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 第1章 【你且安心养伤】 七月上旬,京城进入了最难捱的梅雨季节。 滴滴答答的声响连绵不绝,听得人发愁。 靖远侯府的空气中,亦是镇日浸淫着潮湿而黏腻的气息。 卫姝侧卧在床上,身子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屋里阴气重,又冷,又暗。 背上时不时地传来瘙痒的感觉,像是蚂蚁在伤口上缓慢攀爬。 即使这令她十分难受,卫姝却只敢轻轻在毯子上蹭一蹭,以免因为动作太大而牵扯伤口。 两肘撑在靠枕上,盯着帐顶垂挂的鎏金双蛾纹银熏球出神,那双往日里顾盼神飞的眸子此刻显得竟有些呆滞。 俄而,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想我卫姝,堂堂定远将军府的嫡长女,武艺超群,却这般倒霉,死后居然重生到另一具挨了打的身体上。 她也是苏醒后才明白。 四日前,这具身体的原主贺兰璇和庶妹贺兰薇闹了矛盾,贺兰璇气不过,便在贺兰薇喝的羹汤里下了泻药,却不曾想泻药竟被有心人偷换成了合欢散,结果害得贺兰薇险些失身于小将军裴云灿。 贺兰璇的亲爹靖远侯贺兰文钧听闻后,火冒三丈,将贺兰璇捆绑在老虎凳上,狠狠地赏了五十大板。 贺兰璇身子骨弱,挨不过,最终命丧当场。 而卫姝前世是因意外溺水而亡,可如今一睁眼,却莫名其妙地成了贺兰璇。 淦! 事已至此,还是好好把握重活一世的机会,努力扮演好贺兰璇的角色才是当务之急! “二姑娘,夫人派婢子给您送棉被来啦。” 正陷入胡思乱想中时,春桃院的大丫鬟蜜蓉,捧着一床崭新的暗紫织花云锦被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卫姝将思绪拉回现实,眼睁睁瞧着蜜蓉走到床边,一面铺上新的被子,嘴上一面絮絮叨叨地说着: “二姑娘,夫人见天气愈发冷了,担心您晚上睡觉着凉,昨儿个连夜亲手为你缝了床被子,这上面可都是您平常最喜欢的花色呢。” 卫姝看了一眼棉被,眨了眨睫毛,没有吱声。 “四姑娘昨天下午死活闹着要悬梁自尽,幸好被丫鬟们合力劝阻才断了她的轻生念头。” 蜜蓉哎了一声,又望向卫姝,道:“二姑娘,等老爷的气全消了,夫人一定想办法劝老爷让你搬回海棠院去。” 卫姝捏了被子一角,在掌心里摸了摸,这棉被果真又轻软又暖和,还氤氲着一股细微的檀香味,闻起来竟还有安神的奇效。 贺兰璇平躺在棉被里,像是躺在云堆里一般舒坦,眼睑微阖,静静听蜜蓉不断念叨。 从原主的记忆中,她已知晓贺兰璇五岁的时候生母就病逝了,而蜜蓉口中的夫人,正是靖远侯的二房妾室沈氏,也就是贺兰薇的母亲。 因侯府中的一应事务都由沈氏打理,故而下人们都讨好似的尊称沈氏为夫人。 此际见蜜蓉像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卫姝听得有些不耐烦,霍然睁开眼强行打断了她的话: “蜜蓉,薇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蜜蓉牵了牵嘴角,闷声闷气地道:“昨天傍晚,裴小将军派亲信转告老爷,声称会为毁了四姑娘的清白一事负责” 蜜蓉用余光瞥了一眼二姑娘的脸色,发现她似乎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继续道:“为今之计,也只有让四姑娘嫁到将军府去了。” 卫姝眸光微凉,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 哼!凭一介庶女低微身份,却耍心机顶替侯府嫡女嫁给前途无量的裴将军,顺便再堂而皇之地将嫡女这个眼中钉除去。 真是一箭双雕的绝妙伎俩啊! 虽然前世裴云灿与贺兰璇曾定下婚约,但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卫姝所接收的记忆分明是贺兰璇对这位小将军并无甚好感。 既然如此,倒不如成全了二人,毕竟,眼下就与沈氏撕破脸皮实非明智之举。 卫姝如是想着。 她慢慢将情绪酝酿得十分饱满,眼泪忽然像断线的珍珠似的大颗大颗滚落,一把抓住了蜜蓉的胳膊,带着哭腔道: “蜜蓉,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把薇儿妹妹的清白视作儿戏,你帮我告诉夫人,就说我非常感激夫人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爱,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种错事。 等我把伤养好了,一定去求太后她老人家,给姐姐挣个诰命回来。” 蜜蓉是沈氏跟前最信赖的丫鬟,听她这话满是懊悔之意,立即喜形于色:“二姑娘,婢子一定如实转告老爷和夫人,你且安心养伤。” 她顿了顿话音,环顾四周,瞪起杏子眼,有些怫然不悦道: “绮墨这死丫头又跑哪儿去了?二姑娘伤还没好,竟然把主子一个人扔在屋子里不管。” “是我教绮墨去厨房给我端糕点去了。” 卫姝蹙了蹙眉,拔高了嗓门盖过蜜蓉的话音:“夫人为什么不叫人给我送点炭火过来,这破地方冻得要命,我只有肚里多吃点东西,身子才会感觉暖和一些。” 蜜蓉闻言怔了一怔,嘴上敷衍着道:“现在还未入秋呢,府里还没有煤炭供应。不过,二姑娘尽请放心,夫人肯定会说服老爷原谅你的。” “好。” 卫姝笑得眉眼弯弯,带着些恃宠而骄的意味道:“平日里,爹爹和夫人最疼我了,况且我也已经知道错了,爹爹想必很快就会息怒的。” 默了默,她神色又变得有些黯然,垂眸道:“我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儿了。 爹爹要是还不让我搬回海棠院,我背上的伤,就算拖到中秋也无法痊愈得了。” 每年八月十五中秋佳节那天晚上,皇宫都会依照惯例在明德殿摆设盛宴,以款待文武百官和勋贵圈中王侯将相及其家属。 贺兰璇身为靖远侯府唯一没有出嫁的嫡女,自然是有资格收到宫中请帖出席盛宴的。 而皇太后似乎觉得贺兰璇挺投她的眼缘,诸多小辈中,独独对她青睐有加,十分恩宠。 蜜蓉是个极机灵的,已听出她话里有话,赶忙哈着腰赔笑道:“每年中秋,咱们靖远侯府都会得到太后老人家无数赏赐。” 顿了顿,又道:“二姑娘请放心,夫人已经请了太医院最顶尖的御医为二姑娘调配了一瓶玫瑰凝露。 据说有温经止痛、活血生肌的功效,还能加速伤口愈合,只需擦上一个疗程,二姑娘背上便不会留疤,比剥了壳的鸡蛋还白嫩呢!” 第2章 【天天吃螃蟹,本姑娘都腻了】 “哈哈,好极了!” 卫姝嘴角微扬,深知自己刚才所言已使她产生了顾虑,顿时心情大好,像个小孩一般天真无邪地笑了起来: “前几日太后摆驾去峨眉山之前还曾问过我要不要同她一起去礼佛,我嫌礼佛整天不是吃素就是敲木鱼念经,无聊乏味得很,就没答应陪她去。” 说着,又是嘻嘻一笑:“太后此番回宫,肯定又给我带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啦。” 蜜蓉干笑了一阵,一叠声说了好几句“二姑娘真真福气好,深得太后她老人家的欢心”之类的奉承话,这才怏怏然地离开。 过了没多久,绮墨捧着一个朱漆食盒奔了进来,脸上挂着盈盈笑意。 “二姑娘,夫人吩咐后厨蒸了你爱吃的螃蟹,你先吃点儿马蹄糕垫垫肚子,待会儿就有好吃的啦。” 卫姝饿得肚子直叫唤,张嘴被她手把手喂着咬了几口马蹄糕,才问道:“对了,听说阿薇要和裴云灿成亲了?” 绮墨点了点头,愤愤不平地道:“四姑娘每天窝在闺房里绣嫁衣呢,可美得她整天脸上都笑得像喇叭花似的。” 卫姝闻言,对于绮墨的态度感到有些诧异,试探性地问道:“阿薇被本姑娘害得险些丢了清白之身,你难道不觉得她很可怜吗?” “二姑娘,老爷和夫人虽然都不相信您,但婢子绝对相信二姑娘的为人。二姑娘敢作敢当,绝对不可能给她下合欢散的。” 绮墨握紧了小粉拳,恨声道:“四姑娘一定是故意陷害二姑娘的,您不知道,每次裴小将军来咱们靖远侯府,四姑娘看他的眼神啊,简直就像王八看绿豆一样!” “瞧你这张嘴儿说的什么话,岂不是拐着弯骂四姑娘是王八么?” 卫姝不禁被绮墨的话给逗笑了,奈何背上的伤口实在忒严重,一笑起来就疼得厉害,憋得她都快成内伤了。 绮墨嘿嘿笑了一下,见二姑娘不吃马蹄糕了,就净了手准备给她换药。 卫姝的伤口溃烂到了一定程度,已经开始流脓,包扎的布条有一部分都粘在了肉上。 绮墨怕她喊疼,轻手轻脚地解开布条,卫姝倒觉得有些折磨人,便让她麻利点,直接把布条迅速扯下来给个痛快。 见她背上的皮肤没一处好的,绮墨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心疼道:“老爷真是太狠心了,竟然下这么重的手。” 卫姝在心底发出冷笑,五十大板一下子要了亲生女儿的命,可不就是狠心嘛! 换好了药,裹着被子,卫姝这才觉得舒坦多了。 就在这时,几个穿着嫩绿色比甲的侍婢抬着食案,端着一盘盘菜肴鱼贯而入。 为首的侍婢对卫姝欠身施礼:“二姑娘,这是夫人交代婢子们送来的全蟹宴,都是您爱吃的菜色。” 卫姝扫了一眼食案上的菜肴,眸光渐冷。 螃蟹性寒,属于发物,有外伤的人吃多了会诱发炎症。 自从贺兰璇受伤以来,这沈氏每日都会命人做些给她吃,难怪她的伤口就算上了药也依旧丝毫没有向好的迹象。 “天天吃螃蟹,本姑娘都腻了!本姑娘想换换口味,全都端回去,我要吃八宝豆腐和鸡丝银耳羹!”卫姝气势汹汹地把筷子一扔。 “这”侍婢面露难色。 卫姝一双眼瞪得比棋子还圆,娇叱道:“放肆!本姑娘的话,你们还敢不听?等爹爹回来,我就让爹爹把你们都卖给外面抠脚的流浪汉!” 府里的一众丫鬟都曾领教过二姑娘嚣张跋扈的性子,如今她一闹脾气,丫鬟们都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侍婢的声音更是抖如跳珠: “二姑娘请息怒,婢子这就去端您想吃的八宝豆腐和鸡丝银耳羹来。” 卫姝哼了一声,十分满意地拍了拍手。 以后,甭想再有人骑在脖子上欺负我! 丫鬟们很快将饭菜送来,除了卫姝点名要的八宝豆腐和鸡丝银耳羹外,居然还有一道香喷喷的西湖醋鱼。 在绮墨的服侍下,卫姝吃得饱饱的,仰天打了个极响亮的嗝。 又命绮墨打了热水泡脚,由她扶自己到床上睡觉。 受了伤的人都比较怕冷,卫姝心想:到时候等伤养好了,一定要把身体练得强壮些才行,否则,抵抗力太差的话,一场风寒就很容易压垮了。 她这边刚躺下,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却是蜜蓉领着几个小鬟,笑逐颜开地走了进来: “恭喜二姑娘,贺喜二姑娘,夫人终于说动了老爷,让二姑娘搬回海棠院去住。” 卫姝高兴得险些从床上滚了下来,笑得眉眼弯弯:“太好了,你要是再晚一步通知我,只怕我已打算叫绮墨把窗户给拆了烤火取暖呢。” 见蜜蓉很明显地抽了抽嘴角,卫姝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了,眨着眼笑道:“蜜蓉,是夫人叫你来背我回海棠院吗?” 蜜蓉闻言浑身一颤,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将身后抬着担架的粗使丫头推到她面前,尬笑道: “二姑娘金枝玉叶,婢子怕背不动,把二姑娘给摔了。夫人早就安排了丫头过来抬二姑娘回去呢。” 卫姝笑而不语。 绮墨使出吃奶的劲,拦腰抱着她下床,两手搀着胳膊帮她俯卧在担架上。 海棠院 终于如愿回到了原来住的海棠居,卫姝长舒一口浊气。 绮墨呈上一盏新沏好的顶级西湖龙井,笑逐颜开: “皇天不负有心人,二姑娘可算是搬回来住了。只不过,裴小将军却被四姑娘给明目张胆地抢走了。也不晓得老爷会给二姑娘相个怎样货色的夫君?” 卫姝颦起尖尖的柳叶眉,冷声道:“绮墨啊,你莫不是忘了,本姑娘才是靖远侯府的主人!” 绮墨愣了愣,俄而豁然省悟。 老爷是入赘的上门女婿,原本姓薛,入赘后才随妻子姓了贺兰。 尽管现在侯府的掌事权都握在老爷和沈氏手里,可,论理二姑娘才是侯府最正统的主人。 二姑娘和裴小将军的这桩婚事,乃是当年老靖远侯在他们年幼时就定下的,老爷和夫人若想毁了二人婚约,把四姑娘嫁过去,皇上和太后那一关就不好过。 “二姑娘,要不要婢子帮你把裴小将军抢回来?”绮墨握手成拳,露出一副“凶狠”相。 卫姝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绮墨有些懵懂地眨了眨眼。好端端的,二姑娘无故叹气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