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的狠辣妃她重生了》 第1章 本尊,克鬼 幽冥鬼城。 沈棠落一袭血染红衣,三千墨发用一根红色发带随意束起。 那张冷艳妖冶的容颜在环环黑红色的光芒下肆意绽放,长发翻飞,如烈焰中浴火重生的堕魔。 她冰冷的桃花眼中迸射出了嗜血的寒意,嘴角扯出一抹邪肆张狂的狠厉,“让南宫烛那厮给本尊滚出来!” 鬼将统领涅澜亲自带了一众鬼兵匆匆赶来,她登上了城楼高墙。 一双愤恨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鬼城之下那道冷酷无情的红色身影。 见到沈棠落,涅澜的指甲狠狠地抠着冰冷的墙壁,对着城门下的鬼兵发号施令:“封住入口。” 涅澜阴鸷的眼里倒映的尽是沈棠落绝然冷漠的身影,一想到是她的存在毁了那个高贵的男子,就忍不住暴怒出声,“妖女,你不配见尊上!” 沈棠落眼尾上挑,轻嗤一声,手指微抬,紧接着一道道凄厉的惨叫声在幽冥鬼城的入口处徘徊不断。 她勾唇,“不配?” 不配吗? 她垂下了眼帘,轻轻地笑了两声。 “涅澜,百年未见,怎么,你是眼瞎了吗?连本尊是谁都忘记了!” 她是从血狱中走出的女魔头,令人鬼闻风丧胆的无情杀神。 说话间,一道黑红的鬼蔓绞杀藤自掌心中窜出,以鬼魅幻影般的速度缠绕在了挡住她去路的鬼兵脖子上。 那鬼兵还没来得及发出痛苦的嚎叫,抓着脖子上的缠绕物挣扎了两下。 顷刻间身体便化为了灰烬,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接下来,一个,两个…… 接连数十个鬼兵都随着绞杀藤的攀附而化为一道道黑雾散去。 “……来人,”涅澜大急,立刻挥手,朝着鬼城之下的一众鬼兵命令道:“一起上!必须拦住她!” “想拦住本尊,你们就是再修个上万年,都痴心妄想!”沈棠落眸中冷冽,嘴角扬起邪肆的弧度,嗤笑不已。 “本尊,克鬼!” 话音一落,黑红色交错盘桓的光芒赫然在鬼城入口处四散开来,夹带风雾的功法以雷霆万钧的气势侵袭在了漫天的鬼兵身上。 沈棠落浮于半空,脚下黑红色光圈萦绕,一袭红衣妖冶张狂,在劲风中吹卷得猎猎作响。 冰冷绝艳的容颜漫上了一层层寒霜,一双桃花眸底潜藏了毁天灭地的嗜血冰冷。 突然,领头的鬼兵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盯着虚空中黑红光芒萦绕的女子,“这……这是鬼系术法,夺魂之锁,大家小心!” “退,快退!” 闻声,鬼兵都纷纷后躲,退到城门之内。 然而,在他们意识到后,已经晚了。 杀戮之气在悄然间瀑散开来…… 沈棠落嘴角肆意勾起,掌中恣意运转的鬼漫沙华功法,所过之处,哀嚎遍野。 终于,幽冥鬼城大破,千万鬼兵无一生还。 而鬼城左领主涅澜此刻被沈棠落用掌中的绞杀藤锁住了咽喉,艰难地挣扎着,眼中惊涛骇浪。 沈棠落冰冷道:“说,南宫烛在何处?” 涅澜痛苦得脸颊涨红,呼吸困难,“不……不知。” 沈棠落轻嗤一声,眉眼冷戾,毫不犹豫地便要结束她的生命。 不说,便没有留她的必要了。 涅澜仰着头,痛苦之色深浓,拼劲全力拽住了沈棠落的衣袖,张了张口。 她这是不想死? 沈棠落收起了功法,冷眼等着涅澜开口,眼底浮现了深冷的讥讽,不见波澜。 “咳咳……咳……”涅澜大口的呼吸,一阵的猛咳,咳得脸色涨红。 沈棠落眼底浮现出了一抹不耐,涅澜看出她没了耐性,哑着嗓子道:“沈棠落,尊上不会见你,否则,你闹了这么大动静出来,他早该出现了。” 沈棠落眼神一厉,抬腿往幽冥境地走入。 而身后,涅澜却是一脸讥讽,放肆地大笑起来,“沈棠落,本领主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 “不必问尊上,这鬼域里的任何一个人都知晓。” 沈棠落脚步一顿,骤然转身,潋滟的桃花眸里一瞬间红了一大圈,狠厉地锁住涅澜的身影,一动不动。 涅澜只觉得脖子一冷,笑声戛然而止,可声音里尽是幸灾乐祸,“不过,你来晚了,他死了!十年前就死了!” 涅澜看着沈棠落眸中鲜有的慌乱,更加兴奋了,“魂灭万鬼窟尽头,你现在去,绝对还能看到他的尸身,他死的时候,还念着你……” 涅澜话未说完,一道黑红的鬼蔓绞杀藤瞬间攀附上了她的脖颈,结束了她的生命。 十年前……就死了! 那个穷极一生都要护她如命的孤傲男子死了! 一句话,宛若晴天霹雳,重重地震在了沈棠落的心脏之上。 无可控制的疼痛一瞬间蔓延至了全身,仿佛要抽走她所有的呼吸。 …… 作者有话说:咳咳,有个不情之请,看文的小姐妹能不能留下你们可爱的爪爪印,很想知道你们的想法,然后去进步~单机真的好孤独,好迷茫tt 第2章 永生不灭 沈棠落的双脚鲜血淋漓,血流如注,而脚下是一层层黑雾笼罩的骨钉栈桥。 这座桥,伫立在鬼君领地,万鬼窟的尽头。 千万年来,此处阴风雾霭缭绕,汇聚了世间冤死亡魂的枯骨,形成了九千九百道细长的噬骨钉,故为生死断骨桥。 除了鬼,六界一切生灵,入则断骨焚身。 沈棠落面容冷戾,拖着疲惫力竭的身躯,一步一步坚韧地踩着噬骨钉,向着黑暗炼狱中火光明耀的尽头走去。 她仿佛感知不到疼痛,骨钉一寸寸吞噬她脚下的皮肉,撕裂她双脚的脚骨。 雷电闪烁盘桓于空荡荡的炼狱之上,擦出一地的火光。 她每走一步,都留下了一道道深红深红的血迹,白骨森森的栈桥,贪婪地吸取着温热暗红的血液。 沈棠落倔强的小脸在生死断骨桥尽头火光的映衬下显得邪戾冷漠,她猩红的桃花眸中却是难掩紧张慌乱。 一袭红衣如妖冶绽放的罂粟,冷艳寒凉。 突然,深黑蒙雾的生死断骨桥上落下了一道鬼魅般的紫影。 他一脚落在了沈棠落的面前,一双深黑的眼眸中此刻亦是猩红血丝。 南宫烛伸出遮在宽大衣袍下的骷髅之手,按在了沈棠落的双肩骨上。 他暴戾地大吼,似是要把眼前这个不要命的女人喊醒,“沈棠落,别走了,再这么走下去,你会肉骨不存的!” 沈棠落冰冷的看了他一眼,黑洞般的桃花眸里不着一丝温度。 肉骨无存又何妨? 这座生死断骨桥的尽头,深眠着那个一生矜贵孤高的男子。 他死了,连收尸的人都没有,可见,留下尸骨又如何? 她毫不犹豫地抬手就推开了南宫烛,继续抬起鲜血淋漓的双脚,步伐坚稳。 却不见南宫烛那紫衣之下仅剩骷髅的双手。 “你疯了,他已经死了!” 南宫烛大急,伸手就去拽沈棠落,欲要把她打横抱起。 而她并未看他,却仿佛能料到南宫烛的动作,手掌凌厉地朝着他肩膀下劈而去,脚掌又是深深地埋入了骨钉之中。 疼,噬骨钻心! 可是,她还是没有任何退缩,任由男子红遍了双眸,冷漠决绝。 被一掌击中的南宫烛僵住了身体,盯着那道绝然的红影,清冷出尘的面色一片煞白,掩盖不住的悲伤。 他终究没再阻止。 沈棠落冷戾的身影随着她每走一步,越发趋近透明。 浑身的血液光芒也随着脚步向前而逐渐涣散于虚空,飘向生死断骨桥下漆黑不见底的深渊。 终于,在黑雾笼罩的尽头,锁骨链上,她见到了那张熟悉冷峻的脸庞。 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浑身的血液还是禁不住凝固了。 她寻找了十年的人,这一刻,就在她眼前,可是,她却再不敢靠前一步。 沈棠落拼命忍了一路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沈棠落发了疯的吼叫声回荡在了炼狱般的窟穴,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似是穿透了万鬼窟,响彻了云霄。 可笑,何其可笑! 他死了十年,整整十年,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寻不到他踪迹! 终于,沈棠落坚持不住,扑倒在锁链禁锢的已经没有呼吸的红衣男子面前,再也无力站起。 萦绕紫芒的锁链穿过了红衣男子一根根肋骨,划破了皮肉,扎的很深。 而红衣男子那心口处,黑洞一片,血液已经流干,再无生气。 他惨白的面容,冷硬彻骨,俊美如斯,仿佛天山的冷冰,没有温度。 沈棠落瞳孔缩紧,惊悚地不敢看红衣男子。 可是,下一刻她还是颤抖地伸出双手,抚上了他孤冷俊逸的脸,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弄疼他。 她却忘了,他已成枯骨,没有疼痛。 南宫烛沉默无声地跟在她的身后,多少次抬手想替她抚去泪痕。 可垂眸看了看只剩下骷髅的手骨,自嘲地扯唇而笑,面容哀伤。 沈棠落哽咽地几乎不能发出声响,惨白的唇畔抖得不像话,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嘶哑着嗓音开了口,“他的……心呢?” 一句话说完,泪水决堤了一般,顺着苍白冷冽的面容重重滑落。 南宫烛一直守在她身边,目光沉痛,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控制不住地怒吼而出,“沈棠落,你知不知道,从你踏上那座桥时,你就注定会魂飞魄散!” 沈棠落嘶哑的声音带着绝望和痛彻心扉的沧桑,怒目猩红,“我只知道他冷,要陪他。” 沈棠落艰难地张开了口,心也跟着抽疼了起来,颤抖着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南宫烛面容凝重,低沉的语气里平静异常,“龙骨剜心,血竭而亡。” 她抖着唇,又问:“是你剜了他的心?” 这里,是鬼君南宫烛的地界,非鬼魅之体进入,必实力受限。 南宫烛沉默了,眸中敛尽浓到化不开的哀伤。 “是你毁去了他轮回转世的希望!南宫烛,我恨你,永生永世,永不相见。” 这道紫灵枷锁,是鬼域之王才拥有的法器,是属于南宫烛的。 一旦加锢了紫灵枷锁,世间一切生灵永无轮回之路。 倏地,沈棠落猩红的眼眸里瞬间晕染开了毁天灭地的恨意。 南宫烛瞳眸紧缩,错愕地看向一袭红衣美得倾城的女子,骷髅之手紧紧攥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棠落说,她恨他! 永生永世,不相见。 “沈棠落,你……” 眼前黑暗一片,沈棠落忽地心口一窒,只觉得那颗心一时间绞痛得无法呼吸。 眼睛再看不见任何光影,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意识朦胧中,往日一幕幕飞速从脑海中掠过。 她悲哀的发现,原来,她这一生,都未曾开心过。 绝望的尽头,是黑不见底的深渊…… 浑身气血彻底焚尽,沈棠落抱着红衣男子彻底陷入了沉睡。 南宫烛满眼惊慌地站在沈棠落的身旁,深黑的眸中满是无所适从,像是丢失了灵魂一般,愣愣地抬不起双脚。 她终于回家了,可是,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 八百年后,鬼君南宫烛以一身骷髅之体,六道神魂,在万鬼窟中散尽修为,两道深红色的血芒拉了很长很长。 当天,六界万鬼游行,不惧日光,汇聚各地,声声戚哀,悲鸣不止。 相传,能够携着孤注一掷的爱,完完全全走过生死断骨桥的人,她的魂魄能够永生不灭。 第3章 那死丫头醒了 离空大陆,玄灵宫。 意识迷离中,沈棠落只觉得嗓子眼干涩的都要冒烟了。 她无意识地痛苦呻吟了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无神的瞳孔渐渐聚拢,一双铁血冷眸倏地睁开。 沈棠落还没弄清楚自己此时身处何地,心口蓦地一痛。 下一刻,只觉得有道一闪而逝的画面仿佛要挣脱束缚,冲破她的脑海。 她恍惚记得,那场无涧谷大战之后,君云肆下落不明,她寻了他十年,守了六界神殿十载。 而再次听到有关他的消息,却迎来了一场噩耗。 之后,她亲自去了一趟百年间未曾踏入过的幽冥鬼城。 是了,她不是已经魂灭万鬼窟了吗? 为何她还能有疼痛,还会感觉到干渴难耐? 正在她思绪飘转之际,旁边一道稚嫩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响了起来,“姐姐,她醒了……” 一刹那,沈棠落的神思忽的被拉了回来。 眼前倒映出了几张稚嫩的脸庞,三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将她团团围住,个个低下头看着躺在地上浑身残破的人儿。 沈棠落懵住了,她怎么会和一群孩子呆在一起? 她无暇多想,双手撑地,却扯动了五脏六腑,疼得她一阵抽气。 同时,双眸不受控制睁大,震惊地盯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分明是十岁左右孩子的手,稚嫩却布满伤痕,缕缕的裂口攀附在整个手背之上,触目惊心。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没事?”说话的依旧是一开始那个小心翼翼的稚嫩声音。 沈棠落没理睬,勉强忍着浑身的疼痛爬坐起来,抬眸扫向那一个个面容透红的小女孩。 三个小丫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冷入骨血的眸光后,她们齐齐后退,害怕得脊背发寒,一声不吭。 “那个死丫头醒了?” 刺耳尖锐的声音从木屋外传了进来。 “醒了就自己滚出去。”未见其人,只闻其声,便能听出来人怒火甚旺。 紧随着这道声音而来的是几道凌乱不整的脚步声。 一名妆容精致华贵的妇人带着两个婢女走向了沈棠落。 然而,妇人一见到这张稚嫩却透着绝色的小脸,眸中瞬间就爬上了狠毒的光芒。 这张脸,虽被污垢沾染,却像极了那个女人。 尤其是那一双惊艳的桃花眸,尽是那个女人的影子。 不用问她叫什么,南宫夫人就一眼看出了沈棠落的身份。 她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嫌恶,满含怒火的双眼死死盯着被三个小丫头围在了身后的小姑娘。 南宫夫人先是一脸愤怒的瞥了那三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呵斥道:“谁让你们过来的?也不怕沾了一身晦气!都让开!” 三个小丫头被凶了,立马乖顺的低下了头,齐声,“是,母亲。” 转而,她对着身后两个婢女命令道:“还愣着做甚?把她给本夫人丢出玄灵宫,这里不是什么臭乞丐都能冒充成宫主的女儿混进来的。” 这道刺耳刻薄的声音,熟悉却悠远,让沈棠落骤然开始头痛欲裂起来。 她蜷缩着小小的身体,抱着头,一幕幕久远而深邃的画面从脑海中飞掠而过。 南宫夫人踢了踢沈棠落赤裸在外的双脚,狠狠地碾了上去,又狠又毒,“动手!” 沈棠落立马惊醒。 她想起来了! 这是八百年前,她十岁那年被母亲抛弃,丢到玄灵宫的当天! 母亲说,玄灵宫的宫主是她的亲生父亲,让她去找父亲,别再祸害旁人了。 母亲还说,沈棠落,你和你那薄情冷血的父亲一样,毁了她的一生。 母亲把她一个人扔在了玄灵宫的后山上,她自己却永远未曾出现。 她被无情丢弃在玄灵宫的当天,没能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 而是被玄灵宫的当家主母南宫夫人命人打得遍体鳞伤,丢在了后山自生自灭。 后来,等她在昏迷中再次醒来时,就见到了三个在后山练功的小丫头,也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 也恰恰是因为她被这三个小丫头发现了。 再度被南宫夫人抓到了玄灵宫后山的木屋,任由她身边的婢女和南宫绯的羞辱打骂。 最终奄奄一息地被丢进了鬼影森林中喂狼。 当夜,她在与狼群的撕扯中度过。 血腥,无助,反抗,直至精疲力竭。 这件事情,哪怕过去了八百年,沈棠落的心还是忍不住染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自嘲。 她怎么连死后,都会想起幼年时那段屈辱惨痛的经历。 是不甘心吗? 沈棠落以为自己是死后的幻觉。 没察觉南宫夫人身后的婢女听了命令后,正朝着她走近。 而身前围着的小姑娘全都退到了南宫夫人身后去。 沈棠落瘦小的身子一下便被提了起来。 婢女鄙夷的打量了手中弱小的女孩,禁不住嘲讽道:“呵呵,一个臭乞丐,还敢冒充宫主的女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身上找不到丝毫灵元气息,与废物有何区别?也配做宫主的女儿?” “呸,一个野种,还妄想进入玄灵宫!” 两个婢女一唱一和,各种侮辱的话充斥了整间木屋。 沈棠落的衣领被高高揪起,半悬着小小的身体,耳边是轻蔑羞辱的嘲笑。 她发懵得望向四周,一时间耳朵里都像是塞了一团苍蝇。 吵死了! 沈棠落稚嫩的小脸此刻森冷幽深,桃花眼底噙满了冷意。 她抬起污脏染血的小手,不耐烦地凝聚功力,却惊诧地发现,她的功法完全聚不起来。 难道,人死之后,生前的一切都会被收回? 没人注意到沈棠落眸中的异样。 第4章 你敢推我母亲 沈棠落僵硬着神情,眼底蕴满了错愕。 南宫夫人听了婢女对沈棠落的奚落嘲讽,满意的勾了勾嘴角,看了眼她身后的三个小姑娘,高傲地开口。 “看清楚了,她们才是宫主的女儿,别以为你是那个女人送过来的,就真的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南宫夫人轻嗤了一声,满脸鄙夷之色,“别想着有人来救你,宫主不在宫内,从今日起,他将永远不会知道你的存在。” 南宫夫人一想到沈千颜那张魅惑的脸,眼底的恨意和讥讽混杂一片。 看到她的女儿落在自己手里,她嘴角的笑意不断扩大开来。 她扭着纤瘦的腰肢,缓缓迈动步子走向木屋窗前,得意地开口,“若宫主问起,你们知道怎么说吗?” 她回过目光,凌厉地扫向带来的两个婢女,婢女哪敢质疑,立马跪下,“回夫人,沈千颜从未来过玄灵宫,更不可能带什么人过来。” 沈千颜是沈棠落的生母,也是把她丢弃后再无消息的女子。 南宫夫人粉饰精致的脸上挂上了满意阴毒的笑,伸手拉过自己的女儿,旋即又转头看了眼那另外两个小丫头。 年纪稍大一点的小丫头很识趣,“母亲,意儿什么都不知道。” 而另一个小姑娘只是沉默地站在后面,不说话。 南宫夫人勾了勾唇,慈眉善目地笑了,“沫儿,母亲知道你不敢,乖乖闭紧你的嘴,本夫人保你在玄灵宫衣食无忧。” 小丫头颤了颤身子,低低道:“是,母亲。” “听到了吗?今日,没人知道沈千颜那个贱人来过,也没人知晓有个小乞丐被丢在后山。” 南宫夫人抚了抚衣裙,对着沈棠落高贵优雅的扬了扬下巴,轻蔑嗤讽。 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话…… 蓦地,沈棠落浑身血液凝固,眼神一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一幕是真实的,她这不是幻觉,是重新发生了。 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啪”地被摔在了木屋外的竹桥上。 这一摔,本就全身是伤的她,一口妖异的血液沁出了嘴角,娇嫩的唇瓣混杂着血红,苍白的唇染上了冷艳的戾色。 这名妇人,是玄灵宫的当家主母,她亲生父亲南宫群的现任夫人,殷素。 婢女也像是看小丑一样,嘲讽地看着浑身淤青,衣衫残破的沈棠落,高高的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夫人仁慈,好心留你一命,道谢就不必了,滚。” 沈棠落心底冷笑,平淡的目光扫了一眼从木屋里一个个走出来的人,苦笑心堵。 她重生了! 为何她一点想要活下去的欲望都没有? 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会如此怪异地回到了曾经最为落魄的时候。 殷素见小姑娘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没了气息的死人一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骤然迈步走到沈棠落面前,双目的神情像是淬了毒的蛇,狠厉得骇人,一脚毫不留情踩上了沈棠落血迹斑斑的小手。 手背上剧烈的疼痛让沈棠落冰冷的眸子阴沉了下去,她倏地抬起另一手,凌厉迅速地抓住殷素的脚踝,向侧方用力。 她没有活的欲望,但能够重活一世,回到最初,并不是来任人欺辱践踏的。 她是谁? 她是沈棠落,是六界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前世活了八百年,鬼域痛恨的鬼影杀神! 已经不是十岁那个,是个人都能欺辱的小丫头,不是被父母抛弃了的可怜虫。 “嘭”地一声,殷素沉重的身体磕碰到了竹木桥上,凸起的竹刺好巧不巧地穿过了她侧脸上白嫩的皮肉。 沈棠落桃花眸一挑,幽冷的寒光迸射而出,卯足了劲,把踩着她手背的殷素推向了湖水中,瞬间激起了一道巨大的水花。 殷素还来不及痛呼,就坠入了寒冷的水中。 “快来人,救夫人!”婢女懵了一下,立马大急,着急地大叫。 然而,木屋附近除了几个小姑娘和婢女就再没有旁人了。 殷素本就怕传出不利于自己名声的丑闻。 她在来后山木屋之前,便只带了两名婢女过来。 其他人都被她遣到了离木屋很远的地方。 一时间,所有人都懵了,乱作一团,根本想不到一个十岁大的小丫头竟然这么凶悍。 殷素是玄灵宫大长老的嫡女,从小娇养,不习水性,落水后立马像野鸡一样扑腾起来。 “去,出去找人来救夫人!” 被推了一把的婢女茫然地应了一下,很快跑走了。 “你敢推我母亲!”一个长相和殷素有七八分相似的小姑娘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愤怒的叫出了声。 这小丫头是殷素唯一的女儿,玄灵宫的嫡出娇娇女,南宫绯。 前世,她在玄灵宫这荒凉的后山,备受这母女二人的屈辱打骂,被折磨得险些丧命。 那时,她遍体鳞伤,根本是无意识的从黑暗中醒来,想逃出去难如登天。 若非南宫沫趁夜偷偷溜上山,给她送来了水和食物。 恐怕她还没遇到狼群,就被活活渴死了。 人可以不吃饭,但一定不能缺水。 但是,南宫沫不敢得罪大夫人,送完这些,就只留了句“保重”,就跑回去了。 后来,她是怎么活下去的…… 思及此,沈棠落猛然愣住。 漂亮的桃花眸酸涩了起来,泪水朦胧,模糊了视线。 第5章 给本夫人剁了她的手喂狼 她遇到了一个少年,至今那少年星芒璀璨的眸子依旧在她的脑海里熠熠闪光。 是少年救了她一命,替她疗了伤。 可是,那个点亮她生命之光的男子,如今却长眠万鬼窟,再也不会出现在此地,再也不能陪伴她了。 …… 沈棠落拼劲力量,把殷素推下了水后,可自己却突然意识到了危险! 明知道自己此时还没有脱离困境,可她还是承受不住了。 这具身体,太虚弱了。 沈棠落浑身绵软,脑子昏昏沉沉,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想上前去教训沈棠落的南宫绯和南宫意,还没碰到沈棠落的身体,就双双惊住了。 搞什么,刚才还吓得她们不敢靠近,现在又轰然倒地,把两个小丫头给弄懵了。 站在一旁的南宫沫掩饰了眼底的复杂,很小心地走过去探了下沈棠落的鼻息,抬头对两个姐姐道:“她晕过去了。” 南宫绯松开了二妹妹南宫意的手,也走过去看,“装死?” 这时,殷素被捞了上来,她尖锐的嗓音因为灌了不少水,咳了一阵。 等到终于能发出了一丝声响,她沙哑的嘶吼道:“去,把这死丫头的双手给本夫人剁下来,再一起扔到后山森林,喂狼!” 说完,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涨红,打了个寒颤。 殷素在女儿和下人面前丢脸这么大的脸,情绪糟糕透了,她恼怒道:“照本夫人说的做,办得干净点!” “你们三个,别看了,回去好好修炼。” 她的女儿天赋资质一般,不然方才她落水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说完,殷素又不解气地狠狠踹了一脚沈棠落,然后被婢女拥着离开。 两名侍卫被留了下来,是要处理沈棠落的。 南宫沫一步三回头,深深地看了眼这个命运悲惨的小姑娘,藏满深沉的眼睛里染上了一丝无能为力的哀愁。 她想,那个昏迷了的小姑娘,她定然不知道自己对抗母亲的下场是什么。 她就这么昏迷了也好,昏迷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山的鬼影森林,一头头獠牙上沾满剧毒的饿狼会把她生吞活剥,连骨头渣都不剩的。 人都走光了,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方才的一幕仿佛从未发生。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伸手,轻而易举就把骨瘦如柴的沈棠落提了起来。 “话说,这小丫头怎么得罪夫人了?”提起沈棠落的侍卫一把捏住了她尖尖的下巴,好笑地问向同伴。 身旁同伴思考了一下,道:“看来,是得罪了大小姐,夫人最是心善,待人又好,你见过夫人惩处过下人吗?” 提着沈棠落的侍卫认真想了想,摇头道:“这倒是没有。” “大小姐是宫主和夫人的逆鳞,夫人最宠大小姐了,这小丫头能被打成这样,铁定是惹了大小姐。” 侍卫推了一把同伴,开玩笑的笑了一声,“那咱们夫人是怎么落水了的?不可能是这个浑身还没有两斤肉的小丫头给推下去的?” “不管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夫人的命令,照做就是了。” 侍卫放下了捏住沈棠落下巴的手,口中的话不知怎么就越说越偏,变成了污言秽语。 “说实话,这小丫头长的还真不赖,洗干净了,说不准比咱大小姐都好看,可惜了,就是太小了,不然,你我也能……” 恶心猥琐的话语在山风中吹散开来,两个侍卫哈哈大笑回荡在空中。 沈棠落完全沉睡过去,压根不知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 玄灵宫后山,鬼影森林外围,两名侍卫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阴冷的寒风吹的他们心底发毛。 提着沈棠落的侍卫忍不住啐了一口,缩了缩脖子,“娘的,这后山怎么这么冷,就像住了鬼似的。” “扔在外围就行了,夫人说做干净点,你别惹事。” 鬼影森林的外围,虽然没有妖兽,但也有数不尽的猛虎豺狼,若是昏迷不醒的躺进去,绝对是尸骨无存。 两个侍卫一点也不担心会出意外,完不成南宫夫人给的任务。 侍卫满口脏话,把小姑娘瘦弱的身子远远的抛了进去。 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一道撞击落地声,相视一笑就快步离开了。 入夜,阴冷的寒风吹开了铺盖在沈棠落身上细碎的落叶。 双臂双脚裸露在外,一阵阵冰冷的阴风打在沈棠落的身上,一声声野兽嘶鸣声传入了耳中。 倏地,沈棠落睁开了一双冷戾的桃花眼,警惕的退到了树下,倚靠着不敢轻易乱动。 狼群,在附近。 她不经意地垂眸,看到自己赤裸的双脚,嗤笑地扯了扯唇。 她终究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竟然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前世,她沉溺在母亲抛弃她的悲痛中,压根没去反抗南宫夫人,所以,是清醒着被丢进后山的。 而这次,也没能逃得过被丢进鬼影森林的命运。 第6章 南宫沫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远处的狼嚎透过深黑的夜响彻过来。 沈棠落绝魅的桃花眸眼尾上挑,嘴角浅笑,弧度越来越深。 前世的这个时候,南宫沫找了过来。 看来,重生回来,有些事情会变,可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 这个小丫头,自己分明很怕,却还是不怕死的想要帮她。 沈棠落眼皮耷拉了下来,疲惫的倚靠在古树旁,垂眸打量自己的双手,她不能坐以待毙。 这鬼影森林她来过几次,里面未知的凶险不是她一个无法修炼,又连站起来都费劲的人能够久留的。 她曾经总是被骂鬼胎,并非空穴来风。 据传母亲怀胎六月之时,她真的死在了腹中,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又活了过来。 在婴孩之体,她就死过一次,所以,天生病弱,无法修炼,被南宫家族骂作废柴,也是其中的原因。 这件事,到底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只有怀了她的母亲才知道。 前世,她再也未见过那个抛下她后就失踪了的女子,也就无从知晓当年发生了什么。 后来,她就是在鬼影森林中发现了另一条不同于古玄世界八大体系中的修炼之法,从此踏上了鬼修之路,开辟了鬼系术法。 本来,沈棠落是想直接进入鬼影森林深处的。 可当目光触及到一身褴褛,还有赤裸的双脚之时,沈棠落弯着眉眼笑了。 她还没这么傻,要赤着脚走。 鬼影森林中枯枝甚多,还没走到她想要去的地方,这细嫩的皮肉就会被满地枯枝给划破。 若是血腥味引来猛兽,她少不了一番血战。 更何况,她此时喉咙干涩疼痛,体力极尽枯竭,容不得她倔强。 沈棠落漆黑的桃花眸如一汪潭水深不见底,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不知怎地,眼眶就开始发酸了。 她想起了前世,自己在六界神殿待了那么久。 听说过起死回生,也听闻过夺魂取命,却从未听说过死后能够重新来过。 她这个魂魄皆灭的人都醒了过来,那么他呢? 会不会还像前世他们初遇时,在这里遇见他? 心里明明很肯定君云肆永世无以轮回,可沈棠落还是期盼地望向了鬼影森林的深处。 无法控制的想,他还是在的。 突然,一道细小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沈棠落绷紧了神经,不得不谨慎了。 哪怕有前世的记忆,她都不敢放松分毫。 没有任何修为,可沈棠落夜间视物能力出奇的强,一眼便认出了向她靠近的那道小小的身影。 果然是南宫沫,她没让自己失望。 沈棠落装作不经意地轻咳了一下,南宫沫立马疾步朝着声源掠了过去。 南宫沫生母出身低微,不受宠。 在生母的影响之下,她生来就自觉敛去锋芒,更不愿意像南宫意那样巴结嫡女。 其实,让沈棠落不解的是,只要南宫沫愿意,赢得亲生父亲南宫群的看中是很轻而易举的事。 可她偏偏怕抢了南宫绯的风头,心知天赋高于南宫绯不知多少倍,还是小心隐藏自己。 “给,给你。”南宫沫飞掠至沈棠落身旁,蹲下身来,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塞进了她怀中。 沈棠落眉梢一挑,蹙眉认真打量起南宫沫来。 前世,她接了包袱道了声谢,而南宫沫回了她一句保重就离开了。 自此,她们再无交集。 因为,当她重回玄灵宫时,还想找南宫沫认真道谢的,却被告知一件让她遗憾惋惜的消息。 南宫沫染上恶疾,病死了。 不过,如今细想,压根不可能,南宫沫的体质和修炼资质是玄灵宫这一辈中最高的,她怎么可能病死。 无疑,是被灭口了。 沈棠落突然不知如何开口,生来不善言辞的她,忍不住提醒了南宫沫,“你其实可以不用怕南宫夫人。” 南宫沫起身的动作一僵,装作没听见。 刚要走,却又转身,“药,衣服,吃的,你拿好,我不能多呆,先走了,你保重。” 南宫沫匆忙离开了,至于她到底听明白她那句话没有,沈棠落也不去多想了。 她飞快地拿出包袱里的药膏轻轻涂抹了一会,手中动作陡然停了下来。 这一世,果然好多事情变了吗? 沈棠落顾不得多想,迅速地拎起地上的包袱,利落地爬上参天古树上,一双绝魅的桃花眸中闪过一道冷肆的光。 她敏锐地嗅到了危险在悄然靠近,鬼影森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四面的猛兽似乎在害怕着比它们更强的力量,迅速隐去无踪,而另一股强劲的气息从内而外的席卷开来。 沈棠落黑眸冷肃地望了眼鬼影森林深处,当机立断,套上南宫沫放在包袱里的衣裙和鞋袜,突然跃下了树枝,朝着鬼影森林之外跑去。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凶兽都隐退了,她也不是赤裸着双脚,绝对是离开的大好时机。 鬼影森林以后可以再来,但是小命不可以不保。 很显然,里面有妖兽暴动了。 沈棠落脚底生风,小短腿跑得飞快,然而,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沈棠落娇小的耳朵微动,敏锐的感知力让她下意识往侧边滚躺,而没注意到身上的衣衫也被枯枝扯裂了大块。 第7章 就是他,君云肆 一股怪异惊人的力量强横地从鬼影森林的深处袭来。 霎时间,沈棠落单薄瘦弱的身影像是轻薄的残叶被冲击到了漆黑的更深处。 意外发生的太快,根本容不得思索。 沈棠落拼劲全力睁开沉重的双眸,可还是连看清究竟是什么造成这么强烈的波动都来不及,娇小的身躯就瞬间被震开了老远。 她滚趴在地上,左侧的衣裙彻底被地面和枯枝划得又脏又破,紧随而来的疼痛灼烧得她有些意识迷离。 刹那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头脑晕眩地恨不得彻底昏死过去。 喉咙里也似有一股粘稠温热的液体冲了出来,腥甜的气味在口中弥漫扩散,逼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沈棠落眉眼冷戾了下来,阵阵阴冷的夜风翻起了她身旁的一层层枯叶。 这股力量,她最为熟悉不过。 是有人动了鬼影森林里的千年枯荣藤,那股力量便是枯荣藤遭遇危险时爆发的灵力。 千年枯荣藤是一种能够重塑修炼者经脉体魄的药灵本体。 沈棠落先天灵元残缺,修炼不了离空大陆八大体系中的任何一类功法。 对于此等猎取药灵或妖兽提升修为的做法更是丝毫不感兴趣。 她在意的是,自己竟弱到了被药灵暴体殃及得如此狼狈的地步! 这身干净御寒的衣裙是南宫沫刚送来不久的!!! 就这么毁了? 沈棠落哭笑不得,都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她深吸了一口气,忽略了提气时心口处的沉重,右手撑地勉强站了起来。 倏地,沈棠落还没站稳的身体猝不及防地被一道墨绿色的虚影吞卷了过去。 一眨眼的功夫,她瘦弱的身体就被这道虚影拖拽凌空数十米高。 沈棠落浑身像着了火一样,辣疼辣疼的,枯瘦的小手压根奈何不了这虚影分毫,本就病态冷白的面容又添了几分苍白。 不知在虚空中被迫拖拽地甩绕了多少圈,许是这株千年枯荣藤被人收服了。 周身环绕的那股力量也缓缓地从沈棠落腰际涣散,而她凌空的身体却直直坠向了地面。 沈棠落面色冷凝,清澈黑沉的桃花眼里闪过了一抹邪肆。 这么高,摔下去,没有修为护体,不成肉饼,岂不是对不起这高度? 方才被扯向高空时,沈棠落就紧绷着神经,冷静地环视周遭的一切可支撑物,以防身上的束缚消散。 然而,就在她身体失衡坠落的瞬间,整个人却冷不防跌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沈棠落惊了,瞳眸骤然紧缩,心跳不受控制地嘭嘭嘭剧烈颤抖起来,呼吸都跟着停了。 脑海中一闪而逝的念头,随着鼻息里灌入的气息渐渐愈发清晰。 是他……吗? 她僵硬转动脖子,仰头,抬眸。 仅仅就这么一个简单不过的动作,却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 触目刹那,惊艳红影,冷傲神颜。 短短片刻,沈棠落喉咙似是被一块巨石卡住一般。 泛酸的眼睛里是有什么要滚落下来了吗? 她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呆呆的神情恍若跨越了时光定隔在怀抱她的男子冷邃的容颜之上。 君云肆一脚轻轻点地,把沈棠落娇软小巧的身子放在了地上,头也不回的转身便走。 红衣似血染般绚烂妖冶,他冷而淡的眉眼凌厉肃然,神情冰冷刺骨,生来薄凉的凤眸里不着一丝温度。 妖红血染,似狂肆的魔,惊为天人。 就是他,君云肆! 是那个不知不觉间,早已被她刻入骨血里的孤傲男子。 眼看着那抹红影就要消失了。 沈棠落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慌乱不安,心猛然绞痛得让她张不了口,喉咙干哑地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云肆……” 第8章 云肆,你得对我负责 他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就这么无情的走了! 沈棠落懵住了。 而那颗因为再次见到君云肆又鲜活起来的心脏陡然冰凉了下去,慌乱压过了激动。 沈棠落神情难掩焦急,桃花眼中的光芒都暗淡了下去,都忘记了此刻自己是该去抓住那道红色身影的。 她不应该在这里僵硬地站着的啊。 她这是怎么了? 突然,沈棠落沙哑的嗓音冲着身影颀长的少年大喊,语气又急又凶,“君云肆,你站住!” 君云肆惊鸿挺拔的背影一顿,却没有转身。 漆黑之中,一双幽深的凤眸里闪动着错愕不解。 这个小丫头,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嘴角轻轻扯了下,似笑又似嘲,还是头也不回。 沈棠落哪里管那么多,她在君云肆顿住脚步的那一刻起,就更加确定了。 她苦笑地垂眸看了眼自己残破的衣裙,吸了吸鼻子。 前世,她若是穿的少了,他都会紧蹙着眉头,一脸不悦地逼着她去添衣。 可如今,他还活着,也出现在了她眼前,却对着衣不蔽体的她无动于衷。 君云肆的背影没入了黑暗,她都快要留不住他了。 沈棠落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一世,君云肆还不认得她呀。 思及此,沈棠落挑了挑泛红的桃花眼尾,朝着君云肆离去的方向追去。 她生怕君云肆听不见,声音都抬高好几倍,大喊道:“君云肆,我知道是你!你给我站住!” 黑暗中,君云肆还未走远的身影一震,左胸处莫名的掠过了一抹前所未有的怪异之感。 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掌,下意识抚上了心口,那里似乎在告诉他,要回头。 就好像,他这一走,必会抱憾终身。 君云肆正蹙眉想着,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转了过去,看向了那个气喘吁吁跑至了自己身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身板枯瘦如柴,个头还不及自己腰间。 染了血的小脸微抬着,大口喘着气,脏乱的面容上,澄澈似泉的眸子晕染了一层薄雾,眸光清亮的灼人。 可见,小小年纪,已隐隐绽放绝色之容。 君云肆垂眸盯着她的小脸审视了一圈,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他理解不了的情绪。 她在焦急,是怕黑?还是怕他走了? 君云肆锁着眉心,薄凉的唇瓣微启,冷冷道:“你认得我?” 沈棠落在一次次重创下,娇嫩的小脸上也挂上了一丝丝血迹。 不过,她习惯了疼痛,不知道自己脸上受伤了,她绽放了一抹笑容,眸中一刹那似是缀满了星辰。 莫名的,看到这抹笑,君云肆冷漠的凤眸里出现了一丝波澜。 就在此时,干瘦娇小的身影竟毫无预兆地扑进了君云肆的怀中。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让沈棠落桃花眼里的璀璨越发明亮了。 她伸出稚嫩的小手,下一刻竟扒开了君云肆胸前的衣襟。 君云肆冷彻的面容僵住了,身体紧绷得不动了。 而那双小手,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在他的左胸口处反复摸来摸去。 君云肆冷峻的眉眼染上了震惊,面容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他竟不排斥。 但,旋即,还是一脸嫌弃地把在自己怀里乱摸的小丫头拽了出来。 “你……”他刚想教训她,可一开口就失了声音。 因为他一垂眸就对上了一张泪眼朦胧的小脸。 沈棠落明明该笑的,可偏偏眼泪不听使唤,眼睛像是进了砖块一般,越流越凶,就这样,活像一副被人欺负惨了的模样。 “君云肆,你得对我负责!” 沈棠落仰着脖子,明明很不舒服的姿势,她却一点也不在意,一句话说的煞是认真。 君云肆眸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错愕,深邃的犀眸微眯,“你说什么?” 这道声音低沉冰冷,哪怕带着彻骨的威胁,但沈棠落一点也不怕。 她反而大胆的伸出被泥污染脏的小手,拽住了君云肆纤尘不染的衣袖,抬着眼,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你看光了我的身子,你得负责!” 微凉的夜风袭袭吹来,扯动了两人的墨发,更吹开了沈棠落说出口的话,一字不落的尽数落入君云肆的耳中。 黑暗中,君云肆的面部神色全然被掩盖起来。 沈棠落冷得缩了缩脖子,暴露在外的肌肤本能的打颤。 见君云肆还是无动于衷,沈棠落小手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袖,懊恼极了,“君云肆,你不负责,我赖你一辈子!” 前一刻还暗恼南宫沫送来的衣裙被划得残破不堪。 这一刻,沈棠落却很不要脸的想,这衣服被撕扯不能再值了! 第9章 我开玩笑的 她都有些感谢千年枯荣藤的药灵了。 它本体残灭之际,还能给自己一个与君云肆重逢的机会。 夜,岑寂幽静。 四目相对,一个炙热如火,一个冰冷若霜。 沈棠落的手慢慢收紧,缀满星辰的桃花眸缓缓敛起,薄如蝶翼的长睫轻眨了下,炙热滚烫的心也跟着一下一下的跃动起来。 她在期待着君云肆的回应。 沈棠落从来不是善于表达,多么主动的人。 还是头一次在男子面前说这样令人脸红的话。 尤其,面对的人还是君云肆,饶是她再大胆,再张狂,还是忍不住紧张了。 天晓得她下了多大的信心,舍了多大的脸,才说出这样一句话啊。 她一直知道,君云肆从来都是惜字如金,冷冽孤寒的性子。 但,重生归来,这次的她,不像前世那般对他防备警惕。 而是主动凑上去了,他总该有点反应的。 君云肆俊美深冷的容颜僵住了,他甚至都忘了去整理被沈棠落扒拉敞开的衣襟。 这小姑娘说什么? 他看光了她的身子,不负责的话,就要缠他一辈子! 一辈子? 君云肆的瞳眸深暗了下去,看着沈棠落心下有些无奈。 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丫头,未免太过于狂放大胆了些。 真的把他方才出手救下她当真了,想要对他以身相许? 他来取千年枯荣藤本体,无意之间瞥到了她下坠的娇小身影,都没弄清楚自己为何会下意识去接住她。 君云肆幽冷的凤眸里染上了一丝冷躁。 他面沉如墨,蹙眉,低沉道:“救你,举手之劳,不必较真。”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冷漠,那样的认真,浑身气息冷彻如凉夜,让沈棠落的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他……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自己了,一点都不愿意和她有半点交集。 哪怕知道他不是刻意的,可她的胸口还是浮现出了细密的刺疼。 前世,她和君云肆的相遇并不是这样的。 当时,她并未出现在此处,而是在外围被狼群撕扯中见到的他。 她和一群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恶狼搏斗挣扎了两个时辰,突然出现的红衣少年把浑身是伤的她抱了出来。 那群凶残的恶狼也当场被君云肆一击毙命。 前世的君云肆,虽然性子孤冷寒凉,对她却是处处呵护,百般柔情。 沈棠落掩去眸中失落,紧了紧小手,抬眸对上君云肆冷漠的黑眸,轻笑,“我开玩笑的。” 君云肆诧异,莫名地感受到了身前小姑娘的异样,似是从她原本灼灼的眸子里看到了转瞬即逝的沉痛和低落。 就好像,这句话不是她本意。 不知怎地,君云肆觉得这一幕很熟悉,一个画面飞速闪过他的脑海,快得压根抓不住。 似乎在什么时候,他也曾见到过某个身影,身处绚烂繁华,热闹喧嚣,却孤独落寞。 他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可又从未曾安慰过人,喉咙滚动了一下,最终没说出一个字。 他黑眸沉敛着,垂眸触及到自己凌乱的衣衫。 才赫然意识到,要负责,也该是这个小丫头对自己负责的啊。 君云肆嘴角微僵,脸色黑沉了。 他想起了小姑娘那狂佞的语气,和直接上手扒拉男子衣服的那熟练又粗暴的动作。 君云肆稍弯下了身,声音不由得放柔了,低沉问道:“告诉我,为何会在这里?” 他早就察觉到眼前的这小丫头,身上无丝毫灵元气息,天生气脉残缺。 第10章 记住了,我叫沈棠落 这里,不是深更半夜一个小姑娘该出现的地方。 君云肆倾身靠近,修长好看的指尖点在了沈棠落的眉心处,一缕缕温暖和缓的灵力渗入了她的全身。 沈棠落低垂的桃花眼蓦地一亮,震惊地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她很清楚,君云肆这是为自己疗伤。 君云肆天生就是那种惊为天人的存在,他有着古玄界最为卓绝的炼药天赋。 她这点伤,在他眼里简直都不能称之为伤。 沈棠落动了动唇,盯着男子孤冷的面容,笑的灿烂好看,心头的那点郁结之气也跟着散了。 一颦一笑,梨涡清浅撩人。 她干净澄澈的眸子格外亮眼,分明是糍糯香甜的声音,却带着一股子狂傲轻快,“为了找你啊。” 君云肆黑眸深邃,盯着她璨若桃花的小脸不语,很明显不相信。 深邃的目光落在她沾染血污的娇嫩肌肤上,眉心狠狠蹙了下。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见小姑娘身上破碎的衣裙,薄唇抿了抿,竟抬手拭去了她脸上的血迹。 君云肆见她的气色缓和了不少,才敛去了灵力,磁性低哑的声音带着别样的魔力,“小小年纪,倒是轻浮得紧。” 旋即,又脱掉了自己的外袍,直接罩在了沈棠落的脑袋上。 禁欲冷冽的气息瞬间窜入了沈棠落的鼻息里,熟悉又久违。 沈棠落挂着甜甜笑意的脸僵住了,她除了懵还是懵,君云肆这是什么意思? 是嫌弃自己扯脏了他的衣服? 他怎么能这样? 沈棠落愤愤地抓住了遮挡她视线的衣袍,冷了声音,“君云肆,我就是不小心碰脏了,你用得着这么小气吗?” 前世,他再怎么冷漠,不近人情,都不会这么赤裸裸的嫌弃自己。 “披上!”君云肆不解释,眉眼里闪过一抹复杂。 沈棠落抓着他宽大衣袍的手一顿,心里喃喃道:原来,他是在关心自己。 半晌,沈棠落的娇艳的小脸上绽放出了一抹明媚灿烂的笑。 一瞬间,漫天星辰,凌空清月都仿佛不及她半分风华。 君云肆的眼底闪过了一抹惊艳,那一瞬,他竟看愣了。 君云肆不动声色地敛去了心底的惊愕,淡漠地问起了沈棠落,“你是什么人,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我,”沈棠落刚想说自己的名字的,可顿了一下,她又恶作剧的改口道:“我是你未来的妻子啊。” 寂静的深林中,簌簌枯叶飘零,两人身上的衣袂纷飞,墨发张扬。 君云肆浑身大震,沈棠落没发现他的另一只手骤然紧攥,眼底浮现了惊涛骇浪。 妻子! 君云肆眯起了凤眸,这一次竟没以为她这是在胡言乱语。 沈棠落嘴角勾着邪肆,双眸里满是肃然,“这次,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话音未落,君云肆一把抓住了沈棠落纤细的手腕骨,却没有加重力道,肃然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竟从这小姑娘眼里看到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狂肆和笃定。 沈棠落低垂了眼帘,看着他紧握自己的大手,抬头盯着他深邃冷眸,“记住了,我叫沈棠落。” 语毕,她裹紧了君云肆的外袍,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紧握自己手腕的手瞧。 君云肆哪怕性子越发冰冷了,却还是不经逗。 她也就是直白了点,实话实说了而已,他倒是比她更较真了。 第11章 我梦见过你 沈棠落眉眼弯弯,桃花眼尾轻扬,似是拢了一世的烟雨,俏生生又道:“沈棠落,微雨海棠,落落生姿。” 沈棠落…… 君云肆皱着眉,脑海里搜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她的记忆。 只是,该怎样去解释他为何会如此熟悉这个名字? 甚至方才在她身处危境之时,他竟会下意识心慌,条件反射地去接住她。 就像现在,自己对她的亲近并不反感一般。 君云肆掌心娇软细腻的触感让他心底忍不住轻颤。 冰冷的指尖微僵,君云肆立刻站直身体,松了手,声音还是一贯的冷彻,语调却是放柔了许多,“就你独身一人,你家人呢?” 鬼影森林一般只有修炼者才会进入。 可偏偏,这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小丫头却是独自浑身是伤的出现在这里。 漆黑深夜,她都不怕的吗? 他拧着眉,细细把她整个人都打量了一遍,方才他替她疗伤之时便发现了不对劲。 小姑娘身上的内外伤都有,不像是单纯的擦伤,她显然遭遇了什么人的虐打。 思及此,君云肆眉心皱得更狠了。 君云肆如此认真的问,沈棠落美眸闪了闪,才想到了抛下她的那个女子,眸中戾色划过。 重活一世,很多事情,以现在的心智去看,她已经没了曾经被抛下的无助和悲痛。 沈棠落从不是会诉苦的人,她有自己的倔强和坚持,哪怕面对的人是君云肆,她也不会把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 沈棠落抿了下唇,清浅的梨涡微陷,不回答君云肆的问题,而是璨笑着转移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叫君云肆吗?” 君云肆黑眸一深,盯着她璨若星辰的眼眸,不语,等着她说。 从沈棠落在背后焦急大喊他名字的那一刻起,他就意外极了。 “哥哥,你蹲下来点,太高了。”沈棠落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点。 一声哥哥,猝不及防地从沈棠落口中喊了出来,君云肆冷寒的面容瞬间微妙起来。 他凤眸里略微僵硬的神情,尽数落在沈棠落的眼中。 沈棠落嘴角轻轻扯了下嘴角,划过了一抹玩索,“哥哥,我一点修为都没有,对你做不了什么的,你怕什么呀。” 沈棠落说完,都觉得自己在找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君云肆身上的气息愈发薄凉了,他自然知晓这个小丫头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迟疑了一下,君云肆都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这般听话,竟真的倾身靠近,冷冷道:“你见过我?” 沈棠落却直接伸出小手按在了他结实的肩上,歪头附在他耳畔,娇唇微启,很是认真道:“哥哥,我梦见过你。” 梦见过? 君云肆一眼看穿她在撒谎,下颌紧绷,蹙起了眉。 恰在此时,一道暗影突然落下,朝着君云肆行礼,“主子,额……” 燕不问一抬眼,嗓子瞬间就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失去了声音。 谁能告诉他,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会不会是他看错了? 对,一定是他睁眼的方式不对。 燕不问闭了下眼睛,在心里默数了三声,再次睁开。 额…… 他真的!真的!没看错! 他家冷酷无情的主子竟真的在弯身和一个小丫头说话。 他不过就来晚了这么一会,是打哪里冒出来的灰头土脸的小姑娘。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都让人怀疑人生啊。 沈棠落放在君云肆肩上的手僵住了,黑暗中的小脸也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该死!她怎么给忘了,君云肆有个贴身影卫燕不问。 沈棠落眯了眯眼,很不自然地缩回了手,转过身去。 君云肆倒还是一脸漠然冰冷,修长挺拔的身体直了起来。 依旧是那个寒洌之气浑然天成,尊贵霸气与生俱来的君云肆。 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对着还在自我怀疑的燕不问沉声道:“说!” 第12章 等我,我会去找你的 燕不问吞咽了一口唾沫,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又看了披着他家主子外袍的小姑娘一眼。 他缓了一口气道:“主子,该回去了。” 该回去了…… 沈棠落立马抬头,瞪了燕不问一眼,神情低落了下去。 她很清楚,君云肆来取千年枯荣藤是为了重塑重伤之人的经脉。 那位受了重伤的人是君云肆的皇叔彦王。 彦王君彦楚在修为突破瓶颈之时不幸遇到刺客,经脉尽毁,急需重塑经脉方能保全性命。 这件事,她是在后来被南宫群赶到了云浮国后才知晓的。 她和君云肆的第二次相遇,便是在离空大陆最为偏远之国,云浮国。 君云肆是云浮国帝君最为宠爱的小儿子,十七岁便已展露惊人锋芒。 如今的世人只知他在炼药体系功法上天赋卓绝,可她却很清楚,君云肆的强大远不止于此。 君云肆会来玄灵宫后山的鬼影森林,完全是因为这里有一株千年枯荣藤。 下次相见,便是五年后了。 沈棠落眉宇间染上了一丝凝重。 君云肆紧绷着下颌,对着燕不问面无表情道:“回去。” 君云肆面容冷硬,声音里不着一丝温度,又沉声道:“你留下,送她回家。” 燕不问赫然睁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小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能让主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紧接着,君云肆这才转身,深深地看了一声不吭的沈棠落一眼。 这是燕不问第一次在自家主子薄凉的黑眸里见到了一丝复杂不明的情绪,似在迟疑,又似在纠结。 沈棠落桃花眼微垂着,表情恹恹的,心里虽然极为不愿,还是朝着君云肆挑了挑眉,扯唇笑道:“哥哥,记得等我,我会去找你的。” 她在去云浮国之前,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一世,能重新见到鲜活的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沈棠落已经很满足了。 君云肆冷漠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波澜,竟从小姑娘眼中看到了一抹坚定之色。 他终究没说什么,交代了燕不问一句,身影便彻底消失。 燕不问一脸的不情愿,盯着沈棠落大眼瞪小眼看。 …… 玄灵宫,主殿。 夜已深,月微凉。 宫主夫人所住的素暖阁此刻却灯火通明,烛火明耀。 “啪!” 殷素一巴掌狠狠甩了出去,通红清晰的掌印肉眼可见地落在了青衣玄医的脸上。 殷素侧躺在美人榻上,斜撑着身子,眸光里闪烁着毒辣的光芒,捂着侧脸,怒吼,“这么用力,你是想疼死本夫人吗?” 青衣玄医吓得跪倒在地,颤微着双手,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金碧辉映的殿堂里,空荡,狼藉。 仅有两名贴身婢女在阁中伺候,其他人很显然是被刻意屏退了。 殷素特别看重颜面,在外都是一副知书达礼,心善温婉的形象,也很少在心腹面前动怒。 今日,她实在绷不住了,才发了这么大的怒火。 沈棠落那一推,碰巧让殷素的右侧脸被凸起的竹刺穿破,差点毁了容。 哪怕沈棠落被她派人扔进了鬼影森林,也难以驱散她一身的怒气。 因为,今天她见到了沈千颜。 一个众叛亲离的贱女人罢了,她竟还有脸来玄灵宫,最可恶的是,还生下了那个死胎。 南宫群的正牌夫人是她殷素,沈千颜算什么东西! 她怎么敢对她摆出一副高不可攀,不屑一顾的姿态,她到底哪来的底气! 殷素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浮现出沈千颜那张魅惑孤傲的脸来。 心里似乎有股息不灭的火越烧越旺,殷素抓起一旁的靠枕,用力摔向了青衣玄医,怒吼道:“没用的东西!” 她的脸都是被那个贱人的女儿给害的。 想不到,那死丫头小小年纪就和沈千颜那贱人一样,又毒又狠。 “愣着干什么,还不来给本夫人上药,要是毁容了,本夫人唯你是问!” 殷素气急,怒吼时扯动了受伤的脸皮,疼得她整张脸看起来越发狰狞可怖了。 第13章 替本夫人道声节哀 青衣玄医不敢耽搁,饶是心里再怕,她也急忙起身,重新从药箱里找出凝伤膏给殷素上药。 殷素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半眯着眼睛,问向婢女,“二小姐和三小姐呢?” 今日这件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更不能被南宫群知道。 而知晓那个贱女人女儿存在的人,除了自己的女儿和心腹外,还有两个小丫头。 能坐在玄灵宫宫主夫人的位置上,天知道,她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把沈千颜那个贱人给逼走。 所以,她必须防患于未然。 一旁婢女佩儿听到了殷素的问话,应声,如实道:“回夫人,二小姐回去后就睡了,三小姐……” 佩儿迟疑了一下,又道:“听管家说,三小姐回房之后,又出去了一趟。” 殷素冷了眼神,“去哪儿了?” 两个婢女面面相觑,殷素骤然坐起了身,朝青衣玄医递了个别有深意的眼神,“三小姐病重,你去瞧瞧。” 这道声音里带了阴森的冷意,两个婢女和青衣玄医心里“咯噔”一下,很快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青衣玄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收起了药膏,低眉屈膝对着殷素行了个礼,“是,夫人。” 殷素从美人榻上起身,见青衣玄医提着药箱正要走,刻意又叫住了她。 殷素阴鸷的眼眸里隐藏难掩的狠意,冲着青衣玄医低低地笑了,抬高了下巴交代道:“若是实在病得太重,无力回天的话,也是那丫头命薄,不是你的错。” 她抬眼看了看外面暗沉沉的天,高贵温婉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又轻笑,“还有,记得替本夫人给她生母道声节哀。” 青衣玄医提着药箱的手一抖,险些就给摔了。 不过,她掩饰的极好,没被殷素和两个婢女看出异样。 她听出来了夫人的话外之音。 夫人这是要对三小姐下手了。 哪怕这种事情,她已经做了数不清多少次了,她还是打心底里抵触抗拒,本能的恐惧心颤。 譬如,当初的沈千颜,二小姐的生母…… 可如今,夫人却是让她对宫主的亲生骨肉下手了。 但是,她没得选,只能照做,不是吗? 青衣玄医一走,殷素便眼神狠厉了下去,对着佩儿吩咐道:“佩儿,你去跟着,这件事,必须做干净了,必须在宫主回来之前做好。” “另外,等那边办妥了,让白日那两个侍卫再去趟后山。” 佩儿福了福身,心领神会的应下,匆忙出去。 殷素握紧了袖中的拳头,狠厉的眸光万分阴毒,疤痕狰狞的面容也在一室的烛火映衬下格外恐怖。 凡威胁到她地位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 鬼影森林。 君云肆一离开,沈棠落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瞬间就恢复了冷入骨血的漠然寒彻。 燕不问总觉得眼前小丫头身上的气息变了,他困惑地打量了沈棠落好几眼。 分明还是枯瘦如柴,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可为何会在她面前硬生生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这狷狂冷邪的气场,真的是一个看起来才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能有的? 燕不问自顾自的摇了摇头,想要甩出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强压下心底止不住窜上来的震惊,怀抱着利剑走至沈棠落身前,低垂下头,问道:“小丫头,你家在哪?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沈棠落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十分的不悦,对着燕不问不冷不热道:“没家!” “没……”燕不问气结,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倒是把目中无人体现的淋漓尽致。 气人!实在太气人了! 若非目光触及到了自家主子的外袍还在她身上,他差点都控制不住脾气,要和一个小姑娘家一般见识。 没家? 没家,那她也总该有爹娘? 也不知是谁家爹娘,这么心大把一个半大的孩子扔在鬼影森林这个鬼地方。 第14章 被耍了 燕不问觉得自己脾气好极了,又耐心地弯下了身,问道:“那你爹娘在什么地方,我送你过去。” 主子交代给他的事情,他必须办好,哪怕这小姑娘很不配合。 此刻,沈棠落在君云肆面前所展现的璨若星辰的笑容尽数敛去,嘴角邪肆勾起,似笑非笑道:“你确定要送我回去?” 狂肆的笑意在她唇畔间泛滥,可那笑意分明不达眼底。 “不是我想送你去,是主子交代的,必然要……” 燕不问啰里啰嗦,沈棠落都猜得到他接下来要表达什么了。 她没功夫听他废话,冰冷的嗓音传出,厉声打断道:“行了,要送就快点,别废话!” 燕不问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都给黑了。 他张了张口,刚想伸手指着沈棠落说些什么,就接触到小姑娘薄凉残酷的目光。 凉凉的视线犀利地横扫了过来,燕不问都不敢怀疑这是自己的错觉。 高大的身体微僵,心里不禁有股他要是敢抬手指责,小姑娘绝对能用凌厉的眸光把他削了的感觉。 怪了,一个小丫头罢了,他怎么给怯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面对主子时,才有的压迫感啊。 燕不问哑然,紧闭着嘴,不敢多说,更不敢多问,竟听话的跟在沈棠落小小的身影后面,满脑子的狐疑思索。 他盯着披着他家主子外袍的沈棠落,血染般的红影在脑海里荡来荡去。 总觉得面前个头娇弱的小姑娘,没她外表看起来那般无害。 就这样,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往鬼影森林的更深处走去。 前面的小身影走得随性坦荡,后面影卫高大的身影神色纠结,都快把前面小身影看出花来了。 别看沈棠落步子小,可她的速度并不慢,很快就越走越深。 燕不问跟着沈棠落走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了不对劲。 “等等!”燕不问突然出声。 沈棠落转身,挑眉看向他。 燕不问的神情开始变得晦暗,认真了,“你真的认识路吗?我怎么觉得越走越往里了。” 废话! 前世她和鬼影森林的渊源不浅,对此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怎么会不认得路。 她就是要往深处走,后面跟着拥有修为的燕不问,正好可以省去她躲避妖兽和药灵的攻击和吞食。 燕不问自己送上门来,她岂有拒之不收的道理。 见小姑娘面色淡漠如冰,比这鬼影森林深处的冷风都冷,而偏偏,此刻她那双烁烁熠光的桃花眸里轻挑带笑。 燕不问终是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他管不了那么多,手臂一横,带鞘的剑便挡在了沈棠落向前走的方向,“小丫头,别玩了,我还要回去复命,没功夫陪你玩闹。” 沈棠落唇瓣动了动,偏着头似在回忆,然后扯出了一丝沁凉的笑意来,她笑道:“本姑娘在走之前,是不是问过了,不是你非要跟来的吗?” 小姑娘拉紧了身上比自己宽大数倍的红色外袍,抬着眸,不咸不淡的语气淡漠如风。 偏偏这张小脸平静得能让人一肚子火无处宣泄。 燕不问攥紧了手中的利剑,眼里染上了一丝恼怒。 要知道这小姑娘这么气人的话,他就是再怎么忌惮她身上的气场,也不会任由她胡闹。 是啊,他不该问那句话的,如今却成了她回噎他的话柄。 他就该直接把人扛出鬼影森林之后再说。 燕不问想通了之后,脸上的恼怒才稍有了一丝缓和。 沈棠落却理都没理原地僵住半晌的燕不问,转头就继续往前走。 沈棠落都落了他好远一段距离了,眼看小姑娘更靠近了鬼影森林最危险之地。 这时,燕不问忽然冲上前去,想阻止继续朝前走的沈棠落。 然而,他连沈棠落的衣角都没抓住,整个人就懵在了原地,下一刻,却慌了神。 第15章 鬼梦,碰脏了后果自负 坏了! 燕不问心里一沉,满眼染上了震惊慌乱,头脑僵硬地怔在了原地。 在他慌神的那一刻,再一抬眼,便眼睁睁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没入了鬼影森林一直以来,最为神秘凶险的未知领域。 这片领域存于世数千年,世人给了它一个森冷阴寒的名字,鬼梦。 在这片漆墨黑雾遮蔽的空间内,自形成之初,但凡不小心闯入者,或是好奇进去的人,便再未曾出来过了。 燕不问原地打转,急得焦头烂额,那张英气的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怎么办! 主子让他留下来送这小姑娘安全回家,可他却给办得遭透了。 这小丫头没有修为,碰到危险连抵挡之力都没有。 甚至,不对,是必然,小姑娘必然已经遭遇不测了。 这个小丫头到底知不知道她自己在拿命玩闹! 跟着君云肆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燕不问,此刻就差挠头跳脚了。 他紧锁着眉头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下,目光深深地朝着前方漆黑得没有任何光亮的鬼梦空间看了一眼,咬了下牙,扭头就调转了方向。 他从未入过此地,若是也跟着进去,绝对是最愚蠢的行为。 燕不问内心极为纠结的迅速闪身离去,他必须要禀过主子,才能再做打算。 只盼…… 鬼梦空间之外,四面寂静无声。 几片落叶在空中慢悠悠的飘荡了一会,而后,轻轻落地,不惊动一草一木,一虫一兽。 黑雾笼罩的空间之内,唯有时不时传来的脚步声在岑寂中回荡响起。 沈棠落娇小清瘦的身影在这片一眼望去浩瀚无垠的黑色空间中不紧不慢地走着。 相对于世人对鬼梦的恐惧胆怯,她却淡然的像是逛自家后花园一般悠闲自得。 旁人若是进了这里,或许什么都看不见,而体内的修为也会在瞬间被其中成千上万的虚影鬼魅分食榨干。 但,她生来便不同常人,没有灵元,鬼影从她身上吸取不到任何灵力。 前世,君云肆离开后,她误闯此地,巧合发现了适合自己的修炼之法。 也就是她后来修炼的鬼系术法。 此类术法,不存于离空大陆古玄界中八大修炼体系中的任何一种,但若修成,丝毫不逊色那八大体系任何一类。 红色外袍被沈棠落随意披在身上,宽大却不显得邋遢,散发着别样的狂佞霸气。 她缓步走着,周身黑雾层层叠叠涌来,席卷在她单薄瘦弱的身体周围,徘徊萦绕不散。 沈棠落冷邃肃然的小脸划过了一道寒芒,懒洋洋地挑了下那双惊艳的桃花眸,嘴角勾起一抹冷狂。 “碰脏了这件外袍,本姑娘让你们彻底湮灭,神形俱散。” 沁凉寒彻的声音在黑雾中飘散开来,话音一落,一道道浮于半空的魅影骤然在她周身显露了虚影本体。 鱼白色虚影出现,而那一坨坨黑雾也在顷刻间消散无影。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这个看起来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小丫头,身上的气息竟比他们这些嗜血鬼魂还要阴冷恐怖。 嘶嘶声,杂乱的叫嚷声自沈棠落耳边响起。 “什么!老子听到了什么?这个小鬼竟想让我们魂飞魄散,哈哈哈……” 几道庞大的虚影飞掠到了沈棠落头顶,居高临下的在她上方睥睨狂笑道:“哈哈哈,小鬼,知道进了这里意味着什么吗?” 第16章 见了本尊,只能臣服 “啧啧,她身上没有灵元,凝聚不了灵力?瞧着不像是怪物啊,呸,好废!” “连一丝都没有!” 所有鬼影都叫唤起来了,发出了一道道刺耳难听的吼叫声,“那咱们吃什么?吃什么,吃什么啊……” “……” 此起彼伏的议论嫌弃声在虚空中弥漫,沈棠落掏了掏耳朵。 她眉眼冷戾,声音冷沉道:“聒噪!都闭嘴!” 一声低而冷的嗓音从小丫头的口中传出,所有的虚影都僵硬住了。 一瞬间,嚷闹声戛然而止。 在一片目瞪口呆中,沈棠落眸中闪过一抹戾色,骤然抬起娇嫩的手,从头发上取下一支海棠木簪。 众鬼魄从未遇到过见到他们还这般淡定的活物,齐齐失去了声音。 更忘记了他们出现在此,是为了榨取修炼者灵力,维持鬼梦空间的存在。 沈棠落嘴角噙着冰冷,目光沉静地对着左手腕间划去。 一刹那,丝丝萦绕妖红的血芒从她娇嫩的肌肤上飘浮了出来。 她的血,从娘胎里便带着煞,克鬼。 前世,她迷失方向,误入这里,被这群鬼魄虚影捉弄了许久,恐惧中撞了地上的枯骨,戳破了皮肉。 溅出的血芒化作煞毒,与此同时,成千上万的鬼魄虚影奇迹般的化入了她的左手腕,成了一道虚幻的黑红色纹印。 这道神秘的纹印,便是她今后修炼一切鬼系术法的源头。 顷刻间,方才还躁动吵闹的鱼白色鬼影以鬼魅之速扭曲变形,一道道虚影惨烈凄厉的叫喊声划破长空。 “啊啊啊,不,不要!” “我不要灰飞烟灭,杀了她!杀了她!” “……” “见了本尊,你们只有一条路,无论是千年以前,还是千年后,都只能臣服。” 沈棠落邪肆的嘴角勾了勾,撩起那件红色外袍,随地盘腿而坐,回想着前世的修炼方法,沉静地吸收着鬼梦空间中的所有残魂。 而那裸露的左手腕间,娇嫩的肌肤之上,一块纹路复杂的黑红色印记若隐若现,妖异诡谲。 …… 鬼影森林外围,白日里来过一趟的两个侍卫又出现了。 深黑的夜间,阴风嗖嗖的窜过脖颈,迫使他们不得不裹紧了衣袍,缩着身子。 其中一人手中拎着一个脑袋垂耷着的小小身影,侍卫许是觉得冷了,一把扛起了手中的人儿。 正在此时,冷白微弱的月光打在了翻转了个方向的小身影脸上。 若是沈棠落在的话,一眼便能认出这道昏迷在侍卫肩上的身影就是不久前给她送了包袱的南宫沫,玄灵宫的三小姐。 “唉?你听到了什么声音了没?”前面开路的侍卫蓦地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问向另一人。 “大半夜的,哪有什么声音,是你没睡醒,听错了。”扛着南宫沫的侍卫正长长的打了个哈欠,一脸不在意。 他只想赶紧把三小姐处理掉,回去睡觉。 “是吗?”问话的侍卫挠了挠头,皱着眉,有些迟疑。 他方才似乎听到了来自于鬼影森林深处传来的凄厉惨叫声。 “别自己吓唬自己,”后面的侍卫满脸的不耐烦,催促道:“快点走,过几日宫主就回来了,若是被宫主发现,不光是夫人,宫主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好了,我不就是问问吗?” 两个侍卫相互推搡着,听到惨叫的侍卫很快就抛开了脑海里的疑惑。 “就在这里扔,老子还赶着回去睡觉。” “知道了,知道了。” 话落,南宫沫绵软的身体也被高高的抛进了鬼影森林。 第17章 主子,属下有罪 沈棠落盘腿打坐在鬼梦空间之中,紧闭着眸,一张稚嫩的小脸尽显冷凝沉敛。 细柔的手腕间灼灼的血芒似是掺杂了能够摄魂的毒药,丝丝血芒瀑染而出,不断地吸收众鬼魄的灵魂之体。 小小的身影被环环妖异的黑红色藤蔓缠绕,四面升腾而起的黑雾在一道道鱼白色虚幻鬼魄消散后,亦是化作浮影彻底湮灭。 而传闻中,令离空大陆谈之色变惊惧的鬼梦,也随着鬼魄虚影的消失,不复存在。 一片残叶在清冷的夜风中转悠了两下,落在了沈棠落披着红色外袍的肩上,一切归于平静。 倏地,那双潋滟澄澈的桃花眸微启,沈棠落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抬起嫩白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把肩上的残叶拂去。 突然,手腕传来一道细密刺痛,她轻蹙了下眉,垂下幽冷森寒的眸子,看向了左手腕处那道若隐若现的黑红色纹路,嘴角缓缓勾起。 冷肆,凛狂。 玄灵宫! 前世的噩梦,一切的源头,她都要一一扼杀,粉碎成尘。 沈棠落眼神冷戾了下去,骤然站起身,一点一点捻去外袍上粘惹的枯枝碎叶。 素白的手指轻轻一碾,顷刻间,一道黑红色烟雾自指缝间飘逸而出,于风中回转消隐。 天生没有灵元的她,注定就是废材吗? 呵,废材的她却能够把整个玄灵宫搅得天翻地覆,若真如此,那帮人又算是什么呢! 她很肯定,方才自己吸收了鬼梦中的万千魂体,又凭借着自己熟入心底的修炼的方法,提前炼成了前世修了大半年才掌握的鬼蔓绞杀术。 当时,她初碰鬼梦术法,被吓得不轻,心里既是渴望这股意外得来的力量,又是惊慌得不知如何掌控。 毫无头绪的她摸索了大半个月,才隐隐明白自己也可以像离空大陆的修炼者一样,进行术法上的修炼。 哪怕这条路注定为世人所不容,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了上去,既已迈步,便永不回头。 鬼梦空间消失了,沈棠落脚下所踩之地,仍是凶险万分的鬼影森林。 鬼影森林中除了鬼梦,依旧有着数不尽的药灵与妖兽存在。 她强行逼迫自己在短时间内炼成了鬼蔓绞杀术,如今体内的气息还在适应融合,并不稳定。 她不能停留太久,若是被强大的药灵或是妖兽察觉到了,定然逃不了成为它们分食争抢的食物。 必须尽快在被发现之前离去。 沈棠落当即立断,蹙着眉,伸手扬起君云肆留下的那件外袍,利落干脆地披在了身上,在细长的脖颈处打了个结,当做披风来用。 无奈,君云肆比她高太多,他的衣袍,在她这里,真的没法穿。 触摸着熟悉的衣袍,闻着熟悉的气息,沈棠落的神色渐渐变得柔软了起来。 …… 云浮国,皇城。 彦王府。 君云肆挺拔修长的身影从君彦楚的寝殿中迈步而出。 此刻的他,神情冰冷,五官深邃凌厉,在烛火闪烁的暗影下,散发着一股冷若冰霜的寒凉,似暗夜的魔,又似沉寂的王。 他就像是气场强大的暗夜之王,霸气矜贵在他身上尽显无疑。 红衣换去,此时的他身着一袭暗纹长袍,衣角处精心勾勒出的银白色细密边纹幽幽闪着微光。 一宿未眠,来回奔波,他棱角分明的俊容上却只见冷霜,不见疲惫。 有了千年枯荣藤的辅助,君彦楚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一闲下来,君云肆脑海里莫名的就闪现出了一张染了血迹的小脸。 那张脸,明明脏污遍染,可那一双澄澈黑亮的眸子,却不知怎地,直直撞入了他的心口处。 他这是怎么了,竟频频走神? 似是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君云肆皱了皱眉,身上的气息更冷了。 君云肆出来后,什么都没交代,就迈着修长的腿,大步离开。 然而,才一出了彦王府,就和慌忙心急回来禀报沈棠落消息的燕不问碰了个正着。 君云肆微蹙了下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燕不问感受到逼人的冷冽寒意后,心下一紧,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紧接着竟是轰然跪了下去。 在君云肆冷厉的气息下,燕不问喘着粗气,便急急道:“主子,属下失职,未能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请主子重罚。” 话一说完,他整个人便羞愧的垂下了头,不敢看自家主子。 燕不问一出现,君云肆面容上就微不可查地掠过了一抹不安,衣袍下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由得握紧了几分。 此时,又听燕不问这样说,君云肆身上本就薄凉的气息越发冰冷刺骨了。 他冷沉了声音,凌厉道:“说清楚!” 燕不问不敢耽搁,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自责,都快急死了,“主子吩咐属下保护的那个小姑娘,她……她入了鬼影森林中心的鬼梦!” 一句话一口气说完,燕不问怯怯地抬起头,明显的看到自家主子整张脸都黑沉了下去。 可是,现在不是他自责的时候,而是那个小丫头该怎么办。 主子把人交给他,让他护人家周全,可他却给弄丢了。 懊恼,自责,忏悔。 一瞬间充斥了整个脑海,燕不问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主子,属下……” 君云肆冰冷的气场瞬间席卷开来,他紧绷着下颌,冷厉的眼神扫了地上跪着的燕不问一眼,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燕不问紧张得浑身汗液直坠,他再抬眼之际,哪里还有自家主子的身影。 …… 沈棠落权衡了一下路线,从鬼影森林的最深处朝着外围一路狂奔。 哪怕尽量很小心,还是碰上了不少凶恶药灵的袭击。 担心剧烈打斗会惊动潜藏中,或沉睡中的妖兽,她躲避的都有些吃力了。 直到天色微微泛起了鱼肚白,在拂晓之前到达了最初醒来的地方,她才松了一口气,停了下来。 到了外围,她便没什么可忌惮的了。 鬼影森林外围大多都是普通的猛兽,于她而言,已经不存在威胁了。 只是,才停下脚步,沈棠落视线就落在了不远处地面上那抹熟悉的藕粉色。 沈棠落的脸色立马绷紧了,那双潋滟的桃花眸里闪过了一抹幽冷晦暗的寒凉来。 这是南宫沫! 第18章 反噬,鬼狱还神 两世加起来,她和南宫沫的交集总共也不超过五次。 如今,哪怕拂晓的天色雾蒙弥漫,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道藕粉色衣裙的身影,正是黑夜中冒着被灭口的风险,违背了殷素的命令,给自己送包袱的南宫沫。 沈棠落冷漠的瞳眸中微不可查地划过了一抹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冷戾。 瞧着南宫沫的模样,这可不是玄灵宫那位多疑阴毒的宫主夫人惯用的伎俩吗? 除了她,也不会有旁人了。 尽管沈棠落对于前世南宫沫的下场已经有所怀疑,可此时自己亲眼见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南宫沫。 悄然间,沈棠落心底的冷意已经无可抑制地汹涌翻滚起来。 可再看那冷肃的小脸上,却多了几分不解和烦躁。 习惯了不近人情,冷血漠视的沈棠落,此刻却顾不得多想,快速走向了南宫沫。 她蹲下身子,敛着眉,面容颇为纠结地低声唤道:“南宫沫,醒醒……” 然而,回应她的是一阵无声。 沈棠落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面容微凝,不再迟疑,伸手把南宫沫扶靠在树旁支撑住身体。 可双手一碰触到南宫沫冰凉的身体,眼底便晕染了一片森冷,双手握的咯咯作响。 南宫沫稚气未脱的小脸此刻青白交加,气息薄弱也到了极点。 身上的体温骤降,更是冷到了令人心惊的地步。 沈棠落没有在南宫沫身上发现任何伤痕,她心里一沉,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这情况是……中毒之兆! 沈棠落那平静淡漠的小脸终于变了变。 她想起来了。 殷素身边有个名唤风染的青衣玄医。 此人不仅医术精湛,更是精通毒术。 自从她跟在殷素身边以来,不知帮助殷素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恐怕,南宫沫会如此,也少不了风染的一份功劳。 沈棠落突然直起了半蹲的身体,沉肃的小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坚定。 接着,便见她抬起细嫩的左手腕,眼神低冷,轻呵一声,又冷又冰,“出来!” 刹那间,一道黑红色虚影自她白嫩的手腕间凌厉飞出,冲上虚空,漂浮游荡。 她终归狠不下心,眼睁睁地看着南宫沫的小命就这样消逝了。 若是她没碰到她也就罢了,可如今南宫沫的生命就在她眼前一点点流失,扪心自问,她真的能冷血到见死不救吗? 沈棠落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做到决绝干脆地转身,弃南宫沫于不顾。 可她却清楚极了,她抬不起步子,陌生又复杂的情绪也跟着充斥了全身。 罢了,南宫沫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会有这般下场,都是因她而起。 虚空上,一道道黑红色虚影悬在沈棠落面前,躁动不安地漂浮游移着。 这是她方才一接触到南宫沫冰冷的身体时,便不知不觉间强行催动术法,开启了第二层鬼修之术的修炼,召唤出来的鬼狱还神之法。 鬼狱还神,顾名思义,是一种以她自身血液供养,凝聚出来的幻影毒煞。 她在短时间内吸收了鬼梦空间,本就消耗了极大的精神力,是需要修养一阵子才能继续去提升功法的。 可是,南宫沫情况危急,等不及了。 她不会医术,没有解药,要救南宫沫就像让她一个天生没有灵元的人凝聚灵力一般虚无缥缈。 所以,她只能想到了自己前世所修的鬼术第二层,鬼狱还神。 此法,太过凶险逆天,以操纵鬼魄之体,迫入人类身体,霸道地逼毒之法。 人体内的毒被逼出来之后,鬼魄灰飞烟灭,而操纵之人将会受到反噬。 沈棠落扯了扯嘴角,并未犹豫,素手微扬,结出一道黑红色符印,连同虚空中的鬼魄一起推向了南宫沫的眉心。 第19章 寻找,空荡荡的疼 云浮国是地处离空大陆最为偏远的南方之国,距离天下武修名望之最的玄灵宫更是遥遥相隔万里。 君云肆都搞不清楚向来冷漠无心之人,为何会在听闻那个脏兮兮的小丫头误入了鬼梦后,会莫名地慌乱紧张。 胸口处更是有一股强烈的不安似是要随时冲破束缚,涌向未知的地界。 君云肆连理都没理燕不问,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折回了鬼影森林。 一袭泛着银边的暗纹黑袍在清晨的薄雾中漫起一层层水珠。 君云肆身上强大冰冷的气场所过之处,所有的药灵及妖兽竟诡异地纷纷让道,不敢发出声响,或隐匿行踪,或放轻气息。 君云肆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鬼影森林中鬼梦所在之地。 见到面前的场景,君云肆素来漠然冰冷的俊脸上都禁不住染上了一丝愕然与震惊。 原本团团黑雾笼罩的鬼梦空间,此刻荡然无存。 方圆百里一眼望去,触目可及的是碎了一地的残骨。 骨状各异,有人的头骨,身躯骨架,亦有各类各族妖兽的大块骸骨,满地狼藉。 对于君云肆来说,草草地扫一眼,便能够分辨出这些难以腐化的尸骨,留在这里至少已逾千年之久。 很显然,这些尸骨,都曾是误入鬼梦这片空间的修炼者或是妖兽留下的。 尸骨的损毁腐化程度,大约能够推断出死去之人的修为高低,辨别出妖兽的妖力强弱。 越是修为高深的修炼者,死后的尸骨越是能够保全更长的时间,妖兽也是同样的道理。 君云肆眯起深黑如潭的凤眸,拧着俊朗的眉,冷邃入骨的神情冰寒幽深,捉摸不定。 他紧绷着棱角分明的俊脸,惊为天人的面容上溢出了令人生畏的冷酷无情。 终于,他抬起修长笔直的腿,迈着沉稳的步伐,踏过一波又一波的尸骨。 他仿佛不知疲倦,眸色严肃得骇人。 他似乎也在迷茫,不知自己为何而走,在寻找什么。 远远望去,那道颀长挺拔的身躯漫上了一抹薄凉的孤寂落寞之感。 天晓得,君云肆在找什么,百里之地,一寸不落,走的认真。 若是此时此刻有人在的话,定然会毫不夸张地惊掉了下巴。 难以相信,他们印象中生来便冷血无情,孤傲冷冽的九殿下会傻傻的在鬼影森林中漫无目的地走了整整一天。 日落月升,最后一丝光线碎入云端,隐去行踪。 君云肆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面容僵硬了一下,忽的止步,薄凉的唇畔硬生生扯出了一丝自嘲的笑。 而那棱角分明,不着温度的俊脸之上,从一开始的轻嘲,渐渐变为了懊恼,又变得失神。 世人眼里素来冷酷薄凉的云殿下是后悔了吗? 他会后悔吗?会迷茫吗? 无人知晓君云肆心底的想法,但从这少年孤寂的背影中,却分明能够看出一丝苍凉的苦涩之感。 他紧握在袖下的手明显带了一丝轻颤,黑眸沉沉地盯着尸骸遍地的鬼影森林纹丝不动。 隐匿在暗处的妖兽都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触怒了这个气场强大的男子。 君云肆又站了许久,直到黑幕扯开了纱窗,缀满了星芒,他才眨了下漆黑的眸。 转身离去的瞬间,这抹修长挺立的身影一手附上了左胸口处,这一直空荡荡的地方,竟有一天也会泛起一股铺天盖地的刺疼来。 若是细看的话,从那双生来深邃冷情的凤眸里,竟能够看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无措茫然。 那个说让他等着她,会来找他的小姑娘不会出现了。 鬼梦中的人体尸骨,皆是上千年的遗骸。 那个没有丝毫灵元护体的小姑娘,更不可能留下痕迹了。 第20章 狐疑,你还好吗 君云肆那双深沉的犀利眸光越发令人琢磨不透了,他负手立在鬼影森林怔了许久,才闪身离去。 而另一边,沈棠落和南宫沫此时早已回到了玄灵宫后山的那间木屋内。 南宫沫体内之毒被沈棠落操控着鬼魄虚影尽数逼出来之后,当场便醒了过来。 她在修炼上天赋不凡,体质自然不差。 醒来后,除了身体有些虚弱绵软外,气色看起来明显要比沈棠落这个没中毒的人好太多了。 沈棠落裹紧那件红色外袍,一手支在侧脸上,疲惫地闭着眼睛。 卷翘的睫毛在晨曦微光下映衬得根根分明,黑长如精致的小扇叶,上挑的眼尾处微微晕染了一抹桃粉色。 稚气未脱的小脸已隐隐显露绝代姿容。 南宫沫就静默不语地站在她身旁,没有落座,竟不自觉地给看呆了。 想不到,竟有人哪怕一身倦懒疲怠之气,也能轻易便惊为天人,令晨光失色。 南宫沫忐忑极了,小心地打量着沈棠落,心里复杂不已。 她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上一些的小姑娘,是否真的是父亲的女儿,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白日里,当她看到小姑娘被母亲下令,剁去双手扔去后山的鬼影森林里喂狼时,她着实有些不忍。 在和两个姐姐临离开木屋之前,向来沉默的她刻意曲解了母亲的意思。 第一次在侍卫面前拿出了身为玄灵宫宫主女儿的身份。 对他们说了句不要多生事端,直接把人扔到鬼影森林外围就行了,母亲素来仁慈,并不会真的去剁一个孩子的双手。 可南宫沫心里很清楚,母亲动怒下令那一刻起,便不是开玩笑的,母亲也并不是表面那般宽厚仁慈。 她自幼在玄灵宫的存在感极低,当时并不确定侍卫是否真的会把自己苍白无力的一句话听进去。 她也在赌。 好在她平日在玄灵宫谨小慎微,听话乖巧,也未曾树敌,从未违背过母亲和姐姐的意思。 父亲虽然待她没有像姐姐那般疼宠,却也没怎么冷落她。 侍卫到底给她点面子,只当她是被“剁了双手”几个字吓到了,便收了手中的利剑,真没动手。 半夜,她趁着天黑,趁她娘亲入睡了,在房间里找了她平素练功受伤时所用的凝伤药。 想到了小姑娘衣不蔽体的样子,又收拾了一套自己衣物,带了些吃食,偷偷折回了鬼影森林。 就这样,她才和眼前这个给她一种冷漠疏离感觉的小姑娘有了交集。 南宫沫垂着眼睛,见沈棠落坐下后,就支着脑袋仿佛睡着了一般,一时间也不敢打扰。 可等了好一会儿,沈棠落还是没有反应,南宫沫恍然意识到了怪异。 璨暖和煦的光影透过微开的小窗打在了沈棠落瓷白稚嫩的小脸上。 渐渐地,沈棠落的脸色变得血色全无,唇瓣也惨白如纸,南宫沫犹豫之余,心里隐隐升起了一股不安。 “你……你还好吗?”南宫沫声音柔柔道,嗓音里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担忧。 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个身上没有丝毫灵元气息的小姑娘是如何替她解了母亲身边玄医所下之毒的。 她在转醒之际,朦胧中,隐约见到了小姑娘正敛去功法的动作。 除此之外,南宫沫更加狐疑的是,沈棠落身上的男子衣袍是从何而来? 沈棠落其实听见了,可是她很累,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索性就不开口。 她只是抬了下眼皮,带了一丝冷意的深黑瞳眸淡淡地落在了南宫沫焦急的小脸上,眼神里掠过一道明显的疏离。 第21章 南宫群快回来了吧 鬼狱还神之术,极耗她的气血。 又是在很短的时间内炼成,操纵鬼魄的她,难免会受到比普通人练功走火入魔还要难熬的反噬。 沈棠落对于自己身体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 她坐在这里,看似是在休息,而实际上却是在运功调息,压制喉咙里蠢蠢欲动,随时可能喷薄而出的血气。 她懒得解释,又合上了双眸,把南宫沫晾在了一旁。 可南宫沫见此,越发焦急了,伸出双手凝聚了灵力,想要给沈棠落缓解痛苦,“你看起来很痛苦,我给你渡点灵力。” 沈棠落刚闭上的眼睛赫然睁开,一贯的冷邃,下了南宫沫一大跳。 南宫沫运转灵力的双手当即就僵住了,以为沈棠落是戒备心太强,误会她要伤她。 南宫沫咬了下唇,连忙解释,“我……我不是要对你动手,你似乎伤的很重,我只是想渡点灵力给你。” 沈棠落当然知道南宫沫不是害她,可是,她帮不了自己。 南宫沫所修炼的是召唤术,以召唤风的力量来提升修为,强大自身,与她的鬼系术法丝毫不沾边。 准确来说,离空大陆的任何一种修炼体系下的功法对她来说都没用。 若想尽快恢复,她只能凭借自己的精神力去操纵鬼魄复位。 沈棠落看出了南宫沫眼底的担忧,桃花眼里划过一抹复杂,只冷漠地拒绝道:“不用。” 在南宫沫欲言又止之下,沈棠落桃花眼一挑,盯着南宫沫的小脸,冰冷又道:“南宫群快回来了。” 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她从鬼影森林中死里逃生,无处可去,又无所依靠。 那一刻,被母亲丢弃的孤独,委屈,无助的情绪也被无限放大,如汹涌澎湃的巨浪侵袭而来,似是要把她吞噬湮灭。 而母亲厌恶的眼神,狠毒的话语一寸寸的凌迟着她脆弱的心。 无处可去的她,最后真的听了母亲的话。 竟不怕被殷素再次悄无声息地给残害了,傻傻地又跑回了玄灵宫,去找母亲口中的那个她素未谋面的父亲。 也就是她遥远记忆中,冷血无情到从未对她笑过的女子所说的那个毁了她一生的,薄情寡义的玄灵宫宫主南宫群。 许是她命不该绝,一身血污的活着走到了玄灵宫。 殷素没想到她的命会如此大,在鬼影森林里呆了一夜,还能活下去。 当殷素意识到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在玄灵宫主殿大门前时,再想要息事宁人,已经晚了。 因为,她正巧碰上了刚回来的南宫群。 她强忍着泪,对见到南宫群可谓是激动又紧张,道出了自己是被母亲送过来的寻找生父的。 又许是她和沈千颜有着极为相似的容貌,南宫群没立刻把一身残破如乞儿的她赶走。 那时,她以为母亲是有苦衷的,只是不得已把她丢下。 所以,在见到南宫群后,她并未释放自己被丢弃后的委屈,而是乖巧地垂下眼睛期待着南宫群的回应。 她看不懂南宫群当时的神情,只记得自己最终还是被牵着手带入了玄灵宫。 想到前世后来凄苦命运的自己,沈棠落只想用一个“蠢”字来形容。 这是两人一路走回木屋后,沈棠落是第一次开口和南宫沫说话。 南宫沫似是没料到沈棠落会突然开口,更没料到她开口后的第一句话会问及父亲。 南宫沫愣了一下,赫然想起了母亲在木屋里羞辱眼前小姑娘,那话中的弦外之音。 她没听说过沈千颜这个名字,却听出了母亲是在说这小姑娘是冒充父亲的女儿而来。 南宫沫稚嫩甜美的小脸略微纠结了下,依旧是怯怯柔柔的问道:“你真的是父亲的女儿吗?” 若是真的话,那么她就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妹妹了。 沈棠落却懒洋洋地坐直了身体,神情恹恹的,极尽苍白的面容透着一股仿若与生俱来的戾色。 第22章 我从不救人,只杀人 “他还不配。”沈棠落娇唇微启,眉眼里流溢出漫不经心。 她开口说这四个字的时候,稚嫩的面容冷凝若寒霜,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拂过了一道冰冷的幽光。 南宫沫身体一怔,小脸上的表情错愕不已。 不配? 自认从小习惯了察言观色的她,此刻竟猜不出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娘简单一句话的意思。 眼前的小姑娘给她的感觉,无一丝一毫十岁年纪该有的天真烂漫。 她身上似乎总泛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漠然冰冷,就仿若有着经历半生坎坷的深沉。 南宫沫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莫名觉得周遭的空气稀薄了起来,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那你是?”她眼眸怯怯,又问,她想知道,母亲为何会对一个小女孩赶尽杀绝。 母亲身上的恨意不可能无故而来,只能是眼前的小姑娘给她带来了威胁。 在玄灵宫,除了父亲,就无人敢违背母亲的意愿,更没有人能够让母亲忌惮。 显然,这个小姑娘,她的来历不简单。 那个叫做沈千颜的女子,是什么人? 又为何把她送到这里? “沈棠落。” 沈棠落嘴角轻勾了一下,神色淡淡地站起身,双手撑在后颈处,动了动发酸的脖子,伸了个懒腰。 姓沈? 南宫沫秀眉微拢,隐隐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白日里,母亲提起沈千颜的名字时,双眸中澎湃汹涌的恨意并不是她的错觉。 南宫沫骤然抬头,怯生生的眼神里染上一抹认真,“我是玄灵宫之人,我母亲那样对你,你为何救我?” 沈棠落会被打的遍体鳞伤丢进鬼影森林喂狼,是母亲所为。 母亲恨沈千颜,所以也恨和沈千颜有关的所有人。 无疑,沈棠落该是站在玄灵宫的对立面,见死不救才是她该做的啊。 难不成,是她昨天夜里给她送过去的那点微而无用之物,让她于心不忍。 沈棠落左手腕处细密的刺痛感袭来,她凝眉盯着手腕发呆的一瞬,就听南宫沫问了这么一个愚蠢的问题。 前世,她被认为是狠辣无情的杀神,更是世人口中人人喊打的冷血女魔头。 在她身上哪里会出现救人的字眼。 她那算是救人吗? 沈棠落眼帘微抬,对上南宫沫颇为较真的眼神,心里轻嗤了一声。 她打心底里是否定她会救人,当即就皱着眉道:“救你?想多了,我从不救人,只杀人。” 南宫沫再次愕然,神情愣愣的看向眉眼间戾气浓重的小姑娘。 毫不夸张的形容,沈棠落那一对弯弯的眉眼笑起来好看极了,刹那便可令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可此刻她的口中却说着令人胆寒的话语。 南宫沫刚想要说些什么话来反驳,就听沈棠落嗤笑着开口,眸中狷狂冷邪尽显无疑。 “殷素她想要杀人灭口,我偏不让她如意。” “救你……或许不算。” 还有,她不想欠别人什么,素来恩怨分明。 她冷寒的声音飘忽在空气中,明明靠得如此之近,可不知怎的,南宫沫却硬生生觉得悠远深长。 “走,”沈棠落率先抬腿迈步朝阳光灿烂的木屋外走去,“从你醒来那一刻起,你就该明白,自敛锋芒,降低存在感,并不能让你一生无忧。” 此言一出,南宫沫向来柔怯的眸子一瞬间染上了一丝凌厉,下意识握紧了袖中的小手。 第23章 揭开伪装,恍然梦醒 南宫沫沉默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棠落似是早就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顿住了脚步,回身。 她眼角轻笑,毫不留情地讥讽道:“南宫沫,你这不是聪明,是愚蠢。” 南宫沫陡然惊诧地抬起染上迷茫的黑眸,胸口剧烈起伏。 震惊的双瞳一瞬不瞬地看向了那个站在木屋门口处,逆着曦芒,狂傲不羁的红色身影。 这一瞬,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中一直坚固束起的保护墙“嘭”然碎裂的声音。 不错,怯懦乖巧只是她在玄灵宫生存的一种手段。 是她用来隐藏自己本身性格,保全她和娘亲的伪装。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好像习惯了这种生存手段,更习惯了人前沉默乖顺。 只有这样,她才不用去像二姐姐那样,巴结奉承任何人。 才不用被母亲视作抢了嫡姐风头的威胁。 时时刻刻靠着奉承嫡女生存,太累了,她不想,更不想低声下气。 南宫沫陷入沉思,稚嫩的小脸溢满了挣扎纠结,她垂下了眼帘,遮去面部神色。 有些时候,压抑久了,她都忍不住自嘲。 不敢展露真正的实力,一味的伪装,何尝不是真的怯懦。 自懂事起,她就明白了作为玄灵宫宫主女儿的生存之道,是幸也不幸。 不去争抢,不去违逆母亲的意思,真的就能够保她和娘亲一世无忧吗? 想不到,她这么多年的伪装,轻易便被眼前的小姑娘给识破了。 非旦如此,沈棠落竟还毫不客气,一语道破了自己的窘境,揭开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柔弱无力。 从昨夜被母亲身边的玄医以她生母性命做为要挟,逼迫她吞下毒药,到再次睁开眼醒来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逃避。 更是逼迫自己不去想,在这短短一天一夜中遭遇的可笑经历。 就算如此,她也改变不了母亲已经对她下了必杀之心的事实,不是吗? 沈棠落将南宫沫的反应看在眼中,她轻挑了下天生便带笑的眉眼,冷冷道:“想必今日一早,南宫沫染病疯傻,半夜自闯鬼影森林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玄灵宫。” 这并不是她为刺激南宫沫凭空捏造出来的,而是前世她回到玄灵宫后,就已经传遍了的。 南宫群一回来,就听到了小女儿的悲剧。 失去小女儿,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南宫群心痛到根本没去深究,去细查这传言的真实性,而是信了殷素的一面之词。 当然,这其中的痛苦真假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他倒是亲自去了趟凶险的鬼影森林,却连南宫沫尸骨都未曾找回来。 这时候,殷素跑出来痛哭流涕地对着南宫群自责悔恨她没有照看好女儿。 更是让所有人相信了南宫沫是疯傻了后,自己闯入鬼影森林被妖兽残害了。 南宫沫的惨死,众人有唏嘘,有怜悯,有感叹。 却没有人怀疑这是一场阴谋,是人为残害,亦没有人怀疑殷素的心慈善良是虚伪。 因为很快,众人的注意力便被另一件事给淹没了。 这件事,便是南宫群把众目睽睽之下领回来了的那个浑身脏破的小乞儿,对外称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 这个小乞儿就是她。 当时,殷素强忍着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的目光,面容上不得不挂着贤良大度的体面微笑。 她当众向南宫群保证会对这个刚找回来的女儿如视己出,不仅收获了善良大方的美名,又赢得了众人的称赞叫好。 第24章 不会,我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清晨斑驳的光影映在沈棠落娇美的面容上,光之柔和与眸中的冰冷狠厉形成极致的反差。 沈棠落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身上的血红色衣袍,眸中潋滟一片,可语中漠然至深,“所以,你娘亲把你带到世间,就是为了让你任人摆布人生?”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一瞬间却让南宫沫浑身大震,眸中满是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沈棠落凝霜般的小脸。 沈棠落却仿佛看不到南宫沫眼底震惊一般,视线清淡地扫了她一眼,唇畔勾起漫不经心地讥嘲,轻笑,“你还要逃避多久?” 沈棠落不紧不慢,字字玑珠,一针见血,又狠又戳心。 南宫沫怔愣了许久,向来生怯的瞳眸里此刻却划过了一道光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半晌,她紧攥了双手,琥珀色的瞳眸里竟不见胆怯,柔柔的嗓音溢出了一丝坚定,语气中透着誓不回头的决心。 “不会,我要回去,定要让父亲,让整个玄灵宫都知道殷素的真面目。” …… 玄灵宫,琉璃殿,晴阁。 此处,是玄灵宫四夫人秦晴,也就是南宫沫生母所居住的寝殿,而三小姐南宫沫的闺房也在此殿。 天还将亮未亮之时,一道轻微却沉的撞击声响彻了整个晴阁。 晴夫人身边的婢女水桃在半梦半醒中被骤然惊醒。 她纳闷的从隔壁偏舍的床榻上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推开了晴夫人的主舍门。 以往,晴夫人都要睡到卯时三刻才会起身。 瞧这天色,未免太早了些。 水桃心里嘀咕着,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生怕自己伺候的主子有什么吩咐,水桃赶忙穿好衣服,从偏房中跑了过去。 就在她推开晴阁主舍大门的瞬间,水桃脸上的血色骤然尽失,睡意全无。 下一刻,她惊悚惨白得大叫起来,声音颤抖而恐惧,“快来人啊,不好了!晴夫人她……她自缢了!” 她这一声惊叫,声音尖锐的响彻了整个琉璃殿。 琉璃殿中的所有下人都被吵醒了,神色慌乱的顾不得穿着,急匆匆一窝蜂全跑了过来。 晴夫人自缢了! 这怎么可能? 晴夫人平日里性子温婉柔和,不争不抢,从不会与人有什么冲突,怎么就想不开自缢了! 白日里,晴夫人还心疼三小姐练功辛苦,亲自下厨给三小姐做了羹汤。 所有人都惊诧无措了。 婢女们一个个吓得惊魂失色,她们是伺候晴夫人和三小姐的。 主子出事了,她们一个个也难逃其咎。 水桃颤抖着双手,双眼惊惧地看着房梁上白绫悬挂的晴夫人,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快步跑了进去,冲着身后的婢女大喊,哭腔浓重,“快,快来帮我把晴夫人放下来。” 几个还算稳重的婢女一起把晴夫人放了下来,抬到了软榻上。 水桃紧咬着牙,泪水直流,却不像其他婢女那般全然哭的惊慌失措。 晴夫人悬梁之时,穿的是单薄的底衣,水桃红着眼睛,忍着泪,给她盖上了一层棉被。 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玄灵宫的巡逻守卫。 负责巡查的万统领带着一众守卫急匆匆赶了过来。 万统领也是被吵嚷声给吵醒的,睡梦中醒来,难免语气不善,不耐烦地问道:“怎么回事?一惊一乍成何体统,若吵到了夫人,本统领让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第25章 有疑点 水桃早就哭红了眼,听到万统领的训斥,和一旁垂着头的婢女齐齐让开了位置。 她颤抖着手,指着躺在软榻之上,脸色极尽苍白的晴夫人,断断续续的呜咽道:“万统领,晴夫人她……她出事了!” 床榻上的晴夫人面容惨白,唇瓣青紫,而那白皙的脖颈处,一道刺目的勒痕触目惊心,清晰深邃。 这……这分明就是断气有一会儿了。 饶是万统领在玄灵宫也见惯了生死,也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到了。 不为别的,而是这床榻上躺着的睡容宁静的人是宫主的四夫人秦晴,三小姐的生母。 万统领顿时瞳眸骤缩,哪里想到真的是大事发生了,晴夫人悬梁自尽了。 到底是守卫统领,他在心里权衡了下,很快镇定下来,对着身后的侍卫仓促吩咐道:“来人,快去禀夫人。” 此时,宫主南宫群还不在宫中,而此事又事关宫主后宅,不能惊动玄灵宫诸位长老,只能去禀宫主夫人来处理。 侍卫领命后,不敢耽搁,忙去昭华殿主殿禀报给殷素。 整个琉璃殿灯火通明,主舍围了满室的人,婢女的抽搭声断断续续。 万统领只觉得晦气,一群哭哭啼啼的婢女让他实在呆不下去,干脆走到了殿门前等着。 幸而侍卫办事效率极高,不大一会儿,身披墨青色披风,穿戴整齐的南宫夫人殷素领着一众婢女赶到了。 向来打扮精致在人前出现的当家主母,此时倒是难得没有粉施妆容。 只是简单漱洗的容貌上带了一丝倦容,却不妨碍她一宫主母的威严。 她应该在来的路上听了侍卫的陈述,了解过了琉璃殿发生的事情。 殷素脸上没有任何被惊扰的怒意,而是难掩的焦急,得体严肃的神情染上了沉痛。 万统领站在殿外,焦急等着能够做主的人出现,一眼便见到了正往这边赶来的殷素,朝着她垂首躬身行礼,“夫人。” 殷素点了点头,万统领率先带路走了进去,“夫人,就在那儿,是晴夫人身边的丫头水桃先发现的。” 禀完后,万统领退到了一旁,而殷素则是目不斜视,庄重得体地走向了床榻边,蹙着眉,视线落在了双目紧闭,唇瓣青紫的晴夫人。 不愧是一宫主母,见此恐怖的场面,非但没有惊慌大叫,反而严厉沉稳。 她不慌不忙,目光锐利地扫向琉璃殿的一众,厉声询问道:“究竟是怎么了,晴夫人好好的怎会悬梁?” 殷素身旁的婢女佩儿跟在后面,此刻也把视线移到了晴夫人惨白冰冷的脸上。 所有人只顾着害怕,低垂着头,没人发现佩儿在见到晴夫人脖颈处的红痕时,眼底划过的一道幽光。 “都给本夫人交代清楚了,若有隐瞒,本夫人决不轻饶。” 殷素声音里带了一丝冷意,落在婢女身上的目光更是威严得骇人,婢女瞬间吓得刷刷跪下。 她们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晴夫人在所有人熟睡之际自缢,她们就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啊。 “回夫人,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除了水桃,婢女齐齐无辜摇头,哪怕从未见过夫人惩处下人,可她们还是从骨子里怕的发抖。 她们也是被水桃的惊喊声给吓醒后,才发现悬梁自尽的晴夫人。 水桃是从小贴身伺候晴夫人的婢女,晴夫人待她又极好,情感深厚。 这场猝不及防的意外,简直让她难以接受,甚至说备受打击。 不过,她想的明显要比其他婢女多一些,很快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晴夫人之死尚有疑点,她不敢过于沉溺悲痛,只能把查清真相的希望寄托在夫人身上。 第26章 三小姐人呢 水桃跪在地上,把脸朝向殷素,忍着不断滚落的泪水,咬了咬牙,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她红着眼睛道:“夫人,水桃坚信,我家主子必不会做出自缢之事,她傍晚时分还满心愉悦地给三小姐做紫苏汤,给三小姐调理身体的。” “就这么短短几个时辰,我家主子不可能就想不开啊。” “三小姐还那么小,她怎么可能弃三小姐不顾,完全没有自缢的理由。” 殷素越听,眉头蹙得越紧。 而水桃则是直接爬到了殷素脚下,抬起红肿的眸子,恳求道:“奴婢求夫人彻查晴夫人遇害一事,我家主子之死,奴婢认为,这一定是遭人迫害。” 水桃口口声声为自家主子鸣冤叫屈,声嘶力竭,话语中的笃定让在场众人都不由得信服了。 没人注意殷素眸光里的阴沉,此时她沉稳严肃的声音传了过来,“行了,晴夫人的身后事,本夫人自会给她体面,待宫主归来,本夫人也会禀明此事。” 水桃呆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殷素这是打算暂时性息事宁人,“可是……夫人,凶手此刻极有可能还在玄灵宫。” 从发现晴夫人悬梁于此到现在,也不过一会功夫,凶手不可能逃走。 水桃哭腔里带着肯定,“还有,奴婢睡得浅,就住在偏房,靠得近,是听到了声响后,跑过来就发现我家主子遇害了……奴婢被吓得大喊了一声,之后所有人都出现了。” 此言一出,站在殷素身后的万统领脸色变了变,眼中闪过了一丝怀疑,总觉得自缢没这么简单。 他还是不出声,一副若有所思的朝着床榻上的晴夫人看去。 他也算在惊叫声后就出现了,从水桃的话语里可以推断出,晴夫人显然不是自尽。 稍有点常识的人都明白,人若悬梁,必然有一个窒息断气的过程。 不可能水桃听到动静后立马发现了,竟还来不及阻止。 殷素身旁的婢女佩儿见水桃不依不饶,皱了下眉,面露不悦,直接挡在了水桃身前。 她瞥了眼床榻上已经断气身亡的晴夫人,一脸嫌弃,冷冷道:“晴夫人之死,是否是她自己选择,还是另有凶手,夫人都会彻查。” 殷素敛去眼底的深沉,沉声道:“晴夫人之事,本夫人自会去向宫主交代。” 言下之意,她该怎样处理,都不用向一个低贱的丫头承诺什么。 水桃闻言,心里一颤,眼里划过了一抹惊愕。 她不傻,一下便听出来夫人话中的意思,是她情绪激动之下逾矩了。 夫人显然是被吵的烦了,若是再纠缠下去,定然讨不了任何好处,别说是为自家主子申冤了。 水桃紧张地跪在地上,承受着令人难以喘息的威慑。 她连连否认,“奴婢绝没有质疑夫人的意思,奴婢只是想……” 万统领在一旁听的凝眉沉思,突然上前打断,“那么,三小姐人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了,才齐齐反应过来。 是啊,三小姐人呢? 整个琉璃殿的下人都在听到动静后出现了,这么大的动静,再嗜睡的人,也该被吵醒了。 怪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三小姐不在,自己的娘亲出事了,三小姐去哪了? 南宫沫所住的沫阁,本就是最靠近琉璃殿主舍的偏阁。 殷素无声无息地紧了下袖中的手,不悦都敛在眼底。 除了殷素和她身旁的两个婢女,在场之人,是真的不知晓南宫沫去哪儿了。 殷素明明比谁都清楚南宫沫为何不在场,可她仍旧摆着一副不解的神色,拧着眉对身旁的婢女吩咐道:“去偏阁瞧瞧三小姐在不在。” 第27章 沫儿去后山了 一开始,众人震惊于晴夫人在殿中发生了意外,都纷纷把注意力放在了晴夫人是否真的是悬梁自缢上面去了。 而下人们都沉浸在悲痛自家主子身死,或是害怕遭了牵连,又哪里想得到一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的三小姐来。 殷素本来都准备走了,可万统领突然抛出这么一个疑惑,她不得不停下来做做样子,去深究,去彻查。 否则,这件事一再发酵,被质疑下去,迟早会走向不利于她的形势。 这一刻,殷素脸色黑沉的都能滴出墨来。 她心里暗骂动手的人不够利落干脆,竟还能闹出动静,留下了把柄。 殷素眼神冷沉得如锐利的刀锋,恨不得把水桃立刻给拖出去砍了。 想不到性情软弱的秦晴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伶牙俐齿,心思缜密的低贱丫头。 佩儿亲自去了又回,回来时脸上挂着一丝凝重为难,禀道:“夫人,三小姐不在。” 不在! 众人又是惊,齐齐心跳加速。 琉璃殿究竟怎么了? 晴夫人悬梁自尽,三小姐下落不明。 宫主回来,可怎么交代啊! 满殿的下人,没有一个及时发现不对劲,更没人能解释为何出现这种怪事。 真的是有贼人潜藏在琉璃殿? 动机是什么? 又偏偏为何要对这对素来与世无争的母女动手? 众人心下各异,忍不住脊背发寒,莫名觉得恐慌。 水桃更是整个人跪都跪不稳,跌坐在地,挂着泪痕的面色惨白如纸,一颗心都狠狠地沉了下去。 完了,自家主子没能护好,而三小姐也生死未卜。 接连的变故,让所有人都认为,是有人不怕死的来挑衅玄灵宫了。 向来沉稳温和的殷素,此刻却冷不防勃然大怒起来,“好啊,真的是有人敢对我玄灵宫下手,真当宫主不在,玄灵宫就是好欺负的。” 跪在地上的下人俱是浑身一颤,冷汗不止。 殷素挥了衣袖,拿出了一宫主母的气势来,丝毫没有贼喊捉贼的心虚感,威严下令,“万统领,立刻带人去搜查玄灵宫各处,绝不能放过任何辱我玄灵宫的鼠辈。” “若是抓到,就带去主殿堂,本夫人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和玄灵宫为敌,抓走了我玄灵宫的人!” 南宫群不在,玄灵宫除了诸位长老,目前能够主持大局的唯有宫主夫人。 万统领生得人高马大,络腮胡子遮面,平日里看起来不苟言笑,整个人给人一种严肃刻板,凶神恶煞的印象。 他是南宫群亲自认命提拔的玄灵宫,主殿的顶级护卫,他的职责是负责整个玄灵宫防卫。 平时,他只听宫主调遣,可南宫群未归,事情又急,他不可能严守以往做派。 今夜,发生这般大事,说起来,也是他的失职。 万统领早就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面色凝重,抱了抱拳,“是。” 万统领才走,殷素骤然转过身去,目光阴沉沉地落在了失了神的水桃身上。 这个贱丫头,差点坏了她的好事! 她要怎么惩罚她才好呢? 殷素冷哼了一声,甩袖便往外面走。 折腾了这么久,天色渐明。 婢女佩儿也垂下眼看了水桃一眼,才朝着殷素点了点头。 这时,突然有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慌慌张张闯进来。 一进来,就颤颤巍巍地跪在了刚要离去的殷素面前,抖着声音道:“夫人,小的有罪,请夫人责罚。” 众人纷纷抬头,看向了那名小厮。 这又是闹哪一出啊? 见到来人,殷素心底却是乐了,她眼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刻意蹙着眉,面露不悦。 身后的佩儿知道好戏该开始了,走到小厮跟前,厉声道:“发生了何事?若是说不清楚,扰了夫人,断不轻饶。” 小厮一听,似乎更怯了,连忙道:“回夫人,小人在天未亮之际,在后山看到了一个身影,像是三小姐。” “小人当时怕是早起意识不清,以为眼花了,就没在意。” “可方才听闻三小姐失踪,小人这才想起,那道身影是原来真的是三小姐,小人没看错。” “你是说,”殷素眼神一凝,显然吓得不轻,声音又沉了下去,“沫儿去后山了?” “回夫人,三小姐看样子疯疯癫癫,是朝着后山之后的鬼影森林去的。” 小厮说得有鼻子有眼,“小人没有修为,实在害怕,不敢跟近去瞧,要知道是三小姐,小人就是再怕,我断然会去阻止三小姐往鬼影森林里跑的。” “就……就……没想到啊……” 小厮似乎在忏悔,后面直接说不下去了,可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 第28章 美,却不够红 殷素一脸严肃,盯着小厮,一副不信的样子。 佩儿心里都快乐开花了,呆在殷素身边久了,也能做到面上不显。 她沉声警告小厮道:“在玄灵宫污蔑造谣主子可是死罪,你可是真的看清楚了,三小姐真的疯疯癫癫去了鬼影森林?” 她刻意把“疯疯癫癫”和“三小姐”这几个字咬的极重。 小厮一哆嗦,把头埋得更低了,明明怕得要死,语气却能够异常笃定,“夫人,小人真的没看错,小人突然想起来,三小姐今日就穿着一件粉色衣裙。” 殷素终于满意了,交代完晴夫人的事情,就领着婢女离开了琉璃殿。 水桃完全傻愣在了原地。 三小姐不是被人掳走,而是自己深夜跑出去了,这怎么可能呢? 婢女们又是惊又是疑。 在所有人眼里,南宫沫平日里总是一副柔柔怯怯的模样,虽不如大小姐和二小姐灵动,但看着挺正常的啊。 无论小厮说的是真是假,南宫沫此时不在玄灵宫都已成事实了。 这件事很快就轰然炸在了整个玄灵宫,更是惊动了几大长老。 …… 南宫沫从小和两个姐姐在后山练功,对于此处地形十分熟悉。 不过,才走了几步,她就开始心里嘀咕起来了。 她很想知道,沈棠落是第一次来玄灵宫,看起来竟比她还轻车熟路是怎么回事? 沈棠落出了小木屋后,小小的身影沐浴在晨曦中,不疾不徐地走在枫叶织成的红色小径上。 沈棠落向来是沉默惯了的人,一整天让她不说话,她便绝对不会多讲一个字。 南宫沫一声不响的跟在她身后,亦是沉默异常,她低垂着眼眸,似乎在走神。 过了木屋之后的竹桥,流水潺潺的尽头,是漫无边际的红。 入目是熟悉的红木枫叶林,晨露点点晶莹,光影打在上面,碎了一地的斑驳。 沈棠落看到久违的灵力充沛之景,小脸沉敛着,竟有一瞬的恍惚。 这里,是真的很美,枫叶漫天,红光遍地。 可这一幕,在沈棠落眼里,看起来,却还不够美。 她眸中冷戾,盯着满地的红枫,嘴角缓缓地扯出一抹冷肆,眼底不着一丝温度,冰冷彻骨。 因为,红枫,不够红! 血染的红,妖异的美,在感官上形成强烈的刺激,那才是真的妖冶绚丽。 曾几何时,她的血,就被瀑染在这片红枫之上,喷薄绚烂,点燃了一地的张扬狂肆。 那是南宫绯和南宫意两姐妹带给她的噩梦。 前世,她在玄灵宫呆的时间并不长,大多数都喜欢独处。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怕自己身上的秘密被发现,被人认为成怪物。 鬼修之术,在离空大陆千万年的历史上从未有过记载。 所以,她只能偷偷深藏。 她被南宫群带回玄灵宫后,就被安排在了南宫沫曾经住的地方。 琉璃殿相对玄灵宫的其他宫殿较为偏远宁静,无人打扰也很合她的意。 这对于修炼鬼系术法的她,最适合不过了。 然而,她以为的平静安宁,都是她的异想天开,天真愚钝。 她没有灵元,修炼不了这里的功法,南宫群似乎也并不在意自己的女儿是个废柴。 沈棠落猜不透他在乎的是什么。 更不明白他分明不重视她,大可以不认她,却还是奇怪地把她领回了玄灵宫。 南宫群倒真很随意,把她放在了琉璃殿后就不管不问。 她当时想的是,只要她不死,于南宫群来说,怎么样都可以。 所以,后来她被南宫绯和南宫意两姐妹拖到后山这片红枫林中,羞辱欺凌,无助绝望,都不会有人愿意给她一个怜悯的眼神。 有其母必有其女,这句话在南宫绯身上一点也不过分,她的狠毒,丝毫不逊色于殷素。 对于一个无依无靠,没有生母的废材弃女来说,父亲的不重视,是让她彻底跌入深渊的直接导火索。 南宫绯在召唤术的修炼上确实资质平平,可她利用她那点修为折磨人的手段却是层出不穷。 在玄灵宫一共呆了半个多月,她身上的伤痕,却是比在母亲未曾丢弃她之前,还要深切。 南宫绯最喜欢玩的一套就是用她那不离身的刺纹黑鞭寸寸割裂她的皮肉,看着她痛苦狰狞,等着她哀嚎求饶。 思及此,沈棠落桃花眼里划过了一抹幽暗的光芒,视线落在满地的红色上,眸色一点点加深,周身浮出的冷意瓢泼如狂。 蓦然回想起前世那段不堪的记忆,沈棠落轻嗤了一声。 南宫沫骤然回神,错愕的抬眸,很不解沈棠落怎么忽然就笑了。 她心情很好吗? 南宫沫快步跟上沈棠落的脚步,抓了下衣角,莫名对沈棠落有些惧意。 她紧张地看了眼眉眼如画,轻敛含笑的沈棠落,眨了眨清澈的眸子,纠结了下,迟疑问道:“你身上的衣服,还有那伤是怎么回事啊?” 她早就疑惑了,沈棠落披在身上的这件宽大的衣袍,显然是男子之物。 而里面穿的,确实是她给的那身,只是不知她经历了什么,此时已经残破脏乱不复最初了。 而且,她记得,当时发现昏迷在木屋里的沈棠落细嫩的肌肤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就算她给的凝伤药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短时间内就不见踪影了。 沈棠落见她如此拘谨,似乎有些怕自己,心下不由得嗤笑,她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沈棠落嘴角微勾,垂眸看了眼身上的红色衣袍,眉间竟不见冷戾,似是藏着无限的柔和。 南宫沫直接震惊了,想不到眼前的小姑娘还有如此温情的一面,笑起来如此好看。 沈棠落一见身上的衣袍,就想到了君云肆,没在意南宫沫的诧异,轻笑道:“这衣袍的主人,是……” 沈棠落说着,才意识到自己竟和南宫沫闲聊。 她拧了下眉,倏地顿住了,嘴角抽了抽,沉了声音,“走,想必玄灵宫里所有人都在惦念你呢。” 沈棠落的神色突然冷了下去,眉间的温和仿若错觉,一闪而逝。 若不是沈棠落此刻嘴角还轻轻扬着,南宫沫差点都以为方才是自己眼花了。 不明白小姑娘怎么就突然变了脸色,不开心了,南宫沫一头雾水,又不敢多问,只能将满腹疑惑压了下去。 经沈棠落一提醒,南宫沫素来温软的眼神倏然浮现了冰冷。 第29章 殷素她会杀了你的 只一瞬,南宫沫蓦地想起,白日里沈棠落被打得浑身血淋淋,昏迷不醒被扔在后山的画面。 稚嫩干净的小脸微变,南宫沫眸中划过了一丝担忧。 短短两天的经历,让她意识到了殷素背地里的阴险歹毒,甚至比她料想的还要蛇蝎心肠。 这么想着,南宫沫心里忽的升起了一股沉重的无力感。 殷素是父亲的结发之妻,是玄灵宫大长老的嫡长女,她的背后有大长老为靠山。 想要拆穿她精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善良温婉面孔,一举扳倒她,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 南宫沫心底苦笑了一下,与其说她此去是在与命运做赌,倒不如说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了。 虽然她才和沈棠落相处不过一个时辰,但她能看得出来,沈棠落的性子桀骜不驯,狷狂冷邪。 她身上有股神秘无形的傲然狂佞,将来必不是会屈居人下之人。 一旦她和自己回了玄灵宫,那不是自投罗网,给殷素迫害的机会吗? 没有自保能力的她,岂不是要再次忍受凌虐折磨吗? 更别说以殷素对沈千颜那个女子的滔天恨意,就单凭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就足以让殷素这个阴险小人对沈棠落下死手了。 在木屋外的竹桥上,沈棠落哪怕身受重伤,还是把殷素推进了湖水中。 不能! 绝对不能让沈棠落跟她回去! 南宫沫在心里踌躇犹豫了许久,终于抬起了头。 南宫沫紧握了拳,琥珀色的瞳眸里闪烁着一抹坚定,忽然叫住了沈棠落,“沈棠落,你……” 她天生柔怯惹人生怜的眸子看向了沈棠落。 沈棠落蹙眉,桃花眼上挑,顿住了脚步,神色淡漠的看向她。 南宫沫冷不丁就对上沈棠落冰冷美艳的眉眼,霎那间就感受到了一道冰冷冷的视线打量在她身上,冷淡而漠然。 沈棠落云淡风轻的神态,冷入骨子里的傲然,让南宫沫一时间语塞了。 她咽下心里的惊诧,试探道:“你能告诉我为何一定要回玄灵宫吗?” 你真的会是父亲的女儿吗? 不然怎会让殷素忌惮至此? “以殷素的阴狠歹毒,她会杀了你的。” “还有她对你的敌意,绝非平白无故,她若是发现你至今无碍,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就真的晚了。” “你没有修为,玄灵宫真的非去不可吗?” 虽然沈棠落身上有南宫沫看不透的秘密,有南宫沫畏惧的气场,但她还是没忍住劝阻了。 南宫沫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虽然委婉,但都是在劝她逃。 沈棠落心下轻笑,一眼看穿,她邪肆的勾了勾嘴角,浑然不觉一般冷冷挑眉。 逃? 多么懦弱,多么讽刺的一个字啊。 如若说玄灵宫是她前世不想回去的噩梦深渊,此生便是她非占不可的领地了。 她语气里尽是漠然不屑,漫不经心道:“那就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前世活了八百年,能杀她的人,还真没有。 她可是会拉人下地狱的。 最终,南宫沫在沈棠落冰冷的眼神下闭紧了嘴,老老实实地跟着她走回了玄灵宫。 第30章 古怪,没有正常人的体温 巍峨的山峦拔地而起,密影叠翠,群峰重重折扣回转。 在这座气势磅礴的山峰之上,云雾缭绕间,如梦似幻般的城堡殿堂高耸入云,直冲天际。 如天地之初自然横亘在世间的一道冰蓝色天堑,碧峰无垠。 险而峻,陡而峭。 巧夺天工的玉石铺砌,嶙峋漫长,延绵数千里。 其间,数不清的宫殿环环相扣,鳞次栉比,一望无际。 这便是离空大陆最为瑰丽雄伟的宫殿,玄灵宫,受世人仰望崇拜的天下第一大修之派。 天逐渐彻亮,常年漂浮不散的云雾升腾正浓,恰恰是晨露消散的清早。 沈棠落和南宫沫此时就站在一隅,盯着紧闭阵门的宫殿,两道娇小的身影在朦胧的云雾间若隐若现。 南宫沫刚想抬脚走上前去,一只瘦削细嫩的手臂轻轻一扯,一把便拉住了她,低缓微冷的声音传入耳畔,“急什么?” 此时若是出去了,那么殷素有的是办法让南宫沫消失。 南宫沫心下微惊,又一次怀疑沈棠落真的是没有灵元的废材吗? 她是二级风系召唤师,竟能轻易被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沈棠落稳稳拉住。 “什么意思?”南宫沫颤了颤嗓音,觉得扣在自己手腕处的指尖冰凉一片,不像是正常人的体温。 沈棠落敛去了眼底的幽光,转头看了眼南宫沫,便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这小丫头在紧张什么? 南宫沫一抬眼,忍不住道:“沈棠落,你真是个怪人!” 可不是怪吗? 她分明比自己还小,却无端有着一身压人的气场,有着令人胆寒畏惧的气息。 好像,好像…… 南宫沫想不出来,总觉得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杀戮之气。 旁人若是遇到危及性命之事,躲都还来不及了,可沈棠落倒好,偏偏要拧着来。 说话间,眼前巍峨瑰丽的殿宇门大敞开来,紧接着便涌出来一群侍卫两路排开,立在了玄灵宫入口处。 一道身材魁梧高大的身影从门口迈步而出,来人正是玄灵宫守卫统领万疆。 “找到三小姐,无论是生是死,立刻来报!”万疆粗犷而洪亮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他似是迟疑了一下,又道:“另外,若是发现可疑之人,先扣下来,之后交给夫人定夺。” 万疆还是对晴夫人的死存有疑问,哪怕他对玄灵宫的防御很放心,还是不得不多留心一下。 万一,真的是对玄灵宫的图谋不轨之人混入,劫走了三小姐,而非小厮的片面之词,事情就更严重了。 万疆壮硕的身体立在宫殿门口,目光悠远的望向了浮云飘荡的山涧,良久才退入了门内。 暗处,沈棠落绝魅的桃花眼眯了眯,有些狐疑了。 前世,殷素似乎并未派人入后山的鬼影森林去搜寻南宫沫的下落,是南宫群回来后亲自去找的。 此时,为何会变了? 她刻意拉住南宫沫并不是等里面的人出来,而是在等提前从云浮国帝都归来的南宫群。 沈棠落心里隐隐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可是却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前世并未出现的万疆为何在此。 第31章 生父,南宫群 沈棠落正沉思玄灵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恰在此时,一道凌厉的破风声横扫而来,空气中强劲的气流似是被撕扯扭动。 “什么人在那里?出来!” 沈棠落心下微惊,瞬间反应过来,拉起一旁面色凝重,一脸纠结的南宫沫就往侧边闪退。 南宫沫小身板一抖,心跟着颤了颤,沈棠落明显的察觉到了身旁人的紧张恐惧。 沈棠落轻蹙起眉,抬眸朝着声音发出的虚空看去,仅在刹那间,眸光变得又冰又冷。 她稳住身形,心下大震,这道浑厚响亮的声音是……卓峰! 玄灵宫的五长老,八级雷系召唤师,强者中的强者。 苍老却浑厚的嗓音在两人耳边响起,“沫儿?” 随着一声“沫儿”,虚空中落下了两道挺拔的身影。 一人白发苍苍,仙风道骨,一人英姿俊朗,五官凌厉。 见到这两人,沈棠落嘴角缓缓勾起,她等的人到了。 南宫沫却是心头一紧,紧抿着唇瓣,从沈棠落身后走了出来。 她低垂着眼,弱弱地问候道:“峰爷爷,父亲。” 卓峰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色道袍,双手负于背后,面容严肃,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过来。 他白发飘飘,却精神矍铄,威风凛然,一身威压划破长空。 卓峰步履中无声无息的带着一丝属于强者才有浓重的戾气,到了南宫沫跟前,面容稍稍缓和了一点,“沫儿,大清早的,你怎么在外面?” 一旁跟着走过来的南宫群也蹙眉看了南宫沫一眼,刚想开口,然而,下一刻,整个人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俊朗深邃的面容,随着目光触及到沈棠落容颜时,琥珀色的眸子骤然缩紧,一时间,又诧异,又惊疑。 向来沉稳的男人此刻浑身大震,双拳不动声色地紧握了起来。 他的目光深沉如墨,挪不开半分。 这个小丫头,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会这样像那个女人? 南宫群没去看南宫沫,也没顾及南宫沫为何会出现在玄灵宫外面。 他生来俊朗逼人的五官再是镇定,也染上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把目光锁在了沈棠落小小的身影之上。 沈棠落将他震惊的神色尽收眼底,眼尾上挑,微微紧了紧手掌,直视他的眼睛,淡然自若。 五长老卓峰也注意到了沈棠落,心下亦是惊诧,惊愕于她小小年纪竟能在他释放的威压下神色如常,面不改色。 若是他没看错的话,方才他未看清是南宫沫,随手挥出去的那道功力是被眼前的小丫头给避开了。 南宫沫本就畏惧父亲身边的卓峰,如此凝重的气氛,她不敢沉默,“峰爷爷,我……” 她顿住了,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拳头,面容隐忍,牙关紧咬,还在纠结。 身后的沈棠落却轻嗤了一声,站到了南宫沫身旁,视线凉凉的放在南宫群身上,丝毫不畏惧。 旋即,软糯娇脆的声音幽幽响起,语气却锋利如冰棱,“怕什么?面前站的人,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说话间,沈棠落意味深长的眸光扫了一眼南宫群至今错愕的面庞,桃花眼中划过一抹冷戾。 南宫沫听到这道冷冽的声音,心下莫名一松,好像也不是那般恐惧了。 她抬起那双干净澄澈的眸子,突然间,对着南宫群直直跪了下去。 只听她柔怯的声音带着一抹决绝,开了口,“峰爷爷,父亲,沫儿想请父亲为我做主。” 第32章 她和沈千颜什么关系 南宫群在听到沈棠落开口那一瞬,才恍然回过神来,皱起了眉头,厉声对着跪在地上的南宫沫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此时更想知道南宫沫旁边的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玄灵宫又为何会在他离开的这几个月来多了一个小丫头? “父亲,沫儿不敢回去是因为……因为沫儿根本回不去!”南宫沫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决绝干脆。 回不去? 怎么可能回不去? 南宫沫是玄灵宫的三小姐,只要南宫群认这个女儿,谁敢动她? 南宫沫的话,在南宫群听起来,简直是无稽之谈。 南宫群的语气顿时沉了下去,“胡闹!” 南宫沫抓紧了衣袖,眼神复杂沉痛,“父亲,生养女儿的玄灵宫如今已无沫儿的容身之所。” 南宫群蹙眉,五长老却直接道:“沫儿,你先起来,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就算你父亲不让你进去,有你峰爷爷在,谁都不能阻止你回家。” 此言一出,沈棠落那双生来带笑的桃花眸漾出了一抹潋滟。 她漫不经心地看了眼眯着眸子审视自己的南宫群,挑眉轻笑道:“那,若这个人是宫主夫人呢?” 南宫群胸口处涌动出的震惊越发强烈了,他差点都要忽略南宫沫话中的反常。 忍不住想要好好问一问,这个小丫头究竟是什么人了。 这小丫头,就连说话时,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孤傲张扬之色都和沈千颜神似非常。 南宫群心里更惊了,难不成,她和沈千颜真的有什么关系? 他沉着声音,对嗓音里的一丝轻颤毫无所觉,“你是什么人?是你把沫儿带出来的?你到玄灵宫有何目的?” 五长老亲自扶起南宫沫,直起身后,就察觉到身旁的南宫群气息里的强烈起伏,精明瘦削的面部神色瞬间给沉了下去。 这时,他才细细的打量起沈棠落来。 这一看,心里莫名升起了一股熟悉感,隐隐觉得这张稚嫩潋滟的面容在哪里见过。 听到南宫群一声声的盘问,沈棠落生来含情的眉目里陡然间划过一抹冷戾。 她好笑的看着那个狠心抛下她的女子口中所谓的薄情寡义的生父,扯了扯嘴角,自嗓音里发出了一道讥嘲,低冷了声音,“我有什么目的?倒不妨问问里面住着的那位南宫夫人,她来说,或许更有趣也说不定呢。” 沈棠落两次开口都似是刻意的去提起殷素,让南宫群和卓峰都开始蹙眉生疑了。 五长老眼神一厉,话语中尽是威胁警告,不屑轻蔑极了,“哪里来的小丫头,竟敢污蔑我玄灵宫的宫主夫人,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他余光瞥了一眼脸色黑沉的南宫群,又对着沈棠落凌厉地开口,“念你尚且年幼无知的份上,老夫不予追究,哪来的滚哪去!” 这小丫头纵然容貌上惊艳了点,也有点胆量,却终归不过是个张狂的无知小儿罢了。 殷素是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自小便端庄得体,温婉贤淑。 嫁给南宫群后,更是从容大方,善良真诚,待几个女儿是极好的。 他丝毫不会怀疑殷素会做什么伤害南宫沫的事情。 南宫沫被拉起来,就感受到峰爷爷话中带着怒火要赶走沈棠落,顿时一颗心提了起来。 她一急,立刻朝着南宫群投去求助的目光,一口道出了沈棠落的身份,“父亲,沈棠落是被一个名为沈千颜的女子送过来的,峰爷爷,你不能赶她走,她说的没错,她没有污蔑大夫人。” 南宫沫识清殷素的阴毒面孔之后,连称她为母亲的心都没有了。 第33章 这是废物 沈千颜! 南宫沫话音未落,南宫群和卓峰脸色倏地一变,俱是染上了一丝复杂不明的情绪。 南宫群英眉紧皱,俊朗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沉了下去,神情变幻莫测。 沈棠落一直在观察他表情变化,自然没错过他在听到沈千颜这三个字时,眼神躲闪,瞳眸紧缩的瞬间。 而卓峰的反应却让人意外,他严肃的脸上似有一股说不出的不悦和怒意。 这倒是让沈棠落心底生出一抹狐疑。 很快,她便意识到卓峰看自己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轻蔑变得充满敌意了。 他握紧了拳头,身上的戾气浓重了几分,“是沈千颜那个女人?” 他一步步走近沈棠落,每一步都席卷着无形的威压,怒气逼人,“她送过来的?怪不得老夫总觉得熟悉,原来,你是她的女儿。” “哈哈哈,好!甚好,她的女儿竟是个天生没有灵元的废材,这报应好啊。” 突然,他犀利的眼神一厉,质问道:“想不到她还有脸来玄灵宫,她人呢!告诉老夫,她送你来做什么?” 提到沈千颜,南宫群还没什么过大的反应,倒是卓峰竟先怒了。 他苍老的面容严肃中透着滔天逆浪般的怒火。 他骤然逼近,冷不防抬起手,凝聚灵力。 刹那,雷声轰鸣而至,数十道嘶嘶闪烁的电流缠绕在了沈棠落小小的身影上。 沈棠落眸光骤冷,右手食指缓缓勾起,一道细长的黑红色绞杀藤骤然从指尖飞速窜出,堪堪抵在他面门处,眼神里张狂不羁。 卓峰和南宫群大惊,眼底均是浮现了不可思议的神情,南宫沫直接懵住了。 这怎么可能呢? 她的身体里试探不出任何灵元气息,与废物无异。 可如今,他们看到了什么! 这小丫头竟有抵挡之力,这是什么功法! 鬼系术法第一层鬼蔓绞杀藤的惊现,阴暗恐惧的气息也乍然在空气中瀑染而出。 周遭的温度骤降,令人有股仿若坠入冰窖的寒冷之感。 沈棠落勾起娇艳的唇,莞尔一笑,口中的话随意而狂肆,“是又如何?沈千颜是灭了你全家了吗?这么恨她?” 沈棠落眉目中波光流转,面对眼前强横的威胁,还是面不改色,有条不紊,不乱不慌,“或者可以换个说法,是惧怕?是忌惮?五长老,我说的对吗?” 卓峰额头浮现的青筋突突直跳,不知是不是被眼前小姑娘缓缓从唇齿间溢出的话给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一时间,他竟有种被挑衅打脸的羞赧之色,盯着沈棠落的眼神染上了一丝遮掩不住的杀意。 偏偏,沈棠落扬着稚嫩的小脸,眉眼含笑。 南宫沫心急如焚,都惊得无措而紧张,都没注意沈棠落那分明不达眼底的冷戾笑容。 在听到沈千颜三个字后,一直阴沉着脸,沉默至今的南宫群骤然冷声开口,“五长老,够了!” 卓峰扬起的手一僵,锐利的眼睛依旧骇人地盯着沈棠落,“宫主,这可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只要杀了她,沈千颜不可能不出来。” 南宫群声音里染上一丝疲惫,复杂的看了眼面色冰冷的沈棠落,对着卓峰沉沉道:“她就是当初那个孩子。” 卓峰的脸色顿僵,惊悚的看向沈棠落,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当初那个孩子,不是已经胎死腹中了吗? 那可是宫主当着玄灵宫所有人的面,亲自动的手,不可能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那也是他见过沈千颜在人前最落魄的时候,护着肚子瘫躺血泊,狼狈可笑,无人怜悯。 只是,想不到,她都伤成那样了,最后竟还是给逃了。 第34章 你不满又怎样 “不可能!”卓峰神色诡异,立刻开口质疑。 沈棠落波澜不惊的桃花眸中终于划过了一丝惊澜,对于南宫群这句话起疑了。 南宫群什么意思? 他口中当初的那个孩子确定无疑就是她。 只是,为何这两人眼神间的交流和脸上的反应如此古怪? 不似是对峙争辩,更似是无声的回忆。 沈棠落蓦地神情一厉,冷邃的桃花眸里幽光顿闪,紧握住了拳掌。 她身上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莫非与胎死腹中那件往事有关? 她想起一件事来,前世,她被带入玄灵宫后,不知听过多少人看她的眼神怪异,背地里对她指指点点,骂她是鬼胎,是怪物,不是人。 沈棠落凝眉沉思,南宫沫担忧抿唇,多少次想要张口,都被沈棠落一个凌戾的眼神给阻止了。 卓峰心里非常肯定,觉得南宫群是对沈千颜余情未了,心软她的女儿了,才刻意说出这样的话。 他怒气填胸,凌厉狠毒的目光直直逼向沈棠落,“宫主,沈千颜这个祸害一日不除,便终归是隐患,她的女儿,更不能留。” 南宫群面色黑沉,直接走上前扣住了卓峰的手臂。 他俊逸的脸上似是蒙了层纱,让人捉摸不透他内心里的真实想法,只平静说了一句话,“五长老,这是本宫主的女儿,你考虑清楚。” 这扣在手臂上的力道很轻,若于无形,可卓峰却打心里本能的生出一股顺从。 两人僵持对视须臾,他终是妥协,轰然间,雷鸣忽止。 只在片刻,萦绕在沈棠落周身的电流在嘶嘶声中销声匿迹。 他狠狠地瞪了沈棠落一眼,愤愤中不甘不愿,神情颇为复杂。 卓峰冷哼,看沈棠落的眼神越发毒辣,“小小年纪就这般工于心计,挑拨我玄灵宫中的关系,果然和你那狠辣无情的娘一样,恶毒至极!” 不能对沈棠落动手,卓峰恼火,一开口便是威胁警告,“宫主不杀你,可并不代表老夫就会饶过你。” 他拳头紧握,显然压抑着怒火,分明未打心眼里认同南宫群的决定。 这副被触怒了就只会叫嚣的模样,在沈棠落看起来既无力又可笑。 她古井无波的眸子骤然眯起,声音低冷若寒冰,“五长老,我心性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她眼眸顿沉,白皙素手一划,黑红色细蔓虚影凌厉飚出,狠狠甩向卓峰方才挥朝自己的手臂。 让她心里不痛快,就必须有人来承受怒火。 比起以后算账,她更习惯于当场奉还。 “哧啦”,撕裂声响起,破碎残片纷纷扬扬而落。 霎然,只见卓峰的手臂上血液飞溅,长长的血痕刺目蜿蜒,白色道袍之上,顿时血肉模糊一片。 沈棠落冷冷勾唇,收回了鬼蔓绞杀藤,语气狠绝而狂佞,“不过,你倒是有句话说对了,本姑娘确实狠辣无情,你不满又怎样?” 她虽然如前世一般还猜不透南宫群维护自己究竟有何目的。 但显然,此时,他的别有用心,正合她意,甚至可以肆意妄为,嚣张跋扈一把。 她这么激怒挑衅卓峰,实则也是在试探南宫群对她的容忍度能有多深。 而在她动手伤卓峰那一瞬间,南宫群只是蹙了蹙眉,并未阻止。 从这并不真实的反应来看,她几乎可以断定,南宫群认下她,护下她,必然心怀鬼胎,别有所图。 卓峰吃疼得面部狰狞,反应过来自己竟被一个小丫头给耍了,当即指着沈棠落怒骂道:“你……敢动老夫,臭丫头,你找死!” 由于太过震惊,卓峰一改道骨仙风之气,精烁干练的面部表情极致扭曲,胸口处剧烈起伏。 他整个人呼吸不稳,抬起来指着沈棠落的手指在不断抖动发颤,气得不轻,眼珠子瞪得都快和金鱼凑对了。 沈棠落桃花眼尾上挑,冷戾嗤笑,“动就是动了,我敢不敢,你是哪只眼睛瞎了,看不出来?” 恰在此时,玄灵宫衔刻着木珠海棠的正殿大门滚滚转动,殿门大启。 第35章 居心叵测 十几个玄灵宫统一蓝衣装扮的婢女鱼贯而出,各个皆手执佩剑,腰环灵绦。 紧接着,华仪艳妆的殷素姿态优雅的从殿门迈步而出,面容上是遮不住的焦急。 一出来,温婉含情的眸子就精准找到了南宫群所处之地。 然而,在看到南宫群和卓峰身旁的两道小身影之时,她整个人便僵硬的愣是抬不起脚。 南宫群和卓峰注意到了殿门前的动静,都蹙眉远远看去。 殷素冷不防与南宫群对视,那双温婉的眸中飞速闪过一抹惊悚和心虚。 不过,她很快,挂上了一丝松了一口气的温婉笑容,快步而来。 一路小跑到南宫群身前,就像是终于盼得远行夫君归来的小媳妇,一双眸子里满是柔情似水,又惊又喜,“宫主,你总算回来了!” 又对着如同长辈的五长老卓峰欠了欠身,乖顺低眉,“素儿见过五长老。” 她似是意外极了,声音里竟不知怎地,带了些许刻意掩饰的哭腔。 沈棠落不动声色的看着,只漫不经心的勾唇轻笑。 她时不时垂眼,异常轻柔小心地抚着身上的红色衣袍,对殷素的作态不屑极了。 这是殷素最信手拈来的技俩,百试不爽,很轻易便能蒙蔽世人眼睛,让世人相信,南宫夫人是温婉善良的大家闺秀。 南宫群离开玄灵宫是受云浮国帝君之邀,是为秘密加固封印在云浮帝都城内伏渊塔下的万年药灵的法阵。 这件事,知晓的人甚少,殷素身为南宫群的发妻,都被蒙在鼓里。 沈棠落活过一世,所以很多事情,还是隐隐有些印象的。 原定,南宫群应该晚六七日才能回来的,殷素想不出,南宫群为何会提前归来。 方才玄灵宫上空惊响起的雷鸣之声,让她瞬间就反应过来,是宫主回来了。 五长老卓峰是宫主身旁灵力八阶的雷系召唤师,一直都是贴身跟随身边负责保护宫主的安危。 那不正常的雷鸣,显然是功法铸成,自天际引来的杀戮电流。 殷素处理完晴夫人的事情后,一回到主殿的素暖阁,还未曾精心装扮容颜,听到雷鸣后,就脸色骤变,匆匆领着侍女跑了出来。 她不清楚五长老为何会动怒,动用功法,但是她很肯定,这个时候,玄灵宫所发生的一切,她都必须先发制人。 南宫群见她如此兴师动众,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态度自然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哪怕两人是分别许久的夫妻,却没有一见面便你侬我侬的深情款款,仍旧是人前一贯的相敬如宾。 殷素早习惯了南宫群对自己的冷淡,没有露出不情愿的神色。 而卓峰至今怒着沈棠落不知天高地厚的挑衅,一双苍老毒辣的眼睛都快恨不得把沈棠落扒筋抽骨了。 他顾不得去和殷素寒暄,只点了点头,不经意间释放灵力拂去手臂上的血痕。 殷素的心思全在算计,就没发现卓峰的不对劲,她视线下移,似是才注意到南宫沫,“沫儿,你,你不是……” 她万分惊讶,语气都抬高了好几倍,一脸震惊。 她向来在人前温柔的人都怒气浓重,拿出了一宫主母的气势,呵斥道:“沫儿,你怎么会和这个居心叵测,冒充宫主女儿的小丫头在一块?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害了谁?” 南宫群脸色沉了下去,“不是什么!” 殷素骤然回过神来,冲着南宫群跪了下去,委屈痛心,又自责懊悔,抹起了眼泪,“宫主,素儿有罪,有负宫主所望。” 南宫群蹙眉看向殷素,语气里带着少有的责备,“怎么回事?沫儿怎么会大清早的被关在外面?” 南宫群又不悦地扫了一眼殷素带出来的侍女,冲她投去询问的目光。 殷素突然面露哀戚,焦急又沉痛道:“宫主,晴夫人今早被发现,被发现,她,她悬梁自缢了!” 第36章 演技了得 “什么!”南宫群脸色一变,骤然冷声。 南宫沫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一阵天旋地转,脑袋像是被人闷头打了一棍子,嗡嗡作响,思绪全然绞做一团。 卓峰的怒火也跟着悬梁自缢这句话被息了下去。 沈棠落眸光冷戾眯起,恍然明白过来,为何万疆会派人去寻找南宫沫了。 前世的一切都变了,已经脱离了本来的发展轨迹。 沈棠落下意识转头看向身旁那个呆愣茫然住了的小丫头,心情莫名的冷躁。 倏地,沉默中的南宫沫突然不管不顾,往殿门内跑去。 南宫群脸黑如碳,对着殷素冷声,“起来,跪在这里成何体统。” 殷素心知南宫群不会主动去搀扶她起来,她吸了吸鼻子,站了起来。 南宫群直接道:“怎么回事?” 殷素要等的就是南宫群的询问,她心下一喜,口中却自责开来。 “我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都怪我这个做母亲的没能看出沫儿昨日的不对劲,” “若是知道沫儿会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乞儿得了疯症,我绝对不会心生怜悯,让这乞儿入玄灵宫的。” 说到这里,殷素眼神凌厉如刀的看向沈棠落,怨毒阴狠的瞳眸闪过一抹杀意。 她不自觉地抚上了右侧脸还未消去的伤痕,眯起了眼睛。 小姑娘稚嫩的容颜潋滟生娇,桃粉色眼尾的上挑,冲着殷素轻蔑地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飒气十足。 那双明澈的眸子亮霞一片,挑衅张扬,似是在说,“你继续编啊,本姑娘正好无聊,听听无妨。” 殷素顿时觉得心口一堵,想起来昨日被沈棠落推倒在竹桥上,先是伤了脸,又落入了湖水中的场景,眸中的恨意愈发澎湃如潮。 那两个侍卫怎么办事的? 南宫沫好好的,这个小贱种也好好的! 居然连一个没有灵元的废物都搞不定,这小贱种的命真够硬的,都扔进鬼影森林了,竟还没死! 她应该亲自盯着侍卫把这贱丫头剁碎了再走的! 眼前的麻烦必须先解释清楚了,让南宫群不对她起疑,过后,她才能好好和这个小贱种算总账! 南宫群皱着眉头,殷素猛然握紧拳头,狠厉的盯着沈棠落道:“宫主,晴夫人自缢之事,绝对跟这个不知打哪来的小乞儿脱不了关系。” 南宫群眼神一冷,转头看向了沈棠落,神情高深莫辨。 五长老卓峰从未怀疑过自己看着长大的殷素会迫害南宫群的亲生骨肉。 他倒是不疑有他,眸光亦是凌厉地扫向沈棠落,朝殷素问道:“她做了什么?” 殷素见卓峰眼神里有着对沈棠落明显的不满,底气便更足了。 “五长老,昨日这个来历不明的小乞儿浑身是伤的跑到玄灵宫来,还自称是宫主的女儿,” “我见她伤势不轻,便好心收留她,想不到,这臭丫头恩将仇报,竟不知她对心性单纯的沫儿做了什么,” “清早天还未亮之时,府中下人见沫儿疯疯癫癫往鬼影森林跑去,而晴夫人,她也莫名惨死在琉璃殿。” 殷素眸光闪了闪,眼底尽是算计。 昨夜,她特地交代风染给南宫沫喂了致疯致傻的毒药,佩儿亲自盯着的,错不了。 方才南宫沫呆愣痴傻的模样,一句话都没说就跑走了,显然是风染下的毒在起作用。 她不信这么短的时间内,有人能够解了风染的毒。 而晴夫人之死,也是她派人做的,办事的人皆已灭口,自不会有人知晓。 此时,唯有一点她拿不准,就是这个贱丫头已经给南宫群说了多少。 不过,只要她装作不知具体真相,就可以把一切的祸端都嫁祸给沈千颜母女。 第37章 陪葬 殷素抬起泛着水珠的眸子,直视南宫群深究的目光,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沈棠落轻嗤,心道:所有人眼睛都瞎了,才看不出来殷素这副虚伪做作的面孔。 沈棠落的这道轻笑丝毫不加掩饰,嘲讽不屑。 殷素握紧了袖下的双手,眼底阴鸷一片。 如果不是这个小贱种的出现,她用得着这么如履薄冰吗? 都是这个小贱种的错! 殷素深吸了一口气,“宫主,都是素儿的错,才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害了晴夫人和沫儿,恳请宫主责罚。” 明明心里痛恨沈千颜母女恨得要死,却偏偏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殷素的手段,一如既往的拙劣。 前世,沈棠落看得出,却从未拆穿。 可如今,她会怎么做? 南宫群身旁一直忍着怒意的五长老卓峰信了,骤然捏紧了拳头。 他强大的威压释放而出,一副要宰了沈棠落的气势。 看向沈棠落眼神燃烧着熊熊怒火。 沈棠落扬了扬眉,余光瞥见了,却视若无睹。 她漫不经心地把目光放在南宫群脸上,轻扯了下嘴角,突然走近殷素,幽凉凉道:“既都是你的错,前面你还说这么多做甚?” “你就该想想是不是要去一命抵一命,去给晴夫人陪葬。” 殷素错愕的睁大了眼睛,直接听傻眼了,都忘了出言反驳,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沈棠落不反驳,竟顺着她的话解读起来了。 “晴夫人是你害的,南宫沫也是你害的,南宫夫人,你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殷素一噎,死死地盯着眸中玩索浓郁的沈棠落,牙都快咬碎了。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南宫群,“宫主,我没有,是她……” 沈棠落邪肆一笑,很淡定地打断,“哦,原来南宫夫人方才说的都是耍人玩的。” 说了这么久,晴夫人怎么自尽的,殷素都没说清楚,倒是有把罪名往沈棠落身上引的嫌疑。 殷素一张艳丽华贵的脸瞬间给沉了下去,胸口剧烈起伏,差点就装不下去了。 她想不明白,为何从见到这个贱丫头开始,她的情绪就不受控制了。 但是,她不能怒,一旦她中了这个小贱种的套,想要再取得南宫群的信任就难了。 卓峰在一旁早就忍不住了,“宫主,你瞧瞧,这臭丫头都做了什么!” “她还敢强词夺理,颠倒黑白,公然污蔑素儿,简直太目无尊长了。” “就算她是当初那个孩子,她的存在也本就是个错误。” 这话,显然是在提醒南宫群,沈棠落不能留。 殷素惊了,踉跄后退了几步。 原来,这个贱丫头已经把自己的身份说出去了。 南宫群身为一宫之主,素来老练深沉,喜怒不形于色。 他负手而立,似在思索殷素的话,又似压根没去在意。 殷素这个多年的枕边人都从未猜透过他的想法,别说是旁人。 此时,他们就更看不透了。 殷素心里不停打鼓,伸手圈上了南宫群的手臂,“宫主,这丫头出现的太过蹊跷,不能被她骗了啊。” 突然,南宫群冷冷开口,“够了,和一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争论不休,你也不嫌丢脸!” 然后,他毫不留情地扯开了殷素的手,对着她沉沉道:“沫儿没了生母,你去瞧瞧,本宫主不希望沫儿会因此落下心病。” 南宫群叹了一口气,又道:“还有,你隐瞒沈千颜来过的消息,本就是错了。” 此话一出,殷素顿时差点没站稳,顷刻间脸上血色全无,不可置信地看向南宫群。 南宫群分明什么都知道,他为何还要留下那个女人的女儿? 第38章 万年苍扶幻灵花 …… 弹指之间,窗间过马,五年飞逝。 五年……不短。 云浮与百月交界处的灵脉大峡谷之外云雾缭绕,层峦耸翠,美若仙境。 然而,就在这绵延起伏的迷蒙石崖之间,肃杀之气狂肆席卷蔓延,颠簸了一地的风雾。 血腥瀑染在仙气飘飘的峡谷中,浇湿了葱翠的低级药灵。 只一瞬,满地低矮萎颓的药灵“蹭”地一声,拔地而起。 被血浇灌后的迷香藤似是被注入了绝佳灵丹,疯狂窜起,直冲上峡谷之巅。 杀戮止,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本小姐要的东西呢?” 随着这道声音传来,深林中缓缓走出了一名白衣女子。 女子白纱遮面,露在外面的眼神精明锐利。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抬手阻绝气味,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成排的黑衣人见到白衣女子,纷纷屈膝行礼。 而为首的黑袍中年人则是恭敬上前行了一礼。 只见他双手食指拇指交叠,迅速再划开,翻转,灵力施展。 一道绿色光芒裹挟的金色丹药凌空浮现在中年男子手掌上方。 “回小姐,到手了。” 南宫绯见到这颗丹药,眼底的神采瞬间熠熠亮了起来。 来到灵珍异宝丰沛的灵脉大峡谷,为的是猎取药灵、妖兽提升修为,不曾想却有了意外收获。 南宫绯眼神一厉,伸出娇嫩白皙的手握住了金色灵丹。 她紧紧捏住,眸中恨意翻滚,阴狠狠道:“沈棠落,本小姐要让你死。” 南宫绯脸色阴鸷,仿佛她口中的人就在她掌心任由她揉捏玩弄一般。 她想起了五年前那段屈辱的记忆,更忘不掉沈棠落眼角那轻蔑不屑的笑意。 越想,她就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滚叫嚣。 玄灵宫后山的那片百里红枫林,是她曾经最喜欢的修炼之地。 是沈棠落的出现,让那里成了她永远的噩梦。 沈棠落一个没有灵元的废物鬼胎,竟敢对她还手,差点没把她的血放干了。 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奈何不了沈棠落分毫了。 有了这颗绝佳的五级锻脉灵丹,她的体质可以得到极大的飞升。 沈棠落,就等着瞧。 …… 而灵脉大峡谷的另一边。 噌然窜起的迷香藤遮蔽了大半天日,本就幽深黯淡的峡谷变得阴冷而诡秘。 古木参天,藤蔓盘曲,遮天蔽日。 一阵狂猎呼啸的劲风乍现,霎时间吹得峡谷四面树影横斜。 一抹黑红色身影孑然而落,一脚无声地踩在了腾起的迷香藤之上,身影翩若惊鸿。 她漫不经心地勾起娇唇一笑,刹那风华敛尽。 少女绝艳倾城的容颜猝不及防地惊现在了阴郁的上空,那双天生含笑的桃花眸却不娇不媚,清绝脱俗。 她眼尾懒懒上挑,眉眼邪惑,眸中的光影偏偏冷邃如冰。 让人只一眼,就如坠地狱。 好美的人儿! 沈棠落找了个还算舒适的姿势,半倚半靠在了迷香藤上,冰眸微眯着,慵懒缱绻,似在小憩。 前世,她鬼修之术炼成第一层—鬼蔓绞杀术,还并不能完全掌控这股力量,在灵脉大峡谷里躲躲藏藏了将近五年时间。 此间,她碰到了数之不尽,不同等级的古玄修士,来这里猎取药灵和妖丹突破修为。 对于此等修炼之法,她一点也不感兴趣,也不爱凑热闹。 不过,此处灵力充沛,日月乘光。 过不了多久,就有一株万年苍扶幻灵花要横空而现了。 此花,入药,可淬体,可破百毒。 最好的药灵本体,当然值得最好的人。 第39章 算计,鬼降无影 前世,这株绝佳药灵落入了她极为厌恶之人的手中。 想到这里,沈棠落淡若轻云的眼神冷戾了几分。 灵脉大峡谷之外的杀戮声早已消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却迟迟不去。 沈棠落就算不听不看,也猜的出来。 远处,方才必是你死我活,灵宝争夺的修罗场。 这片古玄修炼大陆上,恃强凌弱乃家常便饭,司空见惯的场面。 沈棠落眯了眯眼眸,右手食指指尖微动,自空中祭出一道奶白色的虚影。 这是鬼系术法的第三层境界——鬼降无影术。 此境界,可随着操纵者修为高低,以精神力操控鬼魄虚影化作无影,穿行各处,跟踪追探。 一旦达到九级时,能发挥它最大的力量,迫使敌手陷入混乱虚幻之境。 沉睡梦中,直至死亡。 闻到刺鼻的血腥味,沈棠落眉心轻轻拢了一下,颇为烦躁地单手结印。 瞬间,浮游在虚空中的奶团状鬼魄似是听了指令一般,张开了嘴巴。 仅一口气便吞噬了周遭弥漫的血红气味。 血腥褪去,本就趋近无形的鬼影变得愈发清透虚无。 这时,沈棠落皱起的眉心才有了一丝缓和。 她唇畔一勾,娇艳的红唇轻启,对奶团子懒懒道:“去,探路。” 灵珍异果生长之地,必然高阶修炼者云集。 当然,还有戾气浓重的高阶妖兽出没。 更何况,近日,那株令天下修者趋之若鹜,争相抢夺的万年苍扶幻灵花就要出世了。 她有个习惯,不做无把握的事。 要做,必然得做的漂亮。 那株药灵她要定了,谁都拿不走。 那道鬼魄虚影在沈棠落肩头晃悠了两圈,很快隐匿行迹消失在虚空中。 沈棠落一手支着脸颊,眼角缱绻,看似百媚千娇,骨子里的冷却寒彻无情。 她百无聊赖地把慵懒的目光放在了周遭未曾苏醒,各类各态的药灵上。 突然,迷香藤下传来几道脚步声。 紧接着,沈棠落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大姐姐,父亲真的要把沈棠落接回来了吗?” 一开口,沈棠落就听出来了。 说话的人是四年多未见的南宫意。 许是南宫意突然提起了让她痛恨的人,南宫绯骤然顿步。 她眼神里霎时间阴狠恐怖,从鼻腔里发出了一道不屑的冷哼。 她一字一顿道:“那也要看她有没有命活着回来。” “就算回来了,本小姐也要让她生不如死。”南宫绯捏紧了手中的丹药,狠意泛滥。 南宫意惊了,莫名脊背一冷,“大姐姐,她真的要回来?” 南宫意突然想起玄灵宫百里红枫林的一幕幕,顿时心头一紧,脸色煞白。 当初,她们活下来了,可母亲就…… “父亲怎么会突然让她回来,难不成要发生什么了?” 听着这两姐妹当着她的面算计自己,沈棠落突然间就觉得不那么无聊了。 她倚在迷香藤上,视线落在了下方的两道娇柔的身影之上,嘴角缓缓扯出了一抹邪气的笑。 一开始,她修炼的鬼系术法因为强行突破,体内的鬼梦空间大乱。 玄灵宫这个危机四伏,处处险恶之地,她谁都信不过。 在玄灵宫只待了半个月,逼疯了殷素,虐了南宫两姐妹一把,就满心愉悦的离开了。 南宫群奈何不了她,只能一直派南宫沫跟着自己。 说起来,她离开玄灵宫四年了,真的无半点想回去的念头。 若非这两姐妹的对话,更不知,南宫群想寻要她回去了。 沈棠落正思索着,骤然,破风声呼啸而过。 南宫两姐妹说话间,面前落下了一道浑身戾气的高大身影。 两人俱是一惊,齐齐警惕地看向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 见到这抹霁月般的身影,沈棠落眸中笑意晕染开来。 娇柔清绝的身子往后一倚,神情恣意,嘴角的弧度越发懒散邪肆了。 南宫绯拉着南宫意戒备的后退,双眸凌厉,“你是什么人?” 这四年间,父亲在她身上砸了不少天材重宝。 她的修为在同龄人之中,已然是顶尖的存在。 可她竟未发现有人靠近,这个人把她们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第40章 嫁祸 霁月衣袍男子满身杀气,恐怖骇人。 他眼中灼烧着凶狠的光芒,盯得南宫绯脊背发麻。 南宫绯心里闪过了一抹不安,戒备地惊叫警告道:“本小姐可是你惹不起的人!识相点,就立刻滚!” 迷香藤上闲然自得看戏的沈棠落轻勾了下嘴角。 南宫绯说的不假,玄灵宫在整个离空大陆都是世人不敢轻易得罪的存在。 只不过,南宫绯这话就像是飘在湖面上的一片落叶,激不起任何水花。 霁袍男子手执长剑,仿若未闻,死死地盯着南宫绯花容失色的脸,戾气更甚。 南宫绯被吓到了,瞪大眸子,“我们无冤无仇,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男子一语未发,突然右手凭空抽出一把利剑,直直朝着白纱遮面的南宫绯刺去。 锐利寒烈的杀气冲破气流,狠厉凶残。 这人杀气好重,像是要铁了心要置南宫绯于死地! 南宫意也惊了。 火光电石之间,她动作要比思想还快,下意识便挣开了南宫绯,往一侧躲去。 她的修为不如身为嫡女,能够拥有绝佳修炼资源的南宫绯。 生死关头,当然要躲得远远的,这是发自心底本能的反应。 南宫意躲开了。 顷刻间,携带强劲的灵力剑气铺天卷地的袭向南宫绯。 她大惊失色,身体后仰,凝聚灵力护体,划退了数十米,手心不知何时被汗水浸湿。 饶是如此,南宫绯的耳畔还是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刺目的深红蕴在了遮面的白纱之上。 南宫绯顿时意识到危险逼近,慌了神,更顾不得疼痛。 看着一步步继续逼近的男子,心惊胆战。 她一边戒备后退,一边冲着南宫意厉声大喊,“还愣着干什么,快让二长老过来。” 南宫意吓懵了,从没想过要南宫绯死。 她吞咽了口唾沫,面色苍白地凝聚功法,顿时放出了玄灵宫特有的信号。 沈棠落兴味盎然,一副若有所思的盯着霁袍男子。 此人,是云浮国莫家嫡子莫黎川,前世沈棠落曾和他打过照面。 印象里,莫黎川性情温和,温润如风的翩翩公子用来形容他最合适不过了。 可为何? 此时的莫黎川像是受了天大的刺激,一身戾气。 南宫绯是怎么招惹到他了? 会让一个人性情大变,凶狠异常。 沈棠落目光不咸不淡地放在了迷香藤下那三个人的身上,静静地等着探路的鬼魄虚影归来。 莫黎川双眸猩红,不给南宫绯任何抵抗的余地。 骤然,他执剑一挥,强大的劲气就把南宫绯掀翻在地,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好似移了位。 汗,瀑泉般涌流,一口鲜血喷出。 南宫绯疼得爬不起来,面纱染成了血红。 莫黎川温润的脸上似是压抑着汹涌的沉痛,怒目猩红,恨意滔天。 他走到了南宫绯的面前,一剑挥起,挑向了南宫绯紧握金色丹药的手。 南宫绯手骨一软,密密麻麻,蚀骨钻心的痛意扑向全身,她疼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而那颗沾满血迹的金色丹药瞬间就飞向了莫黎川的手中。 终于,他紧握着金色丹药,猩红的眸子一戾,压抑了满腹的情绪在这一刻溃然崩塌。 沙哑的声音让南宫绯顿时脸色惨白如纸。 “无冤无仇?呵呵,你说,这丹药为何在你手上?” 素来温润如风的男子,此刻声声狠厉,声如嘶吼,“我的翎儿……为何会惨死在血泊之中,那些,你敢说不是你做的!” “你杀了我的翎儿,我要你陪葬!” 话音未落,一股浑厚的灵力朝着南宫绯头顶重重压下。 南宫绯受了重伤,压根躲不开。 “嘭!” 玄灵宫二长老匆匆赶到,就双瞳皱缩。 来不及多想,一道浑厚的灵力释放而出,生生震开了杀戮之气浓重的莫黎川。 南宫绯松了口气,整个人惊吓地瘫软了下去。 南宫意见二长老赶到及时救下了南宫绯,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她跑过去搀扶起浑身湿透的南宫绯,面色焦急问道:“大姐姐,你怎么样?意儿这就替你运功疗伤。” 莫黎川双手发麻,几乎站不住那挺拔高俊的身体。 南宫绯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点点血色。 一抬眼,就见二长老一脸阴沉,释放出浑厚的灵力,要对莫黎川动手。 南宫绯眼底突然闪过一抹幽光,声音有些急,“二长老,你等等。” 南宫绯虚弱的声音让二长老一僵,不解地转头看去,“小姐,他差点伤了你,为何还要留他?” “二长老,我想这位公子可能是误会了。” 南宫绯轻轻扯了笑,对莫黎川道:“公子误会了,你手中的丹药,是本小姐从一个名为沈棠落的女子手中所得。” 第41章 本姑娘就在这儿 此言一出,搀扶她的南宫意惊的手微微一抖,下意识转头看向南宫绯。 从小就是追随南宫绯的她,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大姐姐想借刀杀人,让沈棠落背上杀人夺宝的罪名。 这样,父亲也就护不了她了。 思及此,南宫意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忽然就松了。 她惧怕沈棠落是怕入骨子里的。 哪怕红枫林那一幕已经过去很久,可深入骨髓的噩梦却从未放过她。 沈棠落,早该死了! 此番,绝不能让她回到玄灵宫。 南宫意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她和南宫绯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公子,我们是玄灵宫之人,此番来灵脉大峡谷是为了寻我那顽劣任性的四妹妹而来。” “所以,我们并不清楚公子口中丹药的主人所经历的惨痛遭遇。” 她虽然不清楚面前的男子是如何就发现丹药在南宫绯手上。 但她很肯定,这丹药定有特殊之处,才会让眼前的男子轻易便追了上来。 是她们大意了。 莫黎川眼神狠厉,身上的戾气分毫未减。 他压抑心口钝钝的剜疼,质问道:“那怎么解释丹药此刻在你们手里?” 他紧紧握着金色丹药,面部神色凄哀沉痛,压抑着翻涌的愤恨懊恼。 他就不该让翎儿离开他视线的。 才不过一会,他的翎儿就永远回不来了。 上天为何要和他开这么一个玩笑? 突然,莫黎川捂着心口,清俊的面色青白交加,似乎极为痛苦地皱成一团。 “噗——” 他踉跄的跌跪了下去,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不……不能。”他痛苦地轻喃。 翎儿的仇未报,他怎么可以倒下去,绝不可以。 南宫绯嫌弃地看向莫黎川,口中却道:“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沈棠落是我四妹妹,虽然平日顽劣了些,也断然不会做杀人夺丹之事。” “误会?呵呵……”莫黎川骤然以剑撑地而起,讥讽呵笑。 “不可能!你们敢发誓这丹药当真与你们无关吗?” 冤有头,债有主,他若是报仇,也必然要找真正害死翎儿的人。 南宫绯心里畅快极了,她摘了面纱,脸上挂着大义灭亲的笑容。 “我南宫绯敢以玄灵宫的名誉保证,绝未见过公子口中丹药的主人,此药,确实是我那四妹妹送过来的。” “倘若她真做了天理不容之事,我玄灵宫定不会包庇,定会把她带到公子面前,任凭公子处置。” 南宫绯见莫黎川面上有些松动,捂着胸口轻咳了下,又大义凛然道:“公子若不信,大可以同我姐妹二人回玄灵宫等我四妹妹回去,和她当面解决。” 听着这两姐妹一唱一和,迷香藤上,沈棠落那双潋滟的桃花眸陡然眯了起来,眼底的笑意越发森冷了。 这倒是玩得好一手栽赃嫁祸。 看来,她们还是不长记性啊。 沈棠落看了沉浸悲痛的莫黎川一眼,眸低划过一抹无以言喻的复杂。 她知道莫黎川口中的翎儿是谁。 想必,就是莫家十年前收养的弃女花翎。 那个年仅十五岁就名扬云浮国,在炼丹造诣上卓绝非凡的天才少女。 这样就不难解释莫黎川为何一出现就一身戾气只对南宫绯了。 他手中握着的那颗金色丹药,正是出自花翎之手。 传闻,花翎所炼的一切丹药,莫黎川皆可一眼辨认出来。 沈棠落漫不经心地吹了吹飘到嘴边的一缕碎发,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这时,奶团状的鬼魄虚影飘飘悠悠地落到了沈棠落肩头,围着她转了几圈。 沈棠落心神一凝,紧接着,那双淡漠澄澈的眸子里划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她一拂袖,利落地跃下迷香藤。 清绝飒爽的身影落下,墨发伴着红色发带张扬舞动,狂佞不羁。 “不用到玄灵宫,本姑娘就在这儿。” 第42章 碾压,一句话的事 深冷如坠地狱的恐怖气息随着沈棠落的一步步走近,在周遭肆意蔓延开来。 “南宫绯,不错啊,不过几年未见,就这么想本姑娘了?” 冷戾冰寒的声音落入几人耳中。 一瞬间,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惊住了,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南宫绯和南宫意两姐妹见到熟悉的笑,熟悉的容,险些吓软了腿,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沈棠落身着一袭黑红色的衣裙,绝魅的小脸上透着与生俱来的邪戾孤傲,犹如地狱里走出来的鬼狱之王。 她步伐迈的缓慢,却掷地有声地震在南宫绯两姐妹心上。 她比五年前初见之时,更恐怖了。 四周,明明是空阔宽茂的大峡谷,可随着她一出现,就莫名显得逼仄阴冷起来。 南宫绯心里狠狠一哆嗦,想保持镇定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那种发自心底的恐惧让她压根就发不出声音来。 这是沈棠落吗? “沈棠落?” 南宫绯大脑停滞,迟疑了两息,终于张开了口。 沈棠落娇唇一勾,冷笑嫣然,“很好,还认得我。” 南宫绯心底生起害怕,大惊失色,“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她本能意识里,方才周遭是没人的,为何沈棠落就这么悄无声息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沈棠落面容美艳,轻笑悦耳,“自然是来看看我的好姐姐们,是怎么想我的。” 她笑着的时候,美极却冷极,那不笑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恐怖啊。 她浅笑莞尔,“见你们如此想我,总不能让你们失望不是。” 蓦地,南宫意搀扶南宫绯的手一松,连连后退了几步。 南宫绯本就带着伤,一个踉跄,险些摔坐下去。 她都顾不得去怒责南宫意,慌忙躲闪着沈棠落眸中玩索深浓的眼神。 沈棠落唇畔轻轻扬起,淡漠地审视了两人一番,似是颇为满意道:“这么惦念我这个妹妹,看来今年的红枫林是不够红了啊。” 南宫绯下意识瞪大眸子,满脸写着惊惧震颤。 然而,下一刻,沈棠落轻柔的话锋陡然转冷,“所以,这丹药究竟是不是本姑娘给你的?” 她的嗓音低转回还,明明很好听,却偏偏吓得这两姐妹彻底慌住了。 无影彻骨的冷意瞬间就钻入了两人的后背。 两姐妹身体齐齐一震,都仿佛看到了四年前红枫林中血染的醉景。 追随南宫两姐妹一同来的二长老当即皱紧了眉,身手拦在了沈棠落跟前。 “四小姐,你想做什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南宫绯和南宫意怕极了。 诡异的是,沈棠落出现至今,就未曾做过什么,为何能无端让人脊背发寒,心里发麻。 沈棠落这才转头瞥了他一眼,冲着他邪惑一笑,“二长老,别紧张,我不做什么,只是叙叙旧,顺便……” 说到这里,她把余光扫向隐忍压抑的莫黎川,勾唇继续道:“聊聊那丹药背后的故事。” 莫黎川早在沈棠落出现那一刻起,脸色顿时就阴云密布,瓢泼如雨幕。 他心里虽惊诧眼前女子恐怖的气场,可心底的仇恨和悲痛却盖过了恐惧。 他攥紧了拳头,长剑横指,“是你杀了翎儿?” 沈棠落懒懒抬起眼皮,潋滟的桃花眸中划过了一抹冷意,眸光比剑芒还冷。 不过,看在他痛失所爱之人的份上,她就不和他计较了。 沈棠落指尖微抬,一股无形的力量眨眼便粉碎了莫黎川那把灵力凝聚出来的长剑。 她轻勾嘴角,缓缓地,吐出来一个字,“蠢。” 她毫无灵力,生来灵元残缺。 是哪个蠢货会去相信,她会为了于她而言一无是处的丹药大费周章,杀人夺宝。 那恐怕也得蠢到连爹娘都不肯认的境界,才说的过去。 第43章 你们也不远了 莫黎川错愕地垂下眼帘看向了空荡荡的右手。 那里,细密清晰的麻意传遍了全身。 他骤然抬眸,一脸震惊地看向嘴角邪肆勾起的沈棠落。 只见女子一身狂傲之气浑然天成,面容绝艳倾城。 那双桃花眼里澄澈潋滟,却偏偏涌动着深不见底的漆黑。 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他如今已是灵力四阶的火系召唤师,云浮国屈指可数的天才修炼强者。 竟察觉不到这女子身上有丝毫灵元的气息。 当然,更让他心惊的是,方才那股冲自己袭来的诡异神秘的力量。 沈棠落见他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心下了然。 莫黎川定然是对她的功法起疑了。 她勾了勾嘴角,轻轻挑眉,“或许,还算有点脑子。” 莫黎川温和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声音压抑,怒道:“你什么意思!翎儿之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沈棠落眼眸一眯,心底暗叹,她做的还不够明显吗? 所以,莫黎川到底是不会动脑子啊。 他急什么? 她这不是正在帮他找凶手的吗? 这下,沈棠落睬都不睬他,转而笑容灿烂地看向瑟瑟发抖,濒临崩溃的南宫两姐妹。 她眼角带笑,根本看都不看一眼精神紧绷的二长老。 沈棠落轻启红唇,幽幽开口对着心惊胆战的两姐妹道:“现在考虑清楚了?这丹药你们是打哪儿得来的?” 这抹干净灿烂的笑容,一如曾经那般无害美艳。 可落在南宫绯和南宫意眼中,反而,更让她们恐慌惊惧。 她们都万分明白,这清绝美艳的笑容背后,一切不过是假象。 想当初,她们想要戏耍沈棠落,偷了她惜若珍宝的一件外袍。 沈棠落发现之后,她们并未在她脸上看到分毫怒容。 只记得,她绝美倾城的笑颜里尽是寒冰,几乎要冷入骨子里。 当时,她们险些被沈棠落一身诡异古怪的功法活活勒死。 南宫意绷不住了。 她苍白着小脸,拽住了南宫绯的手臂,低声道:“大姐姐,哪怕有二长老在,我们现在也斗不过她的。” 她心底早就有个猜测。 或许,沈棠落根本就不是人。 犹记得,她曾碰触过沈棠落的手背,那可是无一丝一毫的体温,冰冷得骇人。 非但如此,只要沈棠落一蹙眉头,就仿佛天生携着森冷之气而来。 南宫意紧张坏了,顶着那股无形的巨大威压,慌乱得不敢和沈棠落对视。 南宫绯比南宫意好不到哪里去,她骤然抬头,朝着沈棠落崩溃大喊,“不是,不是你,这枚丹药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面对狂肆如魔的沈棠落,南宫两姐妹哪怕恨不得立刻把她千刀万剐,抽筋拆骨了。 最终也别无选择,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沈棠落将她们的神情看在眼里,轻嘲嗤笑。 她们这满腹委屈愤恨无法发泄的模样,搞的像是她对两人做了什么天理不容之事一般。 她们是不是忘了,是谁先招惹的谁? 沈棠落不屑地扬了扬唇角,转身对神色沉痛复杂的莫黎川道:“听到了,和本姑娘无关,你们自便。” 语毕,沈棠落又丢了句话,身影倏地消失不见。 而南宫两姐妹却在听到那句话后,一口血涌上了喉咙里,堵得她们脸色青紫交织。 因为,沈棠落说,“莫黎川若是死了,你们也不远了。” …… 玄灵宫后山,鬼影森林。 第44章 前尘,他已无心 此刻,一道颀长冷峻的红色身影就负手立在鬼影森林深处,漆眸幽远深如古井。 三千发丝如墨散落在红衣之上,由一条红色发带轻束着,风起,而张扬翻飞。 他全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冰冷气场,红衣似血恍若暗夜的邪魔。 而那卓然脱俗的气质又恰似九天的神尊。 男子的凤眸深邃,深不可测,让人只一眼,便能无法自拔的沉溺其中。 他俊美的五官如刻,面部轮廓刚毅,线条如雕。 斑驳的光影细碎地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颜上,却显得格外冷邃薄凉,不着一丝温度。 五年来,君云肆每次从梦魇中醒来,都会来到这里,纹丝不动地驻足许久。 也许,是五年前,那惊鸿一眼,成了碎入了心底的执念。 又一次从深夜,站到了白昼。 蓦地,君云肆冷冽的凤眸里闪过了一抹寒光,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附上了左胸口处。 这里,空荡,静默,没有温热。 他不知自己的脑海中为何会不可控制地浮现出那道娇小瘦弱的身影,以及那双烁烁熠光的桃花眸。 更难以解释,自己为何会不知不觉来了这里。 在离空大陆再次醒来那一刻起,他便清楚,他的胸膛里缺失了一颗常人都有的心脏。 他总觉得,除了心以外,自己还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莫非是前世? 若如此,那他究竟忘记了什么? 一想到这里,君云肆冷峻的眉心又一次狠狠皱起。 漆黑的凤眸盯着曾经黑雾笼罩的鬼梦所在之处,不由得握紧了袖下的双手。 这时,一道暗影落在他孤绝凛然的身旁,垂首恭敬禀报,“尊上,彦王殿下传来消息,灵脉大峡谷的那株万年药灵要出世了。” 君云肆蹙了蹙眉,凤眸骤冷,“他想要,让他自己去取。” 燕不问脊背一寒,瞬间冷汗涔涔。 自从五年前,他未完成任务,酿成那场意外之后。 主子便把他扔去孤月城的锻魂塔磨练了整整三年,差点丢了半条命才回来。 自此,他只要跟在主子身边,再不敢乱说话了。 就像此时,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主子身上的气息也越发薄凉冷漠了。 燕不问迟疑了片刻,抬头看了眼自家主子孤冷的侧脸。 又想到彦王殿下苦痛哀求的神情,燕不问心一横,咬了咬牙道:“彦王殿下说,琏姑娘那伤,尊上若不愿出手,就帮忙取个药灵也行……” 感受到自家主子身上凛寒的气息,燕不问张了张口,又说不下去了。 四年前,彦王殿下来鬼影森林寻找自家主子之时,不幸被一只千年九头妖兽缠身,又险些丧命。 据说,彦王殿下是被琏姑娘舍命救下的。 而因此,琏姑娘落下了病根,毒侵五脏。 而灵脉大峡谷的那株万年苍扶幻灵花,能破百毒,恰好能医救琏姑娘。 甚至将其炼成丹药后,可助伤者淬体,凝炼绝佳修炼体质。 彦王殿下如此感激心忧琏姑娘,必然不愿眼睁睁的看着她毒发身亡。 因此,彦王殿下只能来求自家主子了。 燕不问的话音一落,君云肆唇畔便轻扯出一抹冷肆的讥讽,沉声,“麻烦。” 转眼,颀长挺拔的身影便原地消失。 而另一边,灵脉大峡谷中,沈棠落一脚轻点落下,却碰上了一个让她两世都忘不了的故人。 “站住!你是什么人?敢动我家主子布下的结界。” 第45章 脸上的皮扒下来 动了他人的结界? 嗯……又是一个眼睛瞎了的。 沈棠落眼眸潋滟,唇畔勾起一抹讥笑,无视了身后怒吼的声音。 她身怀鬼梦空间,但凡离空大陆的一切结界,于她而言,皆为虚幻。 也就是说,结界术困不住她。 沈棠落充耳不闻,仍旧我行我素往灵脉大峡谷的深涧迷雾中走去。 骤然,身后数道凌厉的箭雨飞射而出,堪堪地从沈棠落耳边划过。 她脚步轻移,轻易避开。 接着,一道强势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今日,这里谁都不能进入,不想死,就立刻滚。” 沈棠落听到这道一如既往刺耳的声音后,脚步微顿,蹙眉回过头去。 一霎那,眼前的景象飞速晃动,头顶的天色也跟着瞬息万变。 忽地,四面错杂盘曲的草茎,灌木丛拔地而起,眨眼便化作墙壁将沈棠落圈禁其中。 原本灵脉大峡谷中的葱郁之景,转眼变成了一座铜墙铁壁的暗色调宫殿。 沈棠落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周遭,轻轻勾了勾唇。 然后,一脸泰然自若地就近找了根柱子,慵懒邪肆的斜倚了上去,动作不慌不忙。 瞬间形成的宫殿入口处,迎面缓缓走来了一道浅蓝色的身影。 蓝衣女子容貌精致,美艳中透着高贵,眉眼间散发着不可一世的傲慢。 伏歌! 果然是她! 沈棠落清绝的眼神沉敛,眯起了冷邃的眸。 伏歌,落雨国的二公主,也就是前世夺了那株万年苍扶幻灵花的人。 亦是毁了她在灵脉大峡谷容身之所,又差点废了她修为的仇人。 那时,正逢她鬼修之术第三层的突破之际。 鬼系术法每突破一层,鬼梦空间必要经历一次大乱,鬼魄离神凝聚,洗魂淬炼。 炼成鬼降无影的关键时刻,万万不能被人打扰。 前世,伏歌得了苍扶幻灵花之后,怕被更强的修炼者盯上,就闯进了她修炼的崖洞。 无暇分神的她,一边承受着鬼魄暴乱的冲击,一边还要对抗起了杀心的伏歌。 思及此,沈棠落桃花眸里的冷邃又深了几分。 既然碰上了,就好好算一算前世的那笔账。 伏歌一脚迈入,就见到了侧对着她,懒懒倚柱的沈棠落。 她的身后,还跟着数十名统一装束的侍卫,个个精壮干练。 沈棠落余光瞥了一眼,淡漠非常。 身为落雨国备受宠爱尊崇的二公主,伏歌向来傲不可攀,不可一世。 沈棠落如此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姿态,让她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恼怒。 伏歌眼神一厉,声音冷了下去,“方才本公主让你滚,你没听见吗?” 沈棠落这才转过身,平静地挑眉看去,低冷道:“若本姑娘不愿意呢?” 伴随她转身的动作,一张惊艳清绝的容颜冷不防就撞入了众人视线中。 伏歌身旁的侍卫皆有了一瞬的失神。 长柱旁斜靠着的女子容貌惊人,一朵妖异美艳的海棠花绽放在黑红衣袍的一角。 她周身散发的凛冽气息更是令人无法忽视。 伏歌惊诧的眼眸里微不可查地划过了一道幽暗的寒芒,眼底的阴鸷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若是方才她只是想把人赶出去,那么现在,她改主意了。 这样的人间绝色,若是把她脸上的皮扒下来,又会是怎样的令人愉悦? 伏歌眼底寒芒一闪,阴鸷狠毒道:“倒是从来没人敢如此挑衅本公主,你是第一个,不过,也只会是最后一个,你这张皮囊,本公主很感兴趣。” “所以,你的命,留不得。” 语毕,她陡然冲着身后挥手,示意侍卫动手。 沈棠落轻笑了一声,嘴角玩味愈浓,肆意随性。 旋即,她身影一动,与伏歌对面而立,冷戾的目光对上了伏歌兴奋的眼眸,轻嗤道:“你戏太多了,烦。” 伏歌眼神瞬间变得阴沉恐怖,死死盯着沈棠落孑然孤傲的身影。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了,眉头狠狠一皱,抬起手拦住了正要上前的侍卫,眯起眸子打量起沈棠落来,疑惑了。 “没有灵元?” 不对,一个废物是如何能毫发无伤的进入了她布下的结界。 终于,她看向沈棠落的眼神从轻蔑渐渐转为了戒备。 第46章 可是要入地狱的 更确切的说,她灵力四阶的修为竟察觉不到这女子身上任何气息。 伏歌不自觉心惊,抑制不住的心慌,禁不住瞪大了瞳孔。 不,这绝对不可能! 怎么可能有人没有气息,除非……她不是人! 只一瞬,伏歌就意识到了眼前看似无害的少女对自己的极大威胁。 不知怎地,看着这张灿烂若虹的倾城之容,却让她心底莫名窜起了一股寒意。 她骤然眯起了狠厉的眸子,对着沈棠落阴恻恻道:“无论你是什么人,既入了本公主的结界,就都只有死路一条。” 她布下结界,就是为了阻挡有人和她争夺那株即将现世的万年苍扶幻灵花。 自古以来,灵宝现世,强者得之。 她是离空大陆最为年轻出色的灵力四阶结界师。 若是再有了这株万年药灵淬体,她的修为便能够得到千百倍的飞升。 谁都不能阻止她得到这株药灵。 这女子,找死!必须除之。 伏歌眸光阴狠,手臂一扬,狠狠挥下,狠毒道:“一起上,给本公主抓住她!本公主定要撕了她的这张脸,让她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然而,她话音一落。 她身后所有的侍卫却纹丝不动,个个皆双目失神,目光空洞,仿佛被摄去了魂魄一般。 霎时,伏歌怒火冲天,压根未看出这些侍卫的反常。 她眼神一狠,结界墙骤然窜起,冲着身后侍卫席卷而去,妒火自心底熊熊灼烧,“一群废物!见到一个空有皮囊的贱人就丢了魂,不配活着。” 沈棠落清眸一眯,眼神淡漠地像是看跳梁小丑一般看着暴怒的伏歌。 鬼降无影的最高重境界,便是操控之术,摄魂。 沈棠落嘴角勾起一抹冷肆,笑容明媚如霞光,轻笑道:“伏歌,惹了我,可是要下地狱的啊。” 说话间,伏歌惊悚的瞳眸骤缩,顿时只觉得裸露在外的脖子一冷。 顷刻间,瓢泼肆意的森寒之气缠绕上了她的身体。 莫名地,喉咙处仿佛是有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呼吸。 周遭越来越冷,寒气越来越盛。 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之气在结界所筑的宫殿中狂肆蔓延而起。 “本姑娘说了,你……”沈棠落潋滟的眼眸漾起了一丝邪肆笑意,“吵死了,可以永远闭嘴了。” 蓦地,伏歌艳丽高贵的脸顿时狰狞扭曲如凶残的毒蛇,她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贱人,你说什么!” 伏歌陡然浑身戾气暴涨,双手撑起的灵力疯狂滋长。 一时间,铜墙铁壁的宫殿瞬间塌陷崩颓。 四面的铁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成了粗壮的绿色藤条。 转瞬,粗壮的藤条又化作上千束利刃朝着沈棠落飚飞袭去。 “嘭——” 突然,令人猝不及防的一道剧烈撞击声沉沉地响彻了整个铁筑般的宫殿。 沈棠落唇畔一道冷笑划过,娇唇轻勾,嗤道:“不自量力。” 瞬间,数千道飞射而来的利刃,被一股黑红色的迷雾吞噬弥散,粉碎成渣。 伏歌的身体也瞬时如晚秋的残叶零落坠地。 鲜红的血液从她嘴角汩汩溢出,黏稠,黑红,令人作呕。 “贱、贱人,你敢对本公主动手,你等着。” 话落,伏歌的身体便控制不住的抽搐起来,还未抬起的手指砰然无力垂落。 与此同时,灵脉大峡谷的另一侧,一个面容沧桑的女人骤然脸色大变。 第47章 找到了 女人的身旁还蹲着一个看起来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 然而,这孩童的脸上却无半分稚气童真。 他一双幽黑的瞳孔里黑洞一片。 漆黑之中,闪烁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精光,神情看起来阴森又可怖。 他正低伏在一旁略矮的灌木丛旁,以殷红的血液浇灌一株紫色的食肉类木骨药灵。 察觉到身旁女人的异样,他擦去指尖的血迹。 站起身后,笑嘻嘻的开口问道:“怎么了?如此大惊失色,这可不像是你?” 女人沧桑幽暗的脸上逐渐浮现一丝诧异惊喜,“等等,我要再确认一遍。” 她迟疑地抬起手,以灵力从心口凝出了一道血色符咒。 身旁的孩童狐疑地抬起头,也目不转睛地跟着看去,心里隐隐有了一丝预感。 女人双手激动的凝聚灵力,紧闭了眸子,似是在感应什么。 紧随着她的动作,那黯然的眉心处诡异地泛起了一抹黑色的迷雾。 倏地,她瞳眸大睁,难掩激动,森冷的嘴角溢出了欣喜,“惘生禁忌出现了!” 话音未落,那道血红色符咒顿时化作了一道黑红色的虚幻身影。 终于,女人脸上大喜,惊声道:“出现了!终于找到了!” 阴冷惊心的笑声穿透了灵脉大峡谷周遭的山峰。 声音惊扰了山谷中的灵鸟,一只只扑腾飞掠四散而去。 女人阴悚悚的咧嘴笑了起来,沧桑的脸上闪过了一道幽亮的光,面容上挂上了志在必得的诡笑,“鬼丫头,你逃不掉了!” 她骤然右掌一握,那抹血红色的符咒化作烟雾飘散。 血红色符咒就是那鬼丫头的命格所化。 是十五年前,她负伤逃到这片大陆时,碰上了一个满腹血迹的女子。 显而易见,那名女子腹中有个死胎。 她永远也忘不掉,那个满身血迹的女子,哪怕气若游丝,命悬一线,仍旧能从她手中全身而退。 那个女子,很不寻常。 不过,她意外沾染了那女子身上的血迹。 更惊奇地发现了这丝血液中的古怪。 谁料到,离空大陆上的人,竟会隐隐藏着一丝上古惘生禁忌的气息。 思及此,女人面部神色染上了兴奋的光芒。 孩童极其不屑的撇了撇嘴,嫌恶讥讽,“再耽搁,人若跑了,你哭都没地哭。” 他精锐的眼睛一眯,状似叹息,“那小鬼,可不好对付。” 他们曾追踪过这股气息的携带之人。 一个小丫头,却极为难缠。 可见,那股力量的可怕程度。 孩童的面色沉了沉,黑洞般的瞳孔亮起了一道贪婪的光芒。 女人眼神一厉,怒斥道:“小子,别以为我真的会怕你,你也想得到那股力量不是吗?” 孩童眼皮一抬,幽幽开口,“可你的生死掌握在我的手中。” 女人沧桑的眉头一皱,眼神阴暗了下去,不由握紧了袖下的拳头。 孩童咧嘴又笑,好似什么都不在意,又道:“山妩,你若想回去报仇,恢复面容,就老实实替我做事,不然,你懂的。” 轻慢的语气,寸寸戳心。 刹那,山妩的脸色便低沉了下去,“没有我,你也休想得到惘生禁忌。” 只有她才能感知到那股气息和强横霸道的力量。 …… 沈棠落正朝着苍扶幻灵花所在的那片湖域走去。 突然,她脚步顿了一下,生来潋滟的桃花眸倏地闪过一道冷戾。 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般,垂眸看向左手腕处那抹似有若无的黑红色印记,心里隐隐升起了一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