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拆亲》 第一章 嫁不出去 天儿好。 花州城里一处新开业的铺子跟前聚了不少人。 只是匾额上这四个大字,众人瞧了半天,也猜不出这到底是家做什么生意的铺子。 这时铺子里头走出一位姑娘,面带喜气,下巴微扬,踩过地上还未吹走的鞭炮屑来到众人跟前,望了一眼门楣上的匾额,欢气道: “各位街坊‘不羡鸳鸯’拆亲铺开业了,各位有想要和离的,定了亲事想要毁亲的都可以来找我苗弯弯,银子收不多,事儿保准给您办利索,往后还承蒙各位多多帮衬,多多帮衬。” 人群一下子开始燥动起来。 “没听错?拆亲?这是什么生意?天下还能有这样的生意?老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小姑娘你这样不积德的。” 众人随声附和,又听有人碎语:“这年头真是什么钱都想要赚,不怕被人说闲话,咱们快走,太晦气。” 苗弯弯不以为然,大着步子扭头进了铺子,身旁新来的丫头艾小草,跟在后面闷气道:“掌柜的,他们怎么如此说话。” “人之常情,这些人都是自己日子过的舒坦,没经过别人家的糟心事儿,便也不会懂别人的疾苦,自然就有本事说上几句风凉话。” 话毕,走到三分旧的圈椅前瘫坐下来。 “果然是掌柜的,还没成亲便知道如此多的道理。” “成亲?如今媒婆一听我这二十的年纪扭头就走,眼下,倒是能来个客人让我赚些银子养活自己才是王道。”喝了口茶,身子往后一倒想着歇会儿。 “来客人了” 小草喜的一喊,美的苗弯弯一个激灵端起身子,可一瞧来人。 “胖子?还记着我今儿开业呢?” “苗掌柜开业的日子我哪敢忘了,这……还请苗掌柜笑纳。”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只红钱袋,苗弯弯二话不说嗖的接了过来,掂了两下:“随的不少呀,草儿,快给胖子来杯茶。” 这面上两只梨涡的花胖子是苗弯弯的同村发小,他今儿可不光是来随礼的。 “茶我就不喝了,我有事儿跟你说。” “我就瞧你美的很,说说什么好事?” “这认识了位姑娘,处了几日,过些日子就准备成亲了,想着带你过去认认。” “都要成亲了?那赶紧,草儿走,一块儿瞧瞧新娘子去。” 胖子支的肉摊就在街口上,几步走到,就见一位粗麻衣裳的姑娘守着肉摊儿招呼着来往的客人。 “星儿,弯弯来了。” 这星儿姑娘听话小跑两步到跟前,眉眼大方道:“苗姑娘,听说你今儿开业,生意兴隆呀!” 苗弯弯眼中打量过她,欢语:“星儿姑娘有心了,怪不得这胖子高兴的合不拢嘴,寻的这么一位天仙,运气可真是太好了。以后得空来我铺子喝茶,我这铺子里头一会儿来人,我得回去迎着去。” “好好,你快去忙,别忘了来喝喜酒。” 背身过去的弯弯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小草瞧着不对劲儿:“掌柜的,你这脸变的也太快了。” “草儿,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星儿姑娘有些不对劲?” 小草回头再瞧上那姑娘几眼,回道:“没有呀,说话好听,打扮的也素净,像是个能吃苦的姑娘,就是身上香味重了些,我这鼻子一直痒。” “就是这香,你见哪个不施粉黛,一身素衣的姑娘家会佩戴如此味浓的香缨,实在让人生疑。” “可是女孩子家有了心上人,多添几味香也是常事。” “是不是常事,跟她走一遭便知了,走,换身衣裳。” ……… 打定主意的弯弯,带着小草回铺子换上为了方便做事早就备下的男服,在肉摊不远的茶馆外头寻了位置喝起了茶。 一直喝到近傍晚,就瞧那星儿姑娘擦了擦手,接过胖子给的一块肉,提着走了。 “可算是走了,跟上跟上。” 俩人撑开扇子遮着脸,跟了上去。 足足跟了三条街,天都要黑了,就在腿脚开始发酸的时候,见那星儿姑娘拐进一处长巷子里头,到了一小门前,摸了钥匙开锁。 “掌柜的,瞧着没什么,定是你多虑了。” “娘子……” 巷口一清瘦男子朝着星儿喊了一声就奔了过去,两人有说有笑进了门里。 弯弯气的将扇子一合,冲着巷子里几位正在门前摘菜闲聊的妇人走过去。 “姨们,这小门里头是哪家?不是常家吗?” 几人瞧着她俩打量一番,道:“姓何不知,刚搬来几日,听房东家说是刚成亲的小两口住着,就说这姑娘颇怪,白天都穿戴素净的一人出门,晚上跟她相公出门描眉画眼的,跟变了个人似的。” “那怕是我们走错巷子了,各位忙着。” 说完转身拽着小草猛奔,想着快去告诉胖子才是,俩人呼哧呼哧跑到街口,天黑了,街上的摊子都收了。 “掌柜的,人走了。” “这个胖子,平时这个时辰都在,今儿是想急死我,我这不一气儿跟他说了我今夜还怎么睡。” 一夜。 早上小草哼着小曲儿端着粥刚落在桌上,就瞧弯弯一脸倦容,披散头发,寝衣外胡乱披着一件长衫就下了楼奔了外头。 “掌柜的你这模样就出门?” 快些放了粥,跟了出去。 “胖子,我有事儿跟你说。” “苗姑娘来了?” 弯弯可没想到这星儿来的如此的早,胖子瞧了弯弯一眼乐道:“什么事儿让你急成这样就出门了?” “你来我铺子,我有事儿跟你说。” 知道那星儿的德行,弯弯半句都不想跟她说,只跟胖子道。 “过会儿,我这处开始上人了,等忙过这阵我就过去。” “不行” 弯弯瞧他还被蒙在鼓里的样子,顿时急了,余有丝丝理智牵制着道:“星儿姑娘要不然先去别处走走,我有事儿得单独跟他说。” “你这丫头今儿怎么如此反常,有事儿说,守着我娘子还有什么。” “娘子,呵呵……行,你站稳了。” 急了,终于。 指着那星儿姑娘道:“你口口亲昵喊着的娘子,是个骗子,你被她骗了,胖子。” 星儿眼中一丝波澜,起身挪到胖子跟前拉过他的手,颤声道:“相公,苗姑娘今儿怎么了?胡言乱语的。” “手撒开,我昨儿可是都瞧见了,你都成亲了,还好意思出来骗他?” 弯弯越说,那星儿贴的越紧,急的她直跺脚,顺手拿起案板上的肉刀,指着那星儿厉声道:“你再装我就真动手了。” 周围赶早摊的瞧见热闹都聚了过来,小草望着那刀也吓的厉害,忙凑前道:“掌柜的,该说的都说了,我们先回。” “姑娘……” 一只手突然从旁抓住了弯弯手里的刀。 “姑娘,你这火气实在太大,如此多的人瞧着,日后怕要难嫁了,还是快些放了刀,不然真出了人命,不光没人敢娶你,这街上的铺面也都要关张了。” 苗弯弯瞅着眼前这白净脸庞略带帅气,但言语句句扎在她心上的男子,狠狠的回了一句:“关你屁事儿。” 男子想要再辩,只觉头皮一阵生疼,“啊………” 小草在他背后一把拽住他的发髻,“别欺负我家掌柜。” “跑了跑了跑了” 那星儿趁着这个空当,脚下抹油开溜了,急的弯弯大喊,胖子这才回过神,三人冲开人群,去追了。 第二章 对面铺子里是何人 “公子,您没事儿?这年头竟然姑娘家都如此蛮横了,倒是从未遇过。” 小虎瞧着发髻有些散乱的池路直关切道。 “不碍事不碍事,铺子就在这附近了是?” “是,我都问过王收账了,就是前面。” 小虎引路走到一处铺子跟前,左右瞧了下,指着弯弯对面的那间没有匾额的铺子道:“就是这间了。” 池路直侧身瞧着弯弯铺子的匾额发了呆,道:“这家铺名实在有趣。” “这家?公子这家是家拆亲铺子,确实有趣。” “怪不得从匾额上瞧不出,倒是应该如此,不然进门的人也是难为情,想来这家掌柜的倒是会做生意,从未有过的铺子定是客人少不了,养家糊口绰绰有余。” “是呀,我倒是也好奇这家掌柜的是何人。” 说着开了锁,推门进去,一阵尘土。 “咳咳……公子,这铺子得好好洒扫一番了。” 池路直以袖掩鼻,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四面墙壁,别无他物,道:“空空荡荡的这倒是也好,楼下添上桌椅,几幅字画,两盆花木便妥了,走,楼上瞧瞧。” 楼上只有一间卧房,床榻都没有,池路直走到窗前,轻推,屋里一下敞亮了许多,渐有西风入怀,“这里晚上倒是能睡得很香”说着低头瞧着街上来来去去的男男女女,比在自家府上住着倒是更添了不少人气。 “公子,这屋里添些什么?” “两张床榻,一桌一椅,衣架……” “公子该不会是想今晚上就在这里住下?” “当然,不然叫你收拾了包袱作何,走,下去出门添置物件去。” 小虎想到什么,“可是公子那铺名,您不是说还没想好吗?” 池路直望着弯弯铺子的匾额,冁然一笑: “刚才得了一个好的” ………… 晌午都过了。 弯弯三人拖着酸麻胀的身子回了铺子。 “水水水” 口渴到虚脱的弯弯,端着茶杯一饮而下,这才算活了下来。 “没想到那死丫头跑的那么快,赁的宅子都不住了,也是,五两银子呢,赁那个宅子也不过百文,自是丢小保大,都怪那个多管闲事的,若不是他,那丫头跑不掉的,还说我嫁不出去,千万别叫我再遇上他,再遇上我定要打到他抱我大腿求饶才成。” “呜呜呜……我的娘子……我的银子呀!” 胖子哭唧唧的吆喝着,他还是一时无法接受眼下发生的事情。 “哭,哭出来痛快,那银子就当做买了个教训,以后再遇见这样的女子,定要躲开才是。” 弯弯本来还想要嫌他如傻子一般,眼下,怎还能说出口。 小草奔了后厨去做饭,三人热汤热饭吃了一顿,胖子脸上才好看了一点。 “胖子哥,你如此想寻个媳妇,不如就找媒婆试试,好歹能寻个知根知底的。” 小草一旁出了主意。 弯弯叹了一气。 “十五的年纪哪知二十岁人的苦,那些媒婆可是最势利的,一问是这个年纪,马上白眼翻上天。就算能给足银子,她们也是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后来才知道,这姑娘家到了二十的年纪在她们那里就叫做落亲,这男子倒是略略好些,但若是没点身份,也会被搁到落亲册上。” 小草自然不知道这些,瘪嘴替他俩难受。 “瞧你家掌柜,铜铃般的大眼睛笑起来跟弯月似的,多讨喜,但就因为爹娘和离,就被那些媒婆瞧不起。” 弯弯也觉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我爹娘,是我拆的。” 小草惊的瞪大了眼。 弯弯倒是风淡云轻,慢说道: “家里奶奶重男轻女,想要娘亲再生,可当时娘亲生我之时就差点丢了命,自是打死都不答应。我爹不敢违背奶奶的意思,从商量到争吵再到摔东西,他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要不是因为跟你有了弯弯……就在及笄那年,我这当闺女的狠下心让他们和离了。” “后来……娘亲在村口支了个小茶摊儿,我爹到大户人家做了厨子。我呢,一直在娘亲那里帮忙,这不,遇到胖子说他来这花州城做了生意,便起了赚钱养活自己的念头,娘亲就将我的嫁妆,八两银子,都给了我。本来我都没想明白要来做什么,直到临来前的晚上娘亲跟我闲聊说,若不是当年我在中间帮她拆了这亲,她自己怕是这辈子也没这胆儿,更别说过上如今这般清净的好日子。听了那番话后我便生了主意,也就有了这间拆亲铺。” “掌柜的,原来你经了这些苦呀!” 小草哭腔凑到跟前,心疼的抱住弯弯。 胖子一旁跟着抹眼泪,“你真的太可怜了弯弯,为了不让别人瞧你笑话,要不然我委屈委屈咱俩凑合一下,你脾气也不好,怕是除了我没人能受得了你的欺负了。” 弯弯苦笑,“胖子,吃饱喝足了赶紧走,你那肉摊不要了?” 胖子一拍脑门慌忙起身,“对对对,肉摊,我得回去收摊子,先走了。” “掌柜的,那你偷偷掉过泪吗?” “当然” “那往后你有难过的事儿便告诉我,我跟你一起哭。” “千万别,旁人听了还以为这铺子闹鬼呢。” 不知不觉俩人聊到了傍晚,合了门上了楼,点上烛灯。 ………… 对面铺子里的池路直安顿好物件,洒扫完毕,洗漱完回了卧房。 “公子,这对面铺子的人看来也住在这儿。” 池路直顺着小虎推开的窗看过去,对面的花窗里摇曳着烛光,还有人来去走动的身影。 “看来是了。” 小虎舒服的往床榻上一趟,摸索出自己的情痴小书翻看起来。 “这本又讲的何种痴情男女?” “我这才开始看,还没翻到痴情的地方,刚见面,这俩人还不知道自己天生一对呢,公子你说这些人傻不傻,那天配的姻缘见了面还能自己觉不出来吗?那月老暗示的多明显,对了公子,你说真的有月老吗?” “自然有,不然这世间的姻缘谁来牵线。” 小虎听池路直就像知道什么一样,追问:“公子你如何知道的?” “这我可说不得,倒是你,看了足有几十本的情痴小书,竟然问我月老的事,看会儿就睡,明儿还得早起呢。” 池路直安稳躺下,闭上眼,又仿佛回到了那天晚上。 梦里一个白发及腰的仙人出现在他跟前,说:“这孟婆的汤还真是厉害,你战死沙场那日那般苦苦的哀求与我,说下辈子还想与那刚过门的娘子再续前缘,倒是如今若我不来,你便也忘干净了。” 那仙人叹了一气捋捋胡须又道: “我苦思几日,还是应下了你的哀求,倒不全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听到你阵亡的信儿后殉情的娘子,按天规,殉情之人下辈子没有姻缘。我不想她上辈子受锥心之苦后这辈子再受孤独之苦。但是,你要应下我的条件,替我在人间撮合六对佳偶良缘。记住,这梦不可说破,破了便不再有了。” 第三章 拆亲第一单 噼里啪啦…… “大清早想睡个安稳觉怎么这么难?” 苗弯弯听着耳边的鞭炮声,心烦道。 小草摸着床榻边,来到窗前,推窗一瞧,“掌柜的掌柜的,你快来瞧呀。” “不就是娶媳妇的嘛。” “对面铺子开业了。” “对面?” 揉着眼睛来到窗前。 只羡鸳鸯相亲铺? 一瞧这匾额,骂人的话都涌了上来,“谁如此混账,我今天非要去撕了他。”一路骂骂咧咧冲下了楼。 一到楼下开了门,顿时傻了眼,外头堵的那叫一个水泄不通,人声鼎沸到自己就是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让路的,小草瞧着松了一口气,“掌柜的,打扮打扮再出门!” 等上楼打扮好再下来,门外人少了许多,正在门旁送往迎来的池路直瞧见有人在门口张望,走到近前,问道:“姑娘……” 一回身,栀绣粉衫,面若桃花,怎有些眼熟? 倒是弯弯一眼认出他“你是昨天……” 池路直这才想起,喜道:“姑娘是你呀!” 真是冤家路窄,弯弯白了一眼没好气道:“知道这铺子是谁的吗?我怎么没瞧见哪个是媒婆。” “是我的铺子,在下池路直,姑娘若要寻亲找我便是。” 弯弯倒还是头一次见男人做这生意,但眼下不八卦这些,瞪眼问道:“我不寻亲,池公子是,我就问你这匾额怎么回事,我先开的铺子,你后来的为何偏要起个跟我家名字极像的”指着他家铺子的匾额问道。 “巧合” “巧合?四个字重了三个你告诉我这是巧合?你干脆把我家这匾额摘了挂你家去,还能省下些银子。” “姑娘听我慢慢说,不羡鸳鸯和只羡鸳鸯虽一字之差,但是意思天地之距,就像姑娘铺子是拆亲生意,我这铺子是相亲,也是一字之差,但我这就是喜事,姑娘那里去的就是……衰事。” “哈…喜事衰事……我苗弯弯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这般胡搅蛮缠……简直不可理喻。” “池兄……” 靠前走来一位俊美男子,剑眉高鼻,目中含情,晃着扇子瞧着负气走开的苗弯弯,眉头一抬,“这姑娘是?” “打听什么,你跟那兰儿姑娘不都要成亲了吗?怎么老毛病还是不改?走,里头喝茶。” 屋里只有两三人在跟小虎问着什么。 俩人绕到后面桌前坐下,池路直冲着茶,这南无歌无聊打量着铺子,闲问道:“怎么?那姑娘跟你很熟?” “不熟,但是知道是个惹不起的。” “你这儿不是能相亲吗?帮我说合说合。” 池路直端了茶递上,摇头无奈道:“你这副俊美的皮囊若是配个痴情的心该多好。” “你怎么不接我话呢?” “如何接?你耍的姑娘还少吗?前几日不是说跟兰儿姑娘都要成亲了,将姑娘夸的绝世无双,现在就瞧了人姑娘一眼就又要相亲?那姑娘可是对面拆亲铺子的掌柜,她那性子若是知道你如此风流,怕是能直接过来将我这铺子点了。” 这南无歌回头望着外头站着正在与人说话的弯弯,想着方才她那白眼负气的俏皮劲儿,越觉有趣,眼尾一翘:“就要她了。” “南无歌,你干嘛去?” 南无歌不听池路直的啰嗦,放了茶杯,奔了外头。 “姑娘” 苗弯弯正与问路的人刚说完话,回头瞧他。 “你不是刚才跟那位池公子说话的人嘛?” “在下南无歌,与路直是发小,敢问姑娘芳名?” “你有事儿吗?直说便是,可是他又要说什么损我的话?” “与他无关,只是听说姑娘开的是拆亲铺,我这正好遇了难事,想烦姑娘帮忙。” 这南无歌心想,果然不是个好说话的姑娘,直来直去毫无造作之态,与她说话自己竟还有些慌。 “奥,小女苗弯弯,公子里面请!” 屋里小草手脚利索倒了茶,盯着这南无歌,默默的上下打量着。 弯弯桌下翘着脚心想,那池路直人那般狡猾让人生厌,他的发小肯定与他是一路货色,冷声道:“公子说说,我这铺子小,倒也不是什么拆亲的生意都敢接的。” 南无歌进门前就想好了,自己前些日子处的那位兰儿姑娘性子娇腻,说话缠人,一般人都会被她又娇又弱的绕进去,自己一时冲动应了亲事,还正愁如何推脱呢。 “她叫阚兰儿,人美心善,我们是在灯会相识的,她爹就是花州城的知府,我们家做点小买卖,这门不当户不对,自是时日久了自觉配不上她,想着应快些断了,不能耽误人家姑娘,可这兰儿心痴,非我不嫁,苗姑娘你说,这如何是好?” 小草在一旁瘪嘴,心想,配不上你一开始跟人家纠缠什么。 苗弯弯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慢道:“不是配不上,你是不想娶了。” 南无歌不想她回的如此直接,只好道:“我觉得她的性子我受不住,成了亲两下皆苦,碍于她爹那地位,我也是得罪不起,若是姑娘你能去说说,将这亲事推了那岂不是都好。” “这活儿我接了,三两银子,事成再追一两,不成银子也不退。” 这南无歌可是不差钱,掏出四两拍在桌上,推到弯弯跟前:“事成我再追五两”便晃着扇子潇洒起身走了。 出了门,朝着还在铺子里端坐的池路直喊了一声,“这是随礼。”将手里一袋银两扔到门口小虎手里。 “你怎么……” 池路直跟出来,他已经上了马车走远了。 “公子,这对门掌柜的原来就是昨儿那位姑娘呀,果然这铺子也像她的性子,不过这南公子跟她认识吗?聊那么久。” 池路直一把抓过钱袋,“闲的他。” ………… “掌柜的,这南公子出手倒是阔绰,只不过,那可是知府的女儿,怕是不好惹。” “九两银子的大生意,够我们这两年多的铺金了,我管她是知府的女儿还是皇帝的女儿,上山下海也要去试试,晌午饭你别做了,去东家酒馆点上俩菜,吃饱了下午去会会那兰儿姑娘。” “好” 小草握着银子欢喜出了门,一出去碰见小虎也出了铺子往那东边走。 小虎挪步靠上前,弱声道: “姑娘,我是对门铺子里的小虎,昨儿我见过你,拽我家公子发髻的时候。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小草不瞧他只道: “不管你是小虎还是大虎,都别跟我搭话,我可不想让我家掌柜瞧见了误会。” 说完瘪嘴快步走了。 第四章 借锅 晌午饭后,弯弯跟小草闭了铺子来了知府衙门前。 “掌柜的,我们也进不去呀。” “自然是进不去,先找人打听打听便是。” 环顾四周,只有一处写状子的摊子,走到跟前,这状师扬着头靠在椅背上睡的正香。 “这位状师。” 瞧对方没应,自然拉着凳子俩人坐下,从袖袋里翻了几文钱出来,丢在了桌上,这状师秒醒,抓了铜钱,擦擦口水,道:“要写什么状子呀?” “不写状子,就是在您这处歇歇腿问点事儿,这知府大人家的闺女阚兰儿性子如何呀?” “你们是红娘?这阚兰儿年芳十八,这两年说媒的快将这门槛都要踏破了,都相不中,不知道她要寻个什么样儿的,我劝你们也快别费这功夫了。” “那她平时都爱去何处?” “这我哪儿知道,她们平时出入大都在侧门,不过姑娘家嘛能去哪儿,怕就是城里那宣绣坊。” 得了话,俩人绕到侧门处的对巷中,“宣绣坊?掌柜的那是何处?” “倒是听人提过,那是花州城最盛的绣花坊,好多达官贵人家的闺女都在那里闲学,顺便攀攀关系。” 两人说着话,见一辆马车走过来,停在了那侧门处。 不一会儿一主一仆露了面,不用说前面那位宽袖纱衣的姑娘就是阚兰儿,后头双髻挽发绿衣窄袖的自然是个丫鬟,前后上了马车。 “跟上瞧瞧。” 苗弯弯从路边找了闲着的马车,跟了上去,果然,是来了宣绣坊。 …………… 足足占了半条街的院墙,门前停满了马车,进进出出的人可是不少。 “哇,掌柜的,这是绣坊吗?光瞧大门就如此阔气” 那阚兰儿和丫头下了马车,见她回身跟丫头说了几句,自己便进了那院里。 “走,快跟进去。” 没想一到跟前,就瞧前头的人纷纷亮出一块腰牌。 门外守门的瞧弯弯两手空空,问: “姑娘你的腰牌呢?” “我们就想来瞧瞧学学绣花手艺,听说这里是花州城里最好的。” “姑娘,这儿不是平常的街边铺子,若没有腰牌就请回!” “但是,那取腰牌总也要进去?” “宣绣坊的腰牌都是差专人送去城里贵家大户的!” “奥……” 那守门的言语冷淡,毫无回旋余地,两人只好磨磨唧唧的退下台阶。 “掌柜的,看来这儿不是我们平常人能进的。” “不就是学手艺的地方嘛,总有法子能混进去的,先回铺子,回去想想法子。” ………… “公子公子公子,锅……被我戳破了。” 池路直和小虎在铺子里准备开业饭,鸡鸭鱼肉想要好好庆祝一番,不想菜都备好了,小虎将那勺子刚放进锅子,就听锅里咔嚓一声。 “那端到酒馆让他们给炒了。” 池路直只要听他连喊三声公子,定是又作妖了,淡定道。 “不行呀公子,这酒馆那么远,来回折腾不说这鱼菜汤菜都凉了。不如您去问问对门可好?” “对门?” 借锅炒个菜倒不是难事,可这池路直一想今日因那匾额之事生了不愉快,这如何开口。 从后厨出来,正瞧见弯弯和小草俩人往铺子跟前走。 “姑娘” 小虎一声喊,俩人回头,只瞧见了池路直,躲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步到跟前。 “两位姑娘回了,我这铺子锅坏了,相与姑娘商量商量,可否借姑娘铺子的用用,炒几个菜。” “那可使不得,我这铺子来的是衰事,坏了池公子的气场我可是担不起。” 气了别人当没事儿?还想进我这铺子,自是门儿都没有。 说着话推了门要往里走,胖子拎着肉奔了过来,“弯弯弯弯” “拿这么大块肉干嘛?” “你这昨天为了我的事儿东跑西颠的,摊子下午宰了头小猪,我就给你留了一块。” “是昨日的那位兄弟,可是认得我?” 池路直一瞧胖子来了,可算是得了救星。 胖子自是认得,道: “怎会不认识,你是昨儿说弯弯嫁不出去,还多管闲事让骗子跑了害的我没追回银子的那位公子。” 一串不待喘气的话叫池路直甚是脸红,道: “那在下真该跟兄弟你喝上几碗解了这事儿,正好兄弟有肉我有酒,只是我铺子里的锅坏了眼下做不了菜。” “喝酒?那太好了,我馋了多少日子找不着人喝,锅弯弯这里有,走,里面请。” 俩人说着话就跨进了弯弯铺子里,小虎一瞧,嗖嗖的搬来一坛酒,准备好的米呀菜呀鱼呀都统统搬了过来。 苗弯弯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踩的楼梯腾腾作响,快步上了楼。 ………… “掌柜的,要不然我下去撵了他们?” 见自家掌柜如此生气,小草倒是想直接轰了那池路直才痛快。 “这胖子真是傻实在,三两句就让人哄了,吃完赶紧打发他们走。” 歇了会儿,就听楼下喊道:“两位姑娘,饭菜备好了,下楼吃饭!” 下楼一瞧,鸡鸭鱼肉满了桌。 这池路直待弯弯一坐下,便笑道:“多谢苗姑娘,不然今儿我这事可就难办了。” 弯弯瞅了一眼胖子,尬笑道:“客气” 池路直自是听得出她语气不悦,道: “这匾额的事儿我得跟姑娘好好解释才对,我起初想到的铺名是鸳鸯,可总觉缺点什么,直到看到姑娘家店的匾额,想到了那句‘只羡鸳鸯不羡仙’这句太美了,我便取了前面四字,就是如此。只是没想到如此小事,姑娘这么在意。” 这话一出,惹的弯弯筷子都放下了,怼道: “小事?那池公子不如将匾额换了,反正不过小事。” 池路直倒还没察觉自己的话多气人,接着聊: “方才听花兄说苗姑娘年芳二十了还未成亲。以我今儿在铺子里与几位公子说话的经验来看,至关重要的一条就是姑娘家要性子温柔,苗姑娘你不如做个文雅淑女,保你今年便能嫁出去。” 坏了坏了,胖子一旁心急,怎么偏偏提这个。 弯弯哪里忍的他这两次三番的提这事,不悦的慢身站起。 “池公子你是不是……” 这时门外有人来了。 王收账? 弯弯心想自己铺子租金都给足了,怎么还来? “各位吃着呢,我来找公子有点事儿,这是上月的帐,您给过过目。” 这王收账凑到跟前,将身后的账本递上前,池路直自然接过,翻看起来。 弯弯三人一脸懵,心想这王收账为什么要他看账本?这不都是东家才做的事儿吗?胖子凑前小心问道:“池公子……你该不会是东家?” 第五章 少东家 “不是,我就是帮着看看账目。” 弯弯心想,吓我一跳。 “我爹才是” 爹?他他他他爹……爹? 疑惑的看向小虎,小虎乖乖的点头道:“各位不知道吗?前后这三条街的铺子都是池家的,老爷是东家。” 三人就像定住了一般,小草快些拉着弯弯坐下,弯弯方才满腔怒火,瞬间灭下,眉眼间明显紧张起来,坐立不安的手都要没处放了。 “劳烦公子了,我先回了。” 瞧着王收账转身走了,弯弯才觉得,这真的不是梦,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两日的所作所为,好在都是文文静静的,没有失礼之处,自己一向都是给人以通情达理的印象,没错,自己性子温柔,毫无脾气。 池路直瞧着弯弯:“刚才苗姑娘可是想说什么被打断了?” “啊,我想说……池公子光顾说话是不是该喝酒了,我去拿只碗,也与公子喝上一碗才行。” 转身灰溜溜去了后厨。 小草跟上来,“掌柜的,你滴酒不沾的怎么还糊涂的要喝酒呢?” “我岂止是糊涂我是瞎,那么贵气的少东家我都没瞧出来,怪不得他说话难听还能活到今日……若不是刚才王收账来了,我都要跟他吵上一架了,幸好幸好,不然明日便可喜提“关门大吉”四字。” “那掌柜的,你说他还会记得那天我拽他发髻的事儿吗?” 小草也有些慌,弯弯蹙眉迟疑: “要不也给你拿只碗?” 拿着碗添上酒,胖子端碗道:“祝贺池公子新铺开业,走一个。” “走一个。” ………… ………… “掌柜的,掌柜的?” “蜂蜜水来了。” 弯弯听着耳边小草的声音,微微睁开眼,口齿不清道:“我双目发胀,头也好疼,我感觉自己身子都飘着呢!” “那擦擦脸。” 弯弯只觉脸上一阵温热,舒服多了,迷迷糊糊坐了起来,接过小草递上的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嗝……” “这下可怎么办呀?掌柜的,你可是闯祸了。” “什么闯祸?一大早胡说什么呢?” “掌柜的,你昨儿一碗酒下肚后彻底放飞了,指着池公子说……你这人呀肯定没什么朋友,说话气死人谁愿意跟你来往,怕都是看着你们家富裕些,讨些好处。说着说着,你一把拽过他的手一口咬在了手背了,说他凭什么说自己年纪大脾气不好嫁不出去……我们几个好不容易把你架上来,掌柜的,这些……你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收拾收拾直接搬家!” 弯弯回身就去整理被褥。 小草一把按住,道:“别慌呀,他个大男人总不至于为难个女子?” ………… 是呀,慌也没用。 生意都接了总得出门,吃了早饭,俩人在门后徘徊了一会儿,瞧着对面铺子门口多时无人,轻手敞了门,准备开溜。 “苗弯弯?” 一听有人喊自己,吓得弯弯身子一颤,可再一听,是女子的声音。 回头瞧,一位打扮贵气的少妇站在对面铺子前。 “是我,唐芳菲。” 唐芳菲?她?村霸?打小仗着她家是全村最富裕的就四处欺负人,弯弯也没少受她的气,但又招惹不起,一直是忍气吞声。 十五那年,她攀了高枝成了亲,听说嫁的人家很是富裕,娘家跟着沾了不少光,在村里更是风光的很。 怎么偏就倒霉出门遇见她了。 “多年不见了。” 弯弯温和的语气回了一句,嘴角用力泛出那么一缕笑意。 “我来池公子铺子给表妹寻个亲事没想遇见你了,正好今儿我家酒楼挪了地方开业,方才还邀池公子过去,走,大家赏个脸都去给我捧个场,顺便咱俩叙叙旧。” “两位姑娘也一起去,喜乐酒楼的饭菜那可是很香的。” 弯弯这才分心瞧见唐芳菲身后的池路直和小虎。 不想去,可这少东家说话了,怎么回呢?还没等她想好如何婉拒,就被唐芳菲拽拉上了马车。 “弯弯你开的拆亲铺子?你可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开什么铺子不好,就是开个卖夜壶的都比你那铺子是个正经生意,你说你家也不富裕,有点钱都要算计着花,若是你这铺子黄了,你可怎么办?你也不像我,身后还有个男人撑腰,你这孤身一人,哭都没地儿哭。” 若不是听这些话,弯弯倒是都有些忘了唐芳菲以前有多会欺负人,旁人听着还以为她真是为了自己好呢,只有她知道,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弯弯一脸无奈,听她继续叭叭。 “以前我家酒楼就在这祥和街上,一直赁的池公子家的铺子,这老东家特别好,不给涨租的,我这刚挪走,没想你就来了,不然还能多聚在一起耍耍。” “就是就是。” 半柱香,终于熬到了。 喜乐酒楼,阔气的三层重檐楼,十几只崭新的红灯笼在檐下随风摆着,门前人潮络绎不绝,望那前堂自是甚阔而明。 “夫人” 门前的小二瞧见唐芳菲回了,热情谄媚的喊着。 进了酒楼,就瞧见几乎满桌的人,正在上着酒菜,三十出头的贾兴贵跟人说着话,唐芳菲步前,“相公,池公子来了。” “哎呀少东家,这都多久没见了。” 这贾兴贵喊了六年的少东家,如今自己置办了新铺子,但对池路直的称呼还是改不掉。 “贾掌柜生意兴隆,听我爹说你买了新铺,果然,这富成街上,数来就你家这铺子最挑眼。” “我这小地方,少东家能看在眼里那是荣幸呀!” 贾兴贵瞧着池路直身边的弯弯,还以为是池路直寻了亲事,探问道: “这位姑娘是?” 唐芳菲一拍额。 “瞧我,差点把弯弯忘了,她跟我同村,还没成亲,倒是今儿有合适的,你给张罗张罗。” 那贾兴贵疑惑的瞧了一眼唐芳菲,眼珠一转很快礼道: “如此好姑娘还未成亲那怎么行,且等我片刻,一会儿就给安排好。” 四人入了座。 张贵兴将唐芳菲拉到了一旁,语气不解道:“你平时不是不跟这些穷酸同村的人来往的吗?今儿是怎么了?还叫我给她安排个亲事?姑娘长得倒挺标致,可你们村除了你家都穷的叮当响,我这满屋子宾客非富即贵谁要这种丈人家?” 唐芳菲哼了一声:“急什么呀?我今儿叫她来就是为了让她难堪的,这丫头,打小别人都巴结我,就她,硬着个脖子朝我翻白眼,背后还不知道说了我多少坏话。如今有这机会了,我可得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富贵日子,叫她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光让她自己瞧多没劲儿,我还得找个帮手。” “那你自己玩儿去,我没空管你的破事儿。” 不一会儿,唐芳菲带了一男子过来,年纪瞧着比弯弯大了得有七八岁,穿戴讲究,就是眼神有些不老实的在弯弯身上来回打量。 “弯弯,这是王掌柜,开了几家茶铺,你们好好聊聊。” “我……” 弯弯想要推脱,但那王掌柜已经落座,:“苗姑娘,在下王北南,二九,还未娶妻,眼下这正在寻着合适的。” “是,是得慢慢寻。” “瞧姑娘不善言语呀,倒是想着,姑娘若是有意,不妨我们晚上出去聊聊,那湖上小舟说说话。” 边说边挪凳子往弯弯身旁靠。 “王掌柜,晚上我不出门。” “那明日不如来我铺子喝茶?” 弯弯浅浅摇头,“明儿也不行,我还有活儿要做。” 这王掌柜被如此推了几句后,脸上颇为不悦:“苗姑娘,若不是看在贾掌柜面子上,我倒是瞧不上你的,这年纪不小,娘家也帮不上忙,听说你爹娘还和离了。” 别人的家事怎么能如此随意说出口? 实在让人生厌,池路直听着甚是不快。 小草一旁默默端起茶水,想着他若再多说一句就泼过去。 “弯弯……” 南无歌? 众人侧目瞧他,一身绣花银袍,手执折扇,眉眼浅笑望着心中慌乱的弯弯。 “南公子…” 这王掌柜见来人是他,惊的快些站起身。 这南无歌瞧都没瞧他一眼,用扇子推了他到一旁,落了他的座上,毫无半分玩笑之意,道: “弯弯姑娘,嫁我可好?” 第六章 圆场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听这话的王掌柜,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透了,慌忙奔去后厨寻贾兴贵。 “贾掌柜,我可是被你害惨了,害惨了呀!” 贾兴贵正忙着催菜,只觉一头雾水:“王掌柜此话何意?” “你家夫人给我介绍的那位苗姑娘呀,那是南公子的人。” “哪位南……?南公子?” 贾兴贵这才想起,福禄大街的南府。他亲自去送的开业请柬,这南公子竟然大驾光临了? 赶忙奔到厨门前立脚细瞧,那人群中独一份的浪荡傲娇之态,真的是他。 “这个婆娘……” 贾兴贵又钻进后厨,揪着唐芳菲的衣衫拉到外头。 “瞧瞧你做的好事,那苗姑娘可是南公子的人,快跟我去赔罪,今儿若是这事儿圆不好,你就收拾包袱滚回娘家。” 豪商巨贾南家的正房独子南无歌?年纪二三,他可是全花州城待嫁女子的首选郎君。 他能瞧上那家世贫寒的苗弯弯?这怎么可能? “愣着干嘛?端着酒,快走。” 身后贾兴贵狠狠的推了一把,她只好打起精神,步到几人桌前。 “弯弯呀,方才听王掌柜说,你跟南公子相熟,你说这事儿,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差点生了误会。” 贾兴贵一听,你他娘这哪里是来圆场的,你这分明是在火上浇油。 快些放低身子,谦声道:“南公子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方才在后头忙,这前头的小二没见过您这般人物,还望南公子莫怪呀!” 南无歌觉这话入耳,正眼瞧着他,慢道:“今儿是贾掌柜的好日子,想着特意来道贺,没成想,撞见了这一茬儿。” “怪我,我就说这苗姑娘天生丽质,怎么会没有心上人,也是我这婆娘热心肠,想着自己有了着落,也不能忘了同村旧友,这不一来二去,疏忽了疏忽了,苗姑娘可一定莫怪呀!” 唐芳菲见自己相公这般低声下气才觉得事儿大了,赶紧低了头,矮身拉了弯弯的手好生道:“弯弯,你可跟南公子说说,别怪我呀!” “王掌柜……” 南无歌朝着俩人后头怯怯站着的王掌柜勾勾手指。 “南公子,我我……我这真是……不知如何说了,我这嘴,真是该撕了才是,臭嘴一张。” 说着,恨不能再抽自己两耳光。 “我记得你家的茶供了八远街和万方街的酒楼是?” “是是是是……” “那给你减一家,给你留着八远街的。” “多谢南公子。苗姑娘,方才我这胡说八道,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您这般天仙,我这癞蛤蟆哪里敢想。” 这王掌柜方才怼弯弯的气焰有多嚣张,此刻就有多狼狈。 “行了,这大好的日子,我们还等着好酒好菜呢。” 南无歌抬抬手,打发了他们。 池路直瞧他消停了,拽了他到自己身侧,贴耳道: “你这可是要成亲了,若是传出去,那兰儿姑娘能叫你好过吗?” 南无歌,闷了一口茶。 小声回道:“看来苗姑娘没跟你提她帮我拆亲的事儿呀”说着还不忘再追着弯弯瞧上几眼。 “拆亲?” 南无歌一瞧他这般错愕,一准又要开始说教,快些给他斟满酒:“先喝酒。” …………… 酒足饭饱,几人步了外头。 “苗姑娘这边说话。” 南无歌带弯弯到了店旁人少之处,轻声问道:“苗姑娘,这拆亲之事可有何进展?我不是催促……只是问问。” “已有些眉目了,原那兰儿姑娘喜好去宣绣坊,不过那处要携腰牌进去,我正在想法子,还请南公子再耐心等些日子。” “宣绣坊?” 那处的腰牌不要说一个,自家府上十个八个都是有的。 “这事儿交给我,还有就是……方才,我说的那句话……” 弯弯自以为懂,爽快道:“都是为了帮我解围,我明白,该谢谢南公子。” “我其实……” 铺子里贾兴贵和唐芳菲出来相送打断了二人说话:“南公子” 再无多话,如此各自上了马车,那唐芳菲低眉顺眼的恭送他们走远。 贾兴贵不忘回身说她: “这是花州城,不是你们那古亭村,这里的人哪个都不敢小瞧了,往后你给我消停点,不然你就回府上待着,别来铺子搀和。” 唐芳菲心里生怒,任由他说着,只咬牙切齿心想道: “这个死丫头,今儿你叫我丢尽了颜面,我唐芳菲一定找个空儿加倍给你还回去,咱们走着瞧。” ………… 回了铺子,弯弯就瞧小草很是不对劲。 一路捂着脸,头低的跟满地找银子一般。 “草儿,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我怎么瞧你脸颊红的很,耳根儿都烧红了,该不会是染了风寒?” 说着靠前要摸她额头。 小草这才松了手,道:“掌柜的,怎么你都好好地没事儿?” “那肯定是风没吹到我呗,不烫呀,怎么瞧着像发烧了一样。” “我是说,南公子跟你说的……就那句……哎呀,羞死了羞死了,我还从未见过谁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出这话,想想就羞死了羞死了。” 说着,又双手捂了脸,一阵娇羞。 这下弯弯懂了,为这呀! 眉头一展,松了身子,坐了圈椅上:“因为那不是真话,自然听了没感觉,你瞧那南公子,纨绔子弟的模样,这话在他那儿,就像我们常说的,吃了吗?起了没?明儿见……是一回事儿的。” 小草听着不悦了,瘪嘴道:“掌柜的,明明是句情话,怎么听你说的如此没劲,你瞧那南公子大小也是个少爷,那王掌柜欺负你他通通给你还回去,那身上劲儿劲儿的,众人都怕他,你怎么半点不动心?” “那还不是因为他想让我给他卖力拆亲,他帮了我,我自然更卖力做事。不过草儿,我觉得我们离发家致富不远了,你说一年来两个南公子这般的金主,就是十八两银子,除去租金,一年还余……” 还没等弯弯细细把账算完,小草听不下去了,转身上楼了。 “我还没算完呢怎么走了?我跟你说,等生意多了,我给你涨月钱。” 说完见她没有动静才回了身,想起什么,摸过桌上小草的铜镜,拿腔作调道:“嫁我可好?” “苗姑娘……” 慌的弯弯快些收了铜镜,见门外站着一人。 第七章 花间佳人的衣裳 生面孔。 男子水蓝缺胯袍眉间稳重,年纪瞧着比自己略小一二岁,应是哪家贵府里做事的。 弯弯靠前走去,疑问道:“可是找我?” “敢问姑娘,您是拆亲铺的苗姑娘吗?” “是我,可是有事?” 男子说着将手里捧着的包袱递上前,笑道:“苗姑娘,这是我家南公子嘱咐的,叫我将这给姑娘送来,说两位姑娘明日用的上。” 弯弯接过来,细摸里头是衣裳。 心想,这南公子真是为了拆亲拼了,如此小事儿都想到了。 “那我收下。” “对了苗姑娘,我叫苍书,我家公子平时身旁没有使唤的跟班儿,一般都是叫我给他做事,以后咱们会经常见面,姑娘若是有事儿吩咐就成,有什么话要捎带的也可跟我说。” “啊,苍书,你不用如此拘着,我也是帮你家公子做事儿的。” 苍书只憨笑。 “苗姑娘没事儿那我就先回府了。” 瞧他走了。 弯弯拿着包袱一回身,小草已经端正的站在了桌前。 “掌柜的,快快快,打开瞧瞧。” 弯弯一瞧,这小丫头手脚可是真快,什么时候将这桌子都收拾干净了。 慢手解开布结,最上头放着的是宣绣坊的腰牌。 弯弯拿起细瞧心想:“这南公子还真是厉害,这都能借来。” 小草对那腰牌可是丝毫不在意,只小心拿了衣裳,望着那青水绣花襦裙嘴角越裂越大,道:“这穿上,不就是仙女了吗?还有这披帛……掌柜的你快瞧呀。” “你先挑。” “那我就要这件青水色的,那件桃粉的配着大罩衫一瞧就是南公子给掌柜挑的,我可不敢抢。” 弯弯放了腰牌,再瞧那衣裳,薄如蝉翼的粉纱短衫,齐胸缎子裙前针黹银丝祥云图,她还从没穿过如此好的衣裳。 小草将衣裳比在身前左瞧右瞧,道: “掌柜的,今儿听那南公子说的家里有两间酒楼,看来生意极好,不然怎能对咱们这外人出手都如此大方?你说这谁家姑娘若是嫁给南公子,那不得整日过得跟后宫里的娘娘一般滋润,那命得多好。” 弯弯摇摇头:“褕衣甘食,有一好没两好。就瞧这南公子妥妥的花花小爷一位,他成亲后那定是妾室无数,莺莺燕燕,那正房当的得多憋屈,今儿添一个明儿来一个,家里热闹的跟戏园子似的。” 小草一旁接着道: “不过这南公子也是够任性的,阚兰儿那可是知府千金,这般富贵人家的金枝说不要就不要了。” “俩人的事儿谁说的清。” ………… “公子,那不是南公子府上的苍书吗?” 正在二楼歇着的小虎,倚在窗边无聊往外望着,正好瞧见苍书拿着东西步到对面铺子门前。 池路直起身慢步靠前,细瞧。 一辆朱红车身湖蓝绣纹帘的马车停在路旁,是南府的没错。 “看来这是南公子吩咐了他给苗姑娘送了什么东西,公子你说,今儿南公子那话,说的就像真的一样,这南公子该不会真的中意苗姑娘了?” 小虎猜想着。 池路直悠悠道: “他请了苗姑娘帮他拆亲。” “啊?还有这事儿,那他跟那知府千金的亲事就黄了?可真是南公子,我听他提过的姑娘名字少说也有七八个了,倒以为这一回是真的呢,怎成想又如此。” 池路直瞧着苍书的背影暗自琢磨,虽说这苍书平时帮南无歌做事,但是因为女子之事叫他跑腿,还真是少见。 南无歌这小子一定是打了苗姑娘的主意了,他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性子,哪会对女子说出今日那话,就说与那兰儿姑娘的亲事,都是女子先提的。 更何况,今儿还为了苗姑娘跟生意场上的人闹的如此。 “呦,公子,那胖子哥又来了。” 小虎指着楼下慢悠悠迈进弯弯铺子里的花胖子说道。 “花兄?昨晚我应了他一坛酒,正好跟我送过去。” 池路直想起这事,慢步下了楼,跟小虎来了对面铺子。 ………… “池兄” 弯弯三人正凑在桌前,就这衣裳继续说话,见他进来,胖子招呼道。 “花兄,方才瞧见你进来,便快让小虎将酒给你搬过来,怕再忘了这事。” 边说,边慢步到了桌前,瞟了一眼桌上的衣裳。 瞧这衣裳的用料就知道,一准是南无歌那小子送来的,还真是会讨女子的欢心。 “池兄客气,快坐。” 小虎一旁,放了酒,步前:“苗姑娘,这衣裳是南公子送的?一看这面料一两银子怕是不够。”说着将包袱下面翻起一瞧,上面绣着铺名,惊道:“瞧瞧,我就说看着不一般,这是‘花间佳人’铺子里的衣裳,了不得的。我听府上的夫人说起过,这铺子里最便宜的也要二两多银子一件,你们这两件这手艺,往少了说也得个三四两一件。” “一件衣裳就要三四两银子?” 知道这衣裳如此金贵,小草快手叠起放到包袱里。 胖子眼珠一转,生了疑:“弯弯你这帮着那南公子拆亲不假,可如此大手笔,还是送的女儿家的衣裳,他是不是瞧上你俩其中一个了?又或是……两个都相中了?” 弯弯将揣起来的腰牌掏出放在桌上,道: “想到哪里去了?一块儿送来的还有这宣绣坊的腰牌,这南公子的意思就是叫我们穿了这衣裳好好做事。不然,明儿进了这宣绣坊,里面都是贵家千金,我们这般麻布粗衣,三问两问,怕也漏了馅了。” 宣绣坊? 这池路直自然知道,自家妹妹就在那里学了些日子的手艺。 “这宣绣坊我倒是听家中妹妹提起过,上午一堂,下午一堂。只是苗姑娘去了可是要小心,听妹妹说,那里面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们,说是名门闺秀,礼仪周全,那都是少数。大多都是仗势欺人,欺软怕硬的。不过,好在苗姑娘也不是一般的性子,想着,应该也吃不了亏。” 不愧是池公子,说话真招揍。 第八章 宣绣坊 一大早,天微微亮。 弯弯就听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回身一瞧。 小草正往脸上拍着胭脂,红彤彤的一片,把自己画的跟年画儿似的。 辣眼睛。 弯弯憋笑起了身道:“好歹等天亮了再画,如此哪里瞧得见?我来。” 将桌上的胭脂水粉统统划拉到跟前,描黛,施粉,换新衣。 小草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怔愣了一下,突然欢气道: “掌柜的,我好美呀!” “仙女,披帛莫忘了。” 小草接过放了衣架上,道:“掌柜的,这披帛都是大小姐用的,我今儿可是你的贴身小丫鬟,扮相可不能乱了。”话完,恭敬道:“大小姐,小的该伺候您换衣裳了。” 两人收拾好,就奔了宣绣坊。 怕是来的早了,大门紧闭,但外头马车不少,还有几位姑娘正聚在一起说话。 弯弯大着胆子带小草慢步靠前,默默的凑到人堆儿旁,竖起了耳朵。 “那阚兰儿今儿又来了,这几日她来的最勤,怕是想要成亲了,给自己绣些物件。” “她?那红娘都上门多少次了,也不见有个信儿,眼眶高着呢,毕竟那可是知府大人的千金,自是不跟咱们一般。”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做官的,指不定哪一天就被罢免了,倒是不如咱们做生意的逍遥自在。” “你当我不知道?我娘可听你娘说了,托红娘找的小官儿你都瞧不上,说找就找个大官儿才行。” “你这人,这点事儿非要给我捅破了。” 几人七嘴八舌的说的正带劲儿,大门开了。 马车上的主子们都纷纷露了面,弯弯在人群里火速的寻找着阚兰儿的身影,啊,看到了,穿着水绿色衣裳,在那儿。 快些将腰牌拿出,跟着阚兰儿和她的小丫头后头进了门。 大通院里醉芙蓉,漫舞绣花纱沾窗。 身旁擦肩的尽是华服浅香的贵小姐,相熟的挽臂同行呢喃碎语,朝着一间敞堂去了。 跟进去,见阚兰儿择了后头的位子,弯弯便绕到了她右边坐下,十几人的堂里一下坐满了,府里跟随的丫头们站在自家主子一侧打开食盒,伺候了起来。 弯弯端详过眼前的花梨木绣绷,故作环顾四周的样子,瞟过阚兰儿,身子丰腴,冰肌玉肤,旁边的小丫头倒了汤水递给她,只见她慢手拾勺在唇间轻抿,看着很好喝的样子。 这如何搭话呢? 问她喝的什么? 是不是太唐突了? 正在想点子,余光瞧见阚兰儿朝她看了过来,没错,是瞧着自己呢,上下打量,眼里满是挑剔。 “姑娘,你这身衣裳是哪家师傅做的?” 弯弯一下立直腰板,目光收敛几分望向她,浅声回道:“这衣裳?这是家里人送的,我记得好似是名为‘花间佳人’铺子的。” 阚兰儿慢手将汤水递到身旁丫头手里。 莞尔一笑: “听你说那铺名有些拿不准,想必姑娘你是刚来花州城?这花州城里可是无人不知这‘花间佳人’衣裳铺的,这家铺子师傅手艺极好,请他们做一件,有时候要等上几月才成呢!” 弯弯轻点头,心想自己哪里知道这些,继续胡诌道: “原是如此,小女确实刚随家人来此处没多久,吃穿用度都是家里人在操心着。不过,单说来这宣绣坊倒是我自己的主意,想着来学点小玩意儿,消磨消磨时光。” 小草一旁轻声喃喃:“大小姐,出门的时候老爷夫人可是嘱咐了,莫要累着身子。” 说着,抬手给弯弯捏起肩来。 那阚兰儿顺带瞧了小草一眼,见这贴身丫头的衣裳都穿的如此好,眉头微挑,不悦,想要较量一番。 “我叫阚兰儿,我爹是花州城的知府,姑娘怎么称呼?” “小女苗弯弯,家里是做糕点生意的。” “我跟苗姑娘不同,可不是为了打发空闲,我快成亲了,想着来学学,绣对鸳鸯枕。” “那兰儿姑娘定是寻到了极好的婆家。” 这话可是说到阚兰儿的心里去了,抬手将发丝勾了耳后,侧过身子道:“那是,花州城的南府,正房独子南无歌,那是多少女子争抢着要嫁的。就单说家境,南家在花州城开了九间酒楼……六间客栈,五间金铺,三间银铺,二间当铺,还有田宅无数。” 九……六,五,三,二?田宅无数? “那这南家,可真是富庶人家。” 弯弯苦笑道,边心想… 这南无歌,什么门不当户不对,配不上?通通都是假的,怪不得出手大方到惊人,怪不得那王掌柜贾掌柜都怕他,还有这腰牌,估计家里多的该放不下了? 早知他这般家世,我就应该多收点银子,终归还是见识少了。 也不知道坐地起价这一套南公子能不能接受? 这阚兰儿觉得这弯弯说话讨人喜欢,想起明晚之事,心里斟酌片刻邀道:“明晚苗姑娘可是有空?快到仲秋了,府上办了灯谜会,想邀姑娘来耍耍。” 灯谜会? 人多天暗,还能借此跟她亲近一点,当然得去。 “灯谜我怕是猜不出,但是兰儿姑娘邀了,是一定要去的。” ………… 这端庄淑女装的真累,那针线密密缝,鬼知道弯弯怎么挨下来的这一堂。 回了铺子,上楼换下衣裳,摸着枕头一倒。 舒坦。 小草慢解衣衫,感慨道:“掌柜的,我以为池公子已经是我认识的人里家中最富裕的,没想到,还有南公子这么厉害的主儿在这儿。田宅无数,我听完那兰儿姑娘的话,我整个人都傻了,要不是得装模作样,我都能惊的蹲地上去,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呢。银铺金铺当铺,我这心里呀,就蹦跶的厉害,掌柜的你说那南公子家里那银子是不是得成堆放着呀?” “估计堆的跟柴禾似的,不然怎能任性到跟知府千金的亲事说不成就不成了,说来,那都是银子给的底气呀!” “那兰儿姑娘提到正房独子,看来这南公子的爹爹还纳了妾。” “钱多,找几个人一起花呗,哎呀……” 弯弯突然想起什么,拍榻坐起。 “灯谜会灯谜会,差点忘了这事,草儿,这灯谜会怎么办?总不能空手去?拿点什么去呢?” 小草叠着衣裳,随语:“掌柜的你不是胡编的,说家里是做糕点生意的?送糕点就是。” 糕点?对,糕点! “草儿你点醒我了,对对,做糕点,我倒是没跟你说,你掌柜的我做糕点可是一绝,今儿先找找手感。” 如此,也不累了,下楼就奔后厨忙活去了。 第九章 灯谜会 月上窗棂。 知府衙门侧门前悬灯结彩。 更有朱弦玉磬之音隔墙传来。 门前稍后,见许多年长的达官贵人被小厮领进门去。 还未等弯弯启口,一位小丫头门里步前,弯弯认得,是阚兰儿的贴身丫头玉儿:“苗姑娘这边跟我来。” 前头引了路,顺着右侧的抄手游廊,来到一处极阔庭院里。 刚跨进院门,便见各色锦衣华服的公子王孙、娇艳佳丽正在堂前,树下,望着那灯笼下方的谜条嬉闹着。 “大小姐,苗姑娘来了。” 跟着小丫头进了堂中。 南无歌也在? 见他正依在榻边悠哉的跟堂中两三人说着话。 眼梢瞥见弯弯进来,嘴角浅浅一笑,只作不认识的样子继续闲说。 “就差苗姑娘你了,这是带了什么?” 这阚兰儿倒是不见外,提着食盒将众人引去了亭里。 亭中桌上已经摆满了美食,十几个主子在亭中坐着,小的们亭外候着,只留那玉儿一旁端茶倒水。 阚兰儿慢手打开食盒,欢道:“荷花酥?这花样倒是比平日府上的更要精致许多,不愧是做糕点生意的,快,都快尝尝。” “来府上倒也一时想不起给兰儿姑娘带点什么,便亲手做了这荷花酥,想着也算应了景。” 弯弯慢声说着。 心想,聪明如我,南公子你难道不想再给我加点银子吗? 黄玉花蕊,含苞待放的荷花酥,众人捧在手心里都舍不得戳上一下。 阚兰儿取了一个,娇媚的往南无歌身前一凑,糯糯道:“南郎,尝尝。” 南无歌抬手搂了她,浅语: “能如你这般甘甜可口吗?” 一句话将那阚兰儿撩的整个人酥在了他怀里,“哎呀,肯定是比我甜的。” 弯弯暗暗嚼齿。 一边叫我拆亲,你一边还撩拨?这不是给我拆亲增加难度吗?你们原地成亲再生五个孩子不香吗?何苦为难我? 要不是我人穷志短,我……我…… “苗姑娘的手艺不错呀,甜咸适口,这层层叠叠的叶片吃起来更觉有趣。”浅尝几口,南无歌接过小丫头递上的手巾擦了擦手,一种完全来自陌生人的语气,客气道。 弯弯眯眼浅笑: “谢南公子夸奖,确实特别有趣。” 南无歌怀里的阚兰儿缠腻了一会儿,缓起身道:“那我们开始?” 弯弯一脸懵,开始什么? 跟着众人来到堂前开阔处,这里已有花灯结环,难道是要猜灯谜? “苗姑娘来的晚,我们这是猜灯谜、瞎子摸。众人都进这结环中,先有一人取一个灯谜,答对了便下一人,若是打错了,便瞎子摸,摸到谁,谁就猜下一个灯谜。谁先来?” 人群里一蓝衣清瘦的秦公子先发声,翻了那灯谜。 “这个灯谜是‘一肚生下龙凤胎’打一个字……阚大小姐,倒是看出你要成亲了,这挂的灯谜都是奔着儿女双全去的。” 阚兰儿被他调侃的红了脸,“废话少言,快猜。” “这不简单嘛,女子凑一块,好字。” 环外翻底之人大喊:“过。” 本可以退到一旁的秦公子眼角却瞟过弯弯,伸手又拉了一个灯谜道:“如此简单,我得再来一个,‘头戴金冠称大王’这……”摇头晃脑半天猜不中,便叹道:“这实在是猜不出。” “快给秦公子蒙上。” 那阚兰儿来了兴致,吩咐着小丫头快去。 就见这秦公子,嘴角一丝坏笑,蒙上眼,冲着弯弯的方向就奔过去。 怎么?怎么冲着我来了,弯弯身姿矫健,怎会被他捉了?三步两跳闪到一边,倒是身边一个瘦弱的姑娘一把被他抱住,死死的不肯撒手。 那男子兴奋的扯了眼巾,一脸错愕,“怎么?”再瞧瞧那边的弯弯,快些松了那姑娘,落寞不甘的退到一旁。 南无歌外头看着,好像觉出了什么。 很快轮到弯弯猜灯谜,她可是完全不行,只念道: “灯谜‘有口难言心意绝’打一字。” 脑中一片空白,小草猜到了,在环外朝她比划着,无声说着,“音……音……”试图让她看懂,可环中的人走动起来挡住了。 阚兰儿见她多时猜不出,欢道: “快给苗姑娘蒙上,看看倒是谁能被这双巧手捉到。” 本在环外瞧热闹的南无歌,突然挪步也进了环中,阚兰儿以为他来了兴致,也跟了进去。 眼前一片漆黑,全然没有任何方向感,弯弯伸着双手小心踱步,耳边偶有微小的脚步声,要么是喊了一句就快些跑开的,多时捉不到人。 那秦公子暗暗瞅准时机,突然大步朝她奔去。 “啊……捉到了。” 弯弯只觉手心碰到了谁的身子,欢喜的摘了眼巾。 嘴角勾成弯月,清澈见底的双眸沾着星光望着眼前人。 “南公子,我捉到你了。” 扑通…… 扑通扑通…… 南无歌的胸膛里突然开始慌乱的跳动,不受控制。此刻,他真的好慌呀! 这…… 众人突然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开始起哄。 弯弯快些松开手里紧捏的衣襟。 那想惹的弯弯感激涕零,却被南无歌抢先一步闪到一旁的秦公子冷哼一声,道: “南公子,就算人家姑娘捉不到人也不用你出来救场呀,阚大小姐可是在这儿呢,你们说是不是呀?” 众人不敢说话,瞧那阚兰儿嘴角微垂,脸上明显的不自在起来。 南无歌不说话,嘴角一丝魅笑。 大步流星走到阚兰儿跟前,一把将她抱起,在环中绕着星月旋过一圈,住下脚步,柔声道:“你代我猜灯谜可好?” 阚兰儿哪里经的住他如此,羞的沉入他怀中,揽紧他的脖颈,娇声应下。 ………… 夜渐深,众人纷纷收场往外走,别院里的长辈也喝的东倒西歪的往外走着,弯弯和小草并肩刚踏出门口,弯弯突觉有人抓了她的臂腕,侧脸一瞧是南无歌,趁着人多如此拉着她,三人钻进了马车里。 苍书扬起马鞭,“驾……” 马车飞驰起来。 南无歌一旁喘匀了气,琢磨片刻,轻声问道: “苗姑娘,方才那荷花酥,真的是你做的吗?” “是呀!” “怪不得,我以为你是在做戏才说的,吃起来确实比外头买来的要香酥不少。” 南无歌说着眉目微垂,不敢再多瞧她,怕那胸口再生不安分。 弯弯不解他的话,直言道: “南公子家九家酒楼,还有那些金铺银铺当铺,如此有钱怎么会请不到一个厉害的糕点师傅呢?” 南无歌眼角微动,看来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倒也无妨。 只浅声道:“确实尝过许多,但苗姑娘做的糕点最合我口味。” “奥……” 嘴还挺甜,怪不得能撩的那兰儿姑娘五迷三道。想到这儿,弯弯沉了一气,道: “不过南公子,你方才的举动我甚是不解。我想,要不然你考虑一下跟兰儿姑娘成亲如何?我觉得你俩卿卿我我甚是般配,倒也不用我再费心拆了,那兰儿姑娘我这两日瞧着,性子极好,若是说娇腻,你南公子更胜一筹。不过,那银子我可是不退的。” 第十章 拆亲这活儿有点费头发 送弯弯回了铺子,南无歌拿着一幅画像,敲开了池路直的铺门。 “这都什么时辰了,我都睡下了。” 池路直打着哈欠开了门,裹紧衣裳抱怨着。 进门南无歌就将那画像塞了池路直手里,道: “这是我娘亲叫我给你带来的,说是给你寻了个好姑娘,你要中意,她便让媒人跟人家姑娘说一声。” “我倒是不急着找娘子……”边嘟囔着边展开画。 画上是一位仙子容颜的纤弱女子,眼神柔美,仪态端庄。 池路直眼中一亮。 刚开了这间铺子,就要见如此一位美人,难道这是上天给我的暗示吗? 她会不会就是我前世之妻? “何时能见?” 池路直这急切的回答,倒是南无歌没想到的。 “得过几日。这姑娘家不在花州城,在月浦镇。年芳十九,爹爹是私塾的先生,娘亲打理家事。还有一个哥哥成家了,就在这花州城做生意,这姑娘过几日便是来她哥哥家中小住。你确定要见?” 池路直瞧着那画上的女子,毫无迟疑道:“当然要见。” ……… 出了门,南无歌脚步微停,眸中深深,望了一眼弯弯卧房的窗子,上了马车走了。 小草合窗瞧见,道: “掌柜的,南公子走了。” “嗯。”弯弯吹灭了烛灯,躺下。 听小草自顾自的说: “这南公子真是聪明,原来跟我们一样是在做戏呢,我倒是一开始跟掌柜的想的一样,这般甜蜜还费银子找我们拆亲,以为他逗我们玩呢,原来是为了稳住那兰儿姑娘好让我们接近她。” “困,睡,明儿还得去宣绣坊呢!” “掌柜的,别睡,我跟你说,我怎觉得这南公子有些在意你呢?” 没有回应,渐有呼呼声响起。 “这么快就睡着了?还想跟你说今儿那秦公子一脸猥琐朝你扑过去的时候,幸是南公子一个箭步挡了他,他才没得逞。” 小草自己嘟囔着,她真想那一幕弯弯能瞧见。 一夜好眠。 小草下楼刚敞开铺门,苍书来了。 “小草姑娘,这是公子吩咐的,衣裳还有自家‘云和斋’的早食,我给你们放到屋里!” 苍书提着包袱和食盒放到桌上。 “那不打扰了,改日再来。” “再来,再来。” 小草潦草应下,嗖嗖奔了楼上,见弯弯慢吞吞的刚起身,在摸索衣裳。 “掌柜的,你快点,南公子又送来新衣裳了。” “啊?” 下了楼,一翻,又是那死贵死贵‘花间佳人’铺子里的衣裳。 再打开食盒,几样精致的清粥小菜。 弯弯猛的一拍桌子,大声道:“就冲南公子这个大方劲儿,我苗弯弯豁出去了,一定给他把这亲事拆的漂漂亮亮的,吃饭!” 一通豪言壮语后,俩人换了好看的新衣裳,进了宣绣坊。 刚进门,就见那边众人乌糟糟的围成一团。 “前头干嘛呢?掌柜的,快瞧瞧去。” 到了跟前就瞧见主角是阚兰儿,跟一个面相颇凶的女子争论着什么。 就听那阚兰儿道: “你踩了我的裙子,倒是该赔个礼?” 那女子沉了一气,缓道:“我路走的好好的,你突然间一停,挡了我的路,碍了我脚落地,倒是怪上我了?还真是会耍赖。” 阚兰儿身旁一派的姑娘讥笑道:“你新来的?这可是知府大人家的千金,会跟你这种人耍赖?简直笑话。” 女子冷笑: “呦,是知府的千金呀,那又怎样?我舅舅还是从三品呢!” “比什么舅舅,说说你爹是做什么的?” “我没爹,如何?” “原来没爹呀,怪不得如此没教养。” “你才没教养呢!” 弯弯瞧这几人只斗嘴也不动手,定是不能速战速决了,这都快到开课的时辰了,别耽误我做事儿呀,遂挤到前面想劝几句。 “啪……” 这火辣辣的感觉,弯弯懵懵的看着那姑娘,本该挨到阚兰儿脸上的巴掌,被突然冒出头的弯弯受了,阚兰儿一瞧她动手打弯弯,火气也涌了上来,“敢打我的人,我今天就收拾收拾你这泼妇。” 于是两派人混撕在一起,小草也未能幸免,被抓头,拽衣领,那门前的守门想要劝开,被这些大小姐骂的无力还嘴,只能快些喊了外头守车的小厮,快来劝劝各家主子。 …… “咳咳咳咳……咳咳咳……” 离宣绣坊不远处一家酒楼二层的栏杆边,阚兰儿四人桌前头发凌乱,眼神黯淡的望着路上来去匆匆的人,等着上菜。 弯弯断断续续咳嗽几声,那可是足足喊了半柱香,嗓子都要废了。 酒楼里吃饭的男子时不时朝她们四人看过来,悄声议论着。 阚兰儿叹了一气,目含歉意:“苗姑娘,才认识两日,没想让你因我受了这般委屈,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没事。” 弯弯还真的不觉有什么。 不想阚兰儿接着道:“对了,你家府上在何处?这两日我去府上拜访下伯父伯母可好?” 什么?府上?哪有府上?不行,得编个理由婉拒了她。 遂苦笑道:“这几日不成,我家里人都去兴西了,还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阚兰儿听了倒更来了劲儿,“那更是极好呀!长辈在还玩的拘束呢,就这么定了,就明日去,贵府在哪儿?” 弯弯一时语塞,这花州城自己根本不熟悉呀,在哪儿,我怎么知道在哪儿? 小草眼珠一转,侧旁搭腔,“我家大小姐不记路,是云溪大街,明儿兰儿姑娘到了,我们就去街口迎你们。” 弯弯疑惑的瞧着小草,心想这云溪大街是哪儿呀? …… 饭后阚兰儿上了马车走远后,弯弯拽着要招呼马车的小草急问: “草儿,你刚才说的那云溪大街在哪儿?” 小草朝着北边一指,“掌柜的,好似在那边,城北,听说那里都是有钱人的大宅子,那兰儿姑娘定是不会生疑的。” 弯弯微愣,顿时脑瓜嗡嗡作响,急道: “有钱人的大宅子?你…你不想想你掌柜的我就那三瓜俩枣,我哪里赁的起大宅子?” 小草乐道:“我们自然赁不起。但掌柜的你可是忘了还有南公子了?我们现在回去问问池公子,烦他带我们去找找南公子说说,这事儿不就成了。” 说的弯弯没了脾气,道: “那说个普通一点的宅子嘛,这大宅子,那南公子就算银子成堆,我们这样也不好呀!” 小草招呼过马车,俩人上去坐稳了,小草才又道:“掌柜的,你这一件衣裳就要三四两,这住普通宅子的谁家舍得?还有那宣绣坊的腰牌,那也只给大户人家送呀!要是说住个小宅子,这腰牌的事儿又如何解释?” 弯弯这才如梦中惊醒,小草见状得意的一挑眉头续道:“幸是之前听家里人说有个远房亲戚发达了,在那儿置了宅子,不然……” 车上小草还在说着什么,弯弯一旁愁上心头。 这给他拆个亲,腰牌要他帮忙,这又冒出个宅子的事儿…… 回了祥和街,弯弯无精打采的刚下马车,见南无歌站在铺子前。 第十一章 从未有过 “南公子?” 弯弯从未有过如此想见到南无歌,疾奔到跟前。 南无歌回身瞧她,发髻散了,好好的衣裳已经被拽的乱七八糟,衣结都拧巴了,那脸上的胭脂花成一片不说,还沾了些尘土,一瞧就是在地上打过滚了。 “跟我来。” “去哪儿?” 上了马车,弯弯就觉南无歌不对劲儿,话一句不说,脸上阴沉着,瞧都不瞧自己一眼。 难不成打架打丑了? 也不能问小草要铜镜,只能一旁悄悄理起衣裳。 “到了” 随着马车停下,弯弯探头去瞧,是一处四合院宅子,匾额上两字,梳坊。 步到跟前,就见门口站了两位穿着打扮一样的小丫头。 “南公子,里面请。” 南无歌这才开口道: “去!” 自己转身奔了正堂,门前的小丫头招呼着弯弯小草,在东厢房前推了门。 “两位姑娘稍候,我们去准备一下。” 进了屋,是一间宽敞的浴房,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儿,百花绽放的苏绣屏风后是石砌的浴池,还未填水。 正好奇看着,外头陆续来了几人,端着木桶往池中倒水,门外走来一位微胖,但是穿着讲究的姑娘。 “两位姑娘,我是秋然。两位姑娘一会儿先沐浴换衣,再随我去梳妆,挑衣。” 说着有丫头端来浴袍,点心,茶水,都放在泡浴可触之处,出去外头合了门。 小草在屋子里溜溜达达,眼珠忙的都瞧不过来了,绕到浴池跟前才停住,叹道: “掌柜的,光这浴池就比咱们卧房都大。” 说着靠前去划拉那洒满花瓣的泡澡水。 “不就是地上打了个滚吗?回铺子便能洗了,还用来这处费钱。” 弯弯虽嘴上如此说,但已经利索的解了衣裳,那胜雪裹粉的腰肢,浸到这散花水雾里,身子渐觉轻盈。 合门出去的小丫头们,边走边小声私语:“南公子平时都是随大夫人来,今儿这是从哪儿带来两个姑娘?” “羡慕了?要不你去勾勾那南公子试试?” “我就是勾,也是勾那大夫人,那南公子那般孝顺,定是什么都听他娘亲的。” 说着不忘朝着正堂里站着的南无歌瞧上一眼。 ………… 刚踏进正堂的南无歌觉身后来了人。 褐暗纹的袍子,面容微沧,脚下轻盈。 “冯掌柜,这是去何处了?” 步前而来的男子是冯余清,十年前来这花州城,凭着祖上传下来的胭脂水粉手艺开了家小铺,娶妻生子。发妻原是皇宫里伺候贵妃梳妆的宫女,出宫后手艺未丢,常给小铺来的客人画容盘发,名声越来越大,几年后便置了这四合院专门伺候贵客,南无歌的娘亲就是这里的常客,一来二去,他跟这冯余清也熟悉了。 “刚去官家交了税金,快里面请。” 两人进屋喝茶,就见冯余清轻瞟过南无歌,轻声笑问道:“听门前的丫头说,南公子带了两位姑娘来?这可是新鲜事儿。怎么?是瞧上哪位了?” 南无歌接了茶,嘴角微勾。 “冯掌柜一直都是风雅之人,怎这般俗事你也感了兴趣?”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我就是一个平常凡人,八卦之事我也是很愿听的。” 南无歌喉头一紧,脸上掠过一丝青涩为难。 冯余清瞧出一二,浅笑道: “不为难南公子了,喝茶。” ………… “你们方才说这透雪膏多少银子?” “二百文……” 泡澡出来的两人,被请到隔壁屋中抹上透雪膏,小丫头们左右给揉肩捶腿,闲说中说起这透雪膏的价钱,弯弯觉自己听错了慌问道。 “二?二百文?这一会儿就擦掉了就二百文,一会儿你们不会还有别的要给我擦?我不要了不擦了。” 门外秋然进来,靠前道:“姑娘,南公子都安排妥了,而且他是店里的老主顾了,花费比旁人还要少些。” 弯弯心想还能少哪里去,这分明是家黑店呀,这透雪膏满大街都是,谁家要如此贵,难不成他们家的抹了就能幻化成仙了? 但眼下也无法冲出门,只能任由她们了。 梳妆完,小丫头们领着往前挪了一个屋,开门就见,一个裁缝师傅在那里做活儿,屋里几列衣架,展着二三十件衣裳。 秋然先语: “姑娘,虽然我们这里比不上那有名的‘花间佳人’衣裳铺,但是我们这的老师傅手艺也是极好的。” 弯弯四处看着,想着,这里面总有便宜些的? 那秋然瞧出了弯弯的心思,拿了一件道:“这件淡紫的齐胸襦裙姑娘瞧着如何?虽说这衣裳几件抵不了姑娘那一件金贵,但是平常穿也是不错的。” 价不高,又好看,当然好。 换上衣裳,秋然引着弯弯来到铜镜前,觉那发髻上缺点什么,随差人取来一对珠花流苏步摇别于发前两侧。 “姑娘瞧瞧,可是满意?” 方才只顾想着那透花膏贵了,并未细瞧自己面容的弯弯,望着镜前的自己不禁愣了神。 肤如凝脂,眉浓唇娇,这般花容月貌何曾差过旁人? 小草身后也换好衣裳过来,瞧着弯弯惊道:“掌柜的,我都被你美到了,果然银子没有没花的,这发髻、头饰,简直太适合你了。” “你也快来照照,你可是比我还好看。” 收拾完,秋然带着俩人来了正堂。 “南公子,两位姑娘伺候好了。” 那冯余清快起身去瞧堂前两人,一眼便瞧见那长发及腰,步摇垂颈,眼中灵动的如玉珠般的弯弯。 再看那南公子,眼里已无他物,步前柔声道:“这是冯掌柜,招呼一声我们便走。” 弯弯小草快些行礼,“冯掌柜。” “两位姑娘好,若有招待不周,还请担待呀!” 说着话,几人步到门外,瞧他们上了马车,走远。 冯余清不禁一阵感叹: “这人呀,中不中意嘴上说了不算,都在这眼里了,那柔情蜜意的,骗不得人的。” 乐呵呵的扭头进门,秋然和方才几个小丫头后边快步挤到门口瞧着,问:“掌柜的,这俩姑娘跟南公子是何关系?她们可跟平日来咱们‘梳坊’的大小姐们不一样,精打细算的,倒是很会过日子。” “去去去,忙你们的去,莫要胡问。” “那你方才自己还在那儿嘟囔呢,倒不许我们说了。” 几人见打听不出什么悻悻然走了。 第十二章 按耐不住的心疼她 上了马车,南无歌依旧一脸心事摸唇不语。 弯弯实在忍不住,直问道: “南公子,怎么这一路你都不说话?” 南无歌叹了一气,还是不瞧她:“心里有些烦闷。” “奥……” 她自然猜不到,晌午饭后在城中跟苍书巡铺的南无歌,在街上遇见了阚兰儿,说起与那骄横女子吵架的起因,还有弯弯她挨了巴掌的事儿。 听了那话的南无歌顿时心生烦躁,瞧那阚兰儿模样都凌乱如此,怕她有事。 快奔了铺子去寻她,本以为她会哭哭啼啼与他诉苦,没成想她竟一脸平常无事,南无歌顿时来了气,怎么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能如此?是傻吗? 便一路自己生闷气。 弯弯瞧他不愿说话,也不敢再搭腔,只惦记着那宅子的事儿如何开口?边想着,掀开侧帘外头瞧去。 咦……这路方才走过吗?铺子明明在城中偏西的位置,这怎么瞧着是往城北走呢?近道吗?但看南无歌那闷闷不乐的样子也不好再问。 好在没用半柱香,马车就停下了。 刚下马车,见一位四十几岁年纪的男子满脸笑意迎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 “南公子,里面都收拾妥当了,只等您来瞧了。” “王掌柜引路!” 弯弯左右瞧瞧,这街上七八处大宅,颇为气派。 进了宅子就是一处庭院,迎面是牡丹雕花影壁墙。 听那王掌柜边走边道: “这云溪大街的宅子只有此处一家空置着,这家东家的闺女进宫做了妃子,甚是得宠,便举家迁走了,但这么大的宅子,风水又好,这要价也是偏高。” 云溪大街?弯弯小草面面相觑,还没开口他怎么会知道? 那王掌柜又接着道: “三进的宅子,花州城里这个位置,大致说来应在三千两,但这处足足贵了五百两,而且这东家分文不让,但是,里头留了不少金丝楠,紫檀的物件,方才我瞧了,成色都是极好,若是住人,倒是不用再添置什么了。” 三千五百两? 弯弯一下子住了步,慌道:“南公子,我有话跟你说。” 那王掌柜倒是会瞧眼色,“那我们前头候着。” “南公子,你是不是遇见兰儿姑娘了?知道她要来我那胡编的府上拜访?” “嗯,遇见她了,今儿的事儿都跟我说了。” 南无歌这言下之意是…你今儿受的委屈我也知道了。 弯弯慌的很,快语道: “不是,那那……那也不用买呀,赁上一日便是。” 南无歌眸色一软,蹙眉浅问: “怎么?这宅子是何处觉得不中意?还是这三进的宅子小了一些?” 弯弯赶忙摆手,“不小不小,很是中意,这花木繁茂,庭院宽阔,那柱上的梅花纹雀替多美”不停嘴的一通夸,心想,可不能说不好,万一他扭头再去挑个更大的宅子可真受不住。 “你中意就好。”回身对那王掌柜道:“我信的过王掌柜,不瞧了,一会儿拿着房契去南府。” “好嘞好嘞……” 这就买了? 这怎么就?买了? 这下轮到弯弯烦闷了。 车上一字不吐,三千五百两,说买就买了,这亲事我要是拆不成,他会不会捶死我? 回了祥和街,南无歌先奔了池路直那儿。 “可算回来了,这一天怎么如此漫长…” 弯弯喝了两口水,摸索着圈椅坐下,安心。 小草也跟着边上坐下,道:“掌柜的,今儿我是开了眼了,这南公子置个大宅子就跟……就跟我们买盒胭脂似的。” “就这般有钱的主儿,那阚兰儿能放手才怪呢!越想越头疼。” 俩人说着,对面铺子三人过来了。 “苗姑娘今日,有些不一样呀!” 池路直见弯弯的打扮非同往日,笑说道。 小草起身泡茶。 弯弯也跟着起身,收了桌上的小物件,语气平常道: “在宣绣坊跟人打了一架,南公子就带我们去换了身衣裳。” 外头进来的胖子一听这话,奔到跟前:“弯弯你跟谁打架了?可是伤到了?我瞧瞧。”说着拉起弯弯,左看右看。 南无歌蹙眉道:“这位是?” 胖子这才回头瞧他,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这人是? “南公子?” 南无歌一听他知道自己,快些起身:“在下南无歌。” 胖子还礼:“我叫花胖子,弯弯同村发小。” 说完还不忘再追问弯弯:“怎么回事?女孩子家怎么还打上架了?” 弯弯本不想再提,可这胖子问的急,只好道:“就是拆亲嘛,然后遇见阚兰儿跟一女子吵架,我想劝劝,结过挨了一巴掌,不过是误伤……” “误伤?你还回去了没?” 胖子细细瞧着弯弯的脸颊,好在看不出什么。 弯弯可是丝毫没放在心上,快语道: “没事儿,不就一巴掌嘛,死不了。” “真是傻。” 南无歌脱口而出,片刻才觉好似有些不妥,就见众人纷纷侧目瞧他。 “对,南公子说的对,你就是傻,受了欺负还不觉痛痒,谁打的你?我去替你讨个公道。” 弯弯冷哼一声,道:“花胖子,你何时这么急我的事儿了?你是想去宣绣坊看美人?” 胖子这才呵呵一笑,“顺便嘛。” 池路直想起正事儿,问南无歌: “你方才说叫我们过来商量事情,是何事?” 南无歌茶水润了润喉咙,缓缓道: “这苗姑娘替我拆亲你们都知道,那阚兰儿要去苗姑娘胡编的云溪大街的家中拜访,为了不露马脚,我就去那儿置了一处宅子。好在苗姑娘推脱说家人去了兴西,但再如何,宅里总得有个家丁、管事儿的人,这现找人多嘴杂怕坏了事,便想着让你们过去照应照应,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有个人影儿在院里晃着就好。” 胖子听着来了兴致。 “那我去,云溪大街的宅子,我知道,阔气的很,我也想去瞧瞧,我……就负责扫院子,干力气活儿。” 小虎接话道:“那我负责后厨,我做饭的手艺还可以!” 众人看向许久没说话的池路直,见他眉头一展:“那我……就装扮成府上管事儿的。” “那就如此,晚上我带人过去布置一下,明儿一早你们赶过去就成,今儿我就先回了,那王掌柜该等急了。” 南无歌起身,池路直也回了铺子。 胖子望着南无歌的背影,半天才叹道: “啧啧啧……这就是南公子呀,这般样貌家世,做事儿利落劲儿,这得什么样的女子他才看的上呀?” 第十三章 我何时有的心上人 凌乱的一大早。 天微亮,弯弯几人手忙脚乱的赶到了云溪大街。 就见苍书在门前迎着。 “几位来了,这宅子里都布置好了,但还得跟几位再交待交待,这宅子的东边人家是余家,做布匹生意。这西边是陈家,不是坐地户,来花州城不过两年,做木料生意的。” 听他说着,跟进宅里。 “这倒院房是几位家里做事儿的人住的,过了垂花门对面正房待客,已经备足了茶水,甜果,糕点。这边西厢房便作为苗姑娘的闺房,东屋便可说是长辈的。再说后面的罩房,有账房,也可放些闲散东西,靠东便是府上的后厨房,米、脂、肉、菜也都备齐了。几位还有什么不明之处,尽管问我。” 池路直一身素衣打扮,环顾四周:“这宅子左右富邻,四通八达。不亏是他南无歌,买的好,想来日后再出手也是能赚不少的。苍书那你就先回,这儿我们再随意走走认认就好了。” “那苍书先回了。” 待他走了,胖子拿起院子角边立的扫把开始挥洒起来。 小虎奔了后厨,弯弯跟小草推开西厢房的门,纱帷,被褥,瓷器花瓶样样全乎。 小草不忘嘟囔:“掌柜的,这南公子真是费了心了。” 弯弯想着方才池路直的话,道: “没听方才池公子说吗?这宅子日后出手也会赚的,果然是做生意的大户,瞧个宅子也如此厉害。” 小草跟着猛点头。 “怪不得都说富家子弟发的快,瞧南公子我才懂了这话。” 前后宅子里看了两遍后,几人心里有了底。 “大小姐,是否该上街去迎迎那兰儿姑娘了?” 小草这就改了口,谦声说道。 “好…” …………… 刚步到街口,就见南边路上远远来了两辆马车。 “这知府衙门在东,应是沿这条路来,这…该不会是来了?” 两人正想着,那前头马车里阚兰儿探身出来:“苗姑娘” 弯弯引着马车到了宅前。 后面马车上下来一人。 那不是秦公子吗? 瓜子小脸,人也瘦弱几分,灯谜那晚又猜了两次,弯弯自是能记住的。 阚兰儿下了马车,瞧了秦公子一眼:“你说巧不巧?我方才去街上拿脂粉正碰见秦公子在他家铺里送下货出来,反正他也无事,便想着一起过来了,灯谜会那晚见过的,你可还记得?” 说着那秦公子步前,望一眼身旁小厮手里的银梅雕花提盒道: “在下秦玉词,冒昧拜访望姑娘莫怪。这是给姑娘带的玉花膏,自家铺里的,姑娘可尝尝。” 小草矮身接过提盒,心里却顿生厌恶,瞧这秦玉词如何都觉猥琐,这时候要是南公子在该多好。 “兰儿……” 没错,就是南无歌,故作巧遇,步到众人跟前:“我来前面当铺查查账目,刚忙完,正想着去哪儿打发打发时间呢!就瞧见几位了。” “那……苗姑娘,让南郎也去府上坐坐可好?” “自然好,几位宅里请!” 弯弯心想这南无歌怎么不声不响的就来了,昨儿也没说呀! 众人过了垂花门,就见胖子正在卖力的扫院子,众人进来,他都没瞧见。 “咳咳……” 小草一旁轻咳两声。 胖子这才一惊,抬头快语道:“贵客来了,我是宅子里的伙计,我叫胖子。” 家里做糕点生意,每年入账六百两…池路直在账房门前转悠着嘟囔,生怕被问起,就听前面有了说话声,快些抱着账本,大方进了大院低头谦声招呼道:“大小姐回了。” 几人进了正堂。 “玉儿,那脂粉拿过来给苗姑娘瞧瞧。” 玉儿将手里端着的勾花含珠盒抱到桌上。 “话说昨儿我去给你订这胭粉,路上遇见了南郎,他瞧我衣衫凌乱,慌拉着我进铺子置办了这身衣裳。”说着摸索下自己身上的水绿散花缎子裙。 弯弯盈盈一笑:“南公子可真是有心。” 南无歌一旁脸上难为,他昨儿明明都是为了听明白弯弯挨巴掌的前因后果才随她进的铺子。 那秦玉词瞧过四周才肯坐下,道:“这苗姑娘府上听说是做糕点生意的?铺子在花州城哪里?改日也去买来尝尝。” 弯弯瞧一眼桌上的糕点,笑道:“还需秦公子去铺子里尝了,这家里便有。” 说着小草将糕点端到秦玉词跟前,让他取了一块。 阚兰儿一旁呵呵笑起:“秦公子,你如此磨蹭何时能问出口?不如我代你说算了。”扭头跟弯弯道:“苗姑娘可有心上人了?” “有了……” 南无歌猛的来了一句。 阚兰儿一愣,听南无歌缓缓道:“灯谜会那日,我听到苗姑娘说自己的心上人也喜欢吃她做的糕点,难道我听错了?” 话毕,抬头满是心思的瞧着弯弯。 弯弯这才恍然… 这秦公子对自己… 遂眸亮浅笑:“对,南公子没听错,是有心上人了。” ……… “大小姐,亭中给各位备了三红汤。” 外头小虎步到门前道。 堂中浅坐,几人闲庭信步到小院亭中赏花,喂鱼。 弯弯见小草去后厨帮忙了,便自己起身去正房端茶,刚进了屋,就听身后秦玉词跟来道:“苗姑娘。” 弯弯并未多想,只道: “秦公子亭中稍后,我将茶端过去,这糕点也来点吗?我一并拿过去。” 专心添着水,就觉身后那秦玉词突然逼近。 耳边一声哼笑:“苗姑娘你根本没有什么心上人?一眼就瞧出你说谎了,你跟南公子是何关系?怎么我觉他有些护着你呢?” 弯弯顿时不悦,道: “秦公子,我有没有心上人与你何干呢?你这般语气实在是很失礼。” 弯弯端了茶就要往外走,那秦玉词回身合了门,上前抓了弯弯的手,眯眼笑道: “我话还没说完,急什么。” 他想干嘛? 难道把我当了手无缚鸡之力,任人摆布的弱女子了? 真是上火! 弯弯回身,腾一下将茶水放下,手往腰间一叉,下巴扬起道:“说!怎么着?问这么多,你中意我了?” 淑女变悍妇,秦玉词满脸错愕,方才还文雅淑女的苗姑娘怎突然如此了? “是……是呀,我瞧上你了,我秦玉词瞧上的人,还没有瞧不上我的呢,你凭什么?” 弯弯吐了一气,爽快道: “行,那你说说中意我哪里?样貌?家世?品性?还是那日吃我做的糕点觉得很对味?趁我现在还能再忍一下,快点说!”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问的如此直白?我只喜欢温婉娇气的,蛮横的女子我可是瞧不上的。” 边说边有些闪躲,往门口蹭。 弯弯一个大步,挡了他的去路。 “秦公子,碰了我的手还想一走了之?都是做生意的,这帐总得算明白了才行呀!” 第十四章 见花阁 “跟他这种人莫要多言。” 南无歌外头冷目推门进来。 一见是他,秦玉词吓得快些往桌后躲,眼中一丝狡黠:“我就说你俩有事儿,你瞧瞧,这就护上了。南公子,你可别忘了你可是答应要跟阚兰儿成亲的,你要惹我,我现在就去告诉她。” “好呀,现在便去说就是。躲什么?来,我给你把路让开,请!” 见南无歌如此硬气,秦玉词小脸煞白,还不忘挑衅:“你以为我不敢呀?” 南无歌冷笑一声,“我倒想看看,你这种在别人府上都敢动手动脚的无耻之徒,说出的话谁会信?” 只见那秦玉词一个慌神,南无歌绕过圆桌一个飞身将他扑倒在地,目生寒光道:“我南无歌,最瞧不起你这种人”说着起身一脚朝秦玉词的手背狠狠碾上去。 “啊…啊……饶命饶命,南公子,我乱说话的,饶命呀!” 弯弯瞧南无歌实在是太凶,靠前道:“可以了可以了,教训一下便行了。” 南无歌这才收回脚。 “赶紧走,若是再生事端,我便让你秦家滚出花州城。” “是是是是是是……” 那秦玉词举着手腕,仓皇奔出了院子。 阚兰儿倒以为秦玉词听到弯弯有了心上人觉得无趣了才走的,便未多想。 晌午饭后,玩耍一会儿,弯弯出门相送。 阚兰儿拽着弯弯贴耳说着什么。 待她走远,众人才合了门,上了南无歌的马车。 …… 回了铺前,弯弯踌躇再三还是喊住了南无歌。 “怎么了苗姑娘?” “南公子可是知道‘见花阁’是做什么的地方?方才那阚兰儿拉着跟我悄悄说,明晚要带我去个好地方。而且只叫我一人去,我问她,她说去了便知了,思来想去这心里甚是没底,就怕出错。” “‘见花阁’…倒是头一次听说,可听她说地方在何处了吗?” “她叫我明晚在她家外等她,一同过去。” “那应是跟你亲近了带你去见身旁旧友,要不然,我明晚去寻她,叫她没空找你?” “无事,我只是想着知道那是什么场合,也好有些预备,那我先回了。” “嗯……” …… 夜渐深。 “公子,你说南公子这又不是已经成亲了,要分还要顾念许多,他就只口头应下的亲事,那自己去回了多痛快,倒免了这些拆亲的麻烦事儿。” 小虎翻着他的情痴小书,边碎语。 池路直摊开锦被,慢道: “那该到年纪成亲的男女自己去大街上拽一个便是,何须我们在中间牵线?还得给我们银子。” “可我们在中间,那瞧不对眼的也不觉得伤面子,那瞧对眼的也可以由我们给婉转的问些私话。” 晚风入窗,池路直闭眼浅语: “拆亲也是一样。单说南无歌这成亲前忽觉不合适的,苗姑娘在中间温和慢说,即保了兰儿姑娘的面子,又成了南无歌的意。” 小虎合书,吹烛:“倒也是。” …… 第二日傍晚。 弯弯拦了马车,小草在旁边不放心的念道: “掌柜的,要不然我跟去?万一再遇见那秦公子那样的人可怎么办?” “昨儿就是南公子不在我也能对付的了他,那弱鸡样儿,再说,这天下有几个他那样的人,放心!” 如此就奔了知府衙门。 到了见阚兰儿已经在门外候着了,迎着上了马车。 马车奔了一会儿,弯弯轻声探问道: “兰儿姑娘那‘见花阁’到底是何处?我这对花州城真是半点不熟。” 阚兰儿脸上浮起一丝得意,“这‘见花阁’可是个好地方。跟我不亲近的,我才不带着去呢,我瞧苗姑娘嘴严,人也仗义,才肯带你去耍耍。到了你就知道了,怕还得谢我呢!” 我谢谢你呀! 绕来绕去半天不说正事儿,慌死我了。 会不会是跟那‘梳坊’一样的地方?还是寻一夜景如画之处吟诗作对? 但是这路途有点远呀,感觉都要出花州城了。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徐徐停下。 探头看去,两层高的围楼,只有两盏灯笼在门前悬着,但耳边可以听到琴瑟之音,像是个酒楼。 下了马车,前头小厮引进去,这才见灯火辉煌。 顺着右侧的雕花楼梯上去,廊间花灯摇曳,多的有些晃眼,正走着,侧旁一间屋门敞开,里面传出放肆的大笑声,就见一露着侧肩,面上红晕渐染的清秀男子扶墙而出。 弯弯歪头朝里面瞧了一眼,男男女女搂抱亲昵。 还未等再多琢磨。 小厮推开前面一间屋门,“里面请。” 进屋一瞧,屋里已有两位女子地上端坐,弯弯认识,是那日打架时,在阚兰儿身旁的人。 “阚大小姐你把苗姑娘也带来了?” 阚兰儿拉着她矮身坐下。 “这苗姑娘肯定是没来过这种地方,今儿便带她好好玩玩。” 弯弯左右瞧着,清楚一室,中间这接近丈长,三尺宽的深木矮桌下头,还余着几个草编蒲团,墙上只悬了两把长剑,再闻,屋里还有股木香气,一低头才发现地上铺的原是附了桐油的木地板。 怎越瞧越不像酒楼呢? 正想着,门开了,几个模样颇俊的男子,衣袍轻披进了屋,身后几位小厮端了酒菜上桌。 “坐!” 阚兰儿一发话,那几位男子,在她们身旁坐了下来,抬手去端那酒,给她们斟满。 弯弯就见阚兰儿身旁的男子端起酒杯,自己抿了一口,再递给她,眉目轻佻:“你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弯弯好像觉得全身不对劲儿起来。 阚兰儿瞧弯弯一脸木色,贴耳道:“这就是我们城中女子喝花酒的地方。”说完就将那大袖衫一脱,扔到了一旁。 花酒?弯弯明白了。 方才那廊中男子为何衣衫不整,自己怎么脱身才好?说身子不舒服?也不能才到就不舒服?这阚兰儿的性子,若是现在自己起身走了,怕是会一下子厌恶了自己,而且来的路程那么远,这里还如此偏僻去哪儿找马车? 琢磨着,屋里一男子抱起怀里的琵琶轻弹。 “光喝酒多没劲,我们苗姑娘头次来,猜猜拳可好?” 阚兰儿倒不忘大方招待。 就见弯弯身旁的男子,挽袖道:“我输了便自罚三杯,若姑娘输了……” “我喝不了酒。”弯弯快语道。 男子望了一眼那墙上的长剑,“酒喝不了,那舞剑总行?” 倒也不懂他说的舞剑,但总比喝酒好,便应下。 不想一比划下去,就输了。 男子起身拔剑,请弯弯到了桌前:“这舞剑,可是要姑娘蒙眼的,不然怕要惊了姑娘。”身后来人将弯弯眼睛蒙起,耳朵就听到众人起哄着吆喝着。 这都胡吆喝什么? 不会一箭刺死我? 弯弯胡想着,就觉那冰凌长剑搭在自己的臂腕处,一挑,自己的外衫顺着身子,瞬间滑落,那剑又顺着臂腕滑到自己的衣结处……弯弯顿时觉得事儿不对,此事屋里的人都疯了一般:“解了解了……” 这亲事…… 这亲事不拆了。 逃了算了。 就在弯弯犹豫二三之时,耳边突然一阵疾步声,门哗啦一声开了… 只觉有人将她一把拽进怀中,这宽阔的胸膛…弯弯拉下眼巾……是南无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