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温柔越界》 第1章 蝴蝶效应 “春日如约到来之前,他要让他的蝴蝶,飞回他的身边。”──秦时遇 冬日的初雪落下,宣示着严寒降临。 这是一间位于落霞镇的,远离人迹的民宿。 民宿是木屋结构,屋内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简单的刷了一层暖黄色的油漆,配上同色系的家具。 外边是肆虐的风雪声,辛甜听了一夜,只觉得意识昏沉,耳朵泛疼。 她掀开被褥,皱着眉起身。 房间里的灯光晕黄,一切都是陈旧的模样。 辛甜穿着毫无剪裁可言的直筒毛线睡衣,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散乱着,赤着脚就走往窗台走去。 地上歪七倒八着数个空啤酒瓶,因为她的走动而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没去管,直接用手抹开窗户上凝结的水汽,眯着眼往外边瞅。 白雪的冷光映在她的脸上,纤毫毕现。 她有着一张上帝偏爱的面容,哪怕如今这般不加修饰的模样,只是随意的眯眸,都有着说不出的慵懒之美。 事实上,她美得柔弱娇贵,像是含苞待放的白玫瑰。她应该放在铺着红丝绒的名贵匣子里,用珠玉娇养。 而不是在这个自然到简陋的房间里,奄奄一息。 可当事人并没有这种自觉,只是专注的看着外面。 外边是大片森林连亘绵延,因为被霜雪覆盖,除了惨淡的白色的,什么都看不见。 很好,很干净。 辛甜满意收回视线,躁郁消失了不少。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不紧不慢的开机。 动作间,她低低的咳嗽了两声,白皙的面容浮上不自然的红晕。她的身体不好,一贯如此。 一开机,辛甜就看见了她的经纪人周蔓蔓打来的数十通电话和简讯。 辛甜将自己缩在沙发里,闲适的点开简讯。 “辛甜,你才刚刚拿了最佳新人奖,犯不着和温溪泞交恶啊!人家可是影后!” “你现在在哪呢?祖宗,温溪泞的粉丝都快把你的微博广场给屠了,不管你在哪,你先去发个道歉声明,好吗?” “辛甜!给我回个电话!” “……” 辛甜似乎能看见周蔓蔓发这些简讯时,气急败坏的样子, 她眼睫颤动,直接关掉了简讯,没有再看下去。 她抱着自己的膝弯,蜷缩在沙发里,努力将自己放空。 可是昨日种种,还是不可遏制的涌上心头。 金像奖颁奖典礼,她拿到了最佳新人奖。距离她出道,不过短短一年时间而已。 不是不喜悦的,最佳新人奖颁奖结束,她第一时间给那人打了电话——唐如锦。 她追赶了整个青春年少的唐如锦。 养了她整整八年的唐如锦。 她清晰记得是一年前的成人礼,她终于鼓足勇气向他告白。 老宅白昼般的灯光下,蜡烛的火光微弱。 她仰着脸看他,捧着少女的一颗真心向他告白:“如锦,我喜欢你,我能不能和你在一起?” 唐如锦生了一张很有攻击性的脸,眉眼间锋芒毕露。辛甜知他恣情傲物,危险迫人。可还是如此不惜代价,义无反顾。 那时,在烛光衬映下,唐如锦眸色复杂,眉眼间带着几分少有的温柔怜悯:“这么喜欢我吗?小辛?” 辛甜一张脸红得像傍晚时分的落日,鲜花烹锦,美不胜收。 她默认了。 冗长的沉默,她听见唐如锦说:“那就试试,好吗?” 辛甜不得不承认,这是她这十八年来,最快乐的一天。 她是唐如锦的女朋友,哪怕从始至终,两人之间都仿佛隔着透明的屏障,他拒绝她所有的亲近。 辛甜知道,那是因为唐如锦不爱自己。 于是这天夜里,她听见男人在电话里,用平淡凉直的语气说:“那恭喜你了,小辛。我晚上还有个例会,就不回来陪你了。” 那些获奖的喜悦,一瞬间被冲淡的彻底。 辛甜勉强扯出一抹笑,她坐在衣香鬓影的嘉宾席,听着众人的低声笑谈,只觉得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她哑声说:“那你保重身体,不要担心我。” 电话那头是冷淡的“知道”二字,之后被轻易挂断。 如果故事发生到这里,那么辛甜还能自欺欺人的生活下去。 在唐如锦身边生活的这么多年月,她最擅长的事,就是粉饰太平。 可是当天晚上的,颁奖典礼快要结束时,发生了插曲。 “下面,让我们欢迎三金影后,温溪泞!” 25岁的三金影后,在国外发展多年的娱乐圈神话,今天低调回国了。 辛甜脑子里嗡的一声,听见上帝高高在上的叹息:偷来的幸福,不会长久的。 可是很快,辛甜就发现,这并非最大的打击。 当看见唐如锦揽着温溪泞的肩胛出场时,辛甜才明白什么是晴天霹雳。 唐如锦今天穿了一件深红色的西装,细致的金丝眼镜,掩盖住了凤眼冷锐的光。他的唇角,还噙着淡淡笑意。今天的唐如锦,看起来颇为亲和。 而温溪泞在他的臂弯里,略带英气的眉眼,有着袭族人特有的深邃,漂亮干练,又因羞赧而平添几不可见的小鸟依人之态。 在场众人没有几个知道辛甜是唐家收养的,她处事低调,素来只专心拍戏。 只有经纪人周蔓蔓知道内情,于是问辛甜:“小辛,你知道唐先生今天会来吗?” 辛甜没有回答,她的心跳已经不受控制了,她拿出随身携带的淡粉色药片,干吞了下去。 靠,好苦。 在旁人看来,唐家在娱乐圈的势力盘根错节,温溪泞能傍上唐如锦,怎么看都是再上一级台阶。 已经有人想着等典礼结束,要怎么巴结温溪泞了。 辛甜听见唐如锦开口,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好听,低沉冷冽。 无非是一些场面话,辛甜听不进去,她只听见了最后一句:“届时,欢迎大家来参加我和溪泞的订婚仪式。” 辛甜开始耳鸣,想吐。 偏偏有人不放过她。 温溪泞笑意嫣然接过话筒,对着嘉宾席说:“我听说我未来小姑子也在这,今天还刚刚拿了最佳新人奖。” 最佳新人奖,小姑子。 说的是谁,众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有人不由得感叹,这辛甜还真是深藏不露。 而温溪泞说到这里,看着一旁笑意微敛的唐如锦,用不安的语气说:“我很久没回国了,是不是不该说这些的?” 唐如锦没来得及回答。 因为辛甜已经站了起来,她在堪称安静的气氛中,一步步走到了台上。 唐如锦脸色低沉,皱着眉看着她,一言不发。 反观温溪泞笑容可鞠,她第一时间抱住了她,做足了友好姿态。 可是只有她们彼此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温溪泞在辛甜的耳畔,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谢谢你今年为我照顾如锦,现在,我回来了。” 辛甜面无表情,漂亮的面孔像是没有情绪的洋娃娃。 而温溪泞终于放开她,她朝着辛甜伸出手:“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小辛。” 回应她的,是辛甜柔软而不带攻击性的笑容。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阖家欢剧情。 谁曾想下一刻,一贯以小白花形象示人的辛甜,一巴掌扇在了温溪泞脸上。 后者猝不及防,踩着恨天高直接跌在了地上。 一阵争先恐后的快门声,镜头对准台上的三人,恨不能用相机的白光炙烫他们。 辛甜冷眼看着痛呼出声的温溪泞,以及一脸错愕,反应过来连忙去搀扶的唐如锦,用不胜讽刺的声音说: “早知道你喜欢绿茶婊,我装什么小白花?” “温溪泞,睁大你的眼睛给我看清楚,我不是唐如锦的妹妹,我是他的女朋友。而你,是那个见不得光的第三者。” 19岁的少女,有着被唐如锦温养了8年的明媚放纵。 她当着众人的面动作优雅的整理着头发,姿态高傲:“现在,是我不要他了。” 她不顾自己制造出来的海啸,提着裙摆在混乱中离开了会场。 知道蝴蝶效应吗? 一只生活在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她当众掌掴三金影后,足够在几天的发酵后,使她在娱乐圈身败名裂。 思及此,辛甜觉得讽刺。 门外传来敲门声。 辛甜从一旁扯过薄毯,披在自己的身上,又拿起口罩罩好自己的面容,走到门口。 房门打开,是民宿的工作人员。 “小姐,今天要续房吗?” 辛甜歉意的笑笑,轻声道:“请稍等。” 她折身走回房间里,翻开钱夹。 只剩下最后几张纸币。 辛甜将钱递给工作人员:“只有这么多了,如果房费不够,请提前一天通知我,我会搬出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辛甜一个人,她自嘲的笑了笑。 多么可笑,好歹是曾经娱乐圈炙手可热小花,现如今,已经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昨夜,她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唐如锦。 唐宅大厅,她身边是一早打包好的行李箱,她将一张卡扔在唐如锦面前,姿态疏离:“这是你照顾我到十九岁的抚养费。” 后者捻着烟,隔着轻烟薄雾冷冷赞她:“很好。” 辛甜收回思绪,觉得眼眶有些发烫。 不能再想了……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边肆虐的风雪,有类似寂寞的感觉将她吞噬。 她将窗台上崭新的女士香烟拆开,拿出一根。 她拿烟的姿势并不标准,动作堪称生涩,略带较劲的点燃。 而此时,一辆加长林肯停在了民宿门口,留下一道长长的车辙。 等到辛甜注意到的时候,只看见一身黑衣的保镖撑着灰伞,替车内的男人拉开车门。 男人坐在车内,半张脸匿于阴影,淡淡的光晕落在脸上,描绘出优越到没有瑕疵的侧脸弧度。 站在辛甜的角度,依稀能看到他颜色偏淡的唇,还有手腕上一串沉香佛珠。 辛甜混迹演艺圈,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却还是在这样模糊不清的光影中,生出“矜贵”二字的叹息。 他真像被供奉在佛龛里的尊像,高高在上的看着人间烟火。 手中的香烟点燃很久了,轻轻袅袅的烟升腾,在玻璃窗上勾勒出朦胧旖念。 男人从车内出来,面容暴露在白茫茫的雪色中。 那是怎样动人的一张脸,眸色并非纯粹的黑,而是带着些微青玉般温润的光彩。鼻梁挺直,唇形会叫人联想到“适合亲吻”四字。 他的眼底没有什么情绪,在原地驻足,黑色的长款西装被风雪吹起,衣角沾了雪粒。 辛甜有些苦恼的想,他在等谁呢? 一个阔别多日未见的爱人,还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挚友? 这样冷的天气,这样偏僻的小镇,他太过温雅矜贵,和周遭一切格格不入。 辛甜羡慕被他等待的人。 她没有被人这样等待过,她一直是备选。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辛甜看见男人缓缓抬起头。 清寒温润的眸色,不沾人间烟火。他对上自己的视线,眼中有几分晦暗划过。 辛甜知道偷窥是不对的,她掩饰性的假装抽烟,却高估了自己对尼古丁的掌控,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这么呛的东西,肺腑都要烧着了,怎么会有人喜欢? 她躬着腰咳嗽,于是没有看见梧桐树下,男人眼中一晃而过的笑意。 太温柔了,像是春日冰雪初融的河流。 一旁的下属听见从来对生活要求吹毛求疵的男人,用带着温煦的语气说:“就住在这里。” “秦先生……”下属惊愕,张口结舌:“旁边有星级酒店,住宿会比这里条件好很多。” 秦时遇敛眸,遮住眼底炙烈的光芒。 他用若无其事的语调说:“就在这里。” 春日如约到来之前,他要让他的蝴蝶,飞回他的身边。 这天晚上,辛甜的隔壁住进了一位新邻居。 辛甜去前台换一次性用品前,看见白日里那个神秘温雅的男人,从隔壁房间出来。 两人在灯光闪烁的过道上打了照面。 辛甜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圆而湿漉的杏眼,在看见他的一瞬间,眼中划过错愕。 而秦时遇半倚着斑驳的墙纸,剪裁得体的白色衬衣,袖口随意的往上卷,用袖箍箍住。 这次距离近了,辛甜看见他眼底的泪痣。 他的笑意温和,用轻柔的声音说:“有去看过落霞山的雪吗?” 第2章 私有爱意(一) 他的笑意温和,用轻柔的声音说:“有去看过落霞山的雪吗?” 走道的灯光应声闪烁了几下。 辛甜被忽明忽暗的灯光唤回了理智,心中生出好笑和警惕来。 不得不承认,男人的嗓音很好听,低沉温柔得像是某种陈旧而古老的咒语,让听的人很容易就被这样的声音蛊惑。 以至于在娱乐圈那样浮光掠影,衣香鬓影的名利场走了一遭,自认已经不会被什么人轻易打动的辛甜,也觉得一瞬恍惚。 但是,也只是一瞬而已。 她的手有些酸,她端着一个有些许陈旧的塑料盆,里面是已经用脏的毛巾和一次性牙刷牙杯。 辛甜捏着脸盆的手紧了紧,那双在世人眼中乖巧如兔的眼睛,流露出挪揄和打量的神色。 她不耐烦地说:“现在已经是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用这么老掉牙的方式搭讪女生?” 男人眼底有清淡的笑意,之后,笑意逾浓。 他好脾气的解释:“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辛甜嗤笑:“你是做慈善的?这位先生,这个世上,每天都会有很多心情不好的人。” 她的话语咄咄逼人,这几天的怒气委屈,都有了宣泄口:“你开着加长林肯,跑来挤100元一晚的青年旅舍,你不觉得自己形迹可疑吗?实话实说,我没心情和你发展什么艳遇!” 她的态度冷漠,眼神像小刀子,不带一丝犹豫:“麻烦让开,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这是警告,也是防备。狭窄的走廊,她非要越过他离开,势必会有触碰。 很显然,她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 男人不说话,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眼神看着她。他的唇角还是那样的笑意,很温柔,像是辛甜看过的,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河流,带着阳光温热的余温。 辛甜完全相信,这样的男人,是所有女人都会心动的类型。 太矜贵的男人,一旦有意放低姿态,几乎不会有女人忍心拒绝。 可是辛甜看得出来,一切不过只是假象,他的态度漠然,全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辛甜的怒意没有来得及出口,男人已经微微俯身凑近她。 他带着佛珠的手动作闲适的揣在兜里,另一只手微抬,抵在墙上,彻底拦住了辛甜的去路。 他在她发怒前开口,声音很轻,可是不容拒绝:“这个世上,每天都会有心情不好的人,可是他们都不是辛甜。” 辛甜眼中的怒气,变成了诧异:“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秦时遇,是你的粉丝。” 辛甜因“粉丝”二字,怒气消弭。 她垂眸,低头看着脸盆,一言不发。 秦时遇微微直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才接着道:“你在金像奖现场离开,之后媒体上就没有你的消息,辛甜,我很担心你。” 辛甜很意外自己会有一个这样样貌优越,一看就身份不凡的粉丝。更意外的是,他竟然会不远万里,来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找自己。 她本来以为,不会有的 不会有人来找自己。 她是唐如锦的累赘,是经纪人手中可有可无的小花旦。 辛甜的心有些软了,她的语气缓和了不少:“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你可以离开了。” 秦时遇方才流露出的微弱的强硬姿态,顿时收敛的一干二净。 他直起身,对着辛甜温柔的笑,矜贵又温和。 他说:“好,我离开。” 辛甜到底没有换成洗漱用品,她因秦时遇无限包容又没有底线退让的态度,落荒而逃。 她没有再回应秦时遇的话,转身回到房间里,动作利落的关上了房门。 直到听见外面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才躺回床上,将脸埋在被褥里,强迫自己陷入沉睡。 而此时,秦时遇刚刚走出这所低廉的小旅馆。 外面在下雪,下属替他打着伞,语气恭敬:“先生,现在回北城吗?” 秦时遇不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旅馆二楼的橘光。 下属以为他是不悦,连忙道:“这个小明星真是不识抬举” 可下属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完,秦时遇已经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力道之大,让后者直接跌倒在了地上。那黑色的雨伞失力脱手,被风吹得滚了两圈,落在车轮胎旁。 秘书钟宇宿看见动静从副驾驶座下来,心惊肉跳的走到秦时遇身边。 而秦时遇睨着摔在地上半天也不敢动弹的下属,突然冷冷笑了,用一种温文尔雅到叫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她有名字,她叫辛甜。以后提到她叫辛小姐,明白了吗?” 夜色中他的面容被月光衬映的温柔如水,手腕上的佛珠还散发着温润的光彩,眼底却是极端晦暗。 下属已经吓傻了,半晌没有动静,直到一旁的钟宇宿拼命朝他使眼色,他才反应过来,诚惶诚恐地说:“秦先生,我明白了。” 秦时遇约莫是满意了,朝着他颔首,笑意未变:“怎么这么不小心摔倒了?” 他说完,直接折身离开。 钟宇宿心领神会,对着下属说:“快点起来!” 之后,他快步走向秦时遇,替他拉开了车门。 下属跟上,有一种近似毛骨悚然的情绪,在心中滋生。 秦家家主秦时遇,两年前回到秦家,那时刚刚二十四岁的他,看起来是明月般疏朗的公子,实质上手腕狠戾铁血,谈笑间生杀予夺,不见半分怜悯犹豫。 他将整个秦家管理的滴水不漏,明明绝非善类,却因皮相的迷惑性太重,被赞温润优雅,无数女子钦羡。 下属因自己方才的愚蠢而懊悔,是秦先生平日里太温和了,以至于他都忘记了,他是个怎样的危险的人。 车子在纷扬的雪色中驶离,卷起一地绒絮般的雪,似乎预示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拉开帷幕 第3章 私有爱意(二) 辛甜再度醒来,已经是次日早晨。 房间里已经没有干净的洗漱用品了,她打开房门打算去前台拿,却低头看见整齐码放在门口的毛巾用具。 辛甜怔在原地,觉得良心不安,心有点乱。 她昨天,是不是太凶了 她被搅扰了心神,又怕还有粉丝找到这里,干脆就在洗漱完毕后,去前台退了房。 很多事情,逃避不代表不存在。 外面的天色尚早,辛甜站在车站,看见不远处的落霞山,在晨光的渲染下,透出一种浓墨重彩的鲜红,衬得山上的雪色如同连绵不尽的野火。 落霞山的雪,应该很漂亮? 辛甜收回视线,不远处的长途车在公交站台缓缓停下。 “师傅,回北城客运中心。” “姑娘,一共14站,30元。” ———— 伴随着车子的缓缓发动,窗边的风景开始倒退。 辛甜看着窗外发了会儿呆,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将经纪人周蔓蔓从黑名单拉出来。 外面的雪更大了,飞扬的雪花粘在窗户上,搅乱人的视线。 辛甜看着屏幕不说话,没过多久,周蔓蔓的电话打了进来。 辛甜漫不经心的接通,眼底是倦怠。 她先周蔓蔓一步开口:“我不会发微博道歉的,你不用劝我了。” “哎呀,祖宗,我不是和你说这个的!”周蔓蔓的声音没有辛甜预料之中的急切,反而是带着兴奋:“你猜猜有什么好事!” 辛甜皱眉:“不想猜。” 周蔓蔓没有被辛甜的情绪打扰,开心地说:“公司昨天收到了陵曦集团的邀约,陵曦集团的董事长点名,要你做他们集团高端珠宝线的形象代言人!” 辛甜不关注商场上的事,更确切地说,她不关注除了唐如锦以外的人或事。 哪怕是这样,她也记得,这个陵曦集团是国内如今炙手可热的新兴奢侈珠宝品牌。 她觉得有些好笑:“他们董事长不看新闻的吗?找我做代言人,不怕被温溪泞的粉丝喷死吗?” 刚刚出头的企业,怎么就敢往温溪泞这样的影后的枪口上撞?虽说不至于伤筋动骨,可是惹得一身腥,在所难免。 娱乐圈性价比胜过辛甜的,大有人在。 怎料周蔓蔓语调夸张:“你知道陵曦集团背后是谁吗?她温溪泞的粉丝有什么资格,敢和陵曦集团对着干?” 辛甜听出了周蔓蔓的话外之音,果然没过多久,周蔓蔓便对她说:“我把陵曦集团的资料发给你,你自己好好看看。” 周蔓蔓见她兴趣寥寥,好言相劝道:“辛甜,在娱乐圈,哪怕黑红也是红,你明白吗?” 辛甜把那句“其实我想和公司解约”咽了回去,轻声道:“我知道,我会好好看看的。” 周蔓蔓发过来的资料整整数十页,辛甜只看见看见第一行字,就愣住了。 甲方:陵曦集团 法人代表:秦时遇 辛甜突然明白了一切。 秦时遇秦家 辛甜终于觉得这个名字熟悉。 她在网页里输入了秦时遇的名字,出来的是信息不多,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但是每一条信息都足够重磅。 她的这位粉丝,身份之显赫,足够令人所有女子倾慕。 北城秦家家主秦时遇,背后是秦家放在整个华国都令人侧目的雄厚资产。 而他本人,也是一个传奇。 他曾经是华国最年轻的心胸外科教授,后来是秦家继任时最年轻的家主。 辛甜在网络上找到的,关于他的只言片语,信息量不过天涯窥探,都足够叫人心惊。 辛甜的脑海中划过一个清晰的念头:秦时遇是唐如锦的宿敌。 这个念头,让她轻声笑了。 不管秦时遇是因为什么找到她,她都愿意成为他的代言人。膈应唐如锦的事,她愿意去做。 ———— 唐如锦坐在陵曦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一身暗色的条纹西装,整个人戾气冰冷。 脚步声渐渐清晰,是秦时遇的首席秘书钟宇宿推门而入,他的手中是一杯红茶。 唐如锦镜片遮掩的凤眸,闪过冷锐的光。 北城两大世家,唐家和秦家,百年来各执南北,互不干扰。 可是就在一年前,也就是秦时遇成为秦家家主的第二年,他以唐家最为鼎盛的珠宝业为靶,创立了陵曦集团。 唐如锦原本不屑去管,毕竟秦唐两家的和平来之不易,谁都不希望战火燎原。 可是昨天,秦时遇对辛甜发出了代言人邀约。 唐如锦身边有两件东西是从来不许旁人动的,一是唐家,二是辛甜。 辛甜是唐如锦用绫罗珠玉温养了整整八年的宝物,尽管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他对辛甜的究竟是爱意还是亲情,可是又怎么容许旁人对她有半分觊觎之心? 唐如锦从来自信,这个世上如他一般身家样貌的男人屈指可数,辛甜被他宠过爱过,怎么能看得上寻常男人?这也是前天他愿意让辛甜离开的愿意——小姑娘在外面吃吃苦头,总归是要乖乖回来的。 可是他不知道半路会杀出一个秦时遇。 钟宇宿将红茶放在唐如锦面前,语气谦和有礼:“唐先生请稍等,董事长马上就过来。” 唐如锦不说话,缓缓阖眼假寐,显而易见的不愿理会他。 唐家少爷少年桀骜,恣情傲物,一生顺风顺水活到二十九岁,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在没有价值的人身上,甚至连只言片语的打发都不屑。 钟宇宿好脾气笑笑,离开了办公室。 桌上的红茶散发着浓而醇厚的清香,茶味渐浓,泛上苦涩。直到只剩下薄弱的余温,秦时遇才姗姗来迟。 他语调低醇,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歉意:“唐董事长,久等了。” 唐如锦缓缓睁开眼,秦时遇已经坐在了他的对面,修长干净的手拿过一旁的钢笔,随手打开一个待处理的文件夹。 唐如锦冷笑了一声,他敲了敲面前的办公桌,语调淡漠:“看你也是事务繁忙,既然我们都时间有限,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秦董,请你离辛甜远一点。这个陵曦的珠宝代言人,辛甜不需要。” 第4章 他的辛甜(一) 一时寂然。 秦时遇不紧不慢的在文件的签名栏写下自己的名字,不同于他给人的温雅隽永的感觉,他的字力透纸背,锋芒毕露。 他签完名,旋回笔帽,好整以暇的抬头,看向唐如锦:“唐董以什么立场,让我离辛甜远一点?监护人吗?可是辛甜已经十九岁了,她不需要监护人,也不需要你教她做什么,她自己知道她想要什么。” 他的态度如此分寸不让,唐如锦心中警铃大作。 他语调艰涩:“你什么意思?” “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唐董明白,这个世上的很多事情,是没有两全其美的。”他低下头,逐客令下的明显:“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送唐董了。” 唐如锦额角的青筋直跳,脸色冷沉,咬着牙道:“你喜欢辛甜?” 秦时遇开口,语气直白的没有半点转圜余地:“我爱她。” 令人觉得窒息的死寂。 许久,唐如锦敛眸,眼底一片冰冷:“可惜了,辛甜从小就爱我。” 他笑得讽刺,男人的胜负欲在这一刻,被拉满:“以后,她也只会爱我。” 秦时遇点头,笑意未减:“没有关系,我会等她。” 俨然温柔深情的模样。 唐如锦今年二十九岁,可却还是被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男人气得肺腑泛疼,他到底忍无可忍,铁青着脸往外走。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一瞬间,秦时遇收敛了脸上所有的笑意,眸底是比唐如锦还不遑多让的冰冷。 若用动物来形容两个男人,那么唐如锦是豹子,肉眼可见的危险,而秦时遇,他是蛇,匿于暗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袭击,毒性致命 辛甜刚在北城车站下车,就被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 无数摄像头和闪光灯聚焦着她,将她那双错愕惊慌的漂亮眼睛,留存在底片上。 辛甜原本不知道她的行踪是怎么被泄露的,但是很快,她就知道了。 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停在不远处,车窗摇下来,露出唐如锦戴着金丝眼镜,线条凌厉优越的侧脸。 他在等自己,等自己走向他,妥协着被他带走。 辛甜站在原地,就像被一盆凉水兜头而下。 这是她认识的唐如锦吗? 好像是,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这么陌生。 辛甜知道唐如锦对外手段狠戾老辣,分寸不让,可是这些年,他从来没有这样逼迫过她,辛甜觉得这张脸有些陌生。 她听见记者的诘问,就像嗅到血肉的乌鸦,残忍的兴奋感:“辛甜小姐,请问你独自散心,是为了躲避温溪泞的粉丝吗?” “您和唐先生是什么关系?温溪泞说你们是兄妹,可是有知情人透露,说您追求唐先生已久。您在典礼上说唐先生是您的男友,是故意为之吗?” “您掌掴温溪泞,是因爱生恨吗?” 很纷乱的声音,辛甜听不大真切,她隔着长枪短炮的摄影灯,看见唐如锦在抽烟。 烟雾从他指尖弥漫,他英俊的面容氤氲模糊。 辛甜被唐如锦收养时,后者只有二十一岁,在十二岁的辛甜眼中,他强大到无所不能,是她所有的安全感的由来。 她见过唐如锦最少年桀骜,高傲恣意的样子,和眼前这个眉眼深沉的男人,除了伴随着年岁更加滴水不漏的城府,别无二致。 错了,还是有区别的。 他对她越来越狠心了。 辛甜指尖都是疼的,针扎一般。 这份疼意窜上肺腑,很快就传达到了心脏。 好疼…… 辛甜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她当众躬下腰,剧烈喘息着。 周遭的摄影声安静了片刻,之后,更加猛烈。 辛甜想喊唐如锦的名字,她想说:如锦,能不能先带我离开。 可是她说不出话,心跳快到濒临极限,窒息感伴随心悸层层覆盖她的神智。 是唐如锦的助理王晨睿先发现了辛甜的异状,他开口,语气带着不确定:“唐先生,辛小姐好像……好像发病了……” 唐如锦指尖猩红的火光重重一颤,他猝然看向那处纷乱,便看见辛甜已经躺在地上,白色的裙角轻飘飘的逶迤在地。 他没等王晨睿过来开车门,直接冲了出去。 唐如锦从来都是活跃在财经报纸上的男人,世人见过他西装革履的样子,见过他散漫不羁的样子,见过他拥着佳人翩翩优雅的样子。 可是没有人见过他怒不可遏,似乎要将周遭的一切都毁灭的样子。 他一脚踹开站在外层的男记者,脸色阴蛰冰冷:“你们的报社如果不想被封杀的话,现在统统给我滚!” 伴随着仓促的道歉之声,众人做鸟兽散。 唐如锦大步上前,将辛甜抱进怀中。 辛甜已经气若游丝,唐如锦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翻出速效药,喂到她口中:“小辛……” 辛甜用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抓住他的衣领。 他随着她的动作,不带一丝挣扎的俯身,于是清晰看见她眼中的所有情绪。 她眼中有不解,还有怨气。 王晨睿捏着手机小跑过来,道:“唐先生,已经通知市中心医院了,很快就会有救护车过来。” 唐如锦捏了捏眉心,他将手放在辛甜的心口,确认心跳频率趋于稳定,才松了一口气。 有后悔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何必这样逼她?她身体不好,他不是知道的吗? 唐如锦想起自己初见辛甜的样子,小姑娘在福利院的门口,一身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衣裳,手里死死捏着一个破烂的小熊布偶,被几个年纪比她还小的孩子围追堵截。 彼时他刚刚从父亲唐舜年手中接过唐家的部分产业,少年意气风发,看着辛甜被一群孩子威胁,只是冷眼旁观而已。 这样直白到残酷的弱肉强食,不会出现在光鲜亮丽的名流之间。他们更擅长的,是兵不血刃。 第5章 他的辛甜(二) 唐如锦的同情心早就微弱到可怕的程度,他根本就不想上前制止。 事实上,如果……如果不是辛甜自己冲到他的面前,他是绝对不会管她的。 小姑娘将破烂的小熊玩偶扔进车内,捏着他手腕上的佛珠,轻轻脆脆的喊:“哥哥。” 之后,便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伴随着她身体后仰,佛珠被生生扯断。 那佛珠是唐如锦前几日从友人手中得来的,戴着玩罢了。 现如今戴上没有半日,就只剩下狼藉。 珠子散了一车,唐如锦无心去管,那声“哥哥”,让他心软了。 他下车,做出了人生中第一次多管闲事的决定——他将已经晕过去的辛甜抱上了车。 那时的辛甜身体实在孱弱,在医院住了小半月,期间高热不退。 这样的高热还引起了并发症,她醒来后便忘记了从前福利院里的一切。 唐如锦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忘记就忘记了。 她已经不是那个被一群小孩子追着欺负的女孩了,她是他带回家的人,从今往后的人生,只会和唐家有关。 可是如今,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也越来越远了…… 唐如锦站在手术室门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唐如锦打开看,是温溪泞。 他接通电话,听见温溪泞一贯温柔的嗓音:“如锦,辛甜怎么样了?” 唐如锦有些心烦,可还是柔声道:“没有什么大碍,溪泞,你放心,你也是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别操心了。” 温溪泞的语调更加体贴:“辛甜是你的妹妹,我照顾她关心她,都是应该的。” 只是话音落下,低低的咳嗽了一声。 唐如锦的眉心皱起:“溪泞,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昨天拍下水戏,有些感冒了。”温溪泞的声音染上鼻音:“你不用担心我,好好陪着辛甜。” 唐如锦想起了一些旧事。 他叹了一口气:“温家没落的这些年,你一个女孩子,一定吃了不少苦。” “这是我该做的,”温溪泞轻声道:“我终究是温家人。” “那天颁奖典礼上的事,我替小辛向你道歉。”唐如锦压低声音,道:“她这些年,是被我惯坏了。” “没事,她还是孩子,我不怪她。你快去陪她,先不说了。”温溪泞体贴入微,临了挂电话,还嘱咐唐如锦好好照顾自己。 两人电话结束,有医生推着辛甜从手术室里出来。 唐如锦上前两步:“医生,小辛怎么样了?” “还好送来的及时,辛小姐无碍,您可以放心了。”医生这般说。 唐如锦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他看向候在一边的王晨睿。 “王秘书,你先在这里陪着辛甜,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王晨睿一愣,他看着辛甜血色尚未恢复的苍白脸色,欲言又止的看着唐如锦。 半晌,他到底还是应下:“唐先生放心。” 唐如锦点了点头,临走时叮嘱:“好好看着辛甜,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我。” ──── 辛甜醒来时已经是夜里,她觉得唇有些干,微微抿了抿,便感觉到有人拿着棉签替她湿润唇角。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戴着佛珠的手腕。 他的手腕很白,带着沉香檀色的佛珠,说不出的好看。 辛甜一愣,视线上移,看见秦时遇温淡的面容。 秦时遇对上自己的视线,那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眸光潋滟温柔:“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辛甜一时诧异,她喉咙泛疼,说话艰难:“你怎么在这里……” “北城市中心医院是我从前工作的地方。”他说得不太真切,说话间已经将棉签从辛甜唇间撤下。 辛甜抿着唇,没有再追问。 其实她只要稍稍细想,就能知道,就算是工作的地方,也是从前,怎么就会那么巧,知道自己在这里? 可是她刚刚醒来,意识还不清醒,只是顺着秦时遇的话往下说:“你以前,是什么医生?” “心胸外科。”秦时遇替辛甜调试了一下葡萄糖点滴的速度,温柔问道:“躺了一天了,要不要坐起来?” 辛甜眼睫颤动,语调完全不是那天在落霞山时的趾高气昂,乖的不像话:“你……你照顾了我一天啊?” “不到一天,十个小时。”他看着床头的闹钟,缓缓道:“现在是凌晨四点。” 辛甜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她自认是个平凡人,没有什么地方值得秦家的家主这般嘘寒问暖。 “秦时遇……” “嗯?” “你之前说你是我的粉丝,你喜欢我什么啊?我其实……没什么好的……”她揪着被子,头垂得低低的。 秦时遇眼底的温柔浓到化不开,他的手克制的搭在床沿,用轻柔的嗓音说:“我喜欢你漂亮,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 辛甜看着秦时遇温雅精致到如梦似幻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让他看看自己的长相。 他这样的相貌,才称得上“最”字。 辛甜自嘲笑笑,带着孩子气:“我能有多漂亮,比温溪泞还漂亮吗?” 病房里有一瞬的安静。 辛甜觉得自己可能自取欺辱了,却听见秦时遇说:“温溪泞是谁?” 辛甜的心情变得很好。 以至于当秦时遇问她:“想不想看看晨曦?” 她脆生生的说:“去看啊,我想看。” 晨光熹微的清晨六点,当车子驶上高速公路,辛甜看着逐渐远离城市的无际海岸,有雀跃的感觉在心口滋生。 她眼底都是笑,第一次在秦时遇面前,流露出了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我们现在去海边吗?” “你想去海边吗?”秦时遇侧过脸看她,晨曦中,她的面容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 秦时遇觉得这些年平静无波的心,终于有了跳动的感觉。 这是辛甜,他等了好多好多年的辛甜。 他缓缓收回视线,在心底一遍遍提醒自己,她才刚刚对你敞开一点点心防,不要吓到她。 车子在海岸边停下,辛甜蹬掉轻便的帆布鞋,欢快的朝着那一轮橙红的晨曦奔去。 第6章 带你回家(一) 车子在海岸边停下,辛甜蹬掉轻便的帆布鞋,欢快的朝着那一轮橙红的晨曦奔去。 秦时遇站在原地,先是笑意温淡的看着她的背影,之后俯下身,将她脱下的帆布鞋拿在手中。 海风带着温热又清咸的气味,很好闻。 辛甜踩着柔软的沙砾,觉得这些天心中的失落,似乎都有了宣泄。 她侧过脸对着秦时遇笑:“秦先生,谢谢你啊,这里很漂亮。这么一想,当初你说带我去看落霞山的晚霞,我应该答应你的。” “现在答应也不迟,”秦时遇在她身边站定,认真的注视着她,语调慎重缓慢:“辛甜,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人生?” 辛甜一时愣住。 她过去的八年太贫瘠,贫瘠到整个人生,只有唐如锦一个人。她没有体会过除了他以外的人的善意,以至于当出现了一个如秦时遇这般的人时,说不触动是假的。 秦时遇的话像是在她的心底种下了一颗种子,那颗种子如今正跃跃欲试,想要破土而出。 他用他的温柔,越过她密不透风的防备,洒下一丝丝微弱的光芒。 辛甜掩眸,压制住了心悸的感觉。 她知道她现在对秦时遇的感情是什么,并非心动,只是人在绝境时,对于逃脱现状的渴望罢了。 海风的声音掠过耳畔,她视线躲闪,笑着扯开话题:“你看,晨曦很漂亮。” “很漂亮。”秦时遇看着她灵动的侧脸,笑意包容,眸色温柔又深沉。 他不再说什么,安静的陪着她看着晨曦渐渐盛大、明媚。 后来秦时遇驱车送辛甜回到医院,一路无言。 辛甜看着车窗上风景发呆,一切都像无声的默片,一帧帧倒退。 秦时遇向她展示了他的来意,而她的回应,是狼狈回避。 她并没有做好,换一种人生的准备。 医院走廊的拐角处,辛甜向秦时遇道别:“今天上午我很开心,谢谢你。” 回应她的,是秦时遇愈发幽深的眸色。 这样温柔矜贵的一个男人,在充斥着消毒药水味的过道,手上戴着佛珠,倚着墙对她笑,轻声道:“虽然要猜到答案了,可是辛甜,我还是想问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他在她面前,将姿态放得好低。 辛甜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她正想着该怎么拒绝,突然听见了唐如锦的低吼:“人不见了?活生生的一个人,就一晚上,你和我说不见了?” 辛甜意识到了什么,举步就想走向唐如锦,却被秦时遇捏住了手腕。 他将她的手扣在她背后,动作强势的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辛甜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她抱在怀中。 他们第一次以这样亲密的距离相处,却是这么尴尬的处境。 辛甜看见他眼尾泛红,恸意明显。 她想要出口的斥责,突然就说不出了。 而秦时遇嗓音沙哑,用近乎压抑和颤抖的声音说:“甜甜,你不要这么残忍。至少……不要当着我的面走向他……” 辛甜不明白他汹涌的情感缘何而来,更不明白他的悲哀是因为什么。 她无措又防备的看着他,甚至忘记纠正他太过亲昵的昵称。两人僵持着,直到后者深吸一口气,松开对她的桎梏。 “刚刚是我失态了,”他又恢复了平素温文尔雅的笑意:“你去找他。” 辛甜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一个男人,可以连难过的神情都这么动人,以至于她看着他,一时竟是说不出谴责的话。 秦时遇往后退了一步,在转身离开之前,将一张名片塞在辛甜手中。 他的指尖温度很暖,触碰到辛甜堪称冰冷的手心。 他对辛甜说:“上面有我的住址,我会一直等你。” 辛甜想到了落霞山的破旧旅馆,他倚着墙等待自己的模样。 等到她回过神,秦时遇已经将名片放进她的口袋,转身离开。 辛甜心绪已乱,她走出转角,便看着唐如锦熟悉的背影。 王晨睿站在唐如锦的面前,正躬着身,看样子是在挨训。 辛甜正欲上前,却在下一刻生生止住步伐。 她看见温溪泞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温溪泞手中是一捧鲜艳的香槟玫瑰,那张美得张扬热烈的脸,人比花娇,完全不同于自己病怏怏的感觉。 辛甜是病美人,是冷清的月亮,哪怕这些年在唐如锦面前装得如何甜美可人,无害天真,骨子里都不算热烈温暖。 而温溪泞,她是枝头上的红玫瑰。 “如锦……辛甜去哪了呀?”温溪泞的语气听起来很焦急:“这个小姑娘,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了?” 她说话时俨然长辈模样,辛甜远远看着,觉得很好笑。 “溪泞,你先回去休息。”唐如锦的语调斟酌,缓缓道:“小辛还在生病,我怕她看见你又受刺激。” 还知道自己会受刺激?他陪着温溪泞出席颁奖典礼的时候,有想过身为她女朋友的自己吗? 辛甜这次没忍住,笑出来了。 她的笑声也引起了原本还欲交谈的二人的注意。 唐如锦快步走向她,凤眸攒着薄怒,他捏过辛甜的手腕,语气能听出怒意:“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一大早的,你跑去哪里了?” 辛甜用唐如锦从未看过的冷漠神色,用力挣开他的手。 她笑得疏离,那张温婉乖巧的面容,浮现倦怠:“抚养费我已经给你了,你找我做什么?” 这样一句话,轻而易举的激起了唐如锦更深重的怒气。 辛甜这些年在他面前太乖顺了,乖顺到他竟不知她反唇相讥时,是这样的分寸不让。 而此时,温溪泞已经捧着花走了过来。 她将花递到辛甜面前,用看似缓和场面的语气说:“辛甜,你别和如锦怄气了,其实他很关心你的。” 辛甜看着几乎怼到自己鼻尖的花束,语调冰冷:“让开。” “辛甜……”温溪泞语气不安地说:“你怎么了?” 可是辛甜抬眸,分明看见了她眼中的挑衅。 第7章 带你回家(二) 她一把挥开温溪泞的手,吼道:“我说了,我让你让开!” 没有人想过温溪泞会直接跌到地上,而唐如锦反应迅疾,在下一刻蹲下身,扶住了她。 辛甜僵立在原地,伸出的手缓缓收回。 她看着唐如锦紧张的神色,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多余。 不远处,唐如锦的保镖快步过来,想来是要替唐如锦扶温溪泞起来。 辛甜心里有数,她推她的时候并没有用什么力气,这一跤摔得也不算重,顿时不由冷笑:“温影后至于这么娇气吗?” “闭嘴!”唐如锦突然冷着脸朝她低吼。 辛甜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净。 偏偏温溪泞雪上加霜,紧接着开口道:“如锦,我的腿……我的腿不会有事?” 辛甜先是一愣,有不安感涌上心头。 只是她正欲开口,却对上唐如锦满是怒气的双眸。 他说:“小辛,你今天真的过分了!那天你在颁奖典礼就害的溪泞扭伤了腿,今天又害她摔倒!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辛甜已经记不清,唐如锦有多久没有这么严厉的同自己说话了。 他字字都是诘问,每一个字都往辛甜的心口上扎。 温溪泞在颁奖典礼扭伤了腿,那她呢?她一个人身无分文离开北城,他担心过自己吗? 辛甜感觉心脏很麻木,她看着温溪泞靠在唐如锦的怀中,一副不胜柔弱的模样,听见自己近乎机械的声音:“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在说什么?” “你和温溪泞,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是在质问我吗?”也许是因为愧疚,恼羞成怒,唐如锦眼中的怒气更浓:“辛甜,你使使小性子就算了的,你现在不要变本加厉!” 辛甜不为所动,接着道:“半年?三个月?如锦,你明明答应我和我在一起的,不是吗?” 倘若可以,辛甜希望自己出来没有问过唐如锦这个问题。 这样,她就不会听见他说:“那天是你的生日,我只是哄着你开心罢了。小辛,你知道的,我等了溪泞很多年,她好不容易才回到我的身边……” 后面的话辛甜都听不清了,她忍无可忍,直接冲了出去。 她听见唐如锦在她身后喊她的名字,他似乎是想要追出来的,却因为温溪泞的痛吟作罢。 辛甜的口袋里还剩下三元,不够打车,只够她坐上医院门口的公交车。 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辛甜戴上口罩,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哭。 辛甜,你好歹是一个公众人物,被人认出来,还是在公交上哭,就太丢人了。 这般想着,她到底忍住了恸意。 辛甜不用看,都能猜到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是难看的。 这样剧烈的奔跑,对于她而言,是艰难的。 她的心脏不好,称不上心脏病,可也是十分孱弱,经不得太多剧烈悲喜。 辛甜坐的是北城的环城公交,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经过她,没有一个人察觉她的低落,也没有任何人认出她。 这个世上的绝大多数人,单单是自己努力生活,就已经用尽全力,哪里有力气关心旁人。 辛甜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景色,陷入了沉睡。 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公交车停在终点站,车上空无一人,只有不远处,司机坐在路边的草坪上,正在抽烟。 外面的雪下得很紧,辛甜拢了拢衣服,从车内走出来,朝着司机问道:“师傅,这是哪里?” “终点站,北城燕山!”司机抽了一口烟,朝着辛甜道:“姑娘,我叫了你好几次,你都没醒,你坐过站了?” 辛甜将手揣进兜里,有硬硬的纸片边沿划过她的指尖。 辛甜愣了半晌,才回忆起来,这是秦时遇给自己的名片。 也许一切在冥冥中自有定数,黑底的名片上是烫金的行书,上面写着秦时遇的名字,电话号码,最下面的住址处,写着:竹燕院。 第8章 带你回家(三) 辛甜抱着几分不确定开口:“竹燕园在这里吗?” “就在燕山旁边,那可是秦家的地方。”司机说到这里,探究的看着辛甜:“你知道秦家吗?” 辛甜没有回答,只是道了谢,转身离开。 竹燕园。 秦时遇坐在书房的主位上,眉眼于灯光中温润雅致,带着说不出的工笔精美。 他实在生了一张太过矜贵内敛的面容,只消看一眼,就能牢记。 书房内站着几个身形高大的保镖,他们有序的站在两侧。 房门被推开,钟宇宿带着下属,将一个中年男人押进来。 男人跪在地上,姿态狼狈。 “秦……秦先生,我真的没有偷画。”男人畏惧极了这个年轻的家主,不等秦时遇开口,就开始结结巴巴的辩解:“您……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 秦家家主秦时遇有一个嗜好,就是收藏美人图,东方的,西方的,神态各异,皆是请当代名家所画,价值连城。 “所以你不知情?”秦时遇在男人的喘息中开口,语气清淡,甚至还有笑意。 男人眼底惊慌更甚:“秦先生……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钟宇宿皱了皱眉。 果然,下一刻,他听见秦时遇笑意未减,却本质冰冷的声音。 他说:“既然什么都不知道,拖出去喂狗。” 竹燕园后山养了獒犬,生肉为食。 众人皆是面无波澜,因为这样的场面,他们已经习以为常。 秦时遇管理秦家这两年,若非如此手腕,怎么镇得住那一群老奸巨猾,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 保镖们没有犹豫,直接朝着男人走了过去。 “秦……秦先生……”男人目龇欲裂,到底还是怕了:“我说,我说……” 秦时遇抬了抬眉眼,嗓音温和:“说。” “画像被卖到黑市刀疤手上了,”男人吞咽着口水:“如今,应该已经送渡出国了。” “原来如此,”秦时遇笑意加深,在男人殷切的目光中,字字轻慢:“你们还等什么,把他拖出去!” “秦先生!我已经说了!我什么都说了!你不能言而无信!”男人的嗓音颤抖。 秦时遇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腕上的佛珠,神情自若,缓缓敛眸,语气温吞:“可我什么都没答应你啊……” 而此时,管家从楼下走了上来。 他对秦时遇说:“先生,楼下有一个姑娘在找你,那个姑娘……长得很像你收藏的画像上的人。” 于是所有人都看见,从始至终都不为所动的男人,突然起身快步朝书房外走去。 而管家和钟宇宿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秦时遇没有想过,他会那么快就再次见到辛甜。 他捏着大门的扶手,看见辛甜蹲在门檐下,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此刻她低垂着眼睫,睫毛上沾了雪,随着她眨眼的动作扑簌簌往下掉,不堪重负的样子。 秦时遇忍住欣喜,调整了情绪,小心翼翼喊她的名字:“辛甜……” 后者摘下口罩,缓缓抬起眉眼。 她的发间都是雪,就这么仰着头看他,用脆弱到极致的声音说:“秦先生,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月色浓浓,大片的雪穿檐而过。 秦时遇蹲下身,替她擦拭哭得通红的脸,用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声音说:“算数的,辛甜,我对你说的话永远算数。把手给我,我带你回家。” 第9章 有恃无恐(一) 秦时遇蹲下身,替她擦拭哭得通红的脸,用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声音说:“算数的,辛甜,我对你说的话永远算数。把手给我,我带你回家。” 这是辛甜身败名裂的十九岁,她的人生彻底偏离轨道。 她冒着风雪,迎着冬日冷清月色走了那么漫长又寂静的山路,鬼使神差地去到秦时遇的身边。 很久以后,当辛甜回想起这短短几天发生的一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明明是那样一个敏感又防备的人,怎么就轻而易举的在秦时遇面前,放下了防备。 房间里的灯光是暖色调的,辛甜坐在房间角落的沙发上,看见白色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秦时遇换了一身白色的衬衫,浅色的玉石质地的纽扣一丝不苟的系到最上面一颗。 他青玉一般温润的眸色,唇角是一贯温和的笑意。 辛甜看见,他手中一双毛绒拖鞋,鞋面上是她最喜欢的垂耳兔。 辛甜喜欢没有攻击性的一切事物,这些事物会让她觉得安心。本质上,她并没有安全感。 秦时遇在她面前单膝蹲下,他将拖鞋放在地上,就用这个姿态看向她。 辛甜在他的注视下沉默着,很久,才抿了抿唇,说:“秦时遇,我不是好女孩,我也不是平日在镜头前表现出来的乖巧样子,事实上,我在利用你。” 窗外的雪卷起树枝桠杈上的枝叶,缓缓从窗前掠过。 秦时遇眼底的笑意未减,他说:“你是好女孩,辛甜,你很好,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的人。你来找我不是利用,辛甜,我很高兴你可以来找我。” 他的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和辛甜的指尖若有若无的触碰。 辛甜有些触动,她从来没有对谁这么坏过,在唐家的八年,她无论是对唐如锦,还是唐家的其他人,都是推敲着心思,生怕做错半点。 她没有想过秦时遇会这样包容自己。 她讪笑,仓皇的垂着睫毛,眼中的水汽开始涌现:“秦时遇,你不该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会有恃无恐的。” “你可以试试。” 秦时遇的嗓音凉柔,他带着薄茧的手覆在辛甜的手背上,用缓慢又笃定的声音说:“你可以试着更有恃无恐一些,辛甜,你相信我,我会让你幸福。” 辛甜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掉下来,她任由秦时遇将她抱紧怀中,听见他在自己耳畔一遍遍的说:“不怕,你有我。” 这天晚上,辛甜被秦时遇哄着喝了一杯牛奶,之后才入睡了。 只是她睡得并不安稳,秦时遇身上看似温柔的沉香味,后劲很重,她在梦里还闻到他身上的香气。 睡梦里仿佛有人从她身后紧紧的拥抱着她,手臂分分寸寸地收拢,用一种似乎想要将她融进骨血里的力道紧拥她。她指尖都是麻的,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顺服接受着。 辛甜并不知道这天夜里秦时遇用怎样眷恋的目光看着她,更不知道他在她的耳畔,用温柔到致命的声音喊她不为人知的乳名,他说:“相思,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所以,不要再离开我了,求你……” 第10章 有恃无恐(二) 辛甜醒来时是晨光熹微,从落地窗看出去,外边的雪已经停了。整个世界白皑皑的,只有树枝上堆着落雪的枯叶不堪重负的摇曳着。 辛甜收回视线,将窗帘拉上,换上了秦时遇昨天替她准备的水蓝色裙子。 她走出房门,和路过的钟宇宿打了个照面。 后者不自然的看了她一眼,恭恭敬敬的喊:“辛小姐好。” 辛甜看见他手上的画框,里面的画作用羊皮纸遮盖着。辛甜对这些画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笑着颔首,道:“你好。” 钟宇宿含糊应了,慌不择路的离开。 这个秦先生挂念多年的辛甜,他从前只在电视上见过,如今看到真人,再联想到秦时遇收藏的那些画作,不由震悚。 这般样貌娇弱温婉的女子,明明该是柔弱到不堪一击的样子,却从骨子里透着傲气娇纵和说不出的明艳。他几乎不必细想,也知道当初的唐如锦是怎么精心呵护,才能养成这样的性子。 而现如今,秦先生要多花多少心血,才能将那个人存在的痕迹一一抹去。 这听起来,就是一件耗费时间和耐心的事。 钟宇宿心中感慨,却不敢表露。 他只能在心里希望,秦先生能在辛甜面前一直这样风度翩翩下去…… 毕竟曾经的秦时遇,没有人敢接近…… 辛甜看见秦时遇坐在饭厅,餐桌上放着各式早餐,都没有动过的痕迹。 早餐开席在即,他在等她。 辛甜意识到了,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个容貌过分温雅英俊的男人。 他穿了一件暗蓝色带着细微纹路的衬衣,袖子向上翻折,露出冷白且不失力量感的手臂,手腕上是辛甜熟悉的佛珠。 辛甜走近些,看见他低着头,手中是一份晨报,正在翻阅着。 他约莫是听见了脚步声,将报纸随手折叠,放在一边,抬眸看向她。 辛甜有一种偷看被察觉的窘迫。 而他看了她片刻,之后用很认真的语气说:“你今天很漂亮。” 辛甜不自在的咳嗽一声:“秦先生都习惯这样直白的夸女孩子吗?说真的……有点俗。” 他因她的话而笑意加深,嗓音温润认真:“我只夸过你一个人。” 辛甜撇撇嘴,表示不太相信。 这样风度翩翩的男人,赞美女性于他而言,应该是一种礼节。 只夸过她,天方夜谭。 她坐在他的对面,拿起桌上的面包咬了一口:“我今天打算去一趟公司。” 秦时遇没有多问,分寸感拿捏得当。 他拿起面前的咖啡微抿,弯着眉眼朝她笑,温声道:“好,我让管家派人送你过去。” 临别,他将辛甜的稳定心律的速效药放在她的大衣口袋里:“你忘记拿了。” 无微不至到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辛甜有些喜欢这样被人事事顾惜的感觉。她感激的朝他笑,之后才弯腰上了车。 秦时遇站在原地,一直到辛甜离开了,才笑意微淡。 他看向身侧的钟宇宿:“今天早上,是谁帮辛小姐拿的提包?” 钟宇宿眉心一跳,刚想回答,又听见秦时遇用一贯温煦平静的声音说:“明天开始,他不用来了。” 第11章 有恃无恐(三) “是,您放心,我会处理的。” 一辆加长林肯停在两人面前。 钟宇宿替秦时遇拉开车门,等到后者从容的上了车,他背上已经有汗溢出。 尽管秦时遇并没有迁怒什么,可是钟宇宿却觉得,如今的秦先生,更加难以捉摸了… 辛甜所在的影视公司,是整个华国首屈一指的欢娱传媒。 金牌经纪人周蔓蔓手下带着几十个演员,辛甜的成绩在这其中,只能算中规中矩。 因此,尽管她消失了三天,也没有引起太大轰动。 辛甜刚踏进公司,便看见不远处,欢娱一姐江若慈被几个新入公司的女艺人围拢着,一群人脸上挂着恭维的笑,叽叽喳喳的说着赞美之词。 辛甜觉得她们假的可以。 她知道娱乐圈世态凉薄,踩高捧低,这些表面的恭维,从来都是比纸薄,不值一文。 她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走了走,试图离开漩涡的中心。 可江若慈偏偏越过无数双眼睛,直接看见了她。 她说:“辛甜,等等来我休息室一趟,我有事要问你。” 娱乐圈最是讲究尊卑和资历,江若慈今年虽然才25岁,可却是童星出道,资历深厚。 此时她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辛甜身上。 谁人不知,不久之前辛甜在颁奖典礼掌掴温溪泞,至此恶评不断。 所有人都在隔岸观火,又怕引火烧身。 而辛甜,则是对岸正在上演的闹剧。 若是按照辛甜从前的性子,她可能会违背自己的心意,选择答应下来。 毕竟那时的她,真的太想成功了。她太想站在星光熠熠的中心,太想站在唐如锦一眼就可以看见的地方。 可是如今,她觉得一切顺从本心就好。为了旁人而活,到底是件傻事。 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情深不寿。 于是众目睽睽,那个一贯以乖巧形象示人的小花旦,用平静又疏远的声音说:“今天没空。” 江若慈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忪愣,眼底是一划而过的恼怒。 尽管她和辛甜走的是同样的温婉人设路线,但是她的样貌更明艳几分,不似辛甜,病怏怏的,似乎用点力就能直接推倒。 也正是因为如此,江若慈一直觉得辛甜是任人拿捏的性子。 可谁能想到,一贯娇弱的病美人,如今如此硬气。 辛甜没有管江若慈的想法,步伐从容的往电梯处走去。 一直到辛甜已经上了电梯,才有看客开口,道:“若慈姐,辛甜是被什么鬼东西附身了吗?她以前明明那么乖,如今怎么这么不好相与?” 江若慈低头看着自己新做的欧式指甲,唇角的笑意讥诮:“她拿了陵曦集团的代言,又是唐如锦的妹妹,需要把谁放在眼里?” “若慈姐……你别生气,她这样的关系户,走不了多远的。” 有人忿忿不平:“这种女的忘本,她也不想想,如果她不是当初给若慈姐你当替身演员,她能被蔓蔓姐在剧场相中吗?” “别说了,这些都是旧事了。”江若慈抬眸,眼中又是温柔的笑意:“我订了一家不错的日料餐厅,正好快到饭点了,我们一起过去。” 众人自然是欢呼雀跃,争先恐后的答应了。 另一边的楼上,辛甜刚进休息室,周蔓蔓就走了进来。 她气质偏干练,一身香奈儿套装,俨然精英模样。 周蔓蔓将一大文件放在辛甜面前,皱着柳眉,语气严肃:“昨天你的电话怎么又打不通了?” 昨天…… 辛甜敛眸,语气轻描淡写:“我在公交车上听音乐,手机没电了。” 周蔓蔓对辛甜的回答并不满意,她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个艺人?公交车?亏你想得出!” 辛甜没有反驳,看着周蔓蔓不说话。 辛甜有着一双时时刻刻带着水雾,潋滟柔软的眼睛。 她这般看着周蔓蔓,后者的怒气顿时打了个折扣,嘴上却不饶人:“你看着我有什么用?你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辛甜笑得随意:“还能发生什么?我又上热搜了?”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笑得更乖:“对不起,我忘了,我一直还没下热搜。” 当红小花旦掌掴三金影后,这样重磅的热搜,才天,怎么可能下来? 周蔓蔓对辛甜这样没心没肺的样子表示叹服,无语凝噎了半晌,才道:“温溪泞的工作室向业内知名电视剧导演放了狠话,但凡你参演了谁的电视剧,温溪泞方以后都将不考虑和这个导演合作。” 周蔓蔓说到这里,有点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你说说你,怎么就给我捅了这么大一个窟窿?” 辛甜没有说话,她拿过被周蔓蔓扔在茶几上的文件,翻了开来,发现正是同陵曦集团的珠宝商务代言。 “拍不了电视剧,就先拍个广告啊。”辛甜拿起合同朝周蔓蔓晃了晃,笑得没心没肺:“你至于这么愁眉苦脸的吗?我又不是被封杀了。” “辛甜……” 周蔓蔓其实想说,按照你如今黑料缠身的样子,还有温溪泞的手段,被封杀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她还是不忍心,眉头皱得死紧,说出众人心知肚明的答案:“你和唐先生服个软,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你是他的妹妹,说到底,总比温溪泞那个女朋友亲。” 辛甜有种生理性的作呕感。 她合上文件,岔开话题道:“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拍陵曦集团的广告。” 周蔓蔓看着眼前脸色苍白,却不肯服软的辛甜,不由得想起她第一次见她的场景。 那是在欢娱传媒的门口,刚刚满十八岁的辛甜守株待兔整整一天,缠着凌晨下班的自己,一遍遍的说:“蔓姐,我想当演员。” 辛甜一张脸生得柔软无害,气质又是那样娇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 周蔓蔓那时以为她是叛逆期发作的千金小姐,没有多理会,只是说:“小姑娘,当演员不是你想的这么容易的。” 第12章 他的手段(一) 周蔓蔓那时以为她是叛逆期发作的千金小姐,没有多理会,只是说:“小姑娘,当演员不是你想的这么容易的。” 可谁能想到,次日,她就看见这个她以为娇贵,吃不了苦的女子,在拍摄剧场给她手下的一姐江若慈当替身。 周蔓蔓承认,她在那一刻觉得可惜。 这样一个美人,无论如何,都不该做替身。 于是,她签下了辛甜。 而辛甜果然也没有让她失望,短短一年,她就成了炙手可热的小花。她的灵气和对角色的参悟能力,连许多科班出身的演员都望尘莫及。 可如今,这一年的努力也许会尽数湮没。 “辛甜……”周蔓蔓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我知道你这一年有多努力,我不想你的事业道路就这么断送了,知道吗?” 辛甜眼神有些触动,她正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之际,周蔓蔓的电话响了。 周蔓蔓低头看了一眼,道:“是陵曦集团企划部的电话,我先出去。” 辛甜点头,视线落在那一纸薄薄的合同上。不知怎的,她想起了昨夜,秦时遇蹲身给自己换拖鞋的模样。 这通电话,会是和他有关的吗…… 陵曦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钟宇宿捏着手机从门外进来,看着伏案办公的男人:“秦先生,辛小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秦时遇淡淡点头,手中的钢笔落在最后一页文件上,动作优雅凌厉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钟宇宿见状,安静的出去了。 伴随着关门声,秦时遇合上文件,拿起了一旁的手机。 他像往常一样,在办公结束之后,在辛甜的超话里签了到。 签到页面显示,他已经连续签到了752天。这正是辛甜的超话一共开通的日子,一天不差。 秦时遇的微博用户名是一个甜字,头像是辛甜对着镜头比v,笑容烂漫的样子──那是辛甜的第一个杂志封面。 他只发过一条微博,是不久前辛甜坐在金像奖颁奖典礼观众席上的侧脸。 照片拍的很清晰,美人如画隔云端,漂亮到一尘不染。 底下是大量辛甜的粉丝求原图的评论。 秦时遇点开那张照片,认真凝视着,眼中的笑意渐浓,带着说不出的温柔。 他的甜甜要拥有,就要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温溪泞仗着唐如锦的放纵,想要成为辛甜演艺之路上的绊脚石、拦路山,那他就会不计代价,将其一一铲平,不留余地。 办公室门外,钟宇宿看着微博上高高悬挂的榜一热搜,眸色复杂。 那热搜赫然写着:温溪泞陪酒。 钟宇宿知道,这对于一直在走不食人间烟火风格的温大影后,是多么严重的负面。 可是这不过是屋内的那个人,报复的开始。 这些日子,钟宇宿也算是看清楚了,这世上的人于秦时遇而言,只有两种——辛甜和其他人。 他不懂怜香惜玉,也不会对女人手下留情。 钟宇宿叹息更重。 拿着秦家的势力对付一个女子,当真是杀鸡用牛刀…… 第13章 他的手段(二) 周蔓蔓回到办公室,语气一扫刚才的忧愁,满是兴奋:“辛甜,你说你这么就这么命好,你猜猜刚刚发生了什么?” 辛甜心中隐约有了答案,“什么……?” “陵曦集团打算进军影视行业了!他们第一部四s级的大制作,敲定了你做女主!” 周蔓蔓难掩喜色,快步走向辛甜,捏着她的手,感慨道:“辛甜,不出意外的话,只要拍完这部剧,你就能跻身一线小花。” 辛甜知道,她又欠了秦时遇一个大人情。 她这般想着,手机发出了提示音。 是秦时遇的短讯:傍晚有大雪,我来接你回家。 辛甜微微犹疑,还是打了一个“好”字。 外边,雪花应景的飘落下来…… 辛甜撑着伞站在欢娱门口,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流浪猫身上。她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江若慈的房车在她身侧停下。小猫听见动静,很快躲进草丛里,没了影子。 江若慈大约是要去新剧的拍摄基地,手中厚厚一沓稿件,素颜的脸依旧没有瑕疵,十分能打。 她倚着车座靠背,看向辛甜,语气听不出几分真心:“恭喜,复工第一天就拿到这样一块大蛋糕。” 辛甜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都像在炫耀,她笑笑,言简意赅:“谢谢。” 江若慈的脸色一瞬沉得滴水。 她盯着辛甜,半晌,才从车内探出半个身子,压低声音问她:“你和陵曦集团究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们要这么拼命捧你?” 辛甜不怎么喜欢如此亲近的距离,她往后退了一步,风雪中发梢有些雪粒沾染。 “有没有关系,都不关你的事。你还是多多上心自己的新剧,这毕竟是蔓姐好不容易为你争取来的。”辛甜语调冷清,迎上江若慈咄咄逼人的视线,没有半分退却遮掩。 “你……”江若慈脸色乍青乍白,半晌,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冷笑道:“你不愿意说,我不问就是了。” 辛甜垂眸,一副默认不想回应的样子。 江若慈想到了辛甜从前乖巧无争的模样,终于恍然大悟:“你以前都是装的?你根本就不是那种乖顺性子。” 辛甜供认不讳:“嗯,装的。” 江若慈被呛了个半死,她看着辛甜的眼神,恨不能把她吃了。 辛甜听见车窗被摇上声音,似乎还有江若慈咬着牙的愤恨:“快点开走!” 辛甜站在原地,看着江若慈的车消失在视线中。 她唇角微勾,心情甚好。 这种不用装小白花的日子,真是太惬意了! 没多久,秦时遇的宾利停在辛甜面前。 钟宇宿走出来,替辛甜打开后座的车门。 辛甜看见秦时遇坐在车内,长款的条纹西装矜贵难以言表,他的手上,是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秦时遇的眼睛是很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处收成一线,说不出的温润之感。此时他朝着她笑,眸色清浅。 辛甜朝钟宇宿道了谢,弯腰进了车内,才对秦时遇说:“你以后,可以不用来接我的。” 秦时遇没有露出不悦,他看着辛甜,眼底还是温柔底色:“好,我以后不来了。” 辛甜被他看得有些拘谨,她朝着车门边挪了挪,才垂下头,低声喊他的名字:“秦时遇。” 有飘雪粘在车窗上。 秦时遇没有介意她的退却,“怎么了?” “你给我的代言,还有电视剧资源,我很感激,但是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回报你的。”辛甜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不安:“你这样……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今天我路过了一家蛋糕店,给你买了个蛋糕。”秦时遇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柔声道:“我们先吃东西,好不好?” 辛甜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乖乖点头。 秦时遇眼底笑意加深,掩去眸色深处那抹晦暗。 他拆开手中的礼盒,将里面一早切好的小点心递给辛甜。 辛甜这一天确实没有怎么吃东西,她旷工太久,堆积了很多琐事。 她接过秦时遇递过来的蛋糕和小勺,低着头将蛋糕往口里送。 一直到辛甜吃完了,秦时遇才递给她一张纸巾,道:“你刚刚说,你不知道要怎么办对吗?” 辛甜犹豫了一下,缓缓点头。 上帝作证,除了在唐如锦面前以外,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拘谨。 “可是辛甜,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怎么办。”秦时遇看着女孩在黄昏的照耀下漂亮又孱弱的侧脸,道:“我只是在做一项投资,我相信我在你身上投下的一切,都会物超所值。” 他话语笃定,辛甜终于有所触动,抬头看向他。 秦时遇看着她湿漉干净的眼睛,道:“辛甜,愿意打白工吗?我给你这个女主角的内定资格,你无偿出演,好吗?” 这样听起来,似乎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辛甜还有几分踌躇,却听见秦时遇说:“甜甜,答应我好吗?” 辛甜觉得秦时遇的声音好温柔,温柔到带着蛊惑。 她其实并没有想清楚,可是却已经不受控制,顺着他的话点头。 秦时遇动作克制的用手替她梳拢鬓角的碎发,笑意翩然:“休息一下,到家了我喊你。” 辛甜乖乖点头。 车里又恢复了安静,秦时遇拿过一旁的财经书刊,随意翻阅了起来。 燕山在北城市郊,车子抵达竹燕园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 辛甜睡的很沉,秦时遇下了车,将外套披在辛甜的身上,弯腰将她横抱在怀中。 他正欲举步走向院内,几乎是在同一刻,一束刺眼而冷硬的白光打在他的身上…… 第14章 他的手段(三) 秦时遇只是用手遮住辛甜的双眼,之后便面无表情的迎向那束光源。 一辆黑色的路虎,正停在众人身后。 而车内的人,赫然就是唐如锦。 他将远光灯开得炽烈,手握着方向盘,面沉如水。金丝眼镜后的凤眼,冷漠到不带一丝丝温度。 他在挑衅。 一旁,钟宇宿看的心惊肉跳。 据他所知,自从秦先生当上了秦家家主以后,上一个这么挑衅的人,已经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了。 可是在钟宇宿的意料之外,秦时遇只是将辛甜抱得更紧了一些,便缓缓收回目光。 他的面色明明还是温和的,可是眼底已经是刀锋般狠利的戾气,若隐若现。 他显然盛怒,却并没有停留的打算。 而唐如锦看着秦时遇重新无动于衷,打算离开的背影,终于沉不住气,冷笑一声,拉开了车门。 秦时遇听见身后极快的脚步声,带着摧枯拉朽的愤怒。 他停下,在唐如锦开口之前,语调平静,微微压低的音色:“如果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我们可以私下聊。辛甜今天已经很累了,我希望你不要打扰她。” 唐如锦怒极反笑:“辛甜的事情,我会处理,现在,把辛甜给我。” 辛甜到底还是醒了,她维持着方才睡着的姿势没有动,入眼可及是秦时遇熨烫的没有一丝丝褶皱,带着清淡木质调香气的条纹西装。 她知道,只要她微微侧过脸,就能看见唐如锦的面容。 可是她没有这么做。 “辛甜知道自己想要留在哪里,不需要你在这里为她做决定。”秦时遇说完,不欲继续周旋。 可唐如锦不依不饶,甚至已经伸手想要将辛甜直接抱走。 秦时遇的底线崩断。 钟宇宿看见他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便知道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 对面是唐家的少爷,板上钉钉的掌舵人,怎么样都不能轻易得罪。钟宇宿正打算硬着头皮上前,却在下一刻愣住。 在众人眼中,一直在沉睡的辛甜,突然手腕微动,甩开了唐如锦的手。 之后,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手攀上秦时遇的脖颈。 她用带着睡醒鼻音的软糯声音说:“秦时遇,外面冷,带我回家好不好?” 一场战役,秦时遇赢得不费一兵一卒。 唐如锦从来没有想过,辛甜会选择放弃自己。 他记得她有多依赖他,甚至那时她刚来到他的身边,半夜醒来还会哭着找他。 这样的辛甜,怎么就会当着他的面,对别的男人说回家呢? 回家……她的家,不该只有自己能给吗? 唐如锦僵立在原地,看着秦时遇抱着辛甜越走越远,才有刺骨的冷意渐渐漫上四肢百骸。 他动作迟钝的朝着车内走去,在坐回驾驶座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力气被一瞬间抽离。 他大口喘息,下意识抬手捂脸,摸到了一手的水泽…… 唐家。 温溪泞看见经纪人发来的短讯,内容无非是说,微博上她的丑闻已经铺天盖地。 若是放在从前,她会想尽办法去处理,可是如今,她根本不在意。 第15章 抱着你睡(一) 若是放在从前,她会想尽办法去处理,可是如今,她根本不在意。 比起事业,如今的她,更在意唐如锦。 秦时遇这样对自己不留余地,唐如锦之后得知,难免不会迁怒辛甜,也难免不会更加心疼自己。 只要结果是这样的,那么过程是如何,她并不在意。 此时,她刚刚做完一桌子的菜肴,便听见管家恭敬地说:“少爷。” 温溪泞的脸上漫上喜色,步伐轻快的朝着门口走去。 唐如锦的西装外套都是雪,身上还有清淡的烟草味。按照温溪泞对他的了解,若非有什么烦心事,唐如锦是不会抽烟的。 温溪泞皱着眉,小心翼翼道:“如锦,你怎么了?” 唐如锦看着温溪泞娇艳美丽的面容,笑着摇了摇头,耐住心中浊气,温和道:“没事。” 温溪泞闻言,便打消了追问的打算。 外人眼中桀骜狠戾的唐家家主,只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才会温柔至此。 温溪泞这般想着,心中甜蜜涌现。 她笑着扯开话题:“如锦,我今天给你做的,都你最爱吃的菜。” 唐如锦看着温溪泞脸上的笑意,只觉得郁气有些微消散。 他唇角微挑,道:“溪泞亲自做的,我可要好好尝尝。” 温溪泞越发笑容灿烂,心中有类似自满的情绪滋生。 唐如锦在意辛甜又怎么样?他最爱的人,依旧是自己。甚至在知道自己的工作室针对辛甜时,他不也不闻不问吗? 温溪泞揽过唐如锦的臂弯,笑着道:“我煮了一下午,能有什么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 温溪泞仰着脸,语调更烂漫:“什么都可以吗?” 谁能想到对外一贯清冷的温大影后,在心爱之人面前,是这样的乖巧模样。两人的背影落在旁人眼中,俨然神仙眷侣。 可是没有人知道,唐如锦看着温溪泞的笑容,脑海中涌现的,却是辛甜讨自己开心时,脸上忐忑不安的笑意。 唐如锦后知后觉,有类似后悔的念头涌现…… 辛甜被秦时遇抱回了卧室,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辛甜感觉到背触及柔软的床面,才缓缓睁开眼。 她看见秦时遇坐在床侧,笑意温淡,目光不带一丝丝怒气。他原本熨贴的西装领口,在方才给自己揉皱,留下细微的折痕。 秦时遇对辛甜的沉默选择了包容,他轻声道:“再睡会好吗?吃饭的时候我再喊你起床。” 辛甜揪着被单,半晌才哑声道:“秦时遇,我不可能和唐如锦走的。” 她的话音落下,房间里有一瞬的安静。 辛甜看见秦时遇笑意越发温淡,他摸着她披散在枕头上的发丝,用很轻很温柔的声音说:“辛甜,你真傻。你是不是还想说,你选择来我身边,就不会离开我?” 辛甜没有想过秦时遇会是这个反应,她看着他手腕上的佛珠,乖巧点头。 再度开口,她的声音同样很轻:“我以为你生气了。” 似有带着叹息的笑意。 “辛甜,你应该看出来我很爱你?”他微微压低身子,看着辛甜怔然后泛红的脸,哑声道:“我是爱你的,可你是自由的。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心爱之人,你想要离开竹燕园,我会放你离开。” 第16章 抱着你睡 (二) 辛甜心口震荡,她眨了眨眼,掩住眼底的酸涩,声音却有了鼻音:“我喜欢上别人,也没有关系吗?” “甜甜觉得开心,就没关系。”秦时遇指尖勾缠着她的发,垂眸掩住眼底的戾气,哑声道:“我会努力控制住自己,不会打扰你的幸福。” 他将她床畔的台灯调暗,笑意温和:“先不说了,甜甜休息一下好不好?” 辛甜在混乱的思绪中,陷入了沉睡。 一直到她入睡,秦时遇才起身,往外走去。 而他唇角的笑意渐渐从眼底消散,变成浮于表面的漠然寡淡。 钟宇宿站在大厅,寒冬腊月,后背都是汗。 他看见秦时遇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的阑干处,看起来既冷清又疏冷。 他从楼上缓步下来,坐在钟宇宿面前的沙发里。 他不说话,看似漫不经心的旋转把玩着中指上的戒指。 秦家的男人都生了一副好皮相,秦时遇更是个中翘楚,这样低着头不说话的模样,都精致到可以入画。 但是钟宇宿无心欣赏,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字字斟酌开口:“秦先生……您之前将竹燕园的保镖都撤了,所以我们才没能提前预知唐如锦过来。这件事,是个意外……” 秦时遇抬眸看向钟宇宿,一个不带太多情绪的眼神,让后者咽下了剩下的所有辩解。 半晌,秦时遇笑意温隽,用堪称轻柔,实际强势到没有一丝丝余地的声音说:“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应该明白我不需要借口。” 钟宇宿头皮一紧,低下头道:“我会把竹燕园的保镖全部撤换……” 秦时遇断然讥诮出声:“该撤换的不仅是保镖,还有你。” “秦先生,”钟宇宿脸色一白,语气慌促:“这件事是我的疏忽,以后绝对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秦时遇在冗长的沉寂后,用淡如雾的声音下了通牒:“这是最后一次。” “是……”钟宇宿一颗悬着的心稍稍归位,终于开口,说了另一件更棘手的事:“刚才,秦老派老宅的人过来了一趟,说是有时间的话,希望秦先生您能去一趟芬兰。” 秦时遇眼底的笑意冷凝成冰:“秦岚章还不死心,还想把我送回去?” “秦先生……秦老也是关心您。”钟宇宿内心叫苦连连,却只能继续道:“您既然不愿去芬兰,那我该怎么回复老宅的人?” 秦时遇看向钟宇宿,难得卸下温润的伪饰,语气毒辣:“你就说,秦岚章如果日后打算将自己安葬在芬兰,我会过去吊唁他。” 钟宇宿愁云惨淡的离开了。 而秦时遇缓缓闭上眼,掩住眼底的血红和戾气。 今天,他的情绪有些不稳,他该克制…… 辛甜是被电话铃声扰醒的。 她睡眼惺忪,在看见屏幕上的“如锦”二字后,睡意湮没。 辛甜没有想过唐如锦会给自己主动打电话,在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中,辛甜永远是那个率先低头的人。 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辛甜收回思绪,将唐如锦的电话反手拉进了黑名单。 第17章 抱着你睡(三) 房间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辛甜原本打算起身,却无意瞥见屏幕上,微博推送的头条。 “温溪泞陪酒”。 辛甜看着这个标题,许久,怀着复杂的心情点了进去。 按照爆料人的文字解释,那是一张四年前的照片,背景是某个国外的私人高级会所。照片里的温溪泞穿着白色的裙子,素黑的长发烫成大波浪,艳若桃李的脸,目光笑意嫣然。 温溪泞无疑是漂亮的,哪怕是在这样的窘迫场景。 辛甜联想到了唐如锦方才打来的电话,如果她没有猜错,他应该是为了温溪泞的事。 辛甜知道,他怕这样的丑闻影响她。 眼前这张四年前的照片,让辛甜的思绪被拉的很远。 四年前的自己,才15岁。 那时的她情窦初开,在孤立无援的唐家,理所当然的爱上了唐如锦。 也是在那一年,唐如锦深爱的温溪泞远走国外。 辛甜不明白唐如锦为什么会不帮温溪泞一把,按照唐家的权势地位,唐如锦如果想要帮温溪泞,不过是易如反掌。 他怎么就会放任自己心爱的女子一个人远走异国,吃尽苦头? 辛甜不知道这中间的隐情。 唐如锦和温溪泞之间的深爱纠葛,旁人不能窥见半分。 辛甜只知道,和他们之间这样厚重,拉扯多年的爱恨相比,她不过是唐如锦可有可无的妹妹。 辛甜按灭屏幕,起身下楼。 天色已经昏暗了,辛甜从二楼俯瞰,没有发现秦时遇的身影。 她一时疑惑,却在下一刻察觉到三楼有灯光。 辛甜顺着回环曲折的楼梯往上走。 灯光的来源是三楼的书房,房门半掩,灯光就是从那里流泻出来的。 辛甜从半掩的房门往里看,便看见秦时遇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而他的西装外套落在地上,约莫是不小心掉下的。 房间里燃着草木调的檀香,灯光幽微。 辛甜站在原地,不由浮现一个念头:秦时遇今年才26岁……他一个人掌管这么大的秦家,其实并没有旁人看来这般轻松。 辛甜这般想着,蹑手蹑脚的走进去。 她想替他将地上的西装外套捡起来。 只是辛甜没有想到,秦时遇会在她靠近时醒来,捏着她的手腕,温柔又强势的将她抱进怀中。 一系列动作之快,辛甜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 秦时遇的手臂扣在她的腰间,隔着薄薄的衣衫,她能感觉到他偏热的体温。 而秦时遇将脸埋在她的肩窝,用沙哑倦怠的声音说:“甜甜知道吗?人在刚刚睡醒的时候,自控力是最弱的。” 辛甜僵硬的一动都不敢动。 而秦时遇叹了一口气,用带着满足的声音说:“好早就想这么抱着你睡了,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辛甜不明白秦时遇对自己的眷恋和爱意缘何而来,可是这不妨碍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依恋。 这种感觉很奇妙,甚至带着宿命的味道。就好像身后的这个人,从始至终,都是为自己而来。 辛甜看着秦时遇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到底还是乖巧的缩在他的怀中。 第18章 抱着你睡(四) 秦时遇这一觉睡了很久,而辛甜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和心跳,竟是感到鲜少有过的安心。 也许是因为身后的这个人,一手将自己从不见天日的沼泽拉了出来,所以她在他的身边,才能如此放下防备…… 秦时遇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而辛甜在他的怀中,睡颜酣然。 秦时遇凝视着她,半晌,眼尾微微泛红。他极度克制的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在她的耳畔无声的说:“谢谢。” 谢谢你,愿意回到我的身边…… 辛甜踏入欢娱传媒那刻,接到了周蔓蔓的电话。 电话那头,周蔓蔓语气焦急:“辛甜,你快来我办公室……温溪泞来找你了……” 辛甜眼皮一跳,之后便有了说不出的烦闷之感。 她的声音微冷:“我不会过去的,我不想见她。” “辛甜,甜甜,祖宗!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过来见她一面。”周蔓蔓叹了一口气,声音压低:“她现在是唐如锦的未婚妻,又是桦锐影视的一姐,我们公司真的得罪不起。” 桦锐影视,是影视圈的老牌资本。 辛甜捏了捏眉心,到底还是应下:“我知道了,我会过来的。” …… 温溪泞穿着一身香槟色的毛线长裙,白狐绒的披肩随意披在肩上,艳丽到带着攻击性的眉眼,唇色鲜红。 辛甜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后悔今天穿了这样厚重的羽绒服。 比起温溪泞的装扮,秦时遇给自己准备的粉色外套,实在是过分可爱了一些。加上她今天还是素面朝天,原本就是偏苍白的面色,在温溪泞的映衬下,更是柔弱到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跑。 辛甜想,如果知道今天会见到温溪泞,她好歹会化个妆的。 温溪泞等到辛甜在自己面前坐下,才笑着道:“小辛,好久不见。” 辛甜睨着她,语气冷冰冰的:“叫我辛甜就好,我们不熟。” “没关系,你如果不喜欢,我就叫你辛甜。”温溪泞作出家长模样,看着辛甜的眼神,就像在看青春叛逆期发作的小孩:“今天我来这里,是给你道歉的。” 辛甜拿起桌上的点心,就着花茶开始吃,显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温溪泞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是很快,她就缓和了面色,道:“我的工作室这段时间对你的打压,我本人并不知情。我今天知道了,已经严厉批评过他们了。” 辛甜对于温溪泞的说辞,表现的不置可否,只是意味深长的说:“就批评?” 温溪泞笑意温柔大方:“当然,各方导演那边,我也会去说的。” “倒也不必。”辛甜笑笑,语气冷漠:“我手上已经有新剧本了,你想怎么打压我,你自由发挥就可以了。” 其实温溪泞曾经见过辛甜,而且是许多次,不止一面之缘。只是这个女孩,从来都是乖巧到似乎可以揉圆搓扁的性子,如今这样说话尖刻,她真是意料之外。 本以为颁奖典礼上的事是意外,现如今想想,只不过是本性暴露罢了。 第19章 他的袒护(一) 本以为颁奖典礼上的事是意外,现如今想想,只不过是本性暴露罢了。 温溪泞脸上的笑容淡了点:“你这么多年,在如锦面前都是演戏?装的那么乖,把所有人都骗了。” 辛甜用纸巾掸了掸手上的饼干碎屑,笑意浅浅:“比不得温大影后,十年如一日始终钟爱同一壶绿茶,没有变过。” 一句话,算是直戳痛点。 辛甜喝着花茶,看着温溪泞已然不豫,趋近龟裂的脸色,心情大好:“你的道歉我收到了,没有别的事,你可以离开了。” “辛甜,你不要欺人太甚,”温溪泞眼底有血丝绽现,她死死捏着手中的茶杯,语调咬牙切齿:“你以为你攀上秦家,我就拿你没办法了?秦时遇才认识你多久,你真的以为他会对你情深不移?” 温溪泞说到这,冷笑了一声:“你这么多年都没能走到如锦身边,凭什么觉得你就能走到秦时遇心里?” 唐如锦是辛甜是心底最最难以治愈的伤口,是整整八年的时间的陪伴和依赖,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八年?以至于当温溪泞说出这句话时,辛甜的第一反应,是逃避。 她面色微冷,语调生硬:“你既然不打算离开,我离开就是了。” 她说完,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可温溪泞的速度比她更快,她拦住她的去路,眼底有几不可查的蔑视:“辛甜,做人要知足。如果不是如锦收养了你,你现在还只是一个孤儿院的小丫头。你应该知道于如锦而言,我有多重要。你针对我,他不会放过你。” 辛甜垂眸,掩住眼底的讽刺。 她的肤色很白,在会客室冷白的灯光下,几乎已经没有血色。 她开口,嗓音很疏远:“在我没有叫人过来之前,你自己让开。温溪泞,我不想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你下不来台。” 温溪泞这次之所以会来找辛甜,是因为微博上事情的发酵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她不能再放任事态继续发展下去,给公司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而这件事,温溪泞又不想让唐如锦插手。毕竟,她不想让唐如锦和辛甜再有任何联系。 辛甜于她而言,威胁感太重。她在唐如锦心中的位置,实在太特殊,特殊到她没有赌一次的勇气。 至于秦时遇,温溪泞没有愚蠢到去和他当面叫板。 因此,她只能自己来找辛甜。此时此刻,话已经说到这样的地步,她又怎么可能就任由辛甜就这样离开? 温溪泞不假思索的捏住辛甜的手腕:“我话还没有说完,你不能离开!” “放手!”辛甜试图挣开,语调染上怒气。 “好,我可以放手。只要你答应我,你让秦时遇不要再继续散布谣言,我就放手!”温溪泞也顾不得姿态了,她压低声音,一字一顿:“辛甜,撕破脸对你对我,都没有什么好处。” 辛甜冷笑:“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要对你做什么,你如今面对的局面,也与我无关!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去求秦时遇?” 第20章 他的袒护(二) 温溪泞听到这里,知道辛甜是真的打算袖手旁观了。 她深吸一口气,松开辛甜的手,又恢复成笑容得体的样子。 她勾着唇,优雅地说:“辛甜,承认,你妒嫉我。” 辛甜眼底有什么情绪重重晃过,她没有回应,快步往外走去。 周蔓蔓和温溪泞的助理桑姜西都等在门口,看见辛甜眼眶微红的出来,便知道里面的会谈结果绝对不好。 周蔓蔓冷眼看着桑姜西:“桑前辈,你别说我不给面子了,毕竟这火也是你们家先挑起来的吗?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她撂下这样一句话后,也不管桑姜西的反应,转身离开,快步跟上了辛甜。 而桑姜西脸色难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溪泞在片刻后,也从会客室走了出来。她从来都是高傲的,哪怕如今面对这样的局面,也是步伐从容优雅。 桑姜西皱着眉上前,“你和辛甜说了什么?” 温溪泞整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秋瞳里笑意倨傲:“没什么,我只是让她看清事实罢了。” 桑姜西眉心褶皱加深,似是不赞同:“我很早以前就和你说了,辛甜是秦家要保的人,你何苦这样不留情面?” 温溪泞笑容僵硬了一瞬,没有回答,快步往外走去。 她已经是影后,话语权重,哪怕是经纪人,也不好过多指摘。 桑姜西叹了一口气,跟上温溪泞的步伐。 辛甜走到休息室门口时,步伐顿住。 她看见钟宇宿站在门前,朝着自己颔首。 辛甜不由得开口:“钟秘书,你怎么会在这里……” “辛小姐,”钟宇宿用一贯温和干练的声音说:“秦先生在您的休息室等你。” 辛甜若有所思的点头,正想举步进去,又听见钟宇宿压低声音说:“秦先生现在可能心情不好,您进去以后多哄哄他。” 辛甜没有见过秦时遇心情不好的样子,况且她明明记得,今天一早她出门的时候,秦时遇并没有任何异常。 辛甜心绪微乱,她想问钟宇宿要怎么哄,可是到底没有问出口,推门走了进去。 而此时,周蔓蔓也赶了过来,她看见钟宇宿,顿时震惊:“钟秘书?” 钟宇宿朝着她颔首示意。 周蔓蔓脸色白了白,看着已经掩上的房门,抱着侥幸问:“秦先生知道温溪泞今天过来?” 钟宇宿苦笑一声,继续默认。 周蔓蔓觉得头痛。 而辛甜在阖上房门的那刻,便感觉到了昏暗。 她正欲开灯,听见秦时遇的声音从沙发处传来,平静的:“甜甜乖,不要开灯,走过来。” “秦时遇……”辛甜疑惑不安的喊他的名字:“为什么不能开灯?” 很长的时间,都没有人回答。 正当辛甜打算放弃,走向秦时遇时,她听见后者的叹息,之后,是缓慢的脚步声。 辛甜在那一刻,不知怎的,脑海中涌现“危险”二字。 她下意识抬手想要开灯,却在下一刻,被秦时遇扣着手腕抵在墙上。 房间里光线昏暗,辛甜无法看清秦时遇的面容,只能隐约看出他面部的轮廓。 第21章 他的袒护(三) 他身上好闻的木调沉香,正无孔不入的侵染在她身上。 他从来都是温和的,从来没有在辛甜面前露出这样强势的一面。辛甜不知道他是怎么了,茫然又无措。 “秦时遇……”她忍了一路的情绪,终于濒临崩溃:“你别吓我……” 她的话音落下,便感觉到秦时遇的手扣在她的腰间。 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这样抱着她,却足够让她最后一丝防线崩断。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姿态狼狈,只会哽咽着说:“你别吓我了。” 话音落下,灯光被打开。 辛甜隔着眼光里的水汽,看见秦时遇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的眼眶很红,眼尾的浅红如同上好的胭脂,漂亮到叫人惊艳的程度。 可是辛甜看见他眼底的晦暗偏执。 她一时连哭都忘了,因为他从未流露的另一面而怔住,呆呆的看着他。 秦时遇只是用指腹一点点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之后将她横抱起。 辛甜乖巧得不像话,从头至尾没有反抗。 秦时遇将她放在一旁的沙发里,始终一言不发的看着辛甜通红的脸和鼻尖。 辛甜想起方才钟宇宿说,秦时遇心情不好,让自己哄哄他。 她似是想通了什么,明明心中还是害怕的,却去扯他的衣袖。 她的眼眶湿漉漉的,像某种受惊的小动物:“秦时遇,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秦时遇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将她和温溪泞的对话听完,看着她因为唐如锦这个名字而情绪失控。 他……嫉妒的发疯。 可是辛甜哭了,于是他收敛了原本的负面情绪。 那时他想起从前好友陆郗城对他说的一句话,他说:“秦时遇,我们这样的人,早晚会遭到报应的。” 辛甜就是他的报应。 他明明这样生气,可此时此刻,他所有的怒气都因她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消弭于无。 他眼底的红意尚未褪去,温雅的面容多了几分危险妖异。 他在冗长的沉默后,哑声开口:“辛甜,我等了你很久,可是你迟迟不来,我有点生气。” 辛甜没有听出他话中的隐忍和深意,只以为他在说今天的事。 她的语调歉意:“刚刚温溪泞过来,耽搁了太多时间,秦时遇,我事先也不知道她会过来。” 秦时遇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你看,你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眼底是妥协的无奈和放任。 辛甜听见他说:“辛甜,你可不可以抱抱我?你抱抱我,我就不生气了。” 辛甜没有想过秦时遇会对自己提这样的要求,她先是愣住,之后才轻声说:“我抱抱你,你就不生气了吗?” 秦时遇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笑意温柔的样子,他说:“对,你抱抱我,我就不生气了。” 房间里很安静,秦时遇看见他记挂了很多年的女孩,一点点靠近自己,她明明还是不安的,却还是抱住了自己。 她的头发很香,面容温婉又柔弱,整个人都不带瑕疵,他抱着她,便不舍得放手。 她真的好美好,他真的好爱她…… 第22章 他的袒护(四) 秦时遇所有的负面,都被温柔和心软替代。 他将脸埋在她披散着头发的肩窝,声音沙哑又歉意:“对不起,我今天吓到你了。” 辛甜看见他眼底的青灰色,她抿了抿唇,之后轻声说:“没关系,秦时遇,没关系的。” 她感觉到秦时遇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一些,后者的呼吸微重,落在自己的耳畔,他一遍遍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温柔到抹平了辛甜今天最后一丝丝委屈。 她从来都是色厉内荏的性子,表面看起来骄傲明媚,实则比谁都容易心软。 辛甜将手放在秦时遇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语调带着些微还没有消退的鼻音,可爱到了极点:“我不生气……秦时遇,没有关系的。” 而门外,钟宇宿看着紧掩的房门,难掩紧张的神色。 他犹豫了半晌,看向一旁同样站立难安的周蔓蔓,道:“周小姐,贵公司有医务室?” 周蔓蔓汗毛倒竖:“医……医务室?” 钟宇宿叹了一口气,用自以为安抚的语气说:“你放心,辛小姐不会有事,我怕的是秦先生……对他自己做了什么……” 周蔓蔓瞳孔放大,毛骨悚然。 秦时遇看起来,明明是那样冷静端方的君子。 自伤…… 怎么看都不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本以为唐家少爷唐如锦性情冷戾,极端危险,可如今看来,这位秦先生,也同样不遑多让。 周蔓蔓觉得自己很悲催,她是有多倒霉,一下子遇上这两位大佛。 而房间里,辛甜在开始的慌张后,已经恢复了平静。 秦时遇不知是什么时候将她抱在怀里的。 明明是很亲密的姿势,可是他动作克制,没有一丝丝越界。 辛甜缩在他的怀中,能看见他优雅精致的侧脸,漂亮到仿佛是造物主的偏爱。 “今天……温溪泞来找你,是为了什么?”秦时遇语调温淡,说话的时候,单手捞过挂在一旁的西装外套,盖在辛甜身上。 辛甜并不知道秦时遇今日的情绪反常是因为什么,此时也没有将其和温溪泞的事情联想。 她没有隐瞒,直接道:“她来求我,让我找你,撤销关于她的负面消息。” 秦时遇淡淡笑了,他叹了一口气,道:“甜甜,那你想要我帮她吗?” 辛甜心中涌起浅浅的倦怠,她轻声道:“如果你方便的话,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辛甜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她不想再节外生枝了。她和唐如锦之间既然已经僵硬到这种程度,从今往后,还是少一些关联的好。 偏偏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秦时遇眼底一抹晦暗划过,但很快被煦然掩盖。 他用很轻柔的嗓音说:“好,那就到此为止。” 辛甜没有想过秦时遇会答应的这么干脆,她不擅长向任何人提要求,哪怕从前,面对唐如锦也是如此。 因此,她难免诧异,望向秦时遇,道:“你……答应了?” 秦时遇捏了捏她的手心,很克制的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第23章 爱而不得(一) 秦时遇捏了捏她的手心,很克制的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他的肤色很白,亲吻她手背时,眼睫低垂,长而直的睫毛落下一片墨色的阴影,浅淡的唇色带着惑人的美感。他生的实在太美好,太有蛊惑性。 辛甜心脏跳动的鼓噪,听见他说:“只要甜甜开心,怎么样都可以。” 辛甜对于这份不带保留的纵容,能够回馈的,不过受宠若惊四字。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世上,真的会有人,没有一丝丝道理,不问缘由的,接受你的所有…… 秦时遇握着辛甜的手从房内出来时,钟宇宿没收住自己惊愕的眼神。 如果他没有记错,上次秦先生这样情绪失控,老宅一众保镖个个都受了不小的伤。 今天,虽说是知道秦先生不会伤害辛甜,可是两人就这样和谐友好的走出来,钟宇宿还是觉得很震惊。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吗? ──── 而另一边,温溪泞在桑姜西的陪同下回到唐家。管家远远的看到两人,便从正厅走了过来。 管家是唐家的老人,姓杨,唐家上下对他都很敬重。 杨管家算是看着唐如锦长大的,至于辛甜,更是他一手带大的。因此,对于这个害的辛甜和唐如锦反目的女人,实在没有太多好感。 “杨管家,您有什么事吗?”温溪泞笑容友善,态度极好。 “少爷在楼上等您,”杨管家的语调公事公办,说到这里,上下扫了温溪泞一眼,道:“温小姐您对小姐做的那些事,少爷都知道了。” 温溪泞现在听见关于辛甜的事,就觉得烦躁。更不要说眼前这位,明显就和自己不对盘。 她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勉强,微微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柔声道:“杨管家,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什么,我对辛甜,并没有任何的敌意。” 杨管家对这份说辞抱以不置可否的态度,微微抬手做了个“请”的姿态,并对温溪泞说:“您还没有和少爷结婚,只是唐家的客人,至于您经纪人更是外人,她还是在外面等着。” 温溪泞有一瞬怒极攻心,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没有任何瑕疵的笑容:“好,她就在外面等着。” 温溪泞迈入书房,看见唐如锦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电脑屏幕散发着蓝盈盈的光。他的表情平静,细致的金丝眼镜后,眸色看不分明。 温溪泞的心,不知怎的,有一瞬悬起。 她开口,声音忐忑:“如锦,你怎么了?” “溪泞,”唐如锦看向她,声音清冷:“我已经答应和你结婚了,你还不能安心吗?为什么要去找辛甜?” 温溪泞先是觉得难堪,之后便是怒气上头:“安心?你要我怎么安心?”她说着话,直接走向唐如锦,将摆放在他面前的相框按倒,露出相框里,辛甜和唐如锦的合照。 “这个家里处处都是你和她相处过的痕迹,你要我怎么安心?”温溪泞冷笑,眼眶却红了。 第24章 爱而不得(二) 唐如锦不语,眼底有晦暗情愫暗涌。 温溪泞察觉了,越发咄咄逼人:“当初我的工作室向所有导演发封杀令,你不也当作没有看见吗?今天又是为了什么?” 唐如锦拿起了一旁的香烟点燃,他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烟火明灭间,有辛辣的烟草香气开始弥漫。 温溪泞觉得心被揪紧,以至于当唐如锦再度开口时,竟生出了类似喘不过气的感觉。 她听见他说:“你可以在背后使手段,毕竟是她先掌掴你。可你不该当着欢娱传媒上下的面,让她难堪。” 唐如锦看着温溪泞惨白的脸色,眉心微皱,到底还是不忍,缓和了语气:“溪泞,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温溪泞想,她曾经也是一个顶骄傲的女子? 她幼年漂流在外,一直到十岁,才同母亲一道被接回温家。可尽管被接回去了,她们母女二人也始终不受待见。众人心知肚明,她的存在,不过是父亲温坞衡年轻时的一个错误而已。 她有一个诈欺犯的母亲,她是温坞衡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 至于她为什么能被接回去,那就是更加周折的一个故事了。 她的生父温坞衡本有亲生女儿,只是体弱多病,没活过五岁便早早离世。而原本的温家夫人,也在女儿离世的痛苦中选择了放弃生命。 她这才有了从私生女变成温家千金的机会。 可是尽管她成了温家千金,她还是不甘心极了。 温家那些人,哪怕当着她的面,也是大肆嘲笑她和她的母亲。 因此这么多年,她为了能让温家上下接纳她,她学会了所有名流小姐该会的才艺,六国语言,才刚念到初中,就一个人背井离乡去异国留学。 这些年,哪怕再苦再难,她也咬着牙一声不吭。 她的人生不容许一点点错误和妄想,她要得到所有人的承认和赞美。后来她在留学时,因为姣好面容进入演艺圈,才16岁,就演了仙侠剧的女主,火得大红大紫。 她人生唯一的偏航,就是16岁这年,遇见了唐如锦。 20岁的唐如锦,少年桀骜,意气风发。那怕是简单的一个笑容,都能让人沉迷。 她灰暗又充满斗争的人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恣意。 至于后来种种,便是梦幻又不真实的相知相爱。 他明明知道自己有多爱他。 也明明知道四年前,温家落败,她是怎么拖着一身傲骨,离开北城。 这一切,他明明都看在眼里。 他明明知道,她这一路过来,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站在他的身边,她有多努力。 他怎么能问她,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温溪泞觉得眼眶漫上热意,鼻酸的感觉强烈到叫人生出狼狈之感。 她冷笑,微微仰着头,没让眼泪掉下来:“如锦,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你明明早在9年前,刚刚认识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了,不是吗?” “20岁的唐如锦,不会问我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他知道我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 第25章 爱而不得(三) 温溪泞深吸一口气,声音染上沙哑:“不是我变了,是29岁的唐如锦不相信我了。” 唐如锦面沉如水,看着温溪泞通红的眼眶一言不发。 他竟是觉得语塞,甚至有愠怒感难平。事实上,他依旧因为温溪泞去找辛甜的事而气恼。 他在为了辛甜怪溪泞,是吗? 他不敢细想,只能捏着眉心,缓缓道:“你先出去,我需要冷静一下。” 温溪泞下意识握拳,指甲嵌进肉里:“好,我出去。” 只是在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她的手捏着门把轻笑,声音分外苍凉:“如锦,我四年前是不是不该离开?我已经不知道现在你和我在一起,究竟是因为爱我,还是因为愧疚?” 唐如锦瞳孔收紧,呼吸加重,半晌,他才沉声道:“溪泞,我当然爱你。” 温溪泞笑意未变,声音也恢复了平静:“我也爱你。” 她顿了顿,接着道:“那么我们快点订婚,好不好?” 唐如锦送香烟的手微顿,在下一刻凤眸轻阖,道:“好,明天刚好就是圣诞,我会让唐氏集团的公关部发声明。” …… 辛甜醒来时已经回到了竹燕园,床头,手机屏幕散发着蓝盈盈的光。 辛甜拿起,看见周蔓蔓的短讯。 “你的新剧《姝色》的开机仪式就定在明天,拍摄地点定在北城郊区山顶,你今晚准备一下,明天我来秦先生这里接你。” 辛甜觉得开机时间仓促到诡异。 她竟然是在开机典礼的前夕知道剧名。 辛甜都不想追问周蔓蔓是怎么知悉自己住在竹燕园的,她皱着眉拨通了后者的电话。 “怎么这么仓促?”辛甜叹气:“我连剧本都没有看一眼,就要开机了?” “你直接去就好了,这个剧可是大制作,你给我好好拍。”周蔓蔓含糊其辞,催促道:“你在这里和我墨迹什么,先去收拾东西。” 辛甜心中疑惑更深:“为什么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有,拍摄地点在s市?你知道s市有多远吗?” “多远和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让你走过去!”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辛甜,你听我的,好好拍戏,别的都不关你的事,别去想了好吗?” 辛甜整理了一下睡乱的头发,到底是妥协了:“明天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六点。”周蔓蔓哄道:“辛甜听话,不想这个问题了。今天晚上好好休息,知道吗?” 辛甜带着不安挂断了电话,她呆坐了一会儿,才恍然想起,这部戏的投资方是陵曦集团。 辛甜捏着手机起身往外走。 她从二楼的阑干处往下望,看见秦时遇坐在大厅,一身简单的灰色丝绸睡衣,面前是轻薄的办公电脑,整个人看起来矜贵温吞。 他约莫是察觉了什么,将手中的电脑阖上,抬眸看向辛甜的方向。 辛甜被逮了个正着,有一瞬的尴尬,之后便硬着头皮往下走。 秦时遇递给她一颗包装着玻璃纸的糖果:“我听医生说,你有低血糖,刚刚睡醒的时候,吃些甜的比较好。” 第26章 爱而不得(四) 是软糖,外面有一层草莓味的糖衣,稍微咬开就有甜糯的果酱在唇齿弥散。 辛甜将一整颗糖抿完,才对秦时遇说:“我明天要进剧组了。” 秦时遇笑容温淡,语调探询:“是陵曦的那部戏吗?宣发部今天和我申报过了。” 他说到这里,看着辛甜在灯光下软而白糯的小脸,面容染上歉意:“抱歉,公司第一次做影视剧,有些流程可能不对,你可以指出,我会让钟宇宿去反应。” 辛甜释然了。 如果是因为集团流程不熟练,导致仓促,也就说得通了。 辛甜唇角染上笑意:“没关系,只是一些小问题,大家都很辛苦,不用麻烦了。” 秦时遇眉眼微弯,雾霭轻柔的嗓音:“好,听你的。” 他拿过一旁的毯子,递给辛甜,“你穿的有点单薄,盖着点,免得着凉了。” 辛甜乖乖接过,两人的指尖在绒毯的下方不经意相触。 辛甜有种触电般的感觉。 她仓促中垂眸,语速有些快:“确实有些冷,我先上去了。” “好,你休息,待会儿我让管家将中央空调打暖一些。”秦时遇仿佛没有看出她的反常,语调依旧温润。 辛甜含糊点头,却在下一刻,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轻声说:“秦时遇,提前祝你圣诞快乐。” 后者眼底的温淡笑意染上暖意,足够叫人眩惑的美色:“谢谢,你也是,圣诞快乐。” 辛甜踩着毛绒拖鞋,埋着头往楼上走。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她的心跳有些快,像生病了一样。 而楼下,秦时遇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佛珠,笑意收敛。 …… 拍摄基地果然如周蔓蔓所说,十分荒僻。 保姆车在盘桓的山路上前进,刚刚走了一半,就已经看不见烟火人迹了。 辛甜拿着显示无信号的手机,觉得有些糟心。 今天晚上是圣诞夜啊,可是她却要拿着没信号的手机,在山顶过夜。 辛甜想起几天白天出门时,秦时遇将速效药放在她的手中时,温柔矜贵的笑容。 他说:“我等你回来。” 圣诞,秦时遇也要一个人过吗? 辛甜的糟心之感有扩大的趋势。 周蔓蔓坐在她的身侧,察觉她的情绪不佳,于是将剧本递给她:“这是《姝色》的剧本,你可以先看看。” 辛甜瞥了一眼,单手撑着额头,抗拒的闭上眼:“我晕车,晚点再说。” 周蔓蔓知道她心情不好,于是也没有强求,只是道:“辛甜,我们这一行就是这样的,一切活动都要配合导演制片的要求。” 辛甜明白周蔓蔓说的是对的,她为自己方才的负面情绪感到羞愧。 “蔓姐,对不起啊,我今天……”辛甜捂着心口,本就柔弱的面容,又少了几分血色:“我今天总是感觉心情不好。” 周蔓蔓想到了什么,带着几分忐忑和心虚,扯开了话题:“没事的,辛甜,等到了拍摄基地,进入工作状态,一切都会好的。” 说话间,车子也渐渐接近了目的地。 辛甜一行算是来的晚的,现场所有人几乎都到齐了。 另外一个女主角,二番夏裳站在众人中间,正笑着侃侃而谈着什么。 《姝色》是双女主剧本,因此前期基本没有男主的戏份。 辛甜看着夏裳春风得意的笑容,难免感慨,娱乐圈真的是个很现实的地方。 这个夏裳虽然才刚刚出道,但是因为男友在陵曦的宣发部也算个总监,因此顺理成章的拿到了这块众人觊觎的大饼。 而今天,夏裳的男友也到了。此刻的热络景象,正是因为夏裳的男友给众人带了不少热饮甜点。 第27章 爱而不得(五) 辛甜对此无话可说,对于夏裳进剧组第一天就拉拢人心的手段也同样理解,毕竟自己也是走后门进来的。 她从保姆车上下去,想越过众人直接回到休息室。 偏偏夏裳越过重重人群,还是一眼看见了她。 “辛姐!”夏裳声音清脆,成功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辛甜礼貌性笑笑,对身侧的周蔓蔓说:“你帮我应付一下。” 周蔓蔓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辛甜离开。 “辛姐,好不容易遇见你,我有些事想要请教。”夏裳语气热情:“而且山上这么冷,过来喝杯热饮。” 盛情难却,辛甜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走了过去。 之后的时间,无非就是互相吹捧赞美。 辛甜对于这样的场合,早就已经得心应手。 直到有人提及唐氏集团,气氛终于开始变了。 夏裳指了指不远处的男友,语气得意:“你们不知道我们这部戏为什么这么快开机?我男朋友说,就是因为今天是唐氏集团董事长和温溪泞正式订婚的日子。陵曦想要压热搜,特意选的今天开机。” “真的假的?这么快就订婚了?”有女演员显然不信:“他们恋爱的消息才爆出来多久,今天就要订婚了?” 夏裳对于这些质问只是讳莫如深的挑了挑眉,便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辛甜,道:“辛姐,你消息应该比我更灵通,你和大伙说说呗。” 夏裳其实是没有什么恶意的,这部剧是陵曦集团的大制作,辛甜和自己都是女主,前者还是一番,又和唐如锦有那么一段纠缠不清的过往,怎么都应该比自己对陵曦的操作更了解。 可是她没有想到,辛甜在下一刻放下了热茶,朝着众人道别:“不好意思,我有些不舒服,先离开了。” “这……”有人等辛甜离开后,才朝着夏裳使眼色:“辛姐是不是不喜欢别人八卦啊?” 夏裳无辜的耸耸肩:“我之前也没听说她不喜欢八卦啊……” 而不远处,周蔓蔓察觉这里气氛不对,皱着眉走了过来。 等她听完前因后果,脸色比方才的辛甜好看不了多少。 她看着夏裳,半晌,语气不善的说:“你自己好自为之!” 夏裳一脸疑惑,在周蔓蔓离开后忍不住抱怨:“欢娱的人……脾气真大。” 辛甜在休息室里拨通了秦时遇的电话,山上的信号不好,网络瘫痪,除了打电话没有其他联系外界的方式。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辛甜听见秦时遇带着笑意的声音:“这是甜甜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我,今天工作还顺利吗?” “唐如锦和温溪泞今天订婚,对吗?”辛甜没有拐弯抹角。 秦时遇不说话,呼吸似乎重了些。 辛甜不知道,电话那头,一众陵曦的高层看着秦时遇冰冷的面色,皆是噤若寒蝉。 两分钟前,因为这一通电话,会议中断。 彼时众人眼中从来连笑意都不带半分真切的男人,在接到电话时眉眼都是温柔款款。 而此时,他眼底的温柔被冷意覆盖。 第28章 爱而不得(六) 偏偏他开口,声音还是一贯的温柔音色,似乎生怕自己的怒气吓到了电话那头的人:“是的,他今天订婚。” “你特意提前开机的时间,只为把我支开,其实是怕我去破坏唐如锦的婚事,对吗?”辛甜说到这里,语气也重了:“秦时遇,我不是这种死缠烂打的人!” “甜甜,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你。”他少有的语气急切,辛甜听见他在短暂的停顿后说:“你在山上等我,我来接你回家。” 辛甜明明知道,自己已经因为秦时遇的话而心软了,却还是赌气似的挂断了电话。 情绪起伏过重,她的身体有些不舒服。 而电话那头,秦时遇在高层们战战兢兢地注视下,拿起一旁的西装风衣,快步往外走去。 钟宇宿站在门口,见状连忙跟上,发挥了一个优秀的助理该有的洞察力:“秦先生,我们的速度要快一些,半个小时后,辛小姐所在的市郊有大雪,上山会更艰难。” “还有,刚刚周蔓蔓联系了我,说辛小姐好像有些着凉了。” 秦时遇皱着眉重新去拨辛甜的电话,这一次没有接通。 钟宇宿马上解释:“辛小姐应该还在山上,毕竟她们的司机下午就回去了。” 秦时遇步伐未停,语调快而急:“调查北城所有的医院,顺便通知竹燕园的管家,炖好燕窝梨汤,给辛小姐暖身子。” “是……” 大雪的降临比天气预报提前了整整半小时。 山脚,钟宇宿看着湍急的风雪,惴惴不安:“秦先生,不然等雪小一些,我们再上去。” 秦时遇原本坐在后座垂眸假寐,听见钟宇宿的话,不过冷淡地说:“下车。” “秦先生?” 钟宇宿和司机面面相觑。 秦时遇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眼底的戾气深沉,和在辛甜面前的样子截然不同:“别让我重复第二次。” 钟宇宿觉得汗毛倒束,和司机二人不约而同地下了车。 而秦时遇一言不发的从后座出来,在两人的目送下,风驰电掣的往山上开。 司机在原地看的咋舌:“秦先生的车技……这么好?” 钟宇宿想到了一些旧事,语气感慨:“秦先生以前开跑车离开秦宅,所有的保镖司机,没有一个人追的上他。” 司机听得很震惊,并且开始担心自己的岗位…… 开机仪式很早就结束了,除了辛甜和周蔓蔓,众人都坐在一起,搭着篝火聊天。 周蔓蔓站在帐篷门口,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进去开解辛甜。 就在这时,一辆稳重华贵的宾利飞驰到众人面前,下一刻,从车里走出一个矜贵漂亮到叫人惊艳的男人。 秦时遇不顾众人的目光,快步走向了唯一亮着灯的帐篷。 周蔓蔓站在门口,那句“秦先生”还没有来得及喊,秦时遇已经快步走了进去。 秦时遇看见辛甜坐在地上,看向自己的时候,眼底有些红。 电话响起,那头是助理的声音:“秦先生,已经查了本市所有医院的名单,没有辛小姐的名字。” 秦时遇刚想挂断,辛甜突然站了起来。 她扑进他的怀中,哭着喊他的名字:“秦时遇,你去哪了……” 她鼻音很重,带着哭腔:“我等了你很久。” 第29章 给你撑腰(一) 她鼻音很重,带着哭腔:“我等了你很久。” 手机被随意扔在了地上,秦时遇微微弯着腰,带着些许受宠若惊的情绪,将辛甜抱在了怀中。 她的头发很香,温暖的香气叫人心软到一塌糊涂。 秦时遇感觉到她在自己怀中啜泣,很轻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感觉。 他开口,声音沙哑:“甜甜,如果你真的想去看,我带你去,好不好?” 辛甜在这句话中,听出了十成十的妥协退让。 秦时遇应当是个和唐如锦一般,不可一世且骄傲的男人。毕竟他们都生来拥有一切,站在众人之巅,神坛之上,天生就是用来叫世人钦羡的。 可是他却在自己面前,将姿态放得这么低。 他说,如果她真的想去看,他带着她去。 辛甜知道他有多爱自己,所以在听见这句话时,才会有心脏揪紧的痛感。 她看着他纹绣精美的领针出神,好一会儿,才说:“我想去,你就带着我去吗?你不怕我搞破坏?” 秦时遇笑,嗓音低柔,是不讲道理的偏袒:“没事,我会帮你收拾残局,给你撑腰。” 辛甜不知是在想什么,神情似是笼罩了一层薄纱,看不真切:“那……我想去。” 秦时遇眉目宛然,不见半分不悦,也不问原因。 他将西装外套套在她身上,絮絮温言:“那我们要快一些下去了,夜路不好开车。” 他捡起地上已经显示通讯中断的手机,朝着辛甜伸出一只手:“雪天路滑,我牵着你走。” 他腕间的佛珠在帐篷幽暗的灯光下,散发着晕黄温润的光泽。 如同他这个人一般,温文尔雅,不会叫人有一丝丝不适难安。 辛甜将手放在他的掌心,眼睫颤动。 而帐篷外,夏裳等人皆是瞠目结舌的看着紧闭的帐篷。 不远处停着秦时遇那辆车牌号皆为数字0的黑色宾利,暗示着车主的非凡身份。 男人吸引异性的资本无非三种──样貌、权势、情调。 很显然,这个男人一样不缺。 已经有人跃跃欲试的看着周蔓蔓,作出想要上前打听的姿态。 周蔓蔓识趣的别开视线,当作没有看见。 她又不是疯了,去说三道四秦家的家主,她还想职业生涯长久一点,多赚几年钱。 “夏裳姐,你有见过进辛甜帐篷的那位先生吗?”有女艺人好奇地问。 夏裳靠在男友怀中,语气带着笑意:“可能是别市的人,我男朋友说他也没有见过。” “可是我们都听说,辛姐是陵曦集团钦点的女主,就连这个剧本,也是为辛姐量身打造的。” 夏裳闻言若有所思:“可能……她男人和陵曦集团高层有什么往来。” 众人不约而同的点头认可夏裳的说发,正想再聊几句,帐篷的门帘被人拂开。 男人穿着剪裁细致的黑色衬衣,眉眼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焦急,目光落在辛甜身上,满满的爱重,叫人移不开眼。 这个处处名利场的圈子,很少能看见哪个男人能拥有这样深情的眼神。 第30章 给你撑腰(二) 更不要说,他看起来如此出类拔萃。 旁观者又不由得多了几分羡慕。 而辛甜身上披着男人的西装外套,巴掌大的小脸眼眶还有淡红没有褪去,看起来便叫人生出保护欲。 等到两人以及周蔓蔓前后离去,宾利消失在场地,才有人再度开口。 “辛姐的男朋友是真的好帅啊!这样的脸,不当明星真是可惜了。” 夏裳听着,眉心跳了跳。 她往自家男友怀中靠,开口时云淡风轻的语气:“辛甜是小公主,从前有唐如锦,现在有这位神秘大佬,不是我等凡人能比的。” ──── 北城市中心,星月大酒店。 三楼的贵宾休息室,温溪泞穿着洁白的婚纱,看着微博热搜的头条,唇角的满足的笑容。 “唐氏集团少东家和三金影后的世纪订婚宴”。 互联网从来都是健忘的,温溪泞想,今天之后,大概就不会有人记得,她的那些异国往事了。 她们只会记得,她嫁给了北城所有女孩子的梦中情人,唐如锦。 温溪泞将手机放在了一边,对身后的化妆师吩咐道:“腮红的颜色太浓了,可以淡一点。” “好的,温小姐。” 温溪泞唇角笑意扩大,眸色亮而暖,脸上满满都是辛福的笑容。 她看向坐在一旁的桑姜西,随口问道:“姜姜,如锦在做什么?” 桑姜西想起了隔壁空无一人的休息室,还有唐如锦的私人秘书王晨睿旁敲侧击的提醒,故作无事地说:“唐先生也在休息,今晚估计要忙到很晚。” 温溪泞不疑有他,若有所思的点头:“他是该好好休息,今晚他会很辛苦。” 桑姜西笑笑,沉默不语。 哪里是休息,她分明连这大少爷去哪了都不知道…… 星月大酒店的楼顶,大片玻璃构建的温室花园,在夜晚的星空下,带着说不出的浪漫。 可是身处其中的两个人却无心欣赏。 王晨睿看着唐如锦晦暗冷漠的侧脸,半晌,终于鼓足勇气说:“唐董,小姐可能是把你拉黑了。” 唐如锦手中泛着微光的屏幕,显然是正在拨号的状态。 但是两个小时了,唐如锦打了无数通电话,都没有打通。 王晨睿的话无异于一根针,深深的刺痛了他。 他的眉心拧起,眼底的戾气有加深的趋势。 王晨睿捂着砰砰乱跳的小心肝,真的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董事长助理是一个高危行业。 他做好心理准备,终于走向唐如锦,字斟句酌的开口:“唐董,您要不用我的手机,打给小姐……” 唐如锦冷眼看着王晨睿的手机,半晌,在后者即将放弃时,拿了过去。 这一次,电话拨通了…… 去往市中心还有不短的一段路程,路途漫长,辛甜在路上睡着了。 她睡着时模样很乖,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蹭着秦时遇的肩膀,乖巧到叫人觉得对她说一句重话都是罪过。 直到电话在安静的空间里突兀震动。 周蔓蔓从包里拿出辛甜的电话,刚想接通,便撞上了秦时遇平淡无波的眼神。 第31章 给你撑腰(三) 周蔓蔓咽着口水,很怂的将手机递给了秦时遇。 而秦时遇看着显示归属地是北城的号码,轻轻按下了接通键。 车内再度陷入了寂静,只有听筒里细微的电流声,仿佛是谁心底深处噪音的印证。 电话两端,秦时遇和唐如锦在无声的对峙中,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揣度到了对方是谁。 “秦董。” “唐董。” 两声问候,两个故作平静的男人。 唐如锦额角的青筋开始暴起:“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辛甜的手机。” “嗯,”秦时遇供认不讳,语调平直:“甜甜睡着了,你有什么事,和我说就好。” “你叫醒她,我要和她说。”唐如锦的忍耐已经趋近极限,秦时遇什么都不用做,他只需要这样若无其事的开口,就能拨动他最暴怒的神经:“秦时遇,做人还是留有余地的好。” “留有余地的道理我懂,也希望唐董你也可以懂,可以真的言行如一。” 秦时遇梳拢着辛甜的发,看着她眼睑的浅淡红色,眸色渐渐染上了危险:“你该知道,你今时今日的处境,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让甜甜觉得幸福。” 每一句话,都是尖刀利刃。 “我不想和你讨论幸福不幸福这个话题,秦时遇,我养了辛甜9年,我比你更懂她。”唐如锦压低嗓音,可是难掩怒气:“我再说一次,把手机给她。” 秦时遇低眉看着辛甜的睡颜,似是沉吟,说出来的话却叫人觉得刺耳:“我想不必了,我已经带着辛甜来给你道贺了。” 他说完,再不管唐如锦的反应,挂断了电话,删除通话记录并且关机。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而当他把手机递给周蔓蔓的下一刻,辛甜到底醒了。 她没有察觉方才发生了怎样的暗涌,抬眸看向秦时遇,眼底的倦意明显:“到了吗?” “快了。”秦时遇从西装外套的袋子里拿出湿巾,替她擦脸。 是蜜桃味的。 辛甜低头看着被放在一旁的,印着水蜜桃的粉色包装纸,忍不住笑了:“你怎么会用蜜桃味的湿巾?” 秦时遇倒是不尴尬,反而笑意温隽:“钟宇宿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个味道。” 前排,被点名的钟宇宿语气得意:“秦先生,不信你问问辛小姐,她是不是很喜欢?” 谁能想到呢? 世人眼中矜贵温雅的男人,会随身携带这样可爱的纸巾。 辛甜心头软软的,轻声道:“喜欢,很喜欢。” 秦时遇眼底温柔更浓。 车子驶入市中心,华灯初上,雪色如絮。 辛甜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一条素白色带着菱形猫眼石的头绳,朝着秦时遇说:“把手给我。” 后者没有迟疑,将右手递给她,手腕上面是那串熟悉的佛珠。 辛甜盯着那佛珠看了半天,只觉得自己即将送出去的东西有些拿不出手。 她犹豫许久,有些不好意思的将皮筋戴在了秦时遇的手腕上:“这条是我最喜欢的头绳,上面的猫眼石虽然不算昂贵,但是是我亲自去找的原石加工,我……” 第32章 给你撑腰(四) “你可以拿这块猫眼石做一个袖扣。你也知道,我现在身上没有什么钱,等将来我有钱了,我……” 剩下的话,辛甜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因为秦时遇将她抱进了怀中。 他的动作温柔又强势,将她抱得好紧。 辛甜听见他在自己耳畔说:“甜甜送我的东西,千金不换。” 车上还有人,周蔓蔓就坐在她身侧。 辛甜害羞得不行,连耳朵尖都是红的。 她将脸埋在秦时遇怀里,声音很小:“你不嫌弃就好……” 而此时,车子在星月大酒店门口缓缓停下。 钟宇宿看向两人,轻咳一声:“秦先生,已经到了。” 秦时遇在下一刻缓缓放开了辛甜,他对着她笑,柔声说:“别怕,我会陪着你。” 辛甜其实并没有害怕,如果害怕,她就不回来了。 她很胆小,容不得自己在众人面前狼狈。 她既然敢来,就不会怕。 辛甜这般想着,看着秦时遇蕴着关切的眸子,只是微微扯着唇角,安抚般的笑着:“秦时遇,我才不会害怕。” 他眼底的笑意似有扩大的趋势,那样热忱温柔的眼睛。 辛甜听见他说:“好。” 星月大酒店的大厅,至少百来台的摄像机摆的密密麻麻。 辛甜揽着秦时遇的手臂走进去时,被刺目的灯光晃得睁不开眼。 她感觉到秦时遇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带着叫人安心的意味。 她触动的看着他,之后才看向发言台的位置,被无数记者簇拥的眷侣。 温溪泞今天很漂亮,亦或者说,她无时无刻都是美丽的。 这张无数名家导演所钟爱的面容,此时被奢华的珠宝衬映得越发动人心魄。 她很耀眼。 这样耀眼的温溪泞,和恣情傲物的唐如锦,真是绝配。 辛甜比自己预想中还要平静,她甚至还流露出了一丝丝笑容。 北城少有人见过秦时遇的面容,秦家家主神秘莫测,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露过面。 可是辛甜是人气花旦,是唐如锦的妹妹,身份众所周知。而秦时遇一身气度非凡,虽不知身份,也叫人不敢小觑。 两人的出现,成功吸引了众多记者的注意。 有人将镜头对准他们。 辛甜被秦时遇不动声色的揽到了身后。 而台上,温溪泞的笑容僵硬,连带着唐如锦也是面色沉沉。 辛甜被清晰的告知,她并不被欢迎。 可是谁在乎呢? 她原本就不是为了他们而来。 有记者先发制人,将话筒对准了秦时遇。 “这位先生您好,请问您和您身后的辛甜小姐,是什么关系?” 辛甜没有见过秦时遇这般沉静幽冷的眸色,带着警惕,还有偏袒。 她听见他说:“我正在单方面追求辛小姐,目前,她还没有答应我。” 他将自己放在极端被动的地位,将主动权全部交给了辛甜。 发言台上,温溪泞看着唐如锦,看着台下的辛甜,眼底笑意勉强:“你让辛甜过来的?” “不是我。”唐如锦皱着眉,声音冷肃:“你别多想,小辛不会有什么恶意。” 第33章 甘之如饴(一) “不是我。”唐如锦皱着眉,声音冷肃:“你别多想,小辛不会有什么恶意。” 温溪泞就算不想多想,唐如锦这句话出来,她也不得不多想。 她挽着唐如锦的手臂微微松了松,眼底有类似失望的情绪一划而过。 而另一边,记者在秦时遇的话语中,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众人高举着摄像机和话筒,争先恐后得对准二人发出质问:“请问您知道辛甜小姐不久前掌掴温影后的事吗?” 辛甜捏着秦时遇西装衣袖的手收紧,留下了皱褶。 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命中痛点,大概就是这样。 秦时遇的目光落在辛甜攥到泛白的手上,眉心微凝,开口时声色淡淡:“知道。” 记者问:“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是短暂的沉默。 辛甜看着秦时遇如画般温雅精致的侧脸,已经打算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令他为难。 可是秦时遇在下一刻捏住了她的手腕,这样的众目睽睽,他将她的手轻轻捧起,用小心又宠溺的语气说:“手疼吗?” 记者被噎了个半死。 而辛甜怔怔的看着他,有水汽流转在她的眼底。 台上,温溪泞脸色泛白。 她看着一味旁观,置身事外的唐如锦,一字一顿:“让他们离开。” 唐如锦敛眸,举步向下走去。 当他越过层层记者时,听见有记者问秦时遇:“请问您是北城人吗?您和辛甜小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秦唐两家多年对手宿敌,对于彼此的了解只多不少。 唐如锦知道秦时遇为人有多低调,这些年连一张照片都没有流传出去过。 他有些好奇秦时遇会怎么回答。 在当众承认倒追辛甜后,他会怎么回答。 可是他没有想到,秦时遇的声音不带一丝丝难堪,他说:“我叫秦时遇,秦氏集团以及陵曦集团董事长。” 群情哗然。 辛甜也愕然的看着他。 她知道,如果秦时遇愿意,他今天出现在唐如锦的订婚宴上的事,不会有人敢报道半个字。 可是他丝毫不隐瞒,那样的坦然。 连记者都惊得说不出话了。 而唐如锦抿着唇,到底还是一步步走向了辛甜。 他和秦时遇一样,都是自带气场的男人,人群不约而同的让开了一条道。 辛甜站在原地,挽着秦时遇的手臂,看着唐如锦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 辛甜年少时觉得唐如锦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人,拥有着令人不敢亵渎的高高在上。 可是这一刻,她心无波澜。 他对自己的情绪的影响,甚至及不上秦时遇的一个微笑。 辛甜率先开口,语气礼貌又得体。 她说:“哥,今天我和阿遇过来,是特意祝你和温溪泞订婚快乐的。”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两个男人都变了脸色。 唐如锦面容铁青,甚至已经快要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 他娇养了整整九年的辛甜,如今挽着别的男人的手臂,对他说订婚快乐。 她还喊自己哥哥。她从没来没有这样喊过自己。 第34章 甘之如饴(二) 而秦时遇却是截然不同的喜悦,因为他刚刚听见,辛甜喊自己阿遇。 她从来没有这样亲昵的称呼过自己,他心跳如鼓,整颗心都在发烫。 怎么办呢? 她这样一点的亲近,也许还掺杂着做戏的成分,他都满足的不得了。 他似乎真的被她吃得死死的了,可偏偏乐在其中。 原来爱一个人,哪怕是对方的一句话,都能心动好久。 秦时遇想,只要辛甜愿意这样迈出一小步,剩下的九十九步,他都会甘之如饴的奔向她。不,她甚至不用迈出这一小步,她只要能够站在原地等着自己,他的心就会不受控制的贴近她。 “祝我订婚快乐?”唐如锦开口,嗓音平淡冷漠:“祝福我收到了,没有别的事,你就离开。”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衣袖下的手早就攥成拳,指骨用力到泛白。 辛甜从前很怕唐如锦生气,每次他这样生气的时候,她就会难过到掉眼泪,甚至发病心痛。 可是现在,她笑意未变,用同样平静的声音说:“那我和阿遇就不打扰哥的喜事,先离开了。” 唐如锦重重闭上眼,才按耐住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滚字。 这些年的商场浸淫,他早就不是从前会因为区区小事就情绪失控的少年人,可是辛甜是例外,她总能轻易挑起他的怒气。 而此时,这个始作俑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挽着秦时遇的手往外走去。 她似乎真的是来祝福他的,唐如锦甚至看见她侧脸的笑意浅淡,那样放松。 如今的他,连让她情绪起伏都做不到了吗? 摄像机的快门声渐渐远离,酒店门外,辛甜走向了站在一旁的王晨睿。 王秘书今天穿的很喜庆,手中是一本厚厚的礼单名册。 周遭来来往往的名流商贾,都在他这里赠送了自己的厚礼。 辛甜摸了摸风衣口袋,里面的物件还带着温热的体温,触手质感细腻。 “王秘书。”辛甜率先朝他致意,落落大方。 美人一笑,总归是叫人触动的。更不要说王晨睿知道她和唐如锦之间的旧事,对于这个身世坎坷的女子,难免多了几分恻隐。 “小姐,您有什么话不用顾虑,直说就好。” 王晨睿说到这里,看见秦时遇,语调一顿,才拘谨的喊:“秦董。” 秦时遇始终沉静的站在辛甜身侧,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流露,翩翩温雅。此时,他听见王晨睿的话,笑意淡淡的颔首示意。 太过优越的皮囊,举手投足都是说不出的落拓雅致。 而辛甜将口袋里的玉佩递给了王晨睿,轻声道:“王秘书,我最近手头有点紧,这块玉佩算是贺礼了。” 是偏青色的质地,模样是憨态可掬的坐佛,背面刻着小篆字形的“唐”字。 王晨睿对天发誓,当他看着那块玉佩时,简直腿软到想要跪下去。 他哭丧着脸看向辛甜:“小姐……这玉佩,是少爷给您的?” 辛甜笑得依旧平静:“是。” “所以……您现在是不要了吗?” 第35章 甘之如饴(三) 辛甜粲然一笑:“是的,我不要了。” …… 月色窈窈,天空中缠绵着雪丝,被风一吹便四散,像是那些已经被人遗忘的前尘旧事。 周蔓蔓和钟宇宿一早有事离开了,车内比来时冷清许多。 辛甜坐在后座,手中是秦时遇递给她的热茶。 上车之后,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对自己说:“喝些热水,别着凉了。” 辛甜捏着茶杯,看着沿街的风光从大厦栉比变成幽静的山路,才轻声喊他的名字。 “秦时遇……” “嗯。” 辛甜将茶杯放在一侧,抬眸望向他:“秦时遇。” 他忍不住笑了,笑容撩人:“我在。” “秦时遇,”辛甜鼻尖有些红:“你都不问我,今天为什么要去唐如锦的订婚宴吗?” “我不问,你只要愿意让我陪着你就好。”他姿态纵容。 辛甜感觉喉咙堵了棉花,开口时声音哝哝的:“秦时遇,我偷偷告诉你,遇见你对我来说,是件很幸运的事。” 短暂的寂然,不知是谁的喟叹。 辛甜感觉到秦时遇带着薄茧的手捧着她的面容。 他的眸色深深,带着说不出的深沉温柔,叫人觉得万分心安。 他说:“辛甜,遇见你对我来说,是奢望……”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无论后来变成如何的不堪回首,初时一定是温柔且带着心悸的。 辛甜不知道和旁人的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可是却能够笃定,和秦时遇的将来,一定不会是不堪回首的。 车内的灯光是暖黄色,将眼前人也照得如玉般温润文雅。他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上帝的炫技之作。 上帝于高处,用自得的声音告诉她:你看,这个世上还是有人于浮沉尘世中,捧着一腔温柔走向你。 辛甜朝着他笑,声音轻软:“我今天去找唐如锦,是想让你知道,他真的不会影响我了,他结婚不结婚,我都不会难过。” 秦时遇眸色平和温然,看着辛甜,带着安抚一般的意味:“我知道。” “我在山上生气,不是因为唐如锦,是因为我觉得,你没有相信我。”辛甜不安的捏紧了手交握住:“我说放下了,就是真的放下了。” 秦时遇胸口一紧,眼眶生涩:“对不起……” 辛甜微微侧着脸,带着几分狡黠和明媚招摇:“原谅你了。” 秦时遇说“好”,用尽全力才克制住想要亲吻她的冲动。 他怕唐突她,生怕…… 两人在心照不宣的温柔中,相视一笑。 不同于秦时遇和辛甜的心扉敞开,此时的唐家,完全是另外一番光景。 唐如锦坐在卧室,暗色的灯光下,背影透着孤寂,还有说不出的萧瑟。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恍若未闻,只是低着头。 若是放在旁人眼中,他无非是在发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心是一枚玉佩。 唐如锦并不喜欢神佛,这枚玉佩,也只是辛甜强求结的果。 她那年才14岁,在拍卖会现场,央着他拍下这枚和田玉佩,后面又亦步亦趋,央着他在玉佩后面亲手刻上他的姓氏。 第36章 甘之如饴(四) 彼时的辛甜面对他时,眉眼间还是明媚的。哪怕她的脸上有孱弱的苍白,却也难掩满眼星辰如灿。 她说:“如锦哥哥,我晚上怕黑,你刻下你的名字,我带下身上,可以辟邪。” 他那时还是不羁风流的性子,对于小姑娘怕黑这件事并不能理解,也没有太明白她语气中的依赖。他只是出于对她的纵容,让管家拿来刻刀工具,花了一个小时雕刻着墨,最后物归原主。 辛甜那时很开心,她说她会一辈子将这块玉佩好好收藏。 一辈子…… 呵…… 如今这才几年? 唐如锦眼底灰暗,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戾气。 他从来不知道,她是这么一刀两断的利落性子。 他以为她是菟丝花,是满心依赖着他的小姑娘。 他从没有想过,只是温溪泞的出现而已,她竟然就能对自己疏远至此。 而此时,温溪泞已经沐浴结束,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她身上带着沐浴露和精油的香气,婀娜多姿的身子包裹在玉兰色绸缎的睡衣中,凹凸有致,动人心魄。 温溪泞无疑是美人,无论从哪种程度上而言,都不例外。 温溪泞用浴巾擦着发梢的水汽,眼底带着怯生生的娇羞:“如锦……” 唐如锦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玉佩。 他有些喘不过气,直接站了起来。 温溪泞愣住,便在下一刻听见唐如锦说:“今晚你在主卧睡,我去集团处理点事情。” 温溪泞的自尊心,让她做不出缠着他不让他离开的事。 她笑意勉强,却还是故作平静的说:“那你注意身体。” 唐如锦含糊应了,在下一刻抄起西装外套离开。 韩煜接到唐如锦的电话时,正打算进行睡前运动。 第一时间,他觉得很稀奇。 毕竟如果他没有记错,今天晚上,他才刚刚参加了唐如锦的订婚宴。 “大哥,你不陪嫂子,给我打电话干什么?”韩煜语气说不出究竟是挪揄打趣还是八卦。 “出来喝酒,老地方。”唐如锦嗓音淡淡,说完便自顾自挂了电话。 韩煜气笑了:“我靠,这什么态度!” 他烦躁的揉了揉发,还是认命从床上起来。 佳人媚眼如丝,捏着被角看着正在穿衣的男人,不住娇嗔:“韩少,您就这么把我留在这里啊,您也太无情了~韩少~” 韩煜本就是偏邪魅的长相,此刻轻佻又风流的侧过脸,朝着床上的佳人勾唇一笑:“乖乖在床上等着小爷,留着力气,待会儿叫给小爷听。” 佳人脸色一红,娇嗔瞪眼:“讨厌!” 韩煜笑得很是招摇惹眼。 北城私人高端酒,韩煜在私人包厢里看见正在喝酒的唐如锦。 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前是高度数的洋酒。 到底是这么多年的朋友,韩煜脸上的笑意淡了点,他大步走过去,劈手拿过唐如锦手中的酒杯,嘲笑道: “你丫的发什么疯?” 唐如锦脸上有酒意上头的淡红,眼神却是平静的。 他看着韩煜,半晌,自嘲一笑:“发疯?你说我?” 第37章 他是君子(一) 他看着韩煜,半晌,自嘲一笑:“发疯?你说我?” 韩煜翻了个白眼:“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他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无语的看着唐如锦:“你不是应该高兴吗?温溪泞乖乖回到你身边了,你的宝贝妹妹辛甜还把秦时遇吃得死死的,你们秦唐两家争了这么多年,你们唐家这次可算扬眉吐气了。” “说起来,你不是情场事业双丰收,春风得意吗?” 唐如锦没有打断韩煜的喋喋不休,他听完,朝着后者淡淡一笑,却在下一刻瞬间收敛笑意,咬着牙关一字一顿的说: “去你妈的春风得意!” 韩煜觉得,唐如锦十成十喝多了。 “你现在都会说脏话了?”韩煜挑眉,有些感慨:“你是不是晚上被刺激了?” 唐如锦没理他。 韩煜话唠,最不怕冷场,他自顾自的扯开话题:“说起来还有点可惜,我今天晚上离开的太早了,不然还能看见秦时遇带着你家那宝贝妹妹来给你道贺的样子。” 怎料唐如锦阴测测的看着他:“你今天是过来给我添堵的?” 韩煜闻言,瞅了唐如锦半晌,终于不确定的开口:“唐如锦,你别吓我,你丫的不会是在吃醋?” “吃醋?吃谁的醋?秦时遇的?”唐如锦冷笑,声音拔高三度:“老子如果想要辛甜回到我身边,不过就是勾勾手指的事,我吃他的醋?呵……可笑。” 韩煜连连点头,明明是在附和语气却敷衍:“对对对,你说的对。可如果是这样,你今儿晚上又在气什么呢?” 唐如锦眼底有什么情绪碎裂开,之后一片抹不开的晦暗。 他看向韩煜,哑声道:“我记得,你们韩家和秦家交情不错,在陵曦集团还有参股对吗?” 韩煜害怕的用双臂抱住自己:“你不会要我去找秦时遇?参股是家里长辈的事,你知道我的,我游手好闲,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唐如锦上下扫了他一眼,嗤笑:“秦时遇连秦家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把你放眼里?” “你说话就说话,你人身攻击干什么?”韩煜抗议:“不带你这么瞧不起人的。” 唐如锦转动着桌上已经空了一半的酒瓶:“我想你去辛甜的拍摄现场,替我看着她……看看她每天在做什么,吃了什么。你放心,我打听过了,这部戏拍摄时长就四个月。” 韩煜目瞪口呆:“老子好歹是个大少爷!” “五千万,加上你上个月看上的那辆限量版跑车。” 钱倒是次要的,只是那辆跑车,韩煜真的眼红很久。偏偏华国唯一的一辆,现在还在唐如锦手上。 他顿时眉开眼笑:“虽然我是小少爷,还是要体察民情的,你放心哈!我会好好帮你看着辛甜小妹妹的!” 唐如锦睨了他一眼,淡淡收回视线。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微黯。再度开口,他的声音沙哑又低沉:“韩煜,帮我好好照顾辛甜,多谢了。” 第38章 他是君子(二) 韩煜收起嬉皮笑脸的一面,片刻犹豫后,问得严肃:“唐如锦,你真的不喜欢辛甜吗?不喜欢还这么在意?” 不同于从前的矢口否认,这一次,唐如锦捏着手中的坐佛,一言不发…… 北城的冬日,真的过分寒冷了一些。 辛甜回到剧组时,众人已经还准备第二天的拍摄。 场地布置已经进行了一半,有工人将干冰从车上搬下来。 《姝色》是一部仙侠背景的双女主剧,讲述了辛甜饰演的天界战神未央为天界积累赫赫战功,最后却因为天帝的忌惮以莫须有的罪名贬下天界。她带着天界的记忆经历十世轮回,并在最后一世,和夏裳饰演的公主在皇宫相遇,助后者成为第一代凤君,功德圆满回到天界,并且成功迈入上神之列的故事。 妥妥的大女主事业剧本,并非披着恋爱外衣的言情剧,和辛甜从前接触过的所有剧本都不一样。 这样的剧,要不就是爆成现象级,要不就是被群嘲。毕竟没有爱情线的大女主剧,实在是太超前了一些,对于导演的编排能力和演员的演技领悟,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今天要拍的第一场戏,就是战神未央被贬下凡的戏。 辛甜换好服装,披着羽绒服坐在一旁的休息区备戏。 她进入工作状态时,总是分外认真的。 可是周蔓蔓就没有这份气定神闲的心思了。 昨天晚上,秦氏集团董事长秦时遇在唐家少爷唐如锦的订婚宴上首度现身,并且表白辛甜的事已经上了微博热搜,如今闹得沸沸扬扬。 她不得不小心一些,免得有人动什么歪心思到辛甜身上。 可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剧组现场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 这实在是异常,就算这里信号不好,但是娱乐圈八卦流传的方法有千百种。更何况,难道所有人都不看热搜的吗? 正当周蔓蔓疑惑,不远处,夏裳捏着剧本走了过来,朝着周蔓蔓笑:“曼姐,我想和辛姐对个戏。” “你们今天没有对手戏?”周蔓蔓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夏小姐你这么快就把今天的戏看完了?” 夏裳整理了一下脸颊旁的碎发,笑意带着被拆穿的尴尬:“我就是好奇,想问问辛姐昨晚的事。导演不让我们在现场聊这些,可是我真的太好奇了,只能私下来问问辛姐了。” 夏裳的话让周蔓蔓惊讶了一下,这是谁吩咐导演不要乱说的,简直是一目了然。周蔓蔓想着秦时遇日理万机,还能照顾到这些闲言碎语,对辛甜当真不是一点点上心。 而夏裳见周蔓蔓不说话,很是没有眼力见的催促道:“曼姐,你让辛姐和我透露透露呗,辛姐和秦董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啊?” 周蔓蔓在娱乐圈这些年,也是难得碰见像夏裳这种,目的这么直白还敢直接说出来的缺心眼。 她一时无语,看着夏裳半晌,才说:“小辛今天要好好看剧本,夏小姐还是先别打扰她了,谢谢夏小姐对小辛的关心。” 第39章 他是君子(三) 夏裳闻言沮丧的叹了口气,似真似假的遗憾口吻:“既然是这样,我也就不多问了。” 周蔓蔓笑容可掬,不留半点话柄:“谢谢夏小姐。” 送走这位大佛,也差不多知道了内情。周蔓蔓舒了一口气,走向辛甜。 后者正在认真看剧本,白色羽绒服帽子上有一圈灰白羽绒,几乎将她整张脸都遮住了。 周蔓蔓蹲在她的身侧,压低声音喊她的名字:“辛辛……” 辛甜翻了页剧本,含糊应了一声。 周蔓蔓叹气:“你和秦董昨晚上热搜,陵曦集团公关部没有管,都已经爆好几个小时了。” 辛甜随口安慰:“秦时遇有分寸的。” 周蔓蔓显然并不因辛甜的说辞而心安,接着道:“刚刚我在夏裳那里探了探口风,事情闹得太大,剧组私下估计也都已经知道,只是没有表露出来罢了。你这段时间在剧场,最好和秦董保持距离避嫌,免得传出什么不好听的传闻。” 辛甜总算合上了剧本,她眨着眼睛,眼底有笑意:“什么不好听的传闻?” “金主,包养。”周蔓蔓煞有介事,语气认真:“我们这一行,被这种事情毁了的上升期女演员太多了,你当心一些。” 辛甜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就在周蔓蔓以为,她是回过神,终于为自己的前途担忧时,她听见辛甜说:“曼姐,你不能这么想秦时遇,他是君子,不会做包养我这种事。” 周蔓蔓想敲开辛甜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你听话不听重点的吗?秦时遇说他在追你,你觉得所有人都信吗?人心隔肚皮,万一被对家造谣说你心机上位之类,你就完了!他们不敢动秦董,还不敢动你吗?” 辛甜耐心听完周蔓蔓的一大段话,耸了耸肩,语气又软又乖:“你放心好了,我有分寸。” 周蔓蔓当下是真的放心了,大大松了一口气,对着辛甜又是再三嘱咐:“那你和秦董说一下,这段时间还是避险为上,公众场合,尤其在剧组还是不要见面了。” 辛甜答应得很干脆。 至少在周蔓蔓眼里,她是答应了的。 没有说话,那不就是默认了吗? 谁能想到傍晚,一天的拍摄结束,那辆熟悉的宾利会重新出现在山上。 这次是晚饭时间,剧组正在给配角和路演分发盒饭,主演们也在各自的保姆车里用饭。 而辛甜让道具小哥在一旁挖了个坑,弄了点木炭,正在烤红薯。 秦时遇实在太过耀眼,以至于他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 他看起来像是从哪个会议上刚刚抽身,深灰色的条纹西装说不出的考究昂贵,里面的黑色衬衣纽扣一丝不苟的系到最上面一个,只露出突起性感的喉结,冷白色的肌肤和黑色缎料反差明显。 禁欲到极致就是欲──这句话放在秦时遇身上,再贴切不过。 娱乐圈这种地方,多得是不甘趋于人下之流。 尽管知道秦时遇是为谁而来,可是他的身世样貌摆在那里,如果能被侧目,哪怕只有对辛甜的百分之一的优待,都足够叫人忍不住诱惑。 第40章 要个名分(一) 尽管知道秦时遇是为谁而来,可是他的身世样貌摆在那里,如果能被侧目,哪怕只有对辛甜的百分之一的优待,都足够叫人忍不住诱惑。 因此,依旧有女演员红着脸上前,道:“秦董……我……我看过财经周刊对您的介绍,一直都很……敬佩你。” 这是剧组的女三号,出道已经8年了,依旧不温不火,平日里性格也是怯懦内向得很,没有人会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的人竟是她。 更没有人想到,秦时遇会不留半点情面。 他的笑意淡淡,就像事先刻在唇边的一般,敷衍又叫人挑不出错处。 他连眼神都没有半分停留,直接越过那女子走向了坐在不远处的辛甜。 最残忍的对待,无非视而不见。 女演员的脸色苍白的不像话。 而钟宇宿朝着众人致意,语调温和,实质强硬:“抱歉大家,秦先生特意来陪辛小姐烧烤的,没有事的话,请大家不要打扰。” 这话内容丰富,众人心照不宣,都识趣的不再多问。可是不问归不问,却也难免多看几眼。 于是下一刻,众人看见了叫他们大跌眼镜的一幕。 那位高高在上,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了一枚……紫薯? 钟宇宿轻咳一声,终于让诸多看客收回心思,四散离开。 辛甜原本是在专心烤红薯的,此时终于被吸引,察觉秦时遇已经到了。 她接过秦时遇手中的红薯,眼巴巴的看着他:“这个烤出来,真的特别甜吗?” 秦时遇笑着点头,眼底有暖意,他坐在辛甜一早铺于石头的另半张报纸上。 那报纸有些小了,两人间距离很近。辛甜每次转动烧烤签子,手肘就会碰触到秦时遇的衣袖。 秦时遇看着她被炭火烘得红扑扑的脸,眸色温柔的从她手中拿过签子:“我来烤,你翻面太快了,不会熟的。” 辛甜眼中多了几分敬佩:“你还会烤红薯啊?” 秦时遇抿了抿唇角,声音清淡:“刚刚在路上学的。” 辛甜不由更敬佩:“你学习能力很强啊。” “我领悟能力也不错。”秦时遇语调意味深长。 辛甜捧着小脸看着他,随口道:“比如?” “比如我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我会做的很好。”他这样回答, 辛甜想起方才秦时遇给自己发的简讯,他说:‘你害怕剧组的人看见我来找你吗?‘ 她说不怕。 他问她为什么不怕。 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因为你不会伤害我。’ 后来秦时遇知道她在烤红薯,便说:‘我知道一种很甜的红薯,我给你送过来,好不好?‘ 她当时以为他只是想来看看自己,现在才察觉,他只是在一步步逼近她的心防。 他试探她的态度,知道自己对他已经没有防备,才提出见自己的要求。 心思缜密,又体贴入微。 他一直都是这样,温温柔柔的,可是实质却是笃定坚决。 而现在,辛甜知道了他的来意。 她看着他,有烟火燎着眼睛,酸疼酸疼的…… 第41章 要个名分(二) 她不说话,秦时遇便也沉默着,并不追问什么。 过了许久,有红薯甜丝丝的香气在空气中散开。 秦时遇将红薯递给辛甜,用很温柔雅致的声音说:“甜甜,和我在一起好不好?如果以后你还是不爱我,我会同意分手。” 辛甜眼睫颤了颤,接过他手中热气腾腾的红薯。 她鼓着腮帮子吹了一口,到底食不知味放下。 她垂眸,沉默很久,才认真的说:“秦时遇,你知道我还没有爱上你,为什么要我和你在一起?” “你现在对我只是信任和依赖,我知道,但是甜甜……” 他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额抵着额,眼底的浓烈深情几乎能叫人溺毙,他用带着喑哑的声音说:“我想要个名分。” 辛甜鼻尖很酸,他说自己对他只是信任依赖?明明不只是这样的…… 辛甜开口带着鼻音:“秦时遇……不是的。我不是对你只有信任和依赖,我……有喜欢你的,虽然不多……但是,我有在慢慢喜欢你。” 她坐直身子,用双手比了个不长不短的距离,语气又乖又委屈:“已经有这么多喜欢了,你再等等我……” 她的话音落下,就被秦时遇用力拥进怀里。 辛甜的鼻尖撞到他的心口,细微的疼痛终于让她的眼泪掉下来:“我没有不喜欢你,我就是有点慢……” 她看不见秦时遇通红的眼眶,不知道此刻的他有多触动和幸福。 上天待他,终于还是宽容了一次。 就这一次,也就够了。 辛甜听见秦时遇说:“甜甜,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 “对不起……” “对不起……” “还有,”他低头亲吻她的额角,用缓慢而认真的语气说:“我爱你,只爱你一个人。” 爱意如山倒,叫身处其中的人,避无可避…… 天色被着墨般的黑覆盖,让那炭火的星点火光显得更加的耀眼。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看客散尽,久到辛甜的四下只剩秦时遇一个人。 秦时遇起身,朝着辛甜伸出手。 辛甜蓦然撞进他青玉般温润的眸中,第一次发现他的眸子应当是很多情的桃花眼,只是几乎没有人发现。大概是因为他的气质太出众,又太高不可攀,很少有人敢这么仔细的看他。 此时此刻,这双眼睛里面有温柔到叫人眩惑的笑意:“外面开始降温了,我们回房车好吗?” 辛甜敏锐的抓住了他话语中的“我们”二字,她红着脸看他,半晌,张口结舌:“你今晚……今晚不走吗?” 秦时遇闻言,缓缓弯腰凑近她。 他神态纯然无辜,细看还带着丝丝似真似假无奈:“钟宇宿将车开走了,我要怎么下山?” 他顿了顿,接着道:“你放心,剧组的人都已经睡了,明天我一早就走,不会让别人看见的。” 他将什么都思索好了,辛甜哑然看向他。 而秦时遇维持着动人的笑意,耐心的等着她的答案。夜风吹起他的衣摆,西装外套微微后倾,风流俊雅如斯。 第42章 给个名分 (三) 辛甜看着他温雅无暇的面容,在这一刻,像是被蛊惑一般,想到了衣袂翩翩四字。 她觉得脑子有些混乱,当真是美色惑人,一时间,她更不知道该做何答。 直到有细微的叹息消融在雪色中。 秦时遇低笑俯身,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畔。他的声线揉进了风雪的凛烈,温柔又有压迫感。 他说:“甜甜,我可以打地铺……” 温烫灼心…… 辛甜脸红到不像话。 色厉内荏又故作娇矜的女孩子,在这天晚上,终于有了一个少女该有的样子。 她像所有初恋的女孩一般,忐忑紧张,不知所措。 当秦时遇在她的床边铺好地毯时,她还僵在原地,不知道事态怎么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秦时遇笑意温雅的走向她,指了指她床上的两个枕头,语气礼貌:“甜甜,枕头可以给我一个吗?” “哦,好……好的……”辛甜机械的伸手,将床上的枕头扔给他。 后者笑着接住,眉眼蕴着暖。 而辛甜动作僵硬,撞上他的笑容,脸已经红到了脖子。 她开口,想要缓和气氛,只是说出来的话不假思索,说完便懊恼了。 她说:“我不知道我睡觉会不会打呼噜……” 她刚刚在说什么?她在说什么! 她居然说自己睡觉打呼噜……缓和气氛也不用这样自黑啊…… 辛甜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如果地上有一条缝,她宁愿直接钻进缝里,也不想面对这样的尴尬局面。 她低着头,脸色已经涨红。 秦时遇其实很难得看见辛甜这样红润的脸色,她身体不好,总是苍白赢弱到仿佛一阵风都会将她吹走。此刻的鲜活明媚,他多想永远留下。 她就该这样,生动漂亮的被人捧在手心里。 “没关系,”秦时遇的嗓音沙哑,低笑,之后是慢条斯理的温言:“我睡眠质量很好,就算甜甜打呼噜,我也不会醒。” 辛甜羞愧难当。 她含糊的点头,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说:“那……我……我先去洗澡。” 她拿起床上的粉色睡衣,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一般,飞快的跑到了浴室。 而秦时遇站在原地,将辛甜递给自己的枕头拿到面前,鼻尖似有似无的触碰到。 是辛甜身上的香味…… 他脸上的温雅从容渐渐被浓烈的偏执和沉彻入骨的占有欲覆盖,一瞬暗沉如晦。 他的心中住着一只不知餮足的恶兽,在许多年前就想要冲破牢笼,将那抹温柔月色私藏,囚禁在身边。他为了压制它,几乎殚精竭虑。 而如今,这只巨兽越来越谨小温和,已经很久没有失控了。 因为她在。 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可以一直成为她喜爱的样子。 秦时遇缓缓闭上眼,遮盖住眸中已经翻涌的炙烈…… 夜晚的山顶有猎猎风声,微弱的月光落在车窗上,能看见粘在窗户上的雪粒。 辛甜拉上窗帘,看向躺在地上的秦时遇。 他这样好的家世背景,应该从没有睡得这么简陋过? 辛甜有些不安:“你会冷吗?” 秦时遇看着她笑,眼尾弯出一个撩人的弧度:“不冷。” 第43章 给个名分(四) “那……我关灯了?” “好。” 昏暗的空间里,不知过了多久,秦时遇突然缓缓开口。 他说:“甜甜,你有小名吗?” 辛甜已经有淡淡的困倦涌上心头,闻言软声软气地:“我不记得了,应该……没有?” “那……我给你起一个,好不好?”秦时遇坐起身,将辛甜露在被褥外边的手放回被子里。 辛甜打起几分精神,好奇问道:“什么小名呀?” “……相思。”他凝望着她低垂的眼睫,忍住伸手触碰的冲动,指尖微蜷,眸色克制。 辛甜没有察觉,翻了个身背对着秦时遇,睡衣帽子露出来,上面有两只毛茸茸的小兔耳朵。 她问得迷迷糊糊:“为什么……叫相思呀?” 秦时遇指尖摩挲着那柔软的兔耳朵,眼神温柔如水,眼尾却有浅淡的红意。 他说:“因为相思最甜。” 辛甜是半夜从床上跌下来的,并且不偏不倚的摔在了秦时遇身上。 秦时遇其实浅眠,辛甜跌在他身上的那瞬,他便醒了,手也下意识扶住毫无察觉的小姑娘。 隔着柔软的被子,他虽是无心,却也的确不偏不倚的捏到了辛甜的腰。 好细,好软。 房车里的床,怎么都不算宽敞,她约莫是翻身的时候从床上摔下来了。 她身上还裹着小被子,睡颜很乖,软乎乎的脸颊贴在他的心口。 外面风雪肆虐,有微弱的风声透过层层阻隔传入他的耳畔。 可他却觉得周遭那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在温暖又黑暗的空间里,仔细用目光描绘着辛甜的每一寸面容轮廓,于是听见灵魂深处的满足喟叹。 “相思……”他压低声音喊她的名字,带着不能宣之于口的私心和汹涌到不能遏制的爱意。 他哑声道:“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几乎是无声的,又怎么可能扰醒已经睡着的辛甜? 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回应。 秦时遇眼底有依恋和沉迷愈浓。 他只犹豫了半刻,便手臂收拢,将她抱紧。 我已经问过你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这是秦时遇这些年睡得最好的一晚。 在狭小的房车内,他抱住了他的明月,真真切切的拥了满怀,也终于感到了一丝丝救赎…… 辛甜是被周蔓蔓的敲门声吵醒的。 “辛辛,你睡觉为什么要锁门啊?开门开门!要化妆了!” 辛甜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是两层厚厚的褥子,周遭被打扫得井然有序,至于秦时遇,自然也已经离开了。 辛甜看着整洁的屋子,不知怎的,在脑海中想到了“田螺姑娘”四字,之后便忍不住笑了。 她从床上起来,步伐轻快的给周蔓蔓开了门。 后者手中拿着早餐,语气一如既往利索:“吃点东西,开始化妆!” 辛甜朝着她笑,眉眼狡黠:“知道啦,我的周经纪人。” ………… 陵曦集团。 秦时遇抵着墙坐着,唇角是似笑非笑的弧度,青玉温润的桃花眼却没有情绪,透着一股子凉薄。 他的面前,是一个模样和他有七分相像的中年男人。 第44章 有多在意(一) 他的面前,是一个模样和他有七分相像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上穿着考究精致的中山装,一派从容温和的模样。 岁月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摧残搓磨,他看起来很有魅力,优美的五官和时光的沉淀杂糅在一起,带着说不出的魅力,令人侧目。 这是秦时遇的父亲,秦岚章。 秦岚章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陈设,昂贵的古董花瓶被用来插花,素净的沉木桌椅简约,办公室是中式的典雅内敛和稳重矜贵。 不得不说,这个办公室的气质,和秦时遇相配极了。 秦岚章脸上的笑意加深,开口时,语气温和,从容不迫:“你把陵曦经营的很好。” 秦时遇手臂放在沙发扶手上,指尖点了点,语调清冷:“有话直说就好。” “秦氏集团一切都很好,你如果不想回去,现如今不回去也是无妨的。陵曦清闲,你若是喜欢,多待些时日也随你。”秦岚章以退为进,轻柔道:“只是你的兄弟姐妹都很想你,如果没什么事,带着辛甜回去见见他们。” 秦时遇一直没有起伏的笑容,在听见“辛甜”二字后,终于有了波动。 他抬眸,眼底冰封般的冷,沉戾骇人:“秦岚章,你有什么算计冲着我来,你如果对她有半分不该有的念头,我会把你在意的东西都毁了。” 秦岚章闻言,只是平静的把玩着手上的翡翠扳指,半晌,才缓缓道:“你不用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时遇,我终归是你的父亲。如果不是我,你不会有今天。” 秦时遇目光沉冷,青玉般温柔的眸子此时沉彻晦暗,有着令人看不懂的意味。 秦岚章对于秦时遇的反应早已了然,他将一张请柬放在秦时遇面前:“你哥哥和大院里那些子弟一起举办了游轮宴会,时间是明天晚上,这张请柬是给辛甜的,你带她去玩玩。” 他话语停顿,之后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去。” 秦时遇不为所动。 秦岚章笑笑,字字珠玑:“你既然要让她一直留在你身边,这些人她早晚会见到的。时遇,人是群居动物,你单凭爱意,就能让辛甜留在你身边吗?经历了那些事,我想你应该明白权势和圈子有多重要。” 而秦时遇睨这那繁复精美的请柬半晌,下一刻拿起,当着秦岚章的面撕成两半。 “相思是我的女朋友,她不需要请柬。” 他眸子微敛,又恢复了平素温文尔雅的模样:“我会带她去的。” “相思……”秦岚章笑着低喃着这个名字,语气染上怅然若失:“很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你很多年没有提起了。” “她如今回来了,我才敢提。”秦时遇捏了捏眉心,眸色疏冷的看着秦岚章:“你知道我有多在意她,所以你别碰她,接近也不可以。” “我只是想作为父亲,关心自己的儿子而已。时遇,我知道我对你亏欠良多,你就不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吗?” 第45章 有多在意(二) 秦岚章的语气细听有苦涩:“我真的是想要多关心你。” “可是我只感觉到了威胁。”秦时遇说到这里,唇角讥诮,压迫感逼人:“辛甜是我的命,秦岚章,如果你的命受到了威胁,你会怎么做?” 秦岚章终于还是变了脸色,他一言不发的起身离开,因为情绪翻涌,身形不稳,透着几分狼狈。 他早该知道的,他不会原谅自己。 早该知道的…… 导演休息室。 韩煜今天穿着皮衣,耳边深蓝色的耳钻因他的动作折射光彩,桀骜又动人。 北城两大世家的家主,秦时遇不近女色,唐如锦凉薄寡情。二者虽都是财富样貌高不可攀,可是攻略难度太高,都不会成为北城女子的第一选择。 而韩煜,身家样貌都不逊色太多,性格却是好了好几条街,要怎么取舍,显而易见。 认真说来,他才是北城那些香粉美人最钟爱的风流公子。 可是落在导演眼底,却无心欣赏,眼前这位让他头疼不已。 他一早就听闻,北城韩家最小的少爷韩煜,从小便是招猫逗狗,耽于美色,游手好闲的个中翘楚。 导演对于《姝色》这部剧寄予厚望,生怕韩煜的出现搅扰了他的进度。可是人家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又不好直接赶走,着实是块烫手的山芋。 导演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出这个荒凉又偏僻的山顶,究竟是哪里吸引了这位大佛千里迢迢过来。 他暗暗叫苦,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韩煜的脸色,见他闲适且漫不经心,终于壮着胆子说:“韩少……您看您今天过来,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我也没带什么好东西上山,实在是招待不周了。” 韩煜听着导演的恭维之词,只是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半晌,他终于开口,唇角的笑意意味深长:“张导,这个影视剧项目,我可以代表韩家,私下再给你追加一千万,而且这一千万你自己收好就好。” 自己收好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 导演没料到,这位韩少出手这么阔绰。 却不知韩煜在心里冷笑:反正他是找唐如锦报销,又不是他的钱,不用白不用。 而此时,导演眼睛都直了,一时间张口结舌:“韩少……您……您的意思是?” “我啊……只是有一个小忙需要导演帮一把。” 短暂的交流,韩煜说清了自己的来意。 导演面色难看:“韩少……您也知道……秦先生对辛甜不一般。您想留在剧组没有问题,可是安排辛甜住您隔壁,是不是不好?” 剧组的人员目前都住在房车里,但是后山的小洋楼马上就要整修出来,届时主要演员和工作人员都会住进去。 韩煜笑意淡了点,眼底掺了凉意,语气寡淡:“哪里不好?” 导演气势了半截:“确实不好……” “是吗?”韩煜收回目光,将杯子推的离到了导演面前,双腿随意交叠,好整以暇:“张导啊,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因为这点事得罪我,啧……对你的发展不好。我这个人啊,出了名的心眼小。” 第46章 有多在意(三) 他看着导演为难的脸色,指尖敲了敲桌面,语调丝丝入扣:“倒茶。” ──── 辛甜化完妆出来,看见化妆间门口站着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男人。 男人衣着休闲,但是一身气质不凡,面容风流又多情,一看就是招蜂引蝶的贵公子。 加上他气质极佳,辛甜以为他是娱乐圈的新人。 辛甜顿住脚步看向他:“我应该没有见过你,你是刚出道吗?” 韩煜挑了挑眉,在心里惊叹辛甜的没心没肺。 唐如锦身边的朋友不算多,会带去见辛甜更是屈指可数。 而他就是这屈指可数中的几个。 他也算是看着辛甜长大了,五年前还在饭桌上给她夹过一筷子糖醋鱼。 退一万步说,他们一年好歹也能见个一次,她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着实有些叫人心塞。 但即使是这样,韩煜也不能不承认辛甜是真的漂亮。粉色的襦裙搭配她头上简单的木兰发簪,说不出的清丽动人。 只是可惜,面色还是过分柔弱了一些。 韩煜知道,这是因为辛甜身体不好的缘故。 “刚出道?”他故意叹了口气,之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也对,我长得这么好看,也难怪你误会我出道了。” 辛甜嘴角抽了抽,敷衍道:“嗯,好看。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韩煜一点都不介意,唇角的笑意加深:“快去忙,小辛。” 适逢周蔓蔓从里面走出来,听见韩煜对辛甜的称谓,秀气的眉毛皱起,语气不悦:“辛甜怎么也算是你的前辈,你喊什么小辛?” 而辛甜看见韩煜眼底意味促狭,约莫猜到了他可能不是演员。 她拍了拍周蔓蔓的手,示意她不要争执,便举步离开。 韩煜站在原地,眯眸看着两人走远,从衣袋夹层里拿出一根烟。 他站在原地抽了半晌,才用手指夹着快燃到尽头的烟,走到僻静处,拨通了唐如锦的电话。 那头的男人一贯沉默,韩煜也不介意,只是笑了笑,便道:“唐如锦,你这个妹妹,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她竟然一点都不记得我。” “你要小辛记得你做什么?” 唐如锦放下手中的钢笔,单手拿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露出轮廓漂亮的瑞凤眼,他语调淡淡:“你别作弄她。” “你把我说成什么人了?我可比你会讨女孩子喜欢多了。”韩煜不屑的撇撇嘴,道:“但是你确定辛甜还在意你吗?她看起来……似乎……” “不用你关心。”唐如锦打断了他的话,带着几分不足道的自欺欺人的心思:“她从来没有离开唐家这么久过,一个人在外面,总归是不惯的。她如果不开心,你要告诉我。” 韩煜缓步走到开阔处,看着不远处低头看着手机,眼底笑意都要溢出来的辛甜,觉得唐如锦大约是多想了。 他撇撇嘴,笑道:“我不和你说了,你自己等着看。” 唐如锦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重新拿起笔,看着面前的文件。 只是这一次,整整两个小时,那文件都没有再被翻动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