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白月光是如何练成的》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1) 操场上人头颤动,呐喊声,掌声一阵阵的响起,震耳欲聋,气氛热闹而又紧张,在炎炎烈日下,每个人都是满头大汗,比赛还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进行着。 不知是谁一用力,篮球竟然向外飞去,他们都瞪大眼睛,目光都追随着篮球。 “嘣!” 那群穿着篮球服的少年匆匆的赶过去。 身形高挑削瘦的少年被迎面而来的篮球重重的砸到了,身子习惯性的后退了几步。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反而把走过去篮球捡起来。 “对不起啊,同学。”声线青涩低沉的少年满脸歉意,他额前的发丝凌乱略湿,眉目俊郎,脸庞白皙阳光,身形高大,穿着篮球服露出来的肌肉流畅又有力,散发着这个年纪的朝气蓬勃的荷尔蒙。 温希恩笑了笑,温和的说:“没事的。” 说完把蓝球递过去,他神色温柔,陈嘉却在接过篮球的时候注意到他手臂处的布料有着一层灰,在白色干净的布料中格外明显,还可以清楚的看清篮球的印子,应该是刚才用手臂挡住了球。 陈嘉对上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眸,里面一片澄澈,倒影的自己的影子,如同泛起了一点点涟漪的湖水,干净的让人沉迷。 “以后小心一点。”温希恩对他们轻声嘱咐了一句,就转身走了。 等人一走,他们就激动的闹腾了起来了。 “他就是高三九班的温希恩?” “对啊对啊,我艹,长得跟个女的似的,真他妈的好看!” 陈嘉转了转手中的球,往前走着,眉目懒散。 温希恩在这个学校恐怕没有谁不认识,性格好,家室好,长得好,学习还是全校前十。 连陈嘉都略有耳闻,只因他经常听到有人拿这个温希恩和他做比较。 陈嘉可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他从小不管什么都是最优秀的,完全在他人的赞美和称誉中长大,这就导致他心高气傲的性格。 他表面一副阳光好相处的样子,其实谁都看不起。 他弯着腰,篮球在他的手下前后左右不停地拍着,突然他加快了步伐,来到篮下,转身投篮,篮球在空中划了一条漂亮的弧线后,不偏不倚地落在筐内。 操场又传来一阵欢呼声,陈嘉把额前汗湿的发丝往后捋,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极其俊美又锋利的眉目,多了几分野性不驯。 他脑海中浮现了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眸,嗤笑了一声。 温希恩,算个什么东西? …… 温希恩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臂,不用看肯定已经青了一块。 他来的教室,做到座位上,就开始做数学题,高考马上就要来临了,教室的氛围紧张又安静。 有几位同学红着脸来请教题目的时候,温希恩都耐心的为他们讲解。 等到放学的时候,温希恩并没有马上收拾东西就走,而是把题目仔仔细细的做完才动身。 温希恩路过操场刚好撞到陈嘉他们,可能他们刚打完球,嘻嘻笑笑的模样。 在不经意间温希恩对上了陈嘉的视线,他礼貌性的点了点头,陈嘉像是没看到一样,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倒是陈嘉的朋友们很热情的对他笑了笑。 温希恩也不在意。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2) 校门口有司机接,温希恩上了车,温声的问:“江纯还没来吗?” 江纯是他的弟弟,他和江纯是重组家庭,他的妈妈再婚嫁给了江纯的爸爸。 哪怕已经相处差不多十年了,他们的关系依旧不是很好,可以说是恶劣了。 司机回道:“小少爷还没来。” “那就再等等。” 温希恩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英语资料书,带着耳机慢慢的看着。 等到身边传来一阵动静,温希恩才反应过来,他把书和耳机收了起来,扭头轻声的问:“怎么这么晚?” 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却和温希恩穿出不一样的感觉。 江纯长得很乖很精致,眉眼如画,个子却格外的高,他一笑起来就有软甜的酒窝。 但他的性格和他的长相完全不符,如果他的外表就像个天使,那他的内心就像个恶魔。 江纯整个人懒散的往后靠着,表情冷淡,他漫不经心的开口:“我需要向你汇报吗?” 温希恩无奈又温和的看着他,“我只是担心你,没有别的意思。” 少年终于回视了,但他白嫩精致的脸上满是不耐与厌恶,语气尖锐:“闭嘴!收起你那虚伪的嘴脸,我看着恶心。” 他眼里化为实质的痛恨让温希恩胸口一闷,下意识的道歉:“对不起。” 然而江纯的表情越发的难看,他狠狠的捶了一下柔软的座椅,随后扭头看向车外。 温希恩抿了抿淡色的唇瓣,黯然的低着头。 司机倒是已经习惯了,差不多这俩位少爷每天都会闹得不愉快,当然都是小少爷单方的发脾气,他当了这么久的司机就没见过比温希恩还有温柔的人,好像从来都没有发过脾气。 回到了别墅,江父和温母都在。 温母笑着迎上去:“小纯,快来吃饭,我做了你最爱吃的。” 江纯面无表情的绕过她,直接上楼。 江父的脸沉了下来,刚想要发火,温母就善解人意的说:“可能孩子累了,你就不要再说他了,他还小不懂事,你就多依依他。” 经过温母的安抚,江父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吃完晚饭之后,温希恩就回房写作业。 没过一会温母端着水果进来了,她关上门,拍了拍温希恩的平直削瘦的肩膀,坐到他身边。 “休息一下。” 温希恩乖巧的应着。 “联考成绩出来了?”温母用刀叉叉起果肉递到温希恩嘴边,眉目没了以往的温柔。 温希恩细细的吃完嘴里的果肉,垂着长长浓密的眼睫,低声的回答:“出来了,全校第五。” 在全校排名前五已经算是很优秀了,但温母一点都不满意,脸色一沉:“怎么还退步了?上次还是前四呢!” 明明嘴里还残留着果肉的清爽的香甜,但温希恩感觉食不知味。 青年那张惊鸿绝代的容颜秾艳至极,偏偏眉眼温柔如水,但温母一点都不喜欢他张脸,甚至算的上讨厌。 “你现在已经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了,下次考试最好进全校第三,不要让妈妈失望,希恩。”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3) 温希恩抿唇浅笑:“妈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温母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就让他好好学习,关门离开了。 继续做着作业,等他做完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温希恩揉了揉困顿的眼睛,叹了一口气。 …… 温希恩站在紧闭的房门,轻轻的推开门,房间漆黑一片,窗帘牢牢的合拢,一丝阳光都没有透进来。 他站在了床脚,轻柔的开口。 “江纯,起床了。” 温柔悦耳的声音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如同一抹春风熙然。 床上的人却烦躁的翻身,没有理他。 温希恩轻声的又说了一句,一个枕头迎了上来,砸在他身上,伴随着江纯沙哑的声音。 “滚!” 这差不多每次早上都会发生的事情,温希恩无奈的把枕头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放回床上去。 床上的人又没有了动静,温希恩直接走过去把窗帘拉开,温暖的阳光射了进来,还有隐隐约约的鸟啼声。 江纯抬起手臂挡住那刺眼的阳光,直到眼睛适应了,才双眼含着怒气的看过去。 少年穿着干净的蓝白相间的校服,眉目温柔漂亮的不可思议,那苍白到病态的肌肤在阳光下好似透明了,他的嘴角还带着浅笑,像是堕落凡间的天使。 江纯不经入了迷,目光竟一些痴迷,他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性感的喉结也随着滚动。 “江纯,快点起来好不好?” “好……” 等江纯反应过来之后,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下来,厌憎的闭上了眼睛,语气冷了下来。 “滚出去。” 温希恩一愣,看的出少年脸上的厌恶和暴躁,他嘴角的笑意也淡了,但还是说了句:“我在下面等你。” 等人走了,江纯的心情更差了,他狠狠的闭上眼睛,掩饰掉所有的情绪。 怎么会有这么虚伪的人,真的很碍眼啊! 等他们赶到学校已经迟到了,温希恩不管在任何方面的深受老师喜欢,那怕早读经常迟到,老师也从未说过什么。 温希恩刚坐到位置上,后背就被人戳了戳。 他测过头,低声询问:“怎么了?” 坐在他后面的男生把头凑过来,灼热的气息铺面而来,压着的声线磁性又低沉:“希恩,你是不是又睡过头了?” 温希恩只是笑了一下,就开始背英语单词。 虽然温希恩性子温柔好讲话,但他的朋友并不多,牧野就是其中一个,牧野是个体育生,体考也过了,如果文化过了线,本科就稳了。 下课铃声一响,牧野就忍不住又戳他的后背。 温希恩无奈的转过身,鸦黑色的发丝和苍白到病态的肌肤形成严重的对比,他疑惑的问:“怎么了?” 牧野身形很高,哪怕是坐着也比温希恩高出好多,他剃着寸头,头发看起来又短又硬,俊脸棱角分明,好看的眉目有着一股凶劲,没有表情的时候就显得很凶,让人发怵。 但他现在脸上满是笑容,吊儿啷当的说:“我昨天下午没来,没被老师发现?”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4) 温希恩定定的看着他,“你昨天去哪了?” 说完似乎觉得语气太僵了,又补了一句:“我帮你请假了。” 少年眉眼带笑,声音富有磁性,还带着笑音,突然说了一句:“希恩,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这句话让温希恩一怔,一时做不出反应,只觉得仿佛有一根细小的刺,从跳动的心脏里破开,一阵阵的痛也在伤口处泛滥蔓延。 这种感觉好陌生,温希恩只能慌张的垂下眼睫,颤着声开口:“你……有喜欢的人了?” 那永远没有一个正经的少年头一次红了脸,他似乎太羞涩了,都没有注意到温希恩的不对劲。 “是啊,那个女生你也认识,就是那全校第一。” 温希恩白着一张脸,说出了那三个字:“林暮雨。” “对对对,就是她,但我不敢说,这不是马上就要高考了嘛?我不想耽误她。” 牧野笑的很灿烂,狭长的眼眸里盛满了星光。 对上他炙热的视线,温希恩勾起一抹浅笑,语气却淡淡的:“你和她不是一路人。” 这话牧野就不爱听了,要是别人这么说,他肯定会发脾气,但是从温希恩嘴里说出来他依旧不爽,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 “希恩,我不喜欢听这样的话。”牧野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温和一点。 但温希恩却可以看出他的不喜。 温希恩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妥协的说了句:“阿野,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他这么一说,牧野就笑开了,似乎比刚才还要兴奋,直接伸手越过桌子亲密的摸了摸温希恩的脸颊。 “牧哥爱你。” 细腻柔软的触感让牧野忍不住加重些力气。 等他收回手时,青年雪白的肌肤上已经留下了红痕,明明没有用多少力气。 牧野对着青年干净的如同湖水般的眼眸,心剧烈的跳动起来,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下第二节课的时候,牧野直接起身,拍了拍还在低头做题的人。 “走,去上厕所。” 牧野有个习惯,让温希恩着实有点尴尬,那就是每次上厕所都会叫上他。 一个大男人,上厕所还天天让人陪! 牧野有点急,见温希恩还慢吞吞的,就把他扯起来,边走边在他耳边低语:“你牧哥快憋不住了。” 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温希恩的脖颈边,痒痒的。 牧野的手劲大,身上温度又高,隔着薄薄布料都可以感觉到那滚烫的温度。 温希恩不自在的想把手臂抽出来。 这个动作让牧野不开心,他直接揽住青年削瘦的肩膀,恶狠狠的说:“你是不是嫌弃牧哥我了?” 温希恩无奈的笑了,“我没有。” 男厕所是一个个小隔间,人也没有很多,牧野挤眉弄眼的道:“要不要一起上?比比?” 说完目光如炬的往温希恩下身瞄。 温希恩给了他一个控诉的眼神,就进了一个隔间。 等温希恩解决完了,去洗手的时候,在镜子里与旁边也在洗手的人撞到了视线。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5) 温希恩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洗手。 少年眉目俊郎,神色淡漠,他洗完手烘干,转身就走。 “同学。”和熙轻柔的声线止住了少年的步伐。 陈嘉皱着眉转过身,挑着眉疑惑的看着他。 少年和温希恩一开始见的不一样,刚开始少年打球不小心砸到他的时候,说话的语气和表情是爽朗阳光的,可现在却给他的感觉是一种无形的倨傲和高高在上。 仿佛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完全没有把人放在眼里。 陈嘉看不起他。 温希恩并不生气,对上少年平淡到毫无波澜的眼眸,温声的说道:“你手机忘拿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陈嘉才反应过来刚才洗手的时候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差点忘记拿。 陈嘉冷着一张俊脸,拿起手机就走,也不说声谢谢。 牧野解决好了,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洗了手,就揽着青年的脖子走。 走到半路牧野突然扭头把脑袋往他脖颈上凑,灼热滚烫的气息全往他脖颈处洒。 “希恩,你好香啊。”他语气有些诡异的兴奋,说着还深深的嗅一口,满脸陶醉。 温希恩把他脑袋移开,白玉般的耳尖悄悄的红了,“别这样。” 牧野就不听,每次都突然揽着他深嗅,跟狗见了骨头似的,一开始温希恩还很不自在,到后面就习惯了。 高考还有三十多天,不说紧张肯定是假的,最近的几次小考成绩也没有达到要求,温希恩的心情浮躁又焦虑,经常复习到凌晨两点已经是常事了。 在下午放学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牧野双手撑在他的桌子上。 这次牧野没有笑,他不笑整个人就看起来特别凶,有点渗的慌。 “温希恩,我要和你一起去玩,你去不去。” “不去。” 温希恩头都没有抬,张口就回拒,修长的手握住钢笔,指尖是如花瓣般娇嫩的粉色,笔墨下流畅的写出一串又一串整齐漂亮的公式,略长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眉眼,牧野看到他挺直精致的鼻梁和淡色的唇瓣。 牧野见青年看都不看他,锋利的眉一下子皱了起来,幽深的眼眸浮现一丝阴郁。 他低声的唤道:“温希恩。” 这时的温希恩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直接被牧野给拉了起来往外扯。 “牧野,我的书还没拿呢!”青年被迫的被他拉着,频频的往后看,面容有些急切,但声音只有无奈。 牧野这才笑了起来,眼底浮现点点的碎光,大手捏着青年的后颈,不让青年跑走,触感温凉柔软,真让人爱不释手,他不经意的摩挲着。 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耀眼,牧野凑到他脸边,“怕什么?又没人偷你的,和哥去玩玩,天天写作业,人都瘦了一圈,哥心疼你。” 温希恩张口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对上牧野那张笑容满面的脸,一瞬间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淡色的薄唇微微弯起,青年眉目温柔,落日的阳光撒在他的身上,让人迷了眼。 “牧哥真好,我喜欢牧哥。”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6) 牧野听着开心,但也没放在心上。 烤肉滋滋发出声音,烧烤店的人很多,哪怕开了空调,依旧汗流满面,麻辣鲜咸的味道直接往人的鼻子里涌,飘散的炊烟,烧的乌黑的炭火,一切都让人欲罢不能。 牧野带着他坐在一个靠边的位置上。 桌子椅子上都有油光,环境还算干净,但人真的很多,吵吵闹闹的杂音,这样的环境是温希恩很少接触的。 温希恩颇有点不自在,但看牧野直接坐下,熟练的点菜,他也只能忍着不适的坐下来。 “能吃辣不?”牧野点完菜之后笑嘻嘻的问。 温希恩迟疑的点了点头。 青年局促的样子让牧野哭笑不得,青年坐姿端正笔直,淡色的唇瓣紧紧地抿着,暖黄的灯光下他漂亮雪白的脸惊艳至极,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更显得青涩稚嫩。 与这个烧烤店格格不入。 牧野忍不住摸了摸他柔软的发丝,“我点了他这店的招牌菜,可能会很辣,是不是不太习惯这里?” 温希恩赶快摇头,着急的说道:“我会吃辣的,我……这种地方我也有经常来的,早……早习惯了。” “哦。”牧野把音尾拉长,表情戏谑。 等真的吃的时候,温希恩迟疑了,但看牧野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他一咬牙。 “啊。” 一声轻呼,把牧野下了一跳,赶快伸手掐住了他的脸颊,急声的问:“着急什么?都不知道烫吗?给我看看你舌头有没有烫伤。” 他可能太着急了,声音越说越大,掐着温希恩的脸颊的手劲也大。 温希恩红着眼,怯怯的伸出一小节猩红的舌尖。 牧野凑上去认真的看了看,见没什么伤才松了一口气,收回手,见青年雪白的脸颊上留着鲜红的指痕,嘲笑道:“娇气的跟个女人是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到后面牧野还是结结实实的帮他吹冷一下。 “好辣……” 温希恩被辣红了眼,一向淡色的唇瓣也被辣的艳红红肿,鼻尖冒着细细的汗。 这个样子才让牧野感受到温希恩身上一份属于他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朝气,牧野看的心里痒痒的,“你不是会吃辣吗?怎么还被辣哭了。” 相比温希恩的狼狈,牧野除了流了一身的汗,倒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温希恩灌了一杯冰饮,但还是不能缓解口中的辣,说起话来都断断续续:“牧哥,你……你不辣吗” 牧野学着温希恩说话的样子道:“我,我就比你好一,一点。” 说完把手伸到温希恩面前比划了一下。 温希恩红着眼瞪着他,拍开他的手,继续吃。 “唉。”牧野阻止他,皱着眉不容置疑的说:“都辣成这样了还吃?先缓缓。” “我不。”温希恩不理他继续低头吃。 牧野笑着把他手里的烤串强走,温希恩面无表情的拿过,牧野抢一个,他就拿过一个。 到后面牧野没有耐心了,直接沉着脸,把手里的烤串扔到一旁,定定的看着他一边吃一边哭,眼里的温度慢慢的降低。 直到温希恩实在辣的受不了,才没有在吃,他低着头,擦了擦眼泪和嘴唇。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7) 牧野看他吃完,直接起身走了,完全没有管他。 望着少年高大挺拔的背影,温希恩呆愣了一瞬,他揉了揉刺痛的胃部,追了上去。 牧野走的很快,温希恩追着也很费劲,但他硬是一声不吭。 可是等牧野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温希恩慢慢的停下了脚步。 明明是夏至,微凉的风吹过,竟让他觉得冷。 少年的身影逐渐远去变成一个黑点,最后消失在拐弯处。 路灯下,偶尔来往的几个人的目光都会停留一会儿在脸色苍白的青年身上。 牧野不动声色的放慢了脚步,却还是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犹豫了一会才转头,却没有看到那道削瘦修长的身影,只有几位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散步。 这一刻,牧野只觉得心一紧,毫不思索的往回走,脚步略带急切慌乱。 等看到路灯下可怜巴巴蹲着的青年,他才放下心。 牧野并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才妥协般似的走过去。 青年蹲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到黑影,浑身一僵,抬头望去。 牧野居高临下,半张脸处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情,但那薄薄的唇瓣抿着不虞的弧度。 可是当牧野对上温希恩略红的眼睛,不知是辣红的还是怎么的,反正牧野心疼了,但他依旧是面无表情:“起来。” 温希恩乖巧的缓缓的起身,微微的低着头。 “哥让你受委屈了?哥现在管不了你了是?说你两句还甩脸色给哥看。” 牧野也是气,但又舍不得对着温希恩发火,就只能压着满腔的怒火烦躁。 温希恩低声道:“不是的。” 青年这个样子是牧野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在他的眼里,温希恩一直都是温柔又沉默寡言的,而不是现在脆弱的仿佛一击就碎的模样。 牧野难受了,胸口闷闷的,好似透不过气来,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希恩,别这样,哥看着难受。” 他的大手温柔的托起温希恩雪白秾艳的脸,语气像是在祈求,可同时也很无助。 青年颤抖着睫毛抬眸,眼底的温柔几乎能将人溺毙,唇瓣微弯:“牧哥,别难受,我……只是太开心了,今天……我很高兴,我怎么会给牧哥甩脸色呢?只是牧哥走的太快,我追不上。” 他只是想证明,牧哥喜欢的,他也喜欢,牧哥能吃辣,他也能吃的。 温希恩眼底的复杂灼热的情绪,牧野看不懂,但却让他整个人都烫了起来,他不敢探究里面的深意。 于是牧野低下了头,紧紧的抱住眼前的青年,这才让他感觉得了安全感,把脑袋埋在温希恩的颈脖处,贪婪的嗅着熟悉的清香。 他忍不住低声唤道:“希恩,希恩……” 温希恩任由他抱着,原本想环住他腰,但最后还是垂下了手臂。 有些话温希恩不该说出口,也不敢说出口。 温希恩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大部分的灯已经熄灭了,他也懒的在打开,就想直接上楼,结果楼梯上无声无息的黑影吓了温希恩一大跳。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8) 温希恩迟疑道:“江纯,是你吗?” “你还知道回来?”这就是江纯的声音,但听他说话的语气好像不高兴。 在黑暗中温希恩也看不清江纯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冷漠的眼神。 江纯是渴了,下楼想去拿瓶冰饮,就看见一个黑影往这边走,他很少见温希恩这么晚回来,而且放学之后温希恩又不讲一声,害得江纯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少年现在都还有一肚子的火,阴阳怪气的说:“我真是服了你了,也不看看现在几点,都快高考了,也不知道消停,你知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万一又出了什么事,江家的脸都不够你丢!” 这些话江纯并没有乱讲,在温希恩高一的时候,有位男同学一直尾随着他。 当时温希恩是为了帮老师整理试卷,他不想让江纯多等,就让江纯坐车先回去。 可就在他回去的路上,有位穿着和他一样的校服,长相清秀的男同学捧着一束玫瑰冲过来,磕磕绊绊的告白,话还没说完,脖子都红了。 温希恩当时很懵逼,但还是礼貌的拒绝了,没想到看起来害羞青涩的男孩脸色一下变了,把手里的玫瑰就往温希恩身上砸,人也扑了过来,温希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压在身下。 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男孩那张癫疯又诡谲的表情。 让当时的温希恩做了半年的恶梦。 可是现在温希恩已经没有心思应付江纯,所以他没有讲话,想直接上楼。 “温希恩!” 江纯低吼道,他的呼吸有点急促,明显被温希恩的沉默气个半死,他想找个发泄口,于是开始口不择言:“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江家的狗,你凭什么不理我,你不是最爱装好哥哥吗?现在没人了就露出了真面目,虚伪的混蛋!” 少年越说越激动,他步步紧逼,把温希恩抵在墙上,双手紧紧的锁住温希恩的肩膀,到底是个少年,到后面竟然说到哽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大狼狗。 温希恩只觉得口中发苦,哪怕是江纯这样谩骂,他依旧温柔的说道:“江纯,我是你哥哥,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这温柔的语气,让江纯乱了分寸。 在黑暗中,江纯的眼眸暗沉的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抓着青年削瘦的肩膀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温希恩只感觉到一股薄荷味扑来,眼睛处落下了柔软温凉的触感,温希恩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 他僵硬的一动都不敢动,耳边响起少年低低的,还带着鼻音的声音:“哥哥……真好,哥哥真善良。” 上一秒温声软语,下一秒就撕下了伪装。 “哈哈哈。” 少年发出愉悦又充满恶意的笑声,明明声音还带着可怜的鼻音,可却让温希恩的心如坠冰窖,他甚至还可以都想像到少年脸上的神情,少年嘴角的梨涡一定是软甜的。 “我真的好感动啊,你是不是以为我会着么说,温希恩,你装的不累吗?好哥哥?” 江纯似乎觉得特别好笑,笑的整个人都在发抖,那笑声让温希恩听着格外的不舒服,更让他不舒服的是江纯的话。 江纯的额头与他的额头相抵,冷声的说道“温希恩,你配当我的哥哥吗。”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9) “你和你妈都不过是江家的一条狗,狗就应该有条狗的样子。” 这句话羞辱至极,完全没有把他们放在同等的地位,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争吵,但以往温希恩都不会说话,但这次温希恩是真的生气了。 他对江纯很失望,他以为只要一步一步的忍让和包容就能让江纯接受他这个哥哥。 可是他努力了将近十年,他们的关系只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恶化。 温希恩抿紧了唇,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怒火,说出来的话却冷淡:“幼稚。” 说完这句话,温希恩就用力的推开他。 可没走几步楼梯就被少年粗鲁的拽住了,少年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说谁幼稚?” “松手。”温希恩淡声道。 这冷淡的语气没由来的让江纯心一慌,温希恩从来都没有用这种语气和他讲话,他只能狠狠的拽着青年,发狠的质问:“我不松,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 温希恩一直以来的包容和温柔让少年有恃无恐,让少年变本加厉。 “滚开。”温希恩挥开了他的手。 在黑暗中,他们对峙,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安静的可以听见对方急促的呼吸声。 温希恩没有在理会他,转身上楼。 独留在原处的江纯似乎还没有回过神,过了许久才喃喃的自言自语:“我才不幼稚……” 后来温希恩很少见到江纯,早上去叫他起床但房门反锁了,放学也不坐车,天天三更半夜回来,哪怕碰到了也和没看见一样,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僵。 温希恩刷着数学题感觉后背被人戳了一下,他侧过头,轻声的询问:“怎么了?” 牧野凑上去说:“我下午有一场比赛,你来吗?” 看了一眼还没有解出来的题目,温希恩摇了摇头:“下次。” “好。” 牧野失落的趴在桌子上,视线留在前面的青年身上,挺直的背,鸦色的发丝衬的露出来的后颈更加雪白细腻,他这么看着竟然看了一节课。 看的牧野心痒痒的,他忍不住伸手掐了掐青年的后颈。 细腻光滑的感觉让牧野想摸的更多一点。 青年把脖子缩了起来,似乎觉得痒。 牧野还总是乱摸,甚至更加放肆,竟然跃跃欲试的想伸进衣服里面去。 温希恩没有回头,而是轻轻的拍了拍牧野滚烫的手背。 牧野假装不懂,直到温希恩回头静静的看了他一眼,才灿笑一声,收回了手。 指尖悄悄又缓慢的摩挲了几下,像是在回味,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嗅着指尖,果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那漆黑狭长的眼眸不动声色的暗了下来,性感的喉结细微的滚动了一下,牧野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神有多么不正常。 下午收拾书包的时候温希恩想到牧野下午有比赛,他先去商店买了两瓶矿泉水,才去了操场。 操场的人已经很多了,让温希恩有些抗拒,他走到一颗大树底下,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也可以看个大概。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10) 夏日中旬,篮球场一片火热,穿着白色篮球服的高大男生冲破对方的封锁,前面穿着黑色篮球服身形挺拔的少年挡住了他。 牧野向前一顿,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调整好了双脚,蹬地而起,长腿,劲腰,整个身线都绷成一条利落流畅的曲线,手腕微压,篮球脱手。 在篮球快要进框的那一刻,被黑色球服的少年一手拍了出去。 口哨声响起伴随着欢呼声,牧野顺手撩起短袖下摆擦去脸上的热汗,这个动作让他露出一截劲瘦的腰,汗水浸湿了麦色的皮肤,像是丝绸一样光滑,腹肌线条清晰,性感的收束在低低耷下的裤沿中,让在场的女生不由的红着脸惊呼。 牧野也不在意,他已经习惯了这些热烈的目光,少年眉目俊郎又充满不符合这个年龄该有的侵略性。 “那三班的陈嘉挺厉害的。”旁边的一个男生喝了口水,对着牧野说。 牧野低垂着眼眸,有点漫不经心,这时候的牧野完全没有在温希恩面前的嬉皮笑脸,他的眼睛很黑,在加上狭长的眼眶,给人一种如同被野兽盯住的毛骨悚然。 牧野很高,原本想收拾东西走人,结果不经意间瞥见一道娇小的身影。 少女抱着体育器材,白皙的脸颊泛红,她长得并不好看,只能说是清秀。 但牧野就是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了目光,牧野追了上去,眼里只有那位少女,一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 就这么与温希恩擦肩而过,温希恩脸上的笑意一僵,他原本以为是向他跑来的少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温希恩转过头,看见长相英俊的少年追上少女,少年笑的很羞涩的说了一句话,然后少女红着脸把手里的体育器材递给了少年。 一男一女,一个高大一个娇小,在黄昏下格外的般配。 温希恩捏紧了手中的矿泉水,紧紧的抿着淡色的唇瓣,这是温希恩第一次尝试到嫉妒。 “陈嘉,那不是温希恩吗?” 穿着黑色球服的少年仰头喝了把水一口喝完,闻言下意识的转头看去。 身形修长削瘦如同高洁的青竹的青年格外的显眼,陈嘉几乎一眼就能看到,他眯了眯眼,把空瓶捏得劈啪作响。 但下一秒陈嘉就措不及防的与青年撞上了视线,这让原本漫不经心的陈嘉呼吸一滞,他楞楞的看着温希恩走了过来。 “喝水吗?”温柔如泉水一般声音有点淡漠。 陈嘉的视线移到那只修长苍白的如同青葱般白嫩的手。 按理说陈嘉应该不会接的,因为他不会随手接别人的东西,但他就是鬼使神差的接过了。 指尖相碰,酥麻的感觉如电流般从指尖蔓延到全身,陈嘉声音沙哑:“谢谢。” 温希恩敛着眉,越过他走了。 他一走,那些穿着黑色球服的男生就沸腾了起来。 “我去,陈嘉你和温希恩认识啊?还专门来送水!” “那温希恩不愧是校草,长得真是……”说着男生竖起大拇指,一脸垂涎。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11) 陈嘉只是垂着眼睫,晦暗不明的盯着矿泉水。 不同陈嘉那队的人,穿着白色球服的男生面面向觎,温希恩不是和牧哥关系好吗? 他们几个在篮球场等着,牧野没过一会就来了。 几位男生见牧野脸色柔和都开起了玩笑,神色暧昧的看着他。 牧野笑了笑,任由他们乱叫,收拾东西的时候一个男生嬉皮笑脸的凑了上来:“牧哥,你是不是看上了那学霸啊?” 后面的男生哄笑一片。 牧野摸了一把短短的头发,单肩背着书包,模样懒散:“就你屁话多。” 男生知道牧野不想聊这个话题,于是灿灿的转移了话题:“牧哥,你不是和温希恩关系很好吗?怎么不见他给你送水?” “他回家了。”牧野边走边说。 男生一脸惊讶:“没有啊,刚才我好看到他给三班的陈嘉送水呢。” 牧野猛的停下了脚步,侧着脸,面无表情的问:“你说什么?” 男生被他的眼神吓到了,结结巴巴道:“我……我刚才的确看到他给陈嘉送水,不信你可以问他们,我,我可没乱讲话。” 话音刚落,牧野的脸色就黑了,心情恶劣极了,他烦躁的皱着眉,咬紧了牙关。 这算什么?看他比赛没时间,倒是有时间给别人送水了? 温希恩,你好样的! 男生见牧野的眼神越来越恐怖,弱弱的喊了一句:“牧哥。” 牧野没有理他,继续向前走,只不过神情不再懒散,添了几分阴郁。 刚下完早自习,温希恩就刚觉后桌一阵动静,牧野就把凳子移到他旁边,还有外面的位置比较大,也不会挡道别人的路。 青年坐的笔直端正,桌子上铺着一本资料书,侧脸雪白漂亮。 牧野二话不说就把他桌子上的书抽走,见青年的目光终于移到他的身上才满足了些,但只是一点。 牧野皱着眉,整张脸就看起来凶狠了,压迫感十足,语气冷冷的:“你昨天下午放学去哪了?” “回家了。”温希恩不想多说,他想把资料书抢回来,牧野就把手臂伸高,少年长手长脚的,温希恩根本碰都碰不到。 牧野压着心里的不痛快,加重了语气:“我是问放学后你去了哪里。” 青年无奈极了,他叹了一口气,温声的开口:“牧野,我和你不同,我不是特长生也不是艺术生,我没时间和你耗了。” 牧野对温希恩很好,好到让他不得不多想,他以为自己在牧野心里是不一样的,但现实让温希恩猛然清醒,他下意识的忘掉不愉快的事情,仿佛没有发生,这也是温希恩一如既往逃避的方法,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 牧野嗤笑一声,暗着一双眼眸,意味不明的说:“没有时间和我耗?就有时间和别人耗对吗?” 对于他阴阳怪气的话,温希恩没有生气,只是轻声的喊了一声:“牧野。” 这一声,让牧野的心还是软了,但他又很烦躁,于是狠狠的掐了一把青年的脸,雪白的肌肤一下子就出现了红痕。 牧野骂道:“没良心的家伙。”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12) 温希恩在家里刷题的时候,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过来一看,来电显示是江纯。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他一接通,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声音,很着急,语速很快:“喂,我是江纯的同学,你弟弟喝醉了,和别人打起来了,对方人挺多的。” 那边的声音很嘈杂,温希恩听了半响才听明白他讲了什么。 问了地址,温希恩换了衣服就匆匆的赶过去。 他一下车,就有专门的服务生领路,这个地方是个大型的ktv,服务生把温希恩领到包厢门口就离开了。 在进去之前温希恩为了以防万一给江家的打了电话。 推开包厢的门,他快步的走进去,厚重的檀木门也关了起来。 里面的场景让温希恩一下子怔住了,花红柳绿的酒,昏暗的灯光显得暧昧,沙发上坐着将近十个人,气氛很安静,安静的不同寻常。 温希恩在地毯上发现了蜷缩着的江纯,少年是背对着他的,只能看见他颤抖的背梁。 这是温希恩第一次见江纯这么狼狈。 一向温柔的青年终于冷下了脸,他冷声道:“你们想怎样?” “温,希,恩。”低哑又充满磁性的声线一字一顿,如同在嘴里咀嚼了许久,听的人耳朵发麻。 坐在沙发中间的少年抬眸,与温希恩对上了眼。 温希恩不知道这位少年是怎么认识他,反正他是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季凉川的眼睛半眯着,神色慵懒,像是没有睡醒一样,“我和江纯是同学,我听说过你,你的弟弟耍酒疯耍到我的面前来,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在追究,但是……” 他微微歪了歪头,勾起了唇角,整个表情都危险了起来:“你得把杯酒喝了。” 温希恩的心思到底是单纯的,他没有想那么多,直接把那杯酒喝了。 温希恩根本不知道,他有多么吸引人的眼球,包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粘在青年身上。 青年穿着简单的白短袖,秾艳又苍白的容颜,偏偏他的眉眼十分温柔,背梁永远挺的直直的,如青竹一般,与这个包厢格格不入。 温希恩在学校很出名,包厢里的人也都是学校的,在这里没有人不认识他。 如果温希恩是好的代表,那这些人就是坏的代表。 平时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人,在这里,只要他们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温希恩还不知道危险的来临,他直接走过去把江纯扶起来,顺便检查身体有没有受伤,让温希恩惊讶的是。 江纯一点伤都没有! 相反温希恩感觉脑袋有点发晕,他脚步一个踉跄,身体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 这时候,温希恩才反应过来,那杯酒里有问题,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哪怕是这样,温希恩还是挡在江纯的前面,他勉强的站直,整条腿都在发软。 “你骗我?”温柔的声线敷上了一层薄冰。 季凉川笑了,他觉得此刻温希恩的表情特别好玩,笑的像是搞恶作剧的孩童,天真又无邪。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13) 他的表情无辜极了:“我可没有骗你,你可以带着你的小弟弟走,但……前提是你有力气走。” 少年觉得好玩极了,慢慢的起身,他的身高很高,身材比例很好,坐的时候没有发现,一站起来就突出来了。 他步伐散漫的走过来,用看物品的目光打量着温希恩,少年猛然的凑近,歪着脑袋,迷恋的看着青年的眼睛。 那双眼眸,纯澈干净的可以清晰的倒影出自己的影子,哪怕现在青年很生气愤怒,但眼底的深处是刻在骨子里的温柔。 季凉川涌出一股强烈的情绪,他想捏碎那片温柔,他从来都没有这种浓烈的情感,仿佛有蛰伏着的野兽正在苏醒。 季凉川的情感从小到大都很淡薄,没有什么能勾起他的兴趣和yu望,就像一个感情缺失的人,所以就养成喜欢刺激的游戏,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有些快感。 再加上季家很好,家里就他一个独子,简直要什么有什么,不管犯了多大的错,有的是人帮他铲平。 所有人以他马首是瞻,他从出生就众星捧月。 少年出手按住了温希恩的肩膀,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力气,再加上季凉川手劲很大,温希恩措不及防的被他按跪了。 双膝撞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温希恩微微的颤抖,额前的发丝被汗湿,苍白到病态的脸上露出冷漠的神情:“你想做什么?” 季凉川弯着眼眸,像月牙儿一样,眸里的深处却是啐了毒似的。 他无法无天惯了,现在他只想把青年眼里的光斩碎,满眼绝望的青年一定会更加让人心醉。 “温希恩,温学长。”少年的声音极其温柔,说出来的话与之相反,残忍又恶毒:“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看不惯你,我想撕碎你。” 少年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可以让包厢里的人都听的见,几乎所有人的惊讶极了,季凉川平时玩的疯,但也只是在游戏方面,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他对活的东西感兴趣。 但他们依旧是看热闹的心态。 蜷缩在温希恩身后的少年睫毛颤了颤,慢慢的睁开,完全没有刚苏醒的迷茫,眼底的暗色几番变化翻滚,最后才落成一片混沌的晦暗。 季凉川的手贴在温希恩的脸上,他的手很热很烫,手心还有汗。 那种如同被毒蛇般缠上的触感,让温希恩格外的排斥,他厌恶的扭过头。 季凉川眼眸一暗,粗鲁的掐住他的脸,指尖从青年的眉间摸到了嘴角。 少年居高临下的看着,在昏暗的灯光下,诡谲压抑。 “嘶!” 温希恩咬着他的指尖,毫不留情,血腥味一下子就蔓延到口中。 脸颊被用力的掐住,两腮又酸又痛,温希恩不得已松了口。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包厢里响起。 温希恩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额前的发丝凌乱的遮住了眉眼和眼睛,露出来的苍白的肌肤马上浮现出红痕。 “我艹。”季凉川揪住他的衣领,神色暗沉:“你敢咬我?”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14) 头发被汗水打湿,几绺黑发黏在白净的额头上凭添几分脆弱,精致高挺的鼻子和形状完美的唇瓣,温希恩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眼底毫无波澜,好似根本没有把眼前的季凉川放在眼里。 从来都没有被人这样看待的季凉川自然是忍不了。 但下一秒他又突兀的笑了起来,揪着衣领的手往后一推,温希恩由于惯性往后一倒,却没有倒在地上,而是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温希恩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原本暗淡的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 转过头,就看见长相精致白嫩的少年笑着,嘴角的梨涡凹起,软软的,声线沙哑:“哥哥。” 青年如同看到救星一样,激动的抓着少年的手臂,哑声道:“江纯,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青年激动的语无伦次。 江纯满含笑意,完全没有半点慌乱和动容,他伸手搂住温希恩的脖子。 “回家?为什么要回家?哥哥留在这陪我玩。” 温希恩懵了,脑子一片空白,不可置信的问:“玩?” 他缓过来才明白了,江纯骗他,江纯想看他的笑话,一切都是假的! 他就像条狗一样,被他们耍的团团转。 少年见青年原本亮起的眼眸也暗了下去,不知为何,江纯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 江纯忍不住收紧了手臂,把脑袋埋到青年的脖颈处,闻着熟悉的清香,尽量忽略莫名的情绪。 咬牙切齿的说道:“温希恩,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 温希恩感受着喷洒在肌肤上的气息,疲惫的闭上了眼,“江纯,我是你的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 季凉川挑着眉,笑的漫不经心,笑意不达眼底:“不过是江家的一条狗,算哪门子的哥哥。” 不悦,暴躁的情绪让江纯脸色变得难看极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明明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可是当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又不能接受。 温希恩缓缓的低下了头,露出了纤细雪白的仿佛一折就断的脖颈,他沉默了下来,不想再说废话自取其辱。 最后还是江家的人来了,才把温希恩带了出来。 江纯想到温希恩最后看他的眼神,急躁的走来走去,他猛地回头看依旧悠哉悠哉的季凉川。 慌张的问:“我们会不会把哥哥吓过头了,我没想伤害他的。” 多么单纯到愚蠢的话,差点让季凉川笑出了声,“怎么会呢,你哥哥那么温柔,只要你哄哄不就好了嘛,再说,我们也没有做什么。” 江纯紧皱着眉,到底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他有些害怕,怕温希恩记恨上他,但想到青年温柔的性格也就没有那么恐惧,又觉得终于打破了青年温柔的面具而感到兴奋。 季凉川把他的所有表情都看在眼里,他闭上眼睛,上半身往沙发上倒,脑海里浮现出青年那张苍白秾艳,眉目温柔的脸。 不知道撕碎了温柔的表面,里面会是如何的风景。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15) 温希恩以为江纯这段时间不会来找他,没想第二天晚上江纯就找上了门。 少年穿着纯白的睡衣,双手紧张的揪着衣角,声音又软又细:“哥哥,我可以进去吗?我……有话对你说。” 江纯还是怕青年不理他的,不知为何,他格外的受不了青年视他如空气一样,温希恩太温柔了,他哪怕生气都是无声无息的。 这次也是如江纯所料,模样苍白的青年犹豫了一会就让他进去了。 温希恩的房间他来过很多次,他整理脸上的表情,一转身就急切的抓着青年的手,眼睛红红的。 “哥哥,对不起,我只是看不惯你不理我,我没想伤害你的,我真的没有……” 话落,少年近乎哀求又彷徨的注视着青年,这里的话有几句真,几句假也只有江纯自己知道。 温希恩抿紧了淡色的唇瓣,低敛着眉,看似冷淡无动于衷。 但却让江纯敏锐的察觉到了青年有一瞬间的僵硬。 少年的泪珠一下子滚落了下来,他低着头,细细的缀泣,说起话来都带着浓浓的鼻音:“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哥哥……” 泪水滴在了温希恩的手背上,指尖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青年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如画般精致的眉眼浮上了温柔,他托起少年的脸,用指尖轻柔的擦着少年脸上的泪痕,仿佛对待什么珍宝似的。 声音轻轻的:“我不怪你,江纯,不要哭了。” 江纯知道,青年是最怕他哭的。 从小到大,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错,只要他一哭,青年就会去条件的包容他,纵容他。 他一边理所当然的享受青年的温柔,一边又不断地任意践踏。 温希恩他太好哄了,好哄到让人得寸进尺,践踏他的温柔。 少年破涕而笑,依赖似的搂住了青年的脖子,下巴搁在削瘦平直的肩膀上。 在青年看不懂的视线里,少年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完全没有半点可怜,反而还得意起来。 江纯自认为,他在温希恩心里的地位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 毕竟他们是世界上最亲的人,不是吗? 这次的联考,温希恩考的很不好,连全校前十都没有挤进。 紧张,越来越紧张,看着高考倒计时,温希恩的瞳孔缩了一下。 在考试时期,他就感觉无比的焦躁,晚上睡不着,明明这种题型已经做了很多,但考的时候就是想不到,脑袋跟卡顿了一般。 温希恩呆呆的盯着成绩单,没过一会班主任就叫他去办公室。 青年低垂着长长的眼睫,淡色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牧野看温希恩不对劲的样子,担忧的问:“希恩,怎么了?” 青年看着成绩单都看了将近一节课了,牧野也看他的背影看了一节课。 温希恩勉强的笑了笑:“没事。” 他不愿意多说,就去办公室。 牧野盯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随后坐到温希恩的位置上,拿起桌子上的成绩单看了看。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16) 考的也不差呀,对于牧野来说已经算很好的了。 “这次考试,温希恩好像才全校二十多名诶!” 另一个女生惊讶的说:“啊?温希恩一直都在全校十名之内吗?” “不知道啊,你没看到班主任发成绩单的时候看温希恩的时候,啧啧啧,脸都黑了。” 班主任很看重温希恩,但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 在办公室,班主任的确黑着一张脸,语重心长的说了些话。 温希恩深深的低着头,像罪大恶极的被人公审的囚犯。 班主任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给温希恩的母亲打了电话。温希恩的母亲也往往注重孩子的成绩,也经常会打电话询问,他觉得毕竟已经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了,一点点小差错,都有可能影响到孩子的情绪和心态。 每次联考一如不如一次,怎么能让人不着急?班主任的语气很委婉,很客气,意思就是温希恩的成绩下滑的太厉害了,马上就要高考了,希望多和孩子沟通沟通。 打完电话后,班主任依旧没有放过他教育的痛心疾首。 陈嘉到办公室来送资料,刚好看到这一幕。 青年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站的笔直,以他这个角度看不清温希恩的表情。 但他猜想青年的表情一定不太好。 和他一起收拾资料的男生倒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有些同情的低喃:“温希恩太惨了。” 陈嘉收回了目光,把资料放在数学老师的桌上,再出了办公室,他突然出声:“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男生一愣,反应过来不确定的问:“你是说温希恩?” 见陈嘉点了点头,男生觉得奇怪,但还是忍不住吐槽心里的八卦说道:“你没有看成绩排名榜吗?” 陈嘉一向不太关注这些,关注的只有自己的成绩,但他的脑海里又浮现青年温柔的眉眼和那永远站得笔直的背影,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翻起了波涛汹涌的浪花。 那个男生一看陈嘉的表情就知道了肯定没看,于是他悄咪咪的凑过来八卦的样子:“就那九班的温希恩,成绩一直都在全校前五名,长得又好看,反正在这学校超级的出名,还被誉为一中的校草,主要是人还超级优秀,几个老师好像都很看重他,你猜他这次考的怎么样?” 男生挤眉弄眼,还不等陈嘉说话,就做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他既然考了二十八名!没看到他班主任那个表情啊?好像要吃了他一样。” 陈嘉不由自主的瞥了一下眉,声音听不出情绪:“谁都有失误的时候。” 男生的性子大大咧咧的,说起话来也直白的很:“那不一样,也不看看温希恩他是哪一类人,反正反差还是挺大的,如果我是老师,我也受不了我最看重的学生一下子变差了那么多。” 话音刚落,男生就感觉空气一冷,他一抬眸,就对上了陈嘉幽幽的目光,明没有什么表情,却愣是让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17) “温希恩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讲。” 少年的声音清朗而沙哑,眉目略懂高傲冷淡。 等男生回过神之后,走廊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纳闷的骂了一声:“什么人呐,我不就随便说说嘛,神经病。” 等到了上课,班主任才肯放他走。 但是哪怕是出了办公室,温希恩依旧没有松一口气,他低着头,魂不守舍的模样。 肩膀突然被人狠狠的一撞,温希恩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一个不稳,竟被他撞倒在地。 被摔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痛,青年双手往后撑在地上,抬起眼睫,眼底的神色还是迷茫懵懂。 青年反应慢一拍的盯着把他给撞倒了的人。 “学长没事?真不好意思。”少年的声音低哑又富有青涩的声线没有一点歉意。 季凉川逆光而站,裹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单手插在裤兜里,神色玩世不恭。 走廊这么宽,而且还没有多少人,撞人的力度又那么大,明显就是故意的。 温希恩没有理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这无视的态度着实让季凉川来火,他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就见青年转头就走,好似他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我艹! 季凉川疾步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膀,神色都有些扭曲了:“老子和你说话呢,你他妈的没长耳朵啊?” 身为一个豪门世家的太子爷,季凉川却完全没有该有的绅士气度,脏话张口就是,就像个地痞似的。 路过走廊上的人都会好奇的往这边看,但当看到是季凉川这个小霸王之后,又瞬间把脑袋给缩了回去,不敢再看。 相比他的激动,温希恩倒是格外的冷静,他也不想多说,直接冷冷的道:“松手。” 季凉川非但不松手,还加大了力度,直接把他往后推抵在墙上,狠狠的说:“我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听,你是不是贱啊?”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温希恩面无表情。 季凉川:“……?” “哈?”少年嗤笑一声,黑着的脸绷的死死的,怒火来势汹汹。 他觉得他此刻在青年的面前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现人家根本就不认识他! 少年从来都没有这么气过,他从小感情就淡薄,有什么东西和事情可以值得他这么生气和涌出这么激动的情绪。 温希恩看少年气得好像要背过去的样子,有些无奈:“你现在可以好好的介绍一下,学弟。” 青年就是这样,温柔的像似如沫的春风,只要没触碰到他的底线,就会给予温暖,让人心甘情愿的溺毙在他温柔的陷阱里。 年轻气盛又青涩的年龄,没有谁能抵抗的住。 季凉川注视着青年温柔如画的眉眼,竟然罕见的不知所措,舔了舔干燥的唇。 “温希恩,我高二七班的季凉川。” 少年个子很高,这样抵着温希恩,他的清瘦的身子就完全的被少年笼罩了。 甚至他吐出来的气息温希恩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18) 他刚说完话,上课的铃声就响起了,季凉川也恢复了以往的懒散而漫不经心的状态,如果忽略他略红的耳尖的话。 “我……”季凉川看着青年苍白秾艳的脸,喉咙有些干燥。 肩膀被人用力一拽,季凉川措不及防的被他拽开了。 身形高大的少年语气着急的问:“希恩,你没事?” 牧野在教室里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人,为班主任还没放人,结果就看到青年被人按在墙上,距离还靠的特别近。 一看就知道来找茬的。 找茬就找茬嘛,需要靠的这么近吗? 温希恩对他摇了摇头,然后越过他走到满脸阴郁的季凉川面前。 牧野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他还保持着背对着他们的姿势,眼眸却已经暗了下来。 季凉川愣愣的看着青年,脑子都转不过弯来。 “季凉川,是个好名字,我马上要高考啊,没有时间再和你玩了。” 青年的温柔并不是只有外表,他的温柔和良善是刻在骨子里的,他把少年前几天做的很过分的事情比做是玩,好似从来都没把这种小打小闹放在心上。 季凉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松懈了下来。 少年笑了,不自知的带了些疯狂,他深深的注视着青年干净清澈的眼睛,哑声道:“那我等学长高考完了,再来找你玩啊。”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他的步伐懒散,嘴里还哼着不着调的曲。 “你和他很熟吗?”背后响起低沉的声线。 温希恩笑着摇了摇头,“只不过是个喜欢恶作剧的小孩子。” 牧野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身,好似不经意的问:“你怎么会和这种人认识?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以后少和这些人来往。” 温希恩随意的道:“他本性不坏,而且我跟他也不熟。” 牧野表情微冷,刚想发脾气,就见温希恩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不愿意再多说的模样:“上课了,我们去教室。” 牧野感觉脸上的表情维持不下来了,他一直把温希恩当做他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当做不一样的存在。 可是,温希恩对谁都这么温柔,对谁都那么好,这让他觉得很不公平。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痛恨青年的温柔。 牧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不熟凑的那么近干嘛,两个大男人也不嫌恶心。” 温希恩一回头,见牧野还低着头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温声喊了一声:“牧野,走啦。” 牧野抬起头,笑着追了上去,强势亲密的搂住了青年的脖子,完全不觉得自己这么的粘着一个男的有什么不对。 温希恩抬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看着青年笑,牧野也忍不住傻笑了起来。 这样的好心情直到回到家才截然而止。 客厅里,温母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腿上放了本杂志,她甚至连眼都没有抬,就对着温希恩说:“上楼。” 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来,温希恩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母亲,闷声的上了楼。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19) 温希恩回到房间焦躁的来回走动了一会儿,等心静的下来才到桌子上写试卷,然而做了不到两道题,他就做不下去了。 房门无声的打开,温希恩听到脚步声,一转头就对上了温母冷淡的视线。 他身体一僵,赶紧起身,踌躇的叫了一声:“妈妈。” 温母在小沙发坐了下来,双腿优雅的交叠在一起。 她向青年的方向招了招手,温希恩低着头站到她面前,淡色的唇瓣紧抿着。 气氛安静的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你老师今天给我打了电话。”温母淡淡的出声打破了安静。 听她这么说,温希恩的头垂得更低了。 温母的脸色很冷,美丽的脸颊上没有一丝情绪:“你上次是怎么和我保证的?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还考了这么点分,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温母的声音是比较软的,但说出来的话却尖锐刺耳。 从小就优秀的温希恩其实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母亲的奖励,哪怕再优秀也达不到温母心目中的标准。 温希恩无措又紧张的抓着衣角,轻轻的道:“对不起,妈妈。” 他的道歉并没有得到母亲的宽容,反而让温母更加的厌烦:“温希恩,我对你很失望。” “妈妈……”温希恩慌了神,他半蹲着,依赖的抱着母亲的腿,一向温和稳重的脸上出现了孩童般慌张的神情,声线哑了下来:“妈妈,我错了,我以后不会了,我下次一定会考好的,妈妈……” 温母冷眼看着,她其实就是这样,小时候温母就管温希恩管的严,但并不是死管,她对温希恩很好,特别好,好到让人只记得她的好。 对于从很小就是单亲家庭的温希恩来说,母亲是占据他生活中的重要一部分,导致他精神上有些过度的依赖母亲,这也是温母一手促使而成的。 青年软声的诉求,温母无动于衷。等到青年红了眼之后,温母才装似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轻柔的摸着青年柔软的发丝,又恢复了以往和善温情的样子:“希恩,妈妈是为了你好,你争点气好不好,妈妈只有你了。” “妈妈……”温希恩起身抱住身姿娇小的女人,坚定的说道:“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到时候我们离开江家。” 温母脸色一僵,离开江家这辈子都不可能,但她不会傻傻的说出来,只是温柔安抚的拍着温希恩的背。 江家…… 经过了这次的谈话,温希恩有了目标,完全把心思都花在了学习上,天天复习到凌晨两三点已经是常事了。 学习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再又一次的联考的时候,他直接考了全校第一,而且与第二名拉了将近十分。 发成绩单的时候,班主任笑的眼睛都找不到了。 看到成绩单,温希恩露出了半个月以来最畅快的笑容。 牧野凑了上去瞄了一眼,惊讶的瞪大的眼睛,直接用手臂勒住他的脖子,笑的一脸灿烂:“不错啊,你这个臭小子,咋这么牛逼呢。” 青年仰着头对着他笑,整个眉眼都好像都生动了起来,白到透光的脖颈,娇嫩的肌肤和牧野常年打球晒成小麦色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男生的皮肤怎么会这么白。 含着笑意的柔和嗓音如清风般拂过,“阿野,我好开心啊。”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20) 阳光洒在青年的身上,为他的半张脸渡上了一层金光,他的睫毛很长很密,在眼睫下留下了淡淡的阴影。 那笑容刺激着牧野的视觉,喉咙干涩的滑动了两下,他不动声色地拉近了距离,装似不经意的问:“过两天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日子。” 温希恩装傻:“什么日子?” “喂!” 少年紧锁着,眉满脸不开心:“你自己想啊,你不会忘了?” 英俊的脸上还顺带露出阴森森的笑。 捏了捏少年的脸,温希恩温声道:“怎么会忘了呢,你生日在哪里举行?” 牧野任由他捏着脸,狭长漆黑的眼眸浮现出细细的光亮,他可能都不知道,他每次看着青年的时候,眼睛好像会发光似的。 “最近东街那边开了个新酒,我准备就定在那里。” 温希恩没有意见:“可以。” 牧野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短短的头发,吱吱语语的说道:“就……就那一班的女的,我想邀请她。” 面容俊朗肆意的少年巴巴的眨眨眼,像个大狗似的:“可我不好意思说,你能不能……” “……滚。” 心里的喜悦一下子退了下来,温希恩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毫不犹豫的拒绝。 “希恩,好希恩,我是把你当做最好的兄弟才让你去的,你就替我说说,好不好嘛。” 他的声线闷闷的,甜腻的好像可以拉出丝儿来,脑袋还在温希恩的脖颈处乱蹭着,短短的发丝有点扎人。 旁边的同学都憋着笑,仿佛看见一只大狗在猫的身上撒娇。 温希恩深吸了一口气,被他磨的答应了下来。 等下午一放学,牧野就迫不及待的拉着他来到一班门口,温希恩一脸不情愿。 高三一班的教室还有很多人留在班里写作业,扫了一眼就看见肌肤白皙,长相清秀的女生坐在第三组靠窗的位置,她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在认真的写着作业。 温希恩不太想过去,可少年又在旁边挤眉弄眼的示意他快进去。 冷眼瞥了他一眼,温希恩就走了进去。 牧野走到窗户那看,他个子很高,轻而易举的就可以从窗户外看到里面的场景。 他以为温希恩说一声就会出来。 结果青年走到女生桌前,敲了敲桌面,女生迷茫的抬头。 他们就这么两眼相望着,温希恩惊讶的望着女生,其实从开始他就觉得这个女生很眼熟,如今凑近了看,才发现他们俩的眼睛很相似。 林暮雨只是被青年那张雪白秾艳的容颜惊的忘记了思考。 一时间他们就不自觉的看了对方许久,等两人回过神同时尴尬的红了脸。 林暮雨望着红了耳尖的青年,软声道:“温同学,有什么事吗?” 温希恩想到自己进来的目的,脸色冷淡了下来,但还是温柔的把话给带到了。 林暮雨先是惊讶,然后原本泛着红晕的脸更红了,她羞涩的答应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少女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刺痛了温希恩的眼。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21) 看着女生娇羞的模样,温希恩只感觉窒息的痛感传遍了全身,手指慢慢的攥紧,但他表面上依旧温和礼貌的与女生道了别。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教室却很安静,只有偶尔翻书的声音。 坐在第二组的少年,从青年进来的那一刻,视线就一直黏在青年的身上。 他看到青年走到一位长相平凡的女生身边,含情脉脉的对视了许久,两人都红了脸。 陈嘉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内心那结冰的湖面犹如被触动一般裂开了一条划痕,墨色的眼睛阴沉沉的翻涌,下颌线紧绷着,莫名其妙的怒气和强烈的嫉妒让陈嘉冷漠的外表差点维持不住。 视线再次回到课本的时候,他却再也静不下心来看。 等出了教室,温希恩紧攥着的手指才缓缓的松开,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抬头就对上了牧野面无表情的脸。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少年拖拽着走了,少年的腿长,步子跨的大,步伐又急促,温希恩只能跌跌撞撞的被他拉着走。 “阿野,你慢点。” 牧野置若罔闻,拑着青年的手劲不自觉的加大。 温希恩被他拉到小树林里,手腕上出现了鲜红的指痕,温希恩也有些气了,不满的说道:“你干嘛?我不是帮你问了吗?” 牧野沉着一张脸,眼底盛起的是满腔怒火和讽刺:“问个这个会脸红吗?温希恩,我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你最好不要动不该动心思。” 他的脑海里一想到温希恩红着脸和女生两眼相望时,就控制不住心底的戾气。 牧野最了解温希恩了,他为人虽然温柔,但却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可……他刚才看林暮雨的目光是不一样的,又联想到以前他一提到林暮雨,青年的脸色就不太好,一个猜测油然而生。 这种特殊的待遇,让牧野沉不下气。 “怎么?你还怕我跟你抢吗?”温希恩的神色也冷了下来。 牧野心乱如麻,浓眉紧紧的皱着,现在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发泄心中的怒火。 他脸色阴沉,狭长漆黑的眼眸紧紧的盯着他,冷喝道:“温希恩。” 温希恩咬着唇,倔强的看着他,手指微微的曲起搅弄着衣服下摆的动作彰显出他的不安。 牧野见状,焦躁的来回踱了几步,脸色越来越阴沉:“你要是动了不该动的人,不要怪我跟你翻脸。” 话一说出口,牧野就后悔了,他只是想让青年一直维持这个状态,温希恩这么单纯无暇,他不想让这个青年被他人染指,他不想让青年变脏。 林暮雨也不行。 温希恩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声音颤抖的道:“你为了她跟我翻脸?” 望着青年苍白的脸,牧野就更加的烦了,他粗鲁的抹了一把脸,直接转过身背对着温希恩。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青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男的有这么莫名变态的想法。 自从遇见了温希恩,他就感觉自己越来越不正常,越来越奇怪。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22) 手被背后的青年小心翼翼的牵住,牧野却如同触电一般甩开了。 瞬间安静下来的气氛,蒙蒙的像一张无形的网,束缚了他们的动作。 “阿野……” 温柔的声线最终妥协了下来。 但牧野却不敢回头看,他怕一回头,就将会被拉入无尽的深渊,从此万劫不复。 牧野狠狠的闭上眼,等睁开眼的时候,他不再理会背后的人,抬脚就走了。 温希恩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牧野越来越远的背影。 天空也很应景的乌云翻滚,蒙蒙的细雨飘落了下来,犹如千万条银丝,荡漾在空中。 一声雷响,雨越下越大,还伴随着狂风。 温希恩没一会儿整个人都淋湿了,雨水滑到眼睛里,刺痛得让他睁不开眼,在狂风大雨中青年,修长的身形犹如一棵苍苍而立的翠竹,好似永远都折不弯。 雨水突然被一把黑伞挡住,发出细细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温希恩空洞的眼珠动了动,转过头,视线里闯入了一张清俊白皙的容颜。 陈嘉下意识的抿着唇薄唇弯出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但温希恩只是沉默的别过头,继续盯着牧野消失的地方。 陈嘉的眼眸暗了下来,嘴角的笑意一僵,手却擅作主张的握住了青年的手腕。 触手的皮肤滑嫩冰凉,丝绸般细腻的触感直达心底,好似稍微就能捏碎。 温希恩低垂着眼睫任由他牵着走,长长的睫毛滑落一滴水,像是雨水,又像是泪水。 而他们走了没多久,一个身形高大的身影从淅淅沥沥的大雨中出现。 牧野单手撑着伞,步伐匆匆的赶来,地上的水渍染脏了他的校服裤脚,他是跑过来的,伞根本就没有遮到什么,校服全都湿透了,脸上沾满了雨水。 “希恩,温希恩!” 少年嘶声的大喊,与雨声揉杂在一起,听的并不真切。 在雨幕中,少年整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就如同被主人抛弃的大狗,找不到回去的路。 从此以后,牧野与温希恩的关系和相处都变的很奇怪。 牧野表面上好像依旧和以前一样,但却从很多细节可以看出他的疏远和冷淡。 牧野依旧会笑着同温希恩讲话,却不会再有亲密的动作。 以前只要温希恩在身边,牧野就不会同其他朋友玩,而现在牧野身边围绕着一群朋友,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冷淡懒散的应付着,面对那群男生,偶尔笑着回应两句。 去食堂吃饭也不再是他们两个人,而是成群结伴一起。 就好像温希恩不再占据牧野心中特殊的位置,就好像和那些普通朋友没什么不同。 温希恩把这些变化都看在眼里,他有好几次都鼓起勇气想把话说清楚,可是一对上牧野幽暗冷漠的眼眸,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不出一个字来,半天都蹦不出一个字来。 中午放学铃声一响,同学们陆陆续续的离开教室去食堂。 “牧哥,干饭去不。”几个男生笑嘻嘻的走到牧野桌前。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23) 牧野刷着手机,从凳子上站起来,长腿一跨。 男生凑到温希恩面前,声音不由自主的变轻:“希恩走啦,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做作业也不迟。” 其实他们和温希恩并不太熟,只不过最近几天经常一起去食堂吃饭才脸熟了,温希恩话不多,但存在感却是最强的,毕竟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他往那里一站,就是中心。 温希恩捏紧手中的笔,抬头温柔的抿唇一笑:“不用了,你们先去吃,我先把这道题做完。” “别啊,吃完再来做。”男生一脸不赞同。 “是啊,是啊,又不急这一时。”其他人也苦口婆心的劝着。 温希恩只是笑着望着他们,在他们劝的口干舌燥,满脸期盼的目光下,温希恩还是不为所动的婉拒了。 要是其他男生,管他妈吃还是不吃,爱吃就吃,不吃拉倒,但温希恩就是不一样,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反正就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不去就算了。”牧野幽幽的开口,他单手插着裤兜,侧脸棱角分明,看都没有看温希恩一眼,就带头走出了教室。 几个男生也不好多说就跟上去,其中一个比较会察言观色的男生悄悄地问:“牧哥,你和温希恩是生气了吗?” 牧野紧抿着薄唇,神色晦暗:“我和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男生觉得奇怪,以前牧野整个人都恨不得粘在温希恩身上,巴不得融为一体似的,不少人打趣他们y里y。 现在,也说不出哪里奇怪,反正就很怪异。 但男生看着牧野冷峻烦躁的脸,又不敢吭声了。 牧野排队打好饭,另外的几个男生已经占好位置了,乐呵呵地向他们挥着手。 端着饭坐过去,牧野就面无表情就吃着饭。 旁边的男生就叽叽喳喳的边吃边说。 牧野低着头大口吃着饭,他动作快也不显得粗鲁,没过一会儿就吃完了大半碗。 手臂被旁边的人碰了几下,牧野一个眼神斜的过去。 “牧哥,那个是希恩?” 牧野下意识的顺着方向去看,在人群中一眼就注意到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眉目温柔如画的青年。 他出神地盯了许久,才发现青年身边有个欣长的身影。 牧野的眼神的凝滞了。 青年嘴角含着笑,轻声细语的和旁边的少年说着话,他们挨的很近,手臂碰着手臂。 不知旁边的少年说了句什么,青年的眼眸一亮,海棠色般娇嫩的唇瓣勾起弧度格外的赏心悦目,牧野看着温希恩脸上真实好不虚假的笑容,心头像是被重拳猛砸了一下。 牧野不愿再多看,微微垂眸,面无表情的咀嚼着嘴里的饭,每一口咀嚼牙齿都分外用力。 一个男生眼巴巴的说:“没想到希恩不和我们来吃,是因为有约啊。” 不知想到的什么,男生满脸疑惑的转头问还在低着头吃饭的牧野。 “牧哥,希恩不是和你的关系最好吗?怎么和一班的人混在一起,我总感觉你们最近怪怪的,你们不会闹掰了?”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24) “谁和你说我和他闹掰了?”牧野偏过脸,眉目中泄露了一丝戾气:“滚。” 男生被吓了一跳,瞬间没有再问下去的勇气,悻悻的说道:“对不起,牧哥。” 牧野心里憋了几天的闷气,嘴里的饭吃的食不知味。 温希恩身边的朋友不说全部,一半多牧野都认识,他不知道温希恩和陈嘉是怎么认识的,而且已经熟到可以一起吃饭的程度。 以前他和温希恩还不是很熟的时候,不管他再怎么死皮赖脸的缠着,温希恩都是不冷不热的,更不要说一起吃饭了。 直到发生了一件事,才让他和温希恩的关系一下子突飞猛进了。 牧野捏着汤勺,越捏越紧,指尖隐隐发白,他再也忍不住突然起身,怒气冲冲的快步走向温希恩。 可距离还剩两米时,他又猛的停顿下来。 牧野望着青年修长消瘦的背影,无声的哈了一声,他觉得自己真的魔愣了。 他和温希恩不过是普通的朋友而已,也只能是普通朋友! 牧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勉强的压住了来势汹汹的焦躁。 可能是他的目光太过于炽热,温希恩像是有所感觉到似的转过头。 他们四目相对,温希恩眼眸微亮,心中一喜,还没有来得及打招呼,牧野扭头就走了。 高大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里。 陈嘉也跟着停了下来,但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青年的身上,贪婪的不放过青年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低声的问:“怎么了?” 温希恩失落的收回了目光,笑了笑:“刚才谢谢,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一中午都不能把答案算出来了。” 眉目精致冷淡的少年不再是目空一切的倨傲,而是微微的低着头,墨色的眼瞳里映着眼前人的身影:“这顿饭就当做是谢意。” 温希恩含着笑点了点头,去排队打饭,没有再讲话。 明明是温柔的神情,却让陈嘉察觉到青年不动声色地疏离,这种感觉让陈嘉很不舒服。 在这个星期最后一次模考结束后,学校终于肯让高三年级放假,牧野的生日刚好赶到放假时期。 这次生日宴会邀请了全班人,还有别班玩的比较好的,牧野家里并不算有钱,但也算小康,他手头也存了许多钱,办个生日宴会倒是绰绰有余。 地点就定在了东街新开的酒。 随着黑夜的来临,包厢里的人也都来的差不多,包厢里的人大多都是学习成绩好但又被高考压的喘不过气的人,今天他们退下的校服,换上了漂亮的衣服,女生化了精致的妆,男生头发也弄了发胶。 被环绕在中间的少年发育远远超过同龄人的身形高大强壮,垂放在身旁双臂强健有力,一头利落清爽短寸,面容俊朗,额头饱满,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哪怕是穿着最普通的黑短袖也格外的突出。 少年今天高兴,脸上带着灿烂耀眼的笑容,他端起一杯酒,示意包厢里的人。 朗声道:“今天我牧野生日大家不要拘束,尽情的玩!” “来,干杯!”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25) 其余的人也纷纷举起了酒杯,爽快的一口干了,包厢里的气氛也被推上了高潮。 一个男生凑到牧野身边,在吵杂的音乐中大喊:“牧哥,希恩好像还没有来!” 牧野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酒,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到分外冷淡的声音:“他爱来不来。” 男生听了半天也没听清,耳边全是震耳欲聋的音乐。 “牧哥!你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牧野却直接起身不理他,走向一个角落。 男生定晴一看,瞪大的眼睛,那不是一班的林暮雨吗? 刚才还神色较冷的少年,一来到少女面前就眉目舒展,勾着唇凑着少女耳边说着悄悄话。 男生:“……” 得嘞,是他碍人家眼了。 男生正纳闷,就见包厢门开了,身穿白色衬衫的青年匆匆赶来,鸦色的发丝有些凌乱。 男生高兴的挥了挥手,引起了温希恩的注意。 青年走了过来,当看到少年和林暮雨亲亲密密的样子,脸色苍白了一分。 牧野表面上视线停留在少女身上,余光却不由自主的瞥向青年,他原以为青年会过来说些什么,毕竟迟到了这么长时间,可温希恩只是淡淡的做到了男生的旁边。 放在腿上的手慢慢的捏紧,青筋凸起,俊朗的脸上却依旧笑的和个小太阳似的。 男生受宠若惊的看着旁边的温希恩,青年穿着干净洁白的衬衫,倍量永远都是挺直的,雪白娇嫩的肌肤在这昏暗的灯光下依旧灼人眼球,黑色的眼睫微垂着,侧面线条流畅优美,眉眼温柔如水。 他一出现就是焦点,包厢里的女生的目光不自觉的飘向这里,有的女生故意地在青年面前一晃,发出一阵娇笑,希望能引起青年的注意。 男生红着脸,悄悄的往温希恩挪了过去。 然而温希恩却只是沉默的坐着,喝着果汁。 九班的班长拿着一副牌:“我们商量了一下,人这么多,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 九班的男生较多,女生较少,对于真心话大冒险一些女生放不开,都表示在旁边看着就行。 胆子比较大的女生都凑了上来,围着就坐了下来。 有一些人在玩桌球和牌,或者喝酒聊天的人都参与了进来,温希恩也很给面子的围了上去。 加在一起一共也就十几个人。 班长拿了副扑克,往桌上一溜:“咱们来摸牌,最小的那个接受惩罚哈,怎么样敢不敢来玩啊?” “来呀,有什么不敢的?不敢的就是孙子!” “哇哦~” 其余人都哄笑的鼓掌,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每个人都跃跃欲试。 第一场最小的是个女生,女生红着脸选了真心话。 男生也不敢太过分,问的问题都还比较正常。 但是一到男生就画风一转,就变成了: 你的初次是什么时候没有的? 第一次用了多长时间? 自报尺寸! 多少尺寸的内裤! 随着游戏的继续,话题也越来越开放,就像脱缰的野马,拉都拉不回来。 温希恩凭着自己的好运气,就看着他们耍宝。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26) “哟!牧哥!” 牧野无奈的翻牌。 黑心3! “哈哈,快快快,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牧野:“真心话。” “牧哥,请说出坐在这里的你喜欢人的名字!” 一半的人看牧野。 一半的人看林暮雨。 而林暮雨也在看着牧野,清秀的脸红成了一片。 牧野挑了挑眉,毫不犹豫的吐出三个字。 “林暮雨。” “哟嚯!” 大家发出暧昧的哄笑,目光在他们两个人脸上转悠。 牧野余光下意识的瞄向青年的方向,青年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再玩了几次就抽到了林暮雨。 这次男生都坐不住了,一个个瞎起哄。 “大冒险!大冒险!亲一个!亲一个!” 林暮雨羞涩的咬了咬唇,被旁边几个女的推到了牧野面前。 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少女无助紧张地望着牧野,心脏仿佛都要跳出来似的,她心一横,眼睛一闭,弯腰迅速的吻了下去,这个亲吻花费了她几年来最大的勇气,碰了一下,就捂着脸坐回了位置。 林暮雨整个人羞的恨不得找个洞给钻进去,但同时心里又是甜蜜蜜的。 包厢里全是口哨声和鼓掌的声音。 牧野不动声色的皱起了眉,心里没有任何的波澜,甚至想到少女闭上眼睛亲过来的时候很是无语。 为什么要闭着眼睛呢? 在发现青年位置不知什么时候空了后,牧野的眼神冷了下来,里面一片浓稠黑暗。 这些学生今天晚上就跟发了疯一样,毕竟难得放了假,都玩的很嗨,到最后都醉的不醒人事。 温希恩也喝了几杯,不过也还算清醒。 家里比较近的都打车回去了,比较远的就住在了酒店。 牧野更是被人灌得醉瘫了,喝的脖子都红了,眼神迷离。 林暮雨就在旁边照顾着。 温希恩把班里的人都安排好,女生有专门的车接送回去,林暮雨只好恋恋不舍的走了,在她的眼里,牧野已经在他的心里占据了不小的位置。 班长骂骂咧咧的把那些酒鬼一个个扶到车上去,累出了一身的汗。 牧野个子高,还是温希恩和班长一起艰难的把他扶到了酒店,班长还有事,于是一把人放到床上就急匆匆的走了。 温希恩弯腰帮牧野脱了鞋子,细心的把被子盖好。 整个过程牧野都很安静,也不耍酒疯,也不说是胡话,一直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似的,乖的不得了。 等全部弄好了温希恩一瞬间就感觉心里空荡荡的。 他坐到床边,默默的注视着少年英俊的脸庞,肌肤上带着微醺,整个人看着也没那么凶了,而显示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涩。 温希恩觉得自己可能也有些醉了,就觉得很难受,轻声的问:“牧哥,你就那么喜欢她吗?” 忍在心里许久的话,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明明知道这些话不该说的。 “牧哥……” 青年颤声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她。” 躺在床上的少年闭着眼睛,给不了半点回应。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27) 温希恩伸手想抚摸少年的脸,还差一点的时候,他停下了手,慢慢的伸到少年脸的旁边,双手撑在少年的脸庞旁边,身子也靠了过去。 他缓缓的垂下头,屏住了呼吸,两人的距离也随之缩近,少年滚烫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 温希恩闭上了眼睛,小心翼翼的吻了下去,柔软的触感,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这个吻轻而珍重,像是对待易碎精致的珍宝。 泪水从长长地睫毛下滑落,滴在了少年的眼皮上,留下了透明的泪花。 青年喉咙发出极细的哽咽,唇微微的离开,被泪水染湿的睫毛颤抖着,无助茫然又极其温柔的唤着少年的名字。 “牧哥……” 那张过分雪白漂亮的脸上流露出让人心碎的神情。 “我该怎么办……你让我该怎么办啊。” 年少时的暗恋,苦涩像发青的果实,不用尝,就能知道里面有多么涩。 在温希恩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原本醉酒睡着了的少年眼睫一颤,徐徐的睁开,里面一片清明。 温希恩很少喝酒,导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脑袋都有点沉。 想到昨天借着酒劲儿干出来的事,脸色又白又红。 趴在桌子上做作业,温希恩写着写着就突然走神,盯着一个盆栽都盯了半天。 “哥哥。” 少年像猫儿一样悄无声息的扑了上来,从背后把温希恩整个人都抱住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撒娇似的蹭了蹭。 温希恩无奈的笑了:“怎么了?” “不干嘛,就是想找哥哥玩。”少年声线软软的,跟含了糖似的。 他搂住青年的脖子,深深的嗅了一口,陶醉般叹道:“哥哥好香啊。” 温希恩只是纵容的任由他粘着,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课本上。 江纯也不打扰他,就乖乖的把脑袋埋在他的脖颈处,像个粘人的小猫。 房间里开着空调,但两个人粘在一起,再加上少年身上的温度很高,多少还是有点热的。 特别是温希恩的背后,少年整个人都贴在他背上,感觉就像一个小火炉一样。 江纯的脸还埋在他的脖颈处,声音模模糊糊的:“哥,我困。” “去我床上睡会。”温希恩揉了揉他的头发。 少年恋恋不舍的蹭蹭,就磨磨蹭蹭的去了床上。 在青年看不到的角落里,少年跟个毒瘾子一样,深深的嗅着被子上的清香,白皙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手指不自觉的抓紧被子,身子兴奋的颤抖。 哥哥好香啊…… 真的好香啊…… 温希恩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开心,这是不是说明,江纯已经把他当做家人了呢。 这一天温希恩都是被江纯黏着的,对于少年的撒娇软语,他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只想把自己有的就尽量满足少年。 江纯脸上带着笑容,酒窝软甜,“哥哥,我们是不是最亲的人?” 温希恩好不犹豫的回答:“当然。” 他们是一家人,当然是最亲的。 少年笑的更加的甜,精致的像个瓷娃娃,他又搂住了温希恩的脖子,低着头在青年的下巴处轻轻的蹭着。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28) 江纯光明正大的粘着温希恩,温母也察觉到了,还特意来找温希恩说了话,意思就是让他和江纯好好相处,一定要和江纯打好关系。 温希恩觉得有些奇怪,但温母看起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他就不好多说了。 因为不需要温母多说,他也会好好和江纯相处,毕竟他们是兄弟,是亲人。 当在餐桌上看见江纯穿着校服在吃早餐时,温希恩着实惊讶。 他做到少年的对面,喝了口牛奶,温声道:“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江纯弯眸一笑,露出酒窝:“不想再让哥哥迟到了。” 温希恩欣慰的笑了:“真乖。” 江纯的眼底映射着眉目温柔的青年,脸上的笑容加深,目光不动声色的在青年的唇瓣上停留了许久。 吃完早餐他们就一起上车了,到了学校的时候还早,温希恩就亲自把江纯送到教室,然后才回到自己班级。 高三的教室人都差不多来齐了,都低着头背诵课文,声音很吵杂。 温希恩坐在位置上,拿出英语书背。 下完了早自习,温希恩下意识的回头看,后桌空无一人,他目光一顿。 原以为牧野只是又逃课了,可却连续三天都没有来,温希恩给他发信息打电话也没有人回,问他的朋友也都说不知道,只能放学后去找了班主任。 才得知牧野生病了,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这几天温希恩的心都很慌,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每次他一进教室,都下意识的看那个人来了没有,连续一个星期都没看见人影。 温希恩如往常一样,一进教室就往那个位置一看,他眼眸一亮。 少年正在和后面的女生讲话,以温希恩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少年的后脑勺。 他快步的走了过去,叫了一声:“牧哥。” 少年脸上的笑意凝住了,微微的转过头,问:“有事吗?” 温希恩原本的喜悦和激动被少年冷漠的眼神给消了下来,如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在牧野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才轻轻的开口:“你……身体好些了吗?” “没事。”牧野说完就不再看他,继续后面的女生聊天。 少年与女生说话完全没有刚才冷漠不耐的样子,反而笑的很灿烂,配上少年俊郎的脸,格外的耀眼。 温希恩就僵着站在原地,清澈纯净的眼眸浮现出淡淡的无措和迷茫,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意的人突然变得这么冷漠。 那眼神就仿佛看路边的垃圾一样,让温希恩的脑子蒙掉了,牧野从来都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可能是温希恩在牧野身边站的太久了,打扰到他跟女生聊天。 牧野不耐的皱着眉,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声音彻底冷了下来:“还有什么事吗?” “我……”青年脸色苍白,在看青少年眼底深处淡淡的业厌恶时,脑子空白了一瞬间,忘记了语言。 牧野却仿佛不愿再看到他,低垂着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没有什么事就不要站在我面前。”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29) 温希恩低着头,浑浑噩噩的回到位置上。 在温希恩看不到的角落,牧野的手死死的抓着校服裤子,整个手臂都在细微的颤抖。 但他的脸色却冷静到可怕,他无声的平息着疯狂又暴虐的情绪。 又是这样! 只要一遇到青年,他就变的不像自己了,是不是只要青年消失,他就会变成原来的样子。 这样溃烂的念头几乎快把牧野逼疯。 下午放学,温希恩堵住了牧野,低声说:“我们谈谈。” 说完就走了。 牧野犹豫了一下,就跟了上去。 他们来到空无一人的天台,温希恩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声线温柔的像春风,仿佛能包容一切过分的错误。 “牧哥,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牧野一直偏着头看向远处,听到他说这句话,冷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少年的脸上充满了讥讽和厌恶:“你这句话怎么说的出口?温希恩,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是这么不要脸的人。” 青年瞳孔一缩,慌张的眨着眼,想到酒店里那做的些事,唇瓣微颤:“你……没醉?” 然而牧野已经不想多说了,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温希恩紧紧的抿着唇,但他并没有退缩,而是鼓起勇气的拉近了距离。 牧野个子很高,他们距离又凑的近,几乎是垂着眼睫看着眼前的青年的。 牧野低着眉眼的样子,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牧哥,我……”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牧野冷声的打断:“你不要说了,很恶心,而且你很清楚,我有喜欢的人了,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样的话?” 青年温柔淡然的神色终于维持不住了,他后退了一步。 “我恶心?” 牧野被激怒了,大吼道:“我说错了吗?你那龌龊的心思还不恶心吗?我是男的,我是你的朋友!” “你怎么可以喜欢我!” “你不可以喜欢我!” 青年笑了,眼眸迅速的浮现了一层雾,眼角坠着渗出的泪珠,乌黑潮湿的眉睫衬得雪白的肌肤更白了,病态的好看,脆弱的眼神像蝴蝶,仿佛心脏也被人捏住了一般。 “牧哥……就这么讨厌被我喜欢吗?” 牧野捂住了脸,呼吸有些急促,高大的身子都在颤抖。 他突然抓住青年削瘦的肩膀,力气大的像是要把青年捏碎。 “希恩,希恩,我们回到以前那样好不好,我还是你的牧哥,你也还是我的希恩,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好不好?” 牧野眼眶腥红着,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他终究还是受不了和青年如同陌生人的样子。 青年微微的睁大了眼睛,黑色的睫羽让那双忧郁的眼睛像雨后新蒙,他沙哑的开口:“我不要。” 牧野死死的盯着他,随后缓缓的放下了手,又恢复了冷漠的样子,“你一定要这样吗?” 回到以前那样不好吗?他会把青年当最好的朋友,他会对青年很好的。 为什么温希恩总是这么的贪心?总是觊觎着不该的东西。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30) 温希恩摇了摇头,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他用力的咬着唇,眼前被蒙上水雾。 温希恩看不清牧野的神情,也没察觉到牧野极其不稳定的情绪。 “牧哥,我做不到,对不起。” 青年的眉眼依旧温柔,明明他才是被辱骂的那一方,却先行道歉。 苍白到病态的肌肤,在阳光底下几乎透明。 夏风吹起了牧野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大,还是眼睛进了沙子,他觉得眼睛涩的慌。 “牧野,我为我的感情给你带来的困扰而道歉,你没有错,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温希恩抿唇一笑,微风把他的墨发吹乱。 那个笑容,脆弱又苦涩,那个眼神,充满着炽热的爱意。 让牧野的心一紧,强压下心底的慌乱。 温希恩微微的垂下眼睫,从少年身边越了过去。 “希恩……”牧野低低的唤着,声线又轻又低。 温希恩脚步一顿,随后脚步加快的离开。 牧野楞了许久,才慢慢的抬起头,阳光照射在他的眼睛上,刺的他睁不开眼,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进入了头发里。 到后面温希恩几乎是跑到教室去,现在是中午,学生几乎都去了食堂,只有偶尔几个还在教室里写着作业。 在拐弯处温希恩直接与人撞了,因为惯性,他踉跄的后退了几步。 而另一个少年相比之下动都没动,只不过好看的眉尖一下子皱了起来。 “对不起。” 熟悉的声线让陈嘉表情一顿,抬眸就见肌肤苍白的青年低着头就要离开。 陈嘉下意识的抓住青年的手腕,他不动声色的摩挲了几下。 可对上温希恩红红的眼睛的时候,陈嘉愣住了。 青年抿唇不语,原本毫不设防澄澈温柔的面容,因为微红的眼角,变得有些茫然狼狈,越发显得纤细脆弱,一方面叫人不忍心,另一方面却忍不住看他眼角更红,最后难以仰制流出眼泪的样子。 那样一定会更美 陈嘉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地加重,淡声问:“你哭了?” 温希恩慌乱的垂下眼睫,想把手腕抽出来,却被少年越抓越紧。 “为什么?为什么要哭?” 陈嘉走上前,用指尖擦过青年的眼角,和青年相比显得粗糙的手指,即便动作已经很小心,还是让原本淡红色的眼角多了一抹艳丽妖异的红痕。 他还来不及回味,青年就偏头躲过了他的手,一向温柔的眉眼带着些冷淡:“请你松手。” 陈嘉不想松手,他想弄明白,于是接着问:“你为什么要哭?” 温希恩揉了揉眼睛,低着头,轻声道:“眼睛里进沙子了,我没有哭。” 这拙劣的谎言,实在没有信任度,特别是青年一直揉着眼睛,手背上还隐隐沾着泪渍着,眼睛越揉越红。 “我……我……”温希恩哽咽着,话都说不清楚,牧野冷漠刺耳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徘徊,他一直忍着憋着才没有在牧野面前太过于失态。 那泪水关都关不住,擦都擦不完。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31) 陈嘉倒是手无足措了,他几乎是手忙脚乱的替温希恩擦着眼泪,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 陈嘉按住了她的后脑勺,让温希恩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脖颈处,那处很快就有些湿意。 温希恩任由陈嘉动作,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她连哭起来都是沉默的。 陈嘉悄悄的把脸贴近温希恩的发丝,鼻尖索绕着淡淡的清香,他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再次睁眼,漆黑的双眸里是无比复杂的幽暗之色。 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覆上了她的腰上,缓缓的拍打。 就这样…… 就这样躲进他的怀里,外面太过于肮脏。 然而等温希恩平复好了情绪之后,就离开了。 怀里空荡荡的,鼻尖的清香也变淡了,陈嘉的眼眸暗了暗。 温希恩倒是不好意思了,特别是看见少年的布料上还沾着泪渍,湿了一块。 “对不起。”温希恩红着耳尖。 陈嘉沉默了一下,徐徐的笑了起来,清俊的面容浮现一丝红晕:“没关系的,希恩,一起吃饭。” 对于陈嘉的邀请,温希恩拒绝了,因为她不太习惯和不熟的人相处,上一次吃饭也因为陈嘉帮她解出一道题,也是陈嘉提出一起吃饭的,所以她才答应。 温希恩并不认为和陈嘉很熟,所以在人家面前哭觉得特别尴尬,她拒绝之后就匆匆的走了。 到晚上洗完澡,擦着头发的陈嘉看着铺在床上的蓝白相间的校服。 他随手把毛巾扔到一旁,走到床边跪了下来。 暖灯下,少年清俊深邃的五官晦暗不明,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在眼底留下一道阴影。 他先是试探的双手撑在衣服两边,弯腰凑到衣服上细细的闻了闻。 淡淡的清香涌入鼻尖,很淡,很淡。 陈嘉突然抓起校服,整张脸都埋进了衣服里,深深的嗅着,似乎这样香味就会更加的浓一些。 呼吸越来越急促,浑身都躁动了起来,少年的脸还埋在衣服里,沙哑低沉的喃喃:“希恩,希恩……” 从那天的天台的谈话结束,温希恩再也没有和牧野说过一句话,他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也不愿多想。 温希恩坐在位置上刷题,班长走了过来,笑的狭促,捏着嗓子装模作样的说:“温学长,外面有高二的学妹找哦。” 放下手中的笔,温希恩笑着揉了揉眉尖,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在一中,温希恩的追求者很多,不管男的女的都有,以前也有很多人找到班级来告白或骚扰,但都有牧野挡着,牧野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凶很冷,牧野知道温希恩的性子,不会说重话,哪怕是拒绝也是温温和和的,总是让那些人得寸进尺,以为自己有希望,于是每次有人来告白或者接近,都被他给恐吓走了。 想到这,温希恩回头看了看。 少年正低着头玩手机,模样漫不经心,似乎是感觉到了青年的目光,微微的掀起眼皮,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冷淡至极。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31) 陈嘉倒是手无足措了,他几乎是手忙脚乱的替青年擦着眼泪,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 陈嘉按住了青年的后脑勺,让青年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脖颈处,那处很快就有些湿意。 温希恩任由陈嘉动作,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他连哭起来都是沉默的。 陈嘉悄悄的把脸贴近青年的发丝,鼻尖索绕着淡淡的清香,他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再次睁眼,漆黑的双眸里是无比复杂的幽暗之色。 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覆上了青年的腰上,缓缓的揉捏。 就这样…… 就这样躲进他的怀里,外面太过于肮脏。 然而等青年平复好了情绪之后,就离开了。 怀里空荡荡的,鼻尖的清香也变淡了,陈嘉的眼眸暗了暗。 温希恩倒是不好意思了,特别是看见少年的布料上还沾着泪渍,湿了一块。 “对不起。”温希恩红着耳尖。 陈嘉沉默了一下,徐徐的笑了起来,清俊的面容浮现一丝红晕:“没关系的,希恩,一起吃饭。” 对于陈嘉的邀请,温希恩拒绝了,因为他不太习惯和不熟的人相处,上一次吃饭也因为陈嘉帮他解出一道题,也是陈嘉提出一起吃饭的,所以他才答应。 温希恩并不认为和陈嘉很熟,所以在人家面前哭觉得特别尴尬,他拒绝之后就匆匆的走了。 到晚上洗完澡,擦着头发的陈嘉看着铺在床上的蓝白相间的校服。 他随手把毛巾扔到一旁,走到床边跪了下来。 暖灯下,少年清俊深邃的五官晦暗不明,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在眼底留下一道阴影。 他先是试探的双手撑在衣服两边,弯腰凑到衣服上细细的闻了闻。 淡淡的清香涌入鼻尖,很淡,很淡。 陈嘉突然抓起校服,整张脸都埋进了衣服里,深深的嗅着,似乎这样香味就会更加的浓一些。 呼吸越来越急促,浑身都躁动了起来。 少年的脸还埋在衣服里,房间里很快响起一阵阵急喘。 还伴随着少年沙哑低沉的喃喃:“希恩,希恩……” 从那天的天台的谈话结束,温希恩再也没有和牧野说过一句话,他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也不愿多想。 温希恩坐在位置上刷题,班长走了过来,笑的狭促,捏着嗓子装模作样的说:“温学长,外面有高二的学妹找哦。” 放下手中的笔,温希恩笑着揉了揉眉尖,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在一中,温希恩的追求者很多,不管男的女的都有,以前也有很多人找到班级来告白或骚扰,但都有牧野挡着,牧野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凶很冷,牧野知道温希恩的性子,不会说重话,哪怕是拒绝也是温温和和的,总是让那些人得寸进尺,以为自己有希望,于是每次有人来告白或者接近,都被他给恐吓走了。 想到这,温希恩回头看了看。 少年正低着头玩手机,模样漫不经心,似乎是感觉到了青年的目光,微微的掀起眼皮,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冷淡至极。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32) 温希恩苦笑一下,沉默的走出去。 来找温希恩的是个高二的女生,长得很好看,可能是被旁边八卦的眼神看的不好意思,白皙的脸上染上红晕。 看到温希恩的身影,女生眼睛一亮,羞涩的喊道:“温学长……” 温希恩温柔的开口:“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生的脸越来越红,把手中的巧克力递到温希恩面前,“学长,这是我送给你的巧克力,是……是我自己做的,请你,请你收下。” 话一说完,女生就低着头,耳尖红的滴血。 温希恩觉得有些尴尬,他不想收下,但不收下对方一个女孩子也会处于难堪的地位。 就这么一犹豫,女生原本染上红晕的脸一下子苍白了起来,窘迫的看着他。 温希恩只好无奈的收了巧克力,“谢谢。” 女生回了个大大的笑容,“不用谢不用谢!学长高考加油!” “我会的。” 青年的眉眼温柔,抿唇一笑,像四月如沫的春风。 温希恩收了礼物,一进教室里面的人就开始瞎起哄。 班长也凑上来说:“那个女的是高二的校花,你还收了人家的巧克力?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温希恩无奈的说:“别乱讲话。” 绕过班长,他回到位置上,把巧克力放进桌子里面,继续刷着题。 那些男生却不依不饶的开玩笑似的接着追问。 温希恩被他们吵的做不下去,只能无奈的笑着望着他们讨论。 “闭嘴!”一道不耐的冷喝让他们瞬间闭了嘴。 教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牧野把手机摔进桌子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的大。 少年趴在桌子上,用后脑勺对着他们。 刚好上课铃响了,班里的人也纷纷坐回了位置上。 温希恩回头看了一眼,就接着写作业。 下午温希恩发现桌子里面的巧克力不见了,仔仔细细的翻了翻还是没有,他觉得纳闷,也有可能被班里的哪个人拿掉吃了。 放学班主任叫温希恩去一趟办公室。 温希恩收拾好书包就去了,经过一班刚好与陈嘉遇上。 两眼相望,这次是陈嘉先笑了,她也回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原本以为就这样,没想到两个人都是往一个方向走。 “希恩要去哪里?”陈嘉侧着头问。 “班主任叫我去趟去办公室。” 陈嘉的目光落在青年温柔的眉眼上,嘴角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好巧,我和希恩一样呢。” 温希恩笑了笑:“那还真巧。” 到了办公室,一班的老师和九班的老师坐在一起,他们低着头好像在谈论问题。 “老师。”温希恩叫了一声。 九班的老师抬头,笑着说道:“下个星期一升国旗的演讲我和几个老师决定让你两上,主题就是关于高考,这段时间有空你们就准备好演讲稿,学习也不要落下,还有温希恩啊,下次考试也要保持这个成绩啊。” 陈嘉瞄了一眼身旁的人,青年的侧脸流畅精致,他的身子不动声色的往青年的方向靠。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33) 现在是夏季,校服是蓝白相间的短袖,等手臂都贴上了手臂,陈嘉才心满意足了。 细腻柔软的触感,让他红了耳尖,鼻尖索绕的是他压抑在心底不可言喻的禁忌。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温希恩突然转过头。 陈嘉猛的一颤,心跳加速的跳动着,血液好像都沸腾了起来,喉结微微的滑动。 温希恩抿唇一笑,有些俏皮的模样:“陈嘉,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沙哑到干涩的声音让陈嘉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偷偷的窥视了青年一眼,发现青年并没有发现,而全神贯注着听着老师讲话,他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班主任交代完,温希恩就与陈嘉并肩的走出去,他们确定好的时间,决定用中午午休的时间去图书馆写演讲稿。 夏风缓缓的吹过,夹着些燥热。 在路过篮球场时,传来一阵欢呼声,还伴随着尖叫声。 温希恩脚步一顿,扭头往篮球场看去,一眼望去,就看见身形高大的少年被其他的球员围在中间,可能是打的不错,他们都围着少年欢呼。 少年穿着白色的篮球服,笑的肆意灿烂,俊朗的脸上沾满了泪汗水。 林暮雨被几个女生推到少年面前,那几个男生也纷纷地让路,又开始瞎起哄。 林暮雨红着脸,看了眼少年的脸,就羞涩的垂下了眼睫,把矿泉水递过去。 牧野随手接过,拧开喝了一大口,“你还没回去啊?” 少女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就吱吱语语道:“我,我想看你打球,你,你好厉害啊。” 对于她的夸奖,牧野只是随意的笑了笑。 倒是那些队友总是暧昧的挤眉弄眼。 “牧哥,好学生的为了看你打球可是都没回去呢,你不去送送人家就说不过去了!” “是啊,牧哥,是个男人就去送。” 他们都知道牧野对林暮雨的心思,打趣的话也不由自主的带点暧昧的色彩。 牧野擦了擦脸上的汗,把东西收拾好,对着林暮雨说:“我送你去坐公交车。” 他率先往前走,林暮雨赶紧追上去。 队友都纷纷的叹了一口气,牧哥也真是的,走的那么快也不知道等等人家,也不帮别人女生拿那书包什么的。 牧野单肩背着书包,眉眼凌厉又不自觉的带点冷,他的腿长,走的自然较快,林暮雨有点费力的跟着他的步伐。 他的步伐蓦然的徐徐慢了下来,随后直接停住。 少年狭长的眼眸里映出了不远处身形高挑的黑发青年。 刚才还毫无波澜的眼底,翻起了巨大的浪花,看的眼底的阴影积淀成一片晦暗。 温希恩纤长浓密的睫毛一颤,视线弱到少年旁边长相清秀的少女身上,睫毛微垂。 陈嘉顺着温希恩的目光看过去,眉尖皱了起来,又很快的松开。 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亲密的把手搭在青年的肩膀上,移到她的耳朵旁轻声的说道:“希恩,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走?”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34)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让温希恩不自在的往后躲了躲。 陈嘉像是没发觉一样,凑的更近了:“希恩,到底怎么了?” 温希恩掩饰住眼底的情绪,无奈的笑着:“没事,我们走。” 陈嘉把一切都收在了心里,他表面上还是淡然的模样,墨色的眼眸却冷了下来。 望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牧野的脸色越来越暗沉,一滴汗流进了他的眼睛里,让他下意识的闭紧了眼。 说好的喜欢他呢? 转眼却却对另一个男笑的那么开心! 温希恩,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吗? “那好像是温同学!”林暮雨惊呼一声,神色有些激动。 牧野睁开眼睛,偏头看向她。 “怎么?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吗?” 林暮雨露出文静斯文的笑容,语气欢快:“当然了,你不知道,温同学可受欢迎了,好多人喜欢他呢!听说还有男的跟他告白!” 哪怕不怎么关注学校的事,林暮雨也常常都听到温希恩这个名字,整个学校几乎没有人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牧野冷笑了一声:“是嘛?” 那又怎样呢? 在他面前还不是卑微的犹如尘埃吗? 想到这里,牧野的心里既然浮现了诡异的快感。 这冷漠的语气让林暮雨察觉到牧野的不对劲。 “阿野,你怎么了?” 少年回了一个和往常一样灿烂的笑容:“我能怎么?走,我送你去汽车站。” 林暮雨也笑了,她上前一步牵住少年的手,还没有握住就被大力的甩开。 她愣住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无措的咬着唇:“阿野,我……” 那双干净漂亮的眼眸红红的,楚楚可怜的模样。 牧野盯着那双眼睛,冷峻的神色微暖,他主动的牵住少女的手,动作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对不起,暮雨,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不会了,嗯?” 压低的尾音透着柔和。 林暮雨握紧了少年的手,满脸委屈的对着少年俊朗的脸撒娇。 “你以后不要这样了,我害怕。” 少年刚才不经意透露着的冷漠和厌恶着实让她心头猛跳,她不敢再往深处想。 牧野定定地望着那双干净纯澈的眼眸,忍不住伸手仔细的抚摸描绘,轻轻的嗯了一声。 对于牧野亲密的动作,少女满脸爱恋的任由他。 这一幕落到了去而复返的青年的眼里。 温希恩深呼了一口气,实在看不下去,低着头往回走了。 牧野像是感应到似的,下意识的转头望去。 青年笔直修长的身影一闪而过。 心跳仿佛都停止了一瞬,牧野再次看着面前的少女,不知名的恐慌涌上了心头。 牧野猛的收回了手,只觉得好像快喘不过气一样。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少年的身子开始细微的颤抖,神色慢慢的变得狰狞。 脑子里浮现了青年最后那个眼神,暗淡无光,里面温柔好像都支离破碎了。 “阿野!阿野!” 少女慌张的叫着,她凑过去却被少年狠狠地推开。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35) “你自己先回去。” 丢下这句话,少年就步伐慌乱的跑走了,完全不理会身后少女的叫喊。 他跑的很快,夏风刮在他的脸上,燥的慌。 可少年依旧晚了一步,他急促的喘着气,呆呆地望着车尾。 混沌的眼眸恢复了清醒,牧野脑子里又浮现了青年的那个眼神。 焦躁,苦闷等负面情绪,让牧野整个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眼底越来越浑浊。 温希恩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双眼空洞无神,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哥哥?哥哥!” 江纯叫了好几声都得不到回应,便急急的把青年的脑袋转过来。 他搂着青年的脖颈,像个小孩子一样抱怨着:“哥哥,我叫你为什么不理我啊?” 青年眉眼的线条清雅温柔,过于干净,略略下垂的眼角,毫无威胁。 过于苍白的肤色与偏淡的唇色让她多出了几分病态,此刻她眼尾的淡红,为整张脸都添了几分艳色。 青年沉默着,就像个精致的木偶一样,任由人摆布。 “哥哥,刚才在想什么?”少年的声线甜的像是能拉出丝儿一样。 但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果然,下一秒江纯就恼怒了。 他两手捧住青年的脸:“哥哥!” “哥哥!” 尖锐的嗓音,让温希恩的睫毛一颤,鸦色的睫羽让那双忧郁的眼睛像蒙上了一层灰暗,透入着的敏感的哀伤,本该是怯弱无辜的,可惜在过分美丽的面容上,却并不惹人爱怜,只觉得被威胁引诱。 江纯也的确被引诱了。 他精致白嫩的脸上没有了刚才尖锐的怒气,反而还红了脸。 “哥哥,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不要想别的事情了,我会不开心的。” 少年像个孩童般在青年左边的脸颊上蹭了蹭,带着淡淡的依恋。 温希恩淡色的唇瓣轻启:“江纯……” 这仿佛被青年依赖的感觉,让江纯格外的享受,他诱哄似的道:“哥哥,我在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青年把下巴搁在少年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眼角参出了一滴泪。 江纯的脸越来越红,这是青年第一次主动的与他亲密,他被美好的假象给迷了眼,以至于根本没有在意着假象的深处是什么。 等回到了别墅,温希恩恢复了情绪,对于江纯黏人程度也只是纵容着。 江父看他们这两兄弟这么亲密的样子也感觉到了欣慰,毕竟,这两兄弟闹了起来,江父表面上是没什么,其实心还是偏向江纯的,毕竟怎么来说都是亲生的,即使温希恩也没什么错,江父依旧会觉得不满,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 温希恩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小时候还会难过委屈,长大了也就理解了,但她并不怨恨,这是人之常情。 有些东西,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改变的。 上午下午最后一节课,温希恩原本想在做完几道题,一只修长的手轻轻的敲了敲桌面。 温希恩抬头,少年清俊白皙的脸庞就闯进了她的眼眸。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36) “一起去吃饭。”陈嘉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在温希恩想拒绝的前一秒再次说道:“到时候一起去图书馆,方便一点。” 温希恩犹豫了一会,还是答应了。 他们吃完饭就去了图书馆,现在是中午,图书馆根本没有多少人,大部分都在午休。 先找了个位置,温希恩就去找了一些资料。 图书馆很安静,温希恩偶尔会和陈嘉低声的讨论。 陈嘉像是没听清,凑的更近了,压低声音问:“你说什么?” 温希恩又重复了一遍,陈嘉才点了点头。 相处久了,温希恩就发现陈嘉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倨傲,反而很好讲话,是个外冷内热的一个人,再加上他们爱好相同,不管是聊天的方式还是相处的方式都让人格外的愉快。 陈嘉停下了手中的笔,钢笔的笔尖在白纸上留下浓墨的一点,格外的显眼。 眉眼倨傲清冷的少年侧过头,旁边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苍白到病态的肌肤几乎透明,睡颜恬静而美好。 陈嘉微微地垂下长长的眼睫,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一般。 他无声无息的观察了四周,见没什么人才缓缓的靠近身边的人。 一凑近,淡淡的清香就涌入鼻尖,少年深深地吸了一口。 陈嘉沉迷的闭上了眼,眼睫剧烈的颤抖着,如同无药可救的瘾君子般。 好香啊…… 他靠的越发的近了,脸都快碰到青年的脖颈处,薄唇轻轻的贴上了那肌肤,缓缓的摩挲,若既若离的吻着,的像羽毛。 耳边是温希恩轻轻的呼吸声,他似乎陷入了某种臆想,面容浮现丝丝的痴迷,越来越米且重的呼吸声,让还在睡梦中的温希恩不自在的皱了皱眉。 “啪!” 书本落地的声响让陈嘉猛的清醒,神色沉了下来。 他转过头望去,墨色的眼眸阴郁的充满冰冷意味,白皙清俊的脸似乎也变得诡异了起来。 少女紧紧的捂住了嘴巴,才压住了喉咙里快脱口而出的尖叫,她觉得背梁发寒,双腿发软,漂亮干净的眼眸满是恐惧。 温希恩被那声响给惊醒了,她迷茫的看过去,雪白秾艳的脸让林暮雨瞪大的眼睛,孔瞳收缩了一下 林暮雨看着陈嘉她和陈嘉同班快三年了。 在林暮雨的眼里,陈嘉一直是个优秀完美的人,而不是…… 林暮雨开口想说些什么,但在少年冷冷的视线中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哆哆嗦嗦的捡起地上的书本,几乎是落荒而逃了。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37) 温希恩揉了揉酸痛的手臂,不明所以的望着旁边的陈嘉。 “她怎么了?” 为什么一看到她好像跟看到鬼似的。 陈嘉伸手替温希恩揉着纤细的手臂,脸色平静的说道:“不太清楚。” 他的力度不轻不重,刚好缓解了酸痛,让温希恩舒服的眯了眯眼。 陈嘉也露出了一抹笑,青年的手臂很纤细柔软,他一只手就可以轻轻松松把青年整个手臂环住。 温希恩问:“你的稿子写好了吗?” 陈嘉把稿子递过去,“写的差不多了。” 他俩互换了演讲稿,温希恩看着白纸上锋利漂亮的字,忍不住夸了一句:“陈同学,字写的不错啊。” 少年抿唇微微一笑,莫名有种羞怯的模样。 见他这个样子,温希恩笑了起来,开起了玩笑:“陈同学禁不住夸呀。” “希恩……”少年轻轻的喊了一声,抬眸默默的看着青年,莫名有几分控诉的感觉。 温希恩嘴角的笑意加深,她没有在打趣少年,仔细的游览了一遍演讲稿。 把演讲稿修改完整后,温希恩和陈嘉就回了教室。 陈嘉坐回位置上,班里还没有多少人,他拿出总复习的资料复习。 旁边的林暮雨几次都回头,欲言又止的模样,她踌躇的走到陈嘉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陈嘉……你……你是不是喜欢温同学?” 她说到后面声音越发的小。 少年翻了一页,像是没听见一样,一个视线都没投给她。 林暮雨尴尬的红了脸,但她还是接着说:“陈嘉,你们两个都是男生,这样是不对的。” 其实林暮雨说的已经很委婉了,毕竟两个同性恋在一起是件多么异类的事情。 “谁说我喜欢他?”陈嘉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如画的眉眼倨傲冷漠。 林暮雨楞住了:“可是……刚才你们。” 陈嘉嘴角的笑越拉越大,那笑容带着冷意:“和你有关系吗?” 林暮雨只觉得陈嘉这模样不像平日所见,不由得后退一步,“我只是担心你,陈嘉,我把你当朋友。” “滚。” 陈嘉淡淡的看着她,墨色瞳孔没有温度,薄唇微微抿着。 少女红着眼,觉得自己好心当做驴肝肺,扭头气呼呼的转身回到位置上。 陈嘉微微的垂下眼睫,视线落到桌上的黑色钢笔上,眼底的暗色翻滚。 他无声的念出了三个字。 温希恩。 星期一升国旗,温希恩和少年默契的演讲和鼓励充满激情的话,让高三的人听着热血沸腾,恨不得再刷几道题目。 演讲完之后,温希恩和少年对视一笑,那笑容让台下的牧野看的很不舒服,说不出什么感觉,所以他看了一眼就不愿再看。 下午放学时,林暮雨去找了牧野,他们坐在学校旁边的冷饮店,喝着饮料。 林暮雨低落的看着手中的冷饮,道:“阿野,我有一个朋友喜欢你班的一个人。” 牧野懒散的靠在椅子上,打着游戏,漫不经心的说:“然后呢?”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38) “他喜欢男的。”林暮雨小声的抱怨着,“我还好心劝他,他还凶我,两个男的在一起本来就没有未来嘛,而且他喜欢的还是温希恩。” 牧野身子一僵,脑子空白了一瞬,游戏也顾不上了,盯着少女一字一顿的问:“你说他喜欢谁?” 林暮雨重复了一遍:“温希恩啊。” 说完少女喝了一口冷饮,表情忿忿,“陈嘉他还不承认,我明明都看到他都要亲上温希恩了!” 牧野脸色变了,声音都微颤:“亲?” 后面少女说什么牧野都听不清了,他想到青年看他越来越冷淡的眼神,想到今天早上升国旗,他们演讲时的相视一笑。 牧野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温希恩一进教室就被迎面而来的少年给扯走了,她都来不及反应,就被扯到天台。 牧野的力气很大,温希恩感觉手腕传来一阵阵刺痛。 牧野沉默着背对着青年。 温希恩怕上课迟到,只好先开口:“有什么事吗?” 一直背对着她的牧野,终于转过身,他的脸色犹如寸寸的冰霜凝结,捏着温希恩手腕的手猝然收紧,几乎勒的骨头作响。 片刻后才松开,那白腻的肌肤已经留下了鲜明的指纹。 “以后少和陈嘉来往!” 温希恩淡淡的看着他,“为什么呢?” “他喜欢你,他想亲你,他对你图谋不轨!希恩。” 牧野说到后面几乎是控制不住的吼出来的。 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少年这么激动,温希恩只是轻轻的开口:“我和陈同学只是朋友,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牧野维持不住脸上的冷静,他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希恩,希恩,你听我的好不好?你不要和他说话了,你听牧哥的,牧哥不会害你的,牧哥只想保护你。” 他为自己的私欲披上了富丽堂皇的华衣。 少年大步的拉近了与青年的距离,他近乎哀求的捧着青年的脸。 种种复杂的情绪到最后都变成了即将要失去温希恩的恐慌,双瞳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狰狞。 温希恩心疼的摸了摸少年的脸,少年立马像个大狗一样在青年手心里蹭着。 青年眉目温柔干净,乌黑的眼瞳水光盈润,苍白的脸上露出疑惑:“为什么呢?有很多人喜欢我,难道让我和他们都不讲话吗?” 牧野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俊朗大气的脸上浮现迷茫无助的情绪,如同找不着到方向的孩童。 “牧哥,不要再傻了,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青年的声音很温柔,如同清泉般涓涓细流,让人听了在炎炎夏日,一股甘冽的感觉。 但在少年听来却格外的刺耳,他脸上出现了一种从未露出过破损的悲伤神色,眼睛里布满丝丝的血丝。 少年的额头抵着温希恩的额头,孔瞳晦暗的偏执,他痴痴的说:“希恩……我要把你关起来。” 是不是关了起来,又没有任何人能触碰。 就没有人来沾染他的希恩。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39) 青年温柔的笑了,但笑容却苦涩的很:“牧哥,你别这样,你不是不喜欢我吗?又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呢。” 牧野用鼻尖碰了碰青年的鼻尖,低低的说:“希恩……牧哥只是想保护你。” 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像是催眠着自己听。 “真的……只是想保护我吗?”温希恩低垂有着长长的眼睫,在眼底留下一片阴影。 夏日的阳光格外的刺眼又炎热,照在温希恩身上,有些灼热。 青年缓缓的把少年推开,神色依旧温柔,却多了几分冷淡,“快上课了,我该走了。” “不,不准走!”牧野慌乱的抱住青年,力气大的勒着温希恩都快喘不过气。 这次温希恩没有在纵容他,而是直接用力的推开了,转身就走了。 牧野急急的追了上去,叫着温希恩的名字。 原本空无一人的天台不知何时出下来一道欣长的身影。 陈嘉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神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在路上刚好看见,温希恩和少年拉拉扯扯,寻着好奇的心就跟了上去,没想到看出了这么一出戏。 陈嘉是个自尊心很强,很骄傲的一个人,他可以从刚才他们的谈话当中明白温希恩喜欢牧野。 按照他的性子,应该不会这样与温希恩有来往和纠缠,因为他的自尊心和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卑微。 可是! 他不甘心啊! 他觉得以前对青年的示好就像一个笑话。 少年甚至开始怨恨温希恩,他觉得温希恩肯定感觉到了他的心思,却不说清楚吊着他,让他像只狗一样讨好主人的欢心。 真是,可恶啊! 温希恩一直被牧野缠着,无奈的很,一天天的特别坚持不懈。 老师让温希恩去办公室整理了试卷,她和江纯发个信息让他先走,到时候她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等温希恩整理完事情之后已经黄昏了,牧野就蹲在办公室门口,高大的身影实在是显眼。 他见温希恩出来就赶紧站了起来,紧跟着青年的身后。 出了校门口,牧野还是紧紧的跟着。 温希恩停了下来,皱着眉说:“很晚了,你快回去,不要跟着我。” “希恩……”少年低着头,把姿态放的特别低,俊朗帅气的面容可怜又带着点痴态:“我不要别人了好不好,我只要你,我保护你。” 这句话让温希恩的脑子给蒙掉了,不确定的问,“你什么意思?” 牧野吸了一口气,抬眸注视着眼前的青年,狭长的眼眸映出青年的身影,一直绷着的嘴角弯起一抹笑容,慢慢的晕染开。 那笑容很灿烂,少年整个人都格外的耀眼,怀着满腔的热情与偏执,“我喜欢你,我想保护你,希恩。” 他会用爱情的牢笼锁住希恩,把希恩关在里面,这样是不是就没有人和他抢了。 希恩是不是就成了他一个人的了呢。 青年的眼眸越来越亮,像是盛满了稀碎的星光,但她还来不及回应,就见少年的脸色一下子变的苍白惊慌。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40) 尖锐的车鸣声让温希恩的思维一片空白,她还没来的及反应就被人用力一推,砰的撞击声,周围的尖叫声。 这一刻,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温希恩感觉天地都在旋转。 她的眼前一片鲜红,脑子里的一根铉断了。 少年躺在血泊里,鲜红的血沾湿了睫毛。 青年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却根本不敢碰牧野,手都在颤抖,“没事的牧哥,一定会没事的,牧哥……” 温希恩看着浑身鲜血的牧野被抬上了担架,毫不犹豫的跟着上了救护车,她目送牧野被推进了手术室。 青年的校服上,手上全是血,她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定定的看着手术的方向,仿佛已经化成一座雕像。 牧野的父母也匆匆的赶了过来。 温希恩听着旁边牧野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含着眼底的泪水一点一点的流了下来。 好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温希恩匆忙追了过去拦住医生:“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手臂和小腿处都有骨折,还有重度的脑震荡,但好在没有伤到内脏,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温希恩的心这才终于落了下来,感激的说:“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牧野的父亲连忙问:“我们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医生点了点头,“可以,不过麻醉还没有消,暂时还没有醒过来。” 刺鼻的消毒水味,少年脸色格外的苍白,身上插着许多医疗器械,头上绑着一圈圈的白布。 牧父去做医院手续,牧母就对着温希恩说道:“同学,已经很晚了,这里有我们照顾,你快点回去。” 温希恩没有马上就走,而是待了许久,还是牧父看不下去硬是把温希恩给说回去了。 温希恩回到别墅就先洗了澡,穿着睡衣慢慢的擦着头发,一出浴室就看见长相精致白嫩的少年正坐窝在她的床上。 “哥哥……”江纯扬起甜甜的笑容。 但当少年看见温希恩红肿一看就哭过的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哥哥被人欺负了吗?” 温希恩神色淡淡的,“没有。” “骗人!” 江纯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青年面前,脸色阴沉的可怕,“你刚才是不是躲在卫生间哭了,是谁欺负你了?温希恩,你把话说清楚!” 他的语气,就好像别人碰了他心爱的玩具而恼怒。 温希恩已经很累了,语气也不由自主的加重:“我说了我没事,我想睡觉了。” 青年低垂着眼睫,温柔的眉眼似是隔着几薄雾,既看得不太真切,又失了的几分鲜活的颜色。 她穿着白色的睡衣,安静的站在那里,苍白而单薄。 江纯不知为何看着有点慌张,总觉得青年下一秒就会化作风雨消失。 他亲密又慌乱的搂住青年的脖颈,吻着青年有些淡红的眼尾,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温希恩闭着眼睛,麻木的任由他亲吻,当吻到嘴角时,他偏过了头,那个吻就落到了他的脸颊上。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41) 青年纤长的睫毛微颤,分外冷淡的斜了少年一眼,声音轻而沙哑,“江纯,够了。” 少年脸上晕着酡红,眼中是混沌的,却又带着一股臆想的疯狂,就像午夜释放出来的魔。 “哥哥,不要为别人哭泣,我会不开心的。” 这根本就不像一个弟弟对哥哥该说的话,话语过分的路骨,其实温希恩已经有些习惯了,也开始厌烦了。 从小到大,她遇到的变态的人太多了,所以温希恩并不惧怕,因为她恐惧只会让那些人更加的兴奋。 但她不能表达出来,不然江纯就会像个神经病一样,又哭又闹,折腾的整个家都不得安宁。 温希恩抿着淡色的唇瓣,神色冷漠。 “说话啊!” 少年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情绪就开始失控,精致白嫩的脸上露出一丝阴郁,语气加重:“温希恩,回答我!” 他没有再叫哥哥,而是叫了全名,表明少年已经有发怒的趋势。 在江纯心里,他认为是喜欢温希恩的,至少现在是…… 但那种喜欢,就像一个孩童喜欢一个心爱的玩具一样。 是个合心意的玩具。 令他渐渐的有些爱不释手。 食髓知味。 他这个人喜新厌旧的厉害,就比如他觉得有趣的时候,就会卖痴撒娇,当觉得无趣的时候,就会弃之如敝。 温希恩不想和他闹,妥协般的叹了一口气,眉眼温柔了下来:“哥哥听你的好不好。” 江纯终于笑了起来,酒窝软软的带着丝甜,“哥哥真好,我最喜欢哥哥了。” 对于江纯越来越神经病的表现,温希恩都淡淡包容着,也就让江纯越来越得寸进尺,贪婪的永远都得不到满足。 于是江纯很不要脸的提出要在她的房间里睡。 温希恩:“……” 这就是典型的给点阳光,他就灿烂。 温希恩直接把人给推出去。 少年可怜巴巴的扒着门,“哥哥,我一个人睡怕,我怕鬼。” 温希恩当然不相信江纯的鬼话,但也好脾气的把少年哄回房间。 到了早上,温希恩特别找班主任请假说身体不舒服,班主任也爽快的批了假。 她打车去医院,在附近买了些水果和一束百合花,站在病房门口敲了敲门。 牧母打开门,惊讶的看着青年,笑着接过温希恩手中的东西,“温同学来的这么早吗?阿野刚好醒了,快进来快进来。” 温希恩道了一声谢,跟着牧母进去。 病床上的少年正在看电视,听到动静就望了过来。 肌肤苍白,眉眼温柔的青年,快步地走到床边,笑的如沐春风,纯净干净的眼眸流淌着牧野看不懂的情绪。 “牧哥,我来看你了,身上还疼不疼?”清润的嗓音比吹落樱花的风更空灵轻柔。 牧野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把青年盯的不自在,才露出了一个笑容,他脸色还有些苍白,看着青年的眼神也没有以往的炽热和偏执,而是毫无波澜,笑容也透着些淡漠。 少年迟疑的开口:“你……是谁?”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42)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般,让温希恩的心好像被拴住了块石头似的直沉了下去。 青年无助迷茫的望向牧母,艰难的开口:“他……怎么了?” 牧母哀伤的道:“医生说,阿野的后脑勺受到严重的撞击,重度的脑震荡导致他失忆,他连我这个妈都不认识了。” 说到后面,牧母难受的红了眼,她不愿意在小辈面前哭就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两个人,牧野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但青年却是背对着他的。 牧野有些不满与无趣,他把视线又落到了电视上。 温希恩先把百合花插进花瓶里,然后削了个苹果,在用水果刀切成块,她沉默的坐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用牙签插了一块果肉送到牧野嘴边。 牧野皱着眉,离远了一些,“放在桌上,我等一下自己吃。” 温希恩低垂着眼前,默默地把果盘放到病床边的柜子上。 病房里一时只有电视的声音。 青年低着头,紧张的揪着手指头,额前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神情,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梁,淡色的唇瓣以及弧度优美的下巴。 牧野表面上看着电视,实际上余光总是不受控制的往青年身上瞄。 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温希恩抬头,眼前的少年俊朗阳光,好像忽然又恢复了以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牧野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如果没有遇上她,少年应该会更加的优秀和耀眼,而不是卑微狼狈的如同一只流浪狗般。 他应该是意气飞扬,朝气蓬勃的,而不是敏感痴态。 其实忘记了也好,对于牧野来说,其实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不是吗? 青年眼睫抬起,微微抿着唇角,露出一个温和清澈的笑容:“我是牧哥最好的朋友。” 牧野问:“好到什么程度?” 温希恩想了想,说:“好到一起上厕所。” 牧野嗤笑了一声,用眼神斜了青年一眼。 “不可能,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上厕所。” 而且两个男的一起去上厕所是什么鬼?又不是女生,难道他还会硬拉着这个小白脸去上厕所吗?不可能的好。 见牧野的样子,温希恩猜到了他不会相信,毕竟一个男的天天要另一个男的陪着去上厕所,的确有点奇怪。 青年温柔的望着少年,轻声道:“我叫温希恩。” 这个名字就如电流一般突然刺痛了一下牧野的神经,心猛然的绞痛了一瞬,但又很快消失了。 牧野脸上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顿住了,脑海里偶尔闪过模糊的画面,他额头冒着冷汗,狭长的眼眸微暗,喃喃的低吟,“温希恩,希恩……” 温希恩身子微僵,仿佛感觉少年又回到了从前,她的眼眶微红,嘴角的笑意却加深,却带着点苦涩。 脑袋倏地一痛,牧野脸色更加的苍白,他痛苦地抱着头,疼到窒息,病服没过一会儿就被冷汗给汗湿了一块。 温希恩为少年这个反应吓了一跳,慌张的按着呼叫铃,医生很快的赶了过来。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43) 医生就要接近少年,却被少年狠狠地推开。 他腥红着一双眼,抱着头,神色狰狞又痛苦。 牧野透过那些护士,死死的盯着一旁的青年,额头青筋暴起,他觉得自己的脑袋痛的好像快要爆炸一样,眼神却不离开半分。 少年下意识的叫着让他头疼凶手的名字:“希恩,希恩……” 几个男医生好不容易摁住少年,强制的打了镇定剂,才消停了下来。 牧野侧着头,视线还锁着青年,最后还是不甘心的闭上了眼,昏睡了过去。 温希恩想到少年最后的眼神,红的像是要流出泪似的。 她用力的咬着唇,淡色的唇瓣被咬出了血。 牧母在旁边低泣着,医生检查完之后,脸色不太好。 “我不是和你们说过不要刺激病人吗?他现在失忆了,先等身体康复了在想着恢复记忆,凡事都要慢慢来,你们得先让他有个过渡期!” 牧母连忙道歉,医生也不好多说什么,皱着眉嘱咐了些事,就带着护士走了。 牧母转头,就见青年低着头,肩膀微微的颤抖,泪水从他高挺精致的鼻尖滑到地上,一滴一滴的。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把牧哥害成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 青年越说到后面越泣不成声了,削瘦修长的身形微微的颤抖。 牧母看着也难受,她安慰的拍了拍温希恩的肩膀。 温希恩是个好孩子,她都明白,谁都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她并不怪谁。 每次下午放学,温希恩都回去一趟医院,但其实他们并没有过多的交流,牧野不是看电视就是玩手机,温希恩就在就在旁边写作业,偶尔问问少年有什么需要。 牧野紧紧的夹着腿,实在忍不住对着青年喊道:“温希恩。” 温希恩迷茫的抬眸,放下手中的笔,走过温声的问:“怎么了?” 对青年这么看着,牧野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半天才蹦出了一句话出来,“我想上厕所。” 这几天只有温希恩来看望他,牧野已经把温希恩当成朋友了,而且渐渐的也习惯了温希恩的存在,反而温希恩不在的时候,还觉得不太习惯,然后心情就会变得特别焦躁易怒。 虽然是这样,但还是觉得尴尬啊! 温希恩到是冷静的把他扶起来,把少年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搀扶着他走。 牧野的两条腿打了石膏,走起路来特别不方便,个子又高还重,温希恩感觉搀扶了一座小山。 好不容易收到了洗手间,又发生了一件尴尬的事情。 就是牧野另一只手也缠着绷带,还有一只手被温希恩搀在肩膀上。 所以,裤子怎么脱? 牧野:“……” 温希恩:“……” 为什么感觉这么羞耻啊? 我去! 牧野心里越抓狂,表面就越冷静,他笨拙的解决着生王里问题,狭小的空间里响起轻轻的水声。 牧野闭着眼睛,俊朗帅气的脸上涨得通红,露出快要哭的表情,他悄悄的瞄了一眼青年。 青年格外的淡定,不知道为什么牧野感觉更不好意思了!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44) 俗话说脱裤子简单,提裤子男难啊。 牧野:“……” 他费力着急的脸都红了,一个激动扯到了伤口,牧野发出一声闷哼。 少年脸色一顿,在心里默默的祈求。 不要看过来,不要看过来呀! 下一秒温希恩就直接帮他提上了,还不小心碰到了一下。 牧野整个人一个激灵,凶狠的瞪着青年。 温希恩淡定的评价的一句:“发育的很不错啊。” 牧野梗着脖子回道:“什么叫不错,明明很好!” 温希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牧野被青年这个目光看着火大,恼羞成怒的说道:“看什么看?就算看了!你也得不到。” 温希恩:“……” 谢谢,我不配拥有。 原本以为他们这样能一直维持到高考,甚至是牧野出院。 但是,这表面的平静终究有打破的一天。 温希恩和往常一样下午放学就去医院,病房的门此刻却开着。 牧母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到温希恩马上就迎了上去,她激动的开口:“温同学,你老实告诉我,我家那小子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手抓紧了书包带子,温希恩抿着唇角,“阿姨为什么这么问?” “刚才来了个小姑娘,说是阿野的同学,我瞧着不太像,他们肯定不是普通朋友。”牧母信誓旦旦的说,心里也欢喜。 牧母不加掩饰的激动与欣喜,让青年眼睫一颤。 嘴角缓缓的晕染出一抹笑:“就是阿姨想的那样。” “我就说!” 牧母已经很久没笑的这么开心了,她絮絮叨叨的拉着温希恩说了些话,内容都是在打听林暮雨的。 温希恩也一一的回答,没有半点不耐。 直到牧母说的差不多了,温希恩才低声道:“阿姨,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牧母愣住了,“怎么刚来就要走啊,进来看看阿野再走。” 脸色苍白到病态的青年温柔的拒绝了,“我就不打扰阿野他们了。” 温希恩都这么说了,牧母也不好多留,嘱咐了句注意安全。 目送的着青年越来越远的背影,牧母就拿起手机和牧爸发信息。 病房里传来少年的呼喊,牧母扬着满脸的笑容走了进去。 牧野躺在病床上,少女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模样乖巧文静。 “他怎么还没来?”牧野脸色有点不太好,烦躁的皱着眉。 那家伙已经迟到了十分钟了,一般这个时候轻温希恩已经到了,难道今天堵车? 牧母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然后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温同学?他刚走了。” 牧野不可置信的问:“走了?我都没看见他怎么就走了?” 牧母回道:“温同学家里有事,而且人家都高三了,哪有时间天天跑到这里来。” 少年薄唇抿的紧紧的,心中蓦地升起无名的怒火,眼底渐渐浮现出一丝阴翳。 “骗子。”低沉的声线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这才过的多久就坚持不住了,说什么是最好的朋友,都是骗人的!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45) 明明是温希恩自己说好了的,牧野越想越气,有什么事比他还重要?他想等温希恩明天来的时候,他一定不会理会青年,谁叫青年无缘无故的抛弃他。 说什么是最好的朋友,都是狗屁! “阿野,你要吃什么水果吗?”林暮雨温柔的问。 牧野没理她,这女的一来就说是他女朋友,牧野肯定不相信,但少女又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林暮雨失落的垂下眼睫,有些受不了少年这么冷漠,虽然以前少年也不是很热情,但起码不像现在这样。 “你认识温希恩吗?”牧野突然开口。 “什么?”林暮雨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你还记得温希恩?” 少年扭过头不看她,侧脸冷峻淡漠,紧紧地抿着唇。 林暮雨有些火气了,还有无法掩饰的慌张,为什么牧野会问温希恩,他不是失忆了吗?为什么还记得温希恩? 难道…… 不会的! 林暮雨被自己荒唐的想法给吓到了,少女勉强的笑了笑,再也待不下去,“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牧母听到就去送林暮雨,毕竟是个女生。 独留在病床上的牧野烦躁的动来动去,发泄似的狠狠的捶了下床,结果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的倒吸了一口气。 他恼怒的喊着青年的名字。 “温希恩!大骗子!” 温希恩在收拾书包的时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疑惑的转过头,温柔的眉眼带着些冷淡。 长相俊秀白皙的少年面无表情,下巴微抬,透着几分倨傲,“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收拾好书包,单肩背着,青年疏离的笑了笑,“不了,我还有事。” 她从少年身边路过时被抓住了手腕,少年一使劲就把温希恩扯到面前。 “是去看牧野。”陈嘉露出一个细微的笑容。 温希恩想甩开少年的手,却怎么都甩不掉,她叹了一口气,“是的,可以放开我了吗?” 青年的神色一直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容,剔透干净的眼眸像是最清凌雪水,整个人温柔无害。 就是这个样子,青年以这个样子勾引迷惑了所以人,温柔的好似对他做什么都可以,好似会永远包容人心底的恶魔。 然而都是假象,因为就是青年把人心底的恶魔给释放出来的,青年只会用着温柔的面具高高在上的如同神祗一般,怜悯着为他疯狂的人。 陈嘉怨恨厌恶青年,同时又爱怜着,这种复杂的情绪混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恨。 因为得不到,所以看不得青年好,凭什么最后只有他一个人陷入了无尽的深渊,在里面垂死的挣扎,而青年依旧一尘不染。 这不公平。 他甚至有个阴暗的想法,他想把青年拉下来与他一同染黑。 温希恩被少年扯到一个角落,这个角落很少人路过。 少年并没有想法,而是眯着一双墨色的眼眸细细的打量着她。 陈嘉很少笑,此刻嘴角勾着,眼里也有笑意,不过只要仔细往深处看,那深处只有一片能吞噬人的刺骨冰冷。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46) 这个笑容,让温希恩感觉很不舒服,有种想逃离的冲动。 “你喜欢男人,对?”少年清朗的声线缓缓的,很好听。 青年淡定的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和你有关系吗?” 陈嘉伸手想抚摸青年的脸,却被青年躲开了,他轻笑了一声,笑声嘲讽,墨黑色的眼眸微微的扭曲。 “当然和我有关系,你喜欢的是牧野,那你应该知道牧野是有女朋友的,林暮雨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你最好收起你那小心思。” 少年语气一顿,神色讥讽冷硬,“你难道不知道他们是情侣关系吗?你把暮雨当什么!” 温希恩本来苍白的肌肤变得更白了,几乎透明,她低垂着长长而浓密的眼睫,淡色的唇瓣更显得病态苍白。 陈嘉看着青年这个样子,心里涌出隐秘的快感还有不可察觉得怜惜。 他这次伸手抚摸青年苍白病态的脸,青年失神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再拒绝,陈嘉就这么缠了上去。 “你想被当做第三者吗?希恩。”少年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呤,恶毒又刺耳。 “不是的,不是的……”温希恩捂着耳朵,掩耳盗铃似的好像捂住了就听不到一样。 陈嘉拑住青年的双手,脸上的笑容越加的深,语气几乎是诱哄的说,“我说错了吗?希恩,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他又不喜欢你,希恩为什么要巴巴的凑上去呢?” 温希恩心底升起一股恐惧,挣扎着想从少年怀里,却被紧紧的抱着,少年就像条蛇一样缠着她,还不知足的凑到温希恩的脖颈里,落下细吻。 滚烫的气息,贪婪的细吻,一切都让温希恩感到恶心。 “就算我不喜欢他,我也不会喜欢你!”青年红着眼眶,那冷漠的态度让习惯她温柔的陈嘉有点受不了。 陈嘉阴沉着脸,微微一笑,“你再说一遍。” 温希恩看的很清楚。 相貌依旧是她熟悉的,清朗俊秀的仿佛高岭之花一样的少年,可是那双眼…… 那双眼的冷静理智,已经全部消失了,消失的干干净净。 只剩下满满的偏执和扭曲。 温希恩下意识的后缩了一下,楞楞的看着他,眼底升起一丝畏怯。 “……陈嘉,你不要这样。”温润的声线微微的颤抖。 “希恩。”陈嘉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暗哑的带着一种魔魅,“你就不应该来招惹我。” 江纯去和朋友聚会了,温希恩就一个人坐车回家,回到家就急匆匆的回到房间里,路上都撞上了温母,但他无法顾及。 温母皱着眉看着青年慌乱的背影,表情沉了下来。 青年第一时间冲到浴室里,脱光了衣服在花洒下冲洗着。 镜子里映出了青年雪白修长的身影。 在脖颈处到锁骨的那块肌肤上几乎遍地都是玫红色的红痕,还有深深的牙印。 那印记都渗出血来了,可以看出当时咬的有多用力,像是要在这块肌肤上打出一个如属于他的符号。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47) 温希恩洗了好久,皮肤都被搓红了还不放手,泪水顺着睫毛滑落,肌肤苍白如纸。 洗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温希恩才穿起睡衣。 一打开浴室的门,就见温母坐在一旁的小型沙发上。 温母原本平静的神色当看到温希恩身上的痕迹时被打破,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的眼睛,疾步走过去粗鲁的拽着温希恩的睡衣。 指着那暧昧的痕迹,温母的声音变得尖锐,“你都干了些什么!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青年痛苦又迷茫的急切地摇着头,“我没有,妈妈……” “啪!” 清脆的巴掌声,与脸上的疼痛让温希恩止住了还未说完的话。 温母气的整个人都在颤抖,她用手搓着青年脖颈上的艳痕,力道大的好像要把这些痕迹都抹掉。 “你是要气死我吗?我让你不要和那些男生鬼混,你听不懂吗?要是被人发现了是个女的,我们就什么都得不到了,蠢货!” 在被欺辱后看见母亲的委屈和难过被温母嫌恶的眼神给吓退了。 温希恩低着头,露出来的肌肤苍白到病态,淡色的唇瓣紧紧的抿着,削瘦修长的身子摇摇欲坠。 脖子上皮肤被搓得通红,血丝都出来了。 但更让青年难受,是母亲的态度。 温希恩想解释,她想说这并不是她情愿的,她也很讨厌这样啊。 但温母并不会管她情不情愿,她只在意那个隐藏许久的秘密会不会暴露。 温母在这里发了好一场脾气,可能是温母在别人的面前都装得温温柔柔的,没有一丝缺点,把那些负面情绪都压在心底,但她只会在温希恩的面前才会露出真面目,那恶心的贪欲。 直到有位女佣来敲门,温母才离开了。 温希恩摸了摸发烫的脸,慢慢的蹲了下来抱着腿,双眼无神的盯着一个角落,明明是夏天,她却感觉如坠冰窖。 陈嘉就是个恶魔。 温希恩每次想躲着他,却都会被找到,然后青年就会被狠狠地欺负。 一开始她也是激烈的反抗,可是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没有人能帮得了青年。 不管她怎么哀求,只会让陈嘉更加的兴奋,换来的只是更过分的惩罚。 少年以前谦谦公子般的模样已经很模糊了,只有眼前满脸痴迷疯狂的少年。 陈嘉托着她的脸亲吻着,毫无章法。 青年淡色的唇被啃噬的变成了鲜艳的玫红色,在苍白的脸上留下了浓墨的异彩。 “希恩,希恩……”清朗的声线满是迷恋。 温希恩被身形高大的是少年笼罩着,像什么巨大的野兽一般…… 就在她准备麻木的熬过这段时间之后,耳边突然响起少女的惊呼声。 温希恩身子一抖,她想看过去,却被少年托住了脸颊,只能仰着头看着少年白皙俊秀的脸。 “陈嘉……”少女的声音有些迟疑,但也可以听出她的难以置信。 陈嘉这才缓缓的转过身,眉目冷漠,手还紧紧的抓着青年的手腕,仿佛只要他一松手,身边的人就会消失一样。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48) 林暮雨皱着眉,表情不太好看,“陈嘉,你们……” 她下意识的低着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牧野,少年的表情冷漠,如寸寸的冰霜凝结,狭长的眼眸没有任何的温度。 林暮雨松了一口气,看样子牧野对温希恩也没有很在意,可是,这又是牧野提出来学校找温希恩的,虽然少年的表情依旧懒散而又漫不经心,但她却可以感受牧野的开心与喜悦。 陈嘉的一个不留意手就被青年给甩开了,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温希恩跌跌撞撞的跑到坐在轮椅上的少年面前,细细雕琢过的极为精致的眉眼此刻透着惊慌和无措,一向淡色的唇瓣红肿靡糜,“牧哥,牧哥……” 青年喊着少年的名字,刚才还暗淡下来的目光又浮现了亮光,她蹲下身子抓着少年放在腿上的手,像攥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牧野,能把她拉出这深渊。 站在旁边的林暮雨有些不满,不知道何时,她开始排斥抵触温希恩向牧野靠近。 林暮雨有种直觉,一定不能放任温希恩与牧野有过多的接触,不然……不堪设想。 牧野任由温希恩牵着手,脸上露出冷淡和一丝厌恶。 “你喜欢男人?” 温希恩僵住了,惴惴不安的试图解释,可少年只是冷冰冰的盯着她,就让她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牧野面容隐在树林的阴影里,只听得到轻蔑又嘲讽的声音,饱含恶意。 “你是不是喜欢我?”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只有蹲在他脚下的温希恩听得见。 青年呼吸一窒,牧野陌生鄙弃的目光让所有的疼痛像被盐水浸泡。 “我,我……” 温希恩喉咙干涩,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 牧野推着轮椅退后一步,如同躲避某种肮脏的细菌。 “不要,不要,牧哥。” 温希恩的眼睛被泪水遮住了视线,心脏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模糊望着他的方向急切恳求,颤抖的抓着他的小腿乞求,“不要走,我会死的,牧哥……” 背后仿佛都能感受到陈嘉炽热阴郁的视线,好似下一秒就能冲上来把她给撕碎吞入腹中。 牧野无动于衷的看着青年的哀求,看他神情脆弱,楚楚可怜,像被摧残糜烂的花朵。 温希恩无措的仰头看他,他的眼眸乌黑深沉,宛如深不见底的幽潭,散发着冷冷的光。 那是一种仿佛在看垃圾一样陌生的眼神。 对啊,牧哥失忆了,他不再是原来的牧哥了。 这一瞬间温希恩只觉得心里一直坚持的信念崩塌了,都缓不过劲来。 牧野看着温希恩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声音冰冷,“不要碰我,脏。” 温希恩垂下头,畏缩的松开手,眼前晕染出一片朦胧的水雾。 林暮雨清秀的脸上面无表情,她居高临下的说,“温同学,阿野还是病人,你不要吓着他了。” 的确是吓到牧哥了,温希恩这一刻觉得自己特别可笑,原本想着牧哥失忆了可以现在他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如今牧哥好像更厌恶她了。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49) 林暮雨没有在理会蹲在地上的青年,推着牧野一起离开了。 牧野垂着眸,面部线条绷得紧紧的,放在腿上的手神经质一般的颤抖。 那颤抖的挺明显的,林暮雨推到校门口,见牧野的手还在抖,担心的问,“阿野,你身体不舒服吗?手怎么总是在抖?” 其实牧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抖,突然升起来的焦躁与心绞痛让他咬住了脱口而出的话。 他吁了一口气,平复了情绪,迷茫的眨了眨眼,“我也不知道。” 就是心名其妙的特别痛,感觉自己的心脏那里在漏风,迎面而来的风把他凉得彻骨。 但是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而痛,这个痛的莫名其妙又汹涌,但又很快就消下去了。 眉头慢慢的蹙起,牧野回头看了一眼,像是在寻找什么,但他的表情却格外迷茫,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觉察的困扰。 他脱口而出喊了一个人的名字,“希恩……” 林暮雨神色一遍,白着一张脸不安的问道,“你叫谁?” 等叫了出来牧野的眉皱的更紧了,为什么会叫那个人的名字。 明明那个人抛弃了他,还和别的男人乱搞,多么可恶啊。 牧野目光又沉静了下来,“没什么,回医院。” 林暮雨却记在了心里,她勉强的笑了笑,“好。” 陈嘉从后背黏上了青年,他同她一起蹲着,青年整个人好像都被他圈在了怀里。 “你看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背后是滚烫的体温,低沉清朗的声线染上了笑,带着愉悦,“他根本不在意你,他就任由你被我欺负呢,他还嫌你脏呢。” “希恩,我不会的,我会永远爱着你。” 这句话痴情的入骨,可在温希恩听来却眼前发黑,她闭上了眼睛,抓着他的手臂,崩溃的痛哭了起来。 “混蛋……陈嘉!”清润的声线沙哑带着些哭腔。 陈嘉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然后抱的更紧了,下巴埋在青年的颈窝处轻蹭着,痴痴的笑了起来,“希恩,希恩,宝贝儿,我爱你呀。” 高考如期将至,每个班里的人也都骚动了起来,毕业晚会都办的特别盛大,毕竟终于从沉重忙乱的学习中脱离了出来,寒窗苦读了十二年,就是为了备战高考,是改变人生的一条捷径。 温希恩和班里的人都不太熟,但别人却对她很热情,他一向抵不住这种热情。 但是最近青年却沉默寡言了,在热闹的班级里,温希恩显得格外的不合群。 班长看温希恩的状态不是很好,不由的关心的问了句。 伴随着亲密的肢体接触,手指搭在青年的肩膀上,问青年最近怎么样了。 青年径直起身,躲开了班长的触碰,淡色的唇瓣紧抿着,配着苍白到病态的肌肤,衬得整个人都羸弱病态。 对班长的关心视而不见,温希恩转身就想离开。 班长一着急,就扯住了青年的手腕,他一愣,这手腕纤细的他可以轻轻松松的握着。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50) 入手的肌肤细腻温凉,班长心里浮现莫名的心悸,他不太自然的问,“希恩,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温希恩把手抽出来,退了一步,眼角微斜下垂,毫无血色的唇,勉强的动了动,无神的说,“没事,只是生病了。” “哪里不舒服?” 班长抬手想摸摸青年的额头,却把温希恩吓得迷茫后退,纤长浓密的睫毛不安的颤动着。 班长的时候还尴尬的停在半空中,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班里有很多人注意到这边,一瞬间寂静下来,人群面面相觑。 但又很快有人出来打圆场,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温希恩的脸色白的透明,嘴唇也一点血色都没有,她找到一个角落坐着,像是整个人都要隐藏起来。 可还是有个男同学不顾她的冷淡反常,凑的上去,笑嘻嘻的问,“希恩,牧哥的身体有没有好一些?” 班里的人都知道牧野出的车祸,班主任也提过一两句,但他们都不知道牧野住在那所医院,和牧野玩的比较好的,就会偶尔来问问温希恩。 温希恩一听到这个名字。身体就条件反射的僵硬了一会儿,“我不太清楚。” 男同学惊讶的说道,“不会啊,你不是天天下午都会去看牧哥吗?” 温希恩的确,下午放学都会去趟医院看牧野,但是却一直不敢进去,因为林暮雨也在里面。 她不想眼巴巴的看着牧野和那个女的亲亲我我,所以温希望每次都会在病房门口站了许久才离开。 但是啊,温希恩明白了过来。 牧野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车祸的,而现在活着的牧野,并不是原来的牧野。 他是个假的。 他是个冒牌货。 眉眼带着清透破碎的青年微微抬眸,眼底透着几分阴郁,“你好烦啊。” 男同学被青年那个眼神看呆了,他涨红了一张脸,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青年淡色的唇瓣微弯,眉眼苍白,那笑容却说不出的艳丽,“我不是都说不太清楚了吗?为什么还是要问呢?” “你担心,你就直接去看他啊?” 从来都是温柔好脾气的青年第一次露出这个表情,男同学都看的失神了。 他反应过来后,丝毫不觉得恼怒,反而慌乱的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单纯的问问,你不喜欢我就不问了。” 温希恩却已经不感兴趣的低下了头,男同学在原地站了许久也没见温希恩要抬头的意思。 忍不住问道,“你有听到我讲话吗?” 肌肤苍白的青年依旧沉默着,动都没有动一下。 男同学扯了一下温希恩的衣服,想让青年抬头,却没有想到看到那些刺人的痕迹。 那如天鹅般修长雪白的脖子上印着一道深深的牙痕,刚才被校服衣领遮住才没看见,现在一扯就全部露了出来。 在温希恩抬眸望过来的那一刻,男同学慌张仓皇的后退了好几步,一张青涩的脸红的不正常,他不敢多留一秒,急匆匆的离开了。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51) 温希恩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把校服衣领整理好,遮住了那痕迹。 青年盯着男同学的位置,干净濡湿的眼睛,这个那双眼睛不再犹如清澈的泉水,不知什么时候,眼底浮现出了一片灰暗的阴郁。 让她过分精致的眉眼,越发的惑人。 美的太过于馥郁。 男同学一对上青年的眼神,就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毕业晚会将近十点才结束,班里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 温希恩还是闭着眼坐在位置上。 有几个女生来叫她,但青年理都没有理,侧脸冷漠的不近人情。 班里的人都走了,只留下温希恩一个人坐在原位。 没过多久,原本寂静的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班长失而复返,他看到还留在教室的温希恩,眼睛微闪。 他走到温希恩的桌前,映出来的阴影那青年整个人都包围住。 温希恩眼睫微颤,徐徐的掀开眼帘。 看着眼前眼神痴迷的少年,青年笑了。 单薄欣长的青年温柔的气质里带着一缕黑暗堕落的郁望,笑起来无意识就显得颓靡。 诱人又危险。 少年犹如聊斋中被精怪引诱的书生,他脑子乱的转不过弯,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又要返回到教室里,心跳都不正常的好似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迷乱的慢慢俯身靠了过去,他的呼吸都附带上青年身上的清香。 青年就笑着望着他,好像无声的包容纵容着,可以让人为所欲为。 “啊!” 班长发出一声痛呼,他被人抓着头发往后拖,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迎面而来的拳头打的说不出话来。 拳打脚踢的力度又重又狠,班长的嘴里弥漫着血腥味,他在模糊朦胧的视线里看到陈嘉犹如修罗般恐怖的脸,然后就没有了意识。 温希恩淡淡的开口:“够了。” 陈嘉红着眼,手指的关节都沾上了血,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他转过身,用冷漠发红的眼睛,冷冷的盯着面前的少年。 用力的呼吸,极低的声音不稳,压抑着心里的暴戾,“为什么!为什么不反抗?” 温希恩漫不经心的看着少年,眉睫半敛专注凝视着他,淡色的唇瓣微弯,笑起来的那双漂亮干净的眼睛却冷漠凉薄,“我想跑啊,可是是你让我在这乖乖等你的。” “我走了,你就找不到我了呢。” 青年是苍白的,充满毁灭欲的天真诱惑。 她近在咫尺的看着陈嘉,如画般的眉皱了起来,像是无可奈何。 陈嘉颤抖着把手贴在青年的脸上,温热光腻的触感是印象里疯狂迷恋的熟悉感觉,只要一沾上就再也戒不掉,但他却在青年的苍白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血迹,他手一抖,惊慌的想要擦干净,却越擦越脏,他急红了眼,眼底流露出痛苦和偏执。 “脏了,希恩对不起,我把你弄脏了……” 青年冷淡的又无动于衷的低垂着眼睫。 陈嘉就像条疯狗一样,他想上前抱住青年,却又怕手上的血染再次弄脏了她。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52) 少年就附下身子,颇为可怜的用脑袋在她的脖颈处蹭了蹭。 “希恩,希恩,不要别人,不要看别人。” “我会疯掉的,希恩。” 少年语气哀求卑微,以往最看重的脸面和尊严,在青年面前碎了一地。 然而,与陈嘉卑微的语气不符合的是他的动作。 班长受的伤挺严重的,家长都闹到学校来了,这件事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 陈嘉一直是好学生的代表,学习好,又有教养,人缘也好,深受老师的器重和喜爱。 但这次一打架直接把人打进了医院,实在让他们大吃一惊。 温希恩在送资料去办公室就撞见了两方家长吵架的场景,也不能说是吵架。 因为陈嘉的母亲只是优雅的站着那里,什么都不用说,气势上就胜了一筹。 老师倒是着急的满头大汗,毕竟陈嘉这边不能得罪,另一边的家长又不可能善罢甘休。 温希恩把资料放在老师的办公桌上,背后灼热的视线让她回了头。 站在优雅的女人旁边的陈嘉马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白皙清俊的脸上满是见到青年的喜悦,没有一点慌张。 但温希恩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秒,表情冷漠的转身离开了。 陈嘉脸上的笑意慢慢的淡了下来,不悦的皱起眉,眼底溢出丝丝恼怒。 他想追过去质问温希恩,旁边的女人仿佛感觉到他烦躁不满的气息,微微的侧过头瞪了少年一眼。 陈嘉被接了回去,他的家教很严格,家里人也很看中他,更好面子,出现了这样的丑事,虽然摆平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但是着实丢面子。 直到高考结束,温希恩都再也没有见到过陈嘉。 但她知道陈嘉反应过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温希恩填的志愿就去了江家的公司实习。 她的才华,她的努力,江父都看在眼里,江父其实也有心培养温希恩,先是亲自带着她熟悉和了解公司,就会偶尔给她接手一两个单子,像项单子并不是很大,却能让温希恩不那么棘手,刚好在她的能力范围内。 相比之下江纯就玩疯了,天天凌晨几点才回来,白天睡到下午一天见不到人影。 江父一直忍耐着,安慰着自己孩子还小,等高中毕业再好好的培养也不迟,先让他痛痛快快的玩一段时间。 但这个小子就不知道什么叫消停,胆子到是越来越大,在酒闹事直接被抓进了公安局。 还在谈生意的江父忍不了了,他觉得江纯这小子就是皮痒了,一天不受教训就会上天。 他铁青着一张脸打电话给温希恩,叫青年去公安局一趟,把江纯带出来。 温希恩当时还在公司处理文件,接了电话就拿起西装外套和车钥匙去公安局。 江纯坐在派出所里面,坐姿慵懒,还悠闲的打着游戏,游戏的声音开的很大。 让一旁的警察看的直皱眉,板着脸说,“把游戏关掉,像什么样子,这是派出所!”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53) 江纯懒懒的看了他一眼,白嫩精致的脸上露出漫不经心的笑,酒窝若隐若现。 语气却格外的恶劣,“叔叔你好烦啊,从我进来就一直像个苍蝇一样翁翁翁,真的很吵诶” 警察被这小子有持无恐的样子,气的快要吐血,他就开始又要再说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来给这位中二的少年洗洗脑。 江纯正不耐烦的快要发脾气时,终于看到身形单薄,修长的青年出现在门口。 他马上兴奋地挥了挥手,“哥哥,我在这!” 青年应该是从公司里赶过来的,身上还穿着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衬衫,领带微松,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了雪白的皮肤。 西装裤包裹住了修长的腿,随着走动的弧度好看的不可思议。 但此刻,青年却皱着眉,冷冷的看了一眼,还玩世不恭笑嘻嘻的的江纯。 转头和警察了解了一下情况。 警察见温希恩的态度良好,语气表情就缓和了不少,道,“这小子骚扰别人的女朋友,被女生的男朋友发现了,就打了起来,用空酒瓶砸了男生的头,那男的还在旁边的包扎呢!” “把人家开的酒店也弄得一团乱,这小子年纪小,闹事的本领倒是大。” “喂!”江纯受不了警察在温希恩面前这么贬低他,眉目凶狠的像要吃人,“你知道个屁呀!别他妈的乱讲。” “闭嘴。” 青年声音冰冷,看江纯的眼神冷漠锋利。 以江纯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青年,线条流畅又苍白的侧脸,线条秀美的唇也是略显苍白的淡色。 但温希恩的眉宇间的冷淡矜贵的气质,有一种令人自惭形秽的压迫感。 可是从小被宠着呵护长大的江纯第一次在外面这么被人对待。 还是当着陌生人的面,江纯瞬间觉得自己的脸面挂不住了。 难堪,委屈,愤怒等情绪让江纯就像被点燃的爆炸般,把手机狠狠的砸在地上,发泄心里的怒火。 但江纯还觉得不够,他用手狠狠地指着青年平静的脸,无理取闹的大吼,“你滚,我不要你来,让我爸来,我让他来接我。” 温希恩冷冷的说道,“爸没时间,你再闹就在这待一晚。” 少年气红了脸,他原以为温希恩会来哄他,毕竟以前青年从来都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讲话。 他恼怒的揪住青年干净的衣领,周身的气场已然即将爆发,冷戾的看着温希恩。 白嫩精致的脸上微微的狰狞,“你他妈算个屁呀,把手机给我。” 旁边的警察都看不下去了,直接伸手想把江纯拉开,语气严厉,“他是你哥哥,你就不知道什么是尊重吗?” “你他妈的别碰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在这瞎比比什么!” 满嘴的脏话,毫无教养可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地痞混混说出来的话呢。 温希恩紧紧的抿着唇瓣,把江纯扯过来,就闷声的给了一个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不仅江纯不可置信。 连警察都愣住了,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54) 门口刚好传来一顿声响。 温希恩是背对着门口的,她转过身,看清了他们的脸,目光微凝,但又很快的平静的下来。 林暮雨惊讶的瞪大了眼,立刻扭头看头上缠着白色绷带的牧野,心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 牧野的瞳孔剧烈的颤抖,他下意识的向前一步,眼眶微微的发红。 牧野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忍住汹涌的泪意,鼻尖却开始发酸。 青年好像变得更白了,与鸦发略长和眉睫漆黑,对比更惊心动魄,她眉眼冷静淡漠,越显得矜贵阴郁。 但温希恩很快的就没再看他,移开的视线看向旁边的警察。 这是牧野第一次看温希恩穿的这么正式,身形越发显得修长削瘦,有种禁欲的感觉。 这样的温希恩让牧野浑身冰冷僵硬,似乎连血越冻结心碎。 因为他发现青年看他的眼神变了,变得陌生又冷淡,好像在看陌生人一样。 警察看人都来齐了,本想开口,就被温希恩先行道,“所有的赔偿我一律承担,我弟弟还小,不懂事,给你们带来了麻烦,我为他替你们说声抱歉。” 林暮雨冷着一张脸说,“我不接受,你让你弟弟亲自我道歉。” 青年淡淡的瞥了林暮雨一眼,就把身后的江纯拉到面前,“道歉。” 少年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神情,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白嫩的右脸有点红肿,没了刚才的戾气,显得格外的可怜。 “道歉。”温希恩这次声音冷了下来。 江纯红着眼睛瞪了青年一眼,泪水不争气的从眼眶里流了出来,神情倔强委屈,“我不,我凭什么道歉。” 一向舍不得让少年哭的温希恩这次没有丝毫的心软,精致如画的眉眼更加的淡漠,还隐隐透露着不耐,“你做错了事,难道不应该道歉吗?” “我没做错!”江纯像个固执幼稚的小孩子,气急败坏又伤心的说。 他讨厌温希恩了! 从现在开始,他最讨厌的人就是温希恩。 江纯一边流泪,一边死死的盯着青年,配上他红肿的脸,又狼狈又可怜。 温希恩的目光愈发冰冷,她也不在勉强江纯,他就像是个被宠坏的孩童,讲不通的,没必要浪费口舌。 温希恩拿起手机,给秘书打了电话让他来善后。 林暮雨双手环抱,冷哼一声,“连自己的弟弟都管不住,温希恩,你这个哥哥但的挺不称职的啊,我是看在我们以前是同学的份上才不追究的,阿野的脑袋的伤刚好,伤口又裂开了,我们只需要你弟弟的一个道歉,不过分” 说着话的时候,林暮雨的余光一直都观察牧野的神情,不放过他的一丝细微的动作。 温希恩皱着眉看了一眼牧野缠在脑袋上的绷带,再看了眼默默流泪的江纯。 烦躁的扯了扯领带,温希恩为江纯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眉眼温柔了下来,轻声的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开口,“江纯,听哥哥的话,道一下歉好不好?”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55) 温希恩不知道的是,她这么一温柔下来,就让江纯更委屈了,泪水不争气的从眼眶里流出来。 他哭哭啼啼的搂住青年的脖子,把脸埋在脖颈处,“哥哥,我没有错,我不要道歉。” 少年蒙着鼻音抽抽噎噎的,他其实还是有点怕刚才温希恩冷漠的不近人情的样子,那个样子显得青年格外的遥远。 其实江家这样的地位,可以直接把江纯保出来,轻轻松松的事。 但温希恩就是想磨磨江纯的棱角。 江纯太爱玩了,也玩的疯,这样下去迟早会有一天摔个大跟头。 不管这件事江纯有没有错,这件事是江纯挑起来,也是他先动手,哪怕江纯有理,也依旧是他的错。 温希恩慢慢的拍了拍少年的背,眉眼温柔了下来。 江纯感受到青年态度的软化,抱得更紧了,他的身子还在颤抖,明显哭的不行。 青年不经意的抬眸,对上了牧野的视线,她又懒懒的垂下眼睫,温声哄着怀里的少年。 秘书刚好赶了过来,温希恩不想多待,带着江纯就离开了。 林暮雨不想这么简单的放他们走,赶追上去就被秘书给拦住了。 秘书带着公式化的笑容,“小姐,我们来谈谈。” 林暮雨脸上带着不甘心,转头看牧野,她开口刚想抱怨几句。 牧野就无声的开始掉眼泪,俊朗帅气的脸庞露出迷茫又懵懂的神情。 从来都没看过他哭的林暮雨吓了一大跳,担忧急切的问道,“阿野,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头又疼了?” 牧野用手背碰了碰眼角,他盯着手背上的泪渍,充满了费解。 明明眼里流着泪,但少年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痛苦和难受,甚至浮现了一丝疑惑,给人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牧野感觉身体里有两个人。 一个痛苦癫疯的哭泣着。 一个冷漠平静的看着。 “我难受。”牧野的声线很平静,却还是透着点颤音。 林暮雨温柔的为少年擦着脸上的泪痕,低声的问,“哪里难受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牧野在朦胧的视线中,对上了少女干净纯粹的眼光。 牧野癫狂的犹如陷入了自我臆想的世界,表情流露出几分空茫。 他突然把林暮雨拉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力度很大,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呼吸慢慢的急促起来。 林暮雨被喜悦与激动冲昏了头脑,这是牧野第一次这么主动的抱她,哪怕是被勒的发疼,林暮雨都顾不上了。 少女激动的抱住了牧野精瘦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牧野却感觉越来越焦躁,鼻尖是少女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闻得他几乎有种想作呕的冲动。 不应该的,不应该啊。 他喜欢的人身上的味道,不是这样的,而是,而是…… 林暮雨被少年一把推开,她穿着高跟鞋,脚一崴,就跌在了地上。 她惊叫了一声,模样带着些难堪,“阿野!你做什么。” 又是这样子,每次都这样,只有她一和牧野靠得太近,牧野就会神经兮兮的,让林暮雨也有点恼火。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56) “你不是他,你不是……”牧野双手抱着头,瞳孔骤缩。 愈加愤恨的看着地上的少女,脸色变得极其可怕,黑眸里翻涌着胆寒的怒气,“你骗我,你告诉我,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摔在地上的林暮雨被秘书扶了起来。 他脑海里蓦地闪过青年苍白温柔的脸,耳朵似乎有到清润的声线在低吟。 牧哥…… 牧野转身跑了出去。 林暮雨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大喊,“牧野!你去哪!” 牧野步伐急切的跑出派出所,他红着眼四处张望着,目光锁定在一处。 他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青年是背对着他的,还在温声的安慰怀里的人。 牧野没有看到青年的表情,但他知道,此刻青年的表情一定很温柔。 离近了牧野就听见了青年清润好听的声音。 他的薄唇颤抖着,半响才哑声的开口,“温,希,恩。” 温希恩的身体一僵,她还没有转过身,怀里的少年倒是厌恶的看了过来。 “你还追上来做什么?有什么事和秘书淡就好了。”江纯尽量压着心里的不耐和臭脾气。 “温希恩。”牧野固执又偏执的喊着。 江纯抱紧青年的脖颈,撒娇似的说,“哥哥,我们走,不要理他。” 温希恩应了一声,她先把江纯送到副驾驶上。 牧野以为青年也要走,赶紧扯住她的手腕。 温希恩条件反射的甩开了,她总算抬眸看着少年,但眼底满是淡漠。 牧野试图再次拉她,却被青年躲过了。 温希恩先和江纯说,“我先和和他谈谈。” 江纯肯定不答应,又要开始耍脾气,但他又不想真的惹温希恩生气,所以不敢太过分。 温希恩低声的哄了几句就和牧野来到一旁。 牧野迫不及待的抓着青年削瘦单薄的肩膀,焦急的问,“你告诉我,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温希恩看着他漆黑的眼眸,俊朗的轮廓,是她所熟悉的,喜爱的每一寸线条。 但他的眼神是那么的陌生。 他不是牧野。 青年无动于衷,淡色的唇微抿笑意,眼神冷凉,“我之前和你说过?” “你骗我!”他继续的逼问,语气有点激动,英俊又偏执,“不一样啊,你给我的感觉不一样啊!” 至于是什么不一样的法,他不敢深入探究,但这些事情,其实不用探究就已经破土发芽了。 “如果你叫我过来是说这些话,那不好意思,我很忙。” 说完温希恩就不想多待,转身刚走一步,牧野就扑了上来,双臂紧紧的拑住她。 温希恩被撞的向前踉跄了几步,偏头冷声道,“你干什么!” 牧野强硬的把青年转过身,面对着他。 温希恩使劲挣扎,也撼不动他半分。 少年把头埋在他的脖子处,一直深嗅着,从脖子到发丝,他满脸痴迷,声音低沉的竟有几分哭腔,“是你,就是你,你是我的希恩,你是我的……” 他就像个孩童一样,明明身高比温希恩高一个头,却是最无理最无闹的。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57) 从那天牧野看到温希恩和那个男人做那种事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疯狂的做梦。 梦境中来来回回很多场景。 但他每次醒了就会忘。 偏偏有幕一日比一日深刻,昏暗的天空,马路边上,模样模糊的身影。 一辆大货车撞来,世界变慢,牧野只觉得心都骤停了,他下意识的推开了那个人。 鲜血从他的体内流出,刺的眼前一片血红。 他听到有人喊他,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哭声。 哭声一次比一次的凄厉。 他尝试过想睁开眼,想看清是谁在哭,想让他别哭,都吵着他睡不着了,眼前却被鲜血遮住了视线。 那哭声常把牧野从梦中惊醒,醒了之后都忍不住痛哭。 他垂眼看向温希恩。 青年的皮肤很白,是没有血色的苍白,泛着病态,好像被阳光一照就会透明消失。 唇瓣的颜色很淡,神色透着冷漠,和梦里温柔内敛的人截然不同,却莫名的惹人心疼。 他从醒来开始就一直害怕,随之伴随着一点一点的抽痛,密密麻麻,与影随行。 他还记得那天青年哀求脆弱的眼神,还记得他说的残酷的话。 他一直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开始痛恨那天的自己。 可当真的见到青年的时候,却沉默的如同一座石雕。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那天那么说你,怪我没有帮你。” 牧野感到了一股无法言表的心慌和疯狂,他的眼睛酸涩发红,“对不起,我……” “不。” 温希恩脸色苍白,嚅蹑了一下,露出浅浅的笑,看着有点惨淡,“我不怪你,牧野,我永远都不会怪你。” 牧野眼眸一亮,脸上露出像笑又像哭的神情,心脏没来由的跳动剧烈了起来。 但下一句青年的话,把他从天堂推下了地狱。 “因为你不是我的牧哥。” 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起来,牧野缓缓的摇了摇头,像是理解不了青年说的话。 “你在说什么?我就是牧野啊。” 他就是牧野啊? 如果他不是牧野,那他是谁? 温希恩只是重复的回了一句,“你不是我的牧哥。” 温希恩注视着他疯狂疑惑的眼睛,平静又温柔的说,“你是林暮雨的阿野,我的牧哥死在了那场车祸里。” 眼前的不过是披着牧哥的皮囊的陌生人。 抓着青年的肩膀的力气不受控制的越来越大,他浑身像着火的一样,但是却被激怒一般怒吼。 “你放屁!我是为了你才出车祸的,温希恩,你不能抛下我,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 眉眼精致的青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牧野受不了青年这个样子,让他觉得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疯狂,他想打破温希恩脸上的平静。 “唔……” 牧野死死的扣住温希恩的后脑勺,凶狠的吻着,像是要把她嚼碎吞入腹中。 等牧野松开,青年低着头急促的喘着气,在牧野的耳边犹如最优美的旋律。 但下一秒。 温希恩就给了他一巴掌,这是她用了全身的力气使出来的劲。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58) “你打我……”他嗓音颤出气音。 牧野的眼睛红红的,浓稠的病意,像极了被抛弃的狼狗。 “滚。”青年的眼眸浮现出明显的厌恶。 牧野不愿意看她的眼睛,双手控制住青年的脸,低头又狠狠地吻了上去。 或者不是吻,而是如野兽般啃咬,血腥味很快弥漫。 温希恩抓着他短短的头发,想把他的脑袋给扯开,嘴唇疼的已经麻木了。 头上那细微的疼痛,却刺激的牧野吻的更狠了。 过了许久,温希恩都快喘不过气的时候,他才微微的退开。 青年淡色的唇瓣已经变成暧昧的艳红,苍白的脸颊也晕染了红霞。 牧野的目光慢慢的变得痴迷,但很快他的脸色就变得特别阴沉。 因为眼前的青年正嫌恶的擦着唇瓣,把本来就红肿的唇瓣都被用力擦的充血。 “你嫌我恶心?”牧野目光猩红。 温希恩冷冷的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滚。” 牧野气的嘴唇哆嗦,额头暴起了青筋,语气尖锐,“我吻你,你就嫌恶心,那个男的呢?你和他是不是就搞的很爽啊?” “啊。”牧野笑了,目光已经变得麻木和嘲讽,“他肯定也伺候的你不舒服啊,不然你也不会来求我?” 在温希恩逐渐凝固的表情中,牧野回过了神,一说完就后悔了。 心里仿佛有个人在痛苦的呐喊,在哀求。 他不想这么说的,他只是气不过温希恩的态度。 牧野压下心里的慌乱和悔意,讨好似的吻了吻青年温凉的脸颊,尽量平静的解释,“对不起,我……”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青年冷声的打断,“你说错了,陈嘉把我搞得很爽。” 温希恩笑的起来,笑的很灿烂,很漂亮,但眼底却一片荒芜。 “不许笑!” 他像是被刺激到一样,脸色变得极度可怕,黑眸里翻涌着胆寒的怒气,“温希恩,你是不是想逼疯我,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你为什么还总是气我呢?” 无尽的怒火和嫉妒点燃了牧野原本压下去的疯狂的心火。 温希恩疲惫的闭了闭眼,随后睁开,“你果然不是牧哥。” 牧哥从来不会说出这么贬低她的话。 牧哥再生气,也不会这么说她的。 是她把牧哥弄丢了,再也都找不回来了。 牧野赤红着眼睛,“你在说什么啊?” 牧野感觉自己很难受很难受,他快要爆炸了,脑子里的那根弦突然断了,“我都说了,我就是牧野,你他妈的,是不是眼瞎啊……”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语气变得诡谲沙哑。 “这不过是你抛弃我的借口,温希恩,你只是不想要我了。”少年的手在青年纤细修长的犹如天鹅般优雅的脖子上游走。 他的眼神无比的阴森,好像被某种恐怖的冷血动物盯上了一般都粘稠感。 “温希恩,我认错了,你可不可以别丢下我啊?” 他歪着头,说出来的话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但却让人感觉只要一个不慎就会被死死的咬住。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59) 温希恩后退了几步,被他天真仿佛笑话般的话快逗笑了。 温柔干净的眉眼露出几分嘲讽,“你没错,你没有任何错。” 青年的声音淡淡的,声线很低,她的声音一低,就会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牧野咬紧牙关,眼泪从眼尾溢出来。 “我为你出了车祸,你却都不肯来看我……” “我那天去找你,你却和别的男生在一起……” “我只是气不过,谁叫你丢下我……” 他高大的身影弯曲的像棵腐朽的老树。 少年犹如受害者般指责青年的罪行。 牧野永远都是这样,自负到极致。 他永远都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哪怕他嘴上是道歉了,但他的心里不觉得自己错。 他只会把所有的错推卸到别人身上,因为在他眼里,他觉得自己不会犯错。 就如同他因为温希恩出了车祸,所以不管犯了多大的错,都会找借口。 温希恩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以往柔和的嗓音像立了起尖刀一样。 “我对不起你,你是因为我才成这个样子,你不需要一直强调,所以我也没有资格怪你,我更没有资格说你有错。” 青年神色冰冷,眼睛却慢慢的浮现出一层水雾,单薄修长的身影微微的抖着,表达出的心里的不平静。 她接着说,“是我贱,是我恶心,是我喜欢男人。”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牧野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咬紧牙关,脸上的肌肉剧烈颤抖,显然已经气到了极点。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何,说话的时候嗓音有点艰涩,“希恩,我没有这么想过……” 他的希恩怎么会贱呢?是他贱才对。 是他恶心,是他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他害怕啊,因为他觉得自己越来的越不正常了。 “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温希恩盯着他的眼睛,笑着的质问。 牧野第一时间竟然有点闪躲她的眼神,脑子很混乱,他皱紧眉头,不可理喻的看着青年,如同温希恩才是个不懂事的顽童。 他想去抱青年,温希恩却后退了好几步。 牧野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但他还是低声下气的哄道,“希恩,过来。” 温希恩低垂着眼睫,轻声细语,语气平缓的说,“你把我当什么?你把林暮雨当什么?” 牧野脸色已经绷不住了,眼睫里的红血丝也触目惊心,他沉着一张脸。 “我和林暮雨在一起和我们之间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所以那个吻代表什么? 是要重新做回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朋友吗? 再待下去,温希恩仅有的勇气都会消失殆尽。 青年苦笑的摇了摇头,转身想要离开,胳膊立即被他紧紧拽住,严厉的声音里似乎夹杂了着慌张。 “温希恩!我不许你离开!” 赶来的林暮雨看到他们姿势亲密,拉拉扯扯震惊的呆住了,叫了一声。 “你们在做什么!”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60) 牧野抓着她的手松了些,却没有完全放开,温希恩趁着这个机会猛的甩开他朝外面跑了出去,将他恼怒的喊声抛之脑后。 温希恩的思维混乱,意识颠倒,等上了车都还没有缓过来,她把眼前的碎发撩到脑后,把头靠在后椅上,露出了清雅温柔的眉眼,略微红肿的唇瓣给青年苍白的容颜添了几分糜艳。 她闭着眼睛,模样苍白疲惫。 “哥哥……” 江纯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眼巴巴的看着温希恩。 他看温希恩一上车就闭眼沉默的样子,以为是因为他的事烦到青年。 江纯的视线落在青年红肿的唇上,瞳孔慢慢的放大。 唇瓣一痛,温希恩皱着眉睁开个眼。 就见少年痛苦又魔怔的表情,他脸上露出非常生气的表情,眼睛通红。 “他对你做了什么?他是不是亲你了!哥哥!” 温希恩任由他擦着唇瓣,温柔忧郁的双眸里慢慢的侵满了泪水,眼中的眼泪掉个不停。 江纯哪里见过这个场景,他心中一痛,眼底的阴影积淀成一片晦暗。 他推开车门,一只脚已经往下走了,手臂却被青年拉住。 青年的力度很轻,他可以轻松甩开。 但江纯没有,他又忽然回身抱住僵坐在原地的温希恩。 胸膛里的山洪海啸都在那一瞬间倾倒了,他呜咽道,“怪我,都怪我,哥哥……” 如果不是他,哥哥就不会被人亵渎。 是他没有用,是他不争气。 出了事他只能躲在哥哥的身后。 他一定要杀了那些人…… 那些人都太过于肮脏,窥视垂涟着不属于他们的宝物。 他们该死…… 江纯把脑袋埋进了青年的脖颈处,也遮住了他此时骇人的表情。 温希恩的暑假都是在公司度过的,她的成绩和她的能力越来越突出,江父看他的目光也越来越欣慰和赞赏。 江纯也消停了许多,起码每次温希恩回到家的时候都能看见人影。 每晚也会乖乖的回家,虽然也会经常出去玩,但起码没有以前那么疯。 暑假结束后,温希恩就迎来了她的大学生活。 她本来想报一些感兴趣的活动,但都被温母强制要求学习金融管理,报的活动也都与管理有关。 就在温希恩以为生活会恢复正常的轨道时,老天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青年脸上戴着金丝框眼镜,穿着白衬衫更显得她干净苍白,她的身形如青竹般挺拔,轮廓越发的流畅,眉眼淡然了许多,多了几分沉静和内敛。 她侧着脸,同旁边的女生讲话,他们脸上都带着笑,明显聊的很开心。 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希恩。” 清朗低沉的声线,却让青年有坠冰窖。 她煞白着脸,僵硬的转过身。 看清身后人的脸后,原本温柔的眼眸一下子冷到了极致。 身后的树荫下,站着是一位五官白皙清俊,眉眼倨傲的少年。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看向青年的目光充满了惊喜。 但她却能感受到,少年眉眼隐藏极深的阴鸷。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61) 陈嘉一定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温希恩白着脸看他,脚步下意识的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见青年不说话,陈嘉也不尴尬,他快步上前,来到温希恩身边。 目光贪婪的黏在青年脸上,不放过她的一丝神情,语气调侃,“希恩,是看到我太开心了吗?为什么不说话?” 面对陈嘉相迎的笑容,青年像是避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又往后退了一步。 陈嘉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他转过头看向青年时旁边的少女,温柔的说道。 “我和希恩有话要说,你能先离开吗?” 少年长相英俊,说话又温和亲切,让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她磕磕绊绊的说的句好。 刚想离开,就被青年拉住了衣角,少女疑惑的望过去。 青年肌肤苍白,不知是不是女生的错觉,她好像从青年的眼里看到了慌乱和无措。 可还没等她仔细看清楚,陈嘉的手顺其自然的落在青年单薄削瘦的肩膀上。 不顾温希恩的躲避温柔抚摸着,另一只手把青年扯着女生衣角的手给包裹住,看似没怎么用力,实则温希恩的手指都被他捏的洛洛作响,只能被迫松开了女生的衣角。 少女看他们姿势亲密,就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转身离开了。 温希恩看着女生离开的背影,有点急切,她张了张嘴想喊住她。 旁边的陈嘉悠悠的开口,“你要是想让那女的,看到我们温大校草是怎么被同性搞的话,我不介意哦。” 温希恩闭上了嘴。 因为她知道陈嘉这个疯子,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陈嘉粗鲁的扯着温希恩来到一棵大树后面。 陈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他捏着青年的下巴,见青年面无表情甚至是厌烦的神色,手猝然的收紧,几乎勒的骨头作响,片刻后才松开,那白腻的肌肤已经留下了鲜明的指痕。 薄薄的唇形抿成一条冷漠的弧度,“希恩,你好狠的心呐。” “我那么喜欢你,你却这么对我?” 陈嘉至今都记得那天在办公室里。 青年甚至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秒,厌恶的神色和他的每一个动作。 他陈嘉什么时候这样讨好一个人。 可那个人竟然生生的将他的心,揉碎了踩在地上。 “我让你喜欢了吗?” 温希恩忍无可忍的说道。 眼前的青年,是他陈嘉恨不得把心都捧在她眼前的人。 可是她不屑一顾。 “是啊,我就是他妈的贱呐。” 这是陈嘉第一次爆粗口。 面对皮肤苍白秾艳的青年,陈嘉温柔的抚摸然后却将人狠狠的箍住,“我都忘了,你喜欢的是牧野,你和我一样贱呢,人家根本看不上你。” 心里涌出来的嫉妒与暴戾让陈嘉的眉眼更加的阴鸷。 他冷笑的道,“你我有什么区别?” 青年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他把青年脸上的金丝框眼镜拿下来,低头嗅了嗅。 随后猛的把整张脸都埋在了青年的脖颈处,滚烫的气息全喷洒在那块温凉的肌肤上,像是要把青年给烫伤似的。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62) “滚开!” 青年挣开手,几乎称得上是拼命的挣扎。 陈嘉先是一愣,随后抱的更紧了,脸上露出温柔痴迷的笑,“希恩,你好香啊……” “让我亲亲,好不好?” “滚啊!” 清润的声线沙哑至极。 温希恩难堪的闭上了眼,身上游走的手成功的把青年逼的崩溃。 她带着哭音,哀求道,“陈嘉……你放了我。” “陈嘉……我求你了。” 耳边是如同恶魔一般的温柔声线,“傻希恩,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呀?” 青年抖着身子,惊恐的睁开了眼,眼泪几乎立刻溢出来。 那粗重的呼吸声,将是温希恩这辈子的噩梦。 就在她绝望的闭上眼,身上突然一轻。 她猛地睁开眼,见不知何时赶来江纯和陈嘉厮打在一起。 陈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被打了好几拳。 到后面陈嘉几乎是压着江纯打的,一向骄纵受不得苦的江纯竟然一声都没有哼。 “住手!陈嘉你住手啊!” 青年跑过来想阻止,却被陈嘉给推开了。 江纯身上受了很多伤,但他全然不在意。 他想到刚才的场景,神志就全无。 少年猩红着眼,心里翻卷着滔天怒火。 那是他的哥哥啊,却被这个禽兽给践踏了。 他那么温柔的哥哥,这个男人怎么能啊! 陈嘉的拳头落在他的脸上,但江纯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紧紧的咬着牙,另一只手胡乱的摸到一块坚硬的石头。 他狠狠地往陈嘉头上砸,在陈嘉愣住的那一刻,江纯一时劲,把他推到一旁。 掐着陈嘉的脖子,狠狠的往他头上砸。 江纯面无表情,泪水从他红红的眼眶里流下,白嫩精致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沾着血迹。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殷红的血和他此刻阴晦的眸相映,“我要杀了你——!” 陈嘉的脸上满是鲜红的血,在意识模糊中最后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青年。 手臂被人抱住,但江纯已然被刺激的发到疯。 他甩开阻碍他的人,但下一秒那个人又抱住的他。 鼻尖是淡淡的清香,江纯的身子颤抖的厉害,他浑浊的眼眸逐渐清明,充满血丝的眼睛里映着青年苍白的模样。 他哇的一声,痛哭了起来,丢掉了手里沾满血的石头,哭的抱住了青年。 他发出了近似野兽一般的呜咽,哀哀的叫了一声。 “哥哥。” 温希恩感受到了湿润透过了白衬衫沁润在她的皮肤上的感觉。 她安慰的摸着少年的后脑勺,白衬衫也沾了江纯带血的手印。 温希恩想把他推开,去看看满脸是血的陈嘉。 少年却满脸惊慌的紧紧的抱着她,哑着嗓子,哭泣哀嚎。 “哥哥……哥哥呜……” 他哭的好伤心,温希恩也有些难过。 温希恩只好先稳住他的情绪,回抱住江纯,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颤声着哄他,“乖,不哭了,江纯我在呢,哥哥在呢。” 少年声音含糊而粘人,全是撒娇般的痴态,“哥哥,哥哥,我杀了他,没有欺负你了,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呜……”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63) 温希恩怔了一下,怀里的少年还抽噎着像是换不过气来,完全没有刚才打架的狠劲。 陈家在京城里可占据不少的地位,而陈嘉身为陈家的独生子,受的这么重的伤,在学校里惊起了不小的动静。 江父知道这件事后,毫不留情的把江纯打个半死,他真的好久没这么生气了,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直接气的高血压复发。 江父想压着江纯去道歉,可这小子就特别死心眼,死活不去。 看着一下子仿佛老了好几岁的江父,温希恩去了书房。 她直接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只不过没有讲被侵犯,而是说她和陈嘉发生了争执,江纯刚好赶来,源头一切都是温希恩挑起来的,江纯只是个为哥哥出头的弟弟而已。 江父当时脸色特别不好,他觉得温希恩就是个祸害,他对温希恩完全没有对江纯的耐心,直接派人带着温希恩去医院。 在走的时候,温希恩说了一句话,叫江父把江纯给关好。 不然江纯知道了后,恐怕又要闹的天翻地覆。 温希恩去医院时陈嘉还没有醒。 陈家的人很不满意,因为温希恩只不过是江家的外来者,和江纯的身份一比什么都不是。 而且看江父的态度也并不看重这个人,甚至还发话,说温希恩犯了错,只要陈家消气,怎么样都行。 他们认为江家很没有诚意,但也不愿意闹的太难看。 于是陈家自然而然的对温希恩没有什么好态度,差人按着温希恩跪在陈嘉病床前赔罪。 温希恩也不反抗,就这么在陈嘉面前跪的一天。 陈嘉后脑淤血,昏昏沉沉的在医院里躺了一天,才醒了过来。 全程照顾他的护理,连忙通知外面的人。 陈嘉的眼前还在发懵,缓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跪在自己病床边的青年。 青年低着头,脸色苍白的透明的程度。 她额前的发丝遮住了青年的半张脸,露出了精致挺拔的鼻尖,淡色的唇瓣,极其弧度优美的下巴。 陈嘉脸色还没来得及露出什么表情,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进来的是陈嘉的母亲,一向优雅得体的女人,此刻多少有点狼狈。 女人看见陈嘉脑袋上的白色绷带,坐在病床前,伸手想去碰,却被陈嘉头一偏躲开了。 女人也不在意,眼里又气又恼,“陈嘉,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你是不是想诚心气死我!” 陈嘉就坐在病床上,一双眼睛却不断的看向跪在病床下的温希恩身上。 女人看不惯陈嘉这样,起身来到温希恩面前,一巴掌甩了上去。 温希恩不闪不躲,硬生生的受了那一巴掌。 “我儿子被你害成这个样子,你倒是道歉啊,哑巴了?” 温希恩一张脸苍白的吓人,眼角下和郁着阴霾,苍白到病态的脸上还有鲜红的指印,淡色的唇瓣微启。 “对不起……” 陈嘉靠在床上,一双墨色的眼眸没有任何情绪的看向女人。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64) 随后目光一滑,又落到青年的身上。 温希恩低着头,任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就在女人在准备动手的时,陈嘉开口了,“出去。” 他的声音很沙哑,一双眼睛盯着跪在地上的温希恩,对女人说。 女人也很忙,嘱咐他注意伤口,就带上门出去了。 病房里一瞬间安静的吓人。 跪在地上的温希恩双眼无神的望着地板,单薄的身子微微的晃动了一下。 “温希恩。” 陈嘉这时候开口了。 温希恩不理他,继续盯着眼前的白瓷地板。 陈嘉伸手拿起桌柜上的一个玻璃杯,对着温希恩的眼前砸过去。 玻璃碎了一地,里面的水流到了温希恩跪着的膝盖上。 “是不是很遗憾,我还没有死?” 陈嘉想起意识晕沉前,温希恩站在一旁,神色极其的冷漠,没有一丝阻止的意思。 好像恨不得他立刻死在原地一样。 陈嘉开始有点恨这个冷情冷心的人了。 “我躺在这里不是正合你的意吗?怎么还跪在这里?”陈嘉慢慢的露出浅浅的笑容,那笑容叫人害怕。 温希恩垂在身侧的手缓缓的攥紧,又松开,又攥紧,这样来来回回。 毫无血色的唇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见温希恩服软,陈嘉心情的阴气散了些,不过那头上的疼痛去叫他的心情跌到了最低点,“怎么就你来,你的弟弟呢?” “一切因我而起,我的弟弟不懂事,与江家也没有关系……” 温希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看似都有点麻木。 陈嘉突然就觉得一切所有的事情变得无趣了,“温希恩,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跟只贱狗有什么区别?” 他认识的温希恩,是眉眼温柔,身姿如松柏,清风霁月的人。 而不是眼前这个颓丧木讷的人。 “我不会放过江家的,除非把你的弟弟带过来,给我打一顿回去。”陈嘉在温希恩动作瞬间停滞中,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别动江纯,他也不懂事。”温希恩仰起了头,额前的过长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眉眼。 陈嘉大笑出声,“那你的意思就是说,这顿伤让我白受咯?你……” 陈嘉的话还没有落下,温希恩就猛的额头磕地。 “你干什么!”陈嘉被温希恩的动作吓得一惊,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 “我还你……”温希恩磕的很用力,等磕了第二下,血就把她的额前的发丝给沾湿了。 青年淡色地唇抿的紧紧的,半响才开口,“我替他还你。” 陈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怒火慢慢的涌上了心头。 温希恩的动作一顿。 陈嘉一身的火气把旁边桌柜上的东西给砸了,感觉头又疼了起来。 “过来。”陈嘉说。 温希恩表情一滞。 “如果你想明天被赶出江家的话就别动,我说到做到。” 陈嘉冷冷的话如同一把刀,捅进了温希恩的心窝里。 温希恩动了,她低着头站了起来,但跪了一天的双膝早已经就酸痛麻木了。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65) 还没有站稳,小腿一软,就又跌了下去。 青年在地上挣扎了许久,歪歪扭扭的走到了他的床边。 陈嘉看了温希恩一眼,青年就自动的半蹲了下来。 陈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姿势就好像摸一条狗一般。 “温希恩啊,你可真无趣啊……” 说不出失望还是什么,陈嘉突然觉得眼前的温希恩和别人没什么不同了,之前疯狂的情绪好像也消退了些。 他漫不经心的把温希恩额前的头丝捋到脑后。 但当陈嘉对上了温希恩的眼睛的那一刻,刚才还未退下的疯狂与痴迷,以势不可挡的速度蔓延到身体的各个部位。 如细小的电流般酥麻的感觉,让他心神都为之一颤。 那双眼睛……漂亮的不可思议。 双目明亮炙热如同艳阳。 温希恩激动的不得了,她以为陈嘉终于肯放过她了。 但当看着陈嘉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陈嘉褪去了刚才的冷漠和懒散,手指慢慢的抚摸青年的脸,那冰冷的指尖给就像被一条蛇滑过一般,毛骨悚然。 “希恩,希恩……”陈嘉痴痴的笑着,白皙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像个神经病一样。 仿佛刚才冷漠的人不是他。 他着迷的摸着青年的眼角,仿佛有一种吸着人手的魔力。 温希恩紧张的舔了舔唇瓣。 青年的舌尖和她苍白的唇色相比,红的有些撩人。 陈嘉盯着就不自觉入的神,“希恩……” 陈嘉轻轻的笑了起来,连笑容都带上了黑暗的视角。 温希恩淡色的唇瓣因为被舔的缘故,亮晶晶的,他着了魔了想亲上去,但他还没有动作,理智就制止了他。 青年被他如狼的目光盯着,受不了了,偏过了头。 以陈嘉这个角度,只看到那颤抖的睫毛和紧紧抿着的嘴角。 “过来,吻我。” 陈嘉的眼睛发红,那是一种兴奋起来的眼神。 温希恩动作顿了顿,然后转过头,双臂撑着床上,仰头吻了上去。 温希恩和陈嘉都睁着眼睛,在看到温希恩那双眼睛的时候,陈嘉只觉得头皮都炸开了,然后就是酥酥麻麻的痒。 一向凉薄冷漠的他第一次急迫,急不可耐! 陈嘉难耐的舔了舔自己的唇,低沉的声音暗哑,“希恩,我想要你……” 对上他充满情欲炽然的眼神,温希恩的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纯澈干净的眼眸浮现出丝丝的黑气,让原本苍白虚弱的脸带了点……靡丽。 陈嘉的喉结控制不住的滚动了一下,随后涌入心头的是更极端的占有,这种浓烈的情绪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回答我!你应该不想让你和你的妈妈扫地出门,还有你的弟弟,你以为躲在江家的后面就没事了吗?” “只要我想,砍掉你弟的一条腿,都没有人敢吭声,你信不信?” 少年清俊白皙的脸上不知何时浮现了红醺,他的扯着青年的头发。 青年微微扬起纤细的颈项,一脸脆弱惶然的看着他,简直就像是一只引颈待戳的天鹅。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66) 陈嘉并没有开玩笑,他只要派人悄无声息地打断了江纯的腿,就算查到了他的头上,也没有不能把他怎么样。 她浑身战栗着,淡色的唇瓣抿着紧紧的才压抑心里的情绪。 “好……” 青年的眼底凝结出了一滴泪,慢慢的从眼眶滑了出来。 温希恩动作缓慢的站了起来,掀开了陈嘉身上的被子,爬上了病床…… 江纯被关在了家里,他也知道自己闯的祸,收敛了没有在乱跑,主要是想跑也跑不出去。 他都在房间里打了一天的游戏,等到了晚上打累了才眯着眼睛,晃晃悠悠的去厨房找吃的。 在冰箱里找了些吃的,刚想上楼,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江纯疑惑的走了过去,开了灯,原本懒散半眯着眼一下子瞪大,“哥哥!” 他最近好几天都没看见温希恩了,问佣人都说温希恩去了学校。 温希恩听到江纯的声音,脚步一顿。 她穿着白衬衫,手还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领。 从江纯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温希恩半张脸和紧抿的苍白淡色的唇。 她身子晃了一下,像是站不稳似的。 青年低低的应了一声,就跌跌撞撞的上楼了。 江纯感觉有点奇怪,他随手丢掉手中的零食,皱着眉快步的追了上去。 还不忘喊着,“哥哥,哥哥你等等我。” 前面的人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走的更快了,差点被最后一个楼梯给绊倒了,她向前踉跄了好几步,才慌慌张张的快步的进了房间,立刻关上了门反锁。 温希恩靠在门板上,额前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眉眼。 门外还有人使劲的拍门,她靠在门板上站了一阵,慢慢的顺着门板滑坐了下来。 青年身上穿的根本就不是他的衣服,衣服大了一圈,穿在身上,露出来的肌肤全是青紫的痕迹。 地板上很冷,但温希恩却感觉身子更冷,她缓缓的把身子蜷缩了起来,脑袋埋进了手臂里。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哥哥!你开开门啊,哥哥!” 站在门口的江纯拍着门,他的语速很快,因为太着急的原因。 青年的肩膀颤抖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尽量用以往正常的声音说,“我没事,只是太累了,你快去睡。” 江纯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没有在疯狂的敲门,贴着门板说,“哥哥,你就让我看你一眼,我有点想你了。” 房间里面没有再传来声音,江纯在门口又站了许久,耳朵贴在门上,专注凝神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房间里一片寂静。 他只好失落的垂下头,不甘心的道,“那哥哥,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房间依旧静的可怕,实在得不到回应,才转身离开了。 江纯突然觉得很难受,这种难受来的莫名其妙,他忍不住又折返回去,更加用力的拍着门,手心都红了一大片,但江纯像是感觉不到一样。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67) 用可怜巴巴的语气说,“哥哥哥哥,你就让我见你一面,我保证就看你一眼。” “哥哥,好不好嘛,我看一眼就走,一定不打扰你休息!” “哥哥,求你了……” 温希恩越不吭声,江纯就越发的忐忑不安,心里难受的要命。 江纯觉得只要见到温希恩一面才能安心,他说到后面几乎哀求了,“哥哥……你倒是理理我啊。” “你别不理我,行不行?” 坐在地上的温希恩肩膀在发抖,然后整个人都发起抖来了,她死死的咬着手背,不愿意发出一次声音。 等到门口没有动静,已经是后半夜了。 天一亮,江纯就来到温希恩的门口,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动静,试探的拧了一下门把手。 江纯表情一亮,门没有锁,但当看见空荡荡的房间,他的表情一下子跨了下来,他不甘心的四周都找了一下,然后十分落寞的出了房间。 江纯怕错过温希恩回来,就天天晚上都在温希恩的房间里面睡,只要青年一回来,他就可以知道了。 躺在全是青年身上特有清香的被子里,他就越发的想念哥哥。 抱着充满清香的被子,江纯委屈的用脸颊蹭着,最后直接把整张脸都买进了被子里,就好像他正躺在温希恩的怀里一样。 他呜咽一声,竟委屈恼火的哭了起来。 他想哥哥了…… 江纯想出去找温希恩,却被江父强制性的关在家里,不管怎么软磨硬泡都不肯放他出去。 温希恩自从那一次,也再也没有回来过。 被子上的清香也变得越来越淡,染上了都是江纯的味道。 他只好从温希恩的衣柜里翻出几件衣服,夜夜抱着衣服才能入眠,这样才能睡得比较安稳,不然一睡着开始做噩梦,醒了就睡不着。 在家里被关了将近一个月,江纯他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说起话来都变得有点神经质。 江父被吓得不轻,直接找了个心理医生来看看。 最后还是心理医生说不要再关着江纯,再关下去真的就成了神经病了。 江父松了一口气,马上把江纯放了出去, 一能出来,江纯就迫不及待的赶到温希恩的学校,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找了大半天才找到了。 他从人群中一眼就看到的身姿如柏松的青年。 江纯憋红了脸,跑过去拉住了温希恩的手。 温希恩迷茫的转过头,她穿着白色的短袖,外面罩着一件蓝雾色的衬衫,发丝柔顺的贴着脸颊,脸色本来就苍白,在配上淡色的唇瓣,整个人都透着些病态,但精神看起来不错。 “江纯?”青年的眼眸里浮现出喜悦。 江纯看着这个模样的青年,先是一愣,然后就黏了上去,紧紧的抱着青年纤细的腰,鼻尖是淡淡的清香,一直胀痛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他委屈的很。 “哥哥,你为什么都不回家,我可想你了。” 温希恩几乎在他凑上来的那一刻,身子都僵硬的不行,犹豫了半响,她才不着痕迹的把江纯给推开了。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68) 她眉眼温柔的说,“最近学校有些事情,就在寝室住下了。” 温希恩在大学的名气很大,旁边的人都用余光瞄着这边,让她有点不自在。 “我带你去食堂吃饭,好不好?” “好,好。” 江纯连连说了两声,及其依赖的拉着她的手,哪怕手心里都是汗也舍不得松开。 现在刚好是吃饭的时间,食堂人特别多。 温希恩牵着他,迎面走来有熟悉的同学向她打招呼,顺便问问江纯是谁,温希恩都会微笑回应说这是她弟弟。 同学就会夸一句真可爱,这时候江纯就会不开心,黑着一张脸,自己生着自己的闷气。 自从那天,江纯每天特意从自己的学校来到他的学校就吃顿饭。 温希恩说过他很多次,虽然路程没有很远,但来来回回要一个多小时,就为了赶到这里吃顿午饭,而且江纯现在已经是高三了。 但江纯就是不听,天天中午很准时的赶过来,怎么说都不听劝。 江纯拉着温希恩,步伐欢快的走在她的前面。 后面的人突然拉不动,江纯疑惑的转过头。 看到温希恩的脸色不太好,本来就苍白的脸,现在一点血色都没有,站在原地跟个雕塑一样。 他顺着青年的目光看,当看清那个人的脸,心里莫名的咯噔了一下。 “你先回学校去。”温希恩脸色温柔的对着江纯说。 “我不!” 江纯改去抱她的胳膊,拉着青年接着往食堂里走,“我们去吃饭。” 不远处的人注视着青年的眼神越来越阴凉,如同被毒蛇缠住了一般。 温希恩身上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她心里发冷,“江纯。” 江纯转头看着温希恩,脸色有点阴沉,“你怕什么?有我在,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江纯根本就没有计较后果,他还没有认识到以他微薄的力量,根本保护不了珍贵的珠宝,那珠宝耀眼的光吸引了恶龙的觊觎和垂涎。 江纯被家里保护的太好了,他不知道社会的险恶和复杂,不知人间疾苦,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错,都不用为他善后。 可是如果没有了江家,他就什么也不是,他可能自己都养不活,既然自己都养不活,还怎么养别人? “江纯,听话,你先回去。”温希恩不愿意看到江纯胡来,尽量把他给哄走。 但江纯这次没这么好哄了,他笑了一下,透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狠劲和执拗,“你别想骗我,我就要和你待在一起。” 看着已经向这边走来的陈嘉,温希恩慌乱的甩开了江纯的手。 江纯的目光看着被她甩开的手,缓缓的滑落到了青年苍白的脸上,眼睛跟淬了毒一样,透着一股狠戾,“你怕什么?是怕被他看到吗?” 听到江纯的语气不对,温希恩又怕他发疯,柔声道,“我没怕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而且我和陈嘉的关系……挺好的。” 江纯都被温希恩仿佛哄傻子的话,给气笑了。 她是不是认为,他江纯是个傻子啊?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69) 他裂开了红唇,“关系好?” 江纯一边笑着,柔嫩的嘴唇微微一弯,本来就生的俊秀精致的容貌一下子生动了起来,“他想草你啊!你知不知道?你他妈的到底是傻还是贱啊?” 陈嘉已经走到了温希恩的面前,嘴唇划开一道笑弧,双手抱着胸,眼睛就一直盯着青年,舍不得移动半分。 至于旁边的人,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顶着陈嘉的目光,温希恩面无表情的说,“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多管。” 说完温希恩就垂下了眼睫,陈嘉不喜欢她多看别人,不管是谁,温希恩不想惹他生气,因为他生气显得很恐怖。 如果温希恩是被迫的或者是被欺负,江纯可以不顾后果地站出来为她摆平一切,但如果都是她自愿的呢? 那么他所做的都成了一个笑话,他就是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青年面前蹦跶。 江纯以为,温希恩是需要他的,他天天在家里惦记着,都快把自己给逼疯了。 可现在呢?他想保护的人根本就不需要他保护。 所以温希恩把他当什么,挥之则来,招之即去的狗吗? 耍他很好玩吗? 看着他跟个傻子一样上串下跳,跟个哈巴狗一样黏在她身上,是不是很有趣? 江纯盯着温希恩看,眼眶里蕴含雾气,他在谁面前都是一副伶牙俐齿无法无天的太子爷,但是现在…… 他只觉得自己被温希恩那双眼睛看着,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就觉得很委屈,很难受。 “温希恩。”江纯的眼睛都红了,“不要后悔。” 明明放狠话的是江纯,但他却舍不得走,就愣愣的看着那双眼睛,仿佛要把那双眼睛印入心里一样。 “希恩。”陈嘉已经有些受不了温希恩的目光一直在别人身上了。 陈嘉的手指从青年的鬓发里斜插的过去,揉弄着温热的发根,笑着说,“一起去吃饭。” 温希恩没有看陈嘉,就不受控制的注视着那位单纯到愚蠢的少年。 陈嘉看到那双眼睛里流淌的流光,温柔的不可思议,像是注视此生最重要的人一般。 可惜…… 那表情不是给他的。 江纯看着他们两个如此亲密的动作,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眸晦暗不明,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的捏紧。 明明前几天不是这样的!温希恩难道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吗? 为什么要喜欢男的! 他难道对她还不够好吗?为什么还总是要想着别人! “江纯,回去,以后都不要来了,都高三的人了,要以学业为重。” 温希恩的嘴角弯弯,嘱咐着眼前不懂事的弟弟,眉眼温柔从容的像个好哥哥。 谁稀罕她这个哥哥! 江纯死死的盯着青年,后退了几步,蓦地转身跑走了。 他跑的很快,甚至还狼狈的摔了一跤,但他却来不及顾虑旁人的目光,匆匆忙忙的跑走了。 “还在看什么?” 陈嘉的声音黏糊的紧,就跟他的动作一样,恨不得整个人都要黏在温希恩的身上。 温希恩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陈嘉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但他又很快恢复了温和的模样。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70) 他拉着温希恩来到一个角落,抓着她的两只手,将青年的胳膊拽起来,然后就凑上去亲。 温希恩淡色的唇瓣抿的紧紧的,陈嘉就亲了一口,还小心翼翼的舔了一下。 温希恩只是极其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但是却没有挣扎。 陈嘉喜不自禁的搂住青年的腰,很纤细,很单薄,好似轻易就能折断。 陈嘉只觉得的搂住的那具身体,就跟嵌在自己的怀里一样,让他从身到心都涌出说不出的愉悦。 干燥灼热的唇贴在青年的脖子乱亲一番。 陈嘉偶尔一个抬眸,对上了温希恩低垂下来的眼眸。 黑压压的睫毛垂下来,在她的眼底投射出一道阴影。 从陈嘉这个角度,这个抬眸仰视的角度,青年那个眼神,嘲讽的,冰冷的,没有一丝情绪。 陈嘉被看的原本滚烫热血的血液一下子冷却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处泛起了酸麻的痛。 那是……痛吗? “希恩,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吗?” 回应陈嘉的是青年冷漠的侧脸,他也不在意,笑着自言自语,“会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温希恩斜了他一眼,眉宇间的冷意也更甚,但她不愿意与陈嘉这个神经病有过多的交流,于是就沉默着。 温希恩的沉默被陈嘉理所应当的理解成了默认,他一想到这儿,心里就如同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白皙清俊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他这自导自演了一段对话,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晚上,温希恩再三思索还是回到了江家。 在甜品店买了精致的蛋糕,是用来哄江纯的,她回去的有点晚,刚好错过了晚饭时间。 温希恩拿着甜品上了楼,敲了是三声门。 江纯一打开门,入眼的是包装精致的礼盒袋,他皱了皱眉,推开了那礼盒袋,对上了那双含笑的眼睛。 “我买了你爱吃的蛋糕。”青年的声线很温柔。 江纯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眼中似藏讥诮,“温希恩,你累吗?耍我很好玩是不是?看我像只狗一样在你腿边打转,你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啊?” 瞧见人面上发白,眼底悲哀黯淡的模样,江纯只觉得心中原本憋着的气散去了几分,竟还隐隐的生出快意。 温希恩就把他当傻子,开心了就来哄两句,不需要了就叫嚣着让他滚,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他更加忍不住凑近压着阴戾的声音,“你以为用这吃的来讨好我,我就会接着在你腿边打转吗?” 温希恩心一痛,呐呐的道,“我没有想过,我只是……” 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害啊……江纯。 “这是什么?编不出来了……”说到这里,他突然笑的诡异,“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骗子!” 怎么会有这么过分人,他为了她不顾后果的伤了人,而他这个好哥哥呀,转头就跟凶手在一起了。 温希恩……你有心吗? 你把我江纯当什么! 温希恩后退了一步,她半个身影隐在了阴影里,淡色的唇瓣紧抿着,长长地睫毛剧烈的颤抖,“江纯,你别这么对我。”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71) 江纯浑身一震,垂在腿边的五指微不可查的寸寸收拢,绷紧的下颚能看着他此时面部肌肉的僵硬。 那双晦暗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脸色苍白的青年,半点让旁人窥不清那到底隐藏了多少情绪。 面容清雅的青年小心翼翼的向前一步,拉住了他捏的紧紧的手指,慢慢的把他的手指给展开。 青年微微的抬眸,露出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你不一样的,你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江纯。” 被青年拉住的手,不由自主的反握回去,江纯眼眸微闪,感觉被青年触碰到的肌肤几乎要烧起来。 他的哥哥总有这样的魔力。 让他心软,让他沦陷。 “哥哥……” 长相精致的少年褪去了刚才的阴沉,一直绷着的嘴角翘起了一个弧度,他反手抓住青年修长的手,脸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江纯刚想准备大发慈悲的原谅这个骗子。 只要哥哥不在与那个讨厌的人来往。 只要哥哥不要再喜欢男人,他就可以原谅哥哥。 蓦地,江纯的视线不经意的落到温希恩修长白皙的脖子上,上一秒所想的一切都成了一个笑话。 周身的气势,在那瞬间几乎暴怒,他猛地掐着温希恩的脖子,那双几乎杂着血色的眼眸,此刻看着眼前视线,像是择人而噬人的野兽。 “你骗我!你不是说我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吗?那这个痕迹是什么?” 被他掐着的温希恩挣扎的想掰开他的手,但越挣扎掐着他的力度就越大。 在挣扎间,衬衫领口凌乱了,微微的露出了一小截锁骨处的那一块红痕。 淡淡的,明显是被人咬出来的。 作恶的人很用力,带着一股报复的心理……将那一小块苍白的肌肤咬的甚至有点发紫发红。 是今天中午那个人咬的! 江纯的脑中忽然就烧起了一团被刻意忽视后的怒火,他耗费了全部力气才克制住心中的暴烈情绪,满腔摧毁欲硬生生让他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温希恩,为什么!为什么要弄成这样,你不是讨厌他吗?” “你他妈的在玩我?” 难道那天他看着那个男的强迫温希恩,其实并不是强迫?而是两情相悦……! 感受着掌心处青年脖颈上的青筋跳动的越发的为弱时,江纯甚至就想这么掐死她。 这样这个人就永远不会再惹他生气了。 哥哥就再也不会沾化惹草,三心二意了。 掐死他?让他只属于你! 江纯在心里有个恶魔在诱导着他,后槽牙紧咬着,数次张口想要说话,又数次强迫自己闭嘴别吐露出伤人的话语,掐着温希恩脖子的右手手背都因隐忍而暴起狰狞的青筋。 江纯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中,黑沉如墨的眼瞳深处逐渐酝酿出危险的风暴。 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窒息的感觉像潮水一样用来,然而温希恩却没有说过一句求饶的话,挣扎的动作也慢慢的停了下来,靡红的眼尾滑落了一滴泪。 原来……都是假的吗? 她以为江纯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是江纯伪装的太好了吗? 不是的,是她眼拙了。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72) 青年的呼吸彻底微弱了下去,但她的眉眼却没有痛苦,只有刻在骨子里的温柔。 她的嘴角甚至还带着笑,那笑容很飘渺,像是风一吹就散了。 看到这样的模样,江纯掐着温希恩的手指下意识的一松。 他甚至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眼眸里充满了泪水迷茫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想到自己刚才差点杀了哥哥,一想到那双温柔干净的眼眸再也没办法焕发出任何光彩。 ……心脏就猛的一滞。 为什么会有这么恶毒恐怖的想法,可又一想到青年脖子上和锁骨处的红痕,他压抑着胸膛中那不安躁动的野兽,白嫩的脸上满是泪痕。 他好生气呀,他真的好生气! 感觉脑袋都快要爆炸了,可是他不想伤害哥哥的,他只是太生气了。 他承认,是他心甘情愿的像只狗一样围着哥哥。 但是哥哥从小就温柔,哥哥对所有人都温柔,甚至对流浪猫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哥哥的温柔和关注。 他不喜欢这样,他讨厌这样! 对他一个人好就够了,为什么总是那么三心二意呢? 新鲜的空气也猛的灌入喉咙之间,温希恩不断地咳嗽着,一张苍白的脸几乎殷红,就像是染上了血的胭脂。 温希恩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捂着嘴咳嗽着,青年的嗓音极其的嘶哑,听起来就显得分外的痛苦。 江纯眼中的泪水流的更加的汹涌了,一滴一滴的,像串了线的珍珠似的。 盯着温希恩脖颈处狰狞的痕迹,江纯的心头划过了无限的悔意和慌乱。 他喊了一声,“温希恩。” 青年低着头,那淡色的唇瓣抿成了一个冷漠的弧度。 她缓缓地转过身,步伐平稳的离开。 青年的身形依旧如同翠竹般挺直,但那单薄的身影却透着些狼狈与脆弱。 江纯想追上去,但走了一步就猛地停下了脚步。 哥哥没有回头,哥哥没有说话,哥哥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 哥哥……丢下了他。 “温希恩,你回来!” 青年恍若未闻一般向前走着。 江纯的眼睛红红的,像极了被抛弃的狼狗,“你听到没有,我叫你回来!” “好啊,有种你他妈就永远都不要回来!” 青年的脚步终于停住了。 江纯眼眸一亮,但下一秒温希恩就毫不犹豫地消失在他面前。 江纯的瞳孔倏然收缩着,那双眸似泛起骇人的血气。 他突然一拳打在雪白的墙上,骨节处都擦破了皮血,血顺着他握紧的拳头往下流,啪嗒啪嗒,滴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血洼。 此后,温希恩当真再也没有回过江家。 才过了两个月,江纯就耐不住了,他去学校找人,却被校长告知温希恩退学了,说到这件事,校长还很惋惜,毕竟温希恩是真的是个好苗子。 江纯完全懵掉了,他又跑回家找到温母。 一向对温母没有好脸色的江纯此刻满脸慌乱急切。 温母倒是平静极了,只说了一句,这么大的人又不会走丢。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73) 其实温母一个月之前就知道了,她还发了很大的火,但是更多的是失望。 温母尝试过把温希恩劝回来,但电话那头的青年却哽咽出声,让温母心软了。 温母想着出去看看也好,反正温希恩还年轻,从小都没有叛逆过的青年,温母允许她叛逆一次。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江纯一脸平静的回到房间,然后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给砸了个遍。 江纯气到浑身都在颤抖,那双眸子中长久压抑的阴暗似一朝堤的爆发。 声音中满染扭曲的疯狂,他几乎咬牙切齿的说。 “温,希,恩,你特么真有种。” 但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温希恩一消失就是五年。 “阿野。” 林暮雨穿着华丽修身的礼服转了一圈,十分惊喜的问,“你觉得这套怎么样?我觉得很不错。” 牧野微微一笑,他的轮廓褪去了青涩,俊朗英俊的五官也变得更加的夺人眼球,最主要的是他的气质也收敛的许多,透着股成熟的魅力。 “我觉得挺好的。”男人应付到。 林暮雨没有注意到男人眼底深处的敷衍,心中甜蜜的抱住了男人的胳膊。 “后天我们就要订婚了,你要不要也挑一件啊?” 两人在旁人的眼里是十分登对的模样,特别是男人出色的外表,让不少人艳羡。 牧野装作不经意的把手抽出来,“我有衣服,你接着试。” 他四下环顾了一周,然后找了一个坐的地方。 林暮雨也不在意他的冷淡,反正牧野身边只有她了,来日方长嘛。 听着售卖员的各种赞美,林暮雨矜持的笑了笑。 牧野坐在座位上,他的目光从林暮雨身上滑开,他不知道女人挑起衣服来这么麻烦,都将近三个小时了。 他心里的不耐与烦躁在脸上却半分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掩盖性的拿起一本杂志翻阅起来。 约摸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林暮雨才挑选好了,走到牧野的面前来了。 牧野的模样似乎是看书入了神,但林暮雨一走过来,他就感知的抬了头,“挑好了?” 林暮雨点了点头,“嗯。” 牧野将书合上,放到手边,站起来对着林暮雨说,“走。” 林暮雨伸手抓住牧野的手,牧野的手掌是温热的,她下意识的看着牧野的反应。 牧野被她抓住了手,身体一怔,而后将手握了起来,将林暮雨整个手掌都包裹了进去。 林暮雨展颜笑开,白皙清秀的脸上染上了红晕。 这一刻,林暮雨觉得她很幸福 牧野握住她的手,一路拉着林暮雨出了商场,他开了车,车就停在停车场,两个人的手分开,一前一后的上了车。 为林暮雨绑好安全带,她看着牧野冷峻的侧脸,大着胆子凑上去亲了一下。 牧野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林暮雨却被他看得脸红心跳。 开车的牧野正与林暮雨说话,是林暮雨主动开的口。 牧野一边开车一边分神听她说话,偶尔也会回应几句。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74) “阿野,后天订婚的时候,你请了高中同学吗?” 林暮雨说这句的时候,牧野刚好抽空转过头,他五官是一种极其攻击性的锋利与英俊,眉心挤出深深的褶皱,“高中同学我又不熟。” 牧野复读了一年,与高三的人并不熟,自然不会叫他们过来。 牧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昨晚开始,他的心都莫名的有种预感。 这预感叫他心头发紧,每时每刻都恨不得要给他莫名其妙的预感。 牧野今天本来不想陪林暮雨来逛街的,但牧母又一直劝,才不得已去陪。 他买个东西都要下意识的望一眼四周,好像要找什么人一样。 现在,这种预感又莫名其妙的冒了出来。 牧野转过头看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街道。 牧野的心却还是揪着。 “在看什么?”林暮雨顺着牧野的目光看向车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牧野,是看到熟人了吗? 牧野没有回应她的话,他的心神好像都漂浮了起来。 看了半响,什么都没看到的,牧野心里有种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转过头来,想要去安抚身边的林暮雨,“没有……” 牧野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眼角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的车速并不快,那个身影在人群中格外的显眼,从他眼前滑过去。 让牧野放下的心又整个悬的上来。 他一脚踩了刹车,这时候他已经全然是了仪态,一句话都跟林暮雨没有说。 他那两道浓黑的眉朝眉心紧紧皱起,嘴角向下一耸拉。 林暮雨看见这个模样的牧野,有些呆愣。 牧野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他转过头往车窗外望去。 林暮雨又顺着牧野的动作看过去,依旧是人来人往的人群。 牧野快要被这种无缘无故的预感给逼疯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举动很可笑,却又无法克制的一次又一次的顺从。 总是心存侥幸,显得格外的神经兮兮的。 他弄丢了一个人,那个人已经消失在他生活中整整五年了。 林暮雨疑惑的问,“怎么了?” 牧野沉默的一会,才道,“我好像看见了一个熟人。” 林暮雨又转头看了一眼车窗外,迟疑的说,“那你要去打个招呼吗?” 牧野紧紧的抿着薄唇,不容拒绝的说,“你在车上等我一下。” 林暮雨点了点头。 牧野拉开车门下去了,四下环顾了一圈,就见到那熟悉的身影。 街上的人流很多,牧野绕过人群,步伐越来越急切,却看见那身影越来越远,他急的不顾一切的大喊。 “温希恩!” 牧野跑过去在路上撞了不少人,但还是在一个拐弯处跟丢了。 牧野在四周找了一大圈,还是没找到。 就仿佛刚才看到的不过是个虚影,是他想象出来的。 牧野呼吸有些沉沌,他烦躁的抓着头发,右手猛地紧攥成拳,几撮头发嵌入指缝,头皮顿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疼。 他吃痛的皱了眉,理智瞬间回笼,脸色如常地回到车上。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75) 金碧辉煌的包厢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气,暧昧轻佻的音乐让人听的脸红,红棕色真皮沙发上坐满了人,好几个正搂着漂亮的少女划着拳拼着酒的男人。 而位于中间的人倚在沙发上,抽着香烟,在这热闹迷乱的包厢里,就他一个人窝躺在沙发上。安静的吞云吐雾。 精致的面容在五彩缤纷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怎么了这是?” 季凉川手上还拿着扑克牌,抽空看了江纯一眼。 江纯懒得搭理他,最后一口烟雾自嘴中吐出,修长的手指间夹着的香烟,被他狠狠地按灭在面前满集烟火带的水晶烟缸中。 江纯从桌子上摸了一个方杯,倒了半杯酒,仰头全部灌了进去。 季凉川觉得江纯这个样子特别好玩,于是凑上去笑着说,“怎么天天苦着一张脸,看着就招人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纯就天天冷着一张脸,话也少了很多,季凉川都不太愿意和他玩了。 江纯招呼漂亮的待者倒上了满满一杯酒,他微阖着眼眸,拿着酒杯一口饮下。 季凉川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哥回来了没?” “回来?” 江纯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笑了一下,酒窝凹起,但他的神色阴沉而冷漠,“他要是敢回来,我保证打断他的腿。” 让她哪里也去不了,让她永远也跑不掉。 季凉川听着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是你哥哥,不要好不容易人回来了,又被你给吓走了。” 江纯面无表情,“他不是我哥哥。” 江纯接着面不改色的喝酒,喝空了好几瓶,旁边有漂亮抚媚的女人靠过来,立刻被他推开。 他身形没有丝毫晃的站起来,向着门口走过去。 旁边的好友看到问了一句,“你干嘛去啊?” 江纯刚才看到温希恩站在门口那里笑着看着他,但现在又不见了。 “我哥哥来接我了。” 他说完,包厢里的人立刻都看向门口,但却空无一人。 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季凉川有些不耐烦,刚才还一副要搞死哥哥一样,现在又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 “你喝醉了,我让你送你回去。” 江纯摇了摇头,咬字清晰,“他刚才就在门口,但他现在不见了。” 他扫了一眼门外,匆匆道,“你们玩,我去找他。” 又是一片寂静。 季凉川暗骂了一声,这小子又犯神经病了,丢下手中的牌,他也没有兴趣再玩下去,拿起外套追了上去。 季凉川是在马路旁找到江纯的。 江纯在那里说话,可他面前却空无一人。 季凉川烦躁的点了根烟,用力的吸了一口。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江纯的幻想说的什么,他的眼睛骤然红了,他惊醒般慌乱的后退了一步,语气提高,“不是的哥哥,我没有想伤害你,是我把你掐的太痛了吗?我只是太生气了……” “你不要走啊……” “哥哥,你听到没有?” 江纯头疼的厉害,他没有再听到温希恩的声音,她好像彻底消失了。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76) 江纯伸手一抓,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他的表情慢慢的变得落寞,“你是不是想丢了我?不可能,我会永远缠着你的,你别想把我甩开!” 他突然笑了一声,笑出了破碎的哭泣声。 季凉川抽了将近半包烟,才打电话让司机过来。 再这样下去,江纯不疯才怪。 因为是订婚,所以并不像结婚仪式那般隆重浩大,但牧家一开始就准备按繁琐的方向办。 流程一套走下来,林暮雨也有些累了,但她的精神却很亢奋。 她挽着牧野的手臂,牧野眨了下眼,任由林暮雨凑上来。 落在外人的眼里,别觉得这一对未婚情侣是如此的恩爱。 订婚仪式的最后一步是戴订婚戒,订婚戒是几个月前林暮雨就亲自订好了的,是一对钻石戒指。 牧野从红绒盒子里拿出订婚戒指,给林暮雨戴上。 林暮雨也从旁边的人手里拿过订婚戒,替他戴上。 最后一步便是拥吻,底下的宾客几乎都在起哄。 林暮雨既害羞又激动,她抿着红唇,期待的看着牧野。 牧野的眼神十分冷静,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冷漠,就在时间一点点过去,气氛变得有点诡异的时候,牧野低头吻了上去。 唇瓣相贴。 林暮雨松了一口气,刚才她看到牧野的眼神,还以为他不会亲过来,还好…… 牧野在敬酒的时候,和林暮雨说的句去洗手间。 林暮雨点了点头,看着牧野消失的背影,她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她按着一桌一桌的人敬酒,林暮雨不敢多喝,只是稍微的抿了一小口。 在看到样貌出众的男人是,她端着酒杯,笑着走到男人身边。 “陈嘉,好久不见,越来越帅了。” 眉眼倨傲淡漠的男人挑着眉,“你也一样。” 林暮雨和陈嘉的关系挺好的,以前他们两家是世交,她和陈嘉小时候还一起玩过,但后面林家败落,陈家却越爬越高。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林暮雨低声的问,“你和温希恩怎么样了?” 温希恩。 这个名字犹如一根敏感而尖锐的刺,狠狠的蛰进了他的心脏中。 他黑沉沉的眼瞳里浸着某种复杂而躁郁的情绪,但表面上陈嘉依旧是一副矜贵倨傲的贵公子样。 他笑着说,“我和希恩很好,我们会一直这么好下去。” 陈嘉的语气有点古怪,但林暮雨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还松了口气。 她和陈嘉随意的说了两句,而陈嘉已经全然没有再待下去的欲望,起身就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洗手间内。 牧野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深呼吸了好几回合,抬手松了松领结,又将外套脱掉。 再也忍不住蹲在马桶里吐了一遍。 他不受控制的洗了一遍又一遍的唇瓣,却感觉不住的恶心涌上来。 怪异的感觉在蔓延,像植物扎根在心口,摄起他的血液。 他最近不是失眠,就是在做梦。 梦见了越来越多以前的事情,可是一醒来却又什么也不记得了。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77) ‘牧哥’ 耳边似乎响起温柔的呼唤。 牧野一手撑在洗手台上,一手狠狠地按在额头处,线条凌厉的侧脸流露出痛苦迷茫的神色。 等缓过来,他把凌乱的领带系好,穿好外套,把西装的褶皱抚平。 他变得很平静,但他清楚自己正在崩坏,还有那么一根弦,只要切断了,他就不再是他。 ‘牧哥’ 不要再叫了! 牧野在心里几乎疯狂的咆哮,脑海里终于没有了声音,但他的胸口却闷得透不过气来,是一种拉扯的痛感。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又好像停止了。 卫生间又来了一个人,两个男人面无表情的对上。 “希恩……在哪里?”牧野下意识的问。 说完这句话,牧野就有点后悔了,他想知道温希恩在哪里,但又不敢知道,他把他时候他控制不住自己,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 陈嘉沉默的看了他一眼,神色阴冷,一言不发的走到洗手台上洗手。 牧野垂在裤子绲边的手缓缓的握成拳头。 他没有再问,抬步离开了。 然而,谁也没有发现陈嘉洗手的那只手正在小幅度的颤抖。 牧野找到了林暮雨,陪她一起进酒,他的酒量很好,耳尖却悄然红了。 余光略过一道身影,他立马转头望去。 在那张苍白温柔的脸映入眼帘时,在看到那双干净含笑的双眸时,牧野的瞳孔猛的收缩的同时,浑身的血液瞬间沸腾了起来。 温希恩……希恩…… 血液瞬间的流滞,令人牧野向来转得极快的大脑全然死机。 牧野像是被蛊惑般,情不自禁的向青年走过去。 那双好看的眼睛,永远都剩满星光温柔的眼睛,含笑着看着他,脸上是淡淡的笑容。 “希恩……温希恩。” 话还未说完,他就见不远处的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分明是以往的温柔,但不知道为什么,落在牧野的眼中,这个笑容竟挫刀般的刻苦,令他浑身颤抖的害怕。 冰凉的泪从牧野的眼尾而下,一滴接着一滴,一颗接着一颗。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到后面直接跑到了青年的面前。 好难受啊…… 真的好难受啊…… 别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 温希恩,为什么。 为什么我一看到你,我就好像喘不过气来。 牧野的泪水不断的自眼眶中滴滴而落,满目的崩溃和痛苦。 “希恩。” “希恩……” “希恩!” 青年脸上漾着暖风般的微笑,她微微垂着长长的眼睫,淡色的唇轻启,“牧野,愿你们恩恩爱爱,意笃情。” 牧野张着唇,颤声道,“你闭嘴……不要说话……” “我要走了。”温希恩看着满眼是泪的牧野,眉眼温柔的能把人溺毙。 “不要走,希恩,不要走……” 一米九的大男人像个孩子一般委屈,说哭就哭,边哽咽道,“希恩,我求求你,带我一起走。” 不要再丢下他一个人了,他会疯的,真的快疯了。 温希恩眼中泛着泪光,怔怔地看着牧野。 你给了我希望,又遮住我的光(78) 下一刻……她突然猛的用力把牧野推开! 牧野猝不及防的被温希恩推的后退了几步,不知踩到了什么,整个人往后一倒,后脑勺刚好撞到桌角。 牧野在尖锐的疼痛中,看到头顶上的大型吊灯忽然松动砸了下来。 温希恩只来得及把牧野推开,自己被坠落的吊灯砸倒在地! 飞溅的玻璃碎片划破了牧野的脸颊,他呆愣的眨了眨眼,这一切,仿佛慢动作一般在他眼前展现。 那脆弱的身躯倒在地上,鲜血浸湿了他的衣服,染红了地板…… 在混沌的意识中,牧野含着泪昏了下去。 大堂中静坐的无数人侧目,但却没有任何人想过,入目的竟然是那样刺眼的画面,暗色的鲜血铺了满地,整个现场在这瞬间乱成为一锅粥。 哭着的,喊着的,惊呼尖叫着的,原本准备离开的陈嘉被那吵闹的动静惊到了。 他皱着眉走过去,却不料颤抖个不停的腿一软,他条件反射的扶住旁边的桌子。 感受着突然不受控制自主加速的心跳,陈嘉抬手捂住了心口,掌下传来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剧烈。 陈嘉的眉越皱越紧,不知为何,他突然不想过去看探究,但脚步却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 他挤进的人群,看到是到处的玻璃碎片,还有个人影被砸在灯下。 那……那是谁…… 是谁…… 陈嘉慢慢的走过去,看到那张让他疯狂迷恋的脸,是他日思夜想的,是天天晚上都会出现在他梦魇里的那个人,是他恨不得关起来,锁起来的那个人。 之前想着如果抓住了她,想过多种惩罚,却唯独没有想过,如果这个人永远消失了怎么办。 青年满脸都是血,身下已经形成了一个小血洼。 陈嘉蹲了下去,仔仔细细的看着那张脸。 是她…… 真的是她,她回来了……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她不是最爱干净的吗? 怎么把自己搞得这般的狼狈,他说过的,他说过让她不要这样逃,现在呢…… 什么都没了……温希恩。 陈嘉颤抖着一只厉害的手想帮青年抹去脸上的血,但是却越擦越脏。 在他整个人狼狈的跌在冰冷的地上的瞬间,一直绷着的神经猛然崩塌了。 “你是在报复我吗?温希恩。” 如果是的话,那么你成功了。 但是为什么?偏偏要用这种方法,温希恩,你是想逼疯我吗? 你是想让我变成一只疯狗吗? 不可能的! 你以为你是谁! 血,无尽的血都蔓延到陈嘉的脚边,在他眼帘中绽放开一颗一颗的血花。 张着哆嗦到近乎崩溃的颤音,狼狈不已的陈嘉,换出了那个名字。 “温希恩……” 这沙哑的声音透着股浓浓的恨意与阴冷,与他的表情格外的不符合。 在无数围观的人群的目光中,陈嘉就那么一种近乎狼狈的姿势,半爬到温希恩身旁,将满身是血的人紧紧的抱在怀里。 这个自小骄傲的男人,在这刻哭的崩溃而绝望。 牧野(番外) 刚上高一的时候,牧野是体育生,很少来教室,班里的人都认不清。 有次一天都没有来学校,终于被班主任给逮到了,被叫到办公室给狠狠的教育了一顿。 牧野没有什么感觉,就觉得这老师好烦啊。 就在他不耐烦时,身后传来一道温柔如四月春风般的声音。 “老师。” 瞬间把牧野心头的火气和烦躁给扑灭了,他还没来得及转过头,那个人就走到了他的身边。 牧野偏过头,看到她的第一眼,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人怎么长的,长得这么……惹人犯罪。 他很没骨气,只看了一眼,牧野就看呆了过去。 乌发雪颜,眉眼如画,说的就是这样。 老师和温希恩说气话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也没有心情再教育牧野了,挥了挥手就让他走。 牧野回到教室,直到上课,他看到了那个人走进了教室,还坐到他的前面。 牧野整个人都飘了,说不出什么感觉,就觉得心脏处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从此以后,牧野天天会来教室,他每次目光都会不受控制的注意那个人,可又诺诺的不敢搭话,只是视线总是忍不住往温希恩身上瞟。 他发现温希恩真的很出名,都有高二,高三的人来这送礼物告白。 那个人也真的很温柔,拒绝别人从来都不会让别人觉得尴尬。 牧野觉得自己跟入了魔似的,他不想远远的看着了,他想去触碰,于是他开始接近温希恩。 维持一个阳光大男孩的形象,但其实他一点都不阳光,他甚至是个暴躁易怒的人,脾气还特别臭。 初中有一次打架,把对方直接打进了医院,然后他就被劝退了。 但他偏偏到了温希恩的面前,就装的跟个乖狗一样。 可是哪怕这样,温希恩也不太理他,不能说不理,就是温希恩明明是温柔面带笑容的和他讲话,但他却能感觉到不动声色的疏离。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觉得他自己特别像个舔狗,还特别傻逼。 每次有身体接触的时候,温希恩都会身体僵硬,她似乎不喜欢别人碰她。 牧野每天制造不一样的偶遇,在上课期间偶尔骚扰一下前桌,他还特别不要脸的跟个狗似的缠着那个人。 但温希恩大多是都会把他无视掉,牧野却完全不在意。 有次,牧野打完球,刚好碰见了温希恩。 但温希恩并没有看到他,于是牧野鬼迷心窍的跟个变态一样跟在她的后面。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半路竟然有个男的冲过来捧着一束花向温希恩告白。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男的跟男的告白?这是什么鬼? 他离得远没有听清,就见男生把话突然砸到温希恩身上,下一秒就把温希恩整个人扑倒了。 牧野还没反应过来,他甚至还有心思在想,要不等一下再过去,谁叫温希恩天天不给他好脸色。 要不然就吓吓她…… 身体却先一步跑了过去,等他反应过来,男生已经被打的满脸是血的晕了过去。 此后,他俩的关系就好了很多。 牧野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一直好下去。 牧野醒来的时候脑袋特别的痛,无数的画面忽隐忽现,最后定格在满红的鲜血上。 他睁开眼睛,手指动了动。 这个动作惊醒了旁边的林暮雨。 “阿野,你终于醒了!那里还难受吗?” 林暮雨激动的眼都红了。 牧野哑声道,“希恩呢……” 林暮雨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笑了笑,那是一种神经质的笑,透着股痴态。 “你去告诉希恩,牧哥回来了……”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1) 回到空间的温希恩哈哈大笑:“不愧是我,这次总可以拿个a!” 系统呵了一声:“不愧是你,这次还是拿了个c。” 温希恩怒了:“不可能!” 温希恩自认为已经很好了,她悲催的绑定了这个白月光系统,说什么完成任务拿到一定的a就可以回到现实时间,可他妈的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拿到一个a! 一定有黑幕! 系统比她更抓狂:“我让你走剧情的时候,你不听!现在拿了c还来凶我?” 本来攻略牧野就行了,温希恩就是作,招惹到了陈嘉这种人,在剧情中陈嘉应该喜欢暗恋是女主林暮雨的,是个苦情学霸男配的,但瞧瞧陈嘉后面变态成啥样了都,被温希恩插了一脚,剧情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好好的一个青春校园文变成了狗血鬼畜文! 还想拿到高分? 温希恩,你在想屁吃! 温希恩:“……我以为没啥来着。” 系统:“闭嘴。” 温希恩委屈巴巴。 系统懒的理她,但还是不情愿的凶巴巴的说:“下个世界你安分点,好好走剧情,不要ooc懂没?” 温希恩被凶到:“嘤。” 这是一个古代架空世界,男主是九皇子容一清,小说中他的母亲是个宫女,在皇帝喝醉时爬上了龙床才有了容一清。 后来随便封了一个号,结果没想到宫女到后面怀孕了,先不说这个宫女没有背景,又没有过人的姿色,皇上根本就不在意,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中,没有皇上的宠爱,又没有强势的背景加持,是得不到好下场的。 九皇子是保了下来,当宫女却惨死了。 九皇子就成了没娘的孩子,最后还是湘妃站了出来接过了容一清。 但其实湘妃并不待见这个九皇子湘妃已经有两个皇子了,收下九皇子,不过是因为爬上龙床的是她宫里的宫女,她不爱和这个小孩子计较。 却也不会让容一清过得好,所以容一清在宫中格外的不受待见。 天天被几个皇子欺辱,身为皇子,却连最低贱的宫人都过的比他好。 特别是四皇子,因为他相貌较好,长相阴柔,竟想做些猥亵之事。 这下子容一清就忍不了了,他直接打了四皇子一顿,下场不用说。 因为四皇子和太子的关系很好,容一清被整的就更惨了。 但这个四皇子竟然还不死心,各种羞辱,因为带着别样的心思,羞辱也变得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后来这个四皇子一个不小心,竟然把容一清给玩死了,死相相当的凄惨,宫中养了几条狼狗,容一清被这些狼狗给活生生的咬死了,连骨头都没剩。 原本以为故事就这样完了,但是不可能的。 后面容一清重生了,死前的绝望和仇恨让容一清成功的黑化了,然后就韬光养晦,一战成名,容一清手中握的权利越来越大,到后面就造反逼宫。 容一清砍了上辈子欺辱他的人,皇宫里的皇子和公主都被杀的差不多了,唯独留了一个四皇子。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2) 先是把所有的刑法都来了一遍,等把人整的半死不活的时候就扔到狼狗群里,吃的连渣都不剩,可以说是恨的不行。 温希恩看完之后,可以说是生无可恋了。 因为她就是那个死像惨状,罪有应得的四皇子! 四皇子的母妃德妃,是百官之首丞相唯一的女儿,长得又倾国倾城,很受皇上宠爱。 皇上自然很看重这个四皇子,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四皇子,成功的长歪了,养成了目中无人高傲的性子偏偏容一清长得合四皇子的心意,从小要什么有什么的四皇子毫无顾虑的觊觎着自己的弟弟,可以说是完全没有道德底线了。 对于弟弟都下的了手,这特么的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无法无天的性子,恶劣到极致的性格,再加上特别爱作死的手段,可不就把自己给作死了吗。 只能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所以这特么的该怎么攻略呀?我去! 能保住小命就谢天谢地了好。 “皇上让几位皇子去箭亭。” 几个皇子去了箭亭,箭亭之所以叫箭亭,因为这是宫里皇子练习纵马射箭的地方。 偶尔皇上有闲心就会叫几位皇子来比试比试,看看他们的成绩有没有提高。 容延太子也是长子,但他的性子却一点都没有当长子的稳重感。 容延左顾右看,像是在找什么人,他转头问旁边的太监,“四弟怎么还没来?” 太监弯着腰,“太子殿下,四皇子还在后头呢,马上就来了。” 容延剑眉一横,眉头紧锁,“四弟怎么总是走的这般的慢,王八爬的都比他快。” 面对太子的脑怒,太监的腰弯的更低了,不敢噤声。 二皇子容博穿着利落的劲装,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弓箭,他低垂着眼睫,生的极为冷峻。 微微的侧首看着蓬账下望着这边的皇帝,容博嘴角弯起细微的弧度。 到底是年少气盛,又有极强的表现欲,他下巴微抬,张弓搭箭,射出一箭正在红心。 容博下意识的偏头看向皇帝。 蓬账中的皇帝瞧见,赞许似的颔首。 容博见状有了几分得意,微微昂着头,其他的几位皇子不是射歪,就是射偏,与之相比容博就更显得出色。 众人拥簇着容博,各种夸奖与赞美的都集中在他身上。 身后突然传来宫人行礼的声音,“四皇子。” 无聊之极的太子一听就露出一个捎着蜜意的甜笑,可有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的弧度蓦地冷硬了下来,“四弟的排面倒是大,都比我这个太子来的还要晚。” 四皇子身量于几个皇子相比,个头低了许多,但是四皇子并不矮,只是与几个皇子高大相比显得矮了一些。 她的身形单薄削瘦,站的笔直,如一株翠竹。 鸦发绑的极高,垂落下来的发丝更衬得她的肌肤雪白,她生的极为好看,却透着一股孤高自傲,显得她看起来格外的难以接近。 四皇子对着太子时,才有的几分暖意,“途中有事,就耽搁了。”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3) 温希恩端着一副“老子天下第一,老子最牛逼”的样子,径自从一群皇子中走过,还刚好走到二皇子前面。 蓬账下的天子笑了一声,“老四爱拖延的毛病该改改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皇帝的语气去格外的溺宠,一点都没有责备的意思。 温希恩站在原地行了一个礼,“儿臣知错了。” “让父皇看看,老四射箭的技术有没有进长。” 温希恩点了点头,守在旁边的宫人在皇帝的示意下送来了一把强弓。 温希恩伸手握住,悄悄的拉了一下,发现自己连拉都拉不动。 [温希恩心虚:咋办呐,我拉不动!还有……这个弓好重啊!] [系统无语:你怕啥,四皇子射箭可是很牛逼的,你用力点。] 温希恩握住着弓正中间的银色一块,贴至鬓间。 容博就站在她旁边,看着能看到少年流畅完美的侧脸。 一支箭搭在弓弦上,施力缓缓拉开,傲然的眉目增添锐利,但实际温希恩的手臂正在小幅度的颤抖。 系统看温希恩不争气的样子就无语,关键时刻还得靠它! 温希恩一咬牙,一阵破空声传来,射出来的箭穿透红心,钉在后面的墙上。 温希恩淡淡的斜了容博一眼,似乎在嘲笑,自她侧脸而来的阳光,显得她更加的耀眼夺目。 然而温希恩的整只手都已经麻了。 “很好!” 面对二皇子如神的箭法,皇上也只是颔首,但面对宠爱的四皇子,他竟鼓起掌来。 太子爽朗的大笑的一声,目光亮亮的盯着那位意气风发的人。 容博从出生以来就是天之骄子,怎么能被人压了一头,他握住弓箭的手收紧了一些。 他抽出三支羽箭,拉开弓弦,三箭齐发,箭箭中得红心。 皇上的视线终于从四皇子身上,移到优秀的二皇子身上。 容博握着弓箭,昂着头有点桀骜的姿态。 温希恩偏头看到他一眼,眉眼嘲讽,有几分争锋相对的锋芒。 “四弟,我瞧你的箭法也没有很大的长进,不懂得可以问我。” 四皇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性,正值少年意气,被容博如此挑衅,她眼中也锋利了几分。 “就凭你?二皇兄还是好好再摸透了再来找我,谁问谁还不一定呢。” 旁边的几位皇子笑着打的圆场,表演着兄友弟恭的一幕,让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温希恩走到太子身边,太子激动的拉着她的手臂。 “四弟,你改日教教我!” 太子不爱舞刀弄枪,他更喜欢研究那些小玩意儿,他性子爱玩,又特别坐不住,天天想一出每一出的,如今看到温希恩漂亮的剑法,这会想学没准过了一会就没了兴趣。 温希恩展颜一笑,眉眼弯弯,都是勾魂摄魄的艳丽,却又含着刻薄,“你想学?找二皇兄去。” 太子也不恼,就不管不顾的凑近她。 温希恩感到有人贴近她的鬓间,她侧头躲了一下,只当玩笑,“别烦我。”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4) “四弟——四弟——” “教教皇兄好不好?” 那一声又一声的缠绵悱恻,甜蜜而依恋的低唤着。 同比之下,冷着一张脸的温希恩更像是兄长一般。 这个太子,不知道是天生少了一根筋,还是智商不过线,总感觉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只知道吃喝玩乐什么也不懂。 等皇帝走了,温希恩也是第一个离开。 寝宫中门窗大开,地上落着许多的白纸,窗外来的风,将白纸吹的到处都是。 进来的宫女把地上的白纸都捡起来整理好,她稍稍的抬起头,只着一件单衣的少年,头发散散用白色发带绑着,弯腰伏案疾书的奋笔。 宫女站在旁边为少年磨墨,她的余光看见四皇子袖口都沾着些墨迹,“奴婢为四皇子那件干净的衣服来。” 温希恩正在抄书,明日太傅就会抽查,也不愿意去换,“不必了。” 温室内书声朗朗。 温希恩撑着脸,无神的盯着某处入了神,坐在旁边的太子扔了个纸条过来,刚好砸在她的脑袋上。 少年拧着眉,把揉皱的纸条抚平,白纸一张,她恼怒的瞪了一眼太子。 握着书卷的太傅瞧见了他们的小动作,皱着眉来到了太子面前。 太子感受到似的抬起头,回了太傅一个明朗的笑容。 “啪啪——” 戒尺敲在书桌上的声音。 “太子,我刚刚说的古诗下一句是什么?” 周围朗朗的读书声突然一下子都停了下来,他们都转头看了的过来。 太子低着头,一个劲的和温希恩使眼色,温希恩只是笑着望着他,无辜的耸了耸肩。 太子踌躇的翻了几页书,底气不足的乱说了一句。 太傅的眉皱得越发的紧了,他偏头用戒尺敲的敲温希恩的书桌,一脸严肃,“四皇子,你来告诉太子是什么。” 温希恩脸上的笑意一僵,似乎可以感觉到太子幸灾乐祸的视线,吱吱语语的说不出来。 太傅又叫了二皇子的名字,容博轻轻的瞥了温希恩一眼,淡淡的说出了古诗的下一句。 太傅满意的点了点头,夸赞了几句。 温希恩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点讽刺,在安静的气氛中格外的明显。 太傅刚平复下去的眉又皱了起来,“四皇子,你贵为皇子,国子监读书之地,可不是你玩闹的地方。” 太傅教训了温希恩几句,就让她起身站到外面去。 温希恩不服气,却也只能不情不愿的走出去。 容博歪着头,无声的笑了一下,眼中寒芒湛湛…… 今日的课毕了,太子容延走到门外,看着站立不住靠在墙壁上的温希恩。 温希恩也不与他行礼,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容延兴致勃勃的拉着她的手,笑容都带着甜蜜,“四弟,你到东宫来陪我玩!” 容博刚好也跨出了国子监,听到太子天真无邪的声音,心中觉得无比嘲讽。 他心里涌出大逆不道的心思。 这种没有脑子的人,怎么配做太子? 偏偏容然就和这个傻子走的近,还不是因为这个傻子是个太子而已。 容然……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5) “四弟以后还是不要再走神,太傅也是为了师四弟好,四弟莫要辜负太傅的一片苦心。” 容博年轻的眉目尚且残留着几分青涩的稚嫩,但凌厉的眉眼间以来充诉着迫人的气势。 他比温希恩高一个头,这般看着无端生出几分被居高临下睥睨的错觉。 与他关心的话相比,他的表情可是冷的要死,完全不像是看待弟弟的目光。 [温希恩弱弱的说:“有点怕,这个二皇子看起来好猛啊。”] [系统:别这么怂啊,不要怕,你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四皇子,你得比他更猛!] [温希恩:……你别想糊弄我。] 温希恩跃跃欲试的想搞事,太子就一脸厌恶地推了一把容博的肩膀。 这手劲看起来很大,太子出手的又太突然了,容博一个不察觉就被他推的后退了几步。 容博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太子还想推一把,却被他躲过了。 “四弟的事还轮不到你说,你怎么这般喜欢在四弟面前讨无趣。”太子冷着一张脸,的确有几分虚张声势。 容博沉默的看着太子,不过三秒,目光又落到站在太子身后,抱着手臂,眉目高傲的人身上。 沉默的目光深的如同幽暗无波的潭水,他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人对世间充满绝望后,又获得新生是什么体验? 容一清想他应该笑,可更多的是想哭。 脑袋昏沉沉的,他近乎做了一夜的噩梦。 从父皇的不闻不问,官家子弟的辱骂,甚至连太监都可以上来随意的踩一脚,以及被所谓的皇兄们踩在地上各种羞辱,再到后面四皇兄玩弄意淫。 一副副的画面,清晰的在脑海里不断的重播,呼吸在此刻好像都变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问题。 脖颈被囚困禁锢在牢笼里,男孩的额角浮现出许多细汗。 “不要——不要——” 男孩忽然瞪大眼睛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寝殿中一片漆黑,但还是留了一盏灯,火苗漂浮着,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 “九弟。”眼前好像又浮现出那副眉眼自傲漂亮的仿佛天仙一样的面容,少年是极少笑的,一般笑起来也都是嘲笑或冷笑,但她此刻扬着笑,嘴上说着却与其的外貌极为不符的恶毒轻佻的语言,“像长成九弟这样的人,应该是天生适合来伺候的。” 那双手抚摸着他,几乎让他有种想吐的冲动。 真的好恶心—— 真的好恶心呐。 即使有了再生重来一次的机会,那种噩梦也始终无法摆脱,是吗? 根深蒂固扎根于血液里的恐惧,触碰即想要臣服的怯懦,他真的敢—— 又或者是说……去报复那个与自己流淌着一半相同血液的亲哥哥吗? 可只要想到这,身体就不由自主的颤抖了呀。 黑暗中的男孩无声的笑不起来,眼角却渗出了泪,流进了墨丝中。 他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脖颈,他可以清晰感觉到掌心包裹着浅浅凸起皮肤表面的血管。 敢吗?他反问着自己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6) 这辈子,是要永远离开那个恶魔,离开这如修罗般的皇宫,然后如同平民百姓一般的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上辈子的记忆就随风消散去? 这样真的好吗?——他会甘心吗? 是不是不再遇到那些人,离开那个恶魔,再忘掉那些不好的回忆,一切都会慢慢的好起来。 可是——真的会好起来吗? 他的人生就如同路边任人践踏的野草,他的娘亲病重,无人慰问,当时还年幼的他,去请太医却直被赶了出来。 后来去皇上的寝殿前跪了一晚才请到了太医,但一切都为时已晚。 他是皇子啊! 为什么却活的像条狗一样,身上肮脏,还是讨人嫌的流浪狗,为了块人类吃剩的肉的骨头,摇着尾巴,蹭着鞋边‘汪汪’。 叫着要施舍,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皇兄们的欺辱,父皇的漠视,奴婢的谩骂。 只有一个人不会欺负他,那如天仙般的少年只会冷眼旁观,他甚至还可笑的找少年求救,渴望少年的怜悯。 可却在一刻落水时打破,他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他从水中爬出来,这也是他第一次敢抬起头,完完整整的露出了那张脸。 一直置身事外的少年突然动了,少年像是逗宠物一般摸了摸他的下巴,“叫四哥。” 最爱干净的四哥,碰了肮脏的他。 他原以为是救赎,却没想到是更深的深渊。 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他以为他记得的应该不会太清,但现在他才知道,他没有忘记,一刻都没有忘! 男孩整个身体都激动的颤抖,眼泪流的却更加的汹涌。 他们都应该下地狱。 尤其是你,四哥—— 树上挂着根绳子,绳子上吊着个苹果。 苹果刚挂上去没多久还在晃动,还留在树上的太监见到穿着白衣皇子已经开始张弓搭箭,吓得赶紧从树上爬下来,因为太过于慌张,脚踩的一空,就从树上滚了下来。 太监发出一声声惨叫,吵的白衣少年放下了箭,皱着眉冷声道,“闭嘴!” 太监捂住了嘴,不敢发出声。 穿着素白色劲装的少年,额头束着一抹白色扶额,中间还嵌着价值不菲的白玉。 手中的箭矢直指半空中摇晃的那个苹果。 [温希恩:我的手好酸啊,呜……] [系统:谁叫你射不中,还装模作样的举半天。] [温希恩委屈: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个四皇子就这么爱装逼,我能怎么办?] [系统冷漠无情:那你加油举哦~] “咻——” 破空声传来,苹果因为晃荡,避开了箭矢,但还是被箭划出了一道痕。 少年不满的拧着眉,又拿了一支箭,搭在弦上。 “太子殿下——” 原本想给四皇子一个惊喜的太子,冷不丁的见到一只箭向自己射来,他心里一颤,都忘记了怎么躲,尖叫的抱着脑袋下意识的蹲了下去。 还好他蹲的快,那支箭刚好从太子的头顶擦了过去。 温希恩也没想到忽然窜出了一个人,赶紧把弓丢在地上跑过去。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7) 围在太子身边的宫女太监也都自觉的让出一条路。 温希恩还没站定,原本蹲在地上害怕到颤抖的太子就抱住了她的双腿。 “呜……四弟,我好害怕,我差点就死了,呜。” 看着如同孩童般哭闹耍皮的太子,温希恩哭笑不得的把他拉起来。 太子白着一张脸,可以看出的确吓得不轻,他极其依赖的扯着温希恩的衣角,仿佛忘记了刚才那一箭就是这个少年射的。 “你还真是个傻子。” 少年用手背粗鲁地抹了一把太子脸上的泪水,感受着手掌里的湿润,温希恩嫌弃的在太子的衣服上擦了擦,用金丝一针一线绣制而成,可以顶得上平民百姓一年银俩的衣服,就被她当抹布一样。 太子容延见此就更难受了,四弟不仅拿箭射他,还嫌弃他。 太子瘪着嘴,忽然扑向温希恩,太子年龄不大,生的却高大,一下子扑上来,温希恩人单薄,后退了几步没站稳,两人一齐摔在地上。 宫女太监惊呼一声上来扶人,太子却是紧抱着温希恩,不肯撒手,委屈道:“四弟坏,四弟都不心疼我,我差点就要死掉了!” 温希恩倒在地上,被太子压的都快喘不过气来,“四弟知错了,皇兄快起来。” 太子顺着太监的力道站起,他还不让宫女扶温希恩,满身的蛮力直接将她拽起来。 太监在旁边看着心惊肉跳。 太子说想放风筝。 [温希恩超兴奋:好呀好呀!] [系统:你现在四皇子!] 温希恩立马冷漠的推开了太子的手,但太子却偏偏不依不挠,硬拉着温希恩去。 他的力气又大,在拉扯之间,温希恩的衣服都被他给扯乱了一些,少年脸上愈发的恼怒。 太子毕竟还是孩子心性,转着脑袋往她胸前拱。 “四弟……四弟,你就陪我玩玩……” 温希恩被他抵着连连后退,心中一片气愤,伸手就想把他推开,却发现根本推不动。 只能隐忍的突出一个字,“好。” 太子仰着脸,欢天喜地的围着温希恩转了一圈。 “四弟真好,我最喜欢四弟了!” 琼楼玉亭,锦簇花团。 太子穿着金丝花纹的黄袍,四处乱跑着,身后的太监苦着张脸跟着,就怕这个小祖宗有什么三长两短。 太子玩的很开心,清脆的笑声天真无邪,宛如银铃般。 他跑的很快,跟在身后的太监都快跟不上了,只能叫着。 “太子殿下小心啊,小心脚下——” 在一声惊呼中,太子被撞到在地,风筝也撒了手,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太监宫女都紧张的围了上去,就怕太子有个什么闪失。 容延发了火,挥开他们的手,“你们都给我让开!还不快去捡我的风筝!” 宫女没法子,只好先去找风筝,留下的人还哄着坐在地上发脾气的太子。 谁上前靠近了一步,容延就跟发了疯似的,让宫人们都不敢上前,都好生的哄着。 正在亭子里优哉游哉的温希恩听到动静,也不愿意起身去看。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8) 还是有个机灵的宫女知道太子比较听四皇子的话就求来了。 温希恩只好冷着张脸起身。 撒泼的太子看见自己面前多了一双靴子,那靴子是白色的,上面还是银丝绣制而成的精致花纹。 “皇兄,这是怎么了?” 太子一听到熟悉的声音,瘪着嘴,就是一副要哭的模样,奶声奶气的道:“我的风筝跑了,还摔了一跤,好痛。” 温希恩面无表情,“那你还坐在地上?还不快起来。” 容延可怜巴巴的爬起来,依恋的拉着温希恩干净的衣角,下一秒就被甩开。 少年绷着一张脸,冷淡的吐出一个字,“脏。” 容延被少年凶了一顿,也察觉到温希恩的嫌弃和不耐,在这整个皇宫中,也就只有四皇子敢这么对太子说话了。 太子最怕四弟生气了,四弟一生气,就不会对他笑,也不会同他讲话,更不会同他一起玩了。 容延不喜欢这样。 于是,容延几乎手无足措的把手在自己干净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小心翼翼地扯住温希恩的衣角,进她没有再甩开,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太子又想到了什么,他小幅度地晃了晃温希恩的衣袖,带着点哭音:“他撞我,这里疼。” 容延伸出白嫩嫩的手心,红了一大块。 温希恩心一动,转身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撞倒了这个傻子。 不同于被人众星捧月围着的太子,那个身形瘦小的男孩沉默的爬了起来,他应该摔倒膝盖了,站姿有点奇怪,他低着头,模样阴沉不讨喜。 [温希恩欲哭无泪:你说巧不巧,撞到谁不好?偏偏撞到主角!] [系统:你怕什么?你只要把恶毒男配人设要立起来,在作死的过程中成为他的白月光,就差不多行了。] [温希恩:……你说的简单,有种你上啊!] 膝盖处传来火辣辣的痛,容一清悄悄的抬眸,就猛的撞上了少年毫无波澜的眼眸。 不如同上辈子看他的炽热迷恋,少年的眼神就像是十二月的寒冰,冷的刺骨。 少年眉眼还是稚嫩青涩的,但一举一动都带着自傲矜贵,她一身白衣,就如同下凡的天仙。 容一清慢慢的收拢五指,指甲都掐进了手心的肉里,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去,但他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 只是被少年这么一看,就受不了了吗? 那简简单单的一个眼神,就能吓得他浑身颤抖。 两个太监粗鲁的把他拉到太子面前,他脚步一个不稳,竟硬生生狼狈的摔在少年的脚下。 入目的是那双精致干净的靴子,但少年仿佛很嫌弃一般,马上后退了一步。 [温希恩哭唧唧:呜……我完了,主角一开场就开趴在我的脚下,折寿啊我草!] [系统恨铁不成钢:你以后可是要玩弄主角的人!才这样你就怕了?] [温希恩:……我不想被狗咬的连骨头都不剩。] [系统呵了一声:那你就加油成为主角的白月光,说不准到时候大发慈悲的放你一马。]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9) [温希恩:呜……] 然而温希恩后退的一步,被他们误解为厌恶嫌弃的意思。 本来就对容一清不怎么尊重的两个太监,直接不管不顾的把还在地上的男孩扯了起来,动作就如同对畜生一样。 太子看着也嫌恶的躲在温希恩的身后,“原来是你,你好大的胆子,还不去把我的风筝找回来,如果找不回来,你也就不要再回来了!” 容一清低着头,露出来的肌肤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就如同游离在冥界的鬼魂,阴气沉沉的。 太子皱着眉,实在不愿意再看到这个人,就拉着温希恩离开了。 温希恩的脚步不动声色的加快,她感觉到身后的那双眼睛正在隐蔽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那目光射在身上,既让她有种被赤裸裸剥光的错觉。 温希恩内心简直欲哭无泪。 太子的寝殿金碧辉煌,摆件架的稀罕件琳琅满目,全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却都被太子扔不值钱的玩意儿似的堆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太子屈着身子,翻箱倒柜的寻找着,不知道被他随手扔到哪里去的凝脂膏。 他把凝脂膏塞到温希恩手里,“四弟,帮我涂!” “你自己不可以涂啊?” 太子紧皱着眉,娇嗔道:“不,我就要四弟帮我涂。” 温希恩虽然不耐烦,但还是扒开了瓷瓶红盖,用指尖蘸了一块带淡青色的膏体。 执起太子的手掌,涂抹在手心中的伤口,又用指腹均匀的搓开。 温希恩的动作实在算不上温柔,但一向娇气受不了疼的太子却喜滋滋的。 温希恩帮他擦完就把瓷瓶随手一放,把想靠近她的太子往旁边一推,冷着脸道,“别烦我。” 容延一个不察被少年推倒在地,仰望着白衣胜雪的少年,脸上有点不知所措:“四弟……” 温希恩瞧见太子这副模样,又只好把他拉起来。 “四弟……你就留在东宫里陪我玩好不好?” 温希恩瞥了他一眼,“我要回去温书。” 太子急了:“那……那我们一起温书。” 温希恩原本还想拒绝,但看太子无比委屈期盼的模样,似乎只要她一拒绝,就会委屈的哭出来。 温希恩叹了一口气,眉眼的刻薄冷淡褪了下去,无奈的答应下来。 太子欢喜的把他拉到软榻上,软榻很宽,可以轻松地融入那个少年。 太子看一眼书,就看一眼温希恩,但坐了一会儿就做不下去了,书里的内容一个都没有看进去,他一看到书就犯困。 “四弟……” 太子轻唤了一声,不敢大声说话。 温希恩似乎看书入了迷,半天没搭理他。 少年坐姿端正笔直,额头束着的白色抹额嵌着的白玉似乎在发光,侧脸白的如雪,就如天上的天仙般,美得不似真人。 日光照在窗扉的莲花上,白衣上便开出了一朵朵花影,容延看呆了。 “四弟……” 温希恩的衣角被扯了扯,她偏过脸,太子笑的眼眸弯弯,手中拿着一块糕点,怯怯道:“吃”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10) 温希恩不喜欢看书的时候被打扰,于是推开他的手,糕点没拿稳,掉在了地上滚动几下。 太子难受不已,急得满脸通红,他又拿了一块,急切的说:“这个好吃,四弟。” 温希恩这次却直接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把那一碟的糕点都挥到地上,想发火的砸东西,但看着容延惊恐的眼神,还是止住了心里的怒火。 “你再这样我就直接回宫了。” 太子一下子慌了,他立马乖乖的坐好:“四弟,我乖乖的,你不要走。” 温希恩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坐了下来,继续温书。 等温希恩看的眼角泛酸,转脸望着向窗扉,光线已经暗了下来。 她去看太子,发现太子不知何时已经趴在伏案上睡着了,嘴角还流着亮晶晶的液体。 温希恩:……这个傻子。 虽然嫌弃万分,但温希恩还是露出了罕见的温柔,把太子哄到床榻上去睡。 站在床榻边,看着稚嫩纯真的容延,温希恩为他盖好被子。 太子撒娇似的哼了一声,迷迷糊糊的似乎看到了一张脸,他抵不住困意,嘴上却喃喃的叫着:“四弟……” 少年哑然失笑,轻骂了一句,“傻子。” 温希恩刚踏出太子的寝殿,就看到路过去的宫女拿着下午飞丢的风筝,上面似乎还滴着水。 温希恩拦住的宫女,问:“这个风筝是谁找到的?” 宫女低着头,“回四皇子,是九皇子找到的。” “在哪里找到的?” 宫女迟疑了一下,才说:“在御花园的河中发现的。” 现在是立秋,还没有很冷,但夜晚的温度还是较低的。 温希恩出了东宫,并没有回宫殿,而是往另一条路上走。 她没有走多久,就看到了那瘦小的身影。 男孩走的很慢,好似每一步都花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温希恩跟在他身后,男孩晃晃悠悠的,看着她心惊肉跳,总感觉容一清下一秒就会倒下。 果然,还没有走几步,身形瘦小的男孩突然倒在地上,那砰的一声,听的都人的疼。 温希恩走到男孩身边,看着男孩极力的蜷缩着身子,嘴唇冻得发紫,整个人都在小幅度的颤抖,看起来好不可怜。 少年弯腰轻柔的把男孩抱的起来,这才发现男孩简直瘦的可怜,抱起来完全没什么重量。 容一清感觉到热源就下意识的黏了上去,他的双手如同蔓藤一般缠住了少年。 鼻尖索绕的是淡淡的清香,很好闻,容一清控制不住的黏的更紧了。 “冷……好冷。” 容一清蹭着少年的下巴,吸取着令人迷恋的温度,这时候他只能遵守生命的本能。 但这让人贪恋的温度与香味,没过以后就离去了,就如同梦幻一般。 容一清迷迷糊糊的胡乱的挥着手,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不要……不要走——求求你。” 但那好闻的冷香,容一清却再也没有闻到,他想睁开眼,却感觉双眼被黏住了一般,在细缝中,好似看到了一个白色身影。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11) 国子监多了一个人,男孩身形小小的,总是缩着肩膀,眉眼也是阴沉沉的不讨喜。 就连伴读都可以欺负这个任人拿捏的九皇子,他既不反抗,也不还嘴,就跟个木头似的。 温希怡托着腮,漫不经心的听着太傅讲着文绉绉的文本。 太傅突然握着了戒尺走了下来,温希恩就看到太傅来到太子身边,戒尺落到太子的桌子上。 温希恩侧头看了一眼,见容延正举着书本挡着脸,躲在下面打瞌睡。 太傅用戒尺在桌沿上重重的敲了两下,“太子——” 读书读得昏昏欲睡的容延,被这戒尺拍打的声音,吓得松开了举在面前的书。 太傅气的瞪大了眼,及其不满的问:“我讲到哪里了?” 容延下意识地转头求救温希恩,满眼慌张。 温希恩指了指书页最下面的位置。 太子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视线落回自己的书本上,读了一遍。 太傅自然将他们的小动作都收在眼里,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坐下。” 等太傅走了,太子就立马蹲到温希恩的面前,他眉眼弯弯,笑的很好看。 “四弟,我发现了一个特别漂亮的玩意儿。” 太子献宝似的把藏在袖子里的玩意拿出来,捧到少年面前。 但是个手掌大小的木雕,用紫檀木雕制而成,木纹变化丰富,形状婉转流畅,纹理细密。 温希恩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她伸手拿过来,左右看了看,颇有几分喜爱。 容延进少年的模样就知道她喜欢,脸上的笑容加深:“这个是独一无二的,四弟喜欢就给四弟好了。” 在一众奇珍异宝被献到眼前时,面色无波的少年此刻露出了些少年人的欢喜,她点了点头,只回了一个嗯字。 “那四弟等会儿去东宫和我一起温?”太子试探的问。 温希恩把玩着手中的木雕,说了句好。 可没过几日,木雕就消失不见了。 温希恩把木雕落在了国子监,第二日找发现不见了,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就放在桌上,此刻不见定是被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给拿去了。 温希恩最讨厌别人乱动她的东西了,更何况这个木雕她还喜欢的紧,她怎么肯这么善罢甘休。 等人一来齐,温希恩就冷着脸问,“昨日,谁动了我桌上的木雕。” 皇子们都摇着头说没看见。 温希恩冷笑了一声,就抬着下巴,让身边的陪读挨个去搜。 几个皇子瞬间就不满了,但又不敢说什么,就坐在榻上动都不动表示抗拒。 毕竟他们惹到了温希恩,只要她向皇上那一告状,不管对错,被罚的永远是他们。 皇上偏起心来,从来都是明目张胆。 温希恩看他们不动,就更加的恼火了,“你们不动就是心虚,堂堂一个皇子竟然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要是被父皇知道了,你们个个都别想好过。” 原本一动不动的皇子们都不情不愿的站起来,让出了位置。 陪读都仔仔细细的找了一个遍,也没看到木雕的半个影子。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12) 轮到二皇子的时候,陪读停了下来,只有二皇子面无表情的坐着,显着格外的不同。 容博的眉头一点点的皱了起来,目光沉沉的盯着陪读。 虽然哪怕是坐着,但他给人一种极其高贵的气势 陪读瞬间就不敢多动。 “别碰我的东西。”二皇子语气平平,却含着一丝怒。 温希恩走到容博面前,极其目中无人的说:“起开。” 二皇子直直着盯着少年,沉默了半响,才妥协般的开口:“我没拿。” 温希恩才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呢,就这下容博佛了她的面子这一点,她就一定要搜。 “鬼知道你拿没拿,你不让我搜,就是心里有鬼。” 容博轮廓锋利的眉目一沉,神色未动,他自己亲自搜了搜桌子,然后抬头淡淡的问,“你满意了?” 从来都不知收敛的少年居高临下的看着二皇子,眉眼刻薄自傲,“不,我要亲自搜。” 尚且年少的二皇子,目光顿时冷了下来,他站起身,薄唇抿的紧紧的,“我说了,我没拿。” 一而再,再而三的任性,让容博开始不耐烦了,他心性本来就不好,此时还年轻的很,控制不住脸上的情绪。 冷漠的语气让温希恩更加的烦躁,她不愿多说废话,直接伸手要自己搜。 容博抓住她的手腕,暗暗的使劲,如琉璃一般的浅色眼珠直直的望着少年,带着几分睥睨神色的垂眼看着她。 被娇养坏了的少年竟一脚把他的桌子踢翻,这一声巨响,让看热闹的皇子都吓了一跳。 [温希恩想哭:对不起啊,哥,我也不想这样的,我是被这个系统逼的!] [莫名其妙的背锅侠系统:……滚。] 二皇子捏紧了拳头,青筋暴起,神色阴郁。 他忍了忍,实在忍不住揪起少年的衣领,把她往后一推,脚步逼近,指着地上凌乱的书,“捡起来。” 温希恩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完全不惧怕的昂着精致的下巴,“不可能。” 容博再怎么早熟内敛,说到底还是年轻气盛。 他俩竟然就这么打了起来,也不能说是打,就是跟个小孩子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这两个完全没有以往端着的仪态。 最后还是二皇子把这个人给压住了,相比身下的少年气喘吁吁,容博的呼吸依旧平稳,除了衣领有些凌乱。 容博青涩冷峻的脸上露出罕见的笑,特别是看着少年又气又挣扎不了的样子,让他的心情就更加的好了,心里的郁气都散了几分。 容博垂头凑近了少年的耳边,本想给人冷嘲热讽一顿,却不想凑近后反倒被来自对方身上传来的冷香诱惑了一个瞬间。 这个味道不同于皇宫各宫各殿,被点燃环绕满屋的各式熏香,而是一种极为薄淡的轻浅。 是他从来都没有闻到过的,很好闻的味道。 不受控制的,容博往人墨发边凑近了几分,清淡的冷索绕于鼻腔,好似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香,带着抹道不明的蛊惑。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13) 他微微的敛着眉,隐隐还能透过黑发的遮挡,窥视到那白皙无瑕的脖颈。 此刻那片肌肤半遮半掩的,泛着如玉的泽,让容博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冲动,咬上去味道定会不差的想法,这诡异的想法让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容博!” 少年明显气的不轻,连二皇兄都不喊了,她浑身都在努力挣扎着,平时矜贵高傲的脸上浮现出被气到的红晕。 倒也没有往常那么讨厌了。 容博笑了一声,不肯起来,见她的双手不老实,就直接拑住。 “叫二皇兄。” 温希恩实在不愿意叫,但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二皇子压着又实在觉得丢人。 但当二皇子的左脸贴上了她的右脸时,另一只手还扯着她的衣服,耳边是二皇子极其恶劣的声音,“如果就在这扒了你的衣服,让大家都来瞧瞧,再让他们都摸摸四弟,你说好不好?” 那温热灼人的气息和恶毒的话语让少年一直冷漠的神情顿时僵了几分,似乎终于叫这矜傲自视甚高的面容上,带出几分的苍白勉强的紧张来,“你敢!” 容博笑着用左脸摩擦着是少年细腻温凉的右脸,原本端庄冷厉的面容就染上了几分晦暗邪性的意味。 他继续恐吓,手已经划到了少年的腰带上,还顺便用力的在少年的腰上拧了一把。 精致如画的眉吃痛的拧了起来,一双黑亮的眼睛却冷冷的,带着一般年轻气盛,绝不服输的天真执拗来,但当发现容博真的开始动真格的时候,才慌了神。 屈辱的咬着变得苍白的唇:“二哥……” 容博身形一顿,稍微的起身,看着少年强忍着怒气,抿紧着淡色的唇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有点幼稚,和这个人有什么可计较的。 容博恢复了以往内敛淡漠的模样,起身站了起来。 地上的书已经被人捡了起来,摆的整整齐齐的。 温希恩推开陪读的手,冷着一张脸站了起来,她整理凌乱的衣服,表情阴沉的可怕。 “四皇子,木雕找到了。” 少年慢慢的抬眸,入目的是已经成了两半的木雕,她一字一顿的开口,“是谁!” 陪读大气都不敢出,被少年看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是九皇子……” 少年带着一身的冷意,来到身形瘦小的男孩面前。 男孩低着头,指尖紧紧的攥着衣角,他露出来的肌肤都很苍白,唯独唇瓣红得妖异。 “是你拿的吗?”少年神色慵懒,眼底晦暗。 容一清颤抖着抬起脸,艳红的唇配上苍白的皮肤,两极色差,给人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但偏偏温希恩看到这张脸时,闪过一丝兴趣。 “你好歹也是个皇子,怎么瞧着一副难民相。” 少年嘲笑似的,手却伸过去轻轻的抚摸男孩的脸颊。 羞辱的话传入耳内,容一清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那触碰他脸上的手指,让他几乎有种想呕吐的欲望。 无边无际的恐惧像潮水般袭来,快令他喘不过气。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14) 可是等少年无趣的把手指收回去时,男孩却鼓起勇气,像个宠物似的在少年的手掌心里蹭了蹭。 青葱般的手指微僵。 [温希恩:别这样,我害怕,呜……] [系统:……你可不可以争点气!] 一双软靴踢在他的小腿处,力度不算重,比那些皇兄们踩他时的力道要轻多了,容一清作势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他身形小小的,眼角泪光盈盈,咬着红红的唇瓣,颇有几份可怜巴巴。 他怯怯地抬眸看着少年,声音细软:“四哥,不是我。” 温希恩挪开眼,淡漠道:“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 容一清僵住了,上一世四哥不是一看到他的脸就换了种模样吗? 自从来到国子监,他天天把自己扮得干干净净,却吸引不到她半分。 四哥只和太子玩,根本不会注意到身边的人,或许她根本就没有把身边的人放在眼里,明明刚才还摸他的脸,怎么这会就视他为老鼠一般避而不及。 男孩在几个皇子和陪读眼前,慢慢的爬到少年脚下,小心翼翼的抓着少年干净的衣角,他仰着头,纤长的脖颈脆弱修长。 “你就是我的四哥啊。” 男孩还极其依恋的蹭了蹭少年的衣角,就像一只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温希恩觉得好玩,慢条斯理道:“你怎么跟条狗一样?” 不知道太过于单纯,还是太过于愚蠢,男孩弯唇笑了起来,眉眼怯弱干净,他毫不犹豫,“汪!” 他就像个孩童一般,完全不知道他叫的这个的意义。 [温希恩:他怎么这样啊,他这样我他妈的瘆的慌,我情愿他咬我一口!] [系统扶额:你不要怕,他现在还小,不能把你怎么样。] [温希恩更慌了:你的意思就是他长大了就能把我怎么样!] [系统:……你屁话怎么这么多。] 少年高傲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她很少笑,不笑的时候,就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模样。 一笑,面上的冰就划开了,露出里面无尽的春色。 她伸出手轻轻的抬了抬男孩的削瘦的下巴,“这么乖吗?” 二皇子在旁边看的直皱眉,他厌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孩,只觉得这个人把皇家的脸面不丢尽了。 跟只狗一样摇着尾巴讨着别人的开心。 他冷声的开口:“四弟,莫要再胡闹了,他毕竟是个皇子。” 温希恩根本就不愿意搭理他。 少年这个神色,刺痛了他某根神经,容博神色微微冷凝。 又是这般!又是这般! 每次同他说话,就与没听到一般! 他明明比这个老四优秀的不只是一星半点,可父皇的眼中就只有老四与太子,他再怎么努力,得到的奖励,只要老四随便撒个娇,说个好话就可以轻易得到。 就凭老四的母妃出身高贵,所以容博就应该低人一等吗? 他紧紧的捏紧着拳头,极力的压抑着的怒火,但尚且年轻的脸上完全不懂怎么控制情绪,完全把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15) “你就不怕我告诉父皇,你以为父皇还会纵容你吗?” 温希恩眼神低垂,没有一丝分给众人,冷冷的掀了掀嘴角,露出一丝嘲弄,“我又没有逼他叫,你就算去父皇那告状,父皇也不会理你。” 容博咬牙切齿的说:“你还说没有逼他!” 果然他刚才就不应该心软,那么轻易的放了她,他就应该狠狠的惩罚她。 让她知道痛,让她明白什么是听话! 温希恩眼眸撩起,斜了一眼容博,眉宇一压,嘴角一丝冷笑,“那你就问问老九,我有没有逼他。” 容博被少年那种眼神一看,心里的怒火与烦躁愈演愈烈,他甚至就这么想冲上去咬一口,让少年再也不能用这种眼神看他。 容博忍了忍,对着还跪在少年脚边的男孩说道:“你同二皇兄说说,四弟是不是欺负你了?” 有个二皇子出头,一般情况下,男孩应该说出自己的委屈与害怕,心灵脆弱的孩子根本就禁不住这温柔的话语,更何况还是从小被欺辱长大的孩子。 可是男孩没有,他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怯怯地伸出胖胖短短的手指,极其依赖的圈住少年的小拇指。 苍白稚嫩的脸上露出甜甜怯弱的笑容,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四哥才没有欺负我呢,我最喜欢四哥了。” 温希恩:“……”更害怕了怎么办。 容博:“……”妈的智障 众人:“……” 少年笑了起来,笑声爽朗,她一把抱住了地上的男孩,还在怀里颠了两下。 容一清措不及防的被抱了起来,下意识的搂住少年的脖颈,双腿缠在少年纤细劲瘦的腰上,他脸上的表情暗了一分,鼻尖突然嗅到极其好闻的冷香。 他愣住了,这香味…… 不可能! 这个人这么自大高傲怎么会留意他,他那晚那么狼狈,吸引少年的脸也脏兮兮的,温希恩怎么可能亲自把他抱回去。 容一清强忍着心里的厌恶与抵触,尽量的放松僵硬的身体。 温希恩炫耀一样在容博面前晃了晃,容博铁青着一张脸盯着她。 温希恩把他抱到自己的榻上,冷淡矜傲的脸上浮现出慵懒的神色,她眉眼其实还很青涩,但那不可一世的矜贵掩饰了那股青涩。 她摸了摸男孩的下巴,红唇轻启:“叫四哥。” 一模一样的动作,一模一样的神情。 男孩的瞳孔稍稍的收缩了一下,这个声音仿佛与上辈子的声音重叠,强烈的恨意与反感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撕碎眼前这个少年。 狠狠地凌虐她,侮辱她,撕碎她脸上的矜贵骄傲,让她跪在他的脚边忏悔,让她也尝一尝如畜生般生不如死的活着。 “四哥……” 男孩红的艳丽的唇瓣,弯起一个乖巧的弧度,黑亮的眼眸映着少年的模样。 自从容一清和温希恩走近了之后,几乎没有人在欺负他。 温希恩的狗脾气没有人不知道,不管是奴婢还是皇子都怕她,毕竟只要她一闹,整个皇宫都可以被她弄得鸡犬不宁。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16) 谁都不敢招惹她,其实一开始也有几个皇子想讨好温希恩,和温希恩打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温希恩没有那么容易好讨好啊,除了对太子和和颜欢色一些,对其他人都是一副不可一世自傲自大的模样,实在是很难让人接近,但偏偏让这个最没有存在感的九皇子给巴结上了。 容一清踏入了四皇子的寝殿,一阵醉人的芳香扑面而来,青玉雕花双耳炉中散发出淡淡的香味,犹如实质般的索绕在容一清的鼻尖。 寝殿里铺了朱红的软毯,宝石帘后面传来一阵清浅的笑声,很轻,却还是传进了容一清的耳朵里。 两边的宫人鱼贯而下。 玉葱一般白嫩的手指慢慢的掀起玉宝石帘,容一清咬住自己的舌尖,看到少年漫步的走到他身边。 脚步声踏在柔软的毯子上并不明显。 她一靠近,少年身上的冷香仿佛都沾上了顾绮丽奢靡的芳香味道。 她松松的拉住了男孩软软胖胖的小短手。 男孩反圈住少年的小拇指,在这些时间相处,他没有刚才那么反感少年的靠近和触碰,也不同以往那么僵硬。 与其说熟悉了,不用说是已经习惯了。 少年坐在软榻上,他跪在榻边,脑袋枕在少年的腿上。 少年似乎很喜欢这种控制别人的感觉,她心情很好,拿了块糕点递在男孩嘴边。 容一清分了两口吃完,唇瓣不小心碰到少年柔软的指尖。 口中甜腻的味道蔓延,容一清其实很讨厌吃这种甜到发腻的糕点,吃的他会有种想呕吐的冲动。 可是温希恩好像很喜欢。 他忍着胃里翻涌着的恶心,满脸乖巧的吞了下去。 温希恩喂一个他就吃一个,肚皮都已经被撑的微微鼓起,但他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直到碟子上只剩下一两个,温希恩才停的下来。 她淡淡的问:“好吃吗?” 男孩弯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吃,四哥对我真好。” 少年笑的有些嘲讽,“是么?” 男孩很郑重的点着头余光看到少年的指尖还沾着糕点的渣。 他怀着讨好的心思,擅作主张的凑上去把指尖给舔干净。 但下一秒,就被踹了。 容一清一个瘦弱的孩子,被温希恩这一脚踹的几乎飞了出去,在柔软的地毯上滚了好几圈,撞到殿内的金柱上才停了下来。 他闷哼了一声,腰背被似乎被撞青了,但他还能忍受,因为地面是软的,忙一骨碌爬起来,忍着泪水:“四哥……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温希恩表面上冷着一张脸,其实踹男孩的那条腿现在还在小幅度的颤抖。 [系统破天荒的安慰了一句:没事没事,反正以后会被他踹回来的,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不踹狠点,过几年说不准就被他给踹死了呢。] [温希恩:……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容一清看着少年阴沉的神色,拿着丝巾狠狠的擦着被他舔过的指尖,好像恨不得擦破那片肌肤。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17) 容一清低着头,遮住自己此刻有些狰狞的神色。 他本想起身,想到方才挨的那一脚,没有起身,手脚并用的爬到温希恩的脚下,蜷缩着肩膀,可怜极了。 过了许久,温希恩捻了一块糕点,“张嘴。” 温希恩以为男孩喜欢吃,毕竟刚才男孩的神情的确像是喜欢的样子,怀着愧疚心虚的心情,决定先喂喂孩子。 希望几年过后能轻点踹。 容一清仰着头,叼住温希恩给的那一块糕点,也并不敢吃,水汪汪黑亮的眼睛就巴巴的望着温希恩。 “吃。”温希恩单手托腮,一副阴晴不定的模样。 喉咙被糕点掉入的粘腻渣滓几乎黏住了,容一清伸手拿着点心,眼睛还一直盯着温希恩,小口小口的吃着。 压住快溢出喉咙中的恶心,脸上却露出欢喜香甜的模样。 温希恩心里松了一口气,刚想拿丝帕擦擦手,男孩就抢先一步,拿着丝帕轻轻的为她擦。 温希恩低垂着眼睫,淡淡地望着男孩。 容一清红唇一弯,露出毫无阴翳的笑容,还讨好似的在她手心里蹭了蹭。 “四哥。” 奶声奶气的声音,甜腻的像是能拉出丝一样。 温希恩:……突然又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主角越是表现成无害单纯的样子,温希恩就越发的慌张。 试问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该是这个反应,好! “四弟,四弟,你瞧我今天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温希恩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伴随而来的还有风风火火的脚步声。 宝石帘被人掀起,太子那张年轻硬朗的脸上带着极其不符合他脸的傻笑。 但当看到温希恩脚边的容一清,脸上的笑容立马垮的下来,忍不住嘀咕道:“怎么哪哪都有你啊。” 说着,他从身后拿出盏琉璃灯,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四弟,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见少年依旧不动如山,他跑到案首旁,献宝似的捧到少年面前。 “好不好看嘛,四弟你到底喜不喜欢?” 作为四皇子,温希恩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更何况这盏琉璃灯做工实在算不上精致,甚至还有点粗糙,实在是没什么看头。 少年似笑非笑的看着太子:“你亲自做的?” 太子激动的点着头,两眼放光:“四弟真聪明,这的确是我亲手做的!” 他最近几个日都在研究这盏琉璃灯,最终做出了一个最满意的,就迫不及待地捧到四弟面前,对太子来说,他们是最好的兄弟,好东西应该一起分享才是。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容延越看这盏灯越好看。 少年瞥了他一眼,视线就转而落到琉璃灯上,面上无动于衷:“丑死了,我才不要。” 太子急了,他小心的把琉璃灯往少年怀里塞,生怕她丢下又或者不要。 “不丑的,不丑的,四弟你就收着,这是我亲自做的!你不能不要。” 他再三强调亲自,模样有些委屈难过。 还跪在地上的容一清微微的垂着头。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18) 眼底是少年干净白色的软靴,容一清听着太子撒娇卖痴,只觉得嘲讽又洋洋自得。 再怎么眼高于顶,自傲自大又如何,上辈子还不是迷恋着他犹一条疯狗般。 这一世,他会让四哥明白,什么是爱而不得,什么是生不如死。 这辈子,他都会通通的一并还回去。 他悄悄的抬眸,看着少年向来清贵孤高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柔软与溺宠。 容一清当然知道,四哥和太子的关系很好,毕竟上一世他不小心顶撞了太子,四哥可是狠心的把他丢在了皑皑白雪中呢。 其实和太子比,他可能都算不了什么。 高傲自大的四哥恐怕也只是因为这个傻子是太子而已,才与这个傻子走的近的。 如果这个傻子不是太子呢…… 四哥会不会也会甩恶虫一般,把这个傻子甩开呐。 时光匆匆而逝,温希恩与容一清的关系也越来越好,着实让太子气的不轻。 太子不喜欢容一清,那容一清今天像条狗一样粘着温希恩了,太子怎么能不气。 以往四弟都是同他一起玩,现在突然插进来一个人,就感觉很不对劲。 太子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温希恩对容一清是不一样的,四弟会抱着那个男孩,四弟会亲自喂那男孩吃点心,四弟还会对男孩笑,四弟都从来都没有抱过他。 于是在温希恩不在时,他就狠狠的威胁了容一清一番。 可还没有说上两句,那个男孩就红了眼,他一气之下就推了容一清一把。 可能是没有控制好力度,容一清身后就是池塘,被这么一推,直接掉进了池中。 这是容延第一次有这么阴暗的想法,如果这个人淹死就好了。 所以他当时就在旁边冷眼看着,他多么希望这个人永远消失,永远都不要出现在四弟面前。 但还是被路过的宫人给察觉到了。 发现就发现了,容延没想到的是,四弟竟然要为了这个人而骂他,这个人对于四弟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太子的生辰也到了。 东宫玲珑宫灯,依依绿柳。 淑房朱瓦,灿灿金盏。 几十个宫人正匆匆地走动着,像是在找什么人,个个都急的满头大汗,神色慌张。 “咚。” 一颗鹅卵石砸入平静的水面,停留在荷叶下的锦鲤被惊动的四处乱窜。 水面粼粼波光,映着天边夕阳的余晖。 蹲在河边的青年盯着四处乱窜的鱼,又拿起地上的鹅卵石砸入河中。 他猛地起身,烦躁的拧着眉,来回走动的几回,嘴里嘀嘀咕咕的,心里的一口郁气就是吐不出来。 “太子。”匆匆来到的宫人道,“可算找到您了,皇后命奴才来找您回宫。” 带着金冠身着华丽的太子,紧攥着衣袖,半响才不自在的问:“四,四弟来了吗?” 宫人弯着脊背道:“四皇子早就到了,就缺您了。” 湖中波澜渐渐平息,映出深蓝的云中寥落的星子。 太子低垂着眼睫,眼中流露出少许的寂寥之色,“走罢。”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19) 东宫宫中此刻灯火阑珊,热闹非凡。 与其说宴会,不如说是个简单的家宴,后宫的妃子也都引着皇子们双双入堂。 “父皇。” “母后。” 容延站在两人面前,行了一个礼。 皇帝笑着罢了罢手,“今日是你生辰,这些繁琐的礼节都免了。” 皇帝对于太子从来都是明目张胆的偏爱,他挥了挥手,让太子向前,拍了拍太子宽厚结实的肩膀。 “延儿长高了不少。” 皇后掩唇而笑,一双漂亮具有威严的凤眸此刻满是柔情,“太子也是随你。” 皇帝摇着头,欣慰的说:“延儿,再过些年就比父皇还要高喽。” 行礼退下的太子察觉到一个灼灼的目光,循着目光望去,竟是神色沉凝的二皇子,太子迎上对方的目光,本来直直盯着他的二皇子,却偏头闪烁开,正要收回目光的太子,似乎是从众人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太子定晴一看,就是四皇子,因为四皇子的母妃出生高贵四皇子坐着的位置自然而然地是最显眼的。 太子看了四皇子半响,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指慢慢的捏紧。 察觉到太子目光的温希恩抬起眼来,少年的眉目孤高自傲,在烛火的照耀下,目光都显得如星辰般灼灼生辉。 少年与太子对视半响,随后少年微微的垂下长长的眼睫,神色透着股淡漠。 宴会进行到一半,皇帝稍微向旁边的太监做了一个手势,太监就立马领命。 两位宫人抬着一个四角长案而来,案上还铺了一层红布。 皇帝亲自掀开,那是一把剑,剑长两尺一寸,剑身玄铁而铸及薄,透着淡淡的寒光,剑柄为一条金色龙雕之案,显得无比威严,剑刃锋利无比。 “这把剑是朕年轻时上战场随身佩戴着的,如今一直珍藏着,但宝刀却依旧未老,延儿,朕就把这把剑赠给你了,可不要让父皇失望。” 容延伸手将长剑拿起,泛着寒光的剑刃映出他的模样,但容延实在对这种东西没有兴趣。 皇后在一旁道:“还不快,谢谢父皇。” 太子把剑放回案上,行了一个礼,“谢父皇赏赐。” 各个宫里也纷纷献上贺礼,每一样都是珍宝,每一样都价值不菲,只是到底是皇家,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不过是些稀罕的玩意儿。 太子生辰宴过后,温希恩本来准备随母妃离开,却被宫人叫住了,带去了太子的东宫。 东宫中,伺候的宫人都有二十余位,头顶凉上高悬倒转亭台暖夜纱,墙上全是极为有名的珍贵的字画。 看到温希恩进来,两个守在帘子旁的宫女,用手中的金钩挽起帘子。 穿着雪白亵衣的衣服趴在床上的太子,脱了今日隆重的着装。 他托着腮,手中把玩的是不知那个宫人送的浑圆奇特的夜明珠。 床上的太子调整了一下趴的姿势,皇上赐予他的那把宝剑,被他随意搁置在床头。 似乎听到脚步声,太子略略回过头。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20) 手中的玩意儿一松,夜明珠就从床榻上滚了下来,刚好滚到一双白靴旁。 太子看着进来的温希恩,张口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没说。 温希恩捡起地上的夜明珠,把夜明珠递给太子。 容延不接,扭头也不看她。 温希恩只好把夜明珠放在床边,“你再不与我讲话,我就回宫了。” “不许!” 太子从床上弹了起来,满头的墨发散在肩上,又恢复以往傻里傻气的模样,“你个没良心,今日我过生辰,你都要给我找不快。” 太子说完,似乎还觉得不解气,随手拿起软枕向少年脸上砸去。 少年轻笑了一声:“娇气。” 太子低着头,墨发都垂在胸前,也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四弟……你以后再为了老九骂我,不理我,我就会生气的。” 温希恩不以为然的挑着眉,“生气了又能如何?” 太子抬眸凝视着温希恩殊丽的面容,露出一个捎着蜜意的甜笑,“我生气,我也就不让四弟好过。” 他犹如孩童般的话,顿时让温希恩有些哭笑不得。 太子被温希恩漫不经心的态度给气到了,他忍不住拧起了眉,“我不是同你开玩笑。” 他是在很认真的说,四弟和别人不同,他可以允许四弟犯一些错误,但是,要是超过了这个范围,他会生气的。 他不想对着四弟发脾气,他可是最喜欢四弟了。 温希恩轻嗤了一声,眉目嘲讽冷傲,“你管我,你明明知道老九是我的人,你还动手,你可知如若晚了一步,后果是什么。” “死了不是更好嘛?” 太子歪着脑袋,颤巍巍的抚摸温希恩细腻雪白的面容,他灼热的手掌紧贴着似冰雪寒峭的肌肤,缓缓的摩挲着,却被温希恩无情的推开。 “四弟——” 他惊愕的娇唤着,像是受不了被少年推开。 少年眉眼含怒的看着他,嗓音他不曾听过的冷硬:“什么是死了更好!” 太子无辜的眨了眨眼,神色没有一丝阴暗,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四弟,我不喜欢他,杀了他好不好?他看着真的好讨厌。” “四弟——” 太子叫着一声又一声,缠绵悱恻甜蜜而依恋的低唤着:“四弟——四弟——” 温希恩却是一声都不应,淡色的唇抿着紧紧的。 [温希恩尖叫:啊!不是说好的没智商的太子呢?怎么看着有亿点点恐怖啊,我去!] [系统:……说不准人家只是想恐吓你,你别这么不禁吓,你怎么说也是个恶毒反派!] 温希恩立马树立自己恶毒的人设。 少年僵硬的抚摸太子的墨发,太子享受似的闭上了眼,嘴边还带着甜蜜的笑。 “皇兄……你不要再闹了。” 容延不满的睁开眼睛,气呼唤的瞪着少年,委屈极了,“我才没有闹,是四弟一直惹我不开心。” 温希恩瞧太子又恢复以往傻里傻气的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 眉眼高傲的少年微微敛着眉,长长的眼睫在她雪白的眼眶下留下一道阴影。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21) 太子突然展颜一笑,他轻飘飘的一拽,拉着少年往床榻上倒去。 低低的嗓音想要沉到人的心窝里去,“皇兄的心眼儿小,满心满意想念的都是四弟,可是四弟却这么对我,是皇兄哪里做的不好吗?” 靡靡的烛光烁动,太子的眼底只剩下温希恩的面容,掺着缠绵悱恻的情意,他的神色不禁露出几分痴迷。 寝宫里燃着熏香稠密密的弥漫在账子里,但太子却可以清晰地嗅到上面人身上淡淡的冷香。 太子的面庞深深地埋入少年的颈间,呼吸间都是灼人的温度。 太子颈间与四周的皮肤都被这着人的气息给烫得通红,他却不肯罢休,仍然用低沉的嗓音痴痴的叫着,“四弟,你说句话好不好?” 温希恩僵硬着身子,抚摸太子柔顺的墨发,太子温顺极了,半点没有在外面端着的仪态与嚣张。 枝上翠色凝如碧玉,站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的淑妃漫不经心的。 “咔嚓。” 淑妃剪下一个花苞,把一截横生出来的花枝剪掉,这枝头便只留下一朵开的正艳丽灼人的花卉。 “母妃。” 被宫人请来的二皇子,看见了闲情逸致修剪花枝的淑妃的背影。 淑妃修剪完最后一朵,将金剪子放到身旁宫人呈上来的铺着红丝缎的托盘中。 她悠悠的转过身,“博儿,皇上把你派到江南那边做的事情如何了?” 容博眉眼沉稳,褪去了稚嫩,带着锐利的寒光,“已经解决了。” 淑妃轻笑了一声,妖媚的脸上露出几分愉悦,“皇上说了这件事,皇上说你想要什么赏赐,私下里可以找他要。” 从淑妃的心情可以看出皇上对二皇子的满意与赞扬,在二皇子从江南回来的时候,皇上龙心大悦,直接赏了真金白银。 容博微微摇着头,“儿臣没有什么想要的。” 淑妃越看二皇子越满意,她慈爱的摸了摸二皇子的脸,心疼的说,“怎么去了一趟江南还瘦了。” 神情冷淡的二皇子低垂着眼睫,侧脸线条越发的冷厉。 淑妃也察觉到二皇子的话越来越少,以前还会在她面前撒娇闹脾气,如今就跟个闷葫芦似的,越发的沉默寡言了。 她又欣慰又心疼,可是在这皇宫之中,不付出什么是不可能会有出头的机会的,她不同于皇后与德妃,她们的孩子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皇上的宠爱。 哪怕太子再无用,哪怕四皇子再任性,只有皇后与德妃背后的势力不倒,他们就可以一直这么下去。 明明她的孩子才是最博学多才,又有胆识的人,却给没什么功劳的太子当成了踏脚石。 “博儿,四皇子与太子关系好,你也可以多和老四走动走动。” 淑妃说这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二皇子的耳朵说的。 容博眼睫一颤,轻轻的掀起眼帘,在淑妃看不到角度里,削薄的唇勾出一个讥诮的冷笑。 淑妃的意思他当然听的出来,可是他又怎能拉下面子舔那个惹人厌的家伙。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22) 心高气傲的他又如何甘心,哪怕他处处压四皇子一筹,父皇的眼中永远都不会有他容博的位置。 知道二皇子的秉性,淑妃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博儿,你且忍一忍,母妃不会害你的。” 容博低着头,薄唇抿的紧紧的,半响才声线暗哑道:“儿臣明白了。” 一袭青衣的人手握毛笔,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 完毕,他放下毛笔,看着案上宣纸上飘逸隐有风骨的字。 看着看着,容一清嘴角上扬的弧度猛地一压,五指收拢,宣纸被他揉皱,撕碎。 一向怯弱纯净的眼眸中,似乎正浮动着不明的幽光,放在案上的手,不由的紧握着。 容一清的眉眼生的极为无害温柔,整个面部线条柔和的毫无侵略性,是及其易让人放松防备,心生亲近的类型,再加上他年龄还小,眉宇又带着点稚嫩,更给人一种单纯的感觉。 然而,他此刻的目光宛如淬着剧毒的冰冷薄刀,配上这张脸就显得不伦不类了。 他深呼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燥火。 再次拿起毛笔,笔墨落在宣纸上,刚写了两个字,就再也忍不住,直接把毛笔甩在地上。 他粗喘着气,神色狰狞的撕破宣纸。 为什么!为什么! 容一清颤抖着右手,他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的字都是四哥亲手教的,这就导致他无论如何写出来的字,都与四哥极其相似。 这一世,四哥也会突然来了兴致,就会来教他练字,以至于他一看到这个字,就想到上辈子的事情。 那边野狗一口一口咬着的触感仿佛又来了,他近乎麻木的任由野狗啃咬。 痛,浑身都好痛! 那样的痛,无边无际的绝望,他到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 他忘不了啊!怎么都忘不了! 容一清仿佛陷入了一种臆想,他苍白的额头布满了冷汗。 夕阳的残光透过窗扉洒在案桌上,容一清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中,黑沉如墨的眼瞳深处逐渐酝酿出危险的风暴。 恍然。 扔在地上的毛笔被一只青葱般修长白嫩的手给捡了起来,随着一股冷香袭来。 “怎么练着字还发起脾气来了。” 某人独特清冷的嗓音响起,宛如一泓山涧清泉,泠泠淙淙,言语间又透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戏谑。 少年一袭白衣,衣袖处是银丝绣至而成的花纹。 容一清瞬间绷紧了身子,却不敢抬起脸,但他怕惹到少年不开心,于是他控制好脸上的表情抬头。 温希恩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矜傲贵气,使她轻易得便能与芸芸众生区别开来,天潢贵胄也不过如此。 他上一世,总觉得自己与温希恩共处一室,都是对这位贵人的侮辱。 可谁又能知道,这位贵人竟对他藏着产生那种不为人知的心思呢。 “四哥……” 容一清咬着唇,眼眶晕红,他拉着少年手,果然看到了少年愉悦的笑了,似乎很享受他的亲近。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23) 温希恩抿着唇笑着,内心却一片汹涌。 [温希恩:他牵我的手,他竟然亲牵的手!他这样让我总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系统悠哉悠哉的说:傻孩子,主角什么时候让你感觉到有好的事情发生。] [温希恩苦着一张脸:嘤……] 这并不是容一清第一次见少年笑,尽管那弧度很浅淡,却性感撩人到极致。 恍若冰雪消融,带出几分无边艳色来。 容一清内心充满自得与嘲弄,表面上依旧怯弱可欺,“四哥,这字我怎么都练不好,实在有愧于四哥的教悔。” 少年动作优雅的拿起毛笔,瞥了他一眼,声线含笑:“那你可看好了。” 墨落在雪白的宣纸上,只见她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一气呵成,飘逸漂亮的字就浮现在宣纸上。 与他刚才模仿写的,简直天差地别。 温希恩随手写完一首诗,偏头问还傻站在身旁的容一清,“可看懂了?” 容一清凝视着温希恩冷玉似的侧脸,禁不住开始想象,如果少年被折碎了傲骨,撕破了矜贵的皮囊,露出了恶心的内里,随意的践踏她的尊严。 四哥会如何呢? 会绝望崩溃的大哭。 他突然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杀了四哥了。 “懂了。”于是容一清舔了舔唇,笑着点头道。 容一清重新拿起毛笔,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少年的温度,他敛着眉,落笔。 可能是心里的不平静,他写的字也奇奇怪怪,不堪入目。 看到这字,容一清的心里就控制不住的升起一股烦意,他强忍着要摔笔的冲动,咬牙想把这首诗写完。 手背突然覆上温凉的体温,冷香袭来,容一清下意识的深嗅一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朵上,让他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容一清身体猛的一僵,眼眸暗了下来,他的手,甚至是他的思想,仿佛都被少年给掌控了。 手里的毛笔随着少年的指引,最后一个笔画落下。 冷香褪去,容一清立马转过头,少年依旧一副矜傲的模样。 但他却眼尖的看到少年雪白精致的耳尖红了,一路晕染到耳垂。 那是……害羞? 温希恩的面色如常:“学会了吗?” 容一清怀疑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他定晴一看,发现少年的耳朵更红了,红的像要滴血似的。 容一清的眼眸不禁又暗了几分,他的嗓音软软的:“四哥,你在教我一遍。” 少年表情冷了下来,“怎么这般的愚钝。” 话是这么说的,但温希恩还是手把手的教他写,除了表情冷了点,却没有半分的不耐。 “四哥……” 容一清侧过头似乎想说些什么,少年也转过脸,唇瓣触碰着唇瓣,两个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容一清脑子都懵掉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觉得有股电流从嘴唇流进了心脏处,传来酥酥麻麻地感觉,这种莫名的感觉让他的整个灵魂都在颤抖。 最后还是温希恩反应过来,步伐慌乱的退开。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24) 柔软的触感褪去,容一清也回过了神,他抿了抿唇,心里涌出了一股失落,但又很快被眼前少年无比慌张的动作吸引了。 温希恩此刻没有以往的自傲刻薄,她犹如墨画般的眉眼透着惊惶失措。 “四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容一清紧张的想靠近少年,神色张惶的叫着:“四哥……” “没事。” 话是这么说,但温希恩的脚却连连后退。 少年这个样子让容一清觉得,仿佛是他掌握了主权,而四哥才是那个被逼到绝境的猎物。 少年勉强维持着脸上矜傲,“我想起我还有事,就先回宫了。” 她步伐踉跄的跑开,在因为太过于慌张,踩到衣?,整个人都向前扑去。 “四哥,你……” “没事!” 温希恩麻溜的爬起来,几乎是若荒而逃。 片刻,容一清脸上的怯弱尽数褪去,直至没任何情绪。 他舔了舔唇,弯起一个弧度,唇边的笑意鲜明而邪恶。 太子拿着令牌,欢欢喜喜的来的四皇子的寝殿。 “四弟,我们出宫玩玩。” 原本还在懒散的躺在软榻上看着话本的温希恩一下子来了精神,把话本一丢,蹭的站了起来。 守在旁边的宫女硬着头皮说:“太子,四皇子等会还要去箭亭呢,德妃娘娘亲自吩咐了。” 太子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那你就不要同德妃娘娘说,我和四弟马上就会回宫的。” 在温希恩还在犹豫不决时,太子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她走了,只留下宫女无助的站在原地。 这并不是温希恩第一次出宫,她以前经常和太子出来,但在皇宫呆久了,她还是很向往外面的风景。 他们赶的也巧,刚好是花灯节,街道都是繁华昌盛的景象,许多人脸上都带着奇形怪状的面具,手中拿着花灯。 太子极其喜欢热闹,他拉着温希恩四处乱窜,在个摊位上买了两个面具,一个是可爱的白兔子面具,还有一个是狐狸形状的面具。 温希恩事先抢过狐狸面具带上,还亲自为太子带上兔子面具。 太子身形挺拔高大,穿着一身低调奢华的玄衣,原本是贵气凛然,却偏偏带着个兔子面具,就多了几分滑稽。 “好看!”温希恩满脸认真的忽悠他。 太子露出傻兮兮的笑,“四弟也好看!” 他这个傻笑把最后的贵气也损没了。 还真是个傻子。 太子拉着温希恩,专门往人多地方地方凑,从来都没见过的游戏与娱乐都让太子觉得格外的新奇。 相比戒备森严宫礼繁多的皇宫,容延更向往的是这街道的热闹。 他一时玩的过了头,当看到一个人凭空吐出了火出来,容延下意识的分享给旁边的人。 “四弟,你快看!” 容延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他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猛的一转头,就见他四周都是陌生的面孔或面具。 他一下子慌了,再也没有心情看下去,他个子高,在人群中也格外的显眼,这么一望过去,却没有找到那熟悉的身影。 容延扒开人群,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过眼的热闹再也没有让他停留一分。 太子黑沉沉的眼瞳浸着躁郁的情绪,兔子面具早就不知道丢哪去了,神情阴沉而惶恐。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25) 余光瞄到一道白色身影,容延心中一喜,他追上去,拉住那个人的手臂,当看到陌生的面容时,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与太子走散的温希恩也很迷茫,但并不慌张,她四处张望,看到感兴趣的就会停下脚步。 温希恩并不知道某个人正在找她找疯了。 京城的夜晚,是满目的繁华,特别是街头巷尾都被闪着明黄色的灯笼,各式各样的灯笼挂在各地各处,照亮了每个角落。 官道上人来人往,孩童正举着刚买的形状各异的麦芽糖嬉戏打闹,随处可见妙龄少女带着漂亮的面具的翩翩身影。 温希恩逛着京城的灯会,就听到前方传来阵喝彩的叫好声,抬眼望去,原来是猜字谜,正有学子在挑战。 好像猜对了字谜会有奖励,温希恩在旁边一打听,得知今日的奖励是一副字画,这字画是大师李止月亲笔的,可是千金难求啊。 温希恩对这些从来没有什么兴趣,但她又突然想到听容一清好像说过这个人,温希恩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上前瞧上一瞧。 走近了温希恩才发现,已经有许多人,一根绳子上挂着许多小灯笼,会有人从中抽出15个小灯笼,灯笼下面挂着纸条,谁猜中的多就可以拿到奖励。 抽出15个小灯笼交给掌柜,掌柜会把题目报出来,谁先抢答的快便是谁的。 已经有人把小灯笼都抽的出来,掌柜扫了一眼底下面露紧张的学子们,拱手一礼,笑道:“小兄弟们可准备好了,那我便开始报了:一口咬掉牛尾巴。” 这个字谜已经是第二关卡,难度上升了许多,半柱香之后,有个满脸自信的年轻学子说:“知!” 掌柜笑着摇了摇头。 另一个人接着道:“告。” 掌柜大笑一声,“好!下一个是夕雨初晴。” “昨!” 几乎是在掌柜的声音刚落下,其他学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两道声音就同时响起。 清朗自信与低沉悦耳相交相缠,分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声音,在此刻异口同声下,却意外的和谐。 话音落下,同时出声的两人都微微的昂着下巴,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与张扬,他们都直盯着掌柜,听着他下一道题。 “一肚生下龙凤胎。” “好!” “早不说晚不说。” “许!” “西瓜里有子。” “孤!” “拿不出手。” “合!” 到后面十几个,两人都是同时开口,几乎是和本能,纷纷侧头朝声源处望去。 但见人海茫茫的灯火缭绕中,四目相对。 容博只见少年带着狐狸形状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露出来的眼眸却极其的漂亮。 他仿佛在那双眼眸中,看到满天繁星的璀璨。 容博心跳快了一瞬,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上的面具,松了一口气。 温希恩先一步收回了视线,故未见到不远处那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的深沉。 一时间,开口的两人皆成了被围观的对象,所有人都将视线放到两人身上。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26) 掌柜把两位请上了台,向两位拱了拱手,笑的有些为难道:“两位公子,猜的都对,可这奖励只有一份,不如两位再来一次。” “继续继续,当然继续。”在底下围观的学子们个个兴奋无比,神色激动的看着两人。 容博不过是觉得这个字谜有点意思,如今遇上于自己才华势均力敌的人,当然要分个胜负。 “请继续。”容博对着掌柜的说。 温希恩也淡然的点了点头。 [温希恩滴滴系统:统啊,等一下就交给你了!] [系统:……没文化的家伙!] 系统在手,还怕个锤子。 见到这番场景的众人,皆忍不住双眼放光,将眼神放到气质迥然不同的两人身上,心中更是开始估量着,接下来到底是谁的文采更胜一筹。 “两位,请听好了……” [温希恩紧张:统啊,你可听好了。] [系统:……闭嘴。] 而很快众人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心有灵犀,两人几乎都是同时想到,同时开口。 在掌柜话音刚落下,俩人不带停顿的吐出答案,顿时惊呆了众人。 容博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少年,也有点震惊,但更多的是刺激与喜悦。 可就因为这一眼,容博慢了半拍,少年先一步抢答成功。 容博的眉宇皱了起来,但当看到少年嘴角弯着自信耀眼到过分的笑容,他原本紧皱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心中那抹失落散了几分。 他从小就争强好胜,不管做什么都是做的最好最完美的,如今在一个小小的猜字谜中就输了,容博却意外的不觉得恼怒。 温希恩向他拱手,嗓音染笑的道:“公子,承让了。” 话落,周围响起学子们雷鸣般的掌声与叫好声。 容博勾唇,他垂目,胸膛中溢出醇厚的低笑声。 他生来极少将情绪如此外放,除了小时候还会在母妃面前撒撒娇,长大后笑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是初见容博就能对此人产生莫名的好感,可想而知,眼前这个人,有多对他的胃口。 少年拿到了奖品,围观的人也都散了。 容博却迟迟的不肯走,他想要出声止住少年的脚步。 “公子,请留步……”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头顶忽的响起烟火炸裂声,一个个烟火带着红红的火星窜上了天空,炸开,流光溢彩,火星稀稀疏疏向四周,旋即又消失了。 紧接着又有一个烟花在空中绽放,映着五彩的灯笼,无数的孔明灯也随即飘起,各种各色,各种条纹,各种形状,冉冉升起在漆黑的夜空中,像一颗颗明亮的星光。 温希恩条件反射的抬头就看见这种美景,最美的并不是烟花,皇宫每年都会放烟花,因而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让她惊艳的是满眼升起的孔明灯,许多的孔明灯遍布在夜空中,就如同璀璨的星光。 对这样的场景从不感兴趣的容博,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看下去,他垂下眼睫,神色平静。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27) 他又忽的想到与少年第一次对视的那一眼,竟莫名的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少年。 明亮昏黄的光渡在少年的身上,她的面具上,若在她轻抿着淡色的唇上,她的唇形很漂亮,颜色淡淡的。 容博想,如果深一些一定会更加的艳丽。 此刻那双淬着星光的眼眸,映着周围一片闪耀繁华。 容博此刻竟迫不及待的想摘下少年脸上碍眼的面具,想更清楚地看清那双眼眸里星光绽放的璀璨。 在少年转身离开时,不知道含着什么心思的容博跟了上去,想查清楚是哪个世家子弟。 对于这个少年,容博是很欣赏的,他敢肯定,少年的才华与博学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若能收他为己用,定会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但在人山人海的官道中,容博跟了一段时间就被拉开了距离,他心底难得有了丝焦躁的情绪。 他知道这丝情绪是因为怕日后,少年的才华被外人窥视挖掘,被别人捷足先登,到时候就难说了。 前方的少年似乎被人撞了一下,狐狸面具掉在了地上,一半未束起鸦色的墨发划出漂亮的弧度。 以容博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鸦发中的一抹白,其他的就看不到了。 容博知道了这个人的一个特点,少年很白。 几位抱着孩童的男人从容博面前路过,他再次望去,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他眼神幽深似潭,良久才走到少年刚消失的地方。 弯腰捡起被抛弃在地上的狐狸形状的面具,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容博的黑眸一点点的渐深。 温希恩找了大半个官道,最后还是在荷塘池边找到了太子。 太子看到她表情一愣,都快哭出来了:“四弟——” 他高大的身子就这么扑过来,温希恩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接住他。 但当摸到一手的湿润时,温希恩的表情变了,“怎么回事?衣服都湿成这样,还不回宫?傻站在这里干嘛!” 太子只是抱着她,什么也不说,明明身上是湿的,但他的体温却滚烫至极,哪怕是隔着布料,温希恩都能感受到。 温希恩察觉到了不对劲,立马把太子带回了宫,又派人去叫的太医。 太医赶过来的时候,太子的脸都已经烧的通红,呼出来的气都是灼热的。 太医为太子扎了几针,又配了些药才离开。 温希恩吩咐宫女去熬药,再让守在寝殿里的宫人都去门外守着。 温希恩守在床边,叹了一口气:“本来就已经够傻的,万一烧的更傻了怎么办。” 太子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知是难受了还是怎么了,泛红的眼眶里淌着泪,一滴一滴的砸在软枕上,他瓷声瓷气的说:“都怪你……若你不乱跑……” 他又怎么会一个心急滑倒摔进的池中,当窒息般的感觉扑面而来容延都懵掉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池中爬了出来。 站在河岸上吹着冷风,容延更迫切的希望,心中一直依赖着的白色的身影能立马出现在他眼前。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28) 可是他站在原地等了好久,只觉得身上流淌着的血液越来越冷,而那个身影却迟迟的不肯出现。 温希恩知道太子只要受寒生病就娇气敏感的不行,任何人都说不得两句,不然定会发脾气。 少年满脸无奈的点着头,“是是是,怪我。” 太子的手指还紧紧的抓着少年的衣角,他硬朗的脸上是病态的红,声线沙哑,“你再乱跑……我就让父皇打断你的腿……” 温希恩的眉微挑,看着被烧糊涂的人,淡淡的说道,“看来还没傻,都会威胁人了。” 在东宫陪了太子几天,温希恩才抽出身来,她看到书房里的李止月的字画,才猛的想起这画还没有送到容一清宫里。 温希恩想了想,还是让身边的贴身宫女送过去。 容一清正在看书就听到宫人说四皇子送了东西过来。 宫人把字画盛了上来,就低眉自觉的出去了。 容一清盯着案上的字画,神色平静如水,他嗤笑一声,随手把字画抚平。 入目的是一副绿水青山,还有两句绝句,容一清一看就知道是李止月亲笔的。 他记得上一世,温希恩并没有对他花这么多的心思,虽然也会送一些东西过来,但却从来都是不花什么心思的,就跟逗弄阿猫阿狗一样。 可是,这一世他只不过是随口在温希恩面前提了一下李止月这个人的名字,没过几日就送来了李止月千金难求的字画。 四哥啊四哥,我是该说你单纯,还是说你愚蠢呢…… 太子的年龄到了,开始上早朝,又许多琐事缠身,温希恩的长乐殿倒是冷清了不少。 正是烂漫春季,树上开满了一树的粉花儿,一朵缀着一朵,刹是艳丽又富有生机。 温希恩在自己的长乐殿中一向懒散,如墨的发丝只用一根青色的发带绑着,换了身松散的衣裳,坐在树下看书。 容一清替她沏了一壶茶,替她倒好。 像只猫儿似得把下巴搁在少年单薄削瘦的肩膀上,与温希恩一同温书。 温希恩单手执着书卷,目光落在书卷上,破碎的阳光洒在她的衣服上,端的是如玉公子的姿态。 容博来长乐殿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宫人也来不及禀报二皇子就一脚踏了进来。 容博来到长乐殿,只在宫门外就看到坐在树下的温希恩。 少年手执着书卷,眉眼沉静了下来,没有了往日的自傲,下巴搁在少年肩膀上的人手上把玩着一朵碗口大的花,层叠艳丽的花瓣,衬着少年白玉似的脸更加的好看,人比花娇。 “四哥……你怎么一看起书来就不理我,这句话我看不懂……”容一清用花瓣磨蹭着少年的脸,语气有种被少年宠坏的娇纵。 一向讨厌被人打扰看书的温希恩只是偏过了头,如画的眉微撇,低声的问:“那句不会?” 容一清随便指了一个,少年却极其认真的翻译了一遍。 容博恍然的觉得这个气氛有点奇怪,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29) 原来,一向自傲的四皇子也会露出这种……温柔的情绪? 他还以为四弟的眼中只能看到太子呢。 容博记得四弟同容一清的感情没有这么好,可看如今的场景,竟然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吗? 少年与容一清解释完,就低垂着长而又浓密的睫毛,目光又落到书卷上。 容一清的眉微蹙,手中捏着的花枝已随手抛开,“四哥——” 那声音甜的扯出丝儿来。 少年依旧正经的很,耳尖却悄然的红了。 容一清眯了眯眼,像是不经意似的在少年耳边吐了一口热气,他可以感受到少年的身子分外僵硬。 颇有几分手无足措的少年终于看不下去了,放下书卷,突然垂眼叫了一声,“小九。” 容一清应了一声,见少年终于有了反应,面露惊喜。 但下一刻就被少年扑倒在地,容一清的神情刚露出一丝晦暗。 四哥,终于憋不住了……吗? 腰上传来一股股痒意,容一清一下子绷不住了,开口大笑。 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说话都说不清楚。 “你……四哥!……停下来。” “……痒!” 少年雪白的面容上浮现出恶劣的笑,“还打扰我看书吗?” “不……不会了……四哥。” “……小九不敢了。” 温希恩看容一清笑的快断气了才放了手,但没想到,她刚停下,身下的容一清突然发力,直接反压向少年。 “不,等等……哈哈。” 少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她满头的墨发原本就没有束紧,这么一闹,发带就散了,鸦色的发丝就如同盛开的莲花扑散,雪白的容颜乱晃,笑声都带点喘,眼尾都泛起了红。 容一清原本只是捉弄的手,慢慢的变了味道…… 站在宫门的容博看到他们嬉戏打闹,一时间心里有些复杂。 温希恩在此刻,笑出了他从未见过的,仿佛能融消冬雪的温柔。 在这一瞬间,他觉得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四弟。 长乐殿外的两个太监,见二皇子脸色不对正要开口,容博就已经转头离开了。 皇帝生了场病,这病来的突然,对外称是受了寒,但真正的原因只有内部的人知道。 许多重要的折子都送到了东宫,太子也肩负上的东西越来越多,整个人也因此瘦了一圈。 温希恩也很担忧皇帝,赶去寝殿中许多皇子都已经守在皇帝身边了。 皇帝躺在龙床上,脸部消瘦的许多,眼底还有浓浓的黑眼圈,看起来不像是生了场小病。 皇帝见到四皇子,就露出了一个笑,向她伸出了手。 温希恩赶紧走了过去,牵住皇帝冰凉宽厚的手掌,哑声喊了一声,“父皇。” 皇帝怜爱的摸了摸四皇子的发丝,动作温柔至极,少年四皇子红着眼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皇帝出声让其他皇子都出去,独留了四皇子。 许多皇子当然有诸多的不满,但个个脸上都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隐晦的看了四皇子一眼,心含不甘的出去了。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30) 容博出了寝殿,原本难过的神色就变了。 他不动声色地收拢了五指,闭上了眼睛,等再次睁眼,那里面是翻涌的黑雾。 容博知道,皇帝是铁了心把皇位传给太子,最近他手中的权利也慢慢的被削弱,他所有的努力都腹水东流,全部为太子做了嫁衣! 容博准备回宫,走到半路就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身,“你还想跟多久?” 一道青色的身影慢慢的出现,他冲容博行了一个礼:“二皇兄。” 容博眼神一变,“是你!” “二皇兄可否先借一步说话?” 容博冷冷的盯着他许久,见那个人没有半分的慌张,才允了。 承乾殿。 金黄的流离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天价夜色凉如水,窗内红烛摇拽,窗外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 容博站在案桌旁,闻言冷笑了一声,“帮我?你能帮我什么?” 容一清并不气恼二皇子的轻视,淡然的道:“太子易激易怒,品行不正,并非天子之风,实非储君人选。” 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让容博都一惊,他紧抿着薄唇。 “二皇子才华横溢,不论是博学,兵法,都不是太子能比的,近年来二皇子的风头正盛,如若太子上位,他第一的定会铲除最威胁他位置的人。” “到时候二皇兄你所有的心血将会全废。” “俗话说,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意猫儿雄过虎,落魄凤凰不如鸡。” 容博的眼眸慢慢的沉了下来,线条凌厉的侧脸紧绷着的,“你可知你说的话要是被外人听到,又该如何。” 容一清轻笑一声,目光落到窗外的细雨上,继续接着道:“二皇兄不必多虑,我是真心替你抱不平。” 容博当然不信他表面上的说辞,低沉的嗓音带着阴冷的笑意,“你觉得我会信吗?” 容博的疑心一向很重,他身边几乎没有信任的人,他只相信他自己,因为只有自己不会背叛自己。 容一清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右手手背因隐忍而暴起狰狞的青筋,“我什么都不要。” 容一清的话锋一转:“我只要容然!” 这个名字一出,容博反而还松了一口气,因为起码是有条件的,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帮助谁。 容博只是不明白,容一清和四弟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容博微微低垂的目光显出几分晦暗难明,“四弟,对你不错。” 可不是不错嘛,没有四皇子,容一清还不知道在哪里和狗抢食物呢。 但是…… 谁又能明白,华丽的皮囊下又是什么龌龊心思呢? “四哥的确对我很好。” 容一清像笑又不像笑,一向无害单纯的眼眸沉定出更加深暗晦涩的情绪,“四哥对我好的不像是兄弟。” 这禁忌般的话语让容博不可置信的瞪大的眼睛,只觉得冷的如坠冰窖。 好的不像兄弟?那像什么? 容博按在案上的手指猛的收紧,觉得这话荒谬之极。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31) 他们两个是兄弟,亦然又是男子! 四弟,怎么这般的胡闹—— 桌案上的笔墨被容博掀了一地,宫门外的侍卫被惊动探身进来道:“二皇子……” “滚——” 容博双手撑在桌案上,低下头不住的喘息着。 侍卫被吓的一个哆嗦,也再也不敢问,低头退了下去。 容博按着自己的眼睛,直起身来,眼中染着嘲讽刻薄,“四弟,能看上你?”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却不敢相信。 他不相信自傲自大的四皇子竟然还会动心,还看中了一个一无是处,没有半分特点的容一清! 这仿佛是天方夜谭! 容一清一向淡然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二皇兄你不信?” 容博只是看着他不讲话。 “我会让你相信的。” 皇帝的病重也让温希恩牵挂至极,衣不解带的照顾着,皇帝也都看在眼里,见她的脸色都苍白了,就让她回宫先休息。 温希恩再回到长乐殿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她刚回宫沐浴换了身衣裳,就听宫人说,九皇子中了毒。 温希恩一惊,赶紧滴滴系统。 [温希恩:怎么回事?主角什么时候中的毒?] [系统:这是剧情中的一部分,他要拉拢二皇子,需要二皇子的信任,然后就服毒了呗。] 温希恩才突然想到二皇子的母妃是西域那边的公主,而主角中的毒是西域那边的奇毒,只有西域才有解药。 但四皇子与二皇子一向不对付,二皇子怎么会肯给解药,这就要看性子高傲的四皇子怎么拉下脸去求人了。 说白了就想让温希恩去求二皇子,从中试探出容一清在四皇子心中的地位。 [温希恩冷笑:我可是性格高傲的四皇子,我怎么会做求人这种降低格局的事。] [系统哼了一声:所以你现在去干嘛?] [温希恩高傲的说:求人啊!我又不是四皇子。] [系统:……滚啊!] 温希恩赶去清凤宫,太医正在为容一清诊治,整个寝宫中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容一清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脸色是那么的憔悴,嘴唇惨白如雪,脸色青白。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床边的少年。 容一清下意识的弯唇,轻轻的叫了一声,“四哥……” 太医也回过头,行了一个礼,“四皇子。” 少年一向端庄整齐的衣领因跑过来而有些凌乱,她紧张的问,“小九怎么样了。” 太医叹了一口气,对着少年轻轻的摇了摇头。 温希恩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下来,她安抚的看了一眼容一清,对着太医说,“你与我出去再说。” 寝殿门口,太医道:“九皇子中是蛊,名叫碧蚕毒蛊,这会使人四肢发重,关节酸痛,恶寒发热,最后口吐秽血而死,但这种蛊一般只出现在西域。” “可有解药?”温希恩慌张的问。 太医面露为难,“有是有,这种蛊是西域的,解药自然也在西域,但这解药可是价值连城,一般都掌握在贵族手中。”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32) “但如果现在赶去西域,恐怕为时已晚。” 温希恩眉眼浮现出焦虑,来回走了几步,转头问,“小九怎么会中这种蛊?” “这恐怕就要问九皇子了。”太医当然不敢多问,皇室中的事情可不是他这种身份的人可以知道的,知道的太多可不好。 少年皱着眉,神色阴沉,“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也不是没有,听闻二皇子的母妃是西域的公主,二皇子不妨去问问淑妃。” 温希恩的脸色慢慢的冷了下来,眼眸里覆着不容忽视的薄冰寒霜,她紧抿着淡色的唇,让太医退了下去。 推开寝宫的门,躺在床榻上的容一清坐了起来,他带着清浅的笑,唤了一声,“四哥。” 他声音把陷入自己意境的少年给惊醒,她望着容一清的肌肤透着不健康的苍白,冷硬的神色柔和了下来。 少年上前握住容一清冰凉的手,“四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属于少年的清澈嗓音,让容一清冷硬如铁的心微暖,但下一秒就更加的冰冷,他露出脆弱的苦笑,“四哥,你不用管我的,我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如果没有四哥,我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容一清的面上明明带着笑,漂亮脆弱的眼瞳却蒙上了江南烟雨般迷离朦胧的潮湿水汽。 “能遇上四哥,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不怨,我真的一点都不怨四哥,我觉得已经足够了。” 那滴晶莹的泪水顺着泛红的眼眶流下,半路被雪白修长的手指给抹去。 “四哥不会让你有事的,小九。” 少年用极细弱的气音呢喃道,仿佛在害怕惊扰了什么未知的存在。 她的动作温柔的像是对待什么珍宝。 容一清嗫嚅着不该如何回答,只觉得被少年触碰过的肌肤如同奇异的电流在身体里四处流走。 他的神智逐渐变得昏沉,容一清不清楚是不是因为中蛊的原因。 难道不是应该觉得恶心吗? 原来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既然已经习惯,甚至是依恋上了少年的温度与气息。 甚至,还会产生浓烈的……快感! 容一清躬着腰,一手狠狠地按在额头处,线条柔和精致的侧脸露出似欢愉似痛苦的矛盾神情。 他最讨厌的就是失控的感觉了,这让他仿佛感觉又回到了上一世任人宰割的日子! 这一世,他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温希恩看不清容一清的神色,但看他的样子以为他很痛苦,伸手想拍拍他的背缓解疼痛,却被容一清发狠的甩开。 少年白嫩细腻的手上马上浮现出红痕,她的表情呆滞,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神情有些受伤。 但此刻的容一清管不了这么多了。 长长的墨发遮住容一清此刻的脸色,他的呼吸很急促,手指紧紧的攥着被子,青筋狰狞的凸起,像是压印着什么可怖的情绪。 “我困了,四哥。” 刻意压低的嗓音裹挟着微不可闻的暗哑。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33) 少年低落的垂下眼睫,沉默的出去了。 未央殿。 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淑妃坐在软榻上,芊芊玉指端着茶,妖艳至极的脸上慵懒华贵。 “四皇子怎么今儿个有空到本宫这儿来了?” 白衣少年并没有坐着,而是站着如松柏一样,她低声的开口,语气僵硬,“母妃可听说过碧蚕毒蛊?” 淑妃优雅的抿了一小口茶,漫不经心的说,“当然听说过,这个可是西域那边稀罕的蛊毒。” 温希恩眼神一亮,“那母妃可有解药?” 在四皇子略显急切期盼的目光下,淑妃红唇一勾,“有是有,但是……不在本宫这。” “那在哪里!” “在博儿的宫中,本宫对这些东西一向不管。” 承乾殿。 宫人弯着腰,“四皇子,二皇子有事不在宫中。” 温希恩坐在主殿的位置上,说,“我就在这儿等。” 宫人立马上了茶水与糕点,就守在旁边,等着四皇子的吩咐。 这一等,就是等到了天黑,茶水都换了好几趟,温希恩的脸色越来越差,宫人在旁边战战兢兢的。 从小到大,只有别人等四皇子的份,性子高傲的四皇子从来都没有等过这么久的人,也没有人敢让她等这么久。 温希恩心里面窝着火,浑身散发着寒气。 外面下起蒙蒙的细雨,春至的雨总是来的突然。 风声瑟瑟,雨若在高大的银杏树上雨斜织着击打着树上溅起一层层水花。 泛黄的扇叶被雨和风裹夹着坠向大地,温润的大地转眼之间就铺上了一层金黄。 一双黑红两色的靴子踏了上去,鞋后该用金丝嵌着一颗指甲盖儿大小的珍珠,墨色的丝绸沾上了些雨水,却也看不清楚。 黑发的高大男人刚踏进主殿,就看见衣着白衣的少年坐在主位上。 容博脚步一顿,沉沉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少年正低垂着长长而又浓密的眼睫,精致如画的眉一直蹙着,神色阴郁。 直到察觉到面前出现一道阴影,她才稍稍的掀起眼帘,天生冷淡的眼眸微微一敛,眼角却好似从骨子里透出了的靡气。 容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烛光被他挡住,他眼前的少年被他的影子给圈在里面,掩在衣袖下的拇指难以自制的相互摩挲的片刻。 略显沙哑的声音问道:“四弟,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温希恩不太习惯被人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站了起来,与容博拉开了距离。 “小九中了蛊,情况很严重。” 容博的眼眸并没有泛起很大的波澜,仿佛危在旦夕的人不是他的亲弟一般。 “然后呢?” 眉眼矜贵的少年,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忐忑的情绪。 “小九中的蛊是碧蚕毒蛊,淑妃说你这里有解药,小九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么一折腾半条命都没了,二皇兄你……”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容博不耐的打断,“与我何干?” 被容博这么毫不留情的拒绝,温希恩也是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心里也冒出了火气。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34) 但她却忍耐着,软声道:“二皇兄,那是小九,并不是外人,他是你的兄弟。” 少年这可笑的话,让容博觉得好笑。 在皇室中,哪有什么兄弟,有的只不过是利益,只要能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手足相残再正常不过。 他只是没想到,四弟会这么的单纯,果然是被父皇保护的太好了吗? 那如果父皇倒下了,太子下了台,他这般可怜的四弟,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中会有什么下场呢? 他的四弟生的这般的漂亮,定会被那些人吃的连渣都不剩。 美本身便是一种罪孽。 美到极致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便是被锁在床上日夜疼爱也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美貌是恩赐,也是厄运。 容博抿唇一笑,“四弟,他于我来说就是外人并没有区别,在这皇宫中,哪有什么兄弟情。” 少年原本假装柔和的眉眼,瞬间露出了本性,“这不过是你的想法,你想要什么?你同我说,只要你把解药给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男人低沉含笑的嗓音蓦然响起,他不爱笑,但是一对上少年似乎就控制不住自己。 他戏谑的说:“可我想要的,你给不起呀四弟。” 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的,四皇子立马急眼了,她昂着下巴,眉眼矜贵高傲,“你不说,怎么知道我给不起?” 容博看少年这般模样,心里突然不是滋味了,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 “容一清对四弟来说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让你做任何事?” 男人英俊而深邃的面容沉了下来,冷漠的墨黑色眼眸蓄着隐秘的晦暗。 难道容一清说的是真的?四弟对真的对容一清含有不该有的心思吗…… 他那双通透又压迫性极强的眼神让温希恩下意识的闪躲,说起话来也没有刚才的底气,“你……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只需要告诉我解药你到底给不给。” 这逃避般的行为,让容博一时间觉得自己坚信的东西摇摇欲坠。 他开始怀疑,四弟是不是真的…… “四弟。” 男人托住了少年削瘦精致的下巴,冷漠疏离的瞳孔深处仿佛酝酿着一场旷世风暴,“容一清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不过就是个白眼狼,二哥不会害你的四弟,听二哥的,不要再管他了。” 话音刚落,容博就被少年狠狠地推开,他一时没有防备,被推的后退的几步,腰背撞到了桌角,桌上的茶被撞倒了。 茶水瞬间蔓延到他的衣裳上,背后传来湿润的感觉让男人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在某一瞬间甚至流露出一丝近乎恐怖的阴鸷。 温希恩不安地想要远离,却被男人捉着双手按回怀里。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颈侧,她听见男人略显沙哑的嗓音响在耳畔:“四弟,不要惹二哥生气,二哥不会伤害你的。” [温希恩瑟瑟发抖的抱住自己:他骗人,你看他的样子像要吃掉我一样!] [系统佛系的很:你怕什么,他是个段位还没有你高的小反派而已。]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35) [温希恩: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系统:……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怂!] 少年抿了抿唇,对上男人的眼眸,莫名的恐惧从心底逐渐上涌,属于小动物的敏感嗅觉,让她感觉到一丝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她垂下眼睫,努力维持着冷淡矜傲的表面:“小九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最清楚的,我不需要从另一个人的嘴中得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少年看不见男人的神情,但却能感受到男人瞬间紧绷起的肌肉,恐怖的压迫感在空气中升温扩散。 温希恩不由自主地僵住了身体,但并不后悔说的话。 她坚信自己看到的,了解的,容博并不了解小九,小九那么脆弱美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是容博口中说的那样不堪。 “愚蠢。”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用一种低沉而压抑的语调做出了回复,容博缓缓松开了搂住温希恩的手臂,黑色的眼眸凝视着用陌生的目光看着少年,削薄的唇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嘲弄讽刺的笑。 “我可以把解药给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温希恩原本还有些生气他骂人,但听他的下一句话有些惊异的瞥了男人一眼,莫名的古怪感如深海泡沫般从心底翻涌出。 刚才还死活不给,现在又突然变脸答应了,但答应了总归是好事。 “什么条件。” “要不四弟以后多承乾宫坐坐,二哥想四弟你多亲近亲近。” 容博摸了摸少年的头,语气温和,就如同普通的兄长一般,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温希恩一愣,都做好了被容博为难的准备,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简单的要求。 她迟疑的说:“就……没了?” 容博抬手攀住她削瘦单薄的肩膀,英俊的脸上露出温柔,“四弟,二哥只是想试探你一下,没想到你和九弟的关系这么好,解药我本来就应该给你的,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的九弟,我怎能见死不救,我又怎能做到袖手旁观。” 温希恩持着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见男人的脸上真的只剩下温和,表情实在不像是假的。 少年松的一口气,随后弯唇笑了。 温希恩是个性子极傲的一个人,她不爱笑,看上去倨傲寡言,但是因为过分精致的眉眼,即使朦胧地蛰伏着生人勿进的寡淡和阴郁,不讨喜的气质,只是全然显现出这张脸艳若春桃的姝色来。 容博在江南待了两年,以他这种地位的人,什么绝色美人没见过,但却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温希恩,所有的人在她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他的势力都在江南那边,从回到皇宫看到温希恩的第一眼,他的脑海忽然跳出来一个念头。 温希恩这种人,像竹像玉,如竹清高疏朗,宁折不弯,但是因为又这份过人的美貌而如玉,美玉无暇,冰肌玉骨,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却越发让人想要看到她被砥砺琢磨,霜雪催压的模样。 竹摧玉折,白璧微瑕,这是多么令人心驰神往的美景啊。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36) 容博维持着脸上温柔的神色,心底却冒出了无比阴暗恶毒的想法。 他警告过四弟的,他说了容一清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四弟执迷不悟,若是出了什么事,那也没有办法。 毕竟,他‘尽力’了呀…… 谁叫四弟不听二哥的呢?这一切不过是四弟咎由自取。 容一清正喝着宫人熬的药,满嘴的苦涩让他的表情都没有变一下,他口中的药还没有咽下去,寝宫的门就被推开了。 少年眉眼带着明显的喜悦,她走到床边,容一清咽下口中的药,眼前就出现一双青葱般白嫩的手,细腻的手心中是两个蜜饯。 容一清一顿,抬眸望向少年。 温希恩回了他一个笑容,轻声的说道:“二皇兄说这药苦,这个很甜,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甜的了。” 喜欢甜? 容一清眼底浮现出一丝晦暗,他这辈子最讨厌吃的就是甜的东西了。 容一清看着眼前的少年,看着少年冷淡沉静的脸上,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浮现出的几分生动的少年气。 她那双黑的纯粹的眼瞳,清楚地映着容一清苍白清俊的脸,他的目光又落到少年朝他伸出的一只骨节纤瘦的手,最后落到手心中的蜜饯上。 容一清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直接低头含住少年手心中的蜜饯,细腻温凉的触感在唇上一闪而过,他用舌尖舔着口中的蜜饯。 歪着头,露出一个怯弱乖巧的笑,声线轻柔:“四哥,很甜。” 少年如触电一般收回手,眼神都不敢往容一清身上瞟。 雪白的脸上浮现出红晕,那一抹浅淡的绯色,如天边霞艳的云翳,又像是指尖掐碎的凤仙花,,艳红色的花枝被揉进了白玉似的脸颊。 “我就说很甜。”她的语气含着点小小的得意。 忍着胃部的反胃,容一清面不改色的吃了下去,他眼底的深处暗藏着深深的嘲讽和怨毒,但却没有表现出一毫。 “四哥,这解药你一定花费了很多心思,二皇兄他……他没有为难你?” 他抓着少年干净雪白的衣角,好似十分愧疚。 少年昂着削瘦的下巴,神情矜傲又得意,“才没有呢啊,二皇兄人又不坏,他只同我说以后多陪陪他啊,二皇兄是个不爱讲话性子好强的人,我们如今长大了,定不会像小时候那般胡闹。” 容一清听着一向眼高于顶的少年夸奖着另一个人,心里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 四哥,到底能不能分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是个人都能相信吗? 其实,四皇子当然不是单纯的性子,她这个人什么都通透,却有些过分的看重亲情,她认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更何况,四皇子并不觉得会相煎。 “是么?原来二皇兄是这样的人呐。” 容一清松开了扯住少年衣角的手,语气不动声色的冷淡了下来。 温希恩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冷淡,留在清凤殿陪着容一清看着书,解解闷。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37) 一位长乐殿的宫人神色匆匆的推门进来,“四皇子,太子在长乐殿呢,等着你有些时辰了,你看时候也不早了,不如……” 温希恩一点都不着急,反而有些不悦:“我不是说我半个时辰后会回去吗?跑进来叫囔着什么!” 宫人一下子惶恐极了,呯的一声跪在了地上,额头都冒出了细细的冷汗,“四皇子,太子正在长乐殿发着脾气呢,把你的书房都给砸了,还说……还说……” 后面的话宫人不敢说出口,小心翼翼的瞥了四皇子身后的容一清。 温希恩放下手中的书卷,眉眼浮现出不耐与烦躁,她冷声的道:“还说了什么?” “太子还说,您再不回去就……就把清凤殿也给砸了。” 宫人说完,就蜷缩着身体,额头磕在地上。 温希恩猛的站起来,把手中的书卷甩在地上,跪在地上的宫人吓得一个哆嗦。 容一清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无动于衷的看着这场闹剧。 他以为是因为太子这么说,让少年没有面子,少年才这么生气。 毕竟,四哥可是最爱面子的,她怎么允许有人在宫人面前打她的脸呢。 温希恩不敢太过分,她怕吓到容一清。 平复了心里焦躁的情绪,温希恩回过身为容一清掖了掖被角,长长的眼睫低垂着,在雪白的眼眶下留下一道阴影。 淡色的唇瓣紧抿着:“小九,我不会让皇兄伤害你的。” 容一清眼睫一颤,心一紧,不确定的开口,“四哥生气是因为我?” 少年动作轻柔的抚摸了一下容一清柔顺的黑发,紧绷着的嘴角微弯,“皇兄是个不讲理的人,他伤害过小九,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小九,小九才会被欺负。” 温希恩的这些话,颠覆了容一清的想法,只觉得心头混乱,什么都理不清了。 他看着眼前少年那双黑的纯粹的眼睛,里面干干净净,仿佛像是没有一丝杂质的黑水晶。 容一清的心头巨震,漆黑的眼眸里似乎潜藏着某种压抑而躁郁的情绪。 过了半响,才若有所觉的牵起嘴角,朝少年露出乖巧无害的笑容,“四哥快回宫,不然太子等急了。” 少年应了一声,又认认真真的交代了一些事才离开。 容一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藏在被褥下的手握紧成拳。 那双总是含着温良的眼眸黑沉沉的,仿若坠入到深渊。 他以为他是最了解温希恩的,可是每次事情都能超出他的控制,他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圈套,他以为他才是主导者。 容一清觉得四哥与上一世不同,可是说是有什么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明明上一世不是这样的! 但这一世他也不一样,这一世,他没有挣扎,没有逃跑,而是顺着温希恩的心意做了她的掌中雀。 容一清几乎要讽刺的笑出声,他无声的摇了摇头。 他竟然会觉得四哥是真正的喜欢他,爱他。 怎么会呢?她明明最爱的是她自己呀。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39) 温希恩刚踏进书房,迎面就飞来了一个茶杯,她险险地转头才躲开。 少年一抬头,就对上太子充满怒火的眼眸。 “容然!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皇兄!” 少年冷着一张精致容颜,如深冬雪山,就连声音都冷淡无比,“那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皇弟?” 性子本来就暴虐的太子,抄起手边的瓷器王少年脚边砸,砰的一声,玻璃四溅,滚烫的茶水流了一地。 守在外面的宫人刚想探身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门就被人用力的关上。 太子狰狞着这一张俊朗的脸,咬牙切齿的说,“你做了什么事?我难道还不知道吗?近日你与容博走的这般的近,是不是也觉得他比我厉害,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 说到后面,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的表情是那么的凶狠,眼神又是那么的脆弱委屈。 太子本身就不适合朝廷,他的心不在这里,他不爱勾心斗角,他不爱朝廷的尔虞我诈。 太子虽然是太子,却没什么功绩,也没有过人的才华。 他没有四皇子那般的胆量与博学,也没有二皇子那过人的能力。 他在几个皇子当中并不突出,甚至称得上是平庸。 但二皇子容博不同,他就如同天生当皇帝的料,既有文德又善兵法,功绩显赫,当真是风光无限,前途无量。 从太子入朝开始,每次被人拿去与容博比较,但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他自己只是不想,而不是没有这个能力治理这个江山。 但他没想到,连四弟都与二皇子走得越来越近,他容忍了。 “我从来都没有这般想过,皇兄,你在我眼里才是最适合这个皇位的人。” 少年的声音温淡悦耳,宛如珠玉琳琅落地,她接着说道,“皇兄,等以后你登上了皇位,我会辅助陪伴你左右,我们会让燕国永远的昌盛下去。” “你会成为令万人敬仰的明君。” 少年走到太子身前,像是安抚着一只发病的疯狗。 太子抱住身形单薄的少年,就如同小时候一般依赖,感受到侧颈处软乎乎的触感,他双臂猛地用力,将少年紧紧的搂在怀里。 胸腔内莫名涌现出一股酸涩而委屈的情绪。 “四弟,我不想做太子。” 他声音低沉沙哑,像任性而又无知的孩童,又像是夜路中迷茫而找不到方向的孩子。 其他人争着头破血流和梦寐以求的位置却让容延厌恶至极。 但他却不知道,他能活的这般肆意无畏,享受着荣华富贵,被万人追捧,只不过是因为他是太子。 他想的只有做太子的好处,却不想承担着该有的责任和义务。 “皇兄。” 少年拍着男人宽厚的背,就如同哄着闹脾气的小孩,“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太子可不还是个孩子嘛,他的心智从小就比同龄人要开的晚,所以很多时候,温希恩倒是看上去想个兄长,而太子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幼弟。 太子就像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40) 可是那又如何呢? 有四皇子在,谁又敢说太子一句平庸无能。 四皇子,就是太子最锋利而又致命的武器。 “可是我都没有时间同四弟一起玩!” 太子撒娇似的蹭着少年柔软的脸颊,抬头对上少年的眼睛,那双眼睛流光溢彩锐利无匹。 容延心头忽然不再那么烦躁,慌乱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温希恩轻声的说,“等皇兄忙完了,皇兄就带我出宫去看看,好不好?” “不好!” 太子紧紧地皱着眉,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不愉快的事情,他涩声道:“出宫的话四弟就会乱跑,到时候我就找不到四弟了。” 温希恩笑了,她嫌弃似的推了一把太子,眉眼浮现出几缕刻薄,“还不是因为你傻,你要是不傻,你能把我弄掉吗?” 太子苦着一张脸,底气有点不足,“我才不傻!是四弟不听话……” 四弟要是听话,就不会走丢了。 都是四弟的错! 容一清坐在案前,手执着书卷,眼神是盯着书卷,心神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看了许久都没有翻一页。 一位宫人低着腰推门而进,行了一个礼,“九皇子,二皇子来看您了。” 心绪立马收了回来,容一清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起身道:“请二皇兄进来。” 二皇子走了进来,他表情冷漠,实在不像是来看病人的样子。 宫人自觉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容博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他。 容一清倒了一杯茶,递到了二皇子面前,笑道:“二皇子先喝杯茶。” 容博看了半响才缓缓的接过,他不经意的用鼻尖一嗅,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这是庐山云雾?” 庐山云雾可是极其珍贵又稀少的一种茶叶,一般这种茶都给身份地位极高的人,像容一清这样不受宠的皇子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茶,而且还是随处放在书桌上的茶壶里。 容一清只是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是四哥送来的,我这还有好多,二皇兄喜欢就叫宫人拿走一些,我也不太爱喝茶。” 价值连城的茶叶在容一清口中好似是什么劣质的东西一般,不知是讨厌这个茶,还是讨厌送茶叶的人。 容博没有喝,只是放在鼻尖嗅了嗅,低垂的眼睫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你说,你能帮我?” 容博放下茶杯,微微的掀起眼帘,目光沉沉。 容一清坐到容博的手边,他们中间隔着檀木桌。 他对上容博压迫感十足的眼睛,没有一丝慌乱,镇定自如的抚平衣袖处细微的褶皱,“当然,只有我才能真正的帮到二哥。” “你好大的口气。”容博嘲讽的挑着眉。 “哪里。”容一清露出一个不符合他清俊干净的脸上的笑,带着邪气,“毕竟四哥对我是怎么样的,二皇兄也都已经知道了。” 容博想到少年来求药的模样,眼神暗了下来,他看着容一清洋洋得意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怒。 气四弟的不争气,被这个人玩弄的团团转,又怒自己,听了会觉得很不舒服。 “你就这么有把握可以让四弟站在你这边,你难道还不清楚四弟与太子的关系有多么好吗?” “你凭什么认为四弟会为了你而背叛太子。” 容一清原本怡然自得的表情变了,他想到只要太子一出现,温希恩就总会不经意的遗忘他,温希恩和太子的气氛他根本插不进去。 在那时候,他永远都是个旁观者。 容一清突然想到,上一世他不小心冲撞了太子,四皇子就让他在寒冬的雪中跪了一天一夜。 他的心里渐渐燃起一团漆黑的火焰,那火焰炽热得几乎要将他焚尽,伤人更伤己。 “二皇兄。” 容一清的语气陡然变得冰冷而森寒,“这就要看你了,只要二皇兄信我,与我合作,我就能让四弟站在我们这边。” “至于太子?让他下位岂不是很容易吗?” 一个愚蠢的太子,能翻出什么大浪?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41) 容博摩挲着檀木桌上的白瓷茶杯,敛着眉道:“你有什么对策?” 容一清轻笑了一声,笑的阴冷,他仿佛就看到了少年跪在地上,折去傲骨,没有尊严的样子。 那双漂亮的眼睛会染上欺辱与绝望,到时候一定很美。 四皇子的生辰是正月初一,那时正是普天同庆的日子,四皇子的生辰宴一向办的很隆重盛大。 夕阳方才沉进连绵的群山雾霭中,燕国皇宫中就升腾起了烟花,响动如雷震,将皇城的夜照的亮如白昼。 传宴的宫婢手捧珍馐佳肴,尖嘴的酒器往银杯中添着醇香的酒液,夜风拂动,暗香袭人,摇落的的梅花和地上未消融的初雪落在一起,脚踩上去就能沾上几分梅花的冷香。 因为皇帝已经放了很久没上朝了,这次身体刚好了些,也为了让臣子们放心,皇帝就大办了这次的生辰。 群臣坐在席下,二皇子坐在太子身边,垂眸望杯中晶莹的酒液。 “奴婢为您添酒。”广袖的宫婢露出雪白的一截胳膊,柔荑握着酒壶,为容博的杯中填了半盏酒。 容博拿起酒杯,放在鼻尖嗅了嗅,浓稠甜蜜的味道扑面而来,他一口喝完,目光落到与皇帝坐着极近的四皇子身上。 皇帝正和四皇子说着话,四皇子一脸乖巧安静的听着,哪有平日里的自傲与嚣张,简直乖的不得了。 容博低垂着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绪,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太子脸上带着笑,神色比温希恩还有兴奋激动,他想上去和温希恩讲话,但皇帝又在旁边说着话,他只能忍耐着一颗躁动的心。 今日本就为了喜庆,温希恩身着一袭大红的锦袍,绣着暗色云纹的袖下是纤细的手腕,肤色竟是比那宫婢还要白皙上几分。 雪白矜贵的面容一笑便将身后新采下的红梅压下去几分,让抬头去望君主的大臣都不自觉的多看了她几眼。 宴到中途,百官起身劝酒,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 容博一杯接着一杯,喝了目光都熏醉起来,但他的心却明清的很。 皇帝在半途中就走了,他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今日才在这里只不过是多坐了一些时间,身体就扛不住了。 皇帝一走,太子就立马凑了上来,整个人特别不像话的黏在少年身上。 温希恩防不胜防的推开,太子又像没骨头一样的黏了上来,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又娇憨。 容博侧过头去向温希恩敬酒,“皇弟,皇兄敬你一杯。” 温希恩也不推辞,抓着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饮尽。 容博遥遥的向她举杯,目光都因为漫天的烟花而有些迷离。 “这一杯,祝四弟身体健康,万事顺心。” 少年回了他一个浅浅的笑容。 容博只觉今日连梅香都是醉的,仰头,杯中酒液入喉。 敬完酒的温希恩就坐了下来。 倒是太子不高兴的撇着嘴,嘀嘀咕咕的抱怨着,还伸手偷偷的报复性似的掐了一把少年纤细的腰。 温希恩淡淡的瞥了太子一眼,神色冷漠,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淡色的唇瓣沾了些酒水,晶莹红润而诱人。 太子的喉结滚动着,心潮澎湃说不出只言片语,就着迷似得盯着少年的唇瓣,舌尖下意识的伸出来舔了舔干涩的唇。 他们这些小动作,容博看的一清二楚,他收回目光,不愿再看。 宴会如火如茶的举行,容博像是不经意的巡视一周,对上了容一清的视线,他脸上并无异色,嘴角却扬起细微的弧度。 在台上盈盈跳着舞姬戴着面纱,随着舞动而弄出漂亮的弧度,红纱慢慢的退落,露出舞姬如妖魅似的脸。 突然,一道亮光一现,众人都纷纷没有反应过来,只见那一群舞姬脸上柔媚的笑容还未褪去,便像是索命的妖姬一般手拿着利剑,目的性明确地刺向四皇子的位置。 她们几步冲上高坐,媚眼带煞,利剑直直的朝温希恩的方向刺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于唐突,大殿上的人纷纷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间乱作了一团。 纵然情况危机,温希恩还是冷静的拿起旁边酒壶挡住一把利剑,瓷白的酒壶瞬间破碎,里面的酒水与碎片全洒在温希恩的身上。 少年一个转身快速扯着太子离开了座位,利剑纷纷的刺向了空荡荡的座位。 太子被温希恩保护在身后,愤怒的瞪着这些舞姬寒声喝道:“大胆!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众人都以为是这些舞姬是来刺杀太子的,虽然刚才四皇子与太子坐在一起,但太子的身份摆在这呢,谁吃饱的撑着刺杀四皇子啊。 温希恩也以为他们是来要太子的脑袋的,为了保护太子的脑袋,她死死的把太子护在身后。 可谁知这些舞姬竟然只针对四皇子一人,完全不管旁边的太子。 情形一片混乱,摆满珍肴的桌子被掀倒,瓜果饭菜美酒全部铺满在地上,狼藉一片。 大臣们纷纷一片惊愕,但全都后退后退,生怕那些刀剑不长眼的刺到自己身上。 在混乱的场景中,温希恩冷声的对着侍卫吩咐,“保护好太子。” 说完少年原本想引开这些舞姬,却被身后的太子紧紧地抓住了衣角。 太子阴沉着一张脸,怎样都不肯松手,“你去哪里,那里很危险!” 温希恩皱着眉,急声的说道:“我先去引开她们,她们都是冲着我来的。” “知道是冲着你来的!你还去自投罗网?” 太子施了力气,想强硬的把少年给拉到怀里来。 温希恩一把甩开容延的手,语气有点重,“你不要在胡闹了!” 太子一个不注意,就被少年甩开了手,他的眼眸一下子暗沉了下来,薄唇紧抿着。 但等下一刻少年跑了过去,原本阴冷凶狠的神色一下子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惊心动魄的慌乱。 太子嘶声的唤着,“容然!你给我回来!” 他想追上去,侍卫立马拦住暴怒的太子。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42) 太子一脚踢开侍卫,那充满阴翳冷血的目光,好似在看一个死人,侍卫被吓的脸色都白了,再也不敢拦了。 温希恩走过去,一把抽出旁边侍卫的剑,动作流畅利落的避开了舞姬的攻势,把舞姬逼的处处后退。 这些舞姬根本不是温希恩的对手,只不过仗着人多,拖延了些时间。 背后传来一阵阵噪音,温希恩隐隐呼呼听到有人叫太子,她心一紧,分神的转头看了过去。 就在这几秒,舞姬立马刺过去,温希恩错不及防,手臂险险被划到了一道口子,血如注染红了半边的手臂。 就在舞姬准备再刺上一剑,温希恩眼神一厉,迅速退后挥剑抵住。 在混乱中,容博装似打压着舞姬,眼神去看向一个太监,给了太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太监一看,就跟变脸一样立马露出惊惧惶恐的神情,他尖叫出声:“太子殿下,小心啊!” 太监的声音尖锐刺耳,温希恩几乎一下子就听见了,她想到太子那感人的智商,瞬间就急了。 少年匆匆的甩开舞姬,转身就开始寻找太子的影子。 她看到太子往这边走来,旁边的侍卫紧紧的护着太子,哪怕是这样,也让温希恩看的心惊肉跳。 温希恩刚想呵斥他,就见太子的脸色突然变了。 太子的瞳孔蓦然猛缩,他的表情都开始扭曲,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大吼叫。 “闪开!快闪开啊!!” 温希恩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身后一阵凉风,她下意识的转过头,一道温热的液体喷洒在她的脸上。 那液体,染红了温希恩的视线,对上了容一清白净清俊的脸,少年依旧是呆愣的,似乎还没缓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少年怔怔的用手指碰了碰脸颊,放在眼前一看,是血。 温希恩的眼慢半拍的红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容一清,嘴唇都有些颤抖。 “小……小九……” 容一清笑了,很往常一样乖巧干净的笑,他唤着:“四哥……” 容一清一张口,血就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滑过下巴,滴在了青色的布料上,格外的显眼。 最显眼的是容一清胸口的晕出的大片血花,染红了他青色的衣裳。 舞姬被侍卫一把砍下了脑袋,血液洒的到处都是。 温希恩抬手帮容一清擦着嘴角的血,结果越擦越多,那温热的血像是流不尽,止不住。 越擦少年的眼就红一分,容一清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就要滑落下来,少年蹲下来赶紧的抱住。 “太医!传太医!” 少年抱着容一清,一向冷静的神色被打破,她半阖着眼,黯淡的眼瞳蒙着层水色的迷雾,唇瓣如一尾红鱼翁张着赖以生存的鱼鳍,“小九,你怎么这么傻……不会的,四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温希恩按着容一清不断流血的胸口,像这样就能堵住一样。 冰凉的泪水砸在容一清的眼睫上,他这次是真的呆住了。 四哥……哭了? 这,这怎么可能啊。 容一清忍着胸口传来阵阵的刺痛,望着少年,在少年眼底的深处,他看到了怜惜与悔意,还有……一丝情意。 极为擅长捕捉人心思的容一清几乎是立马明白确认了。 四哥喜欢上他了。 他躺在少年的怀里,似乎隐隐听到少年哽咽的哭腔。 他被少年紧紧的抱着,双手装做艰难的困着少年纤细的腰。 容一清这才意识到,这个他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午夜梦回间,恨不得吃起肉喝其血的四哥,身子竟然这样的娇软。 他心中突然有一个新的报复方式。 还有什么比将这个高高在上,生得一副玉人般模样的尊贵傲然的四皇子羽翼折断,压在榻上折辱,更加让对方感到屈辱的? 四哥不是喜欢男人吗?到时候他定会成全四哥的心意。 傲气的四皇子?到时候还傲的起来吗? 胸口的伤并不是很痛,对于已经习惯疼痛的容一清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 而且这个伤口并不深,只是看起来很严重,血流的多而已。 容一清假装疼的晕了过去,他清楚地听到少年发抖的颤音。 “小九,小九,不要睡,不要睡好不好,太医马上就来了,小九。” 他听着,心里暗自得意,明明是应该厌恶的,但他却诡异地生出一丝享受。 享受四哥的喜欢,享受四哥的注目。 享受的同时又想获得更多,还想得到更多的什么?容一清不敢再往深处想。 被无视的太子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刺眼极了,那双深灰色的眼眸毫无感情地看向容一清,如同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器具,或是一具不值一提的尸体—— 他无声的上前一步,一把扯开了少年,温希恩因为惯性身子往后倒,还好双手反应的快,提前撑住了。 脖子一紧,容一清猛的睁开眼睛,沾染过鲜血与人命的手掌以容一清完全无法躲闪的速度重重地掐在他的脖颈处,力道大得似乎要将他活活掐死,那双深灰色的眼瞳逼近他胀出青紫色的脸庞。 男人的语气陡然变得冰冷而森寒,“你该死——该死!” 容延红着眼血丝蔓延,他的神情几乎疯癫,就像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的心中仿佛有只野兽,要冲破禁锢他的牢笼。 这个人,要和他抢四弟! 怎么可以呢? 所以,这个人该死。 [系统懵了,大吼道:你还傻看着干什么,主角都快要断气了!还不快点去阻止!!!] [温希恩死活不愿意去:你没看见太子的样子吗?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去阻止,万一我也被掐死了呢!] [温希恩越想越气:你都不心疼我!] [系统无语了一下:……主角死了,你别想活。] [温希恩立马来劲儿了:切,我才是最大的反派,我怕谁!] [系统:……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啪。” 清脆的巴掌声,让殿中寂静了下来,空气好像都停止了流动。 手腕传来刺痛,容延的目光落到被剑划破的手腕,颇有几分不知所措。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43) 在容延分神的一段时间,温希恩总算把容一清解救了出来。 太子看着血流不止的伤口,眼眶慢慢的变红,他抬头看去。 见到的是少年的脸上刺人的冷漠与愤怒,他的心冷却了下来。 四弟看容一清的时候,眼是那么的温柔怜惜,看着他的时候又是刺人的冷漠与刻薄。 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那都是他的…… 温希恩的喜怒哀乐都是他的,都应该是他的。 可是温希恩为别人哭了,她就这么的在意容一清吗? 已经在意到可以狠心的拿剑对向他吗? 想到这个,容延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四弟已经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 四弟会娶妻,会生子,会有很多很多的知己朋友。 四弟…… 容博冷眼看着,计划已经成功了,知道一切真相的他看着这幅场景,只觉得充满了嘲讽。 红衣墨发的少年身形削瘦单薄,容博从来都没有见过温希恩哭,不管从小到大,他也从来都没有见过温希恩这么的狼狈。 说的再清楚一些,他没见过温希恩这么在意一个人,甚至给他一种感觉,温希恩对容一清的感情甚至超过了太子。 但是四弟不知道,她满心满眼的这个人,一直只有想置她于死地的心。 他有些同情四弟了,因为这只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这一切都如同镜中花一样,随时都可以破碎。 可能连容博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自以为是的同情只不过是他对内里不堪想法的掩盖。 他在催眠着自己,他跟其实太子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要说外在的区别,只不过是他能比太子更加的能忍,更加的有耐心,更加的……疯狂。 温希恩把容一清带到了长乐殿,亲自照顾着他,还好伤的不重,修养几天就行了。 …… “四皇子今日让九皇子就住在了长乐殿,九皇子说不太习惯,四皇子就特意建了与清凤殿一模一样的寝殿。” 小太监如实的叙述完后,得到指示这才退下。 上首案前,男子手中握笔,正于案几写字。 他身着件玄色的四爪蟒袍,腰间束着的黑色腰带下,垂着块极好的羊脂白玉。 随着最后一笔藏尾的收锋,男子也终的抬头,那张冷硬似寒月,却也难掩风姿的脸终于暴露人前。 斜飞入鬓,眼似寒星,紧抿着的唇因长时间习惯性的下压,加上高大的身材,令人见之就会自他身上感到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接过自旁递过来的绢布,净手的功夫,他冷沉的声音响起,“叫容一清按着计划行事,不要天天整一些没有用的。” 一直安静垂首于旁的侍卫迟疑了一瞬间,硬着头皮道,“九皇子说他自己有分寸。” 容博冷笑了一声,神色平静,削薄的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烛火的照耀下,他眸中情绪明明灭灭,半点让人窥不清。 “他以为讨好了四弟,就能翻了天不成?” 侍卫大着胆子说的一句话,“二皇子,属下觉得九皇子并不可信。” 眸底神色明明灭灭中,容博将刚才写的字扔进旁的香熏炉中,看着雪白的宣纸一点点的被星火引燃在火光中彻底化为灰烬,这才转身离开了书房。 侍卫的余光一瞥,就看到还未烧尽的雪白宣纸的一角。 那里留着一个字,侍卫看的并不是很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然字。 而带有然字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四皇子。 容然。 侍卫想不明白,既然二皇子如此忌惮四皇子,为什么又写那么长时间四皇子的名字。 难道是因为恨的深切? …… 容一清在外边看了会雪中的梅花,他的脸色冻的苍白,外面披了一件厚厚的白色大氅,这件大氅是用白狐的毛制作成的,衣角的花纹都是银线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是皇帝亲自赐给四皇子,连后宫的妃子都没有这种待遇。 温希恩刚上完早朝,一进宫殿就看到面色苍白的容一清站在梅花树下,细小的雪花落在他的头上,染白了他的眉眼。 少年一把拿过太监手上的油纸伞,快步的走过去。 挡住外面的雪花,少年怜惜的抹去容一清眉眼上的雪水,语气有点重,“小九,你的伤刚痊愈,又站在雪中,万一受了寒可怎么办?” 容一清怯弱的低着头,细细的说,“我想看看梅花。” 温希恩看容一清落寂的眼神,心一下子就软了,她放柔了语气,“那我就让人折下来放到你的寝殿中,不要乱跑出来,你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四哥会担心的。” 容一清微微的抬眸,嘴唇被冻得发白,刺骨冷风一吹,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他好像有些紧张和不安,“不一样的。” 容一清脸色变得些许苍白,他将头低了低,神色脆弱,“折下来了就不见梅花的风光了,梅花在雪中绽放的时刻,是最美的。” “那又如何,只要它让你病了,砍掉它都不足。” 温希恩不太好骂容一清,只好把罪过都怪在这颗梅花树上。 容一清咬着下唇,问温希恩:“四哥,我们不要折下它好不好,”说完,他朝少年微微一笑,双眼似缀了点点繁星。 少年的眼神微微的闪躲,目光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收了回来,“那……那就听你的。” 容一清条件反射的看向少年的耳尖,果然,露出来的雪白的耳尖已经染上了红,格外的显眼。 偏偏当事人还不知道,表情正经极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不能进来……” 宫人们惊慌失措的声音,打断了这温馨美好的场景。 容一清原本就苍白的脸一下子就没有了血色,他惊恐的躲在了少年的身后,依赖而又紧张的抓着少年的手臂。 手上软软的触感让容一清一楞,他发现,他一只手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圈住少年纤细的手臂,好像微微的一用力就可以轻松的折断。 他收回了心思,身子开始细微的颤抖,细软的声线满是紧张与害怕,“四哥……”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44) 温希恩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的说道,“你先回去,外面冷。” 容一清摇了摇头,哪怕是现在很害怕,但还是很乖的扯着少年的衣角,“四哥,我们一起走,太子好凶啊,我们不要在理他。” 眉眼如画的少年坚持又温柔的拉下容一清抓着她衣角的手,轻声的道,“小九听话,四哥马上就去找你。” “不要。”容一清蹙着眉,嘴角紧抿着,“四哥,这里很疼。” 他露出了还是青紫交错满是伤痕的脖子,可怜巴巴的模样,“我不想四哥也这么的疼。” [温希恩呵呵哒:我看你是恨不得直接把我掐死。] [系统深情的朗读着: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温希恩:……有种你死一个给我看啊!] [系统:略略略。] 容一清以为少年多少会动摇,他特意没有擦脖子上的药,甚至还把脖子上的伤口弄的越来越严重,就是希望温希恩能稍微的弄僵她和太子的关系。 但他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少年的脸色冷了下来,容一清藏在衣袖里的手慢慢的捏紧,尖锐的指甲掐进了皮肉里,让他开始紧的发疼的神经微缓。 果然,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太子相比吗? 太子差点杀了他,四哥也只是不见太子,但上辈子他只是顶撞了太子,就被折磨掉了半条命。 四哥,你的心是偏的吗? 容一清温软的杏仁眼泛着朦胧的水雾,他摇着头抽泣,“对不起四哥,我不该这么说太子,他毕竟是皇兄,当时掐我也可能只是一时冲动。” 温希恩刚和系统结束了一段不愉快的对话,就见容一清断断续续的传来一声声的抽泣,以及他哀伤的唤这四哥。 [温希恩:他的演技跟我有的一拼。] [系统:傻孩子,他的演技怎么能跟你比。] [温希恩高兴的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比他牛逼!] [系统慈祥极了:那可不嘛,像你这种演技,演狗像狗,演猪像猪,他怎么能跟你比,人家还是要脸的。] [温希恩:……滚啊!] 温希恩为容一清整理了一下雪白大氅,长长的眼睫冷淡了下来,眉眼的矜傲看起来更是遥不可及。 只有触碰他的手指才让容一清感受到,这个人就在他的眼前,而不是处在云端的仙人。 就算是仙人,他也会拼了命的把少年拉下神坛。 弄脏她,毁灭她…… “小九你要乖,回去。” 这句话,让容一清想到,上一世的少年高傲的用脚尖抬起他的下巴,因为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他想逃出这个皇宫,他想远离这里的所有。 但还是被少年轻而易举的抓到,他狼狈的像条狗一样的躺在地上,眉眼倨傲漂亮的如天仙般的少年,用脚狠狠地搌捏他的脑袋。 “小九,你怎么这么不乖呢?” 动人华丽的声线,却让容一清整个人都怕的颤抖。 容一清以为那段记忆会被已经模糊了。 但不是的,是他太天真了。 一旦存在,它就如一粒烂臭的种子在容一清的体内种下。 随着时间的流逝,它越长越大,生根、发芽、长叶、开花、结果。慢慢的开始占据着他的整个身体,在他的体内叫嚣,冲撞,最后让他浑身发臭,发烂。 温希恩叫太监把容一清带回寝殿。 一直低着头的容一清突然抬起了头,他的眼眸深处仿佛有黑雾在弥漫,嘴角弯弯,“四哥……我很乖的。” 那还带着泪痕清秀的脸面笑起来顿时显得有些可怖。 温希恩被这样的眼神看的心咯噔了一下,但表面上她依旧是淡定正经的样子。 等到容一清被带走,温希恩才去看看为宫人围住的太子。 容延的模样对比起月前,憔悴了不少,眼下还有着明显的青黑,很显然近段时间睡的并不好。 他忍耐着自己的脾气,不想对着温希恩宫里的人发火,于是脸色越来越沉。 直到看道白色的身影,他晦暗烦躁的情绪褪去,俊郎的脸色露出略带点傻气的笑。 “四弟!” 温希恩在离太子的不远处停了下来,眼神冰冷,“出去。” 彻骨的寒意迎面扑来,像是被寒冰冻过的锋利刀子,一刀刀的割在容延的皮肉上,使他的牙关打颤,浑身发着冷。 他沙哑无助的开口,“四弟……你当真为了容一清,这么对我吗?” 容延其实并不太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情,他只要生气到极致,就会控制不住,会做出一些极易为极端的事情,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一般是很少真正的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因为他知道他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心魔,所以他会尽量的不在四弟面前露出着恐怖的一面。 他不想连四弟都害怕他。 只知道从那天过后,四弟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听旁人说,四弟这么生气,是因为他差点杀掉了容一清。 容一清比他重要吗? 暴虐疯狂的情绪刚涌出来,就被容延强行的压了下去,他抬眼怯怯的看去,“四弟,你不要这样,我……我,我也不知道什么会这个样子。” 温希恩让其他的宫人都退了下去,太子立马屁颠屁颠的来到少年身边。 讨好似的拿出几颗包装精致的糖,“四弟,吃。” 温希恩不耐烦的推开他的手,不明所以得问,“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也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小九到现在他的伤口都还没有好!” “你怎么能这么狠的心!他是九弟啊!” 手上的糖没有拿稳,全都掉在了地上。 少年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容延感觉有种灭顶的窒息感像是寒风裹挟着他,他浑身发抖的着,紧紧的抓着衣角。 容延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糖,地上积着厚厚的雪,精致的包装也被弄脏了。 他珍惜而又小心用衣袖擦了擦糖上的雪渍。 容延起身,低着头仔细的拆开精致的包装,露出了里面的糖果。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45) 这一次,他没有给少年吃,而是放入了自己的嘴中,容延沅含着糖,带着笑意说:“四弟,这个糖好甜,你吃一个。” 不等温希恩摇头发火,他拆开纸皮,强硬的将糖塞入她的嘴中。 温希恩黑着脸,刚想吐出来,又觉得这样太有损形象了,含在嘴里,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主要是这味道还怪好的,温希恩有点舍不得。 最后温希恩还是脸色难看的吃了下去。 [温希恩扭扭捏捏的说:我还想找他要,他这个糖好好吃。] [系统:你找他要啊。] [温希恩惊讶的说:可以吗?] [系统:可以。] [温希恩:……你别这样,你很怪!] [系统继续温柔的说:你想死的话就去嘛,反正你的命硬。] [温希恩:嘤……你滚。] 容延只见少年吃了,傻笑了一声,也往自己的嘴里塞糖。 温希恩看着心疼,糖就这么几颗,这么吃都没了。 最终,包装精致的数十颗糖被温希恩和容延吃完,然而温希恩因为人设根本就没吃几颗,全都被他吃了。 最后一颗糖进了容延的口中。 温希恩:……狗男人! 容延的手中只留下了许多张纸皮,他把有着精致花纹的纸皮折好,然后小心翼翼的放进衣袖里,“四弟,糖吃完了。” 他抬眼,柔柔的朝少年笑。 温希恩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神情倨傲冷淡。 十几颗糖她就吃了三颗,说好的给她吃的呢! 系统对着智障宿主已经没眼看了,只觉得温希恩的表面和内心简直是天差地别,每次人设都崩的它措不及防。 “四弟,你都吃了我的糖,是不是就愿意和我讲话了。”他的声音是少年独属的清冽,富有朝气。 男人生的高大俊朗,但脸上的表情却是不符的天真,温热的手掌撩起少年漂在眼前的发丝,温柔的别在了少年的耳后,顺势捏了捏她可爱雪白的耳垂。 温希恩猛地伸手一推,容延一时不查的被她推倒在地。 容延面无表情的说:“两次了。” 四弟一共推了他两次了,两次都是为了同一个人。 温希恩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并不妨碍她发挥。 少年紧紧的美着淡色的唇,她的表情,就如雪花一般,漂亮却冷的刺骨。 “我不想见到你,懂么?” “我不要!你不许这么对我!” 他爬起身来,再次向少年靠近,神色开始慢慢的变化,一双眼睛红的可怕。 容延的心里生出了一股火气,那莫名的烦躁如同迸溅的火星,刷的点燃了他还算冷静的理智,烧的他的胸口又闷又燥。 太子竟然生生的气哭了,“我对你不好吗?我把好吃的都给你,我把好玩的也都给你,你就不能不这样对我吗?” 太子渐渐展开的眉骨间,藏匿着年轻气盛的锋芒,狭长的眼眸压低时,析出凌厉慑人的线条,看人的时候更莫名,能给人一种压迫感。 可偏偏他到了少年的面前,就想变成了另一种模样,娇憨又爱撒痴。 温希恩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角,就这么看着这个大傻子被气哭。 这个傻子哭着哭着就扒到了少年的身上,甩都甩不开,他黏糊的把双手揽在少年纤细的腰侧,将唇贴在少年的脸颊,吻了又吻。 温希恩的脸面被他亲的湿漉漉的,“滚开啊!……听到没有!”少年想要推开太子。 其实小时候温希恩与太子关系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她也会经常在东宫留宿,太子也会半夜爬到她的房间,也会有亲吻的动作,当然只是兄弟间正常的亲亲脸颊。 但等四皇子长大了一点就不愿这样了,因为四皇子是个极其爱面子的人,她认为这样很丢人。 四皇子从小就觉得她与其他的小孩子不一样,所以天天都装着跟个小大人一样。 容延的力气却大的吓人,他紧紧的把少年禁锢在怀里,喉咙里还发出呜咽的声音,就像被人丢弃的小狗。 温希恩顶着一脸的口水,生无可恋的说:“好了!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容延贴住少年,炙热的呼吸扑在少年的脖颈上,他的鼻尖还索绕着熟悉好闻的冷香。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面色不耐的少年,不确定的问:“真的吗?” 温希恩不耐烦的点了点头。 容延还是不肯松手,甚至还抱得更紧了,含着泪痴痴的望着少年,声音缠绵依恋,“那对你来说是我重要,还是容一清重要。” 这幼稚的如同小孩子般的问题让温希恩的脸色更加的难看,声音凝的像化不开的冰雪,清冷的不近人情,“傻子,你不要得寸进尺。” 太子被她的眼光刺的一痛,手猛的放下来,脚控制不住的后退了几步。 回答不上来了,是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还是在温希恩的心里,容一清比他重要? 他死死的用力的捏紧着拳,那势不可挡的负面情绪让容延的情绪有些失控,他怕到时候做出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事情。 他后退了好几步,泛红的眼眶里淌着泪,一滴一滴“啪嗒”“啪嗒”重重的砸在地上,砸在的雪花里,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痕迹。 “行了!” 少年抬手粗鲁的摸了把男人的脸,把他的脸上的泪都抹干净,动作极其的粗鲁,男人的脸都被他给摸红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丢不丢人。” 身形高大的男人低垂着眼睫,脸色还有被少年用力摸出来的红印。 太子的眼底闪烁着与他可怜的外表不一样的情绪,暗沉的没有一丝光亮,隐隐约约之中仿佛太掠过狞色的红。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容延正在和心里的魔做着怎样的斗争。 就好像他的外表和神情依旧是太子,但内里早就换成了另一个陌生的容延。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温希恩却还是帮他把眼泪擦干净,语气到后面轻了下来,“好了……” “不要哭了……” 少年那张白玉般漂亮的脸上,浮现出无奈的表情,挥去男人肩膀上的雪花,华丽奢靡的声线压低,性感的同时又带着点温柔。 “你重要,你最重要啦,可以了?”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46) 容延眼睫微颤,颇有几分不可置信,随后徐徐的笑开,那笑声爽朗,脸上带着些痴意,再配上他红红的眼睛,简直就像个傻子一样。 那低低的笑声听着温希恩有些烦,抬臂捂住了太子的嘴,“不许笑,笑的跟个傻子一样。” 太子握住了温希恩的手,鼻尖都是拂着靡靡冷香,“我就知道,我在四弟心中才是最重要的。” 太子不管对方小幅度别扭的挣扎,只抓着对方有些僵硬的手紧贴在自己的胸口处。 像儿时那样,用毛茸茸的脑袋亲亲热热的去蹭对方的脖颈。 太子这几年身量长的快,早比温希恩高出一个头多,现在看来倒像是温希恩在往他怀里钻似的。 “四弟……你不要动嘛。”太子甜蜜而依赖地低唤着。 在这寒冷的雪冬中,太子呼出来的气息格外的灼热。 温希恩皱着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耍痴。 温希恩:…… “滚!”她颇为恼羞成怒。 这个字几乎是从嘴里咬牙切齿的蹦出来,足以看出温希恩的愤怒。 “四弟……” 太子害怕而惊鄂地娇唤着,像是不明白为什么温希恩突然又变了一个脸。 温希恩被太子这幅傻样气红了脸,眉眼含怒的瞪着他,“以后不准这样,听到了没有!” 那雪白孤傲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抹红,艳色靡靡,那股子的稠丽直直要艳到人的心坎儿里去。 他和温希恩朝夕相处,却还是被温希恩的艳色迷的神魂颠倒。 容延慌乱的摆摆手,神情无助又着急,格外的怕被温希恩给讨厌。 “四弟,我……我,你别生我气……” 温希恩被他无辜的眼神看的想骂人,但因为优等的教育又骂不出来什么难听的话。 最后憋出了一句,“下流!” 温希恩置气的撇过头不去看他,却意外的露出红红的耳垂,那片雪白仿佛染了血似的,红的带着靡气。 太子忙俯下脑袋去蹭温希恩柔嫩的脖颈,像只讨巧的狗儿,说出来的话却惊天动地。 他好奇的说:“四弟,你是不好意思了吗?” 温希恩:“……要你管?” 太子不依不挠:“不要不好意思,我们都一样。” 温希恩:……不会真是个傻子!老子是个女的!女的! 麻的! 温希恩甩开他的手,顶着太子莫名怜悯的目光,脸色十分恐怖,心一狠,“你给我滚!” 太子还想说,温希恩却再也听不下去了,脚步不停顿地转身径直离开。 “四弟——” “四弟——” 任凭太子再怎么凄苦低婉的挽留,温希恩就是不肯回头看上他一眼,反倒是他叫一声,温希恩的脚步就快一分。 “四弟——”太子不死心的低唤着,痴痴的看着少年削薄单薄的背影。 他想追上去,急得快要哭了出来,无比难过又怨恨的看着,眼神慢慢变得凶狠,但后面又缓缓的化成了委屈与迷茫。 为什么,是他不好吗? 是他愚笨做错了事,才惹四弟不高兴吗? 他只是……他只是太喜欢四弟了…… 又过了几日,宫里到处都是风言风语,说是皇帝病的已经不行了什么什么的。 甚至连早朝都没有上过了,一直都是太子在办理,掌控着朝中大小的事情。 温希恩知道,皇帝已经快不行了,这个病来的突然,不是什么小小的受寒,定时这几年积累成的大小的病。 上次听温希恩遇刺的消息,直接气的吐血,可把那些人给吓坏了。 如今皇帝虽然还活着,但他手中的势力已经松了手,一半捏在太子容延手里,一半捏在温希恩和二皇子容博的手里,还有几个皇子虎视眈眈。 那些个想要上位的皇子各个都狗急跳墙了,因为只要皇上一死,他们手中又没有什么实权,到最后不一定会落到什么下场,个个都巴不得把太子给拉下台,什么恶毒的阴招都使了出来。 所谓明箭易多躲暗箭难防,太子不知在这短短的几日中了多少的暗箭,但即使撕破脸皮成这个样子,一到白天就又是‘皇兄’‘皇弟’喊的亲热。 但现在这都还是在暗地里,皇帝一死那好戏才真正的是要上演。 日子就在外面暗潮迭起中度过了,有一日夜幕将至,一个小太监突然闯了进。 小太监二话不说的就跪了下去,说起话来都带着紧张的哭腔,“四皇子,皇上宣您过去。” 温希恩刚躺在床上没多久,进小太监这般慌乱的模样,就知道出事了。 她随意的披了一件大氅就赶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中烛光通亮,往常布满宫人,如今却清冷极了。 温希恩一进去,小太监就关上了门,她听到皇帝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好像咳得都快喘不过气来。 温希恩掀开层层的幔纱,看到皇帝脸色发青,嘴唇发白的样子。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自己心里一直都是无所不能形象的人突然倒了下来,这时候才意识到,没有谁是无所不能的。 “然然,过来,让父皇瞧瞧。”那嘶哑的声音并不好听,但入了少年的耳朵里却让她几乎是立刻掉了眼泪。 少年快步的走过去,跪在了龙长边,抓住了皇帝冰凉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掌。 寝殿里还有这股淡淡的药味,连熏香都掩盖不了。 “父皇……” 在这么一众的皇子当中,皇帝最舍不得就是四皇子,这个孩子是他捧着长大的,他没有让这孩子受过一丝苦一丝的罪,他不想等他死后,四皇子就是当初的四皇子。 皇帝怎不能看出少年的不舍和难过,他拉着少年的手,说了一些生活中繁琐的话,这时候他不再是皇帝和是一个平凡的父亲。 说到后面,皇帝能感觉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剧烈的咳嗽的起来,脸色开始发紫,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痛苦的眯着眼睛看着慌张的少年。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47) “父皇!我去叫太医。” 在少年手忙脚乱的起来去叫太医是,她的手依旧被皇帝死死的抓着。 “然然……” 皇帝对自己的身体再清楚不过,他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混沌的眼中流出了一滴泪。 “以后和太子好好的……只有太子才是真心对你的,其他……其他的人都不要相信。” “特别……特别是老…九。” 皇帝在这皇位上坐的这么多年,再清楚不过人心,容一清看温希恩的眼神,是邪恶的,是不堪的,是充满恨意的。 虽然他隐藏的极深,但还是被皇帝察觉到了,以前他觉得他还活着,容一清就翻不出什么大浪,可是如今他要死了。 老四又这么的单纯,他怕到时候老九会在少年身上生生的咬出一块肉来。 温希恩一愣,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蒙蒙的泪水,无助的喊了一声:“父皇……” 为什么不能相信小九? 小九那么单纯的一个人,父皇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皇帝张了张嘴,却发出不了任何的声音,他的鼻息越来越重,抓着少年的手也越来越紧,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少年,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他……他……恨,恨你。” 到后面说出来的话几乎是气音,温希恩必须凑到他的嘴边才勉勉强强的听清。 少年还来不及多问,皇帝蓦然吐了口血,染红了幔纱。 “父皇……!” 嘶哑的声线响彻了整个养心殿。 守在门外的小太监身形一抖,外面的雪好像下的更大了,冷风更是刺骨,刮在他的脸上生疼,他一张白净的脸都被风吹红了,泪痕沾在脸上,他感觉哪怕是做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可以带动他脸上的神经。 小太监轻轻的推门走了进去,里面温暖如春,让他冰冷的手脚开始回暖。 小太监跪在了四皇子的脚下,瘦小的身躯微弯,他双手捧着一个花纹别致的檀木盒,细的声音说,“四皇子,这是皇帝让奴才转交给你的。” 寝殿一片寂静,小太监不敢抬头,也很贪恋这寝殿中的温暖,舍不得这么快就退出去。 过了半响,小太监听到了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随后眼底就出现了一双白色的靴子,一向干净不染灰尘的软靴此刻沾了污渍,鞋底还有未化的雪。 小太监把头低的更低了,他感受到了盒子被人打开。 少年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块令牌。 穿着雪白靴子的主人后退的几步,扶到了旁边的桌子才堪堪的难住了身子。 小太监大着胆子抬起了头,看到了少年手中拿着一块令牌。 是虎符! 这虎符从来都只是掌握在天子的手中,还从来没有把虎符交给一个皇子的说法。 有了虎符差不多就有了燕国的半边江山,只有虎符可以调令兵将,他们只看虎符而不看人的,军令如山说的就是如此,军中铁律,谁都不能违反。 小太监呆呆的眨了眨眼,从来不知道自己手中拿着原来是这般重要的东西,他的手心冒出来冷汗。 “父皇……可与你交代的些什么?” 少年衣着凌乱,完全没有往日的严谨于矜贵,他满头的墨发只是用一个发带松松的绑着,好几缕发丝垂在了额前,少年寡欲的眉眼失去了几分鲜活的颜色,整个人都苍白而薄弱。 往日不可高攀如天仙般的人,他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四皇子在此刻好像已经染上了这世间的红尘。 小太监心里没有刚开始那样惧怕与惶恐,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四皇子,弱弱地道,“皇上只让奴才把这个交给四皇子,还说……这样四皇子就永远是四皇子。” 皇上这说的话的意思就是,现在四皇子有多受宠,以后四皇子有多受宠,不会因皇帝离开而改变一毫, 就凭她手中的虎符,就可以平安肆意的过完这一世。 “啪嗒。” 手中的虎符滑落,掉在的毛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小太监下意识的望去,见少年捂住的眼睛,那苍白的肌肤仿佛都泛着冷色的光。 少年踉跄了几步,单薄的身子都在颤抖,她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那虎符滚到了小太监的面前,他鬼使神差地捡了起来,像这种东西以往他碰一下都会被拖出去砍头。 小太监就以跪的姿势挪到了四皇子的面前,他仔细的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怯生生的送到少年的手边。 “四皇子,这是皇上给您的,您拿好。”小太监的声音有点抖。 纱帐中那个面色惨白的少年后退了几步,伸手抓住临近的床栏,勉力稳住自己的身形不至倒下。 她放下了手,露出了那双漂亮到绝艳的眼,眼尾泛红。 “我不要……谁稀罕这个,你……” 四皇子指着他,颇有几分阴沉,红着眼说,“你给我滚出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小太监却突然不怕了,可能是觉得四皇子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好接近。 他第一次违背了主子的意愿,挪着膝盖到了少年的脚边,他半强迫性的把虎符塞到了少年的手心里。 然而入手细腻温凉如白玉般的触感让小太监的动作停顿的一瞬间。 “四皇子,这是皇上给您的,还希望皇主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 这小太监的话,让温希恩原本想扔掉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慢慢的捏紧手中的虎符,淡色的唇瓣抿得紧紧的,优美的下颌线也紧绷着。 小太监一说完心里就后悔了,他畏怯的垂下了脑袋,无比的懊悔。 他只不过是个小太监而已,竟然……竟然这般的如四皇子讲话! 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 越想小太监就越害怕,他紧紧地揪着衣角,瘦小的身子恨不得缩到缝里面去。 然而。 温凉的手指挑起了他的下巴,小太监就这么措手不及的闯进了少年的眼中。 这是小太监此生头一回这么靠近身份如此尊贵的人,他受宠若惊的想往后缩,但又不敢怕惹四皇子不高兴。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48) 小太监立马垂下的眼睫,不敢多看一眼,他巴掌大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白净的肌肤带着点红,应该是被冷风刮的,这样看起来有几分女儿家的柔媚感。 “你叫什么?” 四皇子的声音沙哑,透着股华丽的味道。 小太监哆嗦着不敢闪躲,跪在地上叩首,“回四皇子,奴才叫小盛子。” “小盛子。” 温希恩低低的喊着,透着股莫名的沙哑与魅惑,“父皇待你如何?” 皇上待他当然不如何,皇上虽然是把这个盒子交给了他,但并不是因为信任他,只是因为在这宫中,皇上即将去世,所有的人都打算攀上另一位主子。 只不过是因为他胆子小,又刚来宫中不久,甚至都没有人注意过他,当然与那些已经坏到里面的宦官不一样。 但是小盛子并没有如实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四皇子肯定以为皇上很器重他,才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 但四皇子不知道的是,他连这里面的盒子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小太监垂着头,“皇上带奴才当然是极好的,奴才……奴才只希望四皇子能不要辜负皇上的心愿。” 托着他下巴的手慢慢的滑到他的肩膀上,竟然亲自把他给扶了起来。 “四皇子——”小太监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还有未褪的惊惶,“我自己来。” 他哪来的胆子让四皇子扶。 他想自己起身,但膝盖因为跪了的太久而发麻,起来到一半,小腿一酸,就在要倒下去的时候被人扶住了。 在小太监诚惶诚恐的神色中,温希恩安抚似的对他笑了笑。 温希恩本来就生的好看,如今这一笑,更是如春花,如朗月,让小太监一下子迷了眼。 “以后你就跟着我。”温希恩把他扶起来。 小太监一个激灵,一下子又跪了下去,“谢四皇子!谢四皇子!” 小太监是书香世家,只可惜门庭败落,生父冲撞了宫中权贵,被剔除掉户籍发到这宫里来做阉奴,但他的胆子小,又笨手笨脚的,才来没几天就被人嫌,什么重活脏活都是他干,要说不怨恨,那肯定是假的。 他没想到,阴差阳错的竟然到了四皇子身边,虽然四皇子是以为皇上很看重他才可怜的收下他。 但那又如何呢? 只要能吃的饱穿的暖就行了,他不求多的。 但是人的本性本来就是贪婪和不知足的,只要尝到了一点点的甜头,就会想尽办法的尝到更多,从此就再也戒不掉。 午夜,皇宫中丧钟长鸣。 正在泡茶的容一清动作一顿,低垂的眼睫慢慢地掀开,露出了毫无波澜的情绪。 门被人敲了两下,外传人宫人的声音,“九皇子,皇上……薨了。” 容一清放下了手中的茶壶,慢条斯理的用旁边的湿巾擦了擦手指,随后披了一件大氅。 他一推开门,刺骨的冷风就吹了上来,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吹着,吹起了他的发尾,外面还下起了雪。 黄叶裹寒霜,腊梅又飘香。 那粘满霜雪的柳树上尽是树挂,像是一根根银条悬挂在树上,格外萧瑟。 容一清伸出手,晶莹的小雪花落在他的手掌心上,看上去是透明的,慢慢地,它融化了。 他随着雪慢慢地融化,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深,清秀白皙的脸上带着染上了痛快又疯魔的笑容。 好像死的不是他的父皇,而是是他的仇人一般。 一旁的宫人死死的低着头,身子都有些微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在赶到长寿殿的时候,容一清换了另一种面孔,眼睛发红,表情难受痛苦。 长寿殿聚集着许多的人,所以的皇子都在,还有许多大臣。 容一清一进来就看到温希恩守在了龙床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心不照宣的望了一眼二皇子,见二皇子的脸色不太好。 皇上留下一道圣旨。 皇位传给了太子,而四皇子则是被封了王,赐了府邸。 其他的皇子也都赐了府邸,但连一个封号都没有,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只不过是表面上说的好听,其是什么都没得到。 但是,让人震惊的是,连二皇子都是,甚至比其他人更惨,因为他被封到最远的地方,而且手中的权利全都被剥削了。 皇帝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啊。 盛大的办完了皇帝的葬礼,容一清终于堵住了落单的温希恩。 因为太子太黏温希恩了,几乎是寸步不离,完全让他找不到机会。 但这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察觉到了温希恩最近的态度,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反正就很奇怪,而且也能感觉到温希恩不动声色的疏离。 已经习惯被温希恩如同珍宝似的对待,突然又换了一种态度,就立刻让容一清忍受不了。 他以为只是因为皇上死了,温希恩的心情低落,才会这样。 可是皇上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天了,温希恩对他的态度,不但没有好起来,还越发的奇怪。 四哥在躲着他,四哥不想见他。 还是说,四哥察觉到了什么? 容一清压住心里的紧张与慌乱,拉住了她的衣角,模样委屈,“四哥,你为什么总是不理我,是小九哪里做的不好吗?” 温希恩扯回的自己的衣袖,紧紧地抿着淡色的唇,“小九外面冷,早些回宫,不要冻着了,我还有事。” 明明是关心的话,却让容一清听出了清清白白的敷衍。 她精致艳丽的眉眼疲惫似的拉耸着,想越过容一清离开。 “四哥……” 衣袖再次被人抓了,背后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容一清黑沉沉的眼眸在怀中的人看不到的角度里瞬间阴冷下来,眼底闪过一丝病态扭曲的黑雾。 鼻尖嗅着淡淡的冷香,容一清的眼眸越来越黑,语气却也越来的越可怜。 “四哥,是我做错了事惹你不开心了吗?你不要不理我,在这世上,我只有你了。” 他把下巴搁在了温希恩的肩膀上,说话间嘴里都哈出了白雾,但吐出来的气息去有点灼热。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49) 温希恩垂在身侧的手微抖,突然问了一句,“你恨我吗?” 这句话把容一清吓了一跳,心口处都剧烈的跳动了起来,手心出汗了,黏腻的汗水密集的从掌心四处涌出。 他怯怯的用脸蹭了蹭温希恩冰冷的侧脸,小声说:“我怎么会恨四哥呢,四哥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我最喜欢四哥了。” 以他这个角度,本看不清温希恩的神情。 因为温希恩长久的沉默,让他变得紧张起来,手心又开始出汗,汗水凝聚在他的指尖。 “四哥……”他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心跳的太快了,像要跳出去般。 “是么?” 温希恩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她的声线本来就偏冷,以这种语气说出来的话,莫名的透着几分冷漠。 有一只温热的手掌抚在温希恩身后,炽热的呼吸扑散在她的脖颈处,清冽的声音响起,像是开玩笑一样,“四哥,你干嘛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呀,我怎么会恨你呢,就爱胡思乱想。” 他把话的语气转的很好,这么一说,好像是温希恩无理取闹。 温希恩笑出了声,但容一清却没听出笑意。 她睁开了容一清的手,转过身,面对着他。 如葱白玉般的手指理了理容一清垂在额前的碎发,容一清乖乖的凑到了温希恩的手边。 “去我那坐坐。” 温希恩的府邸离皇宫很近,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群王府’。 白石为栏,雕甍绣槛,简直完全不比皇宫的长乐殿差,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温希恩把容一清带到了书房,他们聊了一下,就有一位小太监没规矩的闯了进来。 “四皇子,我……” 小太监一听宫人说四皇子回来了就兴冲冲的跑到了书房,没想到书房还有外人,一时间有些踌躇的盯着脚尖。 余光弱弱的瞥向四皇子,白净的脸上还透着股粉。 容一清皱着眉,暗含着厌恶的看着这个小太监,他好不容易和四哥聊的好了起来,全都被这个小太监给打破。 “一个奴才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容一清冷声道,眉眼透着些阴沉。 小太监立马跪了下来,慌里慌张的行了一个礼,“九王爷。” 容一清的脸色更差了,“你主子在这里,看不见吗?好大的胆子。” “不……不是的。”小太监缩着肩膀,四肢抖了抖,赶忙摇头否认,怯弱道:“主子,主子他……。” “好了。”温希恩打断他们的对话。 容一清转头看向温希恩时,完全没有刚才的刻薄与恶毒,清俊的面容上是纯粹的难过委屈,“四哥你就是脾气太好了,你看这个太监没大没小的,完全都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眉目矜傲的人淡淡的说,“不要再说了。” 容一清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点是有点难看,“我……” 温希恩竟然为了一个小太监这么对他讲话,这样的落差让容一清有点受不了了。 已经被宠坏了的他甚至想直接甩脸色走人,要是以前他可能会这样,因为他知道,温希恩一定会来哄他。 可是现在他不确定了,他怕到时候温希恩真的永远都不理他,到时候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 除了这个,容一清是真的动了怒,他认为是温希恩眼里他竟然还不上太监,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更深层的那个方面他不敢想。 温希恩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眼神冷冷清清的,“我叫你不要再说,你听不懂吗?” “四哥!”容一清的声音控制不住的提高,呼吸有点急促。 “小九,要乖。” 温希恩蹙着如画的眉,神色烦躁,但她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重话,毕竟从小到大,也只有容一清敢这么与四皇子讲话了。 容一清黑着一张脸,扭头自个生着闷气。 他以为温希恩会来哄他,却没想到温希恩说,“有点闷,我出去一下,盛儿同我一起。” 小太监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弯着腰跟在了温希恩的身后。 容一清怎么能看不出! 怎能看不出温希恩是想护着这个小太监,怕他把脾气撒在那个小太监身上。 他突然想到,那个小太监长的白净还算看的过去。 难道…… 容一清维持着这个姿势良久,最终还是将手指慢慢的收紧,用力到骨节都泛着森森的白,青筋暴起。 眼底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慌张与无措。 等了一会,见温希恩还没来,容一清着急了,起身的时候太过用力猛然,一不小心打翻了桌案上的茶水,白色的宣纸全打湿了。 容一清本想不管,但又想到温希恩很讨厌别人弄脏她的东西,只好动手收拾一下。 他胡乱的收拾着,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发出了一道细微的声响。 书案桌的对面出现了一到小小的暗格。 容一清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紧闭着的门,只有冷风拍打着门的声音。 静静的立在案桌旁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暗格里是个简单的檀木盒子,小巧又精致,外面的花纹格外的简单,没有任何的特点。 容一清把檀木盒拿了出来,发现盒子并没有锁,他打开了盒子,当看清了里面的物件时,眼神一变,眼底浮现出缕缕的暗光。 他轻轻的拿出来,正是原本应该在天子手中的虎符。 这个虎符竟然在四皇子这里,这个皇帝还真是…… 指尖细细的摩挲了几下,眼中的光愈来愈亮,他嘴角的弧度也慢慢的拉大。 只要有了虎符,把太子拉下去不是轻而易举吗? 这个皇位…… 耳尖微动,轻轻的脚步声缓缓的响起,容一清轻笑了一声,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一种黑暗阴冷的气息。 容然,我看你还能傲到几时。 温希恩带着一身的寒风推门进去,一进门就看到容一清坐在她的榻上,白皙的脸上是灿烂至极的笑容,看到着实诡异。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50) [温希恩:他笑的好诡异呀,感觉我的脖子凉凉的。] [系统冷笑一声:你迟早不是都会凉吗?] [温希恩骂骂咧咧:狗嘴吐不出象牙。] [系统:……你吐出来一个试试?] [温希恩:死滚,统狗!] [系统:……神经病。] 温希恩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桌案,不解的问:“怎么了,笑的这么开心?” “没什么。”容一清习惯性的拉住温希恩的手,笑的毫无阴翳,眼眸弯弯,看起来无害的像只小猫,“四哥,你觉得太子如何?你觉得太子会是个明君吗?” 这般的话,着实不该从一向怯懦无能的九皇子口中说出来,像他这种,若是没有犯什么大错,做个有名无实的闲散王爷还是可以的。 温希恩听出来容一清怪异的语气,也不知道他意欲何指。 “你这话说的,太子是父皇亲封的,皇位也是父皇传承的,太子理应是天子。” 说到后面温希恩的神色严肃了下来,连那双高傲的眉眼都低垂的下来。 容一清能感觉到,温希恩对太子的重视与……敬仰。 是的敬仰。 因为太子是天子,作为臣子当然应该敬仰与臣服。 如果他成了天子呢,他坐上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呢? 四哥又会如何呢? 是会敬慕,还是唾弃。 容一清明白,一定会是第二种,但是并不妨碍他想象。 容一清缓缓的靠近温希恩的脸,眼里的光沉沉的暗淡,语气低了下来,“四哥,太子当然是天子,我是问四哥,太子他是不适合当个明君。” “会!” 温希恩好不犹豫的回答,她沉静地站在那儿,脊背挺直不肯弯曲,宛如压着雪的竹节,那双似乎黑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瞳中冷淡地映着眼前人的身影。 “容一清。” 温希恩开口说道,她说得慢,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却莫名的透着一股冷意,“只要有我在,太子就会是明君,哪怕不是我也会让他变成是。” 容一清愣愣的看着她,好一会才回过神。 他有多久没有听到温希恩喊他的名字了,已经有好几年了。 眼前的这个人,以前天天只是温柔又冷淡的叫着小九,经过温希恩这么一喊,他才猛的想到上辈子的四皇子是如何的才华斐然,名闻天下。 心仿佛跳动的越来越快,容一清徐徐的笑开,眼底的深处藏匿着狂热的兴奋与疯魔。 这样的四哥,更让人心动了呢。 容一清望着神色冷淡的温希恩,眼中逐渐炽热,那炽热愈演愈烈,直至化成唇角裂开的汹涌弧度。 “谁都别想来抢。”温希恩对上男人的眼睫,淡色的唇紧抿着,透着股寡淡冷艳。 然后容一清在对方沉静的面色中愈发兴奋了。 “四哥……” 容一清就这么的忽略了所有的事物,只是只是盯着温希恩,“万事还是得小心呐。” 温希恩说的那些话自己都心虚的慌,虽然系统在手,但看主角那种恨不得咬死她的眼神还是很恐怖的。 她只是一个空有貌美皮囊的弱小女子罢了,啥也不会,啥也不懂。 容一清说话轻柔的很,只是看着温希恩的那双眼,倒是越来越让温希恩不舒服了。 感觉背后凉嗖嗖的。 容一清起身告辞,和擦身而过的瞬间,被他的一声轻笑吓的心肝儿都跟着颤了颤。 “四哥不送送我嘛?” 容一清偏着头,看着温希恩单薄的背影,撒娇似的问了一说,“外面的雪好大,四哥你知道的,我最怕冷了。” 背对着他的温希恩微微低下了头,容一清以他惯用的手法娇嗔的扯着她的衣袖。 尾音拉长,好像甜腻的能拿出丝儿来,“四哥……” [温希恩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统啊,救命。] [系统无人性的说了一个字:滚。] 温希恩转过身,他望向容一清的眼底藏着一汪温柔的湖水,微微笑着。 她拉住了容一清冰冷的手,容一清的手一到冬天就凉的跟个冰块似的,每次冬至,温希恩就会送来许多炭与手炉,他的请殿中温暖的如同夏至。 但他的手依旧是冷的,好像怎么捂都捂不热,但温希恩每次都会念其烦的用她温热的手摩擦着他冰凉的手,或者放在嘴边哈着热气。 这才让他冰冷的手有了一些温度。 温希恩一摸到他这么凉的手,精致如画的眉一下子皱了起来,“手怎么还是这么冰,以后出来就多添点衣服。” 感受到柔软温热的手包裹住他冰冷的肌肤,那温度仿佛透过的皮肤浸透到他的骨子里。 有点……灼人。 容一清的小拇指细微的缩了一下,嘴角那一抹淡淡的笑意更深了,但他的眼睛伸出却没有一点笑意。 “我在穿就裹成了一个球了,到时候走都走不动。”容一清委屈的眨了眨眼,白皙清秀的脸上看着乖巧娇气。 温希恩抬手揉了揉容一清的脸,眉眼带着笑,“走不动才好,这样就不会到处乱跑。” 在茫茫的大雪中,温希恩亲自为容一清撑伞,把他送到马车旁,在途中,容一清连一个衣角都没有沾上雪渍。 他的目光落在温希恩的肩膀处,那里还积着一层薄薄的雪,已经融化了一些,化成的水,把她白色的大氅给染湿了。 容一清敛着眉,上了马车,掀起了马车的帘子,看到温希恩站在雪中,如同松柏般挺直傲然。 她一身的白,连露出来的肌肤都白的病态,好像和雪融为了一体。 见容一清还呆呆的盯着她,温希恩挥了挥手,一缕墨发被刺骨的冷风吹起,飘到她的眼前。 这一刻,容一清觉得好像天仙下了凡,在这雪中,要乘风飞去,从此消失在人世间。 容一清被自己着荒谬的想法给笑了,他放下了帘子,脸上的神色猛地一变,眼中墨色翻沉。 他用指尖碰了碰脸颊,冰冷的触感让他自己都冷的一个哆嗦。 但那个人却面不改色的把他的手捧在怀里捂热。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51) 假的…… 一定都是假的。 温希恩哪里是什么天仙,明明就是索命的鬼魂! 他只是被温希恩虚伪的外表给迷惑了,他以为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不会再痛了,可是竟然在刚才。 可笑的痛了一下? 多么的可笑啊。 苍白阴郁的面容,黑沉无光的眼眸划过一抹腥色的红光,颜色惨淡的唇勾起一抹病态而古怪的笑。 马上就要结束了,到时候温希恩就会露出真正的面目,露出里面已经开始腐烂的心思,从此撕碎她的假面具。 到时候,他一定会,把上一世的一切都慢慢的讨回来。 温希恩望着远去的马车出了神,直到肩膀被人轻轻的拍了拍。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温希恩身旁的小太监正低着头摸去她肩膀上的雪。 感受到温希恩望过来的视线,小太监把手中充满热气的手炉递给她。 小太监自己的脸都冻得通红,还一本正经的说,“主子,你的脸都冻红了,还是快回去。” 温希恩笑了笑,接过了手炉,手中的油纸伞立马被小太监给接住了。 小太监恭恭敬敬地撑着伞,不让温希恩淋到半分的雪渍。 他站在温希恩的身边,为温希恩挡掉了冷风,他的深蓝色的太监服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冷的没有知觉的手才好了许多,她开口哈出来的气都是白雾,“盛儿,你原来姓什么?” 小太监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他磕磕绊绊的开口,“奴才……奴才姓杨。” “杨盛?” 冷淡的声线吐出了这两个字,带上了不一样的意味。 杨盛咽了一下口水,声音细细的,“是的,奴才杨盛。” “好名字。”温希恩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不是很明显。 杨盛情不自禁地直视着温希恩的容颜,就如九皇子所说,他还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既然敢这么放肆的盯着四皇子看。 但等温希恩真的对上了他的视线,杨盛就立刻垂下了眼睫,长长地睫毛不安的颤动着。 温希恩来到书房,余光不经意看到的桌案上的茶水翻了,白色的宣纸被人随便的整理了一下。 杨盛见状就去收拾,温希恩看到他冻的通红微肿的手指就止住了他的动作。 小太监迷茫的看着温希恩,他只是希望能多为主子做些事,就怕主子丢下他。 杨盛真的再也不想回到以前吃不饱穿不暖还总是被别人欺负的日子。 就在他满脸无措不安的站在原地时,温希恩从旁边翻出了一个瓷白的小瓶子。 在小太监迷惑惊疑的眼神中,温希恩把这个瓷瓶递给了他。 杨盛不敢接,因为这个药以看起来就很珍贵,身份卑微的他怎么敢碰这样的东西。 “奴才……奴才。”杨盛吱吱语语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一张白净的小脸变得苍白。 他嘴唇发抖,“主子……” “拿着。”温希恩淡淡的说。 颤抖着一双手接了过来,杨盛跪在了地上磕了一个响头,“谢主子,主子对奴才这么好,奴才都不知道,不知道怎样才好。” 杨盛说到后面声音就越来越弱,他抹了抹眼角,心中一片苦楚。 他以前也是一位自恃清高的贵公子,不过是一夜之间,就变成人人可欺的太监。 原以为他的人生就会这么一直的腐烂蹉跎下去,没想到…… 有人拉着他的手臂把他扶了起来,杨盛把头低的更狠了,泪水从他削瘦的下巴滑落,一滴一滴的,止都止不住。 杨盛温软的杏仁眼泛着朦胧的水雾,他摇着头抽泣,“主子……奴才什么都不怕,就怕主子嫌奴才烦,嫌奴才没有用。” 温希恩叹了一口气,矜傲的眉软了下来,那丝丝的温柔几乎能将人溺毙在里面。 “既然你跟着我,只要你不做错事,我自然不会丢下你。” 杨盛破涕为笑,白净的脸上还带着些粉,眼睫微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没有人看到他眼底恶意的得逞,那与他表情形成极端的对比,反差到令人惊悚。 一个身陷黑暗沼泽的人,怎么可能只身干净的爬出来。 温希恩刚想叫宫人进来收拾书房,却发现在书案上好巧精致的花瓶移动了一点位置。 她的脸色一沉,把花瓶往旁边一移,一个隐秘的小暗格就出现了。 打开檀木盒发现里面的东西还在才松了一口气。 但又反应过来,这个花瓶为什么会移位,脑海里突然闪过容一清的脸。 温希恩:…… [温希恩哭丧着脸:完了,我感觉我的死期快到了。] [系统慈祥的说:傻孩子,还早呢,人家可能会先把你磨掉一层皮,在五马分尸,然后把你的四肢丢在狼狗窝里,一个全尸都没得留,唉,多可怜的孩子啊。] [温希恩:……你别以为我没听到你憋笑声。] 杨盛见温希恩的唇抿的越来越紧,淡色的唇泛白,寡淡阴郁的神色凝重至极。 手中的虎符被她紧紧的捏着,指节发白。 “主子……” 这一声轻唤,惊醒了温希恩,她后退了一步,单薄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还好杨盛的动作快,才扶住了温希恩。 怀里柔软的触感,书房中燃着熏香,怀里的人绮丽奢靡的芬芳味道便愈发浓郁,还掺杂着她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香,一瞬间把他迷的晕头转向,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但还没有让他来得及回味,怀里的触感和香味就消失了。 温希恩轻声的说了一句:“不会的。” 她的声音很小,好像风一吹就能散了,就仿佛说给自己听一样。 杨盛站在旁边看着,微微的歪了歪头,神色意味不明。 他把指尖放在鼻尖嗅了嗅,白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为什么主子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呐? 原来一直身在高端处的主子也会有苦恼的事啊。 等雪停了,梅花也开的更加艳丽,在一片白雪中,格外的显眼,就如同雪白的白纸上来上了浓墨异彩的一幕,群王府的梅花开的格外的艳。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52) 容一清动作流畅的泡着热茶,热气翻滚,浮出来的白雾遮住了他的脸色。 原本应该远在西部的二皇子正坐在他的对面。 容博的脸变得更加的冷俊深邃,眼中的神色越发的让人不敢直视。 薄唇抿着,那弧度冷淡平静,透露着更加沉稳内敛的气息。 修长的手指搭在桌上,容博淡淡的说,“有什么事就说。” 从皇上最后的圣旨众告天下了之后,容博当夜就去了西域,要不是后日就是太子的登基大典,容博还真不愿意回来。 他满怀着不甘与恨意狼狈地回到了西域,心中的野心和贪欲没有得到一丝解放,反而还愈演愈烈。 这皇位,本就该是他的! 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太子,到底是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向着他。 而他,一直到大从来都是最优秀的,他在太子玩耍的时候,死命的苦读苦练,到头来依旧是一场空。 容一清嘴角上扬,神色悠闲淡然,“二皇兄,后日就是太子的登基大典,只要他一坐上了这个位置,还想把他给拉下来,可就难了。” 等太子登上了皇位,他容博只能一辈子缩在西域,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 他之前所有的心血全都覆水东流,全都给太子做的嫁衣。 哪怕是心里翻涌着各种阴暗暴虐的情绪,容博的表面上依旧无比的淡漠,他修长的指尖敲了敲桌面,“看样子你已经有法子了。” 热茶刚好这是已经泡好,容一清并没有倒给容博,而是在倒再了自己的茶杯里,整个书房都弥漫着这股茶香。 容博皱了皱眉,这个茶叶闻起来透着股淡淡的茶香,但依旧都掩盖不了那廉价的味道。 “顾渚紫茶。”容一清轻轻的闻了一下,慢慢的抿了一口,这种茶很苦,苦的都有点涩了,“二皇兄可听说过这种茶?” 容博当然没有听说过,这种劣质的茶他连看都没看过,再加上他并不喜欢喝茶,就算是喝也是喝那种上乘的茶叶。 他这个人一向挑剔的很,要的话也只要最好的,其他东西一向入不了他的眼。 容一清只是随口一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轻笑了一声,“我记得四哥第一次喝这个茶的时候,都快哭了。” 容博许久都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现在被他猛的一提,心口一烫。 “哭?”容博疑惑的看着他。 可不是嘛,从小山珍海味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四皇子第一次喝这种劣质又苦涩的茶,模样可不是快被苦哭了嘛。 但偏偏那个人还正经得很,为了不让他伤心,竟然还真的一滴都不剩的喝了下去,温希恩可能不知道她当时的那个脸色,可怜又可笑。 容一清不想把这他与温希恩的事情分享给别人,于是话锋一转,“我知道虎符在哪里。” 原本漫不经心的靠在软榻上的背微微的直起,容博的眼眸暗了下来,“虎符难道不应该是在太子那边吗?” 容一清不慌不忙的抿了一口茶,苦涩难咽的茶水远没有闻的那种清香,他其实并不喜欢喝这种茶,只不过这茶闻着香,喝的多了,就习惯了。 他给了容博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容博心里立刻有了猜测,“不在太子那边?” “是的。” 放下了茶杯,容一清细细打量着手中价值千金的用白瓷制作而成的茶杯,指腹慢慢的摩擦着,眼帘微微的撩起,气定神闲地道,“在四哥身上。” 一直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容博眼睫轻颤,放在桌上的手指慢慢的捏成了拳。 虎符。 这么重要的东西,父皇竟然给了四弟,这关乎着整个燕国的昌盛与繁华,却被闹得如同儿戏一般。 一个是昏庸无能的太子。 一个是目中无人的四皇子。 就这两个废物,却掌握着燕国的一切。 容博面无表情的问,“你怎么知道。” 容一清笑了,唇瓣弯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我知道四哥所有的一切。” 容博冷哼了一声,目光嘲讽,“容一清,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容一清懒懒的问。 “聪明反被聪明误。” 目光冷漠的容博吐出了这几个字。 容一清并不恼,反而还笑的越发的开心,“是么?” 看着胸有成竹的容一清,容博的心情并不好,他总感觉没有这么简单。 四弟……会让容一清得手吗? 容一清真的能缠住四弟吗? 但又不妨往好的地方想,如果虎符到手了,太子一定会被拉下来,谁都保不住他。 “只有虎符一到手,扳倒了太子,二皇兄的才华与战绩,恐怕没有一个臣子会不服。” 更何况就算是不服,也有很多种办法能逼着他服。 容博并没有被这个诱惑到,哪怕这个条件很诱人,但是天底下没有的东西,没有谁会费尽心思无缘无故的帮助谁。 “你想要什么。”容博冷冷的盯着容一清,他从容一清身上能看到隐藏到极深的负面情绪,至于是什么他摸不透,但是绝不像容一清表现出来的那么与世无争。 容一清慢条斯理的起身,背对着容博,目光落在面前名贵的字画上,那双暗沉无光的眼眸中仿佛禁锢着阴森怨毒的恶鬼,要扒开地狱之门爬到人间来作恶。 “我说过,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四哥。” 他的声线很温柔,仿佛情人之间的呢喃。 容博的眉皱的越发的紧,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恨四弟?就因为四弟对你产生的那种不该有的心思?” 容博实在想不明白,他觉得相比四弟,容一清对四弟才有更多更强的执念。 每次容一清说道温希恩,虽然表情依旧温和,但眼底的深处好像恨不得把温希恩撕碎的感觉。 容一清低低的笑了出来,那笑声染上了点诡异,“对呀,谁叫她喜欢上了一个恶鬼呢。” 容博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但到最后终究什么都没说。 因为这是一场交易,总得来说还是容博赚了呢。 至于四弟…… 谁叫她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做错了事情总要付出代价的。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53) 容博起身,刚想准备离开,可见容一清总是盯着那幅画看,他原本也不太感兴趣,但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一瞥。 脚步猛地顿住,这幅字画……这字画是大师李止月亲笔的! 正是六年前的花灯节是猜字谜时的奖励。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晚的白色身影,那比星光还要璀璨纯澈的眼眸。 容博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寻的这个人,一开始只是怀着想招揽这种人才的心思,毕竟像这么才华横溢的人已经不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容博的心就越发的难耐,就感觉有一根羽毛轻轻的拂过他躁动不安的心,越弄越痒。 这导致他一看到这字画,竟失了仪态,他指着这幅画,激动地问,“这字画你是如何得来的?” 容一清不明所以,这墙上挂着的话,差不多都是温希恩送的,也的确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因为他这里的好东西都是温希恩送的。 “是四哥送来的。” 容博听到这个答案,脸上的兴奋消散了些,但蓦然剧烈跳动着的心脏却冷静不下来。 他近乎痴迷的摸了摸着字画,轻声的说,“她是从哪里寻来的?”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什么人一样,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抚过那字画,像是描绘着,又像是回忆。 这个回忆一定是好的,不然从来都不会失了仪态的二皇子怎么会露出这么浮动过大的神情。 容一清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以为容博只是单纯的喜欢着幅画,毕竟这画的确好看。 “这幅画是出自李止月大师之手。” 容博心中的兴奋激动的状态还没有降下来,反而还愈加的热烈。 “她是从谁的手中得到的?”容博一字一顿的说,格外的有耐心。 这幅画是好几年前温希恩送的,温希恩送过那么多的好东西,容一清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东西是从谁的手中得到的。 ‘这幅画可不同。’ 眉眼如画的人表情矜傲,但耳尖却悄然无声的红了。 ‘有何不同?’他问。 那个人偏过头,像是不敢看他的眼睛,盯着虚空中的一角。 从容一清这个角度能看到那个人雪白到没有一丝瑕疵的侧脸,淡色的唇瓣轻抿着,莫名有种羞怯的模样。 ‘这是我在猜字谜自己得过来的,与别的不同,明年带你出宫去看花灯,那夜……很美。’ 这幅画面就突然的在脑海里闪过,清清楚楚的,好像就出现在昨日一般。 “花灯节有猜字谜吗?”容一清好奇的问。 容博浑身一震,喉咙有些干涩,“有……” 容一清意味不明的笑出了声,“四哥说,要带我去看花灯,说那夜很美,说还有去猜字谜然后许给我。” 他嘴角虽然是弯着的,但眼神冰凉的可怕。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容博闭上了眼睛,掩在衣袖下的拇指难以自制地相互摩挲了片刻,滚烫的舌尖忍耐地舔过后槽牙。 他的心里渐渐燃起一团漆黑的火焰,那火焰炽热得几乎要将他焚尽,伤人更伤己。 难耐的滚动了一下喉结,容博的声音沙哑,“把这幅字画送给我。” 这是容博第一次向别人讨要东西,他的自尊心和他高傲的性格,从来都不允许他向别人要。 但这次,只要一想到可以得到这幅字画,他的心就火热起来,这奇妙的感觉盖住了他的不适。 容一清转头看向他,神色晦暗不明,但容博已经闭上了眼,让人摸不透他的想法。 半响,容一清才随意的道,“我这里还有许多李止月大师的字画,二皇兄要是喜欢,我可以把这些都送于你。” 容博仿佛陷入了一种臆想,病态的潮红涌上双颊,他紧紧的闭着眼睛,睫毛不安的颤抖着。 “不……”他暗哑的开口,“我只要着幅。” 容一清脸上的笑意淡了,清秀白皙的面容上原本是乖巧无害的,但苍白阴沉的眉眼破坏了这视角。 容一清漫不经心的说道,“既然二皇兄喜欢,就拿去。” 闭着眼睛的容博睁开了眼,小心翼翼的把这幅字画收好,不敢褶皱半分。 他带着这幅字画脚步急促的离开,在容博推门而出时,一阵阵冷风吹了进来,把桌案上雪白的宣纸都吹了起来,有好几张都落在了地上。 容一清被着风吹着一阵哆嗦,冷声的喝道,“还不关上门。” 从小吃尽苦头的容一清,竟然只是吹些冷风就受不了了嘛? 四哥……你真把我宠坏了…… 身体很冷,容一清却觉得心口更冷。 宫人被吓的一抖,动作迅速的关上门。 容一清站了一会,捡起地上的宣纸,捡到后面手中厚厚的白纸被暴怒中的容一清狠狠的掷于地上,被莫名愤怒情绪支配了所有思绪的他,完全没有多余的思考,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霎时,桌案上笔墨茶具顺势一股脑的乒乒乓乓摔在地板上,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 流下来的墨水染脏了雪白的宣纸,同样也染红了容一清的双眼。 守在门外的宫人听着乒乒乓乓的巨响,连大气都不敢出,死死的低着头。 足过了近半个时辰后,乒乒乓乓的声音才渐渐的停止,原本整洁的书房化为满室的狼藉,翻倒地桌椅,碎裂的一地,一地暗红鲜血的斑驳中,容一清呆呆的站着。 一片狼藉中,容一清的整个面部都隐藏在阴影中,窥不清所思所想。 死寂的缄默中,容一清终于说话了。 “把这些字画都扔了。” 宫人低着头进来,垂着眼不敢多看一眼,在收挂在墙上的字画时,手都在抖。 收完了之后,宫人松了一口气,但当他的一只脚都踏出了门口,一直站在原地的容一清出声了。 “不许扔。” 宫人顿住了,在呼呼的冷风中抱着字画,冷风把这原本就乱的书房吹的更乱了,纸书沙沙作响。 群号 想来的小伙伴可以来~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54) 宫人冷的打了一个寒颤。 指猛的收拢,感受着手掌中黏腻的触感,容一清脸上露出一个狠辣的笑。 “烧了。” 宫人震惊的瞪大了眼,犹豫不决的说,“这……这是四皇子……” “烧,了!”容一清语气特别缓慢。 宫人哪里敢烧啊,万一被四皇子知道,可是要被砍头的。 啪——!! 名贵的青瓷被大力的甩在墙上,碎片四溅,额上青筋直冒的容一清,这刻仿似化身为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红着被血色覆盖的眸,暴喝出那令他失控的名字。 “四皇子,四皇子!” “天天嘴边一个四皇子!” “到底是容然是你的主子,还是我是你的主子,我让你烧了没听见吗?” 宫人砰的一声重重的跪了下来,额头磕在地上,慌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九皇子,这是四皇子送来的,您以前不是很喜欢吗?” 喜欢到不然任何人碰,就连擦拭都是容一清亲自动的手,如今说烧就烧,万一容一清冷静了下来,又反悔了遭殃的依旧是宫人。 容一清低低的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他的眼神疯狂,“喜欢?” “我恨不得立刻撕碎!” 颤着不自觉发抖的手把挂在墙上的字画扯下来,指尖一顿,撕成了两半。 他盯着破碎的画,纤长的睫毛剧烈的颤抖着,心中莫名的有些心慌,他蓦地将视线移了开来。 张了张哆嗦的唇,他颤声道:“烧了。” 宫人死死的低着头,不敢在多说,“是。” …… 明日就是太子的登基大典,温希恩表面有多淡定,内心就有多么的慌张。 [温希恩叹道:我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系统:那你最近吃好点,说不准以后都吃不到了。] [温希恩:嘤……] 就在温希恩盘算着自己还有多少好日子过的时候,容一清终于安耐不住来了。 容一清拿了两壶热酒过来,还没有开封,温希恩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那酒香仿佛飘出了十里,让人闻着都醉了。 雪已经停下来,梅花树下有着花纹精致的石桌石凳,石凳上还铺着厚厚的毛垫,偶尔几片花瓣飘落在石桌上,添了几分意境。 而站在梅花树下的一袭青衣的容一清就如画中仙。 温希恩一坐下,容一清就为她添了一杯酒,还冒着热气,那清甜的味道让温希恩都不自觉的深嗅了一下。 “这酒是哪来的?”温希恩满脸兴味的问。 容一清抿唇一笑,透着些斯文,“这是我三年前酿制的桃花酒,今日才挖了出来,还没喝上一口就赶到四哥这边来了。” 放在鼻尖嗅了嗅,温希恩轻笑了一声,“算你还有良心。” 感觉香醇的液体攸然滑过舌尖,润润地过喉,滑滑地入嗓,暖暖地浮动在腹间,徐徐地游离在鼻吸里,悄悄地潜进血脉中……是美酒,让人无法忘怀的美酒。 温希恩自认为酒量不错,然而酒精骗得了温希恩的自己,骗不了温希恩的脸。 她只是喝了一杯,耳廓便已开始发热,眼周涨涩,生理性的眼泪泛了上来。 温希恩有些疑惑,难道她的酒量差到这个地步吗? 温希恩看不见自己现在的样子,她的眼尾早就薄红一片,一直浅浅地晕到双颊,像是用粉扑子轻轻拍了一层细腻的胭脂上去。 她揉了揉眼睛,想揉掉那点泪意,却显得眼睛愈发潋滟迷蒙,有种别有用心的香艳。 她生得实在太漂亮,这种美已经弱化了性别,旁人见了她心猿意马,反过来倒觉得中了她不可告人的陷阱。毕竟,她怎会不清楚自己所持有的天赋与权柄呢?她毫无避讳地这样出现在人前,又怎会不是故意而为之呢? 酒气很快熏出了温希恩额上的细密汗珠,肤色越发清透润亮,没了刚来时的矜贵妥帖,有股热腾腾的烟火气,惹人亲近。 温希恩喝完两杯酒,愈感心浮气躁,耳垂滚热,低声的迷茫道,“这酒……有点奇怪。” “不是酒奇怪,是四哥酒量不行。” 容一清的语调平和得很,毫无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似乎藏着若有若无的恶意:“四哥,你不行哦,怎么还没喝几杯就醉了。” 一只指节修长的手忽然将他自己面前的酒杯推到温希恩面前。 “四哥,来。” 容一清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喝了它,这可是我珍藏许久的,我都舍不得喝呢,四哥可不要辜负我的心意啊。” 他尾音微拉,好似有无尽的委屈。 看着容一清眼中的期待,温希恩终于还是接过酒杯,带着些许的犹豫。 容一清也是将温希恩面前她用过的酒杯倒满,一饮而尽,眯着眼睛看向温希恩。 最后还是将杯子递到唇边,柔和的味道在口中扩散开来,还带着一丝丝的甜味。 那种醉酒微醺的感觉立马涌了上来。 看着对面容一清的表情,温希恩心中拉响了警铃。 她还是原本的模样,几杯酒下肚,眼神变得迷蒙起来,过了一会儿就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唇角带着丝丝的亮意,与之前的冷漠矜傲不一样,此刻她的唇角微微勾着,脸上微微泛红,原本的倨傲沾染上几分不一样的感觉,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纯净无辜却又蛊惑人心的感觉。 “四哥?”容一清试探的叫了一声。 温希恩盯着他,表情依旧淡淡的,雪白的肌肤上却浮现出艳丽的红,她慢了半拍的应了一声。 “四哥,你醉了。”容一清眼底笑意加深,声音微哑。 温希恩懵懵懂懂歪着头,长长的眼睫微垂,弯出来极其好看的弧度。 是不是折了你的羽翼,坐上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你就能这么一直乖下去。 眼底的光芒更沉,想着之前的一幕幕。 容一清又喝了一杯酒,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细细的看了温希恩许久,容一清叫守在一旁的宫人把温希恩扶回到寝殿。 他原以为温希恩醉了会闹,没想到乖的不行,超乖的让宫人扶着,宫人会温声的叫四皇子小心前面的路。 温希恩就会轻轻的应一声,乖乖的,很听话。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55) 容一清收回了目光,走到了书房,默默的探索出暗格的开关,打卡檀木盒子,里面躺着一块令牌。 左右打量了一番虎符,容一清就藏进了衣袖里。 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容一清不受控制的回头看了一眼。 按照计划,容一清现在应该立马回府,但又想到温希恩红着脸颊满脸乖巧的模样,脚步突然一顿。 他终究还是转过了身,来到了温希恩的寝宫,挥退了宫人。 在这么大的寝殿中,只剩下两个人。 容一清缓缓的靠近,在层层华丽的纱幔中,他看的并不是很清楚里面的人。 他一层一层的掀开着纱幔,终于看到了这个人。 她的衣领有些凌乱,半个身子都在床外。 外面的的大氅已经脱了,白衣上用有着银丝绣制的花莲,系在腰上的腰带中嵌着块白玉,那腰身很细,给容一清一种好似轻易就能折断的感觉。 抬手慢慢将温希恩的长靴脱下来,把她抱在床上让她躺的更舒服一些,坐在床边,看着温希恩微微拧着眉头似乎有些难受的样子。 眼眸还是紧紧的闭着,唇瓣轻轻开合。 这么看着最后手指还是没忍住顺着温希恩的衣角滑了进去,却不深入,只是在边缘磨蹭着,感受着指尖那滑腻的触感,低头正微微凑近温希恩的面孔,就看到那双原本紧闭着的眼眸微微的颤抖了两下。 手一下子抽了出来,容一清心中一慌,就见那双漆黑的眼眸慢慢睁开,眼底弥漫着一层水雾,很显然还没有清醒的样子。 “唔” “四哥”容一清唇瓣微微抿着,轻声叫着温希恩。 温希恩眯着眼眸,迷迷糊糊的眨着眼,沙哑的唤道:“小九……” “是我。”容一清的声音很温柔,但神情十分冷淡。 “容一清。” 温希恩看了半晌,又是开口,声音少了冷清微微沙哑,轻柔带着一丝娇气。 让容一清忍不住呼吸一窒,就见温希恩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抬手扯住容一清的手,往自己身前一拉。 紧接着就被拉进了一个带着冷香和丝丝酒香的怀抱之中,她的唇就在耳边,声音柔和的是他从来没有听见过的语气。 “容一清,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 “四哥喜欢看你笑。” 隐约之中她的唇瓣好像还触碰到了他的耳垂,耳边发烫,容一清下意识的挣脱,往后猛地退了几步。 看着温希恩半眯着眼眸没怎么反应过来,身子被他推得微微往旁边倒了倒,然后寻了一个舒服的地方蹭了蹭眼眸又是闭上。 容一清紧紧的瞪着她,感觉藏在袖口里的虎符有些滚烫。 寝殿中点燃的是熟悉的熏香,容一清颤抖着一双手,想慢慢的伸过去,就在快要碰到温希恩的衣角的时候,门被人粗鲁的推开了。 那哐的一声,让已经醉的迷糊的温希恩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容一清感觉到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狠狠地把他推开,他的手指擦过了温希恩的衣角,手指下意识的蜷缩,像是在留恋着什么。 太子阴戾着一双眼,那凶狠的眼神就像是一只疯狗守住他唯一的骨头。 “谁允许你碰她的!谁给你的胆子!” 男人的语气陡然变得冰冷而森寒,沾染过鲜血与人命的手掌以他完全无法躲闪的速度重重地掐在他的脖颈处,力道大得似乎要将他活活掐死。 那双深灰色的眼瞳逼近他胀出青紫色的脸庞,一如当年想要掐死他的狠劲,令人胆颤的杀意毫无掩饰地泻出,“让你在这里蹦跶了这么久,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回事了?” “四弟是你能碰的吗?” “当了几年凤凰,就忘了身后的鸡尾了吗?” 面对神色恐怖的太子,容一清丝毫没有惧怕,反而还勾起一抹笑,他被掐着快要窒息了,吃力地说,“你……你杀了我……四哥……” 脖子上的手掐的越来越重,容一清缓了一会儿,面容几乎扭曲,“四哥……是……是不会原谅你的。” 他的笑容尖锐又恶毒,不加掩饰的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不会的,不会的。” 容延眼眸黑的可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甜蜜的笑了起来,“四弟说过,我最重要了,只要我坐上了皇位,这天下是我的,四弟也是我的。” “我要你死,谁能阻拦?” 太子阴鸷冷酷的话语宛如一柄尖刀刺破繁华表象,将那腐烂黑暗的内里赤裸裸地铺展在容一清面前。他紧咬牙关,汗湿的发贴在额头,黑眸死死地盯着太子无机质的深黑色的眼眸,连脖颈间的剧痛都扔在了一旁。 果然吗?无论如何,在四哥的心里,最重要的永远是太子! 那四哥之前说过的话算什么?拿来哄他开心的吗?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一次又一次的这么狠心呢? 他都有想过把虎符还回去的,他甚至都想过放下的啊…… 好可恶啊! 四哥…… 容一清闭上了眼,他不知道重来一世的意义在哪里,兜兜转转依旧原地,依旧翻不了那个人的手掌心。 眼角慢慢的渗出了一滴眼泪,心中的恨意与偏执暗涌的越来越激烈,几乎要冲破了他的理智,那种想要毁灭一切的想法让容一清整个人都在颤抖。 [系统急了:完了,完了,主角要死了要死了,大姐你就不要再装下去了!快要出大事儿了,你知不知道啊!] [温希恩也快哭了:统哥,我怕,让他们两个人闹,就不掺和了哈。] [系统怒气冲冲的说:还不是因为你!你特么的说话就不能好好说吗?你一下这个人一个承诺,转眼又给那个人一个承诺,你这个渣女!] [莫名顶了一口黑锅的温希恩:……嘤。] [系统超级冷漠:你再不快点,主角真的断气了,他一断期我们两得玩完。] [温希恩:……他们好可怕啊。] [系统:说什么傻话呢?他们哪有你可怕。] [温希恩来个玉石俱焚:好,那我们俩一起死。] [系统立马怂了:我错了。]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56) 不过这时,后面突然有了声音。 太子一听的动静,仿佛被什么东西惊醒了一般,看着快要断气的容一清猛的松开了手,连滚带爬的来到了温希恩床边。 温希恩虽然睁眼但似乎还没有清醒,容延不由伸手静静地抓住了温希恩的手,连声喊对方的名字,“四弟,四弟……” 太子的声音温柔的好像能滴出水来。 温希恩似乎听到了容延的声音,又似乎没听到,她茫茫地睁着眼,半响,才转头看向一直在叫他的容延。 容延见她看了过来,心里一喜,可他还没等他说其他话,温希恩却反手抓住了他的手,另外一只手更是把他扯了上床。 突然的发展让容延和容一清都愣在了原地,随后容一清瞳孔微缩,明明太子已经松了手,但他觉得那种窒息的感觉却一直保留着,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似乎醉糊涂了,但还是记得最后一眼看到是容一清。 温希恩眨了眨眼,就这么对着太子傻傻的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让太子移不开了视线,还微微直起身。 在太子和容一清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温希恩便捧着太子的脸亲了一口。 容延感受到软软的触感,鼻尖还是淡淡的冷香,掺杂着浓烈的酒味,这个味道光是让容延一闻,就觉得自己仿佛也醉了,醉在了温希恩的笑容里,气息里,吻里。 容一清的瞳孔剧烈的收缩着,泛白的薄唇也跟着哆嗦了两下,原本就惨白的脸色变的更白了。 他红着眼,像是不可接受眼前的事实,被受打击的后退了几步。 后面刚好有个花瓶,被容一清这么一碰,就倒了下来。 砰的一声,碎片四溅。 他狠狠戳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指甲扎得掌心一阵刺痛。松手时,泛红的掌心上印着几个深深的月形痕。 而容延此时已经无心分神去注意旁边的容一清。 太子的一颗心都搭在了温希恩的身上,他的脸上染上了病态红晕,完全招架不了这样的温希恩。 他被温希恩吸走了所有的注意力,喝了酒的温希恩比以往的温度似乎高了许多,不再是冰冷的,而她那一双眼睛,像是淌着万家灯火,漫天星辰,容延觉得世上没有一个词能准确形容温希恩的眼睛,但他为之着迷,只能主动地攀附着对方。 温希恩似乎被着一声巨响就吓的了,她慢悠悠的转过头,看向容一清那边,疑惑似的蹙了蹙眉。 她觉得那个人很眼熟,但眼前仿佛隔着一层雾气似的,根本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就在她瞪大眼睛的想看清楚的时候,脸被另一个人粗鲁的扭过去。 “然然……我的好然然,不要看那边……不要。” 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不断回响… 太子的额头沁出细汗,不知是里面的温度太高,还是什么原因。 温希恩徘徊于迷离中,她感觉有类似动物触手的东西在——,还有人用犹如飘在空中的声音在自言自语。 容一清感受到了自己浑身都血液都冷了下了,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般,他最怕冷了,整个人都被冷得颤栗。 在美妙的梦境也会有破碎的那一天,容一清现在才知道。 不属于你的东西,再怎么费尽心思去讨好,都是得不到。 所以为什么要讨好,直接抢过来不就行了吗?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那如果抢不过来呢? 他猛的转过身,不愿意再看那刺人的场景,精致的下巴微抬,容一清恢复了冷漠的神色,如果不去看微微颤抖的手指的话,就没有人知道他心底到底有多么的不平静。 摸了摸藏在衣袖里已经被捂热的虎符,容一清的嘴角上扬,那最近明明是带着笑的,但是他清秀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诡异的做着机械性的动作。 如果抢不过来的话…… 那就毁掉……谁都别想得到。 但推门出去的那一瞬间,他不可控制的停顿了一秒,但也就是那一秒,随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在离开的时候甚至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也就在他关门的那一刻,寝殿里有人唤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小九……” 那声音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带着温柔的意味,让人恨不得腻在她的声音里。 外面又下起了大雪,雪花落在石桌上,落在了酒杯里,刚才还热腾腾的热酒,表面已经结成了一块薄冰。 但那浓稠香甜的酒香反复挥散不去。 守在房门外的杨盛听到寝殿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随后便是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那浓浓的底气压和怒火,仿佛隔着门都可以感觉到。 杨盛心一紧,想冲进去,他才刚走了一步,就被太子的侍卫给拦住。 他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瘦小的太监,怎么可能是武功高强的侍卫的对手。 听着里面越来越大的动静,杨盛急的站立不安,水在眼眶中打转。 太子……会对主子做什么? 直到天已经开始暗了,群王府的寝殿的门才被人打开。 一直紧紧盯着门口的杨盛眼睛一亮,就见太子脸上阴沉步伐匆匆的离开,完全没有刚来时的明朗与欢喜。 在太子路过的时候,杨盛闻到了一股味道,是很熟悉的味道,是主子身上才有的……味道。 那股冷香很浓,没有太过亲密的接触,根本就不会染上这个味道。 杨盛的心尖抖了抖,等太子的人都离去了,他才敢踏进寝殿里。 关上了门,隔住的外面的冷风。 一脚踏进来软而昂贵的地毯里,整个寝殿里都弥漫着浓浓的熏香,里面很暖和,与外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杨盛哈了一口雾气,无声无息的走到床边,掀起了带着香气的纱幔,看到了里面躺着的人。 温希恩躺在床上,满头的墨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露出来的肌肤白的像块玉。 那凌乱的衣服,不可言说的味道,杨盛并不是对那种事一窍不知的人。 杨盛伸手碰了碰温希恩脖颈上的牙印,引起温希恩的轻哼一声。 杨盛的身子跟着一抖,猛得打了一个激灵。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57) 杨盛伸手想把温希恩脸上的头发给拔开,手伸到中途却突然的收的回来,放下纱幔,慌乱的退了出去。 他狠狠地捂的自己的嘴,才压下喉咙里的尖叫。 对于温希恩洗浴亦或者穿衣,从来都不让宫人服侍,四皇子好似不喜欢与别人有太多的亲密接触。 但他知道四皇子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所以杨盛压下了心底的情绪,抖着手想替四皇子简单的洗漱一下。 但当解开一层层衣服,最后只剩下一件雪白的亵衣。 杨盛红着脸,心脏在这会儿跳的格外的快。 他抖着手一一的解开,可当露出那白布时,杨盛楞住了。 他傻愣愣的看着裹在胸前的白布,喉结干涩的滚动了几下。 目光落到了那没有任何男性特征的脖子。 所以…… 杨盛不敢在看一下去,手脚慌乱的帮温希恩穿好衣服,在这时,他脑子一片空白,衣服穿了好几次都穿错了,急得不知可怎么办才好。 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也不知道收敛,好像又从嗓子里面跳出来。 手心里冒出冷汗,杨盛整个人都还是懵的,白皙的耳尖已经很透了。 视线慢慢的下移,落到了自己的指尖上。 这双手刚才碰了四皇子…… 不……应该不叫四皇子…… 他鬼使神差的放在鼻尖嗅了嗅,好像都沾上了那个人身上的冷香,轻轻的舔了舔。 一双清澈的眼睛中,方才的怯弱全然的褪去,滋生出来的是晦暗的阴郁。 —— 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龙纹蟒袍裹身,黑色的深邃眼眸,俊美非凡的脸庞,好似睥睨天下,俯视万生。 容延站在高位上,目光淡漠的看着万臣的朝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洪亮的声音仿佛可以在殿中回荡着回音。 “平身。” 低沉的声音不骄不躁的响起。 他的目光像是不经意的落在了那单薄的身上,又很快的收了回去,紧紧的抿着薄唇,神色比刚才更加的冷漠。 温希恩随着大臣站了起来,她抬头看向容延,却只能看见他面无表情的侧脸。 这一瞬间,温希恩觉得坐在龙位上的男人无比的陌生。 大殿外突然想起兵器交错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到近。 各位大臣面面相觑,直到一个满脸是血的侍卫冲了进来,跪在了地上。 “皇上,九皇子和二皇子他们,他们……” 话还未说完,一支锋利的箭就刺穿了他的胸膛,下一秒就没有了气息。 面容冷俊的容博手持着弓箭走了进来。 一时间大殿都人发出的声音,他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拿出了虎符。 随后面蒙黑巾的禁军,皆是一身精良轻铠的涌了进来。 把所有的人都团团的围住。 大臣们回过了神,皆都是面容慌张窃窃私语。 坐在龙位上的容延慢慢的起身,扫了一眼禁军,“你想造反?” “太子说的这是什么话。”一道清朗的嗓音含着笑。 一生青衣宛如文人的容一清带笑的走到了容延身边。 容一清这时,还有以往的怯懦,神色自然。 “二皇子性情廉洁又有济世胸怀,比劣迹斑斑的太子更适合当这个君主,我和二皇子只不过是不想看到燕国的大好江山而毁于一旦。” “太子昏庸,而二皇子明德。” “父皇只不过是老花了眼,才会把这个位置让给你这个一无是处的人,这可不是玩过家家啊,太子殿下。” 好一个容一清! 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为这个造反孽行披上了华丽的外衣。 但是太子殿下并无功绩,劣迹斑斑又是事实。 “圣旨上清清楚楚写着,父皇把皇位传给太子,这是皇命!” 温希恩慢步的绕过那些大臣,站在了最前,她穿着墨红色的官服,眉眼矜傲,没有一丝慌乱。 她看着容一清的眼神,也是冷的刻骨,“太子刚上位,你怎能一语定出他昏庸?” “容一清,造反可是要砍头的!如果现在你们带兵退下,皇上还可以饶你们一命。” 一直淡然的容博从温希恩站出来的那一刻,目光就已经黏在她的身上了,看着眼前的人,又想到那狐狸形状的面具,竟叫了有了一阵心悸。 容一清仿佛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一样,看着温希恩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恨意与疯狂,“容然,你看清楚,虎符在我手里,应该是你求我,让我饶你们一命才是!” 相比于容一清的激烈,温希目光有几分难以抉择的茫然:“你恨我?” “是!”几乎是温希恩的语音刚落,容一清就急声的道。 “勿需多言。”容博看了容一清一眼,然后挥手落下,“动手!” 容博并不喜欢四弟与容一清的对视,这会让他心里产生出莫名的烦躁,是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打断。 身后精兵如潮一般涌上前来,剑光闪过,光耀整个夜色。 温希恩只是盯着容一清,脸色一白,冷声的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小九,撤出去!” 容一清痴痴的笑出了声,他带笑容的走到了温希恩的面前,弯腰凑到她的耳边,如恶魔的呢喃,“四哥这么有底气呀,是不是以为我手上的虎符是假的呢?”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温希恩浑身一颤,扭头看向容一清。 容一清只是笑,笑容越来越大,神色却有些扭曲,“傻四哥,你以为你骗得了我吗?” 在上一世,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只不过他是的确上当了,偷了一个假的虎符,最后的下场不是凄惨才能形容的。 [温希恩:呜呜呜呜,希望能死的痛快一点。] [系统泼了她一盆的冷水:我看你的希望会落空。] [温希恩抱头痛哭:我不活了。] [系统:……你想活都活不下去呢。] “不可能……”温希恩震惊的后退了一步,肩膀被一只手死死的按住,让她瞬间动弹不得,按在她肩膀上的手越来越用力,好像要捏碎一样。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58) 温希恩看着他,突然嗤笑了一声,全然褪去刚才的慌乱,她拍开容一清的手,抚平了宫服上的褶皱,眉眼淡然矜贵。 向来敏锐的容博已经察觉到不对了,他立马转过身向门殿外看去。 喊杀声震天,但在那喊杀声中竟然夹杂了一些奔逃的声音,宫外突然有一只焰火窜上了天际,在天上炸开,那是起兵之时约定事成之后所放的焰火,但容博脸上的笑容还没有露出来,另一只焰火又窜了上来!炸裂了漫天。 容博变了脸色。 容一清仓皇的转头,又回过头看着面露嘲讽的温希恩。 温希恩却没有看他,而是定定的望向容博,淡声道,“撤军。” “十万大军已反,二皇兄你还拿什么跟我斗?” 身穿墨红色官服的人,随手掏起侍卫挂在腰上的剑,那剑身泛着寒光,雪白的肌肤被这墨红色的衣裳衬得更加的好看。 容博完全被眼前的人给迷住了眼,等到她走进的时候,容博的耳尖都激动的红了。 “把虎符交出来。” 温希恩冷漠着一张脸,锋利的剑已经抵到了男人心口的位置,好像下一秒就能刺破那薄薄的丝绸,刺进了肉里,刺进了心脏里。 男人沉默着,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人,他的眼底逐渐浮出一丝痴迷。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哪怕是冷着一张脸,都能让他这么着迷。 胸口处传来一阵刺痛,容博一下子被惊醒,他垂下眼睫,看到那剑刺了进去,血染红的墨色的衣裳,但并不是很明显,就跟湿了一样。 容博的眼眸阴翳了下来,慢慢的掀起眼帘,冷俊的脸上满是令人不自主的胆寒的森然。 也就只对容一清有耐心的温希恩见他沉默,更加的不耐烦了,剑又刺深了一分。 “虎符交出来,不然你那只手也别想要了。” 容博的目光就如同阴毒的蛇,好像恨不得立刻把她给咬死,那浓稠又充满狠厉的视线,差点让温希恩坚持不住。 温希恩的腿一抖,表面依旧淡定。 [温希恩吓哭了:被他这么一看,我都可以感受到我以后的苦日子。] [系统戳破她:什么苦日子?帮你屏蔽了痛觉还不够?] [温希恩:嘻嘻。] 手中被捏到滚烫的虎符递了过去,温希恩的心神微微的一松,伸手去接,刚拿到手,容博蓦地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温希恩措不及防的被他拉了过去。 剑哐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脖子被容博用手臂给勒住了,一把短剑抵在她的脖子处。 反转来的太快了几乎就是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容一清捡起地上的剑,指着站在高处的一直看热闹的容延。 “给我们准备两匹马,让禁军都退下,不然……” 容一清看了一眼温希恩,不带一丝温度。 站着一直没动的容延不紧不慢走下台阶,浮现出使人窒息的浓稠的黑暗。 嗓音低沉,“按他吩咐的去做。” 守在旁边的侍卫立刻退下去。 容博一路劫着温希恩,无比顺畅的来到了城外。 温希恩也很配合他,自从被劫到,她就任由容博动作。 两匹骏马在原地逗留,四肢矫健。 容博刚想上马,就感觉一直乖顺的温希恩轻声的咳了一声,容博没太在意,直到温希恩又咳了一声。 上马的动作一顿,容博不耐的扯着温希恩,脸色阴沉的看着她。 衣裳被扯着有些凌乱的温希恩也不恼,看了一眼容博,又看了一眼骏马,无声的摇了摇头。 容博几乎是瞬间明白了温希恩的意思,但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帮他,是真的帮还是另一个圈套? 长久的沉默让温希恩理解为容博还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脚尖垫起,温希恩靠近了他的耳边,悄声道:“换马。”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边上,容博若即若离的好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冷香,很淡。 容博忍不住又靠近了几分,想闻的更浓一些。 温希恩以为容博还没又听清,不由的抿了抿唇瓣。 容博知道温希恩有个习惯性动作……那总是下意识轻抿着的唇。 菱形的唇,色淡若雨后被拂去艳丽的桃花,就若这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淡若冰水,总是让人有种咫尺却遥距天涯之感。 温希恩再次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有点着急,“换马!” 容博微微低垂着眼睫,随后抬眸冲着不远处的容延冷声道:“给我换马,不要耍这些小花样,容延你也不想让四弟有事?” 说完他手中的短剑又往温希恩脖子的地方靠近了一点。 温希恩悄无声息的把脖子向前伸了一点,锋利的剑就刺进了脆弱的皮肉里,鲜红的血顺着雪白的脖子流下,滑进了衣服里。 容延看到那血,眼睛都红了,他神色狰狞,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给他换了!” 见容延这副发狂的样子,容博微微的低头一看,就看到雪白的脖颈多了一条血痕。 拿剑从来都不手抖的容博蓦地一抖,就在他想把剑移开一点的时候,他的手腕温希恩抓住了。 在他人的眼里可能是在阻止,但是只有容博知道,温希恩再把他的手中的剑往前推。 那个眉眼疏朗冷峻的男人垂眸深深地望了她一会,漆黑眼眸似乎潜藏着某种压抑而躁郁的情绪。 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干涩的厉害,“快点!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容延看着那剑刺的越来越深,看着温希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仿佛觉得那件事刺在他的心上,疼的他几乎发狂,莫名的阴翳覆在瞳孔深处,宛如披着人皮、张开血盆大口的深渊怪物。 “容博,你敢——” 到后面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但当看到他温希恩脖子上仿佛怎么流也流不尽的血时,容延一下子就没有了刚才的底气。 “我放你走,放你走!你轻一点……四弟怕疼。”低沉的嗓音有些颤。 容博骑上了马,带着温希恩夹马飞奔出了城门。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59) 在拉开了距离的时候,容博把温希恩给放了下来,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盯着温希恩。 明明眼前的人依旧是以往虚假的模样,这次,他的心中却不知如何突然生出了一股火气。 那股莫名的烦躁同迸溅的心火,刷的点燃了他还算冷静的理智,烧的他胸口又闷又燥。 这个人知不知道,如果剑再往前面刺一点点,就会玩完了! 容博咬着牙说,“你为什么要帮我?容然,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收起你那可怜的怜悯的心。” [温希恩:我也想收起啊!但这个傻逼系统不允许啊!] [某个傻逼系统:……关我什么事,剧情需要怪我喽?] [温希恩:我不管,我不管,就是你的错!呜……] [系统:……从哪里跑出来的傻逼。] 容一清骑着马以温希恩为中心围着她绕了一圈,他发现自从在大殿上温希恩同他说的几句话,之后就再也没看过他了,一直把他当空气。 此刻被他们围着的温希恩轻轻地掀开眼帘,淡色的唇轻抿着,“这个帮,是看在以往多年的兄弟情份上,从此往后,我们再无瓜葛。” 她说这句话,特意看了一眼容一清,那一眼没有包含任何情绪,好像回到了当初的刚开始。 冷淡,倨傲,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不喜欢。 很不喜欢。 容一清很不喜欢温希恩以这样的眼神看着他,明明是她做错的事情,什么她反过来是一种受害人的姿态! 温希恩捂着这脖子上的伤口,无比冷漠的说,“你们走,皇兄马上就会追上来的。” “四哥。” 容一清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软甜。 温希恩对上的那双看不清情绪,但似乎在打量她的幽深的黑眸,温希恩竟然有种转身想跑的冲动,但表面上却没有透露一丝毫的胆怯,毫不畏惧的看着他恐怖的眼神。 [温希恩哭唧唧:这个人老是恐吓我。] [系统:那你恐吓回去啊!] [温希恩:人家不敢嘛。] [系统:滚,没有种的东西。] [温希恩委屈极了:人家本来就没有。] 眼前的人仰着头看着他,容一清的目光在她捂住脖子的手停顿了一瞬间,那血已经从指缝里流了出来,雪白上染上了红,冲击着他的视觉。 与温希恩相处了这么多年,容一清几乎没见过她受伤,她金贵的身子从小都是被捧着长大的,如今…… 望着那血从指缝里留下,滴在了地上,容一清心里有一丝烦躁,种莫名的情绪沉甸甸的,那样在心底发酵。 “四哥,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的。” 这是他们离开的说的最后一句话。 温希恩:……什么都别说,她现在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容一清和容博走了没多久,容延就已经追了上来,他让其他的人接着追,自己下了马走到了温希恩面前。 年轻的皇帝捏着她精致削瘦的下巴,眉眼透着股狠意与怒火,“容然,等朕回去会好好的和你算算这本账!” 他的声音又冷又沉。 容延怎么会不知道,温希恩故意放他们走的呢! 她是把他当傻子吗? 就这么喜欢容一清吗?喜欢到不惜以生命的代价逼他放过他们吗? 他又想到那一天,温希恩醉如烂泥的攀在他身上,那他满怀激动兴奋的那一刻,简单的两个字,如一盆冷水把他滚烫的肌肤浇得浑身冰凉。 温希恩回了群王府,一直守在门口的杨盛看见那熟悉的身影眼神一亮,但当看到那修长的脖子裹了一层白布立马着急的迎了上去。 “主子……你的脖子。”杨盛想碰又不敢碰,眼睛都红了。 温希恩只是安抚的看了他一眼,轻轻地说道,“没事。” 一到了寝殿,就已经有好几位太医守的那里了。 太医把缠在温希恩脖子上的白布解了下来,露出了一道不浅的伤口,血珠滚了下来。 杨盛嗫嚅着,神色彷徨,“主子,疼不疼?” 脸色苍白到透明的温希恩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她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骗人……明明看起来就很痛。”杨盛见那一盆清水都被染红了,心里泛起了酸水,把头低的更狠了。 等到把这个伤口处理好,已经是深夜了。 温希恩把虎符装进了原本的檀木盒里,吩咐了亲信把这个交给皇帝。 这个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属于她。 温希恩的伤口都好的差不多了,原本以为容延会来找她算账,没想到却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 直到她身体已经痊愈,已经开始上早朝,才见到容延。 一见到容延,温希恩就能感觉到,坐在高位的人,变了很多。 变得让温希恩都有些陌生,男人的眉眼里,聚集着浓浓的阴郁和暴虐,张脸都带着一股戾气。 与以往的明朗欢脱的模样判若两人。 朝廷里面也人心惶惶的,个个都缩着肩膀,大气都不敢出。 一身鎏金暗沉玄袍的年轻皇帝漫不经心的用手撑着下巴,静静的听着那些大臣说的些废话。 御史往旁一步,恭敬道:“皇上,臣有一事启奏。” “准。” “平襄一带,匪乱严重……” 听完下首御史所述,容延慵懒的换了一个姿势:“众卿家有何高见?” 下首一下子沸腾的起来,个个把自己的方案给报了出来。 容延听着他们叽叽呱呱的,烦躁的皱起了眉,那快化为实在的不悦压迫感瞬间让他们禁了声。 “派去卫兵直接端他们的老窝了。” 低沉的男音在大殿的加持下,带上了两分空旷的醇厚。 这一下子放下首的臣子们炸开了锅。 “使不得啊,皇上……” “皇上三思啊……” …… 这个方法根本就不去根,也不治本。 拨军剿匪过几次,几乎都给败在了平南的山丘上,匪乱之地大多地势都是易守难攻,好几次都没攻下来,最后加大力度终于是攻下来了,等他们赶到时,也只扑了个空巢,真正抓到的也是几个不打紧的小角色。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60) 因为平襄位属中部,乃是枢纽之地,常有押运途经此地,故滋生匪乱之寇。 如果拔军过去,根本没有太大的作用,只能解决一时的。 往身后龙椅上靠了靠,容延依旧是懒懒散散的模样,但是语气却变得危险:“你们是在质疑朕吗?” 下首的大臣跪了一地,纷纷磕头谢罪。 “微臣不敢……” 容延似乎觉得无趣,看了下首人一眼,在宦官高呼的退朝两字中,拂袖转身离去。 温希恩看着年轻皇帝消失的方向,淡色的唇瓣抿得越来越紧,脸色难看。 几个大臣唉声叹气的出了大殿,都是一副摇了摇头的模样。 这燕国的大好江山,恐怕都会毁在这个皇帝的手里。 温希恩在殿中站了许久,直到一位宫人来提醒,温希恩才动了动。 温希恩去了御书房,却被太监告知皇上不在。 忍着心中的怒火,温希恩问:“那皇上现在在何处?” 太监弓着腰,恭敬地回道:“皇上在御花园。” 御花园。 女子们的娇笑声连连不断,锦花拥簇,走过地面用各色卵石的地面。 那如铃兰般的笑声也越发的清楚。 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唯见后庭如雪初降,甚是清丽。 年轻的皇帝眼睛上蒙着白布,他俊朗脸上带着肆意的笑容,双手挥着,低沉的嗓音也是含着笑,“等朕抓到你们,定要好好罚罚。” 他的声音很性感,最后的尾音落下,带点暧昧的气息。 围在他身边的几位美人捂唇轻笑,就像个花蝴蝶似的在他身旁围绕。 拿着充满香气的手绢往俊美的皇帝脸上抚去,又带着一身香气离开。 “皇上来呀,皇上来抓我们啊……” “皇上……” 那一声声的娇唤,跟抹了蜜糖似的,甜的让人心都醉了。 年轻的皇帝感觉脸一痒,香气扑灭而来,伸手一抓,指尖碰到那手绢。 他声音带着笑意的戏弄那些妃子,惹得那些妃子娇笑不断。 手试探的往前一伸,碰到了柔软丝滑的布料,容延一把抱住,鼻尖所绕的是淡淡的冷香。 “抓住你了,美人。” 年轻皇帝亲密的在他脖颈处蹭了蹭,呼出来的滚烫的气息全都喷洒在她的肌肤上。 容延着迷的闻着她身上的冷香,呼吸也越来越急醋,胡乱的吻着她的脖颈,留下的氵显氵显的痕迹。 被他抱着的人身体一僵,随后便狠狠地推开了他。 容延紧紧的抱她柔软的身体,怎么样都不肯松手。 温希恩忍无可忍的大喊的一声,“皇上!” 容延冷静的下来,闭了闭眼睛平复了汹涌的情绪,他一把扯开了蒙在眼睛上的白布,眉尖一下子皱了起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容延的声音微冷。 温希恩被气笑了,“我来做什么?应该是我问你,你在做什么!” “放肆!” 年轻皇帝冷呵道。 话落,温希恩就听到年轻带着皇帝几分压抑的勃然大怒传来。 “朕是皇帝!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这么跟朕说话?” 温希恩微抬眼,正好就对上了容延那双满蕴风暴的眸。 温希恩愣愣的看着他,露出迷茫的神色,“皇兄……” 先前让她格外陌生的人转过了身,背对着她,高大宽厚的背影只是简单往哪一站,就带着些压迫感。 “如果你也是和那些迂腐儒臣一样来说服朕的话,那你就走。” 以往仿佛都带着甜意的嗓音此刻却无比的冷漠,拒人以千里之外。 关于容延的性格大变,温希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加上她不善于交谈,只能抿着淡色的唇瓣,像个挺拔的松柏一样,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 容延的心情开始烦躁,他隐忍地皱着眉,想抵住那黑暗暴虐的情绪,但是只要一想到温希恩做的事情,就忍不住那颗想要杀人的心。 他怕再这样就控制不了自己,容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你走。” 温希恩没有察觉到容延的怪异,她还不愿意走,还没有弄清事情,还没有解决朝廷上的事,怎么能就这么离开呢。 于是温希恩就站在原地,动都不动一下。 刚才还热闹纷纷的场景被温希恩这么一搅合,充满了诡异。 妃子们低垂顺眼的站在一旁,不敢吭声,因为年轻皇帝这个模样有几分惨人,都惧怕的头都不敢抬。 温希恩特别没有眼力劲,还傻傻的凑上去,“皇兄,今日你在朝中所讲的,臣弟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还有更好的办法,不妨我们去御书房好好谈谈。” 这退让般的语气,已经是温希恩最大的妥协,从来都是别人向着四皇子,怎么能让她学会向着他人。 容延微微的侧过脸,一半的脸处在阴影中,显得晦暗不明,他声音低沉,“朕再说最后一遍,你再不走,朕会让你后悔的。” 他已经给过四弟一次机会了,如果四弟不好好珍惜的话,到后面可是后悔都来不及了呢。 到时候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也不能怪他,毕竟…… 已经给了四弟一次机会呀,是四弟不好好珍惜的…… 温希恩被他如狼似虎的眼神一看,瞬间怂了。 她似乎被年轻皇帝冷漠的眼神给伤到了,淡色的唇瓣张了张,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温希恩低垂着长长的眼睫,第一次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哑声道,“微臣告退。” 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捏紧,指节发白,容延缓缓的转过身,“滚……” 温希恩的眼睫轻颤,站起了身,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的走了。 还没走多远,温希恩就听到后面又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和女子娇笑声。 [温希恩摇了摇头:这个皇帝不完谁完。] [系统:说得好像你不会完似的。] [温希恩:……呜。] 直到温希恩走了一会,容延的脸上瞬间就没了表情,他一把推开身边的女人,脸色难看的好像要杀人。 妃子们早就习惯了年轻皇帝的阴晴不定,她们战战兢兢的跪了下来。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61) 容延那还有刚才那幅放荡不羁的模样,他烦躁不安的皱着眉,嘴中喃喃自语,声音很小,跪在地上的妃子们根本一个字都听不见。 只见年轻皇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如同变了一个模样。 他轻声的问靠着比较近的一个妃子,“四弟走了吗?” 跪在地上的妃子受宠若惊的说,“皇上,四王爷他走了。” 这是她从进宫以来第一次见年轻皇帝……正常一点,她看着皇帝俊美的脸,脸一下子就红了,满眼羞涩的看着皇帝,漂亮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容延根本没在意眼前的女人,知道温希恩走了之后,低落的垂下了头,莫名有种像被抛弃的大狗的感觉。 这样的皇帝看着好像没有以往那么恐怖易怒,女人生了一种大胆的想法,柔弱无骨的小手慢慢的抚上了年轻皇帝的腿上。 容延几乎是在女人一凑上来眉就皱着越发的紧了。 女人见年轻皇帝皱眉不知所措地跪在坚硬的汉白玉砖上,膝盖发疼。 偷偷抬头见容延抿唇不言,攥紧的手背上青筋绽出,浑身笼罩着一股阴冷之气。 女人心里生出退缩,但又实在不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皇帝从来都不会在她们宫中逗留半分,今日好不容易把她们叫出来,如果她被皇上看中,三千宠爱集一身,到时候…… 想到以后的好日子,女人笑的更加的甜美,她咬了咬唇,抬手缓缓地褪下一层衣裳,脂若凝肤的锁骨和两条莲藕般的手臂坦露人前。挺胸扭腰地站起身子。 这里没有皇上的吩咐,根本就没有人敢过来,也正因为如此,女人才如此的大胆。 “皇上,天色不早,让臣妾来伺候您”女人大着胆子挪步上前,坦露的肌肤散发出香气。 她的一瞥一笑,都带着某种风情,身上最美好的样子展现了出来,她也有这个自信,美丽的容貌,令所有男人魂牵梦萦的身子。凭自己的条件,只要她伺候好了眼前这个男人,怀上孩子,今后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但是,梦还未实现,一道厌恶又冷如玄冰的话抛出,仿佛是强大又诡谲的力量,将她猛然隔绝在外。 “滚开。” 女人顿然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正像两把刀,刺得她顿了步子,她所有暧昧的心思都收了起来,对上年轻皇帝那张俊美的脸只剩下恐惧。 忽然,寒光一闪,一柄血气森森的短刀横在眼前。 “啊!唔” “嘘,”容延赶在女人尖叫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配上他狭长的凤眼,有种慵懒的性感。他说:“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此话一出,所有的妃子都跪了下来,她们大气都不敢出,唯怕被拖累。 女人瑟瑟发抖死捂着嘴,她腾得跪下磕头求饶,“皇上饶命啊,皇上……” 那求饶声不断,容延抬手按住了脑袋,唇角勾起,泛起一丝冰冷,“朕都叫你不要吵了……为什么连你也都不听朕的?” “不是的皇上!不是的,您听臣妾解释……” 女人的话还没有说完,抵在他脖子上的短剑就毫不犹豫的刺了进去,鲜血直流,挡都挡不住,女人的身体慢慢地倒了下来,美目还睁着大大的。 跪在地上的妃子们紧紧的捂住了嘴,才抵住嗓子里的尖叫,眼泪已经把她们精致的妆容给弄花掉了,但她们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离开这里。 容延裂开嘴唇,“你们都哭什么?朕很可怕吗?” 没有人敢回应他,但还是有几个人控制不住地懈出了几分泣音。 容延的表情一变,像是很难过的模样,他低低的说,“朕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才把四弟吓走了呢?” 鲜红的鲜血染红了石砖上,容延却恍然的听到回忆里温希恩拉着他的手,两人并肩坐着,温希恩那时还爱撒娇,牵着他的手掌柔软的不像话。 “皇兄——” 只那臆想中的一声,连日无法排遣的燥热全部宣泄出来。 “四弟,这个模样的皇兄,你怕么?” 哐当的一声,染着血的短剑掉在了地上,仿佛关着什么东西的牢笼崩碎了一般…… 眼底的黑,愈发顽固。 最后还是拔了军去剿匪,但无不一失败告终,平襄那边土匪盛行,把那片地域闹的民不聊生,已经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 拔出了几万两黄金下去,问题却还是没有得到解决,也不知道这几万两黄金层层的分布下去,最后花到百姓的身上只剩下多少。 偏偏那些贪官还不上报,要不是来到京城里面的难民越来越多,还真没有人察觉到。 温希恩坐在马车上,透过帘子看到外面的场景,以为路边的乞丐只是一两个,如今都怪排成一排了。 杨盛见从出来情绪就不太对的温希恩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上平静的表情终于再维持不下去了。 他透过车帘一看,就看到一位年龄差不多四五岁的小孩跪在积了一层雪的地上,身上脏兮兮的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头发也乱蓬蓬的脏的都可以打结了。 最让人看着心疼的是这才四五岁的孩子竟然失去了双腿。 看着这一幕,杨盛其实没有多大的感觉,他是一个极其自私自利的人,可能以前他还是个贵公子的时候会产生怜悯之心,但经历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已经磨去了他的良心与良知。 如果没有遇到四皇子,他可能也会在深渊的沼泽里挣扎。 他现在有的一切都是四皇子给予的,包括他这个人,他这个人也是四皇子的。 杨盛见温希恩一直盯着那小孩,忍不住扯了扯温希恩干净的衣角,“主子,外面风大,当心受寒。” 为温希恩整理了一下披在身上锈着精致花纹的白色大氅,他悄悄地抬眸,发现温希恩还在盯着车帘外。 她的侧脸雪白流畅,下颌线的弧度特别的完美漂亮,此刻那淡色的唇紧抿着,如画般的眉间也皱了起来。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62) 杨盛忍不住又情轻唤了一声:“主子。” 墨发雪袍,眸子清亮高洁,一头长发披散而下,头顶仅篡一根玉簪,她微微地垂下了眼睫,如不问世事不可高攀的仙人般。 但是这位仙人已经染上了世间的红尘,她说:“小盛子,不知道为何,我看到这里,竟然会罪过。” 马车中琉碧堂皇,温暖如春,一座三鼎紫铜香炉炊炊白烟,异常好闻。 温希恩目光扫了一眼马车,又落到外面,出身高贵永远都不知人生疾苦的四皇子慢慢的闭上的眼睛。 杨盛心一紧,动作温柔,安抚的拍了拍她单薄削瘦的背,温声的说道:“主子,您不要想太多了,咋们早些回去,雪下的又大了。” 轻轻的挥开了杨盛的手,温希恩睁开了眼睛,褪去了刚才的迷茫,她绕过杨盛,把马车里的糕点全都拿了出来,就下了马。 僵着身子半跪着的杨盛还维持着被推开的姿势,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指捏紧垂了下来。 杨盛在里面停留了一会儿,就先掀开车帘,他并没有下去,外面已经下起了雪,有种越下越大的趋势。 雪花落到他的睫毛上,眨了眨眼,一股冰凉的感觉浸入眼中。 高贵的四皇子走到了那小孩面前,小孩露出的肌肤已经被冻得发紫,她解开了干净昂贵的大氅,在杨盛震惊的目光下披在了小孩子的身上。 “主子!”杨盛皱着眉叫唤了一声。 穿着白衣单薄的人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就沉默的转过头。 小孩子麻木的眼神动了动,他看着眼前仿佛天仙一样的人,整个人都呆住了。 温希恩从精致的食盒里拿出一块糕点送到了小孩的嘴边。 几乎是那糕点一出现,所有的乞丐都望了过来,他们的眼中泛着光,泛着渴望。 在雪中,温希恩拿着糕点依依的亲自送到乞丐面前,他走过的一片都是谢主隆恩。 直到糕点没有了,温希恩才停了下来,她站在原地观望了一下四周,眼神坚定。 四皇子一身干净白衣在脏乱乞丐面前是多么的显眼,她一向干净的软靴此刻染上了的雪渍和泥土,雪白的衣角也沾上了污渍。 她沉静地站在那儿,脊背挺直不肯弯曲,宛如压着雪的竹节,身上干净的白衣却被雪浸湿了一小块。 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她就应该站在奢靡碧玉金碧辉煌的皇宫之中,而不是这种地方。 “从明日起,群王府每日早时与晚时都会放粮施粥,也有厚衣裳,到时候大家可以来领,每个人都有。” 四皇子的声音温淡悦耳,宛如珠玉琳琅落地,泠然交错间似乎奏成了风雅乐曲,让人听起来心旷神怡。 乞丐听闻原本绝望麻木的眼神升起了一丝丝光亮,他们眼中含着泪光,在雪中跪了下来,高呼着,“四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道声音响彻了整个街道,仿佛还有回音在回荡。 杨盛阴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甚至想不了温希恩为什么要做这些,别人的生死与她何干呢?一切的根头只是皇帝的暴政和昏庸。 温希恩做的只能缓解一时,主要问题还是得有个明君。 回到了马车上,杨盛为温希恩挥去衣裳上的雪,拿出一件备用的大氅,为她披上,再把手炉给她抱着。 在外面的冰冷一回到马车上所有的温度就开始回温,温希恩出了一口白雾,这次她脸上终于带上了笑。 “主子很开心吗?”杨盛添了一杯热茶,仰起了头,阴柔的脸上也是笑着的,却多了一种怪异的味道。 温希恩只是笑着喝了一口热茶,忽然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 “以后若是我不在了,群王府就交给你了。” 杨盛身体一震,慌乱的问,“主子……你要去哪?” 他在心里期盼着这只是温希恩的一句玩笑话,主子不在群王府,那她还能去哪? 看着杨盛如同被抛弃的孩童一样惊慌失措,温希恩抬手摸了摸他的发丝,杨盛立马把头蹭上去,让温希恩摸得更方便。 他的表情好像要哭出来,“主子……” “你是个有本事的。”温希恩低垂着长长的眼睫,冷淡的眉眼微柔,“我信你,你能将群王府打理好的。” 因着此时的温希恩看似温和,杨盛大着胆子抱住了她的双腿,声音都含着哭腔,“不……主子,奴才离不开您,群王府也离不开您。” 温希恩几乎在他抱上的那一刻,身体就僵住了,她不动声色的把杨盛推开。 这次她没有在讲话,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不管杨盛怎么苦苦的哀求都没有一丝动摇。 一回到群王府,温希恩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写了折子叫宫人亲手送到皇帝手里。 但那个折子被皇帝驳了回来。 天一亮,温希恩就去上早朝。 从来都不给她好脸色的年轻皇帝这次却是频频的望向她,神色烦躁又不安。 这个模样的容延让温希恩感到一丝熟悉,温希恩忍不住回了他一个笑容。 容延看到她笑下意识的也想笑,他有一想到四弟昨日派人送过来的折子刚勾起的嘴角瞬间压了下来,凶狠的瞪了她一眼。 被瞪的莫名其妙的温希恩悻悻的摸了摸鼻尖。 退朝的时候年轻皇帝没有同往日一样挥袖而去,而是沉声的说的一句,“四王爷留下。” 那些大臣都夹着尾巴出去,唯恐被这个皇帝给留下来。 大殿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温希恩站在下首,容延坐在上首,一个低眸,一个抬眸,两两相望。 最终还是年轻皇帝按耐不住的从龙位上站了起来,他走过用红毯铺成的台阶,来到了温希恩的面前。 温希恩在容延的晦暗的视线下行了一个礼,“微臣参见皇上。” 被她拜见的皇帝的脸色越来越差,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变质,俊美的面容上很是慌张,“四弟,你我无需多礼的,朕依旧是你的皇兄,你也依旧是真的四弟。”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63) 容延拉着温希恩的胳膊,依恋道:“四弟——” 温希恩定定的看着他,突然说道:“平襄那片地方,臣去看看。” 容延摇头,“外头很坏。” 温希恩道:“皇上,我不怕。” 容延头摇的更厉害了,“要怕。” 温希恩面色冷然,她冷笑了一声,“我不去,你可以解决好吗?你去外面看过吗?你知道饿死的多少人吗?你知道冻死了多少人吗?” “是!外面很危险,所以我就应该心安理得的躲在里面,是吗?” 说到这里,温希恩的眼睛已经红了,她仰着精致削瘦的下巴,眉眼却含着几分伤痛。 容延听不懂这些,但是他知道温希恩现在很伤心,他急切地往温希恩怀里拱,满脸通红道:“四弟,他们死就让他们死好了,我不想让你有事。” 可能实在是容延太过于着急,连朕这个称呼都忘记说了。 温希恩扯着他的手,想把他推开,但容延却死活都不肯撒手。 “四弟,外面真的很坏的……”容延紧搂住她的脖子,“我不让你走……” 容延低着头,他又长高了许多,眉目已完全褪去了青涩,眼神却是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天真,“四弟,皇兄会保护你的。” 温希恩被他这股傻劲给弄得无奈了,她不知道这个人是真傻还是装傻,瞟了他一眼,“真是个傻子。” 容延扑上温希恩的肩膀,小小声道:“四弟,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这个到底懂不懂啊?这根本不是她喜不喜欢的问题。 但其实在容延的眼里,只有温希恩喜不喜欢的问题,他其实听得不是很明白温希恩的话,但他只听明白了一个,那就是温希恩要走。 怎么能走呢? 不能走,不能走,绝对不能走。 温希恩却是一戳他的额头,压低了声音道:“不好。” 容延拉着温希恩的手,掌心里出了滑腻腻的汗,涩声道:“四弟你就听我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以往都是我听你的话,如今你就怎么不能听我一句?” 想抽离手,却被容延抓得越发的紧,温希恩轻声的说道:“皇兄,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月之后我马上回来。” “不行!一天都不行!” 容延大喊道,神情很激动,抱着温希恩,又是要发疯的模样。 见容延眼中赤红,激动万分的模样,温希恩也有点气,气容延的无理取闹。 她冷着一张脸,淡色的唇紧抿着,透着一股冷漠与刻薄。 就这么冷冷的盯着容延,没有带着一丝情绪。 容延一看到温希恩这样冷漠的样子就怕了。 怕四弟不理他,怕四弟不同他讲话,怕四弟如同看陌生人一样看他。 容延眼睛惶恐地望着温希恩,半晌才小声道:“四弟……求求你了,别走。” “皇兄。” 温希恩抹了抹他眼角掺出来的泪,容延立马乖巧的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像是想要讨好主人的大狗。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你永远是君,我永远是臣,我会永远都在你的身后,你一转头就可以看到我。” 容延猛地抬起头,看着温希恩的眼睛流下眼泪,他的声音带着颤音,“真的吗?” 不厌其烦的擦掉他眼上的泪,温希恩点了点头,“真的。” 他的力气很大,温希恩被容延弄得很不舒服,刚拉出了一些距离,就被他抱的更紧了。 把温希恩抱在了怀里,容延急赤白脸道:“四弟,那可不可以不要走!” 温希恩都被气笑了,她感觉她正在对牛弹琴,“傻子。” 容延见温希恩笑,他也跟着笑,温希恩叫他什么,他都高兴,他就怕温希恩冷着一张脸背过身不理他。 见这个傻子还笑,温希恩都快被气得吐血了,她这次狠心直接把容延推开,表情冷漠,“皇兄,我一定会去的,你不要再装傻了。” 容延想去牵温希恩的手,惊慌得像受了惊的雀鸟,眼泪唰唰唰的掉下来,“四弟……一定要去嘛?” “是。”温希恩没有任何犹豫。 身形高大的男人抹了抹眼泪,抬手小心翼翼的搂住温希恩的脖子,极其不舍的说:“好……好,听四弟的,听四弟的。” 那低沉的声音哭到沙哑,带着浓浓的委屈和难过。 这次温希恩没有再推开,反而还抱住了他的背,眉眼罕见的温柔了下来,“皇兄,一个月之后,我会回来的。” “好。” 容延闻着那淡淡的冷香,蒙着水雾的眼眸闪过一丝诡异的光,“我答应你,让你去,你要信守承诺,你说过会永远陪着我的。” “一个月……一定要回来啊……” 踹了土匪的老窝,把那些土匪一个个揪的出来,四面八方的一个都没有放过,但这只是其次,温希恩这次带着人来是特意乔装打扮过的,没有人知道她特意回来这里,所以经过四处一打听,在搜索了许多证据,把那些贪官一个个的曝光了出来,这里的贪官是连伙作案的,抓住了一个顺藤摸瓜,全都查了出来。 这才是温希恩来这里的重点,那些土匪根本不足为惧,主要是这这些贪官才是根源。 解决好这件事之后,已经是一个月过后了,光是行程就要六七天,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是温希恩缩的最短的了。 在平襄的时候,温希恩还会与容延写信,但到最后越来越忙,就没有再回,但是他隐约知道信好像在一个月的最后一天就断掉了。 这个傻一定又在闹脾气了。 温希恩连庆功宴都来不及去,直接牵着一匹马赶去京城。 等到了皇宫,已经是几天之后了,天也早黑了,乌黑黑的一片,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站在养心殿门口,温希恩原本想推开门,最后还是收回了手,皇上可能已经睡下了,明日再来。 就在温希恩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开了。 “嘭”的一声,高大的身影笼罩了下来,温希恩倏然起身。 “四弟——” 温希恩下意识地伸了手与迎面扑来的容延抱了个满怀。 容延哑了嗓子,声音沙哑地哭道:“四弟,你骗我……” 温希恩呆在了原地,容延像藤蔓一般紧紧缠住了温希恩,低着头靠在温希恩的颈间发抖。 温希恩垂下脸,低声道:“外面冷,怎么只穿了一件衣服……鞋也没穿。” “我讨厌你了。”容延抬起头,眼睛已经哭的红肿了,“你个大骗子。” 容延又是大哭,乌鸦一般地嗓子呜呜地哭了起来,“你就知道骗我……” 他慢慢滑下身抱着温希恩的大腿,眼泪滔滔而下,头发凌乱地像个小疯子,“四弟坏……” 温希恩挣了挣腿,转过脸,雪白的脸微微泛红,“我坏,我坏,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容延还是哭,口齿不清的说:“我,我不要你了。” 温希恩挪了挪腿,洋装离开的模样,“那我走了?” “不走,不走。”容延忙不迭地惊恐摇头道。 轻笑了一声,温希恩薛坐下身,为还在簌簌地掉泪的容延,擦了擦脚底的灰,“不走了。” 容延一把抱住温希恩的脖子,呜咽道:“四弟,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 温希恩当然不相信他的鬼话,他不欺负别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温希恩又推了他一把,两人相互搀扶着起了身,容延憋住了泪,恨道:“他们都是坏人!”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64) 容延搂住温希恩的腰,小声道:“你说话呀,四弟。” 温希恩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再吵,我就走了?” “不吵,不吵。”容延忙不迭地惊恐摇头道。 把容延扶到龙床上,温希恩转身衣袖就被他扯住了,她转过头,就见他满脸慌张的问:“四弟,你要去哪?”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温希恩扯开他的手指,去一旁拿了一块湿巾,蹲在他的脚边,为他擦了擦脚底的灰尘。 擦干净了之后才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急什么,我又不会飞走。” 容延见人又要乱走,眼睛惶恐地望着温希恩,半晌才小声道:“四弟……你今晚可不可以陪陪我。” “不行。” “为什么啊!”容延忍不住拔高了嗓子。 当温希恩冷冷地望过来,又怯怯的压低了声音:“四弟……四弟。” 他那一声声唤的,就像唐僧念紧箍咒一样,温希恩听着烦不胜烦。 “好好好。” 容延终于欢喜了,紧搂了温希恩的腰,长吁了一口气,激动的说:“四弟,已经很晚了,我们快来睡觉。” 温希恩:“……我先去沐浴。” 为什么这个傻子看起来很猴急的样子? 容延依依不舍的说:“那你快点哦。” 温希恩脸上一言难尽,皇宫的浴池很大,洗去了一身的疲惫。 [温希恩:这个皇帝是不是神经病啊?] [系统:……是的。] [温希恩惊了:真的是神经病?] [系统:神经有些问题,发起疯来可能就有点难办了,你小心点。] 温希恩还没见过容延发疯的样子,但她想到容延那副傻样,感觉发起疯了也就那样。 沐完浴,温希恩把衣服都穿好,推门进去就看见容延已经躺在床外边,里面让出了许多位置,这龙床很大,容延却挤在床外边。 他一看到温希恩进来,就开始傻笑,兴奋的挥了挥手,“四弟,来。” 温希恩脚步一顿:……突然不是很想过去了,怎么办。 容延看她突然不走了,就急红了眼,“四弟,你过来呀,四弟……” 但他叫魂一样的声音里,温希恩还是一脸不情愿的走了过去 容延的身子往边上使劲挪了挪,半个身子都落到了床外,拍着身后的一大块空地方,甜甜道:“四弟上来。” 温希恩明白他为什么要挤到一个边上,这么多的位置需要他让吗? 下一秒,容延‘咚’的一声滚下床,也不喊疼,,翻身又上了床,使劲地拍他身边的床铺,笑得格外的傻气,两眼发亮道:“四弟,睡觉。” 温希恩:……突然不是很困了。 温希恩但是没有动静,垂下长长的眼睫冷淡的望着他。 容延可怜巴巴地爬起身,跪坐在床上拉了拉温希恩的衣角,“四弟,你怎么了,说好的一起睡啊。” 温希恩绷着一张脸,冷淡的突出了一个字:“好。” 刚爬上了床,容延就抱着她的细腰在她脖子上嗅了一口,他想说好香,但是不敢说,因为温希恩说‘再说一个字,她就走。’ 容延紧抱着面色铁青的温希恩,陶醉地‘嗯嗯’了两声。 温希恩:……谁能把这个傻子拉走。 温希恩已经很困了,她连夜赶了许多天的路,身体都有些吃不消了,几乎是粘床就睡。 容延闻着熟悉的冷香,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他这一个月内几乎没怎么睡觉,不是不想睡是睡不着,一心牵挂着远方的人。 容延中途脚蹬了一下,很慌张地一觉醒来,见温希恩好好地被他抱在怀里,又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在温希恩怀里蹭了蹭,四弟呀。 温希恩在大臣的嘴里听到容延竟然已经放了三天没上朝了,折子也是都不看,堆着那里。 那些大臣操心的头发都白了,整个人像是老了好几岁。 温希恩听着表面上没什么情绪,心里却快气的吐血。 上早朝时,温希恩一直都低着头,看都没有看一眼坐在上首的人。 等到下了早朝,温希恩冷着一张脸带着容延来到了御书房。 门一关上,温希恩就在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怒火,“你昨日可上了早朝?” 容延缩了缩脖子,心虚的说:“没有……” “那你前日呢?”温希恩的眼神又冷了一分。 容延吞吞吐吐的,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温希恩,张嘴说,“上了。” 温希恩没有表情的看着他。 容延被温希恩这种冷漠的眼神看的都快哭了,他慌乱地拉住她的手,“四弟,我想去找你,但他们都不让我去,我就……” “所以你为了逼他们就不去上早朝?” 容延低着头,可怜巴巴的嗯了一声。 被他握住的柔软细腻肌肤抽离,容延不安的想去牵,却被温希恩躲开了。 “四弟……”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 温希恩不想理他的买痴撒娇,紧绷着一张脸,如画的眉眼浮现出滔天的怒火,“你是傻子吗,你这样把个位置,这个责任当游戏吗?皇兄,你可不可上点心呢?” 容延抬起了头,神色受伤,“四弟……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疲惫的揉了揉眉尖,温希恩为容延整理了一下衣领,“皇兄,我们一起努力,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原本暗淡下来的眼眸一下子燃了起来,越烧越旺,像是含着无数的星光,容延用力的点了点头,俊美的脸上是灿烂极致的笑容。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做皇帝也没有这么不好,起码…… 四弟会永远陪着他的,这就已经够了。 温希恩一直兢兢业业的协助容延成为一个正直的明君,也正因为这一誓言,他们一起共过了两年。 这位年轻皇帝从一开始人人谩骂的昏君,变成了赞声不绝的明君。 温希恩发现这个皇帝虽然看着脑袋不太灵光,但是一认真起来学习东西特别快,就是人比较懒,而且性子也很贪玩,就跟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孩一样。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65) 皇帝此刻的心情很不好,也特别不好,刚摔了几个名贵的花瓶,此刻在御书房里面渡步。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又听到了花瓶落地的声音,噼噼啪啪的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太监在宫里有了几年了,几年前皇帝那股疯劲已经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个阴影。 听到皇帝的叫唤,太监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弓着腰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 太监一进去就扑通的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皇上,小心气坏了身子啊,皇上!” 容延真的是被气得不轻,他粗重的喘着气,“那些愚臣,竟然想要朕的四弟娶他们那些瓜裂枣的女儿!他们也不看看那些胭脂俗粉怎么能配得上朕的四弟!” 跪在地上的太监附和着:“四王爷龙章凤姿,自然不是寻常女子能配得上的,要配也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人。” 这话太监倒是没有乱讲,像四王爷这种又有才华,长着又一副特别好的相貌,难道不应该配最好的吗? 御书房突然寂静了下来,空气仿佛都冷却了下来。 太监身子一抖,悄悄地抬眸就见年轻皇帝正低眸看着他。 只看了一秒,太监就吓得再也不敢看了,眼前突然出现一双暗纹的靴子。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四王爷……四王爷,要配也是……也是配最,最好的……女子。”太监哆哆嗦嗦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躺在地上的手一颤一颤的,冷汗流进了他的眼睛里。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就在太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不然被一踹,滚出了几米远,他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身子爬着跪了下来,“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 年轻皇帝阴着一双眼,“女人?怎么能!怎么可以!” 他慌乱的跑了出去,对着那些满脸恐惧的宫人们大吼,“把四弟叫过来!朕要四弟……” 几个新来的宫人被这个样子的皇帝给吓坏了,毕竟自从有四王爷,皇上一直都很正常,虽然脾气爆了点,性子易怒了一点,其他的都还好。 温希恩还在与丞相商量一些琐事,丞相的年龄有些大了,头脑倒还精明得很,他很欣赏像温希恩这样的人,年轻又特别有才华,洁身自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于自傲。 但是没关系,年轻人嘛多少会有点。 这位丞相有个宝贝女儿,宠的跟个明珠似的,越看温希恩越满意,多次向皇帝提过要把女儿指配给温希恩,皇帝直接拒绝拒绝的次数多了丞相当然也就不满了,但又闹不住女儿实在是喜欢四王爷,死要活的说今生只嫁给四王爷一个人。 宠女儿如命的丞相只好拉着一张老脸去说。 此时丞相正硬拉着温希恩,说她女儿怎么怎么好,长得有多么倾国倾城,说女儿怎么喜欢她,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要两个人见一下说不准就喜欢上了。 温希恩:……妹妹我不约的。 就在温希恩听着耳朵都要起茧子,门就被人敲了敲。 温希恩仿佛听到了救星的声音,立马扬声道:“进来。” 丞相意欲未决的停下了嘴,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杨盛疾步到温希恩身边,在她的耳边悄声的说了几句话。 温希恩点了点头,起身对着丞相拱手道,“丞相大人,我还有事,要失陪了,我看天色已晚,不如你先回去。” 丞相只好站了起来,笑眯眯的样子,眼中泛着精光,“我之前说的话,四王爷一定要好好的考虑一下。” “会的会的。”温希恩也笑的点头,送走了丞相,她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这个老头唠叨起来,简直要人命啊。 “四王爷。”宫中的王公公见到温希恩就跟看到祖宗似的,“皇上叫您过去呢。” 刚应付了一个,又来了一个。 温希恩问:“皇上叫我过去做什么?” 王公公苦着一张脸,“四王爷,皇上正发着脾气呢,也就只有您可以能劝劝皇上了。” 这个小疯子,就不能消停一点。 御书房外面跪了一大片人,温希恩的眉皱了起来。 王公公为温希恩开好门,一张老脸都快皱在一起。 温希恩一进去,门就关上了。 御书房里很乱,到处都是碎片,笔墨都洒了一地。 温希恩试探的叫了一声,“皇兄?” 没有人应,温希恩往前面走,就看见已经被掀倒的桌案露出了一只长腿。 不是容延腿长,温希恩还真没看见。 温希恩绕了过去,蹲了下来,轻声的问道:“怎么了,怎么又闹脾气了?” 一身华贵黑袍的年轻皇帝就这么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俊美的五官因为光线的问题忽明忽暗。 “四弟……我听了你的话,我有努力的做个好皇帝。”男人的声线暗哑。 霄霄回萦着醒脑提神的乌沉香的殿中,芳香清幽。 温希恩见男人高鼻深眉,静静的凝望着他,像要将她死死锁进自己的双眸里。 她不明所以的嗯了一声,又赞扬般的开口:“皇兄做的很好。” 温希恩见他盯着自己,眸子无波无澜,蓦似长满倒刺的舌头,似要舔下她一层血肉方休。 她心口骤紧一凉,再瞧去,却只能看到没有波澜的暗。 男人低笑了一声,“那四弟答应我的事,还记得吗?” 答应他的事? 她有答应他什么事嘛? 过去了这么久,温希恩还真不记得了,但她看容延好像要发神经的样子,瞬间不敢说出真相。 “记得,我怎么会忘记呢。”温希恩睁着眼睛说瞎话。 容延面色稍缓,又恢复了以往正常的样子,他拉住温希恩垂下的手,极其依恋的放在脸上蹭了蹭,眉眼带着几分诡异的兴奋:“我会听四弟的话的,我会乖乖的做个好皇帝,四弟也要信守承诺呀。” 被包裹住的手心很冰凉,容延放在嘴边哈了一口热气,像个孩童般执拗的说:“你一定不要反悔,不然后果是很严重的呢。”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66) 温希恩:……完了,完了。 把容延哄好了,温希恩在宫中陪了他一会儿就走了。 回到群王府已经是深夜了,温希恩疲惫的揉了揉额角,容延太难缠了,硬要把她留在宫中,但温希恩可不敢,因为她发现,容延现在变得没那么容易控制了,有时候连她都看不懂容延在想什么。 容延已经不在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傻子,现在已经晋级成了一个有有心机的傻子。 还变得越来越难缠,着实把她累的不轻。 蓝笱帛书翻看一半,身边杨盛正替她暖着茶。 温希恩倚在身后的枕垫上,裹身的雪绸狐裘愈发显得她眉眼精致如玉高清雅节,如玉般修长的手指合上书,撑开的镂窗下流转的硕风轻夹着花芬暗香,悠悠飘进室内。 嗅着花香。 温希恩朝窗外瞧去,见长林丰草,假山流水,热闹非凡。 丞相把温希恩约到这个高档的客栈,说什么是有要事相商。 说真的,温希恩还真不相信这个丞相有什么要事,恐怕又是来说媒的,但温希恩已经拿借口拒绝了好多次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温希恩对他的女儿不感兴趣。 但丞相就是舔着一张老脸过来,丞相认为没有谁不喜欢他的女儿,他女儿长得倾国倾城,性子又软萌可爱,四王爷这么冷淡,只是因为没有见过他的女儿,见过了说不准就看上眼了。 “小盛子”温希恩双眸半阖,指尖轻点几案,不咸不淡,“丞相还没来吗?” “听那边的人说快来了。”杨盛停了正添茶的动作,蓦地抬头,便见软座上墨丝轻曳,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的人。 “听完曲家的幼女是燕国的第一美人。” 曲家就是丞相,他家的女儿的确很出名,听闻漂亮的跟个天仙似的。 但杨盛不信,因为他已经见过和天仙一样的人了,主子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人了,所有人在他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杨盛看温希恩好像对那曲家的小姐很感兴趣的样子,目光忍不住落到了她雪白的脖颈处,在落到那平坦的胸口,嘴角泄露了一丝笑。 门被人推开了,一位身形窈窕的女子走了进来,蓝色翠烟襦裙被优雅的提起,绕过门槛,动作优雅。 她面容略施粉黛,朱唇莹眸,似含着三月春水,一副淡雅清莲的与世无争。 曲靖施逦逦的来到了温希恩的面前,行了一个礼,“四王爷,臣女曲靖” 温希恩颇有几分不自在,她掩饰一般地问:“你就是丞相的宝贝女儿?” 曲靖被温希恩这么一打趣,面皮又很薄,一下子就红了脸,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回王爷,臣女正是。” 女人红着脸,弄的温希恩也特别不好意思,她轻咳了一声,“先坐。” 曲靖满脸娇羞的坐在离温希恩最近的位置,余光总是瞥向四王爷雪白完美的侧脸,在温希恩望过来的时候又立马的垂下了眼睫,把小女人情窦初开的模样表演的淋漓尽致。 原本挺正常的气氛,被曲靖这么一弄得反而有些不正常了。 温希恩尴尬的有点想抠脚。 但又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尴尬,毕竟女孩子嘛,还是不要做的太过分的好。 温希恩不经意的一看,发现杨盛直盯着人家姑娘看,忍不住打趣的说:“怎么了小盛子,眼睛都快粘在曲姑娘身上。” 杨盛低下头,看起来像是害羞,但他眼底的情绪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小声的道:“主子,您就别打趣奴才了。” 他暗暗的打量了这曲姑娘许久,也没有发现任何的过人之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可以让四王爷笑脸相迎。 而且四王爷她……杨盛悄咪咪的盯了一下温希恩的胸口,白皙的脸浮现出了不正常的红晕。 温希恩一开始和这姑娘只是简单的聊了聊,但聊到深处就发现这姑娘真的特别有才华,特别会讲话,懂得东西还特别的多。 聊着聊着,不由的就聊到了深处,她们就像知己一样,明明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却感觉分外的有默契。 “哐当。” 是茶杯落地的声音,茶杯的质量很好,还没有摔破,滚到了曲靖的脚边,她弯腰捡了起来。 递给一直沉默长相阴柔的杨盛,她对上了他暗沉无光的眼睛,心里一惊,手中的杯子脱落,这次砸在地上就没那么好运了,碎片四溅。 “没有伤到哪里?”华丽的声线惊醒了曲靖。 曲靖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收拾碎片的杨盛,心里发怵。 等在聊下去,温希恩已经可以感受到曲靖的心不在焉,她也不多说什么,说天色已经不早了儿,要不让人先送曲小姐先回去。 曲靖迟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旁边低眉顺眼的杨盛,最终点了点头。 等曲靖一离开,温希恩就把杨盛拉到面前,“你觉得曲小姐怎么样?” 温希恩才和曲靖讲话的时候,发现曲靖的目光总是往她身后的小太监身上瞟,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连在离开的时候都要看一眼温希恩身后的小太监,一定是对杨盛感兴趣。 虽然杨盛是个小太监,但人长得俊,性子又乖巧,还会照顾人,就是…… 这也没事,来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也可以啊,这么一想,温希恩脑海里已经开始补脑了一部虐身虐心的故事。 杨盛红着脸看着自己被拉着的手,温希恩的手很热,而他的手有些冰凉,让他忍不住贪恋的想把这双手整个都包裹住。 可当听到温希恩说的话,杨盛浑身的血液瞬间冷了下来,他动了动唇,“曲小姐……挺好的。” 温希恩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加深。 看着温希恩这般开心的模样,杨盛不知想到了什么,瞳孔微缩,他颤声的问,“主子是看中了曲小姐吗?” 这小太监红着眼,是掩盖不住的慌乱,温希恩表示她已经看透了一切。 为了不让这小太监误会,温希恩摇了摇头,“没有,就是随便问问。”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67) 杨盛低着头,艳红的嘴角轻抿,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他当然不信温希恩所说的,但他又想到温希恩是个女的,可能真的只是单纯的问问。 希望只是单纯的问问…… 后来曲靖都会来邀温希恩去赏花啊,赏月啊,顺便淡淡人生哲理。 但每次温希恩都会带上杨盛,她发现,他们两个人一对视就感觉有种莫名的火花。 难道是,郎有情,妾有意…… 温希恩觉得小姐和太监的感情有些有点虐啊,不过如果真的是真心相爱的话,她不介意帮他们一把来。 但温希恩没有想到,人倒是没有帮到,自己倒是闲翻了车。 在上早朝的时候,丞相又提出了指婚这件事,坐在上首的人这次沉默了,他没有同以往的打断或拒绝,而是问下首的人。 “四弟意以何为呢?”男人暗沉的视线有些晦暗不明。 温希恩一愣,淡色的唇轻抿着,在原剧情中,四皇子其实的确和曲靖合婚了。 因为有两个原因,第一四皇子是个女的,掩饰了这么多年,一颗心只有在容一清的身上动过就再也没有了,太子虽然登上了皇位,但随着太子的成长,四皇子心里多少会觉得有点不舒服,她表面上是再卖命的扶持太子,其实也是在掌控着太子,手中的权力多了,自然就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而丞相手握重权,要是能拉了他,四皇子可不就龙虎添翼了嘛。 其实四皇子并不想坐上皇位,但她性子高傲,又已经习惯了这种荣华富贵奢侈的生活,自然而然的不想看别人的脸色。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事……四皇子其实不是皇上亲生的! 皇上年轻的时候为了坐上这个位置可是不择手段,弑父弑兄,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没有做过。 但他能这么成功的登上皇位,还是因为有一个重要的人一路扶持,那就是四皇子的生父。 但奈何四皇子的生父在危险时刻为皇上挡了一剑,一命呜呼了,而她的母亲在生下四皇子不久也就去了。 在四皇子出生的那一刻,德妃刚好也临产,但那孩子一出生就不哭不闹,没过几天就突然断气了。 皇上心里生出了一计,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狸猫换太子,因为那死去的孩子是个男儿身,皇上为了安全起见,就把四皇子留在膝下亲自照料,几乎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四皇子。 四皇子也因为一些机缘巧合之下得知的真相,哪怕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依旧磨平不了她心中的怨恨,她就觉得是因为皇上她的父母才死了,所以就一直记恨着。 直到皇上死了,四皇子才突然发觉没有个皇上,她就什么都没了,而且眼高于顶的她怎么可能低下头去讨好太子。 温希恩:……我怎么好意思夺人所爱! “曲小姐性子纯良端庄,能得到曲小姐的赏识,是臣的荣幸。” [系统:……我怎么没看出你有一丝不好意思?] 下首的人一身墨红色的官服,露出来的肌肤雪白如玉,滟滟轻笑灼目耀人。 夹风飘曳的熏香似迷香般蒙住容延眼,一双眸子怔怔不动,他不在宫中之日,嫉妒之心便如藤蔓般疯狂蔓延,泛血的指尖狰狞一片,敛下的眸子里偏执暗涌。 最后容延还是没有同意,他当然不会同意的,哪怕感情再好的兄弟,都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现在的容延不再是以前的容延,温希恩功多盖主,如果在和丞相和亲,那不得要升天的节奏。 温希恩觉得皇上变聪明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女生跟女生是没有好结果的,呜。 站在窗牖下的男人,冷沉的眸眼一动不动地盯着笼中小雀。 容延沉默地将手中小食细细碾碎,喂进向他讨食的小雀口中。 窗牖下投出的光影,捺入男人曜黑双携的眸子,细看中,宛然是扼住喉咙般,令人无法喘息的偏执。 笼中的小雀依旧欢快的啄着小食,完全察觉不到男人身上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暮色如血,大片湿雪柳絮般洋洋飘飞,明酌的宫灯串满宫闱高墙,如一条张牙舞爪的苍龙,穿梭于东恒宫金碧辉煌的牖檐下。 到了御书房,命内侍通传一声,王公公一看到温希恩一张老脸的快笑成一朵花似的。 温希恩道:“陛下今日还是公务繁忙么?” 王公公笑眯眯的说:“四王爷,您今日赶得不巧,窦美人在里头呢。” 温希恩凝耳,隐约听大殿内人女人的嬉笑声。 如此,温希恩作首,道了声告辞,便想离开了。 门就被人推开了,温希恩一顿,一位长相娇艳的女人走了出来,她看到温希恩,行了一个礼。 温希恩点了点头,女人就退下了。 ‘咯吱’一声,如巨兽干巴巴的抽汲声。 温希恩见王公公弯着腰推开沉重的雕木大门,顿时,一股灼灼龙涎香扑面而来。 香气异常浓郁,殿中檀木雕刻的飞檐上九条真龙腾云驾雾,相互盘旋,而下,身着明黄常服的年轻皇帝正批着折子。 门悄然无息地关上,温希恩漫步走了过去,随意的发了一两个折子,眉头一皱,“这个林太尉真是老糊涂了,像这种折子,无需多看,直接驳回。” 温希恩这种举动,其实很不妥当,再怎么受宠的一个王爷,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翻折子啊,这折子里头的事情你并不是她这个王爷能决定的。 容延放下手中的黄皮折,俊美的脸上浮现出甜美的笑容:“那四弟觉得,对于这种糊涂的人该怎么处理。” 被他突然这么一问,温希恩愣住了,想了想才道:“皇兄只需要敲打敲打他,灭灭他的威风就行了。” 容延嘴角的笑容加深,眼睛里映着温希恩的样子,低声的呢喃:“是啊……要灭灭她的威风。” 温希恩低着头翻着折子,没有注意到容延有些诡异的情绪。 一直反常沉默的容延突然问了一句,“四弟,你还记得向我保证过什么吗?”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68) 温希恩目光从折子上移到容延的脸上,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保证了什么?” “……”男人就这样静滞的看着眼前的人,仿佛铁杵般,并未有进一步动作。 再怎么迟钝温希恩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眉眼温柔了下来,轻声的问:“怎么了,今日你怎么这般的奇怪?” 容延拉住了温希恩的手,如同以往撒娇买痴,“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见容延恢复了正常,温希恩也就没有再放在心上。 在御书房一起谈了些事,天就已经黑了。 “皇兄,天色已晚,若是无事,我该告退了。”温希恩一掀青袖,立身请辞。 谁知她作礼半响,却未听年轻皇帝答复,温希恩正欲抬眸望去,忽然眼前暗影如帐幕般罩下。 温希恩手腕一紧,顿时一股灼人的热气自她微凉的皮肤窜来。 “四弟什么时候喜爱穿着青衣了,四弟不是最喜欢白衣了吗?” 温希恩刚想说想换种风格,脑子就突然一麻,即刻便想挥开被擒住的手腕,然年轻皇帝却似铁焊般紧抓着她,根本挣脱不开,“皇兄,我头疼……” 话还没有说完,温希恩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来,身子被人稳稳地接住,温希恩眯着眼,清醒不到一秒就直接晕了。 漫天飞雪打着旋儿落下来,将那某些不堪一起盖住…… 容延抱着温希恩回了栖凤宫,拎着宫灯的杨盛一见着来人是容延,连忙叩拜行礼,“皇上……” “嘘。”容延看了怀中的温希恩一眼,“然然睡了,你带她回去歇息。” 杨盛只觉得容延神色有几分太过……暧昧,不过也只他二人兄弟情深,也没有怀疑什么,伸手去扶容延怀中的温希恩。 容延将温希恩放了下来。 杨盛扶着温希恩进了内殿,容延站在宫门外看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温希恩也是睡的昏沉,杨盛搀着她进了内殿,温希恩还都是一副半梦半醒的状态。 “主子……”杨盛轻声的叫了一声。 眼前的人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迷茫的半睁着眼,青袍的衣领凌乱了一些,斑斑点点的玫红露了出来。 杨盛见到温希恩雪白的脖子上最深的痕迹,伸手碰了碰,引得温希恩轻哼一声。 “皇兄——”温希恩以为是容延,低低的就叫了一声。 容延的身子就跟着一抖,方才皇上离去时的沉沉目光一下子让他打了个激灵。 应该……应该不是…… 温希恩醒来的时候,杨盛已经端着盥洗盆站在了床边。 可能是睡久了的原因,温希恩感觉头有些痛,捂着半边额头,“小盛子——” “主子。”见到温希恩醒来,杨盛端着盥洗盆走到近前。拧了帕子替她擦脸。 温希恩扭头躲开,抬手接过自己擦。 “我怎么回来的?”温希恩记得自己昨日去了御书房和容延谈了一些事,到后面头就有眩晕,一醒来就回来了。 杨盛心里一抖,低着头道,“是皇上差人找了奴才,奴才去偏殿接的您,皇上最近叫你好好休息,身子最重要。” 温希恩应了一声,也没觉得什么异样。 杨盛蹲下来替温希恩将长靴穿上,温希恩神色还是困倦的,不是很想动就随他了,穿好之后起身就往梳妆台前走去。 杨盛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小盛子,镜子呢?”温希恩见着摆在梳妆台前的铜镜不见了。 只是简单的一问,杨盛扑通一下子跪了下来,“主子,奴才……奴才一时失手,将铜镜打碎了……” 温希恩不知道为什么杨盛的反应这么大,“只不过是个镜子而已,碎了就碎了,还跪在地上做什么?” 杨盛立马从地上起来了。 温希恩将檀木梳递给他,玉初侬接过梳子就开始替温希恩梳发。 在撩起头发的那一刻,杨盛的手微微的有些抖,赶快用发丝遮住后颈的红痕。 手中微微的施力,温希恩的头皮一痛,“小盛子,你弄疼我了。” 杨盛的动作一顿,温希恩察觉到了,仰着头望去,见到杨盛的眼睛肿着,“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温希恩还没说完,杨盛眼中就掉下两滴泪来。 “是奴才没用……”杨盛细细的啜泣一声,又有两滴泪滚落下来,“连为主子梳头都做不好,奴才该死。” 温希恩见着他这个模样,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站起来抱住杨盛的腰,“你别哭呀,不疼的,不疼的。” 后来几日温希恩都是正常回府的,杨盛心里松了一口气。 以为皇上是想通了,可能那一日只是一时糊涂。 杨盛很担心,但以他的身份根本就没有资格跟着随意的进宫,以前他是最奢望温室,他天生就惧怕冷,每到冬天都会冻手冻脸,但自从跟了温希恩就再也没有过了。 可是他却不再稀罕了,不管是在早上还是晚上,只要温希恩一离开,没有到点回来,杨盛都会守在群王府门口,不管雪下的多么的大,就撑着一把油纸伞,在雪中眺望着离去的人有没有回来。 手上已经开始慢慢的冻伤了,杨盛最近感觉脸上也有些痒,两颊已经开始泛红了,为了怕被温希恩发现,杨盛只好偷偷的买了一些药涂。 随着天越来越黑,杨盛也越来越急躁,当熟悉的马车慢慢的行了过来,他才眼中含着泪笑了。 杨盛立马迎了上去,马车帘被旁边的侍卫掀开,这个侍卫看起来很眼生。 从马车里出来,他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而是一身黑衣的皇上。 这次年轻皇上并没有把温希恩交给他,而是亲自抱了进去,年轻皇帝在寝宫中待了许久才离开。 杨盛为温希恩擦着脖子,他不敢往下面擦,因为他知道皇上一定也发现了。 看着玫红遍布就觉得心中一跳,杨盛看着温希恩胸前裹着的白布,没有了那亵衣,温希恩只裹着白布有些冷,缩了缩肩膀。 无标题章 看着玫红遍布就觉得心中一跳,杨盛的脸都白了一半。 脖子,手臂,锁骨……斑斑点点的玫红,说不出的……靡色。 皇上知道温希恩是女儿身,岂不是疯了。 杨盛只觉得眼眶发热,哆嗦着手用湿帕替温希恩擦洗着。 一直忙到后半夜,才将温希恩身上那污秽的痕迹擦去,又抹了药膏,才将她扶到床上睡下。 等到擦完药,给温希恩穿好衣服,杨盛发觉自己背后已经汗湿了。 温希恩宽了衣是发现自己腰部有些红点点,昨晚那许多痕迹都淡了,只留下了一些深的,乍一看确有几分骇人。 温希恩以为是起了红疹,叫杨盛去请御医。 杨盛去了御医院,却什么都不敢说,对着御医只说自己身上起了红疹,拿了副药就回来了。 温希恩问起时,他就说御医说是没有什么大碍,只用擦些药就能好。 这事过去没多久,杨盛在群王府门口等到深夜都没有再等到人。 杨盛只觉的心里冰凉一片,他多想直接冲到皇宫里面去把他的主子带出了,想指着鼻子把那个狗皇帝给骂醒。 但是他不敢。 这燕国的天就是容延,他就是要他的主子……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奴才能够阻止的。 温希恩走的时候,穿着一件白色衣裳,白色很衬她,每次看到温希恩穿着白衣,杨盛都以为见到的是天仙。 她已经长大了许多,不再是杨盛初见时候那个看起来就傲慢刻薄的皇子了。 “小盛子,都与你说过几遍了,不需在门口等我,我又不是不知道路。”温希恩皱着眉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少了几分距离感。 杨盛眼里发酸,“好的……主子。” 他不敢想,自己连梦中都不敢碰触的人……被她最敬仰的皇帝压在身下会是什么表情。 温希恩乘着软轿走了,杨盛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脸上一凉,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雪几日前就停了,杨盛在群王府门口等了许久,等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诶,你去哪儿?”守在门口的侍卫看到杨盛突然将手中的宫灯一扔,跑进了沉沉的夜色里。 杨盛进宫的时候,没有人敢拦,因为都知道杨盛是四王爷的人,就算是四王爷家的一条狗跑了进来,他们都不敢拦。 更何况还是四王爷身边最受宠的小太监。 养心殿门口灯火通明,守着许多侍卫。 杨盛跟着温希恩,自然认得他们是身边的人,也知道容延就在里面。 “什么人?”听到响动的侍卫纷纷拔剑。 杨盛红着眼眶着,“我是群王府的奴才,来接四王爷。” 那些侍卫早就见过了宫中那些肮脏事,对于皇帝临幸四王爷的事也早就通晓,不过他们只知道忠心谁就够了。 “皇上过会儿亲自送她回去,你退下。” 那侍卫话还没说完,杨盛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伏在地上叩首央求道,“皇上,主子一直把你当最亲的人,主子真的是一心为皇上您着想……主子还小,不知事,如果是触怒了您,您罚奴才……不要怪罪主子……” 那话带着哭腔,分明是说给宫里的容延听的。 大滴大滴的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红色的液体粘在了地板上,杨盛叩首到地,额角上都渗出了血。 守在外面的侍卫皱了皱眉。 “皇上……”杨盛哭的全身都发了抖。 宫中点着鲸油灯,用棕红色的薄纱一拢,暧昧的颜色氤氲出来。 温希恩的眼睛紧闭着,口齿间还带着酒香,容延将她的头颅按在自己胸前,用手挽着她的发,“然然,你那忠心的奴才,让我把你给还回去。” 明知道不会有人回答。 “我才不要。”手臂环绕着温希恩的腰肢,容延的下巴搁在她单薄削瘦的肩膀上,神色委屈的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他们都想和我抢,然然这么喜欢皇兄,是不会怪皇兄的对吗?” 他说的极慢,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然然……” 那一声叫的缠绵缱绻,甜腻的仿佛能拉出丝来。 杨盛的哭求仿佛就在耳畔,却丝毫不能唤醒容延半分。 他已经……回不来头了。 而且,他也不想回头。 “然然,你若是醒来,看见这样的皇兄……会怎样呢?” 心底的魔露出了卑劣又渴望的企盼…… 他想看着温希恩睁开的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都是他的倒影,听着她哭着叫他的名字。 所以呢?心底的魔蛊惑他,他动摇了。 就算被拒绝,就算被厌恶,就算……怎样都好,只要这个人在他的怀中,就算是恨也比那些可怜的尊敬与濡慕要强的多…… “然然。”容延已经感觉到他醒来了,他的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发抖。 温希恩迷迷茫茫的看过去,“皇兄?” “皇兄——”温希恩只觉得被压的难受了,蹙着眉叫了一声。 温希恩正在暗戳戳系统,容延已经拉着她的两条胳膊按在了床榻上。 温希恩立马感觉出了不对劲,卧槽,怪不得呼叫不了系统,她不想被马赛克啊! “皇兄,你这是要做什么?”温希恩有些慌张。 “然然,皇兄会对你很好很好的,只要你想,我什么都能给你……”那低沉的声音仿佛染上了痴意与疯狂。 “皇兄!”温希恩红了眼眶,又气又急的模样看的容延一怔。 她这模样平日来还是有很威仪的,此刻一身斑斑红痕却平白让人多了欺辱她的玉望。 看着容延怔住,温希恩猛然伸手将他推开,自己扯了衣衫披在身上就要往宫门跑去。 她跑的快了,动作又特别的紧张,踩着了脚下的衣衫,一下子往前扑倒过去。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70) 容延追了上去来扶她,“然然——” “放开我!”温希恩咬着牙,竟连皇兄二字都叫不出了。 “皇兄……”容延刚开一口就被温希恩打断。 温希恩眼中带着厌恨,胸前的衣襟拽的紧紧的,“我没有你这样的皇兄!” 容延的表情仿佛凝固住了一般。 温希恩将身前的他推开,将面前的门拽开。 外面的雪下下停停,已经升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雾,温希恩看着宫门外跪着的那个人,只觉得身上再冷都比不上心上的冷。 眼睛都哭肿了的杨盛见着温希恩衣衫不整的跑出来,神情是愕然的。 从小就高傲的她只觉得现在自己的模样难堪至极。 “主子……”杨盛白净的脸颊被冻得通红,脸上的泪都还没擦干。 温希恩还未开口,身后就伸出一双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拉了回去,面前的门被重新关上。 跪在地上向着她伸手的杨盛是温希恩看见的最后一幕…… “然然,你还想跑到哪里去?” …… 温希恩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床边站着一直落着泪的杨盛。 杨盛跪在床边低着头,脸颊两边带着病态的红是被冻成这样的,他眼泪一滴滴的滑落到地上。 “哭什么呢。”温希恩说。 杨盛抬起头,见着温希恩睁开了眼,慌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主子……” 温希恩抬起手想叫他过来,只听到一阵清脆的哐当声,垂首一看,手腕上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一个铁链。 杨盛见着温希恩怔怔的望着手腕,哭着扑倒床边,“主子——是奴才没用……” 温希恩沉默的盯着,手腕狠狠地一挣,雪白纤细的手腕上就出现了一圈红痕,将手放下,垂下的眼睫中是任谁也看不懂的情绪。 杨盛见着温希恩还想挣,只觉得心尖发凉,跪在床边捧着温希恩的手,“主子,你别吓奴才!” 温希恩狠狠的甩看到他的手,像是没看见他一般。 淡色的唇瓣颤的厉害,“滚……都给我滚啊!” 杨盛不敢用手碰温希恩,用头小心翼翼地蹭着蹭她的手心,哽咽道:“奴才不走,奴才陪着您。” 温希恩嘴唇哆嗦着,想张口,眼中却掉出泪来。 杨盛哪里见过温希恩这般模样,一下子连礼节都顾不上了,将温希恩一下子揽进怀里。 “为什么?”温希恩的下巴抵在杨盛的肩膀上,语气有些迷茫,“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杨盛几乎失态的要痛哭出声,但是他不敢,现在只有他陪着温希恩了,如果他再哭了,那主子怎么办呢? 杨盛只是用力的抱着温希恩,像是要将自己所有珍视的感情全部传递给她一般…… 安抚了许久,才哄着温希恩睡下,杨盛擦干脸上的泪,方才准备退出去就见到站在门口的容延。 那高大的身影就一声不响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这得多久。 “皇……皇上!”杨盛慌忙的跪了下来。 容延像是没见到他一般,径自往里面走去。 杨盛也不知是哪里来了胆量,跪在了容延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路,“皇上,主子方才睡下了——她哭的很厉害,求求您放过他。” 容延轻轻的笑了,“然然在哭?” 杨盛仰起脸,看着眼前神情癫狂的年轻皇帝。 容延却并没有看他,“然然是在为我哭呢。” 杨盛楞住了,容延低下头来望他,眼底带着一种病态的欢喜。 杨盛只觉得容延这摸样不详平日所见,缩着身子往后缩了几分,“皇上……” 容延突然一阵轻笑,将已经呆住的杨盛一脚踹开,抬脚往寝殿里走去。 杨盛站在寝宫外,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哭叫声身子就是一颤。 温希恩哭喊的挣扎着,然后那挣扎很快变成了压抑着痛楚的哭泣声。 杨盛只感觉到冷,他抱着自己蹲了下来。 容延那仿佛从地狱里传来的情话不断的述说着,回应他的只是另一个人发疯了一样的谩骂与哭喊。 杨盛不敢抬头,也不敢看,他抱着自己的头,蹲在角落里发着抖。 又一个冬天来临,距容延登基已有整整三年。 清晨的早上还蒙着一层白雾,草上都沾上了水珠,殿上朝臣齐聚,文武百官商讨国事,容延坐在龙椅上,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自四王爷一病不起后,容延便鲜少在这些朝臣面前流露出太多感情。 容延三年无所出,后位空悬,又有多少良家子拼了命的想要挤进宫来,容延却再未立一妃一嫔,不管那些大臣们怎么威逼哀求,容延都不理半分。 年轻皇上用手撑着下巴,闭着眼睛,神情看起来有几分困倦,几个会看脸色的大臣纷纷递了折子就噤声的,一些得不到应和的大臣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跟着也退了下来。 早朝结束后,容延将身上的朝服褪了下来,径自往养心殿的内殿里走去。 穿着太监服的杨盛方从内殿走出来,见着容延便是面色一白。 容延也不看他,一直都绷着的脸终于为暖, “然然。”楚烽露出了平日里外人从未见到过的欢欣笑意,走上前来去扶那人的肩膀。 温希恩穿着一身艳色红裙,一头的墨发也未束,如泼墨一般洒在削瘦肩上,划出来的弧度特别的好看。 她的肌肤本来就很白,就放了许久没有见阳光,白的都有些病态了。 温希恩一见着容延,眼中厌憎的光就露了出来,但在那厌憎之中,却透露出了她心底的惶恐与不安。 容延弯下腰去抚摸她的脸,鼻尖几乎要与温希恩的额头碰到一起。 “滚……” 温希恩的声音沙哑,透着一股无力。 容延却笑了,他能不笑吗?温希恩每日与他说的话屈手可数,所以哪怕是骂,对他来说都是开心的。 只要温希恩还能有点反应,就能让他疯狂。 “好然然,你终于肯理我了,终于……”低沉的声音竟然有了几分哭腔。 轻薄的舞衣被褪下,落在地上,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71) 三年时间转瞬就过,杨盛已经褪去了最初的柔秀轮廓而显出了几分男儿的英气来,只不过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脸上还有几分苍白。尖细的下颌衬着殷红的嘴唇,有种妖异的味道。 “主子,容博已经起兵了。” 趴伏在床上的温希恩扭头看了过去,泪眼上的薄红还未退去。 “你说什么?!” 温希恩的声音已经哑了许多,不复曾经的华丽而更多了几分撩人。 “虎符和玉玺都掌握在容博的手中,容延这个位置呆不了多久的。” 手握虎符的确可以调动禁军,但是玉玺其实才是真正的标志,很多人都不知道,因为这是果实皇帝怕手握虎符的将军功盖于主,所以才有了这种说法。 杨盛的眼低垂下去,唇角的弧度上扬到近乎锋锐,他温柔的把粘在温希恩嘴边的发丝别在耳后。 “啪!” 杨盛的脸被打向一侧,温希恩的力气很小,打在脸上一点都不痛,脸都没红一下,就是声音听着大了些。 温希恩已经许久都没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她精致如画的眉眼染上了怒意,肌肤苍白如雪,整张脸都生动了起来,“谁允许你这么做的!你难道疯了不成!” 慢慢的把脸转过来,杨盛一言不发地跪在了地上,他眼中被打时委屈的泪溢了出来,“主子现在都在想着皇上,皇上都这么对你了,奴才只是想把您救出来……” 温希恩:……你这样下去,我只会死的更惨。 看着他脸上的泪水,温希恩心情复杂,低声道:“把皇上叫过来。” “不。” 杨盛没有一丝犹豫,他白净的脸上满是泪痕,嘴唇红艳艳的,“主子,来不及了,容博的大军已经到了城门口了。” 杨盛哭到红肿的眼睛透过一丝光,仰着脸抓温希恩的衣摆,“主子,容博答应过奴才的,会放您离开,而且当初您还救了他们一命,他们一定不会对您怎么样的。” 甩开杨盛的手,温希恩痛苦地摇了摇头,她因愤怒,一双眸子微微泛红,更显滟漾如出池红莲,但却透着一股诀别。 “小盛子,你怎么这么糊涂……” “主子,奴才不糊涂。”杨盛缓缓地站了起来,按住了想从床榻上爬起来的人,“糊涂的是您啊主子。” 在温希恩疑惑又惊讶的目光下,杨盛塞了一个药丸塞到了温希恩的嘴里。 温希恩立马想吐出来,但那颗药丸入口即化,她抬起头想质问,却发现说不出话来了,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啊啊唔唔的叫声,脑袋也开始发晕。 杨盛轻柔的把温希恩安顿好在床上,细心地为她掖了掖被子。 他说:“主子,奴才不会害你的。” “皇上!” 容延一进内殿来杨盛就扑到了他的脚边,脸上布满了惊惶。 “怎么了?”容延蹙眉。 杨盛似乎是已经哭过了,他重重的磕了一下头,“主子她……” 话还未说完,容延已经甩开他冲进了内殿里。 温希恩睡在床上,绸被盖着,露出来的雪白的手臂满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然然!”容延坐在床边,碰到温希恩冰凉的身子,心都跟着一抖。 容延捧起温希恩的脸颊,只觉得掌心都是冰凉的,那凉意简直要冻住他的心! 明明在走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就…… 怎么突然就…… 被甩开的杨盛走了进来,容延将温希恩裹进被子中,温希恩的手指动了动,想抓住他的衣角,但那名贵的丝绸只是从她的指尖一晃而过。 容延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杨盛面前,双手捏着他的肩,“告诉我,然然怎么了?” 杨盛也是被吓到了一般,喃喃道,“奴才不知,昨夜皇上您走后,主子就睡了……奴才今日叫怎么叫她她也不醒……” “早日就有问题,为何不早说!”容延几乎是吼出来的。 杨盛又跪了下来,“奴才……奴才……” 容延眼色阴暗的有些恐怖,一把推开杨盛,扑到床边去叫温希恩的名字,“然然——然然你醒醒……”他叫的急了,眼圈都跟着红了起来,“你别吓我,然然!” 叫了许久,温希恩都只是闭着眼,鼻息浅的几乎要断掉一般。 容延见她这副模样简直是要发了疯。 杨盛睁着朦胧的泪眼,断断续续的开口,“求求皇上,你让御医来看看主子……” 御医!对,还有御医! 脑子被搅的一片空白的容延退开几步,见温希恩身上的被子掖好,说不清是安慰自己还是什么,“然然,皇兄去给你找御医……你很快就会好了,很快!” 容延一刻也不敢耽搁的急忙离开,方才哭的快要断气似的杨盛抹了抹脸上的泪走到床边,已经沉寂成冷淡的眼中没有了一丝泪。 温希恩病的重了,雪莲人参都不要钱似的往养心殿里送,容延来的愈发频繁,每次见着昏睡的温希恩都要发好大一通脾气,所以人战战兢兢的听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在上早朝的时候,谁要是不小心触碰了皇上的逆鳞,会被当场被砍了脑袋,宫里人心惶惶,就怕皇上一个不顺心,被拖出去给斩了。 守在门口的王公公听着那虚弱的哭喊和喘息就是一阵冷汗涔涔,他死死的低着头,恨不得此刻失去了听觉,谁让他听到不该听到的东西。 杨盛那时就站在他的身边,低着头,长长地头发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王公公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觉到那哭喊声没拔高一分,杨盛的身子就抖的厉害一分,再看他的手,已经是被自己剜出了血痕。 王公公看不过去了,叫了他一声。杨盛突然抬起头,眼中没有泪却带着恨意和杀意,看的王公公一阵心寒。 杨盛只看了他一眼,就端着杯盏转头离开了,他的身形高高瘦瘦的,此刻的脚步却蹒跚,如同一个过暮的老人,慢慢的隐入黑暗中。 杨盛长的太过阴柔白净,如今这副模样如同鬼魅一般。 王公公打了一个哆嗦。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72) 容延不理朝政很多天了,他日日在养心殿与温希恩厮磨在一起,他什么都听不下去,什么也看不下去,他的眼里只剩下一个人。 所有的劝谏他都不想听,他只想呆着这个宫里,守着他的珍宝。 温希恩近日不能说话,脸色却比刚开始好了很多,但她以往本来就沉默,所以容延以为只是温希恩不想与他讲话。 “然然,你现在就这么不想与我讲话吗?你就当施舍我,理理我好不好,不要这样……”容延一边狂乱的亲着温希恩的头发一边低泣,“不然这样……我真的快受不了……” 温希恩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想用动作表达出来,却浑身无力。 絮絮的说了许多,容延突然趴在温希恩的肩膀上哭了起来,“然然,是不是一放开你,你就会离开皇兄?” 紧闭许久的宫门打开了,兵刃相击的声音传了进来。 容延的大脑仿佛已经凝固住了一般,根本都没有注意到,只是抱着温希恩,想换来她的一个音节。 “然然,我还想同你一起发风筝,你都还没有教会我射箭呢……” 怀里的人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同一个木偶一样无声无息。 “好痛啊然然。” 替容延挡了一刀的影卫倒在床边,他的血落到了容延的背上,但他却依旧半分知觉也没有,蹭着楚清凰的头发,抓着她的手放在了心口处,像是哭又像是笑,“这里,好痛,好像喘不过气来了。” 容延蓦地一笑,眼泪就掉下来了,“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了。” 温希恩迷茫了许久的眼中终于浮现出了几分神采,她的眼中倒映了一个穿着银亮铠甲的男人,那男人眼中的轻蔑就像他手中的刀。 “啊……” 温希恩轻叫了一声,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 但这一声仿佛唤回了容延的神智,他捧着容温希恩的脸颊,整个人都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然然……然然终于肯理我了,然然……” 容延趴在温希恩肩上,伸出手,将她纤细的腰环住,眼角的眼泪不断滚落出来,“然然,皇兄好怕,真的好怕呀。” “啊……”皇兄,躲开…… 温希恩眼中倒映出那人手中的雪亮剑光,下一秒温热的血洒落到温希恩的脸上。 “然然……我好痛啊,你……你帮我吹吹。” 容延俊美的脸上带着笑,眉眼浮现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天真,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撒着娇,喊着疼。 温希恩感觉抱着她的手臂的力气越来越小,男人的下巴还搁在她的肩膀上,直到某一刻,手臂垂了下去,血流到了指尖,一滴一滴的滴了下去。 垂了下去的手指动了动,竟然又抬了起来抱住了温希恩,这次却再也没有垂下来,但温希恩的耳边已经没有了他的呼吸声了。 容延死的时候,还是紧紧的抱着温希恩。他的身上已经插了数十把剑,保护他的影卫躺了一地。 温希恩被他护在怀里,仿佛睡去了一般。 那人皱着眉将剑拔了出来,还嫌弃是个把剑往旁边一丢。 容一清将容延的尸体从她身上拽下来,然后弯去看温希恩。 可但看到温希恩的红裙时,他一顿,蓦地一笑,那笑容说不出的阴气森森。 “把四……王爷带回去。” 温希恩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关在地牢里了,双手分别被绑着,应该已经被绑了很久,她的手酸的已经提不出力气了。 看着四处可见的刑器,上面都沾着血,在昏暗的光影下,显得有几分恐怖。 [温希恩:……要死了要死了。] [系统:放心死不了。] [温希恩:到时候把屏蔽痛觉开的大一点,我怕我到时候扛不住。] [系统:……不是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开的不大了?] 温希恩瞬间安心了许多,闭着眼睛又睡了个回笼觉。 容一清过来就看到温希恩依旧不慌不忙的,好像被关的不是她一样,她身上薄薄的红裙凌乱了,先不说在寒冷的冬天,这个地牢可是更加的阴湿,但温希恩除了脸色白了一些,就再也没有别的表情。 在寂静的地牢里,那缓缓的脚步声格外的明显,他在温希恩面前站定。 也就在那一瞬间,温希恩睁开了眼,像是不想再看到他,冷漠的撇过脸。 容一清的脸上一下子就变了,他粗鲁的抓着温希恩削瘦的下巴,把她的脸给掰过来不得不面对自己。 容一清背对着光的脸色如水里刚捞出来般的阴沉,高大的黑影居高临下的笼罩着温希恩。 他的面容凑到了温希恩的面前,近的两个人的鼻尖都要抵在了一起,“不想看到我?” “可惜。”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温希恩的脸上,可抓着她下巴的手却冰凉至极,“可惜除了我,你谁也看不到。” 容一清扯出一个有些深意的笑容,“容延死了。” “父皇死了。” “四哥……现在谁还可以护的住你?” 温希恩的长睫猛地一颤,脸上不显,身子却不由得发抖。 容一清看到她终于有了一些反应,锢着她下巴的手捏的更紧了,他肆意的笑出的声,积在胸口许多年的郁气终于消散了心。 他低低的说,“四哥……你完蛋了。” 说完容一清就放下的手,退了一步,他抬的了抬手立马有个人手持着鞭子过来,那鞭子不是普通的鞭子,虽然看上去不是很粗,但上面却有小小的倒刺,上面还沾着血。 容一清就站在旁边看着,他原以为可以看到温希恩痛苦的样子,但他的希望落空了。 温希恩死死的咬着唇,淡色的唇瓣上血迹斑斑,脸色惨白的跟个鬼一样,她除了在受不了的时候轻哼了一声,就再也没有发出过别的声音。 随着时间的推移,容一清的脸色越来越沉,眼眸晦暗不明。 他无比烦躁的捏着拳,松了又捏,捏了又松。 温希恩这么平静沉默的样子,只让他越来越焦躁。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73) 为什么不痛苦,为什么可以做到这么的平静! 这样让容一清觉得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把往事记在心里,而她…… 从来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过! 就在温希恩痛的快要再度晕过去的时候,容一清终于让人收回了手。 他走过去,摸着温希恩血痕斑斑的脸,举止间带着几分爱惜似的,“容然,这只是刚开始,我会把你欠我的,全都拿回来。” 温希恩慢慢的抬眸,睫毛上还沾着血,她迷茫的问:“我……欠你什么?” 容一清看着温希恩终于有了反应,看着她这副痛苦的模样,心底涌起扭曲的欢畅,他的眉眼透着阴狠,“你欠我一条命!” 欠上一辈子的容一清的命! 这一时的容一清来要回来,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温希恩的身体体会到了什么是生不如死,真的是各种酷刑都来了一遍,一个都没差。 大冬天的,被扔在了雪地上,穿着薄薄的衣服,外面还下着大雪。 两个奴才分别按着温希恩的肩膀,他们的动作很粗鲁,温希恩身上的伤本来就没有处理,被他们这么一弄又裂开了。 温希恩本来是被锁到水牢里的,也不知道容一清突然发什么疯,派了几个奴才把她给拉到了雪地上,硬要让她在雪中跪下。 全身一点温度也没有,温希恩竟还恍惚着,牙齿打着颤抱着身子蜷缩起来,她哈出了一层又一层的白雾。 旁边的两个奴才用力的压着温希恩的肩膀,温希恩咬着牙一动不动,常年身居高位的人怎么可能说跪就跪。 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皇室的骄傲不允许。 “得罪了。”一个奴才刚说完就一脚踢在了温希恩的膝盖上,她连站着就就已经用尽了全力,这么被人一踢,膝盖一抖就跪了下去,一个不稳还好双手迅速地撑在了地上,不然就摔成狗吃屎了。 温希恩的身子颤的厉害,不停的发着抖,她声音沙哑,“放肆……” 那些奴才冷眼望着她,看着她跪在雪中瑟瑟发抖,心里不可控制的升起了一丝幸灾乐祸。 再怎么出生高贵又如何,再怎么受尽宠爱又能怎样,如今还不是任由一个奴才来拿捏。 一想到跪在他们面前的是当初光芒万丈的四皇子个个都热血沸腾,平时可望而不可及的人,如今就在他们脚下。 温希恩不知道在雪中跪了多久,到后面直接被冻晕过去了,才被拖了进去。 容一清正坐在龙床之上,看着几乎是奄奄一息的温希恩被拖了进来。 温希恩的肌肤都被冰成惨白的颜色,被那两个奴才拖到内殿里丢在地上,牙齿打着颤抱着身子蜷缩起来。 容一清走到她面前。 “好冷……”全身一点温度也没有,温希恩竟还恍惚的以为自己还是跪在那寒冬中,“好冷。” 容一清听闻拿起一旁还冒着热气的茶,那茶闻着很清甜,他手一扬,冒着热气的茶水流下来。 突如其来的滚烫让温希恩痛的叫了一声。 容一清像是没听到一般,手缓缓的移动着,茶水洒在她的脖颈处,一下子就泛起了红。 温希恩被烫的睁开眼睛,她的眼睛里都是水汽,根本认不出面前这人是谁,只是不断的挣扎着,想要躲避那滚烫的茶水。 容一清就按着她的肩膀,动作不停。 温希恩哀哀的叫了起来,却挣扎不得,紧闭的眼角滚出泪来。 等到一杯茶被流尽,容一清才停止。 温希恩方才惨白的皮肤此刻泛起了不正常的晕红。 温希恩本就体寒体虚,这几日折腾下来,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整个人却已是虚弱了一半。 容一清控制着一个度,折磨她的身子,却偏偏不让她死掉。每日一番折磨下来都会给她灌进许多滋补的药材,吊着她的一条命。 温希恩最近几天病了,很严重,治了几天都没有治好。 破天荒的容一清没有在折磨她,容博还被那些大臣缠住了人,一时半会还解决不了,容一清还记得在此之前容博再三强调过说要好好的帮他看着温希恩,容一清表面上答应着,其实不然。 整个寝殿中都弥漫着一股挥不去的药味,容一清不知为何,闻着这个味道就浑身不舒服。 躺在床上的人呼吸声很轻很轻,好像随时都会断气一样。 容一清掀开纱幔,看到温希恩苍白到透明的脸,就连是昏睡都是皱着眉头的,整个人都瘦了很多。 他这次只是站在床边看了很久,从深夜看到天亮,才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 自那温希恩病了之后,容一清就没怎么像以前那样往死里折腾她了。 温希恩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来到内殿外的寒池旁边。 温希恩站在旁边看了看,心里想着,要不就这么死了算了,不然到后面又是五马分尸,又是被狼狗吃着连骨头都不剩,那样死的也太凄惨了,反正终究要死的,要不…… [系统看不下去了:你又感觉不到痛,天天不认真完成任务,想七想八的。] [温希恩委屈:虽然感觉不到痛,但是!我也是有尊严的!] [系统:……那你跳啊,等一下我就把痛觉打开。] 温希恩看着冒着寒气的池水,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温希恩:哈哈哈,算了,我们还是好好的完成任务。] [系统:哼,女人。] 温希恩转身的时候脚不小心的一滑,整个人猝不及防的往后一倒,摔进了寒池中。 温希恩:……造孽啊。 容一清进来的时候,见着温希恩站在寒池里心里就是一跳,他几日前吩咐那些个奴才待他要好一些,以防温希恩病死了,现在见着温希恩站在寒池里,心中第一反应就是温希恩在寻死! “容然!”一声冷喝的声音吓的温希恩一抖。 温希恩:突然觉得就这么死掉,也没什么不好的。 容一清怎会让她赴死,冲上去将温希恩从寒池里拽了出来,神情是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慌张和恼怒。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74) 温希恩整个人已经冻的哆嗦了,容一清当即冷哼一声,将她丢到了地上。 温希恩那时候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但是见着是容一清,恨不得此刻就直接当场晕过去。 “你想死?”容一清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温希恩,弯下腰去看她,伸手温柔的摸着她湿漉漉的头发。 手突然猛地一紧,头皮传来一阵阵刺痛,温希恩扬起下巴想减轻那种痛。 埋首在温希恩肩上嗅了一口,依旧是熟悉的淡淡的冷香,容一清发出一阵笑声,那笑声带着点疯狂,“你是想去地下陪你多傻子皇兄嘛?容然……” 那时温希恩正好睁开眼来,只睁了一半,沾着水珠的眼睫颤颤的哆嗦两下,从眼角滑落下来,像是泪。 “你杀了我。”温希恩已经放了许久没说话了,此刻发出来的声音有些嘶哑。 “不可能!” 几乎是温希恩的话刚落,容一清就大吼,他掐住温希恩的脖子,一张俊秀的脸都扭曲了,“你以为你死了就可以摆脱我吗?我告诉你,你死了就让其他人来还,比如你宫里的那个小太监。” 温希恩虚虚的抓住了他的手,冷声的问,“你把小盛子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便是,为何要牵扯无辜的人?” 看着温希恩这种反应,容一清突然觉得上一世的自己特别的可悲,连一个小太监她都会怜惜,怎么就不能怜惜怜惜他呢? 那么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温希恩哪怕是对条狗都比他好。 可悲,可叹啊。 容一清把连站起来都做不到的温希恩从地上拽了起来。 出了养心殿,乘了御驾,一路里来到皇宫里特别设立的死牢里。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温希恩就穿了一件单薄的布衣,面料很粗糙,她脸色苍白,被容一清扯进了水牢里。 水牢里长年不见阳光,腐烂的味道迎面扑来,几欲让人作呕。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温希恩声音虚浮,心里莫名的涌出不详的预感。 容一清也不回答,往水牢更深处走去。 温希恩跟在他身后,又走了一段时间,方才阴暗居然亮了起来,低着头的温希恩感觉到了眼前的光明,仰着脸望向前面。 容一清已经站定了,侧过身子来,让温希恩看面前的一幕。 那是一座相对宽敞的水牢,顶上开着天窗,这光明就是从上面透下来的。 污水里站着一个人,那人半个身子都没进了污水里,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他的整张脸,铺散在水里游荡着,像是水中随时会拖人溺毙其中的鬼魅一般。 “啪——” 一个狱卒扬鞭抽在那人羸弱的身子上,鞭尾带动的水花和血水混杂在一起,溅到温希恩脚边。 那人被关着有些时日了,拴在铁链上的手动都没动一下,呼吸也很浅薄,让人看着都怀疑还有没有气了。 温希恩知道那污水里是泡了盐的,沾在人的伤口上,几乎要让人活活痛死。 那人却一声未吭,高高吊起来的胳膊上都是鞭子上的倒刺刮出来的血痕。 温希恩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那人尖细的下颌和惨白的唇色,熟悉感便立即让她睁大了双眼。 “还认得么?”容一清望着温希恩道。 容一清松开了手,本就是站不稳的温希恩一下子跌到了地上,眼睛却是一直盯在那个受着鞭刑的人身上。 她淡色的唇瓣被气的颤抖。 “畜生!容一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那嘶哑的声线能让人听出撕心裂肺的感觉。 受着刑罚都一声未吭的人听到这个声音,突然全身一震,垂着的头慢慢抬了起来。 温希恩转头看着水中的人,哑声叫了一句,“小盛子……” 温希恩几乎要认不出这是那个漂亮乖巧的杨盛了。 杨盛左边脸上已经血污斑驳,右半张脸埋在阴影里,只能看到那还犹存微光的眼。 “主子……”杨盛一张口忍在喉咙里的污血就涌了出来,“奴才糊涂……奴才对不起您,奴才想救您啊……” 温希恩只觉得心里发疼,扶着地竟然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向着站在污水里的杨盛走了过去。 受了几日刑都没掉过一滴泪的杨盛一看到温希恩此刻就红了眼眶,想说话只觉得声音哽咽不能语。 温希恩的脚还没踏进水池,就被身后的人一拉,由于惯性后退了几步,她转过头,看到容一清冷漠到极点的眼神,在眼底的深处还暗藏着滔天的怒火。 “为什么?!因为这是你欠我的!你为了一个奴才敢这么和我说话,是不是看上了那个奴才,容然啊容然,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 温希恩猛然抬起头,泛红的眼眶让容一清一怔。 “啪——” 狠狠的一巴掌。 那力道并不重,只因为温希恩如今只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那一巴掌却让容一清愣住了,他保持住被打偏的脸,久久的缓不过神来。 这是……这一世温希恩第一次打他,这让他回想到了以前不堪的回忆。 “容一清,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护了你这个白眼狼。”明明随时都可能崩溃一样,却强撑着姿态,“你要是觉得我欠你什么,那你尽管的拿,何必为难无辜的人。” 容一清冷着一张脸直起身子。 温希恩越是这样,容一清就越不如她的意,他看着温希恩的眼睛,里面再也没有以前的温情和宠溺,只剩下了厌憎与冷漠。 这是他也预料到的,他以为他可以接受,但是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十几年来,一直对你无条件很好很好的人突然就不对你好了,这种反差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让人难以接受。 容一清以为他可以接受,他以为他是不同的,但是…… 他发现,他接受不了! 容一清冷冷的睨着他,他此刻是十足的倨傲神态,看着温希恩的眼中是全然的阴冷,“我就让你好好的看着,看着他们是怎么一个一个的死在你面前的!”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75) 滚烫的气息靠近,触碰她脸的手指却冰凉至极,如同滑腻的毒蛇一般让人遍体升寒。 缠绕在耳边的是男人低哑晦暗的声音,“就像死去的太子一样……” 他说到后面笑出了声,像是已经构想出了温希恩绝望的眼神。 温希恩低垂下了眼睫,长长的睫毛在她的眼下留下一道黛色的阴影,容一清能感觉到,温希恩有多么的气愤,因为那淡色的唇瓣已经抿成一条直线了。 在容一清残忍恶毒的目光下,温希恩的嘴角缓缓的留下了艳红的血,在哪张苍白秾艳的脸上格外的显眼。 容一清垂下的手指颤动了两下,在温希恩彻底晕倒的那一刻,容一清迅速的扶着,对着旁边的宫人失声的大喊:“叫太医!快去!” 宫人慌张的应了一声,立马跑了。 容一清神色在也平静不下来,抱着温希恩往外走。 “容一清,主子从来都没有亏欠过你,也没有亏欠过任何人……”杨盛哽咽的道,以往漂亮白净的面容全是血和泪。 容一清脸色阴森至极,他突然开口轻嗤一声,那意味不可捉摸,脚步不停的离开了。 太医额头上冒着冷汗,顶着容一清阴晴不定的视线,生怕一个手抖扎错了针。 等一切都忙完了之后,太医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他拔回银针,容一清就立刻凑了过来,“怎么样了?” 太医听着容一清遑急的声音,也不敢怠慢,“四……王爷她的坏了身子骨根,身子虚的很,心中积这郁气,再加上这几日……,恐怕在这样下去……” 太医看看容一清越来越黑沉的脸,说到后面就声音就低了下来。 温希恩是被渴醒的,伸出手,慢慢的朝前面走去。 脚下却被绊了一下,失重的朝前面栽倒。 原来,这里有个桌子。 温希恩被撞疼了腰,嘴里闷哼了一声,面上却只是面无表情的蹙了一下眉。 很快直起身,倒抽了几口凉气。 温希恩的手边突然又出现了一双靴子,那靴子是用银丝勾的龙纹。 容一清本就一腔烦闷,抓着温希恩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温希恩像是看不见他一样。 容一清只觉得那目光让他十分的不舒服,忍不住开口相讥道,“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 温希恩身子一抖,苍白的脸上一片空茫。 她痛苦的摇了摇头,“我当初就不应该放你们走。” 被提到此事,容一清的脸色都变得狰狞起来,捏着她的胳膊将她往面前一甩,“后悔了?”冰冷的笑声,“容然,我走的时候和你说过的,我说我会让你后悔。” 温希恩闭着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整个表情都暗淡了下来,她声音沙哑,“我记得的,一直记得的……” “我后悔了,你满意了吗?” 她的样子让容一清看不到原来倨傲矜贵的温希恩,容一清有一瞬间的慌张,他双手托着温希恩的脖子,呼吸逐渐急促,“看着我!容然,看着我!” 那漂亮的眼睛非但没有睁开,反而还偏过头,给了容一清一个冷漠的侧脸。 脑袋又被容一清强迫的给掰了回来,“容然,你不要逼我。” 温希恩紧紧的抿着淡色的唇瓣,眼底的那种抵触情绪越来越少。 最后慢慢的变成了一种空洞。 明明就在自己身边,明明抬手就可以触碰到,但是容一清心中却是慢慢产生了一种恐慌。 好像就快要失去些什么,于是在将温希恩压下去的时候心中的执念不由得更重。 他想狠狠地抓住,想让温希恩再也离不开皇宫。 容一清突然觉得很难过,这莫名的慌张让他特别想黏在温希恩身上,感受着这个人温热的体温。 “容然……然然……”抱着温希恩的身子,容一清眷恋贪恋却又餍足的喊着。 但入手的肌肤不是温热的,而是冰凉,比他的手还要冰凉。 以前温希恩的手是热的,都可以把他冰冷的手都给捂热,可如今…… 或者他现在已经疯了也说不定。 不然为什么他会想让温希恩和从前一样,那样对他好,眼里只有他,会把最好的东西给他,会对他笑…… “容然,你别气,其实你已经杀死过我一次了。”容一清轻声笑着,眼底更加深沉,“但是,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至少这一次,他只想要她,所以看着他好不好,只看着他好不好? 这一次? 温希恩心尖一抖,这……这发展不对啊,明明剧情是容一清应该把她来来回回在折磨一遍,然后在玩腻了之后把她五马分尸的! 她压下心里的不祥的预感,冷着脸,厌恶的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说出了刚才那句话其实已经是容一清花了很大的勇气的。 这代表他可以放下从前,放下以往不好的回忆,只有温希恩变的和以前一样就行了。 但这个人太高太冷太傲,他一时冲动有这么个念头说了这句妥协的话,就好像看到自己的骄傲自尊,毫不设防的敞开在她脚下,被高高在上的不屑,毫不在意的践踏,轻而易举的无视。 连同灵魂,都被直接彻底的,羞辱摒弃。 这比上一世还要痛,这不是指身体上的痛,而是指心理上的。 就算这个人眼底没有任何侮辱的意思,只是无视不接受,只要想到她不要他,就会…… 恨意来得平白无故,就好像跳过层层阶段,从第一面,直奔结局的野兽一般的直觉。 想要把她从高高在上的神坛拉下来,好像只有这样,才终于能好好的去看她了。 这样温希恩也就被他染脏了,凭什么明明是温希恩的错,而他却被染上了一层黑,疯魔的不像自己。 容一清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温希恩一个痛快,从头到尾都很清醒的知道。 他开始贪恋时,温希恩却开始冷淡,明明是温希恩招惹他的呀…… 正是因为那个人越来越毫无所动,不管是身体还是神情,叫他压抑心的无望的爱恋和肮脏的欲望,腐烂成恶意和羞愤,只能掩饰一般的,对她更坏,再坏一点。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76) 容一清,多么的贱啊。 而温希恩,多么的不知好歹啊。 容一清低笑了一声,眼中带着恶意,“你以为你对我的龌龊心思我不知道吗?现在又再装什么,装给谁看。” 听到这话的温希恩被‘龌龊心思’四字刺的脸色一白,袖中紧握的拳微颤,眼底却有一闪而过的悲哀。 瞧见人面上发白,眼底悲哀心殇模样,容一清只觉心中原本憋着的气散去几分,竟还隐隐生出些快意之感,更加忍不住凑近压着阴戾的声音道,“还是个脏的,你以为我稀罕吗?你真以为我会看上你?” “每看你一眼,我都嫌脏!” 容一清就想打破温希恩平静不变的表情,想让她跟他一起痛,一起沦陷。 温希恩倍感欣慰,这才是剧情的正确打开方式,她扬起下巴,冷笑了一声,“容一清,嫌我脏,那你就不要碰。” “如果我硬要呢?”容一清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温希恩苍白的脸带着嘲讽,她眉尖一挑,神色高高在上,“谁都可以,唯独你不行。” 这句话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刺激到了容一清的某根神经,他失控的抽出旁边的剑。 温希恩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感眼前寒光一闪,下一秒,左肩上传来一阵剧痛,猝不及防的疼痛之下,她捂着伤处发出一声痛哼。 原是容一清忽的拔剑,二话不说的直接划了她一剑。 麻痹!!! 还好系统反应的快,在前一秒就屏蔽了疼痛,不然温希恩定然要鬼哭狼嚎一番。 容一清就见对面人白衫染血,脸色苍白似纸,紧蹙的眉间,冷汗而下,那双好看的眸子中似都因疼痛,沁出了破碎的泪花。 她如白葱般的玉指按着伤处,鲜血自那指缝中沁出,白皙的肤色与鲜艳的鲜血交映着,妖冶的竟令她有种全身热血沸腾的冲动。 容一清明显是被气得神智全无,那双眼睛冰冷的像是看到一个死人,但是他却不想仅仅只是这样,体内的血液就已经彻底沸腾。 他低低的说,“既然这样,那我杀了你好了。” 这刻的容一清,心中忽的涌出一阵又一阵强烈的渴望,杀了这个能蛊惑心魔的人,杀了这个能让他失控的人,一切都将会结束。 他提在手中的宝剑,剑尖染血,可是他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不知害怕,还是兴奋的颤抖。 如同一个瘾君子,他眼底被满满的狂热铺满,再次提剑,朝人而去。 看到这明显走歪人设的容一清的表情,这刻的温希恩内心中,只有种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的错觉。 这时候容一清不是应该吩咐宫人把她给拖出去把所有的刑法再来一遍吗? 这是要亲自上阵的节奏吗?就已经忍无可忍到这种地步了吗? 还没等温希恩想出一个所以来,她手臂又中一剑,接着是小腿,大腿…… 短短不过片刻功夫,那一身白衣几乎被染成了血色,整个人也再也站不住,狼狈的摔在地上,任凭身上的鲜血染上青石,留下道道血印。 地上的人脸色早已惨白,身体本来就还病着,根本禁不住这么折腾,冷汗浸湿鬓边的发,紧贴着消瘦的脸颊,身上白衣因被宝剑割破,露出里雪白的肌肤,却因划出的伤,而将里衣中衣服皆染成刺眼的暗。 一条条的伤痕遍布全身上下,疼的温希恩已经有些神智不清,每次宝剑落在身上,她的身子都因本能痉挛着,脆弱的似再用一分力,主人就彻底的无法睁开眼了。 容一清看着这幕,袖中的五指微不可查的寸寸收拢,崩紧的下颌能看着他此时面部肌肉的僵硬,那双深沉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地上满身是血的人,半点让旁人窥不清那中到底隐藏了多少情绪。 正提着满布鲜血宝剑的容一清,此时整个人都陷入到了一种狂热的疯魔,“杀了你……一切就结束了。” 终的,他通红一片的双眼,移到了人颤抖个不停却尤为白皙修长的脖子上。 大脑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往那里划,那里划上一刀,肯定更漂亮,不仅那里的皮肤漂亮,那里面的血瞬间迸发的更是像喷泉一样的漂亮。 “皇上,皇上,……”宫人惊惊呼呼的声音传来,还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 皇上…… 温希恩脑海里突然浮现太子的傻笑,明明身高比她高一个头,在她面前笑起来却总是带着一股稚气,偶尔疯癫起来跟个傻子似的。 “皇兄……”是你吗? 容博怀着激动兴奋的心情,当看到眼前的那一幕,耳朵嗡的一声,冲着身后的聒噪宫人喝了句,宫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他冲了进去。 而刚进院,他看到的就是人满身是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流出的血淌了一地的画面,而这刻的容一清正手提长剑,直取人咽喉。 “然然!!!”这瞬间,容博只觉目眦欲裂,心脏仿佛的停止了一瞬,他几乎是飞奔过去的。 这熟悉的呼唤,让温希恩一阵恍惚,她叫了一声,“皇兄……” 而弹偏的宝剑,却只是险险的避过了人的颈动脉,依旧在人白皙的脖子上,划下一道长长的伤痕。 看到这幕的容博,周身的气势在那瞬间,几近暴怒。 他猛的转头,那双几乎染着血色的眸子,这刻看着身后人的视线,像是择人而噬人的野兽。 而被弹偏剑后,容一清才堪堪的回过神,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地上满身是血,生死不知的人。 而对方脖颈上的血正迅速晕开,瞬间将它全部染红。 哐当—— 手中长剑落地。 容一清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慌乱的后退了几步,那只拿剑的手颤的厉害。 容博手无足措的站在原地,都不敢碰满身是血的人,将地上的人小心翼翼抱起,往里屋大步而去的同时,强抑心中滔天怒火,冲着容一清喝道:“容一清,你等着。”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77) 容一清抬手捂住了脸,沉沉的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嘶哑,听着像笑,又像哭。 “你知道她刚才叫你什么吗?叫你皇兄!那个傻子都死了!死了!死了都还天天念着他!” 容博将人放到床上后,顾不得满手的血,急声的对旁边的宫人吩咐,“叫太医!” 宫人都快和太医熟的只有对方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是谁派来的了。 而只有在如此近距离下,容博才清楚的感知到掌下人愈跳愈慢的脉搏,以及人全身上下伤的到底有多重。 全身的衣服几乎被划了个粉碎,而每一道被划破的衣服后,都有一道明显的划伤,流出的血将锦服浸泡的一片黏腻腻。 曾经淡然自信的脸上,此时只余一片惨白,闭着眼的模样像一具没有任何温度的尸体。 很快,宫人就带着太医回来了,刚到就被脸上带着急切惊惶的容博拉到了床边道:“快给然然看看。” 太医一见床上人的模样吓了一跳,立刻给人把脉的同时偷偷的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温希恩好歹也是个皇子,如今…… 等温希恩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身上的伤也包扎好了,太医就叫宫人跟着他一起去抓药。 容博一直冷俊的面容温柔如水,他为温希恩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发丝,掖了掖被子。 但当想到身后的人,想到温希恩身上的伤是拜谁所赐,心里一直压抑的怒火和杀意剧增。 来到书房中,容博定定的看着下首,自事发后再没说过一句话的容一清,终是按捺不住眼底汹涌而至的风暴,嘭的一声将手边的砚台砸到了人的脚边。 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容一清只是单单的挑了挑眉,嘴边还带着诡谲的笑容。 容博只是咬着牙,阴冷着脸,沉着眸盯着容一清,“朕当时是怎么和你交代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朕的!” 听到这话,容一清面色嘲讽,“如今你登上了皇位,我也实现了诺言,你呢?你还记得当初的承诺吗?” 容博脸色一变,他回想到当初他们的交易,他容博一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但这次…… 容一清注意到容博表情,慢慢的上前,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他面无表情的说,“现在,你没有资格管,容然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他加重了语气,像是在强调什么,“我想对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旁人多管。” 容博不可否认的是,容一清的确帮了他很多,如果没有容一清,他这条路走的一定不舒坦,而代价只是个从小就与他不对头的温希恩,他当时觉得特别值,又可以坐上皇位,又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除掉一个敌人,多好啊?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容博就不觉得好了,不知是从那年的花灯开始,还是那年的一次放生。 无论是那一次,容博开始舍不得,现在宠她的父皇死了,太子死了,在这个世上,只有他容博才会真正的对她好,也只有他才能给她想要的一切。 荣华,富贵,名利,权利,只要温希恩的一句话,容博都会满足她。 他会比太子对她还要好,让温希恩的心里再也留不下别人的身影。 现在……就要除掉那些碍眼的人。 “来人。”容博冷声道。 几位侍卫开门而入,手持着剑把容一清围了起来。 事到如今,容一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是容一清并没有丝毫的慌张,他甚至还笑了,他似乎特别喜欢笑,每次笑起来都会给人一种乖巧软甜的感觉,很有感染力。 就在侍卫缓缓靠近的时候,容一清才慢悠悠的说道,“你抓了我,容然也就别想活了。” 容博立马慌了,他急步上前揪住容一清的衣领,眉眼是掩盖不了的惊慌,“你什么意思!你对然然做了什么!” 男人焦躁不安的就像是随时要发疯的野兽,但他的眼底的情绪却背叛了他。 容一清笑的更加的开心了,“我死了,她也别想活。” 他的话刚说完,门外就响起宫人急音,“皇上,不好了,四王爷他……” 宫人的话都还没有说完,门就被人一把打开,容博暗沉暴虐的脸色吓的宫人心里一颤,本来容博和容延的眉眼长的就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生起气来,让宫人仿佛见到容延本人,吓的腿发软。 容博一进寝殿就看到被宫人围着的温希恩。 那些宫人一看到容博,就立马散开。 一个一个的扑通都跪了下来。 太医说,“皇上,四王爷她中毒了,老臣不才,这毒老臣解不了……” “庸医!” 忽然间的大喝,打断了太医的话,容博闭着眼,那张掩在阴影中的脸,那张在万人雄狮面前不惧一分的脸,此时竟狼狈的脆弱。 死死的攥着拳,似也觉察到自己反应过于的剧烈,他挥开眼前碍眼的人,走到了温希恩的床边。 温希恩已经醒了,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但她的神色也更加的空茫。 容博伸手摸摸温希恩削瘦的脸,还没有碰到,就被一直沉默的温希恩给猛地挥开了。 温希恩抵触的往后退,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淡色的唇瓣抿的很紧。 “滚开……”那沙哑的声音几乎轻的听不清。 容博抓住温希恩单薄的肩膀,脸上哪有半分的平静和理智,他尽量温柔的说,“然然,是我啊,我是二皇兄。” 然而温希恩只是回复着一个字:“滚……不要碰我。” 容博受不了温希恩这样,他强制的按住温希恩单薄的肩膀,神色激动,“我是皇兄,我不会伤害你的。” 啪—— 重重的一耳光,在无数宫人惊骇的目光中,被温希恩狠狠的扇在了男人的脸上。 噗通—— 噗通—— 殿外,无数目睹这一幕,听到这记耳光声的宫人,无不吓到全身发抖的跪了下来,只求挖了自己这双眼睛,戳聋了这对耳朵。 这可不是他们这些奴才该看,该听的,动不动就是要脑袋的事情,宫人把头低的死死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78) 而过于的用力,令温希恩整只手都在不自觉的发着颤,可即使这样,她怨怼的目光依旧紧盯着被一耳光扇到脸偏到一旁的男人。 看着他脸上的温和一点点的淡去,看着那双眼中似一汪墨池,黑的看不见一点情绪,看着那张熟悉俊毅的脸上鲜红的巴掌印浮现,容博再也维持不了温和的假面,露出了薄情的内里。 “你不是!” “皇兄被你们害死的!你们是凶手!我当时就不该放过你们……不然就不会发生这些。” 说道后面温希恩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捂嘴剧烈的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颊浮现出淡淡的薄红,看起来有了几分人气。 缓缓的转过脸,看着眼前眼眶发红,泪浸满脸,脸上染满痛苦与悲哀的人,容博轻声道:“所有人都给朕滚出去!!” 随殿大门缓缓的合拢,殿内彻底只余两人,回荡在殿内的只有温希恩痛苦破碎的呜咽,那双曾满目骄傲矜贵的眼眸,滚烫的泪水滴滴淌落,那张永远目中无人淡漠的脸,此时只余一片狼藉的崩溃。 看着人脸上源源不断的泪,容博抬手轻抚上人的脸颊,想帮从未在他面前掉过泪的人,擦擦那满脸的泪水,却不想被人半点不留情的打开。 容博平复了一下心底的情绪,尽力的维持了脸上的温柔,他不想让温希恩怕他,厌他,憎他。 “然然,说什么傻话呢?容延是你的皇兄,我就不是吗?我会比容延更加的对你好,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我听了会不高兴的。” 温希恩:我没有你这样的皇兄。 温希恩抬着满染湿意的眸,“他也是你的皇兄,你们怎么下的了手?” “傻然然。”伸手温柔的触碰着人的脸,那双眸眼中却一点点迸发出凶狠的光,“你怎么只记得这个,你就忘了当年太子是怎么对我的吗?” “那里是你活该!你想造反,难道不该杀?” 话音刚落,容博脸上的表情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眼神深暗。 温希恩似被人这般的眼神吓了一跳,本能的想退后,却被男人一把死死的揽住了腰身。 他似曾爱语绵绵般的摩挲着人修长的脖颈,动作温柔极了,可嘴中吐出来的话,却令人直觉毛骨悚然。 “太子太子,然然怎么这么喜欢唤着他?要不我去叫人把他带过来,让你好好看看?” 皮肤上的触感分明是熟悉的,可是温希恩却觉得这会那上似游走着一条毒蛇,似乎只要她敢有任何挣扎,它就会猛的张口,将毒牙狠狠的嵌进她的肉中。 似完全没觉察到人身体的僵硬般,容博声音中似有道不尽的偏执,“你还记得那年的花灯吗?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你看,连老天爷都帮我,把你送到了我身边,我要是不死死的抓住,那岂不是对不起老天爷都一番心意?” “你说对,然然……” “够了!” 猛的挣开人的怀抱,温希恩看着眼前这个分明熟悉,此时却陌生无比的人,拿起旁边的玉枕就砸像他,“滚啊……都给我滚!!” 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这里! 温希恩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盯着门,一刻都不想在这个皇宫里面待着。 还没有摸到门,就被人给缠住了。 容博猛的一把上前将人死死的揽到怀中,那双眸子中长久压抑的阴暗似一朝决堤的爆发,容博将人死死的扣在怀里,声音中满染血腥的疯狂。 “容然!你不要逼我,我不想对你动手的!但前提是你要听话。” 温希恩全身僵硬,眸中满盛着不可置信。 这位二皇子的戏有点多啊,说好的还没有她等级高的反派呢??? 似乎是觉得拿捏住了人的死穴,他俯在人耳旁轻喃道:“你走的轻松,到时候,我就屠了你的群王府,把里面的人个个都杀个干净!还有容一清,你不是喜欢他吗?到时候我就让他去陪容延。” “你那么在乎他,你对他那么纵容,你对他那样的好,你怎么会舍得他受一点点伤害呢,你怎么舍得呢!!!” 说到最后,那声音极近咬牙切齿,眼底燃烧着勃发的愤怒与嫉妒。 “所以,然然你要乖乖留在我身边,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再也不离开我,这样,他们都可以平安无事,到时候我把这个皇位让给你,我有的我都给你。” 皇位是他一生向往的地位,从小他就把这个高高再上的位置视为己有,他的双手染满了血,像他这种人死了是会下地狱的。 他不怕下地狱,就怕到时候温希恩不陪他。 听到耳畔的爱语喃喃,温希恩全身都不住的在发抖,可是从始至终,她都死死的咬着牙,用着已然泛红再次蓄积起泪水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虚空。 容博就感怀中人忽的伏下身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她纤弱的五指死死的抓住身侧衣摆,手背上青色的血管依稀可见,似乎难受的厉害,肩膀不停的抖动着,黑发将那张满染泪水的脸,衬的更是惨白似纸。 不知为何,容博觉得心中一紧,连忙伸手想扶人,可是还不待他动作,就听哇的一声,一口殷红的鲜血自人口中尽数涌出,瞬间铺满了他的眼帘。 随之在他不可置信瞳孔紧缩的惊恐中,那人就这般无力的倒了下来。 “然然!!!” 容一清被人看守在书房,他倒是不着急,悠哉悠哉的观赏着挂在墙上的名画,这画都是出自名师之手。 门被人一把的推开,哐当的一声巨响,门都摔的摇晃了两下。 容一清听都身后一道暴怒的声音,“容一清!” 容一清嘴唇一弯,缓缓的转过身,看着满脸愤怒,红着眼睛的容博,他哪有在外人面前的沉稳内敛的模样,现在活生生的像一条疯狗。 “解药在哪里。”容博神色狰狞,垂在身侧的手指捏的紧了又紧指尖发白。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79) 容一清淡淡的说道:“解药只有一个,你要是真的想让她活下去,要是真心喜欢她……” 他徐徐的笑开,随手抽出放在一旁的宝剑,这把剑是当时皇上赐给容延的,这的确是一把好剑,在光线的照耀下,闪着莫名的寒光。 容博的目光落到剑上,神色晦暗不明,“你想杀朕?” “不不不。”容一清不赞同的道,“这是交换,容博我只是让你选择,我这个人,最讨厌不讲信用的人了。” 话说到后面,他的语气一变,变的充满戾气,看着容博的脸色越来越差,容一清越发的得意,“你可要好好的想想,毕竟你等的了,容然可等不了啊……” 容博额角青筋根根暴起,腥红的眸底似要噬人,“你一定要做的这么绝吗?我看你是疯了!” “是!” “我是疯了!” 容一清的脸色猛的阴鸷下来,那双眼睛中的恨意,似一把能将对面人彻底烧的尸骨无存的烈火,他一字一句似从齿缝里挤出来的道,“你们难道不该死吗?有谁会放过我?我像一条狗一样活着,谁在乎我的感受!” 眼中恨意滔天,“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有错吗?我有什么错!错的是你们!” “你们该死!都该死!” 那人一直不过多言语的男子眼底,猛的迸射出无尽恨意,他觉得眼前一片血红,上一世与这一世重叠,让他分不清身在何处,但那刻骨铭心的仇恨,却怎么也忘不了,抹不掉。 说完,容一清的视线猛的移到挂在墙上的名画,这些都是温希恩珍藏的,这些画让容一清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情绪,眼神似如厉鬼。 他上前把挂在墙上的名画一把撕碎,不顾宫人的阻拦,撕的粉碎。 “好……”容博静静的看着,任由这个人发疯,他捡起被丢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画,无比平静的说,“只要你把解药给我,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给我……” 容博看着怎么都拼不起来的画,手都有些抖,他紧紧的抿着薄唇,沉默了许久,才似哀求的道,“你答应我……你好好的对然然,我不知道你和然然到底有什么过节,我都替她受了,以后……” 男人停顿了一瞬,这次低沉的声音变的沙哑,“你和她好好的……她以前那么喜欢你,对你那么好……” 容博是如何的不甘,又是如何的怨恨,但是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温希恩死,他做不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是啊,温希恩那么喜欢容一清,可是要是知道容一清杀了她的两个皇兄,那么还会喜欢吗? 而他,在死后一定会在温希恩心里留下再也无法抹去的痕迹,这就够了。 只要她还记得他,什么卑鄙的手段他都愿意用,这一刻,他并没有因为要死而惧怕,也没有觉得不好,相反…… 他很乐意,他心甘情愿,乐意至极。 容一清笑了一声,不以为意,把一部分的解药给了太医。 容博先一步接住,他小心翼翼的拿着,半分不可懈怠。 刚端起药罐,正将滚烫的汤药往碗中倒呢,忽的就听内殿传来宫人惊慌失措的大哭声。 “……呜……皇上……四王爷她……皇上。” 顾不得手中的药罐烫与否,容博猛的将之放下后,大步就往里冲,刚转进去,再度面临那种浓重的血腥味儿,容博几乎被那满地满床的鲜血,刺激的全身发冷。 宫人吓坏了跪了一地,只有一位宫人不停的哭着喊着,不停的用绢布给人擦着唇边往外涌的血,可是哪怕是将整条绢布染红了,人嘴中的血也依旧往外呕着,像是这次想将身体内所剩不多的血,一次性全呕个干净般。 将不停的吐着血的人半扶着,浑身发着抖的容博转头,赤红着双眼冲着侍卫怒喝道:“去,叫容一清过来,快去!” 手中紧抓着染满了鲜血的布,宫人瑟瑟发抖的缩着身子,大气的不敢出。 将终于不再呕血的人半搂着,容博哆嗦着用自己的袖子给人擦着嘴边的血,不停的道:“没事的,没事的然然,是我没用,让你难受了,马上……马上就不难受了,你忍忍……” 温希恩感受到人不断颤抖的手,忽的对他扬了下唇,似想笑笑,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那双向来暗淡无光的眼睛里,透着淡然的色彩,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接受的坦然。 看懂那双眼睛中的色彩,容博的咬着牙,红着的眼睛中像是浸着一池的鲜血,他冲人喝道:“你以为你死了就结束了吗,不可能,你死了我就让所有人陪葬!让你在地下都不得安宁……听到没有啊!” 温希恩却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人,然后慢慢的扭过头,似乎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我很累了……我真的……真的累了。”那声音很轻很轻,容博凑到她的嘴边才勉强的听见。 然而容博却用力的摇头,他道:“不可以的,不可以的,你不能丢下我,我一个人……一个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执拗极了,眼底却闪着无数破碎的晶莹,“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所有,你怎么就要走了……” 死死的抵着人的额,他的声音痛苦而悲哀,“我都还没有和你好好一起享受这荣华富贵,我还没有把你捧到最高的位置……你怎么敢走!” 紧紧的闭着眼睛,泪水终是自眶中落下,他的声音中有着太多曾经被压抑的颤抖,“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不管付出任何的代价。” 这时候容一清面色平静的走来,但当他看到这血时,他的眼眸微动。 容一清的脚步不动声色的一顿,随后又缓缓地加快,到后面几乎是跑过去的。 他拿出一颗丹药,一言不发的想塞进温希恩的嘴里。 这是唯一的解药,不同于另一种熬的,这可以一次性的解掉。 只要吃了这解药就好了,就会好了。 但解药刚进了嘴,就被温希恩给吐了出来。 在这一刻,两个男人都慌的脑子一片空白。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80) “容然!” 容一清大吼着,爬过去把解药捡起来,这是唯一的解药,没了就真的没了。 并不是说这个世上只有一个解药,只要这个解药需要很多珍贵的药材,这个毒药是容一清自己自创的,解药自然也就只有他是有。 容一清用力掐着温希恩削瘦的下巴,把解药送进去,这时候的温希恩好似有了用不完的力气,她竟然一把推开了容一清,把口中的解药吐在手里,扔进了火炉里。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他们都愣愣的看着被烧的无影无踪的解药。 容一清瞳孔剧烈的猛缩着,他上去不管小火炉里的火,直接伸手去找,但摸的只有一手的灰。 白皙的手被烧的通红,还粘着黑乎乎的碳灰,他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不可置信的后退了几步。 “再给一颗解药给我,快啊!”容博看着脸色越来越白的温希恩,神色也愈发的惶恐。 半响听不到容一清的声音,容博含着怒意转过头,却撞上了容一清通红的眼。 “解药呢?”容博的心里升起了一股答案,但是他却不敢相信,他满眼期盼的看着容一清。 但容一清被看的缩了缩肩膀,他神色迷茫极了,“解药……我,我这就去找……” 说完他就跌跌撞撞的跑了,容一清还被门槛给拐到了,但他却一刻都不敢耽搁。 容博回过头,看着温希恩的脸,她的嘴角又开始流血,容博眼里涌出湿意,他温柔的衣袖擦着,轻声道,“等等……然然你等等,马上就好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吃,……为什么啊” 容博似说这段话用尽了太多的力气,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手臂颤颤落下,却被人紧紧握住。 容博能清楚的感觉到,整颗心脏似被一只手扯着,随着他的音起话落,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被人连血带肉的撕下来,一寸寸的这么疼着,一块块的这么痛着。 泪水一滴接一滴,从来没有一刻。 “说话……然然你倒是给我说句话啊……” 容博托着温希恩的脑袋,哭着哀求的。 但被他哀求的人却是冷漠的撇过头,长长的睫毛沾着泪水,淡色的唇瓣被染红了,透着股妖异。 “滚……”温希恩终于说了句话,她说,“别脏了我的眼。” “然然,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然然……” 温希恩轻声呢喃,“我要走了……” 话落,容博就感掌中的手无力的垂下,怀中的人双睫眼轻而缓的一点点合上,眼上还沾着泪静静的睡了过去。 死死的将人搂紧,紧紧的搂在怀中,满身染着鲜血的容博伏在人肩膀上,声音破碎,痛不欲生。 “然然,你醒醒,求你……醒醒……” 待一路摔的满身是泥的容一清带着只能暂时能缓解毒药的解药时,见到的听到的就是这般画面。 看着人怀中那张已然闭上双眼的脸,瞬息间,容一清整个人似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死死的咬着牙,将掌中的手紧贴额上,闭着眼的容一清任凭眼尾中的泪顺流而下,滴落在衣衫上。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死了,哈哈哈。” 他笑着,眼泪却控制不住的流着,容一清动作缓慢迟钝的爬起来,摇摇晃晃的似乎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太好了啊,终于死了。 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他应该开心才是,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心脏处疼的好像快要窒息了,真的好痛好痛,痛的快要死了。 明明上一世死的时候都没有这样难受。 他迷茫的捂住自己的心脏处,脚步一个不稳,又跌在了地上。 天上又开始下起了大雪,雪一片一片的落着,一向怕冷的容一清在此刻觉得更冷了,特别是双手。 在恍惚中,容一清好像看到眼前一个眉眼如画的人像他走来,那个人一袭白衣,倨傲矜贵的眉此刻皱着,淡色的唇瓣也抿的紧紧的,她一言不发的拉他的手。 她的手很热,很温暖,她说,“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下雪了就不要出来,你身子本来就不好。” 容一清呆呆的看着,又是哭又是笑,他低低的说,“你带我回去……” 他伸手想摸那个人一直紧皱的眉头,想把那个人的忧愁都抹去,但他伸手还没碰到,眼前的人影就化作了白雾消散了。 停在半空中的手慢慢的拧成了拳。 容一清从来没有像此刻般痛苦难受过,那种悲痛与绝望像是附俎在胸腔的每条肋骨上,以至于堵在心口,梗在喉咙口,吐不出,咽不下,此时的他只能颤抖着身子,任由眶中的泪汹涌而出。 偏偏他还笑,“死了才好呢。” 他突然笑了一声,“我才没有爱上你呢,容然,你真失败,两辈子都没有得到我的爱,还把自己弄的一身的狼狈。” “真可怜……” 容博死了。 容一清不知道他怎么死的,好像在容然死了没多久就死了。 听宫人说容博死的时候还特意吩咐过要和容然葬在一起。 恶心! 真是恶心! 容一清放下手中的折子,靠在榻上闭上眼。 窗户外的微风扫过他的眼角眉梢有些轻柔。 现在正是春至,风都带着一股潮湿的草香,刚才下了一场大雨。 容一清不知为何有些烦躁,他挥开了桌案上的折子,双手撑着脑袋,呼吸开始急促。 “怎么又闹脾气了?”那个人的声音如清泉在耳边回荡。 容一清没有睁开眼,嗤笑一声: “我就是要闹,和你有什么关系?” “哦。”似乎有些失落,那个人碰了碰他的发丝。 “哦什么哦,现在没有人为你的死难过,知道吗?容然。” 容一清声音冰冷。 那个人却笑了。 她问: “那你呢?” 你难过吗? 他猛然睁开眼,御书房里空无一人。 “别再犯贱了,我不会为你的死而难过。” “那是你活该。”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81) 宴会很热闹,婀娜妩媚的舞姬就如同花蝴蝶一般在大殿里穿梭,衣角的带着一股花香。 大殿里的大臣都津津有味的看着,偶尔还鼓掌叫好。 被美人围在中心的容一清依然在喝酒,面不改色,只是耳根蒙了一层薄薄的红。 “皇上,奴婢来伺候您。”美人的声音清甜柔软,让人听起来很舒服,她软软的手攀上了容一清的胳膊,暧昧的蹭了蹭。 “离我远点。” 容一清终于说话了,声音有些微醺却冰凉刺骨。 美人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缩了一下,又笑道,“皇上……” 那声娇唤,带着三分的甜腻,七分的热度。 她又靠近了一点,却立刻被容一清推开了。 他看起来好像很清醒但是他其实已经醉得彻底。 他身形没有丝毫晃的站起来,不管不顾的离开了宴会。 在半夜,容一清是被冷醒的,都快到夏季了,他却还是感觉好冷,头疼得厉害。 容一清叫宫人拿了一个手炉,明明都快到了夏至,但他却觉得冷的怎么也睡不着,他翻来覆去,寝殿里热气蔓延着,但容一清浑身冰凉。 容一清起身,站到了窗扉外,目光随意瞥向温希恩之前喜欢坐的梅树下,这颗树的花已经谢了,想象着清瘦的人懒懒散散的躺在树下的摇椅上,小腿一晃一晃的,闭着眼睛,像只矜贵的小猫。 他突然有些恍惚。 然后他就叫宫人进来。 “今日就把这个树给砍了。” 他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有些幽远。 “这么丑还留着做什么?” “我要走了……”温希恩语气难得的坚定,以往只对他柔和的嗓音都像立起了尖刀一样。 容一清看了他一眼,声音淡淡:“你要去哪?” 温希恩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她张开口想说什么,却脖子开始流血,最终消散在空中。 容一清醒来后叫了几声许愿,他的头宿醉了一般疼痛,他又叫了一声,突然睁开眼,看着空旷的大寝殿,没有温度的阳光洒落一地。他突然笑了一声。 惊动了守在外面的宫人,宫人推门而入,“皇上,有什么吩咐吗?” “容然呢?”容一清问。 宫人一惊,脸色发布的跪了下来,吱吱语语的说,“皇上……四王爷她……早就不在了。” 容一清才恍然大悟,“哦……不在了啊?” 容一清准备叫宫人把温希恩叫过来。 他头依旧疼得厉害。 “容一清!主子死了对不对?我就说你怎么肯放我出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笑了两声好像笑出了泪水,说话都像在泣血。 “你这个畜生!主子对你,对你……一心一意啊,你怎么能这么糟蹋主子的一片心意……是你害死了主子。”杨盛喘着粗气像是在诅咒,“你会后悔的,容一清。” 他在哭。 第一个为温希恩的死而难过的人。 是温希恩身边的小太监。 很奇怪,他又想起了温希恩。 温希恩死后,总有一些记忆不经意的一段一段蹦进他脑子里,将温希恩描摹得更浓墨重彩。 容一清心情突然很差。 杨盛咳了两声,声音尖利得有些刺耳,“主子真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外面传来一阵声响,容一清推开门,看到两个侍卫想把杨盛给带走。 侍卫看到容一清就自主的放开了手,退了下去。 杨盛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他捂住眼,哭的不能自己,“主子把所有好的东西第一时间就往你宫中送,没有一天不念着你的,你怎么能这么……这么对她……” 为什么在别人眼中,都是他容一清对不起温希恩,明明是温希恩欠他的,他只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是他忘了,他记得的只有别人对他的坏,永远都会忽略别人对他的好,别人对他好十分,坏一分,就能让他记在心里许久。 难以言喻的焦躁与不安以及烦躁。 容一清的眼神透着冷意,他语气依旧高高在上,“我不稀罕,她这样只会让我更加的恶心。” 他怎么可能会后悔,他高兴都来不及呢。 “他死了才好呢。”容一清很冷漠道。 杨盛红了眼,他突然起来,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里打了容一清一拳。 容一清也还了他两拳。 两个人打起来了。 马上杨盛就被侍卫给抓住压在了地上,他哭着,喊着。 这时候宫人捧着一件雪白的大氅出来,杨盛一看就知道是谁的,他发了疯一样,一把甩开了侍卫的控制,他抢去了宫人手中的大氅,紧紧的抱着,好像生怕被别人抢了。 容一清看着杨盛抱着大氅大哭,哭的像个小孩子,然后亲了一下。 容一清不知为何,目光紧锁着那个大氅,心口也有一阵一阵的闷痛。 这是他让宫人把着大氅扔掉的,他不想再以后的日子里看到关于温希恩的一丝一毫的足迹。 杨盛说:“主子,奴才带你走。” 这次不会再听你的了。 奴才带您离开他。 “把她给我。” 容一清声音淡淡,像是在命令,但只有他知道,他的心口在不受控制的犯疼。 但他依旧高傲的要求着别人为他俯首称臣。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疼,说出来的话也没有经过脑子,他只想留住…… 留住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杨盛瞥了他一眼,将大氅抱在了怀里。 他动作很轻柔:“主子都死了,以后就不要再来打扰主子了,我想主子也不想见到你。” 容一清冷笑一声: “给我。”他看不见那个大氅了,大氅被杨盛抱在了怀里,只露出了一只雪白的角,他竟然有些焦躁与不安,脾气有些失控,“她死了也是我的。” 杨盛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露出一个气笑来。 “丧家犬,你问问主子,她愿意跟你走吗?” 你一直说不稀罕主子的喜欢,主子的好。 为什么现在眼睛红的像是丢了主人的丧家犬? ——我可能说错了,主子。他应该是爱你的,但他不知道他爱着你。多可笑。 ——生前温柔的爱死后会变成利刃将苟活在这世间的剩下的那个人凌迟处死。 ——他会为你赎罪的。 杨盛看着被彻底逼怒的男人一字一句说出: “那她就永远别回来了。给我滚远点!” 明明目光还在寻找主人,但他依旧违背着爱偏要把爱当作刻骨的恨意。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82) 容一清恶狠狠地看了杨盛几眼,渐渐平息了情绪,转身离去。 他多么想砍了这个狗奴才,但是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脸,突然让他不敢下手了。 容一清回到御书房看一个温希恩之前送过来花瓶有些不顺眼。 他砸了花瓶,碎片割破了他的手。 他没去处理伤势和碎瓷片,而是靠在了榻上,用胳膊遮住了双眼。 温希恩死了,什么也没留下来。 她从他的生活中那般轻易的抽身而去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那些碎瓷片被宫人给收拾走了。 容一清去了后宫里,随便挑了一个牌子。 卿美人长得很嫩,很清纯,微微的瞥眉就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样子,很容易就勾起男人的保护欲。 容一清一进来就闻到一股很浓烈的熏香,不难闻,却让容一清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待了还没有半刻钟,就越来越烦躁,眉皱的越来越紧。 卿美人看着皇上的时候很兴奋,这是皇上第一次亲自来后宫,好像还有留宿的打算,白白的脸上有着快活的粉红色,一派少女的天真。 她有些按捺不住,或者是在试探:“皇上……我们伺候你入寝。” 在女人缠上来的那一刻,容一清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推开了女人,黑着脸走了出去,不管身后的女人如何的叫。 天空上放出了绚丽的烟花,引信燃到尽头,顿时金花四射,就像五颜六色,闪着金光的鲜花,在空中绽放。 导火线越来越短,不断冒着火花,“嘭”的一声巨响,烟花腾空而起,在天空中绽开五颜六色烟花,有的像流星徘徊在夜空,有的像万寿菊欣然怒放,一朵朵小花从天而降。 很是壮丽。 只听“隆”的一声,烟花飞上了天。在空中,烟花就像向四周撒满无数的晶莹艳丽的珍珠一般,天空顿时明亮起来。 烟花捧朝天的那一头开始冒烟了,几秒钟后,只听“轰”地一声,一颗小火球从烟花棒里飞出,一直飞到皇宫楼高的地方。 容一清站在楼的最高处,整张脸都被黑夜中的烟火照耀的忽明忽暗,他穿着一身用金丝绣着龙纹的黑衣,仿佛和黑夜融为了一体。 今天是温希恩离开的第一年。 花灯节如期开始,容一清目视远方,就好像已经可以感受到那热闹繁华的场景。 容一清看着看着,他记得温希恩好早之前就说过,说要带他去看看外面的灯花节。 眼前好像又浮现出了眉眼精致如画的人,她高傲的抬着下巴,漂亮的眼眸带着星光,看到他的时候,眼底柔成一滩水。 “明年我就带你去瞧瞧燕国的灯花节……” 容一清感到一阵恍惚。 “小九又在思念我了。”温希恩的声音有些失真,顺着外面的风灌入容一清的耳中。 容一清突然很火大,他控制不住的骂了一声: “傻子,谁思念你了,死了就好好的死掉,不要再来烦我了!” 守在旁边的宫人被吓得不敢说话。 他觉得皇上好像快要疯了。 平静的火山下岩浆滚烫的要舔舐一切。 “容然。” “容然!” “容然!” 他在叫着。 应该是头又疼了。 容一清用胳膊掩盖着眼睛。 一定不是在哭。 到了白天容一清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就是在别人靠近他的时候脾气就会古怪,一但有人愿意进一步和他发展,他就会不受控制冷着脸拒绝。 而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天夜里起,他再没听到过温希恩的声音,没看到过温希恩的幻影。 他不爱他。他讨厌温希恩。容一清这样对自己说,但他的手却在轻轻颤抖。 在上早朝时,容一清垂下睫毛不太耐烦的听着下首的人啦啦,因为每天每夜休息不够,导致他整个人愈发的阴晴不定。 然后他再也听不下去了,第一次任性的离开了。 他躲在寝殿里,双手抱着膝盖,目光空洞。 “小九……怎么突然又发脾气了?” 许久没听到的声音重新在耳边响起,容一清心脏没来由的跳动剧烈了起来。 他愣愣的抬手想要触碰,但还是和以前一样,还没有碰到就消失了。 背景一换。 那个人沾了一身的血,“我不爱你了。” ——我不爱你了。 容一清突然感觉到一股无法言表的怒气与心慌。 撒谎!她的眼睛里明明藏满了爱,对他的,深深的爱慕。直到此时此刻也没有停下来对他的爱。 她怎么可能不爱他了? 他抑制住心里的愤怒,缓缓摇了摇头,“你撒谎……我不信,我不信你不爱我。” 温希恩唇瓣发白,她嚅嗫了一下,露出浅浅的笑,看着有点惨淡:“小九,我这辈子爱不了你了。” 容一清看着温希恩苍白的面容,将那句为什么在嘴中咀嚼了很久,最终也没问出口。 他不信温希恩不爱他。 但他知道温希恩不能爱他的理由。 他失眠了整夜,但他控制自己整夜都不去想起温希恩。 在宴会的时,有个大胆的西域女子摸了他的手,容一清脸色沉了下来,却感觉不住的恶心。 女人见状,有些害怕,她轻轻抽开了手,脸色发白:“皇上……”一副有些受伤的样子,但容一清完全没注意到。 宴会结束后,容一清洗了三十遍手,反胃的感觉依然不住的往上涌。 他眼睛酸涩发红,余光看到温希恩站在他身边弯腰拍了拍他的背。 “别碰我!” 虽然是拒绝,却不敢伸手去碰他,因为幻觉一碰到就会破碎。他感受不到那双手碰到他时的温度。 幻觉中的温希恩悲伤而怜悯的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条苟延残喘的狗。 她劝他算了,不喜欢那些女人就不要在一起了。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83) 容一清腥红着眼问她,那和谁在一起。 温希恩温柔的笑了,说和你自己真心喜欢的人。 容一清缓缓开口,问你不行对吗。 温希恩轻轻点了点头,弯腰亲了一下他的额角,我不行,我已经死了。 容一清说你滚远点,我偏要和她们在一起。 我还要和她们成亲,封她为皇后,容一清看着死去的人,这样跟她说。 但温希恩只是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他没能留住那个人。 “我不爱你的,容然。” 容一清坐在地上,闭上眼。 温希恩亲了一下他的额角。 这回她看见了,他哭了。 容一清看着已经被移掉的梅树,现在是桃树,就开始结花了,他失眠很多天了,眼底一片青色,看着有些恍惚: “你见过容然吗?” 高公公脸色本来就很惶恐了,听到这个名字后脸色更白了。 他垂下睫毛:“四王爷不是死了吗。” 在男人突然阴霾的目光,高公公小心翼翼的说,“四王爷她……已经走了好久了。” “你觉得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容一清问。 高公公回想到那消瘦绝代的身影,那矜贵倨傲的气质让人只觉得她不可高攀,他叹了一口气,像是在惋惜,“不要看四王爷表面不好相处,其实可会心软了,记得奴才还是个被人随意欺辱的小太监时,还是四王爷路过,帮了奴才,此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奴才了。” “这样啊。” 容一清语气沉静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别人说温希恩温柔,他的心也柔和了一点,随之伴随着的是一点一点的抽痛。密密麻麻,如影随形。 高公公却带了一点哭腔,“可惜……奴才还没来的及好好报答她。” 有天晚上,容一清依然睡不着,他披了一件衣服出去了。 守在门口的高公公立马迎上去,他弯着腰,轻声的说,“皇上,很晚了,该就寝了。” “容然死了。” “中毒死了,吐了好的血。” 男人在那边自顾自说道。 “我本来有解药的,但她不吃,她扔了,然后一直吐血,我不想让她死,但我拿到解药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他吸了一口气。 “我有错吗?” 高公公心里已经开始卷起来凉意了,他手指冰凉,说,“皇上……您尽力了,四王爷有她自己的宿命。” 容一清“嗯”了一声:“以后不要让那些女人过来,她们碰我的时候感觉很不舒服。” 怪异的感觉在蔓延,像植物扎根在他的心口,摄取他的血液。 他不喜欢那些女人。 高公公“啊”了一声,他还想劝,但看到男人的神情,声音有点低迷:“奴才遵旨。”然后沉默跟在了容一清身后。 容一清眯起眼看着天上的星空。 他最近不是在失眠就是在做梦。 梦见了越来越多以前的事情。 但永远都是以伤害了温希恩为结局。 他也越来越想温希恩。 他骗不下去自己了。 没有人能取代温希恩。 容一清让宫人把桃树砍了,又栽了梅树,小小瘦瘦的一颗,容一清亲自浇水施肥。 他现在对着幻象也没那么容易发怒了,甚至时不时盯着幻象发呆,但幻象不会主动靠近他,触摸他,叫他一声“小九。” 他爱我吗? 他爱我。 但我现在得不到他的爱了,他很清醒的想。 他变得很平静。但他清楚自己正在崩坏,还有那么一根弦,只要切断了,他就不再是他。 是一种拉扯的痛感。他心脏跳得很快又好像已经停止了。 今天是一个很重要的晚宴。 容一清自己梳头照镜子看着镜里的自己怔了一下,自己对着镜子眨了眨眼。 他看到自己鬓角有几抹银丝在反光。 “小九怎么长白头发了。”熟悉又虚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容一清没有说话。 他出了门。 晚宴很无聊,很多人向他敬酒。 结束后容一清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他不可置信的目光逐渐化为迷离。 寝殿的门被人给轻轻地推开了,一位样貌绝色的女人轻步的走了进来。 她长得极其的艳丽,眉眼含春,看着躺在床榻上脸颊泛红的皇帝,勾起了一抹魅惑的笑。 她柔若无骨的躺进了容一清的怀里,声音甜软,“皇上……” “滚开!” 他浑身像着火了一样,但是却被激怒一般怒吼,推开了女人。 “容然,容然,”他开始如无头苍蝇一般寻找,赤红着眼睛,一身昂贵黑衣却看起来像凶猛的野兽,“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容一清感觉自己很难受很难受,他快要爆炸了,脑子里的那根弦突然断了。 他哀嚎着像丧家犬一样寻找自己的爱人,渴望爱人施舍般的碰碰他缓解一点他的痛苦。 但找不到。 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他压抑着欲望,在月光的温柔下察觉到了什么。 “小九,我在这里,”“容然”说,她轻轻抱住了容一清,温顺道,“别害怕,我在这里。” “你可以对我做一切你想做的,不要害怕。” 一切? 他颓然的摇头,不可能了。 他想起来了,是他害死了他的然然。 他把他然然的心先杀死了,然后是身。 然然残余的温柔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带着余温,网住了他,在让他窒息之前感受到一点生前的温度。 “容然”还在安慰他,手碰到了他的脸颊。 难以忍受的恶心让他吐了“容然”一身。他推开他,脑海仅剩的理智告诉他他自己就是害死温希恩的凶手,温希恩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再这么温柔的抱着他了。 “滚开!你不是她!”他力气很大,把“容然”推到了地上,身上的热气却越发强烈。 女人抬起头惊讶又恐惧的看着男人,他被那阴森恐怖的目光吓到了。 男人脸色狰狞而惨白,看着她的目光像是要把她杀了。 她慌慌张张爬起来往外跑。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84) “容然!呜然然!”他把头埋在了温希恩的床上,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早就把一切温希恩的东西换掉了,还像狗一样极力趴在床上嗅闻根本没有残存的淡淡体香。 他已经疯了。 在容然死的那天就疯了。 他一直看到容然的幻觉。和幻觉对抗,甚至为了证明自己不爱做出了那么多离谱的事情。 床单上的味道只是熏香的味道,但就是让他闻出了一点容然的冷香,让他极其安心。 “对不起,然然……”他哭得很惨,药性助长了他的疯劲儿,“我不气你了你回来,容然。” 容然容然容然。 刚刚是条疯狗。 现在是条死了爱人的疯狗。 他跌跌撞撞跑到了温希恩以前的寝殿,踩着碎瓷片没有感觉疼痛似的将自己围在了温希恩的衣服被褥里。 再也不会有人对他那么温柔了。 对他说:“小九,天冷了,不要再乱跑了。” 从前伪装的恨,扒开之后成为了早已变质的爱。 “我爱你。” 他哪里都疼,好像在流血一样,但却在温希恩的气息包围里隐约看见了那个人的浅笑与告别。 “我爱你的。” 他用尽力气,抱住了一场虚无。 “然然……”他喃喃道。曾经的自负已经彻底被他自己沉入泥沼,他面色颓唐痛苦,“好冷……” “你为什么不替我暖手。” 他高大的身躯弯曲得像棵腐朽的老树,“我说我冷了,你听不见吗?” “冷吗?”温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容一清点着头,红着眼说,“好冷……心很痛。” 以往只要他一说痛,温希恩就会特别紧张,为他安排所有,不会让他受一分都苦。 他果然被温希恩宠坏了。 “算了,小九,放下就不痛了。”温希恩轻轻蹙眉这样和他说,黑色的眼眸里是说不清的情愫。 容一清眯起眼,伸出手想要抚平他忧伤的眉眼,摸到了冰冷的空气。 他把手放了下来,任由心被撕扯成碎片,搅成肉沫。 容一清疼得面目狰狞,却依旧硬撑着吐出两个字:“不算。” “不可以就这么算了。” 他勉强笑了笑,笑容像快要熄灭的火焰,却依旧烫手:“我不会再放开你了,容然。” 容然又出现了,她没有对他笑,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容一清将一只手的手背搭在脸上。 “不要走……” 他咬牙低低恳求道: “陪陪我,容然。” 不要那么快消失掉好吗。 他将近天亮才闭上眼睛,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他的眉毛紧紧皱着,往日俊美严肃的脸颊瘦得有些脱形。 他嘴巴一开一合好像在说梦话。 他在叫: “然然,然然……” “对不起。” “我知道错了,再看看我,我会改的,我一定会改的。” 泪水打湿了他搭在脸上的袖口。 他喊得那么缱绻和悲伤。 已经痛失所爱。 隐约他听到有人叫他。 他好像听到了一般,嘴角挂上了一抹孩童般天真的笑容。 下早朝容一清在御书房练字。 “皇上今日的心情不错?”高公公没话找话,今天的皇上看着好像比前几日正常了一些。 容一清“嗯”了一声。 “昨晚然然来看我了。”他语气平淡,像极了寻常丈夫在谈论自己的夫人。 好像很恩爱似的。 高公公的头低的更低了,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起来。 他在之后的日子看起来很正常,一身黑色蟒袍,眉眼清俊威严。 只是他时不时就要看一眼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小画像。 那是他花了一晚画出来的。 明明已经过了好几年了,他却还记得清清楚楚,她的一瞥一笑,每个神情,每个动作。 她笑的青涩动人,目光却落到了另一处。 “看看我,然然,”他贴近画像,近乎痴迷的看着画像里的人,低喃,“然然,看看我好不好,看看我。” 不管他怎么哀求,温希恩依然侧着头没有看他。 容一清突然发疯般的把撕坏的画像扔到了地上。 他冷眼看着温希恩的画像四分五裂。 “你不愿意看我。”他闭上眼,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的捏紧,“你不愿意看我。”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生气和抱怨。 “那我也不要你了。” 他睁开眼睛,重复了一遍: “我不要你了,容然。” 没过一会儿,他就跪在地上把撕的粉碎的纸给一一的捡了起来。 寝殿很冷,没有透着一丝人气。 他进入了一片漆黑,却不愿意点燃灯。 他没用晚膳,直接进入了温希恩以前的寝殿,熟悉的气息慢慢包裹了他。 已经越来越淡了。 “你还没吃饭。”温希恩的声音轻轻在他耳畔响起。 “你什么时候回来?”容一清问。 温希恩没有回答他。 “我想你了。” “我都这样了,你就不会心疼我吗?你什么时候回来?”他继续逼问,语气有点激动,英俊而偏执,“你没死对不对。”不然怎么会一直在和他说话呢? 寝殿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好像在嘲讽他的后知后觉,他的自作多情。 “我不想吃……。”容一清对着看不见的温希恩说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 他亲吻了一下温希恩的衣服,不太安稳的在睡着了。 他又瘦了一些,颧骨显得很明显,但依然俊朗,只是性情变得有些孤僻和古怪。 他坐在桌案后面,用拳头抵着下唇垂眸思考。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忘了我……。”温希恩站在他身后,声音清澈。 “不。”很干脆的拒绝。容一清目光黏在温希恩的身上。他好久没看到温希恩的幻象了,他想得发疯,一刻都不愿意将目光移开。 温希恩叹了口气:“你怎么还难受了?这不是你想吗?” 温希恩蹲下身,仰头看着他,柔软的黑发在空中弹起轻柔的弧度。 “没必要这样的。” “不,你闭嘴!”容一清的眼睛红红的,足以滴血的恨意,像极了被抛弃的狼狗。 温希恩伸出手,男人怔了一下,明白了什么。 他缓缓低下头,弯下腰。 温希恩摸了摸他的头。 没有任何感觉,但他就是心里酸涩得想哭。 “然然……”他嗓子里颤出气音。 温希恩对他笑了笑: “小九听话好不好?”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85) 我听话,我都听你的话。我很乖很乖,然然不要扔下我好不好。 容一清紧紧盯着温希恩。 消失了。 容一清浇树,这颗瘦小的梅树经过容一清的亲自培养,已经长高了许多,他嘴角带着笑,那笑容很纯粹。 高公公都看在眼里,他知道最近皇上越来越不正常,不纳妃,一天下来除了处理政事就谁也不见,天天关在温希恩以前的宫里。 高公公相劝,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次他在旁边站了许久,才弯着腰向前,轻声试探道,“皇上,丞相大人说与您有要事相商。” 容一清没理,仔仔细细的浇水,好像这不是一颗树,而是一个无价之宝。 高公公见容一清没有讲话,胆子就大了一些,他说,“皇上,四王爷去了就让她去了,人死不能复生,奴才想着四王爷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那头的男人突然开口,语气有些诡谲沙哑: “你说,人死不能复生?” 高公公被那粗粝的声音吓了一跳,人也醒了几分,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哆嗦着唇不敢再说话。 但他为了让皇上清醒,咬着牙说。 “对,人死不能复生。” 容一清蓦然的把手中的水勺扔在了地上。 不轻不重的声音让高公公身子一抖。 容一清什么也没说,目光转过来淡淡瞥了一眼他,声音很轻,但却让他感到无比阴森——好像被某种恐怖的冷血动物盯上了一般的粘稠感。 “你什么都不知道。”说完他就回到御书房。 高公公听到里面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过了好久才听了下来。 现在的容一清给他的感觉,像是在疯狂边缘挣扎的男人。 尽管他英俊又冷静,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好像都正常。 但他知道,这种藏着歇斯底里的人是不能碰的,碰一下,命都会没了。 容一清在练字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竟然还委屈的红了眼眶。 “然然,他们都说你死了。”容一清突然声音可怜兮兮的,在空荡荡的寝殿里显得有些孤寂和诡异。 明明没有一个人。但容一清依然自言自语道: “然然只是生气了想气我而已,没有死对不对?” 夜已经很深了,?他抱住一件温希恩穿过的衣裳,痴迷地低下头嗅闻,露出安心的表情: “我会好好等你的。现在换我来等然然了,然然早点回来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他。 “没事的然然,我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了,我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他把脸埋在了衣服里。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 衣服湿了,晕染开来他的气息。 容一清做了个梦,关于温希恩的。 梦里温希恩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衣,她很爱干净,可是现在她单薄的身子却染了好多的血。 她在笑,淡色的唇瓣微微抿着上扬,温希恩是极少笑的,但她对容一清却从来都没有吝啬过。 火舌舔吻着她的衣角,翻出细浪,她的眉眼沐浴在摇曳火光之中,看起来那么渺远。 她慢慢变成了一把很小很小的灰,一只手就可以握住的灰。 但是灰太细了,所以即使握住灰烬也会逐渐往下漏。 就像个沙漏一样。是无法倒转的沙漏。 容一清抓不住她,眼睁睁看着她成为了天地的一部分。 “小九,不要为我哭泣,不要难过……我在,一直都在……” 她好像这么说了。 但又好像没这么说。 骗子…… 你在的话……怎么都不来找我。 男人穿着青色的常服,银丝和黑发混合披在了身后,面容苍白清俊,却多了一丝说不清的脆弱美感。 他最近看着梅树越来越高,打理的也费时,但他从来都是亲力亲为。 露出来的手腕上有几道不深不浅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疤。 “我们做个约定,等这梅花开了,你就回来看看我。好吗?” 微风卷起娇艳稚嫩的花苞。 已经是冬天了。 但温希恩一次也没回来过。 容一清去了群王府,以往热闹宫人四部,奢华不比皇宫的群王府,如今竟然有几分萧瑟,宫人也只剩下一两个。 他踏进了温希恩的寝殿,这是他一直不敢面对的地方,因为所以的恶梦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这个寝殿干净的一尘不染,虽然容一清经常来这群王府,但其实并没有认真观察过这个寝殿。 如今仔细的看,发现这里面的寝殿跟外面简直天外之别,简单的都有些朴素了。 在容一清眼里,温希恩是个从小是捧着长大的,穿的,用的,不管什么都是最好的,最贵的。 他的指尖落到被摆在最显眼位置的陶瓷。 这做工并细腻甚至还有点粗糙,是个福娃娃的形状,笑的天真无邪。 这个是容一清偶尔出宫在摊边随意买的,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他都忘了他是为什么而出宫。 这个福娃娃的陶瓷在这个寝殿中格外的格格不入。 他现在想起来,才发现温希恩送他的都是贵重不菲的东西,而他很少送,就算是送也是送一些不入眼的玩意。 “你来做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容一清知道是谁,但他只是动作充满爱怜的抚摸着瓷娃娃。 被忽视的人并没有在意,说话也淡淡,墨色的眼睛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 “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容一清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全是说不清的色彩,“我想来看看她,她说她想我了。” 他声音冷硬如磐石,却在说“她”的时候温柔得不像话。 杨盛再也平静不下来了,他笑了,但眼里好像含着泪,“主子怎么会想见你,你可知道,你以为我拿到玉玺是如此的简单吗?主子做过什么事才让你可以下这么狠的手!没有主子你以为你还有今天吗?还有如今的风光吗?!” “你如今得到的一切,不过是主子的默许。” 容一清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的握紧,他眉眼阴翳了下来,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的颤抖。 杨盛闭了闭眼,声音有些哑,“皇上……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他睫毛轻轻颤动,“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主子都死了,死了一年了,但杨盛却不肯走,他不知道他应该去哪里,他无处可去。 起码在这个地方,还会让杨盛觉得心安,还是有挂念的。 杨盛睁开眼,目光带上了恨意:“她对你那么好那么爱你你却把她的真心弃之如敝屣,现在她死了也让她来践踏践踏你的真心。”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86) 容一清的意识逐渐昏沉。 他泪流满面。 嘴里一声声叫着“然然”“然然”。 杨盛就站在旁边冷眼看着,没有一丝动容。 因为这一切都是这个人咎由自取,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杨盛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你以为这样主子就会原谅你吗?” 容一清似乎听懂了这句话,他开始不再叫喊,只是闭着眼默默流泪,最后离开。 “小九我好痛啊。” 温希恩的声音带着哭腔。 容一清慌张地惊醒,却看不到温希恩的身影。 “怎么了,哪里痛,告诉我然然,告诉我。” 他恳求着温希恩回答。 即使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胸口好痛啊。” 温希恩声音哑哑的,他说: “看着小九这样,我胸口好痛。” 然然,我还没问过你,脖子痛不痛。 明明是吐了好多血,都把衣服给染湿了,为什么就不哭不闹还笑着呢。 我现在,一想到你,想到你受的伤,我就感觉自己已经痛死了,痛到了窒息。 “我爱你。” 温希恩的声音消失了。 容一清摸了摸胸口,仿佛那里横亘着一道狰狞的刀疤。 “我爱你。” 有一回容一清去了一个不可推脱都庆功宴,一个和他关系还算不错的将军突然对笑声笑得比较暧昧,他拍了拍手,说: “皇上,您抬眼看看,我给您带来什么了?” 容一清慢条斯理抬眼,他喝了点酒,头有些泛疼了就会摸摸胸口,好像就能减轻一些疼痛一般。 但只是向那方向望去,他的目光就定住了。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腼腆的少女,肤白墨发,眉眼矜贵,颤着声叫了句“皇上。” 声音很温柔带着点沙哑。 将军以为这算是看了个对眼,想起之前皇上为了死去的妻子发疯的传言果然没错。他可是四处探问了许多人,估摸出皇上喜欢的类型,他精心准备的少女就是希望容一清能走出那个阴影。 正要招呼少女过来坐下,身边的容一清却突然站了起来。 无尽的怒火点燃了容一清快要熄灭的心火。 赝品。 赝品!! 什么东西也往他面前牵,还打着和他然然相像的名义。 好恶心,好恶心。 看到那张有些相似的脸就觉得心里最后那块净土被一些恶心的人碰了一般。 容一清又疯了。 他拿起桌子上的酒瓶,摔碎在地上,然后拾起一片碎瓷片就要往门口的少女脸上划,少女哪里还顾得上故作羞涩,她惊恐地大叫一声就往外跑。 “不许用这张脸的脸!不许不许不许!” 像疯狗一样。 赶走了少女,在将军惊恐的目光下就要打上来,还是身后有人突然回过神连忙打了一记手刀,目露恨意的男人才身形晃了晃十分不情愿的倒在了地上。 撮合是黄了,将军还来给容一清赔罪,容一清疯劲儿已经过去了,他没有说什么,之后也再没人敢碰他身上逆鳞。 又过了一年。 容一清终究还是撑不下去了,他开始慢慢的准备后事。 他开始写遗旨。 然后吃下了一颗毒药。 在目光和思绪一同朦胧前,容一清好像看到了温希恩的身影,不知道是幻像还是温希恩真的来接他了,但他却惊喜得发疯。 他费力问道,“你是来接我走的吗?不要再丢下我了好不好。” 温希恩没法回答,他流着泪静静看着她。 容一清努力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像真的感受到柔软的发丝穿过指缝的温暖。 他目光温柔爱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声音低哑缓慢, “不用回答了。我抓紧你就够了。” 温希恩说:“算了,小九,我们都不要受伤了好不好?” 她脸上泪痕未干,目光清亮温雅,沙哑的声线和细碎的风声一齐钻入容一清耳中:“下辈子你要好好的。” 你一定要好好的,没了我,你会更加的好。 但容一清已经听不到了。 他以为他死了,可是…… 等到再次睁眼,周围是熟悉又陌生样子。 容一清眼底空洞茫然的看着,好半天才是微微抬手掩住面容,身子微微颤抖,然后还带着些许稚嫩的笑声响了起来,越来越大声。 染着些许疯狂,听不出是激动还是欢喜。 然然啊然然…… 你看啊,我又回到了最初的点。 不过这一次,他听话乖巧,他表里如一,全心全意对你好不好? 他会乖乖的,再也不会惹然然生气了,再也不会…… 所以这一次可不可以,不要再丢下他一个人了。 但是这一次,容一清却没有等到温希恩。 再整个燕国,根本没有一个叫容然的四皇子,而是一个陌生的人。 她不见了…… 容一清像宫中的每个人都打听了一遍。 没有容然? 容一清心中最大的恐慌不安,之前最不愿意说出口的猜测,终于成了事实。 太子这时候依旧娇纵贪玩,几乎把宫里所有的鸟窝都掏了一遍,每天都不得安宁。 二皇子还小,却和个小大人一样天天沉着一张脸,但眉宇还是带着孩子气似的稚气。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 好像处处带着温希恩的影子。 看着这一切,容一清紧紧的抿着唇瓣。 终于是承受不住慢慢的蹲下身子去,将头埋进手臂里,微微的颤抖,最后痛哭出声。 他的然然,这一次,是真的不要他了。 那么他重活一世的意义在哪里?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容然啊。 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的丢下他一个人不管。 要他一个人,怎么活啊? 剑出鞘,对准自己的心口,刺下去。 血色弥漫,很痛,但还是好温暖。 容一清笑了,笑的像个孩子,“不可能的,然然,你别想甩开我……永远都别想。”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1) “像我这样的宿主真的不多了。”温希恩双手叉腰,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 哪怕是死了也可以完成任务!她真是太敬业的。 系统:“……谁给你的脸这么说的?!” 任务还没有完成就断气了,只能以灵魂的状态,继续完成任务,还在这里自夸,不是找骂,是找什么? 温希恩听了就不开心了,“还说我,你确定你给我的剧情是真的吗?” 其中里面的剧情都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不过还好没有五马分尸哦,被狗吃了连骨头都不剩这种惨状,不然温希恩要膈应好久。 这么说来,好像还是温希恩得了便宜。 在系统要破口大骂的前一秒,温希恩赶快说,“我这次拿了啥样的成绩啊?” 系统把卡在喉咙里的脏话给咽了进去,淡淡的反问道,“你觉得呢?” 温希恩心虚的摸了摸鼻尖,“b……?” “呵。”系统冷哼了一声,“你倒是还有自知之明。” 温希恩有些恼羞,“你到是说啊!” 系统不甘不愿,“就是你猜的那个。” “哈哈哈!” 温希恩得意的不行,“怎么样,这就是实力,统啊统啊,哪怕剧情被弯的不行,可以被我轻而易举的拉回来。” 系统嘲讽的说,“哦,死了以灵魂的状态拉回来吗?” 温希恩:“……滚啊!” 系统现在一秒都不想看见她,“滚的是你。” 是一个特别傻白甜的霸道总裁文,一个霸道总裁帅气多金,还有洁癖,将近30了还特别的洁身自好,无数的女人倒贴都不要,冷漠薄情至极。 今天一个这么优秀站在云端的人看上了一个好像只能算得上是清纯的女生。 对所有绝色妖艳的女人都不感兴趣的总裁,竟然看上了这个平平无奇的小白兔。 一开始只是单纯的感兴趣,到后面就发现了小白兔和外面所有的妖艳贱货都不一样,然后慢慢的开始在意,过渡成了喜欢。 但小白兔和别的女人一样吗?要是别的女人肯定会受宠若惊,但偏偏这位小白兔却红玉犹豫都不犹豫的拒绝了。 然后霸道总裁邪魅一笑,“女人,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霸道总裁会正常的追女生吗?这当然不可能,各种强取豪夺,反正正经的事儿都不做。 但偏偏就是这样,小白兔女主竟然在接触中慢慢的发现,原来霸道总裁是一个‘心地善良’,‘外冷内热’的男人。 原本就有些动摇的心在霸道总裁诡异的追人中心软了。 在最关键的一刻,女主去应酬的时候被人给灌醉了,那酒水里面下了药,然后刚好撞上了正在谈生意的男主。 差阳错的两个人睡在了一起,霸道总裁自从尝试过了女主得身子就越发的欲罢不能,各种宠,恨不得把人宠到天上去。 女主也慢慢的开始接受男主,之前到了这里,原本应该最后欢欢喜喜的幸福在一起。 但男主偏要作死,男主还有个前女友,长的不知道比女主好看多少倍,家事又好,是个可以与霸道总裁并肩的一个人。 这个不用说就是个恶毒女配,她觉得自己这么优秀,霸道总裁简直瞎了眼才会抛弃她看上这个啥也没有的女主,她是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以在感情上败给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再加上她的心里还对霸道总裁还有感情。 于是就是各种作死,把一个恶毒女配表演的淋淋尽致,男女主也被她打搅的分分合合,但无一不是为男女主的感情线加深,随着矛盾的增多,他们经历的也就多了。 在这过程中,霸道总裁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内心,他对女主是真心的喜欢,不是玩弄,不是一时兴起。 最后他俩炮灰的女配和男配,幸福的在一起了。 温希恩这次的身份有些那啥。 她是女主家可怜短命的‘弟弟’。 因为家庭的原因,爸爸因为年轻犯了些事做了牢,妈妈也过不下去,这种日子就和别的男人走了,再加上女主的弟弟从小胆子就很小,一直都是被人欺负的长大的,然后得了忧郁症。 在女主和男主感情升温的时候,不可能还还一心一意的照顾着这个患有自闭症的弟弟,在学校被校园欺凌,回到家只有冰冷的房子,最后连他最爱的姐姐都抛弃了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于是…… 这个怂了唧的人居然有个极其偏激的想法,那就是想一把刺死男主。 因为她觉得这样就没有人会和她抢姐姐了,这样姐姐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本来这件事想想就好了,但她偏偏还付出了行动! 没有把男主给杀死,反而把自己还弄的很狼狈。 男主也早就看这个娘唧唧的‘弟弟’不爽了,再加上男主的占有欲很强,女主这个弟弟谁都不理,就天天一有时间就粘着女主,好像生怕被女主抛弃似的。 男主就叫了人教训了这个弟弟一顿,差点把人的半条命给完没了。 女主也对这个‘弟弟’很失望,但因为心软还是没有做的很绝,只是和男主在一起之后,很少再来看这个‘弟弟’了。 这个‘便宜弟弟’到后面还没有坚持半年就割腕自杀死了。 死的无声无息,还是女主来看她的时候才发现了尸体。 但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了。 头顶天花板上垂着一盏琉璃水晶吊灯,脚下所触是柔软的厚实地毯,侧边不远处镶着一扇大大的落地窗,这会儿,透过落地窗还能看到窗外碧绿的草坪与暖暖的阳光。 这间房间并不大,但光线很好。 六岁,当时女主‘弟弟’被诊断出患有严重社交恐惧症,紧接着八岁时,她被再次诊断出患有轻微自闭症。 所以女主哪怕再苦再累,她都会不出时间好好的陪陪她,给了‘弟弟’无限的包容和爱,女主把自己都舍不得用,舍不得花她的钱都一点都不心疼的花在了她的‘弟弟’身上。 让她的‘弟弟’上最好的学校,从小别人有的,女主也会尽量满足这个‘弟弟’。 女主自己没有读很多书,她把所有的机会都让给了这个‘弟弟’。 但是女主也会有自己的生活,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围着她的‘弟弟’转。 没有谁离不开谁,是女主的‘弟弟’性子太过于偏激了,但也没有办法,毕竟有病啊。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2) 雾蓝色的窗帘严严实实的遮挡住外面的阳光,房间的摆设很少,显得空挡单调,各种书籍一丝不苟的放在书架上,这个房间所有的东西的摆放的整整齐齐。 正中间的大床蜷缩着一个熟睡的人,她黑发略长,皮肤白的几乎快要透明,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似乎是很没有安全感,连睡觉都是蜷缩着的。 八点。 温希恩于早上八点准时苏醒,起床穿衣,叠被开窗,刷牙洗脸,这中一共所需时间二十分钟,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在秒针指于八点二十上的那一刻,房门被自里打开。 她一双漂亮的眼睛没有一丝色彩,空洞又充满机械,搭配着令人心惊的美貌,宛如一个精致可却没有一丝人气的玩偶。 白嫩漂亮的脚踩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少女温柔的嗓音响起,“恩恩,吃饭了。” 温希恩没有讲话,但乔泠知道她已经听见了,于是她又关上了门,因为温希恩不喜欢别人进她的私人空间,不然脾气就会变得格外烦躁不安。 乔泠了解温希恩的性子,所以她一般都是在外面喊一声,没有经过温希恩的同意,乔泠都不会进去。 楼下已于餐桌旁坐下,正在等着温希恩的乔泠听到响动,微抬头,就见温希恩着着一身校服走下了,一声不吭的坐在了离她最近的位置。 照着人以前的习惯,温希恩拿着勺子与筷子吃起了早餐,一勺粥,一口鸡蛋,一口牛奶,细嚼慢咽,动作标准而有条不紊。 瞧到不远人进食的动作,乔泠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长得并不惊艳,眉眼秀丽,长得和脸色苍白面容秾艳的温希恩完全不一样。 乔泠余光一直注意着温希恩的动作,用餐刚至一半,乔泠就感受到手边的人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与勺子,用手边的纸巾拭嘴后,沉默的看着一处发呆。 她立马也放下的筷子,问,“恩恩吃饱了是吗?” 温希恩的模样生的极为精致,明眸琼鼻,丹唇皓齿,她的肤色很白,区别于那种健康的白,而是那种长期未见光,被活生生闷出来的瓷白。 她微微的垂下了长长的睫毛,精致如画的眉眼透这一股忧郁,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乔泠看着根本没有吃两口的早餐,心里有些着急,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她装作很难受的样子,“是姐姐做的不好吗,所以才不吃光对吗?都是姐姐不好。” 一直不吭声的温希恩抬起了眸,她沉默了许久,乔泠超有耐心的看着温希恩。 “姐姐……好。”因为很少说话的缘故,温希恩吐字还有些变扭,语调有点奇怪。 温希恩说了一句就没有再说了,而是前身拿起勺子继续吃还没吃完的早餐。 乔泠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她笑起来很治愈,很有感染力。 “恩恩真乖。” 吃完早餐后乔泠还亲自把温希恩送到公交车站。 目睹着温希恩上车,乔泠才肯离开。 温希恩本来就是个极其害怕人多的地方,她一个人默默的坐在角落,低着头双手抱着书包。 温希恩所在的学校是县里面数一数二的,学费昂贵,但教育的资质是极好的,很多大学生都在是在这所学校毕业的。 “哟,小公主出来了啊。” “哈哈哈。” “长得跟个娘们儿似的。” “他本来不就是个娘们儿吗?” …… 温希恩的身子微微的颤抖,她抱住了怀里的书包,在外人眼中温希恩是在害怕的颤抖。 于是哄笑变本加厉。 这是男生一个人随口说了句原角色懦弱的像个娘们儿一样,在加上温希恩从来都不说话,别人和她说话她也不理,就会经常被人欺负。 温希恩在一群男生恶意推搡下进了教室。 班里学生看着,没有一个人来阻止,都像是看戏一样看着这一场闹剧。 温希恩看向自己的位置。 凳子上涂满了粉笔灰。 温希恩停了脚步,不管后面的男生怎么推,怎么说都不肯坐过去。 上课铃响,教室恢复安静。 老师走进来,瞥见温希恩还站着,挑了挑眉,就不再理会。 因为温希恩的性子极其的古怪,连老师都放弃了她。 温希恩从书包里拿出一块湿巾,把凳子上的灰尘擦干净,才坐了下来。 她的旁边有个同桌,哪怕班级里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他还睡的很香。 男生寸板头,身材高大,剑眉星目,他闭着眼睛,像一头酣睡的雄狮。 他们两个虽然是同桌,但是从开学到现在却从来没有讲过一句话,就算是讲也就是冯延生坐在里面,然后出去的时候说一句,“让一下。” 这时候温希恩就会让一下,然后就再也没有交流过了。 这个男生才睡觉,却没有一个老师敢把他叫醒。 冯延生昨天打游戏打到凌晨四点半,八点爬起来,赶到教室就睡觉。 睡醒了就带着耳机躲在桌子下面玩手机,等一放学,他就精神充沛的站了起来,对着低着头的同桌说,“让一下。” 同桌的头发很黑看起来很软,露出来的脖颈很白,冯延生几乎都可以透过那薄薄的肌肤看见里面黛青色的血管。 身形瘦小的同桌起身让出了一个位置,她低着头,冯延生看不清她的脸,但他也没有在意,他单手提着书包飞快的跑出教室。 他就是第一个冲出教室,每到放学的时候,他永远是最积极的。 温希恩坐了下来,慢吞吞地把书本塞进书包里。 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阴影,温希恩的动作一顿,她不敢抬起头,手指却不安的蜷缩起来。 “娘娘腔?” 低沉富有青涩的嗓音带着笑,尾音落下,充满不可掩饰的恶意和嘲讽。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3) 段文森也是个重要男配,在剧情里他是在一个酒里对女主一见钟情的,就是那种看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到欲出淤泥而不染的女主,随后各种纠缠,跟着了迷一样爱上了女主。 为了女主角,不知道做了多少疯事,心性爱玩又滥情的他自从遇见了女主,什么人都入不了他的眼,一次又一次的和男主作对,最后灰头土脸的被送出了国。 他再一次在这个学校里就是个霸王一样的存在,打架,逃课,早恋,反正什么糊事他都做过。 他有个女朋友,是这所学校的校花,有个男生喜欢校花,哪怕是知道这校花和段文森有不一般的关系,但他还不怕死的给校花递情书。 他递情书就递情书,偏偏还特别不好意思让温希恩来递,温希恩被狠狠的威胁了一顿就被推出去。 本来这件事也没什么,毕竟校花魅力大,但就是可恨的是男生说,如果温希恩没有把这个情书给递出去,就会搞死她,于是温希恩只能沉默的把情书硬塞到校花手里。 但人家校花就是不不要啊,温希恩还不知死活的缠着校花,还闹出了挺大的动静的,很多人都围观,身为校花的男朋友的段文森一下课就来到了温希恩的教室。 段文森有轻微的暴躁症,他打起人来很没有分寸,高中时期不知道转过几次学了,温希恩被他打了一顿,落了一层的皮。 但还好没有打脸,不然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跟乔泠交代。 自从这件事过后,温希恩就开始了她的悲惨的高中生活。 段文森虽然打架凶,但依旧有许多的人愿意和他一起玩,自然有想讨好段文森的人来参合这件事。 温希恩几乎是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浑身一抖,她紧紧的抱着书包,像是这样才会有点安全感。 桌子被人拍了一下,跟在段文森身后的人叫了一句,“段哥和你讲话呢!听不见啊?” 男生说话的声音很大,温希恩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她死死的低着头,单薄削瘦的肩膀微微的颤抖。 有个人不耐的把扯着温希恩的肩膀,把她直接粗鲁的拉起来,推到段文森的面前。 温希恩畏颤地抬起脸,她皮肤白皙光滑细嫩,一双黑白眼眸里面水光潋滟,泪水在纤长的睫毛上摇摇欲坠,身形单薄瘦弱,仿佛一只无意闯入危险中的雏鸟,慌张又失措,无端就勾出了保安心底强烈的保护欲来。 当然这不包括段文森,他笑的更开心了,英俊阳光的脸上透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嗯……是不是想走?” 他嘴边的笑容很灿烂迷人,没有一丝阴翳,俊美的眉眼微皱,段文森装似苦恼的说,“我愿意放你走的,但他们好像不太愿意……” 段文森话锋一转,“要不这样,你跟我来。” 他向温希恩挥了挥手,就转身离开教室,身后的几个男生立马把温希恩给拉扯出去。 他们一大伙人来到了操场,段文森笑着说,“你看。” 段文森伸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女生,他凑进温希恩,眼中明明是含着笑的,但眼底却没有透着一丝笑意,只有满满的淡漠。 他目光盯着温希恩,先是看着温希恩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随后目光渐移,落到他露在外面的修长颈项上,总觉得那个地方出乎意料的好看,似乎有种魔力,让他想要去碰触一下。 他也确实碰了,温希恩缩了缩脖子,无声的抗拒。 段文森也不在意,他双手按在温希恩脑袋的两边,薄唇勾起一抹晦暗的笑,“去,问问那个女生的内ku是什么颜色。” 温希恩:……她就没见过这么变态的人,活该单身! 被他禁锢在面前的人仿佛在颤抖,淡色的唇瓣没有一丝血色,紧紧的抿着。 “去啊……”段文森的声音仿佛是恶魔的低语。 随着温希恩的沉默,段文森的声音也越来越冷,他松开了手,眉眼渐渐浮现出一丝戾气,他骂道:“娘娘腔,你是个哑巴是吗?” 他现在哪有刚才的阳光亲切的模样,狭长漆黑的眼眸慢慢的沉了下来,话里不掩怒气,“很好。” …… 双手苍白脆弱,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一些青紫的於痕,温希恩把袖子拉长,遮住外面的肌肤,她才轻轻的推门进来。 一进去就闻到了浓浓的酒味,温希恩的身体一僵,站在原地愣住了,因为乔泠从来都不会带着一身酒味回来,而且她一般也很晚回来。 温希恩抓紧了书包带,缓缓的走进去。 沙发上搭着一件男式的西装外套,看布料材质就知道很贵。 温希恩来到乔泠的房门口,直直的站着,过了许久才轻轻的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动静,这个敲门的动作已经是温希恩最大的表达方式了,淡色的唇抿了抿。 不知道站了多久,一直紧闭的房门自里被打了开来,一身灰黑色衬衫的男人出现。 男人的五官线条刻画的深邃而俊美,毫无表情的面上有着双凛然的眸,那双眼睛如深渊下终日不见阳光的寒潭,自内透着令人心颤的冷漠与冷情。 若此刻凑近些,定能嗅到自他身上传来微染着醇厚的酒香,沾染着涩甜单宁的纷芳,那是红酒的味道,可那张冷硬俊美的脸上窥不出半分饮酒后的迹象。 细心观察,会发现,在他他灰黑色的衬衫衣摆的一角,有着一块不明显的暗色酒渍,显然这才是酒香的来源之所。 虽是被红酒洒于身,可除开这小片酒渍外,他全身上下都未见应有的褶皱与凌乱,可见这定是个自制力极强且过份严谨的男人。 紧拧的眉能看出他此刻心情明显的不悦,微有纤弱的身形显现眼帘。 马骏英现在的心情特别不好,他承认乔泠这个女人与别的女人不同,他的确对她挺感兴趣的,但那种兴趣只是停留在突然对一种不同的事物一样。 他谈完应酬刚好看见醉酒的乔泠被一个中年男人纠缠,原本他是不想管的,但不知道为何还是管了闲事,事后只不过是嘴上逗弄的两句,就被这个恩将仇报的女人泼了一身的酒,若不是骨子中久经沉淀的良好素养制止住他反射性的动作,他早于当场翻脸了。 看的已经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乔泠,司机也下班了,要不是她还有点神智,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马骏英只想把她扔在大马路上过一晚。 察觉到房门后的‘陌生人’,抬眼的温希恩被惊吓了一大跳,反射性的倒退了一大步,惊惧动作间竟还差点直接撞到了门边的橱柜之上,本就因微有些营养不良略显苍白的小脸,在这一吓之下更是褪的毫无血色。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4) 马骏英对温希恩这么大的反应感觉很怪异,眉头微不可查的拧了一下,“你是她男朋友?” 温希恩也不说话,就那么用着慌张又无措的目光怯怯的望着对面的男人。 此刻她黑白分明的眸中,闪烁着惊惧的光,那目光怯怯的,像极了只突然发现捕食动物,被惊吓到的毛绒兔子,惊慌又无措。 对面人未回话,马骏英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不远处的人,俩人间好似就这么杠上般的僵持了下来。 时间一分分的流逝,凝固的空气使得温希恩头脑中惊惧的幕幕快速翻滚,无措的害怕让她眸中都不受控制地蓄积起了点点咸湿,她想要离开,可又担心姐姐,男人却正好堵住了房门口,让她根本就走不进去。 马骏英就这么看着不远处白着张小脸,吓的眸中泪光闪烁几乎快哭的人,眸底无数思绪而过。 他长得很可怕吗?为什么这娘唧唧的一个小子好像快吓哭了, 马骏英紧蹙着的眉松了几分,语气难得柔和了些道:“你是乔泠的小男友是?” 虽然他的语气温柔了些,但他的眼里却冰冷一片,好像只有温希恩说一个他不满意的答案就直接搞死眼前的人。 足足近五分钟的等待,那双半蒙着水雾的眸子警惕又惊惧,忽眨忽眨间,长长的睫毛似一排排小扇子般,可爱极了。 马骏英更是清晰的看到,对方紧张的连漂亮的指尖都捏的发了白。 “姐姐……”那小小的声音,很软很糯,听的人都身体都酥了一半。 马骏英耳朵一麻,他目光暗光敛了下去,神色微柔“你是她弟弟?” 温希恩长睫微颤,似雨中蝴蝶展翅的飞翔,同样也是她无助的不知所措。 “姐姐……”她好像之会说只一句话,只会念这两个字。 马骏英的视线如实质般于温希恩周身流恋,那视线仿若想透过衣料层层的遮挡,将站在门前的她剥的赤条条的丁点不剩。 他的表情极其的冷漠,语气诱惑,“你叫声哥哥,我就让你进去,就让你去看看姐姐好不好?” 马骏英前进了一步,带着没有收敛点压迫感。 温希恩的脸猛的一下全白了,不受控制的,全身如筛子般剧烈的哆嗦起来,她抿着唇瓣,一句话也不说。 已经尽可能温柔的马骏英安慰的说,“就叫一声,不然我就不让你进去了。” 他一半诱惑一半威胁。 可他的安慰不仅没能让眼前的人安静下来,反而还抖的更厉害了,甚至于那一直雾蒙蒙的眸中,坠下了晶莹的泪花。 “我要……姐姐。”温希恩想后退,但还是没有退。 马骏英眉还是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温希恩的年龄已经快成年了,但她说话和她的动作一看就不太正常。 再加上……从出现到现在,温希恩只提了叫姐姐,好像只会说着两个字一样。 不知是在想到什么后,眉头终缓缓舒展而开。 随后有些好笑,只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要这么关注一个陌生的人,还这么上心? 难道是因为是乔泠的弟弟? 马骏英收回了目光,又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样子,他微微的侧过身子,让出了一些位置。 真的是一点位置,马骏英身形高大,哪怕是让了位置,也就是那么小小的一点。 温希恩白着脸几乎是挤进去的,身体相碰,柔软的触感让马骏英有些不自在,鼻尖所绕的是淡淡的冷香,很淡,并不浓。 他皱着眉后退了好几步,目光却忍不住的黏在了温希恩的身上。 几乎是一见到乔泠,温希恩一直暗淡无光的眼眸染上了绚丽的色彩,整个人都生动了的起来,她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蹲在床边,抬起苍白修长的手拉着乔泠的手。 “姐姐……”她温柔的叫唤着,软软的声线跟含着糖一般。 已经醉了的乔泠迷迷糊糊的眯着眼,仿佛看到了温希恩的模样,握住了手心里的手,安抚的拍了拍温希恩的手背。 马骏英在旁边看着这副场景,心中的怪异加深,他觉得这幅场景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因为从温希恩的行动中,马骏英察觉到温希恩对乔泠有着病态的依恋,感觉不像是单纯的姐弟…… “她醉了。”马骏英忍不住出声。 自己突然发出的声音好似将对面的人吓了一跳,马骏英就见人肩膀小幅度的瑟缩了一下,有些不安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撞进这双眼睛的瞬间,马骏英身形微不可查的怔了怔,一开始他虽是看过少年的眼睛,可视线更多的是被他眸中蕴满的惊恐与惧怕牵引走,以至于他从来不知道,褪去了惊慌与恐惧,真正注意到这双眼睛的本身时,可以这般惊艳与干净。 这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眸,漆黑又明亮,两排长而卷翘的睫毛印于在上,因主人的不安而颤动着。 那泛着粼粼水雾的眸中,仿若一簇自雪山之巅融化后汩汩而下的清流,盈盈欲澈的,澄净的不可思议,好似世间的污秽与不堪,都会在这双眼睛下彻底被净化,被洗涤的一干二净。 微不可查的,马骏英的心脏在这双眸的注视下软了软,缓下了还有些严肃的面部神经,尽量将自己面上平时严肃放的柔和,免得吓到了对方这跟兔子似的不安的性格。 “你姐姐睡了,就让她好好休息,我们先出去不要打扰姐姐。”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5) 俩人间足足有近五分钟的沉默,终的温希恩不想打扰姐姐睡觉,所以松了手。 马骏英也没有呆多久就离开了。 在上完一节课,温希恩的同桌才匆匆的赶来,冯延生今天好像心情不好,没有同以往一样趴在桌子上睡觉,而是拿着一根钢笔,不知道在本子上图图画画什么,但他写字一定很用力,坐在他旁边的温希恩都能听到沙沙沙的声音。 冯延生写了一会儿就写不下去了,钢笔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随后闭着眼睛趴着。 等一下课,冯延生就睁开的眼睛,他的眼神极具攻击性的看着眼前低着头的人。 他慢慢的直起身子,“让开。” 冯延生的语气特别的不好,但他根本就没有注意的温希恩,因为只要他的心情不好就会外露,对谁都不会有好脸色。 冯延生这次放学并没有第一时间跑出去鬼混,而是在走廊上徘徊着,等人走的差不多才停在了老师的办公室门口。 他没有敲门,直接进去。 现在办公室里也只剩下一位老师,是一个长相严肃的中年男人,他是学校里的年级主任,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凶,从来都不会给任何人讲情面。 年级主任放下手中的事,看着这个学校里的刺头,嘴角一拉,“你应该知道,我叫你过来是因为什么事。” 冯延生嗤笑一声,“我怎么知道?有事儿就快说,不要浪费我时间。” 被冯延生这么有持无恐的态度给气笑了,“冯延生你这么做对的起你爸妈吗?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跟一个混混有什么区别,天天醉生梦死,你除了吃喝嫖赌,你还会做什么?” “冯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年级主任激动地站了起来,他指着冯延生,把冯延生贬得一无是处,他用嘲讽又不屑的眼神看着冯延生,仿佛在他眼里冯延生只是一个什么不入流的东西。 十八岁的少年还并不太会隐藏情绪,他仍带着几分的稚气面容沉了下来,他向前几步,垂在身侧的手指捏着指尖发白。 冯延生咬着牙,带着很狠意,“你以为你就是个好东西吗?你和那恶心的女人一样!每次看见你们,都让我有种想呕吐的欲望,你们……” “啪”的一声,打断了冯延生还没有说完的话,年级主任抖着手,满眼失望的看着他。 冯延生用舌尖顶了顶发麻腮帮,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他目光一转,不经意的撇到了门口的那双眼眸,表情顿住了。 那双黑沉的眼睛立马变得阴冷了起来,周身的气息也变得极其可怕,好像外面的人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温希恩被他看的毛骨悚然,为什么要这样看她? 手中还拿着老师的资源书,是老师赶着回家放学的时候让她送到办公室,温希恩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她慢慢的眨了眨眼,苍白漂亮到极致的面容面无表情。 然而她这个样子让冯延生觉得更加的恼怒,这般狼狈的样子却被班里的人看见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羞辱。 可恶! 狼一样的眸子冷冷的扫过还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温希恩。 冯延生黑着一张脸,听着年级主任的各种唠叨,就在他实在不耐烦准备爆发,年级主任也见好收好。 温希恩傻傻的愣在那里,眼看着冯延生离她越来越近。 冯延生走到她的眼前,那张极好看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她还来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冯延生死死盯着她的脸,眼里带着狠戾,一字一顿地说:“蠢货!” 他说话的声音明明那么好听,说出的话却像把刀一样割着温希恩,让她有些不敢置信。 温希望猛地往后退了两步,脸色苍白,在她眼里,其实同桌还是个挺好相处的人的,因为在班里没有人愿意和她做同桌,只有冯延生愿意,在她被欺负的时候,同桌还会说两句,那些欺负她的人也怕冯延生,所以都会灰溜溜的走了。 在很多时候温希恩其实都希望冯延生能够在班里呆久一点,再久一点。 然而温希恩不知道的是,冯延生会开口,只是因为这些苍蝇吵到他了,他睡觉的时候最烦有人在耳边嗡嗡嗡了,和温希恩做同桌也只不过是觉得这个人像个哑巴一样很安静而已。 温希恩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好看的人会这样骂他,明明以前冯延生不是这样的,难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他了吗? 温希恩不解,她鼓起勇气直面那张好看却极阴沉的脸,她缩了缩脖子,抿了抿淡色的唇瓣,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然而冯延生脑海中只有自己最狼狈的样子被这个人给看到了,他的表情越发的冰冷。 温希恩那张没有情绪的脸在他眼里也变得越来越可憎,他觉得温希恩看不起他,内心说不准还在嘲笑他呢! 在擦肩而过时,冯延生狠狠地撞了一下温希恩单薄的肩膀,是真的狠狠的! 温希恩差点都被他撞倒了,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的身子。 不用说,肩膀一定被撞红了。 回到家,乔泠还没有回来,除非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乔泠其实一般都很晚回来的。 温希恩还不会做饭,勉强吃了几个面包垫垫肚子,写完作业洗漱完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温希恩迟迟没有听到乔泠叫她吃饭的声音。 她焦躁的在房间里面走了几步,眉眼透着几分不安。 温希恩拿起电话,电话的通讯录里面很简洁,就只有姐姐的一个电话号码。 拨通了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接了。 “喂,恩恩,怎么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乔泠的声音。 温希恩捏紧了手机,沉默了半响才轻轻的开口,“姐姐……回来。” “恩恩乖,姐姐这里工作忙,姐姐给你转钱到时候自己去买早餐吃,姐姐,今天晚上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不要。”温希恩拒绝,她像小孩子学说话一样,一字一顿咬字清晰,语速又格外的缓慢,“送……送我去坐车。” 乔泠哭笑不得的说,“恩恩自己要学会坐车。” 电话那头的人应该会闹脾气,乔泠半天听不到电话里的声音,温希恩闹脾气的时候就会沉默,差不多过了五分钟左右,电话被挂了。 乔泠看着电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今天值了夜班,明天应该就可以休息了,到时候好好的陪温希恩玩一天,好好的补偿她。 温希恩坐在位置上看书,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阴影,她抬头看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的冯延生。 她立马底下头不敢多看,让出了位置。 冯延生进去,几乎是一沾桌子就趴了上去。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6) 在课上到一半,温希恩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盯着她。 温希恩微微侧过头,就撞上了冯延生的眼睫。 坐在旁边的冯延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一睁眼就看到了温希恩认真听课的样子。 哪怕是同桌了快一年,冯延生其实还没有正眼看过这个同桌,甚至连温希恩的长相在他的记忆里都是特别模糊的。 刚才温希恩转过头,冯延生才真正的看清了她的脸。 坐在他身边的同桌长的极为艳丽,虽然还未长开,却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窥见日后的风姿,她的面容无一处不精致,那双微微上挑的眉眼更是靡丽横生,让人看了不自觉心神荡漾。 下完了一节课温希恩被人叫出去了,冯延生清楚的看到温希恩在被叫的时候身子颤抖了一下,像是在恐惧,又像是在抵触。 在快要上课温希恩还是没有回来,冯延生以往都是一睡睡到放学,睡醒了就躲在下面玩手机,但此刻他睡不着,手机玩着也无趣。 他的心思一动,收起了手机,起身往温希恩离开的地方走去,他双手插兜,稚嫩英俊的面容引起不少女孩子的侧目,但却很少人敢上前搭话。 因为快要上课的原因,男厕所并没有很多人,冯延生走进去就听到了辱骂而又充满恶意的声音。 要是以往冯延生对于这样的事肯定都不会多看一眼,他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思看去。 几位身形高大的少年围着一个人,他们几乎把那个人围到一个角落。 从细缝中冯延生可以看到偶尔露出来的苍白到病态的肌肤,着实是很显眼。 “娘娘腔,你就让我们看看,你是不是女的。” “不会是女扮男装混进来的?哈哈哈。” “想知道,脱下来看看不就好了。” 他们的毫无忌惮的大笑着,每个人都伸手想八开她的衣服,还有人像是不经意一样的触摸那个人的肌肤。 那几个年轻气盛的男生下手没一个轻重,被围在中间人的雪白的肌肤被捏的通红。 她被欺负到极致的时候,也只是呜咽了一声,缩着身子不断的后退,但是被逼的无路可退的小兽。 然而她不知道,她越发的这个样子,就越发的想让人狠狠的欺负。 温希恩死死的揪着自己的衣领,想躲开那些伸出来的手,但以她薄弱的力气,根本就抵不住那些人。 还是上课铃声响了,那些人才散了。 冯延生这才看清了温希恩的全部模样。 此时,她那张艳丽的小脸惨白,眼里含着泪,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只让人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 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冯延生嘴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眼里满是冷漠。 她衣服被扯的凌乱,露出来了精致的锁骨,但很快就被遮住了,她单薄的身子微微的颤抖。 温希恩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冯延生,她整理好衣服,一抬头就看到冯延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冯延生慢慢的逼近温希恩,俊美的眉眼阴沉的像是要吃人,但他的嘴角却是上扬的。 但他的眼神变了,和以前不同,反而和刚才那些离开的人的眼神一样,充满着恶意和恶毒。 温希恩一只手揪着衣领,身子紧紧贴在墙壁上,止不住的颤抖。 有些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连话都不敢再说,她怕这样的冯延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冯延生好像很讨厌她。 见温希恩这幅害怕极了的模样,冯延生忽然歪头笑了一下,语气温柔的问他:“娘娘腔?他们都这么叫你的吗?” 这个样子的冯延生实在让温希恩觉得可怕,她紧紧地抿着唇,低垂着眼睫,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见那个少年看着温希恩这个样笑的更厉害了,笑完了,弯腰凑到她的面前,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昨天看到了什么?娘娘腔?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我的热闹你都敢看。” 温希恩身子紧张的发抖,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她觉得这人的眼神就像把刀,要把她割的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他想干什么? 和那些人一样打她吗? “我有一个问题。”冯延生突然轻声呢喃道,“你能回答我嘛?” 他笑着说道,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恶意,“离开这所学校,你看这里的人多可恶啊,他们都这么欺负你呢,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冯延生不可能忍受一个看过他最狼狈样子的人在他面前晃悠,这样简直让他脸面无存。 温希恩只是低着头,无声的沉默着,她不愿意说一句话,或者说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陌生人说话。 他走近被他吓到的温希恩,死死盯着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温希恩的头发。 温希恩疼的深吸了一口气,冯延生反倒笑了起来,“为什么不讲话。”他语调悠缓,狭长漆黑的眼睛淡淡的看着温希恩,却只一眼,便能让人遍体生寒,只觉得凉至骨髓。 “是看不起我吗?” 温希恩疼的眉毛都皱了起来,她的身子又开始发抖起来,她感觉自己像被一条毒蛇盯上,却又不知道是何缘由。 “没……有,没有……”温希恩无措的解释着,说起话来都结巴起来。 她害怕冯延生对她和那些人一样,对眼前这个人已经有了阴影,白皙漂亮的脸上都是一片不安。 看着温希恩这幅可怜样,冯延生挑了挑眉,抓着温希恩头发的手更用力了,“没有?那就离开这里!”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不然我然你后悔。” 看着温希恩这种懦弱无能的样子,冯延生越发的看不起这个人。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7) 冯延生以为他都这么说了,温希恩应该不会在他眼前晃悠,没想到…… 看着坐在他旁边的人,冯延生终于忍不下去了,现在是上课,他凑了过去。 离得近了,温希恩偏过头,可以清晰的看见冯延生一张脸俊美得近乎凉薄,眼睛黑沉沉的,让人摸不清这人心底的想法。 他轻飘飘的看了一眼被温希恩捏在手里的笔,出乎意外的没有多说什么,目光又回到温希恩那张眼尾还带着薄红的脸上,眸色暗了暗。 温希恩捏紧了手里的笔,长长的眼睫不安的颤抖着,但身边的人并没有说什么,温希恩松了一口气。 放学后,温希恩认真的收拾着书包,这次她不同往日慢吞吞的,而是略微急切的收拾。 收拾好东西,温希恩起身,还没有走出一步,肩膀就被人按住,力度不重,但却可以轻易地按住温希恩。 一向放学跑的最快的冯延生漫不经心的挑着眉,“走的这么早干什么,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这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冯延生不理会温希恩的挣扎,强硬的把勾着她单薄的肩膀,嘴角的弧度极其的冷漠。 华天二楼,金碧辉煌的包房内,穿着亮红色深v包裙的女人跨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镶嵌着碎钻而修饰的宛如艺术品的手抓着话筒,暧昧的喘息几乎要破开那轻佻的音乐。 酒精和荷尔蒙混合成一股强烈的味道,轻易俘虏人的神智。 红棕色真皮沙发上坐满了人,当中的一个男子勾着女人的脖颈亲吻着,靡又诱人,交缠着挂在男子脖颈上的手臂像是灵蛇一般。 软绵绵的声音已经走了调,拉开就是甜腻的shen吟。 冯延生转动门把走了进来,只惊动了两个坐在靠门这边打牌的人,那两人连头也没抬,张口就道,“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啊?你说该不该罚。” 没有人回应。 被冯延生圈在手臂下的温希恩就站在门口,削瘦的线条,薄而寡淡的嘴唇,目光都被长睫下的暗影所挡住。 “冯哥,还带了朋友来啊?”从后面走过来的人嘻嘻哈哈拍了一下冯延生的肩膀。 他特别自来熟的按住温希恩的肩膀,绕过去一看,就看呆了眼,他最擅长讲话的嘴都变得语无伦次,“这……这他娘的长的也太……”带劲。 后面两个字他还没有说出来,手就被温希恩推开了,她想挣开冯延生的禁锢,可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悍不动他半分。 包房内的人都唰的一下抬起头来。 冯延生几乎是硬揽着温希恩走了进来。 包房内乌烟瘴气,各人的神色在见到温希恩的时候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哟,这人瞧着好眼熟啊。”少年扯了扯嘴唇,露出的笑容里藏着一股子邪魅劲儿。 温希恩听到熟悉的声音,身子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一抖,她太害怕段文森了,竟然下意识的想躲在冯延生的身后。 寻找着凶手的保护。 她无助不安的扯着冯延生的衣角,容貌艳丽的人穿着一身普通的校服,白皙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异。 她的眼神干净的一尘不染,与这个肮脏的包厢格格不入。 软软的声音好像也很惊惶,“回家……我要回家。” 这里的人看她的目光都很奇怪,很恶心,在这里只有曾经好相处的冯延生对温希恩来说是比较好的。 整个包房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凝滞了下来。 随后他们发出戏谑的大笑。 “冯哥,你是从哪里带来的小朋友?” “还没有断奶,吵着要回家呢。” …… 他们的视线一直黏在温希恩的身上,温希恩瑟瑟发抖的躲在冯延生的身后,想寻求一点保护。 但冯延生只是极其不耐的把温希恩拉到身前,把她暴露在大众的面前。 温希恩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了, 段文森一只手支着下巴倚在沙发漫不经心把玩着手机。 俊秀的眉眼间是养尊处优惯了的高傲,带着几分慵懒,气质冷漠又懒倦。 他观赏着温希恩胆怯不安的样子,似乎觉得很有趣,嘴角微微上扬。 坐在他旁边的校花用银叉叉了一小块果肉送到段文森的嘴边。 段文森懒懒的撇过脸,目光都没有动一下,绕有兴致的看着那边。 校花的视线沿着段文森的目光看去。 就看到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穿着校服的人。 “文森,看着她做什么?”校花记得段文森很讨厌温希恩的,她对温希恩也没有什么好感,她被人追捧惯了,对于这种死缠烂打的人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 但段文森却好像觉得很好玩,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了抬下巴,“你叫她把这个喝了。” 他把手边的果酒移到校花的手边,笑的不怀好意。 在这个包厢里的怎么可能会有正直的果酒,这杯果酒看起来是果酒,喝起来也是甜甜的,但后劲可大着呢。 当初校花刚来的时候就误喝了这一杯,段文森明明看见了也不提醒,反而和那些人一样看她的笑话。 也因为这件事,校花还生了好长时间的气,却没有等来段文森的哄,只要她不来找段文森,段文森也绝不会来找她。 明明是段文森先追的她,反而搞的像她倒贴一样。 偏偏校花不甘心就这么放手,段文森家里有钱,长得又帅,任性一些校花还是接受的了,毕竟段文森是出了名的大方。 校花虽然不知道段文森又怀着怎样的坏心思,但还是乖乖听话的拿起果酒走过去。 温希恩转头看向冯延生,在这昏暗的灯光下衬得她下巴越发尖,整个下颚都很莹润,她又生得白,跟牛乳要滴下来似的。 望过来的视线是那么的无助迷茫,冯延生表情顿时变得难以言喻,像是一道惊雷劈得他从头到尾都酥麻了似的。 冯延生又感觉好笑,他才是把温希恩带到这里的罪魁祸首,这个人还一直来求救他。 好蠢啊,怎么这么蠢呢? 他笑出了声,为温希恩的愚蠢笑出了声,冯延生嗓音都带着笑,他向旁边还呆呆的看着温希恩的人说。 “你看她这个蠢样子,不会长得娘还脑子有问题?” 这侮辱性极强的话周围的人低笑出声,他们在笑,冯延生也在笑,冯延生和他们笑的一样恶心。 温希恩低着头,原本就暗淡无光的眼眸失去了色彩。 “乔恩。”少女好听的声线微冷。 温希恩的眼前出现一杯颜色很好看的果汁,她没有伸手接,反而还后退了几步。 校花原本就是冷着一张脸的,眉眼嘲讽,看到温希恩这么抵触的样子更加的觉得讽刺。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8) “喝了它。”校花真的是一句话都不想与温希恩多说。 温希恩努力忽视不远处的人的视线,她看着果汁,把手背在身后,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抵触。 感觉到旁边一阵动静,是段文森换了一个位置。 温希恩闭着双眼,却感觉一直有人在看她,直勾勾的,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就像一条阴冷的毒蛇吐着蛇信子对着她一样。 “不要……” 软软的声音毫无威慑的力度,她推了一把校花,蹲下身子抱着膝盖,把脸埋进了双臂里,她像个被逼得无处可退的小兽一样抱着自己。 还好校花闪的快,手中的果酒只洒了一点点,但是这还是令校花特别生气。 乔恩,她凭什么能对她说不要! 校花想拉起温希恩,但她毕竟是个女的,力气又小,拉了半天没有拉动。 身后的冯延生不耐的一拉,就轻松的把温希恩给拉了起来,他摁住温希恩胡乱挣扎的双手,黑沉的眼眸示意校花。 校花立马知道冯延生的意思,她抓住温希恩的下巴,指甲都陷进了雪白的肉里,酒杯抵着那淡色的唇瓣就直接往里面灌。 这些果酒随着温希恩的摇头挣扎,几乎全都洒在身上,校花恼羞成怒的打了一巴掌。 女生的力气不大,但那略长的指甲就比较危险了,在那苍白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一条红痕。 校花捏着温希恩的脸颊,把剩余的果酒给灌了进去。 温希恩措不及防的,一下子被酒液呛住,扶着脖颈低头咳嗽着。 包房里各玩各的人都停下了动作,转头望过来。 温希恩一只手扶着桌子的边角,额头抵在手中上,身后的纤细肩骨都因为她的动作而微微起伏着。 灼热滚烫的大手搭在温希恩的肩头,声音还带着未褪去青涩的沙哑,莫名透着一股性感,“怎么这样啊,还没喝到多少呢。” 温希恩被人一碰就下意识挣脱开,撑着桌角坐直,眼睛却是半眯着的。 段文森的视线一转,看着旁边表情冷漠的冯延生,他笑着,嘴角带着邪气,“是冯延生带过来的,我就应该让你好好的见见世面,你说对,娘娘腔……” 后面的尾音拉的很长,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你。”段文森看向校花,脸上的笑容加深,“来教教她什么是极乐。” 那暧昧不明的话语从段文森的嘴里说出来格外的让人脸红耳赤。 校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美目,气急败坏的叫着,“文森,我是你的女朋友,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段文森的指腹悄悄的摩挲着温希恩单薄的肩膀,俊美的几乎邪魅的脸微暗,他的声音有些危险,“我不说第二遍。” 校花咬着红唇,眼睛浮现出一层水雾,周围人的目光讽刺又讥诮,让她觉得自己就仿佛是个跳梁小丑一样,他们都在看她的笑话。 校花也是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哪里受的了这样的对待,她拿起沙发上的包包就要离开。 “你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段文森甚至没有把多余的目光分给校花,他的眼眸里倒映着温希恩瑟瑟发抖的身影。 校花脚步一顿,她多么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但是只要离开这里,她手中的名牌包包,衣服,所以的奢侈品也都没了。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奢侈的生活,要她在做回以前买个几千块钱的衣服都要考虑好久,她受不了。 在少女委屈的眼神中段文森放开了温希恩,向着校花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校花看清了段文森眼底的嘲弄,她被看的红了脸。 来到温希恩的身边,她贴了上去。 温希恩一抖,心里一片苦涩:为什么!都是女人啊,咋们不能这样子,咋们是没有结果的! [温希恩欲哭无泪:呜呜呜呜,我就是个柔弱的美女子,女女是没有结果的!] [系统被她吵的头疼:人家都看不上你呢,你叫囔着什么?!] [温希恩不服气:你看清楚,是那个美女非礼我的!她还打我……] 那巴巴的语气,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系统:那你打回去。] [温希恩有些跃跃欲试:这……不太好?] [系统温柔的说:没事,崩人设就崩人设了呗,大不了咱们重新来过。] [温希恩:……我拒绝!] 少女贴在温希恩的怀里,红唇从温希恩的下巴开始,一点点将溢出的红酒吸吮掉。 温希恩:……要命啊! 温希恩缩着身子后退,惊恐的看着校花,结结巴巴的说,“走……走开。” 校花听着温希恩软软的声音,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感觉,视线在那张苍白艳丽到极致的脸上,突然发现也没有那么糟糕。 冯延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温希恩那懦弱的样子到像是被少女强迫,虽然的确是被强迫,但那种反差是极大的……这种方差反倒让冯延生在一旁兴奋起来,他忍不住开始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随着衣服的敞开,原本在旁边自顾自玩乐的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 温希恩的皮肤很白,那种白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而因为她喝过酒,那种苍白里又透出仿佛要烧灼起来的薄绯色。 在下去就真的玩完了! 到时候发现咋两是同一个身体结构就不太好了美女! 同样是女人!不要这样子啊! 温希恩在心里疯狂的咆哮,表面上却不敢吭一声。 温希恩看了她一眼,极其害怕的眼神,却叫校花兴奋的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包房里的人都慢慢往沙发这边聚拢过来。 包房内的温度不断升高,紧接着就是在这片寂静中响起的,格外突兀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9) 就在校花要做到最后一步的时候,裹在胸前的白布也冒出了一点,披散在背后的长发被抓住。 “啊——”一声痛呼,校花被拽着头发从温希恩的身上跌了下来。 温希恩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把衣领扣子扣了上去。 “你还真敢上啊?就这么迫不及待的给我带绿帽子?”段文森的手还拽着校花的头发,嘴唇向下弯着,那是很不高兴的意思。 校花一下子从鬼迷心窍的yu望中清醒过来,看着段文森的脸色,下意识的往后瑟缩着。 “不是……不是你说的……”校花后面的话说不出口,因为段文森的眼神越发的恐怖。 段文森拖着校花的头发,将她拽到黑色的玻璃桌旁边,然后按着她的脑袋抵在冰凉的玻璃上。 他的神色冰冷,仿佛根本不曾和这个女人有过半分温存。 “文森,我错了,文森——”女人吓得眼泪直掉,手胡乱的挥着试图去抓段文森的衣摆。 校花见过段文森发脾气的样子,心底一直都有个阴影,那样的段文森简直就不像平常的段文森。 段文森看也不看,伸手抓起一个空酒瓶,用瓶底抵在女人的太阳穴上,弯下腰,嘴唇靠近女人的鬓发。 “你看看你,都把娘娘腔给吓哭了,看哭的多可怜啊。” 校花的身体扭动,脸上满是惊恐,拿来还有平时的柔美,“文森,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一声轻笑声。 段文森直起身子,在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中砸下了玻璃瓶。 玻璃瓶在离校花的脸旁边的桌子上砸开,距离不近,但依旧有四溅的玻璃渣滑过她细嫩的皮肤。 “啊啊——”校花吓的闭上了眼睛。 段文森松开手,头发凌乱的校花瘫倒在桌子下,伸手抱住自己的头,拼命的尖叫着。 段文森只是皱了皱眉,就有人把这个校花拖了出去。 校花刚被拖了出去,整个包房就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温希恩仰躺在沙发上喘着气,段文森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随手将手中碎了一半的瓶颈丢开,走到了沙发旁边。 冯延生的眉皱了起来。 段文森弯下腰,手插进温希恩细软的头发里,然后向后一捋,露出温希恩微微合上的眼,还沾着摇摇欲坠的泪珠。 “真漂亮。” 段文森这么夸赞了一句,然后倾下头颅,在温希恩的嘴角烙下一吻。 “段文森!”冯延生脸色大变,他觉得这样很奇怪,看的他直皱眉。 整个包房的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 段文森也只是亲了亲温希恩的嘴角,他虽然是圈里玩的很开一个,但绝对是没有玩过这种,他性子高傲的很,没有谁能入的了他的眼,而且他也嫌脏。 但他身边的人却从来都没有断过,女朋友一个赛一个漂亮。 冯延生看着段文森直起身体,刚才被提起来的心落了下去。 毕竟段文森是个怎样的人他还是了解的,这个死娘娘腔被这个疯子看上,还不得掉一层皮下来。 冯延生只是想吓吓温希恩,并不想她真的有事。 “叫唤什么。”段文森神色自然,好像他亲温希恩的事情是再自然不过的。 有个男的被那一眼吓得后退一步。 段文森揉了揉眉骨,从地上捡起一件衣服,随手就搭在温希恩的身上。 旁边一圈的人看着温希恩的动作。 被搭上一层衣服的温希恩低垂着眼睫,雪白的脸在红棕色的沙发衬托下愈发的苍白。 段文森当着一群人的面儿抬了抬手,“今晚就这样了,散了。” 段文森是一群人中背景最深的一个,没人敢驳他的话,所以他的话一出,陆陆续续的就有人往外走。 冯延生看了段文森一眼,走过去想把温希恩也带走。 还没有等他碰到,温希恩可能已经察觉到冯延生要带她走,她掀开外套,就要拉住冯延生的衣角。 然而盖着着她手的是另一只滚烫的大手,把她的手包裹起来。 “我可没让你走哦。”段文森斜眼看了温希恩一眼。 冯延生问,“你留着她做什么?她是我带来的,我就有资格带她走。” 冯延生不想到时候出了什么控制不住的事情,他讨厌麻烦。 段文森也是知道冯延生的性子的,他笑了一声,“放心,出了事我担着。”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冯延生也就懒的管,他最后看了一眼温希恩转身离开了。 等到整个包房都空下来的时候,段文森点了根烟,叼在嘴巴里,然后从桌子上倒了杯酒,端着走到窗户旁边去了。 过了一会,仰躺在沙发上的温希恩动了动,手按在沙发上,勉强扶着额坐了起来。 段文森还站在窗户旁边,身后却像长着一只眼睛一样,在温希恩坐起来的时候转过头来。 “醒了?” 温希恩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低下头来。 段文森抿了一口酒,目光落在温希恩的身上。 温希恩掀开搭在身上的衣服站了起来,她已经是微醉了,扶着桌子才能稳住身体。 段文森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偏了偏头,“现在是准备去干嘛?” 一直沉默的温希恩抿着唇,她不想和段文森讲话,但又怕段文森不高兴不放她走,于是吐出了两个字,“回去。” “回哪儿去?”段文森故意在下一句中咬中一个称呼,“是回你的姐姐那里?” 温希恩霍的一下抬起眼来,目光直视着段文森,直白的,带着一股子的戒备。 她说,“姐姐……不要你管。” 段文森觉得好玩,每次提到她的姐姐,这个好像哑巴的人才会被逼的多说出几个字。 他突然对温希恩口中的“姐姐”很感兴趣了。 段文森坐到沙发上,两只腿交叠着,手上的杯子被他放在桌子上,“过来。” 温希恩没有动。 段文森换了一个姿势,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曲起,“要不我叫人把你的姐姐请过来一起?” 温希恩走了过来,被段文森一拉胳膊,身子当即一软坐在了沙发上。 段文森趁着温希恩想站起来的一瞬间,翻身哑在了温希恩的身上。 温希恩伸手抵在段文森的肩膀上,雪白秾艳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却可以让人轻易地察觉到她的不安和害怕。 段文森嘴唇一弯,嘴唇里吐出的气息暧昧,“这么怕我呀?” 温希恩偏过头,侧脸透着一股冷淡的感觉。 “我和你说话呢?”段文森边说边观察着温希恩的表情,“我又没有打过你,你这么怕我做什么?” 温希恩:…… 一提到这个温希恩就想到当初段文森把她堵到小巷子,那种疼痛仿佛还留在身上,所以在段文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温希恩呼吸就不自觉的紧了紧。 “你看看,那个女人还是我替你赶走的。”段文森从上往下的审视着温希恩,然后有些轻佻的伸出手指勾起温希恩的下巴。 手被人直接拍开,段文森的手背都被拍红了,他一愣,就被温希恩给狠狠的推开了。 温希恩爬了起来,因为太过于慌乱,脚步一乱,一下子没有防备,整个人从沙发上滚到地板上。 段文森站了起来。 温希恩扶着地板想站起来,段文森就在她身边,眼见着温希恩想要爬起来,在那之前又按了下去。 温希恩一下子趴着不动了,发烫的脸贴在地上。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10) “你和冯延生的关系挺好的啊?”段文森在温希恩脑袋边儿上蹲了下来。 温希恩眼睛一圈儿都泛着红,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显得格外的无措。 段文森的手冰凉,碰在温希恩发烫的脸上,格外的舒适。 眼睛眯了起来。 五指张开,插进温希恩的头发里,然后揪着头发将温希恩的头抬了起来,“怎么一遇到我就变成了一个哑巴一样?” 段文森声线一提,“说话!” 温希恩的眼睛里都晕着一层水光,但那淡色的唇却依旧紧紧的抿着,不愿意和眼前的人说一句话。 “很好,你很好!” 段文森的表情明显不太对,好看的眉眼浮现出戾气的烦躁,然后改手抓住温希恩的胳膊,将她拖到黑色的玻璃桌上推倒。 玻璃桌上都是细碎的玻璃碴子,温希恩的身体刚一被丢上去,就因为背后的细碎痛楚而蜷缩了一下。 (不可描述) …… 伸出的手被抓住,段文森一抬头就看到温希恩的眼睛。 “砰!” 酒瓶破碎的声音,有些玻璃渣溅到了温希恩的脸上,她的表情是那么的淡定,要不是手中还拿着破酒瓶,瓶尖还滴着血。 随后脑袋一阵刺痛,,不一会段文森的头上就见了血,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甩有些昏厥的脑袋。 随着温希恩手中的破酒瓶落地,段文森整个人都瘫倒在了地上。 温希恩后退了几步,胡乱的扣了两个扣子,捡起地上的一件外套,披在身上挡住背后渗透出来的血迹,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包间的门彭的一声被砸上。 瘫在地上的段文森扶着墙爬了起来,脸色阴郁的怕人,但是他又突兀的扯出一个笑痕来,鲜血顺着他的额头一路滑到下巴,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跑出来的温希恩头脑还不是很清晰,在门口站着,吹了一会冷风才继续往外走。 温希恩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拿出钥匙推开门,原本以为迎接她的是姐姐担忧的面容。 然而事实只有冰冷冷的房间,温希恩表面自闭,内心嘻嘻。 终于不用再装自闭儿童了! 门是被乔泠敲响的,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乔泠敲了几下,一直都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恩恩,吃饭了。” 乔泠原以为温希恩会和往常一样过会就会下来吃饭,可这次她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温希恩下来。 “恩恩?”乔泠在下面喊了一声,等早餐都快凉了乔泠才等不下去了。 站在房门口,乔泠敲了两下,“恩恩,我进来了?” 一片寂静。 乔泠一拧门把手,发现从里面反锁了,她的脸色一变,开始大力的拍门,“恩恩!恩恩你不要吓我!开开门啊恩恩!” “恩恩,我是姐姐啊!” 不管乔泠怎么在喊,里面的人都没有回应她半分声音。 最后还是乔泠从客厅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备用钥匙才开了门。 房间一片漆黑,窗帘被拉的紧紧的,遮住外面的阳光,没有透露一丝光线。 床上的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乔泠被吓的脸色一白,她立马扭头一看,就看到缩在角落里的瘦小的身影。 她松了一口气,脸色慢慢的变的难看,乔泠冷着脸,“我叫你你为什么不回答,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到现在乔泠都还心有余悸,她还以为…… 她辛辛苦苦的在外面赚钱,她为了温希恩付出了所以的青春和心血,乔泠就想让温希恩能够无忧无虑的活着。 如果温希恩出了什么事情,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温希恩抱着膝盖,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眉眼,透着一股阴翳,露出的肌肤在暗色的光线下,白的几乎有些吓人。 沉默…… 死寂一般的沉默…… 乔泠说了重话,“你再这样,我就不要你了。” 这是她一向威胁温希恩开口的话,几乎她这样一说,温希恩都会被她逼的开口。 果然。 温希恩的全身都僵硬了,拉住了乔泠的衣角,一直不言不语的唇中也发出了类似小兽断断续续的呜咽,那声音软软的,柔柔的,直想让人将她疼到心尖上。 乔泠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冷漠,她抱着不断颤抖的人,单薄的身子比乔泠想象要瘦很多,她温柔的轻轻的拍打着温希恩的背。 “姐姐……” 可乔泠的安慰不仅没能让怀中人安静下来,反而还抖的更厉害了,甚至于那一直雾蒙蒙的眸中,坠下了晶莹的泪花,“别不要我……” “那你听话好不好?”乔泠忍着心软,不然温希恩下次在这么不声不响的反锁门可不让她担心死。 “我……我不想去学校,姐姐……”软软的声音不带任何的情绪,可以说温希恩整个人都仿佛天生少了情绪。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11) 乔泠试探的问,“为什么不想去?是被人欺负了是吗?告诉我好不好。” 晶莹的泪花仿似掉线的珠子般,一颗又一颗的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自削尖的下巴滚下,没有呜咽,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她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乔泠,“我不想……我不想……” 外面的人好坏的,姐姐…… 乔泠以为是温希恩自闭的问题,医生说过要好好的接触外面才能更好的恢复病情。 伸手抹去温希恩脸上的泪,温希恩原本暗淡的眼眸微亮,“姐姐……” “恩恩听话,外面很美好的,你不能这么一直都依赖着我,你要学会长大,我迟早会有一天离开你的。”乔泠松开了抱住温希恩的手,她的语气依旧温柔,却透露着坚定。 温希恩都这么大了,不能还是小孩子一样,她要学会独立,终有一天他们俩会有自己的生活,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守着温希恩的身边。 如青葱般白玉的手指拉住乔泠落下来的手,极其依赖的拉住最小的小拇指,“姐姐……” 乔泠也不动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温希恩,看着她精致的小脸寸寸被苍白所代替,清澈无霾的眸底被雾气点点填满。 她软软的,像是在哀求说,“不离开……不行吗?” “不行!”毫不犹豫的拒绝。 手指上的温热慢慢的滑落,乔泠手指一颤,她很少有强硬的时候,“恩恩,你要好好长大,我才能放心。” 温希恩也察觉到乔泠的决心,她没有在无声的哀求,脑袋慢慢的低了下去,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漂亮的眉眼,肌肤苍白到病态。 她说,“我长大了姐姐会开心吗?” 乔泠看着这样的温希恩觉得有些诡异,但她也没有多想,“我当然会开心,会很开心。” 特意在后面加了一句,乔泠想强调,让温希恩能明白。 温希恩轻轻的抱着乔泠,鼻尖是温暖的气息,她安心的闭着眼,“我会让姐姐开心的。” 所以……不要抛弃我啊…… 在这个上午,窗外不时吹来阵阵凉风,还有断断续续的蝉鸣声传来。 乔泠今天休假,想把温希恩带出去玩,她也想温希恩的病情缓解一些,多和外面的人与事接触对温希恩来说是好事。 温希恩却沉默了半响,特别抵触的摇着头,不肯踏出房间半步。 还是乔泠诱哄了许久才肯跟着出来。 温希恩看着人山人海的游乐场有些胆怯,她拉住乔泠的衣角,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姐姐……” 乔泠安抚的对她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进去。 四周人的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温希恩的身上,她低着头,却抵挡不住那些灼热的视线。 还有几个人指着温希恩,红着脸不知道在讲什么。 太阳很大,晒在身上的感觉真的不太好受,乔泠买了一杯冰饮给温希恩,就挤进人群去买票。 温希恩双手捧着奶茶站在树荫底下,露出来的肌肤雪白细腻。 “你……你好。”一道少女特有的清甜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响起。 温希恩一愣,抬眸淡淡的看了一眼满脸红霞的少女,又面无表情的低下眉睫,仔细的观察着手中冷饮上的花纹。 被忽略的少女难堪的咬了咬唇,不甘心的再次说道,“你有听到我讲话吗?” 温希恩依旧沉默着,没有在看她一眼。 长相甜美的少女气红了眼,她突然伸手拉住温希恩,颇有几分气急败坏,“你倒是说句话啊!” 几乎是被少女触碰的瞬间,温希恩终于有了反应,反应还很激烈。 少女被推在了地上,她仰着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温希恩,无比委屈的看着她,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她张了张嘴,还没有来的及说什么,就被另一道女音打断。 “乔恩!” 乔泠含着怒气走过来,无视温希恩双眼泛光的眼眸,质问道,“为什么要推别人女孩子?” 被乔泠难看的脸色给吓到了,温希恩停下了脚步,默默地看着乔泠不敢上前。 乔泠把被推倒在地上的少女扶起来,低眸的问,“你没有受伤?” 然而少女并不领情,她挥开乔泠的手,甜美的小脸满是被宠坏的娇纵,“你是她的谁啊?需要你来说吗?真是的,好讨厌。” 话音刚落,少女就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她偏头看就看到温希恩整在瞪着她。 乔泠收回了手,也不生气,只是好脾气的笑了笑。 少女却有些不知味,什么鬼嘛,干嘛用那种眼神看她! “喂!” 少女指着温希恩说,“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加个微信吗?” 一开始还挺有气势的,说到后面声音就弱了下来,虽然少女很努力的掩饰,但她脸上的红晕却出卖了她。 温希恩:……救命。 温希恩躲在了乔泠的身后,轻轻的拉住乔泠的衣角,一副自闭儿童的样子。 少女见温希恩又不理她,气的都快要哭了,“你躲什么!你给我说清楚啊!” 温希恩:……这件事说不清楚啊,大哥! 乔泠可能也明白了其中的原由,她瞬间有种苦笑不得,面前的少女长相甜美,穿在身上的衣服一看价格就不菲,可能只是逗温希恩玩呢。 毕竟温希恩长得的确很受女孩子欢迎。 温希恩被少女从乔泠的身后给拉了出来,温希恩不安极了,她眼巴巴的看着乔泠。 但乔泠只是在旁边看着,完全没有在意温希恩眼中的惶然。 乔泠望着小年轻“拉拉扯扯”,温希恩此时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少,但乔泠却可以看出她的一些细微的动作,都表明。 温希恩不反感这个少女。 而且少女的性子很开脱,刚好和温希恩的性子互补。 如果…… 就在少女使出浑身都节数想让温希恩说出一句话时,一个唐突都电话响了。 一开始少女还不想理会,但电话一直响也很烦,少女蹩着眉,不耐烦的拿出手机一看。 脸色立马就变了,她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喂,哥哥……我在哪?我就在对面买奶茶的地方……那里不是有一棵树吗,我就在树下。” “……你来接我,我不知道你在哪里……行,我就在这里等你。” 挂了电话,少女又开始没有节操的骚扰温希恩,把温希恩浑身都弄的不自在。 乔泠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没过一会,她原本想叫温希恩走,刚才她也在旁边听到了少女的哥哥来接她了。 西装革领的男人踩着铮亮的皮鞋踱着轻缓的步伐朝他徐徐走近,梳着高背头的发丝微微的垂下了几缕,男人高雅笔直地走了过来。 他这么出现,与这里的游乐场格格不入。 乔泠一看到这个男人,表情就变的有些奇怪,她慌乱的低下头,不敢在直视男人的容颜。 “哥哥!我在这!”少女兴奋的摇了摇手。 马骏英抿着薄唇,眉头紧锁着,看到少女的时候才松了松眉,他走了过去。 马骏英走进才发现有个削瘦单薄的身影还是背对着他的。 这个背影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是我哥哥。”少女激动的把背对着他的人给拉到他的面前。 入目的是一张苍白的病态的脸,此刻阳光很烈,晒在人的身上都会有一种灼热的感觉,自旁斜射来的阳光笼罩着温希恩精致的侧脸,似给如玉般的肌肤蒙上一阵浅金的琉璃。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12) 通过马骏英此时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对方那两排浓密又卷翘的长睫毛,阳光微斜中,于眼睑处投开的一小片斑驳阴影。 她和马骏英第一次见到的样子不太一样,好像……有点人气了。 是因为……她的妹妹。 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传来,“马晴。” 马晴笑眯眯的应了一声,她拉住温希恩的手臂,尽管温希恩的身体很僵硬,但还是没有把少女推开。 因为她怕姐姐生气。 马骏英一想,知道温希恩不可能一个人出现在这种人多的地方,他往四周一看,就看到旁边安静的乔泠。 马骏英走到了乔泠的身边,问了一句,“那是你的弟弟?” 哪怕是已经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马骏英还是想亲口从乔泠的嘴里听到答案。 乔泠嗯了一声,没有了下文。 “你弟弟是不是……”马骏英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乔泠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像马骏英这种处在上流顶端的人,是乔泠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人。 可老天给她开了天大的玩笑,让她与这个男人有的了一种理都理不好的关系。 她知道马骏英只是对她一时兴起,可像马骏英这种俊美又多金的男人没有那个女人真的不会动心。 马骏英突如其来关心他的弟弟,不能不让乔泠乱想。 “这件事与你无关。”乔泠不想与马骏英有太多的联系。 从来都没有被人忤逆过的马骏英不自觉的皱起了眉,眼神阴翳了下来,声线低沉,“乔泠,你和我说话注意一点。” 马骏英的确对乔泠有点兴趣,但这并不代表这个女人可以在他的面前给他甩脸色,一两次可以当做情趣,但多了就会让常年身处在高位的他不满。 乔泠咬着娇嫩的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就在马骏英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被人推了一下。 推他的人力气不大,反正马骏英是连动都没动一下,站的笔直的。 温希恩生的比马骏英长这么大见过的最漂亮的女生都要更精致三分,秀眉琼鼻,粉嫩的唇瓣,瓷白的肤色,明明就是一身很普通的衣服,但穿在她的身上就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此刻那个人冷冷的望着自己,透过那双清澈的眸,马骏英将自己的身形看的清清楚楚。 “坏人……”与她表面冷淡相反的是她的声音,软软的,好像含了一块糖。 松开不自觉微紧的拳,马骏英将眸中的晦暗与惊艳压于心底。 马骏英这次被人骂也没有感觉到不对,他知道以前的人有精神疾病。 他对着乔泠说,“我可以帮你。” 乔泠不明所以,“帮我什么。” 马骏英的目光落在了温希恩的身上,他对着温希恩笑了一下,莫名的带着一股温柔,“我会请最好的心理医生治好你弟弟的病。” 多么诱人的条件,乔泠几乎被这个惊喜砸昏的脑袋,但反应过来后就冷静了下来,毕竟天底下没有的午餐。 乔泠再三熟虑道,“我们找个地方慢慢的。” 高档的咖啡厅里,马骏英坐在乔泠的对面,他动作优雅的拿着银勺摇着瓷杯里的咖啡,摇了半天都没有喝一口,他的嘴挑剔的很,根本看不上这种东西。 温希恩和马晴坐在不远处,但温希恩却频频的往乔泠的方向看,很想走过来又被马晴给缠住了。 乔泠是背对着温希恩的,而马骏英是面对着的,他的余光总是控制不住的扫过那肌肤苍白的人,那个目光晦暗粘稠。 乔泠略微局促的坐着,直视着眼前长相俊美的男人,紧张的问,“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马骏英漫不经心的放下瓷杯,“当然。” 瓷杯和黑色的玻璃桌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乔泠的心也随着一紧,“你有什么条件。” 马骏英饶有兴趣的看着乔泠紧张的样子,低沉暗哑的嗓音吐出暧昧不明的话,“我要你……” “卡兹!” 凳子与地板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乔泠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实在算不上好看。 马骏英淡然笑着,明明他是坐着的,可是浑身的气势却比站起来的乔泠不知道高多少。 “姐姐……” 身后是温希恩无措又紧张的叫唤,还有马晴撒娇诱哄的声音。 乔泠忍着心里的怒火又坐了下来。 “那么激动做什么?”马骏英慢条斯理的抚平衣袖上的褶皱,眼角的余光瞟向了温希恩。 看到温希恩脸上丰富的表情,不再是木讷阴郁的模样,马骏英的嘴角上扬,“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乔泠的语气已经有点不太好了,“那你倒是把话说清楚。” 马骏英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你的弟弟很可爱。” “然后呢?”乔泠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13) 男人身着黑色西装,身姿高大挺拔,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非常帅气,那双深邃的眼看着乔泠,眼里的神色让人看不分明。 声线低沉富有磁性,“条件我还没想好,可以等你弟弟的病情稳定了之后再说。” 马骏英并不是什么好人,相反他做的坏事倒是很多,能站在他这种位置上的人,怎么可能双手都干净。 他帮乔泠,目的很明确,他马骏英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女人,而乔泠是个很对他胃口的人,他性子淡薄,但乔泠总会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他觉得很奇特。 出口帮她的弟弟之后,乔泠还有借口拒绝他吗? 乔泠…… 马骏英的眼眸暗了下来,极其充满侵略性的盯着乔泠,那种眼神让乔泠浑身都不自在。 但为了让温希恩更好的融入这个社会,能够更好的健康的成长起来,乔泠没有办法狠心拒绝这诱人的条件。 “好……” 马骏英淡淡的挑了挑眉,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能是太过于顺利了,马骏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高兴,狭长漆黑的眼眸依旧微冷,严苛冷峻的薄唇微启:“以后你弟弟放学后来我家。” 乔泠迟疑了一瞬,咬牙同意了下来。 马骏英向马晴招了招手,马晴立马拉住温希恩走了过来。 温希恩看到乔泠就一把推开了马晴,她拉着乔泠有些冰凉的手,精致如画的眉微蹩,透着一股脆弱和苍白,“姐姐……” 她轻柔的嗓音仿佛一根羽毛反复瘙在马骏英的心上,痒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马骏英像个好哥哥一样弯着腰,他们凑的很近,他呼吸间的热气洒在温希恩的脸上,温希恩几乎一瞬间就僵硬了身子,不舒服地向外挪身子,却又被他生生拽回了身边,“以后常到我家来玩哦。” 温希恩想躲,但又怕乔泠说她没有礼貌,她不想惹乔泠生气。 乔泠看着感觉有点不对劲,但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说不出来,她刚想推开马骏英,马骏英就先一步退开了。 “乔泠,你的弟弟比你可爱多了。”马骏英戏谑的说。 乔泠被马骏英那种眼神看红了脸,她瞪了一眼马骏英,模样竟然有几分娇羞。 温希恩仿佛张静态的水墨画,马骏英透过乔泠凝视她的脸。 此时的温希恩的眼神冰冷,她望着马骏英的视线不带一丝感情色彩,仿佛像看一个……死人。 有趣啊。 还是第一次有人敢以这种眼神看他。 那个人皮肤苍白,发丝乌黑,简陋的棉麻上衣显得有些宽大,松松垮垮的勾勒出她纤瘦的肩胛线条。 她的眼眸如一潭黑水,好像要把人吸进去。 马骏英可以从温希恩毫不掩饰的眼睛里看到,她对乔泠的占有欲。 很强。 强到几乎马骏英稍微和乔泠有亲密的动作,这个人就仿佛下一秒就会扑过来撕咬他身上的一块肉。 纯洁干净只是表面,扒开着个表面,里面几乎都已经腐烂的开始散发着恶臭。 见状,外人眼中的淡漠无情的马骏英眼底此刻竟生出了一丝笑意。 他们都是一类人。 血液开始沸腾了起来,是一种兴奋的体现,马骏英好久都没有这么激动过了。 这个小孩,真可爱。 实在是马骏英的目光太过于诡异,透着股说什么来的味道。 原本低垂着眼睫的温希恩平静又疑惑的抬起眸,眉头仍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但那不甚在意的薄凉神情,却让马骏英心口鼓噪,浑身发烫。 温希恩:……这个仿佛要过来和她相认的人还是刚认识的霸道总裁吗? “……乔泠,合作愉快。” 走到人前,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着,话是对着乔泠说的,眼睛却是凝视着温希恩。 不过唯有被他凝视的那人才能发现,他的眼底暗的惊人,目光里欲念翻涌,几乎要将人生吞活剥。 段文森住院了。 这是温希恩从别人口中聊八卦的时候偶尔听到的。 他们都猜到底是哪个何方神圣可以把段文森这个大妖孽给弄进医院了,谁都不会想到是一位人人欺负的小可怜打的。 温希恩的唇再不是紧抿,而是略略向上,那个模样特别迷人。 她的眼睛还是那样黑,是深潭,是死水,看不见你却又让你觉得他就在看你。 连坐在她身边的冯延生都被她吸住了目光,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是你做的?”冯延生说出来的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说完之后的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至极。 温希恩没有回应他的话,她似乎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礼貌,冯延生很少很少看她讲话,到底是不想讲,还是不愿意和他讲。 冯延生愈发的不满,“不仅是个娘炮,还是个哑巴吗?” 温希恩望了他一眼,眼睛黑的吓人,脸色又格外的苍白,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病态。 那淡色的唇瓣轻轻的抿着,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冯延生冷哼一声,趴着桌子上继续睡。 下午放学,温希恩被留下来打扫教室的卫生,教室还有几个男生嬉戏的追逐打闹。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把刚收拾好的垃圾桶都给踢翻了,桶里面的垃圾洒了一地。 他们的笑声,好像也是针对那削瘦单薄的身影。 眼神中带着无缘无故的恶意。 在路过温希恩身边,不知轻重的推了她一把。 “死娘娘腔,不要挡道。” 温希恩被推的撞上一旁的桌角,尖锐的疼痛让她眉都没皱一下。 她抓紧了手中的扫把,指尖都发白,低着脑袋不言不语。 然而温希恩这么一副逆来则受的表情让那些人想变本加厉的欺负她。 温希恩穿着别无二致的校服,版型平凡的衣服却遮不住她青松般挺拔清隽的身型。 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眉眼,露出来的肌肤白到透明的程度。 “草,又是这幅样子!” 其中一位男生涨红了脸,他恼羞成怒的推了一把温希恩,力气很大。 温希恩的身后就是桌子,连人带桌子都被他推了的挪了一下。 “不准这么看着,我听明白了没有!你想勾引谁呢?小。” 男生嘴中吐着粗俗肮脏的话,表情也越来越扭曲,好像温希恩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温希恩只是面无表情地立着,像个失去发条的木偶。 等他们下手,他没有那么做,只是面无表情地立着,像个失去发条的木偶。 这间学校里的人对温希恩身上发生的那点破事一清二楚,太多人对她饱含恶意,持续不断扥诋毁、谩骂和肢体暴力早就将她原本就不堪的生活弄得七零八落。 温希恩低着头,死死的咬住了唇,才压抑出喉咙里的痛叫,但还是会泄出几分可怜的呜咽。 她的眼睛红红的,脚步慢慢的后退,一张苍白的脸露出了恐惧和惊慌。 温希恩这样的神色,让那些欺负她的人更加的兴奋。 在他们恶意包围的温希恩,余光瞥见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她对上了一双暗沉冷漠的眼眸,和以前一样,高高在上的站在一旁,欣赏着她的狼狈,无动于衷。 这次温希恩没有再向他求救,而是垂下了眼睫,和没有看到他一下。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14) 冯延生只是冷漠的看着,他就是冷血到了骨子里,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温希恩无声的求救和泪水都没能让他的心软一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浪费时间在这里看这一场无聊的话剧。 明明他是想走的,但脚就是不听使唤,就像是被钉住了一样。 好烦啊! 冯延生一张英俊的面容沉了下来,黑眸死死地盯着被人按在桌上欺负的那个单薄的身影。 冯延生能看到温希恩的半张脸,流丽优美的下颌线宛若陈设在展览台上的古典工艺品的精妙线条,被纤密睫羽半掩着的黑色眼瞳氤氲着云烟薄雾般的潮湿水汽。 她好像在冯延生的耳边叫,又好像在哭。 可冯延生定情一看,温希恩的唇瓣紧抿着,没有一丝开口的痕迹。 六月暑气渐生,夏蝉在枝头振动翅膀,高声吟唱着不知名的乐曲,夏日燥热的气息便从这乐声缓缓融进每一个空气分子中。 一滴汗水从冯延生线条凌厉的下颚线滑倒了衣领里面,还有一滴流进了眼睛里,涩的慌。 冯延生的脚不受控制的踏出了一步,也就是这一步让他的脸色变得特别的难看,他猛地收回了脚,有头不愿意在看,转头离开了。 温希恩离开学校已经很晚了,天都有些暗了。 出了学校的门,一辆看起来就很贵的车子对着她打了几声喇叭。 温希恩背着书包,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直到车开到了温希恩的旁边,车窗摇了下来,露出少女白皙的脸。 “恩恩!上车啊,医生已经到了,在我家呢,你怎么这么晚放学啊,我等了你好久的。” 少女的声音滔滔不绝,却并不惹人厌烦。 温希恩的脚步不停,她越走越快,完全不理会身后的少女的叫喊。 马晴没有办法,只好从车上下来追上去,她拉住温希恩的手臂,发现被拉住的手臂正在不正常的颤抖。 “恩恩你怎么了?”马晴紧张的问。 温希恩被少女碰到一瞬间就超级反感的僵硬了,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甩开马晴的手。 “不要碰我……”温希恩的声音很轻很轻,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见。 马晴从认识到开始一直都缠着温希恩都没有逼出她一句话,如今却终于说了一句。 虽然语气不太好,虽然话也不好听,但马晴还是好高兴。 马晴不理会温希恩的挣扎,把她拉到车上。 哪怕是到了车上,温希恩也不消停,陌生的环境让温希恩很焦躁不安,她挤在一个角落里,双手很没有安全感的抱着自己的脑袋。 马晴也没有想到温希恩的反应会这么大。 “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温希恩的身子颤抖的越发的厉害,都没有感情色彩的眼眸浮现出一层水雾,惊惶地颤动睫羽,“姐姐……” “姐姐……” “姐姐……” 温希恩仿佛陷入了自我的世界里,她紧紧的闭着眼睛,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 突然她被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给围住,鼻尖索饶的是少女身上特有的馨香。 温希恩愣住了。 这个怀抱,是温暖的。 和姐姐一样。 马晴轻轻的拍着温希恩颤抖的背,她甚至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一个明明相处没到两天的人会有这么浓的感情。 以前不管有多少男人讨好她,她都不会动容半分。 可是这个人,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招人疼。 “恩恩,不要害怕,我不伤害你的,不要再怕好不好?”一向没心没肺的大小姐这次就这么低三下四的求着这个人,求她不要怕。 可能是马晴的声音太温柔,也可能是她的怀抱太温暖,温希恩没有刚才那么抵触,情绪渐渐地平静的下来。 马晴还占着温希恩的便宜,一路抱到了家。 温希恩:……谁来救救我。 [系统仰天:自求多福你。] 温希恩:呜。 心理医生已经在客厅里面等着了,心理医生是一位长相很和蔼的中年男人,他有一双很温柔的眼睛,没有一点攻击性,让人看着就特别舒服,容易放下心里的防备。 马晴把温希恩带进去,和心理医生沟通一下就准备在外面等着。 衣角被人拉住,马晴垂眸一看,是一只如同青葱般的手指。 马晴忍不住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她一笑起来脸颊就有两个酒窝,看起来特别特别甜。 她的声音也特别特别的甜,“舍不得我呀?” 温希恩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 倒是马晴顶不住温希恩那样的眼神,先一步红的脸,她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知道你舍不得我,我就在外面等着你,保证不离开半步!” 说完马晴还古灵精怪的像温希恩眨了眨右眼。 温希恩低垂着长长的眼睫,睫毛纤长而浓密,脆弱又漂亮,“一起……不走。”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15) 马晴:“……” 我天!怎么这么可爱啊! 马晴看着心理医生,娇俏的眨了眨眼,“我能不出去吗?” 心理医生推了推鼻根的眼镜架,笑的无比温柔,说出来的话无比的残忍,“不可以。” 马晴瞪了心理医生一眼,哄着温希恩放手,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的走出去。 随着门被关上,温希恩又重新低下了头,紧抿着唇瓣不言不语。 这几天经过心理医生的治疗,温希恩的确是好了一点,这里指的好一点并不是指她说的话多了,而是温希恩在和别人接触的时候没有那么容易发抖。 他们都以为温希恩在逐渐变好。 这次马晴已经在校门口等了将近两个小时,以前温希恩也很慢,一般都会等人走没了,她才缓缓的出来。 可这次却是最久的,漫长的等待让马晴开始不安。 等过了两个小时,马晴再也等不下去了,她推开车门,吩咐司机在这里等着,自己走了进去。 马晴知道温希恩的教室在哪里,这当然不是温希羽告诉她的,而是她自己派人调查的。 可找到了温希恩的班级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个被踢翻了的垃圾桶。 马晴看着躺在地上的垃圾,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在这栋楼都找了一圈,马晴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在无比迷茫惊慌的情况下,马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她连忙的掏出手机,颤抖着手指给打电话。 电话嘟了好几声,才被人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来,“什么事?” “哥……”马晴说话都带点哭腔,“出事了……” 马骏英正在应酬,他听到了马晴的声音不太对劲,就走到了安静的阳台上,漫不经心的点燃了一根烟。 “把话说清楚。” 马晴急的快要哭了出来,在安静的走廊里仿佛都可以听到她略带哭声的泣音。 马晴是在厕所找到温希恩的。 马晴站在厕所门口,来不及擦拭额角流下的汗珠。 看到里面的场景,马晴眼睛一红,好难受,呼吸不过,灭顶的窒息感裹挟着她。 厕所很乱,一看之前就发生过激烈的冲突。 马晴听到了隔间传来的声音。 模模糊糊的,听得不是很真切。 厕所很空旷,马晴呆愣的站在一大面镜子前。 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在整个厕所里都有回音在回荡。 马晴慌乱的扭过头,看到温希恩整个人被段文森压在冰凉的墙面上。 段文森双眼狠戾,他的指尖压住温希恩嘴角的伤口,这张无比俊美充满野性的人几乎扭曲。 马晴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心脏怦怦乱跳,手心再次出汗。 “别给脸不要脸呀,你说是不是,娘娘腔?”段文森恢复了神情,他言笑晏晏的看着温希恩。 段文森的白皙饱满的额角还有一个小伤口,还没有痊愈。 温希恩漂亮无神的眼眸泛着朦胧的水雾,她摇着头抽泣。 马晴眼尖的看到她纤细的脖颈处有几枚暧昧的吻痕。 “混蛋!”马晴几乎是尖叫出声的。 段文森揽着温希恩的腰,侧眼看着马晴,嬉笑道:“哎呀,这是你从哪里勾搭来的不入眼的玩意,还想来英雄救美吗?” 段文森含笑的眼不带一丝温度。 马晴摇头,呼着粗气,握紧手心,咬紧牙关看着段文森,她走过去想把温希恩拉过来,让温希恩逃离那窒息的怀抱。 但马晴怎么能跟段文森抢人。 段文森就是个小畜生,他没有什么道德底线,人发起疯来连女人都打。 被段文森挡住的人断断续续的传来轻轻的抽泣,可能真的被段文森欺负狠了。 最后还是马骏英派人过来,才让这件事落幕。 额前的碎发沾着汗液贴在温希恩的眼睑上。 有几根细发润着黏腻的水液刺入她的眼底。 在离开时,温希恩对上了段文森的眼睛。 他在笑。 笑的就像恶魔,眼眸就像深不见底的黑洞,像要把人拖进去吞入腹中。 他张了张嘴,无声的说了一句话。 温希恩从他的嘴型里听出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说。 我不会放过你的。 温希恩被马晴带回了她的家,家里面的私人医生早就准备好了。 马晴就在旁边看着,他看到掀起的衣袖,那苍白的肌肤青青紫紫,几乎是没有一块好肉,有的应该快好了,有的是刚新添上去的,看起来着实有些恐怖。 温希恩垂着眼眸,好像受伤的根本就不是她一样,或者说她已经麻木了。 “恩恩,疼不疼,原来这就是你这么晚放学的原因吗……” 马晴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没了音。 温希恩嘴角更是破了一处,溢出几丝未干的血。 看着没有表情的温希恩,马晴再也忍不住抱着她的脖子痛哭了起来。 相处了这么久,温希恩已经对马晴的接触没刚开始那么抵触,但依旧特别不自在的僵住的身子。 马晴几乎是立马就感觉到了,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在厕所时温希恩雪白脖颈上的红痕。 她哭的好伤心好伤心,那泪水像是不要钱一样的砸在她的衣服上。 温希恩原本是没什么感觉的,可是看着马晴哭的这样伤心,她心里也有些难受了。 马晴是除了姐姐,对她最好的。 马晴笑起来很好看的。 哭起来……好丑。 温希恩不希望马晴变丑,哪怕她的肩膀上也受了伤,但她还是一声不吭的摸了摸马晴的发丝。 动作很轻柔,像是在安抚。 马晴一愣,随后哭的就更伤心了,她脸上本来还是有精致的妆容的,如今被她的泪水给弄化了,好不狼狈。 温希恩的眼睫颤动,好像展翅的蝴蝶,软软的嗓音和她面无表情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哭……不哭。” 谁都不知道,温希恩在学校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明明是长了一双极其漂亮的脸,但这反而成为他们欺负她的借口。 因为娘,因为她不爱说话,她对谁都爱答不理。 在他们眼里,就变成了温希恩看不起他们。 这所高中是省里最后的高中,里面的人不是成绩格外突出,就是家境很突出。 他们都是天之骄子。 他们都好恶毒,她挣扎,她哭泣,换来的却是他们的戏耍。 课桌和书包开始莫名其妙的多出死掉的老鼠或者活的蟑螂。 作业本会被撕掉,在班里会被人故意绊倒,还会有人将瓶子的水泼在她的头上。 每每这时,没有人会伸出手帮助她,她只能听到他们的笑声弥漫在教室的每个角落里。 在她想向老师求助的想法被人知道后,他们把她围在厕所里,捏着她的下巴,威胁我要是敢说出去,她就死定了。 说完,他们抬起手逼近她的脸庞。 她害怕的抽泣着,还极其可笑的求他们。 在一次放学后,他们聚在一起看着手机,她听到了手机里传出的黏腻水声和暧昧的喘息。 她两肩发颤,想逃离,但是她被他们捆在树上动弹不得。 接着,他们双眼泛着奇异的光向她走来,她在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恶欲。 他们急切的脱掉了我的衣服,她开始挣扎呼喊,有人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唇,她只能摇头哭泣,求助的话语被堵在他的手掌里。 她像是坠落在一处腥臭的污水中,里面有许多鲜红的舌头,它们争先恐后的爬出,贪婪的吸食着她的血肉。 外面的人啊,真的很可怕。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16) 这些事情,才是让她崩溃的最重要的一点。 私人医生为温希恩包扎好了外面的伤口,衣服里面的医生也不是很清楚,温希恩很抵触,让私人医生也没有办法,但看温希恩这么有精神的样子应该也没有伤的很重。 马骏英是回来的时候听到马晴说了这件事,其实在马晴哭着找他帮忙的时候,马骏英就叫人把温希恩的资料都查了出来。 校园欺凌,无父无母,性子自闭,反正所有可怜的词都可以汇集到温希恩的身上。 但马骏英心里有个预感,温希恩不该是这个样子。 因为马骏英在温希恩的身上感受到同类的气息。 而温希恩的另一种人格,需要被他挖掘出来。 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不是吗? 他打电话通知了乔泠。 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客房了。 空气中弥散着的淡淡消毒水味,马骏英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眉。 坐在床边的人微垂着头,蝶翅似的漆黑睫羽在下眼睑落下两扇阴影,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漂亮的眉眼。 “身体怎么样?”马骏英走到了温希恩的面前,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他身形高大挺拔,哪怕是坐着也有一股上位者的气息。 口中状似关心地询问着,微垂的漆黑睫羽却掩饰了眼底的冷漠与漫不经心。 温希恩动都没有动一下,完全不理会马骏英。 马骏英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样子的,为什么不释放你的天性呢?” 真正的温希恩不会是这个样子呢。 这只是她的表面,她其实比谁都疯狂。 “他们这么欺负你,你难道就不想让他们也体会一下你的感受?”男人低沉的声音好像有一种魅惑人的魔力。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温希恩。 “这很痛?”男人轻轻的抚摸着温希恩手臂上的青紫的伤痕,此刻毫不客气、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地提出疑问,“你真的甘心吗?甘心就这么被他们这么玩弄,就像条狗一样?” 温希恩:……好大一碗毒鸡汤。 马骏英以为温希恩会露出怨恨恶毒的负面情绪,但是没有,一丝都没有! 马骏英一个变态般仔细的观察着温希恩的表情。 呆愣,无神,冷淡。 这有这种情绪,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 一股失望涌上了马骏英的心头,难道真的是他想错了吗? 其实温希恩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患又自闭症的病者。 原本的期待与兴奋落空,随之而来的无言的烦躁,马骏英的表情冷了下来,对这个漂亮没有灵魂的人失去了兴趣。 马晴还是从工作的地方匆匆赶过来的。 一见到乔泠,温希恩如同归巢的幼鸟依恋而孺慕的扑向乔泠,整张脸仿佛都生动了起来。 “姐姐……”漂亮的眼眸专注而炽热地凝视着乔泠,明明温希恩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却让马骏英感觉到一丝不同。 一种怪异的感觉弥漫下来。 马晴有些吃味的撇了撇嘴,暗发牢骚,“真是的,看见姐姐跟看见什么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的谁呢。” 马晴说话的声音很小,但离她比较近的马骏英还是听见了。 心头的怪异越来越浓。 乔泠拉着温希恩左看看右看看,看到她身上的伤痕,眼睛就红了。 摸了摸温希恩的发丝,温,柔的说,“姐姐带你回家。” 马骏英撞入一双炽海岩浆般的眼瞳中,隐秘的迷恋、热烈的欢喜通通藏于其间。 心突然咯噔了一下,马骏英不可置信的眯了眯眼,一中猜测破土而出。 纯粹、浓烈,像是童话里剔透而脆弱的水晶,又像是小孩子才喜欢的、甜得发腻的糖果一般的情感。 马骏英难以否认某一瞬间的心跳失衡。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呢,原来是这样。 “我送你回去,天已经很晚了。” 马骏英出声,他好像很熟练的拉住了乔泠的手臂,带着不经意的亲密,也不动声色的把温希恩隔开了。 乔泠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只是对于马骏英这么突然的亲密有些不适应,她想躲开马骏英的接触,却被他以一种温柔的姿势给固定住了。 “怎么,不好意思?”性感低沉的声音带着些笑意,让人听着耳尖都发麻。 乔泠并不是对马骏英毫无感觉,毕竟没有哪个女人可以真正的拒绝的了这个充满魅力的男人。 “好……” 答应的时候乔泠红了脸,眼睛都不敢盯着马骏英的眼睛看。 面上马骏英一如既往地挂着彬彬有礼的微笑,甚至在温希恩冷冷地看过去时弯眉加深了笑意,只是那笑意未入眼底,莫名的阴翳覆在瞳孔深处,宛如披着人皮、张开血盆大口的深渊怪物。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17) 马骏英亲自送了乔泠和温希恩回家。 在车上,乔泠坐在副驾驶上,马骏英会和乔泠调笑聊天,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总是忽略温希恩。 每次当乔泠想回头看坐在后座上的温希恩,马骏英就会扯出一个话题把乔泠的注意力给拉过来。 回到家门口,乔泠并没有立马就下车,而是对着温希恩说,“你先回去,我和马先生还有话说。” 温希恩歪了歪头,仍旧如一滩死水的眼恍惚间竟透出异样的冰冷。 这次她终于正眼看着马骏英。 马骏英回视,昏暗的灯光洒在他一半的侧脸上,眼眸晦暗不明。 温希恩什么也没说,乖乖的下了车。 马骏英淡淡的收回来视线,他懒懒的垂下了眼睫,没有刚才的那么反常。 “我准备让恩恩转学。”乔泠把憋在心里的话说的出来。 在学校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乔泠想过去学校闹,但闹到最后一定是没有结果的,所以她想离开这里,换一个新的环境。 原来这就是温希恩不想去学校的原因吗? 她胆子那么小,被人欺负了恐怕也不会吭一声。 乔泠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很不称职的姐姐,说好的要保护她的,说好的要给她最好的生活的,可是现在呢?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越来越糟糕了。 男人眼里没有丝毫波澜的眼,深邃,像大海一样,会把人吸进无底深渊,他听到温希恩的名字时,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暗光,快到没有任何人可以察觉到。 “可以啊,去市,那里有所重点高中的董事长我认识,我可以叫人安排。” 马骏英好像处处都在为乔泠着想,但他心里想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乔泠迟疑了一会儿,“这不太好?” 对面那冷淡的男人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不会啊。” 马骏英顿了顿,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方向盘,眼神微变,“毕竟我的妹妹可是很喜欢恩恩的,恩恩那么可爱,让我都有点喜爱呢。” 额上的几缕碎发垂下来了,挡住那双狭长的眼,只隐约可窥见他晃动的目光。 他好像在看乔泠,好像又没在看。 乔泠没有听明白马骏英语气一层下面的深意,但她知道马骏英不是那种善人,“马先生,你这样帮助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乔泠一双眼睛跟着马骏英,想从他的表面上看出什么来。 然而没有,乔泠永远都看不懂这个男人。 马骏英邪笑着凑近了乔泠,他本来就生的有几分邪气,半挑着唇角这么一笑,就透着一股子的坏劲儿,他暧昧的把乔泠的碎发别在耳后,“你觉得我图什么?或者说你有什么?” 鼻尖索饶的是昂贵的男士香水味,男性荷尔蒙也瞬间扑面而来,乔泠不争气的红了脸,颇有几分秀色可餐。 “马先生……我什么都没有的,你这么帮我,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乔泠低着头,错过了马骏英脸上一闪而过的冷漠。 “怎么会呢……” 你的身边可有一个被灰尘蒙住的珍宝,上面的灰尘需要他来擦去。 乔泠明显理解错了马骏英的意思,清丽的脸上的红晕都蔓延到了耳尖,眼睛闪躲着,就是不敢看马骏英。 温希恩转学了,手续都是马骏英派人办的,马晴到是很开心,因为她就是在市读书,只不过因为有点私事才回到了这里,没想到会遇见温希恩,就更不愿意去市了。 在新的城市里面,陌生的人,都让温希恩特别的不适应,是马晴天天带着温希恩四处跑。 马晴性子活泼开朗,人缘特别的好,周围的人对长相漂亮单薄的温希恩也很友好,这让温希恩慢慢的不再抵触,甚至开始习惯了这里的环境。 天气晴,蓝天朵朵白云,和煦的日光暖洋洋的。 温希恩坐在教室的后方角落,静静的看着手里的书。 班里的同学,他们和乐融融的在一起谈笑。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朝气的笑容,像是发了光般,很是闪耀。 温希恩虽然没有以前那么的孤僻和阴郁,但依旧很少很少讲话,和班里的人都不熟。 温希恩听到他们在谈论转校生,是一名男生,今天要来到这个班。 迷迷糊糊之间,喧嚣的谈论声忽然戛然而止,空气一阵冷凝。 只见教室门框边站着一名男生,他似浑身散发着光芒,成了人群中耀眼的焦点。 他长得真的太美了,美得雌雄莫辨。 他有着细长精致的浅眉,温软的杏仁眼,如泛着秋水,白皙的鼻尖点着一颗小痣,小巧的红唇微微抿着,整个人透着江南水乡的韵味。 男生抬脚走进教室,来到讲台中央,挥了挥手,“大家好我叫王琦。”他好像有些紧张和不安。 话音刚落,教室顿时响起一片尖叫,属于女生的尖叫。 无非是些夸赞王琦长得如何好看以及班里又迎来一位未来的校草。 她们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都下意识的飘向温希恩的方向。 可男生却不这么想。 其中有一男生他满脸不屑,撇着嘴阴阳怪气道:“哪里是校草,我看是校花!” 他刚说完,又有几个男生摇头晃脑的一同附和着,之后便议论着王琦不过是一个娘娘腔。 美貌即是原罪。 听到娘娘腔这个称呼,温希恩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抖,手指抓紧了书页。 王琦听到这些不堪的鄙夷后,脸色变得些许苍白,他将头低了低,随后走下讲台。 他所路过之处,皆有女生望向他。 王琦朝温希恩的方向走来,直到温希恩的面前停下。 他咬着下唇,问:“我可以坐在这吗?”说完,他朝温希恩微微一笑,双眼似缀了点点繁星。 温希恩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继续低下头看书。 王琦尴尬的涨红了脸,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温希恩的脸色,不安的问,“那我坐了?” 温希恩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王琦坐在温希恩旁边后,他收拾了一番桌柜。 接着他从书包里掏出一盒铁皮糖,是水果味的。 “吃吗。”王琦朝温希恩递了一颗纸皮糖。 温希恩看着手心里的纸皮糖,纸皮透着五颜六色的彩光。 温希恩转过头看着他,他眉眼带笑的对她说:“这个糖很好吃的。” 王琦将身子靠近了温希恩,温希恩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皂香味,是薰衣草味的。 他挨着温希恩的胳膊,低下头看向温希恩的课桌。 课桌上面放着一本语文书,“乔恩。”王琦念着温希恩的名字,声音很轻柔。 他抬起头,那双温软的杏仁眼似泛着一层雾水,“我记住你了,你呢。”说罢,那张面若桃花的脸颊荡漾出一对梨涡。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过于干净纯洁,让温希恩都有些动容,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中午马晴和温希恩去食堂。 在排队打饭的时候王琦就 站在温希恩的身后。 一路上许多人在看王琦。 温希恩早就习惯了周围人的视线了,王琦好像不喜欢,他皱着眉,打完饭,对着温希恩匆匆一笑就急急的往前走。 他的神情很奇怪,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18) 马晴见温希恩总是盯着那个方向,顺着那个方向一看,就看到人群中最显眼的王琦,但马晴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担忧的问,“恩恩,怎么了吗?” 温希恩收回了视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第二天,温希恩终于知道王琦为何神情奇怪了。 他是二中的学生,因为养父闹出了丑闻,好像还犯了很大的事,学校开除了他。 这件事如发酵了般迅速传遍学校。 紧接着又传出王琦平日私生活混乱,极不检点的漫天流言蜚语。 有更多的人在看王琦,门外窗外挤满了人。 他们带着鄙夷的眼神看着王琦。 像是在看一只肮脏的下水道老鼠。 班里的女生不再接近他,而是退在远远的地方,满脸猜疑着这件事的真假。 这是校园暴力开端的一角。 温希恩对于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触动,依旧无动于衷,但也没有和王琦讲过话。 王琦神色低落,他没辩解什么,因为温希恩看起来实在是太冷漠了,让他有些退缩。 下午体育课,王琦坐在座位上迟迟未动。 温希恩也是坐在位置上的,但她只是纯粹的不想晒太阳,不想和那么多人接触才待在教室里面,而且因为马晴她也有这个特权。 后面来了几个不怀好意的男生走到进来把他围住。 他们的眼睛里充满了恶意,可能是看到温希恩在这里,他们都不敢太放肆。 他们叫王琦出去,王琦低着头跟着他们出去了。 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之后一下午温希恩都没看见王琦的人影。 在下课的时候,温希恩听到有人在谈论王琦。 是一个女生。 她长相甜美,那双月儿般的眼透着一抹奇异的光彩。 那张粉唇夸张的大开,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舌头。 她说:“真的好恶心啊,这样的人居然在我们班,听说在外面还把一个女生的肚子闹大了呢!” 话题一旦开启,便会有无数张嘴张开加入这场恶意的交流中。 温希恩听到越来越多不堪的言语进入我的耳朵,在她的耳蜗深处肆意宣泄着。 言语真的能毁掉一个人。 温希恩恍然想起昨天王琦朝她递的那颗纸皮糖。 他笑得那么温软,给的那颗纸皮糖也很甜。 温希恩抿紧了淡色的唇瓣的唇一言不发。 温希恩放在桌子上的手在颤抖,她仿佛透过王琦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在那水深火热的日子里,只有辱骂和疼痛的校园中,温希恩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了。 温希恩的手心湿成了一摊,黏腻的汗水吸附在她的掌心。 “长得这么娘,天天勾引谁呢?” “狠狠的打,让她知道什么是听话。” “不仅是个娘炮,还是个哑巴吗!” ……………… 一段段破碎的回忆涌至温希恩的脑中。 四周像是没了氧气的透明玻璃容器,把她笼罩并封闭在其中。 好难受,呼吸不过,灭顶的窒息感裹挟着她。 在中午休息温希恩去了厕所。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温希恩有些恍惚,打开水龙头,把手心里的水扑在脸面上。 冰冷的水把温希恩从中午的噩梦中拔离的出来。 “砰。”巨声把温希恩拉回现实。 温希恩转过头看到王琦痛苦的卷缩在地上,那张漂亮的脸面如小山般肿了起来,上面印着充血的五指。 温希恩面无表情的看着,但如果细看就能发现,她现在是恐惧的,害怕的。 “你这小子挺能耐的呀,凭着这张脸得到了女生的不少的好处?”说话的这个男生满脸的嫉妒,只因为他女朋友分手的原因是喜欢上了王琦。 王琦温软的眼眼泛着朦胧的水雾,他摇着头抽泣。 悬挂的心随即沉入不见底的黑洞,压的温希恩喘不过来气。 “乔恩!救我!”是王琦,他看到了她。 紧接着,他朝温希恩伸手,满脸希翼。 那个男生也看到了温希恩,犹豫的站在那里没有动手,马晴的身份在这个学校里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而温希恩凭空出现在这个学校里,还有许多的特权,不得不让人多加的猜想。 毕竟和马晴玩的人,家境会差到哪里。 所以他们都不敢惹温希恩,甚至想和她打好关系,但耐不住她太过于寡言,实在是难以让人接近。 温希恩后退了一步,脸色极其的苍白。 然而温希恩退的这一步,被那些人看来就是避嫌,好像很嫌弃一样。 那些男生都松了一口气,开始变本加利的对待王琦。 温希恩被定住般,双脚走不动,眼睁睁的看着男生又扇了王琦一巴掌。 那只隔在半空的手仍朝温希恩的方向,他在向她发出无助的求救。 温希恩淡淡的垂下的眼睫,透着几分寡淡冷漠,她拿出纸巾擦了擦手指上的水渍,转身离开了。 谁都没有发现温希恩在擦水渍的时候手在小幅度的发抖。 身后断断续续的传来王琦一声声的抽泣,以及他哀伤的唤温希恩的名字。 温希恩的脚步走的越来越快,窒息感如潮水席卷她的每一寸肌肤。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19) 她不想再经历了,她不想再回到地狱了。 日暮渐升。 这已经最后一节课了,上完这节课就可以放学了。 班里静悄悄的,温希恩低着头看着书,但书中的内容半天都看不下去了。 她座位旁边始终没有人,王琦至今未归。 温希恩握着钢笔的手指一顿,开始陷入迷茫。 不适宜的,她又想起了在厕所,王琦向她伸手求救的模样。 而她却选择了置之不理并落荒而逃。 在她离开后,王琦会怎么样? 温希恩不敢再想下去,抓着钢笔指尖发白。 她就是一个胆小又自私的坏蛋。 课本上的内容仿佛都扭曲了字迹模糊一片,温希恩闭上了眼睛,淡色的唇瓣抿的死死的。 “我靠,他这是怎么了?”随着一个男生的低呼,全班人的视线立即聚集在门外。 门外站着一个人,是王琦。 只见王琦整张漂亮的脸面红肿着,嘴角更是破了一处,溢出几丝未干的血。 他身上的肥大黑白校服脏兮兮的,头发散乱潮湿的披在脸颊上,瘦弱的下颚没有一块青紫。 王琦迎着大家好奇的目光走到自己的座位并坐下。 温希恩不敢看他,埋首在作业堆里。 王琦始终未一语,他没有质问温希恩为什么不帮他。 温希恩颤抖的拿着手里的钢笔,却怎么也写不出字。 快下课时,王琦忽然靠近了她,他用手指点了点温希恩的手背,小声的说:“恩恩,吃糖。” 温希恩只顾着看着他手心里的纸皮糖,没有注意到王琦突然亲昵的喊她恩恩。 温希恩没有接住那颗纸皮糖,而是把目光移到他的脸上。 白秀沅没有看她,他垂下眼拆开纸皮,露出了里面红色的糖果,上面裹着层层白色粉末。 他将那颗剥开纸皮的糖果递到温希恩的嘴唇边,说:“你吃了糖,我就不怪你了。” 王琦眉眼一弯,“啊,张嘴。” 温希恩看着唇边那颗红白相印的糖果,胃里突然升起一阵止不住的翻涌。 怀着温希恩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思,她乖觉的伸出舌头,把王琦指间的糖果卷到唇中。 随即甜腻的味道弥漫着她的整个唇腔。 王琦抬手摸了她的发旋,嘴角弯弯,问我:“甜吗?我还有好多呢,慢慢吃。” 那张红肿的漂亮脸面笑起来顿时显得有些可怖。 好可恶啊。 温希恩面无表情的看着正坐在她家沙发上的男人。 乔泠和男人在聊天,聊的很愉快,连温希恩回来了都没有发现。 还是男人先发现了温希恩,他起身,动作熟练的接过温希恩手上的书包,轻声的问,“累吗?饭已经煮好了,就差你了。” 一开始乔泠和马骏英相处还是很生疏,一口一个马先生的。 现在骏英都叫上了,眼中的爱意也开始浮现。 她啊,越来越多余了呢。 都是这个人的错! 温希恩抢过马骏英手中的书包,眼神极其冰冷的瞥了他一眼,就绕过他来到了乔泠的身边。 身后的马骏英浅浅一笑,弯腰抬手把温希恩碰过的手指,追着她单薄修长的身影,举到鼻尖像摄取毒物似的贪婪深嗅着。 快要忍不住了,是吗? 乔泠拉着温希恩的手,在温希恩欲言又止的目光下匆匆的说,“厨房里还煲了排骨,我去看看,你先去房间换件衣服。” 说完,乔泠就急忙的往厨房里面赶。 温希恩低下头,神色阴郁,一只手从后面捏住了她脖子后的软肉,温热的指腹碾压着她的耳后,温希恩抓出那只还在往里探入的手,偏头看着身后的男人。 马骏英面容和蔼亲切,“明天星期天?乔泠可能没时间陪你了。” 这仿佛宣告主权又仿佛炫耀的语气让温希恩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冰冷,她一字一顿的说,“姐姐……我的。” 幼稚又偏执的举动把马骏英给惹笑了,那笑声暗哑,在温希恩的耳朵里回响着,性感撩人的很。 眯着眼,温希恩推开了马骏英,走去房间。 一路上她听见紧跟在她身后的踏踏声。 打开房门在关闭的瞬间,一只健硕的手突然蹿入,温希恩下意识的不动维持着这个姿势,那只手就这么卡在门缝内。 马骏英长腿一跨进了房间,握住温希恩发抖摁在门把的食指,“你的姐姐现在是我的女人,马上就是了,明天你就可以叫我姐夫,开心吗?恩恩。” “你不配!” 软软的声线仿佛是含着刺的,但这个刺并不扎人,随之而来的,是虚弱又凛冽地揪住他衣领的手。马骏英并没有反抗他,而是俯视着温希恩的眼睛,为了让她更舒服些,甚至还微微低下了头。 来自猫一样的挑衅戛然而止。 “不可以的……” 漂亮却阴郁的侧脸在灯光里半明半寐,黑色的发丝绕啊绕,缠住马骏英无法呼吸。 他就知道温希恩不是表面的那个样子,只是露出了冰山一角就让他忍不住想探究的更多,更多…… 露出本性,我们就是同一类的人。 疯狂,病态,偏执,占有。 很正常的一件事。 疯狂的偏执,病态的占有。 “恩恩,乔泠……很软,你没碰过?那个地方……” 马骏英面色平淡,独喉结的滚动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他狂热地盯着温希恩表情,不放过一个细节。 他说这些话只不过想激怒温希恩,想看她露出更多令人惊喜的表情。 果然,他成功了。 温希恩被他激怒了。 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声音很小,但其实不痛,因为她的力气真的很小,马骏英的脸都没有偏一下。 然后直接把他给推出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隔着门,马骏英听到房中蟋蟋蟀蟀声音的响起,紧接着‘嘭’的一声响中,好似有什么东西砸到了房间的门背之上。 对于温希恩这难能的激烈反应,马骏英心中不仅没有丁点恼意之意,反而涌出了更澎湃的想将人吞噬一干二净的渴望。 马骏英脑子里还在回想着温希恩刚才的眼神,好像是愤怒? 对!是愤怒…… 那双淡色的抿成了一条直线,漂亮的眼睛里暗如墨水,仿佛里面藏着一只野兽,只要一被惹怒,就会挣脱开来把惹怒她的人撕的粉碎。 但这并不让马骏英惧怕或觉得被冒犯,反而这让他更加的兴奋。 他想让那张精致苍白的脸上露出更多的表情,更多疯狂的表情。 那样子真的很美。 马骏英留在这里吃了晚饭,在餐桌上他面色如常的和乔泠说话,没有在看一眼温希恩,好像满心满眼都是乔泠。 温希恩原本应该到家反而感觉到安心高兴的,可是现在她只有烦躁。 桌子上的菜很丰盛,比往常都要丰盛,因为这个男人来了吗? 突然一下子没有了胃口,明明以前她不是最爱吃姐姐做的饭了吗? 筷子被放在了桌上,温希恩低垂着眼睫,肌肤苍白的都可以看到那黛青色的血管,那眉眼的忧郁显得她看起来更加的脆弱。 乔泠的目光被温希恩吸引了回来,她看着温希恩碗里根本就没有动几口的饭,担忧的问,“怎么了,是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当然不是菜没有胃口,是看到某个人而没有胃口罢了。 时间每一秒的流逝都加重着急躁的气息,全身上下好似有无数个细胞都在叫嚣,温希恩无意识的撕扯着铺在桌子上的锦锻桌布,似乎想以此来平复心下那种无处安放的焦躁,可无论怎么样,她都无法将之全部屈散。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20) 男人看姐姐的眼神,让她想挖掉! 看着温希恩的神情愈发的不对劲,乔泠慌了,“恩恩,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实在是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月,温希恩看起来也越来越正常,而且有马晴的保护和陪伴温希恩在学校应该也不会出事。 乔泠下意识的求助的看向男人,却发现男人已经在紧紧的盯着温希恩。 从乔泠的角度只能看到马骏英的优美凌厉的侧脸和高挺的鼻子,她以为马骏英和她一样很紧张温希恩。 但是马骏英此刻的脸上没有半分的担忧,反而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意,可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却担忧至极,“恩恩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还是怎么了,你要说出来这样你的姐姐才会安心,我才会帮你解决。” 多么温柔可亲的话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多担心温希恩。 只有温希恩看到这个人恶心的一面,他恶毒的笑着,嘴里却透露着虚伪的话。 在这种无孔不入的烦燥持续了近两分钟后,温希恩将视线移向了那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上。 在乔泠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温希恩拿起碗洒到马骏英的身上。 马骏英也是措不及防的被淋了一身,主要是这汤还很烫,还好他反应快迅速的起身把汤汁洒开。 “乔恩!”乔泠的声音都被气的颤抖,她连忙抽出旁边的纸巾想为马骏英擦拭,却被他不动声色的躲开。 “我自己来。”马骏英擦着衣服上的污渍,薄唇抿着有些冷漠。 乔泠含着怒意的看着温希恩,几乎是质问,“你清不清楚你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温希恩指着马骏英,鸦羽般长长的睫毛间隔着几秒忽眨忽眨的跳动,带动着一小片阴影,于如玉的肌肤上起落,她没有任何情绪的说,“你走。” “你走……” 她说了两遍,咬字很清晰,他的手指移到了门口,再次说道,“你走。” “你在闹什么?!”乔泠在也忍不住心里的怒火,她走过去把温希恩的手给拍下来。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马骏英给了乔泠太多的帮助,在她的心里,已经把马骏英当做自己的人了,她也只是个普通女人,马骏英的再三示好怎么可能不心动。 再加上从小缺爱的原因,第一次有个男人这么全心全意的对她好,全心全意的为她着想,她又该如何抵抗的了。 温希恩低垂着眼睫望着被拍了红了的手背,眼底有什么东西暗了下来,她呆呆地看着手背,像是被定住的一样。 那单薄削瘦的身形仿佛风一吹就可以吹倒。 乔泠忽略心里的怜惜和心软,主要这次温希恩太过于无理取闹了,是真的惹她生气了。 乔泠转头看向马骏英,充满歉意的说,“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恩恩的病……”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温希恩平静的打断,“我没病。” 一半的话卡在喉咙里,乔泠的脸一阵倾一阵白的,好不精彩。 马骏英到是抬眸望向了温希恩,精致的小脸寸寸被苍白所代替,清澈无霾的眸底染上了血丝。 她看了乔泠最后一眼,就头也不回的去了房间。 马骏英也没有了待下去的欲望,敷衍了乔泠两句就离开了。 温希恩来到班里的时候,班里很吵闹。 温希恩听到他们在讨论等会如何捉弄王琦。 温希恩下意识脚步一顿,一股悲戚涌上心头。 坐在位置上时,温希恩心不在焉的转着手里的笔杆,心里莫名的烦躁不安。 “哈哈哈哈哈哈,你瞧他!” “快快快!拍下来!” “让大家都看看,看看他这幅狗样子!” 一连片的笑声淹没了温希恩的双耳,她抬眼淡淡的看去。 王琦不知被谁绊倒在地,狼狈的爬在地上,白皙的手臂布满了充血的青紫,软肉外翻,透着血。 那张漂亮的脸面更是红肿不堪,温软的眼眸也肿若核桃。 有一盆水泼在了他的身上,王琦随即凄厉呜叫。 那是一盆撒了盐粒的水,班里的人在知道王琦每次被人找后都会带着一身伤回来就坏心眼的决定往水里撒盐粒。 有人上前拿着手机对王琦拍了又拍,也有人抬脚踹了踹王琦的身体,其余人则是围在王琦的四周嘲弄的看着他。 灭顶的窒息感像是寒风裹挟着温希恩,她浑身发抖的看着这场恶意的戏弄。 王琦温软的眼泛着水雾,突然直直的看向她。 在人群中,王琦就这么的与温希恩对上了视线。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21) 温希恩立马扭过头不再看他,愧疚之感却一浪又一浪的打在她的心头上。 可是她不想啊,她真的不想再回到以前的日子了,而且……她被人欺负的时候,也没有人来救她呀。 这场戏弄终于在他们的满天的笑声中结束,王琦双眼噙着泪水来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低着头,拿着纸巾擦拭着手臂上的盐水。 温希恩一言不发的垂着头,紧紧的抓着书角,喉腔时总是干涩至极令她发不出声。 温希恩听到王琦对我小声的说:“恩恩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带着伤回来吗?”他抬起头,眉眼一弯,“有个女孩喜欢我,他们嫉妒我。” 他忽然靠近了温希恩,红肿可怖的脸面在她眼前放大,“于是,他们想方设法的贬低我。” 王琦说完,伸手打开了桌上的铁皮盒,从中拿出了纸皮糖并拆开。 这一次,他没有给温希恩吃,而是放入了自己的嘴中,“可是我真的好疼,我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疼了。” 王琦含着糖,带着笑意问我:“恩恩,吃糖吗。” 温希恩看着他没有说话,他拆开纸皮,强硬的将糖塞入她的嘴中。 “我们一起吃,今天就把它吃完。”他边说边继续拆着手里的纸皮糖。 短短几分钟,王琦就往她嘴里塞了好几颗糖,她的唇腔被塞得满满的。 他只是笑,也往自己的嘴里塞糖。 最终,铁皮盒的数十颗糖被温希恩和王琦吃完,只留下了许多张纸皮放在了桌上。 王琦把桌上的纸皮折好,然后小心翼翼的装在铁盒里,“恩恩,糖吃完了。” 他抬眼,柔柔的朝温希恩笑。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的便是冯延生。 他长着一副阳光亲切的面貌,行为举止却是衣冠禽兽。 就比如现在,冯延生眯起眼,眼底暗光流转。 “还在气呢?”一个男生吊儿郎当的问,他的手里还拥着一位美丽妖媚的少女。 能不气吗?冯延生在学校闹了事情,闹得很严重,差点出了人命,警察都来了,还是冯家压了下去,至于是怎么样压下去的只有圈里的人知道,哪怕他家的势力再大,学校不敢再收这种人,于是就被学校劝退了。 而且警察也已经盯上了这件事,不会那么甘心放弃的。 这件事在受害者的父母把事闹到法庭上就更加的严重了。 这么丢人的一件事情,冯家脸都真的差不多被这个人给丢尽了,把人关在家里一个星期给修理了一顿,怎么修理的不知道,反正最后进了医院。 这件事在圈里面闹得沸沸扬扬,不少的人在明里暗里的嘲讽冯延生。 平时冯延生在这个上流圈中太子爷里能说的话出来的,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背景,还有他这个人也很讲义气,玩的疯,又玩的起,自然而然的有人愿意跟着他玩。 如今出了这样的丑事,他们这些无法无天的太子爷也不觉得有什么, 冯延生也不在意,天天纸醉金迷昼夜不分,鬼混在外面都没有回去过。 雪肤,红唇,香烟,红酒,麻痹了冯延生的神经,让他都快分不出今夕是何夕。 冯延生扯起嘴角,眉眼桀骜,“我只是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打死他呢?” 男生听闻也不觉得惧怕,相反还极其的认同冯延生的话。 他们这些无法无天的人,根本没有把人命当做人命,因为不管做错了任何事,犯了任何的错,都有人为他买单,为他们处理。 这就导致了他们越发的猖狂,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灯影交错,聚集一团扑在暗色的地板上。 有人叫冯延生来拼酒,冯延生二话不说的直接干了一瓶。 火辣辣的酒入了喉咙,冯延生眯着眼一口气喝光了这一整瓶。 周围一片起哄的声音,他们叫着,神色激动。 旁边的人也不服输,紧跟着冯延生喝了一瓶。 又人活跃的吹了一声口哨。 气氛越来越热闹,尖叫声四起,他们不嫌热闹大的叫着。 “再来一瓶!” “再来一瓶!” 最后那个男生都喝到吐了,才结束。 相反与旁边人的狼狈,冯延生只是脸红了一点,就没有任何的体现。 放下酒瓶,冯延生笑了,这个笑仿佛肆意又邪气,他随意的擦了擦嘴角的酒渍,“还是回家再练几年。” 他的这句玩笑话让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冯延生回到沙发上,懒散的靠着沙发上,摸出了口袋里的烟,摸了半天都没有摸到打火机,他略微烦躁皱起了眉。 从冯延生进来开始就一直注意他的少女立马拿起旁边的打火机,凑近为他点燃。 冯延生笑着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极其的暧昧不明把少女看红了脸。 点完了烟之后少女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他身边为他捏肩。 冯延生闭着眼睛,没有拒绝。 就在这一片的吵闹闹中,少女依稀听到了什么声音,侧了侧头,就见茶几上手机正在小幅度的震动,俯了俯身,少女轻声在人耳旁提醒道:“冯哥,您好像来电话了。” 冯延生懒懒的睁开眼,侧过了头,果真就看到了茶几上手机亮起的屏与震动,少女很机灵的将手机拿过来递到了人的手上。 瞧着亮着的屏幕之上那串熟悉的号码,冯延生直接按灭了屏幕,将手机调至静音扔到了茶几上后再次懒洋洋的闭上了眼,少女聪明的没有再多说话,继续笑意盎然的给人捏着肩。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男子听着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语音,无奈的侧头对着身边的老者摇了摇头。 “还是不接电话。” 老者一听这话直气的吹胡子瞪眼睛,气急的低喝道:“给我继续打,这个逆子,当真以为自己可以反的了天不出!” 男子无奈只能继续拨打着电话,但是结果都是一个。 冯老气的呼吸都不顺了,他按着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缓了好久才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们冯家一世的英名,都毁在了这个逆子的手中,犯了这么大的事,还从来都不知道收敛,万一被警察抓到了把柄,就连冯家也保不住啊。 可冯家就只有这一个独苗,不保不行啊。 一如近两日般,冯延生又没有回家,可以说自从被放出来就没回去过。 等在外面鬼混了快一个月冯延生才回到了家。 刚进家门就被冯老拿着棍子追着打。 “你这个逆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爷爷!” 冯老的声音中气十足,一张脸被涨得通红,虽然是追着打,但却没有下狠手。 冯延生灵活的东躲西藏,棍子都没有碰到他的衣角。 最后还是冯老折腾累了,气喘吁吁的抚着沙发下来。 他看着冯延生不争气的样子,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但又发泄不出来,只能重重的冷哼一声,“明天你就去市,学校我已经联系好了,你要是再惹是生非,我一定会打断你的腿!” 越说到后面冯老越激动,拐杖重重的在地上敲着,发出一阵阵声响。 冯延生笑嘻嘻的,他想走过去,但看到冯老手中的拐杖脚步停了下来,他悻悻的摸了摸鼻尖。 冯延生身上还穿着丝绸布料的花衬衫,他的气质本来就是流里流气了,这样一条更像个痞子。 冯老看着他这个样子就来气,就跟个流氓一样,他嫌弃的挥着手,“赶紧从我眼前消失,看见你就烦。” 冯延生也不想和这个性子暴躁的老头子呆,立马一溜烟的跑走了。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22) 凉风吹过我的额发,颤栗之感渐渐地消退。 温希恩坐到一处木椅上,一旁的香樟树时不时传来阵阵蝉鸣声,和煦的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在她的脸面上,暖洋洋的。 马晴可能今天又被老师拖课了,她怕温希恩乱跑,就叫温希恩在这里待着,怕她跑掉一样。 等第二道下课铃响了,马晴才出来,她身边围绕着很多男男女女,在校园里面马晴一直都很受欢迎。 马晴和他们打完招呼就欢快的走到了温希恩面前。 马晴看了温希恩一眼,摸了把她的发顶,笑着说:“是不是等好久啦?” 温希恩突然有些发愣的看着马晴,其实并不是没有人不帮助她,马晴是她的光。 如果没有马晴,那么现在她会是什么样子呢?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 是马晴给了她这样的生活。 但王琦呢? 有人把他拉出这深渊吗? 温希恩发起了呆,止不住的回想着以前发生的事。 如果马晴在厕所里没有救她,会发生多么恐怖的事情她都不敢想象…… 温希恩不敢再往下想。 额角渗出几滴冷汗,胃里一阵翻涌滚腾。 马晴见温希恩又不理她,嘟着嘴,委屈巴巴的说:“恩恩,为什么你又不理我!” 阳光洒在温希恩的半张脸上,光线渡在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温希恩抿了抿淡色的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温希恩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情绪,但微微颤抖的睫毛透露出她心里的不平静。 少女猫儿般的眼弯了弯,“恩恩猜猜,猜对了就给你奖励。”她向温希恩靠近,那张甜美的脸面逐渐在她眼前放大。 少女娇娇的笑着,不知是否因为笑得原因,她白皙的脸面有了一丝浅浅的薄红。 温希恩默默地看着马晴,她知道马晴又开始逗她了,于是她就扭过头不去看马晴。 马晴当然不会说清楚,因为她对这个人一见钟情,旁人再也入不了她的眼。 有句话说的特别好,年少的时候不应当遇到很惊艳的人,不然后面都入不了眼。 “嘿!” 冯延生回过了神,他转头看出声的那个男的,眼眸还带着迷茫,他想到刚才看到的场景,一阵恍惚。 “怎么了这是?”那个男的或者挥手,不明所以的看着又发起呆了的冯延生。 冯延生没有理会他,迅速的转头去捕捉那单薄削瘦的身影,然而那个木椅上已经空无一人。 心里头突然空落落的,冯延生哑声的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乔恩的人。” 那个男的脸色立马激动起来,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你说的是那个乔恩!就长得特别带劲的那个,我天,我这辈子就没看到这么好看的人!不知道全校的女生都迷她……唉,可惜就是太高冷了,我都没跟她讲过一句话。” 说着说着他还特别难过的摇起了头,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 冯延生本就紧攥的手掌猛的再紧三分,在无人看到的角落,手背上青筋暴起。 果然……是她! 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陷入短暂死般的寂静,冯延生突然嘲讽似的嗤笑一声,“不过是个娘娘腔罢了。” 那个男生的脸色一变,他看到冯延生阴沉的脸色,有些莫名,“你跟乔恩很熟?” “熟啊……”冯延生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声线暗哑,“我们以前可是同桌呢。” 看着空无一人的木椅,冯延生的眼底浮现出汹涌的暗色。 正巧下课的铃声响起,温希恩离开准备回班。 温希恩刚进班时,一眼就看到了王琦。 王琦趴在桌上,头发湿漉漉的,校服上衣也是湿了一大片,紧紧的贴在背脊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温希恩默默的走到他身边,低垂着眼睫看了好久,弯下身子。 王琦的眼闭着,乌黑的眼睫轻颤,缀着点点水珠。 这时窗外恰有一阵凉风吹来,王琦忽的双肩缩了缩,喃喃自语:“不要,不要,呜呜,不要” 温希恩听到后鼻头一酸,双眼泛起酸涩,她仿佛从王琦的身影里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如果没有人愿意拉王琦一把的话,温希恩想,她愿意的。 温希恩悄悄的把手放在他的背上,轻轻的拍着他,动作还很僵硬,小声说:“不害怕……不害怕。” 王琦猛地抬起头,白皙的脸面煞白,温软的眼蓄积着泪水,胸腔大幅度的起伏着。 王琦愣神了好一会才转头看我,“恩恩?”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23) 温希恩喉腔干涩,千言万语涌上舌尖时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们又欺负你了是吗”温希恩垂下眼不敢看他。 王琦没有说话。 空气一阵冷凝。 温希恩沉默了半响才牵起他的手,看到了那只手的手背红肿,上面还有些烟草末。 温希恩颤抖的握着他的手,抬起眼坚定的对王琦说:“我会帮你的。”说着,忧郁漂亮的眼眸温柔的下来,“我一定会帮你的,真的。” 王琦微怔,温软的眼恍惚的看着温希恩。 而后,他眉眼带笑,双颊晕出梨涡,“好啊。” 说完,王琦倾身朝她靠近,然后将额头抵在她的单薄的肩膀上,颤着声说:“谢谢,你也知道的,我转学也是因为遇到了这种事,但没有一个人肯帮我。” 他扬起脸,眼眶红红的,“真的很谢谢你,你是第一个。” 温希恩再也忍不住,眼眶微微的泛红,抽噎着问他:“是我不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当初她不应该袖手旁观的,这样下来,她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王琦摇头,摸上了她的脸颊,柔声说:“我不会怨你的,从来都不会。”他的眼清澈,像懵懂童稚的鹿。 在这个下午,窗外不时吹来阵阵凉风,还有断断续续的蝉鸣声传来。 他们紧紧的抱住对方,在这一方小角落里互相汲取着彼此的暖意。 真正要帮助王琦时,温希恩才发现是如此的困难。 要想把一个深陷于泥沼的人拉出来,对温希恩这般弱小又孤僻的人来说几乎不可能。 “乔恩,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男生笑着,有持无恐的说,“你不要以为你是马晴身边的小白脸,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他话音一落,四周顿时响起一大片笑声。 讥笑,带有恶意。 温希恩环顾他们,他们的神情无不是幸灾乐祸。 王琦被他们按在了地上,露出来的肌肤都带着青紫的伤痕。 有个男生吹着口哨,“小垃圾,怎么找帮手也找一个小白脸?这就是传说中的臭味相投?” “哈哈哈,两个都是靠女人的” “弄花了他这张脸,看他还怎么得瑟。” ………… 恶魔,一群没有人性的恶魔。 他们披着人皮,内里是烂透了的污水。 温希恩咬紧牙关,猛地推开面前的黄毛,而后跑到王琦的身边。 “滚开……”温希恩面无表情的对着他们,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着。 王琦呜咽了几声,他艰难的转过脸,无声的对她说:“不要。” 温希恩别过脸不看他,向着王琦身边的几个人说:“王琦做错了什么,让你们这么对待?” 她的语气一点都不激动,甚至可以说是平缓的,这不仅是为王琦质问,也是向当年她被校园暴力的质问。 是啊,她和王琦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让他们这般欺凌。 “为什么?哈哈哈哈哈。”那几个男生捧腹大笑。 下一刻,他压着温希恩的双肩,强迫让她的脸面紧贴着冰冷的墙。 “我现在打了你,你是不是会哭着鼻子去找你的马晴啊?” 他掐着温希恩的脖子,恶意一旦脱去了禁锢,便会发了疯的生长。 温希恩呼吸不稳,感受到喉腔火辣辣的疼,泪水在眼边打转。 “你们你们真是没有人性。”温希恩剧烈地咳嗦,感受到脸面一阵阵热。 濒临的窒息感涌上四肢,温希恩透过模糊的泪眼看到对面同她爬在地上的白秀沅。 他在朝她笑,温软的眼笑得如月牙一样弯。 寒栗陡然悄声的自尾椎爬附,一路朝上,来到她的背脊,刺入皮肉,顺着血管,混入血液,流入她的心脏。 温希恩看到一把闪着寒光的东西,随即她的眼眸剧烈的猛缩着。 救护车声的响起,惊动了整个学校,所以人都从教室里出来探头看望。 “马晴,那不是你身边的小男友吗?” 马晴的脸立马爆红,她急声道,“什么鬼哦!” 但她马上又反应了过来,马晴脸色一变,转头看去就一眼在人群中看到最显眼的温希恩。 额前的碎发遮住了温希恩的眉眼,过长的发丝快遮住她的眼睛,苍白阴沉的在阳光下就仿佛幽灵。 马晴脸上还没有露出笑容来,就望着温希恩转身拔开人群往另一边走。 温希恩走到校服上还带着血的男生身边,手中拿着不是从哪里送过来的石头,男生可能也感觉到危险,他转过头来。 迎面来的就是坚硬的石头,那力气用了十成十的,毫不留情。 男生发出一阵痛叫,身边的人看过去就看到满头是血的他。 一切都更加的混乱,尖叫声一阵随着一阵。 温希恩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她的脸上还沾着血,手中的动作还不停。 周围的人反应过来都来拉,温希恩被他们拉扯着,那个男的也终于解救出来了。 温希恩剧烈的挣扎着,被人保安按在了地上。 “咳咳。”温希恩擦了擦嘴角,伏在地上笑,阴郁的眉眼拢在头发里掩盖进黑暗中,纤细脖子青筋怒显,声音淬着寒冰一般,“他们该死!” 那嗓音嘶哑的可怕,带着滔天的恨意和疯狂,让听到的人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心头发寒。 “该死!” 半张苍白的脸都被按在了地上,温希恩死死的盯着那个男的,像是要把他的样子记到脑海里,刻在心里。 那个男脸上都是血,平时嚣张至极的脸此刻也被温希恩那股疯狂的劲给吓到了。 那阴森阴翳的眼神,让那个男的背后发凉。 马晴挤到温希恩身边,她推开压制着温希恩的保安。 “恩恩!恩恩!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晴捧着温希恩的脸,神色惊慌。 全身都被无孔不入的烦躁与焦虑填满的人低着头,单薄的肩膀颤抖着,温热的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般源源自眶中淌落。 马晴心中一痛,勉强的笑道,“怎么哭了啊?不哭不哭。” 样貌似精灵般的人脸色苍白的可怕,眉眼都透着一股病态阴郁,他看着马晴又好像没有看着马晴,整个人仿佛都陷入了一种臆想中。 颤颤簌簌瑟缩着的的唇瓣染着艳,极致的白和极致的红,透着诡异的艳。 马晴的呼吸一窒,心仿佛都揪了起来。 “呜……他们,他们坏。” 听着温希恩的声音绝望又冲满痛苦,马晴不知所措的看着她,颤抖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死了……” “……他死了。” 那个漂亮干净的少年,死在了最美好的年纪。 马晴不明白,到底是谁死了,才会给温希恩这么大的打击。 王琦死了。 这件事并没有在学校里翻起很大的波澜,毕竟在他们的眼里,像王琦这么肮脏的人死了在正常不过。 一开始王琦的父母还会在学校里面闹,到后面就不了而了了。 听同学们说,是欺负王琦的那些人家里很有钱,王琦的父母拿了不少的赔偿金,就不闹了。 他们都说是王琦自己自作自受,刀是他自己带的,到最后误伤也是罪有应得。 这个命案是发生在厕所里的,没有任何的证据,那些男的家里有钱有权,连王琦的父母都不为他争取这清白,被摆平只是迟早的事情。 温希恩休学了一年,她的病情加重了,甚至已经波及到了一些精神的问题。 在房间里关了三天三夜,乔泠就在门口守着,她多么想顾一切的冲进去,但是心里医生已经说了,温希恩在需要的是安静的环境,最好还是不要打扰她,不然会刺激到她的神经。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24) 等到第三天出来的时候,乔泠都快怀疑这还是不是原来的温希恩了。 因为打开门,温希恩就站在门口,苍白到病态的肌肤在这灯光下仿佛会发光一样,那浓艳漂亮到极致的脸上带着笑。 没错! 是笑! 乔泠几乎从来都没看见温希恩笑过,就是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那笑容并没有让乔泠觉得心安,反而让她还更加的怪异。 她觉得眼前的好像是温希恩,好像又不是。 在休学一年的过程中,乔泠多次会看到温希恩的笑颜,她一笑,没有人会扛得住。 包括乔泠。 乔泠虽然觉得温希恩这样很怪,但是起码是正常的,像个正常人一样有感情,如果可以的话,乔泠希望她能一直这样下去。 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而不是胆小,怯懦,孤僻的人。 无疑,马骏英是看的最清楚的一个人,他看到了温希恩在糜烂,与其说变得正常,不如说变得更加疯狂。 只不过外面披了一件华丽的皮囊,遮住的下面的肮脏。 在他和乔泠有亲密动作的时候,温希恩的眼神,极其的让他感觉到异常的兴奋。 马骏英来的乔泠家的时候,乔泠还没有下班,他今天是特意想来早一点的。 这时候温希恩应该在阳台上浇花。 马骏英几乎把温希恩一天的时间线给摸的清清楚楚,闭眼睛都可以猜出她下一步是要干嘛。 果然,马骏英在阳台上看见了一道削瘦单薄的背影。 马骏英的眉不动声色的皱了下来,怎么感觉温希恩比上次还瘦了,一定是又没有好好吃饭了。 冷淡与疏离从温希恩的眉眼间尽显,柔软而芬芳的唇如同凋零在水晶瓶底的玫瑰花瓣,带着生机逝去的冰凉。 男人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格外的有压迫感,温希恩轻轻抬眼,暗沉无光泽的眼眸原本是阴冷的,但她的眼尾却带着一点点红,瞬间就诡艳的很,衬着那张被阴影笼罩的漂亮脸庞,仿佛旧日神话中被拖下深渊、羽翅污黑的堕天使。 “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怎么感觉比前几天还要瘦了。”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微微温柔的话语就如同情人之间的呢喃。 温希恩歪了歪头,像是在烦恼,“你可以离我远点吗?” 马骏英一顿,抬手松了松领带,沉黑如墨的眼眸紧锁着眼前的人,总给人冷漠薄情的面庞浮现出饱含深意的古怪笑容,“不可以呢,大人问问题的时候,小孩要好好很多回答。” 马骏英绝对不会承认,在温希恩说这句话,他竟然有点生气。 他已经放了很久都没有生气了,也并没有什么事能值得他生气,可是这个人,好像……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惹怒他。 温希恩缓慢地眨了眨眼,黑色瞳孔隔着纱雾般毫无焦距地望向马骏英,唇角微微一翘,嗓音甜软得如同沉淀了太多糖分的多汁蜜桃:“你好烦啊,你怎么不去死呢?” 那软甜的声音,天使般的面容,恶毒的话语,极度的反差。 扯着领带的手猛地收紧,马骏英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他轻笑了一声,好像极其的愉悦,没有一点被着恼怒的意思。 马骏英眼喘息了片刻,再睁眼时,迎着温希恩的目光,抬手摸着她的脸。 指尖只是一碰,就被温希恩用力的拍开,好不留情的啪的一声,马骏英的手背都被她拍红了。 温希恩面无表情地,那双天生没有情绪的眼眸冷冷地望着人时,流泻出寒霜般的凛冽。 她大概是厌恶了,蛰伏在骨血内的戾气露出冰山一角,尖刀似的刺向所有不识时务撞上来的人。 “不要碰我,恶心。” 马骏英笑不出来了,他的眼眸暗了下来,左手紧紧箍着温希的两只的手腕,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撼不动他半分。 右手则温柔地将她垂落颊边的碎发撩至耳后。 他的动作明明那么温和无害,身体却压迫性十足地俯下,修长手指顺着耳垂缓缓滑到下颌,逐渐收拢将那一小截雪白捏住,薄削的唇虚虚地贴在那个人饱满的唇瓣上,轻微的开合都引发不容忽视的振动。 “你看,你现在被我染脏了呢。” 真是好可笑呢,他们都是同一类人,谁又能比谁干净到哪里去呢? 就算温希恩现在是干净的,但那又怎样呢? 把她染脏了就好啦。 门出现了钥匙插上去的声音,温希恩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把人给推开了,顺手给了一巴掌。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25) 这吻上去的瞬间连马骏英都是极其震惊的,他从来都没有与人这么的亲密过,与别人过多的接触会让他条件反射的感到反感和恶心,所以他的身边一直都没有女人。 并不是不感兴趣,而是觉得她们太脏了,看多了一眼都觉得恶心,更不要说有更进的接触了。 乔泠是第一个不会让他反感的人,这种感觉很微妙,在马骏英的心里自然乔泠就会不一样,和别的女人都不一样。 在加上乔泠身上干净的气质,让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马骏英有些向往。 但可能他自己都猜不到,他会觊觎着乔泠的弟弟。 乔泠进来就听见一道清脆的巴掌声音,她鞋子都来不及换就疑惑的走向阳台。 阳台上站着两个人,这两个人都凑的很近,乔泠并没有多想,她不解的出声,“发生什么事了?” 这两个人经常闹矛盾,也不是一两天了,也不能说两个人,其实只有温希恩一个人在闹。 一个是男友,一个是弟弟,夹在中间的乔泠真的很为难。 但还好马骏英不计较,不然乔泠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马骏英听到背后的声音并没有转过身,而温希恩却已经笑的抱住了乔泠。 “姐姐……”温希恩撒娇似的抱着乔泠,黏糊的就像一只小猫。 乔泠眉一皱,把温希恩给推开了,她看着一直背对着她的马骏英,担忧的喊了一声,“骏英,是不是恩恩又……” 马骏英转过身,看着温希恩笑笑不说话,那双上挑的眼眸很黑,像是一汪深邃的幽水瘆人。 这样乔泠也看到马骏英的脸上那巴掌印,她在温希恩再次缠上了的时候质问道,“恩恩!” 温希恩迷茫懵懂的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会生气,她讨好似的在乔泠的脖颈上蹭了蹭,却被无情的推开。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骏英也算得上是你的恩人,你怎么能这么胡闹!” 马骏英又算哪门子的恩人,就算是恩人,也不应该是温希恩的,而是乔泠的。 “乔泠,我是真的把恩恩当做弟弟。” 马骏英好像还嫌事情不够乱,也要上来插上一脚,明明他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却弄得好像是受害者一样。 但这招对乔泠来说的确很管用,她满含失望的看着温希恩,“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乔泠就拉起马骏英的手,心疼的想摸摸他脸上的红痕,却被他不动声色的躲开。 乔泠的神色微微的低落,马骏英像是不经意的说,“你弟弟看着等下又耍脾气。” 乔泠没有讲话,可她也没有再看温希恩,带着马骏英去客厅,她自己去冰箱里拿冰块帮他冷敷。 马骏英转头看了温希恩一眼,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但温希恩并没有看他,她的视线从始至终在乔泠出现的时候开始,眼中就再也没有旁人。 一种无名之火自胸腔中腾腾而起,只是…… 紧着青筋直冒的拳,马骏英到底还是压下了胸膛中那股澎湃的怒火。 那中露出与平时极不相符的一双晦暗的眸。 马骏英能感受的到,温希恩对他的吸引力在变大,不仅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来自心理上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脱离了他的控制,这样一向自大又控制欲极强的马骏英感到很不舒服。 马骏英以为温希恩会到乔泠面前闹,毕竟以前她是最看不得乔泠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了。 可是这次没有,马骏英的余光一直注意着还呆呆站在阳台上温希恩,她在那里站了一些时间,就沉默的回了房。 马骏英的视线不受控制的追随着那个人,直到乔泠摸他的脸。 马骏英回过了神,心里莫名的涌入强烈的反感,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这让马骏英维持不了表面上的温和,他的眼眸冷了下来,恢复了以往冷漠的样子。 乔泠敏感的察觉到马骏英的转变,她悻悻的收回了手,轻轻的咬住娇嫩的红唇,“是不是,因为恩恩……你也知道的,她的精神有点问题,她……” 精神有点问题这句话让马骏英越听越不舒服,他冷声道,“能不能不要把精神有问题天天挂在嘴边?” 乔泠被说的哑口无言,她并没有别的意思,她看着男人俊美成稳的侧脸,沉默的没有讲话。 马骏英不知何时站了起来,那双被幽暗弥漫的双眼,正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正勾勾的盯着坐在沙发上女人的脸,那向来冷漠俊美的脸上此刻竟诡异的窥不到任何表情。 “恩恩明天就要去学校了,你还是好好担心她。” 他动作优雅的整理了一下西装,在走之前看了一眼温希恩的房间,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她的门口。 很有规律的敲了三声门,低沉的声音温柔的好像能捏出水来,“恩恩,我走了。” 房间里是意料之中的沉默,马骏英也不在意,反而还愉悦的轻笑了一声。 可等他看向乔泠的时候,哪还有刚才的半分温柔,“恩恩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乔泠一愣,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结结巴巴的说,“我最近挺忙的……没太注意。” 说到这里,连乔泠自己都有些心虚了。 马骏英整张脸都笼罩在阴影中,窥不清看不明,他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就走了。 温希恩,你最心爱的姐姐,也没有那么在乎你嘛。 好可怜的恩恩呢。 温希恩回到了学校,这件事情在学校里还是翻起了很大的波浪的。 不仅仅是因为温希恩这过人的外貌,还因为前一年的打架的事情。 当时温希恩按着那个人打的时候,旁人都拉不开的,还是因为保安及时赶到,不然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温希恩是笑着和班里的人打招呼的,完全没有以前孤僻阴沉的样子,好像脱胎换骨的变了一个人。 温希恩长得好,只是以前看起来太过于阴郁才没有人敢靠近她。 如今她这个样子,人缘就一下子好了起来,哪怕是跟这样的人说一句话,都觉得荣幸之极。 温希恩穿着别无二致的校服,版型平凡的衣服却遮不住他青松般挺拔清隽的身型。 她皮肤苍白到病态,阳光照在脸上光净得近乎透明,额前的碎发稍稍的遮住了她漂亮的眉眼。 这样一张有些阴柔的相貌不笑时显得冷中带艳,像冬日里盛着雪的梅花枝,不好亲近又艳丽勾人。 以前不讲话,阴沉着脸的时候,只让人感觉不好接近,可偏偏当这张冷艳的脸庞无时无刻带着点笑意,于是梅花枝上的雪融了开来,像是冬日里的暖阳,温暖又美好,漂亮的脸在卸去了攻击性后就只剩下漂亮。 ——让人忍不住去窥探的漂亮。 冯延生是在一次意外上与温希恩撞上的。 他那时候狼狈不堪,而温希恩干净的一尘不染。 他们两个人仿佛颠倒了位置。 冯延生被冯老送到这里,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没有人在能为他撑腰,冯老是铁了心的让他尝尝社会的险恶。 他性子高傲又目中无人,得罪别人是迟早的事情,要是以往他能不不计较后果的把人给打进医院,可是在这里。 直接被人举报进了公安局,被学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批评,这让一向自尊心极强的冯延生怎么可能受得了! 但是又无可奈何,因为在这里他不再是京城里的太子爷,也不是被万人捧的冯哥,而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冯延生。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26) 在学校以往的食堂,他是从来都不会进的,可是在生活的压迫下,又不能不去食堂。 冯延生好好的排着队,队伍很长,他就算再不耐烦也没有办法。 快要排到他的时候,就有个不长眼的东西光明正大的插的他面前。 笑话,堂堂的冯太子爷就没有被人插过队,他二话不说把碗往人家头上扣,把里面还有刚才他盛的热腾腾的白饭。 两个人就在食堂里面大大出手了,结果当然是冯延生打赢了,当然也被送到了校长办公室。 冯延生这个刺头校长也拿他没有办法,毕竟他也不可能真的把冯延生开除,冯延生背后的势力可看着呢。 校长也就不痛不痒的骂了他几句,就让他今天晚上写出两千个字的存稿,明天早上还要当着全校人的面给读一遍。 冯延生气笑了,脸色阴沉的恨不得把校长都给打一顿。 在回去的路上,冯延生被人给堵了,这是一个小巷子晚上一般都没有太多的人。 堵冯延生的是食堂和他打架的那个人,那个人的额头和手臂都缠着绷带,他带了很多人,那些人一看就不是正经的人,手上都拿着铁棍,甚至还有小刀。 那个人恶狠狠的说,“你胆子不小,连我都敢惹?” 冯延生从小到大就不知道什么是怕,他一点都不慌张,甚至还笑得出来,“你是哪门子的狗东西。” 他的这句嚣张的话,成功了惹怒了那些人。 冯延生会打架,而且打架打的很厉害,从来只有别人吃他拳头的份,可是那是以前。 以前别人都知道他的冯家的独苗,谁敢真的把他给打的怎么样,都是和他闹着玩的。 而且就算冯延生在能打,这么多人,他也应付不了,何况他们手中还有铁棍和刀。 冯延生几乎就在这开始的一瞬间就是落在上风的,那几个男人来势汹汹,却被他压制的不可大放手脚。 拳脚相碰的闷响几不可闻,冯延生的身手比一年前还要好上不少,以前多少都有点花哨,但现在确是那副悍不畏死的姿态,生生将那好几个人逼的再也讨不到更多的好。 就在这样逼狭的空间里,冯延生的本事没有荒废,叫那几人不由放上了十分的小心。 那几个男人虽然也练过,但和接受过高端训练的冯延生比起来还是不怎么样的。 但是再大的本事也抵不住这么多人,有一个人耍阴招的趁冯延生不注意用铁棍砸了他的背。 冯延生动作一顿,就被人趁机当胸一脚踹的撞到了墙,连小巷子末尾的人都能听到那一声闷响。 但是冯延生像是毫无察觉一样,狠狠的撞上墙了之后又弹了起来,将那个想要顺势抓他手腕的人一个反手手肘撞的闷哼一声。 冯延生也只占了这一手,到后面体力开始不行,那几个人手上又拿着武器,一个不小心就被挨了几棒。 冯延生虽然是个花花公子,但并不是病弱的人,他在最开始处在劣势,慢慢的,居然将那劣势就此维持了下来,那几人只能压制他,却也近不得身。 冯延生的肩胛被铁棒砸了两次,痛的整条胳膊麻痹了一瞬,虽然下一步就抬脚将那人踹开,但他那只胳膊却是麻痹了好一会,并且再用力的时候,都有隐隐的刺痛感传来。 几人又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纠缠了一阵,冯延生因为那一下,那只胳膊提起来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停顿一下,只是这一下,将他的劣势放的更大。 只是数十招,冯延生被人一脚踹了左腿,站不住要跪下去的时候,另一个人连忙伸手去扣他喉咙,只要这一手扣住了,那么冯延生就是彻底被制住了。 他现在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因为刚才接了对方的一腿而提不起力气来。 说真的,冯延生就没有现在这么狼狈过,他眼中染上了血丝。 这小巷子的地上破碎的玻璃酒瓶。 冯延生手心都被血粘上了一样,厚厚的一层血痂把那碎玻璃都染上了一层锈红色,那玻璃就仿佛长到了他手心的血肉里一样。 他的眼睛只盯着那些人。 冯延生一点都不害怕,他现在只想把这些人给一一的修理一顿,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冯延生趁按住他的人不注意,用手上的碎玻璃扎进了男人的肩胛里,一扎下去就在往旁边划,他的手心都被玻璃锐利的一面戳了个对穿,血就从他掌心在往下滴。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27) [系统:你再不过去,人家就坚持不住了。] 温希恩看的差不多,才掏出手机打了妖妖零,告诉了警察的详细地址就挂了电话。 温希恩躲在小巷子里的角落,完全没有去阻止的意思。 冯延生背被人偷袭给扎了一刀,他后退了好几步,后面明显开始力不从心了。 身上已经有好几处受的重伤,体力也开始慢慢的流失。 被踹的滚到了墙边的是冯延生,他被那一脚踹的又往外呕了一口血,现在这人的一下叫他痛到眼前发昏。 他这个模样太凄惨了,看着是已经站不起来了的。 冯延生的眼睛被遮下来的头发挡住了,嘴唇上都全部是血,看起来吓人的很。 “老子今天倒在了这里,明天你们也别想活!”他就是争着一口气,连命都不要了。 冯延生太凶了,他这凶狠并不是逼出来的,表面上再怎么纯良的模样,只要剥掉这层皮,内里就是满身利刃的怪物。 他们这群人是把他逼到了极致,才能叫他显出这样的凶相来。 只要等一天冯延生得了势,他们这群人非被他给拔了一层皮不可。 但是现在,他冯延生是弱势,说出这样的话,只会被修理的更惨。 “妈的,这个臭小子特么的就是欠收拾!” “要死也是你死在我前头啊,你这个臭小子!” 他们围着冯延生拳打脚踢,下手起来毫不留情,冯延生双手抱着头,黑沉的眸子闪过一丝暴戾,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冯延生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狼狈过,各种偏激的负面情绪扑灭而来。 他闭上了眼睛,整张俊美的脸几乎扭曲,当然这并不是痛的,而是心里的自尊心在作祟。 种种的情绪围绕着他,让冯延生的整个脑袋都快要爆炸,敏感的神经刺激着他。 可就在这个时候…… “住手。” 干净清冽的嗓音宛如珠落冰泉般泠淙作响,顷刻间便将他从烈日炙烤中解救而出。 冯延生缓缓的睁开了眼,身旁的人也停下的动作,他用一只手臂撑起了上半身,转头看过去,驳杂光影和纷乱烟尘散去,那个人略带忧怿的隽冶眉眼清晰入目。 是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温希恩很淡定的说道,“我报警了。”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警车叫的声音。 他们果然慌了,收拾东西了就骂骂咧咧的跑了。 冯延生紧紧的盯着温希恩,额角的血流在了他的睫毛上,他微微一眨就从他的眼角滑落,就像流了血泪一样。 温希恩走到他的面前,干净的白鞋踩在地上的破玻璃碎片和血迹好像也跟着染脏了。 “你还真是好心。”冯延生嘴唇裂开了,他这是嘲讽一样的姿态。 可其实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此刻他的心情有多么的复杂。 温希恩低垂的眼看着他,蹲下身子把他扶起来。 冯延生的脊背挺的笔直,还维持着他最后的脸面,只有被牵着他的温希恩知道他在发抖。 他是痛的全身都在发抖,他也拼命的把自己的弱态藏起来。 “别硬撑了。”温希恩淡淡的说了一声。 只是这一声,仿佛把冯延生惊扰到,他慌忙的松开温希恩的手。 但是他也走不动了,只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就要栽下一样。 温希恩从后面扶住了他。 冯延生全身还在发抖,他是痛的狠了,刚才硬撑了,旁人看不出来,温希恩却看出来了。 冯延生牵着她的手一直在发抖,是痛的狠了,所以根本控制不了。 他一直在强撑,是人都怕痛,他又不是铁打的身子,方才是凭着一口子怒气和疯劲才没有倒下,现在安全的下来,只觉得那痛楚要将他生生逼的崩溃。 他也是娇贵着被宠大的太子爷,从来都没有受过这种苦。 被温希恩扶着,一直低着头,不想让温希恩看见脸一样。 温希恩知道他在哭,人痛的要命的时候,眼泪是根本不受控制的。 冯延生的狠是被逼出来的,他这种人惹不得。什么都不怕,一惹就疯的没个章法。 “我送你去医院。”温希恩的声音不冷不热。 冯延生拍了片,胸部外带固定着胸口的伤处,躺在病床上,脸上的伤口也处理了,他脸上的伤口倒是很少,除了眼睛肿了,一张脸也还算看得过去。他看着站在病床旁边的温希恩。 冯延生身上的衣服都不是自己的,一分钱都没带,他手上也没有多少钱,卡都被狠心的冯老给冻了,温希恩带他来的医院,医药费自然是温希恩垫付的。 他意识这个时候偏偏清醒的很,温希恩替他垫的钱,一千多,不多,却叫冯延生心里不舒服的很。 这是他第一次欠别人的。 温希恩给他交了钱,看着他拍了片,上了胸部外带死狗一样的瘫在病床上,连冯延生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模样实在是不堪入目的很的时候,温希恩都还没有走。 冯延生还是有清醒的意识的,他以前经常这个样子躺在病床上,他要在病床上躺很久很久的时候,他父母才会匆匆的出现在门口边。这让他觉得好像真的只有自己快要死的时候才能得到关注。 “你走。”冯延生说,“我没事。” 温希恩听了他的话,也就真的往外面走了,把冯延生送到医院已经是对冯延生最好的一步了,起码没有把他扔在大街上让他自生自灭。 冯延生看着她往外走,抓着被子的手都攥紧了。 他眼睛酸痛的无法。 口是心非。 没有人愿意一个人呆在这空荡荡的病房里等待伤痛的消退,就算心里再怎么厌恶自己狼狈的模样被人看见,也是极度渴求着被人安慰的。 温希恩应该是就这么离开的,但是她的脚一踏出病房,就听到里面啜泣的声音。 被那么多人围着打的时候都没吭一声的冯延生此刻就憋不住了。 说到底也就是才17岁的少年,再怎么疯,再怎么野也就那么大,他现在的生活和以前的生活说从天堂掉入了地狱都不为过。 温希恩脚步一顿,转头望了一眼病床上的冯延生,跟着又退了回来,按在门把上的手轻轻一拽,将门关上。 温希恩应该不会理会他的,她悄无声息的站在病床旁边,俯视着病床上的冯延生。 冯延生眼睛疼得要命,他眼睛都肿了,眼泪从那破皮的眼角上滑过的时候,就是火辣辣的痛,但是他自己抑制不住那种眼泪。 冯延生哭的特别伤心,也特别委屈,他伤心的是满身的伤痛,委屈的是自己遭受的,他从来没有站在别人的角度为别人想过问题,待人却轻率的全凭一腔赤诚。这样的人最坏,也最傻。 从小没有人教导他应该怎么做,一个人正确的是非观,都是身边的人用各式各样的方法为之塑造的,但是他出生在那样的家庭,父母都无暇把关注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身边的玩伴又都是不成器的只知道逢迎的货色,他不被带坏都很难。 平时再怎么疯,但是内里他也是一个才十六岁的孩子,受了伤也会疼,疼了也会想哭。 这个时候没有人陪着他,他也会委屈的要命。 “有什么好哭的吗?” 冯延生一下子睁大眼,他看着站在床边的温希恩,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这个人走了,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温希恩也不弯腰帮他擦眼泪,也没有转身离开,她就站在床边,旁观者的姿态。 冯延生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温希恩的目光没有怜悯,也没有任何可怜的味道,只有平淡的冷漠。 这叫他心里好受了一点,却又难受了许多,“你出去!” 他不想自己这副可怜模样被人看见。 冯延生一只手已经缠了绷带,完好的那只手抓起桌子上摆放的东西去砸温希恩。 “你出去!!”他的声音尖利的都有点破音了。 床头摆着装了水的杯子,冯延生一只手抓着那个杯子就要往温希恩身上砸。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28) 那杯子擦过温希恩的发丝,砸在了她身后的墙上,粉碎了一地。 温希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神冰冷的像是在看一个垃圾。 他盯着温希恩的眼神是忿恨的,那忿恨来的莫名其妙,然后那忿恨就被汹涌的眼泪所淹没。 冯延生全身都是伤,一动都是钻心的疼,他仰躺在床上,把手抵在自己的眼睛上,眼泪直往外掉。 “有什么好哭的?”这次温希恩有些不耐烦了。 冯延生什么也不知道说,就知道哭。 温希恩在床边坐了下来,她侧着身子看着冯延生哭的喘不过气来一样,他整张俩都肿了,哭起来的时候丑的很。 “很丑。”温希恩实话实说。 冯延生哭的更大声了。 温希恩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哭了很久,等到终于哭不出来了才伸手将他按在眼前的手拽开,用纸巾去替冯延生擦眼泪。 纸巾很快被打湿,眼泪里面还有破皮的眼角所渗透出的枚红色鲜血。 冯延生也许是哭累了,就这样仰着脸看着温希恩给他擦脸上的眼泪。 他第一次这个角度看温希恩,只觉得温希恩这个模样温和莫名。虽然她没有笑,也没有做出任何亲密的动作,冯延生却觉得她温和的要命,温和的叫他想哭。 “对不起……”这道歉来的突然。 温希恩帮他擦眼泪的动作一顿,淡色的唇瓣抿了抿,沉默着,没有说话。 哭过一场的冯延生温顺的无法,方才那一股子凶悍的傲气全部收敛起来了,躺在病床上,看着温希恩帮他擦脸上的眼泪。 他脸上还有些细小的伤口,温希恩的动作却温柔的让他都感觉不到痛楚。 也许是他看温希恩太专注了,所以没有感觉到了那痛楚。 温希恩把他满脸的眼泪擦完了,站起身来,冯延生看她转身,以为她要走,刚才才哭过的声音显得有几分可怜,“别走……” 温希恩手上拿着纸巾,转头看了一眼冯延生,目光格外的令人安心,“我不走。” 冯延生还是不放心似的,眼巴巴的看着温希恩。 温希恩只是出去了一会,把手上的纸巾丢了又回来了。 冯延生一直眼巴巴的望着门口,看到温希恩回来了才往被子里缩了缩。 温希恩把门带上,外面有外面有点吵,这一层门板隔不了多少音,却叫病房里的人多了一点不被人窥探的私密感。 温希恩走到病床旁边,“还疼吗?” 一直盯着她的冯延生摇了摇头,他刚刚哭的狠了,现在说话嗓子都疼的很。 “医生说你要在医院里住一个月……”温希恩的话还没说完,冯延生就一个劲儿的摇头,温希恩顿了顿说,“你不愿意?” 冯延生从来就没有这么不好意思过,他根本住不起医院,但其实只要他一个电话打过去,就有人给打钱过来,也会有人把他送进最好的医院,请最好的医生。 但是冯延生不可能会打,他要证明他并不是没了冯家就活不下去了。 “我伤的不重。”他一只手背玻璃刺穿了,刚消毒了缠上绷带,现在他为了证明似的把这只手伸出来,“在医院里住一个月浪费钱,在家里也可以一样养好。” 温希恩不太明白,冯延生根本就不差住院的钱,但是她也不想多问,“好。” 冯延生弯唇笑了一下,笑起来扯到了伤口痛的眼里直泛泪花。 “你先医院里住几天。”温希恩想了想说,“医药费我先帮你垫着。” 冯延生没有办法,心里想着到时候五倍还给温希恩。 冯延生被身上的伤痛折腾的连睡都睡不好,在床上也不敢翻身,温希恩这几天都在他身边陪着他,给他买饭换药。 温希恩自己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冯延生却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伤成这个样子的时候,他妈在病房里陪了他三天,还没等他下床就又走了,温希恩在医院里陪了他五天。 他又想到以前自己对温希恩做的那些畜生事,只觉得当初的自己还真是闲的能吃屎,脑子被驴踢了。 前期治疗康复的蛮好,冯延生能下地了,一能下地他就跟温希恩说不想呆在医院里,温希恩也没有多说什么。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29) 回了家,温希恩对于冯延生住的地方感觉很奇怪,冯延生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养出来的大少爷,可是这住的地方却格外的简陋,乱七八糟的。 温希恩帮他收拾了一下,就自己做饭了,还好厨房里还有一点菜。 冯延生嘴巴挑的很,难吃的不吃,难看的也不吃,温希恩做的饭难看又难吃,冯延生第一次不适应,第二次慢慢的吃了一两口,第三次就吃了一碗饭。 现在没有什么是不能适应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愿意留在这么一个破落的地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了争这一口气要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明明只有他低一下头,他还是京城里面横着走的太子爷,可如果是这样算来的话,还不如打死他。 冯延生再也说不出自己有钱怎么怎么样的话了,他那张卡被冻了,一开始来市的时候,他还是有几十万的,早就挥霍完了,现在说是身无分文也不为过。 他也再没有可以倚仗的东西了。 慢慢的,以前对钱从没有概念的冯延生慢慢懂了生活两个字。 如果他没有他爹妈给的金钱荫蔽,他又是个什么东西呢?他现在也再也不说以前那些个傻话混话了。 呆在温希恩身边,跟着温希恩吃寡淡的饭菜,穿那些洗的有些发白的衣服,他没有什么好挑的,因为到现在,也都是温希恩在照顾他。 他好像一下子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以前他总是觉得没有父母关注的他悲惨的很,现在却恍然的发现,这些都可以是不值一提的。 因为他拥有的太多,所以把一些失去都放大到不能接受。 冯延是什么都不会,他在京城里横行霸道,惹是生非,学校不敢收他,学校里哪里有人敢管他?他都好长时间没去学校了,学校里有跟他一样的世家子,有凭借自身本事爬上来看不起这些世家子的优等生,冯延生两边的人都不喜欢,所以他不呆在学校里,喜欢到处疯了野。 他觉得,学校反正也教不到他什么,不呆在那里,也没什么。因为他生来就拥有了别人需要奋斗一生都不一定能碰触到的东西。 温希恩开了电视在给他看,她可能很少看电视,弄了好久才弄好。 冯延生手上还打着绷带,胸口的夹板也还没有撤,他只能用一种很古怪的姿势躺在沙发上。 他眼睛一直看着温希恩,温希恩做的一些事,都能把他的目光吸引过去。 电视上的节目都太虚伪了,反而还不及眼前所看的一切来得真实。 前段时间,冯延生只是模模糊糊的有一个念头,现在那个念头彻底的被催生出来了。他认知的,是有错的,他很多举动,都是无知的。因为他最先接触到的世界都是他父母给他荫蔽出来的虚幻,他现在从那虚幻里挣脱出来,没有人再觉得他很了不起,没有人再怕他惧他,他开始看清了一些事实。 想清楚了这些事,冯延生又开始想,温希恩救他是为了什么? 以前别人对他好,是因为他父母的荫蔽,别人都想要巴结他,从他身上获取利益,那么温希恩是为什么呢?是……可怜他吗? 如果是可怜他的话……冯延生心里又隐隐的有些难过。 以前冯延生的事情其实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对于不重要的事情他一向不会记太久。 他只是记得温希恩的脸,毕竟温希恩这张脸不是想忘就能忘的,他刚来到市时在学校看到温希恩,一直被遗忘的记忆浮现出来,他当初那么对温希恩,他万万没想到温希恩还会救他。 冯延生不明白。 他在温希恩眼中,一无所有的,没有钱权,他好像真的只有这副被狠狠欺辱过的模样能叫人心生恻隐。 如果只是可怜的话…… 温希恩手中拿着药,表情很认真仔细的看着说明书。 冯延生看了温希恩半天了,电视里一直在放着不知所谓的娱乐节目,冯延生一只手抓着遥控器,心里又念了一遍温希恩的名字。 他想叫她,却又不敢。 他知道温希恩名字的时候,只觉得这名字平平无奇,但是你一旦觉得叫这个名字的人印入自己的眼里了,才觉得这名字萦绕在唇舌间温柔的叫人战栗。 温希恩又拿出手机对着药拍,应该也不太懂这药怎么弄。 这时候电视上的娱乐节目正爆发出一阵观众的大笑声,这声音叫冯延生心里悚然一惊,温希恩都转过头来了。 “乔恩。”冯延生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手下意识的就把遥控器抓紧。 温希恩的目光从电视上移到他的脸上。 “我渴了,你给我倒杯水。” 冯延生从前说这话,自己从来没有觉得不妥,但是现在他面对着温希恩说出这句话来,却又心里惴惴的怕叫温希恩以为自己是在支使他,“可以吗?” 如果温希恩拒绝,他也不会说什么。 他说出来,就是给温希恩拒绝的余地的。 但是温希恩没有拒绝,温希恩把手机放在桌上,走过来给他倒了一杯水,还递到了他的面前。 冯延生接了水,低着头去喝。 温希恩把冯延生安顿好了,转头要走的时候,冯延生突然又叫了他一声。 “你为什么要救我?”冯延生自己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么慌张,“当初,我那么对你,我还和他们一起欺负你……” 他也是凶手之一,他冷眼旁观,心情不好的时候甚至会插上一脚,他还处处针对温希恩。 温希恩动作一顿。 冯延生紧张的要命,他直觉的想要知道那个答案,但是他又害怕那个答案。 “如果知道是你,我可能就不会救了。” 温希恩的声音很静,只是单纯的叙述而没有一丝感情的波动。 冯延生抓紧了手上的杯子,他只能看到温希恩的一个侧脸,只是那一个侧脸,却叫他心里难受的要命。 他开始后悔了。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后悔。 温希恩最近都很晚回家早上又很早起来,乔泠也是,他们差不多一个星期都没有碰见过了。 这次温希恩下完课就准备和马晴一起回家。 马晴脸色不太好,她虽然也希望温希恩能够更好的融入这个社会环境,但如果当温希恩真的融入了,她又觉得格外的不舒服。 以前温希恩只有她一个朋友,在学校也只认识她,可能连温希恩自己都没有发现,温希恩看她的眼神很依赖,特别是在学校的时候。 可是现在这种感觉没了,因为温希恩的身边有了更多的人,更多的人吸引了她的注意,温希恩不再会依赖她了。 就比如这个几天,天天放学都没有看见温希恩的身影,以前放学温希恩都会守在教室这门口等她的。 马晴上车的时候温希恩已经在车上了,温希恩耳朵上戴着耳机,闭着眼睛,背梁靠在车椅上。 马晴欲言欲止的看了一眼温希恩,她刚想开口,温希恩就扭过头看向车窗外。 马晴忍了又忍,还是开了口,“恩恩,最近是很忙吗?前几天都没看见你的人影。” 马晴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身边人的回应,她轻轻的拍了拍温希恩的肩膀,却被温希恩条件反射的甩开了。 马晴咬了咬唇,模样有些委屈,“恩恩……” 可能温希恩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于剧烈,她掩饰一样的垂下眼睫,淡淡的说,“对不起。” “我要的又不是对不起。”马晴一张甜美的脸都皱在了一起,撒娇似的想拉住温希恩的手。 这次温希恩没有躲,任由她牵着,但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很僵硬。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30) 马晴见温希恩没有挥开,才重新露出了笑颜,她笑起来很好看,脸颊边有两个酒窝,超级超级的甜。 温希恩看见她笑,眼眸也不由自主的温柔下来,但是她又想到了马骏英,眉眼微微的冷淡了一些。 马晴没有注意到,她嘴巴不停的和温希恩讲着她教室里的趣事,温希恩偶尔回复几句嗯。 只要温希恩回应了,马晴就开心了。 马晴把温希恩送到家表情格外的恋恋不舍,恨不得跟着温希恩一起回家,但最终她还是带着大大的笑容挥了挥手。 送完温希恩,马晴原本是想回家的,却接到了马骏英的电话。 电话里头的马骏英简洁的报了一个餐厅的名字就叫她过去。 马晴叫司机掉头,到了餐厅,马晴一下车就有守在门口的服务员邀请她进去。 马晴以为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毕竟马骏英这么忙,他们兄妹俩也很少有话题,但关系还不错。 马骏英一身西装,双腿优雅的交叠在一起,只需要虚虚的往那里一坐,就有股莫名的气质。 马晴叫了一声哥。 她以为就马骏英一个人,目光一扫就发现还有个人,只不过是那个人背对着他,还没有看清楚样子。 当马晴走过去,才真正看清了这个人的样子。 是一个女人。 是一个长得特别特别漂亮的女人。 这个女人马晴知道,是马骏英的前女友,李珊。 当时李珊和马骏英在交往的时候,马晴和李珊的关系还挺好的。 其实对他们两个人分手的原因,马晴也不太清楚,反正一分手,李珊就出国了。 马晴以为马骏英还是喜欢李珊的,因为马骏英身边从来没有人,这么多年以来,只有李珊是不同的。 李珊画着精致的妆容,一头时尚流行的大波浪,从头到脚了没有一个不是名牌的。 以前的李珊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她多少都有点内敛和羞涩。 李珊勾着红唇,风情万种的撩撩头发,“小晴越来越漂亮了。” 马晴也跟着笑了起来,“李姐姐,你就别打趣我啦。” 马晴的眼神一个劲的往马骏英身上瞟,心里怎么也猜不透,李珊一看就是来找马骏英的,所以把她叫过来做什么? 当电灯泡吗? 马骏英叫马晴来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女人很烦。 烦透了。 李珊和马骏英是高中同学,当然也是大学同学。 在校园时期,多少都会有点中二的,马骏英也是。 他的家境好,许多人都愿意跟着他,许多人也愿意听他的话。 但是马骏英的性子很冷,哪怕长得再帅,也让很多女生望而却步,只敢在暗地里犯花痴。 但是李珊不一样,她大胆,她开放,她就特别不要脸的缠在了马骏英的身边,从高中到大学一直都没有放弃。 马骏英也从来都没有拒绝过,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 李珊其实是一个不大有存在感的人。 她家境不错,混在上流社会堆里却没那么出彩,因为她不是很优秀的那一个,她除了长得漂亮,没有任何的特点,就如同一个漂亮的木偶一样。 而且也不是长得最漂亮的那一个。 但在上高中后,她开始喜欢跟着马骏英,她面相漂亮讨喜,做事也不惹人讨厌,马骏英也就没故意驱赶她。 于是慢慢的,她融入了马骏英的朋友圈。 然后如鱼得水,八面玲珑,倒成了校园里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但她还是喜欢跟着马骏英。 马骏英有一回问她道: “为什么老跟着我。” 李珊像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又反应过来往前走了两步,腼腆笑道: “因为骏英身边总是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每次和骏英待在一起都很开心呀。” 马骏英看着他,又垂下睫毛,没再问什么,就默认了她的跟随。 渐渐的,周围人开始揣测他们的关系。 很多人都觉得,看着比较高冷的马骏英身边居然会让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跟着,一定是动了凡心,喜欢上李珊了。 猜测的漩涡越来越大。 “不要澄清吗?”马骏英问她,神色依旧淡淡。 李珊歪了歪头:“骏英不是很烦心一些人老是缠着你吗,不澄清大概就会少很多人来烦骏英了。” 她背着手认真道:“我不介意做骏英的挡箭牌的。” 马骏英沉默了一下,说:“你随意。” 他以为他在那一刻喜欢上了李珊。 但他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因此转身的那一刻,他错过了李珊轻轻勾起的嘴角和无辜的眼神。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31) 但那份他自认为的喜欢,其实在遇见温希恩后就消失了。 李珊从来都不是什么软柿子,从她能在马骏英身边待那么久就可以看出,李珊的城府和她的心机有多么的深。 马骏英叫马晴来不为别的,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女人很烦,像个苍蝇一样在他耳边叫着,但是说底马骏英对李珊肯定还是有点不同的,他不会用以前对待那些女人的方式来对待李珊。 但这个前提只是李珊还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马晴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感觉李珊真的变了很多。 变得更加的自信,变得更加的漂亮。 马骏英起身,他垂眸看了一眼手上的表,淡淡的说了一句,“我还有事。” 说完就大步离开了,完全没有理会后面人的意思。 “骏英!” 李珊还是沉不住气,她早就打听过了,这些年来马骏英身边没有任何的女人,也没有任何的暧昧对象,这是不是表明…… 马骏英其实还是对她动过心的,只不过是怨她当初出了国。 马骏英的脚步一顿,他没有转过身,所以她们都没看见马骏英的眉已经不耐烦的皱了起来。 李珊别了一下垂在眼前的碎发,“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李珊的表面没什么,心里紧张了起来,期盼又爱慕的看着那个男人。 男人转过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冷如寒刺。 李珊顿了顿,一肚子里的话,瞬间说不下去了。 马骏英也没有心思听她胡说八道,转身离开了。 冯延生外伤好的七七八八了,内里还要用药调,医生开的处方药,一般的医院没有,非要去那种正规的大医院才有。 但冯延生没有钱了,他拿出手机才发现根本就开不了口找别人借。 他又想到了温希恩,反正温希恩都已经见过他那么狼狈的样子了,再狼狈一点也无妨。 想通了之后,他就拨打了温希恩的电话。 “有事?”电话那头的声音软软的,让冯延生整个人都一个哆嗦。 “我……我,”冯延生脑子跟卡了顿似的,一句话都说不清楚,“就……你有……我在医院……” 说了半天都没说清楚的冯延生越说越急,说的越急越发的说不清楚。 电话那头的人冷不丁的出声,“你没钱了?是吗?” 冯延生不自在的嗯了一声,电话里头的人沉默了下来。 冯延生觉得自己真畜生,以前那么对人家,现在还有什么脸去找人家借钱。 可话是这么说,温希恩的沉默还是让冯延生感到难堪,他还想挽留自己最后的尊严,“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算了……” “好。” 冯延生一愣,随后便欣喜若狂,然后忍不住得寸进尺的说,“那你能不能来医院一下,我……我一个人不太方便。” 其实哪有什么方不方便的,只不过是冯延生的一个借口。 温希恩这个样子,给了冯延生一点幻想,让他忍不住再靠近温希恩一点,再靠近一点。 “可以。” 等电话挂了,冯延生脑子都还是浑浑噩噩的,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心,发现手心上全都是粘稠的汗水。 他控制不住的低低的笑了起来,那张俊美的脸一笑引起了旁边许多人的注目,但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 他乖乖的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目光时不时的看一下那一边,直到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来了,才激动的站了起来,不小心扯到胸前的伤口,疼的他都快喘不过气。 他边嘶了一声边笑,“乔恩,我在这边。” 身形单薄,肌肤苍白病态的人看了过来。 “药拿了?” 温希恩问话时,明明没什么表情,连眼神都没有一点波动,但就是让冯延生感受到一种无形的温柔。 他磕磕绊绊的说道,“还……还没有。” 温希恩侧头看了他一眼,只不过停了一秒,视线就平淡的划过,冷淡而又普通,像看陌生人的眼神,没有任何感情。 拿着药方进去了拿药,这正规的大医院卖药都贵得很,但是这地方是救命的,谁会觉得自己的命廉价呢? 温希恩买了药就要走,她注意到了一个女人。 那个隔了一条走廊,她都看的清清楚楚的女人,因为她站在马骏英旁边。 那个女人穿着外套,衣服敞开着,露出里面漂亮干练的收腰连体裙,女人的个子很高挑,带着股莫名的气场。 温希恩从来没这么看过别的女人,目不转睛的,连视线都移不开。 温希恩还没走到大门口,这个女人从外面进来,身上一股子清新的香气。 她从温希恩身边走过,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自她一进来就目不转睛盯着她的人。 她和马骏英手臂挨着手臂,看起来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和马骏英站在一起,莫名有种登对的感觉。 郎才女貌。 温希恩站在那里,过了很久才转过身去。 后来马骏英把她送到里面就走了。 那个女生被一群同样年轻漂亮的女的围在一起,被人艳羡的目光包围着,她的表情是如此的欢欣。 那些女生的声音很大,站在门口处的温希恩全部都听的到,但是她又觉得自己听不到。 声音太嘈杂,进入了她的耳朵,然后又被她的大脑隔绝出来。 她听到的,都是让她眼红的。 ——那是你的男朋友吗? 女生娇羞一笑,“是啊,但是他最近在闹别扭呢。” ——哇!他好帅啊,你们真的好般配。 …… 如果是这样,姐姐又算什么呢? 姐姐知道吗? 温希恩往前冲了几步,她的眼睛都红了,是那种凶狠的目光,但是她马上又退了回来。 她去了又能怎样呢?如果马骏英真的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情,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温希恩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好,她这个时候特别暴躁,这个时候,不能有人靠近她。 冯延生看到温希恩进来,看到她脸色不对,询问的话都还没说出口,温希恩就把手中的药丢给了他。 冯延生稳稳的接住了,他叫温希恩的名字,他的声音轻柔的都不像他的。 温希恩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无波无澜的说,“以后离我远点。” 冯延生愣住了,神色似乎暗了些。 温希恩走了,把冯延生一个人丢在了原地。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32) 冯延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墨色的眼眸都染上了暗光,他想追上去,但最终还是没有去。 温希恩去停车场追马骏英,还好马骏英还没有走,再加上他的车和他的人都格外的显眼,一眼都可以看到了。 马骏英正靠在车上吸烟,寥寥升起的烟雾遮住了他的神色。 他似乎在发呆,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了一股阴影,他穿着性冷淡的白色风衣,里面一件黑色毛衣,干净整洁的白衬衫从衣领露出。 他的侧脸线条如刀削的一样,鼻梁高挺,薄唇叼着烟。 马骏英拥有成熟男性的沉稳英俊全身上下,除了手腕间一块银色机械表,没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品。 马骏英冷漠的吐了一口烟雾,他懒懒的抬眸就看到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的人。 马骏英下意识的把嘴上的烟给拿了下来,把烟按灭,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在这里。” 温希恩的表情很冷,“应该是我问你。” 以前温希恩看到他就跟看空气一样,和她说话也是那种爱答不理,这还是温希恩第一次凑上来跟他讲话。 不管是什么原因,马骏英都是高兴的。 他笑了一声,“此话怎讲呢?” 温希恩直直的站着,面色冷淡阴郁,“刚才和你在一起的女人是谁?” 马骏英的神色微动,“你吃醋了?” 温希恩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谁知马骏英直接抓住了他的手,将那几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放在掌中把玩,轻笑道:“你觉得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温希恩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的抓着,半天都抽不出来,她的手都红了。 温希恩脸色变得很冰冷,她的声线很软,这透着一股疯劲,“我问你另一个问题。” 她眨了眨眼睛,苍白的脸庞干净削瘦,“你把我姐姐当什么?” “女朋友?还是情人?” “我姐姐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呢?你有想过和她永远在一起吗?” 他在温希恩说话时便缓缓抬起了头,眼眸盯着温希恩的眼睛,温希恩每说一句,他的神色就暗一分。 等温希恩说完,马骏英的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姐姐姐姐,你的姐姐都不要你,你还天天叫唤着什么?”马骏英按住温希恩单薄的肩膀,不让对方逃离躲避,他淡红色的薄唇微弯,似笑非笑,“还是说,你对乔泠有着什么肮脏的心思?” 他们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马骏英根本就没有在意温希恩说的重点,他只注意到温希恩左口一个姐姐,右口一个姐姐。 他们的话题就只有乔泠吗? 只有乔泠才能让温希恩有点反应,以前也没有见到过温希恩能有这么激动。 温希恩的反应要马骏英想的还要剧烈,似乎是碰到她什么软助,她漂亮的脸几乎扭曲,“姐姐怎么会不要我!” 看看…… 只是说说而已,就已经激动成这样了。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温希恩,俊美若神只的脸上表情平静,若仔细看,却能发现他眼中透着些讥讽,又好像酝酿着更加骇人的风暴。 “她就是不要你”那人扯开一抹笑,向温希恩的耳边凑近,“她都和我说了,她说你就是个神经病,一直拿你的病说话呢。” “……” 温希怡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干涩又艰难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马骏英心里生出了一种兴奋的快感。 “你的姐姐其实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爱你,只不过是你一直自欺欺人。” 温希恩抬头,视线对上他那虽带笑却冰冷的眼眸,没有说话。 马骏英的视线移到了温希恩的唇瓣上。 在温希恩冰冷的神情中,那张嘴唇就贴了过来,牙齿咬着她的下嘴唇。 血腥味渗进了温希恩紧紧抿着的嘴唇,同时渗进来的还有味蕾可以感知的咸涩味道。 温希恩的嘴唇被咬破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并没有打断这段亲吻,反而还越加的激烈。 那个吻充满了浓浓的占有欲,恨不得把这个人吞下腹中,一一的嚼碎,不放过一丝一毫,与他的血液与他的灵魂融为一体。 挣扎与占有。 厌弃与疯狂。 这一场景清楚的映入了冯延生的眼里,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脚步下意识后退了好几步。 他是被那个巴掌声给惊醒的,这才跑过去把温希恩给拉出男人的怀抱。 这么一拉,冯延生才发现温希恩的手腕特别的纤细,皮肤还特别的滑。 耳尖突然有些发烫。 马骏英并没有被激怒,他此刻面带微笑,目光黏在了温希恩的身上,如狼似虎。 他舔了舔薄唇,眯着一双黑沉的眼眸,像是在回味,又像是在享受,格外的轻挑。 但当他看到温希恩极其嫌恶的擦的唇瓣的时候,眼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向前一步,好像下一秒就会扑过来把她吃的点渣都不剩。 马骏英又把目光锁在了冯延生牵着温希恩的手上。 谁都认为温希恩孤僻胆小,但马骏英从第一眼就知道温希恩不好个无害的小兔子,他心里住着一个非常邪恶的恶魔。 以前温希恩可没有现在这么受欢迎,她是处处被排挤,处处被欺负,她身边没有朋友,甚至都没有一个人愿意同她说话,与她同坐在一起。 只有马骏英知道,这只是她的表面。 他想剖开温希恩的外表华丽的皮囊,但里面的东西他只想一个人欣赏,一个人。 甚至还有个非常黑暗扭曲的想法,其实这样一直下去也可以,起码这样就他一个人能知道这个珍宝。 马骏英潜意识中对这个事实感到了极为隐蔽的欢喜,狭隘又无法遏制的占有欲被满足而产生的喜悦。 然而如今,却不止是马骏英一个人了。 马骏英神色更加幽暗。 群号: 群号: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33) 温希恩身边的人他都调查过,马骏英也记得冯延生,但最主要的并不是因为冯延生是冯家的独子,而是因为冯延生以前也是欺辱温希恩的一位。 如今关系都这么好了吗? “乔恩。”马骏英这一声就仿佛贴在了温希恩的耳畔。 温希恩的嘴唇往下弯了弯。 冯延生站的这么近,所以连温希恩脸上最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他确实的能感觉到温希恩在畏惧。 “我送你回去,外面不安全。”马骏英根本就不看冯延生一眼,只是盯着温希恩,“回去晚了,你姐姐会担心的,乔泠难受的话,我也会难受呢。” 冯延生眼睛一下子睁大。 听马骏英的意思和语气和温希恩姐姐关系好像不简单,但是刚才他又对温希恩…… 温希恩抬起头来,面对着马骏英那极其具有压迫感的气质,她一身的冰霜又凝固成坚不可摧的模样,“你不配提姐姐。” 不配?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马骏英不配的事情。 马骏英的眼神慢慢的冷漠了下来,他紧紧的盯着温希恩,说了一句话,“你会后悔的,恩恩。” 温希恩没有理会他明里暗里的威胁,拉着冯延生转身离开了。 冯延生一如反常的沉默,等到温希恩松开了她的手,才回过了神。 “你……你,”冯延生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刚才看到的场景和说的话。 温希恩偏头看他,一双眼眸没什么感情。 冯延生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又偷觑了温希恩一眼。 温希恩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却叫他胸腔里的一颗肉块嘭嘭嘭的跳。 他知道这个人漂亮,一直都知道,但是他没想到会让个男人都…… 冯延生刚才被温希恩丢下的怨气的散了一些,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那红肿艳红的唇瓣上。 以前这个人的唇是淡色的,给人一种寡淡冷淡的感觉,如今被人吮吸红了,就有种莫名的……涩气。 唇瓣还被咬破了,更显的不正经。 冯延生这痕迹觉得好看又觉得碍眼。 温希恩的眼睛是阴郁的,冷漠的,但是眼尾一旦染上了绯色的红,你才会发觉,原来这样阴郁的目光也能直刺人的心扉。 温希恩的嘴唇是苍白的,紧抿的,但是唇上一旦点染上艳红色彩,你才会发觉,原来这样薄情的唇也能让人想要攀上去亲吻。 她的每一寸每一分只是增添了一点颜色,就全部鲜活了起来。 如果说温希恩苍白的时候只是让你觉得漂亮,那她着色的时候你才会真正看见她那种摄人心魄的冷艳。 温希恩要走,他觉得越看越不舒服,呼啦一下子冲过来,抓住温希恩的手臂。 温希恩望过来的目光还是那个样子,冷冷淡淡的。 “你……”冯延生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抓住温希恩的手臂不让她走。 温希恩还是轻轻的将他的手挥开。 冯延生的手刚一被挥开,又抓住了温希恩胳膊,“他是你的姐姐的男朋友吗?”他又想到刚才马骏英强迫温希恩的样子,心里就更加的烦躁了,他看着温希恩,“你姐姐知道吗!” 温希恩的眉宇微微蹙了起来,她特别抵触别人问她的姐姐,而且还有马骏英。 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不可能让他跟姐姐在一起。 温希恩真的是厌烦了,一下子将手臂抽了出来,“和你有关系吗?” 冯延生又跑到她面前来,看着温希恩低着头要绕过他往前走,眼睛都不看他,他赌气一样的非要凑到那个人面前,“我也是为了你好,要不是你救过我,你以为我想管啊?” 他冯延生就从来都没有这么讨好过任何人,他都这么放下身段,低声下四的,这个人就不能给点面子吗? 总是让他这么难堪。 温希恩转过头看着冯延生,她的目光冰冷,“不需要。” 冯延生气的想打人,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动手碰温希恩的,他沉着一双眼眸。 “乔恩你真行!”冯延生点头,但眼中却是蓦地泛起了血丝,“老子的好心还真是喂了狗!” 温希恩唇好像抿的更紧了一些,眉宇间的冷意也更甚,好像随时都可能脱鞘伤人的利剑一般,她就这么平静的看着冯延生,就如同看空气一样。 冯延生疯惯了,在怎么收起利爪也扮不成无害的大猫。 他怎么可能忍受得了温希恩这样对他,他就觉得自己都这么低声下气了,温希恩就应该不要给脸不要脸。 温希恩站在他面前,真真是如一树高不可攀的寒梅,从每一寸肌理里都透出冷意来。 冯延生抓着温希恩的手,温希恩的手捏成拳被他裹在手心里,他抓着那紧紧的拳头,就好像抓着一堆骨头那么搁人。 冯延生那个时候想的是,她太瘦了,以后如果他把这个人带回去,一定要好好对她。 温希恩的目光又深又黑,安静如一潭死去的水。 “我说过。”温希恩的声音都没有一丝人气,听在人的耳朵里,连半分情绪都感觉不到,“不要碰我。” 说完她就狠狠的甩开了冯延生的手,不理会冯延生难看暗沉的脸,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冯延生慌乱的去抓,“乔恩,乔恩,我们不是朋友吗?” 冯延生这句话的音还没落下,温希妍就已经突然把被他攥在手心里的手抽出来了。 冯延生再伸手去抓,已经就是抓了个空。 温希恩转头就走,冯延生只看到她紧抿的嘴唇,下意识的就转过头去看她,却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冯延生看到温希恩突然转头,也跟着跑了出去。 温希恩走的很快,冯延生几步就追上了她,他扯到了伤口也顾不上,他伸手去牵温希恩的手,温希恩突然的就抬起胳膊将他的手打落。 “你别走——你别走啊。”冯延生急了,伸出胳膊拦住还要往外面走的温希怡,真真是连形象都不顾的姿态。 温希恩被他拦了下来,已经是有些厌烦的模样了,眼神愈发冷冽,宛如一把刀一般。 “别走——”冯延生看着这个模样的温希恩,他不知道除了这句话还能说什么,“我伤还没有好,你别走。”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34) 温希恩嘴唇太艳,尤其是紧抿的时候,就这个冷淡的模样,就足以破开所有男人的心扉。 “我不说胡话了还不行。”冯延生的神色已经隐隐有些哀求了。 也只有面前这一个人能叫他露出这样的姿态来。 他不想让温希恩丢下他,他不想一个人呆在医院里,在这里,只有温希恩是不一样的。 可是,温希恩真的好狠心,冯延生觉得很委屈。 冯延生只觉得心尖儿都在痛,他不知道那痛是何缘故,就伸着胳膊,拦着面前要走的温希恩。 温希恩微微侧过头,仿佛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冯延生抓住她的手,温希恩的手攥的紧紧的,好像里面每一寸的指骨都要因为她这样的力道在下一秒崩出薄薄的皮肤。 但是她没有再甩开冯延生的手了。 “我不说胡话了……”冯延生只当是刚才说的话惹面前的人生气了,却不知他根本不曾碰触到这个人的半分心思。 温希恩看着眼前好像不管怎样都不肯罢休的少年,终于松口了。 她说,“我送你回家。” 冯延生笑了,他笑起来很朝气阳光,让人看着就格外的舒服。 但性子里的坏不是这个笑容就能掩盖的,只不过是隐藏起来了。 冯延生来了学校后就会经常来找温希恩。 冯延生在学校里面的风评实在是算不上好,打架就好几次差点把人打进医院了,和同学就还行,甚至连老师都打,经常还闹事,是这个学校的活脱脱的刺头。 逃课,抽烟,吃喝嫖赌那个不占? 偏偏天天来找重点班的出了名的好学生温希恩。 就和一条大狗一样,笑的要多无害就有多无害。 人总是会在某些逆境中成长的,这对平常人啥事都不算,对冯延生却跟世界大地震一样。 没爹没妈没奉承的人,被人揍的这么惨,身上一分钱也都没得,身边就一个照顾他的人,他要是再不懂点事,那真是死了也活该的。 冯延生的屋里小,又乱,他想请温希恩吃饭,但又没有钱请,他就特意从网上学做饭,学了好久就勉勉强强能吃。 温希恩一放学就被冯延生偷偷摸摸的拉到了他的家。 他让温希恩坐在沙发上,屋子里还算干净,明显是花了心思打扫的。 冯延生向来是拿了什么东西,当时站在那里,就随手把那东西丢在那里,有些有用的东西,就像水果刀,冯延生上次削完苹果,就把刀丢到沙发旁边的地上,那沙发是卡着墙的,隐蔽的很,他一丢自己就忘记了,冯延生想为温希恩削个苹果,结果四处都找不到水果刀。 冯延生是自己都忘记了,最后坐在沙发上眼巴巴的看着温希恩到处找,最后还是还是从沙发下面把水果刀找出来的。 东西一找出来,冯延生就想起来了,他就不好意思啊,好在温希恩什么都没说,把刀找出来洗干净了就自己削了。 就这件事,都把冯延生臊的脸色通红,最后吃饭的时候,细声细气的跟温希恩道歉,就这点儿小事,温希恩怎么可能责怪他?反正从这件事以后,冯延生就长了个记性,从哪儿拿的东西就放哪儿去。以前他老子吼他吼了几百回都没把他这坏习惯纠正过来的,温希恩什么话都没说,他就自己改正了。 但是有一件事是真的值得提,冯延生做的饭比温希恩好吃,也好看。 这样的事儿蛮多,一桩桩一件件,根本不消温希恩说,冯延生会自己慢慢的改。 他本性不算太坏,坏还是有,但不是大坏,起码他知道错了要改。 而且冯延生发现温希恩吃饭很有规律,先一小口饭,然后一小口菜,而且只吃离得近的,就只吃一个,离得远的看都不看一眼。 一开始冯延生以为温希恩只是喜欢吃这道菜,后来发现温希恩不管吃什么,就只吃离的近的。 还吃饭从来都没有吃完过,只吃一半,冯延生起先是只顾自己吃,本来他才吃这些东西的时候都有种味如嚼蜡的感觉,怎么还会在一个盘子里挑?他吃这些东西习惯了,就开始看温希恩,温希恩太瘦了,他就给她夹菜,她夹过去的,温希恩从来都没有吃过,连碰都不碰。 冯延生伤心难过了好久。 冯延生是谁?是无法无天的活阎王,人家躲他都来不及,哪个会管他跟人家打架了躺在医院里心里怎么想?哪个会想他被人在身上开了口子疼不疼? 连他的亲爹亲妈都不管,眼里只有工作工作,哪里能把被工作压榨的仅剩下来的一点时间全部分给他呢? 何况他又是这种街头地痞的性子,在外面天天闯祸,天天丢冯家的脸,就没有做过正经的事。 温希恩照顾他。 他到现在,都没给温希恩一毛钱,花的还都是温希恩的钱,他以前还做了那么多伤害温希恩的事,可是温希恩在这个时候,没把他塞到下水道里去,还把他带回家照顾着……冯延生眼睛发酸。 冯延生以前想的是找那种特别仙气的女生,穿着白色的裙子,不走路都是用飘的,冰清玉洁谁都不给碰的那种。 他觉得这种女孩子才和他般配,其他的冯延生都看不上。 可惜现在冯延生什么女的都看不上了。 冯延生坐在温希恩教室,他坐在温希恩的旁边,教室没有人,这节课是体育课,刚好和冯延生的班撞上了,冯延生找了好久才发现温希恩躲在教室里睡觉。 冯延生想到他和温希恩以前也是同桌的。 温希恩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冯延生眼睛就看着温希恩压在胳膊上的那半张脸。 擦的透亮的玻璃透出屋外暖融融的阳光,操场里传来口哨声还有鸟雀叽叽喳喳的鸣叫,他就坐在这,看了温希恩不知道好久。 温希恩睡着了。 她睡觉的时候,眉宇是松开的,虽然她平时也很少皱眉,但是只有这个她睡着的时候,你才觉得她的眉宇是舒展开的。 她苍白的肌肤显得有些病态。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35) 她的睫毛很长,很密,是那直刷刷的,她睁开眼的时候你看不出来,她现在睡在这一片阳光下的时候,你才会发觉。 温希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t恤,简单的很,连个花纹都没有,趴在桌子上睡觉,t恤柔软的布料将她的肩胛骨显露出来。 温希恩真的好瘦啊。 冯延生有点心疼了。 外面还是喧嚣的声音,这教室却仿佛凝固住了一样。 冯延生悄悄的凑到到温希恩身边,他的动作太轻了,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温希芸纤细的手腕盖在胳膊下,露出如青葱般娇嫩的五指,冯延生连呼吸都要屏住了。 他伸出手,不知道是要触碰什么,外面的阳光落下来,他伸出的五指刚好在温希恩的鼻翼上落下一道阴影。 他不知道自己伸手是想要触碰哪里的。 冯延生真的感觉自己如同做贼一样,心跳如擂鼓,如果这样,如果这样都不算喜欢的话…… 温希恩睡着的模样,是全然不设防的,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像是把真实的自己释放出来,又脆弱又敏感的模样。 如果当初他没有任由他们欺负温希恩,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冯延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他自己都知道这冲动有多不靠谱。 如果温希恩醒来了,他也许会被臭揍一顿然后踢出去,明知道结果很糟糕,他还是忍不住。 亲一口,亲一口看看是什么感觉。 喜欢一个人就是想不断的接近她,近到呼吸相交,近到水乳交融。 冯延生真的低下头去了,他没有在想亲一个人的时候闭上眼睛,他想看看自己亲的那个人,是不是自己想亲的。 就在要亲上的时候,温希恩突然动了一下。 吓得冯延生迅速的撤回去,一不小心动作过猛,扯到了胸口还没有愈合的伤口。 不会被发现了。 还好温希恩只是动了一下,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冯延生痛的脸色发白了,然后亲了一下温希恩的头发,然后又做贼一样的溜了回来,只是这一点点碰触,都够叫他高兴了。 冯延生现在这个模样特别可笑,他那甚至都不算亲,他的嘴唇只是碰了一下温希恩的发梢,就叫他狼狈的要命。 坐在位置的时候,脸色都还在发红,胸口还是疼的,因为伤,心里又是高兴的,因为他碰到了。 冯延生按了按嘴唇,嘴唇跟着弯了弯。 温希恩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房子里面一片漆黑,她打开灯,换了鞋,走到客厅才发现沙发上坐着人。 乔泠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看着温希恩,以往温柔干净的眉眼此刻全部褪去,她面无表情,身上散发着迷茫的气息。 温希恩像是没有发现一样,她走过去坐在了乔泠的旁边。 “姐姐?”温希恩叫了一声,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从书包里面翻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透明的盒子,盒子里面是个小蛋糕。 温希恩奉现宝一样奉到了她的面前,软软的说道,“姐姐,吃。” 乔泠的目光落在了蛋糕上,她性格一直都很坚强倔强,从小到大生活并没有把她压垮,她的生活一直都有方向,一直都有目标,而且也有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出发。 可是,就在她以为是在慢慢变好的时候,老天跟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乔泠回想到早上她怀着激动高兴的心情去公司找马骏英,原本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的。 毕竟她工作很忙,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马骏英见面了。 可是,她已经决定度过一生的男人正和别的女人暧昧不明。 乔泠不想疑神疑鬼,她不想变得那个样子,可是她真的很爱马骏英,不知什么时候,这个男人已经被她策划到生命中的一部分。 难道马骏英已经厌倦她了吗? 毕竟和他亲密的那个女孩子,长得那么好看,气质又那么好。 不像她,没有学历,没有背景,也没有过人的外貌。 当初到底是谁给她的自信,她觉得她和马骏英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 “姐姐,姐姐……”那软绵绵的语调,把乔泠叫回了神。 眼前的人长得很漂亮,也很苍白,那是一张秾艳又充满病态的脸,皮肤白得几乎透明,而眼睫和瞳孔的颜色是无边夜色的乌黑,反差到极致的对比之下,横生出几分浓墨重彩的美。 可是这个人就是用这么一张漂亮的脸来打骂马骏英的。 乔泠想,是不是因为温希恩,马骏英才离开她的。 心里发泄不出来的郁气和失去爱人的恐慌实在让乔泠冷静不下来。 乔泠的语气第一次对温希恩冷硬,“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我让你和骏英好好相处,可是你怎么就不能听话呢?现在好了,他不要我了,你满意了!” 每往后说,乔泠的声音就激动一分,她看着温希恩,眼中满含泪水。 温希恩愣住了,无措的叫着,“姐姐……” 乔泠捂着脸,哽咽的说道,“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我早该明白的。” 泪水从指缝里面流了下来,乔泠放不下,这是她第一次全心全意的喜欢一个人,让她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温希恩把蛋糕递在了乔泠的面前,她小心翼翼的,声线软糯平静,“姐姐,好吃的,你吃。” “我不吃!” 乔泠挥开眼前的蛋糕,那蛋糕砸在了地上,瞬间变了形,精致的形状也不复存在。 乔泠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她看着无辜的温希恩,突然就觉得很委屈,很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辛辛苦苦把她所有的努力都奉献给这个人,就因为她是姐姐吗? 如果没有温希恩,她可以自己供自己上大学,也没有人能打扰到她和马骏英的关系! 乔泠眼中的厌恶和愤恨被温希恩清楚的捕捉到,她一向对这种情绪特别敏感。 温希恩站了起来,眼底微微湿润,垂下的墨黑眼睫像是濒死的蝴蝶。 “姐姐,怎样你才能不哭?” 漂亮苍白的人就像一个无知的孩童问她,怎样才能不让她伤心。 乔泠一时被马骏英的事情刺激的理不清思绪,她口不择言的说,“你从我眼前消失,我就不哭。” 她用最恶毒的语言,伤害她以前最爱的唯一的亲人。 这位亲人以前是被她捧在手心里的。 温希恩眼睫微垂,柔软的、生着唇珠的漂亮嘴唇发着颤,从唇间逸出寥寥几个字眼。 “姐姐……不要我了吗?”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36) 乔泠那还有理智,她现在被愤怒和不平蒙蔽了双眼,她边哭边说,“乔恩,你能不能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她的意思只是现在让温希恩回房间,因为她怕说出更伤害这个人的话,还不如让她一个人先冷静冷静。 但温希恩并不知道乔泠的本意,她只以为她的姐姐不要她了。 温希恩不知道,如果连最亲的人都不要你了,那么该怎么办。 现在就是夏日,却也驱不散她身体中的刻骨寒意。 温希恩出去了,门被轻轻的关上。 乔泠浑身发抖的看着门,视线又回到了地上已经没有形状的蛋糕。 她痛苦的抱住自己的膝盖,脸埋进了双臂之间,哭泣更噎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 温希恩打了车去了墓地,现在是晚上,墓地一个人都没有。 温希恩来到了一块墓地前,她蹲了下来,在月光中可以隐隐呼呼的看到那一小张黑白的照片。 照片上是个少年,是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少年,他笑着,笑的很温暖。 温希恩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纸皮糖,这个墓地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石碑上都沾着很多灰和枯叶。 温希恩先是把石碑给擦干净,才把纸皮糖放到石碑的面前。 “吃糖吗?” 在漆黑的夜里,温希恩问。 没有人回应她,似乎温希恩也不在乎,她坐在石碑的旁边,软软的说,“我可能要在这里留一夜宿了,你可不要介意。” 一小寸黑白照片上的少年眉眼带笑,这个笑容永远定格在他这个年纪里面。 温希恩看着他的笑容突然觉得很委屈,她委屈的想哭。 “笑什么笑,丑死了。” 冯延生也是服了自己了,今天星期天放假,他在床上躺了一天都没吃饭,半夜是被饿醒了,冰箱里有没有吃的,只能爬起来去超市买。 偏偏超市里的还挺远,冯延生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嘴里脏话连篇。 在超市买完东西,冯延生原路返回,在路过一家小卖部门口他不经意的侧头一看,都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单薄,苍白。 明明是知道对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冯延生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走了几步,冯延生忍不住回头看一眼,也就是这一眼,冯延生看清了那个人的样子。 温希恩像是阴影画中那和光明对立的晦暗。 冯延生伸手拽住她的胳膊,他拽上去了之后才发觉,温希恩身上竟然一点温度都没有。 她的衣服都打湿了,他用手抓上去,最先感觉到的就是一阵湿冷。 他抓住了温希恩的胳膊,温希恩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这样的模样…… “乔恩?” 冯延生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随后便是怒气冲冲“怎么了这是?把自己弄成这样!” 不会又是被人欺负了! 越往后面想冯延生就越激动,他面露凶狠,眼眸也暗了下来。 温希恩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皮纸糖,剖开外壳,露出里面的糖果。 她含进了嘴里,口中充满了甜腻的味道。 “我送你回家。”冯延生说。 温希恩终于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不。” 说完温希恩就要转身要走。 冯延生直起身,迈着一双长腿径直走到了温希恩的旁边,拽着她纤细的手臂往旁边用力一拉。 “唔!” 温希恩因着这股力道,逼的后退了好几步。 急促的、带着甜腻鼻音的闷哼声。 冯延生的眼眸微暗,他闭了闭眼说,“和我回家。” 门被关上,温希恩走了进来,冯延生拉她站到灯下,她也就定定的站着不动了,头上的白炽灯照耀下来,只能看见她瘦削的下颌。 “你冷不冷?”冯延生这句话一问出来就后悔了,他以为温希恩不会回答,而这个时候的温希恩异常的沉默和温顺。 她软软的说了一声,“冷。” 只是这一声,就叫冯延生心里酸楚。 “屋里没有热水,我先给你去烧。”冯延生这么说着。 温希恩沉默的拆开一颗糖,含进了嘴里,一次性拆开了三颗。 冯延生去房里烧水了。 温希恩就一直站在灯光下,她身上的水汽一直没有散开,湿淋淋的。 烧了热水,用塑料盆装着,端到温希恩面前来。 温希恩一直维持着那个被他牵引进来的姿势,不曾变动上一下。 冯延生把盆子放到温希恩脚边,转身去窗口取晾干的毛巾,毛巾用一架挂在外面牵的一根铁丝上,他需要探出大半的身子去够。 他现在身体肯定不会容许他这么做的,冯延生只不过是取一个衣架,就痛的按着忍不住按着胸前。 毛巾已经晾干了,上面还带着皂角的清香。 冯延生把干掉的毛巾放到热水里,刚刚他将水烧开,根本不知道温度有多少,就这么贸贸然的把毛巾浸进去,身后去拿的时候就被烫的触电一样的收回了手。 他这么狼狈的模样,第一反应竟然是去看温希恩的脸色。 温希恩根本没有看他,她静静的看着手中的糖的纸皮。 冯延生又拖着拖鞋跑到厨房舀了一杯冷水加到盆子里,才勉强将那滚烫中和了一些。 冯延生把毛巾从盆子里捞出来,浸泡在热水里,毛巾烫的惊人,他双手去拧的时候,掌心都烫的绯红。 他把毛巾拧起来,去擦温希恩的脸,温希恩低着头,他只能矮着身子去替她擦。 温希恩的肌肤是苍白的,受了寒,现在仿佛连骨头里都要榨出彻骨的寒意来一样。 冯延生用热毛巾将她的脸擦了一遍,毛巾的热气终于将温希恩的脸上熏出一抹嫣红来。 冯延生又帮温希恩去擦脖子,温希恩全身都湿透了,衣服都在往下滴水。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37) 冯延生现在才恍然的觉得,温希恩不能再穿着这身衣裳了。 “我帮你把身上擦一下?”温希恩问。 温希恩抬头看着他,冯延生被她看的很紧张。 性感明显的喉结微微的滚动,冯延生不自在的咽了咽口水。 手中被塞了一把的糖纸皮,冯延生疑惑的问,“是要扔掉吗?” 温希恩轻轻的摇了摇头,“守着。” 冯延生垂眸盯着手中的糖纸皮,只是约摸觉得温希恩现在是非常难过的,他什么也不问。 她自己端起脸盆,去了卫生间。 冯延生拦住了温希恩,把她手中的脸盆放下,他去房间拿出一双拖鞋,低头为温希恩换。 冯延生从来的没有这样过,现在他心甘情愿。 他不忘嘴上嘱咐,“小心地滑,等一下我替你拿衣服。” 温希恩的脚很漂亮,特别的白,脚背上都可以清晰的看到黛青色的血管。 冯延生这辈子就没有看见过这么好看的脚。 他托起那漂亮的脚时,手中的触感细腻光滑的,好像稍微的用点力就会留下暧昧的红痕。 温希恩穿冯延生的拖鞋大了很多。 冯延生觉得太小了,就和女孩子一样。 在放开的时候,冯延生还有点诡异的恋恋不舍。 冯延生扶着地要站起来,胸前突然一阵钝痛,叫他不自觉的闷哼一声,然后他又马上压抑住了。 他现在站不起来。 冯延生单手撑着地,等着那股剧痛消散了,才仰着头去看温希恩,他努力做出轻松一些的表情,“换完了,你去洗。” 他那个时候正要仰起头,温希恩睁着的眼睛中一滴眼泪刚好掉下来,不偏不倚的落在他的额头上。心魂都仿佛被撼动了一下。 哭的那个人没有露出一丝悲痛的表情,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一样,只有眼泪一滴接一滴的掉下来,落在冯延生的头上,脸颊上,眉宇中。 本来那眼泪只该落在两个地方,却因为温希恩在发抖,那眼泪就偏离了位置,几次都落在不同的位置。 冯延生觉得那一瞬间的滚烫并没有被眼泪的冰凉而冷却,而是因为那眼泪的累积而焕发出极其惊人的热量,叫他烫的连心脏都是一缩。 温希恩眼睛还睁着,那眼泪就从她睁着的眼睛里掉下来。 冯延生因为是仰头的姿势,他清楚的看到那眼泪从凝聚到坠落的过程。 胸腔里的痛楚越来越剧烈,催动着心肝一般。 温希恩脸上没有表情,低着头,方才被热气燠出的红晕已经褪去了,嘴唇发青,是冷的。 冯延生等到意识到那种锐利的痛楚的时候,自己已经站了起来,弯下身子,以一种和温希恩平齐的姿势。 他这么久以来就见到温希恩第一次哭,就算温希恩哭出一点声音,他都不至于惶然成这个模样。 冯延生伸出胳膊将韩景宇抱进怀里,他虽然还是个少年,但身形却比同龄人高很多,他从来都没有安慰过人,动作极其的生疏。 温希恩几乎整个人都埋进了他的怀里,他的怀抱是温暖的,带着些清新的皂香。 “你别哭。” 在一个正在哭的人面前,这三个字是最苍白的安慰。 可是除了这三个字,任何的安慰好像都是不合时宜的。 他什么都不知道,安慰也无从说起。 冯延生觉得胸腔里都是痛的,那是两种痛楚交织的,那痛楚一部分来自身体,一部分来自心神。 温希恩比冯延生低一个头,此刻低着头,垮着肩膀的模样,更显的单薄。 冯延生伸出两只胳膊,抱着温希恩的肩膀。 温希恩在他怀里发抖,起初那颤抖是极其细微的,然后就变得不可抑制起来,哆嗦的叫冯延生只能紧紧的抱着韩景宇。 “乔恩,乔恩!”他的两只手臂都要勒入温希恩的身体里了,他从来没觉得一个人的眼泪能叫他心肝都是发麻发痛的,那痛楚和他身体的痛楚混合着,根本无法辨认是来自他的心神还是身体,“你别哭了!别哭了,你一哭,我……我也难受的很……” 他的肋骨戳着他的心肺一样。 温希恩被他抱在怀里,这一次她连哭声都没有了。 冯延生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恐慌过,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温希恩不再难受。 冯延生根本安慰不了温希恩,他连痛哭出来都不曾。 冯延生抱了她快有一刻钟了,温希恩的哆嗦都还没有停下来,刚才她那么冷,都没有发抖的,现在身体有了一点温度,却抖的如同筛糠。 “你冷吗?”冯延生因为拥抱的姿势看不到温希恩的脸。 温希恩的声音却飘飘荡荡的,落进了他的耳朵里,“冷。” 温希恩的声音超级的软,所以不管她用什么语气说话都好像是撒娇一样。 只这一个字,就叫冯延生抓心挠肺一样的痛。 “你先去洗,天要亮了。”冯延生扭过头,他看到了温希恩的头发,那头发已经被她自身的温度燠干了,只有发梢还带着一丝湿气,“然后我抱着你睡,不冷。” 他就真的在跟哄一个人一样。 温希恩不动,冯延生退开的时候,温希恩还是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冯延生捧着温希恩的脸,压低了声音说,“我帮你洗好不好?” 反正都一样。 温希恩没有看他,自顾的把冯延生推开。 冯延生弯腰忍着胸口的痛,把脸盆端去了卫生间。 冯延生去衣柜翻出了很少穿的一套,在找内裤的时候他停顿了下来,俊美青涩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没有新的内裤怎么办? 都是男的又没关系,冯延生挑了一件最漂亮的,虽然款式都一样,但冯延生就觉得这件好看了。 温希恩看着男式的内裤,又想到冯延生进来送衣服那羞涩脸红的样子,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温希恩咽了咽口水:这……这内裤尺码挺大的哈。] [系统:你就不能矜持点,起码你也是个女的!] [温希恩不理解:我怎么就不矜持了?我又没有别的意思,是你自己思想龌龊。] [系统:就你那色女的样子,谁看不出来?] [温希恩:滚滚滚。] 温希恩过了好久才从卫生间里出来,冯延生的身形高大,才高中就有了一米八多,还有往上长的趋势,温希恩穿他的衣服,上衣裤子都长了一大截。 冯延生拉着温希恩进了房间,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38) 冯延生将温希恩的腿托起来,放到床上,几乎照顾一个婴孩般,将温希恩放到了床上,将叠好的被子铺开,盖在温希恩的身上。 冯延生合衣躺了下来,就躺在温希恩的身侧。 外面的灯没关,亮着,冯延生将屋子里的灯关了,从外面透出来的光亮也足够照亮两个人了。 冯延生隔着一层被子抱着温希恩,隔着被子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冯延生说,“睡。” 温希恩闭上了眼睛。 日上三竿的时候,冯延生才醒过来,他睡得太沉了,以至于毫无所觉,睡在旁边的人依旧闭着眼。 冯延生下了床,轻手轻脚的带上门出去了。 冯延生在屋子外呆了一会,啃了一个苹果,还饿的要命,他翻了一下冰箱,发现冰箱里没什么菜,就下楼去超市买早餐和菜。 买完东西回来,冯延生又悄悄的走到房间,温希恩还躺在床上,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现在已经10点了,冯延生有些焦躁的在屋子里踱步,再让她睡一点时间。 温希恩这一觉睡的太久了一些,冯延生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早餐都凉了,就再也坐不下去了。 他又轻手轻脚的开了房门,站在床边看到温希恩的模样,就又不想再叫醒她了。 昨晚反常成那个模样,今天的心情会不会好一些呢? 冯延生在床边站了一会,终于决定去叫温希恩起床。 叫第一声的时候,温希恩没反应,第二声的时候,温希恩蹙了眉。 冯延生有点慌了,坐到床边去推温希恩。 温希恩穿的衣服并不厚,薄薄的布料,他一碰,入掌心的都是滚烫的温度。 冯延生被那温度吓了一跳,他推着温希恩的肩膀,贴在他耳边叫她。 温希恩眉头皱了几下,终于把眼睛睁开了。 冯延生看到她睁开眼,才勉强松了一口气似的。 温希恩看了他一眼,神情还不清醒似的,闭眼就又要睡去。 冯延生连忙推他,轻声的哄她道,“先别睡,先吃饭好吗?” 温希恩脸色如常,只有体温高的吓人,冯延生贴在他耳边,叫了两声温希恩都没有反应。 这个时候冯延生才真的是有点慌了,他看着温希恩在他眼前闭上眼,那副倦怠的模样叫他的心都跟着一咯噔。 “别睡了!”冯延生的声音加大,带着一股子的惊慌,“乔恩!” 他把被子掀开,将温希恩扶的坐了起来。 温希恩全身都软的没有骨头似的,冯延生的手揽着她烫的吓人的肌肤,坐到床上看她。 “乔恩,你怎么了?”冯延生去摸温希恩的额头,温希恩的额头也烫的惊人,“你发烧了?” 冯延生将温希恩扶的坐起来之后,就一直在摸她的额头,温希恩的额头跟她的身体一样的烫。 冯延生就是再没有常识,也知道这是不能耽搁的,他从衣柜里翻出外套开始往温希恩身上套,把所有的钱都塞到口袋。 冯延生将温希恩抱起来往外面走,他走的匆忙了,连门都来不及关。 他走了几步,就有些力竭了,胸口都是一阵闷痛。 医院就在对面,上面的红字大概是这一带最显眼的建筑了,冯延生将温希恩抱过去,医院的楼太高了,冯延生抱着温希恩上了几层楼梯就喘的不行,随着呼吸涌入肺部,那样剧烈的痛楚就愈加明显起来。 他也痛,痛的狠。 冯延生腿都在发软,温希恩很轻了,以前对他来说可以气都不喘一下,可现在他能抱着她走这么多的路,已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冯延生咬着牙将温希恩抱着又往前走了几步,就那几步,就叫他额上直冒汗了。 楼梯毕竟比平地更耗力气一些,更何况他还抱着一个人,冯延生自己都觉得胳膊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 刚好路过一位大爷,冯延生头一回拉下脸皮问人家去路怎么走,这位大爷心地善良的很,见到冯延生抱着一个昏迷的人来问,就问他怀里的人怎么了。 冯延生喘着粗气,表情都快哭了,“他发烧了。” 大爷有点耳背,但他看冯延生的样子还以为他怀里的人伤的很重,“小伙子,你大点声!” 冯延生硬着头皮加大声音,“她——发——烧——了。” 大爷总算听明白了,他带着冯延生就往右边拐去了,冯延生在身后跟着他。 大爷带着冯延生来到一个地方,里面正有一个医生在接水,冯延生把温希恩放在椅子上就立马冲了上去,揪着那医生就往温希恩身边带。 温希恩的脸已经烧红了。 医生被冯延生吓了一跳,见到抓他的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脸色又好了一点。 冯延生根本都不等他说话,说话都带着慌,“她发烧了,你看下要怎么搞。” 医生见多了这样的病人,大多都是带着只剩下一口气的亲属奔赴医院,冲着医生歇斯底里的怒吼,这样的场面见太多,反而医生还因为那病人只不过发烧而怔愣。 但是那医生又见到冯延生的脸色,就什么都不说了,伸手去摸温希恩的额头,对着对面的办公室叫了一声,“小王!” 对面办公室里马上来了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听到医生的叫唤,就忙不迭的跑过来问,“怎么了,主任?” 被叫主任的医生一指温希恩,“带她去输液室。” 冯延生一下子就蛮急的模样,他以前有点风吹草动,那些医生什么样的都要给他检查一遍才肯给出治疗的方案,现在只是这么轻率的一探,就结束了? “你再看看她!”冯延生什么都不懂,就抓着医生的衣服不叫他走,“我刚才叫了好久她都没有醒,身体还很烫,她,她……” 冯延生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慌的六神无主。 那被叫主任的医生反倒是诧异了,“那就是高烧啊。” “你再看看,你就摸了一下,就说是高烧啊?”冯延生总觉得不放心,语气也开始冲了。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39) 医生觉得有点好笑,“那还要怎么办?” 冯延生还要再说话,旁边那的小护士就笑着开口了,“你这位朋友真没什么问题,主任还有别的事呢,你就不要再缠着主任了。” 医生倒是不觉得冯延生真的打扰了他,他看着冯延生是真的着急,就跟他解释,“这症状是发烧,先打针退烧,再有什么毛病,我们后期再看。” 冯延生听到人家这么好声好气的跟他说,脾气也发不出来了,和小护士一起将温希恩扶出去了。 输液室地方蛮大,三排座位,四个空床,有两个空床上都有挂针的人,他们一边看电视一边在跟身边的护士说些什么,小护士把玩温希恩扶到床边,要给她打针,护士也都把输液的东西拿出来了,有人就开了一张单子给冯延生。 那是收费单。 冯延生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钱票,可以凑个整。 这样的钱在冯延生眼里那就不当个钱,以前他只觉得钱不过是个数字,从来都没有概念,花起钱来从来都是大手大脚的。 这些天来,虽然过的苦,过的穷冯延生都可以熬的过去,但是…… 小护士把针扎到温希恩的手上的时候,冯延生才真真松了一口气似的。 温希恩被平放到床上,小护士把她的手放到身边,确定已经在输液了,就冲着冯延生一笑。 冯延生说话就跟命令似的,“她什么时候会醒?” 小护士看了看温希恩的脸,这张脸好看的跟明星似的,她说话的声音更加的温柔了,“等一会就醒了。” 冯延生觉得她的目光看了不舒服,骨子里那股子少爷脾气又冒出来了,眉头一皱,“不要你照看了,叫男护士来!” 那小护士一愣,没想到冯延生会这么说。 冯延生就跟赶人似的,凶狠的要命,但就是他这副姿态,配上他那张脸,还真是看起来不好惹,“你过去!不要你。” 小护士被说的悻悻的,一时尴尬的站在原地。 冯延生拽着她的胳膊甩开,他本来就是这样蛮横的人,对女生也没有一丝怜惜。 冯延生去医院外面买了一些粥和水果,又买了感冒药。 但手中的钱又不太够,冯延生在外面砍了好久的价,这是冯延生认为。 冯延生长得就很帅,眉眼带着戾气但还是很青涩的富家子,整天吊儿郎当的,气质也跟土匪似的。 水果摊的老板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小伙子买个水果跟要吵架似的。 冯延生已经很介意了,这里的水果本来就不是很新鲜,却还那么贵,“你怎么不去抢啊,十五块钱一斤?你他妈当我是傻子啊!” 这里是医院旁边,水果贵再正常不过,地摊的老板看冯延生的样子不想是普通家庭的样子,本以为可以赚到一笔,没想到是他看走眼了。 地摊的老板不耐烦了,“卖不起就不要卖,真是的,我这里的水果可都是外面进口的,新鲜的很,我已经把价降的最低了,亏了多少我都不想说。” 冯延生! 冯家的独子,京城的太子爷,如今竟然为了这十五块钱一斤的水果和别人吵起来了。 要是被那些和他玩的人听到,可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冯延生死死的抿着薄唇,眼神凶狠的好像要吃人。 四周的人来来往往都会侧目,他们的眼神让冯延生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又来了一个女客人,地摊老板笑极其的灿烂,女客人也爽快,卖了一大袋水果。 后来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的人,冯延生木头一样的杵在那旁边。 他不愿意就这么走,他还没有买到温希恩喜欢吃的苹果,搓着手里的纸钱,手里的纸钱被他都捂热了,还沾着他手心里的汗水。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不要打扰我做生意好?站着站到旁边去。”地摊的老板拉着冯延生,把他拉到一旁,语气可以说是恶劣了。 “滚!”冯延生一把甩开他,眼神阴翳,神色极其的恐怖。 冯延生的力气很大,地摊的老板差点都被甩倒了,他看见了冯延生的表情,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明明他比这个少年大一轮,可却被这个少年轻轻的一个眼神吓得浑身颤抖。 冯延生居高临下的看着地摊的老板,声线沙哑,“给我来三斤的苹果。” 地摊的老板浑身哆嗦了一下,麻溜的拿袋子装起了苹果,他装了一大袋,称都没有称一下。 冯延生把口袋里皱巴巴的钱都掏出来给他,地摊的老板颤抖的一张双手接住,等这个小祖宗走了,才松了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手中皱巴巴的零钱,暗骂了几句。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被一个小孩子给吓着了。 可他又回想到刚才少年,那可怕的眼神,浓稠暗沉,里面浮现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戾气和狠厉。 好像要把他打死一样,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可怕吗? 温希恩坐在病床上,一只手捏着另一只手的手腕,拔掉的针头挂在她身旁,小护士站在她身前,好像在跟她说些什么似的。 温希恩还有些晕眩似的,眼睛都还是迷迷蒙蒙的,侧脸苍白精致,好像是方才醒来。 冯延生远远的见到温希恩坐在病床上,眼睛都亮了一些,他又见到站在温希恩身边的那个小护士,脸色就阴沉下来,几步走上去拦在那护士身前,小护士正好言劝着温希恩,没想到会突然插一个冯延生进来,神色一怔。 冯延生觉得是这个女人缠着温希恩的,那股子跋扈的脾气又上来了,大声的吼了一声,“你滚开!我不是说要男护士吗?” 还很防备似的盯了她几眼才转过身去拉温希恩。 小护士这一顿吼挨的莫名,冯延生那副的姿态又实在是碍眼的很,叫她脸色都有些难看,冯延生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但这副做派,实在是叫人生厌。 但是不等小护士发作,方才还跋扈嚣张的冯延生又转身蹲在了温希恩手边,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温言问他,“现在感觉有没有好点,饿不饿?渴不渴?身体还难受吗?”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40) 冯延生一连串的询问,伸手还碰了碰温希恩的额头,他的眼底显露出显而易见的担忧之色。 温希恩抬起眼,她的嘴唇发白,脸色更加苍白病态,在医院的白炽灯光下,这副姿态竟有几分病弱。 冯延生满眼都是面前的人,生怕眼前的人再出什么事。 温希恩看了他半响,眼中才仿佛凝出焦距来一样。 冯延生扶着她胳膊的手不由的用了力。 温希恩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冯延生,她就又垂下眼来,“没事。” 她一只手扶着床沿想要站起来,冯延生见到她的动作,连忙伸出另一只手一并来扶她。 温希恩没有拒绝他的靠近,只是也只是不拒绝而已。 “要不要先吃东西?我买了粥。”冯延生亮着一双眼睛,那还有在别人面前的疯劲。 温希恩的确是饿,但是却没有胃口吃东西,她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冯延生激动了起来,“不吃东西怎么行,就吃点,我特意买的,就吃一点点好不好?” 他极力的放下身段,一直观察着温希恩脸上细微的情绪。 冯延生现在的样子实在算不上是好,他一头黑发凌乱着,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被他捋到脑后,露出的眉眼原本是应该极其锋利精致的,却被浓浓的阴沉给掩盖了。 衣服也是随便乱穿的,面上的表情也算不上好,哪怕让他极其的压抑着,眼底却满是慌乱无措。 温希恩淡色的抿了抿,嗓音很软,“吃……。” 冯延生欣喜若狂,他立马把粥拿了过来,亲自上手喂。 冯延生从来都没有照顾过人,他也不吹,勺子里的粥都还冒着热气,想直接喂。 还是一旁的女护士急声的阻止,“你都不吹吗?会烫伤她的舌头的!” 冯延生被吓的手一抖,对着温希恩低声道歉,一张俊脸被憋的通红,把粥吹凉了才递到她的嘴边。 温希恩一出医院,双腿就软了下去,吓得冯延生心里一抖,双手扶着她几乎要将她抱起来,温希恩却没有就此晕过去,留冯延生一人手足无措。 她只是脸色有些不太好,方才在医院里的时候,她脸色就苍白的吓人,现在站到这样的路灯光下,只能看见她眉宇中间的一抹郁色,仿佛经年的病痛累积出来的。 温希恩总是白的,却不是健康的白,而是苍白,透着一股病态。 冯延生双手抱着她,心神都绷的紧紧的,“怎么了?” 温希恩还是说“没事”。 “你不舒服,我们再去医院……”冯延生的话还没说完,温希恩就自己站了起来,“我没事。” 冯延生还是担忧。 他不知道温希恩的身体是什么样的,他只知道,这个模样的温希恩太脆弱了,脆弱的叫他连反驳都不敢。 温希恩站稳了,她看起来又单薄了一些,冯延生恍恍惚惚的觉得,这样的温希恩就仿佛盛开到极致开始腐烂的花,生气逐渐的要流失不见了,她好像离开了赖以生存的根茎一般。 温希恩慢慢的往前走,冯延生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都走的很慢,一前一后,亦步亦趋,路灯的灯光将两个人的影子都拉的很长很长。 温希恩突然不动了,她削瘦的身子躬了下来,冯延生一惊,连忙走了上去,“怎么了?!” 温希恩弯下腰,一只手按着胸口,仿佛竭力的要吐出什么来似的。 冯延生刚走到她面前,就见到她拼命的干呕着,她把刚才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路灯照了下来,温希恩脸色苍白到透明的程度,她的额头上都是冷汗,把她纤长的睫毛都打湿了。 冯延生刚一碰到温希恩,正在干呕的温希恩紧闭的眼睛中突然被逼出眼泪来,这个时候她并不是想哭,只是因为这干呕的反应太激烈。 冯延生却什么都不知道,他被吓坏了,自己一身的脏污和病痛都顾不上,只知道双手箍着温希恩,“我们回医院!我们回医院!” 温希恩不愿意去医院,她最讨厌医院了,讨厌医院那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讨厌那冰冷的设施,讨厌那雪白的一片。 她不要去医院。 “我不去……”温希恩说话都没有什么力气,已经夜深了,路上都没有什么行人,两个人站在马路下,在明晃晃的路灯下十分的显眼。 “为什么不去?你哪里不舒服,你跟我说啊,你又什么都不说,你不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冯延生想把温希恩拉回医院,他不喜欢这样的温希恩,这样的温希恩使他格外的慌,各种名义的慌。 他害怕…… 温希恩睫羽上还沾着湿气,声音有气无力的听得人难受,“我没事。” 冯延生被她这一句话激怒,“没事?没事?!你是不是死了都没事!” 温希恩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痛的已经蹲了下来,额上冷汗涔涔,嘴唇咬的发白。 冯延生箍着她的手都在发抖,他的胸膛贴着温希恩的后背,才觉察出这具身体单薄的连自身的温度都没有,“我们去医院,你别跟我闹,跟我去医院!” 他去抓温希恩的手,强迫着要将她拽起来,温希恩却因为起身的动作而痛的闷哼出声,冯延生也不敢拉她了,见着温希恩蹲在地上,在路灯下,连影子都是佝偻的。 这个时候,温希恩是不需要他的。 冯延生只能抱着她,想让她的身体没那么冰凉,然后哑声问,“你哪里痛?痛的厉不厉害?” 他这都是废话,冯延生只是想温希恩应他一声,叫他此刻不至于这么揪心。 温希恩抿了抿淡色的唇瓣说,“没事。” 又是这两个字,叫冯延生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觉得眼睛发酸,就算被人打的半条命都没了,他也远没有这一刻来的酸涩。 “你别抱着我……”温希恩说。 温希恩越这么说,冯延生非但不松开,还抱的越来越紧,好像生怕她下一刻就消失了一样,温希恩能感受到身后温热的温度,和脖颈处滚烫的气息。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41) 温希恩可以感受到身后人的心脏跳的很快,呼出来的气息也又有味的急促,明明是她难受,冯延生却抖的比她还厉害。 马骏英在开会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下面的老总都下了一跳,余光纷纷不受控制的往手机上瞟。 马骏英皱起了眉,看了眼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不知道手机那边人说的什么,老总看着马骏英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突然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浓浓的压迫感。 这些老总都是跟了马骏英几年的,还是第一次见马骏英这种脸色。 怎么说呢,有点恐怖。 马骏英挂了电话,表情也平静了下来,但眼底却愈发的暗沉。 “今天会议就到这了。”马骏英冷着脸离开,脚步比以往都急促许多。 他边吩咐助理去查一个人的位置,脑子里面还是乔泠的哭声和她说的话。 “骏英……恩恩她不见了,她已经放了一天都没有回来了……我担心她出事……呜。” 他烦躁的扯了扯领带,冷漠的眉皱了起来,久久的不能平复。 要查温希恩的踪迹很简单,十分钟左右就找到了。 马骏英自己亲自开车赶了过去,乔泠也跟了过去。 乔泠实在是太着急了,心心念念的都是温希恩,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马骏英的不同寻常。 马骏英只觉得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什么黑影,夜里他的车速并不快,那个黑影却仿佛疾驰一样,从他的眼前滑过去,让马骏英放下去的心又整个悬了上来,他一脚踩下刹车,这一次,他已经全然失了仪态,一句话都没有乔泠说,嘴唇抿的紧紧的,直接先一步开车门下车。 乔泠往车窗后面一看,也紧跟着下车。 冯延生的一颗心都扑在温希恩身上,等到马骏英走到近前才感觉到,然而等他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个突然走近的人走到温希恩面前,像安抚一个孩子似的,屈下一只腿,半跪着用双手扶住那个人的肩膀。 他的掌心是温热的。 痛到极致的温希恩连神智都有些不清明了,这个时候,她感受到了温度,那温度从她的皮肤一直传递到快要冻住的骨头上。 温希恩仰起头来,埋在双臂间的脸上都是涔涔的冷汗,眉头紧蹙着,委屈又可怜的要死。 而马骏英,却仿佛是知道是他似的,只是松了一口气,而后眉目舒展的酿出一抹笑痕来。 他低低的开口,那声线低沉好听到极致,“恩恩……” “恩恩!” 马骏英的声音被乔泠的声音盖住了,他的神色一僵。 温希恩神色怔怔的,而后眼睛一眨,一滴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挣开了马骏英的禁锢,就那么愣愣的看着红着眼的乔泠。 她的眼中只有乔泠。 马骏英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墨色的眼眸都染上了暗光,但是却一时间没有动作。 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论这个女人怎么样,温希恩都会条件的依赖和喜爱。 乔泠就这么好吗? 他难道就对她不好吗? 可温希恩有给过他一个好脸色吗?他觉得他自己真的魔愣了,为了一个不轻不重的陌生人竟然失态成这个样子。 “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哭。”乔泠有些无奈,她伸手摸着温希恩苍白削瘦的脸,很是怜惜。 温希恩看着这个样子的乔泠,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乔泠张开双臂,将这个模样的温希恩抱进怀里,她的气息和声音裹挟着她自身的话中的温柔,一并送进温希恩的耳中,“我错了,我不应该那么说你,和我一起回家好吗?恩恩。” 乔泠也格外的后悔,明明温希恩是她从小保护珍爱的唯一的亲人,她还真是一时糊涂。 然而往往一时的口误,才能说出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温希恩拉着乔泠的衣角,纤长脆弱的眼睫轻颤着,迷人又脆弱,她的嗓音很软,“回家。” 冯延生站在两人面前,想要阻拦乔泠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两个人是认识的,温希恩仿佛在这个人身上找到了生机似的,满心满眼,没有任何抵抗,仿佛天生的依赖和信任,这样的模样叫他……想哭的要命。 温希恩伏在乔泠怀里,被乔泠扶着肩膀站了起来,温希恩比乔泠高半个头多,但却单薄的很。 温希恩脸色有些发白,痛的厉害了,她这次倒是哼都不哼一声了。 冯延生从未见到过温希恩这么依赖乖巧的模样,指甲剜的手心麻麻的痛。 乔泠扶着温希恩的一只手臂,从冯延生的角度来看,温希恩仿佛是依偎在她的怀中一般。 乔泠扶着温希恩要走,回过神来的冯延生冲到两人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乔泠,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防备,“你要带她去哪?” 乔泠这时候才像是看到了他一般,但冯延生的样子实在算不上是好人,再加上温希恩孤僻的样子,乔泠不认为温希恩会和这种人玩的好。 “这么晚了,我要带她回家了。”乔泠的语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被她扶住手臂的温希恩突然哆嗦了一下,乔泠感受到双掌之下的战栗,有些诧异的望过去,而这个时候的冯延生脸色已经扭曲了,他也不看温希恩的脸色,几步上前,一手将乔泠推开,一手扯着温希恩的手腕将她从乔泠的怀里拽了出来。 温希恩这个时候连一丝力气都是提不上来的,只能任由他摆布。 “你……”乔泠没想到冯延生会突然爆发出这样的动作,怀中的温希恩已然被冯延生扯了过去。 温希恩是站不稳了的,她的背也佝偻着,被冯延生拉到背后,连面孔都看不清楚。 “她不回家!”冯延生瞪着面前的沈琛,呼吸都有些沉浊,“你是她什么人?凭什么说带她回家就带!” “我是她的姐姐!”乔泠的语气也不由的激动了几分,她也不看冯延生,一双眼都盯着侧首站在冯延生身后的温希恩,“恩恩——” 冯延生感觉到身后的人又哆嗦了一下,因为贴的近了,他仿佛连温希恩的呼吸声都听得到。 姐姐—— 冯延生想到上次停车场的场景,他又看了一眼马骏英。 浑身的血液都冰凉了下来,冯延生心里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设想。 “恩恩——”乔泠上前一步,伸着手想去触碰温希恩的面颊一样,“跟我回家。” 冯延生拽着温希恩的胳膊往后退,他十分愤怒似的,眼里都烧了一团火,“你滚——她不跟你走!”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42) 冯延生突然听到一声猛烈的啜泣,猝不及防,一下子将他紧绷的,面对乔泠和马骏英的防备全部击溃,他全身都僵硬住了,听着身后那近在咫尺的低低哭声。 他总是见到这个人在哭。 乔泠却还以为温希恩是受了委屈,“恩恩,和我回去,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不要再让我担心好不好?” 这句话原本是没有错了,但在冯延生听来就格外的刺耳。 这句话的暗意就是在怪温希恩,在怪温希恩不懂事,不懂得理解她,到底是谁的错,乔泠难道不清楚吗? 不管清不清楚,乔泠可能是真的担心温希恩,但并不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她只把温希恩这么偏激的性格当做是温希恩的病,她不觉得自己两句话有那么大的伤害力,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有病的人。 有时候她真的挺厌烦温希恩的敏感和脆弱的。 说一句,就消失一天,温希恩难道不知道,这么一消失,她要找多久?要担心多久? 温希恩的那双眼,带着水汽,仿佛随时就会落下那散碎的星辉,“回家……” “不许回家!”他压着嗓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回什么家啊回家!” 温希恩看着冯延生泛起血丝的眼睛,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愣愣的看着满脸怒气不知道怎么了。 冯延生的眼神充满戾气,极其阴沉的盯着马骏英,他亲眼看到在停车场上这个男人抢吻了温希恩,还是温希恩姐姐的男朋友! 冯延生俊美稚嫩的面孔涨得通红,眼眸瞪大,愤怒喷涌而出,“那才不是她的家!” 温希恩被他藏在身后,就在冯延生发狂的时候,他感受到衣角被人拉了拉。 他回过头,眉眼还带着些阴郁。 温希恩看着他目光让他所有的莫名情绪都褪去了。 那个眼神,冷淡的像看陌生人。 冯延生后退了一步,难堪的抿了抿唇,突然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觉到可笑。 哪怕是这样了,在温希恩眼中,他可能和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他就是这么的贱啊! 冯延生抓住了温希恩冰凉的手,哑声的问,“你想回家吗?” 他尽量让表情不要太狰狞,在温希恩面前他已经够不好了,他不想让温希恩怕他。 温希恩说,“想。” 冯延生低着头,慢慢的放开了手,他宽厚结实的肩膀垮了下来,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眉眼凶狠的带着股野性。 手中的温度缓缓的消失,冯延生的指尖微缩,像是想挽留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留住。 冯延生看着温希恩看到没有看他一眼,眼中含着光向乔泠走过去。 “姐姐。”温希恩笑着牵住了乔泠的手,她的脸色很苍白,但她的眼睛很亮。 冯延生从来都没有见过温希恩这种样子,原来她也会笑吗? 但这个笑容,让冯延生贪婪的同时,又觉得格外的刺眼。 他突然有个特别阴暗的想法,如果你的姐姐知道她的男朋友强吻了温希恩,那么到时候温希恩还笑的出来吗? 心里真的好难受啊,那一幕真的好碍眼呐! 乔泠将她的手包裹进自己的掌心里,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马骏英看着她们交握的手,神色晦暗不明,眼底的闪过的情绪没有人能窥见的清楚。 温希恩紧紧的握住的手,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向前走着。 冯延生站在原地,他从未像现在这个时候一般,心里莫名的痛楚和躯体上的酸痛让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他就看着温希恩慢慢消失,然后抬头一抹自己的面颊,尽是温热的液体。 温希恩回家了,她的家。 委屈吗?委屈。 愤怒吗?愤怒。 可在这委屈和愤怒之后,冯延生只有眼泪能够表达出来,他累到了极致,痛到了极致,温希恩的身影还没有消失,他却知道,自己已经追不上去了。 马骏英把温希恩和乔泠送回家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跟随着上去了。 乔泠问,“恩恩,饿不饿?我煮面给你吃好不好?” 温希恩点了点头,她原本是想跟随着乔泠一起去厨房,乔泠却不同意。 温希恩也不坐着,站在原地,时不时地转头看一下厨房里乔泠忙碌的身影。 眼前的光突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给挡住了,温希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马骏英轻车熟路地拽到厕所。 “恩恩,我在那里,你看不见吗?”马骏英压低声音,“眼里是不是只有乔泠呐?” 她被人按着后颈,那俊美又危险的男人抵在她的额头,黑沉若水的眼眸甚至无法折射任何一丝光线。 “你难道是瞎子吗?怎么就看不到我?我当时在你身边你难道看不见吗?”他声音的音色很好听,像把大提琴般醇厚优雅,可此时却把声音压得很低,无端透着些阴冷的可怖。 温希恩的脸色还是苍白的,但她知道,乔泠很在意这个男人。 在意到可以不要她。 温希恩突然觉得很难过,心就像被一个小针扎一样,怎么也拔不出来,不是很痛,但是很难受。 平时总像把小扇子似勾人的睫羽此时也都被重重的雾气压得低沉,挂着些许细小的水珠。 听到男人的问题后,她勉强把湿润沉重的眼睛睁开。 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像是第一次认识马骏英般认认真真将他看了一番,浅色的眼眸在此刻越发显得琉璃剔透若琥珀,清澈和污浊在她眼中流转掩映。 她第一次用那么陌生的神色看马骏英。 最后陌生变为了浓重的厌恶,令人心惊的恶心。 “你喜欢我?” 她的声音很沙哑,嗓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但语气中的厌恶却没有因此减少半分,反而显得越发浓重。 这样的神色和话语瞬间刺痛了马骏英,他眼中顿时像渗了墨,又透着些许暗色的猩红,他扯着温希恩柔软的头发,让怀中的人被迫扬起下颚。 “乔恩!你以为你是谁?我怎么会看上你这种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