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八零追糙汉》 第1章 在流产手术台上重生 乡镇医院手术台没有无菌布,在身下垫散装称重的卫生纸。 穗子抠了下纸,非常糟糕的手感,上手摸着硬,用时容易碎,细菌严重超标。 用这玩意垫着做手术,能不感染吗? 等会,这手感为什么这么真实?!穗子瞪大眼,不假思索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简陋的手术室里。 好疼!这不是梦! 她重生二十岁这年了,八零年! “老实躺好,麻醉师马上就要来了,别耽误我们下班!”女医生不满意地说。 穗子坐起来,以最快速的速度把裤衩套上。 “我不做手术了,这孩子我要留下。” 现在是初冬,东北已经上冻了。 秋裤外还有一层厚毛裤,毛裤外还有一层绒裤,穿起来特别费事。 俩医生见她要跑,一把将穗子推回手术台上。 “赶紧躺好别乱动!” 穗子拼命挣扎,她看肉嘟嘟的,力气却不大,哪儿是俩老女人的对手。 被人按在手术台上,像过年时等待宰杀的猪一般被抬起了腿。 这个场景对穗子来说并不陌生。 她常会梦到这个场景。 这里是乡镇卫生所,她噩梦开始的地方。 她被姐姐糊弄过来打胎,流产后感染导致终身不孕。 后妈为了200块彩礼,把她嫁给村里最没正事的混混。 混混游手好闲,却是个造人的好手,结婚刚一个月她就怀上了。 有天她肚子突然很痛,混混又不在家。 她的“好”姐姐把她带到卫生所,说是保胎,输液后她睡着了,醒了孩子就流掉了。 她以为医生是在救她的孩子,其实她们在给她做流产! 孩子没了,混混把医院砸了,被抓进去关了半个月,她当时怕极了,唯恐他出来会打她杀了她。 连夜跑到城里,她以为逃离了绝望窒息的婚姻。 殊不知,离开混混后,在往后的数十年里她过的生不如死。 直到被人害死时她才知道,在她离开后,他一直找她。 在她死后,他倾尽所有替她复仇。 那个被她视为恶魔的男人,才是世界上唯一在乎她的人。 她会梦到自己这个无缘的孩子伸着手叫她妈妈,梦到混混半夜偷瓜,喊着媳妇快吃,可是醒来后什么都没有,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现在重生了,这孩子她要留下,她要踏实的跟混混过日子。 俩大夫要扒她裤衩,她手刨脚蹬不让她们动。 给大夫累得呼哧带喘。 门开了,麻醉师走进来,是个男人。 “老刘,给她把麻醉打上。” “闹腾什么呢?” “这女的是精神病,她家里人说了,无论她怎么闹都得把孩子做了。” “我不是精神病,放了我!”原来是她姐背地里捣的鬼! 竟然对医生说她是精神病,怪不得麻醉药都用上了,这是怕她醒着不同意打胎啊! “今儿怎么这么多精神病呢,这里面一个,外面还一个闹腾的——别闹了,你不是精神病,你是小仙女,小仙女打一针就去见玉皇大帝了,听话。” 麻醉师边哄边配药,麻醉药紧缺啊,好多人做流产都不用麻药呢,生刮,疼的嗷嗷的。 情急之下,穗子喊出了压在心底多年的名字。 “于敬亭,你在哪儿?” 她记得前世醒来就看到混混怒火勃发的脸,只能赌一把,希望他此时就在医院。 眼看着麻醉师把针头戳到输液管里,穗子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咬上医生的手,瞅准机会,一把拔掉输液管。 这玩意打了对孩子肯定不好。 医生们以为疯子犯病了,分三路堵她。 穗子抄起输液架,胡乱比划着,使劲浑身力气喊道: “于敬亭!有人要杀你儿子让你老于家断子绝孙!” 门被踹开,不,是踹飞了。 “我x他祖宗十八代的!谁敢动老子的儿子!老子半夜行刺他妈,x他一户口本个狗娘养的!” 穗子看到那个冲进来骂骂咧咧的男人,心一热,眼泪掉下来。 是他,他真的在。 于敬亭一冲进来就看到他的婆娘,光着一条腿,露出白胖小萝卜一样的腿,上面还留着他昨晚啃的牙印 最特么可恨的是,这屋里有男人! 于敬亭瞳膜泛红,挥着拳头就冲向麻醉师。 “我x你娘的,你敢看老子媳妇?!” 麻醉师一看,天妈老爷子啊,这不是外面那个闹腾的“疯子”吗? “不能打!”穗子从他身后将他一把抱住。 “松手!瞒着老子打胎的事儿,回去再跟你算账!”于敬亭怒道。 跟前世一样,凶得吓人,前世穗子最怕他鬼吼,讨厌他骂街,可这会见他,每个毛孔都透着亲切。 仔细想来,他对她只是嘴上凶,从没动过手,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你敢打人我就打你儿子!我隔着肚皮打!”穗子感觉到怀里的男人一僵。 “看什么看!全都给我转过去!”他家胖媳妇的美腿是他一个人的! 医生和麻醉师集体转身,心说这俩精神病是咋凑一家的? “赶紧把裤子穿上——哭啥啊,不准哭!”于敬亭看她哭了,心拧的跟什么似的,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越擦越多。 气得他对着吓成三坨的医生们咆哮:“你们是不是打我媳妇了?” 被穗子咬了一口&踹了好几脚的医生们心道:你咋寻思放这个屁的? 没看到你那胖嘟嘟的疯媳妇给咱们都打成啥样了?手术室都让她砸了! “没打她为啥哭!” “别吼医生,是我太想你了”穗子从后搂着他的腰,泪如雨下。 于敬亭一愣,脑子里突然窜出一行大字:完了,媳妇疯了! 陈涵穗自打嫁给他以后,那俩眼睛就跟没阀的水龙头似的,整天哭天抹泪的,不是在哭就是在酝酿着哭,见到他更是跟个筛子似的抖个不停,吓得跟什么似的。 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不怕他了还主动搂着他,还说想他? “还说没打她!给我媳妇都吓得说胡话了!”于敬亭撸袖子就要揍麻醉师。 穗子怕他再跟前世一样因为打人被抓进去,只能壮着胆子撂狠话: “你敢动手,以后就不要上炕了。” 不让上炕这事儿太大了。 于敬亭收拳。 第2章 你凶我,嘤! 妞妞蜜提示您:看后求收藏(), 医生带着穗子离开手术室,开了些保胎药。 穗子眼尖,看到桌子上有瓶叶酸。 “那个,要一瓶。” 这会还没有全民普及叶酸,不主动要医生也不会开。 于敬亭抓起瓶子,只上了几年学没认几个字,连蒙带猜勉强看懂说明,确认对孩子没伤害才放下。 不同与庄稼汉的粗糙,他十指修长,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 年底生产队结算工分,他是男劳力最高分,但跟勤劳无关。 他总能找到各种借口逃避劳动,两位队长都被他揍过,对他的恶行敢怒不敢言,给他低工分会被揍。 穗子看着他的侧脸出神。 他长相遗传自昔日王家围子狐眼魅色第一美人的老娘,英俊是毋庸置疑的,剑眉星目,睫毛又密又长,只是从内到外都透着凶气,让人不敢靠近。 身高186,看着瘦有肌肉,剃了个寸头,配上一脸凶相,乍看跟刚从里面出来的似的。 走在街上,是会被拦住查看证件的可疑之人。 她想到他的八块腹肌,结实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抱起她,酱酱酿酿 “去窗口交钱。”医生打断穗子带点颜色的回忆。 于敬亭摸了下兜,里面除了俩五分钱的钢镚就只有几根烟了。 穷计,说的就是他,眼珠一转,嗓门拉高。 “你们给她动手术,有大队和公社的介绍信吗?” 于敬亭一把抓住医生的领子,盛大如雷: “不合规矩给我媳妇动手术,差点害死老子的孩子,还敢跟老子谈钱?” “不能打人!”穗子按着于敬亭的手。 医生长舒一口气,还好遇到个怂的—— “好好跟他们讲道理——你们是收红包了?院长在不在?我想跟他谈谈,卫生局在哪儿我也知道。” 穗子软绵绵的说着让医生肝颤的硬话。 这个“怂”的,还不如那个要打人的好糊弄呢,医生欲哭无泪。 于敬亭赞许地看着胖媳妇——她今天为什么格外顺眼? 最后一分钱没花,不仅拿到了安胎药,还有医生双手奉上的肉票、鸡蛋票、糖票,收的红包怎么拿的又怎么吐出来了——还是加倍吐。 出了医院,于敬亭酝酿情绪。 虽然她刚怼医生表现不错,可谁知道是不是做戏给他看的? 不吓唬她一下,万一又背着他过来打胎怎么办? “你这个女人,属实是——”不像话三个字已经到嘴边了,看到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吼不出来了。 “你好凶。” 老子想吃人!于敬亭心里咆哮,声音却软了几分。 “你刚跟医生不是胆挺大?” 穗子低着头用脚踢地上的石头。 “他们是外人,我不怕他们,你是家里人跟他们不一样,你不吼,我才跟你说话。” 她说他是家里人! 于敬亭心头一喜,刚想伸手搂她,又觉得哪儿不对。 前一秒还想打胎,下一秒就想跟他过日子?很可疑! 从兜里掏出根旱烟叼上,作为有原则的硬汉,他不能因为她撒娇就放弃原则,他要冷静——咦,烟呢? 烟被她抽走了。 于敬亭:??? “二手烟对孩子不好。”她小声叨叨。 “想管我?”他眯眼。 穗子被他看得后背发凉。 男人的眼如饿狼般犀利,为了孩子她强忍着对他的恐惧,直视他的双眸。 “怀孩子的女人闻二手烟,可能会让孩子畸形、流产、早产,以后你不要抽了。” 于敬亭太阳穴发胀,回去得让老妈跳个大神驱鬼,他怀疑她被鬼上身了。 以前看他一眼都不敢,现在都敢给他立规矩了?! “这会你倒想着肚子里的孩子了,如果不是老子及时赶来,你是不是要把孩子拿掉了?知道你不愿意嫁给我天天琢磨跑路,你要走也得把孩子给老子生下来再走!” 于敬亭嘴上装大方,心里却憋了一肚子坏水——想跑?门都没有!敢跑抓回来x到下不了炕!看她还跑不! 想到这女人天天琢磨跑路,心口就跟压了块石头似的,烦躁的又想抽烟了,手刚伸兜里还没摸到烟,软乎乎的小手摸过来,先他一步把他兜里那几根旱烟抓到手。 她把那几根烟扔地上,在他惊诧的眼神中用脚使劲踩,踩得稀碎。 “反了你了——”他眼如铜铃,这还是他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胆小如鼠的媳妇? “你凶什么凶?我都说了不要当着孕妇抽烟了!还有,我没有不要孩子!我是被人骗来的!” 穗子嘴一瘪,想到前世的委屈,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这哭唧唧的状态才是他熟悉的模样。 前一秒还凶的要吃人的男人慌了神,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 “不许哭!” “她们欺负我,你也欺负我,我都吓坏了,你还吼我!你冤枉我不想要孩子!” “我哪儿欺负你了?不哭啊,天冷脸该皴了——喂!你这女人,眼泪怎么越来越多?你再哭,老子,老子——” 如水做的女人泪腺过于发达,每一颗泪珠子都跟烫手似的,烫得于敬亭词儿穷,憋了半天也没想到怎么惩罚她。 “你还凶!”穗子一头撞他怀里,男人身体僵硬,手不知道放哪儿合适。 结婚这么久了,她还从没主动过呢——投怀送抱了? “我天生嗓门大,不是喊你,别哭了啊,你说别人骗你来的,谁骗你来的?告诉我,我揍他。” 主动投他怀里的媳妇好像比他硬搂着的时候软? 听到他要揍人,穗子心一抖,想到他前世被警察扭走的画面了。 “你不出去打架,我才告诉你。” 穗子觉得复仇应该有更体面且安全的方式,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二愣子跑过去跟人打架,不能让他再被关进去。 有她在,他就得当个好人,不能走前世老路。 糯糯的声音让男人恍惚,差点以为她是在跟自己撒娇,连她说什么都没听进去,差点来一句你只要听话老子都随你——等会,不对,差点中计! 男人突然想到了,她今天这么反常,装的好像很乖似的,这是迷惑他,想跑? “是不是李有财那个王八羔子对你贼心不死?你要打掉孩子跟他走?” 第3章 一朵鲜花插在了那啥上 穗子是王家围子罕见的中专生,如果不是她后妈贪财,这一看就旺夫益子好生养还有文化的胖媳妇说什么也轮不到他于敬亭。 李有财跟穗子家就隔了一趟房,俩人一起长大,又是中专同学,郎才女貌。 如果不是李家太穷,穗子的后妈也不可能把穗子卖嫁给于敬亭。 全村人都觉得穗子嫁给于敬亭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于敬亭自己也这么觉得。 知道她要打掉孩子,他第一反应就是她要跟那个小白脸李有财私奔。 李有财这个名字犹如恶魔的诅咒,让穗子双眸迸射出仇恨的光芒。 前世她跑出去过了些年后遇到李有财,他骗穗子上山,把她推下去。 不仅害死她骗大额保单,还把她的尸体埋在于敬亭家的祖宅墙里,怕她阴魂不散,墙里还打了八卦锁魂盒阵她的亡魂。 正因如此,穗子的魂魄才会坐在墙头很多年。 于敬亭每年都会在她生日那天回老家,在老房子住一宿,喝的酩酊大醉的等她回家。 殊不知他心里的那个人就坐在墙上看着他,阴阳相隔那么多年。 穗子立下誓言,若她能从锁魂阵里走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待他,第二件事就是找李有财和那些伤过她的人复仇。 重生第一天就听到仇人的名字,穗子像是掉入冰窟,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牙咬得死死的,恨不得现在就找李有财索命。 于敬亭见她不说话,以为自己猜中了,声音低得像是混了沙,双手按着她的肩。 “你趁早对李有财那个小白脸死了心,我前天还看到李有财跟你姐在一起。” 李有财这个恶心的名字被他反复提起,穗子胃恶心的直翻腾。 “不要提这个人。”再说她就要吐了! “就那么舍不得李有财?” 小不隆冬的脑袋,铆足劲跟个小锤子似的,咚地凿他心口上,撞得于敬亭退后一步。 他双目圆瞪,她是吃熊心豹子胆了么,穗子搂着他的腰用头继续撞他。 这是什么招式于敬亭一动不动,唯恐自己动一下她扑空——这是撒娇呢还是撒气呢? 俩人这会已经走到电影院门前,边上是个卖烤地瓜的大叔,看到小两口吵架,饶有兴致地磕着瓜子看热闹。 穗子用头撞于敬亭,大叔噗嗤一声乐出来。 于敬亭由着媳妇撒气,还要分心抬头瞪大叔,用口型无声地骂——看你二大爷! 大叔被这凶残的男人瞪的低头,暗搓搓地想:你有能耐跟我厉害,有本事对你怀里那个厉害啊!在媳妇面前跟三孙子似的hetui! “你提那个王八羔子干嘛!你一提他我就恶心,不让你说你还一直提!” 渣男的名字听多了,引来了严重的妊娠反应。 穗子没憋住,哇一口吐于敬亭身上,这一口不仅没把他吐生气,还有点高兴—— “你真不喜欢李有财了?” “你还提他——呕!” 又是一口,结结实实地吐他一身。 她胃里没什么东西,吐的都是水。 穗子吐完后脸一红,从兜里掏出手帕想给他擦。 于敬亭接过手帕闻了下,香香的,是媳妇的味道,这哪儿舍得用啊。 “你干嘛呢,还不擦!”穗子脸更红了,推了他一把。 于敬亭顺手把手帕揣兜里。 转身对着卖烤地瓜的大叔伸手。 “给我点纸。” 卖烤地瓜的:??? “你这烤地瓜味儿太呛,把我媳妇都闻吐了。”于敬亭把从媳妇这受的气都撒在外面,刚就看到这老小子瞅着自己乐很不爽了。 大叔敢怒不敢言,从油漆桶改造的烤地瓜炉子底下抽出一卷卫生纸,正想撕一块,于敬亭一把抢过去,粗鲁且不怜惜地用了快半卷。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他已经死在大叔的眼神里了。 “你瞅什么瞅?!再瞅把你脑袋削成烤地瓜!” 于敬亭把剩下的纸扔回去,在大神憋憋屈屈的眼神里抄起一个烤地瓜塞给穗子。 大叔:!!!连吃带拿?要脸否? 于敬亭平日里在村子里就是这样横行霸道,蛮不讲理。 穗子不好意思,摸摸兜,比脸都干净。 小手伸到他兜里,一通翻,摸到那俩五分钢镚,在于敬亭痛心疾首的眼神下,抓出来递给大叔。 “我对象喜欢开玩笑,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够不够?” 大叔哪儿敢说不够啊,这小媳妇长得甜,说话也像文明人,可她身边站着的那个虎视眈眈的,一看就不是好饼,他要说不够,这位爷能把地瓜桶掀翻。 “够了够了,慢走啊!”可快点离开,吓人! 于敬亭憋憋屈屈,他在王家围子吃东西就没给过钱! 正闹心呢,听媳妇软绵绵的管自己叫对象,瞬间神清气爽。 一高兴,把之前为啥吵架的事儿忘了。 等俩人走了以后大叔才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 “吓死个人了,那么好看的小胖媳妇咋找那么个混玩意,还敢嫌弃我家地瓜不好闻——不好闻你还拿?” 祖传手艺烤地瓜,咋能不好吃呢,哼! 穗子握着热乎乎的烤地瓜,恶心的感觉被压下去一些,因李有财引起的愤怒也平息了一些。 她不能让于敬亭知道前世的事儿,且不说会吓到他,就说他这脾气,知道她受那么多委屈,还不得拎桶汽油烧李有财全家啊? 李有财死不足惜,可她还指望跟于敬亭过日子呢,他进去了咋办! 她不会放过李有财,她先要收拾带她打胎的柳腊梅,再想办法收拾李有财那个烂货。 “不是李——小白脸教唆你打胎,那到底是谁?” 于敬亭因为她那一句“对象”美了好几分钟,高兴劲过了,又把这茬想起来了。 “你得答应我,让我来处理这件事,你只能协助我,不能上手!”他那没轻没重的,一出手就得把人打残。 “别墨迹,快说!” 不揍,他可以踹啊。 还可以捶、用铁锨砸、泼一盆冷水挂树上、小雀上抹点蜂蜜沾上小米让鸡啄——于敬亭文化造诣,在此刻到达了巅峰。 他上学时候要是有这丰富的词汇量,咋能连初中都没读完呢。 “是我后妈带过来的柳腊梅,我们回去找她算账。”穗子猜不到于敬亭肚子里的那些坏水,很实在地告诉他真相。 “哦,母的?”那就不能雀上抹蜂蜜了——换个地方抹?” 第4章 又怂又凶的糙汉 《我在八零追糙汉》来源: 从镇上走回屯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穗子归心似箭,只想快点找柳腊梅讨个说法。 柳腊梅跟她一起来,看到于敬亭来了就溜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家就在那,穗子想回去堵她。 于敬亭却是不急,领着穗子来到供销社门口。 “咱身上就五分钱了,你要干嘛?”穗子问。 “一会无论你看到什么都别说话。”于敬亭边说边用眼睛四处看。 穗子捏了一把冷汗,脑子里幻想他冲动供销社抢东西,被警察扭走的画面 前世他砸医院被抓,给穗子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当时他双臂被扭着骂骂咧咧,还试图踹人家,因为这混球的行为,还多关了几天。 穗子越想越心慌,刚想拽着他叮嘱几句,他走向从里面出来的中年女人。 领着中年女人去了没人的角落,隔了两分钟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块钱。 穗子眼泪都要气下来了。 他是不是抢那个女人的钱了? 这整天游走在违反法律的边缘,这还有个好? “你钱哪儿来的?”穗子做好了挠他的心理准备,他要是不学好,她就挠! “拿糖票换的。” 于敬亭把手里剩下的糖票展示给她看。 这会糖票都是一大张,上面写着几月几月,一共是六个月的。 前几年管的严,买东西需要用钱和票一起,没有票就不能卖,这两年宽松了,没有票多给点钱就行。 拿糖来说,有票一市斤078元,没有票就是12元。 他拿三月票换一块钱,买卖双方都有赚。 穗子收回准备挠他的手,长舒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那个大娘需要糖票呢?” “她篮子里装着鸡蛋还有罐头,满脸焦虑,很可能家里有病人,这样的人肯定需要糖票。” 穗子恍然,原来如此。 于敬亭脑子活泛胆儿还大,用屯里人的话说,心眼从来不放在正地方上。 她前世就知道他有来钱的道儿,她胆儿小,觉得这种行为不好,这也是她前世那么怕他的理由之一。 有前世的经历再看他的这些行为,不仅不觉得可怕还有点崇拜。 “站这等着,我买点糖去。” “咱省着点花,不要买糖了。”她拽他。 于敬亭呵呵一笑,他笑起来有俩小虎牙特可爱,一点也不凶。 “你该不会以为老子养不起媳妇和娃?乖乖等着。” 穗子脸微微发热,原来是给她买的啊。 鸡蛋白糖用开水一冲,就是村里人认为最好的补品,只有病人和小孩才有的待遇,他觉得对孩子好,想方设法给她弄。 隔了一会,他拎着个三角布袋子出来了,里面鼓鼓囊囊的装了不少东西。 “看什么?老子可没偷没抢。”于敬亭板着脸把头转到一边,布袋子往肩上一扛,看着沉甸甸的。 他知道媳妇不喜欢他怕他。他搞东西的举动会招来她反感,村里人都看不起他这种行为,她瞧不上也是正常。 无论她怕不怕,都挡不住他要把怀孕的媳妇养好的决心。 “你这东西都怎么来的啊?”穗子用手摸了下,看起来可不止是白糖那么简单。 于敬亭把包裹放下,恶声恶气道: “赶紧看,看完你就举报老子去。”敢去,他就把人扛回来,x到下不了炕! 于敬亭早就看不爽她天天畏畏缩缩怕自己的模样了,别人瞧不起他,她也跟着凑热闹,就得一次来个狠的,给她吓唬住了,这才能踏实跟自己过日子——抓回去做她个三天两夜,看她还哭不哭怕不怕! 男人憋了一肚子坏水,打开包等着小胖媳妇上钩。 穗子翻了翻,里面除了用草纸包着的一大包白糖,还有针头线脑小物件,零七八碎的装了大半口袋。 这都是他用肉票和鸡蛋票抵押来的。 他手里虽然没有现金,却知道怎么把资产变现利益最大化。 “咱屯离镇上近,这些玩意没人要,可明天我拿到偏远村子,一转手就是不少钱。”于敬亭又怂又凶道,“工商局就在前面,我给你带路。” “我举报你干嘛?我又不傻,你进去了,我娃岂不是没爹?” 已经在脑补如何用炕戏把她震慑住的于敬亭大吃一惊。 要是往常,她早就吓的哆哆嗦嗦话都不会说了,可现在,她还笑呢——不得不说,她笑起来真好看啊,俩小酒窝,眼睛也是甜甜的,比哭起来好看多了。 于敬亭把吓唬媳妇的事儿暂时忘了,沉迷在她的颜值里不可自拔。 “有些话,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的。”她收起笑认真道。 来了来了,哭唧唧举报警告!于敬亭一激灵。 “你在外面做事是为了咱家,我理解,可你心里得有底线,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咋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就当不了领导?” “跟当领导有什么关系?” “孩子爹如果有案底,娃以后就当不了官,万一我肚子里揣着是未来的领导,你忍心让他失去机会?” 这话于敬亭从没听人说过,震惊了。 村里人倒是经常说,他早晚得进去,他就算生儿子也是个小街流子(注1),他老于家祖祖辈辈都没好人。 “咱儿子还能当领导?”于敬亭惊奇地问。 穗子骄傲地仰头。 “当不了领导,当个跟爸爸一样的大商人,跟妈妈一样当个文化人,不也挺好?等孩子长大,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教他好好读书做人,你得给孩子当榜样,咱家可以出领导出人才,就是不能出坐笆篱子的!(注2)” “咱一会找柳腊梅,跟她要说法跟她妈把彩礼要回来都可以,但动手砸人家打人就不行,以后你做事前想明白,只要不进去,怎么都好说。” 于敬亭不愧是脑子活泛的,把媳妇的话翻译了下:她不反对? “把你的小心眼放肚子里去,我这点金额上面都懒得管的,就算再大点,也不过就是百八的罚款——等会,你刚说什么?把彩礼要回来?!”他媳妇是受了多大刺激,要彩礼都说出来了?! 第5章 六亲不认谁也不好使 王家围子有好多个屯,杨家屯在里面算是小的,里面有四十户人家,就两趟街儿(读gai)。 穗子的娘家就在后趟街儿西边第五家。 于敬亭两口子赶着下午太阳最足的时候过去。 穗子透过破烂的门看,院里堆得乱七八糟,脏了唧。 她亲妈没回城时,家里从没这么邋遢过。 亲妈是下乡知青,城里人爱干净,家收拾的井井有条,院里种满花。 三年前妈回城了,刚走不到俩礼拜,父亲就领着后妈过来。 柳腊梅是后妈带过来的,这娘俩进了老陈家,穗子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后妈王芬芳是个奇懒无比的女人,院子里的花全都枯萎了,垃圾丢的到处都是。 “你站这等着。” 于敬亭看穗子站在门口愣神,以为她是怕她后妈。 俩人结婚后第三天回门,她在家哭的跟死了亲娘似的,于敬亭那时候就看出来了,她跟后妈感情不好。 “有你在,我怕啥,走!”穗子深吸一口气,她现在已经不是遇到事只会哭的傻姑娘了。 “嗤,现在知道你男人厉害了?”于敬亭被她一夸,尾巴好悬没翘到天上去,膨胀了。 他抬脚,朝着大门那么使劲一踹。 砰! 破烂的大门发出最后的吼声,碎成两半。 一半苟延残喘地挂在那扇呼,另一半落在地上宣告寿终正寝。 “柳腊梅,滚出来迎接你爹!”于敬亭气沉丹田咆哮。 穗子那点伤感都被他这一嗓子喊没了,差点没乐出来,眼尖的看到隔了一家的老李家的俩儿子正嗑瓜子看热闹。 “老于家的街溜子这是抽什么风了?跑到老丈人家闹腾了,哈哈!” “还让他媳妇的姐喊他爹呢——差辈了?” 俩小伙看的津津有味,李家大哥出来,一手牵一个把他们拖回去。 “于铁根的热闹你们也敢看?不怕他把你俩踢河里去?”沉稳的李家大哥威胁俩弟弟。 专注叫阵的于敬亭耳朵动了动,朝着老李家骂道: “放你爹的屁!老子现在不叫于铁根了!再让我听你们胡咧咧,砸你家玻璃去!” 李家屋门以最快的速度关上,穗子叹了口气。 “你别跟人家那么凶啊,李家大哥对我还不错的。” 于敬亭一听,什么玩意?!不错,怎么个不错法?!惦记他媳妇? 盯着李家玻璃的眼睛也越发狠戾起来,掐指一算,这玻璃怕是有一劫啊。 “不是你想的那种,他妹妹李英跟我差不多大,我在家当姑娘的时候经常一起玩的,他把我当妹妹的。” 于敬亭这才收回算计人家玻璃的眼,老李家的玻璃暂时保住了。 陈开德推门出来,看到自家这不着调的女婿把大门踹碎了,血压蹭蹭往上涨。 “你这是干啥?” “冤有头债有主,你往边上站,让柳腊梅出来受死!让她和她那黑心肝的娘给我媳妇磕三个响头,否则没完!” 陈开德脑瓜气得嗡嗡的,想骂,又不敢得罪这个村里出名的混混,只能咬着牙说道: “腊梅也是你姐,你咋能一口一个死啊活的?” 于敬亭迟疑,看了眼穗子。 穗子咬着唇,用只有俩人能到的声音说:“别听他的。” 媳妇发话,他就没啥顾虑了。 穗子眼尖的看到柳腊梅猫在屋里,隔着玻璃鬼鬼祟祟地看院子,推推于敬亭,示意他往那看。 于敬亭眼一眯,舌尖扫过后槽牙,上来那股狠劲儿,跨步就往屋里走。 陈开德不知柳腊梅怎么得罪这位混世魔王,于敬亭杀气腾腾,陈开德吓得腿肚子发软,恨不得掉头就跑,有多远躲多远。 穗子看亲爹这怂样眼底一片冰冷。 这老头对柳腊梅比对自己这个亲闺女还好,前世她还会难过,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这般偏心,现在看,他对柳腊梅也没多好,一点责任感都没有。 这个老男人最爱的只有他自己,遇到危险跑的比兔子还快。 眼看着陈开德不顶用,王芬芳从屋里冲了出来,站在陈开德身后推了他一把。 “你是他岳父,赶紧说一句话啊!他要打腊梅,我就领着腊梅回娘家,你自己过去!” 说鸡毛!没看到他也吓腿软了么!陈开德心里怕的要死,又不敢得罪后老伴儿,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有啥话咱好好说,别让邻居们看笑话,让人家看你们这么闹,成什么样子?” 穗子原本还站在一边看着,听到这句把于敬亭推开,上前说道: “看什么笑话?笑我男人还是笑你那个‘好女儿’?要不是她把我骗到乡镇医院做流产,我男人能气成这样?你们把柳腊梅叫出来,别让她当缩头乌龟!” 我男人这三字,容易引起于敬亭极度的愉悦,他反反复复回味好几遍。 “你别血口喷人,我闺女好心好意带你去医院,说你让于铁根气得动胎气了,你这一路还跟腊梅骂他,咋的,你怕于铁根打死你,也不能往我们腊梅身上泼脏水啊!” 王芬芳躲在陈开德身后,指桑骂槐的说穗子,想把这一切都推穗子身上,眼里满是阴毒。 最好让混混把穗子带过去,打死她才好呢。 于敬亭从回味中醒来,别的没听进去,就记住“于铁根”这三字了。 浓眉一拧,指着王芬芳骂:“你个黑老婆子,心烂嘴烂屁眼子烂记性也烂了?老子早就改名了,当初就在全村面前说了,谁再敢叫老子于铁根老子就揍谁,咋的,你长得丑我就不敢揍你了?” 王芬芳气得三角眼都大一圈,推推陈开德。 “你听听,这还像话吗?我好歹也是陈涵穗的后妈,哪有女婿跟妈这么说话的?” “于敬亭!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爸吗?陈涵穗你别以为嫁出去就翅膀硬了,带他回娘家闹什么?在家就不成样子,嫁人后更混!” 陈开德拿岳父的身份压于敬亭,不敢惹于敬亭生气,只能骂自己闺女。 不骂涵穗还好,一骂涵穗,于敬亭兽血沸腾。 “陈大爷,你让让,别挡着我削柳腊梅那个贱货!” 不让叫爸就不叫,他还不稀罕呢。 他于敬亭在王家围子就没有不敢削的人,管他男女老少,惹他媳妇骂他媳妇他就揍,不惯着! 第6章 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陈开德气黑了脸。 于敬亭抄起戳在一旁的铁锨,对着玻璃砸过去。 柳腊梅的尖叫回荡在小院上空。 玻璃碎了一地。 “出来!等老子进屋拽你呢?”于敬亭如杀神降临。 柳腊梅硬着头皮出来。 “妹夫——” “为什么骗我媳妇打胎?” 柳腊梅小个不高姿色平平,不安分的眼遇到男人使劲放电,在村里男人缘一直不错,一直以美女自居。 穗子恨不得抽柳腊梅两巴掌。 她前世是有多傻,竟然相信她会帮自己。 “穗子,咱姐俩处3年,我平日里对你咋样?我送你去医院是想救你娃,谁知道医生听错了,真不怪我。” 柳腊梅对着穗子抹眼泪,任谁看都是真情实感。 这话前世柳腊梅也说过,一模一样。 穗子流产后趁着于家人不注意跑过来质问柳腊梅,柳腊梅用流着泪的脸对穗子狡辩。 前世的穗子才二十岁善良又没心机,难以分辨柳腊梅说的话是真是假,真相也是很久以后自己琢磨出来的。 重生有了前世阅历,再相信恶人,那就是傻x,24k纯傻x。 “柳腊梅,你想打发我们走,在去医院威胁医生跟你串口供?” 柳腊梅僵,这傻了唧的丫头,今儿怎么这么精了? “别费心思了,医生都跟我们说了,你谎称我是神经病,让他们给我打麻药做流产。” “想弄死老子儿子,老子先锤她个生活不能自理!”于敬亭火压不住,轮着胳膊就要揍。 穗子抓着他的胳膊:“来时你怎么答应我的?” “老子不管那么多,她皮子松了,我帮她紧紧!” “言而无信的男人,不能上炕。”穗子压低声音。 “草!(注1)”于敬亭指着吓得瑟瑟发抖的柳腊梅,“你瞅啥,老子骂的是你!” 丑人多作怪的婆娘惹媳妇生气,害的他差点不能上炕! “给你们两选择。把彩礼还给我,我去找村长说理。” 穗子声音糯糯的,放狠话听起来也悦耳,却没什么气势。 糯糯的声音,让王芬芬娘俩吓得脸色发白,柳腊梅抓着她母亲的手臂,这事儿可不能传出去啊,传出去谁敢娶她? 这段台词,是穗子前世琢磨了好久才想出来的。 穗子脑子聪明,嘴反应慢,胆儿小人怂,跟人发生争执先害怕再生气,不知道怎么骂回去。 等个一天半天,才能把事儿理顺。 等她想好怎么跟人家吵架,人家早把这茬忘了。 准备好的台词有了用武之地,她整个人都舒坦了。 于敬亭笑出声来。 “我们老于家的风水养人,我媳妇在你家待了二十年,唯唯诺诺就会喵喵,到我家才不过一个月都会好好说人话了!” 穗子无语。在这位爷心里,人话=狠话?正常说话=喵喵叫? “陈涵穗王八羔子!信不信我大嘴巴抽你!”陈开德破口大骂。 于敬亭挡在穗子前,双手叉腰。 “打个试试?叫谁王八羔子呢,你才是老王八,还是给人家养孩子养的屁颠屁颠的老王八!”于敬亭说起“人话”,不亦乐乎。 他早就看老王八不顺眼了,这么懂事的亲闺女不疼,养别人闺女养的眉开眼笑,穗子没嫁人的时候,不是挨骂就是挨打。 他从老陈家路过十次,有八次都能看到这老王八带着他的王八婆欺负穗子。 “!!!”陈开德让他骂的老脸通红。 “你家祖坟冒黑烟生你这么个玩意!老丈人都骂?”王芬芳就没见过浑成这样的。 “你家祖坟冒粑粑!出你个不知廉耻的老妖婆子!我丈母娘才走俩礼拜,你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后领着个脑袋进水的娃,进我媳妇的家?” “我仅代表王家围子杨家屯父老乡亲、携全村鸡鸭鹅狗猫,向你这勾搭别人男人打别人娃、贱而不自知的老妖婆子发来问候!” “我,我——”泼妇遇到于敬亭这混不讲理的也词穷,一口气没上来。 穗子肉眼可见王芬芳脸上的肉被气得直突突。 前世看于敬亭骂人光顾着怕了,这会不怕他了,听他骂人跟单口相声似的,能笑死。 于敬亭疯狂输出,顺便偷瞄媳妇,见媳妇没生气,笑呵呵的,这下可来劲了。 袖子一撸,指着王芬芳继续骂: “磕巴什么,你骂我媳妇时不是嘴挺溜的?有能耐打你那坨胖的跟牛屎似的孩子,欺负我媳妇文化人不会怼你是?” “穗子比我胖”在全院都被他疯狂输出震慑时,柳腊梅对这句最受不了。 她认为自己比穗子有男人缘,想不明白李有财都跟自己睡过了却还念念不忘穗子。 于敬亭呵呵两声,这不撞枪口上了? “撒泼尿照照,你跟我媳妇比?我媳妇是仙女下凡国色天香,你是哪个山洞癞蛤蟆成精,跑我这吐泡泡。”只学会这俩成语,都用来夸媳妇了! 于敬亭邀功地看穗子,见她对他比了个大拇指,激动地还想再骂会,穗子拍拍他肩膀,可以了。 再听他这单口相声,她怕自己把正事忘了。 “还我彩礼,还是让我找村长?” “哪有给彩礼还往回要的?”王秀芳小声说。 有于敬亭镇着,一院子妖魔鬼怪都不敢浪。 “提钱就激动?大粪车路过你家,都得挖一勺尝咸淡?老子要给彩礼也得给正经丈母娘,你算哪颗小白菜——哦,你是老菜梆子。”于敬亭抓住机会再骂一句。 要不是媳妇拦着,他能骂个三天两夜。 “我妈回城前,你答应她照顾我,但你没做到。我那俩当兵的舅舅也对你说过,你欺负我他们就拆你房子。”穗子对陈开德说。 陈开德一激灵,他不怕穗子娘但怕小舅子。 “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媳妇,你这么会说话,以后多说点。跟咱舅说一声,他们要嫌道远就来个信,我替他们拆!” 200块,可不够陈家盖房子的,陈开德就是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让王芬芳把钱拿出来。 五分钟后,穗子揣着200块,挽着于敬亭出了陈家门,身后是陈家人的骂骂咧咧。 “媳妇,这不是回家的方向?”于敬亭发现不对。 “去村长家。” “???” “我只问他们,拿钱还是见官,可我没说,拿了钱就不报官。” 柳腊梅身上背着她孩子的命,怎么可能几句话就完事?她的善良前世就用完了。 “草文化人就是不一样!你比老子还狠!”于敬亭竖起大拇指,高,真是高。 第7章 全村第一彪悍的婆婆 村长住在最西边,他家隔两间房就是村里最有钱的杨家三兄弟,能干又勤快,房子都是红砖房,比村里其他家的条件都好。 去村长家,得穿过杨家三兄弟的三间房,快路过杨家时,于敬亭耳朵动了动。 穗子也听到了。 杨家二房院里传来一阵鼓点声,伴随着嗷嗷的唱曲声,唱的是转神调,院里正在进行的,是北方农村常见的风俗活动。 俗称,跳大神。 院子里呜呜渣渣上蹿下跳拿着鼓唱的,就是她的婆婆,王翠花。 穗子前世不仅怕混混于敬亭,也怕婆婆。 王翠花是王家围子奇女子,早年丧夫,自己拉扯俩孩子长大。 没了丈夫,夫家人不待见她,在那年岁想领俩年幼的孩子活下去,只有找个男人再嫁,也不知道为啥王翠花一直不改嫁。 村里没男人的女人就好比扔在路边没主人的巨额宝藏,谁看到都能占点便宜。 于敬亭那时才十岁还没现在这么厉害,只是个半大的小屁孩,王翠花肚子里怀着姣姣,总有心怀不轨的半夜敲门,王翠花把门上了好几道栓,木棍不离手,就怕他们冲进来。 刚开始养条狗防着,后来换成三只战斗力强的大鹅,那些人进不来院,就站在门外吆喝。 流言蜚语传的满村都是,王翠花什么都没做,却被人传了个勾引男人狐狸精的骂名。 男人想占她便宜,女的组团骂她臭不要脸,换旁人早就活不下去了。 就在留言传的最凶的时候,王翠花家里一声巨响,接着就传出她“出马”(注1)了。 那些原本对她不怀好意的男人,看她拿着鼓披头散发的表情扭曲跳大神,都打消了歪念头,女人们也不敢骂她狐狸精了——王翠花自称找她的出马仙就是狐仙,谁要是不怕造报应就骂她。 真狐狸精,谁敢骂? 王翠花在村里立住脚,靠着这种“民间稀奇古怪的习俗”养活了俩孩子。 现在于敬亭长大了,家里有了男劳力,王翠花几乎不跳了,今儿不知道为啥来杨老二家里折腾。 婆婆的“职业”不仅特殊,性格也泼辣,号称骂遍全村无对手。 穗子五岁时,看到王翠花表演“民间习俗”,回来吓发烧了。 穗子十岁时,看到王翠花站在人家跳着脚的骂,凶残至极,吓的穗子回去后又发烧了。 心理阴影从小留下来了。 于敬亭耳濡目染,把他娘的特点发扬光大,青出于蓝。 这娘俩,一个是王家围子第一泼妇,一个是全村闻风丧胆的混混。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十家都有九家锁,就有一家门没关!” 还是这渗人的唱词,穗子这会听却是不怕,眼圈一酸,心里更是酸。 前世她害怕的婆婆,得到她死讯后,拎着鼓跑到埋她的墙前,连蹦带跳的希望她能投个好胎,结果啥用没起不说,摔一跤还骨折了 婆婆被抬上救护车时,嚎啕大哭的对于敬亭说,她要是真有仙家就好了,能保佑着穗子早登极乐,别受这些苦,还哭着说自己命硬,早年克夫中年克儿媳妇,都是她的错。 那时穗子的灵魂就坐在墙上,才知道婆婆没什么出马仙,这么多年都是装的。 这就是个为了活下去的女人胡乱编造出来的谎言,靠着这个谎言养大俩孩子。 为了她这没尽过孝的跑路儿媳,要强了大半辈子的王翠花哭得伤心极了,那一刻王翠花是真希望自己有点神通,能帮帮穗子,仙什么的是假的,心却是真的。 人心都是换来的,穗子虽然不知泼辣的婆婆为什么会那么喜欢自己,却记住了她替自己留下的那些眼泪。 现在她回来了,她要抛弃前世的偏见,用心好好跟于家人相处。 于敬亭听到自己老娘又在人家院里搞这些糊弄人的把戏,心里咯噔一下。 他媳妇胆儿小,就怕这些玩意,嫁过来一个月看到老娘就跟耗子见猫似的,这会亲眼见到了还有个好? 看穗子,俩眼泪汪汪,握着小拳头,傻了唧的看向远方——这怕不是琢磨跑路的方向呢? “一会趁着我娘转身的功夫咱俩快跑,别让她看到咱。”于敬亭趴在穗子耳边小声说。 “为啥?” “她要知道你把彩礼要回来,肯定惦记。这老太太心眼才多呢,你玩不过她——我是说,咱娘心里还是挺喜欢你的,就是她厉害惯了,你别怕她”于敬亭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他这话说的,呸! 媳妇本来就怕老娘,他还说老娘心眼多,这不得更怕? 穗子含着泪被他逗笑了。 “娘当然是喜欢我了,毕竟你这么混也不孝顺,哪有儿子说自己老娘心眼多的?” 穗子快速的穿过杨家,耳尖的听到婆婆唱错好几段,亏得村里人好糊弄,心里又敬畏鬼神,否则就婆婆这漏洞百出的词儿,谁也糊弄不到。 穗子换个角度看于家娘俩,再也没有前世的畏惧了,还有点想笑。 她丈夫和婆婆是被耽误的喜剧人,一个骂人像说相声,一个跳大神像演小品。 于敬亭摸着下巴暗忖,媳妇刚那是替老娘说话呢? 她不怕了?这到底是哪路可爱的小神仙给媳妇点化了? 要不是知道老娘跳的这些都是糊弄人的假玩意,于敬亭真想让娘给媳妇跳一段,甭管是哪路神仙点化了他媳妇开窍了,就一个希望,别停! “行了,仙儿送走了,你家以后也没事了。”王翠花常年吸烟呛出来的烟嗓从院里传来。 “四婶,我也没听着你唱送仙的那段啊?”杨老二虔诚又不失疑惑——四婶每次跳的台词好像都不太一样? “呃老仙家跟我熟,自己走了,这都不是你们该关心的事儿,钱就不用给了,给我家送几个月羊奶,我儿媳妇怀孩子要喝。” 杨老二是村里唯一养羊的。 王翠花擦擦额头的汗,向院外看去,刚好看到于敬亭和穗子鬼鬼祟祟的背影。 一前一后就好像你追我跑似的,王翠花正想气沉丹田骂一句不着调的儿子,让他别欺负穗子。 但下一秒,王翠花咦了一声,那是?! 第8章 媳妇是小黑兔 妞妞蜜提示您:看后求收藏(), 杨老二家的羊把街上拉的到处都是,于敬亭走路横冲直撞不看路。。 “看着点呀!”穗子怕他踩“雷”,伸手牵着他。 牵手被王翠花看到了,合不拢嘴。 早晨穗子还抹眼泪呢,下午手拉手有说有笑? “四婶,你看啥呢?”杨老二问。 跳大神的直勾勾看空气,俩眼呆滞,太吓人了!看到啥这表情啊!!! 小两口被柴火垛挡着了,杨老二那个视角,就是空气。 王翠花趁着杨老二不注意,朝鸡圈里飞快地瞥了眼。 掐指算了算,指着鸡窝的方向说道: “老仙儿说那有俩不干净的,拿来你!” 杨老二哆哆嗦嗦地走到鸡窝前一看,吓坏了。 “有俩鸡蛋?”怕不是被啥附体了,所以四婶说不干净?! “这俩给我,再下蛋就是正常的。” 杨老二满眼崇拜。 “四婶就是厉害,不看鸡圈就知道有俩不干净的,老仙儿说来就来——刚不是说送走了?” 王翠花揣着俩鸡蛋,心说上面还有鸡粑粑和泥,可不就是不干净? 给儿媳妇煮一个,给闺女蒸一个,刚好够。 王翠花看小两口鬼鬼祟祟的,不会找村长闹离婚?不行,她得跟着看看。 村长烤好土豆,小酒倒上了,还没整一口,于敬亭跟土匪似的冲进来,二话不说拎着他就从后门出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逃荒呢。 “大爷,你没吃呢?” “刚烤个土豆你俩就窜进来了。” “晚上我给你送苞米饼子,我妈手艺都教给我了。” 村长表情变了。 早些年村里闹粮荒,他快饿死了。穗子娘送了俩玉米饼子,这才活下来。 村长不傻,听穗子说苞米饼子猜她跟自己要人情呢。 “穗子,是不是铁根欺负你了?”村长踹于敬亭,“穗子这么好的姑娘,你欺负她我不同意!” “他对我可好了,是别人看不得我们好” 穗子把来龙去脉讲了,村长脑瓜子大三圈。 “大爷帮你说说,可你也别抱太大希望,你后妈那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穗子料到会是这样。 村里纠纷不报警,请德高望重的出来调节。 离得这么近,把村长越过去报警,以后不大方便,礼数必须做齐。 村长这个人倒是还行,就是有点圆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太想管这事。 “大爷,我爸看到我就打,我这怀了孩子不敢进去。他把玻璃都砸碎了。” 于敬亭眼睛瞪那么大,小兔子似的媳妇也会瞪眼说瞎话!不是小白兔,是小黑兔! “那你让大爷咋办?” “您替我传个话,告诉那黑心娘俩,想平这事儿,柳腊梅今年工分算我头上,我婆家交公粮她们替交。” 村长倒吸一口气,真敢说啊! “穗子,你提的有点多?” 按着穗子这种要法,陈家天天喝稀的才堪堪吃饱,一点不剩! “我儿子差点让她给弄没了,要点粮怎么了?”于敬亭插嘴。 “她为啥对你下这么狠的手?我记得你俩之前处的还行啊?” 穗子看了眼于敬亭,把村长拽一边,嘀嘀咕咕。 于敬亭心里痒痒,想偷听,穗子抬头无声地做了个口型:上炕! 于敬亭转身踢石头玩,不让听就不听,啥大不了的! 炕是要上的,天王老子都拦不住他! “啥?!太不像话!”村长声音拔高,情绪挺激动,“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能撒谎?大爷回去问问你儿子就知道了。” “我找她们去,当初就不该让她们娘俩进咱们村,搅和的乌烟瘴气的!” 村长健步如飞,朝着老陈家去了。 “媳妇,你跟他说啥了,咋气成这样?”于敬亭好奇。 村长之前还有点想和稀泥,穗子说的悄悄话,让村长改变态度。 “秘密!你表现好才告诉你。”穗子朝着婆家方向走。 要粮什么的都是虚的,她要让柳腊梅在杨家屯待不下去。 于敬亭屁颠屁颠的跟着。 “你告诉我呗?别走那么快,小心地滑摔了儿子!” “张口闭口儿子,重男轻女?”穗子停下。 “你在医院不也喊儿子吗?” “那是为了吸引你才喊的,你果然上钩了。” 于敬亭喘粗气,这女人不讲理!她说就行,他说就不行了?! “女孩也好,头胎女孩还能再要一个,俩孩子多热闹。” “再生个女儿呢?嫌我不能生儿子,我给你腾地方再娶一个,这个你拿回去,村里那么多女孩,你拿钱挑个保生儿子的。” 穗子把二百块钱掏出来,塞他手里。 于敬亭头皮都麻了。 他每天都在村口跟人吹牛逼,听别人媳妇怀孕都叫儿子,他就学会了,就是个称呼,没别的意思,媳妇为啥发火了? 后脑勺一阵凉风,一只黑色布鞋贴着他飞了过来。 这感觉太熟悉,从小被揍到大,不用回头都知道娘来了。 王翠花单脚蹦过来,拽着穗子的手,没穿鞋的脚踹于敬亭。 “我在后面都听到了,咋的,没皇帝命还沾了皇帝病?不是儿子不行?” “没有啊!!!”于敬亭冤沉海底,他不是那么想的啊! 明儿去村口,揍那几个一口一个儿子的,都是他们起头喊,害的他不受待见! “穗子,娘给你撑腰,他再胡咧咧就揍他!你不敢找我打!” 王翠花蹦跶着捡鞋。 于敬亭对着穗子瞪眼,行啊,会告状了? 他看不见他娘,她那角度能看到,这不就是让老娘骂他的嘛! 穗子嘟嘴,于敬亭看俩桃花瓣粉嘟嘟的唇瓣,舔嘴角,要不是老娘在,他马上啃过去! “你能娶穗子都是烧高香,还敢挑?闺女小子都一样,老赵家生俩儿子却把亲爹饿死了!老王头四个闺女孝顺,谁不羡慕?命里有啥就是啥,啥人啥命天注定,知道不?” 穗子感激地看婆婆,这年代婆婆有这种思想的可不多啊。 “我没觉得女儿不好——哎,说不清了。”于敬亭赌气给了自己一巴掌,“我以后不叫了,穗子生个蛋我都高兴。” “你搁那拍蚊子呢?使劲打,打肿你个不要大脸气媳妇的!” 王翠花骂了儿子,低头看到他握着二百块钱。 “咦?” 第9章 一波未平又起一波 穗子的确是看到婆婆在后面,故意激于敬亭。 她知道他不是重男轻女,但村里大环境喜欢儿子的多,他每天在村口跟那些狐朋狗友聊天,少不得被那些人影响。 儿子女儿都是宝儿,这些观念得提前跟他灌输。 婆婆的反应倒是出乎穗子的意料,算是意外之喜了。 除了这个,她还有个目的。 于敬亭不想把这二百块钱交出去,想瞒着他娘留着,穗子觉得这么不合适。 她和于敬亭回娘家闹,邻居们都看到了。 彩礼要回来的事儿今晚会传遍全屯,明天全村都得知道,婆婆消息灵通,怎么可能听不到。 嫁过来这一个月,跟婆婆几乎没有什么太多互动,她见着婆婆就跑,好容易说句话都不敢看婆婆眼。 虽然是小时候留下的阴影,但想想,也是挺伤人的。 穗子估计婆婆对她印象不会太好,如果再多了藏钱的事儿,婆媳有了嫌隙,再相处就麻烦了。 于敬亭向着她,才让她留钱,穗子若直接把钱给婆婆,必然打消他的积极性,伤了夫妻感情也不好。 这才设计了这一幕,让婆婆很自然地发现彩礼钱,两边她都不想得罪。 “钱咋回事?”王翠花问。 于敬亭握着钱想跑,被王翠花抓住领子,扼住命运的大脖颈子。 “臭小子!老娘养大的,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你拉几个粪球!说!” “我们把彩礼要回来了。” 穗子把今天发生的事儿讲了。 王翠花一听,啥?有人要杀她小孙儿?!(注1) “你俩先回去,钱让穗子收着,我找她们说理去!”撸着袖子就要过去。 王翠花嘴里的“说理”,那就是要堵着门,把人骂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祖坟都能让她骂冒烟。 “根儿啊,你给娘弄一舀水来,晚上不用等我回家吃饭了!” 穗子一听,好么,还带战斗补给的?这是要从白天骂到黑夜,渴了还喝口水? “娘,咱先别去,村长在呢。” “村长多个x巴,县长来了都不好使!算计咱家人,欺负咱家没大人?谁也不好使,谁敢拦着我,我连他一起骂!” 这老太太战斗力是真强,上来那股火于敬亭都不敢惹她。 “对了,你刚跟村长说啥了?”王翠花看到儿媳妇把村长拽过去说几句,隔太远听不到。 于敬亭竖着耳朵听。 “柳腊梅跟村里好多男的都勾勾搭搭,也包括村长儿子,我跟村长说了,他挺生气的。” 王翠花脑瓜一转,明白了。 全屯找不出比王翠花消息更灵通的。 村长那老狐狸,早就给他儿子相中了个好媳妇,隔壁村的小学老师人好家条件好工作也好,就差个媒人上门。 这节骨眼上出这么档子事儿,这亲还能成? 村长这会估计跟吃了二斤牛粪似的,膈应的吃不下去睡不好,巴不得快点把柳腊梅处理了。 如果王翠花这会过去堵着门骂,柳腊梅狗急跳墙把村长儿子给捅出来,王翠花跟村长就结仇了。 “走,回家吃饭,穗子今儿受惊了,娘给你做好吃的。”王翠花想明白这些事后,气儿马上顺了,看儿媳妇也越发深邃起来。 “咦?娘你不去骂了?”于敬亭有点惊讶,手很自然地把钱揣穗子兜了。 穗子想往外掏,于敬亭一把按着她的手,还猥琐地摸了又摸,穗子脸一热,不敢动了。 “你啊,多跟你媳妇学着点,以后多用用脑子少打架!”王翠花心想,穗子这学真没白上,文化人脑袋转的就是快。 “娘,我也是担心你和敬亭,咱以后还要在村里过的”穗子知道婆婆看出自己这些小把戏了。 能当神婆的人,嘴不仅能忽悠,脑袋也必须好使,要不怎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婆婆肯定看出她心眼不少,就算现在看不出,以后在一起久了,穗子什么秉性也能摸出来,她只是胆小嘴跟不上,脑袋不傻。 “越大越像你娘哎,你要有你娘那两下子,咱以后日子就好过了。”王翠花叹了口气。 穗子咬着唇不说话。 “娘,你跟我丈母娘很熟?”于敬亭问。 “咋不熟呢?要不是你丈母娘心眼好使给我出主意,你小子能活到现在浪的没边,还娶了穗子?咱娘三说不定都活不下来!” 咦?还有内幕?穗子抬头,疑惑地看着婆婆。 她可从来不知道婆婆跟母亲关系很好,不记得她们来往过啊? “总之,你记得对穗子好点,穗子啊,你也别怪你娘,她有她的难处——嗨,说这个干啥,回家吃饭了。” 王翠花想到穗子娘,一脸沧桑。 穗子低着头,她心里有个结。 母亲回城时,说好了一定会回来看她,一走三年杳无音信,连封信都没有。 女知青如果在下乡时有了感情史,回去后大多不愿意回忆在乡下那些事。 听说外公家恢复名誉后也是高门大户,穗子是陈丽君在农村跟农民生出的孩子,穗子觉得在陈丽君看来自己就是耻辱,一辈子都不想见自己也是正常。 穗子压下心底涌上来的酸楚,她已经过了哭着找妈妈的年纪了,她不要自己,自己也不去打扰她。 不在乎的,不在乎 手被握住了,穗子抬头,眼神迷离地看着于敬亭。 他嘿嘿一笑,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娘给你,我不抢,这老太太事儿可多了,都给你我就省心了,你要乐意她就是你亲娘,以后我叫她丈母娘都行。” “你是不是傻?虎不拉几的,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站着别跑!”王翠花打儿子顺手又丝滑,打了二十年成熟练工种。 穗子破涕为笑。 他这是看出她难过安慰她呢。 看着那娘俩的背影,穗子握紧双拳,日子重新开始了,她只要尝试着不怕于家人,一步一个脚印的过,总会越来越好。 晚饭刚做好,还没来得及吃,村医媳妇找上门来了。 “穗子,你娘家出事儿了,快回去看看!” “出啥事了?” “你爹把村长打住院了,你后妈闹着要上吊呢!” “啊?” 《我在八零追糙汉》来源: 第10章 小媳妇怯场吓铁根 陈家院外围满看热闹的。 “让让!”于敬亭喊了一嗓子。 众人看穗子来了,表情微妙起来。 穗子在于敬亭的保护下,分人群进了院。 昏黄灯光,王芬芳踩凳子上,房梁挂了根比筷子粗点的绳子,扯着嗓子嗷嗷哭。 “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陈开德蹲墙角嗒嗒的抽袋烟。 柳腊梅拽着王芬芳的衣角,哭一会还要喊两声: “大爷,劝劝我妈啊!” 陈开德不吭声,铜烟袋锅子用久了,泛着绿油油的光 于敬亭领着穗子进来。 柳腊梅冲上来,指着穗子骂: “你还敢来?你害我妈上吊,不把这个家闹散了不罢休?” “嘴怎么这么臭?站远点,别熏着我媳妇。”于敬亭嫌弃地推开柳腊梅。 “为什么上吊?”穗子明知故问。 柳腊梅支支吾吾。 “我们刚来也不知道咋回事,找个明白人问问——”于敬亭对着院外喊,“老杨家三小子,你说咋回事!” 几岁大的小娃,正是学舌的年纪,扯嗓子把听到但不明白的八卦喊出来: “腊梅娘说村长馋她身子,村长骂腊梅娘跟吴老二睡过,他嫌脏,陈家二大爷就动手了——娘,啥是睡过啊?” 他娘捂着孩子嘴,朝地上吐了一口: “小孩儿家家瞎问什么!造孽,整这见不得人的粑粑事儿,带坏小孩哦!” 院外跟炸锅似的热切讨论,比过年都热闹。 最坏的就是于敬亭。穗子看出来了——他是气氛组担当?一句话暖场,牛啊。 “往我身上泼屎盆子啊,我不活了!”王芬芳把头探入绳套里,柳腊梅尖叫。 “妈,别想不开啊!都是穗子造谣编排你啊!大爷,你快管管啊!” 陈开德放下烟袋,粗声粗气道: “下来,别让人看笑话。” 王芬芳脑袋大脖子粗,脖子被绳子勒出壳,心说绳套弄松点好了,这么紧,还没糊弄住人,先把自己勒死了。 混乱的场面,穗子始料未及。 她想把柳腊梅弄走,没想到拔出萝卜带出泥,竟然牵扯出王芬芳的陈年旧账。 村医媳妇把事情的经过跟她讲了。 村长抓着柳腊梅跟穗子的矛盾不放,说不同意穗子提的条件,就让柳腊梅回原来的村,投奔奶奶那边的亲戚。 王芬芳坐地上嚎啕大哭,哭她孤儿寡母不容易,骂穗子想把她往死路上撵。 见村长不为所动执意要送走腊梅,王芬芳急了,跳起来说村长馋她身子,求爱不成因爱生恨没这么文雅,大概就这意思。 村长被这屎盆子泼个措手不及,一气之下,把她那点破事儿抖出来。 男人都不愿意被绿,陈开德也不例外,气的想打王芬芳,手滑,不小心把村长从炕上推下来。 “陈涵穗丧门星!你跟村长造谣,抹黑腊梅编排我,你这是要我死啊!” 王芬芳声嘶力竭,脑门青筋都出来了。 穗子想好的台词,被她吼忘了,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每次吵架她都犯这毛病,一肚子话到嘴边不知道拎哪句。 于敬亭双手环抱看热闹,听骂到媳妇头上不干了。 “你脸跟腚长反了?偷人的是你,害我媳妇差点流产的是你家小崽子,被拆穿恼羞成怒?” 上来一通输出,骂了王芬芳娘俩,还言简意赅的把事情的起因说清楚。 穗子佩服的五体投地,白胖胖的手揪衣角,默默把他怼人方法记下。 憋一口气,想学他来两句,可那些人体器官烫嘴,没办法开口,急的脸都憋红了。 “她在家,鸡不下蛋,狗不看家,地里收成都少了,还不是她命里带克?” “贱人就是贱!镇上猪肉都长到八毛五了,你怎么还这么贱?人贱四处睡,嘴贱到处喷,对着粪坑喷,你能把茅坑给喷炸了!日子过这鸟样,心里一点数没有?” “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的懒货!养一堆公鸡下你大爷的蛋?狗都嫌弃你们不要脸,地不耕哪来的收成——你以为谁都跟我老丈人似的,啥也没干给别人养闺女?” 好厉害!升级了!穗子倒吸一口气,前面的吵架技巧她还没运用熟练,这就推陈出新了?! “我丈母娘在时日子好着呢!老杨家三小子,你说,她家为啥过不好?” 再次被点名的小孩从于敬亭的话里提炼精华:“贱?”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再猜!猜对了叔儿买香烟糖给你吃!” 小孩吞口水,香烟糖是“贵货”,谁要有那么一根,能吸引全村小孩羡慕的眼光。 可这题太难了,小娃不会啊 他娘在他耳边提示,小娃眼冒金光,用社会主义接班人骄傲又不失放纵的嗓音,使劲地喊道: “懒!” “答对了!一会叔儿给你买糖去!” 王芬芳骂不过于敬亭,骂穗子撒气。 “她那金贵的娘就是被她克走的,克完亲娘克后娘!我不活了~~~~~” 陈开德把眼袋锅子用力地凿向炕沿,水泥炕沿凿出浅浅白坑。 “陈涵穗,事儿是因你而起,让人看笑话没够?!” 穗子眼一冷。 这半天,老头子在权衡利弊呢。 在他那作风不检点的后老伴和自己之间,他选择了后老伴。 每一次,他都为了女人抛弃亲生女儿,没一次例外。 “她骂我丧门星,你也这么认为吗?”穗子问。 陈开德别过脸,一下下敲烟袋。 “你娘是你克走的这会你又要把后娘克死了。” 于敬亭听一家子合伙欺负媳妇,想继续输出,穗子把他嘴捂上。 “别辜负你们对我的期待,我看能不能把她克死!” 一脚踹飞王芬芳的椅子,王芬芳腾空,手刨脚蹬一通挣扎,细绳子不堪重负,断了。 一大坨糊在地上。 于敬亭拿起炕上的痒痒挠,小心翼翼戳了戳。 “死了?” “她这重量配上这么细的绳子,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摔下来是必然的——你不是说我克你吗?克死你了吗?” 穗子学不会于敬亭那套骂人的话,还是按着她自己的节奏,怎么舒服怎么来。 媳妇杀气十足的侧脸,让于敬亭一激灵。 以后他不要惹媳妇,这女人吵架不动嘴,直接上手啊 《我在八零追糙汉》来源: 第11章 嘴上不在乎心里哭唧唧 月光淡薄,穗子低着头,夜晚的风吹得心里凉哇哇的。 于敬亭从供销社里出来,香烟糖递给“立大功”的杨宝儿。 孩子跳了起来。 穗子羡慕地看着小孩脸上洋溢的笑,她要是也有这单纯的快乐该多好。 于敬亭过来,从兜里掏出根同款香烟糖。 “奖励你的,以后再吵架,你还上脚踹。” 这种糖长得跟香烟似的,白白的饴糖裹着黑芝麻,甜脆脆。 穗子摇头,没心情吃。 “张嘴。”于敬亭把糖抵在她的唇上,穗子把头转到一边。 “真不用。” “嫌小?”于敬亭把糖叼在嘴边,痞气十足,一看就是多年的老烟枪,“回家给你吃大的。” 沉浸在伤感当中的穗子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供销社50瓦的灯泡晃在她白净净的小脸上,小嘴惊得忘了合,惨白小脸飘红霞。 “胡,胡说什么?!”穗子左右看看。 心虚的小模样逗得于敬亭哈哈笑,搂怀里,穗子推不开。 “这不挺好看?别总死气沉沉的。” 小脸红扑扑,比刚刚丢魂似的表情好看多了。 拇指滑到她的唇上,嘴是真小,天冷是淡淡的颜色,好看。 不过他更喜欢被他亲红艳艳的那个调调,配上含着泪的俩大眼,娇滴滴的样子,能把他魂儿勾掉半个。 “在外面别胡来!”穗子就怕让人看到。 村里门一关,乱不乱只有天知道。 跟王芬芳娘俩那样,东家窜西家睡的肯定有,都是门里的事儿。 门打开,那些腌臜事儿都消失不见,当众牵个手都是“伤风败俗”。 “我名声坏的也不是一天两天,谁在乎?” “他叔儿,你俩咋还不回家?” “我媳妇崴脚了,我帮她看看。”刚还吹牛说不在乎的男人马上装了起来,“穗子,我背你回去。” 穗子不愿意,站那不动。 “快点,你想让大家觉得咱在外耍盲流子?”他趴在她耳边低语。 穗子心说他就是个盲流子,还用耍? 耳珠凉凉,短暂痛感,触电蔓延。 于敬亭咬了她圆润的小耳珠。 好在50瓦的灯泡照不了太远 没人看到,这有个害羞的人儿。 在跟盲流同流合污和“崴脚”之间,她别无选择。 认命地趴在他肩上,让他背走。 “可惜穗子这么俊的小闺女给了他了,要是穗子亲娘在,轮得到他?” “娘!叔儿是好人,真给我买烟糖呢!”杨宝儿蹦跶过来,展示手里的糖。 “给你个糖就说人家好了?离老于家那街溜子远点!你晚上睡一半起来嗷嗷哭,他把你抓走!扔山里喂熊瞎子!” 不止杨屯,周边几个屯也是拿于敬亭吓唬自家的夜哭郎的。 “抓走天天给我糖,我也愿意,娘,我们老师说了,背地里不能说别人坏话,你不能说叔儿,他给我买糖了。” 宝儿娘一巴掌拍他后脑勺:“就你话多!” “把你抓走”顺着风飘到于敬亭耳朵里。 他被村里人嫌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人明面上不敢得罪他,背地里都拿他吓唬孩子。 听多了,早不在乎了。 可媳妇在身上趴着呢,于敬亭觉得身后的那个小人绷得紧紧的,腿上的肉都不软了。 “怕我?”他沉声问。 今天她对他太好了,好到他差点忘了这丫头片子多怕自己了,听别人那么说自己,她肯定有想法。 “放我下来。”穗子闷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不放!”他赌气地收紧把着她腿的手,打死也不放! “我这么重,你腰要是闪了咋办?!”穗子崩溃地用小拳头锤他的肩,“我140斤啊!140斤你知道啥概念不?一麻袋子大米,还得加一丝袋子土豆!” 于敬亭愣住,她是因为这个才僵得跟个石头似的? 不是怕他? “140斤?”他问。 身后的小人又是一僵。 声音也小了许多。 “可能涨了点,也就141,2,3怀孩子胖点怎么了?!” 穗子又羞又气,一定要刨根问底吗? 穗子小时候个头小,站在同龄人里小小一只,她娘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个草药方子,吃了一段时间,个头窜上来了,165的身高在村里算是出挑的高个姑娘,体重也上来了。 她骨棒小,穿上衣服不太显胖,脱了衣服就能看出肥嘟嘟肉呼呼了。 前世她跑出去后劳心费力倒是瘦下来了,重生这节骨眼是她最胖的时候,怀孕又不能减肥 从于敬亭背上她那一刻起,穗子就开始紧张。 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就怕把他压趴下。 他身体小幅震动,后面干脆嚣张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一麻袋大米外加一丝袋子土豆,你要把我笑死!” 穗子气得嘴唇都哆嗦了,坏蛋! “放我下来!你在生产队干活时,说你祖传三代腰间盘突出,不能扛重,谁把你腰累坏了,你就躺谁家炕上不走!” 他为了逃避劳动,借口多的跟老母猪的奶兜似的,一套又一套! 于敬亭笑的更欢实了。 笑声传出去老远,穗子嫌丢人,忙用手捂着他的嘴,手心痒痒的——竟然舔她手心! 穗子飞快地收回小胖手,文化人遇到街溜子,一点招儿都没有。 “一麻袋大米我是不会背的,可背我一百多斤的媳妇,还是有力气的——你要把我腰压断,我就躺炕上不动,你全方位的伺候我!” 不安分地看了眼该伺候的地方。 穗子脸烫得可以烤土豆。 “于、敬、亭!!!” 文化人惹急了,也会咆哮的。 “哈哈哈!”他笑得更嘚瑟了。 这么一闹腾,穗子那点伤感没了。 跟没脸没皮的家伙在一起,哪有功夫伤心,气都气不过来。 “你刚刚为什么跟死了爹似的?”感觉到小人没那么紧绷了,这才问。 在老陈家闹那么一出,他和穗子没吃亏。 明天杨家屯就能传遍王芬芳娘俩做的那些埋汰事儿,柳腊梅想留在这都难。 大获全胜该高兴才是,她看着却是难受样。 穗子吸了口气,把心底埋了两辈子的阴影说了出来。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命里犯克啊?” 第12章 不是好饼 乌云遮了月。 于敬亭停下步伐,黑压压的环境,穗子压抑的陈述成了唯一的声音。 “王芬芳说的对,我命里带克,我那个八字就不太好。” “得亏你没早十多年出生。” “啊?” “早十几年,你满脑子毫无根据的思想都得关棚里。” “”这话从跳大神的儿子嘴里说出来,毫无说服力。 “我妈生我后就没开心过,我身边的人也总有不幸的事儿发生。我爸找人给我算过,说我命硬克家。” 穗子在陈家时装的挺硬气,但王芬芳那句“命里带克”,的确戳到她痛点了。 “砸他一块玻璃太便宜他了——走,把他后院玻璃也砸了。”于敬亭转身要往回走。 “别闹!我跟你说正事儿呢!”穗子锤了他一下。 “我说的也是正事儿!他为啥不找咱家老太太算?咱俩扯证之前老太太给你算,说你旺夫益子,生的儿子有能耐生的闺女好看聪明,谁娶了你谁能发家。” “咱娘又不是真会算——” “咱娘不会算,你那黑心肝的爹找的人就会算了?都不是真的,为啥不挑个好听的信?就你爹那喝大酒的,谁跟他过日子能开心起来?我就不一样了。你跟我过过看,肯定天天高兴。” 踩人的同时,还不忘吹一波自己。 “可我家的鸡鸭不怎么下蛋是真的,别人家养猪都生好多崽儿,我家养猪生一头。” 母猪一窝能生5-15头,对比之下,穗子也觉得自己有点带克。 “你保证不打我,不会不让我上炕,我告诉你个秘密。” “啥?” 于敬亭下了好大决心。 这事儿他想烂在肚子里,他在穗子心里形象不好,告诉她自己做过的事儿,会让本就不好的形象雪上加霜。 但她这么纠结,他舍不得让她继续难过,只能忍痛告诉她真相。 “你家的鸡鸭不是不下蛋,是让我偷走了。” “???” “也不能说偷,是拿。”不经同意拿走那才是偷,丈母娘允许那不就是拿吗? 陈开德整天借钱喝大酒,喝醉了四处躺尸,嘴馋人懒,蛋捡回去也轮不到穗子娘俩吃。帮丈母娘卖了还能给穗子攒点生活费呢。 “总之,你绝不是克家的人,你嫁过来后,咱家鸡早晚都下蛋了,绝对旺夫。”一天下两蛋的鸡,谁有! “早晚都下蛋难道不是因为你往鸡窝里扔二踢脚把鸡吓到生理异常?那个不重要——你啥时候偷我家鸡蛋的?” “鸡白天下我白天拿,晚上下晚上拿。等你家关灯后,篱笆又不高,随便就翻进去了。” 说起偷鸡蛋,他还总结了一套规律。 “要观察周期,如果很早捡到鸡蛋,那以后的日子会渐渐推移,直到下蛋推移到傍晚,那就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再下了。” 这套强大的偷蛋理论,让穗子合不拢嘴。 “狗为啥不叫?” “敢叫?” 刚好有只狗路过,于敬亭眯眼,看着像是李有财家的狗? 抄起一块石头砸过去,给她演示他是如何做到村里狗都怕他的。 狗嗷呜一声,夹着尾巴跑了。 穗子震惊的找不到声音了。 鸡和狗的案子破了,就剩猪了。 好半天。 “我家猪的崽子呢?”该不会也是他偷走卖了? “啥猪崽?长啥样?” 吞吞吐吐的模样,让穗子起了怀疑。 “你是不是知道内情?” “不知道。”他不是不讲义气的人,出卖丈母娘的事儿,打死也不能做。 “让我回忆一下。” 母猪下崽那天,陈开德喝得醉烂如泥,她被送到奶奶家小住,她娘接生的。 很可能是她娘把崽儿运出去卖了,钱被她娘私自扣下来。 小猪没母猪喂奶怎么活的呢?肯定有别家母猪喂。 “我打听下,看看那时候谁家猪跟我家差不多时候下崽。”重点查他家,谁让他那么心虚。 于敬亭的额头渗出一滴冷汗。 “偷几个鸡蛋我还能忍,偷我家猪崽绝对不行。” “真不是我!” “那是谁?” “哎!媳妇你看,天上的月亮咋那么亮?”于敬亭指着天上被遮住的月亮胡说八道。 “你跟我妈很熟,你偷蛋她默许的?”杨屯学历最高的女人充满智慧的问。 “走走走,赶紧回家,我都饿了!” 于敬亭怕她追问,背着她大步往家走。 她几次要求他放下来,他都不肯,她就放弃挣扎了。 于敬亭一开始还提防她问猪崽的事儿,穗子只问他别的事儿。 “你喜欢吃苞米饼子还是窝头啊?” “白馒头。”无论是能吃的,还是不能吃的,都喜欢。 于敬亭想到那个不能吃只能啃的,还舔舔嘴角。 太喜欢了。 “哪儿给你弄白面去?” “本身就白,跟白面差不多。”他小声嘀咕,主要是,嫩。 “那我明天给你做玉米面馒头。”圆形窝头呗。 穗子暂时还不明白某些不要脸的一语双关。 于敬亭又膨胀了,心里美得不行。 难得媳妇想要了解他,她问什么他就回什么。 他背着她,一问一答,任谁看都是新婚融洽感情不错的小夫妻。 李有财站在院里,心突突直跳。 老于家那个混混领着穗子回娘家闹去了,他不敢跟着乡亲们一起看热闹,唯恐惹火上身,怀疑到他头上。 柳腊梅那个s娘们不会把他供出去? 李有财正闹心着,家里的大黄狗夹着尾巴一瘸一拐的回来了。 狗子站在门口朝着街上汪汪,李有财顺着狗叫声看过去。 于敬亭背着穗子走在洒满月光的小路上,也不知道俩人说了什么,离这么远都能听到那小混混嚣张的笑声。 李有财朝着地上使劲吐了口。 “先让你嘚瑟一会,早晚穗子不要你。”他得好好想想,怎么打发了柳腊梅,可别让她拖累到自己。 眼看就要到家了,穗子把他的喜好也问的差不多了,话锋一转。 “猪肉涨价了?” “想吃?明天我卖了针线给你买。”已经沉浸在媳妇温柔海里的男人不可自拔。 “猪肉涨价了,抓猪崽也贵了?就我家那些猪崽,要放在现在卖,能不少钱,当年是亏了?” “可不是么,十多斤一只才卖了四块钱——草!”大意了! 第13章 阴阳怪气的小姑子 于敬亭被穗子套话了。 “我家猪下了几只?” 软绵绵的声音,直击灵魂的犀利。 于敬亭把她放下。 “快点进屋。” “你帮我妈倒卖多久了?有提成吗?” “你不要抓住一个问题不放!都过去几年了!”恼羞成怒,声也大了点。 嗓门本就不小,拔高音量,不像咆哮也像吼。 穗子胆儿只有一点,大脑来不及反应,身体先做了回应。 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别哭啊,我又不是针对你,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 越解释哭的越厉害。 穗子也不想这么弱,控制不住。 她哭点比别人低很多,眼泪总自己跑出来。 “于铁根!” 随着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吼叫,王翠花拎着铁锨冲出来。 劈头盖脸砸。 于敬亭惊险躲过。 “娘,我跟穗子说话呢!” “我站在台阶上都看到了,她好声好气地跟你说话,你吼她!你嗓门大你怎么不去卖破烂?这大嗓门喊酒瓶纸壳子易拉罐刚好,你在家嚷嚷啥?!” 于敬亭吃了哑巴亏。 习惯不是一天养成的,找这么个娇滴滴的媳妇,一时半刻改不过来啊。 求助地看穗子,快,说老子没欺负你! “娘,我怕”穗子躲在王翠花身后。 王翠花一把抓起穗子的手,按着她的手朝着于敬亭的嘴扇过去。 穗子吓一跳。 她没想过婆婆这么狠,这一下打过去,她手心都疼,于敬亭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脸皮厚。 “让你嘴贱!”王翠花拉完偏架给儿媳妇上课,“你别怕他,他就长了个傻大个,啥也不是,再敢吼你,手边有啥就抓啥,使劲打他!” 说罢,举起手里的铁锨,看见没?就得这么干! 穗子缩脖子,这玩意要拍人身上,不得拍死啊? “男人这玩意就是这样,你越老实他越欺负你,看他有点张牙舞爪的苗头就得敲打他,他冒个头,你拍一下,拍到他不敢跟你起刺儿为止!老娘们不当家,日子怎么过好?你得支棱起来!” 穗子想到了打地鼠,地鼠头都是于敬亭。 “娘,你是她婆婆,不是她娘啊!”于敬亭撇嘴。 王翠花瞪他:“下午你自己说的,以后管我叫丈母娘的!” 于敬亭嘎巴两下嘴,没词儿了。 穗子破涕为笑,看她笑了,于敬亭母子同时松一口气。 “走,进屋吃饭,给你留了个煮鸡蛋,还热乎呢。”王翠花亲热地挽着儿媳妇的手,于敬亭走在前面。 后腚冷不丁被王翠花踹了一脚,回头看王翠花,满脸问号。 “看你走路的姿势都来气,大模大样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打儿子,是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挑时间的,看不顺眼就能来一下。 穗子看的好欢乐,她前世为什么没发现婆婆这么好玩呢。 “行,合伙欺负我,以后别让我干活,你让穗子耕地去。” “你敢!穗子怀孕哪儿能干体力活?不行,这臭小子太不着调,穗子啊,你今晚跟娘睡得,不要跟他在一起。” 王翠花看儿子这凶神恶煞的脸,越发觉得不是好饼,万一他半夜起来,报复老实的儿媳妇咋办? “行。”穗子还真答应了。 “不行,我没同意,坚决不行!” 于敬亭努力了一天才达到的“上炕”成就,被亲娘一票否决了! “等你啥时候不欺负媳妇了,再让穗子回西屋。”王翠花拍板了,穗子也点头。 于敬亭急得抓耳挠腮。 香喷喷、软软乎乎的媳妇,凭啥不让他搂着?! 王翠花领着穗子进屋,吃饭的桌子摆在炕上,桌上摆着一盘菜几个碗,正等着穗子和于敬亭回来吃饭。 玻璃被热气熏得氤氲一片,穗子的眼前也一片氤氲,这么家常的画面,好久没有了。 桌边坐着个黑瘦的小丫头,正用黢黑的指甲剥鸡蛋,看到王翠花和于敬亭回来了,小丫头展现了飞一般的速度,快速将鸡蛋清剥下塞嘴里。 “那是给你嫂子吃的!吐出来!”王翠花跨步上前,伸手就要掰开于姣姣的嘴。 小丫头咕噜一口吞下去,欠儿欠儿的张开嘴,给大家展示一下啥也没有了。 王翠花气得抬手,要拍小丫头后脑勺,穗子忙拦着。 “娘,姣姣正长身体呢,多吃点挺好,不能打孩子脑瓜。” 王翠花这才放下举了半天也舍不得落下的手。 闺女姣姣跟儿子不一样,出生到现在也没见过爹长啥样,王翠花心里总是偏疼她一些,可能就是这个原因,这丫头越长越不像话,说一句话能把人噎死。 “还不谢谢你嫂子。” “谢她干啥,她又不想当我嫂子。”姣姣把剩下的鸡蛋黄捏碎,放在给穗子准备的碗里。 摆明了自己吃不上也不让穗子吃舒服。 王翠花血压飙高,于敬亭脱鞋上炕,把准备跑路的妹妹拽过来。 “是不是太久没揍你了?” “放开我!于铁根你不是个好饼!”姣姣奋力挣扎。 “嚯,于铁根是你能叫的?我看看你长几颗牙,你掰下去几颗省得你乱说话!” 穗子也上炕,用手拦着于敬亭的爪子,把姣姣夺过来搂在自己身边: “没轻没重的伤了姣姣怎么办?” 姣姣用力推开穗子,指着她说道: “我不用你假惺惺!你看不起我哥,你也看不起我,你看得起谁找谁啊!别以为我不知道,家里今天吃鸡蛋你就假装跟我好,明天鸡蛋没了你就跑了!” 这番话从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不可谓不震撼。 前世姣姣也不喜欢穗子,总是阴阳怪气地跟在穗子身边吓唬她,逮到机会就要嘲讽几句,穗子离开于家也有这个难相处的小姑子的功劳。 隔了一世又见到这个阴阳怪气的小姑子,穗子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羡慕。 她活两辈子也没有姣姣这么狠的口才,老于家这风水是专养会战斗的人啊,从人到家禽,没有一个不厉害的。 王翠花和于敬亭同时变了脸色,穗子胆小一直不能适应新家,今天可算是看到希望了,可别让这丫头一句话给人吓跑了啊。 穗子的表现,让所有人出乎意料。 妞妞蜜提示您:看后求收藏(), 第14章 铁锅炖大鹅 “鸡蛋吃完了,还有鸡。”穗子说。 姣姣张嘴,眼里满是伤害。 “还想吃我家鸡?” “鸡吃完了,还有猪。” “猪,猪也不放过?!” “那两只大鹅,岁数跟你差不多?” 姣姣哇地哭了,投入妈妈的怀抱。 “娘!她连铁饼和铁球都不放过!” 王翠花想笑还得忍着,拍拍闺女。 “没事,铁饼和铁球都九岁了,肉老。” 姣姣直起腰指着穗子叫阵: “你敢吃铁饼和铁球,牙给你崩掉了!到时候你喝粥都往下流!” “粥字怎么写?” “” “娘!!!!”姣姣的哭声差点把房梁掀了。 “哈哈哈!吃了没文化的亏?还考不考零分了?”于铁柱十分愉悦。 “你嫂子跟你开玩笑呢,别哭了!”王翠花哄道。 “我不吃你鹅,你也别跟我吵?”穗子讲条件。 “你保证?”姣姣在她娘怀里,偷偷看穗子。 穗子点头。 “我今天不跟你吵了。”小丫头眼里闪着狡猾的光。 穗子把碗推给她。 “蛋黄给你。” “不行,那是给你的!”王翠花阻拦。 “我胃口不舒服吃不下,喝点苞米粥刚好。” 姣姣盯着被捏碎的蛋黄,咬着唇下了好大决心。 “明天也不吵你了。” 王翠花和于敬亭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惊奇。 这不跟孩子相处的挺好么? 穗子收买小姑子,看小丫头用蛋黄拌粥,心里一片感慨。 她刚嫁过来时,姣姣也试图跟她亲近,好像还送了她什么东西。 穗子记不得小丫头送了什么,反正不是值钱的物件。 当时她光顾着害怕,对姣姣的示好没给出回应,这孩子对她就有了意见。 流产回来后姣姣坐门槛上嗷嗷哭,哭得王翠花揍她都不起来。 想来这孩子是很心疼那个没出世的孩子,不会表达只会哭。 前世穗子只看到了姣姣的任性,没看到她也只是个小姑娘,也会馋鸡蛋,也有孩子的纯真。 她给于家所有人都按上了刁蛮不讲理的滤镜,自然从上到下连那俩只老鹅都不顺眼,今生一定要对姣姣好点。 吃了饭,穗子洗脸,于敬亭边上摆poss。 王翠花看着姣姣刷牙。 有家人在身边,于敬亭也不好太直白。 单手扶着墙,杵在穗子边上,背对着王翠花使劲飞眼。 穗子只当看不到。 于敬亭抓心挠肝,他不想媳妇睡老娘那屋,穗子不知是真迟钝还是装迟钝,对他的疯狂暗示熟视无睹。 “穗子,回屋。”王翠花白了儿子一眼,瞅这小子贼眉鼠眼的样就好笑。 “娘,她睡觉不老实,我怕她踢你,要不我领回来好好教育?”于敬亭装模作样地说道。 “我就喜欢挨踢,一晚上离开媳妇睡不着觉?”这点把戏瞒不过王翠花。 于敬亭挺起腰杆,做出一副大男人状。 “我是那种人?你愿意跟这个踢被磨牙还打呼噜的女人在一起你就搂着去。” “我什么时候踢被磨牙打呼噜了!?”穗子被他气到了。 王翠花嗤了声。 “你能娶到媳妇真是祖坟冒烟。” 东屋门关上了。 于敬亭没把媳妇抢回来,还被媳妇嫌弃了。 他竖起耳朵听东屋说话,最好姣姣那个小丫头片子任性劲儿上来,给媳妇吓回来。 “姣姣,你跟我睡炕头呀。” “不要,我不跟你好。” 听见没?!那丫头不跟你好!你男人跟你好,还是负距离的那种好! 于敬亭狂喜,掀开被子打算过去抢人。 “你跟我睡,我给你讲白雪公主。” 姣姣原来是睡炕头的,穗子把她的“宝座”给占了,小丫头暗搓搓窝火,还有一点心酸,觉得有嫂子娘就不爱她了,炕头都给嫂子了。 穗子看出她的想法,主动邀请睡一个被窝。 姣姣想将抗拒进行到底,听到白雪公主,耳朵动了动。 那是啥? 家里有台收音机,常年被哥哥霸占着听评书,播故事的时间都错开了。 “我不想听。”姣姣硬着心肠说道。 西屋的于敬亭嘴角裂得更大了。 听到没?丫头不想听,回来给你爷们讲啊,就讲那个于小弟跟陈小妹喜相逢大人才能听的故事,美死。 “白雪公主讲的是从前有个王后,然后——”穗子注意到姣姣背对着自己的小耳朵动了动。 于家兄妹的耳朵都会动,特别可爱。 “然后啥啊?”姣姣转过身。 穗子掀开被,做了个请君入瓮的造型,小丫头耐不住心底的好奇,钻了过去。 嫂子身上好香啊,有股茉莉花香皂的味儿,姣姣使劲吸了一口,怪不得哥那么喜欢——不,她不能这么轻易动摇。 姣姣忙板着脸,用自认很冷酷的声音说道:“就让你搂一天,明天不让你搂了。” “草!” 隔壁屋发出于敬亭对植物的赞美。 东屋传来娘几个的笑声,于敬亭郁闷地躺下,用被盖着头。 姣姣听得入了迷,不一会就睡着了,穗子想上厕所,起来穿棉袄。 黑暗中,王翠花幽幽的问: “巫婆是干啥的?” 穗子没想到婆婆没睡,这老太太听讲故事,还听进去了呢。 “呃,就是外国跳大神的,他们不跳,就是卖点假药拿个水晶球乱比划什么的。” “卖药给人吃坏了咋整?怪不得说资本主义都水深火热当中呢,跳大神的都不敬业,我收点钱还连唱带跳半天,他们摆弄个球,就有钱了?这不是糊弄穷苦大众吗?” 王翠花热切发表观点,穗子努力不要笑出声来。 厕所在院子外,穗子方便完,又想起婆婆那套“水深火热”的理论了,噗嗤一声乐了。 “大半夜蹲厕所傻笑什么?” “啊!”穗子吓了一跳。 北方旱厕门只有一半,就见门那边探出来个脑袋。 “这是何方小妖孽占着我家厕所?” 黑漆漆的啥也看不到。 “于铁根!你神经病啊!!!!”穗子拉开门踹他。 于敬亭噙着贼笑,将她扛起,不顾她手刨脚蹬,朝着自己屋里冲。 嘴上还嘚瑟地说道:“小妖孽长得还挺俊,看道长哥哥我怎么收了你,来~” 王翠花放下窗帘,摇摇头。 “这傻小子到底怎么娶到媳妇的?一定是我太能干了,等解放了万恶的资本主义,我得好好给那些巫婆演示下啥叫真正的跳大神” “铁球,铁饼,快跑啊,我嫂子要把你们铁锅炖大鹅。”姣姣在梦中发出了呓语,殊不知,她嫂子这一晚是回不来了。 妞妞蜜提示您:看后求收藏(), 第15章 这烫手山芋给你吧 天还不亮,王翠花迷迷糊糊爬起来。 大铁锅冒着热气,饭的香味从里面传来,穗子正系着围裙忙活。 饭做好了,家禽喂完了。 王翠花觉得穗子太利索了,家里外头井井有条。 “怀着孩子就多睡会,有我和铁根不用你干活。” “睡够了。” 真是够了。 穗子想到昨天那个把她扛进屋的坏蛋,脸一热。 那家伙睡觉太不老实。 腿缠着她的,手还要摸——呸。 身边有那么个不老实的货,睡踏实才怪。 “我一会看村长去,昨天答应给他玉米饼子,我家的事儿让他受伤,也挺过意不去。” “那老狐狸精,没有好处他才不帮忙,嘴上说为你,还不是为了他儿子?不用领他这个情。” 王翠花嘴上这么说,从兜里摸出两张一块钱递给穗子。 “别光拿饼子,买瓶罐头。” 于敬亭哼着小曲从屋里出来,棉袄领子没扣,锁骨上的指甲道子清晰可见。 穗子忙过去帮他系扣子,就怕让婆婆看出端倪。 “你陪着穗子去看村长,大队会计调走了,咱们穗子有文化,让她去。” 于敬亭趁着老娘背对着他,低头飞快地在穗子脸上亲了一口,真软。 “生产队早晚要散,搭个人情,没多大意思。” “你听到啥风声了?”王翠花问。 “周围几个村都开会了,就咱大队没动静。” “别的村同意解散生产队了?” “早晚的事儿,这一俩月咱村也会开会。” 穗子听着这娘俩的对话,对于敬亭多了几分佩服。 他经常东窜西窜,很少待在村里,消息灵通,脑子又好用,分析的极对,生产队明年就解散了。 “安心养胎,赚钱的事儿有你爷们呢。”于敬亭还想摸一把,被她拍掉爪子。 穗子用眼神示意他老实点,婆婆就在边上呢。 王翠花盛饭,看不到这边,于敬亭把她拽过来,掐着她的腰,磨蹭两下,王翠花转身,他成了正人君子,一脸的明月清风。 “我出去办大事了,你在家乖点啊。” 穗子心里好大一声呸,这家里最不乖的人,有啥资格说她! 于敬亭回屋,拎了个布包出来,又摸了穗子一把,这才哼着小曲往外走。 “你又去哪儿浪?吃了饭再走!” 喊他都不回头,气得王翠花跺脚直骂。 “浪的没边,一天到晚没个正事儿!” 穗子以前也跟婆婆的想法一样,认为他是个游手好闲每天都不知去向的闲散人员。 现在她不那么想了,他知道赚钱养家就是好的,至于有点色这件事还是可以忍一忍的。 穗子站在村长家院子外,透过窗户往里看。 炉子上扣了个铁盆子,村长拎着瓶酒坐小板凳上守着炉子。 看样子在烤土豆,能吃烤土豆,就说明伤得不重,穗子心里有数了。 “大爷,在家呢?”穗子喊了一嗓子。 “在呢。”村长回了一嗓子,人没出来。 在村里,有客人来不出来迎,已经表达了不怎么热拢的态度了。 穗子进屋,把罐头和点心放在炕上,村长抬眼皮扫了下,神色有所缓和。 王翠花只让穗子买一瓶罐头,穗子添钱又凑了几样。 “来就来,拿这么多东西干啥?”村长手抚摸过礼物,脸色好了许多。 “大爷是为了我的事儿才受的伤,我过意不去。” 村长满意地笑了,这才充满真诚地招呼穗子坐下。 礼送到位,话也轻松了许多。 村长先是跟她寒暄了几句,说了对柳腊梅的处理,早晨陈家也来人了,想大事儿化小,她们愿意接受穗子说的给工分的事儿,只求不把柳腊梅送走。 村长闹心极了。 陈开德是跟着老村长一起过来的,老村长跟陈家有点远亲,这个人情不能不给,留着柳腊梅在村里,穗子恶不恶心不说,村长是真憋屈。 正喝小酒消愁,穗子就过来了。 “大爷,你也别‘替’我难受了。我婆婆算了,柳腊梅在杨屯待不住,后面再有啥事,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 村长听她话里有话,老于家那娘俩要收拾柳腊梅?只要能把柳腊梅弄走,他一万个愿意配合。 “你婆婆‘算’日子没,啥时候她倒霉?” “就这天的,肯定有天谴,我婆婆说了,见不到血,就是让她离开杨屯。” 村长看穗子斯斯文文的,一本正经地传着话,感叹这么个老实孩子,怎么落老于家那个虎狼之窝? 村长哪儿想得到,这次不是于家娘俩要出手,是穗子自己要复仇。 长成她这样,说她心眼多都没人信。 听到柳腊梅注定要待不下去,村长心情大好。 “穗子,咱生产队的会计走了,你要不要过来当会计啊?” “谢谢大爷,我不想当会计,我想去村里小学代课。我小姑子的班主任回去生孩子了,这几个月我来代替她。” “什么?!!”村长大吃一惊。 中专生教小学,这不是拿着大炮打蚊子?! “村里肯定愿意,可你婆婆能同意?”村长觉得这种“没出息”的选择,肯定不是猴精的王翠花想出来的。 “就代课几个月,我婆婆那没问题的——不是说代课费特别高吗?” “话虽如此,可——”等你代完课,村里会计可就没位置了! 村长看在槽子糕罐头的份上,差点把这些门道喊了出来。 穗子憨憨地说:“屯里中专生,不只我一个。” 除了她,就是李有才了。 “穗子,你回去跟你婆婆商量一下。”村长只恨穗子不是自家闺女,这要是自家闺女,他肯定要把这傻丫头摇醒。 这可不是发扬风格孔融让梨玩谦虚的时候,错过机会遗憾终生! 穗子胸有成竹,孔融让的是梨,她让的,是烫手山芋。 出了村长家,穗子往家的方向走,快经过李有才家院了。 穗子弯腰,捡起个石头砸向李有才家的狗。 狗子被拴起来,嗷嗷大叫。 李有才听到叫声一抬头,就见着他魂萦梦绕的女神就在他家街上。 “穗子!等会!”李有才从屋里冲出来。 看到这个人类低质量男性,穗子咬了咬牙,忍着给他一脚的冲动。 好戏才刚刚开始。 《我在八零追糙汉》来源: 第16章 李有财是个无恶不作的人 《我在八零追糙汉》来源: 穗子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恨意如潮水般涌来。 李有财戴了副金边眼镜,斯文的长相与中专生的高学历,吸引了村里好多少女的芳心。 李有财能考上中专,是因为他抄了穗子最后一道题。 他一直问穗子要答案。 穗子想着他家里条件困难,父亲瘫痪,吃了上顿没下顿,同情他给他抄了一道题。 俩人一起考上中专。 穗子对李有财的恩情罄竹难书,李有财恩将仇报。 前世穗子流产后跑到关外做生意,她头脑转的快,赚了不少钱。 地头蛇看她是外地人,又是个无依无靠的单身女人,总找她麻烦,报警都没用。 正在她考虑结束生意换地方发展时,李有财出现了。 他说在老家被人陷害坐了几年牢,想出来发展,穗子也是走投无路,俩人就合伙做生意。 李有财入股后,不再有人捣乱了,穗子的生意越做越大。 李有财趁机跟她表白,被穗子拒绝后,他表面上说还是朋友,背地里却向外散播消息,说他和穗子是情侣,暗中模仿穗子写字,还交了个跑保险的女朋友。 穗子看他有女朋友,以为他对自己死心了,李有财带着保险女过来,让她买了一份天价意外险,穗子只当他是想帮女朋友冲业绩就买了。 公司组织爬山,李有财把穗子骗到没人的地方,凶相毕露,穗子才知道自己引狼入室了。 原来李有财在她还读书时就看上她了,她身边发生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都是他鼓捣出来的,穗子屡次拒绝他的求爱,他因爱生恨,最终痛下杀手。 不仅推穗子害她摔死,还模仿她的笔迹写了遗书,俩人一起开公司,她的私人印章他也很容易就拿到了。 这恩将仇报的恶人,不仅害了她的命,夺了她的财产,还把她的尸体埋在于家祖宅的墙里,用八卦锁魂盒镇着。 穗子这么多年一直后悔自己认人不清,没有看清恶人的真面目,农夫和蛇就是她和李有财的真实写照。 她重生回来,没有一刻忘记对他的仇恨,听到这个令人作呕的名字都想吐,看到本人后,反胃的感觉越发强烈。 穗子的指甲陷入掌心,刺痛将她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穗子!你还好吗?”李有财用近乎贪婪的眼神看着穗子。 “还行。”穗子垂下眼,压住挠他的冲动。 却没看到,对面的那个男人,也是双拳紧握,满脸的克制。 李有财此刻非常想将这个让他魂萦梦绕的女人抱在怀里,但他此刻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用贪婪的眼神看着她。 穗子这会还是胖胖的,比不上瘦下来好看——没关系,只要她愿意跟自己在一起,他有很多办法让她变得漂亮起来。 李有财的眼神越发灼热,一开口竟是饱含渴望的低哑,怕她看出来,他忙清清嗓子。 “穗子,于敬亭是不是打你了?你要流掉他的孩子,他不会放过你的?你不要怕,有困难可以来找我,无论你有什么困难,我都会帮你的!” 穗子惊讶地抬头,李有财怎么会说这种话? 这个男人就跟蛇一样阴暗,当面人背地鬼,即便是对她有意思,也只会用见不得人的手段背地里捅咕,绝不会直白地说出来。 前世穗子流产后根本没机会跟他见面,他今天的表现,太过反常了,穗子提高了警惕,装作难为情地低头。 “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又不熟” 李有财这才想起来,穗子是个胆儿小的女人,他的举动唐突了。 “于敬亭他不是个好人,他知道你要流产时,满村嚷嚷着要打死你,我担心你才——毕竟我们是同学。” 穗子的睫毛闪闪,伴随着恶心的,还有一阵恶寒。 他擅长用这样正直的口吻说话,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谢谢你‘关心’我。”穗子说完就不再说话了。 俩人之间看似淡如水的交谈,暗地却是波涛汹涌。 穗子一直低着头,李有财看不到她的表情,猜她吓坏了,为了让她更害怕于家,他决定加把柴。 “穗子,于敬亭的爷爷就是占山为王的胡子,他家祖传三代脾气都不好,如果遇到了威胁到你的安全,甚至是生命的事,一定要告诉村里啊。” 穗子的肩膀缩了下,李有财以为自己吓唬成功了,毕竟她胆儿小。 她却抬起头,用一种让他摸不透的声音说道: “上一辈的事我不太记得,不过我记得,你爷爷和你爸爸都是入赘的?” 李家祖传三代吃软饭,李有财虽然没有得到穗子的人,却用卑鄙的手段抢了她的财产,这样祖传吃软饭的人竟然嘲笑于家,穗子觉得好笑至极。 “我,我——”李有财一时语噎。他想了那么多要得到她的手段,却被她一句打乱了节奏,不知说什么。 毕竟他家长辈祖传吃软饭的事儿,不那么光彩。 “你不是在高中当老师吗,怎么无缘无故的回老家了?”穗子又丢出一个灵魂问题,李有财再次语噎。 李有财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到了高中当老师,没半年就被人开除了,他自己对外说是遇到了不公正待遇,被有关系的顶了名额,说没有关系没法在学校立足。 穗子后来才知道,他入学三个月就把校长的女人给睡了,之所以半年后才回老家,是因为腿被人打断了,在城里养伤,好了才敢回来。 “我,我是想建设好咱们家乡才回来的。”李有财吭哧瘪肚地说道。 穗子差点笑出声,真不要脸! “我刚从村长那回来,他说大队缺个会计,问你要不要做呢。”穗子丢下鱼饵。 前世,李有财当了会计,生产队解散后他就成了大队会计,也算是个稳定的差事。 可是李有财心术不正,盗用公款,被判了几年,所以才会在老家待不下去,跑出去找穗子合伙做生意,这些都是穗子死后当鬼后才知道的,要早知道他这德行,肯定不能跟他合伙。 她重生回来后,村长想把会计给她,穗子没要,就是不想改变前世轨迹。 但李有财的一番话,却让穗子徒然生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