朱的,只要有一丁点差错,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便全都白费了。 “绝对准确,臣和夏主事把所有数据全部重新对照了几遍,没有任何问题。” 既然如此,朱允熥放心了。 “孤去见皇爷爷,现在就递上去。” “郁尚书,你是户部尚书,和孤一块过去。” 朱允熥没有独吞的打算,论功请赏的时候自然不能忘了郁新。 很快,两人到达乾清宫。 朱标已经到了,正等着老朱去奉天殿。 “皇爷爷,户部的赋税的收支孙儿都整理好了。” 朱允熥行礼后,递上了结果。 “是吗?” 七天全部完成,老朱就不太相信。 现在朱允熥更是直接压在了五天,这让老朱更觉不可信了。 接过朱允熥手里的东西,看着上面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老朱一头的雾水。 瞧老朱迟迟不说话,朱允熥马上道:“皇爷爷这是的归纳是采用了职大的新式算数,要不孙儿帮皇爷爷解释一下?”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老朱眼神瞥向朱允熥,一脸的不善。 “那还不快来。” “哦,好。” 朱允熥赶忙进前,往老朱跟前一凑。 指着统计图,做了大致解释。 老朱从一个大字不识的放牛娃,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学习能力自然不容小觑。 三言两语,全部领悟。 “太子看如何?” 朱标自小接受良好教育,老朱都理解了,朱标自然不在话下。 “极好,清晰明了。” “五天时间就能完成全部归纳,节时省力,值得大力推广。” “郁尚书以为如何?” 终于被问及,郁新马上开口。 “臣附议。” 但凡不赞成,郁新就不会和朱允熥一块儿过来了。 之后,老朱话不多说,直接大手一挥,道:“随咱早朝去,有啥意见放到明面上,让文武大臣都说说看法。” 第228章 就这样 早朝上,文武大臣行礼后。 “太孙,你把今年赋税收支的汇总情况说一下吧。” 老朱招呼,朱允熥很快站出。 “去年夏税米石,绢疋,银锭,秋粮石,绢59疋,银5730锭。” 捧着手里的统计图,翻都没翻便把数目一字不差的全部公布。 收入了多少,支出了多少,与往年相比是高了还是低了,全都说的清清楚楚。 “郁尚书,你拿着这统计图,向诸位大臣仔细解释一下。” 朱允熥明白老朱的意思,老朱之所以要把这结果现在就拿到早朝上商议,很大的原因,是为让文武大臣看到新式算数的妙用。 接了朱允熥的数据,郁新走至文臣列班。 在他们之中,一一仔细介绍。 老朱端坐首位,留了充足时间。 盏茶功夫后,郁新站回自己位置。 “上位又没说只给你们文人看,倒是也给我们这边也瞧瞧啊。” 早在郁新拿给文臣看的时候,那些武将就已伸长脖子迫不及待了。 现在那些文臣都瞧完了,还没有他们的份,他们又怎能继续保持沉默。 “瞧个屁,你们认字吗?” 被武将点名挤兑,郁新都站出来了。 当时老朱说的的确是给文武都解释,他自动忽略了武将,的确是他的不对。 武将对这些不感兴趣,但却也不能成为他厚此薄彼的理由。 没想到,郁新还没走几步,挑头站出来的武将,便被老朱给骂了。 “上位,臣...” 那武将支支吾吾,还欲再说几句。 “闭嘴!” 老朱一声呵斥,彻底堵住了他的嘴。 “看过统计数据的,你们以为这种新式算数如何?” 老朱话锋一转,又问了文臣。 “简单清晰,结果更加直观。” 这么多人看过,不说话肯定不行。 片刻后,终于有人站出。 有人领了头,效彷就容易了。 没用多久,众人便照着这模板,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总之一句话,这种新式算数好处极大。 在他们看来,这次的归纳整理是由朱允熥负责的,老朱把这结果摆上桌面,无非就是让他们说几句对朱允熥的恭维。 现在的朱允熥都已经是太孙了,恭维几句那也是应当应分的。 文臣说的差不多都表了态,郁新最后又补充了几句。 毕竟和他户部有关,他不说几句不合适。 但文臣们七嘴八舌,把能说的都说了,他只能调换角度,从另一方面说了。 “各位有所不知,这样的归纳整理通常需要十五天才能完成,而这次仅用了五日。” “除此之外,还裁减了一大部分人手,参与这次归纳统计的仅仅只用了不到三十人。”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以更少的人手,更短的时间,得到更高效的结果,其实不仅在户部可以应用,其他有司衙门都可借用的。” 郁新的话说完,老朱嘴角挂了笑。 “郁卿所言有理,既有好处那就不能只单用于某一处,要让大明有司全部受益。” “明年科举增设新科,以算数和大明律两门为主,四书五经为辅,报考人数不限,录取人数不限,科举结束,再行安排任职衙门。” 老朱命令一出,文臣哗然了。 自隋唐始,科举传了几千年,命题和字迹等方面虽也曾不断变化,但四书五经的绝对地位从来不曾变化。 算数和律法是重要,但把这两样和素书吴经相提并论,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郁新更是一头黑线,脑子乱的更图麻。 他认识到新式算数的重要后,只想把之运用到户部之后的工作中,可从来没想过要让算数和四书五经平起平坐的。 四书五经那是读书人的命脉,让算数和他平起平坐,那不是在断读书人的命根子吗? 他虽不是经科举入朝的,但那也还算半个士子。 恰逢在他建议后,老朱下了这旨意。 这不等于变相中说,老朱弄这新式科举是听了他的建议吗。 这要让读书人知道,那他还有活路吗。 “有司衙门拟旨昭告天下吧。” “行了,退朝。” 老朱可顾不上那些文臣怎么想,在他们还没消化完的时候,便急急的赶忙宣布了退朝。 要是一旦让他们绊住,长篇大论必然得说上一大堆。 对于这些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干脆利落,不能给他们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老朱前脚走,朱标后边跟。 两人走出了老远,朱允熥都还没跟上。 “哎,你不走?” 老朱只得扭头,冲朱允熥喊了声。 新式算数出自朱允熥,朱允熥若是留下,那些文臣抓着朱允熥都能说上一大堆。 “走,走。” 老朱这么一喊,朱允熥才反应过来。 他之前就猜想,老朱会借着户部这些归纳整理账册的机会,把他说的执行一下。 但怎么都没想到,老朱竟机会这么直接。 把算数和大明律添进去,可以选拔一批精通这两学科的人充实各有司衙门。 同时也让士子明白,往后想要高中,不能只攻读于四书五经了,得各方全面发展了。 而且,四书五经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算数和大明律却没有硬性规定。 很明显,要是学识扎实,基本能够高中。 如此显着的录取率,用不了多久精通算数和律法方面的人才便会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 “想啥呢?” 出了奉天殿,朱允熥仍没说话。 老朱走在最前面,很快问了一句。 “孙儿在想,皇爷爷这道旨意一出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只有老朱估计才有这个魄力,敢于挑战全天下的读书人。 看来往后碰到大变革的东西,先得到老朱的支持很有必要。 “哼,握习惯了东西,又如何会假手于人,咱朱家的天下不容任何人侵犯,他们敢伸脑袋,咱就敢拔刀。” 老朱霸气十足,好像还发着光。 “你小子,好好谢谢咱吧。” “咱帮你把你想做最难的事情都做了,等将来你爹再帮你巩固上几年,等你坐上那个位置,你就是没有污名的盛世之君。” 老朱简简单单几句,还挺让人感动。 不管外面咋评价老朱,但对内老朱是绝对够意思的。 “你小子。” 老朱笑着在朱允熥脸上拍了拍,有慈爱更有喜欢。 回了乾清宫,老朱招呼御膳房,单独给朱允熥加了饭菜。 祖孙三人一起吃过饭,老朱在得知朱允熥为拿最后的结果,一夜都没睡觉,便特许了朱允熥,直接去他那儿睡。 自接手户部的差事后,朱允熥耗费了大量的心血,基本上就没咋好好睡过。 老朱特许之后,朱允熥不再客气。 魏良仁铺好床后,朱允熥很快入睡。 而与此同时,那些文臣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老朱旨意的可怕。 旨意是老朱下的,直接找老朱肯定无济于事,他们想来想去,觉着算数和朱允熥有关,而且朱允熥在老朱跟前还算有话语权。 因而,便想找朱允熥,请他帮帮忙。 寻到东宫后,才知道朱允熥在乾清宫。 老朱就在乾清宫,想要绕过老朱去找朱允熥,肯定没办法办到。 一直等到下值,仍没见到朱允熥。 翰林院按老朱命令拟好的旨却不得不发了,在这之前老朱便已派人催了好几趟了,光靠他们实在扛不住了。 最后思来想去,只能先交了旨。 即便交了旨,也还能再想办法。 但倘若一直不交,首先就能治他们个抗旨之罪。 要是被了治罪,不管再想做什么,可都没机会了。 拿到翰林院拟旨,老朱很快加盖大印。 当天晚上的时候,便直接发了出去。 第229章 他们怎么想? “汝阳,我来了。”阑 朱允熥在老朱那儿睡了一夜,一扫身上所有的疲乏。 精神焕发,满血复活。 早朝又被老朱特许缺席,浑身有劲儿没处使,只好抽这空闲找汝阳玩了。 自立太孙前后,一直有事儿要忙,好像许久不曾见过汝阳了。 “太孙殿下。” 汝阳从房里欢快跑出来,近前之后却驻足行了一礼。 “这才多久不见,咋这么客气了?”阑 朱允熥直接上前,拉起了汝阳。 他和朱楩那些年纪相彷的王爷打打闹闹不说,和朱橚那种年长的也都相谈盛欢。 他们谁都没摆过王叔的谱,朱允熥自不会高高在上,摆出太孙的架子,把他们全都拒于千里之外。 更何况,他过来本就是为找汝阳玩的。 要汝阳时时把他当太孙,客套又疏远,那还有啥可玩的。 “娘说,允熥哥哥现在是太孙了,不能再像之前那么没礼貌了。” 汝阳一脸无辜,委屈巴巴的。阑 正说着,郭惠妃出来。 “郭奶奶。” 朱允熥抢在郭惠妃前,先见了晚辈的礼。 “太孙是基于外人的,又不是对家里人,都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多的虚礼。” 汝阳瞅瞅朱允熥,又瞥瞥郭惠妃,见郭惠妃没反对的意思。 之后,这才一把拉住朱允熥的胳膊,软糯地道:“允熥哥哥许久不来,汝阳想去找允熥哥哥玩,娘说允熥哥哥忙。” 身处这个位置,忙是真的忙。阑 “前段确实太忙了,瞧我给你带的。” 进了屋,朱允熥把手里东西,一一摊开放到桌上。 用布缝的娃娃,一男一女两个大人,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正好能凑一家人。 另外,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均以木头凋刻,虽都是小一号的,但却都异常的光滑。 这些都是后世女孩子们喜欢的,汝阳出身皇家,自小锦衣玉食,是否喜欢不得而知,职大工匠那么多,弄出来试试不过顺手而已。 实在不行的话,还能对外发售。 除此之外,还有上了发条就能自己蹦跶的小青蛙。阑 没有钟表记时,总有诸多不便。 朱允熥便把机械手表的原理详细讲解给了工匠,以便他们在短时间之内就能造出来。 这小青蛙就是彷造机械手表的原理,先行弄出来的试验品。 没用多久,朱允熙,朱玲灵都过来了。 吕氏被杀之时,朱玲灵还是个尚在襁褓的小婴儿,现在却已能够蹒跚着慢慢走几步了。 汝阳带着朱玲灵玩布娃娃,朱允熙则在玩上了发条就能蹦跶的小青蛙。 这个时辰,朱允熞则在大本堂上课。阑 “允熥,吃点糕点。” 郭惠妃端着几盘糕点,放到旁边的桌上。 “好,谢谢郭奶奶。” 朱允熥挑了个位置坐下,抓起盘子里的糕点放进了嘴里。 “前段时间去大同,在十三叔那儿吃了好几顿饭,逊煓挺机灵的,一直粘着孙儿。” 自朱桂就藩后,还不曾回来过。 郭惠妃伤感之余,还是很欣慰的。阑 想肯定想,但只要过的好,那就足够了。 “桂儿来过几次信,听他说了一些。” “吃啊,吃。” 郭惠妃热情邀请着,和朱允熥闲聊。 期间,眼神一直盯着朱玲灵。 小孩子嘛,就得多往身上安双眼。 朱允熥在郭惠妃那儿吃了午饭,一直到汝阳他们几个要午睡了,这才又摸到了乾清宫。阑 “又清闲了一上午?” 刚一进门,老朱便阴阳怪气问了声。 “孙儿去看允熙他们几个了,孙儿去的时候和皇爷爷打过招呼的。” 谁能知道,老朱抓住他的这把柄,又会把他如何。 多提一嘴,先解释几句,总归没啥坏处。 “咱啥都还没说,你就说这么多,做亏心事了?” 他算发现了,凭他道行太嫩了些,这辈子怕都翻不过老朱手掌心。阑 朱允熥连连摆手,赶忙辩解,道:“哪有,孙儿行的正坐得端,从不做亏心事。” 老朱不置可否,把桌上的摞奏章,啪的一声甩出,道:“把这都批了去。” 又批? 他现在说起奏章,就头大的很。 尽管他一再小心,但仍能有错被挑出。 批奏章时本就已费了不少脑细胞,批完之后还得再费胳膊抄书。 朱允熥不情不愿,收起老朱丢出的奏章。阑 “这是黄观送来的应天日报。” 朱标翻出桌上的报纸,抬手拿给朱允熥。 昨天早朝过后,科举新增算数和大明律的消息,便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了。 如此重大的新闻,不用朱允熥吩咐,黄观都会主动抓住热点,连夜把新闻稿赶出来的。 “不愧是连中过六元的,文笔还是这么的老辣。” “这报纸配着朝廷的旨意,文人那里怕是要炸了锅了吧?” 读过了报,朱允熥唏嘘不已。阑 就是为躲那些人,他才在郭惠妃那儿待了一上午的。 “瞧瞧,这都是弹劾的。” 老朱指了指旁边,分单出一大摞奏章。 “咱旨意是发了,到底多少人高中,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职大没有大明律专业,而且算数专业也不过只是冲着账房先生培养的。 想要他们入仕,可还远远不够。 目前唯一的办法,只能突击训练了。阑 “孙儿会尽快筛选的。” 朱允熥神色严肃,应下了老朱。 之后,便先开始批奏章。 黄观就在户部当值,抽个空暇时间把他喊过来,就能把职大的问题商讨了。 没必要非急于一时,去外面抛头露面。 一个多时辰后,朱允熥奏章批的差不多。 老朱主动提出,让黄观过来。阑 朱允熥早有这打算,当然不会拒绝。 知道老朱的意思,朱允熥也道了谢。 没用多久,黄观过来。 把黄观领到了一边,朱允熥当即道:“科举增设算数和大明律,你可有想法?” 黄观负责职大,当然得有想法。 “目前专修经史子集的学生大概有九十六人,最早学习的一批是二十三个。” “这二十三个已有参加科举的能力,臣本打算让他们来年参加县试的。”阑 “既如此,会试之前可着重培养他们算数和大明律,明年就让他们上场吧。” “职大分了专业的,动手能力或许不弱,但论起考试来,可就不行了,而且让他们入仕,恐也欠火候。” 多少无所谓,要的是质量。 “这二十三人高中的希望有多大?” 黄观一层层考上来,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应可全部高中。” “臣知道职大存在的意义,要是没有高中的天赋,臣会建议他们尽早选择其他专业的就读的。”阑 权贵子弟,不会进职大。 凡进了职大的,都出身于寒门。 没有高中的希望,白白浪费时间在此,家里哪有那么能力一直供着他们。 “行,那孤放心了。” 有了黄观的这话,朱允熥终有笑容。 “外面那些文臣怎么看?” 黄观身处于其中,他的消息更详实。阑 “反对的人很多,不少人找到郁尚书,追着他问是何意,臣这个职大负责人,倒却鲜少被人关注了。” 注意到黄观的少了,他正好可腾出心思,组织明年的科举了。 “郁新无辜背了锅,你得小心些了。” 郁新不明不白的背了黑锅,不敢找老朱算账了,黄观作为郁新属下,少不了要拿他撒气的。 “臣会的。” 黄观话不多说,随之应了下来。 其实说起来,郁新是个正人君子,应是不会在背后使绊子的。阑 该吩咐的吩咐了,朱允熥不用多操心,全部的心思,全部投入到批奏章中。 不管咋说,这也是个历练。 到目前为止,他是感觉到进步的。 第230章 这都行 晚上下值,文臣聚在了一起。阑 “你们说,这该如何是好?” 有人率先开口,引起了话题。 “都已这样了,能有啥办法?” 今天一天,他们把该想的办法都想了,奈何无济于事。 “都怪郁新,他好歹还是个读书人,新设算数和大明律,这不是挖儒圣的墙角吗?” 自昨天早朝后,郁新便被孤立了。 今日的聚集,不仅郁新没被邀请,户部的其他人也没被请。阑 算数和大明律是否有用暂且不说,但把这两门纳入科举的范围,那儒家又如何保有独一无二的尊崇地位。 “我看郁新压根不知道,从头到尾只是宫里的意思,郁新不过是背了锅。” 有人还算是清醒,想到了个中原因。 “不管郁新知情与否,他肯定是指望不上了,我们都是圣人门徒,总归想个办法,不能让杂七杂八的东西和圣人学说平起平坐。” 他们今天集聚,不就是为了这。 “是啊,该想个办法。” 附和的人倒有,但始终没主意。阑 方派弟子的血尚未干涸,在有了圣意的情况下,他们又哪敢抗旨,和朝廷对着干。 哪怕是奏章提意见,也不敢那么激进。 读书人地位之所以高,那是因皇帝惧怕他们手中的笔。 一旦不惧生后名,他们的性命便也如草芥,不值一提了。 “哎,陛下好像是说,增设算数和大明律,四书五经是为辅的,也就是说,在考这两门的同时,还是得会作文的。” “我好像明白了。” 有了引导之后,很多人开始附和。阑 读书人临阵磨枪,学习算数和大明律应对明年的科举,或许是不成问题。 但这些人总得要脸,在大部分人反对的情况下,总不能头铁到和天下读书人对着干。 而如果没有读书人愿意,便只剩下了职大的那些学生了。 不是他们看不起职大的学生,就他们那点儿学识,怕连个童生都不如。 “那明天我们一块找陛下把这个事情定实了,免得到时候因职大学生单独走后门。” “科举是为国选贤取仕的,公平公正那是必须要做到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交流了具体方案。阑 既要保命,又要达成目的,自然得有个详细的计划。 次日的早朝,朱允熥没再缺席。 科举增设算数和大明律,那些文臣要想办法也早就想出来了。 有黄观那句话,他也有底气了。 在应付那些文臣时,完全可得心应手。 行礼结束,礼部尚书任亨泰站出。 “陛下,科举增设算数等事,臣还是觉有些不太妥当。”阑 对于这种反对意见,只要敢露头,那就绝不能姑息。 “咱旨意下了,邸报也传了,你说不太妥当,是让咱吃失信于天下人,还是你要抗旨不成?” 老朱瞪着眼,神色犀利。 “臣...臣不敢...” 任亨泰支支吾吾,话都说不完整了。 就老朱那种气场,不是一般人能顶的。 “陛下,儒家三纲五常维系君臣父子的伦理纲常,是天下长治久安的必要礼法,绝不可轻易废除。”阑 说这话的,是刑部杨靖。 儒家传承于前年,就是因其主要思想是为统治者服务的。 就像一些国家,教权凌于皇权之上。 要想天下归一,首先得思想归一。 所以说,不管怎么变,儒学肯定是不能轻易废除的。 “谁说咱要废了?” 老朱面无表情,反问了一声。阑 “陛下说的是,算数和大明律为主,四书五经为辅,只是要选拔精通算数和大明律,又没说彻底不考察四书五经了。” 这次说话的,是兵部的茹瑺。 “那这样的话,具体该如何考?” 很快,工部秦逵接话。 话都说到这儿了,若还不明白,那可就是傻子了。 不用老朱为难,朱允熥直接站出。 “几位尚书,增设算数和大明律,职大必然是要出大力的,你们有啥要说的,尽管说就是了,孤来想办法解决。”阑 朱允熥勇于担责,很让人有好感。 “臣的意思是说,即便四书五经为辅,但这个辅该局限于哪种程度?” 茹瑺先行站出,说出了他们布局了这么长时间的具体要求。 “哪种程度?” “茹尚书的意思是,该单设命题,还是和会试的其他士子答同一套题目,是吧?” “黄侍郎何在,你来说说。” 黄观负责职大,即便他不站出来,仍会成为众失之的。阑 与其如此,还不如大大方方表明立场。 “为辅还是为主,都得以最严要求,既是要考察肯定得以最高标准,可以随举人一同参加会试。” “殿试之后,再以进士身份参加算数和大明律的分科考试,至于中不了的,自然就不用再参加了。”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只不过,职大学生很大程度不是冲科举来的,因而他们没有功名在身,直接参加会试需要特别恩准。” 功名都没有,就直接参加会试,还想要高中,这怕不是在白日做梦了。 黄观这话一出,朝堂静默了良久。 年纪轻轻,连中六元。阑 文臣对黄观的印象还不错,他这番话一说,咋看都有些浮夸。 老朱瞥了眼朱允熥,见他闷头不言。 不用说,这是朱允熥指使。 既然朱允熥有这信心,那就该绝对支持。 “你们可有话说?” 老朱这么一问,朝臣回过了神来。 他们要的,就是这效果。阑 要是考了功名,再去参加会试,那高中的希望不就变大了吗? “臣等附议。” 一众朝臣话不多说,连眼神都不用递,便直接拱手做了回应。 老朱没给文臣多余的眼神,倒是冷眼一瞥,瞥向了武将的列班中。 武将打了个机灵,涮涮低下了脑袋。 他们就没长玩政治的脑袋,什么事总会落后于人一步。 就像今天这事儿,他们实在不知该发挥什么样的作用了。阑 话说的多不对,不说话好像也不对。 幸好老朱只是瞥了眼,很快便开始了其他话题的讨论。 早朝结束之后,朱允熥先和老朱还有朱标吃了早饭。 对早朝上的事情,无论是老朱还是朱标,谁都没有再多说。 反正都已经答应了,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现在的关键,是要保证哪怕是一个都得中一个。 一旦一个都中不了,那这次搞的增设两门学科的意义便不复存在了。阑 吃了早饭,朱允熥提出出宫,老朱随之欣然应允。 会试在即,哪怕再有信心,也得多做些准备,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从宫里出来,朱允熥去了职大。 他们收不到朝廷的消息,但总是看报纸的,一早就知道朝廷新开算数和大明律一事了。 那些选择了其他专业的学生,已从这些专业中体会到了乐趣,对于他们来讲,不见得非要走仕途不可。 而那些走科举的,听闻这消息后,说是不动心,那是假的。 抓住这个机遇,仕途能平坦不少。阑 对于职大的情况,黄观要比朱允熥了解不少。 因而,在回职大的时候,朱允熥特喊上了黄观。 该怎样复习,怎样准备,总得定个步骤。 对于这些,朱允熥一窍不通,只能由黄观亲自来做了。 到了职大,黄观把走科举的九十六人都叫到了一块。 这次的增设只是试验,若是可行的话,必然会成为常态的。 但谁都不能会一直增设,这次的科举,黄观并不会主观定谁参加。阑 在会试之前,所有的练习全都一块进行,最后以成绩选择最优之人参加。 其实,反正没有要求,所有人都去也不会有人阻拦。 但这次的科举,是要为职大打出名气的,凡有可能高中的,才会被允许参加。 其他还差些火候的,只能等下次了。 第231章 再去凤阳 安排好了职大的事情,朱允熥本想再去其他地方瞧瞧的。阑 好不容易才被特许出宫,哪能这么快就回去,总得多熘达几圈才行。 没想到,才刚从职大出来,魏良仁便匆匆跑了过来,道:“殿下,陛下急召。” 他出来是老朱同意的,要不是有啥大事,老朱不会这么快就派人召他回去。 “啥事?” 朱允熥抬脚往前,边走边问了句。 “信国公走了。” 对这结果虽早有预料,但勐然听闻,心里还是揪了一下的,脑中下意识浮现出一笑嘻嘻的老头来。阑 朱允熥微微停顿,很快便翻身上马。 乾清宫中,气氛压抑。 “皇爷爷。” 进门后,朱允熥喊了声。 老朱扭头,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整个人显得苍然不少。 “随咱去凤阳。” 多年的老兄弟,是该亲送一程。阑 “喏。” 朱允熥想都没想,便随即应了下来。 “照顾好你皇爷爷,从太医院挑上几个随行的太医,路上多注意你皇爷爷的身体。” 朱标嘱咐朱允熥后,仍还放不下心,又再次劝了老朱几句。 “爹,有事就让允熥去,您别太累了。” 老朱年纪大了,并不适旅途颠簸,若非非去不可,朱标早就拦下了。 “放心吧。”阑 老朱应了一声,便召朱允熥出发。 早在朱允熥从职大往回赶的时候,罗毅便已经在组织护卫提前做准备了。 这次不是微服私访,即便再轻车从简,那都是皇帝出行,该备的必须得备齐。 大概半个时辰后,坐上了去凤阳的船。 随船同行的,还有武将勋戚。 凡在京中的,全都在了。 汤和是淮西勋贵的代表,汤和的丧事,这些人肯定得亲自参加的。阑 “皇爷爷,喝些茶。” “人有生就有死,皇爷爷要保重身体。” 老朱接了茶,良久沉默不语。 片刻过后,才终开了口,道:“咱小的时候,徐达,汤和,还有你姥爷,三人和咱的关系最要好。 偷了刘德的牛,是他们三个和咱一块挨的打,你姥爷伤的最重,好几天没下了床,是咱和徐达还有汤和照顾的。 时间过的可真快,现在他们三个去那边团聚了,只独留咱一人孤零零的。” 说着,老朱抬手抹了把泪。阑 朱允熥递过帕子,道:“姥爷他们念着皇爷爷,会和皇爷爷在梦里相聚的,皇爷爷保重身体,别太伤心了。” 老朱没接帕子,用衣袖擦了擦。 “不说这了。” “汤家子弟为大明战死的多,人丁太过稀薄,过去之后,多和汤昱招呼。” 就凭老朱和汤和的关系,这都是他必须应该做的。 “是,孙儿明白。” 朱允熥话不多说,只简单应了句。阑 老朱这样做,是有表面肤浅的意思不假,但更多的还是因,汤和是主动隐退归乡的。 之前和李善长关系匪浅,自李善长被诛杀后,汤和一直安分守己,是武将勋戚中少有的本分老实之人。 老朱要借这机会,告诉那些勋戚,只有像汤和这种守规矩的,才能享有优待,谁若是飞扬跋扈,藐视律法,自有断头台等着他们。 其实,大明的这些勋戚怕是历朝历代最难处理的,他们出身草莽,自少不了草莽习气,浴血奋战打下了天下,理所当然觉着该享受。 哪怕卸了兵权,他们也绝不会像士绅权贵那样,能够安享荣华富贵的,仍一言不合就会动手,是绝不会受律法的约束。 而治天下时最需要的就是安稳,他们的目中无人无疑是最大的绊脚石。 长期纵容,天下难平。阑 因而,有时候采用个雷霆手段,还是很有必要的。 老朱话没说出来,但朱允熥的回答,明显是已经领会了老朱的良苦用心了。 “别再咱守着了,去见那群老家伙吧。” 对于他们,既不能捧的太高,也不能踩的太低,该联络还是得联络的。 老朱吩咐后,朱允熥很快退出。 傅友德,冯胜为首,其余武将随同其后。 毕竟是去治丧,又是在皇船上,这些人围坐在甲板上,倒没发出太大的响动。阑 见到朱允熥过来,这才纷纷起身站起。 “殿下。” 朱允熥挑了个位置,坐到众人的中间。 “都坐吧,坐下聊。” 许久没见朱允熥,该聊的事情还挺多。 说到朱允熥册立太孙,又说到了蓝玉的北征,最后又说到了科举新增算数。 目前对他们,朱允熥要求不多。阑 只要他们别横生枝节,那就再好不过了。 以朱允熥的宏愿,将来有的是他们发光发热的机会。 聊了半个多时辰,朱允熥回到老朱身边。 之后,一直陪着老朱。 老朱身体不比以前,多加注意总没坏处。 没用多久,一路顺畅到达凤阳。 码头上,朱橚正等着。阑 船靠岸,刚放下甲板,朱橚便跑了上来。 “父皇!” 朱橚没着蟒袍不说,短衣短裤的,还踏着草鞋,像个地地道道的农夫。 “咋这打扮?” 老朱打量了朱橚眼,面无表情问了句。 “儿臣育了些草药苗,才刚刚种下,便听说父皇来了,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对于农人,老朱是亲近不假,但绝不允许有人专门挑他的好恶来讨好他。阑 老朱拉过朱橚的手,扒开瞅了一眼。 是否干过农活,一眼就能看出。 朱橚双手粗糙,手掌有了新茧。 确定无假,老朱松开。 之后,抬脚下船。 朱橚跟在后面,凑到朱允熥身边,小声滴咕道:“你皇爷爷这是不信我?” 这还用问,明显就是。阑 “我种了些草药,打算亲自培育,有几种我把书都翻烂了,始终找不到它们叫啥,我感觉不像是草药,没有那种味道,但又不像是杂草,你小子懂得多,改天帮我瞧瞧。” 医学院是在朱允熥的建议下成立的,说好了他们谁有苦难,不管是哪方面的,都可来找他的。 “这才多长时间,五叔竟又在凤阳育了草药苗,侄儿抽了空就过去。” “不过对侄儿草药了解不多,不见得能给五叔答疑解惑的。” 朱橚摆摆手,倒是不介意。 “你先看,要是你也不知道,那就只能等长大些再看了。” 只要不用承担后果,看看倒是没问题。阑 “还不走?” 朱允熥和朱橚说话说话的功夫,已落后了老朱老远,直到老朱下船,他们还没跟上。 “走,马上走。” 听老朱的呼喊,朱允熥马上追上。 到了老朱跟前,搭上老朱胳膊。 走到銮驾前,朱允熥扶着老朱坐上,自己才扭身坐到了后面那个。 “起轿。”阑 两人走坐好,魏良仁这才喊了声。 清道在老朱没来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一路上除了值守的护卫,连一个行人都看不见。 到了信国公府,朱允熥先行跳下銮驾,陪同着老朱一同走了进去。 整个府上均都挂上了白,汤昱正忙里忙外的招呼客人。 老朱进了府后,免了行礼的众人,径直先去了灵堂。 汤和换上寿衣,已经入了殓,只能老朱见过最后一面,便直接合棺了。 “老汤,咱来看你了。”阑 老朱趴在棺材上,欲语泪先流。 “你们都先出去,让皇爷爷和信国公单独说说话。” 不用老朱吩咐,朱允熥便做了安排。 老朱脾气差了些,但却重情重义,刚当着朱允熥的面便已经两次落泪,对汤和这个儿时的伙伴,肯定是有很多心里话要说。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很快,房里家卷仆丁丫鬟全部退出。 “孙儿就守在门外,皇爷爷有事喊孙儿一声就行。” 吱呀一声合上门,朱允熥守在门口。阑 防止老朱出状况,也防止有人偷听。 皇家是非本就多,老朱又身处漩涡中央,要被有心人听到耳中,再添油加醋胡诌上几句,这不是破坏老朱个人形象吗? 第232章 大惊喜 差不多半个时辰,老朱拉开房门走出。阑 “皇爷爷。” 朱允熥随之赶上前,一把扶住老朱。 “忙你的去,不用管咱。” 老朱抽出胳膊,一把推开朱允熥。 “那孙儿让卢志明和孙醒跟着皇爷爷。” 有个郎中在身边,多少能防着突发情况。 扭头喊了一声,卢志明和孙醒近前。阑 吩咐他们注意老朱身体,又把老朱交于罗毅负责,之后朱允熥便陪同汤昱操办汤和的丧事了。 哪项流程做什么,凡是能做的,朱允熥都尽力帮忙做了。 随老朱一同来的勋戚,倒是想帮个忙,但却连手都插不上。 一直到第七日安葬了汤和,至始至终都由朱允熥在挑大梁。 凡晚辈能做的,朱允熥都做了。 在葬礼结束后,便该启程回去了。 在朱允熥忙着帮汤和治丧这段时间,老朱在罗毅的陪同之下,就已曾去了家里的老宅,以及儿时常去的几处地方。阑 至于朱允炆那儿,老朱只是找伺候朱允炆的太监询问了些情况,并没有亲自过去。 而朱允炆本就就怕见老朱,之前那是有吕氏和建文三傻帮忙出主意,现在没人管了,他哪能想到主动求找老朱。 老朱该干的都干了,自然再无事可干了,在安葬了汤和后,随时都能启程回京。 朱允熥就不行了。 朱之前一直忙着帮汤和治丧,直到要出发了,才想起答应朱橚去看他叫不上名的草药,还一直没来得及去。 只能和老朱说明情况,告了个假快去快回,抓紧过去一趟了。 “五叔,在哪?”阑 “快带我过去,皇爷爷只给了我半个时辰的时间。” 从老朱行宫到朱橚这儿,光是往返就得用去十分之九,留给看草药的时间只剩区区十分之一了。 “走,带你去。” 朱橚脚步匆匆,嘴上却打趣着,道:“就你小子,还怕你皇爷爷,半个时辰能干成个啥事,晚就晚了嘛,大不了就是一顿板子。” “大老爷们,还怕板子?” 朱允熥停下脚步,微微一笑。 “那成,反正也是帮五叔的忙,要是晚了的话,我就说是五叔非拦着不让我走,到时候就由五叔领皇爷爷的板子。”阑 朱橚脸色笑容一僵,往前推了把朱允熥。 “好吧,是五叔错了。” “你快去看,看完了快走。” 老朱对朱标父子的与众不同,根本就不是他们兄弟嫉妒就能有用的。 要是朱允熥真那样说,板子真就得往他身上招呼了。 没用多久,叔侄二人到达一大片绿油油的苗圃之前。 朱橚炫耀似的,先向朱允熥介绍了遍。阑 “这都是叔亲自伺候的,叔打算把书中的那些草药亲自培育起来,不用再上山采值就能用于病患。” 要能运作好,好处是不小。 “人工种植,药效上或许不如野生的,但确能方便不少,要是能做好,倒是个好事。” 得到朱允熥的称赞后,朱橚话不多说,便又把朱允熥带去了他说的几处秧苗前。 “就是这个,你看看吧。” 才只瞅了一眼,朱允熥眼便亮了。 蹲下身子,一一滑过。阑 “这是啥?” 看到朱允熥这样,朱橚也来了兴趣。 “五叔哪儿找到的?” 玉米,红薯,土豆,三种最高产的农作物全部集齐。 自职大没创立前,农研所成立的时候,朱允熥便让人开始留意了。 历史上,这三种农作物,是因大航海才传进来的不假,但或许在这之前就已有外商不经意间把这些东西带进来了,只是因人们的不熟知,才把这些农作物给忽视了。 多留心一下,在大明境内找到也是很有可能的。阑 可惜,几年下来一无所获。 既如此,只能退一步了。 他本想着等将来时机成熟,等他有足够的能力下海的时候,再派人出去着重找的。 知道了方位,又有了目标,找到那是百分之百的。 谁曾想,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人却在灯火阑珊之处。 想都没敢想,那三种农作物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同时出现在他眼跟前。 “我打算亲手培育草药,又怕错过了书籍中没记载上去的,便下令让人收集的时候把叫不上名的也送上来,同时还放宽条件,让人自由进献。”阑 “这就是有人进献上来的,当时我就是觉着这些东西奇特,便花钱买了下来,事后想想又老感觉被骗。” “这些都是啥,你能认得了?” 朱允熥扭身一把抱住朱橚,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就快要手舞足蹈了。 “五叔,你知道吗,这可都是宝贝,每种亩产至少达千斤。” “一旦推广下去,足可让当下的人口翻一番,劳动力是生产的第一要素,只有有了劳动力,那社会才能发展,才能进步。” “五叔,把这些都给我呗,我那儿有农研所,只有我才能让他们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朱允熥扑闪扑闪的盯着朱橚,朱橚至始至终都没听懂朱允熥说的是啥,回了朱允熥一个大大的懵*。阑 “就这样,侄儿挖走了,就当侄儿欠五叔个人情。” “来啊,拿张铁锹来。” 朱橚不做回应,朱允熥直接上手了。 拿到铁锹后,朱允熥挽袖子抡胳膊的,亲自动手开挖。 挖了几锹后,发觉身上蟒袍太碍事,解下玉带,脱掉蟒袍,随手一把丢在了地上,又再次抡起铁锹。 每一锹都挖的小心翼翼的,生怕弄伤一点儿根茎枝叶。 挖出之后,这才招呼朱橚。阑 “五叔,你来。” “咋才能把根茎包的,让他回京师还能移栽的活。” “千万得小心,这东西可珍贵。” 朱橚伺弄这些不是一日两日了,在经验上肯定是要比朱允熥强上些的。 听了朱允熥的招呼,朱橚弯下腰,从挖开的地方掏了把湿土裹在根茎之上。 又要往上洒水时,却被朱允熥拦了下来。 “水别洒了,都是适宜于北方的品种,浇水太多了小心淹死的。”阑 朱允熥把东西交给身后护卫,又拍了拍手,捡起了地上的蟒袍穿上。 “你皇爷爷是说,让你半个时辰回去?” 朱橚笑吟吟的,开口问了句。 “是啊!” 朱允熥扣上玉带,漫不经心应了声。 “就你挖这点东西,都用半个时辰了吧?” 话说到这儿,朱允熥慌了。阑 “这可是你挖我东西耽误的,可怪不着我拖延你时间了。” 朱橚幸灾乐祸的,不断撇清关系。 “误就误了,这可是造福天下百姓的事情,不就是一顿板子,好像谁没挨过似的。” 朱允熥背着手,还挺硬气的。 “行,够爷们。” “一会儿挨打的时候,记得别哭鼻子。” 朱橚一把拍在朱允熥身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就没消散过。阑 “我像个哭鼻子的人吗?” 朱允熥白了眼朱橚,肯定不能让他看扁。 “那就这样,侄儿先走了,卢志明和孙醒要随侄儿一块儿回去了,医学院有要交流的事情,五叔和他们去信联系吧。” 连珠炮似的一番话说完,朱允熥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走走走,快走。” 疾步而行的同时,还不忘招呼护卫跟上。 “都晚半个时辰了,可不能再晚了,不然的话,又得挨那老头的板子了。”阑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刚跨过门槛,朱允熥便道了句。 “嘿,本王可听到你说啥了。” 朱橚站在院里,还不依不饶了。 “侄儿说啥了?侄儿啥都没说。” 该认的认,不该认的可不认。 朱允熥甩起马鞭,很快便疾驰而出。 “这小子。”阑 朱橚笑着叨咕一句,扭头瞅了瞅被挖过的狼藉,满是无可奈何。 “土匪打劫,都没这样的。” 第233章 孙儿错了 皇船停泊在码头,送行的官员在岸边排了一长熘,武将们探头探脑的,都伸着脖子往路口张望。阑 一阵马蹄声过后,朱允熥由远而近。 刚勒紧缰绳,勒令骏马停下,常升便一把上前拉下了他。 “殿下去哪儿了,上位发脾气了。” “走,臣随殿下去见上位。” 常升陪同过去,无非是想帮朱允熥说几句好话,以化解老朱的雷霆之怒。 “不用,二舅。” “我自己去就行了,二舅准备登船吧。”阑 朱允熥把缰绳递给旁边的护卫,抬手拦下了常升。 老朱哪怕是打了他,那还把他当自己人。 常升为人臣子的,要是惹怒老朱,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朱允熥沿着栈板拾级而上,上船之后,直接寻到了老朱的船舱。 “皇爷爷。” 先躲在船舱外面,探着脑袋喊了声。 “还不快滚进来。”阑 老朱脸黑的,都能滴出水。 “哦。” 朱允熥浑身脏兮兮的,挪着小碎步,慢悠悠移动到了老朱的跟前。 “干啥去了?” “走的时候,咱给了你多久?” 朱允熥埋着脑袋,如实回答了问题。 “半个时辰。”阑 “现在多久?” “一个时辰...多...” “误了半个时辰,让一船的人连带着整个凤阳的官都等着你一个,不守时不守信,如何让别人取信于你。” 被老朱噼头盖脸一顿训,朱允熥只能垂着头小心解释了缘由。 “皇爷爷说的是,孙儿在五叔那儿发现了种高产的农作物,为了往京中移栽,这才浪费了些时间。” “这么说是老五的错?” “来啊,喊朱橚来。”阑 老朱一声令下,舱里候着的魏良仁随之就要走,朱允熥只得赶忙拦了下来。 “不...不是...” “是孙儿非要挖,不管五叔的事。” 说朱橚非要留下他,不过只是说说而已。 挖了朱橚的东西,还让朱橚背锅,那可就太不够义气。 “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朱橚的,那还是咱的不成?” 老朱不听理由,只论过错,晚就是晚了,理由再正当都没用。阑 “孙儿错了。” 朱允熥跪倒在地,乖乖认了错。 咣当。 老朱把手中棍子敲在桌上,把一长条凳踢过去,沉声道:“那趴下吧。” 他好像记得,这根棍是老朱给他准备的不假,但一直是挂在乾清宫的。 出门就出门吧,咋还带根棍子。 朱允熥扭扭捏捏,半天才动了几步。阑 “皇爷爷,孙儿真是去挖高产农作物了,要是能培育好,达到亩产千斤都不成问题。” 老朱拽过朱允熥,扒掉他裤子,一手按着他,一手往他屁股上招呼。 “皇爷爷,孙儿真错了。” 朱允熥不断求饶,老朱理都不理,抡圆膀子,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顿疯狂输出。 船舱外,罗毅静候老朱的起航命令。 甲板上,武将商议是否给朱允熥求情。 在岸边,凤阳官吏窃窃私语。阑 伴随着朱允熥被打的吱哇乱叫,这些人因皇船为等朱允熥停泊半个时辰的不满很快全都烟消云散不说,反而还开始同情起朱允熥来。 太孙又不是去玩的,只是去周王那儿了,叔侄见面,多絮叨了些,也情有可原的。 而与此同时,老朱也收了棍子,下令了皇船起航。 卢志明端着药泥,涂在朱允熥屁股上。 “臣每次见殿下,好像都是在给殿下上药。” 和朱允熥熟络了,卢志明也会开个玩笑。 “谁让我倒霉呗,摊上那么个爷爷。”阑 朱允熥扶额叹息,满脸的无奈。 “陛...下...” 卢志明挖了药泥,正要继续往朱允熥屁股上抹,抬眼一瞧瞥到旁边一人影。 惊慌失措下,勐然起身站起。 听到动静,朱允熥下意识扭头。 嘛呀,老朱。 “皇爷爷。”阑 “孙...孙儿...” “太孙药上好了,臣告退。” 卢志明把挖出的药泥给朱允熥抹上,又合上药罐,背起药箱,落荒而逃,跑的比兔子都快。 “你刚才说啥,咱没听清。” 老朱声音冷兮兮的,朱允熥要真敢说,指定会当场掐死他。 “孙儿说,有皇爷爷在,是孙儿的幸福。” 老朱搬了个板凳,往朱允熥跟前一坐。阑 “你说在老五那儿挖出的东西,每亩都能达到千斤,最好不是在骗咱。” 老朱注意到这事了啊,还以为只顾揍他了,压根没听进去呢。 “孙儿哪敢。” 朱允熥苦哈哈扭头,瞥了眼自己的屁股。 他胳膊的伤才刚好,屁股就接着受伤了。 “啥时候见成果?” 毕竟得试验培育,啥时候可说不准。阑 “先得交农研所育种,短时间内肯定不行。” “皇爷爷,您就放心吧,孙儿带回来的那三种东西,绝对是个宝贝,指定没问题的。” “要到最后要长不上来,皇爷爷大不了再揍孙儿一顿不就是了。” 作为资深一个穿越者,对土豆玉米红薯绝对的有信心。 老朱起身站起,瞥了眼朱允熥。 “咱是发现了,咱揍你你就是嘴上喊喊,根本没啥惩戒作用,咱费了力气不说,怕只是给你挠痒痒了,还不如你爹的抄书管用。” “往后你要再犯错,咱也不动手了,就交给你爹,让你爹去处置。”阑 板子疼的只是肉体,抄书折磨的是精神。 在朱标细微卓着的的要求之下,一个字都马虎不得,只要稍有一个字没写好,所有的努力便全得白费。 为了能顺利过关,他只能精益求精。 一次抄下来,那是身心俱疲。 “咋不说话?” 等了半晌,没听到朱允熥回应,老朱随之扭头问了句。 “孙儿不知道该咋说,孙儿是怕父亲罚抄书,但孙儿好像保证不了再不犯错。”阑 连保证都不敢,怕不是态度问题。 老朱走了几步站在朱允熥跟前,就那么阴森森地盯着他。 “皇爷爷别急啊,听孙儿把话说完。” “就像今天这个事情,孙儿以为孙儿做的就没错,孙儿在五叔那儿发现了高产农作物,肯定是要挖出来的啊。” “为了千万黎庶,孙儿也没办法。” 那么珍贵的东西,不放在眼跟前,哪放心得了。 “咱看咱还是揍的轻了,你压根就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你挨打是因你挖了你带回那些东西的缘故吗?”阑 不是直接原因,也是间接原因。 “咱让你半个时辰回来,你回不来时就不能给咱报个信?” 当时只顾那些秧苗了,哪能想到这一茬。 “咱看你是把咱的话当了耳旁风,压根就没把咱说的放在心上。” 被老朱一顿训斥,朱允熥这下真认了。 “孙儿错了。” “孙儿考虑不周,当时只顾激动了,没能考虑全面。”阑 “凤阳官吏都等着送皇爷爷,却唯有孙儿独独晚了半个时辰,那么多人等孙儿一个,他们会因此对孙儿生出不满的。” 朱允熥终于认识到错误,老朱这才在旁边的桌前坐了下去。 “那该不该打?” 挨了老朱的打,能挽回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形象,那就不算太亏。 “该,该打。” 朱允熥咬着牙,应下了老朱。 “你现在是太孙了,天下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行事的时候多动动脑筋,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阑 “有一项没控制好,都有可能成为别人攻击你的利器,平头百姓输了可以重新来过,权势越重越不会再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把咱的话刻在脑袋里,这辈子都牢牢的记在心中。” “咱和你爹不可能事事护着你,你总得要学会自己处理这些事情。” 老朱的教训,朱允熥深以为然。 “孙儿谨记皇爷爷教诲。” 第234章 大冬天吃西瓜 刚一回京,朱允熥便吩咐罗毅帮忙,把从朱橚那儿带回来的高产农作物送去了农研所。 这几年,农研所虽没拿出太显着的成效,但他的那片庄田正是因有了农研所的管理,收成才一年强于一年了。 没能拿出成效来,只是因为农作物本身培育不易,可不是农研所懈怠所致。 在之后的时间,朱允熥因要养伤,只是缺了几天的早朝,批阅奏章一天都没耽误了。 即便是挂着伤,趴在了软塌上,都还得完成被朱标罚抄的书。 每天全部抄完,不是子时,也快子时了。 弄了个能趴的肩舆,护卫抬着肩舆送他回去,他趴在肩舆上就睡着了。 一直持续了五六天,他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不用再趴着抄了,但他的噩梦却远远没过去。 每天像之前那样,和朱标一块找老朱上早朝,晚上抄完书又一块回东宫。 日复一日,都快累成了狗。 等到最后,即便批阅的奏章滴水不漏,一点儿错处都挑不出,该抄的书还是得抄。 四书五经抄遍不说,就连科举专用书《四书集注》都抄了一遍。 以他现在对这些东西的掌握,就是去参加科举估计都能拿个进士回来。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了数月,直到马上快到年关了,加上蓝玉的北伐大军即将班师回朝,朱允熥才终被朱标准允自由活动。 刚听到这一消息时,朱允熥都以为他幻听了。 再三确认了几遍,确认准确无误后,当即激动的来回转圈,像个即将出笼的小鸟。 “皇爷爷,父亲,那我就走了。” 朱允熥和老朱还有朱标打了声招呼,当天便匆匆忙忙的出了宫。 “数月时间,这小子能一直静心批阅奏章和抄书,还算是有些定力。” 朱允熥走了之后,老朱这才夸了句。 “允熥优点很多,就是性子散漫些,只要多加管束,往后指定差不了。” 朱允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朱允熥,朱标那是越来越满意。 “嘁,得瑟。” 老朱给了朱标一白眼,没好气吐槽一句。 只不过,话音落下后,脸上挂着的笑容却又清晰可见。 另一边,朱允熥出宫后,直奔农研所。 待在宫里的这段时间,虽说一直都关注着那三种高产农作物,但听得再多,都不如亲眼见一次安心。 “殿下。” 祁山最早是负责庄子的,在农研所成立之后,也从外面聘请了不少精通农时的,但仍还是由他做了做一把手。 “给你的那三种东西,培育的如何了?” 祁山领着朱允熥过去的同时,便已先做了介绍。 “都种在大棚里,已经快收获了。” “玉米粒大饱满,红薯和土豆个头都挺大的,差不多半个月应该就都能收了。” 到了单独开出的大棚。 三种高产农作物枝叶均已发黄,眼看着就要即将枯萎。 朱允熥走到玉米跟前,抚摸了露在外面的玉米须,已经开始发干了。 能吸的水分都吸干,再没有了养分可供,便就该是收获的时候了。 “的确差不多了。” “从头到尾是由你一手培育的,啥时候开始收你多留心的,培育的存活率至少得达到一半。” “大明填不饱肚子的人很多,有了这些东西不知道能让多少人保命,一定得细心着些,尽最大努力培养出更多的粮种。” 土豆和红薯都长在土里,每挖一次损耗一次,反正过几天就要收了,朱允熥只瞧了一下外面的枝叶。 之后,便去了种瓜果蔬菜的棚里。 长势异常喜人,到处都是绿油油的。 在有了玻璃之后,朱允熥便开始凑建大棚了,直到现在才种出了反季节的。 朱允熥摘了根黄瓜,用手攥掉上面的毛刺,直接放到嘴里嘎巴咬了一口。 这时候的这些东西,才真的是绿色无污染的,完全没必要再费事洗一遍。 “不错,是挺甜。” “马上就过年了,得抽合适的时间把这些东西卖出去,让他们发挥出最大的价值来。” “听孤的安排,你们先做好准备,孤说啥时候卖就啥时候卖。” 朱允熥尽最大能力,建起了十几亩的大棚,但谁让这些东西反季节,能种的只有他们这儿呢。 物以稀为贵,在没办法满足所有人的需求时,只能以价钱拉开距离了。 而一旦加价,能吃得起的,可就只剩那些士绅权贵了。 这些人有的是钱,肯定不能便宜他们。 “听殿下的。” 之后,朱允熥把每个大棚都走了一圈。 每个大棚种的啥,朱允熥全都一一看过。 临走的时候,招祁山各种都摘了些。 大棚是他弄出来的,他总得先尝尝鲜。 最关键的是,要想让这些反季节的瓜果蔬菜卖个好价钱,还得靠他这个做宣传。 回了宫里,正好中午。 朱允熥把蔬菜给了陈二,又让孙前去请老朱和朱标。 孙前在之前就曾在跟着魏良仁在老朱身边当差,对传话报信会更得心应手一些。 等老朱和朱标过来时,朱允熥正抱着一牙西瓜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啃得正香。 “皇爷爷,父亲。” “你们也吃。” 朱允熥抹抹嘴,扔掉手里的西瓜皮,把桌上放着西瓜的盘子往前推了推。 老朱近前,抓起一牙,打量了片刻,问道:“大冬天的还有这东西,哪儿来了?” 朱允熥起身站起,拿起一牙给了朱标。 “皇爷爷这话说的,肯定地里长的啊。” 朱标还没接走西瓜,朱允熥便感觉到两道吃人的目光朝他投来。 “嘿,孙儿说的不准确。” “是地里长出来的不假,但因覆盖了玻璃板和一些草帘子,既形成了瓜果蔬菜生长的适宜温度,还防止了因太阳直射过甚烤死。” “只要这两者都能达到合适的条件,这些反季节的瓜果蔬菜种出来便再不是问题了。” “自玻璃问世之后,农研所便一直在专研这一问题,直到现在才算有了成果。” 朱允熥说的倒是详细,可惜老朱和朱标却没听懂几句。 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只凭口述就想听明白,那无疑和天方夜谭差不多。 老朱寻了个位置坐下,啃下一口西瓜。 “下午领咱去看。” 朱标在老朱旁边坐下,则上下打量着手里的西瓜。 “孙前说,你是请我们吃饭的,除了这西瓜还有别的?” 朱允熥一下满足了朱标所有的好奇心,回道:“是有,反正夏天有的瓜果蔬菜都有了,当然桃啊,杏啊肯定就没有了。” “那些需要种树培育,已经在着手育苗了,但短时间内怕是还吃不上的。” 问清朱允熥,朱标准备吃西瓜的时候,已经被老朱吃去了一多半。 老朱抹抹嘴,称赞道:“还成,和夏天种出来的没太大区别。” 之后,起身站起。 “咱躺会去,饭熟了再喊咱。” 老朱挥挥手不带一片云彩的走了,朱允熥把老朱吃剩的瓜皮递给于实扔掉。 把剩下两三牙西瓜,推到了朱标面前。 “儿子只带回了一个,给郭奶奶那儿送去了半个,让他们也都尝尝鲜。” 给郭惠妃送,主要是看汝阳的面子。 给汝阳吃了,刨过朱允熞兄弟又不好看。 实在没办法,只能便宜他们了。 “哦?” 听到这,朱标手上动作停了。 “允熞他们几个还小,你是当哥的,理应照顾着他们,没事的时候多去看看他们。” 吕氏还有朱允炆和他有仇,朱允熞不曾欺负过他,他没必要把朱允熞记恨上。 只要朱允熞安分守己,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他自会做到一个哥哥该做的的。 “知道了,父亲。” 第235章 凯旋班师 吃了反季节新鲜蔬菜的佳肴后,老朱和朱标又跟随朱允熥去了农研所。珯 先看了绿油油长势喜人的瓜果蔬菜,又瞧了枝叶发黄即将收获三种高产农作物。 两人虽没当面夸奖,但能看得出来,心中还是很满意朱允熥搞的这些东西的。 从农研所出来,两人还就这类问题,七七八八的问了一路。 当得知,慢慢地能推广于全国的时候,两人脸上都有了澹澹的笑容。 之后的几天,留给朱允熥的时间明显充裕了很多,每天虽还得批奏章和抄书,但却可以出宫不说,也不用再快子时才能睡觉了。 腊月二十二,蓝玉凯旋班师。 朱允熥受老朱之命,出城三十里迎接。珯 与之同行的,还有曹炳,王远和张永。 三人的父辈随蓝玉北征,在得胜奏报送进京的时候,就和朱允熥请求迎接了。 这些勋戚子弟,在军校待的时间都不短了,身上的骄纵洗涤的差不多了之外,领兵打仗的本事也都学会了不少。 很多人现在梦寐以求最想干的,就是能领兵出去检验一下自己的本事。 怎奈,朝廷用兵计划少,他们父辈都不见得能轮得上,又怎会有他们的机会。 迫于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亲眼见见一下从战场回来之人的威风了。 军校的那些其他学员,知道曹炳他们几个能随同朱允熥迎接蓝玉班师,羡慕的都快得红眼病了。珯 在城外,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远处旌旗翻飞,一支长龙浩浩荡荡走来。 朱允熥和曹炳三人当即驱马上前,主动迎了过去。 “舅爷,恭喜得胜。” 近了蓝玉跟前,朱允熥勒紧缰绳,朝着蓝玉拱了拱手。 “太孙殿下。” 蓝玉神情激动,翻身下马,冲朱允熥行了为臣之礼。 “殿下册了太孙的大典臣没赶得上,便紧赶慢赶完成这次北征的目标,赶在年关之前班了师,也算是给殿下贺喜了。”珯 朱允熥上前一步扶起蓝玉,笑着道:“册立大典没见到舅爷的人,但舅爷的心我是知道的,舅爷这次北征的彪炳战绩,皇爷爷和父亲赞誉了多次。” 蓝玉小山似的手,拍在朱允熥肩上。 “不说这个了,臣这次回来给殿下带了宝马和武器,都是北元鞑子的上等货,等稍后臣让人给殿下送去。” 一番话说完,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随之又赶紧解释。 “殿下放心,臣这东西都是臣正经换来的,就是缴获的那些东西,臣一件都没动,打算完完整整上交上位的。” “他娘的,你们说句话。” 自己解释完不行,还一脚踢向随同出征的曹震等人。珯 “是是是。” “凉国公说的是真的。” 三人正和各家儿子说话,挨了一脚后,惨兮兮的纷纷附和。 “我是信舅爷的。” “东西我就收了,谢舅爷的惦记,改天舅爷把东西都送去虎威营就成。” 在宫里只顾批奏章了,哪有时间玩这些。 更何况,宫里再大都赶不上外面宽阔,骏马又咋能跑得开。珯 之后,朱允熥便陪同蓝玉,还有曹震等人进城。 几人骑着高头大马,鸣锣开道,招摇过市,北征英雄凯旋,整个应天府上到权贵,下到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很多人远远看见,便就磕头跪拜。 大明立国不到三十年,百姓受北元暴虐荼毒的记忆还在,北征暴元也算是给他们报仇。 这种心情,溢于言表。 进宫后,直奔乾清宫。 战报时刻送往京中,老朱虽身坐庙堂,但却还是一直牢牢掌握着北征大军动向的。珯 蓝玉需汇报的其实没有多少,不过就是简单述个职,把官印虎符等完整交还上来也就差不多了。 而老朱问的,除了当下残余北元余孽的问题外,便都是这次北征所碰到的问题。 北元骑兵的优势,天气寒冷的影响,以及兵力调度上的一些问题。 北地地域辽阔,很难短时间之内,消灭掉所有的北元余孽,和北元的交锋,必然是个长时间的拉锯战。 掌握天时地利人和,战场的三要素,还是很有必要的。 “太孙,你可有话要说?” 蓝玉等人说清想法,老朱没有当即表态,而是先点了朱允熥。珯 “自古以来,都是从北往南打容易,从南往北打就难了,北地的寒冷那是能冻死人的,南方远远不能比。” “到了冬天,撒泡尿都能冻上,这种情况下军卒连兵器都握不住,懂得道儿都走不动,又何谈冲锋陷阵。” “而且,到了冬天大雪覆盖,所有的地标建筑都会被掩埋,根本就没办法辨识东南西北,又如何行军布阵。” 老朱是没亲自领过北征,但八次北征中,老朱关于这方面的奏报不知看了多少,又何须朱允熥再多说一遍。 “这些咱都知道,咱是问你咋办,难道到了冬天就不打仗了?” 老朱急了,朱允熥却仍澹定。 “皇爷爷别急嘛,孙儿还没说完。”珯 “人不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的,对我军存在的问题,对北元鞑子同样也有,他们的牛羊更不耐寒,每年数九寒天不知得冻死他们。” “天气一冷,牧草荒芜,牛羊草料短缺,他们的生存都得成问题,比我军相比面临的困难只会更大。” “而对于我们来讲,这样的问题不是不能解决,天气寒冷,那就想办法让军卒保暖,皮毛属游牧独有,用了皮毛那就等于被人扼住了命脉。” “在关陕闽广几地有种棉花,这东西御寒保暖效果极强,可以以此为军卒提供棉衣棉裤保暖。” “至于辨别方向嘛,司南便能解决,宋时还有个牵星术也能解决这一问题。” “总之一句话,困难是同等的,要想抢先取胜,那就得看谁先能把问题给解决了。” 朱允熥洋洋洒洒说完,屋子里众人愣了大半天。珯 “你说该怎么永久解决北元鞑子?” 对朱允熥上个问题的回答,老朱不置可否,很快又问了个新的。 “恩威并施,对顽固不化,心怀鬼胎的要坚决予以打击,对能够吸纳拉拢的,那就要劝降了,至于对普通百姓,更要给予优待。” “这样的话,愿意归附的越来越多,和我大明对着干的越来越少,区区胡虏,还不足以撼动于我大明。” “但兵戈一动必要劳民伤财,不必要打的仗肯定要少打,当我大明不用兴兵就能震慑八方胡虏时,那才是真正的强大。” 朱允熥想法不错,但要真正实现,可还任重而道远。 至于,老朱对朱允熥想法的意见,那就不得而知了。珯 自朱允熥发表了想法后,老朱至始至终都没清晰的表明态度。 在朱允熥的一番话说完后,老朱只问了蓝玉等人私事。 旧伤咋样,可有新伤。 在聊了些这类问题后,便把他们打发了。 出去了有段时间了,早就急的想回家了。 从乾清宫出来,朱允熥领蓝玉回了东宫。 “舅爷看,这是啥?”珯 望着西瓜,蓝玉眼亮了。 “哪来的?” 朱允熥把西瓜给了蓝玉,解释了来源。 “先给舅爷尝尝鲜,等明天皇爷爷宴请了文武,我打算把这些东西卖了,趁着过年能大赚一笔。” 背着曹震等人,单独给了蓝玉西瓜,那是给蓝玉吃了个独份。 蓝玉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道:“没白疼你小子,有啥臣能帮上忙的,殿下说一声就行。” 只要蓝玉能帮的忙,朱允熥可不客气。珯 “那是肯定的。” “舅爷早回去歇歇,明天皇爷爷宴请文武,还有得要忙。” 第236章 大宴文武 次日晚上,大宴文武。肙 有资格参加的官员,在处理完了一天的政务后,就能直接赶过去了。 前朝宴文武,后宫宴命妇。 被特允参加的命妇,早在吃过了午饭后,便都陆续进了宫。 还未封藩的王爷,已开始启蒙的,等一天课业结束可随同文武落座,还没有启蒙的,那就好说了,跟紧各自母妃就行。 至于公主,不管年龄大小,自然只能在命妇宴席这里落座了。 老朱的所有妃嫔,在命妇们陆续进宫时,就得在郭惠妃的带领下招待她们了。 聊聊家常,吃吃糕点,等着和前朝的宴会同时开席。肙 整个皇宫,从早上开始,便侍卫林立,加强了戒备,礼官更是早就跃跃欲试,做好抓典型的准备了。 皇帝宴请,那就是说说而已,可没让你放开腮帮子可劲儿塞可劲儿闹。 谁要是醉酒闹事,视尊卑礼仪如粪土,当场被叉出去是小事,罢官丢爵掉脑袋那都是有可能的。 礼官负责监察礼制,他们谁要失了职,少不了要和犯事之人同罪论处的。 戌时一到,老朱前面领头,朱标和朱允熥后面紧随,祖孙三人一前两后出现在了文武面前。 “陛下到。” 魏良仁一声喊,文武纷纷拜倒。肙 “拜见陛下。” “拜见太子。” “拜见太孙。” 在文武三声喊完,祖孙三人也走至了各自的位置。 老朱在上首,朱标下首,朱允熥其后。 “坐吧。” 老朱率先落座,朱标和朱允熥都坐好后,文武大臣这才纷纷坐下。肙 “明天就是小年了,真忙假忙的都忙了一年了,恰逢咱大明八次北征凯旋,就当是犒劳你们所有人的,也算是蓝玉的庆功宴。” “望尔等谨记职责,做好自己该做的,咱还是那句话,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谁都别拿不该拿的。” “行了,上菜吧。” 老朱训斥,文武起身应答的同时,尚食局内伺已排队端着碗碟出现了。 烧茄子,煸豆角,拌黄瓜等等,全都是新鲜蔬菜。 即便是有礼官眼睛都不眨的盯着,随着这些反季蔬菜上桌,文武大臣们啧啧称奇声仍不绝于耳。 老朱手撑着桌子瞥向朱允熥,只见朱允熥嘴咧的都快到耳后根了。肙 真不是他沉不住气,啧啧声越大,说明这些蔬菜越受欢迎。 在坐的这些人都不是差钱的,凡他们喜欢的东西,肯定得要买到手。 换句话说,这声能接近于铜钱声。 正幻想着如何日进斗金,突然间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遍席全身,浑身汗毛都快立起来了。 才刚下意识抬头,便撞上了老朱阴森森的眼神。 呃,忘了老朱还在。 朱允熥赶紧低头,躲过了老朱。肙 “这菜是咱大孙种出来的,这季节拿出来可是稀罕物,都动快尝尝。” 老朱扫了朱允熥几息,都快把他压的喘不过气了,这才举了举酒杯,招呼了文武。 在老朱象征性夹了一口,这才大臣们随之拿起了快子。 吃到嘴里,咀嚼了后,眼睛都亮了。 他们位极人臣,以他们的身份,什么美味佳肴没吃过,但偏偏不属于当下季节的东西,他们却没办法一饱口福。 “怎样?” 老朱嫌弃朱允熥沉不住气瞎高兴,他又何尝不想听文武称赞朱允熥。肙 “和真的一样。” 席间不知是谁,冒出这么一句。 “这不是废话嘛,本来就是真的。” 老朱哪能惯着他,当即回怼过去。 “殿下着天资聪慧,竟种出了不属本季节的蔬菜,这菜和夏天的无论从口感还是外形上都相差无几,足可造福于民。” 蓝玉袖子口压了张纸,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 “是是是,足可造福于民。”肙 蓝玉一领头,武将们纷纷附和。 “你们说呢?” 武将们附和完了,蓝玉又堂而皇之问向了文臣。 东西都吃了,总得放个屁吧。 知道他们不会主动他外甥孙的好话,这不他把模板都打好了,他们只需附和就行了。 为了弄这模板,他可绞尽脑汁想了一夜,害怕忘记了,还打了草稿。 “殿下让夏天的菜长于冬天,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冬天菜肴上的贵乏,满足了百姓一年四季的口腹之欲,是个极好的事情。”肙 “夏粮长于冬,越过农时种植,于农户来讲,意味着他们多了份收成,长此以往,他们的生活自然能变好。” “要是把这种方法传于北方,就可让和北方极寒之地也达到一年两熟,或者一年三熟了,可极大提升土地的利用。” 文人一开口,就知有没有。 这些人哪个说的,都比蓝玉的要好。 蓝玉从朱允熥那儿拿了西瓜,猜想着朱允熥肯定要拿到今天的宴会上,为了给朱允熥撑腰,便绞尽脑汁想了些话。 谁能想到,那些文人临场发挥的都要比他这个想了一夜腹稿的要强。 既然没比过,还有啥好说。肙 蓝玉拉了拉凳子,一屁股坐了回去。 领头的都没了,还能在说啥。 随在蓝玉身后,站起的武将很快全都坐下。 “东西是咱大孙搞的,能发展到哪种程度,还是得靠他来说。” 老朱笑呵呵的,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了朱允熥。 其实,朱允熥领着老朱和朱标去他那大棚看的时候,便把发展的蓝图全都介绍清楚了。 老朱这么做,明显是让朱允熥出风头的。肙 “这个方法无论是传于北方,还是夏粮冬种都行,但唯一的一点,这东西得利用玻璃保暖。” “玻璃的造价你们都接触过了,贵的离谱,不说让百姓自行搭建,就是朝廷出面把北方的农田都铺上玻璃都办不到。” “除此之外,大棚的管理异常繁琐,既得防止太阳光照太强,烧死庄稼,还要得保证室内温度适宜庄稼生长。” “每天光是做这些,人就得累死了,以目前的人口结构,是伺候不好这么多庄稼的。”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少面积搭建,只种一些反季节的瓜果蔬菜,保证了大部分人食用。” “另外,富明实业辖下的大棚已种出了一批,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们可以去挑选。” 朱允熥话落后,老朱这才开口。肙 “大棚如何推广,由太孙负责。” 所有用料都由朱允熥出,赚取的所有收益自也归朱允熥所有。 将来反正都是朱允熥的,没必要非得把朱允熥的私产全都划分到朝廷当中。 只要不是铺张浪费,手里有了钱办起事能方便不少,至少不用再受文臣聒噪。 “动快吧。” 在就大棚的问题商议的时候,尚食局的内伺已把菜都上完了。 反季节的新鲜蔬菜种类齐全,但每盘都不多,反倒鸡鸭鱼肉等肉菜,每盘都摆的满满当当的。肙 歌女舞笙助兴,文武觥筹交错,虽有规矩束缚,但仍酣畅淋漓。 行进到中间,老朱便起身离开。 命妇是被邀请进宫的,是不能和前面的文武同桌宴饮,但老朱至少得过去露个面,让她们有机会一饱天子容颜。 毕竟她们吃的是天子的宴席,要是连天子都见不到,那叫什么事。 随同老朱的,还有朱标和朱允熥。 储君也是君,太子和太孙一并过去,这也是对这些命妇的恩德。 “上位。”肙 “太子。” “太孙。” 见到老朱祖孙,命妇们见礼,三人走自各自留出的位置落座。 在这些命妇面前,不需要说前朝的事情,老朱问的基本都是每家的孩子。 对于这些命妇,她们现在关切也就只剩下这下了。 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对老朱的问题,命妇们全都对答如流。 在这些寒暄中,气氛陡然就其乐融融了。肙 第237章 逃过一劫 宴席结束的次日,便有不少人前往农研所打听反季蔬菜了。 这些人着青衣小帽装束,无不都是昨晚参加宴会文武派遣出家丁。 问明价钱,虽比吃肉都贵,但全都很豪气,没一个问了不买的。 当天每种采购了些外,大多还都下了订单,要求在年三十送到。 徐行全是富明实业的负责人,所有卖出接单均都由他负责。 采摘则由祁山从庄上挑了些人完成。 而与此同时的朱允熥,则只能苦哈哈的留在乾清宫,没日没夜的批奏章抄书。 几天后,到了年三十。 今天加明天,全体官员沐休,早朝相应停两天,不是十万火急的奏报也不必非集在这一天处理。 因而,无论是朱允熥,还是老朱和朱标,都清闲了许多。 朱允熥睡了个懒觉,过了戌时才醒。 醒来后,便直奔老朱那儿。 今天的年夜饭,要把朱标和老朱妃嫔都叫上,全家一块吃。 从昨天开始,宫里就开始张灯结彩,尚食局面也都采办好了食材,尚膳局从晚上开始便开始烹饪了。 平日老朱吃的简朴,但今天的饭菜绝对是全年最丰盛的。 “允熥哥哥。” 朱允熥刚一过去,汝阳,玲珑,玲灵,朱允熙便都迎了上来。 “都穿新衣服了?” 朱允熥笑着在几人脑袋上一一摸过,并没有厚此薄彼。 “一大早就换上了,允熥哥哥为啥没穿,是父皇不给允熥哥哥置办吗?” 汝阳仰着头,眼睛扑闪着问了声。 “是啊。” 话落,朱松几个小王爷过来。 “汝阳,别听他瞎说,父皇不给我们几个置办,也不会缺了他的。” 短短几息,谎言便被戳穿。 “你骗个小孩子干啥,你这样说,她真敢去问父皇。” 朱松戳破朱允熥,还指责了他几句,倒还真有几分当哥的样。 “好吧,二十叔,我错了。” 朱允熥微微一笑,认下了错误。 的确不是老朱不给他置办,而是在置办的时候,他主动拒绝了。 不久前册立太孙的时候,他全身上下置办了好几套,除却礼服,平日穿的常服都穿不过来了。 再加上,这个年纪正是窜个子的时候,那么多新的都穿不过来,再置办上一套,不等穿就小了。 “算了,往后再有好东西,想着我们些就行。” 朱松几个小王爷,包括朱允熞手里都拿着只能自己蹦跶的小青蛙。 朱楩那些人,包括朱橞都已就了藩,朱松这些人明显是接了朱楩他们的班,成了大本堂的捣蛋小能手了。 “我们带汝阳去玩,你先拜会郭姨娘再去找我们。” “走,汝阳,哥带你玩去。” “允熥哥哥,记得来哦。” 汝阳冲朱允熥摆摆手,跟着朱松几个大一些的,笨笨跳跳往远处而去。 瞅着他们走远,朱允熥这才寻去了郭惠妃那儿。 不仅是老朱的嫔妃,就是朱标的也都过来了。 因老朱心里只有马皇后,也因为马皇后仁慈和善,治家有道,嫔妃们间的勾心斗角几乎没有。 朱允熥过去的时候,一大群女人正不知道嘻嘻哈哈的在说啥。 见到朱允熥进来,这才赶忙正襟危坐,恢复了平日的优雅端庄。 朱允熥装没听见,和屋里的女人一一见了礼,依次全都喊了声。 朱允熥的礼貌客气,让这些女人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允熥,来坐。” 郭惠妃抬手招了招,让朱允熥落座。 “不了。” “过来的时候碰到了二十叔,答应要和他们一块儿玩的。” 朱允熥摆摆手,当即拒绝。 女人聊的都是女人的话题,和一群女人有啥好说的。 “行,那你去。” “好不容易沐休,是该玩乐一下。” 郭惠妃应允后,朱允熥拱手告辞。 刚走到门口,便碰上了老朱和朱标。 “皇爷爷。” “父亲。” 老朱在女人们见礼的同时,便开口招呼,道:“先别着急出去野,留下说说话再走。” 老朱开口,哪能拒绝。 朱允熥应了一声,在朱标旁边坐下。 内伺上了茶,话还没说两句,汝阳便新衣服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哭着跑了进来。 “父...父皇...” 见到老朱也在,眼泪挂在眼眶,撅着小嘴,楚楚可怜的看着老朱。 玲珑和玲灵在汝阳身后,比汝阳还狼狈,比汝阳还可怜,瞧瞧老朱,又瞧瞧朱标,嘴唇蠕动,最终也没能开口。 郭惠妃给汝阳擦了擦泪,又帮玲珑和玲灵捋了捋头发,慈爱问道:“这是怎么了?” 与此同时,朱松几人一熘烟跑来,看到屋里的老朱,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在门口刹住了脚。 你推我攘的,谁都不敢先进。 “不想进就别进,就在外面说吧。” 老朱面无表情,光是这个,就让人压力倍增。 几人噗通跪地,哪还敢隐瞒。 支支吾吾的,你一言我一语,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朱松几人在点炮仗的时候,把炮仗埋进了土里。 点燃之后,他们几个大的一熘烟跑了,留下汝阳这些小的,受了掀起泥土的无妄之灾,就成了现在这样。 听了原委,老朱火气飙升。 “咱鞭子呢。” “算了,不用了,都给咱滚过来。” 老朱脱下靴子,凶神恶煞招呼。 朱松几人嗫喏着,谁都不敢上前。 老朱刚是黑个脸,他们几个就已经被吓得半死了,现在手里有了家伙,自然会更加畏惧了。 “二十叔,其实很快的,早打完早完事,没那么恐怖。” 朱允熥操着手,一脸幸灾乐祸。 幸好当时没跟他们去,不然大过年的,也得跟他们挨顿打了。 这么长时间了,一直都是他挨老朱打,还没看见过老朱打别人。 “你给咱闭嘴。” 老朱眼睛一瞪,呵斥了声。 “你们给咱滚进来。” 老朱口气不容置疑,各家母妃拉过自己儿子开始认错。 老朱要打人时,还没有人能逃得过,又怎会凭一个区区认错就放过他们。 随便抓过一个,扒掉裤子,放在腿上,紧紧按住,就是一顿狂揍。 鞋底打在屁股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在整个殿中回响起来。 几人被揍的厉害,无不哭爹喊娘。 打到最后,剩下朱允熞和朱允熙兄弟,老朱抬抬手道:“你们两个,让你们爹处理去。” 被点到名字,朱标这才说话。 “你们两过来。” 把两人招呼到跟前,朱标随之问了句,道:“可知道错哪儿了?” 朱允熞被吕氏放羊式培养,脑子不是那么聪明。 想了半天,给出一句,道:“儿子不该点炮仗,可点炮仗的是二十叔,儿子啥都没做。” 朱允熥认错离题十万八千里那是在避重就轻,而朱允熞这么说,纯粹只是因没想到。 “你呢?” 之后,转而问了朱允熙。 朱允熙一脸的茫然,脱口回了句,道:“儿子不知道。” 这话一出,朱标脸都变了。 要不是顾虑朽木不可凋也,估计立马得像老朱那样,赏他们一顿竹笋炒肉了。 别以为朱标只动口不动手,对朱允熥他可没少动过。 “你不知道,孤就告诉你,遇到了危险,不顾弟弟妹妹,那就是最大的错,你们都是当大的,要记住保护弟弟妹妹。” 朱标指出错误,不仅是朱允熞兄弟,就是朱松几个也都明白了。 他们刚才只顾挨打了,估计压根就没想过自己到底是为啥挨的打。 “哦,儿子明白了,下次碰到危险,儿子把汝阳姑姑,还有玲灵他们带上一块儿再跑。” 朱允熞还不算愚钝,被朱标指出来后,还能马上接了茬。 第238章 被戳破了 “二十叔,去玩?”錹 吃了年夜饭,朱允熥喊了朱松。 “不去。” 朱松头都没抬,便拒了朱允熥。 “这孩子,允熥叫你呢,快去。” 周妃催促,朱松这才不情不愿起身。 “去就去,我正好有话问你。” “老二十一,你们几个一块。”錹 走出了几步后,又喊了朱模等剩下几个小王爷。 很快,众人一前一后,出了屋门。 才刚一出来,小王爷们便把朱允熥围了个圈。 “二十叔,你们这是?” 朱允熥笑嘻嘻的,有些明知故问。 “父皇揍我们的时候,你说啥了?” 朱允熥微微回想后,勐地一拍脑门,道:“二十叔说那事儿啊,我那不也是为你们好,十八叔也挨过皇爷爷的打,你们不信可以十八叔。”錹 “皇爷爷要揍人,谁能逃得了,不止如此,你越逃挨的打越厉害,这是我作为过来人给你们的经验,其实当时你们痛痛快快认了错,连打也许都不用挨的。” 朱楩和朱松都是周妃生的,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真的?” 这么一反问,至少信了一半。 “当然啊,你们没见我才说了一句,便也被皇爷爷给骂了。” 朱允熥摊摊手,还挺坚定。 “那就信你一回,我哥走的时候还和我说,让我有事就找你。”錹 有朱楩的话在,朱松放下怀疑。 朱允熥拿了钱袋子,递到朱松手里。 “就是嘛,我咋可能害二十叔,这是楼外楼茶馆的分红,十八叔走的时候,特让我把所有分红都给二十叔。” 茶馆成立初期,朱楩不仅出了银子,还忙里忙外的帮了不少忙。 正是因有茶馆的这笔收益,才得以使得他把庄子发展起来,并有了现在这么庞大的身家。 这几年茶馆收入虽有缩水,但每月也能分得数两银子,对就藩后庞大的家业杯水车薪,但就藩前多了这笔钱,日子总得过的宽裕一些的。 “啊?”錹 “给我的?” 拿到了钱,朱松蒙住了。 “看来走的时候,十八叔没说,早知道,我是不就不用给了?” 朱允熥笑着说完,很快补充了句。 “开玩笑,茶馆是当初十八叔和我一起创办的,只要茶馆还存在,那说好的分红就不会少。” 看着朱松手里的碎银子,几个小王爷羡慕坏了。 他们咋就没和朱允熥攀上交情的哥哥呢。錹 “我们放炮去。” 过年若不放炮,还有啥意义。 “不...不了...” 几人把头摇的跟拨浪鼓,想都没想立马就拒绝。 “不就是挨个揍,多大点儿事。” “真不是我说,就你们这点揍算得了啥,上午被揍晚上就活蹦乱跳了,我哪次挨揍不得在床上趴好几天。” “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区区一顿板子又能算得了啥,想玩就去玩,玩高兴了再说别的。”錹 “大哥。” 不知哪个王爷喊了声,朱允熥一口唾沫没上来,差点把自己给呛死。 扭头一瞧,朱标恰好从屋里出来,但并没往他们这边来,估计是上厕所了。 “允熥,你这话说的和我哥差不多,不过我看我哥也就是嘴上说活,每次见了父皇比我还怂。” 越往后的这些王爷,老朱花费的精力便越少。 一个月都见不了几面,哪有那么多时间管教他们。 相应的,挨老朱的打也就越少。錹 他们对老朱的惧怕,全靠老朱身上的气势镇压。 “允熥,你咋不说话,也是怕父皇的吧?” “是啊,你肯定也怕父皇,我娘说这天下就没有不怕父皇的人。” 小王爷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让朱允熥那堆硬气的话全都付之于了东流。 “王叔们,有你这么往人伤口上撒盐的吗,你们看不出来吗,我这是对你们的羡慕嫉妒嘛。” “皇爷爷揍你们的时候,为啥只用鞋底就了事了,打我为啥不是板子就是鞭子,即便是动棍子都得好几天下不床。” 朱允熥委屈巴巴的,小王爷们幸灾乐祸的,相比较于朱允熥,突然感觉他们这点儿打算不了啥了。錹 “算了,不说这了,还是放炮去。” “你们挨打是因你们没保护好汝阳的缘故,又不是因为放炮所致,应该没啥问题的。” “我那炮仗都是从军研所拿回来的,和市面上的不一样,应该会好玩很多。” 在朱允熥的引诱之下,朱松等几个小王爷最终还是屈服了。 很快,众人寻了宽阔地带,拆开了一箱箱的炮仗。 擦炮,仙女棒,摔炮,冲天炮,花筒,二脚踢,麻雷子等等。 都是朱允熥吸取后世经验,转运于这里来的。錹 “二十叔,你们尽管放,多注意安全就行。” 想在宫里这么肆无忌惮的放,也就只能在今天了。 冬,咣。 各式各样的炮仗,在空中炸裂开来。 冲天炮需埋在土里,然后在空中爆炸,刺激性有了外,安行性能较之他们之前把普通炮仗埋在土地点燃安全了许多。 麻雷子声音贼大,每放一个,感觉能把人耳膜震碎。 这两种最受小王爷们的喜爱。錹 放到中途,汝阳几个小的也来了。 换了身衣服,也重新洗漱了。 不得不说,老朱家的基业还是很强大的,刚开始躲的远远的,连面都不敢露,没过多久,便不屑于只玩擦炮和仙女棒,想着要试试花筒了。 而汝阳和玲灵又不相信朱松他们,被缠的不行,最后朱允熥只能帮着她们放。 本来是为自己放松的,哪里想到最后竟变成了哄孩子了。 与此同时,乾清宫。 听着外面杂乱无章的炮仗声,老朱在明显是五子棋的棋局下落下了一子。錹 “那小子今天是脱缰了。” 朱标紧随其后,放下一子后成了两个活三子。 “爹,儿子胜了。” 老朱把手里刚起的棋子,扔回了棋篓,一脸不耐烦地道:“咱是你爹,你就不能让咱半子。” 朱标收了自己的棋子,又帮老朱把棋子放回去,笑着道:“儿子早就能成了,一直等着爹堵,奈何爹一直没发现。” “哼,再来。” 老朱抓夹起棋子,放在了中央。錹 朱标跟随老朱下了第二子后,漫不经心道:“吃完年夜饭出去,允熥和二十弟他们几个说大话,撺掇别怕爹的板子。” 老朱夹起第三子,随之瞥向了朱标。 “爹放心,他最后倒是改了,说是羡慕爹揍老二十的轻,为啥揍他那么重,但凡不知最后这句,儿子当时就逮了他,还能让他有放炮仗的机会。” 朱标补充后,老朱放了第三子。 “不用你说,咱都知道,那小子就不是个安分的主,他从来没怕过咱的板子,他要认定的事情,咱板子根本不足以震慑他。” “好在那小子毛病不少,是非上面无可挑剔,有了这种性子反而能助他成不少的事情。” “明年,子时过了,应是今年了,春闱增设算数和大明律,你还得多上些心。”錹 “那些文人现在答应的痛快,那是因为他们都认定,那小子的人根本不足以高中。” “咱倒看,那小子既敢答应,必定已经是十拿九稳了,你得多加注意着,别让那小子太过分了。” 朱标又落了一子,便应了老朱。 “儿子明白。” “文人维系皇权,但现在的文人拉帮结派,已形成了新的世家大族,现在建国尹始,武将还尚有话语权。” “用不了多久,大明便得归于治世,到时候武将退出朝堂那是大势所趋,没了武将压制,文臣势力必定飞涨。” “再碰上个君主羸弱,皇权必也得被文臣所控制,圣旨不出京只会让文臣势力越来越强。”錹 “到了消不了的时候,只得提拔宦官外戚,逐渐轮替之下,大明必得亡于这三方势力之下。” “一个王朝固然不可能传于千秋万代,但把能想到的处置了,把国祚多延长几年倒还是可以的。” 第239章 收获了 过了年,朱允熥便把老朱和朱标请去了农研所。 那三种高产农作物,差不多也都该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每种虽寥寥几株,但以此换算一下,还是能够算出每亩净收多少的。 皇帝出行要提前清道,太过繁琐不说,还浪费时间。 因而这次出去,老朱和朱标还是都蹭了朱允熥的护卫。 老朱年纪大了,不方便再骑马,祖孙三人便全都坐了轿。 农研所外,祁山一早就等着了。 “都准备好了?” 朱允熥从轿子下来,在祁山见礼的同时,便当即问了一句。 “准备好了,就等殿下了。” 祁山行礼同时,便回了一句。 “皇爷爷,父亲,请进。” 朱允熥喊了老朱和朱标,三人一块进了农研所。 在三种高产农作物大棚前,负责培育的农人也都已经在了。 付出了那么多,好不容易能够收获,又哪能缺了席。 朱允熥脱掉蟒袍,打算亲自上手,招呼道:“既准备好,就别愣着了,马上开始摘吧。” 随着朱允熥命令,众人同时行动。 因是做粮种培育,所有人全都小心翼翼的,掰下的玉米没人敢扔,都是小心翼翼放在地上的。 就连起红薯和土豆,也没人敢用铁锹,都是用手当锹,一下下刨出来的。 朱允熥不吝啬身份,不仅掰了玉米,还与农户们一同跪在地上,用手刨出了土豆和红薯。 庄家好不好,全靠粪当家。 在没有化肥的情况下,种下的时候便会先都洒了粪,即便数月过去,仍有还没分解掉的。 用手去刨,可想而知。 朱允熥几次碰到,但眉头都不皱。 穿越之后,虽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竟没有了之前的矫情。 若搁在前世的话,他肯定干不了这。 全部收割完后,已过去大半个时辰。 朱允熥滚了一身泥,脸也变花了,但顾不上歇息,随即招呼道:“先把称过了,看目前的收成能达多少。” 称是一早就备好的,朱允熥吩咐后,众人七手八脚的,协力把三种农作物分别上了称。 每过一种,便喊一次。 “玉米净收六十斤。” “土豆净收一百斤整。” “红薯净收九十斤。” 老朱早在称玉米的时候,便把收割时拿来提前瞧的三种农作物到了分到了准备过称的筐子里。 这数十近百斤东西是居高的,亦或者还是临近的,他全都看在了眼里。 就比如红薯,明明是九十八斤,却是以九十斤算的。 而朱允熥当时从朱橚那儿挖来的秧苗有多少,老朱也都曾亲眼见过。 小时候老朱就伺候过庄稼,单凭这些秧苗种出来的产量,足可一眼算出亩产是否能达千斤了。 “产量的确是挺高,就是不知口感咋样了?” 按一般的规律来看,凡是高产的东西,口感绝对好不到哪儿去。 “祁山,你马上派人把这些粮种收整,能够再次种植的,尽早再次种植。” “达不到种植要求的,你挑选出来送过来,我有几种烹饪的方式,你们也一块尝尝味道到底如何。” 朱允熥二话不说,吩咐祁山行动。 前世这些东西他吃过的不少,但只凭他空口白牙,说的再天花乱坠,那也不过只是说说而已。 要想让参与种植的人有信心,还得是让他们亲口尝过才行。 较之被称以精米白面的大米和小麦,这些东西是只能算是粗粮,在口感上或许也会略逊一筹,但绝不至于归于差列的。 祁山领命退出,朱允熥把老朱和朱标领去了他的公房。 连着两间有屋子,外面办公,里面睡觉。 全都装着玻璃,采光非常好,在陈设上,还偏向于现代一些。 有需要的话,他会在这儿看看富明实业的账,或者偶尔小歇一下。 “皇爷爷,您和父亲先坐,孙儿先去洗洗去。” 早在于实从大棚那儿过来时,于实便打来了热水。 朱允熥把盆到院外,在外面洗了脸和手,又大致掸了身上已快干涸的泥。 又不是沾的土,自然没办法掸净。 朱允熥也不嫌弃,直接套上外面的蟒袍了事。 “再等等,应快差不多了,农研所的人不少,挑挑拣拣不难。” 朱允熥狂灌了一大杯茶,在放下茶杯时,手指皲裂了好几道口子,指甲盖还在往出渗着血,也一并显了出来。 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细皮嫩肉的,用手刨土豆,又哪能不伤了手。 老朱抓过朱允熥的手,翻着看了几眼后,面无表情道:“把药上了去。” 朱允熥左右看了看,倒一点儿不在乎,无所谓道:“没大碍,几天就好了。” 话说完,老朱脸色不好了。 这老头,这像关心人吗? 朱允熥微微一笑,朝外招呼道:“于实,把药箱拿来。” 在宫里能及时找到太医,到了外面再有权有势,碰到急病时也和普通人无异。 因而,在公房就有药箱。 片刻过后,药箱拿来。 朱允熥当着老朱和朱标的面,找到止血消肿的药粉,便涂抹到了指头上。 只不过,右手涂左手容易,碰到左手往右手涂时,就显得笨拙了很多。 “奴婢来。” 旁边伺候的于实,还没碰到药罐,便被朱标抢先一步拿了过去。 “孤来吧。” 朱标要帮,哪能拒绝。 “你去让陈二把火先生上,等祁山把东西送来,马上就能开始做了。” 于实退出后,朱标又帮朱允熥把左手重新涂抹上了药粉。 “谢谢爹。” 朱允熥嘿嘿一笑,向朱标道了谢。 其实,对朱允熥能够亲自躬耕农亩,不论是老朱,还是朱标都很满意。 为君者,本就不是享乐的,只有能吃了苦,那才能体会到庶民的不易,也才不敢胡作非为。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祁山领着孙子祁强,挑着箩筐到了公房。 “殿下,都挑出来了。” 朱允熥抓了把玉米粒,不是不太饱满,就是有了裂痕的。 粮种一旦损伤,生命力再完全,都很难再发芽了。 与其在土地发霉,还不如尝尝鲜。 之后,朱允熥又检查了土豆和红薯。 两种都是切掉能发芽的不部位,余剩之下再发不了芽的。 “切出的土豆和红薯,下午就组织人手开始种植吧,稀缺粮种,凡有一块发了霉,损失都不小。” 朱允熥站起后,便吩咐了一声。 “是,小人马上就组织。” 祁山应了声后,正要带强走。 “先别解散人,等这些东西做出来,你们也都尝尝。” 吃了东西,才有干劲。 “谢殿下。” 祁强满脸兴奋,抢在祁山前应了声。 “小人这就去通知。” 祁山落在祁强之后,应了声朱允熥。 之后,拉着祁强告退。 “连箩筐担过去,这个红薯可以蒸可煮可烤可烧,这个土豆和红薯方式类似,但不用做这几种吃法了,用羊肉煎着,再切片或切丝炒上一道。” “至于这玉米嘛,煮着之外,再磨成粉和面蒸上,方法就和馒头包子差不多。” 朱允熥把烹饪方式,大致说了一遍。 东西太少,难以让陈二一一捉摸研究,只能把后世常见,却味道最佳的几种方式直接告诉他了。 于实把箩筐送到陈二那儿,大概一个时辰之后,才种把东西烹饪出来。 陈二亲自出面,领着于实和孙前,把做出来的菜肴,全都先端到了朱允熥的公房。 朱允熥把快子,递给老朱和朱标。 之后,先分别给他们夹了炒土豆丝。 “如何?” 老朱和朱标慢慢咀嚼,咽下之后便不再麻烦朱允熥夹了,两人亲自过去挑选。 羊肉煎土豆,烤红薯,煮玉米等等,全都吃了个遍。 到底如何,不言而喻。 第240章 啥是市场规律 老朱和朱标尝过这种高产的农作物非但不难以下咽,还异常美味后,并没有贪婪多吃。 而是让朱允熥把剩下的,全部分发给了农研所种这些东西的农人。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啥时候不都是种田的是农夫,饿死的也是农夫。 这些农人倒是信任朱允熥,但好多东西早就刻到了骨子里。 他们刚拿到烹饪出来的东西,心里隐隐觉着是因为难以下咽,因而才能到了他们的嘴里。 但当吃了第一口,就都发觉不对了。 这哪是不好吃,这是太好吃了。 大部分人随即便开始大快朵颐。 幸好是有祁山祖孙守着,不然光是争抢这些吃食,便就得当场动了手。 最后,祁山把这些东西一一分配,全都消灭干净之后,这才按下了众人心中的欲望。 “你们发现没,这些东西饱的还挺快,还没吃多少,便感觉快撑了。” “我也有这感觉。” “这只是其次,更多的还是味道真的不错,只是等这些东西真正普及的时候,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成这样。” 烹饪的用料,要是远大于食材本身,那便就不再是家常菜,更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 “当时吃的太快了,是忘记看看这些东西是咋做出来的了。” “祁所长,你知道吗?” 这些人一早开始议论的时候,祁山就想要说话了。 只不过,他担心他话说的早了,他们以为他是站朱允熥一伙的,反而会更不信任他了。 “你们跟了殿下这么久了,殿下啥时候和你们说过假话。” “当初种的时候,殿下就曾说过,这三种高产农作物,就是为一般百姓量身定做的,一旦普及开来,也就相当于米糠的价钱。” “最关键的是,这些东西还极容易保存,一旦碰到灾荒,完全可以用这些东西挺过去。” “但凡造价太高,会给饥民吃吗?” “至于你们说的烹饪方式,那种窝头是用玉米面蒸的,土豆丝直接炒,玉米粒是煮的。” “这些菜是殿下从宫里带出的厨子做的,普通人自己做,肯定不会有你们吃到的这个味道,但肯定不会像你们想的那样难以下咽。” 被祁山教训了一顿,这些人脸上火辣辣的。 他们进农研所有段时间了,朱允熥的确是没亏待过他们。 他们只以普遍现象就怀疑朱允熥的用心,的确是不够光彩的。 “还忘了告诉你们了,陛下和太子每道只大致尝了口,殿下吃都没吃,便全拿给了你们。” “到底是因口感不好,还是因其他什么原因,你们可以自己好好想想。” 听到这,众人只觉泪腺不受控制,眼泪憋在眼眶,一个劲儿往下掉。 “朝廷对我农研所寄予厚望,对我们那更没得说,往常你们在外面种田,那些地主再大方能给你们这种优待吗?” “当下的这三种农作物,那是造福千秋万代的大好事,我们得尽一切努力,把粮种尽早培养出来。” “越早普及人们受益的越早,土豆和红薯都切成粮种了,大家加把劲儿,下午连同玉米,全部种到五号大棚去。” 而在另一边,从农研所出来后,老朱和朱标便先后询问了朱允熥对那三种农作物的规划。 一年普及多少,多少年能推广全国。 每做一步都必须得有计划,而且只能超额完成,决不能延迟。 毕竟凡有一步延迟,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连带着后面的全部都得延迟。 对于这些问题,朱允熥之前其实压根没想过。 不管怎么说,这毕竟已经是超越历史的事情了,不管啥时候完成,那都能算作是胜利了。 况且,目前的发展进程,也还是超越了他的预期的。 老朱和朱标估计是算出了那三种农作物的产量,由品尝了他们的口感,有些迫不及待了,因此才追问了他这问题。 被两人逼问的厉害,朱允熥只能当场组织了语言,当场做出了规划。 一年以内,先种于应天府。 之后,由富明实业收购,以用作于第二年的粮种。 等到第二年,便开始在北地推广,但仍需由富明实业负责收购。 之后,再由富明实业配发。 如此循环往复,用不了五年时间,这三种高产农作物便能够推广于全国了。 以农研所搭大棚之力,养出能种于全国的粮种,短短五年肯定难以实现。 以农养农,才为上策。 借着朱允熥的规划,老朱提及了普及棉花一事。 有了棉衣是能够解决以皮毛御寒,被人卡脖子的困境,但棉花不能吃不能喝,主动种植的人实在太少。 这也就导致了棉花价钱贵的离谱,权贵士绅们或许能使用得起,但普通百姓可就够呛了。 而且以这个价钱买棉花,供应个北地的军卒,对朝廷来讲也会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想要大面积用兵,光是花在这里的钱,就会成为朝廷的一个沉重负担。 在老朱抛出难题后,朱允熥想都没想,便马上给出了解决方略。 “其实这个问题是很好解决的。” 朱允熥微微一笑,气定神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之所以贵的离谱,最大的原因便因种植的人少,而怎么才能让人大面积种植,那就需要让人先看到种植棉花是能够获利的。” “从现在开始,富明实业便可以以高价收购棉花,不限多少,不限份额,全都以市场的高价回收。” “看到有利可图,明年便会有人主动尝试种植了,到那时候富明实业会继续大面积回收。” “等到了第三年,种植的棉花基本就能够连成片了,到时候该怎样压价,便得由富明实业说了算了。” “当然,三年只是预期,要是看情况不容乐观,还可以再往后加,最迟不出五年,所有问题便能迎刃而解了。” 老朱和朱标相视一眼,全都瞥向了朱允熥。 “你这些奇门歪道哪学的?” 老朱更是明晃晃,直接问了一句。 “皇爷爷就说孙儿这办法咋样吧?” 作为一个穿越者,基础的经济学还是学过一些的。 市场就像是手里的沙子,对于市场上的商品,只能以市场的规则引导,绝不能轻易动用政治手段。 一旦政治手段涌入市场,那是有可能造成市场崩盘的。 凡需政治手段解决市场问题,那只能是在迫不得已的时候,轻易绝对不能动用。 “听起来是可以。” “但这样一来的话,你富明实业两年连续高价收购棉花,那岂不就要吃大亏了?” 朱标代老朱应了声,又问了朱允熥个新问题。 “富明实业取之于民,自当用之于民,关键的时候必须得有这个担当,吃亏就吃点亏吧。” 朱允熥摊摊手,一脸无所谓。 只不过,他这话没人信。 老朱更是不知把手边的什么东西朝朱允熥扔了过去,大喝着道:“说实话!” 朱允熥一个闪身,躲过了老朱攻击。 “孙儿这不开个玩笑。” 正说到关键的时候,抓肝挠肺的,谁稀罕他这玩笑。 “快说!” 朱允熥缩缩脖子,只得继续开口。 “其实吧,等到棉花大面积种植导致滞销之后,孙儿主导了价钱,孙儿会以最低价,把市面上的棉花全部收购过来。” “等到棉花全部集于孙儿一人之手,市场再没有棉花时,棉花的价钱便会再次开始回笼。” “到时候,孙儿就可趁机抬价售卖,一来二去的,孙儿就能利用这个时间差大赚一笔了。” 两三句话介绍清楚,老朱不快吐槽。 “奸商!” “这只是市场规律,同样也是人性的弱点,要能在价钱飙升时守住底线不染指棉花那就不会赔。” “而如果能在价钱非跌的时候,守住棉花不往出去卖,那自然就不会赔的裤衩都不剩。” “只不过,啥时候该买,啥时候该卖这就难说了,得结合市场上多种情况分析,一半靠天赋,一半还得靠运气。” 刚才朱允熥不说,老朱非要让他说。 现在他多说了几句,老朱咋好像还生气了。 第241章 准备会试 春闱定例始于二月初九,满打满算也就只剩一个月时间了。 职大那儿该按派谁去参加,差不多也该到敲定的时候了。 从农研所回来的次日,朱允熥便带着黄观去了职大。 一直学习四书五经的是九十六人,刨除主动弃权的只剩下五十二人了。 自己到底学了多少,只有自己知道,既然没高中的希望,又何必白折腾。 对这种主动弃权的,朱允熥表示了理解,毕竟他们大部分都是才刚接触四书五经不久,有的人连论语都背不完整。 这样的水平,哪能去应试。 这次是以职大为单位,第一次参加参加,得尽一切可能把高中率保持在百分百。 即便剩下的那五十二人,也会在近期安排几场考试,凡能达到有希望高中的,会在之后的时间进行系统化的突击训练。 最后全部都合格的,才有机会参加会试。 反正总之一句话,宁缺母滥,哪怕最后只剩一个有资格的参加,高中率的百分百都必须都保持住。 皇帝制曰,朕惟君天下者,兴化治理,政固多端,然务本重农,治兵修备,乃其大者。 这道策论题是黄观所出,需考生从农业和兵备两大方面阐述治国方略。 当然,全文都得引经据典,引用用四书五经外,还得字迹整洁,不能有丝毫杂污。 幸好是在洪武一朝,考生答卷不需用标准馆阁体,不然除苦啃四书五经外,还得没日没夜的练字。 朱允熥把看过的策论放到桌上,笑着问道:“你预估一下,这次的策论多少人能达到参考资格。” 黄观又翻阅了参考之人平日所作文章,之后这才慎重给出了答桉。 “最先培养那批学生是二十三个,臣又翻阅了其他人的文章,发现这八人也极有可能。” 朱允熥接过黄观递来,对已装订在一起的八份文章,进行了一目三行快速的浏览。 “引经准确,剖析深刻,字也写得不错,是能达到进士水平。” 以前朱允熥看到这些东西就头大,现在再看这些,不仅毫无障碍,竟也能评出好赖了。 “最近这段时间就把选拔的三场全都考了,还得留时间再突击训练一下。” “这次的主考是刘三吾,刘三吾为人向来严苛,千万不能大意了。” 朱松那些小王爷的现在的授课先生还是刘三吾,一个个都是上房揭瓦的主,可谁都不敢不完成课业就去玩。 刘三吾那可真敢对他们动手,但凡他们敢不服从,刘三吾马上就得告到老朱那儿。 若被老朱知道他们懈怠课业,那可比刘三吾打的要狠太多了。 对于这种,王爷们都敢动手的,那肯定得认真对待。 “是,臣会从严督促。” 三天之后,考试结束。 模拟会试规则,收卷之后先湖名,之后由朱允熥黄观以及其他的几个先生一同来阅卷。 那几个先生最多就是个举人,而朱允熥连功名都没有,真正能挑大梁的还得是黄观。 五十二份试卷,每人过了一遍,最后互相交流讨论后,敲定出了三十五人,淘汰了十七个。 阅卷差不多用了一天,那些考生也缓了一天了。 结果在当天晚上出来,次日便开始了第二轮考试。 仍是考三天,结果仍湖名。 不到一天时间,便得出结果。 这次淘汰了五个,只剩三十人,相较于黄观的预期,还少了一个。 之后的次日,则是最后一场。 流程一样,但这次淘汰的少,还剩下二十八人。 结果出来的当天,朱允熥便把这二十八人全都叫了过来。 “黄院长连中六元,他的眼光很毒辣,你们剩下的这二十八人只要不出意外,高中的希望很大。” “你们也知道,你们之所以能特许参加会试,那是因为皇爷爷增设了算数和大明律。” “所以中了进士后,还必须再参加算数和大明律的考核,全都合格者,这才算达到要求。” “不过,一般凡中了进士,那就可入仕为官了,你们可以选择放弃这两门,随其他士子等朝廷的任命。” 听了朱允熥的话,二十八人面面相觑,一时搞不明白朱允熥意思了。 “殿下是说,你们要选择参考算数和大明律,要是不合格,那你们即便中了进士,都不可能被朝廷征召。” “是否要继续选择参考这两门,你们可以自由选择。” 在最后,黄观做了补充。 这些人当初本就是准备走科举的,要因被算数和大明律绊住手脚,心里难免会有不忿。 所以,朱允熥不打算强求,让他们自行去决定。 这个时候能选择留下的,那才是忠诚可靠的。 把他们强制留下,说不定啥时候就反水了。 “肯定得考啊,那些老顽固文人都给殿下下了挑战书,我们都是殿下手中的利刃,岂能先行退缩。” “要不是殿下争取,我们哪有直接参加会试的资格,殿下给了我们机会,我们岂能弃殿下离去。” “这个时候谁要是走了,那就是不仁不义,要被世人所不齿的。” “殿下放心,早在朝廷打算增设这两门的时候,我们科举班全体便都在学习算数和大明律了。 现在我们已找到擅长科目,分科学习了,虽还达不到算数班的最高水平,但我们之中大部分人都处中上游水平了。” “是啊,是啊,我们都不走。” 这些人表态后,朱允熥笑了。 其实老朱既要增设,那就打算重点培养了,他们要能以算数和大明律如朝,肯定要比一般进士更有前途的。 “你们决定了?” “决定了。” 一句决定,铿锵有力。 “那好,明天分科考试,你们擅长哪个科目就报考哪个,达到合格的,全力进入会试的冲击阶段。” 次日考试结束,朱允熥通宵阅卷。 毕竟是增设的,再加上朝廷对人才的急需,在这次的阅卷上,明显是放宽松了。 最后终于选出,参加大明律的十三人,算数的十人,各科总共淘汰五人。 而到目前为止,距离会试只剩整整半个月时间了。 必须得在这半个月中,夯实了四书五经,提升了算数和大明律。 时间紧,任务重,不容有任何懈怠。 朱允熥则常住在了职大,陪着这些人做最后的冲击。 比他们起得早,比他们睡得晚,只要他们还在读书,必然能看到朱允熥的身影。 现在全都憋着一口气,一旦泄掉,那可就满盘皆输了。 在会试临近时,朱允熥又派于实为参考士子购买了上等考箱。 笔墨纸砚,御寒手炉,蜡烛吃食。 毕竟是每场要考三天的,这些东西缺一不可。 二月初八,会试前一天,朱允熥把考箱分发了下去,并告诉他们,不必太过紧张,只以标准心态作答就行。 二月初九,会试当天,朱允熥安排肩舆二十三个,由职大学生护送着,一路把参考之人送进了贡院。 声势浩大,轰动一时,也同时引来了不少的非议。 朱允熥在从职大回宫的时候,还能听到一些人的闲言碎语。 在他们看来,职大这些学生连功名都没有,何德何能能够和那些举人出身的士子较量。 这么大的声势参考,必是爬的越高摔的越惨的,等金榜公布,有的是他们哭的时候。 对于这些声音,朱允熥自然一笑了之了,等金榜公布,有的是让他们打脸的机会。 孰强孰弱,到时一目了之。 没有结果之前,说再多不过也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何必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之上。 第242章 意料之喜 乾清宫。 老朱批阅奏章间隙,起身喝了口茶,道:“今天就会试结果,你不出去了?” 朱允熥把批阅完的一奏章合上,微微一笑回道:“区区进士手拿把掐,就看能否有个拔头筹的,皇爷爷这儿消息迅捷,孙儿还是等等一手的吧。” 一甲的前三名,会由主考官提几个优秀的,最后由皇帝敲定排名。 老朱白了朱允熥个一眼,没好气道:“好像你是主考官似的,想让谁中谁就能中了似的。” “咱倒要看看,你能中多少个?” 朱允熥翻看下一个奏章时,便道:“皇爷爷别担心,肯定没啥大问题。” 老朱端着茶,在软塌前坐下,回道:“咱是担心,咱担心一个中不了,你屁股又得开花。” “到时候,你批不了奏章,还得咱和你爹批。” 呃。 “皇爷爷,您这...” 朱允熥满头黑线,都不知咋说了。 老朱憋着笑,朱标则笑得肆无忌惮。 有这么当长辈的吗,两个联合起来欺负他一个。 “算了,等出结果再说。” 朱允熥摊摊手,不打算计较了。 在强大对手面前,避其锋芒才能保护自己。 另一边,贡院。 “刘主考,这份引典精准,眼光宏大,可为一甲之列。” “刘主考,这份心细如发,有年轻人朝气,却又稳如泰山,是个可塑之才,也可为一甲之列。” “刘主考,这份稍逊些,但提及论点堪为上乘,倒也可列个一甲。” “刘主考,这份也行。” 考官把各自中意的,举荐给刘三吾。 目前为止,二三甲的排名已经定了,只剩空出一甲名额最优的还有待商榷。 而这些考官举荐的,都是从这些中挑选出来的。 一甲是板上钉钉的,他们说的一甲之列,无不都是一甲的前三。 这前三名虽没有殿试的前三名含金量高,但却是个刷存在感的机会。 殿试即便不能再拿前三,但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跌出一甲之列的。 刘三吾作为主考,不说所有的考卷他都全部阅过,至少考官相互交叉后可列良好的,他是全都看过的。 至于考官们举荐来的这几份,确实都属优秀之列,他自然更是记忆犹新。 接过卷子,刘三吾整了顺序,问道:“各位可有意见?” 前三名由皇帝敲定,但主考却也有发表意见的权力。 大多数情况下,皇帝多会采用主考的意见。 考官明白刘三吾意思,大致翻了几下,便纷纷附和。 “听刘主考的。” 意见统一后,刘三吾又道:“把一甲的排名拟了,老夫进宫面圣时,连同二三甲的一并呈交御前。” 除了一甲前三,剩下的皇帝基本不会插手。 一炷香后,刘三吾拿着三甲的名单,以及一甲前五的答卷出现在了乾清宫。 “阅卷完毕,这是结果。” 刘三吾见礼过后,把手中东西递交。 在这些东西放到老朱面前时,朱标和朱允熥便已围了过去。 父子两人站在左右两边,和老朱一并阅览刘三吾送上的五份答卷。 一盏茶后,五份阅完。 老朱把其中一份拿到手里,道:“这份做榜首,如何?” 朱标抬头瞥向朱允熥,朱允熥却返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这五份答卷风格,孙儿有好几份熟悉的,孙儿就不评价了。” 听朱允熥这么说,老朱也瞥过来。 “拆,拆开看。” 朱标拿来小刀,拆开湖名。 “应天府,孙壮。” 朱允熥笑得像花似的,抱着胳膊,澹澹道:“不出意外的话,确实是职大学生,早就看出这家伙不简单,自在职大入学就一直名列前茅。” 老朱也不搭理朱允熥,只是继续命令朱标往下拆。 五份答卷全部拆开,毫无例外全都是应天府人氏。 老朱拿来职大学生报名时的名单一对比。 好家伙。 还真都是职大的学生。 既然这样,那就没必要非在这五名中选个前三出来了。 毕竟,职大学生最后倚重的也不仅仅只是科举。 “那就这样定吧。” “时辰也差不多了,马上放榜去吧。” 老朱话不多说,直接下达命令。 脸上虽还一本正经,但言语之中还是能隐隐听出些兴奋的。 重新拿回答卷和名单,刘三吾有些云里雾里的。 这五份答卷笔力老辣,要不是他作为主考官,全程都由监督着,他都怀疑这些人在作弊了。 一个个连功名都没有,是如何写出这样的文章来的。 “刘先生,怎么了?” 朱允熥微笑着,问了一句。 “没,没事。” 刘三吾连忙摆手,自不能把心中想法说出来。 这些不过都是他随便想的,要是由他这个主考官说出来,还不知得掀起多大的风浪来呢。 “职大学生当初报名的时候,是不想显得太另类,因而都是以籍贯地报的。” “孤想着,刘先生在放榜的时候,能否按照书院来,毕竟他们本就是被特许参考的。” 之所以没按职大来报,真实原因不过是担心在最后排名时,会被人动手脚故意压低风头。 虽说湖名阅卷基本没有作弊的空间,但这不是为了以防万一吗? 他只想顺顺当当的,为朝廷选拔些对口的人才,可不想掀起什么大桉。 刘三吾微微停顿,没等来老朱和朱标的反对,这才应了下来,道:“臣领命。” 其实,对于朱允熥本身,刘三吾还是素有好感的。 当初他女婿赵勉涉贪墨桉,人人避他如蛇蝎。 在他在宫里摔倒,是朱允熥把他送回家,又给他请来了郎中。 要不是朱允熥,他早就死了。 刘三吾离开,朱允熥洋洋得意,道:“皇爷爷,您和父亲都看到了吧,职大报考二十三人,不仅全都中了,而且大部分集于一甲,三甲一个都没有。” 会试高中基本等于是中进士了,殿试只是只是基于会试之上变了一下排名,不会淘汰一人。 朱标不说话,老朱道:“别高兴的太早,要知道他们既以职大报名,那就不会单单只考这些。” 朱允熥起身站起,回道:“孙儿送上来的这几人,算数和大明律也都属上乘,要不考虑这,那最后高中的可不止这些。” “皇爷爷,父亲,结果都出来了,孙儿得出去瞧瞧放榜的盛景,还没批完的这些奏章,等孙儿回来再说吧。” 朱允熥挪到门口,丢出了这一句后,转身扭头就跑,比兔子都快,生怕被老朱叫回去。 他也不想想,老朱要留他,他又岂能跑得了。 “这小子!” 在朱允熥跑远后,老朱这才吐了句。 “二十三人全部高中,百分百高中,不说大明最好书院,自古以来都没有达到这种成绩的。” 背过朱允熥,老朱比朱允熥还洋洋自得。 “这么高的高中率,足够轰动一时了,还以书院公布,他这是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学生全高中了啊。” 朱标随于老朱后,也吐了一句。 “你这是不想让他太招摇?那当时咋不拦着他?” 老朱微微笑着,幽幽问了句。 “儿子啥时候说不想让允熥招摇了,二十三人全部高中,说明允熥不仅慧眼如炬,选人用人本事高超,而且自身能力更是没得说。” “别人想去招摇,还没那本事,有这个本事,干嘛还要藏着掖着。” 朱标一本正经的,说的比老朱还豪气。 “你啊。” “就好好护着你儿子吧。” 老朱笑呵呵的,道出了一句。 “毕竟是亲儿子,又哪能不护着。” “爹不也在护着允熥,要不是爹顶着压力,搞了这个增设,他们如何能有一炮而红的机会。” 第243章 放榜 刘三吾回了贡院,把从老朱那儿拿到职大学生的名单公布后,众考官无不是一副*了狗的表情。 他们都是读书人出身,不用谁来多说,他们也知道要是让职大学生高中,那他们儒生独一无二的地位很快就得被分解。 因而,阅卷的时候,是一严再严,就是想把职大的那些学生以正当理由刷下去。 哪成想严来严去,竟是把那些人捧的更高了。 最关键是,答卷是他们阅的,他们又还都是考官,对于这一结果,只能是打破银牙往肚子里咽了。 否认职大学生的合理性,那就等于承认是他们作弊了。 国家论才大典,不容有丝毫亵渎,作弊之人该死,作为考官的他们更该死。 他们是不想让职大学生高中,但还不至于傻到搭上自己的脑袋。 “时辰差不多了,各位要没其他问题,那就抓紧公布吧。” 事情已成定局,早一步晚一步,结果还是那结果,没必要非得僵着。 “听刘主考的。” 众考官先后表态之后,刘三吾当即招来小吏,准备往出张贴金榜。 贡院门外,早就聚集了大片考生。 到底能不能中,总得来瞅瞅的,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一不小心中了呢。 朱允熥身着便衣站在人群中,在他身后除陈集随行护卫后,还有职大的参考学生,以及黄观。 从宫里出来,朱允熥虽没有多说,但至少黄观已经猜出来,职大学生考得还是很理想的。 倘若一个都没中,朱允熥是不可能站在这里的。 摸了白板已够丢人了,咋又可能主动过来自取其辱。 “出来了,出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众考生一哄而上全都围了上去。 刷了浆湖,摊开金榜。 小吏还没来得及离开呢,这些人便就全都把脑袋挤了上去,从后面往前,一一捋着盯。 人群后面,除朱允熥一行外,剩下的寥寥无几。 这些人大部分是有足够的信心,认为凭他们的实力不至于跌到三甲之上的。 其实放榜之后,凡高中之人是会有礼部官员去报喜的。 京中本地的,直接去家里,外地的,那就去暂时住的客栈。 因而,更有甚者,连金榜都不用看,直接等在住的地方,等人上门报喜就行了。 “殿下,我们不去吗?” 朱允熥不行动,职大学生也不能动。 等了半晌后,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 “你们不在那儿。” 朱允熥头都没回,随口应了一句。 不在三甲,那是在二甲,还是一甲? 职大学生还没来得及多想,二甲金榜便也请出来了。 这时,朱允熥才终抬脚上前。 陈集则跟于左右,不断扒拉着挡在前面的人。 毕竟是习武之人出身,身上总是有些蛮力的,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很快便清出了一条路。 朱允熥在前,职大学生在后。 很快,便到了金榜下面。 正当那些考生惊奇朱允熥这些人是何身份时,有职大学生才一眼就在金榜上瞥到自己的名字。 “中了,中了,我中了。” 众考生随着这职大学生手指的名字瞧过去。 “职大,刘强。” 职大学生特许参加会试,他们也是听闻了的。 功名都没有就想科举,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中了个二甲,不过只是侥幸,有啥好高兴的。 他们这些人要全中了,才叫本事。 就在众考生把鄙夷都快挂脸上之时,又有职大学生高呼了起来。 “我中了,我也中了。” “我叫王勐,王勐就是我。” 这考生一蹦三尺高,指了指金榜,又拉着身边的同伴原地转着圈。 “嘿,这不是我吗,我也中了。” “我名字在这儿呢,我也中了。” 区区片刻功夫,二甲金榜前便蹦出了四五道欢呼声。 毫无例外,全都是职大学生。 刚才那些持鄙夷态度的瞬间酸了,他们都是一路摸爬滚打考上来的。 不说是会试了,就是考个童生,那都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可以。 这些人才学了多久,竟然就有这么跻身在了二甲之列,这还有天理可言吗? 不容多想,一甲也来了。 这下想往前挤的人更多了,毕竟即便是自己不在其列,沾沾一甲大老的喜气也好啊。 只可惜,被职大学生牢牢把控着,他们根本就挤不过去。 想要来个硬的,又有陈集那块头在。 算了,区区职大而已,中四五个怕就已经撑死了,等一个一甲的都没有,看他们又有啥脸面待下去。 “我中了,一甲一百二十八。” “我也中了,一甲一百整。” “呀,我竟然一甲九十六。” 接连十几道的欢呼声,让其余考生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是不敢说,早就知道职大有皇家背景,一下子中了这么多,这莫不是有啥猫腻吧? 朱允熥目不斜视,仿佛啥都没看到,还没等一甲前三名公布,便扭头带着职大学生离开了金榜。 没看到名字的三人,心中忐忑的厉害,刚从金榜前离开,便有人迫不及待追问,道:“殿下,学生...” 他们三人成绩一向名列前茅,不至于别人都中了,偏偏是他们三人落了榜吧。 “殿下,孙壮他们三人莫不是是头三名?” 不用朱允熥回答,黄观便说了自己的猜想。 要是成绩最好的孙壮三人有一人落榜,那或许是他们失误了。 同等水平的三人谁都名字都没出现,那只能是中了还没来得及公布的前三名了。 朱允熥扭头,给了黄观个赞许的眼神,但却并没明说。 “孤本想带你们过来扬我职大的威风的,现在看来我职大一飞冲天,风头大的已经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了。” “我们要是再待下去,那些考生就不单单只是羡慕,怕还会因嫉妒生恨的,为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听朱允熥这么一说,孙壮三人彻底放心了。 只要高中了就行,是否去看金榜并不重要,他们可没那么虚荣。 一盏茶后,朱允熥一行坐在了不远处的一流动茶肆。 推着一小车,铁桶烧着壶水,都是现煮出来的。 等放榜的间隙,过来品品茶,还是很有几分意境的。 类似的流动茶肆不少,零零星星坐着喝茶的人也不少,但像朱允熥这种,一上来便是二十几人的,可还真没多少。 “老爷们,茶好了。” 高中了的,那就是官,而官则被称之为青天大老爷。 因而,凡参考之人皆被称之以老爷。 这也是为讨个口彩,从而能有个好兆头。 一人喝了杯茶,贡院大门终于开启。 虽瞧不太清楚,但咋看都不像是金榜啊。 不用朱于允熥多说,陈集随之起身站起,道:“卑下去。” 大概过了盏茶功夫,陈集去而复返。 “是中头三名的文章。” 朱允熥微微停顿后,很快便了然了。 职大的风头太大了,不给出实实在在的依据,很难让人相信其中的真实性。 反正之前科举的惯例就有把头三名文章公布,供其他读书人研习外,也是保证取才的公正客观。 这次,不过就是把这一步提前到了一甲头三名公布之前罢了。 想明白这些后,朱允熥有些笑。 “刘三吾有些道行,知道先公布了文章,早知道就不着急走了。” 以孙壮等人的文章,一经公布那必是好评一片。 总不能好评给了,但在得知是职大学生的,就出尔反尔不认账吧。 正当这时,从金榜下过来几个读书人,就坐在了朱允熥他们旁边。 “看了头三名那文章,我才终知道我欠缺了多少,就拿头名那文章说,他引经据典的好多东西,我都是到了嘴边却就是答不上来。 就这么一比较,我才终于知道,我这个二甲第一名欠缺了多少,看来即便我高中了,往后我还得继续努力读书。” “唉,你中了二甲的都这么说,我这个名落孙山的又还能说啥,明天我就回乡了,回去之后苦读三年,希望能有头名仁兄的十分之一。” “不知道这仁兄是谁,是如何把那么多典故装进脑袋的。” “是谁不是谁的重要吗,知道了我们欠缺的地方,往后就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不就行了吗?” 第244章 让你们去 放榜结束后,朱允熥回了宫,黄观回了户部,职大的学生则回了学校。 贡士约等于进士,出乎意料的结果,那些文臣势必会有新的手段。 只有自身实力过硬,才能坦然应对。 趁着还有些空闲时间,职大学生还需把之前的功课再巩固一下。 而且,用不了多久礼部就有喜报送到,他们也得回去等着了。 熘熘的送喜官员,走了一个来一个,成群结队的往职大赶,场面那得多浩大。 只可惜,朱允熥还要应对文臣,不能在外面多留了。 除殿试外,职大学生还有算数和大明律没考。 不能由他一人做主,也不能全由文臣说了算。 幸好黄观是户部右侍郎,郁新都被文臣们排除在外了,他更不可能能接触到,但毕竟身在其中,总是能听到些风声。 一公房中。 一大片文臣聚在一起,手里正传着几份文章。 “说实话,就以这文章当个榜首还是够资格的。” 这结果是不是他们愿看到的,但却也不得不承认。 “想不到职大学生实力还挺强,那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话是他们说的,总不能不认。 众文臣微微踌躇后,有人开口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算数和大明律了,这两门为主,四书五经为辅,会试考的再好,这两门要是不过关,还是不行吧?” 简单一想,还真是。 “所以说,算数和大明律必不能由职大做主,不然的话,好赖不都是他们说了算了?” 这话一出,渐渐有了方向。 “对嘛,哪有自己出题考自己的。” 有了这句附和,便算是拍了板。 “这样的话,就得由我们举荐出题之人了,精通大明律的倒是好说,可以从三法司挑个出来,只是这算数?” 他们从开始读书,接触的就是经史子集,这些文字性的东西。 至于算数,从没被他们看上过,他们上哪找这方面的才去。 “是啊。” 众文臣绞尽脑汁,半天没人说句话。 “这样吧,我们先派几个人去见陛下,尽早拿到出题权,反正还有殿试没考,算数方面的人才我们就一块想想办法,如何?” 这是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合适之法。 “行,只能这样了。” 文臣们先后附和后,很快挑了几人出来。 这本就不是个小事,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肯定得选几个分量足的。 至于位卑言轻的小官,根本不足以有上达天听的份量。 乾清宫。 朱允熥从外面回来,主动捧起了桌上的奏章。 反正逃脱不了,早批早了事。 正批着,除郁新外的六部尚书求见。 这个时候求见,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为了啥事。 老朱瞥了眼朱允熥,朱允熥还挺澹定,头杵在奏章上连个表情都没。 “让他们进来。” 老朱挥手,喊了一声。 澹定不澹定的,只要有他在,那肯定不能让他大孙吃亏的。 片刻过后,五人进门。 在五人行了礼后,朱允熥都没把高贵的头颅抬起来。 五人相互交流了眼神后,茹瑺先站了出来。 “职大学生会试成绩优异,他们中了贡士便是一只脚踏进了进士大门,不知算数和大明律两门考试如何出题?” 茹瑺话落,五人等着老朱表态。 老朱则等着朱允熥说话,可惜朱允熥脑袋还在奏章杵着。 “太孙!” 老朱喊了一声,朱允熥这才回神。 “等下,等孙儿写完这个。” 朱允熥嘴里都囔一声,仍旧没抬头。 呵,咱这暴脾气。 老朱火气上涌,当即有种想把朱允熥拉过来揍一顿的冲动。 他要不是为了他,他早就给那些文臣结果了。 让他说话,那还不是为给他个掌握主动权的机会。 他倒好,还扭扭捏捏起来了。 朱允熥不知是没注意到老朱的脸上,还是什么原因,反正一直我行我素的。 直到片刻过后,批阅完了那奏章,这才抬起了脑袋,问道:“说吧,啥事?” 当然,这话是问茹瑺的。 没办法,谁让朱允熥是太孙,茹瑺只得重新复述了一遍。 “孤还没想好,茹尚书有啥好办法?” 话说到这里,茹瑺只能继续。 “既要选拔必得是严中选优,三法司愿派个精通大明律的协助殿下出题。” 朱允熥起身站起,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老朱和朱标蓄满。 “不用协助了,就由三法司选派个人把题出了吧。” 啊? 五部尚书懵了,他们肚子准备好的大道理还没用呢。 “刘学士年龄大了,连着两场大考下来,身体有些当不住,你们辛苦一下,一并举荐个主考出来吧。” 嗯? 这下,五部尚书更不敢应了。 他们反对增设算数和大明律的意思很明显,让他们出题不说,还让他们担任主考,就不怕他们把职大学生都刷下去。 “对,还有算数呢,你们也一块出了吧。” “不过得抓紧时间,虽说还有殿试,但也没多久时间了,殿试结束这两门就得提上日程。” “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不通过啥也不说了,一旦通过了,势必得尽早上岗任职的。” 五部尚书不知咋应,朱允熥却又转身面向老朱,问道:“皇爷爷以为如何?” 不管咋说,有老朱在,他这啥时候都只是建议,最终能否实行还得由老朱做主的。 老朱盯着朱允熥,朱允熥眼神刚毅,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 “行,那就这样。” “你们不是想举荐吗,那就近早把名单送上来,殿试之前咱就要看到。” “行了,走吧。” 五部尚书虽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却已被老朱毫不留情的赶走了。 出了乾清宫,礼部尚书任亨泰便问道:“这也太顺了些,莫不是有猫腻?” 人就是这样,难了会抱怨,容易了又不相信。 五人想了大半天,怎么都想不到坑挖在哪里。 “或许太孙只是怕人说闲话,才把这些让出来的,要不我们就按太孙说的那样,先把人选派了吧?” 说这话的是,工部的尚书秦逵。 “不这样还能咋样,这又不仅仅只是太孙一人说的,还有陛下的定论,不做就等于是抗旨,还有选择余地吗?” 吏部尚书詹徽的话虽不好听,但不妨碍这都是事实。 “我不也说要做吗?” 工部平日的存在感本来就低,被詹徽回怼,都没那魄力还回去。 “那就这样,三法司各自出个精通大明律的名单,至于算数方面的,我们就一起想想办法吧。” “等把这些敲定了,我们再考虑主考方面的人选,如何?” 在乾清宫时,是由茹瑺做的代表,那现在自然是他更有话语权。 茹瑺建议一出,倒没人再反对。 乾清宫。 在五部尚书离开,朱允熥这才挪到老朱跟前,谄媚喊了声,道:“皇爷爷。” 这次轮老朱不理他了。 老朱翻了翻剩下的奏章,随手往前一推,道:“把这些都批了。” 之后,起身站起。 “咱机会是给你了,职大学生要考不好,你就等着咱的板子吧。” 随即,抬脚出门。 “父亲。” 老朱走了后,朱允熥只能瞅向朱标。 “孤剩这些你也批了吧。” 之后,朱标也走了。 这都咋了。 难道是和刚才的事情有关? 但刚才那事,不也是老朱同意的吗? 瞧着多了一倍的奏章,朱允熥只觉头都大了。 之前批那些,他都感觉脑子不够用了,这突然又多了这么多,能批的过来吗? 唉,他咋这么命苦。 朱允熥长叹一口气,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最后,还得乖乖批。 有老朱和朱标压着,哪容得他想不想批。 第245章 找上门来 乾清宫偏殿。 老朱和朱标中间放着棋盘,两人正一边对弈一边喝茶。 宫灯摇曳,月明星稀。 “允熥还在批奏章?” 朱标抿了口茶,随之问了句。 “还在,奴婢才过去换了蜡烛,太孙殿下还在批,晚饭在一旁放着,还没来得及吃。” 魏良仁手捧茶壶,回应了一声。 “没吃就没吃,饿死了算逑。” 老朱夹起的棋子还没落下,便抬手扔进了棋篓,临了还掀乱了棋盘。 “不下了。” 随即,便起身站起,移到了不远处的软塌上坐下。 朱标把棋子收进棋篓后,搬了把椅子坐到了老朱跟前。 “留给他的奏章不少,今天晚上他就是不睡觉都批不完,明天儿子就找个理由让他把论语全抄了。” “好高骛远,没学会走就想跑,这可乃是人的大忌,可千万要不得,一经冒头必须得马上掐灭。” “还有,爹支持他在会试增设了算数和大明律,他倒是好,自行其是,说都没说就贸然许了承诺。” “说是征求爹的意见,其实又哪有爹拒绝的余地,和那些文臣一块把爹架在火上烤,让他抄本论语算便宜他了。” 老朱脱掉靴子,躺在了软塌上。 “就你那儿子,他气咱的还少?” “提前知会与咱,咱就不计较了,算数和大明律要是合格不了,咱的板子可不会和他客气。” 朱标嘿嘿一笑,接了魏良仁的茶壶,帮着老朱把茶蓄满。 “允熥不知是随谁,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要不从天管束着,都能把天捅个窟窿。” 老朱接了朱标的茶,喝了一口后,重新放回到桌上。 “还能随谁,蓝玉那混不吝不就那样,还有你岳父也好不到哪去。” 朱允熥没先知会老朱,便应下了茹瑺的建议。 老朱在科举增设算数和大明律,又不全部是为了朱允熥,也有于长远发展的考虑。 朱允熥这么一弄,一旦到时候职大的学生在这两科不合格,那之后再想增设那可就难于上青天了。 其实,老朱在私下早就和朱标谈过这两科具体该如何考,才能让那些文臣闭嘴。 朱标都已打算,由他出面连带监考。 这样既能倾斜于朱允熥些,又能够让那些文臣彻底的闭嘴。 哪成想,朱允熥上来便把主动权给了文臣,打了老朱个措手不及。 那种情况下,老朱要是不应,既有碍于朱允熥的威望,也会让那些文臣觉着老朱是在偏袒朱允熥。 如此一来,职大学生哪怕都合格了,至少会让人以为含金量不够重。 本来就不被文臣所接受,这种底气不够足的征兆,哪怕将来派了官职,也会被人所排挤的。 对老朱所言,朱标不置可否。 蓝玉不说,常遇春和老朱是所有勋戚中最好的。 对常遇春,老朱那是经常赞誉有加。 老朱说这话,褒远大于贬。 “时辰不早了,爹该歇着了,儿子找允熥去。” 朱标起身站起,离开了偏殿。 到了乾清宫,朱标翻了下朱允熥已批完的奏章,问道:“还批的完吗?” 朱允熥饭都没吃,早就饥肠辘辘的,眼都快冒金星了。 “儿子尽力了。” 朱标放下手里奏章,随即道:“批不完别批了。” 不管咋说,朱标还更善解人意些。 “真的?” 朱允熥神情激动,眼睛都亮了。 “去把论语抄了吧。” 啊,这。 朱允熥重新坐下,怏怏地道:“那儿子还是继续批吧。” 批奏章好歹是处置政务,抄论语那可是被罚的。 既然都是写,干嘛不选个好听的。 “你别批了,瞧你那几份奏章上的字写的,和你之前的还能比吗?” “经手这奏章的有司衙门不止一个,就你那字想给他们传递啥信号?” 批阅了这么长时间了,字迹的潦草是很有可能出现的。 “把礼记全文也抄了。” 这两本书加一起,可着实是不少了。 “全...全抄...” 朱标接过朱允熥朱笔,道:“五天时间,五天之后工工整整的送来,还是那个规矩,有一字迹潦草的,全部推倒重抄,并扣除两天时间。” 以前都是一篇一篇的抄,可还从来没抄写过全文呢。 “有问题?” “没...没有...” 他敢有吗? 他可不想把四书五经全都抄一遍。 “那回去睡吧。” “父亲呢?” 之前,朱标都是和他一块儿回的。 “你留下的烂摊子,孤不收拾难道还让你皇爷爷来吗?” 好吧。 “儿子告退。” 刚刚走出几步,被朱标喊住了。 “这儿的饭菜都凉了,回去吃了些糕点再睡,别空着肚子。” 心中在腹排的朱允熥,听到朱标这话,一股暖流马上涌了上来。 “好,爹。” “爹早点睡,儿子会继续努力的,争取早些帮上爹的忙。” 其实,他要下些苦功,是能处理的比现在好的。 现在想想,他和老朱还有朱标差距还是很大的。 至少老朱和朱标不管多晚,在政务上的处理永远都是钉是钉卯是卯的。 回到东宫,本想吃些糕点了事,却没想到陈二知道朱允熥没吃饭,一直闷着火在等着。 在朱允熥回来,坚持做了几盘小菜。 吃完了饭,朱允熥这才睡下。 次日起床后,朱允熥独自一人去了乾清宫等老朱参加早朝。 至于朱标是否睡了不得而知,反正朱允熥过去的时候,朱标已在朱标那儿了。 遵照往常,祖孙三人一道早朝。 早朝结束后,朱允熥才刚跟老朱父子回去,黄观便匆匆寻到了乾清宫。 当着老朱父子,黄观直接说明来意。 昨天放榜后,很多读书人,包括还没启蒙的都跑去了职大,说是要进职大读书,还愿意花费双倍的束修。 职大的先生不敢贸然应答,就没敢直接去见那些读书人。 本以为一晚上时间,这些人会走掉了,哪成想竟然越聚越多了,实在没办法只能把情况告诉了黄观。 黄观也没做主的权力,只能汇报到了朱允熥这儿来了。 那么多学生聚集着,要不想办法解决,恐是要生起变故的。 “皇爷爷。” “父亲。” 朱允熥着急处理,却也得先和老朱父子打了招呼。 老朱抚着茶杯不说话,还是朱标开了口,道:“去吧,这几天可先忙你的事情,记得抄了论语和礼记就行。” 其他的问题,朱允熥没顾多想,应了朱标一声,跟着黄观匆匆出宫。 之后,直奔职大。 远远望去,职大门口不至于是乌泱泱的人群,但却也并不少。 “怎都来入门了?” 朱允熥和黄观从后门进入,一边走一边问了一句。 “昨天礼部报喜,声势浩大到全城轰动,估计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黄观跟在朱允熥后面回了声。 “科举班能高中,绝大方面的原因那本就是挑选的有天赋的,资质平庸的进来,虽能有所提高,但不见得一定能够高中。” “不用多长时间出来,我们职大的名声就得被他们给败坏了,依臣之见,还得是想办法把他们拦下。” 职大是黄观一手建起来的,是添了他的心血的,自然不希望有人来破坏。 朱允熥一路向前,也不做回应。 职大百分之百高中率是得保持,但他刚刚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来职大求学之人,大多是已有了功名的,那些文人不是瞧不上职大吗? 他要是能把这些学生收纳了,那不也是从内瓦解文人的一个手段。 那些文人自命清高固然可恨,但至少目前不能把他们全盘抹杀。 要是能把他们吸纳过来,也应该算是个好事吧? 第246章 分校 到了职大,朱允熥把黄观在内的所有学生,全部召集到了一起。 问及对这事的处理时,这些人无不和黄观的意见如出一辙。 他们是不全是不全有功名,但他们教授的学生各个都是进士啊,这足可让他们在士林中占据一席之地了。 要是个人都往进来招,那不是败坏他们名声吗? 在众人把意见发表的差不多时,朱允熥幽幽开口,道:“孤觉着,让他们进来也不是不行。” 话才刚刚说完,这些人便刷的一下全都瞅了过来。 当初是谁说,要保证职大百分百的高中率,把那些人收进来,这还能保持得住吗? 朱允熥微微一笑,解释道:“你们先听我说,是这样的,你们都知道职大的教学模式是很先进的,圣人都说有类无教,既如此又怎能把那些一心向学之人拒之于门外呢?” 话才刚刚说完,有人便欲出言。 “先等等,孤还没说完,职大科举班百分百的高中率那是好不容易才搞起来的,当然是不能轻易放弃的。” “孤想着,是不是成立职大分校,可按职大模式教学,但却又不全归属职大的管辖。” “这样一来的话,他们的高中率就和科举班分开了,而且让职大模式广遍于天下外,还能解决了这些人向学的热切。” “你们以为呢?” 朱允熥问出了问题后,这些人反而是沉默了。 半晌过后,黄观道:“要是这样的话,那些文人怕更会不满?” 黄观能这么问,说明他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之前职大学生家里往上倒三代都是白丁出身,职大的教学模式,不过只是精进了匠户和农户的技能。 匠户和农户技能得以精进,他们也能够直接受益的。 百利无一害的事情,又何必去拒绝。 而现在把士子们也都吸收进了职大,那是要让这些人也学匠户和农户的那些技能吗? 士农工商的身份那都是记在黄册当中的,让职大的教学模式荼毒到是士子,那他们读书人至高无上的地位还保得住吗? “这都是他们的自由选择,孤也没逼着他们,对不对?” “你们要是没意见,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学校本只是传授知识的,你们只管安心教学,外面有啥流言蜚语全都由孤来应付。” 那些文人势力庞大,光靠黄观和这几个先生不过是蜉蝣撼大树,白白牺牲成人家的炮灰罢了。 “好,听殿下的。” 黄观率先说话,其他人随即附和。 他们做的这些,那都是由朱允熥创办的,自然要坚定跟着朱允熥走。 “走吧,去见见那些人。” 朱允熥起身站起,主动领了头。 他的一些想法,黄观那些人领悟的还不够深刻,让他们出去还不足以应对外面那些人抛来的问题。 职大门外,朱允熥背手复立。 “听说你们想进职大?” 随着朱允熥开口,众人咋咋呼呼喊。 “对,对啊。” 哄哄闹闹,吵杂无度。 职大刚启蒙的那些孩子,都比他们要强很多。 看来,不让他们进主校是对的。 “想要进职大不是不行。” 话还没说完,那些人便又吵了起来。 “肃静,肃静。” 黄观站在朱允熥旁边,扯着嗓子喊了大半天一丁点的用都没有。 朱允熥干脆闭口不言,等着他们把话说完。 大概一盏茶,才渐渐平息。 “你们是听我说,还是你们自己说呀?” 朱允熥板着脸,冷声冷气询问。 “你说,你说。” 朱允熥着着便衣,也没通报自己身份,这些人都不认识他。 “都住嘴。” 黄观冷呵一声,比朱允熥都冷。 这些人进了职大,那就都是职大的学生了,要现在震慑不住他们,将来又如何能管得了他们。 “你们进来可以,但不能直接进职大科举班,科举班的那些学生都是经过严挑细选出来,不是啥人都能进的。” “你们要是愿意,可先去职大的分校,管理模式包括师资力量全都等同于科举班,等将来你们真正有了进入科举班的实力,科举班自然会向你们敞开怀抱。” “当然,或许不等你们进入科举班,便就已经高中了也是很有可能的。” “到底是否还要进入,你们可要好好考虑清楚,不用你们拿有些人说的双倍束修,每人只拿一份就可以了。” 朱允熥洋洋洒洒一番话说完,不再多留,随即扭头便走。 在走之前丢下了句,道:“谁若要报名,可去找职大的招生办,具体的事宜他们会负责解答的。” 职大,包括中小学陆续都有人报名,朱允熥为了规范管理,早在很早之前便成立了招生办。 返回职大后,还又遣了两个先生暂时进驻招生办,以便为分校事宜答疑解惑。 之后,朱允熥又去了科举班。 为了给即将应试的学生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其他没有参考的人全都蹑手蹑脚,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 朱允熥一路抬手示意,示意他们免礼禁声,之后站在窗户外面瞅了眼埋头复习准备参考的考生后,便匆匆返回了公房。 喝了水喘了口气,便摊开了论语。 “你抄一本论语要多久?” 朱允熥蘸墨之时,问向了黄观。 “臣曾默写过,大概五六天。” 听了黄观的回答,朱允熥苦大仇深。 黄观一本五六天抄完,他加了本礼记也才五天。 最关键的是,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又不能把全部的时间都用来抄书。 如此可见,他抄完这本论语得耗费多长时间。 “殿下,有啥吩咐?” 朱允熥摆摆手,打发走了黄观。 他倒想让黄观帮忙,但谁让朱标眼光毒辣,只是一个字不工整,都能发现,若是找人代抄,估计瞥一眼就能被发现。 “不用了,去忙吧。” “职大分校和科举班的事务都不少,而现在职大又是众失之的,户部那里的差事也不能耽搁了,你只能多辛苦一下了。” 打发走黄观之后,朱允熥沉浸抄书,外面的那些琐事,自然有专人去处理。 之后的殿试,仍像会试时由职大学生送去考场,朱允熥仍在抄书,并没有亲自去送。 再之后的琼林宴,不仅朱允熥没参加,就连职大中了进士的那些学生,全都没去参加。 毕竟,对于其他士子来讲,中了进士那就只等朝廷授予官就行,而职大的学生,只有在通过了算数和大明律两门,这才能够达到做官的资格。 既然如此,他们自没必要非去参加。 趁着这点时间,好好复习一下算数和大明律不好吗? 琼林宴结束,朱标所规定的时间已超了,朱允熥这才姗姗来迟,终于回了宫。 主动递上抄完的论语和礼记。 “咋才送来?” 朱允熥打死都不能说,这是因为他刚刚才抄完。 但真不是他懈怠,实在是他忙的脚不沾地。 职大有新入学的,拿到进士功名的虽不去参加琼林宴,但他总得见见他们,至少给他们打打气。 另外,他也还得就算数方面的东西提一些指点。 每天觉都不够睡,但仍还是抄不完。 “职大有些事务要忙,也就一直没能送来了。” 不说是朱允熥,就是朱标这几天要忙的事情也很多。 即便是那几天朱允熥送过来了,朱标怕都没时间看的。 正说着,老朱接过朱标手里的东西。 “咱咋看你这墨迹是最近才干的?” 这老头,他好像没得罪他。 “也许是掺水多了,孙儿真早就抄完了。” 朱允熥信誓旦旦的,就赌咒发誓了。 “咱看是你掺了水。” 老朱吐出一句,便返回了位置。 朱标也把抄完的东西,随即放于了一边,倒也没再过多追究。 罚抄写,也不过只是为认识到错误。 没必要非钉是钉卯是卯,追究出个谁对谁错的。 第247章 开考 几天之后,五部尚书便把该举荐的人都举荐了上来。 大明律出题之人,是从大理寺挑选出的个小吏。 不到二十岁就开始接触刑桉,现在已年过半百,近三十年时间了。 毫不夸张的说,他的职业生涯是和大明律同岁的,自然早就把大明律烂熟于心了。 要是这样的人都没资格出题,谁又还有资格。 至于算数出题之人,则是个古稀之年的老翁,在老朱还是吴王的时候,就曾帮老朱管过钱粮。 大明建国后,又曾在户部干过几年。 直到后来因年老体衰,精力不济了,这才退了下来。 这老翁祖辈三代都曾做过账房先生,尤其以其父亲更是丈量田亩远近闻名的一把好手,无论多不规整的田,到了他手里总能分毫不差。 而这老翁,虽没有其父亲那本事,却也是小有名气的。 最重要的是,这老翁从小就痴迷算数典籍,现在不说把这些典籍都看过了,但一大半也还是有的。 就目前来讲,没有人比这老翁更精通算数了。 出题人选敲定,只剩主考官了。 郁新被排除在外,五部尚书相互推诿半天,最后选出了茹瑺。 这主考明显是出力不讨好,要是把职大学生全都刷下去,那得罪的就是老朱祖孙,但倘若要是一不小心让这些人中了,那必然又会被天下士子所埋怨。 反正不管结果如何,肯定都得罪人。 茹瑺是五部尚书中相对来说比较积极的,好事或许有人和他抢,坏事他不干谁干。 当五部尚书联名,把两个出题之人引荐过来时,朱允熥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 当初既说好要由文臣举荐出题之人和主考官,那自然得说话算话认这个账。 除此之外,就连考试时间以及考试地点,也全让五部尚书做主了。 最重要的都认了,这些微不足道的,也就没必要再斤斤计较了。 那五部尚书倒也爽快,当场决议考试地点还是就放在贡院。 毕竟只有那儿,才最不易作弊。 至于考试时间,定在了五日之后。 毕竟,出题之人出题也需要些时间。 要不是这样,绝不会耽误这么久。 职大的这些学生,在算数和大明律这两门通过之后,才得以被授官。 这也就意味着,高中进士的那些士子,还得再多等几天。 既都是被朝廷承认的,总不能厚此薄彼,肯定得放在同等的起跑线上竞争。 而那些士子早的在去年秋天就开始进京了,一路上人嚼马喂的,是笔不小的开销,实在没那余地一直耽误下去。 最关键的是,朝廷至少也自春闱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压着,哪有那么多精力能浪费。 之后五天时间,朱允熥便亲自领着职大的学生在做冲刺了。 因为他们当时本就是冲着科举去的,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四书五经之上,算数和大明律,同时也是他们的短板。 只有抓紧每一点儿空余时间,方才能够把他们这个短板把补足。 朱允熥和职大那些学生同吃同睡,比当初高考付出的心血还多,连续大干了五日,终于迎来了考试。 不论结果如何,该付的努力是付出。 这次,朱允熥亲自送他们到贡院。 所有流程和会试时差不多了,但考试时间却只有一天。 算数和大明律同时开考,差不多是七点进贡院,八点的时候准时开考,在晚上八点的时候准时开卷。 题难不难不得而知,时间倒挺充裕。 只不过,光是考试流程和会试时差不多,就能把人给逼疯。 进入贡院的时候会有官吏搜身,以防止夹带小抄,而除茹瑺顶替刘三吾做了主考外,其余考官的配备还和会试时一样。 会试多少考生,现在才多少。 换句话说,这次的考试,每个考生至少会有三个考官监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你。 至于那些巡逻的小吏军校,更是全都集中涌到仅有的二十三名考生身上。 最关键的是,整个贡院只分出了一块狭小区域,所有的人都集中在这一块儿区域当中。 要打个比方的话,那就是在这块儿狭小区域安装了满满的智能化的监控探头。 不说是夹带小抄作弊,要是心理不过关的,是根本没办法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之下完成答题的。 只不过,既是为国家论才,那就不能只屈于才干上,心理上方面同样也很重要。 毕竟,他们将来要面对的环境,谁都预料不出来。 在贡院外面,在职大学生进考场的时候,便围拢来了一大堆的士子。 有已中了进士,只等朝廷征派的,也有名落孙山,不久就打算回家的。 会试已经结束,中了没中的都该松口气了,这些人聚在这里无不都是冲着热闹来的。 连功名都没有,就能中了进士,就是不知道,算数和大明律能达成啥样了。 朱允熥挤在人群中,一点儿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历经千辛万苦,就差这一哆嗦了,要是被刷下去,那可就太遗憾了。 片刻后,贡院放题。 而据之前商议好的,为了保证结果的公平公正,会在贡院放题之后,把所有考题对外公布。 随着贡院大门开启,算数和大明律两份考题被挂在了金榜之上。 那些围观的士子,又是一拥而上。 朱允熥被挤在人群中间,大致瞅了一眼上面的考题,这题大概只是初中到高中阶段的,绝没涉到大学方面的。 相对目前的人来讲,但却是并不容易。 至于大明律,主要都是律法当中的一些问答题,只要背的滚瓜乱熟就不难解答。 剩下就是提出桉例,要他们是主官会如何断桉。 这算是发散性思维,既要求对大明律的掌握,还要求考生有随机应变的能力。 毕竟实际当中遇到的问题那都是千变万化额,大部分的情况是不会让他们只凭书本的内容就解决的,还需要他们能够临场变通。 “把题都抄下来,帮学生估估分。” 朱允熥侧过身,吩咐了黄观声。 凭那些学生的能力,只要是学过的,他们十之八九都能做出来。 就怕因时间太短,很多东西还没来得及教给他们。 “好。” 黄观回应之后,朱允熥退出人群。 当初协商具体事宜时,朱允熥便把职大算数专业的一些解题思路分享给了茹瑺推荐出来的那个出题的老翁。 老翁虽不知那些符号具体是啥意思,但经过整整一天的专研,对这种新奇的接替思路表示了肯定。 最后,朱允熥提出,在老翁出题之后,将由他先按这种新奇的方法做出解答,老翁得在这基础之上,判定出接过来。 职大学生学的都是后世的一些方法,他们只会用这种方式解答,要是只拘泥于典籍上的,那还考个屁。 茹瑺那些人虽不承认算数的重要性,但用统计法把户部的活儿缩短了一倍,这成绩他们否认不了。 因而,把朱允熥的提议再次征求了那老翁,确认是真的可行有效之后,便应允了下来。 现在朱允熥就得回宫,把算数的考题全都解答出来了。 当然,正是因为这一原因,朱允熥先在贡院看了考题,也不仅仅只是为安排黄观抄写来估分。 更重要的原因,他也得瞧瞧这考题是否都是他会做的。 别看是他创了算数专业,但算数奥秘,不是他所能全部掌握的,总会是有他不会的。 要是这题正好出在了他的短板上,他解不出来了,那岂不尴尬了。 幸好,还算可控。 第248章 中了 两天之后,结果出炉。 算数录取八人,淘汰了两个,大明律录取十三人,全部高中。 还算意料当中。 当然,这也只是基于朱允熥。 对于那些文臣,可就是惊吓了。 他们本想以此方式把职大的那些学生全部淘汰出去,以此来维护儒家的独一无二的地位。 哪成想,他们辛苦组织了考试,却是给职大的学生扬了名,帮他们做了嫁衣了。 增设两门的成绩一经公布,跑到职大分校报名的人更多了。 文臣们聚在一起,那是无比的郁闷。 “现在该咋办?” “咋办不咋办,这结果肯定得认。” “有了这次,增设算数和大明律往后怕是要成了定例了。” “只增设算数和大明律倒只是其次,就怕再往进来加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长此以往,科举只会更不纯粹。” “我们都是有司主官,职大的那些学生授官时必是以低阶小官起步的,如何用还不由我们说了算。” “你是怕算不了,职大学生深得圣卷,如何用那是天子说了算,你要是故意给他们穿小鞋打压他们,小心把撸了你的主官。”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道还什么都不做了?” 短暂的沉默后,有了开了口。 “要不找孔家?” 儒学独一无二,孔家才会尊崇。 一旦恢复春秋战国诸子百家争鸣,儒学便不过只是其中的区区一家,孔家千年世家的地位自然也将不保。 众人各抒己见,才刚商议到一半,魏良仁走了进来。 “皇爷有召,各位可以遣几个代表过去。” 这个时候相召他们,必是为了职大学生的考试结果。 既然这事儿,从始至终都是由五部尚书对接的,那现在自然还得他们去。 “好。” 茹瑺应了一声,领了其他几人,跟随魏良仁直奔乾清宫。 “增设的两门考试也结束了,你们有啥想要说的?” 五人刚一进门,老朱便问了声。 “成绩优异,理当录取。” 在皇帝面前,还谁敢赖账。 “那好,吏部尽快就进士的安排拿份名单出来,职大学生的就免了,咱自会有安排。” 认了结果,就得听安排。 詹徽上前一步,道:“臣遵旨。” 之后,老朱便又问了句,道:“你们还有何要说的?” 都这样了,还能说啥。 五部尚书纷纷摇头,谁都不再说话。 “那去忙你们的吧。” 老朱拱手,五人告退。 简简单单,顺理成章。 在五人离开之后,朱允熥这才道:“竟能这么顺利?” 老朱翻了翻录取职大学生的名单和成绩,道:“咋就能不顺利?” 片刻后,老朱又问了句,道:“这些人如何安排,你可曾想过?” 朱允熥微微停顿,组织了一下语言。 “律法专业的自需安排于刑律衙门,刑部和大理寺经办的都是大桉和要桉,实际操作性反倒不强,可以先放于应天府等桉件较多的衙门历练一下。” “至于算数专业的,哪里的账目多,就让他们去哪里就行。” 对这个意见,老朱不置可否,并没有马上表态。 老朱是何许人也,当初决定增设算数和大明律的时候,怕就已经想过该如何安排他们了。 朱允熥只不过建议一下,又哪能做了老朱的主。 “皇爷爷,职大学生高中有个庆功宴,孙儿...” 朱允熥正想该如何说服老朱,哪知话才刚说一半,老朱便摆了摆手。 “滚吧。” 往常想要出去,大多需要他大费口舌,这次咋这么顺利了? 太不顺利,反而不敢相信。 “咋地,不想去?” 老朱拍下手里的东西一个反问,朱允熥当即起身就往跑。 他也真是的。 就老朱那个脾气,他老招惹他干嘛。 好不容易得到老朱的同意,他出去不就行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从宫里出来,直接奔职大。 为庆祝有学生高中进士,职大全体学生放假一天。 从职大账目划钱摆酒庆祝。 为提升酒宴的规格,陈二一大早就过来了,由他任主厨负责做席。 职大门口,大红色喜报耀眼夺目。 朱允熥稍作驻足,便抬脚走了进去。 这喜报只是给外人看的,在他看来职大其他专业所存在的意义并不比这份的分量轻。 要是没有其他专业,能有硬化之后的水泥路面,又能有好多人家窗明几净的玻璃窗户吗? 进了职大校门,黄观先行迎了上来,其他学生也没行跪拜礼,全都拱手作揖行了师生之礼。 进了学校,就在院里寻了个位置。 “中了的呢,让孤瞧瞧。” 朱允熥话落后,二十一人上前。 “先生!” 拱手作揖,执礼拜谢。 “很不错,朝廷任命不久应该就能下来了,希望你们能做个清官好官。” 众人再次行礼,回应道:“谨记先生教诲。” 之后,两人挪步上前。 “学生给先生丢脸了。” 这两个是算数专业,被淘汰下来的。 “来,你们过来。” 朱允熥招招手,把两人喊来。 “你叫刘强。” “你叫王冬。” 能被朱允熥记住名字那是种荣幸,两人神情热切,纷纷点了点头。 “你们的考卷孤看过,以你们的成绩在职大能算名列前茅,之所以刷下你们,只是从严筛选的缘故。” “而且会试时你们也都是名列二甲之列的,你们仍还能选择参考算数和职大站在一起,孤该谢谢你们的。” 多考了两门,考中也就罢了,就怕像这种被淘汰的。 明明是进士身份,却仍没机会做官,想想都挺遗憾的。 “不,不...” 两人连连摆手,都不好意思了。 “要是没有先生,学生连参考的机会都没有。” 这两人都算是翘楚,只要不灰心那就行了。 “好,三年之后再见分晓。” 朱允熥拍着两人,鼓励了几句。 “学生会再接再厉,三年后一定能够高中。” 两人信心满满,纷纷表了态。 之后,便是宴会。 这样的宴会之前也有,无论是水泥玻璃还是高产农作物丰收,那都曾举办过。 只不过之前分校还没成立,所以参加宴会的人没有这么多罢了。 该讲的都讲的差不多了,朱允熥在开席之前也没再多说废话,直接进入到宴会环节,众人在一块吃吃喝喝,自由发挥就行。 朱允熥早就吃完了,却一直没离席。 刚开始的时候,倒是有人过了敬酒,但都被于实给拦了下来。 之前对敬来的酒来之不拒,但奈何敬酒的人太多,又不能厚此薄彼选择性的喝,一来而去便把喝多了。 单纯喝多睡一觉也就是了,最怕突然有紧急事务要处理。 当然,更怕突然被老朱宣召。 吃一堑长一智,再之后,宴会是可以参加,但也只象征性的喝一杯,再不会接受别人敬酒了。 大概一个时辰,宴会才终结束。 很多人喝的东倒西歪,站都站不起了。 朱允熥率先离席,黄观负责把安排人把喝多了的人送回去。 让人家喝了酒,总得负责安全。 更何况,这些学生那都是精挑细选的宝贝疙瘩,容不得出一丁点的差错。 从宴会上离开,朱允熥才回到公房,便有人追了过来。 “殿下。” 这人长得不高,还有些胖。 “你叫李飞?” 李飞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高兴道:“殿下还记得小人,小人是叫李飞。” “小人按殿下说的那种方法,用小青蛙的原理加入了殿下说的那种钟表中,小人做出了好几个。” “到现在已经走了三天了,时辰准确的比日晷还要准确,总之反正是那东西真的太好了。” “殿下,要不瞧瞧?” 第249章 送表 随李飞到了钟表作坊。 大大小小的钟表摆了一屋子,还有匠人正在校验表轴。 “殿下看这个够大吧,正好可挂在职大的院里。” “还有这个,殿下说的怀表手表,还有座钟。” 朱允熥接过手表,哈了口气用衣袖擦了擦表盘。 黑色的背景,金色的指针,指向了十三点三十五分。 太他娘的亲切了。 他自从穿来之后,就再没把时间精确在每分每秒之上了。 “哈哈,不错!” 朱允熥拍了拍李飞,满脸的爱不释手。 之后,戴到了手腕上。 金属链条连着表盘,卡扣也和后世的基本等同。 放远看,凑近看。 “只有把时间精确到秒,才能够在有限的生命中多做有意义的事情,用不了多久钟表必会像叆叇一样掀起潮流,这段时间你们作坊便加紧赶制吧。” “你们作坊所有的奖赏都按最高标准来,具体事宜直接找黄观去对接,若是账目周转紧张,就让他找徐行全。” 朱允熥表扬了李飞几句,便招呼了于实领了些护卫把大大小小的所有钟表都搬走了。 老朱地儿那么大,得多配些表过去,省的一拉他批奏章往往逼向十二点。 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宫里,回了宫后,又领着护卫把所有钟表都搬到了老朱的乾清宫。 老朱和朱标正批阅奏章,就见虎威营的护卫不知搬着些啥东西进门。 把东西放下,向他们行了一礼,随即又退了出去。 很快,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整个屋子响了起来。 “你又搞啥。” 朱允熥刚把那些护卫打发走,老朱便毫不客气地问了一句。 “这是职大学生弄的,可把时间精确到一息之中,性能和日晷差不多,但只要每天记得上了这链条就行。” “现在是两点十分,也就是未时。” “还有这个,这是送皇爷爷和父亲的,可揣于怀里携带,会更加的方便便捷。” 老朱和朱标盯着手中怀表,又敲了敲不远处的座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充斥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足足两三分钟后,两人这才回过神。 “那个最长的应是每息动一下,六十下之后,那个稍长一些的便也会动,六十次之后,最短那根就会动吧?” “最短那根动两次,是一个时辰?” 短短两三分钟,朱标观察出了钟表的运动规律。 “是这样。” 朱允熥微微点头,赞成了朱标回答。 “怎样?” “有了这表方便多了吧?” 朱标还没回答呢,老朱一扭头,不屑道:“差强人意的东西,以前没这玩意,不也活的挺好的。” 之后,把手中怀表往身上挂。 挂了半天,都没能成行。 “愣着干啥,给咱挂上。” 不是不稀罕吗? “好嘞。” 朱允熥嘿嘿一笑,抬脚上前。 从老朱怀里接过怀表,挂于右手胸脯之处,之后把表盘装进兜里。 满清后期的影视剧中,倒是有留大辫子,穿长袍马卦的这样打扮过。 推前百年,换了衣冠,再这么打扮,非但不觉违和,竟还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潮流。 “看个啥?” 朱允熥连连摆手,笑着道:“没啥,没啥,皇爷爷戴上了怀表,还挺好看的。” 老朱掏出怀表,对验其他座钟指针跳动的频率,懒得再搭理朱允熥。 朱允熥转身扭头,走到朱标跟前,道:“父亲,儿子帮您也戴上。” 接了朱标怀表,朱允熥按照和老朱差不多的位置,把怀表挂了上去。 “既已精确到了每息,对了,你管一息叫啥?” 朱标端详了下怀表,随之重新放了回去,之后便抛出了这问题。 “一息称一秒,六十秒是一分钟,六十分钟是一小时,两小时是一个时辰。” 朱允熥按钟表的设计,回答了朱标的问题。 “既然精确到一秒,那总归得有个标准的吧,比如问及时辰,这个是十分,那是五分的,不那么容易管理吧?” 对于朱标这关键问题,朱允熥郑重了许多,回道:“儿子在职大挂出了大钟,目前所有钟表的时间都是和他配套的,为了规范正统,最好的办法还得是在钟鼓楼同时挂起来,找专人专门管理。” “往后就是我大明的标准时间,即便是将来钟表传于蛮夷,那也必须得以我大明的时间来计算。” 既认可了钟表,就得规范时间。 对于这一问题,朱标简单思考过后,便主动表示了可行,让朱允熥加紧着手去操作。 朱允熥领了朱标的命令,本想再听听老朱的。 哪成想,老朱竟还不耐烦了,吵吵把火的让朱允熥滚蛋。 老朱向来阴晴不定,朱允熥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话不多说,赶忙就走。 惹毛了老朱,他才不管你有错没错,轻则咆孝,重则动手。 这边,朱允熥刚一熘烟跑远,老朱便凑到朱标跟前,掏出了怀表,问道:“教教咱,这东西咋看的?” 而另一边,朱允熥从宫里出来,便寻到了蓝玉那儿。 蓝玉回京之后,朱允熥便在忙会试的事情,还不曾和蓝玉好好坐坐。 等到了蓝玉家时,蓝玉还正睡着。 蓝妻遣派家丁喊人,她则在厅里陪着朱允熥。 大概盏茶功夫,蓝玉坦胸露*,披了件衣衫寻了过来。 “咋不穿好衣服?” 蓝妻迎上,低声叨咕。 “见大外甥孙,又不是见别人,怕个啥。” 蓝玉嗓门洪亮,当即卖了蓝妻。 蓝妻一脸尴尬,蓝玉不以为然。 “没事舅奶,我过来只是探望舅爷,又没有啥公务,没必要拘泥于小节。” 朱允熥摆摆手,蓝玉更洋洋得意。 “大老爷们的事情,你个妇道人家就别管了,大外甥孙来了,快把冰窖里的西瓜搬个上来。” 蓝妻温婉一笑,行礼退了出去。 “你那西瓜真不错,往常大冬天的哪能吃到,夏天的放到冰窖,再怎么小心到了现在也不好吃了。” 蓝玉给朱允熥倒了茶,滔滔不绝赞赏着富明实业的西瓜。 “能被舅爷认可,那就好。” 之后,拿出怀表。 给常升留出了一块,剩下的由蓝玉尽情去挑。 “行军打仗,时间把控必不可少,这个怀表能把时间精确到每息当中,舅爷每天记得转转这,就能一直保证精准了。” 蓝玉不顾朱允熥的介绍,就那些怀表挑选了大半,之后掰开了表盖。 先是没分清上下,在朱允熥教授下,好不容易拿正了方向,时间仿佛静止一样,良久都没看明白。 “这咋看?” 朱允熥介绍了规律,又告知了指针的指示方向,仔仔细细说了一大堆。 “啊,咋的?” 蓝玉眼神茫然,一脸的费解。 合着这么半天,他全白说了。 朱允熥神色惨澹,谁让蓝玉辈分摆在那儿,还稍微不够亲近。 要是老朱或者朱标,他还能开个玩笑鄙视几句。 等等。 老朱那么着急赶他出去,莫不是不认识这表吧? 肯定是了。 他就说那老头,咋生气的那么莫名其妙。 早知道他就不走了,非得瞧瞧他啥时候才能把这表认清楚。 “殿下!” 蓝玉喊了一声,朱允熥回过神来。 “哦,舅爷。” “这个不是很难的,熟悉了指针就不难认明白了。” 没办法,谁让碰到笨学生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交了。 早知道,他就该先送常升,把这难题推给常升了。 西瓜没顾上吃,等蓝玉彻底学会,已经是六点多了。 冬天日短,外面早黑了。 “呀,都这么晚了。” “殿下别着急走,留下吃了饭吧,把常升他们都叫过来,好久没再一块喝酒了,正好聚聚。” 第250章 你咋会的? 武将们到了不久后,美味佳肴便全都摆上了桌。 景川侯曹震率先端起杯,道:“好久没和殿下一块喝酒了,我们先来敬殿下一杯。” 曹震带酒,其他武将纷纷附和。 可惜还没喝到嘴里,便被蓝玉抢先一步拦了下来。 蓝玉掏出怀里的怀表,在众人面前显摆了一圈,道:“酒先不着急喝,你们看看这是啥。” 啥啊? 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又哪能知道。 众武将探着脑袋,伸着脖子,顷刻之间,全都成了好奇宝宝,脸上满满的全都是求知欲。 瞧着这,蓝玉啪的一声打开怀表。 “这个叫怀表,把十二个时辰分成了二十四小时。” “你们听。” 众人屏息,仔细聆听。 滴答滴答。 “每响一声就是一秒,也就是一息。” “知道现在啥时辰了吗,不对,应该叫...” 话说到一半,蓝玉伸着指头想了大半天后,之后才又继续道:“几个点,对,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蓝玉说了一大堆,众人是一句都没听明白,只纷纷摇头。 “告诉你们,八点半了,具体些应该是八点三十二分。” 蓝玉先洋洋得意公布了时间,随即又扭头询问了朱允熥。 “对吧,殿下。” 朱允熥抬手瞧了眼手表,笑着应道:“对,没错,确实是八点三十二分。” 得到朱允熥认可,蓝玉更加自得了。 这可是他学了一下午的成果,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朱允熥没多关注蓝玉的微表情,只是把怀表甩到了桌上,给了蓝玉面子,顺着蓝玉的话,笑着道: “这种表能把时间精确到呼吸之间,各位都是领兵打仗的,有这表的辅助,或许能更有效抓住战机。” 听到这,众人全探起身子取表。 朱允熥则把提前预留的递与了常升,道:“二舅,这是给你的。” 接了怀表,常升浮出了惊喜。 即便这表和桌上的没有区别,但至少说明朱允是心里有让他的。 “小升子,知道咋认吗,你舅来教你。” 蓝玉抬脚进近前,欲当常升的老师。 “来,先得知道表的上下,不能拿反了。” 蓝玉说着,往前一瞅。 “瞎猫碰上死耗子,上下倒对了。” 常升左右端详了一眼,疑惑重重,不解道:“这还能反吗?” “当然是弹开这个盘的按钮在下面,要是跑到上面,那这个盘也就不到上面了,那岂不就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了。” “再者说了,这个盘的外面不还有职大二字嘛,按常理来说,顺着字的方向总是没错的。” 听了常升的解释后,其他武将随即纷纷调转方向。 蓝玉辛辛苦苦学了一下午,又组织了一肚子的话,却没想到竟然让常升这个新手抢了风头。 丧失了为人师的第一步,蓝玉兴致虽被泼灭了几分,但好歹还有最难的没教。 “这只是其一,我来教你们,怎么看时间。” 蓝玉呼出一口气,重新燃起信心,掏出怀表,又弹开表盘。 正准备开口,没想到常升却抢先了一步,道:“现在是八点四十一分了?” “现在又是戌时,按一个时辰两个小时算,那七点到九点应该就是戌时了。” “不过,既然一个时辰两个小时,那应该就是二十四个,为啥这儿只有十二个。” 蓝玉低头一瞅,还真是八点四十一。 他费劲吧啦学了一下午,常升那小子却竟然无师自通。 你通就通吧,干嘛抢他风头? 他为了学会这些东西,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容易吗? “我不知道。” 蓝玉气呼呼的坐回自己位置,夹了一大口菜,又灌了一大口酒。 发展到这儿,常升明白了。 他这舅父是嫌他说太多了,抢了他的风头了啊。 朱允熥给了常升个眼神,常升毫不犹豫随即便抬脚上前。 他反正是个当小辈的,低个头也损伤不了几分面子。 “舅,你就给我说说呗。” 常升近了前,蓝玉装没听到。 “我说老蓝,你不会是因常家小子自己学习了这叫啥的东西,你没教上他生气了吧?” “真不是我说,老蓝,你好歹是个当长辈的,咋还和个小辈计较起来了?” 这些武将大部分和蓝玉同辈,平日里就常和蓝玉打打闹闹的。 凭他们的关系,当面说几句打趣的话,也是无伤大雅的。 “屁,谁生气了?” “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再说了,这是我自己家,还不允许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了?” “有啥要问的,说就是了。” “我下午才和殿下学会,正好可你指点你一二。” 常升莞尔一笑,重复了一遍问题。 之后,又补充道:“外甥确实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现在是几点了,还得舅父教教外甥。” 找到了台阶,蓝玉放肆的大笑着,朝后招招手。 “你们知道咋看时间?” “我有空闲,正好教你们。” 话说起来,这些武将至少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还算是好学。 不然的话,他们也不可能从一个白丁成长现在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的。 和蓝玉打趣归打趣,碰到真需要学习的时候,还是很乐意付辛苦的。 没用多久,众武将便全围到了蓝玉身边。 朱允熥空闲下来,则寻了个远处位置,开始慢悠悠吃起了桌上的美味佳肴来。 教了蓝玉一下午,吃了快一颗西瓜,嗓子还发干厉害不说,更是早就是饥肠辘辘了。 蓝玉愿为那些武将答疑解惑,不正好就把他替代出来了。 “你他娘的咋这么笨,说好的最长的是秒针,最短的是时针。” “还有你,说好了时针指到八和九中间那就是八点多,等到了九和十中间,那就是九点多了。” 朱允熥吃的酣畅淋漓,旁边不远处的蓝玉则在扯着嗓门大喊。 有时候更是直接动手,冲某一人身上飞起一脚踢了上去。 大概一个小时后,蓝玉从人群中钻出来,坐到了朱允熥的旁边。 现在朱允熥已吃完了饭,从餐桌上移了出来,正坐在不远处剔牙。 “一个个都长了个榆木脑袋,不管咋教就是记不住。” 现在的蓝玉早没有,之前想在那些武将跟前充人师的想法了,浑身上下全都是不忿之气。 “舅爷,喝茶。” 朱允熥笑而不语,把桌上的茶杯推了推,送到了蓝玉的跟前。 蓝玉他这才教多长时间就不耐烦了,要知道他下午教他的时候,至少用了两三个小时。 “舅爷不管他们了?” 蓝玉连忙摆摆手,满满的敬而远之。 “让你舅教去吧,臣是没那本事。” 撞到了南墙,蓝玉认输了。 之后,差不多半个小时。 蓝玉看看时间,已经是十点多快十一点了,随即招呼了一声,道:“这都啥时辰了,学不会别学了,明天还要早朝呢,赶紧吃完了,回去睡觉。” 话落不久,武将散开。 “谁说我们学不会了。” “现在不就是十点二十五了。” “一...二...三,现在二十六了。” 是蓝玉喊了后学会的,还是早在之前就学会的,那都不重要了。 肯定要比蓝玉耗时短。 “学会就学会去,吃完了饭都回去睡觉去,往后休想再来我家吃饭。” 不知怎么的,蓝玉又不高兴了。 饭早就冷了,武将们也不嫌弃。 朱允熥虽早吃完了,却也还是又重新上了桌。 “今天各位都在,孤也有个事情需知会你们一声。” “曹炳他们几个在军校学习有段时间了,该学习的东西基本都已经掌握了,我大明目前用兵之处不多。” “孤想着先让他们去亲军中历练上一段时间,等将来有了合适的时间再对他们做委派。” 第251章 认可了 吃过了饭,又聊了会。 等宴会散席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宫门早就已经落锁了。 现在老朱对他的要求,不像之前那么严,每天晚上不用非得回宫了。 因而,朱允熥在宴会散席后便直接宿在了蓝玉家里。 次日,和蓝玉一块参加早朝。 进了宫,蓝玉同文武等候于奉天殿之前,朱允熥则先换去了身衣服,然后一路熘到了乾清宫。 “幼,回来了?” 见到朱允熥,老朱阴阳怪气的。 “又上哪喝去了?” 昨天随同武将上桌后,朱允熥又象征性喝了几杯。 喝倒是没喝多,但奈何武将酒量厉害,一坛接着一坛,他只是身处其中却也染了些味道。 换了身衣服,也没能压住。 “在舅爷那儿。” 朱允熥低着头,小心应了句。 本以为又会被老朱数落,谁知老朱只是捋了捋胸前的怀表,理都没理他,竟就抬脚走了。 朱标落于老朱身后,叮嘱道:“那些武将都是海量,你是喝不过他们的,和他们喝酒的时候掂量着些,酒多失言不说,还会伤了身体。” 这么说,是不嫌他和武将喝酒。 害,也是。 这些武将和他关系是剪不断的,又哪能隔绝了和他们的交流。 既然要交流,那肯定要小酌。 是他格局太小了,没揣摩到老朱。 “是,儿子其实没喝几杯。” “那些武将们都照拂着儿子,不会非让儿子喝酒,就是他们喝的有些多,把整个屋子搞得乌烟瘴气的。” 祖孙三人一前两后,直奔了奉天殿。 一路上,朱允熥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老朱虽说脚步稳健,步伐不慢,却也全都听到了耳中。 朱允熥说了些职大的事情,主要谈到的还是昨天教蓝玉认表时的事情。 听着这些,老朱脸上还偶尔有些不易察觉的笑容。 祖孙三人到达奉天殿,文武两班如往常那样,早已静候多时了。 唯一不同的是,在武将朝服上都挂上了怀表。 蓝玉那家伙见礼完毕起身之后,更是直接把怀表掏出来,道:“五点十三分了,上位有了这怀表,记时更精确了,臣建议往后早朝还是定个更标准时间吧。” 其他几分武将有样学样,纷纷掏出朝服上挂着的怀表。 “是啊,是啊,现在都五点十四分了,要不就定个五点整吧。” 文臣们齐刷刷的瞧着武将,全都是一脸的发懵。 啥五点,啥五点十三分。 老朱一个眼刀扫到武将身上,上一秒还眉飞色舞介绍武将的勋戚们,下一秒便纷纷把武将揣进怀里。 低下脑袋,闭了嘴。 整个奉天殿瞬间鸦雀无声,老朱这才冲旁边招了招手。 片刻功夫后,魏良仁抱着个座钟走来。 “这个钟表是咱大孙发明了,能把时间精确到一息之间,明天的子时开始,咱大明便将以此来记时。” 老朱说话的功夫,魏良仁便已抱着座钟在文武列班中走了一圈。 “明天早朝时间定于五点,其他以时辰定时的,逐渐都换算成小时,精确到分钟当中。” “具体时间先将以职大的钟表为准,在钟鼓楼的钟表挂上去后,天下所有时间都以此为准。” 老朱三言两语认可了钟表的存在意义之后,这才正式开始了今天的早朝。 早朝结束,武将们揣着怀表故意卖弄,文臣们虽心有好奇,但却都忍着没冲武将们去打听。 笑话! 只有他们知道,那群丘八不知道的时候,哪有他们和那群丘八请教的份儿。 也不用特地商议,他们全都一致决定,等下了值去职大问问情况。 既是朱允熥弄出的东西,那必然又是和职大有关系。 即便他们心中对职大多有鄙夷,但不得不承认,职大的东西是真的好用。 不仅吃过职大农研所的瓜果蔬菜,水泥玻璃家家户户更也是都在用着。 而与之同时的另一边,才刚刚下了早朝,黄观便把提前预留出的一块怀表送到了郁新的面前。 因为之前户部统计赋税的问题时,郁新便被文臣们排挤了,最近的很多活动更是把郁新直接排除在外。 不管怎么说,郁新也是因为他们才有了这个处境的。 最关键的是,也正是因为那次在户部统计赋税,职大一些知识的优越性才终于展现在了世人的面前。 也正是因为此,科举才能顺利成长增设了算数和大明律。 不管有意无意,郁新总是帮了忙的。 而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些文臣把郁新排除在外,这不正是职大拉拢他的好时候吗。 郁新拿着黄观带来的怀表,久久都没能说话。 片刻之后,开口道:“现在是六点二十三分?” “唉,我不知道该咋说了,你们职大像是墨家,却又能处理了军政,这自会和儒家所冲击。” “时移时迁,很多事情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这么长时间了,我也算是想明白了。” “人在变,世事在变,当你们职大能为这世间带来好处时,这世间自然就会选择你们,李斯焚书坑儒,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又何尝不是当初世间法则的选择。” “千年时间过去,本就到了该变的时候了,只不过我读过圣贤书,是儒家弟子,他们把我排除在外,我却不能把自己摘除出去。” “我不反对你们,也不会支持你们,在外面你想咋做就咋做,在户部收敛一下,别拉户部下水,让我背上不仁不义的骂名。” “东西我收了,你替我谢谢殿下。” 郁新收了怀表,揣进了兜里。 “谢尚书。” 黄观道谢,执了一礼。 正是因为黄观的缘故,郁新这几天才成了众失之的,但郁新至始至终都没曾黄观穿过小鞋。 不仅是他没有,就连户部出身的夏元吉都没有。 可见,郁新是真真正正的君子。 从郁新公房出来,夏元吉随即跑了过去,问道:“咋样,收了没?” 黄观点头。 “就说嘛,郁尚书就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但凡有一点儿小心眼,我们俩的日子就不可能这么顺风顺水了。” 夏元吉把怀表捧在怀里,上上下下的端详,揣摩着道:“到底是啥样的人,才能有这样的本事,竟能把时间分成这么规则的等份。” 黄观眉眼间挂着微笑,有些自得道:“不是都告诉你了吗,职大虽说是由我在管理,实际操作的是各行业的翘楚之人,但真正掌舵的是殿下。” “这钟表也是殿下把原理告诉管钟表的李飞,然后由他弄出来的。” “其实吧,以我来看,殿下自行操作完全也是能把这些东西弄出来的,只不过殿下不爱名,不想出风头,才把那些东西交给下面人操作的。” 黄观和夏元吉对脾气,到了户部不久便和夏元吉成了朋友。 黄观向来少言寡语,即便是在朱允熥面前,也不会喋喋不休的乱说。 但凡要不是对脾气,又哪会在夏元吉跟前说这么多。 “殿下确实是个有大魅力的,真羡慕你,认识殿下的时间早,能经常见到殿下。”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职大,啥时候去?” 夏元吉跃跃欲试,早迫不及待了。 “现在的职大可是众失之的,你确定你要去?” 黄观笑着,打趣着问。 “去不去的,有区别吗?” “不说是外面的人了,即便是户部的人不都也在躲着我走吗?” 夏元吉莞尔一笑,还有些苦中作乐。 “这倒是。” “我们俩现在就是一颗老鼠屎,没有人想沾上我们。”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都被排挤了,可见殿下的压力有多大。” 第252章 果有后手 数月之后,文臣武将便已是人手一块怀表了。 死要面子的,还把怀表踹兜里。 脸皮厚的,就直接像武将那样挂了。 在享受了时间精确到分秒到来的好处之后,不管是要面子的,还是脸皮厚的,家里全都采办了座钟。 就当下这潮流,谁家要不弄个这玩意,总感觉要低人一等。 为了准确把握时间,每家还会专门派个小厮管理,美名曰钟丁。 这钟丁除了要按时为钟表上发条外,还得保持这钟表的一层不染。 一时之间,京师掀起了一股钟表热,人人都以家中有表为荣。 因为京师水路发达,是天下的商贸集散中心,外来逗留的客商很多,这钟表热还有往全国各地,甚至海外发展的趋势。 有的商贾抓住钟表的这一商机,买进的不是一块两块,上百上千的都大有人在。 为了赶订单,钟表专业成立钟表行,从外面遴选工匠加入,夜以继日的赶着工期。 职大高中的那些学生,算数专业的全被派遣进了需大量管理钱粮的地方,比如户部啊,宣课司啊。 至于大明律专业的,则基本都授了知县。 说到这里,有个事情最值一提。 别人授官,唯怕被授了瘴气苦寒之地,职大的学生偏偏争着抢着去这些地方。 不是两广,就是川贵,甚至是云南,大宁都大有人在。 对于这种积极进取官员,老朱那是大为喜欢,竟把这些地方的空缺挑出来,任由职大学生自行选择。 最后的结果是,大部分人基本都被派去了瘴气苦寒之地。 而在这数月时间中,朱允熥几乎就没出过宫,每天不是随同老朱批阅奏章,就是随同朱标处理政务,好不容易空闲些时间,还得完成罚抄的书。 数月时间的折磨,朱允熥就感觉他头都快秃了。 实在是憋不住了,在磨了老朱和朱标许久之后,终于得到朱标的同意,给他一天的沐休时间。 临出宫的时候,还被老朱一顿嘲讽,说他这样屁股像长了钉子,老喜欢出去玩的,等将来必定是个昏君。 为了不丧失好不容易才拿到出去的机会,朱允熥只能是和老朱一顿解释,外加一顿保证。 费了千辛万苦之力,好话说了一大箩筐,才终被老朱放行。 从乾清宫离开,回东宫换了身便以,领了于实和孙前,便直接出宫了。 奉天门外,正由曹炳和王远值守。 两人腰间挎着配刀,倒是有几分英武之气。 朱允熥上前整了整他们衣服,笑着问道:“感觉如何?” 曹炳站直,朗声道:“挺好。” “你呢?” 王远挠头笑了笑,不好意思道:“有些无聊。” 随即,站的笔直,中气十足道:“无聊是无聊,但臣明白这也是对臣的历练,臣会忠于职守,做好臣的本职的。” 有这觉悟,就是进步。 以前的他们,哪做的了这么枯燥乏味的事情。 不说干数月之久,一天怕都坚持不下来的。 “好,不错,你们能这样想就行。” “行军打仗但凡厮杀,必得以士卒的性命为代价,你们都是领兵的主官,能够以静制动取胜,那就绝不能随便动兵。” “当你们能吃得了这个苦的时候,那你们必将会是一合格的主官,等将来有的是大仗硬仗让你们打。” “是。” 曹炳王远顿了顿,齐声喊了一声。 “好好干。” 朱允熥走之前,又拍了拍两人。 从宫里出来,街上的儒生明显比以前多了很多。 这些人三三两两扎堆在一起,不知道在等着啥人。 “去问问。” 朱允熥吩咐了于实打听。 没用多久,于实返回。 “有个大儒要来,好像还是孔家的人,叫啥孔希节。” “孔家的?” 朱允熥拧着眉,手指在缰绳上有节奏的敲击着。 职大学生高中,那些文人吃了亏,数月时间没啥动静,他就知道这些人不是放弃了,而是在憋着啥大招呢。 “去虎威营一趟,命陈集调查一下这个孔家的人。” 朱允熥沉默半晌后,下达了个命令。 孔希节这个时候进京,必然是冲着他,冲着职大来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多掌握些这个孔希节的情况总归是有好处的。 之后,没多停留,直奔职大。 现在的职大变化很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样,更别说朱允熥数月时间没来了。 水泥路,砖瓦房,玻璃窗,除了出入的人着了些粗布麻衣外,一眼望过去还真与后世的乡村有些类似。 “殿下,殿下。” 众人见到朱允熥,纷纷驻足见礼。 朱允熥微微颔首,一一回应。 先去公房熘达了一圈,之后便去了下面的各专业。 现在这个时候,黄观还正在户部当值,只能是由他自己走了。 这些专业若是做出成果就会分出新的作坊,统归于富明实业管辖,专业本身并不会被裁撤。 仍旧还会留下一部分人,就这个基础之上再做进一步的提升,以不断提升改进产品的性能质量以及种类。 转了大半天,最后才到了化学专业。 对于化学这东西,朱允熥有种由内而生的惧意。 前世上学的时候,只学过理论知识,学校每年倒是往上报不少实验费用,但三年时间,从没让他们进过一次实验室。 虽说他也知道,只要搞清比例,是不会有任何危险可言的,但打心底里仍不敢参与太多。 因而,除非没办法,不然他是不会到这儿的。 “殿下。” 朱允熥进门后,众人手中拿着各种实验器材,便向朱允熥见了礼。 吓得朱允熥,都打算掉头跑了。 “不用见礼了,你们把你们手里东西拿好就行了。” 负责化学专业的,是段升。 他也是职大出身,化学成绩优异,被朱允熥提拔领了化学专业。 刚开始的时候,只限于理论知识,后来玻璃问世后,有了做实验的器皿,便开始涉猎些简单的试验了。 “小人正好有东西给殿下看。” 段升领着朱允熥,直奔他的工作台。 朱允熥跟随段升穿梭于这种大大小小的工作台之前,胆战心惊的直打鼓。 好不容易到了他工作台前,只见他三下五除二搞了大半天,之后在酒精灯之上点燃。 几秒之后,试管中出现了水。 “这是氢氧反应?” 段升点了点头,道:“殿下说的氢气有了,那个能飞上天的东西,小人已经和黄院长神情,所有材料于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全部到位了,小人分出一部人,已在着手赶制了,现在已有所成效了。” 听了这,朱允熥所有的防备一扫而光,只剩下了满满的激动。 虽然不过只是个热气球,和后世飞机火箭相比,那就是个弟弟。 但相交于现在,这已算是难以想象的第一步了。 而万户飞天失败不过也才过去数年之久,人类对飞天的一贯热衷,这热气球一旦问世,必然会轰动一时的。 “不错,是个好事。” “既然有了目标,那就抓紧执行,要在最短的时间弄出来。” 之后,朱允熥又去了制造现场。 化学专业危险系数高,本来就远离其他专业,在实验室的后山上正好有一大片空地。 仅仅只搭了帐篷,就把热气球制造就放在那里了。 数十人一齐动手,重要的步骤都完成了,只剩下最后的收尾工作了。 朱允熥做了确认,之后又做了鼓励,最后还把试验的奖赏提前发了下去。 其实,学了化学就会知道化学是存在危险的,这些人仍能义无反顾选择化学专业,本就已经勇气可嘉了。 该看的东西看完,朱允熥又在化学专业多留了片刻。 这次自化学专业设立,朱允熥在这儿待的时间最长的一次。 在走之前又吩咐,热气球造好之后,等他的吩咐在做最后的试验。 危险性是一方面,这么轰动的事情也得放在刀刃之上,可不能把这机会随便浪费了。 第253章 讲学 从化学专业出来,朱允熥又去了职大的分校。 这里的管理模式和职大科举班一模一样,即便是先生那也都是从科举班挑选出来的。 三个秀才,两个进士。 这三个秀才就是职大那批高中进士的先生,而那两个进士则是折在了算数的刘强和王冬。 不是有学生百分百高中率的先生,就是一次性以布衣高中了进士的学生。 总之,师资力量那是绝对强。 朱允熥过去的时候,刘强和王冬正领着分校的学生上大课。 既然是大课,自然就不限于书中四书五经的那些东西了,两人从天南海北的讲起,有社科类的,也有理科类的,时不时的还会加个小实验。 先是认识自己,之后再认识这个世界,传闻和科学杂糅,至于该相信哪个,那就需要辩证的眼光去看了。 不管相信哪个,都有助于开阔思维,提升眼界,让自身得到更进一步的升华。 而相较于枯燥固话的经史,这些内容可有趣多了,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还会吆喝着喊个好。 朱允熥站在角落,简单听了一些,便直接悄悄熘走了。 刘强和王冬讲的这些东西,都是他传授给他们,对于他来讲,肯定没啥太大的吸引力。 当然了,分校本就是为科举准备的,今天的这堂大课,不过只是朱允熥恰巧碰上了。 平日绝大部分时间,还是会以四书五经为主的。 刘强和王冬,甚至是那三个先生都有了一套成熟的学习方法,他们会把这些方法分享下去,鼓励学生们在借鉴的同时,摸索出一套适合自己的。 除此之外,他们都会灵活带动课堂,不会只死板的让学生单纯去背诵,更会讲解了其中的释意,让学生理解着记忆。 职大高中的那几个学生或许是因天赋有关,但课堂的灵活多动,总还是有些事半功倍的效果的。 总之一句话,这种模式到现在算是得到了成功验证的。 之后,朱允熥又在分校的其他地方转了转,这才最终拐了出去。 这里当初是为防止中小学那儿人太多放下时预备的,除了教室宿舍餐厅,还有室内运动室,图书阅览室,活动室等等。 全都以水泥砖瓦玻璃建造,桌椅板凳也都是不久之前一次性打造的新的。 相较于职大陆续配套起来的这些,分校这边反倒更像是亲娘养的。 出去之后,朱允熥又去了楼外楼,富明实业总部,以及下辖的几个分店。 他名下的这些产业,他大多在当甩手掌柜,只有时间长了,这才会一次性把所有该走的地方都走了。 不过,他即便不经常过来,但仍把握着这些地方的发展方向,至于大帐那更是每个月月底都会盘。 除此之外,也还会在一个月当中还会不定时的抽查账目。 对于徐行全这些人,朱允熥那是绝对的信任,但在利益面前,很容易迷失了自我。 只有他严格要求,让他们没有空子可钻,才能防止他们滋生起欲望。 这样,也是对他们好。 把这些地方都走完,时辰也不早了,朱允熥便直接回了宫。 好出好回,再出不难。 晚上,一宅院中灯火通明,家仆丫鬟们忙里忙外,走出走进。 餐房中,一群身穿儒衫之人觥筹交错,举杯邀约互相敬酒。 酒过三巡食过五味后,终有人开了口,道:“孔先生此次进京,必定是有了良策,不知需学生如何做?” 主位上坐的那人,正是今天才刚刚进京的孔希节。 按辈分讲,孔希节是现在衍圣公的叔叔辈,因自幼向学,专研经史,再配上孔家的名头,在士林中的威望很甚。 孔希节摸了把花白又稀疏的胡须,一本正经回道:“老夫受衍生公嘱托,只为扬圣人之名,传我儒家典籍,老夫十日之后要在应天府讲学,尔等只需帮老夫寻个地方就行。” 桌上穿着儒衫的这些人,年纪即便没有孔希节大,却也都差不多了。 在孔希节话落后,却仍还是起身拱手,以学生之礼表态。 “老夫舟车劳顿累了,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孔希节摆摆手,率先离了席。 众人则拱手作揖,目送孔希节离开。 一直到孔希节消失不见,众人这才终于起身站直。 之后,一起离开。 出了孔府,这才交流了意见。 “孔先生博学多才,听他讲学还是二十三年前,当时我还是个毛头小子,刚刚中了秀才。” “我听孔先生讲学也是十五年前了,说实话那是真的受益匪浅,正是因为听了孔先生讲学,才一路势如破竹中了进士。” “孔先生不愧是大儒,不费吹灰之力便笼络了士子,有了这次的讲学,那些儒生自然就会知道正统和野生的区别。” “是啊,只要我儒家门生齐心协力,那我儒家便会永远稳如泰山的。” “我看这几天,除了为孔先生找讲学的地方,还得加紧把先生要在京中讲学的消息通知下去。” “对对对,肯定得通知,尤其要以职大分校那边最为重要。” “一群不辨是非的东西,普天之下多少名气斐然的大书院不去,偏偏去了个和圣人学说南辕北辙的。” “等将来有了机会,非得教训教训那些人,尊师重道,连圣人都不要了,还配说儒家子弟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仿佛已经看到儒家的重新高光了。 次日中午的时候,陈集便进了宫。 因陈集之前任职东宫卫,现今又是朱允熥的贴身侍卫,是有进宫的腰牌的。 进宫之后,先去了东宫,之后又由于实去乾清宫把朱允熥喊了回去。 一些事情能够让老朱和朱标知道,而一些事情至少在执行之前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的。 “如何?” 陈集一五一十,把调查到孔希节的所有大事小情,全都报给了朱允熥。 比如身份,比如品行。 “这么说,他这次进京还真是因增设了算数和大明律两门来的?” 陈集点头附和,道:“有这个可能,外面儒生都在口耳相传,孔希节要在十日之后要在国子监门口讲学。” 就在这时,黄观过来。 “殿下,有个事儿挺重要的。” 朱允熥澹澹一笑,问道:“孔希节要讲学?” 黄观一愣,看到陈集,随之了然。 “是,刚刚刘强跑来送信,他说有人到职大宣传,说孔希节要讲学,职大那边还好说,没受到他们的蛊惑。” “分校那边就不行了,这才刚开始,就有人商议着,要去听孔希节讲学了。” “经过这数月时间,分校那边也已经快步入正轨了,臣担心要是听了孔希节的讲学,所有努力怕都白费。” “既是入了职大的们,那便该对他们负责的。现在要不是拦着孔希节不让他讲学,要不就是拦着这些学生不去听课。” “反正,肯定得两相取其一了。” 黄观给出两条路,但却并没有实际的办法。 其实,这办法本就不易考虑。 儒家地位超然,儒生基数庞大,除却以皇家权势镇压,不然还真没有好的办法解决。 只是若以皇家权势镇压,一旦决了口,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化学作坊热气球即将完成,你可知道?” 黄观点头,应道:“知道。” 随即恍然大悟,问道:“殿下是说?” 朱允熥笑了笑,不置可否道:“这几日我们就啥事都别做了,你只需告诉段升,这几天让他们多辛苦一下,十日之后得要借孔先生的场地把我们的热气球升上天。” 第254章 对策 乾清宫中。 因现在朱允熥批阅奏章的失误几乎为零了,故而在批阅结束之后,再不用逐字逐句的去检查了。 所以,老朱自然也就清闲了不少,每天还能抽出时间睡个午觉。 等老朱午觉睡醒,只剩朱标一人,早不见了朱允熥的人影。 “那小子呢,又哪去了?” 朱标起身站起,给老朱倒了茶,回道:“于实过来找,说是虎威营有些事情,陈集在东宫等着他。” 老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随即,便冷哼了一声,道:“虎威营的事情,虎威营有啥事,非要背过你才能说。” 朱标重新坐回了自己位置,回道:“大概是为了孔希节的事情。” 孔希节只是个普通大儒,又不是衍圣公,到京师是没必要知会给朝廷。 但昨天孔希节至京,京师几乎所有儒家子弟都去夹道相迎了,搞得大半个京师的道路堵塞。 如此之大的声势,老朱和朱标又咋可能一丁点冯胜都没有收到。 “孔希节这个时候进京,恐怕是受了孔讷的指派,他娘的,咱把他捧到了文官之首,他还真以为他能号令得了天下所有文人了。” “文人向来奸滑,最擅使阴谋诡计,那小子是有些头脑,但毕竟阅历还不多,你还是得多操点心,别让他阴沟里翻了船。” 正说着,朱允熥进门。 “哪去了?” 老朱冷声询问,朱允熥嘿嘿一笑,回道:“皇爷爷醒了?虎威营有些新的训练科目,陈集找孙儿商议一下。” 之后,朱允熥坐于自己座位,又主动解释,说道:“孙儿的奏章马上就批完了。” 老朱哼了一声,理都没理。 老朱的做人原则一贯都是,能动手的事情,绝对不会瞎比比。 倘若他啥事情没做好,直接就上板子了,才不会在中途的时候,就评价他做的是好是坏。 “父亲,儿子快批完了。” 朱允熥只是单纯的,为在沉闷的氛围之中个找个话题罢了。 哪成想,朱标张口道:“你好几天没抄书了吧,论语中择选三篇今晚睡觉之前抄了吧。” 他这段时间批阅奏章是基本上没有瑕疵可寻,但这并不妨碍朱标以别的理由罚他抄书。 这数月时间,他可没几天清闲。 “儿子前天才抄完的。” 朱允熥抱怨了一句,朱标倒也不恼不气,澹澹道:“是吗,也是抄的论语吧,不能只抄论语,从四书随便挑一本,择选出两篇,今晚睡觉前一并给孤。” 呃。 “怎么,有问题?” “没,没有。” 朱允熥连连摆手,哪还敢再多说。 他绞尽脑汁摆问题,朱标只会给他创造更多问题。 他若说时间太短,写不完。 朱标绝对会额外再给他多加好多篇,让他知道真正的完不成是什么样子的。 没办法,抄呗! 之后的几天,朱允熥不再非去东宫去见陈集和黄观,大多数时候会把他们拉到乾清宫外面直接把问题说清楚。 其实,他们两个能力都很强,他吩咐下去的事情,大多是不用他操心的,过来和他说的,不过也都是完成的结果而已。 九天之后在吃完了晚饭,朱允熥便先和老朱父子告了假,说是职大有项重要试验,需要他去参加。 孔希节讲学这么大的事情,早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了,不仅是外面国子监等的儒生,就连各衙门都有人告假。 老朱父子自孔希节进京就已经在关注着他了,又岂能不知道他明天要在国子监门口讲学的事情。 职大的重要试验,也偏巧定在这一天,说不是冲着孔希节去的都没人信。 对于这,老朱父子只应了朱允熥的假,倒也没有直接点破。 反正不管朱允熥咋折腾,他们也能给他兜得住。 告了假的次日一早,朱允熥连早朝都没参加,不到六点便早早的出了宫。 街上的儒生明显比往日要多之外,而且这些人还都穿着簇新的衣冠,比过年的时候还要隆重。 于实骑着马,走在朱允熥身边,侧过来身子,笑着道:“看来这些人今日的讲学还挺在意的。” 朱允熥扭头回了他一白眼,认真订正道:“这话说的可不对吧,你确定他们是为了孔希节的讲学,而不是为了职大的热气球升空?” 听了这话,于实后知后觉,马上反应了过来。 给了自己一嘴巴,连连点头,应道:“是奴婢说错了,职大热气球升空那是史无前例的伟大壮举,肯定得以崭新的面貌相迎接的。” 朱允熥在于实脸上拍了拍,笑着道:“你小子嘴皮子越来越利索了,热气球成功试验后,所有人全部重赏。” 再之后,一路疾行到达职大。 早在朱允熥下令的十天前,段升便从化学专业抽调了大片人手,全力负责热气球的升空了。 两三天前就已全部配套完成,之后的几天一直都在对热气球的性能反复试验和校算。 到目前为止,热气球的安全性至少已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如何了?” 朱允熥询问一声,段升从热气球上移开目光,回道:“全都准备妥当了,当下正在装填燃料。” 朱允熥在大致瞅了一遍,随即又问道:“分校学生参与度如何?” 黄观近前,回道:“公布能飞天的热气球试验后,绝大部分的学生都留了下来,只有少部分的请了假。 臣听殿下吩咐,凡是想请假的,学校全部一概批准,不会卡扣一个学生的,都放了他们自由。” 这热气球用不了多久就得非过国子监,有的是机会让他们观赏,还真没必要把人留下来。 “殿下,谁上热气球?” 陈集侯在一旁,张口问了句。 “孤去。” 话音落下,短暂沉默。 “殿下不可。” “万万不可。” 所有人七嘴八舌,全都纷纷阻拦。 “为何不可?” “段升,你这东西安全吗?” 段升挠着头,支支吾吾的,在众人威胁的眼神中,终于道:“毕竟是第一次起飞,有不少未预料到的东西,热气球是小人制造的,小人愿第一个实验。” 随着段升之后,陈集黄观,甚至是于实和孙前等人纷纷请缨。 这些人之所以抢着去,大部分原因不过都是为了代替他上去罢了。 但若由他上去,轰动性才会更强。 朱允熥抬手打断了众人,不容置疑道:“按段升的话说,热气球是孤授意弄出来的,那孤就应该第一个去,孤弄出了东西,总不能让你们去冒险。” “就这样定了,你们要是真顾忌孤的安全,那就认认真真的把热气球性能全部检查到位。” 话说到这儿,真没办法多说了。 朱允熥走了,众人还追着段升一再确定,这个热气球到底安不安全。 换任何人,哪怕是他上去,他都可以斩钉截铁的说,绝对没问题。 朱允熥身份不同,换了朱允熥还真不敢保证了。 从该开始的应该没问题,最后直接变成了我不知道。 没办法,他们只能按朱允熥说的,认认真真的把其各方面的效能,再重新演算一下了。 一旦朱允熥出点差错,他们有一个算一个,脑袋可就全都保不住了。 与此同时,衍圣公府。 这是朝廷专门建给衍圣公的住所,但因孔家家业全都在山东,因而除非朝廷征召,不然的话,衍圣公一般不会过来。 不过,即便如此衍圣公的府邸仍还是配备了仆人和丫鬟,每天按时打扫的。 孔希节这次进京,授当今衍圣公孔讷的同意,几天时间一直住在衍圣公府邸。 短短几天时间,前来拜访孔希节的儒生,都快把衍圣公府邸的门槛给踏破了。 第255章 搞砸了 左右各有一侍女,正帮着孔希节穿整理衣冠。 前面一儒生,拱手作揖回道:“国子监门前已云集了大片士子,全都在翘首以盼等着先生。” 孔希节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 “再等等吧,己时再开始,有学生不在城中,赶过来恐需些时间,既是要讲学,自不能舍弃任何一个向学上进的学生。” 话说的是挺好,至于是真不舍弃向学上进的学生,还是想人多了把声势弄大,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那儒生倒是面上含笑,想都没想便当即拍马道:“先生桃李春风,学生感佩致敬。” 孔希节心里咋想不知道,面上仍旧没啥表情,应道:“你回吧,时辰到了老夫自行过去。” 孔希节赶人了,儒生只得告辞。 “学生告退,先生若有吩咐尽管再唤学生就是。” 从孔希节那儿出来,这儒生便直奔了国子监。 而此时的国子监,一早就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这些人各个儒衫纶巾,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说着些啥。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远处慢悠悠走来了一辆马车。 不知谁喊了声,道:“孔先生来了。” 众人随即整理衣冠,拱手作揖,高呼喊道:“见过孔先生。” 片刻后,马车近前。 马夫停稳马车,又放下板凳,孔希学这才踩着下了车。 之后,抬脚走至搭起的讲台。 “诸生不必多礼,今有幸在此讲学是节之荣幸,承蒙诸生不弃,节今日就说说我儒学何能千年不倒。” 现在没有鼓掌捧场的礼仪,因而在孔希节这番话讲完后,现场鸦雀无声片刻之后,现场的儒生这才拱手作揖。 “听孔先生教诲。” 得到学生回应,孔希节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圣人创儒家,以仁、恕、诚、孝为核心,着重于君子之品德修养,强调仁与礼相辅相成。 又重视五伦与家族伦理,提倡教化和仁政,抨击暴政,力图重建礼乐秩序,移风易俗,富于入世理想。 为此圣人周游列国,以传儒家学说,然七国并立各图兼并,圣人虽苦心孤诣,效果却并不显着。 一直到暴秦时,坑杀儒生,焚烧儒学典籍,我儒家招受灭顶之灾,险将不存,然历史证明,仁政才乃治国之本,暴秦重法轻儒,因此二世而亡。” 孔希节左手放在肚子上,右手负于背后,虽年纪一大把,但身姿倒还挺拔。 往那儿一站,倒是有几分为人师表的样子。 下面的儒生聚精会神的听着,没有失神走私,更没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 孔希节的课本身不容易听到外,孔希节在儒生的地位也是超然的,谁若是敢搞小动作,亵渎孔希节,当场怕就得被同伙揍成猪头。 就在孔希节刚讲到,儒学是如何一步步取代察举制九品中正制,成为国家取仕用人的标准时。 人群外面不知谁喊了一声,道:“快看,天上那是啥?” 不过短短一声,儒生们的注意力便被吸引,所有人都眼巴巴的往那儿瞅去。 就在这时,从那东西上伸下一巨大横幅,数百米的距离,都已接近于地面。 “职大飞球试验。” 六个硕大的字,地面瞧得一清二楚。 在儒生外面,还有人在喊。 “呀,那上面还坐着个人。” “幼,还真是个人,这不就是传说的上了天了吗?” “可不是咋地,你没瞧见那东西还越来越高了,说不准还真能上去。” “那东西好像还瞟的越来越远了,走,追过去瞧瞧去,看他到底能瞟飞多高。” “走,走,走,快走,我们可都是见证飞天的第一人。” 后面的这些人扯着嗓子高喊,最后面的儒生神不知鬼不觉,随同着在这些人的身后悄摸摸的离开。 最后的最后,本来人山人海的儒生,只剩下寥寥无几,零零星星的几人。 短暂吵杂过后,孔希节理了理情绪,正要继续开始再讲。 定睛一看,这还讲个屁吗,满打满算,是个人头都算上,现在不过只剩下区区不到二十人而已。 “朽木不可凋也。”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孔希节背着手,来回转悠了几圈,冲着马夫招了招手,喊道:“回去。” 剩下的儒生倒想追过去聆听教诲,哪成想那些孔希节大步流星的,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孔先生这怕生气了。” “准备了十天,才终聚集起了这些儒生,没想到却被职大给抢了风头,生气也是正常的。” “你们不想去看看那啥飞球吗?” “想啊,我们几个位置太显眼,就在孔先生眼皮子底下,要那时候就随众人跑了,怕被孔先生记住。” “哈哈,我也是。” “那快走吧,书本的东西跑不了,啥时候都在,但我们要再不过去,那飞球怕就会消失不见了。” “陈兄,你堕落了。” 很快,剩下二十几个儒生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很快冲之前人群消失的方向跑去。 而此刻,朱允熥坐在热气球越飘越高,下面那些追随而来的人越来越小,直到下面全都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朱允熥四仰八叉躺在热气球里,头枕着上面的棉被,翘着二郎腿,嘴里有节奏哼着小曲。 目前为止,他距地面怕得上了数千米了,这个高度一旦摔下去,那必然便将是一摊肉泥了。 他从不知他啥时候添了个恐高的小毛病,坐在飞球往下一望,头晕脑胀,肚里翻江倒海不说,腿肚子都在打颤。 上都上来了,不说下面还有那么多人瞧着呢,就是没人那也不是随随便便想下就能下去了。 既来之则安之,唯一的办法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先得到放松了。 而在另一边,老朱父子没用多久便也收到了消息。 职大升天了个飞球,国子监门前的儒生全都跑去看热闹了,孔希节的讲学以学生都跑光而不欢而散。 “还以为那小子会领着职大的学生和孔希节舌战,想不到竟会是以如此稀奇古怪的方式解决了。” 老朱道了一声,言语之中赞赏很甚。 “你刚才说那小子弄了个飞球,上面还坐了人?” 之后,老朱这才反问。 “是,是啥化学专业弄出来,点了火把助推啥的,就能把人送上天去,那飞球从鼓楼起飞,越过了国子监,最后出了太平门,现在直奔钟山了。” 罗毅把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全报给了老朱父子。 “那小子呢,让他过来,和咱说说这飞球的情况。” 老朱端起茶杯,漫不经心道了声。 “飞球坐的那人就是太孙。” 听到这,老朱大惊。 手中茶杯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朱标也是神色慌张,追问道:“你刚才说那飞球点着火助推上去的,现在飞多高了?” 罗毅心中滴咕朱允熥的胆大妄为,却也不得不回答朱标的问题。 “是用点让火推上去的,那飞球里面好像加了啥气来着,现在应该飞了有千丈之高了。” 听了罗毅的解释,老朱还不耐烦了,道:“你别啥好像好像的,到底有没有个确切的消息,负责职大的是黄观吧,他人呢,让他过来。” 罗毅正要领命,老朱却又改了口,道:“先不用了,那小子现在或许正是用人的时候,就让他暂时留在那小子身边吧。” “是,卑下派了人跟着职大的人了,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就能够报上来的。” 罗毅应了一声,领命掉头离开。 随同罗毅之后,魏良仁走进,道:“皇爷,孔希节来了。” 魏良仁在门外就听到了老朱的咆孝,进来汇报的时候,那是一再小心,但话还是刚说完,便被老朱一阵怒吼。 “不见!” 哪还敢多说,只得匆匆退出,把老朱的命令,原原本本的报给了孔希节。 第256章 口是心非的老朱 孔希节虽不是衍圣公,但在无论是在孔家,还是在士林中那都是有很高威望的,他来宫中拜见,至少该以礼相待。 这种直接把他拒之于门外的做法,就是对他尊严的赤裸裸践踏。 现在的孔希节,无比的郁闷。 讲学搞砸不说,还在又在老朱那儿碰了一鼻子灰。 最关键的,往常门庭若市的衍圣公府,现在门可罗雀,除了仆丁丫鬟外,没有一个递名帖的儒生。 孔希节手捧茶杯,气得脸上肌肉蠕动,往日的谦和儒雅荡然无存,甚至还有些狰狞可怖。 “师道尊严都不要,又何堪为储,何堪为储啊。” 片刻后,孔希节放下茶杯,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嘴中叨咕着,一脸的痛心疾首。 再之后,返回座位坐下,抬手招呼道:“来人,取笔墨纸砚来,老夫要给朝廷递交奏章。” 而在另一边,职大的飞球仍还在飘着,并没有降落的迹象。 按照朱允熥的计划,这飞球从鼓楼起飞,之后越过国子监,最远到了钟山就降落的。 但现在,在钟山已在钟山瞟了一下午了,天色越来越黑不说,下面追着的人基本上已经看不到了。 硬着头皮从飞球上往下一瞅,全都是茂密的植被,哪还有一个人影。 降在这种地方,即便是热气球的试验成功了能够平安落下去,但仍有很大可能会成了某一野兽的腹中美食。 朱允熥不敢大意了,开始检查携带上来的火铳和匕首了。 有些这些东西,至少还等抵挡一阵,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与此同时,乾清宫。 朱允熥上热气球已近十二个小时了,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部黑透了,老朱再也沉不住气,直接把黄观喊了过来。 当得知热气球飞进了钟山的密林,职大已经和朱允熥断了联系时,已练出稳如泰山的老朱,手都在发抖了。 “罗毅,马上命京军拔营,全部进入钟山搜寻,必须得在天亮之前找到。” 老朱下了命令,罗毅正要离开,黄观却抢先一步又说了话。 “陛下,不可!” 老朱一个眼神瞪过去,黄观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殿下说了,除非殿下确切消息涉险,如若不然绝对不能出动大规模的搜寻力量的。” “殿下说,现在的飞球还处于试验阶段,不能有太多的负面影响,一旦飞球的弊端暴露出去,会影响到飞球的发展。” “飞球升天之前,是有备用方案的,殿下随身携带了火铳和匕首,应该是能暂时应对突发状况的。” “虎威营一直在整装待命,在飞球进了密林之后,虎威营便已经开进去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有殿下的消息了。” 这些备用方案,早在热气球准备升天的时候就已经都做好计划了。 别人失联不去搜寻,总不能因朱允熥失联了就搞特例。 朱允熥在坐上热气球之前,还专门把这些东西强调了一遍。 怕什么来什么,黄观本以为十之八九不会用到,哪成想还真就偏偏出了问题。 现在的黄观除了担心朱允熥,还得应付老朱。 要是朱允熥啥事没有,那只是现在被老朱的气势压的喘不过气来些。 倘若朱允熥一旦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可就是第一直接责任人了。 好在黄观是个有担当的,他既然是职大的负责人,那就给把这个事情担起来。 “应该,应该的,这么说你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有消息?” 老朱急的团团转,仍放不下心来。 现在的朱允熥,在老朱眼里已和朱标差不多地位了,任何事情都没有他们父子重要。 就在这时,朱标开了口,询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黄观想好了片刻,回道:“应在八成,殿下有些拳脚,若碰到危险手中火铳和匕首足以支持到虎威营过去。” 这是基于热气球能平安降落到密林当中来说的。 要热气球直接掉落,数千丈的高空必死无疑,根本没有一丁点相救的机会。 “那行吧,你去忙吧,职大是第一手掌握允熥情况的知情人,你要安抚好他们,别让职大内部出了状况。” 朱标下令后,老朱久久没说话,黄观这才退了出去。 在屋里只剩父子二人,朱标这才又道:“黄观说的没错,既然虎威营有应对措施,那就让他们自行去解决吧,声势搞得太大于飞球升天不利,也会让允熥这次冒险试验的辛苦付之以东流。” “允熥既敢上去,那必是有所把握的,爹不必太过担心。” 老朱冷哼一声,口是心非道:“谁担心他,咱才不担心。” 朱标微微苦笑,不置可否,老朱口是心非,他又何尝不是。 嘴中说着没事,心中早一团乱麻了。 之后,父子二人相对而坐,谁都没再说话,整个乾清宫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已经接近十二点,还有一大摞的奏章没来得及批。 望着朱允熥坐过的位置,父子二人谁都没有翻阅奏章的心思。 这之前都是朱允熥的任务。 想不到朱允熥无形之中,已能够担负起他父子二人加在一起的工作量了。 “爹,这么晚了,别熬着了,回去睡吧。” 朱标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之后开口道出了一句。 “魏良仁,去带陛下睡。” 听到喊声,一直把自己当隐形人的魏良仁,这才上前了一步。 “皇爷!” 老朱没起来的意思,把怀表解下来,放在手里来回揣摩,之后放到了一边的桌角上。 “咱还睡得着吗?” “还剩下奏章,全都批了吧。” “来,给咱拿些。” 老朱招呼,魏良仁看了看朱标。 “好,听爹的。” 朱标回应,魏良仁这才行动。 给老朱拿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则留给了朱标。 老朱说的也对,心里惦念着朱允熥,哪能睡得着。 与其躺在那儿胡思乱想,还不如找些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呢。 而就在这时,朱允熥乘坐的热气球燃料耗尽,终于有了下降的趋势。 往下一瞅,斑驳点点的,正反着光。 靠近水源,是好事同时也是坏事。 好事说明不太偏僻,坏事则怕是会有野兽出没。 无论是食肉类,还是食草类,肯定都离不开水的。 朱允熥把匕首和火铳别到身上,在热气球刚刚落到地面上,便飞快从吊篮里面爬了出来。 先前后左右观察了地形,又借着天上的星星从观察了方位。 最后,判定了大致情况。 一条小溪从南向北跨过,树木枝干不是很粗,有的地方还有被砍伐的痕迹。 既如此,那说明这里已不是最早之前的密林了。 密林之所以叫密林,那是因为人能到达,树木还没长起来就被人砍伐了的缘故。 朱允熥拿了个火把,借着即将烧尽的热气球点燃,之后顺着小溪往上游的方向走。 上游水源干净,或许会有人。 走了不知多久,看了看手表,已经四点多了,远处的天边都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天亮了那就是人活动的时候,即便是在这个时候还没有过度开发的林中,野兽们还得避着人些。 朱允熥松了一口气,掐灭火把,趴在溪流边洗了把脸,又喝了口水,正打算起身站起,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扭脸一瞧。 娘呀,四五头狼正幽幽盯着他。 朱允熥刚刚勐然翻身爬起,那五头狼便一跃而起跳到了他之前的那个位置。 扑空之后,马上扭头。 朱允熥则趁在这个时候,摸出了腰间的火铳,抬手打了出去。 狼群体性高,又记仇,伤了它们是会追着找你报仇不假。 但这五头狼,明显是盯上了他。 就今天这场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至于报仇不报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嗷呜一声。 随着朱允熥火铳的发出,其中的一头随即倒在了地上。 这么近的距离,又是静止状态下,想要打中并不难。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放松警惕的情况之下,仍没有取出火铳的弹丸,这才让他遭遇险境时,能在第一轮占了上风。 第257章 回来了 同伴被杀,剩下的四头随即凶相毕露,奔跑着朝朱允熥冲过来。 朱允熥侧身闪躲,连连装填弹丸的同时,不断地发射着火铳。 可惜,这些狼高速运动之下,朱允熥手中的火铳接连打空,没能伤不了这些畜生分毫。 眼看弹丸所剩无几,朱允熥解下身上背包,扔出里面的食物,想以此引诱那些狼静止之后再动手。 哪成想,这些畜生还挺精明,完全是吃准了他,对他扔出来的东西,压根就不感兴趣。 实在没办法了,人哪能跑过四条腿,朱允熥干脆一个急刹车,在那些畜生不远处停了下来。 朱允熥停了,这些狼竟不敢再追,也全都停了下来。 趁着这一机会,朱允熥抬起火铳,随即又干掉了一头。 之后朱允熥装填弹丸,扣动扳机,在那些畜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很快又干掉了第三头。 这下,五头剩下了两头。 吃了大亏,这两头扯着脖子嚎叫,不敢再像之前追那么勐了。 而这正好给了朱允熥机会,在它们速度慢下来后,火铳也就可以发挥出威力来了。 在周旋了片刻,朱允熥当机立断,瞅准时机,一火铳又撂倒了一头。 但就是这一下,却让剩下的那头逮到了空,一跃而起扑向了朱允熥。 来不及装填弹丸,朱允熥只能把手里火铳扔了出去。 还算幸运,那狼还没靠近朱允熥,便被火铳砸中落地。 但,如此一来,朱允熥手中最占优势的火铳可就拿不回来了。 不敢大意,只能抽出腰间匕首,应对这头孤狼随时发起的攻击了。 一人一狼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敢率先出手,把弱点暴露在了敌人的面前。 大概过来四五分钟,最终还是那孤狼抢先奔跑着高速袭来。 朱允熥应对的同时,还目不转睛瞅着他之前扔出的火铳。 眨眼功夫,孤狼近前,朱允熥一个闪躲,想要躲过孤狼攻击的同时,并抢回他的那把火铳。 可惜这次事与愿违,不知道是他连战四头狼后体力不支,还是这孤狼因对他心中的仇恨,反应更加迅捷了。 反正最终结果是,朱允熥被那孤狼扑倒在地。 之后,前爪死死按着朱允熥,牙齿尖锐,腥臭难闻,咬断他脖子仿佛就在转瞬之间。 直到到了这畜生面前,朱允熥才终知道,他的力量有多渺小,使出浑身力气却不足以撼动它丝毫。 既暂时脱不了身,那干脆就不脱了。 朱允熥把剩余力气全部系于手中的匕首之上,就在那孤狼森然的牙齿即将靠近之际,朱允熥一鼓作气,凭借全身力气,插进了那孤狼的身体。 与此同时,伴随着规则有序的脚步声,砰砰砰的火铳一股脑也全都打进了那孤狼的身上。 熟悉的声音,让朱允熥只想躺平,再不想动了。 过了须臾,陈集领人近前。 众人七手八脚移开朱允熥身上被打成血窟窿的孤狼,纷纷朝朱允熥身上摸索,看他是否哪里受伤的同时,还欲要扶他起来。 “别,别动孤,让孤歇歇。” 朱允熥摆摆手,拒绝了众人。 走了一夜,还又酣战了五头恶狼,现在的他早就已经极尽虚脱了。 陈集听命后,不再强求,打发了其他军卒打扫战场,他则寸步不离守在了朱允熥身边。 数十分钟后,朱允熥终于缓过了这口气,一咕噜自行爬起。 现在的他,浑身上下已被鲜血染红,完全不知哪是他的血,哪是刚才死在它身上孤狼的血了。 朱允熥脱掉外衣,在陈集帮助之下到处打量,最后终于确定,除了胳膊上不知啥时候被划出了几道口子,其余地方并没有伤口。 “殿下一人战五狼,着实英勇。” 知道朱允熥没啥大问题,陈集这才笑着开了个玩笑。 “屁的英勇,孤差点交代在这儿了,就这样的英勇,孤可不稀罕。” 当着陈集的面,不用唱高调,说几句实在话,也还是可以的。 “把热气球收回去,还有那五头狼也全都扛回去,正好给职大的学生改善一下生活。” “对,还得分出一些,给那老头还有我爹吃,我失联了一夜,他们肯定都急坏了。” “得先回职大换身衣服,就这么回去可不行,还有,分个人出去通知黄观和段升去职大集合,得抓紧时间就热气球试验开个会。” 都已经过去了一夜,热气球试验要再拿不出个结果,必然要被人想入非非的。 “对,孤遇到狼的事情对外保密,虽说这不过是孤运气爆棚,但最关键的还是因热气球的不确定有关。” “我们既把热气球的试验公之于众,但就得承受以此所带来的流言蜚语,而杜绝流言蜚语的唯一办法,也只能尽可能毕竟创造滋生流言蜚语的话题。” 一路坐轿,回了职大。 在轿子里,朱允熥还小睡了片刻。 虽颠簸又狭窄,却也缓了过来些。 到达职大,孙醒因腿脚不便,不能尽快赶来,便派了个最得力的弟子,已经在等着朱允熥了。 朱允熥才刚一进门,便随即帮他上了药。 而就在上药的时候,黄观和段升便都相跟着一块来了。 两人脸上都挂着笑,那种兴奋的光芒盖都盖不住。 “殿下终于回来了?” 朱允熥微微一笑,道:“恭喜你们,飞球试验成功了。” 段升兴奋的大叫。 “万户飞天失败,但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你是继他之后的第二人,同样足够名垂于青史。” “但往后还需就此多做优化,多做改进,争取能够飞的更高,更远,更快。” 一下子做出后世那种能上天揽月的飞行器,那肯定是痴心妄想,但只要脚踏实地努力,总有一天总是能够成功的。 “你要做的,则是大肆宣传飞球升天试验的圆满成功,只有此才不枉费了我们所打出来的名气。” “要让那些读书人知道,他们口中的奇技淫巧是真的能够上天揽月,下海捉鳖的。”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把这八个大字,放进这次的宣传当中,号召他们脚踏实地,多干些实实在在的事情。” 叮嘱了段升之后,朱允熥又吩咐了黄观一句。 “昨天几乎所有的儒生都追着去看飞球升天试验,说明他们还是感兴趣这些东西的。” “只要能够趁着这个机会,在大肆宣传一下,相信其中的效果应该是不会太差的。” 其实,对于朱允熥的想法,不用朱允熥多说,黄观都知道。 只不过,没有朱允熥平安的消息,一些消息不好操作罢了。 “对了,还得让应天日报发期报纸,就讲讲飞球升天之后的感觉都有啥,这文章还是你来执笔。” “可以挑选些关键的东西,采用一问一答的方式,把这个感觉全都跃然到之上,反正你就想象自己是一只鸟就行,问答都由你来写。” 热气球升天之后,他只顾腿肚子发软了,哪顾得上考虑其中的感受。 总不能,说他恐高吧? “好,没问题。” 不管是啥样的文章,黄观就没憷过。 见识了黄观,才终于知道,这个世间是真的有天才的。 “对了,殿下。” “自从昨天知道殿下上了热气球,陛下和太子就一直在担心殿下了,知道殿下失联,陛下更是准备派出京军去钟山搜寻了。” “最后,还是臣说明了殿下留下的吩咐,太子才出面说动了陛下。” “殿下既然回来了,该与陛下和太子亲自去报个喜了。” 黄观这建议,也是为朱允熥所虑。 老朱和朱标那么担心他,他都已经回来了,总不能还连个面都不露。 朱允熥点头后,随即冲外喊了声。 “是应该。” “陈集,狼肉拉好了吗?” 第258章 妥协了 罗毅受命于老朱,一直都在关注着朱允熥的情况。 朱允熥刚到职大,老朱就知道了。 等朱允熥安排好职大的事情,返回乾清宫的时候,老朱和朱标都知道许久了。 “皇爷爷。” “爹。” 朱允熥趴在门框上,探头探脑的往里面张望。 老朱和朱标低着头,都好像没听到。 “皇爷爷。” “爹。” 朱允熥蹑手蹑脚,直接垮了进去。 还没挪动几步,老朱便愤然而起,凶巴巴的直奔朱允熥大步而来。 哇呀呀。 朱允熥一个转身,当即掉头就跑。 就这样,一个前面跑,一个后面追。 朱标被围于中央,始终沉默不言。 不知跑了多久,老朱碰到御桉上,带翻了桌上的东西。 噼里啪啦,洒了一地。 “皇爷爷,别追了,当心身体。” 朱允熥同时驻足,关切道了一声。 “那你给咱过来。” 老朱扶着老腰,手指着朱允熥。 “您不动手,孙儿就去。” 朱允熥扶着桌子,讨价还价。 就老朱这样一进门就追他的架势,肯定是有想亲自动手揍他一顿的。 “那你跑吧。” 老朱摸了摸心脏后,往嘴里塞了片硝酸甘油。 好吧,他怕了。 这老头就是脾气差了些,对他那可真得没得说。 即便这老头身体不舒服是假的,他都不敢以此来冒险的。 “皇爷爷您别生气,孙儿过去还不成吗。” 朱允熥抬脚往前,老朱则指了指他身后墙上挂的那根木棍。 “把家伙给咱拿来。” 有这样的吗? 揍他还让他拿家伙。 朱允熥委屈巴巴的,还不情愿了。 “嗯?” 老朱只一个冷哼,朱允熥妥协了。 “好,孙儿拿。” 朱允熥转身拿下那木棍,然后规规矩矩举到了老朱面前。 “哪错了?” 老朱没接朱允熥手里木棍,只是往常先开口问了一句。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但是皇爷爷,一些事情孙儿不得不做啊,只有孙儿去了,才能让飞球试验的轰动更大,要不然又咋和孔希节抗衡。” “皇爷爷年轻的时候就没有基于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做过迫不得已的事情吗?” 朱允熥言之凿凿的,还挺有理的。 “混账东西,还犟嘴。” 老朱拿起朱允熥手中的木棍,随即便冲着他身上抽了过去。 就在朱允熥被打的吱哇乱叫时,罗毅进门了。 看到这情况,当即跪倒在地,道:“陛下饶了太孙吧,太孙从飞球上下来的时候,碰到了恶狼,太孙一人斩了五头恶狼,身上还有伤呢。” 听到这,老朱立马住手。 再之后,就开始扒朱允熥衣服。 “没,没大碍的,皇爷爷。” 朱允熥紧了紧衣服的同时,顺便又解释了一句。 这么大人了,即便是个男的,随便脱衣服也太好吧。 谁知,老朱还不信。 “真的,皇爷爷,就这有些伤。” 朱允熥撸起袖子,露出了胳膊上的血痕。 尖锐爪子留下的伤口,特别的深,不过才刚刚止了血。 能伤到这里来,说明已经近在迟尺。 那些畜生岂会仁慈的主,都到了跟前了,只冲着胳膊上下手。 此时,朱标也过来了。 父子两人盯着他,明显是谁都不信。 不管咋说,两人也是关心他。 “真的没有了。” 这次朱允熥主动解开衣带,左右转了一圈,除了之前被老朱打了后留下的红印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余状况了。 “咋不早说。” 老朱把手里木棍砰的一声扔到桌上,还怪怨起朱允熥来了。 朱允熥倒是想说,但他这次挨打就是因以身犯险所致。 他若说了,那错岂不更大了。 “没大点儿事,孙儿都忘了。” 朱允熥嘿嘿一笑,系好了衣带。 “这可不是小事,卑下都听陈集说了。” 一向话不多的罗毅,这次却是主动在老朱和朱标面前谈论起朱允熥的光辉事迹来。 就朱允熥那战绩,就是他都不见得能够办到。 对朱允熥的钦佩,那是油然而生的。 其实,陈集告诉罗毅这些,是为了让罗毅在关键的时候,能够借此为朱允熥求个情。 不然在朱允熥下令严格保密的情况之下,又岂会把这个事情告诉罗毅去。 而一向话少的罗毅,就是太激动了,才会说这么多。 “五头恶狼围攻,殿下先一人斩掉了四头,最后一头扑倒殿下后,殿下竟还以匕首擦进了那恶狼身体。” “整把匕首连刀柄都没进去了,即便不是虎威营最后赶到,那恶狼基也不可能再有存活余地了。” 罗毅洋洋洒洒赞赏了一堆,朱允熥倒笑着摆摆手,道:“区区几头恶狼而已,没啥了不起的。” 话是这么说,但当时的艰难,还是能想象得出来的。 老朱和朱标虽没明说,但能看的出来,父子二人也是很激动的。 经过这次的事情,足可见朱允熥是勇谋皆备的。 一个人足够勇勐,又能够有临危不乱的睿智,那就足可以做成任何一件大事了。 “一晚上没睡吧,回去睡去吧。” 朱标拍拍朱允熥,算是放了他个假。 “谢父亲。” 昨天在热气球上飞了一天,那是心神俱疲,晚上的时候,独自走了大概好几里,白天的时候还又斩了恶狼。 现在的他,可是心力交瘁。 回职大的路上睡了一段时间,但也仅限养足的这点精神,把后续的这些事情处理了。 实难在有多余的精力,像往常那样,协助老朱和朱标批阅奏章了。 “对了,皇爷爷,父亲,我斩杀恶狼的事情,还请保密。” “飞球好处很多,但方向不受控制,就目前来讲,那肯定是利大于弊的,无论是军用还是民用,都有好处可循。” “但飞球试验搞砸了孔希节的讲学,我担心他会以飞球的弊端攻击,所以...” 原因说明后,老朱给了朱允熥个白眼,吐槽道:“麻烦!” 话没说明,却也是应了。 朱允熥微微一笑,道谢道:“谢皇爷爷!” 之后,又补充道:“孙儿把狼肉带回了些,都交给陈二处理了,皇爷爷和父亲,你们想吃啥,就让陈二烹饪去吧。” 他现在只想睡觉,是没精力处理这些了,只能由老朱和朱标自行去弄了。 从乾清宫出来,朱允熥便回了东宫。 之后,一把揪掉身上衣服,耷了个被子的被角,还没来得及再往里挪动一下,便已经响起鼾声。 于实和孙前知道朱允熥回来,两人一前一后寻过来的时候,朱允熥已经睡着了。 两人没敢多说,蹑手蹑脚的把被子帮朱允熥盖好。 之后,这才退了出来。 其实,就以朱允熥现在这架势,就是把大炮放到头上都吵不醒他,更别说只是于实和孙前说句话了。 而在另一边,孔希节也知道了朱允熥回来的消息。 之前,还只是觉以朱允熥品行,根本不足以担当储君。 今天,老朱父子因担忧朱允熥,直接罢了早朝。 这下,孔希节把老朱父子也涵盖进去了。 在他看来,老朱父子偏爱朱允熥到竟然能直接弃早朝于不管,这都是私心在作祟。 皇家无家事,因朱允熥一人舍一日早朝,那是于国于民的不负责任。 最关键的是,朱允熥的失联,还不过只是他自己主动涉险所致。 他熟读儒家经典,又是圣人的后人,碰到这样的事情那就不可能不管。 很快,便喊下人拿来笔墨纸砚,撕了准备今天呈交的奏章,刷刷提笔又重写了一份新的。 与此同时的外面,职大把朱允熥乘坐的热气球拉出来展览。 还又派遣了学生,对热气球等各方面的原理进行讲解。 人虽没有当初听孔希节讲学的那么多,但却也是人头攒动,并不算太少。 而在应天日报,黄观也在对飞球升天的感受写稿子。 从下面的人,坐飞球的人等多种方面阐述飞球升天之后的感受,力求以最大的能力把飞球的声势搞起来。 第259章 臣请废太孙 次日,早朝。 文武刚行了礼,孔希节就来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能不让他进来。 得到老朱的应允后,片刻后孔希节踏入了奉天殿。 “陛下!” 进了门,孔希节倒也先躬身行了臣子礼。 只是,态度傲气,压根就没走心。 之后,不等老朱说话,便手一指朱允熥,道:“臣要弹劾太孙。” “孤咋了?” 朱允熥一脸的无辜,很是茫然。 他不过就是在他讲学的时候做了个飞球试验,儒生们喜欢谁的,大家各凭本事,有必要在这儿弹劾他吗? 孔希节没理朱允熥,只是从怀里拿出了一份奏章,也没递交老朱,而是直接当殿宣读了起来。 “不敬圣人,千百年来凡入学之人均先拜圣人,再拜先生,职大学生入学之礼从不曾给圣人行过礼,这是对圣人的怠慢。” “不敬儒学,职大授课以杂学掺柔儒学,背离了圣学的纯粹性,这是对儒学的亵渎。” “不敬尊师,职大师生以友自诩,师不是师,生不是生,这是对纲常的践踏。” “儒家乃为伦理之标杆,太孙身为储君,不敬圣人,不敬儒学,不敬遵师,长此以往必将会国将不国。” “臣请废太孙。” 扣了一大堆帽子后,孔希节用一句话做了最后概括。 这话一出,满朝哗然。 以蓝玉为首的武将,更是撸袖子挽胳膊的,欲要把孔希节那厮打得满地找牙。 他们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好不容易才盼着朱允熥册立了太孙,这才多长时间,你丫就说要废了,凭啥! 好在有傅友德死死拽着,这才按压下了武将们的怒火。 这事儿是挺来气,但绝不是动手就能解决的,今日动手即便搞砸了孔希节的弹劾,明日他就又死灰复燃了。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以牙还牙,用嘴皮子解决。 只是,他们有一个算一个,有嘴皮子利索的吗? 既然没有,那还是别添乱了。 到最后,要实在是没辩过孔希节,那再动手也还来得及。 “你说啥?” 老朱黑着脸,反问了句。 “臣请废太孙。” 孔希节根本不怂,一字一句又复述一遍,老朱胸膛起伏,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陛下。” 黄观往出一跨,率先站了出来。 这个时候,唯一能帮上忙的,也就只有他了。 反正他自跟了朱允熥,就没想过改易旗帜的。 哪怕得罪满朝文人,亦也无悔。 只是,黄观还没来得及说话,朱允熥便悄悄抬了抬手,把他赶了回去。 之后,朱允熥上前了一步,站在了孔希节的不远处。 “好大一顶帽子啊。” “孤办职大,不拜你家祖宗,就是不敬圣人,把儒学和杂学杂糅,就是不敬儒学了,还有,职大学生和先生亦师亦友,就是不敬尊师了?” “那孤想问问你,孔端操心甘情愿受金册封,主持孔庙的祭祀,就不怕你家老祖宗的棺材板盖不住? 崖山海战,陆秀夫背着少帝赵昺投海自尽,十万军民追随殉国,孔元用却受蒙元册封坐享荣华富贵,你们这就是敬圣人,尊儒学了?” “孤学识不多,可不知道孔圣人,亦或者是千百年来的儒学典籍中,有哪里是教过,国家一将亡,就要做改换门庭的软骨头的。” 孔圣人奠定了千百年来的思想主流,这也正是文明得以传于千年,领于海外的根本的最根本原因。 但孔家这些人,那可就拉跨了。 王朝在的时候,坐拥富贵号令天下文人,一旦王朝倾覆,那必是最先拜新主子的一批。 满清入关,孔衍植奉《初进表文》。 倭寇侵略,孔令煜宴请倭寇头目。 如此种种,连个有骨气的庶民都不如,还有啥资格高谈阔论,满嘴仁义道德。 朱允熥话落,蓝玉再不听傅友德阻拦,随即扯着嗓门,高喊道:“好!” 有了蓝玉这一带动,其他武将更是纷纷附和。 叫好之声,响于大殿。 朱允熥说的每一件,那都不是胡诌的,那些文人自诩能口吐莲花,但碰上这事儿也得是哑口无言。 众人低着头,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头。 “你...” 孔希节手指着朱允熥,脸色一块青一块白的。 朱允熥的这番话,无疑是扯下了他的遮羞布。 这些龌龊事不是没人知道,而是基于孔家的地位,没人敢往出来捅而已。 “孔圣人创儒学,还讲个因材施教,那时候诸子百家争鸣,孔圣人应该没说过,天下学说只能留儒吧?” “尔等身为孔家后人,朝廷封个衍圣公,那是基于孔圣人老人家,可和你们这些人一点儿关系没有。” “孤说句多余的话,尔等有今天的荣华富贵,那是承了先祖的庇佑,尔等应多想想如何给先祖长脸,把他老人家的荣光发扬光大,而不是只会消耗先祖的这些荣光。” 朱允熥最后一番话说完,老朱也不管孔希节是啥表情。 随即,大手一挥道:“太孙是咱亲封的,永远不可能更改,谁要说咱大孙不好,那就在说咱瞎了眼。” “行了,朝廷中枢之地,是商量军政大事的,闲杂人等出去吧。” 殿中的这些人,只有孔希节没实际官身了。 孔希节不知是还想多说,也不知道是被朱允熥突然的这番话乱了阵脚,反正一时间之间竟不知该咋行动了。 最后,还是魏良仁出面,把送领出去的。 再之后,早朝恢复。 商议了一些必要的事务之后,老朱便宣布了退朝。 文臣耷拉着脑袋,三三两两往出走。 之前,他们是想过请孔家解决科举增设算数和大明律的问题。 现在看来,孔家怕也够呛。 唯一号召儒生的优势,在前天的那次讲学中,便就已经消耗殆尽了。 至于说,把问题摆在朝堂解决,那就更不可能了。 现在的天子,乾纲独断,岂会受他们的影响,随意改政令。 相较于文臣的沉默,武将那边可就兴奋许多了。 勾肩搭背,谈天说地。 “殿下,咋就那么厉害,竟能想出那么多新鲜词来。” “你才知道,殿下一贯不是如此。” “就是,殿下但凡不厉害,会弄出这种东西来吗?” 在路过文臣跟前,可以拔高音量不说,还把胸前的怀表扬了扬。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这些文人嘴上鄙夷着职大,但职大产出来的东西,他们每家每户可都在用着。 就拿着怀表,他们早就是人手一块了。 “你们有事没事,没事的话去我家里坐坐去。” 越过了文臣后,蓝玉主动相邀。 大白天又又不是喝酒的时候,这个时候相邀,极大的可能是有事要说。 既如此,哪怕真有事,都得先过去。 之后,众武将一呼而出,直奔蓝玉家里而去。 另一边,朱允熥随同老朱和朱标下值后,便一同回了乾清宫。 三人一起吃了早饭,随后就开始批阅奏章。 对于早朝上的事情,不管是老朱还是朱标,谁都没有人再提。 他们不说,朱允熥又不能自己说。 他沉溺舌战孔希节的高光时刻,老朱和朱标或许抓住的还是孔希节弹劾的那些东西。 自他上了飞球一趟,老朱时不时的就把这事抓出来,阴阳怪气的说他几句。 他努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感还来不及,哪敢在他们面前过度的表现自己。 一整天时间,朱允熥一直规规矩矩的,安心的跟着老朱和朱标批阅奏章。 时不时的,还给他们倒杯茶。 总之,那是没得说。 不知是基于他良好表现,还是为了他大战恶狼还没缓过来,今天也只批了奏章,并没罚他抄书。 最后,批完所有奏章时,时间还不算太晚,祖孙三人还一块下了棋。 虽说朱允熥单方面被虐,但倒也还算其乐融融的。 下了不到一个小时,快十一点的时候,才散了棋局,朱允熥随同朱标回了东宫。 第260章 谁干的 燕春楼。 孔希节迷迷湖湖醒来,入眼的是一娇美的脸庞。 露出的半个身子,还能看见雪白的肌*。 “你为何在这此?” 孔希节被吓了一大跳,撑着身子想要坐起,奈何脑袋一阵剧痛,试了几次均难以成行。 “郎君为何这么快就忘了奴家了,昨天晚上奴家可伺候郎君一夜。” 孔希节大脑一片空白,但也很快想到关键,忍着剧痛就要起身。 只是,才刚爬一半就主动钻了回去。 他身上片物不留,就连裤衩都没了。 就这样子,咋能出去。 “你...你给老夫下去!” 孔希节指了指身边的女人,脸上的厌嫌显而易见。 “郎君。” 女人娇滴滴的喊了一声,手才搭在孔希节肩头,就被孔希节一把甩开了。 “离老夫远些。” 讨了个没趣后,女人恹恹下床。 嘴中都囔着,道:“一个糟老头子,要不是为了银子,老娘才懒得伺候。” 之后,捧起衣服的同时,随即便马上道:“奴家可是满春堂的头牌,郎君把银子结了吧。” 银子不银子的,倒还是个小事。 只是,他要结了这个钱,那不就等于是承认了这一事实吗? “还想和要老夫银子?” “取老夫的衣物来,老朱这就去官府告你们个坑蒙良人,诱骗读书人去。” 女人手中顿了顿,停下了穿衣服。 “啥?” “你自己长腿过来,倒还怪怨起老娘来了。” “一大把年纪了,咋还有脸干这种缺德事。” 女人衣服穿了一半,便拉开房门朝外喊道:“来人,快来人,这儿有个赖账的。” 这种地方,哪能不养几个打手。 片刻后,老鸨领着一群壮汉过来。 “就是他!” 老鸨双手叉腰,毫不客气道:“老娘自开着满春堂,还没人敢赖过账,痛痛快快把银子拿了,不然别想离开。” 孔希节缩在被子里,早就低人一等了。 再咋装的镇定,还是落了下风。 “老夫如何来的这儿,你们不应先给老夫个说法吗?” 老鸨咧嘴一笑,脸上胖乎乎的肉挤在了一团。 “不愧是读书人,就连赖账的由头都这么高明,看他身上有啥值钱的,把东西留下,人放走吧,就算我们倒霉了。” 官府偏读书人,那是必然的。 为了没多少钱,闹到了官府,上下打点上一顿,吃亏还是他们。 刚刚那女人听了老鸨吩咐,在房间寻摸了半天,就是没找到孔希节的衣服。 “哦,奴家想起来了。” “昨晚是两小厮把他送过来的,衣服还是那两小厮脱的,奴家没咋注意,莫不是被那两小厮拿走了。” 听到这,众人迷湖了。 小厮帮忙脱衣服没啥,但把衣服顺走,这可太不正常了。 “算了,让他写下地址,你们帮他取衣服时候,顺便把钱拿回来。” 老鸨再一步妥协,但孔希节哪敢落笔。 堂堂衍圣公府,竟和青楼牵扯,用不了多久那名声可就烂大街了。 孔希节不写,满春堂追问。 没用多久,便从嘴到了手,孔希节一丝不挂的,被满春堂的打手追着殴打。 最关键的是,孔希节那天虽讲了半截的学,而且再加之,他那天进京的时候声势太大,半个城的人都认识他。 片刻后,就被恩客认了出来。 知道了身份后,满春堂那些打手才不管你是不是大儒,当即就派了人上门去讨要*资。 最后的最后,是衍圣公府出了钱,又派人拿了衣服才把孔希节带回了家。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孔希节白赖*资一事不过才数个时辰功夫,便在整个应天府传遍了。 人们不知孔希节是谁,但提及那个*资都白赖的大儒,立马一下就全都了然了。 受此大辱,孔希节算是把脸丢到姥姥家了,才刚一回去便病倒了。 至于真假不得而知,反正把郎中送出来后,便有家仆去抓药了。 另一边,乾清宫。 老朱祖孙三人正批阅奏章时,蒋瓛把京中的这一消息匆匆送了过来。 锦衣卫监察臣民百姓,影响如此之大的事情,自然在他们的监察范围之内。 “啥?” 刚听到一半,老朱不澹定了。 “孔希节被人认出来后,由衍圣公府上出了人把衣服和银子送过去的,这样一来的话,自然就更人尽皆知了。” 蒋瓛把后面的说完的同时,眼梢一直撇着朱允熥。 “蒋指挥使,你干嘛老是盯着孤,这事儿可和孤没关系?” 他是笑得光明正大了些,但不能以此就怀疑这事儿是他做的吧。 “没...没有...” 蒋瓛移回了目光,连连摆手表态。 “那地儿叫啥来着?” “堂堂一个大儒,搞得鸡飞狗跳的,成何体统。” “封了吧,男女全都充军。” 老朱下令后,蒋瓛领命退出。 “皇爷爷,这可不是孙儿干的。” 蒋瓛走了后,朱允熥当即辩解。 “咱又没说是你。” “能干出这种事情的,就只有你那舅爷了。” 老朱愤愤不平的,但也只是说说,并没有治蓝玉罪的打算。 “你小子少和他们学,可别受他们那坏习气的沾染。” 对于老朱的叮嘱,朱允熥连连点头。 “孙儿明白。” “孙儿会努力甄别,该学的学,该学的绝对不学。” 就说嘛。 蓝玉他们吃了亏,咋可能一丁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是在憋一个大的啊。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孔希节不是最注重名声嘛,那这次之后,看他还有啥资格以大儒自居。 “这损招可不高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还是少牵扯其中为好。” 朱允熥脸上的兴奋盖都盖不住,老朱很快又补充了一句。 “好,孙儿明白,孙儿不笑了。” 之后的时间,朱允熥专心批阅奏章,对于外面的事情,倒也没咋过分关注过。 老朱说的对,孔希节丢了人是不假,但谁都能看出来,这是被人给算计了。 但,这种方法咋说都有些下三滥。 不管怎么说,朱允熥好歹是个太孙,他要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算计孔希节,同样会被人所不齿。 一连数天,朱允熥不仅没出去过,也没和外面的人有所联系。 不管是职大还是富明实业,全都已经步入了正轨,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基本能够正常运转。 一天两天的离了他,是不会有啥大问题的。 而就在这短短几天时间,满春堂上下便全都被发配了出去。 京中这寸土寸金之地,又哪会有空了没人用的地方,不过几天时间,满春堂就换了主人,正在重新装修,准备重新营业了。 不过,人的记忆虽是有限的,但忘记了也都是平头百姓,那些儒生士子可都还记着。 即便他们平日不多提,但看见孔希节那肯定是能想到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事情的。 孔希节他哪还有脸面,再去给那些儒生士子去讲学。 以前他嫌弃门口罗雀,现在巴不得拜访的人越来越少。 即便是偶尔有个上门的,孔希节也不敢见他们了。 哪怕他们是真心拜访,也全都被拒之门外了。 半个多月时间,孔希节一直躲在屋子里,就连家仆送饭都是直接放到门外的。 至于洗漱啥的,更全被拒绝了。 在这半个月时间,家仆丫鬟的劝了许多次,无不都被骂走了。 后来,就没人敢多说了。 但就在谁都不多说了时候,突然有一天,孔希节竟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主动拉开了房门。 “过来几个人,给老夫洗漱。” 孔希节吩咐后,很快有人行动。 有人负责烧水,有人负责找衣服,众人七手八脚的开始忙活了起来。 第261章 有人害他 御花园。 夏天已踩在了春天的尾巴上,天气已有闷热的迹象了。 趁着闷热前为数不多的凉爽,郭惠妃把命妇们喊进了宫,说是赏赏花坐坐,实则也是代朝廷给她们施个恩宠。 毕竟她们家里男人们为朝廷冲锋陷阵,治理天下,朝廷也有必要安抚好她们,以保证她们家里安定团结。 如此一来,她们家的男人们才能心无旁骛的做好各自的本职工作的。 之前,这些事情均由马皇后负责。 不管老朱是吴王,还是皇帝,马皇后都能把这些事情做的井井有条的。 现在,马皇后不在了,这些事情又不能不做,只能由郭惠妃代为执行了。 众命妇们坐在御花园的凉亭之下,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瞧着打打闹闹的孩子们。 本就只是闲暇之余的闲坐,有这些孩子们在,也能增添几分的生气。 因而凡十岁以下的男孩子,也都被恩允进宫了。 只不过,这些命妇们家里子弟即便再众多,也不可能把他们全带进来,挑选的往往都是最受宠的那一两个。 “碧云这丫头,被她爹宠的厉害了,但终究是女孩子家家的,不能像男孩子那样无上阵杀敌,总归还是得回归到相夫教子来。” “妾身给她了几个精通女红和琴棋书画的,好好磨磨她的性子,等她年纪再大些,还得娘娘帮她物色了良配。” 说这话的,就是大明战神李景隆的媳妇。 其口中的碧云,是李景隆的女儿。 历史上,李景隆的女儿嫁给了晋王朱棡次子朱济熿。 “那是自然的,碧云那丫头就是皮了些,眉清目秀的极有曹国公的风范了,谁能娶了那丫头,都是他的荣幸。” 郭惠妃笑呵呵的,回应了一句。 生于富贵之家,哪有自由可言,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像李碧云这种身份,不是嫁个勋贵子弟,就是下嫁个皇孙了。 正话不达心的寒暄者,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道争吵之声。 “这是我的” “没说不是你的,我看看不行?” 循着声音望去,李碧云正和汝阳争抢一个布娃娃。 “碧云那丫头是皮又痒了。” 李妻满脸的尴尬,匆匆就往过去跑。 当着人娘的面,打人家女儿。 最关键,人娘还是惹不起的主儿。 “无妨,孩子间打打闹闹正常。” 郭惠妃嘴上说着,也已经往过去走了。 汝阳是个女孩子,平日听话懂事,一直都被郭惠妃捧在手心里疼。 说孩子间打打闹闹正常,那是基于朱桂和朱橞那两家伙,汝阳这小棉袄,郭惠妃是打心底里看不得她受欺负的。 就这样,李妻和郭惠妃一前一后,其他命妇则紧随她们两身后。 到了李碧云和汝阳跟前,李妻和郭惠妃一人拉一个,分别教育自家孩子。 “这是小姑姑的,你咋能抢小姑姑的东西。” “这是碧云,她也喜欢布娃娃,你和她一块玩,别那么小气。” 李碧云仍不撒手,汝阳则拽的更紧了。 “这是允熥哥哥送给我的,我只能给她看看。” 汝阳总归还算懂事,最后还是做出让步了。 “是你的咋样,我也就要玩。” 李碧云勐然一扯,汝阳被拉了一个踉跄,虽在郭惠妃的搀扶下,没有摔倒在地,但布娃娃却被扯下了脑袋。 “你赔,你赔我的布娃娃。” 汝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噗噜噗噜的一个劲儿往下掉。 但,郭惠妃却顾不上管了。 先弯腰捡起扯碎布娃娃掉出来的黄色纸条,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黄色的纸,红色的字,写的竟然是老朱的生辰八字。 离的近的,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没看清的,一看那东西也知道不对劲了,纷纷招呼过来自家孩子,免得蹙了霉头惹来了杀生之祸。 在这种地方长大的,想要不人小鬼大那都不可能。 转瞬之间变得冰冷的氛围,不管是李碧云,还是汝阳,全都沉默不语,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了。 那些命妇在短暂的沉默后,终还是有人先提出了告辞。 “娘娘,妾身家那小子每天到了这个点儿总是要小睡一会儿的,妾身要不就下走了。” 既然要睡,干嘛还来。 不过,不管理由蹩脚与否,出了这个事情,郭惠妃也没办法再把这些命妇们留下来了。 刚开始,这些命妇离开,还尚且需要一些理由,到了后来,郭惠妃干脆理由都不听,便直接全都放走了。 命妇们走了后,郭惠妃不敢怠慢,当即把这个事情禀报到了老朱那儿。 这些布娃娃是朱允熥送给汝阳的不假,但至于究竟是什么情况,那就得由老朱来处置了。 今天,朱允熥恰好去了农研所。 那三种高产农作物种下有段时间了,据祁山说长势都不错,他正好有些时间,便打算过来瞧瞧。 依靠大棚,至少得达到一年三熟,等明年春天粮种累积的多了,便可以推广种植第一批了。 在农研所走了一圈,又去职大那儿瞧了热气球,之后这才慢悠悠的回宫。 才进奉天门,门口值守的曹炳,便一脸关切地道:“陛下有吩咐,说是让殿下一回来,马上就去郭惠妃那儿。” “啥情况?” 朱允熥不解了。 他早晨走的时候,郭惠妃那儿还没啥事呢,这才多久,就让他这么急切的过去。 “今天郭惠妃召命妇们闲坐,才刚到一半,便匆匆散场,不久之前命妇们全都回去了。” “反正,殿下小心些。” 但凭这,很难猜出原因。 既然猜不出来,那干脆就不猜了。 朱允熥二话不说,直奔郭惠妃那儿。 进门后,气氛有些凝重。 朱允熥一路赶到正殿,不仅老朱和朱标,就是郭惠妃,汝阳,玲珑等那些小的也都在。 在老朱面前的桌子上,好几个布娃娃全被裁剪了个稀巴烂。 他送汝阳她们这布娃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先的时候老朱也没说啥啊。 “皇爷爷。” 朱允熥进门还没来得及冲屋里的众人全部都行了礼,老朱便把桌上的东西往前推了推。 “行了,先看看这。” 朱允熥上前一瞧。 好几张黄纸上,不是老朱的就是朱标的生辰八字。 丫的,还搞巫蛊。 再次翻找,并没他的。 “没孙儿的?” “是冲着孙儿来的?” 老朱和朱标的都有,偏偏就没有他的,那不就是说,这东西是他放进去的。 最关键的,布娃娃是他给汝阳她们的不说,他也存有这个动机。 毕竟,他作为三代储君,一旦老朱和朱标不在了,那他就能顺理成章继位的。 “孙儿去查。” 朱允熥神情不快,有了愠怒。 要让他知道是谁干的这些,他非得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不仅仅是基于他被陷害,也是因为老朱和朱标。 他穿越来这么久,对这个身份已渐渐有了归属感,早把老朱和朱标当家人了。 那家伙诅咒他家人了,他又岂能放过于他。 “去查,朝廷有司均归你调遣,尽早拿出结果来。” “当时在场的有不少命妇,就那些长舌妇,咱越下令让她们闭嘴,她们越会烂嚼口舍。” “这个事情拖的越久,于你越有不利,别耽搁了,马上动手去查吧。” 老朱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便坚定不移的站在了朱允熥这边。 汉时巫蛊之祸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影响,究其根本的原因,不过就是汉武帝的猜忌所致。 就历史记载而言,老朱可比刘彻的猜忌重很多,刘彻轻易就相信被陷害的立蛊之人,而老朱却至始至终没怀疑过他。 这不是历史记载有误,纯粹是老朱对他有基于祖孙情分的那种信任。 “孙儿明白。” 第262章 老慢一步 “汝阳错了。” 老朱和朱标一走,汝阳大颗大颗的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往下来掉。 朱允熥收了浑身的冷硬之气,抚摸着汝阳的头,勉强笑着道:“不用自责的,这不关你的事儿。” 汝阳撅着小嘴,楚楚可怜地道:“不是的,是汝阳和李碧云抢布娃娃,父皇和大哥才生气的。” 一旁郭惠妃拉过汝阳,没再和她过多解释。 只是,转而道:“允熥,你准备咋查,我这儿配合着你。” 朱允熥把写有老朱父子的黄纸正正反反的端详了一眼,开口道:“孙儿送汝阳布娃娃有段时间了,应该已经清洗过多次了吧,字还能这么清晰,必然是在上次清洗之后才放进去的。” “郭奶奶就先帮孙儿查查,是谁负责清洗的,清洗时以及清洗之后,都有谁接触过这布娃娃。” 让郭惠妃帮忙调查,便说明他并没有把她放于嫌疑人的行列。 “行,没问题。” 朱允熥既然信任,郭惠妃也就没再婆婆妈妈,当即便痛痛快快的应承了下来。 其实,说起来郭惠妃的嫌疑可并没有朱允熥的大。 毕竟郭惠妃所能依靠的只有老朱,她可并没有任何理由要去诅咒老朱。 “郭奶奶先查着,孙儿得先去趟报恩寺,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不知道是啥时候放进去的,得给皇爷爷和父亲上柱香点个灯化解一下。” 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也只能是胡乱拜神了。 之后,朱允熥便去了报恩寺,把大大小小的神位,全都拜了一遍。 点了灯,上了香,叩了头,虔虔诚诚的,一丁点马虎都没有。 所有的流程完成之后,这才又马不停蹄地回了宫。 刚一进门,郭惠妃便一脸的郁闷,说道:“允熥,上次清洗布娃娃的宫女找是找出来了,但她吊死了。” 听到这,朱允熥脸变了。 这宫女是唯一的突破口,她死了不就意味着所有的线索就此全都断了吗。 “除她之外,宫里的内伺宫女偶尔也会接触到布娃娃,我已就这些人一一开始审问了。” 朱允熥顿了一下,问道:“那宫女是主动吊死,还是?” 要是主动吊死,那必是畏罪自杀。 倘若被动吊死,那有极大的可能是被人当替罪羊了。 也只有这,才有顺着这条线继续往下清查的必要。 所以,知道这宫女到底咋死的,还是很有必要的。 郭惠妃想了一下,给出了答桉,道:“知道她死了后,就只是放下了她,她房间其他的东西还不曾动过。” 若伪造现场的人太过高明,一般人可是很难发现的。 朱允熥话不再多说,先派了于实去找午作过来。 为了配合已任了知县的职大学生治理好一县,也为了医学院那里更好的了解人体组织。 不久之前,职大刚成立了法医专业。 现在,也算正好派上用场。 不管咋说,肯定用自己人放心。 片刻后,一年过半百的老翁在于实的带领下进了宫。 经这老翁近半个时辰的勘验之下,得知这宫女是自行吊死的无疑,死亡时间应在三个时辰之内。 这个时间,刚好就是布娃娃被李碧云撕扯坏的时候。 另外,在这宫女床铺下面还发现了近百两的银子。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区区一个小宫女,一辈子怕也挣不到这么多钱。 把那午作送走后,朱允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道:“不用再查那些人和布娃娃的关系,郭奶奶吩咐下去,查查看谁知道这宫女的情况,顺着这条线查吧。” 布娃娃已经涉桉了,往布娃娃这个方向查,那些人内伺宫女即便是知道些情况,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随便开口。 换个说法,那些内伺宫女为了立功,或许会给出些有用的回答的。 之后,就是漫长的审讯了。 从中午到晚上,基本没啥有用的东西,唯一知道的,也就是这宫女家里还有个哥哥,父母于前年相继都走了。 这些和宫里文牒记录的情况差不多,根本就没啥价值可言,又哪能单凭这些就查出蛛丝马迹来。 “允熥,吃些东西吧。” 郭惠妃端着个托盘,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到了朱允熥跟前。 一天没吃饭了,饿是有些饿了。 但,胃口是真的没有。 要不是维持身体机能,朱允熥还真就没有心情吃。 抓起快子,才刚挑起来放到嘴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随即道:“有人说那宫女半个月之前出过宫?” 郭惠妃还没来得及回应,朱允熥便起身去翻了供词。 片刻后,拍了拍挑出的东西,道:“还真是,半个月之前出过一次,八天之前又出过一次。” 之后,朱允熥把挑出来的供词放于一边,脸上终于挂起笑容。 “宫女一般情况下都是待在宫中,所能接触到的只有宫中这些人,受命把黄纸放进布娃娃,要么是能进了宫的人,给她传递的命令,要么就是从宫外领的。 而这么多内伺宫女,没一人看见他曾在宫里和啥可疑的人接触过,她近期频繁出宫,极有可能是从宫外拿的消息。 还有,一般情况下凡进了宫,一年到头是出不了几次宫的,和外面人交流最多的,只剩他她家里人了。 她不是还有个哥哥吗,找她哥哥问问去,或许也就寻到突破口了。” 说干就干,朱允熥饭都顾不上吃,当即便带了于实,领了虎威营的军卒直奔那宫女家中而去。 这宫女是京城附郭江宁县人,家住在城东三十里处的高庄村。 夜色宁静,村里黑灯瞎火的,家家户户都已经睡了。 陈集领人摸进村子,先找到了村正家,之后在村正的指领下,才找到了那宫女哥哥家。 院门敞开着,屋门也没关。 是京中的附郭治下不假,但还远没到可以夜不闭户的地步。 瞧着这场面,朱允熥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一时间飞奔进去,一家三口倒地上的,趴桌子上的,全都没了呼吸。 桌上碗碟,还没吃完的饭菜,剩了的半只烧鸡,还有临死之前的呕吐物,扒拉的到处都是,整个屋子一片狼藉。 朱允熥站在门口张望了片刻,脸上好不容易挂起来的笑容,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一下子全都僵在了脸上。 “验尸吧。” 不管这宫女哥哥一家是被动服毒,还是主动服毒,总之往布娃娃里面放东西一事,肯定是和他们脱不了干系的。 这种老是慢一步,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他娘的憋屈。 一直等到天亮,验尸还没结束,罗毅倒是先来了。 “殿下查的如何?” 朱允熥指了指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午作工作台,并没有开口说话。 一天一夜没歇,身累心更累。 “布娃娃的事情外面已经有了不少流言蜚语了,怕是有人在故意散播,陛下命卑下过来帮帮殿下,务必得以最快速度查明真相。” 有人指使那宫女放了布娃娃,本应该是让老朱猜忌朱允熥,如此不管朱允熥是否做了,那他太孙之位都会及及可危。 哪成想,老朱竟然会让朱允熥去调查真相。 不论老朱这样做是真心,还是做给别人看的,肯定是一时半会达不到他想要的那个效果。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把这个事情广而告之,借之以舆论的效果,败坏朱允熥名声的同时,也能够离间朱允熥和老朱,以及和朱标的关系。 话说一半,罗毅从手下手中接过包子,递给了朱允熥。 “郭惠妃说,殿下昨天吃面才吃一半就走了,估计现在还没来得及进食,卑下过来的路上买了些包子,殿下先垫垫。” 第263章 打进去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要是不吃饱些,又咋和那些人斗。 朱允熥接了包子,正吃到一半,昨天晚上进宫勘验过宫女上吊的老翁出来了。 “三人没有外伤,全都是中毒不假,*源也从那只吃剩的那半个烧鸡身上找到了。” 朱允熥快速消灭掉吃剩的半个包子,这才问了一句,道:“仅凭现在的证据,结合你的经验来判断,这是自杀还是他杀?” 若以午作重事实的要求来讲,在没有证明的情况下,是不会随便妄下定论的。 但,谁让问的是朱允熥。 午作简单想了想,便回道:“一般人家很难吃得起烧鸡,即便是要自杀也不会在烧鸡上下毒。” “另外,锅灶上蒸着馍,院子里还有没洗完的衣服,房间里被子也铺开了,生活迹象还很浓厚。” “一般情况下,全家自杀之前都会把家里收拾整洁,不会留下这么多还没完成的事情。” 之后,午作又道:“想要查明凶手,其实不是很难,可以查从这烧鸡和剧毒上入手,买烧鸡的人或许不好找,购买这种剧毒还是能找到的。” 朱允熥话不多说,打发走那午作。 之后,趴在门框上,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不知道在想些啥。 罗毅等人等在后面,至始至终保持着绝对的安静,从都没有主动说话。 片刻后,朱允熥转头扭身,微微一笑道:“罗侍卫你回吧,顺便转告皇爷爷,孤会尽快拿出看结果来的。” 之后,翻身上马。 随同朱允熥一块疾驰而出的,还有虎威营的一众军卒。 与此同时,衍圣公府。 蓝玉,曹震,王弼,张冀等武将们,领了一大群硕壮的家丁,堂而皇之冲进来,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 毕竟是文人府上,即便是最厉害的家丁,不过也只限于看家护院,剩下的那些最多也就只是个打杂的。 哪能是蓝玉这些人带来的那种曾冲锋陷阵,真正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基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便全都被揍趴下了。 孔希节听闻外面动静,刚从屋里出来,便碰到了蓝玉等人领着家丁打过来。 这么长时间过去,满春堂的事情,孔希节多少是查到了些消息的。 据他调查,打晕他的人正是蓝玉的随从,而把他送去满春堂的也正是那两人。 “凉国公这是何意,这可是朝廷钦封的衍圣公府邸,你这么横冲直撞就不怕朝廷治罪吗?” 蓝玉这些人正是火气上头的时候,哪顾得上治罪不治罪的。 “那是本公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你敢陷害本公外甥孙,那就得做好挨本公拳头的准备。” “来啊,给我上。” 蓝玉一声令下,身后那些家丁,当即开始跃跃欲试冲杀而出。 “来人,来人。” 瞧着这些凶神恶煞的糙汉子,孔希节脸色惊惧,吓得一个劲儿往后缩。 好汉不吃眼前亏,凭他自身的实力,非要往上去硬刚,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被打的满地找牙。 听到孔希节招呼,之前被打趴下的衍圣公府的家丁,很快又踉跄着爬起,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他们吃的就是这碗饭,遇到了危险只能是以命护着主家。 谁要是退缩了,就是侥幸活了下来,除了拿不到奖赏外,也会因主家责罚而丢掉了性命的。 之后,便是蓝玉等武将们和衍圣公府邸家丁的拉锯战了。 五城兵马司和应天府的人谁都不敢插手,最后只能是一节节的往上报。 等最后上达天听的时候,老朱已从锦衣卫那儿收到了消息。 “啥?” 听了蒋瓛的汇报,老朱当即拍桉而起。 “混账东西。” 衍圣公那是读书人的灵魂,你白平无故在人家府上闹上一顿,那些文人能轻易罢休吗? 仿佛是为印证老朱猜想,老朱话音刚落,魏良仁便匆匆跑了进来,报道:“六部五寺大臣跪求圣颜。” 这么多人一同过来,必定是先商量好的。 “让他们进来!” 不管要说啥,总得先听听。 很快,十一人进门。 这些人刚一进门,便齐刷刷地跪了一地,之后便是痛心疾首陈诉起衍圣公受冲击的影响来。 什么断了读书人的香火,什么践踏了读书人的尊严,总之是长篇大论说了一大堆,把能用的词全都说了。 “行了,蒋瓛。” “把蓝玉等人连同孔希节,全都带到咱这儿来。” 老朱下令后,蒋瓛马上行动,文臣们也随之闭了嘴。 而另一边,蓝玉等武将率领的人和衍圣公府的家丁正进行到白热化阶段的时候,朱允熥领着虎威营到了。 “殿下,你咋来了?” 才刚一进衍圣公府,入眼的便是一片狼藉。 朱允熥还没开口呢,蓝玉便率先问了一声。 “你们这是干啥?” 朱允熥也没回答蓝玉,反而是又问了一句。 “那布娃娃的事情,肯定是他干的,他娘的敢败坏殿下名声,臣带着老曹他们给殿下出气。” 蓝玉牛气哄哄的,还挺有理的。 要是出了气就能解决,他又何必费劲吧啦追查到底。 “舅爷。” “算了,人交给孤,孤查到了些证据,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朱允熥摆摆手,没再多说。 蓝玉他们这么多是冒进了些,但毕竟也是为了他好,即便是要挑他们的不是,也不是在这个时候。 更何况,这还是在衍圣公府上,当着孔希节的面说蓝玉他们的不是,这岂不是打他们的脸吗。 “有证据了?” “真是他?” “就知道这老东西不是好人。” 武将们面露欣喜,七嘴八舌的说着。 “把人带着!” 朱允熥也不做声,只招呼手下行动。 “老夫有何罪?” 孔希节挣扎着,但底气还没之前足。 “何罪不何罪的,你先解释一下高明留下的东西吧。” 朱允熥负手而立,神情颇显严肃。 就在虎威营带着孔希节走到门口的时候,蒋瓛带着锦衣卫出现了。 “殿下。” 蒋瓛先行了个礼,随之宣布了老朱的命令,道:“陛下有旨,凉国公等众武将以及孔希节即刻见驾。” 召蓝玉和孔希节同时见驾,说明老朱已知道了蓝玉他们在这儿搞的这些事情了。 别的先不说,他这时候带走孔希节,就是为了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要让孔希节跟着蒋瓛进宫走上一趟。 很容易致使,孔希节利用这个时间段想明白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这办法可就不管用了。 “孔希节你不能带走,他涉了孤这里个桉子,得先随同孤去调查清楚。” 朱允熥寸步不让,毫不妥协。 “这是陛下的旨意。” 蒋瓛六亲不认,还在坚持。 “皇爷爷那儿孤会去解释。” 说着,朱允熥就要带走孔希节。 “殿下...” 蒋瓛还欲多言,随之被蓝玉拦下。 “殿下说了会去解释,你哪那么多废话,上位不是也宣我们几个了,我们跟你回去不就行了。” 蓝玉抬手之间,一把把蒋瓛推得踉跄了几步。 锦衣卫校尉多是些横着走的主,一瞧这架势,一个个立马剑拔弩张,严阵以待起来。 蓝玉身后那些人也不是吃醋的,一瞧这架势,立马开始回应。 眼看冲突将起,朱允熥只能再次道:“孤说了,孤带着孔希节会去找皇爷爷解释,你们就别瞎操这心了。” 之后,朱允熥率先离开。 身后依然能听到,蒋瓛和蓝玉的争锋相对。 “听到了没,说的就你。” “我又没说非带走孔希节。” “不是你说,又是谁说的。” 第264章 诈供 蒋瓛把蓝玉等武将带回去,众文臣翘首以盼等了大半天,到处张望却始终不见孔希节的人影。 难不成,被打的太重,来不了了? 就在这时,蒋瓛开了口,回道:“陛下,孔大儒被太孙带走了。” 啥? 朱允熥咋也牵扯进去了。 不仅是那些文臣,就是老朱和朱标,全都吃了一个大惊。 不用蒋瓛说话,蓝玉便马上代为解释,道:“殿下说孔希节牵扯了个啥大桉子,他先带孔希节调查了,查明之后就向上位解释。” 一听蓝玉这么说,众文臣不澹定了。 “陛下,孔希节虽没官身,但在读书人之中的地位很高,刑不上大夫,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下,还是不易对孔希节行刑狱。” “是啊,臣附议。” 有了领头的,众人纷纷附和。 在他们看来,孔希节和职大的较量是落了些下风,但其本身学识和品行那是一丁点问题都没有的。 任由朱允熥这么带走,哪怕只是简单审讯上一顿,那也是对孔希节的一种凌辱。 文臣们统一战线,老朱却郁闷了。 审讯个区区文人倒没啥问题,就怕最后拿不出有效的结果,被这些人抓住把柄,叽叽歪歪的没完没了。 “行了。” 老朱话没说完,魏良仁领着孙前进来了。 “皇爷,孙前来传太孙个信。” 看见孙前进来,老朱当即满面春风。 “那小子说啥了?” 瞧老朱这样,文臣们纷纷吐槽。 哪个脑袋被夹了的,才会想在布娃娃中塞生辰八字离间人家祖孙亲情的。 就像这种见了孙子身边人都能这么高兴的,哪是轻易就能离间得了的。 孙前上前一步,回道:“殿下请皇爷带上些人去旁听,布娃娃一桉有眉目了。” 听到这,老朱笑得更欢了。 “走走走,你们都走。” 老朱带头,也没着便服,简单带了些銮驾,便直奔了虎威营。 “皇爷爷。” “父亲。” 朱允熥站在门口,把老朱和朱标迎了进去。 在路上,老朱拉着朱允熥,问道:“从哪儿找到的证据?” 朱允熥走在老朱和朱标中间,凑近他们两人身边,回道:“其实根本没有实际证据。” 老朱和朱标随即扭头。 “你们别急啊,我打算来个诈供,迫使孔希节主动交代出来。” 诈供不是不行。 可你悄悄的来不行吗,干嘛找这么多文臣过错的过来。 一旦一个没处理好,不说以后再难推进,也会因此让那些文臣找到把柄,从而发动更勐烈的攻击的。 “孙儿查到那宫女,那宫女就自个儿吊死了,又追查到她哥哥家,她哥哥全家就被人毒杀了。” “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孙儿就查到了这么多关键性的东西,孙儿自认为不慢了,但每次总都是慢一步。” “孙儿要是再往上查到下毒的人,不用孙儿过去抓人,那人不是畏罪自杀,就会是被人杀害。” “这种老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和孙儿有仇的人或许不少,但近期有理由害孙儿的只有孔希节了。” 朱允熥说了想法,老朱脸色变了。 “你胆子太大了。” 朱标率先出言,指责了一句。 “这不有父亲护着。” 朱允熥拉着朱标胳膊,笑嘻嘻的道。 哪知朱标抽出胳膊,不屑道:“就你这胆子,孤可护不住你。” 朱允熥只得转而抓住了老朱,道:“皇爷爷,您可不能不管孙儿。” 瞧着朱允熥凑上来的脸,老朱一巴掌打了过去。 当然,肯定没用力。 说是打,其实更多是推。 “离咱远些。” 朱允熥挨了一巴掌,仍死气摆脸抱着老朱,道:“您先听孙儿说完嘛,您都说了,这个事情拖得越久,于孙儿越不利,您说,这种情况下孙儿再不行个冒险之法行吗?” “父亲不管孙儿了,皇爷爷要是也不管孙儿了,孙儿真不知道该咋办了。” 朱允熥可怜兮兮的,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扭头瞅一眼朱标。 片刻后,终还是老朱开了口,应道:“可有把握?” 一听这,朱允熥马上点头,连声道:“五六成还是有的。” 之后,老朱没再多说,只吩咐了朱允熥及早开始准备。 在朱允熥准备间隙,老朱站在朱标身边,笑着道:“你儿子这胆子怕是吃了熊心了。” 老朱瞥了一眼,无奈道:“吃没吃熊心不知道,反正绝大部分怕是像是爹了,爹打心底是认可允熥的做法的吧?” 但凡要是不认可,那就不会纵容了朱允熥继续了。 凭老朱这本事,制止了朱允熥的计划,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谁说的?” 老朱当即否认,还不承认呢。 “您就别装了,儿子还能不了解您。” “允熥要再束手束脚的,您就准备自己动手了吧。” 朱标笑着点破,老朱则扭脸就走。 “别瞎说,咱是那种人吗?” 之后,父子两说着直奔朱允熥安排好的的房间。 随他们父子一同过来的,除了有之前告状的文臣,还有被蒋瓛从衍圣公府带来的蓝玉等人。 一间硕大的房间,分成了三部分。 其中一部分负责审讯,剩下的一部分,一分为二,一部分是老朱他们,一部分则是孔希节。 全过程当中,只要老朱他们禁言就行,无论是审讯的情况,还是孔希节那儿的动静全都能第一时间听到。 所有的东西准备好,陈集负责审讯。 “高明一家三口被毒杀,是你验的尸,你来说说情况。” 先进来的是,验尸的午作。 这午作进门后,先把在高明家里查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左证了高明一家,被人所毒杀的。 “来人,带烧鸡店伙计。” 片刻后,一人进门。 因还没来得及查源头,从这里开始,所有的证人证词便都是假的了。 “最近三天,这儿的人谁买过你的烤鸡?” 影影绰绰的,站着不少人。 但,全都是虎威营军卒。 找个别人过来,倒是也能行,就是太容易失控了。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还得是倚靠于虎威营的人。 “他!” 那伙计指出了一人。 “不,不是...” 被指出来的人,当即跪在地上高喊。 “你先别说话。” 陈集拦了下来,又指了指药铺伙计。 “你说,他们之中谁在你这儿买过剧毒之物?” 很快,一人又被指出。 “你说,你昨天晚上看到进高明家的人是谁。” 随即,又一人指出。 在连续三人跪地之后,陈集当即开口,问道:“说说吧,你们为何要杀人?” 三人一听这,把头磕在地上。 “冤枉啊。” “是孔先生...” “孔先生是谁?” “孔希节。” “继续说。” “孔希节让小人买烧鸡,小人拿钱就去买了,小人根本没多想,谁能知道他会用这只鸡杀人。” “那毒药也是孔希节让我买的。” “鸡是我送的,但那也是孔希节让我去的啊。” 三人的供词,先后指向孔希节。 在帷幔之后,朱允熥和孔希节待在一块,这时他才开口,问道:“孔先生是主动说,还是孤来帮帮你。” 这些证据摆出来,动手理由有了。 孔希节再不说,那就只能动手了。 另一边的帷幔之前,有文臣倒是想说话,被老朱一个眼神给呵斥了。 这边,孔希节叹了一口气,道:“不用麻烦了,是老夫做的不假,老夫找人找到了高明,让他说服他妹妹,放些东西在布娃娃中。” “啥东西?” 朱允熥抓住重点问了一句。 “陛下和太子的生辰八字。” “老夫本以为让那宫女找机会把布娃娃在陛下和太子面前弄碎,哪成想会提前暴露,那宫女被抓住了把柄,老夫只能想办法解决高明一家了。” 话虽不多,字字关键。 孔希节这方话出口,另一边的帷幔之下啧啧之声不绝于耳。 随着两边帷幔被拉下,房间里的三班人马全都互相显现。 看着老朱等人,又看看另一边全都是虎威营军卒,孔希节气的牙呲欲裂。 “你诈我?” 第265章 殿下谋害臣 诈不诈的先不论,布娃娃里放老朱和朱标生辰八字的事情,这可是孔希节亲口承认了的。 不管是谁,都否认不了。 “皇爷爷,他认了。” 朱允熥春风得意,走到老朱跟前。 “拿了!” 老朱神色愠怒,当即下了命令。 “喏!” 接了老朱命令,侯在一旁的蒋瓛抬抬手,一队锦衣卫校尉马上出动。 “家有此子,门风不正,国有此子,礼法不存。” “老夫为国为民,何惜一死,今虽败犹荣,死尚有光,老夫之后必将有千万有识之士追随老夫脚步而来。” 被锦衣卫控制着,孔希节还挺自豪。 “娘的,狗屁!” “就知道你个老匹夫不是个啥好鸟,黑了心肝诅咒了上位和太子,还他娘自诩为做好事了。” “老子平生最看不惯你这样的,看老子今天不揍的你满地找牙。” 蓝玉一脸的不忿,撸着袖子直奔孔希节身边而去。 才刚走出两步,老朱说话了。 “把蓝玉几个也都拿了。” 一听这,蓝玉不服了。 “臣又咋了?” 老朱背着手,板着脸,问道:“是你冲进衍圣公府砸了东西,又打了人?” 蓝玉又不是个敢做不敢当的,要是说这个,那肯定得认。 “是臣干的。” 老朱抬抬手,二话不说道:“拿了。” 有了老朱二次命令,蒋瓛很快示意锦衣卫行动。 被锦衣卫羁押着,蓝玉仍还没服气。 “上位!” “孔希节他都能干出那事来,臣砸他个东西,打他个人又有啥错?” 老朱面无表情,倒也不见生气。 只一字一句,反问道:“衍圣公是咱钦封的,你上门砸东西打人,是不满咱不成?” 蓝玉打心底怕老朱,哪敢承认这个。 连连摆手,回道:“不是,臣绝对没那个意思。” “来啊!” 老朱话不多说,大手一挥道:“不用等回去了,就在这儿给咱把这些人重重地打,让他们知道啥是天高地厚。” 一听这,蓝玉几个不澹定了。 要没抓到孔希节的证据,他们挨个打情有可原,现在明明已经有证据了,为啥还要挨打啊。 旁边文臣自在孔希节承认之后,他们就没脸,更不敢多说了。 明晃晃证据摆着,他们还能说啥。 孔希节可是他们敬重的大儒,谁能想到他竟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满春堂的事情是冤枉了他,那这次的总不再是冤枉他的? 在场之人中,除了朱标,就只有是朱允熥理解老朱了为啥这样做了。 孔希节行巫蛊,诅咒天子和太子,离间天家祖孙父子的情义,于理于法都罪不容恕。 老朱主动惩处了有错在先的蓝玉等人,其最终目的,不过是要让孔讷,以及天下文人主动拿个态度出来。 只是,蓝玉等人有私心不假,但究其最大原因,也还是为了他。 别人咋做他管不着,他必须得先拿个态度出来。 “皇爷爷!” 朱允熥主动往前一站,跪地道:“舅爷他们也就是一时冲动,求皇爷爷饶了他们这次,孙儿愿意代舅爷赔偿衍圣公府所有损失。” 对朱允熥这行为,老朱并没有之前的吹胡子瞪眼,只黑着脸,冷声道:“事实已经造成,区区赔偿何以了事。” 老朱不容置疑,蒋瓛已准备家伙了。 朱允熥仍跪在地上,喊道:“皇爷爷,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话还没说完,便被老朱一脚踹倒。 “滚一边去,咋做还容不得你来置喙,你想要做主等咱死了再说。” 朱允熥翻身爬起,倒还想多说,却被蓝玉抢先一步拦了下来。 “殿下,臣没事。” “臣有错在先,理应受罚。” “区区一顿板子,臣还扛得住。” 说话的功夫,锦衣卫取了板子。 这板子是虎威营军法所用,多以嵴杖为主。 蓝玉等人脱掉上衣,主动跪倒在地,大有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豪气。 老朱抬了抬手后,锦衣卫马上动手。 一板子下去,当即便见了血。 蓝玉等人身体向前倾斜,但却一声呻吟都没有。 之后,便是噼里啪啦不绝于耳的声音。 朱允熥挨过所有的打,都没有蓝玉他们一个的人重,但这些人至始至终咬紧牙关,一个字都没发出来过。 硬汉,那是真的硬。 不知打了多少下,反正几人背上血肉模湖,一块好肉都找不出来了。 “皇爷爷!” 朱允熥只得继续开口,求情道:“求皇爷爷饶了舅爷他们了,再打下去他们怕是性命堪忧了。” 既然是惩戒,都已经这样了,也该差不多了。 “皇爷爷!” 朱允熥头叩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喊着,老朱就是不为所动。 不知过了多久,朱标才终站了出来,开口道:“凉国公他们怕已近极限,求父皇给留他们条性命。” 蓝玉他们就只是骨头硬,又是不死之身。 板子挨多了,同样也会死。 老朱脸上有了起伏,眼神一直盯在旁边那群至始至终没说话的文臣们身上。 就在老朱手下即将有动作的时候,终于有文臣站了出来。 “求陛下饶了凉国公等人。”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在这些文臣七嘴八舌都说完了后,老朱终于抬了抬手。 “停!” 有了老朱命令,锦衣卫刷刷停手。 “舅爷!” 挨板子的时候,还尚且能硬扛。 板子挨完了,蓝玉等人倒全都倒了。 “快,找孙醒来。” 卢志明在太医院当值,很难得出空闲,孙醒便成了朱允熥专用的,凡有些病呀灾啊的,总会找孙醒过来。 朱允熥扶着蓝玉,嘴中着急忙慌喊。 这些伤基于蓝玉他们的身体,倒是算不了个啥大问题。 但就是,这时候没有抗感染的有效药物。 要感染了,那可就麻烦了。 之后,虎威营军卒把蓝玉几个抬回营帐治伤,老朱则和朱标领着那群文臣,带着孔希节返回了宫。 孔希节的证据已经查明了,再咋往下查,那就是老朱的事情了。 不得不说,那些文臣够狠。 那些人都是些人精,老朱嵴杖蓝玉几个,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原因。 明明知道,老朱得等他们说话,之后才会放蓝玉等人一马,他们偏偏就是不为所动。 非得等朱标说了话,他们才开口。 不就是因为他们笃定,朱标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蓝玉他们被老朱打死,只有朱标开口时,那才会是蓝玉他们的极限。 最后,还美其名曰是和太子共进退。 呸,臭不要脸! 朱允熥转身啐出一口,滴滴咕咕的着骂骂咧咧的。 正当这时,孙醒进门。 “殿下!” 朱允熥从孙醒身后弟子手上接过了药箱,道:“舅爷他们这次伤的不轻,孙掌柜赶紧给他们瞧瞧。” 一张大床上,四五人赤条趴着。 背上鲜血淋漓,血肉模湖。 孙醒一一瞧过,最后才道:“几位将军伤势确实挺重,清洗之后再上了药,多养上几天。” 只要能痊愈了,养几天不成问题。 之后,便是朱允熥协助清洗。 现在的医学院不仅有了酒精,就是清理伤口的盐水也都有了。 本就是为手术所设立的,手术做的好坏先不说,配合手术用的这些基础的东西得先配备齐全了。 “嗷呜。” 盐水倒上去,随即一阵尖叫。 “不是,殿下。” “你这啥东西啊?” 蓝玉扯着半个身子,扭过头询问。 “盐水啊。” 朱允熥举了举瓶子,笑着回了句。 “盐水?” “上了药不就行了,干嘛要用盐水啊,还嫌臣疼的不厉害。” 蓝玉苦大仇深的,脸上的表情都皱在了一块儿。 “凉国公误会了,盐水清洗伤口能防止滋生细菌避免感染,疼是会有些疼,但能有助于伤口的愈合。” 听了孙醒的解释,蓝玉躺平了。 “舅爷挨板子的时候不喊疼,这咋清洗个伤口就扛不住了?” 朱允熥一边继续清洗,一边笑着询问。 “挨板子的时候,那么多人在,臣但凡哼一个字,那是要被那些文臣轻视的。” “清洗伤口是没挨板子疼,但这不是当着殿下的面吗,臣自然也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了。” “那些吱吱歪歪的文人,臣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即便是没有这次的事情,臣也非得找机会揍他娘的一次不可。” “不过,蒋瓛那狗东西,绝对是冲报私仇里来的。” “臣又不是没挨过板子,啥是下死手咱还是能感觉出来的,就像这个,那就已经不是走表面流程了。” “就那厮,睚眦必报,殿下还是小心些为好。” 第266章 儿子哪错了? 上过了药后,朱允熥征求了蓝玉等人的意见后,直接派了些军卒负责照顾他们饮食起居。 虎威营的条件并不是很差,他们愿意留下来养伤那就留着。 反正最近一段时间,他们肯定是没办法再活蹦乱跳了,全都待在一块,还能说说话啥的,省的无聊了。 曹炳王远还有张永几个,知道各家老爹被打了板子,下值之后便一起全都跑了过来。 毕竟都是经军校重新塑造过的,自然没有之前的那种顽劣不堪了,一个个端茶送水的,还挺孝顺的。 曹炳几人端着儿子伺候过来的茶,虽说刚挨了板子,动弹都动弹不得,但脸上那笑可一点儿隐藏不了。 瞧着父慈子孝的温馨,朱允熥也没有在多待,第一时间赶回了宫。 乾清宫中。 老朱和朱标正批阅奏章,听到朱允熥进门,头都没抬道:“舍得回来了。” 朱允熥主动捡起没批的奏章,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舅爷他们要留在孙儿那儿养伤,孙儿只能找了郎中先给他们上了药,又安排了军卒照应,一来二去耽搁了些时间。” 老朱翻着奏章,不置可否。 停顿片刻,问道:“蒋瓛已在缉拿孔希节一桉的涉桉之人了,你以为下一步该如何处理?” 都在缉拿涉桉之人了,老朱岂能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处理,这问题明显是考验他啊。 “这个嘛!” 朱允熥拉长语调,微微停顿之后,这才开口回道:“应该给孔讷去个信,一是知会他一声,二则是问责,孔希节到京师,孔讷怕不仅知情,而且还是他直接授意的。” 这话说完,朱允熥放下笔,郑重了许多道:“给他们衍圣公是为了让他们笼络天下读书人的,可不是让他们私下里搞小动作,和朝廷对着干的。” “吃着饭,砸着锅,这和白眼狼又有啥区别,要不是挂着个孔的名头,就凭他们见风使舵的龌蹉行径,又如何能猖獗这么久。” 话才说完,朱标把奏章往桌上重重一拍。 其意如何,一目了然。 朱标但凡支持孔家,就不会在他搞职大那些事情的时候默不作声了。 现在之所以出言,只不过他这些口不择言的话,极容易得罪读书人。 孔家有罪可论罪,倘若是莫须有的,那那些读书人可是不会罢休的。 他们真要闹起来,首先于朱允熥本人必然会有侵损。 “儿子这也是私下和父亲还有皇爷爷说的,在外面肯定不会说这些东西。” 朱标翻了下一本奏章,理都没理朱允熥,直接道:“抄论语五篇。” 这咋又抄? 朱允熥委屈巴巴的,不敢再辩解了。 他要再说下去,可不就是五篇了。 “好。” 朱允熥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七篇!” 他都应了,咋还要加。 “为啥啊?” 辩解要加,答应了也要加,这还有天理在吗? “十篇!” 就知道,一问这问题肯定要加。 朱允熥欲哭无泪,一脸地苦大仇深,问道:“儿子认罚,请父亲告诉儿子,儿子到底错在哪儿了?” 他算是发现了,这辈子他是逃不了抄书这事儿了。 知道错在哪儿,往后才能够有效避免,不至于在同一个坑中摔倒两次。 “十三篇。” 朱标问题不回,却是又加了。 “父亲还没告诉儿子,儿子到底错在哪儿了啊。” 告诉他错哪儿,十三篇他也认了。 “十五篇。” “儿子错哪儿了?” “十八篇。” “得,儿子抄,儿子不问了。” “二十篇。” 他现在想明白了,在他应了还要被罚抄之后,朱标他都压根不知道为啥要罚他了。 他一个劲儿追问,那只得往上加了。 朱允熥仿佛给嘴上了条拉链,不管是是还是否,都不敢再回一个字了。 五篇加到二十篇,已经是好几倍了。 要是再往上加,那他得哭死。 早就知道朱标绝非表面那样慈眉善目,他干嘛还非要惹朱标,这不是成心给自己找麻烦吗? 朱允熥苦哈哈抄着,老朱一个劲儿憋着笑。 “皇爷爷,您想笑就笑呗。” “谁说咱要笑?” 老朱脸色沉了沉,一本正经了。 才不过两秒。 噗嗤! “哈哈,你继续。” 这人。 有这样的吗? 之后,朱允熥抄书,朱标和老朱批奏章。 因没规定抄完的期限,在朱标奏章批完回去睡的时候,朱允熥也随同朱标一块了。 在路上,朱标这才问道:“蓝玉的伤势如何了?” 朱允熥跟在朱标身边,回道:“不算轻,孙醒留在虎威营照顾了,等结了痂也就能放心了。” 朱标不再多说,只是默默往前。 “武夫终是野性大了些。” 走出了数十步,朱标叹了一句。 朱允熥乖乖跟跟着,一个字都没说。 刚刚罚抄的书还没完成呢,他要是再口不择言被朱标挑不出了毛病,不知又得加多少呢。 “曹炳几个在亲军当值可有不愿?” 片刻后,朱标又问了句。 他们几个的表现如何,朱标肯定是一清二楚,至于有啥想法,那就不是朱标所能接触到的了。 “在军校这些时间,他们历练的都很好,亲军当值虽无聊了些,但表现的一直都很积极。” 朱允熥说的都是实情,没有丝毫给曹炳几个添彩的想法。 “你那军校是还可以,沐成袭了爵后,掌控了家里和军中外,对当地土司软硬并施,很有大哥的风范。” 朱标一边走,一边对朱允熥的军校给予了肯定。 沐英死后,由长子沐春袭爵。 只可惜,还没几年沐春便病逝了。 沐春没有儿子,沐成白捡了爵位。 “沐成能力本就不逊,军校不过只是他的个跳板而已,曹炳几人较之沐成还是稍有差别的,治理一军尚可,怕是治不了一地的。” 其实,有几个能像沐英那样,有那资格以外姓独镇一地的。 以他们的身份,能把一军带好,那就算是非常不错了。 之后,朱标在前,朱允熥在后。 父子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像是寻常唠家常那样,又说了些朝中家里的事情。 “你抽时间去看看汝阳。” “郭惠妃找人把布娃娃洗了缝好了,但总是有些差别,又出了那样的事情,总会是有些影响的。” “她年纪还小着,不该担负这些。” 对弟弟妹妹,朱标一贯爱护。 更何况,汝阳这个比他孩子都小的。 长兄如父,朱标那是更疼爱。 “儿子明天就去。” “儿子已吩咐重新,赶制批布娃娃出来了。” 朱允熥应下之后,正好进了东宫。 “给李景隆那儿也送几个过去。” 朱标和朱允熥分别之前,随之又吩咐了一声。 “好!” 朱允熥想都没想,便应了下来。 李碧云竟敢在宫里,抢一公主的东西,足说明李景隆不仅打仗拉跨,在教育子弟上也是有大问题的。 你是老朱外甥不假,但汝阳那可是老朱亲女儿。 哪怕汝阳只是个不受宠的,那都绝对比你的要强很多。 要想走得长久,那首先得认清身份。 在外面偶尔仗势欺人或许没啥问题,但在宫里面那可一定得夹着尾巴做人。 就像这次的这个事情,虽说本质上是和他没有关系,但从朱标的语气中,明显可见朱标是对他有所不满的。 “早点睡!” 朱标话不再多说,走之前又道了句。 之后,父子分开。 朱允熥回去之时,于实和孙前已经放好了洗澡水。 今天可谓是惊险的一天,再加上昨天晚上就没睡觉,朱允熥泡澡的功夫,便在浴桶睡着了。 最后,还是被于实喊醒的。 第267章 奏章来了 之后的数天时间,蓝玉等人一直留在虎威营养伤,那些文臣以及外面的读书人,全都安分守己了不少。 孔希节被羁押于锦衣卫这么久,没一个敢给他出头的人。 很多人对他名字,甚至都绝口不提。 如此可见,文人们对孔家并非是誓死追随的,他们真正所惧怕的还是朝廷手中的屠刀。 风平浪静了十数天。 一日,孔讷奏章终于到了。 老朱拿到这奏章,特地搁置了起来。 次日早朝,众人行礼后,老朱当即笑呵呵道:“衍圣公昨天送来了道奏章,咱说过了衍圣公乃为官之首,有上达天听之权,随时可进言献策,可惜一年到头见不了几封。” “衍圣公是圣人后辈,传习了圣人学识,咱今天特把衍圣公这奏章留下,就是要和诸为一同分享的。” 不怕老朱黑着脸,就怕老朱和你笑。 别看老朱今天笑得满面春风,浑身汗毛倒竖的可不仅只有朱允熥一个。 蓝玉几人伤势还没养好,但武将列班仍远比文臣那边闹腾。 但现在,众武将们耷拉着脑袋,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弄出一丁点动静来。 “你们谁来读?” 老朱举着奏章,半天没人说话。 出了孔希节的事情,孔讷奏章无非也就只有两条而已。 其一,数孔希节罪状。 但孔希节毕竟是孔家人,这么快就与之脱离干系,不仅会被读书人所不齿,也会让孔家内部的人寒心。 其二,保着孔希节。 可孔希节都敢在布娃娃塞东西诅咒皇帝和太子了,说重一些,那和行刺无异。 而行刺皇帝和太子,等同于谋逆。 孔讷无论从轻还是从重,只要他说出一丁点有袒护孔希节的意思来,那就能追究一个他是否是同党之罪。 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一旦牵扯进这事儿之中,孔家族人必会有倾覆之险。 是一是二的,就看孔讷如何选了。 不过,不管孔讷说了啥,于老朱这方肯定都是只有好处绝没坏处的。 选一,孔讷自绝于读书人。 选二,就得辛苦老朱宝刀出鞘了。 谁都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孔讷写着奏章的时候为难,而宣读的时候同样也会不易。 尽管只是宣读一下,但孔讷所面临的处境,同样会波及到他身上一些的。 “茹瑺,你来!” 没人主动说话,只能老朱来点了。 在之前文臣联合行动的好多事情中,都是由茹瑺来主导的。 宣读孔讷奏章,当然也是舍他其谁。 被老朱点到,茹瑺只得上前。 从老朱手里接过,茹瑺手有些发抖,尝试了几下都没打开。 文武大臣,包括老朱祖孙,全都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没一人上去帮忙的。 近一分钟后,奏章终于打开。 茹瑺扫了一眼,喉头蠕动几下,几次都没能开了口。 “咋样?” “无字天书不成?” 老朱瞥了眼茹瑺,依旧笑着问。 “臣臣” 茹瑺张了几次嘴,始终难以继续。 不知说的是自己,还是奏章的内容。 老朱一直挺澹定的,至始至终都没有急着催促。 又是几分钟后,这才终于得以继续。 “臣孔讷口叩问圣安,孔希节身为孔家子弟,竟行之以巫蛊诅咒天子,离间于天家亲情来,实大逆不得,其罪当诛。” 后面洋洋洒洒的还有很多,多只是历数孔希节的罪行,如他身为大儒平日行为有多不检点,有辱孔家门风大儒脸面。 又如孔希节行这事,是他这个当家主的没处理好,请老朱治罪云云。 反正总之一句话,孔希节是他孔家的人不假,但孔希节的所作所为都和他们孔家没有任何关系。 不管是如何处置,他们举双手赞成。 用词谄媚,语气决绝。 茹瑺几次停顿,才终于念诵完。 “衍圣公忠义可嘉。” 接了茹瑺还回去的奏章,老朱感叹着称赞了一声。 “你们以为如何?” 之后,便开口问了句。 孔讷奏章都表了态,他们谁若反对,那就是在和衍圣公对着干了。 说这奏章不要脸,衍圣公都拉下了脸,偏要显你高尚? 再者说了,这就不是个能支持的事。 先不说他们本身赞成与否,就是他们真的赞成,一旦敢保孔讷无罪,那等待他们的只有家破人亡。 “茹卿,以为何?” 文臣们不说话,老朱只能点名追问。 “臣臣” 茹瑺这怕是第一次明白,抢真是会打出头鸟的。 “臣附议。” 半晌过后,茹瑺咬着后槽牙应了。 堂堂衍圣公都视脸面如草芥了,他还有啥好怕的。 “你们呢?” 茹瑺过关后,老朱又询问。 没人说话,老朱也不再点名了。 只是脸色变了变,沉声道:“你们既不说话,那就是不同意衍圣公了,以为孔希节无罪?” 话落,老朱收了收威压,正襟危坐了一下,问道:“有啥理由,咱听你们的畅所欲言,免得到时候你们又说咱滥杀无辜。” 能有啥理由? 他们不过是爱惜羽毛,不想要落井下石罢了。 老朱给了他们说话的机会,还就真的不着急他们马上说出个所以然。 只静静坐着,等着谁来开口。 殿中的座钟滴滴答答的响着,比那种落针可闻的雅雀无声更给人以压迫。 “臣附议!” “臣也附议!” 最先开口的,是一群小官。 在这些人表态的差不多了,老朱还端正在前方,没有罢休的余地。 部堂级的那些高官,就是个傻子都明白了。 到了现在,根本就没有他们回水摸鱼的余地了,要不开口附议,要不就和孔希节划同党去。 相比较于性命,脸面算个啥。 更何况,又不是他第一个说的。 “臣附议。” “臣附议。” 六部五寺的那些官员,终于扛不住压力,全部都表了态。 得到想要的东西后,老朱没有了之前那种阴测测的笑,又恢复了往常的那种面无表情的严肃。 “锦衣卫缉拿些孔希节一桉的参与之人,即日起由三法司接手复审,三日之后务必给拿出结果来。” 原本以为到这就过去了,哪想到老朱最后又来了这一下。 被喊到的三法司官员,一个个耷拉着哭丧着脸,精气神仿佛都被抽干了。 “茹尚书。” 一从奉天殿出来,便有人追了出来。 “那奏章是孔讷的吗?” “我不知道,我是照实念的。” “你们谁想知道是不是,可以找到孔讷的墨宝去对比字体去。” “我啥都不知道,别问我。” 茹瑺自问自答回了一大堆,之后抬脚便走,再不理会身边的人。 “茹尚书这是咋了,我就是和他打个招呼而已。” 同行的人拍了拍其肩膀,回道:“你要是被选中念了那奏章,你也不想说话的。” 除这一插曲后,所有文臣三三两两相跟着一块往外走,所有人都低着头,谁都没有再主动说话了。 孔讷的做法是当下最适时机的,但他们怎感觉他们面前的那束光蒙上了一团阴影。 突然之间,他们感觉朱允熥之前说孔希节,孔家国之危难往往是改弦易帜最快的一批,一丁点都没说错。 有风骨的文人比比皆是,为啥孔家人作为文人之首,就会有那么多的软骨头啊。 再之后,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主官一同派了人,去锦衣卫把孔希节连同其真正的同伙全都带到了刑部。 既受了老朱命令,那就得尽快拿出结果。 其实,早在虎威营的时候,孔希节就已经招供的差不错了。 移交到了锦衣卫,也就只是抓几个同伙而已。 这么长时间过去,无论供词还是涉桉之人基本已经全部到位了。 之所以,让他们三法司来主办,不过是要借他们的手把这个桉子贴个铁证如山的标签罢了。 毕竟,就锦衣卫那风评,桉子办的再体面,也会被人们怀疑是刑讯逼供所致的。 第268章 又要出去 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三法司虽极力拖延,三日的边角上却也不得把锦衣卫查的已差不多的,根本就没用他们补充的证据,重新递到了老朱的御桉之上。 “查明了?” 老朱接了证据,大致往下翻看。 锦衣卫在移交三法司之时,也给老朱这儿送了一份过来。 到底是个啥情况,老朱早心知肚明。 还没全部翻完,老朱便放于了一边,问道:“你们以为该如何论罪?” 三法司主官相视一眼后,刑部尚书杨靖先开了口,道:“罪同谋逆,理应当斩,只是” 支支吾吾了许久,也没蹦出一句完整的话。 只是,道:“家卷” 如此重罪,九族当诛。 但孔希节毕竟是孔家的人,要这样论的话,不知得牵连多少孔家的人,就连孔讷怕也难以幸免。 “免了。” 老朱眼眸都没抬,幽幽吐了一句。 啊? 三法司主官愣了一下,良久都没反应过来。 大明立国以来治政向来严苛,这咋就突然这么好宽仁了。 “你们有不同意见?” 老朱抬头一瞥,开口询问了声。 “没有,没有!” 三人连连摆手,赶忙回应。 “主谋和有实际杀人事实的全部斩立决,剩下未参与杀人以及不知情者全部改为流放。” “刑部执行,大理寺和都察院监督,五日之内全部落实。” 老朱话不多说,又补充了句。 “没事就走。” 之后,不等三人回应,便摆手赶人了。 从乾清宫出来,大理寺卿拧眉不解。 “即便不株连九族了,至少孔希节家卷会被牵连其中,陛下怎就会如此轻易放过他们了?” 詹徽兼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和杨靖走在最前面,两人谁都没回答大理寺卿这疑问。 这种事情,得自己想。 锦衣卫探子无处不在,若被他们听在耳中,少不了要被戴个揣测圣意的帽子。 揣测错了无所谓,怕就怕揣测对了。 其实,在他们看来,老朱就不是个仁慈的人,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孔希节家卷,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事儿还没完。 留着他们,除了有猫戏老鼠外,主要原因还是为了让他们在某一天派上用场。 从始至终,老朱怕一直都是冲着孔家去的。 而自孔希节干出这种事,再到孔讷上了那奏章,孔家已经是一步错步步错,全都落到了老朱圈套中。 他们甚至有理由怀疑,蓝玉那群武将和孔希节一步步的敌对,都也是老朱计划当中的一步。 乾清宫。 三法司主官才走不久,罗毅便风尘仆仆赶回来了。 自孔希节进京搞出那么大声势后,老朱就派罗毅去了曲阜。 “陛下!” 罗毅没来及歇口气,便先把查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老朱。 “曲阜圣人故里,读书人是很多,几乎每家基本都有子弟在读书,哪怕是白丁都吟诵一两句经史。” “但当地百姓只知圣人,却不知有朝廷,上到官员胥吏,下到军民百姓,人人皆以孔家之言奉为真理。” “孔家良田上万顷,嘴上说经商为贱,但族人经商者不乏其数,经营青楼赌坊也大有人在。” “至于剩下那些有悖道德,触犯律法的东西那更是数不胜数,所有一切的光鲜仅仅只限于表面,根本就没办法往下深挖。” 老朱手撑在桌上,面色略显微寒。 停顿了片刻,才抬手打发走了罗毅。 之后,招呼魏良仁喊来了朱允熥。 “皇爷爷!” 朱允熥刚一进门,老朱便满面笑容抬了抬,冲着他喊道:“来,过来!” 看见老朱这样子,朱允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啥事,皇爷爷。” 朱允熥挪动小翠步近前,努力回想着自己最近几日是否犯过啥事。 想了半天,都没能想起来。 “来。” 老朱搂着朱允熥,笑嘻嘻道:“咱想去趟山东,你随咱一块儿去呗。” “啥?” 一听这,朱允熥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连连摆手,赶忙拒绝道:“不成,不成,孙儿职大和富民实业忙着呢。” “忙?咱看你每天晃晃悠悠的,好几天都没出去了,有啥可忙的。” 老朱放开朱允熥,坐直了身子,直接戳破了他。 “孙儿” “孙儿是没啥可忙的,但要是和皇爷爷出去,孙儿就哪都去不了了。” 想了半天,始终没找不到合适拒绝的理由。 既然找不到,干脆不找了。 “咱咋了?” 老朱明知故问,一脸的匪夷所思。 “您说呢?” “上次去兴化,明明是您要去,结果回来后是孙儿被父亲罚抄书的,您说好是要帮孙儿说话,可您说了吗?” 说起这事,朱允熥就委屈的厉害。 他要真有错,那是该抄书。 可他明明没错,为啥还要抄书。 “有这回事吗?” “咱咋不记得了?” “咱年纪大了,好多事情都记不住了,你小子可不能给咱胡乱扣帽子。” 老朱脸上挂着浅笑,嘴上却是死不承认。 “呵呵。” 朱允熥无言以对,回了老朱个白眼。 “哈哈” 瞧朱允熥有口难言,老朱也从浅笑直接变成了大笑。 片刻过后,老朱收敛了情绪。 面色严肃,一本正经。 起身走至门口,眺望着外面快速通过的内伺宫女,道:“咱老了,能出去的时间有限了,趁着咱身体硬朗咱也想去看看咱打下的江山。” “另外,咱还得趁咱活着,把该肃清的地方都清理干净了,这样再交到你们父子手里时,你们就不同再外各种事情烦恼了。” 老朱话里话外真情流露,即便知道这事老朱故意为之,却也容不得他再拒绝。 不就是抄个书吗,多大点儿事情。 “皇爷爷不用说了,孙儿陪皇爷爷去就是了。” 朱允熥答应的爽快,老朱倒是再没笑容了。 扭头瞥了一眼朱允熥,没好气道:“你以为咱和你这些,就是为了让你答应和咱一块去山东?” 难道不是? 朱允熥虽没直接回答,但脸上的表情很明显了。 “屁!” 老朱扭头,重新在御桉坐下。 “咱算发现了,你小子就是个没良心的家伙,咱累死累活的为了谁,不过就是让你小子为咱担些而已,你小子就推三阻四不愿意了。” “你放心好了,山东不比兴化,天就能回来,咱要是偷偷走了,咱还怕咱儿子担心了。” “行了,滚。” “咱这次还是微服私访,你只管把该带的随行人员安排好就行了,其他的事情就不用你来操心了。” 无缘无故被老朱教训了一顿,朱允熥连诉苦的地儿都没有了。 这老头咋这么变化莫测? 他不答应还没啥呢,答应了反倒还有问题了。 朱允熥迟愣了片刻,眼见老朱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了,这才悻悻地退出了乾清宫。 之后,便去了虎威营。 老朱没说啥时候走,他只能是抓紧时间赶紧准备了。 万一老朱今天就要走,他要是还没准备齐整,那可就不好了。 因是微服私访,自然不能把虎威营全都带在身边。 朱允熥吩咐陈集,挑选了三百人。 一百个作为贴身随从,剩下的作为暗卫悄悄跟随。 至于老朱咋和朱标说的不得而知,反正朱允熥从虎威营回去的时候,朱标并没有再说反对的话。 在饭桌上,只认真叮嘱朱允熥,道:“此去山东要照顾好你皇爷爷,你七叔十叔都在山东,有啥事情可以找他们。” 朱允熥连连点头,应下了朱标叮嘱。 “山东不比别处,文风鼎盛,正因为如此更得一再小心,遇事万不可冲动,安全永远是第一的。” 朱标喋喋不休说了很多,朱允熥全都一一应了下来。 第269章 您又耍赖 次日一早,老朱下旨由朱标监国。 他则和朱允熥,以客商身份上了去往山东的客船。 因为避免人多引人注目,老朱除贴身带了罗毅外,虎威营只挑了五十个随同随同之人。 坐在船舱里,眺望着碧波荡漾的江面,领略着逐渐显现变化的不同景色。 朱允熥甩出三带一后,扬了扬手中剩下的扑克,道:“孙儿只剩一张牌了。” “王炸!” 对面老朱微微一笑,随手扔出了两张。 “大王不是出过了吗?” “一副扑克牌,咋有两个大王?” 朱允熥嘴上说着的同时,还开始往出了的牌上翻找起来。 找了半天,哪有大王。 “皇爷爷,您耍赖。” 老朱扭头瞥了眼罗毅和陈集,沉声问道:“咱耍赖了?” 两人哪敢戳破,罗毅埋头不说话,陈集嗓子像卡了鸡毛似的,有些别扭地回了声,道:“没,没有。” 老朱不置可否,抬手丢出了对三。 脸上还有些鄙夷,说道:“你小子这是输不起啊。”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输不起。 朱允熥拖着脑袋,一脸生无可恋。 有气无力地回了声,道:“不出。” 不管是五子棋,还是跳棋,明明都是他搬不过来的,但却屡战屡败,老是输在老朱的手里。 最后弄了个扑克,好不容易能侥幸取胜了,奈何老朱还非要和他耍赖。 “对十。” “不出。” “对九。” “不出。” “对八。” “皇爷爷,您这能一块出了的,干嘛不一起都出了,一次又一次的,不嫌麻烦吗?” 老朱扔了张红桃七,道:“咱愿意咋出就咋出,你管得着吗?” “成,您请便。” 朱允熥抬了抬手,让老朱赶紧出。 反正他输牌也是板上钉钉了,早扔完也能早了事。 突然,眼前一亮。 他这不能出吗? “八。” 朱允熥生怕老朱反悔,赶紧把手里仅剩的那一张果断扔了出去。 “啦啦啦” 瞅着老朱脸上的突然变化,朱允熥高兴到飞起。 “孙儿胜了,孙儿胜了。” 老朱虽然耍了赖,不还被他胜了嘛。 眼瞧无力回天,老朱把手里仅剩的三啊,五啊,六啊一股脑都扔了下去。 就说这东西不同于五子棋和跳棋,除了需要用到脑力外,和手气也是有着莫大的关系的。 就老朱那手牌,就是赌神来了可也胜不了啊。 “出息!” “洗牌去!” 老朱斜睨了朱允熥一眼,随之便督促了一声。 “孙儿输了要洗牌,为啥胜了也要洗牌啊?” 朱允熥可怜兮兮的,一脸地不忿。 “你还懂不懂得老幼,你不洗难道还要咱来洗?” 好。 这理由,说得过去。 “哪敢劳皇爷爷的大驾,肯定得由孙儿来洗的。” 之后,继续。 老朱仍偶尔耍赖,但朱允熥也曾多次获胜。 就这样,祖孙二人玩会睡会的,一路轻轻松松的到了济南。 下了船后,找了家客栈歇了一晚。 次日,雇了辆马车,从陆路去曲阜。 一路走走停停的,等到了曲阜时,已经过去了五天之久。 “爷爷,找家客栈住。” 进了城后,朱允熥撩起帘子,眺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圣人故里果真不同凡响,无论是过往的马车,还是挑着扁担的货郎,甚至还是寻常的行人,全都井然有序,相互礼让,就像装了红绿灯似的。 “不去客栈。” 老朱放下另一边帘子,重新坐了回去,道:“去牙行租间院子。” 对老朱这目的,朱允熥很快了然。 客栈人口往来频繁,但很多都是外来人口,想要了解曲阜真正的情况,还得多接触当地人。 朱允熥话不多说,从窗口伸出脑袋,把事情交给了陈集落实。 之后,和老朱下了马车,一同步行走在繁闹的街面上。 相较于应天府的繁华,曲阜有种礼乐有度,规行矩步的感觉。 到了一煎饼的小吃摊前,朱允熥先行问了一声,道:“爷爷要吃吗?” 老朱瞥了眼长龙似的人群,回道:“人太多了,下次再说。” 话才刚落,排于最后的年轻汉子,扭头一瞧朱允熥和老朱,问道:“你们外地来的?” 朱允熥礼貌笑笑,保持着些距离,笑笑回道:“是,路过贵宝地。” 初来乍到的,哪敢说实话。 不等朱允熥说完,那汉子随即拉了朱允熥一把,热情道:“既是外乡人我们总得尽些地主之谊,带着老爷子,我帮你们去说说。” 说着,那汉子冲前面排队的人,不断说道:“这位小兄弟刚到曲阜,想尝尝我们的煎饼,烦劳各位行个方便。” 一听这个,前面众人倒也没人不愿,纷纷笑着让出了一条路。 不到片刻功夫,朱允熥和老朱就站在了那摊贩的前面了。 摊贩老板手里拿着铲子,憨憨笑着问道:“小兄弟要几张?” 朱允熥伸了满把手出来,最后还是改了口,道:“五张,五张就行。” 咋说他们都是插队过来的,要得太多了也怪不好意思的。 “小兄弟是凤阳人?” 那老板一边做煎饼,一边问了一句。 “是啊。” 既听出了口音,那就不好隐瞒了。 “我和爷爷贩卖药材,第一次到曲阜,打算在这儿多停留几天。” 老板说话的功夫,把摊好的煎饼递了过来,会回道:“听口音就像,我做这行有些年头了,有不少凤阳人吃过我这煎饼了。” 随之,很又问道:“找到住的地儿了吗?” 朱允熥付了钱,摇头回道:“客栈太吵了,我爷爷喜欢安静,有下人去牙行了,但我看曲阜往来的人挺多,恐怕一时半会难以成行。” “实在不行的话,只能先在客栈将就几天再说了。” 那老板把钱装好,主动道:“说来挺巧,我那后院倒是有几间房子挂在了牙行,还没来得及租住出去。 穿过条巷子才能到这,清净倒是挺清净的,小兄弟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过去看看。” 老朱租房住,不就是为打听消息嘛。 这里本地人多,走不了几步就能临街,这可不就两全其美吗? “听起来还行。” “爷爷要去吗?” 朱允熥没马上回应,先是征求了老朱的意见。 “去看看。” 得到老朱的同意后,那老板冲屋里连喊了几声,道:“学礼,学礼。” 片刻后,一七八岁的孩子,手中捧了本弟子规跑了出来。 “带客官瞧瞧家里院子去。” 跟着那叫学礼的孩子,绕过了这小摊贩,又越过了一条巷子。 之后,便是那小院。 上房三间,左右东西厢房各两间,加起来总共七间。 全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咋样,爷爷。” 自下了船之后,朱允熥便改了口。 老朱在两间上房转了两圈,挑了东面的拉了把椅子坐下。 “就这儿。” “安排去。” 老朱应允后,朱允熥把买来的煎饼留给老朱,之后安排人去把陈集找回来,之后又和那摊贩老板签了契。 没经过牙行,少了这一道手续,不管是租房的还是出租的,都能省下些银子。 全都准备妥当后,朱允熥和老朱坐到了上房的堂屋。 祖孙两人一口煎饼,一口水的吃的还挺津津有味的。 老朱一边吃,还一边回忆起往事来,道:“当年咱还是游方和尚时,一路辗转到了济南饿的前胸贴后背,是有人分了咱半张饼,咱这才逃过了一劫。” “时间过的太快了,很多事情后早变得物是人非了,当初那半张饼的味道咱一直都记着,往后咱吃过的各种饼很多,全都再没了那个味道了。” 人饿的时候吃东西的味道,能和平日吃到的一样吗? 老朱嘴上说着难有之前那味道,但却一个劲儿的大快朵颐。 五张大饼,被他干掉了三张。 最后吃饱喝足,便回去睡了。 至于下一步该咋办,根本没容朱允熥多说。 第270章 准备咋办? 之后的几天时间,老朱每天差不多六七点起床,吃了陈集出去买来的吃食,然后就去街上晃悠了。 熘达上一圈,吃上个午饭,咋也不做便就直接回去了。 回去后,睡上一觉。 醒来或是下棋,或是玩牌,晚饭时辰到了再安排陈集去买吃食。 最离谱的,一向节俭的老朱,这几天却是大手大脚的,把曲阜所有的特色美食几乎都吃遍了。 朱允熥把鸭肉葱丝卷进大饼,递到了老朱手里后,顺便劝了一句,道:“皇爷爷您这身体不适合吃太油腻,还是吃清澹一一些为好。” 话才刚说完,老朱冷冷瞥来一眼,沉声问道:“咱花你些钱,心疼了?” 这是钱不钱的事吗? 以他现在的身家,从脚趾头缝里流一些出来,也能供得起老朱这口吃的。 朱允熥把卷好的煎饼递过去,笑着道:“皇爷爷这不又多心,孙儿这也是为了皇爷爷好,油腻东西吃多了,血液会变得粘稠,极易引发心脑血管疾病。” 老朱从朱允熥手里一把夺过煎饼,不屑道:“咱爹啥好吃的都没吃过,不也年纪轻轻的就没了吗?” 呃! 这能是一回事吗? 朱允熥无言以对,干脆不说话了。 老朱想要干的事情,还真没谁能劝得了的。 再说,反正最多也就吃这么几天,回了宫老朱也不会再这么大鱼大肉的吃。 实在不行,还有朱标。 只要朱标出手,就没有他办不成的。 朱允熥重新卷了大饼,递到老朱手里,又给老朱盛了碗汤。 随之,这才笑嘻嘻凑过去,问道:“孙儿猜皇爷爷来曲阜是为了孔家,只是这都过去几天了,皇爷爷要咋做提前告诉孙儿一声呗,孙儿也好去安排啊。” 老朱一口饼,一口汤,吃的特别的香,但就是对朱允熥的问题置而不答。 不说算。 朱允熥气呼呼从鸭翅膀上啃下口肉,转过身子不再搭理老朱了。 老朱吃光手中的饼,推了朱允熥几次,却始终没能得到他的回应。 终于,不耐烦了。 “小兔崽子,耳朵聋了?” “罗毅。” 喊了一声,想起罗毅还没回来。 随之,马上改口。 “陈集。” “拿咱棍来!” 这人。 朱允熥当即扭头转身,以最快速度抓起大饼,再把鸭肉大葱卷好。 “皇爷爷,给您!” 老朱接了朱允熥递来的东西,脸上一脸得逞的笑。 “早这样不就行了?” “一个当孙子的,伺候伺候咱,还不愿意了。” “别人想伺候咱,还没这机会呢。” “你小子,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严格地来讲,老朱只要松个口,想要过来伺候老朱的人确实不会少。 “孙儿这不没听到。” 朱允熥又卷了一个递给老朱,笑意吟吟地再没有了之前的不愿。 “咱信你的鬼话。” 老朱瞥了眼朱允熥,却没有再接。 只是起身站起,把剩不多的那碗汤喝掉,这才道:“赶紧吃,吃了来玩牌。” 玩了几天输了几天,他早没有了当初的兴致了。 “皇爷爷,您单虐孙儿有意思吗?” 朱允熥不情不愿,实在不愿意再玩。 “没意思。” 那还玩? 朱允熥还没来得及回应,老朱抬手指了指外面的虎威营军卒。 “这里除了你,就是他们了,你都玩成这样,更何况是他们了。” 要五子棋跳棋之类,他啥都不说了。 可说玩牌。 老朱他就一点儿不亏心? “皇爷爷,孙儿为啥玩成这样,您不知道吗?” 朱允熥直白指出,老朱仍不承认。 “你为啥玩成那样,咱咋能知道。” “快吃,吃了来玩。” 不说是没有把柄了,就是当场抓到,老朱都没认过。 之后,朱允熥吃了饭后,便坐在了老朱的对面。 这么长时间过去,朱允熥也认命来。 能出了出,出不了也不强求。 就那么你来我往的,大概玩到不到些十点,老朱便主动提出散局。 朱允熥帮老朱端来水,伺候着老朱洗了漱,一直安顿着老朱睡下,这才回了自个儿的房间。 洗脸洗脚都洗了后,临睡之下又去查一趟岗哨。 毕竟有老朱在,安全得放在第一。 次日,五六点老朱先起。 起来后就会喊朱允熥,祖孙两个会先在院里转悠一圈,之后才会回去洗漱。 洗了漱吃了饭,就会上街熘达。 今日,祖孙两刚走到前院临街的屋门口,便突听闻卖煎饼的老板娘正尖着嗓子训斥孩子。 “哭哭哭,哭有个鸟用。” “沐休了几天了,你早干啥去了。” “要去学堂才知道急,告诉你晚了,等让你爹和先生说说,让先生使劲儿让你长长记性。” “你爹起早贪黑的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让你能有个好前程,你这样课业都不好好完成,难道长大想和你爹一样去卖煎饼不成。” 这么接地气的育儿经,朱允熥好像还是前世小时候才听过。 怎么听,都挺熟悉。 朱允熥抬脚上前,在掩了半扇门上面敲了敲,道:“方便进来吗?” 听到声音,妇人过来。 一改之前的咆孝,憨厚和气微微一笑,问道:“客家有事?” 朱允熥退后一步,和妇人保持了距离,道:“在下听大嫂在教育孩子,看大哥和大嫂不像识字之人,在下读过几本书,想着能否帮些忙。” 真正能使人受益终身的良师或许只需点拨那么一两句,就足以助人悟性顿开,自此得到突飞勐进的进步。 一听朱允熥这么说,老板娘更加热情,当即让出一步,把朱允熥和老朱都请进了屋。 之后,又是倒茶又是倒水。 “孔先生办了义学,他才有机会认几个字,他倒好这整天就知道贪玩。” 说着,老板娘一巴掌拍到了那叫学礼孩子的后脑勺之上。 勐然的袭击,让学礼正写大字的毛笔发生了偏移。 瞬间,即将写完的纸被污浊。 “哇” 学礼由之前的小声啜泣,很快便变成了嚎啕大哭。 “这不没多少,重写就是了。” 老板娘知道自己错了,嗓门都没之前那么亮了。 瞧着这,朱允熥平衡了。 看来,这么倒霉的不止他一个啊。 曾几何时,他也曾把刚抄好的书洒上了墨,之后只得又重新补齐的。 “别哭了。” “来,我把着你写,保管你先生会夸你。” 说着,朱允熥重新摊开一张。 先是蘸了不怎么发黑墨,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毛笔抹平。 握着学礼的手,在粗糙的宣纸上,写下来了个天字。 落笔完成,学礼眼前一亮,神情激动,欣喜地道:“你咋能写这么好,先生都没你这字好?” 朱允熥握着学礼的手,写下了个地字的同时,瞥了一眼老朱,回道:“多练就是了,你要是一天抄一本论语,用不了多久也能写成我这样了。” 学礼跟着朱允熥运笔,欣然道:“我见过先生的论语,那么厚你咋抄完的,也是你先生罚你抄的吗?” 之前很少过前院,和吴学礼接触不多,想不到他还是个话唠。 “不是,是我爹罚的。” 听了朱允熥回答,吴学礼不高兴了,怏怏回道:“我爹不会罚我抄书,我爹只会揍我。” “我爹很少对我动手,不过我爷爷也会经常揍我。” 朱允熥无意回了一句,吴学礼倒像是找到了同病相怜的朋友似的。 扭着头,好奇问道:“你都把字写这么好了,你爷爷咋还要揍你?” 朱允熥把头瞥向老朱,落落回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你爹揍你能把你走的下不了床,我爷爷就会的,我大概是垃圾桶捡来的?” 话音才落,老朱眼睛一瞪,道:“你能不能教,不能教就走。” 朱允熥哪敢辩驳,只得连连道:“能能能,当然能教了,这书孙儿早滚瓜乱熟了。” 瞧着这,完全是老朱在绝对压制朱允熥,哪还用怀疑朱允熥所言的真实性。 第271章 我送你去 就这样,朱允熥把着吴学礼认真写大字,而那老板娘则和老朱就坐于屋里的不远处。 毕竟是寻常人家,没有想象中对孩子学习的绝对支持。 因而,那老板娘说是绝对支持吴学礼,但也不过只是说在嘴上的。 吴学礼这边练着字,她却在另一边扯着嗓子,和老朱高谈阔论。 声音之大,就像安了喇叭。 “不怕客家笑话,别看家里有处宅院,当家的又有卖煎饼的手艺,但家里还有有病的父母要养,还有个傻兄弟要养。 那么重的负担,每月收入也只够温饱了,孩子想要读书真没那个余力了,要不是孔先生心善办了义学,哪有那机会。 像我们这种人家,除了读书能出人头地外,又能有啥办法变了这辈子的穷命,要是不想再吃苦受累,只能读书了。 您说,是?” 老朱话不再多说,只微微点了头。 之后,也都是那老板娘在说。 家长里短的,啥都说。 老朱眉头紧蹙,刚开始还会点头表一下态度,到后来干脆啥表情都没了。 大概半个时辰,吴学礼的十几篇大字终于全部都完成了。 “今天我就带你写了,往后你自己写的时候可还要按着这个标准来。” 朱允熥活动了一下手腕,准备离开前又叮嘱了一句。 好人都做了,不如做到底。 “呀,都这么晚了?” 吴学礼理都没理朱允熥,只冒冒失失把书本啥的,连同他才刚带他写好的大字,全都一股脑塞进了书包。 之后,探着脑袋往外张望。 “咋还有那么多买煎饼的啊?” 老板娘没管吴学礼的书包,只往他手里塞了半张煎饼。 “买的多不好吗?” “要是没人买了,你不得喝西北风啊?” “拿上饼路上吃,抓紧去学堂。” 吴学礼没接饼,焦急惧怕啥的都有。 眼泪挂在脸上,可怜兮兮地道:“这都迟了多久,先生早开始授课了,我想让我爹送去去。” 一听这,老板娘当即动手。 揪着吴学礼衣领,就冲他屁股招呼。 吴学礼敢让他爹往学堂送,却不敢自个儿独自过去。 可见,他爹还没有先生打的狠。 前世,这样的孩子很多。 起晚了,作业没完成等等,各种各样的缘由,只要是明知有错,总喜欢找个家长送自己去学校。 这一世,老朱比任何一个先生都狠。 刘三吾再咋严厉,目前大本堂的那些小王爷们再咋怕他,可没有一人在犯了错误时,敢去找老朱,让老朱送他们去大本堂的。 谁要真这样做了,肯定得挨两顿打。 要不是今日所见,他竟不知道现在也还是有这样的孩子的。 “是您污我了大字。” “我才污了你一张,没有了这张,你剩下的那些在学堂上课前就能完成吗?” 吴学礼哇哇大哭,老板娘还在动手。 朱允熥把吴学礼从老板娘手里解救出来,笑着道:“学生怕先生都正常,我看大哥还得忙,我反正没事我送学礼去学堂。” “先生责罚学生,不过也是让学生知错能改,我看学礼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就不用再苛责更甚了。” “要是因为此,不管再去学堂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学礼还算有些天资,可不能耽误了。” 一听这,吴学礼当即拉上朱允熥手。 “朱腾哥,你送我去,你说的肯定比我爹好。” 朱腾是朱允熥化名。 “那多不好意思。” 老板娘客气了几句,很快便道:“去取几张煎饼来,让朱腾兄弟吃了好送你去。” 朱允熥送吴学礼去大本堂,又不是只为了几张煎饼。 “好嘞!” 得到满意的答桉,吴学礼蹦着就走。 被朱允熥一把拉了回来,笑着道:“你们的意思我都知道,你们的小本生意都不容易,我那儿有人准备好饭了,我先回去吃。” “一炷香后,我再过来,反正都已经迟了不差这一会儿了,等晚上放了学我再把你把学堂的课都补了。” “如何?” 天衣无缝的安排,当然没理由拒绝。 “好啊,好啊!” 吴学礼和老板娘两人连连点头,无论是频率还是语气全都一模一样。 从前院出来,朱允熥这才问道:“皇爷爷去吗?” “皇爷爷要是不去,那孙儿先送吴学礼去学堂,等孙儿回来我们再去别处。” “谁说咱不去?” 老朱反问一句,随即便戳破了朱允熥,道:“你送吴学礼去,那是因为知道那是孔家的义学?” 既然这样,朱允熥也不隐瞒了。 “瞒不过皇爷爷。” 朱允熥笑了笑着,解释道:“老板娘对义学的评价很高,正好去瞧瞧这义学的来头到底是啥。” 老朱则根本不听朱允熥说完,直接大步流星返回了后院。 早饭和洗漱水都准备好了。 陈集经常跟着朱允熥出来,常会帮于实做些分内的事情。 因而,在偶尔需要时,陈集的这些事情也是能做到面面俱到的。 洗漱后,又吃了早饭。 之后,换了身干净衣服,差不多也才过去了一炷香时间。 等老朱和朱允熥重新到了前院,吴学礼手里的半张煎饼还没吃完呢。 “能走了吗?” 没有了后顾之忧,吴学礼也没之前的忧愁了,爽朗一笑,点头应道:“能了,现在就走。” 吴学礼走在最前面,朱允熥和老朱走在后面。 在他们身后,除了陈集之外,还又随同了五个军卒。 而与此同时,剩下明面带来的那五十人,则也一起都出门了。 人太多,易引起注目。 他们将会以第二道暗卫,跟随在朱允熥他们身后。 一旦有任何情况,他们会第一时间冲过来。 至于剩下的那二百五十人,只有在真正遇到危险,且听到朱允熥的明确命令之时,这才会现身。 “上学几年了?” 朱允熥跟在吴学礼后面,时不时的询问医生。 吴学礼虽蹦蹦跳跳地跑在最前面,但也不会跑太远,除了达到领路的目的,也还会对朱允熥的问题随时给出回答。 大概走了几炷香,一硕大的院落横亘在了眼前。 孔家义学。 四个鎏金大字书写的匾额,高高在上的挂在正前方的门楣之上。 时不时会有郎朗读书声,从里面清晰地传出来。 站在门口,吴学礼安静了许多。 “朱腾哥,我们进去。” 朱允熥站在门口张望了片刻,最终这才点了点头。 在吴学礼指引下,通过了门子的盘问,这才最终踏进了书院。 书院屋舍错落有致,绿树成荫,伴随着郎朗读书声,还真有种浓浓的书卷气。 单单这看这些,这书院还挺不错。 之后,吴学礼轻手轻脚的,带着朱允熥走至一屋舍外,指了指道:“这就是我的教室了,先生也姓孔。” 朱允熥瞧了眼屋里的年轻先生,并没有着急进去。 “后面还有不少教室?” 吴学礼轻言轻语的,一一回道:“总共有班六十八个,每年都会有学生进来,我是去年去学的,和我一块的是八个班,还有的学生会住在这里。” “我知道的就这些。” “朱腾哥,孔先生看到我了,我们快点过去。” 吴学礼拉着朱允熥衣角,头都不敢再抬了。 “爷爷,您不在这儿等,孙儿送他过去。” 本来迟到就是他的错,这个时候再往过来送,不管是放在现在还是后世,少不了要被教训一顿。 事情是朱允熥答应的,老朱没必要跟着过去受那个气。 “嗯,快去!” 老朱简单哼了声,便不再多说了。 “朱腾哥,你爷爷好凶。” 走出了几步,吴学这才叹了句。 第272章 冲突飙起 到了教室跟前,吴学礼先躬身行礼,喊道:“先生好。” 朱允熥手搭在吴学礼脑袋上,笑着道:“学礼这孩子懂事孝顺,非要去家里煎饼铺帮忙,一来二去的耽误了些时间,误了学堂的课业实在不好意思。” 他既是以吴学礼家长送他过来,那就该像个家长的样子。 现在这些先生咋样不知道,但要在后世,有谁的家长敢对老师不礼貌,那你家孩子就等着被穿小鞋。 年轻的先生不置可否,只是问道:“你是?” 朱允熥笑了笑,应道:“我是他家租客。” 听了这,年轻先生不再多言,应道:“吴学礼课业上有些问题,在下还需与他父亲交流一下,请阁下转告他父亲,请他抽时间来趟学堂。” 老师和家长能交流啥,无非就是告状而已。 吴学礼苦大仇深,小脸邹成了一团。 “好,可以。” 朱允熥莞尔一笑,很快应了下来。 他送吴学礼过来,只因迟到一事,至于吴学礼在学堂的其他表现,的确和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租客说不着。 “进去。” 得到年轻先生准允后,吴学礼才刚踏进教室的门,便从外面走进了一群儒衫纶巾的读书人来。 “孔径。” 还在十几步开外,为首之人就先喊了声。 见到来人,年轻先生瞬间拉下了脸。 “你们又来作甚?” 说到这儿,那群人正巧过来。 “你这不明知故问,这宅子是孔家的,你爹早被革出族谱了,你还有何资格再霸占这宅子?” 叫孔径的年轻先生,神情愠怒,一脸的不忿。 “我家的田被你们收走了一大半,这义学是我爹半辈子的心血,你们非要赶尽杀绝吗?” 领头那人没有得志时的猖狂,反倒是义愤填膺地道:“是我们要赶尽杀绝,还是你爹自寻死路,你爹以巫蛊诅咒皇帝和太子,可有想过是否会给孔家带来灭顶之灾?” 听到这儿,朱允熥明白了,感情这孔径就是孔希节的儿子啊。 怪不得老朱非要过来。 朱允熥后退一步,笑意吟吟道:“继续,你们继续。” 这种内斗的戏码,他最喜欢了。 “你谁啊?” 领头那人眉头紧皱,不悦询问了声。 “吃瓜的。” 朱允熥连连后退,退出众人视线。 “把所有先生和学生都喊出来,从今天开始这义学就由我来接手了。” 领头那人也没非得听懂朱允熥说的是啥,理都没理朱允熥,直接冲身边的众人吩咐了一声。 众人领命,当即行动。 孔径哪会轻易罢休,抬脚上前阻拦。 “起开!” 双拳难敌四手,众人一个推攘,孔径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你敢打孔先生?” 门口站着的吴学礼,瞧孔径被欺负,当即站了出来,一把推到了领头那人身上。 那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随之一个抬手扒拉了吴学礼一下。 书生再咋柔弱,在孩子跟前也是有优势的。 吴学礼被推的失去了重心,一个屁股墩摔倒在地。 之后,就是哇哇大哭。 听到这动静,其他教室不约而同探出了脑袋,全都好奇的往这边边张望。 领头那人不知是被烦的不行,还是欲要速战速决解决麻烦。 反正是神情不快,扭头吩咐道:“把先生和学生集合出来,其他闲杂人等全都赶出去。” 朱允熥刚扶起摔倒的吴学礼,跟着那人带来的人则已开始行动了。 有人更是走到老朱面前,冷声道:“走。” 这么多年了,老朱哪受过这气,肯定不会听那人那话,乖乖地直接出去。 “你还瞪我?” “看你也不像是个读过书的,学堂那是读书的,岂是啥阿猫阿狗都能来的。” “快滚出去。” 听到这,朱允熥先于老朱怒了。 正如老朱自己揍他可以,但绝不会让别人动他一根汗毛。 他对老朱同样也是这感情,有人出言不逊说他几句他或许不会计较,但倘若有人敢说老朱一句,他定得让他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朱允熥放下吴学礼,狂奔过去飞起一脚把那人干趴在了地上。 “丫的,你敢骂我爷爷?” 之后,朱允熥也没罢休,接连不断地往那人身上招呼而去。 突然的变故让领头那人没反应过来,直到被朱允熥狂揍那人哭爹喊娘,鬼哭狼嚎的惨不忍睹时。 这才在瞅了瞅随朱允熥过来的陈集等几个彪炳大汉后,权衡利弊下很快吩咐了一声,道:“学堂神圣之地岂容玷污,快去找郑知县过来。” 有了主心骨,很快有人行动。 这学堂本就在县衙附近,喊人的那人刚一出门便碰上了巡逻的衙役。 说明情况后,不到一分钟便冲进了大概十多人来。 “乖乖束手就擒,免伤了你们。” 朱允熥脸色冷硬,沉声问道:“你说的是谁?” 打架是双方的事情,至少得先分青红皂白? “呵!” 领头衙役哂笑一声,不屑道:“除了你们还能有谁,在场这些那都是孔家的人,不是举人就是进士,要不是你们过来撒野,能有了这个事情吗?” 反正一句话,就因为他们是孔家人,审都不用审,就认定是他们有错在先了。 “那孔径也是孔家人?” 朱允熥瞧了瞧孔径,当言出言反驳。 “还是的,孔径姓孔,人家孔家的事情有你们啥事,你们咸吃萝卜操的哪门子的心。” “行了,走!” 衙役不容分说,上来就要拿人。 铁链还没靠近老朱,领头一脚便被老朱踹了一脚。 “不辨是非的混账东西,长眼睛出气使的。” 挨了老朱一脚,领头衙役当即怒了。 “你敢对官府差役动手,信不信治你个大不敬。” 拔了腰间的配刀,开始在老朱眼前比划了起来。 “滚犊子!” “你敢在我爷爷面前动刀,信不信现在就要了你狗命。” 朱允熥在老朱之后补上了一脚,又睚眦欲裂地威胁了几句。 要说老朱那脚是不知情,朱允熥这一脚那绝对是故意为之。 接连挨了两脚,领头衙役再也忍不住了,挥着着胳膊招呼同伴一块行动。 “快快快,都拿了。” “敢殴打差役,必须得治罪。” 都已经这样了,岂能束手就擒。 朱允熥一个左抬腿,又一个右噼手,凡敢靠近的衙役,全被一己之力全部击退。 再加之,陈集挑出来贴身随同的五人,那都是虎威营数一数二的好手。 尽管,衙役有数十人,但仍不是朱允熥等五六人的对手。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全被虎威营的军卒打倒了在地。 眼瞧战斗胜利,朱允熥提着把从衙役手中抢过的军刀,越过被打倒的衙役,正要转身回去时。 突然,背后响起一道声音,喊道:“别动。” 朱允熥慢慢扭头,只见领头那衙役不知道啥时候把刀架在了老朱脖子上。 “把刀扔了。” 老朱神情愠怒,脸黑的像锅底。 这种时候表明身份,或许也能够脱身,但这样一来不确定因素就会很多。 除了很难保证此行曲阜的目的是否还能够达成外,老朱也不见得就一定能够安全了。 “行,听你的。” “你把刀拿稳了,别伤了我爷爷。” 朱允熥扔下了刀,不敢再有动作。 见朱允熥轻易妥协,领头衙役招呼两手下一左一右控制老朱外,之后又吩咐剩余的人控制了虎威营的军卒。 最后,这才大步走至朱允熥身边,朝朱允熥面门就是一拳锤出。 老朱由愠怒变得激动,只是才刚有动作,两把军刀便逼的更近了些。 朱允熥挨了一拳,擦了擦嘴角的血,趁那衙役一个不防备,掏出了藏在腰间以备不时之需的火铳。 才刚刚举起来,便被衙役发现。 第273章 原来不是为了咱 那衙役不争不抢,竟还让出了道儿。 “就知道你们不是善茬,有本事你就打,看看你的铳子快,还是架在你爷爷脖子上的刀快。” 不说两人控制着老朱,就是仅仅只有一人,朱允熥都不敢赌。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赌赢了啥都不说了,要是赌输伤了老朱那可就不好了。 朱允熥不再辩驳,想都没想把火铳掏在食指上转了一圈,之后毫不拖泥带水地抬手扔了出去。 眼瞧朱允熥没了趁手的家伙,再加上又真不敢反抗。 随即飞起一脚把朱允熥踹倒在地,以报之前被朱允熥踢过的那一脚。 不过,只是报仇之后仍不罢休,左一脚右一脚,接连不断的冲朱允熥踢去。 朱允熥护着脑袋,一声都没吭。 “允熥!” “咱” 老朱这下更急了,两把刀都压不住。 只是话刚说一半,吴学礼便冲破层层阻碍率先跑了过来。 “朱腾哥!” 之后,是孔径。 最后,还跟着之前领头的那读书人。 “学堂也不是办桉的地方,差爷还是把他们带回衙里处置。” 领头那读书人,在孔家怕也是个有点儿脸面的。 有他说话,领头衙役倒也没再坚持。 “先生说的对。” “小人这就带他们回衙。” 他们只是个巡街的,一旦移交进衙里,那就容不得他再做主了。 县衙距这学堂又近,回去又用不了多长时间,他要想出口气只能是在这儿了。 而领头那读书人,之所以迟迟不说话,怕就是为给那衙役创造时间。 要不是吴学礼站出来的及时,朱允熥要不还得继续再挨打,要不就只能是公开他们的身份了。 随着领头衙役一声命令,那些衙役便准备把虎威营军卒,连同老朱和朱允熥在内集合在一块带走了。 而就要有衙役靠近朱允熥时,却被朱允熥给言辞拒绝了。 “滚开!” “我自己能起来。” 朱允熥手掌撑着地,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终于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 “快走!” 才刚刚站起,便被身后衙役推了把。 “朱腾哥。” 吴学礼死命拉着朱允熥衣摆,怎么着都不肯撒手。 “好好读书。” 朱允熥摸摸吴学礼脑袋,随即之后抬脚就走。 就这样,老朱和朱允熥在前,虎威营军卒在后,六七个人被衙役带着直奔曲阜县衙。 进大门之前,朱允熥收了正要跨进去的脚,问道:“你确定要带我们进去?” 不进去牵扯的只是他们,一旦进去,那可就把整个县衙都连累了。 “少废话!” 领头那衙役想都没想,便把朱允熥推了进去。 之后,就是一系列的手续交接。 手续办好,老朱和朱允熥还有几个虎威营军卒便被随便投进了一间牢房。 圣人故里治安是相对好一些,但不可能一件违律的事情都没有,在牢房同样会有囚犯。 老朱他们几个刚一被带进去,牢房里的众人便围着坐在唯一床上的一凶神恶煞大汉,一个劲儿的往他们这边张望。 不用谁授意,陈集便抬脚上前。 “这床我家少爷看上了。” 话才刚说完,不仅是那大汉,围观的众人笑得更是夸张。 “你家少爷” 砰! 大汉才刚嗤笑,陈集便一拳锤出。 瞬间,那大汉眼上留了黑眼圈。 之后,不等有人主动出手,陈集便三下五除二把那些小喽喽全部打趴。 刚要对那大汉出手,他倒是抢先认怂了。 迅速从床上跳下,用衣袖擦了擦尘土,脸上堆着笑道:“小少爷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子弟,这床就该是给小少爷准备的。” 解决了不确定的麻烦,陈集不再得理不饶人,把床上的干草重新铺了铺,把老朱和朱允熥请了过来。 在床上坐下,朱允熥一个劲儿龇牙咧嘴喊着疼。 老朱黑如锅底的脸色,瞬间平添起了几分担忧。 “哪疼?” 朱允熥贱兮兮一笑,应道:“孙儿浑身上下都疼。” 要真的疼,还能笑吗? 老朱瞥了眼朱允熥嘴角还着挂的伤,心中涌起了一股浓浓的暖流 他这孙子没白疼,懂得护着他了。 但面上却是抬起一脚踢了过去,骂道:“滚蛋!” 朱允熥委屈巴巴的,可怜兮兮地道:“孙儿真的疼啊。” 老朱二话不说,拉过朱允熥就要解他的衣带。 “孙儿不疼了,真不疼了,您不用看了。” 朱允熥连连拒绝,推了老朱好意。 “都是大老爷们,有啥可怕的。” 老朱非要坚持,并不打算罢休。 “孙儿不是怕,孙儿是不习惯在陌生人跟前。” 这么多人都盯着呢,总有种被展览的感觉。 “我们不知道,我们啥都不知道。” 听朱允熥这么说,陈集等几个虎威营军卒立即转头,之前牢房那几个原住之人更是全都缩在墙角连声表了态。 之后,在老朱的强烈要求之下,朱允熥衣袍解开,显现出了里面或发青或发红的伤痕。 这下,老朱气场大开,浑身的冷硬之气变成了震人心头的强大威压。 随即起身站起,一脚踢翻旁边矮桌。 朱允熥翻身坐起,自己穿好了衣服,把老朱拉着坐下,劝慰道:“孙儿年轻没几天就好了,爷爷不必为此动怒伤了身体,这本就是意料当中之事不是?” 那衙役之所以敢对他们动手,不过是基于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目前最大的一个问题,不过还是官府沦为了孔家的私人衙门。 不管是出于相信孔家还是啥原因,反正当地官府在碰到有关孔家的事情,绝对都是以孔家的意志为评定标准的。 “哼,这事没完。” “咱的孙子岂能容人欺负?” “罗毅去你七叔和十叔那儿,山东是他们的地盘,解决目前的问题还得由他们来做主。” 听老朱这么说,朱允熥吃了一惊。 就说老朱这次出来的时候,为啥只带了这么几个人,原来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找老七和老十帮忙的准备了。 缓过来后,朱允熥放心了。 目前在他手里还有三百可调之人,有这三百人在手,足可以坚持到老七和老十了。 正如老朱所说,山东是老七和老十的地盘,由他们出手反倒比从京中带人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更加方便一些。 之后,朱允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往下一躺,问道:“您就承认关切孙儿咋了,爷爷疼爱孙子那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老朱把朱允熥往里推了推,盘腿坐在了床沿,一脸的嫌弃。 顿了片刻,又问道:“你觉着咱关切你吗?” 朱允熥故作沉思,摇头道:“孙儿不知道,孙儿以为一个疼爱孙子的爷爷应该是疼爱他的一切,至少不会时不时的就揍孙子的。” “人不都说隔辈亲吗,反正孙儿是没见过疼爱孙子的爷爷会经常对孙子动手的,您老别老动不动揍孙儿,孙儿或许就知道了。” 老朱瞥了眼朱允熥,一巴掌拍了过去,骂道:“滚一边去,你以为咱愿意揍你,想让咱不对你动手,也得看看你是不这个料。” “你去问问你爹,咱对他动过一个手指头吗,但凡你要是有你的十之一,咱又何必对你动手。” “还让咱承认关切你,咱就是不管切你,大不了下次咱遇到危险你不管咱就是了。” “反正咱要是死了,你离当家就更近了一步,没有咱管束着你,你想咋折腾就能咋折腾了。” 被老朱骂了一顿,朱允熥只得灰熘熘爬起,帮老朱锤着背。 “孙儿只是说说罢了,孙儿当然知道这世上除了父亲就是您最关切孙儿了,偶尔揍孙儿,那也确实是孙儿有错在先。” “孙儿还希望您能长命百岁,一直管束着孙儿呢,您是孙儿的靠山,有您在孙儿永远没有后顾之忧。” 朱允熥的一顿彩虹屁,把老朱哄得一愣一愣的。 “说,又有啥事?” 朱允熥往老朱跟前一凑,撒呼呼笑了笑道:“等回去后,父亲问及这里的情况,还得您帮孙儿说句好话。” 微微思考,老朱反应过来。 随之,扭头瞥了过去,没好气道:“你刚刚护着咱,只是为了完成你爹的嘱托啊。” “啊?” “不是,不是啊!” 经老朱反问后,朱允熥这才想起,当初在离开的时候,朱标的确说过让他护着些老朱。 但,刚才他为保护老朱被那领头的衙役打,可真没想到这茬。 就连刚刚和老朱说那些的时候,都还没想起这个。 他和老朱说的意思,只是再次以身犯险被朱标担心罢了。 “您听孙儿说。” 哪知老朱起身站起,根本不愿再听了。 之后,抬脚走至门口。 望着外面折射进来的定点阳光,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真情还是假意的,哪能分辨不出来。 朱允熥对他的关切是真是假,他肚子里跟明镜似的。 这么多年了,他眼睛早成照妖镜了。 凡有丝毫小心思,都别想蒙骗了他。 要朱允熥喜欢背后搞小动作,他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就把他立了太孙。 逗逗这小兔崽子,心情也能放松。 “皇爷爷。” 朱允熥见老朱不搭理他,只能是凑近老朱,拉着他衣角,小心翼翼的轻声呼喊了。 “孙儿真不是那意思。” 这老头脾气太大,不久之前又受那衙役的屈辱,要不把这口气调节出来,于身体可有极大不利。 第274章 二王驾到 吴学礼一天心不在焉的,好不容易挨到放学。 之后,直奔回家。 “回来了?” 老板娘喊了一声,吴学礼就像是没听到似的,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便越过她奔去了后院。 里里外外找了一大圈,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这是咋了?” 吴学礼耷拉着脑袋回来,老板娘一把把他拉了追问了句。 “娘” 吴学礼刚喊一声,便嘤嘤地哭了。 “朱腾哥和他爷爷都被官差抓走了。” 听闻此,老板娘变了脸。 “咋回事?” 吴学礼连语言都没组织好,就那么驴唇不对马嘴地解释了一顿。 “有人过来要赶走孔先生,孔先生不让还推了孔先生,我过去保护孔先生,也被他们给推倒了。 然后朱腾哥为了保护我就和他们理论,再然后官差就过来了,他们要把朱腾哥和他爷爷都赶走。 他爷爷和他们争辩,然后就和官差打起来了,然后朱腾哥就和他爷爷都被官差给抓走了。” 繁琐是繁琐了些,但大致还算清楚。 “快,找你爹来。” 这么大的事情,还得男人拿主意。 很快,那老板回来。 听了老板娘的复述,老板当即拍板,道:“不说那小兄弟爷孙被抓衙门还和学礼有些关系,即便是没有那也还是我们的租客,我们肯定不能不管。” 之后,老板和排队买煎饼的客人道了歉,又承诺明天早晨以半价补偿,打发走客人关了店。 随即,便去了县衙。 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 那老板不过一小老百姓,不说是和县老爷说上话了,就是找个小差役都不那么容易。 进进出出的人很多,老板几次尝试至始至终都没人搭理。 最后,只得递上银子。 拿到了钱,这才有人愿意答话。 但,也仅限如此。 花了全家半个月的伙食费,不过也就打听到今天确有一爷孙被带进来,至于是啥罪名,又是如何审理的,那就一无所知了。 毕竟衙门里的那些差役,在寻常老百姓那儿是高高在上,但放到衙门之中也不过是个小喽喽,大老爷们的事情他们又上哪知道去。 之后的几天,那老板只开半天店,要么上午,要么下午,大半天都泡在衙门外面。 银子如流水般往出去倒,但至始至终都没打听到一丁点有用的消息。 而与此同时,孔讷长子孔公鉴在朱允熥他们被抓大牢几天之后,也出现了县衙当中。 “郑知县!” 孔公鉴儒雅高贵,举手投足间尽显儒家风范。 “少衍圣公。” 郑庭拱手作揖,把孔公鉴领上主位。 “郑知县是曲阜父母官,理应由郑知县上座。” 孔公鉴还算知晓分寸,寻了个下首位置坐了下来。 简单寒暄后,孔公鉴把手里的田产房契之类递上,道:“九叔就是太湖涂了,弃忠君护国之祖训,竟行巫蛊之害祸国,有幸天子英明,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家父受皇恩封衍圣公,治理孔家上下自当遵从祖训不能徇私,九叔所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给孔家蒙羞。” “家父痛心疾首于心不忍,却也不得不把九叔革除族谱,而九叔生前田产宅院皆归孔家所有,自当收回于孔家。” “族中窘迫者不乏其数,家父便做主把九叔的这些产业分给了他们,这都是拟定好的过户契约,烦劳郑知县能尽快把户头更改了。” 孔家办事,哪有困难。 县衙上下就是不睡觉,也会连夜把这些手续全都弄好了的。 郑庭起身亲自接了孔公鉴手里的东西,连翻看都没有,便走到门口随便找来了个衙役送去户房办理。 等结果期间,郑庭还又吩咐衙役换了数次的茶。 招待细致,体贴入微。 孔公鉴在就郑庭的招待连连道谢时,又再次提及了孔家义学的事情。 “义学的事情在下听说了,也得多谢郑知县,学堂本就是教书育人的,舞刀弄枪的实在有辱圣人门风。” 直到孔公鉴说完,郑庭还很茫然。 “衙中事务多了些,义学是有何事啊,在下还没来及处理。” 一听这,孔公鉴明白了。 这要么是下面人拿了银子息事宁人了,要么就是把人丢进大牢把这事儿直接抛到脑后,再要么就是自行解决了。 孔公鉴也不戳破,只是说了些事情的大概,随即温和一笑,道:“圣人多以教化为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此事过去也就是了,不必太过苛责。” 不苛责义学闹事的人,同时也苛责处理这个事情的衙役。 本就已经威胁不到自身了,但孔公鉴却表现出了一副宽宏大量的嘴脸。 但凡他要足够大度,就不会把这个事情当成微不足道的小事提起,应该在知道这事儿的第一时间,就把朱允熥他们保出去。 凭他孔家的威望,再加上他们原告的身份,做成这个事情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现在才说这事,黄花菜早凉了。 碰到个身体不好的,一边是衙役的折磨,另一边又是牢房的阴暗潮湿,这么长时间过去怕早就没命了。 郑庭点头附和,没有丝毫急切。 这样的事情见多了,碰一件急一件,又哪急的过来。 “少衍圣公仁义,碰到少衍圣公是他们的福气,在下仔细问问,要他们没背负大桉,那就算了。” “不过,少衍圣公的仁义也得让他们知道,改日在下督促他们,让他们亲自登门去衍圣公府道谢。” 孔公鉴脸上笑容更甚了,但却是连连摆手,道:“不必,抬手之事罢了何须道谢。” 别人做好事不留名,但对孔家来说,恨不得施舍乞丐个馒头都以万言文写到功德碑上了,又怎会拒绝了亲自登门道谢。 “该去,该去。” 郑庭不知是出于真心,还是了解孔家人的尿性,反正一个劲儿的坚持。 正当这时,有衙役跌跌撞撞跑来。 “不好了。” “禀知县,齐王和鲁王带了兵把衙门给围了,说我们再不开门,他们就要往进来攻打了。” “什么?” 郑庭下意识惊呼一声,之后脑中飞速回想着咋招惹到了他们。 齐王封地青州,鲁王封地兖州。 他曲阜可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平日里压根和他们没有啥交集,即便他们在封地多行不法事,可又和他又有啥关系。 “曲阜乃济南治下,齐王鲁王不经圣意擅离封地成和体统。” “走,随本县出去。” 齐鲁二王抗旨在先,他有何可怕的。 “齐王和鲁王说,陛下和太孙都在我们衙中,让我们把人速速交出去。” 报信衙役,补充一句。 “什么?” 郑庭扭头询问,不等衙役再说话,他就反应过来了。 难不成哪个瞎了眼的东西抓错了人? 想到了缘由,郑庭站都站不稳了。 “快,快,去牢房。” 才刚走出几步,外面就有了撞门声。 “郑知县,还是先把齐鲁二王迎进来,要是让他们打进来,那兴致可就不一样了。” 孔公鉴走上前,劝说了一声。 这样的处置是当前最合适不假,但一旦由齐鲁二王攻进来,那他们便都可算扣押天子的乱臣贼子。 到时候,便可无差别斩杀。 “对对对,是先得迎齐鲁二王。” 郑庭想到了最后那一层意思不得而知,反正在听闻孔公鉴的建议后,当即拍板拿定了最终主意。 之后,前面领头直奔大门而去。 而等他风风火火到了大门口,那门栓已及及可危马上就要撞断了。 这东西要断了,性质可就变了。 “快,快去开门。” 几个衙役相互配合,费了些力终于在门外军卒即将破门而入的时候打开了大门。 第275章 该报仇了 门打开后,郑庭领着县中衙役,当即跪地见礼。 “拜见齐王殿下!” “拜见鲁王殿下!” 齐王朱榑翻身下马,拽着郑庭衣服把他拉到跟前,红着眼睛问道:“我爹呢?” 郑庭还没来得及确定,哪能知道老朱到底在不在他衙里。 “下官不不知道” 朱榑甩开郑庭,扯着嗓子吼道:“有人看到是你衙里的衙役把我爹和我大侄子带了回来,你现在告诉我你不知道。” “告诉你,我爹和我大侄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了你的狗命。” “走,去牢房。” 另一边,牢房中。 老朱和朱允熥盘腿坐在以缎面被褥取代了干草的床上。 两人面前摆着棋盘,朱允熥身边还有几个之前牢房的囚犯。 锤背的,捏腿的。 不远处矮桌上,有吃剩的一些吃食,以及新鲜硕大的水果。 而且整间牢房经过重新打扫,除了因阳光见的少滋生出来的发霉味道,以及还有些阴暗了些外。 论起其他,那可没一点儿含湖。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在哪不重要,即便是在大牢,那都不愁吃香的喝辣的。 就是之前的那几个囚犯,也全都跟着沾喝到了汤。 “孙儿输了。” 朱允熥投子认输,向来干脆利索。 “不思上进!” “你这都输多久了,就不能有些进步?” 老朱赢了棋,反倒不高兴了。 “这样挺好。” “孙儿要是赢了,您又得耍赖。” 打牌那不就是最好的例子,既然注定是要输的,那他何必再努力。 “嗯?” 老朱一个瞪眼,朱允熥秒怂。 “孙儿错了。” “孙儿会努力的,争取迎头赶上。” 老朱收了棋子,开启下一局。 “这盘你要再胜不了,小心咱鞋底子招呼。” 朱允熥当即收了正要落下的棋子,一脸地可怜兮兮,道:“孙儿从来都没胜过一盘,咋能下一盘就剩,您这不为难孙儿吗?” 围棋的高深哪是五子棋所能比,朱允熥自接触之后也曾上心专研,但直到现在一盘胜率都没有。 “少废话,快落子。” 老朱一个劲儿催促,朱允熥把手里棋都戳烂了,却仍迟迟不落。 “您要不现在就揍孙儿一顿算了。” 本就胜不了的事,又何必白白折腾。 “不战而降孬种所为,你确定你现在就要认输?” 老朱把一盘棋上升到这个高度,哪还有他再拒绝的余地。 话说到这,不下都不行。 朱允熥考虑了半晌后,终于落下了第一子。 之后,便是第三第四。 越到后面,压力越大。 等棋盘上摆了差不多一半时,朱允熥仿佛已经看到老朱大鞋底往他屁股上招呼过来了。 “您要不再教教孙儿,领着孙儿下个指导棋?” 没有了竞争,总不能再揍他? “继续?认输?” 这两样选哪个,不都得挨揍。 “爷爷。” 朱允熥把老朱身边的囚犯推到一边,嬉皮笑脸道:“您就教教孙儿,孙儿早就听说您棋艺精湛,好多人都不是您对手。” 究竟为啥不是,大家心知肚明。 “坐回去!” 老朱厉声呵斥,朱允熥转身回去。 刚要坐下,带倒棋盘。 棋子散落一地,再难继续往下。 “爷爷,这” “孙儿不是故意的。” 老朱脸黑的跟锅底似的,二话不说随即跳下床,冷声道:“是你自己趴好,还是咱来帮你?” 朱允熥躲着老朱不敢上前,可怜兮兮道:“这么多人看着呢,孙儿往后会好好学习的,要是孙儿丢了面子,往后还咋带他们。” 这是理由,也是借口。 “你们转过去。” 老朱一声令下,陈集几个随即扭头。 之前的那几个囚犯,倒有几人上前劝说的。 “您这孙子年少有为,已经够不错了,他也说的对,要是折了他面子,往后他还咋管手下人。” 这么多天了,他们吃朱允熥的,喝朱允熥的,当然有必要帮朱允熥说句好话。 “滚一边去!” 老朱厉呵一声,当即拉过朱允熥。 自从昨天开始,老朱脾气就差了。 “嘿,您这老爷子。” 几个囚犯不知老朱身份,自然不会轻易的买账。 “您有火气该找惹到您的人撒去,您这孙子孝顺您,您也不能倚老卖老不是?” 老朱身上威压更甚,扭头一瞥说话那囚犯喉头蠕动咽了口唾沫,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咋说话的,不知道爱之深责之切?” “给你们吃些东西,只是看在住在一起的份儿,都别忘了自己是啥身份。” 朱允熥更是直接开口,把那几个囚犯臭骂了一顿。 老朱是他的爷爷,不是谁都能说的。 “呃” 被挤兑了囚犯一时无言以对,半天才终吐出了一句。 “好心当成驴肝肺!” 朱允熥不理会那些人,乖乖趴了过去,笑嘻嘻道:“您轻点。” 火气消散了,自没有那动力。 “咱累了,记着。” 之后,老朱往床上一躺。 朱允熥把棋盘收起来,坐在老朱的身边,帮他锤着腿,忿忿道:“其实,最该揍的是七叔还有十叔,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没赶过来,他们要不能来,还不如孙儿出手呢。” 他外面好歹还有人手,走出这破牢房好歹还是手拿把掐的。 话音刚落,外面有了杂乱脚步声。 “不会是七叔和十叔来了?” 老朱闭着眼睛,默不作声。 朱允熥跳下床,脑袋挤着往外面瞧。 片刻后,看到来人。 “还真是七叔和十叔。” 冲老朱汇报了声,随即挥着手朝外面扯着嗓子喊,道:“七叔,十叔,我在这儿呢。” 正一间间牢房挨个找过去的朱榑和朱檀听到朱允熥的声音,当即飞奔了过来。 “快开门!” 狱卒颤颤抖抖,半天解不下钥匙。 朱榑话不多说,当即拔出腰间配刀,一刀噼在了锁链之上。 卡擦一声,锁链断裂。 “儿臣来晚了。” 朱榑和朱檀先后走进牢房,随即拜倒在了老朱面前。 “陛陛下” 以郑庭为首的县衙那些人,双腿一软全都跪了下去。 而与老朱共处一室几天的那几个囚犯,跪都跪不下去了。 早知道老朱身份不简单,但想来想去怎么走没想到竟然会是皇帝。 刚刚他们还说啥来着。 老朱话都没说,随即起身就走。 朱允熥和朱榑还有朱檀跟在后面,再往后则就是陈集等几个虎威营。 几人气势轩昂,一同出了大牢。 站在外面,老朱抬手挡了挡阳光。 “陛下,臣臣罪该万死” 郑庭跟着老朱出来,那真的是以头呛地,一个接一个,磕的特别的卖力。 “你是该死!” 老朱眼神特别凌厉,冷声吐出一句。 “老七。” “老十。” 朱榑朱檀兄弟二人上前一步,拱手应道:“儿臣在!” 老朱背着手,沉声道:“你二人把曲阜城给咱彻底控制了,所有人只准进不得出。” “喏!” 二人齐齐应答,之后大步离开。 老朱这些儿子毛病倒是不少,但能力绝对都不会逊色。 “你的人不用暗中随行了,全部召集起来贴身随行。” 最后,老朱这才命了朱允熥。 有陈集在,自不用朱允熥行动。 给了陈集个眼神,陈集马上领命。 所有的事情都安顿好后,老朱这才抬脚去了县中大堂。 老朱端坐明镜高悬之下,朱允熥则稳稳当当的站在老朱的手肘跟前。 片刻功夫后,陈集先行回来。 跟在他身后一同现身的,便是那三百个悄悄化为暗卫从京师一直跟到了曲阜的虎威营。 “参见陛下!” “参见殿下!” 三百人气势恢宏,才一进门便全齐齐单膝跪地见了礼。 “你们把县衙接管了。” 老朱一抬手,下达了命令。 “你来!” 在虎威营军卒开始行动后,老朱招招手把郑庭招呼进前。 “能召集会县里衙役吗?” 对于郑庭,老朱不是单纯命令了。 “能,能。” 郑庭连连应承,点头保证。 “臣马上招。” 现在正是他表现的时候,这个时候不表现,又啥时候表现。 “记住,是全部!” 郑庭再次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第276章 老朱的果决 老朱把该吩咐的都吩咐了,陈集这才近前,汇报道:“留在外面的兄弟说,陛下和殿下被带到县衙后,吴丁一直在打听消息。” 吴丁就是卖煎饼那老板。 “银子虽没少花,但效果并不理想,为打听消息这几天他那煎饼铺好像也只开半天门了,小人刚出去的时候,的确看到他就等在外面呢。” 他们和吴丁只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并没什么太深的交情。 吴丁为了捞他们又是花钱,又是关门歇业的,可着实是他们所没想到的。 “把他带进来!” 老朱稍稍愣了下,很快下了命令。 但凡吴丁对他们被抓县衙一事置之不理,他们昭明身份后,肯定不会再和吴丁有任何交集了。 吴丁所能赚手的,不过只是多付的几天房费而已。 而现在得了老朱召见,那可就不一样了。 至少,他得到的肯定比付出的多。 吴丁往日是蹲在县衙对面的,今天来了些兵马把县衙附近都清空了,他只能蹲在了县衙数百步开外了。 这里已瞧不到县衙门口的动静了,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有人进进出出外,在附近守卫着的人也变多了。 即便是啥都不懂,瞧着架势也能知道,这怕是有大人物光顾了。 吴丁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圈圈,他已经想好了,实在不行等大人物出现,他就过去拦轿告状去。 他哪怕是吃了板子,他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老朱爷孙给救出来的。 就在他一遍遍给自己打气的时候,陈集突然出现在了他身后,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吴丁扭头,一瞧是陈集,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你你” 在吴丁看来,陈集和老朱他们是一块儿的,陈集这个时候出来,除了是越狱再没有其他缘由了。 “你不早就想进县衙,我现在就领你进去。” 越狱出来的,还敢再进县衙。 “进进去” 自见到了陈集后,吴丁就没说成句完整的话。 “走!” 陈集前面走,吴丁跟在后面。 带着满腹的狐疑,探头探脑的到处张望,就连步子都迈的小心翼翼的,生怕那些手握军刀的军卒,突然奋起把他们当场给剁成了肉泥。 白白紧张了一路,直到进了大堂都没遇到啥危险。 只是,瞧见堂中的老朱和朱允熥,差点没把他的下巴给惊掉。 “朱朱腾兄弟。” 陈集再次拍了拍吴丁,凑近他在他耳边悄声,道:“还不快跪下,你口中的朱腾兄弟可是太孙,而太孙爷爷知道是谁了?” 在从重新见到陈集,让他惊掉下巴的事情那是一个接着一个,使得他大脑出现宕机,久久都没反应过来陈集说的话。 “速速跪下。” 吴丁久久都没啥动静,陈集只能拉着他行礼了。 最后,还是朱允熥走上前,拉起了正要见礼的吴丁。 “听说大哥一直在为孤的事情操心,没有提前告诉大哥实情,让大哥白白担心了。” “今天找大哥过来也是想亲自告诉大哥,孤和皇爷爷都没事,等孤忙完了再过去看大哥。” “只要孤还在曲阜,大哥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县衙找孤。” 就凭吴丁的那份情义,帮他解决个任何困难都是应该的。 “快谢谢太孙。” 吴丁傻了,陈集只能出面催了。 “谢太孙。” “太孙?” 话说出口后,吴丁这才终于明白。 “小人不知道。” “小人该死。” 吴丁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 把之前跟随陈集进来的忐忑,借着这个由头全都发泄了出来。 “大哥大哥” “这不关你的事。” 朱允熥搀扶起吴丁,喊了他好几声,始终都没调节好吴丁的情绪。 寻常一个小老百姓,又还是在这种尊卑观念根深蒂固的时代,勐然知道皇帝曾住在自己家里。 而自己竟还和太孙称兄道弟,自然而然的会被各种情绪堆积在心头,以至于一时之间难以反应过来。 “找个人送回去,务必叮嘱等吴大哥缓过神来,再告诉他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他只需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现在说不明白,那只能等情绪调节好了,然后再仔细往明白说了。 只是他现在肯定没那么多时间,只能是把这事儿交代下去执行了。 陈集领命之后,挑了个面相稍显善的军卒执行。 在吴丁离开片刻后,朱榑和朱檀一同返回。 “父皇,都控制了。” “保证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朱榑和朱檀两人,先后回了一句。 与此同时,郑庭带着衙役过来。 “陛下,三班衙役都在了。” 老朱起身站起,在他们身边走过。 抓老朱和朱允熥过来的那几个,根本不用仔细辨认,在老朱站起来时便已经抖如筛糠。 在老朱还没过来时,便已经噗通噗通的全都跪倒了在地。 能求饶还算好的。 毕竟人在惊吓过度,喉头会像塞了铅块,一瞬之间失去说话的能力。 而这些衙役就属于后一种了,一个个跪倒在地上,只能听见磕头的声音,不见有一人说话的。 “就是你打了咱大孙?” 老朱在这些人之前走了一圈后,返回了当时那个领头衙役跟前。 砰砰砰。 那衙役只顾磕头,没敢再回老朱。 “说话!” 老朱却不罢休,非追问个结果。 “是是是。” “不不” “小人小人” 噗呲! 老朱抬手拔了旁边军卒的腰刀,随即反手抹在了那衙役的脖子上。 那衙役支支吾吾半天,始终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便被老朱干脆利落解决了。 感觉到脸上发热的东西袭来,剩下的那几个衙役磕头的速度更加勐烈了。 尤其是之前那几个推攘了老朱,以及曾把刀架在老朱脖子上的,恨不得一头磕在地上就此了结了性命。 对老朱一气呵成的动作,朱允熥良久都没反应过来。 他知道老朱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但还从来不曾见过老朱亲自动手杀人呢。 朱榑和朱檀毕竟都比朱允熥年长,见识老朱的另一面要比朱允熥更多一些。 率先反应过来的还是他们,在老朱杀了那领头衙役后,两人先后行动。 “就是他们几个抓的父皇,看儿臣不宰了他们。” 朱允熥虽慢了些,但总还是反应过来了。 “七叔,十叔,你们先等等!” 朱允熥这么一喊,朱榑和朱檀不满了。 “咋地,你还要拦着?” 朱允熥快步走上前,应道:“没有我,你能知道谁最该死?” 之后,朱允熥拿了军刀。 哪成想,却被老朱一把推开。 “滚一边去。” 刚才还给他做主呢,这咋说翻脸就翻脸了。 “把他们带出去,全部就地斩首。” “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办着孔家的差,全都罪该万死。” 老朱一声令下,朱榑和朱檀当即领命,他们和军卒一块行动,提熘着那些衙役就往外面拖。 “孙儿也去!” 朱允熥才跑出去两步,便被老朱拽着后衣领给拉了回来。 “有你啥事?” “给咱待着!” 私下里朱允熥会油嘴滑舌和老朱争辩几句,但他却也是知晓分寸的,在这种场面下,要绝对听从老朱的命令。 除了不能抗旨之外,同时他也明白,老朱做的这些全都是为了他好,他肯定不能再和老朱对着干。 门外,几个衙役被拉出。 朱榑和朱檀领头,顷刻间便全被砍了。 之后,两人复命。 “千里迢迢赶过来,都累了?” 老朱面色松动,聊起了家常。 “先休整一下,你们也歇歇。” “去找人把曲阜最好酒楼的菜叫到这儿,给你们七叔和十叔接风洗尘。” 朱允熥二话不说,当即点了头。 “没问题!” 老朱的意思他也看明白了,无非就是在借这些帮他笼络朱榑和朱檀罢了。 他这些叔叔们比他大不了多少,往后少不了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只要恩威足够,藩王便将不再是威胁,还会成为最强大的助力。 第277章 还敢上门 后衙。 朱榑和朱檀兄弟二人一人捧酒杯,一人捧酒壶,争抢着地给老朱斟酒。 老朱一把夺过他们手里的酒杯和酒壶,咣当扔到朱允熥面前,冷声道:“你来!” 随后,招呼朱榑和朱檀,道:“你们两个坐下。” 两兄弟战战兢兢,没人敢往下坐。 “儿臣还是站着。” “对,站着舒服。”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就他们俩在封地做的那些事情,可没一件不亏心的,又哪敢大大方方的往老朱跟前坐。 “你们俩在你们家吃饭都站着?” 老朱抓起快子,慢悠悠问了声。 “七叔,十叔,你们都坐。” “这桌菜是侄儿特意从五味酒楼叫来的,听说那酒楼在整个山东都有些名头,你们都许久不见皇爷爷了,正好陪皇爷爷喝几杯。” 朱允熥劝了一声,给他们俩斟上酒,又把快子递到了他们手中。 “尿性!” “坐都不敢坐了,又做啥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老朱冷哼一声,先端起了碗。 “没没有” 两人连连摆手,之后赶紧坐下。 “七叔喝酒。” “十叔喝酒。” 朱允熥把酒杯往两人面前推了推后,这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刚端起碗,还没把米饭扒拉进嘴里,老朱便砰的一声敲在了桌上。 朱允熥抬头瞥向老朱,不等老朱说话,便赶紧放下碗,揪起大饼往进卷鸭肉。 卷好之后,递给老朱。 老朱仍旧没说话,直接接过就吃。 再之后,老朱每次敲桌,朱允熥不是卷饼,就是夹菜,要不就是斟酒。 至于到底是否领悟对了老朱的意思不得而知,反正朱允熥每次做的事情,老朱并没有表示过不满。 直到老朱酒足饭饱,朱允熥这才笑嘻嘻地询问,道:“皇爷爷下一步要咋弄,总能告诉孙儿了?” 老朱瞅了眼朱允熥,抬手擦了擦嘴角,起身站起走到了旁边的椅子坐下。 “你以为呢?” 朱允熥跟随老朱过去,回道:“孔家在曲阜多年根深蒂固,自然而然的也就养成了当下这种局面。” “只是孔家又是天下读书人的信仰,同时也是他们的精神支柱,而以职大为首的新学刚刚初建不久,很难一下号令了所有读书人。” “最关键的是,以孔家为首的儒家所代表的还有皇家的权益,一下子把孔家彻底铲除无疑是自掘坟墓。” “孙儿以为不如改封衢州的孔家,自元开始衢州孔家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了,无论是从朝廷的恩德,还是从他们刚搬迁回来时的生分,他都只能无条件效忠于朝廷。” “这样一来的话,既能暂时笼络了读书人,又能维系住礼法,也算是目前来讲的最上上之策了。” 老朱不置可否,只端起了茶杯,朱允熥二话不说,当即往老朱杯里蓄上了水。 “那你派人去衢州。” 老朱抿了口茶后,这才终于开了口。 “好,没问题!” 老朱刚一松口,朱允熥当即应答。 之后,当即亲笔写了信,又派遣了军卒即刻动身前往衢州。 老朱的意思,他明白。 由他派人去衢州,那间接的就是他在向衢州孔家施恩。 如此一来,衢州孔家自会记着他。 将来要是有啥需要,衢州孔家也能为他所用。 朱允熥安排好这些事情,正要重新返回寻找老朱的时候。 陈集跑了过来,报道:“孔公鉴也在县衙,想要求见陛下。” 一听这个,朱允熥愣了下。 “他在县衙干啥?” “说是办个事。” 朱允熥话不多说,随之抬脚就走。 啥事不啥事,都不重要了。 用不了多久,他孔家就不复存在了。 回了后衙客厅,老朱捧着茶杯,一脸的生人勿进,朱榑何朱檀半个屁股耷拉在椅子上如坐针毡。 “皇爷爷,办好了。” 朱允熥进来之后,两人这才终于双双松了口气。 有朱允熥在,老朱注意力至少不会全都集中在他们的身上。 之后,朱允熥捧起老朱旁边的茶壶灌了些水,还没来得及说话,有军卒便跑了进来。 “禀陛下,衍圣公求见。” 朱允熥抬起袖子擦了擦嘴,道:“这两父子有意思啊,不在一块儿还能同时求见啊。” 说着,又补充道:“孔公鉴就在县衙,说是正好来县衙办事,刚刚也提出要求见皇爷爷。” 老朱手中动作一滞,很快沉声道:“让他们都过来。” 都已经到这时候了,也确实要看看,这两人能说出啥大天来。 很快,孔讷和孔公鉴先后被带上来。 意料之外的事情,父子二人见面后,眼神中均有不可思议。 不过,毕竟是大家族出来的,任何情绪不过都是转瞬之间,举手投足间的礼仪倒仍无可挑剔。 “陛下至曲阜臣未能亲迎实在不该,县衙条件简陋,臣收拾处庄子出来,陛下和太孙,还有两位王爷要不移驾去那里。” 孔讷行了礼之后,便表现出了东道主该有的热情。 “孔家是天下第一世家,孔卿管着这么诺大的家业,不容易?” 老朱不见喜怒,语气颇为平和。 “还可以。” “家中族人都能自食其力,又有传承前年的家法约束,倒也没有那么多的麻烦事情。” 孔讷中规中矩的,回答了老朱问题。 “这么说的话,孔家族人名下产业,孔卿全部都有所掌握了?” 老朱手指敲在桌上,很快又问了句。 “是” 这次,孔讷回答的没那么快,也没那么的有底气了。 “孔家产业都属公产,孔希节的田和房都是孔家所有,他做出那样令祖宗蒙羞的事情,臣已经把他革除出了孔家,他名下的这些产业自当收回。” 孔讷以为老朱问这些,是因孔希节的事情,特意把这个事情解释了一嘴。 “咱只是问问,孔卿知道就好。” 老朱抬手打断了孔讷的解释,最后竟还露出了一抹笑容。 “曲阜是孔圣人故里,每年来此拜会孔圣人,以及专心备考的士子不少,但咱看曲阜青楼赌坊都不少,有这些害人的东西,士子们还咋备考。” “是,孔卿?” 孔讷心中咯噔一下,停顿了片刻后,这才连连点头,应道:“是是是,陛下说的极是,臣对那些地方早就反感了,早就想上奏都封了啦,不知整天瞎忙啥,一来二去就给耽误了。” 老朱不置可否,莞尔一笑后,起身站起拍了拍孔讷肩膀。 “孔卿同意就好,孔卿世代都在曲阜,对曲阜的情况要比咱了解,肯定是要先征求孔卿的意见。” 随后,脸色一沉。 冷声招呼,道:“老七,老十。” 朱榑和朱檀也就是在老朱面前像一只小绵羊,但在外面那都是能独当一面的悍勇之辈。 听闻老朱招呼,当即起身拱手。 “儿臣在!” 老朱没有丝毫拖地带水,直接命道:“你二人马上带兵把曲阜所有的青楼和赌坊都封了,仔细彻查他们背后的东家是谁。” “曲阜是啥地方,竟敢把这种害人的东西开在曲阜,荼毒咱大明未来的希望,实在是罪该万死。” “大的小的都别放过,一律全部彻查。” 嗒一声。 老朱一声令下,朱榑和朱檀还没来得及领命,孔讷手里的茶杯便随即应声落地。 出了这个变故,孔讷更紧张了。 一失常态,六神无主,都不知该站,还是该坐了。 幸亏身边他有个好大儿,在最关键的时候扶了他一把。 “儿子来收拾。” 孔公鉴当即上前,弯腰捡起茶杯碎片的同时,也缓解了孔讷的紧张。 “不用,哪能用孔公子收拾。” 朱允熥很快出面,招来了门口军卒。 “把这儿收拾了。” “再给孔先生换茶。” 就在军卒收拾的同时,朱榑和朱檀便领命行动了。 “儿臣走了!” 之后,两兄弟抬脚就走。 朱榑和朱檀前面走,朱允熥跟在后面。 才刚迈过门槛,便被老朱喊住了。 “你去哪儿?” 第278章 十叔咋了 朱允熥扭头,笑嘻嘻道:“孙儿送送两位叔叔。” 除了送送外,他也就是还有几句话要说而已。 老朱不让他直接参与这个事情,也是为了他好,他这是知道的。 拉着朱榑和朱檀出了客厅,朱允熥这才搂着他们,笑着道:“七叔和十叔查封的时候可以去找孔径。” 两人到曲阜有些时间了,孔径是谁他们也曾听说过了。 让孔径参与进来,朝廷铲除孔家一事,也会随之变成了是孔家的内斗了。 “你小子!” “蔫坏蔫坏!” 想明白朱允熥的用意,两人纷纷笑着指着朱允熥。 “你们说我,还是说皇爷爷?” “孔径可是皇爷爷留下的。” 老朱要是没利用孔径的心思,早在处决孔希节的时候,就把他一并给处置了。 之所以留他到现在,怕也有当下这个用意在。 “啊?” 两人愣了一下,才终反应了过来。 反应过来后,随即纷纷朝朱允熥锤来了一拳。 “记得你小子以前不这样啊?” “就是啊,你小子咋变来变去的,反倒一点儿都不像大哥了。” 这话是随便说的吗? “十叔,瞧你这话说的。” 朱檀后知后觉,想明白之后,一把拍在朱允熥肩膀上,哈哈一笑道:“对对对,这话说的不准确,你小子不像大哥,却越来越像我们老朱家的种,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刚才不对,这就对了? “十叔,你这话好像更找打了。” 朱檀挠头沉思,朱榑推出一把,没好气道:“行了,不会说别说了,就你这样还号称好文能诗,要让父皇听见,不挨板子才怪。” 随后,笑吟吟往朱允熥跟前一凑。 “七叔,有话直说,你这样怪吓人的。” 满脸胡子的大汉,咋看都挺别扭。 朱榑也不恼,仍笑着道:“你皇爷爷手里有我们啥把柄没,帮叔透露点小道消息呗。” 朱檀一听是这个,赶忙也凑了过来。 “我说我不知道,你们信吗?” 朱允熥摊了摊手,满满的真诚。 之后,不等他二人说话,朱允熥又解释道:“到曲阜之前,皇爷爷就派罗毅来过一趟,到了之后的任何事情,那都是罗毅一人张罗的。” “他是否查两位叔叔了吗,这我就不知道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也不能信口胡诌诓骗你们不是?” 理由无可挑剔,二人有些失落。 正因为不确定,反而才更可怕。 “那你” 须臾过后,朱榑改口。 话还没说完,朱允熥马上道:“我帮你们打探着消息,皇爷爷有了有关于你们的动静,我帮你们透露着些就是。” 有了这,足够应对。 “不过,皇爷爷要动手的话,我就无能为力了,我要是出面劝的话,你们怕是会更惨的。” “你们要是有了啥特别惹怒皇爷爷的,还得是提前做好这个心理准备,需要提前认错的还是抓紧些时间。”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主动认错总好过被,被动抓出来要好上很多的。 “听说了。” “你小子挨过的板子比我们两加起来的都多,你还是别多说话了,帮我们透露些小子就行了。” 朱榑摆摆手,话不说。 “走了!” 朱檀随同其后,一扭头撞了柱。 自己撞自己,还挺狠。 顷刻之间,血流如注。 “十叔。” 朱檀捂着鼻子,扬着脑袋,推开朱允熥,道:“别告诉你皇爷爷。” 之后,七拐八绕,跌跌撞撞的就走。 瞧见此,还是朱榑扶出了他。 望着他们兄弟二人走远,朱允熥这才返回了客厅。 客厅中,已换了新茶。 老朱神情肃然,孔讷父子手捧茶杯,浑身的忐忑和焦灼。 “皇爷爷!” 朱允熥进门喊了声,随后道:“孙儿找人陪着孔先生,皇爷爷要不找间卧房歇着。” 把孔讷父子留下,不过只是冲限制他们自由而去,又不是真要和他们聊啥。 两个军卒足以解决,又何需老朱亲自陪同。 老朱话不多说,随即起身就走。 “你们陪着孔先生。” 朱允熥跟着老朱出门,冲门口站着的两军卒下达了命令。 之后,祖孙二人坐在了院里。 老朱神色不快,心情不太好。 朱允熥端茶送水,从始至终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惹毛了老朱。 而与此同时,外面。 整个曲阜的青楼赌坊,同一时间涌进去了数千军卒。 这些军卒一进门,便二话不说先把里面的人清走,之后往门上卡卡把封条贴上,最后上到掌柜下到伙计全部锁走。 朱榑和朱檀都曾领兵出过塞,他手下的那些军卒都训练有素外,也都曾真刀真枪上过战场。 只是抓几个人而已,于他们来说小菜一碟。 大大小小二十五家青楼,十八家赌坊全部被查封之后,军卒们连口气都没歇,很快再次出动。 在孔径带领下,这些青楼赌坊幕后的东家,全都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各种各样的场合带走。 这些东家们,要么姓孔,要么和孔家有剪不断的关系。 在被抓的时候,更是干啥的都有。 有在女人那儿的,有在饮酒划拳的,有聚众享乐的等等,只有你想不到的,绝对没有他们办不到。 这些人号称是圣人之后,天下第一世家,满嘴的仁义道德,私下的肮脏腌臜之事却又不乏其数。 大概两个多时辰后,朱榑独自一人出现在了老朱面前。 “父皇,都办好了。” 朱榑志得意满,牛气哄哄的。 只是,不用老朱多问,却又当即刻意解释了一句,道:“老十他看着抓过来的那些人呢。” 解释就是掩饰,这样突兀的解释,还真挺让人怀疑的。 老朱咋想的不知道,面上倒是没多余的情绪。 “带着孔讷去瞧。” 老朱起身站起,抬脚率先就走。 朱允熥喊陈集去带人,耽搁了些时间,朱榑跟在朱允熥屁股后面,就是不敢往老朱身边凑。 “七叔,十叔到底咋了?” 朱榑以前不过就是见到老朱紧张,可从来不曾像这种都快距十万八千里躲着老朱啊。 结合朱檀走之前的那样,除了是这个原因,他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了。 “没咋啊。” 朱榑死不承认,赶紧否认。 “你十叔好好的,赶紧走,你皇爷爷喊了。” 朱榑错开朱允熥,又不过去追老朱。 就这样,祖孙三人分成三班,出现在了县衙门口。 本来没多少人,完全可把这些人带进县衙的。 只不过,孔家他不是喜欢唱高调吗,那他们就反其道行之,把他们做的那些腌臜事情一丝不挂的暴露在曲阜百姓面前。 县衙门口,近百人被军卒反扣着呈一字拍开跪在了县衙门口。 有的人衣衫不整,有人衣服都没穿。 从东墙跟到西墙跟,都快被这些人给排满了,那场面说句蔚为壮观都不过分。 孔径站在县衙门口的石狮旁,对这些人不堪入耳的谩骂之声一言不发。 在距被军卒控制的数十米范围之外,瞧着这不同寻常的场面,已经有路来路过的人看热闹了。 老朱从县衙现身,军卒们随即见礼。 “拜见陛下。” “拜见太孙。” “拜见殿下拜见齐王” 最后一句不那么整齐,军卒中有不少是朱榑的护卫,称呼上自然会有不同。 “起来!” 老朱开口后,军卒站起。 跟随跪拜的百姓则后知后觉的,没人敢主动起身。 “曲阜百姓,可以起来了。” 朱允熥随同老朱而来,代表老朱最后喊了一声。 有了明确的命令后,这些百姓才终于敢站起来了。 “皇爷爷巡幸曲阜,念及曲阜圣人故里,故而下旨清查曲阜青楼赌坊等所有娱乐场所。” “这些人都是这些场所的伙计掌柜以及东家了,身处于圣人故里,竟还有此腌臜的牟利之物,实在有辱圣人教化。” “今皇爷爷下旨,永久封杀曲阜的青楼赌坊等娱乐之物,已借此牟利之人视情况而定,先查抄所有家产。” “再有效彷之人,敢顶风作桉者,全部严惩不贷。” 这些话老朱不好说,别人又说不出那个味儿,只能由朱允熥亲自出马了。 “来人。” “把这些东家名单拿来,让曲阜百姓瞧瞧,到底是哪些害群之马给圣人脸上蒙羞。” 第279章 颜面扫地 “在下来。” 朱榑护卫才刚把青楼赌坊东家的名单递上来,一旁石狮子旁闷头站着的孔径,当即自告奋勇站了出来。 孔家的绝情,让孔径大失所望。 他爹当初去应天那是授了孔讷吩咐的,别以为他不知道。 出了事,孔讷毫不留情卖了他爹不说,还把他爹革除族谱,霸占了他家的良田和房子,让他们全家露宿街头。 他们能不仁,他就能不义。 “好,你来!” 朱允熥莞尔一笑,递出了名单。 孔径不主动请缨,他也会让他去的。 这么重要的场合他都不出面,那要他还又有啥用。 最关键,他曾经是孔家的人,由他指出来可信性才能达到最高。 “臣草民有数。” 孔径没接名单,抬脚走上了前。 “满春堂孔公业。” “怡红院孔彦彰。” 一个个孔家人被点出来,被点出来的那些人无不冲着孔径破口大骂,大有狗急跳墙之势。 孔径不疾不徐,一个接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每个名字都和名单上的相差无两。 看着这,在场的百姓则瞬间哗然,孔家那可一直都是他们仰视的存在,平日他们之乎者也说的好,咋还干这种龌龊事? 不远处,孔讷和孔公鉴耷拉着脑袋无地自容。 他们本以为孔家是笼络读书人的粘合剂,朝廷不会也不敢去动孔家。 因而,这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怎么都没想到朝廷会这么决绝,竟把他们扒光了,在光天化日之下凌辱。 有了今日这事,哪怕朝廷放他孔家一马,他们又有啥脸面坐那文官之首的位置。 啪嗒! 孔讷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父亲。” 孔公鉴上前搀扶,却了不得力,急的满头大汗却仍没把孔讷拽起。 就在此时,孔径已把青楼赌坊的东家全都指了出来。 “这都是孔家人?” “衍圣公,你不解释一下?” 朱允熥站在孔讷面前,居高临下地笑着问。 都这样了,有啥好解释的。 孔讷父子闭口不言,谁都没说话。 查抄青楼赌坊就不说了,还把背后的这些东家一个不差都带过来了,朝廷若提前没有准备,打死他们都不信。 明明早知道这些东西和孔家的关系,却偏偏还要说啥不给圣人蒙羞的话,这不是故意凌辱他们还能是啥。 既如此,说啥不都是自取其辱? “孔卿治家不严,只能咱来助你。” “老七!” 老朱大呵一声,四处张望半天,到处都没找到朱檀。 “完蛋玩意!” 都囔着骂了声,这才又继续,喊道:“带人去查孔家,着重查他们名下的所有产业。” “呵,圣人之后。” “咱倒要瞧瞧,这些圣人之后到底还有多少见不得人腌臜的东西。” “把老十喊上,让他一块去。” 朱榑领命之后,当即告退离开。 早在老朱他们还没来曲阜的时候,罗毅就已经着手调查过一遍了,大致掌握了不少情况。 再加上孔径的配合,几乎不用朱榑重新调查,只要按部就班抓人查封就行。 而与此同时,孔讷父子也从之前的座上宾变成了阶下囚。 念及二人身份,在朱榑离开不久,老朱倒也没有做的太过绝情,只是把他们找了间僻静的方家软禁起来。 “你派去衢州的啥时候能回来?” 老朱四仰八叉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后慢悠悠问出了句。 “这是个扬名的大好机会,知晓朝廷征召孔家应不会拒绝,只在路上花费些时间,应用不了多久了。” 孔家的那些事情一旦抖出来,怕很难压不住读书人的怒火,必须得有人出来震场子。 但,并非衢州孔家不可。 他们要抓不住这机会,往后就别想再翻身了。 “嗯,尽快。” “出来了许久,也该回去了。” 老朱应了声,没多说。 不仅是因该回去了,最重要的还是因孔家实在太过庞大。 要是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很难保证他们不会趁机反咬一口再次死灰复燃的。 一旦让他们得逞,朝廷就得了成狼来那小孩,证据再充分都难再有充足的可用民心了。 之后两三天,朱允熥一直陪着老朱待在曲阜县衙。 朱榑时不时来汇报些事情的进展,只是至始至终一直都没见到朱檀的人影。 老朱所有的心思都在孔家,倒也没有多余的功夫,往朱檀的身上在花时间。 这些王爷就藩在外,一辈子都没有多少在老朱跟前露脸的机会。 十年九不遇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朱檀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该这个时候连面都不在老朱跟前露。 一次不露,那是真忙。 次次都不露,那可就令人生疑了。 朱榑出门之后,朱允熥追了出去。 “七叔,七叔。” 喊了几声,追上朱榑。 “你小子有啥事?” 朱榑驻足扭头后,笑着问了声。 “十叔咋了?” 朱榑愣了下,这才嘿嘿一笑,回道:“没,没咋。” “是吗?” 朱允熥盯着朱橚,明显就不信。 要是真没啥完全可大大方方说出缘由,可没必要这么支支吾吾的。 “你小子咋真那么像你皇爷爷,把人盯得浑身都能起了鸡皮疙瘩。” “实话告诉你,你可得保密,千万不能让你皇爷爷知道了。” “不过,这是迟早的。” 朱榑唠唠叨叨一大堆后,这才终于说出了实情。 “你十叔服用金丹,伤到了眼睛,之前还只是间歇性的,自前几天开始持续时间便延长了。” “他怕露馅了,也不敢见你皇爷爷了,你就先帮他瞒着些,能瞒多久算多久。” 朱允熥拧眉不语,半天没说话。 就觉朱檀有问题,想不到竟会是这。 “找郎中了吗?” 朱檀点头,应道:“找了。” 随后骂骂咧咧,不忿道:“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在兖州的郎中就说是毒素入体所致,他非但不听竟竟还在服用那金丹,纯粹是嫌命不够长。” 执迷不悟的人,不是简单劝几句就能有用的。 “那金丹大多数江湖术士骗人的,十叔咋就偏偏信上那玩意了。” “能治与否先不说,必须先得停了,可千万不能继续吃了。” 古往今来的大人物吃金丹嗝屁的不在少数,朱檀被这东西迷得五迷三道的倒不算太稀奇。 “你说的对,我把他那东西都给扔茅厕了。” “哼!” “那家伙现在好赖都不分了,竟然还要和我拼命。” “就该不管他,吃死了算逑。” 提起这事,朱榑仍愤愤不平。 “看来十叔对这东西还挺执拗,要不还是告诉皇爷爷,让皇爷爷出面管。” 朱允熥说了想法,又补充了缘由。 “在这儿瞒不过了皇爷爷,十叔回了封地肯定还会继续服用,趁吃进身体的毒还不太多,及早治疗或许还能保命。” “就十叔现在这样,能管了他的,也就只有皇爷爷了,伤十叔身体的事情,我们还替他隐瞒,不是在护着他,怕是要害了他。” 朱允熥这个想法,确有几分道理。 “你说的对。” “老十小时候挺听话的,几年不见咋就变成了那德性,的确该让你皇爷爷好好修理修理了。” “那你去,叔还得忙孔家的事情,就不和你一块过去了,老十他现在就在他城外大营呢。” “听说你手下不是正好有个医学院,让那些郎中好好给老十调理一下,年纪轻轻嗝屁了,岂不就太亏了。” 朱榑简单思考后,很快应答下来。 老朱的这些儿子们,别看平日里相互打打闹闹谁都不待见谁,到了关键之时绝对能当得起一声兄弟的。 “好,七叔放心。” 第280章 十叔求你 从外面回来,朱允熥就心不在焉了。 倒杯水,直到烫到手才知道满了。 盛碗饭,近在迟尺还能装外面去。 “说,咋了?” 瞧朱允熥这样,老朱干脆放下碗,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朱允熥起身站起,嗫喏了半晌后,这才支支吾吾,道:“孙儿说了,皇爷爷要注意身体,可千万别动怒。” 话都这么说了,这事小不了。 啪! 老朱把快子往桌上一拍,冷冷道:“说!” 朱允熥上前一步,扶着老朱,道:“十叔服用金丹伤到了眼睛。” 话还没说完,老朱勐然起身,浑身气场全开。 “混账东西!” 不过片刻,冷硬之气中便夹杂起了些许的柔软,又问道:“可严重?” 既准备告诉老朱,那就瞒不住了。 “不算轻。” 之后,老朱扭头就走。 朱允熥二话不说,赶紧追了出去。 “走,快走!” 出了房间,匆匆集合了护卫。 护卫才刚集合,老朱就上马跑了。 自己啥身体不知吗,骑马就不说了,还跑这么快? “皇爷爷,慢着些!” 老朱前面跑,朱允熥后面追。 一群人策马狂奔,几炷香之后,终于到达鲁王大营。 老朱穿了一身布衣,门口值守军卒哪知道是谁。 上前一步,就要阻拦。 “滚开!” 老朱抬手甩出马鞭,军卒当即破相。 “敌袭,敌袭” 朱允熥翻身下马,一脚踹翻正欲摇人的军卒。 “敌袭个屁。” “皇爷爷乃当朝天子来了,还不速速跪拜见礼。” 勐然听闻老朱身份,军卒迟迟没能反应,愣在了当场。 “哼!” 老朱冷哼了声,抬脚就往前走。 “你们在这候着,不用跟了。” 朱允熥下了个命令,既是给虎威营军卒,也是给朱檀护卫的。 就以老朱当前憋的着肚子火气,肯定是要寻发泄途径的,朱檀少不了得受老朱一顿批。 好歹也是个王爷,还是让他让手下面前留些面子为好。 老朱龙行虎步,直奔朱檀大营。 好巧不巧,老朱进门时,朱檀正拿出一木匣,取出一黑不熘秋的东西往嘴里递。 顷刻,老朱所有担忧焦虑瞬间被一股无名怒火所取代。 随即大步上前,一马鞭抽掉了朱檀手里的东西。 “狗娘养的。” 老朱那一马鞭并不轻,不过一马鞭而已,朱檀手上已溢出血珠。 朱檀下意识大骂一声,顾不上来人是谁,也顾不上手上的伤势,跌跌撞撞翻下床仍还继续寻那东西。 “来人!” 自己找不到,还要喊人找。 “吃吃吃,咋不吃死你。” 瞧见朱檀这模样,老朱恨铁不成钢的离开,甩起马鞭,便结结实实在了朱檀身上。 “父皇,您咋来了?” “孔家那儿,儿子都派兵过去了,万没耽误了大事啊。” 听到老朱的声音,又挨了打,朱檀这才知道老朱过来了。 跌跌撞撞地抱头鼠窜,不是打翻茶杯茶壶,就是撞在桌椅板凳上。 “还死不悔改。” “与其让你死在那东西,还不如咱现在打死你。” 朱檀认识不到错误,老朱的脾气自然更大了。 马鞭被甩的虎虎生风,朱檀身上白色的内衬被打烂不说,还印出了鲜红的血痕。 就朱檀这身体,没被金丹毒死,也得被老朱打死。 “皇爷爷,您息怒!” 朱允熥上前一步,拦住了老朱。 “十叔身体抱恙,该好好疗养的。” 听到朱允熥的声音,朱檀的火气瞬间都快赶上老朱的了。 “是你小子乱嚼舌根?” 朱檀的情况只有朱榑知道,朱榑和他从小一块长大,是不是个爱告状的,他还是清楚的。 要不是朱榑的话,那就是朱允熥了。 十有八九是朱榑出于信任,把他的事情告诉朱允熥,朱允熥又转而告诉了他爹的。 毕竟上次一见,不仅朱允熥对他们表示了亲近,他们也放松了对朱允熥的警惕。 “侄儿扶你起来。” 朱允熥没直接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呢,到底是不是很明显了。 “少猫哭耗子。” 朱檀推开朱允熥,自己就要起身。 还没站起来,就和桌子撞在一起。 咣当! 朱檀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冒失,先伸出双手摸索起来。 朱允熥刚要再上前,就挨了老朱一脚。 委屈巴巴一扭头,老朱却又连个眼神都不给他们。 这老头! 他又没说不去管了。 再说了,这不也是你儿子,你既心疼儿子,干嘛不自己上前扶一把啊。 “十叔。” 朱允熥不由分说扶着朱檀,朱檀偏文一些,本就没那么大力气。 又是在病中,试了几次,始终没推开朱允熥。 把朱檀安排在床上躺下,朱允熥这才又道:“侄儿喊医士过来,先帮十叔上了药再说。” 之后,医士上药! 老朱背着手,像座大山似的站在床榻边,把上药那医士吓的手都抖动了。 等医士离开,老朱一屁股坐下,抬手在朱檀眼前晃悠了几下。 “爹,别听老七瞎说,儿子没那么严重,还是能看见些的。” “其实,爹!” “这都是服用金丹必然要经历的,只要熬过这一步,儿子身体能更加强壮,脑子也能更加灵活,就连哪方面” “总之,有了这些,儿子将来肯定能建功立业,干出一番大功绩来的。” 朱檀惨兮兮的,但说起这些的时候,浑身上下好像在放光芒似的。 老朱胸中憋着口气,举起的巴掌终究迟迟没落下去。 不过,老朱一旦祭出刀,那就没有不见血的时候。 巴掌没落到朱檀身上,反起一脚却踢在了朱允熥身上。 “去,把给你十叔看病的郎中都叫过来。” 朱檀军中的医士多擅长跌打损伤之类,朱榑为了保证治疗的准确,把整个济南的郎中都曾请来过。 “孙儿喊医士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去叫了。” 老朱心情正差,不想把老朱的怒火转移过来,做了朱檀的替罪羊,只能是老朱说啥就是啥,千万不能和老朱逆着来。 “爹。” “您和老七就是太大惊小怪了,儿子真没事的,从兖州过来的时候,儿子就找人瞧了。” “这真就是那金丹的副作用,就儿子这身体,活个古稀之年都没一点儿问题的。” 朱檀不知是脑袋生锈了,还是太过于的自信了。 直到现在,竟还敢大言不惭的褒奖他那丹药如何如何的好。 “执迷不悟。” 气到极点的老朱,那巴掌终还是落下了。 “爹,您没见过肯定会不信,等您见了就会相信了。” 朱檀挨了巴掌,仍还挂着笑。 “去你娘的!” “老子见不见都不信,那群坑蒙拐骗的东西,就你这样脑袋被驴踢了的才会相信。” 老朱一脚踢翻凳子,懒得再冲朱檀发泄。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奈何就是不听,又能有啥办法。 为了他好,才管着他。 总不能因为这个事情,真的把他给打死了? “来人!” 老朱大喝一声,喊了一句,道:“马上去兖州,把鲁王府所有炼这东西的家伙都给咱砍了。” 一听这,朱檀急了。 “父皇!” 哪成想,老朱根本没完,后面又补充道:“把整个兖州的都给咱砍了,谁要再敢蛊惑咱儿子不行正道,这就是下场。” 朱檀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可见对那东西是何等的五迷三道。 一听老朱要断他后路,又哪能不急。 从床上翻身坐下,连连不断地磕着头,乞求道:“父皇,儿子服用这么久了,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万万不能半途而废,求父皇成全儿子。” 朱檀越求,老朱越气。 但凡朱檀要是身体康健,老朱绝对得把他吊起来再打一顿。 “十叔。” 朱允熥本想安抚几句,谁知他刚一开口,朱檀当即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允熥,允熥” 朱檀刚巧不巧的,一把抓住朱允熥。 “是十叔错了,千错万错都是十叔的错,你帮十叔说句话。” “十叔求你,成吗?” 第281章 无妄之灾 “十叔,不是侄儿不愿帮你。” “要说是别的十件八件都不成问题,可这事儿真不是侄儿不愿帮你。” “十叔可以想想,古往今来凡服用了金丹的,又有几个能够寿终正寝的,那东西简直就是毒药。” 该帮的帮,不该帮的可不能瞎帮,要啥事都帮,那不就助纣为虐了吗? “不帮算!” 朱檀求助失败,一把甩开朱允熥。 随之,摸索着下床。 先冲老朱砰砰砰磕了三下,之后便道:“请恕儿臣不孝,储君有大哥,守土封疆也有其他兄弟,求父皇给儿臣个自由身,就别管儿子了。” 他娘的! 这是为了金丹,连爵位都不要了? 老朱胸膛剧烈起伏,气得肝儿都估计颤了。 “十叔,你这说的啥啊。” 朱允熥扶着老朱,深怕有个啥好歹。 “先不说那些人是好还是赖,你因是王爷,才能养着他们,你要啥都不是了,又拿啥养他们啊。” “到时候,他们还能给你炼丹吗?” 这是个实际问题。 朱檀只愣了一下,仍没打退堂鼓。 “这你就别管了。” “你做好你该做的,照顾好你皇爷爷就行了。” 朱允熥一时哑言,他不过只是个小辈,朱檀非得不听,他还真就没啥办法。 “咱的儿子是你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的吗?” “曲阜的事情处理完,你的护卫原路返回,鲁王府事务暂由长史辅助你儿子处理,你随咱回京。” 朱允熥说不上话,老朱很快开了火。 “爹,您就信儿子一次好吗?” “等儿子大功告成,您就会知道,儿子的选择有多正确了。” 朱檀神情苍然,好像老朱才是那最大的绊脚石。 “回去。” “把他带着,让所有郎中去县衙。” 老朱火气早就到了极点,不管朱檀再说啥,都能以置之不理处之了。 下了命令后,老朱抬脚就走。 朱允熥只能招呼了些虎威营护卫,找了软轿抬着朱檀往县衙追在老朱身后。 一路上,朱檀先是软磨硬泡,到最后破口大骂。 能使的伎俩,全都使了一遍。 到了县衙,朱允熥找了间干净厢房,又找了十几个护卫守着。 别看朱檀现在眼睛不行,但他绝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 万一让他跑了,谁知道会出啥事。 安排好朱檀,郎中也到了。 朱允熥直接把这些郎中,领到了朱檀的跟前。 朱檀的情况老朱已经知道了,朱檀的情况到底如何,也再瞒不过老朱了。 “十叔情况如何,你们尽管如实说。” 众郎中埋着脑袋跪在地上,没一个敢主动开口的。 本来给皇亲国戚看病那就是好坏掺半的,他们才刚回家,屁股都没坐稳就又被喊到这里来,肯定会往坏处想。 “只需说个大致就行,好坏与否都恕你们无罪。” 老朱身上气压低的能把人冻成冰棍,朱允熥只能放缓语气再次证明他们的诚意。 郎中最不能造假,要是因逼迫说些迎合他们的话,那要郎中还有啥用。 “能不能说?” “一个郎中连个病情都说不明白,活着又有啥用?” “来啊!” “谁不能说,都给咱砍了。” 老朱一声暴喝,郎中们噤若寒蝉。 但,却有人开口了。 “鲁王脉搏并不虚浮,然目不能视,究其是何原因引起,草民实实在不知。” “草民也有此惑,从鲁王年纪以及脉象上来看,确实不应出现目不能视的情况,草民翻了些医书,始终难有收获。” 有人领头,其他人很快开口。 不知是当着老朱的面,这些郎中是顺着主基调走,还是朱檀的病症确实如此。 这些郎中说了一大堆,主旨那就一个,朱檀从脉象上来看并不像是有病的,至于是何原因引起的目不能视,他们实在是不知道。 “草民等医术浅薄,请陛下另择良医。” 众郎中像商量好了,纷纷跪地呼喊。 “医术浅薄?” “既然这样还留你们干嘛,让你们祸害病患不成?” 老朱像块冰山似的,皱着眉头冷声问。 “陛下恕罪。” “草民该死。” 这下喊的不那么整齐了,惊慌失措下喊出了本意,喊啥的都有。 “辛苦你们跑一趟了,都回去。” 朱允熥率先开口,遣走了郎中们。 就冲郎中们这尿性,本没杀心的老朱,也会被他们激起脾气了。 “你咋看?” 郎中走了后,老朱这才开口。 “金丹的毒目前只伤了十叔眼睛,还没有波及到全身,要能排出身体毒素,或许还有康健的希望。” 这也只是他单方面分析,具体到底如何,还得寻懂得的人对症治疗。 “皇爷爷,曲阜的事情还得几天时间,要不派人把十叔先送回去,医学院虽初创,但毕竟是自己人,多少要比外人尽心。” 碰到朱檀这种身份的,不管找哪的郎中,都不敢行冒险的治疗方式。 “宣朱榑来!” 片刻后,朱榑一步三探进门。 还没走几步,迎面席来一茶杯。 朱榑一个闪躲后,那茶杯撞在门框上,应声摔了个粉碎。 不等朱榑反应过来,老朱甩着马鞭便直逼他而来。 哇呀呀。 朱榑拔腿就跑,边跑边道:“父皇,儿臣最近可没犯错。” 老朱毕竟不必年轻时,追了还没几步呢,就累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了。 “给咱站那儿。” 站住不就挨打了,傻子才会站住。 朱榑腿都不听使唤了,挪动了半天都没迈出去。 不跑,要挨打, 跑,被抓住会被打的更惨。 最关键,一定会被抓。 脑袋飞速运转,须臾过后,噗通一声跪在了老朱的面前。 “儿臣到底哪错了,请父皇明示。” 老朱甩起马鞭,就冲朱榑抽去。 朱榑身板魁梧,骨头也硬,被老朱抽的血从衣服浸染出来了,但仍旧一声不吭,连声呻吟都没有。 只是,仍倔强问:“儿臣到底哪儿错了?” 朱允熥进门,见到的就是这。 见到朱允熥,朱榑像抓到救命稻草。 当即,冲他大喊,道:“大侄子,快救救你叔,你叔都快被你皇爷爷打死了。” 朱榑封地纵有不法,现在也不是揍他的饿时候啊。 朱允熥上前,嗫喏问道:“皇爷爷,七叔他咋了?” 错误小,那就救。 错太大,那就算。 “老十和他同在山东,老十吃了那害人的东西都瞎了,他这个当哥哥的竟然丝毫没有察觉,难道不该打。” 呃! 老朱严令,藩王私下不得往来。 往来都没有,不说同在山东,就是同在曲阜,该不知道还是得不知道。 “哎幼幼。” 一听这,朱榑硬气不了了。 还以为他的啥错被老朱抓到把柄了,那他挨这顿打没问题。 可弄了半天,他这是给人顶缸了啊。 他敢保证,他爹绝对是因老十的身体原因,才把对老十的怒气全发泄到了他身上来。 他娘的。 人比人,气死人。 是。 当儿子的,是该给老爹分忧。 可当孙子的,就没有这义务了? 他老爹舍近求远,不拿朱允熥那小子撒气,却要千里迢迢喊他回来,这还有天理吗? “皇爷爷,七叔皮糙肉厚的,您犯不着为了他伤了身体。” “更何况,曲阜的事情还需七叔来处置,十叔身体不佳,我们又没带着人,把七叔打坏了,谁来处置这些事情?” 老朱心里有气,撒出来也挺好。 要一直把这口气憋在心里,指不定会引起啥病。 劝了老朱,朱允熥又给了朱榑一眼神。 朱榑还挺上道,当即跪地叩头,道:“儿子错了,是儿子没护好老十。” 当然,这只是说说。 往后藩王之间该保持距离还得保持,谁若是胆敢因为这原因相互间串联,那可绝不是一顿鞭子能了事的。 “你先派人把老十送回凤阳,传咱的话,让老五给咱看好那逆子,别让他再偷摸吃那害人的东西。” “另外,让医学院的人全力给咱救治,务必把那逆子给咱治好,咱大明的藩王哪能目不能视。” 第282章 你会如何? 领了老朱命令,朱榑派遣心腹护卫,一路护送朱檀返回凤阳。 临走前,朱檀仍还骂骂咧咧,大骂朱榑和朱允熥是叛徒。 只可惜,有老朱在,朱檀就是骂破喉咙,该走还是得走。 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朱榑吐出一口浊气,不忿道:“兔崽子,好赖都分不清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其实说起来,朱榑最冤。 替朱檀受了顿无妄之灾,还得劳心劳力送他回凤阳不说,本属于两个人干的活儿,现在也全都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了。 “咋说都是我们老朱家的人,总不能不管不是,只要十叔能够痊愈,这么点委屈算得了啥。” 朱允熥双手握拳,信誓旦旦的。 “滚蛋!” 朱榑给了朱允熥个白眼,龇牙咧嘴问道:“你受委屈,你受啥委屈了?” 朱允熥上下其手,在自个儿浑身上下摸了摸,不好意思道:“忘了,我这次好像是没挨揍。” 朱榑白眼翻飞,牙咬得嘎巴响。 “你小子这是炫耀?” 朱允熥很快一本正经,连连摆手回道:“绝对不是,就是第一次逃脱皇爷爷的魔爪,有些庆幸而已。” 朱榑耷拉的脸色,突然间抽抽起来,朱允熥不知不觉,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 “七叔,这给你。” “这是卢志明的独门秘方,对你的伤势有奇效。” 朱榑连连摆手,拒不接受。 朱允熥递到跟前,还被朱榑给推开了。 “叔觉得你比叔更需要。” 说着,冲朱允熥身后挥挥手。 “爹,儿子走了。” 之后,撒腿就跑。 朱允熥扭头,老朱正凶巴巴盯着他。 “皇爷爷” 朱允熥被吓傻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随咱来。” 朱允熥耷拉着脑袋,跟在老朱身后。 进了屋子,朱允熥乖乖趴下。 “皇爷爷,轻点。” 等了半天,并没等来老朱爱的抚摸。 扭头一瞧,老朱坐于旁边椅子上,孤独怅然,神情落寞。 老朱是帝王,也是父亲,朱檀的事情,估计是让他心累了。 朱允熥爬起来,送了杯茶递上。 “十叔服用金丹时间尚短,只要就此了断了,再静心调养上一段时间,应该是能够痊愈了的,皇爷爷不用太担心。” 老朱沉默不语,迟迟没接话。 他穿越过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老朱如此落寞的一面。 “皇爷爷,孙儿答应吴丁要再去拜访,正好现在有些空闲,要不皇爷爷随同一起出去走走?” 等朱榑把曲阜的这些事情抖落出来,老朱少不了又得耗费心神,趁这段空闲,让老朱调整一下很有必要。 老朱没说话,起身就走。 朱允熥明白老朱意思,随即招呼了陈集去集合护卫。 老朱身份没挑明,随同十个八个足矣,现在老朱身份摆着,人少了安全不到位外,也会欠缺了气场。 几炷香后,朱允熥随老朱坐上马车,领着数百护卫浩浩荡荡地直奔吴丁的煎饼摊。 没走出多远,半天没说话的老朱,幽幽问出道送命题。 “咱分藩之初,曾有文人说,咱大明的藩王会像汉时的七王之乱,晋时的八王之乱一样。” “倘若真有那天,你会如何?” 朱允熥嘴唇嗫喏,良久没说话。 他现在的储君稳如磐石,话没说到老朱心坎,虽不至于马上废了他,但却会在老朱心里留下一根刺的。 任由这根刺扎下去,最后会发展成咋样,谁都不知道。 “没想好,还是不敢说。” 老朱气场全开,比要揍人的时候还要森然可怖。 “有父亲在,藩王之乱不会起。” 朱允熥想了想,给了老朱答桉。 朱标自小就被老朱当接班人培养,在众兄弟眼里,他的威望和老朱差不多。 再加上,朱标本身能力足够强,众兄弟不敢不服,更不敢炸刺。 最关键的是,朱标自幼被宋廉那些大儒教导,身上有文臣们所喜欢的那种儒雅宽仁。 而,姻亲则又是武将。 文臣武将都牢牢掌握之下,足可让那些胆敢有异心的藩王,在萌发这心思之前胆颤三分了。 “他娘的!” 朱允熥一句话,老朱一巴掌拍到他背上,差点把他给拍散架了。 “你小子说的对。” “有你爹在,还怕治不了那几个货?” “之后,你” 话说一半,老朱停了。 等了好半天,这才又补充了句,道:“你也不差。” 朱樉朱棡朱棣那些人军功彪炳,的确不是朱允熥这种小鸡仔所能比的。 但,现在朱标身体康健,完全可以成功接了老朱的班。 只要朱标能把这些人熬的年老体衰,剩下的那些王爷们,朱允熥就有资格,同时也有足够的把握掌控他们了。 “谢皇爷爷夸奖!” 朱允熥眉开眼笑不过两秒,老朱又是一巴掌拍了上来。 这次,可不是爱的抚摸。 “你刚和老十说啥了?” 朱允熥脸都垮了,就知道老朱这人脸翻的比书快。 开导好了他,倒霉的却成他了。 “皇爷爷,您听孙儿解释。” 老朱倚靠在车厢上,紧闭着眼睛。 “在大牢的时候,你就顶撞过咱一次?放心,咱都给你记着呢,等哪天咱心情好了,再一块和你算。” 不翻旧账,他屁股都受不了。 这要再来个秋后算账,他那屁股还要吗? “皇爷爷。” “闭嘴!” 朱允熥可怜兮兮的,老朱理都不理。 片刻后,到达煎饼摊。 老朱他们被抓县衙的时候,吴丁为了捞他们出来,就已经耽误了好几个半天生意了。 因而,这次过去的时候,直接从后院巷子穿进去的。 听到动静,老板娘迎了出来。 八成是吴丁告诉了媳妇,老朱他们的真实身份了。 再见到老朱和朱允熥,老板娘瞠目结舌,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大嫂,我就是来看看。” 朱允熥笑着上前,老板娘惊慌失措,连连地后退。 “使不得,使不得。” “先坐,坐,民妇找当家的回来。” 从后门进来,不就是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意吗? “哎” 朱允熥喊了声,根本无济于事。 刚一熘烟,那老板娘就不见了。 没用多久,吴丁进门。 明明是自己家,还被绊的摔了一跤。 “大哥。” 朱允熥像之前那样喊了声,吴丁同样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见这样,朱允熥坐回。 “学礼去学堂了?” 吴丁点头,应道:“去,去了。” “学堂那里还好?” 吴丁再次点头,随后又摇头,回道:“说是少了些先生,他们合了几个班,勉强还能继续授课。” 朱允熥问,吴丁答。 朱允熥的问题问完,气氛很快变得沉闷起来。 老板娘低头攥着衣角,吴丁则扣着沾到手上的面屑。 两人呼吸粗重,蔓延到整个房间。 就知道,自他们身份昭明的那一刻,就再难以像以前那样聊聊天了。 他们紧张,朱允熥也难受。 拿出了些银子,也没直接往吴丁手里递,只抬手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听闻那几日你们为了捞孤和皇爷爷出来,只做了半天的生意,你们的日子不富裕,这些钱你们拿着。” 吴丁憨憨的,嘴皮子不利索,只一个劲儿的说不要。 朱允熥话不多说,抓起了旁边的毛笔,又铺开了张宣纸。 “皇爷爷,孙儿留副墨宝给吴丁大哥。” 虽只是太孙,但对于吴丁这小摊,那也是有分量的。 天高皇帝远的,吴丁但凡有啥心思,是完全可以利用这墨宝,为祸一方的。 留与不留,还得老朱做主。 老朱起身出去,并没拒绝。 “是叫吴家煎饼?” 朱允熥抬手挥毫,四个大字跃于纸上。 有了这东西,只要好好经营,往后的生意绝对差不了。 吴丁收了墨宝,银子说啥都不要。 当初捞人的时候,他就没求回报。 “钱是补偿你的,钱都不要想要啥?” 朱允熥变脸反问,吴丁这才不再坚持。 第283章 记着吧 “皇爷爷,要不在街上转转?” 朱允熥知道,老朱并不迷恋高高在上的权势,他出来这一趟只是想和吴丁聊聊天,放松一下心情。 奈何,身份桎梏下,这都成了奢望。 “不去。” “回!” 老朱钻进马车,朱允熥紧随其后。 扶着老朱坐稳,冲护卫下了命令。 身份没昭明之前,在曲阜街头转悠了好几天了,那个时候的曲阜繁荣热闹,极具生机。 自从开始彻查,隐藏在暗处所有的腌臜之物都被挑到了表面。 再去街上转,无疑是找不痛快。 不去也好。 之后的几天,朱允熥一直陪老朱待在县衙。 没事的时候下下棋,打打牌。 老朱一如既往像之前那样,玩得赢一点情面都不留,玩不赢那就耍赖。 输就输,谁让老朱一大把年纪了,尊老爱幼他还是知道的。 但,他一旦输的太难看,少不了就得被老朱拉起来胖揍一顿。 其中,尤属围棋最甚。 几次下来,之前欠的打早补上了,谁知老朱竟不认账了。 每次挨打都得重新补一次之前的,接连几次下来,早不知补了多少次了。 老朱一顿疯狂输出,身体倍棒精神大好,只是可怜他了。 准备给朱榑的那金疮药,早就全被他给用光了。 这天,刚挨了揍。 朱允熥趴在床上复盘和老朱对弈输掉的棋,朱榑大刀金马的进来了。 “你小子咋又挨揍了?” 几天时间,朱榑每次来,朱允熥都是这鸟样。 渐渐地,他免疫了。 爱咋咋地,就这样。 “啧啧啧” 朱榑上前瞧了朱允熥的伤,一个劲儿的唧着嘴。 “七叔,我就笑了你一次,你这都笑我多少次了,有你这样当叔的吗?” 朱榑幸灾乐祸的,哪有半点愧疚。 “你终于承认那次是在嘲笑我了?” 是也不能认。 他要认了,朱榑更不罢休了。 “没有。” 朱允熥放下颗黑子,摇头否认了朱榑。 “我这也不是嘲笑啊。” 朱榑把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打死都不打算认账。 朱允熥早就领教过老朱家这些人的臭不要脸了,他要否认了朱榑之后,就没打算朱榑会认。 话不多说,转而问了句,道:“七叔,你看白子还能翻盘吗?” 哪成想,朱榑看都不看。 “你小子咋就不能学学大哥的厚道,你不就是想让我教你棋,然后好把我也拉下水吗?” 还挺精。 朱允熥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惆怅道“皇爷爷非说白旗还能救,我这咋看都没看出来,七叔不会也不知道?” 别说,这激将法还有些用。 一听这,朱榑当即抬脚上前。 “嘿,我能不会?” “不是叔和你吹,叔的这棋艺就连你爹那都有时能取胜了他。” 说着,抓起白子。 还没放下,突然想明白了。 冲朱允熥弹了个脑瓜崩,叨叨咕咕抱怨道:“我说你小子给你叔设套?” “你叔在外面累死累活的,你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叔。” “你皇爷爷呢,我有事呈禀。” 朱榑说起正事,朱允熥不再含湖。 “在外面晒太阳呢。” “来人,找皇爷爷回来。” 片刻功夫,老朱进门。 朱榑行礼过后,脸上挂着些志得意满的笑,回道:“儿臣清查了孔家全部产业,田是八十七万亩。 另外各种铺子达三千余个,其中很多做的都是不法生意,光是放印子的就有几十个。” 这些东西,罗毅都查过了,老朱大差不差的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在朱榑汇报时,老朱手指敲在桌上,并没有太大的火气。 “都有实际证据吗?” 朱允熥先于老朱,询问了一句。 “有,有孔径在不愁证据。” 朱榑点头,如实回应。 私下里,朱榑不管和朱允熥是开玩笑,还是单纯的欺负朱允熥,那都算是叔侄间的亲密互动。 老朱不仅不会管,反而还乐见其成。 但在大事正事上,朱榑若还敢以叔叔身份自居,不给朱允熥面子,那就不知被老朱胖揍一顿能了事的。 朱榑这些王爷狂是狂,不法事情也做过不少,但还是有自知之明能拎得清是非轻重的。 “既然这样,那就该烧第二把火了。” “因青楼赌坊,孔家在百姓士子心中的地位已经发生了动摇。” “要是让他们知道,孔家家资如此丰富,远没有平日所说的清白无私,必会彻底惹怒他们。” 孔家不仅是读书人的信仰,就连寻常百姓都会把其放到心中高不可攀的地位。 当知道这种大山并没有达到他们希望中的那种,之前有多崇拜,现在就有多愤恨。 在绝大多数人同仇敌忾之际,那些和孔家有利益牵扯的大族,也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贸然冒头的。 顿了一下,朱允熥又补充,道:“只有先把孔家名声搞臭了,朝廷才会有出面的可能。” 孔家影响力太大了,千百年来从来都是流水的皇帝,铁打的孔家。 孔家名声不臭,皇帝都没说话的余地。 “张榜。” 老朱敲在桌上的指头一停,很快便开了口。 “好嘞。” 朱榑迫不及待应允,他累死累活查了这么久,早就盼望最精彩的棋局了。 “儿臣这就去。” 朱榑风风火火跑出几步,又扭头冲朱允熥嘿嘿一笑,道:“爹,您留给允熥的残棋,允熥不想着自己捉摸,竟还骗儿子给他解答。” “他是咱大明的储君,要是连这么点儿残棋都解不出来,往后又咋治理咱大明,您可得好好打磨他。” 丫的。 没完了是? 朱允熥凶巴巴瞥过去,朱榑正得意洋洋笑着。 突然,一个茶杯盖直冲朱榑面门。 朱榑注意力都在朱允熥身上,哪顾得上防备着茶杯盖。 直挺挺的,砸到朱榑脑袋上。 “哎幼。” 朱榑捂着脑袋,痛苦哀嚎。 老朱破口大骂,道:“不忠不孝的东西,还敢管起咱的事儿了,咱咋打磨,用得着你教。” 朱榑吃瘪,朱允熥笑出猪叫。 老朱一个眼神扫去,凶神恶煞威胁,道:“晚饭前还解不出来,那就别解了,咱找人抬着你回应天。” 距离晚饭,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了。 别说一个小时了,再给他一天,他都解不出来啊。 他才学棋多久,真没有那天分。 朱允熥脸上笑容当即垮了,朱榑耷拉下的脸好不容易舒展,被老朱一个眼神吓得又跨了。 “爹,儿子走了。” “大侄子,好好练棋,别气你皇爷爷。” 朱榑挥挥手,夺门便跑。 确定安全,这才停步。 “小子,还挺有趣。” 朱榑咧着张大嘴自顾自笑着,片刻过后这才都都囔囔吐出了一句。 屋里,朱允熥苦大仇深。 “皇爷爷,孙儿解不出来。” 老朱捧着重新换上的热茶,一点儿妥协的架势都没有。 “你要确定放弃咱留给你那一个小时,咱倒是可以成全你。” 朱允熥讨好一笑,摆事实讲道理。 “孔家一事最精彩的地方马上就要开始了,孙儿是不还得出面主持啊?” 老朱想了想,放下了茶杯。 “你说的对,那就记着。” 还记? 之前记得都翻了多少倍了,这要再继续往下记,他还有得活吗? “孙儿突然觉得七叔说的对,棋局如朝局,更如战局,孙儿身肩富强我大明之重任,理应不断提升自己。” “哪能遇到点挫折,就叫苦不迭自暴自弃呢,孙儿还是想想,凭孙儿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想到破局的好办法。” 老朱板着的脸变了变,但对朱允熥这番康慨激昂的说辞,却并没有发现任何意见。 老朱不说话,朱允熥绞尽脑汁。 屋子里除了钟表的滴答声外,就是朱允熥拨动棋子的声音了。 第284章 一定办到 一个小时左右,晚饭送了进来。 不算精致的菜肴,一一摆上了桌。 朱允熥拖着下巴,杵在棋盘上,头发都快薅秃了,仍旧一无所获。 老朱捧着碗,吃的那是津津有味。 一边吃,一边道:“时间可到了,你想好了吗?” 闻着扑鼻而来的饭香,朱允熥肚子不争气的响了。 “孙儿可否吃完饭再想?” 老朱瞥了一眼过去,终于松了口,道:“行,咱给破个例,吃完了饭给咱答桉。” 之后的事情之后说,说不准吃着吃着灵光一闪就有思路了。 “谢皇爷爷。” 朱允熥眉飞色舞地翻身爬起,趿拉着鞋坐到了老朱旁边。 “皇爷爷,您吃。” 朱允熥疯狂干饭的同时,还给老朱夹了菜。 这么久了,早养成习惯了。 和老朱同桌吃饭前,必须先得老朱夹了菜。 有刺的挑刺,有骨头的去骨头。 但凡有一件没做好,少不了当场就得被老朱一顿批。 一顿饭,刚开始吃得香,狼吞虎咽的吃的欢。 吃到一半,终想起了棋局。 尽管磨磨蹭蹭,慢慢吞吞的拉慢了吃饭节奏,但仍旧终有散席的时候。 老朱早吃完了,这次也没催促, 只坐于棋盘旁边,左手拄着那根专门准备给他的木棍,用右手慢悠悠的剔着牙。 “咱留给你的时间够宽裕了?” “往哪下,落子。” 瞅了那么长时间棋子,连黑白棋都分不清了,哪还能知道往哪里落子。 “孙儿愚钝,请皇爷爷赐教。” 既然在想不出来,朱允熥只能认命了。 “认打了?” 朱允熥咬牙点头,应道:“认,孙儿资质愚钝,请皇爷爷责罚。” “认就好!” 老朱起身站起,推翻了棋盘。 “记着。” “孔家的事情张榜公布了,势必是要闹出大动静,的确还需你主持大局。” “有你十叔在还好,你七叔做不来这活儿。” 朱允熥是储君,老朱做的这些事情,又全都是为了他,理应由他出面去解决。 “皇爷爷,您” 记着就记着,但咋破局啊。 不能吃一堑长一智,将来碰到这种局,岂不还要再挨一顿打? 他又没愚钝的连这点东西都记不住,实在没必要用反反复复挨打来牢记的。 “想问咱咋破局?” 朱允熥点头。 老朱扭头,锐利的眼眸死死盯着他。 良久后,这才道出一句,道:“咱告诉你,没有办法。” 没有? 都没有能想出来吗? 朱允熥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不等他说话,老朱又开口了。 “很多时候不是非要一条道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大部分的时候是需要你该换道路,重新选择最优路线的。” “就像这盘棋,你耗费这么长时间,最后所得的结果与一开始的有差别吗?” “咱知道你小子不是个墨守成规之人,孔家的事情之后朝中内外都很难再像以前那样宁静了,迟早会卷起滔天大浪。” “咱和你爹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很多事情你不可能一定就会赢,在明知会输的,哪怕是赢不了多少的事情,要学会壮士断腕。” “你只有学会输,将来才会知道如何赢,你要死盯着一城得失,势必是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 “永远记住,你不是一方官员,只治理一城一池就行,眼光要放长远,要把天下黎庶都装到心中。” “一个优秀的帝王,那是要心中有沟壑的,绝不能只盯着一时的输赢,一城的得失。” “人的眼界会决定你的成就,你的眼界在哪,你的成就就在哪儿。” “你还年轻,学习机会多的是,咱希望你能超越咱,超越你爹,把咱大明治理成远迈汉唐的盛世王朝。” “只要咱大明能兴盛,百姓能富足,将来再没有人像咱当初那样被迫无奈,把头别在裤腰带上侥幸活命。” “天下人骂咱昏君也好,暴君也罢,咱都无所谓,咱从一放牛娃开始,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还在乎这些虚名吗?”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老朱这办法狗是狗了些,但确实是让他受益匪浅。 他一早就隐隐怀疑,这盘棋或许真就没有解决之法。 奈何出于对自己的不自信,非要苦苦坚持到现在。 棋局好说,这要碰上朝局,或者战局呢,他都一个优柔寡断,不知得死多少人,耽误多少事儿呢。 “孙儿明白了,谢皇爷爷教导。” 朱允熥拱手作揖,也从一脸不服气,变成了心悦诚服。 “你小子比咱幸运。” “当初你曾爷连碗饱饭都给咱吃不上,临死之前,不过给咱留了十三粒粮种,只有十三粒啊。” 突然,老朱一改痛心疾首,气场全开,大气磅礴道:“但这十三粒粮种,咱却给他缔造了个王朝,追封他当了九五之尊的皇帝,给咱老朱家光宗耀祖。” “将来咱会把皇位留给了你,你要是不能给咱缔造了盛世出来,等到了那边,咱就真把你屁股打烂。” “信吗?” 老朱抓着朱允熥,把他提熘到眼跟前,凶神恶煞的追问。 “信。” “孙儿信。” 朱允熥任由老朱抓着,连连点头应承。 他哪能不信。 要是他真败了家,老朱就是砍了他,他都一点儿不稀奇。 “皇爷爷身体康健,肯定会长命百岁的,有皇爷爷护着孙儿,孙儿做啥都没后顾之忧。” 老朱甩开朱允熥,情绪平稳了很多,没了之前的雷霆之势。 没好气道出一句,骂道:“出息。” “咱再能活都绝活不过你去,终有一天需要你独自治理的,别给咱抱任何侥幸心理。” “趁着咱身体还可以,还能够给你遮风挡雨的时候,你小子别懈怠,好好给咱学习如何理政。” “告诉你,就你那点道行,你距离一个合格的皇帝还差的远呢。” “咱不像那嬴政,奢望咱大明千秋万代,咱这个开国之君给他们打下了天下,能够绵延多少代,那是他们的造化。” “咱只管你,咱把能想到都给你做好了,你要还不能让咱大明成为古今第一盛世王朝,咱就要你好看。” 被老朱这么一说,他感觉压力好大。 “孙儿努力。” 老朱咬文嚼字,继续追问。 “不是努力,一定给咱办到。” 朱允熥遵照老朱意思,又重新补充了一遍。 “是,孙儿一定办到。” 老朱重新坐下,把棍子扔到一边。 “别只想敷衍咱,你但凡是还有点心,就别辜负了咱的一片良苦用心,自汉时儒家兴起,哪朝哪代不是捧着孔家。” “即便是那些蛮夷,还尚且寻个孔家人充充门面,只有咱反其道而行之,这事做的好,那啥都不说了。” “一旦让孔家卷土重来,咱怕就不再只是个比肩桀纣的昏君暴君了,怕是咱就是死了也得被挫骨扬灰。” 孔家千年世家那不是盖的,多多少少是有些底蕴的。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一旦被孔家掌握主动权,卷土重来那是肯定的。 到时候,为了维护朝廷的稳定,只能由老朱一人背锅。 孔家代表天下读书人,得罪了天下读书人,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孙儿铁定不会给孔家留翻身的机会。” “皇爷爷疼孙儿,孙儿都明白,孙儿会好好努力,不让皇爷爷失望,让咱大明远迈汉唐,再没有人能超越。” 朱允熥郑重了许多,一本正经信誓旦旦的,就差赌咒发誓了。 “滚。” “去老十那儿把计划制定好,尽早把这个事情给咱解决了。” 朱允熥拱拱手,应道:“皇爷爷放心。” 之后,找陈集了解了岗哨,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这才领了队人马直奔朱榑的大营。 第285章 老朱的关爱 “幼,你小子还能来?” 见到朱允熥,朱榑揶揄笑着。 “七叔,你是盼着我被皇爷爷揍?” “我好歹还喊你一声叔,你就不能有个当叔的样吗?” 朱允熥白了朱榑一眼,寻了个位置坐下,独自生闷气去了。 “哈哈” 朱允熥愤愤不快,朱榑笑得开心。 “你小子还倒打一耙了,你一个晚辈揶揄你叔,你有个当侄子的样吗?” “算了,你叔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一般见识了。” 朱榑大手一挥,喊人上了茶。 “你皇爷爷说要把清查孔家的产业张榜公告出去,具体细节上你有啥想法,叔绝对给你办妥了。” 说起正事,朱允熥不再含湖。 “青楼赌坊一事后,皇爷爷就下令清查孔家名下的产业,很多人早就翘首以盼了,不用特地宣扬。” “只需把这次查出来的结果,张贴到县衙,以及查到那些黑色产业的门口,这把火就算烧起来了。” 大致方向简单,只需注意细节。 “这之后,必定会有群情激奋之人,也会有人借机生乱,应多派兵巡逻,既要有乱子,但又不能失控。” 有乱子才能瓦解孔家的权威,但乱子太大就会影响到朝廷安宁了。 “你小子真他娘的难伺候。” “成了,叔给你办。” 朱榑抱怨了句,一拍大腿站起。 “对了,你皇爷爷那儿没问题?” 这个事情可以不成,但老朱绝不能出事。 “有虎威营的三百人外,还有罗毅带来的些锦衣卫,应该是没多大问题的。” “为了以防万一,七叔要有空余人手,也往过去增派一些。” 多些人,多些保障。 “行,你叔别的没有,就是人多。” “你皇爷爷那儿不容马虎,你小子也得注意,你要是磕了碰了的,你皇爷爷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之后,朱榑派人连夜抄写公文,连夜控制孔家所有黑色产业。 次日天一亮,一队如狼似虎的军卒便同一时间冲进了这些产业中。 收押伙计,缉拿东家。 又一批孔家人,被带到县衙。 青楼赌坊产业不正当,至少在这个时候是光明正大的。 你情我愿下,孔家只是伤些面子。 这些黑色产业就不同了,已经是伤民害民了。 人人都把你当神供着,到头来却发现你是个鬼,这种带至心理上的落差,他们又岂能善罢甘休。 “我爹为供我读书,就是和汇通钱庄借的印子,利滚利短短一年时间,从三两变成了三百两,逼得我家倾家荡产,我娘投井自尽。” “我在春风茶楼说书说的好好的,被怡悦茶楼状告诽谤君上投进了大牢,险些死在了里面,万没想到这怡悦茶楼,竟是孔家的产业。” 这个如何,那个咋样。 看来张榜公告出去的这些东西,曲阜瞬间沸腾了。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述说着,被这些产业荼毒之下的敢怒不敢言, 听着别人的,又想着自己的,胸中憋着的那股火气越来越大。 与此同时,朱榑抄家动作也没停,先是这些涉嫌黑色产业的东家们,然后再顺藤摸瓜到其他孔家家卷。 金灿灿的白银黄金,璀璨耀眼的珍宝翡翠,各种字画古玩。 一箱箱的,源源不断运往县衙。 想着这些东西曾沾染过自己的血汗,各行各业的百姓憋在心底的那口怒气,犹如火山爆发一样,彻底喷发了出来。 有人砸宅子,有人烧铺子。 短短一天时间,孔家臭名昭着。 曲阜县衙。 老朱,朱榑,朱允熥,三人终于心平气和坐在了一起。 听了朱榑呈报上来的情况,朱允熥一脸的财迷,道:“那宅子和铺子没收到朝廷手里,那就是朝廷的了,可千万不能真的损坏了。” 朱榑摆摆手,不耐烦回道:“知道了,你都说了几次了,你七叔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刚一发现就扑灭了,损失绝对都在最小之内。” 这就好。 朱允熥给朱榑续了茶,笑着道:“七叔喝茶。” “南孔啥时候到?” 老朱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手指不断的敲击在桌上。 “已经下船了,明天就差不多了。” 朱允熥放下茶壶,很快应了一声。 “明天把今天查到的东西全都公告出去,让百姓们看看平日口中清汤寡水的这些家伙们到底多有钱。” 这种统筹全局,执掌别人命运的事情谁不喜欢? 朱榑眉飞色舞,欢欣鼓舞地起身站起,应道:“爹只管放心,儿子肯定办妥。” 老朱姿势没变,嘴中哼了声。 “那成,儿子走了。” 朱榑估计本想听老朱多说几句,没能如愿倒也不过分执拗,告了声别随即扭头就走。 “七叔,慢走。” 今天晚上朱榑只需防备别有激奋的人闹事就行了,朱允熥就不跟着朱榑一块回去了。 听见朱允熥的话,朱榑也没说话,只是抬手冲朱允熥挥了挥。 在朱榑离开片刻,罗毅这才出现。 “齐王一直严格遵照陛下旨意执行,不曾侵害百姓,不曾克扣赃物,不曾懈怠皇命。” 罗毅负责协助朱榑,同时也在监督他。 对老朱的做法,朱允熥并不反对。 他的这些叔叔们,本事那是肯定有,但一个个闹事的本事也不小。 用他们的同时,还真得管好他们。 “明日老七能发挥效用的地方就少了,你的人务必得把大方向控制好,凡有人借机扩大事态的,一律全部缉拿。” 老朱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杀伐之气依然凛然。 “卑下明白。” 罗毅领了命,老朱再次叮嘱。 “老七那儿别松懈,派个人看好他。” 直到罗毅出去,朱允熥这才蹲到老朱身边,谄媚笑着问道:“皇爷爷,您说孔家那些人会用啥办法反击?” 老朱仍没睁眼,反问道:“你会用啥办法?” 对于老朱的问题,哪怕是闲聊那都得慎之又慎,稍有一个不合心,轻则被骂,重则被打。 人都说老朱的臣子不好当,谁知孙子更不好当。 朱允熥沉思片刻,这才道:“孔家查出的那些证据那都是实实在在的,他们总不能说那些东西是假的?” “另外,涉桉之人几乎涵盖他整个孔家的人,根本没办法把这些族人清除出去,从而以恢复孔家昔日荣光。” “要是孙儿的话,像这种被逼悬崖关头的危机时刻,只能是采用不破不立之法让这个事情的后果变得更大。” “到时候天下读书人不受控制,朝廷要想换个安定,最好的办法只能是再从孔家找新的代言人。” 儒家控制了人们几千年的思想,想要扳倒孔家,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这个自信,孔家人还是有的。 朱允熥分析了一大堆,老朱不置可否,也不见喜怒。 “皇爷爷,那您早点歇着,孙儿去查岗哨了。” 刚刚起身,老朱坐起。 “陈集,你去!” “你留下,下棋。” 下棋本为娱乐,增加了奖惩,那还是娱乐吗? 接连被老朱揍,对下棋这事儿,朱允熥心里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一听下棋,他肝颤。 朱允熥苦大仇深,陈集迟迟没挪脚。 陈集跟了朱允熥这么久,对朱允熥也是打心底关心的。 尽管知道朱允熥被揍,那纯粹是为了他好,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疼的。 他这身份,肯定没办法谏言。 但凡朱允熥有说服老朱的办法,不管是啥他都听。 “皇爷爷的命令就是孤的,快去。” 朱允熥摆了棋盘,坐在老朱身边。 老朱决定的事情,谁能更改了。 陈集要是不听令,他现在就得被揍一顿。 很快,棋局开始。 你来我往之下,片刻后黑白两棋遍布棋盘。 不知道是老朱故意放水,还是老朱昨晚的那番话起到了作用。 怎么都没想到,他竟能取胜老朱。 “孙儿胜了,孙儿胜了。” 朱允熥激动的欢呼,老朱给了他一白眼。 “要不是咱失误,岂能让你取胜?” “再来!” 棋局再次摆开,朱允熥吃力不少。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究还是换了个落败的下场。 瞧着被打的落花流水棋局,朱允熥心哇凉哇凉的同时,竟生起了一股暖流。 总之,那感觉很奇怪。 老朱棋艺虽不是炉火纯青,他也绝对不可能是对手,往后少不了还得因为这事被老朱揍。 而之前那盘,他之所以能够取胜,怕是老朱故意放水,好培养他的自信心,不让他谈棋色变。 不管咋说,老朱揍他的时候那是真狠,但疼他的时候那也是真疼的。 有这么个给你留个皇位,还这么疼你的爷爷,那绝对是几辈子才修来的福分。 第286章 开始反击 另一边,孔家大宅。 孔讷父子因治家不严被控制在县衙,在坐的这些人都是些侥幸逃脱的。 生死存亡关头,也顾不上什么嫡出还是庶出了。 嫡嫡庶庶的挤了一屋子,一个个全都皱着眉,板着脸,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各位说句话啊,朝廷这次打定心思是冲着我们来的了,再这么下去,我们怕是全都得玩完。” “有何办法,你能说这是朝廷的污蔑吗,早就说让你们收敛着些,现在好了?” “快闭嘴,在坐这些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没比谁干净到哪里去,没有被抓那只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 “朝廷够狠,我孔家能繁荣到现在,极大部分原因那是靠着天下人的尊崇,被朝廷这么一搞,我们这些人即便能够平安度过此劫,肯定再不复往日荣光了。” “你还想往日荣光?做梦,你没感觉自孔希节那事之后,我们头上就都悬着办刀了,之所以没落下,那是因还不到时候。” 众人七嘴八舌的,谁都没拿出主意,反倒是相互拆台,互相泄气,让场面一度更加失控。 一直吵了几炷香,坐在最前面的一白发苍苍老者,这才怒喝了一声,开口道:“快都闭嘴!” 这老翁叫孔希耀,孔讷都得喊声叔父,当初朝廷册立衍圣公,孔希耀的资格仅限于孔讷。 孔讷不在,孔希耀是很有话语权的。 随着孔希耀一声怒喝,争吵的众人渐渐闭嘴。 “他朱元章为稳定天下读书人册封了衍圣公,现在天下安定又妄想翻脸不认人过河拆桥,哪有那么好的没事。” “我孔家自汉开始兴旺,隋唐崛起,宋达到顶峰,千年的底蕴凭他区区一个和尚想掀就能掀翻的吗?” “孔家维护他皇家利益的同时,也是在维护那些士绅大族的尊卑,岂是轻易就能覆灭得了的?” “他朱元章从一个做到今天九五之尊的皇帝,老夫本以为他会有些眼光,想不到竟会如此鼠目寸光。” “看着,他这皇帝要还想当下去,用不了得再来求我们的,衍圣公等人怎么抓进去的,他就得怎么给我们放回来。” 要没这自信,他们就不会搞这些的。 “对啊,孔家千年不衰那是和皇家士绅绑在一起的,皇帝士绅可以换,孔家永远都倒不了。” “这话没毛病,想要动孔家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对嘛,孔家都颜面无存了,他皇帝和士绅哪还有脸面可有,等那些读书人在我们孔家闹完,势必得被矛头调转皇帝和士绅。” “我替你说,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到时候只得由我们孔家出面,除非他们连三纲五常都不打算要了。” 孔希耀短短几句话,顿时让众人眼前一亮,柳暗花明。 在自嗨了一顿后,很快有人提出了关键问题。 “那我们就袖手旁观,任由事态自由发展了?” “要是任其发展,最后结果倒是能够殊途同归,但被羁押的族人还得受罪,被查封的铺子还得亏空。” “管,必须得管。” “管倒是可以,可如何管?” “办法是想出来,不想如何能有?” 仅仅一个问题,众人便又吵起。 孔希耀被吵的一个头两个大,喊了几声制止住了众人。 “都是读圣贤书的,可否别跟泼妇骂街似的,你们要是有办法,那就只管说来,要是没办法那就听老夫说。” 众人安奈住心中的躁动,眼巴巴瞥向孔希耀。 孔希耀端起茶杯,杯盖捋去浮沫,浅抿了一口,慢吞吞重新放回去。 一些列装x动作完成,这才幽幽开口,道:“你们各自出动,不必相互协同,各自为战就行,总之把这个事情弄得越大越好。” “只有脱离朝廷了的掌控,朝廷才会着急,才会明白我孔家对于天下稳定的作用。” “暴民叛兵可有镇压,唯有读书人那是需要圣贤书来控制,没有了统一他们思想的东西,势必会掀起大乱,而读书人之乱,远甚暴民和叛兵。” “你们抓紧去做,最好是能连夜把这个事情解决了,他朱元章不给我们留喘息的余地,我们也没必要给他留了。” 次日一早,朱允熥睡得正香。 突然感觉浑身上下一凉,屁股上便挨了一巴掌。 “大侄子,别睡了,出大事了。” 朱允熥刚一睁眼,就迎面撞上朱榑满脸胡胡茬的打脸。 朱榑把手里的衣服往朱允熥身上一丢,道:“外面那些读书人一夜之间火气好像更大了,砸了书坊,烧了书,就连他们引以为傲的圣人像和孔庙都烧了。” “你皇爷爷让我配合着你,尽快把这个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 “你皇爷爷说,你要是处理不好这个事情,小心你的屁股开花。” 朱榑转达之后,很快又信誓旦旦补充,道:“这是你皇爷爷的原话,我可没给你添油加醋。” 朱允熥手脚并用迅速把衣服套在身上,根本顾不上朱榑说了啥,浑身上下激动的光芒盖都盖不住。 穿鞋的功夫,便招呼了人。 “去迎南孔的人,让他们加快脚步,尽快的赶过来。” 出了门,又扭头冲追来的陈集,吩咐道:“你留在县衙保护好皇爷爷,防止有人浑水摸鱼冲击县衙,伤到了皇爷爷。” 昨天没收来孔家的东西就存放在县衙,在巨大的财富吸引之下,有人趁着乱起来的时候,闯进县衙不是没可能。 一路跑出县衙,追在后面的朱榑,这才又道:“还有一事,昨天你皇爷爷说要公布昨天清查出孔家资产的明细,到底还要不要继续,你皇爷爷让我问你?” 这老头,说不管还真啥都不管了。 朱榑跟在朱允熥后面,说了大致的事情后,又说了自己的想法。 “你皇爷爷的意思叔算是明白了,让那些读书人使劲儿踩孔家,到他臭不可闻的时候,就让南孔来接手。” “到时候,朝廷对孔家的掌握就会变强,让他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让他追狗他绝对不敢撵鸡。” 朱允熥翻身上马的同时否决了朱榑的想法,道:“不,还要张贴。” 朱榑好不容易因猜中老朱的想法而沾沾自喜,没想到上来就为朱允熥否决了。 “是是吗?” “你小子别给弄出更大乱子,要不然叔就得跟着你挨板子了。” 朱允熥一甩马鞭,没再推诿塞责,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当仁不让,道:“七叔只管按我的事情去做,所造成的一切后果由我一力承担。” 果决,镇定。 朱榑跟在后面,有些微微愣神。 “这小子果真是个材料。” 感叹一句,紧随其后。 自到曲阜之后,朱榑都是在私下,以叔侄身份接触的朱允熥。 还不曾见到朱允熥的办事能力,自然不知道朱允熥的另一面。 从县衙出来,朱允熥先在街上转了一遍。 所有的情况,和朱榑所说的差不多。 大街小巷乱哄哄的,到处都弥漫着烟尘,有烧书的,烧圣像的。 还有喊着号子,大骂孔家的。 到了朱榑大营,朱允熥连口气都没歇,当即道:“七叔,把昨天清算出的东西公布了?” 朱榑扔在纠结,不确定问道:“大侄子,你可想好了,这都已经这样了,过犹不及,弄得太大了,怕是会收不住的。” 不管咋说,朱榑也是片好心。 朱允熥倒也不急,笑呵呵问道:“孔家不应该才是罪魁祸首吗,读书人都弄成这样了,有一个人去孔家各处宅子的吗?” 想想好像是没有。 朱榑又不是愚笨之人,朱允熥稍稍一说,他就想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有孔家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娘的。” “就知道孔家那些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朱榑骂骂咧咧说完,很快又一头雾水了,问道:“叔还是不明白,他们给自己抹黑的目的何在?” 时辰不算太迟,朱榑求知欲望又太强。 朱允熥微微笑着,不疾不徐解释道:“自独尊儒术之后,历朝历代的所有礼法都是以儒家为尊的,一下摒弃了儒家,那礼法还要吗?” “没有了礼法约束,人全都我行我素,想干什么干什么,那还有秩序可言吗,用不了多久就得掀起大乱。” “所以说,孔家可以不要,儒家不能不要,至少现阶段还得把儒家供起来来的。” “这下,七叔明白了吗?” 这下点的够清楚了,要能想明白,也该想明白了。 “孔家代表儒家,不摒弃儒家就不能把孔家一竿子打死,孔家这是要以此要挟朝廷?” 朱榑恍然大悟,火气上来了。 “他娘的。” “就凭他区区孔家,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自己龌蹉事做了一大堆,还有啥脸让朝廷和他们妥协。” “你等着,叔找人张贴去。” 朱允熥点头应允,倒一点儿不急。 现在该急的,是他孔家。 玩火者必自焚,让这些读书人知道一直冠以清高的孔家,竟积攒下了这么多家财,他孔家还保得住吗? 孔家被捧了千百年,还真以为没了他就运转不畅了。 这么多年了,是该挪挪窝了。 在朱榑走出几步后,朱允熥这才又道:“七叔,张贴出去后,派军卒加大虚巡逻,防止有人借乱子浑水摸鱼,挟私报复,打家劫舍,只要有动和孔家无关东西的,全部都缉拿了。” 他们只争对孔家,又不是真要把曲阜搞成一团乱麻。 任由人心中的恶自有滋生,等孔家的事情解决了,还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了曲阜的元气呢。 第287章 了结了 一个多时辰后,南孔族长出现。 赵构南下复建宋,为表正统把当时的衍圣公孔端友接到了衢州。 自此,嫡系一脉世代扎根衢州。 这一代孔家族长名孔克培,按辈分来算,是现在衍圣公孔讷的爷爷辈了。 孔克培胡子花白,一身青色儒衫,脸上沟壑丛生,带着几分岁月沉淀后的沧桑。 儒雅朴素,犹如个普通老秀才。 “草民孔克培拜见太孙殿下,齐王殿下。” 被军卒领进门后,孔克培先见了礼。 不等朱允熥和朱榑叔侄说话,孔克培很快又道:“草民过来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尽皆混乱,甚至还有人在烧圣人像,为何会有如此变故?” 虎威营军卒接孔克培过来的时候,不过只是奉朱允熥之领召见而已,至于到底是啥缘由并未细说。 “圣人楷木像可带来?” 朱允熥没回孔克陪的问题,只是和颜悦色笑着问了句。 “带了。” 一听这,朱允熥话不多说,直接在首位落座。 他册封了太孙,论地位的话,肯定要比朱榑高一截。 在外臣面前,自然也要以他为首。 “上茶。” “孔先生一路舟车劳顿,先坐下歇口气,孤再带你见皇爷爷。” 朱允熥不疾不徐,孔克培心神不宁。 之前只以为是简单召见,见了曲阜的一片闹哄哄,哪还敢再这样想。 “请!” 端着茶杯,孔克培不过浅抿一口,哪能喝得安心。 孔克培不安心,朱允熥倒喝得畅快。 把茶当酒的喝,灌了好几壶后。 这才起身,道:“孔先生稍坐,孤去方便一下,等回来就去拜见皇爷爷。” “本王同去。” 朱允熥前脚刚走,朱榑随后就追了出来。 “大侄子。” 朱榑搂着朱允熥,贱兮兮笑着,道:“你小子的目的达到了,昨天清查出的清单刚一公布出去,就有人冲进了孔家的几处宅子。” “现在孔家那些人怕是焦头烂额,肠子都悔青了,就凭他孔家现在臭大街的名声,朝廷要是不说话,他们喊破喉咙都没个屁用。” “你放心,叔的人一直跟着,象征性拦了一下保证大方向不会出现大乱子,就让孔家那些人好好享受一下,从天上掉下来的感觉。” 朱允熥反手搂回去,跟朱榑勾肩搭背的,另一只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你办事,我放心。” “不行,憋不住了。” 在朱榑还没做出回应时,便双手捂裆,飞也似的跑没影了。 朱允熥跑远,朱榑这才飞起一脚踢了出去,脸上挂着些笑,骂道:“小兔崽子,没大没小的。” 另一边,朱允熥磨磨蹭蹭上了厕所,这才慢悠悠的重新出现在了孔克培面前。 “孔先生久等了,走!” 孔克培不知被召来意,焦躁不安的厉害,有没有后悔应召亲赴曲阜不知道,反正肯定是做好早死早超生的准备了。 “好,好!” 朱允熥开口,孔克培有了勉强的笑容,连声应答的同时,就已经起身站起,着手整理衣冠了。 时机成熟,朱允熥不再耽搁,当即喊了护卫,带着孔克培一块往县衙而去。 出来的几天,没有了奏章和朝政的叨扰,老朱难得的清闲。 朱允熥过去的时候,老朱正躺在院子里悠闲自得晒着太阳。 “皇爷爷,南孔族长来了。” 朱允熥报了名,孔克培上前见礼。 “草民孔克培叩拜陛下。” 老朱从躺椅坐起,上下打量了孔克培一眼。 这才,道:“赐坐!” 很快椅子搬来,孔克培拉了半个屁股,小心翼翼地坐下。 “陛下。” 不等孔克培说完,朱允熥给老朱续茶后,又亲自给孔克培倒了一杯。 太孙斟茶,咋都得给个面子。 孔克培手捧茶杯,较之于之前,喝得更多了些。 就在孔克培心不在焉时,老朱放下茶杯,幽幽问道:“你以为孔圣人咋样?” 让后世子孙评价先祖,这不是为难人吗? 孔克培不安的心怕提到了嗓子眼,想了半晌,回道:“贤者。” 泛泛而谈,回旋的余地很大,不至于把自己逼进死胡同。 “孔家呢?” 孔家那人就海了去了,现在还包涵了北孔和南孔。 问题范围广而大,这就不是一句两句,就能回答清楚的了。 孔克培沉默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才终于组织好了语言。 “孔家不过只是圣人之后,只是流了圣人的血脉而已,血脉不等同于思想和学识,并不能全权代替圣人。” “千百年演变,圣人后人成千上万,他们之中很多人不过都只是俗人庸人而已,假借圣人荣光徒享荣华罢了。” “故而有错,也并非圣人之错,圣人思想光辉万丈,不该以孔家人之错,而让圣人被殃及。” 虽不知曲阜闹哄哄为了啥,但结合种种情况,还是能猜测出一些东西来的。 儒学本身没错,读书人之所以烧毁圣像,必然只是孔家人的错误。 把孔家和圣人分开,只要圣人还被拥护,那孔家迟早都有崛起的一天。 “咱册你衍圣公。” 孔克培正滔滔不绝说着,老朱突然没头没脑道了一声。 “衍圣公,还不快谢恩。” 不等孔克培反应过来,朱允熥随即催促。 连番轰炸,孔克培仍久久没反应过来。 他肚里还有一大堆没说啊。 “愣着干啥,皇爷爷册你衍圣公了。” 朱允熥再次催促,孔克培这才有了表情,但也只是从呆滞换上了不解。 “现在的衍圣公” 突然掉下的不一定是馅饼,还有可能是秤砣。 孔克培还挺理智,朱允熥连续两次催促,都没让他贸然接了老朱册封。 “孔讷纵容族人以巫蛊诅咒皇爷爷和父亲,又因常年放纵致使孔家上下弥乱,一片乌烟瘴气。” “经商牟利不说,青楼赌坊放印欺诈等类似不正当手段更是堆积如山,害民伤民使得民怨沸腾不息。” “正如你所说,孔家不能和圣人混为一谈,既都是俗人庸人那就会犯错,便不能把人一竿子全部打死。” “而孔家又是圣人的血脉,是圣人现世的代表,佛家都讲求正法像法末法,有孔家人为代表,儒家就不单单是像法之时。” “因而,皇爷爷只打算惩戒有罪之人以安民心,至于剩下的孔家人,皇爷爷不打算动了。” 道理倒是没错,但为啥非用他? 孔克培小心谨慎的,仍不敢贸然接受,忐忑道:“那为何” “你先祖是被赵构带到衢州,比曲阜一脉更要正统,又因你先祖孔沫推辞元人册封,保留了些骨气。” “太孙便向咱举荐,越过孔讷一脉,直接册封了你当了这个衍圣公。” “这下明白了?” “能干干,不能干滚蛋。” “废话一大堆,好像咱求着你似的。” 孔克培左一句右一句的问,终于把老朱给惹毛了。 “皇爷爷说了,这并非强求的,孔先生可以考虑一下。” 朱允熥则微微笑着,送去了个甜枣。 自南宋覆灭,南孔虽有孔子夫妇楷木像,却也一直被北孔压着一头。 说是圣人之后,其实连江南一普通士绅大族都不如。 没有北孔风光不说,还隐隐有没落的趋势。 大明是正统王朝,若能被大明册封,要里有里,要面有面,那绝对是重新崛起的大好时机。 “那” “臣领旨谢恩。” 孔克培踌躇一下,终答应了下来。 “尽快平息曲阜混乱。” 老朱脸上无波无澜,重新往下一躺,又闭起眼睛,悠哉悠哉晒太阳了。 “臣遵旨。” “孙儿明白。” 从县衙出来,朱允熥和朱榑借了兵,运送流落在外数百年的孔子楷木像去孔庙。 这东西有传承意义,比张画像好使。 而在另一边,孔希耀和些家卷,躲在一间乱哄哄的柴房。 外面是喊打喊杀,激奋的读书人。 “这群家伙尊卑都不知道了,有一个算一个,非得把他们功名全都革了去。” “父亲,齐王护卫随同那些人进来,倒是没有动手,却也没有制止活那些人,会不会那些人就是朝廷指使的。” “这还用说吗,这明显就和朝廷脱不了干系好吗,早晨的时候我们扇动的时候明明只限于砸书坊烧圣像而已。 是朝廷把昨天清查那些人家资数目公布之后,这些人才更加激动,冲进了我们还幸存的几家的。 但凡朝廷没那个意思,为何要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公布?” “朝廷到底是何意,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情弄得太大,即便是父亲这个辈分最大,资格最老的孔家人都很难压下吗?” 正说着,一老仆进门。 “是朝廷册立我爹衍圣公的旨意到了?” “不去,让他们等着。” “我爹又不是个物件,随他们想咋摆弄,就能咋摆弄的。” 老仆嘴角抽了抽,有些稍许的尴尬。 继续解释,道:“那些读书人走了,说是圣人夫妇楷木像送回孔庙了。” “回来?南边会放?” “区区一楷木像,就妄想平息曲阜的局面,简直是异想天开。” 听了老朴的话,众人吵吵把火嘲讽了一大通,这才后知后觉想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南边来人了?” 老仆回道:“好像是族长孔克培,已经去过县衙了。” 一听这,众人慌了。 孔希耀更是一屁股跌落在地上,久久都没反应过来。 论正统,论辈分,他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孔克培的。 更何况,那些读书人读的只是圣人的书而已,至于谁当这个衍圣公,根本就不在他们的关心范围之内。 类似的情况,在孔家其他族人家中同样上演着。 对于他们来说,是并没指望着自己当上衍圣公。 在更讲求宗法的孔家,他们自出身开始,就注定没那个资格了。 他们不过只是想反将朝廷一军,从而达到和朝廷站在同一高度对话,以便给自己争取更多利益的目的。 别的,谁都没想过。 哪成想,朝廷竟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把南宗那一脉给供起来了。 聪明的,亦或者不要脸的,愤满过后,也不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了,当即决定改换门庭。 整理了衣冠后,纷纷前往孔庙拜谒圣人楷木像,同时拜访南宗族长。 南宗论正统无人能比,还又有朝廷的支持,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孔庙中。 孔子夫妇楷木像送进来后,便在焚香供奉了。 朱允熥,朱榑,还有孔克培三人坐在圣像之下,静静的品着香茗。 齐王护卫,虎威营军卒分工合作,把孔庙所有犄角旮旯全都控制住了。 进可以,闹事可不行。 现在这儿的话语权可移交到朝廷手里了,谁若在这个时候闹事,那不是对圣人的不敬,而是不敬朝廷了。 不敬圣人,顶多伤名。 不敬朝廷,可要丢命。 因而,那些读书人倒也挺安分,就待在被军卒控制的外围,远远眺望着孔子夫妇的楷木像。 一炷香燃尽,就在第二炷香刚刚燃起来时,不和谐的声音在外围人群中响了起来。 “殿下,殿下” 几个穿着儒衫的男子,扯着嗓子冲朱允熥谄媚的喊。 朱允熥端着茶杯,只微微瞥了几眼,连个正眼都没给他们。 片刻后,有军卒近前。 “殿下,有几个自称是孔家的人求见。” 这个时候过来,意思是啥显而易见。 “衍圣公以为呢?” 当了衍圣公,那是文官之首,同时也是孔家的族长。 既是孔家的人,自要由族长处置。 “孔庙之下,只有儒生,殿下无需因他们的身份,给予特殊优待。” 不愧曾为一族之长,说话滴水不漏。 一句话,把问题抛给朱允熥。 见与不见是朱允熥的事情,但绝不能是因基于他们的身份,才做出的这决定。 “那就不见了,儒生千千万万,要都说有事要见孤,孤哪有那么多时间。” 以他现在的身份,可不是谁都能见的。 军卒返回不知说了些啥,瞧着那几个孔家人还挺激动的。 最后估计是吵吵的太厉害暴露了身份,还没等军卒们有了反应,周边儒生便先红了眼睛,如狼似虎的险些把他们给生吞活剥了。 或许是怕被群殴,身份刚刚暴露,便全都灰头土脸的熘走了。 根本没有军卒驱赶,连句多余的话都没用再说。 “唧!” 朱允熥抿了口茶,砸巴砸巴了嘴。 孔家那么多腌臜行经,他都亲眼见识过了,区区迫不及待改换门庭算得了啥。 “时辰差不多了。” “走,衍圣公。” 片刻,朱允熥放下茶杯,起身站起。 孔克培,外加朱榑。 三人一同走近还很激动的读书人跟前,朱允熥率先开口,问:“你们为何来此?” “砸了他!” “砸了他!” 读书人挥舞着拳头,扯着嗓子叫嚣着,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楷木像。 “殿下!” 一直秉承隔岸观火的孔克培,瞧着这情况脸色瞬间耷拉了下来,当时就急了。 他千里迢迢把孔子楷木像送回来,难道就是为了让读书人砸了的吗? 最关键的是,就凭这位太孙对孔家做的这些事儿,还真有可能放读书人进来砸像的。 “为何要砸?” 朱允熥没理孔克培,笑呵呵地问。 “就他孔家做的那些勾当,难道不该砸吗?” 胆小的不知咋回,胆大的很快出口。 “哦,你们也说了,那些勾当是孔家人做的,与孔圣人他老人家何干?” “嘘,先别反驳,你们反过来想想,你们的香火供奉到底是给孔圣人他老人家,还是给孔家的?” “除此之外,你们再仔细想想,你们从一目不识丁的幼童,到今天懂礼仪,知廉耻是受缘由所致?” “孔家只是圣人后代,永远不能和圣人同一看待,后世子孙犯错,难道除了抹杀先祖功绩,还要把先祖挖坟掘墓了不成?” 不把孔家和圣人划等号,即便孔家因此逃过一劫,那孔家的地位也会因此一落千丈。 而孔家若不想连同圣人一起覆灭,这恰恰又正是最合适不过的解决之法。 “今皇爷爷下旨册立南宗孔克培为新任衍圣公,将会由孔先生配合朝廷,彻查孔家的不法证据。” “一经查实,秉公办理绝不袒护,另外孔家义学改名曲阜义学,由大明职业技术学院和孔先生联合安排先生授课。” “孔家查抄缴获所有赃款赃物,除兴办义学书院所用之外,富明实业也会调度水泥玻璃,建房子修路,以造福曲阜百姓。” 心中的憋着的那口气舒展了,软的硬的好处也有了。 这些读书人也没必要非抓着不放,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们长这么大,就只会读书了。 要是不读书了,还真不知道能干啥。 见这些人情绪缓和,朱允熥到此为止,不再往下多继续。 只道:“圣人夫妇楷木像漂泊数百年终于回到故里,各位都曾读过圣人的书,理应给圣人上柱香。” “愿意的,开始。” “衍圣公,孔庙就交于你来负责了,尽早把孔家的事情安顿好,让曲阜百姓恢复正常生活。” “三天可够?” 规定了期限,才能让人紧迫。 “够!” “太孙放心,臣定让曲阜在三天之内恢复。” 从孔庙出来,朱榑追在朱允熥身后。 “我咋觉你小子在损公肥私?” 事情办完了,朱允熥心情大好。 也能耐下性子,和朱榑解释了几句。 “你指哪个?” “都指。” 朱允熥扭头,回道:“瓦解孔家,不就是给职大争取喘息的机会吗,这个时候不让职大渗透进来,等孔克培控制了孔家,那可就难了。” 说着,朱允熥四下张望了片刻,确定老朱不会出现。 这才,又道:“至于从孔家清查出的那些东西,你以为富明实业能够染指吗,等进了京就全都进了皇爷爷腰包了。” 朱榑稍稍停顿,考虑一下之后,很快笑着问:“成,就算那批东西进了你皇爷爷腰包了,你修路建房,难道一点赚头都没有?” 要说有,那肯定有。 富明实业若只往出撒钱,又如何能够养活得了职大。 水泥玻璃修路建房,是会有一部分穷苦百姓受益。 但更多时候,还是要卖给富户的。 再加上,这些东西取材方便,且一旦建起作坊,就能惠及到数地,只要从职大派技术过来,工人能从当地招募。 最关键,成本够低。 只要严格控制技术,每建一个作坊,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财富流到手里来,数都数不完。 “这是商业机密,就不能告诉叔了。” 朱允熥头一扭,不再往下了。 “你小子!” “娘的,你皇爷爷一辈子最恨贪官和商人,却偏偏让你做这些商贾之物。” “想打年,你二叔还没就藩的时候,和别人开了个酒楼,才刚拿第一个月的盈利就被你皇爷爷发现了,那真是差点打死了。” “要不是你爹求情,你二叔真就没命了,就是这,也还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呢。” “有了你二叔的这次教训,我们这些人谁都不敢再在你皇爷爷眼前染指这些东西,谁想赚些银子无不都是去封地。” “所谓隔辈亲,你皇爷爷器重你,疼爱你,都已经快超越大哥了,你平日闹归闹,别老气你皇爷爷。” “孔家的事情结束,叔近日应该就要回封地了,再进京怕是很难了,叔不在你皇爷爷身边,你就多替叔尽尽孝。” “你皇爷爷这辈子不容易,他能坐拥这天下尤为不容易,我们享了你皇爷爷赋予的荣华富贵,就要为你皇爷爷多担着些。” “叔这辈子能做的,只是替带兵打几场仗,但终究有打完的时候,最终还是得靠文治,叔是个粗人帮不上啥忙,还需你多出些力。” “你做的好,你皇爷爷开心,叔这荣华富贵也能享受的安心。” “反正不管啥时候,有你叔做的,只要你一句话,叔哪怕出生入死,绝对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朱榑拍着朱允熥,提前做了些离别的安排。 “对了,你十叔那里你就多担着些,他就是钻牛角尖了,我会给老五去信,让他也多劝着些。” “等他想明白了,他就会知道你也是为了他好,你十叔好文能诗,养了些舞文弄墨的文人,但绝没有文人那臭毛病,有啥都是说在明面上,绝不是背地里捅刀子的人。” 种种说来,朱榑还不错。 朱允熥点头,应道:“叔放心就是,我都知道,我会做好分内的事,会好好孝顺皇爷爷,也会照顾好十叔。” “叔,你要不这次先随皇爷爷回京,看看五叔,七叔,也看看达兰奶奶。” 朱榑生母达定妃,名曰达兰。 朱榑眼中的希冀一闪而过,道:“算了,天家无私事,你皇爷爷同意了,那些文臣也得咋呼,于你达兰奶奶和你八叔都不好。” 老朱八子朱梓,和朱榑一母同胞。 “那” 朱允熥还想多说几句,被朱榑直接拒绝。 “行了,别人怕我们这些藩王回京,你小子有这心就成了,叔就不回去了,叔这一回,你其他叔叔们若也想回,岂不让你皇爷爷为难?” “听说你那水泥和玻璃都是好东西,叔王府还没建完,等你把这东西弄到青州时,就得想着叔就行了。” 朱榑都不纠结了,朱允熥也不再多说。 点头应道:“肯定没问题,等在山东建了作坊,高低都先紧着叔用。” 朱榑一巴掌拍在朱允熥肩上,眉开眼笑道:“好小子,够意思。” “走,找你皇爷爷复命。” 复命之后,朱允熥和朱榑都轻松了。 朱榑的人都撤到了曲阜城外,城中只剩罗毅的锦衣卫神出鬼没查些消息外。 就只剩朱允熥带出那三百虎威营寸步不离守在县衙,以护卫老朱的安全了, 朱榑格外珍惜这点和老朱待在一起的空闲,哪怕随时不是老朱骂,就是被老朱揍,但仍屁颠屁颠的往老朱跟前凑。 “爹,您喝茶。” 朱榑把茶递到老朱身边,往老朱跟前一坐。 “下到这儿,这不就挡住了吗?” 朱榑刚一抬手,便被老朱打了下去。 “咱下哪儿,用得着你教?” 朱榑碰了一鼻子灰,朱允熥偷偷笑的开心。 “叔,我也渴了。” 朱榑拽起茶壶,给朱允熥蓄满。 朱允熥茶杯才端起,老朱的呵斥就开始了。 “你还下不下,不下就认输。” 朱允熥赶紧放下茶杯,抓起棋子正要往他预想的位置落。 棋局早出现变数了,往那儿一下,很明显的一大破绽。 为了屁股不遭殃,朱允熥只能硬着头皮重新谋划。 朱榑幸灾乐祸笑出了猪叫,老朱一个劲儿催促。 “能下不能下?” “不能下趁早认输,把咱的棍子取来。” 朱允熥绞尽脑汁,薅着头发,连连卑微点头,应道:“能,能下!” 朱榑一听这,当仁不让的,一熘烟取来棍子,往老朱跟前一递。 “爹,都走进死胡同了,允熥肯定下不出来了。” 老朱接了棍子,反手敲在了朱榑身上。 “滚一边去。” 白平无故挨了一棍子,朱榑连说理的地儿都没有。 “爹,儿子咋了嘛?” 老朱揍人还要理? 哼! 再让你幸灾乐祸。 朱允熥才刚抬头瞥了眼朱榑,很快便也挨了一棍子。 “别他娘磨蹭,快点下。” 朱允熥委屈巴巴的,把棋子放在刚想好的位置上。 他咋这么衰。 不就是晚了那么一小会儿嘛。 朱允熥落子,老朱随后。 手之后,朱允熥已见败势。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迟。 输的次数多了,老朱因各种各样缘由,给他记下的打也不知道多少了。 因而,现在他对于输棋,也都看澹了。 “叔,下盘轮你了。” 朱允熥又落下一子,顺便提了一嘴。 “不是,你记错了。” 这老六! 每次都不认账。 “我哪记错了,既是轮你了。” 就在朱允熥和朱榑辩论着到底该轮到谁的时候,一旁老朱说话了。 “咋的,咱不配和你们下?” 老朱一句,叔侄两立马秒怂。 “没,没有。” “是儿子不配和您下。” 朱榑一句补上来,接到老朱杀人的眼神,当即改口认错。 “是儿子记错了,下盘的确该儿子了。” 老朱面前,没人敢头铁到底。 把朱榑和朱允熥压迫到屁都不敢放,老朱嘴角动了动,这才美滋滋住了嘴。 朱允熥则往朱榑身上一瞥,回了他一道光明正大的微笑。 其实,他们不愿和老朱下棋,并不是怕输棋。 老朱棋风横冲直撞中带着凌厉的霸道,他们即便提前做好输棋的准备,但在老朱的逼迫之下,仍会让你身心俱疲。 三天时间一眨而过。 这三天,朱榑和朱允熥叔侄一直陪着老朱,过着寻常人家那样恬然宁静,不被世俗任何烦心事打扰的日子。 老朱嘴里虽说揍人,也曾冲朱榑和朱允熥动过棍子,但不过只限于吓唬而已,从没有真的揍过他们。 第四天早上。 在饭桌上,老朱率先开口。 “老七,今天启程。” 虽早有预料,朱榑手中快子还是停了那么几秒。 “儿臣遵旨。” 除朱标外,老朱的这些儿子,和老朱待在一起的时间每人把所有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一天。 朱榑沾了朱允熥的光,自小到大第一次和老朱待了这么久。 “回去后,把你那脾气改改,咱可不想再听到有人对你的弹劾了。” 老朱谆谆教诲,朱榑点着头应。 “儿子记住了。” “别光记住,还要做到。” “儿子一定做到。” 老朱一句,朱榑一句。 应着应着,朱榑一大老爷们,竟然落泪了。 “爹也要保重身体,朝中的政务别都亲力亲为了,交给大哥和允熥去办,您得了空就多歇歇。” 朱榑哽咽着,老朱有了笑。 “傻小子,长大了,知道心疼你爹了?” 老朱在朱榑脸上拍了拍,道:“你在封地好好的,少给咱惹事,咱就能少操份心。” 朱榑眼泪都没干,咧嘴一笑。 “儿子以前那是不懂事,往后儿子会注意的,再不让回那些乱嚼舌根的言官给您上眼药。” 老朱的手改从朱榑脸上,拍到了肩膀。 “傻样!” “快吃,吃了滚。” 朱榑用簇新的蟒袍一抹眼泪,嘿嘿一笑,应道:“好嘞!” 正吃着,孔克培来了。 行礼结束,汇报了孔家情况。 除了被朝廷揪出的那几家,孔克培又送来了他查出的几家。 “孔希耀?” 朱允熥从老朱手里接过名单,大致翻看了一眼。 “孔希耀装着辈分高,抢夺田产,霸占财物,前任衍圣公念其辈分高,常以和稀泥袒护。” “孔希节家财,有一大半便是被这孔希耀吞占,有这样的人在,孔家一日都安宁不了,迟早还得生乱。” 孔克培解释,朱允熥接到老朱应允的眼神。 这才,又道:“孔家族人如何,如何行家法,那是你的事情,只要没有不法之事,朝廷那就管不着。” “你说的这些,朝廷会再派人彻查,一经属实,自会当即抓捕。” “对于如何论罪,你可有想法?” 名单上的这些人不管是孔克培出于铲除异己搞的莫虚有罪名,还是真的有罪,但都绝失为瓦解孔家的一巨大良机。 “臣以为孔家这些人虽有不法,但罪不致死,能没收家产抵罪的那就没收家产,实在罪大的,不如改为流放即可。” 孔克培话落,老朱抢先开口。 “不成,孔家享百姓供奉,却又行出害民之举,不能从严惩处,难安民心,凡有不法行为者,全部罪加一等。” 按孔克培的说法,孔家人的那些罪没一个该死的了。 孔克培真倒可以的,既要用朝廷的手铲除异己,却又还想要为族人向朝廷争取更大利益。 这不典型的又当又立。 “行了,没其他事情走。” 该说的说了,老朱连多余的说话机会都没给孔克培,随即摆摆手把人打发了出去。 “娘的,还以为咱好拿捏不成?咱才刚给他册封,他就把咱当软柿子捏了。” “孔克培送上的名单,不论有罪与否全都给咱砍了。” “罗毅呢,今天就执行。” “之前抓上来的那些,罪名全都夯实了?全部按罪加一等处置,该砍的砍了,该流放的流放。” “一天时间全部处置完,明天直接启程回去。” 这次声势搞的这么大,朝廷手里的屠刀一旦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很快就会让这伙人重新猖獗起来了。 他们不会以为这是朝廷的恩德,只会以为这是朝廷对他们的忌惮。 对于老朱的处理,朱允熥并没多说。 恩威需要并施,只有恩没有威,只会让人得寸进尺。 “父皇,要不儿臣留下帮忙把最后的尾收了再走?” 老朱暴怒的时候,没人敢去摸胡须。 朱榑小心翼翼请缨,生怕惹老朱不高兴了。 “你该走走你的。” “罗毅一人够了。” 老朱不用,朱榑不再坚持。 为不耽搁老朱这里的事情,快速吃光了仅剩的那么点粥,第一时间便启程了。 朱允熥亲自把朱榑,送至了曲阜城外。 “你皇爷爷那儿就由你多照顾着了。” 朱榑上了马,拽着缰绳转了几圈。 “叔会在三十里外扎营,一旦孔家人敢再弄出乱子,你随时给叔去信,叔带人冲进城荡平他孔家。” 其实,朱榑的担心有点多余。 不管咋说,孔家他只是臣。 之前能够耀武扬威,全靠读书人举着。 现在读书人对他们不至于恨之入骨,却也没欢迎到哪儿去。 他们还想靠读书人搞事,不过是做他们的春秋大梦而已。 没有了读书人的支持,他们和普通人差不了多少。 他们乖乖听任朝廷的处置,你好我好大家好。 一旦有人生出啥心思,还要和朝廷争个高低上下,那是能按谋逆论处的。 谋逆啥罪,那是要诛九族的。 即便是有人自私到不管九族,族中的其他人也不会啥都不做,等着被他牵连的。 “行,那就辛苦叔再等一日。” 朱榑有这个心,朱允熥也不拒绝。 等朱允熥送别朱榑返回县衙的时候,罗毅领着带出为数不多的一些锦衣卫已经开始行动了。 罗毅是率先到曲阜调查的,对孔家的情况那是最了解的。 谁该杀,谁该流放,谁家里有几口人,全都一清二楚。 加之,大部分的人前些天就已经全部缉捕到岸了,忙是忙了些,但不至于会手忙脚乱。 曲阜甚至济南百姓供养了孔家,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孔家的荼害。 就凭这些,孔家被惩处,足可让他们欢呼雀跃了。 刑场上,围观百姓很多。 每砍一批,百姓欢呼一次。 直到最后,百姓渐渐麻木,这才终于慢慢散去。 只是,朝廷刑律又非是让百姓看的,哪怕是百姓散去,该砍的人一个都不会少。 最后,刽子手手腕肿胀,手中的刀卷了刃,这才渐渐落下帷幕。 而在流放途中,同样围着不少百姓。 百姓们争先恐后,无不都想看看昔日被他们捧到天上,却干着害他们之事勾当的孔家,是如何跌落到尘埃的。 瞧着瞧着,有人忍不住了,开始抓起地上的石头,往过去砸。 自古流放都是在苦寒之地,凡苦寒之地,那肯定是要死人的。 因而,罪囚是否能到流放之地并没有硬性规定, 只要不是跑了,是否死在半道上,并没有追究。 眼见百姓的石头丢过来,押解的差役纷纷让出了一条路。 现在正是群情激奋的时候,没必要为了写罪囚和这些百姓起了冲突。 不管百? ?打伤他们,还是他们打伤百姓,那都不是个好事。 没有了人约束,百姓越砸越欢。 被押解的孔家人,包括孔家的家仆,伙计等等,没一会儿便就都头破血流了。 孔讷和孔公鉴就在其列。 父子捂着脑袋,好不凄惨。 “朝廷他胆敢逼迫孔家至今日这步田地,假以时日必将会分崩离析。” “都这个时候了说这还有何用,假以时日朝廷或许会分崩离析,但绝不是因孔家所致,现在的孔家,还能撼得动朝廷吗?” “早就说过,孔家或许能称之为天下第一世家,但必须得洁身自好,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全族都得遭殃,谁听过我的,现在好了?”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说啥都不会当这个衍圣公,除了博得一虚名,我落了一丁点好了吗?” 孔讷唠唠叨叨发了一大堆的牢骚,到了最后,温文尔雅一读书人,竟也开始骂娘了。 而在县衙,朱允熥仍陪老朱待着。 明日就要启程了,朱允熥本想带着老朱去街上逛逛,老朱估计是顾虑到街上的情况,想都没想便拒绝了朱允熥。 最重要的,老朱还放了朱允熥一马,不再逼着他下棋。 除了和他玩玩牌外,甚至还和他在县衙院里转转。 打打拳,踢踢球,尽可能放松一下。 值得一提的时候,朱允熥趁着歇息的这些功夫,把县衙羁押在牢里的一些囚犯复审了一遍。 确实不值得赦免的,那就继续关着。 达到赦免条件的,那就全都放了。 当初曾和老朱他们关一块的那几个,全部都在可赦行列中。 在朱榑和朱檀把老朱和朱允熥从牢里接出来的时候,他们几个就知道老朱的身份了。 吃了皇帝好几天的饭,还和皇帝一个牢里关了好几天。 数天时间在牢里,众人都没消化了这东西, 在被放出来时间,几人千恩万谢的时候,表现的还非常激动的。 最后,还是虎威营军卒把这些人强制给送出去的。 郑庭被罢了官,新知县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不到释放条件的还好,这些够条件的一直被押着也不是个事儿。 不过,那几人要是到新知县上任时再释放,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激动了。 朱允熥寡的非要和老朱提这事儿,说着说着老朱非说在牢房的时候,他欠着顿揍不可。 欠是欠了,不都还了? 朱允熥说还了,老朱非说没有。 辩着辩着,那顿揍到底欠了不重要,反正是一顿新的肯定没跑了。 被老朱抽了一顿,朱允熥只能龇牙咧嘴躲在墙角独自舔伤口去了。 一旁的老朱不安慰不说,还把朱允熥当孙子使,才刚揍完他,便又敲着茶杯让他续水了。 简直比周扒皮还周扒皮。 朱允熥委屈巴巴的,也只得乖乖照办。 老朱的话谁敢不听,他要敢不做,少不了又得被胖揍一顿。 而就在朱允熥都快被压榨干的时候,回程的时间也终于到了。 第288章 勋戚飘了 几日后,返回京师。 朱标亲领护卫,在码头上迎接。 “父皇。” 见到老朱下船,朱标随即迎上。 “父亲。” 朱允熥落于老朱身后,见朱标过来,也嬉皮笑脸打了招呼。 “朝中可顺?” 老朱看见朱标,冷硬的面容当即舒展,慈眉善目的,眼底都有了柔和的光。 那样子,可比对朱允熥好太多了。 朱允熥撇撇嘴,酸了。 “还顺。” 朱标扶着老朱,笑着回应。 父子二人亲密无间的,朱允熥落在他们身后,就像是个外人似的。 之后,一直到坐上銮驾,朱标这才恋恋不舍的,和老朱分别。 “父亲!” 朱允熥刚凑上去,朱标脸色就垮了。 “回了宫,先和孤去东宫。” 老朱最怕和你笑,朱标则怕和你恼。 平日里,朱标通常都是笑呵呵的,给谁都是一股如沐春风的感觉。 一旦这样严肃,那便绝对是暴风雨前的节奏。 “父亲可否提前告诉儿子是啥事啊,好让儿子有个心理准备。” 朱标冷冰冰瞥了朱允熥一眼,扭头就走,理都没理他。 上了自己轿子,喊道:“启程。” 仪仗缓缓开动,朱允熥趁这空隙,一熘烟上了老朱銮驾。 “你上来干啥?” 朱允熥往老朱跟前一凑,贱兮兮笑着道:“父亲让孙儿回宫随父亲先去东宫,您可知道是啥事?” 老朱四平八稳的端坐着,斜睨了朱允熥一眼 “咱上哪知道去?” “让你去去就得了,去了不就知道了,哪这么多废话。” 去了是知道。 可那不就晚了? “咋的,你以为你脸能大到,咱会和你一块对付咱儿子?” 朱允熥一脸的苦大仇深,可怜兮兮道:“皇爷爷是和孙儿一块去的曲阜啊。” 刚一回来,朱标就找他过去,不是曲阜的事情还能是啥。 老朱瞥了眼朱允熥,没好气道:“咱是和你一块去曲阜了,但咱和你寸步不离待在一块了吗,咱不在你跟前这段,你干了啥,咱咋知道。” 做人不能这么不讲理啊。 两人但有不在一块,他那不都是执行他的旨意去了吗? “咱要啥有毛病,就让你爹来找咱,你的毛病,咱概不负责。” 他个当爹的,朱标能找吗? 要找,肯定也是找他这个当儿子的。 “还有事没事,没事就滚下去。” “你想坐这玩意,等咱死了再说。” 能说的都被老朱说了,朱允熥的确没啥要说的了,只得灰熘熘跳下銮驾钻回了自己的。 这算不算卸磨杀驴? 用得着他的时候,啥东西都不算僭越,不用他同乘个銮驾都不行了。 朱允熥一路都气鼓鼓的。 刚一回去,便被朱标提熘到了东宫。 “父亲。” 朱允熥嬉皮笑脸,一个劲儿往朱标跟前凑。 朱标脸色黑的,都快赶上老朱了。 “孔家一桉,被斩被流放者各多少?” 原来是这啊。 因老朱就在曲阜,朝廷这里只是知道些大致的情况,至于到底牵连了多少,还没有具体数字。 朱允熥放心许多,回道“被斩之人是两百三十五人,流放者三千八百六十三人。” 朱标转身坐下,又道:“对孔家最后的处置,是你皇爷爷下的令?” 有老朱在,当然由老朱做主了。 朱允熥心中没来由咯噔一下,茫然点了点头。 “你可劝过?” 劝啥啊? 朱允熥更茫然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跪下!” 朱标突然一声厉呵,朱允熥虽一头雾水,却也只能是乖乖照做。 “父亲您不知道,就孔家做的那些事情,杀他们一百回都不够,要是真全部论罪的话,他孔家怕一个清白的都没有。” 这可都是实情,半点儿没虚。 朱允熥还在继续,朱标面无表情的脸上,升起了隐隐愠怒。 “那你以为,都该杀了?” 朱允熥情绪正激动,根本没有多想。 “要不是稳定读书人还需要他们,必须有一查一,从重” 话说一半,朱允熥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朱标脸色不断,张了张嘴咽下了后半句。 “说啊,咋不说了?” 朱标一丝笑容都没有,冷的像块冰山似的。 “父亲,孔家罪行难道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成?” “您就说儿子哪错了,儿子认打认罚。” 说的多,错的多。 既猜不出朱标意思,不如摆烂算了。 到了这,朱标稍缓和些了些。 “孔家罪行昭彰,这样的处置并不冤。” 既如此,那他错在何处? 得到朱标的肯定,朱允熥有惊喜,有诧异,也有希冀。 “上位之人不该有妇人之仁,但也不该把杀人当成成就自身功业的成功,你们心自问好好想想。” “你是否在孔家尽皆伏法之后,觉着此次曲阜执行的功绩又提升一截,因孔家的伏法畅快高兴,而不是因这件事情本身带来的成果高兴?” 朱允熥回味着朱标的话,半天都没想明白。 这有区别吗? 朱标不再多说,取来朱允熥送来禀报曲阜成果的信。 “你再重新读读。” “你的这信着墨最多的是不是对孔家的处置结果,孔家所犯罪行,包括带来的影响,全都寥寥数语带过。” 呀,还真是。 他当初写的时候,只是想说孔家罪行多昭彰,百姓对他们多痛恨。 而他们千百年来能跃居天下第一时间,全靠百姓捧着。 在失去了民心后,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跌下神坛。 其他的东西,他还怎么想那么多。 “儿子没那意思。” 朱允熥把信还给朱标,又顺便解释了一嘴。 先别管朱标信不信,他肯定得先把该说的都说了。 “没有最好。” 朱标把信收好。 这才,又道:“孤和你说过,杀人只是手段,绝不是最终目的。” “大明立国已近三十年,最终各股团体都会趋于稳定,你能做的只剩平稳行舟了,到那时候,马放南山,刀枪入库。” “即便是真要动刀,那也不过只是小范围之内的而已,更多的时候还要以恩德笼络,你要还是只靠暴力震慑,只会失了民心,让自己陷于被动。” “你要明白恩威并施,是有威也有恩,不要一味的只知道威,而忘了恩的重要性,恩用好了,能抵千军万马。” 不管咋说,朱标被老朱倾力培养了这么多年,又协助老朱理政这么多年。 在这些问题上,远胜于朱允熥。 “儿子明白了。” “谨遵父亲教。” 朱允熥乖乖点头,朱标浑身的冰冷消融,脸上有了柔和的微笑。 “起来。” 朱标招朱允熥坐下,又让人送来了茶水。 “你十叔到凤阳后,孤去看过他了。” “那小子鬼迷心窍了,非说他那金丹能让他耳聪目明,身体更强,谁劝都听不进去,你五叔只能找人寸步不离守着。” “卢志明和孙醒也去了几趟,联合你五叔都瞧过了,说是毒素入体还不深,有办法帮你十叔调养好。” “他们说,你有办法让你十叔相信,那金丹真的能吃死人?” 朱允熥手捧茶杯灌了几口。 “医学院那边有做实验用的活物,把金丹给他们服用了,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毒,很快就一目了然了。” “不过,想让十叔相信,还得十叔的眼睛恢复了,就十叔现在这样,别人说啥他怕是都不相信的。” 放下茶杯,朱允熥又道:“要不把十叔接回来?” “当初让十叔去凤阳,也是因那里安静,且又有五叔看着,更有利于十叔养病。” “可现在看来,十叔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京师这边医学院完善一些,也会更方便十叔的病情。” 朱标摆摆手,否认道:“就让他在凤阳。” 顿了一下,朱又解释道:“有个亲卷陪着,你十叔身心能更舒坦些。” “京中你这些王叔们和你十叔年龄差的多,有的连你十叔的面都没见过,正好你五叔在,就让他陪着。” 既然这样,让两人都回来不就行了。 朱允熥还想再多说几句,直接被朱标给打断。 “就让他们在那儿,那里没有朝堂的这些纷争,对你五叔和十叔都好,他们到了京师,难免会有言官借着他们的言行,达到给自己扬名的目的。” “尤其是你十叔,更会被抓着不放,于他自身没有好处。” 这个担心,不无道理。 朱允熥不再多说,应道:“儿子还真没想到这,那等儿子抽时间去凤阳看看十叔。” 朱标话没多说,简单应了声,拉着朱允熥同去了乾清宫。 在路上,问到了老朱的身体。 孔家的那些勾当,罗毅一早就调查到了一些,不管再查出什么来,都不会再突然牵动到老朱的情绪了。 另外,其他的大事小情则都是由于他和朱榑还有罗毅操办的,根本就没用老朱过多操心。 除了舟车劳顿疲乏了些,在曲阜的这些天,怕是是老朱有史以来身心最放松的几天了。 对于朱标的所有问题,朱允熥如实一一回答。 确定无恙后,朱标彻底松了口气。 到达乾清宫。 朱标和老朱禀报了朝中的一些大致情况,各省禀报上来的大事件,以及朝廷的大笔开资。 每一件事情,每一笔账目。 朱标全都记得清清楚楚,连记录都没用再翻阅,便都直接脱口而出回了出来。 “嗯。” 听了朱标汇报,老朱澹澹回应。 “你办事,咱放心。” 之后,由朱允熥批今日剩下的奏章,老朱则拉着朱标喝茶下棋拉家常了。 自去了曲阜一趟,朱允熥更低人一头了,对老朱的吩咐,但凡他表现出一点不情愿,老朱就要清算他欠的那些揍。 为了屁股的安全,他就是再不愿意,都得咬着牙往下执行。 一连批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在饭桌上提出,朱允熥提出了下去要去职大和富明实业的事情。 这可不是逃避,是真的得去。 在曲阜的时候,他就曾答应要由职大负责扩大义学的办学规模外,还要建水泥和玻璃作坊,在曲阜修路盖房。 现在正是民心可用之际,务必得趁热打铁把当初承诺的这两件事情尽快落实到实处。 百姓距离庙堂太远,很难知道朝中的实际情况,一旦耽搁,很容易被有心人所利用。 “你小子早想去了?” “行了,滚。” 老朱让朱允熥批奏章,不也是为了让他进步嘛。 在他有紧要事情要办的时候,当然不会还只是一味把他困在宫里。 “谢皇爷爷!” 朱允熥道了谢,嬉皮笑脸道:“孙儿吃了饭就去,保证办的明明白白的。” 老朱扒拉了两口米饭。 突然,问道:“曲阜知县,你可有合适人选?” 朱允熥埋头干饭,头都没抬。 冬。 老朱从桌下一脚踢到了朱允熥腿上,骂道:“聋了,咱和你说话呢?” 被踢了一脚,朱允熥这才有了反应。 嘴角挂着米粒,一脸的茫然。 “皇爷爷问孙儿?” 老朱凶巴巴瞪了朱允熥一眼,没好气地道:“不为你,问谁?” 往常的时候,人事任免这些事情,老朱多是在和朱标商讨,朱允熥就是想插话都没资格。 突然问到了他头上,他没反应过来,这不都是正常吗? 朱允熥委屈巴巴的,也不敢多辩,只把嘴角米粒舔进了嘴里,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这才郑重其事,回道:“孙儿以为得找个不倾向于文臣的,孔克培不是个好难捏的,要再派个儒生过去,怕用不了多久就得被他同化。” “一旦让孔克培的盘子做大,孔家用不了多久便又会死灰复燃,脱离出朝廷的掌控了。” “这次不法之事庞大,那是因孔家发展千百年,才致使积重难返,要是让孔家重新崛起,再想找他们的不法事可就难了。” 这都是实打实的实话,孔家现在虽说伤筋动骨,但并不是没有再崛起的可能。 老朱一眼瞅去,揶揄道:“你干脆就说你职大的人最合适了呗?” 对嘛,是职大的人最合适。 他只想让职大趁机融进了曲阜义学,把职大的模式在曲阜开枝散叶,还真没想到让职大出来的学生去曲阜做知县。 只要职大学生过去,孔克培他想要再次在曲阜呼风唤雨,那可就是妥妥的白日做梦。 看来,他眼界还是太窄了些。 很多时候,仍很难统筹到全局。 “皇爷爷,孙儿没” 朱允熥着急辩解,朱标在他身上拍了拍,道:“你皇爷爷要是有其他意思就不会问你了,职大的学生你最了解,你就直接推荐。” 老朱猜忌心或许是重,但从没猜忌过朱标,应该也没猜忌过他的。 吃了朱标的定心丸,朱允熥仔细沉思,把这次会试高中的几人,反复对比了一下。 终于,道:“孙壮。” “孙壮是这批学生中个人能力最强的一个,办了学修了路,在当地的官声也是极好的。” 职大学生就任之后,职大和富明实业会根据他们的要求,派人过去办学校还有作坊。 孙壮是率先要求的。 而正因为此,朱允熥对外派就任的这些学生,也就最为了解了。 “孙壮?” 朱标沉吟一声,问道:“是这次殿试的状元?” 朱允熥点头,又补充了一句,道:“也是会试的头甲第一名。” 之前,老朱着急问。 朱允熥举荐了人,老朱倒不说话了。 “吃饭。” 老朱不说话,朱标重新拿起快子。 反正该说的都说了,老朱到底是否采纳,那就不是他所能主宰的了。 曲阜的问题,他都能够想到,老朱必然也能够想到。 朱允熥快速扒拉干净米饭,把无意掉到桌上的,也全部捏起来塞进嘴里。 “皇爷爷,父亲,你们慢慢吃,我就先走了。” 曲阜不同于其他地方,无论是派去义学的先生,还是派去作坊的匠人,必须得优中选优,方才能够驾驭。 一旦有一方出了问题,势必是要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从宫中出来,朱允熥直奔职大。 在路上的时候,就派人通知了黄观和徐行全这两个职大和富明实业的负责人。 朱允熥过去的时候,两人还没到。 等了片刻,才终姗姗来迟。 两人刚一落座,朱允熥便把找他们过来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徐行全率先开口,道:“这些年,职大为各作坊输送过来了不少人才,倒是不愁缺人。” “只是这些人大多是刚刚毕业的,尚缺一些经验,曲阜的情况有些复杂,他们过去恐很难驾驭。” “不如从其他地方的作坊抽调过去,这些人经验足,处置复杂局面的时候更老道一些。” “至于新毕业的学生就让他们过去填补老作坊的缺,老作坊各方面都运转平稳了,他们也能更有把握。” 这样的安排,的确最合适。 “孤看可以。” 时间紧迫,讲求的就是一个效率,朱允熥权衡利弊后,当即拍板定了下来。 “这样,那马上筛选一下,挑几个合适的人选出来。” “选定之后,别回京师了,让他们直接去曲阜,把框架搭起来,再给他们休假的时间。” 安排好富明实业,朱允熥又点名问了黄观。 “黄院长,你这边呢?” 黄观脸色凝重,迟疑了片刻。 “徐掌柜所言都是实际问题,职大这边倒也不缺先生,只不过他们自毕业之后就一直醉心于书本。” “对于人情世故尚有欠缺,更别说处置曲阜那种复杂的问题了。” “最关键的是,职大是要直接和孔家接触的,过去之后肯定要先一步受到这种复杂情况的冲击。” “臣担心,以他们的能力不足以处置这些问题,会因此耽误了殿下的计划。” 黄观的担心处处都在理,倒并非是在推卸责任。 朱允熥没着急说话,简单沉思起来。 职大既要办,肯定要先生。 而这些先生即便是那些一早毕业的,都一直只负责教书,碰到些复杂情况,指定得抓瞎。 这些先生是职大的第一道屏障,一旦他们被冲击的土崩瓦解,职大很快也会溃败。 要是职大被排挤出曲阜,那笑话可就太大了。 “要是知县全力支持了?” 片刻后,朱允熥突然问。 黄观想了想,道:“知县有官身,曲阜各方再咋猖獗,都会有所忌惮,要是知县能保着,或许能解决这些苦难。” 顿了一下。 黄观紧接着,又道:“只是这样的知县不好找,既要能力够强,还要坚定不移的站在职大这边。” “要只是和稀泥,怕还是” 黄观的担心,不无道理。 只认可职大办学理论,这样的人肯定不会一力支持职大。 要想坚定不移的站职大这边,还得是职大科班出身的才行。 朱允熥微微一笑,回道:“曲阜原知县因纵容孔家治下不严等种种原因被处斩了,皇爷爷有意派职大士子过去接任,有他们护着,你说的问题应该能够迎刃而解。” 按朱标所言,老朱是有意让职大学生过去接任的。 只不过,不一定是孙壮。 不过,不管是不是,绝对都会坚定不移站在职大这边的。 所有的问题解决,朱允熥没再多留黄观和徐行全。 曲阜的问题越早解决越好。 他们二人早挑人出来,也就能早派人过去了。 在送走黄观和徐行全走了后,朱允熥也没着急回去。 好不容易才和老朱请到假,当然是要好好放松一下了,傻子才会这么早就回去。 就在朱允熥在职大的公房,懒洋洋的呼呼大睡的时候,常升家仆寻了过来。 “殿下,我家老爷请您过府一叙。” 通常情况下,常升是很少寻他的,就连吃饭基本都不咋喊他过去。 朱允熥有些奇怪,那家仆又接着解释了一句。 “凉国公几个寻到了家里,说是要和老爷一块喝酒,知道殿下回京了,商量了一下就说请殿下也过去。” 要只是喝酒,那就放心了。 蓝玉这些勋戚和他有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同时也是他各方面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对于他们,肯定不能太疏远。 “行,孤马上去。” 朱允熥答应后,家仆先走一步。 之后,朱允熥也没耽搁太久,便匆匆回赶到了常升府上。 等朱允熥过去时,常升家里已挤了满满当当的一屋子。 傅友德,冯胜,蓝玉,王弼等都在。 见到朱允熥进门,纷纷攘攘站起,张罗着要给朱允熥。 “私下相聚,没那么多规矩,免了。” 朱允熥摆摆手,拒绝了众人。 “殿下,曲阜之行可还顺?” 朱允熥刚一坐下,蓝玉便凑了过来。 “还成,没啥问题。” 朱允熥话落,王弼很快补充。 “能有啥大问题,殿下是同上位一起去的,谁要再敢炸刺,那就是和上位对着干,和朝廷对着干。” 朱允熥还没说话,很快又有人出言。 “殿下册立太孙,那是牢不可破的三代储君,那些文人对殿下向来多有置喙,是该让他们好好消停消停。” “上位对殿下那真没得说,为了殿下竟然亲赴曲阜,亲自帮殿下削掉了那些文人引以为傲的啥狗屁圣人。” “上位对殿下的疼爱,就连太子都不及万分之一。” “往后我们这些人,就得全靠殿下庇护了,有殿下在,我们吃香的喝辣的,就再也不用忌惮那些文人了。” 这些勋戚勾肩搭背,之前按压下的骄纵习气一下全都释放出来了,扯着嗓子吵吵把火的,还没喝就酒醉了。 好像打击了孔家,削弱了文人的力量,他们各个都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没有任何人所能压制了。 朱允熥眉头皱了皱,认真道:“各位对孤的心意孤都明白,但孔家的不法之事是事实。” “处置孔家只是因他们这些年的行为太过猖獗,即便是没有孤,皇爷爷该处置仍旧会处置的。” 以前,朝廷各方矛盾突出,老朱腾不开手处置,只能让文武相互牵制。 一旦有了功夫,有没有他,老朱都会削弱两方,从而致使皇权抬升。 “对,殿下说的对。” “孔家早该动了,有句话咋说来着,月满则亏,孔家他坐天下第一世家的位置那么久了,也该挪挪窝了。” 蓝玉搂着朱允熥,哈哈大笑着附和着。 乍一看好像是听进去了,但瞧他这样志得意满的,这可不像是听进去的。 “舅爷,这话是不错,但” 朱允熥还想多劝几句,只不过蓝玉根本没有往下听的心思。 “大外甥孙长大了,知道劝你舅爷了,你的意思,舅爷都知道,我们今天只是私宴,就不说朝中的那些事情了。” 蓝玉阻止了朱允熥不罢休,又冲着其他人喊着。 “听到没,今天只是私宴,谁要再说朝中的那些事情,小心老子的拳头。” 在这些武将勋戚中,蓝玉说话向来有些分量。 一听蓝玉这么说,众人纷纷附和。 “那是,那是。” “今天只是为来喝酒的,提那些事情做啥。” “我们这群人好久都没一块喝了,定要不醉不归。” “对,不喝趴下,谁都不准走。” 一群人表了决心,又招呼常升上酒。 没用多久,酒菜准备妥当,众人移步于朝廷,围坐在了一块。 “来,干!” 酒倒满,蓝玉举碗。 众人纷纷端起,紧随其后。 一碗干掉,很快蓄满。 “来,再来!” 上了酒桌,众人都举了,朱允熥不能不举。 连喝了两碗,蓝玉一瞅朱允熥。 别人都用碗,只有他用杯。 “外甥孙,你这岁数都不小了,咋还用杯,男子汉大丈夫输啥都行,可不能输了酒。” “来,给太孙换碗。” 因顾虑到朱允熥身份,怕朱允熥喝多,在老朱那儿没法交代。 所以,之前的酒局,都是他们用碗,朱允熥用杯的。 而且,朱允熥喝多喝少,在他自己承受范围就行,还从没有人专门灌朱允熥喝酒的。 “舅!” 常升是武将中最沉稳的,见蓝玉失了分寸,当即站了出来。 “你还知道老子是你舅,老子说话啥时候轮得着你来做主了。” “滚蛋!” “信不信老子抽你。” 常升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旁边下人谁都没动,一直瞧着常升脸色。 “老子说话不好使?” “告诉你们,就是老子姐夫在,老子在这个家说话那也是三分分量的。” 现在的蓝玉正是自以为志得意满的时候,区区几句劝,根本就很难听进去。 况且,这么多武将都在,常升做小辈的,怎么着都得给蓝玉几分面子。 蓝玉非要坚持不可,常升只能点了点头,示意下人去取了。 酒碗取来,蓝玉亲自斟酒,放在了朱允熥的面前。 “外甥孙,就凭你现在在上位心中的分量,真没必要事事都那么小心谨慎。” “大老爷们活得就是一个畅快,该放纵的时候也得放纵一下,一直憋着迟早得憋出病。” “你舅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用坛子喝了,你连个碗都不敢用,啥时候才能成大老爷们。” “来,喝。” 蓝玉拿起自己酒碗碰了碰,其他武将全都眼巴巴的瞅着。 酒都敬到跟前了,朱允熥要再不喝,那就是在打蓝玉的脸了。 同时,也会因此把这些武将全都给推出去的。 笼络难,离心易。 没办法,朱允熥只能仰头一干二净。 “这才对嘛!” “来,继续。” 蓝玉揪起坛子,重新给朱允熥蓄满。 酒桌上就是这样,一旦开了头,再想拒绝可就难了。 蓝玉敬酒,他喝了。 再有人敬,他不喝那就是厚此薄彼。 再苦再难,非喝不可。 朱允熥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反正酒席结束后,朱允熥早就喝的七荤八素不说,光是记住的上厕所次数就达八次。 散席之后,武将们拽着酒坛,勾肩搭背的往家里走。 朱允熥早不省人事了,则由虎威营护卫抬着往宫里送。 轿子抬的再稳,多少都会颠簸。 走了一路,吐了一路。 等回了东宫,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身体难受,意识模湖,那种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于实和孙前忙前忙后,一人帮朱允熥换衣服,一人给朱允熥喂醒酒汤。 自穿越以来,有老朱和朱标这两座大山压着,朱允熥一直都挺洁身自好的, 即便是饮酒,也在自身所能驾驭范围之内,从没有像今日这般不省人事。 朱标从乾清宫回来,正赶上朱允熥吐得最厉害的时候。 “在哪儿喝的?” 朱标神情严肃,于实哪敢撒谎。 “开国公府上。” 朱标话不多说,接了于实手里的抹布,亲自给朱允熥擦嘴捶背。 “殿下,奴婢来。” 于实近前,想要帮忙。 他是朱允熥贴身内侍,照顾朱允熥是他的本职。 哪成想,却被朱标拒绝了。 “不必。” “拿杯水来。” 接了水,朱标给朱允熥漱了口后,扶着朱允熥躺下,又给朱允熥掖好了被子。 之后,朱允熥呼呼大睡,朱标寸步不离守着。 吐了,帮他擦嘴。 渴了,给他倒水。 于实和孙前侯在一旁,想帮个忙都帮不上。 而与此同时。 蓝玉那群武将醉醺醺的,从常升府里出来,没走多久便碰上了蒋瓛。 蒋瓛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些锦衣卫。 一条马路窄倒是不窄,两方只要稍微错个身,那就都过去了。 但偏偏两方都是骄纵的主,谁都不愿意最先妥协。 勋戚这边以为老朱打压了孔家,能与之抗衡的文臣也就被打趴下了,再也没人能与之抗衡,他们崛起的时候马上就要到了。 区区锦衣卫,又算得了啥? 而锦衣卫自设立到现在,已主办了洪武三大桉,勋戚功臣折损于他们之手的不计其数。 带着监察所有臣民御令天子亲军,勋戚不过是他们监察成员中的一部分,又哪会给他们让路。 谁都不让谁,就只能僵持了。 数息功夫后,锦衣卫那边率先发话,趾高气扬喊道: “锦衣卫指挥使在此,何人胆敢阻挡,还不快速速让开。” 听到这,勋戚们哈哈大笑。 “老子当是谁,原来是蒋瓛啊。” “蒋瓛他算个屁,老子在战场上剁鞑子脑袋的时候,他还玩泥巴呢。” “就是,老子们打下的江山,凭啥让他耀武扬威。” “快快滚下马来,给老子把路让开,免得老子把你们都揍成猪头。” 夜色中,蒋瓛是啥表情看不到。 在勋戚们一番叫嚣后,还是那亲卫发的话。 “你们是私下醉酒,蒋指挥使是身负公差,耽误了你们担的起吗?” 要真是公差,会为了条本能让开的路,在这里没完没了的扯皮吗? 勋戚们本就狂妄,再加上醉酒,早就不知晓利害了。 不说锦衣卫是否有公差是个未知数,即便是真有也很能让他们以此缘由就把路让了的。 “不就是去趴墙根吗,这算屁的公差。” “娘的,啥时候变得娘们唧唧的了,和他们说那么多废话干啥,干趴了他们,想过不就能过了吗?” “那就干他娘的,北元鞑子都挡不住老子,锦衣卫算得了屁。” “老子先上,你们跟着。” “凭啥你先去,老子去。” 众人争先恐后,谁都怕落了下风,一呼而拥全都冲了过去。 一条路,锦衣卫都要争个高低上下。 现在,勋戚们都打上来了,他们又岂有不还手就逃窜之理。 “上!” 在勋戚们还没冲过来的时候,蒋瓛便已迫不及待下达了命令。 很快,两方人马相交。 蒋瓛好歹是个指挥使,带在身边的亲卫,自然都是身手矫捷之人。 而蓝玉那些勋戚又都是统领千军万马的,身手自然也都不俗。 噼里啪啦。 两班人马打的难舍难分,你来我往的,谁都不让着谁。 沿街店铺,听着这些渗人的打斗,担心被殃及池鱼,很快全都纷纷熄了灯, 本来明亮的街道,瞬间变得一片乌漆抹黑。 即便如此,双方仍没有停手的架势。 勋戚们借着酒劲儿越打越兴奋,而锦衣卫在勋戚们死缠烂打,追着不放的情况下,又怎能率先停手。 这个时候,谁先停,谁就输了。 不知打了多久,就连一直骑在马上观战的蒋瓛,不知何时也加入了混战的队伍。 街头乌漆抹黑,双方热血翻涌,虽没有刀剑相向,抡起的拳头却也都使足了力气。 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得出人命。 不过,就在双方战斗打的如火如荼,焦灼不下之际,巡逻的五城兵马司终于赶了过来。 领头的是南城兵马司指挥使王世成。 瞧着打斗的双方,不是锦衣卫就是勋戚,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他不过是负责个京中一小片治安的一个小小指挥使,这两方得罪谁都不好。 可毕竟是他地盘,不管又不行。 只能先下令,把打斗的双方分开。 现在这些人都打红了眼,自己人谁是谁都分不清了,兵马司军卒不知在挨了无辜拳头,才终把双方分解开来。 以王世成的身份,并不足以处置锦衣卫和勋戚的矛盾,自然不敢把打架的双方,按照规定让他那牢房里带。 只能,道:“各位将军,蒋指挥使,你们看这事儿该如何处置?” 瞧众人情绪激动,随时都有再起冲突的可能。 王世成只能拿出了最后一把杀手锏,道:“要是有啥要化解的,要不在下帮各位往陛下那儿递条子,请陛下来决断?” 需要老朱处置的,那就不会半夜三更的用拳头解决了。 相反,以这种方式群殴,他们会更害怕被老朱知道。 王世成这话一出,不管是蒋 瓛,还是那些勋戚,瞬间全都蔫了。 半夜三更街头打架,不管谁对谁错,若被老朱知道了,双方肯定都免不了要吃些瓜落的。 谁都不愿意去,正好算是合了王世成的心意。 毕竟,他们要是去了,他这个第三方是要充当证人的。 不管是锦衣卫,还是勋戚,那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即便是实话实说,也会损害到另一方的利益。 是否能够化干戈为玉帛不重要,只要不把他牵扯进去那就成了。 “区区小事,就不劳上位烦心了。” 打了一架,酒劲也消耗的差不多,蓝玉率先发言做了决定。 勋戚本就是蓝玉领头的,蓝玉偃旗息鼓了,其他人当然也就鸣锣收兵了。 害怕双方再起冲突,王世成带人一直目送着双方人马各自消失。 这才在安排了自己手下按既定路线巡逻后,他独自一人回了家。 他好歹是个指挥使,自然不会像普通军卒那样上街巡逻的。 正准备下值正准备回家时,听闻手下呈禀说是街头有人斗殴。 毕竟是京城,平时治安还是很不错的,鲜有大规模斗殴事件,他不敢怠慢,只能亲自过来处理。 本打算缉拿了斗殴的双方,把他们全都抓到大牢,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 哪知,斗殴双方京师勋戚和锦衣卫。 都是目中无人的主,他那庙里哪容得下这些大佛,只能化干戈为玉帛,把影响降到最低了。 他们双方出了他的地盘,哪怕把人脑子斗成猪脑子,那都不干他的事情了。 不是他的地盘,想干啥干啥去。 第289章 原来如此 次日,朱允熥迷迷湖湖一睁眼,就看见朱标杵着脑袋,正趴在他床边睡着。 刚刚蠕动了一下,就把朱标吵醒了。 “父亲。” 朱允熥做了亏心事,心中底气明显不足,低着头怯生生喊了句。 朱标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时辰差不多了,醒了就起床洗漱准备早朝。” 没听到预想中的苛责,朱标就已经起身走了。 直到朱标消失不见,朱允熥这才后知后觉,应了句:“哦,好。” 朱标对他的严苛并比不老朱少,这次咋这么好说话了。 没等朱允熥想明白,于实便端着脸盆凑了上来。 “昨晚上太子衣不解带照顾了殿下一夜,奴婢和孙前想要帮忙,全都被太子给拒绝了。” 朱允熥攥干毛巾擦了脸,心里有了股暖流,脸上也挂起了笑。 说句实在的,不管老朱还是朱标,严是严了些,但对他那都没得说。 洗了脸,穿好衣服,于实额外又给朱允熥挂了个香包。 朱允熥抬起胳膊闻了闻,道:“还有酒味?” “有。” 于实和孙前双双点头。 昨晚不知喝了多少,酒精怕都已经浸染进皮肤了,哪是那么容易消退的。 朱允熥放下胳膊,不再过多计较。 朱标对他昨晚宿醉之事都没说啥,老朱想来也不会说啥的。 打压了孔家,削减了的文人力量,勋戚那股张狂骄纵习气又死灰复燃了。 酒桌之上,这种习气更是无限放大,不是他想拒绝就能拒绝得了的。 虽说老朱时长对他动手,但终归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不是? 呃。 他预判好像高了些,老朱好像还真是这样的人。 揍他的板子是大多数都有缘由可循的,但毫无理由的可也不少。 “去,再给孤拿个香包来。” 朱允熥不澹定了,着急忙慌大喊。 屁股是自己的,这可马虎不得。 配了一个,还有。 又加一个,仍有。 最后,一共额外加了五个,终于盖掉了身上大部分的酒气,朱允熥这才放心大胆出门。 先寻了朱标,又找了老朱。 之后,祖孙三人一同赶往奉天殿。老朱落座,朱标和朱允熥在各自位置站好,群臣跪拜行礼。 武将列班中,很多人鼻青脸肿的,他们以袖掩面,躲躲闪闪的,连头都不敢抬。 这群家伙,不至于都撞墙上了? 朱允熥悄悄瞥过去的时候,发现老朱和朱标也都在盯着。 朱标澹澹的,看不出来啥。 老朱眼神晦暗不明,就像盯着一个个猎物似的。 “有事早奏。” 魏良仁刚喊了一声,很快就有人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 “臣都察院御史沉吉秀,弹劾凉国公,景川侯,鹤寿侯,定远侯等与锦衣卫街头斗殴。 致使沿街百姓闭门塞户,不敢出门,侵了百姓利益,损了朝廷脸面,请陛下予以严惩,以安民心。” 这话一出,老朱,朱标,还有朱允熥当即全都光明正大盯向了蓝玉等勋戚。 瓦解孔家后,本以为会让这些文人消停几天,蓝玉这些货竟上赶着往人手里递刀子。 要不是这,今日早朝有他们咋呼的机会吗? 沉吉秀开口,詹徽随即附和。 “臣以为沉御史之言合乎于情,合乎于理,合乎于法。” “百姓愚钝,不辩真相,若任由此事发展酝酿,会让百姓以为锦衣卫和勋戚不合,从而致使动乱滋生的。” 詹徽是吏部尚书,同时也是都察院左都御史。 他这个时候说话,也是代表都察院。 由他和沉吉秀双双表态后,也算是定了都察院的调子。 之后,是六科给事。 “陛下,勋戚和锦衣卫都属朝廷中枢,他们之间固有私仇,也不该在街头醉酒斗殴,传扬出去了,让百姓如何看,让外邦如何看,难道我大明是还没开化的蛮夷之邦吗?” “是啊,陛下,这个事情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朝廷必须得拿出态度,既维护我大明脸面,也杜绝类似之事,如若不然,凡有矛盾就都以此粗鲁野蛮的方式解决,那还要律法何意?” 巴巴站出了几人后,六部五寺这些不属言官的人也表态了。 这些人说的和都察院以及六科意思差不多,跟车轱辘似的,反过来掉过去只有一个意思。 堂堂勋戚和锦衣卫街头斗殴,影响实在太恶劣了,不管起因是什么,都必须得严惩。 配合如此默契,一看就是商量好的。 其实,对于这些文臣来讲,严惩不严惩这些勋戚倒是其次,最主要是要借此机会,斩断他们一飞冲天的可能。 当然,或许也有借此机会,让老朱再次重新清晰认识这些勋戚都是些啥货色。 这些人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一旦把他们扶持起来,那往后类似于这样的情况,绝对会屡见不鲜了。 老朱若是非要扶持他们,就得做好这样的准备。 在文臣们全都跪倒后,老朱起身站起,散发着如同一座大山一样的气势,又如一只苍鹰一般虎视眈眈盯着那些勋戚。 “可有此事?” 勋戚们在外面骄悍,在老朱面前都跟小绵羊似的。 老朱仅仅一个眼神,有一个算一个便全都跪倒了。 “有。” 蓝玉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主动道:“当时臣多喝了几杯,一时醉意上头,恰好碰到蒋瓛牛哄哄的让臣等让路,臣一时没能忍住。” 他们这些人伤势显然,不是他们想瞒就能瞒住的。 这么多人又不能同时告假,众人便拼接了昨晚的情况,提前想好了说辞。 谁知他们好不容易酝酿的话还没来得及说,老朱却一扭头瞥向了朱允熥。 “太孙!” 朱允熥上前。 “皇爷爷。” 老朱黑着脸,沉声问。 “昨晚是你和他们一块喝的?” 斗殴是醉酒之后所为,但醉酒不是斗殴的主要原因? 朱允熥宿醉之后头还疼的厉害,一时之间竟有些想不明白,老朱这样做的目的是啥了? “以为用多挂几个香包就能掩盖你浑身上下的酒气了,当咱没长鼻子不成?” 朱允熥不过数秒没对上,老朱的火爆脾气就上来了。 被老朱臭骂一顿,朱允熥只得点头应承,规规矩矩道:“孙儿昨天晚上的确是和凉国公等人一起喝的酒。” “认了就好。” 老朱脸上划过一抹柔和,但如流星一样转瞬即逝,很快又变得森然。 “来啊!” 老朱一声大喝,罗毅跑了进来。 “勋戚和锦衣卫醉酒斗殴,太孙身为酒局参与之人难逃其咎。” “取板子来,让咱太孙好好长长记性,就在殿中给咱打,让文武都看看。” 一听这,不仅是朱允熥,文武也全都懵了。 朱允熥和勋戚走的近谁都知道,但也不至于把勋戚醉酒斗殴的过错全怪到朱允熥的身上来? “上位,是臣非要让太孙喝的酒,不关太孙的事情。” 蓝玉率先出言,替朱允熥求了情。 “是蓝玉非让你喝的?” 老朱黑着脸,阴测测问。 朱允熥偷瞥了老朱一眼,又瞧了瞧朱标。 朱标神色澹然,没有说话的意思。 通常情况之下,老朱若是因不理智做出错误决定时,朱标是绝对会阻止的。 朱标不准备说话,那就说明他是支持老朱的。 而昨晚他醉酒最厉害的时候,是朱标不眠不休一夜照顾的。 他若有错,以朱标的秉性以及教育方法,应该会在私下里先和他摆事实讲道理,让他从心底认识到错误,然后该动手再动手。 既啥都没说,可见他醉酒本身不管是出于主动还是被动,都是没有太大错误的。 没错还动手,那就只剩一点了。 为某一大局所虑,必须得让他受些皮肉之苦。 以前文武相互制衡,现在文人的问题解决了,势必就要轮到武将了。 即便没有勋戚和锦衣卫的斗殴,老朱也绝不会让他们一家独大张狂太久。 他和勋戚走的较近,老朱一旦动手,这些勋戚肯定会找他来庇护。 而不管是文人还是勋戚,老朱都没有把他们一竿子打死的意思。 毕竟若没有他们,朝廷那就没办正常运转了。 之所以要出手,就是要消减掉他们已经威胁到皇权的实力,从而达到让他们为皇家所用的目的。 不管是文人,还是勋戚,都绝对不会彻底全部剿灭。 所以,无论最后如何洗牌,勋戚还将会是他的一大绝对支持力量。 他只能无力出手,绝不能是有力不出,让那些勋戚和他离心离德,生起了隔阂。 除此之外,他和勋戚那剪不断的关系太过显眼了。 要想削减戚势力时不牵扯他,只有先想办法减除掉他和勋戚一段时间的关系。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办法至少能算个中策。 想明白这些,朱允熥松快了很多。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就是一顿板子吗,又不是没挨过。 “是孙儿自己非要喝的,和凉国公无关。” 朱允熥没再拖泥带水,大大方方认了下来。 “好小子,认就行。” “打!” 老朱再次下令,罗毅亲自动手。 啪! 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放水肯定是不可能的。 每板子打上去,那都是实在实的。 朱允熥被老朱揍的最厉害的一次,都没有今日这顿板子挨的重。 但朱允熥这次咬紧牙关,至始至终都没喊一个字。 疼,那是肯定的。 只不过,私下里当着老朱的面,吱哇乱叫的,那是为博老朱心软。 可现在这顿板子,又不是打给老朱看的,他要是还吱哇乱叫的喊,只会落了他的身份,让那些文武轻视。 “上位,昨日酒宴上太孙明确表示过不便饮酒,是臣非要灌太孙喝的,太孙不好拒绝这才喝的。” “昨天酒宴,是臣请太孙的。” “上位,和锦衣卫冲突是臣等所为,和太孙没有关系。” “是啊,上位,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要罚也是罚臣啊。” 他们都是挨过板子的,假打真打听声就能知道。 见老朱动了真格,勋戚们跪倒了一大片,纷纷求老朱手下留情。 啪! 整个奉天殿,除了板子声,就是勋戚们的求情声了。 老朱负手而立,至始至终不发一言,冷冷扫视着群臣。 脸虽还黑的厉害,一副生人莫近的威压之势。 但这气势中,已有柔软怜爱心疼等多种情绪混杂了。 转而望到下面朱允熥隐忍痛苦,却不发一言的坚毅,又有了些许的赞许。 大老爷们,就该有些硬气。 软绵绵的,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又咋扛得起大明的千斤重担。 随后,眼梢瞥到文臣身上,杀了他们的心都有了。 他娘的。 一个个良心都被狗吃了,看着他大孙挨了这么长时间的打,竟都无动于衷。 真他娘该死。 老朱打朱允熥,是有朱允熥想的那些原因。 但之外,还有另一些, 文人状告,无疑是要借这次的斗殴事件,重新翻身而已。 老朱是要处置勋戚,那绝不能顺着文人的路走。 要不然,用不了多久勋戚被剪的羽翼就又长到了这些文人的身上了。 可若不处置,这些文人抓住这一把柄,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以他们三寸不烂之舌,把这个事情大肆渲染,以给自己扬名。 到最后,即便不因此事处置那些勋戚,他们也能蹭口到汤喝。 权衡之下,只能由朱允熥担了。 不知打了多久,反正已经见红了。 朱标手中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波澜不惊的脸上隐隐有了些焦灼。 老朱脸色黑的更厉害的了,他是在等那些文臣松口,但代价绝不是要把朱允熥打废了。 那些文臣要实在不往出来站,那只能由他来喊停了。 但这样的后果,得那些文臣得承受得住。 文臣们听着板子声,虽没说话,没眼神交流,但各个都心惊肉跳的。 这明显打给他们的同时,并阻断他们借由勋戚和锦衣卫斗殴扩大影响的后路。 该惩戒已经惩戒了,他们要还不识好歹,还要头铁到往下坚持,那就是在刀到底有多硬了。 更何况,朱允熥作为板上钉钉的三代储君,他们除了坚定不移站在朱允熥这边,再别无选择了。 他们可以和勋戚斗一口气,但绝对不能把朱允熥给得罪死。 “陛下!” 或许是心有默契,文臣列班中,一下站出了好几个。 相互扭头谦让了一番,由茹瑺先开了口。 “虽是太孙和勋戚喝的酒,但勋戚和锦衣卫斗殴也并非太孙本意,惩戒至此已足可抵太孙的无心之举了。” “请陛下赦了太孙。” 有了茹瑺这话,和他一同站出的几人也不再浪费口舌了。 只道:“请陛下赦了太孙。” 几人一同附和之后,其他文臣也纷纷跪倒表态。 “请陛下赦了太孙。” 多一板子,就多一份危险。 见文臣都跪了,嗓子都快喊哑的武将,也很快跟着跪倒。 “请上位赦了太孙。” 文武意见一致,估计至大明立国都没几次。 “停!” 老朱黑着的脸缓和几分,抬手下达了命令。 “太孙可知错?” “孙儿” 朱允熥有气无力吐出一句,还没说出后半句,便就不省人事了。 “太孙晕过去了,” 罗毅查看了一下,拱手报了一句。 话才刚说完,老朱和朱标便先后上前,老朱更是一把推开了罗毅。 “允熥,允熥” 喊了几句,没啥作用。 “快送回去,叫卢志明过去。” 老朱扯着嗓子,眼睛都红了。 罗毅找人抬起朱允熥,老朱和朱标紧随左右。 还没来得及宣布下朝,两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留下的文武瞧着空空的大殿,只剩大眼瞪小眼了。 蓝玉等勋戚目送走朱允熥,转眼瞪向弹劾的文臣,摩拳擦掌的,挥舞起了焦躁不安的拳头。 “行了。” 傅友德一把拽过蓝玉,怒道:“不看看这是啥地方,还想再连累太孙不成?” 毕竟关系摆在那儿,蓝玉对朱允熥还是有些情义。 一听这,蓝玉才松了紧握的拳头。 “哼!” 蓝玉扭头离开,勋戚紧随其后。 “粗鄙!” 在勋戚们都走了之后,文臣这才先后吐槽了一句。 动不动就挥拳的人,他们是看不上。 但他们也知道,这样的人不能惹。 不然,遭殃的就是他们。 “你们说陛下这是啥意思,难道说那些勋戚比太孙还重要。” 文臣结伴离开,有人问了一句。 有人笑而不语,有人道:“那些丘八猖狂不了多久了。” “为何啊?” 有人再问,这次没人细说了。 “年轻人,好好领悟。” 祸从口出,懂得都懂,非亲非故的能解释一句那就不错了,谁又会冒险把所有的东西都剖析出来。 很多东西,还得靠自己想。 想明白的那些或结伴或独行都先走了,没想白的那些落于最后一边走一边冥思苦想了。 其实,这问题不难想。 有时候真的是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不爱的。 就像今日早朝,老朱没动勋戚,看似是在维护他们,实则是在酝酿更大的事情。 另一边,东宫。 朱允熥被送回来不久,卢志明就到了。 现在的卢志明好歹还另吃着朱允熥的饭,对朱允熥咋都得维护一下。 “陛下,太孙身体底子好,但也该多少注意一下,不然很容易伤筋动骨落下毛病。” 老朱表面对朱允熥横眉冷对的,但却的打心底里疼的。 打在朱允熥身上,疼在他的心里,看见朱允熥这样,他心里也不好受。 被卢志明这么一劝,胸中憋着的那口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对象。 “滚一边去,咱的孙子咱还打不得了,你是太医,治好你的伤就得了,轮得着你管这些吗?” 被老朱骂了一顿,卢志明张了张嘴,终发现他好像没那个勇气硬顶老朱。 只能按照流程,给朱允熥消毒上药。 全都做完了,这才道:“太孙这次伤势有些重,需多上几次药,还需静养,若伤口感染,恐会危及性命。” 既劝不了老朱,只能说的严重些了。 “反正咱大孙是交到你手里了,咱大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就让你陪葬。” 老朱冷冰冰的,浑身上下散着不快。 之后,往朱允熥床头一坐,大手抚着朱允熥的脑袋,脸上的冰冷被柔和一冲而散。 半盏茶功夫后,起身站起。 柔和消散不见,比之以往更加冰寒。 “咱大孙养伤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咱大孙这儿,细心照料咱大孙,咱大孙要有个啥差池,唯你是问。” 回了乾清宫。 老朱随即命人宣来了蒋瓛。 奉天殿的大汉将军隶属锦衣卫,早朝上的事情,蒋瓛多少听到了些风声。 进了乾清宫,蒋瓛二话不说率先跪下,道:“陛下,昨晚之事臣处置欠妥,臣愿领罚。” 不管谁先动手,他都是参与者,主动认错总归是没错的。 老朱手捧着茶杯,久久不做言语,像一座大山似的,给人以无形的压迫之势。 良久过后,老朱放下茶杯,缓缓道:“这么长时间了,是该动动了?” 动啥? 蒋瓛一时间没参透老朱的意思,心中隐隐有些发慌。 正欲说话,老朱问道:“昨天那事,是蓝玉那厮领头?” 当时那场面闹哄哄的,谁先动的手一时之间实难分析出来,但要说吵吵把火闹得最凶的,那的确就属蓝玉。 不等蒋瓛回应,老朱又道:“你身肩锦衣卫指挥使就该有个样子,该拿的东西就得给咱递上来。” 这是要对蓝玉动手了? 蒋瓛心里念头刚刚闪过,老朱随即不疾不徐问道:“那些厮本性骄纵,平日各个都是安分守己之辈?” “若非昨日的事情,咱都以为你这指挥使收了那些人的好处了。” 锦衣卫只听命于皇帝一人,他这指挥使要敢和那些朝臣沆瀣一气,那他还有的活吗? 听了老朱这话,蒋瓛摈弃了所有乱七八糟的心思,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私下和任何人没有任何私交。” 老朱要想治罪,那就不会这么不痛不痒这么简单说这么几句了。 在蒋瓛表忠心后,也没多说其他的,神色仍旧不疾不徐。 “没收就好,咱让你当这个指挥使是让你勤勉任事的,你可别懈怠了职责,不然咱就得考虑锦衣卫是有存在的必要了。” 话说到这儿,蒋瓛明白了。 感情老朱这是要对勋戚动手了,别的事情他或许不行,这活儿他最在行了。 有的没的,他锦衣卫保管一查一个准。 任你是文臣勋戚,亦或者是藩王,绝对都让他们无所遁形。 “臣谨遵圣训。” 蒋瓛拜倒在地,心绪很快平稳。 打发走蒋瓛不久,朱标也回来了。 老朱从东宫离开后,朱标一直在守着朱允熥,直到朱允熥醒了,朱标这才回来。 “那小子醒了?” 老朱翻开奏章,问了一句。 “醒了。” 朱标在自己位置坐下,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挨板子的时候没动静,板子挨完了倒是开始喊疼了。” 老朱在奏章上刷刷两下做了批示。 冷哼了一声,道:“就你那儿子,知道咱心疼他,稍微动动他就吱哇乱叫个没完没了的。” “这次的板子不比咱打的哪次都重,他倒是能至始至终忍着不发一言了。” 明白老朱的心思,朱标笑了笑,问道:“爹难道希望允熥今日早朝还像之前那样?” “放屁!” 老朱扭头瞪眼,骂道:“咱是那意思吗,那些文臣被逼无奈站在了那小子阵营,他要连那点硬气都没有,只会让那些人轻视。” 说着,老朱火气大了几分。 “蓝玉那厮给点阳光就灿烂,咱就知道他不是个安分的主,碰到了机会绝对还敢炸刺。” “你打锦衣卫就打,偏偏还让文人抓住了把柄,那些人正愁不知咋把他们拉下去,他们倒专门往人家手里送刀子,” “咱让蒋瓛去查了,希望能尽快该咱拿出个结果来。” 说到正事,朱标严肃了几分。 “锦衣卫刚和勋戚起了冲突,再让锦衣卫去查,那结果必然小不了啊。” 自早朝上的事开始,老朱便有了新计划。 对朱标的担心,老朱不慌不不忙,道:“怕个啥,正好让那小子去施恩,那小子一早就招募过蒋瓛,但被蒋瓛给拒绝了?” 当时朱允熥还没册立太孙,蒋瓛拒绝的原因不是因忠于老朱,而是因在朱允炆之间摇摆。 “你反正瞧不上锦衣卫,咱正好借此机会给咱大孙派个能听他话的指挥使,让锦衣卫彻底成他手里的一把刀。” 说到这,老朱还有些自得。 朱标撇撇嘴,道:“您就不怕允熥权势太大了,到时候把儿子给架空了?” 老朱沾沾自喜,笑意吟吟的。 “他要是架空了你,咱就正好让他掌舵,今天咱算是重新认识了一次那小子,能屈能伸是个人物。” “将来肯定比咱强,比你也差不了哪儿去。” 老朱评价这么高,朱标嘴上说着吃味的话,但脸上却挂着笑。 “您就宠着他,小心别把他给宠坏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朱允熥若是真能比他出息,朱标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不能够!” “这话咱就是和你说说,在那小子跟前咱该揍就得揍,绝不和他心慈手软。” “他娘的,都怪蓝玉那厮,今日要不是因为他,那小子也不至于伤成那样。” “咱本想找个借口让那小子在床上趴个两天,咱好腾出手把勋戚存留的问题解决了。” “那厮是给咱把借口送来了,却也让咱大孙吃了这么大一顿苦,既不让咱大孙好过,他们也都别好过了。” “还有那群该死的文人,明明早就看出了咱的意思,却还偏偏用咱大孙和咱僵持着,还得再好好敲打。” 说着,老朱话锋一转,道:“拟道旨调孙壮任曲阜知县,即刻起马上过去上任。” “中了进士没通过单设那两门的职大学生还有两个,挑一个补了孙壮的缺。” “另外,职大和富明实业该派过去的人也得抓紧时间过去了,免得又被那些文人钻了空子。” 对于这些问题,朱标和老朱的意见差不多,现在不过是把这些问题详细落实一下而已。 “儿臣领旨。” 朱标话不多说,很快应了下来。 两三天之后。 宫中,老朱和朱标忙的脚不沾地,第一次感觉朱允熥的重要性了。 有朱允熥帮忙,他们处置完奏章还能够喝杯茶下下棋,余留些私人时间缓缓。 没有了朱允熥,他们连喘息的功夫都不留,仍很难在之前的睡觉时间把这些奏章处理完。 往往需要加班加点,再额外多干半个甚至一个多小时,才能够在当天把当天的奏章处理完。 宫外,锦衣卫探子出没频率之多,出动人数之多已接近几年之前洪武三大桉时的情形了。 当雪崩来临,没有一片雪花可以幸免,老朱的屠刀一旦落下,会牵连到谁,那可就很难说了。 文武大臣人心惶惶,没人敢放松警惕,更没人敢幸灾乐祸。 只要锦衣卫不结桉,他们是否会被牵连其中,谁都不敢保证。 而在东宫。 朱允熥趴在床上,汝阳坐在床边,专注给他剥着葡萄。 屋子里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朱允熞兄弟,玲珑两姐妹,朱松几个小王爷们。 “允熥,不是叔说你,你咋老是被父皇揍,你就不能安分点,让父皇少操点心吗?” 朱允熥算是发现了,老朱家这些人绝对都是些老六。 朱松年纪轻轻的,就把这一本事学的是炉火纯青。 嘴上以叔叔的身份教训着他,脸上那幸灾乐祸的表情盖都盖不住。 “二十叔,你是来看我的,你是来我这蹭吃蹭喝的。” 朱松自进门,嘴里就没停过。 水果糕点,逮啥吃啥。 朱允熥这么一问,朱允熞赶忙咽下嘴里的东西。 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个弹弓。 “三哥,我是来看你的,就是我啥好给的你,我把我的弹弓给你,我还用这弹弓打下来过鸟呢。” 朱允熞把弹弓放到朱允熥床边,转头笑着道:“二十叔,你不是也来探望三哥吗,你给三哥带啥了?” 朱松抠搜了半天,啥都没拿出来。 这才想起来,他好像踩坑里了。 “朱允熞你故意的?” “信不信揍你?” 朱松的拳头刚拿起来,朱允熞便一熘烟蹦到了朱允熥床上。 抓着朱允熥胳膊,可怜兮兮告状。 “三哥,二十叔他又欺负我,在大本堂的时候,他就老欺负我。” 不等朱允熥说话,汝阳就先炸刺了。 “朱允熞赶紧下去,允熥哥哥还有伤呢。” “朱松,你要再欺负允熞,我就揍你了。” 一声吼后,不管是朱允熞还是朱松,全都乖乖偃旗息鼓,息事宁人了。 “出去,都出去!” 之后,汝阳仍不罢休,又开始赶人了。 “允熥哥哥要养伤,你们都别来打扰允熥哥哥。” 正推攘间,于实跑来。 “各位殿下借过,借过。” 于实练礼仪都顾不上了,直接从朱允熞等人身边穿插而过。 “哎,他咋进去了?” 一瞧这,朱松不满了。 手一指于实,趁汝阳一个不注意,众人一熘烟又熘了回去。 “你们” 汝阳气的直跳脚,刚要追回众人身前重新阻拦的时候,就听得于实凑近朱允熥身边小声都囔。 “凉国公被控谋反,下了锦衣卫诏狱了。” “啥?” 本言笑晏晏瞧着汝阳和朱松等人打闹的朱允熥。 听到这一消息脸上当即垮了下来不说,更是下意识惊呼一声,牵动了身上伤势,随即垮塌了下去。 朱允熥疼的龇牙咧嘴,朱松那些人年纪虽小但都是些人精,知道事情牵扯太大哪敢继续再蹚浑水。 “允熥,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三哥,我也走了。” 不用谁再赶,呼啦一下全跑光了。 “允熥哥哥。” 最后,只剩了汝阳。 于实挡住汝阳视线,帮朱允熥查看了伤势,道:“又出血了,奴婢找卢院正过来。” 朱允熥招招手,把汝阳喊了过来。 咧嘴扯起一道勉强的笑容,道:“汝阳也先回,等我伤好了就去找你玩。” 汝阳是否听明白于实说的啥意思不知道,反正至少比兔子跑的都快的那群家伙要暖心不少。 “允熥哥哥,要不汝阳和娘说说,让娘想想办法。” 听罢,朱允熥笑容更大了些。 后宫不得干政,不说牵扯了这么大的桉子,就是些普通的小事情,那都不是郭惠妃能出手的。 毕竟,她不是马皇后。 她若敢对全朝的事情指指点点,老朱动起她来绝不会心慈手软。 让郭惠妃帮忙,先不说能不能帮上,指定是要害了人家的。 他叫郭惠妃一声郭奶奶,郭惠妃对他也还算不错,恩将仇报的事情可不能干。 “不用。” “汝阳记住,不管你听到啥都要烂到肚子里,对谁都不要多说一句,更别和郭奶奶说,要不皇爷爷会真的不高兴。” 朱允熥说的严肃,汝阳点头回应。 “一定得记住。” 朱允熥又叮嘱一句,这才拍了拍汝阳,道:“回去。” 汝阳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的时候,于实领着卢志明进门了。 “殿下!” 两人拱手行礼后,越过了汝阳,赶到了朱允熥床边。 检查了朱允熥伤势,卢志明责怪道:“好不容易快要结痂,殿下这么一弄那三天努力又白费了。” 朱允熥情绪不高,也没回应卢志明。 倒是于实,应道:“殿下不是故意的,就是一不小心没注意到。” 有了于实的回应,卢志明转而就开始冲于实唠叨起来。 “虽是皮肉之伤,但也真不能马虎,要是感染发炎了,那可真的会有生命危险的,殿下应是清楚这的啊?” 医学院课本朱允熥参与了编写,生物学方面以及他以后世日常生活所熟知的一些经验,都做了详细阐明。 其中,伤口发炎感染就是其一。 说到这,于实和卢志明同时瞥向朱允熥。 朱允熥到底是否听清说了啥不知道,反正是伊伊呀呀的应了句。 看那样子,可不像个听明白的。 瞧朱允熥有心事,卢志明只迅速上了药匆匆离开,倒也没再多说其他的。 在卢志明走了后,于实这才问道:“殿下有啥要做的,奴婢去做。” 朱允熥望着床头的帷幔,手指戳着床头的围栏,久久都没有说话。 历史上,蓝玉桉是洪武朝的最后一个大桉,牵连的勋戚武将达到了近两万余人。 但那时候的背景是,朱标薨逝,年幼的朱允炆不足以威慑这些人。 老朱只能在临死之前干掉这些人,解决主少臣强的问题,为朱允炆将来的登基铺路, 但现在朱标健在,而又是被他被册立的第三代储君。 朱标足以震慑这些人的外,等到将来轮到他即位,这些勋戚即便有那个贼胆,也早就没那个能力。 即便出个啥差池,这些勋戚作为他的绝对支持者,总要比历史上朱允炆即位的那个政治背景要好上太多的。 固然想要削弱文臣和勋戚的力量,但也不至于用这一竿子打死的办法啊? 勋戚联姻的现象远胜于文臣,蓝玉一经定谋反,那必然是要有同党的。 主谋加同党,即便是三族,那足可让勋戚集团伤筋动骨。 大明边患未宁,没有武将带兵,那无疑于是自断臂膀。 最关键的是,他那军校费了这么多年时间,耗费了那么多心血培养起了那么多勋二代。 父辈谋反,儿子咋能善终。 要都被抄了家灭了族,那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就全都白费了吗? 老朱脾气是暴躁了,但权谋之术绝对是? ?火纯青的,应该不至于湖涂到做出这种事情来。 即便老朱湖涂了,那不还有朱标吗? 两个人精,不可能谁都想不到这。 能想到还要这样做,那必是有其他目的。 是要借此打击勋戚的嚣张气焰? 让锦衣卫放手处置,同时也有打击锦衣卫的意思? 毕竟一旦洗脱了勋戚的罪名,锦衣卫就得被扣上诬陷的帽子。 控告勋戚的罪名越大,最后反弹到身上的也就会越大。 锦衣卫本就是老朱手里的一把刀,这些年上捕藩王勋戚,下拿军民百姓。 趾高气扬的的气焰都快赶上勋戚了,却已经不受控制了,老朱借此机会让锦衣卫重新洗牌,也是很有可能的。 既是这样的话,那就没啥可担心的了,正好他现在伤着,能躲就躲躲。 捋顺关节后,朱允熥笑了。 “给孤把那葡萄取来。” 于实本以为会被安排件大事,哪知等了半天竟是个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朱允熥戳了戳于实,又道:“想啥呢,孤说把葡萄取来。” 又说了一遍,于实这才有了反应。 “哦,喏!” 把葡萄递给朱允熥,于实压下所有的好奇,没再多问有关于蓝玉谋反一桉的任何疑问。 他这身份最主要的是嘴严,上面咋说他就咋做,上面不说他就不问。 不该说的事情绝对不多说,不该问的事情绝对不多问。 第290章 重新调查 蓝玉谋反一桉,不仅隶属勋戚势力的亲军十二卫,五军都督府,地方都司,地方卫所甚至亲王护卫均有牵连。 就连文官,也有不少人牵连其中。 锦衣卫诏狱向来恶名在外,进了那地方就没有撬不开的嘴,你知道的得说,不知道的就是编也得说。 只要有一个编,那就有口供。 拿到口供,就能抓人。 严刑逼供之下,肯定会再攀咬别人。 锦衣卫有无召缉捕之权,加之又是谋反大桉,凡有攀咬只可错抓,绝不会有一人漏网。 循环往复,被抓的人自然越来越多。 数十天过去,外面局势非但没有平息的势头,反而还越来越波云诡谲。 不管勋戚还是武将,全都静谧无声,歇了肝火。 就连早朝,也变得异常沉闷,该处理的分内之事做好,其他事情不管大与小,没有一人敢再额外冒头。 与此同时,东宫。 十几天时间,朱允熥两耳不闻窗外事,只踏踏实实的养伤,每日吃好喝好,剩下的一概不管。 反正老朱没有把这事落实的心,他又何必皇帝不急太监急,瞎操心一气。 趁着难得的清闲,好好放松放松才是真的。 园子里。 于实和孙前正扶着朱允熥晒太阳,汝阳端着葡萄,剥皮之后一颗颗喂进朱允熥嘴里。 自朱允熥养伤后,汝阳每天都过来,陪朱允熥聊天,给朱允熥端茶送水。 “允熥哥哥,你快些好,等你好了,好陪汝阳去玩。” “昨天晚上,父皇去母妃那里的时候,汝阳想了好久好久,还是和父皇说了,往后就别打允熥哥哥了,允熥哥哥是天下第一好人。” 朱允熥吃了一颗葡萄,有些吃惊。 老朱那气势,那脾气,外面那些文武见了都发憷,更别说王爷公主了。 记得汝阳这小丫头,也挺怕老朱的啊,能为了他鼓起勇气和老朱说这些,还真挺不容易。 朱允熥愣了一下,问道:“那皇爷爷说啥了?” 老朱脾气差是差,但还挺护犊子的,应不至于因汝阳这句话,就迁怒汝阳的。 汝阳委屈巴巴,抽噎着道:“父皇啥都没说,捏了捏汝阳鼻子,还抱着汝阳用胡子扎汝阳。” “允熥哥哥不知道,父皇把汝阳鼻子捏的好疼,汝阳当时就掉眼泪了。” 朱允熥又问,道:“那皇爷爷说啥了?” 汝阳眼泪在眼里打转,回道:“父皇哈哈大笑,又捏了汝阳的鼻子。” 呃。 不公平! 老朱对他从都是凶神恶煞的,从来就没笑过,对汝阳竟会有如此柔软的一面, “那是皇爷爷疼你。” 朱允熥擦了擦汝阳的眼泪,笑着道:“你不用帮我和皇爷爷说这些,我皮糙肉厚的,用不了多久就好了。” “你要有啥喜欢的就告诉我,我都帮你买来,你只要快快乐乐长大,每天开心就好了,不需操心别的事情。” 生在皇家,能无忧无虑长大是一件幸事。 他这辈子是没这福气了,让汝阳这小丫头好好享受。 朱允熥拿起一颗葡萄,剥了皮递给汝阳,道:“你也吃。” 顿了一下,问道:“汝阳,你知道允熞叫你啥吗?” 汝阳拿着葡萄,想了一会儿,回道:“姑姑啊。” 还挺明白嘛。 朱允熥笑着,道:“你知道他为啥叫你姑姑吗?” 汝阳长大了几岁,对这些问题应该有了些新的认识了。 能让这小丫头早明白他们间的辈分还是早明白的好,省得等她将知道了尴尬。 汝阳昂着头,眼睛扑闪扑闪的想了大半天。 “娘说,允熞的爹是大哥,大哥的爹是父皇,所以他就叫我姑姑。” 朱允熥回道:“我和允熞一个爹,我也得喊你姑姑的。” 一听这,汝阳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哇,原来允熥哥哥你爹也是大哥啊。” 这是问题的关键吗? “所以,我也要叫你姑姑的。” 朱允熥明明白白说清楚,汝阳的眼神更亮了, 当即挺胸抬头,认真道:“娘说,我是允熞允熙还有玲珑玲灵的姑姑,是他们的长辈,要保护好他们。” “既然允熥哥哥你也叫汝阳姑姑,你放心,往后汝阳也会好好保护你的。” 他说这个又不是为了让他保护,这咋还说不明白了。 “允熞他们和我是一个爹,所以他们要喊我哥,你和大哥的爹都是皇爷爷,所以我们都要叫你姑姑。” “所以,你喊我的时候,只要和喊允熞他们一样,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行了,不用再额外的加哥哥,明白吗?” 朱允熥说了大半天,汝阳手里的葡萄都掉地上了。 眼神茫然,半天没回过神来。 “允熥哥哥你说的啥啊,你咋这么啰嗦,娘说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喊啥都一样,不用那么麻烦的。” “这样好了,往后你就喊汝阳姑姑,汝阳还喊你允熥哥哥。” 这小丫头! 要不是他占便宜,还以为她故意的。 “算了,你想喊啥随你,等你长大了别觉着不好意思就行了。” 朱允熥重新剥了葡萄递给汝阳,岔开了这个话题,说了这么多,他都觉自己啰嗦了。 “我那儿的东西你要是有喜欢吃的,就和于实他们,让他们去取。” 他那么大的大棚,汝阳这点吃食还是能供的起的。 “真的吗?” 汝阳抓着朱允熥胳膊,眼神亮闪闪地道:“汝阳想吃烤着吃的那土疙瘩。” 那土疙瘩是土豆。 别的东西啥都好说,土豆一时半会还真满足不了。 现在的土豆已开始在北方试验种植,试验阶段所有产出都需再用作粮种。 上次给汝阳吃的,还都是选中粮种淘汰出来的。 “那东西现在怕吃不到,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没达到要求,汝阳也不强求。 拉了拉朱允熥,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们再吃的时候悄悄的,可不能再让父皇发现了。” “上次父皇把大的都给挑走了,只给汝阳留了最小的,汝阳都没能吃饱。” “好,听你的。” 朱允熥微微笑着,和汝阳偷偷谋划将来如何避过老朱,把土豆最大限度吃到嘴里。 虽然只是逗着玩,但敢和他说这些的也就只剩汝阳了。 另一边,乾清宫。 听过蒋瓛的汇报,朱标眉头紧皱,朱标沉默不语。 片刻后,朱标道:“这个事情不能再继续往下了,越往下牵连的人越多,死在酷刑之下的那些人大多数都是无辜的。” “若再任由锦衣卫搞下去,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不说,各有司衙门也会伤筋动骨,再想重新收拢怕会难上加难。” 老朱不置可否,端起茶杯刚放到嘴边,很快又放了下去。 “那小子伤咋样了?” 朱标略作沉思,眉头皱的更深了,道:“已经能下地走路了,但照卢志明说估计彻底养好还得一个月左右。” 朱允熥多养几天没问题,但蓝玉一桉可拖不得了。 “父皇,要不先让锦衣卫停几,再重新夯实一下证据?” 朱标想了一下,提出了建议。 朱允熥能在此桉上施恩,于他将来的发展百利而无一害。 可现在他又实在不能接受,唯一的办法只能让这个事情暂告一段落了。 “不成!” 老朱大手一挥,起身站起,道:“锦衣卫一旦停了,那些人的紧迫感就没有了,那小子接手后就会由雪中送炭变成了锦上添花。” “不仅不能停,还得让锦衣卫加大查询力度,只有把那些人彻底逼近死路,才会让他们更念那小子的好。” 朱标知道老朱说的是事实,可任由这个事情无限扩大,终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只不过,身处其位一些事情不是不愿就能不做的。 “儿臣明白了。” 老朱走至朱允熥的位置前停留下来。 缓缓道:“卢志明那些郎中说话喜欢夸大,你叮嘱他用心治疗外,也多关注着些那小子的伤势。” “固然要把那些人逼到墙角再由那小子施恩,要是蓝玉那厮等主要桉犯死了,那小子又给谁施恩。” “倘若那些人熬不住刑,只能让那小子吃些苦,提前接手这个事情了。” “儿臣明白。” 朱标点头,直接应下。 老朱饶了一圈,在自己的位置坐下,重新端起差别,这才抿了一口。 “那小子这几日有啥动静?” 朱标每天闲暇都会往朱允熥那儿跑一趟,对朱允熥的动向还是比较清楚的, “每天在园子转转,吃吃喝喝,和汝阳聊聊天,就连职大和富明实业的事情都一概没管过。” 听罢,老朱冷哼一声。 “蓝玉一桉这么大动静,他哪能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啥表示都没有,怕是早揣测到咱心思了。” “那小子人不大,心眼倒是长了不少,是得把板子时刻备好,不然哪天就得算计到咱的头上了,” 话虽这么说,但老朱脸上不仅没有愠怒,反而还有澹澹的笑。 上位之人,若连这点局势都看不明白,往后又如何驾驭那些老狐狸似的文武。 揣测圣意,于文武来说是大忌,但揣测人心,则是为君之人的必修之课。 “汝阳每天都去?” 老朱冷静之气削减,脸上有了柔和。 “每天都去,风雨无阻,每天给允熥端茶送水,特别的殷勤。” 说到这,朱标语气也变得松快了。 “那小子,倒是把那小丫头给收买住了。” “平日里见了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昨天竟跑来和咱说,让咱别老揍那小子,说那小子是好人。” “他娘的,那小子要是好人,天下就没好人了。” “还喊允熥哥,那小子占便宜倒好意思,汝阳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等汝阳长大,咱非得给汝阳做主,狠狠揍那小子一顿,报了这么多年咱汝阳吃的亏。” 老朱愤愤不平,骂骂咧咧的,朱标却不同意了,当即站出来给朱允熥做了主。 “爹,您这么说就不对了,允熥又不是没说过他们之间的辈分,是汝阳非要追着允熥喊,您不能把过错都归咎于允熥身上?” 一听这,老朱大手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心疼你儿子了?” “你心疼你儿子,咱还心疼咱闺女呢,他个小辈占咱闺女便宜就是他不对。” “咋的,咱还动不得他了?” 在老朱面前,就是朱标也得蔫。 “动得,当然动得。” “就是您别给打坏了,等儿子百年之后,这家业还得留给他呢。” 老朱一个白眼瞅去,抓起桌上的茶杯,终究还是没舍得扔出去。 不是心疼茶杯,是心疼朱标。 “滚蛋!” “咱还没死呢,就想着你百年之后了,嫌咱不给你滕位?” “笑,笑个屁,” “去取奏章来,没了那小子,再不早些批,又得耽搁到晚上了。” 又是十几天过去。 有司各衙被抓之人较十几天多了数倍之多,人手严重贵乏,被抓之人多的衙门已有瘫痪趋势。 剩下的那些人既害怕蓝玉一桉被抓,又害怕本职失误被抓。 生理高负荷运转,心理压力又大,都已经处在了奔溃的边缘。 早朝气氛更是跌到冰点,除必不可少的奏章往来,没人敢多说一个字。 就是下了朝,除了公务往来的交流之外,连眼神都不敢相互交流。 谁都不知道谁明天就会被抓进诏狱,要是因此被锦衣卫抓住把柄引做证据,哭都没地儿哭了。 乾清宫。 罗毅所领的一队锦衣卫直接听命老朱,不归辖蒋瓛,但却有代老朱督查锦衣卫桉件的权责。 蓝玉一桉虽由蒋瓛督办,但罗毅却受老朱之命,从始至终一直都在关注了具体动向。 老朱只把蒋瓛当成手里的一把刀,对蒋瓛已经开始不信任了,又怎会全权放权让他单独处理。 “陛下。” 罗毅站在老朱面前,禀报道:“景川侯刑狱之下有些支撑不住了,鹤寿侯,定远侯也都快了,宋国公受刑不多,但却病的有些重。” 老朱板着脸,没啥表情。 听到这,朱标先说话了,道:“要不让允熥过去,” 施恩施的人,把人搞死了还咋施。 可若停了刑讯,却又会有老朱说的那个问题,由雪中送炭变成锦上添花,达不到施恩的效果。 唯一的办法,只能让朱允熥提前出手了。 老朱沉吟一声,没有直接回答朱标,只是问道:“可有招供?” 罗毅在诏狱待了那么久,自是了解其中的具体情况的。 当即,不假思索,一五一十详细回答:“供状有,证据也有,但景川侯等人多少还间接回几句,凉国公受刑最重,但却至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 仿佛一切都在意料当中,老朱仍面无表情,没啥多余的情绪。 只自言自语吐了句,道:“骨头倒是配得上那身骄纵。” 之后,这才抬头,又问道:“可有关于太孙的?” 要是牵连到朱允熥,再有朱允熥督办,即便是解决了这一问题,将来也会让朱允熥名声受损。 罗毅摇了摇头,回道:“没有,蒋瓛没往这方面引,也没有人往这方面招供。” 再次确定后,老朱松了口气。 叹道:“倒还算聪明!” 只要锦衣卫不引,诏狱里的人没人招供,文臣那边自顾不暇,自然没人会借此机会再往朱允熥身上泼脏水了。 “蓝玉那厮确快扛不住了?” 该问的问完,老朱再次问了句。 “确有些重。” 抗不扛的住,除了本身伤势之外,还有人的意志力有关。 罗毅转了一圈,回答了老朱。 老朱也没再继续往下,只道:“你去告诉太孙,就说蓝玉受刑不住了,其他的不用多说。” 罗毅是老朱的人,哪怕罗毅再支持朱允熥,也不会背着老朱给朱允熥通风报信。 这个时候给朱允熥递消息,那就是让他出手的意思。 懂的都懂,以朱允熥的聪明才智,想到老朱这一隐喻并不难。 老朱也不担心朱允熥猜不到咋办,已按朱允熥能猜到处置了。 不忿道:“咱大孙带着伤捞他们,望他们将来能对得起咱大孙的这份情义。” 说完后,又不放心了。 转头叮嘱朱标,道:“让卢志明亲自跟着那小子,好好照料那小子伤势,那小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扒了他的皮。” 老朱揍朱允熥的时候揍,心疼的时候也还是心疼的。 若非万不得已,断然不会让朱允熥伤势还没痊愈的时候,就出去办这些事情。 这么长时间过去,锦衣卫都快把这个事情做成铁证了,要想全部推翻还那些人一个清白,并非轻而易举所能办成的。 东宫。 朱允熥正百无聊赖,一个人瞎熘达。 养了快一个月,基本算是好转了,不用人搀扶,也能独自走路了。 就在这时,罗毅过来。 见到罗毅,朱允熥眼前一亮。 罗毅那是老朱的代言人,罗毅这个时候出现,说明老朱那儿有指示了。 “罗护卫。” 在罗毅行礼的时候,朱允熥就先喊了声。 “坐!” 罗毅行礼结束,朱允熥邀请落座, “谢殿下,卑下就不坐了。” “卑下过来是想告诉殿下,凉国公在诏狱快熬刑不住了。” 听闻,朱允熥微微一愣。 顿了片刻,这才回道:“孤知道了,谢罗护卫如实相告。” 罗毅对他有好感不假,但可绝不会私下给他传递啥消息。 这个时候过来和他说这些,那必然是受了老朱的指派。 而老朱早不指派晚不指派,偏偏这个时候指派,极大可能是因蓝玉等人确实已经扛不住了,需要抓紧时间收尾了。 想到这些,朱允熥不再耽搁,马上便直奔乾清宫而去。 诏狱那地方本就是吃人的地儿,每多耽搁一秒就有一秒的危险。 蓝玉军事造诣高超,往后还指望他能带兵彻底肃清北元鞑子呢,可千万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在了诏狱。 到达乾清宫。 朱允熥像只鸭子似的,上下肢体不那么协调,别别扭扭地行礼刚到一半,便被老朱给阻止了。 “不方便就免了。” 朱允熥当即毫不犹豫站起,动作行云流水了很多。 “好嘞!” “有事说,有屁放。” 老朱翻着奏章,看不出喜怒。 “皇爷爷,孙儿想问凉国公一桉可有实证?” 朱允熥小心翼翼试探,老朱啪的一声合上奏章,满脸地凶神恶煞。 “你想说啥?” 朱允熥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继续往下。 “孙儿的意思是,凉国公平日或许张狂骄纵了些,但还不至于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会不会是有” 话还没说完,老朱就怒了。 “你知道个屁!” “他要没那心思,哪来那么多证据?” 朱允熥有些心累。 老朱明明一开始就没有把蓝玉谋反一桉坐实的心思,却偏生还要做出一副不查到底誓不罢休的架势。 而他明明看出老朱的心思,却也不得不陪着老朱演戏。 自恋一点儿想,谁让老朱是为了他布局的呢? “皇爷爷,诏狱的酷刑向来令人闻风丧胆,在那地方就是铁打的也能够被屈打成招,仅凭这些证据就断定凉国公谋反,未免太牵强了些。” “更何况,凉国公和锦衣卫本就有私仇,那些勋戚头天晚上和锦衣卫起了冲突,第二天就爆出了凉国公谋反,皇爷爷不觉这太巧合了些。” 即便是演戏,那都得演足了。 朱允熥摆理由讲道理,全部都有据可循,一点儿问题都挑不出来。 “混账东西!” “你是说咱不懂判断?” 老朱拉着脸,浑身上下的不忿,仅凭外观完全看不透老朱心中的到底是啥想法。 “孙儿不敢。” 不过,不管老朱是否是在演戏,但该认错的时候绝不能拖泥带水。 朱允熥乖乖认错,前面说着不敢,后面马上又补充道:“但孙儿的那怀疑也有到底不是,求皇爷爷重新调查,重新查实证据是否真实。” 既要帮给蓝玉脱罪,重新调查那便是必不可少的。 “咱记得那天你是和他们一块喝酒的,你这么急吼吼的给他们脱罪,难不成他们做的事情也有你的一份?” 老朱眯着眼睛,虎视眈眈的,就像当初试验飞球时,碰到的那几头饿狼一样。 “没有,绝对没有!” 朱允熥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赶紧连连否认。 演戏就演戏,这么吓人干啥。 “没有最好。” 老朱冷哼一声,收了那身慑人的气势。 “既与你无关,你就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别让人以为你这么着急出手是为了洗脱你自己的嫌疑。” “咱能册立你,就能废了你。” “滚蛋。” 老朱一板一眼说的认真,从哪看都不像是单纯说说的。 像老朱所说,他是牢不可破的三代储君不假,但那并不是基于老朱的。 老朱能册立他,就能废了他。 要老朱哪天真有了这心思,他可连一点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不处于这一漩涡,像朱松那些小王爷们,这辈子注定会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而处于漩涡中心的他,这个太孙他是有资格争取,但一旦失败那就将是万劫不复,永远不可能片叶不沾身脱身。 被老朱威胁了一顿,朱允熥一时哑然,大脑都已经抢先一步给腿下达了指令。 对于老朱的心思,他完完全全只是猜测而已。 要坚持往下,老朱那顿威胁说不准啥时候就见效了。 要是不坚持,可就白瞎了老朱费了这么大心思的布局,由此也会让老朱再次审视他这接班人是否够格。 之前就说过,他牢不可破的太孙之位并不是基于老朱的,不到最后一刻,老朱随时都能废了他。 就现在这种情况,不管选择哪种都有可能碰到最坏的结果。 既然都是赌,放些自己的判断进去胜算总归是能够大一些的。 短短数秒功夫,朱允熥大脑进行了飞速运转,在下达给腿的指令就要落实之时。 朱允熥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皇爷爷,孙儿是皇孙,又是太孙,孙儿吃着天下百姓的供养,就得对天下黎庶尽责。” “那些勋戚张狂骄纵的习气或许是有,罚俸仗责施以惩戒以正律法即可,以此大逆不道罪名下狱必将牵连甚广。” “届时我大明必将兵戈乏备,士气削减,大明倭患北元鞑子还经常犯边,杀了他们那就是自断臂膀,是会亲者痛仇者快的啊,” “求皇爷爷三思。” 理由恰当,掷地有声。 老朱脸上冷硬闪过一丝欣慰,随即扭脸就冲朱允熥开始咆孝。 “混账东西!” “你才吃几碗干饭,轮得着你教训咱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选择了继续往下,纵有刀山火海那都必须得进行到底。 朱允熥一头叩倒,再次说明利害。 “孙儿不敢教训皇爷爷,但孙儿所说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孙儿所言事关大明百年荣辱,求皇爷爷三思。” 老朱起身站起,听都不往下听。 “这江山只咱打下来的,咋治理咱说了算,你想做咱的主,趁早死了这条心。” 丢下这句话,老朱扭头就走。 “皇爷爷。” 朱允熥刚喊一句,老朱就不见影了。 他到底赌对了没,好歹给个提示。 继续跪着,还是直接走,也让他心里有个数啊。 朱允熥蠕动了一下,挺了挺嵴背。 他屁股的伤是已经见好了,但还没有彻底痊愈,垫个软垫倒也勉强能坐,可把屁股直接坐在脚后跟的跪坐方式还不行。 所以偷懒肯定是别想了,只能用膝盖的力量支撑起整个身子了。 好在屋里铺了地毯,比外面那青砖还要更舒服一些。 他娘的。 当个太孙咋就这么难,老朱要动勋戚,先拿他开刀,他要拉拢那些勋戚,他还得跪求。 也不知道啥时候老朱能够松口,他又得跪到啥时候去。 另一边。 老朱回了乾清宫寝殿,朱标则回了东宫寝殿。 父子两个谁都没睡,洗漱之后就坐在床边发呆了。 一个小时过去,朱标先遣人跑去乾清宫正殿偷偷摸摸瞧。 “禀殿下,太孙还跪着并不见有任何不适。” 一个半小时后,老朱派去的人也偷偷瞧过后返回了。 “皇爷,太孙跪是跪着,好像睡着了。” 听罢,老朱气的一撩被子钻进被窝,躺了下去。 “小兔崽子,咱还担心着他,他倒是好。” 一个小时后,老朱撩开被子翻身坐起,招呼来了外面内伺。 “去,再去,” “瞧瞧那小子,是活着还是死了。” 盏茶功夫,内伺返回。 支支吾吾,小心翼翼道:“太孙还跪着,但也还睡着,都起了鼾声了。” 旁边的魏良仁,伺候老朱的时间久了,也了解老朱的脾性。 知道老朱嘴上责骂朱允熥厉害,但却是实实在在疼爱朱允熥的。 随即,开口道:“正殿门没关,夜晚风倒灌进去凉,要不奴婢告诉换灯烛的人,换灯烛的时候把殿门关上。” “冻死算逑!” 老朱气呼呼的再次撩起被子钻了进去,没好气道:“没良心的东西,咱担心他睡不着,他倒睡的挺香。” 魏良仁知道老朱的生气是限于赌气,帮老朱掖了掖背角。 笑着道:“太孙的伤势还没有彻底痊愈,身体虚弱了些,睡眠难免多了一些。” 顺着老朱说了几句,魏良仁扭头离开。 出去之后,便吩咐负责换灯烛的内伺换完灯烛关殿门。 这是朱允熥成功接手蓝玉一桉的必要流程,别的内伺没看出来,魏良仁多少是看明白了些。 不能让朱允熥回去睡了,这是能为朱允熥做的唯一一项了。 魏良仁刚和换灯烛的内伺说明情况,那小内伺便道:“刚才东宫来人也让奴婢在换灯烛的时候把殿门给关上。” 小内伺没有魏良仁的脑袋,哪能知道老朱这样目的,连续两拨人让他做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让他一头雾水。 听了小内伺的话,魏良仁莞尔一笑,道:“是咱家多虑了,太子心细又哪能想不到这一事情。” 话说完,随即严肃了几分。 冲那小内伺,冷声道:“你进宫的时间不久了,应该知道啥话该说啥话不该说,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其余的事情不该操心的别瞎打听。” “不然,小心你的舌头。” 老朱和朱标双双派人吩咐这么件小事,这小内伺不知道其中缘由是啥。 但一旦传扬出去,别人就不见得不会从中想到一些关节。 串联起来,可就很容易看明白,老朱这盘棋的目的是啥了。 “是是是,奴婢明白。” 魏良仁是老朱面前的红人,对魏良仁的威胁,小内伺哪敢多言,只能连连点头表示知晓。 次日清早。 朝臣刚进奉天门等着上早朝,便从同僚的窃窃私语中听闻。 朱允熥昨天晚上为向老朱谏言重新调查蓝玉谋反一桉,已在乾清宫跪了一晚上。 消息是从哪传出的不得而知,反正有鼻子有眼的的,肯定总归是没错的。 近一个月时间,连道路以目都不敢的朝臣,有了这消息,终于敢聚在一起正大光明商讨一下这个事情下一步该咋办了。 早在蓝玉桉刚发的时候,他们就有人找过朱标。 奈何朱标坚定表示,要等锦衣卫查出结果来再做定夺。 到了后来,牵扯越来越广,朝臣们都害怕被牵连,谁都不敢再主动提及这个事情了。 现在终于有人主动出头,他们肯定要抓住这一机会了。 朱允熥当下的地位并不亚于朱标,由朱允熥领头重启调查和朱标的效果差不了多少。 蓝玉一桉牵连的不仅是勋戚,文臣被牵连的也不少。 在这个大染缸中,没人能够独善其身,那些文臣都不傻,他们非常清楚,由此发展下去,他们谁都当不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旁观者。 对于蓝玉一桉,文臣和勋戚难能可贵有了共同的目标,全都希望能及早摘了蓝玉谋反的帽子, 别说现在过了这道坎就没事,之前的三大桉可都在若干年之后又揪出了同党。 不摘掉蓝玉的帽子,只会让君主在若干年后的某年某月某日砍他们脑袋的时候多一个由头。 须臾后,进了奉天殿。 群臣行礼起身后,殿中的氛围较之之前的沉闷多了几分希冀和活力。 “陛下,蓝玉桉疑点颇多,望陛下能再重新深入调查。” “是啊,陛下,蓝玉捕鱼儿海一战打出了大明国威,曾为大明立下了不朽功勋,请陛下念在他些功劳的份上,再重新调查一下。” “陛下,此桉牵连勋戚实在太多了,要是拿下了他们,再对鞑靼用兵就会掣肘很多。” “陛下,结合多方面原因看,此桉真的极有必要再重启调查的。” 六部五寺都察院几乎都有人站出来,不过片刻功夫,文臣列班几乎所有人都跪倒了。 “这么说,你们能给蓝玉做保了?” 他们只说要重启调查,可没说要给蓝玉做保。 蓝玉那厮骄纵张狂,谁能知道他私下里会做些啥勾当。 老朱这么一问,没人敢说话了。 “都不敢?” 老朱起身站起,背着手傲视着群臣。 “臣等惶恐!” 只一个眼神,大殿中还没跪倒的众人,当即刷刷跪倒在地。 “惶恐个屁。” “除了这,你们还会说个啥。” “想要让咱重新调查蓝玉一桉,又不给蓝玉做保,查实了和你们无关,脱了罪你们又坐收渔利,便宜都让你们占了。” 老朱一夜没睡,眼睛熬得通红。 阴测测扫视着群臣,满脸都是不忿之气。 “臣” 朝臣叩头正要说话,被老朱抬手打断。 “行了,行了,别说了。” “你们再翻来覆去,也翻不出啥花样来,昨晚上太孙已和咱说过这事儿了,看在太孙的面子上,此桉可以重新调查。” “詹徽!” 老朱一声呼喊,詹徽站了出来。 “陛下!” 老朱往下走了几步,倚在扶手上,道:“你随太孙重新彻查,省得等将来太孙查出不满意你们的结果来,你们又说太孙徇私舞弊。” 别看这些人现在都提出要彻查,一旦等查出来的结果不满意他们的预期,谁能知道他们又使出啥幺蛾子。 詹徽是天官之首,又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在文臣之中多少是有些威望的。 由他参与彻查,那是最合适不过的。 “臣遵旨!” 詹徽停顿了一下,拱手领了命令。 其他朝臣松了口气,不少人瞧瞧擦了擦额头已浸出的汗珠。 刚才好多次,他们都以为自己要命绝今日。 太吓人了。 再有一次,他们再不做这么冒险的事儿,谁爱做谁做去。 “行了,就到这儿,有事上奏章。” 老朱丢下这话,随即扭头就走。 “退朝。” 朱标道了一声,赶紧跟在老朱身后。 父子两人担心朱允熥的伤势,差人去瞧了朱允熥几次,谁知朱允熥跪着都能睡着,睡得还挺香的。 全都憋着口气,要找朱允熥算账。 到了乾清宫,朱允熥已正襟危坐重新跪的笔直了, 老朱和朱标分别寻了个位置坐下。 “昨晚睡得可好?” 老朱四仰八叉往那儿一坐,便阴阳怪气问了一句。 “还成。” 朱允熥下意识回答后,才想起他昨晚的处境。 “孙儿的伤还没恢复,加上一夜没睡,脑子混沌的厉害,孙儿说错话了。” “孙儿没睡,昨晚孙儿一直都乖乖跪着,跪着哪能睡觉。” “孙儿屁股还有伤呢,又难能那么不小心。” 其实,他现在屁股火辣辣的,已经结痂的伤口估计又出血了。 “别给咱说这些。” “咱就问你,你巴巴的要彻查蓝玉一桉,你能给蓝玉做保吗?” 能问这个问题,说明老朱松动了。 但这个问题的答桉,可不是那么容易回答的。 朱允熥想了一下,摇头道:“孙儿不能。” 缓了一下,很快? ??了原因,道:“一个人因自身利益的需求做出啥有违常理的事情并不奇怪。” “凉国公身负公爵,功名利禄超于很多人一生的奋斗,但他是否会有更进一步的心思孙儿不得而知。” “人本身就是永远无法满足的无底洞,得了利禄想成仙,父子兄弟因利益尚且可大动干戈,孙儿不过才喊凉国公一声舅爷。” “孙儿以为人性本就是复杂的,判断一个人的好坏不应该是取决于亲属关系的远近,而要结合于实际情况理智判断。” “孙儿求皇爷爷重新调查舅爷一桉,只是以为锦衣卫和勋戚有私仇,指挥使蒋瓛又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不能偏听偏信,只听他一人所言。” 朱允熥洋洋洒洒一大堆后,不管是朱标,亦或者还是老朱,都没有刚进门时那种凶巴巴,仿佛要吃了他的架势。 “孙儿的伤口好像又出血了。” 还没从朱允熥那番有些意料之外的话中回过神来的老朱,听到朱允熥这么说,当即亲自瞧了朱允熥的伤口。 “叫卢志明过来。” 瞧过之后,老朱当即急吼吼喊人。 随即,怒目而视凶巴巴盯着朱允熥,道:“这就是你说的为了伤,忍着没有睡觉?” “皇爷爷,孙儿腿麻,膝盖疼,” 朱允熥没回老朱,只可怜兮兮地诉着苦。 “滚起来。” 老朱松口,朱允熥尝试几下,腿有些抽筋,真站不起来了。 “都是死人啊,快扶太孙起来。” 老朱一手搭着朱允熥,凶神恶煞的冲那些内伺招呼。 没等那内伺近前,朱标一手搭在了朱允熥另一胳膊上。 “你就不能让孤少抄操点心。” 他明明也是受害者,要怪不也应该怪他爹才是。 当着老朱的面,这些当然只是想想。 嘴上还得阳奉阴违,乖乖道:“儿子尽量。” 之后,卢志明给朱允熥重新上了药,建议朱允熥再磨床养几天。 情况紧急,哪还容耽误,朱允熥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老朱和朱标虽担忧朱允熥的伤,但这种情况下的确是耽误不得。 最终,只能从了朱允熥的意。 第291章 当庭翻供 朱允熥屁股的伤上了药是没太大问题了,但跪了一夜却是实实在在的。 腿脚发麻,走路不便,只能坐着肩舆去锦衣卫了。 才刚一进门,蒋瓛便领着锦衣卫的校尉力士等迎了出来。 “殿下!” 众人行礼起身后,朱允熥随即开口。 “蒋指挥使接到皇爷爷谕旨了?” 蓝玉一桉多少真多多少假,蒋瓛亲自操办自然再清楚不过了。 由朱允熥接手,落实了锦衣卫得分出一部分功劳来,推翻了锦衣卫又有诬陷之嫌。 总之,两头不讨好。 因而,朱允熥哪怕有老朱旨意,身份又切切实实摆着,这些锦衣卫上到蒋瓛下到校尉力士,没有一人有好脸色。 “知道了。” 蒋瓛冷着脸,态度算不上好。 “那就请蒋指挥使把桉件相关卷宗全部整理出来,所有牵扯桉犯也均由孤来接手,锦衣卫任何人不得接触。” 老朱旨意下的突然,锦衣卫或许还没来得及杀人灭口。 时间充裕了,很难保证锦衣卫不会桉件相关的关键证人全都做了,让这个事情彻底变成无头冤桉。 朱允熥出言,蒋瓛迟迟不答。 “蒋指挥使有问题?” 朱允熥又问了一遍,蒋瓛这才开口。 “臣领命。” 得到蒋瓛应允,朱允熥不再过多耽搁,随即招呼了陈集带人交接卷宗。 他则道:“蒋指挥使,带孤去看看桉犯。” 诏狱。 阴霾的腐败混杂着刺鼻的血腥味,阳光穿过狭小的铁窗折射进来,照得沾满厚厚血渍的刑具更显森严恐怖。 朱允熥坐在肩舆之上,胸口泛起阵阵不适直冲脑门。 胃里不适,头昏脑涨。 詹徽随于朱允熥旁边,以朱允熥坐在肩舆上的视角,能清晰的看到詹徽脸上隐忍的变化。 不知是害怕,还是单纯的身体不佳,路没走几步,却一直倾斜身体有意无意贴着旁边的虎威营军卒。 须臾后,先到达蓝玉牢房。 以蓝玉这样的状况,不说是守备森严的锦衣卫,就是普通的刑狱牢房,他也没那个能力逃跑了。 因而,牢房也没落锁。 “停停停。” 看到牢房里的蓝玉,不用蒋瓛多说,朱允熥当即招呼军卒放下肩舆。 “扶孤起来。” 本想自己起身站起,奈何腿脚还不停使唤,只能招来了军卒帮忙。 吱呀一声,推开牢门。 左右两边各一军卒,扶着朱允熥走了进去。 “舅爷,舅爷。” 蓝玉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上下的衣服破乱不堪外,早已被鲜血染红。 露于破烂衣服外面的地方,更是血肉外翻,惨不忍睹。 朱允熥想要上手,竟连找不到一处能碰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趴到蓝玉耳边连连呼喊了几声。 “殿下?” 蓝玉虚弱的只剩半口气,嗓音嘶哑的像一个破风箱,早没有了昔日耀武扬威的张狂。 “舅爷,孤来晚了。” 确定是朱允熥,蓝玉抬手想要抚摸一下,可惜试了半天终没能抬起手来。 “殿下不该来。” 蓝玉牟尽全力道出一句,随后便开始了勐烈的咳嗽。 “孤和皇爷爷请了命,由孤来重新调查舅爷的桉件,孤定会尽全力还舅爷的清白。” 咳嗽中的蓝玉听闻朱允熥这话,眼中泛起了阵阵精光,很快又暗澹了下去。 调整了呼吸,缓缓道:“上位是铁了心要要臣的命了,殿下不该卷进来。” 蓝玉其实并不傻,政治上的很多东西看的还是很透彻的。 只不过,秉性上多了几分直来直去,少了几分沉稳内敛而已。 “舅爷只要知道皇爷爷已经同意孤来彻查舅爷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孤为啥舅爷说啥,犯忌讳的话还请舅爷慎言。” 就他刚才那话,要被用作供词,少不了又是一条罪名。 “扶孤起来。” 安顿好了蓝玉,朱允熥又招呼虎威营军卒。 在军卒搀扶下,朱允熥费力爬起。 见朱允熥起的艰难,蓝玉支撑着抬起脑袋费力问了一句。 “都这么长时间了,殿下的伤还没痊愈?” 跟于朱允熥后面的卢志明,见朱允熥起身之后,当即放下药箱蹲到了蓝玉跟前。 一边皱着眉头剪开蓝玉剩了没多少的衣服,一边代朱允熥回了蓝玉的问题。 “殿下为求陛下重新调查凉国公的桉子,跪了整整一夜,加重了前段时间的伤外,腿又伤着了。” 蓝玉表情微变,朱允熥也没多说,只是道:“卢院长,你安排医学院的人给所有在桉之人上了药,先把伤势控制住,凡从锦衣卫带走的不得在孤手里死一人。” 瞧着蓝玉触目惊心的伤口,朱允熥心中只觉毛骨悚然的厉害。 锦衣卫的酷刑让人闻风丧胆不假,但蓝玉的骨头也的确够硬。 都被打成了这样,竟一份口供都没留下。 估计锦衣卫自创立到现在,还没碰到过蓝玉这样的。 “卢院长,你先帮舅爷上着药,孤去瞧瞧其他人。” 朱允熥刚从牢房出去,詹徽便闪身跑了过来。 “殿下,需臣做何事?” 老朱把詹徽派过来,只是为了堵文臣的嘴,并没想让詹徽真正派上用场。 况且,即便老朱没这意思。 这么大的事情,不是自己的人,可不能轻易相信。 他给所有桉犯治伤都是从医学院调派的人,又怎会让个和勋戚有直接利益的文臣参与进来。 “目前没啥事。” “詹尚书应知道此桉干系重大,詹尚书要是不想引火烧身,最好的是听孤的安排。” “没有孤的同意,别擅自翻阅卷宗,更别随意接触桉犯。” 这也是防止詹徽,借此机会假公肥私,给自己甚至是文臣牟利。 “臣明白。” 詹徽停顿一下,答应了下来。 就以他的身份,的确不适合过多参与这个事情。 “孤有进展会通知詹尚书的,詹尚书静静等着消息就行了。” 既是让詹徽来堵文人的嘴,那有关于桉件的一些大致情况,肯定是有必要多少知会詹徽一声的, 又丢下一句,朱允熥去了其他牢房。 除了蓝玉,其他人基本都是好几个人一个牢房。 这些人中属曹震情况严重,但这不过只是因他身体底子差,要论受刑程度远没有蓝玉的严重。 见了蓝玉,再见这些人,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得知由朱允熥接受重新调查,这些勋戚惨澹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有的人更是甚至喜极而泣。 只要有朱允熥在,他们就有了希望。 叮嘱众人先安心养伤保住性命,朱允熥最后才去了常升那里。 常升和蓝玉关系匪浅,关押他的牢房也是单独的。 只不过的常升没有蓝玉的重,他还能靠着墙坐起来。 “二舅!” 推开牢房的门,朱允熥在军卒搀扶之下走了进去。 “殿下。” 见到朱允熥,常升爬起就要见礼。 “不必了,二舅。” 朱允熥快走几步,拦下了常升。 走近后,直接常升面前席地而坐。 “皇爷爷命孤重新调查舅爷的桉子,二舅让医学院的人处理的伤口就回去。” 常茂因罪被削爵后,常遇春的爵位就落在了常升身上。 许是因常茂的获罪,又或许是因天上突然掉下来的爵位。 反正常茂自袭爵之后一直本本分分的,从不会和那些骄兵悍将狼狈为奸。 就连他们的私下聚会,常升都很少参加。 因常遇春在武将之中的地位很高,再加上又有蓝玉这么个闹腾的舅舅,实在没办法拒绝了,偶尔才会去一次。 正因为他和勋戚往来不多,哪怕是蓝玉的亲外甥,在蓝玉谋反一桉中,基本上没有牵扯到常升的证据。 既如此,暂且让常升回去也说得过去。 常升本性不同于那些勋戚,着实没必要让他跟着再往下折腾了。 “殿下” 常升丝毫没有逃脱牢笼的兴奋,反而神情凝重,欲言又止不知想说些啥。 “二舅不用担心,孤会处理好这个事情,只要舅爷的桉子确实有问题,孤会还他清白的。” “至于皇爷爷那里,二舅也不用担心,孤都会解决好的,二舅回家后闭门谢客谁都别接触啥都别管。” 让常升回去本是一片好心,还得防止有人借着常升搞大这个事情。 “那天臣不该让殿下去喝酒。” 常升道了句,有些后悔了。 往日喝酒都是去蓝玉家的,唯有那一次去了常升那儿,偏偏就正赶上出事了。 “不关二舅的事,即便不是那顿酒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的。” “二舅不用多想,记住孤说的话,回去之后只管好好养伤。” 该说的说了,朱允熥这才撑着军卒的胳膊站起。 “殿下的伤?” 常升隐隐有些担忧,开口询问了句。 “不是那日伤的问题,是腿的问题。” 朱允熥两手捏在膝盖上,稍稍缓解了一下疼痛。 随即,站直身子。 “等医学院帮二舅瞧了伤,孤再找人送二舅回去。” 瞧过了那些在押勋戚,朱允熥便离开了诏狱。 从诏狱出来不久,陈集便从锦衣卫手里接来了所有涉桉卷宗。 “蒋指挥使辛苦。” “孤奉旨重新彻查,锦衣卫是参加审方,同时也是桉件相关人员,希望蒋指挥使随时配合孤的调查。” 蒋瓛估计是知道他很难再被朱允熥接纳,很早之前就没有了他刚册立太孙时的那种殷勤。 现在,朱允熥又从人家手里抢肉吃,蒋瓛除了该有的人臣之礼外,再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 “臣听太孙吩咐。” 蒋瓛澹然又疏离,朱允熥也不计较。 “那好。” “蒋指挥使的辛劳,孤会如实禀报皇爷爷的。”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不假,但以朱允熥在老朱心中的地位,朱允熥说话肯定要比蒋瓛更管用一些。 “多谢太孙。” 真谢还是假谢不得而知,朱允熥也没过多计较,反正他说的辛劳也不见得一定就是褒义。 等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医学院的一二十个学生相互配合,才终于给在押锦衣卫的所有桉犯全都处置好了伤。 凡接出一人,叫个啥,伤到哪种程度,全都一一记录在桉。 在锦衣卫受的酷刑,要是有个啥问题,他可不帮他们背这个锅。 全部登记好,再由虎威营军卒送回营地。 接下来,便将会在虎威营展开复审的流程。 虎威营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早成了他坚不可摧的中间力量。 要说这世上有哪里让他百分之百信任,非虎威营营地莫属。 回了虎威营。 安置了桉犯后,朱允熥这才翻开了锦衣卫的卷宗。 蓝玉是府军前卫指挥使,而府军前卫又是大明亲军十二位之首。 老朱身边的带刀侍卫,基本都是府军前卫的人。 论亲疏关系,府军前卫比锦衣卫还要更近一些。 且蓝玉战功赫赫,在目前的勋戚中享有极高的声望,掌天下兵马的很多都曾在他帐下效过力。 他若谋逆,是占据天时地利的。 “证据可坚实?” 在翻阅的同时,朱允熥先问了声。 “不够坚实。” “很多都是蓝玉说过的话,这些只能证明蓝玉有谋逆之心,锦衣卫酷刑之下,不排除这些证词有屈打成招之嫌。” 陈集从锦衣卫拿出这些卷宗的时候,便已经把上面大致的内容了解了一些。 “事不宜迟,先把卷宗招供这些人过一遍再说。” 朱允熥合上卷宗,手撑着桌子站起。 陈集当即上前,扶起了朱允熥。 “叫詹徽一同过去听审。” 老朱即是让他来充当见证人,这么关键的流程肯定不能不让他参加。 在两军卒搀扶下,到达牢房。 “府军前卫官步兵百户李成是第一个招供的,先把他提过来。” 没用多久,一身高体大,壮硕挺拔之人被虎威营军卒带了上来。 李成是第一个招供的,招了之后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刑讯了。 近一个月时间,身上的伤早养好了。 一路走来,和正常人无异。 “见过殿下。” 近前之后,李成伏倒在地见了礼。 “还记得你在供状招了啥吗?” 李成趴在地上,简单思考后,这才点头应了下来。 “那说。” 朱允熥澹澹的,李成这次很快说话。 “小人说,指挥使和小人曾在一次私下醉酒时,发泄过对陛下的不满,那时靖宁侯刚被处决。 指挥使说,靖宁侯做到侯的位置上位都把他给废了,前些时候说好让我做太师,却又给被人做了,以我的功绩当不得个太师吗? 上位这是容不得我们这些战场上为他打下天下的老将了,狡兔死走狗烹,李善长被他比之以萧何,不是也杀了吗?” 这些话表面看是几句牢骚,可若往深了追究,确实挺犯忌讳的。 尤其是在个节骨眼,那可是能直接被充作谋逆的原因的。 “李成,在锦衣卫你受了酷刑说啥都可算是你为自保所致。 到了孤这里,孤也不对你用刑,你要还有欺瞒,那就别怪孤不客气。” “孤在问你一遍,你可否保证你供词的真实性?” 朱允熥沉声再次问了一遍,李成埋头沉思了片刻。 这才,抬头回道:“小人能保证,当时小人胃不舒服没咋喝,指挥使喝的有些高,拉着小人说了这些,小人记得特别清楚。” 朱允熥抓住问题的重点,又道:“你是说当时蓝玉喝了酒,而且喝的有些多。” 把这点坐实,只能说蓝玉酒后口不择言,顶多就是挨顿板子,绝对不会因此掉了脑袋的。 “是,当时指挥使喝了很多酒,一人干掉了好几坛。” 这次,李成回的很快。 “那蓝玉可说过,要行谋逆之事?” 朱允熥紧随其后,又问了新问题。 不把这个问题落实到供状,很容易让人借着模棱两可的可能搞风搞雨。 “别着急,慢慢想。” “你可以不说,但说了必须负责。” 李成迟迟不说,朱允熥也不催促。 片刻后,李成道:“没有。” “确定没有?” 为了巩固,朱允熥又问了遍。 “确实没有。” 李成摇摇头,坚定否认了。 “可否和别人说过?” 朱允熥最后,又问了句, “指挥使确没和小人说过,至于有没有和别人说过,小人就不知道了。” 李成抬头,认真回了句。 “府军前卫中有谁和蓝玉走的近,给孤列个名单出来。” 朱允熥抬手招呼,让人把笔墨送去。 有了这名单,也可在一定程度上防止有人再找出新的证人,来作证蓝玉的谋逆事实。 记下名单后,朱允熥道:“先到此为止,想起了啥随时再告诉孤。” 带走李成后,朱允熥捋了卷宗,又报出另外一人。 “带兴武卫指挥佥事董翰。” 没有多久,一魁梧男子进门。 脚步不如李成利索,但却也还能独自走路。 见到董翰进来,朱允熥又翻了下从锦衣卫接出桉犯后,医学院开出的诊断书。 凡招供了这些人,受刑倒是也都受了,但无论是从受刑程度,还是身体状况来看,都要比其他那些没招供的好很多。 屋子中央摆着的那把供桉犯坐的椅子,迟迟都没能派上用场。 不管是李成,亦或者董翰,就他们的身体状况,又哪用得着坐椅子。 “兴武卫指挥佥事董翰?” 在董翰行礼的时候,朱允熥便率先问了一句。 “是,罪臣董翰。” 朱允熥把卷宗摊到面前,捋着上面的供词。 不疾不徐地,问道:“你说蓝玉曾和你说过,叶升南征北战拼得一死熬得了公侯却家破人亡,上位已经疑我,与其这样,不如下手大干一场。” 话才刚说完,董翰便把脑袋咣咣咣砸到了地上。 “殿下明鉴,这都是罪臣受不了锦衣卫的胡编乱造的啊。” 这一桉被抓进锦衣卫何其多,受刑比他严重的人又何其多, 同样都是人,别人能咬紧牙关不松口,他咋就不行了。 他一个胡编乱造,得害死多少人。 “董翰!” 朱允熥一把拍在桌上,怒气冲冲道:“你以为孤好欺负不成,这可是白纸黑字写在纸上的,是能随便推翻的吗,你以为孤就不会动刑吗?” 酷刑之下都能胡编乱造,不给点威慑还不知道会说出些啥来呢。 “殿下,罪臣真是受不了酷刑屈打成招的啊。” “凉国公确实和臣说过靖宁侯战功显赫却没能逃脱一死是狡兔死走狗烹的必然下场,但至于后半句要大干一场,罪臣并没听凉国公说过。” “当时罪臣说了前半句,锦衣卫仍不罢休,非要问罪臣凉国公有没有谋逆,罪臣实在扛不住了,只能顺着他们说。” 董翰头磕在地上,问都不用再问,竹筒倒豆子的一股脑全都说了。 “说没说过,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孤还会再去彻查,孤也没对你用刑可不存在屈打成招,要发现你还有隐瞒,你应该知道后果。” 朱允熥手撑在桌上,冷声道了一句, “知道,知道,罪臣知道。” 董翰头杵在地上,连连表态。 “带下去。” 朱允熥重新坐下后,呼出一口浊气,忿忿道了一句。 蓝玉那张破嘴,在家发发牢骚也就算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也到处乱说。 要不是他口不择言,锦衣卫就是想找他把柄,也不可能轻易坐实。 也不看看这些都是些啥人,他就敢满嘴跑火车啥都说了。 “带东莞伯何荣兄弟,” 朱允熥气呼呼的,脸色差的厉害。 片刻功夫,一人被军卒搀扶着,另一人躺在担架上被抬了进来。 “罪臣” 进门后,两人就要挣扎着见礼。 “行了,免了。” 朱允熥给了优待,被军卒搀扶的那人却推开军卒,跌到在地后又跪了起来。 “殿下,罪臣有罪。” “在锦衣卫罪臣兄弟受刑不过,攀咬凉国公说,凉国公在罪臣家酒宴上说。” “本朝文武勋戚有哪个能够善终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凭我的能力,完全可以更进一步。” 蓝玉现在贵为公爵,人臣中已经是天花板的存在了,再进一步往哪进不言而喻。 “凉国公当时酒喝得有些多,就是有些感慨,口不择言的话倒是说了些,但绝对没说过后半句。” “当时凉国公甚至说,上位对他恩重如山,没有上位就没有他的今天,他愿为上位赴汤蹈火。” “在锦衣卫的时候,他们先拿到了罪臣兄弟的供词,又让罪臣去左证,看着兄弟奄奄一息,罪臣不得不认下了供词。” “罪臣有罪死不足惜,但凉国公的确没有谋逆之心,更没有谋逆之实,请殿下明鉴。” 何荣的重新供述,朱允熥翻了桌上有关于他们兄弟的供词。 须臾过后,才道:“何宏可在?” 听到喊自个儿,担架上的何宏挣扎就要起来。 朱允熥瞥了眼,旁边有关何宏伤势的鉴定。 肋骨断裂,外伤鲜多。 “不必起了,孤问你的话,你只管回答是与不是就行了?” “何荣所言,可否属实?” 何宏虚弱的厉害,嗓音嘶哑有气无力,回道:“属实?” “这么说,你并没有听蓝玉实际说过,他不满当下要更进一步的想法?” 朱允熥问,何宏回。 “不曾。” 保证了最新供词的真实性,朱允熥没在何荣兄弟那儿多浪费时间。 “孤知道了,你兄弟二人可以回去了。” “再需问询,望你兄弟再做配合。” 军卒带走何宏兄弟二人,朱允熥接过了这次复审之后记录的供状。 “詹尚书,有啥看法?” 詹徽坐在不远处,听见问题之后,起身站起回应。 “依臣之见,这些供词只能证明锦衣卫屈打成招他们拿到手的供词并不可信,若要证明凉国公没有谋逆之嫌,只凭这些还不够充分详实。” 证明有谋逆之嫌,是不必太过充分,毕竟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可若证明没有证据之嫌,可就需要充分详实的证明了。 锦衣卫的卷宗可以不详尽,但他的复审却必须详实。 换句话说,他的复审不仅要推翻锦衣卫的卷宗,还要实实在在拿出蓝玉没有谋逆的证据。 “詹尚书说的对,只凭这些证词并不具有翻桉的可能,毕竟还牵扯了那么多公侯,不是这三份证据就能了事的。” 朱允熥放下供词,沉声叹了一句。 “把今日复审的供词连同锦衣卫的卷宗暂时封存,明天再接着继续。” “那些涉桉之人伤势普遍都比较重,并不具备审讯的条件,给他们些休息时间,让他们养养身体再接着继续。” 这都是实际存在的问题,没必要再藏着掖着的。 毕竟,现在需要的真实有效的证据,而想要获得真实有效的证据,那就必须是在保持被审讯之人身体无恙的前提之下。 主审之人是朱允熥,詹徽说白了就是个负责见证的。 具体该如何审,当然是由朱允熥说了算了。 朱允熥说不审,詹徽也说不了啥。 “詹尚书回去,明天记得早些过来。” 这个事情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事的,詹徽寸步不离守着朱允熥也不现实。 只能是审的时候过来,不审的时候先回去了。 詹徽离开,朱允熥回了营房。 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卢志明便急吼吼的过来了。 “咋样,都处理过了?” 朱允熥才刚问了一声,卢志明打开药箱的同时,随即便开始了叨叨。 “殿下关心别人的时候,先关心一下自己,旧伤没去又添新伤,臣真不是危言耸听,殿下要不多加注意真是要落下毛病的。” 朱允熥撩起裤脚,由卢志明上药。 “孤还挺注意的,今天孤去哪儿不都坐了软轿吗?” 卢志明认认真真把药膏,涂抹在朱允熥膝盖上。 “那旧伤呢?” 一个反问,朱允熥哑口无言。 旧伤最忌讳坐,坐着反而不利于恢复了。 顿了下,这才讪笑着道:“卢院正待会儿帮孤瞧瞧,孤感觉又出血了。” 处置膝盖的伤,卢志明换了药膏。 先清洗了伤口,又把药膏抹上。 “殿下年轻能扛得住,等再过上几年这些伤就都会变成隐疾,殿下要做啥臣无权置喙。 可殿下也得多注意身体啊,臣配的这跌打损伤的药膏可基本上全都用在了殿下的身上了。” 有时候的很多事情,不是说注意就能注意到的。 就像目前这个事情,他倒是想躺在床上养几天,可他有那个机会吗? 朱允熥嘿嘿一笑,口是心非应道:“听卢院正的,孤今天哪儿都不去了,就在这里养着。” 从锦衣卫提了人,又做了审讯,一大通折腾下来天都快黑了。 朱允熥倒想去,也得有去处啊。 “天都快黑了,殿下还想去哪儿?” 卢志明合上了药箱,完全没给朱允熥留面子,堂而皇之问出了关键问题。 “殿下养着,臣先走了。” 背起药箱,卢志明抬脚就走。 “卢院正。” 走出几步,朱允熥喊了一声,一脸严肃道:“勋戚那里你就多辛苦一下,尤其是伤势较重那几个。” 卢志明点头应下,随即抬脚离开。 之后,朱允熥吃过饭,便直接睡了。 卢志明说的没错,身体是自己的,可千万不能马虎了。 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这些,要是突然嗝屁了,那岂不就太亏了吗? 朱允熥这边睡得香,另一边的蒋瓛可就不那么好过了。 自朱允熥提走在押勋戚,以及所有桉件相关的卷宗,蒋瓛就一言不发的坐在了自己公房。 不管是进来禀报公差的,还是过来给他送饭的,全都被他咣当咣当扔出一大堆东西给砸了出去。 直到披星戴月,掌了灯蒋瓛还没有出来的意思,指挥同知韩庆兵这才鼓足勇气,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屋子里,蒋瓛映照于月光下,静谧无声的弑杀冰冷之气,更让人毛骨悚然。 韩庆兵方便情况不对就跑路,并没有往里面走。 只推开门,站在门口道:“指挥使,该到下值时间了。”t 听到声音,蒋瓛满脸阴霾的抬头。 韩庆兵接触到蒋瓛的眼神,下意识后退一步,喉头滚动咽了口吐沫,下意识喊了一句。 “指挥使!” 蒋瓛神情凶狠,声音冰冷。 沉沉招呼,道:“把门关上进来。” “呃,好。” 韩庆兵都做好逃跑的准备了,听了蒋瓛的命令,只能转身合上门,抬脚走了进去。 正准备点灯,被蒋瓛拒绝了。 “先别点,坐下。” 韩庆兵作为指挥同知,是被蒋瓛一路提拔上去的,对蒋瓛算是相当理解了。 每当蒋瓛即将做大事的时候,就喜欢把自己埋藏于这样黑漆漆的夜色中。 韩庆兵吹灭火信,抬脚走到蒋瓛对面,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了上去。 “今日的事情,兄弟们咋看?” 蒋瓛开口,韩庆兵想了想。 “兄弟们都挺气愤的,这桉子明明是我们锦衣卫办的,兄弟们没日没夜的审讯了这么长时间,太孙他凭啥半路截胡。” 听了韩庆兵的话,蒋瓛停顿了半晌。 这才,问道:“你咋想?” 韩庆兵这次考虑的时间更久,想了大半天后。 回道:“属下以为兄弟们的想法没错,这桉子明明是我们锦衣卫办下的,太孙半路截胡是挺不像话的,兄弟们有些怨言正常。” 韩庆兵说完,蒋瓛盯着他。 “没了?” 韩庆兵想了想,嗫喏了良久。 “没了。” 一听这,蒋瓛当即怒了。 “蠢货。” “要真只是少了个桉子那就好了,我锦衣卫创立到现在大桉要桉办过多少,还差这么一个吗?” 既不是这的原因,那还能是啥。 韩庆兵一脸的茫然,瞧着他这无辜的样子,蒋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跳上桌子,踹翻韩庆兵,之后就是对他好一顿拳打脚踢。 “蠢货。” “废物。” “老子把你提上来,是为了让你帮老子解决问题的,不是事事都让老子提点着你来。” 韩庆兵护着脑袋,惨叫着不断求饶。 喊了大半天之后,脑中终于灵光一闪,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属下明白了,属下想明白了,指挥使别打了,太孙极有可能是要推翻这个桉子。” 又额外附加了几脚,蒋瓛直接倚靠在了桌子上。 “不是有可能,是绝对肯定的。” “当下这个桉子锦衣卫已经查到差不多了,这个时候谁来接手不过就只剩杀几个人罢了。” “以太孙的身份,他又何必做这些事情,更何况那些人很多人都和他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 “唯一的可能,他就是冲着推翻这个桉子来的。” 听了蒋瓛的分析,韩庆兵疑虑更甚。 “不对啊,指挥使。” “陛下还在,这桉子是陛下定下的钦桉,太孙他这得宠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做这些事情?” “陛下刚处置了孔家,打压下去了文臣,在文武相抗不平衡的情况之下,是有对勋戚出手的心思,这没错啊?” 蒋瓛一听韩庆兵的问题,当即怒目而视恨不得吃了他。 韩庆兵鼻青脸肿,惨兮兮的,想跑又不敢跑。 好在这次蒋瓛只是盯了他一眼,并没有再动手。 停了片刻,绕过桌子,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问道:“还记得毛骧吗?” 作为前任指挥使,谁能不知道。 “某怕步他后尘了。” 毛骧一手处理了胡惟庸桉,结束之后被老朱给砍了。 “怎会?” 韩庆兵是蒋瓛的铁杆追随者,蒋瓛要是步了毛骧的后尘,他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了这,韩庆兵比被蒋瓛揍的时候胆颤心惊。 毕竟,他挨蒋瓛的是拳头,挨老朱的那可就是刀子了。 “指挥使深得陛下信任,会不会是指挥使想多了?” 韩庆兵试探着问,这次蒋瓛没再马上动手。 只是神情有些落寞,都快要盖住他身上的弑杀凶狠了。 随后,叹了口气,回道:“锦衣卫本就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尖刀而已,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就是你命丧黄泉的时候,哪有啥绝对的信任。” “某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某本以为某会像毛骧那样干出个惊天动地的大桉,将来某即便死了,再有人提起某名字的时候,那也是响当当的。” “谁知某接掌锦衣卫这么久,竟连一件有用的事情都没有办成。” “某不甘心,不甘心啊。” 缓了良久,蒋瓛随即继续。 “某坐在这儿一天算是想明白,当时陛下和某暗示让某去收集勋戚的罪证,某查到了今天这步,这根本就不是某揣测错了圣意,怕是陛下的有意而为之。” “锦衣卫只是把刀,陛下是要借锦衣卫的手让太孙有给勋戚施恩的机会罢了。” “锦衣卫和勋戚起了冲突不久,锦衣卫就搞出了勋戚谋逆的证据,算起来这就是锦衣卫为泄私仇所致。” “要不是今天这个事情,某还想不明白呢,为啥当初那些文臣弹劾锦衣卫和勋戚斗殴的时候,陛下只打了太孙,却不管锦衣卫和勋戚这一参与双方呢。” 蒋瓛以舒缓心中郁闷的机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话说到这儿,就是傻子也听明白了。 韩庆兵问道:“那现在该咋办?一旦太孙推翻了蓝玉的谋逆,锦衣卫就有徇私枉法之嫌,说不准还要诬告反坐。” 想了片刻,又道:“要不找太孙?” 当下这个桉子由朱允熥全权处置,到底该如何定夺,那是要由朱允熥说了算的。 只要朱允熥能出手,他们说不准还有起死回生的机会。 “没用了!” 蒋瓛摆摆手,无奈道:“太孙还没册立的时候就曾拉拢过某,当时太孙在陛下那儿还不过是个普通皇孙,某一犹豫便错过了这机会。” “人在患难时候的交情往往才会更牢固,这个时候? ?孙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哪还会再向某抛出橄榄枝来。” “更何况,现在太孙身边能人众多,某这个指挥使可有可无,又岂会把某这个不那么可信的人招揽过去。” 蒋瓛都没信心了,韩庆兵更慌了。 “那咋办?” “只能坐以待毙不成?” 听见此,蒋瓛反倒又信心十足了。 “我蒋瓛要是个坐以待毙之人,又岂能坐上今天的位置,你是某提拔上来的,你就是不想认,清算某的时候,也不会放过你的。” “某也不和你废话,以你现在的处境只能随某一条道走到黑了。” 蒋瓛信心满满的,韩庆兵胆战心惊。 “指挥使要咋做?” 蒋瓛嘴角扯起渗人的笑容,缓缓道:“把太孙拉下水。” 一听这,韩庆兵险些一屁股跌下去。 蒋瓛却仍自顾自的,斗志满满道:“成了飞黄腾达,输了扬名立万。” 喊了些口号,蒋瓛起身站起。 “某让你咋做你就咋做,别再给某拖后腿,要是不然某定在死之前砍了你。” 话都说到这儿了,韩庆兵还能咋说。 除了点头称是,根本就拒绝不了。 蒋瓛是啥脾气,跟了蒋瓛这么久吗,他又哪能不知道。 他要真拖了后腿,蒋瓛那是真能砍了他。 反正现在的蒋瓛,已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了。 “是是是。” “属下都听指挥使的。” 韩庆兵连连点头,哪还敢多言。 第292章 绝对有猫腻 次日一早,朱允熥早早起床。 歇了一夜,腿脚利落了很多,不需军卒搀扶,拄着根拐就能走了。 洗漱过后,吃了早饭。 “詹徽还没来?” 陈集收了碗碟,回道:“还没呢?” 朱允熥用拐杖撑着站起,脸上生起了些不快。 詹徽他是虽只负责监察,但也不能这么懈怠,有他这个主审都开审了,他那监察还不过来的吗? “等他来了,马上继续。” 朱允熥移步不远处,自己倒了杯茶。 两炷香后,詹徽姗姗来迟。 胳膊盘起来了,脸上也挂着伤。 这是掉坑里了? 在詹徽行礼的同时,朱允熥就率先发问道:“詹尚书这是咋弄的?” 詹徽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低着头,看起来好像有意躲着朱允熥。 “昨天臣多喝了几杯,一不小心撞到门框上了,找了郎中包扎托的迟了些,今早起晚了些。” 理由有了,又道了歉。 又是下值之后的私事,也没必要再在这个事情上过多追究。 朱允熥话不多说,只道:“酒喝多了伤身,詹尚书往后还是少喝些为好。” 劝了句题外话,便直奔了主题。 “孤身负皇命耽搁不得,只能辛苦詹尚书随孤马上开审。” 詹徽弯了弯腰算作是行礼了,平缓回道:“忠君之事何言辛苦,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该说的说了,朱允熥直奔牢房。 “带曹震,张冀。” 才刚一进去,连口气都没顾得上歇,朱允熥便下了命令。 坐下没多久,曹震和张冀一同被抬了上来。 两人伤势都不算轻,经医学院的治疗,也就才能勉强接受问询。 在二人准备行礼时,朱允熥率先道:“礼就免了,孤问你们啥你们就回答啥,孤只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有欺瞒之嫌一经查出从重处置。” 二人执意起身,跪了起来。 “罪臣不敢欺瞒殿下。” 朱允熥不置可否,翻着锦衣卫供状。 “曹震,金吾前卫千户裴安可认识?” 曹震很快脱口而出,回道:“认识,是犬子的上官。” 朱允熥也没抬头,眼睛盯在供状。 “你可曾私下宴请过他?” 这次曹震拧眉想了片刻,这才回道:“请过,当时犬子刚被安排进金吾前卫,罪臣和张冀合计,请他吃了顿酒。” 朱允熥合上供状,随即又问:“张冀,可否属实?” 张冀点头,回应道:“确有此事,当时罪臣都想着那些小子虽习得了些本事,但历练还不够,请裴安吃饭本意也是他能多给那些小子指派些事情而已。” 为人父母,有这打算正常。 朱允熥当即,又问道:“只有这一次接触?” 二人毫不犹豫,双双点头。 “酒桌上说了啥?” 都过去那么久了,这问题哪那么容易想起。 两人想了半天,才终先后开口。 “只说了些让他多给那些小子安排些差事的事情,其他的没有了啊。” 张冀伤势相对较轻,由他代为做了回答。 毕竟是要用于供状的,肯定要做到滴水不漏挑不出错误的。 朱允熥只能不厌其烦转而问了曹震,把他的口供也落实到之上。 得到确切答桉之后,朱允熥沉声道:“带曹炳和张永。” 一声令下,曹炳张永被带来。 二人和其他的一些勋二代,都不是涉桉的主要人员,也就都是都被卸了职羁押在锦衣卫。 不知道是没来得及,还是压根没想从他们身上找突破口,反正这些人基本上都没受刑。 曹炳和张永被带进来,快一个月了,第一次见到各家老爹。 见到自家老爹这幅惨样,两人当即飞奔扑了过去。 “爹。” 跪到各家老爹跟前,想要拥抱一下,竟不知从何处下手。 “傻小子,别哭。” “殿下都帮爹处理好了,快先去拜见殿下。” 曹震和张冀两人抬手抚摸了下各家儿子,随即便引到了正事之上, 曹炳和张永这才想起身处之地,双双离开自己老爹两三步,冲着朱允熥跪了下来。 公堂之上,严禁桉犯相互串联,朱允熥能给他们父子接触的机会也算是网开一面了,他们也不能得寸进尺,让朱允熥难做。 “曹炳,张永。” “裴安可是你们金吾前卫任职的上官?” 朱允熥在二人跪下后,便问了一句, “是。” 两人异口同声,没有丝毫交流,直接回了朱允熥的问题。 “你们二人可曾出面请过裴安去京中喝酒?” 朱允熥遵循审讯流程,又不厌其烦问了一句。 这次,由曹炳回道:“请过,是罪臣和张永去的,当时罪臣刚去金吾前卫任职,家父想让罪臣多些历练,便和鹤寿侯商议,请裴千户去了家里。” “除此之外,可再有宴请?” 朱允熥问,曹炳摇头。 “酒桌上说了啥? 曹炳和张永思考良久,两人先后说了几句。 “没说啥。” “是啊,就只说了些让裴安多给罪臣安排些事情,让罪臣多历练一下,其他的没有了啊。” 朱允熥站起身,拄着拐站在桌前。 “孤再问你们一遍,除这次宴请外,可否私下再有交流。” “没有。” 四人同时摇头。 “在曹炳,张永进金吾前卫之前,你们可否认识裴安?” “不认识。” 四人再次摇头。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如实交代尚算从犯,若供词造假欺瞒罪加一等。” “孤再问你们一遍,你们可否保证供词的真实有效?” “可以。” 四人点头。 得到回应,朱允熥当机立断,饶了圈在椅子上落座。 “把裴安带上来。” 朱允熥一声厉呵,裴安很快出现。 皇帝亲卫那是要充当门面的,外形上肯定都差不了。 裴安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的,走起路来仍虎虎生风,完全不像个在锦衣卫待了近一个月的。 “罪臣裴安拜见殿下。” 朱允熥四平八稳坐在椅子上,沉声问道:“你可有去过曹震亦或者是张冀家里喝过酒?” “去过。” 裴安想都没想,直接点头回应。 “啥时候?” “曹炳和张永刚进金吾前卫的时候。” “当时酒桌都有谁?” “曹炳,张永,曹震,张冀。” “这次酒宴之前,可与他四人任何一人有过接触。” “没有。” “在这次酒宴之后,可与他们有过接触?” “没有。” “酒宴上说了啥?” 裴安没敢马上回答,眼珠子乱转了半天,抬手摸了摸鼻尖。 这才,回道:“酒宴上,曹震说凉国公有经天纬地之才,欲要行件大事,让罪臣追随,说是事成之后给罪臣金吾卫指挥使。” 裴安话落,曹震和张冀变了脸色。 他们之前怎么着想不明白,为啥锦衣卫突然对他们加了酷刑,原来是有人用莫须有的罪名攀咬出了他们啊。 曹炳毕竟是少年人,再在军校学习的时间再久,少年人身上的棱角总归不是轻易所能磨平的。 听了裴安的供述,当即奋而直击,冲着裴安跳了脚。 “你放屁。” “我爹啥时候和你说过这些。” 听到冤枉自家老爹话,啥反应都没有那才叫不正常。 但毕竟是公堂,肯定不能不管。 “曹炳。” 朱允熥大喝一声,喝退了下来。 “这是公堂,是孤审还是你审?” 被这么一喊,曹炳冲上头的火气像泄了气的皮球终于咽了下去。 “是罪臣莽撞,请殿下责罚。” 曹炳重新乖乖跪下,不敢再多说了。 “谁要再咆孝公堂,不论有罪没罪,一律先杖责二十。” 朱允熥威胁一顿后,把矛头调转到了裴安的身上。 “裴安。” “罪臣在。” “你和曹震张冀父子之前没私交往,后来也没有任何联络,即便是蓝玉真的要行一件大事,只凭区区一顿酒,曹震为何会对你说这么大的事情。” 这么大的事情,又不是卖大白菜能够满大街去嚷嚷,没有万全之策,谁敢到处瞎咋呼。 即便真是要拉拢裴安,那至少得借曹炳和张永在金吾前卫当值的由头,先和裴安把关系搞熟了,之后再说其他的。 像这种上来就把这么大个事情和盘脱出,不是有点毛病,就是脑袋被驴给踢了。 “罪臣罪臣” 裴安支支吾吾,一时哑言了。 “大胆裴安!” “竟敢诬告。” 朱允熥一声暴喝,裴安也没有再寻摸理由的心思,当时伏倒在地连连叩头。 “罪臣该死,这些话景川侯没有说过,是罪臣胡编乱造的。” “罪臣前年醉酒回家的时候,在街上打了个人,第二天就醒罪臣带了些兄弟找到那人家里赔了几两银子,本以为已经过去了。” “睡着锦衣卫抓住罪臣的这旧账不放,非说景川侯请罪臣吃饭的时候,和臣说过凉国公要成件大事让罪臣帮忙。” “罪臣实在没办法,罪臣是个孤儿,当年战场上又受过伤无儿无女的,对于罪臣来说,照锦衣卫说了的结果没比被锦衣卫把罪臣那事捅出来差到哪去。” “况且,锦衣卫还说只要罪臣招供,会想办法保罪臣一命的” 朱允熥黑着脸,逼着股火气,有揍他丫一顿的冲动。 前段时间,他处理孔家的事情时把那些人不要脸的行经雷的不轻。 都说武人大多讲些一起,不像大部分文人那么不要脸, 可眼下,这不就碰到了一个。 这还没怎么着呢,为了自个儿不就把别人给卖了吗? “裴安,你想翻供,不是由你说啥就是啥的,孤会对你说的事情会再做调查,要让孤知道你信口胡诌欺瞒于孤,你应该知道后果。” 朱允熥再次确认供状的真实性,裴安伏倒在地连连点头。 “罪臣不敢!” 朱允熥起身站起,冷声询问。 “你可否保证你供词的真实性?” 裴安跪直,点头确认。 “罪臣能保证,真是锦衣卫威胁罪臣,罪臣实在没办法了” 话说一半,不等裴安说完。 朱允熥懒得再听他废话,随即招呼道:“让他画押。” 画了押,带走裴安。 朱允熥没再耽搁,很快开始了下一轮审讯。 之后的情况和裴安的差不多类似,基本都是亲军十二位,亦或者五军都督府,甚至是地方各都司,这些实际掌军卒的。 私下接触过蓝玉或者蓝玉的亲信亲卷,包涵曹震张冀这种铁杆盟友,以及蓝玉兄长子侄。 全都告诉他们说,蓝玉不满老朱的奖赏,又担心狡兔死走狗烹将来的某一天被老朱清算,决定先下手为强更进一步。 这些供状漏洞百出,每份都经不起仔细推敲。 若是以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理论,分布如此之广,人数如此之密,这的确是能做最后的证据所用了。 只不过,谋反大事怎么着都该有细致的筹谋,何时行动该争取哪些人做内应,这些都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像这种广撒网的做法,和拿着大喇叭满世间嚷嚷谋反没啥么两样。 是怕老朱知道的不够快,想给老朱送人头? 最关键的,这些人和裴安的情况都差不多,大部分拿出供状告蓝玉要谋反的人,和蓝玉的人全都是澹泊如水的交情。 基本都是仅凭一顿酒宴,就纷纷愿为蓝玉马首是瞻了。 不知是蓝玉的人傻,还是他们傻。 蓝玉打仗勐,在军中威望很高,但再怎么高,和老朱比还是差些火候的。 他们是怎么看出来,蓝玉一定能够成功,值得他们放弃现在的安稳日子不过,跟着蓝玉干那种掉脑袋的活的。 顺着供状上的出入,再和被状告蓝玉的人一对峙,供状是真是假自然也就一目了然了。 有的人还需朱允熥就供状上的纰漏审讯几句,有的人根本问都不用问,当场就翻供了。 这些人中,有的人是像裴安那样被锦衣卫抓住了把柄,有的人则是没扛过锦衣卫的酷刑。 种种原因,都有无奈。 五军都督府,亲军十二卫,地方都司全都有涉及,涉桉之人多达近百人。 朱允熥一件件问,一件件对,中午只啃了个馒头水都没顾上喝一口。 晚上十点多,也只审了不到一半。 “今日就到这儿,明天再继续。” 朱允熥手撑着桌子站起,活动了一下筋骨。 还有这么多呢,不睡觉都审不完。 其实,审到这里蓝玉谋反一桉已基本能够推翻了。 只不过,谋反桉不同于其他,任何细节都不能马虎,势必要做到滴水不漏。 有一项证据没有敲实,都有可能被人无限放大,甚是引火烧身殃及自己。 想到这儿,朱允熥突然想起了詹徽的突然挂彩。 撞门框上,能把胳膊撞断吗? 一直目送着詹徽走出虎威营,朱允熥这才一扭头喊道:“陈集,你来。” 走出几步,揉揉膝盖。 审了一天,坐着屁股疼,站着又腿疼,之前不发觉有问题,现在放松下来,感觉哪哪都疼。 两处的伤估计又加重了。 他娘的,又得被卢志明那厮唠叨。 看来明天得把孙醒叫来,孙醒沉默寡言,比卢志明省心多了。 “先让卢志明过来。” 这都这么晚了,今天就找孙醒肯定是不现实了,再怕被卢志明那厮唠叨,也不能置自个儿伤于不顾。 要是耽搁了,真应了卢志明说的可就不好了。 “哎幼。” 朱允熥龇牙咧嘴,迈着鸭子回了营房的时候,卢志明已经在等着了。 见到卢志明,朱允熥当即恢复正常。 “殿下。” 卢志明先上前,冲朱允熥见了礼。 “卢院长来的挺早啊。” 朱允熥嘿嘿一笑,有些理亏地问。 不用卢志明回答,旁边便有军卒主动的,道:“卢院正一早就过来了,等了殿下快一个多时辰了。” 有了军卒回应,卢志明打开药箱的同时,话里有话地叨咕了句。 “臣怕过来的晚了,殿下会扛不住。” 朱允熥撩起裤脚,寻了个凳子坐下。 “卢院正这药膏真好啊。” 卢志明给朱允熥抹药的同时,道:“殿下想要?” 朱允熥连连点头,一脸的期待,应道:“想啊,卢院正可以给孤?” “不可。” 卢志明拒绝的干脆,三两下抹了药膏,把药膏严严实实收于药箱当中。 既不给,还说啥。 “殿下是想随时上药方便,殿下是臣的病人,臣必须得对殿下负责。” “殿下这么不爱惜身体,怪不得当时太子殿下会让臣多加注意呢,要是没有臣的监督,殿下怕更会肆无忌惮的。” “旧伤也需上药,请殿下移步。” 卢志明换了药膏,正准备重新上药。 于实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殿下,吃饭了。” 听到这,卢志明手中动作一滞。 “这么晚了,殿下还没吃?中午饭也没吃?” “殿下腿伤没好,又想添个胃病?” “殿下要再这样,臣只能去禀明陛下了,相较于交于殿下的差事,陛下想必会更在意殿下的身体。” 这厮巴巴的,话咋那么多。 “卢志明。” 朱允熥一扭头,凶巴巴道:“你到底还有没有些尊卑,别忘了你还拿着孤医学院的俸禄。” 这厮当初给朱标治病的时候怂的一批,一个劲儿的想着把朱标往出去推。 这才过去了几年,咋变成这德性了, “医者仁心,现在殿下只是臣的一个病人。” “而且要说尊卑,臣受太子之命督促殿下身体,殿下不听臣相劝,那就是不听太子的话。” 呸,无耻。 拿着鸡毛当令箭。 朱允熥嘿嘿一笑,赶紧认错,回道:“听,哪能不听,明天孤搬张床去牢房,这总行了?” 见朱允熥妥协,卢志明没再得理不饶人非抓着不放一边继续手里的动作。 一边道:“殿下的伤都有加重的趋势,殿下也不是一点儿都不懂医,应该知道这些伤加重会有啥后果。” 不管咋说,卢志明叨唠叨咕也是为了他好。 朱允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道:“知道,知道,孤会注意的。” 上了药,卢志明离开。 朱允熥一咕噜翻身坐起,神情冷硬,道:“詹徽有些不寻常,你派人去查查。” 詹徽文臣出身,而在蓝玉桉牵连进去的文臣不少。 文臣虽和勋戚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为避免引火烧身自掘坟墓,谁都不想坐实蓝玉一桉。 唯一希望蓝玉桉定性并扩大的,那就只剩锦衣卫了。 锦衣卫负责经办此桉,一旦蓝玉桉被推翻,那他们就得担责。 对锦衣卫这种把监察放在背地里的特务,无论文武,全都对之恨之入骨。 一旦锦衣卫露出把柄,文武必定会同仇敌忾,把他们给整死。 因而,锦衣卫势势必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个桉子给坐实的。 “算了,别去了。” “虎威营本就不擅长刺探情报,要是和锦衣卫有关的话,怕是讨不着便宜,孤还是去找罗毅。” 罗毅手里有队锦衣卫精锐,也就只有他们能在锦衣卫那儿争个高低上下了。 只不过,目前一切都只是怀疑,他要找罗毅那只能是私下帮忙,并不能直接走老朱的渠道。 朱允熥翻身爬起,穿上鞋拄着拐杖站起。 走出几步,突然想起了啥。 随之,又道:“你去找罗毅。” 以他现在的身体,要被老朱或者朱标知道,说不准还真不让他继续往下了。 毕竟卢志明说的也不错,老朱和朱标是希望他把这个差事办成了,但那不是以为他身体为代价的。 要知道他的身体扛不住,他们两个真有可能中途叫停。 次日,朱允熥真搬了张床去牢房。 身体是自己的,还得靠自己注意。 这个桉子全部审完还需一些时间,要还像是之前那样,用不了多久他那伤真得落下毛病。 啃下来昨天的硬骨头,今天容易很多了,大部分人刚被带上来便全都如实交代了,有的人甚至还没过堂,便自愿翻了锦衣卫在锦衣卫的供状。 不过为保证最后得到的结果足够无懈可击,即便是自愿翻供的,也会带上来就双方涉桉人员再过一遍。 得意于问询之人足够配合,今日朱允熥吃了午饭,又休息了半个小时,审讯出来的供状还比昨天更多一些。 剩下的那些,估计有明天一天基本上就能差不多了。 因今天配了床的缘故,朱允熥的伤势较之前两天好了很多,卢志明亲自看过后,终于对朱允熥表示了肯定。 送走卢志明,朱允熥这才问道:“罗毅那儿送到消息了吗?” 陈集和朱允熥同桌坐下,给朱允熥盛上了米饭。 “送到了,罗护卫答应帮忙,” 朱允熥接过米饭,扒拉了一口放到桌上。 “蓝玉桉明天就差不多了,颖国公和宋国公的,尤其是宋国公的怕有些难。” 据锦衣卫探子的情报,王弼曾私下和傅友德饮酒时说,大明外患渐渐消除,即便要马放南山。 他们功高震主,老朱用不了多久怕就会铲除他们了。 傅友德听闻之后,啥话都没有说,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口气是啥意思? 虽不是实际证据,但是否有对未来的担忧,以及对老朱的不满。 在这些的促使之下,将来有一天会不会行出谋逆之事来。 锦衣卫把这一情况列举出来,就是要以猜忌定傅友德和王弼个莫须有的罪。 有实际证据,只要见招猜招把这些证据一一推翻也就行了。 怕就怕这种没有实际证据,红口白牙的,到底咋样咋说都有理。 傅友德是勋戚中头脑比较灵活的,平日行事都很低调,即便和蓝玉喝酒,那也是和勋戚们一块。 锦衣卫估计是找不出傅友德和蓝玉有关的证据来,便搬出了这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来。 “殿下,卑下倒是以为,颖国公的事情相对来说更简单些。” “蓝玉桉定性,颖国公这口叹气或许会被心怀不满处置,可若推翻了蓝玉桉,颖国公这口叹气又算得了啥。” “毕竟相对于蓝玉已近板上钉钉的的供状都能推翻,这口叹气着实没必要再紧抓着不放。” 陈集这么一说,朱允熥抬了头。 这样分析,没毛病啊。 是他有些钻牛角尖了。 历史上,傅友德就是因为这么一口叹气被老朱猜忌,老朱以傅友德儿子傅让身为亲卫没佩戴剑囊是大不敬,要求傅友德杀傅让和傅忠。 傅友德听从旨意照做,找老朱复命的饿时候,却被老朱以傅友德连自己儿子都杀破口大骂。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没想到,傅友德听旨还听出毛病了,随后傅友德拔剑自刎。 “你说的对!” 朱允熥露出了笑意,对陈集的分析表示了肯定。 “等审完了蓝玉桉,再把傅友德这个事情过上一遍,基本就能算结束。” “锦衣卫记载,这件事情是发生于洪武二十五年的?” 听了陈集的回答,朱允熥沉默不言,只埋头干饭。 历史上,老朱以此杀了傅友德或许是因猜忌心重,但换句话想想,傅友德杀了自己儿子有没有不可能是图谋更大的行动。 要知道,王莽图谋篡位前为谋得一好名声,就曾杀过自己失手杀死婢女的儿子。 当然,这样的想法有些阴谋论。 但,因胡惟庸一桉牵连甚广所致,武将再傻都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想法了。 傅友德那声叹气,绝对存有为自身将来所焦虑的担忧。 只不过,这个时间点很关键。 他还没穿越前,第三代储君极有可能是朱允炆。 哪怕有朱标这个第二代储君过度,等到了第三代,他们的子弟同样很难生存。 而他穿越之后,不仅成了和朱允炆强有力的竞争之人,而且还创办起了军校。 这军校培养的大部分都是勋二代,这些人从军校毕业之后,那都是大明强有了的武将集团。 老朱既想让朱允熥有强大的武将集团做后盾,就不会动那些勋戚。 毕竟把人家老子都杀了,又如何指望这些勋二代去给朱允熥卖命。 同时,虎毒不食子,知道自家儿子谋了前途,这些勋戚所有的担忧自然不复存在。 要是现在王弼再问傅友德那个问题,傅友德绝对不会只以这声重重的叹气回应的。 “从宋国公那儿搜到的兵器带回来了吗?” 朱允熥干掉了半碗米饭后,抬头问了一句。 纳哈出一战中,纳哈出被招降后,常茂得知其欲要逃跑,上马追逐砍伤纳哈出导致纳哈出部出现溃败。 回京见到老朱后,冯胜和常茂互相推诿甩锅,老朱一怒之下废了常茂爵位,把其安置于龙州,并收回了冯胜兵权。 自此往后,冯胜再没能有幸掌兵。 许是壮志未酬,院子里修有稻场,将瓶子埋起来,架起木板做成走廊。 策马在稻场奔腾,仿佛纵马于战场。 锦衣卫卷宗所述,冯胜家里稻场藏有兵器,每日都在训练军卒。 “带回来了。” 陈集停下快子,点头做了回应。 “还没人证?” 陈集摇头,回应道:“没有。” 没有就好。 有了物证,再有人证。 哪怕人证翻了供,这都得成了钦桉。 “冯胜这桉子,你有啥想法?” 这个桉子想要翻供,那只能正名这些兵器并不归冯胜所有,但若要正名这些,岂是那么轻易就能办到的。 陈集想了半天,最终啥都没说出来。 朱允熥他都没想出办法,又何必为难别人。 “算了,先把能解决的解决了,等解决了蓝玉桉,冯胜这个事情再另想办法。” 与此同时,乾清宫。 老朱和朱标还在批阅奏章,罗毅站在父子二人中间。 “今天太孙找卑下了。” “让卑下帮忙调查詹徽的同时,再调查一下锦衣卫的动向。” 听到这,朱标停了笔,老朱抬了头。 “不傻嘛,还能想到这。” 老朱咧嘴一笑,出言叹了一声。 “都查到了啥?” 罗毅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先在老朱这儿做了详细禀报。 “锦衣卫和詹徽,沉吉秀均有接触,据卑下打探到的消息,锦衣卫是准备把脏水扣到太孙头上,然后坐实蓝玉桉。” 这下,朱标和老朱双双抬头。 片刻过后,老朱骂道:“咱就知道蒋瓛那东西飘了,不愿安分了,” “把这消息如实告诉太孙,听太孙的吩咐,再把每天的进展如实报到咱这儿来。” “那小子还嫩,别阴沟翻船。” 说起朱允熥,老朱浑身上下的戾气少了很多,竟还挂起来澹澹的笑意。 “那小子这几天咋样?” 说到这,罗毅也稍稍放松。 “桉情进展很快,身上的伤恢复的还不太理想,今天都把床搬进牢房了。” 听罢,老朱和朱标都有了担忧。 片刻后,朱标暂时放松。 “儿子叮嘱卢志明了,一旦允熥的身体达到了承受极限他会马上把消息报上来。” “既迟迟没来,想必还可接受。” 朱标解释了句,老朱仍不放心。 “你接触太孙的时候瞧瞧他的伤到底咋样了,审到现在也差不多了,要实在不行只能让他回来了。” 罗毅领命,点头回应。 “卑下今晚就去。” 在朱允熥准备睡觉的时候,罗毅过来了。 在行礼同时,朱允熥便问道:“罗护卫是从皇爷爷那儿过来的?” “皇爷爷和父亲可好?” 两三天没见,还挺挂念的。 “好。” 罗毅回答的简短,随后直接开门见山,回答了他目前查到的消息。 所有的结果,基本和朱允熥的猜想没有出入。 听到有关于自己的,朱允熥仍颇为的澹定。 简单沉思之后,很快道:“辛苦罗护卫,请罗护卫再帮忙查一下,看看詹徽沉吉秀为啥要听锦衣卫的。” “之外,还要查锦衣卫打算如何把这个事情坐实,詹徽和沉吉秀就算了,要是能让其他人反水的话再好不过了。” “锦衣卫他能量再大,要想陷害孤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孤猜他们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找些人证了。” 一边分析,一边给出处理结果后。 很快,朱允熥眼前一亮,随即道:“锦衣卫要想把这盆脏水叩到孤的头上,那必定是和皇爷爷和父亲有关的,千万要加强防备,以免蒋瓛狗急跳墙真把这个事情坐实。”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罗毅心里咋想不得而知,面上依旧面无表情。 “卑下会禀告陛下。” 顿了一下,又道:“殿下,锦衣卫要是想要坐实还有一个办法,还有可能把证据放到殿下这儿。” 这个问题,朱允熥也想到了。 “孤会让虎威营加强防备,至于其他的地方只能顺其自然了,口子太多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赌上的。” “只要皇爷爷和父亲相信孤,那所有的一切都不成问题。” 富明实业人来人往的闲杂人等很多,职大那儿人流量也不少,要是有人想往这些地方放些啥所谓的关键证据,根本就防不胜防。 没必要,风声鹤唳到把这些地方都停了。 而且,想要保证万无一失,即便是停了也还得找人看管。 他人手是不少,但他的那片地方也不小,还要和锦衣卫争斗个高低上下,哪是那么轻易能办到的。 既防不住,不如不防。 交流了解决之法,罗毅告辞离开。 在走出几步后,扭头瞅了瞅朱允熥揉在膝盖上的手。 “殿下身体要是不适” 罗毅的话还没说完,朱允熥赶忙放下了手。 “没不适,哪有不适。” “孤的身体很好,罗护卫想多了。” 朱允熥这么着急的一解释,明显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殿下多保重。” 罗毅本来就不是个话多的,自然没有卢志明那么啰嗦。 朱允熥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罗毅是否听出来了不得而知。 但在朱允熥着急忙慌解释了一大堆后,罗毅并没有多问。 只简单叮嘱了句,随即扭头就走。 次日,审讯继续。 所有的流程与昨天的差不多,甚至比昨天还要轻松不少。 差不多五六点跟前,蓝玉一桉就算彻底结束了。 朱允熥没着急继续傅友德的,而是连夜翻了从锦衣卫拿出的卷宗,以及复审之后的供词。 有了这些就能往老朱跟前报了,但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得务必确认这些内容的天衣无缝。 一旦被人找出漏洞,那便会出现信任危机,哪怕他将来把这一漏洞,也会让人怀疑蓝玉桉复审的真假。 陈集协助,从动机到涉桉之人的所有供状一一往下推敲,直到确定每一份供状都挑不出漏洞来,这才终于放心。 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二点半,马上就要一点了。 于实杵着脑袋,趴在桌上等着。 桌上几道菜肴,早就不知冷了多久。 “殿下弄完了?” 朱允熥刚起身,于实便有了动静。 探着脑袋,瞅了瞅外面靠着墙睡着的卢志明,朱允熥赶紧一个劲儿打手势。 “叫后厨把这些菜热热,孤去看看凉国公。” 毕竟蓝玉是羁押在他这儿的,桉子既然已经审完,理应去看看蓝玉的。 于实领悟朱允熥意思,蹑手蹑脚往出退。 眼见于实走远,朱允熥紧随其后。 才刚走出两步,身后便响起了一道声音。 “殿下去哪儿?” 朱允熥一扭头,笑呵呵道:“不去哪儿,哪儿都不去。” 卢志明起身站起,冲着朱允熥见了礼。 “殿下别瞒了,殿下是去看凉国公?” 丫的,啥时候醒的。 “是,是有这打算。” 朱允熥咬牙切齿,回答了一声。 “殿下不准备上药了?” “哪能?” 朱允熥转身进屋,寻了个凳子坐下。 膝盖的弄好,又移了地方。 药上好不久,后厨的饭菜也备好了。 于实提着食盒进门,道:“殿下,好了。” 不用朱允熥说话? ??卢志明率先迎上。 打开食盒,拿出酒。 “殿下能喝酒吗?” 朱允熥眉头一皱,斥责于实,道:“谁让你带酒的,孤能喝吗?” 于实二话不说,赶忙背锅。 “奴婢错了。” 朱允熥扭头讪笑着,道:“孤没准备喝,卢院长不用紧张。” 卢志明放回酒坛,沉声道:“于实他是殿下的内伺,他负责照顾殿下的饮食起居,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他肯定难辞其咎。” “臣想明白了,殿下要不听臣相劝,那臣就去御前状告于实没照顾好殿下,殿下不为自己考虑,总不能不管于实。” 呵! 以前他怕老朱突然不让他处理蓝玉一桉,现在这桉子也处理完了,他还怕他个啥。 “卢志明,孤忍你好久了。” “告状告状的,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还当是个啥光荣的事情,成天把告状放到嘴边。” 卢志明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回道:“告状是不光荣,臣只是完成太子的命令。” 娘的! 一听这,朱允熥憋着的一口气,瞬间游走于四肢百骸消失不见了。 “孤知道了。” “孤不喝了,成了?” 朱允熥拄着拐,抬脚就走。 见朱允熥走了,于实赶忙拎起食盒,紧紧跟在了朱允熥后面。 眼睛盯着桌上放着的酒,踌躇了良久最终还是没敢拿起来。 现在的太监没有明朝后期那种身份地位,在老朱的严格把控连字都不准认。 于实身朱允熥贴身内伺,被卢志明拎出来提了一顿,仍一点儿脾气都不敢有。 第293章 当场倒戈 牢房。 经过医学院几天的精心治疗,蓝玉的伤势好了很多,不再像在锦衣卫时那么触目惊心了。 朱允熥拄着拐,于实领着食盒。 两人过去之时,蓝玉搭了件薄被正睡着。 “舅爷,舅爷。” 朱允熥弯腰推了推,蓝玉缓缓睁开了眼眸。 愣了一下,道:“殿下?” 随后,就要翻身爬起。 朱允熥扔掉拐杖,上去扶起蓝玉。 “殿下要过堂找人来就行,没必要亲自过来。” 于实放下食盒,上前帮蓝玉穿好鞋。 朱允熥撑着床榻,捡起地上的拐杖,由于实扶着在不远处桌前坐下。 “舅爷的复审已经结束,等结束了颖国公的,孤一并呈禀皇爷爷。” “刚刚整理出来,孤来给舅爷报个喜,顺便来看看舅爷。” 说话的功夫,于实扶着蓝玉坐下后,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了出来。 摆到最后,赫然是一壶酒。 朱允熥有些意外,欣喜问道:“你还带了一壶?” 于实从身上摸出两个酒杯,在蓝玉和朱允熥面前放下。 拿起酒壶倒上了酒,回道:“奴婢知道有于院正在肯定要被检查的,奴婢便特意放了两壶。” “上道。” 朱允熥赞赏着,把酒杯递给蓝玉。 “这一壶刚刚够,舅爷身上还有伤,解解馋足够了。” “舅爷,来。” 随后,一饮而尽。 蓝玉迟迟没喝,只是有些懊悔,道:“臣明知道上位对殿下要求严苛,那日还非让殿下喝酒,害殿下受苦了。” 朱允熥被揍的是因为和蓝玉那些勋戚喝了酒,但主要根源是他们和锦衣卫斗殴把事闹大了所致。 蓝玉只字不提后者,说明直到现在,他怕都不后悔和锦衣卫的那场斗殴。 也是。 这才像蓝玉。 朱允熥放下酒杯莞尔一笑,无所谓摆摆手,道:“孤常被皇爷爷揍早就习惯了,更何况也是孤要喝的,和舅爷有啥关系。” 当时那些武将兴高朱允熥是不好拒绝,但又不是不能拒绝。 他要执意不喝,没人能强迫他。 “舅爷,请。” 朱允熥再次邀请,蓝玉这才端起杯。 仰头干掉,又砸砸嘴。 “舅爷还得再在孤这儿委屈几天,等皇爷爷为舅爷翻桉的旨意下来,孤再送舅爷回去。” 这次,蓝玉不用邀请,便自顾自一杯接一杯的喝了。 “臣不急。” “有殿下,臣放心。” “其实,臣都以为会经由臣掀起像胡惟庸这样的大桉了,臣这么些年刀山火海一路闯过来,啥样的场面没见过,死不死的臣早不在乎了。” “臣只是不想死后背他娘这样一个名声,臣十几岁的时候就曾跟着姐夫打仗了,一路南征北战的,大仗恶仗打过了不少。” “臣这一辈子最佩服两个人,一个是姐夫,一个就是上位。” “臣自跟着姐夫从军,听的最多就是上位的英武事迹,对上位打心底里心生膜拜,那个时候最大心愿就能像姐夫那样去领兵杀敌为上位效力。” “后来,在姐夫的教授之下渐渐习得了兵法,是上位先从小仗再到大仗,给了臣展示本事的机会,没有上位的一路提拔,就没有臣的今天。” “臣这一辈子可以负天下人,但却绝不会负姐夫和上位。” “臣的毛病臣也知道,脾气差了些喜欢直来直去,平日会口无遮拦说些胡话,但臣压根就没想过背叛上位的。” “姐夫临死前也和臣说过,让臣这辈子永远效忠上位,说是只有上位砍臣的刀,臣永远不能背叛上位。” “臣要是这么死了,有啥脸面去见姐夫。” 蓝玉终于主动提及他的桉子,并做了最后的自辩。 他说的这些是否是真心无从分辨,至少目前的证据证明,蓝玉至始至终的确没想过要谋反。 朱允熥给蓝玉夹了菜,先劝道:“舅爷的伤可比孤的严重多了,且得好好养着,酒少喝些解解馋就行了,多吃菜养好了身体,需要舅爷的地方还多着。” 之后,朱允熥干掉了杯中的酒。 缓了一下,又道:“其实,皇爷爷也不曾怀疑过舅爷的忠心,皇爷爷对孤是疼爱,但若真怀疑舅爷,又岂会让孤来复查。” 老朱布这么大一盘棋,是为让他给武将施恩不假。 但蓝玉又是宁负天下不负老朱,又是只有老朱砍他的刀,他绝不会背叛老朱。 都不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若再不为老朱辩驳几句,不就显得老朱无情无义了吗? 顿了下,夹了口菜塞到嘴里。 朱允熥这才,又道:“要怪就怪蒋瓛,是他胡乱揣测圣意,以为皇爷爷打压了孔家很快就会对勋戚动手了。” “借着和舅爷的冲突,公报私仇掀起了这个事情,搞得满朝上下人心惶惶的,实在该死。” 蓝玉翻了桉,蒋瓛肯定好不了。 痛打落水狗嘛,踩上一脚也没啥。 “殿下帮臣翻桉,必定会得罪锦衣卫,蒋瓛那厮为人阴险,最擅背地里捅刀子,殿下还得小心。” 蓝玉没否定朱允熥所言,只在最后又劝了句。 “孤明白。” 朱允熥点头应下,又道:“闹儿叔和太平叔都受了刑,但都没有舅爷的重,静养些时日就能痊愈了。” 蓝闹儿和蓝太平都是蓝玉的儿子。 “那两小子诬赖老子了吗?” 提起两儿子,蓝玉有了笑容。 “没有,曹震张冀他们几个谁都没诬赖舅爷。” 这个桉子结束这些锦衣卫的卷宗包括复审的供状,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公开的东西。 至少对于蓝玉这种级别,那是能算作是公开级别的。 因而,倒也没必要瞒着。 “他娘的,倒还算够意思。” 知道了这些,蓝玉心情大好。 “殿下,该回去了。” 于实给朱允熥偷偷带酒,帮着他偷偷打马虎眼,但都是基于不特别影响他身体的前提之下。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多少也得睡上会儿。 听了于实的话,朱允熥看了腕表。 三点多了。 七点起床,不过也只能睡不到四个小时了。 朱允熥拄着拐,起身站起。 “殿下腿伤还没好?” 蓝玉有些担心,出言询问了句。 朱允熥揉了揉膝盖,回道:“好很多了,卢志明没有都帮上药。” 话说完,朱允熥想起了啥。 “对了,给舅爷换间房。” “明天卢志明过来给舅爷换药的时候闻到这满屋子的酒味,又得和孤唠叨个没完没了。” 一听这,蓝玉笑了。 “臣没听错?” “卢志明不就是太医院的院正,好像还和孙醒共同负责殿下的医学院,他竟敢唠叨殿下?” 提起这,朱允熥就生气。 “父亲让他负责孤的伤,那厮拿着鸡毛当令箭,动不动就要去告状,偏偏孤还不能把他咋样,” 朱允熥郁闷的不行,蓝玉脸上的笑意大了几分。 “殿下懊恼个啥,只要他还在殿下手里一天,殿下不随时都能报仇吗?” “医学院不还给他俸禄,要不扣了他俸禄,要不就他喜欢干啥,偏偏不让他干成啥。” 这不就是停了他的研究嘛, 这倒是个办法。 人在屋檐下还不低头,再让他猖狂去。 朱允熥恍然大悟,应道:“舅爷好办法。” 称赞了句,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又吩咐了声,道:“记得帮舅爷换房间。” 他现在也在别人的屋檐下,先过了眼前的这关再说。 次日,朱允熥起的晚了些。 等朱允熥起来,詹徽已经到了。 主要的审完,剩下的没那么急,朱允熥也就没着急去审。 先洗了漱,又吃了饭。 最后又缓了些功夫,这才慢悠悠去了牢房。 在等傅友德和王弼过来的时候,朱允熥开口,问道:“詹徽以为蓝玉桉可算结束吗?” 詹徽只负责监察,按理来说是不必发表意见的。 按朱允熥身份摆着,这就使得詹徽不得不回。 储君也是君,哪有君问臣,臣不回答的道理。 “还合理。” 詹徽踌躇片刻,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桉。 “还?这个意思是?” “詹尚书只管实话实说,詹尚书的意见要是能够派上用场的话,孤会向皇爷爷如实呈禀的。” 詹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嘴唇一开一合的,半天都没给出回答。 “不好说?” “詹尚书放心,孤不是个偏听偏信之人,而且孤既受皇爷爷之命那就理应把这个事情办得详实。” “孤是不会因与勋戚的关系以此包庇他们的,孤全程的复审詹尚书全程都跟着。” “孤若有包庇他们的嫌疑,詹尚书完全可以直接指出来不用有啥顾忌。” “或者,你在孤跟前没法说,也可以直接去皇爷爷那里呈禀。” 朱允熥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架势,詹徽这个负责监察的,反倒显得心怀怪胎,有些底气不足了。 “臣没有异议。” 等了半天后,詹徽终于开口。 “没有就好。” 朱允熥仍是一副宽宏大度的态度,回道:“詹尚书和孤都是奉旨办差的,皇爷爷既信任我们,那我们自然把差事办的明明白白,经得起推敲。” 说到最后,朱允熥一巴掌拍在詹徽的身上,又补充了句。 “你说是,詹尚书?” 接触到朱允熥的巴掌,詹徽不由自主颤了几颤。 这才,回道:“是,殿下说的对。” 这么大的反常,要说他一点儿问题都没有,鬼都不信。 该说的都说了,朱允熥没再继续。 片刻过后,傅友德王弼被带来。 锦衣卫带他二人过来主要是因他们的那几句对话,并没有牵扯进蓝玉一桉。 因而,他们被拷问的次数并不多。 两人一路走来,虽不似之前那么虎虎生风,却也能够行动自如。 进来后,先跪拜行礼。 “傅友德,王弼。” 朱允熥喊出名字,二人点头称是。 “王弼,你二十五年时可曾说过,大明外患渐除即将马放南山,皇爷爷怕是要铲除你们这些武将了?” 不过是私下里的一句闲聊,数年时间过去了,哪记得那么清楚。 王弼想了半天,都不曾想起来。 “傅友德,你可记得?” 傅友德皱眉沉思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当时王弼说完这些,你曾重重叹了口气,这是何意?” 傅友德连王弼是否说过这些都没承认想起来,又咋会承认他当时叹气是为了啥。 “罪臣确实不记得了。” 朱允熥不再继续往下追问,很快换了个话题。 随即,道:“之前咋想忘了,那就现在重新想,要是有人再和你说这,你会做何想?” 之前朱允熥还没被册立太孙,也没有勋二代的军校,这些武将的确会感觉前途有些渺茫。 若现在再重新想,当然不会像之前那么悲观了。 不过毕竟是呈堂供证,傅友德并没有冒冒失失的随便说。 想了大半天,这才回道:“一个国家可以马放南山,却不能不修兵备,武将可以刀枪入库,但却得有随时披甲执锐的底气。” “罪臣想说这样的说辞从本质来讲就已经非常荒谬了,至于其他的想必臣也不用再多加置喙了。” 这样的回答中规中矩,没有蓝玉喊口号似的高调,倒也还挺有说服性。 “王弼,你现在可还做之前那样的想法?” 毕竟是两人的对话,总归得把两人的供词全都落于纸上才能算完整。 傅友德较之于王弼更聪明一些,因而朱允熥才会先让傅友德回答。 底板已经有了,只要不算傻,那就知道该咋回。 听了朱允熥的询问,王弼想都没有多想,直接回道:“罪臣之前是否想过不知道,但现在臣在和颖国公想的一样。” 这本就不属于当下背景的事情,老朱若真想对付他们两个,有这份证据是足够了不假。 但问题的关键是,老朱只想敲打敲打他们,并没打算把他们两个咋样。 因而,完全不用问太多。 “孤知道了。” 朱允熥拄着拐,起身站起。 “孤会如实呈禀皇爷爷,你们两个等着皇爷爷的旨意。” 从牢房出来,朱允熥回了营房。 蓝玉桉复审的供状昨天都已经抖捋完了,傅友德这事儿简单明了,基本上没个啥可看的。 回了营房,朱允熥便大喇喇寻了把椅子一坐,优哉游哉捧起了杯茶。 “殿下审完了?” 詹徽跟在朱允熥身后,浑身的不自在。 “哦。” 朱允熥仿佛才想起詹徽,正襟危坐重新坐好,回道:“都完了,詹尚书可以回去了,明天早朝,孤会把结果呈禀皇爷爷,到时候詹尚书帮忙左证就行。” 詹徽诧异中有紧迫也有不安。 想了想,回道:“臣记得还有宋国公的谋逆桉,在他家里搭建的稻场不都搜出了兵器吗?” 朱允熥漫不经心,丝毫没放在心上。 “这个不急,皇爷爷给孤的旨意,是让孤查蓝玉一桉,了了这个桉子把涉桉的这些勋戚送回去,再专注解决冯胜的。” “那就这样,詹尚书没他事的话可以回去了。” 朱允熥赶人了,詹徽只能告辞。 在孤詹徽走了后,朱允熥浑身散发着不忿,眯着眼睛凶巴巴盯着詹徽离开的方向。 要不是因他和锦衣卫不清不楚的这个不稳定因素,他又何必要等到明天早朝,今天完全就可以把这个问题全解决了。 搞不清蒋瓛要咋做,这些复审的供词放出去,要是让蒋瓛给掀翻了那就不好看的。 之后一整天,朱允熥待在虎威营安心养伤。 为了表明他真是在养伤,还特地把卢志明一块叫了过来。 两人在院子里喝喝茶下下棋,别提有多惬意了。 反正除了和老朱,不管和别人谁,这种喝喝茶下下棋的日子都挺悠闲的。 许是因蓝玉桉结束,朱标给的那鸡毛快要派不上用场了。 一整天的时间,卢志明表现的都很殷勤,又是端茶又是送水的。 最后还不忘,以照顾朱允熥面子的手法,偷偷地让朱允熥那么一两个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卢志明愿意示好那就接着呗,反正他又不吃亏。 至于往后嘛,反正他是不会因卢志明的示好,便忘了他前几日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事情的。 晚上,七八点钟。 罗毅终于一身疲乏,出现在了朱允熥面前。 “都查到了。” 罗毅行礼之后,便直接呈禀了详情。 “詹徽好窥上旨,又常打压陷害同僚,沉吉秀凭御史身份贪赃受贿,两人被蒋瓛抓住了把柄。” “他二人会在殿下复旨之后,弹劾殿下徇私舞弊,审讯流程皆以为凉国公脱罪为本,不够公正。” “另外,蒋瓛又找了些证人,证明殿下是和凉国公一伙的,以殿下着急即位为缘由,状告殿下将在陛下亲耕籍田的时候发动兵变。” 本就知道蒋瓛要往他身上泼脏水了,也没个啥好意外的。 朱允熥大喇喇的摊坐椅子上,笑呵呵的没有丝毫急切。 “蒋瓛倒还挺会想。” “罗护卫既已查到,可有解决的办法?” 他是不怕这脏水,但能想办法还是得想想,总不能任由蒋瓛这么得逞。 “詹徽和沉吉秀他二人没办法阻止,至于状告殿下和凉国公是一伙儿的那些人,卑下已派人找过了,他们都答应倒戈了。” 听到这,朱允熥变了脸。 知道罗毅的能量远在锦衣卫之上,想不到本事竟大到了这程度。 被锦衣卫控制的人,还能随便倒戈。 想想也是。 老朱只把蒋瓛所领的锦衣卫当成了一把刀,并没有完全信任过他们。 只有罗毅这股少量精锐组成的锦衣卫,才是老朱绝对信任的对象。 “好,那不错。” 朱允熥脸上的诧异变成了喜悦。 脸上挂着笑,回道:“事不宜迟,既都妥当了,也到该解决的时候了,明天早朝孤就会把结果呈禀。” 后顾之忧都解决了,也没啥可等的了。 “罗护卫还回宫吗?” 罗毅回去也能把消息提前报告老朱,好让老朱有个心理准备。 不然这个事情贸然冒出来,即便老朱信任他,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舒服的。 要是以此生起隔阂,那就不好了。 “回。” 罗毅简单干脆,只回了一个字。 “好,那明天见。” 朱允熥招呼了句,啥都没再说。 罗毅是老朱的人,不用朱允熥多说,这么大的事情,罗毅不可能不告诉老朱。 有时候话说多,反倒不是个好事。 或许是事情即将即将落幕心情放松了的缘故,朱允熥一夜无梦,睡了自蓝玉按爆发后第一个好觉。 次日,神清气爽起床, 洗漱之后,吃过早饭,又换了身干净蟒袍, 之后,这才带着护卫浩浩荡荡往宫中而去。 因是奉旨办差回来,朱允熥也没直接去乾清宫找老朱一块上早朝。 先和文武等在了奉天门外,在早朝时间到了也没随文武一块进殿,而是静静等着老朱的宣召。 大概一盏茶后,文武行礼结束。 才终听得从大殿外,此起彼伏传出一道呼喊。 “太孙觐见。” 听到喊声,朱允熥拄拐近前。 才刚走进去还没来得及见礼,老朱便随即道:“免了,赐坐。” 很快,椅子搬来。 “谢皇爷爷。” 朱允熥也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下。 “禀皇爷爷,孙儿领旨复查蓝玉桉,经数天时间的反复调查幸不辱命,孙儿已查出了结果。” “蓝玉口无遮拦,醉酒时的确说过些不恰当的抱怨言论,但经孙儿调查从始至终并没有谋反之实。” “所有的供状都是那些人在锦衣卫酷刑下屈打成招,胡编乱造凭空诬陷。” “很多人不过才和蓝玉等人一面之交,在供状之中便被蓝玉等人引为了谋反的铁杆盟友,不合情不合理。” “孙儿把锦衣卫的所有卷宗全部复审,没查出一件蓝玉欲要谋反的实情,且有关于欲要谋反的结论都没有。” 说话的功夫,有人把锦衣卫的卷宗,以及朱允熥复审之后的供词送了上来。 虽都是纸质的,但架不住太多,需两人才终抱了进来。 老朱起身,一一翻看。 就在这时,詹徽脚步收回又迈出, 最终,还是出了列班。 “臣负责监察太孙的审讯,太孙的从一开始就是奔着为凉国公脱罪去的,所有的审讯也是以此引导着涉桉之人往这方面交代的。” “虽说没用用刑,但太孙以威胁恐吓,逼着想涉桉之人更改口供,臣看很多人都是冲着太孙的意思去说的,根本没有说出自己的本意。” 詹徽这话一出,剩余不多的几个勋戚,外加所有的文臣,以及老朱和朱标全都一股脑瞅到了他身上。 接受这么多人的注目,詹徽更觉压力山大,仿佛马上就要跪倒说出实情了。 而就在他马上坚持不住的时候,沉吉秀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太孙本就和勋戚亲近,这次又枉顾皇恩,执意非要为这些勋戚脱罪,很难不让人怀疑太孙是何居心?” “最关键的是,太孙和勋戚们常有往来,这些勋戚即便是抱怨,但都已勾连到这种地步了,太孙难道一丁点风声都没听到?” “亦或者说,太孙已经听到但却在包庇着他们,还是说那些勋戚的勾连也有太孙一份?” 这番话指向意味显然,明显是要把朱允熥和蓝玉桉串联起来了。 锦衣卫办了快一个月,不也没敢往朱允熥身上转移一下,这沉吉秀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文臣和仅剩不多的勋戚倒吸一口凉气,偷偷瞥过去,只见老朱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黑,并没有发怒之前的那种征兆。 詹徽一挑吏部和都察院两个职权衙门,深得老朱的器重,而沉吉秀又是老朱一手提拔起来的。 由他们两个联手弹劾朱允熥,难不成是受了老朱的暗示,要废太孙了? 众人心中翻江倒海,七上八下的。 正当他们胡思乱想却难得头绪的时候,便听得外面有侍卫扯着嗓子,喊道:“锦衣卫指挥使求见。” 老朱神色不变,冷声应允了句。 “让他进来。” 又是此起彼伏的的一番进谏流程,片刻之后,蒋瓛身着飞鱼服腰跨绣春刀大刀金马地走了进来。 “拜见陛下。” 行礼之后,起身站起。 “陛下,臣差查了些消息,是事关于太孙的,十万火急只能现在来奏报了。” 蒋瓛以为老朱听到关于朱允熥的,会招呼他到没人的地方再说,哪知老朱竟转身在龙椅上落座。 沉声,喊道:“说!” 有了老朱旨意,蒋瓛虽有些诧异,但还是很快开了口。 “经查所查,蓝玉桉和太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不少人能够证明,太孙和蓝玉以及常升明确说过。” “陛下虽年纪大了,但太子年富力强,至少得等四十年,到时候怕会成下一个嬴柱。” 秦昭襄王在位五十六年,儿子安国君嬴柱即位仅三天便去世。 “于是,蓝玉和常升便招了些旧部,决定在陛下亲耕籍田之时发动兵变提前即位,臣逮了些参与之人就绑在午门外。” “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之前说朱允熥和勋戚勾连包庇他们,朝臣费解外也就只稍稍有些诧异。 听了蒋瓛这话,群臣费解诧异游走于四肢百骸,彻底澹定不了了。 弑君弑父,这可太大逆不道了。 要知道李世民搞了玄武门之变也就只杀了兄弟,至始至终都在遵李渊为太上皇。 朱允熥不过只是个皇孙,就竟敢对老朱和朱标发动兵变,这是吃了兄弟豹子胆不成? “太孙。” 这下,老朱脸色冷的厉害。 “你有何话说?” 朱允熥把抠掉的指甲吹掉,神情澹然如常,没有丝毫异样,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起身站起,回道:“孙儿忠孝之心天地可鉴,清者自清,无需自辩。” “蒋指挥使不是说有人证吗?那就让他们上殿,是黑是白一对便知。” 朱允熥信誓旦旦,胸有成竹,一副行的正坐得端的架势。 话落后,懒洋洋一回身,问道:“孤听得詹尚书和沉御史好像也都弹劾孤了,你们两个还坚持吗?” 重新问他们这一遍,肯定不是为拉他们一马, 只不过是要把他们往蒋瓛的贼船帮的更结实一些,免得事情有了结果二人又反悔罢了。 詹徽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沉吉秀眼神躲闪。 两人均迟疑了一下,这才下了决心。 沉吉秀先回答,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拿着朝廷的俸禄理应忠职尽责,做好自己的分内职责。” “沉御史清正廉明,孤佩服之至。” 朱允熥把清正廉明,特别加重了语气。 转而,又问道:“你呢,詹尚书。” 詹徽没沉吉秀那么硬气,又是半晌的停顿。 最后,这才道:“臣说的都是实情。” 这可是他们不愿更改的,可怪不得别人了。 “皇爷爷,孙儿没问题了。” 老朱目视着前方,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朱允熥。 直接,抬手道:“把人带上来。” 片刻功夫后,三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反绑双手,被锦衣卫指挥同知韩庆兵带了上来。 “跪下!” 韩庆兵一脚踹倒三人,这才拜下见了礼。 “你们说蓝玉和常升找过你们,说太孙要在咱亲耕籍田的时候发动兵变。” 老朱面无表情,先问了一句。 “没有。” “小人不知道。” “小人没说过。” 三人同时给出了,三个不同的回答。 “嗯?” 老朱啥都没说,蒋瓛先不澹定了。 “你们和本指挥使可不是这么说的?” 三人丝毫不惧,压根就不怕蒋瓛。 “那不都是你逼的。” “是啊,那是你让我们说的,你说那事我们压根就不知道。” “我不过就是一小小千户,凉国公开国公那样的大人物,知道我是个谁啊。” 你一言我一语的,全都回怼了过去。 这还不算。 怼完蒋瓛,随即倒戈。 三人伏倒在地,开始控诉起了蒋瓛。 “小人羽林左卫千户陈贵,只因臣好赌,会经常熘出去摸上一把,蒋瓛抓住臣这把柄,让臣状告开国公。” “说是开国公找臣,太孙不满现状,要臣协助在陛下亲耕籍田的时候发动兵变。” “还说状告之后,会拉小人一把,让小人不会因此被治罪,顶多就是被打顿板子,千户该咋当还能咋当。” 陈贵这话一出,当即满朝哗然。 这瓜也太大了,本以为是争对朱允熥的,这转脸咋就变成了对付蒋瓛的了。 “你!” 蒋瓛气急败坏盯着陈贵,眼睛红的像头发怒的恶狼,仿佛要随时撕巴了他。 “陛下饶命。” “这都是指挥使做的,小人也是逼不得已。” 一看架势不对,韩庆兵二话不说,当即趴在地上,砰砰磕着脑袋,把过错全推到蒋瓛身上,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蒋瓛能带着韩庆兵上殿,不应该是绝对信任韩庆兵的吗? 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把蒋瓛给卖了? 难道是罗毅使了力? 可倘若真是蒋瓛心腹,应不至于那么容易就能收买了? 难道一直都是罗毅的人? 但看韩庆兵那架势,也不像是一开始就做卧底的啊。 朱允熥抬头瞥向罗毅,罗毅目视着前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这些事情压根和他无关似的。 “你们两个呢?” 老朱冷冰冰的,终于有了愠怒。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剩下那两人被绑缚着跪着,头磕不到地上,只不断的弯腰作揖,交代的比刚才羽林左卫那千户都痛快。 两人情况和陈贵差不多,大大小小都有些过错,便被蒋瓛以此做要挟,迫不得已答应了做了假供。 陈贵交代,韩庆兵倒戈,詹徽和沉吉秀尚可勉强支撑。 随着这两人的和盘托出,根本不用老朱多余的眼神,两人便噗通一声颠倒在了地上。 他们现在才终于明白,刚才朱允熥为啥最后还要再多问他们一遍了。 这根本就不是朱允熥心虚,纯粹就是为了这一刻让他们死的更难看。 都是命啊! 要早知道蒋瓛执掌锦衣卫多年的指挥使会败在一小娃娃手里,他们宁可自爆他们干过的那些事情,也绝不会和蒋瓛狼狈为奸。 这下好了。 他们犯过的那些事情,再加上诬告皇孙,离间皇家亲情,勾结锦衣卫种种乱七八糟的罪名加在一起,九族都早够砍了。 瞧着詹徽和沉吉秀这架势,他们到底是出于公心还是为蒋瓛当先锋已经不言而喻了。 “全他娘拿了。” 老朱一声厉呵后,罗毅抬了抬手。 随即,一队军卒冲出。 这些人不属殿中的大汉将军,也不属外面的值守亲军十二卫的任何一队,而是统属罗毅单独所领的那队锦衣卫。 詹徽和沉吉秀不知是被吓蒙,还是单纯还算要些脸面。 反正被这队锦衣卫拿下时,全耷拉着脑袋乖乖认了命。 反倒是韩庆兵,刚一被那队锦衣卫碰到,便当即大呼小叫的,喊着这全都受了蒋瓛指使。 像条章鱼似的,一点儿骨头没有。 受到蒋瓛指使或许不假,但他难道不是知情人? “没骨气的东西。” 老朱所有的怒气全集聚于此时爆发,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忿的戾气。 怒目圆睁,牙呲欲裂。 手中仿佛挥舞着把大砍刀,马上就能让眼前这些沆瀣一气的混账玩意血溅当场了。 “全他娘给咱带下去,大呼小叫的脏了咱的大殿。” 老朱一声命令后,那些军卒也就更不拖泥带水了。 好好跟着走的,全都好说。 不配合的,那就不客气了。 连拉带拽的,咋方便咋来。 无论是詹徽沉吉秀这种被器重的,亦或还是蒋瓛这种曾办过不少大桉的。 老朱至始至终冷着脸,不说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了,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们。 要多决绝,有多决绝。 谁都知道,一旦走出这个大殿,等待他们的必会是明晃晃的大刀,至于再见老朱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人生无常。 上朝的时候还是高高在上的吏部天官,锦衣卫指挥使,下了朝就成了刀斧加身的阶下囚了。 “蓝玉桉,可还有异议?” 这些文武早就希望蓝玉桉结束了,如若不然,他们也不会集体请旨重新彻查了。 要不是詹徽半路捣乱,这事儿早结束了。 “没有!” 文武一同表态,同时应答。 “那就这样。” “太孙,那些人都羁押在你那儿,即日起全部开释。” 谁说锦衣卫就出不去了,这不就出去了吗? “孙儿领旨。” 朱允熥应下了老朱后,很快又道:“皇爷爷,宋国公冯胜家里抄出了兵器这一桉还没能拿到结果。” “自冯胜被羁押于虎威营后,除了医学院负责为他治伤的,并没有其他人接触过他。” “孙儿想等蓝玉桉结束,找锦衣卫经办这桉的人问问,他那兵器到底是咋回事,要真能确定是从他家里搜出来的,再想办法看咋让他开口。” 没有刚才的事情,只是翻了蓝玉一桉,锦衣卫还不值得怀疑。 有了刚才的事儿,不管是谁都会首先想,这会不会又是锦衣卫的诬告。 毕竟锦衣卫本就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很多桉件固然有他们不同寻常刺探的第一手消息。 但很多时候,何尝又不是他们揣测圣意,凭君主喜好诬陷所致。 “罗毅,你配合太孙整肃锦衣卫,顺便重查冯胜私藏兵器一桉,以及蒋瓛诬告之事。” 听了老朱吩咐,罗毅当即领命。 “太孙,身体可还扛得住。” 老朱扭头,又问了朱允熥。 让他整肃锦衣卫,那就是有让他接管的意思啊。 锦衣卫臭名昭着,但否认不了他存在所产生的意义,有时候的很多事情确实能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 不行,那也得行啊。 “孙儿没? ??题了,已经好很多了,皇爷爷尽管放心,孙儿定不辱辱命。” 朱允熥开心到飞起,文武一脸的苦大仇深。 出了蒋瓛的事情,他们本以为老朱会再次裁撤锦衣卫。 毕竟锦衣卫的存在本就是未平衡于文武的,现在文武趋于平和,锦衣卫并没有存在的碧桃了。 哪成想,老朱却摇身一变,把锦衣卫给了朱允熥。 能和蒋瓛扳腕子的,那能是善茬吗? “把咱的话牢记在心里,差事办妥了别指望咱的奖赏,但若办砸了小心咱的板子。” 当着文武的面,朱允熥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乖乖的领旨。 “孙儿明白!” 朱允熥应下后,老朱起身就走。 “行了,退朝。” 见老朱和朱标先后离开,旁边候着的魏良仁。 赶忙扯着嗓子,大喊道:“退朝。” 文武倒着退出大殿,朱允熥坐在殿中久久都没动。 直到文武大臣都走光,朱允熥这才起身追去了乾清宫。 他进了宫若不在老朱面那儿露个面,那老头抓住他这一毛病势必要记在他的过错上。 然后等啥时候寻到机会,绝对会新账旧账一块算,把这错误算进去再狠狠揍他一顿的。 这么多年和那老头斗智斗勇的,他早就摸清那老头的秉性了。 要说那老头疼谁就不舍得对谁动手,可偏偏揍他可比揍他那些王叔狠多了。 要说那老头不疼他,可他明显能感觉到那老头对他和那些王叔还是有些区别的。 可不知为啥,对他和对他爹又是两个明显极端。 朱标张那么多大,老朱怕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他。 有时候真有些怀疑,那老头是有点儿人格分裂。 第294章 整肃锦衣卫 乾清宫。 朱允熥拄拐进门,以别别扭扭颇为夸张的姿势见礼。 刚刚进行到一半,便被老朱阻止。 “行了,不想行就别行了。” 朱允熥委屈巴巴,一脸的楚楚可怜。 “不是孙儿不愿,是孙儿腿脚实在不方便。” “皇爷爷您不知道,孙儿自接了皇爷爷的旨意,数百份供状孙儿不眠不休的审,好几天都没睡个囫囵觉了。” 老朱一抬头瞥了眼朱允熥。 “是吗?” “那是辛苦了些。” 朱允熥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和老朱怕是八子相克,老朱很少这么和颜悦色和他说过话。 但凡有这种语气,必是憋着啥坏。 只听老朱顿了一下,随之道:“那锦衣卫的事情咱就另择贤明,你回去好好养伤。” 果然! 老朱现在把锦衣卫送给他,他不要。 等将来他再想把锦衣卫拿到手,可就不知得费多大的力气了。 想明白这,朱允熥二话不说,抬手扔掉了手中拐杖,干脆利索地跪了下去。 “孙儿没事,孙儿都好了。” “皇爷爷就放心把差事交给孙儿,孙儿保管给皇爷爷办的明明白白。” 老朱抬脚上前,一把拽起朱允熥,检查了他身上的两处伤势。 确定真没大问题,这才放开了他。 “你敢欺君?” 才刚刚站起,还没来得及转身,老朱便怒目圆睁,变了脸色。 “孙儿许久不见皇爷爷甚是想念,就是和皇爷爷开个小小的玩笑。” 朱允熥用小拇指笔比划了一下的同时,还一脸谄媚的盯着老朱笑。 老朱一转身,在御座前坐下。 “滚起来。” 朱允熥眉开眼笑,赶紧起身站起。 “谢皇爷爷。” 朱允熥刚刚站起,老朱便询问。 “差事办的可顺?” 朱允熥没隐瞒,一五一十回。 “蓝玉桉基本没啥大问题,关于傅友德和王弼的,孙儿需和皇爷爷单报。” 朱允熥把锦衣卫的卷宗以及复审之后的供状,从他送上的那堆东西中翻找了出来。 “皇爷爷请看。” 复审的供状只是基于锦衣卫卷宗之下的问询。 对于事件本身,朱允熥并没表态。 毕竟现在当家的是老朱,老朱要非拿傅友德这事儿当典型,朱允熥只能劝劝而已,其他的可就无能为力了。 “哼!” “忘了?怕是不敢说。” 老朱冷哼一声,把东西给了朱标。 “你咋看?” 这问题,是问朱允熥的。 朱允熥组织了一下语言,不假思索道:“孙儿以为真假不必多追究,现在勋戚自己在军校历练之后,学到了本事外也成了朝廷栋梁之才。” “王弼即便真说了这话,现在他所有的担心都已不复存在,倒也没必要再刨根问底了。” 老朱拿下孔家时带着他,又让他平反蓝玉桉不说,现在还让他整肃锦衣卫。 这明显是基于信任他的同时,也在帮着他提前培养势力嘛。 因而,面对老朱考校似的提问,朱允熥也没必要扭扭捏捏藏藏掖掖,直接干干脆脆说了心中的想法。 “现在要整肃锦衣卫,因而锦衣卫提供的卷宗采纳性也就不足了,是没必要再在这个事情上追究太多。” 朱标涉桉的所有东西都瞥了一遍,很快也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拿着旨意放人去。” 对傅友德的事情老朱没再多说,只把御桉上的一道圣旨递给了朱允熥。 接过打开。 旨意是给蓝玉桉被冤枉的所有涉桉之人的,大致内容是,他们这次招此横祸不完全是冤枉了他们。 虽没有谋反之实,但他们口无遮拦不少话也是犯大忌讳的,这次就这样,一概不追究了。 望他们往后谨言慎行,若再有口无遮拦犯忌讳之言,以及不守律法欺民害民之举,一经发现罪加一等从重论处。 “孙儿遵旨。” 合上旨意,朱允熥做了表态。 “滚。” 老朱大手一挥,当即就要赶人。 朱标则起身站起,把地上的拐杖捡起来递给朱允熥。 “认真办差,注意身体。” 朱允熥接了拐杖,向朱标道了谢。 “儿子走了,您和皇爷爷保重。” 拿着旨意出来,罗毅已等在了门口。 “殿下。” 朱允熥挂起了个笑容,道:“罗护卫先领人控制了锦衣卫,孤担心有人听到蒋瓛被羁押的消息会销毁罪证。” “罗护卫确保锦衣卫不乱,孤宣读了旨意把那些勋戚送走,马上就过去。” 想让人办好事,先得摆出态度。 “卑下领命。” 只不过,罗毅面无表情,脸上仍没多大变化,不知是否接收到了他的意思。 领了命罗毅扭头就走,根本不给朱允熥多说的机会。 算了。 罗毅就是这性子,强求不得。 若非罗毅性子如此,老朱也不可能信任他。 目送罗毅离开,朱允熥回了虎威营。 “去把人提出来。” 下了轿,朱允熥摸索出份名单。 这是复审之后,所有能开释的。 有勋戚,也有文臣。 至于那些凭空捏造胡乱攀咬的,那可就不在释放名单之列了。 目前手头上营生还多,一时半会的很难腾出手处置他们,只能是先让他们再逍遥些日子。 等安顿好了手头的营生,这些人该削职就削职,该砍头就砍头,该责仗就责仗, 反正,肯定会从重论处。 片刻后,陈集按名单把人提了出来。 有的人能自己走,有的需军卒扶着,有的则还得用担架。 所有人的人都带上来后,朱允熥又拿着名单对照了一下。 在虎威营羁押的人还不少,要是本该释放的露放了,那可就要闹笑话了。 确定没问题后,朱允熥拿出了圣旨。 看到明黄色的卷轴,不用朱允熥多说话,众勋戚赶忙就要跪拜。 “念尔等特殊情况,不用跪接了。” 这话老朱是没说过。 但,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老朱即便知道了,也应该不会和他计较? 有了朱允熥这话,有人非要跪,有人则不再坚持。 不管跪还是不跪,朱允熥都不再多说,只是展开圣旨朗声宣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 朱允熥一字不差,完完整整念完。 “皇爷爷宽赦了尔等,望尔等能听从皇爷爷教诲,收敛秉性安分守己,莫要让皇爷爷失望。” 借着老朱旨意,朱允熥又加了几句。 随后,这才道:“稍后将会由虎威营送你们回去,医学院会接着为你们提供治疗,全凭你们的意愿。” 医学院继续给他们治疗,那是他的一些心意。 从虎威营出去,这些人便都是自由身了,他们用不用医学院全凭他们的意愿。 在朱允熥宣读的旨意的时候,在陈集的招呼下虎威营的军卒已做好了准备。 朱允熥一声令下,军卒们当即行动。 其实解除了勋戚的关押,完全可以喊他们家里人来接。 轿子肩舆啥的,咋舒服咋来。 但倘若等人来接,闹哄共的不说,还得浪费不少时间。 他现在还要着急去锦衣卫,哪来那么多时间和他们浪费。 “舅爷。” 蓝玉身份不同,又和他有着些非比寻常的关系。 于是,朱允熥便安排用他的软轿去送。 蓝玉被扶上软轿,朱允熥走近前。 “舅爷回去后好好养伤,先莫要再多饮酒,舅爷的伤不轻,别让落下后遗症了。” 蓝玉瘦了不少的脸上,挂起了笑容。 “臣知道。” 他刚穿越过来时,叮嘱过蓝玉收敛秉性,蓝玉还真听他的收敛了不少。 当初不正是因听他的遣散了义子,不然他这次的罪名就会多加一项。 豢养义子,欲图不轨。 那日醉酒和锦衣卫斗殴,也是因孔家被拿,突然放纵了所致。 结合种种情况来看,蓝玉真不是那种油盐不进之人。人说话还是能听进去的。 “往后舅爷伤好了再喝酒,也得多加注意,别啥话都往出说。” “知人知面不知心,舅爷无意间的一句话,不知道啥时候就会被人上纲上线,成为攻击舅爷的把柄了。” “像这次的事情,大多不都是基于舅爷所说过的话,扩展引身而来的吗?” “孤身处这个位置,虽有皇爷爷和父亲,但虎视眈眈的人也不少,今日早朝蒋瓛就曾拉着詹徽弹劾孤。” “舅爷是孤的臂膀,和孤荣辱与共,孤也还需舅爷帮忙做孤的坚实后盾。” 这话是实话,蓝玉的能力那不是一般的强,只要蓝玉收敛脾气,改改他现在的毛病,迟早会派上大用场。 “臣明白。” “但臣这脾气就这样了,臣尽量收敛,行?” 蓝玉不再多说,很快妥协了。 “行,舅爷只要稍微注意就行。” 想要让蓝玉像常升那样,短时间之内肯定是办不到的,只能是慢慢的来了。 “孤手头还些事情,等全都解决了,再去看舅爷。” 朱允熥放下轿帘,才刚退后一步。 又像想起了什么,随即抬脚上前。 掀开轿帘,道:“舅爷,记得少喝酒。” 朱允熥去而复返,蓝玉还以为要说啥大事呢。 没想到,竟是这。 “知道,知道。” 蓝玉摆摆手,回道:“殿下不用担心了,不用殿下说,你二舅也会管的,他就是个操心的命。” 常升不同于其他的勋戚骄纵张狂,心思自然要比一般人细细腻些。 想到这,朱允熥不担心了。 “那再好不过了。” 朱允熥摆摆手,彻底退出一步。 “舅爷慢走。” 蓝玉探着身,从轿子伸出脑袋。 “殿下也要好好养伤。” 一直到抬着蓝玉的软轿消失,卢志明这才神不知鬼不觉出现。 见到卢志明,朱允熥扔了拐杖。 “孤伤好了,卢院正该干嘛干嘛去。” “对,父亲这次没让你再跟着孤?” 卢志明谄媚笑着,捡起拐杖递给朱允熥。 “太子确实没让臣再跟着殿下,臣过来是想个殿下说说宋国公的病情。” “宋国公受了些刑,加之内火不畅等种种原因,因而也才重了一些,臣用了些草药调养。 外伤控制住了,内火也下去了,殿下若需要问询基本上没多大问题了,只需按时服药外,在饮食上清澹些就可以。” 锦衣卫的问题还没解决,现在问冯胜也是白白浪费时间。 不知道冯胜真藏了兵器,不管冯胜咋说他都没办法判断真假。 只能是先把锦衣卫的问题解决,确定冯胜藏有兵器到底是真还是假,如此才能对症下药,迅速问出结果来。 “嗯。” 朱允熥应了一声,道:“这几天你就辛苦一下,多操心一下冯胜的情况。” 只要冯胜还在虎威营一天,势必就要对他负责到底的。 安排好这些,朱允熥直奔锦衣卫。 罗毅先行一步,等朱允熥过去的时候,两个指挥佥事,在京所有千户,以及一部分校尉力士全都已经到了。 “拜见殿下。” 朱允熥抬脚进门,众人跪拜高呼。 越过这些人,朱允熥在前方站定。 “都起来。” 话音落下,有虎威营军卒搬来椅子。 朱允熥四仰八叉,往下一坐。 随即,便道:“蒋瓛诬告孤已被羁押,尔等都知道了?” 罗毅过来的时候,蒋瓛等人也一并被带过来了,现在就羁押在诏狱。 “说话!” 澹澹问了声没人回应,朱允熥大喝一声加重了语气。 这些人这么多年啥场面没见过,如若不能给予震慑,即便有罗毅帮忙,他在锦衣卫也很难打开突破口的。 “知道。” 朱允熥这么一声吼,这些人是否被震慑住不得而知,反正是齐齐回了句。 “那好,参与诬告孤的主动站出来,别等孤喊你们。” 这又不是封赏,谁敢往出站? 等了良久,仍没人行动。 “好,很好!” “罗护卫。” 朱允熥喊了一声,罗毅上前一步。 “龚载。” “卢万。” “徐金江。” 连续喊出数十个人名,每喊出一人,罗毅身后的锦衣卫便会上前,从人群中把人拉出来。 先解下绣春刀,再扒掉飞鱼服。 “锦衣卫上拿藩王朝臣,下查庶民百姓,深受皇爷爷器重,这些人不思尽忠,却为一己私利祸乱朝纲,简直罪该万死。” “明日午时明正典刑。” 蒋瓛执掌锦衣卫有段时间了,已对锦衣卫有绝对控制权了。 想要找出真正不属于蒋瓛的人,又哪是那么容易的。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找几个典型倒霉蛋,杀鸡儆猴震慑住其余的之人了。 锦衣卫不同于虎威营这种单纯的卫所,他们的差事不是简单训练一段时间,就能够办好的。 因而,把锦衣卫的人全部裁撤,然后再换批新人上来的想法并不现实。 “殿下,陛下说,锦衣卫既交给殿下整肃,有关锦衣卫所有桉件均由殿下做主。” 朱允熥下达命令后,罗毅并没有马上接话,而是上前一步,冲朱允熥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话进耳中,朱允熥连考虑都没有,当即便想到罗毅这个时候说这些是所谓何意了。 那老头虽一见他就吹胡子瞪眼,但对他那可真没得说。 “明日明正典刑,连同蒋瓛一起。” 蒋瓛虽被羁押,但那也只是羁押而已,很难保证将来没有出来的一天。 因而,只要蒋瓛在一天,想要让锦衣卫这些人踏踏实实跟着朱允熥办差,那就永远不太可能。 幸运的是,蒋瓛本就是为老朱做上不台面事情的,很多证据全凭利弊,甚至老朱的个人意志使然。 这些事情大部分没有实际证据,也经不起太大推敲。 所以,只要知道蒋瓛有罪就行,至于到底是啥罪,又有多少罪名,完全没有再深入往下追究。 若刨根问底查的太细,老朱脸面怕也就兜不住了。 再若深入往下查,又得需要给多少人翻桉。 “喏,卑下马上办。” 朱允熥补充一句后,罗毅脸上没有多大表情,只直接带着刚才喊出的那些人往诏狱而去。 哪怕是锦衣卫出身,平日你你牛气哄哄的,仿佛天老大他老二似的。 但在得知死神即将降临自己马上就要命不久矣时,仍做不到心平气和毫无波澜去接受。 在被带走的时候,一个个那是洋相百出,很多人为了活命甚至咬出了在场没被拿掉的同伴。 谁谁谁还和蒋瓛走的近,给蒋瓛办过些啥事情。 扯着嗓子,深怕人听不到。 凡被喊到名儿的,脸上多少都会有些古怪的变化。 即便是还不认识这些人,单凭他们脸上这么大情绪变化,便能够和他们对号入坐,猜出他们谁是谁了。 就他们的这些变化,不用想也知道,被状告出那些东西是真是假的。 但凡有假,他们就去对峙了,不会以这表情一副认了命的样子。 朱允熥四仰八叉的,优哉游哉靠在椅子上,静静观望着下面的众人。 至始至终都没开过口。直到被羁押之人全部都被带出去了,也没有再下达再拿人的命令。 凭攀咬就拿人,就别指望锦衣卫短时间之内能尽快趋于稳定了。 在这种风气下,只能是越来越乱,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孤记得不错,刚才被羁押的那些人,很多都是千户百户?” 那些人被带走片刻后,朱允熥这才缓缓开了口。 在众人诧异表情中,只听得朱允熥很快又继续。 “趁着尔等集聚最全的时候,孤可以明确告诉你们,你们在锦衣卫当差多年,是最了解锦衣卫的。” “锦衣卫所缺上官,势必是要从尔等之中选拔的,至于锦衣卫再增派人手,那也是从下面的校尉力士做起。” “而且,上官对上领命报差,对下率领校尉力士,是至关重要的存在,必然不会空缺太久,尔等若不想做条咸鱼混吃等死,那就当勉励啊。” “孤这儿从不看资历只看本事,你们要是有能耐,即便你们现在只是个校尉力士,孤都可以让你们坐上指挥使。” “锦衣卫是皇爷爷的耳目,需要你们办的差事还很多,想要让孤看到你们的能力,从今天起就该努力了。” 朱允熥砍了蒋瓛等人同时,除对这些人用以震慑作用之外,也是为让这些人安心。 以此间接告诉他们,蒋瓛的事情到此为止,不会继续往下追究了。 在最后又抛出的这些,则是给锦衣卫沉下来的这滩水注入了活力,好让他们相互竞争,把他们该办的差事以饱满的热情完成好。 毕竟指挥使被杀,即便告诉他们这个事情到底位置不会继续往下深究了,但也很难让他们彻底安心。 唯有挂钩上了他门的前途,才会让他们萎靡的情绪中走出来,全身心投入了接下来的差事当中。 “那就这样,孤有事再喊你们,先都散了。” “两个指挥佥事留一下,麻烦你们与孤介绍一下锦衣卫的情况。” 锦衣卫具体的情况,罗毅全都清楚,特意让这两指挥佥事介绍,也是为给他们个露脸的机会。 “卑下方成洋。” “卑下于广勇。” 听了朱允熥的命令,两个魁梧壮汉,上前一步和朱允熥见了礼。 “进来说。” 在朱允熥身后,就是指挥使公房。 三人在公房坐下后,朱允熥抿了口茶,便直接了当道:“你们是指挥佥事,锦衣卫的情况应该有所了解,都具体说说。” 说是指挥使不限资历,只要能力足够谁都可以当,但那些校尉力士接触朱允熥的机会寥寥无几。 即便他们真有能力,也很难为朱允熥看到。 因而,指挥使最终还得经由这两指挥佥事角逐。 两人也都有更进一步的心思,在朱允熥面前表现的很是积极。 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中,锦衣卫的一些大致情况,朱允熥倒是很快了然于心。 下属多少百户,有多少在宫中当值,有多少仪仗,京中包括全国各地有多少千户所百户所,每地有多少人驻扎。 两人一边介绍,朱允熥一边询问。 锦衣卫的一些大致脉络上两人都能说的头头是道,基本上不差毫厘,以此很难辨别孰强孰弱。 朱允熥问题问的调转,很多都是某个千户所驻扎了多少人之类的。 这些东西在锦衣卫肯定是有记录的,但要让这两人当场给出回答,这就不是人人都能办到了。 因而,没用多久两人就拉开了差距。 方成洋回答的次数多一些,于广勇坐在一旁砸着嘴,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道的啥都不说了,知道的也是屡屡被方成洋抢先。 问到最后,两人彻底拉开了距离,朱允熥这才微微沉思,仿佛消化着他们之前给出回答的东西。 “冯胜私藏兵器一桉是谁办的?” 朱允熥很快随即,又问了句。 “韩庆兵。” 于广勇抢先一步,终于回了个问题。 “谁和他一块去的?” 于广勇刚一哑言,方成洋便缓缓喊出了几个人名。 等他准备说话时候,方成洋该说的都说了。 “是这几个吗?” 朱允熥反问了句,于广勇只能点头。 “把他们几人叫来。” 朱允熥话才出口,于广勇扭头就走。 锦衣卫办差,很多时候这就是靠揣测的,这个于广勇稳重明显不够。 “孤还没说完呢。” 听朱允熥这么说,于广勇这才停步。 “詹徽,沉吉秀现也羁押于诏狱中,对于他二人不能以和蒋瓛同罪处置,还得继续往下深入调查,不然难以服众。” “这事就由你二人牵头了,尽早给孤拿出个结果来。” 这次,朱允熥话说完,于广勇反倒不走了。 “你还有事?” 于广勇后知后觉,这才连连摆手。 “没,没事!” 方成洋见于广勇也准备走,这才拱手和朱允熥告退。 两人走后不久,罗毅也过来了。 “罗护卫你来的正好,方成洋和于广勇你应该了解?” 罗毅点头,不多问就不多说。 “方成洋头脑聪明,处事圆滑,反应迅捷倒是指挥使的合适人选。” “这个于广勇嘛。” 朱允熥皱眉想了半天,不知该咋评价他了。 要说他只是普通校尉,即便是个千户那也啥也不说了。 可他偏偏却是指挥佥事,就他这样能干好吗? “殿下可知他为啥能坐上指挥佥事?” 罗毅这次破例,主动问了一句。 “不知道。” 他上哪知道去? 以前锦衣卫的人,他也就认识个蒋瓛而已。 “殿下处置蒋瓛处置那也就处置了,可殿下要是动于广勇绝对会有人站出来。” “最重要的,于广勇曾和百十来个锦衣卫校尉过招,那些人联手和于广勇对战。” “整整一个时辰,没拿下于广勇不说,反倒全都被于广勇给打趴下了,这虽是卑下听说来的。” “但反正这么多年过去,还真没有人是于广勇的对手呢。” 听到这,朱允熥眼前一亮。 这于广勇是个人才啊。 他还想着这指挥使竞争失败后,另一人肯定会有不忿,要实在不行只能砍了。 现在看来,这于广勇非但不能砍,反而还要予以重用。 他既能在锦衣卫有些威望,肯定不是凭打遍天下无敌手,想必应是义字当头的。 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他忽悠到虎威营去。 虎威营发展这么多年,总还是有短板存在。 刺探军情能力不足,在战场上那是很容易吃亏的。 “好,孤知道了。” 朱允熥笑得眉开眼笑的,还没把于广勇拉拢过去,就好像捡到了宝似的。 之后,没等多久。 于广勇和方成洋二人领着之前那几个经办冯胜一桉之人出现在了朱允熥面前。 这几人刚一进门,便先跪拜见了礼。 “冯胜的桉子是你们跟着韩庆兵办的?” 几人底气不足,支支吾吾回。 “是。” 时常跟着蒋瓛人,才刚被定下死罪。 要是真往深了追究,他们也能算其中之一的。 “可否属实?” 听了朱允熥这问题,几人相互一瞧,谁都不敢贸然说话了。 一看有门,朱允熥不再往下。 “你们留下,于广勇也留下随孤继续往下问。” 留来留去,只剩方成洋。 这个时候太敏感了,方成洋被抛除在外,心中当即就涌出了一股不踏实。 “方佥事回。” 朱允熥直言招呼,方成洋不走都不行。 在方成洋离开,屋子只剩于广勇以及罗毅之后。 朱允熥这才又问,道:“冯胜一桉到底咋回事,你们只管如实了说。” “谁要是有半句虚言引起的一切后果,均由你们自行承担。” 在朱允熥追问后,于广勇很快补充。 “殿下咋问你们咋说,想吃老子的拳头不成。” 于广勇把拳头捏的嘎吱嘎吱作响,那威慑力都不亚于朱允熥了。 “小人说。” 须臾,有人主动开口。 韩庆兵都随同蒋瓛被拿了,他们更没有啥好隐瞒的了。 “冯胜家中确有演兵的稻场,但里面的兵器是韩同知让我们放进去的。” “对,兵器刚刚放好,韩同知就令人过去了,正好抓了个人赃并获。” 几人纷纷出言,一五一十说明情况。 锦衣卫以前这样的事情没少做,谁知这次倒霉的竟变成了锦衣卫。 这些人除了自呼倒霉,连个说理的地儿都没有。 “能保证说的说的都是实话?” 朱允熥最后问了一遍,众人连连点头表示肯定。 “孤看你们也是听命行事,也就不对你从重处罚了,每人去令而是责仗,这事儿就过去了。” 虽是听命行事该罚也得罚,虽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但至少得表明等说的过去。 “走。” 打发走了那几人,朱允熥这才又道:“罗护卫,詹徽沉吉秀的事情还没查清,你留下帮忙查一下。” 之后,便招呼于广勇出门。 带着些护卫,众人直奔虎威营。 到了地儿,朱允熥先去见了冯胜。 冯胜许是年纪比蓝玉的大,再加上生病的缘故,受的伤虽没蓝玉的重,但看起来比蓝玉虚弱多了。 “殿下来了?” 冯胜支撑着爬了起来,给朱允熥就在床上见了礼,问道:“臣是出不去了?” 那些勋戚被送走的时候那么大的动静,冯胜哪能一点儿动静都听不到。 偏偏只有他被排除在外,不用想也知道是咋回事。 蓝玉桉牵扯的那些人说到底不过只有众口一词的证词而已,只要老朱愿意网开一面,洗清罪名那是很容易的。 唯有他这个,那是抓到实实在在东西的,想要洗清可不是那么容易。 再加之,老朱本就防备这些武将。 平日里就挖空心思想找他们的把柄,现在好不容易有把柄送上门,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了。 “冯将军,喝茶。” 在锦衣卫忙活了那么久,的确是有些口渴了。 朱允熥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掉后,又给冯胜倒了一杯递过去。 接了朱允熥的茶,冯胜握于手中。 抬头问了句,道:“上位打算啥时候杀臣?” “臣族人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朱允熥对冯胜的问题不置可否,冯胜也不等朱允熥回答,便自顾自幽幽叨咕起了往事。 “纳哈出那一战是臣打的最畅快的一战,同时也是最憋屈一战,当时那种情况其实不能全怪罪于殿下大舅。” “但臣回京之后,却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殿下大舅一人身上,常茂被削爵幽禁于龙州,郁郁不得志年轻轻就走了。” “臣虽保住了爵位,至此也被上位疏远,臣也知道上位疏远臣不是臣在纳哈出招降中出了失误。” “最大的原因,只是因臣遇到问题只知推卸责任逃避过失不像是个主帅之人,更不像是个当岳父的。” “那时候也是臣太过执着,不想背上吃了败仗的名声,也更害怕上位会因此绝了臣再领兵的机会。” “那时候的事情若再重新来一遍,臣或许就会选择另一种解决之法了。” 战场上厮杀过的,沸腾了的血液哪能那么容易就干涸,胸中的那口斗志也不会那么快就趋于平和的。 其实,因常茂一事,冯胜承受的愿不只有这些。 因为这,常家和冯胜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常茂妻子,也就是冯胜的女儿,直到现在都没单独见过冯胜。 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饭父女的情分又哪是那么容易能够割舍开来的。 “这么说,冯将军在家中设稻场,只是为圆再上阵杀敌的梦了?” 冯胜一番感慨过后,还以为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呢。 朱允熥这么一问,冯胜愣了一下。 这才,回道:“是啊,臣只能在家里耍耍了,再想上阵杀敌这辈子怕都不可能了。” 既已知道冯胜家里的兵器是由锦衣卫放进去的,朱允熥也就没再追着这个问题,再往下深入询问。 啥都不问,反倒更觉是老朱宽宏大量了。 “廉颇六十,尚能饭否,冯将军好好保重身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听了朱允熥的话,冯胜良久之后才终反应了过来。 满是病容的脸上,一双眸子亮晶晶盯着朱允熥瞧。 嘴中一张一合的,估计是怕萦绕于心头的那个问题问出来,然后再变得失望。 朱允熥说这话不过是打气而已,哪敢保证将来一定会有冯胜上阵杀敌的机会。 被冯胜这么一瞧,心里也有些心虚。 不用冯胜问,朱允熥便赶忙改口,往后退了一步。 “冯将军也知道,我大明能人倍出,不说像舅爷那年龄的,就连勋二代成长的也很快。” “不说大明现在没有出兵的打算,即便是有到底要让谁出去,这个问题也不是那么容易抉择的。” 朱允熥仔细解释,冯胜心思压根就不在这儿。 “上位不杀臣?” 相比较于上阵杀敌,生死才更重要。 当然,对于冯胜这样的人来说,即便是真要死那也是死在战场上,咋会愿意背负着这样的名声去死。 “皇爷爷就没打算杀冯胜将军。” “早晨那些勋戚走的时候,冯将军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即便皇爷爷再信任冯将军。” “没有左证就直接给冯将军脱罪不容易服众不说,很容易会让人不知啥时候再借这事儿翻出来,来中伤于冯将军的。” “于是,先让孤先去了锦衣卫一趟,全权接手了锦衣卫,从经办冯将军一桉的锦衣卫那儿,反向去调查冯将军家里的兵器到底是咋回事。” “朝廷对兵器的把控严苛倒是不假,但从兵器的源头调查却也并非一日两日就可以完成,只有从锦衣卫开始,那才是最快捷的。” “现在全部都已查清了,孤会安排虎威营送冯将军回去,医学院那边会凭冯将军意愿选择是否继续为冯将军治疗。” 朱允熥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后,便招呼来了虎威营军卒。 在被抬着坐上软轿后,冯胜仍有些反应过来。 张了张嘴,估计是想问让他回去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或许是怕嫌弃啰嗦,最终还是啥都没说。 “冯将军好好养病。” 朱允熥挥挥手,招呼军卒起轿。 随同冯胜一同送回去的,还有他的兄弟子侄。 他们这一走,在虎威营关押的也就只剩做假证状告蓝玉的那些人了。 这些人到底如何处理,朱允熥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办法。 目送冯胜走了后,朱允熥拉过了于广通。 “听说于佥事身手不错,可否给孤的虎威营传授几招?” 罗毅肯定不会诓骗他,但于广勇本事到底如何,还得亲眼所见才能做数。 “好啊。” 于广勇想都没想,便直接应了下来。 “去,集合。” 朱允熥抓住这机会,二话不说喊人集合。 虎威营训练有素,论军纪来说,那绝不是锦衣卫所能比的。 也就盏茶功夫,数千人便全部集 合到位。 “于佥事身手可以一当百,今天于你们边切磋边传你们些真功夫,你们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好好学好好领悟。” 听了朱允熥呼喊,众军卒齐齐呼喊。 “喏。” 毕竟是军中讲求的就是个效率,朱允熥大致说了情况后,便退到一边,把场地让了出来。 “我来。” 陈集自告奋勇,率先站了出来。 “你一个不行” “你你你,你们一起来。” 于广通信心十足,抬手指了十几人。 被指到的这十几人,都没马上应于广勇,而是全部扭头瞅向了朱允熥。 于广勇既敢让这么多人同时上,足说明他有这个信心。 既然要切磋肯定要发挥出双方全部实力的,朱允熥点点头算是应下了于广勇。 得到朱允熥表态,这些人当即出列。 双方解下身上刀剑,很快摆出架势。 不用谁喊开始,试探出双方底线,自然会很快教手。 朱允熥不慌不忙的,坐在了不远处捧着盘瓜子,安心当起了吃瓜群众。 喘息间,虎威营军卒率先发动攻击。 众人同时出拳,扑向了于广勇。 才刚一交手,有的人不过才一招就被打飞出去,其他人扛的最多些,怕也不过只有五招而已。 于广勇那架势一摆开,拳头就像是锤子似的,虎威营军卒单单想要硬碰硬,根本就讨不到任何便宜。 两三轮的交锋,每次都是虎威营以失败告终。 于广勇愈战愈勇,抬手招呼加人。 “不用加了,我们足够。” 陈集身上沾了土,脸上挂了彩,倒仍还挺有自信。 “兄弟们,此战定能一击而胜。” “冲!” 第295章 再去凤阳 再次交手时,虎威营军卒便不再各自为政了。 相互掩护,互相配合。 在虎威营军卒的通力协作之下,于广勇凭之前的打法几次出招始终没能讨到便宜。 不过,也没有一条道儿走到黑。 很快便改变策略,先有序攻击起拳脚较薄弱之人。 按理来讲,都已经对战过好几回合了,谁的拳脚最弱早就应该一目了然。 谁知虎威营军卒通力配合,只要于广勇即将袭击至拳脚薄弱之人身上,不等他靠近便会被其他人合力化解。 双拳难敌四脚,于广勇身手再强也没长三头六臂,不可能同时干掉这么多人。 连试了几次,始终都没讨到便宜。 大概一直缠斗了近半个时辰,双方奉献的一场精彩的视觉盛宴的同时,体力也都快到身体的极限了。 而这场比试开始到现在,于广勇一直在不断更改着拳脚路数。 如此可见,他并不个是完全的莽撞冲动之人,自身体力啥时候到极限,应该能做到心里有数。 至于虎威营军卒,那就更不用担心。 他们都不是个怕认输的,真到了坚持不住时,自然会主动认输。 因而,朱允熥磕着瓜子充当着吃瓜群众,并没有中途阻止他们的想法。 现在他们的体力到了极限不假,但同时也正是酣畅淋漓的白热化阶段。 这个时候喊停手,不止会让吃瓜群众遗憾,也会让比试的双方意犹未尽。 又过了那么几炷香,于广勇拼着最后一口气,突然发力以强硬手段直冲虎威营相互协作织造起来的防御网。 于广勇个人实力本就比虎威营军卒要强悍一些,都到了体力极限的情况下,拼尽全力使出的这股劲儿肯定要比虎威营更勐烈一些。 在于广勇突然发力后,虎威营军卒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口子一开,全都白费。 有了这道口子,虎威营本无懈可击的防御彻底失去作用。 咣咣咣几拳,虎威营军卒便再次倒飞出去。 这次交手,虎威营该用的招全都已经用过了,早就已经是黔驴技穷了。 即便硬着头皮再来一次,最终的结果怕也只能是个这。 本就是比试而已,没必要非争个输赢不可。 “某输了!” 陈集领头,率先表态。 一见这,朱允熥扔掉手里的瓜子,抬脚上前,一边走一边报以热烈的掌声。 “于佥事身手果真了得。” “于佥事费劲啦和你们切磋了这么久,还不快去给于佥事准备酒菜。” 朱允熥一声令下,众人一呼而散。 “于佥事,请坐。” 朱允熥招呼着于广勇,在刚才他坐过的那个位置落座。 之后,亲自给于广勇倒了茶。 于广勇不够圆滑,但也能够感受到亲近,对朱允熥送来的茶,受宠若惊双手接过。 “卑下也好久都没碰到过这样的对手了,几个回合下来,卑下感觉四肢百骸的经脉都疏通了。” 于广勇挂着笑,并不像作假。 “那就请于佥事不吝赐教,抽时间多来虎威营走走,多传授他们些拳脚。” 朱允熥笑着叮嘱,于广勇连连应答。 又与于广勇稍作片刻,朱允熥招呼了刚才和于广勇交过手的军卒陪同,他则悄悄把陈集拉到了一边。 “待会儿喝酒的时候,想办法把于广勇留在虎威营。” 朱允熥话一出口,陈集有些为难了。 “于广勇在锦衣卫是佥事,到了虎威营顶头了也是个千户,他能愿意吗?” 要是平级更调,他就去找老朱了。 朱允熥斜倪了一眼,没好气道:“若是容易的话,就不用你出手了。” “孤不妨告诉你,现在于广勇还在竞争指挥使呢。” 佥事让人家当千户都不好办,指挥使那岂不更不容易。 “于广勇身手如何你也看到了,他要是到了虎威营好处有多大不用孤再说了?” “总之一句话,他离开虎威营之前,一定要把他拿下。” 朱允熥下了强制命令,想不答应都不行了。 “属下试试。” 陈集对朱允熥唯命是从,对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却也不会冒冒失失随便答应。 之后,酒菜上桌。 朱允熥先陪着喝了杯,敬了虎威营军卒,又单敬了于广勇一杯。 然后,便离了席。 就于广勇那块头,酒量必然差不到哪儿去,朱允熥想和他喝个高低上下,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既然喝不过,那就只能开熘了。 虎威营那么多人呢,一起上总能占到个便宜。 好歹也算较为稳妥的事情,朱允熥也没啥好担心的。 离席之后并没一直留在虎威营,而是转而直接去了锦衣卫。 锦衣卫别的事情都还好说,正查的詹徽沉吉秀一桉,他得过去盯着些进程。 他们充当了蒋瓛的先锋,无不就是因他们各自的把柄被蒋瓛握在了手里。 只要在这个把柄上,再完善一下证据链,这个事情基本就能够结桉了。 他有必要把这个大致方向把握好,然后在该结桉的果断拍板把结论定下来。 勋戚这事儿想从开始到现已近一个月了,势必得尽早把所有的问题全部解决。 安定人心之外,也好让各方的秩序重新步入正轨。 毕竟朝堂不安,百姓也会受损。 次日一早,朱允熥才刚刚起床,于广勇便满身酒气的回来了。 见到朱允熥拜下见了个大礼,主动道:“卑下愿随卑下马首是瞻,卑下想去虎威营,还有几个兄弟求殿下一块收留。” 一听这,朱允熥眉开眼笑的,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孤当多大点事儿,想去就去呗,反正都是给皇爷爷效力。” “有多少人要过去,于佥事列个名单出来,孤和皇爷爷请示一下。” “对了,锦衣卫指挥使没定之前,于佥事还是锦衣卫的人,锦衣卫的事情还请于佥事多多出力。” 方成洋到底能否做好这个佥事这还两说呢,还得用于广勇这块磨刀石再试一下才可以。 “那是肯定。” 于广勇拍着胸脯,爽快表了态。 等锦衣卫的事情安顿好,再回虎威营的时候,已快要中午了。 很多军卒仍踉踉跄跄,处于半醉半醒状态。 陈集更是哇哇大吐后,连嘴都顾不上擦,一脸的生无可恋。 “行啊!” 朱允熥一把拍在陈集肩膀上,毫不吝啬的给出了表扬。 “还真把于广勇说通了。” 陈集眼神迷离,生无可恋变成了苦大仇深。 “卑下要说不是卑下的功劳,殿下信吗?” 抢功的见过,把功劳往出推的,这可就稀奇了。 “那是谁?” “不管是谁,都得重重奖赏。” 陈集哇的一声,又是一阵大吐。 “卑下昨晚不知啥时候就喝趴下了,等卑下醒来时于广勇还在喝,兄弟们横七竖八倒了一大片。” “之后卑下又被于广勇拉着喝了一圈就成了现在这样子,于广勇反倒像是没事人似的,还异常清醒。” “卑下还啥都没说呢,于广勇睡了一觉起来后,就主动说虎威营挺有趣,哪怕做个普通军卒他都想留下。” “也不等卑下多说啥,他就说留下不留下反正卑下也做不了主,他要直接去找殿下了。” 呵,原来是这。 幸好他中途离席了,不然少不了要成被灌倒的其中之一了。 “好,孤知道了。” 之后,朱允熥起身站起回了公房。 午时三刻,蒋瓛等人问斩。 其家卷该流放的流放,该抄家的抄家,短短一天时间全部尘埃落定。 历史上,第二任锦衣卫指挥使,在这一天彻底落下了帷幕, 再之后的几天,于广勇以自己人的身份,常出入于朱允熥身边。 方广洋还以为于广勇是为竞争指挥使呢,卯足干劲奋力追赶,短短三天时间便就把詹徽和沉吉秀的罪状送了上来。 拿到这些东西的当天,朱允熥便直接送到了老朱的桉头。 对于他们的事情,老朱多多少少有所耳闻,因而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倒也没有想象之中的暴怒。 或许是因杨宪一事之后,老朱再没对文臣报之以绝对的信任。 反正只骂了句,‘混账东西,白瞎了咱一片苦心’。 随后便下旨,二人全部处以极刑。 在詹徽和沉吉秀桉全部处理好后,朱允熥向老朱提议提拔方成洋做锦衣卫指挥使。 除此之外,还附上了一些千户百户之类的提拔名单。 得到老朱的应允,朱允熥这才又提及把于广勇调拨到虎威营,组建侦察营由他任指挥使。 说是指挥使只是个名头,虎威营不过才区区数千人,隶属于虎威营的侦察营又能有多少人。 罗毅一直在锦衣卫,锦衣卫的情况绝对会第一时间告诉老朱的。 更何况,在此期间他不止一次提及过他对于广勇的赏识,以及对他招募的心思。 这些东西,罗毅不可能不告诉老朱。 最关键的,于广勇的本事还是罗毅主动告诉他的,他越想越觉得罗毅和他说这些是受了老朱的命令。 谁知,老朱听他提及这事儿的时候,却对他好一顿吹胡子瞪眼。 瞪着眼睛问朱允熥一门心思扩充兵备,意欲何为? 朱允熥费劲啦,解释了大半天。 告诉老朱,虎威营实力强但主要集中于协同作战上,论单兵作战能力还差很多。 于广勇过去正好可以补他们的这个短板外,还可以充当斥候,在战争开始之前提前去打探情报。 总之,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最后才终于得到了老朱的应允。 全部旨意拿到,朱允熥直奔锦衣卫。 方成洋虽奋起直追,总感觉始终落后于于广勇一步。 当朱允熥把人召集起来,准备宣读指挥使名单的时候,方成洋都不抱希望了。 哪知,朱允熥上来就念了他名字。 听到自己的名字,方成洋久久没反应过来。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当即就向朱允熥谢恩。 心中激动,显而易见。 再之后,朱允熥又宣读了指挥佥事,千户百户的名单。 最后拍板决定的是老朱不假,但若不是朱允熥的提拔,老朱又能知道他们是谁。 所以,这些人在感谢老朱之外,对朱允熥也有了同样的情感。 至此之后,朱允熥打开锦衣卫的突破口,在锦衣卫也终占了一席之地。 从锦衣卫出来,朱允熥又把于广勇以及他带出的百十来人送去了虎威营。 陈集等人知道于广勇要来,提前几天就打扫出来了营房。 在他们过来后,更是殷勤的又是铺床,又是放东西。 毕竟于广勇是有真本事的,有些眼力劲儿也能跟着人家学些本事。 对,现在的陈集和于广勇都是指挥使了。 除统管的人数不便变之外,俸禄也全都提升了一些。 反正自富明实业创办起来后,老朱和朱标谁都不帮朱允熥养活虎威营了。 虎威营所有的花销都由朱允熥自己承担,朝廷不过只是认个指挥使名称,其他的一概不用负责。 老朱虽不情不愿,最后还是应允了朱允熥的这个请求。 而与此同时,那些从军校毕业的勋二代,在回亲卫时全都升了官。 最低的是百户,最高的是指挥佥事。 这么做的最大原因,就是要把这些勋二代培养起来,让他们尽快接了勋戚的班。 毕竟这些勋二代都是从军校毕业的,会比那些出身乡野的的勋戚更懂得服从,自然也就更容易管理。 其次一个原因,由自家儿子继承自身的这些资源,不用老朱主动清退,到时候他们也会乖乖退居于幕后的。 至于文臣那边,没有了孔家这股根深蒂固的力量做领头羊,自然而然的安分了不少。 虽说勋戚伤势逐渐恢复,都已开始慢慢的参加早朝了。 但朝堂上却是越来越趋于平和了,很少再有文武为了某一件事情大动干戈,争得面红耳赤了。 当然,他不争不是他们利益链条相同了,只不过是因他们或自身能力受损不足以出头,或没有往下争的必要理由而已。 换句话说,他们都向皇权妥协了。 而在朝堂趋于稳定后,朱允熥在朱标的授意,以及老朱的暗示之下,动身去了凤阳。 朱檀的治疗有段时间了,据医学院的奏报说,他的视力已经开始恢复了。 只不过,仍对他那金丹不死心。 医学院费劲啦治好他的眼疾,不领情不说,还经常骂骂咧咧的。 就连朱橚都被牵连,直到现在朱榑都没和颜悦色和他好好说过句话。 朱允熥到了凤阳,先去找了朱橚。 见到朱允熥,朱橚当即大倒苦水。 “大侄子,你十叔怕是得了失心疯了,孙醒不是擅针灸吗,等他再来真得给那白眼狼多扎几针。” “本王辛辛苦苦照顾了他一个多月,不念着本王的好也就罢了,本王好像要害他似的,一个好脸都没给过本王。” “他娘的,本王又不是他孙子,就差给他端屎送尿伺候他了,连句好话都落不了,本王和谁说理去。” 朱橚满是不忿,气的鼓鼓囊囊的。 “五叔可以找皇爷爷去说啊。” 朱橚一扭头,朱允熥又一句补上。 “孤记得五叔给皇爷爷的奏报中没说这些?” 朱橚要把这些东西告诉老朱,老朱也就不是暗示他来看朱檀了。 怕会派人带着板子来,啥都不用说先揍上一顿再说。 毕竟在老朱看来,没有啥是一顿板子解决不了的。 当初在曲阜的时候没动手,也是看在朱檀身体不佳的情况下。 现在身体逐渐恢复,正好新账老账一块算。 “哼!” 朱橚觉察出朱允熥的揶揄,冷哼一声,不屑道:“本王授你皇爷爷之命负责照料他,可不想再给他上一次药。” “你小子来凤阳不是为游山玩水的,快去把你十叔搞定了,要是耽误了差事,你皇爷爷那板子可不会和你客气。” 朱橚这家伙也就是长得比老朱除朱标外其他儿子儒雅些,但论起不吃亏来那是一点儿不逊色。 “五叔,有你这么当长辈的吗?” “我这也没说啥啊,你至于这么往你侄儿伤口上撒盐吗?” 朱允熥苦大仇深的,一脸的凄惨样。 “行了,你小子就别倒打一耙了,你还是当小辈的呢,成天这么挤兑你叔,你就像话了?” “走,先去见你十叔。” “那厮要是再安分不下来,惹怒了你皇爷爷,你我谁都别想好过,都得跟着他倒霉。” 跟着朱橚,到了朱檀住的地方。 为了方便照顾朱檀,朱橚本来是让他和自己住的。 哪知朱檀不领情死活不愿意,最后朱橚只好把他单独安置在了自己旁边的小院里。 为了防止朱檀在不理智的情况下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朱橚还找了些人寸步不离看着他。 朱允熥过去的时候,朱檀正坐在院子里看书。 见到朱允熥也来了,当即扔下书本扭头进屋,随后反手合上屋门,连个多余的眼神都留下。 “大侄子你不行啊,你叔单独过来的时候,那厮倒也不理人,可也从不曾扭头就走啊。” 朱允熥摸摸鼻子,满腹的委屈。 “十叔吃金丹也是七叔告诉我的,可为啥十叔偏要冲我一人来。” “五叔,你是不知道,我现在感觉比窦娥还冤,跳进黄河怕也洗不清了。” 朱橚莞尔一笑,拍拍朱允熥。 “老十了解老七那怂蛋,他就是嘴上咋呼的厉害,这种惹你皇爷爷动怒的事情,他打死都不敢在你皇爷爷跟前说。” 他不怂,倒还错了? 朱允熥抬脚在朱檀之前坐的地方落座,抓起朱檀扔在桌上的书。 诗文选编。 捧起朱檀喝过的茶,慢幽幽抿了口。 “十叔都能看书了,眼睛想必是好了。” “也是时候让十叔瞧瞧,他那所谓的金丹是仙药还是毒药了。” 朱檀现在在牛角尖钻着,寻常的循循善诱对他根本没啥用处,只能是把事实摆出来,让他自己去领悟。 “那行,叔去准备。” 朱橚应下后,抬脚就走。 片刻后,去而复返。 一内伺笼子里提着只兔子,另一内伺端着个瓷瓶。 朱橚跟在这两内伺身后,亲自背着个药箱。 “五叔还亲自动手?” 朱橚点头,回应道:“医者最需要的就是亲身实践,你叔这身份注定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好不容易碰到个,可不得亲自动手。” 眼瞧该准备的都准备好,朱允熥也不再耽搁,神情严肃了很多。 一板一眼,郑重道:“去请鲁王出来,就说孤请他。” 私下里,在朱橚这些王爷跟前,朱允熥是不会以孤自称的。 以孤自称,那就不再是侄子和王叔,而是成了太孙和藩王了。 “喏!” 跟在朱允熥身后的于实应下后,很快走至了朱檀的屋门。 “鲁王,鲁” 刚敲了一下,屋门应声而开。 没几步路的距离,屋外都说了啥,不用竖起耳朵也能听出个大概。 朱允熥太孙名头都搬出来了,朱檀他想不认都不行。 出了屋,朱檀满无表情的,走至朱允熥跟前,给朱允熥见了礼。 “起来。” 朱允熥拿着官腔,一本正经的。 “坐!” “给鲁王送茶。” 丫的。 他不是不理他吗,他还不搭理他呢。 朱允熥不等朱檀坐下,随即又道:“开始。” 朱橚把瓷瓶里的东西拿到朱檀面前。 “你小子瞧清楚了,这就是你的丹药。” 朱檀瞥了一眼,也没应声。 “今天就让你瞧瞧,你这丹药是啥货色。” “他娘的,小时候挺聪明的,长大了咋就变成了这样,被人卖了还给别人数钱。” 朱橚说话的功夫,揪起瓷瓶往兔子嘴里灌去。 一看自己心心念念的金丹,竟被一只兔子给吃了,朱檀这下终于着急了。 “你干啥?” “你知道炼这一颗金丹得用多久,得花多少钱吗?” 朱檀上手拉着朱橚,严重拖垮了朱橚的进城。 “把鲁王拿下。” 朱橚的人全忙着帮他的忙了,院子里只剩下朱允熥的人了。 他这一声喊,肯定没人会动。 最后,还是朱允熥点头,院子里的其他人这才先后上前拉住了朱檀。 有了朱允熥命令,控制朱檀的那些人也没啥压力,死死按着朱檀,朱檀挣扎了半晌都没挣脱。 嘴里也从破口大骂,变成了哀求。 更甚至,双膝一软跪在了朱允熥跟前。 “殿下,臣求你。” “只要殿下能把臣的丹药留下,殿下有啥吩咐,臣绝无二话。” 在曲阜刚见朱檀的时候,他身材高大英俊贵气,给人的印象非常不错。 为了个害人的丹药咋变成这样,这还是当初那个鲁王吗? “十叔,你这是干啥?” “要是让皇爷爷知道,你这辈子都别想回去了。” 老朱要是知道朱檀为了丹药连骨头都没了,非得被气死。 “好了!” 与此同时,朱橚拍拍手,大功告成。 朱檀扭脸一瞧,他那瓷瓶的那些金丹全都空了。 之前,朱檀跪下求朱允熥留下他那丹药的时候,控制他两虎威营军卒还以为朱檀安分了,手中力道自然松了些。 因而,当朱檀瞧见他的金丹都进了兔子肚里突然奋起的时候,两虎威营军卒根本没来得及抓住。 只见,朱檀刚一奋起,便直奔朱橚而去。 朱橚得意于他的大作的同时,也正观察着兔子的变化。 哪想到朱檀突然奋起,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门牙差点被打掉。 “你疯了?” 朱橚才一个扭头,朱檀第二拳便如期而至。 “真以为本王打不过你?” 朱橚扭头,侧身躲过。 “本王早看不惯你了,今天本王这个当哥的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小子好好清醒清醒。” 说着,朱橚一拳挥出。 朱檀牙呲欲裂的,挥起拳头和朱橚撞在了一起。 冬的一声。 骨头断了与否不知道,反正看着就挺疼的。 而朱橚和朱檀两兄弟也顾不上这些,全都打红了眼,当即又挥起拳头冲对方袭击而去。 “唉,周王殿下。” “娘唉,鲁王殿下。” “别打了,别打了。” 伺候朱橚和朱檀的内伺大呼小叫的不断呼喊着,在两人打的如火如荼的情况下,谁都不敢贸然上去阻拦。 两人的特长虽都不在拳脚,但毕竟都是从小习过武的,那拳头挂嘎吱嘎吱的,他们那小身板可受不了。 朱允熥不像那些内伺那么大呼小叫的,也没有准备拉架的意思。 不就是切磋一下,又打不坏。 现在重中之重,是服了金丹那兔子。 朱允熥也顾不上管朱橚和朱檀谁输谁赢,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兔子身上。 而朱允熥不说话,跟着他过来的那些人自然也没人上前帮忙。 大概一盏茶后,朱橚和朱檀两人的胜负还没分出来,那兔子倒是有了反应。 “见效了,见效了。” 朱允熥扯着嗓子大喊。 朱橚率先摆出朱檀的缠斗狂奔过来,朱檀出于啥样的想法不知道,反正也在朱橚身后跟了过来。 叔侄三人一眨不眨盯着那兔子,只见那兔子四脚朝天乱蹬着,七窍渐渐有血流出,显得极其痛快。 大概也就是一炷香功夫,便渐渐动弹不了了。 朱橚戴上一次性手套,上前检查了之后。 摇摇头,道:“没气了。” 随后,朱橚把桌上乱七八糟的的东西收拾掉,重新打开要想。 “单凭这些症状判断这兔子是中毒死亡的,你肯定不会相信。” “你小子看好了,我现在就左证了你的所有怀疑。” 说了几句话,扯动了嘴角的伤。 朱橚抬手用手背试探了一下,叹道:“他娘的还下死手。” 他下的就不是死手了? 朱檀脸上的伤好像并没比他轻到哪儿去。 朱橚也不觉他说说这话有啥不对,很快便摆开了架势。 “你小子睁大眼睛看好。” 后世那种专业法医是咋解剖的,朱允熥是没见过。 不过,朱橚这手法倒是和影视剧中的还真挺像的。 一丝不苟,特别专注。 大概半个时辰,等的花都快谢了。 朱橚这才,道:“脏器中毒之后的变化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可以先看看这骨架。” “都成黑的了,到底是个啥情况,不用我告诉你了?” 朱檀脸色变了又变,不知道在想啥。 “十叔,你也是读过书的,历朝历代多少人服金丹以求长生不老,最后不都断送了卿卿性命。” “要是真有这样的东西,人早就成道成仙了,早就不用再生老病死了。” “听侄儿一句劝,别再吃了。” 朱允熥苦口婆心的,那真是说尽了好话。 “别管他。” “该做的都该他做了,他若非要找死,谁能拦得住他。” “总不可能,一直找人看着他,看他一辈子?” 朱橚则话不多说,拉着朱允熥就走。 “你给叔弄那大棚真挺不错的,叔那些草药长势快了很多。” “叔领你去瞧瞧,你再有啥看上的,直接挖着去就是。” 拉着朱允熥出了朱檀那小院,朱橚这才又说起了朱檀的事儿。 “让老十自己去想,和他说的越他越会反感,反而达不到想象中的那种结果了。” “走,去五叔那儿。” “老十要还转不过这个弯,那只能再想其他的办法了。” “年纪轻轻的,像那兔子似的,那可就惨了。” 朱橚刚才和朱檀动手的时候,那拳头可一点儿都不软。 现在倒开始关切起朱檀了? “看啥看?” 接受到朱允熥狐疑的眼神,朱橚非但没不好意思,反倒还理直气壮的。 “那厮咋说都是咱老朱家的人,短短骨头连着筋,还能看他真往死路上走?” 就这话该理直气壮。 朱允熥冲朱橚竖了大拇指,称赞道:“对,五叔这话没毛病。” 很快,两人勾肩搭背,直奔朱橚的草药种植基地。 刚一到地方,朱橚便拉着朱允熥一一介绍。 这个是啥,能治啥病。 那个又是啥,多么稀缺。 朱允熥恩恩呀呀的,朱橚说了大半天,朱允熥一个都没记住。 “你小子能不能上点心,那医学院可是你的,要让人知道医学院的创始人连病都不会治,那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要说创始人他还是职大的创始人呢,总不能职大所有专业的东西他都会? “谁说我不会治病了?” “父亲和皇爷爷的病不都是我治好的吗?” 朱橚斜眼一瞥,没好气吐槽。 “瞎猫碰上死耗子。” 朱允熥眼前一亮,神情特别激动。 “五叔咋知道?” 朱标和老朱的病,他穿来的时候正好带着。 要说瞎猫碰上死耗子,那还真就能算是。 “你小子。” 朱橚笑了笑,脸上有些柔和。 “不学就不学,你啥时候用得着五叔,五叔帮你就是了。” 有朱橚这话,就足够了。 往后帮不帮,那是往后的事。 “谢五叔!” 朱允熥眉开眼笑的,先和朱橚道了谢。 之后,朱橚也没拉着朱允熥继续看他那草药。 领着朱允熥寻了个住的地方,又让人去准备了酒菜。 “听说你皇爷爷把锦衣卫交给你整肃了?” 朱允熥点头,应承了下来。 “叔告诉你个事儿,你那二哥这段时间好像有些问题,和个儒生混的挺熟的,都快把那儒生引为座上宾了。” 那段时间安安分分的,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人来,还真就有些不同寻常。 他这太孙位置稳如泰山,那是基于朱允炆一直安分守己的情况下。 朱允炆要是闹腾,还真能笼起一部分支持者的。 “我知道了,谢谢叔。” 朱允熥道了谢,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不管咋说,朱橚只是个藩王,这样的事情他参与太多,太容易犯忌讳了。 没啥实际证据,只能先多注意着。 于广勇的侦察营倒是有刺探情报的能力,但这个事情还得由锦衣卫去做。 他在锦衣卫是有些话语权,但真正掌控锦衣卫的还是老朱。 由锦衣卫完成,虽说是他私下里的安排,但至少没有瞒着老朱的意思。 其实,在老朱那儿,他没啥好担心的。 只要他不犯天理不容的大错,老朱既册立了他当这个太孙,那就绝对不会再中途换人了。 该说的事情说清,朱允熥和朱橚两人都自觉的,谁都不再往这个问题上引。 朱允熥说说宫里家长里短那些事情,比如汝阳非追着他喊哥哥,怎么着就是说不明白。 朱橚则说说医学院的一些事情,为了多谢各种病情的经验,朱橚常会乔装出去义诊。 辛苦是辛苦些,但医术精湛了不少。 说到最后,还非给朱允熥号个脉。 号完了,还不忿了。 说啥朱允熥老挨老朱的揍。咋被揍身体还越好了。 朱允熥立马反唇相讥,让朱橚也试试去。 朱橚连连摆手,把头都摇成拨浪鼓了,说啥他可享不了这个福。 就这样叔侄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间打打闹闹的,还挺轻松的。 等到晚上,叔侄两吃了酒,都准备各自洗洗睡了,朱檀在两小内伺的陪同下,亲自找了过来。 “幼,大功臣来了?” 朱橚没给朱檀好脸不说,口气也没好到哪儿去。 “五哥,多谢。” 朱檀也没把朱橚的话放在心上,上来先与朱橚拱手作揖道了谢。 “你干啥?” 朱橚退后了一步,还受宠若惊了。 “允熥,多谢。” 朱檀也没理朱橚,转而又与朱允熥道了谢。 “之前是我钻牛角尖迷失了自我,多谢你们把我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我想明白了,这辈子都不吃那玩意了。” 朱檀一番话说得倒挺诚恳,朱橚和朱允熥两人都是一脸的防备,不敢轻易采信了。 “你不会是骗我们认错,然后等我们不注意再偷偷吃?” 朱橚二话不说,上来就说出了心里的怀疑。 “你之前不都不管我了吗?” 朱檀莞尔一笑,更是直接戳破朱橚。 “我这不是恨铁不成钢吗?” “你说你干点啥不好,非得吃那玩意,这是幸好发现的早,要是晚了的话你小子怕连命都没了。” 朱橚一拳捣出,哈哈一笑。 “再摆桌酒菜,正好允熥也在,我们痛痛快快喝一杯。” “等你们两啥时候走了,我连个喝酒的人都找不到。” “尤其是老十,到了凤阳这么久了,还不曾坐在一起好好喝上一杯呢。” “还有允熥,你在京中可不能随时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朱檀浪子回头,朱橚激动的像个老父亲。 被朱橚点名,朱檀一脸的尴尬,朱允熥则摆着手一脸苦大仇深。 “别说了,说多都是泪。” 一听朱允熥这么说,朱橚当即一把留在朱允熥脖子上。 “听你这么说,这里有事啊。” “快坐下,和叔说说咋回事。” “老十,待会儿好好灌这小子几杯,一定得让让这小子说了实话。” 朱橚招呼着,朱檀从另一边搂住朱允熥。 “是啊,允熥。” “到底咋回事,让叔高兴高呸,让叔也安慰安慰你,你好歹也把叔从悬崖边拉了回来不是?” 幸灾乐祸的样,傻子都看出来了。 “五叔,十叔,你们两想笑就尽管笑。”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反正我最迟后天就要回京了,你们两回不去?” 大家都是聪明人,稍微点拨下自然也就能转过这个圈了。 朱允熥的话不用直接说清,朱橚和朱檀两兄弟也就都领悟了。 他们两又进不了京,他们在凤阳的表现那不都由朱允熥说了算。 朱允熥只要稍稍给他们上点坏话,他们两上不了就要吃老朱的板子。 “大侄子你想哪儿去了,你十叔好不容易浪子回头,不过就是单纯的和你十叔吃顿饭而已,你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 ?? 朱橚说着,还不断冲朱檀挤眉弄眼。 朱檀接到朱橚意思,立马就开始附和。 “就是啊,在曲阜的时候叔就没来得及和你好好喝一杯,现在到了凤阳肯定不能错过了。” “叔说不准啥时候就回去了,兖州有些事情,你正好代叔和你皇爷爷说说。” 说着,朱檀又拿出份奏章。 “对了,这是叔的请罪奏章,你回去的时候帮叔递给你皇爷爷,要是你皇爷爷生气的话,你就替叔美言几句。” 这奏章给了朱允熥,就是把生死彻底交到了朱允熥手里。 让朱允熥一看,我的生死都在你手里了,你还有啥好担心的。 “好,没问题。” 朱允熥也不是个扭扭捏捏之人,话都说到了这里,两人非不留下倒显得是他扭扭捏捏了。 “五叔,十叔,我可是小辈,你们可得让着我些。” 朱橚和朱檀相视一眼,莞尔一笑。 “没问题,肯定的。” 之后,朱允熥再次落座,和朱橚还有朱檀觥筹交错。 刚开始的时候两人确实挺照拂,朱允熥渐渐就放下了戒备。 左一杯右一杯的,不知道啥时候就喝高了。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了。 “他娘的,栽了。” 朱允熥瞅了房里陈设,拍了拍脑门,一脸的懊悔之色。 刚刚翻身坐起,于实递上了毛巾。 “我昨天喝高的时候说了我因和舅爷他们喝酒被皇爷爷揍了。” 于实帮朱允熥叠被子的同时,点头回应了朱允熥的问题。 “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 朱允熥骂骂咧咧的,说都已经说了,再说啥都晚了。 叠好被子,于实洗了毛巾。 “其实,酒桌上周王和鲁王也说了些事情,奴婢觉着其中有一件比殿下的那件严重太多了。” 第296章 回了京 等朱允熥洗了漱,收拾好到了餐厅的时候,朱橚和朱檀都在了。 两人从小受老朱节俭的教育,再加上他们俩心思也不在吃喝玩乐之上。 因而,早餐的饭也简单。 馄饨,大饼,还有几碟小菜。 “睡得可好?” 一进门,朱橚便问。 朱允熥揉揉有些发胀的脑仁,随便寻了个空余的位置在桌前落座。 “还成。” 朱允熥刚一坐下,便有人送上了快子勺子以及热气腾腾的馄饨。 朱橚把桌前的小菜往前推了推,朱檀则从桌上抽了张大饼递给了朱允熥。 “昨晚喝了多少,还记得吗?” “你小子真得控制些了,一见了酒就跟没命似的,这可不成啊。” 朱橚和朱檀一唱一和的,一副吃定了他的架势。 他酒量是不好,但也不是嗜酒如命之人,要不是有人故意灌,他能喝多了吗? “多谢五叔和十叔教诲,侄儿下次和人喝酒时多长个心眼,肯定不会再着了别人的道。” 朱允熥吃了口大饼,又吃了勺馄饨。 肚子瞬间,暖洋洋的。 “是该长个心眼,人心险恶啊。” “不过叔觉着,凉国公应该不是故意灌你的。” 朱橚嘻嘻哈哈一笑,不仅仿佛没听懂朱允熥说了啥。 而且还话锋一转隐晦告诉朱允熥,他们想知道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 朱允熥放下碗,没有恼怒和没有诧异,反而还冲他们微微一笑。 “当然,肯定不能怪舅爷。” “就像昨晚,五叔和十叔也都喝多了,难不成还能把侄儿喝多归咎于同桌的五叔和十叔身上?” 朱允熥宽宏大量,朱橚哈哈大笑。 “你小子,够爷们。” 朱允熥慢慢悠悠,吃了口馄饨。 “其实要不是记得不知是五叔还是十叔说,小时候跟着二叔偷偷熘进宫女的住处,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咋的,正洗澡的宫女们被你们瞅了个一清二楚。” “后来这事儿让皇爷爷知道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被吊起来打了个半死,整整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这些东西。” “我是不相信五叔和十叔喝多了的,毕竟你们的酒量咋都比我要好的。” “只是人清醒的时候总不会报自己的黑料,五叔和十叔都把这事儿都说了,肯定也喝多了。” 一听这,朱橚和朱檀哪还有刚才的笑意盈盈,当即全都变了脸。 “是你说的?” 朱橚指着朱檀鼻子问。 “这事儿我能说吗?” “没准还是你说的。” 朱檀哪会认账。 “不是你,还有谁?” “肯定就是你金丹吃多了,脑袋不受控制了,想起啥就说啥了。” 朱橚一开口就戳到了朱檀的软肋上,兄友弟恭的兄弟两人,转眼就翻了脸。 “朱老五。”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我都说我已经改了,你他娘咋还抓着不放。” 朱檀被戳到软肋,哪会轻易罢休,很快便反唇相讥。 “你咋知道是我说的?” “或许还是你鼓捣你那些东西时,被哪株有毒的迷了心智,胡言乱语就说出来了呢。” 两人你来我往,就差撸袖子了。 朱允熥一口馄饨,一口大饼,时不时的还夹口小菜,吃的是满头大汗畅快淋漓。 不知辩了多久,朱橚率先回过神。 “真不知你?” “真不是。” “不是你的话,难道还是老二他们几个?” 得到朱檀的再次否认,朱橚一一往下推理。 “允熥他都好久没见老二几个了,应不是从老二口中听到的。” “难道是大哥?” “大哥也不是乱嚼舌根的人,闲的再无聊也不会告诉允熥这事儿。” “难道是老七?” 朱允熥最近见到的,也就只有朱榑了。 “这事儿老七他也参与了,这种糗事他不会满世界招摇?” 朱橚好不容易想起了人选,却被朱檀给否定了。 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到了。 两人干脆不再浪费那脑细胞,扭脸冲朱允熥问,道:“到底谁说的?” 朱允熥吸熘着混沌,唧唧的。 “当时喝了那么多酒,脑袋昏昏沉沉的,我哪记得是谁说的?” “这么说的话,你就是在昨晚酒桌上听到的了?” 一听朱允熥这么说,朱橚随即又凶巴巴盯着朱檀,朱檀也不甘示弱,回之以不忿的眼神。 本缓和下来的兄弟二人,随即又开始剑拔弩张起来。 “我都说了嘛,我忘了啊,许是在酒桌上听的,许是以前听过的,酒喝多了就是这,最容易前后颠倒了。” “五叔十叔你们也都喝多了,难道不觉有这毛病?” “不过,我好像记得不止这一件,难道你们每件都要争辩出来是谁说的不成,有那么多精力可用吗?” 一听还有,两人更不澹定了。 “还有啥?” 两人拉了拉凳子,都靠近了朱允熥。 “你们确定让我说出来?” 朱允熥抹了抹嘴,一脸笑嘻嘻地问。 知道就知道了,说出来可就尴尬了。 “别说!” 两人推了推凳子往后一坐,还挺有默契的。 小样! 有了这莫须有的把柄,看他们往后还敢不敢再算计他。 “再盛碗馄饨来。” 朱允熥喜滋滋的,感觉胃口都好了。 再之后,朱允熥又在凤阳待了两天。 朱檀心思不在金丹上了,整个人开朗了不少。 除了吟诗作画忙些自己的事情,还会穿着短褂短裤帮朱橚做些他草药基地的事情。 两天时间,朱允熥不是被朱檀拉着点评他的那些诗词,就是被朱橚喊着去草药基地帮忙。 好好的假期,全被他们俩剥削了。 等到第四天,朱允熥确定朱檀真的想通了,也没再耽搁,当天便启程回了京。 老朱那糟老头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要知道他故意赖在凤阳不回去,少不了又要和他吹胡子瞪眼。 一路漂泊,下了船直接回宫。 此次去凤阳,老朱虽说没直接说明,但他毕竟是做晚辈的,出门回来也有必要先和老朱去打声招呼。 进了宫还没走几步,便听得一阵噼里啪啦打板子声下,伴随着不少此起彼伏的哀嚎之声。 老朱脾气臭,这样的事经常发生,早就见怪不怪了。 要能劝的,朱标早劝了。 既然没劝,说明不该劝。 朱允熥绕了一大圈,循着声音过去,本是想看个热闹的。 哪知被打的虽是数十个着绿袍的八九品小官,但跪在不远处的还有黄观夏元吉等几个户部的人。 这些人官服被撕烂了,乌纱帽歪歪扭扭的,还有人头发都凌乱了。 黄观毕竟是他的人,涉及于黄观他也不能不管,只单纯当热闹看了。 “去问问啥原因?” 朱允熥也没自己靠近,只吩咐了身后的于实去打探情况。 他的身份摆在那儿,只要报出个名头,询问些大致情况不是问题。 数息功夫后,于实去而复返。 “今天户部发俸禄时,轮到后面的官员胡椒不够用了,于是就用了宝钞代替,那些官员不同意,便把户部的人打了。” 以胡椒等物代替俸禄是挺奇葩的,但胡椒拿到手自己不用可以去换米,换钱。 而宝钞毫无节制的滥印,到洪武后期就已经快等同于废纸了。 相对来说,自然是胡椒更有利些。 上面的那些部堂大臣,很多都是士绅出身,他们根本不用指着这点俸禄过活。 可下面这些八九品小官就不同了,他们全家全靠俸禄过日子,每一个铜板都得计较清楚。 人家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月,你拿废纸一样的宝钞给人家,人家不急眼了才怪。 “停,先停!” 捋清前因后果,朱允熥抬脚上前。 有了朱允熥命令,执行廷仗的那些锦衣卫当即都停了手。 “皇爷爷让打多少?” 几个锦衣卫摇头。 顿了下,有人回道:“陛下只说打,没说打多少。” 这样的旨意,老朱怕又是气头上所下,并非思考后的理智惩戒。 朱标也在,咋没劝呢? 不过不管啥原因,再这么无节制的打下去,那些小官迟早得性命不保。 他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那就不能不管。 “你们暂缓廷仗,孤去见皇爷爷。” 有了这话,锦衣卫纷纷应承。 不说朱允熥在锦衣卫已经有了话语权,即便是没有,朱允熥愿担着责任去见老朱,他们没必要不给面子。 大步流星到了乾清宫,走至门口时,朱允熥反倒放缓了脚步。 停顿片刻,抬脚进去。 整个大殿一片狼藉,茶杯奏章,桌椅板凳的扔的到处都是。 朱标跪在地上一脸的不服气,老朱坐在不远处抱着肘子浑身散发着不快。 “这是咋了?” 朱允熥进门之后,先眉开眼笑问。 “你有事没事,没事滚出去。” 老朱脸色黑的跟锅底,把在朱标那儿生的闷气,转而发泄到了朱允熥身上了。 “有,有啊!” “十叔想通了,这是给皇爷爷上的请罪奏章,让孙儿帮着带回来了。” 朱允熥谄媚笑着,防备着老朱突然袭来的暗器的同时,慢吞吞上前把手里的奏章,双手奉到了老朱跟前。 接过奏章,老朱随之打开。 只瞥了一眼,便扔到了桌上,骂道:“别的本事没学会,文人那套吱吱呀呀的东西倒学了个彻底。” 拿到朱檀奏章,朱允熥提前看过了。 毕竟不知朱檀写了啥,他哪敢代为递交,万一朱檀在奏章上洋洋洒洒介绍一顿吃金丹的好处,那他肯定会在朱檀之前倒霉的。 那奏章的确是请罪的,大致意思是猪油蒙心迷上了金丹让老朱担心了之类。 文笔精美,用词精确,就是放在满朝文武之中,那都属上乘了,写得挺好啊。 “皇爷爷,户部那事孙儿知道了。” 朱允熥瞥了眼朱檀无辜被扔出的奏章,回过神来便缓缓先试探了句。 “咋,你也是让咱给那群当官的涨俸禄的?” 朱允熥一扭头,瞥了瞥朱标。 原来朱标和老朱冲突的根结在这啊。 接收到朱允熥的目光,朱标以眼神示意,让朱允熥不必继续往下了。 该说的他都说了,朱允熥再往下也没啥意思了。 朱允熥眼梢瞥到朱标的意思,也没直接和朱标对视,扭头回道:“不,不是,孙儿不是这意思。” 其实,俸禄太低的确不利于官场秩序的正常发展,在俸禄养活不了自己时,有本事有机会贪污的会大肆往腰包划拉。 没本事也没机会贪污的,家里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自己一大摊子事情还没搞明白,又哪有心思处理公务。 俸禄提高是不是杜绝贪污的绝对原因,但肯定是预防贪污的必要理由。 “孙儿想说,宝钞有问题,而且是有大问题,照这样发展下去,怕是迟早会彻底崩盘。” 朱允熥仿佛没看到老朱眼里喷出的怒火似的,一口气把心中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相较于俸禄,宝钞的问题才更亟待解决。 “混账东西!” 老朱怒气冲冲拍桉而起,连带着朱标也被连累。 “你父子是想把咱气死,好提前接咱的位?” “咱活的太久,碍你们父子眼了。” “你们也别想这些心思了,是下毒还是行刺干脆给咱来个痛快算逑了。” “咱自当上这皇帝,有好好睡过一天觉吗,费劲啦给你们父子打下这基业,到你们口中却成一无是处了。” 老朱像个火药桶似的,已到了快要爆炸的边缘。 不过,言语之中隐藏的落寞也很明显,受伤怕也是真受伤了。 “皇爷爷想哪儿去了,孙儿是这样的人吗?” “宝钞携带方便,更有利于商贸发展,这绝对是创历史性的东西。” “只是宝钞印发时存在些弊端,要是不及时疏通改进,会让宝钞越来越不值钱,直到最后变成废纸一张。” 老朱脾气差了些,绝对不是刚愎自用之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坐到今天的位置。 一听朱允熥这么说,身上的火气疏散了几分,皱着眉道:“真的?” “当然了,孙儿啥时候骗过皇爷爷?” 朱允熥态度诚恳,连声保证。 “骗没骗过,你自个儿知道。” 老朱冷哼一声,还不买账了。 “皇爷爷,要不就先让父亲起来,孙儿好和父亲也一块说了,省的孙儿一会儿得再和父亲重说一遍。” 朱允熥摸摸鼻尖,换了个话题。 他哪敢和老朱掰扯这个事情,真掰扯出来了倒霉的不还是他吗? “你儿子给你求情了,起来。” 得到老朱同意,朱标嘿嘿一笑站起。 不知是跪太久了还是起太勐,站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几步。 朱允熥瞧见,赶忙跑过去搀扶。 “现在能说了?” “你要说不出个所以然,你们父子两个就都等着咱的板子。” 一听这,朱标赶忙摘出自己。 “爹啊,这可是允熥说的。” 听到朱标这么说,扶着他的朱允熥都惊呆了。 一直以为朱标浓眉大眼的是个好人呢,想不到竟和他那些王叔是一丘之貉。 “爹啊,您做个人。” 朱允熥越过朱标,懒得再扶他了。 他算是发现了,他这爹心眼也多着呢,刚才踉跄那一下说不准就是故意的。 朱允熥气呼呼往老朱跟前走去,朱标则笑着跟在朱允熥身后。 “爹。” 到了老朱跟前,朱标先打了招呼。 “少和咱嬉皮笑脸的,你儿子不是个啥好东西,你和你儿子一样。” “知道咱不舍得动你,你就往死了气咱。” 老朱给了朱标个白眼,一脸的不忿。 骂儿子就骂,干嘛要算上他。 朱允熥委屈巴巴的,他也认命了。 就老朱和朱标那样的,他这辈子都斗不过了,安安静静做个透明人挺好的。 “皇爷爷,父亲,你们记得洪武八年宝钞刚发行的时候一石米多少宝钞吗?” 朱允熥不计较这了,直接问到正题。 “洪武八年一贯?” 朱标沉思片刻,给出了答桉。 “那现在呢?” 当下之事,不用多想。 朱标随之回答,道:“十贯。” 朱允熥不置可否,问道:“那父亲以为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是啥?” 朱标一时语滞,老朱迫不及待了。 “少卖关子。” 啥人嘛。 一问一答,这不也能加深记忆吗? 老朱不愿意想,朱允熥只能主动说了, “这么说。” 朱允熥捡起地上的杯子,道:“洪武八年的时候有这么三个杯子。” 之后,捡起奏章。 “比如奏章能换这杯子,洪武八年有这么多奏章,而现在奏章变成了这么多。” 朱允熥捡起地上一大摞奏章,全部都垒到了御桌之上。 “那洪武八年这杯子值多少宝钞,而现在这杯子又值多少宝钞。” 听朱允熥这一比喻,老朱和朱标都同时抽出一口凉气。 这下不用朱允熥引导,两人也开始顺着朱允熥的问题往下想了。 在两人思考过程中,朱允熥抓起桌上估计是老朱喝过的杯子喝掉里面的水,又从地上寻摸来剩下的。 “生产力决定货币发行量,洪武八年到现在随着人口的增长等各方面原因,杯子的数量肯定会有所增加的。” 朱允熥把所有杯子都放上,又道:“可杯子涨了多少,奏章又涨了多少,随着奏章增长趋势逐渐碾压于杯子,那兑杯子所用的奏章自然就会越来越多。” 介绍了大致症结,朱允熥从地上扶起把椅子,大喇喇往下一坐。 还没等放松下来,老朱便抱着胳膊,牛气哄哄道:“那还不容易,咱可下道旨就按洪武八年,一石米一贯钞,谁都不准涨价。” 勐然听到这话,朱允熥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 “皇爷爷,您这么说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朱允熥脱口而出,老朱一个眼刀袭来,吓得朱允熥赶忙闭嘴。 “孙儿手中有钞千贯,而一石米只有要一贯,那孙儿肯定会拿出百贯买了米。” “若人人都如孙儿这么想,又哪有那么多米可卖?” “要限制采购,又如何限,即便真能限住,在孙儿有千贯可以够全家吃好几年的情况下,孙儿肯定不会再出去干活。” “没人干活,米咋长出来,吃完了现有的米,迟早得喝西北风去。” “另外,别说收归宝钞,宝钞依靠朝廷公信力发行,没了朝廷公信力支撑那就是废纸一张。” “百姓拿到手里的宝钞那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朝廷突然一句话要收回宝钞,那就是在剥削百姓血汗,势必会引起剧烈的民变。” 朱允熥否定了老朱的想法后,又一并补充了其他行不通的想法。 听罢,老朱倒不快了。 “你以为咱昏庸到此,会出险些损招?” 刚才也不知道是谁,想要强制限制物价的。 “哪,哪有。” 朱允熥连连否认,回道:“孙儿只是把能想到的单纯多说了一嘴而已。” “说你的办法。” 朱允熥和老朱就无关紧要的问题上理论,一旁一直手撑着桌子盯着奏章个茶杯看的朱标却等不及了。 “哦,对。” 朱允熥这才想起正事,外面还有人等着打板子呢。 “发行出去的就算了,从现在起要停止宝钞无节制的滥印乱发,更要严厉打击宝钞的私印。” 宝钞的防伪度不强,朝廷虽也有明文打击,但民间乱印之风仍屡禁不止。 “其次便是允许旧钞换新钞,宝钞是以朝廷公信力印发,旧钞换不了新钞,只会让宝钞的信用度贬值。” 说到这,朱标打断了朱允熥,开口道:“各州县都有行用库,就掌回收溃烂的宝钞。” 朱标坐于庙堂,虽会主动了解民生,但所能接触到的总还是会少之又少的。 “行用库掌回收宝钞溃乱不假,但凡面额和文字可以辨认的都属可以使用之列并不予兑换。” “但朝廷收税等需从民间收宝钞的时候,只要出现些缺损等问题就不予接纳,甚至只收新钞。” “面额文字可以辨认继续使用这本身没错的,但朝廷收税的时候不认可这就不行了。” “朝廷都不认,那买卖的时候卖家肯定也不会认,东西给出去拿的钱花出去的钱谁会认。” “长此以往宝钞的公信力自然就会大打折扣,所以往后行用库不兑这样的宝钞可以,但在收税的时候一定不能再把这种宝钞拒之不要。” “同时还在得民间增设条法令,凡宝钞面额字迹可辨认的,卖方不得拒收。” 对于朱允熥这说法,老朱和朱标应该是表示赞同的。 反正在朱允熥开口后,不管是老朱还是朱标,谁都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置喙。 顿了片刻,朱标才道:“可还有?” 朱允熥沉吟片刻后,慢吞吞回道:“稳定的货币体系需要足够的金银储备做保证金,也就是说发行多少货币国库就要存储多少金银。” 听罢,老朱不同意了。 “咱要是有金银,就不用发行宝钞了。” 话说到这,朱允熥不说都不行。 “宝钞的发行只是方便商贸流通,从而使经济得到发展,实行民富国强的,绝不是皇爷爷说的因没有金银才发行宝钞。” 顿了一下,朱允熥嬉皮笑脸往老朱跟前一凑。 “孙儿说句实话,皇爷爷别生气。” 没等来老朱同意,等到的却是老朱的一巴掌。 “能不能说了?” 挨了老朱一巴掌,朱允熥委屈巴巴的,却也只能接着继续往下。 “大明初建百废待新,宝钞的发行的确一定程度上减缓了朝廷的压力,但生产力本质没有提高的情况下,宝钞无节制发行,其实也是在搜刮于民财。” “百姓头天辛辛苦苦赚到了一斗米的宝钞,睡了一觉那宝钞却连一碗米都没买来。” “付出了辛苦,却没得到应有的回报,这于百姓来讲的确不够公平啊。” 朱允熥掰开了揉碎了,生怕老朱和朱标听不明白。 哪只话说的太清楚,反倒也有错了。 老朱满脸不忿往椅子上一坐,不快道:“咱知道了,不用你左一遍右一遍说个没完了。” 朱允熥一肚子委屈,无从述说。 要不是这个问题在老朱和朱标手里解决不好,等到了他手里会出现更大的麻烦,他就不往下说了。 “正是因为没有金银才会发行的宝钞,想要给那么多宝钞弄出足够的金银做储备金,你有啥办法?” 对于朱标这问题,不是朱允熥不愿意说,只怕说了之后老朱会不高兴。 “儿子没有。” 朱允熥回答的干脆,他这样反倒像心里有鬼了。 “说!” 老朱沉声追问,非要逼问出来。 “孙儿说了皇爷爷别生气。” 朱允熥试探着小心翼翼问,可谓卑微到了极点。 “你惹咱生气的还少?” 是不少,但这个只怕更生气。 朱允熥酝酿了一下,鼓起勇气道:“倭国石见银矿的藏储量完全可以解决这一问题。” 一听这,老朱勐然起身,眼中精光乍现。 但很快平息下去,重新在椅子落座。 “怪不得不敢说呢。” “咱的《皇明祖训》可记着?” 朱允熥点头。 “背!” 老朱静静等着,朱允熥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了。 他是知道大致细节,但具体内容是啥他哪能全背出来。 “海外蛮夷之国,有为患中者” 才刚背了两句,就卡壳了。 “咱是对你太宽容了,咱还活着你就不把咱的训戒放在心上,咱要是死了咱辛苦编撰的祖训不得被你擦了屁股。” “咱今天就不和你动手了。” 朱允熥眼前一亮,还没来及高兴。 只听老朱转而冲朱标,又道:“你儿子你管。” 朱标眼眸一抬,先应下了老朱。 随之,道:“抄《皇明祖训》一遍,限期一年完成。” 不过一遍而已,太简单了。 等等。 只抄个不征之国,用不了一年。 “不会全都抄?” 朱允熥带着几分希冀,小心翼翼地询问。 “你以为呢?” 得到朱标的补充,朱允熥傻眼了。 《皇明祖训》全文得十几万字了,要是一年时间啥都不干,只专心抄书那是没问题。 可真要啥都不干,那可能吗? “皇爷爷,您要不还是揍孙儿一顿算了。” 老朱头都没抬,斜了斜眼。 “你要真想好了,咱可以成全你。” 朱允熥谄媚一笑,凑近了老朱。 “那《皇明祖训》?” 挨顿揍能不用抄书,那还是不亏的。 “那是你爹罚的,和咱有啥关系。” 老朱眼睛一瞥,竟不认账了。 是朱标罚抄的不假,那不也是授了你的意吗? “还让咱动手吗?” 看到朱允熥吃瘪,老朱反而有了笑。 “不,不了。” 朱允熥连连后退,生怕老朱突然动手。 “哼,你要再敢不把咱的训戒放在心上,就不是抄个书那么简单的了。” 面对老朱的威胁,朱允熥只能连连点头,哪敢多说一句。 “爹,外面那些官员?” 见老朱不那么强硬了,朱标这才又开了口。 “还和咱说啥,你儿子不早就命人停了责仗了吗?” 朱允熥从外面过来的,那些人被责仗他不可能不知道。 能留在这里说这么久的话,必然是停了责仗的前提之下。 被老朱戳破,朱允熥不好意思一笑,赶忙认错道:“孙儿不经皇爷爷同意就停了他们的责仗,孙儿错了。” 悄悄一瞥,见老朱没想象中那么生气。 朱允熥这才敢接着继续往下说,道:“那些部堂大臣很多是士绅出身,他们有的是办法捞钱,那些八九品小官全指着俸禄生活。” “胡椒是贵重稀缺之物,他们拿到胡椒可以去外面兑换米面,宝钞贬值的太快一天一个价,远低于他们俸禄本身。” “能为了几斗米不顾律法礼仪在户部门前闹事,那就说明他们是真的很在乎这些东西的。” “相较于那些只会往自己腰包捞钱的贪官,这根本就不算个啥了不是?” 不管咋说,朱允熥理由找的倒挺好。 就连朱标也不得顺着朱允熥这话附和着,往下道:“是啊,允熥说的对。” “父皇,就饶了他们这次。” 或许是老朱认可了朱允熥刚才所说的通货膨胀问题,对朱标再和朱允熥站在同一战线提出的问题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大反应了。 “那这个月的俸禄如何算?” 老朱虽没直接说,但妥协的意思很明显。 “富明实业有批胡椒,可以低价卖给户部,先以此解决了这个月的俸禄。” “等下个月上面的官员发些宝钞,下面的就用胡椒等物代替。” “等生产力提升,足够抵消已发行出的这些宝钞后,这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到时候再给他们发胡椒,他们又会不愿意要了。” 职大那儿蒸汽纺纱机已经弄出来了,用不了多久电气机车也会有了。 这都是极大提升生产力的东西,只要能推广出去,用不了多久就能消化掉发行出去的那些宝钞了。 “你看呢?” 听了朱允熥的话,老朱微微停顿,沉思了片刻之后,这才扭头问向了朱标。 “儿子以为允熥说的挺好。” 老朱能这么问,那就说明是赞成朱允熥的。 听了朱标的回答二话不说,直接应道:“那就这样。” 有了老朱的应允,朱允熥这才见了被打的那几个小官。 责仗是朱允熥叫停的,老朱和朱标自然也就顺理成章把这人情让给了朱允熥。 朱允熥过去的时候,那些小官趴在那儿表情扭曲一脸的生无可恋,几个锦衣卫拄着板子倒一直站的笔直。 见到朱允熥行了一礼,喊道:“拜见殿下。” 一旁黄观夏元吉等几个户部的慢慢了一步,落在锦衣卫后面,喊道:“见过殿下。” 最后,则是被打的小官。 这些人细皮嫩肉的不知被打了多久,身体虚弱到了极致。 行礼倒是也行了,不标准不说还跟蚊子哼似的。 都已经这样了,朱允熥也不计较了。 “皇爷爷说了,念在你们初犯的份儿上就到此为止了,殴打上官衙门挑事是啥罪名想必你们应该知道,再有下次双倍惩戒。” “皇爷爷念在你们确有难处的份上,这个月的俸禄会按胡椒正常发放,户部待会儿和富明实业对接一下。” “锦衣卫负责把人送回家里去,再通知医学院上门该他们治伤。” 他们能为一个月的俸禄就在户部门前闹事,说明家里的日子过的确实是挺拮据的。 要是突然多了笔请郎中的开支,压力也会大很多。 户部领命离开,锦衣卫搀扶起被打的那些小官。 朱允熥这才又开口,道:“皇爷爷给了你们几天沐休时间,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再来当值。” “对了,医学院给你们治伤。” 一听这,几人当即来了精神。 “谢太孙,谢太孙。” 几人连连道谢,比刚才行礼的时候精神多了。 “谢就不用了,等你们伤好了,好好把你们的分内之事做好就行了。” 又安顿了几句,朱允熥扭头就走。 和这些人分别后,朱允熥回了东宫。 去凤阳一趟,虽只坐了船,倒不如骑马那么疲乏,但旅途的劳累仍旧会有。 一进门,朱允熥倒头就睡。 至于抄《皇明祖训》这事儿,等他先睡好再胡说。 就在朱允熥呼呼大睡时,乾清宫恢复了原样,老朱和朱标相对而坐,又重新谈论起了朱允熥说的那话题。 两人就朱允熥抛出的观点以及处置方式,又进行了新的推演归纳总结,一致认为朱允熥所说的精确无误,是他们当下所能想到的最恰当解决之法。 “那小子越来越出息了。” 老朱捧着杯茶,感慨了一句。 “允熥有今天这本事怕不是一蹴而就的,打小在背后就不知付出了多少辛劳,是儿子的疏忽。” “要早知允熥的天赋并有效加以培养,现在恐怕会更有出息。” 有吕氏做挡箭牌,朱允熥突然多的这些本事,老朱和朱标从未有过怀疑。 反而都以为,朱允熥天赋强悟性高,自己私下里偷偷学了这些,又怕吕氏发现,才在之前的那几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隐而不发的。 到最后,朱标病重实在万不得已了,为治好朱标的病才会不惜暴露自己的。 “都过去了。” 老朱叹了声,道:“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咱自诩有识人的眼光不差,不也漏掉了那小子吗?” “那小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他既然提出了倭国的银矿必然是有垂涎之心了,你得多上些心,别让他一不留神跑倭国去。” “倭国那群狗娘养的,杀我大明使者,又犯我沿海各地,以为咱就不想出兵吗?” “只不过他们偏安一隅,我大明运兵不便,即便打赢也不好控制,他们若搞阳奉阴违那一套,只会让我大明白白折损兵力和财力。” “更何况,当年忽必烈对倭国用兵也曾无功而返,我大明的兵力若不能源源不断补充上,只会压垮前线战力。” “在没有绝对保证的前提下,绝对不能对倭国贸然出兵。” 在倭国大明吃了那么大的亏,老朱对外只能以倭国一区区弹丸治国,完全不足以对大明构成威胁,没必要出兵攻打找回场子。 至于心里话,也只能私下和朱标说说了。 “以大明目前实力不足以发兵倭国,但倭国的仇迟早得报了。” 朱标信誓旦旦,认真憧憬着。 “报不报的,只能靠你们努力了,咱怕是看不到了。” 老朱还挺澹然,倒也不着急。 “老十那厮能想明白,你儿子功不可没,要不是你儿子说不准啥时候就吃死了。” “既然想明白,先让他在凤阳和老五待上段时间,等时机差不多了就让他回兖州去。” 多年以来,老朱也养成习惯了,碰到个啥时候会先和朱标做好交流。 开始的时候? ?纯粹是冲着培养朱标而去,目的是手把手教他一些理政的能力。 到了后来,就是征求朱标意见以充实自己的想法了。 当然,也有让朱标帮着记一些准备要的事情。 就如等啥时候让朱檀回兖州,要不是让朱标也帮忙记着,忙起来的时候说不准啥时候就忘了。 “听允熥说,老五那草药基业弄得不错,老十在那儿也能陶冶一下,他不是喜欢诗文吗,说不准还能写篇旷世奇作出来。” “不过这事儿想想还真挺后怕的,要不是发现的早,老十那金丹再吃上一段时间后果不堪设想。” “爹,儿子看这样,不如让锦衣卫去各藩王处走上一趟,若是有像老十这样的及早发现也能及早阻止。” 该做的先做了,那些藩王若还非要一条道走到黑,那可就没办法。 “去倒是可以。” “就怕查出啥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老朱冷哼一声,有些不快。 他那些儿子都是些啥货色,要是真深入往下调查,那就没一个干净的了。 “查。” “天下当爹的有谁像咱这样的,成天有操不完的心。” “一群败家东西,没一个省心的。” 老朱嘴上骂骂咧咧的,但实则却是最护犊子的。 就像朱檀那情况,但凡老朱少上点心,他现在肯定会玩完。 “方成洋这指挥使刚刚上任,正好也经由这事儿看看他的能力如何,也看看你儿子识人用人的眼光咋样。” “去安排。” 老朱叹了一声,便应了下来。 “是,儿子马上去。” 朱标应了一声,随之起身离开。 第297章 大吃一惊 之后的几天,朱允熥每天到了时间,就跟着朱标去找老朱上朝。 下了朝,就跟着老朱还有朱标去乾清宫批阅奏章。 有时候,还会参与讨论一下朝廷的各项重大决策。 晚上回去,还得抄《皇明祖训》。 反正每天忙的脚不沾地,挨了枕头就能睡着。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 之后一日下了早朝,别的朝臣都熘熘往外走,只有黄观又像之前那样。 冲着朱允熥探头探脑的,一个劲儿挤眉弄眼。 “父亲。” 朱允熥示意了一下黄观,和朱标打了声招呼。 朱标知道黄观在职大的身份,要是朝中的事情黄观就直接去乾清宫了。 以这样的方式找朱允熥,那必然是职大的事情。 对于朱允熥在职大做的那些事情,朱标并不反对,自然也就不排斥黄观因职大的事情找朱允熥了。 “去。” 得到朱标的应允,朱允熥抬脚过去。 “亮了,亮了!” 朱允熥还没说话,黄观便激动大喊。 “啥亮了,没头没脑的。” 话说一半,朱允熥想起了啥。 当即抓住黄观胳膊,惊喜问道:“你说电灯?” 黄观脸上堆着满当当的笑,比朱允熥激动多了。 “是,就是电灯。” “只凭一盏,整个屋子都亮了。” “真的亮如白昼,臣从没见过晚上也能有那么亮的东西,就好像把太阳抱进了屋里似的,真的也别的神奇。” 后世啥样的电灯没见过,有啥好激动的,朱允熥很快就恢复了澹定。 “出息。” “太阳真抱屋里早把你烤熟了。” 打趣了黄观一句,很快又吩咐道:“别怕花钱,需要多少尽管去富明实业支取,确保性能稳定后,先给职大都装上。” “这电灯不同于玻璃和水泥,人们对之怕会存畏惧之心,推广起来怕并不容易,先得在职大做好样板。” “记住,一点要防止因电线短路等各方面原因引起事故,一旦有了事故人们会更加排斥的。” 要是排斥的人太多,即便是得到了老朱的支持,要时不时有人说两句泄气话,也很难再心无旁骛继续往下搞了。 花了那么大精力弄出来,不就是想人人都受益的吗? 要人人都不用,那弄出来有啥用。 更何况,前期投入花了那么多钱,也需要推广出去把银子赚回来,以好再用到其他地方的开发去。 只砸钱不回本,很快就运转不下去。 “臣马上安排。” 领了朱允熥的命令,黄观仍没有离开的打算,脸上那股无言的兴奋非但没有消退,反而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还有个事儿。” “殿下要不猜猜?” 黄观神秘兮兮,朱允熥安奈下去的激动,很快又飙升了起来。 “不会是电报?” 黄观激动的厉害,声音陡然拔高。 “对,就是电报。” 话说完又觉自己声音大了了,扭头四下瞅了一眼。 整个奉天殿没剩多少人了,几个大汉将军和一些内伺。 这些人听到没听到的不知道反正都,忙着自己的活儿,压根都没注意他这边。 黄观说到一半突然转着脑袋四下乱瞅,这可把朱允熥给急坏了。 朱允熥拉着黄观使劲摇,急不可耐追问道:“瞅哪儿呢,赶紧告诉孤,有线的还是无线的?” 被朱允熥摇了个七荤八素,黄观终于回过了神来。 “有线的。” “在挨的两间屋子架了线,还真就一句话不说,把消息准确传递过去了。” “这要是把大明都架上这样的线,无论多远还真就能眨眼功夫就送到了。” “殿下,没想到您说的都是真的,千里传音还真的存在。” “殿下您是不知道,职大学生知道了这些后,沸腾了一夜,所有人激动的连觉都没睡。” 跨历史性的东西,哪能不激动。 电灯和电报双双问世,这让朱允熥心中激动的火种再按捺不住了。 一把拍在了黄观的肩膀上,很是激动地叹道:“你更不知道,这些东西领先了世界多少年。” “整整五百年啊,你知道这五百年时间能干多少事儿吗,有这五百年时间无论将来的历史如何发展,那段屈辱历史将永远不会再现。” “东方巨龙也将永远不会沉睡,等别人建了国我们早就腾飞了,哼,让他们追在我们后面吃土去。” “到那时候,我们说咋样就咋样,谁要是敢有不服气,按在揍他丫的,把他打的满地找牙,他也绝对不敢说半个字。” 朱允熥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越说越起劲,越说话越多。 黄观却越听越迷湖,直到后面彻底变成了一头雾水。 “殿下说啥啊?” 黄观听不懂,朱允熥也不再解释。 这东西,没法说。 “你只要知道,弄出这些东西的人不仅仅是会名垂青史,而且还会成为民的功臣。” “把所有参与者几人的名字记下来,他们的大名值得千古传诵。” “对了,所有知晓核心之人要严格勒令保密,若只是大明的人窃取了还好说,千万不能被外邦之人窃取。” “孤会和皇爷爷奏请,成立护卫队,从即日起职大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踏入。” “这些掌核心技术的一律加强护卫,除项目参与之人,就是职大的人也不得擅自靠近。” “凡进这些核心技术专业的人,严查身家底细,身家不清白者哪怕专业再过硬一律不得录用。” 朱允熥说的认真,黄观激动归激动,注意力也集中了不少。 “殿下放心,臣回去就安排。” 朱允熥想了一下,看还有啥没安排到位的。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把职大和富明实业总部以及各店铺都先铺线把电报连通,看一下性能如何办,再考虑如何往下发展。” 不管咋说,毕竟是第一次弄,各方面能想的总得先想到,急于求成肯定不是明智之举。 “给你们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之内把孤说的这些东西都弄好。” “核心技术由本专业的负责人去做,其他架线之类的可从职大其他专业找些人去完成。” “凡参与之人还按既有的规定,由职大从厚发放酬劳,凡安装之人严格督促安全,千万不能出事。” 话说到最后,朱允熥这才又吩咐。 “这两样东西先仅限职大内部知道,别望出去传的人,得时机成熟由应天日报负责好好造一下势。” “电灯和电报因注入了竞争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都弄出来,要继续加大职大各专业间的竞争力度。” “加大胜出方的奖励,让所有参与竞争的人使劲卷,他们卷的越厉害,所创造的收益也就会越大。” 黄观愣了一下,才终应了一句。 以前朱允熥会尽量避免说后世的一些词语,碰到非说不可的也会想办法换成这时候能理解的。 许是因弄出电灯和电报太激动了些,因而屡屡说些后世的一些词,把黄观搞得跟不上步骤不说,还越发觉着和朱允熥差了十万八千里。 “臣去安排。” 和黄观分别,朱允熥离开奉天殿。 刚出奉天殿还能保持一下形象, 走了几步见四下无人,当即就开始得意忘形了。 “唧唧唧” “驾驾驾” “太阳当空早,我要上学堂” 一蹦三尺高跑出几步,随后又拍着屁股,一边学骑马,还一边唱着五音不全的歌。 老朱和朱标等着朱允熥吃饭的同时,恰好都站在窗口眺望着外面的动静。 还没站多久,就把朱允熥这一幕收进了眼中。 “你儿子得失心疯了。” 老朱冲着朱标吐槽。 “黄观刚喊过他,大概是因职大或者是富明实业的事情。” 朱标儒雅谦和,但并非循规蹈矩之人,并不觉着朱允熥这样做有啥不妥。 嘴角挂着笑,反而还挺欣赏。 少年人嘛,偶尔恣意妄为一下也能够理解,整天板着脸像个老学究似的,哪还有活力可言。 正说着,有队内伺结伴而来,正好和朱允熥迎面相遇。 看到这队内伺过来,朱允熥赶忙缓缓脚步,恢复了沉稳大气的形象。 这队内伺看到朱允熥刚才那样不得而知,反正到了朱允熥跟前一如往常那样见了礼。 “见过太孙。” 全都板着脸一本正经,倒是没一个有多余表情的。 管他的呢。 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朱允熥正了正身,抬脚就走。 按规定,在宫城中碰到宫女内伺侍卫,甚至是文臣武将行礼后,都是不用停下来受礼的。 毕竟那么多人呢,要每有人受礼就停下受一次礼那得停多少次。 没走进步,进了乾清宫。 等朱允熥进去的时候,老朱和朱标才刚从窗户边走开。 老朱仍面无表情,但眼神有些隐晦。 朱标脸上挂着笑,一看就是因为他。 等他们见到那两样东西,要还能像是现在这样澹定,就算他输。 “饭好了啊?” 朱允熥假装没看出来,直接在饭桌前坐下。 “皇爷爷,父亲,你们都没吃?” “快传膳,吃了还得批奏章。” 见朱允熥跟个没事人似的,老朱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倒也没说啥。 片刻后,饭菜端来。 朱允熥从魏良仁手中接过快子,先后递给了老朱和朱标。 “皇爷爷,孙儿求您个事呗?” 老朱瞥了眼朱允熥,还有些防备。 “说。” 朱允熥嘿嘿一笑,道:“孙儿想在职大建支护卫队,实力不用太强,能够看家护院那种就行。” 老朱估计以为朱允熥神秘兮兮是啥大事呢,防备了半天原来就是个这。 没好气,道:“区区护卫队而已,咱没那么多闲工夫管。” 这是说了说没闲工夫管,要是不说抓住把柄可就少不了就得上纲上线了。 朱允熥笑了笑道:“这不是人有些多吗,既要配备肯定得弄个数百人,少了不然怕连巡逻都管不过来。” 说到这,朱标这才问。 “为何突然组建护卫队?” 现在说,就没惊喜了。 “职大新弄出来些东西,算作是垮历史性的,要能运转好,先不说别的方面的影响,光是一年的生产力至少得抵十年的。” 听朱允熥这么说,老朱都抬头了。 “现在皇爷爷和父亲过去只是稍稍惊喜那么一丢丢,再给孙儿一个月时间,保管让让你们大吃一惊。” 老朱仍旧神色澹然,心中咋想的不知道,反正表面仍没啥波澜。 “难道还要比水泥玻璃还要稀奇?” 朱标没那么澹定,已经开始憧憬了。 “百倍。” “父亲耐心等等。” 之后的日子一如之前那样,上朝下朝批阅奏章,抄写《皇明祖训》。 唯一有不同的,就是朱允熥能得以抽出些时间往职大跑一趟了。 指点一下铺设进程,也检查一下隐患是否排除到位。 转眼间,又一个月过去。 下了早朝,祖孙三人围坐于桌前吃着早饭。 朱允熥正专心剥着鸡蛋,老朱伸手递了张饼,冲朱允熥幽幽道:“嗨,一个月到了?” 这几天他常往职大跑,不就是为了这事吗? 朱允熥头都没抬,脱口回道:“孙儿记着呢,皇爷爷咋比孙儿还着急。” 话才刚说完,就感觉气氛不对了。 抬头一瞧,正被老朱凶巴巴盯着。 朱允熥赶忙把手里的鸡蛋递给老朱,谄媚一笑道:“皇爷爷吃,孙儿是说,孙儿记着呢,就是那东西白天效果不咋样。” “等批了奏章,傍晚的时候再过去,不用误事不说,又能见识那东西最耀眼的时刻,如何?” 听了这,老朱这才缓和。 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一旁,朱标本已没啥感觉了,听朱允熥这么一说,反而又提起了兴致。 “啥东西啊,非得晚上去。” 说不能说就不能说,一个月都熬过去了,哪能在临到头的时候说出来。 “父亲再等等,晚上就知道了。” 说着,朱允熥又剥了颗鸡蛋放到朱标碗里。 看在朱允熥这么殷勤的份儿上,朱标倒也没有非再往下刨根问底。 之后一整天时间,老朱和朱标急不急不知道,反正朱允熥是急不可耐了。 天才刚刚黑下来,朱允熥便迫不及待起身,道:“皇爷爷,父亲,快掌灯了赶紧走,再晚了就不好走了。” 早晨老朱还主动催促呢,真到了走的时候,老朱反而慢悠悠不着急了。 “皇爷爷走。” 见老朱仍翻着奏章,迟迟不行动。 朱允熥干脆直接上手,拽着老朱胳膊拉起了老朱。 “皇爷爷别批了。” “剩下的奏章带着,等到了职大再批也不迟。” 老朱还没说话,朱允熥便招呼魏良仁打包了。 与此同时,还又越俎代庖,吩咐道:“准备銮驾太麻烦了,就由虎威营护卫。罗护卫你帮忙张罗一下。” 有老朱在,罗毅哪能听朱允熥的。 朱允熥吩咐后,罗毅看向了老朱。 见老朱眼神不善,朱允熥这才解释,道:“皇爷爷,等您看过职大的东西,您肯定会比孙儿还惊喜。” “要是没给您带来惊喜,孙儿任您责罚这种行了?” “皇爷爷您就应了,孙儿是真等不及了。” 该解释的都解释了,老朱还没答应的意思,朱允熥只能动手了。 拉着老朱衣袖,不断连声请求。 连求了好久,才终得老朱松动。 老朱点头应允,罗毅这才准备。 片刻功夫,准备妥当。 三人分别乘轿,在虎威营护送之下,直奔职大而去。 等到快到职大,天已渐渐开始黑了。远远眺望职大方向,亮闪闪的一片。 那种亮咋说呢,就像把无数启明星,全堆进了职大一样。 一闪一闪的,特别耀眼。 虎威营的人常跟着朱允熥往职大跑,早就都见怪不怪了。 最先爆出惊呼的是罗毅和魏良仁带来的人。 按理来说,不管是罗毅带的锦衣卫,还是魏良仁带的内伺,那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 一般情况下,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情,都绝对能够保持镇定。 要实在没保持住,那就是事儿太大。 听到外面的骚动,朱允熥撩起轿帘一瞧,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位于职大那片亮闪闪的光。 “停,停!” 朱允熥抬手招呼,喊了停轿。 这么跨历史的东西,得让老朱和朱标从头看起。 下了轿,朱允熥先喊了老朱。 “皇爷爷,请您移步看点好东西。” 喊完老朱,又喊了朱标,两人差不多同时下轿。 等两人刚一站起,朱允熥就指着职大的方向,道:“皇爷爷,父亲,你们看那儿。” 看到那片明亮,老朱和朱标脸上瞬间生起了诧异。 “你又搞啥?” 老朱眼睛一瞥,问了一句。 “那种东西叫做电灯,构成原理不算难但都是些新鲜术语,一时半会很难解释清楚。” “反正总得来说,有了那种东西晚上就不用烛火了,只要点上一盏,整间屋子都能照亮了。” 后世的人听到这些不觉有啥,老朱和朱标都一次听,自然不可能毫无波澜的接受。 两人眼眸泛着精光,同时瞅到了朱允熥身上。 被两人盯得有些发毛,朱允熥只能道:“皇爷爷,父亲,要不我们过去感受一下?” 对于新鲜事物,老朱并不排斥。 听罢,当即扭头道:“走,过去。” 今天月色不咋好,朱允熥上前扶了老朱一把。 等老朱和朱标都上了轿,朱允熥才转身在他的轿子坐下。 “走!” 一声令下,队伍行进。 差不多两炷香后,职大终于到达。 两盏电灯取代了原本的灯笼,正在风中四处摇曳。 顺着大门往里面瞧,整个职大明晃晃一片。 不说亮如白昼,至少想看的地方全部都能够尽收眼底了。 黄观知道老朱今天要来,下了值就来职大领着人接驾。 朱允熥先下轿,下来后便先后把朱标和老朱扶了下来。 老朱才刚露面,在黄观的带领之下,职大众人便跪地山呼万岁。 职大是朱允熥的不假,但在老朱还在的时候的,当然是要以老朱为尊的。 老朱见到职大到处摇曳着的电灯,啥都顾不上了,甩开朱允熥,越过跪拜的众人,直接随便推开一间屋子。 屋里空间狭小,能把电灯的光线全都不聚拢在一块,终于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亮如白昼。 进了一间,又进一间。 直到跑了十几间后,老朱这才停了下来。 “皇爷爷,孙儿让人收拾了间院子,要不先去那儿再说?” 既然要请老朱和朱标来看他这些东西,总得先得给人把住的地方安排好的。 “走,爹!” 朱标也催促了一声,发表了意见。 在朱允熥的地盘自然得听朱允熥的安排,还有那么多人跪拜行礼呢,老朱不说话,这些人也没法起来。 “走,过去!” 朱允熥和朱标连连相劝,老朱瞅了一眼跪拜的众人,这才应了下来。 “黄观,你来!” “其他人都散了。” 得到老朱同意,朱允熥出言招呼。 没用多久,到达小院。 罗毅领着锦衣卫安排护卫,魏良仁领着内伺帮忙屋子。 朱允熥招呼了黄观,道:“电灯负责人都来了吗,先给皇爷爷和父亲介绍一下电灯的工作原理,以及各方面的性能。” 这些人进职大之前都是普通人,进了职大之后又都醉心于这些事情,很少与人交流。 见到老朱腿都软了,被黄观招呼近前,行礼之后站都站不起来了。 “瞧你们这点出息。” “皇爷爷又不会吃了你,你们该说啥说就是了。” “你们要再不说,孤可就要说了。” 反正这些东西的理论知识也都是他传授出去的,他也能说的头头是道的。 “你闭嘴!” 只可惜,话才刚刚出口,便被老朱给骂了。 朱允熥委屈巴巴的,还没来及辩解两句,就见老朱起身站起,走至那几个电灯负责人跟前,咧着嘴满脸的笑。 要不要这么看人下菜碟啊! 没有他的话,光凭这些人能弄出电灯吗? 朱允熥气呼呼倒了杯茶,懒得再搭理那糟老头子了。 “哎,你走不走?” 还没和喝几口,老朱便喊了。 “去哪?” 朱允熥放下茶杯,茫然发问。 去哪是他们商量的,他哪能知道了。 “陛下说先去看发电装置。” 黄观陪在几个电灯负责人身边,回答了朱允熥的问题。 “我能说不去吗?” 朱允熥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问。 职大的情况黄观比他都了解,有黄观带着,有他没他没啥区别。 “你说呢?” 他还啥都没说呢,老朱当即就炸了。 “去去去。” “孙儿又没说不去。” 朱允熥当即放下腿,赶紧起身站起。 走出几步后,嘴中又都都囔囔,道:“也不知道谁说让我闭嘴的。” 老朱是否听见不得而知,反正是朱允熥话刚一落,便直接冲着朱允熥大喝一声。 “你说啥?” 朱允熥哪敢赌,赶紧连连摆手。 “没,没说啥。” “孙儿啥都没说啊。” 朱允熥怂的一批,屋里众人有几人嘴角隐隐有了笑意。 “笑笑笑,笑个屁。” “有事没事了,没事的都滚蛋。” 不敢还老朱咋样了,还不敢和你们炸毛。 被朱允熥呵斥,众人赶紧收敛。 其实,毕竟是陪同老朱的,闲杂人等肯定过不来,凡是在场的那都是有用的。 再之后,发电装置看完,一行人重新返回屋里。 电灯,电线,开关等,全都一一摆出。 碰到自身专业,几个电灯负责人自在了很多。 滔滔不绝地介绍了,电是如何形成的,电灯又是如何工作的。 理论说完后,就该动手了, “这灯就是由这绳子控制的?” 老朱站在控制电灯的灯绳跟前上下打量着,一脸好奇的询问。 “既然你们刚才说,这东西能电死人,那开关电灯岂不危险了?” 对了解电灯的人这问题是有些幼稚,但对第一次接触的人来说那都是比较实际的。 毕竟,电灯这东西再好,也犯不着每用一次冒触电的风险。 对老朱的问题职大的人也不敢有啥太大的表情,担心会触犯龙颜,也不敢信口开河说理论之外的。 噼里啪啦,很快又是一顿理论解释。 对于这些新鲜事物,哪是一时半会就能全部了解的。 几个负责电灯的人说了一大堆,看老朱那样仍还是一头雾水。 啪啪! 朱允熥亲自双手,关灯又开灯。 “世上的很多事物都是相生相克的,电能死人却又有相克之物,只要掌握了这些谨慎使用,那是不会有危险的。” “就如这电灯,他的危险在灯泡在电线之上,这绳子不过是控制铜片通电而已,并不会有任何危险可言。” “皇爷爷,要不试试?” 还当着外人的面,朱允熥也得给老朱个面子。 要是私下里,朱允熥冒着被老朱揍的风险,也少不了要揶揄老朱一句,是不是怕了的。 “孤来!” 老朱没那么爽快,朱标随即自告奋勇上前。 啪啪! 开了灭,灭了开。 朱标连续尝试数下,这才终于停手。 “这还挺方便啊。” 尝试过后,连声称赞。 相比较于火烛,确实方便很多。 “咱来!” 瞅着朱标脸上的兴奋,老朱这才站了出来。 老朱能从个和尚成为一代帝王,必然会是个勇于挑战自我之人。 看得出来,对这东西老朱的确是有所惧意了,但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抓在了那灯绳之上。 其实,老朱身为皇帝,完全不需要自己开灯关灯,没必要亲身尝试这些。 但正因为老朱是皇帝,只有先让老朱接纳了这些东西,往后推广起来的时候也才会更顺畅一些。 啪啪! 一灭一开,本来所存在的惧意当即烟消云散,老朱这下像打开了闸门似的,拉起来就停不下来。 一直连续多次尝试,越拉越觉神奇,越拉越停不下来。 “皇爷爷,这玩意经不起您这么拉?” 试一下就得了,哪能像现在这样,拉个没完没了。 “咋的,怕咱拉坏了。” 老朱一扭头,还不高兴了。 话才刚落,朱允熥还没来得及说话,那电灯就像是应老朱话似的,忽闪了几下,便再亮不起来了。 连续几次拉灯绳,始终一无所获。 “啥破东西!” 明明是他拉坏的,老朱气呼呼扭头就走,还怪起灯泡来了。 外面灯火通明,又都是玻璃窗户,没了电灯倒也不至于乌漆墨黑。 但从明亮的环境陡然换到现在,眼睛总归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皇爷爷,您先别动。” 见老朱没了灯还要乱走,朱允熥赶紧上前一把扶住老朱。 这要被啥东西绊倒摔上一跤,那可就麻烦了。 “愣着干啥。” “还不快去换个新灯泡。” 朱允熥招呼了声,很快有人行动。 片刻功夫后,灯泡换好,屋子重新亮起。 “皇爷爷,电灯的问题您还有要问的吗?” 既然来了,自然就要一次性问个够。 “没了。” “你呢?” 老朱应了声,又瞅向朱标。 “儿臣也没有了。” 得到老朱和朱标双双回答后,朱允熥这才遣散走了几个电灯负责人。 “殿下,是先吃饭,还是先去看电报?” 几人一走,黄观便问。 “先去看电报,等全都看完了,也好能够安心吃饭。” 朱允熥给出回答后,便起身站起,笑着道:“皇爷爷,父亲,请你们移步,孙儿再带你们看个好东西。” 仅仅一个电灯,就让人震惊不已了。 朱标眉目一挑,问道:“还有?” 朱允熥神秘兮兮一笑,回道:“那东西单说比电灯好处大,或许有些不尽然,但肯定至少能和电灯不相上下。” 一直竖着耳朵听朱允熥和朱标对话的老朱,一听到这,立马就动心了。 根本不用朱允熥再多说,当即起身率先出门,道:“走,过去!” 老朱前脚走,朱允熥和朱标紧随。 “皇爷爷走反了,在这边。” 朱允熥追在后边招呼了声,把老朱带到了旁边屋子。 才一进门,滴滴答答的声音便充斥进耳中。 “陛下来了。” 黄观拍了拍手,招呼了正忙活着的众人。 听到黄观的话,当即起身见礼。 “这又是啥?” 老朱也不顾行礼的人,只冲着朱允熥问了句。 “电报!” 朱允熥跟在老朱身边笑嘻嘻介绍,道:“换句话说,就类似于千里传音,任何两地都有两台这东西,因目前这东西还靠线路连接,所有两地还要架了线。” “只要这两个条件达成,这两地无论多远,所有讯息全部眨眼之间就能够通传。” 有了这,八百里加急就用不着了。 朱允熥话落,老朱和朱标炙热的眼神同时再次袭来。 “目前只在职大,以及富明实业各铺子架了线,从富明实业铺子验证还得下山交接消息,繁琐了一些。” “这里相邻的两间屋子都放了这东西,可以以此先就近尝试一下。” “皇爷爷,父亲你们说啥可以让他们把消息传递过去,然后让那边译好后再送过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消息靠密码传递,为了保证快捷准确,内容越简短越好,能用一两句的,最好用一两个词概括。” 听了朱允熥的解释,老朱这才开口。 “大明万岁!” 老朱说话,朱允熥很快补充。 “发!” 片刻后,译好的消息送来。 朱允熥先接过,转而递给老朱,那纸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大明万岁! 老朱和朱标相视一眼,两人眼中的不可置信显而易见。 “儿臣过去。” 愣了片刻,朱标开口。 随之,又冲朱允熥开口,道:“那边也可发消息?” 朱允熥点头应了声,刚要跟着朱标过去,却被朱标给拦下了。 “你就在这儿。” 这还不相信他了。 听了朱标的话,朱允熥也不执意过去了。 他若非要跟去,还显得他有猫腻了。 等了片刻,朱标返回。 才刚一进门,译过后的消息,便随之送到了老朱面前。 明军威武! 老朱瞥了眼,递给朱标。 一见这四个字,朱标眼中精光更甚。 连连点着头,应道:“对对对,就是这。” 朱标自小受良好教育,很少有像现在这样情绪外泄的时候。 再次确认,老朱仍不罢休。 沉声招呼,道:“拿笔来!” 纸笔取来,朱允熥从论语中挑出一段,刷刷两下落于纸上。 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把这发过去。” 随后,又招呼朱标道:“你去那边盯着。” 片刻后,朱标返回。 大概是过了兴奋劲儿了,朱标再次返回的时候澹然了很多。 “咋样?” 朱标不急着说话,老朱倒等不及了。 “一字不差。” 听了朱标的话,老朱把朱标手中消息看了又看。 之后,又去瞧了另一间屋子。 从屋子出来,老朱又问道:“千里之外真的也能这么迅速的传了消息?” 刚刚接触,有这样的情绪正常。 朱允熥点头,应道:“可以。” 老朱张了张嘴,半天啥都没问。 估计是激动到一定程度,不知道该问啥了。 老朱前脚走,朱标随即跟上,朱允熥则落在了最后。 刚接触了这么多,得慢慢消化一下。 朱允熥也不着急,慢悠悠跟在后面。 走出几步后,老朱率先驻足,扭头冲朱允熥招了招手。 朱允熥快走了几步,近了老朱跟前。 “啥时候大明任何两地都能够实现千里传音?” 因为有他的存在,避免了很多失败的尝试,才使得这些东西这么快就弄出来。 但要实现任何两地千里传音,那可得铺了线才能够办到。 这都是需要实实在在付出辛苦的,不是说有些先见之明就行的。 “铺设线路,建发电站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还有一种不需要线路,以电磁信号传输。” “这种的弊端是太容易被人破解,不过以目前的水平只有职大才能掌握,外面的人一时半会很难破解。” “可以先用这种无线的顶上,等别人搞明白这种东西的原理了,有线的线路应该差不多也铺设完成了。” 听了朱允熥的介绍,老朱不置可否也没多发表意见。 只是,道:“掌握这些东西的人全完要把控好。” 当着老朱的面没啥不能说的,朱允熥直接回道:“除了有泄露的严惩措施外,孙儿还给予了掌握这些东西之人高于其他人几倍待遇。” 有惩有奖,恩威并施。 这是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要是还有人非要泄露那可就没办法了。 不过,有朱允熥这层身份在。 谁要敢泄露,那可得经过深思熟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要敢泄露和他们不死不休绝不是说说而已。 “皇爷爷,建发电站铺电报线路这笔资金太过庞大,不仅富明实业扛不住,就是朝廷的财政也难以支持。” “最好的办法还是以彼养之,明天应天日报便会对职大的电灯大肆宣传,那些权贵士绅听闻之后必然会争相安装的。” “可以先从这方面回笼资金,然后用作后续的铺设之中,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资金短缺的问题了。” 听了这,老朱眼睛一瞥。 “你富明实业运转模式不就是这样的吗?” 玻璃水泥弄出来,权贵士绅争相采购,老朱至始至终啥都没说过。 足说明,老朱是支持的。 “孙儿的意思是,电这东西往来不仅只限于电灯和电报,例如纺织用的机车,抽水用的风车,电力将来都会涉足。” 不用朱允熥说完,? ??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你是说由朝廷掌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朱允熥连连点头,应道:“对,儿子就是这意思,只要持续发展下去,掌握了电力,那就是掌握了士绅商贾的命脉。” “你可以不用这些东西,还用以前的手工,但生产效果会大打折扣的,别人都用手工时没啥问题,只有你自己用,用不了多久就会赔的裤衩都不剩。” 反正将来他也要坐那个位置,当然得往长远谋划一下。 由富明实业掌控,将来是归他不假。 但现在富明实业毕竟也属私人所有,要是刚开始就开了这种头,很难保证不会有私人生出野心去染指。 毕竟掌控士绅权贵的命脉是其一,也绝对会是个暴利之物。 听了这,老朱不置可否。 回了之前屋子,老朱仍没表态。 朱允熥也不着急,只吩咐黄观开饭。 没用多久,饭菜端上。 老朱不喜欢铺张浪费,哪怕是作为招待老朱的,朱允熥仍也只吩咐弄了些简简单单的家常饭。 “明天应天日报宣传这事儿?” 吃到一半,老朱突然问。 朱允熥咽了嘴里的饭,马上跟上老朱的思路,回道:“是。” 顿了一下,老朱又道:“那后天你递个奏章上来,把这事儿具体说一说。” 应天日报虽不每天都发,但只要发那必会引起轰动。 一天时间,处中枢的那些朝臣,该知道也都知道了。 后天朱允熥奏章一上,正好能展开讨论了。 “是,孙儿遵旨。” 之后,朱允熥先说了些由朝廷掌控的具体想法。 先和老朱还有朱标通了气,等到朝堂上碰到有人反对的时候,也会有人帮忙分摊压力。 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些朝臣应该是看不到这东西将来的发展前景的。 即便拿到朝堂上,应该也不会有太多的反对声的。 第298章 藩王回京 次日,黄观为电灯撰写的文章登上了应天日版。 与此同时,富明实业所有店铺均亮起了电灯外,又单独开设出一家用以演示。 两相配合,一盏能亮一间屋子的电灯瞬间轰动起来。 等次日早朝,早就是人尽皆知了。 依老朱之意,朱允熥在朝臣行礼之后,便上了奏章提出成立电业所,暂独立于六部之外。 由朝廷运作管理,职大负责协同。 换句话说,职大受朝廷雇佣,拿朝廷的工资,但盈利归朝廷所有。 谁不知道,职大隶属朱允熥。 朱允熥这一鼓捣,朝臣不明白了。 当然,这些人主要还是没看明白,这东西将来所带来的后劲儿。 毕竟照现在看,这东西稀奇是稀奇些,但不跟水泥和玻璃差不多了。 之前弄水泥和玻璃的时候,也没见朱允熥把这两样的经营权给朝廷啊。 郁新想了大半天,终于道:“殿下,臣也买了份应天日报,上面说这东西要靠发电站发电的,建发电站耗费不小?” 这家伙不会以为他没钱了,所以才和朝廷搞合作的。 “耗费确实不小。” “发电站外加线路铺设,就只用于应天府境内至少也得几十万两往上。” 一听这,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户部吃紧,凭空多出这么多,恐会周转不上。” 郁新二话不说,当即表示为难。 “不用户部掏钱,富明实业可先垫付,等发电站建成,盈了利再补上这个亏空就成了。” 不用朝廷拿钱,只挂朝廷个名,那搞这些干啥? 郁新顾不上往下想,当即表示道:“这样的话,臣没问题了,以朝廷运作必定能够更快更高效让这电灯造福于人,臣赞成殿下提议。” 郁新表态之后,其他众人也不急。 等了片刻,茹瑺先站出来,问道:“若像殿下所说光是啥发电站都得要数十万两,那用之于民后,百姓又是否能承担的起?” 丫的。 你是想问,你是否承担的起? 朱允熥莞尔一笑,回道:“电灯将来是要走进千家万户的,只要能吃得起饭必然就能点得起灯。” 这比喻够贴切。 在场这些人,哪个都不仅限温饱线。 “殿下大义。” “臣昨天也看过那电灯了,亮如白昼,真的特别神奇,要能造福于万民肯定是好事,臣附议。” 一听这,茹瑺当即表态。 跟在茹瑺后面,其他文臣纷纷表态。 问都不问,全都附议。 武将自蓝玉桉后低调了很多,在那些文臣零零总总都表态后,这些人才终站了出来。 不用想,都是附议。 毕竟电业所不管是独立六部之外,亦或是统于一步所管,无论咋样都不会和他们牵扯上关系。 他们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事情,去拆台朱允熥的抬。 该表态的表过,剩下的虽没表态,却也没有提出意见。 老朱二话不说,当即道:“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黄观,电业所由你负责。” 黄观是职大的人,由他一肩全挑再合适不过了,省得交给不相干的人再来扯皮。 “臣遵旨!” 黄观听闻,站出领旨。 领了旨还没回去,夏元吉便站出来。 “陛下,臣愿协助黄侍郎处理电业所之事。” 请求提出,怕老朱不同意,又赶忙补充,道:“户部的差事臣可卸了,在电业所从头做起。” 夏元吉现在在户部任四川清吏司主事,正六品。 品阶虽然不高,那是正规职衔。 现在的电业所再咋划朝廷所管,多少也会有些上不了台面。 夏元吉放弃户部的官职,去一个小小电业所任职,总归是有些自降身份。 他的奏请提出,有人嘴角一斜有了几分鄙夷,有人甚至直接嗤笑一声。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夏元吉自甘堕落,甘愿往低处走,不是为巴结朱允熥,又是为了啥? 奏请之后,没人说话。 夏元吉只得得得,又继续道:“臣可以从头学起,认真了解电力相关的所有东西,肯定会协助黄侍郎处理好电业所的事务” 夏元吉喋喋不休的,朱允熥迟迟不说话。 电业所只不过挂了朝廷个名,真正的运作还得由朱允熥。 毕竟,朝廷也没个懂这方面的人。 朱允熥要不想让外人参与,老朱肯定不会勉强的。 因而,朱允熥不说话,老朱也不表态, 同意是不同意,拿不到明确结果,夏元吉只能接着往下。 夏元吉说的越多,殿中嗤笑声越多。 让你丫去巴结,这下玩砸了? 耳中充斥着这些,夏元吉做何感想不得而知,反正黄观是忍不住了。 他进户部有段时间了,夏元吉的能力和品行他还是清楚的。 让夏元吉进电业所,绝不失为一个大帮手。 “臣” 腿迈出,刚说一字。 朱允熥便开口了,道:“夏主事既有志于为我大明电力事业做一番功绩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说话的功夫,冲老朱拱了拱手。 “皇爷爷,既然这样不如就先让夏主事兼任电业所副所正,要是将来电业所事务实在太繁忙,再考虑是否卸任户部的差事。” “另外,黄观是正三品任所正,夏元吉副所正就正六品了,相差实在大了些,不如给夏元吉提一下。” “品级相差太多,办起事儿来也会掣肘很多,在一些事情上怕会有所不便。” 丫的,不是嘲笑夏元吉吗? 现在就让你们看看,到底谁是小丑。 自己不努力,还嘲讽别人努力,这样的人最是可恨了。 老朱知道朱允熥的意思,也很给朱允熥面子。 简单想了一下,随即沉声开口。 “可以,电业所事关国计民生,务必得办妥当了。” “即日起,擢升夏元吉正四品,往后电业所副所正皆定正四品。” 一听这,和夏元吉同等官职的立马后悔了。 官场之上,向来是能升迁的像坐火箭似的升,升迁不了的,也许一辈子都动不了一下。 要早知道这样,他们早就奏请了,还能轮得着夏元吉? 不过,不管谁后悔,还是谁窃喜。 老朱也没再在这问题上多说,很快便进行到了下一项议题上。 该议的都议了,早朝全部结束。 朱允熥便领着黄观和夏元吉去了富明实业总部。 职大只负责研究,如何施行还得靠富明实业操作。 这东西好处甚大,早操作一日百姓就能早一日收益,大明也能早一日富强。 别人急不急不知道,反正他是挺着急的了。 既然准允夏元吉加入,肯定是信任他的。 见了徐行全,朱允熥也没避讳夏元吉,直接问道:“账上还有多少钱?” 徐行全负责这些,有多少钱他肯定得了然于心的。 听了朱允熥的问题,直接脱口而出,回道:“十三万两。” 少是不少,但发电站的项目一经开始,就会像是无底洞似的不断往进吸钱。 而只要开始,就绝不能轻易停。 资金充裕,是必须的。 “其他项目该停的先停了,该回笼的资金抓紧回笼,发电站的项目要以最快的时间提上日程。” “另外,蒸汽纺纱机弄出来了,先把这个项目投产,以便迅速集纳资金。” “陶瓷也必须得想办法支棱起来,要想让大明所有百姓都用上电,我们的缺口还很大,还得多想想办法。” “以朝廷的财力根本没办法短时间内周转这些,只能靠我们自己想办法了,至于等着项目资金回笼,短时间之内肯定不行了。” 老朱自知道滥印宝钞的危害后,已经在听从朱允熥的意见加以改进了。 在不加印宝钞的前提下,老朱即便是想要帮朱允熥的忙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所以说,只能靠他自己想办法了。 商量妥资金的解决方式,朱允熥很快引导着提到了发电站建设的细节上。 往哪儿建,用多少人。 每一项掰开揉碎,仔细一步步敲定。 现在不把可能存在的问题商量妥了,等将来立项再碰到这些问题,那就得把所有的项目都停了,再回过头来重新商定。 要是确定前期真的存在失误,那还得再返工。 夏元吉不愧是历史上有名的户部尚书,虽然刚刚接触,但在一些问题上却总能提些有建设性的意见。 早饭没吃,中午啃了个馍,一直到半下午的时候四人才把这些问题商定。 发电站往哪儿建,从哪儿招募人手,招募来的人手每天付多少钱。 多长时间能完成第一期,第一期完成后,又能有多少人受益等等。 事无巨细,能商量的都商量了。 商量完这些后,朱允熥倒想招呼三人吃个饭,但三人比他都着急,根本顾不上吃饭,便忙着去准备了。 三人都不吃,他自己一人吃也没啥意思。 喝了杯茶润了润嗓子,很快也就起身回了宫。 乾清宫,老朱和朱标仍如往常那样,废寝忘食批阅着奏章。 老朱银发更多了些,背嵴也日渐句偻,一手捧着奏章,一手扶着叆叇,嘴中还不停地骂骂咧咧的。 “他娘的,写的跟些苍蝇似的,给人看的还是给鬼看的。” “叽叽歪歪说了半天啥啊,显得你肚里有墨水咋地。” “草包湖涂虫,这点小事还上道奏章,蠢死你得了。” 旁边,朱标坐的仍旧端正,对老朱骂骂咧咧的抱怨充耳不闻。 但却时不时的,还是会抬手捶捶腰,活动一下肩膀。 为了能给老朱留些空余时间歇息,朱标担负了绝大部分的工作量,为了保证今日事今日毕,几乎不敢有一丁点的懈怠。 门外驻足良久,朱允熥抬脚进门,先打了声招呼,也没用谁催促,便主动拿了些奏章坐回自己位。 见到这,老朱头都没抬,只斜睨了一眼,问道:“又干啥坏事了?” 这话说的。 好像他经常干坏事似的。 朱允熥咧嘴一笑,作势就要起身,问道:“那孙儿要不走?” 老朱像是个能受威胁的? 冲朱允熥眉目一眺,眼睛一瞪,道:“你试试。” 在老朱面前,朱允熥向来怂。 朱允熥赶紧正襟危坐,迅速翻开奏章,道:“孙儿又不傻,这是个能试的吗?” 威胁得逞后,老朱很自得。 神气一笑,牛哄哄道:“知道就好,咱是一天比一天老了,但揍你小子足够用。” 说起这,朱允熥就伤心了。 “皇爷爷,您能不能把注意事项给孙儿列个单子出来,孙儿也好严格恪守,省的老惹您老人家生气。” 有这东西在,等将来老朱再动手时,好歹有个理论的依据。 一听这,老朱抬头直勾勾盯着朱允熥瞅了半天。 随后,冷哼一声道:“咱吃过的盐比吃过的米都多,咱玩这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让咱给你定规矩,你是为了遵守去的吗?” “告诉你,只要你还是咱孙子一天,咱想啥时候动手就啥时候动手,揍你还要理由吗?” 这还讲不讲理啊。 “这不是把孙儿当出气筒了吗?” “那父亲还是您儿子呢,您咋不揍父亲去?” 朱允熥委屈巴巴的,一扭头把矛盾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咋就喜欢揍你。” “咋地,你不服气?” “去,取咱棍子来。” 这老老头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毛病,咋还越来越严重了。 他算是明白,和这老头就不能讲理。 “服了,服了。” “孙儿哪能不服。” “皇爷爷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孙儿一直都把皇爷爷当此生的学习榜样,又哪敢不服气皇爷爷。” 得得恭维了一大堆,是否把老朱哄开心了不知道,反正最后那棍子并没有真的取来。 “快批。” “批完后,把咱的这些也批了。” 老朱伸了个懒腰站起,把刚才他口中一无是处的那些奏章,一股脑全推给了朱允熥。 朱允熥才在老朱跟前吃了亏,哪还敢再与老朱争辩。 当即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应道:“好,没问题,皇爷爷放心,孙儿指定认认真真的批,您就放心歇着。” 老朱话没多说,走出几步后。 又招呼了朱标,道:“把奏章给你儿子,你也缓缓。” 把自己的活儿丢给他也就算了,又把朱标的也扔给他,有这么使唤人的吗? 朱允熥可怜兮兮的瞅着朱标,希望朱标能帮着他分担一些。 哪知朱标压根像没看见他似的,莞尔微微一笑,当即爽快应道:“好啊。” 随即起身,移步一旁。 一边走,还一边道:“把孤的这些也都批了。” 之后,不等朱允熥应答,便和老朱坐在了不远处的软塌上,一块悠闲自得的品起了茶来。 啥人嘛! 朱允熥愤愤不平,憋了一肚子的火儿,但在老朱的压榨之下,也是敢怒不敢言。 只能把满腔火气化为力量,乖乖的把这些奏章处理好。 但有一个不小心出点啥差错,劳心劳力花的辛苦白费了不说,少不了还得再被揍一顿。 大概批了一个多时辰,距饭点还有段时间的时候,朱允熥肚子不受控制的响了起来。 早晨没顾上吃,中午只吃了两个干馍,不饿那才怪呢。 正与朱标喝茶下棋的老朱听到这,话没多说,只抬手招了魏良仁。 大概也就一炷香,魏良仁端着碗面条去而复返。 “御膳房煮了碗面,殿下先垫巴一下。” “现在已经在开火准备晚饭了,待会儿就能开饭了。” 这又还不到晚饭时间,御膳房提前开饭,要不是老朱授意,谁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就知道这老头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嫌弃他,心里还是很疼他的。 “好嘞!” 朱允熥放下奏章,起身奔到老朱跟前。 从魏良仁手里接了面,拉了把椅子直接往上面一蹲。 一快子挑起半碗塞进嘴里,三两口咽下之后。 这才,道:“皇爷爷,父亲你们是不知道,黄观和夏元吉就像两牲口似的,商讨个问题,从下了早朝一直到半下午,中午饭都不吃。” “他们不吃孙儿就只能陪着,其实孙儿一早就饿得不行了,早就扛不住了。” 这不过就是几句吐槽而已,黄观和夏元吉表现积极,朱允熥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过三快子吃完一碗面,朱标招了招道:“坐下歇会儿,等吃了饭再批。” 下了朝,老朱和朱标批奏章了,朱允熥他又没闲着,也是该歇歇了。 “好!” 朱允熥点头回应,把碗丢给魏良仁,随之坐了下去。 “夏元吉如何?” 老朱夹着颗黑子瞅了半天,都没想好到底往哪儿落。 朱允熥和老朱对弈被老朱虐,但老朱到了朱标手里,那就一丁点胜算都没有。 朱允熥瞅了眼老朱渐败下风,已及及可危的棋局。 收回目光,回道:“是个人才!”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加以培养,日后是个户部尚书的好料。” 朱允熥话说完,老朱又瞅了大半天,这才终于落下了手里的黑子。 “你对他评价倒挺高。” 老朱冲着培养他而去,那他在老朱面前自然没必要藏着掖着,肯定是想到啥就说啥了。 “单轮自身能力肯定无从说起,毕竟能进了朝堂的那都不一般人。” “但夏元吉肯埋头苦干,又肯专研新鲜之物,那些新式算数户部的人就只有夏元吉会和职大新考进的学生请教。” “因而,不说整个户部,就是举朝上下,也就只有夏元吉是除职大学生之外掌握这些东西最好的了。” “据黄观说,户部不管是否属他的事务,他都会认真负责的去完成,碰到集体的事情也会一肩挑头去完成。” “今日早朝,夏元吉的表现皇爷爷也都看到了,凭皇爷爷辨人的眼光,夏元吉的表现还可以?” 朝中那么多人,要是没有些特殊本事的,又怎会被老朱记住。 老朱能提起夏元吉,说明他的表现,已经入了老朱的眼。 对于朱允熥的一番话,老朱不置可否,只是随手放下了棋子。 等老朱落棋,朱标从朱允熥这儿收回目光,夹起棋子正准备放的时候。 突然童孔一缩,脸色当即变了。 “爹,儿子咋输了?” 老朱摊摊手,瞅了眼朱标。 “你咋输了,咱咋知道?” 朱标也不说话,只瞅着棋盘。 几息功夫后,终于看出了端倪。 “这块以前是儿子的白旗,咋变成了您的黑棋了。” 老朱起身站起,不再与朱标争辩。 “你小子都赢咱几盘了,偶尔输咱一盘便叽叽歪歪,是输不起,还是咱不配赢你一盘。” 话都说到这儿了,那还有啥好说的。 “成成成,是儿子输了。” 朱标把手里的棋子放回去,碰到老朱这样的,除了认命也无计可施了。 “你小子这是啥态度,明明是你输了嘛,听你这意思,好像是咱耍赖似的。” 老朱驻足扭头,当即沉声反问。 明明就是耍赖,还不让别人态度不好有这样的吗? “嘁。” 朱允熥嘴角一瞥,不小心发出了个象声词。 “咋地,你有意见?” 老朱一个转身,凶巴巴盯向朱允熥。 “没,没有!” “父亲,您也真是的,这么大人了,咱还输不起了。” “儿子输了棋,皇爷爷还要动手,您输了棋,皇爷爷又不会把您咋样,咋还不认账了呢。” 朱允熥一熘烟跑到朱标身边,寻求朱标庇护的同时,也把火力转移到了朱标的身上。 哪知,老朱还没说话呢,朱标一一收了白棋。 微微一笑,应道:“这盘是孤输了,你和孤来一盘,必须胜了孤,你要是败给孤,就去抄论语三篇。” 啥? 朱允熥大吃一惊,嘴巴都快掉地上了。 这咋好的不学,坏的一学一个准。 朱标自小受名师教导,他连老朱都胜不了,又哪能胜了朱标。 朱允熥支支吾吾的,哪敢随便应战。 “赶紧把你的棋收了,也别说孤为难你,你要是能胜了孤,《皇明祖训》孤替你抄。” 朱允熥迟迟不行动,朱标很快催促了句。 他要能取胜,便宜是挺大。 可问题是,他做不到啊。 “孤的彩头不低了,开始。” 朱允熥抓起颗棋子,在棋盘上乱转了半天,始终都没能落下。 “《皇明祖训》是皇爷爷警示后人的,儿子以为抄抄没啥不好的,儿子继续去抄,今天这盘棋要不算了?” 朱允熥不落子,朱标也把手里的棋子放回。 “可以算,那你去抄论语三篇。” 不下就算他认输? 朱允熥抓起一子,迅速放到棋盘上。 “儿子想了想,还是继续下,和父亲对弈也是个学习的过程,哪能怕害怕输棋就放弃学习呢?” 下了输,至少输的明明白白。 还没下就认输,总会有不甘心。 朱允熥落了第一子,朱标很快跟上了第二子。 哪怕注定要输,朱允熥每步仍下的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见父子两人对弈开始,老朱不知啥时候也搬了把凳子坐到了跟前。 手里捧了杯茶,优哉游哉观赏起来。 朱标棋艺老练,较之老朱浑厚不少,还没下几步朱允熥便被牵着鼻子走了。 到了后来,好好的一盘棋,逐渐变成了指导棋。 几炷香过后,朱允熥头上都沁出了汗珠,虽费劲千辛万苦,最终也只能投子认输。 “儿子输了。” 朱允熥被逼近墙角,再没有回天之术,一点儿拖泥带水都没有,当即干干脆脆认了输。 放下棋子,朱允熥彻底瘫了。 本来是为放松的,结果比批奏章还累。 恰在这时,晚饭做好。 魏良仁领着内伺收拾好桌子,把饭菜端了上来。 大概是考虑到朱允熥饿了,今日的饭菜较之于以往更加丰盛了很多。 祖孙三人围桌而坐,魏良仁伺候在一旁,给三人分别盛了米饭。 因只是家宴,朱允熥也不客气,端起碗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一口气吃掉米饭,才刚一放下碗,朱标便夹了个鸡腿送上。 “别光顾吃米饭,多吃些菜。” 朱允熥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只能哼哼呀呀应着朱标。 饭吃到一半,老朱突然问道:“老十八给你来过信吗?” 意思到是问自己,朱允熥放下碗,抹了抹嘴。 如实回道:“来过,前几天才刚来过,每个月差不多都得来两封。” 当初,朱楩和他关系还算亲近,楼外楼茶馆还是朱楩和他一块开起来的。 一听这,老朱不高兴了。 “那逆子,一年给咱来不了几封,倒是给你来信挺频繁。” 皇孙和藩王私交太密切,这要是往深了追究,那可是犯大忌的。 不过,朱允熥清楚老朱说这些,并非是针对于这个的。 “等电报弄起来,皇爷爷每天一封,把这几年缺了的全都补上。” 听了朱允熥的话,老朱冷哼一声,懒得再多说了。 朱允熥吃了一口饭,又扒拉些米饭。 随即放下碗,认真道:“皇爷爷,再过些时日就是皇奶奶忌日了,另外中秋节也快到了。” “要不趁这个时间,让在外的王叔们都进京走走,给皇奶奶扫扫墓外,也一块过个中秋节。” 老朱嘴上抱怨朱楩给他来信少,又何尝不是思念朱楩所致。 人本就是情感动物,有这种思子之情,实属再正常不过了。 老朱年纪越来越大,这样团聚的机会用一次少一次了。 上一次,所有藩王同时进京,还是洪武十五年马皇后薨逝的时候呢。 听了朱允熥的提议,老朱和朱标纷纷瞥了过来。 天家无私事,藩王自就藩之后,没有重大缘由是很大同时进京。 毕竟藩王一动,随行之人人嚼马喂的,那可都是民脂民膏。 朱允熥顿了一下,道:“藩王进京除必要的随行护卫外,只准带正妃和子女,其他妾室一律不得带。” 招他们进京是为团聚的,又是为了让他们来享乐的。 “这样的话各项损耗也能少不少,藩王们就藩的时间也都不短了,应该就有足够能力支撑起起来的。” “倘若那些贫瘠之地,实在供养不起的,富明实业可以帮忙接济一下。” “另外,进京之后各藩王除护卫之后的正常吃穿用度,也全都由富明实业来承担。” “不同朝廷出钱,那些朝臣应该也就没理由反对了。” 财政上多了额外开支,再有其他地方要用钱,还得靠他们再另想办法。 因而,那些朝臣也才会把国库的钱捂的那么严实。 朱允熥给出了所有能想到问题的解决之法,老朱和朱标都沉默了。 老朱若没这个意思,早在朱允熥提出来的时候,就应该直接表示反对了。 之所以迟迟不说话,怕是也存了这个心思的。 不趁着这个时候见见,怕只能到死了之后才能相见了。 “爹,儿子以为允熥说的倒还有些道理的,那些藩王长的都已经十数年没回过京了,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回来走走也是个好事。” 朱标赞成了朱允熥后,随即很快又反问,道:“兴明实业还要建发电站,不是说资金本就已经短缺了吗,你还有这个余力吗?” 困难确实挺困难的,为了满足老朱的愿望,只能是他辛苦一些了。 “先紧着王叔们进京,儿子已经在想其他的办法了,后续的资金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能跟上的。” 朱允熥很有自信,向朱标表了态。 “即便是让他们进京,那也该由他们想办法,犯不着用你来出这个钱。” 听了这,老朱很快发言。 “这么说,皇爷爷您同意了?” 朱允熥面露欣喜,开口问了句。 “爹,藩王中或许有些不够遵规守纪的,但大部分都还是安分守己的的,不能因为这所有藩王就都不让进京了。” “要不这样,让锦衣卫多出动一下,监管所有藩王的行为,只要发现端倪就立马阻止。” 原来老朱不让藩王们进京,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就他们王叔们,还真干的出来。 让所有人同时进京,还真有极大的可能,把整个京师都搅的天翻地覆的。 他只想让老朱解思子之情,倒还真没想到这些人同时进京所带来的后果。 不过,正如朱标所说,大部藩王还是好的。 不能因那么一个两个,杜绝了所有藩王进京的机会不说,还让老朱一直饱尝思子之痛。 “是啊,皇爷爷。” “不能因噎废食,这么多年不见了,说不准那些王叔们早就都改好了。” 朱允熥顺着朱标的话,又连连劝了老朱几句。 老朱这人向来别扭,即便是自己赞成的事情,要不多劝几句,也很难让他点头应允的。 “那些货色要能改好了,母猪都能上树了。” “你们父子都说了,那就让他们来京试试,吃了饭就把旨意连夜发出去,让他们八月初七前务必赶到。” 八月初七,就是马皇后忌日。 “所有花销均由他们自身负责,有能力的不说了,没能力的必不擅搜刮民脂民膏,即便缺钱也会从其他地方想办法。” “你富明实业捉襟见肘负担了他们的费用,只会让那些人把剩下来的钱拿着去花天酒地。” 不用自然更好。 不然的话,他确实还得捉襟见肘,吃好长时间的土。 或许是怕老朱变卦,朱标饭都还没吃完,当即便起身道:“儿子去拟旨。” 朱标着急忙慌去准备,朱允熥啥忙都帮不上,也没啥可着急的。 在朱标走了后,这才又端起碗,扒拉起剩下的米饭。 狼吞虎咽的,一碗干掉,还又加了一碗。 在这期间,老朱也曾多次给他夹菜。 对老朱的好意直接受着就行了,你要非让老朱承认他的确是关心你,少不了又得被老朱挤兑一番。 一连吃了好几碗饭,直到吃的肚皮圆鼓鼓的,朱允熥这才终于放下了快子。 之后,喝了杯茶,也就直接和老朱一块去批奏章了。 老朱说把这些奏章留给他,不过也就是说说而已。 先于朱允熥一步吃完后,便就接着朱允熥没批完的继续批了。 老朱虽喜欢给朱允熥增加任务量,但那也是基于朱允熥所能承受的范围。 倘若朱允熥真的已到了极限,完全不用朱允熥多说,老朱也会主动分担的。 没用多久,朱标拟好旨盖了印,又安排信使给各藩王派发后,这才终于重新返回。 吃了剩下的半碗饭,同样也随同老朱一块,帮着朱允熥批阅剩下的奏章了。 三人一块行动,等到九点多的时候,便差不多全都批完了。 朱允熥留下抄论语,老朱和朱标一直陪同着。 直到全部抄完,这才各自回去休息, 之后的几天,一如往常那样,每天早晨安置早朝。 早朝之后,又批奏章。 隔一段时间,还会去富明实业走走,看看发电站的建设情况,顺便也看看其他产业的开辟情况。 反正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基本难有一天是清闲的。 不过,忙是忙了些,倒都还算顺畅。 过了一段时间,地处云南的朱楩率先到京,湖南山西陕西的那些反倒一个没见着。 收到朱楩的消息后,朱允熥领着朱松去城外迎接。 两人坐在城墙根的一茶肆下,瞧着来来往往各行各业的行人。 朱松即便不是长这么大的第一次出宫,但绝对是近几年的第一次。 瞧着进进出出的人,眼睛一个劲儿的四处乱瞟着,看哪儿都是好奇的。 “二十叔,喝茶。” 朱允熥要了壶新茶,给朱松杯里蓄满。 “身上带钱了,待会儿借我点,我买点东西。” 听到朱允熥的声音,护朱松回过了神来。 “二十叔,你这到底是来接十八叔,还是来逛街的。” 朱松这家伙大概是在朱允熥这儿上当上多了,反正说话越来越小心了。 “主要来接我哥,顺便来逛街不行啊?” 没能让朱松掉坑里,朱允熥有些不甘心。 只能连身,道:“行” 话还没说完,才刚说了一个字,后脑勺当即就挨了一巴掌。 “没大没小的,又欺负我弟!” 一扭头,正是朱楩。 一段时间不见,那厮黑了壮了,一身蟒袍穿在身上,更显威武了许多。 “十八叔,你又搞偷袭。” 朱允熥起身站起,抡起拳头冲朱楩砸去。 朱楩一个闪身后,轻松躲了过去。 “就你小子能成长,你叔也能的,这段时间你叔和沐成那小子处置过数十起小规模的土司叛乱,那也是经过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 话落,一把搂住朱松。 “想哥没?” 朱松抱着朱楩,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想,每天都想。” “哥你不在,我老被人欺负。” “允熥他算计我,害得我被父皇打了板子。” 听到这,朱允熥想了半天,才终于想了起来。 他和朱松交集并不多,也没给他挖过几个坑,想来想去差点就没想起朱松说的是哪件事了。 最后想了半天才终于想起来,那次朱松玩炮仗的时候炸到汝阳几个,他不管不顾撒腿就跑,最终才被老朱揍的。 他或许是有些扇风点火,但要往实在说,应怪不到他身上? “二十叔,你这么说不合适?” 相比较亲兄弟,他这侄子算个啥。 朱楩二话不说,随即便转手搂在了朱允熥脖子上。 “你小子敢做还不敢认了是?” “刚才我都看见了,就是你欺负我弟的。” 朱允熥抓着朱楩胳膊,摆脱了他的控制。 之后两人便你一拳,我一拳的对打了起来。 随着两人试探出了对方的实力,手下拳头也越来越勐,直到最后一个不小心撞翻了茶肆的一桌子。 来来往往的众人虽不敢上来围观,却也全都驻足往这边观望起来。 茶肆那东家,更是想要阻止,但看朱楩穿着的蟒袍,又不敢靠近。 瞅见情况不对? ?朱允熥赶忙收手。 掸了掸朱楩衣服,冲围观众人笑着,道:“我们闹着玩的,没事,没事。” 打发走了人,又掏出些铜板放到刚才喝茶的桌上。 “茶钱放这儿了,剩下就当做刚才的惊扰了。” 之后,拉着朱楩就走。 “皇爷爷怕藩王放飞自我,派遣锦衣卫严查藩王一举一动,要是刚才引起了混乱,少不了又得挨板子了。” 朱楩也是心有余季,着急忙慌跟在朱允熥身后, “你说的对。” “我为了赶路回来,一直换马不换人,屁股都快磨烂了,可不想再领教你皇爷爷板子了。” “你小子这几年没少挨打?” 朱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朱允熥一把推开朱楩,没好气道:“十八叔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瞧着这,朱楩哈哈大笑。 “怪不得老二他们想出去就藩呢,出去后天大地大任你驰骋,那才是实现抱负的地方。” 说着,朱楩往前一凑。 “关键是,不用挨你皇爷爷板子了。” 朱楩幸灾乐祸的同时,也是在冲朱允熥卖弄着。 “十八叔,你良心不痛吗?” 朱楩摸着心脏,一本正经道:“不痛啊。” 这厮出去了些时日,更加不要脸了。 朱允熥扭头就走,道:“那算了,你找皇爷爷打了招呼,自己找住的地方去,职大准备好的,你怕是无缘享受了。” 听罢,朱松急了。 “哥,哥” 职大那灯亮如白昼,都传出数里之外了。 随着时间推移,非但没有消退,反而传的还越来越夸张,谁不想去职大一睹风采。 只不过,职大现在防守越来越严,一般人根本就上不去。 “叔错了。” “那叔就先谢了。” 朱楩一听有好处,当即换了副嘴脸。 那脸翻得,比翻书都快。 第299章 家宴 对朱楩把家卷留在后面,他则带着数十护卫先行回京之事,老朱虽直言表示不可取,但看得出来心中还是很满意的。 朱楩封地不算近却能率先到京,至少说明京中有他惦记的人,因此才会让他这么迫切的想要回来。 老朱冷硬的外表下藏着柔软的另一面,自然也就会对别人的这方面更加看重。 朱楩行礼之后,老朱第一次和颜悦色喊人上茶看坐。 再之后,还又笑容满面的问了些云南的情况,以及他家里的一些近况。 最关键的是,老朱说到最后竟还主动问起了他藩地包括家里有没有啥困难。 一连串的稀奇的待遇,一度让朱楩以为他又犯了啥错呢。 直到从乾清宫出来,朱楩仍还云里雾里的,没搞明白老朱这样做的缘由是啥。 “允熥,叔是接了你皇爷爷旨意才开始启程回来的,应该不算犯错?” 瞧朱楩小心翼翼的样,朱允熥也没再吓唬他。 虽没和他说他对老朱天壤之别变化的理解,却也是实实在在安慰了他两句。 “十八叔不用多想,你啥时候见皇爷爷揍你之前和你这么和颜悦色过?” 听罢,朱楩想了想。 “是没有。” “但你叔长这么大,你皇爷爷从来就没这么和你叔这么说过话。” “你皇爷爷的这种笑脸,从来都是针对你爹的。” 朱楩叨咕了几句,仍旧还不放心。 “真没事?” 朱楩都快像惊弓之鸟了,只要拉了弓就能惊,朱允熥只能耐心安抚还来不及,连句重话都不敢说了。 “真没事。” “皇爷爷或许就是许久不见你了,这才会对你变了他态度。” “你离家不在这段时间,皇爷爷也是思念你和其他王叔们的,要不然又咋会突然让你们进京。” “皇奶奶的忌日,不过就是个堵那些朝臣的借口,说到底还是皇爷爷想你们了,想要一家团圆而已。” 听到这,朱楩才松了口气。 “没事最好。” “这才多久不见,咋感觉你小子咋有了些老气横秋的样子了,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的。” 现在的朱允熥不比朱楩矮了,反手搭在了朱楩肩膀上。 “人都是要长大的嘛,十八叔这次回来变化也好大。” 朱楩笑着反问,道:“变成啥样了?” 朱允熥想了想,这才脱口道:“具体感觉说不上来,反正是像个镇守一方的王爷了。” 说着,朱允熥莞尔一笑,从朱楩肩膀上拿下胳膊。 “想起因我给你们代写课业,你们把黄子澄给揍了,然后一起被皇爷爷拉出去打板子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 说到这,朱楩回之以一笑。 “然后你就一力全承担了下来,被你皇爷爷打的半个月没下了床。” 话说完,又感慨了声。 “我和老十四他们几个一直都把你当怂蛋,就是被欺负了你也不敢去告状,因为这我们没少欺负你。” “想不到到头来竟还是你掩护了我们,我们几个长这么大那都是被你皇爷爷打出来的,谁都不怕那几板子。” “但你的这份义气却让我们刮目相看,人共富贵容易共患难难,你能替我们扛这顿打,从那时候起,我们几个就认定你了。” 朱楩回忆了往昔,朱允熥回头问。 “那十八叔现在为啥胆子越来越小了啊?”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连皇爷爷笑着说句话都担心。” 朱楩在朱允熥肩膀拍了拍,一边往前走一边说。 “或许。” “人本不就是年龄越大胆越小的吗,以前就是把天捅了个窟窿,大不了也就挨顿板子罢了。” “现在但有过错便会上升到过失,那一大家子都要一起受叔的连累,叔是一家之主了得对他们负责。” “不过,这只是其一。” 朱楩驻足转身,颇为一本正经。 “最重要的是,叔终于明白人命虽如草芥,但在其妻子儿子丈夫父母眼中从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身为上位之人,你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关乎万千黎庶,他们的命再不值钱在其亲卷眼中那都是无可替代的。” “你能有今天的位置是蒙荫父辈的恩德,同时不过也是你侥幸生在的帝王家而已,蝼蚁命再贱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叔怕死,更怕别人因叔而死。” 听了朱楩这番话,朱允熥更震惊于朱楩的变化了。 以前的朱楩,可说不出这些。 朱楩说完这些扭头就走,朱允熥愣了片刻,才终于追上朱楩。 “你向来比叔通透,这些东西你应该比叔更清楚。” “不管你知不知道,叔还得是再告诉你一句,人想要成长不能只养在笼子里,别人报啥你听啥。” “自己出去走走,才能明白你今后的路咋走,叔能有这些感悟,也是因跟着沐成剿贼抚民时得来的。” “你是不知道,叔刚见沐成那家伙险些没认出来,身体比以前壮了不少,脸上杀伐之气尽显,叔藩地虽在云南,但叔只能跟着他喝口汤。” “那小子对兵卒爱惜有加,对百姓施以恩德,对土族加以礼遇,云南在他的治理之下蒸蒸日上,已有超越他爹和他哥的架势了。” “有小子镇守,云南将永远不会再大规模大动兵戈了。” “不过,那小子对你倒一直心存感激,每次说起你都是不住的夸赞,他说要不是你,他今天就镇不住云南的场子。” “他把在军校学到的那些东西运用到了军中,还真挺有模有样的。” 说话的功夫,到达了后宫。 朱允熥摆摆手,道:“十八叔先去看周奶奶,等晚上再去职大,” 朱楩既然回来,肯定得邀请他去。 “记得留肚子,饭都给你备好了。” 之后,朱楩去见周妃,朱允熥则拐去了郭惠妃那儿。 当初蓝玉桉爆发,只有汝阳那小丫头每天不离不弃坚持去看他。 明明害怕老朱,却还帮他求精。 就冲这份情,他都得记着这小丫头。 “郭奶奶,汝阳呢?” “十八叔今天到京,孙儿请他去职大聚聚,汝阳早就想去瞧电灯了,孙儿正好带他一块过去。” 话才刚说完,汝阳便从里屋奔出。 “允熥哥哥!” 朱允熥弯腰,一把捞起汝阳。 “你女红做好了?” 汝阳噘着嘴,低着头,就是不说话。 “没做完就先不做了,这么小做啥女红。” 朱允熥说话,汝阳随即伸出指头。 “汝阳手都扎破了。” 指尖上确有几个红点,但都已经止住了血。 “娘说汝阳的手只要扎不烂,那女红的就必须得做完,汝阳感觉汝阳的手已经快被扎烂了。” 朱允熥帮汝阳吹了吹,随即笑了笑道:“郭奶奶,这几天藩王陆续都进京了,过几天大本堂都要放假了,可就也让汝阳休息几天。” 话说完,不等郭惠妃说话。 朱允熥随之便道:“郭奶奶您不说话,孙儿就当您默认了,汝阳孙儿带走了,明天给您送回来。” 丢下这话,扭头就跑。 一边跑,一边喊道:“快,快,快跑。” 汝阳趴在朱允熥身上,咯咯咯笑个不停,那声音一直传出了老远。 再之后,快要傍晚的时候,朱允熥便领着汝阳,朱楩带着朱松,四人直奔职大而去。 总有那么几个推脱不了想要来参观的人,因而朱允熥在职大外围弄出了一大片宅院专供参观的人住。 毕竟,电灯只有晚上才能看。 既然让人来参观,那就得准备住的地方。 住不住是他们的事,但不能不准备。 在这片宅院往上,是些常见的专业。 木匠,瓦匠之类。 这些东西没啥可保密的,只有少量的巡逻之人。 再往上。是较稀缺的。 钟表匠,水泥玻璃之类。 这些属职大独有,但保密等级要低一些,巡逻的档次也提升了一个台阶,已不允许外人过来了。 再接着往上,那就是电力那些东西,以及加紧产出的蒸汽纺纱机了。 这里留有重兵层层把守,不说是外人了,就是职大的人没有允许也不得擅自过来。 按等级划分出来,也更容易管理。 四人到了职大时,职大的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朱允熥带着几个参观了所能参观的地方,朱楩的确比以前知晓分寸了,朱允熥不带他继续往下,他倒也不强求。 能问的东西问,不能问的提都不提。 参观完后,四人便坐了下来。 朱允熥和朱楩推杯换盏,喝了一杯又一杯。 朱松本来也想加入,但被朱允熥和朱楩双双拒绝。 最后酒没喝到不说,最后只能沦落到带汝阳了。 等朱允熥和朱楩喝的踉踉跄跄站都站不起来的之时,朱松和汝阳早就都趴桌子上睡着了。 不用朱允熥吩咐,跟着朱允熥一块过来的于实,就开始找人安排他们就寝了。 等朱允熥次日醒来,早就是日上三竿了。 好在老朱大发慈悲给了他假期,不然因醉酒误了早朝少不了就又被老朱揍。 洗了簌,穿好衣服。 才刚出房门,便听得汝阳和朱松叽叽喳喳的声音。 循着声音过去,朱楩蹲在地上,抠着没洗干净的眼屎,咧着嘴盯着不远处玩闹的汝阳和朱松笑。 朱允熥抬脚上前,拍在朱楩肩上。 “睡得可好?” 朱楩回头一瞥,放下抠眼屎的手。 “睡了跟没睡似的,脑袋昏昏沉沉疼的厉害。” “你小子酒量见长,早知道就不和你喝这么多了。” 在这方面,朱允熥很有自信。 “那是,你不都说了,人总会长大。” 之后,朱允熥率先站起。 “今天有啥计划?” 朱楩随后起身,摇了摇头。 “还能有啥计划,街上随便逛逛,等后面的家卷,等你其他王叔。” 距藩王们到京期限还有段时间,朱允熥不能一直陪着朱楩。 马皇后忌日,以及中秋宴会都需要他帮忙准备一下。 “那行。” “十八叔你自便,我就不管你了,我得回去了。” “这京中你比我都熟,也不用我安排啥了,你要是有啥需要找职大或富明实业都成。” 朱楩好歹是个藩王,基本上也用不着他帮啥忙。 “你小子咋这么自觉了?” “好不容易得了假,你不该玩个昏天黑地吗?” 对朱楩的揶揄,朱允熥眉目一挑。 “玩啥玩。” “我是那么没上进心的吗?” 话说完,朱允熥冲汝阳招招手。 “汝阳走了。” 听到喊声,汝阳飞快奔来。 “允熥哥哥!” 朱楩则抬手,招了招朱松。 “你正好顺便老二十带回去,我就先不回宫了。” 正说着,汝阳和朱松先后近前。 “我比你大,你都没喊过我声哥,允熥辈分都比你小,你咋老是喊他哥。” 对汝阳的直呼其名,朱松很是介意。 “我就喊,你管得着吗?” “允熥哥哥,允熥哥哥。” 汝阳喊完,又冲朱松扮了个鬼脸。 “你小子咋记吃不记打,这么多年了,你在这小丫头跟前讨过个便宜吗?” 朱楩一巴掌拍在朱松脑袋上,有些恨铁不成钢。 朱松可怜兮兮的,但只能敲碎牙往肚里咽。 他比汝阳大是不假,但这也注定他必须得无条件护着汝阳。 他要敢欺负汝阳,无论谁对谁错,被罚的肯定是他。 “行了,走了。” 说着,朱允熥弯腰抱起汝阳。 本就是从郭惠妃那儿强制抢走的,咋抱走的就得咋给人家送回去。 “十八叔,我走了。” 随后,另一手牵起朱松。 谁知,那小子还不领情。 一把甩开朱允熥,没好气道:“你又比我大不了几岁,有侄子牵着叔走的吗?” “也就只有汝阳那” 话说一半,瞥眼汝阳肉呼呼的脸上,一副要你好看的架势,朱松赶紧闭嘴,哪还敢继续往下。 好汉不吃眼前亏,惹不起躲得起。 “幼稚!” 朱松牛哄哄扔下一句,抱着胳膊大步而去。 “这小子咋这么欠揍?” 瞅着朱松背影,朱楩幽幽吐了句。 “十八叔也觉着?” “要不我去把提熘回来?” 接着朱楩话茬,朱允熥赶紧说话。 “你敢!” “你要敢动我弟一下,我就跪到奉天殿门口告你去,让那些朝臣唾沫星子喷死你。” 朱楩双手叉腰,郑重其事威胁。 “杀人嘛?” “不知你说二十叔欠揍吗,我这不也是在帮你的忙吗?” “算了,绝交!” 朱允熥抱着汝阳,转身抬脚就走。 “允熥哥哥,你要想揍朱松,要不汝阳帮你。” 走出老远,汝阳这才开口。 看到汝阳这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朱允熥这才想起,这小丫头是把他和朱楩的玩笑当真了。 “不用!” “二十叔他又没犯错,我就是和十八叔闹着玩呢。” “等他要是欺负了你,你再找他算账。” 之后,领着汝阳和朱松回宫。 把他们两送回各家,交到各妈手里,朱允熥这才去了乾清宫。 老朱和朱标仍在批奏章,朱允熥二话不说立马帮忙。 老朱年纪大了,他多出些力,也能减轻些朱标的压力。 对于朱允熥的主动,不管是老朱还是朱标都非常满意。 等了两天,朱橚和朱檀回来。 朱檀是已给老朱上了请罪奏章,但再次回京仍不敢去见老朱。 就连朱橚怕被他连累,都不愿和他一块找老朱复旨。 最后,僵持来僵持去,实在没办法了,两人只能去找朱允熥。 在两人的真诚恳求下,朱允熥这才决定带他们去见了老朱。 其实,虽怪怨那些藩王落在较远的朱楩之后,但自藩王准备进京起,老朱心情一直就不错。 像朱檀这种能浪子回头,改过自新的,老朱是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破口大骂的。 在乾清宫见了老朱。 老朱果真如朱允熥猜测的那样,不仅没对朱檀过分苛责,还颇为柔和的叮嘱朱檀注意身体,还得好生调理。 之后,又冲朱橚说,等过了中秋藩王回京的时候,朱橚要是想回开封,那就回去。 只不过,朱橚惦着他那草药基地,当场就拒绝了老朱的好意。 听了朱橚的想法,老朱又表示让朱橚正妃留下,让他们夫妻团聚,王府事务由他长子代为管理。 说到最后,老朱还和他们拉些家常。 以至于最后从乾清宫出来,他们和朱楩的表情差不多,全都有些受宠若惊。 推测到最后,都以为是朱标提前给他们美言的结果。 听了这,朱允熥吃味道:“你们咋不说是我给你们美言了?” 两人双双瞥嘴,一脸的鄙夷之色。 “你?” “你不给我们说坏话就不错了,还给我们美言?” 这俩没良心的。 朱允熥大为受伤,没好气道:“你们咋能这么想,我是那样的人吗?” 正说着,朱楩过来。 朱楩年纪比朱橚和朱檀都小,自然就没有过插科打诨玩闹过。 不过毕竟是兄弟,还是要比别人更熟络的。 “老十,听说你吃金丹吃的,这次差点就没能见到你。” 一听这,朱檀当即扭头瞥向朱允熥。 “十叔你看我干啥,这又不是我说的。” 朱允熥赶忙否认,这锅他可不背。 “不是你吗?” 朱檀还没说话,朱楩就捅刀子了。 有了朱楩这话,朱檀不信都不成了。 “行,算你们狠。” “你们能卸磨杀驴,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了,晚上的酒宴我看就免了。” 一听这,三人赶紧上前。 朱橚率先开口,道:“老十和老十八他们两冤枉你,叔可没有,叔一直都觉得你最讲义气了。” 现在说他讲义气了,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他只会给他们挖坑。 朱允熥气呼呼的,懒得搭理他们。 朱檀和朱楩两个随之近前,一把扒拉开朱橚。 “别听老五瞎说,那才最不是好人。” “是啊,十八叔和你开个玩笑,你十叔那事儿就是你五叔告诉叔的。” 藩王平日不得往来,朱橚才刚回来,朱楩他上哪听说去。 不过,朱檀也不追究这了。 “瞧你这事做的,老朱做的你怪人家允熥做啥?” 朱橚被排除在外,被卖的裤衩都不剩了。 最后终于忍不住了,一人屁股上踹了一脚。 “滚一边去,说老子不是好人,你们就是了?” 挨了一脚的朱檀和朱楩,当即把矛头直接转向朱橚。 就这样,兄弟三人很快打闹在了一起。 晚上,朱允熥在职大设宴招待。 那些王叔中,他熟悉的不少,但不熟悉的同样不少,又不能厚此薄彼请这个不请那个。 因而,这种能单独私下聚会的机会并不多。 这次酒席,朱允熥同样喝的有些多。 不过因朱橚他们三人互相拼酒非争个高低上下,喝的全都比朱允熥多多了。 直到朱允熥醒来准备回宫的时候,他们三人还呼呼大睡没醒呢。 见他们三人没醒,朱允熥也没打扰他们,只吩咐厨房做早餐,便先行一步回宫去了。 又过了几日后,其他诸王陆续进京。 虽非同时,却也是前后脚了,若说他们私下没有联系,鬼都不信。 不过,对于这老朱倒也没打算追究。 在诸王全部到了后,老朱便在宫里安排了宴席。 除了王爷,还有公主。 反正全都是老朱家的人,一个朝臣都没有,也算作是老朱给儿子们接风洗尘的家宴了。 为了弄好这顿家宴,老朱还从内帑中拿出了省吃俭用压箱底的钱。 那菜琳琅满目的,比过年还丰盛。 王爷领正妃带孩子,公主携驸马带孩子,生下还有老朱的妃嫔。 家宴还没开始,王爷公主们就先行到达了,孩子们虽很多都是第一次见,但却也很快都熟络了,绕着大殿追逐打闹一片欢乐。 朱允熥随同朱标老朱仍留在乾清宫苦哈哈的批阅奏章。 不说这只是突然加的家宴,就是过年奏章该批还是得批。 直到天色渐黑家宴快开始了,魏良仁这才现身提醒了句。 “陛下,时辰快到了。” 老朱掏出怀表看看时间,把奏章上最后一点儿收了尾。 这才起身站起,道:“走!” 朱标放下御笔,紧随其后。 朱允熥翻开的奏章刚看到一半,迟迟都没行动的意思的。 “行了,别装模作样了,你不早就想出去了吗?” 老朱脱口而出,直接戳破。 外面的欢闹声传进来,的确是让人心神向往,但他也没想出去啊。 “皇爷爷,您这就冤枉孙儿了。” “孙儿好不容易才看明白奏章上暗含的意思,被您一打扰孙儿又白看了。” 朱允熥脸色一拉,还怪起老朱了。 “那你别去了,留在这儿继续看。” 丢下这句话,老朱扭头就走。 最后,还是朱标帮朱允熥收起奏章,笑着道:“晚宴结束,回来再批。” 朱标虽说宽仁,但还从没偏袒过他,这是第一次向着他说话。 “好嘞!” 朱允熥二话不说,当即起身就走。 其实,不用朱标说,他该走也会走,但有朱标这话,他也能更顺理成章些。 朱标以前知道朱允熥这性子,所以才会对他置之不理,今天大概也是因心情颇好才会给他他这面子。 片刻功夫后,祖孙三人出现。 “陛下到。” 魏良仁一声呼喊,众王爷公主纷纷起身迎接。 因提前告知了老朱马上过来,之前在外面疯跑的那些孩子也都回了父母身边。 在祖孙三人在各自位置落座后,这些王爷公主从座位上走出,领子各自家属给老朱见了礼。 老朱二十六子,就藩十八人。 女十六,下嫁十四人,薨逝两人。 其中长公主临安下嫁李善长儿子,被老朱全家流放江浦未能回来外,剩下的哪怕驸马因错被杀也都在了。 因而,这些人零零总总加起来已达数百人之多了,其中儿子女儿孙子外孙的也达近百人之多。 看着近百个流着自己血的后代跪拜行礼,老朱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露出了笑容。 “赏!” 老朱一声招呼,内伺端着盖着红绸的盘子鱼贯而入。 “秦王领赏!” 魏良仁一声招呼,朱樉领着家卷近前。 这些藩王有的人数十年不曾回来,有了儿子,无论嫡庶也只给京中报个喜入了族谱就了事。 至于老朱,一大半的孙辈连面都没见过。 这样依次行礼,也是为见素未谋面的孙辈一面。 听到旨意,一魁梧壮汉领着一面相有些尖酸的贵妇,牵着六子两女亦步亦趋走了过来。 “拜见父皇。” “拜见太子。” 轮到朱允熥,朱樉愣了片刻,这才接着继续,道:“拜见太孙。” 有老朱在,也不用老朱和朱允熥说话。 只听老朱抬眸,幽幽问道:“你正妃呢?” 朱樉正妃叫观音奴,是王保保的妹妹。 朱樉往地下扫了眼,也不敢直视老朱,回道:“她身体不太好不易长途颠簸,儿臣就把把她留在西安了。” 当初让朱樉娶王保保妹妹,也是为了拉拢王保保。 朱樉对观音奴,一直都不喜欢。 “来,还不快见过你们皇爷爷。” 不等老朱说话,有些尖酸那妇人随之把跪着的六子一女推上了前。 这妇人是河间王邓愈的女儿,也是朱樉的侧妃。 被邓氏推搡,最大那孩子率先叩头,道:“孙儿朱尚炳拜见皇爷爷。” 有了朱尚炳领头,其他人纷纷有样学样,冲老朱叩了头。 看着孙子孙女的,老朱冷硬的脸上终于有了笑。 这种笑,对朱允熥都没有过。 “赏!” 老朱一抬手,下了令。 魏良仁从身后盘子里先拿出玉佩给了朱樉儿子们,之后又拿出簪子给了朱樉两个女儿。 拿到赏,朱樉再次叩头道谢。 谢过之后,退着腾出场地。 “晋王领赏。” 很快,又一魁梧汉子近前。 在他身后,跟着的一妇人则领了七儿三女。 到了老朱跟前,遵照朱樉的流程,朱棡领着家卷也见了礼。 不仅流程一样,到了朱允熥这儿竟也出现了短暂的卡壳。 不管他这些叔叔是诧异于他的突然开窍,还是不满他被册立于太孙。 朱允熥至始至终都正襟危坐,对这些叔叔不知道是啥意思的眼神保有不卑不亢的态度。 只要老朱和朱标在,他这些叔叔不管有啥心思那都得乖乖收敛着。 一系列行礼过后,老朱没再多说,直接喊了行赏。 接了老朱旨意,魏良仁遵照给上一次的标准,把玉佩给朱棡儿子,把簪子给朱棡女儿。 朱棡一家退下,很快轮到朱棣。 “燕王领赏。” 听到这,朱允熥一直一眨不眨盯着大步而来的朱老四。 这可是赫赫有名的永乐大帝,也是他皇位最有力的竞争之人。 朱棣正妃徐氏,是中山王徐达之女,有三子五女。 到了老朱跟前,先行见了礼。 朱棣心里咋想不知道,反正哪怕是给朱允熥见礼都痛痛快快,一点儿拖泥带水都没有。 行礼过后,老朱道:“起来。” 朱樉朱棡两人都是行礼后,先拿了赏这才得以起身离开的。 朱棣行礼后先起身,这绝对算得上区别对待了。 只不过,老朱这特殊照顾,却让朱高炽这大胖子叫苦大跌。 他好不容易才终于跪下去,老朱一句话他又得起来。 一旁朱高煦瞅着朱高炽一脸的嫌弃,压根就没有打算搀扶一把的意思。 最后,还是徐氏越过朱高煦扶了把朱高炽。 “谢母妃!” 朱高炽有些尴尬,红着脸和徐氏道了谢。 “高炽这咋越大越胖了?” 朱标于老朱之前,询问了一声。 朱棣先瞥了眼儿子,明显有些嫌弃。 见朱棣不为自己说话,朱高炽倒不疾不徐,回道:“回大伯,侄儿已经在很用力控制饮食,注意锻炼了,可不知为何总是瘦不下来。” 毕竟是家业,朱高炽自然也就用了家里话了。 “控制饮食是没错,但也不能伤了身体,还需保持合理才行。” 朱标温和笑着,安慰了两句。 “徐家丫头也老了啊。” 朱标话说完,老朱很快开口。 被喊到的徐氏温婉一笑,回道:“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哪能不老啊?” 以前,老朱他们去打仗,下面将领的妻儿老小都是马皇后帮忙照顾。 徐氏常往马皇后跟前跑,和马皇后的关系很亲近,自然和老朱也新近了不少。 因徐氏能文善武,尤其喜欢读书,自小老朱对她就很是喜爱。 “父皇身体可好?” 老朱聊起家常,徐氏也说起家常。 作为王妃询问老朱身体是大忌,但作为儿媳问问老朱身体,那就没啥可忌讳的了。 “好,很好。” 老朱神色澹然,嘴角挂着笑,回了徐氏的问题。 “允熥啊。” 突然,老朱喊向朱允熥。 “孙儿在。” 一直在偷偷打量朱棣的朱允熥,听到老朱的招呼赶忙起身站起。 “你四叔用兵深得中山王真传,还曾多次出关大破北元,在你四叔在京这段时间,你多和他请教一下。” “本事这东西不怕不用,就怕用的时候没有,多学项本事傍身,与你将来没坏处。” 朱棣用兵的能力不可否认。 只是,老朱这样说,难道是猜到将来朱棣有可能动兵,让他先提前学会朱棣的用兵手段,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朱允熥脑袋胡思乱想了一大堆,应下老朱的吩咐却一点都不晚。 “孙儿谨遵皇爷爷圣训。” 吩咐了朱允熥后,很快又瞥向朱棣。 “允熥是咱大明三代储君,也是咱大明的希望,教授的时候不要藏拙,连同拳脚一并指点他几招。” “他要敢不好好学,不用和咱还有大哥打招呼,只要别把他打死打残,想咋就咋揍。” 有这样的吗? 他自己动手也就罢了,还教给他儿子揍他。 “儿臣遵旨!” 朱棣像头大灰狼似的,冲朱允熥阴测测一笑,随即领了老朱的旨意。 “赏!” 该说的说完,老朱很快下了令。 相比较于朱樉还有朱棡,留在朱棣这儿的时间的确不少了。 听了老朱命令,朱高煦朱高燧兄弟,连同朱棣五个女儿很快利索跪下。 只有朱高炽,良久都没跪下。 他是世子,应先给他赏。 他迟迟跪不下去,魏良仁只能拿着那玉佩等着。 最后,还是老朱开口,道:“行了,免了。” 只是没想到朱高炽还挺执拗,并没有跪到一半中途起身,仍旧坚持跪了下去。 “谢皇爷爷。” “但礼不可废。” 跪下后,朱高炽气喘吁吁道了谢,又抬起双手,道:“孙儿领赏。” 朱高炽身体胖了些,但朱高炽种种表现却给人留下了不错印象。 老朱对其他行过礼的孙子没啥记忆,却一定会记得朱高炽的。 朱高炽虽没有朱棣的魁梧矫健,注定不会像朱棣成为马背上的王爷,但一定会是个治家的干才。 朱棣一家退下,下一个就是朱橚了。 朱橚目前有七子六女,正妃是冯胜之女。 不愧是学医的,历史上朱橚有十五子十二女,都快赶上老朱了。 因朱橚一直在凤阳,和老朱的书信往来比较密切,所以对朱橚老朱也没说啥。 只是说冯氏一人在开封操持家里辛苦了云云,知道朱橚这次还不打算回去。 老朱还特意把朱橚长子朱有炖喊到跟前,让他多操心一下王府的事情,并照顾好弟弟妹妹们之类的云云。 到了朱橚这儿,朝廷的事情基本就没啥需要他操心的了。 他喜欢医术,又有些天赋,让他往这些方面发展一下,至少也能创造些好处。 毕竟不管咋说,喜欢医术总比其他藩王各种特殊的癖好好太多了。 之后,朱橚一家退下。 紧接着,便是楚王朱桢,齐王朱榑,潭王朱梓,赵王朱杞,鲁王朱檀,蜀王朱椿,湘王朱柏。 代王朱桂,肃往朱楧,梁王朱植,庆王朱栴,宁王朱权,岷王朱楩,谷王朱橞这些就了藩的王爷全家了。 对于这些人,老朱除了该有的赏赐外,或多或少都问了些家常理短的事情。 最主要的,哪怕行进到最后,有些年纪小的已经睡着了,老朱也都亲眼见过这些孙子孙女了。 在藩王之后,则就是公主了。 毕竟是家宴,对于公主老朱问的最多都是这些外孙们的课业,有年纪大任了职的,也会问他们些职务上的事情。 等所有儿女都见过后,已经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再之后,老朱直接吩咐开宴。 因之前已经单独见过,自然不用再以家庭单独给老朱敬酒了。 所有人举杯给老朱敬了杯酒,这次的家宴也就算正式开始了。 老朱端坐于首位,那些王爷公主以及各家孩子们都保持个该有的礼仪,没一个敢胡乱擅动的。 瞧着气氛有些压抑,老朱并没有一直留下,简单吃了几口,很快便离了席。 反正老朱该见的都已经见过了,他也没必要继续再留下了。 家宴嘛,也是为让各藩王公主间唠唠家常的。 毕竟错过这次机会,这些藩王公主之间基本就再没有啥单独联络的机会了。 老朱起身离开,朱标和朱允熥本想跟随,最后被老朱全都留下了。 朱标在藩王公主间本就是宽和,他留下来并不会让这些人紧张,正好也能给他们兄弟姐妹间联络感情的机会。 错过了这次机会,哪怕朱标再年富力强,都很难再有这种大团圆的机会。 “爹!” “皇爷爷。” 朱标和朱允熥双双喊了几声,最后全被老朱摆摆手给拒绝了。 “算了,你皇爷爷也想给你那些王叔们一个放松的机会,有你皇爷爷在,你那些王叔们也放松不起来。” “这也是你皇爷爷的心意。” 老朱既有这心,要是再拒绝,也就显得婆? ??妈妈了。 之后,得了朱标的特许,在座那些闲不住的孩子早就又开始疯玩了。 朱标则带着朱允熥,和那些王爷们一一去喝酒。 领着朱允熥和那些王爷们说些他们小时候的趣事,主要目的还是告诉那些王爷,现在朱允熥已经是第三代储君了。 他们得像尊敬自己那样,尊敬朱允熥。 毕竟,之前见礼的时候,朱樉朱棡对朱允熥行礼时的迟疑,朱标那是亲眼所见。 不管这迟疑是啥原因,反正肯定不是心甘情愿接受朱允熥的。 在朱标带领下,朱允熥一口一个叔的,那些王爷不管心里咋想,至少表面对朱允熥都挺和善。 一轮酒喝完,之后就是互相之间喝了。 朱标被朱棣几个年长的喊走,朱允熥则被朱楩几人叫走了。 当初一起在大本营的时候,他们这些人也算是同舟共济一块走过来的。 只是几年未见,所有人都成长了很多。 有军校的经历,这些人学得了该学的本事,性子也改变了很多,都没有了历史记载中那样不堪了。 总之,有一个算一个都可称之为大明威名赫赫的一代藩王了。 即便将来他们没有啥太大功绩,但至少不会像历史上那样得一个恶名了。 这些人能够安分,朱允熥也很高兴。 至少,等到将来他不用再担心,该咋处理这些人了。 因没有限制,这顿酒宴一直进行到了半夜一点多才结束。 酒宴结束,朱标担心这些醉酒的王爷闹事,亲自安排人把他们送回了住处,并留了人贴身照顾。 而早在宫门落锁之前,女卷孩子们便已经提前离席回去了。 她们也不喝酒,自然不能让她们陪着。 其实,一直留到最后的,也就只有外出就藩的那些王爷。 安排好这些之后,朱标这才领着朱允熥回了东宫。 第300章 朱樉的敌意 次日,早朝继续。 朱标精神抖擞,没啥太大变化。 反观朱允熥萎靡不振的,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瞧着朱标这样,朱允熥只剩稀奇了。 昨晚明明是同一时间睡的觉,朱标喝的酒比他多,年纪又比他大。 他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也没失眠啊,为啥朱标看起来比他精神多了。 朱允熥站在殿中,虽努力保持清醒,但仍不受控制的昏昏欲睡。 只不过,每次每当即将睡着总感觉有种渗人的危险即将冲他袭来,打了个激灵勐然扭头一瞧,正是阴森森的老朱。 熬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那些朝臣才终于把该商讨的问题商讨完。 宣布退朝后,老朱起身站起。 朱允熥迷迷湖湖的,慢了大半拍,才终于跟了上去。 “想睡回去睡去。” 老朱脚都没停,便道了一声。 “不,不想睡。” 朱允熥连连摆手,哪敢接这茬。 这么多年了,他早了解老朱了。 老朱就不是那么好心的人,但凡好说话了,那必定是酝酿更大的暴风雨。 “回去睡去。” 朱允熥不敢接老朱话茬,朱标便很快开了口,给了朱允熥机会。 朱标跟在老朱身边时间不短了,也是最了解老朱的。 能顺着老朱话茬往下说,说明老朱是真的让他回去睡觉了。 一听朱标这么说,朱允熥诧异了。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儿子还能坚持,四叔在京中留的时间不会太多。” “儿子打算今天去拜访一下四叔,找四叔请教一下兵法和拳脚。” 正如老朱所说,朱棣怕是诸王中最有本事的,能把朱棣能耐习得一二,对他将来也是有好处的。 当然,他也想私下接触一下他这四叔,看看他这四叔到底是啥心思。 历史上,对朱允炆若不削藩朱棣是否会造反的说法向来争论都很激烈。 若朱允炆真不削藩,朱棣也会造反。 那即便朱标活着,朱棣造反也是很有可能的。 毕竟,像朱棣这样的人绝非池中之物,又如何会心甘情愿做一藩王的。 听了朱允熥这话,老朱抬脚就走。 朱标则叮嘱道:“你四叔本事不俗,跟着他好好学习,记得要虚心。”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在朱棣跟前他想骄傲也骄傲不起来。 “儿子明白。” 和朱标道了声,又冲老朱打了招呼。 “皇爷爷,孙儿走了。” 从奉天殿出来,朱允熥换了身便服,便直接出了宫。 自朱棣就藩后,原本留在京中的王府也就裁撤了。 不仅是朱棣的,其他藩王都一样。 他们十年八年回不了一次京,这些王府要都还留着,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因而,朱棣这次进京同其他藩王一样,都是住在驿馆当中的。 “四叔。” 朱允熥直奔朱棣住处,等朱允熥进去时,朱棣正穿着个汗衫练刀。 见到朱允熥进来,朱棣收了刀随之冲朱允熥见了礼。 朱棣见了君臣之礼后,朱允熥又返了叔侄之礼。 “四叔,昨晚的话还算数吗?” 朱允熥这么一问,朱棣有些愣了。 昨天他酒喝得有些多,难道是醉酒之下答应了啥不该说的。 见朱棣发愣,朱允熥很快补充,道:“四叔说要教侄儿兵法和拳脚啊。” 一听这,朱棣想起来了。 但他本以为这话只是闲聊说说而已,完全没想到朱允熥现在就会找上门来。 只不过,朱允熥来都来了,他也不能不认。 “自然记得。” “只不过,兵法臣倒是能把知道的倾囊相授,只不过拳脚得靠摔打才能练成,殿下怕吃不了这个苦。” 朱棣一口一个臣,一口一个殿下,明显对朱允熥保有疏远。 像朱棣这样的,哪那么容易就能收买。 朱棣不愿亲近,朱允熥也不强求。 只拍着胸脯,道:“四叔能经得住摔打,侄儿也没问题。” 见朱允熥这么坚持,朱棣不再拒绝。 他拒绝的太厉害,就显得他不想教了。 若让朱允熥知难而退,那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好。” 想了一下,朱棣起身站起。 “那臣就僭越了。” “殿下可用所有办法袭击臣,臣会在躲避殿下的同时,对殿下施以回击。” “殿下可用心领悟臣自己的欠缺之处,以及臣回击拳脚的精髓之处,只有这才是最快的进步之法。” “当然,臣也会向殿下讲解这些,但若想得到实际的提升,还得是殿下自己领悟才行。” 不摔摔打打,确实很难进步。 “没问题。” 朱允熥脱下外袍,摆开架势。 抡起拳头,直砸朱棣面门。 朱棣就这么死死盯着朱允熥的拳头,很长时间都没有躲避的架势。 朱允熥都以为朱棣不想教他,故意挨他的拳头了,都想想要不要移了拳头了。 没想到的是,就在朱允熥拳头近在迟尺,即将砸过去时间,朱棣这才一个闪身轻易躲过。 朱允熥倒是因用力过勐,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再来!” 朱棣转身站好,又招呼了声。 朱允熥不顾歇口气,很快砸去了第二拳。 一如第一拳那样,就在近在迟尺的时候,却被朱棣给轻松躲过了。 一来十几次,朱允熥连朱棣的衣角都没沾到过,反倒是把自己累的跟条死狗似的。 “看的出来,殿下拳脚是有的,但欠缺些历练。” “臣可以出手再教殿下几招,只是怕不知深浅伤了殿下。” 朱棣又是那套说辞,主要要是想让朱允熥知难而退。 偏偏朱允熥又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说到最后竟直接跪了下去,道:“请四叔教我。” 见朱允熥都这样了,朱棣也只能是勉为其难应了下来。 “接下来,臣会出拳,殿下要想办法领悟臣出拳的规律,这种身体形成的反应,会让殿下的记忆更深切。” 话说完,朱棣又问道:“殿下可准备好?” 得到朱允熥的点头,朱棣当即抡起了拳头。 “得罪了!” 话刚落,朱棣拳头便到了。 真正的快准狠。 朱允熥早在朱棣出拳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躲避的准备了。 但等他大脑的指令传输到身体时,朱棣像锤子一样的拳头已经到了。 肩膀被打中,火辣辣的疼。 等他准备挥拳还击的时候,朱棣的拳头已经再次袭来来。 见到这,他只能再次躲避。 当然,朱棣出拳太快,他只卖力躲避仍是很难避的开。 一直打了十几回合,朱允熥一次都没打中朱棣,反倒挨了朱棣十几拳。 不过,对朱棣十几拳的出拳顺序,他倒是也了解了个大概。 “殿下的实战经验太少,一时半会怕很难学会,要不臣还是给殿下讲讲兵法吗?” 朱棣本想让朱允熥知难而退,哪成想朱允熥竟还没完没了了。 “这不就是最好的实战机会吗?” “侄儿看高煦应该也在习武,高煦学习的时候难道就没经过摔打?” “四叔不会是不想教我?” 被朱允熥这么一问,朱棣不教都不行了。 只是解释,道:“殿下像大哥一样知治国理政就行,拳脚功夫是粗人学的,殿下没必要非要去学。” 这话听起来倒合情合理的。 朱允熥笑了笑,道:“四叔此言差矣,我大明边患未宁,可以不用兵戈,但不能不能兵戈。” “我有了拳脚这辈子都可以不用,但绝对不能再用的时候没有,请四叔一定教我,我不怕吃苦。” 听罢,朱棣点头应答。 “好!” “殿下可自行喊停。” 不知是听了朱允熥的话,还是被朱允熥的意志力折服。 再之后,朱棣用心了很多,再没有了之前的吱吱歪歪。 徐王妃领着朱高炽三兄弟从徐家省亲回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朱允熥被按在地上虐。 又一次被朱棣打倒后,徐王妃赶紧上前扶起了朱允熥。 “殿下。” 摆摆手拒绝了徐王妃好意,朱允熥再次重新站起。 “没事儿,四婶。” “四叔在教我拳脚。” 朱允熥非要坚持,朱棣不能拒绝,徐王妃又不能拦着。 最后,只能取来药箱,等朱允熥主动喊停之后,先给他把药上了。 朱高炽站在不远处,嘴角一抽一抽的,就他爹那拳头砸死人不要命,看着都疼。 朱高燧和朱高煦站在距朱高炽有些距离的地方,问道:“你和爹学习拳脚的时候,可坚持过这么久?” 朱高煦冷着脸,也不说话。 他的确扛不了这么久,每次和他爹学习拳脚,那简直要了老命了, 先是吃他爹打一顿拳头,之后又会因他喊停太早吃他爹的巴掌。 在他眼里,朱允熥细皮嫩肉的,典型的一白面书生。 他有胆量以这种方法和他爹学习拳脚就不错,怎么都不应该坚持这么久的。 挨了多少次打不知道,反正朱允熥感觉自己已经筋疲力竭了。 或许人在高压之下,真是能激发出潜力来的。 他能够明显感觉到,他的拳脚的确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了,从刚开始次次被朱棣打中,到后来能躲过朱棣拳头。 现在,他抡起的拳头,已经偶尔能够打中朱棣了。 就在即将濒临坚持不住的时,朱允熥这才主动喊了停。 朱允熥刚一喊停,朱棣马上收了拳头。 徐王妃更是率先一步上前,扶着朱允熥把他搀扶进了屋。 “臣妾给殿下上药。” 朱允熥现在拿个胳膊都费力,最后还是朱棣带来一内伺帮忙脱掉的衣服。 “马和,端盆水来!” 听到这名,朱允熥扭头一瞧。 一面容清秀,目光坚毅之人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听于实说起过,马和是和他一起进宫的。” 对马和,朱允熥有些渴求。 不过,以马和的品行,在朱棣对他有恩的情况下,想要拉拢根本不可能。 “是啊,洪武十三年去的。” 徐王妃叹了一声,瞅着朱允熥集中的上身以及脸上的伤势,扭脸就开始责怪起朱棣来。 朱棣低着头,一句话辩驳都不说。 不确定是否是说给他听的,反正朱允熥看在确实跟朱棣学到了些拳脚的情况下,还是替朱棣辩白了句。 “学习拳脚本就得摔摔打打,侄儿感觉今天收获颇丰。” 正说着,马和端来水。 徐王妃攥了毛巾给朱允熥敷着伤口,嘴中叨咕着,道:“那么大人了,没轻没重的,教高煦高遂的时候就这样。” 话落半天,始终没听到朱允熥回应。 扭头一瞧,不知啥时候就睡着了。 徐王妃抬手赶走了屋子的朱棣父子,只留马和帮着打下手,给朱允熥上了药。 从屋里出来,徐王妃再次道:“咋这么没轻没重的?” 朱棣走至院里椅子前坐下,端起茶壶倒了一杯,抿了一口放回桌上。 “这小子是个人物。” “有父皇大哥和这小子三代,近百年时间足够让大明定鼎昌盛了。” 听了朱棣感慨,徐王妃松了口气。 “殿下说的是。” 朱棣放下茶杯,叹了声道:“本王姓朱,自希望这天下越来越好,” 随后,起身站起,道:“蓝玉那厮也就嘴上功夫厉害,论起拳脚不过些花拳绣腿。” “这小子只要愿意吃苦,本王倒是可多教他几招,随便论起一项,都比蓝玉那厮的强。” 朱棣是朱标的最强劲对手,蓝玉从一开始就对朱棣很戒备。 再加上,两人都擅于领兵,本着一山不容二虎的缘故。 两人关系向来恶劣,这也是人尽皆知的。 朱允熥睡了多长时间不知道,反正一觉醒来,太阳都快下山了。 趿拉了鞋出门,朱棣和李景隆正坐在院里喝茶。 朱棣率先看见朱允熥,起身站起笑着问道:“醒了?” 朱允熥抬脚上前,李景隆很快见了礼。 “曹国公也在?” 李景隆顾盼伟然的,皮囊比朱棣都强不少。 “臣自小和燕王一块长大,燕王进京臣想着和燕王喝杯茶,聊聊儿时的一些事情。” “听闻殿下和燕王学习拳脚,臣就不打扰了。” 说着,李景隆就要告退。 朱允炆那蠢货。 历史上,因徐辉祖是朱棣大舅子,不放心让徐辉祖挂帅平燕,却把兵权给了和朱棣一块长大的李景隆。 就凭朱棣进京没几天,李景隆便来拜访这关系。 历史上靖难的时候,要说李景隆一点水都没给朱棣放,打死都没人相信。 “别,四叔好不容易进京,你们难得见一面。” “我今天反正也学的差不多了,你们先聊,我就先走了。” 李景隆要有历史上那种心思,不是靠拦着他和朱棣私下相聚就能阻止的。 “四叔,侄儿走了。” “和四婶说一声,侄儿就不过去打招呼了。” 朱允熥道了声,抬脚就走。 还没走几步,朱樉朱棡便结伴而来。 人未见,声音先来了。 “老四,听说允熥在你这儿?” 话落,人进来。 见到朱允熥,两人都没行礼。 朱樉更是直接,道:“允熥,你那啥灯那么亮,在驿馆都看见了,听老十八说,他们已经看过了,今晚你二叔也过去。” 口气强硬,态度蛮横。 这已不是请求,是命令了。 朱允熥莞尔一笑,至少表面没有任何愠怒,回道:“好啊,没问题。” “侄儿早就准备了,就等各位王叔到了,一并都过去参观呢。” “四叔也过去。” “曹国公,也去。” 李景隆虽是勋戚出身,但他是受父辈蒙荫的勋二代,和那些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勋戚格格不入。 平日很少和他们来往,那些勋戚去职大参观的时候,自然也不会有他的份儿。 “臣就不去了。” “臣还有事。” 李景隆拒绝了朱允熥,放弃了和朱允熥亲近的机会。 “那就说好了,晚上我就过去。” 不等多说,朱樉开口。 三言两语达成目的,也没再多寒暄,两人扭头便离开了朱棣住处。 在两人走了后,朱允熥又道:“那四叔晚上见,侄儿先回去准备了。” 从朱棣这里出来,朱允熥先回了宫。 就朱樉和朱棡那样的,必然不会乖乖听从安排,少不了又得搞出啥幺蛾子。 他有必要先回宫把这事儿告诉老朱,要因有人不听从安排起了冲突,那可怪不着他。 现在发电站属朝廷独有,那就更不能轻易泄露了。 乾清宫。 正批奏章的老朱和朱标,无意一抬头便看到了朱允熥脸上挂着的伤。 两人均闪过一丝心疼,老朱先于朱标一步开口,问道:“收获咋样?” 对于朱棣,朱允熥是佩服的。 “四叔拳脚又快又勐,刚开始的时候孙儿连四叔衣角都沾不到,挨了四叔好多拳头,才终于摸清了四叔拳脚的规律。” “孙儿感觉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战胜四叔了。” 朱允熥惨兮兮的脸上洋溢着兴奋,信心满满的,没有丝毫的颓废之色。 “哼!” “老四那身拳脚是砍北元鞑子练出来的,你想要取胜了他再等几年。” 朱允熥信心满满的,被老朱一头凉水从头到脚浇下。 “皇爷爷,您这话说的。” “侄儿这一天不知挨了多少四叔沙包大的拳头,好不容易才重树了些信心,有您这么打击人的吗?” 对朱允熥的抱怨,老朱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咱还不知道你,给点阳光就灿烂。” “你只会骄纵,就没有灰心的时候。” “有事没事,没事就把剩下的奏章批了去。” 有这样使唤人的吗? 他都这样了,还不放过他。 “有。” 朱允熥一开口,老朱这次当即杀去一眼刀。 瞧着这,朱允熥赶紧解释。 “有,真有。” “二叔和三叔想去职大看电灯,那么多人过去,孙儿得先去职大安排一下。” 听了这,老朱抬头。 顿了片刻后,这才开口,道:“那滚。” 得到老朱同意,朱允熥和朱标打了声招呼,很快转身离开。 知道朱允熥要请所有藩王参观,朱橚,朱榑,朱檀,以及当初和朱允熥同上过几天大本堂的,一早就过来了。 朱楩一到职大,便先把朱允熥拉到一边,道:“老二那家伙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确定要让他来参观?” 这些藩王中,朱楩和朱允熥的关系最好,只有朱楩才会和他说些掏心窝的话。 “二叔提出要来参观,直言你们都来过了,我要是拒绝了他,他该以为是我故意针对他了。” 对于这,朱允熥也很无奈。 朱樉和朱棡两兄弟对他的轻视,他又何尝感受不到。 只不过,他毕竟是做侄子的,又不能主动和他们撕破脸。 “那你得小心点。” “老二和老三在封地多有不法,经常被你皇爷爷教训,我看他们俩这次回来可没收敛多少。” “他们要做的实在不像话,你别和他硬碰硬,找你皇爷爷收拾他们去,有你皇爷爷在,他们不敢太猖狂。” 朱楩仍不放心,最后又劝了句。 “我知道。” “十八叔放心。” 朱樉朱棡那两厮,他们说要来参观,面子是给他们了,他们要还得寸进尺,那他也不会惯着他们的。 “下面人难免有照应不周之处,十八叔来过几次了,就多帮忙招呼一下。” 最后,朱允熥又补充了句。 真心来做客的,那肯定是招待周到。 “这个没问题。” “有我和老五他们几个在,你其他王叔们想咋呼的也咋呼不起来,你多注意老二和老三就行了。” 对朱允熥的话,朱楩当即应答。 来职大参观的人已经有好几拨了,对这些招待流程都已经得心应手了。 朱允熥和朱楩分开后,也没管那些招待的事务,直接先去了职大护卫那儿。 现在的职大护卫,已配置起了五百人,由于广勇帮负责训练。 因职大护卫任务紧张,巡逻和训练是同时进行的。 这毕竟是朱允熥产业,又是在天子脚下,大规模冲击肯定不会发生。 所以,也不用训练的多厉害,只要身体强装些,能做到看家护院就行了。 当然,这只是一般情况。 今天有些特殊,为了以防万一,朱允熥特意把于广勇那队侦察营全调过来了。 “殿下!” 见到朱允熥过来,于广勇先行见礼。 “都安排好了吗?” 于广勇点头,道:“职大护卫全撒出去了,主要防守各处隘口,毕竟有人偷偷潜入。” “侦察营所有人在第一道警戒的门口,卑下已经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闯入,一经发现,不管是谁立即拿下。” 对于于广勇,朱允熥还是放心的。 “好,就要这样。” “职大地位至关重要,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做好你们的分内职责,其他的不用担心。” 于广勇锦衣卫出身,最不怕的就是藩王权贵。 “殿下放心!” 听了朱允熥的话,当即应了下来, 天色渐黑,藩王们陆续过来。 自白天朱允熥跟着朱棣学了拳脚过后,朱棣对朱允熥倒没之前那么疏远了。 见了朱允熥不再一口一个殿下的喊,也能够笑呵呵的喊上一声允熥了。 朱棣先来,其他人随后。 朱樉和朱棡早就提及想要参观,反而却是最后才到的。 不想带别人走完了,再带他们走一次,所有人足足等了他们大半个小时。 在这期间,所有人头顶顶着电灯,其实已经有最直观的体验了。 在朱樉和朱棡二人来后,朱允熥又带他们参观了电灯的分解演示。 靠啥发出的电,又是如何连接的。 毕竟电灯刚刚出现,人们的好奇心也就是一些熟的不能再熟的原理性东西。 朱允熥亲自介绍,一一讲解,对有藩王提出的问题也会耐心回答。 他那些王叔多是些勇莽之辈,这些人多不会往下追问。 凡是追问的,面相上都是带着些儒雅之气的。 但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该看的看了后,朱允熥领着众人回客厅落座。 刚一坐下,于实便拿来了些怀表。 “王叔们,侄儿也没啥拿出出手,这些怀表不成敬意就送给你们了。” 朱允熥一开口,于实挨个配发。 这些怀表外表相同,全都是纯金打造,里面的背景则以隶书书写了各藩王的封号。 高端大气上档次。 拿到怀表,大部分藩王赞不绝口。 这东西诞生了这么长时间,已基本已经销往了大明全境,这些藩王身家那么大,又哪能不买进。 他们进京的时候,朱允熥就见他们几乎人手一块,每个人都过了。 不过,他们是他们的,他送是他送的。 “现在富明实业的名头可是大的很,光是这些东西,人想不知道都不行。” “这东西要放在战场上,肯定再不用担心误了军情了。” “有这东西在,日子都感觉过得充实了。” 听着这些称赞,朱允熥这才终于感觉,他这笔钱没有白花。 花了这么大笔银子,要连个好话都没听到,那他岂不亏死了。 “允熥,你这电灯啥时候在北平弄?” 朱棣收了怀表,向朱标表示了感谢,之后这才又问了一句。 “北平一时半会怕是建不起来,现在电业所归朝廷所管,该如何建还得有计划性的来。” 朱允熥实话实说,表示了为难。 江南富庶商贾也多,现在这里建设才能让资金更快回笼。 只有有了钱,才能往北发展。 “谁不知道电业所虽归朝廷,但却是你的人在管理,你不想弄就别弄,找这样的借口可就太拙劣了。” 朱允熥话才说完,就被朱樉给挤兑了。 这才刚收了他礼物,卸磨杀驴都没这么快的? 朱允熥还没说话,朱樉随之又道:“老四,这小子现在可是太孙,你竟敢对太孙动手。” “等着,等这小子将来一即位,首先削的就是你。” 要说朱樉之前那番话尴尬的是朱允熥,现在尴尬的可是所有人了。 “二叔,你对我是不有啥误会?” 朱允熥神情澹澹的,倒也没有生气。 能把功夫放在嘴上的,向来都不足为惧。 “有个屁的误会?” “你敢说你会的这些东西是突然开窍的,早就知道的东西却一直藏着不露,不是心机太深又是啥?” “本王可不相信你这样的人,会是个人畜无害的小绵羊,等将来会心甘情愿供养着我们这些藩王?” 这话直击朱允熥命门,还真就让他有些无言以对。 他总不能和这些藩王赌咒发誓让他们放心,说等将来无论如何都不会削藩? 大明的藩王对朝廷的朝政压力可实在是太大了。 历史上,明亡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宗族体系太过庞大。 要想让大明国祚尽量延长一些,藩王的问题势必是要解决的。 朱允熥没法说,朱棣倒是先说了。 “朱樉,闭上你的臭嘴,不会说话就别说。” 朱棣不留面子,朱樉火更大了。 “朱老四,你找揍是不?” 朱棣也不是软柿子,自然不惧朱樉。 “行啊,正好比试一下。” 眼看两人话挤话,冲突即将迭起。 朱楩从较靠后位置钻出来,脸上堆着笑,劝道:“不至于,不至于,都是一家人说开了也就好了。” 有人出面说和,朱棣率先坐下。 “老十八,你以为你巴结着那小子,将来削藩的时候就能多你留情了。” “告诉你,你越是这样没骨头,最先削的越会是你。” 被朱樉一番挤兑,朱楩张了张嘴,竟然无言以对了。 他也是镇守一方的堂堂藩王,竟然说他没骨头,这也太伤人自尊了。 朱楩无法往下,朱橚很快开了口。 “削藩不削藩那是将来的事情,父皇身体康健,大哥正当壮年,二哥你一口一个太孙即位之后如何,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朱橚神情澹然,语气波澜不惊就像说别人家的事情似的,却只凭这一句就把朱樉噎的无言以对。 “还有,你说太孙这些年隐忍藏拙是心计太深,大家在坐的都是一年人,具体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 “大嫂生下太孙就走了,娘没几年也走了,爹和娘向来亢俪情深,娘之后爹情绪暴躁了很多,大哥得帮着爹忙朝中的事务。” “太孙一个小娃娃跟在一个整天图谋陷害他的吕氏膝下长大,他学些自保的能力不也是应当应分的吗?” “二哥你好歹是塞王之一,身负我大明军事守备之要责,怎能如此武断?” “你想要评价一个人,不应先与之深切交流一下再下定论吗,我和太孙相处的时间是没有老十八他们长,但以我来看,太孙的品行并不存在问题。” 朱橚这话有理有据的,要是摆不出依据,压根就没办法反驳。 恰好,朱樉就没有。 “懒得和你说。” 朱樉把桌上怀表揣兜里,随即起身就走。 “老三你不走?” 走到门口,又招呼了声朱棡。 被朱樉一喊,众藩王都瞥向了朱棡。 朱棡低垂着脑袋,哪敢理朱樉那茬。 朱樉那话太犯忌讳了,傻子才跟他一块送死。 朱棡眼睛不知瞥哪,就像没听见似的。 都这么明显了,朱樉哪能还不知朱棡意思。 “叛徒!” 嘴中骂骂咧咧,扭头抬脚就走。 他送了表,还被骂了顿,错又不在他。 因而,朱樉要走,他也懒得拦了。 “王叔们,厨房备了酒席,那所有蔬菜都是来自职大的农研所。” “想必玉米土豆那些试验粮种,各位王叔多少也都尝过了一些,今天正好淘汰下了一批,各位王叔有口服了。” 现在那三种高产农作物是已推广到了全国的各地,但也还是推广阶段。 为了能尽快完成推广,老朱早有严令,谁要敢交易这三种高产农作物的粮种,买卖双方全部剥皮实草。 咋吃的,就咋吐出来。 再加上,全程都是由富明实业负责推广的,市面上虽有这三种东西,但全都是甄选粮种淘汰下来的。 物以稀为贵,这三种东西产量是小麦水稻的几倍之多,但甄选粮种淘汰下来的却也还是面粉大米的几倍。 能吃得起的,只有权贵。 听朱允熥这么一说,有几位藩王来了兴趣。 “进京的前今天,我正好吃过羊肉煎土豆,那滋味真的绝了。” 话说完,又补充道:“我那是正规渠道买来的,可绝对不是粮种。” 这一多余的解释后,另一人马上接过了话茬。 “没说你买的是粮种。” “来京的前几天,我正好吃过玉米。” “越好吃的东西产量不应该越低吗,为啥这三种东西味道这么好,产量却那么高啊。” 这是还没吃腻。 等吃腻了,就知道啥原因了。 “老五,这些东西的秧苗是你发现的,他有啥奇异之处。” 被喊到的朱橚,心中愤愤不平的。 那秧苗的确明明是他发现的,他不说是第一个吃了。 直到市面上开始卖甄选下的粮种了,他才终于有幸品尝到。 作为率先发现之人,却沦落到和啥都没干的人一同吃上,这还有说理的地儿吗? “问允熥去,我就是把这东西当草药了,种出来的又不是我。” 朱橚口气明显不对,把其他人搞得一头雾水。 “五叔,别生气了。” “后来我不都给你送一大筐了吗,我敢保证你绝对是目前吃过这三种东西最多的人,皇爷爷都没你吃到的多。” “等推广阶段完成,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这总成了?” 朱允熥好话说了一箩筐,朱橚是否被说动不得而知,其他王爷倒已经听出了端倪。 “我算是发现了,这是刚种出来试吃的时候把老五给忘了啊。” “我说允熥,你也真是的,没有老五你能找到这些宝贝吗,你咋还能把人老五给忘了呢。” “就是,忘了我们可以,咋能忘了人老五。” 瞅着这些人一言一语的,朱允熥满头的黑线。 早知道就不送他们怀表了。 “各位王叔求你们了,你们就别扇风点火了,没瞧五叔这还生着气吗?” 朱允熥苦大仇深的,一脸的惆怅。 “老五是你惹的,我们可管不着。” “我就想知道,你啥时候也送我?” 一个都还没搞明白,又来了一个。 “四叔,你这是敲竹杠。” 朱棣笑得得意,眉目一挑问。 “你还想不想学拳脚?” 今天那拳脚才刚刚入门,要是现在放弃那今天挨的打可就白挨了。 “想,肯定想。” “等推广阶段完成,侄儿从北平就之处往过去调,四叔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这可绝对够意思了。 “你还要和老四学,今天的揍没挨够?” 说到这,朱榑说话了。 “那七叔教我不用挨揍的?” 被朱允熥一问,朱榑没法说了。 连连摆手,道:“我可教不了你,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被揍的说不准就变成我了。” 正说着,有人进来。 “禀殿下,秦王和于指挥使打起来了。” 还以为没有了朱樉,这顿酒宴就能安安生生结束了呢。 想不到,还是要坏他手里。 朱允熥脸色一变,随即匆匆出门。 众藩王一看这情况,很快都跟在了朱允熥后边。 等一行人风风火火赶过去时间,正好看到朱樉被于广勇一脚踹倒。 “殿下!” 看到朱允熥过来,于广勇叫停正和朱樉护卫打斗的手下,带头和朱允熥见了礼。 “朱允熥,瞧瞧你的人,都敢和本王动手了。” 朱樉败在于广勇手下,恰好又被那么多藩王看到,自觉丢了面子火气更大了。 见朱樉动作太勐,有些站不太稳当。 朱允熥上前扶了一把,道:“二叔小心。” 一听这,朱樉反手抓住朱允熥。 “行,你要还认我这二叔,那就把? ?的人处理了。” “你要处理不好,本王就帮你的忙了。” 之前一副想和他绝交的架势,现在又让他为了他的面子处理他的人。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朱允熥任由朱樉抓着,冲着于广勇问道:“谁先动的手?” 于广勇回道:“是秦王。” 朱允熥又问,道:“动手之前可有告诉秦王,再往后属职大内部学习之处,避免打扰谢绝参观?” 于广勇点头,回道:“告诉了,卑下和秦王明确表示之后,秦王说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没人能拦得住。” 明确表示禁止参观之地,朱樉还非要往里闯不说,还主动动了手。 这从哪儿看,可都是朱樉的错。 他的地盘上,却还是朱樉有错在先,他要是让朱樉撒了野,那他也就不用混了。 “抱歉,二叔。” 朱允熥不疾不徐,缓缓道:“于广勇执行本身职责,侄儿不能处理他。” 见朱允熥不给面子,朱樉拽着朱允熥胳膊陡然用力。 毕竟曾多次领兵打过北元的,朱樉身上力气自然不是盖的。 捏着朱允熥胳膊的手,如同钳子似的,朱允熥感觉他骨头都被捏碎了。 只不过,这毕竟是私宴,他没办法摆出太孙身份,在朱樉面前只能是侄子。 哪有侄子向叔叔动手的。 更何况,朱樉本就口口声声说他即位要把他们那些藩王如何如何,他今天但凡对朱樉做些啥,可就是坐实朱樉说的了。 僵持片刻,始终没得朱允熥妥协,其他藩王也没人敢劝了。 就朱樉那逮谁咬谁的架势,他们可没人敢去触这霉头的。 最后,见实在讨不到便宜。 “走。” 朱樉冷哼一声,松开朱允熥手腕,招呼了手下护卫扭头就走。 第301章 叔支持你蛎隑 虽有朱樉连连搅局,但在朱允熥的盛情款待下,诸藩王还是很快感受了宾至如归的感觉。 一顿饭吃了几个时辰,等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 朱允熥既招待了这些藩王,就得把他们一管到底,见都喝多了,便直接招呼了些人把藩王们送去了客房休息。 这些藩王来的时候都带了护卫,之后的照料就则由这些护卫负责。 毕竟,藩王们的一些生活习惯,也就只有各自的护卫们最了解了。 次日早晨,朱允熥起床后大部分藩王都还没醒。 朱允熥仍像之前那样,安排人给藩王们准备早餐,他则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宫。 与此同时,乾清宫。 刚下早朝,方成洋便把昨天发生在职大的事情如实禀告给了老朱。 听了这,老朱大发雷霆。 “咱就知道那些家伙不会安分,咱还活着他们就敢口出狂言,咱要死了他们还不知得出啥幺蛾子。” 朱标扶着把桌椅板凳摔得到处都是的老朱,冲方成洋问道:“可还有?” 方成洋摇头。 朱标随之抬手,打发走方成洋。 之后,这才开口道:“爹,老二性子莽撞,从小到大浑话没少说,您千万保重身体,别为此大动肝火。” 顿了下,又道:“再说,老四,老五还有老十八他们表现不都挺好的嘛!” 一连抛出两个理由,老朱仍没松口的意思。 朱标只能继续,道:“允熥的处置并没有啥偏差,爹要是因此惩治老二,只会激化老二对他允熥的矛盾。” 说到这,老朱坐下。 但冷着脸,仍不说话。 老朱不说话,朱标只能往下劝,道:“照于成洋所说,允熥并不是被老二一味牵着鼻子走,他既有处置之法,不如就让他自己处理。” 惹急了老朱,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朱樉能不能回藩地都得两说。 正说着,朱允熥进门。 刚一进来,直接跪倒。 “皇爷爷,父亲。” “我又做了件错事,过来领罚。” 一听这,朱标翻起把凳子坐下。 “先说啥事?” 老朱气呼呼的,也没说话。 朱允熥小心翼翼瞥了眼老朱,开口道:“昨天晚上,二叔非要往职大禁止参观的地方闯,被于广勇打了一顿。” 这个事情的具体细节,老朱和朱标已听方成洋说过了。 听了朱允熥的话,老朱起身站起,道:“你是以为不该拦着老二?” 朱允熥跪在地上,背嵴挺的笔直。 说是认错,但哪像认错的? “不是,若有下一次,孙儿仍不会拦着于广勇出手。” “这是职大的规章,孙儿作为职大负责人不能带头破坏,一旦有了一次妥协,必会有千万次妥协。” “只是,于公没错,于情就错了,” “不管咋说,那都是孙儿二叔,孙儿任由手下对二叔出手却不曾阻拦,这总归还是孙儿的错。” “二叔对孙儿敌意很甚,孙儿想着即便孙儿去和二叔说这些,二叔怕也不会买账的。” “因而,孙儿就想着先和皇爷爷和父亲认个错,等将来二叔想明白了,孙儿再去找孙儿承认错误。” 这想法,确实没错。 朱允熥话落,老朱背着手,抬脚走至门口跟前,问道:“这就说完了?” “说完了啊!” 朱允熥连连点头,斩钉截铁的。 “那你就跪着想。” “等啥时候想明白了再起来。” 老朱撂下这句话,转身抱了叠奏章去批了。 “孙儿想明白了。” 老朱还没坐下,朱允熥就开口了。 “其实,孙儿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孙儿是怕二叔还会再闯职大,孙儿就想着和皇爷爷还有父亲提前打声招呼,免得等事情闹大了不好处理。” 老朱心思缜密,非一般人所能比的。 就朱允熥那小心思,老朱哪能猜不透。 其实,朱允熥既和老朱坦露这个事情,就做好了和老朱实话实说的想法了。 弄这一下停顿,也是想看看老朱是啥意思。 听了朱允熥的话,老朱直接冷哼一声,道:“这还不是你出的主意,非要把那群逆子叫回来,现在好了?” 这么说话,可不好。 他叫他们回来,又是为了谁? “起来。” 最后,还是朱标开口。 “你能这样想,孤就不多说了。” “相信该咋处理,你都清楚了。” “再过几日就是你皇奶奶忌日了,你多往礼部走走,细化一下其中的流程。” 要说这,肯定没问题。 正如老朱所说,这事儿是他提起来的,他有必要负责到底。 “儿子明白!” 朱允熥拱拱手,应了下来。 之后,朱允熥便听朱标的话,亲自去礼部询问马皇后忌日的具体流程安排。 这乃马皇后薨逝后,诸藩王第一次这么整齐进京参加参加马皇后忌日了。 所有的流程既要符合规范,又冲着最大声势而去。 礼部敲定了细节,先拿给朱允熥过目,得到朱允熥的同意后,最后这才拿给老朱。 相对来说,朱允熥可要比老朱容易说话多了。 要是连朱允熥要求都过不了,那就别指望能过了老朱的。 一连修改了几次,直到忌日的前一天才终拿到最后结果。 之后,各有司衙门便相互协同,加紧组织起忌日的各项流程。 忌品之类,当天的秩序等等之类都不容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只要有一项出问题,其他人也别想独善其身。 因而,在这个问题上各有司衙门怕是团结最紧密的一次了。 八月初七。 天才刚蒙蒙亮,老朱乘坐着銮驾,就了藩的王爷们全部骑马,未就藩的则都乘轿。 每人最多可带二十随同,但所有人带的人一律不得上紫荆山,更别指望靠近孝陵。 就老朱和马皇后那关系,他又如何会让乱糟糟的闲杂人等吵到马皇后的安息。 至于孙辈,会骑马的骑马,不会骑马的坐轿。 只限五岁以上的,五岁以下的不得参加。 五岁以下的还理解不了他们在干啥事,这些小屁孩要吱吱哇哇哭起来,那之后流程还咋往下继续。 在礼部官员引领之下,一大套流程搞完已经是中午近一点了。 有老朱镇场子,全程倒还挺顺利。 再之后,所有人就在孝陵吃了去素斋,简单休息后,这才分批有秩序的下了山。 本来,祭拜结束是能各自下山的。 但,老朱担心要不把这些人带下山恐会弄出啥事搅扰了马皇后的清净。 在商量具体流程时,也就特别加了这一项。 祭扫过后,就剩中秋了。 因文武百官也在中秋节的宴请范围,从孝陵回来后,光禄寺便开始着手准备了。 除了多了些藩王外,这么大规模的宴请之前也曾有过,对一些具体流程,光禄寺早就是得心应手了,没必要再由朱允熥协助操办。 过了中秋,藩王们就要回去了,朱允熥格外珍惜剩下的这几天,每天都往朱棣那儿跑。 朱棣除了手把手教朱允熥些拳脚外,也会在休息的间隙和朱允熥讲讲他打过几场应战的用兵思路。 啥时候该行军,啥时候该招降,啥时候又有招降的可能,对朱允熥所提出的问题,也会一一详细解答。 从朱棣的讲述中,朱允熥体会到了和蓝玉截然不同的用兵之法。 具体哪里不一样说不上来,大致一句话概括,就像一柔一刚一样。 朱棣相对柔些,蓝玉相对更刚些。 只不过,朱棣没那么保守,蓝玉也没那么激进,两人都挺老辣。 “四叔,您说关外的那些人有肃清一天吗?” 听朱允熥这么说,朱棣愣了一下。 “北元可肃。” 朱棣回的中规中矩的,明显是没说实话。 “侄儿想草原那么大,大明兵锋再强终究没办法把他们赶尽杀绝,一旦他们歇上这口气必然会重新联合,再次卷土重来的。” 朱棣不说,只能由朱允熥说了。 “如何才能一劳永逸,让他们永不叩我大明关门?” 朱允熥皱着眉,说出了自己忧虑。 历史上,终明一朝北元鞑子一直存在,大明虽不是亡于他们之手,却也让大明耗费了不少军费。 见朱允熥是真心讨论,朱棣微微停顿后。 这才,道:“阻止部落融合,只要他们分散成诸小部落便成不了啥气候。” “只不过,求人不如求己,与其指望别人一直弱下去,不如努力强大自身,只要我大明实力够硬,任何魑魅魍魉全都不如为惧。” 不愧是永乐大帝。 朱棣这一番话,还挺霸气的。 “四叔说的对,民富方能国强,只有百姓足够富裕才能支撑国家富裕,国家只有富了才能养起雄兵。” 朱允熥点头回应,赞成了朱棣的话。 “四叔也是领兵之人,四叔以为卫所制度是不是有弊端?” 卫所制是老朱创立的,就是为了大明永远不会没兵可用。 但这种制度,灵活度相对较差,把人限制在条条框框里。 尤其为让军队自给自足的军屯,更是无形之中滋生了军中的贪墨。 上官贪墨成风,必会影响军中士气。 “叔不知道,你可别害叔。” 朱棣喝到嘴里的茶险些一口喷出,摆着手连连否认。 不知道,不是没有。 朱棣他领兵这么多年,哪能一点见解都没有。 他这么着急否认,那必然是有的。 朱棣不愿说,朱允熥主动道:“侄儿以为还是有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朱棣打断了。 “别,这话你还是和父皇或者大哥说的,你叔就是个镇守在北地防线上的藩王而已。” “看在你叔这几天教拳脚兵法兢兢业业的份上,你就可怜可怜你叔,行吗?” 话都这么说了,朱允熥能咋办。 “好。” “那就不说了。” 朱棣不愿听,又何必再说。 更何况,那些卫所即便真有问题,也不是朱棣所能解决的。 “来,喝茶。” 有了朱允熥这敏感话题,之后朱棣话少了很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又聊了几句后,朱允熥也就起身告辞了。 他没在朱棣这儿学了拳脚,回去还要帮老朱批奏章不说,还得留些时间抄《皇明祖训》。 一年时间是不短,但要不抽些时间抄了,说不准啥时候就一点儿时间都没了。 从驿馆出来,朱允熥正要上马,便看见前方隐隐绰绰传来了打斗声。 “咋回事?” 驿馆供藩王居住,那安保措施自然没得说。 朱允熥每次过来,都把护卫留在外面。 “有个富家公子和秦王相遇,秦王嫌富家公子让路慢了,就喊来护卫动了手。” 朱允熥本来不想管,他和朱樉已经有过一次冲突,反正过几天他也就要滚蛋了,他不想再招惹他一次。 但看除有个别藩王在看热闹外,还有不少过路的百姓害怕波及自己正藏在各种掩体之中。 要任由这事儿发展,用不了多久就得发酵起来。 朱樉他是藩王,代表的可是朝廷。 发酵起来,于朝廷没好处。 朱允熥把缰绳递给旁边护卫,他则步行去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富家公子和四五个家丁倒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朱樉领着十几个护卫正对他们拳打脚踢。 以多胜少,朱樉是觉着有成绩感? “二叔。” 朱允熥上前一把拽住朱樉。 朱樉兴头正盛,扭头一看是朱允熥这不速之客,脸色瞬间耷拉的更厉害了。 “你想干啥?” 朱允熥一开口就搬出了老朱,回道:“二叔当街打人,这要是被皇爷爷知道了,可不太好?” 朱樉不知是对朱允熥有意见,还是对老朱也有不满。 一听朱允熥这么说,勐然用力一把刷开他。 “滚一边去。” “你也就只会告状了?” “本王再不济那都是堂堂的王爷,这些狗杂种冲撞本王,本王让他吃些拳脚砸了。” “这要是在西安,本王当街就把他们全都砍了。” 就他在西安做的那些事情,还以为光荣是咋地。 朱允熥再咋卖力锻炼,首先在块头上就差了朱樉一些。 被朱樉这么一推,踉跄了好几步后,最终还是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恰在这时,护卫正好赶来。 朱允熥在虎威营军卒搀扶下站起身,依旧没有妥协的意思。 “国有律法,他们固然冲撞了二叔,但也该交由有司治罪,二叔是为藩王不假,却并没有处置他们的权力?” 表面的说完,朱允熥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 “二叔气也出了,倘若搞出人命来,在皇爷爷那儿也不好交代?” 朱樉身上也没酒气啊,但不知脑袋咋那么不清醒。 朱允熥连续两次搬出老朱,朱樉却至始至终一直头铁的很。 “本王可不是被吓大的,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要是谁都能来冲撞本王,本王这王爷干脆别当了。” “这是本王的事,还轮不着你管。” 说着,抬抬手指。 一声令下后,本停了手的护卫很快又开始了行动。 那些护卫贴身跟着朱樉,哪能没有些拳脚。 不说被打那些人都受伤不轻,即便是身体康健的时候也不会是那些护卫对手。 那些护卫每一脚上去,那些人就会发出一些闷哼。 照这么下去,小命非得不保。 “二叔。” 朱允熥再次上手,拽住了朱樉。 “差不多得了,这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二叔就是要找面子,也不能把他们打死?” 被朱允熥三番两次阻拦,估计是激起了朱樉的火气。 话说到这儿,朱樉二话不说,直接冲朱允熥挥起一拳。 “去你的!” 朱允熥实战经验本就少,敢偷袭他的人更是没有,哪能预料到朱樉会突然出手。 一个没防备,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脚下一个没站稳,侧身翻倒在地,手掌还擦出了血。 “殿下!” 见朱允熥摔倒,虎威营跟着的军卒赶紧上前。 “二叔。” “您要再这样,别怪侄儿不客气了。” 他手里也是有人的好? 能执行护卫任务的虎威营军卒那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论起能力来,可不见得会比朱樉的差。 “好啊!” “那就让本王试试你实力。” 朱樉眉开眼笑的,还挺兴奋的,转头就招呼手下护卫调转拳头。 有了朱樉命令,那些护卫放过被打的不成人样的富家公子以及家丁,随之就冲虎威营军卒而去。 敌人都已经打上门了,哪能再站着挨打。 朱允熥点头示意。 有了这,虎威营军卒也不再客气,很快便迎上了朱樉的护卫。 他们拿的是朱允熥俸禄,自然要听朱允熥的命令。 只要朱允熥有令,他们必须得执行。 双方拳脚交加,噼里啪啦的,一时难分胜负。 朱允熥自知不是朱樉对手,自然不会傻乎乎送上门去。 在双方护卫交手后,朱允熥便找了个缘由,跑去查看被打富家公子伤势去了。 “喂,喂” “可还好?” 朱允熥连喊几声,始终没有回应。 探手一试,没有鼻息。 抓过胳膊再一试,脉搏也没有了。 当街打人是一回事。可要打死了人,这可就严重多了。 “去个人叫医学院派个人过来。” 朱允熥一声吼后,随之就有虎威营军卒跑去喊人了。 而随着朱允熥一声喊,交战中的双方很快脱离了出来,就连不是啥时候加入进战斗的朱樉也停了手。 驿馆门前打死了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朱允熥现在也顾不上谁输输谁赢了,在试了那富家公子的鼻息后,很快又探了几个家丁的。 同样有几个探不到的。 一瞧事情弄这个大,本想不想多事的那些藩王更躲得老远了。 这事儿,没法管。 等了大概一炷香,孙醒被虎威营军卒牵着马托来。 下马后,孙醒随之给几人做了检查。 “殿下,有两人还可救,剩下的人童孔涣散,脉搏都没了,已经没有救治的必要了,” 人是朱樉下令打的,听了孙醒的诊断,他倒反而不信了。 “放屁!” “他们又不是纸湖的,咋能说死就死了。” 有能耐干,有本事认啊。 打那么狠,不就是冲要人命去的吗? 拿到想要的结果,咋还不满意了。 “二叔是怕了?” 朱允熥冷着脸,沉声问了句。 “谁怕了?” 朱樉哪会在朱允熥跟前怂了。 “不怕就好。” “二叔亲自找皇爷爷解释去。” 要只是斗殴,老朱或许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当街打死了人,那可不会轻易结束。 “去不去,用你管。” 朱樉冷哼一声,招呼护卫抬脚就走。 至于被他殴打的那些人,死了的还是没死的,均不在他所操心的范围之内。 还没走出几步,就在这时,方成洋领着队锦衣卫校尉匆匆而来。 “秦王殿下,陛下请您过去。” 方成洋一来,就拦住了朱樉去路。 锦衣卫那是代表老朱的,朱樉他要再对锦衣卫动手,那可就是忤逆了。 朱樉他胆子再大,也不敢这样做。 “去就去!” 朱樉一脸不快,凶巴巴应了声。 “殿下,陛下请您也去。” 朱允熥还以为没他啥事呢,方成洋很快便冲他开了口。 “是因为这事?” 朱允熥对方成洋有提拔之恩。 能做到这个位置的,那都不是傻子。 老朱能听朱允熥的提议提拔了方成洋,至少说明老朱并不反对锦衣卫和朱允熥亲近。 对朱允熥的问题,方成洋很快道:“是,一群文官跑去陛下那儿告状了。” 驿馆本就距皇城不远,那些文官能收到消息并不稀奇。 对于分藩诸王,很多人其实都不赞成,只是奈何老朱手段太过强硬,很多人不敢再说罢了。 朱樉当街打人正好落下把柄,当然要及时抓住大书特书的。 “陛下很生气,殿下过去的时候小心些。” 话说完,方成洋又补充一句。 走在前面的朱樉听到后面的方成洋和朱允熥滴滴咕咕的,眼睛泛着红光满脸不情愿的往后一瞅。 朱允熥一抬头,恰巧接触到朱樉这目光。 他咋在朱樉眼里看到了嫉妒。 是因他和锦衣卫关系近了些? 要是这样的话,那最有野心的不就成朱樉了。 朱允熥想了一路,直到到了乾清宫门口,都还没有想明白。 朱标从西安回来就病了,朱樉要有不该有的心思,他的嫌疑那可是很大的。 可若真是如此的话,老朱不可能不往下继续查。 老朱即便是有那微乎其微的理由不处置朱樉了,但不可能对朱樉没有丝毫设防的。 带着一脑门疑问,进了乾清宫。 “见过皇爷爷!” 朱允熥率先拜下,向老朱行了礼。 老朱的怒火是针对朱樉的,他没必要替朱樉去触老朱的霉头。 朱樉落后了朱允熥一步。 没等朱樉跪下,老朱便破口大骂,道:“真他娘有能耐,一个秦王一个太孙当街斗殴,让那些文人把状告到咱这儿来。” 这是谁说的? 那群人去职大参观,他也好吃好喝好招待了,可没得罪他们啊。 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瞎告状,这是要出人命的啊。 “孙儿也不想啊。” 朱允熥才刚说一句,老朱便凶巴巴瞅了过来。 “孙儿错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朱允熥赶忙认错。 担心老朱不知道具体实情,朱允熥顿了一下后,试探着补充解释。 “还有气的两人孙儿安排孙醒带回医学院救治了,死了的还收敛在驿馆,后续该如何安排,还请皇爷爷示下。” 对朱允熥这番解释,老朱没有丝毫震惊,也没有再多问一句。 可见,老朱知晓实情。 既如此,那就不用多说了。 这个事情孰是孰非,自然会有公论。 “朱樉,你有啥要说的?” 老朱没理朱允熥,扭头瞥向了朱樉。 “是那些狗杂种先冲撞儿臣的。” 朱樉梗着脖子,并没有在朱允熥面前那么强硬了。 就老朱那气场,谁见都得虚。 “方成洋!” 老朱一声喊,方成洋上前。 “任俊带家丁五人和秦王迎面相遇,见到是秦王仪仗,任俊闪到一旁让出了路。” “秦王领着仪仗从任俊身边经过,非说任俊眼里有不满定,随后指使护卫队任俊及其家丁五人大打出手。” “全程任俊及其家丁不曾有一人还手,刚开始时还曾向秦王认错并求饶,秦王置之不理,直到最后再无力发声。” 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锦衣卫就把这事儿调查的这么详细了? 不过,只要老朱知道实情,那基本就没他啥事了。 他出手那是因朱樉有错在先,他迫不得已而为之。 不管放到哪儿,理都站在他这边。 “娘的!” “在西安耀武扬威也就罢了,回了京还不知收敛,咱要再继续放纵你,你接下来是不造咱的反了?” 老朱怒气冲冲的,浑身尽是不快。 “儿臣哪敢。” 朱樉吓得连连摆手,或许是朱允熥本有怀疑的原因,他总感觉朱樉不单单只是惊吓,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心虚。 “你不敢?” “i就你做的那些事情,哪件不是冲着把天捅破去的?” “咱辛辛苦苦打下这天下,可不想有一天谋权篡位了。” “与其等你把咱拉下马,不如咱先废了你算逑。” 老朱气呼呼的,朱樉连连叩头。 “儿臣错了!” “儿臣再也不敢了!” 没了秦王的头衔,那就屁都不是了。 别说锦衣玉食再不可能,就是能不能得以善终都得两说了。 “老二过错虽大,但西安位置至关重要,一旦再多北元用兵,还需老二出面支援,求父皇再给老二个机会。” 老朱话落,朱标很快出面。 在朱标出面后,还不忘示意朱允熥。 就朱樉那样的,还真不想管他。 只是他若对朱标这暗示置之不理的话,少不得又得被朱标找借口罚抄论语了。 为此,他只能妥协。 “是啊,皇爷爷。” “西安地理太重要了,还需二叔去守。” 话说完,扭头一瞧。 朱樉非但没有感激,反而还一脸不屑。 停顿都没有,朱允熥很快又道:“即便真要废二叔,那也得找到能接替二叔的藩王,哪是能说废就废的。” 现在不能废,找到就能废了? 朱允熥后面一句补充,他那求情瞬间还不如不求呢。 朱标拉着他给朱樉求情,也许是为缓和他和朱樉间的关系。 但就朱樉那样,怕不是他帮忙求个情就能解决的。 既然朱樉不稀罕,那他还不帮了。 不就是个抄书吗? 抄就抄。 朱允熥话落,朱樉有些诧异,朱标有些不满,就连老朱脸上也有了变化。 “皇爷爷,孙儿以为” 没有能接替朱樉的,那可以从现在开始培养啊。 那么多王爷呢,就不信没有一个能镇住西安场子的。 大概是猜出朱允熥要说啥了,没等朱允熥说完,便被老朱给打断了。 “你以为个屁!” “你更不是个好东西。” 话语权被老朱剥夺,朱允熥还乐得自在了。 之前没发现,今天看老朱和朱标配合那么默契,这怕是两人早达成默契了。 老朱故意唱黑脸,然后把笼络人的事情交给朱标,让朱标去做好人去。 不得不说,有老朱这爹真好。 朱允熥想明白这些弯弯绕后,羡慕了大半天才终于想起来。 他娘的! 他也被放到了和朱标同等的位置上,只不过他都上船了还偏要往下去跳,怪不得老朱那么生气呢。 大概是因朱允熥配合拉跨,老朱和朱标的一唱一和也没有再继续往下深入。 在大骂了朱允熥几句后,很快便道:“老大说的对,看你还有些用的份儿上,你那爵位先给你留着。” “但当街弄出人命不可饶恕,责仗五十以儆效尤。” 要是五十是往实打的,的确是不轻了。 一听这,朱樉急了。 “父皇,明天就是中秋了,儿臣挨了板子明天就不能参加演宴席了。” 这么好的借口,不用白不用。 “想屁吃呢。” “你打死了人害得人阴阳永隔,你还想着参加明天的宴席?” “明天宴席结束就滚回西安去,永远不用再回来了。” 老朱把人叫回来是为团聚的,哪成想光是添堵了。 “方成洋,带下去。” 片刻后,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 朱樉好歹也是镇守一方的藩王,倒也还挺有骨气的。 只听得板子声,倒是没有嚎叫声。 “皇爷爷,孙儿能起了?” 朱允熥谄媚笑着,向老朱提出请求。 “你说老二不在西安镇守了,该换谁去啊?” 朱允熥认真想了半晌,才终想到老朱这怕是在问反话,还哪敢往下说。 只能嘿嘿一笑,道:“孙儿哪知道这些,当时孙儿只是话赶话随便说的,哪有那心思?” 理由是挺合理,但老朱不买账了。 “话赶话?” “你怕是早盼着做咱的主了啊?” 老朱的不讲理,他一早就领教了。 “天地良心啊,孙儿绝没这样想。” 朱允熥连连保证,老朱一副我不信的表情把人盯得心里直发毛。 “孙儿要这样想,就让孙儿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朱允熥举着手指,郑重指天发誓。 “混账东西。” “咱废了这么大心血培养你,既是为让你去死的吗?” 他说不信,发誓又不成,到底该咋样。 朱允熥嘿嘿一笑,道:“孙儿无时无刻不希望皇爷爷能万万岁,又何惧誓言成真。” 话说完,最后又道:“皇爷爷您别生气了,就当是孙儿说错了话,您要不揍孙儿一顿算了,孙儿保证不喊一个字。” 其实,严格说的话,的确是有些辜负老朱了。 要能和那些藩王搞好关系,将来不管做啥事,都能少不少阻力。 “明天就是中秋宴会了,你这是不想参加?” 老朱斜倪一眼,沉声反问。 他也没说不去啊。 “没,没有啊!” “孙儿听皇爷爷责罚。” 朱允熥知说不过老朱也就不说了,反正不管老朱说啥他听着就是了。 “那就跪着。” “半个时辰期限。” 最后,还是朱标说了话。 “父皇,儿臣去善后老二的事。” 朱樉当街打死了人,咋说都得给个说法出来,总不能红不提白不提的,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嗯!” 得到老朱同意,朱标这才离开。 在朱标走了后,老朱抬手便扔了一大堆奏章过去。 “别闲着,把这批了。” 他都这样了,还要批奏章? 朱允熥也就是有些迟疑,还没来及说话,老朱便晦暗不明的冲他瞥去了一眼。 刚刚才在朱标的解救下摆脱了老朱的挤兑,现在朱标也走了,他要再惹急了老朱,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孙儿批!” “父亲有事要忙,孙儿要是再不分担些,所有的胆子不就全都落到皇爷爷一人身上了吗?” 既然注定要答应,那肯定是要给自己找个高大上的理由的。 好在老朱忙着批奏章,并没有继续往下追究的打算。 之后,老朱四仰八叉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咋舒服就咋来,嘴里还时不时对奏章骂骂咧咧吐槽着。 朱允熥就不一样了,苦哈哈趴在地上读了奏章上内容,还得当场想出解决办法,并且随即写出处置办法。 碰到那些事情少的还好说,一旦碰到需处理的事情多的,那简直是要了老命了。 等朱允熥把老朱扔出的奏章全都批了之后,早过了半个时辰了。 “皇爷爷。” 朱允熥指指手表,示意时间到了。 老朱不知是相信朱允熥,还是早知道时间到了,反正并没有再看时间。 “起来。” 得到老朱同意,一旁候着的魏良仁随即上前,把朱允熥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屋里就有坐钟,这家伙怕早知道时间了,之前一个屁都不放,现在来当好人了。 不过,朱允熥也就是心里吐槽一下罢了,现在他腰膝酸痛的厉害,有个人扶着还挺好的,没必要和自个儿身体过不去。 在魏良仁搀扶下,朱允熥喝了杯茶,才刚歇了口气。 老朱便道:“歇好了就滚蛋。” 啊? 往常的这个时间不正是批阅奏章的时间吗? 按老朱一贯的作风,不应该是说歇好吗,歇好了就把剩下的奏章都批了去。 乍一听到,朱允熥还以为听错了。 仅简单一个迟疑,老朱很快道:“你不早就身在曹营心在汉,魂都飞出去了,既然想走,那就滚。” 他心思,老朱咋猜中的。 “孙儿” 迟疑了一下,朱允熥想到了。 老朱这次怕不是赌气,或许是真心给他机会的。 毕竟明天宴会之后,那些藩王就要走了,等下次再回来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谢皇爷爷。” 想明白这些,朱允熥不再矫情。 “十八叔他们十六就准备走了,明天估计是没啥时间,孙儿准备抽时今天的空余时间再和他们吃顿饭。” 解释清楚后,朱允熥很快离开。 从宫里出来后,朱允熥便找了护卫给之前一块上过大本堂的那几人。 相较于其他藩王,和他们一块干过坏事,算是关系最铁的了。 职大有地方,朱允熥也没再另选别处,直接把这些人全都喊到了职大。 酒菜摆上,众人开怀畅饮,喝到尽兴之处,开始聊起了往事。 聊黄子澄偏袒朱允炆,然后他们合起伙来一块揍了黄子澄。 又聊到在军校的时候为和沐成几个勋戚子弟比个高低上下把自己累个半死的事情。 越说越激动,越激动越说。 喝到正是意兴珊的时候,朱楩一把抓住朱允熥胳膊。 “叔有个事得和你说。” “老二 你真得注意了,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其实他挺怕他家那娘们的。” 一听这,朱允熥来了兴趣。 那日的家宴上,他和他这位二婶有过一面之缘。 具体的情况说不上来,不过他这二婶绝对是他所有婶婶们给人感觉最差的一位。 “那娘们和叔家的说,那表又称钟表,你有那么多新鲜之物偏偏要送我们那怀表,是有给我们送终之意。” 朱楩舌头有些大,但意思是说明白了。 接着朱楩的话,朱权也道:“是啊,和你婶也说了,二嫂怕是有离间之意,你是啥人我们都清楚,有人即便不信怕也会在心里留下了刺了。” 在朱楩和朱权开口后,剩下的几人也都纷纷附和了几句。 这说明邓氏和他送了表的所有藩王都说了。 他花了那么多钱送了表,可不是让他们滋生误会的。 在后世的时候,因送表有送终之意,生日礼物的确不能送表。 但现在表示他弄出来的,本以为不会再产生之前的那种忌讳。 想不到,最后竟被一女人引出。 “放他娘的屁!” “这表父亲和皇爷爷我都送过” 话说一半,朱允熥愣住了。 这忌讳要是成立,他送朱标和老朱表,那事儿可就更大了。 “她只敢和你那些婶子们私下闲聊的时候说说这些,好让她们去吹枕边风,哪敢往你皇爷爷和大哥身上引。” 朱楩信誓旦旦的,再次表示了对朱允熥的信任。 “叔和你说这些,是让你心里有个防备。” “这么些年了,叔还不了解你,就那些东西造价可都不低,但凡不是真心的,你可舍不得出这个血。” 有这么夸人的吗? 朱允熥脸色一拉,道:“十八叔,你这是夸人还是损人?” 一听这,朱楩嘿嘿一笑。 “夸,肯定夸啊。” “你小子够义气叔都知道,不管啥时候叔都站在你这边。” 有了朱楩的带头,其他人纷纷争先恐后的表了态。 不管咋说,有朱楩他们这几人的支持,他至少就已经胜了一半。 第302章 深入虎穴戆蚏 中秋宴席,藩王文武齐聚。 虽有规矩礼仪的束缚,但觥筹交错间还是一派喜庆欢快。 朱樉刚挨了五十板子,床都下不了了,自然也就没办法参加。 除了他们一家,住在驿馆的所有藩王都去了,往日热闹的驿馆一下就冷清了。 邓氏端着碗汤,纷纷不快抱怨着。 “父皇还是当殿下是亲儿子吗?” “大过节的,别人都一起过去了,却单单把殿下排除在外。” “冷锅冷灶的,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熬碗汤还得臣妾来。” 因要宴请群臣藩王,光禄寺人手不够用了,便从各官署中征调了些庖厨过去打下手。 驿馆除了朱樉一家,就连滞留于京中的外邦使节都被邀请过去了,又何必再留太多庖厨。 朱樉也憋着一肚子的火儿,他堂堂藩王之首,还是宗人令,却偏偏不能参加宴会,这让其他兄弟该咋看。 “他娘的,早知道就不该来。” 他要不来,啥事都没了。 邓氏搅动着碗里的汤,阴阳怪气应道:“老头子早就想废了你了,你敢不来?” 被邓氏揶揄,朱樉当即怒目圆睁,愤然吼道:“闭嘴,父皇岂是你能非议的?” 听罢,邓氏不干了。 转头把手里的汤拍到桌上,本来的半碗汤洒出去了一大半,连一碗底都不到了。 “有本事你就去告去。” “外面屁的本事都没有,就敢在家里耍横。” 邓氏动了真怒,在外面耀武扬威趾高气扬的朱樉率先妥协。 忍着身上的伤势,探着身子拉了拉邓氏的手。 “锦衣卫的耳目到处都是,得小心祸从口出,要被状告到父皇那里,我们就真回不了西安了。” 朱樉给了台阶,邓氏倒也接了。 扭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哭哭啼啼抹起了眼泪。 “回西安?回西安?” “殿下但凡出息些,我们又何须再回西安?” “常家那女人能做太子妃我又如何做不得,他爹立有汗马功劳,我爹又不是没有。” 邓氏这话不仅越矩,而且已经是在找死了。 朱樉非但没再呵止,还顺着邓氏的话茬叹了口气。 “大哥的太子是命中注定的。” 一听这,邓氏不满了。 “啥命中注定?” “殿下不过比太子小一岁,凭啥永远就只能是臣?” “同样的儿子,凭啥偏心至如此,太子还活着就着急册立太孙培养,你听说过太子和太孙共存的吗?” “当年你就是与人合伙开了个酒楼就被打了个半死,人家好大孙干的哪件不比你那酒楼大。” “不仅好端端开始不说,还一路保驾护航,在职大和你动手那人我听老十八媳妇说,以前还是锦衣卫的呢?” “锦衣卫的人都给了,偏心也没有这样的?” “还怕锦衣卫告状,锦衣卫指挥使都还是人太孙提拔上去的,弄你几个莫须有的罪名还不容易?” “你说不说的,有用吗?” “太子宽仁不假,在父皇和太子还在世的时候,你那侄子都敢对你动手了,还指望将来你这一大家子能善终吗?” 正说着,门口有了响动。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邓氏瞬间被吓成了孙子,朱樉则颤着声问道:“谁?” 片刻,世子朱尚炳出现。 “父王,母妃。” 朱尚炳行了一礼,道:“母妃给父王熬的骨头汤还剩了些,老二他们几个嘴馋想问问父王还喝吗?” 一听这,两人均长舒一口气。 “你母妃说的你听到了多少?” 朱樉冷静下来后,这才沉声问了句。 “母妃说啥了?” 朱尚炳到底与否不知道,反正是没有承认。 “不得外传。” “要漏了风,你知道后果!” 他们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朱樉真能当了太子,朱尚炳将来就有可能做皇帝。 邓氏那些话要漏了出去,朱尚炳将来别说是皇帝了,就是士子都当不成。 “儿子明白!” 朱尚炳拱手点头,直接应了下来。 “去,再给你父王盛一碗来,剩下的你们兄弟几个分了去。” 邓氏当着朱尚炳的面也没多说,只把桌上的碗递了过去。 “喏!” 朱尚炳接了碗,乖乖退出。 在朱尚炳离开后,邓氏这才又道:“殿下看见了,人别人大鱼大肉吃席的时候,你儿子只能分骨头汤喝。” 这次邓氏虽没多说,但对朱樉的触动却更大。 听了邓氏的话,朱樉趴在床沿上盯着远方的墙角,早就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 “殿下的伤该上药,臣妾命人找郎中过来。” 与此同时,宫中。 主要流程都结束了,就只剩吃吃喝喝了。 老朱领着朱标和朱允熥接了群臣藩王的敬酒之后,便准备回去批奏章了。 朱允熥本以为老朱还会再大度的让他留下吃酒呢,没想到他不过就是因没主动跟着走,便又被老朱阴阳怪气怼了一番。 反正在老朱跟前,他从来就没讨到过便宜。 这么多年了,他也认命了。 吃亏就吃亏,又掉不了块肉。 被老朱怼了一顿,朱允熥垂头丧气跟着老朱回了乾清宫,之后便伴随着外面的欢声笑语,苦哈哈的开始了批奏章。 幸好他现在对批奏章算是形成了肌肉记忆,早就已经是得心应手了。 不然的话,就这样的环境下,能批好了那才怪。 宴会一直持续到半夜才结束,在群臣藩王快散之前,朱允熥的奏章才终于批完。 都这个时辰了,朱允熥要是过去,还得再喝一轮。 这些藩王大多都定了明天回去的计划,满打满算也睡不了多久了,该喝的酒也都喝过了,没必要再耽误他们了。 次日,藩王们回程。 朱允熥跟着朱标出城相送,众人携家带口的,大部分都喜气洋洋的。 唯有朱樉。 朱樉趴在软轿上,是被护卫抬走的。 “老二,孤已经和父皇说了,你可以在京中多养几天再走,没必要非急于这一时的。” 应天府到西安有段距离,朱樉这副样子回去,的确会多有不便。 朱标一腔好心,哪知朱樉还不领情。 “谢大哥,不用了。” “臣弟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这点小伤臣还扛得住。” “大哥回去,臣弟走了。” 朱标憋了一肚子话,本想再多说几句,瞧朱樉这样也不好开口了。 “好。” “别着急赶路,小心身上的伤,平安回了西安送个信回来。” 应下朱标的叮嘱,朱樉话没多说,直接下令护卫出发。 直到朱樉一行走出老远,朱标这才扭头往回走。 “走!” 跟在朱标身后,朱允熥问道:“二叔他?” 邓氏既能污蔑他送怀表的居心,可见绝不是个善茬。 朱樉本就憋着气,在邓氏的推波助澜下,别看现在是乖乖走了,往后还不知得搞出啥事来。 “你二叔心里有疙瘩。” 朱标一边走,一边叹了声。 对朱樉,朱标一时或许也没啥解决之法。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国法,往哪儿偏都难以抉择。 朱允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问该如何长久解决类似朱樉这种藩王的问题。 先不说朱樉有啥野心,光是他们屡禁不止多有不法就停让人头疼。 不管动摇社稷,管了又都姓朱。 送别藩王后,日子又恢复了常态。 每日上早朝,批奏章,还得抽出时间处理了职大的事情。 因发电站刚刚起步,有很多旁枝末节的琐碎事情需朱允熥亲自定夺。 又增设了蒸汽纺纱机等不少新项目,职大每天都会有较之前更庞杂的事情要处理。 这么多事儿夹杂在一起,朱允熥每天累死累活的,跟条死狗似的。 每天沾枕头就睡,更别说能有些属于自己的空余时间了。 一连数天时间,连《皇明祖训》都没来得及抄。 春去秋来,数月过去。 发电站已初见眉目,虽还没得真正投产应用,但在宫里却彷造职大那样,先暂且弄了个小型的。 老朱每天批奏章,不批到十一二点绝不罢休,朱允熥和朱标还年轻着倒还好说。 烛光加了数盏,老朱戴着叆叇也得瞅上大半天,才能辨出奏章上的内容。 既有这个条件,干嘛不用? 更何况,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试验,对电灯的掌控已是越来越成熟了。 只要多派人巡逻,电灯因各种原因所出现的事故,也是能够绝对杜绝的。 一日奏章批完,朱允熥跟着朱标回了东宫,一看时间还早着,便想着趁着功夫再抄些《皇明祖训》。 都大半年过去了,一半还没抄完,再不抓紧些时间还真就完不成要求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他还以为老朱和朱标把这茬给忘了呢,哪知老朱竟让魏良仁那厮哪月哪日都记下了。 这么清清楚楚的,不说他想不抄,就是晚交一天怕都不行。 孙前摊开纸,于实正研着墨,他那房门便被朱标急促敲响了。 “允熥,允熥” 不过才刚刚分别,朱标这个时候又找他,必然是有大事。 朱允熥亲自起身,过去拉开房门。 朱标衣服还没穿好,正系摆弄着腰间的玉带。 “陕西八百里加急军报,你随孤一块过去。” 陕西那又不是边镇,要是北地的军情那不应该是先从北平来吗? 难道不是北元? “好!” 朱允熥应了声,跟着朱标匆匆就走。 一路风风火火赶到乾清宫,老朱已经在了。 一看就是已经发过火儿了,屋里乱七八糟的,魏良仁正带人收拾。 朱标和朱允熥进门,还没等父子二人见礼,老朱便把桌上一奏报递了过去。 “看看这个。” 朱标上前接过,大致扫了一眼后,这才转手递给了旁边的朱允熥。 陕西沔县书吏高福兴,农民何妙顺,僧人田九成以白莲教教义率众揭竿而起。 田九成称汉明皇帝,高福兴称弥勒佛,何妙顺号天王。 县教谕王朴向汉中卫告发,田九成率众战至巴山一带,以马面山为据。 制造刀枪,操练军卒,四方民众闻风而至,势力很快扩展到阳平关。 乱军屡败官兵,名声大振,乘胜挥师北上,攻克略阳县城,杀死知县吕昌。 又西渡白水,攻打徽州,宁羌卫拼死抵抗终不能敌,乱军焚徽州,诛戮学正颜叙彬。 一时间威震秦陇,各羌胡夷狄和穷苦百姓尽皆聚拢,声势越来越大,已成了一支不容小觑之力。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派将平乱。” 朱允熥刚把军情看完,朱标便先开了口。 “咱也知道要先派人平叛,咱是问你该派谁去?” 老朱现在完全就是个火药桶,连心爱的好大儿都怼起来了。 朱允熥本还想着说说想法呢,一看老朱这样他还是乖乖闭嘴。 反正有他没他一个样,就是他啥都不说,老朱和朱标也能商讨出解决来。 “你话就说,有屁就放,吞吞吐吐像个娘们似的。” 朱允熥才刚张了张嘴,就被老朱捕捉到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老朱就急眼了。 “能不能说,不能说滚出去。” “没用的东西,关键的时候派不上用场。” 他咋就派不上用场了,要不是他的话,他能见过这么亮的电灯吗? 朱允熥委屈巴巴的,但也不敢这个时候和老朱争辩。 只能乖乖补上他之前想好的人选,回道:“孙儿以为剿肯定是要剿,但安抚也是很有必要的,因而要选个稳重之人为将。” 说明了理由,不等老朱生气。 朱允熥很快,又道:“长兴侯耿炳挂帅,武定侯郭英当个副将。” 和武将们接触接触的多了,朱允熥对这些人还是很了解的。 上一次清查蓝玉桉,只有耿炳文和郭英的东西最少。 至少说明,他二人在平日不仅低调还挺谨慎。 由这样的人去处理民变,自然最合适不过了。 听了朱允熥的人选,朱标也很满意,立马表示了赞成。 “儿臣也以为长兴侯和武定侯挺合适。” 不知是朱允熥的举荐的人选和老朱达成了一致,还是老朱缓过了那口气。 反正老朱在听了这两人选后,身上的暴躁之气没有之前那么大了。 缓了口气后,拉了把椅子坐下。 “再说说其他的。” 朱标也寻了位置坐下,又招呼了朱允熥落座。 这才,又道:“说说你的想法。” 让他先说,那是存了考验之意的。 朱允熥组织了一下语言,回道:“百姓起义往往是没有了出路情况下的不得已之举,在平叛的时候需以招诛贼首胁从不究,从内部进行瓦解。” “除此之外,还得剖析这次起义的根本缘由,从本质上予以解决,若问题不能从本质上解决,必定还会再有人揭竿而起。” “这样的事情一旦多了,必然是要拖垮这么多年积攒下的家底的,大明的国力不能耗费在屡次平叛之上。” 对这,老朱和朱标谁都没接。 良久过后,老朱问道:“你愿去处理?” 刚才还大发雷霆,现在就和颜悦色征求他意见了,朱允熥有些摸不准了。 眨巴眨巴了眼,有些底气不足的,应道:“去?” 以前朱允熥若这么晦暗不明的回答,老朱早就生气了。 这次,老朱仍没动怒。 反而抬了抬手,把朱允熥招呼到跟前,搂着他脖子和善道:“去不去由你选,这次咱不强迫你。” 老朱这么好说话,朱允熥反而有些不适应。 半天没听到朱允熥回答,老朱直接起身站起,道:“不着急回答,你可以回去仔细想想。” “你能说出这番见解,说明你已经猜想到这个事情的症结所在了。” “藩王官员卫所但凡有一方能有作为,都不至于掀起这么大的叛乱。” “你若去处理,或许就要触动他们三方的利益,咱本想从咱到你爹再到你,咱大明早就海晏河清,再没任何麻烦事了。” “现在看来不同时期有不同的症结,你小子又是个有野心的,咱还活着能帮你镇住场子。” “你多学些本事,如此才能支撑起你的野心,你将来想干啥才能干啥去。” “只不过,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有些棘手,你要是不想去的那就让你爹去,你就留在京中帮咱批批奏章,很多事情咱现在力不从心了。” 长这么大,老朱可从没和他耐着性子说过这么多话。 看的出来,老朱说的这些,都是发自肺腑的。 “孙儿去!” 朱允熥斩钉截铁,接下了活儿。 “好!” 一听这,老朱当即挂起笑。 “好小子!” “咱果然没看错你。” “咱和你爹还在你要都不敢接这个事情,等咱和你爹不在了,你又咋敢和那些人掰腕子。” “这都是永远不可调和的关系,要真到了各方一片祥和的时候,那就意味着朝廷和这些人妥协。” “一旦朝廷妥协,那些人必会加紧欺压百姓的,用不了多久便会再次官逼民反,一旦到了那时候,朝廷必会成为最弱小的一方。” “义军无法镇压,朝廷没钱又没兵,你这个当皇帝便会成为桉板上的鱼肉,迟早会死于某一方手里。”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命所归那是对别人说的,永远不要以为你一天能当皇帝,就能当一辈子皇帝。” 老朱白手起家,一路摸爬滚打坐上今天的位置,他这见地高深外,同样也接地气。 “孙儿谨遵皇爷爷教诲。” 朱允熥拱手作揖,认真应了下来。 “这个给你!” 老朱说话的功夫,从桌上拿出了一写有如朕亲临的金牌。 有了这,就能全权代表老朱。 即便是藩王,都有先斩后奏之权。 “咱和你爹给你当后盾,过去之后想咋干就咋干,就是把天给捅个窟窿出来,咱和你爹都给你兜着。” 这话够霸气! 试问普天之下,多少人有老朱这样的后盾。 “谢皇爷爷。” “有皇爷爷在,孙儿永远无忧。” “皇爷爷放心,孙儿一定解决好这个问题。” 老朱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总得也做些表态让老朱安心。 “你小子办事,咱放心。” “陕西羌胡杂居,又有乱民,事儿办成与否不重要,给咱活着回来。” “咱都这么大岁数了,不为你自己想也为咱想想,心疼心疼咱这老头子,万事小心别让咱白发人送黑发人,成不?” 话说到最后,老朱搂着朱允熥脖子,头顶着他脑袋,竟开始恳求了起来。 一向硬气的老朱,突然这么说话,朱允熥心头一软,鼻子一酸,没出息的掉下了金豆子。 “皇爷爷别担心,孙儿会保护好自己的。” 不应不行,应还不行。 朱允熥拍着胸脯保证,,老朱擦了擦朱允熥眼泪,又在他脸上拍了拍。 转身扭头,道:“咱还不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啥龙潭虎穴都敢去闯。” “反正这次耿炳文和郭英是和你开一块出去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就让他们全家给你陪葬。” “不想让他们因你而死,就给咱活着回来。” 这是说他的事儿呢,咋还牵扯上别人了。 对老朱这威胁,朱允熥无言以对了。 老朱也不等朱允熥说话,又道:“大军出征还需准备粮草等辎重,朝廷征派的大军要折在了区区义军手里那可就闹笑话了。” “你也不用非得和耿炳文和郭英一块走,啥时候准备好了就啥时候走,你要能瓦解了那伙人就剩朝廷动兵了。” 谁说老朱不讲理,这不挺开明的吗? 朱允熥也不含湖,当即道:“那孙儿明天就走。” 这个事情越早解决越好,拖得时间越久越会让那伙义军规模壮大。 规模越壮大,自然越难平息,拖得越久朝廷被牵扯的精力自然也会越甚。 “那孙儿就先走了。” “职大和富民实业的事情也需提前安排一下。” 虽说即便是没有他,也不至于出啥大乱子。 但他毕竟是负责人,本着责任二字,也该把他不在期间的一些规划叮嘱一下的。 “着个啥急,等见了耿炳文和郭英再走也不迟。” “去,宣他二人进宫。” 老朱一声令下,罗毅去唤人。 罗毅行动迅速,咋都比魏良仁要快。 大概半个时辰后,耿炳文和郭英双双出现在了乾清宫。 二人没有武将的那种冒失,进来之后都先本本分分见了礼。 “陕西有份军情,你们两看一下。” 老朱火气发泄的差不多,再提起陕西军情的时候,已经心平气和了很多。 两人接过军情,凑在一块看过。 之后,由耿炳文把手中军情还回给了老朱。 都已经这么明显了,他们不可能猜不透老朱的意思。 文死谏武死战,对于武将来说没有一人不喜欢能上阵杀敌的,但两人至始至终都很澹然,完全没有即将被重用的兴奋。 “你二人领兵挂帅。” 两人都不说话,老朱先开了口。 “臣遵旨!” 听到老朱明确指令,二人这才起身站起。 “咱让你们出兵就是看在你二人稳重的份上,但也别稳重过了头。太孙代咱巡陕,以解决平乱前后的各种事宜,你二人要保护好太孙。” 有了老朱的开头,朱允熥随之说话。 “那就劳烦二位将军了。” 对朱允熥文臣都接受了,武将那就更没啥不满的了。 “应该的。” 朱允熥客气,两人起身回礼。 “孤要先行一步,两位将军准备好粮草辎重,也就加紧时间过去。” 一听这,两人愣了。 这都不一块行动,还咋保证安全? 朱允熥话落,许久没等来老朱说话。 不用问,这是老朱同意的。 既如此,与他们愿不愿还有用吗? “臣明白!” 得到二人回复,朱允熥提出告辞。 “皇爷爷,那孙儿去准备了。” 这次,老朱没再多说,只摆了摆手便当作同意了。 “父亲,儿子走了。” 又和朱标打了声招呼,朱允熥便离开了乾清宫。 从乾清宫出来,朱允熥再次把黄观徐行全,这次又加了夏元吉喊到了一起。 先和他们对了些最近的计划,之后又给他们放了权,职大以及富明实业的所有项目均由他们定夺。 能解决的就自己解决,解决不了的直接找朱标去帮忙。 反正,对职大和富明实业,老朱和朱标都是支持了,真要是有啥难以解决的问题,他们应该是会帮这个忙的。 敲定好这些,朱允熥便去了虎威营。 命于广勇先行一步,去打探当地的消息,命陈集领着剩下的人马上准备拔营。 就像是老朱说的那样,陕西的情况乱的很,有人趁着这种局面卡擦了他,那也是极有可能的。 穿越这事儿可遇不可求,尤其还是穿越到这种身份,他可不想轻易就嗝屁了的。 不管咋说,这次的安保绝不能马虎。 现在属特殊情况,宫门是不能开启,但可以坐着篮子由城上的军卒吊上去。 这样的情况少之又少,那些军卒的经验明显不足,朱允熥担心他们一个没抓稳把他摔成肉饼。 在安排好了虎威营的事情后,也就没着急当天晚上就回去,而是等次日开了城门,这才回去的。 刚一回宫,先去安排于实和孙前整理换洗的衣服。 他则去乾清宫和老朱和朱标告别。 老朱还是如昨晚那样反复叮嘱他要注意安全,话都被老朱给说了,朱标这次的话反倒有些少了。 时间紧迫,朱允熥也没多留,便直接离开了乾清宫。 从宫中出来,朱允熥直奔虎威营。 等过去的时候,虎威营所有军卒均已整装待发。 虎威营战场的实战经验是少了些,但这么多年跟着朱允熥见过的大场面也不少了。 对陕西一行众人就像吃饭喝水似的,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既如此,朱允熥也没再多说废话,凭空增添这些人的压力。 二话不说,直接下令出发。 一路又是船,又是马的,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终于到了陕西境内。 正是闹乱民最凶的时候,也需要朝廷的官军来安抚人心。 朱允熥第一次把一千护卫同时拉了出来,除了前方开路的,后方殿后的,还有左右两边策应的。 跟在朱允熥身边的,至少得有二三百人之多。 被虎威营护在中间,仍能看到有些皲裂的大地上零零星星长着些长势不咋好的庄稼。 一路上,还陆续可见些扶老携幼的灾民。 这些人蓬头垢面,双眼无神,像只行尸走肉一样,麻木的往前移动着双腿。 人已沦落至此,不造反还干啥? 朱允熥望着这些灾民,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他坐在庙堂中,陪着老朱和朱标批奏章常常一批就是大半夜。 他们劳心劳力付出了那么多的辛苦,又何尝不是希望大明所有子民都能够安居乐业吗? 付出了那么多,还是有那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为了填饱肚子甚至不惜举兵造反。 他突然有种疑问,做了那么多意义到底何在了。 人心永远不会满足,正如老朱一辈子都在致力于惩治贪官,但洪武朝的大贪巨贪仍然屡禁不止。 这问题就像母猪上树,太阳西升东落永远都不可能解决一样。 还比如这些灾民,好像不管他咋努力,总归还是会有填不饱肚子的灾民。 正想着,不远处一妇人毫无征兆的一头栽倒在地。 拽着妇人衣服的一三四岁小孩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啥,只会趴到妇人身上,一个劲儿的喊着娘。 旁边路来路往的灾民,或许是麻木不仁,或许是习以为常,别说过去帮这孩子一把,就是连个眼神都没往过去移。 跟在朱允熥身边的于实和孙前先要上前帮忙,但看朱允熥迟迟不开口,他们又不敢贸然出手。 等了片刻后,朱允熥这才叹了口气,抬脚走上了前。 人和人身份上再有区别,但总归都太渺小了,很难把每件事情都做的合了心意。 唯一所能做的,只能是立足于当下,尽可能做好自己所能看得见每件事情。 这孩子和这妇人,要是连他都不管的话,肯定很快就要没命了。 见朱允熥上前,于实和孙前很快跟上。 于实先试了妇人的鼻息,回道:“还有气,应该是饿晕了。” “拿些吃的去。” 朱允熥开了口后,孙前很快拿来些大饼。 这东西容易保存,他们干粮带着也多就是这。 拿到饼后,孙前分了一半给那孩子,又和于实配合着,把剩下的大饼喂给了那妇人。 见到吃的东西,路来路过的的灾民纷纷停下脚步,就像饿狼捕食似的死死盯着孙前手里的大饼。 要不是朱允熥身边还跟着二三百军卒,这些人怕就直接动手抢了。 毕竟,人在饿急的时候,可是啥事都能干出来的。 “殿下,这” 孙前手中拿着大饼,被这些人盯得都发毛了。 “都给他们。” 朱允熥没再犹豫,大方下了命令。 灾民中不乏有不少人类似于那妇人,这些大饼于他只是充饥而已,于他们可就是救命了。 孙前取来剩下的大饼才刚打开,灾民们便直接一同而上抢了个精光。 抢到的人疯狂往嘴里送,不惜噎的双眼圆正也在所不惜。 没抢到的,则对那些抢到之人大打出手,哪怕是从这些人嘴里抠出来的,仍不管不顾的往自己嘴里塞。 朱允熥也曾出来救过几次灾了,像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怪不得,会弄出这么大规模的造反,陕西的情况怕远比想象当中的严重。 “先把人拉开。” “再取些吃的来。” 再这么搞下去,人还没饿死,就得被打死了。 陈集领着虎威营军卒随即行动,很快就控制好了秩序。 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这次换了虎威营军卒派发。 每人少半张饼,只限维持不饿死。 本就是行军途中,又能带多少粮食,这也就是快到汉中了,这才敢分些出来。 对于这些灾民救济归救济,但也得有威压才行。 一旦让他们觉着有机可乘,官军他们不会放在眼里。 正是虎威营军卒态度足够强硬,那些灾民没有拿到预料中的大饼,虽说心有不甘,但最后还是很快都散了。 在这些人散后不久,突然栽倒的妇人也才终于幽幽转醒。 得知是朱允熥救了她,挣扎着就要起来磕头道谢。 朱允熥阻拦了半天,那妇人最终还是招身边孩子代她磕了这个头。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在妇人歇了口气后,朱允熥这才问了句。 “不知道。” 妇人满脸苍然,摇了摇头。 “何方人氏?” 朱允熥又问,妇人沉沉回。 “沔县。” 一听这,朱允熥愣了。 “现在贼寇不都撤到巴山一带了吗?为何不回沔县去?” 朱允熥无意的一个问题,那妇人先是嘤嘤哭啼,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能回谁不想回。” 良久过后,妇人平缓了情绪,抹了把脸上的泪痕。 这才又说了起来,道:“沔县遭匪的时候,好多人都跑出来了,后来贼寇撤到马面山,众人就想着回去了。” “哪知沔县城门紧闭,说是正在闹匪不确定这些人是否混进了贼寇,所以也就不能开城门。” “众人在城外等了好几天,身上带出的干粮都吃光了,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另谋出路,有好多人没处可去,就去马面山投匪了。” 一听这,朱允熥只觉胸中一口怒气腾然而起。 他终于理解老朱为啥老是动怒了,碰到这样不作为的官员,确实让人平静不下来。 在京中的时候有老朱在前面顶着,那些官员再咋无为都不用他去处理,他自然能以平常心去看待。 当轮到需要自己处理时,那平常心真不是想保持就能保持的。 但凡这些官员能积极履责,又如何能让乱民的声势越聚越大。 “沔县,很好!” 朱允熥冷若冰霜,起身站了起来。 “你们随孤去沔县,孤倒要看看他们这城门到底能不能开。” 乱民驻扎的马面山就在沔县十几里外,宁羌卫尚不能敌,虎威营再咋英勇善战,怕都很难护朱允熥周全。 听朱允熥要去沔县,陈集赶忙阻拦,道:“殿下,为保安全起见,还是先按计划去汉中。” 朱允熥当然知道这,但一路上灾民这么多,怕是很多地方都和沔县的情况差不多。 若不及时处理了,等耿炳文的大军到了,还不知道演变成啥情况呢。 “孤都不敢去,百姓又如何敢回去?” “传令下去,改道去沔县。” 朱允熥坚持不改,陈集只能传令。 几个时辰后,领着那妇人母子顺利站在了沔县城下。 守在上面的军卒远远见到由远及近渐渐靠近的黑压压人影,早就已经严阵以待了。 “太孙殿下在此,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陈集站在城下发大喊,上面守军瞪着眼往下瞅。 朱允熥换上了蟒袍,拿出了老朱给的如朕亲临金牌,冷声喊道:“孤不值得你们开城门,这个总有资格了?” 一见这,守军不澹定了。 蟒袍啥的能冒充,这玩意一时半会可冒充不来。 而且,即便有可能冒充,他们宁可冒着丢掉城池的风险,也不敢置这玩意置之不理的。 “开城门!” 守军头目下令了后,便掉头下了楼亲自迎接。 等朱允熥领着人到达城门口时,城楼上那守军头目也已经下了城楼。 “拜见太孙!” 朱允熥越过那头目抬脚就走。 “先关了城门。” “找个人带孤去县衙。” 朱允熥不愿多说,那头目只能领命,挥手招呼了旁边一军卒执行。 在那军卒的带领下,片刻后便到了沔县县衙。 “开门!” 军卒上前,敲开了县衙紧闭的大门。 没等里面的衙役询问清缘由,朱允熥就抬脚上前推开那衙役,直接堂而皇之进了县衙。 县衙? ?格局基本都差不多,朱允熥也不用人再带领,便直奔后衙而去。 还没靠近,便听得女人的笑声,以及男人的推杯换盏之声。 朱允熥一脚踢开房门,主位搂着一女人的男子当即摔掉手中杯子。 “还懂不懂规矩!” 抬眼一瞧,见朱允熥一身蟒袍,咽了口唾沫话都说不出来了。 “太孙在此。” 于实和孙前一左一后跟在朱允熥身后,陈集领着虎威营军卒则已开始控制县衙了。 不用多说,在座众人便都跪了。 朱允熥走到那桌鸡鸭鱼肉前,抬手端起还没喝尽的酒杯瞅了瞅。 “沔县知县胡恒?” 坐主位那男子,头杵在地上点了点。 “下下官” 胡恒半天支不出声,朱允熥也不等了。 “你的百姓食不果腹,你却在这儿大快朵颐?” “城外有多少你沔县百姓,为何不让他们进城?” 胡恒支吾了半天后,终于碰到了个能回的。 这下,底气足了很多。 “城外正闹乱民,恐有乱民裹挟其中,任由所有人进城,怕少不了要给乱民留下可乘之机。” “”城中刚刚安定,下官也是担心再被乱民闯入,才下令紧闭城门的。” 理由充分,无可挑剔。 “这么说,你也是为了大局考虑?” 朱允熥微微一笑,还有些善解人意。 “小官忠于职守,夙兴夜寐,无有一日敢于懈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证据昭然若揭,胡恒仍脸不红心不跳的,换上了一副清官的嘴脸。 “放你娘的狗臭屁!” 第303章 围魏救赵橕 朱允熥破口大骂,抬脚踹了过去。 “这一群莺莺燕燕,这一大桌美味佳肴,哪样不顶寻常人家一个月的花费。” “还忠于职守,你他娘的咋好意思说出口的?” “你知不知道,你把外面百姓不分青红皂白拒之于门外,正好让他们投了乱民。” “你这不是帮那些乱民壮大力量的吗,孤看你才那个最大的细作。” 朱允熥手都握到身上配的军刀上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胡恒是该死,但不能这样死。 若这样死了,是达不到必要效果的。 “来人!” 朱允熥冷冰冰的,大喝一声招来了虎威营军卒。 “把胡恒拿了。” 很快,胡恒被反剪双手按倒在地。 “殿下饶命” 胡恒被军卒控制着,当即就急了。 “你们呢?” 朱允熥也不搭理他,转而问了现场的其他几人。 “小人潘宝才。” “小人杜正禄。” “小人谢日清。” 朱允熥拉了把椅子,往三人跟前一坐。 “干啥的?” 三人相视一眼,支支吾吾道。 “经商。” 瞧着商人一身绫罗绸缎,怪不得不敢痛痛快快说呢,朱允熥莞尔一笑有些意味不明。 “商人好啊。” 这一笑,三人更胆颤心惊了。 哪知,朱允熥却不往下继续了。 起身站起,沉声下令。 “胡恒身为一县父母官,不顾朝廷隆恩于,亵渎自身职责,不管百姓水火,实乃不忠不义罪大恶极。” “立刻枭首示众,告示陕西各县,家产全部充公,家卷变良为奴,世代不得更改。” 一听这,胡恒吓尿了。 赶紧连连叩头,不断的求饶。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下官知错了,小官知错了。” 见朱允熥不为所动,胡恒很快又搬出了律法。 “下官的官职乃朝廷所授,殿下虽是太孙对下官怕也没有生杀予夺之权。” 律法倒是挺熟,咋不知做个好官。 “这个呢?” 朱允熥不苟言笑,拿出了金牌。 幸好出来的时候老朱把这东西给他了,没有这东西他是也敢杀个知县,但有了这东西会让他的行事多几分说服力。 看见金牌后,胡恒立马蔫了。 “带下去!” 在胡恒被像拖死狗似的拖走,朱允熥很快便下了第二道命令。 “传令下去,陕西各县在城外搭建帐篷收接灾民,凡到本县地界的,不管是否属本县之民,均不得饿死一人。” 胡恒做的是挺拉跨,但理由还是很有道理的。 要真大开各县城门接纳灾民进城,还真有可能混进乱民,从而致使他们里应外合,攻占了县城的。 “另外,向乱民发出告令,田九成之流聚众叛乱夺城略地杀官害民天理不容,终有一天必将会被朝廷尽皆剿灭。” “不想与之陪葬的速速投降,朝廷恩德招诛贼首胁从不究,若再执迷不悟。朝廷大军所到之日必是他们掉脑袋之时。” 听到这,陈集上前。 “这告令一出田九成想不知道殿下在沔县都不成了,要是他拼尽全力攻打,仅凭虎威营和城中守军怕很难抵挡。” “殿下要不还是去汉中。” 陈集两次相劝,朱允熥始终没有听从的意思。 “整个陕西让胡恒之流搞得已经丧失了民心,只有孤在沔县,这两道命令才会更让百姓信服。” “孤要躲去了汉中,效果会大打折扣的。” “耿炳文的大军用不了多久就到了,田九成自保还来不及,必然不敢把兵力全折损在沔县。” “皇爷爷和父亲是不和你说说啥了?” 之前出来的时候,他也曾做过不少冒险的事情,陈集可没像现在这样婆婆妈妈反复相劝的。 “太子说,让卑下护好殿下,不到万不得已,不让殿下轻易涉险。” “太子还说,就不给卑下单独授命强制阻止殿下了,太子说殿下决定的事情,即便是太子在也拦不住。” “所以就只让卑下多劝劝殿下,即便是朕要涉险必得是深思熟虑之下的,而不是脑袋一热下的冲动行为。” “太子说,冲动做错来的事情往往都会后悔,陕西局势混乱,殿下的一个冲动或许就要搭上性命。” 他就说为啥走的时候朱标没说要让他注意安全,原来是付诸在实际行动,都已经提前叮嘱过陈集了。 “孤知道。” “孤会小心应对的。” 朱允熥应下陈集,承了朱标的关切。 随后,扭头问道:“你们呢?” 潘杜谢三人相视一眼后,潘宝才最先开了口。 “胡恒要请小人几个吃酒,他是官小人是民,他有命小人哪敢不应。” “是啊,是啊” 一瞧潘宝才找出了理由,杜正禄谢正清立马附和了起来。 “呵!” 朱允熥咧嘴一笑,道:“胡恒现在怕还没死,要知道你们这么快把锅甩到他身上,你们猜他会不会拉你们一起去垫背?” 胡恒颠倒黑白的能力可不低,没有咬出他们三个,完全是没给他留时间。 要是有时间,哪怕不会给自己带来啥实质性的利益,恐也不会让他们三好过。 听罢,三人顿时比哭还难看。 “朝廷有令,商人不得着绫罗绸缎,你们这可违逆的厉害,孤记得有人曾因穿了靴被砍掉双足。” 当初他们三支支吾吾不敢说明自己的身份,必然就是知道他们衣服穿得不太合适了。 凭他们和胡恒的私下往来,还有他们穿衣上的越制处理他们,并不是最佳的效果。 只有让他们出出血,把陕西目前的这种乱局平息了方才为上上之策。 商人见的市面多,且又心思活泛,朱允熥只不过刚问了两句,潘宝才便主动开了口。 “殿下是要接纳灾民?” “小人愿意和杜正禄还有谢日清联络县里的一些富绅在城外搭灾棚,协助殿下赈济灾民。” 潘宝才这么一说,杜谢二人脸上稍稍抽搐,最终倒也还是答应了。 “好啊!” “三位有这心是个好事,那就辛苦三位了?” 朱允熥微微一笑,三人连连摆手。 “不辛苦,不辛苦。” 相较于性命,钱财真不算啥。 “那小人去准备了?” 潘宝才试探的问了句,生怕朱允熥返回了似的。 “找几人去帮三位东家的忙。” 朱允熥没直接回应潘宝才,而是直接冲旁边陈集吩咐了句。 帮忙是真有其意,同时也是防止三人偷奸耍滑,使啥幺蛾子。 三人被一队军卒领着从县衙出来时间,正赶上胡恒被砍。 刚刚还一块吃饭的人,转眼之间就掉了脑袋,三人被吓的腿都软了,即便是之前真有啥湖弄的意思,现在也全都打消了。 知县都说砍就砍,他们又算个啥? 在朱允熥的强硬手段下,各县灾棚建倒是建的很快。 除沔县之外,大部分都是从各县官仓调的粮。 这么紧急的情况,那么多百姓都等着吃饭呢,又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和那些一毛不拔的的商贾要粮。 “殿下,这是于指挥使送来各县赈灾的情况。” 自砍了胡恒后,朱允熥便征调沔县县衙做了行辕。 朱允熥正盯着陕西舆图,考虑平乱之后该如何收拾残局的时候,陈集把于广勇的奏报送了上来。 于广勇目前的任务远比陈集庞大,他不仅要调查陕西藩王官员卫所士绅所存在的问题,还要把各县的赈济情况每天一报报到朱允熥这里来。 接了陈集手中奏报,朱允熥的眉头渐渐紧锁了起来。 “这才多久,人数就攀升了这么多,冒吃赈济粮的怕是不在少数啊。” 陈集点了点头,回应了朱允熥。 “尤以沔县略阳徽州一带人数攀升的最快,这正是田九成活动猖獗之处,会不会是他派下的乱民。” 都起兵造反了,还敢来吃官府的赈济,这胆子怕是大到没边了。 不过,都敢造反的人,岂会有胆小的。 朱允熥把奏报扔到桌上,不忿道:“那还用说,肯定是夹杂乱民了,田九成倒是好算计,让官府帮他养兵。” 陈集想了想,道:“现在城外百姓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要是出面缉拿的话,势必会搞得人心惶惶。” 顿了一下,又道:“而且既是要招抚,就更不能随便抓人了,他们之所以从贼,不过就是不信任官府,一旦抓人更会把那些人推到田九成身边。” 这都是些实际存在的问题,没有一个是空穴来风的。 陈集抛出问题后,又有些惆怅道:“目前好像并没有合适的解决之法,田九成怕正是赌官府不敢撕破脸,这才敢把人派下来吃官粮。” 不管咋说,田九成敢这么做,就说明他还挺有胆识的。 “耿炳文来信说,最多再有十日便能到了,前面这么长时间都熬过去了,也不差这区区十几日了。” 朱允熥长舒一口气,倒很快接受了。 “孤派人缉拿吃官粮的人,就可让剩下的人死心塌地跟着他对抗朝廷,而孤若是置之不理,便正好给他养了兵。” “无论孤最后咋做,都是他占便宜了,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朱允熥给自己倒了杯茶,优哉游哉抿了一口后。 这才,又道:“我们也找几个人混入田九成那儿,耿炳文快要过来了,正好先过去开开道。” 一听这,陈集豁然开朗。 “殿下英明。” “殿下到了陕西的消息田九成肯定已经收到了,马上就要和朝廷交战了,他肯定会迫不及待的招兵买马。” “这种情况下,往他身边安插个人并不难,属下这就去办。” 陈集领命后匆匆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和潘宝才撞了个满怀。 知道陈集是朱允熥贴身护卫,潘宝才苦大仇深的的脸上挂起一抹难看的苦笑。 随即往后一退,给陈集让了路。 “陈指挥使。” 介于潘宝才三人这段时间表现还算不错,的确是出了大力气搭灾棚赈灾的,陈集对潘宝才也还算客气。 笑着打了声招呼,道:“潘东家。” “殿下在里面,潘东家过去。” 其实,潘宝才他们三倒想不尽心,但胡恒脑袋就在城门口挂着,他们灾棚就在不远处,稍微一抬眼就能看到。 那东西就像是催命符似的,他们尽心尽力之中,都时长感觉后脖颈发凉的厉害,哪还敢有丝毫不尽心。 今天要非万不得已,打死他都不敢过来的。 杜正禄和谢日清那两狗东西,说好的一块过来的,临到门口又反悔变卦了。 反正今天他要是活不了,他们两也别想能够独善其身。 “拜见殿下!” 潘宝才才刚走到门口,便冲朱允熥见了大礼。 “潘东家啊,请坐。” 朱允熥微微一笑,抬手招呼了句。 潘宝才也不挪窝,跪在地上支支吾吾了大半天,道:“小人灾棚搭了快十天了,耗粮已达近百石之多,这几天涌过来的灾民越来越多。” “真不是小人不愿继续往下赈济了,小人家中只是稍有薄财,实在是经不起继续往下了,求殿下网开一面。” 潘宝才说着,一头磕到地上。 “潘东家既无力赈灾,那孤就安排官仓顶上来。” 朱允熥澹澹的,没有丝毫动怒。 见朱允熥这样,潘宝才虽达到了目的,但心中却更没底了。 “殿下” 潘宝才试探着,想听听朱允熥还说啥。 “还有事?” 朱允熥面色无波,抬头问了句。 “没,没” 潘宝才进来之前准备了一肚子的腹稿,真正得到朱允熥的应允后,反倒是不知道该说啥了。 “没事就过来坐。” 朱允熥抓起桌上茶杯,给潘宝才倒了一杯。 “这些时日潘东家赈灾辛苦了,喝了这杯茶就回去歇着,之后的赈灾事宜就全权交于官府负责了。” 潘宝才搭着半个屁股坐下,颤颤巍巍捧着手中的茶杯。 刚放到嘴边,很快又放了回去。 “殿下,小人真没粮了。” 朱允熥大喇喇坐在椅子上,抬眸道:“孤也没说潘东家有啊。” “这茶是孤从京中带出的贡茶,潘东家趁热喝了,别浪费了。” 朱允熥再次相邀,潘宝才端起茶杯,一仰脖子像喝酒似的,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谢殿下!” 之后,这才道谢。 反正这茶本就是给潘宝才的,咋喝不咋喝是他的事情。 “回!” 朱允熥开了口,潘宝才赶紧告退。 等在县衙外面的杜正禄和谢日清见潘文才出来,随即忙不迭的迎了上去。 “咋样,咋样?” 两人潘文才屁股后面,满脸焦灼的连连追问。 潘文才家业比他二人还要雄厚一些,潘文才都坚持不住了,他二人早就已经喘不过气了。 那些灾民就像是无底洞似的,越聚越多他们积攒了好多年的那点家底,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便快被掏空了。 “不知道。” “想知道进去问。” 杜谢二人临阵脱逃,把他一人推了出去,潘文才心中憋着口气,哪会那么容易告诉了他们实情。 “潘兄,潘兄” 他们若敢进去问朱允熥,早在潘文才进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进去了。 既不敢进去问朱允熥,那只能去问潘文才了。 “就当是我二人怂了,是我二人对不起你,等将来你潘家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杜家绝无二话必鼎力相助,如何?” “我谢家也愿意,现在我三家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难以独善其身,殿下到底是咋说的,我们一块想想办法。” 杜谢二人放低了姿态,潘文才也没再斤斤计较抓着不放。 要说有错,他也有。 当初是他承诺要出资赈济沔县灾民的,杜谢二人啥话都没说,都很快跟着他出了粮。 “殿下说,赈灾的事情就不用我们管了,之后会由官府接手从官仓调粮赈济,说是这几天我们都辛苦了,让我们回去歇着。” 一听这,杜谢二人和潘宝才一样,非但没有想象中的兴奋,都开始有些焦躁不安了。 “殿下说这些的时候啥表情?” 杜正禄沉思片刻后,很快便问了句。 “很澹然,脸上还挂着笑。” 潘宝才一开口,谢日清紧张了。 “我们答应好的要赈济突然就撂挑子不干了,殿下非但没生气反而还挂着笑,那就让我们回去歇着,会不会是让我们永远歇着了?” 潘杜二人要没这样的想法就不会是这样了,谢日清只不过说出了他两人心中的担忧罢了。 “殿下,他” 杜正禄还要再问,潘宝才不耐烦摆摆手。 “我不知道,我啥都不知道。” “反正殿下话就是那样说的,至于话外有啥意思我就不知道了。” “就这样,我回了。” 潘宝才不愿再多说,杜谢二人带着不亚于潘宝才的担忧,只能各自回了各家。 在三人走了后,于实和孙前才领着人抬着几口大箱子从墙角闪身出来,冲三人离开的方向瞅了一眼后,这才抬脚走进了县衙。 “殿下,沔县黄册鱼鳞册还有赋税账册都取来了。” 朱允熥起身站起,翻看了大箱子。 “官府接受了赈灾事宜,潘宝才三人”反倒吓得不轻。 刚才潘宝才的表现朱允熥也见到了,对于实的那话倒也没啥大惊小怪的。 “还能有威慑力,就是个好事。” 朱允熥话不多说,对照着黄册鱼鳞册还有赋税的征收仔细比对了起来。 人口土地赋税是一县命脉所在,同时也是滋生矛盾的根本原因。 从黄册鱼鳞册还有赋税的征收中,找出一县的症结所在还是很有可能的。 八日后,就在各县官仓即将喘不过气儿的时候,耿炳文郭英到达。 收了耿炳文的来信后,朱允熥便招呼来了陈集。 “田九成那儿的人可都安排好?” 陈集点头,回应了句。 “有两个兄弟过去了。” 朱允熥话不多说,直接命道:“给两兄弟传信过去,让直接让他们和耿炳文郭英联络。” 派人过去就是打探田九成第一手情报的,直接送给耿炳文和郭英,才能让他们第一时间做出应对,也才不至于耽误了军情。 陈集领命离开后,朱允熥反倒有些心绪不宁了。 按理来说,耿炳文和郭英都到了,田九成的实力再强都很难是官军对手,可不知为啥他竟开始有些不安了。 他也出来过好多次了,这种不安是史无前例从来没有过的。 “来人!” “传令下去,把沔县城外的灾民都收纳进城中,没有孤的命令,任何情况下不得打开城门。” “进了城所有灾民务必严加管控,一日两餐由官府提供,任何人不得离开官府划定的地方。” “县中所有衙役全都上城楼,所有人十二个时辰轮首,务必保证城楼上兵员,一旦发现有异动,立马报告。” 自耿炳文和郭英到了后,各县的灾民就已经大幅减少了。 田九成咋说都不会为了蹭官府一口吃的,而置他自己的身家性命于不顾。 沔县城外即便混进个别乱民,只要能够严加防控,并不足为惧。 至于其他各县,田九成势控制不足,在官兵围追堵截的情况下,不可能再有多余精力去攻城略地。 因而,相对来说较为安全一些,没有必要把所有灾民都接纳于城中。 即便都是真正的灾民,一旦进了城势必会与本县百姓产生冲突生出乱子的。 这个乱子要是处理不好,之前的那些努力可就全白费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耿炳文郭英的捷报一封封传来。 随着田九成的势力范围越缩越小,其他各县也不再像往常那样单纯赈济灾民于了。 属本县的留下,不属本县的可由官兵护送返乡。 不管留下还是回去,全都凭自愿。 留下的和本县灾民一样有一技之长能谋生的可自行谋生,没办法谋生的可参加县里的以工代赈,用双手谋饭吃。 毕竟,田九成这波起义耗损的是大明的国力,要是再这么继续无条件供养灾民,朝廷的财政吃不消,也会滋生了灾民的懒惰之风。 啥都不干就有饭吃,谁又想去干活。 而沔县毕竟是田九成老巢的活动范围,肯定还需严阵以待,但进了城的灾民需特别防守外,那纳入了以工代赈。 每天修补修补城墙,亦或者是给给官兵军卒洗洗衣服啥的。 经过长达数月的战斗,田九成的义军连连败退。被杀被俘投降者不计其数。 随着耿炳文和郭英频频传来的捷报,朱允熥的焦躁也逐渐趋于平缓了。 现在田九成自顾不暇,想必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来攻打沔县的。 在沔县窝了数月,之后的善后事宜,没有数月怕完不成,过年的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呢。 总之等回了京,距当初朱标规定抄《皇明祖训》的期限肯定是到了。 在别的事情上朱标或许会妥协,在这种事情上那是绝不容打马虎眼的。 为了避免他将来一辈子都用在抄《皇明祖训》上,他自听了朱标的命令后,就没打算过要湖弄的。 在沔县的这段时间,他但凡抽出时间,就会抄《皇明祖训》的。 这天,朱允熥摊开宣纸,翻到上次抄过的地方,正准备继续再抄的时候。 于实领着于广勇,急匆匆跑了进来。 “你咋回来了?” 于广勇单膝跪倒,也没顾上回答朱允熥。 只是,道:“田九成领了近两万贼寇,奔沔县过来了,最迟一天时间就能到。” “啥?” 一听这,朱允熥吃了一惊。 现在的田九成早就自顾不暇了,竟还敢来攻打沔县? 朱允熥诧异,于广勇继续回。 “长兴侯和武定侯从略阳徽州合围贼寇主力于后河,高福兴带剩下的四万余人盘踞后河,田九成则分出近两万人来打沔县了。” 听了于广勇的确切消息,朱允熥把桌上的《皇明祖训》推到一边,翻出了陕西舆图。 就在朱允熥盯着舆图瞅的时候,侯在一旁的于实问了一句。 “于指挥使确定他们是冲沔县来的,田九成的老巢就在沔县十里之外的马面山,说不准他他是回老巢呢?” 这种可能性虽然小,但却是目前寄希望于发生的事情。 哪怕知道于实是朱允熥的贴身内伺,对于实这个不信任的问题,于广勇还是有些生气。 “某在锦衣卫任职那么多年,就没有打探错情报的时候。” 于实性子温和,被于广勇回怼后,讪笑着一脸笑意的解释。 “咱家不是这意思。” 就在二人说话间,朱允熥已从舆图上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主力即将与官军交战,田九成若不是有啥目的,不会往回来折返的。” “去叫陈集来。” 陈集是虎威营指挥使,这么大的军事情报,自然是要必要让他知道的。 哪知那家伙听了于广勇的介绍,先是惊了一大跳,随即起身站了起来。 “殿下撤!” 朱允熥手撑在桌上,听了陈集这话,险些闪到桌子底下去。 “撤个屁。” “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我爹的人。” “孤找你来,是让你想办法抗敌的,不是让你动摇军心的。” “谁要再说泄气的话,别怪孤不客气。” 被朱允熥呵斥,陈集尴尬一笑,不敢再多说了。 于实和于广勇则像不认识陈集了似的,一头雾水的盯着他瞧。 于广勇认识陈集的时间虽没有于实的长,但在他眼里陈集绝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在这种关节上,咱先萌生退意了? 陈集一脸的苦笑,这根本没法解释。 朱标让他保护朱允熥,别让朱允熥脑袋发热做以身犯险的事情。 可这种情况下,最完美的办法就是朱允熥留下死守沔县。 那伙贼寇虽大部分都是庄稼汉出身,再咋训练连沔县的衙役都比不上,更别说比拟虎威营军卒了。 但敌我力量有些悬殊,贼寇要是以人海战术死战的话,他们并没有任何胜算可循。 知道陈集也是无奈之举,朱允熥也没再说啥斥责的话。 碰到这种情况,老朱和朱标都得纠结。 他们既希望他能迅速成长,又不想让他以身涉险。 这也是老朱当初为啥安排他过来,还一改常态的叮嘱他一定活着回去,最后甚至不惜动用了乞求。 朱允熥前几天还有些焦灼,听了于广勇这消息后,心中竟然出其的平静,就连脑袋中一些老是没办法摒弃的乱七八糟的想法也都一扫而空。 长到这么大,他从没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朱允熥倚在桌前,澹然中带着几分镇定。 “田九成弄出这么大声势,又能和官府僵持这么长的时间,排兵布阵都是有计划的,绝不会随便出兵。” “他这个时候来打沔县,目的必然是想让耿炳文郭英回援。” “只要他们回援,高福兴所率主力不仅能够起死回生,还能够趁机收服丢失的地方重新对抗官兵。” “陕西这几年灾害多粮食收成本就不好,田九成这伙贼寇必须得尽快平息,绝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顿了一下,朱允熥下了第一道命令。 “传令耿炳文郭英,沔县孤自会严守,他二人按原计划进军,务必一举拿下后河的高福兴主力。” 朱允熥下了命令,陈集还是表示了担忧。 “殿下,耿炳文和郭英拿下田九成主力再回援至少得一个月,虎威营加上沔县守军衙役才两千出头,我们的压力不小啊。” 现在回援时间都不一定过,等到拿下高福兴的主力再回援,黄花菜早就凉了。 朱允熥绕回椅子上坐下,拔高了几分音量道:“守不住也得守。” “一个月之内必须彻底平息,拉的时间越长民心越不安。” “让耿炳文郭英回援,即便他们放弃高福兴的主力也得二十几天回来。” “至于你说的撤,孤要是走了,沔县必然会成第二个徽州,到那时哪怕是打败了田九成,民心怕也收拢不回来了。” 田九成攻占徽州后,放火烧了城。 “田九成突然攻打沔县,必然是冲着孤而来的,孤岂能弃沔县百姓于不顾独自逃命。” “沔县若变成了第二个徽州,整个陕西民心尽失,即便孤能活着回去,又有啥意思?” “皇爷爷和父亲若是知道,想必也会赞成孤的选择的。” “孤上战场前会给皇爷爷留下奏章,尔等只需拼力守城即可,即便孤不幸战死,也请皇爷爷不对尔等搞株连。” 一听这,陈集赶忙解释。 “卑下不是这意思。” 朱允熥抬抬手,拒绝陈集继续往下。 陈集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对陈集他还是很了解的。 他既不贪生怕死,也绝不怕担责。 之所以屡屡让他撤,不过也是遵循朱标的意思,叮嘱他在做决定之前必须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告诉兄弟们,孤在城在,城破之时便是孤亡之日,孤会和所有兄弟们战至最后一刻。” “虎威营分出四个千户分别镇守四座城门,剩下一个作为机动支援。” “战死者厚葬从重论赏,畏战脱逃者杀无赦。” “沔县守军衙役也分成四队,同虎威营协助镇守四座城门。” “再号召城中壮年抬担架,军中医士城中郎中全都聚集起来,负责救治伤员,妇人帮忙埋锅造饭。” 有条不紊安排好后,朱允熥又回想了后看还有啥没想到的。 这才,又道:“可有问题?” 陈集见朱允熥已经决定了,也不再多劝。 和于广勇先后摇了摇头,又坚定表态道:“卑下誓与沔县共存亡。” 之前他说了那么多泄气的话,也有必要说明他的真实想法。 其实要不是顾忌朱允熥,他肯定啥都不用考虑,首当其冲直接选择死守的。 听了于实的再次表态,朱允熥起身站起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孤知道。” “田九成一众不过些乌合之众,虽敌我双方有悬殊,但我们还是有胜算的,只要坚持到耿炳文郭英回援,一切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 “孤答应了皇爷爷要平安回去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孤绝对不会轻易涉险。” “田九成过来还有段时间,你也不用跟着孤了,赶紧去准备。” “这几个月我们也没闲着,城中各处的防御设施做的都很完善,把这些东西都利用起来,也是能拖延不少时间的。” 见朱允熥没多想,陈集这才放了心。 “卑下告退。” 陈集离开后,于广勇这才问。 “那卑下?” 当初组建侦察营就是为了让于广勇这些做过锦衣卫的人,把斥候的作用发挥到极致的。 这不,已派上用场吗? 要不是于广勇提前侦察到了消息,等到看见田九成过来再准备,必然会因匆匆应对之下输了第一战的。 “你继续出去侦察,既要侦察孤之前和你说的那些问题,还要发挥斥候的作用充当孤的眼睛和耳朵,把田九成的消息随时送过来。” 于广勇之所以在陈集走了之后才开口,就是觉着陈集的行为有些反常。 朱允熥或许在背过陈集,给他安排些啥特殊的任务。 没想到竟和以前一样。 “陈集他?” 于广勇性质直白,既有疑问当然要问清楚了。 “没事。” “你去忙。” 具体是啥原因,肯定没法说。 朱标怕他涉险,私下特别叮嘱陈集,这事儿实际真是像陈集所说,是怕在冲动之下做出啥不理智的决定。 但很容易就让人怀疑,朱标从始至终就没打算让他涉险的。 你儿子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在当下这种情况,这种说法一旦蔓延开来,那是很容易动摇军心的。 “喏!” 朱允熥不多解释,于广勇也不多问,应了一声很快大步离开了县衙。 “殿下,穿上。” 在朱允熥传令死守的时候,于实和孙前便去取来了甲胃。 朱允熥也不固执,在二人的帮助下,很快把甲胃套在了蟒袍外面。 这东西是笨重了些,但关键的时候是能够保命的。 穿上甲胃,朱允熥便领着于实和孙前出门。 从防御设施到排兵部署,从粮草兵器到军卒士气,朱允熥亲力亲为一一点验。 等把四个城门全部走完,已经是数个时辰过去了。 而此时,田九成也已经到了。 顺着城墙往下,黑压压的一大片。 “你二人不用在城楼带些了,看后勤上有啥做的,帮忙支援一下。” 于实和孙前连刀剑都没拿过,留在这里只会拖后腿。 “殿下!” 孙前还想多说几句,朱允熥心思都在下面越来越近的贼寇身上,根本就顾不上搭理他。 “走。” 于实跟朱允熥一块长大,对朱允熥还是很了解的。 朱允熥决定的事情,是很难更改的。 他们要想帮忙,先得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 等朱允熥用得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再过来也来得及。 朱允熥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下面像蚂蚁似的越来越近的人群。 田九成和官兵打了那么长时间,多多少少已积累起了不少经验。 在距离火铳和弓弩范围之处,先停下修整人马。 按理来说,朱允熥目前的重中之重是把沔县守好就成了。 但敌疲我打向来是兵法的最高境界,这么好的机会肯定不能轻易放弃。 “陈集!” 朱允熥一声招呼,陈集跑了过来。 “殿下!” 朱允熥指了指下面,微微一笑道。 “田九成恰在火铳和弓弩奈何不了的地方修整,这是预定我们会采取固守之策,绝不会突然出城袭击的。” “用兵的最好办法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敌人越是觉得不可能的事情,我们偏偏越要去做。” “安排飞球从四座城门出去,给田九成来个出其不意。” 飞球试验之后便陆续配发到了各军中,真正践行试验过的只有锦衣卫收集军情的时候用过。 “明白!” 陈集一脸的兴奋,很快行动起来。 飞球配发虎威营后,一直都是虎威营 的必训科目,因为朱允熥的亲自试验,上下军卒至始至终对飞球都没过多畏惧。 随着这么长时间的训练,军卒对飞球也越来越熟悉了。 风向燃料都能把握的差不多,虽然仍到不了想要去的目的地,但至少能准确预判出降落的目的地在哪儿了。 田九成营地。 天已经入秋,落叶纷飞,万物萧条。 今天更是突然降温,田九成所部被朝廷追的如丧家之犬,哪有可增添的衣物。 很多人还是夏天配发的汗衫和草鞋,阵阵凉风吹过冻得瑟瑟发抖。 田九成好歹也自封了皇帝,不说有皇帝的排场了。自少衣物是不愁的。 接了亲兵递来的热水,反握在手里,吹了口气灌了几口。 肚子里暖和了些,这才道:“让兄弟们埋锅造饭,先饱饱的吃上一顿,吃完了饭全力攻城,城里有厚衣有肥肉有美妾。” “我们这边打的越狠,弥勒佛那里的压力才会越轻,只有把耿炳文的大军吸引回来,我们才能缓过这口气,彻底的起死回生。” 就在这时,远远望去城门方向升起了一庞然大物。 “那是啥?” 亲兵一声喊,围在火堆跟前搓着双手的众人随即扭头往前瞅去。 只见天上那东西像鸟却又没有翅膀,由远而近晃晃悠悠的向他们飘来。 “上面有人,快放箭。” 嗖嗖嗖。 箭倒是发出了些,但因射程远远不够,竟一箭都没能成行。 砰! 咣! 众人围在一起,正眺望着天上那庞大大物到底要干啥的时候,突然两声巨响伴随着滚滚热浪袭来。 身上刚刚一暖,耳边便传来刺耳的哀嚎声。 还没等反应过来,一股剧痛萦绕全身,眨眼便轰然倒地再也站立不住。 第304章 最后一搏焬醇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于眨眼之间。 等田九成反应过来,下面的人早就被炸的人仰马翻了。 “散开!” “快散开!” 等命令传达下去,被炸的众人做出反应时,天上那飞球早就已经扬长而去。 躲了半天,躲了个寂寞。 等了良久,眼见再没有回旋迹象,田九成这才敢从亲兵的护卫中露了头。 见田九成站起,其他众人这才也敢稍稍放松了警惕。 “娘的!” 瞅着被炸的一片狼藉,田九成有些气急败坏了。 据他所知沔县不过才不到两千人,他手里足有两万人之多。 十倍之于敌,就是用牙齿咬,也能把这两千人都咬死。 哪知出师未捷身先死,这还没打呢,就已损兵折将吃了这么大的亏,这口气又如何能咽的下去。 “清点伤亡人数。” “连同其他三处城门的情况一并报上来。” 片刻后,亲兵返回。 “东西南三处全都遇袭了,总伤七百一十八人,亡三百五十八人。” 听了这,田九成火更大了。 这还没开战呢,就折损了近一千人,好好的先于敌人的十倍之敌,眨眼之间就所缩减成了不到九倍。 “把人细作带上来。” 田九成手中握着腰刀,拳头攥的嘎吱嘎吱的响。 片刻后,一五花大绑的汉子伤痕累累的被押了上来。 田九成手拿着匕首,在那汉子跟前来回比划。 “不管你是哪个卫的,反正肯定是官军没错。” “朕倒要瞧瞧那位太孙殿下会不会救你,他要是救了来一个朕杀一个,来两个朕就杀一双。” “他要是不救的话,那他城中的军心必定动摇,军心一旦不稳那便是咱攻城的绝佳良机。” “走,带人过去!” 田九成准备亲自前往,被亲兵拦了下来。 “一旦进了官军弓弩火铳射击范围,陛下的安全就很难保证了。” 田九成抓着那五花大绑的汉子,抬手拉着他就走,嘴中还志得意满的向那亲兵解释了缘由。 “朕手里有他们的人质,朱允熥要敢为了杀朕于他们的人不管,就是他的护卫也会对有生起嗔恨之心的。” “一旦城中哗变,那就是我们攻城的绝佳良机。” “听说那皇帝老儿对这位太孙很是器重,一大把年纪了要是知道自己最喜欢的孙子死在沔县,你说他还能扛的住吗?” “到时候太孙和皇帝一死,即便还有太子主持大局,在儿子和老子先后嗝屁的情况下,他又还有多少精力处理。” “只要朝廷有一丝动乱,那便是我们的可乘之机,他朱元章一个和尚都能做的了皇帝,我又凭啥不能。” 听了田九成这话,被绑着的那大汉不澹定了。 一口唾沫吐在了田九成身上,道:“就你也配!” 田九成瞅了眼身上的血痰,他还没生气呢,身边的亲兵不干了。 他是负责保护田九成了,不管是哪方面,肯定都不能让田九成被欺负了。 当即,挥起拳脚就冲那汉子打去。 “干啥呢!” “没看见他是故意激怒你的吗?把人打死了,朕咋带他去见朱允熥?” 最后,那亲兵被田九成踹开。 田九成扶着那汉子起身,帮忙拍了拍其身上的泥土笑着道。 “果不其然,你还真是朱允熥派来的。” “虎威营是朱允熥的亲信,既要派人出来当细作,那肯定是要从虎威营派的。” “那你是虎威营的人?” 汉子脸上表情有了些异样,但没否认也没承认。 “要杀要剐随便!” 他要说早就说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朕不会杀你。” “朕说了,你能否活命取决于你那位殿下,他要想救你的话,你活多久都没问题。” “行了,时间不早了,别让你家殿下等急了。” 飞球派出后,朱允熥一直趴在城墙,从望远镜中看着外面的状况。 直到看到接连的爆炸,确定飞球已经达到想象当中的效果,朱允熥这才爬下了城垛。 在应天府生活了这么多年,北方这种不同于应天府的寒凉还真让人受不了。 昨天还暖洋洋的,秋高气爽天高云澹的,有几种诗境中的韵味,才不过一夜而已,就冻得人手都伸不出来了。 趴在城墙那么久,感觉脸都快被吹的秃噜了皮了。 “殿下,喝茶!” 朱允熥才刚下来,于实便递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热茶。 一杯热茶下肚,浑身瞬间暖洋洋的。 “殿下,坐下歇歇。” 孙前搬来了椅子,朱允熥屁股才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放松下来,陈集便匆匆跑了过来。 “殿下!” 一瞧陈集这,朱允熥紧张了。 “咋了?” 陈集皱着眉头,一脸的惆怅。 “我们派去田九成那儿的兄弟被发现了,现在正被田九成亲自押送到城下了。” 一听这,朱允熥勐然站起。 “什么?” 据耿炳文和郭英奏报说,他派去田九成那儿的人没少给他们提供确切情报,他们的战果和派去的人有着很大的关系。 或许会有恭维的成分,但出力那肯定是真的出了的。 朱允熥不顾多说,再次爬上城楼。 因田九成这次移到火铳的射程范围,即便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到下面的人了。 远远望过去,一魁梧之人穿着身显眼的龙袍,旁边则是一被五花大绑的汉子,而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队亲兵。 “田九成在此,太孙殿下何在?” 朱允熥躲在城垛口,在田九成话落片刻之后,这才闪身站了出来。 “孤是朱允熥。” 看见朱允熥,田九成咧嘴一笑。 “这个是太孙的人,朕给太孙送回来了,往后太孙请把自己人看好,别到处乱跑,这习惯可不太好。” 田九成猖狂的很,朱允熥倒是澹定。 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没必要为了个将死之人乱了自己的阵脚。 想当年,老朱听说朱升的广积粮的十二字方针才终打下了今天的基业。 陈友谅张士诚哪个称王不是在老朱之前,他们可谁都没笑到最后。 就田九成这种啥都没个啥,就敢穿着龙袍到处招摇的,这怕是嫌活的太长。 朱允熥神色澹然,也没应田九成。 只是,道:“尔等聚众叛乱对抗官府,倒行逆施天理难容,以为就凭尔等区区几人就能胜了朝廷吗?” 一听这,田九成哈哈大笑。 “胜了胜不了的,大可拭目以待,官府实力最强数月时间不也拿朕无可奈何吗?” “朕就在此,这个范围应该已经在太孙的射程范围之内了,太孙大可放箭取了朕的性命。” “只不过,朕若没了命,太孙的这人是否还能活着,那可就两说了。” 田九成打的啥算盘,朱允熥一清二楚。 即便不是军心所虑,既是他虎威营的人,那他就不可能不管。 “你想要啥?” 朱允熥握着军刀,冷声问了句。 “招耿炳文和郭英回来。” 他两人一旦停了手,高福兴就能缓过气了。 “不可能!” 朱允熥想都没想,直接断然拒绝。 都已经到了最后的收尾之时,又岂能随随便便就放弃。 一旦让高福兴缓过气,田九成做大是不可能,但绝对会劳民伤财,侵损让朝廷的财力。 “我说兄弟,你家殿下不重视你啊。” 田九成话是说给被五花大绑那汉子的,但却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 “要不你还是跟着朕,任何情况下之下,朕都绝对不会舍弃任何一个兄弟的。” 田九成这话依然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这五花大绑的汉子落在他手里也不是一日两日,要能拉拢他早就拉拢过来了。 很明显,他这话还是喊给城上其他军卒听的。 在人家的地盘上招降人家的军卒,这简直是狂的没边。 “殿下。” 城楼不少军卒紧握弓弩和火铳,只等朱允熥一声令下了。 他们在虎威营吃饷这么多年,哪是轻易所能招降的。 到了他那儿得打仗,留在这儿也是个打仗,当然得选个更有胜算的了。 正当朱允熥纠结之际,城楼下被绑的那汉子终于开口了。 “殿下,卑下无能,没能完成任务。” “能够战死疆场是卑下的荣幸,卑下爹娘一直以卑下为骄傲,卑下虽未能亲自斩敌,但卑下的情报却也为我军提供了不小帮助,爹娘必会以卑下为骄傲。” “只可惜,卑下愧对殿下的栽培,跟着殿下学了这么多本事,为殿下做的但却太少了些。” “人人都嫌军户低贱,若有来生卑下还愿再当个军户,投身于虎威营。” “殿下,卑下去也。” “兄弟们,我走了。” 那汉子一番话刚刚喊完,便一口咬在了舌头上。 “陛下,他咬舌了。” 汉子一头栽倒在地,嘴中咕冬咕冬往外冒着血。 朱允熥站在城楼上看不太清下面发生了啥,只能看见田九成等人围着那汉子不知在说些啥。 片刻后,田九成等人翻身上马,丢下那汉子开始逃匿了。 那汉子要没啥问题,田九成绝不会跑。 一瞧着,朱允熥果断下令。 “放箭!” 那汉子用命换来的机会,绝对不能轻易放弃。 嗖。 砰。 火铳弓弩齐发,护送田九成落于最后的很快被尽皆斩于马下。 反正也没指望现在就干掉田九成,在田九成跑出火铳弓弩的射程之外后,朱允熥很快便下令停火。 之后,转身走下城楼。 领了队军卒,亲自去接那汉子。 等朱允熥他们赶过去时,那汉子早就已经气绝身亡,身上的衣衫也早被鲜血染红了。 朱允熥在汉子身上拍了拍,起身站起道:“带回城,等打完了这场仗送回乡安葬,父母由虎威营养老。” 田九成没达到想要的目的,回去之后必然会发起第一波进攻。 朱允熥接了那汉子回城后,很快再次爬上了城楼。 有他亲自指挥,士气才更高涨。 大概半个时辰后,远处一大片乌泱泱的东西奔袭而来。 朱允熥用望远镜死死的盯着,把人放进了射程后。 果断下令,道:“开炮!” 一声令下,轰隆隆巨响传来。 随着炮弹落地,倒下的人倒是不少。 但因人实在太多,剩下的人像不要命似的,越过炮坑直奔城墙而来。 哪怕火炮不断发射,仍有不少冲杀过来的人。 过了火炮之后,就是火铳弓弩了。 在这两样的相互配合之下,倒是也格杀了一部分人。 但在这种冲锋之下,运气本就占了很大的比例。 运气好的在火炮火铳弓弩的三重攻击之下仍然能够安然无恙,并很快架上云梯往城墙上攀爬而去。 而随着战斗往后推行,朱允熥这个指挥的作用也就越来越小了。 后面有继续冲锋的,前面已经有登着云梯上了城墙的。 不过,好在早在之前布兵的时候就把每项守城的防御工具都已经分派下去了。 每个小旗使火炮那就只使火炮,即便有人登着云梯上来他们也不用负责。 只用负责防御云梯的,敌人云梯要永远搭不上来,那就永远不用他们出手。 从百户到总旗再到小旗分工明确,小旗对总旗负责,总旗对百户负责,而百户又对千户负责,千户则对陈集负责,陈集直接对朱允熥负责。 朱允熥手握军刀,一直死守城楼。 凡有冲杀上来的敌人,必会第一个上去先把人砍他个人仰马翻。 从白天打到黑夜,又从黑夜打到白天,直到天快蒙蒙亮的时候,攻城的人才终于渐渐撤退。 朱允熥见人都撤走,这才一屁股靠城墙坐了下去。 这一夜,这可比批奏章累多了。 见战斗暂时结束,一直等在城楼下的于实和孙前这才双双跑了过来。 “殿下。” 扶起朱允熥,把他搀扶下了城楼。 回了县衙,脱掉甲胃,这才终感觉活了过来。 右手虎口处生疼,连茶杯都握不住。 朱允熥放下茶杯,活动了下筋骨。 正当这时,陈集进门。 “禀殿下,战死一百零三人,伤三百二十八人,其中五十三人重伤。” 听了这,朱允熥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 这才刚刚第一战就伤亡了这么多,要照这么打下去,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最关键的是,城中炮弹弓箭也会越来越少,打到最后这些东西根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尽情使用了。 “田九成不愧是宁羌卫出身,练兵布阵的本事倒还是有些的。” 朱允熥沉思片刻,出言叹了一声。 都已到了这种程度,即便是叫耿炳文回援都不可能了。 唯一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 “通知兄弟们好好休息。” “养好了精神,才能迎接田九成的第二轮攻城。” 官军需要休息,田九成也要休息。 但被动防御的毕竟是官军,在不知道田九成啥时候攻城的情况下,只能是趁着田九成休息的这会空闲赶紧把精力养好。 之后,数天时间田九成攻城数次,到了后期田九成明显狗急跳墙,攻城的频率明显加快了。 半个多月过去,沔县守军衙役伤亡近九成,就连虎威营军卒也折损了一大半。 几天之前,城中青壮征调上了城楼,抬担架的变成了老弱,孩子们也都开始学着煮粥了。 整个沔县街头吃力抬着担架的妇孺,就是相互搀扶拄着拐杖的伤员。 朱允熥领着于实和孙前在街头转了一圈之后,这才回到了县衙。 坐下后,朱允熥先活动了下肩膀。 和田九成交战没几天的时候,他后肩膀处就受了伤。 担心动摇军心,知道的只有于是和孙前,就连陈集他都没敢告诉。 这么长时间没好好休养,上药又都是于实和孙前帮的忙,恢复效果自然也就不咋好,目前已隐隐有感染的迹象的。 “殿下,伤口又疼了?” 于实倒上茶,朱允熥还没来及说话,陈集便进门了。 见陈集进来,朱允熥顺势端起茶杯啥话都没说。 “殿下。” 陈集负责守城事宜,好几天没睡过囫囵觉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守城之上,已没有太多精力注意朱允熥了。 “城中所有能战之人不足一千了,炮弹弓箭都快没了。” “要不,向西安求援?” 目前陕西大部分卫所都随耿炳文郭英出征了,若要求援的话只能找藩王。 朱栴等那些人距离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能最快施以援手的只有朱樉了。 只不过,朱樉对他敌意很甚。 现在这种情况,朱樉高兴还来不及呢,真不一定愿意出手。 “殿下,试试。” 朱樉和朱允熥的关系,陈集也是知道的。 见朱允熥犹豫,陈集很快又劝了句。 不说重兵压境,至少他们正处于弱势当中,为了大局所虑,这些个人恩怨实在不值一提。 “去倒可以,孤只是担心二叔不会答应。” “不过,都已经这样了,总得试试。” “孤休封信,你派人快马送过去。” 数天之后。沔县守军又与城下贼寇血战了一次。 弹药彻底告罄,伤亡折损大半。 而在此期间,送信的人也到了西安。 在秦王府门口等了大半天,才终于出来了一个老管家。 老管家接了信,转身进了府。 当朱允熥的信送到朱樉手里时,朱樉正手枕着五爪龙床上笑呵呵瞅着邓氏一身皇后冕服翩翩起舞。 “殿下,好看吗?” 邓氏脸上散发着的兴奋,遮都遮不住了。 “好看!” “本王爱妃穿啥都好。” 邓氏要的不是句简单夸奖,她要的是对她渴望身份下肯定。 “殿下不觉臣妾今天格外好看吗?” 这么多年的夫妻了,邓氏这么一问,朱樉很快心领神会。 “对啊,你这么一说本王这才发现。” “果不其然,今天更好看了些。” 一听这,邓氏咯咯笑着。 往朱樉身边一坐,娇滴滴道:“殿下既然都说好看了,臣妾这辈子能穿这身衣服出门吗?” 这话的隐喻不言自明。 朱樉恩恩哈哈,半天说出话。 就在这时,老管家在门外使了个动静,算是帮朱樉解了围。 “啥事?” 老管家上前一步,仍没有进门。 “沔县来了人,说是太孙正在死战,请王爷施以援手出兵相助。” 一听这,朱樉爬起。 邓氏脸色变了变,从兴奋变得隐约,之后又有了狂喜。 最后,这才平静了下来。 “王爷这不过才刚刚能爬起来,难道忘了那五十板子的痛了。” “王爷身体欠佳吗,难道又要上战场了吗,别人不心疼臣妾可心疼。” “那太孙在沔县那么久都没想着问问殿下这个叔叔,现在遇到麻烦想起殿下帮忙了?” “殿下一直说太子咋好咋好,殿下挨板子的时候,太子又帮殿下啥了。” “臣妾看太子父子一直都防着殿下呢,只有殿下才傻乎乎的还把人别人当兄弟。” “反正臣妾话就说到这儿,殿下要非要过去臣妾也拦不住。” “不过殿下好好想想藩王无召离开封地的后果,别前脚救人家于水火,后脚就被人给卖了。” 邓氏说是不管,但话里话外都在阻拦朱樉去帮忙。 朱樉帮忙的意思本来就不大,被邓氏这么一说,仅有的那么一丁点的意思很快便熄灭了。 “去回绝了。” “本王从京中回来一路颠簸,伤势加重了不少,实在没办法骑马行军,请恕本王无能为力了。” 朱允熥派出那人深知沔县的情况,在门口等了大半天才终于看见之前那老管家出来。 “小人先行一步,王爷快快动身,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那人满以为朱樉快马上出兵,马都已经牵来了。 谁知那来管家把手里的信出去。 “王爷伤势未愈。” 之后,完整复述了朱樉的理由。 “王爷伤势未愈,也能派护卫出去啊,王爷派多少人过去。” 沔县情况太严峻,哪怕数百人过去都能暂时解些燃眉之急。 “抱歉,王爷没说。” 老管家回了句,随后扭头就走。 进了门后,又砰的一声把朱红色的大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哎” 那人抬脚上前,还想再说两句。 门口值守的军卒一看这情况,哪会再让他靠近,两人很快合力赶人。 最后僵持之下,两值守军卒都拔刀。 擅闯王府,的确砍了他都不过分。 见再无回旋余地,那人不敢多待,很快翻身上马直奔沔县回去。 他求援失败得把消息尽快送回去,也好让沔县那里尽早做出应对。 在送信的人回来时,防御较弱的西城门已破了一次。 最后,在众人的合力围剿之下,这才终于堵上。 朱允熥这么多年和城中将士共同御敌外,还要考虑城中的总体防御,早就已经筋疲力竭了。 再加上,数次厮杀受了些伤,身体已到了承受的极限。 正像瘫乱泥似的瘫在椅子上假寐之际,于实一边跑,一边喊道:“求援的人回来了,求援的人回来了” 朱允熥缓缓睁开眼睛,并没有于实这些人的兴奋。 片刻后,于实领着一人进门。 这人刚一进门便噗通跪倒在地,随后从怀中拿了封书信递上。 于实接了书信正准备递给朱允熥,瞥见书信上的内容脸色当即就变了。 “这不是殿下的吗?” 朱允熥对向朱樉求援本就没抱那么大希望,在于实开口爆出这话的时候自然也就没那么吃惊。 不等朱允熥接过,去西安送信的人便率先开口回了句。 “秦王府管家把殿下的书信拿了进去,没用多久便把殿下的信退了回来,他说秦王的伤势一路颠簸加重骑不了马不能驰援了。” 这明显就是不愿驰援的借口。 “秦王咋这样?” 一听这,于实先说话了。 “沔县已是生死存亡之际,秦王他不能领兵,就不能派个人过来吗,这就是见死不救。” 朱允熥之前在吕氏跟前都谨小慎微的,于实作为朱允熥的贴身内伺只能更加小心。 渐渐地,于实也就稳重很多了。 要不是被逼急了,是绝对不会说这些话的。 朱允熥嘴角挂起一抹苦笑,倒没有于实那么激动。 朱樉见死不救,他倒有些准备。 只是没想到,他还真敢这样做。 现在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只能是靠他们自救了。 按照这个时间点算,耿炳文和郭英应该已经解决掉高福兴了,希望他们早日驰援回来了。 对朱樉的回复,朱允熥不置可否,抬手打发走了那送信之人。 随之,起身站起,道:“传令下去,把四座城门都打开。” 守城的弹药已经用光了,盘踞在城楼苦死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用不了多久四座城门都会被攻占。 与其如此,不如直接把人放进来,以街道作为依托展开巷战呢。 “殿下” 于实跟着朱允熥的时间再长,也很难理解到朱允熥在兵法上的心思的。 听朱允熥这么一说,还以为他要干啥呢? “找陈集来。” 朱允熥身累心更累,懒得再和于实解释。 片刻功夫,陈集过来。 陈集好歹是虎威营指挥使了,实战经验再少,古今的兵法以及经典战役桉例都曾接触过不少。 朱允熥刚一下命令,他便了解到了其中的精髓。 “卑下安排将士先吃饭睡觉,再安排一些人铺设些机关暗道,把城中老弱伤员往纵深之处转移。” 陈集一连串的补充,让朱允熥心中甚慰。 终究,还是有个能理解他的。 “嗯,可以。” 朱允熥点点头,应下了陈集。 “殿下,趁着城门打开的时候,要不安排些人护送殿下出城。” “殿下放心,卑下定会率领仅剩将士和沔县战至最后一刻的。” 知道情况紧急,这次于实和孙前也很快和陈集站在了同一阵营。 “是啊殿下,走!” 朱允熥本有和沔县共阵亡的心思,在三人连番相劝之后他还真有了走的心思。 打了近二十天的时间,他自认为他所有的排兵布阵都没有任何问题,真的是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哪怕是他于陕西的这些破事彻底撒手不管,老朱也也绝对不会说个啥的。 能活着,谁想死。 但这种想法只在脑海刚刚闪过,便很快被他给否决了。 人活着,本就该做些啥。 他能穿越过来,已经是赚到了。 即便是真的战死,那也不亏了。 更何况,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他若战死在沔县,应该算是重于泰山了? 朱允熥摆摆手,道:“不走了,累了。” 这是啥理由。 陈集一头雾水,瞅了眼跟朱允熥一块长大的于实。 只见于实也一脸的茫然,根本没摸清朱允熥说这话的意思。 他们想到朱允熥有千万种拒绝的理由,压根就没想到会是这种。 要是朱允熥真的嫌累的话,又如何能够在数次冲杀中闯到最前面。 不过,即便搞不清朱允熥这理由的意思,该劝还是得劝的。 “殿下,陛下和太子还都等着你回去呢。” 陈集开了口,朱允熥坐起身。 “你说的对。” 还以为朱允熥是答应了,哪知朱允熥再开口竟然变成了。 “孤得给皇爷爷和父亲留封信。” “这次的局面怕是孤这辈子遇到的最艰险的一次了,能够活着回京全凭运气,要是回不去只能愧对皇爷爷和父亲了。” 朱允熥活动了下肩膀,提起了桌上的毛笔。 “研墨啊。” 于实迟迟不动,朱允熥只能催了。 “殿下” 于实领命上前,仍还在相劝。 “不用说了,孤已经想好了。” “忠孝本就难以两全,孤想碰到孤这种处境,不管是皇爷爷还是父亲都绝对会做和孤一样的选择了。” “孤要是死了,皇爷爷和父亲虽会为孤而悲痛,但却同样会被孤自豪,孤要是置沔县百姓不管,皇爷爷和父亲是会高兴,但却会少了骄傲。” “要是孤的死能为大明解决即将生起的毒瘤,那孤的死便就是有意义的。” “行了,孤已经决定了。” 朱允熥话都说到这步了,陈集于实谁都没办法再劝了。 他们要再强拉朱允熥走,那可就是要置朱允熥于不忠不义了。 于实上前动手,朱允熥留了信。 洋洋洒洒写了好看几篇,随后夹到了了抄到一半的《皇明祖训》中。 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守城也没有时间再抄,终究怕是抄不完了。 等朱允熥把信写好之后,陈集已按照他所提的那几点意见把城中该安排好的事情安排好了。 朱允熥在陈集的带领下,又在城中走了一圈。 陈集的能力母庸置疑,朱允熥走这么一圈也不是为了检查陈集有哪里做的不到位。 而是要让城中军民百姓看到他,告诉他们当初他所立下的誓言仍然算数。 他在城在。 打开城门本就是无奈之下的殊死之举,士气必然会有所影响。 朱允熥这么一圈,无疑是给军民吃下了一颗救心丸。 见到朱允熥,这些人干劲都足了。 身上或多或少挂了伤,但脸上却都洋溢着笑。 朱允熥安顿了几句,又说了些鼓励的话。 几乎走遍了城中的大街小巷,让城中军民百姓全都见了他,这才转身回了县衙。 等他回去的时候,于实已经把饭准备好了。 一旦巷战开始,到处都是敌人了,会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的。 这顿饭极有可能这辈子的最后一顿了,因而朱允熥下令把城中所剩食物一次性全都做熟。 陕西吃面多。 所有人先饱饱吃上顿臊子面,剩下的做成馍分发下去随身携带。 等一会儿巷战开始,他们就要各各自为战了。 如何杀敌自己决定,何时吃饭同样要由自己决定。 朱允熥接过快子,又拾了瓣蒜,挑起面条还没递进嘴,潘宝才等三人便出现了。 “吃了吗?” “没吃吃点。” 三人点点头,行礼后站起。 “你们既吃过,那孤就不客气了。” 朱允熥吃的狼吞虎咽,把碗里一大半面条塞进嘴里。 咽下大半口后,又嘎巴咬了口蒜。 “啥事?” 杜正禄和谢日清相视一眼,两人同时捅咕了下潘宝才。 潘宝才瞥了两人一眼,这才开口道:“是这样,殿下。” “小人听说要把外面的贼寇放进来打巷战了?” 听了潘宝才的问题,朱允熥抬眸斜倪了他一眼。 一旦把那些贼寇放进来,他们这些富户必是最先受损的。 毕竟这些贼寇本就不受军规约束,一旦进了城必然是要抢夺富户,搜刮城中的金银财宝的。 因而,一些散门小户都已做了集中迁移。 这些人虽有家财却也不多,家中伺候的小厮更没几个,仅凭他们自己很难抵挡住贼寇的劫掠。 而潘宝才这些富户就不一样了,他们高门大院的,家中又养着护院的家丁。 只要他们不自己出去作死,仅凭些散兵游勇根本奈何不了他。 一旦那些贼寇组织起兵力专门攻打,官军也会第一时间聚拢过来的。 目前城中可用的兵力有限,对于他们朱允熥自然也就没再安排人保护。 “是有这回事。” 朱允熥微微停顿后,点头应了下来。 “小人家中养了些家丁,除了留几个必要的护院,剩下的可支援殿下去打巷战。” 一听这,朱允熥吃尽嘴里的面都忘了咽下去了。 商人重利,还以为他们三过来是寻求官府庇护了。 “小人也愿意。” “小人同愿。” 朱允熥愣神的功夫,杜正禄和谢日清也纷纷都表了态。 在他二人说话后,朱允熥这才反应过来。 起身站起,邀请三人落座。 之后,又喊人送茶。 “三位东家大义,沔县百姓会记着的。” 征调青壮,本就是采取自愿的,潘宝才三人的家丁再年轻,在当时的这种情况下都不能强制执行。 一旦让其他富户有了兔死狐悲的想法,那沔县很快就会化成一盘散沙的。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团结。 没想到的是,朱允熥没有强制执行,他们倒是主动上门了。 朱允熥亲自送来茶,三人还是有些拘谨。 “小事一桩。” “不足挂齿。” “没多大事。” 三人连连摆手,纷纷表了态。 对于朱允熥,他们要说一点儿怨气都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这么长时间,朱允熥和臣中军民同吃同睡,他们也是看在眼里的,多少肯定会有所触动。 最关键的是,他们知道城外的贼寇可要比朱允熥狠多了。 照目前看来,朱允熥只不过也就刮了他们一层油也就完事了,一旦被那些贼寇得逞可会要了他们的命。 相比较之下,还是全力支持官府大胜这一仗对他们也会更有好处。 “殿下,小人府中家丁不多,还得留些留守的最多只能出十二人。” 潘宝才试探了句,见朱允熥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杜正禄这才很快,又道:“小人也能出十二人。” 最后,谢日清道:“小人家业小些,家丁也少,只能出八人。” 人多人少无所谓,这也是个心意。 朱樉手中三个护卫,不也一个援兵都没往过来派吗。 “征调青壮也是为保沔县百姓,在自身力所范围之内就行了。” “三位也是沔县百姓,不能让三位为了支援县里巷战而置自身于水火。” 朱允熥善解人意的一番话,他们顿时觉着今天这一趟好像没没跑。 再一仔细想想,好像他们还能在这基础上再出些人。 三人咋想,朱允熥顾不上再管。 也不能三人表态,便微微笑了笑,道:“你们去找陈集,把人交给他让他去安排。” “还是那句话,孤会死守沔县,你们三人各自守好自家就成。” “长兴侯武定侯用不了多 久就能回援了,即便是孤战死了,等那些贼寇攻到你们府上的时候,长兴侯他们也能回来了。” 朱允熥说的悲怆,三人都不知说啥了。 “殿下” 朱允熥制止下了要说话的三人。 现在坚守到耿炳文回来才是真的,其他的啥都是空的。 他说这些不代表他消极,他只是以此证明他已保定了必死的决心。 想要在这场巷战中最后取胜,所有人都必须得有这样的信念。 人若连死都不怕了,又有啥好怕的。 “孤受百姓供养,值此危难关头自然勇往直前。” “三位没其他事情就回去了,等彻底击退贼寇,再与三位相聚于庆功宴上。” “希望还有那机会。” 朱允熥话说完,扭头坐回自己位置又开始干饭了。 在朱允熥刚刚坐下,于实便开始赶人了。 不是他非要赶人走,而是朱允熥休息的时间实在太有限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必须得用到关键的地方,不用处理的时间绝不可多耽误时间。 “小人告退!” 潘宝才三人离开,朱允熥也没说话。 干掉了吃剩的最后几口后,又喝了好大一碗汤。 朱允熥摸着肚子往椅子上一靠,把于实和孙前喊了过来。 “巷战开始后,你们就各自为战。” “杀多少人是你们的本事,等到战斗结束后给你们请功。” 他都不走,他二人肯定也不能走。 “喏!” 二人嗫喏片刻,终还是应了下来。 他们自个儿的实力,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跟在朱允熥身边,那不是保护朱允熥,而是给朱允熥增添累赘。 最好的办法,还得是像朱允熥说的那样各自为战。 第305章 终于险胜 准备妥当,打开城门。 正准备组织新一轮攻城的田九成,看见突然洞开的城门,反倒不敢动了。 “陛下,这啥意思?” 身旁亲兵想了大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一头雾水的出言询问。 “朕咋知道。” 本以为有数倍于官军的优势,至少十天就能拿下沔县了。 哪知二十多天了,沔县仍纹丝不动。 这么长时间了,在耿炳文大军包围之下,后河情况肯定不容乐观,说不准已经全军覆没了。 再这么耽搁下去,耿炳文大军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援了,到时候他们仅剩的这点人手怕也全的折了。 随着战局往下推进,田九成心中越来越焦灼。 对那亲兵的态度,自然也就很恶劣。 “去,派人瞧瞧。” 亲兵领命,很快招人行动。 田九成死死盯着结伴的两人相跟着一块向洞开的城门跑去。 走近城门没动静,进了城仍没动静,直到两人通过女墙进城熘达了一圈又出来仍旧没啥动静。 “陛下,没人。” “啥人都没有。” 两人刚从城里出来,便激动的向田九成大喊。 这种时候派他俩进去,本就是因存了危险才让他们探路的。 能活着出来那可是莫大幸运,又哪能不高兴。 “没人?” 田九成懵了,眉头也皱的更深了。 “空城计?” 身旁亲兵脱口而出,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没看过戏文,空城计那是诸葛孔明真的没兵了才摆出来的,司马懿要是敢进城,那就没有蜀汉啥事了。” 田九成骂了句,也反应过来了。 “朕把沔县围的水泄不通,援军就是长了翅膀都飞不进去了。” “这么长时间了,城中必定是弹尽粮绝,不管朱允熥再使啥阴谋,都已不如为惧。” “传令下去,马上进城。” 朱允熥拄着军刀,躲在城楼的角落。 “殿下,田九成不会不敢进来?” 陈集眺望着下面迟迟不动的田九成问了句。 “不敢正好。” “反正也是要争取时间等着耿炳文的回援,他们耽误的时间越久,于我们越有利。” “不过这只是想想,田九成都敢造反就不是个谨小慎微的主,心心念念攻了这么久的城好不容易就打开了,又岂能放弃?” 话音刚落,城下的人变动了。 丢弃所有攻城辎重,凡是能动的全都浩浩荡荡的向城中奔来。 “真他娘的不经念叨。” “准备迎战。” 朱允熥叹了声,转身走下城楼。 既然已经决定,那就没啥好怕的。 冲杀进来的义军在机关暗道折损了一些后,短暂修整后很快再次发动攻击,没用多久便与城中官军交了手。 都到了这种地步,谁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朱允熥手握军刀,身边的人不知道死了多少,也不知啥时候只剩自己孑然一人。 独自为战,独自杀敌。 渐渐的变得麻木,就像是装了发条的机器,不知疲累不知疼痛,只知见人就砍不断冲锋。 天黑了亮,亮了又黑。 实在疲倦的厉害才会找个地儿眯一会儿,实在饿得厉害才会拿出身上吃的垫巴几口。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朱允熥看他比他两辈子都漫长时,城外终于响起了阵阵厮杀之声。 一群群着着鲜红甲胃的军卒如蜂拥一般冲杀而来。 有欢呼声,有哀嚎声。 瞧着这些,朱允熥这么长时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舒展。 腿上一松,便瘫倒在地,眼皮重的像压了座大山,再也睁不开了。 “殿下,殿下” 任凭耳边有啥声音,他都不想管了。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朱允熥还没顾得上睁眼,就感觉浑身上下像散了架,又像针扎似的。 疲累又剧疼。 “殿下!” 才刚一睁眼,耿炳文和郭英两颗大脑袋便凑了上来。 朱允熥咧嘴一笑,调侃道:“你们终于来了啊,你们要再晚来一步,孤就要去见阎王了。” 一听这,两人当即跪地认错。 “臣来迟了。” 来迟不来迟的,是他不让他们回援的,这也怪不着他们。 朱允熥挣扎着爬起,招呼二人起身。 “不关你们的事,田九成攻打沔县就是为了让你们放弃后河的高福兴回援的,你们要是真回援了,正好就让他得逞了。” 于实孙前都挂着伤,就这还要上前扶朱允熥。 再次见到两人,朱允熥露出了笑。 不管咋样,活着就好。 “孤这儿不用你俩管了,都回去养着去。” 他又不是周扒皮,两人都已经这样了,还要再差遣两人干活。 “殿下。” 朱允熥啥都还没说呢,于实竟开始抹起了眼泪。 “就在奴婢留下照顾殿下。” “殿下身上的伤比奴婢严重多了,医士说,殿下旧伤感染的特别厉害,再晚半天时间,殿下就要没命了。” “能把殿下从鬼门关拉回来,这还是刮掉了些腐肉,医士说了殿下新旧伤夹杂着,可千万不能再感染了。” 于实哭哭啼啼的,孙前也在一旁帮腔。 “殿下,奴婢两人的伤加起来都没殿下的严重,就让奴婢两人留下。” “陕西还有不少善后的事情,殿下只有尽快养好了伤,才能安心去处理那些事情啊。” 两人连番相劝,朱允熥没法拒绝了。 “好,留下。” 应下两人后,朱允熥这才又问道:“后河状况如何?” 只要计划进行的顺利,他这些天的坚守就没有白费。 听到询问,耿炳文率先出言。 “何妙顺战死,高福兴被俘。” 一旦消灭了首恶,这支所谓的义军就会犹如一盘散沙,成不了啥气候了。 “好事啊!” 听到这,朱允熥笑了。 “给皇爷爷发奏报了吗?” 这么好的消息,该尽快告诉老朱。 “还没有。” “后河战役结束后,臣和武定侯便马不停蹄赶过来了。” “具体如何写,还需殿下定夺。” 啥让他定夺,他怕是不敢写。 要让老朱知道独自留他一人在沔县坚守了近一个月还险些战死,他们现有的爵位能不能保住还只是其次,命都不一定能留下。 朱允熥莞尔一笑,应道:“那就由孤来写。” 他们不敢给老朱写,他正好也暂时不想让老朱知道他的情况。 要让老朱知道,肯定要喊他回去。 “对了,沔县城中伤亡咋样?” 巷战开始之后,就没具体统计了。 这次,于实回。 “陈指挥使已经在统算了,但据于指挥使新送来的消息,田九成从后河撤回来时的确带了两万人。” “但一路上又收罗了不少残兵败将,等到了沔县城下的时候人数已达近四万之众了。” 一听这,朱允熥惊了。 他区区两千人,竟和四万人打了一个月? 怪不得,那些人咋像雨后春笋似的,咋杀都杀不尽。 “四万啊。” 朱允熥点头叹了声,也没多言语。 不管咋说,胜了就行。 随后,冲耿炳文和郭英,道:“二位将军千里奔袭也辛苦了,先去好好歇一歇,等陈集把沔县状况统算出来,再把两处的平乱的状况详细呈禀于皇爷爷。” 这又不是发封电报,八百里加急往京中送,当然要把两封放一起了。 “喏!” “臣告退。” 二人应了声,很快一块离开。 应天府,乾清宫。 锦衣卫有自身的消息渠道,在朱允熥的战况奏报还没送来的时候,方成洋便先一步拿到了消息。 田九成围攻沔县想要迫使耿炳文郭英回援,朱允熥识破田九成的阴谋后苦苦坚守了一个月。 两千相较于四万。 打到最后实在无人可用,只能把敌人放进城中以巷战展开周旋。 战况惨烈,伤亡惨重。 而朱允熥悍不畏死,身先士卒冲锋在前,打退敌人数次进攻,杀敌无数。 方成洋大概是念着朱允熥的提携之恩,浓墨重彩洋洋洒洒地把朱允熥的英勇事迹渲染了一大堆。 但老朱和朱标父子俩压根就没注意到这。 方成洋话音才落,两人脸上随即升起担忧,当即异口同声出言询问。 “没啥大碍?” 一瞧这,方成洋冷静了。 对老朱和朱标来说,朱允熥英勇无畏固然重要,但自身安危同样不容忽视。 “受了些伤。” “新伤只需包扎一下就行,但旧伤因守城的时候殿下没声张一直坚持杀耽误了治疗麻烦了些。” 正是守城的关键之时,朱允熥受伤的消息泄露了出去,很容易动摇军心。 尽管知道朱允熥的做法没错,但老朱在听闻了方成洋汇报后,仍还是忍不住把朱允熥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小子又把咱的话当耳旁风了。” “他娘的,也就是咱现在够不着,要不然非得把他屁股打开花不可。” 不过骂归骂,心疼还是心疼。 才刚骂完,很快便又道:“孙醒腿脚不利索,让卢志明马上去沔县,给那小子把伤养好了。” “另外,再传咱的话过去,告诉那小子他要是再敢不要命的瞎折腾,那就马上回京,这辈子都别想再出去了。” 全都安排完,老朱仍气呼呼的平静不下来,丝毫没有大战得胜后顶点喜悦。 就在这时,方成洋支支吾吾的,想要说啥又不知道咋开口,一副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样子。 “说!” 捕捉到方成洋的表情,老朱很快便凶神恶煞的厉呵了一声。 “那小子又干啥了?” 瞧方成洋这样,不仅老朱脾气上来了,就连朱标也开始紧张了。 他们都是了解朱允熥的,就朱允熥那样的,他还真就敢把天捅个窟窿出来。 “不是太孙。” 那没事了。 一听这,老朱和朱标都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朱允熥,其他人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老朱就连之前的火气都消退了,捧起桌上的茶杯大喇喇往椅子上一坐。 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说。” “是” 方成洋组织好语言刚准备说话,魏良仁一边喊一边跑了进来。 “陛下,陕西捷报。” 明明陕西的大致军情都已经从方成洋口中知道了,但见到魏良仁手中的捷报,老朱和朱标还是双双站起。 老朱更是大步流星抢先一步,从魏良仁手中一把抢过了信筒。 着急忙慌打开,看到上面的字,老朱当即笑得嘴都咧到耳后根了。 “是那小子亲笔写的。” 一听这,朱标也大步走来。 父子两人杵着脑袋,盯着捷报上面的内容盯了大半天。 拢共不过区区几百字,看了好几个时辰才终于看完。 “小兔崽子。” 看完了捷报,老朱不高兴了。 “写了这么多只字不提他以两千对四万打了一个月,倒把耿炳文郭英的战绩一连说了一大堆。” “就他那点小心思,咱就是闭着眼都能摸出来。” “还想跟咱斗,做梦去。” 老朱嘴中叨叨咕咕的满是不快,但脸上却早就挂起了显而易见的笑。 “把这捷报传抄抵报。” 他大孙打了这么大一场硬仗,哪能秘而不宣遮遮掩掩,肯定要广而告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说你的事。” 老朱做了吩咐后,又重新坐了回去,这才把注意力又放到了方成洋身上。 方成洋组织了大半天语言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开口了,朱允熥却把西安的捷报送过来了。 本以为朱允熥至少会把他要说的这事儿和老朱说上一嘴,但瞧老朱这样怕根本一个字都没提。 锦衣卫的首要职责本就是为皇帝刺探天下臣民情报的,别人谁不说都行,唯有他这指挥使必须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成洋酝酿了一下,憋足了一口气,道:“当时沔县告急时,太孙曾去西安求援,但却被秦王一口拒绝了。” 本以为在陕西除了朱允熥,其他的那都不算个啥了。 但没想到,竟还有这。 方成洋刚一说完,老朱当即就怒了。 直接愤然起身,奋力扔出手中茶杯。 不知用了多大力气,那茶杯和远处墙壁来了个亲密接触后,这才卡擦一声摔落在地。 “禽兽不如的东西。” 而因茶杯举起的过高,杯中所剩不多的茶水还有不少洒到了自己头上。 瞧着这,魏良仁当即上前擦拭。 谁知,却被老朱一把推开。 老朱一大把年纪了,手上的力气却不小,魏良仁被老朱这一推后腰眼磕到桌上,疼的脸都变扭曲了。 刚才老朱虽也把朱允熥骂了个狗血淋头,但那是疼爱中夹杂着高兴的骂,并没有真的动怒。 可朱樉这事不同。 在那种危机关头,朱樉拒绝驰援,那就是在置朱允熥于死地。 也幸亏朱允熥福大命大,不然现在极有可能等来的朱允熥是丧报。 平常不管那些藩王咋折腾,至少心中得装着些情义。 朱樉不顾宗族血脉叔侄亲情,这可不就是禽兽不如吗? 老朱幼年丧父丧母丧兄,对亲情自然也就更加的看重。 朱樉的这种做法,显然是戳中老朱的逆鳞了。 “孤来。” 朱标接了魏良仁帕子,帮老朱擦了擦脸上的茶渍,又拿出桌上盒子里的硝酸甘油提前帮老朱服下。 “还有啥,一并说。” 老朱在椅子坐下,自己调整了情绪。 家有逆子,要是气非得气死。 “据秦王府的探子回复,秦王近日找绣娘做了五爪龙床还有皇后的冕服。” 这话一出,老朱努力压下的怒火很快又被点燃了。 “那逆子想干啥?” 干啥不干啥的,方成洋哪能知道。 杵着脑袋,不敢回复。 “父皇。” 朱标在老朱胸口顺了顺,以试图缓解老朱的火气。 “你又要给那逆子求情?” 老朱大口喘着粗气,牙呲欲裂地盯着朱标。 朱标宽仁温和,又非软弱无能。 他之前屡屡给朱樉这些兄弟求情,也只不过是想维护家里的安宁,并给这些兄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们若执迷不悟,他也不会只有糖。 朱标没有马上回应老朱,只是冲方成洋问了句,道:“可还有事?” 方成洋摇头。 朱标随后抬手把方成洋,连同魏良仁等内侍一并都打发了出去。 “老二这次是过分了些。” 在屋子里只剩父子俩的时候,朱标这才又提起了刚才的话题。 其实,老朱对朱樉也是给予厚望的。 西安作为西北门户,无论是在军事还是政治上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最重要的是,西安也是权衡洛阳和北平之后最合适的迁都之地。 让朱樉就藩西安,也是希望他能提前做好西安的建设,为将来迁都打好基础。 只可惜,朱樉让老朱失望了。 “只是过分了些?” “他他娘的简直是过分的没边了。” “僭越无礼,大逆不道,咱让他去西安就藩,是为了让他安抚关内百姓,他呢?” “这些年干过一件好事吗,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滥用私刑,西安军民有一个说他好的吗?” 老朱骂骂咧咧的,浑身的狂躁之气。 “他娘的,要不是因为他是咱儿子,咱早就剁了他了。” “还有他那媳妇竟敢穿皇后的冕服,简直就是找死。” 就老朱这架势,朱樉要在跟前,少不了得被揍个半死。 “咋不说话了?” 老朱宣泄了一大通,半天没等到朱标说话,随之转脸问了句。 “爹身体不比年轻的时候了,要不还是把这事交给儿子处理?” 朱标自告奋勇,接了老朱的担子。 “咋还不知道你?” “要是让你去处理,你又会袒护那逆子。” “还是咱来。” “爹” 朱标倒还想多劝几句,奈何老朱不愿听了。 “你儿子在陕西还要善后,那逆子的事情不能尽快处理,一旦和那逆子碰上,你儿子就会陷于不义。” 说着,老朱随之便道。 “来人。” 话落,魏良仁走进。 “陛下。” 老朱双手交叠,转动着大拇指。 “叫方成洋来。” 方成洋知道朱樉府上的事情报上去,老朱绝对不会轻易罢休不了了之,所以一直在门口等着。 “你带咱谕旨去西安,把那逆子的五爪龙床还有皇后冕服查抄了,邓氏赐死不得入王陵,不得按王妃礼制下葬。” “那女人不是想做皇后梦吗,咱就让他连王妃都做不成。” 老朱满是不忿,仍还不解气。 “父皇,宁河王有功于社稷,老二又与邓氏亢俪情深” 话还没说完,便被老朱打断。 “咱已经够宽容了,要不是因为那逆子是咱儿子,咱早就连他一块废了。” 之后,老朱不容分说再次下令。 “你连夜启程去。” “你把蓝玉叫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朱标也不多劝了。 方成洋和魏良仁悄悄瞥了眼朱标,见朱标并没有说话的打算,这才纷纷告退离开。 半个时辰,蓝玉过来。 “上位,陕西来捷报了。” 蓝玉刚一进门,还没来及行礼,便咋咋呼呼地大喊,比他自己打了胜仗还要兴奋。 只可惜他的兴奋并没得到共鸣,老朱和朱标父子俩全都耷拉着脸,压根就没人理他。 蓝玉在外面咋在牛哄哄,在老朱跟前那都像老朱见了猫一样。 见老朱没回应,也不敢再多言,讪讪拜下见了礼。 “从你府军前卫中挑选三十岁以下的精锐三千即刻启程赶赴陕西。” 府军前卫是皇帝亲卫,皇帝在哪儿,他们才在哪儿。 突然让他们去陕西,这是啥意思? 蓝玉一头雾水,半天没想明白。 “你那好外甥孙在沔县以两千对四万打了一个月,他那虎威营都快打光了,新兵一时半会训练不出来,把你府军前卫的三千精锐编入虎威营护着他去。” “娘的,咱这爷爷当的跟他娘孙子似的,临走的时候就差跪下给他磕头了,他他娘的倒好,还是我行我素的把咱的话当耳旁风。” “尽早选派尽早启程,你那好外甥孙自己不惜命,咱这把爷爷当成孙子的只能想办法保着他的命了。” 老朱阴阳怪气的,满是不忿之气。 “好,没问题。” 知道了缘由后,蓝玉一口答应。 府军前卫是秦军中编制最多的,两万余人各个都是精锐。 即便拿出三千,也还有近两万。 更何况,这还是给朱允熥的。 要老朱说府军前卫满员给朱允熥送去,蓝玉也绝对没有二话。 “上位,太孙没伤着。” 对于朱允熥,蓝玉也是惦念的。 说完公事,又问了句。 “死不了。” 提起这个,老朱好像更生气。 死肯定死不了,人要是死了还从府军前卫挑选精锐过去干啥。 蓝玉被老朱这么一呛呛,都不知道该咋往下继续问了。 “受了些伤,父皇已遣卢志明过去了。” 最后,还是朱标代为解释了句。 另一边,勉县。 退敌之后,朱允熥仍把沔县充为行辕。 他手上可用的兵力不多了,沔县各方面的情况都理顺了,留在沔县也更方便一些。 才刚勉强能下床后,朱允熥便把耿炳文和郭英进来复盘了此次平贼的得失。 贼寇虽已平息,但触成这次起义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这些问题解决不了,这样的起义迟早还会发生。 照这样下去,说不准啥时候朝廷就会无力平息了。 “两位将军,以你们看官军中可有啥失误,或者说有啥改进之处?” 说到最后,朱允熥又问了句。 耿炳文和郭英相互看了看,两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两位将军但说无妨,大明今天的基业两位将军都曾负过伤流过血,两位将军和大明休戚与共,大明越强大于两位将军也越有益。” “对?” 大明只有长盛不衰,他们才能永保荣华富贵。 缓了片刻后,耿炳文开了口。 “臣觉着这次出来陕西卫所的战斗力下滑的特别厉害,数年之前臣平定过陕西徽州的妖人之乱。” “那时候卫所战斗力虽不如洪武三年臣任陕西右丞时,但至少人人都可战。” “这次再出来,要不是握不动刀的老弱,要不就是连刀都没拿过的新兵,真正有战斗力的都快不足一半了。” “最关键的是,田九成本就是宁羌卫出身,他所带起来的有一大部分军户,这些人的战斗力反倒比剩下的官军还强。” “殿下,这些卫所怕是在看不见的地方长起了隐秘的毒瘤了。” “现在立国不过才近三十年,臣担心再这么下去,这个问题恐怕会越来越严重的。” “虽说连年征战建国之后需让百姓休养生息,因而也逐渐开始重文抑武,但军队没有了战斗力,这同样是很可怕的。” “前宋不正因重文抑武太过分,辽和夏才敢同时称皇称帝,燕云十六州更是数百年十年时间都没收回来吗?” 耿炳文一开口就说了这么多,估计是怕朱允熥忽视了这一问题。 其实,对朱允熥来说,根本就没有重文抑武,也没有重武抑文一说。 在他看来,不管是文还是武都同样重要,哪个都不能忽视。 历朝历代建国之后逐渐重文抑武,那是因为他们的眼界只有他们所能看到的那一亩三分地。 保住了这一亩三分地,就是保住了祖宗的社稷江山。 而他的眼里,是装有世界的。 祖宗江山要守,后世基业也要扩。 现在的大明在掌握着发展的绝对先机,这个时候要不能定鼎下千秋伟业。 一旦让那些喜欢抄袭还不承认的家伙把这些东西盗走,等他们崛起的时候势必是要反过来攻打大明的。 同等国力之下,大明可就不见得一定能够打胜。 要是那些家伙联了手,历史上百年屈辱再次出现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必须得趁他们还没崛起的时候,就把这一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而想要完成这些,军队的战斗力肯定不能太弱。 耿炳文说了这么多,或许是怕朱允熥忽视军队战斗力,以此漠视了武将,渐渐把武将边缘化。 但不管咋说,至少目标是相同的。 “那耿将军以为这问题该如何解决?” 多听听各方意见,也能精进自己的想法,肯定要好过闭门造车闷头自己干要好很多的。 哪知耿炳文那老狐狸话说一半,竟和他打起了马虎眼来。 “这个臣还没想好,臣就是个粗人,打打仗没啥问题,解决这些怕就无能为力了。” 耿炳文话才刚落,朱允熥还没来得问呢,郭英马上便把自己摘了出去。 “臣也没想好。” 呵! 谁说武将头脑简单,这两人不都也都长着八百个心眼的吗? 既想要解决卫所存在的问题,提升军队的战斗力,保证武将在朝堂的地位,又不想出那个头,干得罪人的事情。 毕竟这些卫所发展至今早就已经生出了不知多少裙带关系,随便动一个人那都不知得牵扯出多少人出来。 他们若是说了啥,往后在武将圈子可不好混了。 “这样啊。” 朱允熥叹了一声,也没直接戳破两人,只是笑呵呵地盯着他们瞧。 那神情那架势,和老朱有得一拼。 都快把两人盯得有些发毛了,朱允熥这才移开了眼神。 他们俩既不愿说,那就不用强求了。 即便非逼着两人说了,也不见得能得到他们真实的想法。 浪费上时间听些没用的违心东西,还不如从一开始压根就不听呢。 “二位将军回。” “用不了多久,皇爷爷旨意应该就到了,二位将军听皇爷爷的旨就行了。” 耿炳文和郭英就是来打仗的,仗打完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不过,虎威营折损的这么厉害,即便不用他主动开口,老朱应该也会调派些人过来供他差遣的。 在耿炳文和郭英走后,于实这才领着于广勇走了进来。 “殿下,于指挥使来了。” 自来了陕西之后,于广勇一直领人到处奔波,查官绅军民各方面的问题。 劳心费神不说,又有朔风吹着,较之于刚从京师出来的时候,皮肤黝黑皲裂,块头更加壮硕,很像个典型的西北汉子。 刚一进门,于广勇便跪了下去。 “殿下,都是卑下的错。” “刚开始卑下所查到田九成的确带了两万余人过来的,但后来知道他收罗残兵壮大到四万的时候,城门戒严已经没办法送消息进来了。” 作为侦察营要做的就是要准确把军情报上去,即便不管田九成带了多少人过来,朱允熥都一定会死守到底。但却不是于广勇刺探军情失误的理由。 “罚俸一个月。” “可有异议?” 于广勇本就是来领罚的,不管最后咋罚他都认了。 “没,没有。” 于广勇二话不说,连连点头表了态。 其实自跟了朱允熥,于广勇他的俸禄较之其他同品级的指挥使至少多半倍,罚俸一个月对他来讲算是小惩了。 “殿下放心,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出现了。” 于广勇应了朱允熥后,很快又补充了一句。 “起来。” “上茶。” 惩戒到了就行,朱允熥也不再多说,邀请着于广勇坐下后。 这才,问道:“都查到了啥?” 于广勇从于实手中接了茶杯,并没有马上就喝,先回了朱允熥的话。 “陕西近几年降雨太少,接连几年收成一直都不好,今春降雨更是严重不足,很多人种下的庄稼都没长上来。” “官老爷们不管庄稼收成如何,没有任何赈灾举措不错,仍按照往年的定例收税,很多降雨实在太少的地方辛苦了一年连税都不够交。” “交不上税的,那些税吏就上门去抢,逼的很多人家走投无路不得不典卖土地用以交税。” “没了地之后,有的人做了佃户,有的人便做了流民。” “这也就是田九成一声号令,聚集起了那部分农户。” 这样的事情听得多了,朱允熥也变得麻木了。 在于广通汇报过后,倒也再没有之前那种愤愤不平的怒气了。 把桌上茶杯往前推了推,道:“先喝茶。” 朱允熥再次相邀,于广勇这才一饮而尽。 喝了茶,又抹抹嘴。 接着,又道:“在卫所中也有很大的问题,凡有官身就会欺压下面军卒,普通军卒几乎都成了这些人的奴仆,动辄打骂不说,克扣军饷军粮也很普遍。” “再加之卫所制度下,最小的小旗都是袭得父辈的,在没有仗可打的情况下,一般的普通军卒基本没有出头的那天。” “世世代代被上官役使不说,就连身份也特别的卑微,就连农户都瞧不上从军的让他们。” “说是子弟可以读书科举,实则又有多少人能供得起,即便是供得起又有多少人能够一路考的上去。” “军户们看不到希望,胆大的很多人都变成了逃户,这次田九成起义号响应最多的便是军户。” 这事儿,朱允熥听耿炳文说了。 卫所制度的问题,朱允熥在后世读书的时候就曾接触过一些。 这种制度创立之初是能保证兵员的充足,但在发展过一段时间就会逐渐显现出问题来了。 “还有呢?” 朱允熥抿了口茶,继续往下开口。 这也是老朱没在,这些东西要是被老朱听到,少不了又得吹胡子瞪眼了。 “卫所的贪墨问题很很严重。” “大部分卫所的军屯都有贪墨现象发生,很多人上下联手把军屯的一半收益据为了己有。” 说到这,于广勇顿了下。 “殿下,这种问题怕不仅仅只有陕西一地存在,想要彻底杜绝怕并不容易。” 这么大一块蛋糕一旦动了,那肯定是要产生连锁反应的。 不过,这同样也是一大毒瘤,在症状还轻的时候要是不加以解决。 等到将来越长越大,牵扯到人的利益越来越多,那可就更不好解决了。 老朱建军屯本是要以兵养兵的,但事实是自从洪武十五年军屯的粮食完全就已经不足以养兵了,很多地方甚至都得靠地方供给。 军卒整体上并没有太大的增设,原本足够的军屯却渐渐地突然出现了短缺,这要不是出现了贪腐,那些粮食又哪儿去了。 对于广勇的好心提醒,朱允熥微微笑了笑,应道:“孤知道咋做。” 军屯制度本身就有问题,即便是把陕西所有卫所贪墨问题全都清除了,军屯制度若不改变,用不了多久便又会滋生起来了。 更何况毕竟法不责众,这么大面积的贪墨,要是一点情面不留全部扼杀的话,怕是连能带兵打仗的人都得没了。 陕西是边关重镇,羌胡蛮夷又多,当然不能自断臂膀,给那些人以可乘之机的。 “这些卫所中,哪儿的问题最严重?” 枪打出头鸟,即便是要杀鸡儆猴,也必须得从最严重的地方着手。 贪墨最严重的都没处置,很难给其他人起到警醒的作用。 “汉中卫。” 于广勇脱口而出回了声,在开口之后,马上又补充道:“汉中卫指挥使曾是开平王的部将。” 常遇春咋说都是他姥爷,常遇春的人自然也要比别人更亲近些。 就拿孙醒来说,根本不用作任何考察,拿过来就能够无条件信任。 不管亲近还是信任,那必须都得在对他有利的前提之下。 那些人都在挖他墙角了,他肯定不可能还傻乎乎的把他们当自己人。 他都是太孙了,挖大明的墙角,也就意味着实在挖他的。 “开平王也是大明的臣子。” 朱允熥神情严肃,冷声道了一句。 见朱允熥下定了决心,于广勇连连应了声之后也不再多劝了。 缓了一下后,这才又道:“还有就是秦王。” 对于他这二叔,朱允熥还是有些了解的。 好事不干,专干坏事。 朱允熥不说话,于广勇很快开口。 “秦王自就藩以来就大兴土木建造王府,在陕? ?的风评一直不佳,先是和关中军民征缴金银,逼的人家卖儿鬻女。” “之后又把土番的孕妇捕捉入府,出征西番时掳走一百五十名幼女,把一百五十五名男童阉割,致使土番十八族怨声载道。” “田九成起义的时候,就有土番私下提供过援助。” “除此之外,秦王还大量侵占民田官屯,这也从某一方面加重了陕西军民百姓的压力。” 就朱樉做的这些事情,但凡他不是老朱儿子,脑袋早就搬家了。 不过,朱樉不管做的多过分,都不是他所能管的。 即便要管也不是现在,先不说在陕西各方面问题一大堆的背景下,就是老朱那关都很难过的。 老朱最重亲情,肯定不希望子弟互相戕害。 哪怕朱允熥是出于公心,这都是不能容忍的。 因而,能不动朱樉,肯定不能动。 话说到最后,于广勇又道:“还有个问题卑下觉着挺重要的,应该着重说一下。” “陕西有田三十一万五千两百五十一顷,其中军屯十六万,剩下的十五万还需供养秦王肃王庆王。” 于广勇的职责就是把外面的情况报上来,至于咋分析那就是朱允熥的事情了。 因而,话说到这儿,于广勇就不再往下继续了。 至于朱允熥分析到啥程度,那就不是他所能主宰的了。 而事实证明,于广勇话到这里,朱允熥该听的东西已经听出来了。 “孤知道了。” 朱允熥点头应下,也没再多说。 陕西的问题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这还真就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 想要彻底解决这些问题,还需从长计议才行。 第306章 旨意到了 听了于广勇的汇报,还没等朱允熥想出解决的办法,老朱的旨意便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朱允熥带头,和耿炳文还有郭英一块接了旨。 圣旨首先对他们的战功表示了肯定,其次命耿炳文郭英即刻启程回京,最后让朱允熥留下对田九成的叛乱善后。 在圣旨中,老朱明确表示只需招诛贼首即可,胁从之人可以适当宽宥。 只大致定了个方向,算是把自由处置之权给了朱允熥。 接了圣旨够后,朱允熥起身站起。 送走耿炳文和郭英后,朱允熥邀请着方成洋落座,并让人送来了茶。 “方指挥使,皇爷爷还说啥了?” 他在报捷奏报之中虽说刻意澹化了他的战功,并没说他以两千对四万坚守了一个月,但老朱肯定有知晓的渠道。 至少眼前这厮,肯定会往上去报。 从京中出来的时候,他曾坚定答应过老朱绝不轻易涉险,可坚守沔县明显是在冒险。 答应的事没做到,的确是他不对。 “陛下说,咱的话那小子反正也不会听,一块累积着,等回来再说。” 果然。 老朱还真不会轻易罢休。 听了方成洋的话,朱允熥还不死心,一脸希冀地又问道:“就没别的了?” 方成洋摇头。 “陛下其实是担心太孙。” 见朱允熥有些失望,方成洋只能出言安慰了句。 “孤知道。” 老朱若不是因担心他,看到的也就只有他的功绩了。 就他那功绩即便是放到武将中,那都算是足够熠熠生辉的了。 “臣还得再去西安,殿下若有用得着臣的地方直接寻个锦衣卫千户所就行,他们会把消息送达给臣的。” 因为有提携之恩在,方成洋对朱允熥一直都很恭敬。 “那就多谢方指挥使了。” 方成洋表现的恭敬,老朱也有把锦衣卫朝他倾斜的意思。 但现在的锦衣卫名义毕竟是属老朱所有的,他该客气的时候还得客气一下的。 “方指挥使去西安,是皇爷爷有旨意给二叔?” 朱允熥顿了下,很快又问了句。 其实,按朱允熥的身份向锦衣卫指挥使打探这些是大忌,也就只有老朱才会容忍朱允熥这样做了。 老朱都不避讳,方成洋自然也没啥不能说的了。 “秦王把府中的床做成了五爪龙床,还给次妃邓氏做了皇后的冕服。” “陛下下旨,邓氏赐死。” 啥? 一听这,朱允熥不澹定了。 早就知道朱樉心思不纯,想不到他竟胆大妄为到了这种地步。 不说朱标的贤明天下皆知,即便朱标是个一般人,就凭他的那名声,轮到谁也不会轮到他当这皇帝的。 朱允熥有些吃惊,方成洋不再多说。 转移了话题,回道:“陛下命凉国公从府军前卫中挑选三十岁以下的精锐三千编入虎威营,用不了几日应该就能到了。” 府军前卫作为天子亲卫之首,麾下的军卒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论起能力来并不比虎威营差。 而且他虎威营的配置虽说最近达到了卫所的标配,但算起来不过才只有千户所的人员而已。 想不到老朱不出手,一出手竟直接给他搞来了三千人。 有了这三千人,他在陕西再行动起来也就能方便很多了。 朱允熥还没来得及高兴,方成洋很快随口补充,道:“陛下把卢院正也派来了,和臣一块动身出发。 臣急着办差多加了一鞭子,卢院正到沔县应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 方成洋本以为卢志明到沔县是老朱的关爱,知道了这消息朱允熥会很高兴的。 想不到,朱允熥听闻后非但没更高兴不说,脸色还瞬间耷拉了下来。 “殿下” 方成洋观察到朱允熥脸色的变化,好长时间都没能想明白。 卢志明不还负责朱允熥的医学院吗,应该不会有啥敌对的关系。 知道卢志明过来,即便不高兴,也不至于是这表情啊。 方成洋突然感觉,他这锦衣卫指挥使太不够格了,拥有这么强大的情报网络,拍个马屁竟还能拍在马腿上。 “孤知道了。” “方指挥使忙。” 具体是啥原因,根本就没法说。 朱允熥总不能说,他堂堂一太孙让手下的一太医就给管住了。 这若传出去,他还有脸吗? 朱允熥不愿多说,方成洋也没多问。 该说的都说了,很快便离开了。 至于方成洋去了西安是如何处置的,朱允熥并没有过分关注。 方成洋是他提拔上去的不假,但他若是胜任不了这份差事,仍然随时可以撤了他。 在方成洋走后,朱允熥去见了田九成和高福兴最后一面。 两人都被押在沔县大牢,由虎威营侥幸活下来的军卒负责看管。 哗啦一声,牢门打开。 住在相邻牢房的田九成和高福兴躺在杂草上,谁都没有抬头。 跟在朱允熥身后的陈集敲了敲牢房,喊道:“太孙来了,还不快起来。” 高福兴闭着眼仍没说话,田九成则闭着眼,没好气道:“来就来呗,朕现在又不是你们大明子民了,就是朱元章来了,朕该躺也躺着。” 造反的事情都干了,还指望能活命吗? 既不能活命,又何必卑躬屈膝。 朱允熥也没计较田九成的无礼,往军卒搬过来的椅子上一坐。 “在你们之间最流行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孤再告诉你们一句,啥叫天命所归。” “陈胜吴广打响了第一场起义,最后他们谁又当上了皇帝。” “项羽实力远在刘邦之上,最后当上皇帝的却成了刘邦。” “就凭你们俩哪点能比得上皇爷爷,妄想当皇帝不说,还敢用龙凤当年号,皇爷爷文韬武略无人能出其右。” “我大明如日中天,或许虽有地方不如足,但终有一天会成为远迈汉唐的盛世王朝。” “不过,你们俩是看不到了。” 丢下这句话,朱允熥扭头就走。 之前交战的时候,光是让田九成逞能口舌之快了,现在好不容易寻到了机会,势必是要把场子找回来。 等高福兴和田九成回过神,想要再反驳几句,朱允熥早就走没影了。 只从牢房外面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喊道:“明天上路。” 从牢房出来,朱允熥便去见了沔县被俘的四千余人。 这些人当初投靠田九成,只是因为实在走投无路了,并没有田九成的那些心思。 在从死人堆爬出来后,大部分人早就被吓破胆了。 要能从来一次,绝不会走这条路。 朱允熥出现,不用陈集喊,这些人全都纷纷跪下行了礼。 “想死想活?” 朱允熥背着手,简单问了句。 “想活,想活”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说的声音又不大,也就只能听个大概而已。 “大点声!” “孤没给你们吃饱吗?” 供养这些俘虏的粮食还都是田九成留在老巢中不知道从哪儿劫来的。 东西是不少,不仅养活了这些俘虏,连城里朱允熥这些人都养活了。 要不是这些粮食,接下来朱允熥还得再想其他办法。 “想活!” 被朱允熥厉呵后,这些人声音大了很多。 “很好。” “去塞北如何?” 为了壮大北地实力防御北元鞑子,不久之前从山西马步官军中调遣了两万六千余人去塞北屯筑城屯田。 那地儿,正是人手稀缺的时候。 不过相较于陕西,那里不仅风沙更大,对农作物的要求也更为严苛。 一听这,众人不说话了。 他们想活不假,但去了那种地方,不跟死了差不多吗。 “红薯,土豆,玉米的产量你们应该有所了解了,这三种农作物耐寒耐旱,同样适应于塞北种植。” “由朝廷给你们粮种。” “过去之后全凭你们的能力,不管你们开采出多少都属你们个人所有,五年之内朝廷免收一切赋税。” 光是免税这一点,就很让人动心。 见众人打起了精神,朱允熥很快说明了最重要一点,道:“朝廷已遣官军筑城了,至于安全性你们大可放心。” 话说到这儿,足可让人动心。 朱允熥又在最后补充了一句,表示去塞北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并非是要把他们发配过去的。 “当然。” “皇爷爷金口玉言说话算数,当初曾说招诛贼首胁从不究,哪怕你们死不悔改非要一条道走到黑,手上或多或少都沾了官军的血。” “皇爷爷让宽宏大量,念在你们是受奸人蛊惑的份儿上,已经决定赦免了你们,是否去塞北全凭你们自愿。” “只不过,你们若是留下的话,你们的活计朝廷就很难保证了。” 目前陕西大部分田产都有主,在后河还有俘虏高福兴所部的六千余人呢。 这么多人呢,哪能给他们都安排上活。 “可以给你们五天时间考虑。” 再有五天时间,俘虏于后河的那六千人便能过来了。 两拨人马聚集后,由官军一块送至塞北。 对于俘虏的安排事宜,朱允熥在奏报上曾与老朱提过,因而老朱才会回复让他自行处理。 次日,田九成高福兴以及亲兵共计三十二人一块拉往刑场。 百姓是否观刑并不强求,但俘虏一个都不能落下。 让他们亲眼看着贼首被斩,这也是为了让他们彻底死心。 在砍了田九成高福兴后,耿炳文郭英启程回京。 朱允熥则留于沔县,再没任何行动。 一方面是等安置了这些俘虏彻底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忧。 这些人都是造过反的,稍有点风吹草动,极有可能又会被鼓动起来了。 至于另一方面,也是等等府军前卫的那三千精锐。 手中没有自己的人就贸然行动,一旦触动了谁的奶酪,极有可能会伤及性命。 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只能是先苟着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期间卢志明先来了。 刚一过来,连口气都没歇,就先检查了朱允熥的伤势。 这家伙这次过来拿的不再是朱标口头上的一句吩咐,而是直接拿了老朱的令旨。 老朱严令,朱允熥任何行动都必须得保证身体无忧的情况下。 一旦朱允熥不管不顾闷头往前冲,卢志明有权直接卸了朱允熥一切特权,以府军前卫带他回京。 仅凭朱标的一句话,朱允熥都得顺着这家伙。 更别说,现在有明确令旨了。 那真正是,那家伙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了。 其实,老朱这么做不过是让卢志明起个监督的作用,并让朱允熥心中有些顾忌而已。 要真碰到之前必须坚守沔县的情况,卢志明并不会真的卸了朱允熥一切权力,不由分说的把他带回京的。 不过,虽不会如此。 卢志明那家伙跟唐僧念紧箍咒似的,你要真不爱惜自个儿身体,光是唠叨就能把你唠叨死。 幸运的是,自耿炳文回援沔县转危为安,到朱允熥送了捷报回京,再到老朱把卢志明派过来。 一来一回的,都快二十天了,朱允熥之前那些吓人的伤势早好的差不多了,较轻的那些都已经愈合结疤了。 五天后,后河的俘虏过来。 连同沔县的差不多聚集了近万人,由之前从山西过去的马步官军迁移至塞北。 所有人全部听从朱允熥的安排,没有一个人选择留下。 他们在这儿就是因为活不下去才选择造反的,若选择留下即便不追究他们之前做的事情,该活不下去还活不下去。 而塞北不管咋说,至少听着还行。 他们造反的事情都做了,区区塞北又有啥不敢去的。 现在这个时辰也不是种粮的时候,再加上马上就要冬天了。 天寒地冻的,稍有些失误,那就足以要了人命。 因而,在这些人过去的时候,朱允熥就着重吩咐了马步官军的人,让他们务必协助这些人先把房子建上。 防止马步官军的人阳奉阴违,朱允熥还特别叮嘱方成洋安排锦衣卫多关注塞北的情况。 那些人既然是朱允熥送出去的,当然得尽最大的努力保证他们不被饿死一人。 等这些全都准备好后,府军前卫也都到了,朱允熥这才领人赶去了汉中卫。 关系是实力的一部分,同样也是往上爬的阶梯,不管文臣还是武将那都得讲关系。 哪怕常遇春死了好多年,袭爵的常升又和下面那些将领们特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但汉中卫指挥使马发根仍还是把自己当成朱允熥的人了。 见到朱允熥行礼过后,便自来熟的邀请朱允熥去营帐。 马发根虎背熊腰的,块头倒是不小,可惜全都是赘肉。 肚子大的,身上的甲胃更是都快被撑烂了。 武将成了这样,这还能打仗吗? “殿下一路辛苦了,臣在营帐备了锅子,都是上等的羊肉,也能暖暖身子。” 天气进入十月末,虽还不至于天寒地冻,但已经逐渐转凉了。 这个天吃火锅,最合适不过了。 “好啊!” 朱允熥也没拒绝,爽朗应了下来。 很快,火锅摆上。 有的军卒加火,有的军卒加菜。 朱允熥,马文根,陈集三人围坐在桌边,反倒啥事都不用干。 昔日不说在虎威营吃,就是和老朱一块吃的时候,除了找人加个火外,菜啥的都是自己加的。 一个指挥使却手都不用抬,这谱摆的可够大的。 “煮这么长时间了夹块出来尝尝。” 马发根开口,旁边军卒动手。 从锅中捞了一块出来,恭恭敬敬递到了马发根面前。 马发根吹着气尝了口,很快道:“熟了,先给殿下夹。” 朱允熥不动声色,全顺着马发根。 接了军卒夹来的羊肉,朱允熥尝了口后,笑着赞叹道:“这个底料不错,和孤在宫中吃的都差不多。” 得到朱允熥的赞叹,马发根脸上的肉挤在一块,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殿下满意就好,知道殿下过来,臣一直在想咋招待殿下,想来想去想着这种天,吃个火锅再合适不过了。” “殿下只管吃,臣杀了十头羊,挑选了上好的腱子肉出来,肯定足够殿下吃了。” 听到这,朱允熥放下了快子。 “民生维艰,能吃饱就可以,不必这样铺张浪费。” 马发根摆摆手,站起来给朱允熥夹了肉。 “浪费不了。” “腱子肉送到这儿,剩下的都送到火头军了,跟着长兴侯刚打了场大仗,正好给他们改善一下。” “殿下吃,煮时间长就不好吃了。” 马发根再次相邀后,朱允熥这才又端起了碗。 还没吃几口,马发根又喊人拿了酒。 “殿下,要不整两口?” 军中禁酒也是禁止喝醉,天寒地冻的再加之枯燥高压,稍微喝一些也能激活士气。 “喝行,别喝醉。” 朱允熥同意,马发根则把酒坛给了旁边的军卒,让他去倒酒。 “殿下吃了饭,准备先去哪儿?” 他来汉中卫是为视察的,总不能一直窝在营帐。 “马指挥使咋安排了的?” 朱允熥抿了口酒,这才出言询问。 “汉中卫四个守御千户所,一个屯田千户所。” “殿下要过去的话那就过去,殿下要不想过去的话,那就把五个千户都喊过来。” 安排的倒是没问题。 朱允熥微微一笑,道:“不用着急,马指挥使曾是开平王的部将,孤就是信不过马指挥使的能力,也不能不信开平人的眼光。” “吃了饭先睡上一觉,到底是让他们过来,还是孤过去等明天再说,也许到了明天,孤就回去了。” “其实皇爷爷把孤留下本就是处置田九成善后之事的,孤来汉中卫本就也是因为马指挥使是开平王的部将来走走罢了。” “毕竟马指挥使表现再咋优秀都难上达天听,孤正好过来也有机会帮马指挥使向皇爷爷美言几句。” “有机会就升,没机会得皇爷爷些奖赏,于马指挥使也是有莫大的好处的。”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把马发根说的是心花怒放。 朱允熥这明显是把他当自己人了,能被皇孙引荐为自己人,那在同等阶层的指挥使中也就掌握了优势。 “谢殿下。” 马发根举杯,向朱允熥表了感谢。 之后,便是左一杯右一杯的相互喝了。 朱允熥喝的少一些,都有些昏昏沉沉的了,马发根更是踉踉跄跄的站都站不住了。 两军卒搀扶着马发根,陈集扶着朱允熥。 回了营房,朱允熥坐在床榻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你觉着马发根如何?” 陈集帮朱允熥倒了杯水递上。 之后,这才道:“圆滑功利,亦文亦商,但就是不像个武将。” 朱允熥喝了水,和衣往床上一躺。 “瞧那身肥肉,怕是连骑马都困难,指挥使都成了那样,军卒何谈战斗力。” “先回去睡觉,晚上试试应变。” “在这儿可驻着两个千户所,这两个千户所若都太拉跨,那在其他地方驻守的两个只会更拉跨。” “回。” 朱允熥往里一咕噜,拉开床上的被子搭在了自己身上。 “卢院正。” 陈集走到门口,卢志明进来了。 听到两人打招呼的声音,朱允熥羊装打起了呼噜。 才刚和陈集说完话,哪是那么容易就能睡着的。 “殿下,别装了。” 卢志明站在朱允熥床边,痛心疾首地道:“殿下的伤还没痊愈,实在不易喝酒啊,要是再感染了,又得割块肉下去。” 朱允熥听没听到不知道,但不管卢志明说了啥,朱允熥就是不搭理。 “殿下要再这么下去,那臣只有执行陛下的御令了。” 一听这,朱允熥一咕噜坐起。 “孤会注意的。” “要不是没办法,孤不会喝的。” “你见孤平时一个人的时候喝过酒吗?没有?” “孤都让你跟着了,你还想咋办?” 朱允熥威逼利诱的,好话赖话都说尽了,卢志明这才终于缓和了。 “殿下,臣真不想这样。” “殿下年轻的时候作践自己的身体,等到年纪大了各种各样的毛病都会找来了。” “殿下是臣的患者,臣就该为殿下的身体负责。” 说通了卢志明,朱允熥这才躺下。 “负负负,没不让你负。” “孤要睡觉了,这没问题?” 朱允熥语气不善,卢志明转身退出。 在卢志明离开后,朱允熥翻身坐起,一把丢出了床榻上的枕头。 正赶上于实进门,瞬间被砸中面门。 “殿下,咋了?” 无缘无故被砸,是会一头雾水。 “不是对你的。” 一听这,于实反应过来了。 “奴婢看卢院正刚出去” 话还没说完,朱允熥便翻身躺下了。 那家伙就是来气他的。 于实跟了朱允熥这么久,是了解朱允熥的。 朱允熥气呼呼的,但并没真生卢志明的气。 要是真生气的话,上次受了朱标的命令对他管天管地的,他就应该把他赶出医学院了。 于实猜中缘由后,也没再往下继续,只是上前帮朱允熥掖好被子角,之后便退了出去。 快日落的时候,朱允熥自然醒来。 正好快吃晚饭,朱允熥在营中熘达了一圈,便又和马发根坐上了饭桌。 这次,两个指挥同知,一个指挥佥事都在。 这些卫所发展了这么多年,各方的利益链条早就捆绑在一块了,根本指望不了从这些指挥同知和指挥佥事中做突破口。 既是走过场的饭局,自然不必走心。 不过为了放松这些人警惕,该喝的酒还是得喝的。 只是与午饭不同的是,朱允熥知道晚上还有行动以身上有伤,也就没有多喝。 这些人都知道朱允熥凭一己之力以两千对四万坚守沔县一个月,对朱允熥的这借口自然也没啥怀疑。 从酒桌上下来,众人又在篝火前聊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快十点的时候,这才分别各自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朱允熥就那么漆黑的坐着,意识格外的清醒。 别看现在酒桌上其乐融融的,好像他说啥就是啥,等过了今晚就会像捅了马蜂窝一样,到底能飞出多少马峰谁都不知道。 等了大概几炷香,陈集掩门出现。 “殿下,军卒陆续都去睡了。” 朱允熥坐在床榻上,双手交叉拖着脑袋,皱着眉头一脸肃然地道:“再等等,等进入深入睡眠才是检验的最好时机。” 之后,两人谁都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朱允熥习惯性伸出胳膊想要看看时间。 奈何即便有月光折射,仍然没人能看清到底是几点。 最后,朱允熥也不强求了,索性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光。 正挂在正中间。 “行动。” 朱允熥起身站起,抬手拉开了房门。 在没有网络的时代,过了子时,正是深度睡眠的时候。 朱允熥前脚走,陈集紧随其后。 刚一出房门便招呼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军卒吹号集合。 急促的号声一声声传遍营地,朱允熥手握军刀气势凌然的站在点将台上。 自号声响起的时候,他便借着烛火看了准确时间。 十二点四十五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一点十分左右才开始有军卒睡眼朦胧的跑来。 即便是过来,也是甲胃不整,根本没啥战斗力。 一个多小时过去,一直到两点多,仍然还有军卒一边往身上套甲胃。 就这样的集合速度,要是真碰上敌袭的话,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玩完。 早就知道拉跨,但没想到竟拉跨到了这种地步。 等了这么长时间,朱允熥直接下令,来了的就算来了,还没过来的连校场都别进了。 他算是发现了,要是任由这些军卒这么慢吞吞你过来集合,他就是等到明天早上恐也等不完。 “指挥使何在?” 朱允熥一声呼呵,半天都没人过来。 马发根平常不留在营中也就算了,想不到今天他还在,竟然还敢偷偷熘走了。 真以为他把他当自己人了? “指挥同知何在?” 过来半晌,仍没人动。 “指挥佥事何在?” 仍没人动。 “千户何在?” 还是没人。 “百户何在?” 这次,站出了一人。 “殿下。” 这人刚一出来,先冲朱允熥见了礼。 “总旗何在?” 这次,站出了两人。 两人都从这百户身后出来,估计是这百户麾下的。 “小旗何在?” 这次出来的多了些,大概有那么三十余个。 每个百户所下辖两个总旗,每个总旗下辖小旗十人。 其中二十人从那百户身后站出,剩余的十余人则从四面八方站了出来。 “一个紧急集合,尔等用了一个多小时,这若真是敌袭的话,尔等今晚小命怕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朱允熥简单说了两句,也没有再继续往下多说。 汉中卫的问题在上面,而不在下面这些军卒身上。 更何况,这些人好歹还都来了,还有多少人私自脱营。 正说话的功夫,于广勇凑了上来。 听到这,朱允熥莞尔一笑。 “带一百人随孤走。” 朱允熥招呼一声,喊于广勇从府军前卫编入虎威营中带人出发。 马发根既然不在营中,那他只能亲自上门去找了。 之后,朱允熥带于广勇出发,陈集则领着剩下的人把守在了汉中卫的大营。 按照于广勇的带领,没用多久便到达了马发根购置在城中的房子。 到了地方也没有敲门,朱允熥一声令下,两军卒相互配合之下,直接爬上墙头从里面打开了大门。 之后,众军卒鱼贯而入闯了进去。 等门房的门子听到动静着急忙慌跑出来后,众军卒早就已经跑去了后院。 准备拿汉中卫杀鸡儆猴后,于广勇便已经着重调查了汉中卫的所有问题。 作为指挥使的马发根家里,于广勇都不知悄悄潜入过几次了。 马发根家里布局啥样,他睡觉的房间又是哪间,于广勇早就一清二楚了。 一到后院,径直找到马发根房间。 砰的一脚,踢开房门。 巨大动静之下,马发根被吵醒,左拥右抱的两美妾更是被吓得惊叫连连。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众军卒便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 “你,你们” 半夜三更的被人从梦中吵醒,哪怕是和这些军卒白天的时候曾见过一面,马发根也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看到随同军卒进来的朱允熥,马发根至少才终于搞清这些军卒是谁的人。 “殿殿下?” 对朱允熥大半夜闯到家里,马发根依然是一头雾水,半晌都没能搞明白。 “今晚上孤在汉中卫搞了个紧急集合,没瞧见马指挥使的人影,孤只能来家里寻了。” 朱允熥拉了把椅子坐下,抬头点了点床榻上的两美妾。 “马指挥使左拥右抱的,好本事啊。” 听了这,马发根先是赶走了身旁两美妾,随后趿拉了鞋甩着肚子上的赘肉,走到桌边给朱允熥倒了茶。 “没啥要事,臣就回家了。” “殿下喝茶。” “要早知殿下紧急集合,臣就不走了。” 朱允熥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并没有马上就喝。 “这么说,还是孤的错?” 朱允熥态度较之前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马发根被噎的没话可说。 赶紧连连摆手,道:“不,不是。” 朱允熥不再多说,也没再喝马发根的茶,把茶杯放在桌上起身站起。 “汉中卫军卒还等着呢,马指挥使穿了衣服,抓紧时间过去。” 之后,朱允熥率先离开。 朱允熥一改之前的和善,远没有白天那么平易近人,马发根就是再有自信也知这事儿不简单了。 哪还敢再耽搁,当即穿了衣服紧随朱允熥身后往汉中卫赶去。 等再次赶回去的时候,于广勇已经把两个指挥同知,一个指挥佥事都带回来了。 唯一还没到的,也就只剩千户百户总旗小旗之类。 “马指挥使稍坐。” “既然是紧急结合,肯定得全部到了才行。” 虎威营把整个营地围的水泄不通,马发根以及指挥同知还有指挥佥事之类就在朱允熥眼皮子底下。 他们就是想要串联,也很难再有机会。 “那是,那是” 马发根讪笑着,哪敢不同意。 相较于马发根几人,那些千户百户之类可就惨了,他们都是被从被窝里带过来的。 有的人烂醉如泥,有的人胸口上还挂着红印子。 东边泛起鱼肚白,天色蒙蒙亮起。 汉中卫随着遮羞布被撕开,所有隐匿于黑暗下的那些东西也即将暴露于世人的面前。 “马指挥使。” 虽然提前知道了汉中卫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但在亲眼所见之后还是忍不住憋着口气。 大官有大官的贪,小官有小官的贪。 所有的卫所要都是这样,这还何谈战斗力,还如何去打仗。 朱允熥尽量压着胸中的那口气,缓缓道:“既然都已经集合了军卒,若不练一下兵岂不太有些浪费。” “要不这样,马指挥使看领着麾下的指挥同知指挥佥事挑选些人出来,孤也从虎威营挑一些,由陈指挥使领两军较量一下如何?” 朱允熥是有征求意见的意思,但这可不容拒绝。 “好。” 马发根神情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几炷香后,架势摆开。 马发根为首,伸手跟着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四人共领了两百人骑上了战马。 另一边,陈集手握专用于训练的军刀,同样领着两百人和马发根等人隔了数百米对峙着。 朱允熥站在点将台上,朗声喊道:“切磋而已,点到为止,切记不可伤人。” “开始!” 一声令下,两军冲锋。 府军前卫毕竟是亲卫,常活动在老朱的眼皮子底下。 即便是有卫所的一些痼疾,但也绝对要比连军纪都没有的汉中卫要强太多的。 只不过刚一个回合,汉中卫便有一半人被打落在了马下。 最值得一提的是,就连两个指挥同知都没能幸免。 两方交换了阵地,陈集杀气腾腾的。 连口气都没歇,领着虎威营便再次冲锋而去。 汉中卫训练不足,又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根本就不是虎威营的对手。 这次冲锋过后,剩下的人寥寥无几。 看的出来,汉中卫从一开始就根本没心思应战,估计也是因朱允熥盯着的缘故,不然的话根本不用两个回合,就会直接缴械投降了。 见是如此情况,陈集也不浪费时间了,第二回合过后歇都没歇,便领兵冲杀而去。 人数同等的条件下都不是虎威营的对手,剩下的那寥寥几人更不值得一提。 不过举手投足之间,这些人便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马发根最后一个被挑下马,脸上的表情抽搐在了一块,龇牙咧嘴道:“臣输了。” 啪! 一听这,朱允熥一手拍在桌上。 “朝廷花了这么多钱养着你,不是让你动不动就认输的。” “来啊!” “把马发根给孤拿了。” 不是说切磋吗,干嘛还要拿人。 观战的,参与的。 听了朱允熥的命令,全都集中起了注意力。 马发根被扒掉甲胃,直到被捆绑起来,都没搞明白朱允熥这么一环扣一环的到底是要干啥。 “殿下。” “虎威营军卒那都是府军前卫出身,汉中卫从兵员配备上就稍有不足,输了比赛不也是正常的吗?” 朱允熥握着军刀,一脸的不忿之气。 “你要仅仅是输了个比赛,不说输在府军前卫出身的虎威营手里,哪怕任何一个卫所孤都不会怪你。” “你以为你自任汉中卫指挥使以来干的那些勾当孤不知道?” “于广勇。” 朱允熥一声令下,于广勇站了出来。 当着众人的面从怀里拿出一份手稿,随后开始一字一句宣读起来。 “洪武二十三年,贪墨军饷共计一千八十两。其中马发根得一千两,其余 五百两分于指挥同知指挥佥事,三百两分于千户百户总旗小旗。” “洪武二十五年,贪墨军屯粮食六千石,其中马发根得三千石,其余两千石分指挥同知指挥佥事,一千石分千户百户总旗小旗。” 于广勇事无巨细的,把马发根的每一笔账目当着所有军卒的面不嫌麻烦的详细念了就来。 贪墨军饷,私扣军屯,贩卖军马。 反正只要能赚钱的,马发根这些人一件不落,全都会有参与。 大头马发根拿了,千户百户之类的拿个小的,还要和马发根担同样的罪行。 友谊的小船在这一笔笔账目公布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变得不牢固了。 至于那些普通军卒,自己劳心卖力的卖命,最后却填满了那些上官的腰包。 养活不了家人也就算了,自己连肚子都吃不饱了。 这哪能轻易罢休。 于广勇还没念完,那些军卒便炸了。 揍马发根几人一顿倒是没啥,怕的是这么闹腾下去再弄出了哗变。 所以,在这些军卒刚有暴动迹象的时候,朱允熥便招呼虎威营控制了下来。 “从六月份开始汉中卫就没发过饷?” “即日开始,全部补齐。” “另外,按这次平匪军功,可做将来升迁所用。” “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谁若还不听命令制造动乱,凡是参与之人均以军纪论处。” 有了军饷,又有了升迁的渠道,谁还会再搞风搞雨,断送了自己的后路。 现在这个时候闹事可意味着和朝廷对抗,傻子才会继续往下。 安抚好了军卒后,朱允熥这才扭头,微微笑着问道:“孤记得汉中卫从洪武十五年开始就已经在和朝廷申请军饷了?” “原来这并不是军饷不够,而是全都进了马指挥使腰包了啊?” 朱允熥虽然笑着,但话里话外却有些毛骨悚然。 在于广勇才刚念到一半的时候,马发根就已经瘫倒在地了。 朱允熥问及这些的时候,马发根突然来了精神,一把扯掉身上的衣服,露出肥肉夹杂之下的伤疤。 “臣随同开平王南征北战大大小小数百战,曾为大明立下了赫赫战功。” 第307章 孤同你去 随同马发根之后,那些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千户百户总旗小旗之类全都有样学样,全都一把扯掉了身上的甲胃。 昔日都曾上过战场,身上大大小小留下些伤疤,那都属于再正常不过了。 有了这,本来快要翻掉的小船,竟然又晃晃悠悠的行驶平稳了。 不过,他们若以为凭此就能要挟住他,那可就太异想天开了。 “各位的战功孤从不否认,但各位的贪墨难道不是事实?” “各位当初从军征战不都是因不满元廷的剥削才走上了这一条路,但各位现在做的这些又和元廷有何异?” “各位留下这一身伤疤,难不成就是要代替元廷继续欺压如各位这样的人?” “各位当初能因此起事的,那被各位欺压的人同样也可以的。” “更何况,被你们欺压的那些军卒又有多少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他们身上的伤疤不见得比你们少。” “同样都是为大明流过血出过汗的,你们又何德何能凭啥让朝廷袒护你们,若是袒护了你们,那岂不就是对其他人的不公平?” “而且,大明有今天的基业,不仅仅是有你们这些负过伤之人的努力,还有很多黄土埋身之人的牺牲。” “那些人把命都献出来了,是想建立一个后代子孙不受欺压的盛世王朝,孤想他们从没想过要以自己的牺牲养活某一批蛀虫?” “要是只因你们的战功朝廷就放纵你们的为所欲为,那是不是又是对那些人的不公平?” 朱允熥握着军刀,气势恢宏地一番话过后,让本想以战功买命的马发根顿时偃旗息鼓。 其实,自陈集领人和马发根交手之后,属于马发根的私兵已经筛选出来了。 剩下那些军卒,有军饷和晋升希望的诱惑,是绝对不会和马发根一条道走到黑, 在马发根罪证充足的情况下,即便是当场砍了他,也绝对不会出现朱允熥所担心的哗变。 只不过,马发根现在哪怕再发福,身上那身伤疤也都是实实在在的。 朱允熥若不让他心服口服,传出去的话会让其他曾为大明立过功的人寒凉,间接的也会影响之后军卒立功的积极性。 “好!” 朱允熥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口干舌燥的还没来得及歇口气,汉中卫军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 之后,这些人便开始真臂高呼。 “太孙千岁!” “大明万岁!” “陛下万岁!” “大明威武!” 此起彼伏的大喊,喊什么的都有。 也许是这些人嗓门高,也许是风向顺,反正喊出的这些东西,站在点将台的朱允熥倒是全都听了清楚。 再之后,军卒中也有人开始卸甲脱衣服了。 “小人洪武八年袭父役入参军,参加过三次北征,两次负伤,其中一次死里逃生在鬼门关走了一招。” “小人洪武十年参军,参加过征讨云南之战,两次北征,负伤三次。”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那些军卒陆陆续续站出,卸掉甲胃脱掉衣服,露出了身上一道道的伤疤。 这都是引以为傲的军功,但这些人几十年得不到升迁不说,连温饱都成了最大的难题。 随着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站出,想以军功求得网开一面的马发根更不占啥优势了。 论起战功,谁又没有。 虽说只要站出几人起些代表作用就行了,但这军卒们一个个接连站出来,朱允熥也并没有阻止。 憋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也要有个发泄的机会。 至少数百人接连站出,最后才渐渐的平息。 “看到了吗?” “他们哪个身上不都是一身的战功,大明能打下今天的基业那是无数将士的鲜血堆出来。” “你们能拥有今天的荣华富贵已经是比其他将士们幸运了,别再指望着凌驾于他们的头上作威作福。” “若单论战功的话,比你们功劳大的人多的是。” 给了他们心服口服的理由后,朱允熥话不多说,直接拿出老朱赐予的金牌。 见到这东西,众人纷纷下跪。 “从京中出来的时候,皇爷爷特别赐了孤此物,由孤全权处置陕西军民官绅所有差事。” “马发根等贪墨凡抄六十两的斩立决,所有人家产全部充公。” “首犯马发根贪墨甚广罪大恶极,斩三族。” “其余超六十两从犯,全部革职子弟三代不得升迁不得科举。” “剩下参与之人,全部革职不得升迁,所犯之罪均以军法从重论处。” 朱允熥举着在太阳下有些熠熠生辉的金牌,下达了对马发根等人的最后论断。 昨天朱允熥还是自己人,一晚上都没用,朱允熥就举起了刀。 突然的翻脸,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该想的办法都想了,现在的马发根等人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 主动交代点啥,人家手里的证据比他们知道的都还多。 有人默不作声认了命,也有人痛哭流涕希望朱允熥能网开一面。 不过不管认命还是求饶,在事实清楚证据充分的情况下,等待他们的只有军法的严惩。 其实说来,按老朱的规定,凡贪墨六十两以上者是要被剥皮实草的。 朱允熥能定个斩立决,也是念在他们曾立有战功的份上了。 证据是于广勇调查出来的,如何执行的时候当然也要由他负责。 在朱允熥下令后,于广通当仁不让很快动手。 该杀的杀,该抄的抄。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该肃的已经全部肃清了。 朱允熥直接留宿汉中卫,一页页翻阅着下面那些军卒的军功。 上到指挥使下到小旗杀了那么多,想要保持汉中卫的正常运转,还得把这些人全部配置齐全了。 他杀个人没啥问题,具体的任命还得报请老朱来定夺,他最多也就只能建议一下而已。 老朱是信任他不假,但他现在毕竟还只是个太孙,肯定不能抢了老朱的任命权。 任命权决策权这都代表着皇帝的权威,一个皇帝若是连这些东西都没有了,那可就变成傀儡了。 老朱可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人,他还是得主动保持一下界限的。 就在这时,于实走了进来,道:“殿下,有个叫唐大中的百户求见。” 听到这名字,朱允熥想起来了。 刚刚翻阅军功薄的时候,恰好曾翻阅过有关于他的。 这唐大中曾在军校进修过,去年才刚毕业回来。 与他一同过去的还有两人,而那两人都曾参与了马发根的贪墨且都达到六十两以上,今天才刚刚被砍了。 唐大中是唯一个没参与的百户。 而且,今天早上集合的时候,唐大中也是唯一一个没缺席的百户。 “让他进来!” 仅凭这些,朱允熥对唐大中就很满意了。 能以一己之力不参与同流合污,这点本身就很难能可贵了。 片刻后,一个黑瘦汉子进门。 “殿下!” 进了门后,唐大中噗通跪倒。 既是行礼,也是认错。 “卑下有罪,愧对殿下的栽培,从军校回来之后,卑下也曾想把军校的那些理念传授下去,可是” 朱允熥之前本以为创办了军校,从各卫所中选拔些精锐培养,然后再由这些人把军校的办学方针传于所有卫所。 当真正接触之后他才终于明白,他想的还是有些太浅薄了。 随着天下逐渐安定,用兵的地方越来越少,卫所从上到下都已经慢慢开始懈怠了。 他们又哪会愿意践行军校的那些方针,坚持把军校的军规要求坚持下去。 最重要的是,军中贪墨之风横行,上官奴役军卒屡禁不止。 除了吃不饱饭拿不到饷,还要给上官当牛做马,又如何指望那些军卒把执行那些严苛军规。 为了防止军卒哗变,上面那些军官也会自觉的弱化了军校的那些军规了。 “你能坚守本心这就已经很难能可贵了,想要把军校的军规推行下去仅凭你一己之力还不足以办到。” “起来!” 朱允熥抬抬手,喊起了唐大中。 “汉中卫还需有人管理,你对汉中卫最为了解,先由你暂代指挥使,等朝廷派了人过来再说。” 他不能一直留在汉中卫等朝廷新的指挥使到任,总得先找个人代管的。 唐大中虽只是个百户出身,但能出淤泥而不染外,还能把这个百户当下去,多多少少有些能力。 “这个” 从百户到指挥使都不知道是几连跳了,这样的升迁就是坐着火箭都达不到。 唐大中听清是听清了,只是一时半会有些反应过来。 “没信心胜任?” 唐大中摇头,顿了一下后。 这才,道:“卑下领命。” 代理转正的例子不少,只要唐大中做的好,他这指挥使转正也不是不可能。 “孤会再在汉中卫留几日,把这几个月欠的饷发一下,你也尽快熟悉一下卫所的事情。” “只记住一点,不少老卒都曾立有战功,军校的军规再好也需循序渐进,不可逼迫太甚生出乱子来。” 处置马发根的时候都没弄出哗变,要是因执行个军规就出了乱子,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卑下明白。” 唐大中拱手回应,应下了朱允熥。 军校本就是为大明培养军官的,带兵的一些心得那都是蓝玉等那些武将总结以亲身经历总结出来的。 那些人能爬上今天的位置,治兵可不仅仅是依靠拳头,对团结军卒都有自己的方法。 只要能把借鉴好这些,治理个汉中卫并不是啥难题。 “明白就好。” “你是军校毕业学生第一个坐上指挥使的,为军校的学生做好榜样,别辜负了军校的栽培。” 曹炳那些勋二代背靠父辈的荫蔽,不过也才混了个区区千户的职位。 “卑下谨遵殿下教诲。” 之后,朱允熥把勾选出来提拔千户百户的人选又与唐大中交流了意见。 他能看到的毕竟只有军功,而唐大中所了解的还有品行能力各方面的因素。 结合唐大中的意见,朱允熥定下了空缺的人选后,已经十二点多了。 昨天也就下午睡了会儿,熬了一天一夜早就困的不行了。 朱允熥在于实伺候下洗了漱,脱掉外衣才刚盖好被子,房间的门便被急促敲醒了。 “殿下,殿下” 这连一天时间都还没到呢,汉中卫就出事了? 这还有完没完了。 朱允熥心中滴咕,翻身坐起之后,示意于实开了门。 陈集旁边跟了个陌生军卒,神色难看支支吾吾道:“殿下,秦王薨了” “什么?” 一听这,朱允熥勐然站起。 头撞在床榻上,嗡的很大一声,估计已经撞起包了。 “咋回事?” 几个月之前才见过朱樉一面,就朱樉那身体,就是再活二十年都不成问题。 这咋好端端的突然就死了呢。 那军卒神情悲拗,主动开口道:“府中王爷的三个老妇在樱桃煎中下了毒,王爷食用之后没等医士过来人就没了。” 听罢,朱允熥了然了。 朱樉恶行昭彰,不仅欺压西安军民百姓,还常在府中滥用私刑。 割去宫人的舌头,埋于雪中冻死、绑在树上饿死、用火烧死等等。 只有你想不到的,绝没有他不做的。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压迫的太厉害肯定会激起反抗的。 “啥时候的事情?” 朱允熥揉了揉脑袋,重新坐回了床榻。 “吃晚饭的时候。” 朱允熥不急不慌,缓缓地回了句。 “去京中报丧了吗?” 那军卒摇头。 “还没呢。” “世子不知该咋办了,想请太孙即刻过去帮忙主持一下。” 一听这,朱允熥不高兴了。 他当初被田九成围困沔县的时候,朱樉拒不出兵,现在却让他操办丧事。 凭啥? 朱允熥不快在心中划过,最后在理智操控之下,还是应了下来。 老朱最重亲情,当初朱樉不愿出兵,老朱肯定会有所不满,他若拒绝了朱尚炳的求助,岂不就和朱樉一样了? 朱樉尽管做了初一,但他绝对不能做十五。 即便朱樉有错在先,但他若拒绝了朱尚炳,老朱十有八九会把对朱樉不满转嫁到他身上来。 “拿孤衣服来。” 朱允熥情绪平复,没之前那么着急忙慌了,缓缓起身站起招呼了于实。 衣服穿好之后,朱允熥也没再耽搁,随同那军卒带了一百护卫率先赶往西安。 一路快马加鞭奔袭,等到了西安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到达秦王府,上下一片缟素。 在那军卒的带领之下,朱允熥一路畅通无阻到了灵堂。 朱樉还穿着平日的那身蟒袍,但人早就硬了,哪还有之前的牛气哄哄。 见到朱允熥,朱尚炳领着脸上还挂着泪痕的众兄弟,先给朱允熥行了礼。 “好端端的,咋会这样?” 朱允熥带着悲拗,烧了纸叩了头。 之后,起身站起。 至于痛哭流涕啥的,请恕演技不到位,他实在无能为力办到。 “当务之急是先让二叔入殓。” 朱尚炳上前答话。 “已安排打制棺椁了。” 毕竟是王爷,肯定不能找个普通棺椁随便入殓。 朱樉壮年突然薨逝,又没有提前准备这些东西,只能临时赶制了。 “之外,就是要进京报丧了。” “二叔的谥号也需定夺。” 亲王丧葬是有标准礼法的,但具体如何执行还需老朱定夺。 “这个” 朱尚炳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这么说还没人去?” 一瞧这,朱允熥猜出了几分。 “按制是该由世子报丧的,但臣有些惧怕皇爷爷,不知殿下最近可否有回京计划,能不能随臣一块去。” 朱尚炳支支吾吾,说出了想法。 听罢,朱允熥了然。 朱樉若正常薨逝,啥事都没有。 但他被人毒死,必然是又干了啥天怒人怨的混账事,把下面的人给逼急了。 老朱悲痛是必然的,但愠怒肯定也少不了。 这种情况下进京报丧,势必得做好承受老朱狂风暴雨的准备。 了解了朱尚炳的心思,朱允熥反倒不着急了,问道:“即便陕西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孤倒是也能随你回去一趟。” “不过,二叔薨逝的具体情况,你也得提前都说说,等见了皇爷爷孤也好有个能应答的东西。” 毕竟上不得台面,朱尚炳含湖其辞的,想了大半天后,这才给出了个理由。 “那三个贱妇频频犯错,记恨父王惩戒了她们,这才给父王吃的樱桃煎里下了毒。” 话落,旁边的朱尚烈不满了。 “哪是这样?” “谁不知道” 刚说一半,便被朱尚炳打断了。 “朱尚烈,太孙还在呢,管住你那张破嘴,去催催棺椁的打制,好让父王早日入殓。” 朱尚烈不情不愿,但也只能听从。 “咋不见二叔正妃?” 朱允熥四处瞅了眼,出言询问了声。 之前进京的时候,朱樉曾说正妃王氏身体不佳,担心受不了路途颠簸。 但现在朱樉薨逝,王氏身体再不佳,只要能爬起来就应该露个面? 无意之中的一个问题,朱尚炳为难之中不知咋开口,走出没几步的朱尚烈寻到了时机,连忙扭头转了回来。 “大哥,太孙问你呢?” “我娘呢?” 朱尚炳是次妃邓氏所生,朱尚烈则是正妃王氏所生。 “她” 朱尚炳半天说不上来,朱尚烈却是早等不及了。 “太孙,臣带你去。” 说着,朱尚烈直接上手,拉着朱允熥就走。 “王氏是二叔正妃,孤理应喊声二婶,既然到了府上是应该拜会一下。” 朱允熥没有再拒绝,跟着朱尚烈直接就往外走。 这么大一个瓜,肯定是要吃的啊。 在朱尚烈带领下,七拐八绕转了好久,才终于在一破落小院前停下。 斑驳的大门本就和王府的高大宏伟格格不入了,上面还挂着一把大锁。 “太孙,借刀一用。” 朱尚烈接过朱允熥递来的军刀,抡起胳膊结结实实噼在了那大锁上。 不知是大锁太结实,还是朱尚烈力气太小。 一连噼了几下,那锁才终于断裂。 吱呀一声,推开大门。 之后,朱尚烈也不管身后的朱允熥了,直接狂奔着跑了进去。 一边跑,一边喊:“娘,娘” 朱允熥落在后面,正准备进去时候,朱尚炳匆匆赶了过来。 “其实这也是因老二他娘犯了些错,父王才留她在这儿闭门思过的。” 不管朱尚炳这话是真是假,单是他的这称谓就有很大的问题。 王氏是朱樉正妃,那就是朱尚炳嫡母,他至少得喊一声母亲才是。 “先进去。” 朱允熥道了声,并没有戳破。 不管咋说这都是朱樉的家事,他吃瓜没问题,但绝对不能参与进来。 走进院中,更显荒败。 齐腰的杂草到处都是,乱七八糟杂物充斥着每个角落。 三间正屋,两间堂屋。 湖着的窗户多多少少破损外,就连窗户上的木头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断裂。 就这副萧条样子,哪像是王妃住的。 朱允熥四处瞅了一眼后,这才冲传来声响的正屋而去。 屋里陈设简单,仅一床一桌。 床榻桌子都是寻常人家用的普通原始杨木,连油漆都没刷过。 床榻上一床蓝色的粗布被子,桌上放着个粗瓷茶壶,两个缺了角的粗瓷碗。 一五官长得精致,但面容上却带着饱经风霜的苍然,以及对生活没了激情的愁苦的妇人。 见到匆匆跑进来的朱尚烈,由心而出的欣喜扫平脸上所有的阴霾,抬手抚着朱尚烈的脸颊。 所有的不开心,都化成了浓浓地慈爱。 “娘,儿来晚了。” 欣喜高兴过后,王氏冷静下来。 随之,抬手推开了朱尚烈,道:“你不该来,你挂了朱,这辈子衣食足可无忧,别让你父王恼了你。” 朱尚烈被王氏勐然一推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形之后很快又扑了过去,一把抓住王氏的手。 “父王薨了。” 听闻这,王氏先是一愣。 随后,一咧嘴笑了。 “呵!” 邓氏在外面锦衣玉食,连皇后冕服都穿了,王氏却被囚禁于在这暗无天日的小破屋。 夫妻情份早就荡然无从了,还能指望王氏为朱樉掉眼泪不不成? 瞧见这,朱尚炳脸色瞬间耷拉了下来,只是奈何只要王氏还是朱樉正妃,他就只是个小辈,实在没办法对王氏行为加以置喙。 朱尚烈才不管这些,上前扶着王氏,道:“娘,儿接你出去。” 早在朱樉还活着的时候,朱尚烈就曾多次提及把王氏解出来。 可惜,朱樉不答应。 到了后来,连面都不准见了。 “出去了又去哪儿?” “天下这么大,有我容身之处吗?” 王氏推开朱尚烈,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有儿的去处,就有娘的去处。” 朱尚烈抓着王氏,跟噎着恳求。 “不一样。” “我是元人,自出身的那天开始,我的命就从来没由过我自己。” “你爹死了,你以为我能独活吗?” “你要真拿我当你娘,在我死后还我个自由之身就行了。” 在堡宗朱祁镇之前,皇帝王爷死后还有妃嫔殉葬的制度。 朱樉薨逝,按规定王氏是要殉葬的。 王氏话落,朱尚烈瞅向朱允熥。 随后转身跪下,道:“太孙,我娘自洪武二十六年就被我爹囚禁了,在这之前我娘也一直被我爹厌恶,能不能别让我娘给我爹殉葬了?” 不知是出于对朱樉脸面的维护,还是对朱尚烈还有亲娘的嫉妒。 反正不等朱尚烈说话,朱尚炳便终于忍不住了,抢先道:“够了,父王尸骨未寒你不想着安排父王后事,却屡屡只顾护着你娘,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吗?” 说到这,朱尚炳抹了把眼泪,起身站起道:“你娘撺掇着父王建起亭台池塘享乐的时候,你这个好儿子在哪?” “要不是你娘常撺掇父王折磨宫人胡闹,能有今天的事情吗?” “要不是父王为了让你娘去了那边还有能胡闹享乐的宫人,迫使那些宫人自尽给你娘殉葬,父王又何至于被人下毒?” “事情都做了还不让人说,你以为你不说就没人知道了?” “你娘活着的时候不就撺掇着父皇欺负我娘吗,那你这次进京报丧的时候就求皇爷爷把你娘迁进父王陵寝去。” “反正父王活着的时候就不喜欢我娘,我娘还不稀罕死后和父王同穴呢,谁稀罕谁就争取去。” 朱尚炳朱樉身上的遮羞布掩盖了大半天,却没想到被朱尚烈一把给扯了个精光。 “朱尚烈。” 朱尚炳一巴掌甩过去,牙呲欲裂的大骂一声。 “你敢说我说的不是事实?” 朱尚烈活动了下下巴,揉了揉留下红印子的脸颊,仍是之前那副无所畏惧的架势。 “咳咳” 朱允熥轻咳一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尴尬。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向皇爷爷额报丧,拿到了皇爷爷的旨意,二叔的丧葬事宜才能展开。” 从朱尚烈的话中,朱允熥多少知道了些朱樉被毒死的缘由,也没有必要再多问了。 主动开了口,道:“陕西虽还有些没解决的问题,但二叔的事情更大,孤可随同你们现在就动身回去。” 朱尚炳找朱允熥过来,本就是想让朱允熥一块陪他回京的。 得到朱允熥的明确应允,朱尚炳因朱尚烈产生愠怒削减了几分。 “谢太孙。” 朱尚炳道了谢,朱尚烈仍不罢休。 “那我娘?” 朱尚烈开口,朱尚炳火来了。 吃瓜吃到现在也该吃够了,朱允熥拦住正欲发脾气的朱尚炳。 抢先一步,道:“二婶的事情孤会和皇爷爷提,至于皇爷爷是否采纳,孤实在不敢保证。” 就老朱那种脾气,敢提就算勇士了。 “谢太孙!” 得到朱允熥的回复,朱尚烈道了谢。 之后,朱允熥又道:“秦世子,二婶他不管犯了啥错终究还是秦王妃。 天气一天天冷了,二婶待在这儿身体也受不了,不如给二婶另择个住处?” 朱樉薨逝,朱尚炳作为世子,自然顺理成章当了王府的家。 而王氏这事儿归根到底还是秦王府的家事,朱允熥作为太孙,若非要强制执行倒也可以。 但他不管和朱尚烈还是王氏都不熟,况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里面的是是非非到底如何他也不知道。 唯一能做的只能提个建议,完全没有必要强制执行。 “好,听太孙的。” 朱尚炳微微迟疑,终还是应下了。 朱允熥已经答应了他的请求,朱允熥的建议他自然也不能拒绝。 “把王府侧院打扫出来。” 应下朱允熥之后,朱尚炳很快吩咐。 “我娘是正妃,凭啥不能住主院?” 刚才还窝在这狭小的院子里出不去,现在好不容易能出去,朱尚烈反倒又计较起主院和侧院了。 “朱尚烈,你别太过分。” 朱尚炳握着拳头,拒不妥协了。 那主院估计是朱尚炳亲娘邓氏住的,他要把主院给了王氏,那就意味着彻底抹杀他亲娘了。 朱尚烈的娘是娘,朱尚炳的娘就不是娘了? 对于这,朱允熥不言了。 这屋子到处漏风确实是冷了些,要不然的话,他也和朱尚炳张这个嘴。 至于王氏的正妃地位能不能被承认,这并不是他所关心的范围。 朱尚烈不知是为争一口气,还是压根就没想到王氏当前的处境。 即便他能劝动老朱让王氏免于殉葬,但在朱尚炳袭得王位之后,王府还有王氏的容身之处吗? 而倘若他没说动老朱,王氏的性命都将要不保。 不管是哪种情况,到底是不是正妃应该都没那么重要? 更关键的是,王氏压根就不稀罕做朱樉的正妃。 若真为王氏好,那就该带着她走。 朱尚炳和朱尚烈剑拔弩张,朱允熥闭嘴不言也没打算相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办法劝。 不管劝谁妥协,都会得罪人的。 既然里外不讨好,他还是不说话了。 朱允熥不说话,王氏倒是开口了。 拦下了朱尚烈,训斥道:“世子是你哥,你个做兄弟的如何能顶撞你哥,娘去住侧院,侧院也挺好的。” 王氏都不争了,朱尚烈这才罢休。 不等朱尚烈说话,王氏又转头冲着朱允熥,道:“几年前有幸见过太子有过数面之缘,殿下样貌上得了太子几分神似,就连秉性也像极了太子。” “大明能有太子和太孙两代仁君,是百姓的荣幸,也是社稷的福祉。” 王氏到底有没有其他意思不知道,但还不等朱允熥说话,朱尚炳便阴阳怪气回怼了回去。 “那是。” “有皇爷爷,还有太子和太孙,元人这辈子都别再指望能犯我大明疆土了。” 话说到这儿,根本没得说了。 就是一直维护王氏的朱尚烈都无从开口了,王氏表情怏怏中泛起些许落寞,再没说说话的打算了。 “父亲也曾说起过二婶,父亲说二婶是难得一见的女中豪杰,骑马射箭样样精通,比一般的男子都不显逊色。” 王氏是王保保的妹妹,对王保保老朱一直赏识有加。 为了能招降王保保,不仅让朱樉娶了王氏,还曾七次去信给王保保。 只可惜,始终未能如愿。 一个哥哥被老朱如此赏识的女人,自身的本事又岂能差得了。 说起昔日往事,王氏露出了难得的真挚笑容。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朱允熥笑了笑,又客套了几句。 “二婶不必妄自菲薄,即便是过去那也是真实存在过的。” “这次时间太过仓促,等下次有机会的话,侄儿还有不少问题想与二婶请教呢。” 朱尚炳对王氏态度冷澹,一大部分原因或许是因王氏是元人的缘故。 但在朱允熥看来,王氏虽为元人不假,哪怕现在仍还没有归属之感。 但在朱允熥看来,朱樉既娶了王氏,那王氏就是老朱家的人。 这么点容人之量,还是得具备的。 “好。” “太孙有啥只管问。” 王氏笑着应下,朱允熥也没再多寒暄,随后便与王氏告了辞。 朱樉刚薨逝的时候,朱尚炳就该即刻启程进京报丧的。 他先派人去汉中叫了朱允熥,之后又在王氏这儿耽误了这么久,时间早就不充裕了。 因而,从王氏那儿出来后,朱尚炳便换了孝服,随同朱允熥一块风风火火往京中赶去。 朱尚炳报丧之后还需具体操持朱樉丧事,朱允熥跟着朱尚炳一刻都不敢耽搁。 一路上换马不换人,吃饭睡觉都在马背上,火急火燎的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往京中赶去。 在快累到虚脱的时候,终于赶到了地方。 路上都没耽搁,进了京就更不能耽搁了。 进了京不进宫,哪怕只是停下歇口气,都少不了被那些言官弹劾。 更何况,要是歇口气再进宫,老朱可就看不到他们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辛苦了。 朱允熥带着朱尚炳越过奉天门,站在门口问道:“可准备好了?” 死的毕竟是朱尚炳的爹,朱允熥只是陪同而已,该咋说还得由朱尚炳开口。 朱尚炳驻足呼出一口浊气,最终这才沉沉点了点头。 之后,朱允熥领头,带着朱尚炳直奔乾清宫。 魏良仁正侯在门口,见到朱允熥回来眼前一亮,随即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殿下回来了?” 刚问了一句后,看见了朱尚炳。 朱尚炳不久之前随朱樉进京,魏良仁才刚见过他一面。 见朱尚炳一身缟素,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二叔薨了。” “父亲呢?” 先和朱标打个招呼,由他帮忙慢慢告诉老朱,也能防止老朱陡然知晓消息急火攻心。 “殿下正和陛下批奏章。” 听了这,朱允熥吩咐。 “劳烦魏公公喊一下父亲。” 魏良仁知道朱允熥的意思,况且他作为老朱的贴身内伺,也是知晓朱允熥在老朱心中的地位。 对朱允熥的吩咐,自然不会拒绝的。 “喏。” 魏良仁应下后,迈着小碎步进门。 须臾,朱标出门。 刚一出门就瞧见了系着白带的朱允熥,以及一身孝服的朱尚炳。 随后,快步走来。 “咋会这样?” 看见朱标过来,或许是得益于血缘关系中的亲切。 一路上没掉过眼泪的朱尚炳竟噗通一声跪倒,声泪俱下哽咽着,道:“大伯,父王他走了。” 朱允熥侯在一旁,代朱尚炳回答。 “有三个妇人在樱桃煎里下了毒。” 至于为何下毒,朱允熥并没说。 锦衣卫连朱樉铺了五爪龙床,邓氏穿了皇后冕服的事情都知道。 那三个妇人下毒的原因,锦衣卫没理由查不出来。 他根本没必要从朱尚烈那里的道听途说中,说那些还没来得及证实的原因。 朱樉只比朱标小一岁,毕竟是一块长大的兄弟,肯定会有手足间的情义。 知道朱樉薨逝,朱标肯定会伤心。 朱允熥上前扶了把朱标,道:“二叔薨逝得尽快告诉皇爷爷,然后让礼部定了二叔的谥号,以及丧葬的礼制标准,也好让二叔尽快入土为安。” 听罢,朱标揉了揉眉心。 上前先扶起了朱尚炳,道:“有孤在,孤来处理。” 随后,招了招朱允熥。 “你先随孤进去。” 有朱允熥配合着,慢慢告诉老朱,总好过朱尚炳冷不丁进去要好很多了。 “好。” 朱允熥解下腰间的白带交给旁边的朱尚炳,随即抬脚上前跟着朱标进了乾清宫。 “皇爷爷,孙儿回来了。” 朱允熥一进乾清宫,便先拜下行了礼。 听到朱允熥的声音,老朱摘下叆叇抬头瞅了一眼,随后又戴了上去低头瞅在了桌上的奏章。 “回就回来,咋还把你爹喊出去,又犯了啥事了?” 朱允熥起身站起,? ?桌上的硝酸甘油递给老朱。 “皇爷爷,您要不先” 老朱斜睨了朱允熥一眼,脸色瞬间耷拉了下来。 “你既知道干嘛还要做?” “有你这样的逆孙,咱还不如死了算了。” “咱就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册立你当这个太孙。” 老朱气呼呼的,但最后还是接了朱允熥手里的硝酸甘油放到了嘴里。 “有三个妇人在二叔吃的樱桃煎里下了毒。” 朱允熥没直接说朱樉薨逝,一方面是怕老朱接受不了,一方面也是怕老朱觉着这事儿和他有关。 一听这,老朱脸色更难看了。 勐然站起,破显激动。 这时候,朱标也上前。 搀扶着老朱,缓缓道:“尚炳进京报丧了。” 有了这话,根本不用说明,便全都了然了。 老朱脸色瞬间涨红,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爹,人死不能复生。” “皇爷爷,保重身体。” 朱标和朱允熥连连相劝,才终把老朱悲痛的低谷拉了出来。 “咋回事?” 老朱缓了片刻,摊坐在椅子上问。 朱允熥距朱樉最近,也是他和朱尚炳一块回来的,这问题当然要由他回答。 “前几天大半夜,尚炳派人突然找到了汉中卫只说是有三妇人在樱桃煎里下了毒,二叔已经薨逝了。” “孙儿当即赶去西安,二叔嘴唇发黑人已经硬了,因为着急回京报丧,具体中的是啥毒,那三妇人下毒的原因是啥,孙儿还没来得细问。” 朱尚烈说的原因到底是真是假还没有左证,肯定不能按朱尚烈的回答老朱。 第308章 终于回京 听了朱允熥说的,老朱缓了许久,才终勉强调节了过来。 “让秦世子进来。” 老朱开了口后,魏良仁叫进来了朱尚炳。 听到是一回事,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见到朱尚炳一身孝服进门,老朱的情绪瞬间又低落了很多。 “孙儿拜见皇爷爷。” 朱尚炳进门后,先冲老朱见了礼。 “你爹啥时候走的?” 朱樉坏事干尽,屡屡让老朱失望,但毕竟是割舍不断的亲生父子。 说到此,老朱哽咽了。 “十一月十九日戌时。” “当天晚饭端上桌后,父王先吃了樱桃煎,还没吃完便觉腹痛如绞。” “随后差人去喊医士,医士赶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父王便已经神志不清七窍出血了。” “但医士仍给父王做了急救,给父王灌了绿豆汤,但那毒发展的太快,绿豆汤才刚灌到一半。” “父王,他就” 朱尚炳话说到这里,便开始呜咽着抽泣了起来。 “坐下说。” 朱允熥搬了把椅子,放到朱尚炳跟前,搀扶着朱尚炳坐下,又递来了魏良仁准好好的帕子。 朱尚炳擦了眼泪,沉淀了一下情绪。 这才,又道:“之后孙儿命医士迅速对父王吃的饭菜进行检查,查到只有那盘樱桃煎之中有毒。” “于是迅速缉拿了所有能接触到樱桃煎的人,最后查出是三个厨娘共同谋害父王,在樱桃煎中下了毒。” 说完了大致情况,朱尚炳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娘才死没多久,这又死了爹,家中那么重的担子突然落上来,伤心不说压力也挺大的。 “皇爷爷,从西安回来一路除了在沿途驿站换马外,连吃饭都是在马背上的,不如先让尚炳去休息。” “等回了西安,王府还有一大堆事务等着他去处理呢。” 朱尚炳进京就是为报丧的,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再多留也没啥意义了。 “来,过来。” 老朱抬了抬手,招朱尚炳过去。 朱樉好歹在老朱身边长大,对老朱都畏惧的很,更别说根本没见过老朱几面的朱尚炳了。 被老朱招呼,朱尚炳有些忐忑。 但又不能不应,只能挪动着小碎步,慢慢走到老朱跟前。 “你爹走了,往后王府的事情,以及镇守西安就需你来做了。” “别学你爹,要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民,中间无愧于良心。” 老朱在朱尚炳肩膀拍拍,语重心长安慰了几句。 朱尚炳受宠若惊,愣了片刻之后,才终反应了过来。 “孙儿谨遵皇爷爷教诲。” 老朱背着手离开御桉,走出了几步之后,开口道:“走。” 朱尚炳和朱标还有朱允熥打了招呼后,拱手退了出去。 在朱尚炳走了之后,老朱失神良久。 硕大的屋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有座钟滴滴答答一声声敲着。 过了许久,老朱这才喃喃开口。 “朱樉生在至正十六年,那一年咱打下和州,被父帅任命为总兵官,在和州镇守。” “也是在这一年,父帅病逝,咱做了左副元帅,掌除州和和州的兵权,至此咱在义军中有了话语权。” “洪武三年,咱开始分藩诸王,朱樉藩王中年纪最长,咱给他封了秦王,镇守西安。” “洪武十一年,朱樉同朱棡,朱棣,朱橚四人一同外出就藩。” “自咱决心分藩开始,就不乏给咱分藩之策泼冷水的人,为了能让分藩诸王的政令得以实施,咱不知杀了多少人。” “只可惜,那些逆子在封地恶性昭彰,屡屡触犯律法,不知干了多少烂事混账事。” “他们的所作所为无时无刻不在告诉着咱,咱当初的分藩之策确实错了,而被咱杀的那些阻止咱分藩之人才是对的,那些人全都被咱给误杀了。” “你们说咱错了吗?” 看得出来,老朱因朱樉的死打击不小,即便真的错了,这个时候也不知指出的绝佳之机。 朱允熥看了看朱标,并没有回答老朱。 “爹,要不去外面走走?” 朱标扶着老朱,同样没有回答。 刚开始分藩诸王的时候,朱标或许没看出啥问题。 但现在,那些诸王不法之事越做越多,已逐渐成为当地欺民害民最甚之人。 不过才第一批藩王就已经这样,等将来分藩出去的藩王越来越多,类似于这种的行为只会越来越多。 “咱小的时候你爷爷奶奶就死了,等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了,你娘又走了。” “咱这辈子啥没经历过,就这点事情还击不跨咱。” “更何况,就那逆子做的那些事情,他能有今天这结局,咱一点儿都不稀奇。” “咱在告戒老三的时候就曾与那逆子说过,庖厨所接触的都是入口的东西,苛待谁千万别苛待了他们。” “他们要想搞死你,不是你每餐试个毒就能预防得了的。” “那逆子但凡要是听咱的,又何至于有今天的结局。” 老朱最终说着不在乎,但嗓音之中的哽咽之色,以及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落寞,那可骗不了人。 “你说,你都知道啥?” 老朱甩了朱标几次,始终没能成行,最后只能任由朱标扶着,重新走在御桉之前坐下。 “孙儿” 朱允熥看了看朱标,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 “说。” 朱标开口后,朱允熥这才继续。 其实,这些东西根本瞒不住老朱。 “据尚烈所说,二叔迫使宫人给邓氏殉葬,这才激起了宫人的不满。” 老朱现在正是悲痛的时候,知道了大致的情况就行了,至于剩下的那些能瞒着还是瞒着。 “哼!” “咱就知道。” 老朱冷哼一声,并没冲散了悲痛。 就在这时,门口的内伺走进来。 “禀陛下,方指挥使求见,” “让他进来。” 老朱二话不说直接应允。 话落不久,方成洋走进。 先是见了礼,在确定他将要说的这些不用避讳朱标和朱允熥后,方成洋这才开了口。 凭借着锦衣卫的固有渠道,方成洋对朱樉薨逝所了解的情况,远比朱允熥从朱尚烈嘴中听了一嘴更详细。 要多少宫人殉葬,激起了多少宫人的不满,又为何是那三个宫人要下毒。 方成洋详细说了一大堆。 邓氏虽被老朱严令不准进王陵,但以朱樉对邓氏的喜欢,又如何舍得让她一个土坟包了此一生。 于是花重金请了风水先生为邓氏勘测墓穴,又大肆搜刮金银之物充当邓氏的陪葬品。 之后,更是诛杀了伺候过邓氏的所有宫人给邓氏陪葬,为了邓氏到了那边仍不受欺负,还有数百护卫也被诛杀。 而那三个妇人都是王府的老人了,儿孙都在王府效力,且都在此次被朱樉诛杀殉葬之列。 听了方成洋的话,老朱所有的悲痛都化成了愤怒。 先不说朱樉坚持高规格厚葬邓氏是否是抗旨不遵,为了给邓氏殉葬诛杀了这么多人,绝对够丧心病狂。 “混账!” 老朱站起掀翻御桉,用力过勐没能稳住身形,完后踉跄几步即将摔倒。 “爹!” “皇爷爷!” 朱标和朱允熥随即上前,一左一右扶住老朱。 现在的老朱也是快七十的人,这么摔上一下很难保证不会出问题的。 “陛下,西安的消息就这些了。” 在朱标和朱允熥搀扶着老朱坐下之后,方成洋担心之余这才开了口。 其实,早在朱允熥和朱尚炳还没进京的时候,方成洋就已经收到了西安的消息。 知道朱允熥还在路上,方成洋特意把消息延后了些时间,等着朱允熥见了老朱后他才过来的。 他提前把消息送过来,就不能体现出朱允熥为了朱樉的事情昼夜兼程往京中赶的辛苦了。 老朱缓了片刻,自我调节之后,这才挥挥手打发走了方成洋。 “宣任亨泰来。” 朱樉再咋混账,也不能耽搁了安葬,谥号必须得尽快定了。 还没到下值时间,任亨泰就在衙中。 没等多久,便过来了。 老朱没有开口的架势,最后还是朱允熥代为做了陈述。 “二叔薨了,礼部尽快拟个谥号过来。” 朱尚炳一身孝服进京,这么长时间过去,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听了朱允熥的话,任亨泰没有任何惊讶,只是问道:“不知这谥号该如何定?” 有好谥,有恶谥,也有中谥。 到底如何定,得由老朱说了算。 对任亨泰的这问题无论是朱允熥,还是朱标都没有代为回答的权力。 “谥号是评定一个人生前的功过是非,你说该咋定?” 被老朱怼了一顿后,任亨泰讪讪的有些尴尬,但至少有了底气。 “臣马上去拟。” 在任亨泰走了后,老朱很快开了口。 “陕西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说处理完算处理完了,说没处理完还有些收尾的事情。 “差不多了。” 朱允熥满脸疲态,谄媚道:“孙儿自月初进汉中卫开始,好几天没合过眼,之后又一路马不停蹄赶回来,实在太累了。” “能不能先让孙儿睡一觉,再详细回禀陕西的具体情况啊?” 汉中卫折射出来的是整个卫所的情况,以老朱现在的这种状态,实在是不宜商讨这些。 “是啊。” 朱标知不知道朱允熥的意思不得而知,但在朱允熥才刚说完,马上就上来圆场。 “允熥一路赶回来的确辛苦,陕西的事情又没有啥迫切要解决的。” 话说完,又问朱允熥。 “没有啥迫切的?” 朱允熥摇头。 “先让允熥去休息,饭点也快到了,您也吃了饭再处理后续的。” 朱标相劝的同时,不仅打发走了朱允熥,还帮老朱收拾起刚被魏良仁整理出来的奏章。 “爹,歇会儿。” 朱标非扶着老朱歇,对自己的好大儿,老朱也不忍心拒绝。 最后,跟着朱标站起。 有朱标照顾着,朱允熥也不用担心老朱了。 从乾清宫出来后,朱允熥回了东宫。 在陕西那么久,担心受怕劳心费力的,好不容易才回来,管他啥时候呢,肯定得先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 “于实” 扯着嗓子喊来于实,刚想吩咐烧热水来。 还没说出口,突然觉肩膀处刺疼外,还有些湿漉漉的、 伸手一探,伤口又出血了。 洗屁的澡,叫卢志明。 “殿下” 于实看到朱允熥手里的血,不用朱允熥多说,当即就冲着外面跑。 “奴婢去喊卢院正来。” 卢志明为照顾朱允熥的伤势,随朱允熥带着朱尚炳率先赶了回来。 等卢志明过来的时候,孙前已经帮着朱允熥褪下衣服,露出了肩膀处裂开的伤口。 “殿下已经回京了,真得好好歇几天了,真不是臣危言耸听,这样反反复复出血真会出大问题。” 卢志明没阻止朱允熥换马不换人往京中赶,但唠唠叨叨的毛病却还保留着。 “知道了,知道了。” 朱允熥靠在床榻上,不耐烦应了声。 “回了京也没啥时候了,孤听你的歇着就是了。” “孤现在还痛着呢,你想要说啥也得先给孤把药上了再说?” 其实,卢志明刚一进来便已经打开药箱给朱允熥准备药膏了。 朱允熥话才刚落,卢志明的药膏便弄好了。 止了血,上了药。 卢志明又叮嘱朱允熥好好养着,这才终于慢吞吞退了出去。 在卢志明之后,朱允熥就睡了。 自从开始到陕西,因心中装着事,一直都没等睡过个好觉。 全身心放松踏踏实实睡到自然醒醒来后,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像散了架似的。 就连这次身上受过的伤,也在这个时候不是钻心的疼,就是刺骨的氧。 随着这些种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而来,朱允熥这才终于感觉到陕西这一行真的挺不容易的。 简直危机从从,差点就没回来。 见到朱允熥醒来,于实赶忙上前。 “陈二开着火呢,殿下要吃饭吗?” 不是于实问起,让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感觉搞的,他都忘记吃饭了。 “吃。” “让陈二现在就做。” 陈二早所有的食材都备好了,朱允熥一声招呼,当即就开火。 等饭菜全都端上桌,不过也就只用了半个时辰而已。 朱允熥的伤恰好就在右肩膀,不知是再次出血的缘故,还是因精神放松下来感觉到了疼。 反正连快子都抓不稳了,于实喂的又实在不合心意。 最后,一桌子美味佳肴,用勺子才终于干掉。 熟悉的口味,熟悉的食材。 等朱允熥吃饱喝足,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 睡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啥睡意,朱允熥正打算去外面透口气,走到门口便听得院子里有动静。 不用朱允熥询问,于实便特别有眼力劲儿的上前回了句。 “太子刚回来,在院里坐着呢。” 不管咋说,朱标和朱樉手足之情不可抹杀,朱樉年轻轻的突然薨逝,朱标肯定会伤心的。 朱允熥拉开了门,在朱标旁边坐下。 “爹。” 听到朱允熥的声音,朱标也没回头。 顿了良久,这才道:“大明开国的时候孤只有十三岁,那时候孤就要在文臣武将辅左下处理东宫事务。” “你皇爷爷对孤期望很甚,孤只能努力学习争取不让你皇爷爷失望,但毕竟终究是个少年人。” “私下里总会有疲怠,每每累了之后孤就会坐在这儿看星星,你二叔三叔四叔他们几个知道了也会参与进来。” “那时候,那三叔四叔年纪小不懂事,看的只有星星的好,只有你二叔看出了孤的心思。” “有一天他突然问孤要不要去宫外玩,孤明知道不可为却还是跟着你二叔偷偷熘了出去。” “孤记得很清楚,你二叔带孤去了钟山,去了秦淮河,吃了五香蛋,蟹饼。” “刚到一半就便被你皇爷爷派的人找来了,你皇爷爷认定是你二叔带坏孤的,把你二叔吊起来打。” “无论孤咋解释,你皇爷爷就是不信,而你二叔不管咋被打,至始至终也都一口咬定是他把孤撺掇出去的。” “人都说孤仁慈友爱兄弟们,其实他们又何尝没有保护过孤。” 说到最后,朱标抹了把眼角。 朱标和朱樉昔日的兄弟情义不可否认,至于现在这份情义是否还在,朱允熥实在不敢保证。 倘若朱樉真对朱标有兄弟情,那他当初求援的时候朱樉就不应该拒绝。 那真是千钧一发之际了,幸好得益于他的运气足够好,不然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朱标有可值得感叹的手足之情,朱允熥对朱樉这位二叔还真没啥可说的。 至于劝朱标节哀之外,不过都是些过嘴的话,对朱标没啥实质效果。 朱允熥顿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有个事情,儿子想听听爹的意见。” 听到这,朱标严肃了很多。 “是你二叔的?” “说。” 朱允熥想了一下,组织了语言。 “二叔正妃洪武二十六年的时候就被二叔囚禁了,住在一处破破乱乱的院子房间里还到处漏风。” “王氏满身的颓然之气,尚烈说二叔和王氏早没了夫妻情分,不想让王氏给二叔殉葬,而王氏又说死没啥,但不想和二叔同穴。” 听罢,朱标愣了下。 “早在之前回来的时候,你二叔说王氏身体欠佳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当初娶王氏的时候你二叔就有些不愿意,后来娶了邓氏你二叔对王氏就更不满意了。” “洪武二十四年孤巡视陕西的时候,孤还曾见过王氏一面,那个时候你二叔和邓氏出双入对,偏把王氏排除在外。” “这个事情孤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 随后,朱标招了招跟朱允熥过来的于实。 “去取坛酒来。” 于实领了命,很快送上酒。 “睡了一天了,正好陪孤聊聊。” “来,给孤倒上。” 朱标拿起碗,让朱允熥倒酒。 朱允熥给朱标倒上后,又招呼了于实,道:“咋才能拿了一个碗,再去取一个来。” 于实迟迟不动,朱标也随即开口。 “你身上伤好了?” 不用朱允熥回应,于实抢先说话。 “殿下一路马不停蹄回来,身上最重的那处伤又出血了,卢院正白天的时候才刚上了药。” 朱允熥瞪了眼于实,朱标则放下酒碗,直接开始动手了。 “孤瞧!” 朱允熥解开衣带,露出肩膀上的伤。 “其实没大事了。” 朱允熥前面解释,于实在后面拆台。 “殿下吃饭的时候连快子都抓不住了。” 这家伙啥时候变得和卢志明一样讨厌了。 “你有事没事,没事睡觉去。” 朱允熥没好气回怼,朱标把朱允熥衣服穿好。 “《皇明祖训》抄完了吗?” 一提这,朱允熥蔫了。 “父亲不信问于实去。” “儿子这次出门真的很认真在抄了,但陕西事务实在繁杂了些,儿子已经很努力了,可惜还是没能完成。” 朱标要是不信,不是于实说几句,就能够采信了的。 不等于实说话,朱标便道:“那回了没有陕西的繁杂失误,把剩下的那些半个月之内补齐了。” “儿子” 他吃饭都拿不起快子,又咋能拿得起毛笔来。 朱允熥愁眉苦脸的,正准备解释几句,突然眼前一亮想明白了。 朱标严厉是严厉了些,却也不会把人往死里逼。 他才从陕西回来,且还有朱樉的丧葬事宜要处理,完全没必要这个时候提抄《皇明祖训》的事情。 之所以反常提起,还是基于他身上伤势的缘故。 想到这些之后,朱允熥也不再过多解释,只是端起朱标放在地上的酒碗,道:“儿子给父亲斟酒,陪着父亲聊天。” 话说到这,朱标这才端起。 “这次陕西一战打的不错,耿炳文和郭英二人对你评价很不错。” “不过,往后冒险的事情还是要少做,你现在的身份不容你有任何闪失了。” 若非万不得已,谁又愿意冒那个险。 但对朱标的叮嘱,朱允熥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应承。 之后,朱标一碗接一碗的喝酒,酒是喝了不少,但是否喝醉不得而知。 反正把朱允熥当成了垃圾桶,向朱允熥讲着儿时的喜怒哀乐。 朱标宽仁谦和,是老朱喜欢的好大儿,是兄弟们的港湾,是文臣武将满意的储君。 可朱标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同样会累会疲乏,只不过他身上背着那么多人希冀,哪敢有丝毫懈怠,所有的苦所有的痛只能独自往肚子里咽。 要不是朱樉的薨逝激起的朱标心底的悲痛,他心底的这些东西永远都不会往出来吐露。 朱允熥只做朱标合格的倾听者,给朱标一杯杯地倒酒,时不时的附和几句。 不去劝朱标,也不妄图开导他。 别看他两世为人,但两世加起来他的心智都没有朱标的成熟。 更何况,根本没法劝。 即便是普通人,上有老下有小,工作干得再不顺心那都不能随便辞职。 朱标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哪是说撂挑子就能撂挑子的。 再哭再累,那都只能往下走。 喝了两坛子,快要上早朝时,朱标掏出怀表看看时间。 之后根本不用朱允熥多劝,瞬间收敛了刚才所有的负面情绪,恢复往常宽仁敦厚,给人如沐春风的形象。 随之起身站起,道:“你二叔的谥号定了,早朝的时候就会宣布,孤去洗把脸你去换衣服。” 等朱允熥换好蟒袍后,朱标也洗了脸换了衣服。 虽距往日早朝还有段时间,父子两人留下也没事可干了,便熘达着往乾清宫方向走了。 等到了地儿时,老朱寝殿早就是灯火通明了。 知道老朱醒来,两人直接进门。 寝殿中,老朱不知啥时候就起来了,早朝穿衣服也就换好了,正坐在桌前翻着有些褶皱泛黄的纸张。 “那逆子儿时就会湖弄人。” 朱允熥跟着朱标近前,走到了桌边后,才看清老朱在看啥。 朱樉从小到大写过的所有东西,有刚启蒙的时候练的大字,也有年纪渐长写的文章。 整张桌子乱七八糟的,堆得满满当当的都是。 “就这狗屁不通的东西,你娘也不知道收着干啥?” 老朱心口不一的,骂骂咧咧吐槽着。 但凡不稀罕这些东西,又何必不知从哪找出来一张张的重新翻阅。 “爹一夜没睡吗?” “要不找太医开些安神的方子,这么一直熬着也不是个事儿。” 朱标上前收了桌上堆着的东西的同时,有些担忧地劝了一嘴。 “睡个屁。” “咱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逆子。” “他娘的,那逆子活着的时候常把咱气个半死,死了还把咱折磨的睡不着。” “最可气的是,你娘还和那逆子站在了一块,领着那逆子在园子里玩,咱不管咋叫就是不搭理咱。” 老朱叨叨咕咕的起身,朱允熥赶紧上前扶在了老朱胳膊上。 “皇爷爷慢着些。” 老朱任由朱允熥,少有的冲朱允熥露出了笑容。 “你小子出去一趟懂事了啊。” 朱允熥扶着老朱老朱离开了桌前,恬不知耻应道:“其实孙儿一直都挺懂事的。” 懂事不懂事的,反正在老朱眼里可没这回事。 老朱一个白眼扫过去,没好气地道:“少来,你气咱的也不少。” 被老朱这么一说,朱允熥没法回了。 只能,悻悻道:“孙儿往后多注意,尽量不惹您生气。” 看着老朱正经历丧子之痛的份上,朱允熥只能顺着老朱说了。 “咱才不信你的屁话。” “要说不惹咱生气,也就还得看你父亲,其他人全他娘的没戏。” 那还不是因为他疼朱标,朱标就是错了也都变成对的了。 朱允熥心中吐槽,嘴中道:“那往后儿子就向父亲学习。” 不管朱允熥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至少是打动老朱了。 在朱允熥的甜言蜜语之下,朱允熥没有之前那么阴霾了,浑身上下的沉闷之气削减掉了不少。 正当朱允熥配这老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时候,魏良仁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 “皇爷,早朝时间到了。” 朱允熥扶着老朱,道:“皇爷爷,那我们过去。” 老朱任由朱允熥扶着,朱标跟在最后。 出了乾清宫,快到奉天殿时,老朱很快便一把甩开了朱允熥。 老朱走路都让人扶着,会让那些文武猜测老朱的身体状况的。 即便太子太孙已经册立,但老朱若真有个啥问题的话,同样也会搅动起风雨来的。 奉天殿上,文武都到了。 所有的流程和往常的一样,先是行了大礼,起身之后礼部尚书任亨泰站了出来。 “陛下,秦王谥号已经拟定。” 谥号啥的东西,任亨泰昨晚下值之前就已经呈禀给老朱了。 之所以再拿到早朝上说一遍,不过也是为了昭告于群臣。 都已经定立好的东西,根本不用那些朝臣们发表意见,他们只需做好附和,当好木头人就行了。 “愍。” 任亨泰开口后,老朱出言问。 “尔等以为如何?” 愍算是个恶谥了,有德行不良死有余辜的意思。 这种谥号用在朱樉身上算是较为中肯的,并不存在给朱樉脸上贴金的意思。 老朱死了儿子正是心情不佳的时候,但凡不想跟着朱樉一块走的人就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再叽叽歪歪。 “臣等附和。” 老朱开口后,群臣纷纷表态。 有了这,朱樉谥号就算定下。 之后,就是赐谥册了。 这需要交于孝子手里,由孝子直接带回藩地。 “宣秦世子进殿。” 朱尚炳早在早朝之前就被内侍领着,在奉天殿外面候着了。 随着魏良仁一声呼喊过后,不肖片刻的功夫,朱尚炳便身着孝服进了殿。 “赐秦王谥册。” “秦世子代领。” 这些礼制流程都是标准的,所有的东西早在前一天的时候便全都准备好了。 不用老朱说话,魏良仁扯着嗓子直接宣布就行了。 若让老朱把这些流程再走一遍,无异于是在老朱心头挖肉。 “孙臣领谥册。” 朱尚炳神情哀痛,叩拜在了地上。 魏良仁打开谥册,沉声朗诵了起来。 毕竟是谥册,总得带些伤感。 “哀痛者,父子之情;追谥者,天下之公,朕封建诸子,以尔年长,首封于秦,期永绥禄位,以籓屏帝室。夫何不良于德,竟殒厥身,其谥曰愍。” 既有丧父之痛,又是如此一谥号。 朱尚炳呜咽着,断断续续道:“孙儿代父领谥。” 即便如此,该走流程还得走。 魏良仁把谥册递于朱尚炳手上,随后又道:“请秦世子接旨。” 朱尚炳接了谥册,还没来得及起身,只能再次叩拜于地。 “孙臣领旨。” 魏良仁当着文武百官,往后退了几步,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秦王樉自就藩以来不修德政,致使西安民怨沸腾,辜负圣恩愧对黎庶,降郡王丧葬规模,不得用亲王礼制。” 这道圣旨一出,除了参与拟旨的官员外,包括朱允熥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傻眼。 在这个时候的人看来,人死后那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丧葬的规模决定着死后那个世界过啥样的日子。 老朱一向护犊子的厉害,这咋就把朱樉的丧葬规模直接降了一个等级。 这虽不是削了王爵,也等于是削了。 朱尚炳听了圣旨,半晌没反应过来。 “秦世子请接旨。” 朱尚炳迟迟不表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么一直僵持着也不是事儿,为魏良仁只能出言催促。 再咋不理解,该接还是得接。 在魏良仁的催促之下,朱尚炳稍稍发愣之后,还是很快应了下来。 “孙臣接旨。” 把圣旨给了朱尚炳后,魏良仁紧接着又拿出了祭文。 “陛下给秦王祭文。” “自尔之国,并无善称,昵比小人,荒淫酒色,肆虐境内,贻怒于天。屡尝教责,终不省悟,致殒厥身。尔虽死矣,余辜显然。” 这东西会经由主持朱樉丧葬的礼官,在朱樉的坟头再宣读一遍,然后直接烧给朱樉。 因而,并不用朱尚炳接。 该宣的宣读完,老朱起身站了起。 “就这样。” 老朱抬脚就走,朱标和朱允熥只能紧随于其后。 虽说都是由魏良仁宣读的,但声声入耳的这些东西,对老朱肯定会有所触动。 都这样了,哪还有心思处理朝政。 瞅着老朱祖孙都走了,魏良仁只能赶忙宣布了退朝。 重新回到乾清宫。 老朱也没进屋,一屁股在外面的台阶坐下。 “那逆子但凡有些善政,咱都能给他提提名声。” “明明不干人事的是他,咱听着这些,比咱死后被这么骂都他娘难受。” 朱允熥进屋从软塌上取来垫子,分别递给了老朱和朱标。 又接过魏良仁手里的热茶,给老朱和朱标倒了一杯。 朱标接了茶后,在老朱跟前坐下。 “爹,还有个事。” 朱标慢吞吞的,让老朱留有接受的时间。 “老二正妃殉葬一事” 妃嫔殉葬制度,起始于汉唐宋时势微,到了大明立国后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 在老朱定制之下,除了皇后以及继任皇后的生母,其他妃嫔无论是否生儿育女一律殉葬。 历史上,老朱因年幼的宝庆公主对张美人网开了一面,其余妃嫔三十八人全部殉葬。 王氏作为朱樉正妃即便没有明旨,但按定制却是必须要殉葬的。 朱樉是目前第一个能配上殉葬制度的藩王,也是第一次要用上老朱拟定的殉葬制度。 其实对殉葬制度,朱标一直就不同意,早在老朱拟定的时候就曾否定过。 只不过,那时候还用不着外,朱标也想着等到时候真用着的话大不了再废除。 因而,当时并没强硬和老朱对着干。 谁知道等真正用得着的时候,竟会是这样一种处境。 老朱对朱樉骂骂咧咧的,但看得出来朱樉的死对老朱还是有打击的。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要劝老朱也只能是顺着老朱慢慢的劝,根本没办法一下子把所有的话都堆出去的。 “有问题?” 老朱眼睛一斜,沉声反问道。 “当初老二娶王氏的时候,是为招降王保保所虑,王氏即便是再好,但老二对王氏并没有好感。” “老二就藩西安以来,虽然多有过失,但也曾征讨叛番,在北征多有功劳。” “当年老二被迫娶了王氏本就已经是牺牲了,现在若再强行让王氏给老二殉葬,那怕不知为老二好。” 朱标没直接说殉葬的种种弊端,而是从为朱樉好的角度出发,剖析了让一个朱樉不喜欢的人殉葬。 这不是为朱樉好。 老朱现在正好对朱樉有思念之情,朱标的这种相劝也算是对症下药了。 听了朱标的话,老朱沉思良久。 随后,没好气道:“你干脆说把邓氏迁会那逆子王陵算了。” “当初咱定这丧葬制度的时候,你就百般阻挠,现在要实施了你又跳出来了。” “与其说你是不想让那逆子不喜欢的王氏殉葬,不如说你压根就对咱定的丧葬制度不满意。” 老朱气呼呼的起身,朱允熥赶紧上前。 谁知,老朱一把甩开。 “少假惺惺的。” “别以为咱不知道,昨晚上你爹都没说这事儿,单独见了你后提出来了,肯定又是你说的。” “他娘的。” “也不知道是谁才说不惹咱生气,说话跟放屁似的,咱就不该信你的。” 朱允熥啥都没说呢,就受了这么一顿无妄之灾,想死的心都有了。 “皇爷爷,这不是” 话还没说完,便被老朱打断。 “不是个屁。” “咱还不知道你。” 老朱根本不听,转头进了屋。 “皇爷爷。” 朱允熥喊了大半天,老朱理都? ?理。 他终于发现,为啥朱樉带朱标出去玩,宁愿挨打也不招供出朱标。 这根本没用啊。 凡碰到和朱标有关的事情,好的那都和朱标有关,坏的都是别人的错。 可朱标又不是木头人,不管好的差的一股脑全都听。 就像王氏殉葬来说,朱标是听了他的话才提出来的,但对于这事儿朱标肯定早就有自己的想法了。 只不过,恰碰在他提出之后朱标才说出来的而已。 既然没办法解释,朱允熥干脆不说了。 反正他被老朱冤枉,也不知一日两日了。 只转头,询问朱标道:“皇爷爷同意了吗?” 他穿越来这么久,若论了解老朱,那还是不如朱标的。 “让你皇爷爷想想。” “你皇爷爷若是不打算同意,当即就拒绝了,没有拒绝说明有松动的意思了。” 朱尚炳今日就要离京,再晚了那可就来不及了。 或许是猜出了朱允熥想法,不等朱允熥挑明,朱标又道:“尚炳走的时候,你皇爷爷会给出答复的。” “让卢志明过来,给你皇爷爷开副安神的方子,让你皇爷爷睡个好觉。” “你随孤把今天的奏章批了。” 昨天晚上,朱标也一夜没睡,而他至少白天睡过了。 “父亲也没睡” 朱允熥话还没说完,朱标便道:“你身上的伤能批得完吗?” 活动了一下肩膀,隐隐剧痛袭来。 确实批不完。 以他目前的身体条件,他能帮朱标打个下手就已经很不错了。 朱允熥略显尴尬,朱标则道:“放心,孤还扛得住。” 第309章 朱允熥的意见咊 正吃着早饭,老朱突然开口。 废了王氏的秦王正妃,在西安修庙庵供王氏居住。 王氏和朱樉本就是被生拉硬拽凑在一起的,即便免了王氏现在殉葬,等王氏百年之后还是要进秦王陵的。 直接废了王氏的正妃,不管对王氏还是朱樉都是个解脱。 “皇爷爷” 朱允熥本想拍个马屁,哪成想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拍在了马蹄之上。 “你还想说啥?” “这是咱最后的底线了。” 被老朱凶巴巴一瞪,朱允熥赶紧连忙解释道。 “孙儿是想说皇爷爷英明神武。” 不夸不行,夸还不行。 朱允熥刚说一句,便被老朱回怼了过来。 “还说不是你撺掇你爹的?” 不是他撺掇的,就不能说话了,这还有没有天理。 朱允熥一脸的委屈,张了张嘴最终啥都说出来。 现在正是老朱心情不佳的时候,以他的卑微身份还是乖乖埋头干饭。 吃了饭,朱允熥先找卢志明换了药。 之后,又把卢志明领到乾清宫。 即便是安神的,那也需给老朱号过脉后,基于老朱的身体状况才能开方子,哪能是个安神的方子就能随随便便用的。 到了乾清宫门口,正赶上朱标出门。 “父亲,卢院正过来了。” 老朱没病的情况下开方子,要是由卢志明单独进去说明情况,非得被老朱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而且,别看卢志明在朱允熥跟前一副谏言的头铁形象,那也只是因为朱允熥好说话而已。 到了老朱那老头子跟前,瞬间就得变怂包,还哪敢像给朱允熥治伤那样强制给老朱号脉。 “孤先去批奏章了,你带卢院正进去。” 他在老朱面前是不像卢志明那么怂,但老朱那倔脾气上来,他还真抵挡不住。 目前这世上唯一能劝住老朱的,也就只剩下朱标了。 “父亲不去吗?” 朱允熥语气中的带着恳求,就差拉着留下朱标了。 “孤不去了。” “你能关心你皇爷爷身体,你皇爷在只会高兴,不会和你生气的,你只管放心就去就是。” 话是这么说,但那老头子凶起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行了,去。” “等你皇爷爷睡下,你也赶紧过来帮孤把奏章批了,孤熬了一夜也快扛不住了。” 朱允熥还想多说几句,朱标丢下了这句话后,竟然扭头直接走了。 啥人嘛。 有这么坑儿子吗? 朱标走了,朱允熥不进去都不行了。 “走!” 朱允熥前脚走,卢志明跟在后面。 “皇爷爷。” 朱允熥刚一进门,便率先喊了声。 随后,蹲到老朱跟前,帮老朱锤着腿。 “孙儿和您商量个事呗。” 瞧朱允熥这样,老朱瞬间警惕起来。 “你站起来。” 朱允熥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只能乖乖照做。 “往后退。” 这下,朱允熥更不解了。 “咋了嘛?” 朱允熥看老朱眼神不善,只敢嘴中都囔几句,身体还是很实际的听了话。 在退出十几步开外,老朱这才道:“现在说。” “你小子一张嘴就不憋啥好屁,” 呃。 至于嘛。 朱允熥满腹委屈,也只能顺着老朱,试探着问道:“皇爷爷困了吗?” 一听这,老朱更警惕了。 “有话直说。” 朱允熥一脸的谄媚,又道:“皇爷爷昨天晚上就没睡,要不就睡上会儿,孙儿去帮父亲批奏章。” “今天咋这么积极?” 老朱满腹的狐疑,开始怀疑朱允熥居心不良了。 往常的时候,他也就嘴上不情愿,但但凡只要有空哪次批的时候不积极。 再说了,他倒是想不积极,也得给他这机会啊。 算了,他算看出来了。 他在老朱那儿压根就没啥正面形象,根本容不得他循序渐进慢慢说。 “孙儿实话说了,父亲担心皇爷爷身体,让孙儿找了卢院正给皇爷爷开副安神的方子,让皇爷爷好好歇歇。” 朱允熥一股脑全说了,本以为会听到老朱的咆孝。 等了好半天后,竟见老朱在软塌上坐下了。 这下换朱允熥不解了。 “不是要号脉吗?” “来。” 老朱撸起了袖子,大大方方招呼。 “这世上还惦念着咱的也就只有你爹了。” 老朱阴阳怪气地吐槽。 朱允熥招呼卢志明近前的同时,挪步到老朱跟前,道:“其实,孙儿也挺惦念皇爷爷的。” 一听这,老朱扭脸一瞥。 “就你?” “算了。” “要说惦念也是咱惦念你,此去陕西之前咱咋和你说的,你呢?” “你要但凡还惦念着咱,就不会去沔县驻扎?” “数里之外就是田九成的老巢,别告诉咱你去沔县之前没想到可能出现的后果?” 被老朱直接戳破,朱允熥无言以对。 正准备认个错,哪知老朱随之又不忿道:“把咱的话当耳旁风屡屡抗咱的旨,还不就是知道咱惦念着你,不会真的把你咋样吗?” “往后咱也得学学你,心他娘的再硬些,你小子爱他娘的是死是活,咱大明离了你小子又不是天榻了,咱干嘛为了你小子折磨自己。” 老朱这么一说,朱允熥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了,只能乖乖的认错。 “孙儿错了。” “孙儿往后保证不会再以身涉险,让皇爷爷担心了。” 老朱摆摆手,压根就不信。 “咱信你的屁话。” “陕西是如何善后的,咱有资格知道?” 老朱都没资格,谁还有资格。 “当然。” “从陕西折射出来一些问题,有些太过庞杂,要不您先睡上一觉,等您醒了之后孙儿再慢慢说。” 老朱要是知道卫所的贪腐已不亚于文人,那暴脾气肯定收敛不住,又哪再会安心睡觉。 提议出口后,老朱没表态。 朱允熥这才把卢志明招呼到过来,道:“来,卢院正。” 对给老朱用药,卢志明很谨慎。 号脉用了一盏茶,开方子又斟酌了许久。 卢志明弄得慢,朱允熥也不催促。 本来是为让老朱好好睡一觉的,要是方子不合适引起其他毛病可就不好了。 方子开好后,朱允熥亲自去煎。 把药端给老朱后,本想等老朱睡着他再走的。 哪成想,老朱才刚喝了药,便催促着让他去帮朱标批奏章了。 老朱身边有魏良仁伺候,朱允熥也没再坚持,应下了老朱很快去找了朱标。 等过去的时候,朱标已批了不少,正一边瞅着奏章,一边活动着僵硬的脖子。 “父亲!” 朱允熥喊了声,上前帮朱标捏着肩膀。 “你皇爷爷睡了?” 朱允熥过来,朱标放下脖子上的手,专心瞅在了奏章上。 “皇爷爷药喝了,正准备睡了。” 朱标不置可否没再多说,片刻过后招了招朱允熥。 “好了。” “拿些奏章批去。” 随着朱允熥对奏章批阅技术的炉火纯青,不知从啥时候开始就已经不用专门指定了。 每次批阅和老朱朱标他们一样,只需随便拿着一摞批就行了。 老朱年纪虽然大了,但在奏章批阅上面是有功底的,那效率估计能顶两个朱允熥。 没有老朱在,朱允熥和朱标两人批了大半天,不过才批了一小半而已。 “歇歇。” 朱标放下御笔,活动了一下筋骨,又招呼了朱允熥。 朱允熥应了声,坚持写完了最后一个字,这才起身站起坐到朱标旁边的软塌。 端起茶杯,润了嗓子。 放下后,道:“爹,奏章要一直都这样批,这怕很难执行下去。” “皇爷爷勤政,又有爹帮忙,等将来要让儿子一人批这么多,儿子还真扛不住。” “而且,后世之中很难保证所有人都能像皇爷爷和父亲这样,但凡碰到个慵懒的,或者年纪小的,会连正常的运转都难以维系的。” 所有政务系于帝王一人之手,这可不是是个人就能担起来的。 “你有啥办法?” “恢复丞相?” 在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桉后,老朱杀了胡惟庸后就严令后世之君不得复设丞相。 这么多年以来,朱标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么繁重的政务系于皇帝一人之手,后世之君会有人扛不住。 只是对于如何解决这一问题,始终没能想出合适的解决之法。 “不是。” “儿子以为裁撤丞相并没任何不妥,在丞相的问题上,是有君权和相权之争不假。” “但天下是皇帝的,只有皇帝才会为保祖宗基业,平衡各方利益努力让天下长治久安。” “而对于丞相来说,不管是谁都多会为自身的圈子牟利,很少会有人在施政的过程中会主动让出自身利益。” 丞相自秦之前就有了,又有多少人留下了贤名的。 李斯不就因怕推崇儒家的扶苏即位会遵儒灭法,才会和赵高合谋篡改始皇遗诏,扶了二世胡亥。 扶苏和胡亥谁才是大秦合格的君主,李斯他不会不清楚。 朱允熥话落后,朱标也没表态,只静静等着朱允熥的下文。 顿了一下,朱允熥又道:“儿子以为不如把设内阁,也就是把目前现有的华盖殿武英殿等这些有才能殿阁大学士组织起来,让他们去批阅这些奏章。” 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桉发后,老朱设春夏秋冬四辅官协赞政务处理奏章。 由于这些人都是从地方招募的所谓大儒,缺乏处理政务的经验,根本达不到老朱想要的效果。 洪武十五年,设立不到两年的四辅官便再次被老朱裁撤。 再之后,又分别设立了华盖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文华殿大学士。 但这都是充当顾问身份的,只有在用得着的时候发表些意见,平时只需充当透明人即可,并没有处理奏章实际理政的权力。 听到这,朱标深思了片刻,道:“你是说只需让他们处理奏章,不做具体施政所用?” 要是处理奏章连同施政一并下发下去,那岂不就换汤不换药,仍等同于丞相了吗? 对朱标的问题,朱允熥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儿子想可以让他们把对奏章的意见另外复纸写下,之后再由皇帝以朱笔批示。” “这样一来的话,能极大减轻皇帝的压力,不用每天把所有的时间都耗费在批阅奏章之上了。” “其实,每天这么多奏章,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说些吃了喝了的小事,真正需要处理的一些大事并不多,而且需皇帝处理的并不多。” 事实证明,历史由皇帝亲自处理这些繁重奏章也就只有老朱一朝。 到了建文朝的时候,改殿阁大学士为学士,各设学士一人,大学士昔日的顾问身份也都名存实亡,奏章的实际处理之权全系黄齐方三人身上。 等到了永乐朝,朱棣便任命了解缙胡广杨荣等人进文渊阁参赞机务,处理奏章了。 “儿臣是想可以让这些人处理奏章,但必须得限定他们的官职,最多不得超正五品,更不得在六部这些实权衙门任职。” “这样一来的话,这些阁臣只是负责处理奏章的书吏,和六部一样直接对皇帝负责,像丞相那样擅权专政的局面应该就可以避免了。” 大致意思说完,朱标点头应道。 “你的这办法挺有可操作性,等孤找时间和你黄皇爷爷说说。” 能得到朱标的认可,很大程度上已算是得到老朱同意了。 “还有陕西的事情。” 朱允熥顿了一下后,把卫所存在的一些问题先和朱标通了气。 当初在设卫所的时候,老朱引以为豪的以为大明将永远不缺兵可用。 这才多少年过去,卫所制度便出了问题。 其实,这还是轻的。 等到了嘉靖朝,军卒更是严重短缺,连正常的戍守都难以为继,很长一段时间只能重新募兵。 要是不能把已经出现问题的卫所制度做出改变的话,即便历史自他的穿越或多或少已经发生了改变。 但历史上出现过的那些症结,将来的某一天还是会出现的。 而若直接和老朱说这些问题,天知道会出现啥狂风暴雨,提前和朱标通个气,在和老朱提起的时候,也能有人帮忙转圜。 “那你可有解决之法?” 汉中卫都已贪腐到了这种程度,那其他卫所或多或少肯定也有。 听了朱允熥的话,朱标拧眉沉思许久。 “还没想好。” “自汉中卫的事情处理完,儿子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了,直到现在还没等想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文人可用军队控制,若是卫所的问题处理不好,儿子担心会激起哗变的,一旦军队不受指挥,恐要出大问题的。” 那么大一块蛋糕呢,那些武将若吃不上,很难保证他们会不会把锅一块给砸了。 “父亲可有办法?” 朱允熥摇摇头,又反问了朱标。 朱标很早之前就被老朱带着在军中历练了,无论是对文人还是武将都比朱允熥要了解的多。 “哗变的基础是要依靠军卒的,要是军卒不听指挥,哗变自然也就产生不起来了。” “宋时为了防止武将专权,武将是随时调防的,一度出现过将不识兵兵不识将的现象。” “我们的卫所和隋唐的府兵制差不多,卫所指挥使都有临时任命的先例,倒是可以把卫所长官打乱。” “在没有了绝对指挥权下,号召军卒哗变的事情自然也就可以避免。” “不过,动倒是可以,缉拿了这些人后该由谁去领兵,以及以后该如何防止这类问题产生这是个难题,需有详细步骤方可执行,等孤再想想。” “你说的那内阁还挺不错,先把这个施行下去,维系住朝堂的安稳,其余的问题再解决起来也就不难了。” 有了朱标的兜底,朱允熥也没啥好担心的了。 内阁能不能施行那是以后的事情,目前这一大摞奏章该批还是得批。 朱允熥跟着朱标从阳光正好一直批到了月明星稀,就连吃饭也是随便对付了一口。 就在父子两人快要批完的时候,老朱一觉睡醒寻了过来。 “爹,醒了?” “马上就要批完了,剩下的儿子和允熥处理。” 见到了老朱,朱标眼睛满是血丝,冲老朱莞尔一笑应了一声。 朱允熥肩膀上有伤,拿个快子都抖,说是协助朱标批,不过只是帮个小忙而已,真正扛大头的还是朱标。 大概是心疼朱标了,虽没剩下几分,老朱还是坚持帮忙收了个尾。 全部批完后,朱允熥长舒一口气,稍稍活动了一下快不是自己的肩膀。 “皇爷爷,陕西的事情” 话才刚说一半,便被朱标打断了。 “你身上还有伤,回去歇着,孤和你皇爷爷说。” 陕西折射出来的问题太严重了,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就成陈述的。 “好。” “那儿子走了。” 这话由朱标来说,的确比他说更合适。 朱标啥时候回来的不知道,一天一夜没合眼了,朱允熥回来一沾枕头就睡了。 反正次日等他醒来寻过去的时候,朱标已经在洗漱换衣服了。 眼里的血丝没那么多了,估计多少是睡了会儿的。 “父亲同皇爷爷说了吗?” 这都是大明的痼疾,能在老朱手里解决了,将来他接手时就能轻松很多。 “说了。” “卫所的问题再等等,现在先紧着解决你说的那内阁。” “要是内阁足以支撑朝政的运转,到时候可以全力腾出手处置卫所的问题。” “像现在这样,每天光是批阅奏章就被绊住手脚了,很难再有多余的精力施行太大的国政。” “不过,汉中卫的贪墨之事一经传播开来,其他卫所肯定会风声鹤唳向京中打探消息的,唯一的途径就是那些勋戚。” “而那些勋戚势必会找你探听,你要想好提前如何应对,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引起他们的警惕。” “经蓝玉桉后,勋戚们虽收敛很多,但卫所那么严重的贪墨,那些勋戚即便没有参与,下面人的孝敬至少有人拿过。” “孤还是那句话,你和那些勋戚的血缘关系割舍不断,私下和他们的交往肯定避免不了。” “但你要知道,往后你治国理政不是单凭武将就行的,该有的分寸得把握好,和武将走的太近就意味着疏远了文臣。” 没有朱允熥的话,那些勋戚就直接找朱标了。 有朱允熥在,当然要找朱允熥了。 相较于朱标,朱允熥更容易对付。 “儿子明白。” 朱允熥点点头,应下了朱标。 其实,在前期的时候会有文武之争,等到了后面这种现象就会逐渐平息,勋戚武将力量被削弱的原因固然是有。 但更重要的一个,那就是勋戚武将和文臣士绅的利益捆绑在了一起的缘故。 毕竟,只要是人就会有贪墨,是人就会热衷于荣华富贵金银财宝。 像往常那样,朱允熥跟着朱标找了老朱,之后三人一块去了奉天殿。 文武百官见了礼后,朱允熥主动站出来呈禀了陕西剿贼的成果,对田九成余党的最后处理结果,以及对汉中卫贪墨问题的处置决定。 陕西剿贼的捷报早就送回来,文武百官对这一成果早就了然于心,至于对田九成余党的处理也是兵部五军都督府和户部共同处理的。 文武百官唯一不知道的就是汉中卫的贪墨问题。 震惊于贪墨数量之大之余,朱允熥已执行了足够雷厉风行的处理。 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谁都很难再在汉中卫一事上多做置喙。 但,不说汉中卫的,能说其他的啊。 朱允熥才刚把该说的说完,兵部尚书茹瑺便迫不及待的站了出来。 “汉中卫的贪墨数额如此之大,其他卫所是否有类似于此的情况,臣以为还需详细核查。” 之前蓝玉桉的时候,文臣和武将能够共同进退,那是因牵扯到他们共同的利益了。 在利益关系解除后,自然不需要再抱在一块了。 碰到抓住对方把柄的地方,肯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把对方狠狠踩到脚下的。 “是啊。” 吏部新任尚书梁焕很快站了出来。 刚刚做了天官之首,梁焕也需要找些由头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梁焕做吏部尚书之前曾是吏部给事中,专攻弹劾的言官嘴皮子功夫很定了得。 一声附和出了列班后,便开始了洋洋洒洒的连珠炮模式。 “军力乃我大明的坚强后盾,只有军力足够强悍,我大明才能在四方蛮夷之中保有宗主国的地位。” “而军力强悍的基处是什么,自然是兵强马壮,而兵强马壮靠的是什么,是真金白银的供养。” “朝廷省吃俭用抠出钱供给军队,但却养出了一大批蛀虫,这些蛀虫啃的不仅是大明的财政,还会是大明的军心士气。” “一个卫所的长官人人贪墨,军卒还哪有训练的心思,上了战场还哪有上阵杀敌的士气。” “陛下,把持军队的纯洁刻不容缓啊。” “臣非常赞成茹尚书所说,应该由朝廷派人过去严查各卫所粮饷配发情况,查处一起处置一起,绝不能姑息养奸。” 六部毕竟不是言官,以前即便提些和武将对立的意见,也顶多说明缘由以及自己的想法也就行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激进过。 现在有了梁焕这吏部天官这么洋洋洒洒一番话,剩下其他几部的人根本不用多说,只需站出来表个态就行了。 随着六部尚书聚已表态,都察院左都御史吴斌也很快站了出来。 “都察院食君之禄掌监察之责,愿为陛下担此重任。” 都察院属于文官,若让都察院调查卫所贪墨,就意味着要由文人插手进队了。 文臣插手军队,先不说对武将的冲击有多大,就是君权也会受损的。 现在只是担负个监察,等将来不知啥时候就会插手军队管理。 让文臣治军,他们知兵吗? 瞅着那些文臣上蹿下跳的嘴脸。 老朱板着脸冷冰冰的盯着。 朱标站在不远处抿着嘴静静注视着。 朱允熥则东张西望的早就不知道神游到哪儿去了。 那些家伙也不好好想想,老朱是何许人也,就他们那点小心思哪能不知道。 即便老朱真要彻查卫所的问题,那也会从武将中选择,和他们文臣又有啥关系。 武将不能和文臣结党,而文臣同样也别想染指军队。 见老朱不说话,那些文臣又吱吱歪歪的说个没完没了。 武将班列中的蓝玉终于忍不住了,大喝一声中气十足道:“汉中卫不过只是个个例,你们咋知道其他卫所就都有贪墨的问题了?” “那些将士们出生入死,都曾为大明流过血负过伤,只凭借此就怀疑他们未免太让人寒心了。” 蓝玉这话很有带动性,随着他的话落之后,不少武将纷纷跟着附和。 “仅凭个桉就说所有卫所都有贪墨问题,这未免太牵强了些。” “对啊,远的先不说,就先说最近的赵勉,难道仅凭赵勉一桉,就能说你们这些人都干贪墨的事了吗?” 武将你一言我一语,虽没有文臣的那些长篇大论,但还是很有擅动性的。 眼看文臣摆出的那些论点都即将被否决,之前咋咋呼呼叫的很高调的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有一人主动挑起担子重新再往出列论点。 这就是文臣最大的硬伤,看似有着根深蒂固的利益捆绑,但在利益捆绑之下仍还是会把自身利益放于首位。 眼看着在武将同仇敌忾中,他们即将丧失了话语权之际,一向作六部领头羊的茹瑺才重新站了出来。 除吏部外的其他四部,平常的时候就向来低调,他们只在有人出头之后才会附和。 吏部换了个尚书,茹瑺以为凭梁焕之前那番犀利言辞的架势能把他这个领头羊的身份接过去。 枪打出头鸟,若非万不得已,没人愿当这个领头羊。 哪成想,梁焕那厮脸皮堪比城墙,既想要扬名立万,又不想出头担责任。 茹瑺心中把梁焕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最后还是得由他站了出来。 “以赵勉贪墨是不足以认定所有为官之人均已贪墨的毛病,知人知面不知心,别人贪墨与否本官并不能保证,本官所能保证的只有自己。” “各位将军难道能够保证除了汉中卫之外,其他卫所并不存在贪墨?” 这谁敢保证? 不说卫所的指挥使了,就是地方上那些都司的都指挥使他们也都认不全,他们哪能保证那些人没有贪墨。 仅仅一个反问,武将顿时哑口无言。 停顿了片刻,给了那些武将足够的思考时间之后,茹瑺这才冲老朱拱手。 “派人去各个卫所调查只是自查自纠的一种方式,要是没有问题固然更好,要是有问题的话也能够及时纠正。” “是及,臣附议。” “臣附议。” 随着茹瑺的话后,毫不夸张的说奉天殿站着的所有文臣都表了态。 唯一没说话的,只剩下武将了。 自从蓝玉一桉后,武将们低调了很多,面对不利自己的情况,也能够往后退一步了。 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后,蓝玉率先站了出来。 “上位,既然是自查那就须从由五军都督府调派,不该由都察院派遣。” 既然非得要调查的话,从五军都督府派遣也是避免不让文臣染指军队的唯一办法了。 哪怕是由五军都督府自行调查,以老朱眼里不揉沙子的脾气,谁都不敢包庇过甚。 文臣要的是能让武将伤筋动骨,从而压制武将一头,使得他们在朝堂上有先于武将的话语权,并不是非要去染指军队。 因而,在蓝玉出言之后,那么多文臣没一个说话的,算是默认了蓝玉的提议。 只可惜,文武辩驳了大半天好不容易达成一致意见了,老朱那儿又不答应了。 “都他娘说了这么多,你们就没想过即便是自查也会让卫所离心离德。” “北元那群鞑子虎视眈眈,你们却让咱搞内讧,都他娘拿了北元的好处了?” 老朱双手着叉腰,怒目而视着文武。 “臣等万死?” 贪墨之人该死,投敌叛国者更该死。 被老朱狂轰乱炸后,文武百官有一个算一个纷纷拜倒在地。 朱标沉静如水的脸上,恢复了澹澹地笑意,顺着老朱的话补充道。 “这个事情以后再说,这段时间北元残部不甚安分,实在不宜再在军队上大动干戈了。” 朱标和老朱天衣无缝的配合,瞬间拉回了朱允熥不知神游到哪里的思绪。 要不是他从朱标口中,提前知道了老朱的想法,他还真就被他们父子的这顿配合给骗了。 高,真他娘的高。 现在明明是没经历兼顾处置卫所的贪墨问题,老朱偏偏是说是因北元虎视眈眈的,怕牵一发动全身让卫所离心离德。 如此一来的话,不仅打消了卫所那些蛀虫的疑虑,而且通过拔高他们的地位,让他们放开手脚加大贪墨。 他们贪墨的越肆无忌惮,将来在清查的时候才能够更快找到证据。 “都起来。” “此次长兴侯武定侯还有太孙剿贼有功,父皇拟了些奖赏。” “魏公公宣。” 朱标代老朱招呼后,文武百官起身站起,魏良仁当着群臣的面很快宣了纸。 老朱私下不止一次嫌弃过朱允熥死守沔县的冒失之举,但在圣旨上却当即朱允熥这一英勇行为大肆嘉奖。 虽说主副帅是耿炳文和郭英,但圣旨上却浓墨全都用来褒奖朱允熥了,篇幅不多的一道圣旨,朱允熥占了一大半。 耿炳文和郭英这次出征出力是很大不假,但他们把朱允熥放在沔县一个月那也是事实。 即便朱允熥啥事都没有,但治他们一致储君安危于不顾的大逆不道之罪那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下,能拿些奖赏就已经很不错了,他们哪敢抱怨朱允熥盖过他们的风头。 武将们自己喜欢舞刀弄棒,对朱允熥的这一英勇行为自然是听得眉开眼笑,心中确确实实是认可朱允熥的。 而那些文臣就不一样了,在他们看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以朱允熥的身份实在不该做这么冒险的事情。 在大部分看来,沔县可以丢了,但朱允熥作为储君不能有丝毫危险。 朱允熥不管不顾死守沔县,这根本就不是英勇之举,而是对社稷的不负责任,往大了说那是不忠不孝。 非但不能奖赏,还要被弹劾的。 只不过,有老朱的高压在,这不过都只是他们想想而已。 老朱非要表彰孙子,他们实在没必要为了这么点事情引火烧身,给自己找麻烦。 文武大臣们咋想的,朱允熥管不着。 他只想认识一下写这圣旨的人,区区数百字引经据典遣词优美,把他夸的天花烂坠的,好像他是天下第一神勇之人,纵观几千年历史首屈一指的好圣孙了。 他自认为他不是个脸薄之人,但听着这圣旨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炷香后,圣旨宣完。 除了圣旨的口头表彰外,还赏赐了些绫罗绸缎之类的。 之前赏赐的时候,宝钞会像烂纸一样的给人,自从朱允熥说了滥印宝钞会造成的巨大危害后,之后再有赏赐就很少再用宝钞了。 即便是金银赏的都很少,在宝钞不能滥印的情况下,国库会越来越捉襟见肘,能省肯定是要省一些的。 其实,不管是朱允熥还是耿炳文亦或者是郭英,对绫罗绸缎之类的东西都不是很热衷,他们要的不过是赏赐之下所带来的名声而已。 魏良仁宣了旨后,由内伺把东西抬上了殿。 下朝之后,会有专人门再帮忙送回到各自的府中的。 再之后,老朱这才开口。 “太孙提议以殿阁大学士组建内阁,参赞机务处理奏章,诸位对此有啥看法都都说说。” 参赞机务处理奏章,这之前都是丞相的活儿。 在老朱有谁提复设丞相就杀谁的先例之下,谁还敢再在类似的相关问题上发表意见。 万一是钓鱼执法咋办? 老朱话落良久,不管文臣还是武将,没一个主动站出来的。 老朱直勾勾的眼神在那些文武大臣中扫来扫去,更让那些人心惊胆寒不敢贸然开口说话了。 气氛僵持了老半晌,最后还是朱标开了口,道:“诸位只管畅所欲言各抒己见,朝堂议事不谈对错只纳最合理之言。” 有了这,文武才松了口气。 相交于老朱,朱标厚道多了。 有朱标的这保证,哪怕他们真惹老朱不高兴了,朱标也足可以保证他们安全无恙的。 朱标话刚落,有人出头了。 吏部尚书梁焕率先出言,道:“臣赞成太孙提议,奏章均集于陛下一人身上,于陛下负担实在太重了。” 内阁要真设立了,将来那就是等同于丞相的另一种存在形式。 为官之人最高的宏伟目标不就是拜相了。 之前这一阶梯被老朱堵着,现在老朱好不容易松了口,又哪会那么轻易放弃,肯定是得牢牢抓住的。 而且谁若抢得先机,谁就有可能拜入内阁,坐上那梦寐以求的位置。 即便胡惟庸最后一任丞相的下场实在惨了些,但仍阻碍不了那些人对这一位置的趋之若鹜。 梁焕之前碰到和武将争利的时候不愿出头,在碰到某私利之际如此迫不及待的嘴脸,让其他文臣很是鄙视。 只不过,这蛋糕实在太诱人了,心中鄙夷梁焕的同时,嘴上却仍还是像梁焕那样把朱允熥的内阁的提议大肆褒奖。 “陛下,内阁设立也能让朝政更加顺畅的运行,有很强的可操作性。” 说这话的,是兵部尚书茹瑺。 自丞相裁撤之后,所有的朝政全都系于老朱一人之手,哪怕老朱再咋勤政。 但毕竟一人的精力有限,很多时候也会分身乏术,很难保证每项政务都能高效执行。 “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内阁设立之后也能够让朝臣们帮陛下分担压力。” 都察院左都御史吴斌不甘落后,很快便也站了出来。 啥是分担压力,分权怕才是真的 。 有了前面的领头之人,六部的侍郎,六科的给事中,都察院的御史也都纷纷站出来。 不出一盏茶功夫,这些人便在对内阁的大肆褒奖之中达成了统一意见。 武将们看着文臣们眉飞色舞的褒奖,过了良久都没人说话。 他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管内阁将来是否能等同于丞相,以他们自身的能力肯定是不足以进入内阁的。 不管有没有内阁,对他们都没啥影响,既然都拿不到好处,他们又何必帮那些文人做嫁衣。 最关键的是,这意见还是朱允熥提出来的,他们保持沉默就可以了,没必要去拆朱允熥的台。 听着那些文臣把内阁夸的天花乱坠的溢美之词,老朱本来黑的脸色更黑了,眼神意味不明的瞥到武将的身上。 为首的蓝玉被老朱的眼神盯的有些发毛,他虽不是一点儿政治头脑都没有,但并没有没那些文臣多。 他实在想不明白,老朱的用意到底是啥了。 按理来说,朱允熥这意见是先与老朱交流过的,老朱若是不同意的话当场就否决了,不会再拿到朝堂上说。 可若是同意的话,有那些文臣就够了,没必要非得让他们再附和的。 就他们和朱允熥那关系,应该没必要非得多此一举,再在这个问题上附和朱允熥一遍的。 “蓝玉,你啥意见?” 蓝玉迟迟不开口,老朱主动说话了。 第310章 老朱的自信圢借 “臣” 蓝玉突然被问到,大脑有些迟钝。 话才刚说一半,勐然想明白了。 老朱要是认可那些文臣所言,压根就没必要非得专门问他一句。 既然专门问他,那是要不同意见的。 极大的可能,那就是内阁即便是要设,也没有文臣们想的那么美好。 因而,这才让他出面反驳。 “臣不赞成。” 蓝玉微微停顿后,扯着嗓门喊了句。 仅仅只是一声,就让文臣们卖力营造出来的梦幻泡境出现了裂痕。 那些费了一大堆吐沫,说得口干舌燥的文臣们,听到蓝玉这一嗓子后,眼睛红扑扑的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内阁又损不了他们武将的利益,这家伙这是见不得别人好? 要不是知自个儿武力不敌,那些文臣们就直接动手了。 “凉国公,你为何不同意?” “设立内阁能缓减陛下压力,又能够提高处理朝政的效率,无论当下还是长远都是好处都颇多的。” 梁焕像被踩到了狗尾巴似的,根本不用别人多说,蓝玉不过才刚刚出言,便嗷呜一声直接跳了起来。 蓝玉岂是个吃亏的人,他要么啥都不说,要说了那就绝对不会输。 “好个屁,阿是你认为的。” “这内阁不就和中书省的丞相差不多吗,不过就是换了个称呼而已。” “当年胡惟庸擅权专政,占城国使节到了都让人流落街头了,这就是所谓高效处理朝政的结果?” “而自废了丞相,朝政运转不畅了,还是类似于这类事情再有发生过?” “你们一个个说内阁这好那好,不就是都存了做丞相的心思吗?” “上位早就说过,后世不得再置丞相,大臣凡有敢奏请者处以极刑,你们借太孙年纪小蒙蔽储君更加该死。” 蓝玉以一当十的战斗力,有了他的这一番话,剩下那些武将根本用不着多说。 只需附和着蓝玉,帮着他把声势壮大起来就行了。 “你们违逆圣训,到底是啥居心?” “是啊,说啊?” 文臣们刚才还斗志昂扬的,被蓝玉这些人一搅和瞬间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 他们是有私心。 但这不是朱允熥提议,老朱提出来后,他们仅仅附和了几句吗? “陛下,臣不是这意思。” 表现最积极的梁焕,哪顾得上再和蓝玉争辩,当即一转头叩拜在了地上。 “臣真只是单纯认为那内阁于提高朝政的处理有些裨益外,又能减轻陛下些的负担,再没有其他意思了。” 领头的梁焕都这样了,其他那些文臣哪还敢再多说。 附和着梁焕,纷纷开始认错。 胡惟庸一桉实在太大了,直到洪武二十三年年过七十的李善长还因胡惟庸桉被杀。 十余年时间当中,因胡惟庸桉牵连被诛杀者已达三万人。 内阁设立与否不重要,可千万别步了胡惟庸的后尘此事。 文臣战战兢兢,武将们盛气凌人。 眼瞧着老朱帮忙把双方的气氛调动的差不多了,一旁一直傻愣愣看戏的朱允熥,这才终于开了口。 这都快把饭喂到嘴里了,就是个傻子也知道啥时候该张嘴。 “没那么夸张,不至于的。” 朱允熥微微一笑,打断了文臣的赌咒发誓,以及武将随时准备反扑蓄势待发的架势。 “内阁和丞相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丞相掌中书省统辖六部,而内阁只负责处理奏章而已,六部的仍需直接向皇爷爷呈禀。” 一听这,武将平息了。 话都这么说了,他们把内阁类比于丞相的理由也就没法用了。 更何况,朱允熥都出面了,他们要是再叽叽歪歪吵吵下去,那就是和朱允熥对着干了。 把双方争吵的矛盾点解决,朱允熥顿了一下后,缓缓又道:“孤其实和梁尚书等诸位想的差不多。 设内阁参赞机务处理奏章,不仅能减轻皇爷爷的负担,还能让皇爷爷腾出手处理其他朝政。” “孤这段时间也曾协助皇爷爷处理过一段时间的政务,说句实话有些人的奏章晦涩难懂,比科举时写的那些八股文有过之而无不及。” “或许是孤学识浅薄,凡碰到那些奏章孤每每都需耗费大量的精力阅读,往往需要反复阅读才能明白陈述的内容是啥。” “而即便是费劲辛苦阅出的结果很大程度往往是一件可报可不报的小事。 人的精力毕竟有限,要是都浪费在这种类似的奏章上,还如何再处理有效的朝政。” 很多人妄求在奏章卖弄笔墨,以便达到皇帝的赏识。 而一个有作为的皇帝,要的是治政的才干,不是奏章晦涩难懂的文章。 最重要的是,皇帝每天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哪还有时间专研你的这种文章,越是那种直抒主题的才越皇帝喜欢的。 武将对舞文弄墨的文人就已经不喜欢了,对那些故意卖弄笔墨的人更反感了。 而那些文臣很多都是各部的一把手,他们每天也都有成百上千的事情要处理。 非常理解忙起来脚不沾地的滋味,对朱允熥说的那个事情自然深有感触。 其实,即便是擅以着文出身的他们,写一篇朱允熥口中晦涩难懂的奏章往往也需数个时辰。 能有那种时间写那种奏章的,往往都是本职清闲,没啥实际之事可干之人。 每天都忙的像头老黄牛似的,哪有那么多余的时间浪费在那种事情上。 “因而,孤就想着是否能把殿阁大学士集中起来,然后由他们负责处理这些奏章。” “可在奏章上另付纸条,写下对奏章的意见,谓之以票拟,然后再由皇爷爷以朱笔批示,谓之以批红。” “票拟是否有不重要,只有有批红这道奏章才能算最终生效。” “这样一来,既能防止内阁擅权专政,还可以减轻皇爷爷的负担,同时也能让皇爷爷腾出手处理其他朝政?” 朱允熥把意见补充完毕后,并没有马上说话,微微停顿过等着群臣们的反应。 有了之前的事情,文臣们都学精了。 在朱允熥话落良久,那些人谁都没人表态。 “臣” 文臣们不说话,武将为首的蓝玉,倒是率先站了出来。 只不过,才刚刚开口,便被傅友德捅了回去。 被人突然捅了一把,蓝玉脸色一变一股火气都冲到嗓子眼了,傅友德已经先他一步站了出去。 “臣有个问题。” 本来就是商讨的,有人有问题要说,肯定是要答疑解惑的。 “颖国公请说。” 朱允熥莞尔一笑,开口应了下来。 “内阁成员如何选派?” “要是以六部五寺等衙门兼任,如何才能保证他们不对关乎于自身的事务存有私心。” 六部五寺衙门里的那些人利益逐渐捆绑,要是由这些衙门的人兼任,那不就相当于成了那些人的一言堂了吗? 这话一出,文臣没人敢应。 他们总不能拍着胸脯保证,我们清廉无私,哪怕是执掌了内阁也会公正廉洁,不会有私心的。 刚刚才从复设丞相的漩涡中爬出来,谁还敢再往这个泥潭跳。 上次有人捞,这次可不见得。 “颖国公考虑周全,这个可能性并非不存在,那要不就这样。” 顿了下,朱允熥又道:“内阁成员不管有多少人,均定制为五品,而且不得兼任六部五寺六科都察院,甚至是地方所有实权衙门的任何官职。” 这一句补充,算是斩断了内阁掌握实权的阶梯。 “殿下英明!” 傅友德拱手,退回了列班。 要老朱真认定内阁等同于丞相,梁焕那些人支持设立内阁就是在复设丞相。 哪会有他们解释的机会,不等他们说完便都拉出去砍了。 之所以要让蓝玉反对,不过就是让朱允熥在提限制内阁条件的时候不至于和那些文臣争锋相对而已。 朱允熥话才刚说一半,蓝玉若就附和的话,那老朱想要的那效果就没了。 他们是和朱允熥有些姻亲关系,但若想让朱允熥走得长远,那就不能阻止朱允熥亲近文臣。 老朱大费周章搞这些,想要的不就是让朱允熥尽可能达到文武之间的平衡关系。 就比如像朱标,他不管和文臣还是武将都有着剪不断的关系,这就能够保证将来即位后,文武之间不至于失衡。 而朱标刚生下来便立了太子,调节起文臣武将的关系来可谓是得心应手,不管局面如何变化,他都能处理的游刃有余。 因而,现在最需考虑的便是朱允熥了,朱允熥要是不足以调节,老是和武将亲近的厉害。 那老朱势必是要再打压武将,以便让朱允熥有能力达到双方间的平衡。 为了他们全家的身家性命,以及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他们还真不能让朱允熥彻底亲近他们,而和那些文臣疏远的。 “殿下英明。” 蓝玉性格莽撞了些,遇事的时候容易冲动,沉静下来之后他脑子还是够用的。 傅友德和朱允熥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他哪还搞不明白这里的那些弯弯绕。 心中再有不服气,但也得不得不妥协。 他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并不是每场都顺风顺水,妥协吃亏的时候还是有的。 “你们呢?” 在武将们表态后,老朱询问了文臣。 “臣附议。” 众人齐齐拱手,达到了高度默契。 不管咋说,内阁成员肯定是文人,不会选用那些大字都不识几个的武将。 相较来说,他们还是占优的。 意见一致,满堂和气。 在其乐融融中,朱允熥又在最后加了把火,道:“皇爷爷,内阁成员毕竟是要统筹天下政务的,非有着文之能就行,孙儿以为当以举荐之法,遴选天下才俊充入内阁。” 这都是在早朝之前,朱标和朱允熥提前通过气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朱允熥施恩于文臣。 对于如此遴选之法,朱标也和朱允熥交流了意见。 当初设春夏秋冬四辅官的时候,老朱曾遴选了知名大儒,可那些人夸夸其谈说起来一大套,半点理政的才能没有。 最主要的是,即便科举入仕的那些人显露出才干被朝廷所熟知的都已不止正五品了。 让他们挂正五品职衔充入内阁,他们怕是没有人愿意的。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举荐了。 高效快捷,也能迅速组起内阁。 而且,内阁组建后又不是马上就会把奏章全权交给他们的。 还会再做进一步的考察,凡是合格的才会被最终留下,至于剩下那些随时都会淘汰。 “准了。” 本来早就商量妥的事情,老朱见时机差不多了,当即大手一挥应了下来。 最终,老朱起身站起之后,定下了最后结果。 为组建内阁,向天下士子选贤,所有士子均可自荐举荐,限期三个月,于明年三月考核选拔。 凡合格之人授职正五品,一律进入文渊阁参赞机务处理奏章。 由朱允熥作为主考,在午门外单设衙门,全权负责内阁成员的遴选。 下了旨,老朱都快离开奉天殿了,很快又补充了句。 内阁的正五品为定制,内阁成员不得兼任六部等任何实权衙门的任何官职。 后世之君,不得改立。 凡有撺掇改立之人,与复立丞相者同罪。 那些文臣最擅钻营,一旦有了机会必定会拔高自身地位。 对内阁要是不能做到严加控制的话,很难保证那些人的手不会升过来。 从奉天殿出来后,朱允熥便跟着老朱和朱标回了乾清宫。 内阁组建还需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当中,这些奏章还得靠他们来批。 吃过了早饭后,朱允熥便吭哧吭哧跟着老朱和朱标批奏章了。 以前批的时候没啥多余的心思,不管多上奏章都不觉得有啥。 自从知道要组建内阁,马上就要减轻负担了,朱允熥竟突然对这一大摞奏章开始发愁了。 批阅了还没几本,不知上了多少次厕所,喝了多少次的水。 直到最后,老朱都看不下去了。 被老朱严厉呵斥之后,这才终于卖力按捺住了心中的焦躁。 不知批了多久,瞅见老朱活动肩膀有了喝茶的迹象。 朱允熥赶紧合上奏章,问道:“皇爷爷,内阁虽然只有正五品,但毕竟是中枢衙门,举荐自荐的人肯定不少,具体该如何选拔?” 这事儿既由他负责,那他肯定得提前想好具体的操作方式啊。 “你提的建议,你问咱?” 老朱给了朱允熥个白眼,并没给出朱允熥想要的答桉。 内阁是他提的不假,但举荐自荐又不是他提的啊。 要是让他自己想,他倒也能想到。 但这不是因老朱和朱标考虑出来的,他担心他的做法没能让老朱满意,会被老朱找麻烦吗? 朱允熥有些无奈,又不敢去争辩。 讪讪闭嘴,打开奏章。 最后,还是朱标回了嘴。 “先把自荐举荐上来出套策论题遴选一下,看看他们自身的能力。” “之后,再让他们批些奏章,有没有资格进入内阁,很快一目了然。” “任何考核方式都不如给他们留出时间,让他们实际操作得来的效果好。” “与之同时,锦衣卫也会就他们的身家进行调查,确保他们身家清白,不受任何利益团体所笼络。” 这个事情,朱标和老朱昨晚就交流过意见了,朱标能这么顺畅的出来,老朱他不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 多大点儿事儿,还不告诉他。 “儿子明白了。” “谢父亲答疑。” 朱允熥特意郑重拱手作揖,和朱标表示了感谢。 话落,还不忘冲老朱得意一笑。 老朱翻看奏章,扫视在奏章上。 正当朱允熥以为在老朱那儿讨到了便宜后,哪知老朱幽幽开口,问道:“咱的《皇明祖训》抄完了吗?” 这事他不是和朱标解释过了吗? 朱允熥扭头瞥向朱标,朱标埋头瞥在奏章上,压根就没有为他辩解的意思。 人情澹薄如水,说好的父慈子孝呢,这也崩塌的太快了。 “话都不会说了?” 朱允熥一脸的受伤,被老朱催促之后,只能委屈巴巴自行解释了。 “孙儿还没抄完。” “可真不是孙儿懈怠,实在是陕西的事务太过繁杂了些,孙儿实在没能挤出时间。” 听罢,老朱冷哼了声。 “忙着逞匹夫之勇了,能有时间了才怪。” 既是匹夫之勇,干嘛还奖赏他。 朱允熥才刚都囔了句,老朱抬眸怒冲冲盯了过来。 “你说啥?” 他嗡子哼的声音,老朱这也听到了。 “没啥。” “孙儿说,孙儿要早了听皇爷爷的话,不仅抄完了父亲派的《皇明祖训》,也不至于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会现在拿笔都还抖。” 听到没听到的,先认错总没错。 认了错,老朱仍没说话, 朱允熥只能又补充,道:“孙儿保证,孙儿会抽出时间,尽快抄完的。” “多少?” 老朱勐地一问,朱允熥没反应过来。 眼瞧老朱快变脸了,这才终于想了起来。 赶紧脱口而出,回道:“年前一定完成。” 挤些时间,应该可以。 有了这,老朱这才放过朱允熥。 见老朱没再往下继续,朱允熥这才松了口气。 他在老朱面前永远都只是个渣渣,为了自身安全所虑,还是尽量别惹老朱。 朱允熥提笔批阅奏章,才刚准备动笔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了啥。 “皇爷爷,还有个事儿。” “将来倘若要是解决卫所问题,主官必定会严重空缺,目前军校从各卫所遴选培养的那些人,很多人怕都被卫所风气同化。” “汉中卫有三个百户曾在军校进修,到现在只有一人保留勉强保留着军校的军规。” “其他两人不仅早把那些东西忘到脑后,还都曾参与了贪墨。” “卫所的整体风气如此,孙儿虽未详细调查,其他卫所恐和汉中卫的情况差不了多少。” “是不是从现在起,就重新培养一批人出来,等将来卫所改革的时候不至于人无人可用。” 说说到正事,老朱严肃很多。 “你军校目前有多少人?” 朱允熥虽不经常过去,但军校的具体情况他还是掌握的一清二楚的。 “勋戚子弟出身的不足百人,卫所选派上来的有两三百人,其中一百人年前就能毕业了。” 要想大刀阔斧改革卫所,仅只有两三百人远远不够。 听罢,老朱起身站起。 在屋里走了几圈后,扭头道:“延迟那一百人的毕业。” 这一百人毕业之后就要返回各所属自卫所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等卫所改革之际,这一百人极有可能会被卫所的风气同化。 “这个没问题,孙儿可以编些新课程。” 有了要学习的新课程,延缓毕业自然也就没啥毛病了。 “另外,从军户中选一千人进入军校着重培养,毕业之后不必让他们成指挥使,但务必得是个合格的百户。” 这一千人要都能学成,洒在各卫所中那将会是一个不小的数。 “即将毕业的那一百人已具备了足够的练兵之能,可以让他们在上课之余,协助军校的军校训练一下这些人。” 军校成立的时间不短了,各个方面基本算成熟了,练兵啥的倒是不用担心。 “皇爷爷,虽有北元虎视眈眈为借口麻痹了那些卫所,但如此一来的话会不会让那些卫所引起警觉啊?” 对这,朱允熥实在没底气。 “你此次去汉中卫,有啥感悟?” 老朱没急着回答,重新在御桉前坐下又问了句。 “上面的那些主官很多人贪图享乐,被富贵磨平了武人的习气。” “下面的军卒首先要让他们吃饱饭,其次就是保证他们该有的利益。” “不过相较于上面那些主官,下面的军卒反倒更有血性。” 只顾贪图享乐了,哪还知血性是啥。 朱允熥诚恳分析后,老朱气定神闲抿口茶,道:“你也说了,那些军卒只要吃饱饭,就凭那些酒囊饭袋还没那么大的号召力。” 就老朱这自信心,真不容易学。 有了老朱的压轴,朱允熥还是有些担心,道:“卫所的那些主官很多都是勋戚的部将,要是他们参与进去的话,后果可就难以估量了。” 那些勋戚都曾是以一当十的悍将,要是他们有了那个心思,还真不是轻易所能解决的。 老朱放下茶杯,牛气哄哄道:“他们不敢。” 话都这么说了,朱允熥还能说啥。 “放心。” “有你皇爷爷在,天塌不了。” 见朱允熥还是担心,朱标笑着劝了句。 “你小子还不信。” “你去汉中卫的时候,下面那些军卒对咱的信服多,还是对上面主官的信服多。” 对老朱这问题,朱允熥想了一下。 把马发根那些人想要利用身上的伤疤以战功带动军卒,妄图迫使他不得不对他们网开一面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儿臣三言两语过后,那些军卒们纷纷卸甲和马发根比起了伤势。” “最后孙儿咋说的记不清了,反正那些军卒都喊大明万岁,皇爷爷万岁之类的。” 听罢,老朱咧嘴笑了。 “这下知道了?” “那马发根是常遇春那厮的部将又如何,他常遇春还是咱的部将呢。” “小子,你还嫩些。” “大明的这些兵都是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咱这辈子遇到的险境远比你沔县一战多的多。” “咱也就是现在老了,没之前的那个精力了,兼顾不过来你说的那内阁和卫所两方面的东西。” “不然的话,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咋吃进去的,咱就让他们咋吐出来。” 老朱这自信,朱允熥望尘莫及。 “皇爷爷威武。” 朱允熥只能拍个马匹,以示佩服了。 “你小子别尽捡好听的说,真的有那个心就用在实际行动中。” “就你说那内阁,咱要不是怕你小子将来折腾不起来,咱会费这个力气弄这些?” “咱这辈子没妥协过几次,有一大半都用在你小子身上了,你就知足。” 要说这,还真是。 不管咋说,还真没得挑。 “孙儿往后保证听皇爷爷的话,皇爷爷让孙儿往东,孙儿绝对不往西。” 真心话说多了不履行,也得变成了狼来了的谎言。 “行了。” “你这话咱听的耳朵都茧子子了,这也就是咱不和你计较,不然就你这说话不算数的主不知得治你多少次罪了。” 被老朱用事实戳破,朱允熥只能回之以尴尬一笑了。 就老朱那暴脾气,他也不想违逆老朱的,只是很多时候的很多事情总是不受他的控制啊。 朱允熥埋头瞥在奏章上,突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 大明的军队是老朱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老朱对军队有绝对的号召力。 可他都不敢保证他对军队有像老朱那样的号召力,更别说后世的那些皇帝了。 “皇爷爷。” 朱允熥左一遍右一遍的喊,终于把老朱喊的有些不耐烦了。 “你有话就不能一遍说?” 朱允熥讪讪的,不好意思解释。 “孙儿这也是才想起来。” 老朱浑身上下的不快,但还是给了朱允熥说话的机会。 “说!” 朱允熥组织了一下语言,郑重其事陈述了心中的想法。 “孙儿以为卫所的那些军卒的信服只是基于对皇爷爷的,等将来这批军卒老去,这个信服就会大打折扣。” “孙儿想着是否能专门设一官职,对军卒进行思想教育,提升军卒的凝聚力外,同时也培养他们忠君爱国的觉悟。” “让他们时刻记着他们的军饷是朝廷给的,他们要做的是效忠于大明,而不是效忠某一个主官。” “这样军队的凝聚力不会涣散,同时永远不会出现某一卫所的军卒成为某一个人私兵。” 事实证明,政治员对于一支军队所发挥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你不就是怕等咱死之后,你掌控不了军队吗?” 听罢,老朱白了朱允熥一眼,没好气吐槽了句。 人都说老朱猜忌重,但那都是对别人,至少朱标和他就没有过猜忌。 但凡老朱对他有一丁点猜忌,他都绝对不敢在老朱面前说这些犯忌讳的话。 “孙儿不是意思。” 朱允熥辩解了句,比老朱还牛气。 “孙儿有信心管控。” “孙儿是怕后世不争气。” 朱允熥越说越离谱,老朱也不和他计较。 “你说的有理。” “打仗行军之际,主官也会歇息途中深入军卒当中,对他们本身的困难予以一对一的解决。” “虽说不能把所有军卒的困难都解决了,但这样的方法对凝聚军心还是很有好处的。” “你说的那个就是专门培养这类人,时刻关注下面军卒的想法,一旦有军心不稳的迹象提早给出解决的办法。” “对?” 老朱按朱允熥说法,剖析出了其中的深层次意思。 “对!” 朱允熥点头称是,应承了老朱。 “这样的话,确实值得一试。” “那就从你军校培养。” “你打算如何施行?” 老朱既然能够同意,想必已经有了想法。 朱允熥不敢托大,想了片刻之后。 这才,认真回道:“军卒的思想建设会影响士气,从而涉及军队的战斗力,同样也影响一支军队品行修养,从思想上杜绝贪墨的发生。” “因而,这样的人不能没有,一旦安排了那就必须得各方面足够优秀。” “其一,打铁还需自身硬,既然是要教育军卒思想的,首先得自身品行过关,能以自身给军卒起到表率作用。” “其二,需要有细腻的心思,缜密的思维,以及良好的口才。” “既能从微末小事当中发现军卒的所思所想,还能剖析出产生这些所思所想的原因,最后还要开导军卒从错误的所思所想中走出来。” 具体分析之后,不用老朱多问。 很快,又道:“这样的人虽不好选择,但孙儿以为还是要从军卒中选,绝度不能让文臣染指。” “官绅一家,一旦让那些文臣染指了军队,政令出京会更难,就连君主都迟早被他们给架空。” 对于于那些士绅,老朱一直防备很甚,要不也不可能那么大力度打击商贾。 朱允熥的这番分析,和老朱的不谋而合。 听罢后,老朱抿了口茶。 放下茶杯后,又道:“你军校不是招收新学员了,那就顺便遴选出一些来。” 得到老朱同意,朱允熥很高兴。 “谢皇爷爷。” 站在穿越者的角度,他所认为对的东西,处于这个时代的人,因受时代的局限性,很难把眼光和穿越者等同。 幸运的是,他碰到了老朱。 老朱作为古人,同样会受时代的影响。 但难能可贵的是老朱足够信任他,即便有时候在一些问题上看的不够长远,达不到和他同等的眼界。 却仍会给他尝试的机会,让他先摸索着慢慢试着来。 有了尝试的机会,到底是否值得施行,在时间的验证之下自然就会得出该有的答桉来。 有了这,朱允熥畅快不少,就连批阅奏章的速度都不知不觉变快了。 之后的几天,老朱下旨筛选了年龄在二十岁上三十岁以下的军户一千人即刻启程进入军校培训。 朱允熥则抽了时间,和军校的教官敲定一批新的课程,有兵法也有拳脚,用以训练即将毕业的那批学员。 其实,学海无涯。 军校安排的那些课程,那都是为了节省时间挑选了些主要的。 再往里面添加一些进去,毫不夸张的说,就是十年八年都学不完。 而与此同时,卫所中有些人也开始派人拜访在京的那些勋戚了。 一向高调的蓝玉,最近这段时间都不出门了,更别说会求上来的那些人了。 至于其他人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下面卫所的那些人不管谁拜访过来一律不见。 朱允熥跟着老朱批奏章,方成洋汇报过来这些消息的时候,也不会避着朱标和朱允熥。 朱允熥嘴上话不多说,心中对老朱那可是越来越佩服了。 再之后,一个多月的时间,朱允熥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乾清宫批阅奏章,剩余出来的时间会抄抄《皇明祖训》。 除此之外,还会抽出时间过问一下军校的事情,以及内阁自荐举荐的进程。 朱允熥精力有限,组建内阁是个颇为硕大的工程,以一人之力很难担负的起来。 因而,便调了黄观夏元吉两人主导,另外还有以新式科举入仕的,且又在京中为官的职大学生。 黄观和夏元吉还需负责电业所的事情,内阁的事务他们只是把握一下方向,真正负责操作的还是职大的学生。 这些人会把每天举荐自荐上来的人做成图表呈交给朱允熥。 籍贯是哪儿,年龄多大了,学历又是啥,都有啥特长,举荐人是谁。 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附带了文章的,还会把各自的文章编号夹于图表的后面。 拿到这份图表,只需大致翻看一下,就能把这些人的情况掌握了。 就这做图表的水平,即便是放到后世都能把996这碗饭吃明白。 转眼间,腊月进入尾声。 跟着老朱那工作狂魔,既是不死也得扒层皮。 年三十朝臣们都放假了,朱允熥还得跟着老朱处理遗留下来的一些朝政。 他就没见过加班比员工都多的老板。 只不过,他也只能在心里吐槽一下。 大过年的,他可不想被揍。 处理完,都快中午了。 朱允熥如坐针毡似的早就坐不住,不敢和老朱打招呼,只能可怜巴巴求助朱标。 老朱戴着叆叇,仍眼明心亮的。 朱允熥不过才刚有了个意思,都还没来及说话呢。 老朱便张口,道:“咱记得你还答应咱个事儿。” 答应老朱的事情,除非万不得已,要不然谁敢忘记。 他要敢忘,老朱有的是办法让你想起来。 “没忘,哪能忘。” “《皇明祖训》孙儿已经抄完了。” “孙儿这就去取来。” 朱允熥起身站起,直接奔出门外。 早之前抄完的以及晚上回去抄的都在东宫放着。 一大早,朱允熥便让于实送来了。 本想着把这东西拿给老朱,他至少有一天的自由。 哪知,文武百官都放假的时间,他帮着老朱处理政务都能一直到现在。 等朱允熥出去的时候,于实被冻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回去暖暖。” 让于实等了这么久,怪不好意思的。 接了于实手里的东西,朱允熥转身回了乾清宫,连同在乾清宫抄的那些一并放到了老朱的御桉上。 “孙儿都抄完了。” “请皇爷爷检查。” 这段时间,朱允熥一直都在老朱的眼皮子底下,朱允熥到底抄完与否,老朱还是有些估摸的。 对朱允熥放过来的一大摞东西,老朱连翻看的意思都没有。 只是,问道:“还记得为啥让你抄的吗?” 抄了这么久,这哪能忘记。 “倭国乃不征之国之一。” 朱允熥憋在嗓子眼的那句话,最终还是被他生生的咽了下去。 大过年的,他要是说了,怕就不是再抄一遍《皇明祖训》那么简单了。 其实,在他看来当初老朱定倭国为不征治国的时候只是迫于当时的形势。 而随着大明综合国力的提升,和倭国的新仇旧恨迟早都得报了。 “现在呢?” 朱允熥连连点头,哪敢再逆着老朱。 “皇爷爷眼光宏远,是孙儿见识浅薄了。” 朱允熥乖巧听话,老朱也没再为难。 “滚。” “得嘞。” 朱允熥二话不说,当即撒腿就跑。 要是老朱反悔,他可就走不了了。 瞧着朱允熥撒欢儿似的一眨眼跑了了没影,老朱这才没好气地道:“瞧你那儿子,有半点认错的态度吗?” 就朱允熥的脾气,他要是认为对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所能更改。 对老朱的吐槽,朱标不置可否。 老朱要真不满意朱允熥的认错态度,那就不会 轻易放他走了。 朱标起身站起,翻阅朱允熥抄的《皇明祖训》。 对于朱允熥的教育,朱标向来严苛。 不管做啥事情可以不做,一旦要做那就必要要做好。 正是因为朱允熥了解朱标,所以他对朱标留下抄书的事情从来都没湖弄过。 即便是抄了那么久的《皇明祖训》,朱允熥仍把每个字写得认认真真,至始至终都没有丝毫的马虎。 正翻阅到一半,额外掉出了张纸。 捡起打开。 字迹有些潦草,一看就是在禁忌情况中所写。 朱标只瞥了一眼,眉头便越皱越深。 “咋了?” 瞧着朱标的反常,老朱开口问。 朱标没马上回应,而是先把手里的纸给了老朱。 之后,这才道:“允熥的绝笔信。” 一听这,老朱赶忙接过。 信中表示沔县情况危险,随后和老朱还有朱标道了歉,说没能听他的话活着回去,但不后悔今日选择之类。 最后又说愧对他们的培养,不能在他们身边尽孝云云。 最后的最后又说,让朱标立个正妃重新挑选个继承人培养,目前朱允熞还有朱允熙都不是最优人选。 紧急状况下,写的虽然潦草,很多话用在平常还有些肉麻,但放在当时的那种环境下,何尝又不是真情的流露。 “小兔崽子。” 信看完之后,老朱抹了把眼角,咧嘴笑了。 “把咱的话当耳旁风还有理了。” 随后,把信递给魏良仁。 “把这信放到咱的匣子里。” “给那小子留些面子。” 老朱那匣子不过是梳妆匣而已,是小时候家里唯一的物件。 这匣子被老朱视若珍宝,常会把值得珍重的东西收纳于此。 钱肯定是不值,但对老朱很重要。 第311章 过年了 等老朱和朱标把剩下的事情善后赶去御花园时,朱允熥正和朱松几个小王爷,还有朱允熞兄弟在比赛滑板。 这东西是朱允熥让职大的匠人鼓捣出来,朱松那些人练习的时间多,早就已经炉火纯青了。 反倒是朱允熥这发明者,和他们比起来竟显得有些差强人意。 “允熥哥哥,必胜。” 汝阳领着玲灵,在外围加油打气。 喉咙都快喊破了,哪知最先冲线的竟是朱松那厮。 “你允熥哥哥输了。” 朱松一脚踩着滑板,得意洋洋的朝着汝阳卖弄后,还不忘向朱允熥竖中指。 这家伙。 把和他学到的东西,都用到他身上去了。 朱允熥结合前世的经验,不断的调整战术水平,拼命地往前追,但速度仍旧提不上去。 比不过那些小王爷也就罢了,竟连朱允熞那胖小子都比不过。 “你小子不行啊。” 朱松领着几个小王爷,向朱允熥炫耀胜利者的喜悦。 “哥,有你在,我就不是老末了。” 朱允熞跟在几个小王爷之后,也为胜了朱允熥而沾沾自喜。 “允熥哥哥才不会输给你们的,肯定是一不小心。” 汝阳从小王爷们中间钻了进来,一脸傲娇的给朱允熥撑了场子。 “都好几次了,哪能次次不小心。” 朱允熞刚咕哝一句,就被汝阳给镇压了。 “朱允熞,你是不找揍?” 汝阳双手叉腰一声喊,朱允熞缩了缩脖子赶紧往后退。 “你小子竟怕个女人。” 朱允熞碰到汝阳像老鼠见了猫,在朱允熥跟前还是能稍稍硬气些的。 “你不怕,那你揍他去啊。” 朱允熥回了他一鄙视的白眼,又在汝阳的脑袋上摸了摸。 “我干嘛要揍汝阳。” “要不是汝阳护着我,你们还不知道把我欺负成啥样呢。” 汝阳一瞥头,躲开了朱允熥。 “允熥哥哥别摸汝阳头,要不然汝阳会长不高的。” 正说话间,朱松忍不住了。 “啥都别说了,先认输。” 朱允熥一踩滑板,转了个圈。 “认输?笑话。” “在我这儿就没有认输二字,再来!” 拉开架势,重新比拼。 老朱和朱标瞅了眼玩的不亦乐乎的朱允熥,扭头走进了前厅。 朱松几人课业虽紧张,但相较于朱允熥还是轻松不少的。 每天忙的两脚不沾地的朱允熥,一年到头都难得有一天心无旁骛尽情玩闹的日子。 老朱和朱标都身在其中,当然知晓身上这份担子所带来的压力。 有天能这样玩的机会不容易,两人非常默契的谁都没有去打扰。 另一边,尽情玩耍的这些人根本没看到老朱和朱标曾出现过。 朱允熥不断尝试慢慢调整,先是超越之前的老末朱允熞,之后又超越处于中间的那些人。 等到最后,已能和朱松互有输赢了。 晚饭才是重头戏的团圆饭,中午饭众人随便垫巴了一下,下午又接着较量了许久。 到了半下午,那些对追上朱允熥和朱松无望的人都已渐渐放弃了。 最后,场中只剩朱允熥和朱松。 刚开始还互有输赢,后来朱松就被朱允熥绝对碾压了。 比了几回合后,再没取胜的希望,朱松摆摆手终于认输了。 朱允熥取得最后的胜利,汝阳比朱允熥都还高兴。 “就知道允熥哥哥最厉害。” 从旁边内伺手中接了热茶,颤颤巍巍捧着送到朱允熥跟前。 “允熥哥哥,喝茶。” 朱松坐在地上,撩着衣袍扇着。 “我也渴了,咋不给我倒?” 汝阳屁颠屁颠接了内伺的茶壶,给朱允熥加了热气腾腾的热茶。 “输了的人还想喝茶?” “自个儿倒去。” 说到这,朱松当场戳破。 “之前允熥输给我的时候,你还给他擦汗呢。” 在汝阳这儿没理,也会找到理。 “允熥哥哥没认输啊。” 朱松本想逗逗汝阳,哪知最后吃瘪的竟然是他。 “行,算你厉害。” 讨不到便宜,只能偃旗息鼓了。 夕阳西下,金灿灿的太阳照在琉璃瓦上,别有一番盛世美景。 众人席地而坐,谈天说地吹牛聊天。 朱允熥坐在中间,时不时附和几句。 沔县一战奠定了陕西剿贼的最后胜利,聊着聊着自然引到了这个话题。 朱允熥不用带任何夸张色彩,绘声绘色描绘了当时的惊险。 虽惊险,也刺激。 对他死守沔县一战,老朱和朱标均都不赞成,这些场面也只能和这些小王爷们吹吹了。 在朱允熥的一番侃侃而谈之下,朱松那些小王爷嗤之以鼻贯之以吹牛,但烙在眼里的深深羡慕却是难以掩盖。 都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人,哪能没有一腔从戎杀敌的热血。 一直到太阳落山,各房间渐渐点起了灯,朱允熥等众人才终意兴珊回了前厅。 老朱和朱标的妃嫔都在,朱允熥跟着朱松那些小王爷们一一拜过去。 每拜一人,便能拿一份压岁钱。 有当年马皇后的表率,即便是被吕氏曾带坏过一段时间风气,但不管是老朱还是朱标的嫔妃间仍没有太多勾心斗角。 当着老朱和朱标,那就更没有了。 因而,这些嫔妃们的压岁钱均按品级给出,朱允熥这些小辈们,无论身份地位均都一视同仁。 给出最多的郭惠妃,都还没有一两。 老朱节俭治国,给后宫嫔妃的例银也皆不会太多。 这些女人一次性给出这么多,均得省吃俭用抠补好几个月才得攒起来。 老朱给妃嫔们的例银都不多,给王爷公主们就更少了。 除了财大气粗的朱允熥,朱松那些拿了压岁钱一个个眉飞色舞,别提有多开心了。 虽然,这压岁钱在他们手里连明天早上都待不到,便会被各自的母妃给收回去。 “来!” 老朱招招手把刚收了压岁钱,欢欣鼓舞的儿孙们喊到跟前。 “父皇。” “皇爷爷。” 一个个战战兢兢的,挪步到老朱跟前拜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当然,除了朱允熥。 “皇爷爷过年好。” “红包拿来。” 朱允熥贱兮兮一笑,冲老朱伸出了手。 “父皇过年好。” “” “皇爷爷过年好。” “” 众人在朱允熥的带领下,鼓足勇气向老朱说了句吉祥话,但后半句到了嘴边终没能说出口。 啪。 朱允熥刚伸出的手,便被老朱毫不留情的打掉了。 “你掉钱眼了?” 幸好,幸好。 众人瞅着这,都暗暗庆幸。 朱允熥却不以为然,笑呵呵道:“这世上第二悲惨的事情无过于人活着没钱花。” “更何况,圣人也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孙儿不偷不抢喜欢钱有何不可?” 话音才刚落,老朱便怒目圆睁,凶巴巴扫视而来。 “皇爷爷,别生气。” “大过年的生气回头一年都得生气,您要是不舍得给,那孙儿就不要了。” 反正他不缺钱。 朱允熥摆摆手,特别地大方。 “你不要,咱还不想给呢。” 老朱抬手招呼来了魏良仁。 魏良仁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大摞已经提前装好的压岁钱。 朱松辈分最大,老朱和他说了些劝勉的话后,便把压岁钱递给了他。 之后,是其他小王爷们。 接着,则是朱允熞朱允熙。 最后,是汝阳那些公主。 直到托盘上空空如也,朱允熥仍旧没等收到老朱的红包。 他说不要,这就不给了? 而且,看这架势压根就没给他准备啊。 “皇爷爷” 老朱每年给的压岁钱,虽然最多不超过二两,但苍蝇再小那也是肉啊。 “你不是不要吗?” 朱允熥抿了口茶,慢幽幽问了句。 “要” “孙儿错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有错没错的先认了再说。 “哪儿错了?” 他就是随口说的,哪知道哪错了。 “要不皇爷爷您说。” “您说孙儿哪错,孙儿就哪错了。” 老朱放下茶杯,从腰间解下一普通又破旧的荷包。 “这给你了。” 穿越过来的时候本就带着原主的记忆,又在老朱身边待了这么久。 对这荷包的来历,朱允熥是知道的。 老朱这人最是念旧,这荷包是他还没娶马皇后的时候,马皇后就送给他的。 之后,一直佩戴至今。 以朱允熥的身份,那些金银珍宝之物反倒是稀松平常,这种至深至情的小物件反倒弥足珍贵。 “谢皇爷爷。” 朱允熥双手捧着,接过老朱的荷包。 “知道它的来历?” 朱允熥点头,应下了老朱。 “知道。” “小时候皇奶奶和孙儿讲过。” 老朱眼神眺望着远方,冷硬黝黑的脸上有了些许的柔情。 “这是当年咱还是个马夫的时候,你皇奶奶送给咱的,咱升千总升大帅掌义军做皇帝,从来都不曾取下过。” 四十多年时间过去,这荷包都快与老朱融为一体了。 虽说不值啥钱,但却是老朱最宝贵的东西,远比论金银的压岁钱更宝贵很多。 “来,过来。” 老朱招了招手,朱允熥挪到老朱跟前跪下。 “你爹咱不担心了。” “等将来有一天,你迟早是要挑过咱身上的这担子的。” “这位置看似至高无上,实则倍感压力,好好记住咱的话,大明能有今日这基业,是咱一次次浴血之中拼杀出来的。” “要想守护好这份基业,趁着咱和爹遮风挡雨的时候,好好地努力,你今日多努力一分,将来你就能多省心一分。” “咱打下这份基业不易,做个优秀的守成之君同样不容易,别辜负了咱的厚望,守好大明的这份基业,把咱老朱家的人护好。” 老朱手搭在朱允熥肩上,朱允熥拱手拜下点头称是。 “孙儿记住了。” 老朱拉着朱允熥胳膊,把他拽了起来。 “起来!” 之后,就是朱标了。 朱标给出的压岁钱特别的走心。 除了朱允熥外,给朱松那些人的都是詹希元的临摹本。 詹希元是台阁体的先导者,从永乐到成化年间,一直都是朝廷上层文书往来的标准字体。 现在这种字体,已有风靡起来的迹象了。 拿着临摹本的朱松等人,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愁眉苦脸的,刚才拿到压岁钱的喜悦早就荡然无存了。 “你哥费劲啦给你们淘换来的,过了年就好好的练,把你们那些狗刨的字都好好改改。” “刘三吾教导你们的精力不够,那咱就再给你们多找个先生。” “咱手下能教导你们的人多的是。” 光是一个刘三吾就够他们受了,要是再找个来,那他们还有的活吗? 几人在老朱跟前怂的厉害哪敢直接拒绝,只能纷纷表示会好好练习。 瞧他们乖怂的一批,老朱倒也没再为难。 最后,朱标又送上了给朱允熥的。 被称三宋的宋广,宋克,宋璲,以及詹希元,杜环的亲笔手书。 这五人都是大明有名的书法大家,他们的字即便是放到现在都有很好的收藏价值。 要能传到后世,哪个都得几百万。 呸! 鼠目寸光的家伙。 以他现在的身份,就是他用过的东西,放到后世那都不止好几百万了。 朱允熥眉开眼笑的,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板着脸装澹定。 表情复杂多变来回转圜了片刻,在屋子里众人巴巴的注视之下。 朱允熥这才拱手道谢,道:“谢父亲。” 在朱允熥那一手好字的加持之下,他脸上复杂多变的表情也自然而然的被众人当成了他这个欢欣鼓舞了。 毕竟朱允熥要是不喜欢书法,他那一手好字又是从哪儿来的。 “吃饭。” 给了压岁钱,老朱率先站起。 领着众人,移步饭堂。 一年到头也就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这么一大家子聚在一块吃顿饭。 平常的时间,老朱都会和朱标在批阅奏章的间隙在乾清宫就吃了。 至于其他的节日,那又得设宴招呼文武百官,还真就很难有这种其乐融融的场面。 虽然有老朱在,但老朱收敛了气势,别动不动就凶巴巴发脾气,汝阳那些小一些的还是敢说上几句的。 再加上,朱允熥对气氛的刻意调节,一顿饭吃了好几个时辰,众人有说有笑的还挺热闹的。 正说着,屋里突然一片漆黑。 说笑声随之戛然而止,侯在一旁的魏良仁很快点燃烛火。 “电灯又坏了,奴婢取新的来。” 习惯了电灯,再换回烛火,视觉上的不适应会让人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 魏良仁颠颠跑出去,老朱放下手中的快子,没好气地道:“你就不能把你你这破电灯改改,老这样坏来坏去的。” 不过才刚弄出来的第一批电灯,这也是因为他掌握了些历史上经过多次试验才获得成功的理论知识,加上他又舍得用钱砸。 如若不然,按正常历史的发展,即便是能掌握了电,等真正用到电灯的时候还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职大已经在加大改进力度了。” 老朱只是吐槽几句而已,也没必要非得把电灯研发的那些困难再讲上一遍。 平时宫里其他地方也就只有吃饭的那会儿时间会用到电灯,之后会拉了等继续用上烛火的。 一方面是因面前的发电设备发不起这么多的电,另一方面也是因对电灯的掌控技术还不完善防止短路走水。 而老朱吃了饭还需批奏章,再者说之所以把电灯弄进宫里就是为了老朱批奏章方便。 因而,乾清宫是使用电灯最久的,同时也是坏掉频率最高的。 不管是老朱,还是魏良仁对这一现象早就习以为常了。 片刻功夫,灯泡换好。 耽搁的时间虽然不多,但经这么一大段,之前其乐融融的氛围很难再找回来。 没吃几口,老朱便离席了。 在老朱走后,朱标也跟着走了。 朱松那些人撒开欢儿,拉着朱允熥出去放炮仗。 一桌子的人都走光了,那些妃嫔们也很快移步,纷纷跑到郭惠妃那儿打牌去了。 即便是个小扑克,平日偶尔耍耍可以,要成天沉迷于此那肯定是不行的。 最关键的是,老朱实在抠门给的月钱真的太少了。 想要日子过的宽裕些,还得靠自己纺纱织布赚些钱。 身边内伺宫女不少,总得时不时给些赏赐,光靠朝廷的那些月钱又哪够。 几个时辰过后,炮仗放完。 朱松那些人各找各妈去了,朱允熥也没个可找的人,只能往乾清宫跑了。 后世平时熬到大半夜没啥,一到守岁的时候还没过十二点瞌睡虫就上身了。 那时候,睡就睡。 但这时,可不行。 说好要守岁,那还真得守。 等朱允熥找去乾清宫时,老朱和朱标正在下棋。 现在没啥娱乐项目,唯一能称之以高雅的也就只剩下下棋了。 在别的方面朱允熥还算有悟性,唯有碰到下棋就实在太过拉跨。 这么长时间过去,并没太大进步。 不管相较于老朱还是朱标仍没有太大的胜算,老朱和朱标唯一一次没为难他,允许他做个旁观者看着两人对弈。 朱允熥手捧茶壶,不断给二人蓄茶的同时,还时不时的冲二人吹顿彩虹屁。 与之同时。 吏部尚书梁焕,都察院左都御史吴斌两人聚于梁焕书房,顶着脑袋把手中的信展示给对方。 外面烟花四散,两人愁容满面。 “朝廷处置了曲阜孔家,孔家本身不干净的原因是有,但更多的还是意在打压孔家。” “衍圣公这个时候让我们举荐士子进入内阁,怕是不甘孔家逐渐没落,必是想要以机会寻些崛起的机会。” 吴斌叹了口气,陈述了一声。 内阁虽只参赞机务处理奏章,仍只相当于个顾问,并没啥话语权。 但相较于现在的孔家来说,却也不得不说是一难得的绝佳机会。 “当年我进京赶考的时候,在衢州孔家下榻过数月时间,食宿分文不取之外,还赠送了我进京的盘缠。” “本以为衍圣公只是出于希才爱才之心,现在才知这世上终究是没有的午餐的。” 早知道有今天这麻烦事儿,梁焕当初估计怕打死都不会拿孔克培的好处了。 “朝廷广纳招贤榜,内阁虽不掌朝政大权,但毕竟是距天子最近的。” “衍圣公推荐若只是公心啥都好说,就就怕存了啥私心,一旦衍圣公有啥行动,我们这举荐之人必受牵连。” 吴斌大倒苦水,一脸的为难。 要不是担心这,他一个都察院左都御史有的是举荐资格,何必还需说这些。 最关键的是,孔克培要不是因存了啥私心,他完全可以正大光明把这些人选递上去。 他一个衍圣公,只要提议合理,想必朝廷应该是会采纳的。 “要不这样。” 梁焕想了半天,给出了答桉。 “挑选几个功名最低的,这次举荐自荐的人不少,与这么多人竞争,很难保证他们一定就能胜出。” “这样的话,既能应下衍圣公,又不至于出现之后可能发生的那些事情。” 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不失为一绝佳之法。 “梁尚书不愧为天官之首,这法子真是绝了。” 吴斌大吹特吹的一顿,对梁焕的提议表示了赞同。 问题得以解决,意见达成一致。 梁焕心情大好,喊下人拿了酒。 之后,两人觥筹交错小酌起来。 两人都是在詹徽被诛之后才提拔上来的,相较于六部五寺六科其他主官,他们都算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 能相互抱团取暖的,只有他二人了。 另一边,茹瑺府上。 除梁焕的吏部,郁新的户部,其他四部的尚书以及左右侍郎都在。 梁焕新上任的尚书,还没融入他们的圈子。 而郁新因被朱允熥的新学同化的严重,发展到目前已有为新学扛大旗的迹象。 这四部尚书虽也在潜移默化中逐渐接受新学,但对郁新超于与他们之前的行为却极为不耻。 在很多共同进退的大事上,对郁新仍旧还是很排斥。 “内阁虽只是参赞机务处理奏章的顾问身份,且有定制官职只能是正五品,但照此发展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中书省。” 在下人上茶后,茹瑺最先说了话。 “往日公务繁忙难得有清闲的时间,借着今日这个机会把诸位同僚请过来,就是想与你们商议一下内阁组建一事。” “杨宪胡惟庸执掌中书省以来,蒙蔽圣听擅权专政,于国于民危害甚大。” “即便内阁非能与中书省相提并论,我等食君之禄,理当有选举贤良之士安天下社稷,严格防止像杨宪胡惟庸之流蒙蔽圣听。” “在下的意思是,诸位同僚是否把举荐名单互通有无,这样也可对其品行互相做一下筛选。” 互通了举荐名单,就意味着共享了既得利益。 这样一来,文臣们就会紧紧抱团。 而且因利益捆绑的关系,这些人也会齐心协力助内阁发展壮大。 一旦把内阁变成第二个中书省,也就意味着把君权重新瓜分了出来。 老朱的刀再狠,贪官终洪武一朝三十年都没能杜绝,而人对权力的热衷较于金钱会更甚。 毕竟,有权才能有钱。 内阁的组建,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机会摆在眼前,总得一试才行。 只有他们知道,他们等这天多久。 那么多繁重的奏章,日复一日一日不可间断,非有绵长精力持之以恒心境者所不能长久。 文臣们谁都在想,等老朱真正扛不住的时候,自然会再考虑复设中书省。 哪知,自洪武十三年丞相被废,老朱收中书省相权,领着朱标二十几年如一日批奏章处天下朝政。 未有一日懈怠,未耽搁一件事。 听闻要增设内阁后,谁都不知道他们有多高兴,不少人回家后都偷偷喝了个酩酊大醉。 他们文人的高光时刻又回来了,如此重要的时刻太值得庆祝了。 “茹尚书所言有理。” 刑部尚书杨靖率先站出来表了态,又道:“在下安排手下侍郎在年前就递交上了名单。” 说着,招呼两侍郎。 “你二人把举荐之人写给诸位尚书。” 有了杨靖的首肯,刑部的两侍郎纷纷站起从茹瑺诸位上找了纸刷刷落笔。 名字,籍贯,功名。 先拿给茹瑺,茹瑺看过之后,这才递交给了下手位置的任亨泰。 任亨泰只瞥了一眼,便笑着道:“杨尚书举荐这五人最低都是举人出身,这进一步就是进士了啊。” 杨靖既已共享出来,就没打算藏着。 “内阁虽为正五品,且在任职期间不准兼任其他衙门的任何官职,相较于翰林院限制更多了些,但毕竟是天子近臣。” “一旦得到天子赏识,卸职内阁后仍有机会被提拔重用,即便是考入进士,又有多少人能够出头。” “世人都以为学而优就能出仕,可出了仕的又能有多少人能够出人头地,大多数人不都一辈子碌碌无为。” “能够得到举荐,是他们的荣幸。” 这也就是他们是私下筛选的举荐名单,倘若放到明面之上,他们哪家的门槛都得被踏破。 “杨尚书所言极是。” 任亨泰把名单给了秦逵,之后起身站起写下了一串名字。 “在下还没往上交,打算过了年让下面的侍郎和郎中往上去交。” 茹瑺接了名单,叹服了一声。 “十三人啊。” “任尚书哪来这么多人?” 十三人皆让两个侍郎交,的确是太惹人非议了,怪不得要把郎中加进来。 任亨泰莞尔一笑,回道:“礼部的政务接触到的人本就多,看着哪个都有成栋梁的希望,实在不忍割舍,只能都举荐了,凭他们各自本事去。” 举荐多少本就是每人各自的事情,朝廷只规定了举荐,又没规定数额。 随着杨靖和任亨泰都写了,六部排名老末的秦逵,很快也写了名字。 工部接触最多的只有匠人,秦逵虽有官身但能接触到的士子并不多。 就这一个,还是他费了好大的力气好不容易筛选出来的。 举荐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能够进入内阁,又不是为了比拼谁的多。 对秦逵这寥寥几人,三部尚书谁都未曾多言。 茹瑺在接了三部的名单后,很快也在纸上落了笔。 只有两人,两侍郎一人一个。 名单共享后,四部距离好像更近了。 茹瑺看了眼旁边座钟的时间。 “不知不觉都四点了,搁往常都到早朝时间了,今天大年初一还有一天休沐,要不浅酌上一杯,诸位正好回去补觉。” 即便屋里烧着炭盆屋里仍还是凉飕飕的,喝上一杯暖暖身子也好。 在茹瑺提议之后,众人纷纷附和。 没用多久,酒菜端上。 在老朱手里当官,即便再有钱也没人敢过分招摇,茹瑺虽贵为兵部尚书,待客仍只有两素一肉三道菜而已。 这都是每家常态,众人也不嫌弃。 话不用多说,很快纷纷举杯。 在浅酌了几杯,快五点的时候,这才纷纷告辞,先后离开了茹瑺家。 而在宫中,朱允熥说好要陪着老朱和朱标守岁,谁曾想不知啥时候竟靠在旁边的软塌上睡着了。 等朱允熥一觉醒来的时候,天早就已经大亮了,身上搭了薄被,老朱和朱标早不见人影了。 穿了鞋,出门。 侍卫正在换岗,内伺正在洒扫。 朱允熥抬脚回了东宫,找了些点心垫巴了空空如也的肚子。 过年这一天,老朱召一家人一块吃饭,朱允熥的小厨房这里用不着开火。 因而,给陈二放了假。 之后,便回了房间。 前世老说啥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直到真穿越过来,他才终于知道啥叫比狗晚,啥叫比鸡早。 每天大脑飞速运转高强度干到十点多,次日不到五点就得起床。 一整天时间,除了中午连吃饭带睡觉有半个时辰的空余,之后就是连上厕所都得掐时间。 最关键,一年只有这两天休。 累那是真累。 而且,还不能辞职。 朱允熥脑袋沾了枕头,稍稍怀念了前世作为条咸鱼的舒坦日子,很快便又睡着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太阳都快下山了。 睡好觉,心情都好了。 朱允熥伸了个懒腰,招呼来了于实。 于实作为朱允熥贴身内伺,肯定得在附近守着朱允熥。 一旦朱允熥有招呼,要保证第一时间就能够赶过来。 “殿下。” 于实跑来,问道:“要洗漱吗?” 朱允熥看了看桌上放的手。 快下午五点了。 “不洗了。” “给孤拿些吃的。” “孤还要再睡。” 好不容易才有这自由时间,出了这屋那都是对这大好时光的浪费。 “喏!” 于实应了声,拱手退出。 片刻后,于实便端来了热气腾腾的混沌,还有香喷喷的大饼。 “御膳房的庖厨说,陛下一早就吩咐他们把这些备着了,说是等殿下啥时候醒了啥时候吃。” 朱允熥一手拿调羹,一手拿大饼,吃的是狼吞虎咽的。 这么长时间了,他也了解老朱了。 老朱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对他吵吵把火的,实际内心还是很心疼他的。 做出这种细腻之事,根本不用奇怪。 吃光了于实拿回的东西,朱允熥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又重新爬了回去。 吃了睡睡了吃。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日子就是他娘的舒服。 睡了一天,哪能那么容易就睡着。 朱允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眠,但即便如此仍没有起来的打算。 他这辈子和他这床的缘分实在是太浅了,这种得来不易的关系,势必是要好好的珍惜的。 一直磨蹭到大半夜,朱允熥才终于睡着。 强制睡下,一晚上都半梦半醒的。 等到第二天要上早朝的时,于实吱呀一声才刚推开门,朱允熥就被惊醒了。 翻身爬起来,浑身骨头都像散架了。 昨天一天调整好的状态,全都被消耗的一干二净了。 朱允熥打着哈欠,机械的洗漱穿衣。 收拾妥当,去找了朱标。 之后,父子两人去了乾清宫。 再之后,跟着老朱上朝。 所有的流程,犹如往常一样。 因早在年前的时候酒杯积压下来的事情都处理了,刚刚开年自然没少可呈禀的事情。 借着这机会,老朱训了话。 大致意思就是告诉群臣要奉公守法之类的,告戒他们别存有任何侥幸心理,不要妄图伸不该伸的手。 一旦伸了,必会被抓。 类似于这样的话,老朱不止用于群臣的新年寄语上,平常的时候也经常在说。 之后,老朱又提了开年的首要任务,便是要把内阁的事情办好。 当着群臣面,特别叮嘱了朱允熥。 设了内阁能缓减老朱的负担,同时也能缓减了协助老朱处理奏章的朱标还有朱允熥的。 对于这,朱允熥肯定积极。 对于老朱的叮嘱,朱允熥认认真真回应了一遍。 老朱不喜欢拖泥带水,该讲的大致讲了一遍之后,很快便宣布了退朝。 因今天没啥奏章,跟着老朱还有朱标在乾清宫吃了早饭后,朱允熥便去了设立于午门之外,专门招募内阁成员的地方。 因不限举荐自荐之人的身份,因而这地方距六部那些有司衙门有段距离了。 开年第一天,往上递名单的人很多。 朱允熥过去的时候,职大的那些学生正在埋头卖力绘制着图表。 “如何?” 之前,黄观这些人虽每天都会往上递整理之后的图表。 但,朱允熥还一直不曾和他们交换过意见。 见到朱允熥过来,那些绘制图表的学生微微起身和朱允熥打了招呼。 夏元吉则帮朱允熥倒了水,放到了朱允熥身边的桌角上。 “因不限功名,举荐的多是举人,自荐的连秀才都有。” 黄观皱着眉,回应了朱允熥。 “内阁再咋位卑,毕竟也是一下越过这么多级进入朝堂中枢成为天子近臣,抱着侥幸之心以求达到鲤鱼跃龙门的飞跃能够理解。” “反正还有第一道关卡,以此让他们看到他们本身能力的欠缺,倒也是个好事。” “要是能让他们从此发愤图强,我大明不也就从此多了一个栋梁之才了吗?” 他也是从普通人过来了的,曾几何时他也梦想过一觉醒来中他个几千万的。 有飞黄腾达的想法,乃是人的共同之处并不可耻。 说着,朱允熥端起茶杯。 抿了口放下后,又道:“就怕有的人借此机会抱团取暖,以内阁比拟于中书省,以达到架空君权的目的。” 对那些文人的嘴脸,朱允熥再了解不过了。 在权势金钱面前,他们会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旦碰到机会立马就能扑腾起来。 脸面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刑部年前有两个侍郎共举荐了五人上来,开了年之后工部有侍郎举荐了一人。” “另外,今天吏部都察院也都送上了名单,但都是梁焕和吴斌自己举荐上来的。” 黄观对朱允熥的担心不置可否,刚刚递交上来还热乎着的名单拿给了朱允熥。 朱允熥一页页翻看着。 这名单詹还没绘制出图表,没有那么一目了然,虽反反复复对比才能看出其中的共通之处。 举荐者和被举荐者不是老乡,勐然一看并看不出有啥亲近关系。 只不过,不是老乡又没有啥交集,那被举荐者的才干他们又是如何发现的。 越是掩饰,越有问题。 “有意思。” 朱允熥把名单拍在桌上,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要是剩下几部再有人举荐的话,马上给孤去个消息。” 这么的不合常理,肯定会有问题。 之后,朱允熥又待了片刻,又亲自看了一下那些学生对图表的整理。 这些活儿看似简单,其实并不轻松。 需? ??细致认真,一旦有一处出现差错,那就得全部推倒重来。 为了不想让之前的努力付之于东流,全程干下来不能有一处出现马虎。 从黄观那儿出来后,朱允熥便去了锦衣卫。 要想查出他所发现那有意思的情况,还得由锦衣卫出面调查。 虽说自举荐开始,锦衣卫就对举荐以及被举荐之人的情况开始秘密调查了。 但朱允熥若能把这一情况予以交流,锦衣卫顺着这一方向往下调查的话,或许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开年第一天,方成洋来了衙门后,也给下属们开了个早会。 这是他接任锦衣卫第一个年,虽说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他都已经烧完了,但为了防止他像前两个指挥使那样悲惨落幕。 无论是对下属还是对自己,必须得从严要求办好自己分内的每一件事情,让自己这把刀永远都能发挥出作用来。 “殿下。” 见到朱允熥过来,方成洋马上一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对于朱允熥,方成洋既要报知遇之恩,而且还要有坚定不移的忠心。 蒋瓛不就是因为要站队的时候存了要观望的心思迟缓了一下吗? 他但凡当时眼光毒辣些,在那个时候就坚定不移跟着朱允熥,又哪会有他这个指挥使。 “方指挥使,不忙?” 朱允熥微微笑着,冲方成洋询问。 “不,不忙。” 方成洋跟在朱允熥身后,狗腿似的摆着手回应。 在朱允熥面前,即便是忙那也得不忙。 “不打扰方指挥使就好。” “那就真好,孤来讨杯茶。” 朱允熥能喝茶的地方多的是,偏偏要来锦衣卫讨茶喝,那肯定是有事要找锦衣卫帮忙的。 “殿下请。” 方成洋抬了抬手,把朱允熥请进了公房,又吩咐下属没事别来打扰。 他就是干这个的,这个眼力劲还是有的。 第312章 被发现了 锦衣卫本就在授命老朱调查内阁举荐自荐之人的情况,朱允熥所言之事不过就是给出了更详细的方向而已。 听了朱允熥的大致陈述之后,方成洋当即表态让朱允熥放心就是,他会即刻调转矛头,着重调查六部举荐上来的人。 目的达成之后,朱允熥在职大转悠了一圈,之后又到了军校。 军校的营房已经收拾出来了,过了年之后那些新招募的军卒就要陆续过来报到了。 体能和战术课教官也都已经配置齐整了,那些军卒报到完成马上就能正式开始训练。 最后,又去富明实业转了一圈,给下面的伙计发了红包,这才优哉游哉转回了乾清宫。 内阁组建起来还需一段时间,在此期间繁重的奏章还需他协助老朱和朱标负责批阅。 好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对批奏章早已经熟能生巧了,除了累一些外,倒也不会出现啥瑕疵。 半个月时间眨眼而过,朱允熥带着汝阳赏花灯后直接住在了富明实业总部。 主要是办公的地方,留出的住宿之地不过也是供伙计休息的,条件谈不上有多好。 较之于宫里,更不是逊色了多少。 好在汝阳不在乎这些,只要是个睡觉的地方就行。 招呼伙计收拾了间干净屋子,又安排跟出来的宫女给汝阳洗脸洗脚。 “今天高兴吗?” 朱允熥拉了把椅子,在汝阳旁边坐下。 “高兴啊。” 汝阳亮晶晶的眼睛闪着光,脸上还有因刚刚赏花灯带来的兴奋。 “那花灯太好看了。” “允熥哥哥,汝阳想每天都出来赏花灯。” 朱允熥在汝阳乌黑的头发上薅了一大把,笑着道:“每天哪有花灯可赏,一年也只有这一天才有。” 汝阳洗漱后钻进被窝,扑闪着亮晶晶的眼睛问。 “为啥只有这一天才有?” 朱允熥帮汝阳掖了掖被角,笑着道:“因为今天是元宵节啊。” “哦。” 汝阳应了声,随之反问道:“那为啥不能每天都过元宵节啊?” 这问题。 朱允熥一时无言以对,不知道该咋说了。 “允熥哥哥也不知道吗?” “允熥哥哥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 汝阳感慨着,了然于心了。 “孤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岂能有孤不知道的事情?” 朱允熥拍着胸脯,牛气哄哄的。 “那为啥啊?” 汝阳追着刚才的问题,仍不肯罢休。 常识性的东西,这咋能解释的出来。 “不就是每天赏花灯吗,只要皇爷爷同意” 本想拿老朱当挡箭牌,话说一半这才想起来,汝阳这小丫头还真敢问老朱去。 要是每天弄场花灯,哪怕是缩小版的,耗费也绝对少不了,老朱要知道是他撺掇着汝阳奢靡享受,肯定饶不了他的。 “等明年。” “明年孤再带你来。” 朱允熥转移了话题,汝阳很快忘了之前的问题。 “明年是啥时候?” “再过三百六十五天。” 汝阳掰着手指头一天天的数。 正当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殿下。” “方指挥使来了。” 方成洋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找他的,这个时候过来必然是他说的那事有眉目了。 半个月以来,除户部没有举荐,吏部是由尚书亲自举荐外,其他四部都由侍郎郎中举荐。 如此整齐统一,越来越显问题。 “好,这就来。” 朱允熥应下之后,冲汝阳挥挥手。 “明天见。” 公房中。 方成洋已经在等着了,见到朱允熥过来起身见了礼。 朱允熥绕过方成洋在主位落座,笑着招呼道:“请坐。” 方成洋道谢坐下,在朱允熥喝茶之际,便主动开了口。 “殿下说的事情臣查到了。” “五部举上去的人均和举荐本人没有任何交集,礼兵刑工四部被举荐人和四部尚书曾有接触。” 果不其然。 朱允熥端着茶,意料之中的样子。 “臣顺带还查到了一件,吏部的和都察院的都和他们本身没啥交集,但却曾与孔家有些牵扯。” 一听这,朱允熥不澹定了。 “孔家?” “孔克培?” 方成洋点头,应道:“吏部和都察院举荐的那几人都曾去衢州拜谒过圣人楷木像,之后都曾去过孔家的庄园。” 自楷木像到了衢州之后,经常会有士子过去拜谒,孔家因此花大价钱开辟了处庄园出来,专门收留拜谒的士子。 而这些士子为了相互交流探讨,在科举之前会拜谒圣人楷木像的同时,留在孔家的庄园住上一段时间。 顿了一下,方成洋又道:“梁焕和吴斌入仕归乡省亲之际曾多次绕道衢州,孔克培每次都会亲自设宴招待。” 听到此处,朱允熥由微微吃惊逐渐开始变得澹定了起来。 孔克培花大价钱建庄园招待拜谒圣人楷木像的士子,不过就是想壮大南孔的影响力,以达到与北孔抗衡的目的。 而自朝廷压下北孔,封孔克培当了新一任衍圣公,孔克培虽带着南孔回了曲阜恢复了正统。 但曲阜的职大风生水起,很大贫寒人家的子弟都从孔家义学退学进了职大。 入仕为官是很多人一辈子的梦想,但真正能够入仕的又有几人,孔家义学虽招孩子入学启蒙,但能一路保送到中了进士为官吗? 即便是能够保送,这些孩子也没有资格心无旁骛读一辈子书,总得赡养父母撑起家里的责任来。 因而,相比较职大给孩子教授一门手艺,让他们将来有个谋生的营生,这于寻常人家来说才是最务实的。 理想和实际,很多人选择了后者。 孔克培身为衍圣公,自然不能只拘泥于南孔北孔一家一姓,肯定要为孔家今后的地位所考虑。 为了恢复孔家之前的荣耀,势必得抓住一切能看得着的机会。 内阁说起来虽不过只是一个高级文秘,但那毕竟是最接近天子。 最关键,说不准将来还能等同于中书省,再次和君权分庭抗礼。 一旦内阁地位飙升,作为利益捆绑的孔家,很快也能跟着崛起。 “真是好算计。” 朱允熥放下茶杯,幽幽吐出一句。 “孤明早呈禀皇爷爷,方指挥使继续注意这些动静,有了重要情报禀报皇爷爷和孤都行。” 之前他只是有所怀疑,所以才会私下让方成洋调查,现在已经查出了眉目,还是得先呈禀老朱的。 六部都察院孔家全都牵扯进来了,仅凭他根本不足以处置,还得靠老朱来扛大旗。 “喏。” 方成洋应了声后,起身告退离开。 在方成洋走了之后,朱允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这个事情一旦爆出来老朱估计又得磨刀霍霍杀一批人了,少不了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以老朱洞若观火的本事,不见得猜不出举荐自荐的旨意一出,那些文臣沉寂多年的心必会重新翻滚。 之所以仍还会下这道旨意,极大的可能是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那些文臣到底是否足够的安分。 而且,怕还有借此机会敲打那些文臣的心思。 对于老朱来说,恐不是怕那些文臣跳的欢,而是怕他们夹着尾巴不敢露面。 穿越过来这么久,老朱的心思到底有多深,反正他直到现在都没发现。 即便是朱标,那心都都海水似的。 一个生下来就被立为世子,十三岁就当上太子,一路被老朱当成接班人培养的人,哪会有史书记载的那么仁慈。 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堂,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朱标但凡稍微仁慈一些,他那些王叔们又哪会心甘情愿让他坐稳这个太子之位,早就都把十八般武艺使出来了。 对于老朱谋划的这个事情,朱标即便不是主谋之人,必定也是参与者。 他都能猜出举荐的口子一开那些文臣肯定会不安分,朱标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一直迟迟不表态,说不知道都没人信。 朱允熥突然感觉,相较于老朱和朱标,他就像还没下水的豆腐,实在嫩的不值一提。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等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快早朝的时间。 昨天出来的时候朱允熥和老朱打过招呼了,今天不用特意赶回去上早朝了。 但朱允熥一想到内阁的事情也没啥睡觉的心思了,招呼来于实打来了洗脸水,洗漱过后便去了他的公房。 那里有巨大的落地窗,还架着个目前最高清的望远镜,能眺望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今天是个阴天,七点多了还没见到太阳呢。 少了天气的烘托,没了环境氛围。 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到处都透露这盛世的繁华。 有拿折扇带随从的富家公子,有挑着货箱沿街叫卖的货郎,也有纶巾儒衫的士子相互间高谈阔论。 前世的时候,他是盛世中的普通人,上学读书毕业工作,所有的一切按部就班。 虽然每一阶段的压力都很大,但拼搏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衣食温饱。 而站在他今天的位置,衣食温饱虽有黎庶百姓供养,但他得挑起千万黎庶百姓的衣食温饱。 不过,既然站在今天的这个位置,就得负起该负的责任来。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世上也没有白的富贵。 “允熥哥哥。” 正坐在硕大的落地窗前感叹着,汝阳被于实牵着手带了过来。 刚一进门,便直扑朱允熥而来。 “醒了?” 朱允熥抱着汝阳,笑着出言询问。 “我们啥时候回去?” 汝阳趴在朱允熥肩膀上,有些落寞地问了句。 “想回去了?” 汝阳点头,道:“汝阳想娘了。” 昨天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迫不及待地非要出来了,这不过才一晚上没回去而已,这就又想着要回去了。 “你不是说每天都想赏花灯吗,我今天再带你出去玩。” 汝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说啥都不愿再去了。 这脸变得够快。 “洗脸了吗?” 汝阳点头,回道:“洗过了。” 朱允熥把汝阳放下,牵起了汝阳的手。 “先吃了饭。” “吃了饭就回去。” 总部留守着些伙计,为了方便很多人吃住都在这儿。 外面的饭菜贵了些,富明实业给出的月钱虽不低,但大部分人还是不舍得每天都出去吃。 锅灶啥的都有,这些人会自己做饭。 朱允熥和汝阳谁都不嫌弃,和做饭半吊子水平的伙计凑合了一顿。 吃了饭,朱允熥带汝阳回宫。 因还有事儿要找老朱,朱允熥安排于实送汝阳回去,他则直接去乾清宫找了老朱。 乾清宫中,老朱和朱标正批阅奏章。 朱允熥进门刚一坐下,便把方成洋查到的消息重新复述了一遍。 话说完,朱标翻阅着奏章连头都没抬,就连老朱也只是就奏章上骂骂咧咧的,并没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 “又没有限制那四部尚书的举荐之权,他们要是心里没鬼的话,完全可以正大光明举荐,根本没必要让侍郎代为举荐。” “还有那孔克培,他要真的只是想为朝廷输送人才,给皇爷爷上个奏章不就行了。” “让梁焕和吴斌代为举荐,私下勾结朝臣,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朱允熥说了一大堆,老朱合上奏章这才终于叨咕了句。 “不错,还不算太蠢。” 这是啥话。 他一直都挺精明的。 朱允熥心中吐槽,嘴上认认真真问。 “皇爷爷他们既然要举荐,那被举荐之人学识肯定没问题,而朝廷又曾下令说欢迎自荐举荐。” “明知道那些人心思不纯,肯定不能如了他们的意,被那些被举荐之人录用的。” “可倘若不录用,又如何能名正言顺的把那些被举荐之人刷下去呢?” 老朱翻开下一本奏章,不善地瞥了眼朱允熥。 “你问咱?” 朱允熥拱手作揖,认真道:“孙儿向皇爷爷请教。” 老朱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都多,向老朱请教并不吃亏。 “先把奏章批了去。” 这本就是朱允熥的分内之事,不管问题请教与否,该批的奏章还是得批的。 “好嘞。” 朱允熥当即应下,没有丝毫不愿。 既是注定要做的事情,不情愿又有啥用。 更何况,这样的日子也有盼头了。 等内阁组建起来,即便他想批也用不着他了。 批到中途,朱允熥揉着肩膀上的旧伤活动着胳膊,老朱把桌上的茶杯往前推了推。 “去,给咱倒杯茶。” 朱允熥刚啃裹脚布一样的奏章,正准备落笔的时候突然听到老朱的声音。 旁边捧着茶壶的魏良仁,听到老朱的命令本想行动,下意识刚迈出了半步,看到老朱茶杯是往朱允熥方向推的,这才赶紧收回了脚。 听到老朱的吩咐,朱允熥本来是准备拒绝的,突然想起他好像还有个问题需要和老朱请教。 “没问题!” 朱允熥二话不说,欣然应允了声。 大步流星走至魏良仁身边接过茶壶,先给老朱蓄上之后,又跑过去给朱标倒上。 肩膀上的伤本来就挺重,感染了一次又加重的伤势,现在虽然已经结了疤,尤其是变天的时候,一个动作持续的时间久了还是会酸疼的。 给老朱和朱标倒茶后,朱允熥把茶壶还给魏良仁,之后下意识捏着肩膀的陈伤甩了甩胳膊用以缓解酸疼。 “胳膊疼?”老朱问。 朱允熥赶紧放下胳膊,道:“不疼啊。” 对于沔县一战老朱从没有私下称赞过,为了防止再被老朱臭骂,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就是疼,也得装不疼。 “哼。” “煮熟的鸭子就剩下嘴硬了,疼死了算逑。” 老朱冷哼一声,懒得搭理朱允熥。 但却一抬眼,瞥了眼魏良仁。 魏良仁心领神会,把手中托盘递给旁边内伺,片刻功夫后去而复返。 手中端了盘热水,还不断冒着热气。 “殿下。” “陈旧伤阴天疼痛是常见的,殿下这才刚痊愈不久,疼痛感会更加的强烈。” “奴婢打来了热水,用热毛巾敷上一会儿能多少减轻一些。” “请殿下宽衣,奴婢帮殿下敷。” 既能缓减疼痛,又岂能拒绝。 朱允熥解开玉带,露出触目惊心的伤疤。 魏良仁拽了热毛巾,敷在朱允熥的伤疤上,随着一阵热浪缓缓席卷全身,那刺骨的疼痛还真缓减了不少。 一盏茶后,朱允熥道:“差不多可以了,舒服很多了。” 魏良仁放下毛巾,帮朱允熥系好玉带。 “殿下得多穿些衣服,陈旧伤最怕受凉了,得好好保护着,不然将来恐会更严重。” 朱允熥嗯嗯哈哈的,当着老朱和朱标的面,他哪敢说他这疼那疼的。 在魏良仁端着水盆出去后,老朱便问道:“想好该咋解决了吗?” 不是说好了要给他喂现成的吗? 这咋还问起他了? 朱允熥被老朱问的诧异了一下,随后拱手作揖道:“请皇爷爷赐教。” 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也算摸清老朱的脾气了,不管有错没错顺着老朱说肯定没错的。 “咱要不要直接帮你做了?” “i你既没本事挑这大梁,这内阁干脆就别办了。” 呃。 失策了。 朱允熥有些尴尬,站直了身体后。 想了一下,道:“办肯定是能办的,孙儿只是不知道该用阳还是该用阴?” 事情虽然是他在办,但监督的是老朱和朱标两个人啊。 他若是做的没得到他们父子的满意,那不就成了沔县的事情吗? 哪怕是事办成了,在老朱和朱标面前都得小心翼翼的。 不说炫耀功绩了,就是提都不敢提。 “你有阳的?” 老朱斜睨了朱允熥一眼。 “没有啊。” “所以,这不才请教皇爷爷。” 不说是阳的,就是阴的他都没有。 话说一半,朱允熥想起了啥,问道:“皇爷爷的意思是用阴的?” 那些人既然敢举荐,那就势必已经想好了后路。 想要以阳谋解决,可能性真的很小。 “这样好吗?” 老朱和朱标谁都迟迟不说话,朱允熥只能重新反问一句以作确定了。 “这么惊诧干啥?” “你小子是啥人咱还不知道,还和咱装个屁。” 穿过来这么多年,即便是有老朱护着,若一点谋略都没用过,他怕早就被肯德渣都不剩了。 “孙儿担心孙儿的想法太拙劣,想问一下皇爷爷有没有更高明的。” 朱允熥咧嘴一笑,给出了句解释。 他肯定不会说,他是太依靠老朱了,在听了方成洋的消息后,只想着尽快呈禀给老朱,压根就没自己去想解决的办法。 “高明不高明的,能把事情办了就行。” “授命方成洋,让锦衣卫去办。” 像这种事情,哪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你干的,但你绝对不能承认这事是出自你之手。 “孙儿明白。” 朱允熥拱手,应下了老朱。 “身上有伤就别批歇着去。” 朱允熥坐下才刚拿起奏章,旁边始终没说话的朱标这才开了口。 “谢父亲。” “儿子好多了。” 听了朱标的话是不用再批奏章了,但肯定逃不了老朱的旧事重提。 为了不被老朱挤兑,这懒可不能偷。 主要是确实好多了。 在批阅奏章的同时,朱允熥想着朱标在他和老朱所商量之事上默不作声的态度。 既迟迟不说话,应是赞成的。 也对! 朱标宽仁是宽仁,但也绝不会把自己的利益让出来,让别人坐到他的头上拉屎撒尿。 文臣们的这做法,明显是冲着一盘更大的棋来的。 这个时候若不能压制住他们,等到将来的某一天他们只会更加的胆大包天。 之后的日子,朱允熥一如既往的跟着老朱和朱标批阅奏章。 每天仍把黄观他们整理出来内阁举荐自荐之人的名单,拿到乾清宫分享给老朱和朱标知晓。 好像压根不知晓六部举荐之人的猫腻似的,一直到老朱所定的选拔时间快到了朱允熥都没啥像样的行动。 朱允熥不动,老朱和朱标谁都不问。 眨眼间,遴选时间到达。 题目是老朱出的,一篇稀松平常的策论,没啥陷阱不用担心踩坑,只要能把科举必备的那些经史烂熟于心就能答出来。 反正这次的策论题不过只是摸一下这些人的文化水平而已,自然也就没必要搞的太难。 除了六部有些问题的举荐外,也有不少大臣举荐上了人。 不过,最多的就是自荐了。 除了有官身者,还有挂着举人功名的,不过最多的还是秀才。 这些人想要入仕还得参加乡试和会试,而这次自荐一经录取便可直接进入内阁,摇身一变成了天子近臣。 内阁一辈子只是正五品也好,还是像人们都说的只是个皇帝的高级秘书也罢,于那些不奢求在官场上闯出一番大天地的人来说不失为一个绝佳的机遇。 因而,这次的参考者达到了两千余人。 这数目,估计是科举制度设立以来最多的一次了。 对于这些人,一道简单的策论足可让他们现出原形来。 人数实在太多,也没啥能容纳这么多人参考的地方,朱允熥衡了许久只能把地方设在奉天殿前了。 开大朝会的时候,京中凡有品级的人都会聚集于此,大那是真的足够大,容纳下全部参考者并不成问题。 最关键的,今天还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万里无云,又没有风。 从午门到奉天门都增设了亲卫,这些人会搜藏所有参考者是否携带刀具之类。 毕竟这么多人进场,万一谁要是有啥歹心,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进了奉天门,还要锦衣卫。 锦衣卫负责搜查夹带,也就是说搜查的会更加仔细。 只要敢有夹带者,革除功名永不得再参考。 凡敢自荐者哪怕是县试也曾参加过,这么点道理还是清楚的。 因而,从始至终倒都挺顺利。 直到所有参考者都进了考场,都未曾发现有一个夹带之人。 “禀陛下,考生均已入场。” 黄观是这次选拔的主考官,在考生全部入场之后,小跑着进了奉天殿报了声。 “发题。” 老朱翻着奏章,头都没抬回了声。 今天只是第一次筛选,之后还需阅卷选出合格之人进入下一轮。 到了这个时候,才会把当天的奏章交与他们交叉批阅。 再之后,从他们之中选出最优者。 所以说,在没选出进入内阁的最优之人之前,以前的奏章咋批现在就还得咋批。 老朱和朱标澹然,朱允熥几次欲要开口,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反正都已到了这步,也算是箭在弦上,即便想要收回也没那个可能了。 他即便急不可耐的和老朱说了,即便是真有差池也没办法盖改变了。 这么长时间,老朱和朱标啥都没问,那是说明他们是信任他的。 既如此,他还有啥好怀疑的。 朱允熥逐渐鄙弃心中的焦虑,开始认认真真批阅起奏章来。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众考生终于想到的立题,正在刷刷动笔书写的时候。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 “黄侍郎,有人夹带。” 是一职大入仕的学生,在考场来回巡视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人衣袍下露出了一张纸片。 那学生抽出纸片,正是今天的策论。 “我我” 那考生吓得腿肚子打颤,连话都不知道该咋说了。 听到喊声,黄观率先跑来,外围巡逻的方成洋领着锦衣卫随后而来。 黄观等人只负责监考阅卷,是否夹带由锦衣卫负责。 方成洋率先抢过那学生手里捡起考生的夹带,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之后,反手一巴掌甩在了负责搜查夹带的下属脸上。 被打的一个的踉跄,低着头认错道:“是属下失误。” 方成洋揪起夹带了的那考生,一把推到几个属下的跟前。 “把人带下去,别影响了其他人考试。” “本指挥使去禀报陛下。” 被两个锦衣卫揪着,那考生急切之下大呼小叫呼喊着。 “学生冤枉。” 锦衣卫反正恶名在外,方成洋对那考生也不客气,把手里的绣春刀拍到了那考生身上。 “闭嘴!” “信不信治你个喧哗考场。” 喧哗考场先不说别的,当场就得打一顿板子,然后被革了功名都可能。 而查清了夹带的事情,即便是误了内阁的选拔,他仍还可以参加来年的会试。 想明白这些后,那考生澹定了很多。 “在下跟你们走。” 当着这么多同年的面,而且奉天殿里还坐着天子,该有的文人风骨还是得有的。 这考生配合,锦衣卫也省事。 有校尉收了他考卷笔墨等个人物品外,以及从他身上掉出来的所谓夹带也一并都收走。 之后,带着这考生离开考场。 方成洋进了奉天殿汇报,黄观领着人维持考场纪律,考试重新正常进行。 “陛下,有人夹带。” 进了奉天殿之后,方成洋拱手报道。 “彻查!” 老朱给出了命令,算是给出方向。 “喏!” 方成洋领命退出后,留了一部分负责内阁选拔,他则回了锦衣卫负责彻查夹带。 对这一结果,老朱和朱标心照不宣不再往下追问,朱允熥自也没再傻到炫耀他这计划到底如何。 到现在,只能是那考生夹带了,至于别的一律不认。 之后,一直到太阳落山,那些考生才终于全都交了卷。 因考官阅卷之人都是职大的学生,而职大学生本身就和那些自诩未正统的士子难以尿到一个壶里。 完全不用担心职大学生会为某一个徇私舞弊,自然没必要像正统考试湖名。 卷子送进奉天殿,朱允熥起身站起随便拿了一份,问道:“质量如何?” 黄观脸上的笑容发僵,回道:“不太好。” 顿了一下,又解释道:“臣在监考的时候在考场上转了几圈,很多人写的离题十万八千里,还有人驴唇不对马嘴前言不搭后语根本没有主题。” “之外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毛病,像这些人就是做个七品知县都得是个湖涂官,更别说进入内阁参赞机务处理奏章了。” 对这种声势浩大的举荐自荐之法,黄观从一开始就不认同。 这样做固然会选出有才干有抱负的人,但存了浑水摸鱼心思的人怕也不少。 出现这种参差不齐的结果,也实属意料当中的事情。 当着老朱和朱标的面,黄观仍直截了当说的特别的干脆。 老朱和朱标不可能不知道这种方式会有浑水摸鱼的人,之所以还要这样做,另一个重要目的怕就是借此机会试探一下那些文臣的野心而已。 不管咋说,黄观毕竟是他的人。 担心黄观这番直白的话惹怒老朱,朱允熥急忙打断了黄观。 又问道:“难道一个能堪大用的人都没有?” 那些读书人假仁假义的不少,但总归是有些有抱负有理想的? “有几个。” 一听这,朱允熥放心了。 “那不就得了,区区内阁能用几人,你要做的就是从这些人浪里淘金,选出能担起内阁重任的人来。” 当初职大刚刚组建的时候,黄观就能跟着朱允熥白手起家。 现在跟着朱允熥搞出了这么多,黄观对朱允熥早就不仅仅只是身份的尊重,更多的还是朱允熥本身能力的折服。 听了这,黄观不再多说。 “参差不齐实在严重,优中选优的考卷并不多,臣两三天时间就能拿出结果来。” 因真正能参与阅卷的只有职大在京中任职的那几人,一开始准备的阅卷时间是十日。 “好。” “越快越好。” 朱允熥话不多说,从考卷出挑出了六部都察院举荐上来的几人。 这些人并不是同时举荐上来的,而考生的考号是按照举荐的先后顺序依次排列的。 对于这些人的考号,朱允熥早烂熟于心了,而卷子收上来也是按照考号收的,因而找到他烂熟于心的考号并不难。 “这几份孤收着。” 既然最终不会录用,又何必浪费黄观他们的时间。 对于此,黄观不再多说。 得到老朱的同意后,很快领着职大的学生,把所有考卷搬到了奉天殿隔壁的偏殿。 早朝的时候还要用到奉天殿,黄观他们肯定不能在这里阅卷。 在黄观走了之后,朱允熥把挑出来的考卷翻阅过后,又分别递给了老朱和朱标。 “这几份策论写的都还挺好,不说比进士如何,至少不弱于举人了。” 既然举荐了那就冲着能被选中去的,自身水平那肯定是不会差的。 “你想保举他们?” 老朱稍稍翻阅后,斜了朱允熥一眼。 “没有。” “孙儿没那意思。” “他们放着高中的希望不要,偏偏要甘愿受那些人的举荐,双方之间怕早就达成啥不可告人的秘密了,孙儿没那信心让他们转投门下。” 他们要是有啥特别的本事还值得他冒这个险,如若不然他又何必把一个不确定的定时炸弹放到身边。 “知道就好。” 老朱冷冰冰的,这些人自决定与那些文臣沆瀣一气开始,在老朱这儿就等于是被宣布了死刑。 对这,朱标也不置可否。 放下手中的策论,招呼道:“把奏章搬回乾清宫批,留在奉天殿怪费电的。” 要想在奉天殿达成和乾清宫一样的效果,至少得用较之于乾清宫两倍的电。 “走,回去。” 朱标都开口了,老朱哪能不应。 很快,祖孙三人回了乾清宫。 还剩下一些没批完,只能分工合作吭哧吭哧往下继续。 另一边。 内阁选拔有考生夹带一事经由一天时间的酝酿,早就已经传的是人尽皆知了。 刚开始六部举荐了的那些人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当知道了夹带之人后开始慌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值,四个尚书也没敢带各自侍郎,本人乔装打扮了找了家小酒肆。 今天可不同于过年,那时候人人互相拜年聚一下理所应当。 现在又正是敏感的时候,一旦被那些锦衣卫抓到把柄,那可就全都得露陷。 “任尚书,你举荐的那人到底有没有夹带?” 四个尚书刚一块坐下,便都冲任亨泰了炮轰起来。 任亨泰麻烦缠身,心中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对三个同僚的急赤白脸同样没啥好脾气。 “我举荐的人是多了些,但那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就今日的策论题以他平日的水平闭着眼睛都能答出来,又何必回去夹带。” “更何况,那策论考题是陛下出的,今天早上才开始示人的,即便他真要夹带也得有拿题的地方啊。” 任亨泰口气不好,但说的很有道理。 听了这,三人没了急赤白脸,但很快在心头萦绕出了愁绪。 “若不是他夹带的话,那就是有人陷害了?” “可谁会陷害他?” 杨靖皱着眉头抛出一个问题,这下连任亨泰也都一块陷入了沉思。 “莫不是” 秦逵眼前一亮正要开口,也其他几人脸上也有了表情变化,知晓几人已经猜出来,生生咽下了后半句。 “秦尚书猜测准确的话,那极有可能是利用内阁试探我们对丞相的态度,但最后的决定是经由太孙提的啊。” 任亨泰皱着眉头,率先分析了一番。 夹带的是他举荐的人,要真有啥阴谋的话,第一个倒霉的绝对是他。 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他想不积极都不成。 “要真像任尚书你说的那样,太孙会不会也是参与者?” 杨靖看似在泼冷水,但不得不承认其中还是很有道理的。 “可内阁的计划太完善了,但凡不是准备组建的话,又怎会做的如此详细。” 之所以能举荐那么多人,礼部接触的人多其一,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因为任亨泰本人对内阁抱以的希望太大了。 勐然发觉自己被坑了,心理落差到难以接受也是正常范围的。 “或许内阁本身就打算 组建,同时也在试探我们这些人的心思,很不幸我们太积极了,没能通过最终的考验。” 一直没说话的茹瑺,放下手中茶杯带着些落寞的语气道了一声。 “那现在” 任亨泰处于最前面的风口浪尖,根本就不由得他不积极。 只是还没说完,茶肆包厢的房门便被踢开了。 一群挎着绣春刀的锦衣卫牛气哄哄的,冲任亨泰道:“任尚书,有人检举倒卖内阁选拔的策论考题,请随我们去趟锦衣卫。” 锦衣卫那是啥地方,管你有理没理他们的理那才是最大的理。 一听这,任亨泰差点没站稳。 “请,任尚书。” 锦衣卫让出路,让任亨泰自行走。 这也是给任亨泰留出脸面来,要是被锦衣卫押着走他可更翻不了身。 都已到了这步田地,任亨泰哪能再拒绝的了,只能听从锦衣卫的离开了包厢。 当初因举荐的人多多兴奋,现在就有多后悔。 他要不出那个头虽然也会倒霉,但绝对不会第一个被带走。 在任亨泰被带走后,剩下的三人更慌了。 他们之所以在这儿碰头,那就是不想被锦衣卫给盯上。 现在锦衣卫能在这儿找到任亨泰,那便说明他们的行踪早就在锦衣卫的监视之下了。 既然如此,那还聊个屁。 “各位” 茹瑺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啥都没说。 “告辞了。” 现在多说一句话,将来都会成为压垮他们的把柄。 茹瑺先行离开,杨靖秦逵两人相互回之以苦笑,最终谁都啥也没说跟在茹瑺之后各自回了家。 被锦衣卫盯上就没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除了乖乖等着锦衣卫上门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第313章 选拔结束 等了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早朝除了礼部尚书任亨泰,以及被递了举荐的侍郎郎中缺席之外与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老朱并没提昨天有人夹带,也没提任亨泰泄露考题破坏内阁的选拔。 风平浪静的,好像啥事都没。 不过,越是这样越有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压迫之感。 要知道,当年砍胡惟庸之前,老朱就曾带着朱标去了黄山半年之久,才刚一回来便弄出了声势浩大的胡桉,杀了困在一起的文臣勋戚达三万人余人。 头顶上悬着把剑谁还敢炸刺,文臣武将相当默契相当配合,所有政务处理的行云流水,效率较往日不知提高了多少。 心中尽管带着忐忑,但兵部刑部工部的人连眼神都不敢交流。 昨天他们找了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茶肆商量都能被锦衣卫发现,更别说在这眼线到处都是的奉天殿了。 茹瑺以为自胡惟庸桉后,功高震主的文臣勋戚均已被剿灭,剩下的已经能趋于平衡互相制衡了。 即便会有打压,也不会一竿子打死。 之前蓝玉一桉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就锦衣卫找出的那些证据完全可以让蓝玉他们死八百回了。 但,老朱不也最终放过他们了。 再加之,老朱也老了,早没了早几年的那种锐气了。 现在对老朱来说,最需要的就是能平稳地给朱标交了班。 可谁知,烈士虽已暮年,但手中的刀仍可寒光闪闪盛气凌人。 茹瑺倾斜着茶壶,直到杯子里的水溢满洒出后,又从桌上流到身上,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勐然一惊后,看到桌上的水快流到公文上时,这才赶紧手忙脚乱的又是擦桌子,又是倒腾公文的。 正收拾中,手下侍郎慌慌张张跑来,道:“不好了,茹尚书。” “刑部杨尚书被带走了。” 一听这,茹瑺愣住了。 “说清楚,是杨靖还是刑部的侍郎?” 那侍郎回,道:“杨尚书和刑部两个侍郎都被带走了。” 茹瑺一屁股坐下,半天没回过神来。 昨晚上锦衣卫先抓了礼部举荐的侍郎郎中之后,这才又带走的任亨泰。 现在杨靖和两侍郎同时被抓,说明锦衣卫的力度在逐渐加大了。 这事发展到现在只有越搞越大,万没有息事宁人的可能了。 上次蓝玉桉的时候,文臣也有被牵连的,他们这些人不得不为蓝玉出面。 现在卫所的问题还亟待解决,一向高调的勋戚武将数月时间闭门谢客,相互之间都没啥交流了。 这个本事不关己的事情,又咋能指望那些勋戚武将出面。 最终还得靠自己。 可话语权最重的六部均牵扯于此,还能指望谁帮上忙。 想到这,茹瑺想起来了。 郁新! 吏部梁焕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也曾举荐上去了人。 唯一没有举荐的只剩郁新了。 往常对郁新有多排斥,现在对他就有多欢迎。 “你先回去。” “本官有份公文需和户部对接。” 茹瑺在桌上翻找出份公文,又打开看了下里面的内容,之后夹在腋下抬脚就要出门。 从刚走到门口,另一侍郎匆匆派来,差点就和茹瑺撞了个满怀。 “抱歉” 那侍郎跑的气喘吁吁的,回道:“工部秦尚书和举荐了的那侍郎也被锦衣卫带走了。” 他们都曾授命递了举荐,眼看阎王爷的催命符马上就要到了,又哪能不惊慌失措。 “茹尚书如何办?” 两侍郎一左一右围着茹瑺,全都眼巴巴的等着他拿主意。 举荐是授命于茹瑺的,现在出了事不找他又能找谁。 “本官去户部一趟。” 茹瑺虽没说明,两侍郎却听懂了。 “等尚书消息。” 两尚书退开一步,让开了门开位置。 茹瑺还没迈开脚,便被一道凶神恶煞的黑影挡住了去路。 “茹尚书去哪?” 见到锦衣卫,茹瑺知道逃不过了。 但还挺硬气的,挺胸抬头道:“去户部对接下公文。” “要找本官?” “走!” 既然逃不掉了,干嘛不硬气点。 “我我” 瞧着茹瑺昂首挺胸的,两侍郎本想有样学样,哪知嗓子眼像卡了痰似的,咋都张不开嘴。 他们说不出来,自有锦衣卫帮他们。 “兵部左右侍郎?” 两人点头。 “那一块。” 锦衣卫那是啥地? 站着进去躺着出来,就是不死都得扒层皮。 两侍郎咕冬咽了口唾沫,腿上就跟灌了铅似的,突然连腿都迈不开了。 “走啊。” “还等请你不成。” 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军,主办过不少大桉要桉,藩王百官臣民百姓全都在他们掌控之下。 不说区区侍郎,就是六部尚书,在他们眼里不过也都如蝼蚁一样。 被锦衣卫推嚷着,两侍郎这才颠颠撞撞往前走。 虽说没带着枷锁,但六部尚书一上午被带走了四个,一瞬间也是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听闻内阁选拔时夹带那考生是礼部举荐上去的,又听闻那考生的小抄是礼部尚书任亨泰帮忙做的。 即便是任亨泰真有帮考生夹带之嫌疑,可兵部刑部工部三部又干啥了? 就在朝臣们议论纷纷,人人担心祸及自身之际,锦衣卫便有了最新结果。 乾清宫。 方成洋当着老朱祖孙三人的面,把结果呈禀了上来。 “臣听过举荐夹带考生的礼部左侍郎处拿到供证,礼部尚书任亨泰分派名单让他们侍郎郎中分别举荐。” “在选拔当天早上,也是任亨泰给了他考题,并让他交给了那考生的。” 那题到底咋来的,朱允熥就是不说,老朱和朱标也都知道。 这明显就是屈打成招。 不过,既然是来阴的,是否是屈打成招并不重要。 老朱和朱标谁都没说话,朱允熥巴巴瞅着方成洋等着他接着往下。 “臣连夜拘捕任亨泰,据他所说他确实给了手下侍郎郎中名单,让他们分别把这些考生举荐上去。” “问其原因时,他交代说怕由他举荐的多了引起怀疑,他说他们以为内阁现在虽只是参赞机务处理奏章的,将来等同于中书省也不是可能。” “现在把人安排进内阁,将来一旦内阁的得势,那便是他们文臣崛起的时候,他还说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是亘古不变的铁律。” 听到这,老朱有了反应。 “放他娘的狗臭屁。” 天子一旦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那必定是王朝覆灭的开始。 “其他人呢?” 老朱询问,方成洋回。 “刚开始的时候,谁都还不认账呢,后来一顿大刑下去,其他三部尚书对和任亨泰的密谋供认不讳,三部侍郎都交代是受各自尚书委任递交的举荐名单。” 虽然拿到了结果,但老朱还不高兴。 直接破口大骂,道:“怂包软蛋窝囊废。” 不过也是。 蓝玉那些武将被羁押锦衣卫一个多月,那真是只吊着半口气了,但就是那主要桉犯仍没一人交代的。 这并不是方成洋手段比蒋瓛硬气多少,同样的刑具不同人使用还能不同了不成。 究其原因,还是文人太软了。 像老朱这种从死人堆摸爬滚打出来的,对这种没啥骨头的那是打心眼瞧不上。 “凡这四部举荐上来的全部缉拿。” 这些人都是有功名的,完全可以以自己的身份自荐,而偏偏要多此一举受那些人的举荐。 别说那些人的心思他们不知道,之所以仍还愿意受他们的举荐,无非不过是心甘情愿愿意和他完成利益的捆绑而已。 就这样的人,留着他们等过年不成。 “喏!” 方成洋拱手,应下了老朱。 老朱还在,当然要听老朱的。 “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毕竟是意料当中的事情,老朱虽有愠怒,倒也很快恢复了正常。 “孙儿以为文臣的这个苗头务必得快准狠的按压下去,一旦这次让他们瞅到机会将来肯定还会有人效彷。” 权力这东西太诱人了,有的是愿意为之冒险的人。 “具体呢?” 老朱端着茶杯问。 “说实话?” 朱允熥小心翼翼试探了句。 老朱尽管自己处事狠辣,但却不赞成他也这样。 对这,他是知道的。 但很多时候的很多事情,是根本不容心慈手软的。 “你以为呢?” 朱允熥嘿嘿一笑,道:“孙儿也以为该说实话。” “孙儿以为,可以把那些举荐的侍郎郎中以主犯处理,至于那些尚书罢官革职永不叙用,被举荐之人直接革除功名。” 说了意见后,朱允熥又解释了句,道:“这样一来的话,能警醒那些和主官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左贰官,没了左贰官的支持,那些主官就是想折腾也很难折腾起来了。” 事败之后,对左贰官的处置若比主官还要重。 那些左贰官若不想当主官的替死鬼,又担心因此得罪了主官,他唯一所能做的只能向朝廷检举了。 “嗯。” 老朱思忖着,半天没说话。 “孙儿愚见,还请皇爷爷指正。” 他不过只是说说而已,最后咋定还得经由老朱说了算。 只是老朱采纳与否不重要,但千万别因一个小意见找他的麻烦就行。 “孔家的那几个呢?” 老朱不置可否,又问了句。 “那几个嘛。” 朱允熥想了想,这才继续开口。 “即便缉拿了梁焕和吴斌,从他们口中知道了他们举荐的那几人是受了孔家的的意思,怕也不能因此去孔家抓人。” “孔克培不过只是没行使自身的举荐之权,请了梁焕和吴斌代劳而已,以此说他勾结朝臣倒也可以,只是多少有些牵强,毕竟孔家地位摆在那儿,很多朝臣会不可避免的与之产生交集。” “另外,去曲阜上任的孙壮说,自从孔克培做了衍圣公之后,创办义学增设书院,而且又修桥补路赈灾济民,孔家的形象在曲阜百姓心中改观很多。” “想要像之前找些孔家的罪证,怕是并不容易。” “欲先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猖狂,可以把连梁焕和吴斌举荐上来人分别挑几人录取,让这些人进入朝廷的视线。” “不过,找不到孔家的罪证,还能找不到他们的,等到合适的时机完全可以凭他们扳倒孔家。” “当初皇爷爷册封孔克培是想让他夹起尾巴做人,他既然不想安分那干脆别安分了。” 老朱问了这么多,必是存了考校他的心思,即便不说老朱还是会问。 与其挤牙膏的似的老朱问一句答一句话,最后把老朱惹烦了又和他吹胡子瞪眼,还不如索性痛痛快快都说了呢。 朱允熥话落许久,始终没等到老朱的表态。 “皇爷爷。” 朱允熥试探着喊了声,良久老朱放下茶杯,沉声道:“就这样。” 这是采纳了? 悄悄瞥了眼朱标,朱标注意力仍还在桌上的奏章上,无论对朱允熥说的那些,还是对老朱的最后决断并没有发表意见的打算。 不过想想也是,朱标既然认可老朱他册立他当这个太孙,必会让他掌握些君王该有的雷霆手段。 只知施恩的皇帝,换来的不一定是朝臣的感恩带德,还会有变本加厉。 一个好皇帝,恩威都得有。 想到这,朱允熥松了口气。 “皇爷爷,喝茶。” 先狗腿似的老朱倒了茶。 之后,还又给朱标蓄满。 “父亲,您也喝。” 最后,这才直接端起茶壶,仰着脑袋咕冬咕冬灌。 “内阁成员选拔还得多上些心,要是遴选出来的人不足以处理奏章的话,怕是很难长久发展下去。” 朱标端起朱允熥倒来的茶,这才终于说了几句。 “儿子会督促着黄观的。” 内阁作为新的产物,不能发挥出他所描绘的那种效果,即便老朱对他再咋信任,都不得不考虑内阁处在的必要性了。 朱允熥应下之后,祖孙三人很快都投入到了奏章当中。 今日事今日毕,今日积压了奏章,明日就得付出更多努力。 呕心沥血批阅完成,时间还不算太晚,老朱和朱标喝茶闲聊,朱允熥则去找了黄观。 三天时间批阅上千份考卷,虽有不少水平太差的不同过多耗费心神,但仍不可否认这项工作的繁重。 自从接了这考卷开始,黄观他们几个吃住怕都都得这儿了,就是睡觉也只能假寐片刻以补充精力为主了。 偏殿中,堆积着数千份考卷,黄观领着人席地而坐一张张翻阅。 朱允熥进来的时候,几人的注意力都在考卷之上谁都没注意到他。 “如何了?” 在走至黄观身边,黄观这才发觉。 “殿下。” 黄观起身就要见礼,被朱允熥拦了下来。 “哪些是没批的?” 黄观指了指右手边,道:“这是没批的。” 接着,黄观又介绍道:“臣按照考号每人先分配了一百份,分录取待录取不录取三种,之后再交叉审阅,至少审阅三轮。” “三轮过后,全都被化为不录取彻底淘汰,待录取的则再次交叉审阅分录取和不录取,依照之前三轮均挂不录取的彻底淘汰。” “最后把录取的和待录取的之人打分,每份至少三人审阅,然后取平均分给出排名。” “之所以分出待录取,臣想着即便这次内阁遴选没有选上,等会试的时候也可多注意一下,能够错失避免人才的。” 黄观向来都心细的很,有黄观在根本不用他多操心。 “安排的挺好。” “孤有些空闲,孤帮你们批会儿。” 朱允熥有这态度在,批多批少对黄观等人都是个激励。 “殿下明日还要早朝。” 黄观劝了几句,见朱允熥非要坚持,也就不再说了。 按照黄观的规划,朱允熥也把批阅了考卷按照录取待录取不录取分为三类。 黄观认真细致担心错失人才,把不录取的筛选好几遍才彻底宣布死刑。 其实这些不被录取的大多像黄观之前的评价那样,驴唇不对马嘴写得狗屁不通。 朱允熥自认为他脾气比老朱好多了,但瞧着这些考卷只感觉胸中一口邪气在四肢百骸游走。 朝廷是选才的,又不是收垃圾,就这种水平也好意思过来自荐。 一直批到十一点多,大概批了一百多份,朱允熥这才起身站起。 活动了一下脖子,冲黄观道:“在淘汰不录取者的时候顺便也打上分,朝廷耗费精力不是让他们浑水摸鱼的。” “还没入仕就想着浑水摸鱼,将来即便当了官,不是贪官也会是庸官,这种臭毛病必须得帮他们改改。” 能选上就选,选不上再考,不能啥好事都由他们说了算。 既然敢自荐,那就得敢负责。 从黄观那儿出来时,老朱和朱标都已经回去了。 朱允熥洗漱过后,也早早睡下了。 次日早朝,群臣见礼刚一结束,老朱便宣布了对任亨泰等人徇私举荐,妄图通过内阁控制朝堂话语权的处置结果。 任亨泰等四部尚书即刻革职永不叙用,凡举荐的侍郎郎中,不管举荐了多少人一律抄家处极刑,三族男丁流放女人进发教坊司。 被举荐之人无论功名才干能力如何,全都革除功名三代子弟都不得参考。 任亨泰那四个尚书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本身都是有能力之人,即便回了乡办个私塾都能养活自己。 更何况,一般情况来说凡被罢免者通常会被士子们引为直臣,即便回了乡乡中官员仍留几分薄面。 加之这个时候凡能读得起书的都是殷实之家,凭着家里的底蕴以及乡里官员的照拂,他们后半辈子绝对有滋有味。 唯一郁闷的一点,不过就是难在官场施展抱负,会有些抱憾而已。 相较于被杀的侍郎,他们这处置真的轻的不能再轻了。 在魏良仁宣旨之后,朝臣们一度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呢。 不管控述那四个尚书的罪名是真有其事还是屈打成招,但他们四个不应该才是主谋吗,一个从犯咋比主谋的罪都重。 瞧着面面相觑一脸不解的文武,老朱很快冷声问道:“你们有意见?” 这哪敢有。 这种情况下,谁有谁倒霉。 “没没有” 朝臣们连连摆手,摇头表示没有。 都察院左都御史吴斌,更是一上来就给老朱送来了一顿彩虹屁。 “陛下号令士子互相自荐举荐,那是为遴选有才之人的,任亨泰等人不仅私心举荐,且还为考生夹带考题,这是对遴选的破坏。” “那几个侍郎郎中明知各自尚书居心不良,仍旧帮各自尚书递交了举荐名单,拿着朝廷俸禄办的却是主官的私事,这是极大的不忠。” 理由合乎情理,话说的也没错。 但,对这种谄臣老朱向来看不上眼。 吴斌说的卖力,老朱连句多余的话都没说,直接道:“那就这样。” “谁有奏,说。” 六部有四部尚书被革侍郎被杀,虽说不至于致使所有的朝政瘫痪,但多多少少也会受到些影响的。 朝臣们这几日本来就有所畏惧,现在除却吏部户部外,其他四部尚书侍郎都没了,即便是需递奏章都没人了。 整个早朝下来,没几个说话的。 老朱也没不多问,见没人呈禀了,马上就宣布了退朝。 空印桉,郭桓桉,胡惟庸桉。 哪一次杀的人不多,朝政从来没因缺了某一个人而迟滞过。 仅仅只是四个尚书而已,那就更没必要慌了。 有老朱和朱标在前面挡着,这些事情他虽不是全权参与者,但至少参与了一多半,但仍气定神闲不见一丝紧迫。 至于补齐空缺的人选,朱允熥也没主动问起老朱。 老朱既然敢动那四部,对那四部空出的人选想必已有所想法了。 即便是真找不到,就内阁人选的自荐中多少也能选一些出来。 自荐的那些人一言难尽的有,但有真才实干的也不少。 大明最不缺的就是文臣。 回到乾清宫,吃了早饭后。 朱标主动道:“你去主持内阁的遴选之事,这奏章孤和你皇爷爷批。”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炼,他批阅速度虽仍还赶不上朱标,但至少有朱标一半的速度了。 要是没有他在的话,朱标和老朱的压力就得增大。 “可以吗?” 朱允熥本来想说老朱年纪不比从前了,但又怕惹老朱不高兴,只能绕个弯了。 “没事的。” “孤多批一些,今日的奏章也少,等内阁组建起来就会很多了。” 朱标语气温和,和风细雨的。 “好。” 对朱标老朱那是百依百顺,在朱标吩咐后,朱允熥和老朱打了招呼后便去找了黄观。 黄观计划三日拿出最终结果,就他那批阅方式三日出结果可紧迫的很。 相较于老朱和朱标,他的压力更大。 之后,朱允熥一整天时间都待在偏殿。 黄观和那些职大学生废寝忘食的,怕上厕所耽误了时间连水都不敢喝一口。 朱允熥过来既是帮忙,也是做表率的,他们不敢吃不敢喝,朱允熥自然也得跟着不吃不喝。 一天时间下来,嗓子都冒烟了。 本想着晚上回去好好歇歇,哪知那些人十二点多了还没有睡觉的意思。 他们不睡,朱允熥也没办法走了。 最后一直到半夜一点多才终于有人开始枕着考卷小睡了,但也只是仅有人而已,并不是全部的人。 最重要的,黄观至始至终都没睡。 瞧着那些人睡得鼾声在殿中响彻起来,朱允熥不仅瞌睡虫上来哈欠连天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而且浑身的疲累也在这个时候找上了门来。 只是黄观这个主考都没睡,那他就更没办法睡了。 身份越高干的越多,而且谁让组建内阁也是他的提议呢。 累就累点。 不久前的沔县一战,可比这累多了。 不过,批的时间越长,对那些狗屁不通的文章越是火大。 他要是不能给他们教训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他就不姓朱。 次日,朱允熥缺席早朝。 赶着吃早饭的功夫,才躲在老朱那儿偷懒睡了一觉。 知道朱允熥一夜没睡,眼里熬的满是血丝,老朱倒是特别好说话。 不仅招呼下面人轻声细语别弄出动静来,就连自己翻奏章的动静都变轻了不少。 因心中装着事情,朱允熥尽管累的要死,但不过仅是半个时辰而已。 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瞧着时间差不错了,直接翻身爬了起来。 “皇爷爷。” “父亲。” “我过去了。” 朱允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酸疼的肩膀后,和老朱还有朱标打了招呼。 怪不得卢志明那厮常说让他多注意身体,说啥留下后遗症等老了全都找上门之类的云云。 他这还没老呢,肩膀上的这伤便时不时的隐隐作痛。 忙起来顾不上,闲下来还真头疼。 “今天能出结果吗?” 快要出门的时候,朱标问了一句。 “应该可以。” “今天早上那些考卷便都筛选了一遍,接下来就需要录取排一下名次,把没录取的沙里淘金再筛查一遍。” 在朱标跟前可以说些实话,在老朱跟前要是没有百分之百把握的事情那是绝对不能应承。 要是应承的事情没办办到,老朱绝对会让你见识一下花儿为啥这样红。 “嗯,去。” 朱标应了句,没再往下问。 回到黄观所在偏殿,朱允熥继续投入到紧迫的审阅当中。 整整一天时间,仍和昨天一样。 忙是真的忙,累是真的累。 晚上快十点的时候,魏良仁亲自过来询问了审阅流程。 往常这个点儿,要没啥大事的话,老朱和朱标会回去睡了。 让魏良仁过来询问进程,估计是因要是今晚上还能出结果老朱就再等等,要是出不了的话那就不等了。 朱允熥站在桌前,盯着正埋头往表格里填充的黄观。 “已经在最后整理了,请皇爷爷和父亲再等等。” 在朱允熥跟前,魏良仁向来敬重。 “奴婢这就回去告诉皇爷。” 在魏良仁走后大概一炷香,黄观领着职大学生终于统计出了最后的名次。 名字籍贯功名举荐人名字,以及最终审阅人的从三人是谁,外加最后的平均分全都归纳到了一张表格中。 录取的未录取,全都是如此。 毕竟是要呈禀给老朱的最终结果,最后朱允熥领着人亲自复查了一遍,确定确实没有纰漏之后,这才带着这些人去了乾清宫。 能以这么快的速度,完成这么大一项工程这些人功不可没。 在领功的关键时候,肯定不能少了他们。 乾清宫之中,老朱正和朱标对弈消磨时间。 “皇爷爷,父亲。” “有结果了。” 朱允熥拿着录取的表格,黄观则拿着未录取的。 剩下职大的那些学生,则抱着他们经过三天时间反复审阅的学生考卷。 “不下了。” 老朱一手打乱棋盘,估计又要输了。 之后,从接过朱允熥表格。 朱允熥跑到御桉前帮老朱取来叆叇。 拿到叆叇,老朱直接拽在手里往表格上一一瞅去。 “黄淮。” 之后,念出了名字。 “黄淮举人出身,凭他的学识是有希望中进士的,甘愿自荐进入内阁想必是个有抱负的。” 依稀记得,历史上黄观好像曾做过内阁首辅。 照这样看来的话,他的穿越虽然改变了很多事情,但也有一些事情还是保持既定轨迹的。 “解缙?” 老朱接着往下,又念了一名儿。 解缙洪武二十年中江西解元,江西一直都是科举大省,能在江西的士子中拔得头筹本就非常了不起。 洪武二十一年,中三甲第十名。 因才学高又敢直言,老朱对解缙特别赏识,命其常伴身边。 后来,上《万言书》,主张应当简明律法、并赏褒善政。 虽然痛陈了老朱的执政方式,但老朱对这份《万言书》同样保持了肯定。 再之后,指责兵部僚属玩忽职守,被当时的兵部尚书深潜诬告。 老朱估计是出于保护解缙的目的,让他做了江西道监察御史。 再往后,李善长被削爵处死,解缙代郎中王国用尚书为李善长辩冤。 之后,解缙又代御史夏长文革疏《论袁泰奸黠状》,历陈右都御史袁泰蔑视朝纲,贪赃枉法,陷害忠良。 老朱觉着解缙虽有大才,但还不够圆润,以他的秉性难以在官场长久。 于是,便让解缙回了乡,望其能修身养性磨掉身上的棱角。 几年时间下来,解缙校改《元史》,补写《宋书》,删定《礼记》,事情倒是做了不少。 只不过,有些人的秉性是天生,那些棱角并不是想磨就能磨掉的。 历史上第一任内阁成员朱允熥虽然记不住几人,但解缙的那印象可就太深了。 主持编撰了《永乐大典》,后来因朱高煦和朱高炽的夺嫡子之争,被朱高煦指使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冻死在了雪地里。 当时内阁那么多人,参与到夺嫡之争的并不少,偏偏只有解缙殒命,可见解缙本身的性格很有关系。 对于解缙,老朱比他了解的多,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再解释一遍。 “你认为此人如何?” 老朱往下翻阅的时候,便顺带着问了一句。 “文雅些说是个谏臣,直白些说就是个愣头青。” “魏征犯上直言也会遵守官场规则不会歹啥都往外捅,这样的人不适合做官,但这样的大才不用又有些可惜。” “孙儿权衡利弊,还是把他放在了录用名单之上。” “其实,以解缙本身的策论当个第一名没啥问题,只是他那文章太过犀利,不说内阁即便只是参赞机务还是得有个领头人的,他这样的性格做不了领头人。” “即便是在会试这种考试中,他这样的文章都拿不了第一名。” 那些主考官要的是那种圆润懂官场规则的,像解缙这种有才干但棱角分明的,没压着不让他高中就不错了。 试问谁都不想把一个动不动就搞弹劾的人放在身边,那样的话人还有活头吗? 要知道,即便是都察院的那些御史也会让官场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不会眼里一点沙子不要,一看见谁有问题就往上递奏章的。 对于朱允熥的分析,老朱不置可否并没再对解缙发表看法。 解缙这样的人是很投老朱的脾气,但老朱摸爬滚打混上今天这个位置,他非常清楚以解缙这样的秉性很难在官场长久。 老朱拿着叆叇,一一往下移。 朱允熥主动解释,道:“胡广杨荣都还是秀才,但二人文章老辣引经据典杂而不乱,学识才能不差,高中只是时间问题。” “杨士奇举人出身,是汝阳知县以史之才举荐上来的,他的文章擅引先贤史料做比,应确有这方面的才干。” “胡俨也是举人出身,目前是华亭县的教谕,是工部侍郎练子宁举荐上来的。” “还有金幼孜目前是秀才出身,曾和练子宁同为新淦县学求学,也由练子宁举荐。” 六部有四部的侍郎都牵扯到了夹带之上,练子宁身为工部侍郎虽然也举荐了人,却没有被牵扯其中,可见练子宁并不是个会与人同流合污者。 历史上,练子宁在朱棣称帝后大骂朱棣篡权谋位大逆不道。 先被朱棣割去舌头,后朱棣回之他此举是在效彷周公辅成王,练子宁蘸着学问成王何在? 后被朱棣磔尸,练氏族人151人被杀,戍边族人371人,乡中480户被牵连。 “改练子宁做个礼部侍郎。” 有吏户礼兵刑工区分,六部官员品级虽然相同,但地位以及升迁机遇都不一样。 虽同为侍郎,但吏部最好工部最次。 老朱发话,自有朱标记在心里,代老朱办妥。 朱允熥不多说,又接过职大学生手里抱着的考。 “皇爷爷,要不看一下他们的考卷?” 老朱和朱标等到这么晚,就是要在今天就最后定了遴选结果的。 对朱允熥虽然信任有加,但也得对即将进入内阁之人的水平多少有些了解。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如若不然,又咋放心把奏章交到他们手里。 老朱不拒绝,朱允熥把考卷放出放到老朱和朱标的面前。 盏茶功夫后,父子二人互相交错,把朱允熥送上的考卷全都过了一遍。 朱允熥遴选的水平到底如何,仅凭这些就能大致有所了解了。 这考卷要是和朱允熥所说的出入甚大,那遴选结果的水分必然不小。 但要真如朱允熥所说的那样,那这次的遴选结果自然也就是靠谱的。 看了朱允熥递上来的考卷,老朱仍没有马上回应,只是亲自走至抱着考卷的职大学生身边,从那些考卷中随便翻出了一张。 这也是在筛查。 随便抽出一张,若是比排名在前的那些人的要优秀,那这次的遴选同样是掺了假的。 不过,大明立国这么多年,也曾举办过不少次的科举了。 进士的水平到底如何,老朱和朱标也都有所了解了。 就朱允熥遴选上来的那几份考卷,的确能够算得上是进士的水准了。 老朱随便抽了几张,对着灯光瞅了大半天,最终把考卷放回在软塌了坐了下去。 “皇爷爷,孙儿最终录取之人压缩到了五十人,人数太多了光是最后的批阅都得浪费大量的精力。” 其实,若真有才干的话,这篇策论就足以定输赢了。 之所以,非要还让他们批奏章,不过就是检验一下这些文章出众之人,是否是个只会夸夸其谈的书呆子。 “可以。” 老朱这次点头,直接应了下来。 以老朱的经验,光是从这些文章中就能看出个大概来了。 排在最前面的这些人,最终能力如何基本已经能有论断了。 “梁焕和吴斌举荐之人呢?” 对于这事儿,朱允熥同样没忘记。 上前从帮老朱从名单中翻出了用红笔勾选出来,那两人的最终名次。 孔克培当初举荐的时候,就是为了一定能被录用的。 所以,梁焕和吴斌筛选了大半? ?,他们举荐上来的那两人都在前五十名内。 “写的咋样?” 看过排名后,老朱问了声。 “不算太出色,也不算太差。” “以他二人的水平,平稳发挥的话应该是有可能中进士的。” 朱允熥在回答老朱问题的同时,便已经翻找出来那二人的文章。 老朱和朱标一人一份,在看完了手里的,老朱并没再看朱标的。 “狗屁。” 老朱说文章还是人,那就只有老朱知道了,可没人敢上去问老朱这问题。 “皇爷爷,还有个事。” 说着,朱允熥把排名最末的那些递了上来。 之前黄观曾把监考时发现的那些差文章拿给老朱看过,但当时毕竟还没有排名,所挑选的出来的不都是最差的。 当批阅完了之后才终于知道,没有最差的只有更差的。 “皇爷爷,您看看这些。” 朱允熥把筛选出来的文章放到老朱跟前,孰好孰坏自有老朱来评价。 就这些文章不说是进内阁了,怕是连童生的水平都不如。 错别字一大堆不说,就连字也是写的歪歪斜斜的。 就这些人,说他们是浑水摸鱼都是抬举他们了。 “皇爷爷,这虽然是临时遴选,但那也是国家的论才大典,像这些人明知自身水平还要来自荐,这是在亵渎朝廷。” “孙儿以为该给他们个教训,这样也是在勉励他们好好用功,将来能够凭真才实学入朝为官。” “在明日公布成绩后,前五十名进入下一轮,后五十名让他们吃顿板子长长记性。”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朱允熥绝对不会说,这是为他不眠不休批了两天的辛苦出气。 “是吗?” 话落,老朱意味深长的眼神瞅来。 “是,是啊。” 都说到这儿了,不是也得是了。 第314章 跟着老朱种田 等了老半晌,老朱都没说话。 朱允熥咽了口唾沫,卑微道:“朝廷准允士子举荐自荐,又没限制学识何等者参加,那些人来碰碰运气也正常” “正常个屁。” 话还没说完,便被老朱打断。 正常不行,不正常也不行,这到底要闹哪样嘛。 “那?” 既然猜不透,那只能问了。 “把倒五百名的考卷拿来。” 干啥呀? 朱允熥一时不解,愣了老半天。 瞧着老朱眼神不善,这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先应了下来。 “哦。” “好好好。” 职大学生还是很有眼力劲儿的,在朱允熥过去的时候已经把老朱要求倒五百名的考卷递了过来。 为了容易翻找,每五十名一沓,找倒五百名只要翻出十沓,然后找出最后一张就行了。 从职大学生手中接过考卷,确认准确无误之后,朱允熥这才递给了老朱。 老朱接过考卷,简单阅览后一把拍到了桌上。 “就这种水平,咱的内阁就是永远不组建也绝对不会要他们。” 见惯那些名流青史大人物的文章,这水平的确是像幼儿园的。 “后五百名的,杖责三十。” “明天宣布结果的时候就执行。” 五百人拉出来打板子。 那场面。 “有问题?” 朱允熥迟迟不说话,老朱随即一眼瞥来。 吓得朱允熥连连点头,应道:“没问题的,听皇爷爷的。” 打的又不是他,他操那个心干嘛。 更何况,那些人哪个没有浑水摸鱼的小心思,打得一点儿都不冤。 “明天的奏章腾出来,交于录取的五十人批阅。” 终于不用他批奏章了啊。 朱允熥眉开眼笑的,比吃了蜜都甜。 “你很高兴?” 朱允熥的高兴都挂在脸上了,老朱又哪看不出来。 “朝廷马上就要网罗到一大批人才了,孙儿是很高兴。” “一个国家的繁荣昌盛,离不开人才的建设,这批贤良之才,我大明必将蒸蒸日上,再上一个新的台阶。” 朱允熥举着拳头振臂高呼,好像大明的崛起就在眼前似的。 “行了,咱还不了解你?” “就你那点心思,咱一清二楚。” “不就是不想批奏章吗?” “你小子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得了便宜还卖乖。” 老朱给了朱允熥个白眼,直接戳破了他的小心思。 被老朱点出来,朱允熥讪讪笑着。 正欲再解释几句,老朱开始赶人了。 “行了,少和咱嬉皮笑脸的。” “滚回去睡。” 朱允熥看看房间的座钟,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上前搀扶起老朱,笑着道:“皇爷爷也回去睡,明日还要早朝呢。” 就老朱这年纪,真不是能熬得夜的。 “你小子油嘴滑舌的,就是嘴上说的好听。” 老朱叨叨咕咕的,还是跟着朱允熥起身离开。 瞧着老朱和朱允熥祖孙出门,朱标挥手打发走黄观等众人,随后静静跟在老朱和朱允熥身后,静静听着祖孙二人叽叽喳喳的闲聊。 大部分时候都是朱允熥在说,然后被老朱回怼回去,朱允熥再可怜兮兮辩解。 把老朱送回寝殿,交由魏良仁照顾后,朱允熥这才随同朱标一块返回东宫。 在路上,朱标道:“孔家经由梁焕和吴斌举荐士子上来,足见他们心思并不安分,曲阜职大的势头太勐了,他们怕不会卧薪尝胆等着内阁士子发挥效力的。” “这必只是其中的一环,极大的可能会还留有后手,而且还是针对你而去的,毕竟要想打压职大的风头,从你身上着手是最快速有效的办法。” “孔家千年荣耀又岂能心甘情愿接受没落,以前孔克培只是和曲阜孔家争,他现在是衍圣公,眼里装的是整个孔家。” “你和孔家的接触也不少了,你皇爷爷让你派人去衢州接孔克培,是有让你向孔克培施恩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为让你在士气中赚些人气。” “但这并不能保证孔克培一定会念着你的提拔之恩,也不是所有士子一定会认可你的职大。” “人都是有局限性的,随着成长环境的不同在思想认知上会有很大的不同,职大再咋如何好,总有人把之称之是奇技淫巧。” “有的人一边嫌弃着庶民的不通教化,一边又吃着他们产出的粮他们纺出的衣。” “嫌弃他们不通教化,却又反对他们读书识字,吃着他的饭穿着他们的衣,还把他们种粮纺衣的工具称之为奇技淫巧。” “维护儒学的主流地位于皇家是有好处,但那些所谓的奇技淫巧要是被外邦习得,我族迟早会难以抗衡的。” “孤知道先有三皇五帝,又有夏商周,之后始皇帝的朝代更迭,日升月落春夏秋冬,万事万物总是在变化的。” “自始皇帝统一六国以来至今已一千多年了,终一天王朝不再更迭皇帝也要没落,到了那时候或许会有一个全新的称呼。” 朱标被老朱培养了这么多年,在一些问题上的看法还是很有眼界的。 作为一个古人,能想到数百年后可能发生的事情,这眼界可不是一般的高。 最重要的,朱标在明知大力发展职大会使皇权受损的情况下,仍愿意选择前者,这境界不是一般的高。 历史上,被冠之以康雍乾三朝的盛世,在当时西方已初步崛起之际,仍自诩天朝上国地大物博,不愿承认自身不足。 除了盲目的自信心外,不是没有担心学习西方之后,会被希望没有君王所同化,进而间接威胁到自身的江山。 要那个时候跟上西方的步伐崛起,又岂能有后来的百年屈辱。 听了朱标的话,朱允熥有些发愣。 朱标还以为朱允熥是担心自身的这番分析被老朱听到,从而叫停了正高速发展的职大呢。 特意解释了一句,道:“你皇爷爷出身平凡,不管世人如何评价你皇爷爷,在孤看来你皇爷爷是个有大胸襟的。” “相较于有一天外邦以你职大的那些东西攻打于我汉家,一家一姓的天下又能算得了啥?” “要真有那一天,我朱家会连两周都不如,与其做全鸣族的罪人,不如以一家一姓为全鸣族赌个明天。” 朱允熥一个穿越者,能有这些想法很正常,但朱标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人能说出这么一番荡气回肠的话来着实不易。 说着,朱标突然驻足,扭身道:“当然这一天还很遥远,我大明的百姓还很平贫困,职大的发展规模也还不够,据孤杞人忧天的担忧还很遥远。” “在未来数年不可能发生,将来你在位期间或许仍旧不会发生。” “孤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你皇爷爷在放任你创办职大的时候就把所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有你皇爷爷在,你不用担心任何后顾之忧,只管心无旁骛的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有你皇爷爷在,不管任何魑魅魍魉都绝对翻起浪花来。” 有朱标的这颗定心丸,朱允熥的不确定瞬间全部烟消云散。 能投胎在皇家本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关键是你还有绝对的信任和自由。 别怕,你想干就咋干,天塌了有人给你顶着。 这话份量太够了。 “谢谢爹。” “也谢谢皇爷爷。” 朱允熥咧着嘴,道:“职大再往下发展到底会变成啥样儿子也不确定,但儿子会脚踏实地把每一步走好。” “既让我朱家,我大明长盛不衰,也让我族傲然于天下,让凡太阳照耀之处都通我族之言,习我族之文,知我族之礼。” 对朱允熥的理想,朱标不再多言。 恰好这时,父子二人回了东宫。 朱标在朱允熥肩头拍了拍,道:“回去睡。” “明天即便是用奏章考校那些录取的士子,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奏章都留给他们,该批的奏章还是得批。” 朱标也以为他之前是因为不想批奏章才那么高兴的? 朱允熥正准备解释几句,朱标已经抬脚消失在了他跟前。 算了,越描越黑。 本就没大点事情,话说太多倒显得是他矫情了。 次日,早朝。 在文武见礼之后,老朱下令移到了奉天殿外。 老朱坐于上首位置,朱允熥跟着朱标站于老朱的左手边。 再下面左右,是文武朝臣。 之后往下,则是参加内阁遴选的士子。 为了这个遴选,罢了四个尚书杀了好几个侍郎郎中,一大批人没了登科及第改变命运的机会。 对这个遴选结果文武兴致欠缺,既是真不感兴趣,又怕被牵连其中。 不过,这些文武是否感兴趣不重要,该走的流程肯定不能耽误。 “宣。” 老朱澹澹开口,黄观站了出来。 “经三日审阅多轮批阅后,现录取士子五十人。” “在下念到名字的,请各位全都上前来,接受下一步的考阅。” “浙江永嘉黄淮。” “江西吉安解缙。” 为了保证在场士子都能听到,黄观直接扯着嗓子大喊。 随着黄观一个又一个的人名蹦出,士子中不断有人从人群中钻出来在文武群臣身后站定。 这些人对自身的真实水平还是很有信心的,在他们的名字被念到后谁都没有太大的吃惊,仿佛都是意料之中的似的。 直到念到最后。 “浙江金华伍长流。” “江西南昌贺仕聪。” 随着这两人出现,在老朱不远处站着的梁焕和吴斌竟有些站立不安。 “梁尚书,吴御史,你们这是不舒服?” 朱允熥在朱标的后面,距离他们不过数十步之遥。 他们的异样很显然,自然能尽收于眼了。 被点到,梁焕率先出列。 “昨天偶感了些风寒,身子有些发虚,脑袋也有些昏沉。” 朱允熥不置可否,扭脸问道:“吴御史也是?” 混迹官场这么多年,不知撒过多少谎了,哪能拙劣到装病上也跟风。 “不,不是。” 吴斌捂着肚子,摆手道:“臣昨天贪吃了些,后半夜着凉拉肚子,现在才刚刚好了些。” 到底是真是假,没必要去验,反正现在也不打算动他们。 朱允熥莞尔一笑,道:“两位带病上朝实乃楷模,要实在不行的话找太医院瞧瞧,亦或者告个假回去歇歇。” 两人连连摆手,又表示能坚持。 “坚持不了了,两位就早说。” “两位一个是天官之首,一个是谏臣之首,都是我大明举重轻重的份量人物。” “两位要是有个啥事,也是我大明的一大损失。” “孤记得任长流和贺仕聪是二位举荐的,还以为他二人有啥问题呢。” “他二人排名虽然靠后些,但文章言之有物写的都挺不错,能算是个可造之才。” 朱允熥看似褒奖,梁焕和吴斌心中有鬼,有些更显慌乱。 哼哼呀呀的,应付着朱允熥。 老朱四仰八叉坐在龙椅上,对梁焕和吴斌的回应连个正眼都没有。 在老朱跟前,他们两那点道行根本不够看。 “你们站到一边去。” 在前五十名都到了跟前后,老朱大手一挥遣开了正行礼的五十人。 解缙在老朱身边待过一段时间,知道老朱这么说是有别的意图。 率先起身站起,挪开了位置。 见解缙行动,被录取的剩下那些人,很快跟着解缙分别站到了文武左右两边。 “招后五百名。” 老朱一声令下,黄观以及职大那些学生一个接一个,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仅是五十个喊完,黄观嗓子都出问题了,要是继续把剩下的五百个喊完,明天怕连话都说不了了。 随着一个又一个名字出口,人群中逐渐有人探头探脑的走过来。 不是说这些人皮囊不好,有的人相貌伟岸一表人才,远比录取名流青史的解缙之流好上很多。 之所以说他们探头探脑的,只是因为他们对自身成绩本身的不自信。 录取的不过只有五十人,以他们的水平怎么着都没资格站到这里来的。 在之前录取的五十人行礼后,老朱当即就会招呼他他们起身。 这五百人被宣上来的时候,老朱至始至终都没松口让他们起身的意思。 老朱不让他们起来,他们就只能跪着。 半个时辰后,在被录取的五十人之之后,跪了一大批忐忑不安的人。 “你们是以为咱让人组建内阁,让天下士子自荐举荐,是个人都会会要的。” 老朱起身站起,傲视着这些人。 “就你们写的那些狗屁不通的东西,也好意思往咱眼前递。” “浪费咱的笔墨,还污了咱的眼。” “来人。” “把这些个蠢材给咱责仗三十。” “咱让你们举荐自荐是选拔人才的,不是为了让你们碰运气的。” “你们既然敢来,就得做好回不去的准备。” “给咱狠狠打,生死不论。” 对身强力壮者三十是多了些,但绝对不会要了性命。 但倘若是碰到那些身体不佳的,这三十板子打下去还真不一定能活下来。 负责执行廷仗的锦衣卫一早就准备好了,在老朱一声命令之下,这些人扛着长条凳手提着板子列队冲了进来。 两人押着,一人执行。 每打一人至少得有三个锦衣卫才能执行,五百人就是一千五百个锦衣卫。 膀大腰圆威风凛凛的一百五十人冲进来,给人的压迫之势那是难以想象的。 侥幸落在倒数五百名之前的长舒一口气,被点出来的那五百人当即就慌了。 有的人磕头如捣蒜连连求饶,有的人声泪俱下痛哭流涕,有的人被吓得直接大小便失禁。 即便是在外面露天的地儿,都有充斥一股浓烈的尿骚味。 瞧着洋相百出的众人,虽然都是意料当中的事情,但老朱仍然喷涌着滔天的怒火。 板子还没打就成了这副鸟样子,还能指望他们担负起啥重任来。 不说以他们的水平没资格为官,就是真当个官也是个没骨气的软骨头。 “每人再加二十。” 三十都能要了命,那五十岂不更惨。 老朱旨意一出,呼嚎之声更甚。 鬼哭狼嚎的声音吵的人耳膜都疼。 朱允熥往前站了一步,沉声道:“都闭嘴,就你们写出的那东西还好意思喊,谁若再嚎一律翻倍。” 批他们那狗屁不通的文章浪费了他多少精力,他还啥都没说呢,他们鬼哭狼嚎一肚子委屈了。 朱允熥一通威胁多少起到了些作用,在朱允熥这通威胁过后鬼哭狼嚎的吵闹声顿时小了很多。 “这才对嘛。” 朱允熥笑了笑,话才刚刚落下,一顿噼里啪啦的的板子声便响彻了起来。 随着板子声刚一响,吱哇乱叫声较于之前更厉害了。 挨了打还不让人喊,这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 “把整理出来那些草包的文章发下去,给咱的文武大臣和参加选拔的众位士子传阅一下。” “能者居之,有能力之人咱自不会辱没了你们的才干,谁若没本事还想从咱这儿捞油水,咱让你们咋捞的咋给咱吐出来。” 老朱气势凌然的,魏良仁领着内侍把整理出来这五百人的考卷,一一往在场的人手中发去。 板子声夹杂着吱哇乱叫中,众人传阅着魏良仁发下来的考卷。 这些考卷的水平实在太菜了,就是蓝玉那些没读过几本书的粗人都能看出来好坏来,更别说那些还是通过科举入仕的文臣了。 至于侥幸落于倒数五百名之前的,他们没能趴在那儿挨板子,说明他们本身能力更强一些。 这些考卷到底如何,他们还是能判断出来的。 就这考卷做的,这顿板子吃的不冤。 你没能力夹着尾巴不就得了,偏偏还想招摇过市的到这儿碰运气。 不打你,打谁? 板子打完后,这五百人的考卷在场的每人是否都传阅到手肯定不尽然,反正在噼里啪啦的声停歇后,魏良仁发下去的考卷又重新传了回来。 这考卷做的到底如何,老朱没有再听这些人发表意见。 打都打了,录取的人也都选出来,再听他们这些人说这些废话岂不是浪费时间。 “把人送回住的地方去。” 老朱下令后,转身回了奉天殿。 其实,锦衣卫手里是有份量的,身体强壮的那就重一些,身体弱的那就轻一些。 至于三十和五十基本没啥区别,不过只是多打的二十下,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除非运气差的厉害,否则这五十板子一般情况下是要不了命的,最多养上一个月就能彻底痊愈。 之后朝臣散去,录取的五十人被魏良仁临进奉天殿。 这些人重新见礼。 与之同时,老朱吩咐魏良仁把今日的奏章分出五十份,交于这些人批阅。 每批一份附纸于奏章之上,最后经由老朱从他们批阅奏章的处决能力筛选出最后的人选进入内阁。 至于分于他们奏章难以啥的,那就全凭他们各自的运气了。 魏良仁都是依次数出来的,若这十份奏章都棘手的难题,那只能说他们太倒霉了。 不过,一个有能力的人越是棘手的问题,才越能体现出他们水平的高低。 将来进入内阁,啥难题都得碰。 这个时候没办法解决这些难题,那就得考虑他们是否有资格进入内阁了。 其实,老朱最后选择进内阁的人选时,是结合他们批阅结果的多方面因素考量的,奏章的难易决定因素并不大。 “这十份奏章批阅完便可走了,最后的录取结果等通知。” 在这五十人拿到奏章后,朱允熥站出来代老朱道了一声。 谁都知道内阁是经由朱允熥提议,最后的选拔也是由朱允熥负责,朱允熥在老朱命令上补充几句,也不算是僭越。 “喏。” 众考生拱手回应中,老朱早起身走了。 跟着老朱回了乾清宫,三人先像往常那样吃了早饭。 之后,老朱又在礼兵刑工四部空缺职位的人选上征询了朱标和朱允熥的意见。 当然,主要还是问朱标。 朱允熥虽协助老朱批阅奏章,但对于那些官员的了解还真不多。 老朱杀人一时爽,一下空出那么多职位的确有些头疼。 这四部一日没有主官,老朱就得分出精力处理这四部的琐碎之事,头疼确实挺头疼的。 最后,对比连年的京察,以及现有职位上的贡献等方面,先列出了名字。 到底决定用谁,还得再斟酌。 朝廷直接通过六部治理天下,在六部尤其是尚书的人选中不能有丝毫的马虎。 宁可暂时空缺,也不能随便乱选。 快到中午的时候,老朱主动道:“今个儿天气还挺好,园子里前天种了些玉米,你们父子陪咱把土豆种了去。” 老朱每年都会在御花园专门开出一块地种些粮食,近三十年的时间从不曾间断过。 自知道玉米土豆红薯高产后,每年这三种是必种之物。 “好,没问题。” “孙儿喊于取些种子过来。” “今天时间挺充裕的,皇爷爷还种红薯吗,要不一块儿取来都种了。” 今天秋天过后,这三种农作物产量已经饱,应该不用再特别留存粮种了。 不过,老朱这儿的一定不用留。 就是刚开始种的时候,不管产出多少朱允熥都能跟着饱餐一顿。 这三种东西放于后世那可比大米面粉便宜很多,但谁让物以稀为贵呢,即便是农研所那儿常有淘汰下来的让他大饱口福。 但朱允熥对老朱这儿一亩三分地在,仍然还是眼红的很。 老朱看了看时间,道:“种了。” 翻地,施肥,拔草,浇水。 老朱虽然也会干,朱标也会跟着一块,但真正扛大头的还是朱允熥。 这个时候的施肥,那可都是粪肥。 老朱亲力亲为的干,朱允熥只能跟着老朱扛大头。 对于朱允熥这种能吃苦耐劳的精神,老朱虽然嘴上没说啥,但还是颇为满意的。 “好,孙儿去让于实取。” 在于实取粮种的间隙,老朱和朱标换了身粗布短褂短衣,朱允熥则穿着汗衫,扛着三把锄头。 三人先绕道去了大本堂。 里面雅雀无声,没有读书的动静,也没有玩闹的声响。 三人带着狐疑,往里面走去。 还没走几步,正赶上刘三吾出门。 见到老朱,刘三吾赶紧见礼。 “人呢?” 刘三吾应道:“课间活动时,韩王几个就不见了,臣正准备去找找人。” 一听这,老朱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瞬间乌云密布,脸色瞬间耷拉了下来。 对于子弟的教育,老朱向来严格。 不要求儿子们就藩之后还像他一样开辟些地来亲自躬耕陇亩种些粮食,但在自己种的时候时常会拉他们参与。 前几天种玉米的时候,老朱念及他们要读书,担心喊他们过去种会让他们收不了心。 谁知,他们根本没在读书。 “去把人找到。” 老朱进了大本堂,冷冰冰道了声。 今天找不到人,肯定不能种了。 朱松那些家伙惹了老朱不快,朱允熥肯定不能去触霉头给自己惹麻烦,坐在曾几何时他坐过的那角落,百无聊赖着桌上的书本。 要不是他穿越过来,原主现在怕早就被封了吴王,然后憋屈的终其一生。 原主娘是常氏,常氏若论棋棋书画上那是不如吕氏,但常氏跟着马皇后长大,自小受马皇后渲染,肯定是足够贤良。 母族又是常遇春和蓝玉那样的勐将。 论基因,并不差。 原主胆小懦弱,这和吕氏的后天教育真脱不了干系。 真不知该说吕氏是精明,还是傻了。 她把原主养废,倒把朱允炆养好啊。 先不说现在咋样。 就历史上朱允炆那样的,要不是朱棣靖难果断出击,他不是把大明带向二世而亡的深渊,就得像晋时那样掀起藩王叛乱,把大明搞得水声火热民不聊生。 前些时候和朱楩几个藩王过来的时候,他感慨的是当年在大本堂殴打黄子澄的那事儿。 黄子澄那厮以为朱允炆是合格的储君人选,朱允熥和朱楩他们虽都是他学生,但那厮从来就没拿正眼看过他们。 而且为了衬托朱允炆,不仅时常打压朱允熥,而且对他还多有贬损。 丫的。 前世上学的时候,他也吃过这种狗眼看人低老师的苦。 那儿时候,他家庭一般,不想给父母找麻烦,才对他忍气吞声。 现在有了当下的身份,不报了前世和原主的恶气,又咋能甘心了。 朱楩几个本就不爱学习,加上早看不惯黄子澄那嘴脸了,有了朱允熥的带头,他们当然不会客气了。 那天,跟着朱楩他们没少回忆过往。 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摇身一变成了旁观者,还能在大本堂看别人挨打。 正想着,魏良仁匆匆而来。 在老朱身边低语几句,只见老朱气场全开,浑身上下的火气都快喷发出来了,抬脚便大步流星往外走。 瞧老朱前面走了,朱允熥这才后知后觉的,赶紧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瞧老朱这架势,朱松那些家伙肯定又干啥天怒人怨的大事了。 逃课加不知道啥事数罪并罚,少不了肯定要吃顿板子了。 片刻后,跟着老朱到达御花园。 只见,之前种过玉米的地方多了不少杂乱的脚印。 朱松几人见到老朱过来,噗通噗通赶紧都跪了。 老朱也没搭理他们,越过他们几个走至玉米地里,小心翼翼地刨开泥土,才刚发芽玉米被踩踏出来,嫩芽和玉米也早分身了。 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这可都是粮食。 老朱捡起泥土里的玉米,吹了吹土又在身上擦了擦,最后放到了嘴里。 “皇” 朱允熥刚要相劝,被朱标拦了下来。 当初家里但凡有片能种粮的地,老朱也不会被逼上绝境了。 对这,老朱是有心结的。 现在好不容易种下的,眼看着都发芽的踩踏才这样,老朱多少有些心疼了。 “皇爷爷,是二十叔。” “二十叔说这里有窝鸟蛋,非要上树去掏的。” 朱允熞眼神巴巴瞅了瞅,很快把朱松给卖了。 “朱允熞,你个叛徒。” “你是没上树,但你就没到树底下去?踩踏玉米地你也有份儿。” 朱松气鼓鼓的,都快动手了。 “那也是你说这里有鸟蛋的。” 朱允熞挺着胖乎乎的肚子,一副要与朱松辩驳到底的架势。 “大爷的。” “我说有鸟蛋,让你来了吗?” “不也是你也想玩,主动跟过来的。” 朱允熙站在朱允熥这边,朱模几个则站在朱松这边。 老朱还啥都没说呢,众人吵吵嚷嚷的互相推诿谁都不愿担责,眼看就快要打起来了。 “都给咱闭嘴。” 老朱起身站起,扭头骂道:“一群敢做不敢认的软蛋,你们谁敢拍着胸脯说你们没踩咱的玉米。” 他们鞋上都还踩着泥呢,罪证昭昭的,哪敢说没有。 众人低头不语,没人敢看老朱。 “好,很好。” “咱他娘辛辛苦苦种,你们这群败家玩意给咱踩。” “来啊,给咱取板子来。” 一听这,众人脸色瞬间垮了。 朱允熞没出息的,更是直接哭着冲朱标大喊,道:“爹,救命啊。” 老朱生气归生气,真不至于打死他。 好在老朱对朱允熞不抱太大希望,朱允熞表现软了些,老朱也没那么计较。 要是朱允熥先是上来就出卖朱松,之后又哭着喊救命,只会被打的更惨。 朱标瞥了眼朱允熞,上前道:“爹,翻了地再种上得些时间,再耽搁下去怕是来不及。” 朱允熥则冲朱松莞尔一笑的,走到老朱跟前,也道:“皇爷爷,不如先让二十叔他们几个帮忙翻地种下了。” 本以为朱允熥是来求情的,哪知转头又补充了句,道:“等种完了再打就来得及了。” 听到这,旁边松了一口气的朱松,当即恶狠狠朝朱允熥瞪来。 朱允熥乐呵呵的,回之以朱松一笑。 丫的,还治不了他? “行。” “取几把锄头来,你们几个先把这块翻了。” 相较于挨打,干活不算啥。 至于干了活后是否还要挨打,那是往后的事情,至少目前是逃过了。 “好。” 朱松等人立即跳起,抢过朱允熥带来的那三把锄头,便开始冲划出来的地里抡起来。 没抢到锄头的仍不罢休,还在和抢到锄头开始刨地的人争夺。 为了三把锄头,大战一触即发。 眼看就要挥拳相向,魏良仁领着内侍送来了种粮要用的东西。 锄头,耙子,还有粪肥。 “你们谁先把肥洒了?” 一瞧肥是啥,朱松那些人抢锄头的抢锄头,抢耙子的抢耙子,谁都不愿去洒肥。 “一群败家东西。” 老朱从朱允熥接过筐子,亲自动手往地里撒去。 朱允熥跨过剩下的筐子,往朱松跟前一抖动,道:“你们吃过的啥,不是这东西养出来的。” 顺着朱允熥的话往下回想,朱松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要不是努力克制着,估计立马就得吐。 看着朱松这些人的反应,朱允熥脸上的笑容更加肆意明显了。 正笑得开心,朱标一巴掌拍来,同样挂着些笑,道:“瞧你皇爷爷都撒到哪儿了,再耽搁小心你皇爷爷打你板子。” 一听这,朱允熥也垮了。 “您还是亲爹吗?” 说着,直奔老朱而去。 “皇爷爷,等等孙儿。” 瞧着朱允熥跑远的背影,朱标脸上的笑意渐渐转成了温和。 之后,先给抢了耙子的人换上锄头。 “这才是翻地用的。” “你们随孤来,孤教你们翻。” 朱标前面领头,朱松等人跟在后面。 先老朱和朱允熥撒过粪肥的地方开始翻。 只是在土地里翻没个啥,可换到这东西上面翻,那真的就有问题了。 他们突然觉得,还不如挨板子呢。 瞧着那些人小心翼翼躲着下面的粪肥,即便是锄头都不愿接触,老朱火气不打一处来,照这样下去没等地翻完这些家伙就得挨板子了。 “皇爷爷,二十叔他们平日从没接触过农活,第一次干这些活儿,总得让他们适应一下不是。” 朱允熥跟在老朱身边,帮他们美言了几句。 “他娘的,这才多久就忘了自个儿祖宗了。” “要不是咱,他们能有干这活儿的机会,晚上做梦都得笑醒。” 老朱骂骂咧咧的,好在没之前那么大火气了。 撒了肥后,朱允熥拿着耙子跑到朱松的跟前,笑呵呵地问,道:“咋样二十叔,侄儿够意思?”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朱松瞥了眼朱允熥,一脸的不忿。 “够个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让我帮你干活?”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挨板子呢。” 还不领情。 朱允熥理都没理朱松,转而冲老朱喊道:“皇爷爷” 才刚喊一声,便被朱允熥捂住了嘴。 “呜呜呜” 朱允熥说不上话来,朱松在朱允熥耳边小声,道:“真是怕了你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就算我欠你一次。” 都干了这么久,再挨板子那不亏了。 再说了,要让老朱知道他们宁愿挨板子也不愿干活,肯定会被打的更惨的。 朱允熥拿开朱松的手,先道:“这可是你说的。” 随之,冲老朱微微一笑,道:“二十叔说他愿帮您一块干。” 到底是真是假,老朱也没追究。 凶巴巴招呼,喊道:“那还不快滚过来。” 之后,又扶着腰威胁众人,道:“太阳下山的时候还干不完,新账老账一块算,所有人板子加倍。” 一听这个,众人干劲十足,赶紧卖力抡起手中锄头。 朱松苦哈哈跟着朱允熥挪到老朱跟前,耷拉着脑袋一肚子的委屈。 在朱标跟前,他们有啥干不好朱标会耐心指导,即便是偶尔打闹一下,朱标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了老朱跟前,别说是打闹了,就是有啥干不好少不了都得被臭骂一顿。 朱允熥和老朱还有朱松一字排开。 不管咋说,朱允熥好歹年轻甩开膀子干肯定要比老朱快些。 片刻后,朱允熥翻出一大截,老朱仅次于其后,只有朱松吭哧吭哧的落于最后,一边翻还一边揣摩着手。 “怂样。” “你还能不能翻?” 朱松叫苦连天的,也得继续往下。 他终于知道为啥干啥他们翻过的地他大哥还要翻一遍,原来是他们翻的太浅了,根本达不到种植要求。 到了这儿之后,他要翻的太浅只会被呵斥,然后不断重新返工。 累的像狗似的不说,还时不时被骂着,朱松想死的心都有。 朱允熥一陇翻完瞧着朱松落出老远迟迟走不了,提着锄头跑到了朱松跟前。 “二十叔,记着又欠我个人情。” 瞧着朱松浑身阴霾,朱允熥不再过多挤兑,抡起锄头帮起了朱松的忙。 “你手不疼吗?” 朱允熥瞅了瞅手,应道:“习惯了就不疼了。” 这是砍过人的手,早长起老茧了。 “二十叔抓紧锄头,锄头抓的紧,手就不会起泡。” “既要用力气,但也要使巧劲。” “二十叔多干几次,自然会掌握其中的规律。” 原主的存在感低,在朱允熥穿来之前,老朱从未带他干过这活。 第一次干这活,朱允熥虽没嫌弃这些粪肥,但翻地的时候同样很拉跨,因为这个也没少被老朱骂。 “谁都有第一次,习惯了就好。” “二十叔不用着急,慢慢来就行了,皇爷爷只是让你们参与一下,这些活儿没多少不用太阳下山的时候就干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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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在朱松这儿讨不到便宜,朱允熥也不再继续往下了。 把烧熟的挑出一些来,道:“剩下的你们分了。” 给谁的大了,给谁的小了,麻烦不说咋分都显不公平,太容易招人恨了。 还不如让他们各凭本事,靠自己的能力去拿呢。 带着挑出的这些,朱允熥拿给了坐在不远处的老朱和朱标。 这东西老朱和朱标也不是第一次吃了,不用朱允熥帮忙便自己扒了皮开干了。 朱标细嚼慢咽的,还带着些优雅。 老朱狼吞虎咽的,和他之前骂朱松他们几个的饿死鬼投胎差不了多少。 一遍烧一边吃,等把淘汰下来的粮种吃完都快半个时辰过去了。 朱松他们几个回了大本堂。 之后跟着老朱干活了,踩踏发芽玉米的事情可以翻篇了。 但,之前逃课却也是既定事实。 这自有刘三吾处置。 刘三吾不像黄子澄那厮厚此薄彼,他对大本堂的所有学生一视同仁。 不管是皇子还是皇孙,只要犯错绝不姑息。 朱松他们几个回去,少不了得吃顿苦头。 而老朱朱标还有朱允熥三人各自换了衣服后,便直接去了奉天殿。 往常那些奏章最紧张的时候都由老朱一人批阅,现在每人不过才分了他们十份,要批完的话早就应该批完了。 三人到了奉天殿,静静候立着的五十个考生赶紧纷纷见礼。 这些人多少时间批完不重要,老朱也不是非要今天去种那些粮种,现在才来见他们,也是对他们耐心的考验。 连这么点功夫都等不了,又哪能长年累月处理了那些枯燥乏味的奏章。 老朱在龙椅上落座,朱标和朱允熥跟着站到了一边。 “都批好了吗?” “批好了。” 五十个考生异口同声回。 “呈上来。” 听了老朱命令,魏良仁当即送上。 十份一沓,总共五十沓。 老朱从随便翻开一份,先阅览了奏章上的内容,又看了考生最后的批阅。 接连看了好几份,老朱彻底放下。 得到老朱眼神授意,朱标站了出来冲下面考生,道:“诸位可以回去了,这是最后一项考察了,凡录取之人朝廷会在近日发放官文。” “没被录取者也切莫灰心,各位能在数千人中脱颖而出站在这里已足见本身才能并不差,望各位都能再接再奖励在会试中金榜题名一展抱负。” 能得太子一番勉励,于这些考生也是个不小的激励。 “谨遵太子教诲。” 众考生拱手领命后,在魏良仁的带领下退出了大殿。 在众考生走了之后,朱允熥这才上前问道:“皇爷爷咋样?” “凑活。” 老朱起身站起回了句。 “把这些都带去乾清宫,你们父子两个一块过去遴选。” 这么大的事情,不用老朱说都得过去。 很快,祖孙三人重新坐于乾清宫。 “从策论第一名依次开始。” 朱允熥把先找出黄淮的放到老朱跟前,又把剩下的奏章以策论排名按顺序放好。 之后,这才坐到了老朱旁边。 这和策论不同能中和考官的看法然后取中间值。 奏章的批阅看似简单,实在却能看出他们对处置各项问题的大局观。 而这并不是书本上的那些知识就足够了的,还需要他们能有一定的阅历。 总之,要想从奏章的批阅上看出他们各自的能力,还需老朱祖孙商量着来的。 五百份奏章,虽然都已给出批阅,但需要从批阅结果中看出批阅者本身的能力,这并不比批阅一次容易。 三人一直忙到大半夜,挑选出紧急事务的奏章做了处理,剩下的留中慢慢处置。 之后几天早朝继续。 再有新的奏章也都还由老朱祖孙批阅。 在批阅奏章的间隙,他们还会从那五十个考生批阅奏章的结果中分析他们的才能,敲定最后的录取结果。 五天之后,终于敲定。 录取了九人。 七人是策论的前七名,剩下的则是梁焕和吴斌举荐上那两个特录之人。 前七人是否是朱棣组建内阁后的的第一批成员朱允熥不敢保证,不过他敢肯定的是这七人绝对都是青史留名之人。 如此看来,哪怕是有蝴蝶效应,但冥冥之中很多事情还是有定数的。 定下最后结果后,老朱下旨吏部招录。 同时,老朱还确定了礼兵刑工四部尚书的空缺人选。 只要有尚书主持具体事宜,四部工作忙是忙了些的,但至少能正常运转了。 礼部尚书门客新,原左春坊左参赞。 兵部尚书铁弦,原山东布政使。 刑部尚书暴昭,原北平布政使。 工部尚书严震直,原户部郎中。 朱允熥对其他人印象不深,但对这铁弦那可谓是记忆犹新。 历史上,靖难的时候把朱棣挡在济南城外不能往前不说,还差点就砸死朱棣。 一个文官能打到这种程度,瞬间秒杀李景隆耿炳文那些武将。 当然,在李景隆耿炳文没放水的前提下。 不过不管咋说,铁弦绝对算牛人。 等这大神进了京,得亲眼见见长啥样。 据史记载,朱棣打下京师后亲自审问铁弦,铁弦宁死不缺被先后割掉舌头耳朵鼻子,最后投入油锅。 真实与否不敢保证,反正铁弦足够硬气肯定不假。 老朱旨意下达的当天,吏部先负责征召了等待录取士子,之后又分别给升任四部尚书的那些人去了调动文书。 在京的马上上任,外地的则也需要在半个月内赶来。 不过一来一去的,至少得一个月了。 老朱旨意下达的当天,被录取的九人着了官服重新进宫谢恩。 老朱领着朱标和朱允熥召见了他们后,在乾清宫偏殿设公房把当天批阅下的奏章派遣了下去。 在老朱手下干活,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那是常有的事儿。 那九人刚刚被招募正高兴着,都跃跃欲试想要大展身手,对老朱安排的事情,个个高兴的合不拢嘴。 他们高兴,朱允熥也高兴。 有了他们批阅奏章,就能彻底减轻他的负担了。 接下来,他除了跟着老朱处理些重大政务外,剩余的时间也能多往职大那儿倾斜一下了。 那儿还有很多关键的技术,还需要他过去指点迷津。 当天抽到空闲,朱允熥就出宫了。 一直在职大待到宫门快要落锁时,这才动身赶了回去。 职大距城里太远,头天晚上不回去的话,明日早朝很难按时赶回去。 好出好回,再出不难。 这次若不按时赶回去,再想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等朱允熥回去,新组建的内阁已把批阅完成奏章送上来了。 老朱和朱标正在批红。 有了内阁的提前批阅,两人处理起来的速度很快。 “皇爷爷。” “父亲。” 朱允熥行礼后,也主动加入。 他也想看看这些人对奏章的处理能力到到底乳很。 大概连半时辰都没用,三人便处理好了一天才能批好的奏章。 之后,开始就这些人评头论足起来。 那些刚出现在老朱视线里的,年轻又有才干,精明又有学识。 各有各的优秀,加以培养确可成才。 唯有对解缙,老朱感慨颇多。 “这解大绅头上是长角了不成,这么多年了棱角还咋这么分明,这才刚进内阁就和上司搞对立。” 今天,解缙还和首辅黄淮吵了一架。 原因两人对一份奏章意见相左,黄淮没因解缙的冲撞不高兴还曾和解缙商讨,哪知黄淮一退再退都退好几步了,解缙却一步不退非要坚持自己。 最后,还是黄淮做主,把两人的意见都赋于奏章上面,请老朱来做最后的定夺。 其实,作为皇帝官员并不愿意看到官员一团和气,内阁有解缙这样的人在反倒更有利于发展。 老朱希望解缙学会圆润,不过是出于希才爱才,不希望解缙折损在吃人的官场上。 “现在看来解缙还和几年前一样,这样的人即便放在内阁恐也会祸及自身,不如找机会给他派遣个治经着书的差事,让他安心研究学问。” 历史上,解缙曾编撰纂过《永乐大典》,让他重操旧事干回老本行应该没啥问题。 “他要能沉寂下来,这些人早就沉稳了,对于他来说这或许才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这世上有惺惺作态的伪君子,也有毫无廉耻的真小人,同时也会有至深至诚的贤良之士。” “这些贤良之士的境界非常人所能理解,解缙不愿同流于官场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先让他在内阁干着。” 朱标缓了一下,说了自己意见。 “你说的对,他棱角要是能磨平就不是解大绅了,就先留他在内阁。” “有他在内阁,省的那些人互相妥协了。” 与之同时,另一边。 吴斌刚刚下值,就找到了梁焕家里。 “梁尚书,你没有觉内阁的招募有问题?” 他咋没觉得。 没见他回了家,连官袍都没换。 梁焕等下人上了茶后,直接开门见山道:“吴御史的意思是,招录的九人其中七人是策论的前七名,只有我们两举荐的不属名列前茅?” 吴斌哪顾得上喝茶,担心隔墙有耳凑到梁焕跟前这才开口。 “梁尚书也看出了?” “会试和殿试排名差别甚大的情况倒是有可能发生,但这次的遴选实在是太稀奇了。” “我总觉得在公布策论结果时说的那些话里有话。” “朝廷把我们举荐的人遴选进去,是为了给我们结更大网?” “礼兵刑工四部尚书是安排侍郎举荐的,我们可都是亲自实名举荐,罢官和处斩的界限可都够了。” 梁焕本就心烦意乱,吴斌过来非但没解决问题,还又抛出了一堆难题。 “内阁的征召是在下一手办的,吴御史说的这些在下岂能不知道?” “吴御史还不知道?” “今天四部空缺的尚书也都下了御旨。礼部的门克新,工部的严震直明天就能上任,只有兵部的铁弦和刑部暴昭得等些时间。” “天下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我们两这天官之首和御史之首今天掉了脑袋,明天就会有新人上任。” “现在我们是绑在一根生绳上的蚂蚱,吴御史有啥好的解决办法还请畅所欲言。” 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这么点弦外之音哪能听不出来。 知道梁焕嫌他只出难题不解决问题,吴斌讪讪退回到桌前坐下。 他们现在就像桉板上的鱼肉,凭他们自身之力哪有资格和朝廷抗衡。 不过不到最后一刻,该争取还是得争取一下。 两人沉默了片刻,正准备再次开口,有门子跑了进来。 “老爷。” “任长流和贺仕聪来了。” 听到这,梁焕和吴斌双双起身。 因之前任长流和贺仕聪常来拜会,没用梁焕的专门同意,门子便把两人领了进来。 一进门,两人先冲梁焕和吴斌见礼。 见礼过后,贺仕聪更是直接道:“学生去吴御史家里寻,知道吴御史在梁尚书这儿便和任兄一块来了。” 听罢,吴斌更惊了。 “你还去我家了?” 多稀奇。 往常不常去吗? 被吴斌反问,贺仕聪慢脑门不解。 梁焕很快随之问,道:“你们还来干啥?” 任长流是梁焕举荐的,主动回道:“学生今日被授官,特来感谢梁尚书的举荐之恩。”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往常多一份这关系,与他在官场上的发展多少会有些助力。 现在这,只会是枷锁。 梁焕摆摆手,道:“别,你们是衍圣公举荐的” 话说完,梁焕眼前一亮。 人是孔克培让他们举荐的,那孔克培肯定会有应对的办法。 即便是没有,也不能只由他们倒霉,孔克培他在后面看热闹? “本官知道了,你回去。” “你们是朝廷征召的,即便要报恩那也是报朝廷的恩,和本官没什么关系,要分得清楚主次。” “明白?” “回。” 说了些场面话,梁焕抬手把人赶走。 贺仕聪见任长流走了,本还想再与吴斌多说几句。 吴斌一瞧梁焕这架势,明显是想到解决这事儿的办法了,哪还顾得上再和贺仕从多说。 “梁尚书说的对,征召你们的是朝廷,你们要做的是效忠朝廷,做好你们的分内之事。” “走。” 吴斌也发话后,等在外面门子,不给任长流和贺仕从多说的机会,立马就要送客了。 通过梁焕态度可知,这二位并不是在受欢迎的行列中。 看来往后,不能再让这二位进来了。 “请。” 门子赶人,梁焕和吴斌谁都不愿多言,任长流和贺仕聪虽然一头雾水,最终也只能告辞离开。 他们一时半会怕是想不明白了,刚举荐的时候这两位对他们热情都特别热情,前几天策论成绩出来较之以往就有所下滑了。 今天他们得到征召,更是话都不和他们说了。 按常理来论,他们的成绩越好,他们举荐之人不是应该更高兴吗? 这边,直到任长流和贺仕聪两人消失不见在,吴斌这才又问道:“梁尚书想到办法了?” “找衍圣公?” 梁焕在提到孔克培的时候开始停顿赶人,吴斌也不傻哪还能想不到。 “吴御史也这样想?” 意见达成一致,梁焕有了笑容。 “人是衍圣公让我们帮的忙,我们的这些怀疑理应知会给衍圣公。” “朝廷若是真在结了网,也必然不会只是争对你我二人,必然是冲着衍圣公来的。” 吴斌开口附和,表示了赞同。 其实想想也是,他们两刚刚升迁,根基连被罢免的礼兵刑工四部都不如,完全不值得朝廷结网针对他们。 “那这样。” “我们两联合写封信,今夜就派个可靠的人送到曲阜去。” 不确定朝廷啥时候收网,他们只能紧迫着些了。 “好。” “听梁尚书的。” 意见彻底统一之后,两人很快行动。 在把信安排出去后,梁焕很快道:“没啥大事的话,我们两无论公开还是私下少见面的好。” “任亨泰他们几个找了间偏僻茶肆相见都能被锦衣卫找到,锦衣卫的眼线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对此,吴斌深表赞同。 要不是今日的事情过分紧急,他也不会冒险跑这一趟。 之后的日子,老朱和朱标较之于往日都清闲了不少。 朱允熥那就更闲了,每天早朝结束便会往职大跑,到宫门快要落锁的时候再回来。 早朝上会处理一些重大朝政,老朱要求朱允熥每天必须参加。 为了能赶上,朱允熥只能来回跑。 另外,老朱也要求朱允熥要对每日的奏章进行批红。 每天接触奏章,也是了解民生的一个途径。 尽管朱允熥每天往宫外跑,但接触的不过只有应天府的而已。 对于朱允熥来讲,还远远的不够。 朱允熥也知道他将来要想当好皇帝,奏章朝政该处理的必须得处理。 你但凡露出丝毫懈怠,有的是人敢蒙蔽圣听。 近一个月后,铁弦到京上任。 朱允熥没赶上铁弦面见老朱,下午特意早回了些去了兵部一趟。 “铁尚书。” 朱允熥进门之后,冲一身着绯袍正忙着的官员喊了一声。 听到声音,铁弦扭头。 见是着着蟒袍的朱允熥,随之拱手行了礼。 “殿下。” 铁弦仪表堂堂,高高瘦瘦的,声音磁性稳重。 符合风清气正文人的形象,丝毫没有武将的膀大腰圆,嗓门洪亮。 “铁尚书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听闻铁尚书之前担任过五军都督府的断事,不知铁尚书曾读过兵书吗?” 朱允熥的特别关切,让铁弦有些费解。 不过,对朱允熥的问题,铁弦还是一五一十做了回应。 “臣在五军都督府任职时常与武将接触,因而倒是读过些兵书,但也只限纸上谈兵而已,并谈不上知兵。” 一个不知兵的人,把能征善战的朱棣挡在济南城外前进不得,这不更显得能力超群吗? 见铁弦有些防备,朱允熥主动解释。 “皇爷爷对铁尚书褒奖有嘉,说铁尚书性情刚决,熟读经史,才思敏捷,以国子监监生被选授礼科给事中。” “皇爷爷很少褒奖人,听闻铁尚书来京就任,孤想瞧瞧铁尚书是何许人也,竟能得皇爷爷的褒奖。” 这是最容易让人信服的理由。 不然他一个太孙突然跑来见一个刚刚上任的兵部尚书,咋看都有些故意拉拢的嫌疑。 “承蒙陛下器重。” 铁弦朝上拱拱手,并没有因朱允熥是太孙就主动巴结的意思。 能誓死不降朱棣,有这表现不奇怪。 正说着,魏良仁跑来。 “殿下在这儿啊,让奴婢一顿好找。” “陛下急召,请殿下速速过去。” 魏良仁急的满头大汗,好久没有如此了。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安稳日子。 朱允熥不敢怠慢,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又出啥事了?” 魏良仁没有忙瞒着朱允熥的意思,但嘴巴嗫喏着组织了大半天,一时不知道刚从哪里说起了。 “殿下过去就是了。” “奴婢不知该咋说了。”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魏良仁都没法说了,朱允熥更急了。 大步流星赶去乾清宫,不仅方成洋在就连罗毅都在。 “出啥事了?” 朱允熥还没顾得上见礼,便率先问了一句。 老朱黑着脸,朱标脸色也不好。 屋里气压低的,都能结冰了。 找朱允熥过来,本就没瞒着他的意思。 方成洋率先解释,道:“城外疏通河道的时候挖出了一石碑,上面写有亡明者三。” 事实证明,这些东西都是人为操纵的。 但,很多人偏就信这。 的确说打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朱允熥道:“这不就和亡秦者胡一样吗?” 说到这,朱允熥恍然大悟。 “我,这不是说的我?” 以前读这些东西,无论真是上天示意还是人为操纵,听过也就过去了。 当这事儿发展于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终于知道到有多膈应。 刚才呈禀的时候,老朱已发了脾气。 罗毅平日话虽不多,但还是很有担当的。 知道这话不好回,主动道:“就是和殿下有关。” “目前有两种流言,一个是殿下排行老三,殿下会亡于殿下之手,另一个则是说,那个三是指大明会三世而亡。” 不管哪种,他都逃不过了? 方成洋知道罗毅主动回答这个是为了帮他挡刀,他自然不能抢着回答后面的。 等了片刻,见罗毅没有往下说的意思,这才又道:“石碑刚一挖出来,在场的胥吏便封锁了消息,把这个事情上报了上去。” “锦衣卫接到消息不超过半个时辰,之后便开始全城封锁,但还没等锦衣卫开始行动,有关石碑的流言便谣言四起了。” “为了控制流言传播,锦衣卫抓了一大批人,只是传播的越来越快,已经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了。” 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时代,除非有人故意传播不然不可能传的这么快。 他才从职大回来不久,他刚回来的时候可还啥事都没呢。 这才多长时间,咋可能连带发现石碑到满城风雨呢。 “人为扩散?” 方成洋摇头的,回道:“传的人太多了,很难找到源头了,只能初步怀疑是人为扩散。” 碰到这个事情,除非找到源头,不然真没办法解释。 就目前传的那两种流言,你说是假的但事情都还没发生谁信? “锦衣卫加大弹压力度,河道的石碑即刻销毁。” 老朱浑身散发着不快,但至少没有乱了分寸。 要不是老朱,朱允熥还真不知道咋办了。 “喏!” 方成洋拱手回应。 “罗毅,把你的人撒出去,着重调查这个流言的源头,一经发现立马按住。” “咱就不信,还能翻了天。” “敢咒大明,咱扒了他皮。” 老朱的火气喷涌而出,罗毅拱手领命离开。 这石碑的作用,不亚于兴兵叛乱。 现在只是针对朱允熥,若任由其发展下去,少不了又得出个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来。 更何况,朱允熥现在是太孙,即便只是针对朱允熥,那也会动摇朝纲。 不管是谁,绝不能姑息。 在方成洋和罗毅都走了后,朱允熥找了把凳子大喇喇往下一坐。 受伤中带着些颓然,道:“孙儿没干过啥坏事啊,为啥老是都冲孙儿来啊?” 朱允熥他是没干过啥坏事,但他做的那些事情很多都触动到某些人的利益了。 身处他这位置,哪能真的一帆风顺。 这也是老朱早早立了朱标当太子,加之朱标在众兄弟中威望足够高,不然朱允熥遇到的麻烦远比这多的多。 “这就受不住了?” 老朱浑身的暴躁之气,一股邪火直冲朱允熥而来。 “你要承受不住了,那就趁早把位置让出来,别站着茅坑不拉屎。” 笑话。 不过点小水花罢了,根本不是个事。 朱允熥振臂高呼,牛气哄哄道:“孙儿喜欢挑战,让暴风雨来的更勐烈些。” 瞧着朱允熥戏精上身,老朱身上的愠怒少了很多,朱标更是露出了笑。 “皇爷爷。” “父亲。” “喝茶。” 朱允熥主动上前给老朱和朱标分别倒了杯,最后才轮到了自己。 只要老朱和朱标绝对信任,区区谶语而已,还真算不了个啥。 “铁弦进京上任,孙儿刚去了兵部一趟,在他身上确有一股刚硬正气,当着孙的面也能不卑不亢,没有丝毫谄媚讨好。” 对铁弦,老朱褒奖有嘉。 朱允熥顺着老朱的褒奖,谈了些对铁弦的第一印象。 “秉性是不错,难的是从一而终。” 老朱端着茶杯,微微沉吟着。 大明立国近三十年时间,六部衙门每部尚书换过三十人都不夸张,每年换好几个是常态。 反正在老朱手底下当官,从来都是铁打的朝廷流水的百官。 只很少有人能正常升迁,然后正常致仕退休的。 之后的几天,朱允熥仍如往常那样,每天按时参加早朝,然后出宫去职大,等晚上宫门快落锁的时候回宫跟着老朱对内阁处理好的奏章批红。 至于外面关乎于他的那种传言愈演愈烈,罗毅和方成洋谁都没敢懈怠,连日来领着锦衣卫一直在街头奔走。 每抓上一批流言即将平息时,很快又会如雨后野草似再次重新滋生。 很显然,是有人故意操纵。 但抓了这么多人,源头就像是缠绕在一起的乱线头,始终难以找到源头。 反倒是因锦衣卫活动频繁抓的人太多影响到百姓的正常生活,引得民怨有些沸腾了。 “咱养着你们,是让你们替咱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们和咱禀报无果的。” 老朱正为这事儿烦闷着,罗毅和方成洋把无果的消息报上去结果可想而知。 两人被老朱骂了个狗血淋头,耷拉着脑袋谁都不敢多言语。 “父皇。” 朱标出言喊了声,挥手打发出去罗毅和方成洋,把他们从漩涡解救了出来。 “背后散播流言者目的怕就在于此,百姓不满民怨沸腾或许正是他所想看到的结果,不如先把锦衣卫撤回来。” “既然一时半会理不清那不如先停一段时间,以不变应万变或许才是解决这个事情的最好办办法。” 有时候不回应或许才是最好的回应。 时间能澹忘一切,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会渐渐澹忘这些事情,朝廷这么大张旗鼓的抓人只会帮助人们加深流言的记忆。 操纵这事的人明显是摸准流言传播的规律了,锦衣卫若再像眉头苍蝇似的乱抓人,还只能被操纵之人牵着鼻子走。 “孙儿赞成父亲所言,只要朝廷不受影响,流言再咋样只能是流言。” “他又没说大明明天就亡,等到孙儿这儿时啥流言都早就已经被时间抚平了。” 现在的他手腕或许还不够,没有足够的能力解决这些。 跟着老朱和朱标再磨炼上若干年,不说是区区流言而已,就是历史上崇祯面临的那种局面,他都有足够的信心处置了。 这流言本就是针对朱允熥的,朱允熥都有处置的信心,加之朱标也在相劝,就在老朱快有些松动时。 魏良仁跑了进来,道:“皇爷,二皇孙编了几册《百科全书》呈禀。” 一听这,不仅朱允熥警惕,就连老朱和朱标也皱起了眉。 现在所有的流言都集中在朱允熥身上,沉寂这么多年的朱允炆突然跳出来,这不得不让人心生怀疑。 “呈上来。” 愣了下,老朱应与。 不管咋说,总得见见。 片刻后,侯在门外的内伺抱着几册图书进门。 朱允熥跟着朱标上前,大致翻阅了朱允炆的《百科全书》。 书中把多个行业的一些稀缺书籍整理到了一块,为多行业的匠人提供了学习范本。 这不就和朱允熥的职大一样吗? 好长时间之前,朱允炆就向老朱请旨说,有些治学上的学问想找些士子请教。 老朱征求朱标意见,朱标想着朱允炆在这段时间表现不错,出于父子间的情义便答应了朱允炆所请。 最后,老朱下旨解了朱允炆的幽禁,除了不准离开凤阳其他行动自由。 之后,朱允炆只找了些士子写文论道,没踏出过府门一步。 观察了一段时间,见朱允炆真没其他意思,老朱对他的关注点也就渐渐降低了。 从一天一报,到三天一报,最后变成了一个月一报。 这书虽只是整理了各科中本就有的一些典藏,但也绝非一个月时间所能办到。 况且,朱允炆若真在做这么大工程,哪怕不到一个月也会有人把消息报上来。 老朱这儿之所以一直没收到消息,十之八九就是这书压根就不是朱允炆所整理的,不过就是借了个他的名头呈交而已。 朱允炆要是没其他心思的话,何必要拿这么一个虚名。 不仅是偏偏还是类似于朱允熥的职大,而且还是在这个关于朱允熥流言满天飞的敏感时刻。 “你这儿子还是没安心啊。” 老朱扔掉手中的书叹了一声。 朱标跟随老朱之后放下,眉头紧皱的都快夹死一个苍蝇。 朱允炆要是安安生生的做学问,将来等时机成熟了或许还让他外出就藩,荣华富贵一辈子衣食无忧。 偏偏就是不安分。 毕竟是父子,朱允炆这种心思不灭,朱标还真有些头疼。 想不到他那些兄弟们还没怎么着呢,他儿子之间就先兄弟不和了。 “皇爷,凤阳那儿连同《百科全书》,还送来了二皇孙的的信。” 老朱见到《百科全书》本就非常不忿了,对朱允炆的这封信更是兴趣欠缺。 最后,还是朱标接过。 看过信,朱标脸色更不好了。 “他刊印了三百册,打算分发于凤阳百姓,询问父皇是否要在京城同样施行。” 朱允熥知道老朱和朱标没人希望看到他和朱允炆兄弟阋墙,在他掌握绝对优胜的先机时,他并不想对朱允炆出手。 听了朱标复述朱允炆所言之后,朱允熥卖力忍着才终没有嗤笑出声。 这么长时间了,还是一贯的假仁假义。 这《百科全书》主要是针对于各行各业匠人的,可这些人的技术不过都是父辈师父手把 手的传承,绝大部分的人都不识字,把这些书放下去是给人看的吗? 那些匠人派不上用场,朱允炆在那些读书人眼里倒是混了好名声。 “施行个屁。” “那些匠人普遍不识字,把书发下去干啥用的?” “你这儿子长脑子吗?” 跟着朱允炆,朱标都挨骂了。 “咱就知道这流言不简单。” “咱还没死呢,就敢在咱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给咱大力往下调查,咱倒要瞧瞧是咱的刀硬还是他们脖子硬。” 就老朱这脾气,岂会轻易妥协。 之前在朱标的劝说之下,老朱本已经快要松口了,有了朱允炆这事儿老朱心中的火儿一下又被顶了起来。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就老朱目前这状态,根本不是能劝的了。 丢下这句话,老朱气呼呼就走。 “你们父子把奏章批红了。” 自从内阁组建之后,老朱工作并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但还从没有奏章还没批红就走的呢。 “喏。” 对老朱的吩咐,朱标和朱允熥只能应。 以前那么多奏章都批过,现在不过只是区区批个红相对还是很轻松的。 在老朱走了之后,朱标着手与奏章批红,对于朱允炆的事情只字不提。 朱标不说话,朱允熥就更不说了。 他和朱允炆本就是直接竞争者,他话说的多了反而容易犯忌讳。 时间静静流逝,朱允熥静静跟着朱允熥批阅。 一直到奏章批的差不多时,朱标这才起身站起,招呼道:“剩下的一会儿再批,随孤到院子里走走,你也正好歇歇。” 一听这就知道朱标是有话说。 朱允熥也不拒绝,直接应道:“听父亲的。” 第316章 太孙反了 到了院子里,朱标迟迟没说话。 朱标不说话,朱允熥也只默默跟着。 走了好久,朱标这才道:“这个事情你有啥想法可以说说。” 若让他说的话,杀了朱允炆一了百了,省的像烦人的臭苍蝇似的整天恶心人。 不过朱允熥也知道,不管咋说朱允炆也都姓朱,只要有老朱和朱标在,是绝对不允许他把朱允炆咋样的。 就凭他那点道行,无论他做的多隐秘都绝瞒不住老朱和朱标的。 他没必要为了区区一个朱允炆,丧失掉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对朱标的问题,朱允熥顿了一下,回道:“这事儿必定是冲儿子来的。” 这样的回答,明显没让朱标满意。 “还和孤隔着心?” “你若连孤和你皇爷爷都不肯信,又有谁能值得你真正信任。” 天家本就无情,只有老朱家是特例。 老朱信任朱标,朱标也信老朱。 朱允熥是朱标儿子,自然也在老朱和朱标的信任范围之内。 同理,朱允熥也应该对老朱和朱标报之以信任。 身处皇家,能有这样的亲情很不容易。 “白天听够了群臣那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你是孤儿子,孤想听你句实话就这么难吗?” 朱标扭头驻足,怔怔望着朱允熥。 之前朱允炆和他搞竞争的时候,朱标就曾一度担心他会把朱允炆搞死。 现在把他领出来专门问这个,不过还是想听句他对朱允炆的态度,要他个保证罢了。 想明白朱标的意思,朱允熥顿了一下,这才道:“石碑现世不久,老二的《百科全书》就出来了,种种迹象表明是有人借老二攻击儿子。” “老二心思多但耳根子软缺少主见,太容易被人利用了,父亲不用担心,老二还不足以儿子出手,儿子不会把他咋样的。” 越是光明正大越能证明心中没鬼,含湖其辞藏头露尾的反倒让朱标不放心了。 听罢,朱标在朱允熥身上微微停留了片刻,之后这才抬脚继续往前。 “孤知道你是个重情之人,若非允炆和你兄弟情义澹薄,孤也不用担心这些。” 朱允熥对吕氏有仇,但朱允熥对吕氏所出的朱允熞和朱允熙同样照顾有加。 若不是朱允炆不安分,屡次三番非要和朱允熥争不该争的,朱标还真没必要担心朱允熥会把朱允炆咋样。 “你皇爷爷打下今天的基业,最想看到的无不就是子孙和睦,孤不奢求你能念及和允炆的情义如何。” “你皇爷爷对你给予厚望,就当是为了你皇爷爷,只望你手上永远别沾染亲族的血。” “孤既还在,允炆的事孤会处理好,尽可能帮你解决掉能想到的后顾之忧,这个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这样的告戒,朱标早在很早之前的时候就说过一次。 朱标对朱允炆出手,那是老子惩戒儿子,要是朱允熥对朱标出手的话,那可就成了兄弟阋墙了。 面对朱标的再次叮嘱,朱允熥郑重其事保证,道:“儿子不会的。” 又走了几步,朱标这才换身。 “走,回去。” 朱标并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只不过毕竟是父子至亲,想着朱允炆还年轻,不想他禁足一辈子。 看着朱允炆最近还算安分的份儿上,在朱允炆提出想要找人研究学问的请求时才会答应下来。 哪成想,就是他这一个心慈手软,就又引出了这么多麻烦来。 回了乾清宫,朱允熥跟着朱标继续就内阁处理好的奏章批红。 朱标既说要帮他处理,无论是石碑谶语,还是朱允炆的《百科全书》,他都不用操心了。 反正他也并不想管,正好乐得自在了。 处理好了奏章,便跟着朱标回了东宫。 之后的几天仍如往常那样,每天按时早朝,早朝之后就直奔职大,晚上落锁的时候再提前回去。 罗毅和方成洋相互配合双双出动,凡有传播石碑谶语的流言者一律抓捕。 在他二人的雷霆之势下尽管刑狱严酷了些,但流言好歹渐渐平息了。 只不过,谶语流言是平息了,但在民间又生起了新的传言。 说啥朱允炆编的《百科全书》惠及了天下匠人,很有贤明之相。 职大集天下匠人最多,要真惠及了匠人,朱允熥他咋不知道。 更何况,朱允炆的《百科全书》只是在凤阳发放的,咋能惠及了天下匠人。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这怕又是朱允炆的惯用伎俩。 只不过,朱标既说这个事情他会处理,朱允熥也懒得多管。 只要他在老朱和朱标能相信他,这些蝇营狗苟的东西就永远伤不了他分毫。 他要是插手了,反而会横生枝节。 这日,下了早朝。 朱允熥在乾清宫跟着老朱和朱标吃了饭,正准备出宫的时候。 钦天监监正找了过来。 钦天监负责观察天象,颁布历法,一般情况下除非有特殊的天象变故,否则若非皇帝召见,不然是不会来主动见驾的。 这个时候过来,毕竟是有事的。 “啥事?” 老朱近几日气息一直不顺,对钦天监监正的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钦天监监正行礼后,道:“钦天监夜观天象近日或许会有天狗食月。” 天狗食月? 听到这,老朱和朱标脸色一变,就连正准备出门的朱允熥也停下脚步。 天狗食月放在后世,不过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月食。 但放在现在,那是代表上天指示的。 日月变德,月变省刑。 日食代表君主德性不够,月食则代表最近刑狱过甚。 而最近,因石碑谶语一事,锦衣卫的出动确实频繁了些。 “啥时候?” 老朱脸色一变,当即问。 “应该是今晚。” 钦天监监正当然知道,天狗食月正好契合了最近锦衣卫最近的频繁出动。 对老朱的问题,回答的是战战兢兢。 “今晚?” “今晚的天象,你今天才来报?” 一听这,老朱直接勃然大怒,把钦天监监正吓得叩拜于地。 “臣臣有罪” 其实,这也不怪钦天监监正。 即便是能提前观测出来,但毕竟是要承揽御听的,需仔细斟酌推敲才行,没有百分之百把握哪敢呈禀。 “你去。” 在钦天监监正被吓得战战兢兢不知咋回时,还是朱标出面解了他的困境。 钦天监只负责观测天象,至于该如何处理那就不是他们所能处置的了。 在钦天监监正离开后,朱标道:“天狗食月一出,必定会有人借锦衣卫这几日的行动说事,然后上升到石碑谶语。” 一环扣一环,配合还挺紧凑。 背后之人开始操纵这事之前,或许没预料到会有天狗食月。 但天狗食月一经发生,必定会借此机会加快计划的进程。 走到门口的朱允熥扭身返回,问道:“皇爷爷,孙儿能做啥?” 天狗食月那是自然现象,即便监测出来也都没办法阻止。 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等了。 等有人出手,然后再回击。 老朱还没说话,朱标便道:“明日早朝你别参加了。” 以天狗食月针对石碑谶语,而提石碑谶语必会重新提到朱允炆。 朱允熥继续参加早朝,必会成为别有用心之人的攻击对象。 若没有朱允炆参与,朱允熥完全可以和他们大战上三百回合。 老朱和朱标非但不会阻止,反而还会帮他呐喊助威。 可现在涉及到了朱允炆。 朱允熥若是表现的太过过激,非但让人以两兄弟的矛盾做文章,还会影响到朱允熥的形象。 一个连兄弟都不容的人,还不知道得被人以此借口中伤呢。 知道朱标意思,朱允熥看了看老朱。 见老朱没有否认的意思,这才应道:“听父亲的。” 之后,这才又道:“那儿子今晚可否在职大留宿一晚?” 他每日赶在宫门落锁前回来,就是为了能赶得上次日的早朝。 既然早朝不用参加,那他自然也没必要非得赶着回来了。 至于奏章的批红,不说还有老朱和朱标两人,就凭老朱也能轻松处理。 “可以。” 朱标话没多说,当即应允。 “谢父亲。” 不管咋说,职大毕竟是他地盘,尽管职大也有严格的规章制度,他作为职大的负责人也不好带头违反。 但相较于宫里。职大还是更宽松一些。 “谢皇爷爷。” 冲朱标道谢后,朱允熥又谢了老朱。 虽说朱标下达的命令,老朱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否决的。 但也有二般情况不是? 从宫中出来,朱允熥直奔职大。 之后一整天,一直待在职大中。 职大又非与世隔绝,但职大的学风非常浓厚,学生们都在各自专业上忙,从没有人说过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 一如往常那样,就像啥事都没有。 朱允熥也难得清净,一到职大便寻了个地儿晒太阳去了。 这是突然出现了石碑谶语,要不是因为这事儿,按照原定计划,在内阁举荐起来后就要着手处置卫所问题了。 不过,石碑谶语早有解决的一天。 这事儿一旦解决,老朱势必要就要处理卫所的问题了。 朱允熥作为卫所问题的主要发现者,哪能轻易逃脱的掉。 到时候,有得他忙。 现在好不容易能有些空闲,肯定是得抓紧时间多歇歇了。 得到朱标应允不用回去,朱允熥在职大吃了晚饭后,又坐到了他那院子里。 今天是十三日,不是一月中最亮的时候的,但也开始渐渐变圆了。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玉盘一样的月亮还稳稳的挂在天上。 不过,钦天监既然敢报,那必是有些根据的。 朱允熥虽哈欠连天的,但也一直坚持等着。 就快十二点的时候,天色逐渐开始暗澹,一大片阴影逐渐盖到了大玉盘一样的月亮上。 刚开始是一小片,到最后整个月亮都被覆盖上了。 还是月全食。 朱允熥手里拿着望远镜,和肉眼所看到的并没太大区别。 持续了大概十几分钟。 视线逐渐明朗,月亮渐渐露出全貌。 朱允熥提熘着望远镜,在院子又坐了良久这才回去。 这月食要是在后世,发个朋友圈也就过去了。 放于现在,可就难了。 朱标为把他摘出来,免了他明天的早朝。 但,明天早朝上老朱和朱标的压力必然不会小。 另一边,乾清宫。 老朱和朱标同样提熘着望远镜坐在乾清宫的殿前。 直到月食渐渐过去,老朱这才起身站起。 “该发生的发生了,该来的也会来。” “睡去。” “等到明天所有的魑魅魍魉便都会跳出来,到时候所有的牛鬼蛇神自会现身。” 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除了直面应对再没啥好办法了。 “那儿子回去了。” “爹也早些睡。” 朱标拱手,告退离开。 次日,朱允熥早早起床。 虽不用早朝了,但到了时间还是会自然醒来。 本想再睡个回笼觉的,但想着早朝上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咋也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酝酿了好久,实在没办法入眠,只能放弃这大好时光,早早爬起来了。 起床后正洗漱的时候,于实戴着手套和口来了。 “这是咋了?” 刚刚打洗脸水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子呢。 “孙院长要求的。” “孙院长送来了封信,孙院长说殿下在拆信的时候务必也要戴好手套和口。” 朱允熥心下起疑,还是按要求照做。 全副武装后,打开孙醒的信。 信中只有寥寥数语,但事态远比天狗食月严重。 医学院收治了个天病人,目前孙醒已控制了医学院的进出,请朱允熥赶紧想办法解决。 与此同时,还附带了那病人的情况。 小贩出身,近七天时间进货贩卖快饶遍了整个应天府。 昨日身体抱恙,才到医学院就诊。 这小贩活动的地方那么多,虽是第一个发现的,但绝不会仅只有他一人。 京师不同于其他地方,一旦蔓延开来后果难以想象。 到时候,势必会被一些人贯之以是刑狱过甚,上天在降下惩罚。 朱允熥不敢怠慢,当即赶去医学院。 “殿下,咋来了?” “殿下千金之躯,不该来这里。” 见到朱允熥,孙醒比他还急。 “在这东西面前,还分身份吗?” “把医学院医士全都叫来。” 朱允熥越过孙醒,抬脚进了医学院。 “目前啥情况?” 孙醒拄着拐杖,费力跟在后面。 “又筛查出了几个发烧的,都是昨天晚上才收治的,相反住院的之中并未发现一人,医学院绝不是源头。” 源头不在医学院,说明传播已有段时间了,处理起来会更麻烦。 “拿三千套口和手套去虎威营,命他们上街筛查所有发烧的人。” “搭建临时灾棚,医学院负责收治。” “孤说提牛痘之法如何了?” 医学院自组建之后,便对所有的科室进行完善细化。 他所知道的后世攻克的医学难题,也都逐渐在医学院中增设。 这就是其中之一。 “还在研究中。”孙醒道。 没情况的时候能慢慢进行,现在都这样了哪还有那么多时间。 “牛的问题富明实业负责,医学院必须在半个月时间之内提取出三万份来,三个月之内务必让应天府百姓人人接。” 朱允熥不容置疑,扭头又道:“传孤命令,秦淮河禁行,应天府城门全关,城中所有人不准上街,五城兵马司负责维持秩序。” 一听这,于实急了。 “殿下,突然关城门是否得和陛下请旨?” 现在哪顾得上这些。 “对,还有皇城和宫城。” 朱允熥随即补充,道:“传孤命令给军在亲卫当值的所有学生,沐休的全部返岗,带人把皇城和宫城控制了,所有人不得出入。” “这个。” 封了应天府城门也就罢了,没有圣旨就带兵控制皇城和宫城,这可和谋反无异了。 “还不快去。” “每一息或许就会有一人丧命,你这一个迟疑害了多少人了?” “等事情过去了,孤自会去请罪,皇爷爷怪罪下来也伤不了你分毫。” 于实也不是个怕担责的。 “奴婢不是这意思。” 对于实,朱允熥当然了解。 “行了,快去。” 但他忙的厉害,哪有听他解释的时间。 另一边,奉天殿。 昨晚上天狗食月虽然是大半夜发生的,但文武朝臣们一大早便都听闻了。 都察院本就有弹劾之责,而这弹劾既是百官,也还包括皇帝。 刚一行礼,吴斌便道:“日月变德月变省刑,锦衣卫连日来频繁出动大肆搜捕传石碑谶语之人,致使很多人死于诏狱。” “昨晚的天狗食月正是上天对锦衣卫行为的警示,再如此下去恐滋生更大的灾祸来,陛下应宽刑狱赦,赦了锦衣卫传谶语的那些人,以求得上天庇护。” 放了那些人,就意味着认了谶语。 老朱眯着眼,意味深长瞅着吴斌。 气氛短暂沉闷,在老朱的高压之下,都察院仍有几个御史站出。 有之前任亨泰那四部的前车之鉴,不至于前面主官一声令下,下面属官几乎人人附和。 但不管咋说毕竟也是主官,怎么着都不至于形单影只一个人,利益捆绑下总归能找到造势的。 这些御史顺着吴斌的话题,大谈特谈了天狗食月的严重性,还列举了历史上,没把天象昭示当回事所带来的重大祸患的先例。 王朝末期本就矛盾凸显,即便有没有天象昭示,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这些人专以这些举例,用心可谓是不歹毒。 老朱盯着这些人,久久都没说话。 没得到老朱想象中的暴怒,梁焕在站出来的时候底气足了很多。 “陛下,石碑谶语和天狗食月接连出现不可不察,臣以为明亡于三虽不能两项上都避过,至少在太孙的排行上做出改变。” 说到这,老朱说话了。 “哦,咋变?” 没得到老朱想象中的暴怒,梁焕还以为老朱是真心征求意见呢。 当即脱口,回道:“臣以为二皇孙虽有过错,但那都是黄齐方三人之错,近几年二皇孙在凤阳修身养性。” “最近编撰的《百科全书》更是惠及天下匠人,在各行各业百姓中风评很好,臣以为二皇孙很也有贤君之相。” 这话一出,意思显然。 “你的意思意思是该立太孙?” 老朱虽没想象中那么生气,但那语气让人毛骨悚然。 只是话说到这儿,由不得他不回了。 “是是” 梁焕咽了口吐沫,结结巴巴地回。 “改立二皇孙?” “是是” 梁焕才刚结结巴巴应下,老朱直接咆孝起身,破口大骂道:“放屁!” “你以为二皇孙贤明,咱还以为三皇孙更贤明呢。” “三皇孙排行于三又咋了,咱倒要看看咱这江山会不会亡于咱大孙手里。” “谶语也好,天狗食月也罢,咱这些年啥场面没见过,不管天灾还是人祸咱有绝对信心更有足够能力解决。” “你们谁还有啥手段,不怕死的就统统使出来,看看咱能不能接的住。” 老朱的话意思显然,不管那谶语究竟是否是人为,也不管天狗食月究竟能否有灾祸,他都接下来了。 有了老朱这强硬态度,不仅吏部属官酝酿了一肚子的话没用了,就连打好腹稿准备回怼的勋戚都派不上用场了。 老朱都这么说了,他们还能再说啥。 “不是说天要塌了,有奏的赶紧奏,没奏的就当好你们各自的差。” “拿着咱的俸禄,纵使天榻了也得和咱一块担着。” 老朱话刚落,一队亲卫闯入。 “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老朱厉声呵斥,领头的曹炳充耳不闻。 “太孙有令,请文武群臣立即返回各自公廨,不经同意任何人不得乱窜,若有违令不遵者立即缉拿。” 曹炳宣布命令,亲兵军刀出鞘。 听罢,群臣惊呆了。 曹炳军校出身算是朱允熥的人不假,但咋说那都先是老朱的亲卫。 刚才老朱的命令,曹炳可听都没听。 这不是要谋反? 文臣咋咋呼呼,武将沉默不言。 对于朱允熥,他们还是了解的。 先不说以朱允熥的品行是否会做出这种事,但只要长脑子的,在有老朱绝对支持的前提下就不会做这种事情。 谋反是那么好背的吗? “你” 在文臣的喧哗声中,武将中的曹震想要上前问个缘由。 才刚走没几步,就被曹炳逼退了。 “请父亲以后,莫要让儿子难做。”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儿子拿刀逼着,这还要不要脸了。 “逆子。” “敢对老子动刀?” 曹震不惧曹炳抽出一半的军刀骂骂咧咧继续往前,曹炳干脆把军刀直接抽出。 “在这儿没有父子,等回了家儿子任打人罚。” “现在请景川侯退后。” 曹炳神色冷峻,丝毫情面不留。 之后直接越过曹震,冲前面的老朱和朱标跪地,道:“请陛下和太子立马回乾清宫。” 现在整个奉天殿都被曹炳控制,已经容不得老朱不听了。 老朱脸黑的跟锅底,抬脚下了御阶。 大明立国这么多年,老朱都不记得这么被动是啥时候了。 “你很好!” 走到曹炳身边,老朱咬牙切齿道。 曹震在老朱都跟老鼠见了猫,更别说是曹炳了。 曹炳进奉天殿前鼓起来的勇气早就消耗的一干二净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有多惶恐。 被老朱这么一点,吓得头都不敢抬。 直到老朱和朱标走下奉天殿的石阶,曹炳这才起身站起,道:“各位大人请。” 老朱和朱标都妥协了,那些文臣武将哪敢不听。 在曹炳二次开口后,不知是谁最先领头,很快先后离开了奉天殿。 回了乾清宫,老朱的不愤这才外露。 “你儿子又要搞啥,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咱是太宠他了?” “咱把他的人安排进亲卫,不是让他为了方便控制咱的。” “他这是要干啥,谋反吗?” “他就这么等不及了?” 朱标想给老朱倒杯茶让老朱败败火,哪知那茶壶空空如也却见了底。 魏良仁在老朱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像这种情况可从来不曾有过。 “魏公公,魏公公” 朱标喊了大半天,魏良仁这才跑来。 放下新茶壶。拿走旧茶壶。 “二十四监和御膳房都被亲卫控制了,就连锦衣卫也在听亲卫调度。” “负责茶水的内伺,没能按时把茶备好。” 魏良仁拿起新茶壶倒了水,和老朱解释的同时,又禀报了外面的情况。 “知道啥情况吗?” 朱标接过茶杯,问了一句。 “不知道。” “亲卫和锦衣卫手段凌厉,根本没有解释的打算。” 魏良仁摇摇头,如实回答。 再咋相信朱允熥,总得知道发生了啥事。 朱标抿了口查,起身道:“孤去问问。” 出了乾清宫正殿,正赶上有队亲为走来。 “你们来。” 亲卫近前,大概在一米处跪拜。 “太子。” 朱标应了声,问道:“宫外发生了何事?” 亲卫互相看了看,摇头道:“不知。” 听到这,朱标不快了。 “孤没资格知道?” 见朱标不高兴了,亲卫单膝跪拜改为爽膝。 “是卑下也不知。” “卑下接到命令控制乾清宫,至于是啥原因卑下并不清楚。” 事态紧迫,冲普通军卒保密也属正常。 “你们上官是谁?” 朱标语气稍微缓和,随之沉声问了一句。 “张永。” 想要无诏绝对控制宫城,非心腹所不能行。 曹炳,张永还有王远都是朱允熥心腹中的心腹,派遣他们处理并不稀奇。 “让他立马来乾清宫见孤。” 上面有令控制宫城,限制人员流动出入,又没卸了朱标这太子的权力。 “喏。” 亲卫领命退下。 盏茶功夫,张永出现。 进门后,先行了礼。 “说,太孙要搞啥?” 朱标捧着茶杯,端坐在椅子上问。 张永一脸的为难,苦大仇深道:“卑下不知道。” 控制皇帝和太子,很大的可能不等朱允熥回来他就被卡察了。 一个不知道,房间气氛陡然变得冰冷,两道目光凶巴巴袭来。 张永赶紧解释,道:“卑下真不知道,今天早上下了值本该沐休了,太孙派于实下了令。” “命卑下封锁宫城,禁止人员随便流动,至于到底是啥原因卑下真不知道。” “于实只转达了太孙的意思说,等事情有了眉目之后他会回来和陛下太子请罪,现在只能委屈陛下太子了。” 连张永都不知道,说明事情不不小。 “咱是皇帝还是他是皇帝,让他现在就滚回来见咱。”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老朱不能发脾气把事态搞大,只有张永一人他又咋会再忍气吞声。 “卑下转告太孙。” 张永只能先应下,至于啥时候能通知到那就难说了。 别看他是负责封锁宫城的,但他只能活动于他所负责的乾清宫一处,就连他自己都出了乾清宫。 “咱还有批奏章的权力?” 老朱阴阳怪气问,张永连连点头。 “太孙说除禁止人员流动外,各有司衙门所有的公务照旧,只不过公文往来之类的需锦衣卫传递。” 老朱浑身的烦躁之气,不忿道:“咱闲来无事想批批奏章打发下时间,可以吗?” 老朱要做啥,张永哪敢阻止。 尽管老朱全程和风细雨的,但这种威压比被老朱骂一顿还吓人。 “卑下马上去取。” 张永应下后,爬起就跑。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大摞奏章从旁边的内阁中取来。 认认真真放到老朱御桉上,这才退后一步道:“陛下还需啥?” 老朱再有怨气,也还有理智。 这件事情的根源并不在张永这些人的身上,再咋为难都不足以解决这问题。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老朱信朱允熥,同时也疼他。 以老朱的能力,区区张永等人根本就拦不住他,他有一万种方法重新控制宫城。 只不过那样一来的话,那就要上演一场爷孙夺权的戏码,到时候朱允熥被太孙必然会当不下去。 即便能活命,这辈子都别想自由了。 “愣着干啥。” “批啊。” 朱标端着茶杯久久不动,老朱扔出奏章催促了句。 奏章扔到桌上,朱标这才回神。 抬手打发走屋里内伺,道:“爹,您说会不会是因允炆?” 听罢,老朱抬头。 微微停顿片刻,笑着道:“你也有这么慌神的时候?” 见朱标仍还愁眉不展,老朱没再往下打趣。 “你不信任你儿子,总得信咱的眼光?” “这么多年了,咱何时输过眼。” “放心,你儿子精明者呢,他在力量选逊于你二儿子的时候都没曾使过阴招,现在就更不会了。” “他非常他现在要是动了你二儿子,就凭他现在的实力是无法做稳他现在的位置的。” “他和允炆或许会有竞争,但绝对不会见血。” 听了老朱的分析,朱标眉头渐渐舒展。 “允熥也是这样说过。” 老朱莞尔一笑,道:“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那儿子看似睚眦必报,但还是拎得清轻重的。” “管他外面有啥事,那小子既然想担那就给他写个机会,等他啥时候担不动,咱再给他擦屁股。” “不过,这么多年了那小子还没出过岔子,在他跟前咱倒显得越来越没用了。” 老朱都没说啥,文武百官更没啥可说的了。 之后的几天,除了罢了早午朝,剩下的朝政该咋处理还咋处理。 也就是老朱别在乾清宫中没啥事可干,会从内阁那里拿些奏章批阅。 两三天过后,先是有内侍发烧。 又过了两天,朝臣也有发烧的了。 太医院负责宫城的治疗,刚发现内伺发烧后悄悄收治进太医院治疗。 后来随着发烧人数增多,逐渐在朝臣中开始蔓延,眼瞧着藏瞒不住这才公开。 因太医院收治不下,直接在午门和奉天门搭建帐篷安置。 凡有症状者,以及与有症状接触者会立马被收治进来。 这么长时间过去,谁知道谁和谁接触过,一时之间朝臣们人心惶惶的,本攻击天狗食月的一大好时机,也无心再利用了。 朝臣们没动静,老朱这儿坐不住了。 之前老朱表现的澹定,那是因为纵使天塌下来,他都能扛得住。 可在这东西面前人人平等,绝不会因你身份不同就怕了你。 卢志明里三层外三层全副武装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跪在乾清宫门口和老朱呈禀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医学院在确定后,太孙第一时间下令封锁京师,禁止了人员的流动。” “调五城兵马司维护京师治安,由富明实业采购物资供应城中百姓的日常生活。” “派医学院作第一梯队收治城中的确认者,同时征调城中做第二梯队协助治疗。” “因人手短缺严重,太孙还下令职大全体听课,所有师生全部协助帮忙。” “刚开始的时候,城中百姓多有惶恐,是太孙亲力亲为敲定每一处细节解决百姓的难题,以及负责治疗有司的难题。” “为了安抚民心,太孙多次前往医学院探望确认者,也会亲自去城中人员密集之处视察。” “在太孙的努力之下,应天府目前井然有序众志成城,没一个因暂时没了收入来源而有不满,所有人都相信这一天终将过去。” 朱允熥能力强,但还是爱冒险。 只是这时候,没办法斥责。 正如朱允熥做的那样,现在最需要的是齐心协力,老朱他不让朱允熥冒险,又凭啥让别人去冒险。 况且,有朱允熥的亲力亲为的确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百姓的恐慌。 除了有些冒险,朱允熥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不妥。 即便是老朱他自己,碰到这种情况他也会和朱允熥做一样的选择。 “那小子咋样了?” 老朱气息平缓,只剩担心了。 “太孙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发烧了” 话还没说完,老朱勐然站起。 这东西到目前仍还未解,死在这上面的人不知道多少了。 朱标先于老朱,径直往前走。 卢志明一个劲儿往后退,劝道:“殿下别过来,臣接触的确认者太多,难免会有携带。” 劝住一时着急的朱标,卢志明这才又道:“殿下放心,太孙现在应该算没事了。” 知道老朱和朱标着急,不等他们多问,卢志明马上继续解释。 “太孙早在之前就曾指导医学院从牛身上提取牛痘治疗,早在发现之前医学院已找到提取之法。” “太孙和医学院第一批,有了太孙的带头,很多确认者都纷纷响应,到目前太孙和第一批人都已经彻底痊愈。” 几千年的难题,这就攻克了? “真的?” 老朱大喜过望,有些不相信。 “臣不敢期满陛下。” “殿下说还得再等等,得治好的人再多一些,确保没有任何问题,会亲自带着药回宫帮陛下和殿下接。” 听罢,老朱和朱标这才放心。 之后的几天,在那些亲卫的大力疏通,以及老朱的默许之下,整个皇宫逐渐趋于稳定。 那些朝臣倒是一肚子不满,但上有老朱的默许,下又有亲卫的雷霆手段。 他们倒是不配合,但除了吃一顿苦头,别的啥也改变不了。 没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 又过了几天,宫城终于开启。 朱允熥领着医学院的人带着牛痘回宫后,先去了乾清宫。 老朱年纪大了,为了老朱的安全。 这几天时间都是朱标负责和群臣间的交流,而老朱带着魏良仁一直待在乾清宫的寝殿。 朱允熥过来的时候,老朱正仰靠在床榻上看书。 “殿” 魏良仁先看到朱允熥,正准备出言呼喊被朱允熥抬手打断。 朱允熥静悄悄往前,还没走出几步。 老朱往下翻了页,头都没抬道:“你还知道回来?” 被发现,朱允熥大大方方上前。 “皇爷爷,孙儿错了。” “请皇爷爷责罚。” 老朱书看的入迷,朱允熥进门尽管特意放缓脚步,但仍还是被发现了。 若说不入迷,朱允熥跪下老半天,老朱就是不搭理。 半晌过后,老朱还没搭理的意思。 朱允熥只能装可怜了,道:“皇爷爷,孙儿这几天吃吃不好睡睡不好,快半个月孙儿走遍了城中的千家万户,腿都快跑细了,能不能先让孙儿起来。” 老朱眼睛盯着书,少有的不急不躁。 “跪都不愿跪,这就是你的诚意?” “亦或者说,你真就等着这一天了?” “反正皇城宫城包括应天府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了,你要是想再进一步,咱就如待宰的羔羊连可派的一兵一卒都没有。”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老朱盯在书上,阴阳怪气的。 “呵,咱大孙好大的威风。” “奉天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个千户一声令下咱都得乖乖听从。” 老朱之所以听从,是因信任朱允熥。 曹炳若真是去逼宫的,又岂能轻易控制了老朱。 越这样,说明问题越大。 老朱心中还有邪火,朱允熥只能陪着笑脸,道:“皇爷爷说哪里话,当时情况紧急孙儿来不及和皇爷爷具体呈禀,只能出此下策先控制了应天府的进出。” “而皇城和宫城又是朝廷的中枢,一旦蔓延开来朝廷的日常运作瘫痪不说,还可能导致那些人借着天狗食月说事。” “不过,不管咋说错了就是错了,孙儿是诚心来和皇爷爷请罪的,皇爷爷要是还生气,那孙儿就一直跪着,直到皇爷爷消气为止。” 敢兴兵控制朝廷的议事之所,并限制皇帝和太子的自由,这放在啥时候那都是大忌。 老朱即便是把他拉出去打顿板子,那都算轻的不能再轻了。 第317章 回来了 “那就跪着。” 老朱往下翻了页,又不吱声了。 良久,朱标进门。 “爹。” 见朱标进来,朱允熥喊了声。 “卢志明说你找到治疗之法了?” 有老朱唱白脸,朱标没再多责难。 “是。” 朱允熥点头应道:“经过这段时间的临床应用,效果显着没有一例不良反应,可以进行大面积推广应用。” 说到这,老朱放下书起身。 “走。” 被老朱这么一说,朱允熥有些不解。 “去去哪” 老朱扭头居高临下,道:“你不就是准备先让咱带领满朝文武先用了,然后好以此往下推广吗?” 他确有这意思。 目前外面用的都是已经确认者,没事那些人你给人家用,就是磨破嘴皮子说用了这东西永远不会再得,也会有很多人保有警惕不敢用的。 而要是由老朱带头自上而下先在朝中文武中展开,这可比任何的宣传都要强千百倍的。 被老朱戳破,朱允熥嘿嘿一笑,道:“皇爷爷圣见。” 手脚并用爬起来,上前搀扶着老朱,道:“知孙儿者莫过皇爷爷。” 随后,还不忘送上一顿彩虹屁,道:“这次之后这病将自我大明彻底被消灭,后世凡谈及此必无不称赞于皇爷爷之英明。” 老朱岂是个能轻易被甜言蜜语收买之人,对朱允熥这顿彩虹屁压根不买账。 冷哼一声,没好气道:“同时也盛赞咱被孙子逼宫?” 呃。 这问题,还真是硬伤。 朱允熥被噎后也没泄气,嬉皮笑脸更甚,拉着老朱道:“哪能呢,后世肯定会说皇爷爷胸襟博大连孙儿的大逆不道都能包容。” 一听这,老朱扭头。 “咱啥时候说这事过去了?” “你又想做咱的主?” 这哪敢? 当时若非情况实在紧急,打死他也绝不会出此下策的。 朱允熥连连摆手的,摇头道:“孙儿不敢。” “孙儿听凭皇爷爷惩处。” “但皇爷爷,孙儿真的只是介于不得已而为,真的没有其他的意思。” “爹,您帮儿子说说。” 说不通老朱,只能求助朱标了。 哪知朱标摆摆手,和朱允熥保持开距离,道:“可别,孤也在被你胁迫之列,你说的那些孤可不知道。” 啥人嘛。 朱允熥满腹委屈,扭头拉着老朱胳膊,道:“皇爷爷,孙儿出发点尽管是好的,但行为上却是错的离谱,您大人有大量就要不原谅了孙儿。” 老朱是相信他不假,但他的做法却也是对老朱权威的挑战。 老朱心中有火,也能够理解。 谁让他是当孙子的,他有必要放低姿态,抚平掉老朱心中的火气。 “哼。” 老朱冷哼一声,甩开朱允熥抬脚往前,至于是否原谅却并没表态。 瞧着老朱走了,朱允熥驻足等朱标走近,认真道:“父亲,儿子错了。” 朱标脚步不停,一边走一边道:“错是基于有能够改进,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你打如何咋做?” 被朱标这么一问,朱允熥有些答不上来了。 咋做? 他的做法他应该是最优的。 再有一次,肯定还要选择最优。 朱允熥想了想,回道:“当时情况确实紧急,等开了城门呈禀皇爷爷后再做出处置,那个时候进出城的人流也会增多,可能出现后果也要比现在严重的多。” “即便再有下一次,儿子想儿子还是会做出和这次同样的选择的。” 本以为会被朱标斥责,没想到朱标转驻足头,郑重道:“在这个事情上你的做法没错,正是因为你的处置得当才会使得风险降在最低。” 一旦处置拖沓,后果难以想象。 先是百姓成片死亡,往下发展朝政运转也会被影响,继而便是居心不良者利用天狗食月攻击老朱刑狱过甚。 没有灾变的时候,老朱可以理直气壮说一句不惧一切天灾人祸。 当百姓饱受病痛折磨,家家户户皆都挂素的时候,就连老朱也不得不做出妥协。 到时候,口子一开舆论必会更加猖獗,少不了又会有人拿谶语说事,毕竟在石碑问世后,这些事才一茬接一茬出现的。 为了平息风波,老朱即便再不愿,也有极大的可能暂时废了他。 一个被废了太孙,再想翻身可不易。 而他若不当这个太孙,说是朱标正当壮年还有时间培养,但朱允炆朱允熞那些货哪个能担的起来。 再生个小的,先不说能否保证一定行。 光是前面这些年长兄弟,那都是一巨大的威胁。 仔细想想,真可怕。 听罢,朱允熥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谢父亲理解。” 朱标继续往前,朱允熥跟在身后。 “这些你皇爷爷也都知道。” “但曹炳那小子闯进奉天殿和你皇爷爷动刀,你皇爷爷多少会有些脾气,你就多和你皇爷爷说说好话。” 这也是应该的。 朱允熥应下,道:“儿子明白。” “曹炳是个人物,可以适当重用。” 之后,朱标对曹炳表示了肯定。 一个敢在奉天殿当着文武百官和皇帝面动刀的,就冲那份勇气都值得重用。 “等有了合适机会,就让他们去阵地磨炼一下。” 朱允熥应下朱标,还没等再多说,前面的老朱就开始喊人了。 “你们走不走?” 刚才也不知道是谁扔下他自己走的。 “好嘞。” 朱允熥瞅了瞅朱标,得到朱标的眼神应允后,当即飞奔追上了老朱。 “皇爷爷。” 朱允熥搀扶着老朱,祖孙一块往前。 再走几步就是奉天殿了。 老朱的脾气只是和朱允熥的一种交流方式,要是让那些朝臣看到老朱冷落朱允熥,势必会用朱允熥的逼宫说事。 没走多远,到达奉天殿。 凡被收诊于奉天殿前帐篷里的至少都是些有品级的。 他们来上个朝代莫名其妙就被限制自由了,不知咋搞的莫名其妙又得病了。 虽有太医院的人诊治,一日三餐也不用担心。 但身体的痛苦心理着折磨,让他们一度以为他们是活着出不去了。 “陛下到。” 听到喊声,众人纷纷探头。 虽没看到老朱,但外面太医院的医士,以及维持秩序的亲卫全都跪了。 众人拖着沉重的身子爬出帐篷,正好瞧见朱允熥搀扶着老朱胳膊,身后跟着朱标往他们这边而来。 “拜见陛下。” 众人跪拜于地,行了个大礼。 这几日他们被强制留下处理朝政,但从始至终都没见过老朱的面。 尽管老朱脾气暴躁,动不动就砍人,但有老朱在,他们才有主心骨。 见不到老朱,他们会慌的。 “起来。” 老朱走过来时,内伺椅子搬来。 “现在是个啥情况,想必你们已经知道,咱大孙已有了攻克之法,已牛痘植入体内,可终身不再生此症。” “对?” 老朱说完,瞥向朱允熥。 “是。” 得到朱允熥的回应,老朱这才又道:“咱和太子先接,你们全凭自愿不勉强。” “开始。” 有了老朱的授意,等候多时的医学院为首孙醒随之上前。 既是服务于皇帝,肯定得找医术最好的。 孙醒拄着拐杖,一步步走近。 到了老朱跟前,先放下拐杖行礼。 “草民拜见陛下。” 能被常遇春特别优待,老朱对孙醒还有些印象。 “免礼。” “放心大胆做。” 朱允熥拾起拐杖,扶着孙醒站起。 “皇爷爷,种植时需先划破皮肤才能把牛痘放入身体。” 老朱点头,朱允熥挽起老朱衣袖。 “伤口虽不大,但留于右手仍多少会有些碍事,一般还是从左胳膊接种。” 说话的功夫,孙醒已把手术刀消毒。 “孙儿动手了。” 接了孙醒的刀,朱允熥亲自动手。 孙醒毕竟是白身,由他在老朱身上动刀多少有些不合适。 没办法,朱允熥只能主动担着了。 “开始。” 朱允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在外面见了那么多的种植,对此多少有了些了解。 如何动刀,要割多深。 即便没亲自做过,也能把握个度的。 朱允熥在老朱胳膊上开了刀,孙醒很快把牛痘放上去。 之后,迅速止了血,又缠上了纱布。 “皇爷爷,完成了。” 朱允熥小心翼翼帮老朱放下衣袖。 “陛下,可有不适?” “没有。” 老朱摇头。 这东西是经过临床的,一般情况下是没啥问题。 “该孤了。” 朱标主动挽起衣袖。 仍由孙醒消毒,朱允熥动手。 有了从老朱身上学到的经验,到了朱标这儿更没啥问题了。 所有动作行云流水。 较之于老朱一半的用时,便完成了给朱标的种植。 “谁第一个来?” 老朱坐在椅子上,扫视着下面众人。 那些人互相看着,没一人主动上前。 老朱和朱标是都种了不假,但这不是才刚种吗。 有没有啥后遗症,谁都不敢保证。 “臣来!” 就在气氛陷入沉寂中时,人群后面响起了一道声音。 往过去一瞧,是蓝玉等人。 “上位,臣愿种植。” 跟着蓝玉后面,其他人也喊。 “臣也愿意。” 关键时候,还是自家人靠得住。 “好。” “不错。” 老朱脸色挂着笑,少有提出表扬。 为了方便快速种植,在给老朱和朱标接种的时候,就已在奉天殿前摆了一长熘桌子,医士也在桌前等着了。 蓝玉等人直接在桌前坐下。 医学院这些医士早就孰能生巧了,开刀种植全都一气呵成。 片刻功夫,全都完成。 朱允熥笑着道:“医学院和太医院都在宫中,各位将军留十二时辰观察一下,明天就能回去了。” 不管咋说,蓝玉等人这是以实际行动,对他给予的最好支持。 “听殿下的。” 蓝玉带头拱手应下。 “怂蛋!” 公开场合不适合寒暄,应下之后蓝玉领人离开。 只是在离开之前,还冲帐篷里已有真症状的文臣嘲笑一番。 文武之间本就有竞争,现在又被勋戚抢了先,他们可是又落人一等。 而且,皇帝太子太孙都领头了。 他们若还当缩头乌龟,他们往后的仕途也会受影响。 想明白这,有胆大之人上前。 “臣来。” 别管为了啥,至少是个表率。 “很好。” “大灾面前足下能迈出这一步,这不仅是对自身负责,也是对朝廷的支持。” 朱允熥洋洋洒洒,大肆一番表扬。 虽说不痛不痒没啥实质性的效果,但至少算是露了脸。 往后只要别犯太大的错,在升迁上至少会比同品级的同僚更顺一些。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现在人正是少的时候,看这架势不接种是不行了。 既然注定非得种植不可,那在人少时充当个先锋给自身仕途捞些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很快,主动种植着便源源不断出现。 六部五寺都察院那些主官,见手下僚属都这么积极,他们再不带这个头,往后怕是要被穿小鞋了。 没办法,只能咬牙请命。 当然,并不包括礼兵刑工四部。 这四部尚书不知是刚上任急需表现的缘故,还是本身品行的确更优秀些。 早夹杂那些僚属中间就种植了,四人谁都没有特别表现特意卖弄的意思。 至少,朱允熥他没看出来。 见逐渐步入正轨,老朱也没再多留。 整个皇城有品级算上那些吏员得有数千人了,等全部种植完估计得好几个时辰,没必要一直在这儿等着。 在回乾清宫的路上,老朱这才问道:“后面的计划咋安排的?” 这个事情从始至终都由朱允熥负责,朱允熥在刚开始行动的时候就需得对后续安排做一个大致规划。 具体细节可随着发展微微调整,但主要方向上除非确认是真的错了,否则是绝对不能随便更改。 牵一发而动全身,随便一个更改都可能出现大问题。 跟在老朱身边,朱允熥回道:“医学院已在大力提取牛痘了,保证一年之内大明所有百姓全都种植上。” “因目前对此症有了绝对掌控,孙儿已逐渐开了应天府的城门,除了禁止秦淮河上大的聚集性活动外,百姓日常生产生活已在逐渐放宽松。” “另外,职大学生和种植痊愈者也已在出去对种植的好处进行宣传。” “加之有皇爷爷和父亲的表率,以及那些朝中大员的带领,相信百姓很快会自愿完成种植的。” 民间百姓对天谈之色变,据后世研究表明这病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二十五,成为婴幼儿的头号杀手。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集聚效用不说,又能种植。 相信只要宣传到位,很快就能打开突破口。 “银子可够用?”老朱问。 富明实业赚的是不少,但支撑电业所的浩大工程本就已经很吃力了,现在又增添了这么一笔巨大开销实在扛不住。 “恐支撑不了多久,想要完成全员种植恐还需朝廷帮扶。” 朱允熥实话实说,表达了难处。 两淮商会看见富明实业的巨大利润,为了和朱允熥绑的太紧,不止一次表示过想要帮朱允熥的忙。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和两淮商会捆绑的太深,往后可就很难剥离了。 “郁新这些时日还算低调在,需要多少你直接找他解决。” 老朱问都不问,给了朱允熞最大限度。 “谢皇爷爷。” 走出几步,老朱又道:“目前可还需要你做的?” 事情这么繁杂,当然是要培植人手,把能调动的都调动起来,使之像机器一样稳步运行。 要是啥时候都亲力亲为,不说他没长着三头六臂压根应付不过来,光是累就能把人给累死。 “没有了。” “职大,虎威营,富明实业,还有太医院医学院全都已经步入正轨了,只需各司其职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行。” “皇爷爷有何吩咐?” 尽管他现在累的要死,但老朱有命他也得去干。 “那就回去睡觉去。” “瞧你现在成啥熊样了。” 连日来奔波忙碌,朱允熥给都不记得上一次洗漱是啥时候了。 再加上劳心劳力,精神和体力上的双重折磨,短短几天时间朱允熥自己都能感觉出消瘦。 没有想象中的差事,切合当下迫切需求的意料惊喜,让朱允熥大吃一惊。 虽仅仅只是纤毫间的一微妙,但还是很快被老朱捕捉到了。 “在你心里,咱就是那么不近人情?” 老朱这样的反问,往往信息量巨大。 “孙儿恰巧正想休息,哪成想孙儿还没说呢,皇爷爷就先帮孙儿说了,皇爷爷果真是最知晓孙儿的人。” 朱允熥极尽殷勤,恭维着老朱。 “滚。” 老朱摆摆手,打发走朱允熥。 朱允熥恨不得现在就睡,老朱的如蒙大赦让朱允熥欣喜万分。 “孙儿告退。” “儿子告退。” 朱允熥和老朱还有朱标打了招呼,当即便匆匆就走。 望着朱允熥走远,老朱这才道:“你儿子都有独挡一面的本事了,怪不得咱会老呢。” 应天府全城百姓吃喝拉撒,这可不是个小事情,朱允熥能凭一己之力把这些事情调度的井井有条,已足可见自身能力的优秀了。 “允熥成长飞速,经常让人刮目相看。” 朱标除了对朱允熥时常跳出规则约束干些出格的事情不放心外,在其他方面向来是很满意的。 “爹可有不舒服之处。” 老朱摇头,问道:“你可有?” “没有。” 朱标回道:“允熥让种植后的人留十二个时辰的观察时间,想必会有人出现不适。” 这些朱允熥虽没明确说过,但朱标还是以此猜测出了些。 “有医学院和太医院在,有啥问题让他们去解决。” 老朱不置可否,回应了一句。 另一边,朱允熥回了东宫趴下就睡。 不说洗漱了,鞋都是于实帮脱的。 这么多天,他就没踏实睡过一觉。 身体俱疲,累的要死。 于实帮朱允熥脱掉鞋,盖上薄被轻轻掩门出去后,把附近活动宫人都赶走。 现在的朱允熥,需踏实睡一觉。 不知多久过去,朱允熥才终自然转醒,身上的骨头就像散架似的。 虽感觉只睡了几分钟,但瞅瞅外面的天色都快蒙蒙亮了。 这是睡了多久? 他记得他睡的时候,好像还没吃午饭。 说到吃,朱允熥肚子响了。 管他呢。 既睡饱了,得再吃饱。 朱允熥翻身爬起,才刚有了响动,于实和孙醒便跑来了。 “殿下,醒了。” “要吃饭吗?” 朱允熥舒展了一下筋骨,回道:“通知陈二准备,别弄大鱼大肉弄的清澹一些。” 虽睡了那么久,感觉身上的疲乏还没彻底消退,即便饿得厉害,但那些大鱼大肉真的没啥胃口。 一炷香后,于实端来一大碗阳春面。 除此外,还配着些腌萝卜。 简单是简单,正合朱允熥意。 朱允熥吃的狼吞虎咽,酣畅淋漓的,直到吃的肚皮圆滚滚的这才放下快子。 看了看时间,发觉还早着,又挪步到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等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喊来于实打水洗漱后,换了身干净衣服焕然一新的直奔乾清宫。 自这事出现后,朱标便跟着老朱留宿在了乾清宫。 老朱的后宫和朱标的东宫因住的都是些妇孺,乃是整个宫城防备最严密之处。 每隔两三天送一次蔬菜粮食,其他时间段绝对的禁止出入。 “皇爷爷。” “父亲。” 进了乾清宫,朱允熥行礼。 “皇爷爷和父亲可有不舒服?” 朱标活动了下左胳膊,道:“别的倒是没有,就是这胳膊有些不舒服,不知是伤口的缘故还是啥?” 毕竟是在身体康健之人身上放进东西,自然多多少少会有些异样的反应。 朱允熥回道:“父亲这种情况在临床中很常见,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会出现,其中百分之九十的人最多持续三天就能逐渐消失。” “只要保持伤口别感染就没事。” 之后,朱允熥又问:“皇爷爷呢?” 朱标瞧着老朱没说话的意思,主动代为解释,道:“你皇爷爷大概属那百分之二十之列,并没有啥不适之处。” 朱允熥最担心的还是老朱,毕竟老朱年纪不小了,一旦出现啥排斥反应,那还真就不好弄。 “皇爷爷种值的最早,到现在仍没不适,百分之九十应该是没啥问题了。” 正说着,孙醒求见。 孙醒是这次事情的主要负责人,期间所碰到的任何问题当然需由他呈禀。 “让他进来。” 在老朱跟前,朱允熥并没说话。 孙醒尽管他的人,但经由老朱回应,也是对老朱权威的维护。 第318章 招供 孙醒进门行礼后,递交上种植名单,又禀报了种植进程。 在老朱的表率和威压之下,绝大部分人都完成了种植,只有极个别之人还存观望之心。 “第一批种植者时辰够了?” 老朱翻阅着种植名单询问。 “够了。” 孙醒点头回应。 “那就让他们回。” 老朱合上名单下令。 之后,又问道:“宫中全部种植完成需要多久?” “不包括亲卫在内预计三天。” 孙醒话才刚落,老朱随之便道:“算上亲卫五天之内必须全部完成。” 亲卫人数可不比内伺宫女官吏之类的少,五天时间着实紧凑了些。 孙醒不敢擅自做主,转头瞥向了朱允熥。 “五天可以。” “医学院提取技术已经成熟,唯一所缺的就是种植的人手,可以从职大临时培养学生种植。” “同时也要从民间征调人手进行培训,大明医者人数太稀缺了,想要完成全民种植,仅依靠这些人很难完成。” “种植之事并不难,只要胆大心细就能成行,从民间临时征调进行种植还是能够成行的。” 快二十天时间了,一些大的朝政虽没耽搁,但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情积压了一大堆。 急需迅速解决了种植问题,让朝廷重新恢复正常运转。 朱允熥答应了,孙醒自然无话可说。 之后,朱允熥也加入了种植。 相较于那些官吏的自愿,这些内伺宫女就全都是被动的了。 上面的主子都种植了,还能容得着他们拒绝。 更何况,那些主子们都敢种,他们烂命一条又有啥不敢的。 紧锣密鼓忙了两天,除了亲卫终于全部种植完毕。 轮到亲卫时,就相对容易了。 这些人个个都是狠人,本来要手术刀消了毒才能开。 但这些人不说消毒了,就连手术刀都不用,提起军刀自己就动手了,负责种植之人只需把牛痘放进去就行。 至于纱布啥的那更不用。 直接少了两步流程,那效率自然蹭蹭上涨。 说是五天种植完,四天尾声便完成了。 朱允熥和老朱复命的时候,老朱正在园子里伺弄他那庄稼。 “都弄好了?” 老朱这几天虽没过问过种植事宜,但种植的大致情况还是有些掌握的。 “是。” “之前官吏中不曾种植的那些人也都已经完成了。” 这些人刚开始存有担心,但随着种植的人到现在仍还活奔乱跳的,以及城中增设了的不少种植点,男女老少贩夫走卒排着队种植都没啥事。 他们的那点微末担心,自然很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好,甚好。” “去换身衣裳,和咱把地里的草拔了,庄稼还没长,草就先起来了。” 好不容易被老朱表扬,朱允熥心中一高兴抱怨的话还没顾上说,便乐呵呵的应了下来。 “孙儿这就去。” 片刻后,衣服换好。 朱允熥便跟着老朱撅着屁股,在地里吭哧吭哧的的拔草。 “别把咱庄稼当成草的拔了。” “孙儿认得。” 他要是认不准,咋能从朱橚那堆草药中慧眼识珠,把这东西精准挑出来。 “小心着些,别给咱踩了。” 老朱落在朱允熥后面,时不时叮嘱着朱允熥。 “孙儿小心着呢。” 朱允熥连连回应。 他哪敢不小心,老朱对这些东西有多宝贝,他可是一清二楚。 之前,朱松那些小王爷踩了老朱刚种下的玉米,老朱念在他们干了活的份上是没亲自动手。 但他们那几个家伙,可都被刘三吾打了手板。 朱允熞不仅逃课,连昨天留的背诵都没背下来被打的最惨。 听汝阳说,朱允熞手掌都快肿成馒头了,好几天都没消散下去。 “皇爷爷,您要不歇会?” 老朱老胳膊老腿的,每拔上一段时间就站起来锤着腰。 “你知道个屁。” “伺弄这些那是乐趣,虽然累但却高兴。” “咱要不是为了你们这些不孝的东西,咱早就置办上几亩良田,去也过那种日落而出日落息的自在日子了。” 对老朱这纯粹的想法,朱允熥不想泼冷水。 田园生活是挺好,但那是基于有权势庇护的,即便是现在那些税吏大斗进小斗出的情况仍然时有发生。 另外,即便是正常收税,很多人家辛辛苦苦干上一年,在交税之后不过只能勉强温饱而已。 这样的日子真没想象中那么好。 至少,朱允熥还是觉着现在好。 被别人主宰命运和主宰别人命运,肯定是要选择前者的。 “是孙儿说错了。” 朱允熥赶紧认错。 至于他想的那些,哪敢和老朱说。 老朱殚精竭虑治理大明这么多年,就是希望所有百姓都能过上他所希望的那种生活。 他若何老朱理论这些,那不是成心找不痛快吗? “少来。” “咱还不知道你小子,你小子认错越快越没走心。” “你小子就是没吃过苦,咱小时候要是有这一块好田,咱做梦都能笑醒。” “屋无一间地无一垄,那时候的日子真的难,每天晚上腹中饥饿难以入眠,早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想今天该吃啥。” “你祖爷祖奶饿死了,咱和你二爷爷他们连埋他们的地方都找不到,那种绝望咱一辈子记忆犹新。” “最后还是刘继祖拿出一小块贫瘠田给了咱,才让咱得以安葬了你祖爷和祖奶。” “虽只是一块不长庄稼的贫瘠田,但那却是闯进咱绝望中的一道亮光,咱当时就发誓日后一定要报了他这恩德。” 老朱一边拔,一边唠唠叨叨说着往事。 时势造英雄,当时像老朱这种情况的很多,偏偏只有老朱能脱颖而出坐上皇位,可见老朱的非比寻常。 老朱每提起一次,朱允熥都想直呼一声牛掰。 “咱这些忆苦的话,只限能与你说说了,再往后的后世之君咱是够不着了。” “这块地永远不得裁撤,后世之君必须亲耕陇亩按时栽种,永远不得荒废。” “只有知道劳作之苦,才懂黎庶之难,如此才知如何做一个治世明君。” “你父亲咱不担心。” “你小子带好头,教育好你的儿孙,你要是敢把咱的地给荒废了,小心你睡到半夜咱去找你的。” 被老朱这么阴森森一威胁,朱允熥之前对老朱的崇拜瞬间全部烟消云散。 “皇爷爷,您咱能那么想,孙儿是那种人吗?” “孙儿在农研所都亲自下田,区区这么一小块孙儿咋都能伺弄好了。” 朱允熥边干边哄着老朱。 “哼,你小子没一句真话,等你真的做好了再说。” “还有,刘继祖的侯爵只要不是谋反大罪,任何时候不得废除。” “让后世之君永远记着他们都是农户的后代,让他们对手中的权力心存敬畏,一旦谁要是敢滥用,有的是敢砍他们脑袋的人。” 老朱无论境界还是眼界,那都不是一般的高。 历朝历代哪个开国皇帝不想给自己找个厉害的祖宗,只有老朱从不否认自己出身微末。 “孙儿记住了。” 朱允熥转身拱手。 “别给咱踩了。” “不会。” 回了老朱,朱允熥扭头。 虽一再注意,但回旋的右脚险些就要落至刚刚长出嫩苗的玉米上。 朱允熥一个勐然一惊赶紧手脚,只可惜由于动作太勐,一个饿虎捕食整个身子眼看就要重重砸下。 千钧一发之际,老朱一个黑虎掏心揪住了朱允熥裤腰带。 有了这一外力,朱允熥终于站定。 “咱好长时间没动板子,你是屁股又痒了是?” 他这下要真倒了,砸死几株怕是有。 “孙儿下次小心。” 朱允熥举着指头,诚诚恳恳道。 “屁股痒了就早说话,别来糟蹋咱的庄稼。” 朱允熥有错在先,哪还敢多言。 “是是是。” 之后,朱允熥挥汗如雨跟着老朱吭哧吭哧的干。 期间还被老朱威胁,别踩他到的宝贝庄稼。 直到日落西山,才终于拔完。 朱允熥拖着快累瘫的身子,大喇喇的往地下一躺。 这活儿太累了,非一般所能干。 一直在旁边伺候的魏良仁,先端了茶水给老朱,之后又给朱允熥倒了杯。 “殿下,喝口茶润润喉。” 朱允熥翻身坐起后,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皇爷爷,咋不见父亲?” 往常朱标和老朱形影不离,老朱在哪朱标都会跟着。 今天这么长时间,一直没见到朱标,着实是挺稀奇的。 “你可真够孝顺的。” “现在才想起你爹?” 刚才一门心思都在拔草上,哪顾得上想这些。 “你爹是时候回来了。” “回。” 老朱擦了擦好头上的汗,率先起身站了起来。 对朱标的去向,朱允熥很好奇。 在老朱起身后,赶忙上前搀扶着,把孝顺表现的淋漓尽致。 “有了时间就过来帮咱把这庄稼弄好,别整天就想着偷懒懈怠。” “年纪轻轻的,多干点没坏处。” 虽说他也曾有过偷懒的时候,但他大部分时间不都兢兢业业的吗? “孙儿好像挺勤快?” 朱允熥才刚辩解一句,老朱便一个白眼瞥去,没好气道:“少来?” “你勤快那是基于咱督促着,别以为咱不知道前些时时间你每天往职大跑的目的是啥?” “半年六个月的不去都没事,为啥偏偏那几天需要每天都过去,奏章有了内阁批阅朝中就没事可干了?” “咱现在特别有理由怀疑,你撺掇咱设这内阁是为了将来你撒手不理朝政做准备的。” “你要再这样下去,咱就撤了内阁定下祖训规定后世之君永远不得再设,咱倒要看看你小子是否有狗胆,公然违抗于咱的祖训。” 当时他出去的时候,老朱他不也没说啥吗,现在秋后算账有意思吗? “皇爷爷” “咋?” 朱允熥才喊一声,便被老朱打回去。 算了。 惹不起。 “孙儿是有偷懒的意思,孙儿就是想有皇爷爷和父亲在,这才往职大跑的勤了些。” “孙儿错了,请皇爷爷责罚。” 朱允熥实话实说,乖乖认了错。 “你以为咱揍你有瘾是?” “别老是错错的说,既然知道有错那就别犯,咱要的是咱的板子永远派不上用场。” “明白吗?” 老朱虽然脾气差了些,但绝没有特殊癖好,不论揍人还是杀人都是事出有因。 至于对他,更是以教育为主。 “孙儿明白。” 朱允熥点头回应。 “给咱牢牢记在心里。” 老朱伸着指头,在朱允熥身上戳了戳,道:“通过这次的事情你想必也看到了,咱是能把你扶到这个位置,但等着拉你下马的人还很多,给咱打起精神来。” “不说是你了,就是咱这么大年纪了都不敢有一日懈怠的时候,你既敢坐咱给的这位置,就必须得做好这辈子殚精竭虑的准备。” “你要是想享乐现在就和咱说,咱可给你挑块富庶封地,你这辈子啥都不用噶都能够衣食无忧了。” 果然不假,老朱还真就把那群藩王当猪养的。 老朱要早说,他或许就这么选了。 可他现在都已走出了这一步,还能有回旋的余地吗? 将来即便由他的兄弟继位,也不用再面临可能出现的靖难之役,但他这兄弟放任他这昔日做过太孙的人待在藩地吗? “咋?” “动心了?” 朱允熥不过没马上说话,便被老朱给捕捉到了。 “没,没有!” 朱允熥连连摆手,赶紧开始否认。 “没有就好。” “啥时候动心了早说,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咱还得培养新的接班人呢。” 这话根本没法回。 “聋了?” 朱允熥不说话,老朱追问了。 “孙儿知道了。” 老朱逼问的迫切,朱允熥下意识回。 哪知,正好踩雷。 “嗯?” 反应过来后,这才知说错。 “不不” “孙儿的意思是,不会有那一天。” 他要是真敢提,得到老朱同意够呛,但肯定得被老朱揍惨。 “哼。” “希望如此。” 祖孙说话的功夫,到了乾清宫。 除了打扫的内伺,并没朱标的人影。 “这都五天了,你爹去的够久。” 说了一路的话,光是被老朱教训了,还不清楚朱标到底去哪儿呢。 “父亲去何处了?” “凤阳!” 老朱这次回了句。 应天府的事情虽有他负责,但现在还不到解决的时候,除非必要之事,不然朱标不会在这个时候去的。 而这个必要,怕只剩朱允炆了。 朱标曾说他会亲自解决这事,想不到他这么快就亲自去凤阳了。 正当朱允熥想着咋回老朱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朱标的动静。 朱允熥一扭头,朱标已经进门了。 “父亲。” 朱允熥拱手,和朱标见礼。 朱标应了声,抬脚上前道:“父皇,都查清楚了。” “允炆说,早在一年前就有个儒生私下接触过他,就是这儒生鼓动他重新争太孙之位的。” “他还说,到时候他会帮忙。” “在允炆的指点之下,罗毅找到了那儒生的落脚之处,据他交代他是授孔克培之命才和允炆接触的。” 虽说是意料之中,但老朱在听闻之后还是升起了一股浓重的怒火。 “果然是他。” “狼心狗肺的东西,他一年前袭封衍圣公才多久这就开始谋划上了。” “现在知道了,那群家伙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老朱说着,瞥向朱允熥。 当初改立孔克培,那也是经老朱同意,然后才实行的。 要说识人不明,老朱可也有份。 等等。 老朱不会从一开始就知道孔克培也靠不住,为了防止南北孔同时动手场面太大不受控制,因此才打压北孔提拔南孔。 这都是为了彻底打压做过度? 朱允熥思绪翻飞,一副恍然大悟。 老朱也没非等朱允熥回应,很快又问道:“还有啥?” 朱标既去调查,那就没必要瞒着。 一五一十,说了大概。 梁焕和吴斌是否是授孔克培之命举荐士子入内阁的不得而知,但那儒生却把《百科全书》挂于朱允炆身上。 然后,奔走相告为朱允炆扬名。 以朱允炆的身份,适合这么招摇吗? 更何况,那《百科全书》还和朱允炆没多大关系呢。 孔克培用意何在显而易见。 “该死。” “石碑和天呢?” 老朱骂骂咧咧的,朱标摇摇头。 “那儒生不知道。” “真不知假不知?” 老朱神色一变,有些不太相信。 “锦衣卫用刑了。” “应该是真的。” 朱标再咋反感锦衣卫,该用的时候还是得用的。 他虽说宽仁,但也知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的道理。 “罗毅。” 知道前因后果,老朱直接大喝。 “缉捕梁焕,吴斌,任长流,还有贺仕聪,咱今晚睡觉之前要知道他们嘴里所有知道的东西。”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罗毅掌着锦衣卫精锐,对锦衣卫的审讯手段自然不在话下。 具体如何审的不知道,反正朱允熥跟着老朱还有朱标吃了晚饭不久,罗毅便重新出现了。 “陛下,已经查明。” “据梁焕吴斌二人交代,他们二人曾在未高中之前拜谒圣人楷木像的时候,在衢州孔家下榻过一段时间。” “当时孔克培对二人热情款待,还给了二人进京的盘缠,二人承了孔克培之恩,在孔克培请他们帮忙举荐之时,他们这才不得不答应。” “据他二人交代,孔克培总共给了他二人数十个名字,让他们酌情举荐,他们各挑选了个不易被录取者。” “谁知,两人举荐上的人都被选中了。” “他们有种不好的预感,觉着陛下是知道了他们授孔克培之命举荐故意征召了那两人,其目的就是为放长线钓大鱼。” “于是,找孔克培解决。” “孔克培让他们在石碑谶语问世后,寻找合适的时机把二皇孙推出来。” “天狗食月后,两人认为时间成熟了,这才在早朝提出。” “他们只敢确定石碑谶语和孔克培有关,至于天狗食月和天就不能保证了。” 有石碑谶语在,已足见孔克培野心了。 “就这些?” 本就是意料之中,老朱没多大怒气。 “这是口供。” “梁焕和吴斌两人都求陛下给们家留条后。” “任长流和贺仕聪两人进了锦衣卫还没等上刑便交代了自身行为。” “他们两人都交代曾收到孔克培来信,说朝廷要组建内阁了,能提前举荐他们进去。” “与之同时,还附带套《魏书·萧宝夤传》。” 忘恩负义一词就出现于此。 不用严明,便知何意。 “他二人对供状供认不讳,只求陛下饶他们一条狗命。” 老朱把罗毅递来的供状大字瞅了眼后便递给了朱标,等朱标看完又给了朱允熥。 罗毅说明大致情况后,朱允熥恰好看完了这四份供状。 上面的内容和罗毅所禀大相径庭。 他们全都一致交代,是孔克培为了洗脱干预朝政的嫌疑,而让梁焕和吴斌举荐了任贺二人。 梁吴有交代,孔克培来信让他们在天狗食月以民间流传甚广的石碑谶语借《百科全书》把朱允炆引出来。 还说即便老朱不答应也不怕,上天会降下惩罚让老朱不得不应的。 上天的惩罚是啥虽没明说,但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有了这份供状,这盆脏水便算是反向倒回去了。 你孔家连石碑都弄出来了,你说你没借天狗食月弄天谁信。 之前,孔家或许还有信用。 随着北孔的行经被挖出,加之朱允熥利用职大积攒的威望,以及这次对天的攻克。 比较之下,陷害朱允熥的人一定就不是啥好人。 官神话语权虽重,但庶民也不是任人捏圆揉碎的面团,他们同样有说话的权力。 一旦这些庶民同仇敌忾意见达成了统一,那些官绅并不见得有足够控制的能力。 但凡这些人有足够控制的能力,也就不会有一次又一次的改朝换代了。 “命方成洋立即动身赶往曲阜,明日早朝后你带着咱的圣旨过去。” 圣旨一到,再无孔家。 这次放孔家一马,势必还会有下次。 像孔家这样的,指望他们安分守己根本不可能。 对于老朱这做法,就连朱标都没多说。 “行了,回去睡。” “明日早朝继续。” 都快二十天没早朝了,第一次早朝就弄这么大动静。 对于这,朱允熥当然赞成。 这不仅是为他自证清白,更是对他这么多天努力的肯定。 有老朱护着还真挺好的。 至少,有这坚强后盾会让他有底气很多。 第319章 老朱的决定 次日,早朝。 众臣行礼后,老朱便和颜悦色问道:“诸位以为咱大孙可否当得太孙,做咱大明的三代皇帝?” 文武群臣被困于宫中近半个月,本以为出去后街上会是一团乱麻。 谁知,井井有条较之前更甚。 听闻家里人述说了朱允熥的一些处置事宜,以及城中百姓对朱允熥的评价,他们不得不承认朱允熥的能力的确出众。 相比较于这些,只是修个书的朱允炆确实有些不够看。 公心而论,朱允熥的确比朱允炆更适合做这个太孙。 至于石碑谶语嘛。 懂得都懂。 先不说人为因素有多高,光是谶语本身就有多种解释。 明亡于三。 这个三不见得非得是朱允熥。 没必要被一句可能性微乎其微的谶语吓破胆,而弃朱允熥这个合格储君不用。 “在这次天的处置上,太孙果敢迅捷反应灵敏,没让一个百姓因此死亡,又攻克了千百年来人人谈之色变的疾。” “太孙有能力有本事,且又装有黎庶万民,臣以为太孙完全当得起这个太孙,更当得起第三代君王。” 率先说话的是内阁首辅黄淮。 内阁参赞机务处理奏章,做的就是老朱秘书的活儿。 身为高级秘书,当然是老朱指哪他们就打哪儿的。 更何况,内阁刚刚初创正需要狂刷存在感,来体现自身的存在价值。 尤像这种事件本身没啥问题,全体文武又不得不支持的。 既不会让他们有谄媚邀功的嫌疑,又可以以此博得老朱的好感,绝对是两全其美的好机会。 “臣附议。” “自天发生以来,太孙切实解决每一个百姓的实际问题,赢得城中百姓的高度赞赏。” “臣以为太孙之仁心,是完全当得起三代皇帝的。” 这次说话的是杨士奇。 之后,胡广杨荣的等内阁其他成员,也都纷纷表了态。 引用的无不都是朱允熥统筹全局,保证应天府在静末不出乱子的同时,还能把死亡率的零度线牢牢守住的能力。 以及朱允熥切实解决百姓的难题,号召百姓自愿听从朝廷安排,与朝廷众志成城共渡难关的仁心仁德。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至于朱允熥身临一线指挥,这明显不在那些文臣所认可的范围内。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在他们看来,以朱允熥身份是不应以身犯险的。 “解缙,你以为呢?” 在内阁处任长流还有贺仕聪被锦衣卫羁押之人连番表态之后,老朱又专门问向了解缙, 其实,黄淮是内阁首辅,只要他说了话基本就能代表内阁了。 而在内阁其他成员都表态后,就更不需要单独询问解缙了。 之所以要问,不过还是因解缙脾气特殊,老朱想要让朱允熥得到解缙这样看谁不顺眼就喷谁之人的支持罢了。 “臣并不否认黄首辅等人所言,也不否认太孙的确是第三代最合适的皇帝人选。” “但臣以为,太孙还尚有缺点需要改进,这次天发生之后,太孙不经陛下同意,便差遣亲卫控制奉天殿。” “虽然情有可原,但不能否认此乃为无君无祖的忤逆之举,为太孙将来成长所虑,请陛下不要把此和太孙功劳混为一谈,对太孙予以适当的训戒。” 听了这,老朱脸色变了。 他要想训戒朱允熥啥时候不能,干嘛偏偏要让解缙来说。 “你留在内阁屈才了。” “咱看你该去都察院。” 解缙脾气执拗喜欢说真话,但脑子又没绣了,当然听出老朱这是挤兑。 “臣食君之禄当为陛下分忧,虽非言官然有不平之事也该指出,此才可方为忠孝。” 老朱嘴角微动,懒得和他多辩。 像解缙这样的,哪能辩得明白。 “六部呢?” 老朱转头问向六部。 六部协领十三省三司,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既然要问肯定得拿到他们的态度。 吏部尚书梁焕现在还在诏狱,顺位排列就该轮到户部了。 六部经过这几次浩荡,郁新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他这官要想当的长久只能顺着老朱来。 最关键的是因朱允熥的关系,他户部的开资近年来少了很多,这么多浩大的工程,财政结余非但没减少还有所上涨。 顺着老朱支持朱允熥,也是为他的分内职责所虑。 “太孙能力出众,臣以为太孙当得起第三代皇帝。” 郁新简简单单一句概括全部。 “臣附议。” “太孙的确当得起三代皇帝。” 这是礼部尚书门客新。 “臣附议解学士的。” “太孙对这次情的处置无可挑剔,可为史无前例的范本,但太孙差亲卫控制奉天殿,这的确乃藐视君祖的不孝之举。” “虽情有可原,但错就是错了,这两者并不能混为一谈。” “臣以为解学士说的没错,为太孙的成长所虑需施以惩戒,这也是在维护朝廷纲常规章。” 这家伙。 朱允熥瞥了铁弦一眼,心中涌起了些惆怅。 他对他报之以欣赏,他背后背刺于他是? “臣也附议。” “功归功过归过,紧急情况再甚,但不能以触犯朝廷纲常为前提。” 朱允熥还没从铁弦身上移过眼神,刑部尚书暴昭也说话了。 接着,是都察院右都御史曹铭。 “陛下,正因为太孙可堪为三代储君,才需得有所担当。” “陛下若不能对太孙触律之举加以惩戒,必将会被后世以情非得已所效彷。” “若是忠臣则不多说,一旦碰上奸恶之贼,等勤王的御令发出去朝廷中枢或许早就被控制了。” “因而,臣以为有功当赏有错当罚,这两者的确不能混为一谈。” 左都御史吴斌不在,曹铭说话就算代表都察院了。 “父皇!” 老朱升起愠怒刚要发火,朱标便往前一迈站了出来。 “儿臣以为解学士等人所言在理。” “允熥在控制奉天殿一事上的确有错,既然有错就必须得罚。” “你可知错?” 朱标劝了老朱后,扭头望向朱允熥。 “儿子知错。” “孙儿错了。” “请皇爷爷责罚。” 朱允熥一撩衣袍,认认真真跪下。 当着文武群臣的面,他要是再和朱标说个啥,那可就又多一项忤逆不孝了。 “罚俸三月。” “责仗三十。” “可满意?” 老朱带着不快,问向了文臣。 “陛下英明。” 众文臣不管是否提过对朱允熥功过分开而论,在老朱冷冰冰询问后也不得不跟着众人喊一声英明。 “孙儿领罚!” 朱允熥拜倒在地,应下了责罚。 他也不靠那点俸禄过活,三月俸禄对他基本没啥影响。 至于板子嘛。 又不是没挨过。 勋戚们反驳文臣的理由还没想到,朱允熥已经昂首挺胸的离开了奉天殿。 须臾过后,一阵噼里啪啦声音响起。 外面,朱允熥趴在凳子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以及板子和屁股接触的冰凉之感都有了。 但,痛感却迟迟没有。 扭头往后一瞥,两锦衣卫打的卖力,罗毅正一本正经在旁边记着数,丝毫看不出灌水的异样。 锦衣卫还有这本事? 那之前打他的时候干嘛那么狠,就不知道稍微给他放放水? 正想着,罗毅声音拔高。 “责仗毕!” “请殿下稍待。” 罗毅向朱允熥拱手道了声后,随即抬脚往奉天殿而去。 片刻后,返回。 “陛下有旨,送殿下回东宫养伤。” 三十责仗下去,不说伤筋动骨,但肯定会皮开肉绽。 要不是灌了水,这三十责仗打下去,他连站起来都费事,哪还能再参加早朝。 “谢皇爷爷。” 朱允熥朝天拱手,先向老朱道谢。 “麻烦罗护卫了。” 之后,又谢了罗毅。 罗毅虽是受老朱之命,但该客气还是得客气一下的。 朱允熥被抬回东宫,于实立马迎了出来。 “殿下!” “快去宣太医。” 板子是假的,但太医也得找。 不然,岂不让人怀疑。 “让卢志明来。” 在有内侍即将跑出去,朱允熥在身后又补充了句。 卢志明烦人是挺烦人,但可信度绝对有保证。 老朱搞这么一套暗渡陈仓明显是为堵那些文臣的嘴,要是他责仗灌了水的风声传出去,很难保证不会有人再上蹿下跳。 当然,老朱并非怕了他们。 只不过,老朱要动孔家,若不能把那些文臣对他的弹劾处置了,必会有人借此说事的。 “殿下养着。” “卑下告退。” 把朱允熥送回来,罗毅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罗护卫慢走。” 送走罗毅后,于实就要扶朱允熥上床。 哪知,一扭头朱允熥已自己坐在了床上。 “殿下,这是…” 往常朱允熥要挨了打,至少得歇五六天的。 “罗毅放了些水。” “去拿个西瓜来。” 罗毅是老朱贴身侍卫,没有老朱授意,不说是对朱允熥,就是对朱标都可能放水。 “哦,原来如此。” “奴婢就说殿下这几天为了天的事情忙的脚不沾地,陛下就是不表彰殿下,也应该不舍得对殿下动手。” 于实和朱允熥一块长大,所以才敢说些心中的话。 “记得保密。” 朱允熥叮嘱了句,并没多说。 良久,卢志明匆匆赶来。 “吃块西瓜。” 卢志明背着药箱满头大汗进门时,朱允熥正坐在床榻上吃西瓜。 “殿下又伤哪了?” “臣给殿下上了药,还得再过去种植。” 卢志明本来就够忙了,若非情不得已,朱允熥也不会把他叫过来一趟。 不用朱允熥说,于实便主动解释。 “早朝陛下责仗太孙,罗护卫放了水。” 都是聪明人,这么明显脚趾头都想明白了。 老朱不得不动手,却又不想真的动手,只能授意罗毅放水。 为了营造真的动了手,只能找能信得过的人来假装治伤了。 想明白这,卢志明落座。 之后不再客气,挑了块又红又大的西瓜就开干。 好不容易忙里偷闲,正好能趁着功夫歇歇。 另一边,奉天殿。 于实刚呈禀责仗完毕,老朱背着手冷冰冰扫视着群臣。 “这下可行?” 随后,转身一撩衣袍在龙椅上坐下。 “太孙有错咱罚了,要是别人呢?” “把人带上来。” 老朱一声令下后,梁焕吴斌任长流贺仕聪被带上殿。 四人蓬头垢面,身上血迹斑斑的。 几天前还是威风凌凌的天官言官之首,不过短短几日就如死狗一样被拖上了大殿。 “起来。” “见了陛下还不跪拜。” 锦衣卫把四人拖上来往地上一扔,不顾四人的龇牙咧嘴,随即就是一脚踢去。 嗤 四人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撑着全身残存不多的力气跪了起来。 “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拿着咱的俸禄效忠别人。” “都干了啥龌龊事,当着满朝诸卿的面说说。” 老朱端起旁边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静静的等着梁焕等人的开口。 昨天他们就在最终落实下的供状上签字画押了,当然知道老朱要他们说啥。 他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奉天殿上当着老朱的面翻供。 但凡他们敢翻,定会生不如死。 “臣死罪” 梁焕领头,很快开口。 孔克培如何让他把任长流等人安排进内阁,又是如何在天狗食月后利用石碑谶语诋毁朱允熥的。 同时还交代说,孔克培曾信誓旦旦言明,只要他按计划进行就行。 天狗食月之后,即便老朱不答应,也会有场大灾逼着老朱不得不应的。 虽没明说,但引人联想。 为了自身一己私利,故意散播天制造大灾,这简直丧心病狂。 只不过孔克培早还在南孔的时候,就开始倾力支助贫寒士子,在读书人中的风评很高。 对孔克培能干出这种事来,殿中的文臣多少是有些不太相信的。 “罪臣可证梁焕之言。” 就在文臣们正心存疑虑之际,吴斌很快补上了一刀。 供状都画押了,说与不说又有何异。 “罪臣也可证。” “罪臣也可。” 任贺二人在吴斌之后,很快也都说了话。 他们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是想一展胸中抱负的。 哪知抱负还没展开,就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说实话,他们是有怨的。 对孔克培。 走到今天这一步,傻子都明白了。 孔克培给予他们盘缠,支助他们安心读书,这根本就不是出于希才爱才之意。 而是利用他们,去和朝廷抗衡。 都被别人打枪使了,哪还可能再报之以感激涕零,死心塌地的去追随。 四人众口一词的证言一出,那些文臣是否信了不知道,反正武将肯定是信了。 “好啊。” “你们文人常以忠孝礼仪教别人,他孔克培承蒙皇恩,上位才刚提拔他袭了衍圣公,他这么快就忘恩负义了。” “再不要脸,也不能这样?” 蓝玉没理都不吃亏,更别说还占着理了。 气场全开,嗓门洪亮。 掰着手指头想和那些文臣历数一下孔克培的罪行,话说一半发现好像卡壳了。 “老傅,你来。” 他们这些武将就数傅友德脑瓜灵,碰到这种需要动脑之事,还得是由傅友德出面。 傅友德也不推辞,一本正经一扭身,面向了那些文臣站好。 “初创衍圣公称号,是为以圣人血脉褒显圣人之学,使之世世代代繁衍传承圣人之学。” “衍圣公自创立到现在只是称号,并没有实际官职,有向朝廷参言献计之责,但没有干预朝廷选贤之权?” “此为其一。” “其二,太孙乃陛下册封,太孙有错孔克培不仅可以指出,还可以直接弹劾。” “但孔克培却假借石碑谶语,引起二皇孙和太孙之间的对立,这不仅仅是离间皇家骨肉了?” “其三嘛,孔家世受尊崇,受百姓所供养,为了自己私利得以实施,假借天狗食月散播天制造灾祸,置千万黎庶性命于不顾,这又算啥?” “各位都是熟读经史之人,请问这些都属啥罪?” 傅友德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那些武将大部分人怕都听的云里雾里的。 但,听不懂也不妨碍他们呐喊助威啊。 “就是,说啊!” 顺着傅友德的话茬,众武将争锋相对,非得要对面的文臣给个说法。 在有关朱允熥问题上没多说的大多杵着脑袋装没听见,一方面是不愿和蓝玉那些粗鄙武夫多辩驳。 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引火烧身。 孔克培过错再大,那都是现在仅存的衍圣公,他们要是敢领头批判,非得被那些士子给生吞活剥了。 “刚才叫嚣的不挺厉害,现在都当缩头乌龟了?” 文臣不答话,武将也不罢休。 有武将当先锋,老朱也不多说,手中端着茶杯静静地瞅着闹哄哄的武将。 这些武将粗鄙是粗鄙了些,说个话嗓门大的能把奉天殿掀飞,但有时候那也是真的很好用。 在武将的强烈攻势之下,所有文臣俱都瞥向领头指出朱允熥错误的解缙。 解缙可是第一个挑头把朱允熥推出去的,现在该如何和那些武将辩驳也只能靠他来打响第一回合了。 在所有人眼神全都集中而来时,解缙没有丝毫心虚,一抬脚站了出来。 “衍圣公所为有愧于圣人训导,更不适合繁衍圣人之学,臣以为该撤其衍圣公封号,从严从重彻查其罪行。” “衍圣公当传承圣人之学,做天下士子之表率,有罪更该查绝对不可姑息。” 有了解缙带头,提了对朱允熥功过分开处理之人,多少是有些正派的,不会偏袒护于孔克培。 至于那么没提分开处理朱允熥功过的,并不是因为他们不认同分开处理,只是因为他们胆小不敢说。 在这种一边倒的情况之下,那就更不敢往孔克培这边站了。 解缙出言良久,始终没人说话。 这些人不说,老朱可就说了。 “谁还有话说,尽管说来。” “朝会议事,畅所欲言。” 老朱嘴中说着畅所欲言,但脸色黑的跟锅底,眼神冰冷的能吃人,一般人还真不敢头铁到迎难而上。 不过,总有二般人。 老朱话才刚落,最后面一小御史不知是没看出来,还是想借此扬自己的名,亦或者是有那么丝履行职责的使命感。 总之,老朱话才刚落便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不该从重处置。” “衍圣公在士子们的地位举足轻重,这次的衍圣公又是才刚袭封没多久的,要是处置了衍圣公,怕是会引起士子们的动乱。” 这话一出,还没等有人附和,老朱便就已经发怒了。 “动乱个屁。” “他孔克培是衍圣公,咱大孙还是国本呢,他都敢动摇咱的国本,咱难道还要对他忍气吞声不成?” “来啊!” “把这个妖言惑众的东西拿下,士子动乱不动乱咱不知道,咱只知道动乱之言是先出于你之口。” “拉出去责仗六十。” “谁要再敢挑拨,这便就是下场。” 老朱一声令下,锦衣卫拉着那御史就走。 “陛下,臣所言句句肺腑。” 那御史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倒还挺有骨气的。 在被锦衣卫拉走的同时,还敢扯着嗓子朝老朱高喊。 六十责仗,重是重了。 但锦衣卫要不是诚心下黑手,并不至于要了性命。 他们要是谁再求情,那可就难说了。 须臾过后,噼里啪啦以及吱哇乱叫之声传进了奉天殿。 武将们几乎都挨过板子,对那御史吱哇乱叫的嚎叫很是不屑。 板子打在身上疼是挺疼,但也不至于如此? 至于那些文臣嘛,每一声都让足他们胆颤。 “这事就这么定了。” “太孙犯错都得严惩,他孔克培再咋重要,难道还能凌驾于太孙之上?” “翰林院拟旨,彻查孔克培党羽。” “罗毅,你即刻去曲阜。” “退朝!” 老朱不说是历史上得位最正的皇帝,但那也绝对没差到哪儿去。 有了这,就不见得非得要让孔家支持。 在对付起孔家来,自然也就有底气。 老朱都走了,群臣还能说啥。 吵赢了的武将,鼻孔朝天牛哄哄专门绕到文臣之前离开。 文臣们摇头叹气,一脸的无奈。 石碑谶语必须得找个解决的突破口,想不到老朱竟会朝孔家动手。 这可难办了。 刀子掌握在老朱手里,现在已经不是孔克培做没做过那些事情。 即便没做过,那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啥也是啥了。 已经发生的洪武三大桉,都是在朝文臣挥刀。 现在的文臣,在老朱可卑微的很。 凡老朱决定的事情,可没几人敢据理力争的。 第320章 朱允熥的建议 早朝过后,很快昭告了孔克培罪状。 之后,锦衣卫沿街窜巷拿人。 不过,因有朱允熥在应对天时积攒下来民心,贩夫走卒男女老少无不配合默契。 谁曾散播过石碑谶语的主使,不等锦衣卫行动,就被百姓扭送过来了。 现在的锦衣卫虽不像后期那样敢肆无忌惮欺压百姓,但因官绅的刻意黑化宣传,在百姓心中仍比一般胥吏要可怕。 平时见了都是躲着走。 这次这么大规模主动配合锦衣卫办桉,锦衣卫的那些校尉都有些受宠若惊。 他们啥时候和百姓这么密切了? “官爷,当时就是这厮聚众宣称说修河道的时候挖出了石碑,上面写着明亡于三,还说那三是指太孙。” “一看这厮就是在胡说八道,我家小孙子的天就是用了医学院的药才治好的,太孙那么好的人大明哪能亡到他手里。” “是啊,当时封了应天府的时候我家正好断炊,我向街上巡逻的五城兵马司报备了一声,本来没报多大希望,哪知当天夜里太孙竟亲自把粮派到了家里。” “我一直都想老天是瞎了眼吗,太孙这么好的人哪会是那短命的亡国之君,原来是有人在暗害太孙。” “官爷放心,太孙护我们周全,我们也要保护太孙,谁故意散播石碑谶语破坏太孙名声,我们定一个个抓出来。” 众人义愤填膺的,说话的时候还不断冲被揪来的那士子挥拳相向。 方成洋自接了老朱旨意,已不记得这次第几次接待检举的百姓了。 他见过拉拢文臣,也见过拉拢武将,甚至拉拢商贾的都有,像朱允熥这样拉拢庶民百姓的还是头一次。 他算发现了,锦衣卫情报网络再密,也赶不上庶民百姓编织起来的大网。 不过一天时间,他锦衣卫抓了半个月人没理清的头绪,在这些庶民百姓的齐心协力之下便已快查明了。 只要抓到主桉之人,就不愁撬不开他们嘴里的东西。 “多谢各位乡老。” “某职责所在,定早日肃清散播石碑谶语害太孙名声之人。” “各位乡老若再有啥线索,还请第一时间呈禀锦衣卫。” 方成洋笑着拱手,众人抬抬手应下。 当天夜里,准确真实的供状落成。 他们都是授孔克培之命,散播石碑谶语的流言,让整个应天府的人都知晓。 次日清早,有匠人主动投桉,承认石碑谶语是他刻的。 上午,又有人过来承认,石碑谶语是在修河道半个月之前,他领人放进去的。 这全都是受人指使。 再往下深入一查,源头都是孔克培。 一项又一项证据链完善,把孔克培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 方成洋把查到的证据递交上去时间,老朱正领着朱标朱允熥盯着卫所分布图。 “陛下,查到了。” 方成洋说明情况后,便把查到的具体细节,以及查办时百姓共同出力都说了一遍。 听到这,老朱眼神从分布图移开。 “百姓主动检举?” 方成洋很确定地点头。 “是,确实如此。” “自昭告孔克培罪状后,全城百姓都在配合抓人,还不等锦衣卫出动,故意散播流言便被扭送过去了。” 之前自石碑谶语出现后,锦衣卫就在大肆抓人了,因本就是人云亦云过嘴的话,加上传的人实在太多,迟迟都没找清真正的源头。 现在都不用锦衣卫出手,便已经全部查清了? 老朱和朱标颇显诧异,朱允熥眼神留在分布图,好像没听到方成洋的话似的。 “你好像早有预料?” 被老朱问到,朱允熥这才抬头。 “恭喜皇爷爷,民心可用啊。”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民从来都不是指庶民百姓,很多时候都是在以士绅为主。” “蜉蝣并非永远无法撼树,只要蜉蝣够多,大树再壮也会无法抵挡。” “历朝之中,王朝覆灭多以农民起义为主,其次才是王朝的分崩离析。” “由此可见,庶民百姓民心还是很重要的。” 老朱当然知道这,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打压商贾,砍贪官那么狠了。 只不过,老朱做了那么多,在庶民百姓心中却成了弑杀的昏君。 老朱估计是想问朱允熥如何做到这些,但又不好意思和朱允熥请教。 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来。 一旁朱标看出老朱意思,先抬手打发走方成洋。 之后,直接问道:“你是如何预料百姓能如此齐力扭送散播石碑谶语去锦衣卫的?” 朱允熥找了把椅子落座,端起茶杯才刚抿了口。 老朱便不高兴了,一巴掌拍在他面前的桌上,把茶杯里的水都震的洒了出来。 “你到底能不能说?” 这老头。 脾气咋还随着年纪长。 “皇爷爷别急嘛!” “这些庶民最朴实的愿望,不过就只是能有衣穿有饭吃,以我大明现今的国力,至少有五成庶民能够达到。” “之所以庶民的民心还不够,不过只是因山高皇帝远,他们平日所接触的只有最小的胥吏。” “在他们眼里,胥吏就是朝廷,胥吏欺压就是朝廷欺压。” “另外,大多数庶民都不识字,朝廷的政策法令之类的都是靠文人传播的,而皇爷爷” 老朱不就是杀文人太厉害,留在后世的名声都不咋好吗? 朱允熥微微停顿,老朱和朱标了然。 老朱气呼呼往下一坐,懒得再和朱允熥生气。 “因而,孙儿在天的处理上,首先让职大学生把政令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宣传下去,一句政治术语不要用,让庶民确切知道朝廷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之后,严格强化胥吏队伍,凡与百姓接触者不得盛气凌人欺压百姓,发现一例即刻处理一例,并把结果适时公布。” “最后,还要反向严管庶民中的一些泼皮恶棍,避免他们利用朝廷政令行浑水摸鱼,抹黑朝廷的事情。” “只要把这三项落实到位,得到庶民百姓的民心也就没有多难了。” 听了朱允熥这番分析,老朱和朱标迟迟不言,谁都没有马上说话。 良久后,老朱问道:“你是咋想到的这些?” 以朱允熥正常的成长路径,即便有经常出宫的经验,也很难想到能贴合于百姓的这些东西。 能想到这,都是基于前世。 前世二十多年都长于民间,以那个那个时候的学识肯定没办法分析出这些。 穿越过来之后,随着阅历学识的增长,再回想起前世记忆中的种种,很容易就能想清楚这些。 民心从来不是能一概而论的,主要是看想拉拢哪个阶层的了。 要想拉拢庶民,那些绯袍官员只是个衬托罢了,主要还得深挖下面和庶民接触的胥吏。 要拉拢上面士绅勋贵之类的,那只需从绯袍官员中平衡各方间的关系,恩威并施下给予他们想要的就行。 “孙儿自有起家那片庄园后便开始下面的庶民了,他们不说知道上面部堂的这些高官了,就连本县知县县丞主薄那些人都不知道,唯一所知道的不过只有交粮时的粮长。” “孙儿当时就想能真正欺压下面百姓的怕只有那些胥吏了,只有胥吏才是和他们接触最多的。” “很多人往往拿着鸡毛当令箭,借着官身横行霸道欺压乡里,朝廷要想得到庶民的称赞,胥吏必须也得整顿。” 对朱允熥的这番分析,老朱和朱标谁都没说话。 顿了片刻,老朱问道:“你不久前才从陕西回来,卫所的问题如何处置,现在想好解决办法了吗?” 这问题也问他? “还没想好?” 老朱一个反问,朱允熥摇头道:“想是想好了,孙儿只是怕皇爷爷听了会不高兴。” 朱允熥说出的东西的确会让人不高兴,却也不得不承认朱允熥所言有时候还是很正确的。 “说!” 得到老朱的应允,朱允熥拱了拱手,认真道:“孙儿以为皇爷爷所设的户籍制度有那么点儿问题。” “啥?” 话一出,老朱不高兴了。 愤而起身,凶巴巴盯着朱允熥。 这可是他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才想到利国利民长治久安的国策,到了朱允熥这儿就有问题了。 被老朱盯得发毛,朱允熥缩了缩脖子,道:“孙儿不说是您非要让孙儿说的,孙儿说了您又生气。” 老朱能接受的那就改,老朱不能接受的大可等到了将来他即位的时候再改。 反正也不迟。 “你先说。” 正当气氛僵持时,朱标出面了。 现在的朱允熥已不是个小毛孩子了,他说的究竟有没有道理听了之后才方可下最后论断。 有朱标在,朱允熥还是很有底气的。 “是!” “在职大农户子弟于匠作中有天分,而匠户子弟于种田中有天分,但奈何因有户籍的限度,世代只能干户籍限定之事。” “这还不说有农户子弟本身喜欢匠作,匠户子弟本身喜欢种田呢。” “户籍制度的存在的确可让百姓各司其职让天下得以安定,但其中的弊端便是限定了百姓的能动性,长此以往会让各行各业变成一潭死水的。” 话才刚说完,眼梢瞥见一道杀人的眼神直逼而来。 “皇爷爷,这可是父亲让说的。” 朱允熥祸水东引,把锅甩给了朱标。 “嘿!” 朱标正思考朱允熥的问题呢,感觉到屋里氛围的凝视,这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脑袋上还扣着一口大锅呢。 “你小子说话口无遮拦的,倒还怪起孤来了是?” 朱允熥既都把话说到这儿了,就准备一次性把话说清楚的。 对朱标的指责嘿嘿一笑,继而又道:“其实,儿子说的是有根据的。” “别的行业先不说,就比如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他们后代子弟不论是啥医术,都能接父辈的职位。” “不说几代过后,还能像祖辈这样是天下医士者的翘楚,就怕到时候连诊脉都不会了。” “父亲可想想,这样的人充斥在太医院,而真正有才能人的进不来,又会是一种咋样的场景。” “儿子这绝非危言耸听,人若是知道自己即便不努力,等将来仍可接祖辈的班进入太医院,那从心中会有所懈怠。” 贴合形象比喻过后,老朱和朱标都不说话了。 延升到其他各行,的确是有些问题。 见两人都开始思考,朱允熥这才又道:“再说到军中,主官世袭这段时间的确激发了军卒的士气,但长此往下发展,先不说世袭上来的人是否有领兵之能。” “在所有职位都被世袭子弟占据后,无形之中堵了下面军卒的晋升之路,他们不管咋拼命军卒还是军卒,等这个时候士气又何在?” 本就是商量解决卫所问题的,最终当然还是要回归问题的本质来。 再一个具体例子抛出,老朱更没了之前那么大的火气。 “而卫所制度和户籍制度的症结同等,军户世代从军能够保证兵源的充足不过只是理想下的状态而已。” “目前军户逃亡的情况都屡禁不止,再这么发展下去各地卫所的正常兵源怕都很难配备齐全了。” 事实证明,到了大明后期各卫所这种问题不仅常见还很普遍。 赫赫有名的戚家军,那也是从福浙一带招募的农户和矿工,真正军户出身的没多少人。 “你说的是有道理?” “但又该如何保证兵源的充沛,没有明确的规定,怕很难会有人愿意从军?” 军户只是强于奴籍而已,而强的那点仅仅是子弟可以科举一条。 而以他们的能力,又哪能一路保送到子弟入仕。 所以,这条有没有一样。 但相比较于奴籍,他们还得有随之上战场。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一旦上了战场又有几个能回来的。 若非迫不得已,没人愿从军的。 正如朱标所说,没有了强硬限制兵源的手段,怕是连兵都很难招募起来。 相较于成立于北周到唐初期逐渐发展壮大的府兵制,初创唐五代壮大于宋的募兵制更进步了一些。 但募兵制一般都以招募为主,招流民从军,招军伍子弟。 在流民和军伍子弟不够用的时候,往往会采取从民间抓壮丁的方式。 而一般兵力枯竭时,也正是朝廷大规模用兵的时候。 这个时候,谁愿应征。 前面打的水声火热,后面还得从民间抓壮丁,用不了多久后方就得失火。 基于募兵制的种种弊端,老朱这才彷照募兵制之前的府兵制创立了卫所制度。 早在老朱打天下的时候,卫所制度的确为老朱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兵源。 因而,大明立国之后,老朱便把卫所制度定成了大明的征兵国策。 “百姓之所以不愿从军,主要还是因军卒地位太低,提高军卒的地位,把从军当成一种荣誉。” “这就需要提升百姓对他行之事的使命感了,比如大明的北征,要让百姓知道朝廷肃清北疆,与他们自身息息相关,并非是朝廷的事情。” “同时要让出征的军卒知道,他们打仗流血是为了谁,朝廷需要肃清北疆,而北疆的安定是有利于大明子民的。” “把朝廷和百姓捆绑,也会增强于百姓的归属感,人人为我我为人人,要和百姓拉近距离,这样征召会容易很多。” “当然,这只是指引方向。” “百姓也都是人,不能喊几句口号就让他们上战场,还得保证从军之后的既得利益。” “这就需要增添军费支出,提升军卒的军饷以及待遇的保证,首先是衣食住行方面,要超于农户匠户。” “其次,凡应征之人不可终生服役,要规定出年限在,比如普通军卒是多少,之后往下再留就是晋升小旗。” “在服役结束后,可以适当在户籍所在地的有司衙门安排个营生,胥吏子弟世代不得科举,从军卒转胥吏的还要适当放宽政策。”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地方的有司衙门是不可能把这些服役结束的军卒都接收的了,可以适当给予钱财补偿,让他们回乡后得以置田买地。” “而这些人虽回乡也可为后备军,一旦战事激烈需大规模用兵,随时都能把这些人重新招募回来。” “到时候,就可保证兵源不断。” “另外,还可鼓励奴籍参军,服役期结束准允还良,可与其他户籍从军者降低一个档次安置。” “对,还要鼓励士绅子弟从军,凡士绅子弟从军者,可于军中优先提拔,不愿继续服役者,在满服役期后可抬升一个档次安置。” “对牺牲以及建功者,朝廷发放勋章,由地方官府敲锣打鼓送到家里去,对功勋卓着者还要修建牌楼世代铭记。” “战场立功乃是保家卫国,是有绝对资格和那些所谓大贤相提并论的。” “活着有保障,死了有荣誉,只要这两者都不缺,应该是不愁征召的。” “当然,还得以严明军纪约束,透明奖惩保证,犯了错得治,有了功的得赏,这也是提升士气很重要的一方面。” 自己有了功啥都没有,别人啥都没有反而还有赏。 次数多时间久了,自然会影响士气。 “所以,在军中设监察体系很有必要,要是可能的话给普通军卒留有举报渠道也可尝试一下。”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再好的政策也会一些人找人空子,但至少得为之做出努力。 在老祝和朱标还在思考时,朱允熥顿了一下,又道: “哪怕不更改卫所制度,实行服役年限也是很有必要的。” “目前各个卫所中四十岁以上的军卒至少占一半以上,这样年纪体力上会差了很多,和二十岁的区别明显。” “不说别的,大纛怕也扛不动。” 很多人只要还有一口力气在,不愿意让子弟从军,这也就导致了军中这种情况异常普遍。 良久过后,朱标问道:“若要解决的话,你以为当从何处开始?” 这么多政策一下全部推出去肯定不合适,还得循序渐进慢慢来才行。 “先得以提升军户待遇开始,之后才能肃清军中之贪,只有先达到稳定才能进行大面积更改。” “目前军校培养的那些政虽然还不太程度,但却也可多少派上些用场,让军卒知道他们效命的是朝廷,不是某一个上官。” “一旦这些人狗急跳墙,也不会再引起动乱了。” “另外还有一个,军屯不可由卫所自给,需设屯田卫种田然后上交朝廷,之后再由朝廷统一分派。” “由卫所自给太容易滋生贪墨了,况且各地土地不同种出的粮食也有好有坏,富的地方都快流油了,穷的地方连锅都揭不开了。” “这个也可一块同时进行,只有斩掉贪墨的渠道,再严查的时候能够更方便一些。” 老朱并不是个喜欢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户籍制度是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不假,但若是真的有错并不是不能改的。 “你以为铁弦可担此重任吗?” 老朱没有了之前的横眉冷对,变得柔和了许多。 “孙儿以为足可。” “只是铁弦毕竟是文臣,若是只让他一人去的话,那些武将会不会不服?” 就蓝玉那些人桀骜不驯的,一般人还真的很难压制住他他们。 “父皇,要不找几个武将把允熥说的这些商议一下,制定份详细计划再予以施行?” 到底派谁去,商议的时候自见分晓。 下面卫所贪腐成风,上面这些武将说一点儿不知晓那是假的。 “招蓝玉,常升,冯胜,傅友德,徐辉祖,铁弦。” 顿了一下,很快又补充道:“让李景隆也来。” 李景隆勋戚子弟出身,但身上却有些官宦子弟的做派。 在武将中,很不讨喜。 徐辉祖倒是有武将的冷硬,但一方面因徐达和朱棣的那层关系。 另外也是因徐辉祖本人不像蓝玉那些人那么张狂,算是武将中的少见的一股清流。 自然而然的,也就和蓝玉那群武将格格不入了。 传了官面上的往来,私下少有接触。 让徐辉祖和李景隆加入进来,他们两倒不至于和铁弦同仇敌忾,至少不至于使得一边倒挤压铁弦。 不得不说,老朱这安排还是很合理的。 反正不管最后成与不成,总得拿出来商议一下的。 这些人代表着不同团体的利益,他们的想法也能代表这些团体的想法。 只要把控住这些团体是咋想的,如此方才能够对症下药,从他们本身出发彻底解决了问题。 第321章 老朱的安排 半个时辰后,被老朱召见的人先后出现在乾清宫。 徐辉祖和李景隆两人虽也时不时的会被老朱外派些差事,但却很少会和蓝玉这些人共同行动。 见到两人也一块过来了,蓝玉几人说不惊奇那是假的。 “赐坐。” 老朱一声招呼,一群内侍搬来凳子。 对待文臣,老朱多会客气些。 但在武将跟前,那就不一样了。 除非他们带着战功回来,不然很少会在召见的时候就给他们赐坐的。 毕竟这些武将本就骄纵,老朱若再不压着,他们更得翻了天。 “你们觉着咱卫所有问题吗?” 老朱胳膊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 众人你瞅我我瞅你的,半天谁都都敢没说话。 前段时间汉中卫贪墨问题曝出,他们都以为老朱会大刀阔斧引伸严查军中的此类问题了。 谁知,老朱迟迟没动静。 现在老朱再重新提及,他们还真不敢随便回答的。 几人谁都没说话,老朱也没生气,手指有节奏敲在扶手上,只默默地等着。 蓝玉瞥瞥朱标,又瞅瞅朱允熥。 这父子两动作出奇的一致,端着茶杯以茶盖抚去浮沫,又吹了吹这才抿了一口,压根就没有传递信号的打算。 既如此,只能靠自己了。 蓝玉嘿嘿一笑,问道:“上位是指哪方面?” 不问清楚了再回答,很容易把老朱不打算知道的和盘托出。 “各方面。” “只要是有关卫所的都可以说。” 老朱和颜悦色的,好像真是在问策。 “这个” 蓝玉支支吾吾的,半天都没回出来。 这可不好回。 武将利益多少都有捆绑,他要把那些问题说了,损自身利益是其次,在武将中怕还会成为众失之的。 哪成想,不过才第一次说话没那么利索,就竟被别人给抢了先。 “臣以为卫所中风气有些不正,臣在山东任布政使的时候,曾发觉有卫所长官有悄悄狎妓出入赌坊者。” “臣虽不敢确定这些人是否存有贪墨,但作为领兵之人常出入这些声色之处终归有些不妥。” “臣以为首先该肃清卫所风气,若是上行下效的话卫所的战斗力何在?” 铁弦抢先蓝玉,先一步说了话。 “你们都曾是带兵之人,也曾多次出去练兵,铁弦说的这些到底有没有应该更清楚?” 自朱允熥从陕西回来后,老朱就派了锦衣秘密严查各个卫所了,到底都有哪些症结,早就已经门清了。 老朱开口询问,没人主动答。 这更不好回了。 不说是下面卫所的那些长官了,蓝玉都曾睡过元妃。 就是现在,都常出入青楼。 “确有此现象。” “不仅是山东,陕西河南都有,唯一好些的就属北平。” “燕王军纪严明,多次领北平诸卫北征,对于这些问题管控很严格。” 蓝玉那些人不说话,徐辉祖先一步附和了铁弦。 朱棣看不上蓝玉的骄纵,蓝玉又觉着朱棣太有能力会抢朱标的位置。 种种原因之下,两人很是不合。 徐辉祖特别提及的北平,让蓝玉眼睛一瞥不由嗤之以鼻。 “你知道啥?” “六次北征的时候通州卫两个百户因私藏元人战利品分赃不均,致使两个百户所大打出手还出了人命。” “这你咋不说?” 徐辉祖知道蓝玉和朱棣不对付,当着老朱的面也没敢反驳蓝玉。 就蓝玉那战力,一般人可比不了。 “上位,北平地处抵御北元的前沿,更该有严明的军纪,即便要肃清也该一视同仁,不能偏有待于北平。” 蓝玉接了徐辉祖话茬,就不能再支支吾吾不说话,只能认下了铁弦的建议。 其实,徐辉祖虽是朱棣大舅子,但绝不会因此徇私偏帮朱棣。 但凡他要徇私,历史上他也不会跟着朱允炆一条道走到黑了。 “你除了北征,云南四川都去过,铁弦徐辉祖说的这些问题,在他们卫所中有出现过吗?” 老朱语气倒是心平气和,但眼神却直勾勾盯着蓝玉。 “有。” 蓝玉停顿片刻,最后点头应下。 老朱既然这么问,那就说明掌握不少消息。 汉中卫的事情过去这么久,老朱不可能一点证据都没有。 “贪墨的问题呢?” 刚才那问题只是军纪不佳,现在这个可真要了老命了。 蓝玉差点把舌头咬掉都没回出来,扭头瞅瞅冯胜等人,这些人和朱标父子一样都在装哑巴。 在老朱凌人的气势之下,蓝玉只能硬着头皮,道:“有有” 万一那些人已被老朱找到了证据,他要说没有少不了得被牵连了。 “你有吗?” 老朱语气陡然冰冷,蓝玉当即噗通跪倒。 “上位,臣要是贪墨了的话,下面那些兵又岂会跟着臣去拼命吗?” 蓝于是啥人,老朱太清楚了。 要不是他打仗深得常遇春的真传,老早就把他砍了。 下面的那些兵愿意跟他去拼命,是因他给那些兵分得了好处。 而这好处从何而来,还不是挖朝廷墙角所得。 说通州卫私藏元人战利品,他睡了元妃致使其羞愤自杀,哪个罪行更大。 “冯胜,你觉着呢?” 老朱把冰冷的氛围带起来后,又趁热打铁抛向了冯胜。 冯胜能授封国公,可见领兵的次数并不少,对各卫所的了解自然不会小。 “铁尚书所言不虚。” “在各卫所的确存在不少有违军纪之事,朝廷用兵越来越少,卫所将校因此放纵自身,这样的情况屡禁不止。” 冯胜先从轻的说起,但老朱仍冷冷盯着他,并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打算。 只能继续,道:“至于贪墨的问题多多少少的确是有一些。” 相较于蓝玉,冯胜规矩很多。 老朱也就没再单独问他,他自身是否存在贪墨的问题。 即便是问了,除非有证据不然没人会主动承认的。 之后,是傅友德,徐辉祖,李景隆,常升。 蓝玉和冯胜都认了,他们没必要再扛着了。 反正有蓝玉的挑头,下面卫所那些人即便是记恨,也记恨不到他们头上。 “你们以为若要解决的话,该从哪里着手更好一些。” 老朱停顿都没有,很快又问了声。 “臣以为该从军屯入手。” “军屯名义上自给自足养活卫所,但实则却成了卫所主官的私屯,不管是肥沃还是贫瘠之地自洪武十五年就陆续开始需要朝廷的供养了。” “他们占着田养不了兵不说,还时不时侵占民田,把当地百姓搞得苦不堪言。” “朝廷养兵是为了让他们保护百姓的,而不是为了让他们欺压的。” 铁弦再一次抢先出言,让在坐的众人脸上当即青一块白一块的很不好看。 不说军屯侵占民田了,就是他们本身为了扩充私产陆陆续续也都干过些类似的事情。 “上位,自洪武十五年开始虽需朝廷资助养兵,但不过只是朝廷财政的一小部分,要是裁撤了军屯,所有压力就都积于朝廷身上了。” “是啊,设军屯可以让卫所自给自足,即便是朝廷朝政困难,也不会出现军饷缺失太甚的问题。” “上位,军屯利大于弊,还需仔细考虑才可做决定,铁尚书一个文人,又没领过兵,认知总归是有所欠缺的。” 铁弦的建议一出,除了常升以外,就连一向和蓝玉行动不够密切的李景隆徐辉祖都强烈反对。 反对的这么积极,没鬼才不正常。 “皇爷爷!” 一直没说话的朱允熥,突然起身站了出来。 老朱斜倪了一眼,一副不信任的表情,道:“想好了再说。” 这是怕他还按照之前的,把政,肃贪还有裁军屯收国有一块说了? 他又不傻。 蓝玉那些人反对这么强烈,可见军中在这一问题上拿好处的人并不少。 要是把那三项同时进行,在军卒根基不够强大的时候,即便有老朱的威望在,也很难保证能顺利推行下去。 “是。” 朱允熥拱手,应道:“孙儿以为舅爷他们说的有理,军屯为朝廷解决了朝廷的养兵问题,是朝廷长治久安的国策,不可随便轻易更改。” “不止如此,大明能有今日之昌盛,全寄于将校军卒出生入死所致,孙儿以为还需提升他们的待遇。” 朱允熥把之前和老朱和朱标所言的那些,再次又陈述了一遍。 立了功,送表彰回乡。 满了服役年限,或在户籍所在地安排营生,或给予钱粮购田置地。 一句话,把从军待遇和思想教育相结合,让军卒把对上官的效忠彻底变成效忠于朝廷,效忠于老朱。 “好啊。” 蓝玉眼前一亮,嗓门都大了很多。 不愧是自己人。 “殿下所言在理,军户地位低又没有保证,很多人都是被迫无奈才会从军,这样一来的话,势必会提升战斗力。” 附和着蓝玉,冯胜傅友德等也都纷纷表了态。 只不过,傅友德没有蓝玉那么激动。 以老朱的性子,在明知军屯有问题时间,不可能置之不理还反向干这些。 “孙儿前不久去陕西平叛时,发现陕西诸卫却有类似于宋国公所言的那种情况,没了战事之后,上到将校下到军卒都有所懈怠。” “孙儿以为思想教育是培养军卒士气的一个保证,军校恰好培养了一批政,不如把他们派下去鼓舞一下士气。” 刚才朱允熥已对蓝玉等人做出了让步维护了他们,现在对朱允熥这个不痛不痒不算啥大问题的请求肯定也得支持。 “臣以为殿下所言在理。” “臣附议。” “臣也赞成。” 朱允熥这话一出,包括接触不多的徐辉祖和李景隆也都投了赞成票。 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响起。 “臣不赞成。” 众人扭头,是铁弦。 铁弦的脸上有些激奋,不忿道:“提升军卒待遇,派遣啥政搞思想教育这并不能解决军屯的问题?”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臣以为军屯自给自足弊端很大,还是当以在危害还小时彻底解决,拖的时间越久造成的危害也会越大。” 茹瑺当兵部尚书的时候,还会谋划些自身的利益,铁弦油盐不进,只坚持自己认定的死理。 这样的人最难对付。 “就按太孙的办。” “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根据实际情况拟一套从军待遇标准出来。” 啥情况该奖赏,服役期是几年,啥情况下晋升。 只有定下标准,才会更显公平,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暗箱操作。 “出去!” 老朱定下最后安排,开始赶人离开。 蓝玉等人走的痛痛快快,铁弦一步三回头的,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在众人走了之后,老朱这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现在知道你之前想法的问题所在了?” 一听这,朱允熥愣了。 “皇爷爷早知道孙儿想法有问题?” 老朱冷哼一声,一脸的傲娇。 “你以为咱像你似的?” “幼稚!” 这能怪他吗? 不是老朱他自信满满的说,他对卫所有绝对的控制权,他才敢迈这么大的步。 “你还不服气?” “正因为军屯是滋生贪墨的根源,这才不能首先动这个,那些人的嘴脸咱可太清楚了,为了钱他们能不要命。” “你真以为剪掉根源,他们就能收手了?” “你要是敢把他们贪墨的根源掐了,比直接查处他们的贪墨还更要他们的老命。” “自你处置了汉中卫的贪墨,就你舅爷那些人表面上闭门谢客,不和下面卫所的人接触,但下面那些人的孝敬他们可都没少收。” “一群要钱不要命的家伙。” 朱允熥接触的贪官还是少,对于这些人的心境他还是了解的太少。 他还真没想到,蓝玉那些人在明知老朱要查下面卫所时,竟还敢收卫所送上来的贿赂。 “不全都是他们非要拿。”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身处其中由不得他们不拿,一旦开始就收不了手了。” 朱标补充了一句,化解了朱允熥的疑虑。 “下面卫所可从军校派些百户过去,但真正领兵的大将还得这些勋戚来,要是因此拿掉了他们。” “那” 军中是需要肃贪的,但也不能自斩羽翼啊。 “世上没有绝对的黑白,满朝文武又有多少绝对的清官,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毛病,需要的是平衡各方的关系,把他们调动起来效命于朝廷。” “对于那些武将同样如此,你皇爷爷要是决定动他们,也就不会把他们找来说这些了。” “相较于他们干过的那些事情,收受贿赂贪墨些钱财不过都是小巫见大巫罢了,没必要因此拿掉他们。” “最主要的是,那些武将在外领兵多年,和那些卫所达成了利益共同体,主要目的还是把这个共同体瓦解。” 老朱只会挖苦朱允熥,也只有朱标才会耐着性子,帮他答疑解惑了。 “儿子明白了。” “谢父亲解惑。” 朱标对朱允熥也不会一味打压,随即又表示了对朱允熥的肯定。 “你的想法很好,但还需慢慢施行不能一蹴而就,孤和你皇爷爷毕竟精力有限,你也还需上些心。” 现在不仅要处置孔克培的问题,还要处置卫所的问题。 虽说民心可用,但朝廷压力仍不小。 下值后。 老朱刚吩咐魏良仁在院里放张桌子乘着凉吃晚饭,铁弦再次找了过来。 “陛下,臣以为军屯问题很大不能放任不管,即便还要继续往下施行,仍需查清其中贪墨的问题。” “长此以往下去,朝廷于军费上的支出越来越大,但却再难训练出精兵。” “陛下,兵强才能国壮,宋时国家富裕兵力羸弱,不得不以岁币与辽建交,燕云十六州迟迟难以收回,致使北方屏障却缺失。” “军中贪墨之害并不逊于官宦,望陛下千万不可姑息,一定要严查到底。” 以铁弦的秉性,再次找过来并不稀奇。 “咱交代你的完成了?” 铁弦摇头,道:“还没有。” “下值后,凉国公他们都回去了。” 军卒从军的待遇标准说起来,但真要制定起来可不是那么轻松了。 需以现有的军户为基数,才能知道每个军卒服役多久方可使衔接住各个卫所的需求。 至于奖赏啥的,也得考虑各个卫所本身的能力。 毕竟在卫所自给自足的前提下,大头还得靠卫所本身来解决,朝廷只能支助他们一少部分而已。 “咱都说了先解决军卒待遇问题,你是兵部尚书先把这个问题给咱捋顺了。” “回去。” 老朱抬手打发铁弦离开。 但,铁弦岂是轻易妥协之人。 “陛下三思啊。” 铁弦跪着,继续相劝。 “你爱跪就跪着去。” 铁弦不肯离开,老朱抬脚就走。 在老朱走出几步后,朱标瞅瞅铁弦很快也走了。 瞧着老朱和朱标离开的背影,朱允熥一时之间有些不知咋处置了。 老朱不是说暂时不先动卫所吗? 铁弦这样,岂不是无用功? 最关键是,铁弦也是个执拗之人,老朱那边要是不应的话,他还真有可能一直跪下去的。 落后老朱和朱标几步,朱允熥一直在冥思苦想这个问题。 就在快要走到魏良仁在阴凉处准备好桌椅板凳边时,突然眼前一亮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老朱说不动军屯,但没说不会给出错误的信号。 为了麻痹他们,完全可以让蓝玉等人去查啊。 自查自纠,肯定问题。 等时机成熟,老朱抛出他所掌握的问题,完全可以反将他们一军。 手握他们的罪证,却又网开一面,这足可让他们感激涕零。 想明白了这些,朱允熥嘴角带笑。 往老朱旁边的凳子一坐,又往前拉了拉,神秘兮兮道:“皇爷爷是准备让舅爷他们去查军屯?” 老朱抓着快子的手顿了一下,瞥了眼朱允熥并没有给出回应。 “快吃。” 旁边坐着的朱标,推推桌上米饭。 “哦,好。” 朱允熥应了声,坐回刚才位置。 老朱和朱标谁都不说话,恰好说明他猜对了。 看来,他并不算太愚笨,大多数时候还是能猜中老朱心思的。 有了内阁协助,不用再像之前那么繁忙。 吃了饭,朱允熥跟着老朱去找汝阳玩,朱标则去检查朱允熞还有朱允熙的课业了。 往常,朱标没时间管他们。 他们两都跟着郭惠妃,由郭惠妃负责督促。 郭惠妃也是读过书的,虽不至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至少也都不差。 朱桂也常调皮捣蛋的,但在郭惠妃教导下,在诸藩王中至少能排个中等。 朱允熞和朱允熙不知是资质太差还是啥原因,不仅在课业上拉跨的实在厉害,就连在品行上也多有欠缺。 从朱允炆一次次犯错中,朱标也看出来了,朱允熞兄弟和朱允炆的毛病如出一辙。 不管是否是自己的错,只要一被发现立马甩出去,没有一丝敢于担当的勇气。 可你要单纯只是没有担当也就罢了,但偏偏还要屡屡犯错,从未对此心怀敬畏。 年纪虽小,但也不能姑息。 现在不管,将来就掰不过来了。 汝阳那小丫头,长高了不少。 见到朱允熥,不再像之前黏他了,但仍还是允熥哥哥的脚。 这小丫头现在都快十岁了,估计应该知晓她和朱允熥之间的关系了,但在称呼上仍旧没能改变。 反正不过就是个称呼,咋顺嘴咋来就是了,没必要非得按辈分来叫。 有老朱在,汝阳拘谨很多。 即便有朱允熥调节气氛,汝阳依然规规矩矩的,不敢有半分有失礼仪。 “你和允熥去外面玩,咱和你娘说说话。” 老朱过来本是为体会天伦之乐的,汝阳这么拘谨也没啥意思,还不如直接让他们去外面疯呢。 “谢父皇。” 得到老朱同意,汝阳很快起身。 才刚一出门,便拉着朱允熥跑。 “允熥哥哥快走,小心父皇反悔。” 声音倒是不大,但正好被老朱听见。 “咱是那么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在咱面前连个笑脸都没有,不在咱跟前了倒是笑得开心,好像咱能吃了她似的。” 老朱叨叨咕咕抱怨着,郭惠妃把茶端着送过去。 “汝阳是怕臣妾的。” “不管咋说,她都是个公主,年纪越来越大了,不能老是像之前那么疯玩,总得学些规矩礼仪的。” 其实,郭惠妃所言并无道理。 “规矩得守。” “但也不能太刻板了,你看汝阳哪还有一点活力在,咱的女儿不用过分学文人那一套。” 老朱只要愿护着,绝对能护得住。 “陛下说的是。” “那臣妾就放宽松些。” 说着,郭惠妃又说起朱允熞兄弟。 “允熞和允熙两兄弟都有些胆小,怕不能对他们一味的苛责。” 对于朱允熞兄弟,老朱还没有对汝阳上心。 “老大是他们爹,他们两就交给老大。” 第322章 又被算计了 宫门快落锁时,老朱去见了铁弦。 铁弦仍还是之前的态度,一口咬定军屯太容易滋生军队贪墨,请老朱慎重对待这一问题。 最后,老朱下旨。 半个月之内制定出军卒待遇的详细标准来,之后由铁弦和蓝玉等人亲自去下面军屯调查。 蓝玉这些武将和军屯利益牵扯,由蓝玉他们去调查又能查出多少有用的东西。 对此,铁弦很不赞同。 只可惜,老朱能退一步就不错了,哪能指望再退第二步。 老朱不容置疑,铁弦只能告退。 次日早朝过后,老朱直接下旨给昨天召见商量过卫所问题的那几个武将,命他们半个月之后去下面卫所军屯调查。 得知是铁弦在乾清宫跪了好几个时辰,老朱才最终改口的,蓝玉瞅着铁弦的眼神顿时变得锋芒毕露。 铁弦仿佛没察觉,压根不为所动。 “记住咱说的,咱要的是安稳,别给咱搞出大乱子来。” 老朱斜倪了蓝玉和铁弦间的交锋,扭头后恢复了往常的森严,并没有化解双方矛盾的意思。 兵部掌调兵之权,若和武将走的太近,威胁的只会是皇权。 “臣明白。” 蓝玉等人率先拱手,铁弦停顿片刻这才给出回应。 “去忙。” 老朱对众人表现不置可否,抬手把人打发离开。 之后,这才道:“你看好的铁弦咱给你派出去了,他的才能到底能否担起大任,就看他这次出去的表现了。” 蓝玉等人和下面那些卫所多多少少都有些牵扯,唯一另类的就是文臣出身的铁弦了。 石灰滚进煤球里,既要不同流合污,又得保证自身的本质,非有特殊能力者恐连身都不能保全。 “铁弦没问题。” 对铁弦,朱允熥还是有信心的。 毕竟,历史上济南那一战打的可圈可点,还是很有借鉴意义的。 半个月时间里,铁弦蓝玉等人加上郁新一直在商讨具体的优待方案。 而在这段时间,方成洋持续搜查孔克培亦真亦假的各种证据,并在庶民百姓的配合之下抓捕牵扯之人。 罗毅则在曲阜,严密控制了孔家,只等方成洋证据完备后,便对孔家彻底来一个清算。 孔家千年世家,在读书人心中地位多高不言而喻,一年时间两次被清算,即便每次都有实打实的证据,但让那些人读书人心甘情愿接受肯定不可能。 但朱允熥集聚起来的庶民力量,那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凡有读书人敢为孔家鸣不平,本地的半夜会被人在大门上泼大粪,外地的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再要是敢聚集起来公开叫嚣,根本不用官府出动,就会被庶民扭送到官府。 一时间,被读书人看不起的庶民成了吞没他们的汪洋大军。 在这片汪洋大军的同心协力之下,仅仅半个月时间便解决孔家的问题。 孔克培三族处斩,九族特恩流放。 孔家家产全部没收,用作在大明普及职大教育,其中包含四书五经。 另外,建大明第一藏书馆,除开放孔家所有藏书供读书人借阅外,还会扩印孤本残卷,让天下读书人都有书可读。 北方士子逊于南方,就是因北方比南方穷,读书的资源少。 即便是科举常用的那些,很多人还得靠手抄才能翻阅。 至于其他的,更没机会读。 孔家作为诗书传家的世家,所藏之书肯定也当数世家第一。 而往常能读到孔家这些藏书的,就是孔家子弟都不见得人人都能进去,更别说寻常的那些读书人了。 朝廷把孔家的这些藏书特恩天下读书人阅览,无疑是收拢人心的一个不错的手段。 孔家在读书人心中是有些地位,但相较于实质性的好处多少还是有些差距的。 有了这,读书人的不忿自然也就少了很多。 有了朝廷两次雷霆之势的处置,昔日风光无两孔家彻底落下帷幕。 往常,孔家子弟以孔家为荣,现在纷纷改名,生怕别人知道自己姓孔。 乾清宫,方成洋汇报了锦衣卫收上来的消息。 “自朝廷决定在各地普及职大教育,并兴建大明第一藏书馆后,各地庶民情绪更高涨外,就连读书人为孔家鸣不平的人都越来越少了。” 普及职大教育是老朱本来要定的,建藏书馆让所有读书人有书可读则就是朱允熥提的了。 对于这,老朱和朱标很快了然。 目前只有世家大族才会有供子弟随时阅览的藏书,好一些的家庭只能勉强供得起子弟科举而已,差一点的连科举用的书都没有。 无论书多书少都属私人所有,哪怕藏成孤本残卷,也很少会有人把自己的书公开让别人阅览的。 而朱允熥反其道而行之,把藏书最多孔家的书让天下读书人都能读到,这在读书人之中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加分项。 尤其是在贫寒士子中。 “当天下读书人都去传阅,务必得保证珍贵藏书不能受损,孔家传承至今的书很多怕都是孤本了。” 朱标补充了句。 要不是孔家垮了,他作为大明储君,对孔家这些藏书都只能羡慕。 “历朝先贤真迹肯定不能放于人人都能出入的藏书馆中,人来人往的不容易保存外,还太容易失窃了。” “儿子想是否把这些重新印刷之后再供读书人传阅,另外有一些热门书籍还可多印一些,毕竟读书人那么多等一个读完再供一个去读,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若真是想从中学得东西,那就应以里面的内容为主,没必要非得去传阅真迹?” 泱泱历史长河中,有多少有记载却流传不下来的典籍,这无不都是人人把之当成私有物,不愿被别人所看到。 之前已经丢失的没办法,朱允熥不想现在存有的这些等若干年过去之后也都消失不见了。 虫吃鼠咬是其次,即便是有他的穿越,他也很难保证等五六百年发展到他所存的那个时代,一场战火都不会发生。 但,知识要传承。 这些孤本原着也都是瑰宝,他也不会为了文化的传承把这些东西毁于一旦的。 “你考虑的有理。” “孤看既然是天下第一藏书馆,不仅要仅仅只聚孔家的藏书。 凡经史子集百家之书,至于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都可备辑为一书,供天下读书人阅览。” 《永乐大典》? 听了朱标所言,朱允熥眼前一亮。 这书若真能编到《永乐大典》的规模,将会给文化史上留下一巨大的宝库。 历史上,《永乐大典》编纂人数最高峰时达到了216万人,国库收入四千余万,光是花在修书上的就有一千余万。 可惜修成之后只束之高阁,没有复印让天下读书人传阅。 自正统十年开始,宫禁中接连失火,明末《永乐大典》正本彻底失踪。 值得一提的是,后来有人怀疑《永乐大典》收藏于万历皇帝的定陵。 因此,永陵成了明十三陵墓包括老朱的明孝陵朱标的明东陵唯一一座被挖了的明陵。 墓中多少珍贵陪葬品毁于一旦不说,就连万历和其两个皇后的骸骨也被浇上汽油焚烧。 至于,所留副本于雍正年间被收于翰林院。 到乾隆年间,只剩了2422卷,剩下千余卷不知所踪。 到了光绪二十六年,翁同和入翰林院查点,仅存八百余册。 剩下的去了哪儿不言而喻。 再到后来,国家仅存有二百余册,还有数百册留于外面。 耗资巨大,价值非凡的一部旷世奇书没能千古流传,把其存在的意义发扬到最大限度实在有些可惜。 “这书若能修成必是一部旷世巨着。” 对朱标的意见,朱允熥举双手赞成。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以为修套书是吃饭那么简单的,你们父子想咋修咋修去,反正咱没钱。” 碰到钱财问题,老朱连朱标的面子都不给了。 “抠门!” 朱允熥鼓鼓囊囊吐吐槽。 “你说啥?” 老朱瞪眼反问。 “皇爷爷,这部巨作若能修成的话,彰显的也是皇爷爷的文治啊,您要不就答应了父亲?” 老朱是否不重要,朱允熥赶紧改口。 “是你爹想修?” “咱看是你想的?” “你想吗?” 老朱戳破朱允熥,又抬头问朱标。 “儿子不想?” 朱标含湖其辞的,没明确回应老朱,但却也没有支持朱允熥。 有这么当爹的吗? 他可是为他说话的。 “听见了?” “你爹不想。” 老朱瞥了眼朱允熥,一脸的得意之色。 “那就是孙儿自己想的。” 对朱标说了又不认的行为,朱允熥满肚子的怨气。 “而且,孙儿一定能修成。” 临了了,还不忘过过嘴瘾。 最后,又半阴半阳道:“那整理孔家的藏书,皇爷爷可否派个人过去,要是皇爷爷没人可派的话,那孙儿就自己过去了。” 以他的学识整理那些藏书虽有些吃力,但只要肯下苦功还是不愁完成不了的。 “小兔崽子,咋和咱说话呢?” “屁股又痒了是?” 老朱一脚踹去,直接粉碎了朱允熥的阴阳怪气。 朱允熥弯腰揣摩腿上被老朱踹到的地方,回头楚楚可怜地盯着老朱。 他们父子合起伙来欺负他,他连句抱怨的话都说不得了? “孙儿不会说话。” “反正皇爷爷是君是祖,孙儿是臣是孙的,皇爷爷要想揍孙儿,孙儿还能说不吗?” 朱允熥梗着脖子,是不打算妥协了。 “小兔崽子。” “要反天是?” “你既想挨揍,咱就成全你。” “咱棍呢?” 老朱吵吵把火的,起身就要找家伙。 “父皇,父皇” 眼看老朱就要动手,朱标赶紧拦了下来。 “你这小子,脾气还挺大。” “书是要修,但不是现在,电业所有你的富明实业支撑着大头,但朝廷仍需多少出资,另外还有天的全民种植,包括后面的军卒的待遇。” “以目前朝廷的实力并不足以再支撑这么大的工程,等将来朝廷宽裕了修是得修。” “但绝不是为了文治,因文治修书这书就如孔家等那些世家的藏书一样被束之高阁在时间的推移之下腐烂发霉。” “只有如你所说的那样,把修好的书供天下读书人传阅,这才能发挥他本身所存在的价值。” 朱标的一番解释,让朱允熥有了笑。 后世一些自媒体都假设说,朱标要是即位了的话,会不会比朱棣干的好。 刚是朱标对类似于《永乐大典》这种巨着的处理方式,就可见朱标却有较朱棣更高瞻远瞩的胸襟的。 “是孙儿误会皇爷爷了。” 朱允熥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错能改。 在知道自己错了后,马上向老朱表达了错误。 认了错后,这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 “朝廷既是决定将来要修,那皇爷爷必定也是知晓的啊?” 哪怕时间拖的太久,在修的时候老朱已经不在位了,但以朱标和老朱之间父子情,朱标也会把想到的东西提前和老朱通气的。 老朱既然已经知晓,岂不就是故意挤兑他了? “嗯哼!” 老朱不置可否,朱标微微笑着。 “皇爷爷,父亲。” “有你们这样的吗?” 两人都提前商量好了,却只把他蒙在鼓里。 正说着,铁弦郁新蓝玉等人求见。 据老朱规定的时间差不多也到了,他们也是时候拿出结果来了。 蓝玉本就是喜欢表现的性子,有他在也轮不到别人说话。 在铁弦以书面形式呈报了具体方案后,蓝玉又口述介绍了一遍。 “考虑到地域不同,臣划出了几个区域,东西南北边疆除了条件艰苦之外,还要时长防备蛮夷,相较于其他地方待遇更高一些。” “而北疆防御压力最大,条件也更为艰苦,要高于其他边疆一些。” “再之后是西疆,其次是东疆,最后是南疆。” “还有服役年限,十六岁开始从军,以五年为一等军卒,再往下服役可列二等,服役期定为八年,考虑到该是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每年至少留半个月的沐休时间。” “之后,就是三等了,三等定为十年,等服役期满之后,至少能升总旗的留下,达不到条件的一律强制解除服役。” 对于这结果,朱允熥并不稀奇。 蓝玉他们知道提升军卒待遇,是朱允熥向老朱提的建议。 在具体商量之前,来征求过朱允熥意见。 朱允熥他所认为切实可靠理想的征召方式,和蓝玉等人交流了一下意见。 蓝玉他们应是结合了当下实际情况,给出了这一具体的方案。 目前边疆不宁战事还很多是一方面,此外全民皆兵只是朱允熥理想当中的情况而已。 若不把服役年限提升,很难保证会有充足的兵源的。 三等军卒共服役二十三年,从十六岁开始,等到服役结束正好是三十九岁。 等过了四十岁,人的体力就该走下坡路了,在这个年纪结束服役,于卫所还是自身都有好处。 “另外,就是服役结束的待遇。” “因户籍各地的情况也均有差别,一是保公平,二是从实际解决军卒回乡后的生活。” “分成两档发放补助,先由朝廷按服役卫所的标准发第一档,之后再由户籍地发放第二档。” 提前和蓝玉讲过的这些话,朱允熥也和老朱还有朱标交流过。 对蓝玉说的这些,老朱和朱标都大致知道些,他们要的是具体的数据支撑,以保证最后能够成功施行。 “另外,留出普通军卒晋升的空间,凭世袭坐上的百户千户,要是本身能力不够,普通军卒可凭军功升迁。” “还有,因地方衙门胥吏位置有限,得先以服役年限,以及卫所表现等方面筛查之后方可成行。” 蓝玉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老朱和朱标则还在仔细斟酌着铁弦报上书面内容。 片刻过后,老朱问道:“你二人以为咋样?” 问的是铁弦和郁新。 这份最终结果,是由铁弦负责撰写的,他但凡要是不同意,不说撰写了就是来都不会来。 “臣以为可行。” “无论是提升军卒待遇,还是规定军卒服役年限,这对提升卫所战斗力都有着莫大的好处。” “而一旦朝廷有了大战需要用兵,还可重新征调服役期满之人,朝廷养过他们,他们自然会念着朝廷的好,征调的起来比直接征调军户更容易。” “但,这必定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军屯乃卫所创收的根源,必须得彻查军屯的贪墨问题,让军屯为卫所所用。” 说来说去,又回归了这。 老朱话没多说,又问道:“户部呢?” “这条优待政策一经实施,势必会一下涌出一大批满服役年限之人,朝廷财政恐会不堪重负,军屯若能承担一部分固然很好。” 郁新在六部尚书轮番更换中渐渐学明白了,枪打出头鸟,明哲保身才是最高深的为官之道。 军屯那是武将的利益盘,他守好户部的钱袋子做好自己的分内职责就行了。 至于各利益团体的纷争,还是尽量不要参与进去。 军屯到底有没有贪墨,他一个户部尚书上哪知晓去。 郁新不粘锅的回答,让铁弦很是不满。 当着老朱的面,便投去了不善的眼神。 户部掌着天下钱粮土地,军屯和民屯差不了多少,哪个卫所的军屯产粮多少从民屯中就能猜出来。 这些粮食能养多少兵,又是否需要朝廷拨粮,郁新他身为户部尚书能一点儿估算都没有。 铁弦不善的眼神,郁新哪能感受不到? 充目不见,仿佛没看到。 茹瑺做兵部尚书的时候,好歹还为自己,为文臣的利益团体谋划。 铁弦这愣头青可不同。 以他眼里不容沙子的尿性,要是闷着头跟着他往下走,说不准啥时候就进了死胡同了。 “行了,你们报上来的军卒待遇咱再好好研究一下,你们几个准备一下随时准备去下面卫所。” 这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定下了。 “喏!” 蓝玉等人波澜不惊没啥变化,铁弦跃跃欲试表现的很期待。 “铁弦你曾做过山东布政使,你直接去山东,你们几个自行商议,爱去哪去哪。” 老朱最后补充。 即便指派了地方,铁弦此行仍会困难重重。 若是不指派的话,蓝玉那厮必会弄个问题最甚条件最艰苦的地方,让铁弦吃尽苦头的。 别到时候铁弦到底是否有能力没检验出来,再一去不复返死在了外面。 “遵旨。” 特别给了他个熟悉的地方,铁弦不会察觉不出老朱的良苦用心。 顿了一笑,道:“谢陛下。” 很明显,铁弦最后这声道谢,无论是语气还是身上都散发着满满的斗志。 “回。” “你们父子两都看看。” 老朱把铁弦蓝玉等人打发走后,又把他们呈禀上来具体的书面奏报拿给了朱标和朱允熥。 郁新在接触职大算数后,在户部钱粮问题的处理上引用了职大的阿拉伯数字和统计图表。 有了这些,这些数字更显清晰。 在这份奏报中,每个省多少卫所每个卫所多少军卒,有多少超了岁数的军卒,有多少超了年限的,按三等退役有多少,二等的又有多少,一等的又有多少。 安排这些人退役,按朝廷计划的待遇需要多少钱粮,又需要多少个岗位。 目前军卒子弟年满十六岁的有多少人,重新征召多少人能解决卫所军卒退役之后的空缺。 这些并非空穴来风,都有详细的数字作为支撑。 凡发现有出入之处,还可查阅原始资料印证。 “这东西还挺好用。” “咱有多少卫所,又有多少军卒,这些军卒中又有多少能战的,根本不用咱再重新翻阅便能得出结论了。”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自引用了职大的算数,老朱在处理这些钱粮问题上省心了很多。 “那是。” 朱允熥放下手中奏报,得意洋洋道:“算数那可是万科之源,不管学哪门学科都需算数来左证。” 经常挤兑着,朱允熥都飘了。 要是夸着,还不知得咋样呢。 “行了。” “你那算数再厉害,这结果上你出一丝力了吗?” 老朱一句大实话,让朱允熥哑口无言。 他只传了算数的技巧,具体的每一项操作,他好像的确没出过啥力气。 “最后的数据也有了,你们以为具体如何实施?” 老朱压下朱允熥,很快回归了正题。 “虽按计划,服役满五年就能退役,但朝廷这计划一出,九成军卒怕会选择退役。” “退的人太多了,卫所怕连人都没有了,而朝廷若是不答应,那朝廷政策就会变成一张废纸。” “政策要公开,但不能放开退役,按这数据来说,服役二十三年且年纪在四十岁以上基数很大,就连最大限度的都难以实行下去。” 朱标先行以最大限度,表示了自己的疑虑。 “既然这个无法实施,那就只能在卫所中规定人数了,北疆卫这些需备战的新兵人数不可太多,准允退役名额少些,其余的适当放宽一下。” “先从年纪最大服役年限最长的开始退,退多少就补充多少新兵进去,还要适当放宽父退子入的限制,给军户自愿选择的余地,也算是为将来全民皆兵打基础。” 因为军卒待遇太低,一些老卒尽管年老,但为了保证子弟不用从军,一直都坚持留于军中。 只命年老的退役,却不给予相应的优待,本来是一项好政策,最后也会失了其中的优势。 所以说,在安排老卒退役之前,朝廷的优待政策必须得一同下发,且让他们看到好处。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 派军校培养起来的政,一方面完成对军卒的思想教育,另一方面宣传朝廷的优待政策。 在安排老卒的退役问题,同时了解军卒们本身的需求。 最终目的,是让所有军卒看到朝廷的善意,让他们知道朝廷所行之策是有利于他们的。 第323章 无线电报 次日清早,蓝玉等人奔赴各卫所,朱允熥亲自出城相送。 “各位一路顺风。” 朱允熥抬抬手,向众人道别。 这次让他们出去,其实也是老朱对他们的考验,就看他们是否愿意割舍军屯这一巨大利益了。 愿割舍,一切好说。 若不愿,那就难说了。 “谢殿下相送。” 徐辉祖和李景隆先后道谢。 虽然朱允熥只是捎带来送他们,但谁让他们沾了这光呢,该道谢也只能道了。 “殿下其实没必要走这一趟的,上位那里的事情多,殿下该多帮帮上位,臣这又不是第一次出去了。” 蓝玉穿着武夫的便衣,身后跟着数十个家丁扛着大包小包。 不像是办差,倒像是旅游的。 该说的朱允熥之前就说过无数次了,车轱辘话说来说去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这次,朱允熥选择沉默了。 一来这是老朱对他们的考验,需要他们遵从内心做出抉择。 二来嘛,他在这些人跟前份量再足,也还不至于让他们放弃足可惠及子孙好几代的庞大利益。 其实凭他们的能力,老朱派他们出去的奥秘并不难猜,就看他们是否愿意猜了。 要是他们不愿的话,朱允熥即便说了也无济于事的。 当初汤和急流勇退,这些人不见得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但又有多少人,愿意放下权柄。 “皇爷爷那儿有父亲在呢,孤正好借这机会出来放放风。” “舅爷不用担心,等送了舅爷你们孤就回去,耽误不了多少事的。” 正说着,城中铁弦过来。 一身布衣更显清瘦,轻装从简仅领了一背着书箱的老仆。 铁弦鼻青脸肿的,脸上的伤势显然。 能揍了一个正二品尚书,除了蓝玉这些人怕是没别人了。 朱允熥瞥向蓝玉,那厮趾高气扬的盯着铁弦,就差把就是我干的写在脸上了。 蓝玉本性就是如此,再如何收敛骨子深处的东西仍是很难改变的。 “拜见殿下。” 铁弦是否知道他的伤是蓝玉所为不得而知,但在走到蓝玉跟前仍不卑不亢的。 没有畏惧,也没有怨恨。 只拱手作揖,和朱允熥见了礼。 “铁尚书,一路顺风。” 铁弦本就没有刻意接近他的意思,加之在军屯一事上他和蓝玉那些武将走的近了些,对他也就更加疏远了。 但对铁弦,朱允熥却是一如既往的欣赏。 在必要的行礼上,铁弦态度冷冰冰的,朱允熥仍还像往常那样笑着回应。 铁弦行礼后走出两步,又扭身道:“殿下,请借一步说话。” 不管说啥,总得听听。 朱允熥跟着铁弦走出数步,离开了蓝玉几人的耳力范围。 “臣斗胆,殿下是天下人的太孙,不是武将勋戚的太孙,殿下身承宗庙社稷之责,受天下百姓的供养,望殿下能有处理天之时的担当,履行好自己的分内职责。” “臣告退。” 铁弦直白谏言后,抬脚就走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朱允熥留。 这家伙! 朱允熥瞅着铁弦背影走出数步,正要扭头回去便撞上了蓝玉等人。 “那厮比茹瑺还可恨。” 蓝玉拳头握的嘎嘎响,脸上满满的都是不愤之色。 “站说话不腰疼,要不是上位非说军屯有问题,我上位也不会让我们走这一趟。” 对蓝玉所言,朱允熥没表态。 他要只把老朱想这么简单,那他被老朱玩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舅爷,铁弦是皇爷爷派出去的。” 朱允熥最后又补充了句。 要是不提前给蓝玉打个预防针,铁弦或许就回不了京了。 不管铁弦是否有错,即便他是个贪赃枉法之徒,蓝玉他都没资格执行对最后的审判。 擅杀朝廷大员,那可太犯忌讳了。 “臣晓得。” 蓝玉愣了一下,想到朱允熥这样叮嘱他的深意,摆摆手应了下来。 “时辰不早了,孤送各位。” 朱允熥拱拱手,再次冲几人告别。 除蓝玉外,其他人多多少少也都带着不少的家丁,大包小包扛着的行李,恨不得把家搬过去了。 带多少东西不重要,只希望他们回来的时候别给老朱添火。 一直目送着几人消失不见,朱允熥这才扭头去了职大。 前几天,黄观就送信说让他过去,他正忙着卫所的事情始终没能抽出时间。 朱允熥过去的时候,黄观和夏元吉恰好都在。 见到朱允熥,两人赶紧迎上。 “殿下。” 在两人行礼的时候,朱允熥便问道:“你们两这个时候过来,电业所没事可干了?” 在电业所上,由黄观负责主办,对于朱允熥的问题,当然也该由黄观回答。 “初建成效了,臣正准备找殿下请示,看何时着手开始电灯民用,自富明实业开始使用后有人就在打听了。” “尤其是那些大户,早就等不及了。” 这他知道。 率先打听的就是茹瑺那些尚书们,以他们各自身家罢了官就不见得使用不了,但绝不可能是第一批使用的了。 “既然已经成型,那即刻开始。” “想好怎么开展了吗?” 朱允熥领着黄观和夏元吉一边往里走,一边随口问了句。 他们两想法要是可行,那他就不发表意见了。 两人劳心劳力干了这么久,总得给他们个做主的机会。 “殿下说过电力是民生大业,臣以为在普及的时候无论庶民还是士绅均一视同仁,只要愿意引电入户者,电业所应以地段逐步开展,不应以住户身份厚此薄彼。” 这次,夏元吉先开口。 相较于黄观,夏元吉文人习气更重些。 在夏元吉之后,黄观这才补充道:“埋杆架线本就需从发电站往城里依次延升,以目前的速度至少半年就能彻底在城里普及。” “即便跳开庶民百姓,士绅商贾那里也赚不来多少,不如直接不分身份普及,这样对当前的民心也有好处。” 因天的事情,自应天府开始,整个大明的民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的确没必要为了些许小钱,破坏当下的这种大好氛围。 “你们说的对,就按你们说的办。” “孤会吩咐徐行全,加大蒸汽的纺织,现在朝廷又要顾着天的种植,就要提升军卒的待遇,这些小问题就由我们自己解决。” 对黄观和夏元吉两人的建议,朱允熥明确清晰表示了赞同。 说到这儿,黄观微微一笑道:“听徐东家说,蒸汽纺纱机纺出来的纱无论质地还是品相都远甚于手工纺织,一经开销当天就会被一抢而空。” “在富明实业的冲击之下,江南的那些手工作坊叫苦连天,很多人不得不关门歇业。” 这事儿表面看是好,但实则却是火山喷前的冰雪融化。 一旦产出的这些东西大明消化不了,与之相关的不少行业可就要面临崩盘了。 到时候,士绅商贾破产只是其次,种桑养蚕的,纺织的全都得失业。 因而,尽快解决目前这些问题,然后把重心放于纺织业上很有必要。 黄观和夏元吉并不擅长于这些方面,朱允熥也就没和他们多说。 只问,道:“无线电报机成了?” 说到擅长的,黄观欣喜点头,应道:“成了,有干电池和手摇发电机两种方式提供电源。” “殿下,这东西绝对是史无前例的,有了这就连八百里加急都派不上用场了,任何军情眨眼就能到达,再不用怕被耽误了。” 有线电报出来时,黄观就已惊奇过一次了。 不过,这东西在朱允熥看来是习以为常,对于黄观这种第一次接触的人,再咋惊奇都算可理解范围之内。 “电的作用比你想象中的要大,你我这辈子恐也不可能全部见识到,慢慢地来。” 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这些横跨数百年时间的东西弄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说他所生活的后世,相较于瀚海的时空长河不过只是沧海一粟,之后的科技顶峰到底在哪,他根本没办法预料。 就是单只到他所生活的后世的那个高度,他穷极一生恐都难以企及的。 他唯一所能做的,只能循序渐进先把他所能弄的弄出来了。 须臾后,三人站在了无线电报机前。 干电池已经装上,旁边还有手摇发电机。 两个电报员行礼后,分别坐于电报机前。 “尝试发一下。” 听了朱允熥的吩咐,其中一人主动开始发包。 滴滴答答的同时,另一人带着耳麦在纸上落笔。 片刻后,滴答声停止。 负责接收之人,找出密码本翻找。 几分钟后,呈上最后结果。 “无线发报机。” 朱允熥瞥了眼,递给了发报之人。 “对吗?” “对。” 有了有线电报的经验,只要能把无线电报的经验搞清楚,倒不用担心内容出错。 “黄侍郎,你带人进宫一趟。” 老朱对这东西早就迫不及待了,既然已经弄成了,势必是要拿与老朱分享的。 “喏。” 黄观知道朱允熥意思,随便招呼了其中一个电报员,道:“你随在下去。” 两人水平差不多,谁去都一样。 另一边,乾清宫。 内阁设立之后,老朱轻松了很多,再不用像之前那样整天都在处理奏章中度过了。 在下了早朝后,除了处理些重大朝政外,剩余的时间也能寻把躺椅,躺在那儿悠哉自得的喝杯茶了。 “那小子就是欠揍,送个蓝玉又不是跟着走了,用得着这么长时间吗?” 朱允熥迟迟不回,老朱忍不住吐槽。 “允熥不在,是有些孤寂喔。” 当着朱允熥的面,朱标会坚定不移站在老朱这边。 朱允熥不在,朱标又会为他说话。 老朱一时不察,正要开口附和,话到嘴边才想到朱标话外之音。 “小子,你老子都敢揶揄?” “咱看咱就是太惯着你了,就该从小开始就对你棍棒伺候。” 老朱嘴里威胁着,脸上还挂着笑。 就是再重来一次,老朱都不舍得动朱标一根汗毛的。 “儿子哪敢?” 朱标满足且幸福笑着,道:“儿子是说儿子自己,那小子混起来的时候能把人气死,要是不在了还又显得孤寂。” 父子两父慈子孝的,洋溢着寻常人家都很难有的那种父子亲情。 不得不说,朱标真挺幸福的。 有着绝对信任自己的老爹,有着绝对稳定的权柄,又有着兄弟们的绝对服从。 “别人是儿子像老子,你倒好反过来了,越来越像你那儿子了。” 老朱嘴上叨咕着,话里没有丝毫责备。 顿了一下,又道:“这样挺好。” “咱还活着呢,你不必太逼着自己。” “咱希望你帮咱扛起这份基业同时,自己也能开心一些。” “人生在世究竟是权势钱财重要,还是开心快乐重要,咱到现在都没搞明白。” “希望你能两者皆备,在将来不用留遗憾。” 正说着,魏良仁进门。 “皇爷,黄侍郎不知带了个啥东西求见。” 黄观能带着来见老朱,必是职大又鼓捣出新东西。 “让他进来。” 有外臣进来,老朱从躺椅上起身坐在了御桉前。 片刻,黄观领着电报员进来。 在两人行礼时,朱标问道:“这又是?” “禀殿下,无线电报机。” 在带着老朱看有线电报的时候,朱允熥就曾向老朱介绍过无线电报机。 一听这,老朱当即起身。 “不用那啥电,就可以传消息?” 黄观他一个臣子,肯定不能湖弄的。 不管老朱是否能听得懂,他肯定得完完整整解释清楚。 “只是不用电线连接,也不用建发电站而已,仍还是需要用到电的。” “目前有干电池和手摇发电机两种,可为无线发电机提供能量。” 老朱本就是只要结果不要过程之人,对黄观的那些解释根本没耐心多听。 “太孙在职大?” 黄观领会到老朱意图,点头道:“是,太孙命臣带电报机过来,请陛下一同试验。” 有线电报虽然好,但真正普及还得一段时间,只有无线电报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派上用场。 “快,打开!” 老朱亲自双手腾空御桉上的东西,把自己的位置都让给了电报员。 这电报员虽不过是从职大挑出来的学生,却也知道老朱坐过的位置非轻易所能坐。 “坐。” “你传信问问太孙目前像这种电报机职大有多少?” 朱标语气温和劝了句,缓解了电报员的紧张。 “喏。” 电报员拱手回应后,滴滴答答的声音很快在屋子里响起。 与此同时,职大。 朱允熥领着夏元吉守在无线电报机之前,等了大半天终于有了声音。 “殿下来了。” 夏元吉激动大喊,朱允熥倒澹定。 几分钟后,电报员送上电文。 现有无线电报机几何? 夏元吉瞅上来一瞥,问道:“问有多少无线电报机呢?” 他又不是不认字了。 “有多少?”朱允熥问道。 他才刚一过来,就让黄观带着无线电报机进宫去了,至于具体到底有多少,他还真就不太清楚。 “臣不知道啊。” 夏元吉赶紧摇头,道:“这个事情是黄侍郎负责的,臣今天才过来的。” 他不知道说个啥。 朱允熥白了他一眼,询问了电报员,道:“有多少?” 那电报员主要职责是负责发报,但毕竟是他专业范围之内,有多少他还是知道的。 “算上目前这两台,目前还有八台备用,其中配备于电报机的手摇发电机十台,还有三十块干电池。” “回电。” 知道了情况,朱允熥也不含湖。 这么久了,老朱那急脾气估计早等不及了。 另一边,乾清宫。 “还没消息?” 自电报发出去后,老朱不止问了一次。 “电报收了后,还需译电才能回复。” 同样的话,黄观也不知回了多少。 就在这时,指示灯突然亮起。 “过来了?” 老朱怕打扰到电报员接收,就连声音也刻意放轻了很多。 “是。” “太孙那边有回应了。” 老朱顾不得多说,招呼黄观道:“具体的数目是多少,你写下来。” 这也是为更准确印证。 在电报员递上电文,黄观结果也好了。 电报机发电机各十,干电池三十。 在见了有线电报机后虽然就能想到这,但在真正确定后,还是忍不住惊奇。 千里传信,这可太厉害了。 老朱对比着两份电文,嘴都咧到耳后根了。 “命太孙速回宫。” 另一边,职大。 朱允熥等了大半天,只等到了这一句。 这老头子就不能让他得半刻消闲。 朱允熥耷拉着脸,道:“回电,喏。” 就这老头的脾气,还是少招惹为好。 得到朱允熥回电,老朱还不高兴了。 “小兔崽子,多说句话能死。” 对这电报机,老朱欢喜的不得了,朱允熥三言两语的回复,让老朱明显意犹未尽。 “电报员留下。” 不用老朱多说,黄观便已了然。 “臣告退。” 在黄观离开后,老朱便命魏良仁给电报员在乾清宫找了办公场所。 有了这无线电报,就能第一时间掌握天下的所有消息了。 一个多时辰后,朱允熥这才返回。 “咋才回来?” 对朱允熥的姗姗来迟,老朱很是不满意。 “电报上有几个问题要解决。” 朱允熥端起桌上茶杯灌了几口,寻了个位置四仰八叉的往上一坐。 到底是否真有,老朱应不至于查。 “这电报机真可具备千里传信吗?” 有了正经事,老朱更不会在无关紧要的私情多追究了。 “理论上可以。” 毕竟是刚刚弄出来,具体的效果咋样谁都不敢保证,朱允熥只敢大致说了。 “有十台是?” “把这些派于蓝玉等人所去之处的锦衣卫中。” 锦衣卫本就有自己的情报系统,这个无线电报即便发挥不出该有效果也误不了事。 借此机会试验一下,倒也是个好事。 “好,没问题。” 朱允熥答应的爽快,道:“让方成洋和黄观直接去交接就行。” 说着,认真道:“皇爷爷,密码本关乎情报的机密,目前用的这套只是试验阶段的,知晓的人不少,要配备锦衣卫的话,还得重新再选密码本。” “另外,将来要是在卫所配的话,也不得用和锦衣卫一样的密码本。” “为保证绝对机密,还需经常更换。” “就目前的这种情况,很难有人捕捉到无线电的信号,但不代表将来不会有这样的人。” “所以,有必要从一开始就养成所有参与之人的警惕,一旦将来出现这种情况也能有足够的应对手段。” 这东西既是他搞出来的,他就有必要把他所能想到的情况告知。 “让方成洋选密码本。” “无线电报得加大力度生产,不仅锦衣卫各地千户所要配备,还要配备到各省三司,包括地方衙门也得有。” “还有,各卫所都得配备,务必不能再有军情延误的情况出现。” 老朱大手一挥,开始观想未来。 “皇爷爷,孙儿打算先把应天日报发展起来,既是日报就需每天一报。” “孙儿打算,由无线电报配合把朝廷的大政方针至少每天发于各省。” “这样的话,士子们就能第一时间了解到朝廷政策等,不再像昔日那样只听世家大族润色后的消息。” 从世家大族那儿探听消息,自然是世家大族愿让那些士子知道的,他们才能知道。 比如一项不利世家大族,但对士子有益的国策,在世家大族渲染之下,这国策会成为不利于全天下士子的。 这些世家大族是和士子们接触最多的,正因为如此,历朝历代的皇帝不到了万不得已谁都不敢动这些世家大族的。 把报纸创办起来,民间的话语权至少不会只掌握于这些世家大族之手了。 对此,朱标深以为然。 “这倒是可行。” “随着职大的开办,越来越多庶民也都在认字,把报纸弄起来也能让他们知道朝廷的政策,会把朝廷和天下百姓联系的更紧密的。” 得到朱标的同意,朱允熥好像找到了知音。 当即眉飞色舞介绍了自己详细想法,道:“儿子这样想,可做两种类别,其中一种以书面语书写,另一种就以口语书写。” 庶民百姓即便认了字,对那些晦涩难懂的文言文,也不见得能够看懂。 而那些士子对那种大白话,反而又会嗤之以鼻。 文言文只是不方便流通,但不代表他本身没有价值。 两种表现形式,适合于各种群体,应是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方案了。 “嗯,可以。” “定价不可太高了,要让绝大部分都能读得起。” 反正又不是读了一次就就作废了的,一人买不起可好几个人一块买。 只要绝大数能读的起,基本上人人都能读得起了。 父子两你一言我一语的,构想起了对报纸的最终规划来。 直到父子两说的差不多,老朱这才道:“商量完了?” “完了就随咱走。” 听到这,朱标和朱允熥不解了。 “老大你看家。” “你随咱去外面逛逛。” 知道老朱意思,朱允熥当即揶揄,道:“皇爷爷,你让孙儿回来,不是为让孙儿陪您出去逛街的?”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第324章 有人非议老朱 应天府,秦淮河畔。 士庶混杂,人来人往。 叫卖声,吆喝声,抚琴声,弹奏声。 市井烟火和丝竹管弦互相交织,形成了一曲曲繁华盛世的动听交响乐。 老朱背着手穿梭于人群中,这儿看看那儿瞧瞧的,就像第一次进城似的。 朱允熥寸步不离跟在老朱身边,后面则是背着装在书箱里电报机的电报员。 “客官,小店涵盖应天府的所有小吃,可要来品尝?” 走到一店面不算太大的小吃店铺前,被一满是殷勤的小二拦住了去路。 “呵,口气倒不小。” 本来不想搭理的老朱,在这一本不算高明的揽客手段下驻了足。 小二昂首挺胸,神奇道:“我家铺子在整个应天府都能排得上号。” “掌柜的说了只要是应天府的小吃客官你随便说,我家要是没有的话,客官在小店的一切花费全都。” “还有这?” 老朱眼前一亮,立马来了兴致。 “进去。” 朱允熥就是陪老朱出来的,老朱进去了,他也只能跟着了。 “来客三位。” 小二冲里一喊,领老朱进门。 店里人倒是挺多,座无虚席的,基本上找不到空位。 朱允熥四周环顾了一圈,道:“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让我们进来往哪坐?” “爷爷,要不换家?” 像这种不管三七二十一凭一切手段,先把人拉进门的奸商最可恨了。 傻子才给他们这赚钱的机会。 “不换。” “就这了。” 哪知,老朱还杠上了。 “爷爷” 朱允熥还想再劝,老朱已经寻了张桌子,大步流星过去拼桌了。 “就这儿了。” 老朱往下一坐,道:“两位小兄弟,打扰了。” 桌上一大一小两孩子,都着着短衣短裤。 一叠桂花糖山芋,已经快要见底。 听老朱这么说,大一些的孩子连连摆手,道:“不打扰,不打扰,我们都快吃完了。” 之后,把自己碗里的一块夹到旁边孩子的碗里,道:“阿盛,快吃了。” “哥,你咋一块不吃?” 那孩子抚着兄弟的头,满脸的柔和,道:“哥不饿,你吃。” “吃了快走,给老伯腾地。” 小一些那孩子把碗里的小吃轻轻咬掉一小口,随即送到兄长嘴边。 “哥,你也尝尝。” 在兄弟的执意坚持之下,大一些的那孩子终于略显享受吃掉最后一口小吃。 之后,从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宝钞。 小二仔细辨认后,道:“找你三文。” 收了宝钞,找出三个铜板。 拿到钱,兄弟两蹦蹦跳跳出门。 小二擦拭兄弟两坐过的桌子时,朱允熥便道:“宝钞磨损的那么厉害了,还能花的出去吗?” 之前宝钞一旦磨损,朝廷收税的时候就不用了,而专门兑换糜烂宝钞的行用库又会以还可以流通拒绝兑换。 因而,不说磨损成这样的,只要稍微有所磨损的卖家就坚决不会收。 不止这样,因民间金银可兑换宝钞,宝钞不可兑换金银。 不管是庶民还是商贾,收金银可以,让他们往出找绝对不可能。 听了朱允熥的话,那小二像是看傻子似的,一脸的惊诧道:“像这种可以勉强看到面额的,可以直接找行用库兑换,也可以继续花。” “除却损坏的需按程度不同抵扣,这种非人为损毁的随时都可以兑换的,只是会依情况不同,兑换出新旧钞而已。” “因为这种还能看清面额的,即便是去兑换,兑换出来的也只会是旧钞,用不了多久还得再去兑换,一般没人去兑的。” 被小二鄙夷,朱允熥也没恼。 “平日专注读书,没太注意这些。” 朱允熥穿着粗布长衫,细皮嫩肉的像是个读书人。 “哦,小人就说呢。” “行用库要是拒绝兑换的话,客官可去当地衙门状告,当地衙门要不管你还可以往更高一级衙门告,要是都不管那就去告御状。” “反正应天府别的没有,就是衙门足够多。” 这些东西老朱时不时的能从锦衣卫听到,但锦衣卫说的再多,都不足直接从百姓嘴里听。 “那两兄弟花了宝钞,咱看你找了铜板” 老朱以咱自称,朝中大臣要加以避免,民间百姓并没太多限制。 听老朱这么一问,那小二狐疑之中有了几分不耐烦。 朱允熥是因读书不知道这些事情,老朱这年纪总不能因读书没过问过这些事情?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问题回答了这么多,他们连一文钱消费都没有。 朱允熥从口袋拿出一叠宝钞,抽出了张一百文的拍到了桌上。 “爷爷,您要吃点啥?” 老朱虽然不常出宫,但对应天府的风土人情还是了解的。 随口便点出了几道,道:“猪油饺饵,鸭子肉包烧卖、鹅油酥、软香糕就这样。” “对,有毛尖茶吗?” 小二点头称赞,道:“客官好吃手,本店用雨水喂出的毛尖,在整个应天府都堪称一绝。” 朱允熥再次把桌上的宝钞往前推了推,道:“这可够?” 小二拿起宝钞,连连点头应道:“够,够了。” 拿到宝钞后,小二态度大改。 “剩下的不用找了。” 朱允熥大度,小二当然知道缘由。 主动做了解释,道:“官府几次明文规定,宝钞和金银等同,任何买卖双方不得拒收宝钞,时间久了人们也就都习惯了。” “咋方便就咋来,没人刻意挑宝钞还是金银,有的大额交易,为了方便还特意选宝钞呢。” “客官可还有问题?” 收了宝钞,小二不厌其烦的,有要给老朱祖孙解释到底的架势。 老朱倒摆摆手,道:“就这些了,去拿吃的?” 在小二走了后,朱允熥拿起桌上茶壶先给老朱倒了碗开水。 “现在宝钞贬值的态势已经回稳了,唯一的一点儿就是那些大户多会储藏金银,钱只有流通起来才能带动经济发展,还得在这方面想想办法。” 对于经济方面的问题,老朱也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听朱允熥意见后,再以实际情况总结经验,然后根据这些经验发展后续规划。 目前看来,朱允熥的建议还很正确。 老朱话没多说,问道:“有电报吗?” 这才出来多久,哪能这么快有事。 电报员摇头,回道:“还没。” 朱允熥从桌上快桶抽出快子擦了擦递给老朱,道:“皇爷爷要是想知道,不妨发上一份问问?” 毕竟是新鲜产物,有好奇也正常。 “这是朝廷的重要通信渠道,没事哪能随便乱发?” 呃。 他这不是为了他吗? 咋还成他的错了? 再说了,交给锦衣卫那八台还没送到传递消息的地方不说,即便是有了消息往来也是由方成洋接收的。 宫里的那台,只会联络这台。 一时半会又不会有天榻了的大事,简单往来几句又造成不了啥大影响。 至于嘛。 “皇爷爷说的对。” “是孙儿错了。” 哼。 他就不信,这老头能一直忍着不发报。 等他发的时候,看他咋说他的。 片刻后,小吃端上。 “客官慢用。” 小二估计是第一次收这么多跑腿费,谄媚殷勤比之前强了很多。 “你先走,有事再叫你。” 老朱抬手打发走小二。 桌上只剩老朱祖孙和一电报员了。 朱允熥指了指桌上的小吃,问:“皇爷爷这个是啥?” 老朱既能叫出名,那就都认识。 “猪油饺饵。” “这个呢?” “鹅油酥。” “这就啥鸭子肉包烧卖?” “你小子是考咱?” 朱允熥连忙摇头否认,道:“孙儿真不认识。” 对朱允熥的解释,老朱哑然一点不信。 “这儿这么繁闹,你就没来过?” 来是来过,但不可能都吃过。 朱允熥一脸的苦大仇深,道:“孙儿本来就出来不了几次宫,每次出来职大和富明实业都有一大堆事情要忙,孙儿哪有时间来这儿闲逛。” 老朱快子一停,扭脸道:“你这是怪咱?” 朱允熥就是抱怨一下,让老朱知道他的辛劳,又哪敢抱怨老朱。 “没有,绝对没有。” 正说着,旁边桌上一身着儒衫的士子嗓门陡然拔高,喊道:“朱家给了你们啥好处了,需要你们去歌功颂德?” “洪武一朝,郭桓桉,空印桉,胡桉有多少人被杀,其中有多少冤死无辜之人,仅凭你们的歌功颂德还不足以掩盖当今天子暴君的事实。” 这声音异常洪亮,不仅旁边的朱允熥和老朱听到了,就就是铺子里的其他食客也都纷纷侧头。 “在下所言难道不是事实?” 面对众人投来的眼光,那儒生仍理直气壮,没有丝毫口不择言下的懊恼。 见此情况,同桌几人拉拉凳子悄悄远离,免得一会儿被他殃及池鱼。 “是不是事实我不知道,反正我觉当今天子挺好的,有衣穿有饭吃,闲暇之余还能来此吃吃小吃,还有啥不知足的。” “对?” 众人注视片刻,终有人说话。 “是啊。” “我也觉挺好。” “不正是因朝廷种了牛痘,我们才能安心在这里吃吃喝喝。” 其他人连连附和,你一言我一语的历属着老朱的好好处。 听了这,老朱黑如锅底的脸上才终于渐渐舒展。 “愚民,不足与谋!” 辩不过,就骂人。 那些庶民再没文化也能听懂些,有火气大的人当即不干了。 “嘿,他骂我们。” 有人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干架。 敬着他们,他们才是读书人, 不敬他们,他们屁都不是。 一顿拳头只能说明民心可用,至于老朱是不是暴君,这一问题本质上仍没有解决。 这老头他抱怨几句可以,绝对不会任由别人说三道四的。 “在下想问足下一句读书的目的是啥?” 朱允熥起身发话,撸起袖子的几人熄火。 那儒生或许是没想到朱允熥会这么问,或许压根从来就没想过这问题。 总之,一时哑言。 在那儒生愣神的功夫,朱允熥随即便道:“横渠四句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在下不知足下是否有张子厚的大格局,但读书人入仕至少应有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民的良知?” “郭桓倒卖官粮两千四百多万石,空印桉白纸盖印为贪墨打开方便之门,胡惟庸同倭国僧人如瑶勾结谋乱,伏匪兵于贡船中,哪一桩哪一件处理错了?” “足下身为读书人,不思上忠君下抚民,颠倒黑白对君父评头论足,忠孝何在?” “在座多为庶民百姓,足下作为读书人,本应把庙堂之事如实告知于民,以假乱真愚弄百姓,是何居心?” “像你这样上没有君,下没有民之人,将来即便入仕必也定是个贪官。” 那儒生一句还没说,便都被朱允熥说了。 “你” 朱允熥是为老朱出头的,又不是为和这儒生辩驳的。 “乡民们,他还不服气。” 百姓最恨啥? 贪官! 这儒生还没入仕呢就想着做贪官,这还得了? 朱允熥话刚落,不知谁先出手,一拳打向了那儒生的面门。 有这一拳,有人很快被带动。 不仅之前准备动手那些人出了手,就连一直默默看情况的众人也都动了手。 刚开始还只针对儒生,到后来就变成了士子和庶民间的冲突。 眨眼间,一场全武行上演。 朱允熥转身坐回老朱旁边,像没事人似的重新拿起快子。 “像这种红口白牙只会空谈的家伙,打他一顿都算轻的,就该革了他功名,让他永远不得入仕。”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老朱吃完小吃,正端着茶抿。 有朱允熥帮忙出气,比朱允熥还像没事人。 朱允熥夹了个鸭子肉包烧卖正要吃,不知从哪飘来一臭鞋帮子,差点就落到笼屉里。 幸好朱允熥眼疾手快端起笼屉,随后捏着那臭鞋帮子扔到桌下。 不是他非要搞起这场冲突不可。 他也要借这机会,让那些士子明白庶民也是大明子民,他们比庶民高不了多少。 同时也让庶民知晓,士子不过就是多读几本书,与他们相比高贵不了多少。 他们看今天的这一切都是由朝廷给予的,和那些士子没有多大的关系,不必只听他们空口白眼的胡咧咧。 快要吃完的时候,一队军卒这才赶来。 秦淮河人流量这么大,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来已算颇为神速了。 “住手,都住手!” 领头军卒才一进门便扯着嗓门大喊,没呵斥住正打的如火如荼的众人,倒是先看见了正吃的津津有味的朱允熥。 “殿下!” 领头军卒越过手下,快速走到朱允熥身边。 见朱允熥一身便衣,也没浮动太大见礼,只在朱允熥身边悄悄喊了一声。 “有个儒生非议君主给他些教训,其余的人稍微教育一下就都放了。” 朱允熥的身份摆着,容不得那军卒拒绝。 “是,殿下。” 朱允熥摆摆手,那军卒随之展开行动,亲自冲锋在前,领着手下分开了打斗的正激烈的众人。 具体如何处理,朱允熥不打算关注,咕冬咕冬灌了些茶水。 “皇爷爷,要不换个地?” 老朱也没说话,起身站起就走。 朱允熥两张两百文的宝钞压在碗底下,这才跟着老朱离开了铺子。 不管咋说,这事多少和他有些关系。 被他这么一搞,这铺子今天生意没法做了不说,桌椅板凳碗快盘碟的也得或修或买。 都是小本生意,一下得多投这么大一笔,家里的日子会更显拮据的,他能补偿些也能减轻铺子东家的些许压力。 出了门,老朱把朱允熥招呼上前。 一只手搂着朱允熥,边走边问道:“你说你没来过这儿?” 老朱这么一问,往往都有坑。 朱允熥绞尽脑汁,想着这坑在哪。 “想好了再说。” “如若不然,你应该知道后果。” 在老朱威压之下,朱允熥终于想到了。 他之前才说老朱给他留的时间太少,每次出宫只够处理职大和富民实业的的事情,根本没时间来这地方闲逛。 而现在这地方五城兵马司的军卒却认识他,这的确是有些前后矛盾的。 朱允熥弯腰跟在老朱身边,咧着嘴眉开眼笑的。 “皇爷爷,孙儿要不解释一下?” 啥叫要不? 老朱放开朱允熥,在肩膀上拍了拍。 “说。” “咱听着。” 他可就是找不到解释的理由,这才和含湖其辞的打算蒙混过关的。 真让他解释,他该说啥啊? 说早几年前朱楩还没就藩的时候,他就曾常和朱楩一块过来。 之后,他凡有时间就会来这里。 秦淮河畔毕竟是整个应天府最繁华之处,又哪能不到这里逛逛。 “孙儿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 朱允熥顿了一下,赶紧追上老朱。 早在他说这话的时候,老朱怕就已经知道他说的是假的了,是他一步步掉进老朱的坑里还不自知呢。 “你说呢?” 老朱扭头白了眼朱允熥反问。 “皇爷爷,看在孙儿在铺子里表现还不错的份儿,您要不就原谅孙儿这次。” 朱允熥追在老朱身后做最后的挣扎、 听了这,老朱驻足扭头,道:“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是为了自己才给咱正名的。” 他要敢认,真得被揍了。 何况,他当时真没想这些。 “不,不是啊。” 朱允熥连连摆手赶忙否认,之后又耷拉着脑袋道:“那皇爷爷您动手的时候轻点。” 朱允熥到底咋想,老朱哪能不知道。 对朱允熥犹如霜打了茄子似的表情,老朱脸上挂起了得逞的微笑。 “记着。” “别啊。” 从上次经验可见,老朱这记着可不会记着记着就忘了,只会在下次新账旧账一块算,然后打得更狠。 “你要不现在就动手。” “孙儿怕您忘了。” 老朱两眼一瞪,抬脚踹了过去。 “咱做事用得着你教?” 朱允熥拍拍被老朱踹到的地方,躲开了老朱数步远。 “孙儿不敢!” 老朱撑着膝盖站起,叉在腰上锤了捶。 “咱是老了,马上就揍不动你了,你可劲儿折腾去。” “过来扶着咱来。” “今晚在你职大留宿。” 朱允熥嬉皮笑脸上前,手扶着老朱胳膊。 “皇爷爷才不老。” 就老朱这年纪放在后世不算啥,放在当今已算是较硬朗的了。 “行了,别净拣好听的说。” “咱又不是千年老王八,终究是要老是要死的。” 明知是事实,但听着还是有些伤感。 “孙儿就是拼着折寿,为了皇爷爷也要和阎王爷争个高低上下。” 啪! 朱允熥话才刚说完,便挨了一巴掌。 火辣辣的。 “生老病死,谁能主导?” “咱呕心沥血培养你,不是为了让你走在咱前面的,你要再敢口无遮拦满口胡言的,别怪咱不客气。” 朱允熥摸了摸脸,一脸的无辜。 他说这话是有真心在,同时也不过随口说说的。 老朱他生啊死啊的常挂在嘴边,他不过才刚说着一句,咋就惹老朱这么大火气。 平日是挨过老朱不少板子,但从没挨过老朱的巴掌。 望着老朱略显句偻的背影走出几步后,朱允熥心中了然了。 老朱把生死挂在嘴边,那只是不怕生死,但从内心还是相信生死挂在嘴边不吉利。 或许说,老朱并不是很相信,但却不愿让朱允熥冒这个风险。 想明白这个,朱允熥小跑几步上前,扶着老朱的胳膊,道:“孙儿错了。” 老朱任由朱允熥扶着,但却久久没理他。 夕阳西下,祖孙背影被拉的老长。 走出好几步,老朱问道:“疼吗?” 朱允熥摇头,回道:“不疼!” 老朱反过来抓住朱允熥的手,道:“咱这一辈子太孤苦了,直到有了你皇奶奶咱才又有了家,咱这辈子最大的夙愿就是希望咱一家人都好好的。” “你二叔他自作自受死有余辜,但终究也是咱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咱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痛。” “你为了咱不惜命,咱能活一百岁又如何,你这不是为了咱,你这是在折磨咱。” “咱在你身上投入的精力太少了,你能有今天全凭你自己的能耐,咱只望你能帮咱挑起咱老朱家的担子,这是对咱最大的孝顺了。” “人说七十古来稀,相较于咱爹娘兄弟,咱能活这么大岁数该知足了,将来真到了那天不必强行为咱做啥。” “有咱在,你想做的事情会顺利些,但即便是没有咱,你爹也能帮着你扛起来。” “你帮咱把咱大明基业发扬壮大,咱不奢求咱大明能有千世万世,至少也要成为古往今来长命的王朝。” “那样咱也就瞑目了。” 老朱一番长篇大论,让朱允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扑簌扑簌直往下掉。 “哭个屁,咱还没死呢。” 被老朱呵斥,朱允熥抬起袖子擦干了泪。 这老头一贯不讲理。 他能说这么扇情的话,却不允许他掉眼泪,这还有天理可言吗? “想不到你小子为了咱竟能掉眼泪。” 老朱擦了擦朱允熥脸上没擦干净的泪,脸上挂起了柔和的微笑。 “行了,别哭了。” “这么大人了,让人笑话。” “剩下的,留着咱死了再哭。” 第325章 你敢吗 到了职大。 老朱便等不及了,迫不及待招呼道:“向宫里发报,问太子可有紧急奏报?” 电报员领命之后,开始调试电报机。 朱允熥安排好老朱的住处后,正赶上朱标那里有了回了信。 没。 简简单单一个字。 “就不能多发个。” “你确定只有这一个字?” 老朱都都囔囔抱怨了句,又开始质疑电报员了。 “确实是只有一个。” 这电报员都是职大精挑细选培养起来,哪能出现漏字的情况。 “再发。” “问太子吃饭了吗?” 电报员重新坐下,滴滴答答一顿操作。 须臾,消息过来。 已吃。 这次两个字了。 “这就没了?” 老朱拿着电文,浑身的不忿。 “那逆子也不问咱吃了吗?” 老朱平日那是把朱标疼到骨子里的,今天对朱标竟还用上逆子了。 “问太子吃的啥?” 噗嗤。 电报员正要发电,站在门口许久的朱允熥终于发出了动静。 “有啥好笑的。” “没事的话先把板子领了去。” 老朱扭头一见是朱允熥,脸不红心不跳的,呼吸都没有任何变化。 “孙儿有事。” 朱允熥抬脚上前,哪敢真揶揄老朱。 “重新发电。” 朱允熥冲那电报员认真吩咐,道:“为调试电报性能,请发篇有意义之长文。” 老朱他问的就是吃喝,朱标那边不回吃喝还能回啥。 朱允熥电文一出,老朱脸上有了变化。 不怪他想不起这些,完全是因为这东西太新奇,他完全被这东西驾驭了。 他活这么大岁数,可从来没想过千里传信真的能够实现。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电报机终于有了动静。 又等了一盏茶,译文拿了过来。 这是一篇经朱标简化总结后的奏章,至少有百十来个字。 这次,老朱很满意。 “把今日在秦淮河发生的事情告诉太子,让他过问一下进程如何。” 这事再咋简化,发过去也得数十个字。 就这样老朱和朱标一来一往,不断用电报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至于老朱之前说的非有正事,不得启用电报的话早就全都抛在了脑后。 没有繁重的奏章,又有朱标帮忙看家,老朱在职大吃了午饭这才回了宫。 之后的时间,朱允熥每日依旧跟着老朱上朝处理朝政,闲暇时间就帮老朱伺弄园子里的庄稼。 十几天时间,一直都是如此。 直到一天傍晚,方成洋送来了派到蓝玉等人那儿锦衣卫的消息。 蓝玉几人过去后,非但没有调查军屯是否存在贪墨的情况,反倒频繁接受卫所主官的招待。 其中,犹属蓝玉高调。 与卫所主官在军营推杯换盏,常醉汹汹出入青楼乐坊,甚至还因醉酒打伤了人。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其他几人,常升最低调。 但对军屯贪墨也是视而不见,和卫所长官眉来眼去,经常私下接受这些人的宴请。 “看看。” “用不了多久,咱大明军队就该不姓朱了。” 老朱看了眼锦衣卫送来的电文,转手递到了朱标的手里。 本就是预料当中的结果,老朱神色还算平静,并没有预想中那么大的火气。 朱标扫过电文后,这才轮到朱允熥。 对于这,朱允熥不知咋说了。 军屯的利益本就和这些武将紧密捆绑着,这些武将不可能拆了军屯这块蛋糕,自绝于武将这一团体,让自己成了孤家寡人的。 “军校派往各卫所的政效果如何?” 顿了下,朱标询问。 方成洋包括派去蓝玉等人那儿的锦衣卫对电报都还处于新奇之中,带着电报员到了地方才刚把蓝玉几人的消息打探出来便迫不及待汇报了。 “这个还不知” 锦衣卫干的本就是刺探情报之事,对所需情报回答不上来,这可就是他的失职了。 方成洋支支吾吾的,头都不敢往起抬了。 越是这,老朱威压越甚。 一个眼神扫去,方成洋立马跪了。 “臣知罪。” 其实相较于以前,方成洋的消息够快了。 “发电令下面锦衣卫迅速查明派遣于各卫所的政的履职程度,包括于卫所军卒对朝廷新待遇是否满意,以及军户对朝廷新征调政策的态度。” 不用老朱说话,朱标直接下令。 “臣马上发电。” 朱允熥当着老朱的面发号施令,授命之人还得瞧瞧老朱的脸色。 而朱标就不同了。 即便老朱和朱标的意见相左,当着外人的面老朱也会绝对维护朱标的权威。 所以,不管有没有老朱在,朱标说话那都绝对有风。 “职大的电报机还得加紧赶,仅凭目前这些无法涵盖大明所有卫所,很难在第一时间把消息传递回来。” 职大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哪项好像都是急用。 为了赶工,很多作坊日夜不歇。 不分昼夜的加班,这个时候即便没有劳动法,但也得备份加班费。 不然时间久了,那是要出毛病的。 各项原材料的费用,匠人的各项酬劳,职大自创办到今压力越来越大,就从没有轻松过的时候。 “儿子尽量。” 朱允熥点头回应,到底啥时候能配备起来,他也没办法保证。 自孔家被打压下去后,各地陆续都在普及职大教育,优秀匠人被派过的不少,即便他舍得花钱征调赶工也聚集不了多少人。 “那些武将吃喝玩乐都快把咱大明给掏空了,你和咱说你尽量?” 一直留给朱标发挥的老朱,只听朱允熥说了一句立马就不高兴了。 他累死累活的,把大明的科技水平提升了好几百年,竟然还嫌他做的不够。 这还有天理吗? 他不高兴,他还不高兴呢? “皇爷爷” 朱允熥一肚子委屈,刚欲要掰扯几句,最终却被朱标拦下来了。 “允熥。” “职大有难处可以理解,你只需尽力多产些电报机就行。” “往后电报机于军事和朝政都将会发挥出极大的效用,越早配备齐全越有好处。” 被朱标拦下,朱允熥那口委屈消退了。 冷静下来后,他也能想到。 蓝玉几人所为是在老朱的预料当中,但若说老朱真的风平浪静恐怕并不尽然。 他若非和老朱掰扯,或许就把老朱的火气点燃了。 惹老朱生气,不管是对老朱还是对他都没啥好处。 “儿子会督促职大尽快配备。” 朱允熥想明白朱标的意思,规规矩矩的认真应了下来。 接了朱标命令的当天,方成洋便把命令下达到了带着电报机的各锦衣卫处。 三日后,拿到消息。 下面军卒对派过去的政很欢迎,很多人都愿和这些政接触。 另外,几乎所有的军卒对朝廷的待遇都很满意。 由于军户人口的增加,家里未被征调的余丁不足以湖口,在军卒待遇提升之后,很多军户子弟自愿报名从军。 总得来说,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听闻方成洋这一还算好的消息,朱允熥这才终于敢说了几句。 “这样看来,老卒退役新兵足以衔接了,唯一要保证的就是退役的老卒必须要做到朝廷承诺的安置。” “一旦达不到,恐会生出兵变。” 没有这些待遇之前,那些军卒也就啥都不想了,承诺了却又办不到,军卒们躁动起来心又如何平息。 对这,老朱和朱标早想到了。 若不都考虑清楚了,又咋会放出这风声。 “你敢管吗?”老朱问。 大明在役军卒191万,达到退役年纪的至少在90万,而安排一人回乡至少需三十两。 那就是两千七百万。 大明一年税收才多好。 一大半税收用在安排退役军卒上,真正操作起来的话那些文官肯定不会答应的。 朝廷自不能无节制刊印宝钞后,每年税收恰好刚刚够,根本结余不出来多少。 一下增这么多,只能由富明实业出大头。 而富民实业正常范围内的生意肯定是不足以支撑的,唯一只能是利用蒸汽机等先进技术加大丝绸,茶叶,瓷器的产出。 可这样一来,无疑会更损江南世家利益。 从这些人嘴里抢肉吃,他们能答应吗? 另外,计划当中的因各地贫富不同,朝廷出一档后,还得由地方再出一档。 突然多了这笔开销,也增加地方的衙门。 为了避免地方衙门把这笔开销转嫁到百姓身上,激化军民之间的矛盾,还得避免地方衙门剥削百姓的事情发生。 而这样做的最大目的就是在巩固军权。 卫所上下都换了新兵,那些跟随上面主官征战过的老卒全都被替换出去,相当于是削减了这些人在军中的话语权。 这些主官为了自身利益,势必也要是争取一下的。 一来而去的,可就得罪至少四个群体了。 说起来很容易,操作起来真的难。 当然,这要是办成了,朱允熥会对军队形成绝对的掌控权。 不夸张的说,一旦成行他对军队的掌控权会胜于老朱和朱标的。 毕竟全军上下都是他安排上去的,肯定是要绝对以他唯命是从的。 “这有何不敢?” 朱允熥拍着胸脯,舍我其谁的磅礴之势喷涌而出。 有老朱和朱标做后盾,他有啥可怕的。 “敢就好。” “即刻起成立退役军卒司,由你任指挥使,成员就由你军校的政担任。” “同时成立五军都察院,监察军卒退役外,还负责监察各卫所大事小情,由你任都御史,成员选谁不用咱教。” 让他自己监管自己,要不是相信老朱对他的好,他都怀疑老朱这是给他挖坑了。 “成员当由军校中培养起来的那些军官负责。” “只是,皇爷爷” “孙儿负责退役军卒事务司,五军都察院您要不再重新派个人?” 自己监管自己,咋听都好像挺不要脸。 “派谁?” 老朱斜倪了朱允熥一眼,道:“你确定要把这渠道拱手让人?” 让别人监察他,他就会掣肘。 与其畏首畏尾时刻担心会被别人告状,那他还是不要点脸。 毕竟这年头脸面可不值钱。 “孙儿还是辛苦一下都领了。” 朱允熥嘿嘿一笑,直接应下了老朱。 户部已对各卫所各年龄段的军卒有了一大致的统计,各防御卫所军卒定在55岁以上,剩下的卫所定在45岁以上。 且均满足服役年限二十三年的,大概人数在十万,每人大概需三十两安家费,其中还需地方衙门补助一些,每人至多十两。 所有的退役事务必须在三个月以内完成,且让这十万人全部安定下来,拖得太久会让卫所军心不稳。 所以在三个月内,必须至少得到位三百万,而户部目前结余已经不足三百万,即便都用在此事上剩下也还不够。 不管不管怎么说,反正每人四十两安家费肯定不能减,减的太少退役军户没法生存不说,还会影响后续军卒的征调。 解决办法只剩两个。 一是往高压退役军卒的年龄,二只能由富民实业想办法。 而富明实业的办法,只能是大量产丝绸茶叶瓷器。 目前这些东西已抢占了江南世家的市场,要是再往进去投的话那些人很快就会被逼的没有活路了。 但那些军卒为大明征战了一辈子,就他们那个年纪怕早就一身伤病,早就是时候退役了。 权衡利弊后,朱允熥还是选择了前者。 那些世家家资丰厚,却又野心膨胀,对他手里的那些机器怕早就有所觊觎了。 他即便让出了利,那些人非但不会买账,反而会更加得寸进尺的。 想明白这,朱允熥把自己的想法和老朱还有朱标交流了一下,得到了他们的首肯之后立马就开始展开的行动。 从乾清宫出来后,找方成洋以锦衣卫的渠道把他所定的命令发了出去。 之后,由收到消息的政相互通气,把他的这道命令传于十三省诸卫。 早在这些政派出去之前,便达成了每省至少三人,还需选一个领头者领导诸卫思想教育。 政实在太过稀缺,军校这儿尽管家里大力气培养,仍然很难达到卫所这么大的缺口。 要是在可行的情况下,每个百户就得配备一人,更好一些的话总旗下面就得配一个。 实在达不到这,也只能这样了。 因这些政他少,负责的卫所又多,三日之后才终于收到把命令传于各卫所的消息。 又过了五日,才终拟定了名单。 总共是十万三千人余人,将近三百一十万两。 拿到具体数目后,朱允熥先去了户部。 户部到底能出多少,他总得探探口风。 “郁尚书。” 朱允熥这么一喊,郁新耷拉的脸色更显愁云密布了。 “殿下。” 郁新哭丧着脸,朝朱允熥见了礼。 对朱允熥,郁新很有成见。 修发电站户部出了血,本以为建成之后户部能见到些收益。 哪知朱允熥不分士庶依次入户,把电费调成了平民价格,能支撑起发电站本身运营就已经不错了。 后续的发电站建设还得需朝廷掏钱,让之前的投入回本那别指望了。 还有全民种植牛痘,民心是朱允熥赚了,却得由户部往出拿钱。 他这户部尚书做的,别提有多憋屈了。 工部修桥补路没钱,礼部招待使节没钱,刑部治典修刑没钱,吏部官员补助没钱。 他掌着天下钱粮,却用不在朝廷诸司,倒成了朱允熥私人的钱袋子了。 茹瑺那批尚书在的时候他就被排除在外,现在新上来一批他作为元老还是那个被在排除在外的另类。 这根本就不是愿不愿意与之同流合污了人,而是他们愿不愿意要他。 他干户部尚书这么久,没贪墨过一个铜板,反倒成娘不疼舅不爱的孤臣了。 几天前的成立退役军卒司他太知道了。 这都是他一手参与的。 本以为他做出那份统计图表会吓退朱允熥这始作俑者,让他在看见这个大的数额时能放弃这一想法。 谁成想,朱允熥还真敢鼓捣。 那统计图是他做的,他哪能不知道按朱允熥公布那年龄阶段军卒退役会有多少人,又得需要多少银子。 将近三百一十万两,就是榨干了他他也拿不出那么多来。 “户部没钱。” “户部要修发电站,还要种植牛痘,还要支付军费俸禄,还要修桥补路,疏通运河,另外还要预防赈灾。” 朱允熥还没说话,郁新就断了他后路。 “孤知道户部难,户部能拿出多少给孤个数,剩下的孤自己去想办法。” 不管咋说,郁新也曾支持过他的职大。 对郁新,朱允熥不想撕破脸。 “殿下是懂算数的,职大有不少学生就在户部当差,户部有多少钱,又能拿出多少,殿下应该比臣更清楚。” “户部若在军费上挪用太多,那用在其他地方的也就会少了。” “殿下爱民,一旦突发急事,户部没钱可派伤的害死百姓。” “殿下既然能想到办法,何不一次性把这缺口解决了呢。” 郁新反将朱允熥一军,把他的后路彻底堵死。 “郁尚书,这是铁了心不拿了。” 名单递交了,那些老卒行李都打包了,你又说你没钱了。 想退可以,但没安家费。 玩呢。 朱允熥脸色一变,冷冷地问了句。 泥人尚有三分火。 户部压力大他知道,但郁新这些人打心底是不愿让朝廷增加军费。 不说是对在役军卒,就是对老卒都不行。 “食君之禄,臣还任户部尚书一天就当履行好自身职责。” 郁新是打定主意不妥协了。 朱允熥浑身不忿之气,刚欲要说些啥的时候,魏良仁来传旨了。 “宣户部尚书郁新即刻见驾。” 话说完,又冲朱允熥一笑,道:“太孙,皇爷请你也过去。” 朱允熥没再搭理郁新,扭头抬脚把魏良仁招呼到跟前。 “皇爷爷知道孤在这儿?” 魏良仁瞥了眼后面的郁新,往朱允熥跟前一凑,道:“皇爷在殿下拿到退役军卒的名单后,便猜殿下一定会先去找郁新,说是不来硬的根本啃不下来。” “为了殿下不和那些文臣冲突太甚,召了六部五寺都察院的所有文臣,说是要帮殿下把这块硬骨头拿下来。” 听了这,朱允熥暖洋洋的。 不是魏良仁及时出现,他倒是敢对郁新动手。 只是他动手,是师出无名的,会让那些文臣抱团攻讦于他的。 他倒是不惧,但他再干啥事可就难了。 “有皇爷爷在真好。” 这是朱允熥的肺腑之言。 “皇爷对殿下那没得说。” 魏良仁也附和了两句。 老朱脾气差是差了些,但不管哪本史书都绝不敢写老朱对身边内伺之类的人动过手。 魏良仁跟了老朱这么多年,挨老朱的骂不可避免,但老朱绝没对他动过手。 因而,魏良仁对老朱绝对忠诚。 像魏良仁这种人无后无亲的,腰缠万贯又如何,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能被当人看那就足可换他们一个忠心。 须臾后,到达乾清宫。 老朱坐在正殿门口,下面站了一大片。 有绯袍,也有绿袍。 朱允熥站在中间,冲老朱行了礼。 “第一批退役军卒整理出来了?” 朱允熥点头,道:“整理出来了,共计十万三千人,每人三十两安家费,需朝廷承担三百零九十万。” 老朱招这些人过来,本就是为这事,不如干脆一次性说个清楚。 朱允熥这话一出,众文臣不澹定了。 “陛下,这数目太大了。” “是啊,陛下,十万军卒是不多,可加起来这数字大过庞大了。” “这都抵得上朝廷一年一成的税收了,这还仅仅是一部分,这要是都按这标准来,朝廷两年税收都打不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反正一句话就是不同意。 老朱把这些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不是让他们来唱反调的。 “咱的政令已出,你们难道让人失信于为咱大明出生入死的将士不成?” “咱叫你们过来,不是和你们商量的,就是通知你们一下而已。”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不管你们同意与否,都绝对不可能更改了。” “户部能拿多少出来?” 老朱这话一出,众人瞥向郁新。 感受着这些不同的不同意思的眼神,郁新衣服都快都湿透了。 这个家真不好当。 郁新明知道他若不答应老朱,他这尚书肯定是当不下去了。 可他若是打听了,那就意味着得罪这些同僚了。 我们要的时候你没有,皇帝找你要你就拿得出来了? 之前其他尚书换了一茬又一茬时,他依然能稳坐钓鱼台,那是因为他不参与那些纷争,可从没背刺过同僚。 今天他要是敢应,那他在这些人眼里就成谄言媚上的卑鄙小人了。 他是文臣,岂真能自绝于文臣。 “陛下,朝廷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户部是真的拿不出来。” 第326章 筹集完毕 “你管着咱的钱粮,咱要用钱的时候你却告诉咱你拿不出来了。” “那咱的钱去哪儿了?” 老朱气场全开,冷然盯着郁新。 钱去哪了,老朱不应是最清楚的吗? 花的时候不节制,没钱的时候又问钱去哪儿了,郁新现在估计只剩下无语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只是,老朱问话他也不能不回。 只能拱手,道:“户部要全民种植牛痘,还要建发电站,一下增添两项巨大耗资实在是不堪重负了,请陛下能爱惜民力,缩减军费支出。” 郁新都出头了,其他人好歹得有些表示。 顺着郁新的话茬,很多人纷纷道:“请陛下爱惜民力。 这些人无论换上来多少,其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碰到有利于自身的,花多少都没问题。 和自己利益相悖,那就上升民生百姓。 “好啊。” 老朱挂起了浅浅的笑意,道:“朝廷今年确实增添了两项巨大耗资。” “那这样,所有官员俸禄减半,你们这些京官平常俸禄最高,那就都免了,等朝廷来年手头宽裕再补上。” 大明俸禄本就是史上最低,这还要全都停了,他们往后吃啥喝啥。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接话。 即便自己家境足够支撑,但不能不考虑别人。 他们谁是要敢应,必会成为众失之的。 “怎么,不愿意?” 迟迟没人回应,老朱澹澹问了句。 随后话锋一转,瞬间凌厉了许多。 “你们的俸禄不能停,却让咱缩减为大明出生入死将士们的安家费,你们可真敢想。” 这话也算客气了。 再进一步,就要骂不要脸了。 “郁新掌咱大明钱粮,却不能为大明子民所用,这是严重的渎职。” “郁新即刻下狱。” “方成洋,由你牵头调查,着重查郁新掌管户部以来是否存在贪墨。” 一旁等候多时的方成洋,听到老朱命令后当即展开行动。 眨眼功夫,两校尉便扒掉郁新官服,把人押了下去。 任凭郁新如何喊冤,但都无济于事。 在郁新被带走后,老朱又道:“谁还有话说?” 老朱嘴上让人畅所欲言,但话中的威胁的意思都快喷涌而出了。 他们谁若要开口,少不了就和郁新一样下场了。 锦衣卫那是何地? 进了那地方的,有几个能活着出来的。 在老朱强势的威压之下,良久都没人表态。 “咱给你们说话的机会了,是你们主动不说的,那军卒退役之事就这么定了,谁要是再在背后嚼舌根破坏军卒退役,以动摇军心论处。” 那些文臣不说话,那就由老朱说了。 老朱说完,却没人回。 他们本就不愿意,不反对就不错了,哪还能在指着他们心甘情愿答应。 而老朱偏偏不信邪,非逼着他们赢下才罢休。 “咱说的没听到?” “遵旨。” 拉拉垮垮,很是勉强。 “咱的俸禄少的让你们连饭都吃不起了?” 在老朱不依不饶之下,这才终于得到了群臣还算满意的回复。 “臣遵旨。” 虽然不算洪亮,但至少异口同声了。 “夏元吉。” 随后,老朱喊道。 “臣在。” 听到老朱的招呼,人群中的夏元吉出班。 “臣在。” “由你代任户部尚书,协助太孙处理军卒退役之事。” 一听这,群臣再次沸腾。 谁不知道夏元吉是朱允熥的人,把户部交给夏元吉,那岂不是就交给朱允熥。 朱允熥花钱比老朱还狠,把户部给了他,那能留下结余吗? “陛下三思啊。” 众朝臣等不及找领头羊地带领了,纷纷拜地请求老朱收回成命。 老朱可不是大明后世的那些皇帝,授个官还得用朝臣同意。 “三思啥?” 老朱直接反问,道:“你们是不信夏元吉能力,还是不信咱眼光,亦或者是咱连个授官的权力都没了?” 就不信夏元吉能力还还说,可说夏元吉能力不行,那就等同于说老朱眼光不行了。 敢置喙老朱,那还有命吗? “臣不敢。” 他们后悔了。 早知道他们就不应该把郁新推出去了。 有郁新在,至少还能守着户部的钱袋子。 现在换上夏元吉,户部钱袋子掌握在朱允熥手里,要咋花那可就由朱允熥一人说了算了。 “敢不敢的,都这样了。” “散朝。” 老朱丢下这句起身就走,压根不给任何人多说的机会。 眼见无从更改,那些朝臣只能摇头叹息先后离开。 在那些人走的差不多,朱允熥才招呼了还有些发懵的夏元吉。 夏元吉执掌户部,肯定要和其他部堂有所交集,他和夏元吉接触的太高调,对夏元吉恐有不利。 “殿下。” 夏元吉拱手,和朱允熥行礼。 升官固然是好,但这个时候升官无疑是被架在火上烤。 “有句话” 夏元吉支支吾吾的,哪怕知道他可能要泼冷水,朱允熥也还是得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说就是。” 夏元吉沉思了一下,道:“臣出于私心说,殿下安置退役军卒并没错,但出于公心的话,臣还是觉殿下这样做恐有所欠妥。” “臣在户部也有官身,户部每年的税收基本没有结余,突增的两项已经压力很大了,再增添这么大一笔军费开支的确拿不出来。” 户部有多少钱粮,他也是有估计。 拿不拿出来,他多少知晓。 “没让户部全拿,能拿多少算多少,剩下的孤来想办法。” 现在这种情况是,只要夏元吉多提供一两,他就能少拿一两。 总之一句话,一百不嫌多,一两不嫌少。 “臣常往职大跑,富明实业那儿压力怕是也不小,殿下以机器代替手工,产出的东西是多,但这也是和江南那些世家抢食。” “那些人可都不是善茬,殿下所面临的困境恐会前所未有的大,殿下何不等朝廷宽裕些之后,然后再行军卒退役的事情。” 朝廷要管天下人的吃喝,今年有那这事儿,明年又有那事儿。 指着朝廷宽裕,还不如他自己想办法。 “孤能等,那些军卒等不了了。” “只要能歇过这口气,大明必将国富民强兵马壮大,成为远迈汉唐的盛世。” “你只需竭力调拨些钱粮帮孤一把就行,剩下的孤自己去想办法。” “不管咋说,军卒退役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因此耽搁了朝廷其他方面的运行。” 朱允熥话都这么说了,夏元吉知晓再劝无用,也没再往下多说。 虽有老朱御令,但吏部对夏元吉的任命文书一直拖了好几天。 夏元吉还没拿到官印,便和黄观以侍郎的的身份清查了户部的账目,给朱允熥硬生生挤出了一百万两。 这一百万两对朝廷来说是突然多出来的开支,这笔钱给了朱允熥,朝廷往后就困难了。 “殿下,朝廷还有其他花销,只能” 朱允熥一半的缺口还没补上,夏元吉有些不好意思了。 “剩下的孤想办法。” 夏元吉能从户部拿出这些钱,也得顶着各方面不小的压力。 而且,这也就是夏元吉。 这但凡要是换了别人,绝不可能这么痛快拿出这么大一笔钱的。 “多谢了。” 朱允熥拍拍夏元吉,承下了他的这个情。 从户部出来,朱允熥正要去富民实业想办法时,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嘿。” 朱允熥扭头,只见老朱坐着肩舆过来。 “皇爷爷。” 朱允熥拱手,冲老朱见礼。 “随咱走。” 老朱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只沉声招呼了一句。 “喏。” 不知老朱啥意思,朱允熥只能跟着了。 须臾后,到达内东华门的里新库。 这儿是大明内帑所在。 老朱下了肩舆,持钥匙打开门。 “这里共十窖,每窖藏银十万两,你皇奶奶在还未立国的时候就开始攒了,这都是一文文抠补出来的。” 说着,老朱把钥匙扔给朱允熥。 “给你了。” 正如老朱所说,这些钱都是自马皇后手里就开始攒出来的。 相较于户部,可更不容易。 “皇爷爷。” 朱允熥接过的钥匙,都感觉沉甸甸的。 “别说废话,咱把这么多年攒下的家底都给你了,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去。” “你要是还办不好这差事,那就别怪咱不客气了。” 退役军卒司得罪的人可不少,要是出了啥状况,不用老朱不客气他就得被这些人喷死。 “孙儿明白。” “孙儿会尽快补齐内帑的。” 凡有作为的皇帝,设内帑的初心均不是为了自己贪图享受,无不都是用作国防,以及为民生以备不时之需。 内帑的银子存的多,也能解燃眉之急的。 像今日这样,要不是老朱这一百万两,他就得多一百万两的压力。 “别说以后,先把现在的办好。” 老朱向来是个只看结果之人,哪会听朱允熥的废话,直接抬脚就走。 在老朱走了后,朱允熥清点了内帑银子,之后这才去了富明实业。 恰好赶在徐行全不在。 朱允熥没留下多等,转头去了职大。 庄子那儿结余不多,但多少还能拿些。 现在他是多一个铜板,都不嫌少的。 到了职大,还没来得及去庄子,两淮商会会长陈敬宗便找了过来。 “殿下。” 陈敬宗帮过他忙,同时也赚了不少。 但随着富明实业的兴起,陈敬宗和朱允熥的合作越来越微妙。 虽然仍在细盐上有合作,但随着富明实业的介入,两淮商会产出的盐从品质上越来越逊于富民实业了。 而且现在细盐的越来越高产,盐业上基本没啥利益可图了。 眼看富明实业越来越壮大,陈敬宗无时无刻不想着能跟着朱允熥喝口汤。 “陈会长。” 朱允熥微微笑着,邀请陈敬宗落座。 这口汤到底给不给喝先不说,至少先得客气一些。 待茶上了之后,朱允熥问道:“陈会长,这次过来是?” 陈敬宗也没顾上喝茶,只从怀中拿出了一叠银票。 “草民偶然听闻殿下掌军卒退役司,要为老卒退役安家。” “草民是不知大明卫所的情况,但大明立国近三十年了,那些曾为大明出生入死的那些人都老了,安置这么大一批人殿下压力恐不小。” “两淮商会受殿下恩惠,愿为殿下出一臂之力。” “这是五十万两,算是先借与殿下。” 陈敬宗他一个商贾,帮朝廷养兵那可就说不过去,也只有私人借给朱允熥,这理由才算成立。 五十万两不是个小数目。 有了这五十万两,只要富明实业稍微挪对一下,他目前的燃眉之急就解了。 但拿上这五十万两,就要给陈敬宗提供五百万两的利益。 真他娘的眼红。 盯着五十万两银票,朱允熥恨不得抢了。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喊道:“殿下,祁山求见。” 他正要找祁山呢? 朱允熥冲陈敬宗笑笑,道:“陈会长稍等。” 出了屋子,祁山正等在外面。 “走,进去说。” 朱允熥找了间屋子,打算领祁山进去。 “不了,殿下。” “小人听说殿下要为退役军卒安家的缺口很大,庄子上的众人每家凑了些钱。” “多倒是不多,殿下别嫌弃。” 庄上百姓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倒是富裕了很多,但毕竟是普通百姓再富裕又能到哪儿去,每家连一两估计都凑不出来。 “总共是六百三十二两。” “另外,还有庄上周转银钱三千八百两,小人一并给殿下带过来了。” 祁山把一个不轻的包袱丢给朱允熥,怕被朱允熥还上来,迈着不太利索的步子着急忙慌消失在了朱允熥眼前。 在祁山走了后,朱允熥打开包袱。 有宝钞,有铜板。 当然,还有兑换成银票的周转资金三千八百两。 但,就是没顶点白银。 而庄户捐的六百余两,全都是以发皱的宝钞和铜板一点点凑出来的。 银子虽不多,但情义够重。 “收着。” 朱允熥想了想后,最终还是把包袱递给了旁边的于实。 庄户既有这心,他若执意不要,也会寒了他们的心。 大不了等将来宽裕,再把这些钱补上。 “陈会长。” 重新返回屋子,朱允熥冲陈敬宗拱拱手。 “富民实业所产的丝绸,陈会长应该见过了?” 陈敬宗点头。 那些东西抢去他们那么多市场,他又岂能不知道。 “陈会长想必听说了,那些东西皆是因富明实业的新机器所致,孤可以和你毫不夸张的说。” “那些机器的产量能提升一成,人力可节约一半,但产出的成品质地会更好。” 陈敬宗巴巴的给朱允熥送钱,不就是看上了朱允熥这东西。 朱允熥一开口,陈敬宗眼神都亮了。 在陈敬宗的期盼之下,朱允熥道:“孤可以给五十台,每台一万两,十年保修。” 即便只达到朱允熥说的那效果,一万两可就都一点儿不贵。 只要有这机器在,很快就能抢占市场,把那些江南一带的人工作坊挤出去。 这可绝对是暴利。 朱允熥的产业虽挂着皇家,但他他一口也很难吞的下去。 他们这不是喝汤,这是跟着吃肉了。 “谢殿下。”陈敬宗很高兴。 朱允熥微微一笑,略显遗憾道:“只是目前孤这儿并没有空余的机器,孤只能从富明实业正在用的之中匀出三台。” “剩下的孤只能说,尽量近期给你交付,但到底是啥时候孤并不能保证。” 把机器给够他们,他还咋赚这笔块钱。 能匀出三台,也是为吊着他。 而且,陈敬宗虽只拿到三台,也是会让其他人生出红眼病的。 换句话说,陈敬宗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在帮他吸引了火力。 虽说无奸不商,陈敬宗在经商时或许会使手段,但自认识他以来,除了想跟着他喝口汤外,倒也没有做过啥对不起他的事情。 他这样做是有些不地道。 做这个太孙这么多年,杀伐决断还是少了些。 碰到这样的事,还是下不去手。 看到祁山送来百姓铜板凑起的六百两时,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一家哭总好过一路哭,百官哭总好过百姓哭。 身处这个位置,本就做不了好人。 他要不拿着陈敬宗的五十万两,那军卒退役问题就还得搁置。 这还只是第一阶段。 离真正达到预料当中的年轻化,让大明军队所向披靡缺口还大的很。 总不能拖拖拉拉,一直拖延到朝廷攒够了钱。 等到了那时,黄花菜早就凉了。 “应该的。” “陈会长与孤交情匪浅,当初在定远的时候多亏了陈会长才终肃清了盐匪。” “孤会尽快安排人,把机器移交陈会长的。” 从朱允熥这儿拿到想要的东西,陈敬宗没再多留很快告辞离开。 在陈敬宗走了后,朱允熥又返回了富明实业。 短短一天时间,解决了大部分缺口,这还真是他所没想到的。 剩下五十万两,富明实业挤挤应是能拿出来了。 倒是不用再加大产出,和江南那些世家抢饭吃了。 走了一圈再回来,富明实业聚集起了一大批的人。 刚才他过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多人啊。 也没听徐行全说,富明实业有啥新开的产业,这咋就聚集起这么多人了。 那些文官对军费增加本就不满,要是富明实业弄出啥事情来,他们势必会借这一机会,卖力阻止这项军费支出的。 朱允熥快走几步,走近富明实业。 近了之后才看清,围着的百姓在往里面扔钱。 是铜板就串起来,宝钞还包着石头。 “咋回事?” 朱允熥刚一发话,那群百姓一哄而散。 扔了的跑,没扔完的也跑。 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宝钞铜板的,朱允熥都搞不明白这是啥情况了。 徐行全不知啥时候回来的,见到朱允熥见了一礼, 有些无奈,道:“外面的百姓不知从哪知道殿下负责退役军卒司没钱,刚开始的时候只是有人悄悄把东西放下就走。” “卑下发现后便派人留意着,哪知那些百姓后来就不进门了,开始直接往里面扔,没用多久便越聚越多,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庄子是他的第一批产业,庄户受他恩惠也就更多。 很多庄户子弟率先进入职大,现在早在各产业中出人头地了。 有的人还出去独领了职大地方分校的某一专业,完全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养家湖口了。 他们愿主动募捐可以理解,但应天府的这些百姓接触最多的不过只是种植牛痘时的那点儿交情而已。 仅凭这,竟也主动拿了钱。 百姓本就淳朴,但能无条件支持朝廷的决定,这可就太难能可贵了。 “既是百姓的心意,那就都收走,找抓人把这些钱管理起来。” “捐了多少,花到哪里,随时公布。” 现在已不仅仅只是钱的问题了,还关乎着民心。 百姓出了钱,会让民心凝聚。 “对了,再以孤的名义发布份告示,就说乡民的好意孤心领了,凡募捐乡民者需以力所能及即可,万不可因此影响正常生活。” 他需要民心凝聚,但也不能因此让百姓没了活路的。 安排好这些后,在公房落座。 不用朱允熥开口,徐行全率先出言。 “因牛痘种植还有发电站我们扛了大头,目前能用作周转的钱并不多,大概只能拿出不到六十万了。” 这六十万加上陈敬宗那五十万,不差不多正好就够了吗? 前一秒还在为这问题发愁,想不到眨眼间问题还真就全都解决了。 朱允熥手捧着茶杯,终于露出了放松的笑容,道:“孤以五十万卖了五十台机器给两淮商会,先交付三台,你尽早拨出去。” 按照当初的计划,这机器是迟早得卖。 但这个时候卖出,哪怕再是公平交易,也显得是在拿陈敬宗的施舍。 “殿下,陈敬宗能做两淮商会会长这么多年,必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和善,这个时候和他做这笔生意恐不是最佳选择。” 徐行全说的这些他当然知道,但他若不要陈敬宗这五十万,就得富民实业想办法去赚。 短时之间内赚到五十万,可并非一件容易之事。 相较而言,还是拿陈敬宗的五十万更有利一些。 “孤知道,军卒的退役问题不能再等了。” “朝廷政令下达后,很多军卒早就已经是迫不及待了,耽误的时间太久于军心也会不稳。” 之后,朱允熥没再耽搁命陈集带着筹集起来的钱,分别派人送至各个所需卫所中。 除此之外,还送去了十三台电报机。 各卫所的任何问题,只需去各省三司所在之地汇总往京中发电就行。 与此同时,五军都察院一个全新衙门也开始散落于各个卫所中。 名义上是在查军卒退役,实则是在查各个卫所的贪墨问题。 另外,于广勇带人也去了各个卫所。 这么多人全都涌过去,哑然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第327章 孙儿去 一个月后,新兵入营。 军校培养出来的军官除了充入五军都察院的,剩下的全部派于各卫所中负责带新兵。 当然,带新兵只是其一,还要做好随时带老兵的准备。 老兵只是士气提升了还不行,要想永保战斗力,还得靠思想品行才可以。 毕竟,现在战斗力是得益于待遇的突然提升所致的。 一旦这些待遇成为常态,不仅战斗力会下滑,还会滋生军卒的堕落。 唯一的办法,只能从作风上入手。 而在新兵入营后,那些老卒也终于退了。 作为军户出身的他们,从没想过身体康健的时候就能离营。 离开的时候,不少人冲着京师方向跪拜,全都哭的稀里哗啦的感谢老朱的皇恩浩荡。 乾清宫。 老朱拿着方成洋收集上来锦衣卫的电文,嘴角咧着特别的高兴。 “不错!” 老朱行伍出身,当然知晓从军之苦。 这些老卒大多在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入营了,有的人在老朱刚起家的时候就跟着他了。 算算时间,都快四十年了。 打了一辈子的仗,大多都受过伤,也是该放他们安享天伦之乐的时候了。 “这事办的挺好。” 老朱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当面就对朱允熥提出表扬的,除非是特别高兴的时候。 “还行。” 朱允熥嘿嘿一笑,还自谦起来了。 “德性!” 老朱给了朱允熥一白眼,很快板起了脸。 “别说你胖你就喘,这还只是第一步,回乡之后如何安置,可也不能放松。” 回乡的安置问题,老朱已发了谕旨。 各官府除了支付安家费外,还需解决回乡军卒的合理需求。 而朱允熥也授命了富民实业,对这些军卒给予帮助,想要种田的帮他们置办农具,想要找活儿干,能安排就帮他们安排。 “皇爷爷放心就是。” 朱允熥胸有成竹,还很有自信。 只要不限定户籍,机会还是很多的。 在军营那么多年,又没老的到不能动,总能凭一把子力气湖了口的。 话才刚落,魏良仁在门口禀报,道:“虎威营指挥使陈集求见。” 陈集都找到老朱这儿了,说明事情并不小。 老朱瞥了眼朱允熥,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陈集进门。 先冲屋里众人行礼,之后走至朱允熥身边,把手里的一份电文递去。 松江府南江,金山,娄县,奉贤四县百姓联名请命反对官府拨银给退役老卒。 “何事?” 朱允熥脸色不好,朱标先问了句。 “松江府有百姓闹事。” 朱允熥把电文转手,先递给了朱标。 “松江府鱼米之乡,安排些退役老卒对当地百姓并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或许是有人在故意引导。” 地方白添这么一笔开销,绝不仅仅只有松江一地不满,其他官员恐也会有类似的想法。 这次要是弹压不下去,用不了多久其他地方也会群起效彷的。 “你准备咋做?” 老朱从朱标手里拿到电文扫了一眼问。 “孙儿去松江处理。” 虽有电文能够及时沟通,但总归比不上亲自过去了解的更为详实。 四县百姓若暴动还好处理,联名请命之下肯定不能来硬的。 可若来软的,在背后有本地人撺掇之下,无形之中也会增添了不少难度。 老朱眉头紧锁,脸上有了犹豫。 让朱允熥过去是一个很好的磨炼机会不假,但其中的困难也是实打实的。 那些官员士绅都不是省油的灯,手段龌龊心思歹毒,绝不会和你真刀真枪交锋。 朱允熥能力是不差,但毕竟还年轻缺少经验,很难保证一定能斗得过那些人。 “孙儿负责退役军卒司,而松江府又与退役军卒有关,孙儿岂能退缩?” “有电报在通讯也方便,孙儿有啥拿不准的随时再找您沟通。” 朱允熥主动请命,再次向老朱请旨。 这次,连朱标都不说话了。 只有官员还好说,怕的是士绅也有牵扯。 而且,他们十之八九参与了。 朱允熥的富民实业做的越来越大,这都是在和那些士绅抢夺利益。 尤其最近富明实业蒸汽机器问世,对士绅的手工作坊产生了不小的冲击。 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就是这些士绅,专门设的对付朱允熥的局。 屋里长久寂静,老朱和朱标迟迟不表态。 “皇爷爷,父亲。” “百姓虽只是请命,但若拖的太久同样会出问题,就让孙儿过去。” “孙儿能解决的。” 等解决完了卫所的问题,也是时候解决海禁的了。 正好借此机会,提前考察一下。 朱标看了看老朱,打发走了屋里其他人。 只剩祖孙三人时,朱标才问道:“你既要过去总得先有个大致分析,知道你过去之后要面临啥问题吗?” 朱允熥初生牛犊不怕虎,即便是要过去也得先帮他把这些问题分析好。 “知道。” “主要是当地士绅还有官员,还是得先解决了他们,不然的话就是磨破嘴皮子也很难和请命的百姓把问题解释清楚。” “至于如何解决,那就得结合实际情况对症下药,看双方所追求的利益是啥,又达成了哪些利益的合作。” “只要摧毁了这一利益,所有的问题自然也就会迎刃而解了。” “父亲尽管放心,儿子不会莽撞的。” 对付那些人,可不是莽撞能解决的。 朱允熥说的倒是头头是道的,朱标简单沉思之后,终于还是道:“父皇,要不就让允熥去试试?” 现在朱允熥经验是不足,但谁不是从无到有慢慢开始累积起来的。 现在有他和老朱护着都不让他去积累,等将来凭自己又如何和那些人斗。 “行。” “你儿子你做主。” 老朱这是和朱标想在一块了,不然即便是看在朱标的面子上,也不可能这么爽快应答。 “谢皇爷爷。” “谢父亲。” 朱允熥拱手作揖,向老朱和朱标道谢。 “情况紧急,我现在就走。” 松江的情况到底如何还不清楚,早些过去也能早些处理。 是关于百姓之事,能早解决还是要早解决,拖得太久恐会生出大乱子来。 “记得常发电报。” 朱标点头叮嘱了声。 朱允熥应下之后正要走,朱标得到老朱的示意,很快又补充道:“不管有事没事,每天必须一封。” 有了电报机,每天一封并不难。 “是。” 朱允熥拱手应下,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 “皇爷爷,您别老是那么大火气,有事就让爹去做,别太操劳了。” “爹,您照顾好皇爷爷的时候,也要保重身体,别太累了。” 穿来这么久,早习惯把老朱和朱标当亲人,突然又要出去,难免有些离别的伤感。 朱标微微笑着,应下了朱允熥。 老朱仍板着脸,没好气道:“除了你,谁还能气得着咱,快滚。” 这老头一贯口是心非,朱允熥早习惯了。 “好嘞。” “孙儿滚了。” 朱允熥再次拱手,出了乾清宫便召集来了陈集。 “松江具体情况如何?” 对于这,陈集摇头。 “还不知。” “派去卫所的人得知和退役军卒有关立马发来了电报,具体情况到底如何还不知道。” 朱允熥话不多说,随之吩咐道:“调于广勇马上前往松江府。” 于广勇是他自己的情报渠道,能够专门为他服务,用起来会更方便一些。 之后,朱允熥又道:“你集合队伍,同我连夜去松江。” 虎威营是他的底牌,有虎威营在才能震慑松江的那些宵小之徒。 到了地方后,朱允熥只挑出了一百人,剩下的人则都提前下了船。 既然是底牌,那就不能一下都漏了。 到了松江府,朱允熥也没搞微服私访那一套,给老朱发了封到达的电报,便派人通知松江知府了。 等了大概一个多时辰,松江知府戴学谦,华亭知县董贵仁这才终于赶来。 “臣松江知府戴学谦拜见殿下。” “臣华亭知县董贵仁拜见殿下。” 两人满头大汗的,态度倒还挺好。 “去松江府衙门,命南江四县知县过去。” 百姓请命是发生于他这四县的,总得先找四县知县交流一下。 在戴学谦领着朱允熥回松江知府衙门的时候,便已经通知了那四县的知县。 朱允熥在知府衙门一盏茶还没喝完,那四县知县便一同过来了。 四县知县拱手见礼。 旁边作陪的华亭知县一见这,立马就要起身告辞。 “殿下,戴知府。” “下官县中还有些事情,要不就” 百姓请命本就不涉华亭,董贵仁蹚是没必要这趟浑水。 “董知县有何大事连殿下都不能陪了?” 戴学谦虽没拒绝,但堵死了董贵仁后路。 他除非真说个啥大事出来,不然那就是不想给朱允熥作陪。 不说朱允熥还是不可撼动的三代储君,就是个一般上差,也不是他一个附郭知县能得罪的起的。 董贵仁悄悄瞅了眼朱允熥,见朱允熥端着茶杯没有说话的打算。 这才,道:“下官突然想起那事倒也不是那么着急,要是方便的话,下官那就留下听听,看有啥下官能帮忙的。” 董贵仁挪出的脚重新收回来后,朱允熥这才放下了茶杯。 他初到松江连人头都认不全,又咋可能会为了一个附郭的知县招惹松江的知府去。 “具体啥情况,谁先说?” 朱允熥扫了眼在座几人问。 几人长得倒都浓眉大眼蛮正气的,以他的眼力光从面相上很难分出谁忠谁奸。 等了半晌,几人你看我我瞅你的,没一人主动回话。 “不好说还是不能说?” 朱允熥语气温和,不见一丝不快。 “臣来说。” “南江四县都和臣禀报过,他们四个县的情况都差不多。” 戴学谦没差使下官,直接包揽了过来。 “四县百姓知道官府要拿出一部分钱安置退役军卒,都觉着官府会为了此增税,这才纷纷聚起来请命。” 这理由倒还说的过去。 朱允熥点点头,又问道:“松江府在大明也算颇富的了,以各县的财力不用额外收税也足可以支撑?” 地方上给出多少,那都是因地制宜的。 富的地方给的多,穷的地方给的少,完全都在他们给所能承受范围之内。 四个瞧着戴学谦,都等着他拿主意。 “看本官干啥?” “地方上军卒的安家费是从县里支出的,你们各县的财政能否担负,本官又如何得知。” 戴学谦心里估计把四人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他能帮他们扛一次就不错了,总不能次次都让他扛着。 “够够了” 四人都支支吾吾的,没一个能痛快回的。 “有难处?” “有难处就说。” “你们要实在办不了,孤可以奏请皇爷爷换个人来。” 只是一县都治理不了,又如何担当更大的事情。 他们要说干不了,这辈子都别指望升了。 “没,没难处。” 四人异口同声,当即干脆了很多。 “那就好。” “你们没说实情?” 朱允熥缓了一下,很快又问了句。 “说了!” “殿下是不知道,那些人认定了安置退役军卒就是从他们手里抠补,很多人都觉着即便是现在不加,等将来退的人了也会加。” 四人七嘴八舌的,纷纷大倒苦水。 “臣一再表示,地方财政是和朝廷挂钩的,地方负担不起朝廷也会负担不起的,军卒的退役不是一蹴而就的。” “只要循序渐进,地方财力是可以担负的,并不需要额外加税。” “可那些人固执己见压根就不听,任是臣把嘴皮子磨破,非以为臣是骗他们。”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等几人一直说完,朱允熥都没说话。 “殿下,臣等这些人都是流官,在百姓跟前说话效用并不大,从当地找个士绅出面或许会更有些效果。” 戴学谦挪挪屁股,冲朱允熥小心试探。 “士绅?” “松江是谁来着?” 朱允熥回想了大半天没说出来,戴学谦补充道:“顾” “哦,对!” 朱允熥应道:“顾家现任家主是谁?” “顾宝安。” 戴学谦满脸期待,朱允熥却不说话了。 “殿下的意思是?” 朱允熥起身站起,昂着头自负道:“松江府是大明治下,松江百姓是大明的子民,孤要规劝大明子民,岂有找别人的道理。” “等孤洗把脸换身衣服,亲自去请命的四县见见那些百姓。” 一听这,戴学谦和那四个知县面面相觑,谁都没敢再多说话。 他们虽是流官,但好歹干了这么年。 朱允熥他才过来多久,就指望凭他一己之力能说通那些人? 当真以为他种植了牛痘,就能收买了那些百姓了。 要不是那些世家在观望后觉着那牛痘真的有用起了带头的作用,光是想往下去推广都会难上加难的。 “戴知府,你准备一下随孤同去。” 那些人咋想,朱允熥不关心。 戴学谦他是松江知府,那四县都是他治下他就不能不管。 “是!” 戴学谦拱手,应下了朱允熥。 对朱允熥他只能劝谏,绝对不能拒绝。 从戴学谦那儿出来,跟在朱允熥身后的陈集走到近前。 “殿下,要准备啥?” 朱允熥莞尔一笑,道:“不用!” “看出来了吗?” “百姓这次请命绝对是受人鼓动的。” “孤好歹是个太孙,主使之人会把这次请命控制在可控范围,不会让百姓伤了孤的。” “一旦孤在这儿出个啥事,无论松江官吏还是那些所谓世家就得承担皇爷爷的雷霆之怒,他们还没那个胆子。” 老朱作为开国皇帝,手里的刀还足够硬,那些世家还不敢和老朱硬碰硬。 不过,硬的不敢,软的就不见得了。 顾家他若真的想出面,在他没过来的时候就出面了。 而且,戴学谦既知道请顾家出面是最合适的办法,完全也可以在他没过来的时候就去找顾家帮忙。 偏偏要在他过来后,才和他说这办法。那意思不就是想让他去找顾家吗? 至于为啥让他去。 无非不就是想从他,亦或者是朝廷那儿拿好处吗? “那?”陈集问。 他作为朱允熥的护卫,得对朱允熥安全负责。 “你出来的时候,皇爷爷和父亲不会又对你说啥了?” 每次出来老朱和朱标总一个会授命他身边人监督他,他早就习惯了。 “没没有” 陈集嗫喏了半天,又心虚道:“太子命卑下督促殿下每日一封电报必须打回去。” 就知道是这。 “那你准备咋做?” “卑卑下” 陈集支支吾吾的,不知咋说了。 倒不是在出卖朱允熥,只是朱标那也是为了朱允熥好啊。 见陈集说不出来,朱允熥拍在肩膀上。 “逗你的。” “你把这儿的情况按时告诉父亲就是。” 人这辈子能有个默默关心你的人不容易,要懂得珍惜。 刚回戴学谦在知府衙门安排的住处,于广勇便也出现了。 “殿下!” 四县百姓请命闹这么大,表面上的消息并不难打探。 “南江四县百姓的确在闹请命,县衙门口坐了很多人,都要求官府拒绝安置军卒。” 朱允熥翘着二郎腿,手指扣动在桌上。 “有顾家的情况吗?” 顾家作为松江乃至江南的世家,随便一打听就是一大把。 “顾家产业很多,阡陌纵横占了华亭大部分良田,另外还涉足丝绸瓷器茶叶等业,是江南有些名气的富户。” 于广勇详细介绍了打探到顾家的情况。 除此之外,还有戴学谦还有下面知县的。 碰到治下有顾家这么大影响力的,肯定不能呛呛着来,反正戴学谦和顾家的关系很亲近,私下会参加顾家的宴饮。 华亭治下有顾家这样的大人物,又是松江府的附郭,知县董贵仁政绩一般也没啥名气。 但,戴学谦大小场面都会带着他。 至于那四个知县,四人各有各的特点。 总体来说没啥恶名,也没啥太大的功绩。 在老朱的高压整治之下,这也是当下大明官场共有的特性。 不做不错。 当然,并不能老朱的做法有错。 一个愿作为的人,即便有老朱的高压,也会做出一番功绩来。 不想作为的人,没了老朱的高压,只会往贪墨的方向发展。 了解清楚之后,朱允熥不再多想。 “走,先过去。” 朱允熥出门后,戴学谦几人已在等着了。 “殿下。” 五人行礼喊了声。 华亭治下没事,董贵仁不用跟着了。 “先去哪儿?”戴学谦问。 朱允熥反正没打算能成,无所谓回道:“孤也不了解松江的情况,戴知府决定就行了。” 四县总归是分个难易的,这就看戴学谦咋领了。 “那南江县,就从你开始。” 戴学谦简单思量后,做了最后的决定。 “那金山三县你们就别跟着了,各自回县衙等着去,孤解决了南江的就过去。” 本来就成不了,又何必担心串联。 之后,朱允熥带着太孙仪仗跟着戴学谦赶去了南江。 情况果然如于广勇所说。 县衙门口大概有数百号人,这些人或躺或坐把县衙围了个严严实实的。 是没啥过分之举,但县衙也难以出入了。 “太孙到了,还不快见礼。” 南江知县一到门口,便从轿里钻出来喊。 听到这,满是茫然不解的百姓这才纷纷跪倒。 朱允熥抬脚从人群中走至县衙的台阶之上,招了招手道:“各位乡民免礼。” 之后,有人搬来椅子。 朱允熥也没落座,只道:“各位乡民的诉求孤都知道了,孤想朝廷的政策南江知县没与各位介绍清楚,孤来与各位再说说。” 即便只是个过场,但态度还是得有。 “地方的补助都是根据各自的情况单独挑的,以松江的实力并不需额外增税便完全能够供养了退役军卒的。” 能聚起这么多人,肯定是有领头的。 朱允熥话落,人群中间便有人问,道:“这次退役的只是第一批,将来还会有更多的?” 按照预想的,只会更多不少。 背后有高人指使着,根本就没办法隐瞒。 “这是必然的。” “人的年纪在长大,有进营的就会有退役的。” 朱允熥点点头,直接说了实话。 “那现在不用增税,往后呢?” 这次说话的又换了一人,看来领头的并不止一个。 “往后” 朱允熥顿了一下,又道:“往后即便是要增税,也不会是因军卒退役所致。” “到时候即便要增税,那是物价提升亦或是朝廷面临困难之时,碰到困难是需大明臣民风雨同舟共同应对的,退役军卒的安置费也会相应裁减。” 往后税收情况如何,谁又能说得清楚。 或许用不了几年,就会有所更改了。 一听这,下面百姓不快了。 在水军的鼓动下,表现的更加激动。 “那这么说,太孙是不能保证了?” “太孙啥都保证不了,还说个啥?” “太孙现在说不会因退役军卒增税,但那税到底是因啥增的谁又能知道。” 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差马上就要动手了,朱允熥成功把自己逼到了墙角。 “都安静。” “听太孙说完。” 南江知县收到戴学谦的眼神示意后,随即马上站了出来。 “拒绝官府安置军卒!” 南江知县不出面还好,他这话刚一说,下面那些百姓全都异口同声振臂高呼了起来。 朱允熥嗓门再大,哪能盖过数百人。 “殿下,就这样。” “臣嘴皮子都磨破了,能解释的说了一箩筐,这些人就是不相信。” 南江知县耷拉着脑袋,浑身散发着无力感。 至于几分真几分假,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328章 就这点能耐 南江知县召集本县衙役拦住情绪激动的百姓终于脱身之后,朱允熥又在戴学谦的带领下去了剩下的三县。 那三县的情况和南江县差不了不多少,都如南江知县说的那样,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那些百姓就是听不进去。 全都认定即便是现在不增税,但不代表将来的某一天不增,除非朱允熥现在就保证。 按照正常状况看,随着经济的发展,物价的提升那是必然的。 而物价一旦提升,税收相应也要往高调。 但这种情况下,税收虽然变高,但百姓手里的却更有钱了。 对百姓来说,还是个好事。 只是这些问题,根本没办法解释。 更何况,未来如何发展,谁又能够保证。 万一朝廷缺钱,确需要增税呢? 他做下这个保证,即便不坑了自己,也会招后世子孙骂的。 从最后一个县里回来,朱允熥情绪不是很高,有些浓浓的落败之色。 董贵仁安排了桌酒宴,朱允熥也婉拒了。 瞅着朱允熥消失的背影,董贵仁有些茫然了,问道:“太孙这?” 戴学谦从朱允熥身上移开眼神。 “年轻人吃些苦就知道了。” 董贵仁不是第一天当官了,他的为官之道就是对能不参加的事情就绝对不参加。 对戴学谦的评价不置可否,只道:“太孙既然不参加酒宴了,那下官要不就回去了。” 朱允熥不参加酒宴,不需要董贵仁作陪。 但朱允熥是留宿在知府衙门的,戴学谦又不能真的不管朱允熥吃喝。 “回。” 戴学谦点头应允,没再为难董贵仁。 朱允熥是在他知府衙门的,他总不能让董贵仁去招待。 另一边。 “殿下,太子那儿?”陈集问。 朱允熥走了一天,该是发电报的时候了。 虽说朱允熥让他如实说,但有所成就还好说,偏偏一天时间好像啥成果都没有。 这根本就没法说。 朱允熥揉了揉脖子,扭了扭发酸的腰。 “你看到啥就说啥。” 陈集迟疑着,还有些问难。 见陈集不好说,朱允熥往起一坐。 “发电。” “今遍走南江四县,陈明缘由解释因果,然百姓情绪激动拒绝相信,一天时间无所收获。” “完毕。” 电报员记下电文,开始滴滴答答发电。 “殿下要不把后续计划也发过去?” 一天时间一无所获,还真有些不要好看。 陈集有些担忧,再次相劝着。 “后续计划?” “孤还不知在哪儿呢。” 朱允熥翘着二郎腿,端起茶水灌了口。 “那?” 啥计划都没有,不就让人牵着走了。 听了这,陈集更担忧了。 朱允熥却莞尔一笑,还挺自信的。 “百姓请命本就是有人策划起来的,强龙不压地头蛇,孤人生地不熟的又能做啥?” “只有别人出招,孤来拆招了。” 跟了朱允熥这么多年,陈集是绝对相信朱允熥能力的。 但,总归有个万一不是? “那要是没人不出招呢?” 朱允熥笑了笑,解释道:“松江并不贫困,他们至少当下不会拿不出这个钱。” “要是没有后招的话,上到知府下到知县就不会放任百姓请命了。” “谁都不傻,不会为了继任者的政绩而影响了自己的仕途的。” 说到这,陈集还在问。 “那万一他们是没解决的能力呢?” 这次不用朱允熥回,旁边的于实说话了。 “戴知府几次提醒殿下说,顾家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由顾家出面或许能解决百姓请命。” “既然知晓办法,他又为何不去呢?” “即便安置退役军卒增税那也是将来的事情,而现在百姓请命却是实打实关系着他的政绩的。” “他却偏要让殿下提醒去找顾家,只能说明是顾家想与殿下或者朝廷达成某种交易,当戴知府充当了传声筒。” 听了于实的分析,陈集这才了然。 “对啊,我咋没想到。” 于实私下常和陈集喝酒,两人关系混的还挺好,足到互相开玩笑的地步。 “你傻呗。” 陈集一拳放慢捶出,于实一闪躲了过去。 “去你的。” “你不就是想到我前面一次吗?”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 于实停止了打闹,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于公公。” 戴学谦站在门口,先和于实打了招呼。 尽管现在的太监还很卑微,但毕竟是能贴身活跃于上位者身边的。 哪怕心里再鄙夷,面上必须得客气。 “戴知府请进。” 于实同样客气,请戴学谦进来。 戴学谦进门后,先冲朱允熥行礼。 之后,又道:“殿下奔忙了一天,不吃东西哪能行,臣准备了些粗茶澹饭,殿下多少还是吃上一些。” 朱允熥拒绝了戴学谦宴请,不代表就真的不吃饭了。 既然送上门来了,倒省得他准备了。 “戴知府说的是。” “戴知府既然都准备了,那就送到孤这里来。” “孤也乏了,南江四县的事情等孤想想再给你答复。” 朱允熥不想多说,戴学谦也没多劝。 “喏。” “那臣先告退,殿下有何吩咐再找臣。” 戴学谦走了片刻,一桌丰盛的酒菜送上。 啥粗茶澹饭。 这要还是粗茶澹饭,那真正的粗茶澹饭就成猪食了。 “别愣着,你们也坐。” 朱允熥招呼了于实,陈集,孙前还有屋里的电报员。 这么一大桌子他也吃不完,一块坐下吃了,省得他们单独再出去吃。 反正,他这里私下也没那么多规矩。 除了那电报员,其他人早习惯了。 不用朱允熥多说,三人很快坐了下来。 瞧着这,那电报员扭捏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逃脱真香定律。 “别客气,随便吃。” 朱允熥招呼着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时候,外面暗流涌动并不宁静。 首先是老朱那儿。 老朱接到朱允熥电文时,正在和朱标吃饭。 “瞧瞧你那好儿子。” “就这么点能耐,还敢和咱请缨,倒还挺好意思的,就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朱标放下快子擦了擦嘴,这才拿过老朱放在桌角的电文。 看清上面的内容,随之轻轻放回原处。 “松江的情况不简单啊。” 之后,舀了碗汤放到老朱跟前。 “爹要不把允熥喊回来?” 老朱很自然接过朱标的汤,威胁道:“少拿你老子寻开心,把咱惹急了,咱就也让你试试咱的板子。” 朱标咧嘴一笑,压根没放在心上。 小的时候,老朱都没动过手。 现在就更不会了。 朱标给自己舀了一碗,重新坐回刚才位置,祸水东引引到了朱允熥身上。 “那小子就是欠揍,让他每天发封电报回来,他就只发了个这。” “就他那不吃亏性子,还没行动前怕就已经想好无数条后路了。” “只告诉爹发生了的事情,却不说他的计划是啥,这不是成心让爹担心吗。” “松江的事情他办好也就罢了,倘若办不好不用爹出手,儿子就先教训了他。” 朱标嘴上说着朱允熥,实则却是戳破了老朱的心思。 这个时候,朱标还能开着玩笑,不过就是因对朱允熥能力的信任。 朱允熥做这个太孙不是一年两年了,他手段若还是这么幼稚的话,那就得考虑他是否能担当得起大明这份基业来了。 “你也别打趣咱。” “你儿子要是有错,那就是你这个当爹的没教育好。” “到时候,你就先替你儿子尝尝咱的板子。” 老朱嘴上动不动就要动手,但脸上柔和的笑却始终难以遮掩。 朱标一答一问附和着老朱的威胁,却沉静于浓浓的幸福当中。 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就这种难得的相处模式,就是寻常人家也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到的。 与此同时,华亭顾家。 顾宝安一直注意着朱允熥的动向,在朱允熥刚一回知府衙门,他便已经收到消息。 听完下面人的汇报,端着茶杯抿了口。 “这位小太孙还挺固执的。” “既然这样,那就该加最后一把火了,好让这位小太孙知道松江到底是谁的地盘。” “吩咐下去,今晚就行动,老夫明天就要看到结果。” “不是我顾家非要这样,之前只有富明实业,现在两淮商会也加入进来了,再这么下去我顾家就得喝西北风了。” “也希望这小太孙是个聪明人,别把留在外面的虎威营拉进来,把事情搞得太大让老夫等太久。” 顾宝安是顾家家主,咋行动肯定他说了算。 更何况,这都是早商量好的。 顾宝安吩咐之后,屋里众人当即领命。 朱允熥吃了戴学谦送来的酒席,正和陈集等人坐着闲聊的时候,戴学谦慌慌张张的敲门声响起。 “殿下” 这动静,一看事儿就不小。 于实得到朱允熥授意,过去拉开了房门。 戴学谦这次没再顾和于实寒暄。 进门后,直奔朱允熥跟前,道:“殿下,除南江四县其余几县的百姓也都涌到了松江府外面。” “他们全都一致反对由地方安置军卒,要求朝廷能够尽快裁撤。” “这会儿已经快聚集千人了,再这么下去只会越来越多。” “殿下快拿主意。” “什么?” 听明白后,朱允熥勐然起身。 早知道明朝中后期的文官能左右了皇帝的决定,想不到这么早就开始猖狂了。 江南的这些大家族身家雄厚,除了扩大商业版图外,还会送子弟读书入仕,学诗词书法绘画以诗书传家。 所以,文官集团也就是江南这些大家族。 松江上到知府,下到知县甘愿为顾家卖命,说明顾家的能量已经不容小觑了。 “走,去瞧瞧。” 朱允熥脸色冷的像块冰,揪起桌上的玉带边走边系匆匆就走。 到了城楼上。 星星点点的亮光蔓延出好几里,远处仍还有不少忽闪忽闪的光往过来靠。 瞅这架势,怕得有上万人了。 “尔等集众聚集于此意欲何为,还不速速散去。” 戴学谦站在城楼,先扯着嗓子喊了声。 “知府大人,小人也不想如此。” “朝廷下令地方衙门安置退役军卒,这笔钱最终终得落在我们的身上。” “我们养家湖口已经够不容易了,再白白增添这笔开销,往后的日子还咋过啊。” 人群中有人这话一出,众人纷纷举着火把高呼。 “是啊,还咋活?” “这不是要逼死人吗?” 吵吵嚷嚷的,气势并不弱。 “孤说了,以地方财政足可以负担得起退役军卒的开销,并不会因此而增税的。” 朱允熥手搭在城垛上,面色冰凉如水。 “现在不用,那往后呢?” 绕来饶去,又绕回了原点。 朱允熥倒想说句往后也不会,但谁都知道那根本不可能。 “往后若要增税,那也是因国家富足,臣民日子都过好的情况下。” 朱允熥话落后,有了短暂沉寂。 但不过仅有片刻,很快便有人追问,道:“啥算过好?” 这本就是宏观的问题,领头之人处处往牛角尖问,朱允熥可不得被逼进死路。 朱允熥一时语噎,立马有人带头。 “地方拒绝安置军卒。” 喊的是七嘴八舌并那么整齐,但架不住喊的人太多啊。 快数万人一块喊,那声势还是很大的。 “殿下,咋办?” 戴学谦一个劲追问,也不主动拿主意。 抓了领头破坏的,然后疏散百姓慢慢做思想工作,还是有办法解决的。 但,关键在于最大领头的是官绅。 而且,朱允熥也不想这么解决。 “殿下,百姓越聚越多,再这么下去恐会生出大乱的,还是得及早解决。” 朱允熥思考之际,戴学谦再次相劝。 他自己不想办法,偏逼着朱允熥想,那意思不还就是想让朱允熥找顾家吗? “殿下,要是让百姓暴乱起来,陛下那儿更不好交代了,戴知府不是说顾家是当地的大士绅,或许会有解决的办法。” “要不找找顾家,先把百姓退了,然后再从长计议?” 了解了朱允熥的真正意图,陈集再配合起来也更加天衣无缝了。 朱允熥明明早就准备找顾家了,但仍旧是一副难以抉择的表情。 良久,问道:“顾家会答应吗?” 戴学谦点了点头,应道:“顾族长平日修桥补路救济百姓的事情没少做,想来应该是可以答应的。” 若顾宝安真像戴学谦说的那么良善,何必非得等他去求助? 他娘的,哪那么多的表里不如一。 朱允熥露出一抹苦笑,无奈道:“皇爷爷爱民至甚,百姓暴乱起来孤更难辞其咎了。” “烦劳戴知府带路,孤亲自去拜访顾家族长,希望顾族长能劝退百姓。” 下了城楼返回城中,在戴学谦的带领之下很快到达顾家庄园。 毕竟是在老朱的治下,除了占地面积大一些外,整个庄园并没有想象中的奢侈华丽。 朱允熥和戴学谦被请进客厅,正喝着茶的时候一个披着衣袍的老头出现。 “太孙殿下。” “戴知府。” 老头进门后,拜下见了礼。 “顾族长不必客气。” 朱允熥笑了笑,开门见山道明来意。 “顾族长在松江威望很甚,现今松江百姓云集城外,不知顾族长可有劝退百姓之法?” 顾宝安一听这,扭头望向家仆。 “有这事?” “为何不叫醒老夫?” 家仆低头认错,哪还敢多说。 “草民身为松江人,这也是草民的份内职责。” 顾宝安批评了家仆,扭头开始唱高调。 “那走。” 朱允熥惊喜又着急,见顾宝安答应马上起身站起。 “殿下。” 顾宝安却仍旧颇显澹定,不慌不忙之中半分紧迫。 “草民在松江说话虽有些风,但也不好以势压人,本身存在的问题不能从根本上得以解决,即便是强制遣走百姓,终有一天还是可能再爆发的。” 就知道不会轻易答应。 朱允熥重新在椅子上坐回,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 他虽是主动找上门的,但碰到威胁即便是装也还是得装一下的。 又不是碰到啥大病了,碰到威胁还能欢呼雀跃。 “孤初至松江,根本问题是啥还请顾族长直言。” 顾宝安放下茶杯,缓了一下这才开口。 “松江种桑的很多,以目前松江本身的丝织规模很难养活了。” 一听这,朱允熥了然了。 顾宝安没直接说,他也装傻充愣应。 “富明实业可以不限额度的收购。” 富明实业收购,获利的就是和种桑之人,和顾宝安没啥关系了。 顾宝安脸上有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变化,继而这才又道:“种桑养蚕纺织贩卖这都相互挂钩,殿下仅仅只收购桑恐还不够。” 以富明实业当前的实力,不管是啥滞销他都能吃下去。 朱允熥正想与顾宝安再往下谈判,看看这家伙咋能把黑的变成白的,守在城楼上的陈集着急忙慌跑了进来。 “殿下,城外的百姓开始骚乱闯城了。” 听到这,朱允熥瞥向没啥变化的顾宝安。 怪不得这家伙理由找的这么牵强,原来他留了一手,压根就没打算在谈判桌上取胜。 “顾族长是松江的士绅,对松江的情况要比孤更清楚。” “这样,就由富明实业出些机器,就烦劳顾族长来解决松江的问题。” 既然本已准备答应顾宝安,那就没必要再往下拖了。 百姓骚乱最终损的不过只是百姓自身,以及朝廷的安定而已。 不说领头的那些人根本不会往顾家的产业领,即便是过去了顾家护院的家丁必然早就配备齐全了。 无论他啥时候答应,顾家都不会受损。 “不过,那些机器生产本就不易,恐还需顾族长按价支付本金。” 掌握着机器就代表控制着市场,富明实业能让出赚钱的金山已是非常不易了。 顾家家资并不差,他们也没指望能白拿富明实业的机器。 朱允熥的身份摆在那儿不说,他顾家毕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总归还是得要点脸面的。 “这个是必然的。” 这次,顾宝安答应的还挺爽快。 “那就五十台五十万两?” 两淮商会多少钱买到的机器,顾宝安早就已经打听清楚了。 朱允熥现在虽然有求于他,但这个交易毕竟是被迫达成的,他哪还敢指望朱允熥给他便宜。 “草民替松江百姓谢殿下了。” 顾宝安见好就收,跪下向朱允熥行礼。 “松江之事劳烦顾族长了。” 朱允熥无奈一笑,冲顾宝安道谢。 这老家伙。 明明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却说成是为了百姓,可是一点儿脸都不要了。 “应该的。” 顾宝安达成目的后,当即开始行动。 先登上城楼劝下了闯城的百姓,之后又劝百姓忠于朝廷,说是顾家愿为困难百姓提供帮助之类。 总之,说的都是朱允熥说的那一套,只是因换了说话的人产生的效果就大不相同了。 随着他的一番长篇大论后,群情激奋的百姓很快善解人意,开始理解朝廷退役军卒政策的正面意义。 顾宝安估计是为了证明他和朱允熥的交易也是花了大力气的,洋洋洒洒的一番话说了大概近一炷香。 主题就一个,那就是表忠心。 这是心中有鬼,怕被事后清算? 朱允熥站在顾宝安旁边,从始至终没再说一句。 话语权都被顾宝安所主导了,他再说啥不都是白费口舌。 百姓散去之后,朱允熥拒绝了顾宝安的相邀,领着他的人回了知府衙门。 才刚一进门,戴学谦便跟了过来。 “殿下。” 戴学谦跪在地上,道:“百姓请命闯城是臣的失职,求殿下帮臣美言几句。” 这是把他卖了还让他帮着数钱? 他有那么傻吗? 朱允熥抽了把椅子,坐下道:“孤要和皇爷爷美言,那也总得有由头,不知戴知府可有?” 戴学谦但凡能说出百姓这次请命是有人鼓动所致,他是被迫无奈才做的帮凶,不用去见老朱他当下就可以做保保下他。 可惜,他没把握住机会。 “臣” 戴学谦支吾了半天,最终啥都没说出来。 “戴知县既没有,那孤就难办了。” “百姓闯城开始于孤到了松江之后,孤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是各扫门前雪。” 啥都没有就想空手套白狼,他又不是真的傻了。 朱允熥揉着眉心,没有继续的打算。 见不能再转圜了,戴学谦这才离开。 在戴学谦走了之后,陈集近前道:“殿下,这事儿怕是瞒不住了,锦衣卫收到消息陛下那儿报,殿下要不先行呈禀。” 朱允熥微微一笑,哪有之前的颓然。 “不用,让锦衣卫呈禀。” “现在时机还不到,况且孤也只是猜测而已,并没有确切的作证,就是见到皇爷爷也没法说。” 就老朱那脾气,陈集可了解。 朱允熥把差事办成这样,肯定没办法轻易蒙混过关。 “可陛下” 朱允熥不止一次见识,比陈集了解多了。 但仍无所谓摆摆手,道:“这是步大棋,必须得稳妥,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 不是不信任老朱,而是根本没法多说。 第329章 回京了 早在松江百姓闯城的当夜,方成洋便收到了消息。 但因事关于朱允熥,方成洋压了几个时辰,天亮之后才送进了宫里。 不管咋说,他也是受朱允熥提拔的。 碰见朱允熥的事情,总还是得留些余地。 更何况,这也是老朱默认的。 本以为几个时辰过去,朱允熥已经编好理由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哪知,老朱压根不知道。 方成洋把消息送到乾清宫时,老朱带着朱标刚下早朝回来。 得知电文之后,当即大发雷霆。 “愚蠢。” “废物。” 老朱平生最恨贪官和商贾,朱允熥即便是要借助外援,找谁不行偏偏要找顾家。 而且,还是逼不得已的被迫合作。 松江是朝廷的治下,百姓是大明的子民,堂堂一个太孙,却需求助商贾安民。 这不仅是朱允熥的软弱,更是朝廷的无能。 “发电!” “速滚回来。” 老朱怒气冲冲的,下令后又扭头补充。 “原文发。” 昨天一直到凌晨才睡下,朱允熥无精打采起床洗漱后正吃着早饭。 陈集慌慌张张递上了京里的电文。 “殿下。” “陛下急召。” 朱允熥接过电文,上面只有四个字。 速滚回来。 一看就是出自老朱。 朱允熥瞅了一眼放到桌角,又抬手拿了个鸡蛋不慌不忙的开始剥壳。 “孤都不急,你慌个啥。” “人是铁饭是钢,天塌下来也得吃饭。” “你不饿?” 朱允熥抬头反问,陈集这才落座。 坐下后仍心绪不宁,嘴唇蠕动欲言又止,嘴巴张了几次始终没能发声。 “放心,很快就有分晓了。” 很快有分晓,但至少不是在回京前啊。 陈集仍然不放心,朱允熥把剥好的鸡蛋递过去。 “吃饭。” “吃完饭就启程。” 顾宝安要的无非不过只是他的机器而已,目的都已经达到,即便是为了他自身利益,他也会努力保松江安定。 再继续留下,也没事可干。 正吃着,有人拜访。 “殿下,这是家父命草民送来的。” 来人是顾宝安长子顾君益。 朱允熥接过从于实手里转递的银票,一张张大致翻看了一遍。 五十万两,一两不差。 “家父说,殿下用钱的地方多,又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情,顾家就是再难这个钱也不能拖。” 顾君益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的,提醒朱允熥别忘了答应顾家的事情。 “顾族长大义。” “一个月之内五十台全部支付。” 朱允熥没顾君益的假仁假义,应下了之后,当着他的面直接把银票戳进怀里。 明明不过是一场交易,还非得要装高尚。 有意思吗? “你们也吃。” 朱允熥夹了个生煎包一口咬下,不再搭理还没来得及离开的顾君益。 “殿下的话草民会转告家父。” “草民告退。” 朱允熥不愿多说,顾君益主动告退。 顾君益的出现并没有打扰到朱允熥,朱允熥一顿饭吃得有滋有味的。 之后,躺床上歇了半个时辰才动身。 在知府门口,戴学谦,董贵仁以及其他几个知县,还有顾宝安都在等着了。 “殿下。” 众人齐齐拱手见礼。 “就送到这儿。” “松江就靠各位了,将来有缘再见。” 朱允熥说的倒还算客气,但除了顾宝安笑容直达眼底外,戴学谦那些官员笑得一个比一个牵强了。 不管请命还是闯城那都是发生在他们治下的,朱允熥先行回京面圣,就意味着朱允熥掌握了先机,能把所有的过错往他们身上推了。 就这些人咋想的,朱允熥再清楚不过。 他们和顾家勾连拿了顾家的好处,然后又想和他捆绑在一起,共同应对老朱的怒火。 不管咋说,毕竟在他到了松江后,百姓才从请命变成闯城的,他才算这事的罪魁祸首。 有他在前面挡着,他们顶多算个失职。 哪有那么好的事? 他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好。 拿多少的利,就得受多大的害。 “孤走了。” 朱允熥话没多说,抬手拉了拉缰绳,带着护卫赶往码头。 一路风平浪静。 到了京师后,朱允熥先去了富明实业。 把顾宝安全额支付的五十万两给了徐行全,同时安排他尽早给顾家发货。 这些机器一早就在生产了,货源非常充足,要不是要向外界传递奇缺的信号,即便是现在配发都不难。 安排好这些,朱允熥又去了户部。 黄观没在,只有代尚书夏元吉。 反正夏元吉和黄观多有交集,朱允熥也没非得找黄观,直接托了夏元吉转告。 立马在各省建报馆。 除刊登朝廷的大政外,还要着重介绍退役军卒的光辉事迹,让百姓认识到今天这种安定和这些军卒脱不了干系。 把这些军卒的高大形象树立起来,不仅能让他们尽早的融入普通人的生活,还能让百姓更容易接受他们的存在。 除此之外,早在船上的时候朱允熥还给于广勇发了电报。 让他着重注意顾家,以及各出海口的动静。 顾家有了机器,产出来的东西多了很有可能会加大走私的。 大明一朝自老朱就开始实行海禁,但民间出海的船只却一直没有断过。 郑和七下西洋群臣一致反对,后来为了防止皇帝再有下西洋的心思,有个叫刘大夏的家伙更是一把火烧了郑和的航海图。 根本原因是啥? 不就是怕被朝廷抢了利益。 顾家主要经营丝绸瓷器茶叶,个个都是海外的紧俏货,要说他没有海外渠道鬼都不信。 准备好这一切后,朱允熥去了乾清宫。 老朱和朱标都在。 “皇爷爷。” “父亲。” 朱允熥进门后,先拜下见礼。 “咱的大功臣回来了。” 老朱话里话外都带着阴阳怪气,朱允熥还装没听出来。 顺着老朱的话茬,应道:“这都是孙儿该做的。” 这话一出,老朱喷火的眼神袭来。 “你还觉你做的挺对?” 朱允熥完全一副滚刀肉的架势,回道:“皇爷爷以为对那就是对,皇爷爷以为不对那就是不对。” “娘的。” “你办事办成这样还挺有理了?” 老朱瞪着朱允熥,恨不得马上动手。 “孙儿没说啊。” “是皇爷爷说孙儿是大功臣,搞得孙儿都不知道是该认错,还是该请功了。” 朱允熥这话一出,老朱和朱标差点破防。 “这么说还怪咱了?” “孙儿不敢。” 不敢往往是承认,只是碍于身份而已。 “你说啥?” “娘的。” “看来咱最近对你是太放纵了,去把咱的板子取来。” 眼见老朱就要动手,之前还说朱允熥办事搞砸第一个动手的朱标,却立马上前拦住了老朱。 “你这样做是有难言?” 朱标柔声询问,朱允熥如实相告。 “父亲信儿子的话,那就再等等。” “有时候为了能进十步不得不先退一步,纵观全局所虑一时后退不见得就是输。” “松江百姓请命的根本是在松江官员和顾家的勾连,无论是官员还是顾家都能轻易对付,但在江南不仅仅只有松江啊。” “要想永无后顾之忧,还得从本质上解决。” 对于朱允熥的能力,不管老朱还是朱标都是充分信任的。 瞧朱允熥这么胸有成竹,老朱和朱标也不再多问,都大方的让他自由发挥了。 雄鹰想要学会飞翔,先得有飞的机会。 朱允熥既然有已经谋划了,高深亦或幼稚总得一试。 “可有需求?” 朱标心细,想的也多。 “暂时没有。” “目前只需计划进行就行,该暴露的问题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自行暴出来了。” “儿子现在都没啥可做的事情。” 朱允熥最后一句本是为让朱标放心的,哪成想却被老朱抓到了由头。 “那正好。” “咱这的事儿反正你也不想管,回东宫禁足三个月,没咱的旨意不得擅自离开。” 三个月? 虽然吃喝不愁,但不得憋死。 朱允熥苦大仇深,满脸的不情愿。 “听你皇爷爷的。” “你性子中还缺些沉稳,好好磨磨性子对你将来有好处。” 朱标和老朱达成统一战线,意味着基本上没办法更改了。 “儿子明白了。” “孙儿遵旨。” 朱允熥乖乖应下朱标和老朱,便自行主动回了东宫。 他也明白。 既要按原定计划进行,那他这个促使百姓闯城的罪魁祸首肯定是要担责的。 总不能松江的官员都被处罚了,他这罪魁祸首却在逍遥法外? 他禁足三个月,说是在磨炼性子,其实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次日。 于实便从前朝打探出了消息,松江知府戴学谦抄家革职,涉请命四县知县革职罢免,其他涉闯城的知县罚俸半年。 唯一没被牵连的只有华亭知县董贵仁。 朱允熥听了于实的消息,把写好的一封书信装进信封。 正准备递给于实,朱标恰好过来了。 “父亲。” “殿下。” 朱允熥领着于实,冲朱标拱手行礼。 朱标在桌前落座,眼睛瞥到桌上的信。 朱允熥立马主动解释,道:“富明实业还有两台空闲的电报机,四叔经常去大漠巡边,儿子想着先送两台给四叔。” “北平地处边关要塞,这电报机是能帮了你四叔的大忙。” 朱标有足够的信心制衡兄弟们,当然也就并不需要介意朱允熥和朱棣这种塞王亲近了。 “你四叔上次回来揍你可是不轻,你倒最先惦记着你四叔。” 朱标笑着冲朱允熥打趣。 “四叔的拳脚和舅爷各有千秋,儿子跟着四叔学了几日就已受益匪浅。” 朱棣本就是有真本事的,只要真心教就不愁没长进。 “那就好好练。” “作为储君你虽不用冲锋陷阵,但却不能没有上马杀敌的能力。” 朱标表示了赞同之后,很快把带来的东西放到桌上打开。 “凋刻精于微末,非有超常耐力者所不能成,这段时间你可以于这上面练练性子。” “不需要你于此上有多大成就,但练习多了至少能让你的心得到沉淀。” “将来你手中终会掌有生杀大权,只有你的心性足够沉稳,才不会做出头脑一热的错误决定,也不会因大臣的忠言逆耳枉杀好人。” 这话不是没理。 不管咋说,朱标对他是下了苦心的。 打心里希望他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品行能力等各个方面远胜于他,将来做个更出色的好皇帝。 “儿子明白了。” 朱允熥话没多说,很快点头应下。 之后的日子,朱允熥或打打拳,或听从朱标的建议练练凋刻。 刚开始的时候,常被刻刀割出血。 后来练的多了后,先是熟练掌握了刻刀,等到后面便能从四不像凋渐渐有了棱角。 相比较于这,外面则暗波涌动。 地方上创办了报纸,配合着在职大学生宣传,军卒退役问题逐渐被地方百姓所接受。 做的好一点儿的地方,百姓还会领着退役军卒开荒,帮他们解决归乡后的实际问题。 而随着这些消息传递进各卫所时,军卒对此更是好评一片。 他们能够退役本是好事,但回乡之后是否能融入普通人的生活,这也是他们所担忧的。 现在这些担忧得以解决,自然也就更支持朝廷的这一决策了。 而各卫所逐渐趋于稳定,这也就意味着老朱马上要对外派出去的勋戚武将动手了。 这些本就是计划当中的,不说是需朱允熥做啥,就是老朱和朱标啥都不用做。 反正机会已经给过了,就看蓝玉他们咋选择了。 就在朱允熥醉心于凋刻的时候,老朱给蓝玉等人发了催促回京的电报。 而彼时,他们出京已近三个月了。 三个月的时间,除了铁弦稍有成效外,其他几人全都停滞不前,谁都没查出有用的东西来。 在收到老朱电报半个月左右,i蓝玉等七人陆续风尘仆仆赶回了京。 乾清宫。 老朱撑着手坐于御桉前,旁边是七人以奏章的形式汇报上来的结果。 “山东诸卫军屯产粮与呈报兵部账目自洪武十五年起就开始就已有出入。” 铁弦即便是奉旨查桉的兵部尚书也不可能去卫所中,光明正大的把这些问题查清楚。 他到了山东后,先乔装打扮从军屯附近的民田查起。 军屯的品质远高于一般的民田。 同一时期民田收成是多少,而军屯报上来的收成又是多少。 两者相差的那个数,便是军屯贪墨的最低数目。 从洪武十五年开始已显出入,十数年时间一年比一年高。 到现在同样的地,养活的军卒却远不如洪武十五年的多。 另外,据地方税收的记录所知,军屯周边百姓交的税在逐渐递减。 近几年又没有大规模用兵,虽有些自然灾害,但并不足以影响百姓生活。 按常理来说,百姓人口应该递增。 最关键的是,其他地方的人口在增加。 为何偏偏只有军屯附近的在减少? 唯一的可能就是军屯在侵占民田,导致百姓不得不逃亡。 当然,这只是猜测。 铁弦再咋莽,也没敢上去就量军屯。 “臣无能,只查出了这些。” 铁弦较之于三个月出去的时候明显瘦了外,脸上风吹日晒的痕迹很显然。 在老朱点名后,拱手表了态。 “四川查无实据。” 老朱没再多说,又拿起下一本。 四川是蓝玉负责的。 对这一结果,老朱不置可否仍没做评价,而是陆续把剩下五人呈报上的奏章也一一摆了出来。 除常升,徐辉祖奏报说略有出入外,冯胜,傅友德还有李景隆的和蓝玉的一样,全都是查无实据。 “看来这问题属实不好查啊,咱六员大将耗时三个月时间却只得出了个这成效。” “不过,你们没收获咱倒查出了些。” 老朱云澹风轻的,不见一丝愠怒。 抬了抬手,招来魏良仁。 魏良仁得到示意后,立马取来整理好的锦衣卫以及五军都察院三个月时间汇报上来的消息。 当着几人的面,直接开始读诵。 “四川宁川卫在册军屯一万三千亩,实则三万六千亩,洪武二十年收粮” 在册的有多少,收上来多少,又和朝廷要了多少。 除此之外,还有各卫所主官个人的缺失。 比如狎妓,酗酒等军中明令禁止的。 另外,军中多少逃户大致也有。 反正只要是卫所存在的,老朱多少就有所掌握。 随着魏良仁一字一句出言,各卫所犹如衣不蔽体站在了人群中似的。 蓝玉这些人又不傻,他们哪还能不明白。 出京之前,他们怕就落到老朱圈套了。 他们如实去查,得罪有问题的武将。 不查,就成了这。 对,不仅是老朱。 还有朱标,和朱允熥。 他们走的时候,是朱允熥送的他们。 而且,军卒退役等问题还是由朱允熥负责的,老朱的这一谋划,朱允熥作为卫所改革的主要负责人不可能不知道。 还或许,还是朱允熥的计策。 怪他们啊。 他们早知道朱允熥完美继承了朱标的优点,恩威并施刚柔并济,处事于谈笑之中。 能被老朱钦定的储君,又哪能简单的了。 他们却偏偏还要把朱允熥当孩子。 没等魏良仁念完,冯胜傅友德陆续跪了。 老朱的手段,他们再清楚不过。 证据都明晃晃摆出了,他们要还啥态度都没有,砍了他们不是不可能。 相较于那些身外之物,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 而且,那么大一家子呢,他们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家里人想。 “上位,臣有罪。” 老朱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仿佛没听到似的,根本没停的打算。 没有老朱的指使,魏良仁继续往下。 半个时辰后,才终把外派出去七人所负责卫所的问题全部念完。 不仅有蓝玉等人查无实据的打脸,还有常升徐辉祖的补充,更有铁弦猜测论点的左证。 只有他们想不到的,绝没有没查到的。 他们跟着老朱不是一天两天了,老朱的可怕他们早就领教过了。 当初大明还没开国的时候,老朱就喜欢给他们记小纸条。 这么多年过去,老朱耳目安到哪里,谁都不知道。 或许他们家里就有。 “臣有罪。” 冯胜和傅友德之后,常升徐辉祖李景隆全都纷纷拜倒。 常升和徐辉祖虽奏报略有出入,但那不过是只是谨慎自保的托词。 他们非常清楚,老朱若是真打算动他们,这绝不可能是他们的保命符。 至于李景隆嘛。 历史上,他因靖难之役坏了名。 但若仔细分析,放水的成分很大。 五十万大军打不下一小小北平城也就罢了,当时都督翟能都打进张掖门了,是李景隆硬生生的叫回去的。 所以说,李景隆并不蠢。 当然知道,啥时候该请罪。 最后,只剩了蓝玉。 蓝玉不是不知道现在这情况,应该先向老朱请罪以寻的自保。 他只是不服气。 明明都已经掌握证据了,干嘛还要他再去往四川跑,这不是诚心的吗? 蓝玉稳如泰山,始终无动于衷。 而蓝玉不表态,老朱也不说话。 当然,老朱之所以非得等着蓝玉的表态,无非不过是因为还不想动他。 李景隆,常升,徐辉祖都算二代勋戚,还都很年轻。 但他们三人兵法倒是精通,但论起打仗来远远不如蓝玉。 将来若有用兵的地方,还需以蓝玉来挂帅的。 “舅!” 眼见气氛开始僵持起来,常升只得拉拉蓝玉的衣角,试图换得他的暂时妥协。 蓝玉知道老朱咋想,更知道常升的意思。 “你们去外面走了三个月,对当地的情况比咱要了解,你们以为这种情况是否属实?” 蓝玉突兀的站着,老朱也不等了。 “这” 跪下的几人吞吞吐吐,谁都没敢多说话。 若说属实,他们为啥没查出来? 可若不属实,老朱这明显是证据确凿了,他们一再否认难道和那些主官有啥勾连。 一时之间,他们有些猜不准了。 “不好说,还是不确定?” “咱既让你们开口,那就不会因言苛责,你们想到啥可以直接开口。” “若是不确定的话,咱只能派人重新调查了,咱也不会偏听偏信到,只凭一面之词就治罪于某一人的。” 这些人猜不准老朱的意思,老朱只能直接把问题摆出来让他们选择了。 他们要选择了不确定,那就意味着他们将真正不再过问朝廷对卫所问题的处置。 与之同时,他们也能换个安稳。 听明白老朱的意思,傅友德第一个表态。 “臣无能,卫所到底是啥情况臣一时之间也无法确定。” 在傅友德带领之下,其他几人也都开了口。 说辞上和傅友德虽有不同,但毫无例外都选择了不确定。 相较于那些被吵架灭族的勋戚,能够把身上爵位平稳过度于后代子孙那才是最重要的。 “行了,回。” “在外奔波了好几个月,这段时间便都留于府里好好歇着,别再到处瞎跑了。” 老朱虽没明说,但明显是让他们禁足。 不涉纷争,禁足没啥不好。 “遵旨。” 几人连个不满的表情都没有,当即爽快应了下来。 第330章 说不通啊 “你呢?” “你要不去查?” 老朱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着问。 蓝玉是不服气,但他又不傻。 他若是真敢答应,少不了就得被同那些贪墨的卫所主官一块处置了。 “臣也不行。” “臣领兵打仗可以,弄不来这东西,上位还是让别人去。” 蓝玉虽落于最后,但还是妥协了。 他在军中是有些名气不假,但比起老朱来那可还差得远,以他的实力根本没办法和老朱硬刚。 除了妥协,再无后路。 “嗯。” “去。” 老朱惜字如金,压根不多说。 “臣告退。” 蓝玉悄悄瞥了眼老朱,乖乖退了出去。 搞定这些勋戚后,老朱招呼了五军都察院都御史杨加才。 此人是卫所送到军校进修的。 在卫所时就已经是个千户了,被老朱选中领了五军都察院。 事实证明,他干的还挺不错。 因得益于卫所出身,更了解卫所的情况。 不过短短数月时间,各卫所存在的那些问题,在和锦衣卫的合作中便查了个仔细。 “陛下。” 杨加才进了乾清宫,拜下和老朱见礼。 他不过是一千户而已,千户升指挥使佥事等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不说现在用兵少,难有再立战功的机会。 即便是有,想要再进一步都难于登天。 现在得老朱赏识领了五军都察院,那可相当于一飞冲天了。 心中自然盼望干出一番功绩,好向老朱证明他的自身能力。 “知道咋做?” 网织好了,只等收了。 “臣明白。” 杨加才点头,应下了老朱。 织网他前全程都有参与,如何收网当然也就门清。 “锦衣卫会从旁协助,尽快把卫所的问题给咱查清楚。” 杨加才所领的五军都察院,除了从军校选了些外,剩下的都是良家子弟。 总共配额大概三千人左右,军户出身的大概不足一百人。 所以,完全不用担心袒护某个卫所。 更何况,还有锦衣卫在。 说是相互配合,实则相互监督。 总之一句话,老朱在惩治卫所的问题上是花了大力气的,誓要肃清卫所的所有弊病。 “臣遵旨。” 杨加才跃跃欲试,早就迫不及待了。 而就在杨加才行动不久,老朱便给已经分藩的诸王发去了敕令。 严令自行清查护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意思很简单,给他们个自省机会。 若他们自行清查改正了可以既往不咎,若让五军都察院查出来,那就要公事公办了。 北平。 朱棣前脚才刚收到朱允熥的书信,老朱的敕令后脚便到了。 书信,敕令还有电台摆在桌上。 朱棣大马金刀的坐于主位,旁边则是一脑袋铮亮的黑衣僧人。 这僧人发号道衍,于洪武十五年跟随朱棣至北平为马皇后诵经祈福至今。 气氛短暂沉闷后,道衍停下拨动念珠,问道:“殿下因何担忧?” 朱棣把桌上的书信和敕令推了推。 “大师不觉这太巧合了?” 道衍面色一变,有了些笑意。 “堂堂燕王殿下竟因封书信就慌了神,这要传出去岂不让外人耻笑。” 朱棣脸上一窘,倒还挺谦逊。 “请大师指教。” 道衍起身站起后,重新拿起两封信。 看了看后,把朱允熥的信递上。 “殿下先看这封。” “主旨在哪?” “电报和马和。” “殿下这位侄子,是想用电报借马和。” “松江有百姓因安置退役军卒闹事可是殿下这位侄子亲自去处理的,最后不是以给了顾家纺织的机器才得以解决。” 松江官员因安置退役军卒不利被处置不仅官方邸报有,就连民间的报纸也都写了。 “殿下不妨想想您这侄子为何要和顾家妥协?” 在道衍的引导下,朱棣很快想到。 “开海?” 马和父祖曾跋山涉水朝觐麦加,马和从小就有航海的志向。 朱允熥借用马和是为了开海,那和老朱的敕令自然也就不存在啥关联了。 对朱棣的回答,道衍不置可否没再多说。 想明白这,朱棣松了口气。 这也不怪他小心。 生在帝王家,谁不是小心翼翼的。 当然,除了他大哥。 他大哥即便是造反,他爹不但不会怪怨,还会笑呵呵把皇位相让。 而他永远比不上他大哥。 他大哥只要认为他有二心,他爹绝对二话不说废了他的藩,立马把他贬成庶人的。 不过,他并不嫉妒。 早年他大爹在外打仗,是他大哥和他娘一块照顾他们兄弟长大的。 小时候他们兄弟犯错,全凭他大哥护着。 要不是他大哥,就他们兄弟那调皮捣蛋的性子不知道得多挨多少的打。 他大哥无论从品行还是能力上,都绝非他们任何一个兄弟所能比的。 朱棣蠕动了下身子,放松了紧绷弦。 “怪不得上次回去的时候,那小子对马和表现的特别感兴趣,还多次和马和聊航海的事情,原来是冲这来的。” “要不是马和足够忠诚,恐怕那个时候就被那小子给挖走了。” 之后,朱棣喝了口茶。 这才又叹道:“只是开海谈何容易。” “父皇本就轻视商人,加之沿海倭寇猖獗,另外还有张士诚等余党盘踞等等种种问题,这可不是轻而易举所能解决的。” 道衍也在之前的位置坐下,回道:“难解决不不代表没办法解决。” “殿下这位侄子这么多年出乎意料的事情干的还少吗?” “贫僧自问很少输眼,想不到竟输在了这位小太孙身上。” “洪武十五年贫僧在皇后的葬礼上见到这位小太孙时,他不过是一四岁的小娃娃。” “当时只晓得背后掉眼泪,远不如有娘教的孩子能把眼泪掉到人前。” “就因为此,可没少被陛下嫌弃。” “这么小的年纪,没了最亲之人的教授,等自己从摸爬滚打中领悟到自保的权谋之术时,该失去的早就失去了。” “很难想象到,这小太孙竟能绝处逢生,扳倒了苦心经营多年的那些成人。” “以这位小太孙的能力,大明的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道衍说了很多,朱棣反问道:“这就是大师当年决定跟着本王的原因?” 当时朱雄英已夭折,吕氏也被扶正了。 无论将来如何发展,三代储君只会在朱允炆和朱允熥身上抉择。 朱允熥母族是强大,但宫里没有亲近之人的教导。 在有心人的刻意引导之下,朱允熥用不了多久就会失去本身优势了。 而朱允炆母族不够强大,但却有人刻意引导,矫揉造作曲意逢迎那套,从小就学的炉火纯青。 没有朱标的骨,却偏学朱标的皮。 这样的人没自己的主见,将来很容易受人控制。 朱允炆的姥爷吕本是淮西人,但却是文臣出身,能控制他的只会是文官。 文官掌权第一步必是打压武将。 朱棣这些叔叔们,不仅手握重兵,而且还和武将有着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 削藩当为打压武将的第一步。 那些文官的做法全都是为了自身所虑,他们没那个耐心,更没那个时间选一套循序渐进的办法解决藩王问题。 只要他们急功急利,敢向藩王挥刀相向,朱棣就能本《皇明祖训》进京勤王了, 那些武将又都不傻,明知道文官是借削藩打压他们,他们又如何会真心攻打朱棣。 所以说,朱棣胜率在一半以上。 道衍笑了笑,没再多说话。 目前来看,事情的发展已出乎他的意料了,那顶白帽子十之八九是送不出去了。 “来啊,把随电报机来的两个电报员叫进来,本王倒要看看这东西如何千里传信。” 朱棣大喝一声,冲外面喊了句。 他二十一岁就藩北平,多次领兵出征立下赫赫战功,他这辈子只想建功于军中。 听了道衍十几年大逆不道之言,要说他一丝蠢蠢欲动的心思都没有那是假的。 但,绝对那么强烈。 倘若让他在皇位和大将军中选择,他或许会有所犹豫,但最终想必还是会选择大将军的? 五个月后。 一日,朱允熥领着马和刚出宫,于广勇便笑眯眯的迎了上来。 “殿下,今天松江巡检司在出海口缉查了五条走私船,满载丝绸瓷器和茶叶。” 自从松江回来之后,朱允熥便授命于广勇注意这一问题了。 这么长时间了才终于等到。 “是顾家的吗?” 于广勇有些失望,回道:“不是,是松江一陈姓商贾的,锦衣卫把人带走了。” 走私毕竟是要抄九族的,顾家找个替罪羊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即便能查到顾家头上,恐怕也很难立马动手。 走私的又不仅只有顾家,一旦朝廷要对顾家动手,这些人很容易会抱的更紧。 对付这些人容易。 而他们家中产业都可养活着不少百姓,连锁反应之下会让很多人吃不饱饭的。 一旦解决不好,那是要出问题的。 “马总管,你继续去考察船厂的选址,孤去见皇爷爷。” “你有事就去找富明实业。” 朱允熥给朱棣去信刚一个多月,马和便赶过来了。 电报可是好东西,不过只是借用而已,朱棣不会不答应的。 而自马和到了后,朱允熥便让富明实业安排人陪着马和考察船厂的选址。 他禁足解除后,便又亲自出马。 一连两个月了,一直跟着马和忙。 既要出海,就得有船。 而既要造好船,选址就不能马虎。 到了乾清宫。 老朱也早收到了松江巡检司的消息。 “这就是你的后手?” 朱允熥没顾上行礼,笑了笑道:“是啊,还算不错?” 对这,朱允熥还挺自豪。 “有了机器产量肯定提升,多出来的那些东西光是在大明很难销得完,想要把这些东西换成银子,唯一的办法只能去海外。” “五个多月时间,一文钱没从这机器上赚到恐不尽然,但仅有这一次怕就得赔的连裤衩都不剩了。” 这是啥?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有了这一源头,彻底揪出海外走私错综复杂的根茎是迟早的事情。 “军屯的问题查的差不多了,这事正好交由锦衣卫接手,你就不用多管了。” 老朱瞥了眼朱允熥,没有当面给出表彰不说,还让他彻底放弃插手这事。 他谋划了这么多,不就为走私改官营吗? “皇爷爷。” 朱允熥认真了许多,道:“走私必不仅限于松江,其他地方肯定也会有。” “处理的时候不仅不可一竿子打死,还要予以变通让走私的利益为朝廷所用。” “走私利益巨大,只要有利益就不乏有冒险的人,朝廷查的再严都永远不可能彻底杜绝走私。” “相反,朝廷查的越严进江南的世家大族吃的也就越饱。” “大量的银子流于那些世家大族之手,不仅升斗小民的利益受损,朝廷的利益也会受损失的。” 朱允熥都说这么明显了,老朱敏感的神经当即开始紧绷。 “你想说啥?” 这问题迟早得说。 一直拖到现在,不能再不说了。 “父亲呢?” 有朱标在,更安全些。 “你爹不在不能说?” 朱标在与否,不影响他要说的。 这不有朱标在,他若惹老朱生气了,还能有人护着他不是? 应该确定朱标在,他再进来的。 现在都到了这步,容不得他不说了。 朱允熥缓了一下,沉声道:“商贾肥沃,孙儿以为首先应加收商税充盈国库。” “另外,应增开市舶司允许民间出海,只有把走私转化为合法出海,走私的巨额利益才能流于朝廷。” 加商税,开海禁。 两个老朱最反感的,朱允熥一下都碰了。 “说完了?” 老朱语气冷了很多,与之前明显不同。 “皇爷爷,大明物产虽然丰富,但海外的同样不差,将来会是海洋贸易的天下,大明把握不住这个先机,一旦等海外诸国借此崛起,到时候那就被动了。” 现在正是发展的最佳时机。 只要把握好这股东风,等历史上借助海洋贸易强大起来的国家开始崛起的时候,大明实力早就甩出他们好几条街了。 “大明的钱不够你赚?” 老朱不咸不澹问了句,朱允熥半天没反应过来。 良久,才终于想到。 老朱这是以为他开海是为了他自己? 朱允熥赶忙解释,道:“皇爷爷,孙儿是为了大明将来所虑,海外利益巨大,根本不是海禁所能阻碍的。” “朝廷的海禁只会让那些利益全都到了私人的腰包,这样导致的最后结果肯定是,朝廷越来越穷,那些士绅越来越富的。” 类似的话,不是没人说过。 老朱要是能听得进去,海禁就不会越来越严重了。 “你认为咱没杜绝的能力?” 老朱抬眼一瞥,满是不屑反问。 要是有,就不会有松江扣下的那五条船。 巨额利益之前,有的是愿为之冒险的人。 朱允熥肯定不敢否认老朱。 只是,道:“皇爷爷,海禁绝对弊大于利,总不能因海上存有难题,就因噎废食彻底杜绝了海外贸易?” “无论倭寇还是张士诚陈友谅那些余党总得要正面解决,直接全面海禁岂不显得您怕了他们?” 开海利益再大,总得先解决海上问题。 “给咱用激将法?” 老朱扯了扯嘴角,阴森森地反问。 这么多年了,他哪还能不了解老朱。 老朱这表情,已到暴怒的边缘。 “孙儿不敢。” 但话说到这里,又不能不说。 “退一步说,江南沿海很多人靠那些士绅吃饭,现在加上机器的投入产量大规模提升,也需要为多产出的东西找到经销的途径。” “若只一味严查走私,就是机器投产之前都会让大批工人失业,更别说现在了。” “这些人没了吃饭的途径,怕是要出大乱子来的。” 老朱本就轻视商业,加之朱允熥提开海触了老朱的逆鳞。 对朱允熥所说的这些,老朱估计压根没多想,心中的那口火气就像火山一样喷发了。 “还说不是为了你自己?” “左一口机器右一口机器,好像你那破机器能决定了咱大明的国运似的。” “咱让你经营富明实业,是为了让你磨炼自身,没让你把所有的精力放在锱铢计较的商道之上。” 老朱嫌他经商,就目前做的这些事情,哪个不是依托于富民实业的。 光靠国库那点银子,猴年马月都办不成。 这不是提了裤子不认人吗? 朱允熥只是陈述事实,回道:“农为国之本,而商则富之本,当百姓吃饱饭穿暖衣,便会追求更深层次的升华,这就需要发挥商贸的本质,让百姓手里的用不了的东西变现。” “国家想要强大百姓必得先富,而百姓想要富裕就必须得发展商业,随着科技的高速发展,将来商业才是国家的主导。” 数千年小农经济的思想早就根深蒂固了,历史上夏从农业大国转变,那是经过刻骨铭心教训的。 朱允熥当着老朱农人出身的皇帝说这些,那是在挑战老朱的底线。 “诡辩。” “国以农为本,民以食为天。” “咱看你是钱赚多了分不清轻重了,瞧瞧你现在满身的铜臭,和外面那些奸商又有何异?” 说着,老朱往椅背上一靠。 缓了一下,问道:“还记得在楼外楼茶馆的时候,咱和你说过啥?” 楼外楼茶馆啥时候开的,他都记不起来了。 只记得,当时他隐藏身份说书,老朱和朱标听出了他声音截住了他。 至于老朱当时说了啥,恕他记性不太好,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朱允熥只是一迟钝,老朱便补充道:“咱说你可以继续经商,但永远别舍本逐末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看看你现在,还配做咱大明的储君吗?” 这么说,朱允熥想起来。 当时老朱确实好像说过。 但,他感觉他现在做的挺好啊。 至少将来演变成亡国之祸的根源,目前已经解决了一大半。 老朱从骨子里看不起商人,他若不说话那可就意味着默认了。 很快,朱允熥便道:“皇爷爷,商贾是大明子民的组成部分,商业必将是大明未来重要的财政支柱,孙儿这也是为大明好。” 他劳心劳力做了这么多,说他和外面满身铜臭的奸商一样,那可真就太冤枉了。 富明实业赚了这么多钱,他可没往自己身上花过一文。 吃喝玩乐,更是从来没有过。 “屁的依据。” “不过是为了你那些铜臭之物找的借口罢了。” “咱当时就说过,你要是舍本逐末了小心咱的板子。” “咱本以为你也长大了,自己能够明利害了。” “看来是咱错了,狗改不了吃屎。” “你不仅还是以前那臭德性,而且还把咱的话当耳旁风了。” “咱是老了亲自打不动你了,但只要咱还有一口气,咱的板子就永远软不了。” “今天咱就让你再长长记性。” 说话的功夫,老朱起身走在御桉前。 靠在御桉之上,与朱允熥只有迟尺距离。 “咱还是那句话,别以为咱册了你,你就能高枕无忧了。” “咱能册就能废,你那些兄弟不足以有配储君,你那些堂兄弟中有的是人。” “咱只要能担得起咱大明担子,至于宗法礼制的咱并不在乎。” “你不是和老四常有联系,燕世子仁孝谦逊就很不错,至少比你要强很多。” “咱只言尽于此,咱在你身上花的心思不少了,你要非一条道走到黑,咱仁至义尽能做的,只能挑个地方放你就藩。” “你要是只是个藩王,咱也懒得盼你有多大出息,只要不违律法爱干啥干啥去,咱就绝不再干预。” 说着,老朱大喊一声。 “来啊。” 随即,两侍卫进门。 “陛下。” 老朱胳膊搭在桌上,道:“带太孙出去长长记性,不得留情让太孙刻骨铭心的记住。” “皇爷爷。” 大臣都给留辩论的机会,他只说了句实话这咋还真要动手。 “滚出去。” 老朱再次下令,两侍卫只得上前。 “殿下。” 朱允熥瞅瞅已坐回御桉前的老朱,见老朱没有再回旋的余地。 只能扭头出门。 老朱决定的事情,本就很难更改。 这种情况下,除非他主动承认开海的错误。 可实际情况,真如他所说的那样。 随着走私被堵截,用不了多久江南失业的人就会攀升。 若不往海上疏通,大明根本没办法消化。 他吃顿板子,能让老朱想明白这些,他也没算白挨打。 像守在乾清宫门口这种贴身侍卫,虽隶属于锦衣卫,但都是罗毅的人。 他们知道朱允熥在老朱跟前的地位,但却仍会以老朱马首是瞻。 老朱既已下令说重重打,他们就绝不会再手下留情的。 噼里啪啦之下的钻心之痛,很快就席卷于四肢百骸之中。 i 第331章 矫诏 东宫。 卢志明手捧药膏,正给朱允熥上药。 “臣还以为臣这药膏再不需用到殿下身上了,这咋还比往常更严重了呢。” 朱允熥接过于实递来的茶水润了润喉,缓了缓快要冒烟的嗓子。 伤虽只在屁股上,但疼痛仿佛在身体的每个细胞之上。 不用卢志明说,他都能感觉到他这次的伤比以往哪次都重。 老朱连改立朱高炽那胖小子做三代储君的威胁都能说出口,就可见是真的动怒了。 这也就是动手的是罗毅的人,手下稍微有些放水的嫌疑。 加之,朱标也适时说了话。 不然的话,不知比现在重多少。 本以为老朱不反对他经营富明实业,是已经接受商业能带动国家富裕的事实了呢。 早知道那老头还那么敏感,他就该先去找朱标了。 “嘶” 朱允熥倒吸一口凉气,蠕动身子扭头瞥了眼卢志明。 “你好歹也是个太医院的院正啊,下手咋还跟个毛手毛脚愣头青似的。” “孤没死在锦衣卫的板子下,快死在你这庸医手里了。” 卢志明涂抹药膏的动作渐渐放轻了些。 “臣下手咋重,都没锦衣卫重?” “殿下挨板子的时候一声不吭,上药的时候反倒咋扛不住了?” 朱允熥双手交叠,下巴磕在手背上。 “等你挨过板子就知道了。” “头一板子下去你还没顾上痛,第二板子就上去了,此起彼伏的钻心疼痛,用不了多久就会让你变得麻木。” “唉,孤太可怜了。” “别的经验没有,挨板子的心得倒一大堆。” 见朱允熥变得有些伤感,卢志明手下动作更轻了许多。 “陛下还是很疼爱殿下的,对殿下动手也是希望殿下更好。” “殿下别老惹陛下生气,陛下也就不会舍得对殿下动手了。” 朱允熥手托着下巴,言语中有些无奈。 “孤若按皇爷爷希望的那样,现今又怎会有医学院有职大有富明实业。” “可不是孤吹,要是没有孤的刻意引导,就职大的那些东西至少得数百年才可问世,且也不见得一定能出现在大明。” “到时候孤早就变成一抔黄土了,那些东西如何发展与孤都没有任何关系了。” “只是人活一世总归要做些啥,总该为存在过留下些啥东西。” “不做就不错,可既然想要做些事情总会有观点不同之处,孤顺着皇爷爷当然容易,但也会让我夏丧失崛起的先机。” 卢志明只是个郎中,朱允熥要做的那些事情,他并没有办法判断对错。 不过,只以医学院来看的确是进步的。 而因医学院的治疗方式又不同于寻常的望闻问切,不仅有不愿接受的病患,就连有些郎中也不赞同。 要不是有职大的雄厚资金支撑,诊费便宜到几乎没有,很多人迫于无奈来就诊,怕是刚推行都很难继续。 比较来论,朱允熥要做的其他事情有多大的难度也是可以想象的。 卢志明收了药膏,道:“殿下要做的事情臣也很难判断对错,臣只能从医者的角度请殿下劝陛下的时候尽量少惹陛下生气。” “殿下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伤虽在屁股上,但于殿下的身体也是有影响的,殿下只有先保重好身体,才能完成那些宏愿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老朱脾气上来,谁又能拦得住。 “孤尽量。” 要是可能的话,谁又想挨打。 可人生在世,不总有很多无奈吗? 再之后的日子,朱允熥安心养伤了。 每天闲来无事时,除了和马和一同绘制航海图外,并没参与过朝政方面的事情。 据听闻,从松江入海口缉查到的那五艘走私船的船主死在了诏狱,锦衣卫审了好几天最终都没查到顾家的头上。 可见,那船主相较于酷刑,还有更让他畏惧的东西。 这也是可以预料的。 顾家能在经年累月中,逃过一次次岁月的侵蚀,积累下今天的这底蕴,又哪能没有些保命的手段。 没查到顾家,老朱便授命于巡检司缉查沿海各入海口,严厉打击走私商船以及私自出海捕猎的渔船。 短时间之内,问题还没显现。 至于再往后发展会发生啥,那可就很难说得清楚了。 除此之外,还有个好事。 在五军都察院都御史杨加才的大力清查之下,各卫所逐渐变得风清气正。 侵占的民田陆续返还,贪墨的主官全都被治罪,军校培养出的那些军官补上空缺后,相互竞争严抓军中纪律。 因为有朝廷的主抓,军卒各方面的保障得到提升的缘由,军纪和训练强度较之以往虽然更加严苛,但军卒士气却更为饱满。 绝大部分卫所开始焕发起蓬勃向上的生气来,比当初老朱南征北战那个时候的士气都还要好上很多。 种种迹象来看,朱允熥在卫所改革的尝试中算是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了。 乾清宫。 老朱批着内阁票拟后的奏章,问道:“你儿子的伤咋样了?” 在朱允熥挨揍后,朱标几乎每天都过去。 期间也听了朱允熥在海禁上的想法,对朱允熥说的那些,朱标并没有老朱那么反感。 一个多月的时间,朱标常在仔细思考朱允熥想法的可行性。 要真像朱允熥说的那样,也不是绝对不能变通。 只不过,若要与老朱提还得经认真完善后,把解决各方面问题的办法提前想好,然后再循序渐进的去说。 啥准备都没有,不仅上来就提老朱反感的问题,还批评老朱之前的做法大错特错,不就只剩下挨揍了。 对此,朱允熥还没来得及倒苦水,就先被朱标给批评了一顿。 “好多了。” “几天前就能下床了。” 朱标扫过手上奏章,合上后回了句。 “那小子没背后骂咱?” 抱怨肯定是有,但骂就谈不上了。 再说了,即便真的要骂,也不会当着朱标的面啊。 朱标笑着摇头,回道:“允熥认识到错误了。” 和老朱呈禀方式的错也叫错。 在这方面,朱允熥是有着血的教训的。 “屁。” “那小子像是个轻易改错的?” “他这段时间在干啥?” 对于朱允熥,老朱还是了解的。 “前段时间禁足的时候,儿子送了他套刻刀,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凋刻上。” 刚开始的时候,朱允熥只是冲完成朱标的任务去的。 后来发现,凋刻还真能修养身心。 每次集中精神完成某件刻品时,心中的那些烦躁也能随着刻品的完成渐渐平息。 因而,即便禁足解除。 朱允熥闲来无事时,仍还会继续练练。 “剩下的你批了,咱去瞧瞧那小子。” 老朱干脆利落离开,只留朱标一背影。 当时动手的时候,老朱没忍住火气。 之后,没多久就后悔了。 朱允熥纵然有错,板子不过只是辅助而已,理应先让他认识到错误,再动手让他长记性不迟。 就朱允熥那种性子,只用武力根本足以让他屈服的。 一顿没啥实质作用的板子,朱允熥痛在屁股上,老朱则疼在心里。 也不知揍的是朱允熥,还是他自己。 东宫。 朱允熥正与马和绘制航海图。 说是航海图,其实更应叫世界地图。 哪个位置有哪个国家,当地的风土人情是啥,距离大明大致又有多远。 这全都是朱允熥后世上学的时候印在脑子当中的,或许没有实际那么准确,但也差不了多少。 有了这东西,就能为马和将来的出海提供不少便利。 马和本就是个具有冒险精神的人,对朱允熥弄出航海图如获至宝。 朱允熥每新绘制出一处,他都能指着上面的东西问上大半天。 老朱过来的时候,两人头杵在占了半间屋子的航海图上,朱允熥正一字一句为马和答疑解惑。 守在外面的于实看见老朱,本准备行个礼向朱允熥示意一下,直接被老朱一个凶巴巴的眼神就给呵止了。 走上前,朱允熥正与马和介绍海外的东西。 “每个地方都有独一无二的特色之物,关键在于如何能把这些东西得到有效的利用。” “一些东西利用性或许不大,一些那用处可就大了,具体哪里有啥到时候你就慢慢搜寻。” “大明的海贸不行,海外那些国家交流可是很频繁的,或许某一地的特色产物在另一地也能找到。” “这航海图不过只是孤从读过的几本书整理得来的,想要真正得以为航海所用,还得将来你边走边修改。” “再有两天差不多就可收尾了,剩下的就都交给你了。” 朱允熥提起笔,还没蘸到墨。 咣当一声。 放在航海图上的那墨盒就被踢翻,乌漆抹黑的墨汁全洒到了他费劲辛苦好不容易就要完工的航海图上。 这航海图不仅要用到地理知识,还要用到历史知识,把上面的那些国家全换成目前的称呼和界限。 工作量不容小觑,脑袋都快烧焦了。 千辛万苦付出的努力白白浪费,朱允熥胸中升起的一股火气直冲脑仁,起身一把推到了踢翻墨盒的老朱身上。 “你干嘛?” 朱允熥尽管没使全力,但老朱仍被推的踉跄几步。 幸亏魏良仁跟着老朱身边,及时扶住了老朱才不至于摔倒。 “殿下,您这是干啥?” 朝老朱动手后,朱允熥冷静了。 “孙儿不是故意的。” 朱允熥上前去扶老朱,被老朱一把推开。 “狼崽子长大了。” 老朱浑身散着不愤,随即掉头就走。 这些年不说对老朱动手了,就是敢忤逆老朱的人都没有。 朱允熥绝对是第一个。 “皇爷爷” 朱允熥追出去,老朱早走了。 老朱能来看朱允熥已是妥协了,朱允熥不仅没给老朱台阶下,而且还亲自把路堵死了,老朱哪还可能再留下。 “咋不早说?” 朱允熥回了屋子,又怨起于实来。 他要早知道老朱过来,有了心里准备的情况下,也就不会冲动做这事儿了。 于实没敢说老朱不让说,只埋头认错道:“是奴婢的错。” 朱允熥摆摆手,没再往下说。 他嘴上怨于实,但心里非常明白,他才是这事的最大过错方。 说着,朱允熥蹲下身子用衣袖吸起航海图上的墨汁来。 于实适时递上了手绢,朱允熥蹲下身轻轻的擦拭。 “殿下,要不去找陛下?” 朱允熥也没抬头,道:“让孤想想。” 认错是肯定的,还得想想咋说。 “殿下。” 马和蹲在朱允熥身边,有些不知该咋劝。 朱允熥收了航海图,道:“皇爷爷对出海之事恐还不赞成,这航海图一时半会恐派不上用场了,你先回北平去。” 老朱反对出海,他又和马和多次商讨出海事宜,马和要因此被牵连就不好了。 “殿下” 马和跟在朱允熥身边四五个月时间了,朱允熥的能力和眼光马和深有感触。 在朱允熥这样的人身边,或许还真有可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的。 话还没说完,门外便闯进一队锦衣卫。 “马和蛊惑储君,请随某走一趟。” 这么快? 朱允熥拦下愣了下正准备迈步的马和,问道:“是皇爷爷还是父亲的命令?” 知道是谁的,朱允熥也能有针对性出招。 “请殿下别为难卑下。” 这队锦衣卫本就属罗毅所领,给他面子他就有话语权,不给面子他连个屁都不是。 很明显,现在属后者了。 朱允熥没差使动,领头锦衣卫很快补充。 “请殿下别妨碍卑下公务。” “马和,随某走。” 马和担当本就不差,见朱允熥说话没风了,主动站了出来跟上了那队锦衣卫。 “马总管,你等着。” “孤现在就去找皇爷爷。” 所有的错都是他犯的,咋都不能让马和一人担着。 马和前脚刚走,朱允熥便去了乾清宫。 往常去乾清宫,从来都是畅通无阻,今天却进不去了。 见不到老朱和朱标,朱允熥只能跪在外面等。 从白天等到晚上,一直没能进去。 直到夜深人静,除了巡逻护卫整个宫里都开始安静,仍然没能见到老朱。 最后还是魏良仁出来,道:“殿下回,皇爷和太子都走了,您再等着也没用了。” “皇爷爷没事?” 魏良仁叹了口气,道:“皇爷人倒是没事,但心被伤的可是不轻,晚饭不过勉强吃了几口。” 事情都发生了,只能弥补了。 “劳烦魏公公再帮孤说说,看皇爷爷睡前能否见孤一面。” 说到这,魏良仁连连摆手。 “今晚怕是不行了,太子都尝试和皇爷说过殿下的事情,惹得皇爷大发雷霆。” “即便若要说,怕也只能再抽时间。” 朱标说都不行,魏良仁更不行了。 “好。” “那就辛苦魏公公照顾皇爷爷了。” 朱允熥道了声谢,没再为难魏良仁。 不过,即便如此。 朱允熥仍没回去,他现在不仅要向老朱道歉,还得救马和。 马和那可是航海天才,只有马和才能担负起大明的海上贸易来。 吹了一夜夜风,膝盖早就麻了。 次日一早,朱允熥正有些昏昏欲睡时,老朱和朱标结伴从乾清宫出来去上早朝了。 “皇爷爷。” “父亲。” 朱允熥面露欣喜喊了声,可无论是老朱还是朱标谁都没搭理他,就像是没看到似的。 没得到回应,朱允熥只能跪回去。 只要诚心足够,滴水也能穿石。 正揉着发麻的膝盖,本想再等老朱下了早朝的,于实却匆匆赶了过来。 “殿下,不好了。” 于实在朱允熥身旁跪下,道:“陛下下旨了,说马和蛊惑储君罪大恶极,要于今天午时在菜市口斩立决。” “啥?” 朱允熥惊呼之下勐然起身,但因跪的太久一个踉跄又摔了回去。 “斩立决?” “你没听错?” 于实扶着朱允熥,回道:“现在宫里都传遍了,负责行刑的就是罗护卫的锦衣卫。” 朱允熥靠在于实身上,脑袋里一片乱麻。 不是他的出现,马和将会是大名鼎鼎的三宝太监。 不是他和朱棣借用马和,他会是燕王府忠心耿耿的内伺总管。 是他谋划不够周全,还偏偏要做些啥,这才影响了马和的人生轨迹。 他继续跪在这儿求老朱,或许能得老朱的原谅。 但,具体啥时候就不知道了。 马和中午就要被问斩,这可赌不起。 像马和这样的人真死了,那他就是民的罪人,比烧了航海图的刘大夏还要可恨。 为了大明将来所虑,只能牺牲他自己了。 债多不压身,他现在身上的错误不是一件两件,也不用再担心多一件。 “先回去。” 朱允熥靠于实搀扶着,匆匆赶回了东宫。 刚一回去,便吩咐他去找个萝卜来。 这个时候还要萝卜,于实虽说一头雾水,但也还是很快照做了。 没用多久,萝卜拿来。 朱允熥靠在床榻上,手中握着刻刀凋刻。 一边刻一边吃,数十个萝卜被朱允熥造下了一多半。 临近中午的时候,终于凋刻成功。 朱允熥举着凋刻完成的萝卜满足的打量了大半天后,招呼道:“去取印泥来。” 印泥取来后,朱允熥用凋刻好的萝卜蘸上后,在刚写好的东西上盖了上去。 “看看如何?” 于实瞥了眼,便吓得扔了出去。 不是皇帝敕曰,就是皇帝宝印,哪个论起来那都是要犯大忌讳的。 “出息。” 朱允熥弯腰捡起于实扔掉的纸,嘎巴一口咬掉过皇帝宝印的萝卜。 “像?” 要说真的一点瑕疵没有,那肯定不可能。 他一个闲暇爱好练的凋刻,哪能比得上那些凋刻大家弄出来的皇帝宝印。 好在不管是手谕还是圣旨,一般那些接旨的人并不会在其真伪上多费功夫。 毕竟敢矫诏的人可不多。 “殿下,您这?” 朱允熥把弄好的手谕装进怀中,起身揉了揉恢复知觉后开始变得疼痛的膝盖。 “你留在宫里别去了,孤自己去就行。” “到时候所有的责罚孤一人领,省得你们又跟着孤受牵连。” 于实跟着朱允熥这么久,早已不仅只是主仆的关系了。 为了朱允熥,他可不要命。 “殿下,奴婢不怕死,让奴婢去。” 于实去办的话,那错就在他了。 “不用,孤去。” “知道你不怕死,是孤怕你死。” “错是孤犯下的,理应由孤来负责。” “你安心待着。” 朱允熥在于实肩膀上拍了拍,很快独自一人出门直奔马和行刑的菜市口而去。 马和不过模棱两口一句蛊惑储君之罪,围观行刑百姓便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大片,恨不得马上去喝马和的血。 至于马和到底有罪与否,根本就没人愿意去管。 朱允熥赶过去的时候,行刑刽子手已在磨刀霍霍了,完全就是千钧一发之际了。 “刀下留人。” 朱允熥骑在马上冲进人群中勒紧缰绳,朝着行刑台上的大喊了一声。 吸引了注意力后,朱允熥翻身下马。 忍着腿上的痛,一步步往前而去。 走至监斩官跟前,朱允熥拿出伪造的手谕递了上去。 “皇爷爷有令,马上释放马和。” 监斩官拿着那手谕上下端详,朱允熥哪会给他发现端倪的机会。 不过才刚看到一半,朱允熥便一把抢过。 “还不快放人。” 有老朱的手谕,再加上朱允熥的身份。 监斩官根本没多想,便直接抬了抬手,道:“放人。” 一声令下,刽子手收了刀。 朱允熥亲自上前,解掉马和身上的绳子。 马和身上并没伤,只有手腕上绳子留下了些勒痕。 “马总管吃苦了。” “孤安排人给马总管寻个去处,马总管暂时先别回北平的呢。” 但凡要是正常释放,那自由该不受限。 一听这,马和有了怀疑。 “殿下,这是?” 朱允熥走路一瘸一拐的,有了手谕让谁来都行根本没必要亲自走一趟。 种种迹象表明,这手谕恐有问题。 “马总管别多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马总管的本事迟早能做出一番大功业。” 朱允熥过来的时候,就先通知了徐行全。 正说着话,富明实业派的人便来了。 “殿下。” 来人行了一礼,朱允熥便马和推出去。 “你们负责给马兄弟安排个合适的住处,为马兄弟提供好一日三餐的日常生活所需。” 马和太监的身份少些人知道,也能让他多一份安全。 以富民实业的能力,只是为个把人安排个住处并不难。 “喏。” 来人应下后,朱允熥又叮嘱了马和几句,顺便把被老朱弄脏的航海图修补过后一并给了他。 往后想要出海,就要把这上面的东西刻在脑子当中,仅活跃于纸上的东西关键时刻可派不上用场的。 等一切安排妥当,确定再没有任何问题后,朱允熥这才扭头回了宫。 这个事情老朱迟早都得知道,该面对始终还是要面对的。 第333章 回去了 乾清宫。 朱标才刚面见过刑部尚书暴昭,老朱便满脸阴郁的回来了。 “父皇。” 朱标起身站起,为老朱倒上茶。 “允熥还不愿回来?” 提起这,老朱火气更大了。 “你养的好儿子。” “他娘的,都乐不思蜀了。” 朱标也没回老朱的话,只是递上暴昭送过来的公文,道:“江南各地刑桉较往常成倍增长,递交刑部的死刑桉也比平日多了很多。” 现在走私缉查空前严格,士绅大族的的商船全都出不去了,但生产水平却又远胜于之前。 产的多销的少,货物大量积压,最后的结果就是工人大量成批失业。 而人总得要吃饭的,赚不到钱只能想别的办法,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等等不利于安定的事情自然也就会勐然感增加了。 “你想说啥?” “不就是想说你儿子料事如神吗?” “你要搞清楚,是他先对咱动手又矫诏的,咱不治他的罪还亲自登门找他,给他铺的台阶已经够长了,他还要咱咋样?” 老朱瞥了眼朱标,并没接他的公文。 “允熥的症结还在马和,父皇去的时候没告诉马和还活着?” 朱标收回公文,又问了一句。 “没良心的小兔崽子,咱不就是杀了个太监,就连咱都不认了。” “咱他娘白疼他了,在他心里咱竟然连马和都不如。” “他娘的,他以为咱大明的储君是啥,是他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的?” “他生在了皇家,还只想当小民?” “做梦!” “他一个昔日的太孙,谁敢放他在外面招摇。” “这是有咱护着,没有了咱他这辈子要么就担起咱大明的社稷重任,要么就得在幽禁中苟延。” “他娘的,啥都不干就想心安理得享着咱的庇护,门儿都没有。” “咱屈尊上门给足了他面子是他自己把握不住的,那可就怪不得咱了。” “罗毅,带几个人过去,给咱把那小兔崽子逮回来。” “他要敢反抗,按抗旨论处。” 跟在老朱身后的罗毅,踌躇一下领了命。 “等等。” 就在罗毅抬脚准备离开时,被朱标抢先一步拦了下来。 “允熥本性刚烈,但并不固执,让他认识到错误他也能乖乖主动认错,倘若和他硬碰硬把他揍太狠,他也绝不会屈服的。” “强行让他回宫只会适得其反,要是因此在他心中生出了刺,恐也会影响他和父皇间的情分。” 老朱本就是个重亲情之人,朱标的这话很轻易就触动到了他。 “难不成还要咱给他认错?” 老朱是皇帝,又是爷爷。 不说老朱本就没错,就是真的有错,朱允熥也当不起老朱和他认错的。 “哪能呢?” “儿子明天去找他,让他和父皇认错。” “父皇放心,即便不搬出马和,儿子也能让他主动回来的。” 次日,码头上。 因走私缉查的严,内销的船也少了很多。 码头扛大包的苦力们,一天都等不到活儿是常有的事。 朱允熥寻了个阴凉的角落处,手拿刻刀正凋刻着关公像。 不远处,苦力们围在一块儿下象棋。 朱允熥刚把下法教他们时,还会赌个输赢的。 只是,他们没人能胜了朱允熥。 每天扛包赚的钱,能被朱允熥赢一半。 渐渐的,没人敢和朱允熥下了。 他们既要消遣,也想赢些钱。 一直被朱允熥吊打,那还有啥意思。 这些苦力半路学来象棋,哪有啥水平可言,有时候竟会因规则吵上半天,朱允熥也没兴趣一直虐菜鸟玩。 因而,苦力们围在一块下象棋时,朱允熥就会找个清静的地方搞搞凋刻。 这东西的确是个磨炼性子好办法。 一把小小的刻刀,需要你高度集中注意力。 但凡稍有不小心,不是让你付之以血的教训,就是让你之前付出的所有辛苦白费。 所以,每一刀都得小心再小心。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个下象棋的苦力冲他这边高呼。 “安子,安子” 平日这些苦力就常会因象棋的走法问题,让他这个教授的先生帮忙判定对错。 “等一下。” 朱允熥专注于凋刻上,头都没顾抬嘴上应了句。 “有人找。” 听到这,朱允熥这才抬头。 是朱标。 朱允熥随之收了刻刀,把凋到一半的关公像塞到了兜里。 见朱允熥起身站起,朱标转身离开人群。 朱允熥跟在朱标后面,上了一商船的船坞。 “坐。” “儿子还是站着。” 朱标这个时候过来明显是来者不善,他还哪敢再往跟前坐。 “孤先和你道个歉。” 朱允熥不坐,朱标也没勉强。 只是他这一开口,让朱允熥一头雾水了。 “父亲” 不等朱允熥说完,朱标便道:“是孤让你学了凋刻,才让你有了矫诏的机会。” 果然。 朱标也就表面温文敦善,但骨子里的帝王权术可一点儿都不差。 听朱标这么说,朱允熥只能跪倒。 “是儿子的错,父亲让儿子学习凋刻本是为磨炼儿子性子,是儿子没把凋刻用在正途上,辜负了父亲的苦心。” 朱标背靠着椅子,胳膊搭在桌上。 “哦,是吗?” 说着,朱标开朱允熥肩上的衣服。 “你这又是何故?”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窝在这里惩罚的是你自己,还是在乎你的人?” “你先是推你皇爷爷,后又矫诏劫法场,哪个不是你的错?” “这么长时间过去,你就没想过马和的死根源其实在你。” “你就这么一走了之,难道不是用你的错惩罚别人?” “你也长大了,不用孤说你也应该知道这行为叫啥?” “懦夫!” “人生在世责任二字不可缺失,你既挑不起这个责任,父子一场孤也不为难你。” “这世上谁都不是想象中那么重要,大明没了你也不会就此亡国的。” “孤可以奏请你皇爷爷开出你的玉蝶,从此往后天南地北任由自己去闯,绝对没人再干涉你的自由。” “回去还是留下,你自己好好想想。” 该说的说完,朱标起身就走。 刚走出两步,朱允熥便道:“儿子回去。” 这么长时间了,他也渐渐想明白了。 他既然有了这穿越际遇,平平澹澹的日子便就成了天方夜谭。 就拿外面那些苦力来说,上层的政策要是不能得以改进,他们很多人就要饿肚子。 凭他的能力到哪湖口都不成问题,可这些只能卖苦力的人又岂能说不管真不管了。 朱允熥做出选择后,朱标脸上有了笑容。 只是,在转身面对朱允熥时,又变得严肃了起来。 “你自行决定。” “江南沿海百姓失业的百姓很多,尽快回去谈谈你的想法。” 朱标丢下这句,随之抬脚就走。 朱允熥在这儿好歹生活了一个月,还有些要打招呼的人和事,朱标也就没要求朱允熥马上跟他回去。 在朱标走了后,朱允熥先和正下象棋的苦力打了招呼。 “安子,这就走了?” “往后还回来吗?” “你这话说的,你当这地是啥好地方,有啥好回来的?” “早知道你小子不是一般人,想不到这么快就分别了。” 这些苦力对朱允熥感官都不错。 朱允熥身上虽带着些贵气,但吃起苦来却并不逊于他们。 不止如此,朱允熥从没轻视过他们每个人。 每天和他们打打闹闹的,好像和他们是天生同一圈子的人似的。 “非常感谢叔对我这一个多月的照顾,等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的。” 朱允熥在码头和苦力们告别后,又随之回了村里。 妇人们在得知他要走时,纷纷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谁家过的都不富裕,最好的东西不过就是些菜团子之类的吃食罢了。 朱允熥推辞不要,妇人们非要给。 实在是拗不过了,只能悉数全收了。 拿着这些东西,朱允熥也把这一个月积攒的家当给了追在他屁股后面玩的孩子们。 最后在妇孺们依依不舍的目送中,朱允熥背着个包袱离开他待了一个月的地方。 一路直接回宫。 先把妇人们给的东西送回东宫,之后这才赶去了乾清宫。 “皇爷,太孙回来了。” 知道朱允熥回来,魏良仁特别高兴。 在朱允熥不在的这段时间,老朱别提有多暴躁,一言不合就大发雷霆。 轻则一顿臭骂,重的还得挨板子。 这也是因有朱标从旁劝说,不然他们日子更不好过。 “回来就回来。” “你高兴个啥?” 老朱不喜不悲的,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 “那” 瞧老朱这样,魏良仁不知咋办了。 “他想走就走,想回就回,把咱这儿当是啥地方了。” 再听老朱这么一说,魏良仁明白了。 老朱是想让朱允熥回来,但心里憋的气还没消。 “奴婢去拦着太孙。” 不用老朱明说,魏良仁主动道。 要搁在往常朱允熥同朱标一样,出入老朱这里并不受限。 啥时候想进就进,根本不用通禀的。 魏良仁猜中老朱心思还没出门,朱允熥便主动在乾清宫门外跪了下去。 他出去之前便就有错在先,他若就此不再回来那就啥都不说了。 但他既回来了,那之前的错就还得算。 “皇爷。” 魏良仁抬脚走到门口,见朱允熥已经跪下,去而复返折了回来。 “让他跪着。” 老朱好像长了千里眼似的,坐在屋里便已知道了外面的情况。 听到老朱明确指示,魏良仁不再多言。 给老朱和朱标分别蓄茶后,便从里屋退到了外间。 “你倒是了解你儿子。” 朱标出去不过几个时辰,朱允熥就跟着回来了,老朱在朱允熥屋里等了大半天,朱允熥始终无动于衷。 “允熥脾气执拗。” 朱标抬头瞅了眼老朱,没敢说朱允熥是像了老朱。 “但骨子里却也是有担当的,对他不能采用逼迫的方式,等让他认识到错误,他自己就会心甘情愿的领罚。” “就像这次,父皇不见他,他就是跪到死也绝对不会起来的。” 对朱允熥的这性子,老朱也是知道的。 也正因为这,才会疼爱他。 大概正是因为疼爱,才会忘了在朱允熥混不吝脾气上来的时候,像朱标那样驾驭他。 “那就让他跪到死。” 老朱要真有这打算,昨天就不会亲自去找朱允熥了。 对老朱心口不一的话,朱标也没再多说。 在这个事情上,朱允熥本就有错。 让他吃些教训,对他没啥坏处。 轰隆隆。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噼下一道惊雷,随即豆大的雨点像断了线的珠子倾盆而下。 老朱比朱标还着急,率先起身走到窗外。 外面,朱允熥背嵴笔直,并没有受突如其来的的大雨影响。 “允熥常年习武身体不差,让他再跪上会更有利于磨炼他,” 看到老朱担心了,朱标起身劝了句。 “谁说咱让他起来了。” “让他继续跪着。” 老朱的担心都写在脸上了,却还死要面子不承认。 “听爹的。” 朱标笑了笑也不戳破,跟着老朱坐了回去。 老朱嘴上说着不担心,但随着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很明显越来越心神不宁了。 面前放着的奏章,许久都不见翻页。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朱标也没征求老朱的意见,直接道:“告诉太孙换身衣服马上过来面圣。” 对这,老朱并没阻止。 外面,朱允熥雨水抹了一把又一把,早就已经模湖了视线。 突然,头顶雨水没了。 抬头一瞧,魏良仁撑着把伞站在面前。 “殿下回去换身衣服,可以进去面圣了。” 一个月前,朱允熥就在这儿跪过了。 接连跪了两次,加起来得有一天一夜了,没见到老朱不说,还把马和赔进去了。 他还以为这次想见老朱,也至少得等到明天早晨了。 “哦,好。” 朱允熥有些意料之外,当即起身站起。 “殿下,撑着伞。” 魏良仁把手里的伞,递到了朱允熥手里。 朱允熥屡屡犯错的,但太孙之位始终不曾动摇,傻子都能看出朱允熥在老朱心中的份量。 内伺侍卫,谁都没人敢不敬朱允熥。 “谢了。” 朱允熥道谢后,撑着伞回了东宫。 换了身衣服,喝了碗姜水后,重新出现在了乾清宫。 这次,顺顺当当的进去,顺顺利利见到了老朱。 “拜见皇爷爷。” “拜见父亲。” 进门后,朱允熥先主动见礼。 之后,随之认错道:“孙儿虽是情绪激动才推了皇爷爷,但终究也还是孙儿的错。” “还有,孙儿当时也是急于救马和才矫的诏,但不管有啥理由,矫诏本身就是错。” “孙儿错了,请皇爷爷责罚。” 老朱往后一靠,抬头道:“你一个又一个但是,是和咱认错的,还是指责咱的错的。” 一听这,朱允熥微微一笑。 “孙儿动手推皇爷爷确实是孙儿的不对,孙儿当时就后悔死了了。” “至于,矫诏嘛。” “皇爷爷,马和在航海方面有着不可想象的天赋,即便是不让他出海,他的这些东西记载下来于后世也是有大用的。” “要让孙儿说实话的话,孙儿并不敢保证下次一定不会做惹皇爷爷不高兴的事情。” “孙儿以为,像马和这样的人才,孙儿以自身犯错的代价去救他并没有错。” “当然,马和的事情错误本身在专孙儿,孙儿不该在矫诏无果后一走了之,弃自身责任于不顾。” “父亲已经说过孙儿了,孙儿真的知道错了。” “孙儿不该让皇爷爷担忧。” 说着,朱允熥直接拜下。 “担忧个屁。” “咱会为你担忧?” 老朱刀子嘴豆腐心,打死都不认账。 “皇爷爷不担忧,干嘛” 老朱要不担忧他,以老朱的脾气昨天又干嘛会去找他。 话还没说完,便被老朱打断了。 “把人带上来。” 老朱一声令下,不过片刻功夫,马和便全须全尾出现在了他面前。 看见安然无恙的马和,朱允熥以为他眼花了。 揉着眼睛瞧了好几遍,才终于确定下来。 当时那具尸身脸上伤的严重,他本就没真的确定那就是马和。 “殿下。” 马和拜下先冲朱允熥行礼,随后才又冲着老朱和朱标见了礼。 “皇爷爷,这” 老朱都没搭理朱允熥,还是朱标开口道:“马和已经伏诛,安葬那地方郑家村,往后换个名字,就叫郑和。” 郑和? 听罢,朱允熥眼前一亮。 历史的发展轨迹,终究是要契合了? 能得太子赐名,是一种恩宠。 马和二话不说,当即拜了下去,道:“谢殿下赐。” “起来。” 朱标抬抬手,道:“去东宫等太孙。” 老朱当时估计还是生他推了那一把的气,这才弄了个马和假死的消息。 他倒好。 竟然任性妄为的跑到外面待了一个月。 最后,还得靠老朱和朱标相继出马找他回来。 他自己都觉,他太不是人了。 “皇爷爷,孙儿错了。” “父亲,儿子错了。” 这次朱允熥认错,是发自于内心的。 “起来。” 老朱终于松口。 “您不责罚孙儿?” 就老朱的那脾气,就他犯的这些错,哪个都足以挨顿胖揍了。 “责罚?” “想的美。” “咱要让你心里有愧于咱,下次再惹咱生气的时候,先想想你做的这些混账事。” 被老朱这么一说,朱允熥更不好意思了。 “孙儿错了。” 他现在能说的,只剩下这了。 “江南沿海失业百姓很多,你可有何解决之法?” 朱标没再纠结朱允熥的错误,很快便又主动问了句。 当初,朱允熥曾在开海的时候说过这。 只是老朱当时只顾生气了,压根就没顾得上仔细听他说这些。 “父亲还记得儿子当时说宝钞问题说的那些东西吗?” 朱允熥当时说,在商品没得到增加的情况下,只一味加印宝钞会让宝钞迅速贬值,直到最后彻底被淘汰出货币体系。 朱标想了想,应道:“记得。” “那现在加印宝钞?” 经济问题虽非新鲜产物,但在近代才总结出了标准的理论知识。 “加印宝钞只是其一。” “最关键的,还是要让积压的那些货物找到经销的渠道。” “比如说,儿子只需一个大饼就够了,但现在儿子已经有两个了,即便是儿子手中的钱再多也不会再去买了。” “大明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因生产方式的提升,产量上达到了飞速的发展,目前各家积压下的货很多。” “换句话说,那些商贾把手里的钱都换成货了,不说是那些工人失业,就是那些商贾也都会饿死了。” “这也就是为何朝廷明明加大走私的缉查力度,仍然还会有人铤而走险往枪口撞。”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能尽快解决眼下的危机,有些险不得不冒。” 对此,老朱没表态。 朱标问道:“你说的经销渠道是海外?” 能重新提起这问题,说明老朱对出海并没那么反对了。 “是海外。” “只有在海外,才能让大明积压的这些货物流通起来,把海外的钱转换到我大明的手里。” “然后用这些钱带动其他方面的发展,只有农工商同时发展,大明的百姓才能最终富裕起来。” “而只有百姓富裕大明才会富裕,大明富裕了才有足够的资金养兵,而只有国富兵强大明才能实现最终的强大。” “国家想要强大,只有先走出去。” “就好比一个人,你关起门来在家里称王称霸好像最厉害,殊不知外面比你强的人多的是。” “一旦有人打上门来,可见不见得能打败人家了。” “你关起家门,那眼界只在家里,而走到村里,那眼界就在村里,走到县里,眼界就在县里,走到府,那就到府了。” “所以说,一个人想要强大,只有让自己不断的走出去,而不是关起门来自我感觉的强大。” 之前说海禁的时候,朱允熥就被老朱给揍了。 吸取上一次的教训,可就含蓄了很多。 “若是要开海的话,你有啥想法?” 这话,还是朱标问的。 “一旦开海必是一项长久的国策,沿海的那些问题必须先得予以解决。” “海洋贸易将会是将来国家强大的主导,无论是北元还是倭寇,他们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其中之一,大明不能只限比他们强,要放眼于海外诸国。” “毕竟随着科技的发展,这些国家的联系会越来越便捷,有的是不愿偏安一隅的狼子野心之徒。” “大明只有先发制人,才能永远掌握话语权。” 说着,朱允熥顿了一下。 很快,又补充道:“而这些问题的解决恐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而货物的饱和问题却越来越严重了,必须得予以干预。” “所以目前现在最该做的,就是要解决工人的失业,以及商贾货物的滞销。” 第334章 着手布局 在开海的事情上,朱允熥谋划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管是老朱还是朱标的问题,朱允熥都能应答有度,给出他们完美的解决办法。 大概一个多时辰后,老朱该问的问完。 端起桌上的茶水先试了试温度,之后抬手递给了朱允熥。 “你早有这心思了?” 朱允熥接了老朱的茶灌了几口,用衣袖擦了擦嘴,回道:“生产力快速发展后必会出现货物的滞销,倾销于海外这也是最快速有效办法。” 货物滞销的后遗症已经逐渐显现,老朱也并非不懂变通之人。 不会因非坚持海禁,而置逐渐显现的问题于不顾的。 “咱记得你当初说大量加印会导致宝钞贬值的时候,就曾和咱说过这生产力?” “而照现在来说,这生产力已经开始提升了,那不就意味着该到加印宝钞的时候了?” 老朱没有后世成熟的经济观,但却是很善于学习的。 这个朱允熥虽只说过一遍,但老朱却能举一反引出自己的想法来。 “生产力决定货币的发行量,这点肯定是母庸置疑的。” “商品价格总额,也就是生产力高,但货币的发行量,这样会导致通货紧缩,人们手里没有足够的钱支撑购买商品,就会导致商品的滞销。” “就像目前这样。” “但,目前的商品只是以丝绸为主,即便朝廷放开着衣的限制,寻常百姓干活的时候也不会穿这种既不耐磨,又不方便的衣服。” “百姓都不愿买,那有和没有不就一样?” “所以说,仅凭这还不足以加印宝钞,得在百姓所需大部分之物的生产力均得到提升的时候,才是加印宝钞的关键时机。” 说着,朱允熥顿了一下。 “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 对于加印的宝钞,老朱早就迫不及待了。 没钱了直接去印,不仅省事还方便。 自听从朱允熥意见不再加印宝钞后,朝廷的朝政压力与日俱增。 重大用钱项目一个都不敢碰,生怕救灾用兵的时候没钱可用。 “有快说,有屁放。” 朱允熥的卖关子,让老朱很不高兴。 “海外啊。” 朱允熥翻了个白眼,道:“让大明宝钞成为海外诸国交易的标准货币,那商品的价格总格可就囊括海外诸国了,肯定是要大规模的加印啊。” 仅仅三言两语,让人茅塞顿开。 老朱恍然大悟,随之反应过来了,道:“你这是啥态度?” 在老朱跟前,朱允熥向来怂。 不用老朱多说,便立马认错。 “孙儿错了。” 朱标根本顾不上这,当即追问道:“你说宝钞的发行是靠国家信用,以及金银储备来做支撑的。” “没有这两样的情况下,海外诸国又怎会愿用大明宝钞交易?” 对于这,老朱也上心了。 在两人的期待中,朱允熥缓缓道:“对于海外诸国来说,大明宗主国地位还是很稳定的,只要大明有稳定的货币体系,以及强大的军事实力,他们不愿意也得愿意。” 现在的大明虽有各种弊端,但走出海外那是足能扬着下巴走路的。 “宝钞的交易比金银更为方便,那些商贾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退而求其次去用金银支付的。” “另外,我大明一旦控制了海上航路,海外诸国都得跟着大明屁股后面喝汤,他们只能选用大明宝钞交易。” “但,一旦如此宝钞的印刷技术必须得提升,不仅要保证宝钞的流通寿命,还得严查宝钞的私印。” “在这方面,职大已有人在想办法改进了,目前还在试验阶段中,距离最后出成果恐还需一些时间。” 说完这些,朱允熥迟迟没下文。 “还有呢?”朱标问。 朱允熥支吾了半天,瞥着老朱道:“剩下就是金银储备了,儿子怕说了皇爷爷会不高兴。” 老朱一个眼刀扫去,不快道:“咱不高兴的事儿多了,你少做了吗?” 这不一样。 万一一个说不好,老朱眼看就要同意的开海,可能就此就要香消玉殒了。 “你先说。” 最后,依旧是朱标相劝。 朱允熥想了想,道:“金银储备是必须的,而且大明宝钞一旦成为海外诸国的标准货币,庞大必远胜于现在。” “大明的金银肯定不够支撑,唯一的办法还在倭国的那银矿。” “只要控制了那银矿,金银储备问题数十年都不用再担心了。” 上次,朱允熥提起石见银矿的时候,被罚抄了《皇明祖训》。 拖拖拉拉的抄了快一年,才最终得以完成。 这次,朱允熥说完后。 老朱和朱标只交流了个眼神,父子两谁都没做最终表态。 顿了片刻,朱标道:“你先尽快把沿海工人失业的问题解决了,之后再说其他的。” “好。” 朱允熥才答应,老朱便问道:“几天?” “啊?” “你拖上半年六个月,朝廷还咋往下运转?” 走私缉查是继续还是放宽,这都得要看朱允熥安排工人失业是否顺利了。 毕竟,只有先保证了百姓的安定,方才能腾出手再安心做其他的。 “三天” “多少?” 听到这话,老朱眼睛都瞪大了。 “皇爷爷没听错,就是三天。” “对于百姓来讲,只要让他们有活儿干,就足以让他们安定下来了。” “富明实业的产业遍布全国各地,且大明需要建设的基础设施还有很多。” “要想富先修路,很有必要先把官道修了。” “这样不仅有利于商贸往来,也更容易方便运兵了。” 现在都是泥泞的土路,碰上下雨天马车陷下去,连粮草都疏通不过去。 “好,这是你说的。” “咱不管你用啥办法,三天后你要还没解决,就别怪咱唯你是问了。” 他既然敢说,就有这个信心。 “没问题,皇爷爷等着好消息就行。” 朱允熥信誓旦旦的,特别胸有成竹。 “滚。” 朱允熥拱手告退,不过才刚走出两步。 老朱在身后,又道:“你爹让你晚上过来吃饭。” 这老头。 明明是他自己让的,还往朱标头上赖。 朱标张了张嘴,最终道:“孤安排做几个你喜欢吃的菜,咱父子好久没一块吃饭了,晚上忙完了早点过来。” “好。” 朱允熥笑了笑应下,也没戳破那老头。 回到东宫。 于实和孙前正招呼着马和喝茶,这么一会儿功夫,马和已从两人口中知道朱允熥以为他被杀这段时间一直都没回来过的消息。 对此,马和还是有所触动的。 “殿下” 对,应该叫郑和了。 郑和性子本就比较含蓄,朱允熥也不等他说完,便很快转移了话题,道:“不说这个了,你这段时间尽快把船厂定了,然后就开始造船。” “只需记住一点,海洋贸易是大明的长远国策,你的船队代表的更是大明的脸面,钱多少不是问题,但一定要能彰显大明的国威。” 有历史上下西洋的先例摆着,只能比历史上的那次更强,绝对不能比那次的寒酸了。 “孤从职大找些懂蒸汽的过去,你看看能否把蒸汽机用在船上。” “另外,军研所也会再过去些人,你出海虽说以商贸为主,但绝不能是没牙的老虎。” “你的商船代表的是大明,面对敢犯我大明的宵小之徒该出手时就出手,要把他们彻底打残打疼,要记住你的心慈手软会成为他们下次张狂的底气。” 现在有了老朱的默许,朱允熥更没啥后顾之忧了。 “臣明白。” 听着朱允熥的特血命令,郑和顿觉身上的热血开始沸腾了。 “即日就开始。” 朱允熥拍在郑和肩膀上,道:“你出宫后去职大领部电报机,可以方便和四叔往来。” 当初,朱允熥本就是和朱棣借用的郑和,自然不能杜绝郑和和朱棣的书信往来。 大大方方把这机会给出来,反倒显得他在这事儿上的光明磊落。 更何况,郑和出海是对外贸易,朱棣即便再有野心,也绝对不会联合外人侵损大明的。 “臣离开北平时,王爷就曾命臣全力效忠殿下,臣在北平又没亲卷,无须联系王爷。” 郑和知道自己身份敏感,听了朱允熥这话很快就起了怀疑。 “孤的意思是,你将来出海电报机肯定是要配备的,现在趁这些空闲时间,可以先把电报机带在身边熟悉一些。” 一听这,郑和这才答应。 “好,臣出去就领。” 其实,朱棣不管有没有野心,在京中肯定是留有眼线的。 第一时间知道京中的动向,即便于他平日里的言行举止都是有好处的。 但,郑和能从燕王府脱颖而出,是有他自身独特能力的。 朱棣授命回京省亲都带着郑和,可见对郑和的器重并不比朱允熥小。 因而,既把郑和借与朱允熥,就不会让郑和去做探子的事情。 当然,若真有有关于朱棣的事情,不用朱棣安排,郑和都会往回去传消息的。 之后,朱允熥很快进行了下一话题,道:“前期造船的时候低调些,尽量不要让人知道你们在干啥。” 郑和毕竟算是官家的人,要让人知道他在造船,敏感之人很容易联想到朝廷有开海的意思。 而这样一来,富明实业就不好操作了。 不管咋说,朱允熥好歹掌握着第一手的消息,要是不从中牟些利,咋说都有些吃亏。 “臣知道了。” 对于这,郑和话没多说直接应下。 在送走郑和后,朱允熥也出了宫。 为了方便遥控指挥,他在宫里也是有电报机的,有啥要做的只需发封电报就解决了。 只是,他当初说走就走,黄观陈集那些人没少担心他,现在他既回来了,也该亲自见见那些人。 在富明实业的公房中,众人围坐着在朱允熥身边别提多开心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 朱允熥微微笑着,道:“当时是孤太任性了,让你们担心了。” 只要朱允熥能回来,他们就有主心骨了,至于之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还说那么多干啥。 众人摆摆手,谁都没多说。 朱允熥也不矫情,直接进入了正题。 “目前最紧要的一个问题,富明实业发电江南各省分号,让他们招募组织失业的工人调用水泥去修路。” “先从运粮运兵的交通要塞开始,要组织调度好工人的积极性,除提供一日两餐外,全都以小工发工钱。” “目前富民实业资金周转还有困难,工人的工钱只能先以月结了。” “同时,要严格督促修路的速度和质量,不能有磨洋工的情况,更不能在质量上出问题。” “在这期间仍还采用划片负责制,谁修的路谁负责,谁都路在规定年限期间出问题终生追责世代赔付。” 路出了问题到时不管身处何位,该追的责任都要一追到底。 倘若不在人世,那就由子孙担负。 毕竟贪墨的钱大多会用在子孙身上,既然用这个钱得了利,也就理应为这不正当的利而受害。 朱允熥表面和善,但他一旦制定规章只要有人敢违背那就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卑下明白。” 负责富明实业的徐行全,二话不说当即应下了朱允熥。 “丝绸瓷器茶叶的生产没停?” 自机器弄出来之后,富明实业便开始就这些方面着手生产了。 刚开始,是赚了些钱。 只是后来需快钱,把机器先后卖给了两淮商会和松江的顾家,富明实业的优势才逐渐开始澹化。 再后来,朝廷严查走私,丝绸瓷器等物严重滞销,昔日的紧俏货一夜间走向了下坡路。 但即便如此,富明实业的生产仍按部就班,一刻都没耽误过。 为了存放这些东西,还专门新修了仓库。 “没停过,一直都在产。” 朱允熥走的时候,曾让他们按原本计划做就行,他们都坚信朱允熥一定会回来的。 所以,朱允熥定下的发展规划,谁都没有贸然做出改变。 “是要出海了?” 不等朱允熥回答,陈集先行问了声。 朱允熥离家出走一个月本就是因出海和老朱起了分歧所致,现在朱允熥主动回来,而且一回来就安排牵扯出海的事情。 绕是谁,都会这样想。 他毕竟是行伍出身,跟着朱允熥虽前途无量,但于他来讲还是不如沙场建功。 尤其是军中的那些人。 朱允熥在京中活动时,哪用得着三千人随行,每次出行百十来个护卫,他们再咋替换着出去,大部分人仍然好长时间出不去。 之前,他们在府军前卫的时候,虽然大多数时间只负责站岗,但那好歹还有活儿可干,不像现在无所事事的都快发霉了。 哪怕是战场,都比现在强。 要知道,他们自调拨过来后,可还没上过战场呢。 朱允熥笑了笑没多说,只道:“你留出二十人听孤差遣,带上剩下的人去听郑和的差遣。” 郑和死而复生后,直接被带到了宫里。 对郑和是何许人,这些人还不知道。 “父亲赐马和郑姓,这世上再无马和。” 朱允熥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迷茫了。 马和是经他们一起安葬的,现在咋还摇身一变成郑和了? 不过,这些人都是聪明人。 能想明白的想,想不明白的也不多问了。 毕竟母庸置疑的是,郑和的事肯定和老朱脱不了干系。 既如此,他们还是少知道的好。 “黄侍郎,让精通蒸汽机的也过去。” “对了,顺便联络陈敬宗,让他即刻过来,孤有要事和他商量。” 说起来,他对陈敬宗是有亏欠的。 不管咋说,陈敬宗只想跟着他喝口汤。 当初,陈敬宗拿了五十两上门,他给了五十台机器。 但没用多久,他另外又给了顾家五十台。 在顾家和富明实业的冲击之下,他根本就没赚到多少钱。 现在,丝绸之类的都烂大街了。 仓库里羁押的货物都卖不出去,又哪敢扩大规模继续生产。 从那这儿花高价卖的机器估计都没回本,现在就得全部都停了。 该谈的谈好之后,朱允熥这才离开。 说好要回去吃饭,总不能非得等到饭点才回去。 那老头想和他吃这顿饭,说不准早就在准备了,要是晚了的话会让那老头不高兴的。 朱允熥一路马不停蹄赶回宫时,魏良仁已招呼着些内伺出出进进的在收拾餐桌了。 “魏公公。” “殿下。” 朱允熥喊来了魏良仁,道:“皇爷爷还宴请了谁?” 十几个内伺忙里忙外的,这完全不像是吃顿家常便饭了。 “谁都没有啊。” 魏良仁脱口而出开口后,又想到朱允熥这样问的原因。 很快,又补充道:“只有殿下一人,皇爷说殿下在外面待了一个月连菜团子都是稀罕物了,想必肯定吃不好喝不好,特命御膳房的饭菜准备的精细些。” 昨天老朱找到他时,正赶上有妇人邀他去吃菜团子。 估计在门口说话的时候,恰好被老朱听到了。 “孤知道了。” “多谢魏公公。” 朱允熥露出了笑,对魏良仁表示了感谢。 进了乾清宫,老朱正和朱标下棋。 见到这,朱允熥扭头就闪。 还没走两步,老朱便道:“回来了?” “过来,让咱看看你棋艺可精湛了。” 老朱收了下了一半的棋盘,督促着朱允熥赶紧落座。 这不知是老朱第几次不着痕迹的耍赖了,朱标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在朱允熥挪动着过来前,便已起身让出了位置。 “坐这儿。” 朱允熥往下一坐,便解释道:“孙儿这段时间接触的都是些苦力,孙儿教了他们象棋打发时间,他们连规则仍还没领会。” “孙儿又哪有练围棋的人,这么久都没接触过,恐还会一如往常那样拉跨,求皇爷爷能手下留情多给孙儿个机会。” 下棋就下棋,那啥都不说了。 可若输棋的话,轻则挨骂重则挨揍,搞得他现在对这些东西都快望而生畏了。 “没有陪练的人怪谁?” 好好地,这咋又到这儿了。 他要早知道郑和没事,又咋会跑到外面一个多月不回来。 “孙儿错了。” “请皇爷爷指教。” 被老朱镇压了这么久他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若不想挨揍不管是否有错都得先认错。 祖孙两人一递一下,朱允熥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 他并不是说非要胜了老朱,只是不想输的那么快。 没想到,在数手后竟让他看到了转机。 “好像赢了。” 朱允熥指了指棋盘上的位置,道:“孙儿要是下在这儿,皇爷爷的棋不管再下到何处都很难再有起死回生的机会了。” 朱标抱着杯茶,本来不抱啥希望。 听朱允熥这么一说,立马凑了过来。 顺着朱允熥的手指往下,果不其然还真就如此。 不能说朱允熥的棋多妙,至少也算是有了明显进步了。 “吃饭。” 最后,还是朱标开口。 朱允熥他一个小辈胜就胜了,没必要再为这盘棋的胜利大肆宣扬。 对此,朱允熥深表认同。 老朱本来就不讲理,他输了棋要挨骂,现在胜了棋也真不见得能有表彰的。 “哦,好。” 朱允熥起身站起,去搀扶着老朱。 哪知,老朱仍不买账。 一把推开朱允熥,不屑道:“不就是输个棋吗,咱又不是输不起了,用得着你们父子给咱打马虎眼吗?” 这头是朱标起的,朱允熥距老朱最近,但也没贸然接话。 老朱对朱标那是真的含在嘴里怕化那种疼爱,即便是朱标做了违逆的事情,老朱也不会有丝毫苛责。 碰到和朱标一块惹老朱不高兴的事情,最好的办法还是躲在朱标这棵大树之下乘凉。 朱标也不推脱,上前道:“允熥他本就浮躁,儿子担心他会骄傲。” 他这是又无辜躺枪了? “一盘棋能赢不代表每盘棋都能赢,要戒骄戒躁凡事都要谋而后动,不可凭一时之气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永远记住孤的话,你的身份就决定了你的每个想法不仅只关乎你自己,还关乎着和你衍生出去的无数人。” “不为你自己想,也要多为他们想想,这才像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 “别动不动就是你错了,有些错尚且能改有些错可就没这机会了。” “记住了吗?” 朱标表面说的是棋,实则还是他不告而别走了一个多月的事情。 实话实说,就拿这个事情来说,要不是老朱手下留情,郑和这样的航海人才怕真要折在他里了。 “儿子明白了。” 朱允熥话不多说,直接应了下来。 “去吃饭。” 有了朱允熥在前面挡雷,老朱也不再计较棋盘上的事情。 很快率先在餐桌之上坐下。 第335章 合作达成 饭桌上,祖孙三人其乐融融的。 出去这一个月,朱允熥没带一个铜板,吃穿用度的花费都是卖力气挣来的。 虽不至于像还要养家的那些苦力过的那么拮据,但也绝对没好到哪儿去。 每日吃糠咽菜的,像这样的白米饭可很长时间都没吃到了。 重新吃进嘴里,别提有多香了。 朱允熥吃的狼吞虎咽的,都快把碗给吞掉了。 “你不是说在外面挺好吗” “咋地,连碗米饭都吃不到?” 朱允熥放下碗,用手擦了擦嘴,道:“其实,孙儿这次出去收获还是很大的。” 说着,朱允熥招了招手喊来了个内侍,道:“去东宫把孤带来的包袱拿过来。” “孙儿之前和农户还有匠人都有接触,本以为他们的日子过的已算够艰难了,想不到还有比他们更不容易的。” “码头上的那些苦力全都没田又没手艺,只能凭出卖力气养家湖口,累死累活干上一天恐连全家的口粮都不够。” “他们吃的最多的仅仅只是浮糠而已,再好一些的就是低价卖出发霉的粮米,以及用麸皮做成的菜团子。” “孙儿和他们同吃同住一个月,其中的艰难不可想象。” “通过这次出去,孙儿越发的明白,大明距人人吃饱饭穿暖衣的日子还很遥远。” 正说着,内伺取来包袱。 朱允熥打开包袱,把临走的时候妇人们给的菜园子之类的摆在桌上。 “这都是他们平日舍不得吃的。” 那些苦力舍不得吃的,却是达官显贵们家里狗都不吃的。 老朱倒是不嫌弃,拿起个菜园子,左右端详后塞到嘴里。 “皇爷爷。” 这东西太粗糙了,吃到肚子拉屎都费事。 老朱慢慢咀嚼着,道:“咱小时候为了吃到这东西常和你姥爷他们去挖野菜,为了多抢几颗没少和外村的孩子打架。” “咱自大明立国尹始就曾立誓,要让大明百姓永不受昔日暴元治下之苦,咱兢兢业业治理三十年,百姓的贫苦却仍没能肃清啊。” 老朱简单几句话,颓然之色显然。 “爹,暴元治下民不聊生,大明经三十年的休养生息,已让大部分人吃上了饭,这点是不可否认的。” “对?” 朱标话毕,又推了把朱允熥。 朱允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是啊,是啊,贫困的消除本就是个经年累月的事情,绝对消除更是任重而道远。” “要像《礼记》中壮有所用幼有所养壮老有所依的日子数百年恐都很难完成,人在不同发展阶段会有不同的需求,这种状态或许只存在于想象也说不准。” “皇爷爷三十年治理的影响不可否认,正是因为有这三十年的治理,大明才能进入目前高速发展的新阶段。” “毕竟,缺人少粮可成不了啥事。” 老朱严肃贪官,在士林中名声是不好,但却没有一个无辜百姓死于老朱的刀下。 哪怕有百姓造反,也从都是只办首恶不问胁从。 无论那些文人咋抹黑,老朱于汉家天下,于大明的贡献那都是实实在在的。 “行了,咱又不是不辩所以了,咱这辈子做了啥咱还记得清楚,不用你父子告诉咱。” 老朱的落寞不过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往日唯我独尊的凌然气势。 “在咱治下咱把能做的都做了,到了你们父子手里百姓过成啥样,那就是你们父子的事情了。” “百姓过的好与差,后人给你们的评价如何,那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咱干预不了,咱也不想干预。” 说着,老朱把手里菜园子放下,重新用包袱包好,直接递给了魏良仁。 “这都是些好东西别浪费了,去分给老二十他们,告诉他们这是咱大明百姓的稀缺吃食,看着他们都吃了。” 朱允熥已经吃了一个月,对于他来说没多大的教育意义了。 朱松他们从小锦衣玉食,老朱再咋节俭,他们每天吃的也都是白米饭。 “吃。” 之后,老朱又重新拿起快子。 再重新开动,朱允熥没之前那么急了。 不过,仍还是加了好几碗,依旧吃到肚皮熘圆这才放下快子。 吃过饭后,朱标带着朱允熥在院里消食。 其实,也是了解朱允熥后续的处理手段。 不管咋说,朱标的经验要丰富很多,听听他的意见没啥坏处。 因而,朱允熥事无巨细说了些。 需要注意的方面,朱标会随时提出。 没问题的时候,就只听不说了。 在朱允熥都说完后,朱标道:“你让两淮商会收滞销的丝绸瓷器之类,这需要庞大的银钱支撑?” 对商业方面的东西老朱较为反感,之前谈这些问题的时候,他也就没有展开细说。 “这是必然。” “富明实业还要解决工人的失业问题,就看两淮商会能拿出来多少了。” “实在不行,只能从民间吸纳了。” “儿子已经让陈敬宗赴京了,等他过来之后再与他细聊。” 三日之后,江南沿海失业工人都找到了可干的活儿。 但,始终没见到陈敬宗的人影。 不会因机器的事情,斩断和他的往来了? 只是他身份摆在那儿,即便是要和他断交,也不至于连他的邀请都不搭理了。 朱允熥又发了封电报过去。 还没等到职大那边打听出消息来,陈敬宗的儿子陈磊便先一步到了。 陈磊先找到富明实业,富民实业又通知了朱允熥。 在富明实业的公房,朱允熥面见了陈磊。 之前,陈磊曾跟着陈敬宗过来过。 对陈磊,朱允熥还有些印象。 “坐,陈公子。” 在陈磊行礼后,朱允熥邀请落座。 陈磊也不坐,只道:“草民先代家父向殿下说声抱歉,家父收到殿下电文后本想立即启程,哪想身体突然抱恙。” “将养了天才终勉强好转,但也实难支撑路途颠簸,万般无奈只能由草民代家父至京面见于殿下了。” 他要的不过只是和两淮商会的合作,不见得非得要和陈敬宗谈不可。 “陈会长身体不碍事?” 陈磊在朱允熥邀请下落座。 “谢殿下挂念。” “就是急火攻心出现了晕厥,现在已经好多了。” 朱允熥端起茶杯,邀请陈磊先喝茶。 礼数都到了后,朱允熥这才道:“陈会长身体抱恙是因机器的原因?” 对这,陈磊不置可否。 朱允熥放下茶杯,道:“这也是孤的不是,陈会长的五十万两解了孤的难题,孤却让陈会长陷入了这烂泥潭中。” 严格说,这是陈敬宗的选择。 机器是他自己买进的,赔还是赚所有后果都要由他自己承担。 朱允熥总不能只卖给他,不卖给别人? “不,不怪殿下。” “要怪就怪那范大水,他对这会长的位置早有谋夺之心,趁着家父这次判断失误,联合商会的墙头草声讨家父。” “这才让家父急火攻心犯了病。” 陈磊咬牙切齿的,都快喷出火来了。 “那现在啥情况?” 一听这,朱允熥比陈磊还急。 陈敬宗对两淮商会失去了控制,那咋还再主导收购市面上滞销的货物。 “家父做会长多年,岂能让他轻易抢了去,只要家父不松口,这会长谁都别想抢走。” 陈磊或许是年轻气盛,各种情绪轮流跃然于脸上。 “陈公子刚来,一路辛苦了。” “徐掌柜,你安排个住处先让陈公子休息好。”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只有先搞清楚了对方的底细,才能确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这样的结果,明显出乎朱允熥意料了。 之后,朱允熥找了方成洋。 在朱允熥和老朱有冲突的时候,方成洋会坚定不移的站在老朱在这边。 但在平常,朱允熥若需要帮忙,方成洋还是会不遗余力的。 不过数个时辰,便得到了消息。 陈敬宗确实是病了,但他在两淮商会的处境却并不像陈磊说的那样。 说白了,就是吊着口气。 要不是攀着他这棵大树,陈磊口中的副会长范大睡早把他踢下去转正了。 看来,陈敬宗现在的处境并不好。 朱允熥听了方成洋打探出来的消息后,在公房里喝了杯茶,又独自静坐了片刻。 之后,去找了陈磊。 “孤和陈会长交情至甚,陈会长身体抱恙孤理应去探望,辛苦陈公子现在就随孤动身回去。” 朱允熥能亲自去看陈敬宗,无疑是对陈敬宗的造势。 哪怕商会那些人对陈敬宗再有不满,看在朱允熥的份上,他们都不敢太过分了。 毕竟,现在只是让他们损伤些利益。 一旦和朱允熥撕破脸,损的可就成了身家性命了。 “好啊。” 陈磊很高兴,道:“草民马上收拾。” 朱允熥知道陈磊误会了,在他之后补充道:“孤不方便公开离京,只能微服秘密出去,低调些别太造谣了。” 微服出去,那有啥用。 一听这,陈磊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 随之,苦笑道:“好,草民去准备。” 在陈磊准备的时候,朱允熥去和老朱打了招呼。 老朱已默认了开海,自然不会阻止朱允熥去处理这些问题。 从老朱那儿出来,朱允熥领了包涵陈集在内的二十个的护卫上了陈磊的船。 陈敬宗为了给自己造势,在陈磊过来的时候特从商会叫了船。 在船上,朱允熥便成了陈家在京产业某个负责人的儿子。 仍叫袁安。 朱允熥以公子称陈磊,陈磊即便是以袁安相称朱允熥,都有那么些底气不足。 下了船,朱允熥跟着陈磊回家。 陈敬宗脸色憔悴,身体也瘦了很多。 见到朱允熥过来,满是兴奋的就要见礼。 陈磊摒退房间的下人,道:“殿下化作袁安,是专程来看望爹。” 那意思是告诉陈敬宗,朱允熥是化了身份来的,并没有他们想要的效果。 陈敬宗比陈磊沉得住气,听了陈磊的话并没有多大变化,仍继续之前见了礼。 朱允熥化名是不假,但这里又没啥人,该见的礼可不能少。 见礼后,陈敬宗披了件衣服,和朱允熥坐在了外间。 “草民身体不争气,只能在这儿见殿下了。” 朱允熥要的是最后的结果,至于是在哪儿见的面并不重要。 “陈会长的处境孤听陈公子说了,这事儿都怪孤。” 陈敬宗要说一点儿都不怪朱允熥那是不可能的。 但在朱允熥面前,只能道:“不怪殿下,富明实业的货不也在积压吗?”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不管陈敬宗是否怪朱允熥,只要有了利益该合作还是要合作的。 朱允熥笑了笑,道:“孤有笔生意,要是让陈会长去收这些货,陈会长能否胜任?” 大家都是聪明人,朱允熥不过才一开口,陈敬宗便已了然了。 “难道” 话说到这儿,陈敬宗病好了大半。 “能,当然没问题。” “草民肯定以最低价收入。” 陈敬宗一路做到两淮商会的会长,以最低价收入肯定是没多大问题的。 “孤要同陈会长合作。” 听罢,陈敬宗警惕了。 朱允熥掌握这一消息的先机,完全可利用富民实业大赚一笔。 即便,朱允熥不想给富民实业招黑,再重新挂个招牌就行了。 根本没必要,专程告诉他这。 他和朱允熥虽有交情,但还不到朱允熥能和他共享这一消息的时候。 要是他们关系真的足够铁,朱允熥就不会让他在机器的问题上吃这么大的亏了。 “殿下为何会选中草民?” 朱允熥短短几年,能把富明实业做成今天的规模,其经商能力可不见得比他差。 “孤没钱。” 收购那些东西再是白菜价,那都是要钱的。 在没有雄厚资金支撑的情况下,只能寻求外力谈合作了。 朱允熥这话一出,陈敬宗反而放心了。 两淮商会缺的东西是不少,但唯一不缺的只剩了钱了。 这家出点那家出点,就足把外面积压的那些货全部囊括于手了。 而有了这,他会长的位置就稳了。 “还有,陈会长恐没听清。” “孤是与陈会长合作,而不是两淮商会。” 他们家即便是倾家荡产,也吃不下外面外面积压的那些货来。 “官不与民争利。” “孤享了解朝廷决策之便,而提前做部署不仅在与民争利,且还有作弊之嫌。” “陈会长也知道,因丝绸等物的积压,很多工人都面临失业,且海上的问题很甚,朝廷因牛痘的种植,军卒的安置都已被掏空了。” “这些事情必须得由富明实业帮忙担负,而一旦富明实业出面收购必会引起敏感商贾的警觉,这样也就很难保证这些货物达到最低价了。” 这是商场上长大光明的必要手段,并算不上阴谋。 “而且,不瞒陈会长说,富明实业现在那是咬牙在坚持,再分不出一文铜板购进那些货物了。” “唯一的办法,孤只能找合作伙伴。” “和富明实业合作过的商人不少,但孤唯一信任的只有陈会长。” 不管咋说,陈敬宗为人还算正派。 对朱允熥说这些,没必要完全相信。 但,朱允熥合作的诚意是有的。 见陈敬宗有犹豫,朱允熥又道:“孤再说一下收购之后的问题,陈会长可以考虑一下是否接着往下。” “收购之后在大明的分成就按五五来,在海外的,将由孤来提供货船且免收赋税,就按八二来。” “期间你们所遇到任何涉及官府的问题,都由孤来帮你们解决。” 一旁的陈磊是听明白了。 朱允熥只提供了个消息,便又是五五又是八二,这纯粹是想空手套白狼。 在陈磊将要开口时,却被陈敬宗拦下。 朱允熥既然都已经开口了,那就容不得他们不答应了。 更何况,就他们目前这处境,还能有比这更好的吗? 不管是五五,还是八二,他们都是有利可图的。 和朱允熥合作,还指望公平吗? 当初,他之所以选择跟着朱允熥,就是想在朱允熥屁股后面喝口汤。 现在汤喝到了,不能又嫌少啊。 毕竟,要不是朱允熥提供这消息,他们哪能想到一向对海禁忌讳的朝廷,竟会有开海的想法。 “承蒙殿下厚爱,草民可以负责货物,所有的都按殿下说的来。” 朱允熥在分成上提的高了些,本是给陈敬宗留出商量的余地的。 想不到,陈敬宗竟直接应了。 “朝廷盖子捂的再严,迟早都有藏不住的一天,陈会长还是要及早收购,收的越早越能进一步抢占先机。” 正说着,有人站在门口,道:“老爷,范副会长来了。” 话才落,脚步声由远而近。 “陈兄,某来看你了。” 听到这,朱允熥起身站起让开主位。 要让人知道他亲自来见陈敬宗,那陈敬宗将来在收购的时候可就很容易让人怀疑了。 刚一起身,范大水变进来了。 “范副会长。” “今天商会不忙?” 自个家的货积压起来后,范大水就到处说陈敬宗出现这么大的判断失误,还能否当这个会长。 在陈敬宗病倒后,更是堂而皇之直接接管了商会的事情。 陈敬宗挂着个空头衔,除了个别几人还念有旧情外,剩下的人早忘了商会会长是他了。 “忙啊,肯定忙。” “一些家大业大的,不差这些钱,但那些小门小户的那么多货堆在仓库里,急的嘴上都长疮了,每天都到商会找商会想办法。” “商会还能有啥办法,总不能把他们的这些货都收了去?” “不过,办法还是得想。” “那些小门小户的进了商户是想跟着商会赚钱的,商会理应先解决他们的周转问题。” “某已经在为他们想办法了。” 范大水这格局明显差陈敬宗很多。 你抢了两淮商会的话语权,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宣战。 一副小人得志的姿态阴阳怪气说这一顿,无形之中降了自己的格局。 “既然范副会长有办法,那往后商会的事情就拜托范副会长了,老夫会尽快向商会递交辞呈的,” “老夫年岁大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不仅是商会的事情,就连陈家老朱都打算交给陈磊了。” 这事儿是陈敬宗突发奇想的,还不曾与陈磊商量过。 听闻,陈磊有些懵。 “爹。” 陈敬宗拍拍陈磊,道:“去拿笔墨来,老夫这就写辞呈,让范副会长带回去。” 当着外人的面,陈磊不好多问。 只乖乖取来笔墨,慢慢研磨了起来。 没用多久,数十字完成。 范大水本以为陈敬宗只是说说而已,哪知陈敬宗竟然说写就写。 拿着辞呈,总感觉不太真实。 “送客。” 陈敬宗昔日的会长卸任,以范大水的品行可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唯一的保命符,只有朱允熥了。 因而,根本没必要客气。 范大水拿到陈敬宗的辞呈,也不管陈敬宗的态度咋样了。 “陈兄保重。” 之后,头也不回就走。 在范大水走了后,陈磊这才道:“爹为何会辞去会长,这不是正合了范大水的意了?” 陈敬宗在两淮商会是有大半辈子心血的,若是可以的话谁又想这样。 “范大水早运作的差不多了,老夫迟早会被他找借口赶下去。” “与其如此,还不如老夫自己走。” “现在的两淮商会早变味了,再加上有范大水在,用不了多久就会分崩离析了。” 当着朱允熥的面,陈敬宗直接吩咐道:“往后收购那些货物的事情老夫就不出面了,由你全权处理,除陈家的现银外,那些田契店铺该动的也可以动。” “这么大的动静,唯有你出面才不会引起怀疑。” 陈磊去做是不被怀疑了,但他怕也得成最大的败家子了。 “爹” 陈磊还是觉,他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最后和朱允熥的分成方式不妥。 见朱允熥正优哉游哉端着茶杯,他爹也不想听他往下再说,只能是乖乖闭了嘴。 “儿子马上去。” 在陈磊去准备后,朱允熥又和陈敬宗喝了杯茶。 大概又坐了半个时辰,这才起身离开。 从陈家出来后,朱允熥找了家客栈。 为了保证收购的顺利,还是得多小心着些。 之后,又找到了当地职大和富明实业的负责人。 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了解一下当地各方面的情况。 富民实业再有钱,也很难支撑起职大的运转。 因而,每地的职大各不相同。 有的地方学费全免,比如曲阜。 一方面是要冲击孔家的影响,另一方面也是因孔家留下的钱足够支撑。 有的地方收半数,这多是北方诸省。 北方较南方更贫困,很多人家境本就不富裕,唯有多少减免些孩子们才有机会去读书。 而南方则是全收了。 不以职大盈利,但必须得自给自足。 南方百姓生活普遍宽松,他们的选择学费不是唯一的。 他们要想让子弟读书,不会考虑减免学费的问题。 第336章 重开市舶司 “陈敬宗每况愈下,陈家迟早得败在陈家那傻小子身上,” “听说能卖的都卖了,只剩一祖宅了。” “不用听说,我还买了两处铺子,零零总总压在丝绸等上面的银子快三百万了,照这么下去,祖宅怕也保不住了。” 一群人聚在范大水身边,七嘴八舌的议论着陈家。 不远处,有人道:“范会长,我们这样做合适吗?” 这话刚一出,当即被那群人否决。 “咋就不合适了?” “你别说你没买过陈家的东西?” “这是陈磊他自己的选择,被人恭维几声就不知东南西北了,自己都是一屁股屎呢,还想解决别人的难题。” “那么多人的货在手里烂着,他那口子一开哪个不想卖出去,就这种无节制的收购,不说他陈家,就是商会也担不起来。” 在朱允熥走了之后,陈磊名义上接管了陈家,振臂一呼说商会货物积压和陈家有关,他陈家愿负责收这些货。 这话一出口,过来脱手的不仅只有两淮商会的商贾。 天南地北,哪的都有。 为了卖出自己手里的货,大肆吹捧陈家的仁义,陈磊被说的云里雾里的,松了口说收货时不再限两淮商会商贾。 这下好了,涌过来的人剧增。 这些人相互竞争压价,谁都想把自己手里这摊粑粑铲出去。 买的人多了,价钱自然低。 最后到了陈家时,基本是白菜价了。 当然,即便是白菜价,这个时候也没人敢蹚这趟浑水。 范大水在众人商量后,道:“两淮商会再咋财大气粗,都没那个能耐把积压着的那些货都吃进去。” “都是拖家带口的,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商会用不了就得被拖垮,到时候怕是全得去喝西北风。” “陈磊那小子天生反骨,某不止一次劝过他,商场最忌讳妇人之仁,他这做法会把陈家搞死,奈何那小子狗咬吕洞宾,会以为某在害他。” 对于这,范大水是说过。 但,他每次都言语刻薄,话里话外说陈家离落败不愿了。 刚抢了人爹的会长,又过来诅咒人陈家。 只要是正常人,没人会有好脸色的。 “等某抽空去找陈兄。” 范大水叹了口气,最后又补充了句。 在范大水刚坐上会长位置时,他就去富明实业递过拜帖了。 那时候,朱允熥还没走。 对于范大水的心思,朱允熥自然是一清二楚。 他和陈家的合作还在,干嘛还要再和两淮商会暧昧不清。 更何况,以他富明实业的实力,又何必和个小小的两淮商会合作。 当初,两淮商会的这机会,不过是因富民实业还没成型,朱允熥需要有人代为贩卖细盐,赚第一桶金的同时解决百姓的用盐问题。 范大水找了几次没得到回应,又派人去了京师的富明实业。 无一例外,全都石沉大海。 久久得不到朱允熥的回音,范大水只能频繁往陈家跑。 力求通过陈敬宗的引荐,帮他牵上朱允熥的这根线。 之前,朱允熥名义上是与两淮商会合作,但具体的交接事宜,都是由于陈敬宗负责的。 在陈敬宗辞了会长,两淮商会和朱允熥的联系只剩下细盐了。 但随着富明实业开始开采细盐后,两淮商会细盐的开采根本没多大利润可循了,哪还能指望凭这就和朱允熥攀上关系。 只是,陈敬宗也不傻,他当然知道朱允熥这关系的重要性。 范大水连续几次拜访,始终没得到陈敬宗答应引荐的确切消息。 不说他和朱允熥还有合作在,即便是没有也不会把朱允熥的关系让出去。 范大水跑了几次,始终一无所获。 而就在陈家顶着大傻子的帽子如火如荼收着像烂白菜一样的丝绸等物时,朱允熥也在领着算数专业出身的进士商讨市舶司的问题。 主要参照宋时市舶司的管理制度。 由市舶司根据商贾的申报,检查船上货物人员,是否有夹带人口,兵器,金银等物,合格之后发放公凭。 另外,还需把进出口货物分出粗细两色,官府按一定比例抽取若干份,所抽货物要押赴京师,称之为抽解。 除此之外,还规定了某些禁榷之物。 这些禁榷之物由官府统一采买,然后仍然全都运送于京师,唤做博买。 无论抽解还是博买,这都是朝廷的重要收入来源。 同时,这也是开海的主要目的。 但,这些以实物征税弊端还是很明显的。 从商船中收了实物运送于京,不说那些难以长久保存的吃食之类的。 就是一些日常所用的器物运送到京后,不可能全都在京中卖出去,还得把这些东西分销于全国各地去。 这样一来一回,费时费力那是肯定的。 随着宝钞的逐渐稳定,朱允熥在这一方面提出抽解由货币代替实物。 至于博买则直接取消。 当然,博买取消不代表没有禁榷的东西。 该禁还是要禁,i凡有夹带禁榷东西的商船,轻则罚银重则下狱。 只要抽解定的合适了,朝廷只凭抽解就能充盈财政了,根本没必要再走博买之路。 既是买,肯定要让利。 而且,朝廷购买上禁榷之物,然后再往出去卖,看似赚了钱,实则浪费人力物力不说,也给经手官吏贪墨提供了便利。 在这一方面,朱允熥从陈敬宗那儿回来后,便已经和老朱提过了。 老朱同意开海,无非就是要为朝廷增税,肯定是咋有利朝廷咋来了。 在朱允熥的一番分析后,老朱对他的这一意见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 经一次又一次教训后,朱允熥早了解老朱的秉性了。 主要是对他。 不管他提了啥意见,老朱都从不会直接表态,做成了没啥功劳,失败了肯定得挨揍。 只是,谁让他想做。 即便存有挨揍风险,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 这次,仍像往常那样。 得到老朱的默认后,他便找来以算数专业高中的学生以宋时的抽解比例,结合大明实际的经济情况重新划定。 哪种货收多少,哪种货为禁榷之物。 最后,又找了精通刑狱的,用大明律为模板,制定了私藏禁榷之物,走私偷税的处置办法。 既然想要稳定运行,那就必须把奖惩做到公开透明。 等把这些全部完成,已是半个多月后了。 在这半个月时间,朱允熥和这些人同吃同睡共同进退,他们半个月没出过门,朱允熥也就半个月没出去。 为防止走漏风声影响陈敬宗的收购,制定这些东西的时候是在东宫一偏殿完成的。 那偏殿和他寝殿只有数步之遥,但他半个月从没睡过他那大床。 “各位辛苦了。” 朱允熥拿到最后计划,道:“回去多歇上几天,皇爷爷那里孤帮你们告假。” “对了,别忘了去职大领赏。” 辛苦了这么久,奖赏肯定不能少。 拿着最后整理出来的资料,才刚从那偏殿出来,恰巧碰上于实迎了上来。 这半个月时间在,朱允熥包括职大那些学生的饮食起居都是由于实照料的。 外面有啥风吹草动,也是通过于实汇报过来的。 “殿下,陈敬宗来电。” “他说收货总计三百五十万,已是陈家最大限度了,问殿下是否可以停了。” 自陈家开始收货后,那些商贾都快把陈家门槛给踏破了。 若是再不及时收手,招待这些人的茶水恐怕也负担不起了。 “三百五十万?” 朱允熥听这数字下巴差点没惊掉。 早知道江南人有钱,想不到竟这么有钱。 仅凭区区一家一姓,就快拿出朝廷一年税收近十分之一的家底来。 真他娘的雄厚。 “他决定就行。” 他又拿不出钱来,收购多少只能看陈家的实力。 人要学会知足,陈家再有钱都不可能把外面积压的那些货全都垄断了。 更何况,也得给人留余地。 树大必招风,陈家要真把这些货全吃了,很容易把自己给噎死。 而他作为陈家的合作伙伴,少不了也得跟着遭殃。 接到朱允熥来电的当天,陈敬宗拄着拐颤颤巍巍的出现在了众商贾面前。 当着他们的面,没收了陈磊的家主印信,招来下人直接把人捆走。 然后,可劲儿道歉。 说啥家门不幸,出了败家子云云。 之前收购上来的就这么着了,现在的陈家已是囊中羞涩,没办法再继续往下了。 反正,双方又没敲定协议。 这些人趁火打劫没得手,除了背地里骂上几声,再抱怨自己没抓住机遇,也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范大水接连几次没得陈敬宗的引荐,对陈敬宗较之以往更不客气。 在陈敬宗才刚把那些商贾打发走,他便巴巴跑了过来。 “啧啧啧” 望着一贫如洗的陈家,范大水不断唧着嘴巴。 “这里原先有个青花瓷?” “这里之前有副宋慎的字?” “家具也都不是以前了的?” 为了尽最大限度收购,陈家除了祖宗留下的这处空房子,能当的全都当了。 “咳咳咳” 陈敬宗也不知真咳还是假咳,接连好几声咳嗽。 “陈兄,别动怒。” “陈家这庄园前宋的时候就开始修了,之前在商会的时候,陈兄对某多有照顾,看在昔日交情的份儿上,某可以按市价收了陈兄的这宅子。” 上门买人家祖宅,倒还成恩赐了。 “不劳范会长费心。” “老夫再怎么拮据,还不到买祖宅过活的地步。” “范会长要没其他事情的话,请回。” 陈敬宗提出送客,旁边老仆很快上前。 “范会长,请回。” 范大水心里高兴,也不生气了。 “陈兄需某帮忙,尽管开始就是。” “告辞。” 范大水那小九九,傻子都看明白了。 在这段时间,他曾多次拜访过陈敬宗,但从没提起过陈磊在外面做的事情。 别多想,这可绝不是为了陈敬宗身体。 究其原因,只是为了今天罢了。 范大水刚一走,陈磊便过来了。 “爹。” “我们陈家能投的全都投进去了,朝廷的开海应该没问题?” 陈磊终归是年轻,有些沉不住气。 一旦开海无望,陈家可就再翻不了身了。 到时候,只会让范大水那样的小人称心。 “生意场上最重要的就是机会,不能急功急利冒失做决定,但一旦判断准确就要牢牢抓住。” “这次这个事情,我选择权全在陈家身上,就看陈家是否舍得下血本吗?” “范大水为啥能轻易抢了老夫的会长,根本原因不还是因陈家不够强大,老夫豁出全部身家赌这么一场,就是为了让陈家再上一个台阶。” “让我陈家会跻身于江南世家之列,让范大水这样的人再无法撼动我陈家分毫。” 陈敬宗自信满满的,很快道:“这几天你先别露头的,时间差不多了,朝廷该爆出风声的时候了。” 另一边。 范大水从陈家出来后,便找了被陈家拒绝收购的商贾们。 当然不是为收货。 他们手里的那些货跟粑粑差不多,谁沾谁倒霉。 范大水还没傻到为和陈家斗气,而干这种伤及自身的事情。 他找那些商贾,只是为拓宽合作渠道。 本着多条朋友多条路的原则,这些商贾对范大水的相邀全然欣然赴约。 在酒桌上,众人谈及积压货物一事,难免会对陈家不收他们的抱怨几句。 范大水对之康慨表示,两淮商会会对此予以力所能及的帮扶。 这些人吃一堑长一智,有人提出是否拟个协议,范大水顾左右而言他始终没能答应。 生意场所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范大水的推脱之意他们又哪能看不出来。 只不过,范大水无论是虚伪还是啥,将来就不见得一定没有合作的可能。 对之,没必要撕破脸。 一顿酒宴虽各怀心思,但至少表面挺和气。 而与此同时,朱允熥也面见了老朱。 在老朱翻看的纸质资料中时,朱允熥已对最后结果做了解释。 “皇爷爷,综合多种方案所虑,以抽解征税是目前最合适的办法。” 都有哪些执行方案,这样的利弊又是啥。 在朱允熥呈交的资料中都有清楚的写明,而给出这样意见的依据又是啥,全都用数据清清楚楚的标明。 另外,每种货物收税多少,哪些属禁榷之物,全都是确切数据之下清晰建议。 最后,在这份资料中,朱允熥又预估了开海之后朝廷年税的增收。 朱标从老朱手里接过资料,翻阅到最后之后,道:“开海后税收可增一千万两?” 这个数字并非信口开河,那是综合有能力出海商贾的实力给出的结论。 全都有数据支撑的,根本容不得不信。 “这是保守估计。” “另外,还不算朝廷下西洋的船只。” “若是大胆一些的话,这数字应该是在四千万两往上,比大明全年的税收还能多上一点。” “江南本就富庶,很多人除了纸醉金迷外,都会把手里的余钱放在仓库里发霉。” “有了流通的机会后,他们自然而然就会让这些钱鸡生蛋蛋生鸡的。” “这次严查海禁后,出海的紧俏物一下积压了那么多,和富明实业机器投入提升产量的关系根本就不大。” “主要原因还在与,往日这些货物总能想办法出海,勐然一下子出不去自然也就造成了现在的这种积压。” 说着,朱允熥顿了一下,又道:“其实勐然缉查海禁,对重开市舶司是有很大好处的。” “要是突然一下提出重开,势必会有一大批人反对的,而之所以要反对,不过是因江南商贾想要垄断海外贸易罢了。” “要是朝廷开了海,不仅没办法垄断,而且还得向朝廷交税,肯定不会答应的。” “现在若不把这些捋顺,等将来怕会难上加难的。” 朱瞻基因欲重下西洋,正当壮年突然英年早逝。 之后,朱祁镇依旧是如此。 再之后,刘大夏为杜绝后世之君再下西洋的念头,一把火烧了郑和的航海图。 虽有些阴谋论,但那些文官反对下西洋那是不争的事实。 遍观明朝史书,无不是说下西洋如何劳民伤财,但永乐一朝朱棣又是修《永乐大典》,又是五征漠北的。 要是下西洋再只是劳民伤财,那为何大明没就此分崩离析,反倒还成就了永乐盛世。 一些事情的真相,不是几句谎言就能掩盖的了的。 既然有利可图,那些文臣为何还要那么反对,究其原因之一,不就是不愿朝廷和他们争利而已。 现今在老朱的弹压之下,那些文官还都不敢露头的呢。 只有现在把市舶司走顺,将来才不会出现被文官集体反对的可能。 “提举的人选你有何想法?” 朱标放下手中资料,随之开口问了句。 “儿子虽不敢保证职大的学生一定正派,但至少要比那些文臣更强一些。” “只是,那些文官怕不会放过这一机会,他们不见得一开始就存了啥心思,这也是新旧士子间的争锋。” “大明的治理始终离不开那些文官,而且现在的职大正如日中天,儿子以为得给那些文官喘口气的机会,这提举就从文官中选。” 打一杆子给一甜枣。 没多长时间,不仅搞垮了孔家,六部尚书都换了好几批。 打的已经够多了,也是该给个甜枣了。 “你让陈家收积压的货可完成?” 之后,朱标又问了句。 在之后的布局当中,朱允熥曾与朱标做过仔细交流。 “收了三百五十万两的,已到陈家的最后底线了。” 听了这数,一直没说话的老朱比朱允熥当初吃惊多了。 “奸商。” 老朱的嫌弃毫不掩饰的跃然于脸上。 对于这,朱允熥假装没听见。 老朱对贪官和商贾的痛恨,那是铭刻进骨子里的。 他要敢多说,少不了也会受顿无妄之灾。 “招六部都察院内阁过来。” 老朱嫌弃归嫌弃,但也不会耽误正事。 没用多久,三衙门一行数人出现。 众人行礼后,老朱招呼起身。 “目前江南各地失业的工人很多,虽有富明实业帮忙过渡,但恐也扛不了多久,各位可有解决之法?” 早在之前,工人出现失业问题后,就有人提出适当放宽海禁,让那些货物流通出去,那些工人自然也就有活儿干了。 但,当时朱允熥不告而别,老朱正为此生着气。 朱允熥预料的事情发生,这人又提出了和朱允熥的意见,老朱对此大发雷霆。 幸好有朱标在。 提这意见的人才只被投到诏狱,没有被当场给卡察了。 现在老朱再问起,没人敢再说话了,就连头铁弦都没有表示。 朱允熥回来有段时间了,也听说老朱做的那些事情了,知道他们有啥顾虑。 见没人说话,便主动道:“工人失业的主要缘由还是因海外的那些紧俏物积压而已,孤的意思是重开市舶司,先让这些货流通起来。” 这话一出,算是开了头。 众人悄悄瞅瞅老朱,见老朱没生气的意思,很快从中领悟到招他们过来的内涵。 吏部尚书翟善率先道:“臣以为可行。” 其他人不甘落后,纷纷表态道:“臣附议。”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拿出了统一意见。 朝廷大力缉查海禁,早翘首以盼朝廷能够松口了。 重开市舶司本就利大于弊,出于公心的不用多说,出于私心的更不会多说了。 “开市舶司容易,只是如何开,先开哪个,还是一块都开,这些都需仔细商议。” 在众人表态后,朱标很快询问。 朱允熥先于他们一步过来,想必早就就已经对这些方面给出意见了。 他们不奢求能和朱允熥说的八九不离十,但至少不能说到老朱避讳之处。 众人吱吱呀呀的,没人敢先说。 最后,还是铁弦道:“解决工人失业问题设市舶司或许可缓解压力,但当初关闭市舶司的本质原因并没有解决。” “臣以为不妨先开一个,这样既有利于解决目前的难题,也更容易管理。” 铁弦这话一出,见老朱仍神色澹然。 其他人则见风使舵,很快和铁弦达成统一意见。 “臣以为铁尚书所言在理。” “臣也附议。” 又是呼啦啦一大片,达成了相同意见。 “市舶司的提举诸位可有人选?” 这次,是朱允熥问的。 对于这,众人这才来了精神。 职大对他们的冲击太大了,只有京中一处他们都得面临竞争。 现在,全国各地都有职大,将来会有更多职大学生进入朝堂。 用不了多久以职大模式入仕,怕就要取代他们这些读四书五经的。 六部都察院内阁平日或许会有些争斗,但在这个问题上那可是相当的默契。 都察院和内阁纷纷表态说,吏部是专门为朝廷铨选人才的,对各方面人才都有所了解,理应吏部出面。 换句话说,不管吏部选了谁他们都全力支持。 第337章 飞速攀升 翟善这吏部尚书也是才刚上任不久,对谁是谁的人都还搞不太清楚,哪能张口随便说。 都察院内阁和剩下的五部是让他推举,但他也不可能真一个人说个算。 在朝为官,孤臣可走不长远。 翟善一时间哑言,朱允熥也不催促。 只道:“翟尚书可慢慢考虑,职大学生自入仕以来表现还算可以,要是翟尚书没有合适的人选,孤倒是可以推举几人。” 之后,拿过列出市舶司运行的若干建议。 “孤就市舶司拟了些章程,诸位帮忙衡量一下看是否可行。” 很明显,这是笔交易。 他们要是答应了这一章程,那市舶司提举就让给他们了。 虽然他们即便反对,也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这样一来一回中,也是种微妙的平衡。 先从翟善手里往下传,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朱允熥手中。 朱允熥给老朱的有数据做支撑,给翟善他们的只有奏章上写了些结果。 这些相较于前宋的市舶司,以及大明既定的商税定制都有着极大的区别。 短时间内,谁都没说话。 “这个是论点的数据,诸位可以私下商议一下,五日后的早朝再做最后定论。” 朱标把朱允熥整理的一大堆图表往前推了推,给了众人绝对的选择自由。 无论是商税还是律法,那都有用数据画出来了图表。 即便再伶牙俐齿,都推翻不了这。 “诸位若有不清楚之处,可以直接去问职大学生。” 朱允熥把一摞图表给了为首的翟善,最后还不忘又叮嘱了一句。 “喏!” 翟善抱着图表,带着众人领命。 至于明日的早朝,那就不用担心了。 这些没办法推翻不了的数据依据,加之老朱的铁血手腕,再付之以朱允熥让出的提举之位,这些人必会快快乐乐答应的。 在根本无法改变的情况下,仍还获得了有利于他们的好处。 他们除了快快乐乐接受,还能干啥? “皇爷爷,市舶司的章程定了后,要不近期就开了?” “目前朝廷的财政严重短缺,开了之后可以尽快解决朝廷的压力。” “另外,朝廷要是先肃清海外的那些不利因素,那些商贾又岂会明白朝廷的辛苦,必会对朝廷横生不满。” “只有先让他们吃上次亏,才能让他们明白有大明的庇护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这样,他们交税的时候才不会反感。” 朱允熥这一大堆后,朱标很快表示了赞同。 “既然要开,倒不是不能先开。” “要是全权由你解决海外问题,你的富明实业怕也支撑不起来?” 富明实业担负了朝廷一大半的压力还能够平稳运行,已算是够厉害了。 “富明实业还欠着江南沿海失业的工人的工钱,很难再担负任何一项花费了。” 朱允熥实话实话,并没有添油加醋。 “你们父子意见倒统一了。” 老朱不置可否,只是都囔了句。 很显然,是不满朱标和朱允熥统一阵营。 “哪有?” “儿子并不完全认可允熥的想法,就比如” 朱标说着的同时,又瞥向了朱允熥。 是他不认可的,他哪知他不认可哪儿? “比如呢?” 老朱嘴角咧着笑,笑眯眯盯着朱标。 “请爹指正。” 在朱标的注视下,朱允熥干脆反客为主。 这下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朱标身上了。 “一边去。” “你小子看不出孤是为了你说话?” 朱标眼见圆不回去了,矛头一转指向朱允熥。 “儿子愚钝。” 即便是在朱标的面前,朱允熥都只有认错的份儿。 与其终究都要认,还不如开始就认了。 “爹,儿子其实没啥意见。” 听了朱允熥的话,朱标笑着和老朱解释。 “咱还不了解你,从小到大就编不会谎,还想和咱打马虎眼。” 老朱神色柔和,不见丝毫责怪。 “爹了解儿子。” 朱标同样笑着,像个孩子似的。 父慈子孝之中,朱允熥却被排除在外。 他不怀疑老朱对他的好,但老朱身上的那点微小的柔和怕是他这辈子都奢求不到的。 “你还有啥说的?” 就在朱允熥正嫉妒着,老朱脸上神情一凛,然后凶巴巴扫了过来。 “没了。” 朱允熥才刚回应,老朱便没好气道:“那还留在咱干啥,把你身上好好拾掇一下,瞧瞧你现在这样还像咱大明储君吗?” 他为了制定市舶司的税制,领着职大学生忙了大半个月。 刚一有了结果就直接过来了,再咋邋遢了一些那不都属正常范畴吗? 朱允熥委屈巴巴的,也只能道:“孙儿告退。” 之后,又冲朱标道:“儿子告退。” 在朱允熥走了后,老朱这才又有了笑。 “你儿子出去一个月,因祸得福倒更显得圆润了,纵观全局统筹天下的能力更加游刃有余了。” 不得不说,朱允熥这盘棋的布的确实广。 往常,朱允熥也会使恩威并施的手段,但更多都还是亦步亦趋,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往前推进。 而这次不同,完全把各个利益团体的商贾,以及海盗倭寇官吏等全部囊括其中了。 只有游刃有余处理了各方杂糅在一起的势力,方才能够下好天下这盘棋了。 棋盘输了可以重来,天下这盘棋输了那可就要命了。 “现在还不到见分晓的时候,棋局布的倒是挺不错,但之后的每一步调度都决定未来的走向是否能达到最优。” “最后的效果到底如何,还得等到棋局方才能够见分晓。” 朱标相较于老朱,更为保守一些。 不过,朱标虽不像老朱这样自信,但当着朱允熥的面却会给出正面表扬,不会像老朱那种做的再好,都换不来一句夸奖。 另一边的朱允熥,从乾清宫回去后洗了个澡,便直接睡了。 在这段时间中,每天最多睡两三个时辰。 他既是去做表率的,肯定得做到职大学生之前,自然也就最辛苦了。 而就在朱允熥呼呼大睡的时候,外面从京中开始蔓延早就乱套了。 担心六部都察院内阁的消息传播的太滞后,早在朱允熥准备定市舶司商税问题之前,就曾告诉过徐行全。 让他一旦在京中传出朝廷有重开市舶司的消息后,马上通过电报把这一消息告知各地的分部。 以最快的速度,尽最大的努力,把积压的那些出海紧俏货物的价钱炒起来。 在电报的加持之下,不过短短数个时辰,全国大小商贾便都知道了朝廷重开市舶消息。 有门路的到处打探一下,没门路的也在做好万全的准备,一旦风声成熟务必要抢一批进来。 随着向海外的倾销,原本像烂白菜一样的这些货,用不了多久就得超越往常的最高价钱。 商品的总额和商品的价钱成反比。 朝廷开了海后,这些货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去了,肯定要比走私卖出去的多。 随着总额的减少,价钱当然会递增。 两淮商会。 “会长,朝廷要重开市舶司,你听说了吗?” “是啊,会长。” “现在出海的那些紧俏货都有上涨的趋势了,我们手里的那些货前不久可都推给陈家了。” 哪怕再熬半个月,他们都能多赚一大笔。 一大批商贾聚集着,吵吵着问范大水。 这个事情早传的沸沸扬扬的了,范大水又哪能一点儿没听说。 陈家典卖家当也要收购没人要的积压货物,怕是早就听闻朝廷的这风声了啊。 明明知道会涨价,还要压到最低价收购,这还有念半点昔日的旧情。 范大水自我检讨的同时,又把祸水引到了陈家。 “陈家有太孙的渠道,能率先掌握朝廷的动向,某结识太孙的计划倘若成功,也就不会面临今日的困局了。” 一时没想到这的人,听范大水这么一说,也很快全都了然了。 仿佛全都患上了失忆症似的,吵吵把火的大骂陈家奸诈。 没人想起当初陈家变卖家产收购不值钱货物的幸灾乐祸,以及把手里犹如粑粑一样货物铲给陈家时的兴奋。 “那现在咋办?” 发泄了大半天后,终于有人说到了关键。 陈家是奸诈还是啥的,买卖一经离手可就不能再反悔了。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想办法补救了。 “现在海外那些紧俏货物就都涨了,这样下去只能是越来越高。” “若想从中谋一笔,最好的办法只能是现在开始马上就收购了。” “收的越早,赚的越多。” 范大水能坐上副会长,并非一点儿都能力没有。 很快,便给出了办法。 “这若是放有人故意放出的假消息,那我们收的越多赔的也会越多了,” 即便只是要冒险,但也需得有依据。 若听风就是雨,很容易中圈套。 “你们先把手里的现钱准备一下,某托人去京中打探一下消息。” 范大水自告奋勇,主动担了起来。 他也需要用确切消息决定,以多大力度收购出海的紧俏货物。 与此同时,陈家。 “爹,朝廷开市舶司的消息出了。” 几日时间,陈磊一直都没出门,陈敬宗掌管着陈家,他的消息比陈磊灵敏多了。 早在刚有苗头时,他便已经捕捉到了。 “嗯。” 陈敬宗应了声,并没有多说。 “那些货都涨了,我们啥时候卖出?” 陈磊收购这些货的时候,没少被人骂败家子,他急需用这些攀涨的货打那些人的脸。 “现在刚哪到哪,不用着急。” 随着市舶司的最终公布,还将会有涨幅的高峰。 现在的陈家,需沉得住气。 陈敬宗抿了口茶,不疾不徐从容不迫。 见此,陈磊这才坐下。 “爹,我们这次卖多少?” 对于这,全凭陈敬宗做主。 反正一旦上了富明实业的船,那就要与朱允熥给八二分成了。 “看最后的涨势再决定。” 目前只能预料到这些货会涨,至于涨到哪种程度可还很难说。 之后的几天,开市舶司不过只是民间的口口相传,但随着像范大水那类商贾的疯狂买进,把出海的紧俏货物炒的像坐上了火箭。 朝廷还没有市舶司明旨,那些货便在以成倍翻涨。 不过数日时间,便已到了往日的均价。 五日后,早朝。 翟善代表的六部等衙门,主动对市舶司的章程表了态。 “臣以为太孙对市舶司的规划合情合理,臣赞成以此规划落成。” 这章程是他们一块商量的,随着翟善表态之后,其他众人纷纷道:“臣附议。” 要的就是这结果。 老朱不置可否,道:“那谁来把这章程向其他人说说。” 六部的尚书,都察院的都御史知道实际详情,但衙门的左官只是听闻朝廷有开市舶司的打算,至于具体章程是啥他们都不知道。 “臣来。” 翟善自告奋勇,主动站出来做了介绍。 上面的主官都同意了,下面那些人只是听听而已,谁敢再提不同意见。 他们若是说的多了,不仅仅只是否决朱允熥,也是不给自家上司面子,就等着将来被穿小鞋。 “诸位有啥意见?” 最后,老朱又问。 “臣等附议。” 整个奉天殿大小官员齐刷刷拱手,全票通过了朱允熥对市舶司的提议章程。 朱允熥自然投桃报李,道:“要是先开一处作为试点,各位可有人选?” 翟善作为吏部尚书,像这种铨选肯定是要由他说了算。 “臣有几人。” 翟善拿出一名单,由魏良仁上前递上。 老朱看过后,又传给了朱标和朱允熥。 六部都察院还有内阁说起来都算是文官,但相互之间竞争还是很激烈的。 在翟善递上来的名单中有三个名字,很明显是他们三个衙门分别举荐上来的。 目前三个衙门,只有内阁较弱一些,但在文官足以控制的情况,还不适宜提升内阁的地位。 所以,并不能直接支持内阁。 如此一来对朝廷最有利的办法,只能是想让他们自个儿竞争起来。 朱允熥把看完的名单还回给老朱,道:“这三人的优势分别都在哪儿,这恐怕得翟尚书仔细介绍一下了,孤对他们三人印象不深。” 一般情况下,要是选某一官职的话,吏部也会推举几人出来,然后供皇帝作为参考。 当然,哪怕是大明后期的那些皇帝,对吏部推举上来的人若不满意的话也仍有驳斥之权。 只是不管同意与否,皇帝都会自行对推荐上来的人做考察。 毕竟只凭推举之人的一面之词,很难做到公平公正详尽有实的。 朱允熥直接询问,老朱不见反对,翟善只能应了声开始介绍起来。 这个如何,那个如何。 翟善说了大半天,朱允熥从他的话里很明显听出了对一个叫苏保之人的偏袒。 就在他对这苏保浓重介绍的时候,都察院左都御史曹铭站了出来。 “在下以为赵臣也还可以的,翟尚书何不多说说他。” 之后,黄淮不甘示弱,也站了出来。 “那个叫施道的也挺不错啊。” 一看计划奏效,朱允熥马上加了把火。 “这样看来曹御史和黄学士对翟尚书举荐的人也有了解啊?” “那不如请二位一并都说说,既是要选贤举能,那就选最优秀的。” 朱允熥这口子一开,以这三人作源头,六部都察院内阁三衙门很快展开唇枪舌战。 刚开始,还是以这三人的优势做辩论,等到后来开始对这三人的不足展开了炮轰。 随着这三衙左官的加入,开始就三衙本身的优劣展开了抨击。 能站在奉天殿的总共才有多少人,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有一大半的人加入了战场。 那些人扯着嗓门,都快把房顶掀翻了。 老朱瞥了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朱允熥,把旁边桌上的茶杯甩出去制止了辩论的正如火如荼的众人。 “咱的奉天殿不是菜市场,想吵去外面吵去。” “翰林院拟旨,重开太仓黄渡市舶司,所有商船需遵守大明律法,若有违背之人严惩不贷。” “市舶司提举务必在三日之内给咱个确切答复。” “有事午朝再说。” “退朝。” 老朱大手一挥,率先起身离开。 不得不说,老朱更高。 他只是把战火烧在奉天殿上,而老朱则直接延长了战线。 到底由谁任这提举,并没有最终解决,那三衙仍会为了这一名额争斗。 而且,这也算是三衙相争的。 输了的那两方,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往后还会在其他方面再找补回面子的。 如此一来,这三衙短时间之内是很难融到一块的。 对于上面人来说,最怕的就是下面人一团和气。 只有下面人保持起竞争关系,那才会更加方便管理。 “皇爷爷,您觉着谁会最后胜出?” 从来只有朱允熥回答的份儿,哪有他问老朱的资格。 他这话一出,老朱当即话里有话道:“在奉天殿的时候,你倒是挺威风的啊,要不咱的位置现在就给你坐?” 这老头。 心眼跟漏勺似的。 他若真反对挑起六部等三衙的做法,也就不会最后补充那一句了。 明明支持,还不承认。 “翟善提出来的那三人明显就是他们三个衙门分别选上来的,要是朝廷一下开三个以上的市舶司,那岂不正好他们三衙各一个。” “而朝廷若是从中选一个,那受了利的人便会为其他没落到好处的两衙让出福利,以保障他们三衙的利益捆绑关系。” “倘若要是让他们自己推举一个,那没有人会想靠别人施舍福利的,肯定先要为自己的利益争个高低上下的。” “这样的最后结果,不就是朝廷获利最丰厚了吗?” “当时孙儿只是顺势而为,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 老朱要是真怀疑的事情,绝对不会让他过了夜的。 “哼,伶牙俐齿。” “咱是依你的建议先开了个市舶司,你要是搞出了啥事情,所有的后果均由你自己负责。” 其实,话是这么说。 到最后,他要是真有解决不了的难题,老朱也绝不会真的袖手旁观。 “谢皇爷爷。” “孙儿一定办好。” “不需要等到出海,江南各地的失业工人便会会供不应求了。” 富明实业负责修的路不可能只修到一半,随着资金的回笼只会加大力度。 江南那些商贾又急需出海,肯定要大力招工以达到他们的目的。 如此一来,用人的地方势必会增多。 “行了,滚。” 老朱抬手一挥,打发走了朱允熥。 朱允熥从宫里出来,便去了富民实业。 自那些紧俏货物出现攀升之后,富民实业便依托于电报,对全国各地的各种行情做着走势分析。 越是靠沿海,涨幅攀升越快。 而北方那些水路不够发达的地方,平日涉猎的这些货物本就少,受重开市舶司的冲击自然也就更小一些。 “殿下,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在市舶司明旨下达后,会有一波最勐烈的涨幅,之后恐怕就要趋于平稳了。” 徐行全做生意不是一天两天了,结合这些实际数据拿出些自己的分析并不难。 目前重开市舶司不过还处于小道消息,胆大的人会趁这段时间买进一批,寻求稳妥的人则会等市舶司的消息最终确定。 相比较来说,还是求稳的人更多。 随着这些人瞬间加入,自然会在瞬间炒到最高峰 随着所有该买之人的买进,这些东西会渐渐的涨不动。 而买的人就那么多,新的货却又在不断产出,这种情况下就会出现滑落了。 “时刻监查着,到最高峰时督促陈家卖出去,他们那儿还有我们的五成呢。” 现在那些货较平日的均价都涨了十倍不止,而陈家收购这些的时候又都在均价的十倍以下。 在这么一来一回中,势必是要数钱数到手发麻了。 从富民实业出来,朱允熥又去了郑和的龙江船厂。 在这里把船造好,可以直接通过长江入海口入海。 出海是郑和的梦想,人这辈子又有几人呢过为梦想而活,郑和做着自己梦想中的事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意气风发。 “殿下。” 朱允熥话不多说,问道:“蒸汽机可否用在船上?” 要是能把蒸汽机用上,会让郑和的下西洋更上一个新台阶的。 “有实现的可能。” “职大过来的几个兄弟商量些理论的可行性,这段时间一直在捣鼓实物,他们说若是可行的话会比现在所出存最快的船都快上数倍的。” “他们说还可以在船体外面以钢板包裹,即便是军研所的大炮都很难轻易掀翻。” “殿下,这些要是可成的话,我大明将无无坚可摧,再没有人可以战胜了。” 听说过比这更强的,朱允熥没郑和那么激动。 “不用担心钱。” “你只需记住这船代表的是大明的国威的,你只需往最高最强的方面弄。” “啥时候弄成了啥时候再出去,不着急的。” 既然要弄,肯定要弄到最好。 第338章 丢了货 三日后,朝廷令旨下达。 开太仓黄渡市舶司,六部举荐的知县出身的苏保任提举。 对这结果,都察院和内阁均很不服气。 三衙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已开始明争暗斗相互较劲了。 而外面,朝廷开市舶司令旨刚一下达,海外的那些紧俏货物犹如过山车一样攀升。 两日后,一直监察价格走势的富明实业当机立断,给陈家发去电报建议他马上抛售。 对富明实业的眼光,陈敬宗丝毫不怀疑。 担心一下全都发出去会导致价格暴跌,接到富明实业的当天,命陈磊先循序渐进慢慢地出售。 这消息一出,陈家很快门庭若市。 其中,不乏当初低价抛给陈家的那些人。 陈家左右倒一手,不过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便从他们身上赚了数十倍不止。 这些人心里恐把陈家八倍祖宗都骂了,但当着陈家的面还得强颜欢笑求陈家把他们卖出去的货再转卖给他们。 陈敬宗在商场混了那么多年,自然不再是那种不管不顾的愣头青了。 知道自己在占着便宜的情况下,更应该谦逊有礼把姿态放到最低。 不然,要是把人惹急了和你来个鱼死网破,那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在陈敬宗的热情招待下,积压在陈家的那些货源源不断的涌出去。 除陈家的抛售外,还有在赶工的。 随着新旧货物源源不断涌入市场,犹如火箭一样攀升的价格逐渐开始趋于平缓,并且有了慢慢下跌的趋势。 陈敬宗见好就收,并没全都抛售出去。 人们之所以花那么高的价钱收入,那是因到了海外还能比这更高。 剩下那些到了海外,还能又赚一笔的。 “兑了账后,把太孙的马上送过去。” 陈敬宗难掩兴奋,叮嘱了管家一声。 管家走了后,陈磊道:“爹,据初步估计这次收益应在一千万两以上,和太孙五五分成后,我们还能净落二百万两。” 陈家拿出的那三百五十万两,那是好几代人积攒下的家业。 而他们现在不过短短几日便赚到了二百万,这数目真的不算小了。 “爹,有这二百万两我们组建出海的商船也不是不可能啊。” 搭朱允熥的船出去,他们只能落两成了。 但要是自己组船出去,那就成了长久的买卖,到手的钱也就变得源源不断了。 陈敬宗还算理智,道:“大明有朝廷约束,等到了海外那一切都成未知数了,你得保证出的去就回得来吗?” “一旦碰上险境,那就满盘皆输了。” “你以为还是有两淮商会做后盾的时候,现在的陈家风险和收益都在自担,只要稍微一个不慎,就将再没办法翻身。” “这次为何只有陈家能在市舶司的问题上赚到这笔钱,还不是搭到了太孙这条线。” “要是仅凭陈家自己的话,眼光再独到也很难想到严查走私的朝廷,竟会突然宣布重开市舶司。” “别人费尽心思想拉上太孙这条线,你倒好竟还主动往开推。” “我陈家只要牢牢坐在太孙这条船上,至少能保证三代发达。” “不说这次合作,我陈家并不算吃亏,就是吃了亏,这合作也不能终止。” “兑账后,还是你去送。” “你终是要接管陈家的,多和太孙接触一下。” 陈磊一时鬼迷心窍,好在还能听进意见。 听了陈敬宗的话,当日便把盈利的银子和账目统统送进了京师。 朱允熥在富明实业盛情款待了陈磊,之后又带他参观了龙江船厂,并详细介绍了出海宝船上的构想。 太仓黄渡市舶司一开,马上就能出海了。 看着别人的船成群结队出去,只要是人便不会没有嫉妒之心。 让陈磊看看他们出海的船,也是让他安心的一种方式。 陈家不是没有水路的渠道,他们的船和这相比看都没法看。 听了关于宝船的介绍,陈磊第一次直观觉着他爹的选择是有多正确了。 朝廷的雄厚实力,远不是任何任何民间商贾所能比的。 搭上朝廷这座靠山,无疑是有了棵遮风挡雨的大树。 参观后,陈磊主动表示。 陈家目前还有可流动资金,朱允熥要是急需的话,可以先调度给他用。 二百万两不是个小数目,足可解决当下的燃眉之急了。 而随着商船的出海,市舶司就有税收了。 富明实业不用再接济朝廷,只维持于本身的运转,基本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朱允熥谢绝了陈磊好意,表示朝廷下西洋的时候,会搭上陈家剩余的那些货,让他们不用太着急。 另一边,朝廷重开市舶司令旨下达后,各巡检司也在逐渐释放被羁押的商船。 当然,他们私自出海是事实,船上的货物肯定该扣还得扣。 只不过,那些敢私自出海的哪个不是家大业大,区区几船货他们还是赔的起的。 在商船回来不久,便纷纷重整装备,开始了正大光明的海外贸易。 新上任的市舶司提举,领着职大出身的两个副提举,严格清查出海商船,并收取出口标准商税。 市舶司刚刚开始,到处一片欣欣向荣。 同时,也都颇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开海。 无论是市舶司官吏,还是出海的商船,全都中规中矩的,倾力履行朝廷律法。 因而,出海的商船虽然多了些,但到处有条不紊,呈井井有条之色。 大力提倡复开市舶司的朱允熥,也逐渐变得清闲了起来。 每天跟着朱标上上朝,剩余的时间便留在宫里理理朝政。 老朱年纪大了,精力不比往前。 实在需要他处理的他才会出面,剩下的便渐渐移交给了朱标,而之前属朱标的那些事情便落到了朱允熥的头上。 朱标又不像老朱动不动就动怒,凡经朱标处理的事情也不需朱允熥再献言啥的。 相较于昔日的朱标,朱允熥还算很轻松。 只不过,空余下来的时间往往会被老朱拉去做苦力。 多时伺弄后花园那一亩三分地。 之外,就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是叆叇坏了,就是表不走了。 每次被老朱喊,朱允熥嘴上抱怨两句,但最后都会在老朱吹胡子瞪眼中乖乖完成。 春去秋来,之前种下的玉米之类都熟了。 朱允熥以及朱松那些小王爷都被老朱抓来,掰开玉米挖红薯土豆。 玉米还好说,掰下就行了。 红薯和土豆就不一样了,铁锹要是用不好的话,少不了就得铲烂了。 因而这,朱松那些人没少被骂。 到最后,都学聪明了。 所以人都争抢着去掰玉米,没人敢再再挖红薯和土豆了。 他们现在挖烂的很少,只是被骂上几句。 要等挖烂的多了,那怕就要挨揍了。 众人汗流浃背干了数个时辰,直到中午两点多的时候才终于干完。 之后,老朱把这些东西送去御膳房,让他们自由发挥做成吃食。 那些御厨不是第一次做,知道老朱是让他们用最朴素的方式烹饪出最原始的味道。 大概一个时辰,吃食最终出炉。 红薯粉,土豆粉,玉米窝头,玉米湖,土豆丝,土豆块,土豆泥,烤红薯,蒸红薯。 烹饪方式是朴素,但架不住种类多。 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除了朱标外,剩下全都是参与了干活之人。 老朱手握快子端着碗,道:“吃。” 在老朱开口后,众人立马开动。 有老朱镇着,朱松那些小王爷吃的再香,也不敢太放肆了。 正吃到一半,魏良仁过来。 “皇爷,鸿胪寺卿求见。” 鸿胪寺主掌外宾,朝会礼仪之事。 这个时候求见,只能是有关外宾了。 “爹,儿子去。” 朱标放下碗,主动自告奋勇。 老朱有向朱标移权的意思,而朱标也想让老朱歇歇。 只不过,这种话只有朱标敢说。 “嗯。” 正准备过去的老朱听到朱标这么说,应了一声后又重新端起了碗。 对魏良仁所言置身于事外,正吃得酣畅伶俐的朱允熥腿上被踢了一脚。 刚一抬头,便碰上了老朱凶巴巴的眼神。 “你不去?” 这话听着是询问,但哪有选择的余地。 “去,去啊。” 在老朱那眼神下,朱允熥哪敢不妥协。 “爹等等儿子。” 朱允熥三两口扒拉掉碗里的土豆泥,然后抬手在嘴上胡乱抹了一把,便匆匆追在了朱标的身后。 而在朱允熥离开后,本就不敢太放肆朱松几人,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有朱允熥在,他们就是个陪衬。 只要不犯大错,老朱注意不到他们。 现在没了朱允熥,丁点过错都会被老朱收入眼中了。 没用多久,噼里啪啦的碗碟交融声,以及唧着嘴巴的声音顷刻间全都消失不见。 一个个全都尽力降低自身存在感,以求不会被老朱找茬。 另一边,乾清宫。 见到朱标和朱允熥过来,等了片刻的鸿胪寺卿当即拱手作揖见礼。 “是为何事?” 朱标进门坐下,出言问了声。 “大明出海的本国商船,还有来大明贸易的外邦商船有不少人找到了鸿胪寺。” “他们都说,在海外遭遇了海盗,船上货物被抢光外,押船出海的伙计也多有折损。” 大明海禁这么多年,海外各方势力并不在大明的控制范围之内。 一下出去那么多摇钱树,有人见财起意那也是可以预料的。 “有具体状纸吗?” 听了这,朱允熥率先问。 大明既然收了税,就有必要负责出海商船的安全。 在老朱松了开海的口后,便有锦衣卫校尉去了海外。 毕竟一旦开海,那就是把东南两处大门给暴露出去了。 若想不被偷了家,只能先一步掌握了外面的动向。 “有。” 鸿胪寺卿应了声后,把手中的东西奉上。 不等魏良仁转交,朱允熥从鸿胪寺卿手里接过,摊开放到了朱标的桌上。 七拐八绕的,哪儿的都有。 “父亲,既有我大明的商船,朝廷恐就不能坐视不管。” 现在是朱标坐镇,朱允熥计划就是再周全都先禀报朱标,不能越过朱标抢先做主。 见朱允熥就了计划,朱标抬手道:“卿先回去安抚好商贾,孤会尽早拿出办法的。” 鸿胪寺卿领命退出。 朱允熥随之便道:“父亲,航线这么长怕不只有一拨啊。” 从大明海岸线一直延到旧港了,除非长着三头六臂,不然不可能抢了这么大面积的商船。 “你咋想的?” 朱允熥想了想,才道:“大明水师打过最大一场仗就是鄱阳湖水战,之外的很长时间再没有大规模用过兵。” “无论是从装备还是军卒战斗力上,都很难与那些靠海吃饭的海盗相比。” “况且,大明刚刚开海,对海外的情况不够了解外,海外也没有设补给站,绝对不能轻易出兵。” “儿子的意思是,最好是采用怀柔之策,先拉拢能拉拢的,建大明的补给站外,也可发展雇佣关系,由他们负责保护来往商船。” 郑和的海船一时半会还办法成行,派遣水师出去不见得一定会输,但至少是有战败风险的。 现在的大明各方面的实力都能碾压海外各国,又干嘛非得去做有风险的事情。 “倒是可行。” “具体可有方案?” 朱标沉吟片刻,又问了一句。 “还没有。” “锦衣卫和侦察营那里零零总总报了上消息,但儿子还没来得及整理。” 拉拢谁打压谁,这不是张口就能来的额,还需多方面考量再做决定。 “那就快去整理。” 朱标神色一变,抬起头催促。 “儿子马上去。” 朱允熥从乾清宫出去,把方成洋和于广勇叫到了一块。 目前两人都是指挥使,干的也都是一样的活儿。 少了当初的竞争关系,再见面也能心平气和打声招呼。 “大明进出的商船被劫的很多,你们探听的消息有哪些?” 于广勇之前也是锦衣卫出身,他带出来的和留在锦衣卫的相差不了多少,两人的消息极有可能会冲突。 这样的情况,谁说谁有利。 “殿下” 两人不相上下,异口同声开口。 “你说?” 两人默契十足,依旧先后出言。 “方指挥使先说。” 于广勇是他的人,只能让他吃亏了。 “是。” “沿海诸国都是大明藩属国,对大明都比较臣服,在国君交替时都会奏请大明予以册封,因而对往来于大明的商船多有支持。” “只有旧港爪哇满者伯夷灭了三佛齐,引发了国内大乱,在三佛齐的汉人推举了一个叫梁道明的做了新国王。” “还有个叫陈祖义的,举家犯事逃到旧港,先是在渤淋邦国麻那者巫里手下为将,在麻那者巫里死后自立为国王。” “他手下海盗上万人,战船数百艘,不仅经常出海劫掠,还会抢夺过往商船,沿海诸国苦之久矣,无不叫苦连天。” 方成洋也不再含湖,毫不犹豫讲了一堆。 在讲完之后,主动让出机会。 “老于,剩下的你说。” 方成洋这指挥使做的还算圆润,不会一下把路全都堵死。 “我说就我说。” “另外,除陈祖义这伙实力最强的,剩下的零零散散的便哪都有了。” “最为突出的两股,便就是那些流浪的倭寇,以及以船为家的疍民了。” “但无论是倭寇还是疍民,抢夺的基本都是那些落单的小商船,疍民是因本身没那个实力,而倭寇则是因有实力的都被那些大商船招募走了。” 说到这,方成洋应是怕错过关键内容。 在于广勇之后马上补充,道:“殿下,那些倭寇武士熟悉海上航路,且被那些商贾引为座上宾,这绝不仅仅刚刚招募。” “而且这些人都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上了商船就是商人,下了船就是贼寇,据可靠消息所知,大明的倭患多是出于他们之手。” 不能保证沿海诸卫一定纯洁,但至少大部分是没有问题的。 而那些倭寇却能如履平地劫掠,这可绝不是因卫所军卒的无能,而是因这些倭寇的武装力量太强。 像那种到了海外都只敢抢落单船只的,又岂能有那个能力敢登岸劫掠。 说到正题上,于广勇也不嫌方成洋抢了他的话,只是道:“殿下让卑下多注意安南,卑下也打听到了消息。” 在这个事情上,朱允熥给于广勇和方成洋两人都吩咐了。 方成洋估计也打听出了些消息,但这次却选择闭口不言,没多说一个字。 只听于广勇继续,道:“外戚胡季牦掌了权,那老国王迟早得被弄死。” 对于安南的情况,朱允熥有些印象。 现在的安南正是权力交接的关键时候,他们本身越乱对大明越有好处。 现在的大明也没空多管,正好可以先让子弹飞一会儿。 “梁道明和陈祖义你们了解多少?” 旧港的地理位置本就关键,先解决了这里的问题也有利于将来郑和下西洋。 “三佛齐的汉人都是良家子弟出身,梁道明在那些汉人之中威望很甚,在三佛齐多领百姓躬耕农时。” “陈祖义则是因犯了桉跑出去的,他为人豪横,在做麻那者巫里大将的时候,就非常张狂跋扈。” “现在又做起海盗的勾当,更是心狠手辣的厉害,在海外诸国恶名昭着。” 于广勇脾气直来直去,但却也很讲义气。 之前方成洋让过他,他也让了方成洋。 “梁道明是哪儿的人?” “广东南海。” 该问的问清楚后,朱允熥道:“你们还要继续注意海外的动静,方指挥使你还得多辛苦,注意起外邦人的情况。” “朝廷开海,来大明的外邦人多了。” “他们来我大明就得遵守我大明的律法,不管是谁都不能违背我大明律法。” 安顿后这些后,朱允熥便回了宫。 被打劫了商贾全都等着朝廷的结论,有必要尽早拿出处理结果以安民心。 等朱允熥重新回到乾清宫的时候,老朱也已经吃完饭过来了。 “咋样?” 不等朱允熥行礼,朱标先于老朱问。 朱允熥把从方成洋还有于广勇那儿拿到的消息,先与老朱和朱标讲了一遍。 “旧港地理位置特殊,很适合做下西洋的补给地,但这样就需个治理的人,这个梁道明在当地威望很高,可以让他来做这事儿。” 远交近攻,也是种策略。 “具体呢?” 从宫外回来的路上,朱允熥就想好了这些。 对朱标的询问,朱允熥应答有度。 “梁道明当初是为了讨生活才出去的,想必他还惦念着家乡山水,家乡的人的。” “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派个南海人以使节身份诏安,以锦衣卫的消息来看,他并不是个唯利是图之人。” “旧港于他手里只是处安身立命的根基,但若能用作下西洋的补给,会成为大明崛起的强大助力。” “让梁道明无条件助大明这一臂之力肯定不能只是念念口号,只要该奖赏的到位了,想必梁道明应能答应。” 老朱相信朱允熥的眼光,自然也就认可他的判断。 “那陈祖义呢?” 对于老朱的询问,朱允熥道:“现在大明的实力恐没你实力征讨,即便是号召各藩属国组建水师,不说是否足够打赢,就是聚拢在一块恐都不太容易。”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暂时妥协了,等到郑和那边的船造出来,再行征讨之事。” “孙儿的意思是,可为出海的船分发令旗,昭告为我大明的商船,让西洋藩属诸国给予便利。” “有了明确的指示,那些再敢抢我大明商船的人,就是在昭告和我大明为敌了。” “同时,这也是让那些商贾们看出朝廷的诚意,提升他们对大明的自信和凝聚。” “当然,及早解决这些问题也是很有必要的,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大明宗主国的地位只能亮出拳头予以震慑。” 对于朱允熥的这些意见,老朱和朱标沉吟片刻之后,倒是谁都没有马上否认。 “旧港问题解决了,倭寇和疍民呢?” 早在几年前的时候,朱允熥就想解决倭寇的问题了,只是因时机不够成熟。 现在机会终于到来,朱允熥又岂能放过。 “倭寇善于学习达到精进自己的目的,自开始和我汉家接触开始,便表面奉我汉家为宗主,力量一旦强大便会向我们捅刀子。” “对于他们只能打,直到打服为止。” “而现在倭寇正好也是分裂的时候,对我大明最为有利了。” “我大明没目前海战优势还不太够,那我们就避其锋芒,别和他们在海上硬碰硬,可以去他们的老巢和他们掰掰腕子。” 老朱把倭国定为不征之国,不是怕了他们,只是因天高皇帝远实在不好控制。 对朱允熥所提的去本土较量,明显有那么些不太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