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王爷有病,得宠!》 第1章 穿越(新书求收藏,打卡,追读,评论,爱你们~) 大庆国康宁十五年 乌云滚滚,苍穹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无比压抑。 郊外的枫林。 尸横遍野,染得地上的泥沙一片殷红。 浓烈得令人作呕的气息,弥漫在沉闷的空气中,久久不曾散去。 霍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都已经死了?” “都死了!” 她尚未完全清醒,便听见这嗜血得毫无温度的话。 好痛! 她倏地睁开眼睛,咬牙忍着剧痛艰难地撑起身子。 眼前厮杀过后的惨烈景象,让她蓦然怔住。 天啦! 她这是在哪? 这满目苍痍的景象… 难道是在拍戏? 然而,这种念头很快就被打消。 两个手持长剑的黑衣人正朝她缓缓靠近。 “霍将军,你竟然还没死?” “命可真大!” “杀了他…” 一字一句都透着寒凉的杀意。 寒芒猝闪,冰凉的剑锋朝她快速挥了过来。 霍檀心底腾起一抹惊恐,眼眸中的剑影迅速放大。 我去! 有没有搞错? 她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什么情况啊… 忽而,一阵闷哼声响起,紧接着是两名男子轰然倒地的声音。 其他黑衣人也无一幸免,顷刻间皆被暗器割喉,一一倒地。 霍檀惊诧不已,这哪里是拍戏啊?分明是真真切切地凶杀现场,且血腥得让她心悸。 她捂着嘴,一时忘记胸口的剧烈绞痛,脑子里嗡嗡作响。 铺天盖地的记忆源源不断地输入她大脑,混沌不堪的思绪瞬间清晰。 她穿越了! 这是一个她前所未知的朝代,大庆国。 她穿越成镇北侯府女扮男装的世子,大庆国的将军霍檀。 原主与父亲击退气势如虹的北漠大军后,普天同庆。 大庆皇帝大喜之下,随即赐婚将当朝重臣赵宰辅的嫡女赵婉兮许配给她,并令原主即刻回京择日完婚。 然而尚在途中,还未踏进京都城,便在这枫林遭遇暗杀! 她低头瞅着自己的一身戎装,身前已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褐色。 霍檀揉了揉太阳穴,再次看向地上躺着的那些尸首。 心口是一阵难忍的刺痛,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栗。 那些可都是与原主出生入死,共同杀敌的伙伴。 三十五个精锐,他们忠心耿耿,在战场杀敌无数,却遭奸人所害死于非命。 霍檀拾起身边的剑,缓缓起身,用剑抵着地面,才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一双凤眼早已氤氲着一层水雾。 理清这些记忆后,霍檀的思绪一时无比复杂。 她深吸一口气,遗憾地自语:“真是可惜一位大将,国之栋梁,最终落得如此凄凉下场。” 想起霍家的处境,原主的遭遇,难掩那油然而生的苦涩与心酸。 “心痛了?” 温凉的嗓音徐徐散开在林间,打破死一般的寂静。 霍檀顺着声音循去,便瞧见一青衣男子慵懒地斜躺在树枝上。 顶着一副亦正亦邪的俊脸,一双潋滟着清寒的桃花眸。 穆淮。 大庆国最不被帝王看重的四皇子淮王。 霍檀轻咳一声:“刚才是殿下救了我?” “今日没死成,不知进宫面圣后能否被赏个全尸?” 他答非所问,悠悠的语气中透着温凉。 话落,他飘然落地,缓缓走近。 一双淡漠的眼眸,莫名让人有种压迫感。 霍檀身侧的双手微微蜷紧,尽量让自己淡定:“皇上召见只为赐婚,又不是赐死!” “本王只知道,你若是死了,霍家就得彻底覆灭了。” 他伸手接住一片飘零的树叶,语气柔和地说:“暑去秋来,倒是迎来一个处斩的好时节…” “殿下想多了!”霍檀淡淡回他,目光沉静如水。 既然穿越到原主身上,摊上这棘手之事,她定然不会再让人算计,不会让她身边三十五个将士白白死去。 然而,穆淮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心愈发难以平静。 墙倒众人推,霍家的兵权被夺后,整个处境都极其艰难。 他用极轻的语气将霍家处境道出,句句诛心,毫不客气地在她伤口上撒下一把盐。 霍檀的心顿时拔凉,短瞬的怔愣后开口道:“多谢淮王殿下提醒,我会三思而行的。” 穆淮闻言,极淡地勾唇:“但愿如此,否则你还不如别醒来,原地去世的好。” 堂堂皇子,说话如此凉薄不留情面,霍檀感觉心口被扎得生生地疼! 不过转念一想,她若是再如原主一般愚忠赴死,还真是白穿越了。 须臾,穆淮扔给她一个瓷瓶:“能活着进宫不是本事,若能全身而退地从紫和殿出来,才是你的能耐!” 霍檀怔了怔,打开瓷瓶,一股大蓟的气息扑鼻。 “外敷,一日两次。” 依旧是清淡温凉的语气,俊逸的脸上无波无澜。 还未等她道谢,转眼之间,他便消失在树林。 与此同时,远处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霍檀闻声看过去,下意识地提高警觉。 待看清来人时,她才彻底让自己放松片刻,轻轻靠在树干上。 马车还未停稳,采苓已经飞奔过来:“将军,将军…” 眼前的一幕,令采苓整个人都虚脱了,她双腿发软地跪在地上:“还好您没事…” 霍檀稍微坐起身子,重重地舒缓一口气:“那个霍…姐姐们怎么样了?” 想到穆淮的话,她有着隐隐的担忧。 采苓微微一僵,抬眸盯着她:“树倒猢狲散,只怕是不太好。” 霍檀明白,自古就是如此,她凝视着地上的狼藉:“把他们厚葬,善待他们的家属。” 采苓眼眶溢着泪,哽咽着应允:“好,属下先扶您上马车,马上进宫面圣。” 霍檀思忖一瞬,摇头道:“先回家。” 采苓眼底闪过诧异,顿时有些迟疑:“您…确定先回家?” “有问题吗?” “没有。”采苓轻舒一口气,连忙搀扶着她。 马车在林荫道徐徐而动,树林里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后,一道深沉的声音响起:“殿下,黑衣人身上有发现东宫的令牌。” “嗯,彻查霍府那三十五人的尸体是否有何异样!” 云淡风轻的语气,透着浓浓的凉薄。 乌云越积越厚,天色逐渐昏沉。 第2章 婚,得我们霍家退 “霍三小姐,你们霍家没了兵权,你四弟霍檀生死未卜,就算活着回来,也成了个废物!” “我要退婚!” 霍府的花园里,立着一对年轻男女。 霍蓁脸色苍白,怒视着眼前的苏青:“你说什么?” 苏青颇有底气地说:“我说我要退婚!” “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何况我们还未成婚呢!” “霍三小姐,你说是这个理?” 霍蓁气得心口突突跳着:“你这分明是落井下石,你们苏家都是贪生怕死之辈,生怕被霍家牵连是?” 苏青丝毫没有羞愧之心,反而变本加厉,阴阳怪气地说:“霍三小姐,谁愿意巴巴地送死?又不是脑子有病!” “当初若不是见你霍家显赫,谁愿意娶你?就你这病秧子,莫非指望能给苏家传宗接代?” 苏青眼底闪过鄙夷,嘴角泛着一抹得瑟。 “实话告诉你,能替我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而你现在一无是处了,这婚今日必须得退!” 霍蓁气得不行,大口呼吸着,抬手颤抖地指着他,嘴唇哆嗦着,随后猛地咳嗽几声。 苏青冷哼道:“瞧瞧,这随时要死的样子,还真是看着晦气。” “你…”霍蓁虚浮地退后两步,眸子里泛着水雾。 苏青扬着脸,一副恨不得将她气死的嘴脸。 “退就退,你自己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短命鬼,也配娶我家姐姐?” 霍檀拔高的嗓音,其气势令空气陡然间凝滞。 霍蓁与苏青蓦然侧眸,两人的神色差异极大。 霍檀疾步踏进院子,在苏青面前立足,冷冷地睨着他。 “霍檀,你回来了…” 霍蓁喜极而泣,抬手抹了把眼泪,身子虚浮地晃了一下。 “嗯。” 霍檀将她护在身后,朝苏青笑了笑:“这婚得由我们霍家来退,你们苏家还不够资格。” 苏青有片刻的慌乱,双腿开始发软,嘴上却依旧硬气:“你…已经没有兵权,有什么好嚣张的?” 霍檀轻笑:“那你抖个什么劲呢?” 苏青愣住,他认为霍家现在没什么可怕的,可怎么也克制不住自己的颤抖。 霍檀的神态举止让霍蓁有短瞬的疑惑,可有她回来撑腰,刚才被气怒的霍蓁顿时有了几分底气。 她三两步上前,反将霍檀护住,双手叉腰,仰起脸朝苏青轻蔑一笑。 “就你这样的,本姑娘还看不上呢,我可不想嫁给你立即就守寡!” “若不是我爹当初糊涂,老眼昏花地答应这亲事,你哪来的机会踏进霍家门槛?” 苏青被怼得面红耳赤:“传言果然不虚,霍府三小姐不仅有病,还是个泼妇。” “我有病也得拿你先垫着!”霍蓁哼哼道。 “…” “采苓,将他扔到大街上去,就说霍府三小姐退了苏家的亲事!” 霍檀淡声吩咐,清淡的眸底闪着嫌恶。 “退就退,我苏青以后能娶到更好的女子,你姐姐可就嫁不出去了。” 苏青羞愤不已,壮着胆子难得地硬气一回,扯着嗓子地朝霍檀喊道。 “是吗?那今日我就让你死了这条心!” 她不疾不徐地开口,眉眼挂着邪妄的笑,让人看着心惊。 采苓一脸懵地望着霍檀,她浅笑着悠悠改口:“打得他娶不到老婆后,再扔!” 采苓顿时心领神会,颔首应允,提着他就往外拽,只留下苏青的哀嚎声,渐行渐远。 院子里瞬间清静下来。 霍蓁这才完全回神,伸手将霍檀紧紧抱住,哭出声来:“你能安全回来真是太好了。” 霍檀僵住身子,静默不语。 她清楚兵权被收后,整个霍府都面临着寒冬凛月。 如今诺大的霍府,只剩下稀疏的几个护院丫鬟,十分萧条。 霍檀瞅着怀中泣不成声的女子,暗想着,她得尽快适应这陌生的世界。 稍有不慎,大家都可能送命! 她将霍蓁轻轻推开:“现在没事了,那个渣男早点退了好,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霍蓁抬了抬泛着水光的眼眸:“你…真的是霍檀?” 呃? 霍檀怔了怔:“当然是。” 原主那不苟言笑的冰山性子,她一时也全适应不来啊,于是捂着胸口,装作一副心痛状。 “你怎么了?”霍蓁惊呼出声,“是不是受伤了?” 霍檀尴尬地咳了一声:“无妨。” 霍蓁紧紧盯着她,眸底在闪烁着什么。 “皇上口谕…” 一道尖锐绵长的唱诺响彻整个院子,也打破略微有点迷的气氛。 紧接着皇上的近侍李公公手持拂尘,踏进院子。 霍檀心下一沉,该来的躲不过,原主回京本就是要面圣的。 李公公在她身前驻足,语气阴柔不失礼貌。 “霍将军,皇上听闻您受伤了,甚是担忧,现宣您明日一早进宫商议与赵府千金的婚事,以安镇北侯与将军的心啊!” 安他们的心? 呵! 霍檀心下暗嗤,面上若无其事:“你回去告诉皇上,我知道了。” 李公公眯着眼睛继续说:“还望将军守时才好,不然霍夫人也不好做人啦。” 霍檀脸色微变,冷睨着他。 这是旁敲侧击地告诉她,今日没有先进宫而是回霍府,狗皇帝生气了? 她脑子飞快转着,轻飘飘地回他:“我得需要时间将军情整理好,一并带给皇上。” 李公公目光一顿,垂首道:“将军考虑周到,奴才这就回去禀报。” 话落,他转身抬起步履,姿态显然没有刚才那般轻松妖娆。 一阵雷声过后,倾盆大雨如约而至。 碧玉珠帘后,琉璃香炉中青烟袅绕,染上厚重的迷蒙。 穆淮如玉修长的手指,捻着一颗透亮的白玉棋,微垂着眼睑,一双桃花眸潋滟着几分凉薄。 “殿下,皇上召霍将军明早觐见。” 林鹤立于珠帘外三尺,颔首禀报。 珠帘后没有回应,狂风从碧纱窗透进,将珠帘拨动。 片刻后,穆淮淡声问:“枫林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都已按您的吩咐,在大雨前办好。” 穆淮起身,拨开珠帘:“这两封信,你现在派人送出去。” “诺!”林鹤双手接过信件,没有耽搁,迅速转身离开。 翌日,大雨未歇。 紫和殿,每一道门外,都有一排排禁军守着。 第3章 拒婚 紫和殿内 众官员早已到齐,到场的还有太子与洵王。 龙椅上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天子威严。 从霍檀踏进殿宇时起,那道犀利且疑惑的视线始终盯着她。 “参见皇上。”霍檀不卑不吭地行礼,神色寡淡。 此刻没心思感叹这奢华的宫殿,只觉得气氛异样紧张。 “霍将军请起,你凯旋途中差点遭遇不测,朕可是茶饭不思啊!” 霍檀冷笑,真是演得一手好戏。 他内心只怕在痛骂,霍檀怎么不死透点?竟然还能活着来见他! 她站直身子,坦然与他对视:“是皇上的诚心感动上苍,末将才能捡回一条命,都是托了您的福。” 皇上抽了抽嘴角,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与赵家千金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朕打算为你们选个吉日,尽早成婚。” 霍檀蹙着眉,心里将狗皇帝骂了个遍。 世人眼中让人艳羡的赐婚,根本就是个烫手山芋。 她再次跪下出声:“皇上请恕罪,末将不能娶赵小姐。”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视线齐刷刷地看向她,犹如在看死物。 皇上赐婚,竟然敢明目张胆地拒绝,分明就是找死。 捡回一条命,还不珍惜,大家像是看笑话一样暗讽着。 皇上脸色沉了几分:“怎么?莫非是赵宰辅的千金配不上你?” 霍檀尽量让自己镇定,连忙摇头否认:“恰恰相反,是末将配不上赵小姐。” 霍家一夕之间落魄,现在与赵府相比,的确是不再相配。 皇上冷着脸,霍檀这话是在怪兵权被削? 他意味深长地瞥向赵宰辅:“赵爱卿,你觉得呢?” 赵宰辅连忙抱手行礼:“皇上赐婚,自然是世间最好姻缘,臣倒是觉得是小女高攀了。” 真是一丘之貉,一唱一和地配合着。 “末将未满十六,谈婚事为时过早,何况北漠狼子野心…” “霍檀,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太子嚣张狂妄的声音打断她的话。 他怒视着霍檀继续指责,“父皇赐婚,何等荣耀?而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借口挑战天威,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的?” 嘴上骂着她,可极其希望这联姻不成的,恐怕就包括太子! 霍檀眼底闪过暗流:“皇上,末将并非有意拒绝,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她欲言又止,故意将话顿住。 皇上挑了挑眉:“有何难言之隐?不妨直说。” 众人也好奇,有何原因不惜拿命来抗旨?大家凝神屏气,等着她继续作死。 紫和殿内,一时静谧无声。 这时,李公公移步到殿内,不知在皇上耳畔低语了什么,只见皇上的脸陡然变色。 霍檀心下稍微放松,蜷紧的手指缓缓松开。 太吓人了! 若不是原主自带的气场与底气,她非得晕厥在此不可。 好在,狗皇帝有顾忌了… 不多时,皇上恢复如常,语气软了三分:“霍将军大伤未愈,婚事就暂且搁下,以后再议!” 态度忽然的转变,惊呆了所有人,众人顶着八卦的脸,却不敢吱声。 闻言,霍檀心安了一瞬,抱手谢恩:“皇上英明,末将多谢皇上体恤之恩。” 皇上复杂地盯着他,嘴角细不可察地抖动着。 过了半晌,他沉着声音说:“你安心养伤,潼关的事先不必操心了,至于刺杀一事,朕定然给你个交待!” 他的话很明显,兵权是不愿意再给,可又想拢住人心,便拿刺杀的事来搪塞。 堂堂天子,给臣子交待,听着似乎很是体面。 兹事体大,可能关系到皇族中人,说他搪塞并不为过。 可婚事能搁下,身份暂且能瞒住,总是给了霍家缓和的机会。 霍檀垂眸,再次谢恩。 须臾,皇上摆了摆手,李公公随即宣布退朝。 众人成群,窃窃私语,陆续退出紫和殿。 太子经过霍檀身边时,压低声音说:“还算你识相,跟本宫争女人,你还嫩了点!” 霍檀抽了抽眼皮,凤眼溢着浅淡笑意:“太子尊贵,我当然得承让。” “哼!不自量力!” 太子不屑地吐出这么一句,然后扬长而去。 霍檀不再想瞧他一眼,头往左一扭,正触及洵王投过来的视线。 他温和一笑:“霍将军击退北漠大将,造福社稷与百姓,实属功不可没,所以命不该绝。” 都说洵王谦逊儒雅,看上去似乎有那么回事。 霍檀眉宇舒展,笑回:“洵王殿下言重了。” 她依旧小心翼翼,毕竟身上肩负着整个霍家的命运。 洵王没再多言,顺着人潮踏出了大殿。 雨后的皇宫焕然一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气息,池中蛙声阵阵。 出宫途经御花园,霍檀被一道靓丽的身影挡住去路。 “檀哥哥…”一道动听的嗓音响起,紧接着那抹身着橙色衣裙的女子,宛若蝴蝶般朝她奔来。 霍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檀…哥哥? 她还未缓神,女子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我就说你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有事?” 霍檀揉了揉眉心,她穿着男装,她还是将军,眼前的公主以前就是这样唤原主的。 皇上最宠爱的六公主穆谣,生得肤白貌美,婀娜多姿。 “公主,你可知道霍夫人怎么样了?” 穆谣缩了缩鼻子:“檀哥哥放心,娘娘她很好。” “那就好。”霍檀悬着的心放下,二姐稳住了后宫地位,说明皇上是真有忌惮了。 霍家功高盖主,差点覆灭。 如今还是得依靠多年积累的势力与功劳,挽救摇摇欲坠的家族。 穆谣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没有娶到赵婉兮心里不高兴吗?” 霍檀回过神,摆手道:“怎么会?” 穆谣破涕而笑,佯装生气:“你急匆匆地从潼关赶回,我还以为是迫不及待奉旨成婚呢。” 霍檀哑然,这公主的脑回路也是没谁了。 “哈哈,公主想多了。” 穆谣睁着一双大眼瞅着她:“檀哥哥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霍檀目光微沉,淡淡地说:“经此一事,可能还心有余悸。” 穆谣心想也是,听说霍老爷子病倒,霍家的兵权尽失,又遭遇刺杀… 她眼底盛满着心疼。 第4章 绝处逢生 拐角处。 望着霍檀远去的身影,谢景枫叹道:“想不到迂腐顽固的霍檀,倒是躲过了一劫。” 谢景枫侧首看向穆淮,神色微微戏谑。 穆淮望着霍檀离去的方向,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 “本来横竖都是死,他怎么就绝处逢生了?这可不像你父皇的个性啊。” 谢景枫朗声说着,双手环在胸前。 “世子您有所不知,皇上是中途改变主意,暂时搁下了婚事。” 林鹤颔首回他,视线复杂地瞟了眼自家王爷。 他就觉得有蹊跷。 可能还与他家王爷有关。 谢景枫乐呵道:“连林鹤都能看出霍檀回来是死路一条,偏偏他自己愚不可及巴巴地赶回来,如今倒好,什么都没了。” 林鹤扯了扯脸皮:“这话什么意思?我就不能看出什么来了?” “还不服气了?”谢景枫虽然嘻嘻哈哈的,可说话毫不客气。 “谁敢不服你堂堂谢世子?”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是来说正事的。”谢景枫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态,朝穆淮说道。 穆淮这才温凉开口:“你有什么正经事?” 谢景枫斜了他一眼:“听说皇上要彻查刺杀霍檀一事,穆淮,你…可有心理准备?” “本王需要准备什么?” “莫非你还不知道?现在可是传得沸沸扬扬,说你想娶赵婉兮,所以对霍檀动了杀机。” 穆淮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谢景枫挠了挠头,直言不讳地说:“谁都知道你最软弱可欺,皇上要给霍家交待,难道他们不会趁此机会…” 他语气顿了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一石二鸟啊!” 穆淮微微弯唇,浅淡地说:“父皇本就该给她一个交待。” 谢景枫无语,挑起双眉。 “你还是多担心自己,霍家的三十万兵权已悉数落入你们谢家了。” 穆淮抛下这么两句,挪回视线,移步往宫门口走着。 林鹤扔给谢景枫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随后跟上穆淮。 谢景枫眉睫一跳:“这…什么意思?不是赵家与霍家联姻吗?怎么我谢家得了兵权?那霍檀岂不是要与谢家势不两立了?” 他望着只留下背影的穆淮,心里暗骂着他无情。 愣了一瞬,他紧随其后一脸幽怨喊道:“穆淮,你不会坐视不管的?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人家还说你要娶赵婉兮呢。” 穆淮没有理会他,嘴角轻轻上扬,霍檀还真没让自己失望。 林鹤缓住步子,好心提醒:“谢世子,想娶赵小姐的确实不少,唯独没有我家主子。” 谢景枫瞟了他一眼:“如果非得有人给霍家谢罪,难道你家主子不是最佳人选?” 林鹤只是笑了笑,静默下来。 霍家一夕之间失宠,成了坊间茶余饭后的谈资,原以为能攀上赵家那根高枝,可霍檀当朝拒绝。 一时间,有人说霍檀脑子抽风了,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要,果然是愚蠢顽固。 也有人说霍檀是忌惮皇家贵族,毕竟想与赵家联姻的,非富即贵,是霍家得罪不起的。 还有说霍檀取向有问题的,对女子压根不敢兴趣… 马车缓缓停下,还未掀开门帘,便听到一片喧嚣声。 霍檀下了马车,就见霍府门前被围得水泄不通,一群人在那里叫嚣着。 地上摆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被绑得像木乃伊的人,嘴里还嚎嚎着。 霍檀回眸看向采苓。 她连忙垂首:“将军,属下昨日将他的手脚打断,然后扔到了大街上。” 霍檀抚额:“何需那么麻烦,只是要他娶不到老婆,你打他另一条…腿不就是了。” “什么另一条腿?”采苓一脸懵,一本正经地问。 “没什么,他这手脚不利索了,倒也可以死心了。” 采苓哦了一声,望着霍檀,有片刻的失神。 她家将军寡淡少语,出入沙场雷厉风行,向来对俗事人情世故很淡漠。 短短两日,她总觉得有些异样。 莫非是生死边缘走一遭,有些性情就改变了? “我可怜的儿子啊,你们霍家是欺负我们苏家没人吗?” “这可是苏家的独苗啊!” “今天你们一定要给个说法,否则等着衙门见。” 蹲在旁边的妇人哭得撕心裂肺,捶胸顿足。 这话是冲着霍蓁去的,她站在门口,扶着门框,娇小的身躯仿佛随时要倒。 “姐姐。” 霍蓁闻言后偏头,便看见霍檀清贵无双地缓缓走来。 霍檀上前,低头睨着那对母子:“苏夫人想要个什么说法?” 妇人抬眸,恶狠狠地看着霍檀:“五千两黄金,不然就去大理寺。” 她倒是直白,开口就是要钱。 霍檀勾唇:“你儿子就值五千两吗?会不会少了点?” 妇人眼底泛着贪婪:“如果你能多赔偿,此事我们就一笔勾销如何?” 霍檀冷嗤:“青天白日里,夫人尽做些什么梦呢?都给我滚!” “你…” 躺着的苏青,嘴里呜呜着:“母亲,我快痛死了,这事必须得让霍家付出代价。” 苏夫人连忙安抚他:“好,好,都听你的,不把霍家搞得人财两空,誓不罢休!” 霍檀眉宇间染着嘲讽:“不服气的话,你们尽管去大理寺,我奉陪到底。” 话落,她朝采苓扬了扬手,然后扶着霍蓁往院子里走。 采苓利索狠决地将他们给轰走! 只听见苏夫人喊着冤,鬼哭狼嚎着。 “你身子不好,何必搭理他们那些败类?” 霍蓁低声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总是给你添麻烦。” 霍檀微微怔忡,她昨日的底气去哪了?莫不是因为还敬畏原主? 她虽然家中排行最小,可从小被当做男子养,又多年在军营中摸爬打滚,姐姐们对她多少有些尊敬。 她拍了拍霍蓁的肩膀:“别那么说,有我在,以后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你先好好休息,改日我帮你把脉看下身子。” 霍蓁疑惑:“你什么时候会医术了?” 霍檀浅笑:“在潼关时拜了个师父,只是略懂皮毛。” 霍蓁不再疑虑,回头瞥了眼被轰出去的那对母子。 “苏家虽说罪有应得,可我们现在处境艰难,风口之上再树敌,会不会有什么不妥?而且他们与姨母总还是沾亲带故。” 霍檀眸色渐冷:“这还只是开始而已,他们罪有应得!” 霍蓁缄默下来,忽觉沉闷的夏季都渗着丝丝冷意。 这分明还是她那个不近人情的四弟啊… 第5章 抱团取暖比惨 用过晚膳,霍府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穆淮一身青色便服,盛世美颜上,一双如深海的眼眸,正紧紧盯着她。 旁边的男子,她不曾见过,可一身华服,气质不凡。 能与穆淮同行,想必身份尊贵。 “霍将军,我是谢府世子谢景枫,你就直呼其名好了。” 谢景枫大大咧咧地,率先爽快地开口。 霍檀颔首回礼:“既然都是爽快之人,你也不必唤我霍将军。” “霍兄!”他倒是不拘谨,露出洒脱恣意的笑容,“我来看看霍蓁,听说她被退婚后伤心欲绝,我是生怕她做傻事啊。” “你们先聊。”话落,他径直朝霍蓁的院子走去。 霍檀愣了一瞬。 虽说是不拘小节,且她有现代思想,但谢景枫那大摇大摆地,像是在自家花园一般。 她不在京都这段日子,莫非错过了什么? “不请本王喝杯茶?”温凉磁性的嗓音拉回她的思绪。 霍檀这才记得躬身行礼:“淮王殿下,凉亭中坐会可好?” “嗯。” 穿过两侧开满月季的青石路,两人走进凉亭落座。 “霍将军,本王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是来与你谈合作的。” 穆淮开门见山,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霍檀笑容浅浅:“我如今只是个落魄将军,殿下何必拿我寻开心?” 清冽的嗓音略带着沙哑,不似男子音色浑厚,也没有女子般娇柔。 穆淮神色无波无澜,眼尾挂着极淡的笑:“落魄将军与失宠皇子,倒是有点般配。若是联手,你不觉得挺好吗?” 什么般配? 什么挺好? 这话怎么听着很容易让人歪解的。 这时,采苓端着茶壶走来,尴尬的气氛才有所缓解。 采苓倒了茶后退下。 一时间茶香四溢,嫩绿的茶叶浮浮沉沉。 霍檀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随性地将几根散落的发丝拂在耳后。 穆淮瞳仁里的异色一闪而过,不疾不徐地说:“三十五个精英中有一个是奸细,这个诚意够与你合作吗?” 霍檀蓦然惊住,手指紧紧握着茶盏。 大理寺与采苓都检验过,三十五具尸首都已安葬,并没有少了谁,奸细…还有待查证。 她猜测是有奸细,可那些人都是对她极其衷心之人。 期间到底是出了什么纰漏? 她只觉得胸腔腾起一阵阵汹涌,生生地难受。 “霍将军不必惊讶,本王只是顺便查到了这个。” 霍檀稍微理清思绪,将茶盏放下,语气有点疏离:“霍家今时不同往日,殿下没落井下石已是难得,可这事我还得好好捋捋才行。” 穆淮露出一副失落的模样:“众所周知,本王也是在夹缝中求生存,所以想依附将军,以后有个靠山罢了。” “不过,你需要考虑也是正常,毕竟无论是太子还是洵王,都比我有优势。” 想依附她? 这是要抱团取暖呢?比谁更惨啊。 她觉得这个淮王,脑子是不是有病? 霍檀轻咳两声,朝他抱了抱拳:“殿下真是抬举我了,现下你没有对霍家避之不及,我已经感激不尽。” 话落,她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言行举止颇为豪气。 穆淮顿了一下:“你是觉得本王与枫林刺杀案有关,心存芥蒂?” 霍檀怔了一瞬,淡淡地问:“那敢问殿下,此事与你有关系没?” “我说没有,你会信吗?” 他不假思索地开口,斜靠在椅子上,神态慵懒地看着她。 霍檀坦然与他对视,清澈的眸子宛若一汪深潭,琢磨短瞬,她轻吐一个字:“信!” 穆淮邪肆地勾了勾薄唇,与她相视一笑。 “霍将军是爽快之人,本王就静候佳音好了。” 霍檀内心吐槽,面上若无其事,既不答应也没拒绝。 此时让她明确立场,拉帮结派,对整个霍家并不是好事。 片刻后,谢景枫快步走来,像是呕气了一般,气鼓鼓的。 霍檀连忙起身:“我就不送了。” 穆淮垂着眼睑,轻轻晃动着手中的茶。 兵权一事,谢景枫心里还有疙瘩,他瞟了眼穆淮后,才看向霍檀,悠悠说道:“霍兄,明晚我会举办个茶会,你能去吗?” 霍檀点头:“能。” 谢景枫有点意外,毕竟他们是首次见面,不过转念一想,瞬间恍然。 “你现在就是个空壳子将军,有机会多结识点权贵也是对的。” 霍檀笑言:“谢世子所言极是啊。” 谢景枫打着哈哈,“你一定要赏脸才是。” 霍檀笑着应允,笑不达眼底。 两人踏出霍府,谢景枫舒展下双臂,饶有兴致地说:“明晚赵婉兮也会去,你与霍檀也算是情敌?” “不对,她可不止你一个情敌啊,还有我太子表兄呢。” 穆淮睨了他一眼。 谢景枫一副八卦的样子:“嘿嘿,我们这次可是赶上各种好事了。” 穆淮懒得理他,径直踏上马车。 夜幕深沉,皓月逐渐升起,洒下一片银色的光。 一场大雨过后,所有的痕迹都已被冲刷。 树影婆娑,唯有枫树下一座座坟冢,显得寂寥诡异。 霍檀隐在茂密的树叶中,透过缝隙,借着微弱的光,一双清冷的眼睛淡淡地扫视着。 采苓压低声音问:“将军,他们真的会来吗?” “嗯,淮王透漏消息,肯定是意有所指,他们定会毁尸灭迹才会安心。” “那您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属下当时与大理寺卿可是仔细分辨过啊。” “我信你!” 闻言,采苓一时语凝。 一阵风吹过,树叶簌簌地响起,原本静谧的树林,开始陆续有其他动静,越发显得幽森可怖。 不多时,十来个如鬼魅般的身影倏地现身。 窸窸窣窣一阵后,有的开始拿铲子准备开挖,还可见几个手中提着火油。 果然是打算销毁一切! 采苓气得要跳下去阻止,被霍檀拉住手臂。 她示意采苓稍安勿躁,不管穆淮是出于何种心态,此时暴露身份无疑是给自己添麻烦。 毕竟那些人究竟背后是谁,还不得而知。 霍檀提着一颗心,他们的性命因她而失,现已入土都不得安宁。 她定要让他们付出沉重代价! 忽然,光线亮堂些许,幽静的树林霎时间闹腾起来。 “全部拿下!” 怒喝声起,那些黑衣人顿时乱了阵脚。 第6章 你确定要这样出去 顷刻之间。 晦暗幽静的树林闹腾起来,剑影森森,寒芒阵阵划过。 采苓轻声问:“将军,他们真是欺人太甚,我们不去揭穿吗?” 霍檀摇头:“淮王不是让我来暴露身份的。” 眼下的两拨人,她已分辨得明显。 打算毁尸灭迹的是东宫的人,前来阻止的是大理寺卿。 穆淮提醒她奸细一事,就是让她看这出戏吗? 所有尸首已查验无误。 那就是有可能其中一个被偷梁换柱,所以对方现在想全部销毁。 采苓握剑的手松了几分,她发现将军真的变了。 将军常年驰骋疆场,寡淡少语,耿直顽固,从不会拐弯抹角,凭手中一柄长剑,令人闻风丧胆。 自从这次回到京都后,将军变得更加睿智冷静,遇事不再那么愚忠执拗。 她低声问:“您是说淮王殿下吗?” 霍檀嗯了一声,轻轻拨开树叶往下瞧去。 大理寺压倒式地将东宫暗卫打得节节败退。 她不禁疑虑,大理寺侍卫的武功什么时候这样精湛了? 见此,霍檀将手中树叶松开,侧首朝采苓低声说:“不管太子是本意,还是被诬陷,这次恐怕处境不会好了。” 采苓恨恨地说:“杀了我们三十多个精锐,陷害霍家,就得付出代价。” “那我们就等着皇上如何交待。”霍檀斜靠着树干,凤眼微垂,嗓音慵懒而沙哑。 这样的姿态,采苓一时看得有点怔愣。 如果换上女装,她该是怎样的风情雅致? 收敛心神后,采苓脸上满是不甘:“皇上赐婚本就不单纯,他生性多疑,为了收回兵权可谓是费尽心机。” 霍檀抬了抬眼,轻描淡写地道:“父亲辛苦了大半辈子,休息下也好。” 盛极必衰。 以退为进也不是什么坏事。 闻言,采苓语凝,没有兵的将军,就如同折翼的雄鹰,她怎么看得如此淡了? 霍檀闭上眼睛,语气淡淡地说:“你知道,霍家到底还是欺君了,没有万全之策前,先稍安勿躁。” 采苓心口蓦然一跳:“您与老将军的功劳,难道还抵不过这事?若不是霍家,大庆国哪来的安居乐业?” 她认为即便将军是女儿身,有此功绩,也不该被抹杀。 霍檀内心暗叹,她也希望事情能这样单纯。 可皇上以赵家为饵,引得她遭来横祸,不仅兵符被收,原主甚至命丧于此。 皇上想要打压霍家的心思,已经很明显,朝堂之上若不是他得知北漠大军折返,又岂会退让? 用完则弃,是庆帝惯有的作风! 打斗声渐弱,树林里趋于安静,霍檀朝采苓做了个嘘的动作。 东宫那些穷途末路的暗卫打算服毒,都被强势制止。 大理寺少卿这才挪动步伐,沉着声音吩咐:“都押回去!” 转瞬间,一大批人消失在夜色中,周围的虫鸣声渐渐传进耳中。 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霍檀与采苓轻盈地飘落在地,坟头上偶尔有萤火虫飞过。 一抹痛楚油然而生,霍檀微蜷着手指,停驻片刻后,两人才离开枫林。 更深露重,回到霍府后,采苓连忙备好了热水,随后退出了房间。 自从穿越过来后,霍檀这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洗澡。 她将发髻散开,衣衫退下,瞅着胸前缠紧的束胸带。 忍不住摇头叹息,原主真是对自己狠啊,缠这么紧,分明是在摧残她的身材! 再抬手抚到脖子处,假喉结做得这样逼真,难怪以她这样的姿色,都没人怀疑。 脸上抹的脂粉也是特制的,目的是让她的皮肤看起来不那么白皙细腻。 为了掩盖真相,霍老爷子也是下了功夫的,否则怎么能瞒过这么多年! 她将整个身子没入浴桶中,眯着眼睛惬意地享受这一时半会。 忽然,屋顶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霍檀蓦然睁眼,眉宇间瞬间拢上冷意:“什么人?” 话音未落,她已从水中站起,飞身出浴桶,迅速拿起衣衫穿好。 深更半夜,谁敢进霍府偷窥?简直是找死! 听闻动静的采苓,煞白着一张脸冲进来:“将军,怎么了?” “屋顶。”冷冽地吐出两个字,霍檀提剑就往外走。 采苓连忙拦住她:“您确定要这样出去?” 霍檀怔住,低头瞥了眼自己,松散的衣袍,没有束缚的胸前玲珑有致。 长发披散着,还滴着水。 她抬手无语地扶额,还真是麻烦,遇到这突发情况,还得先精心换装。 “属下马上去处理。” 采苓不敢再耽搁,如闪电般离开,屋内瞬时一片静谧。 倏然,一支暗器破窗而入。 霍檀看着墙壁上熟悉的暗器,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回京都了,他在霍府附近,那不管潜入了什么牛鬼蛇神,都无法逃出生天了! 她重新穿好衣衫,将头发绾好,脸上随意地抹了层脂粉。 霍檀拿来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顿时头大了。 也不知道是手法问题,还是抹的量不对,她觉得脸色挺不正常的。 想到是深夜,还是见熟人,霍檀只是短瞬的纠结,然后转身缓缓踏出房间。 霍府西侧,有一片竹林,夜色下暗影重重,竹叶随风发出轻微的声音。 她步伐极其轻盈,不远处有水声阵阵。 越过竹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瀑布,在淡淡的月光下,泛着一片白。 水花四溅。 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月色下,衣衫微动,长发轻扬,月白色衣袍纤尘不染。 犹如降临凡间的神祗,飘逸洒脱,清贵且孤寂。 霍檀在他身后三尺处驻足,轻轻唤了一声:“秦兄。” 他闻声转过身子,眸光闪动,嘴角漾开一抹温润的笑:“你来了。” 霍檀微微一怔,大庆国盛产美男子,除了穆淮,眼前这位也算是颜值天花板了。 积石有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大概就是这样的… 秦熠,大庆四大贵族之一秦家嫡子,君子如玉,满腹经纶,文武皆精。 曾享誉京都,被多少名门贵女惦记,正值风光的少年。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风华绝代的秦家公子,淡泊名利,厌弃世俗,常年居于山野之间。 秦家与霍家是世交,三代交好。 霍檀女扮男装,多年来能相安无事,眼前这位功不可没。 第7章 有难言之隐 “秦兄大驾光临,我岂敢不来?”霍檀拉回思绪,语气淡然轻松。 秦熠眉心轻拧,星海般的眼眸紧紧凝着她:“你的伤好了没?” 举手投足清雅尊贵,即便是褪去名利身份,依旧掩盖不了他的风姿。 霍檀轻轻点头,心下莫名有点紧张:“我已经没事了。” 他不疾不徐地上前一步:“可脸色看上去还不太好。” 霍檀抬眸望着苍穹,她能说是自己手残,脂粉没抹好? 以前都是采苓经手,可刚才是特殊情况。 气氛默了一瞬,秦熠再次开口:“我帮你看看。” 霍檀连忙摆手:“不必了,我只是还没完全恢复,过两天就好了。” 她觉得不宜多说,说太多就容易露出破绽。 她忽然觉得很痛苦,原主不苟言笑,可她不是啊。 正出神间,秦熠温凉的指腹已搭在她的脉上。 须臾,他将手收回,眉宇拢得更紧了:“失血过多导致体虚,而且血气不足,伤口愈合得不好?” 霍檀眉心突了一下,伤口? 穿越过来时,伤口就已经快速在愈合。 刚才沐浴时,她瞧见已然完全没有了痕迹。 只是在枫林她没醒来前,已经失血过多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采苓已经帮我处理好伤口,愈合得不错。” “你本就体虚,这次是雪上加霜,还得继续喝四君子汤。” 霍檀微垂眼睑,心中思绪一时错综复杂。 秦熠是半路学医,谈不上精湛,也没见他给其他人医治过。 原主一根筋的性子,且常年在军营生活,还以为秦熠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夫。 可她是高科技时代的医学生,虽然算不上顶尖学霸,可身在这古代,那些知识已是绰绰有余。 霍檀稍微理清秦喻的一举一动,心里便有了分了然。 秦熠学医,却只研究了气虚血亏,他的病人只有原主,恐怕一开始他就是为原主而学! 霍檀深呼吸着,应着他的话,将话题转开:“刚才霍府进了贼,不知你可否清楚?” 秦熠颔首:“已经解决了,你大可放心。” 她就知道,只要他出手,必定无忧。 “跟我回京的精锐中出了奸细,只怕就连我的身份都已在对方的怀疑之中。” 闻言,秦熠一直平淡无波的脸上微微起伏,但也只是转瞬间:“你先放宽心,皇上现在还不敢动霍家,他这次大概也失算了。” 霍檀朝他抱拳:“你的恩情我先记下了。” 秦熠被她细不可察的疏离怔了一瞬,眼底闪过诧异:“我们之间何必言谢。” “秦兄可有想过成家?”霍檀故作不经意地问他。 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秦熠一时无措:“霍檀,你今夜是怎么了?” “你本是世家贵族公子,这些年在边境桐关屡次暗中帮助霍家,可以看出你依旧心怀大志。如今霍家被架空,我在京都也被闲置,正好可以多结识贵女们。” 霍檀缓缓侧身,看向飞流直下的瀑布:“若是发现德才兼备者能与秦兄比肩,那我也算得上是功德一件啊。” 秦熠再次被怔住:“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霍檀?” “当然,不过这次死里逃生后,我看明白了很多事情,我不能再如以往那样固执了。” 霍檀没有将愚忠与愚孝说出口,继续问他:“所以我的提议是否考虑?” 秦熠望着她的侧脸,轻笑出声:“你能活得通透是好事,可那与我成不成家有何关系?” 她侧首与他相视一笑。 算了,不提也罢。 原主将他当兄长,她忽然敏感起来,反而会适得其反。 或许是她想多了… “对了,我父亲怎么样了?” “霍老爷子还好,在潼关调养,暂时不会回京都。” “北漠这次已经溃不成军,修生养息也得好一阵子。” 霍檀清楚,调养不过是说得好听,皇上将父亲留在潼关,只是想让霍家军的名声震慑住北漠。 两人静默了片刻,唯有哗哗的水声不曾停歇。 须臾,秦熠说:“军情是我传回来的,可瞒得如此密不透风,应该还有人暗中协助。” “皇上得知北漠大军折返,故将赐婚压下,霍夫人也重获自由,只是兵权落入谢家,暂时有点棘手了。” 霍檀静静地听他说完,虚报军情是重罪,有人愿意做,还有人替其隐瞒。 她是何其幸运! 霍檀再次谢他,又引得他一阵诧异。 她呵呵笑着,朝他摆了摆手:“都回去休息,明日宫中只怕要迎来血雨腥风了。” “好。”秦熠挪回深邃的目光,收敛渐起的涟漪。 水花激起一层迷蒙的水雾,霍檀目送着他从瀑布另一侧离开,重重地叹了口气。 “霍将军生得人模人样,居然深夜与男子在此相会,难怪要拒绝皇上的赐婚,原来是有难言之隐啊。” 调侃透着几分狂妄的声音,和在水流声中,依旧是那么清晰。 霍檀转身,对上谢景枫一双戏谑的狐狸眼,他身着深蓝色锦服,双手环在胸前。 “你深更半夜出现在霍府又是为何?莫非谢家得了兵权还不够?心里还惦念着别的?” 霍檀对他的损人态度不以为然,语气淡淡地回他。 谢景枫抽了抽嘴角,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兵权那可是皇上的意思,你这话就有点过了啊,说得我们谢家多在乎似的。” 霍檀云淡风轻地瞥着他,皇上与谢家那点事,眼前这纨绔公子可能还真不清明。 “你来偷窥我三姐的?” 谢景枫脸色顿时尴尬,咳了两声:“什么偷窥?说得那么难听,我还不是怕她一时想不开抹了脖子。” 霍檀挑了挑眉,面色平淡:“你身为男子理应避嫌才是,如今我已回府,自然不会让人欺负她。” “啧啧啧,说得有多关心她一样,你眼里除了打仗还有别的?” 谢景枫怼得起劲,往前走了两步,顿时一股酒气扑鼻。 霍檀蹙着眉,往后退了一步:“谢景枫,你站住。” 他真的停下不动了,眸光清澈地看着她:“不喝点酒,我还不敢这么怼你。” 第8章 是惹不得的人 霍檀看他的眼神里,顿时多了一丝怜悯。 但是很快,她撇了撇嘴,这家伙不仅觊觎霍蓁,还得借酒装b。 谢景枫眼眸一转:“放心,今夜所见所闻我肯定守口如瓶,你不必有压力。” “不管你以前如何威严与风光,如今也是虎落平阳,我断然不是那落井下石之人。” 霍檀勾唇:“那就有劳谢兄睁只眼,闭只眼了。” 秦熠暂时还是不要泄露行踪的好,免得节外生枝。 “这个是必须的,那些长舌妇所为,我是最为不耻的。”谢景枫笑眯眯道,“不过,兵权的事你能否网开一面,不要记恨谢家?” 霍檀斜了他一眼:“深夜来此,莫非这才是你的真实意图?” 谢景枫连忙否认。 霍檀笑了笑:“那你到处去说好了,不过,深夜我还与谢世子独处了呢。” 话落,她步履轻盈朝竹林走着。 谢景枫僵在原地,待回过神时,霍檀已经走远。 他急切地跟上:“霍将军,霍兄,霍檀…你先听我说啊,你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喂,你还答应参加茶会的…” 然而… 不管他怎么喊,霍檀没有搭理他,身影迅速消失。 他被困在竹林兜兜转转,已找不到来时的路。 谢景枫欲哭无泪,据说霍檀擅长排兵布阵,他一时半会只怕是出不去了。 他就不该有八卦的心,见到霍檀来此,屁颠屁颠就跟来了。 他怎么觉得霍檀越来越是个迷了?还不如以前那般淡漠来得痛快。 果然是惹不得的人! 翌日清晨,朝霞红透了半边天,露珠将枝头压弯了腰,轻轻滚动着。 谢景枫这才颓废地离开,嘴里骂骂咧咧的。 竹林恢复原貌,阳光透过竹叶洒进,一切仿若梦境中醒来。 霍檀是在睡梦中被采苓唤起来的。 “将军,皇上召见,李公公在外候着。” “据说太子与洵王,淮王都被传召了。” 采苓一边侍候她洗漱更衣,一边将事情大致讲了一下。 昨夜大理寺卿将东宫暗卫抓捕后,连带着刺杀一事都被浮出水面。 太子无疑是最大的嫌疑。 他爱慕赵婉兮已久,对霍檀心生妒念,平日本就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怎么能容忍其他人与他抢美人? 何况他还贪婪赵家的势力,更加不会眼睁睁看着霍家日益壮大,将来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这破案的速度,可以说得上是神速了… 不多时,霍檀便跟随李公公进宫。 一路上所见到的宫人都神色凝重,想必是皇上的怒气已经蔓延至整个皇宫。 途经御花园时,偶遇穆淮,他身着官服,一张绝世惊艳的容颜映照在朝阳下。 霍檀垂眸,淡声道:“淮王殿下。” 穆淮浅浅一笑:“霍将军,好巧啊,正好我们一起进宫?” 身后的林鹤猛抽嘴角,他家主子等候在此,就为了等一个空壳将军? 李公公见此,连忙朝穆淮躬身:“奴才见过淮王殿下。” 穆淮虽然不被皇上待见,可李公公为人圆滑,心里有不屑,面上却无比恭敬。 穆淮随意地挥了挥手,目光仍在霍檀身上:“霍将军,我们走。” 霍檀心里悲催,他是与世无争,咸鱼当惯了。 可她如今在风口浪尖,不管是得宠还是失宠的皇子,都当保持距离才是。 霍家还不知道有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刻在那生性多疑的狗皇帝心里。 李公公带路,她与穆淮并排跟在后面,林鹤尾随其后。 须臾,穆淮压低声音说:“听说你家后院有个瀑布,很适合说悄悄话。” 霍檀顿了一下,霍府西侧的瀑布,并不是什么秘密,他提这个做什么? “还听说竹林的阵法不错,能否邀请我做客,见识见识啊?” 她顿时明白,原来是谢景枫那个长舌妇。 当时怎么信誓旦旦来着? 关了一夜,果然不冤。 她轻咳一声,音色清雅地说:“看样子你们关系匪浅,他受了委屈,就跑你那寻安慰去了。” 穆淮扯了扯嘴角:“我只是夸赞你家那地方不错,何必损我?” 霍檀不语。 接着,一路无话。 紫和宫外严肃沉闷,殿内除了皇上太子与洵王,还有一些文武重臣。 最显眼的当属大理寺少卿,面对天家这等棘手之事,面色从容郑重,整个人不慌不乱。 太子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愤怒,眼里盛满了惊慌。 飘忽的眼神时不时地瞟向谢侯爷。 谢侯爷沉着眸子,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完全没理会太子的求助目光。 一时间,气氛极其压抑。 穆淮随性地站在一旁,瞬间露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大家一般都忽略穆淮,可他身上又有种令人难以忽视的气质。 霍檀缓缓上前,抱拳行礼:“参见皇上。” “霍将军免礼!”皇上的语气还算温和。 并没有想象中的震怒! 霍檀抬眸,对上首座天子犀利的视线。 心中恍然。 皇上要处置太子,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这就是他所说的诚意与交待。 可她怎么觉得,这一切仿佛都在那位天子的掌控中一样。 “郭少卿,你先将此事一五一十道来。” 皇上的语气很平静,话音刚落,大家的视线齐齐看向大理寺少卿郭霆。 郭霆颔首,先是将一沓卷宗递给李公公,然后才清声开口:“据大理寺所查……” 大理寺调查后得知,早在皇上刚赐婚,霍檀还在潼关时,太子就已开始密谋杀害霍檀。 动机很明确,首先他将霍檀当做争赵婉兮的竞争对手,因此怀恨在心。 其次,太子觊觎霍家的兵权,在霍檀回京途中设下重重埋伏,以达到一石二鸟的效果。 事情败露后,企图毁尸灭迹,瞒天过海,被大理寺少卿当场擒获。 现下,人证物证皆指向太子,他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郭霆叙述完后,满堂皆惊,顿时殿内一片哗然。 “怎么可能是太子殿下?” “皇上说要给霍家一个交待,可罪魁祸首竟然是太子,这就难办了啊…” “这…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啊,我还以为是淮王殿下呢…” “可霍檀手中的兵权的确是到了谢侯爷手中啊!” “……” 第9章 太子被废 议论声不大,可霍檀听得清楚。 大概他们内心是想着,皇上要给霍家交待,随便找个替死鬼就行。 怎么偏偏是当下的储君…太子殿下。 “安静!朝堂之上不得喧哗!”庆帝厉声开口,殿内霎时恢复静谧。 “太子,你有何辩解?”皇上犀利地看向太子。 太子早已吓得腿脚发软,一脸茫然地跪下:“父皇,儿臣冤枉啊,郭霆那是血口喷人啦!” 庆帝高挑着眉,威仪尽显:“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太子哑然,他的确是百口莫辩。 不管是霍檀带着精锐出关时被下药,还是枫林遇刺,再到欲销毁尸首与证据。 每一桩每一件都只指东宫。 他瘫跪在地上,嘴里不停重复说着:“不是我做的,一定是有人陷害…” 接着,他恶狠狠地看向穆淮:“肯定是你,你想娶赵婉兮得以翻身,于是设计陷害我。” 穆淮连忙摇头,神色诚惶诚恐:“我生来胆小,连杀只鸡都害怕,怎么敢做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一个个装得… 霍檀扯了扯眼皮,感觉自己那点演技在穆淮面前,瞬间被吊打。 太子踉跄着起身,逼近穆淮,双目泛红:“外面可都在说霍檀是你的情敌,你将他视为眼中钉,这不会是空穴来风?” 话落,太子又朝庆帝说:“父皇,您要替儿臣做主啊。” 穆淮眼底的冷意一闪而过,静默不语。 霍檀下意识瞟了眼太子。 都说他沉迷美色,荒淫无道,太子之位不过是倚仗皇后的娘家势力。 今日听他此番话,虽有些乱了阵脚,可头脑还算清晰,许是有人指点过。 紧接着,陆陆续续有大臣为太子求情,其中包括谢侯爷,太子的舅舅。 而庆帝心意已决,冷着声音开口:“太子荒唐,莫非你们也要跟着一起胡闹吗?如今镇北候病倒,霍将军差点丧命,难道你们要看着大庆国继续连年战火?” “朕若是护短徇私,不给霍家一个真相,如何安天下人的心?又如何对得起前线战亡的将士?” 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情感爆发。 众臣闻言纷纷垂首,犹如犯错的孩子。 殿内的气氛再次凝固。 霍檀差点就信了。 她倒要看看,庆帝唱的是哪出戏? 她使劲酝酿情绪,抬眸已是盛满感动与朦胧的水雾。 “承蒙皇上厚爱,末将真是感激涕零,相信那些牺牲的精锐将士,也能安心九泉了。” “可太子何其尊贵?如果因为霍家而让太子蒙屈,岂不是我的罪过?还请皇上三思而行。” 嗓音沙哑中带着哽咽,姿态不卑不亢。 庆帝嘴角动了动,深深吸了一口气。 穆淮微眯着眼眸,一脸兴味地瞟了眼霍檀。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霍将军应该相信皇上会秉公办理,这种忧虑完全可以放下。” 穆淮依旧是小心翼翼的语气,说完连忙垂眸:“父皇,儿臣愚钝,脑子里只有这些死道理,还请恕罪…” “好了!”庆帝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脸色陡然阴霾。 大家都沉默下来。 须臾,庆帝舒缓下心神,紧拧着浓眉,眸光冷冽,朝李公公摆手示意。 李公公躬身应允,随后拿出一道圣旨。 太子瞳仁蓦然涣散,浑身发抖,一种强烈的不好预感充斥着整个脑子。 “朕承先帝大业十五载,兢兢业业,调养生息,毕生将安天下作为终身宗旨。” “然太子穆允不遵祖训,暴戾荒淫,草菅人命,横行霸道,戮杀朝廷重臣,陷害忠良。” “若朕以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不仁之人为君,有违祖得,即日起,朕废除穆允的太子之位…” 话音一落,满堂皆是惊诧。 铁证面前,圣旨一下,太子已知无力挣扎。 绝望地闭上眼睛,双拳紧紧拽着,骨节发出咯吱的声响。 众臣瞬间恍然,霍家在庆帝心中的地位,依然重要。 霍檀也懒得再装,坦然地接受这结果。 且不说枫林案是否与太子有关,就他以前的种种罪行,都是罪有应得! 忽然,谢侯爷扑通一声跪地,怅然道:“皇上,臣也有罪,请皇上收回兵权,归还给霍将军!” 庆帝目光一沉,阴鸷地扫向谢侯爷:“此事是太子之过,与国舅无关!北漠一战后,全军正是需要休养生息之时。” “镇北候年迈且病倒在榻,霍将军受伤也需调养,实在不宜再操劳,兵权就暂且由你接管。” 谢侯爷谢恩。 众臣在心底的惊涛骇浪逐渐平息后,异口同声道:“皇上英明,皇上万岁…” 去你的! 霍檀内心将他们骂了个遍,有的人在演,有的人爱看。 兵权爱给不给,谁喜欢谁拿去好了,她正好可以留在京都,理清一些事情。 父亲也能趁此调养好身子。 庆帝以为废个太子,此事就终结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 何况谁知道他们这一唱一和的,是否还有其他猫腻? 庆帝又说,霍檀需通关文牒才能出京,美其名曰为她的安全着想。 然后还惺惺作态地说了些场面话,各大臣纷纷赞叹他恩威并施… “退朝!”李公公的唱诺声响彻大殿。 庆帝缓缓起身,淡淡地瞟了眼地上如一摊泥的太子,随后拂袖而去。 “恭送皇上…” 庆帝一走,其他人也跟着离开。 微风拂面,夹着暑气。 阳光刺眼,霍檀抬手遮住些强光,穆淮已站到她身侧。 抬起的衣袖,恰到好处地掩去她嘴角的那抹笑意。 “霍将军力挽狂澜,真是可喜可贺啊。” 霍檀放下手:“我感觉后背有道能杀人的目光,真是可悲可叹呢。” “霍檀,若是让本宫抓住你的狐狸尾巴,今日之辱,将来必定要你加倍偿还!” 废太子穆允暴戾的怒吼声在她身后响起。 她浅淡回眸,神色平静。 大概这就是庆帝想要的局面。 明着给霍家一个结果,暗着给霍家拉仇恨树敌。 她轻声细语,神色谨慎:“大皇子殿下,我也是受害者,如今霍家衰落,自保都是问题,大皇子何必吓我?” 大皇子… 这无疑是往他心口猛地扎刀子。 穆允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双眸仿若能喷出火来。 霍檀不予理会,转身顺着台阶而下,眸色瞬间幽凉。 即使被架空,她也不是软柿子,可以让人任意拿捏! 第10章 就喜欢这狠劲 御花园,百花盛开。 荷花池中水声潺潺,水雾环绕,驱散几分灼热。 “霍将军脾气还挺大。” 穆淮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侧,语气调侃。 霍檀侧眸,他继续说:“不过,我就喜欢这狠劲,难怪将军能叱咤沙场,名震寰宇。” 她晕,有这么夸张? 她发现这淮王不仅悠闲得很,还油嘴滑舌。 霍檀有些无奈:“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现在可是如履薄冰,殿下应该远离才是。” “本王那天说的话还作数,长期有效,直到你想通为止。” 穆淮微扬着薄唇,轻飘飘地语气仿若从这花间拂过的清风。 霍檀问他:“明眼人都知道霍家已失宠,别人划清界限都来不及,你图什么?” 他温凉一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人是有眼无珠。” “……” 霍檀又问:“如果皇上还留有后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而霍家无力撇清,你与我走近,无疑是飞蛾扑火,殿下莫非不清楚?” 穆淮眉目微动,笑容继而邪肆:“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本王是心甘情愿的。” “……”霍檀愣住,胸口似有什么在汹涌。 知己? “我取向正常,不是断袖…”她扔下这么一句,抬起步履沉稳地走着。 穆淮懵了一瞬,随后眸光逐渐凝聚。 他一向淡定的神色,差点有点绷不住。 穆淮抬步跟上,不紧不慢。 “将军的心好像歪了那么一点,本王只是赏识你的才干胆识。” “你刚才也看见了,祸害将军如此大的事情,大皇子对我是想污蔑就污蔑,其他人更是连句公道话都不敢吱声。” 霍檀脚步一顿:“所以你想说的是?” “只求傍颗大树,在这虎狼之地求个活路。” 穆淮一本正经说着,桃花眼尾挂着极淡的笑。 霍檀道:“枫林的淮王殿下可不是你说的这般窝囊。” “本王就勤学苦练这个优点,才练了一手武艺,正好与将军一样,我们也算是志同道合。” 她浅笑:“听说谢侯爷武功高强,莫非我们也是志趣相投?” 穆淮抽了抽嘴角… 恰在此时,步来一名湖蓝色宫妃装的女子,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女。 柳叶眉,肤如凝脂,姿色美艳。 霍夫人,霍云,霍家二女儿。 霍檀有片刻的怔忡。 “本宫闲来逛逛,竟能遇见淮王殿下与檀儿,倒是巧合了。” 霍云悠悠开口,在霍檀身前驻足。 穆淮颔首:“霍夫人。” 他打招呼后便离开了御花园,空气中还残留着冷冽的清香。 霍檀竟一时不知该与这位二姐说些什么。 明明该是谂熟,却莫名感觉生疏。 她微微拂身:“二姐近来可好?” 神态举止礼貌而疏离。 可她终是没有像原主那样,唤她夫人或是娘娘。 霍云目光一滞:“托你的福啊,地狱天堂反复折腾着,累得够呛。” 霍檀目光微凝,叹道:“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霍云蹙眉,拂了下耳边的发丝,动作优雅柔美。 “本宫还以为你会说几句大道理,倒是有点意外了。” 她本来准备了一些话,想提醒那性情顽固的霍檀。 忽然之间,那些话霍云有点不想说了。 “在京都,可不像战场上打打杀杀就行,你少任性,要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 “本宫可不想再被你牵累,让皇上伤心,你也不要辜负皇上的一片厚爱才是。” 霍云拔高了声调,姿态也随之放高。 霍檀清楚,她话糙理不糙。 没有硝烟的战场,比前线更加险恶,特别是后宫,女人…… 忽略她提到的庆帝,霍檀点了点头:“我知道,二姐如今的荣宠来之不易,都是皇上体恤。” 顺着霍云的话接着,霍檀睁着眼说瞎话,也能信手捏来。 不管怎样,没必要的麻烦懒得招惹。 霍云扬起嘴角,满意地笑了笑:“你能识时务,才是皆大欢喜,本宫也就放心了。” 随即,她朝身后的宫女说道:“采喻,去将本宫房中准备的东西拿来。” 采喻应声离去,步伐匆匆。 回到霍府后,霍檀径直来到东苑,霍蓁的院子。 “你去见霍云了?”霍蓁瞧着她手中的锦盒,撅了撅嘴。 “直呼她其名,你这是有多大怨言啊?”霍檀将手中东西放下,冲她揶揄道。 霍蓁气呼呼地坐下:“你不愿意娶赵婉兮,我进宫去找她,让她在皇上跟前吹吹枕边风,可她不愿意,还一堆的大道理。” “后来听闻你途中遇险,我想去找她想办法,可她却避而不见。” 霍檀神色淡淡:“可她让我带回的,很多都是给你的礼物。” 霍蓁抬起微朦胧的眼眸:“那些东西对她而言,不过是早已看腻的厌烦的,你还当是宝吗?” 霍檀打开锦盒,笑了笑:“如今我们落魄,她这也是雪中送炭了。” 谁不喜欢金银呢?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金光银光闪闪的,霍蓁只觉刺眼。 她依旧有怒气:“每次就拿些东西搪塞,她堂堂霍夫人,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关键时候她就贪生怕死,生怕荣华富贵从手中溜走。” 霍檀垂眸,悠悠地说:“难道非要她搭上所有,才是对的?” 霍蓁顿觉委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她那种讨好献媚的作风,你不是也讨厌吗?” 她想说,此一时彼一时。 傻愣愣地送死,何必? 以前是她愚忠。 效忠是本分,可面对一个心胸狭隘,生性多疑,甚至让霍家沦落到此的帝王。 送死就是愚蠢至极了! 霍檀重重地叹口气:“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多替她想想。” 霍蓁不语,眼眶已溢出几滴泪。 “今夜的茶会,你去吗?”霍檀转移话题。 霍蓁点头:“谢景枫有邀请我,我没有拒绝。” “你觉得谢景枫那人怎么样?”她随意地问着,在她身侧落座。 霍蓁仰头,翻了个白眼:“就是个纨绔公子,挺单纯的。” 单纯… 霍檀怔了一下,轻轻咳了两声。 大概,单纯的人看谁都觉得是单纯? “把手伸出来,我给你看看。” 霍蓁乖乖地伸手,脸上依旧是疑虑。 霍檀搭上她的脉搏,陷入了沉思。 心疾,虽然不算太严重,可在这古代,已算得上是重病了。 第11章 茶会 谢景枫举办茶会,盛情邀请了不少名门贵女。 堂堂国舅爷的嫡子,废太子穆允的表弟,其身份何等尊贵? 原本少女们十分兴奋,都精心准备着参会时的衣裙,珠钗。 然而,废除太子的诏书一出后,这关系就挺微妙了。 即便是谢景枫再风流倜傥,招人喜欢,那些贵女们也只能顺从家族之意,与谢家暂时保持距离。 正值风口浪尖上,谁都不想招惹来一身骚。 日薄西山,晚风徐徐。 霍檀与霍蓁坐马车经过繁华的荣华街,途经幽静的林荫道,来到茶会地点,桃园。 桃园是谢府在京都城外的庄园,位于京都南侧的郊区,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若是在春日,那一片桃花可是绚丽夺目。 文人墨客在此吟诗作对,对酒当歌,一定别有一番意境。 整个桃园虽占地不大,可看上去很雅致。 比起很多贵族的府邸园子,谢家这一座,已经算是低调了。 夕阳的余晖还未散去,青石路两侧已经亮着琉璃灯。 浓密的树荫下,十分清爽,静谧。 霍蓁一路四处张望着,语气中夹着不满:“谢景枫那个登徒子,将京都贵女请来,肯定是有什么企图。” 霍檀听着她略微泛酸的话,故作不经意地问:“你在乎吗?” “我有什么好在乎的?人家不一定看得上他呢。” 霍檀淡淡一笑,静默不语。 庄园内亭台楼阁,假山喷泉,应有尽有,各种花草美不胜收。 穿过桃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湖泊,岸边的灯光映照,波光粼粼的。 湖中荷花开得正盛,蛙声阵阵,入眼皆是一副绝美的山水画。 夕阳西沉,天色渐暗。 一道木桥通往湖中心,那里便是举行茶会的地方。 此时,庄园开始热闹起来,一名侍女朝她们迎面走来。 “霍将军,霍三小姐,我家世子让奴婢在此恭候,两位请跟随奴婢来。” 霍檀道了谢,便被侍女领着穿过木桥,来到湖中心的“盛悠亭”。 亭子很大,中间有个水池,假山上窜出汩汩水流,随后蜿蜒开来,潺潺而动。 偶见几条小锦鲤浮出水面。 水池周围摆了几张桌案,各种茶具,点心,果盘已备好。 亭子被各种古画古玩点缀着,瞬间显得很有文化底蕴。 虽说很多贵女们放弃这次茶会,可还是能见着十余个少女已经聚集在凉亭边。 呃? 清一色的美女。 此时正谈笑风生,惬意得很。 霍檀与霍蓁刚踏进亭子,便引来了所有目光。 外人眼中,霍家三女一子,都是相貌极佳,高姿清雅。 霍檀一身白衣胜雪,发丝高高束着,英姿飒爽,清雅风流。 她气质独特,立于人群中,不逊色男子,亦不输于女子。 看着令人赏心悦目。 霍蓁容颜俏丽,肤如凝脂,水灵灵的大美人一个。 “她就是那个差点娶了赵姐姐的霍将军?” “什么将军啊?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听说他还拒婚,真是不自量力。” “赵姐姐,你肯定也是看不上他?瞧着那副小身板,俊美的模样,哪像谢世子那般风姿绰约啊?” “……” 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围着一位粉衣少女,叽叽喳喳的。 其中一位,霍檀是认识,苏萌,与她们是表亲,比霍檀小半个月。 苏家原只是个小商户,如今能在京都有一席之地,全倚仗早年霍檀的父母帮衬。 苏家经商发达,日进斗金时,霍檀与父母常居于潼关,正逢战乱。 起初,苏家还感念恩情,对霍蓁时常照顾。 可后来,不知因何原因,两家便逐渐疏远了。 霍蓁不再去姨母家,宁可独自守着诺大的霍府。 这次霍家出事,苏家更是袖手旁观,敬而远之。 苏青也算是苏萌的表兄,当初那门亲事,是霍家与苏家关系融洽时订下的。 霍檀拉回神思,眸底一片寒凉,对于那种渣渣,她懒得搭理。 粉衣女子蹙眉,打断她们的话:“两位妹妹不得无礼,我们能在京都安享荣华,可都是多亏了霍将军。” “何况皇上昨日在早朝上已经给了霍家一个交待,说明在皇上心里,霍将军依旧是举足轻重的。” 听闻粉衣女子的话,苏萌不以为然:“功劳可不是他一人的,有什么好拿出来炫耀的!何况他已经得罪了东宫,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而另一名女子的脸僵住,面色极其尴尬,连忙垂首:“赵姐姐这样说,我们真是感觉惭愧了。” 原来她就是赵婉兮。 端庄婉约,大方得体,声音还好听。 真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名门贵族女子啊。 霍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原来狗皇帝赐婚的是这样一个人间绝色。 难怪太子垂涎三尺,连穆淮也被传出想娶她。 不光是赵家的势力,男人果然也都是看脸的。 赵婉兮轻移步伐,朝霍檀款款走来,很有涵养地拂身一礼:“霍将军。” 经过退婚一事,霍檀自觉有点理亏,而且赵婉兮温婉识大体。 霍檀回她一个浅笑,凤眼潋滟着点点星光:“赵小姐,你好。” 赵婉兮微微一怔,晚风拂起她散落的发丝,更添几分美感。 默了一瞬,两人皆未提及赐婚,拒婚的事。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谢世子来了。” “哇,洵王和淮王殿下也来了呢…” 苏萌娇柔的声音很容易分辨。 霍檀回身看过去。 一行三人,很是养眼。 穆家的基因是没得说,两兄弟走到哪,都是能瞬间聚焦的。 一个温文尔雅,处处尽显皇子的尊贵。 一个恣意随性,清淡的桃花眸中,似乎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谢景枫虽然嘴碎,毒舌,可在京都的人缘很好,不仅是天家儿郎,贵胄中也有不少都与他有交情。 大概是那份真性情,让人看着觉得单纯。 谢景枫爽朗开口:“霍兄有伤在身还能赏脸,我实在是觉得荣幸啊。” 呵! 他也会这种场面话? 不过,这当众称兄道弟的,他也不避下嫌? 霍檀似笑非笑:“谢兄这美人会举办得甚好,真庆幸能有此眼福啊。” 将他高雅的聚会,说得如此庸俗。 谢景枫表示她没有见识。 第12章 看上心仪的便可成家 谢景枫乐呵着,若有所思地盯着霍檀。 接着坦言道:“霍兄今年也快十六了,若看上心仪女子便可以成家立业,既然已经与赵家无缘,那可以结识其他女子啊。” 此话一出,少女们脸色微变。 现在谁敢嫁霍家? 不仅门庭衰落,被皇上架空所有权势,还得罪了前太子穆允。 在她们眼里,穆允虽被废,可他母族谢氏的势力还在,且谢家这次得了三十万兵权,正如日中天。 庆帝的用意,令人揣测,且琢磨不透。 霍檀没有说话。 谢景枫的语气顿了片刻,继续说:“还有淮王与洵王殿下都不曾婚配,如果跟哪位贵女对上了眼,我岂不是功德一件?” 能当众拿两位王爷调侃的,也没几位。 那些姑娘们闻言,顿时喜上眉梢,连忙整理妆容,难掩胸腔内的激动。 特别是苏萌,此行本就是目的明确,想吊一个金龟婿。 若是能得皇子的青睐,岂不是在贵族圈从此高人一等? 她的一颗芳心已经悄然萌动。 霍檀笑而不语。 穆淮嘴角噙着极淡的笑,垂眸,一圈一圈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 太子被废后,谢家这样铁打的太子党权势再大,避嫌的也是在多数。 可今晚还是有十多名贵女前来,大概是得到了风声,穆淮与穆洵也会来参加茶会。 穆洵儒雅尊贵,深受庆帝喜爱,一夕之间,暗暗地成了太子最佳竞争人选。 穆淮虽然不受宠,似乎不可能成为太子。 可他好歹也是个王爷,比起其他世家公子,已经尊贵很多倍。 “来来来,大家先请坐,不要拘谨,年轻人多聚聚就能多了解,自然就能触碰出感情来了。” 谢景枫俨然一副媒婆的架势,招呼着大家落座。 霍檀暗笑,他的觉悟倒是挺开明,好端端的茶会成了拉线搭桥。 为了与穆家两位殿下坐得近点,有两名女子还差点打了起来。 场面一度混乱。 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真是维持了好半天的淑女形象,瞬间就崩塌。 谢景枫拉开推推搡搡,骂骂咧咧的两人,将她们各自安排了座位。 其他女子就当看笑话,正偷着乐,瞬息之间少了两个竞争对手。 这样泼辣没有素养的形象,肯定入不得两位殿下的眼。 霍檀瞅了眼穆淮,确实是祸国殃民的长相,有让人为之疯狂的实力。 穆洵自然也是一样,论实力,论性情,或许还更受人追捧。 毕竟庆帝的宠爱摆在那! 而穆淮亦正亦邪的,并不好拿捏,属于“难以搞定”“琢磨不透”的类型。 霍檀坐在穆淮与穆洵中间,谢景枫坐在穆淮另一侧,将霍蓁安排在自己旁边。 赵婉兮坐在了穆洵的另一侧。 当然,这都是谢景枫刻意安排的,见到刚才的局面,他也有些无语。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这一群女人… 霍檀触及到穆淮的视线,眉心莫名地一跳:“殿下是否觉得我碍着你看赵小姐了?” 毕竟中间隔着她和穆洵,看起来是挺费劲的。 穆淮轻笑:“无妨,本王是在看霍将军,这座位安排得刚刚好。” 这话… 有点劲爆了啊! 霍檀顷刻间就接收到了各种目光。 她将声音压得很低:“殿下你这是给自己挖坑啊!大家会以为你嗜好特殊的。” 穆淮邪肆一笑:“大家都是文雅之人,哪有那么多歪心思?本王只是觉得将军气度不凡,忍不住多看几眼罢了。” 这话似乎又没有什么毛病! 美人,可不止是被男子欣赏。 那长得好看的男子,不也是一样? 闻言,大家都收起八卦的异样目光,没将这一茬放在心上。 霍檀左侧的穆洵忽然开口:“四弟若是想换位置,我倒是愿意。” 穆淮淡淡轻吐两个字:“不必。” 两个声音都平静如水,霍檀却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她侧眸朝穆洵看去,他温润如玉的面孔上挂着明显的笑意。 这时,赵婉兮温柔地说:“就按谢世子安排的好了,只是座位而已,何必太在意?” 穆洵笑言:“赵小姐说得是。” 那争吵过的两名少女,脸色此时难看极了。 侍女随后奉上各种名茶,一时间,茶香四溢。 谢景枫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今日举办茶会,自然也是请大家品茶的,不过总得有助兴的东西才有乐趣。” 这提议立即将大家的兴致吊起,少女们眼眶泛着欣喜,都是跃跃欲试的模样。 霍檀也觉得挺好的,品茶,喝酒,高谈阔论,还有助兴的才艺节目,表演的还是绝色的天然美女。 “我们就以游戏的方式如何?”谢景枫兴致很高,开始低声吩咐侍女。 到底是在外面玩惯了的公子哥,安排起这些来很是娴熟。 大家自然没有意见,等着他说游戏规则。 不多时,侍女拿来一条精致的小船,用木头雕刻而成,算得上是精雕细琢。 谢景枫将其放在掌心,兴趣盎然地说:“我们就将这小船放入水流中,它停在谁面前就惩罚谁。” “大家可以选择罚酒,或是给大家表演助兴,另外我这还准备了奖品,就奖励给被罚最多的。” 霍檀顿觉寡淡无味,不就是击鼓传花吗? 不过,她见霍蓁兴趣盎然,就没表露出任何了。 况且还有那些少女们纷纷赞成。 她们觉得,这哪里是惩罚,分明是能让她们大放异彩啊! 果然是女子们都喜欢的聚会。 霍檀细细喵了一圈,除了赵婉兮和苏萌,其他的她并不认识。 除了姿容还可以,言行举止方面,她们比起赵婉兮与霍蓁,那是寒鸦比凤凰。 据说谢景枫邀请了京都众多权贵之女,换作往日,不该是如此冷清才是。 霍檀暗想,谢景枫这个茶会,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第一轮开始啦。”谢景枫将木船放入水中,任它晃悠着随波逐流。 霍檀这才注意到,水池中到处有障碍物,木船的确随时会停驻。 穆淮开始慢条斯理地沏茶。 接着便有少女开始效仿,呈现一副高雅的画面。 茶艺,也是众多贵女拿手的。 一时间,水声潺潺,清香弥漫。 第13章 他软弱可欺 好巧不巧的。 木船在霍檀面前停下。 谢景枫连忙起哄:“霍将军运气不错,你是喝酒?还是表演才艺呢?” 霍檀睨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拿起桌案上的酒樽。 露出一副豪爽大气的姿态。 然而,手腕却被一只手掌握住。 夏日衣衫单薄,她能感觉到穆淮掌心的温热。 霍檀一时错愕。 “霍将军现下是养伤时期,不宜喝酒。” 穆淮悠悠开口,缓缓抬起另一只手,从容地将他手中的酒樽接过。 整个过程,行如流水,动作娴熟而自然。 众人皆诧异地盯着他们。 目光变得无比复杂。 谢景枫和霍蓁睁大眼睛,双双看着他们,满脸写着惊讶与迷惑。 “所以,这轮不算。” 就在大家以为穆淮准备替霍檀喝酒时,他已淡定地放下酒樽。 还说不算! “霍将军为大庆呕心沥血,理当精心养伤才是。” “本王虽然性子柔弱,软弱可欺,可道理还是懂的,身为穆家子孙,岂能寒了将军的心?” 他柔弱! 他软弱可欺! 区区一杯酒,也能扯到家国情怀… 霍檀听得快要窒息,隐忍着想笑的冲动。 堂堂霍将军,得高冷一点,以免别人起疑。 不过,穆淮一本正经地胡扯,偏偏其他众女子还听进了心里。 也不奇怪。 在她们眼里,淮王是被庆帝忽视的皇子,正如她现在的将军名号,都是徒有其名罢了。 霍檀轻叹一口气:“那我以茶代酒好了。” 穆淮不语。 谢景枫打破尴尬的气氛,笑着说好。 于是开始第二轮。 赵婉兮身侧的苏萌,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低声喃喃:“就这点德行,想起小时候母亲还想让我嫁给他,亲上加亲呢!” “现在想来,还好我明智,当初死活不肯,父母亲这才作罢!赵姐姐,幸好皇上暂且将婚事压下,不然可就毁在他手里了。” 赵婉兮莞尔一笑:“霍将军姿容无双,惊才绝艳,当算得上大庆的栋梁,苏小姐不应该以此为荣吗?” 苏萌:“……” 霍檀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几年前是有这回事。 当时霍家正值鼎盛,姨母想近水楼台,早点订下霍檀,于是提出这馊主意。 是霍檀的母亲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这念头从姨母心里湮没。 可苏萌心高气傲,逢人就说是她自己不想嫁,才觉得挽回点颜面。 霍檀的母亲当时想着,只要不给霍檀招惹上麻烦,便由着苏家怎么说了。 霍檀不想搭理苏萌。 觉得浪费口水。 可霍蓁也听得清楚,毫不客气地怼了过去:“表妹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四弟连赵家都看不上,何况你那副脑残样子的!” …… 这话一出,气氛霎时又尴尬了。 霍蓁损苏萌就算了,还连带着赵婉兮一起损。 苏萌气得不行,咬咬牙噎得没说话。 赵婉兮若无其事地将话题转开:“木船就要停了。” 大家这才看向水池,木船颠簸着缓慢前行,正来到赵婉兮面前。 苏萌紧张地盯着,心里默念着,现在不要停啊,她可是等这样的机会很久了… 最终,木船在苏萌跟前停下。 苏萌瞬间抛开刚才的怒火,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谢景枫问:“苏小姐是喝……” “我给大家跳支舞,不知有谁能伴奏一下?”苏萌快速打断谢景枫地话,早已迫不及待。 书画她拿不出手,弹琴不够出众,下棋费脑子,唯有舞蹈能显出她自以为傲的身段。 她本就是有备而来,穿的衣裙不仅显胸大腰细,还适合跳舞。 其他女子皆露出鄙夷的神情,她们才不愿替她伴奏呢! 谁愿意去当绿叶啊? 又不是脑子有坑! 谢景枫颇为无语,眼底闪着不耐,莫非这苏小姐是脑子进水了? 见无人应答,苏萌有了尴尬之色。 瞧着平日里与她要好的姐妹,此时都是一副淡漠的神态,心中燃起阵阵怒火。 气得脸都扭曲了。 大家依旧是视而不见。 “苏小姐若是不嫌弃,我家婢女能抚琴,你看可以吗?” 说话的是赵婉兮,语气柔和如三月春风。 虽是替她解围,可苏萌一时间接不接受都挺丢脸的。 可瞟着她心仪的淮王殿下,有伴奏总比干巴巴跳舞好。 洵王她肯定是高攀不起的。 只有不受宠的淮王殿下,她或许还能抓住一线机会。 于是心一横:“那就多谢赵姐姐了。” “不必客气。”赵婉兮温柔得体,声音很软很酥。 听得苏萌将怒火压下,露出感激的表情。 乐声起,苏萌开始翩翩起舞。 霍檀斜靠在椅子上,慵懒地欣赏着。 谢景枫说话从来是一根筋通到底:“霍兄,你表妹喜欢的是淮王啊,难怪她看不上你,原来是想攀更高的枝。” 霍檀勾唇:“淮王殿下自然是比我尊贵万分。” 谢景枫点头:“哈哈,他虽不及洵王,比起你倒还是绰绰有余。” 穆淮不动声色,即使谢景枫损,脸色也是万年不变。 穆洵轻拧着眉,朝谢景枫说:“谢世子这是抬举本王了,四弟如此招美人喜欢,自然有过人之处。” 顿了一瞬,穆洵看向霍檀:“还有霍将军这样气度不凡的,世间也是少之又少啊。” 声音如沐春风,正如他本人,君子如玉。 这样优秀的皇子,的确是香饽饽啊。 瞧那些两眼放光的贵女,喉咙里恨不得伸出一只手来,将如意郎君紧紧拽住。 霍檀笑而不语,就听着他们之间的各种商业互吹。 不过,此时想看霍家笑话的还是有的,少女们掩盖不住的嘲弄,窃窃私语,皆落入霍檀眼中。 她们说,霍家曾有多风光无限,如今就有多落魄可怜。 霍夫人在后宫,自身难保。 霍檀从此跌落尘泥,难以再翻身。 霍蓁被苏家退婚,再嫁好的人家已是不可能。 霍老爷子病重,年迈的他能熬多久还不知道呢… 每一件听着都是挺惨挺落魄的! 霍檀都想落一把泪应应景,于是扭头朝穆淮说:“淮王殿下,您也听到了,霍家现在是这样的霍家,真不值得花心思了。” 穆淮笑道:“那是她们不识抬举,势利眼罢了。” 真是说得一套套的。 第14章 被一个男人抢了风头 霍檀思忖短瞬,揶揄道:“那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们都可是聪明人,懂得见风使舵。” 穆淮低笑:“霍将军的见解总是独具一格。” 真是会胡扯,霍檀没有接话。 四目相对,心思各异。 然而,其他人听着就不爽了。 说她们见风使舵,不就是趋炎附势吗? 这话根本就是赤裸裸的讽刺啊。 可她们在淮王与洵王面前得时刻注意身份,保持淑女形象,只能先努力隐忍。 另一边。 一曲完毕,苏萌跳得满头大汗,却无人关注她,她心里憋着一肚子气。 气鼓鼓地回到座位。 木船又在霍檀面前停下… 她也记不清楚,究竟被罚了几次? 那些满怀期待而来,准备了拿手才艺的贵女,一个个恨得牙痒痒。 谁能想到,她们盛装出席,竟会被一个男子抢了风头! 真是活见鬼了。 越想越觉得不甘心,不服气。 月明星稀,微风不燥。 夜幕逐渐深沉。 在大家意犹未尽时,谢景枫起身,宣布游戏结束。 霍檀觉得谢景枫看自己的那抹笑,挺怪异的。 这时,一直埋头吃点心的霍蓁,抬眸问:“谢景枫,你不是说有奖励吗?我四弟喝了那么多茶,不会是白喝了?” 谢景枫不慌不忙,清了清嗓子:“急什么?我当然不会赖账。” 话落,他弯身将木船捞起,走到霍檀身前:“除了这个木雕,今夜的头彩是与淮王去趟晋州。” 霍檀:…… 感觉头顶有万头草泥马飞过,这厮绝逼是故意的! “淮王此去有些凶险,正好霍将军武艺高强…” “可是我还有伤在身!”霍檀打断谢景枫的话。 她才不想与穆淮单独出去。 谢景枫大大咧咧地拍了下她的肩膀:“无妨,十日后才动身,你的伤也该痊愈了。” 霍檀拧眉,忽而问道:“你刚才说去哪里?” “晋州!” 霍檀犹豫,陷入了沉思。 她与霍家精锐被设计下药,最可疑的地方就是晋州。 服下的药,直到一日后到达郊外枫林后才发挥作用,可见对方是精心策划,已经精准地算好时辰。 采苓提取到那种药,然后查出从下药到药效发挥作用需要多久,以此推测是在晋州被下了圈套。 霍檀瞟了眼穆淮。 整个过程,穆淮只是从容地转动玉扳指,脸上无波无澜。 穆洵疑惑地问:“四弟去晋州做什么?” 穆淮淡淡回他:“一点私事。” 穆洵闻言,敛住疑虑,极淡地扬起嘴角,没再言语。 与淮王殿下同去晋州,其他女子简直羡慕得要命! 她们虽然清楚,女子随男子外出不合规矩,晋州还凶险异常,可人家是王爷啊。 有他保护,当然可以另当别论。 一来一回就得几日,他们此行少说也得十来日。 若是中途发生点什么,嫁进淮王府也是不错的啊。 她们看霍檀的目光,复杂而莫测。 遥想当年霍家何其尊贵,霍家三女儿霍蓁,皆是权贵公子想求娶的女子。 至于霍檀,那更是不少女子趋之若鹜的心仪之人。 可叹人情淡薄,世态炎凉,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苏萌心里暗嗤,跟在一个落魄王爷身边当护卫,能出息到哪里去? 霍家再想翻身,已经是难于登天! 随着众人的相继起身,苏萌靠近霍檀,眉眼弯弯:“霍檀,我还真得谢你不娶之恩呢。” 声音很小,除了她俩,其他人不曾留意。 霍檀痞笑了一下:“现在谢,为时过早呢。” 苏萌怔了怔,霍檀的笑像是一种蛊惑,浑身散发的气质令她心悸。 眼前站着的明明是男子,可那抹姿容神态,让她一时有点懵。 若不是那明显的喉结,她真的怀疑… 转瞬间,霍檀已恢复常态,寡淡疏离。 苏萌认为是错觉,他只是长得比男子好看而已。 见霍檀与她保持距离,她愤愤然地跺脚,嘴里哼哼着。 片刻后… “啊…”一阵女子的惊叫打破静谧。 紧接着是扑通落水的声音。 众人放眼望去,刚还在亭子里的苏萌,不知怎么地忽然落了水。 大家皆是观望,无人下水。 苏萌挣扎着。 在她呛了几口水后,谢景枫才命人将她捞了上来。 猛地咳嗽几声后,苏萌瘫软在地上,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正值盛夏。 即便是落水,何至于冷成这副模样。 有少女嘀咕:“就这小事也要博同情。” “大概是想引起洵王或是淮王的注意。” 霍檀轻拧着眉,在她记忆中,苏萌水性很好。 如果不是故意装柔弱。 那就是惊吓过度?吓得连游水也忘了。 “水里有什么?” 开口询问的是穆淮,嗓音没有半分温度,凉薄淡漠。 他这一问,瞬时让大家的心提起,目光锁在幽森的水面。 苏萌颤抖着双唇,哆嗦着挤出几个字:“手…有手拉我…” 此言一出,胆小的姑娘吓得抱在一起,嘴里发出连连惊叫。 苏萌吓得昏了过去。 穆淮眸光一凉,淡淡地看向谢景枫。 谢景枫不敢耽搁,这可是他的地盘啊。 连忙吩咐护卫下水察看,并让人封锁桃园各路口,不能放走任何可疑之人。 两位王爷都在他的桃园,水中若是潜着杀手,这事说大可大啊。 须臾,水花涌动。 凉亭边缘悬挂的灯,映照着暗黑的湖面,隐约可见有鲜红弥漫开来。 霍檀拉着霍蓁,让她站在自己旁边。 有少女哭哭啼啼地嚷着要回家。 穆淮淡声道:“已是深夜,此时离开更危险。” 少女们愕然,只觉得后背都凉飕飕的。 片刻后,两名护卫将一具尸体拖上木桥。 脖颈处还有血迹渗出,很显然是刚死的。 谢景枫上前,脸色难得的凝重:“你们杀的?” 护卫连忙摇头。 “莫不是事情败露,自杀而亡?”谢景枫问穆淮。 穆淮眉目顿了顿,转身看向洵王:“皇兄向来睿智聪慧,有你在,本王就不掺和了,这种事本王最是忌讳。” 呵! 他忌讳? 霍檀看他时,他也正看她,潋滟着清寒的桃花眸,闪动着暗流。 她挪开视线,那张妖孽般的脸,简直是想引诱人犯罪。 穆洵斟酌片刻,颔首:“那就交给大理寺。” 这时,苏萌被救醒,见到身侧的尸首时,惊恐地睁大瞳仁:“我…我刚才抓到的是尸…体?” “不…是。”谢景枫的话还未落下,苏萌再次晕厥过去。 第15章 不至于蠢成那副样子 苏萌的再次昏厥,让谢景枫十分嫌恶。 他不耐地摆了摆手:“不必弄醒了,抬到马车上立即送回去。” 就这样,苏萌傲娇地走着来,躺着被人抬了回去。 霍檀发现,林鹤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穆淮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斜倚着栏杆,满眼慵懒。 穆洵很快将事情处理好。 水中也恢复平静,偶有蛙跳入湖中,漾开一圈圈涟漪。 霍檀对穆淮说:“洵王殿下处事冷静,你眼光果然不错。” 穆淮不悦:“本王的眼光,可不是用来看这些的。” 霍檀噎了噎。 就见穆淮抬起步履,宽袖带着清风,徐徐往岸边走去。 “十日后启程去晋州。” 走出几步后,淡淡地扔下这么一句。 说走就走!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说他眼光好还不乐意了。 非得说他眼瞎就满意? 霍檀觉得,这男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桃园内出了这样的惊悚小插曲,谢景枫不敢懈怠,体贴地派人将所有少女们送出桃园。 他提出亲自送霍蓁,被拒绝。 霍蓁说有她四弟在,谁能欺负了她去? 谢景枫扯了扯嘴角,觉得她这话好像没毛病。 霍檀与霍蓁并肩走在后面,她问霍蓁:“今夜觉得好玩吗?” “还行,谢景枫准备的那些吃的,都挺不错。” 好,她就是吃货一枚。 霍檀继续问:“来的那些女子你都认得?” 霍蓁点头。 她说有吏部与兵部尚书的女儿,有大鸿胪的妹妹,廷尉的表亲… 霍檀心中逐渐恍然。 谢景枫广发帖子,是在太子被废之前,当时多数都是应邀了的。 茶会卡在这尴尬的时机,似乎有试探虚实的用意。 这个时候,想看清谁是忠实的太子党? 可是,谢景枫有先见之明吗? 霍檀轻拢着眉心。 霍蓁察觉到一抹异样,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霍檀拉回神思,摇了摇头:“没事。” 她猜测,或许是穆淮已经预料到昨日早上发生的事情?他知道穆允会被庆帝废掉? 如果她猜得没错。 那穆淮还真是个可怕的人啊。 再次经过幽静的桃林,比来时更加静谧。 淡淡的月色下,树影婆娑,伴着风轻轻摇曳。 倏地,茂密的树影中,有一道暗影快速闪过。 霍檀眯着眼睛再次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她拉住霍蓁的手腕,让她紧挨着自己。 这一次,连霍蓁都瞧见忽然出现的影子,薄薄的一片,很是诡异。 伴着一阵幽风拂过,诡谲之感更甚。 霍蓁心口一阵刺痛,语无伦次地开口:“霍檀,刚才那个…是有鬼吗?” 霍檀握紧她几分:“不是,有我在,你跟紧我就好。” 从来都是人更恐怖,装神弄鬼罢了。 霍蓁的心安定下来。 霍檀拉着她纵身跃起,飞到树顶上。 树枝摇晃,发出咯吱的声响,打破死一般的沉寂。 放眼望去,一片暗影,叠嶂起伏。 紧接着,几道身影将她们围住,空气陡然间凝固着嗜血的气息。 敢在谢家的地盘追杀她,这举动太过匪夷所思,然而容不得她多想,杀手们已经招式凌厉地朝她攻来。 浓烈的杀气笼罩,气势如虹。 霍蓁此刻反而平静了。 霍檀眸光一寒,拔剑相迎,身形快如闪电,轻如鸿雁。 寒芒猝闪之际,近她身的一名杀手迅速被斩杀:“谁派你们来的?不说的话,下场与他一样。” 犹如冰窖的风,寒凉至极,散开在充溢着暑气的空气中,霎时冷却。 杀手们面面相觑,手中的剑泛着淡淡的光。 霍檀不动神色地扬了扬嘴角:“不说?那就让我猜猜?” 顿了顿,她温凉地问:“是谢侯爷本尊?还是想诬陷谢家的呢?” “杀!”闻言后,领头的杀手沉声吩咐,不再有半分犹豫。 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阴霾得可怕。 霍檀轻笑,抬起手中的长剑:“既然如此,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她将霍蓁放开:“等我一会。” 霍蓁稳住轻微晃动的身子,轻声道:“好,你不用顾忌我。” 几名杀手冲她挥剑砍来。 霍檀目光沉静如水,腾空旋身而刺,森森剑影闪过,劲风卷起衣诀飘扬。 剑锋只指领头的黑衣人。 只见他眸子倏然一缩,快速避开锋芒,眸底闪过诧异。 霍檀转身,神色冷冽。 将围攻她的两名黑衣人打退后,他们见正面交锋占不到便宜,于是将剑刺向不会武功的霍蓁。 霍檀瞳仁一冷,将手中剑挥了过去。 随后,一阵惨叫响彻夜空,黑衣人嘭地一声落在地上。 鲜血溅到霍檀的月白衣衫上,赫然醒目。 霍蓁惊魂未定地望着这一幕,转瞬即逝后,对霍檀崇拜不已。 其余人见状,蜂拥而上。 这一次,霍檀还未出手,一抹暗色的身影飘然而落。 穆淮将霍檀挡在身后,漫不经心地说:“还在谢家的地盘,你们都能打得热火朝天,这波热闹本王也想看看。” 极其慵懒随性的语气,确实像是来看热闹的。 随后,谢景枫也火急火燎地赶来:“谁这么大胆?在我的地方撒野!” 一道绛色身影匆匆闪来。 “撤!” 谢景枫的话一落。 领头的黑衣人,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带着他们迅速撤离。 撤退时,还不忘朝谢景枫颔首,像是无声地打招呼。 霍檀拉住霍蓁,轻轻飘落在地。 穆淮扫了一眼四周,确定安全后,也从树上飞了下去。 谢景枫愣在原地,扯了扯嘴角… 他们认识吗? 撤就撤,跟他使什么眼色,像是很熟一样。 谢景枫一边落地,一边开口骂着:“见到我来就跑,是什么意…思?” 最后两个字,他的语气轻了下去,忽然意识到什么,愕然地看向霍檀。 “霍兄,不是我啊,也肯定不是我们谢家的人要杀你,我们还不至于蠢成那副样子!” 霍檀没有理会他的话… 谢景枫见此,他看向穆淮:“你也替我说句话啊。” 穆淮神色淡漠,桃花眼微眯,侧身看向霍檀。 他的目光一顿,视线从她的脸上下移。 虽然光线很弱,可霍檀清晰地瞧见他正看自己胸口。 第16章 想看她的伤口 她下意识地低头,束胸带缠得很正常,看上去并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 她顿时觉得嫌恶无比,恨不得立即去沐浴更衣。 杀手的血… “你受伤了?”穆淮微哑着嗓音开口,同时抬起步伐朝她靠近。 这话一问出,霍蓁与谢景枫同时朝霍檀瞅去。 她胸口处一大片暗红着实让他们惊了惊。 还来不及解释。 霍蓁连忙扶住她,声音颤抖而哽咽:“霍檀,你…你流了好多血。” 霍檀悲催不已:“我没受伤,这是…” 穆淮眼底闪着担忧与疑虑:“那就是旧伤裂开了?” 她的话被打断! “霍兄,你赶紧将衣衫解开,让我们给你看看伤口,你这大伤未愈,刚才又激烈打斗…” “万一失血过多,我这罪责可就大了。” 谢景枫叽叽歪歪着,霍檀只觉得脑子嗡嗡响。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她连话都插不进去。 解衣衫?看伤口? 有没有搞错?她岂是那种随意脱衣服的人! “是啊,霍檀,先将伤口包扎一下,我们再去找大夫。” 霍蓁不仅无缝衔接着谢景枫的话,还将手伸到她的衣领处。 霍檀退后一步,将她的手弹开:“三姐啊,男女授受不亲,就是亲姐弟也得注意影响。” 霍蓁怔愣了一瞬。 从小就是如此,霍檀从不让她们看到身子,特别在意这个。 穆淮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下松了一口气,嘴角漾开极浅的弧度。 “这是那杀手的血,不是我的,我没有受伤,旧伤也没有裂开。” 霍檀趁着那两人嘴巴停歇的空隙,连忙解释。 “啊?”霍蓁喜极而泣,拍了拍胸口,“你真是吓死我了。” 兴许是紧张,她脸色很苍白,嘴唇泛着紫色。 霍檀眸光一紧:“药呢?” 霍蓁即刻心领神会,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个药丸咽下。 整个过程,很熟络淡定,穆淮看着霍檀淡然的神色,有片刻的沉思。 “霍蓁,你没事?”谢景枫也注意到霍蓁脸色不太好,关切地询问。 霍蓁摇头:“没事,老毛病,吃药就行了。” 谢景枫又问霍檀:“你呢?没有骗我们?” 霍檀睨了他一眼:“没见我生龙活虎,面色红润?你见过有谁大出血是这副样子的?” 谢景枫凑近她,想看清楚。 穆淮将他拉开,淡淡地说:“让霍将军先去桃园的温泉沐浴,换身干净衣衫再回去。” 霍檀觉得,这提议甚好。 整个身上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原主在沙场驰骋多年,这场面只是小风小浪,可她受不了这一身血污啊… 不过,转念一想,她害怕露出破绽,于是隐忍着浑身的不适:“不必麻烦了,我回去洗就是。” 穆淮瞥了眼谢景枫,眸光隐隐泛着寒凉。 谢景枫会意,尴尬地笑着:“霍兄在我的桃园遇到这腌臜事,怎么说我也是有责任的,我理当让你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回去。” 噗! 什么干干净净,会不会说话? 霍檀说:“谢世子你想多了,这是两码事。” 谢景枫不依不饶:“你如果拒绝,就是嫌弃桃园不合你的心意,嫌弃这里脏?要么就是怀疑是我谢家派人暗杀你?” 霍檀脑子里再次嗡嗡响:“行了行了,多谢你盛情!” 谢景枫乐呵着:“承蒙霍兄不嫌弃。” 霍檀无语,没有什么比耳根清净更重要了。 折返庄园的路上,途经湖畔。 谢景枫忽然开口:“霍兄,我看这湖水清澈凉爽,炎炎夏日在此游水,也是极其惬意之事。” “不如让霍蓁去拿干净衣衫来,我们三人就此入湖游水,顺便比试一下,看谁先游到对岸如何?” 谢景枫兴致盎然,看着水波轻漾的湖面,搓了搓手。 闻言,霍檀步伐踉跄了一下。 他脑子是被抽了吗? 还是存心要整她? 霍檀剜了他一眼:“谢世子开什么玩笑?这湖里刚出命案,你不觉得瘆人吗?” 谢景枫嗨了一声,不以为然:“堂堂大将军,你还怕这个?大丈夫不拘小节才是嘛,我听霍蓁说你的水性特别好,所以就想见识一下。” 霍檀心里将他骂了个遍。 如果谢景枫知道她是女子,此时绝逼是故意想整她的。 再看穆淮,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正邪肆慵懒地看着她。 一丘之貉。 霍檀神色淡然地说:“真是可惜,我也不想扫了世子的兴致,可是我的伤口还不能泡水太久。” 谢景枫挠了挠头:“我竟忘记这事了,不好意思啊。” 霍檀不语。 霍蓁瞟向他:“你五大三粗的,哪有心思想那么多?脑子就只有吃喝玩乐!” 谢景枫哼哼道:“明明是你四弟矫情,想当初淮王在潼关,重伤之下还得渡河…” “霍兄什么惨绝人寰的场面没见过?这点伤游个水根本不是事好?” 穆淮睨了他一眼,谢景枫这才噤声。 霍檀的脚步顿了顿。 “你去过潼关?”她侧眸问道。 穆淮与她对视着,浅淡一笑:“穆家子孙都会有出去历练的时候,其他皇兄皇弟大多都去过,这不足为奇。” 霍檀心想也是,受宠与否,并不妨碍庆帝历练儿子。 毕竟将来总会有用得上的地方,有备无患。 几人继续沿湖行走。 谢景枫让丫鬟带霍檀经过冗廊,穿过雕花拱门,来到庄园内的温泉池。 这一身黏糊的衣衫,霍檀觉得挺恶心的,一心就想着快点换掉。 浴池很大,周围装饰也挺奢华,室内一片氤氲,青烟缭绕。 空气中隐隐透着药香。 霍檀回身朝丫鬟说:“你退下,不要再进来打扰,我不喜欢陌生人近身。” 嗓音清冷疏离,有种与生俱来的威压。 丫鬟连忙垂眸,轻声道:“诺。” 待丫鬟离开后,霍檀扯下已经脏污的外衫,一股血腥气扑鼻,她嫌弃地将衣物扔在一边。 这时才发现,就连缠紧自己的布带,都被血浸染。 褪去束缚,霍檀缓缓踏进水池,温热的水萦绕,她瞬间觉得浑身的疲惫散去几分。 思绪也逐渐清明… 脑子里开始回想今夜之事,水中的尸体,桃林的杀手,莫非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 第17章 给你送衣服的 院子里,清风拂动。 桂树下,穆淮与谢景枫坐在石椅上,霍蓁在一旁观赏着各种花草。 谢景枫伸了个懒腰:“穆淮,你说霍檀会将这事赖到我家头上吗?毕竟有兵权之事在前啊。” 穆淮不动声色,寡淡地说:“清者自清,凭她的头脑,不会随意猜测别人。” 谢景枫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虽说霍家不得势了,可我怎么感觉她都是不好惹的?” 他压低声音,斜着瞟了眼不远处的霍蓁。 穆淮淡淡勾唇:“你是怕得罪霍家三小姐,因此而怕霍檀。” 谢景枫顿觉无趣:“至于说得这么直白吗?” 这时,一名丫鬟匆匆走来,手中端着一叠整齐的衣物。 “殿下,公子,奴婢失职,带霍将军去温泉时,忘记将衣物拿进去。” 谢景枫凝眉:“再送进去不就行了!” 丫鬟战战兢兢:“霍将军说,任何人不得打扰…” 敢情这是霍檀震慑住小丫头了? 谢景枫朝霍蓁喊道:“霍蓁,你四弟没有衣服穿,你送进去可好?” 霍蓁啊了一声,抬起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去?霍檀一直教我,男女有别,就是姐弟,兄妹也得遵守规矩。” “啊?那是我疏忽了。”谢景枫尴尬地笑了笑。 他以为霍檀常年驰骋沙场,该不拘小节才对。 霍蓁怕自家四弟,谢景枫多少也是知晓的。 于是接过丫鬟手中的衣物,叹道:“那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亲自去得了。” “等等。”清冽的嗓音徐徐散开。 谢景枫倏地停下脚步。 穆淮缓缓起身,将他手中的衣物拿过:“你先送霍三小姐回去,衣服本王去送,正好本王还有事找霍将军商议。” 谢景枫一脸懵:“我们都是男人,谁送不都一样吗?” 穆淮眸光一凉:“能一样吗?” “哪不一样?” “那本王送霍三小姐回去?” 谢景枫怔住,连忙摇手:“不劳烦淮王殿下了。” 他真是郁闷得紧。 自己才是桃园的主人好不好? 怎么就被人喧宾夺主了? 不就是能用王爷身份压他吗? 不过,谢景枫想起霍府竹林的遭遇,忍不住低语:“据我所知,霍檀好像对男人有兴趣,我是担心他禁不住你的美色啊。” 穆淮抽了抽眼皮。 霍檀对男人感兴趣? 他轻笑,盛满清寒的桃花眸忽而变得邪妄:“正好,本王似乎也有这个嗜好。” 谢景枫蓦然感觉脑子轰地一响。 双手抱胸连连退后几步:“你…与我来往密切,莫非是有非分之想?” “那…个,我可是正常的,只会见到美人才有反应,而且我只喜欢霍蓁…” 穆淮斜了他一眼,语气温凉:“就你?还没哪个地方让本王感兴趣。” 虽然谢景枫是正常男人。 可面对别人的贬低与不屑,心里还是不服气的:“霍檀虽然武功比我好,可我好歹更英气逼人啊。” “你与她是云泥之别。”穆淮扔了这么几个字,抬起步履往温泉池走去。 谢景枫哑然失笑,他今夜是发现多大的秘密了? 穆淮那家伙不会把自己灭口了?! 须臾,谢景枫回过神,朝霍蓁走去。 不知在温泉泡了多久,霍檀靠着光滑的石头眯了一会。 在她踏出水池后,才惊觉不仅帕子没有,连衣服也没有。 …… 头顶有无数只乌鸦飞过。 霍檀又找寻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谢景枫那厮,竟然做事这样不严谨。 瞅着自己沾满血污的脏衣服,已被水汽浸湿,她无声地叹气。 还是怪自己疏忽了。 忽而,一阵脚步声传来,霍檀心口一紧,瞬间提高警惕,连忙跳入水中。 “谁?” 门外的脚步声停下,一道清哑的嗓音透进:“是我,穆淮。” 霍檀舒缓一口气:“殿下啊,有事吗?” “给你拿衣服的,本王能进来吗?”他无波无澜的声音,很是好听。 霍檀将整个身子没入水中,只将脑袋露出,看了看四周水雾萦绕,然后背对着门那边。 感觉视线有点朦胧,她这才开口:“多谢了,你帮我放着旁边就好。” 穆淮轻轻将门推开,温热的水汽将周身包围,他步伐很轻很缓。 池中水纹轻漾,轻轻拍打着岸边,发出细微的声响。 还泡在水中的霍檀,此刻他只能看见那散落的发丝,随着水纹轻轻漾着。 他薄唇微启,眸光深处似有暗流划过:“你的伤口泡了这么久,有没有事?需要本王帮忙看下吗?” 霍檀咬着唇,暗想着他真是多事,放下衣服赶紧走不就是了。 思忖片刻,她温声开口:“我没事,你把衣服放下,出去。” 穆淮却不着急,将衣服放下后,走到温泉池边:“听说谢家桃园这温泉池,加入了很多名贵药材,花了大价钱和心思,有疗伤健体的功效。” 这个… 霍檀刚走进来,闻着药香便已有所察觉。 在泡了片刻后,就感觉浑身的经络似乎都顺畅了点。 的确是有点神奇的功效。 霍檀总感觉背后有道犀利的视线,此时此刻,她追悔莫及。 谢景枫嘴碎,喧闹,耳根不清净那些都算什么? 她就该果断拒绝,再脏再恶心,也得回家再洗。 这全都是自己作的! 沉吟一瞬,霍檀说:“所以在这温泉泡了后,我的伤更加无碍了,还请殿下先出去。” 穆淮蹲下,如玉的手指伸到水中,随意从容地拨动着。 “本王一直体弱体虚,心慌气闷,也想试试这温泉,不知霍将军可在意?” “当然在意了。”霍檀急得差点转身,话已脱口而出。 转瞬即逝后,她很快就镇定下来。 淡定! 深呼吸! 现在她的女儿身如果被揭穿,霍家还不知面临怎样的腥风血雨。 她忍! “殿下有所不知,虽然我是男人,可我从小就忌讳别人看到我的身子,就连我的几个姐姐,从小就都不敢轻易近我的身,还请殿下见谅。” “您先出去,我马上穿好衣服将温泉让给你,可好?” 隔着氤氲水汽。 穆淮也能听出她话中的几分紧张,还有… 第18章 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的视线在她耳后的发丝处顿了顿,随即垂眸,浅笑。 “放心,本王不会近你的身。” 话落,穆淮的手从水面离开,淡然地起身。 “温泉不宜久泡,赶紧穿衣服,本王还有事要说,在外面等你。” 他步履沉稳,经过那堆被血污弄脏的衣物时,眸光幽森了几分。 霍檀如释重负,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你还有什么其他需要的东西吗?” 穆淮的嗓音在门口再次响起。 其他东西? 霍檀蓦然回眸,心中已经一片清明:“不瞒您说,我的伤口有点复发,可能需要点纱布。” “好。” 他目光一顿,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刚才还说伤口无碍? 穆淮没有继续说话,转身离开。 直到那抹黑色的衣角消失,她才彻底地放松下来。 洗个澡而已。 感觉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已分不清额头与脖子处是水还是汗珠。 片刻后,穆淮让丫鬟送来了一些纱布,还有一瓶金疮药。 丫鬟放下东西,不敢有半分停留,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霍檀上岸后,拿起软帕将身上的水抹干,然后轻轻拧着发丝。 目光落在充足的纱布和金疮药上。 其实伤口是已经不存在的了。 不过正好用来当束胸带,她本意也是如此,寻了个借口而已。 还好,这次不再是穆淮送来,不然又叨叨着问,要不要看伤口,帮忙包扎什么的。 一切穿戴整齐,将发丝随意地高束着。 虽然这脂粉比起其他,没有那么容易洗掉,可她一直很小心,没有将脸浸在水中太久。 霍檀从温泉池出来,踏进院子时,穆淮果真还等候在那。 负手而立,黑色锦服将他的身姿轮廓衬得完美无缺。 银色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染上一层淡淡的光华。 矜贵,高雅。 “殿下,您还在啊…” 霍檀故作平静,开口打破夜的静谧。 穆淮闻声回眸,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桃花眸缓噙着极淡的笑。 “你…伤口包扎好了?” 说话的同时,他的视线看向她的胸口处。 霍檀被他看得有那么一丝不自在,侧开脸轻咳一声,试图打破这有点迷的气氛。 “嗯,已经包扎好,霍蓁和谢景枫呢?” 她忽然发现,整个桃园安静得有点诡异,而谢景枫与霍蓁早已没了人影。 穆淮走近她两步,低头凝着她:“谢景枫先送你三姐回去了,现在本王送你回府。” 霍檀连连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此时此刻,她只想赶紧远离他,生怕一不留神露出破绽。 穆淮眸光微动:“本王有事要跟你说,正好也顺路。” 如此一说,霍檀没再扭捏。 两人出了雕花拱门,踏着月色,徐徐走在小径上。 一路无话。 唯有清风拂过时,树叶轻轻摇曳。 穆淮的马车停在了桃林口,消失了半个晚上的林鹤候在马车旁。 见到自家主子与霍檀一同出现,微微一怔,露出讶异之色。 半晌后方行礼:“王爷,霍将军。” 穆淮嗯了一声,朝霍檀说:“霍将军请。” 神态举止言行,皆儒雅随和礼貌,堪堪的君子形象。 霍檀心下放松,只是她被林鹤那异样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 大概,也许,林鹤已经觉得他家主子,有点特殊不太正常了。 穆淮整个人都是云淡风轻的。 在霍檀踏进马车后,穆淮不疾不徐地跟上:“去霍府。” 林鹤应允着,跳到车室握住缰绳。 车轱辘滚动,马车缓缓驶出桃园后,速度才逐渐快了起来。 马车内空间很大,装饰很精致,打扫得一尘不染。 紫檀木桌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几本书卷,一套紫砂壶茶具,左上角紫色熏炉内,青烟袅袅。 空气中有股清淡的香气弥漫。 霍檀愣了片刻,原来他还是个挺优雅精致的人。 “坐。” 穆淮拂了拂衣袍,在桌案前落座。 霍檀在他对面坐着:“殿下,你有什么事情要说?” 他抬了抬眸:“当然还是本王以前说过的事。” 霍檀就知道,他还能有什么事? 还不是继续扯淡,继续装。 虽然她与他相识时日很短,可她猜测,他不受宠这事大概是真的,软弱与势力薄弱,恐怕只是表象。 心思缜密,城府够深,且能隐忍。 可手段不输任何人! 这样的人,可敬可畏可怕。 穆淮给她倒了一杯水:“马车上只有凉水,下次再请你喝茶,茶喝多了影响睡眠。” 霍檀从容低笑:“天都快亮了,还影响什么?”她端起水,抿了一口。 “嗯?那我们这算是秉烛夜谈?”他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微闪。 霍檀十分平静,笑着问:“你本来就不得宠,若是被狗…被皇上知道你深夜还与我在一起,处境岂不是雪上加霜。” 差点口不择言,将狗皇帝挂嘴边。 好险! 那可是面前这尊的亲生父皇。 穆淮淡淡一笑:“乐往必悲生,泰来尤否极,没什么好怕的。” 霍檀眸光微动。 说得太深,似乎有不妥,他是庆帝的儿子,对霍家究竟存有什么心思,现在还无从得知。 身在他们那个位置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也不可能单纯。 而且在这生命随时如蝼蚁的古代,她还不能随意任性。 片刻后,穆淮回到正题:“枫林中埋葬的都是霍家精英,其中有人金蝉脱壳,至今逍遥法外。” “今夜的事情,只要顺藤摸瓜查下去,应该会有些眉目。” 语气很正经,像是真要替她做主,查个水落石出。 霍檀问道:“林鹤悄然退下,就是处理这些事情去了?” 穆淮语气温凉:“那是谢家该着急的事,本王只是在提醒你,像这样的刺杀,不会是最后一次。” 霍檀不语,陷入沉思。 马车内有一瞬清寂。 须臾,霍檀向他道谢,他说不客气。 整个京都城,各种势力无非就是分成几个党羽,还有少数保持中立,立场不明确的。 废太子穆允不仅将她当成情敌,被废后甚至还成了死敌。 而谢霆是他的舅舅,怎么说,谢家似乎都逃不脱嫌疑。 第19章 将军是在关心本王 明面上,皇上虽已对霍家宽容,不再提起赐婚的事。 暗地里,她感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霍檀下意识地说:“他们只需要逮住一丝风吹草动,就能盖上莫须有的罪名,将霍家彻底打压,所以殿下还是该敬而远之才是。” “那你觉得,霍家还有何罪名被人拿捏住了?” 穆淮如玉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轻敲着桌面,声音很轻。 霍檀抬起眼帘,撞上他清淡深邃的视线。 她稍微避开,随性地端起茶盏,再次抿了一口,然后优雅地放下。 “结党营私,通敌卖国,中饱私囊,自古不都是这些理由吗?所以殿下该留个心眼才是。” 穆淮笑着说:“怎么听都感觉将军是在关心,护着本王。” 她无语地扶额,动了动嘴唇:“殿下您想多了,我身为大庆臣子,只是有责任提醒您撇清不必要的关系。” 关心他? 应该还不至于! 她只是觉得霍家现在不宜与穆家人有牵扯,免得将来麻烦。 而且,眼前这尊也不能轻易得罪,出身在皇家,没有谁是简单的。 穆淮凝视着她,枫林之事后,她整个人似乎都变了很多。 “还是怀疑本王将你当情敌?怕霍家与天家扯上关系,妨碍你将来揭穿真相,产生不必要的尴尬。” 霍檀:“……” 他是有读心术吗?将她的心思瞬间看透。 霍檀的心跳陡然加快。 她确实这样想,若是有交情了,多少会有点碍手碍脚。 虽然她对穆淮的印象不坏,可谁知道他们父子,兄弟,是否都是沆瀣一气呢? 霍檀讪笑:“凡事讲究证据,我不敢胡乱猜测,不过今夜得见赵家小姐,觉得她犹如神女,殿下真是眼光不错。” 她答非所问,试图将话题从这上面转开。 “神女?”穆淮眉目微凝,音色清幽,“本王喜欢性子狠一点,气质飒爽些的,对她没兴趣。” 霍檀目光微闪,静默下来。 他的喜好,他的私事,她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比较好。 “殿下,晋州之行,为了避嫌,我们还是错开时日去。” 她再次将话题转开,忽然意识到与穆淮同去晋州,很欠妥当。 穆淮不以为然:“霍将军负责本王的安危,有什么嫌可避的?何况你身在京都,服从命令就是,其他的无需考虑。” 霍檀悄悄地睨了他一眼。 不就是只能用身份压她,让她无言以对吗? 他需要保护? 枫林里那出神入化的身手,她可是记忆犹新。 她勉强应着,公事而已,她想那么多做甚? 何况,她要单独出京都,要么有通关文蝶,要么就用自己的方式。 都不如和穆淮光明正大地去。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霍府大门前停下。 下马车时,不知是困乏还是脑子里装太多事情,霍檀一不留神踏了个空。 霍檀身子一僵。 自以为武功很好的她,觉得这只是小儿科,轻易就能站稳。 可偏偏… 身子似乎不听使唤,她一时身形不稳,猛地朝前倒去。 就在她以为要摔个嘴啃泥时。 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她手臂,然后她被轻轻一拉,她倏地往他身边靠近。 一抹慌乱油然而生。 这不是狗血剧中,男女主才会有的桥段? 他们这算什么? 气氛忽然凝固下来。 林鹤揉了揉眼睛,随后定睛看去,他家主子与霍将军,关系是否进展太快?? 难道传言非虚? 他们是来真的! 林鹤甩了甩头,暗想着怎么可能? 他家主子肯定是正常的男子,喜欢的是娇滴滴的美人儿。 霍檀错愕地回眸,转瞬之间便恢复平静:“多谢殿下出手,否则我刚才就摔得很难看了。” 近在咫尺,她鼻尖萦绕着一抹极淡的冷冽香气。 是穆淮身上特有的清香。 穆淮松开她的手,视线落在她脖颈处,眸光晦暗几分。 那滚动的喉结,让他眼底装满复杂的神色。 须臾,他语气温凉地说:“霍将军身手敏捷,还不至于摔倒,本王只是随手一拉而已。” “总之还是多谢您的搭救。”霍檀未做他想,颔首,“殿下走好,那我先回府了。” 穆淮嗯了一声,潋滟着一丝温脉的桃花眸似笑非笑。 那亦正亦邪的表情。 让霍檀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还未等她抬起步履,穆淮淡淡道:“霍将军深夜与其他男子见面,总归是不妥,以后还得避免才行。” 不知为何,他忽然很在意有些事情。 霍檀解释:“那是我朋友,见面也是商讨正事,你别听谢景枫胡扯。” 穆淮口吻依旧温凉:“大庆民风虽还算开放,可最忌讳断袖不雅传言,霍家如今在风口浪尖,理当避讳才是。” 一旁的林鹤,身形趔趄了一下。 可能被传特殊癖好的是他自己才是! 说这话,他不怕打脸吗? 霍檀斜睨着他:“那我现在和殿下深夜相聚,岂不是更加百口莫辩?” 穆淮勾唇一笑:“我们是谈公事,况且本王是怜惜将才,有意替大庆挽回损失,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霍檀暗嗤。 真是典型的双标现场。 这番话,看似是替她着想,实则是暗中注意到了秦熠,不想她与其他世族有牵连。 秦家,是京都几大家族之一,其地位也是举足轻重,不可撼动。 哪怕是秦熠已从家族中脱离。 他也怕霍家与秦家联盟,再次崛起,威胁到他父皇?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处处提防别人! 穆淮转动着玉扳指,语气不疾不徐:“凶案的事,本王会让大理寺彻查,你还是安心养伤为好。” 霍檀不语。 他这是让她少插手这些事,安分守己地,准备颐养天年了? “本王不想带个累赘去晋州,你是去保护本王的。” 他继续不冷不热说着,微眯着眸子,泛着一丝邪妄。 林鹤忍着笑,差点憋不住。 霍檀面无表情。 看在能名正言顺去晋州调查的份上,她懒得与他计较。 “多谢殿下体恤末将,晋州之行,必定让您毫发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