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战神的替嫁娘子》 第1章 重生归来 潮湿阴暗的偏院里，老鼠咯吱咯吱从一个疯女人脚下跑过。 那疯女人毫无反应，直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宋九兮，我的好姐姐，”来人柔美的嗓音却饱含恶意，“瞧着真可怜，我本来还想请你去喝杯喜酒呢，毕竟今天是我和太子殿下大婚的日子。” 宋九兮抬起头，从蓬头垢面的头发里看到宋晚晚红色的嫁衣和精致的面容。 宋九兮看到那红，眼眸颤了颤。 今日是赵鸿钧和她庶妹宋晚晚大婚的日子，宋九兮被关在这里一年了，也听见人们嚼舌过。 陛下亲自赐的婚，十里红妆铺满长乐街，是多么的风光。 而她两年前入太子府，只是一抬小轿从侧门抬进来。 宋晚晚嗤笑：“宋九兮，太子殿下本来还以为凌云阁会认你这个外甥女，没想到他们根本不管你的死活。没了凌云阁，你对太子殿下来说毫无用处。” 宋九兮神色未动，仿佛根本没将宋晚晚放在眼里。 宋晚晚眼里闪过一丝恶毒，宋九兮都这么狼狈凄惨了，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如今你被挑断手脚筋关在这里，你看还有谁来救你？” 她恶意地说：“哦不对，你那个好弟弟，听说你在这非要来救你，被当成贼人乱棍打死在太子府门口了。” “宋晚晚！若羽才十二岁，他把你当亲姐姐，你连他的命都留不下？！” 宋九兮闭了闭眼，脸上流露出悲痛，娘亲去世后，弟弟是她唯一在乎的亲人。 但弟弟被宋晚晚母女俩哄骗着，一直不认她这个姐姐。 加上这些年宋九兮也没管过他，她以为在宋若羽心里没有她这个姐姐的。 看到宋九兮脸上的痛意，宋晚晚痛快起来。“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青黛那个贱人竟然敢单枪匹马闯太子府，你猜怎么着？万箭穿心而死，尸骨都被扔到狼窝里喂狼去了。” 宋九兮神色俱裂：“宋晚晚！我要你的命！” 青姨是娘亲留给她的人，之前被宋晚晚母女设计，赶到了庄子里。 她同样没想到青黛会来救她，为了她这一条命，搭上了弟弟和青姨的命。 值得吗？ 宋九兮胸中恨意滔天，悔意如灌江海水，她挣扎着想要掐死宋晚晚。 可她的四肢却被冰冷的锁链锁着，一对铁钩穿在她的琵琶骨上。她剧烈挣扎着往前扑，丝毫感觉不到痛意。 宋晚晚看着她这模样大笑出来：“我的好姐姐，父亲最爱的嫡女是我，太子殿下最爱的也是我，如今我已是太子妃，你拿什么跟我争了？下辈子不要再碰到我了哦。” 她侧头对身后的人笑吟吟地说：“我可是特意来给我的好姐姐送杯喜酒的，来，赶快给她喂下，本宫还要回去与太子殿下入洞房呢。” 她说完，身后两个奴仆走过来，掐住宋九兮的嘴，将一杯“喜酒”灌下。 入喉的毒酒如同灌口的毒药，一路烧灼到身体里。 “宋晚晚，我祝你和赵鸿钧恩爱到老，死也得死一起。” 宋九兮猛地喷出一口黑血，五脏六腑剧烈疼痛起来。 她趴在地上，手指死死地扣着地面。 临死前，她盯着宋晚晚得意的笑脸。 * “宋晚晚真的没骗我，宋九兮长得这么好看，这脸蛋，这皮肤，今天我可享福了。” 宋九兮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一道恶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后脸上被摸了一下。 宋九兮猛地惊醒，一把扭住眼前人的手，狠狠一折。 “啊！！！” 男子痛叫一声，宋九兮又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宋九兮坐起来，看到眼前房屋的摆设，恍惚了一瞬，立马清醒过来。 她重生了吗？ 她不敢置信地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听到地上的男人嗷嗷痛叫。 她眯了眯眼看过去，才确信自己是重生了。 重生到她十五岁这年，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 这时候她还没遇见赵鸿钧，没有受他和宋晚晚的欺骗。 弟弟和青姨都在。 宋九兮压了压眼底的恨意，随后又抬起头来。 “宋九兮，你敢伤老子？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宋九兮盯着他，冷声问：“林硕，是宋晚晚让你来的？” “你，你……”林硕惊讶地看着宋九兮冰霜赛雪的一张脸，他心动不已，喃喃地说，“你没中药？” 宋九兮冷笑一声，不用问她都知道肯定是宋晚晚下的手。 上一世也是这样，宋晚晚对她下药，然后让昌平伯府的庶子林硕来污她清白。 虽然她最后没让林硕得逞，但宋晚晚带很多人进来，撞见她衣衫不整的样子。 从那之后，她的名声就坏了。 后来她才知道是宋晚晚不想她和昌平伯府嫡子议亲，两人早暗通款曲，于是故意损了她的清白。 父亲要面子大怒之下将她在祠堂关了半个月，后来直接将她送到了观里。 若不是这样被所有人抛弃，她也不会听信赵鸿钧那个人的甜言蜜语。 宋九兮压住心里滔天的恨意，老天爷也看不过赵鸿钧和宋晚晚这两人，让她重生回来找他们报仇了。 不急。 慢慢来。 一个个的宋九兮都会要他们的命！ 宋九兮将所有的情绪压下，她从床上走下来，走到林硕面前。 林硕有些畏惧，但他记得他摸进来的时候，宋九兮就昏睡着，明眼看就是中药了的模样。 他胆子大了几分，又知道外面这么多人宋九兮根本不敢张扬。“宋九兮，我那大哥根本看不上你，你不如乖乖从了我，爷保证会好好疼你，啊！” 林硕又一声大叫，宋九兮一脚踹在他心口，然后逮着他的脸狠揍。 直到把他揍得面目全非了，才一把甩开他。 宋九兮甩了甩手，冷静地回忆上一世的情形。 那时候她中了药，神智不太清楚，以至于中了宋晚晚这么低劣的手段。 这一世，她可不会了。 * “二小姐，前面就是了，我亲眼看见一个男子进去的。” “不会吧，晚晚，你这个嫡姐真的……跟人私通啊？” 宋晚晚眼底的暗光一闪而过，嘴上却无辜地说：“应该是弄错了，姐姐她虽然平时做事有些乱来，但今天是府上宴请宾客的日子，她不会……” “晚晚就你心善，之前不是传她在府里经常欺负你吗？今天就让大家一起来看看她是什么样的人，等我们抓到她的丑行，我看她还敢不敢欺负你了。” 宋晚晚似乎还想再劝，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但她旁边的几个女子已经兴奋地推开门了。 宋晚晚看着打开的门，看着大家一哄而上，她眼中闪过快意的神色。 她优雅地抬起裙摆踏进屋里，她要亲眼看着宋九兮身败名裂的样子。 第2章 我打的就是你 宋晚晚身后不止这一群世家小姐，还有一群公子哥。 丫鬟过来喊宋晚晚的时候，根本没避着外人，所以在院子里赏花的公子小姐都听见了。 “听说这个长平侯府的嫡女宋九兮，不学无术，胸无点墨，在府里还经常仗着嫡女的身份欺负其他兄弟姐妹。” “长平侯诗书词赋样样精通，文雅端方享誉全京城。可却养出来一个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的草包，你说好不好笑？” “幸好长平侯府的二小姐宋晚晚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如今已是京城第一才女了，真是不坠乃父之风。” 大家对这位长平侯府的嫡女宋九兮很熟悉，一是因其父亲是长平侯，也是太子太傅，受天下文人敬重。 二是其妹宋晚晚为京城第一才女，让无数公子哥心生爱慕，求娶之人无数。 而在两人光环之下的宋九兮，只会舞刀弄剑，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真是粗鄙至极。 * 宋晚晚假意阻拦了一下，随后无奈地跟着愤怒的大家走进了屋子里。 他们一进去就看到一个红衣女子站在屋中，脚下踩着一名男子，听到声音正抬头看向他们。 跟预料中不一样的情景，让大家都一愣。 林仪娴看了宋晚晚一眼，随后大声斥问：“宋九兮，你私会男人，可知羞耻？” 宋九兮挑起眉：“谁跟你说，我私会男人了？” 林仪娴说：“你别不承认，你丫鬟都告诉我们了。” 站在她们旁边的碧珠，猛地跪下磕头：“大小姐奴婢有错，但奴婢真不忍看大小姐你走上歧路。大小姐你要是有喜欢的男子，可以禀告老爷，让老爷做主去议亲，但怎么能私下里……” 宋九兮一脚踹在碧珠的肩膀上，碧珠疼得嚎叫了一声。“二小姐救命，大小姐要杀人灭口了！” 宋晚晚眉头拧着，走上前挡在碧珠面前。“姐姐，碧珠只是太担心你了。女子清白多么重要，姐姐还未出嫁，怎么能私，私会……” “啪！” 宋九兮一巴掌扇在宋晚晚脸上。 宋晚晚不可置信地看着宋九兮：“宋九兮你竟然打我？” 随后她强行压下眼底的恨意，委屈地说：“姐姐，你不让我说，可在场的这么多人，大家都看见了，你……” “我打的就是你。这一巴掌，是打你不知礼数。府上宴客，你却将客人带来内院，有失礼仪。” “啪！” 又一巴掌扇在宋晚晚脸上。 宋晚晚红了眼，愤怒地瞪着宋九兮。 “这一巴掌是替四妹妹打的。她在这里休息，这个男子忽然闯进来，要不是我，她的清白今天就被毁了。而你不问缘由，带着外人闯进四妹妹的房间，是想毁了她的清白不成吗？” 宋晚晚委屈地捂着脸，哽咽地说：“姐姐，你怎么能污蔑到四妹妹身上，在这里醒酒的不是你吗？” 懵过神来的林仪娴，忙走到宋晚晚面前，怒声问：“宋九兮你干出这样下贱的事，还不许别人说吗？晚晚好心劝你回头，你竟然打她？果然是一个疯女人……” “仪娴别说了。”宋晚晚拉住林仪娴的手臂，小声哭泣地说，“我们走吧，姐姐不想让别人知道……” “呵。”林仪娴冷笑一声，“宋九兮你撒谎成性，之前欺负晚晚就算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还欺负晚晚，我一定要把这事禀报到侯爷那，让侯爷好好教训教训你。” 林仪娴听宋晚晚说过，宋九兮最怕的人就是长平侯。 因为长平侯厌恶她舞刀弄枪，厌恶她胸无点墨，知道今天宋九兮做出这样下贱的事，定会将她关进祠堂狠狠罚一顿。 宋晚晚说：“姐姐，我只是怕你一错再错，你要是喜欢这个男子，我去求父亲，一定让父亲替你做主。” 出了这事，父亲绝对不会再把宋九兮嫁给昌平伯嫡子了。 虽然昌平伯嫡子不是什么贵重的身份，宋晚晚也看不上，但宋九兮不配过好日子。 有她在，宋九兮就只能摇尾乞怜地活着。 宋九兮见宋晚晚的神色就知道她心里在转着什么坏心思，上一世娘亲过世后，父亲和弟弟就成为她最在乎的人。 她那么想得到父亲的认可，即使面对宋晚晚暗地里的挑衅，她也多番隐忍，视而不见。 可等到她被赶出长平侯府的时候，才知道父亲从来没把她这个女儿放在心上。 这一世，她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 她只要这些人痛不欲生。 宋九兮说：“四妹妹在里面睡觉，你们非要在这里吵，是认定四妹妹私会男人了？” “明明是你……”林仪娴指着她，还没说完就见宋轶珂从宋九兮身后走了出来。 宋轶珂看到这样的场景，又想到自己昏倒前，似乎看到一个男子扑了过来，她吓得脸色苍白，忙捂住胸口。 宋九兮似笑非笑地说：“四妹妹放心，歹徒已经给我打倒了，不过二妹妹说你私会男人，你可得跟大家解释解释。” 宋轶珂看向躺在地上的林硕，又看向宋晚晚，宋晚晚脸色难看，避开了她的视线。 她心里慌了。 明明是她和宋晚晚设计宋九兮的，怎么最后躺在房间里的人，变成她了？ 她忽然看向宋九兮，宋九兮会武功，一定是宋九兮将她打晕带过来的。 但是事已至此她不能被毁了名声！ 她只是长平侯府二房庶女，因为巴结上宋晚晚才有如今的待遇，一旦毁了清白，那她一定会被赶出侯府的。 宋轶珂抖着声音说：“我来这里休息时，还没有这个人，我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宋晚晚暗地里剐了宋轶珂一眼，宋轶珂不敢看她。 大家见是一个乌龙，也没什么好看的了，渐渐都散开了。 众人再看宋晚晚脸上两个巴掌印，忽然想起来刚才宋九兮说的。 今日长平侯府宴客，宋晚晚作为主人，出了这样的事不第一时间处理，却带着他们直奔内院。 要是真的撞见什么，那不管是宋九兮还是宋轶珂名声都毁了。 不知道宋晚晚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 宋晚晚感觉到他们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她攥紧了手指，心里窝着恨。 今天竟然被宋九兮逃了过去。 昌平伯府嫡子林安彦走过来，温柔地关心：“晚晚，你没事吧？” “林公子，我没事。”宋晚晚眼眶里蓄着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林仪娴气愤地说：“大哥，你看看晚晚被欺负的，都是宋九兮那个贱人，竟然敢打晚晚。” 林安彦心疼得很，心里对宋九兮更厌恶了。 父亲本来还准备将他和宋九兮这个女人议亲，这样刁蛮无礼、残害姐妹的女子他怎么看得上，他喜欢的明明是宋晚晚这样如莲花般纯洁的女子。 “晚晚，我有药膏，我让人送来给你……” “林公子。”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叫住了他，林安彦转过头看到宋九兮靓丽的殊色容颜，呆了一瞬。 随后立马反应过来，眼底的厌恶压都压不住。 宋九兮不会以为他真的会娶她吧？他回去定要禀告父亲，他坚决不会娶宋九兮的。 “宋小姐，你打伤你的妹妹，你一点愧疚之感都没有吗？长平侯府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宋九兮一脚将林硕踹到林安彦脚下，冷声道，“贵府的二公子潜到我四妹妹的房间，是不是应该给我们长平侯府一个交代？” 第3章 臣命不久矣 林仪娴气急：“你乱说什么？” 林安彦也皱眉，宋九兮所说的事，事关昌平伯府的脸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任她污蔑。 “宋九兮，我们昌平伯府也不是你能随便污蔑的！” 宋九兮冷笑一声：“你们不认是吧？那报官吧。” 宋九兮要来提林硕，林硕抖着肩膀，立马抱住林安彦的大腿。“大哥你要救我，你要救我，我可是你弟弟啊！” 林安彦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脸色立马羞愤地红了。“林硕怎么是你？！” 林硕不敢说，但他要是不说，真要报官他就死定了。 “大哥我错了，我鬼迷心窍了，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 众人都没想到，原来闯入宋府内院意图不轨的男子，竟然是昌平伯府的庶子林硕。 林硕这个人大家都有耳闻，好色成性，前段时间就因为在青楼因为花魁跟人大打出手。 林安彦被众人瞧着，脸上越来越不好看。 他如今在京城才名初显，又凭自己的本事考取了功名，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什么时候有这么窘迫尴尬的时候。 而且还是在他心爱的晚晚面前。 他痛恨地看着宋九兮，问：“那你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是林二公子的行为不免让人想到昌平伯府上的公子，是不是都这般私闯女眷住处？” 林仪娴气急：“怎么可能？！我大哥才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最好，林公子平时别只顾着自己谈情说爱，也管管自己的弟弟，免得让人都以为昌平伯府的公子都喜欢钻女眷住处。” “你，你……”林安彦气得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宋九兮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她就是故意羞辱林安彦。 只有如此撕开脸面，她父亲再想把她嫁入昌平伯府就得考虑考虑了。 * 看着宋九兮离开，众人才反应过来，赶紧离开。 一直站在人群后的几个尊贵的客人这才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其中一个锦衣男子，面容端方俊朗，风度翩翩，笑着说：“长平侯府这位大小姐，看着挺有意思的。” 他说完没有人应话，他低头对轮椅上的男子又问了一遍：“述白你说是不是？”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脸色泛着病态的白，五官却英挺，脸颊瘦得越发棱角分明。他低头咳了两声，肩膀抖得厉害，好一会儿才抬起头。 相比他苍白病态的脸，那双眼却如雪夜藏刀般冷沉深邃。 “端王对此女感兴趣？” 他的声音是哑的，带着大病初愈般的虚弱。 端王关心地问：“述白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差了，本王让太医去府里给你好好看看。” 燕述白说：“多谢端王。” 端王说：“不是本王感兴趣，是父皇想给你说一门亲事，你父亲燕国公也同意了，说的好像就是长平侯府的小姐。不过父皇属意的应该是这位二小姐，说给你添一门喜事，身体也许会好起来。” 燕述白的眼神冷了下来，他敛下眼睫，淡淡地道：“臣命不久矣，不宜拖累其他人。” “哎，述白你这就想错了，要是有喜事没准你这病真的会好起来。” “臣这身子，要是成亲，早晚也是连累他人，我咳咳咳……” 他话没说完就猛地咳了起来，他身后的侍卫忙担忧地问：“将军，您没事……将军！” 端王也慌了，就见燕述白咳出大口的血，人直接昏死了过去。 “快叫太医！” 端王急忙命人拿自己的令牌去请太医，然后又一路将燕述白送回国公府里。 他没想到燕述白的身体这么差，今天是他强行将燕述白从府里带出来的。 燕述白手里有五万枭衣卫，几个皇子谁都盯着这一块肥肉，特别是他的三哥太子殿下。 他不愿这五万枭衣卫落入其他兄弟手中，所以这些日子他隔三岔五就来探望燕述白，就为了跟燕述白处好关系。 今日更是将燕述白带出了府来散散心，如果燕述白出事了，父皇不会饶过他的。 想到父皇对燕述白的疼爱，端王心里更慌了。 宋九兮走进自己的院子里，李嬷嬷走上前来，语气严厉地说：“大小姐今日的诗书没抄完吧，老爷要是知道了，你又得挨训了。” 院子里现在留下来的这些人都是如今的侯府夫人，也就是宋晚晚的母亲邱婷送过来的。 唯一一个一心向着她的人青黛，两年前被邱婷他们找到错处，送到了庄子里。 宋九兮瞥了她一眼，冷声问：“主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过问？” 李嬷嬷脖子一扬，轻蔑地说：“大小姐，我可是听了老爷夫人的命令来教你学规矩的。小姐要是学不好，老爷知道了，你又得跪祠堂了。” 李嬷嬷心里得意，以前大小姐只要一犯错，就会被老爷关在祠堂里跪着。 一跪就是半个月一个月，每日就两个馒头，一碗水。 在这府里，大小姐既没有母亲庇护，又没有父亲爱护，还不是任她们夫人搓磨么。 说是让李嬷嬷过来教她规矩，实际上就是为了盯住她。 李嬷嬷正等着宋九兮像往常一样，乖乖回到屋里抄诗书呢，哪想宋九兮一巴掌扇了过去，又一脚将她踹倒在地上趴着。 李嬷嬷痛得大叫起来，嘴里吐出了血沫，她又恨又惧地看着宋九兮。 “杀人了杀人了，大小姐要杀人了！” 院子里的丫鬟们大叫了起来，有人见状立马有人往主院的方向跑。 宋九兮没拦她们，她直接跨进了屋里。 以前这个屋子是她和娘亲住，娘亲在她八岁那年过世了，后来就她一个人住了。 她走到床边掀开床板，从里面掏出一把长缨枪。 这把红缨枪，名淬云。十一年前天下未定时，娘亲就是靠这把银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到现在都还有人记得当年，有一个女将军，一人一马一枪，如入无人之境般杀入敌营。 可惜天下大定后，娘亲入了内宅。 父亲又厌恶娘亲舞刀弄剑的，于是更不许府里有兵器出现。 这把淬云已经尘封十年了。 上一世，宋九兮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可，一身武艺压着从来没使过。 她强迫自己放弃喜欢的刀剑，而去学琴棋书画，学着做大家闺秀。 可到最后，父亲也看不上她。 就像他一直看不上娘亲，嫌弃娘亲不是大家小姐，而是一个舞刀弄枪的江湖人。 这一世，宋九兮只会为自己活着。 “大小姐，老爷叫你过去。”门外有人得意地喊。 老爷从来不管大小姐，只有在罚她的时候，才会叫她过去。 宋九兮一抖银枪，铮铮嗡鸣声响起，锐利的枪锋上更是散发着冷冷寒光。 她打开门手持银枪，目光坚定地走了出去。 重来一世，她得去会会这些人。 第4章 答应替嫁 宋九兮走到主院，她推门进去，就见宋晚晚趴在邱婷怀里哭。 看到她进来，宋晚晚立马直起了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这个不孝子！” 忽然宋文智一个杯子就砸了过来，宋九兮冷着脸，躲开了。 “宋九兮。”宋文智没想到她会躲，更没想到她手里还拿着那把熟悉的红缨枪。 他眼睛仿佛被刺了一下，他看着眼前的宋九兮，仿佛看到当年在兵荒马乱时，一个红衣女子从天而降，一枪挑杀了跟前的盗匪，然后将他救上马的事。 那些记忆久远到令他恍惚了。 邱婷见宋文智失了神，立马柔声喊：“老爷。” 宋文智立马回过神来，脸色顿时就黑了。那个女子已经死了，一个江湖女子怎么堪配他堂堂长平侯府的夫人。 宋文智怒声说：“宋九兮，谁让你把这枪拿出来的？你还嫌不丢人？一个女子琴棋书画不会，却只会舞刀弄剑，成何体统！ 你今天是不是还当着众人的面打你妹妹了？回到院里还责罚奴仆，你简直丢尽我们侯府的脸！” 宋九兮讥笑一声：“没有这把长枪，当年父亲你也不可能活下来。” “什么？！”宋文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是你对你父亲的说话态度？宋九兮，你给我去祠堂跪着，谁也不要给她送吃的，让她好好长长记性！没教养的东西！” 旁边的邱婷忙拉住宋文智的手臂。“老爷，说正事要紧。” 宋文智忙冷静下来了，宋九兮在他们三个人身上扫了一眼，随后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谁让你走的？” 宋九兮冷笑着问：“父亲不是让我去跪祠堂？难道父亲出尔反尔不让我跪了？” “你……”宋文智怒气冲冲地指着她，邱婷忙将宋文智的手拉下来。 她走到宋九兮身边慈爱地想拉住宋九兮的手臂，被宋九兮一把甩开了。 邱婷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但很快遮住了。 她笑着说：“九兮你爹爹将你叫过来，是给你说了一门亲事。你知道燕国公府吧？燕小将军可是我们大衍战功赫赫的明枭将军，如今圣上亲自指婚，这门亲事很多人都抢着呢。” 宋九兮似笑非笑是说：“这么多人抢着，宋晚晚怎么不去？” 宋九兮好笑，上一世她这个时候名声刚被毁，陛下赐婚他们自然不能拿她这个有污名的人替嫁过去。 这一世，她躲过了名声被污的事，如今她们却想让她替宋晚晚，嫁给燕述白。 谁人不知燕述白因为杀戮太过，两年前在战场上伤了两条腿，又中了敌人的毒。如今缠绵病榻，根本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嫁过去就是守寡，宋九兮记得上一世半个月后，燕述白就死了。 那时候宋晚晚一直哭着拖着不嫁，直到拖到燕述白死了，才免了这门亲事。 “晚晚她年纪还小，再说了你是姐姐。国公府这样的门楣，又是陛下亲赐的将军夫人，九兮没有比这更好的婚事了。”邱婷笑着劝。 宋九兮问：“我要是不愿意呢？” “由不得你不愿！”宋文智冷哼一声，“国公府的轿子已经在门外了，你不愿就绑着你上去。” 宋九兮皱起了眉，国公府竟然这么着急，上一世可没有这么着急过。 难道燕述白快不行了？ 那她岂不是嫁过去，就可以守寡了？ 等燕述白一死，她又能恢复自由身了，而且这个时候再不用担心宋文智插手她的亲事了。 “要我答应可以，把我院子里所有奴仆的卖身契给我，另外把青姨的卖身契也给我。” 青姨是娘亲留给她的人，跟着娘亲进府后，卖身契一直攥到宋文智的手里。 “你要青黛的卖身契做什么？”宋文智皱起眉。 他不喜青黛，因为青黛当年是宋九兮娘亲江君的副将，也是个舞刀弄枪的粗人。 后来她要跟着江君入府，宋文智不同意，除非她自废武功入奴籍。 没想到青黛二话不说，直接废了武功又入了奴籍，他这才同意了。 那个女人死后，他不想看到跟那个女人有关的人，于是邱婷就帮他将青黛赶了出去。 今日要不是宋九兮提起，他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个人。 “别问为什么，你们答不答应？”宋九兮一抖银枪，声音冷厉，“你们不答应，你看你们能不能逼迫得了我？” “宋九兮你反了天了！”宋文智沉下脸，自从他被封为长平侯后，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挑战他的威严。 “宋文智我叫你一声父亲，是给你面子。你不把我当女儿，你不会以为我也会把你当作父亲来敬爱吧？要不要我提醒你，你这长平侯是怎么来的？！ 要不是娘亲在天下未定之前，在战场上拼命厮杀，你以为论功封赏的时候，陛下会封你一个长平侯？ 乱世里，你以为靠你吊点书袋子，就能拯救苍生了吗？ 宋文智要不是你阻止，娘亲不会一辈子困在内宅里。本来陛下要封赏的是娘亲，是你以女子不能当将军，才阻拦的。 陛下为了弥补娘亲，才封你为长平侯。 娘亲去世了，你就以为没人记得这事了？” “你！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来人，宋九兮忤逆长辈……” “老爷！”邱婷拉住宋文智的手，急声道，“国公府的轿子还在外面等着，不能再耽搁了！” 宋文智怒得憋红了脸，刚才宋九兮的一番话几乎将他的脸面都掀开了。 他气得都想杀了宋九兮！ “把卖身契都给她，从此我们长平侯府没有宋九兮这个人！我也没有这个女儿！” 宋九兮拿到卖身契，笑了一下：“爹爹你放心，日子还长着呢。” 说完她转身就走，门口跪着的李嬷嬷见到她，惊恐地垂下了脑袋。 宋九兮眼神冰凉地看着她：“李嬷嬷还有我院子里这些奴仆，背主求荣，奴大欺主，全部都发卖牙行。” “大小姐，大小姐饶命啊！大小姐饶命啊！” 李嬷嬷恐惧地要来拉宋九兮的衣角，被宋九兮一脚踢开了。 宋九兮不再理会这些人，而是走到府门外。 一顶黑色的不起眼的小轿子停在那里。 只有四个轿夫和一个奴仆，其他再没有了。 怪不得宋晚晚哭成那样，国公府这样分明是抬一个小妾入门，甚至待遇还不如一个小妾。 但宋九兮不在乎，要不了一个月，燕述白就会没命了。 到时候，她就是自由身了。 宋九兮深吸一口气，拿着一把银枪，坐进了轿子里。 从这一刻开始，她的命运就跟上一世完全不同了。 第5章 我陪夫人喝合卺酒 “到了，大少夫人下轿吧。” 轿子外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宋九兮挥开轿帘，冷冷地扫了一眼出声的侍卫。 那侍卫被她这一眼盯着，不寒而栗，下意识挺直了肩膀。可又忽然想起来，眼前的人只是一个弱女子。 他冷哼一声催促：“快走吧，别磨蹭了。” 宋九兮没跟他计较，他们走的是国公府的侧门，这一路过来根本不像是要办喜事的样子。 不过燕述白真的要死了的话，国公府也办不起来喜事。 宋九兮也不在乎国公府的态度。 那侍卫直接将她带进了国公府内的一处院子，还没走进，远远就能闻到了浓重的一股药味。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可宋九兮走进去，却发现里面有不少人。 丫鬟下人们进进出出，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侍卫将宋九兮带到门前，随后对一个大丫鬟模样的女子说：“云琴姑娘，这就是大少夫人。” 云琴打量了宋九兮一眼，这宋九兮确实是个美人。 清丽勾人的容貌，眉目清冷，却着一身如火一样的红衣。 那红衣只是普通的款式，但她身材高挑，腰肢纤细，眉眼沉静，皮肤赛雪。 即使未穿戴任何首饰，也让人移不开目光。 云琴眼底闪过一丝嫉妒，随后心里轻蔑地想：什么大少夫人，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不过一顶轿子从侧门抬进府里的。 不过面上她还是笑着解释：“少夫人见谅，大少爷身体不好，如今还在床上躺着。老爷说等少爷身体好点，再补办喜宴。” 宋九兮点了点头，不甚在意。 云琴道：“屋子里已经准备了合卺酒，不过少爷如今昏迷不醒，这酒得您自己一个人喝了。” 云琴说完，还故意笑了一声。 哪有新婚夜，自己一个人喝合卺酒的。 但宋九兮看都没看她一眼，走进了屋里。 屋里除了药味，还有一股血腥味。 一个小丫鬟正在低头擦地面上的血迹，那血是鲜红色的，像是刚染上的。 云琴意味深长地说：“刚才有不长眼的丫鬟不小心将药潵了，少爷大怒之下，一剑砍了她的头。不过夫人放心，这会儿少爷已经睡着了，他不会胡乱动手的。” 京城早有传闻，燕述白从战场上大败回来后，性情大变。 不仅残暴凶恶，杀戮更重了。 据说在他身边的人没有活过一个月的。 云琴等着宋九兮露出畏惧害怕的神色，最好能尖叫着跑出去，但宋九兮神色一直淡淡的，云琴眼底闪过一丝暗恨。 宋九兮在桌子边坐下，对面就是床铺，因为帘幔遮掩着，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桌子上点了两根红烛，除了这点红色，这屋子里只剩下黑沉沉的阴冷。 云琴皱眉说：“少夫人，你这银枪可不能放在少爷屋里，以免冲撞了少爷，我给你拿出去……” 淬云可以收缩成三尺长短，宋九兮坐下来后就放在了桌面上。云琴要来拿，宋九兮的手按在了枪柄上。 “少夫人，府里规矩如此……” 宋九兮冷哼一声：“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国公府的丫鬟也敢骑在主子头上了？” “奴婢不敢。”云琴根本不惧。 宋九兮算哪门子主子，妻不妻，妾不妾的，能不能在少爷身边活下来还不一定。 云琴翻了个白眼，冷声说：“少夫人，府里还有很多规矩，您刚来不熟悉，等明日奴婢再好好跟你说说。不过今夜天色太晚了，您自个喝完合卺酒就早点睡吧。 夫人要是胆子大，就睡少爷旁边，其他也没地方给你睡了。” 说着云琴就要来拿宋九兮的银枪，谅宋九兮孤身一人在深宅里，也不敢得罪她们这些人。 这府里可没有人会为宋九兮做主。 忽然。 啊——！ 一声尖叫，云琴捧着自己的手指，跌坐在地面上。 “你，你怎么敢？！”云琴痛得大叫，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被削掉的一根手指，血淋淋的断指，让她眼前发晕。 宋九兮冷声说：“一个丫鬟，你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既然是丫鬟就记牢你的本分，再有下次，就不是一根手指的事了。” 云琴咬着牙，愤恨地说：“宋九兮，我要去禀报老爷夫人，你等着吧，你一定会被赶出府的！” 宋九兮厉喝：“滚出去！” 云琴一口牙快咬碎了，她愤怒地捡起自己的手指，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宋九兮终于可以一个人安静待着了，她看着桌面上的菜和酒，不客气地开始享受。 今天一天她都没怎么吃饭，她都快饿死了。 但她吃到一半，忽然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给我倒杯水。” 宋九兮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床铺。她没动，床铺里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麻烦夫人，给我倒一杯水。” 宋九兮意外地挑了一下眉，她还以为今晚她得跟一个生死不知的人过一晚。 没想到燕述白还能说话。 她倒了一杯水端了过去，掀开帘幔后，第一眼还以为自己见到了将死的病痨鬼，脸色白得吓人。 但细看之后发现，燕述白身量很长，五官轮廓分明。如果不是生着病显得病弱苍白，这应该是个极俊的美男子。 燕述白嘴角勾着笑，又说了一遍：“夫人，水。” 宋九兮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将水递过去。燕述白抬了抬手，无奈地说：“夫人，为夫动不了。” 宋九兮想着燕述白可是半个月后才会死，暂时他还死不了。 她一只手抬起燕述白的头，另一只手将水从他嘴里灌下。 燕述白呛了两声，宋九兮已经快速地将一杯水喂完了。 宋九兮抽身离开，回到桌子边坐着。 床铺里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宋九兮专心吃着饭，眼皮也没抬一下。 她刚才看了就燕述白如今病骨支离的样子，打不过她。 帘幔忽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掀开了，燕述白趴在床边上挣扎着要下来。 过了好半晌他才挣扎着爬到床边的轮椅上，他脸色刚才是白的，这会儿全红了。 红的很不正常，仿佛下一秒就能厥过去。 宋九兮终于抬起了头，皱眉道：“你不好好躺着，下床做什么？” 现在他要是死了，她这饭还吃不吃了？ “当然是陪夫人喝杯合卺酒。”燕述白眨了眨眼，笑着说，“毕竟今夜是我们的新婚夜，怎能让夫人一个人独自喝合卺酒。” 第6章 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烛火摇曳在他清俊逼人的一张脸上，让他眼底的笑意似乎都染上了温柔的神色。 但宋九兮知道，燕述白要是一个好人，那他根本不可能率领枭衣卫在北地，在骁勇善战的北齐人手里连打三年胜战。 也不可能让无数北齐人闻风丧胆，做出战未打，敌人已投降的事。 宋九兮皱着眉，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燕述白已经自己推着轮椅走到了桌边，这一番好像费了他很大力气。他气喘吁吁地瘫在椅子上，脸色一半白一半红。 燕述白说：“夫人……” 宋九兮凉凉地问：“你叫谁？” “你呀。”燕述白眨了眨眼，轻声说。 宋九兮皱眉：“我们一没拜堂，二没洞房，我们的婚约算不算数还不一定呢。” “拜堂是来不及了。”燕述白说两句话，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但他还是笑着说，“洞房的话……还来得及。” 宋九兮嗤笑一声：“你这身体我怕半路死在床上。” 燕述白语气从容：“夫人可以试一试，试试为夫行不行。” 燕述白看上去病怏怏的，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俊美的五官。男人即使坐在轮椅上，也自有一股沉静挺拔的气质。 但他故意懒洋洋的，眼睛里也含着笑意。 宋九兮上一世没跟燕述白接触过，所以不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光听那些传闻，就知道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人。 宋九兮疑惑地问：“这婚是经过你同意的？” “没，我一觉醒来才知道我多了一个夫人。”燕述白咳了两声，继续说，“我要是知道，他们替我娶的夫人是这般貌美，那我一定会同意的。” 燕述白说的话，宋九兮一个字都不信。 燕述白好像也没在意，伸手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给宋九兮。 “夫人，我们喝交杯酒吧？” 宋九兮说：“你这样的身体喝酒，我今天就得守活寡了。” 燕述白笑着说：“夫人放心，我一定活得久一些。” 宋九兮看他病恹恹的样子，却执意要喝酒，心里狐疑地想，难道她今晚就能获得自由了？ 她和燕述白喝完交杯酒，燕述白的脸更惨白了。 他又推着轮椅回去了，自力更生躺到床上，似乎病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夫人，你随意，为夫先睡了。” 宋九兮走过去，发现他竟然真的睡着了。 宋九兮怀疑他是昏了过去，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探了探燕述白的脉息。 小时候她是跟娘亲学过医的，只可惜只学了一点皮毛。 燕述白的脉象虚软无力，又乱得很，不出意外是真的活不到一个月了。 宋九兮虽然想尽快离开这里，但想到昔日这样一个为国征战的将军，在年仅十九岁这年就丢了命，心里有些感慨。 燕述白一死，大衍国的北地将无人能驻守。 不过这些不是她要想的事，燕述白没多少时间里，她也救不了他。 宋九兮也不委屈自己，直接在燕述白身边躺下了。 她刚才探燕述白的脉，也是为了确认他真的无法对她做什么。 在知道燕述白这副身体奈何不了她之后，宋九兮就安心地睡了过去，只不过把淬云贴身放着。 等宋九兮睡着，旁边的燕述白忽然睁开了眼。 他侧头静静地看了一眼宋九兮，微微拧了一下眉，随后又重新闭上了眼。 第二日醒来，宋九兮才惊觉自己安稳无梦地睡了一夜。 她醒来时，燕述白还没醒。 宋九兮起了床，有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地送来热水。见宋九兮还活着，似乎松了一口气。 小丫鬟伺候完宋九兮洗漱，门就被粗鲁地敲了两下，随后有人直接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一个约四十岁左右的嬷嬷气势汹汹地走进来，走到宋九兮面前冷声说：“大少夫人，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旁边的云琴捂着一个手指，怨恨地盯着宋九兮。 宋九兮冷声说：“出去！” 钱嬷嬷冷着脸，抬着下巴说：“大少夫人，你要是再不去，夫人生气了可就不好了。” “我说出去！”宋九兮说，“你们国公府的下人这么没规矩？主子还没发话，就敢推门进来？想请我过去，就客客气气地请，否则就给我滚出去！” 钱嬷嬷恼恨地看着她：“大少夫人，夫人可是在等着你过去呢，要是耽误了时辰……” “你再啰嗦，耽误的时间更多。” 钱嬷嬷一口气憋着，想甩袖离开的，但夫人那还有安排，她一定要将宋九兮带过去。 钱嬷嬷转身出去，云琴也只能跟着。 她们走到门外，重新敲门。 宋九兮不吱声，那两人怒得继续敲，宋九兮笑着说：“你们再敲大声一点，把将军敲醒了，你们可就立了大功了。” 钱嬷嬷跟宋九兮赌气，一时忘了屋里还有位煞神。 虽然煞神昏睡着，但保不准真的会醒过来。 钱嬷嬷只能咬牙耐着脾气，轻轻地敲门。“大少夫人，夫人有请。” 宋九兮没想到燕述白的名头这么好唬人，顿时就乐了。 她晾了她们半个时辰，才慢悠悠地起身，将淬云拿着走出了门。 钱嬷嬷一肚子怒火，冷笑一声：“大少夫人架子可真大，夫人定会生气了。” 宋九兮没理她，走到主院里，见到一位约三十多头，样貌端方，穿着华贵的妇人。 钱嬷嬷他们喊了一声：“夫人……” 宋九兮立马打断钱嬷嬷的话，笑着说：“我就说夫人是个大度的人，怎么可能跟我们这些小辈计较。都怪钱嬷嬷你们来得不是时候，将军早上又吐血了，你们是没看见，我都吓坏了。直到将军重新睡了过去，我才放心来拜见夫人。” 国公府的当家夫人嘴角抽了抽，只得说：“述白的身体要紧，九兮你如今已经入了府里，要事事以述白为先。” 宋九兮敷衍地道：“是，夫人。” 旁边的一个丫鬟立马端过来一杯茶，座上的贵妇淡淡地说：“我虽然是述白的二婶，但这些年一直把述白当自己的亲儿子对待。述白的母亲在后院里礼佛，从不过问这些事，今日我就代述白的母亲喝你一杯茶。” 钱嬷嬷在旁边冷哼一声：“新妇进门需给长辈敬茶，这点规矩少夫人都不懂吗？” 宋九兮没想到眼前这人不是燕述白的母亲，而是二婶。但看她的样子，国公府上掌中馈的应该是这位二婶。 她站着没动，说：“我只听说给公婆敬茶的，还没听说要给婶婶敬茶的。” 燕二夫人喝了一口茶，随后将茶盏放下道：“国公府的规矩如此，九兮你刚来还不懂府里规矩，二婶今天就教教你。” 她一说完，旁边三四个粗壮的奴仆撸起袖子就走过来，要来按住宋九兮了。 第7章 替述白好好教教你规矩 云琴心里快意，想到待会宋九兮的下场，她忍不住说：“大少夫人，在国公府里，二夫人才是天。” 钱嬷嬷走到二夫人身边，扬着下巴道：“大少夫人没有母亲，以前在府上估计没有人教导，不懂规矩得很。今日还是夫人心善，替大少夫人的父母好好管教管教。” 钱嬷嬷刚说完，忽然一道寒芒朝她逼近，她还没看清，脸边有什么东西擦过，随后重重砸在身后。 钱嬷嬷愣愣地回头，就看到一柄银枪插在她耳侧后的墙面上。 而她脸颊上一凉，她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手血。 “杀人了……”钱嬷嬷吓得瘫在地上，抖着手恐惧地喊，“杀人了！” 很快她双腿间就流了一滩水。 宋九兮冷声说：“下次再听到你说我母亲一句不是，你这颗脑袋就别想要了。” 二夫人神色一冷，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放肆！宋九兮，你这是不把国公府放在眼里了吗？来人，给我抓住她。” 宋九兮冷哼一声，几个奴仆扑过来，被宋九兮一个个踹倒了。 她有武艺在身，这些人根本碰不到她的衣角。 燕二夫人一怒，将外面的侍卫都叫了进来，纷纷捉拿宋九兮。 今日要是不把宋九兮好好教训一顿，她这个当家夫人的脸面往哪搁。 在一群侍卫过来抓宋九兮的时候，宋九兮旋身退开，一个移步挪到钱嬷嬷面前，将淬云拔了出来。 钱嬷嬷趴在地上，害怕的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宋九兮根本没理她，而是一枪扫了出去，将扑上来的一群侍卫全打飞了出去。 “好，好！”二夫人捏着桌子的边缘，脸色气得铁青。 “宋九兮，你当真一点规矩都没有，在国公府里你也敢撒野。今天我就要替嫂子，替述白好好教教你规矩。” 宋九兮手持银枪，枪尖抵在地面上。 她缓缓转动了一下枪杆，凛然不惧地看着他们。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二婶好大的脾气。” 宋九兮回头就看到燕述白被早上的小丫鬟推了进来，那小丫鬟还是战战兢兢的，看到地上倒了一大片人，吓得脸色白得可怜。 二夫人强忍下怒气，脸上露出不自然的关心来。 “述白，你身体好点了吗？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 燕述白似笑非笑地说：“二婶要替我教训我的夫人吗？二婶莫不是以为我已经进棺材了？” “述白你这说的哪里的话？”二夫人忙着站起来，笑着说，“我就是怕她粗鄙无礼，不懂规矩，惹得你不开心，所以才想跟九兮说说府里的规矩。” 燕述白看向宋九兮，宋九兮收起银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她不知道燕述白忽然过来干什么？ 但她将府里这么多人都打伤了，燕述白估计心里也觉得她不识礼仪，不懂规矩。 以前她在长平侯府就是这样，宋九兮没指望换了一个地方，有什么不同。 “我的夫人还轮不到二婶来教训，二婶要是这么想喝茶，侄子先敬二婶一杯。” “不，不用……”二夫人脸色尴尬，她怎么敢让燕述白给她敬茶。 她想拿宋九兮搓磨搓磨，就是仗着燕述白还昏睡着，而且就算他醒来，对没经过他同意，硬塞进来的妻子肯定不满意。 哪想燕述白竟然会亲自过来，还为宋九兮说话。 二夫人心里对燕述白很怵，或者说这府里上下的人对燕述白都很惧怕。 燕述白的五万枭衣卫，不仅杀得敌人闻风丧胆，就是大衍国境内的百姓都很惧怕。 三年前，有一支叛军打到京城门口，是黑甲枭衣卫守在城门前，将叛贼一个个杀干净。 那时，燕述白一身白衣，迎风站立在城墙上。 他杀的每一个人都剥下了人皮，穿在长剑上，然后当场当人皮灯笼点着了。 那一幕让所有叛军毛骨悚然，随即没打多长时间，他们就投降了。 而这一幕也给京城里的其他百姓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在燕述白带着枭衣卫凯旋时，本来应该欢呼恭迎的百姓，却都畏惧地低着头。 谁也不敢看那个经过一场残忍虐杀，而身上没有沾一点血迹的白衣将军。 连国公府的人都对他畏惧不已，不过从那后，燕述白就很少回国公府了。 如若不是两年前燕述白被人算计，伤了腿又中了毒，他也不会待在府上。 “二婶不想喝茶，那我和夫人就回去了。” “好，好。”二夫人巴不得燕述白赶紧走，她硬挤出笑脸说，“九兮你照顾好述白啊，有什么需要派人来通知我。” 宋九兮推着燕述白离开，小丫鬟忙跟上。 等他们走后，二夫人重重将桌面上的茶盏挥了下去，阴沉着脸说：“这个贱种，没想到冲个喜真的将他又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其他人忙低下头，当没听到。 * 宋九兮推着燕述白回去，一路上都在听他不断地咳嗽，好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咳了出来。 这样的身子出来见了风，怕不是活不到一个月了？ 宋九兮快速地将燕述白推了回去，但一进院子的时候，燕述白就吐了血。 宋九兮忙问身后的丫鬟：“他这样吐血正常吗？你家少爷平时有吃的药吗？” 小丫鬟念巧急得快哭了，以前这些事都是云琴姐姐安排的。 “奴，奴婢也不知道，”她慌慌张张的，看着燕述白又是惧又是怕，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宋九兮皱了皱眉说：“去请大夫来。” 念巧忙跑开了，宋九兮一搭燕述白的脉，顿时觉得不好。 这时燕述白却笑了起来，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神色。“夫人放心，暂时我还死不了。” 现在确实死不了，但他离死也不远了。 宋九兮看着燕述白，这样一个病弱的人一点都不像让人畏惧的明枭将军。 不过以前宋九兮也从来没怕过燕述白，在她看来，如若不是燕述白快速的，用叛军的人皮将叛军吓破了胆。 一旦叛军真的打算围困京城，京城根本撑过不过一个星期。 偏偏如此浅显的道理，却没人明白。 人们畏惧燕述白，却忘了，他那年也才十五的年纪，还是个少年郎。 第8章 她是凌云阁阁主的外甥女 大夫很快来了，给燕述白看诊后说：“少爷的身体真的不能再吹风了，要好好静养着。” 燕述白神色懒懒的，根本没把大夫的话听进去。 这两年都是这个大夫给燕述白看的病，如今越看叹气越多。 燕述白轻声说：“你不用再叹气了，我要是死了不怪你医术不精。” 大夫摇了摇头，燕述白这病他救不了。 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宋九兮在旁边好奇地问：“你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燕述白身上的毒是在北地被北齐人种下的，有人说这是燕述白的报应。 他手上染了太多人的血，所以现在老天爷要来收他的命了。 但宋九兮不信，重活一世她根本不信这种论断。 大夫叹气说：“是叫“七霜雪”的一种毒，这种毒世上罕见，而且没有解药。” 七霜雪……宋九兮好像有点印象。 她以前小的时候好像在娘亲的杂书里面看到过。 不过燕述白这么大的本事都解不了，那应该是真的没有解药了。 大夫离开后，燕述白就昏睡了过去。 宋九兮叮嘱含巧看好她家少爷，这么弱的身体，还是别到处折腾了。 随后宋九兮要出门一趟，她要将青姨给接回来。 问了含巧，含巧却说，女眷离府必须经过二夫人同意。 宋九兮觉得麻烦，她看了看院子里的围墙，忽然她一跃而上，从足有两人高的围墙上翻了过去。 含巧惊呼一声，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屋子里，暗沉沉的帘幔前忽然出现一个黑影，人影走到床榻前，跪了下来。 “主子。” 帘幔里的燕述白睁开了眼，眼神清明，看不出一丝浑浊。 “主子你昨日昏过去以后，太子殿下得了圣上的口谕，要将长平侯的小姐嫁给你。本来太子殿下属意的是长平侯府里的二小姐，不过最后却是这位大小姐替嫁过来的。” 洛风越说越愤怒，在他眼里将军是世上最好的男子，满京城的女子都配不上将军，更别说一个名声这么不好的一个长平侯大小姐了。 燕述白低咳了一声，手掌撑在床铺上支起了上半身，动作虽然慢，但他做起来显得慵懒得很。 而且他那双在别人眼里已经残废僵硬的双腿，却慢慢弯曲，然后盘了起来。 他挑起眉，嗓音发凉：“太子也按捺不住插手了，看来他们一个个都期待我尽快去死了。” 洛风急声道：“主子，这位大小姐，我们要不要……” 燕述白皱起眉，道：“不用，她不是太子的人。” 洛风皱起眉，宋九兮是长平侯府的人，长平侯又是太子太傅，这怎么可能没关系？ 太子殿下走这一招棋，不就是为了将军死后，能有一个人在枭衣卫里说得上话。 如若将军真的像他们以为的那样生死不知了，那枭衣卫里的各个副将对将军留下的这个未亡人，肯定尊重有加。 燕述白像是明白他在疑惑什么，解释道：“宋九兮是红缨将军的女儿，她是凌云阁阁主的外甥女。” 洛风惊呼：“凌云阁？那将军的毒不就可以解了？！” 凌云阁坐落于凌云山山顶，乃独立于大衍和齐国外的组织。 凌云阁更像一个江湖组织，因为这里贩卖天下情报。但跟江湖组织不同的是，这里同时也培养天下英才。 不管是将才还是谋士，只要出自凌云阁，各家势力都纷纷争抢。 当今圣上起势的时候，曾三顾茅庐请凌云阁阁主出山，为其谋划天下。 但凌云阁阁主拒绝了，这让当今圣上很没面子。 正因此大衍国建国后，圣上对凌云阁的态度更像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多次陈兵凌云山外打着剿匪的名义，实际上是为了剿灭凌云阁。 凌云阁也因此闭阁不出，渐渐从世人视线中隐退出去了。 但像七霜雪这种天下奇毒，只有凌云阁能解。 如若宋九兮是凌云阁阁主的外甥女，也许真的有办法让凌云阁阁主出手救治将军。 洛风这么想着，忽然见燕述白咳了起来，他忙担忧地走上前，燕述白却冲他挥了挥手。 “去查查我这位夫人在长平侯府的事，另外不要派人跟着她，会被她发现，她武功可能不低于我。” 洛风不敢置信，这世界上还有女子的武功能比得上将军。 * 宋九兮翻墙出去后，先去买了一匹马，然后往城外的庄子里赶去。 出了城后，她忽然发现不对劲。 她眉头一拧，手指拔过头顶上的一片树叶，忽然向身后的某个地方飞射出去。 那一片叶子裹挟上了内力，如利器般……“咻”的一声破空而至。 暗处隐藏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立马当机立断，飞快离开。 宋九兮寻声而至，那人已经离开了。 宋九兮想不通，有谁会派人跟着她？ 难道是长平侯的人？或者是太子那边的人？ 她将这件事放在心里，想着这人要是为了她，以后肯定会露出马脚。 宋九兮赶到庄子里的时候，没看到青姨的人，她拿银枪抵着庄头的脖子问：“青姨人呢？！” 庄头战战兢兢地指着庄子外的农田，宋九兮咬咬牙，一枪敲在庄头的肩膀上，这一下足足得让他躺上一个月。 宋九兮转头去了农田里，她骑着马穿着红衣，一路飞驰而过。 直到看见一个男子拿着鞭子对一个女子挥打时，宋九兮目眦欲裂，银枪飞掷出去，穿透男子的肩膀。 男子痛叫一声，哀嚎着倒了下去。 宋九兮紧跟着而至，从马上跳了下来。 青黛恍惚了一下，还以为是当年持枪立马的红缨将军。她眼眶里含着泪，等看清了才说：“是大小姐啊。” 宋九兮看着她饱受沧桑的一张脸，顿时眼睛就红了。 她扑上去抱住青黛，哽咽地喊：“青姨，对不起，我来迟了。” 青黛拍了拍宋九兮的肩膀，像抱着小姑娘一样抱着她。 她是看着宋九兮长大的，甚至宋九兮会的很多招式都是她教的，她疼宋九兮比任何人都甚。 等宋九兮情绪冷静下来了，才抓着青黛的手说：“青姨，我来带你回去。” “大小姐，你……你这样老爷可是会生气的。”青黛迟疑地看着她，她知道宋文智那个人有多讨厌女子动武，从小更是不允许将军教大小姐武术。 得亏大小姐自己好学又偷偷学，不然不会有这一身不输于将军的武艺。 宋九兮神色一冷：“他如今管不到我，我也不会因为他的不许，而放弃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青姨一怔，随后脸上绽开一个欣慰的笑容。 宋九兮带青姨走的时候，才知道青姨这些年在庄子里受了多少苦。 邱婷那个人将青黛发配到这里，还特地吩咐了庄头，暗地里搓磨青姨。 若不是青姨早些年学过武，身体早就撑不住了。 宋九兮又想到青姨这样的身体，上一世是怎么去太子府救她的，最后还落了一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是她对不起青姨。 上一世她循规蹈矩，为了做宋文智口中合格的大家闺秀，为了做世人满意的长平侯嫡女，她放弃了很多。 但到最后，她依旧达不到他们的标准。 这一世，宋九兮只做自己。 她要护住爱自己的人，让上一世欺她、辱她的人，痛不欲生。 宋九兮带青姨回到京城，他们没回国公府，反而去了长平侯府。 宋九兮敲门的时候，门口的小厮一看是她，立马将门关上了。 宋九兮冷笑一声，长平侯府现在连门都不让她进了。 青黛问：“小姐，门不开我们怎么办？” “不开？”宋九兮勾起唇，“那就砸开！” 第9章 砸开长平侯府的门 宋九兮手挥银枪，一枪砸在长平侯府的门上，她这一击没把门砸开，却把府门上挂着的牌匾震了下来。 “长平侯府”四个字的金色牌匾，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有路人围观过来，看到长平侯府前有人砸门，顿时惊呼： “这不是长平侯府的大小姐？果然粗鄙无礼，竟然砸自己府上的门？真是家门不幸！” “我听说啊，这宋大小姐昨夜被抬进明枭将军屋里，给将军添喜了！” “那明枭将军不是快……不行了？好歹也是侯府小姐，怎么就……” 听到明枭将军大家都噤了声，对于这位大家连议论都不敢议论。 宋九兮掠过牌匾，又一枪挥在门上。 不用几下，这个门她就能砸开了。她就不信，里面的人还能继续装死不开门。 宋九兮回头看了青黛一眼，青黛眼眸闪了闪，站在人群前忽然开始抹眼泪。 “我家大小姐真可怜啊，没了娘亲后就没人疼爱了，现在府里门都不让进了。” 围观的人见青黛哭得可怜，纷纷好奇地问怎么回事。 青黛红着眼说：“你们是不知道，大小姐被老爷送到国公府上添喜。老爷吩咐的，大小姐一句话都没说就去了。可现在府门都不让进了，我们只是想回来拿一点东西，昨晚走的时候，大小姐可是什么都没带！” 有人咂舌：“这长平侯府这么大的门第，都没点嫁妆？” “我们小姐一直不得老爷喜欢，又没有亲娘在身边……” 青黛说一半故意留一半，围观的人立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没了亲娘，又没有爹爹的疼爱，一个女孩子跟在后娘身边，想想就知道会活得多艰难。 “都说我家大小姐不识诗书，可我们家小姐根本没有学习的机会啊。府里连笔墨都舍不得给小姐用，小姐吃穿用的都是二小姐剩下来的，她哪会读什么书呢？” 有人疑惑：“可我听说，宋家大小姐在府里欺负兄弟姐妹……” 青黛长叹一口气，说：“那是有一年冬天太冷了，以前夫人留下来一件狐裘，大小姐平常都舍不得穿的，只有特别冷的时候才拿出来了，可是二小姐看到了很喜欢，非要大小姐让给她。大小姐实在气愤不过，就跟二小姐打起来了。” 这件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就是因为这件事传出来，大家才知道宋府大小姐殴打府里的兄弟姐妹的。 可没想到实情却是这样的。 “这长平侯不是太子太傅吗？怎么能如此苛待亡妻嫡女的？” 宋文智刚把门打开就听到这么一句，顿时气得脸都歪了。 “姐姐，你怎么能在外面如此说爹爹？你要是生我气，我跟你认错。姐姐求求你，别跟爹爹置气。” 宋晚晚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没说两句，就楚楚可怜的红了眼，让人忍不住心疼。 站在她旁边的林安彦瞪着宋九兮，忍不住气愤地说：“晚晚，你不要自责，这事跟你没关系，是宋九兮太过分了。” 宋九兮一看，才知道宋文智为什么会气成这样。 因为除了宋家人，还有昌平伯府的林安彦，连太子殿下都在。 看到赵鸿钧，宋九兮压下眼底滔天的恨意，她眼珠子一转，猛地跪了下来。 “臣女参加太子殿下。” 赵鸿钧温和地说：“不必多礼。” 赵鸿钧这个太子丝毫没有太子的架子，不管对谁都温和有礼，对朝臣尊重有加，对普通百姓也能做到爱民如子。 正因此他在大衍国声望很高，拥趸很多。 上一世她被赶出侯府，送去道观的途上遇见了他。 她听多了宋文智鄙夷她的话，一时听赵鸿钧说的“九兮只要做自己”“九兮舞剑很好看”这些话，才逐渐信任了他。 他夸赞她的武功，他一直鼓励她做她自己，可到头来宋九兮才知道，赵鸿钧都是为了凌云阁。 可最后让赵鸿钧失望了，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凌云阁的存在。 赵鸿钧一怒之下，才命人废了她的武功，将她囚禁在阴暗潮湿的偏院里。 这一世，赵鸿钧无论说什么，宋九兮都不会再相信了。 宋文智怒声说：“宋九兮你好大的胆子，侯府牌匾你都敢砸？！” “爹爹。”宋九兮抬起头，眼眶里含着泪。 宋九兮从小就要强，倔强得很。相比宋晚晚动不动掉眼泪，宋九兮就从没哭过。 宋九兮长的很漂亮，尽管很多人都听过她那些不好的传言，但这一刻从她挺直的脊背和默默流泪的神情上，看到她的委屈。 之前青黛添油加醋说的那些，忽然大家就开始相信了。 宋晚晚眸色一闪，忙说：“姐姐你有什么话进来说，一家人有什么说不开的。地下凉，姐姐当心别着凉了，这样父亲和母亲都会心疼的。” 宋文智早想将宋九兮这个不孝女拖进府里，今天她砸牌匾的事，他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有太子殿下的面，他根本不敢对宋九兮强来。 宋九兮正因为知道他们所想，才直接跪在侯府门口。 她身后有这么多百姓围观，身前又有一个惯会伪装的太子殿下，相信一定会给她“做主”的。 “父亲，女儿只是想进门拿一些东西，女儿没想要找你要嫁妆，你何必把门关着不让我进呢？” 宋九兮这话一出，围观的人看宋文智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怕女儿要嫁妆就关着门不让她进，这样的父亲也是世间少有。 宋文智指着她：“我什么时候怕你要嫁妆了……” 宋晚晚觉的不好，不能再让宋九兮说下去了，她正准备开口，忽然听宋九兮说： “父亲，我知道我一直以来不会读书，让您失望了，所以你疼二妹妹多点，我也能理解。” “如今二妹妹马上要嫁入昌平伯府了，您多给二妹妹准备些嫁妆，女儿也能理解。但父亲可知道，外面人是怎么说女儿的？” “说父亲不出一分嫁妆了，就把女儿送进国公府是卖女求荣。但我知道父亲不是的，父亲只是多疼二妹妹一点。” 宋晚晚在宋九兮这话说出来后，眼前一黑，她忙看向太子殿下。 但太子殿下没看着她，反而皱眉看着宋九兮。 宋晚晚急声说：“姐姐你不要瞎说，我，我何时要嫁入昌平伯府了？姐姐怎么能如此污我名声？” 宋九兮皱起眉，疑惑地问：“可林公子都已经称呼你为“晚晚”了，我以为你们早定了亲事了。” 刚才林安彦称呼宋晚晚为“晚晚”的时候，大家都听到了。 这时大家一看宋晚晚和林安彦靠得这么近，顿时明白，原来长平侯是要将二女儿嫁给昌平伯府啊。 宋九兮心里一笑，宋晚晚那么想嫁入太子府，那她就让她嫁不成。 第10章 开库房拿嫁妆 林安彦正想开口，宋晚晚却往旁边退开一步说：“我和林公子清清白白，麻烦林公子称呼的时候注意了。” 听到宋晚晚这么说，林安彦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 虽然他和宋晚晚还没有议亲，但他们两个早心有所属。 他今日来长平侯府也是想跟晚晚说清楚，回去后，他就准备让家里长辈来提亲的。 但林安彦转念一想，女子闺名如何重要。在没议亲之前，宋晚晚不想让大家误会也是正常。 林安彦躬身行了一个礼，道：“宋二小姐是我唐突了。” 宋晚晚暗暗松了一口气，忙看向赵鸿钧。 赵鸿钧眼神一直落在宋九兮身上，他温和地开口：“宋大小姐，你有什么不满可以跟孤说，孤为你做主。” 他一副秉公处理，慈心为民的样子，让围观的百姓看了都不住地点头称赞。 “太子殿下您称呼错了。”宋九兮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冷声说，“臣妇如今是陛下亲口御赐的将军夫人，不再是长平侯府的大小姐了。” 赵鸿钧眼神一暗，面上还是笑着：“燕夫人，是孤的不是。” “太子殿下说要为臣妇做主，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宋九兮道：“臣妇回府是想拿回娘亲的东西，娘亲在去世前给臣妇留下一份嫁妆，昨日臣妇走的匆忙，没来得及拿。可没想到今日我再回府了，竟然连门也进不了了。” 宋文智怒声问：“宋九兮你休要胡说，你娘什么时候给你留嫁妆了？还有谁拦着你不给你进府了？！” 宋九兮冷笑一声，看向他们身后站着的两个小厮。 那两个小厮触及到她的目光，立马跪下磕头，眼神求救地看向宋晚晚。 宋晚晚咬牙，怕这两人当着太子的面供出她来，立马怒斥：“你们怎么回事？姐姐回来了你们没看见吗？” 宋晚晚又笑着对宋九兮说，“这些下人要好好收拾收拾了，姐姐你放心，爹爹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宋九兮似笑非笑道：“今日太子殿下在此，我相信爹爹会为我做主的。” 宋文智只好说：“这两个刁奴，拉下去杖责五十。”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两个小厮被拉下去后，宋九兮问：“爹爹，那娘亲的嫁妆可以给我了吧？” “你娘走的时候什么时候给你留嫁妆了？为父就是太放纵你了，让你在太子殿下面前也满嘴谎言！” 要不是因为在这么多人面前，宋文智一定要掐死这个女儿，当初他就不该一时心软将这个女儿留下来。 “爹爹，我这里可是有嫁妆单子的。”宋九兮将一本册子递到赵鸿钧面前，“请太子殿下为臣妇做主。” 赵鸿钧接过来，看了一眼，随后和上道：“没错，这些确实是长平侯夫人为燕夫人准备的嫁妆。” 宋九兮看着宋文智和宋晚晚，缓缓勾起唇笑着说：“那就麻烦父亲开库房，让女儿拿回自己的嫁妆了。” 宋文智皱眉，他不信府上还有江君那个女人留下的东西。 府上的财产都是他当上长平侯后，一点点积累下来的。 那个女人不过是一个武夫，哪来的财产为宋九兮置办嫁妆。 他倒要看看宋九兮能拿走什么东西。 宋文智说：“去把库房打开，让她去拿。” “父亲。”宋晚晚忙阻拦，宋九兮似笑非笑地说，“二妹妹是不让吗？” 宋晚晚脸色一僵，随即道：“姐姐说的是哪里的话？妹妹只不过是好奇，夫人为姐姐准备了哪些嫁妆？” 宋九兮勾笑着说：“你马上就知道了。” 有太子殿下坐镇，马上有人去将长平侯如今的当家夫人邱婷请了过来。 邱婷拿着库房钥匙，迟疑地问：“老爷，库房里都是府里的财产，哪里有九兮的嫁妆？” 宋文智沉着脸说：“去打开，有没有一看便知。” 邱婷脸色难看，但在太子殿下面前，却不得不打开库房。 宋九兮一看宋文的智的脸色就知道，他根本不知道库房里这些财产是从哪里来的。 她这个父亲清高一辈子，自认为钱财都是俗物。只要自己不愁吃喝，根本不去想当年娘亲是怎么辛苦才置办下来这些家产的。 不过看邱婷和宋晚晚难看的脸色，她们母女俩应该知道这些财产是怎么来的。 宋九兮说：“麻烦太子殿下做个见证人，臣妇拿的可都是属于自己的嫁妆。” 赵鸿钧惯会伪装，刚才在那么多人面前答应为自己做主，这会儿他肯定要将好事行到底。 赵鸿钧点头，和颜悦色地说：“自然，燕夫人尽管放心。” 宋九兮走进库房，赵鸿钧按着册子上念一件物品，宋九兮拿一件。 刚开始宋文智还沉着脸，心里对宋九兮怒得很。可随着宋九兮拿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他脸色渐渐变了。 邱婷在一旁急出汗来了，这里有多少东西她是心知肚明的。 宋九兮拿的可都是贵重物品，要是让宋九兮拿走这些，她这个长平侯府掌家夫人以后拿什么掌家。 邱婷拉住宋文智的手臂，急声说：“老爷，九兮就算嫁人了，那也依旧是府上的女儿啊，哪有嫁出去的姑娘还从府上拿东西的道理。而且这些东西可都是老爷这些年为府上挣来的，妾知道老爷这些年为宋府付出了多少，妾实在不忍长平侯府回到从前一无所有的时候啊。” 宋文智脸色变的更难看，他想到天下大乱时，他只是一个穷书生，饥一顿饱一顿。 后来他凭着自己的才学，成为了太子太傅，又被封为长平侯，才攒下这些家产的。 若是被宋九兮全拿走，那这些年他的努力就白费了。 邱婷知道自己说到宋文智心里的痛处了，宋文智最怕的是回到一开始什么都没有的时候。 她眸色闪烁，继续说：“况且姐姐在世的时候，身体不好，吃的喝的都是用府里的，就算有钱也是用府里的钱。怎么府里的家产，如今就变成了九兮的嫁妆了呢。” “住手！”宋文智怒喝。 他走到宋九兮面前，喝道：“混账！宋府的家业是我这么多年挣回来的，你娘早就去世了，这些怎么可能是你娘的！” “父亲这些财产怎么来的，你真的心里没数吗？”宋九兮嗤笑一声，“凭你每个月那一点俸禄，还要养几个外室，真的够用吗？” 第11章 搬空库房 “你，你胡说什么？！”宋文智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指着她的手指都在发抖。“我怎么有你这样的不孝的女儿？！” 宋九兮嗤笑，宋文智自诩文人，不屑动粗口粗手。 骂人也只会翻来翻去这几句，宋九兮听着耳朵都起了茧子了。 宋晚晚忙扶住宋文智的手臂，担忧地说：“爹爹你没事吧？姐姐你怎么能如此说父亲？身为子女妄议父母是大不孝。” 宋晚晚说完，眼神看向赵鸿钧，见赵鸿钧微微皱起了眉。 顿时她心里高兴起来，在太子殿下心里，肯定留下了她温柔孝心的好印象。 林安彦也皱起眉，心里越发庆幸他没娶宋九兮。 他要娶的是晚晚这样蕙质兰心，心底纯善的女子。 “父亲你不能因为我说的是事实，你就生气了。”宋九兮看向邱婷，笑着说，“我娘没过世前，邱姨娘还只是父亲养在长乐街小院里的一个外室。父亲的俸禄花在哪了，邱姨娘比我清楚吧？” 宋晚晚立马掐紧了手心，心中惊惧。 宋九兮是怎么知道这段经历的？ 如今人人都知道她娘虽然是继室，但却是长平侯明媒正娶抬进来的正房妻子。 当年宋文智在老家和邱婷早有婚约，后来战乱才被迫分开，娶了江君这个江湖女子。 而邱婷怀了身孕，却一个人默默抚养女儿长大。 后来宋文智在江君身死后，悲伤过度回到老家才发现邱婷一直在等他，感动之下才将人娶进府来。 正是这样一段矢志不渝的佳话，才让京城人对邱婷称赞有加。 若被人知道早在江君没死前，宋文智就将邱婷母女养在京城内，那邱婷母女都会被打上外室的标签。 在大衍国，外室的身份是比贱妾还要低。 一旦成了外室，以后在京城里头都抬不起来。 邱婷哭着说：“宋九兮，我是你爹爹明媒正娶抬进府里的。你不尊重我可以，但你怎么能如此污蔑你父亲？你父亲一身清朗，从不做任何有悖良心的事，否则也不会被圣上任命为太子太傅。” 宋九兮眸底闪了闪，邱婷很聪明，这个时候搬出太子。 太子为了自己的声誉，也不会任她这么说的。 果然赵鸿钧皱眉说：“燕夫人，据我所知太傅行事端正，宋夫人乃是太傅从萧县亲自迎娶回来的。燕夫人这么说，可是有证据？” “当然有。”宋九兮话语一转，“不过父亲真的要查吗？府里早些年的账目可以拿出来对对，父亲为官这么多年，没有一笔钱拿回府里来。或者父亲也可以去问问，长乐街东头那家医馆的大夫。在我娘没去世之前，邱姨娘可是多次带着宋晚晚去看过病的。” 宋晚晚听宋九兮这么说，心里就放心下来了。 那家医馆里的记录薄她早毁了，连当年给她们母女看过病的大夫，她都已经暗地里解决了。 至于府上的账目，如今握在她娘亲手里，只要说账目繁多，一时半会查不了。 等之后再来查，她们早做完手脚了。 但此时宋文智忽然开口：“宋九兮，你想怎么样？” 宋九兮心里轻笑，虽然她如今没有证据。但宋文智心虚，他根本不敢让人来查。 一旦查出来，他这个高风亮节的长平侯、太子太傅就不复存在了。 “太子殿下手中这个册子是娘亲去世前拿到京兆尹里盖过印章的，这上面的每一件物品都是娘亲靠着做生意一点点挣出来的。 这里面没有一分钱是父亲您的，娘亲留下来是为了给我以后做嫁妆的。父亲要是不信，可以看下上面的京兆尹官印。” 赵鸿钧说：“确实是京兆尹官印。” 宋文智脸色难看，眼神冰冷地盯着宋九兮。 宋九兮丝毫不闪躲地跟他对视，上一世她为了宋文智的认可，一直对邱婷和宋晚晚忍气吞声。 娘亲刚一去世，父亲就将邱婷抬进府里。 从来不管只有八岁的她，是怎么从这对母女手里活下来的。 只要宋九兮反抗一次，宋晚晚就告状到宋文智那里，宋文智二话不说就会罚她。 在他眼里，从来没有娘亲，也没有她这个女儿的存在。 他和邱婷宋晚晚，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上一世她被关在太子府里，才知道娘亲有给她留一份嫁妆，最后却被宋文智充作了宋晚晚的嫁妆。 这一世，宋九兮会拿走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成全他们这一家人，让他们永远地在一起。 宋文智一挥衣袖，怒声说：“宋九兮你把东西拿走。” “老爷！” “爹爹！” 邱婷和宋晚晚都急了，宋文智却愤怒地说：“让她拿！我长平侯府还能要她这一点东西。” 邱婷和宋晚晚对视了一眼，脸色都难看的很。 这府上从邱婷接手后，一直就没有什么进账。以前江君留下来的这些铺子，在她们母女俩手上，亏损渐多。 宋九兮搬的东西，几乎是府上目前最值钱的东西了。 宋文智从来不问府上开支的问题，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这是多么大的一笔财产。 就这样让给宋九兮了？ 邱婷和宋晚晚都心有不甘，但太子殿下在此，她们不敢多说什么。 宋晚晚还想在太子心中留下好印象，想着以后能嫁入太子府呢。 宋九兮清理完物品，随后忽然看向邱婷和宋晚晚。 邱婷看着这些金银首饰，心疼的脸都扭曲了。 宋九兮踱步到她面前，邱婷脸色极其愤怒：“宋九兮你还想干什么？！” “邱姨娘手上这玉镯，是我嫁妆里的物品吧？还有……”宋九兮目光一转，落到宋晚晚身上，“妹妹这只钗子也应该是我的。对吧，太子殿下？” 赵鸿钧在众人面前说过要替宋九兮做主，如今他看着宋九兮的行为，却觉得骑虎难下。 宋九兮几乎搬空了宋府库房，这传出去长平侯府丢尽了脸面，连他这个太子也有影响。 赵鸿钧沉下脸说：“燕夫人，适可而止了。” 宋九兮冷声说：“邱姨娘和妹妹是不想还我吗？还是舍不得还？” 邱婷听她一口一个“邱姨娘”，恨得快咬碎了牙。 宋晚晚低着头，掩下眼底的恨意，哽咽地说：“姐姐，我没想到你这么恨我，我……” 宋九兮冷声打断：“宋晚晚，你想要镯子和钗子可以，拿钱来买吧。” 宋晚晚眼底恨得发红，今天要是当着太子殿下还有林安彦的面，将她头上的钗子捋下来，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她还怎么做太子妃！ 宋九兮这个贱人，她应该早早将她弄死！ 林安彦见宋晚晚红了眼，生气地说：“宋九兮你太过分了！对府里姐妹你都能如此刻薄！” “林公子还没娶我妹妹呢，就开始管我长平侯府的事了？” “你……”林安彦气得说不出话来。 宋九兮一个眼神都不给林安彦，她勾起唇，笑着问：“邱姨娘和妹妹不动手，是要我来亲自动手吗？” 第12章 枭衣卫 宋文智指着她，愤怒的声音中夹杂着失望和厌恶：“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女儿？！” 宋九兮攥紧了手心，眸底一痛。 曾经她只要一听宋文智说这话，就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内心不安，深受打击。 然后不断地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逼迫自己做得更好。 上一世宋九兮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好，她也努力学习诗书，学习琴画，但不论她怎么做都比不上宋晚晚。 因为宋文智看不上她，他心里认可的女儿只有宋晚晚。 如今再听宋文智这些话，宋九兮已经能做到心如止水了。 “邱姨娘和妹妹不问自取，那就是偷？父亲你说我说得可对？” “混账！那是你嫡母，是你亲妹妹，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宋文智大怒，邱婷在一旁假惺惺拦着，而宋晚晚则低着头红着眼，林安彦在旁边心疼地想安慰又不敢安慰。 看这一家人的样子，宋九兮倒成了那个欺负他们的外人了。 赵鸿钧不赞同地看着她，说：“燕夫人，不过一个镯子和钗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林安彦握紧了拳头，怒声道：“宋九兮，你要多少钱我给你！你拿着钱赶紧滚，以后休想在欺负晚晚了。” “林公子真是个贴心人，妹妹要不就尽快嫁了吧。” 宋晚晚刚想开口，就听林安彦愤怒地说：“宋九兮你放心，我的心里只有晚晚，我一定会娶晚晚的。” 宋晚晚气得捏紧了手帕，她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林安彦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一个伯爵之子，也敢肖想她！ 她可是要嫁入东宫，以后要母仪天下的人。 赵鸿钧不想看事态发展的越来越乱，宋文智还是太子太傅，是他东宫的人。 要是宋文智丢脸，人们只会说这样的人教导出来的储君也有问题。 赵鸿钧说：“燕夫人，这镯子和钗子孤买下来吧，你开个价。” “五百两。” “好。” 赵鸿钧怕夜长梦多，知道宋九兮胡乱叫价，也没有拆穿，直接将五百两银子给她了。 赵鸿钧温声说：“燕夫人这些嫁妆，孤派人送去回公国府吧？” “不用了。”宋九兮直接拒绝。 赵鸿钧不死心：“燕夫人这嫁妆足足装有六十八抬，如果不派人送，燕夫人一个人怕是拿不回去。” “就不劳太子殿下操心了……”宋九兮正拒绝，忽然听到有一阵“嗒嗒”的铁蹄声在急速地靠近。 她遥望过去，随后笑了。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洛风从马上下来，连带着后面一队五十人的枭衣卫也全部下马，单膝跪地。 五十个人动作整齐划一，黑色铠甲碰撞间发出冰冷刺耳的声音。 随着他们的到来，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随后燕述白被青黛推着，从枭衣卫中间穿过，行到众人面前。 这一片天地，彻底鸦雀无声。 门外观望的百姓们都低下了头不敢看枭衣卫这些人，宋文智和宋晚晚他们脸色煞白，眼神触到枭衣卫身上冰冷的铠甲时，受惊般移开了目光。 枭衣卫所到之处，无不让人闻风丧胆。 自从燕述白两年前中毒后，燕述白和枭衣卫几乎从大众眼前消失了。 他们很少能看到枭衣卫，以至于大家差点忘了，京城中还有明枭将军和枭衣卫的存在。 燕述白苍白着脸说：“微臣行动不便，望太子殿下恕罪。” 赵鸿钧脸色僵了僵，随后缓过来才道：“述白哪里的话，你身体不好，怎么不多休息休息？” 燕述白看向宋九兮，咳了一声才笑着说：“微臣是听说我新娶的夫人回了娘家，臣便想着一起过来看看。” 他说完又看向宋文智，点了点头，给面子地喊：“岳父大人。” 宋文智眼底神色抖了抖，这一声岳父大人叫得他根本不敢答应。 燕述白是什么人，血衣将军，杀人不眨眼的战神。以杀人取乐，在他眼里只分能杀的人和不能杀的人。 就算长平侯府，太子太傅在燕述白眼里也划归到能杀的人里面。 别看燕述白现在看起来弱不禁风，但谁也不敢小觑他。 他要是想，这里的人没一个人能活下来。 但燕述白不是病得快没命了？ 大夫不是说他活不过一个月了？ 怎么还能出来？ 宋文智心惊胆战，就听燕述白说：“我还没来的及感谢岳父大人，将这么好的女儿嫁给我。” 宋文智尴尬地笑了笑，这话他接不了。 燕述白望向宋九兮，问：“夫人，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我们回家。” 宋九兮一挥衣袖，道：“把这里的六十八抬嫁妆抬走。” 洛风他们动作迅速，一队枭衣卫来来回回进出库房，没一会儿就将里面大半的东西搬走了。 邱婷傻了眼，呆滞地看着。 宋文智在燕述白来了后，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宋九兮走到青黛旁边，青黛将燕述白身后的位置让给了她。 宋九兮刚才进门时，就让青黛回国公府找燕述白，让他派人过来帮她搬嫁妆。 宋九兮也没想着真能成。 她还想着万一燕述白病恹恹的没醒，或者不同意，那她就让青黛去雇一批人过来。 没想到燕述白真的让枭衣卫过来了，而且他自己也来了。 燕述白一来，就算有人不满意，也大气不敢喘一下。 连赵鸿钧都客客气气地对燕述白说话，更别说宋府的人了。 但宋九兮没想到，真有不怕死的。 宋晚晚走到燕述白和宋九兮面前，她弯腰行了个礼。 她体态轻盈，动作柔和端雅，身上白色清雅的衣裙随着她的动作，像是缓缓绽开的白莲，看着非常赏心悦目。 宋晚晚嗓音温柔地说：“明枭将军，这门亲事是圣上亲口御赐的。姐姐事先没有准备，如若姐姐哪里做得不好，惹将军生气了，还请将军见谅。” 宋文兮看着宋晚晚，眼神冷了下来。 不管是什么时候，宋晚晚都要给她找点不痛快。 当着燕述白的面，拐弯抹角地说她宋九兮不是自愿嫁他的。 若燕述白真的是那残忍嗜杀的人，宋九兮活不过今晚。 宋九兮冷眼看着宋晚晚，她倒要看看宋晚晚到底还要说些什么。 第13章 我对女人可不会手软 燕述白掀起眼，淡淡地看着宋晚晚：“你想说什么？” 宋晚晚对上燕述白的眼，只觉得黑沉沉的眼睛里面蛰伏着猛兽，一眼望望进去就让人脊背生寒。 宋晚晚下意识捏紧了手帕，内心不由得紧张害怕。 她就是怕燕述白，所以死活也不愿嫁给他的。 想到跟燕述白会同处一室，她恐惧得不能自抑。 她压下心里的恐惧，看向宋九兮劝道：“姐姐，明将军是大衍国的大英雄。你之前在家里一不高兴对我们动武就算了，如今将军身体不好，姐姐可不能再耍小脾气了。” 她做足了姿态，一副受尽委屈却大度包容的模样。 加上她本身长得就柔弱，相比宋九兮身上冷然逼人的气质，宋晚晚显得单纯又无害。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之前宋九兮怎么欺负她了。 燕述白冷声说：“本将军的夫人，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宋晚晚被燕述白这双眼一看，吓得声音一抖。 她强忍着恐惧说：“我只是关心姐姐……” 说着她眼睛就红了，眼睫楚楚可怜地垂着。 宋九兮已经习惯了她动不动就哭的样子了，她嗤笑了一声：“宋晚晚你说明将军是大英雄，那怎么圣上要你嫁给明将军，你却不乐意，让我替你嫁过去？” 这事严格说起来，就是欺君大罪。 但当时宣旨的时候，并没有说是宋家哪位小姐，所以宋晚晚才起了让她替嫁的心思。 宋晚晚睁大了眼，惊声说：“明明是姐姐想嫁入国公府……” 邱婷走上来扶住宋晚晚，哽咽地说：“九兮，晚晚昨晚一直担心你都没睡好。你怎么，怎么还如此颠倒黑白？” 替嫁一事，他们谁也不敢承认。一旦承认了，那真的就是欺君之罪了。 宋九兮看向宋文智，宋文智怒声说：“你抢了你妹妹的婚事，如今还怪到你妹妹头上了？” 宋九兮缓缓扫视着他们三人，目光极冷，重生回来心里仅留的一点温度也散了。 燕述白冷笑了一声看向宋晚晚，嘴角划出的弧度带着讥诮和凉薄：“如果昨晚是你嫁过来，你猜你今天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在我面前好好地说话？” “还有我杀人的时候，对女人可不会手软。” 宋晚晚被他森然的语气吓得，站都站不住。 要是邱婷扶着她，她能直接瘫倒在地上。 燕述白收回目光，回头看向宋九兮，说：“对于这样话多的人，割了舌头就安静了。” 宋九兮眼眸一亮，宋晚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跪倒在地上。 邱婷忙去拉她：“晚晚你没事吧？” 宋文智额头冒出冷汗，战战兢兢地说：“明将军，是小女言行无状，还请明将军恕罪。” 燕述白杀人不需要理由，如果他真的要杀宋晚晚，宋文智也拦不住。 宋文智忙看向太子：“太子殿下，求太子殿下救命。” 赵鸿钧脸色难看，当着他的面，燕述白就要拔了他太傅女儿的舌头。 这是根本没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可赵鸿钧想到燕述白手里紧握的五万枭衣卫，他压下了心里的恨意。 早晚有一天，这枭衣卫是他的。 他说：“述白，宋二小姐也是无心的，况且宋府还是燕夫人的娘家，若是今日燕夫人回府就见了血，传出去也不好听。” 燕述白眸色沉沉，带着一股迫人的寒意。 即使他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可没有一点将死之人的病弱。 他一个眼神，就让宋文智他们头皮发麻，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赵鸿钧见他不松口，脸面挂都挂不住，他沉声问：“述白，孤要是不许呢？” 燕述白神色未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太子殿下发话，臣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宋九兮可惜地看了一眼宋晚晚，不过对于宋晚晚，宋九兮还是希望自己亲自来动手，才能消了上一世临死前她的痛苦。 宋九兮和燕述白离开了，赵鸿钧深深地看了一眼宋文智，随后也脸色冷沉地离开了。 宋文智心里不安起来，今日太子殿下来找他，就是为了替嫁一事。 太子发了大火，他安排得好好的，被宋文智这一换全打乱了。 但好在宋九兮也是宋文智的女儿，只要宋文智能控制住她，枭衣卫一样能拿得到手。 可今日见宋九兮对宋府的态度，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若宋文智不能控制住这个女儿，那他这个太子太傅在太子眼里将毫无用处。 宋文智心里恨起宋九兮来，若不是她今日回府弄出来这一出，他也不会被太子殿下厌弃。 不过宋文智对宋九兮这个女儿还是了解的。 自从江君死后，她就格外在意他这个父亲的想法。 如今燕述白没有几天活的了，宋九兮能依靠的只有长平侯府了。 宋文智相信要不了几天，宋九兮就会回府来求得他的原谅。 至于那些搬出去的嫁妆，等宋九兮成为未亡人之后，还不是要回到长平侯府上，到时候这些财产还是他们的。 宋晚晚在宋九兮他们离开后，恨得快咬碎了牙。 她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燕述白马上就要死了，宋九兮猖狂不了几天了。 等燕述白一死，她一定要宋九兮好看。 林安彦担忧地走过来：“晚晚你没事吧？” 宋晚晚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只是我没想到姐姐今日会这么生气……” “晚晚你就是太善良了，宋九兮那样的人根本不配当你姐姐。” 宋晚晚还是摇头：“林公子，姐姐是恼怒没能嫁给你才这样的，姐姐心里一直想嫁给你的，是我不好……” 林安彦眼神厌恶，随后深情地说：“我才不会娶宋九兮那样的，晚晚你不明白吗？我想娶的人只有你。” 宋晚晚眸色一闪：“可是姐姐知道了会生气的，姐姐心里放不下你，又觉得是我才导致你们没能在一起的。” 林安彦更怒：“我会让她知道，她根本不配嫁给我。晚晚你放心，等我解决了这件事，我一定会上门提亲。” 宋晚晚弯起嘴角：“彦郎，我会等你的。” 第14章 我最讨厌打打杀杀了 “那是什么？谁家在嫁娶吗？” “你还不知道吧，那是宋家大小姐！她昨日嫁给了明将军，今日就回府搬空自家库房了！” “还有这种事？也就宋家大小姐能干得出来。” “堂堂长平侯府怎么养出这样不知礼数的女儿？” “你们别说，刚才长平侯府前的热闹我可是去看了。别看宋家大小姐粗鄙无礼，实际上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 “这些嫁妆听说是前夫人准备的，宋府这些年一直入不敷出，花的都是宋大小姐的嫁妆。” “真要是真疼女儿，不会让国公府随便一顶轿子就抬进了府里。” “今日可是明将军带着枭衣卫亲自来接的……” 长乐街上枭衣卫抬着六十八抬嫁妆，浩浩荡荡地往国公府行去。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今日哪家有人嫁娶，伸着脖子往前看，想看看高头大马上有没有英俊的新郎。 但看到黑色的铠甲军肃杀的行过后，都默默低下头了。 直到枭衣卫离开，才敢低声议论起来。 宋九兮陪燕述白坐在轿子里，燕述白往后靠着，脸色一如既往地苍白。 宋九兮看了几眼，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没事，暂时死不了。” 宋九兮对于这回答不置可否，燕述白的身体什么样大家都清楚得很。 宋九兮说：“今天谢谢你。” 燕述白又吊儿郎当地笑了起来：“为娘子效劳，为夫义不容辞。” 如果不是他脸色病态虚弱，他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个风流公子哥。 而不是一个杀伐狠辣的将军。 宋九兮答应嫁给燕述白，是想着燕述白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因此她既可以借着燕述白脱离侯府，又能立马恢复自由。 但燕述白对她的态度在她意料之外。 燕述白今日还帮了她。 于情于理她欠燕述白一个人情。 宋九兮忽然想起来，青姨医术很好。她学的那点皮毛都是跟青姨学的，只不过相比学医术，她更喜欢练武而已。 她得让青姨给燕述白看看身体，算是还了他的人情。 他们到国公府时，是从正门进去的。 六十八抬嫁妆从正门进进出出，这动静惊动了府里上下。 宋九兮从轿子下来后，就看到燕二夫人带着府里一帮人疑惑地看了过来。 他们在看到宋九兮身后的燕述白时，瞳孔微微一缩。 国公府的老夫人也在，宋九兮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国公府的人。 宋九兮微微皱了皱眉，遵循礼仪上前行了一个礼。 从老夫人到燕二夫人对宋九兮都脸色淡淡的，谁也没开口让她起来。 宋九兮固然不在乎她们，但她人在国公府上，她如今也算是国公府的人。 礼数她尽到了，至于其他的宋九兮没打算遵守。 所以她直接站了起来，燕二夫人皱眉，燕老夫人直接愠怒：“谁让你起来的，这么没规矩，长平侯府就是这么教导女儿的？” 宋九兮笑着说：“老夫人这话可是说错了，二婶今早可是教过我国公府规矩的，是不是二婶？” 燕二夫人脸色铁青，今早她把宋九兮叫过去，想给她立立规矩。可没想到宋九兮打了她的人，后来还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这件事已经在府里传开了，她当家主母的威严被狠狠践踏了。 想到此，燕二夫人现在就想将宋九兮狠狠教训一顿。 燕二夫人厉声说：“宋九兮，你如今已是国公府的人，在外代表着国公府的形象，望你谨言慎行。” “祖母，二婶。”燕述白推着轮椅走了过来。 老夫人和二夫人看到燕述白神色都很不自然，燕述白莫名地说：“劳烦二婶这么关心述白的娘子，二婶说得有道理。为了国公府的脸面，二婶还是管管府里的表少爷，否则哪天二妹妹跟人私奔了，二婶你还不知道。” 听到这话，燕二夫人脸色沉了下来，她忽然回头看向她身后的一个女子。 燕月凝早在燕述白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脸色就白了。 “娘，我没有，我没有，大哥瞎说的……” 燕二夫人死死瞪着她，随后猛地收回表情。她扯动着嘴角，僵硬地说：“述白你误会你妹妹了，你妹妹胆子小，为人温婉端方，最是听话不过了。” 燕述白似笑非笑地说：“二婶还是早点找个人将妹妹嫁了，否则国公府的名声是真的败坏完了。” “我不嫁！”燕月凝哭着反驳。 燕二夫人咬着牙，甩手给了燕月凝一巴掌。 燕月凝红着眼瞪她，燕二夫人给她气得都在发抖。 因为燕月凝的事，燕二夫人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府里上下所有人都看着她。 燕老夫人脸色也不好看，她恨恨地想：有燕述白在，府里就没有安生日子。 但她面上还是说：“述白你的身体好些了也要多多静养，还是要请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祖母既然这么关心我，述白一定要活得长长久久的。”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硬着头皮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们都要活得长长久久的。” 燕述白继续笑着说：“祖母，二婶述白还要感谢你们，给我娶了如此贤妻。述白很是喜欢，所以祖母和二婶也会像疼我一样，疼我娘子对不对？” 老夫人和二夫人的脸色更僵，看着燕述白脸上的笑容挂都挂不住。 最后还是燕二夫人反应过来，立马说：“当然，二婶怎么会不疼九兮。九兮是陛下给你赐的婚，二婶”疼“都来不及了。” 燕述白似笑非笑地说：“希望如此，二婶应该是了解述白的，我这个人最讨厌打打杀杀了，也很讨厌见血。” 说着讨厌打打杀杀的人，能面不改色剁掉在国公府干了几十年的管家。 说着讨厌见血，却能直接削断一时歪了心思想爬床的丫鬟喉咙。 燕述白说完，气氛压抑起来。 他依旧笑着，带出了一阵咳嗽声。 燕述白说：“麻烦娘子推我回房。” 宋九兮回过神来，抓住他身后的轮椅推着他往前走。 等燕述白离开，众人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第15章 娘亲的死有蹊跷 宋九兮和燕述白回到院子里后，燕述白闷咳了两声，脸色由白转青。 洛风担忧地走了过来，燕述白朝他挥了挥手，道：“无碍。” 宋九兮怀疑，按照燕述白这样折腾，可能要不了一个月，他的身体就不行了。 但燕述白是因为她，才出门吹了风，刚才还在燕府众人面前维护了她。 宋九兮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说：“青姨医术精湛，可以让她给你看看。” 燕述白抬头看向站在宋九兮身后的青黛，洛风也朝她看过去。 青黛走上前，朝燕述白行了一个礼。 燕述白笑着道：“好呀。” 洛风急声说：“将军……” 燕述白抬起手，洛风就止住了声。 燕述白伸出手腕，青黛伸手搭在他脉上。只一瞬，青黛就讶异地抬起眉看向燕述白。 燕述白面色如常地看着她，青黛又垂下了眼，收回了手。 “将军身中剧毒，已经毒入五脏六腑，怕是难以回天了。” 宋九兮听到这话也不意外，燕述白上一世就死了，就算她重生回来也救不了他。 燕述白慢悠悠地说：“我的身体我清楚，多谢青姨。” 宋九兮惊讶地看着他，青姨在她心里是亲人的存在，但对外人来说却只是一个丫鬟奴仆的存在。 她没想到燕述白会对青姨这么尊重。 “夫人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 他说着，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 汉白玉佩，通体光泽莹润，没有丝毫瑕疵。 “成亲后，我还没送过娘子什么东西，想来府里也没有下过什么聘礼。这枚玉佩是从小我“贴身”随带的，就当是我给娘子的聘礼了。” 他刻意将“贴身”两字咬得重了些，脸上带着貌似温良的笑意，那双狭长的眼似笑非笑。 宋九兮不想收，燕述白是将死之人，她不想跟他有太多牵扯。 而且她这两日观察了，燕述白跟国公府众人的关系很复杂。 明明是一家人，却看着更像是仇人，这府里上下似乎没看到有真心待燕述白的。 宋九兮不想跟国公府的人扯上关系，她还想着最好能在燕述白死前拿到一张和离书。 也不知道她现在跟燕述白说要一张和离书，他给不给。 “娘子不收，可是嫌弃这玉佩不值什么钱？为夫前些年一直在外征战，确实没余下什么家产，让娘子跟着受委屈了。” 燕述白说到这份上，宋九兮只能收下。 她握着触手温凉的玉佩，对上燕述白含笑的眼，不知道怎么心里动了一下。 燕述白身体不好，又躺回去休息了。宋九兮去看了燕述白给她腾出的一间屋子，专门放置她抬过来的嫁妆。 上辈子这些都便宜了宋晚晚，如今她可不会让宋晚晚称心如意了。 宋九兮对金银首饰类的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娘亲留下来的一些杂书。 她的武学天赋极好，娘亲和青姨以前说过，她是她们见过最好的学武天才。 即使这些年有些荒废，在长平侯府时也没动过武，但她私下里其实一直没有放弃练武。 不过其他的杂学，她确实有心无力。 宋九兮和青姨将娘亲留下来的一些杂学书都翻了出来，青姨一直暗暗打量着宋九兮。 忽然她问：“小姐以后想做什么？” 宋九兮抬头看着青姨，大概对于她的变化，青姨是有疑惑的。 她想做的有很多，宋晚晚和太子的仇她要报。 青姨和弟弟她要护着。 她要变得足够强，才能做到这些。 最后她看着青黛的眼睛，坚定地说：“我想变得足够强，强到没有任何人可以欺负到我身边的人。” 青黛缓缓笑了出来，不过没一会儿她又脸色严肃了起来。 她后退一步，郑重跪下。 宋九兮一惊：“青姨，你这是干什么？” “小姐，将军去世之前说过，如果小姐有一天要过另一种生活，让奴婢将一切告诉小姐。” 宋九兮眉心一跳：“青姨，你想告诉我什么？” 青黛掏出来一块漆黑色令牌，令牌两面刻着两个艳红的两个字——“红缨”。 这是娘亲的字，宋九兮眼睫颤了颤，接了过来。 “这块令牌可以号令红缨将军部下曾经的一千暗卫。持令牌者，即是他们效忠的主子。” 宋九兮盯着令牌，顿了顿问：“如果我还待在长平侯府，或者说我不想学武，只想当一个大家闺秀，青姨……你是不是不会告诉我这些？” 上一世青姨就从来没告诉过她这些，临死前她都不知道娘亲给她留下过一批人。 青姨叹了口气：“将军说她希望小姐你以后能过上普通的日子，像其他家小姐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因为一旦接下这块令牌，也就意味着小姐以后的生活不会再太平了。” 宋九兮一瞬间捏紧了令牌，心绪复杂。 上一世她也希望自己只做普通的大家闺秀，可到最后她落到那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她是红缨将军的女儿，她又在武学上有极高的天赋。 这就注定了她一生无法平凡度过。 娘亲留给她这样一批人，纵然期望她永远不会用到，可这一世她还是会用这批人。 宋九兮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将青姨扶起来了。“青姨你好好跟我说说这些人，我要知道他们每一个人擅长什么，如今又在什么位置，接下来我要做的事，需要用到他们。” 如果她的仇人只是宋晚晚，宋九兮不动用这些人也可以。 但她的仇人里还有赵鸿钧。 大衍国人人称赞的太子殿下，如今其他几个皇子，也就端王能跟他一较高下。 但太子占着储君的位置，如今天下大定才十一年。储君不稳，则天下不稳。 所以不论是朝堂还是百姓，都不希望看到赵鸿钧有什么闪失。 可她要动的就是赵鸿钧。 青黛看着宋九兮沉静的眉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小姐越来越像红缨将军了。 青黛笑着说：“十一年前，这些人都跟在将军身后征战，他们很多人都是将军在战乱中救回来的，所学的东西也都是将军教的。 不过主要负责的是收集情报和刺杀这类活。这些人非常擅长伪装，将军离开时让这些人都隐藏起来了。 如今他们分布在大衍朝各行各业中，包括六部中也有我们的人。” 宋九兮眼眸一亮，她没想到这批人能这么厉害。 若是如此，动赵鸿钧也不是不行。 青黛说完，忽然神色犹豫起来。 宋九兮问：“青姨还有其他的没跟我说吗？” 青黛一咬牙又跪下了下来：“主子，将军的死很可能有蹊跷！” 第16章 毒是凌云阁的人下的 “什么？！”宋九兮急声问，“青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临死前那段时间将军把我支开了，等我回来，将军已经去世了，但……将军是突然去世的！” 宋九兮直直地看着青黛：“青姨，你是说有人谋害了我娘？” 青黛说：“我是猜的，但将军好像知道是谁，只是她什么都没跟我说过。从打完胜仗回到京城，我就觉得奇怪了。 将军不受封，固然有长平侯的阻拦，将军自己也拒绝了，自愿入了侯府内宅，可……跟在将军身边的那些副将也没有封赏，甚至后来一个个都因为各种原因死了。 而且这些暗卫本来足有五千人的，等将军进入内宅后，却只剩了一千人。这一千人还是将军后来全部散尽，绝不动用才保存下来的。” 宋九兮目光发怔，记忆中娘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屋子里都是药味，娘亲不喜欢喝药，所以她每次都会偷偷给娘亲塞蜜饯。 那时候宋文智就很少来她们的院子里，宋九兮那时候正是喜欢练武的时候，整天都在院子里挥着她的木剑。 后来她八岁那边的冬天，娘亲的身体忽然恶化了。 短短几日就离开了。 自那之后她所有的木剑都被宋文智销毁了，有关娘亲的东西也被宋文智烧了。 是不是因为那时候她太不懂事了，没有发现娘亲的异常？ 她怎么想那时的记忆，也想不起来异常之处。 青黛继续说：“主子，这话我本来不打算说的，将军应该也不希望我跟你说。但若我真的不说，我，我总觉得不对劲。 将军的伤是在战场上落下的，但那一战我们是以多压少，很轻松就获胜了。可偏偏在收拢俘虏的时候，从敌军后方射出来一只箭，正中将军的胸口。 就是这一箭让将军昏迷了半个月，后来身体越来越差。我想了很多办法都治不好，用了各种药也不行，但明明就是一个普通的箭伤，我却治不好。” 青黛越说越激动，眼眶逐渐通红。 “但将军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我每次觉得奇怪，将军就说是我多想。后来还让我去寻一味药，等我回来……将军就不在了。” 青黛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她自愿废除武功，跟着将军进入内宅，就是想治好将军的伤。 但为何她无论怎么做，都是治不好。 世人都夸赞她如神医在世，但她最想治好的人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将军死的时候她也不在，等她回来将军已经入土了。 宋九兮扶着桌案，死死撑着才没倒下去。 若娘亲是被害的，那害她娘的人这些年岂不是一直逍遥在外！ 宋九兮咬着牙，红了眼，一字一句地说：“青姨，你放心，娘亲的死我一定会查得清清楚楚。若娘亲真的是被害，我要让那些害我娘亲的人偿命！” 青黛点着头，这一刻她效命的主人好像变成了眼前这个红衣女子。 一样的红衣，一样的冷静果断。 青黛收回眼泪，目光也同样坚定，眼底沉着杀意。 宋九兮知道娘亲的事后，对于复仇就更加急迫了。 她翻阅着娘亲留下的杂书，希望从其中能知道点线索。 忽然她想起来一件事，问青黛：“青姨知道七霜雪吗？” “主子是指明将军中的毒？” “嗯，我听说中的是七霜雪。” 青黛皱眉说：“正是因为是七霜雪，我才奇怪。七霜雪是百年前一个凌云阁叛徒制造出来的，当时因此毒死了很多人。后来是凌云阁的人出世才解决了此毒，而且还将此毒封为禁品。这毒只有凌云阁的人才知道，解毒也只有凌云阁的人会。” 宋九兮惊讶地问：“燕述白的毒是凌云阁的人下的？” “据说是北齐人……” 青黛跟宋九兮对视一眼，都明白彼此的意思了。 这毒很可能就是凌云阁的人下的。 至于是谁……宋九兮就不知道燕述白自己知不知道了。 宋九兮问：“青姨知道凌云阁吗？” 青黛皱了皱眉：“凌云阁如今已经关闭了山门，退出了俗世，已经很少有凌云阁的消息传出来了。” 宋九兮听青姨的话就知道，青姨应该是不清楚娘亲是凌云阁的人。 若连青姨都不知道娘亲的事，那宋晚晚和赵鸿钧是怎么知道娘亲是凌云阁的女儿的？ 还因此认为凌云阁会在乎她这个阁主外甥女的？ 如果不是那么确定，赵鸿钧这样以利为上的人，是不会特意伪装到她身边，来骗了她这么长时间的。 宋九兮忽然想起来，宋文智会不会知道？若宋文智知道宋晚晚会知道也不奇怪了。 宋九兮心里对长平侯府越发厌恶，她要复仇首先要动的就是长平侯府。 “少夫人，少夫人。” 忽然门外含巧在喊。 宋九兮猛地回过神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七霜雪既然是凌云阁的毒药，那燕述白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既然前世赵鸿钧都能查到她是凌云阁阁主的外甥女，燕述白能不知道吗？ 燕述白可是连赵鸿钧都忌惮的人。 在燕述白知道了她是凌云阁阁主的外甥女，如今她又阴差阳错下嫁了过来后，燕述白会怎样对她？ 宋九兮跟着含巧出去回到主屋时候，就见屋里桌上摆了一桌菜。 燕述白坐在桌边正等着她。 宋九兮眼眸闪了闪，走了过去。 燕述白笑着说：“今日府里进了新鲜的鱼，夫人快来尝尝。” 宋九兮坐下扫了一圈，问：“这些你能吃？” 燕述白耸拉下眼，苦笑地说：“夫人，我能吃的只有这个。” 含巧将一碗粥端到他面前，一端过来宋九兮就闻到了里面的药味。 宋九兮忽然想知道，若是燕述白知道她的身份，那上一世为何没来找她？ 想到这里，宋九兮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燕述白根本不知道凌云阁跟她的关系。 一顿饭期间宋九兮一直在想上一世还有娘亲的事，直到她吃完，燕述白都没把他那碗粥喝完。 等宋九兮放下筷子，燕述白就将碗推开了。 宋九兮看着燕述白，难道燕述白怕苦？ 一个病秧子，喝药不是常事，还怕苦？ 燕述白低头咳了两声，随后将一个请帖拿了出来。 “夫人，端王府邀请我们夫妻俩去参加赏花宴，夫人去不去？” 第17章 喂药 端王？ 宋九兮记得上一世，她临死的时候，赵鸿钧已经将端王的势力收拢到自己麾下。 端王是唯一能跟太子抗衡的皇子，一旦像上一世被赵鸿钧削掉所有臂膀，那赵鸿钧在朝堂上将无人能敌。 “去。”宋九兮拿过请帖。 她当然要去看看这个端王如今是何人物。 桌上的东西很快被撤了下去，云琴端着药进来了。 自从被宋九兮削掉一指，云琴就乖多了。虽然见到她，眼底含着恨意，却不敢再来找她不痛快了。 云琴将药端到燕述白面前，柔声道：“少爷喝药了。” 燕述白恹恹地道：“放下吧。” 云琴说：“少爷，徐大夫说药得趁热喝。奴婢亲自熬了两个多时辰，少爷赶快喝了吧。” 见燕述白不说话，云琴又说：“奴婢还带了蜜饯，少爷您尝尝，这药不会苦的。” 宋九兮沐浴完出来，见云琴还在劝燕述白喝药。 燕述白躺在床边上，阖着眼看也不看那碗药。 宋九兮挑了一下眉，燕述白这样的人竟然怕喝药，真的是一件奇事。 宋九兮眼珠子转了转，走过去道：“我来吧。” 云琴看了她一眼说：“少夫人还是奴婢来吧，奴婢从小服侍少爷，知道少爷的习惯。” 宋九兮冷着眼看着她。 云琴畏惧地避开她的目光，往燕述白身边靠了靠。 “夫人要喂我吗？”燕述白忽然睁开了眼，撑着手臂坐了起来。 云琴立马想去扶他，被他挥手挡开了。 燕述白说：“把药给夫人。” 云琴不情不愿地将药碗递给宋九兮，宋九兮接了过来，看到云琴立马端起蜜饯生怕她把这个功劳也抢了似的。 宋九兮收回视线坐到床边，她不动声色地闻了一下，碗里的药闻起来刺鼻发苦。 药没有什么问题。 看来是她多想了，上一世燕述白是在国公府悄无声息去世的，她便猜是不是国公府的人动手的。 但想来燕述白的死确实是因为七霜雪。 燕述白弯起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劳烦夫人了。” 宋九兮拿着银勺随意搅了两下，随后将银勺拿开，直接端着碗递到燕述白嘴边。 云琴急声说：“少夫人，少爷这样喝不行，太苦了……” 宋九兮问：“你觉得是你自己喝下去苦，还是我灌你喝下去苦？” 燕述白脸色没变，云琴先变了。 她看看燕述白，又看向宋九兮，又心疼又气愤地说；“少夫人你怎么能这样对少爷，少爷身体本来就不好，这药又这么苦……” 云琴没说完，燕述白就打断了她的话。“夫人喂的自然不苦。” “是吗？”宋九兮面色未动，药碗往前递了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相信将军不会怕苦的。” 燕述白脸色僵了一瞬，在宋九兮的视线下，他硬着头皮将一碗药喝完了。 云琴心疼地拿了一块蜜饯要喂给燕述白，燕述白没动，问：“夫人能喂我吗？” 宋九兮一转身站了起来，拍了拍手道：“还是让云琴喂吧。” 她做不来贴心的服侍，这种活交给云琴正合适。 宋九兮转身出了内室，青黛偷偷给她递了一个消息，暗卫的首领这两天在红烟阁出现了。 宋九兮收到消息，想着要去见见这个人。 “青姨，这些人的忠诚都可以保证吗？” 不是她阴谋论，是她重生一回，事事都会谨慎。 比如对待燕述白，比如对待娘亲留下来的这些人。 过了这么些年，万一这些人里有叛变的，宋九兮要提前将人揪出来。 青黛说：“主子放心，这些年也有一两个叛变的，但都给暗卫首领给解决了。” 听青姨这么说，宋九兮更想见见这个人了。 她再回到内室，就撞见云琴红着眼急匆匆地往外走。见到她，云琴更愤怒，狠狠瞪了她一眼，跑了出去。 宋九兮一脸莫名其妙，她走进去，见洛风正准备给燕述白擦身。 燕述白敞着衣襟，胸口的皮肤跟他脸色一样苍白。 宋九兮正准备避开，洛风立马收手躬身朝她行了一个礼。“少夫人。” 洛风一个贴身侍卫，按说少爷已经成亲了，他已经不适合进入内室了。 但燕述白行动不便，是需要人近身服侍的。 燕述白笑着开口：“夫人……” 宋九兮立马打断：“你继续，我出去。” 宋九兮走到屏风外，坐在桌子前。她刚才要是不赶紧走，她相信燕述白肯定会让她去给他擦身的。 燕述白根本不计较这些，而且乐意看她动手。 但宋九兮却做不到。 她只把燕述白当作一个短暂交集的人，等他死了，她就会离开。 况且……燕述白那张瑰姿灼艳的一张脸，看多了容易恍神。 宋九兮赶紧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她拿出娘亲留下来的杂书，开始看了起来。 洛风很快就出去了，宋九兮收了书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 她可不会委屈自己，放着这么大的床不睡，她去睡外面的床榻。 燕述白侧着身撑着下巴，他身后的长发用一根青色的发带松散绑着，披散在枕巾上，墨发好像云锻一样。 相比他惨白的脸，他的长发润泽墨黑，衬的他脸色越发白了，像是深夜幽林里忽然出现的妖精。 宋九兮忍无可忍，被他盯的脸颊发烫。她伸手指尖一挥，屋内的两盏灯就灭了。 黑暗中，她听到燕述白一声轻笑。 愉悦的、低沉的、懒散的— 随后就是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燕述白躺了下来。 宋九兮记得云琴跟她说过，燕述白身体不好，基本上都在昏睡。 但从宋九兮来，燕述白就一直醒着。 她倒想燕述白一直昏睡着，这样她躺在他身边，只当没他这个人。 可现在旁边这个人身上温温浅浅的气味不断地侵袭过来。 宋九兮心烦意燥，只敛息忍着。 直到子时刚到，宋九兮倏地睁开了眼。她起身后，轻盈地窗户翻了出去。 等她走后，燕述白也睁开了眼。 洛风从窗户外飞掠进来，道：“主子，萧滕在红烟阁现身了。” 燕述白眼神发冷，从床上走下来。沉声说：“本将军去会会他，看他这条命今晚能不能藏的住了。” 第18章 红烟阁 “赵公子有段时间没来了，香儿天天念叨着您呢。” 被称呼为赵公子的男子摇着折扇，说：“本公子今日可不是为香儿青儿来的，本公子听说烟云姑娘回来了？” 红烟阁的钱妈妈意味深长地一笑：“赵公子消息太灵通了，烟云姑娘确实回来了。” 赵公子眼睛一亮，平时被掏空太多的虚弱身子忽然又来劲了。 “快快让我进去，不然我连个好位置都抢不到了。” 宋九兮从红烟阁门口正大光明地走了进去，钱妈妈没见过她，但见她一声冷然的气度，不由地怀疑这是哪家的贵公子。 宋九兮右手拿着一把玉柄折扇，扇面上题了一行清雅的小诗。她的长发用玉冠束着，身上也着了一件淡青色的男士长衫。 她伸手将一个钱袋子放在钱妈妈手上，钱妈妈颠了颠，脸色未变。 想见烟云姑娘，一百两哪够。 今天聚到红烟阁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人为了烟云姑娘那可是出手大方的很。 宋九兮一进去，就明白刚才钱妈妈看她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她出的一百两，只能站在大厅最靠后的位置，距离前面的高台隔了无数的人。 “烟云姑娘有两年没出现了吧？她身体修养好了吗？” “肯定好了，两年前她身体不好，不知道让京城多少男子为她担心了。” “可不是，我听说端王今日也来了…..” “不止端王，我刚才好像看见太子身边的于侍卫了……” 周边的人议论不断，不过在谈论到皇家人时，都下意识压低声音，说一半又留一半。 宋九兮朝二楼包厢看去，二楼一排有十个房间，里面个个都坐满了人。 她一百两银子只能站到大厅最后的位置，那能坐到二楼包厢的又是哪些人。 端王、太子、皇亲贵族…… 这个烟云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宋九兮偏头问旁边的男子：“兄台我听说烟云姑娘是京城第一美人是吗？我去年才来京城做生意，兄弟我还没看过烟云姑娘呢。” 旁边的男子用看乡巴佬的眼神看着她，说：“烟云姑娘当然是京城第一美人了，不过我也没见过她。烟云姑娘可不是谁相见就能见的，只有上面那些人才能见到烟云姑娘。” 说着男子手指往上指了指。 宋九兮眸底漆黑，沉沉地望了一眼二楼包厢。 “来了来了，烟云姑娘来了。” 有人惊呼了一声，更多人惊呼起来。 “烟云姑娘。” “烟云姑娘。” …… 宋九兮看向二楼通往大厅的楼梯前，站着一位袅袅婷婷的女子。 女子身材高挑，骨肉均匀，身上披了一件烟青色薄纱，里面是一件红色衫衣。她赤着脚从楼梯上行下，一步步仿佛踏在人的心尖上。 她脸上蒙了半层白纱，露出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睛。 因为看不清这份勾人心魄更加朦胧绰约。 宋九兮没想到，红缨暗卫的首领竟是这样一个女子。 烟云走下楼梯，站在高台上。 此时二楼包厢的窗户都打开了，但有半截珠帘遮着，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 烟云弯了弯腰向众人行了一个礼，一举一动曼妙又婉转。她说：“烟云这两年一直在外求医，这段时间才回来。为了表达歉意，烟云特此献舞一曲。” 此话一出，全场沸腾起来了。 紧接着古筝的声音响起，烟云眼神暧昧地往下一抛，身子随着音律动了起来。 宋九兮看了烟云的舞，才知道为什么烟云能一舞动京城了。 烟云在跳舞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吸人魂魄的精怪。摄人心魄又让人不由地想占据她，摧毁她。 直到舞曲停了，宋九兮才回过神来。 烟云跳完舞又往楼上走了，台下的人此时才惊醒过来。 “烟云姑娘，烟云姑娘，别走！” 烟云头也没回，人影消失在二楼走廊后了。 台下的人都疯了，痴迷地想追上去，被钱妈妈安排的人通通按下了。 谁也无法冲到二楼见到烟云。 她今晚出来舞这一曲好像就是为了证明她的魅力仍在，为了让京城的人持续对她痴恋。 看着这么多人声嘶力竭烟云的名字，宋九兮就知道她达到目的了。 宋九兮离开红烟阁，转到红烟阁后的暗巷，然后她运起轻功沿着墙壁攀上了红烟阁的二楼，找到了烟云所在的房间窗户外。 “姑娘，端王殿下有请。” 房间里烟云讶异地问：“只有端王？” “还有永威侯府的小侯爷，燕国公府的三公子，康平侯府的大公子……” “知道了，你下去吧。” 屋里响起了开门声，随后又关上了。 宋九兮正准备推窗进去，忽然一枚利器穿窗而出，直逼她的眉心。 宋九兮猛地侧身，伸手一把抓住。 原来是一支金簪。 宋九兮翻窗进去，屋子里烟云正冷冷地看着她。 “阁下是谁？” 宋九兮甩手将金簪还了回去，烟云睁大了眼，内力全部调动了起来，险险地才避开。 烟云震惊地看向宋九兮，此人的武功比她高，刚才那一手差点逼的她没躲开。 烟云脸色沉了下来，戒备地看着宋九兮。 “阁下想要什么？” “烟云姑娘，京城第一美人，七年前一舞动京城，此后裙下之臣数不胜数。”宋九兮说，“我说的对吗？付辰云。” 烟云脸色一变，大惊：“你到底是谁？！” 宋九兮倏地出现在她身后，手掌化刃直劈她的后颈。烟云咬牙，疾步退开。 宋九兮根本不给她还手的机会，一招接一招，逼的她使出了全部的本事。 宋九兮试探结束，才满意地收了手。 烟云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她捂着肩膀根本不甘心。京城中怎么可能有这样强的人？ 她将京城中各路人都过了一遍，也没找到与眼前的人相符合的人。 她咬牙还想再打，忽然宋九兮拿出一枚令牌举到她眼前。 “红缨”两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猛地跪下，红着眼低着头颅，恭敬地道：“主子。” 第19章 给宋晚晚找点麻烦 宋九兮受了她这一礼，她低头看着烟云垂着的脑袋，半晌后道：“起来吧。” 烟云站了起来看向宋九兮，微微笑了一下，感慨地说：“没想到小姐竟会接下红缨令，我们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如果此时让外人听到，肯定会惊讶不已，因为烟云出口的声音是属于男人的声音。 只不过相比一般男人，他的声音清脆柔和，有种雌雄莫辨的感觉。 宋九兮不意外，她从青姨那里已经知道了烟云的身份。 正因为此，宋九兮更信任烟云的能力了。 能在京城这么多权贵身边来去自由，还获得了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付辰云要是没点手段，早就被人发现身份了。 宋九兮说：“现在既然我接下了红缨令，那么我需要你们全心全意为我做事。” 付辰云再次跪下：“属下万死不辞！” 宋九兮知道现在不是详谈的时候，外面端王还在等着付辰云过去。 果然门外丫鬟又催了一遍，宋九兮挥了挥手说：“你先过去，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付辰云点了点头，他脸上蒙上轻纱，又恢复了那个媚眼如丝的烟云姑娘。 付辰云离开后，宋九兮坐在屋子里等她。 她之前听青姨说，七年前付辰云化作烟云进入红烟阁。因为他的一舞惊艳了整个京城，于是将红烟阁也推上了京城第一青楼的位置。 付辰云在这样的地方，收集到的情报是非常多的。 宋九兮等了半个多时辰，付辰云还没回来。 宋九兮知道一时半会，付辰云是回不来的。 她打开窗户正准备翻出去，想去再探探其他消息，就见有一道黑影从她之前来的地方攀了上来。 来人身手矫捷，轻功卓绝，几个呼吸间就快到跟前了。 但他的目的应该是旁边的一个包厢，对上宋九兮的眼神后，他顿了顿。 宋九兮眯了眯眼，此人的轻功竟然跟她不相上下。 他脸上蒙着黑巾，黑夜里看不清神色，但宋九兮却觉得这人眼睛极亮。 宋九兮呼吸变轻了，内力全部调动起来。一旦跟这个人动手，她心里也没底能有几分赢面。 但那男子似乎也不想跟她交手，很快攀到红烟阁另一面，消失了人影。 宋九兮皱起了眉，这人若是太子那边的人，那她更要小心谨慎了。 宋九兮又从红烟阁大门进来了，烟云离开后，来这里寻欢作乐的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乐子。 宋九兮没想到，她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林硕正色迷迷地搂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娇笑地在他胸口摸了一下，林硕顿时全身都酥了，伸头就要去亲人家。 宋九兮脸上易了容，不担心林硕能看出来。 她走到林硕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林硕回头怒声说：“谁啊？这么没眼力劲，没看老子要办事吗？” “这不是林二公子吗？” 林硕瞅了她两眼，不耐烦地说：“你谁啊？” “林二公子，我是你大哥的同窗啊。你大哥怎么没来？” “我大哥怎么可能来？”林硕翻了一个白眼，急匆匆抱着人又要去忙。 宋九兮转了转眼珠子说：“那太可惜了，他一直想看的烟云姑娘，今天错过了。” “我大哥才不喜欢烟云……等等！”林硕忽然认真地看着她，问，“我大哥从来不来这种地方，他怎么可能认识烟云？” 宋九兮惊讶：“林二公子你说错了吧？我可是跟大公子一起来过这种地方的，虽然比不上烟云姑娘，不过别有一番姿色。我今天没见到安彦兄，还以为他是要成亲了才收心了呢。” “我大哥来这种地方？他一个迂腐的书生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你可能对你大哥有误解，安彦兄书读得好，玩得也很开。”宋九兮故意凑近，像是怕人听见似的小声说，“你不知道吗？安彦兄跟林家二小姐早就……哎，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林硕见她不说了，反而着急了。“你快说啊，我大哥跟林晚晚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他们俩不是快成亲了，一时亲热也难免的。安彦兄能娶到京城第一才女，我真羡慕。” 林硕眼中闪过一丝嫉妒，林安彦凭什么能娶到林晚晚，还有那个林晚晚竟然看不上他。 一对狗男女！ 林硕越想越怒，他本就喜欢林晚晚，上次在宋府他想跟林晚晚说说话，没想到林晚晚直接让人拦住了他。 后来还拿宋九兮来哄他，害得他不仅被打了一顿，还丢尽了脸。 这样的女人还装贞洁烈妇！林硕顿时对宋晚晚又恨又痒。 林硕偏着头问：“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这可是安彦兄亲自跟我说的。他还说林家二小姐后腰上有块梅花形状的红色胎记，动情的时候格外风情万种。” 林硕恶狠狠地咬着牙：“这个贱人，在我这里推三阻四，转眼就勾搭上我哥了。还有我那大哥，平时在家里长辈面前装得人模人样，没想到却是个伪君子。” 宋九兮笑眯眯地看着林硕怒气冲冲地离开，她暂时没空去收拾宋晚晚，不过给她找点麻烦还是可以的。 就是不知道林硕能给她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宋晚晚能让林硕来毁她名声，就别怪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宋九兮又在红烟阁里四处走了走，忽然听到二楼一声巨响。 二楼包厢的一间窗户被人破开了，有人高声喊：“有刺客有刺客！保护端王殿下！” 宋九兮一惊，就见一个黑影挟持着烟云从破开的窗户里飞掠出来，落在一楼正中间。 宋九兮瞳孔一缩，就见烟云的肩膀到胸口上都是血。 二楼端王脸色难看地走了出来，看着挟持着烟云的男子说道：“放了烟云姑娘，本王可以饶你一命。” 那男子将刀抵在烟云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说：“都怪这个女人坏事，否则今日你端王就要丧命在我的刀下了。” 烟云看到宋九兮了，冲她摇了摇头，让她别轻举妄动。 宋九看着挟持烟云的这个男子，这人并不是刚才她在红烟阁后巷里看到的男子。 难道这人背后还有一个人？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刺杀端王？就靠他们这两人根本不可能成事。 “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她。”男子恶狠狠地说，端王的人顿时不敢动了。 他眼睛厉光一闪，忽然拖着烟云破开一扇窗户，逃了出去。 端王立马说：“给我追。” 宋九兮也紧跟其上，可她刚走两步就发现自己身后有人。 这人脚步很轻，若不是宋九兮时刻提着心神，可能还发现不了。 宋九兮立马回身，那人按着她的肩膀轻笑：“抓住你了。” 第20章 男人哪有那么细的腰 宋九兮心神一震，这人悄无声息近了身，她竟然才发现。 如果这人是要她命的，那她这时已经没命了。 什么人武功这么高？ 宋九兮肩膀往下一缩，猛地抬脚踹过去。那人旋身退开，步法诡谲又移到了她身后。 “姑娘家家的，就别出来打打杀杀了，回家绣绣花不好吗？” “好你个鬼！”宋九兮面上大怒，心神却全部提了起来。 腰上的软剑抽了出来，直直地朝他刺过去。 她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看出来她的伪装的，竟然一口道出了她的身份。 这人就是她在红烟阁后巷看到的人，本来她还以为他们的轻功不相上下，但交了手才发现，这人的内力更加的深不可测。 宋九兮招招逼他命门，这人在躲闪时还有空调笑：“小娘子是不是还没成亲？不然这么凶恐怕没人会娶了。” 宋九兮冷着脸，剑法更快。 “话这么多，你怕不是长舌妇！” 黑衣男子低笑一声，闪身退开。两人连过了几十招，也没分出个胜负。 宋九兮着急烟云的安危，但这人就像是故意拖着她一样。 宋九兮一脚扫向他下盘，黑衣男子飞掠往后躲开。 “不打了不打了，回家睡觉了。” 黑衣男子摆了摆手，跳上旁边的屋顶很快消失了。 宋九兮没去追了，她知道她和这人打上一夜也分不出胜负的。 她往前赶去，没走多远就见端王扶着烟云走了过来。他们身后一批侍卫正押着刚才挟持烟云的那个男子。 宋九兮看了看烟云，见她身上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就没现身了。 如今烟云替端王挡了一刀，端王无论如何都会治好烟云的。 燕述白掠过一间屋子，落在地面上时，洛风走了出来。 “主子你没事吧？” “没事。”燕述白脸色有些白，他闷哼了一声，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勉强了，随着他动用内力，身体里的七霜雪发作了。 七霜雪毒发时，五脏六腑犹如被万蚁啃噬，又如万剑翻搅。细密的阵痛和翻滚的绞痛，来回在他身体里倒腾。 他疼得额头上冒出了虚汗，洛风一见他表情就知道是毒发了。 洛风担忧地问：“主子你刚才何必要跟那人动手？”要不是跟那人动手，七霜雪也不会发作。 燕述白咽下喉咙里的腥甜，忽然问：“你觉得刚才那人武功怎么样？” “跟主子能交手四五十招，在这世上一只手也能数出来。” 燕述白笑着问：“那你可知道刚才那人是谁？” 洛风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就是你们的将军夫人，没想到本将军娶了这么厉害的媳妇回来。” 洛风一愣，震惊地睁大了眼。 怪不得宋九兮能躲开他们的人的跟踪，原来宋九兮的武功竟然真的跟主子不相上下。 “主子是怎么认出来的？”洛风好奇。 毕竟宋九兮换了一身男装，脸上还易容了。他刚才看也就以为，只是一个面貌普通的男人而已。 燕述白勾起唇道：“男人哪有那么细的腰，男人也没有那么好看的蝴蝶骨。” 洛风：“……” 洛风赶紧转移话题，将军夫人的玩笑他开不起。 “主子，萧滕怎么会刺杀端王？” 燕述白收起笑意，冷哼了一声：“自导自演罢了，我们回去等着，过两日端王就会将人送到我面前了。” “端王是想卖主子一个人情？可萧滕不就是他的人？” 燕述白眼神冷如刀，他还没死，这一个个的都将主意打到他头上了。 想要他的枭衣卫，也得他们有命来拿。 燕述白回去后就躺了下来，七霜雪毒发的痛楚虽然他意志上已经习惯了，但他如今的身体承受不了这股剧痛，没多久他就直接昏了过去。 宋九兮回来后，燕述白依旧沉沉地昏睡着。 她扫了一眼后，就躺下了。 今晚收获很大，唯独意外的是那个忽然出现的黑衣男子。 宋九兮既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宋九兮想了一圈，也没想到自己身边有这样的人。 她得让烟云去查查这个人，在京城内有没有符合这样的人存在。 不把这个人揪出来，宋九兮心里一直不安心。 第二日醒来，宋九兮才知道燕述白昏了过去。 云琴立马请了大夫过来，罗大夫把了脉又开了几副药方，不断地摇头。 等大夫走后，云琴焦急地去熬药，连带着院子里上下都紧张起来。 宋九兮昨日还想着燕述白要是能一直昏睡，她也不用跟他太过相处。 但看他白着脸人事不知地躺着，宋九兮心里又下意识觉得，燕述白还是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一点。 燕述白昏睡了三天，中间到了回门的日期，燕述白也没醒。 不过宋九兮也没准备回去，她对长平侯府没有任何感情，回去也是去找他们的不痛快。 但端王府的赏花宴日子到了，燕述白一直昏睡着，看来只能她自己去了。 端王府不只邀请了她和燕述白，还邀请了国公府的女眷们。 不过燕述白的这一份请帖，是单独送过来的。 临到这日，燕二夫人带着一众女眷坐上了马车。 宋九兮的马车是洛风安排的，她本来觉得只是一辆普通的马车，但在看到马车上刻着“枭”字后，她才知道这是燕述白专属的马车。 果然她一路过去，看到这辆马车的人都以为是明枭将军在里面，纷纷避开了。 坐在后面轿子里的燕月凝不甘地说：“她不就是一顶轿子抬进我们府里的，她有什么资格让端王妃下请帖？现在还坐着大哥的马车，狐假虎威！好不要脸！” 燕二夫人冷声说：“小人得志而已。” 想到宋九兮和燕述白这两人几次三番下她脸面，燕二夫人心里暗恨。 等燕述白一死，她定要整死宋九兮这个贱人。 燕月凝愤恨不满，以前在府里对燕述白敢怒不敢言。如今又来一个宋九兮，她这个国公府大小姐怎么甘心。 她忽然看到坐在轿子最前面，一言不发的燕月晴。 燕月凝一脚踹在她腿上，讥讽地说：“燕述白不是你亲哥吗？我看他怎么没护着你？” 燕月晴缩了一下肩膀，不敢答话。 燕月凝嗤笑，想到之前燕述白在众人面前挑破她跟表哥的关系，她就恨的牙痒痒。掐着燕月晴的手臂，咬牙说：“你跟你哥一样，都是贱人，早晚弄死你们。” 燕二夫人已经习惯看着这一幕了，并没有出声。 直到到了端王府，燕二夫人才出声：“好了，下马车吧。” 燕月凝恶狠狠地踢了她两脚，才收了怒气下了马车。 跟在后面的燕月晴，偷偷抹了抹眼泪。 第21章 刁难 国公府一行人到了端王府后，立马有人通传，随后端王和端王妃亲自迎了出来。 不过端王没看到燕述白后，眼底有些失望，但很快掩了过去。 端王妃是萧家的嫡出大小姐，如今后宫的萧贵妃正是端王妃的亲姑姑。端王有萧家这个助力，才能与太子抗衡。 端王关心地问了燕述白，在知道他又昏迷了后，脸上露出担心不已的表情。 宋九兮敷衍了他几句，就跟着端王妃来到了后院女眷待的地方。 落座时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给国公府安排的位置里没有宋九兮的位置。 燕月凝不客气坐下，扫了一眼宋九兮，等着看她好戏。 “这是不是就宋家大小姐？说是嫁给明将军了？” “什么嫁啊，不过就是一顶轿子从后门抬进去的，连个妾都不如。” “说是添喜，但我听说明将军还昏迷着，只怕是早早要当寡妇了。” 今日燕述白不在，而且她们又听说燕述白又昏了过去，这一次醒来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于是她们毫无顾忌地看着宋九兮，肆意嘲笑着。 宋家大小姐她们早有耳闻，据说大字不识几个，而且粗鄙不堪，张扬跋扈。 在场在座的不是跟国公府的女眷交好，就是跟宋晚晚交好。 自然乐意看宋九兮出丑。 宋晚晚眼底闪过得意，宋九兮很少来这样的宴会，京城中的女眷她也不认识几个人。 在外人眼里她这个长平侯府大小姐是处处都比不上她宋晚晚。 宋晚晚这些年苦心经营在外的名声，人人都知长平侯府的二小姐知书达理，温婉端方。 而在她这么多年的引导下，宋九兮就成了人人厌恶的存在了。 宋晚晚低头喝茶，掩下眼里的嘲讽。 宋九兮站在众人当中，目光冷冷扫视了一圈，随后问：“端王府就是这么待客的？” 端王妃未现身，留下一个嬷嬷。那嬷嬷像是才反应过来，忙说：“燕少夫人，是老奴安排不周，怠慢燕少夫人了。快来人，给燕少夫人搬来桌椅。” 两个丫鬟像是收到指令，立马搬来一张桌子，可是却摆在靠门边的位置上。 那位置旁边坐着是朝中五品小官的女眷，嬷嬷抱歉地说：“燕少夫人，其他地方实在没有位置了，麻烦燕少夫人委屈一下了。” “噗”的一声，有人笑了出来，于是其他人也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 跟宋晚晚交好的女子们，故意说：“宋九兮你只是明将军的一个妾，按说都无法参加端王府宴的，还是端王妃心善，才给你下了帖子。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要是你啊，就坐到门外去。” “是啊，宋九兮你以前不是不让晚晚上桌跟你一起吃饭吗？你现在也尝到这滋味了吧？” 宋晚晚假惺惺地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姐姐当时只是一时不喜……” “晚晚你就太心善了。”昌平伯府的大小姐林仪娴说，“宋九兮欺负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你还为她说话。她就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不要被她骗了。” 燕月凝一听，故意说：“晚晚妹妹，我终于明白你的苦楚了。宋九兮自从进了我国公府，仗着会一点武术，猖狂的不得了，根本不听管教，还动不动顶撞长辈，还差点对我娘亲动手。这样的人，你怎么能跟她相处这么长时间的？” 宋晚晚垂下眼，露出哀伤的神色。 这些年她借着宋文智的手，不让宋九兮出门。而她在外想怎么诋毁宋九兮就怎么诋毁，在所有人的眼中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宋九兮冷笑一声，看向一开始说话的人。“你说我是妾？” 那女子没看过这么冷厉的目光，她慌起来，梗着脖子说：“不是吗？不过是一顶轿子随便抬进屋里的，你有三书六礼吗？” 宋九兮忽然怒声说：“来人啦，将此人抓住。她诋毁端王妃，竟然说端王妃只是一个妾，如此大胆，杖毙也不过分。” “你，你胡说什么？！”那女子怒着指着她，“我什么时候说过端王妃了？！你莫要胡说八道！” “大家可都听见了！”宋九兮勾唇一笑，“你说我是妾，可我是陛下亲口赐的婚，圣旨上还盖着玉玺。你说陛下亲口御赐的只是一门妾，那端王和端王妃也是陛下亲自赐的婚，岂不是说端王妃也是妾了？” “你，你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女子慌忙解释。 “那你是什么意思？觉得陛下的圣旨下错了？陛下亲赐的婚，你却不满？” 诋毁圣旨可是大罪，那女子吓得一下子跪了下来，两腿发抖。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要是被圣上知道了今日之事，按照圣上对明枭将军的偏爱，不管她是不是这个意思，她都会没命的。 她惊恐地瘫在地上，很快地下就湿了一大块。 旁边的宋晚晚嫌恶地皱起眉，没用的东西，宋九兮吓她两句，她竟然失禁了。 端王妃这时正好出来，眼神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问：“这是怎么了？” 嬷嬷立马跪下请罪：“是老奴的不是，老奴忘记安排燕少夫人的位置了。现在燕少夫人不满意，这……耽误了王妃精心安排的宴会，是老奴罪该万死。” 这嬷嬷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是宋九兮耽误了宴会。 端王妃道：“确实是你的错，拉下去罚二十仗。” 嬷嬷低着头很快被人拉了下去，随后端王妃看向宋九兮，温和地说：“燕少夫人，是本王妃没管教好下人。如今确实没有多余位置了，你看你想坐哪里？” 端王妃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宋九兮，如果宋九兮揪着不放，那必须赶走其他人的位置。 如果她不愿得罪人，那她就坐回门口的小桌子后。 是要得罪人，还是要委屈自己，端王妃这是想让她自己来选择。 不管她选哪一个，她今天这脸面都落下了。 宋九兮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端王妃，但今日她一过来，端王妃就给她一个下马威。 她眯了眯眼，正准备说话，忽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宋九兮，本公主几日没见你，怎么你被别人欺负成这样？” 第22章 永嘉公主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永嘉公主赵芷筱，当朝长公主最宠爱的女儿。 赵芷筱穿着明艳的华服，浑身上下满是金银珠宝的贵气。但穿戴在她身上既不俗气，反而明艳得很。 随着永嘉公主的到来，其他人都纷纷站起来行了一个礼。 宋九兮皱了皱眉，也弯腰行了一个礼。 在这京城中，若说宋九兮跋扈无礼是众人从宋晚晚口中得来的。那永嘉公主的跋扈张扬却是实实在在的，京城中吃过她鞭子的人数不胜数。 永嘉公主虽然没学过武，但她养了一批武功高强的侍卫。 谁要得罪她，那些侍卫会直接将人抓到她面前，任她拿鞭子抽。 直到抽得面目全非了，再送回府上。 陛下对长公主这个唯一的姐姐敬爱有加，那对长公主这个老来女就更加宠爱了。 于是京城中人，很少有人敢得罪永嘉公主。 这是个谁的面子都不理的人，众皇子见到她都会有些发怵。 端王妃在见到永嘉公主后，脸色变了变。随后走上前说：“永嘉你怎么来了？” 永嘉一扬眉问：“皇嫂的意思是我不能来？” “当然不是，永嘉能来皇嫂很高兴。快来人，给公主安排一个位置。” 永嘉公主的位置自然是要最靠前的，之前不想动位置的人，这会儿不得不往后挪了挪位置。 刚好被挪位置的正是国公府的众女眷。 永嘉公主看向宋九兮，嗤笑：“你现在都沦落到没位置坐了？要不要本公主施舍给你一个？” “那就多谢公主了。”宋九兮点头应了。 永嘉公主跟见了鬼似的看她，宋九兮却不在意永嘉公主的看法。 她直接走到永嘉公主的位置上坐下，端起桌上的一盏茶就喝了起来。永嘉看着她眼神复杂，但自己说出去的话又不好收回去，只好坐到宋九兮旁边。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瞠目结舌地在她们两人脸上看来看去。 京城中最粗俗无礼、名声最臭的两个女子竟然凑到了一块。 刚让出位置的燕月凝气得都快炸了，她给永嘉公主让位就算，这个宋九兮算什么东西。 她气得暗地里狠掐燕月晴的手臂，燕月晴低着头疼得身体发颤，也不敢出声。 永嘉看着宋九兮，问：“宋九兮，你是成个亲脑子坏了吗？” 宋九兮一边旁若无人地喝着茶，一边无辜地眨了眨眼：“公主不乐意我坐在这儿？可刚才是公主你邀请我来的。” 永嘉公主说：“没说不乐意，你爱坐就坐，本公主是看你可怜才让你坐过来。” “多谢公主。” 永嘉又是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宋九兮笑出了声。 说起来她和永嘉公主名声一样臭，但她自认为不是胡乱出手的人，最起码不像永嘉这样，一不痛快就对别人动手。 她和永嘉认识是因为不打不相识，当然就算她们打了一架，也没打出什么感情来。 不然刚才永嘉不会进来就嘲讽她，见她毫无芥蒂坐到她旁边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两年前她出府卖首饰想换点零钱，没想到路上碰到永嘉公主坐在马上，正命人殴打长平侯府一个远方亲戚。 这人是个色胚，不知道怎么惹到永嘉公主了，让她气得要当众废了他。 宋九兮看了一眼，没准备管闲事。那这个远方亲戚认出了她，连滚带爬到她脚下抓着她，让她救他。 宋九兮一句话没说，就被永嘉公主一鞭子挥了过来。 宋九兮怎么可能站在原地让她打，于是两人就动起手来。 永嘉公主不是她的对手，但她随身带的十几个侍卫却不容小觑。最后宋九兮愣是把她所有的侍卫都打趴下，才脱身离开。m.qqxsnew 不过也因此跟永嘉公主结上了梁子，只要宋九兮一出门就会被她堵着。 但永嘉公主是个直爽的性格，她打不过宋九兮，就不断搜罗更强的侍卫。 她对宋九兮从来没使过什么阴招。 上一世，宋九兮进了太子府后，永嘉就找不到她了，两人也断了联系。 后来宋九兮听说她远嫁到了北齐，一生都无法回到大衍国。 相比其他人，宋九兮看到永嘉公主就太亲切了。 永嘉公主皱着眉疑惑地看着宋九兮，宋九兮忽然问：“你是不是一直想打赢我？” “当然！还没本公主制服不了的人，宋九兮你等着，我这次招的侍卫比上次厉害了，一会我们再去比比？” “好啊。”宋九兮点头，“正好我这段时间想找人练练手。” 永嘉公主觉得眼前的宋九兮哪里变得不一样了，以前的宋九兮明明一身武艺，却偏偏要装大家闺秀，学端庄温婉的那一套。 永嘉公主每次见她都觉得她装的样子太难看，忍不住跟她动手。 直到逼得宋九兮怒火中烧，出手跟她那些侍卫打起来，她才痛快。 如今宋九兮像一把开过锋的利刃，寒光隐在鞘内。只要谁敢在她面前找死，她这把寒刃就能立马出鞘，削掉人的脑袋。 这是唯一一次她们俩没动手，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 宋九兮看着上面的端王妃出神，永嘉公主忽然问：“你是不是好奇，皇嫂为什么会跟你过不去？” 宋九兮回过头，讶异地问：“公主知道？” “估计只有你不知道。”永嘉公主白了她一眼，道，“三公主喜欢燕述白你知道吗？她可是追了燕述白很多年了，不要脸面的那种。不过燕述白看不上她，为了躲她直接待在战场根本不回来。” 三公主？ 那不是萧贵妃的女儿，端王的亲妹妹。 永嘉公主幸灾乐祸地说：“三公主一直将燕述白视为囊中之物，知道你嫁给了燕述白估计得气死。不过她如今和太后在皇家别院里，还没回来。等她回来，你的麻烦就更多了。” “原来是这样。” 端王妃针对她，是为了三公主。 她纯是因为燕述白才倒的无妄之灾。 宋九兮有些无语，端王的深浅还没探到，倒先跟端王妃闹得不快了。 不过她不是怕事的人，事情找上门了，她没有不还手的道理。 第23章 好戏来了 午宴过后，端王妃邀请各位女眷到院子里赏花。 这个时节正是春海棠盛开的时候，端王府的花园里有全京城最齐全的海棠花。 各色花朵簇拥在枝头，层层叠叠，好一副热闹的花开似锦的场景。 传言这满园子的海棠花，是端王当年娶端王妃时搜罗过来的，就是为了哄端王妃开心。 于是大家到了园子里，都开始羡慕称赞起端王和端王妃。 端王妃脸上扬着幸福的笑意，对于众人的恭维她很是受用。 端王带着男客也进到了园子里，园子里有两座凉亭，备有点心和茶酒。众人赏玩累了，还可以歇下来喝喝茶，聊聊春景和诗词。 大衍民风开放，像这样的场合也是各家为适龄子女相看的日子。 女眷当中长平侯府的宋晚晚，丞相府的嫡女左芳荟最和长辈心意。 这两人是京城中出了名端方温婉，知书达理，也一直是京城第一才女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男客这边未娶正妃的贤王，常国公府的小公爷，还有今年春闱刚放榜获得榜眼的林安彦都获得了很多瞩目。 宋九兮和永嘉公主两个不招待见的，自觉坐在凉亭里。吃点心喝茶，没去跟大家一起赏花。 自从来到园子里后，永嘉公主一直心不在焉的。 宋九兮看了她两眼，忽然问：“这些公子里面有你喜欢的？” 永嘉立马挑眉，横了她一眼：“这世上根本没有本公主会喜欢的男人。” 永嘉公主除了张扬跋扈外，还有另外一个让人诟病的缺点。 那就是厌恶男人。 她打的人大部分都是男人，这也是她身份尊贵，却没人敢娶的原因。 谁都怕成了驸马后，被她活生生打死。 大概是宋九兮和她同样不招人待见，导致现在永嘉公主看宋九兮挺顺眼的，连女子间的闺房话都跟她说了。仟千仦哾 她烦躁地说：“我娘要给我说亲，本公主来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个狗胆，敢来长公主府提亲！” 宋九兮忽然想起来，上一世好像也有这件事。 不过当时宋九兮已经被宋文智送到了观里，她是听来上香的人说的。 永嘉公主与常国公府的大公子定亲当日，被人发现与一书生睡在一起，衣衫凌乱，形容不堪。 常国公府的人很快退了亲，满京城的人都对永嘉公主指指点点。 永嘉公主本身名声就不好，经过此事后，名声更是一落千丈。 后来北地战败，大衍不得不派公主和亲，于是就选了一个所有人都不喜欢的永嘉公主，皆大欢喜。 宋九兮看向人群中的常大公子常慎晖，常国公府如今只有爵位没有实权，府上都是清流。 常慎晖看上去就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清俊书生，温文尔雅，气质翩翩。 在场有很多女眷在偷偷看他，有大胆的女子甚至朝他扔海棠花，他也彬彬有礼，绝不越界半分。 这常慎晖一看就不是永嘉公主喜欢的，但上一世他们却走到了订亲环节。 而且按照永嘉公主讨厌男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跟一个男人躺在床上，而且还是在订亲这样的日子。 永嘉虽然跋扈，但她从来不失分寸。 宋九兮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宋九兮忽然说：“如果你信我，常慎晖我帮你查查。” 永嘉公主偏头看着她，一会儿后收回目光，道：“不用，本公主会让他放弃的。” 说完，永嘉公主就朝常慎晖走去。 看来她是打算用武力让常慎晖放弃，如果按照上一世的发展，常慎晖应该不会轻易放弃的。 一个没落没有实权的常国公府，要是娶了最受宠的长公主女儿，不用想都知道会给常国公府带来什么。 若是如此，上一世永嘉定亲的时候，怎么会发生那些呢。 不过她和永嘉公主的关系还没好到那个地步，既然永嘉不让她插手，宋九兮不会管的。 她在凉亭里又坐了会儿，含巧问：“少夫人，你不去看看海棠花吗？奴婢听说端王府的海棠花是全京城最美的。” “好吧，我们去看看。”宋九兮茶也喝饱了，正准备出去走走。 她出府的时候只带了含巧，含巧才十三岁，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 看到满园子的海棠，开心得很。 宋九兮不想跟别人碰上，带着含巧越走越偏。 忽然她看到宋晚晚带着身边的丫鬟，急匆匆地往前走，更让她觉得有意思的是，宋晚晚身后还跟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宋九兮拉着含巧躲了起来，没一会儿宋晚晚走到前面的湖边就停了下来。 跟在她身后的林硕也赶紧找了一个地方藏了起来，因为湖边原先就站着一个人。 见到那人，宋九兮眼眸一沉。 上一世临死前的恨意如滔天巨浪在她心口翻腾，看到赵鸿钧和宋晚晚站在一起，宋九兮恨得眼眸通红。 她紧攥手心，竭力控制着自己想杀人的冲动。 “少夫人你，你没事吧？”含巧担忧地问。 “我没事。”宋九兮敛下眼底的杀意。 赵鸿钧、宋晚晚，来日方长，她总会要这两人的命的。 宋晚晚像是很意外见到赵鸿钧，惊呼出声后忙行礼；“臣女参见太子殿下，臣女不知道太子殿下在这里，打扰到殿下清静了。” “无碍。”赵鸿钧看向她。 宋晚晚看着赵鸿钧，眼底羞涩。她今日是特地为太子殿下来的，出门前她精心装扮了一番，就是为了和太子殿下偶遇。 “殿下你看这海棠花……” 宋晚晚话还没说完就被赵鸿钧打断了，他淡淡地说：“孤还有事，先走一步。” 宋晚晚看着赵鸿钧的背影，气得跺脚。 自从三年前太子妃病逝，她对太子妃的位置就誓不罢休。 她相信太子妃之位会是她的，她是太子太傅的女儿，又是京城第一才女，没有谁比她更适合太子妃之位了。 只要她赢得太子的欢心，不怕拿不下太子妃之位。 宋晚晚脸上的怒意收了起来，随后又挂起了淡淡笑容。 她刚转头就看到林硕走了过来，林硕看着她，恶狠狠地说：“宋晚晚，你一边勾着我哥，一边还想勾引太子殿下，真不要脸。” 宋九兮眼睛一亮，好戏来了。 第24章 你竟然推晚晚落水 宋晚晚脸色一变，四周围看看见没人后，她冷声呵斥：“林硕你休要胡说。” 说完她就要走，不能让人看到她和林硕纠缠在一起。 林硕这个人就是个色胚，谁家正经女子会跟他搅在一起。要是让人知道，会有很大麻烦。 但宋晚晚要走，林硕却不让她走。 林硕色迷迷地看着她：“宋晚晚你就别在我面前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你放心，你从了我，我也不会跟别人说的。” “登徒子！”宋晚晚的丫鬟冬夏呸了林硕一口，“休要在我家小姐面前胡言乱语，我家小姐可不是你能染指的，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德性。” 林硕不高兴了：“我怎么了？本公子也是昌平伯府的公子，外面多少小姐儿都巴着爷，爷还不稀罕呢。” 听到林硕将她跟外面那些青楼女子相比，宋晚晚气得脸色铁青。 宋晚晚厉声说：“林硕，这里是端王府，你再乱来我就叫人了。” “你叫啊。”林硕听她这样说一点都不害怕，“你自己做出来的事，你不怕别人知道，我又怕什么？” “我做什么事？！”林硕要来抱她，宋晚晚连忙往后退。 “宋晚晚你腰上是不是有块梅花形状的胎记？” 宋晚晚震惊：“你怎么……” 刚出口她就反应过来了，凶狠地喝道：“林硕你不要胡说！” “你都跟了我哥了，还当什么贞洁烈妇。你最好从了我，不然我要是说出去……” “你敢？！”宋晚晚愤怒极了。.qqxsnew 女子身上的胎记，特别是腰部这种位置，外男怎么可能知道。 一旦被林硕散播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一定不能忍让林硕说出去，她眼底狠色一转，忽然说：“林硕你之前是不是赌钱输了？我可以给你钱，但条件是你不能在外面胡说。” “要什么钱，爷要的是美人。美人来，给爷抱一个。”林硕色迷迷地要扑上去，冬夏死死拦着他。 宋晚晚脸色阴鸷，看着林硕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我给你一千两，你闭上你的嘴。” 一千两！ 林硕心动起来，他是家里姨娘生的庶子，每月例银就那么多根本不够他花。 一千两相当于他大半年的月银了。 宋晚晚看他心动情绪就冷静了下来，她得先将林硕忽悠住。“我先给你五百两，你要是不乱说，三天后我再给你五百两。” 林硕想了想，咬牙应了。 宋晚晚让冬夏将银子给他，林硕掂了掂满意的离开。 他不怕宋晚晚不给他银子，毕竟宋晚晚的秘密还在他手里，虽然因此没尝到京城第一才女的味道有点可惜。 宋晚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已经在谋划着三天后一定要杀了林硕。 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 等林硕彻底离开，宋晚晚反应过来，恨得眼眸猩红：“一定是宋九兮那个贱人说的！” 早前她根本没把宋九兮放在眼里，整个长平侯府都站在她身后，宋九兮还不是任她搓磨。 这么些年来她将宋九兮压着，一点出头的机会都不给她。 于是在大家眼里，宋九兮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 宋晚晚享受这种碾压感，她不会将宋九兮弄死。只有这样看着宋九兮慢慢被她折腾的走投无路，无人可依，她才感觉到痛快。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宋九兮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从她将林硕打成猪头，到后来她拿回所有嫁妆，又到现在宋九兮背地里将她身上胎记的事，告诉了林硕。 宋九兮已经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了，宋晚晚感觉到她对宋九兮已经失去了控制。 宋晚晚心里愤恨，既然如此就别怪她要宋九兮的命了。 宋晚晚正生气的时候，竟然看到宋九兮走了过来。 “宋九兮！”宋晚晚看到她嘴角的笑，恨不得上去抓花她的脸。 宋九兮说：“端王府的风景这么美，可惜就是看到恶心人的东西了。” 宋晚晚走到宋九兮面前，质问：“宋九兮，是不是你跟林硕胡说的？” “我胡说了什么？”宋九兮冷笑，“妹妹可不能空口污蔑我啊。” 宋晚晚指着她，怒声说：“宋九兮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你就是想毁了我！你嫉妒我！” 宋九兮笑了：“我嫉妒你？宋晚晚，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为了掩盖庶女的身份，费尽心思，不断地讨好京城中的贵女，让她们接受你。还是嫉妒你，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是你花钱买别人的诗得来的？” “你！”宋晚晚震惊地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了恐惧。 她买别人的诗，这事宋九兮怎么知道的？ 宋九兮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笑容里却带着凉薄的戏谑：“宋九兮我告诉你，你身上胎记的事就是我说出去的。还有……我也喜欢看人陷入绝望，慢慢挣扎而死时流露出的痛苦。宋晚晚，来日方长，我们慢慢玩。” 上一世她被挑断手脚筋，就是听了宋晚晚的建议，赵鸿钧才不杀她而只是关着她。 就是因为宋晚晚还没折磨够她。 这一世，她怎么会那么轻易地让宋晚晚死。 她也要让她饱尝痛苦，然后求生不得地死去。 宋晚晚眼神杀意十足，死死瞪着宋九兮。 忽然宋晚晚无辜地睁大了瞳孔，往后倒下去，扑通一声掉进湖里。 宋九兮挑了一下眉，回过头果然看到一群人朝这里走来。 冬夏扑到湖边大声喊：“小姐！小姐！快来人啊，救命！” 那些人贵女公子们听到声音，赶紧跑了过来。 为首的林安彦一见是落水的是宋晚晚，立马急得六神无主就要下水救人。 冬夏一把拉住他，小姐会水不会被淹死。但林安彦要是下去救人，那小姐的名声就完了。 端王妃正好赶过来，立马让两个粗壮的妇仆跳了下去，将宋晚晚救了起来。 宋晚晚被救上岸后，冬夏赶紧将披风裹上她的身体。 端王妃皱眉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落水了？” 要是有人在端王府上出事，她也逃不了责任。必须要立马查清楚，给长平侯府一个交代。 冬夏红着眼哭着说：“大小姐，你为什么要推小姐？小姐是怎么得罪你了？以前在府里我们小姐处处忍让你，现在到端王府上你竟然还这样欺负我们家小姐……” 林安彦听到这话怒火冲天，他一下子冲到宋九兮面前，吼道：“宋九兮，是我不喜欢你，跟晚晚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竟然因此推晚晚落水？！你太恶毒了！” “我今天就是要告诉你，我林安彦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你，也不会娶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 “我林安彦的心里只有晚晚，一生一世只要她一个人。” 第25章 你不是不会水吗 “什么宋九兮喜欢林安彦？！还因此陷害嫡妹？” “在宋府就欺辱嫡妹，没想到在端王府也这么大胆，这个宋九兮简直无法无天。” “人家林公子根本不喜欢她，她还一味纠缠，要不要脸？” “现在都嫁给明将军了，还不死心？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要我说直接浸猪笼了。” 含巧眼看众人都在指责宋九兮急了，冲到宋九兮面前，张开手臂说：“我家夫人没有推她，是她自己倒下去的，跟夫人没有关系……” 冬夏一抹眼泪说：“我们家小姐差一点就被淹死了！难道我们小姐自己跳下去水污蔑她吗？她欺负我家小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在端王府里我们才敢要一个说法。” “你们，你们胡说，少夫人根本没推她。”含巧嘴笨，第一次这么大胆说话，却说不过人家，急得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宋九兮按住了她的肩膀，含巧回头哭着喊：“少夫人……” 宋九兮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将含巧拉到自己身后。 她看向靠在冬夏怀里楚楚可怜的宋晚晚，冷笑说：“宋晚晚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落水污蔑到我头上了，你以为我还像以前一样任你污蔑吗？” 宋九兮十岁那年，宋晚晚也是落水，说是她推的。 宋文智二话不说直接将她关进了祠堂，跪了一个月。每天就两个馒头和一碗水，要不是她练武体质好，搁一般的大家小姐根本活不下来。 也是从那一次之后，她知道整个府里没有任何人会护着她了。 她所有的任性都消失了，一瞬间变成了一个乖顺的大小姐。再也不动武，也不惹事，就算宋晚晚挑衅，她能忍则忍。 但即使这样上一世宋晚晚也没放过她，面对宋晚晚不能忍，只能打回去。 “姐姐，我咳咳，我没有怪你，我知道是你不小心的才……姐姐我没有怪你的。”宋晚晚白着脸，虚弱地说。 她越是这样，越是有人心疼她。 宋晚晚垂着眼，遮下眼底的得意。 宋九兮不甘心又怎么样，所有人都站在她这边，为她说话。 宋九兮根本证明不了自己，也没有人相信她说的话。 林安彦火气翻腾：“宋九兮你够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晚晚？” 宋九兮这才第一次真正正视林安彦，上辈子她记得林安彦最后是被别人毒杀的。 不用说都知道是谁动的手。 “你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什么？”宋九兮嗤笑。 林安彦一下子顿住了，眼前的红衣少女，眉目清冷但气势却张扬，眼底沉着如寒刀般的冷意。 他听说要跟长平侯家的大小姐说亲时，立马就不乐意了。 虽然他没见过宋九兮，但他听过宋九兮的名声，他心里认定的人一直是宋晚晚，怎么可能娶这样一个人。 之前在长平侯府，他是第一次见她，虽然惊讶于她惊人的容貌，但想到她的性子他又厌恶起来。 更厌恶的是宋九兮因为喜欢他，就处处找晚晚的麻烦。 林仪娴走上前，鄙夷地说：“宋九兮不管你做什么，我哥都不会喜欢你的，因为你永远也比不上晚晚姐。” 林安彦点头：“我心里只有晚晚，宋九兮你死心吧。” “呵”宋九兮笑出了声，讥讽地说，“林安彦你算个什么东西，能让我喜欢你？我嫁的是大衍战功赫赫的明枭将军，我放着明将军这无双绝色不要，会要你这个歪瓜裂枣？” “你，你……”林安彦气急。 “还是说你自觉比明将军还要好看？” 林家兄妹俩瞪着她，却答不出话来。 宋九兮看向其他人，问：“你们不会也觉得林安彦比燕述白好看吧？” 其他人脸色讪讪，根本不敢答话。 可从来没有人夸过明枭将军好看，明枭将军确实有一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面容，但想到他杀人的手段，她们哪敢议论明枭将军的脸。 看到明枭将军的人都不敢抬头，更别说当面夸他了。 “就是，我们家将，将军才是最好看的。”含巧大着胆子捏着拳头说了一句。.qqxsΠéw 林安彦被羞辱得红了脸，他怒声说：“宋九兮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离我远远的……” “林安彦。”宋九兮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从现在开始你敢靠近我身边一丈，我便打断你的腿。” “好，好。”林安彦指着她，往后退开想带着宋晚晚走。 宋九兮说：“慢着。” 林安彦回头：“你还想怎么样？！” “你可以走，宋晚晚留下，我和她的账还没算呢。” “你又要对晚晚做什么？我不会让你伤害晚晚的。”林安彦张开手臂挡在宋晚晚面前。 端王妃冷声说：“燕少夫人，这里是端王府容不得你放肆。” “王妃，宋晚晚说她不会水，说是我故意推她下水的，我总得证明我没推她吧？” 端王妃皱眉：“你要怎么证明？” 宋九兮勾起唇看向宋晚晚，宋晚晚眉心一跳。 不会的。 她会水的事只有娘亲还有她贴身丫鬟知道，宋九兮没办法证明的。 宋晚晚暗笑一声，宋九兮就是在装腔作势。 这么多人看着，她倒要看看宋九兮怎么证明。 宋九兮看宋晚晚的神色勾唇笑了起来：“既然她说她不会说，那进水里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什么……”林安彦还没反应过来，宋九兮就闪到宋晚晚面前，一把将她抓了起来。 “你要对晚晚做什么？你放了晚晚！”林安彦要扑过来，宋九兮轻松抓着宋晚晚的衣服躲开了。 端王妃厉声说：“宋九兮！在本王妃面前你要对你嫡妹做什么？” 宋九兮低头看着在她手里的宋晚晚，宋晚晚抓着勒她脖子的衣领，艰难地说：“姐姐这里是端王府，你杀不了我的。” “好妹妹我不杀你，我说过了来—日—方—长，我怎么舍得杀你。” 宋九兮的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宋晚晚心里有了不好预感，她激烈挣扎起来，可这点力道在宋九兮眼里根本不够看。 宋九兮带着宋晚晚跳到湖边的一棵树的高枝上，其他人都惊呼起来，以为宋九兮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宋晚晚。 端王妃见状不好立马侍卫过来拦住宋九兮。 宋九兮将宋晚晚往湖中一甩，扑通一声，溅起巨大的水花。 “宋晚晚，你不是不会水吗？那就让大家都看看，你能撑多长时间？” 第26章 猜猜她会不会水 “宋九兮你疯了？”林安彦冲到湖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他想冲下去救宋晚晚，但冬夏死死拦着他。“林公子不可，男女授受不亲啊。” 其他人也大惊失色，不敢相信宋九兮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谋害嫡妹。.qqxsΠéw 端王妃立马喊：“来人，快救人！” 之前救人的仆妇又跳下了水，往宋晚晚挣扎的方向游过去。 宋晚晚在水里扑腾：“救命！救命！” 这里动静太大了，引得府里的男客都聚集了过来。 端王走过来，端王妃低头很快跟他讲清这里发生的事了。 其他男子也从旁人口中听到了经过，一时用一种无比复杂的眼神看向宋九兮。 众人聚集的湖边有一棵柳树，盈盈一根柳枝垂在水面上，而这根看起来纤细的柳枝上却站着一位红衣少女。 少女高挑却纤瘦，脊背挺直，曲线妙曼。她迎风站在那里就如踏在风中，随时能乘风而去。 “燕少夫人。”端王开口，今日是在他府上出的事，他必须要调查清楚。“你为何要将嫡妹扔进湖里？” 少女回头，秋水般的眼眸浸着冷锐的光。 但她又忽然笑起来，那股冷意却被春风拂过般消散了。 “端王殿下，我的好妹妹说她不会水，殿下猜猜她会不会水？” 说完她折断一根柳枝，轻功一运，脚尖点在水面上，用柳枝逼退了靠近宋晚晚的仆妇。 宋九兮没有伤害她们，但她们却靠近不了宋晚晚，一时难住了。 冬夏冲到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子面前，咚咚磕头。“太子殿下救救我们家小姐，求您救救我们家小姐。” 赵鸿钧从失神中清醒过来，他再次看了一眼宋九兮，温和地说：“燕少夫人，宋二小姐毕竟是你妹妹，你不会要看着她死吧？” 赵鸿钧一出声，宋晚晚在水中挣扎得更厉害了。“太子，太子殿下，救救我……” 只要太子殿下救了她，这么多人看着，那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太子了。 她如今在水里扑腾的可怜，就是要让他们怜惜，特别是太子殿下。 她知道自己怎样才能讨男人怜爱，所以越发楚楚，娇弱可怜，仿佛下一秒就能断气了。 不管宋晚晚会不会水，但端王和端王妃都不会让宋晚晚在他们眼前出事的。 于是又派了更多人下水救人，但都被宋九兮挡了回来。 林安彦看宋晚晚灌那么多水，心疼得厉害。“宋九兮，晚晚她真的不会水，你快放了她。” 宋九兮冷漠以对，根本不理林安彦。 宋九兮的行事让众人都指责起来，再看宋晚晚快没命的样子，一些怜香惜玉的人顿时心疼了。 “宋九兮怪不得都说你心肠歹毒，那可是你亲妹妹。” “今日你要是杀了你妹妹，我定要到御前去告御状。” “这样狠毒的女人，幸好我没娶进门。” 众人对宋九兮的指责越来越多，很多男子站不住了，要下水去救人。 但即使对上这些贵公子，宋九兮也没客气，一个个用柳枝将人赶回去了。 这些人不仅英雄救美没成功，反而被柳枝抽了一脸水，顿时对着宋九兮破口大骂。 端王顾不得男女有别了，直接让府里的侍卫下水救人。 宋九兮拦了两下，见时间差不多了，忽然不拦了。她旋身站到柳树枝上，笑着说：“宋晚晚你再不出来，让这些侍卫将你救上来，那你今后的名声怕是不好嫁人了。” 宋晚晚一瞬间没遮住眼中的恨意，恶狠狠地盯着宋九兮。 宋九兮勾着唇说：“虽然林安彦愿意娶你，但你猜被侍卫抱过后，你想嫁的人会不会娶你了？” 宋晚晚咬碎了牙，她惶惶地朝赵鸿钧看过去。 只要太子殿下来救她，那她就算失了名节，凭她太子太傅的女儿，她也能嫁入太子府。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太子殿下一直看着宋九兮。 林安彦喊了一声：“晚晚我来救你。” 林安彦也跳下了水，宋晚晚彻底着急了。今日她真的要是被别的男人抱了，那她就无法再嫁入太子府了。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宋九兮，没办法只能咬着牙自己向另一边岸边游过去。 宋九兮扑哧一声笑了：“好妹妹你不是会水吗？怎么在水里像鸭子似的扑腾半天，难道是为了给我们表演鸭子是怎么游泳的吗？” 众人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晚晚从另一边爬上岸，冬夏忙将披风披到她身上。 春日的湖水冷得她发抖，而且她为了做戏在湖中扑腾了太久，如今一上岸全身都快冻僵了。 再加上这些人看她的奇异目光，她只觉得从心里到身体都在发冷。 她从来都是顺风顺水，被人捧着，从来没见到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一时受不住晕了过去。 冬夏急声喊：“小姐！小姐！” 端王妃马上安排人去叫太医，林安彦刚才愣了一下，这会儿也顾不得多想凑了过去。 宋晚晚这一晕，恰到好处。 那些本就是宋晚晚仰慕者的人，这会儿更是心疼。宋九兮见了也没什么表情，宋晚晚经营她的名声太久了，以至于喜欢宋晚晚的人，自动给宋晚晚找了借口。 不过聪明的人已经看出来宋晚晚伪装的心计了，比如赵鸿钧，比如端王殿下。 宋九兮觉得自己今天达到目的了，她从树枝上跳下来，拍拍手准备走。 赵鸿钧忽然拦住了她：“燕少夫人，述白的身体还好吗？” 宋九兮冷冷地看着他：“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夫君暂时还死不了。” 赵鸿钧无奈地说：“燕少夫人，以后要是遇上什么事可以来找孤。不管是看在太傅的面上，还是看在述白的面上，孤都会帮你。” “不用。” 赵鸿钧皱了皱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宋九兮对他有一股敌意。 但他也不知这股敌意从何而来，因为今日只是他见宋九兮的第二面。 但不得不说，宋九兮今日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红衣少女生冷的眉眼，凌人孤傲的身姿都让他越回味，越觉得比那些世家小姐可爱。 他忽然有些可惜宋九兮竟然嫁了一个瘸子，还是一个将死的瘸子。 真是可惜了。 第27章 罚跪 宋晚晚落水，端王府的赏花宴却没有中断。 男客们聚集在一起，也不论朝事，只谈清风明月。 而女眷们因为宋晚晚落水的事，都心有余悸，回到了凉亭里歇息。 在这其中宋九兮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不论是她刚才显露出的武功，还是对嫡妹狠辣的手段，都让宋九兮这个名字迅速在贵女圈内传开了。 以前大家只是听说宋家大小姐的行事，不尊礼法、跋扈张扬，仗着武功欺负府里姊妹是常有的事。 但如今亲眼看到，她们对宋九兮更加鄙夷。 宋九兮哪有大家小姐的样子，简直给她们女子丢脸。 永嘉公主走进来就见到众人目光的异样了，宋九兮一个人坐着，身边没有一个人。 她也听说宋晚晚落水的事了，她走到宋九兮身边坐下，笑着问：“如今怎么不藏着了？” 宋九兮挑起眉：“为何要藏？” 以前藏着武功不露，是因为她在乎长平侯府，在乎宋文智对她的看法。 如今她显露出来是为了护好青姨和弟弟，想到弟弟，宋九兮想起这个时候宋若羽还在寒山书院读书。 加上上一世，宋九兮已经很久没见过宋若羽了。 娘亲去世的时候，宋若羽还小，被宋文智抱给邱婷来养。后来他就对邱婷和宋晚晚越来越亲近，而对她这个亲姐厌恶得很。 若不是上一世得知宋若羽来救她，宋九兮还不知道在宋若羽的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姐姐的。 这一世，她不想错过遗憾了。 要是宋若羽再亲近宋晚晚她们，宋九兮就打断他一条腿。 永嘉忽然嗤笑一声：“你看这些人，说是大家闺秀端庄知礼，却一个个喜欢私议别人。别人要是不好，她们指不定在心里怎么放鞭炮呢。” 宋九兮抬起眼，扫了她们一眼，随后收回目光。 “她们指责你我，不过是因为你我跟她们不一样。她们以为自己高高在上，才来指责我们。实际上是因为指责我们，她们才能高高在上。” “一群长舌妇。”永嘉公主淬了一口，忽然想起来，“我们两个什么时候能自称“我们”了？” 宋九兮朝永嘉公主端起酒杯：“公主不也说了，是我们吗？” 永嘉睨着眼睛看她，半晌后笑了。她也端起酒杯，跟宋九兮碰了一下。“本公主认你这个朋友。” 宋九兮笑了，永嘉公主的脾性果然直爽，她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喝完酒宋九兮问：“常国公家的公子怎么样？” “一个读书人跟本公主怎么合得来？本公主已经警告他了，让他别妄想能娶到我。本公主这一辈子都不嫁人，男人有什么好的。” 但永嘉公主的警告应该不管什么用，因为常慎晖有事要离开，还远远地隔着凉亭给永嘉行了一个揖礼才离开。 永嘉看见这一幕，气得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掷，怒道：“本公主不是让他离我远远的？他还给我行礼？本公主说的那些话刚才都白说了？” 永嘉一肚子不快，刚才就不应该看常慎晖恭谨有礼的份上饶过他，她就应该一鞭子抽过去，保准他不敢在到她娘面前提亲了。 想起这事，永嘉就开始着急。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娘。 万一她娘真的看上常慎晖了，那她不嫁不也得嫁了。 不行，她得赶紧回去探探她娘的口风。 说什么也不能嫁人。 永嘉公主火急火燎地走了，宋九兮也待不下去了。 正在她准备走的时候，一个丫鬟走到她身边说：“燕少夫人，王妃有请。” 宋九兮想不通端王妃有何事找她，但王妃有请她不能不去。 丫鬟在前面领路，穿过花园走廊，来到后院的一间屋子里。 屋子正堂上端王妃端坐在上面，旁边四个丫鬟分立两旁。 宋九兮行礼：“臣妇参加王妃。” 旁边的丫鬟怒斥：“大胆！拜见王妃还不双膝跪地！” 宋九兮行的是半礼，不是正式场合她今日又算是客，所以半礼足以。 但端王妃故意为难，宋九兮今日就必须行叩拜大礼了。 宋九兮垂下眼，只能跪下行礼。 行完礼端王妃也没让她起来，而是慢悠悠地喝着茶，半晌都没说一声话。 宋九兮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垂着的眼眸看不清情绪。 半晌后端王妃忽然问：“明将军怎么忽然又昏了？他之前不是已经醒过来了？” 宋九兮谨慎地答：“将军身体虚弱，之前醒来也只是一时……” “胡说！”端王妃忽然将手上滚烫的茶砸在宋九兮腿边，溅起的碎片和茶水，一半潵在了地上，一半溅到了宋九兮身上。 宋九兮猛地缩回放在腿边的手，手背上已经红了一片。 “明将军是大衍国的战神，也是北地十六城的希望。陛下给你和明将军指婚，就是希望你能照顾好明将军，可你是怎么做的？” 宋九兮微微皱了皱眉，燕述白活不过一个月的事，京城人人尽知。 端王妃却因此故意找她麻烦，不过是想替三公主出口气。 宋九兮争辩：“王妃，明将军身体本就不好……” 端王妃打断她：“宋九兮你身为明将军的“妾”，将军身体不好就是你没照顾好，你还狡辩？你就好好跪在这里，反省反省你自己。” “你们几个看着她，什么时候反省完了才能起来。” “是。” 端王妃吩咐完，命人看着她随后离开了。 王妃的命令即是代表着皇族的威严，容不得人反驳。 宋九兮即使武功高强，但在皇城里她却大不过天家去。端王妃要罚她，她只能跪下受罚。 不过心里却怪上了燕述白，要不是他的桃花，她也不会无端遭此罪。 没想到燕述白一个快死的人，都能给她找麻烦。 今天这个亏她得咬牙吞下了，这时她才觉得自己太弱了，如今还是谁都能上来踩一脚。.qqxsΠéw 宋九兮不知道自己跪了多长时间，但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有丫鬟侍女提着风灯从廊外走过，一闪而过的灯光照亮宋九兮冰冷如霜的脸。 含巧陪着她一起跪着，这会儿膝盖疼得厉害。 “少夫人，我们是不是跪了有三个时辰了……” 宋九兮“嗯”了一声，含巧还想说什么，忽然门外走进来一位嬷嬷。 她走到宋九兮面前高傲地说：“王妃担心明将军身边没人照顾，特此宽恕你回去，还不多谢恩？” 宋九兮慢慢站起来，看着她答：“多谢王妃。” 今日之事，来日她定要找回来。 第28章 替夫人找回场子 宋九兮和含巧出端王府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了。 燕述白的轿子还停在端王府外，等在轿子边的一个枭衣卫看见她们立马迎了上来。“夫人您没事吧？” “无碍。”宋九兮摇头。 宋九兮脸上无恙，但含巧的眼睛却红着，两只腿站都站不稳。 宋九兮回到院子里，让青姨给她看了看腿。她的膝盖没什么大碍，只是因为皮肤白，皮肤上青紫的痕迹特别明显。 但含巧的膝盖却肿得厉害，青姨给她上过药后，含巧的眼睛还红着。 含巧要哭不哭地看着宋九兮问：“少夫人，你疼不疼啊？” 宋九兮笑了：“不疼了，过两天就好了，你这两天回去好好休息，今天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这个苦。” 含巧立马摇头：“是奴婢没保护好少夫人。” “不怪你，回去休息吧。”qqxδnew 含巧眼泪汪汪地出去了，青黛看着她离开，说：“这丫头倒是个心地单纯的。” 宋九兮也认同，否则也不会将含巧带在身边。 青黛又看看宋九兮的腿，皱眉说：“小姐，端王妃这么做只怕以后也不会安稳了。” 宋九兮早想到了，而且还有一个三公主，只怕是一个更麻烦的存在。 但现在多想无益，如今她的力量太弱了，不足以撼动这些皇权宗族。 端王府赏花宴过后，第二日宋九兮就听到了满城都在传她和宋晚晚的事。 “宋二小姐小时候差点被水淹没了，所以对水很恐惧，即使会游泳掉进水里也四肢发抖。” “二小姐那么柔善的人，竟然被宋大小姐扔进水里，还不让人去救，这不是谋杀是什么？！” “二小姐昨日惊吓了一场，现在见到水就开始发抖，这都是大小姐害的啊。” “宋二小姐真可怜，有这样狠毒的姐姐，小时候一定受过很多苦。” 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昨日端王府发生的事，不过大家都在可怜宋晚晚，谴责宋九兮。 宋九兮听到这消息，眉头一皱。 宋晚晚这么快就将昨日被她逼得暴露会水的事，撇得干干净净。不仅如此，还让众人可怜她，怜悯她。 这样的手段不可小觑。 不过上一世这个时候，宋晚晚已经将她是凌云阁阁主外甥女的事，告诉了赵鸿钧。 这一世却一直没有动静，难道是宋晚晚目前还不知道？ 宋九兮传信给烟云，要她查查宋晚晚和太子之间的联系，另外再派人盯着长平侯府。 娘亲的死过去了那么多年，线索也不剩下多少了。宋九兮要烟云查查娘亲以前的部下都在哪里，还有再查查目前凌云阁的消息。 宋九兮心中觉得有很多线索都缠在了一起，一时让她看不清楚。她现在需要的消息很多，但烟云那一时半会给不全，宋九兮也没办法着急了，只有耐心等着。 不过还有一件事让她意外的是，燕述白醒了过来。 宋九兮进屋的时候，燕述白的床边正跪着一个人，似乎在汇报着什么，见宋九兮一进来，那人立马停了声。 宋九兮不想掺和燕述白的人，于是转身退了出去。 正在汇报的人是燕述白身边另一个侍卫叫段昶，相比洛风的沉稳，段昶敏捷好动。而且轻功一流，一直在府外为燕述白收集各路消息。 段昶忍不住问：“刚才那人就是主子娶的夫人？” 燕述白睨了他一眼没说话，段昶从小跟燕述白一起长大，所以对他没有那么畏惧。 他说：“原来夫人长得这么好看啊，听说武功还跟主子不相上下，这不是天生一对吗？” 站在旁边的洛风猛地踢了他一脚，喝道：“主子让你汇报，你说那么多其他的做什么？” “我说的也没错啊，夫人还当众人的面夸主子是无双绝色呢。” 他正在跟燕述白汇报的，正是端王府那日发生的一切。 燕述白听了他的话，忽地笑了一下。他那双含情眼一笑，更加风流多情。 “原来我在夫人心里是这么好看呐。” 洛风和段昶已经习惯自家主子对自己美貌的自得，不过平时他身边的人没人会夸他。如今有夫人这么一夸，主子要是有尾巴都得翘起来了。 不过这话他们不敢当燕述白的面说，段昶继续汇报，之后说到端王妃罚跪的事。 段昶愤愤：“夫人被那端王妃找茬罚跪了足足三个时辰，主子你不知道那个端王妃有多可恶，属下当时就想上去抓花她的脸。” 洛风一言难尽地看了段昶一眼，段昶梗着脖子说：“我也没说错啊，我们主子好不容易成亲了，而且夫人还没嫌弃主子不行……” 洛风及时在段昶腰上踹了一脚，段昶哎呦一声才反应过来。 燕述白似笑非笑地说：“我不行？” “主子，那啥，属下口不择言呵呵。” 燕述白冷哼一声：“洛风将人丢到校场去，不打赢三十场不准回来。” “主子不要啊！”段昶哀嚎。 枭衣卫的校场一直设有一个擂台，里面的枭衣卫以守擂多少场为荣。 段昶胜在轻功，要是让他在那些为赢不要命的枭衣卫手下打赢三十场，那还不如要他的命。 等洛风将鬼哭狼嚎的段昶赶了出去，燕述白说：“把我醒来的消息递给端王，他现在应该很想见我。” 洛风领命出去了，不到两个时辰，听到消息的端王就压着萧滕走到燕述白面前了。 端王先是关心了一番，随后说：“述白本王知道你一直在找萧滕，没想到却给本王给碰到了。你不知道这人竟然还想刺杀我，正好被我抓了扭到你面前来，任你处置。” 燕述白的目光移到旁边瑟瑟发抖的萧滕身上，但很快他就收回了目光。 燕述白低咳了一声，理下下衣袖，忽然道：“前几日我夫人到府上做客，有不到之处还望端王殿下见谅。” 端王一懵，他还等着燕述白感激他呢，怎么忽然说到宋九兮身上了。他还以为燕述白在说宋九兮整治宋晚晚的事，一时他摸不清燕述白的态度。 端王试探地说：“燕少夫人在我府上那便是本王的客人，谈何见谅一说。” 燕述白掀起眼皮，声音发冷：“端王府招待客人的方式就是让我夫人在你府上跪上三个时辰？我这还没闭眼，端王就容不下我的夫人了？” 端王迷茫地正想询问，燕述白的声音陡然锋锐如刀起来：“端王莫不是以为我的五万枭衣卫是死的？连我的夫人都护不住？” 第29章 跪上三个时辰 啪—！ 一声脆响过后，端王妃倒在地上，怔怔地看着端王。 端王一路压着怒火回来，这会儿看见端王妃的样子，更加怒火冲天。“你这个蠢妇！你竟然让宋九兮在本王府上跪了三个时辰，你不知道她是燕述白的人吗？” “可……不就是一个妾吗？”端王妃委屈。 “妾？”端王气笑了，“燕述白会为了一个妾讨回公道？那是燕述白的人，是不是妾也是燕述白护着的人！你动燕述白的人，是想要燕述白扒掉我这个端王位置，还是扒掉你这个端王妃？！” “怎么可能……”端王妃更加不可置信。 端王妃还真不觉得宋九兮有多重要，她和三公主自小一起长大，虽然是表姐妹，但一直情同亲姐妹一样。 三公主喜欢燕述白，她也一直给三公主出主意。 宋九兮嫁给燕述白的第二日她就将宋九兮查得清清楚楚了，一个长平侯府不受重视的大小姐，没了娘，爹又不疼，还被抛弃给了燕述白。 燕述白那是什么人？被硬塞一门亲事，等他醒来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宋九兮。 就算宋九兮侥幸逃过一劫，在没人护着的情况下，她一个端王妃想怎么教训还不是怎么教训。 燕述白又怎么会为宋九兮出头？ 端王见她的蠢样，怒喝：“还不带着你的人，去燕述白面前赔罪！” 端王妃惊醒过来，畏惧地摇头。“王爷，那是燕述白啊，妾，妾……” “你怕也不行，燕述白要是不消火，你看你这个端王妃能不能坐的住！” 端王妃后悔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只不过罚跪了宋九兮，就惹来了燕述白这个煞神。 她要是知道，她绝对不会动宋九兮的。 端王妃被端王拽到燕述白面前，燕述白什么都没说，让人去跟宋九兮道歉。 “王爷王妃不知道，我夫人如今还在委屈着呢，臣怎么哄也哄不好。我如今是没办法了，王妃要是诚心道歉，那就让我夫人消气吧。” 即使燕述白不客气地这么说，端王和端王妃也没办法。连东宫都尽力讨好的人，他这个端王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 但他们去找宋九兮的时，发现宋九兮出门了，她们扑了一个空。 宋九兮出门去见了烟云一趟，烟云虽然在红烟阁里收集情报方便，但对宋九兮来说进出红烟阁却不方便。 于是她生出了开一个酒楼的打算，而且她记得她娘亲给她的地契里是有一家酒楼店铺的。 宋九兮想着这些事，往回走。 她走近国公府门前，发现门口聚了一大群人，远远地就传来嘈杂的议论声。 宋九兮见状本想避开府门前，走院墙翻进去，哪想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宋九兮好奇地走了过去，就见四个丫鬟模样的人跪在国公府门前，而这些丫鬟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她在端王府罚跪时看守她的四个人。.qqxsΠéw 宋九兮讶异地挑了下眉，这四人一脸灰白，脸上还挂着泪，眼底是压不住的恐惧，但她们都乖顺地跪在门口。 这可是端王妃身边贴身的人，这些脸孔京城中的人可都是认识的，谁能让端王妃的人在大庭广众下跪着。 这不是直接落端王妃的脸面吗？ “怎么回事？端王府的人怎么跪在燕国公府门前？” “听说是昨日端王妃罚了宋大小姐，今日端王就带着端王妃上门来道歉了。” “端王妃那可是王妃，怎么会向宋大小姐道歉。” “说是明将军发大火了……” 牵扯到明枭将军，大家的声音都低了下去。他们这时才意识到，宋大小姐已经嫁给了明枭将军。 而今日明枭将军所为，分明是看重这个夫人的。 一时之间，大家都不敢议论了。 “燕少夫人！” 人群中有人惊喊了一声，宋九兮无法看戏了，她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那四个丫鬟齐齐磕头，而且没留一点余地，重重地磕下。 “燕少夫人，奴婢们昨日冒犯夫人，罪该万死，请燕少夫人恕罪！” 正在这时青黛走了出来，她快速地走到宋九兮耳边，将情况跟她说了。 宋九兮听完，讶异地抬起眉。 燕述白竟然为了她，要端王妃赔礼道歉？ 那是皇室的人，宋九兮就算想找回场子也得暗地里来，她从来没想着明面上能让端王妃认错。 损了端王妃的脸面，那就是损皇室的脸面。 但燕述白直接让人跪在了这里，等她回来处置。 自娘亲去世了，宋九兮这是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欺负了有人给她找回场子的感觉。 四个人为首的一个丫鬟说：“王妃说了我等四人冒犯夫人，今日全凭夫人处置。” 宋九兮偏头问：“她们跪多长时间了？” 青黛说：“一个多时辰了。” “才一个时辰啊……”宋九兮喃喃。 “请夫人饶命！请夫人饶命！”为首的丫鬟猛地磕头，剩下几人跟着就磕头。她们磕得砰砰响，没一会儿额头上就磕出了血迹。 宋九兮看到这一幕，眼神冷了下来。 刚围过来的人，不知道原由的，纷纷开始指责宋九兮了。 “这么狠的心肠，有多大过错啊，要这样羞辱人。” “这不是宋大小姐吗，难怪了。她打死的奴仆多着去了，昨日不是还将自己妹妹推进水里了。” 这些人没指责两句，就被旁边人拉住了。等他们知道这些人跪在这里，是明枭将军的意思，一个个都不敢说话了。 宋九兮问：“不是说任我处置吗？怎么这会儿就向我求情了？我连怎么处置都没说呢。” 为首的丫鬟脸色一僵，手指攥紧了。 宋九兮冷哼一声：“放心我不要你们的命，你们就在这跪上三个时辰。嗯……对了，你们也放心，我会跟端王妃求情，即使你们犯了罪，回去后她也不会怪你们的。” 宋九兮此话一出，四人的脸色白了又白。 她们今日跪在这里丢尽了端王府的脸面，就算能回去，端王府也不会容她们了。 而且来之前，端王妃意思很清楚了。端王府会照顾好她们的家人，让她们放心去。 可宋九兮要给她们求情，让王妃一如既往待她们，那不是让王妃整日看着她们，时刻记得今日的羞辱吗。 想到王妃的手段，她们恐惧得全身发抖，她们宁愿今日就死在这里了。 宋九兮交代青姨看着她们，要她们跪满三个时辰，然后安全将她们送回端王府。 端王妃不可能当众向她赔罪了，但这四人本就代表着端王妃的脸面，不要一会儿，燕国公府门前围的人越来越多。 而燕王妃向宋九兮赔罪的事，也传遍的全京城。 端王府书房，端王听到外面的消息，气得摔碎了茶盏。 “燕述白宋九兮，敢如此羞辱本王，本王定不饶你们。” 他说完周围的幕僚都没说话，端王从愤怒中回过神来，也知道刚才自己所言是一时怒气，他根本做不到。 燕述白有五万骁勇善战的枭衣卫，父皇又特别宠爱他，他根本动不了他。 正在端王暗恨的时候，忽然一个幕僚走上前说：“王爷，太医都说燕述白没多少日子了。如今想把枭衣卫握在我们手里，只能硬抢了。” 端王眼神定定了看了幕僚一眼，随后笑了。 “盯紧东宫和燕述白，本王要枭衣卫认我为主。” 第30章 为夫给你撑腰 宋九兮回去后，想去看看燕述白。 但她一进门就见燕述白坐在院子里，日光被院中的桃花树切割成了碎片，斑驳地落在他病弱的身上。 他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头顶盛开的桃花。 肩头和腿上都落了几片粉白的桃花，像是停留下来的蝴蝶，在微风中扇动着翅膀。 宋九兮发现燕述白喜欢穿白衣，即使吐血时，衣衫也是一尘不染的。 宋九兮以前听说过，京城无人能媲美明枭将军。所以她在众人面前夸燕述白是无双绝色，没有一个人会反驳。 据说当年十二岁的燕述白刚上战场，一张漂亮的过了分的容颜连敌军首领都呆滞了。 而那时燕述白就趁他愣神间，一箭洞穿了他的眉心。 不过那之后，燕述白上战场就喜欢戴一张黑色的面具，形容恐怖，貌如丑鬼。 自此之后战场上，众人开始对这张面具恐惧起来。 那张无双绝色的脸也就隐在了面具后，不过如今宋九兮看见的，更多的是被七霜雪折磨的形容枯槁的人。 宋九兮忽然想看一看当年，从北地大胜归来，踏马从长乐街走过，风华正盛的少年将军。 宋九兮失神的时候，云琴忽然拿着一张毛毯走到燕述白身前，披到他腿上。 云琴弯着腰，碧色的罗裙摆贴在燕述白的腿边，柔声说：“少爷，当心腿着凉了。” 燕述白收回目光，第一眼先看到了站在院子门口的宋九兮。 燕述白一怔，随后眉眼就弯了下来。 云琴顺着燕述白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捏紧了手指。 宋九兮喜爱穿红衣，红衣似火，但她的眉目却是清冷的，好像永远笼着一层霜雪。仟仟尛哾 寒芒凛冽，生冷地割着望着她的人。 宋九兮走过来，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燕述白说：“我帮我的夫人需要理由吗？” “需要。” “但在我这里不需要。” 宋九兮疑惑地看着他，燕述白笑着说：“我护短，非常护短，我的人谁都不能欺负。” 他貌似想到段昶说他不行的事了，他咬了咬牙啧了一声：“我都还没欺负过呢……” 宋九兮自动忽略他后面一句，但燕述白今日护着她的事，确实让她生出了感动的情绪。 上一世她要的无非就是没有理由的偏爱，宋文智给不了，满嘴谎言的赵鸿钧更给不了，但如今燕述白却给她了。 想着燕述白没多少日子了，宋九兮眼神一黯。 算了，燕述白最后的日子，宋九兮也会护着他。 毕竟他现在看起来太弱了，随时都能一口气喘不过来的样子。 果然燕述白又低声咳了起来，宋九兮也紧张起来，刚说要护着他，可不能忍让他这会儿就没了。 但宋九兮还没说什么，云琴忽然紧张地说：“少爷奴婢推你进屋，这外面风太大了，少爷根本不能吹……” 宋九兮一把按住了轮椅的手柄，云琴着急：“少夫人，你怎么还拦着啊，没看少爷不能吹风了吗？” 宋九兮低头问：“这丫鬟是你的通房？” 燕述白扫了云琴一眼，云琴立马紧张又期待起来。 她自小服侍燕述白，虽然后来燕述白早早去了战场，但这些年她一直在等少爷。 老夫人和二夫人后来看她尽心，确实是将她当作少爷的通房的。 在她心里，她就是少爷的人。 即使宋九兮入门，她也不觉得自己争不过她。这么多年她服侍的情分，少爷待她一定是不一样的，早晚会将她收进屋里的。 云琴心里窃喜起来，眼神期待地看向燕述白。 燕述白扫了她一眼，半晌后说：“不是。” 宋九兮点了点头，想来燕述白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不会看上这样一个姿色普通的丫鬟。 云琴却一下子红了眼，喃喃地说：“少爷，奴婢，奴婢是少爷的人……” 燕述白淡淡地看着她，眼底冷漠无情。 云琴被他盯得脊背发凉，她一下子哭了出来，立马跪下。“少爷，奴婢服侍您这么多年，一直尽心尽力。奴婢想留在少爷身边……” “奴才侍奉主子是邀功的理由吗？谁给你的胆子？！” 燕述白一声喝问，云琴吓得脸都白了。 燕述白冷声说：“我身边不要不敬主子的奴才，滚！” 云琴又惧又慌，但燕述白决定的事，从来更改不了。 她眼睛肿成了核桃，却不敢在燕述白面前多说，只能恨恨瞪了一眼宋九兮。 宋九兮推着燕述白往屋里走，没注意云琴这一眼。 就算她注意了，她也不会在意。 宋九兮将燕述白推到屋子里后，问：“你要去床上躺着吗？” 燕述白看着她：“为夫行动不便，麻烦夫人了。” 宋九兮弯下腰，一把抄过燕述白的膝弯将他抱了起来。 屋顶上的洛风立马捂住段昶的眼睛，段昶拼命将他的手往下巴拉，然后惊叹：“原来只有主子这样的厚脸皮，才能娶到媳妇啊。” 洛风抓住他的领子，立马将他从屋顶上拽下来了，免得看见不该看的。 宋九兮将锦被盖到燕述白身上后，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燕述白笑着，一双眼落在宋九兮身上打转。 宋九兮问：“端王会因此给你找麻烦吗？” “会，夫人担心了？” “麻烦是我惹的，你今日帮了我，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承受的。” 燕述白扬起嘴角，道：“你即是我燕述白的妻，那就可以无惧任何人。整个京城还没有谁能给我找到麻烦，哦，只要你没掀翻皇帝的龙椅。” 宋九兮听燕述白的意思…… 她心口猛跳，忽然问：“那我以后要是惹更大的麻烦…….？” 燕述白用一种调戏又似认真的口气说：“为夫给你撑腰。” 第31章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如果宋九兮不知道上一世发生的事，那她也许会当真了。但算算燕述白活不到半个月了，他说的这些话便也成了空话。 不论什么原因燕述白愿意护着她，宋九兮都承这份情。 夜深时，宋九兮挥手熄了灯。 窗外段昶和洛风守在树枝上，月光皎白，从窗棂透到屋内，在地上撒上了一层月霜。 她在燕述白身边躺下，这几日他们俩之间都是这么睡的。 燕述白中了毒，又双腿有疾，夜里呼吸更浅，所以宋九兮一直当身边的这个人不存在。 但燕述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外面吹风太久了，到了夜里就见燕述白全身都在发抖。宋九兮被身边的声音惊醒，就见燕述白脸白如雪，嘴唇上白得像是刷了一层冷白漆。 “燕述白。” 宋九兮伸手往他额头一摸，触手的温度是活人没有的冰冷。 宋九兮心里一惊，转手就要来探燕述白的脉息。 可忽然她的手腕，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 宋九兮看着燕述白的眼说：“我去叫大夫来。” “不用。”燕述白脸色青白，额上冒出冷汗，但声音却清晰，“七霜雪发作了而已。” 他身体绷得很紧，脖颈上青筋凸起。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来有多痛，但冷汗渗得到处都是。 宋九兮想起之前青姨说的，七霜雪发作，除了难以言喻的疼痛外，还有仿佛置身于万年雪山顶的寒冷。 身体里的血液和呼吸似乎都被冻住了，只有密密麻麻的疼和冷，来回在身体里翻搅。 可偏偏这个时候，人的意识却冻不住，于是感受到的痛苦越发深。 宋九兮将燕述白身上的被子掖得紧了些，但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她忽然想，是不是要不了多久，她一觉醒来身边躺着的人就会没了呼吸。 想到这点，她心绪复杂，除了可惜和遗憾外，好像还有点别的情绪。 她压下这点莫名的情绪，说：“我尝试给你输送点内力，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燕述白没说话了，不知道是没力气说话，还是同意了。宋九兮迟疑地握上燕述白的手，这次他没拒绝她了。 宋九兮慢慢地将内力输送过去，她不知道燕述白有没有好点，但他身上的皮肤却没有那么冰了。 直到寅时，宋九兮见燕述白睡了过去，才松开了手。 她转身躺下，想着燕述白的一生。 他十二岁那年上了战场，后来就屡战屡胜，成就了一代战神神话。 可两年前他忽然兵败，又身中剧毒落下了双腿残疾。 如今全京城人都知道他命不久矣，但宋九兮在他身上却看不到将死之人的枯槁和颓败。 这副漂亮的皮囊下，有坚如松柏的韧性。即使落入如今的境地，他也不会自伤和厌弃。 不过能执掌五万枭衣卫，又打得北齐人闻风丧胆的血衣将军，从来不会是软弱的人。 宋九兮想了会儿，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宋九兮起了早，出门练武。 燕述白的扶风院有很大一块地方，倒是适合练武。 宋九兮拿着淬云，耍了一套枪法。这是她每日必做的，如今不在长平侯府，她更不会顾忌别人了。 但蹲守在树枝上的洛风和段昶看得眼热，他们早就知道了夫人武艺不凡，但亲眼看到总想上去讨教两把，看是不是真的跟主子一样厉害。 洛风稳重，但段昶却按捺不住了，一下子从树枝上跳了下来。 “夫人，属下想跟你讨教两招。” “好啊，来！”宋九兮浑身动得出了汗，这会儿正想找人练练手。 如今段昶送上门来，她怎么会放过。qqxsnew 而且她可是知道以前燕述白的武功很厉害的，只是如今燕述白再也动不了武，宋九兮想讨教都没地方讨教去。现在拿他手下人试试正好。 段昶不知道宋九兮的想法，他现在兴奋得很。今天他要是打赢了，就可以跟枭衣卫那些好战的人炫耀了。 他打不过主子，但他打过主子的夫人了。 所以燕述白一出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银枪裹着清晨的寒气，熠熠寒芒从空气中划过。红衣少女步步紧逼，身姿腾挪间，轻盈又翩跹。 洛风站到燕述白身后，燕述白问：“你觉得谁会赢？” 洛风顿了顿，说：“夫人。” 燕述白轻笑了一声，说：“还有三招，段昶就接不住了。” 果然三招过后，段昶出手的每一招都被宋九兮的银枪封锁住了。段昶咬着牙，拼命想挣脱，但他越挣脱，越觉得周围好像被宋九兮布下了一张网。 他就是网中的鱼，任凭他再如何挣扎，也躲不掉。 “不打了，属下认输了！” 段昶急忙喊，宋九兮遗憾地收回银枪。 段昶耗尽了所有力气，踉跄地跑到旁边的石桌上坐下。脸颊搭在桌面上，双手无力地垂下，整个人都好像被摧残得失了魂。 洛风嫌弃地看着段昶，不过心里却在庆幸。幸好刚才自己没冲上去，否则他也跟段昶一样，被一根银枪耍得团团转。 这个傻小子还不知道呢，他早就输了。只不过夫人想多练练，才让他蹦跶这么长时间。 宋九兮出了一身汗，她想去沐浴一番，就见燕述白坐在门口上。 “你身体没事了？怎么出来了？” 燕述白道：“没多大事，昨夜夫人受累了。” 宋九兮摇头：“不用，你没事就好。” 燕述白没事，那她就还能过一段平静的日子。 她沐浴完出来，就见小厨房已经将早点摆了出来。燕述白面前依旧是一碗清粥，而摆的这一桌都是给宋九兮吃的。 这些精致的点心都是宋九兮爱吃的，其中一道香软酥脆的千层糕更是她的最爱。 不过她许久没吃过了，娘亲在的时候，还经常买给她吃，娘亲一走，她的生活就受制于邱婷母女了。 见宋九兮愣神，燕述白将那碟千层糕推到宋九兮面前。“早点不宜吃多，不过你爱吃的小厨房一直备着，什么时候饿了都可以端过来。” 宋九兮忽然抬起头，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第32章 家宴 “女孩子不都爱吃吗？” 宋九兮看了他两眼，收回了目光，看来是她想多了。 燕述白垂着眼，眼底晃着粼粼如泉水般的笑意。 当初那个小姑娘长大了，如今不好哄也不好骗了。 不过爱吃千层糕这一点还是一样的。 宋九兮低头吃饭，她吃饭的时候很认真，千层糕咬一口没咽下，下一口已经塞在嘴里了。 她脸颊两边鼓着，看起来很像燕述白曾在北地灌木丛中看到的一只松鼠。 北地荒凉，灌木丛中也没什么吃的。 那只松鼠也不知道是怎么跑到那贫瘠的灌木丛中的，燕述白不忍心，将手中的干粮一块块掰给它吃。 于是那只松鼠就乖乖蹲在他脚边，两只爪子抱着碎干粮，吃得又快又急。 脸颊也是鼓鼓的，就像眼前的宋九兮一样。 宋九兮这种吃饭仪态，要是在长平侯府那是要遭骂的。 一点都不端庄，也不文雅。 宋文智经常因为这，在她吃一半的时候将她赶下饭桌。后来宋九兮就算随便吃两口，也不跟他们一起吃了。 但在燕述白这里，没有人会说她。 宋九兮觉得很放松，她永远学不了大家闺秀的那一套。她不会去写纤细的闺房诗文，不会弹淫巧的琴音，更不会做女红。 就连走路坐姿都没有那些闺房里的讲究，她不是不会，上一世她逼着自己什么都学会了。只是她如今已然不把世俗对女子的规训放在眼里了，更是将《女德》弃之敝履。 她拿起了银枪，执起了利剑，这样的她才是宋九兮。 吃完早膳后，宋九兮今日没打算出门。她要好好整理一下她手中这些地契，看哪些可以用得上的。 而且她想将医术重新学起来，青姨早就想将一身医术传给她了，如今更是倾囊相授。 宋九兮除了在女才上有缺，在其他地方一点就通。 她记草药和药方都非常快，通常看过一遍就记住了。 这一点连青姨娘都惊讶不已，随后便如获至宝。 这日傍晚，二夫人身边的钱嬷嬷过来有请，说燕国公带着燕二少爷回来了。今晚在正厅摆了团圆饭，请燕述白和宋九兮过去。 宋九兮来到燕国公府这些日子，还没见过燕国公，更没见过府上其他少爷。 到了晚膳时间，宋九兮推着燕述白过去，一到正厅发现各房的人都在。 还在前朝时，燕家是永州的一个富商。是如今的燕国公燕鹤荣，也是燕家大房长子带着全家人投入到圣上的阵营里，为圣上早期招兵买马提供了很多钱财。 燕鹤荣本人很有才学，大衍建立后他凭着自身的本事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也被封为了燕国公，爵位世袭。 而燕家二郎燕鹤卓是武将奇才，封了大将军，如今镇守在蜀地与北地中间，扼守着西塞要地。 燕国公府如今就三代人，上面一个老夫人健在，中间是燕鹤荣和燕鹤卓兄弟姐妹四人。 不过三妹进宫当了德妃娘娘，四弟则是个闲散富贵人，在一个书院当教书先生。 长房孙辈只有嫡出燕述白和燕月晴两人，二房孙辈嫡出一个燕北恒，一个燕月凝，还有一个庶出的燕北晨。至于三房只有一个嫡女。 这么一大家人分三桌坐满了正厅，宋九兮和燕述白两人一进去，本来满堂的笑语声都停了下来。 半响后还是二夫人开口：“述白，九兮就等你们来了。” 燕国公面相端肃，看着就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 他的左手边是老夫人，右手边的位置却是燕北恒，燕鹤卓的嫡长子。 燕鹤卓驻守西塞，他的嫡长子留在京城，一直是被燕鹤荣这个大伯亲自带着教导的。 据说燕国公对这个侄子倾尽了心血，从启蒙读书，后来的考功名、到如今官场做事都是手把手教导。 京城人都传承袭国公爵位的很可能不是燕述白这个长房嫡孙，而是二房的燕北恒。 宋九兮看着两人之间亲和的氛围，仿若父子，衬得燕述白这个亲子倒成了外人。 但燕述白一直脸色淡淡，似乎毫不在意。 燕国公说：“开饭吧。” 下人们陆续将饭菜上了桌，本来宋九兮以为国公府应该跟宋家一样，秉持食不言的。但开饭后，大家渐渐活跃开，开始说话了。 燕国公偏头在跟燕北恒谈他们之前在江南处理的赋役案子，从头到尾他没关心他亲儿子一句，对宋九兮这个儿媳妇更是视若无物。 桌上人都在说话，反而燕述白和宋九兮成了透明人。 宋九兮不知道燕家为什么会如此对待燕述白，但看燕述白不在乎的样子，她也觉得没必要计较。 燕述白忽然开口：“夫人，我想吃那道干蒸鸭。” 宋九兮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道干蒸鸭就放在燕北恒的面前。 燕北恒似乎很喜欢吃，筷子一直没停。 但听到这句话，燕北恒停下了筷子看了过来，所有人都朝燕述白看过来。 燕国公一皱眉，冷声说：“干蒸鸭是你弟弟爱吃的，你平时根本不吃。再说了你身体不好，这些怎么能吃。” 燕述白笑着问：“那请问父亲我能吃什么？” 燕国公眉头皱得更狠：“大夫怎么交代你的？还有你怎么照顾述白的？不知道他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吗？” 燕国公的怒火冲向了宋九兮，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 宋九兮抬起眼冷冷地看着他，问：“燕国公这话说得真可笑，燕国公自己知道你儿子喜欢吃什么吗？您说干蒸鸭他不能吃，这满桌的菜有哪一道是他能吃的？你们还知道他是一个病人吗？” “放肆！” 一声重喝，所有人吓得都停下了筷子。 燕国公怒喝：“燕述白你怎么管你房内人的？还把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你们这是忤逆！” 燕述白勾起唇，说：“还得多谢父亲给儿子挑的妻子，甚合我意。” 燕国公给他气得手都在抖，燕北恒忙劝道：“大伯不要生气，生气伤身体。” 在一片忙乱中，燕述白淡淡地说：“好一幅父慈子孝的画面，看得我都没胃口了。” 宋九兮站了起来，推着燕述白往外走。“夫君的身体本就不好，既然这么倒胃口那我们就自己回去吃吧。” 燕述白闻言，眼中的冷意散尽了。 他的小姑娘还挺护着他的。仟千仦哾 众人看着燕述白和宋九兮离去，一时无言。 燕国公怒道：“孽子！孽子！” 他刚说完，面前桌子忽然塌了，满桌的菜汤全浇一桌人身上了。他们急吼吼地站起来，抖擞身上的饭菜。 “桌子好端端的怎么会塌？” “我的新裙子！全毁了。” “一定是燕述白，不对是宋九兮，是他们干的！” 第33章 这火烧的太及时了 不管国公府正厅如何乱成一团，宋九兮和燕述白两人回到小院子里，自在得很。 如今刚三月初，天气已经没有那么清寒了，但燕述白的身体还是抗不住。宋九兮还是让含巧在屋子里烧了炭炉，又在他怀里塞了一个鎏金手炉。 燕述白身上还裹着毛披风，腿上盖着毛毯。 相比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宋九兮就穿得清爽多了。宋九兮并没有穿当下女子常穿的上袄下裙，而是一袭红衫，青色内衬。腰上黑色的束带里缠着一把软剑，腰侧还挂着一枚平安扣。 简单清爽，干净似雪，就像她这个人。 小厨房知道他们在院子吃，没一会儿准备了一桌丰富的饭菜上桌。 宋九兮短短几日，就爱上了燕述白这院子里小厨房厨师做的饭菜。这个厨房做的每一道菜都合她的口味，宋九兮都想着以后离开燕府，说什么都得将这个厨师带走。 也不知道燕述白同不同意。 宋九兮认真吃饭，燕述白虽然在旁边喝他的清粥，但他也仿佛胃口大开，一口气喝了两碗。 他抬着眼眉目含笑地看着宋九兮，宋九兮平时眉目冷得很，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泄露出女儿家的可爱。 所以燕述白在宋九兮嫁入府里第二日，就让洛风将京城最好的厨师给押了过来。 从此以后他也有了一个喂食的爱好。 吃完饭，含巧端来了药碗。 燕述白脸上的笑意立马收了，神色冷淡下来。但他这点变化一般人看不出来，就算看出来也想不到他是因为不想喝药。 宋九兮见他拒绝喝药的样子，就跟娇滴滴的姑娘家一样。 这让她忽然想起来，五岁的时候她在蜀地遇见的一个女孩。 那时她跟在娘亲的军队里，由青姨照顾。等蜀地的战事结束，他们就可以回京城了。 宋九兮小的时候几乎就是在军队里长大的，不管娘亲去哪里打仗都会带着她。久而久之，军营就成了她最熟悉的地方。 而且她一个女孩子为了在军营里混着方便，故意装扮成男孩子，还在脸上抹灰。 后来她在军营里就遇见了另外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虽然她们一样穿着男孩子的衣服，但那人长得太好看的，一看就是女孩子。 后来宋九兮还发现那女孩怕喝药，蜀地湿热还有瘴气，随军大夫给他们配了药。但一到喝药的时候，她就会找各种借口躲开。 宋九兮自小想成为娘亲一样的大英雄，所以喝药都是一口闷的，从来不叫苦。 但长得好看的女孩子怕苦也正常，宋九兮还记得自己为了哄她喝药，偷偷去山里采过酸酸的青果。 后来那青果太酸了，女孩宁愿喝药都不想吃那青果。 不过后来她跟着娘亲回京城，就再没见过那女孩了。宋九兮临走的时候，恋恋不舍地将自己的小木剑送给她了。 那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后来想想那女孩应该是蜀地驻军哪家的姑娘，因为她在京城从来没看到那个女孩。 这么多年过去，宋九兮都快忘了这人了。 今天看到燕述白喝药，不知怎么竟然想到年少遇到的那个女孩了。qqxδnew 要是燕述白知道她把他当成女的，不知道他会怎么生气。 含巧不是云琴，燕述白不喝，她也不敢劝。只是这药是罗大夫叮嘱的，要她们盯着少爷喝下去。 含巧急得不知道怎么办了，拿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宋九兮。 宋九兮沉默了半晌，将药碗拿过来，道：“我来吧。” 含巧大松一口气，燕述白却眉心一跳。经过上次之后，他可不觉得宋九兮会温柔地哄着喂他。 宋九兮肯定上来就灌他，这是他娘子他还不能不喝。 正在燕述白嘴角绷紧，等着宋九兮灌药的时候。 忽然宋九兮举着勺子递到燕述白嘴边，燕述白愣愣地张口，一口咽下苦到炸裂的药。 宋九兮一勺接一勺，喂得认真。本来燕述白觉得喂药这是夫妻之间很甜蜜的事，但如今被宋九兮喂起来，却如凌迟般，折磨着他本就脆弱的味觉。 “夫人，好了好了，我自己喝。” 燕述白伸手接了过来，宋九兮有点可惜地松开了手。她看着燕述白硬着头皮喝药的样子，竟然觉得人人畏惧的明枭将军竟有点可爱。 嗯，只是有一点。 第二日清晨，宋九兮练武结束后，忽然注意到院子门口含巧正跟一个丫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宋九兮问：“发生什么事了？” 含巧和另一个丫鬟忙跑过来，那丫鬟宋九兮记得也是院子里的叫浮翠。 含巧说：“少夫人，府里发生大事了！” “能发生什么事？”宋九兮没当回事，再说燕国内府内发生的事，也跟她没关系。 含巧似乎很激动，小丫头性子急也说不好，最后还是浮翠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昨晚宋九兮和燕述白离席后，燕府的家宴就散了。 哪想半夜，孙二小姐也就是燕月凝的院子里走了水，火都烧到了屋子顶才被人发现。 这一下惊动了整个燕府，所有人都赶过去。救人的救人，灭火的灭火。 说到这里宋九兮想起昨晚她确实知道府里着火了，但着火的位置离他们这里远得很，宋九兮根本没在意。 现在才知道，烧的原来是燕月凝的院子。 宋九兮问：“好端端的怎么起火了？有人放的火吗？” 浮翠道：“起火的原因好像是二小姐屋里的炭炉没熄灭，夜里不知道怎么就着了起来，将旁边放在椅子上的一件披风烧着了，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有人受伤吗？” “没有人受伤，但是……”浮翠顿了一下继续说，“二小姐被救出来的时候，屋里还有别人，这人正是李少爷。” 见宋九兮似乎疑惑，浮翠又解释：“这个李少爷正是二夫人家远方的一个表少爷，之前在府上暂住，不过前段时间已经离府了。如今不知道怎么进了府，还在二小姐的屋里，据说两人出来的时候，连件衣衫都……都没穿。” 含巧在旁边点头：“少夫人，奴婢早上去管家处拿月银就听其他人说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二小姐和表少爷那个了，老爷发了大火，二夫人都气晕过去了。” 宋九兮听完，不得不感慨：“这火烧得太及时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的，燕月凝经此一遭，名声算是败了。 第34章 嫂子求你救我 宋九兮本来没把燕月凝这件事当一回事，听完就忘了。 她还要抓紧时间练武和跟青姨学习医术，她的时间根本不够用。而且烟云那边有消息了，碍于她如今和燕述白待在一起，不敢往府里传消息，只能让她出去。 宋九兮准备晚上出去一趟，但她没想到晚膳前，一个意外的人来找她。 “谁找我?” 含巧说：“是大小姐。” 宋九兮想了一下，才知道是谁。这还得多亏她去端王府的时候，跟燕月晴打过照面，否则她真不知道她是谁。 “她来找我做什么？算了，你将她请进来吧。” 含巧跑出去将人请了进来，燕月晴一进来就朝她扑通一声跪下了。 宋九兮皱了皱眉，往旁边移了一步，没受她这一跪，也没拉她起来。 燕月晴脸色憔悴，眼下青黑，头发和衣衫也乱糟糟的，不知道遭遇了什么。 她红着眼哽咽地说：“求嫂子救月晴一命。” 宋九兮说：“燕小姐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府里长辈都在，就算有什么事也轮不到我来帮忙。” “嫂子月晴，月晴过的日子哪是什么大小姐的日子。”说着，她将衣袖往上一捋，两条手臂上都是青紫的痕迹。 宋九兮皱了皱眉，这些痕迹看着像是人掐出来或者打出来的。 燕月晴咬牙说：“不止这些，月晴背上，腿上都是伤。嫂子应该明白了，即使占着嫡长的身份，日子过得不如狗的多了去了。” 燕月晴知道宋九兮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于是借着同病相怜的境遇来求她。 可惜，她求错了人。 宋九兮对含巧说：“将你们少爷请过来，说他妹妹有事求他。” “不能去。”燕月晴忙出声阻拦，“嫂子，不能找哥哥。” “你要是有事，找你哥比较管用。我不过一个刚进府的外人，我帮不了你。” 不管燕月晴求什么，能让燕月晴直接冲她下跪的，绝对是大事。 宋九兮不想掺和国公府的事，燕月晴的事让燕述白来管比较好。 “嫂子，哥哥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帮我的，哥哥眼里根本没我这个妹妹。”燕月晴说，“即使我被燕月凝当狗一样使唤，被她欺负得浑身是伤，被她命令每天晚上睡在她屋子门口，他也不会帮我的。” 宋九兮说：“他是你哥不会不帮你……” “我没有这样的哥！”燕月晴大声打断她的话，宋九兮皱了皱眉。 燕月晴像是反应过来了，忙说：“我的意思，意思是哥哥身体不好，这件事就别找他了。” 宋九兮定定了看着她，燕月晴捏紧了手帕，心下慌张又不安。 宋九兮跟她过的一样的日子，怎么不明白她的痛苦呢。 她本来以为只要她一哀求，宋九兮知道了她的可怜，一定会帮她的。 但宋九兮的反应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一下子慌了。 宋九兮看了她许久，忽然问：“你要我帮你什么？” 燕月晴内心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宋九兮会帮她的。 从她在端王府看到宋九兮整治宋晚晚，她就知道宋九兮是恨着一直欺负她的妹妹的，所以如今得势后一定会欺负了回去。 宋九兮得了势，还是她哥燕述白的。 想到燕述白，她眼底一暗。 要不是燕述白这么多年不管她，她也不至于被燕月凝那个贱人欺负成这样。.qqxsΠéw 燕月晴不敢将心里情绪露出来，她哭着说：“二婶要将我嫁给蒋侍郎家的儿子，他那个儿子在是个，是个混账，之前娶了两门妻都被他折磨死了。我，我不想嫁给他，嫂子求你救救我。” 宋九兮盯着她的眼睛问：“二夫人为何要将你嫁给蒋家？” 燕月晴咬牙，眼中的恨意这一刻没藏住，完全露了出来。“因为燕月凝要嫁给李善的事是板上钉钉了，除了李善没人会娶她了，京城里大户人家根本不会娶一个失了名节的女子。而那李善只是永州的一个穷书生，除了一副好皮囊，什么都没有，而且他今年科考还落了榜。就因为这样，她燕月凝嫁得不好，她也不准我比她嫁得好。” 宋九兮看着燕月晴捂脸哭了起来，两肩颤抖，瞧着好不可怜。 “蒋家那少爷就是个畜生，她们以为我不知道吗？还想哄着我嫁过去。”燕月晴又抬起头，两双水汪汪的眼睛祈求地看着她，“嫂子，我不能嫁，我嫁过去就没命了。” “昨晚燕月凝屋里的火是你放的吧？” 宋九兮此话一出，燕月晴眼眶里的泪怔住了。 她僵硬了半晌，问：“嫂子，何来此意？” “燕月凝跟李善私通不是第一次了，想来之前的每一次也是你替他们把风的。昨日夜里，燕月凝是不是又叫你在她屋外守着？就像你说的，她让你睡在她屋外，所以你一把火将她屋子烧了起来。” 随着宋九兮说得越多，燕月晴脸色越白。 “如果将人烧死那最好，就算烧不死，就像现在这样，她的名声也全毁了。可是你没想到，燕月凝还是不准备放过你，她和二夫人如今威胁到你的婚姻大事了，你开始慌了。” “我没，嫂子我没有！”燕月晴连忙摇头。 她不能认，燕月凝那么怀疑她，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干的。 可宋九兮为什么会猜得这么准，宋九兮怎么知道她做的一切的？ “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子。”宋九兮冷笑一声，“你知道你这些手段，我从小到大经历过多少次吗？” 宋九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漠地说：“我跟你从来不是同病相怜，我就算有善心，也不会对着一个满腹算计的人。” 第35章 纵火的人是宋九兮 燕月晴脸上的慌张和恐惧消失了，她脸色平静下来。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宋九兮，你不过是仗了燕述白的势。没有燕述白，你依然跟我一样。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里，你早晚会死在宋晚晚手里。” 宋九兮定定看着她，淡声说：“我跟你不一样。” 燕月晴嗤笑一声，宋九兮也没必要跟她解释。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的对手从来不是宋晚晚，也不是别人。 一直都是她自己。 她将自己活成了一个受尽欺负的可怜虫，于是谁都可以上来踩一脚。 但这世如何活，怎么活，都握在她自己手里。 没有人可以置喙。 所以她跟燕月晴不一样。 燕月晴看着她始终冷淡的神色，显得之前自己的下跪和求救都成了一种耻辱。 明明她们都是一样的人，宋九兮凭什么高高在上？ 她心中越发憎恨，恨燕月凝，恨宋九兮，恨燕述白，恨燕国公府的所有人。如果不是他们，她也不会遭遇这一切。 燕月晴临走时，忽然回头说：“我看燕述白死了，你再拿什么东西跟我不一样。” 宋九兮狠狠皱了下眉，含巧说：“这大小姐怎么咒自己的哥哥啊。” 宋九兮忽然觉得燕述白要是死了，怕是没有人会伤心。 这些他的至亲一个个都比外人更期待他的死，燕国公不拿他当儿子，燕月晴不拿他当哥哥。还有个燕大夫人从来不见她的身影，连儿子都快死了也没出现。 好像燕述白的一生在所有人眼里都不重要。 宋九兮心口微涩，想到自己之前故意折腾燕述白喝药，又觉得自己跟这些人一样残忍。 “含巧，你家少爷晚上的药喝了吗？” 含巧愣愣地回：“还没……” “把药端来，还有让小厨房端些果脯子来，另外再去备些甜点心。” 燕月晴离开燕述白的小院后，一路冷着脸往回走。 她越走越快，可走到燕月凝的院子外时，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院子里燕月凝发疯摔东西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燕月晴那个贱人呢？让她给我滚回来！” 燕月晴捏紧了手帕，想起身上的疼，一时害怕地不敢进去。 但被燕月凝赶出来的丫鬟们看到门口的燕月晴，立马说：“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燕月晴只得硬着头皮进去，她刚进去一个青花瓷瓶就朝她脸上砸来。 燕月晴吓得蹲下了身，瓷瓶在身后哗啦一声碎裂，碎片溅到她背上割得她皮肤火辣辣的疼。 燕月凝看着她满腹怒火。“燕月晴我真的小看你了，你竟然敢坑我？还敢放我烧我？贱人！” 燕月晴愤恨极了，不管是什么都往燕月晴身上砸。 “你不过是一个贱人，爹不疼娘不要，要不是我可怜你，给你这份大小姐的面子，你以为你能活得下来。” 燕月晴听了这话，眼中恨意一闪而过。 燕月凝和燕二夫人表面上将她按国公府大小姐养大，可实际上她连燕月凝身边的一个奴才都不如。 动辄打骂、侮辱，燕月凝稍有不痛快，她就得承受她的所有怒火。 她怎么能不恨燕月凝。 之前燕二夫人为了遮掩燕月凝和李善的事，连忙将李善赶出府，还给燕月凝讲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一旦燕月凝真的嫁过去，那燕月凝会一辈子都凌驾在她头上。 燕月凝就该配李善那样的窝囊废，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所以她一把火将他们的丑事都暴露了出来，她痛快极了。 可燕月凝是个疯子，她都如此了还不让她好过。 “贱人！贱人！”燕月凝上去抓住燕月晴的头发就打，两巴掌打下来，燕月晴的嘴角就出了血。 燕月晴不敢反抗，她一旦反抗就会被打得更惨，就算她被打死，这府里也没人在意她。 “二妹，我错了，你别打了，别打了！”燕月晴慌了，燕月凝这次真的下了死手，她怕了。.qqxsnew 她恐惧地趴在地上求饶，抓着燕月凝的衣摆说：“二妹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是，是宋九兮！是她！我那天晚上迷迷糊糊看到一个红色人影靠近，就是她！” 燕月凝停下了手：“宋九兮？她怎么知道我和表哥的事？是不是你说的？” “二妹，我怎么会说。”燕月晴抬起头，想起刚才宋九兮对她的羞辱，她眼底森然。“我刚才去质问她了，她还不承认。我昨晚看到的就是她，穿着红衣，又有轻功的女子，府里只有她一个。” 燕月凝拧起眉，随后大怒：“宋九兮不过是一个贱人，嫁给我国公府还不老老实实的，竟然敢陷害我！” 燕月晴笑了出来，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底是屈辱和仇恨交杂的痛快。 亥时三刻，宋九兮翻墙出门，一路飞掠到红烟阁。从红烟阁后巷，她攀着墙壁，很快跃进烟云的屋里。 烟云正坐在梳妆台前，听到声音立马转过头。 他单膝跪下：“主子。” “起来吧。”宋九兮坐到桌边，烟云给她倒了一杯水。 宋九兮喝了一口水问：“你最近查到了什么？” “当年将军在蜀地清剿当地叛党，属下查了那些叛党，都是当地的匪寇聚集成，不过是一盘散沙。凭着将军的本事，是不可能受伤的。” 但结果两人都知道，江君心口中箭，差点命丧在蜀地。 烟云继续说：“但属下如今重查了当年的事，当时来救援的是镇远将军。而且是在将军受伤第二天就来了，从镇远将军的驻地，到将军的营地就算纵马也得两天时间。” 宋九兮拧起眉，镇远将军就是燕家二郎燕鹤卓。 娘亲当年中箭的事，难道跟燕鹤卓有关系？ 烟云说：“当时将军去蜀地剿匪，我们这些人都没带。不过我查到一个可疑的人，此人以前是长平侯的贴身小厮，将军下蜀地的时候，长平侯留在京城，就派这人跟着将军去了蜀地。” “但将军重伤回来后，这人却换了一副面目，成了长平侯管家。” “王管家？”宋就兮惊讶地挑起眉，随后脸色冷了下来。 “是，主子可需我将此人抓过来，一审便知。” 宋九兮沉默了会儿，摇了摇头。“这件事接下来交给我，其他的你继续查。” 她要亲自回长平侯府探探，她在长平侯府住了这么长时间，可从来不知道侯府的管家有异常。 长平侯府到底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宋文智在这里面又担任着什么角色。 第36章 夜探长平侯府 但宋九兮刚从烟云的窗户翻出去，就意识到了巷子里有人。 这人宋九兮还认识，正是林硕。 他喝得醉醺醺的，倚在阴暗的巷子墙壁上靠着。红烟阁这条后巷一般没人走，因为后面就是脏乱的贫民窟。 红烟阁彻夜歌舞升平，声色犬马恍若人间天堂，而巷子后的贫民窟却是人间地狱。 红烟阁将富贵与贫穷隔开，在这里夜夜笙歌的人，也不会想到仅一墙之隔，就是路有冻死骨的地方。 林硕这个昌平伯府的公子哥，更不会来这种地方了。 但林硕却忍耐着巷子里的湿气和臭气，等在这里。 宋九兮忽然想到那日在端王府，林硕威胁了宋晚晚，宋晚晚答应三天后再给林硕五百两的事。 宋九兮猫进巷子阴暗角落里，敛住气息，目光盯着林硕。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斗篷的女子走了过来。 林硕看见她，踉踉跄跄地往她走去，呵呵地笑：“本公子的五百万两……” 刚开始宋九兮以为来人会是宋晚晚，但她仔细一看发现不对。 这人虽然全身隐藏在斗篷里，但气息不是宋晚晚。她跟宋晚晚打了那么久的交道，对宋晚晚的身姿和气息还是很熟悉的。 “这是五百两。”来人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扔到林硕身上。“拿了钱之后闭上你的嘴。” 林硕抱着钱袋子，开心地笑了起来。“让二小姐放心，本公子信守承诺保证不把她跟我哥的事说出去。” 那女子忽然问：“谁跟你说二小姐后背有一个梅花胎记的？” “看在五百两的份上本公子可以告诉你，是我哥的一个同窗跟我说的，说二小姐腰后有一个梅花状的胎记，动情的时候可迷人……” 女子逼近一步，厉喝：“哪个同窗？” “哪个同窗？本公子记不得了……” 宋九兮眉心一沉，忽然抬手，捡起脚下的一块石子扔了出去。 “噌”的一声，石子撞上刀口，发出刺耳的声音。 林硕愣愣地看着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下一刻他反应过来，一下子瘫在了地上，一股焦黄的水从他坐的地方流了出来。 “杀，杀人了……”他惊恐地喊出声。 斗篷女子一击不成，短刀一转又向林硕杀去。 宋九兮提起轻功，飞快地掠到林硕面前，抽出腰间的软剑迎了上去。 斗篷女子飞快地跟她过了两招，忽然将短刀掷向宋九兮喉间，宋九兮闪身躲避。等她再回过头，那人已经消失了。 宋九兮拿起插在地上的短刀，这把刀只有一尺长短，却削铁如泥。刀柄上镶着一把蓝色琉璃石，在暗夜中如幽潭碧水。 这是名刀素光。 素光刀因为刀刃赛雪，所以得了此名。 但素光刀早就消失在江湖上了，宋晚晚身边怎么有这样的人？ 随着她重生，越来越多的谜团摆在她面前。 本来她以为最简单的长平侯府，如今都笼罩了迷云。 “少侠，少侠别走！” 宋九兮回过头，就见林硕趴在地上求她。宋九兮换了一套易容面貌，导致林硕根本认不出来她。 宋九兮看着他被吓得手软脚软，黄汤直流的样子，顿时啧了一声。 “少侠可以送我回去吗？我，我是昌平伯府的人，我花钱雇你送我回去。” 林硕将刚拿到手的五百两递给宋九兮，他如今酒全醒了，只剩下死里逃生的恐惧和惶然。 宋九兮接过五百两，往上一看烟云正站在窗边，随后宋九兮说：“待着这里，一会儿有人来接你。” “哎，少侠，别走啊少侠……”林硕往后看看，黑黢黢的巷子似乎还有什么人，吓得他连滚带爬。 宋九兮离开后，没一会儿就有一个陌生的男子过来要送他回去。 林硕两股颤颤，死死抓着男子的手臂，一直到了昌平伯府前，他才松开了手。 他鬼哭狼嚎地扑到伯府门上，一下子惊动了府里上下。 他哭着喊：“宋晚晚要杀我！她要杀我！” 第二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长平侯府的二小姐，腰上有一块梅花印记。 这件事被林硕宣扬得全京城都知道，满大街的人都在议论。 这宋二小姐腰上这块梅花印记，到底有多好看，好看到昌平伯府家两位少爷都为她生为她死的。 这是后话，这晚宋九兮去了长平侯府，在府门外她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熟悉的宅院。 宋文智是个书呆子，只会读书。他身上只有太子太傅一个官职，虽然有侯府的爵位，但实际上没有实权。 他除了在文人心中有点地位，在朝堂上一直是边缘人物。 所以长平侯府看着风光，其实根本没有后继力量。 宋家大房就一个嫡子宋若羽，目前才十岁在寒山书院读书。其他两房只有庶子，整日就是混日子的。 这样一个侯府，不要过多久，很可能这个爵位都保不住。 但如今一个侯府管家，一个隐藏在宋晚晚身边的人，都越发不简单了。 她以前住在府里最偏的院子里，从来没注意到府里有什么异常。 而且那时她并不动武，为了避开宋晚晚，她也一直缩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想到却错过了这些异常。 宋九兮翻进去后，直接朝宋晚晚的院子奔过去。 宋晚晚的院子里还亮着灯，宋九兮无声落在屋顶上，正准备掀开瓦片往下看。 身后忽然有人大喊：“谁？有刺客，抓刺客！” 宋九兮回头一看，不远处侯府王管家，提着风灯正看着她。qqxδnew 随着他一声喊，府里的侍卫都奔了出来。宋九兮没办法，只能飞掠离开。 宋晚晚也跑了出来，急声问：“发生什么了？是谁？” 王管家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冲宋晚晚说：“二小姐，刚才有个黑衣人在您屋顶上。现在人已经跑了，小人已经派人去追了。” 宋晚晚神色一怔，随后沉了下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冬夏，难道刚才两人聊天的内容都被人听了去？ 两人眼神一触即收，冬夏掩下神色说：“二小姐，抓刺客的事还是交给管家吧。外面冷，还是快进屋吧。” 宋晚晚点头，直接进了屋，她抓着冬夏的手臂急切地问：“方珑怎么还没回来？林硕杀了没？” 冬夏说：“方珑还没回来。” 宋晚晚皱起眉，随后脸色阴冷：“林硕必须死！” 否则她的名声就完了，但她没想到第二天满城都在议论她腰后的梅花印记。 第37章 满城流言 像侯府小姐腰部有印记这种传言，只要过一夜，满京城的人就知道了。 “宋家二小姐那不是最端方知礼的？怎么连腰部这么私密的位置，都被人知道了？” “还能因为什么，私下里不知道做过什么苟且事了。” “越是持礼，越是不知羞耻。” “林家二少爷那是什么德行？要是宋晚晚没跟他有什么？林硕是怎么知道宋晚晚腰后胎记的？” “我不信，除非我亲眼看到。”m.qqxsnew “那你去问问二小姐，搞不好二小姐真的掀衣给你看哈哈哈。” 宋晚晚听到外面的传言时，捏断了手中的玉簪。 冬夏担忧看着宋晚晚的手，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了。邱婷急急忙忙地走进来，“晚晚，外面那些人说的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怎么知道你腰上的胎记的？” 宋晚晚从铜镜中看着邱婷，说：“娘亲这事我来处理，你回你的屋子去。” “晚晚啊，你怎么能让别人知道你腰后的胎记，你这样以后还怎么嫁人。你爹马上从文华殿回来了，他要是知道了……” “娘！”宋晚晚双手重重捶在桌面上，咬牙道，“我难道想变成这样吗？要不是宋九兮那个贱人我会变成这样？！现在爹知道了不要紧，重要的是太子殿下会怎么想。” 邱婷更加担心了：“太子殿下要是知道了，他肯定不会娶你了，那太子妃的位置……” “太子妃是我的！”宋晚晚深吸一口气，不耐地说，“娘你去安抚住爹，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宋九兮在后面捣的鬼。” 邱婷毫无主意，只能听宋晚晚的话。她慌乱地点头，又急匆匆地出去了。 宋晚晚眼神一暗，这些年要不是她在后面拿主意，凭她娘那脑子怎么可能坐稳长平侯府掌家夫人的位置。 宋晚晚偏头问：“方珑还没回来吗？一夜过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冬夏正准备回答，屋门就被敲了两下。 冬夏看了一眼宋晚晚说：“进来。” 方珑从外面进来，她一进来宋晚晚和冬夏就看到她衣服上的血。 宋晚晚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震惊地问：“你怎么伤成这样？谁伤的你？” “不知道。”方珑白着脸摇头。 “不知道？！”宋晚晚怒声说，“你不仅没杀掉林硕，还差点被别人杀了？” 方珑点了点头，道：“确实是这样。” 她跟红烟阁巷子里那个人交手后，就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她当机立断逃开了，可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一个黑衣男子。 那男子武功比她在巷子里遇到的人更强，她跟他没交上十招，她就被打成了重伤。 后来要不是禁军的人在追捕一个逃犯，她趁乱逃了，否则她的命就丧在那黑衣男子手里了。 她疗伤了一夜，今天才把伤压了下去。 宋晚晚咬牙道：“废物！” 方珑神色淡淡，对宋晚晚的怒骂也没什么反应。 宋晚晚怒声说：“要不是你没杀得了林硕，现在也不会满城的人都在议论我？我的脸都丢尽了！” 方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宋晚晚怒极却没有办法。 方珑是那个人给她的，但方珑这人心高气傲，从来不听命于她。 她交代给方珑的事情，不是每一件方珑都乖乖去做。 这一点让宋晚晚一直很生气。 她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这件事不能影响我嫁入东宫。” 方珑这会儿眼皮才抬了起来，她说：“流言也只是流言，想破除流言很简单。今年皇家的花朝节你可以去当采花女使，如果你当上了那谣言也不攻而破。” 皇家花朝节每年在三月底举办，花朝节上会选十名采花女使深入皇家花园深处，摘取最新鲜的花朵。 但入选采花女使必须是贞洁清白的人，到时候会有女宫验身。 只要宋晚晚当上了采花女使，那么现在外面谣传的流言也就不足为惧了。 宋晚晚舒了一口气说：“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随后她忽然拧起眉，说：“可即使这样，太子殿下如今对我也是不理不睬。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太子对我倾心？” 方珑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说：“太子如今最缺的就是兵权，所以他一直想要燕述白的枭衣卫，但燕述白那人只要不死，谁也别想拿到枭衣卫。” “至于燕国公府是中立派，从来不参与党争，也不能为他所用。而朝堂上其他兵权要不握在圣上手里，要不在端王手里，太子想要，但拿不到。” 宋晚晚问：“那我要是帮他拿到兵权，太子是不是就可以信任我了？” 方珑没说话，一国太子都拿不到的兵权，宋晚晚怎么可能拿得到。 不过就算方珑不答应，那个人也会答应宋晚晚帮她做到这件事的。 “二小姐如果想让太子殿下对你信任，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凌云阁。”方珑说，“凌云阁拥有无数谋士奇才，只要凌云阁愿意辅佐的人，那他一定会成为天下共主。要是凌云阁愿意辅佐太子，那你的太子妃之位也就稳了。” “真的吗？那我要怎么做？” “你只要告诉太子殿下，如今凌云阁阁主唯一的外甥女，凌云阁唯一的下一任掌门继承人就在京城中，他自会感激你。” 宋晚晚眼睛一亮，问：“这人是谁？” “宋九兮。” 宋晚晚一愣，随后说：“不可能。宋九兮那个贱人怎么会是……” 她话语顿住了，方珑没必要骗她，既然方珑说是，那一定是。 可宋九兮那个贱人怎么会跟凌云阁扯上关系，宋九兮不过是个能任她揉搓的贱人。 这么多年她一直将宋九兮的生死握在手里，忽然之间宋九兮变成了让太子都要讨好的人，这让她怎么甘心。 “我要你杀了宋九兮。”宋晚晚眼底爆发出恨意。她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太子殿下，一旦太子知道了那就会越发重视宋九兮。 如果宋九兮还在她掌控里，就算太子知道了也没事。可如今宋九兮越来越脱离她的控制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宋九兮已经不是那个能任她欺负的人了。 方珑摇了摇头，说：“我杀不了她，她的武功很可能在我之上。” 虽然她没跟宋九兮交过手，但宋九兮练的是凌云阁的心法招式，她无论如何也比不上。 宋晚晚眼神冰冷：“杀不了也得杀，方珑你是听我的话，还是我让那个人来命令你？” 方珑沉默了，过了会儿她说：“好，我会帮你杀了宋九兮。” 第38章 是燕府的人下的毒 宋九兮从长平侯府出来后了，没有回燕府，而是返回到了红烟阁。 她要让烟云将宋晚晚腰后胎记的事传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 只有将宋晚晚逼到绝处，才能将她身边的人逼出来。 宋九兮很好奇，宋晚晚身边到底藏着什么人。要不是今晚她撞见了有人要杀林硕，她还不知道一个侯府的二小姐竟然这么不简单。 烟云问：“主子，你要的酒楼已经办好了，三日后开业大吉，主子要去吗？” “我会去的。” 烟云忽然笑着说：“主子，你看起来实在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有的时候，属下都怀疑跟我说话的是将军。”qqxδnew “我娘是什么样的？”宋九兮忽然有些好奇。 “将军……将军是一个很好的人。”烟云思考了许久才说出来这么一句。 随后他又说：“我们这些人实际上都是些无家可归的人，如果不是将军，我们恐怕早就没命了。我从小在青楼长大，我娘是花魁偷偷生下了我，我连我爹是谁都不知道。” “我娘怕我被人发现，一直拿我当小姑娘养。我从小到大穿的都是裙子，我自己差点都以为我是女的了。” 他苦笑了一下说：“可是一个男子长成我这样就是个祸害，我十二岁那年妈妈让我出去接客。那是一个有很多手段的富商，我娘不忍我去，偷偷让我待在屋子。后来我娘就被那个人折磨死了，第二日那个人给了妈妈五十两就算了。” “我们这种人命贱得很，也不值钱，那人用五十两买了我娘，也买了我。” “他要带我回他的府上，我知道等着我的是什么。他如今还不知道我是男子，如果他知道了，他肯定会要我命的。明明是贱命，却那么想活着。” “当晚我用一根钗子划破了那人的喉咙，然后偷偷溜出府，不过半路被府上的人抓住了。我想着杀了那个人我也痛快了，但将军把我救下来了。” 烟云眼眶红红地问：“你知道将军知道我是男子后，问我的话是什么吗？” 宋九兮摇了摇头，但她又觉得她好像知道。 “将军问我，还想不想穿裙子。如果想那就穿，不过不想就不穿。我简直没见过这样的人，连我娘都很讨厌我穿裙子，我娘看着我的时候都想掐死我。她觉得我这样的人就不该生在世上。” 宋九兮摇了摇头说：“我娘不会这样认为。” “对，将军是个很好的人。她教了我很多……” 烟云沉默了下来，宋九兮也沉默着。 宋九兮临走时说：“我开酒楼就是想将情报都收拢在酒楼里，以后红缨暗卫查来的消息全部传递到酒楼里。以后你是得云酒楼的掌柜，而不是其他人。” 烟云一愣，急着说：“主子，我在红烟阁收集到的情报会更多……” “付辰云，不想穿裙子可以不穿，我跟我娘的想法是一样的。就算我们要查娘亲的死因，我也不希望你因此穿上你不喜欢的裙子，我娘亲也不会想看到的。” 如果不是付辰云又入了青楼，这些年红缨暗卫不会在京城里隐藏得这么好。 付辰云用自己保护了红缨暗卫，但如今宋九兮接手了，她才是要保护这些人。 宋九兮回到燕府，发现屋里亮着灯。燕述白还没睡，正坐在床头看一本兵书。 这还是宋九兮一次见他精神比较好的样子，燕述白看她回来就放下了书。“娘子还知道回来？” 宋九兮摸了摸鼻子，她这些日子往外跑得比较勤。 但这也是因为燕述白时常昏睡着，而且她也没把他们两人之间当作正常夫妻。 “娘子下次要是再出门，可否告知为夫一声。为夫见你一直不回来，心里一直担忧着。” 燕述白没有问她去了哪里，但这样反而给她一种她做错了事的感觉。 宋九兮抿了抿唇说：“好。” 宋九兮去了净室，洛风和段昶才轻声走进来。“主子，萧滕死了。” 燕述白一皱眉：“死了？” 洛风说：“我们故意放出萧滕，果然有人来杀他。不过那人没杀得了他，萧滕是自震心脉死的。属下无能，没让萧滕活下来。” “不过我们跟踪那个来杀他的人，那人是在……燕国公府墙外消失的。” 燕述白沉默着，段昶忍不住说：“主子，这事还用说吗？当年在北地，给你下毒的徐天就是燕府的家生子，从小跟你一起长大。徐天被杀了后，他身边所有人都不见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徐天的侍卫萧滕，可还是死了。想杀他的人还是燕府的，主子属下觉得……” “段昶就你话多。”洛风忍不住打在他后背上拍了一巴掌。 “我又没说错，主子中了毒，这两年被这毒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段昶越说眼睛越红，洛风也湿了眼眶。“可我们查到最后，竟然是燕府的人做的手脚，这怎么能让我不生气。” “你生气，难道主子不生气吗？段昶你有没有脑子！”洛风气的想揪他耳朵。 段昶红着眼跟他吵了起来，燕述白冷声道：“好了。” 两人都闭了嘴，不敢说话了。 要说他们气愤，那主子就是伤心了。害自己成这样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人，这样的事怎么不让人难过。 燕述白挥手让他们两出去，洛风和段昶只好离开。 燕述白闭着眼靠在床边上，其实洛风他们想错了，他没有那么难过。 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中毒后要不是伪装成了残疾，暗地里的人还想要他的命。 他一直在查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没想到如今查出来竟是燕府。 燕府里恨他的人那么多，可能做到下毒害他的人没有几个。 燕述白稍微一想，就知道是谁做的了。 宋九兮擦着头发出来，就见燕述白还没睡，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脸上的神色有种冷漠之极的平静，又似乎有种难以言语的难过。 宋九兮觉的自己疯了，自己怎么会觉的燕述白在难过。 下一刻燕述白就睁开了眼，看到她后笑了。“娘子，我们休息吧。对了十日后皇家花朝节，娘子想去吗？” 花朝节？ 宋九兮手一顿。 她想起来了，上一世燕述白好像就死在花朝节前后。 第39章 酒楼开业 她看着眼前会弯着眼睛冲她笑的人，她想象不到这个人会冰冷地闭上眼的样子。 燕述白真的会死。 距离他死期只有十日了。 “娘子？”燕述白疑惑地问她。 宋九兮回过神问：“你会去吗？” “娘子要是去，那为夫便会去。” 宋九兮走到燕述白身边，忽然伸手去探燕述白的脉息。燕述白没有躲，任她捏住了自己的要害之处。 很快宋九兮皱起了眉，她虽然跟青姨还在学医，但她摸到的燕述白的脉息，虽然虚弱紊乱，但要是用药吊着也不至于只有十日的命。 但怎么满城人都说燕述白活不长了，而上一世燕述白确实是在花朝节的时候死的。 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阴谋。 宋九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燕述白笑着问：“娘子是担心我吗？” 宋九兮说：“人人都说你要死了。” 燕述白毫不在意地说：“他们爱说让他们说去，娘子是怕我死了，你一个人守寡？” 宋九兮定定地看着他，这个纵然身中剧毒双腿又落了残疾的人，即使面对死亡，也没有露出别样的神色。 宋九兮撇开脸说：“我不会为你守寡的。” 燕述白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他慢悠悠地问：“娘子还想改嫁？” 改嫁？ 这个宋九兮倒没想过。 她有很多事情要做，她和燕述白短短几日的夫妻情分也是她重生后没料到的事。这样说也可能不对，因为他们应该连夫妻都算不上，没行过天地大礼，没行过夫妻之礼，算什么夫妻。 如果燕述白真的死了……宋九兮想，她也会在某些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到他，但也仅止于此了。 燕述白忽然靠近她，那双漆色的眸子直直地望进宋九兮的眼底。燕述白轻笑了一声，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娘子最好不要嫁给别人，不然我就是死了，我也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杀了那个人。” 宋九兮皱起眉，不解地看着燕述白。 燕述白的手指轻轻托起宋九兮的一束黑发，垂下的眼底越发晦暗。既然他们做了这一世的夫妻，那就是一辈子了。 宋九兮抽回自己的头发说：“你连活都活不了，你能管得了我？” 燕述白退开身，看着宋九兮许久，忽然笑了。“娘子说的是，不过我要是活着，娘子可就得跟我纠缠一辈子了。” 宋九兮觉得他说了等于没说，反正燕述白要死了。“等你能活下来再说吧。” 燕述白听了这句话不置可否，只要他不想死，没有人能拿走他的命。 宋九兮在燕府里老实待了两日，但这日是得云酒楼开业的日子，宋九兮要过去看看。 她是白日出的门，也没有易容，身边跟着青姨和浮翠。 浮翠性子沉稳，做事很有条理。而且燕述白直接把浮翠的卖身契给她了，宋九兮用此人也比较安心。 到了得云酒楼前的大街上，宋九兮才知道付辰云这是要建京城最大的酒楼啊。 开业这天，酒楼生意爆满。 而且捧场的都还是些有名的富商，甚至不乏朝廷官员。qqxδnew 宋九兮进去后，小二就走过来说：“这位小姐不好意思，酒楼现在坐满了，您看……？” “我找你们付掌柜。” 小二一愣，忽然高兴地说：“东家，小子有眼不识泰山，您这边请。” 小二一直将她们迎上酒楼三楼，三楼是独立的包间，这里的环境更清雅。宋九兮一路走来，发现酒楼在付辰云手里被安排得井井有条。 即使这么多人也没有出乱子。 付辰云看到她时立马要过来行礼，被宋九兮拦住了。“付掌柜今日端的是风流俊朗得很。” 付辰云换回了男装，宋九兮已经看过他穿女装的样子了。但如今他穿回男装，那份漂亮也难以掩盖，只不过多了些男子的英气。 “主子就不要笑话我了，主子请坐，关于酒楼的生意属下还有一些问题，想跟主子商量。” 宋九兮坐下后说：“第一天开业就有这么多人，而且我一路过来，听到很多人在说得云酒楼，你做得很好。” 付辰云笑了：“既然要开酒楼那就开全京城最大的。” 宋九兮问：“你这个身份没问题吗？” 毕竟虽然换了男装，但上面一张脸还是跟烟云一样的脸。 “主子，早在两年前我就用这个身份在京城中行走过了，我现在是一个商人，而烟云是我妹妹。现在烟云因为身体不好，已经被我接回来养病了。” 宋九兮点了点头，付辰云考虑得很周到，也不用担心会暴露。 付辰云说：“主子，属下想把得云酒楼经营成一个学子清谈的地方，不单单是吃饭的客栈。贫苦学子来酒楼可以提供免费食物，但前提是他们必须拿一首诗或者文章来换。” 宋九兮思考了一下说：“那再加一条，如果学子们题的诗好，那就将诗刻在酒楼的墙壁上。还可以每月选一首最佳的诗，悬挂在酒楼最上方，让所有进来的人都能看到。” 付辰云眼睛一亮：“这个好，这样一来满京城的书生学子都会想把自己的诗挂在最高处，受人瞻仰。有了学子们的进入，这里就成了清雅的地方，更多的文人雅客都会涌进来。” 青姨在旁边笑：“看不出来辰云还有经商的天赋。” 付辰云笑着说：“我也就只能为主子做这些了。” 宋九兮摇头，笑着说：“换成我们来做，也做不到比你更好了。” 宋九兮又跟付辰云聊了会儿，发现付辰云对于酒楼的想法真多。宋九兮又提了一个意见，酒楼可以跟京城里的书铺合作，让他们把一些当下流行的书摆在得云酒楼。 以后这里的文人才子会越来越多，不愁他们卖不出去。至于卖出去的书，他们可以跟书铺老板商量，看怎么分这笔钱。 剩下的工作宋九兮就完全交给付辰云了，她需要这个酒楼来收集各方情报，但她又没时间管理，交给付辰云她很放心。 他们在屋里正在谈事的时候，小二忽然跑了上来，焦急地喊：“东家，掌柜，楼下有人打起来了。” 第40章 当众打人 打起来了？ 酒楼第一天开业，就有人来闹事？ 宋九兮和付辰云对视一眼，脸色都沉了下来。 宋九兮不想让别人知道这酒楼是她的，她的名声在京城里可算不少好。要是那些学子们知道酒楼背后是她这个胸无点墨的人，那他们还愿不愿意在酒楼墙壁上题诗就不一定了。 但宋九兮没想到在楼下动手的人，竟然是永嘉公主。 而她旁边还站着一个让宋九兮意外的人，竟然是常慎晖。.qqxsnew 宋九兮跟着付辰云走下去，就见永嘉双手抱胸，冷眼看着她面前的几个女子。“给本公主将她们都扔出去，” “你，你怎么敢？明明是我们先来的。”说话的是林仪娴，她身旁的几个女子宋九兮还都认识。 宋晚晚，还有左御史家的千金沈怡，刑部侍郎家的千金齐雪儿。 这几个人都跟宋晚晚交好，也经常走在一起，宋九兮看到她们倒不意外了。 “本公主吩咐的，没听见吗？” 永嘉一声怒喝，她身后的侍卫开始动手了。 宋晚晚忙上前一步说：“公主，如果你想要这个包间我们可以让给你。但我们几家在朝堂也是为国效力的臣子，怎么能任公主这么羞辱。” 宋晚晚这话一出，其他人看永嘉公主的眼神就不对了。 永嘉公主在京城跋扈是出了名的，谁也不想得罪她。但她今天要是在众人面前，将朝堂大臣的子女都扔了出去，那明天就有御史弹劾长公主。 “本公主需要你让吗？再说你们进来时又没说要这个包间。本公主定下后，你们又说是你们的。怎么？黑的白的都变成你们说的了？” 齐雪儿怒声说：“永嘉公主，你在天子脚下都如此跋扈，还把不把圣上放在眼里？《大衍律法》是为你写的不成？” 这一条罪名盖下来，永嘉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她甩了甩鞭子，眼神冰冷地看着眼前的人。 常慎晖上前一步忙说：“各位小姐都是知书达理的人，也不希望这点小事惊动家里长辈吧。这样我定下的那间包间就让给各位小姐，至于这一间就给公主，大家各退一步行不行？” 宋晚晚看着常慎晖彬彬有礼的样子，点了点头。她也不想在众人面前闹得这么难看。 其他人见宋晚晚都没反对，就也没说什么了，常慎晖看向永嘉公主。 永嘉抿了抿唇，她执意要那个包间就是不想跟常慎晖一起。但常慎晖如今把自己定下的包间让出去了，而且在此之前常慎晖还因为救她受了伤，永嘉又不好不邀请他一起。 正在永嘉公主左右为难的时候，宋九兮走了下来。“公主要是不嫌弃，那就让我来请公主这一顿。” 永嘉看到她眼睛一亮，她立马说：“好啊。” 常慎晖看到宋九兮愣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就冲宋九兮举了举手，又跟永嘉告了辞，才和他的朋友一起上了楼。 剩下宋晚晚她们看到宋九兮都脸色一变，特别是宋晚晚，她捏紧了手帕，眼中愤恨。 要不是宋九兮，她也不至于这段时间不敢出门。今日几个好姐妹来约她，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出门了。 没想到一出门，就遇见了宋九兮。 宋九兮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就带着永嘉转身上楼。 宋晚晚不甘心地喊：“姐姐。” 宋九兮停下了脚步，她倒是奇怪，外面关于宋晚晚腰上胎记的流言那么多她还敢出门。 宋晚晚按压着心里不快，扬起笑脸说：“姐姐看到妹妹怎么不打招呼？妹妹许久没见姐姐了，回门日的时候姐姐也不回来，爹爹一直念叨着你呢。” 听到这些话，林仪娴冷哼了一声：“她能回来？怕不是明将军昏迷着，她这个新婚人不受待见，不敢回来吧？” 齐雪儿也说：“仪娴妹妹这话说错了，一顶轿子从后门抬进府的，就是一个妾，哪有回门一说。回门的待遇那是给正妻的，宋九兮可没有这个待遇。” 沈怡讥笑：“听说国公府的人根本不认她，而且明将军那样的人……要不了多久，她不过就是一个寡妇而已。” 听到她们几人一句接一句，永嘉侧头问：“你能听得下去？” “不能。”宋九兮摇头。 只是宋晚晚还以为她跟以前一样，宋晚晚身边的这几个人也经常进长平侯府。宋晚晚就是故意带着她们一起来嘲笑她，那时宋九兮都忍了。 只有一次她们说到她娘亲头上，才被宋九兮打了一顿。 不过事后宋九兮被宋文智罚得很惨，还押着她挨家挨户地道歉。 所以这些人还以为她会像之前一样好欺负，不会反抗。 宋九兮问：“公主能将鞭子借我用一下吗？” 永嘉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好，你随便用。” 宋九兮接过鞭子，甩了甩，鞭尾在空气中划过时，传出一声破空声响。 永嘉眼睛一亮，她用鞭子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厉害。 林仪娴瞪着她：“宋九兮你还敢当众打我们不成？” 宋晚晚却想起那日端王府宋九兮将她扔下水的大胆行为，她心里忽然有些不安，暗暗往后退了一步。 但宋九兮的鞭子飞快甩了下来，直接甩在宋晚晚的肩膀上。 “啪”地一下。 宋晚晚痛哼一声，叫了出来。 宋九兮说：“这是作为长姐罚你的，这些日子因为京中流言，父亲罚你在家思过了。你不听父言，如今还当众闹事，这是你的不对。” “父亲什么时候罚我了？”宋晚晚捂着肩膀，憎恨地瞪着她。 宋九兮眨了下眼，疑惑地说：“父亲是最重视清誉的人，你腰上胎记的事传的满京城都是，父亲怎么可能不罚你。父亲如果连家里子女就教不了，那如何教一国储君呢？” 宋晚晚没想到宋九兮能如此狡辩，扯上了储君，她根本不敢反驳了。 宋九兮见状冷笑了一声，一鞭接一鞭打在另外三人身上。 在客满如云，人来人往的得云酒楼门口，四个女子愣是被鞭子抽出了酒楼。 齐雪儿她们大叫，简直不敢相信宋九兮会这么疯。 宋九兮怎么敢出手打她们，就算她教训宋晚晚是有长姐的身份在，但对她们这三人她怎么敢的？ “宋九兮我定要去告你！你等着！你等着！” 她们几人都出生权贵之家，完全可以状告到御前，让宋九兮不得好死。 “你们去告吧。”宋九兮收起鞭子，轻笑，“我好心提醒你们，你们让刑部来拿我的时候，最好等到我夫君昏睡的时候来。” 宋九兮在她们震惊的眼神中露出一个“我也没有办法”的表情。 “你们也知道的，他醒着的时候，总容易见血。要是知道有人欺负到他娘子头上，他大概会发疯吧。” 第41章 这也太巧了 林仪娴咬牙切齿地说：“宋九兮她疯了吧？她还敢威胁我们，她以为她是谁？” 林仪娴说完气得不行，朝另外三人看去，只见其他三个人都沉默着没说话。 “你们不会相信她说的吧？”林仪娴不可置信，“她明明就是胡说的，明将军怎么可能会护着她？” 宋晚晚阴沉着脸没出声，齐雪儿脸色难看地说：“你们还记得端王妃四个侍女在燕国公府门前跪三个时辰的事？” 此话一说，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林仪娴不甘心地说：“难道宋九兮把我们打成这样，我们就放过她了吗？” 身为刑部侍郎的女儿，齐雪儿摇了摇头说：“刑部的人不会因为女子间的争斗，而去锁拿明将军的人。刑部不敢，三法司也不敢。” 至于锦衣卫，大衍朝建立后锦衣卫就形同虚设了。 身为左御史千金的沈怡也摇了摇头，认可了齐雪儿的话。 “不会这么便宜她的。”宋晚晚眼神森冷，捏紧了手帕。 就算你有燕述白护着，她也要宋九兮的命。 要是燕述白不知好歹，那她连着燕述白一起除了，反正燕述白不是快死了。 宋晚晚心里越发阴暗，她回头看了一眼得云酒楼，然后转身离开。 宋晚晚的马车走到一半，忽然被人拦住了。 宋晚晚掀开帘子一看，竟然是林安彦，她眼底神色闪了闪，然后放下了帘子。 “晚晚！”林安彦忙喊住她。 宋晚晚对冬夏说：“把林公子请到前面书肆里，我马上过去。” 冬夏出去了，很快宋晚晚的马车到了书肆。她进了书肆后，林安彦忙迎接了上来。“晚晚。” “林公子。”宋晚晚向他福了一个礼。 林安彦焦急地说：“晚晚，你这几日怎么不见我？我担心死了。” 宋晚晚低下头，她出门的时候头上戴着帷帽，身上穿着一身出尘的白衣，只在领口和衣摆上绣着素雅的花样。.qqxsΠéw 虽然外貌上宋晚晚没有宋九兮那么精致夺目，但林安彦一直喜欢的就是宋晚晚这个样子，不争不抢，端方自持。 宋晚晚说：“林公子我们还是少见面吧，如今晚晚的名声不好，怕连累了林公子。” “晚晚，我从来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我问了林硕了，是有人故意陷害你我，还说梅花胎记是我说出去的，我根本没有。” “我知道，此事跟林公子没有关系。” “晚晚，太好了，你信我！”林安彦感动得热泪盈眶。 林晚晚掩去眼底的暗色，柔声说：“我自然是信林公子，这件事是……” 宋晚晚故意停顿了下来，林安彦着急地问：“你知道是谁做的？” 林晚晚摇了摇头，黯然地说：“林公子就不要问了，此事跟林公子无关……” 林安彦见宋晚晚像是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顿时心就疼了起来。他着急地抓住宋晚晚的肩膀，急声问：“晚晚……” “唔……”宋晚晚痛得眉头皱了起来，脸色发白，身体也摇摇欲坠。 “晚晚你怎么了？晚晚哪里不舒服？” “林公子，我家小姐身上有伤。”冬夏走上前将林安彦拉开，林安彦更加担忧。“你怎么弄伤的？” “还能是谁弄的？”冬夏压抑着怒气说，“我们家小姐被宋九兮欺负多少次了？名声被她败了，现在还被宋九兮抽了一鞭子……” “冬夏别说了。”宋晚晚想制止住冬夏。 冬夏依旧愤怒：“林公子，我们家小姐要不是因为你也不会三番两次被宋九兮针对，我们小姐不让我说，是不想你心里有负担。但我一个当奴婢的实在看不过去……” 林安彦呆呆地看着宋晚晚，又心疼又愧疚地问：“都是因为我吗？” 宋晚晚温柔地说：“跟林公子没有关系的，姐姐一贯讨厌我……” 林安彦往后退了一步，痛苦地说：“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宋九兮也不会因为无法嫁给我，而牵累了你。” “晚晚，我去找宋九兮，我会跟她说清楚，让她以后再不会来伤害你了。” 说完，林安彦跑了出去。 冬夏说：“小姐，这个林安彦一点用都没有，这次还被宋九兮利用毁了你名声，要不我们……” “不行，他对我还有用。” 林安彦在学子当中有很高的声望，他的文章诗赋一写出来就被津津乐道。宋晚晚也是跟林安彦走近后，才渐渐被那些人接受，然后得了一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 而且林安彦这么爱她，她不多利用利用那多对不起他的深情。 * 得云酒楼里，宋九兮和永嘉公主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永嘉说：“刚才你甩的那几个鞭子太帅了，要不我这鞭子送你了，你下次打人的时候再叫上我。” 宋九兮浅笑着说：“公主想学甩鞭子吗？我可以教你啊。” “别，你还是教我的侍卫吧，我受不了练武的苦。” 永嘉从小被长公主千娇万宠长大的，练武的苦当然吃不了。不过她要是教训人，也不用她动手，她身边的侍卫会替她出手。 宋九兮问：“你来的路上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常慎晖会因为救你而受伤了？” “别提了。”永嘉很烦躁，“想起来这件事本公主就不痛快，本公主养了一群侍卫，却没一个书生管用。” 永嘉抱怨了两句，随后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来的路上，路过一家客栈正在修建。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走到下面的时候，上面一个梁柱突然砸了下来。而我这些蠢侍卫竟然没反应过来，最后我还是被常慎晖给救了。” 宋九兮皱眉：“常慎晖救了你？他一个书生没有拳脚功夫怎么会救你？” “他刚好在旁边给他妹妹买簪子，正好看到梁柱砸下来了吧。这些暂时不提，我说要感谢他，他说是顺手而为，让我不要放在心上。” 永嘉冷哼一声：“我是不想放在心上，救了我难道还想本公主我以身相许？但哪想不到在这酒楼门口又遇到他了，真是倒霉。” 宋九兮沉思了会儿说：“长公主还是想你嫁给他吗？” “嗯，我娘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他了。说他学问好，人品好，关键是屋子里从来没乱七八糟的人，你说说我娘说的这都是些什么？难道就因为这样我就要嫁给他？” 听永嘉公主的语气，对这门亲事很明显不满意。 但上一世她和常慎晖已经走到了订婚的阶段，但订婚前又出了那样事。 按照宋九兮对永嘉的了解，她不会做这样的事，那么这事很可能就有蹊跷。 包括今天常慎晖救了永嘉的事。 怎么刚刚好永嘉走到那，梁柱就砸了下来，这也太巧了。 第42章 他心里一直有人 宋九兮找了付辰云，让他去查查常慎晖，还有今天永嘉路过的那个酒楼。 宋九兮不相信巧合，太巧了那就只可能是人为的。 宋九兮和永嘉吃完饭后，出了包间在楼梯上正好撞向常慎晖。 常慎晖朝永嘉端正地行礼，随后抬手说：“公主先请。” 永嘉公主理所当然的先行一步，宋九兮看了他一眼，跟着永嘉下了楼。 常慎晖的样子似乎真的只是顺手救了永嘉，并没有想因此做些什么。 虽然大衍朝对驸马不能入朝为官一事，并没有明确规定。但一般来说，驸马是不能入朝为官的。 所以长公主给永嘉挑的这个亲事也没问题，燕国公府只是担着一个国公府的爵位，并没有实权。府里的人都是清流一派，多是在京城书院里担任老师。 常慎晖若是娶了公主，那他承袭爵位的可能性更大，不过那样大概也不可能入朝了。 宋九兮在得云酒楼门口遇到了一个意外的人，宋九兮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有没有人欺负我娘子？”燕述白笑着，随后目光一冷，扫向一楼大厅里坐着的人。 那些人在见到燕述白时，纷纷低下了头。缩起肩膀，尽量缩小自己的身体。 不要看到我！不要看到我！ 燕述白很快收回了目光，他又看向宋九兮。 宋九这才知道，燕述白是因为之前自己在宋晚晚她们面前说的那一番话，才来找她的。 宋九兮有些尴尬，她利用燕述白去威胁宋晚晚她们，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燕述白知道了。 永嘉好奇地凑过来，看着燕述白说：“燕述白，你看起来也不像要死的样子啊？” 燕述白眼皮一掀，淡淡地说：“让公主失望了，述白有了娘子后就不舍得死了。” “你还是这个令人讨厌的样子。”永嘉冷嗤了一声。 燕述白是圣上在看重宠爱的将军，而永嘉是圣上最喜欢的一个公主，所以两人的见面次数还是挺多的。 但这不影响他们两人之间互相讨厌。 永嘉讨厌燕述白的虚伪，燕述白讨厌永嘉的跋扈。 永嘉撇过头，忽然对宋九兮说：“你可别被他这副脸给骗了，他嘴里说的话你一句都不要相信。” 燕述白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冷声说：“我看公主也是时候嫁人了，否则总是对别人夫妻俩的事指手画脚。” 宋九兮无语：“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在酒楼门口吵？” 没看已经影响到她酒楼的生意了吗？ 永嘉被他气笑了，她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男人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嫁人，要是万一嫁到你这样的男子，我不得哭死。” 永嘉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她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回来对宋九兮说：“燕述白心里可是一直有个人的，他连人家送他的定情信物还留着呢。宋九兮你聪明点，等他死了立马再嫁。” “洛风！”燕述白怒喝，“送永嘉公主回公主府，跟长公主说一声，就说我燕述白说的。要是她不把她女儿尽快嫁出去，那我就来帮她择一门女婿。” “燕述白！”永嘉这下真的气冲冲地走了。仟千仦哾 宋九兮淡淡地看着燕述白，她倒是没把永嘉的话放在心上。燕述白心里有人很正常，她和燕述白的婚姻是圣上直接下的旨，燕述白也是被迫的。 宋九兮说：“我们回府吧。” 燕述白顿了顿，嘴唇随之动了动，宋九兮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最后出口的话却让她意外。 “娘子想去郊游吗？今日趁兴为夫带娘子出门游玩。” 燕述白说到做到，他让洛风和青姨回去拿些他们两人用的，随后再追过来，而他们俩直接去了郊外的庄子里。 洛风不放心，燕述白说：“有娘子在谁能伤到我？” 洛风看向宋九兮，宋九兮讶异燕述白竟然这么相信他，不过有她在，她是不会让燕述白轻易被人伤了的，于是她对洛风点了点头。 马车慢悠悠地往郊外驾去，官道上是春日里繁华的景色。 春日的风虽然微凉，但却是柔软的，吹在人脸上像是轻柔的丝绸滑过。 宋九兮趴在窗边上，她许久没这么轻松过了。上一世她克制着自己过得很累，这一世重生回来要做的事又很多，她没有一刻是放松的。 可如今燕述白莫名其妙带她出来，她竟然获得一时的松快。 燕述白说：“娘子，这里有你爱吃的千层酥。” 宋九兮回头看到燕述白拿出来一个食堂，里面装的正是千层酥。 宋九兮漂亮的眼睛惊讶地微微睁大了，随后眼角弯了起来。 她拿起一块放进嘴里，随后靠在窗边上慵懒地一边吹风，一边吃她爱吃的。 她脑后的黑发被轻风微微扬起，散在纤细的肩膀上。腰上的平安扣随着马车的晃动，不时会撞到她腰上的软剑上，然后发出清脆的声响。 燕述白将下面几层食盒打开，说道：“这里还有，吃完了再让洛风回府里拿。” 宋九兮点了点头，她觉的燕述白想的太周到了。 看在燕述白在吃食上对她还不错的份上，宋九兮会护好他的性命。 燕述白嘴角勾起，喂食给他带来很大的满足感，只有这个时候的宋九兮才有点小姑娘的娇软和可爱。 她明明年纪不大啊，十五的年华不是正应该这样无忧无虑的。 宋九兮吃了几块后停了下来，她忽然问：“燕述白，你的毒真的不可解了吗？” 燕述白抬起眼，没想到她会问这句。 但跟第一次她的时候回答的不一样，他说：“可以解，我已经找到可以帮我解这毒的人了。” 宋九兮这下真的惊讶了，既然七霜雪能解，那燕述白不应该死啊。 所以燕述白上一世的死，果然是个阴谋吗？ 宋九兮没细想，因为她看见了熟悉的景色了。 白云观。 上一世她被宋晚晚陷害后，宋文智就将她送到了这里。 然后她在这里被关了小半年，也是在这里她听信了太子的话，最后害得青姨和若羽落得惨死的下场。 再一次重来这里，宋九兮心绪复杂。 第43章 夫人人美心善 京郊的这个庄子是燕述白自己的，三进的小院子雅致得很。嘉木郁郁葱葱，花团锦簇。 离这个院子两公里处，就是白云观。 宋九兮和燕述白直接进了庄子里，庄里有管家仆人，一见他们进来就高兴地迎了上来。 “将军，夫人。”.qqxsΠéw 燕述白说：“我们在这随意住两日，你们不用特意安排。” “好嘞。”管家笑着点头，眼神不住地在宋九兮身上打量，随后热情地说，“将军，庄子里有我们自己养的土鸡和鱼，我让厨房弄一点来让夫人尝尝？” 燕述白点了点头，宋九兮却觉得管家打量的眼神太过诡异。 宋九兮问：“这里都是你的人吗？” “嗯。”燕述白说，“这些人大多都是枭衣卫的残兵和家眷们，有这个庄子在，他们生活也相对无忧。” 宋九兮怔住了，枭衣卫是燕述白一手创建的，每个枭衣卫都能以一敌三。而且枭衣卫悍勇，在战场上又不惧生死，经常杀得北齐人丢盔卸甲，节节败退。 可这样一支雄兵，也有伤亡，甚至在战场上比起普通士兵伤亡更大。 但这些年宋九兮没有听到枭衣卫残兵一点不好，大衍在建立之前，已经打了七八年的混战了。大衍建立之后，各地平叛还有跟北齐人的战争，退出来的残兵不知道有多少。 这些残兵回到乡里，没了挣钱养家的身体，往往大多都生活凄苦。朝廷发的那些抚恤根本不足以养活他们一家人。 可在枭衣卫这里，燕述白却替他们连家人都安排好了。 宋九兮眼神复杂地看着燕述白，如果燕述白真的死了，枭衣卫就成了无主的肉。 谁都会想上来啃一口。 最后枭衣卫落到谁手里，都会成为党争下的一颗棋子。 从这一点上，宋九兮不想燕述白死。燕述白是一个好将军，在他的庇护下枭衣卫这些人的生活安稳，不会白白牺牲。 既然燕述白已经找到可以解七霜雪的办法了，那宋九兮在花朝节上会护住燕述白这条命。 燕述白就算要死，也不能白白死在京城的阴谋之下。 管家说得没错，庄子里自家养的鸡鱼都很新鲜得很，而且庄子里的厨子手艺竟然这么好。 宋九兮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说：“燕述白我跟你商量个事，你的厨子能给我吗？” 燕述白扫了她一眼，淡笑着说：“为夫的便是你的。” 宋九兮转了转眼珠子，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想和离的时候，把燕述白的厨子带走。 燕述白的厨子做饭都这么好吃，她要是离开了燕国公府到了外面，去哪找这样手艺的厨子。 “娘子既然喜欢，那今日庄子里所有人的都赏二两银子。” 管家听了立马笑眯了眼，朝宋九兮拱手：“多谢夫人。” 宋九兮抬起头：“？？？” 钱又不是她赏的！ 但管家已经很开心地出去跟庄子里所有人都说了，于是大家伙都到门前来向宋九兮跪谢。 “夫人人美心善，奴婢们谢过夫人。” “夫人长得好，武功又好，我们将军终于有人嫁了。” “夫人回去后还想吃，奴才就再给夫人送到府里。” …… 宋九兮懵了，这些人对她也太热情了。 宋九兮看向燕述白，燕述白冲他们挥手：“行了行了，知道你们是特意找借口来看我夫人的，现在看到了，可以回去了吧？” 管家笑呵呵地说：“将军，属下们就听说将军成亲了，但还没见过夫人一时好奇。” 燕述白笑着说：“知道了，下去吧。” 燕述白挥手将他们赶了出去，宋九兮松了一口气，这些人太热情了，她有点招架不住。 燕述白解释说：“这些退下来的士兵性子直爽，说话没遮没拦，你也不用太在意。” 宋九兮忽然来了好奇，凑近了问：“你们枭衣卫是不是很厉害？” 燕述白瞥了她一眼说：“没有我厉害，夫人想跟我过过招吗？” 宋九兮：“……你先活着吧。” 燕述白点头：“也对。” 吃完饭后，洛风和段昶都握着剑等在门外，燕述白也换了一套黑衣服。 “你要出去？” 燕述白笑着说：“我出门一趟很快回来，夫人记得给我留灯。” 宋九兮白了他一眼，燕述白不会以为她是会点着灯，在夜里乖乖等着夫君回来的小娘子吧？ 如果燕述白真的这么想，那宋九兮会让他后悔这么想的。 燕述白出庄子后就站了起来，沉声问：“人在哪里？” “主子，在六里外的一个农家院子里。” 燕述白点了点头，带着洛风还有段昶三人直奔六里外的农家院子。 到了农家院子外，燕述白忽然勒停了马，举起手示意身后人停下。 洛风和段昶立马停在燕述白身后，段昶问：“主子，怎么了？我们不去抓人吗？” 燕述白声音冰冷：“有血腥味。” 洛风脸色一变：“有人比我们快了一步？” 段昶说：“主子我去探探。” 燕述白下了马，身后两人也跟着下了马，三人悄无声息地靠近农家院子。 轻轻推开半掩的门，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随后就见三具尸体躺在农家小院子里。 段昶和洛风分头去查看，随后回来冲燕述白摇了摇头：“都死了，没有活口。” 段昶怒声说：“谁杀的？刚好在我们赶来的前一脚？有人在盯着我们？” 洛风说：“这三人脖子上的伤口一尺寸长，应是军队的弩机所伤。” 燕述白眼眸沉沉，看向洛风：“是禁军。” 段昶不明白地问：“那禁军总督不是萧家的人？萧家为什么要杀萧滕的父母和弟弟？” 燕述白冷笑一声：“萧滕两年前从北地逃到京城，一直躲在这里，可没想到前段时间被端王找到了。端王想拿萧滕来讨好我，可是又怕萧滕是萧家人，以至于让我误会当年徐天背叛是他指使的，所以在红烟阁和萧滕自导了一出刺杀的戏码，好撇清关系。” 洛风皱眉问：“主子相信当年的事跟端王没有关系？” “太巧了。”燕述白说，“联合徐天一起给我下毒的是萧家人，时隔两年萧滕又出现在京城，端王还将人押过来讨好我。如今萧滕的亲人又被萧家的禁卫军杀了，这一切都太巧了。” 洛风说：“一切都指向了端王，那就有问题了。” 段昶皱眉：“那我们还怎么查？不是端王那到底是谁给主子下了七霜雪的毒？” 燕述白冷声说：“你们别忘了这里面还有我那个好父亲呢。” 洛风不解地问：“可燕国公从来不涉党争，就是因此圣上才如此信任燕家吗？” “你们弄错了，”燕述白扯起嘴角，轻声说，“也许我这个父亲只是单纯想要我的命呢？” 洛风和段昶听了这话，同时不寒而栗。 第44章 赶出房门 燕述白回到庄子里后，看到主屋里还亮着灯。 他身上森冷的寒意在慢慢退去，他抬起手，洛风适时退了下去，随后燕述白自己推着轮椅推开了主屋的门。 屋里宋九兮正在看一本医书，青姨最近教她的越来越多，宋九兮也学得越来越快。 烛火忽然跳了一下，宋九兮抬起眼，就见燕述白推着轮椅进来了。 “娘子。”他弯起桃花眼，眉目在摇曳的灯火下俊逸非凡。 宋九兮看了他一眼，说：“我看书看忘记时辰了。” 可不是她专门在给燕述白留灯的。 燕述白唇微扬，也没反驳宋九兮的话，或者在他心里就认定这屋子里这盏灯是给他留着的。 从小到大，没有人会给他留灯。母亲常年青灯古佛相伴，父亲的全部心思都在二弟身上，而他早早学会了不要这些人的感情。 而今前十九年他没体会过的温暖情绪，在这一盏小小的灯下，尽数体会了。 眼前这个红衣女子是他的妻。 早些年他每一次回京，看到她都是大家闺秀的温婉样子，还以为她终究要选一个安稳的良人度过一生。 如果那是宋九兮想要的，燕述白不会去打扰她。 而他满身杀孽，早已给不了她安稳了。 后来阴差阳错下圣上下旨，却将她送了过来。 燕述白从昏睡中醒来却看到自己放在心里的小姑娘，坐在自己的屋里时。这种欢喜是巨大的，以至于他以后频频从昏睡中想来，全然忘记了罗大夫交待要多睡着好好养伤的事了。 而今越是相处，当年那个小姑娘越是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 他怕是放不了手了。 “燕述白，夜深了。”宋九兮皱眉。燕述白这么弱的身子出去折腾一趟，如今脸色苍白地回来，还不知道休息。m.qqxsnew “娘子，为夫去洗漱一下，马上就来。” 宋九兮又皱起眉，总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但燕述白一贯如此讲话，她也就没深想。 宋九兮这本医书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燕述白从净室里出来了。 宋九兮睡到床铺里侧，燕述白手臂往床面上一撑，人就躺到床上了。 燕述白这样的人，就算是残了，也不会让别人来动手帮他。 宋九兮见燕述白躺好了，就挥手熄灭了灯。 黑暗中燕述白忽然说：“娘子我们成亲也有段日子了，也该洞房了。” 宋九兮嘴角微扯：“……你这副身子怕是洞不了。” “娘子不用担心，为夫来便好。” 什么……好？ 宋九兮还没反应过来，燕述白的气息已经轻压了过来。下一瞬，宋九兮就感觉到自己腰上被一只手扣住了，整个人都被燕述白揽在身下。 宋九兮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燕述白这是在找死？ 就他这副病怏怏，动不动喘不过来气还咳血的身子，还想洞房？ 宋九兮抬手就要将燕述白挥开，但实际上她没用内力，她怕她将燕述白打成重伤了。 但即使这样她出手的力道也不可小觑，如果燕述白身体好好的，肯定能拦下来，但现在……咦？ 宋九兮的手被燕述白直接按在了腰侧，下一瞬带着微微凉意的唇就落了下来，像是夏日夜里的凉意侵袭了过来。 但这股凉意好像是错觉，因为立马唇上的冰凉就滚烫起来。 宋九兮大惊失色，这次再也不收着力道了，直接一掌将燕述白拍开了。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刚才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就听到屋外洛风和段昶从墙头上跳下来，跪在门前问：“主子，发生什么事了？” 宋九兮抿着唇，眼里冒着火。 但她气了半晌反应过来，燕述白别是被她打死了吧？ 她忙起身挥手点燃烛火，就看到燕述白眉眼含笑地坐在地上看她。 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按着唇瓣，桃花眼似笑非笑，暧昧地看着她。 屋外洛风和段昶不放心，又高声喊了一声：“主子？您没事吧？” 忽然房门被人哗啦拉开了，宋九兮寒着脸看着他们说：“把你们主子带走，别让我再看见他。” 洛风和段昶对视一眼，宋九兮抱着手臂倚在门边上冷冷地看着他们。 洛风和段昶赶紧起身，疾步进了屋里，就见燕述白坐在地上，一个枕头也掉落在地上。 “主子。” 两人过去赶紧将燕述白扶到轮椅上，然后他们互相看看不知道怎么办了。 宋九兮冷哼：“你们要是留着他在这，一会儿要是被我打残废了，我可不给你们负责。” 洛风赶紧将燕述白推出屋外，燕述白回头笑着问：“夫人怎么如此生气？” 说着他手指又按在唇瓣上了，宋九兮转身砰地关上了门，留下主仆三人在院中沉默下来。 过了会儿段昶说：“主子，你这是被赶出门了啊。” 洛风觑了一眼燕述白的脸色，开始绞尽脑汁想法子安慰。“主子这事也正常，我看秦副将就经常夜里被他媳妇赶出房门，罚他睡屋顶。夫人，夫人其实算温柔……” 燕述白回头看了他一眼，洛风立马将余下的话都吞了下去。 燕述白说：“敢调侃你们主子了？回去领十军棍。” 十军棍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洛风和段昶领命。 随后段昶挠了挠头，疑惑地问：“但是主子你晚上睡哪里？这会儿要是让人收拾房间，那不是大家都知道了你被赶出来了……” “再加十军棍。” 这下段昶乖乖闭嘴了。 第45章 又遇太子 宋九兮一个人躺了回去，闭眼后眼前出现的还是燕述白似笑非笑的神情。 燕述白脸色总是苍白的、但刚才那一会儿，宋九兮不知怎么就注意到他红到灼眼的唇色。 不用想，她的唇上也应该像燕述白一样红。 宋九兮抿了抿唇，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滚烫的触感，她忽然觉得刚才自己那一掌打轻了。 她应该再重一点才对。 宋九兮捏了捏指尖，心里莫名焦躁，但她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她扯过被子蒙头睡觉。 第二日宋九兮起得很早，她拎着剑直接出门练武。 郊外的庄子晨日里空气清晰，而且地方很大，宋九兮一套招式练下来，身心舒坦。 而且庄子后山这么大地方，很适合跑马。 宋九兮忽然来了兴致，在京城里马根本跑不开。而且之前她困在内宅里，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能自由放松。 她回到庄子问管家：“庄里有马吗？” 管家说：“有，将军的马一直养在这里。” 宋九兮眼睛一亮：“是苍海神驹？” 苍海神驹可是明枭将军的战马，随着燕述白出入战场无数次。曾经燕述白被北齐人追杀，一人一马在北地跟敌人周旋了整整十日。 十日后，苍海神驹犹如神勇，带着燕述白冲出包围圈，临走时还拿下了敌首。 一对千人的敌军小队，追杀一人一马却被逃，还被杀了首领。自那之后不仅燕述白在北地一战成名，苍海神驹也有了骁勇的名号。 宋九兮对这匹马早有耳闻，如今就在身边，她当然想上手摸了一摸。 管家笑着点头：“两年前将军中毒后，苍海神驹就被养在这里。不过苍海神驹性子很烈，脾气又暴，除了将军其他人想碰它一下都不行。” 宋九兮说：“带我去看看。” 管家将宋九兮带到庄子西边的马棚前，一匹通体银白的马出现在眼前。 苍海神驹一身雪白，没有一点杂色。在晨光中闪闪发光，就像是披了一层银丝。 宋九兮走近，苍海神驹前蹄在地上滑动了一下，然后鼻子发出浓重的响声。 管家忙说：“夫人当心，靠近了后这马会伤人。” “没事。”宋九兮眼睛发亮地看着这匹马，这匹马太好看了。威武神姿，矫健如电，浑身气势凛然。 宋九兮忽然一跃腾空坐到了马背上，管家大惊失色：“夫人！” 宋九兮抓住缰绳，双腿一夹，随后高喝：“驾！” 宋九兮带着苍海神驹如闪电般飞驰了出去，苍海神驹扬起脖子，四蹄如飞，很快就消失在庄子周围了。 管家急了，连忙去通知燕述白。 洛风听了脸色一变：“主子，苍海可是除了你谁都不认得，夫人怕是……” 燕述白听了后，也只是讶异地抬了一下眉，随后笑着说：“你们还是小看了她，而且苍海认识她。” 洛风和管家听了一脸疑惑，但燕述白却没准备跟他们解释。 宋九兮驾着苍海神驹一路往后山里奔驰，让宋九兮意外的是，苍海神驹似乎没有管家说的那样烈性，最起码她没感觉到苍海神驹在抗拒她。 不过苍海神驹真是一匹神驹，越过一处悬崖时，苍海神驹腾到空中，长鬃掠过疾风，轻松地落到了对面悬崖上。 宋九兮大笑了起来，拍了拍苍海的额头，拽住缰绳放慢了脚步。 重生回来聚集在心里的郁气，随之烟消云散了。 但她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白云观前，宋九兮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眉眼慢慢沉了下来。 她凝眉思考了会儿，忽然拉住苍海的缰绳往白云观走去。 她走近的时候，发现白云观前有一辆马车静静停在观外，旁边还有一队侍卫守着。 宋九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了。 赵鸿钧在里面。 上一世她被宋文智送到观里后，赵鸿钧经常来白云观。那时她以为赵鸿钧是为她来的，后来她才知道并不完全是。 一方面赵鸿钧多次来见她，说着虚伪的话来骗她，另一方面赵鸿钧是为了白云道长。 据说白云观的白云道长能徒手揽月，通晓古今，甚至能炼制出长生不老药。 赵鸿钧就是来请白云道长出山，为圣上炼制长生不老药。 上一世就因为赵鸿钧向圣上推荐了白云道长，以至于圣心大悦。在与端王的争斗中，得了圣心的赵鸿钧势力越来越大。 宋九兮看着眼前气势宏伟的白云道观，再来一次，赵鸿钧想再得圣心，也得问她宋九兮同不同意。 宋九兮下了马，随后往白云道观里走去。 门口的侍卫看到她，横着佩剑拦住了她：“什么人？” 宋九兮扫了他一眼，冷声说：“这白云道观难道是太子的私宅不成？有他在，别人就不能进了吗？” 那侍卫一愣，随后被身后一人训斥了一声：“这是明将军的夫人不得无礼。” 拦她的侍卫赶忙退开，呵斥他的人是一个约三十左右的儒生。宋九兮认识此人，此人是赵鸿钧身边的谋士张策。 宋九兮眼神又一冷，张策此人阴毒，为了辅佐赵鸿钧谋害了很多良臣。 上一世，宋九兮就不喜欢他。 张策朝宋九兮行了一个礼，温和地道：“燕夫人请进。” 宋九兮扫了他一眼，随后踏进白云观里。 宋九兮随便在观里四处看了看，这里还是熟悉的样子。 上一世她一直住在白云观后面的小院子里，宋文智要她在这里静心，不准她回府。 其实她来到观里后，虽然生活清贫，但却自由了很多。 那时她在院子里练武，赵鸿钧“无意”中闯进来直夸她武功好，有巾帼之风。 对于一直生活在鄙夷武功的侯府，赵鸿钧几次“无意”的遇见，几次“真心”的夸赞，让宋九兮放松了戒心。 之后两人越走越近，宋九兮一直是一个认可一个人就不会去怀疑他的人。所以后来太子提议让她进太子府，以侍卫的身份保护他的安全，宋九兮也答应了。 但在外人眼里，她就成了赵鸿钧的一门小妾，是不光彩的存在。 宋九兮眼神暗了暗，她没走多长时间，赵鸿钧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赵鸿钧笑着说：“燕夫人真是有缘，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宋九兮眉眼冷淡，从她进来时张策大概就通知了赵鸿钧。赵鸿钧如今故意出现在她面前是想要什么呢？ “太子殿下。”宋九兮行礼。.qqxsnew 赵鸿钧脸上笑着，眼里闪过惊艳之色。 他从来不知道太傅的嫡女竟然如此这般的好颜色，以前他只听过宋晚晚的名声。但他见过宋晚晚后，虽然觉得好看，但也并没有到惊艳的程度。 如今一次两次他看到宋九兮，却觉得眼前的红衣女子美得如此张扬，却又冷得刺骨。 这跟他以往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赵鸿钧又一次觉得可惜了，要是宋九兮没嫁人，那他一定会将她娶进府里。宋九兮的身份虽然当不了他的太子妃，但是当他的侧妃也是可以的。 赵鸿钧说：“太傅曾跟我夸过他的女儿，说她是倾国之色，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第46章 当街拦马 “我父亲说的应该是宋晚晚，太子殿下下次要是在宋晚晚面前说，我相信我那妹妹会很高兴的。”宋九兮淡淡地道。 赵鸿钧脸色不变，继续笑着说：“但孤觉得燕夫人当得倾国之色。” 宋九兮无语，前世赵鸿钧夸她武功好，这一世就夸她长得好。 怎么赵鸿钧以为她就这么好骗？ “太子殿下盛赞了。” 宋九兮眼中灵光一闪，她忽然说：“太子殿下，臣妇有一事相求。” 赵鸿钧温和地说：“九兮是太傅的女儿，在孤心里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九兮有任何事可以来找孤。” 赵鸿钧称呼着她的名字，脸上挂着温柔亲切的笑容。 宋九兮暗自扯起嘴角，面上神色却认真：“太子殿下，吾妹宋晚晚一直和昌平伯府家的大公子情投意合，但一直碍于父亲不同意这婚事，两人一直未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所以臣妇请求太子殿下，成全吾妹和林大公子。” 宋九兮最近才想明白一件事，宋晚晚想当太子妃，但赵鸿钧却不一定愿意。仟千仦哾 赵鸿钧如今急着想掌兵权，就算这个时候他喜欢宋晚晚，也不会娶宋晚晚。 因为长平侯府对他一无用处。 宋晚晚对他坐上皇权宝座也没有用。 而且据宋九兮观察赵鸿钧对宋晚晚没有情，也不知道上一世宋晚晚用什么换得了赵鸿钧娶她。 但现在宋九兮可以肯定的是，赵鸿钧根本没把宋晚晚看在眼里。 那么要是赵鸿钧给宋晚晚安排亲事呢？ 宋晚晚不是在林安彦面前情深似海吗，那她来帮帮他们的。 太子殿下讶异地问：“你没有自己的事要请求孤吗？孤都愿意帮你。” 宋九兮垂下眼：“太子殿下只需要帮我这一件事便可以了。” “好，孤答应帮你，孤会为他们请来圣意指婚，这样太傅也不会说什么了。” 宋九兮勾起唇：“那就再好不过了。” 相信宋晚晚会“感谢”她的。 赵鸿钧自认为跟宋九兮关系亲近了一些，于是他走进了几步说：“前些日子孤和张首辅一起去松山书院，见到了令弟。令弟小小年纪，却聪敏好学，孤已经让张首辅收他为学生了，以后令弟前程无忧了。” 宋九兮咬紧了牙，眼底冷意一闪而过。 “臣妇替吾弟谢过太子殿下。” 张首辅是太子一党的人。若羽若是成为张首辅的学生，以后会直接绑上太子一党。 宋九兮本来想等宋若羽回来，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撇清跟太子的关系。因为有她在，她就不会让太子安稳登上皇位的。 可如今若羽竟然提前进入了太子一党，宋九兮只怕他跟太子一党牵扯越来越深。 看来她得去松山书院一趟，或者让若羽回来一趟。 “九兮，太傅是孤老师，也是孤的亲人。在孤心里，你和若羽也是我的亲人。”赵鸿钧这话似乎说的格外真诚，这是他一贯的笼人手段。 上一世宋九兮见过很多人都被他这一番话给感动了，然后献出了生命。 宋九兮眼神越发生冷，嘴上敷衍地说：“太子殿下说的是。” 赵鸿钧来是为了请白云道长的，有赵鸿钧在，宋九兮不好动作。 但等赵鸿钧带着白云道长离开，宋九兮偷偷溜进白云道长的住处，她很轻易找到了白云道长的炼丹室。 宋九兮对炼丹一术没有了解，但如今她对药理却更加精通。 白云道长炼丹炉上的残渣里含着毒，这种毒进入身体短时间里不会被人发现，但长时间一定会拖垮吃丹药人的身体。 宋九兮不知道上一世圣上吃了这丹药有没有身体哪里不舒服，但太子既然敢这么做，想必太医院那些人有不少都是太子的人。 宋九兮立马给付辰云传信，让他将太子请了白云道长欲给圣上奉仙丹的事，想办法让端王知道。 端王不会眼睁睁看着太子做成好事的。 宋九兮做完这一切才回到庄子里，她恋恋不舍地摸了摸苍海神驹。她现在除了想要燕述白的厨子外，还想要燕述白的马了。 哎！ 宋九兮叹了口气，可惜都是燕述白的，不是她的。 宋九兮回到屋子里，燕述白一脸如常地朝她笑着说：“娘子你回来了，你快来尝尝庄子里师傅做的桃花酥，看好不好吃？” 宋九兮扫了一眼桌子上粉白相间的糕点，盘子边上还放了一朵桃花枝，既好看似乎又好吃的样子。 宋九兮顿了一下，然后乖乖走了过去。 宋九兮拿起一块，放到嘴里。 燕述白问：“怎么样？” “好吃。”宋九兮又塞了第二块了，暂时将昨晚发生的事忘记了。 燕述白笑着说：“赏。” 燕述白和宋九兮在郊外庄子里待了三天，直到第三日傍晚才回京城里。 宋九兮走的时候既舍不得庄子里的聂大厨，也舍不得苍海神驹。 燕述白一路看她的表情，最后说：“娘子要是想来，为夫随时陪娘子过来。” 宋九兮抬起眼看了看燕述白，随后摇了摇头。 燕述白不明白小姑娘的心情，小姑娘是想要厨子和苍海，走哪带哪儿的那种。 不过燕述白就算明白，也不会给宋九兮。 他还指望着下次来庄子里，再亲人的时候，小姑娘能看在聂大厨和苍海身上，不将他赶出屋子。 宋九兮他们的马车进城后，沿着长乐街往燕府走，但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被人拦住了。 “宋九兮，你给我出来！” 第47章 打断他一条腿 “宋九兮，你出来！你出来！！！” 马车被拦了下来，宋九兮抬起了眼，燕述白也皱起了眉。 门外洛风冷声说：“枭衣卫的马车也敢拦？！” 林安彦看到马车上挂着的“枭”字，微微缩了一下脖子，随后又梗起脖子怒声说：“我找宋九兮，让她出来。” “夫人的名讳也是你叫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洛风闪身到他面前，剑鞘重重砸在他肩膀上。林安彦一个文弱书生根本承受不住，单膝跪在地上。 林安彦胸口闷疼，却挡不住他越来越大的怒火：宋九兮你为什么不敢出来，是怕我拆穿你心肠歹毒吗？” 马车里燕述白冷声说：“洛风拔了他的舌头。” 在洛风拔出利剑要动手的时候，宋九兮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慢着。” 挂着“枭”字的马车，在京城里无人敢拦，因为这是明枭将军的马车。不仅如此大家还会纷纷避开这辆马车。 所以当林安彦当众拦下这辆马车后，长乐街两旁的人都看了过来。 洛风看了一眼车帘后的主子，见主子没发话，随后退开到了一边。 宋九兮看着跪在地上的林安彦，冷声说：“我记得我说过，你要是敢靠近我身边一丈，我会打断你的腿。” “宋九兮！”林安彦从地上爬起来，愤怒地说，“你别以为用这些手段，我就会喜欢上你。像你这样心肠歹毒的人，我就是死，也不会喜欢你的。” 马车里燕述白听到这句话眼眸一沉，手中的杯子倏地被他捏成齑粉。 宋九兮笑了，她跳下马车，走到林安彦面前。 林安彦恍惚地看着她，宋九兮对着他脸色一直都是冷若冰霜，什么时候这样笑过。 而他现在觉得宋九兮笑起来……竟然格外的好看。 宋九兮靠近他，脸上扬着明媚的笑容，吐气如兰：“宋晚晚跟你说……我喜欢你？” 林安彦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不，不是吗？” 宋九兮收了笑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后看向周围围观的百姓。 她高声说：“那今天就让大家来评评理。” 她走到马车旁边，忽然掀起来车窗上的帘子露出里面的燕述白，问：“大家觉得我会放着这样一张脸不喜欢，而去喜欢那样一张脸？”仟仟尛哾 宋九兮的手先是朝马车里比了比，然后指向林安彦。 大家的目光也跟随着她的手，从燕述白的脸上又转到林安彦的脸上，随后纷纷摇了摇头。 开什么玩笑，明枭将军这张脸连京城第一美人都自知比不过，更别说只是略有容貌的林安彦了。 “明将军当然是最好看的，这个林安彦怎么回事，竟然以为燕夫人会喜欢他？” “他拿什么跟明将军比，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就是就是，眼瞎了才会喜欢他这样的。” 马车里燕述白勾起了唇，第一次没有因为别人夸他长得好而生了怒气，他眸光含笑地看着宋九兮。 宋九兮却“啪”地放下了帘子，随后走到林安彦身边。 林安彦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他捏紧拳头，他何曾这么被人羞辱过。 宋九兮说：“别拿我跟宋晚晚比，你这样的我真看不上。”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宋九兮说，“太子殿下已经答应为你和宋晚晚去请圣意指婚了，所以你一定会娶到宋晚晚的。我这个当姐姐的非常乐意祝福你们，你们会“幸福地”在一起一辈子的。” 林安彦愕然地看着她，宋九兮笑了一下，转身利落地跳上马车，冷冷的声音从马车里出来。 “洛风打断他一条腿。” 她说过林安彦敢靠近她，她就会打断他的腿。 洛风打断林安彦一条腿后就转身离开了，林安彦抱着一条腿，蜷缩在地上痛得全身都在冒冷汗。 刚才宋九兮说的是真的？ 圣上要为他和宋晚晚指婚？ 他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心里想着与宋晚晚执手一生幸福，脑中却忽然闪过宋九兮眉眼赛雪的一张脸。 * 宋九兮坐上马车后，燕述白笑着问：“原来在娘子眼里，为夫是这么的好看。” 宋九兮想着刚才利用他的行为，于是点了点头。 燕述白确实好看，整个大衍怕是没有哪个男子能像他这么好看的。 “那娘子看着这张脸，有没有更喜欢我一点？” 宋九兮：“……” 燕述白真的没一句话是正经的，宋九兮已经习惯了。 “嗯嗯。”宋九兮敷衍地回答。 燕述白就笑了起来，这张脸笑起来的时候格外招人，连宋九兮都被晃了一下神。 回到京城后，宋九兮去了一趟得云酒楼。 付辰云说：“端王收到消息当晚就行动了，直接派刺客去太子府刺杀白云道长。不过最后白云道长没死，只是受了重伤。” “没死？”宋九兮意外，她还以为端王好歹能除掉白云道长呢。 “太子派了死士保护白云道长，我们的人也混在端王的人里，但却没找到机会下手。” “不过如此一来就算白云道长没死，端王也不会轻易让白云道长出现在圣上面前。”宋九兮说，“一直派人盯着，一旦端王有行动，我们的人找机会下手。” “是。”付辰云点头，随后说，“主子，还有一事素光刀属下查到了点消息。这把刀二十年前在一个叫方珑的江湖女子手里，后来这个女子在杀了一个巡抚后，就消失了。” “江湖人？”宋九兮皱眉，她把玩着手里的素光刀，忽然想起那日那女子所使用的武功，确实像江湖招数。 但宋晚晚身边怎么会有江湖人？ 宋九兮忙问：“宋晚晚和邱婷在进长平侯府以前的事，可查到有什么眉目了？” “主子，我们派人去了长乐街东头那家医馆，但医馆里之前的人都死了。至于邱婷的老家永州我们也查了，所有的证据都显示他们一直在永州待着，在宋文智来找他们之前，他们没有来过京城。” “不可能。” 上一世，宋九兮被赵鸿钧关在偏院里时，宋晚晚经常过来折辱她。 她为了让宋九兮痛苦，就说过早在很多年前她们母子俩就来到了京城，而根本不像宋文智说的那样，是从永州接过来的。 但连红缨卫都查不到的消息，是谁把宋晚晚和邱婷的过往掩盖得这么干净。 宋九兮几次跟宋晚晚交手，并没有察觉她有什么不对。 宋晚晚也没有那么聪明到可以凭借自己的智慧，扒上太子。 太子目前很明显看不上她。 宋九兮沉声说：“这事你继续查查，方珑在为宋晚晚办事，你查查宋晚晚身边的人。” 宋九兮把这些事情交给付辰云，她之后的日子就没出府了，因为花朝节到了。 宋九兮想弄明白，上一世燕述白为什么会在花朝节上死了。 第48章 花朝节 花朝节在皇家别院举行，皇家这座别院就在京城外的五公里处。 这里有山有水，每年春日里繁花簇拥在枝头，格外的美丽。所以这里就被指定为了花朝节举办的地点。 皇家花朝节皇室成员都会参加，京城中的贵族们也纷纷踏春出行。 这日各府的马车随着皇家的车队行到了别院里，皇家别院后有很多间屋子，都是给各府的人住的。 宋九兮在安置下来的时候，忽然对燕述白说：“你的手给我。” “嗯？”燕述白伸过来手，宋九兮探上他的脉搏。 燕述白看着宋九兮沉思的脸，笑了起来。 “娘子不用这么担心，为夫不舍得死的。” 宋九兮白了他一眼，想说上一世这个时候你就死了。但她又不能说出口，因为这里面涉及到她重生的秘密。 宋九兮这几日查看燕述白的脉象，发现他的身体跟以往一样，没有好点，也并没有坏点。 最起码没坏到会在花朝节上毒发死去。 宋九兮看着花园里这么多人，忽然问：“这里有想杀你的人吗？” 燕述白淡淡一笑：“那可就太多了。” 宋九兮想想也对，就凭他手握五万枭衣卫，还不站在任何皇子身后。那些皇子拉拢他不成，又不得不畏于他手上的兵权，估计对他恨得牙痒痒。 花朝节的宴会摆在花园里，正是春日最好的景色，花园里的花全都开了。 他们就在花丛边或者繁花枝头下，摆上席位，供人观赏玩乐。 宋九兮推着燕述白坐到他们的位置上，她这才发现这个位置竟然就在圣驾右手边，而对面就是太子的席位。 太子冲宋九兮温和地笑了笑，宋九兮敛下眼底的神色，点了点头然后移开目光。 他们左边是贤王的席位、贤王很少出现在朝堂上。平日里喜欢的都是赏玩书画，还有把酒歌行一类的酣畅事。 燕述白跟贤王的关系倒是很好，贤王冲他打招呼时，燕述白还回点了一下头。 贤王看了一眼宋九兮，随后笑着说：“述白娶妻后，精神确实好了很多。” 燕述白说：“我的夫人是我的福星。” 贤王意外一向冷淡的燕述白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于是他更认真地看了一眼宋九兮。 宋九兮没在意他的目光，因为她看到圣驾已经走上了高台。 所有人都跪下了下来。qqxsnew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圣上携着皇后坐在了高台上，圣上抬手说：“平身吧，今日花朝节大家随意点。” 大衍国的圣上今年五十岁左右，双目矍铄，体格雄壮。从他身上还能看到十一年前那个踏马持刀，乱世称雄，在乱世中开立一番伟业的人。 可是宋九兮知道这副身体可能并没有看上去那样健朗，否则太子不会让白云道长去献长生不老药。 宋九兮在想这些的时候，忽然场中响起一阵丝竹声。 随后十位粉衣女子款款从花林深处走来，她们身段妙曼，载歌载舞，手上还拿着花篮。 等她们走近后，所有人都一愣，为首的竟然是长平侯府二小姐宋晚晚。 虽然采花女使没规定不能是世家女子，但以前每年的采花女使都是刚选秀出来的女子或者是乐女。 世家女子还是第一次作为采花女使。 宋晚晚站在众人前，她姣好的面容，和盈盈的身段确实打动了很多人。 “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不仅有才学，连样貌都如此姣好。” “宋太傅，令爱可婚配了？” “家有此女，堪比珠宝。” “前段时间满京城传言的那件事，看来是假的，能当采花女使都是清白若白莲般的女子。” 宋晚晚听着满堂的赞美声，她偷偷朝前方的太子殿下看去。 太子确实在看她，这让她心口小鹿乱撞。 采花女使要把篮子里采来的花，献给在场的贵人。 宋晚晚羞红着脸漫步走到赵鸿钧面前，她福礼道：“太子殿下。” 赵鸿钧温和地说：“宋二小姐今日比这满园的春花还要美。” 宋晚晚高兴极了，她羞涩地拿出一支最美的花插到太子席位前的瓷瓶里。 她等了会儿本以为太子还会多跟她说两句，但太子却没开口了。她微微抬起头，见太子神色无恙，只好失落地离开去了下一个席位。 宋晚晚全场扫了一眼，随后眼底眸色一闪，走到了宋九兮面前。 “姐姐，看到我这么惊讶吗？”宋晚晚眼底痛快地笑着，“还是说姐姐很意外，很生气。” “二妹妹想错了，姐姐看到你是高兴。”宋九兮淡淡地说。 “不管姐姐是高兴还是失望，但妹妹我今天是很高兴的。” 宋九兮笑了，意味深长地说：“你确实该高兴，今天可是一个好日子。” 宋晚晚不知道宋九兮在说什么，她觉得宋九兮是故意说的，看不得她好而已。 今天她这样登场，让太子殿下对她印象更加深刻。而且太子刚才还夸她了，宋晚晚越想越觉得太子妃之位离她很近了。 林安彦从宋晚晚进来就被吸引住了，他痴痴地望着，这就是他喜欢的女子。 今日他是杵着木棍来的，就是为了那日宋九兮说的赐婚。但他一进来就心不在焉的，这几日他竟然一直在想宋九兮。 宋九兮怎么可能比得上晚晚。 林安彦一直想将脑中的画面赶出去，现在看到晚晚，脑中关于宋九兮的画面才消失了。 他心里只有晚晚的，他会和晚晚过一生的。 林安彦一直在等宋晚晚来给他送花，可直到送花环节结束，宋晚晚都没来。 他有些失落，想着也许晚晚是为了避嫌。 等送花环节过后，圣上开怀地道：“长平侯呢？” 宋文智一愣，随后赶紧走到中间跪下。“臣参加陛下。” “宋爱卿，你教女有方啊，教出这样蕴秀的女儿。朕今日就给你女儿指一门婚事，爱卿觉得如何？” 宋文智大喜过望，被圣上赐婚，这是何等的荣耀。宋文智立马低头谢恩，宋九兮无声地扯起了嘴角。 “好，朕看爱卿的女儿与昌平伯府家的大公子甚是般配，今日朕就替你们做主了，让你们两家结秦晋之好。” 昌平伯立马跪下：“谢陛下。” 宋文智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圣恩不可负，也低下头谢恩。 坐在下方的宋晚晚神色俱裂，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怎么可能会嫁给林安彦？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第49章 圣上赐婚 她以后可是要当太子妃的人，怎么能嫁给林安彦？！ 宋晚晚惶然地看向赵鸿钧，但赵鸿钧目光正看向对面的宋九兮。宋九兮捏着脖子，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宋文智和昌平伯谢恩。 一瞬间，宋晚晚咬碎了牙。 她从席位上踉跄起身，跌跌撞撞地要往前走。忽然林安彦越过她身边，走到昌平伯旁边跪下。 “臣谢皇上隆恩。” “林安彦！”宋晚晚愤怒地瞪着她。 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林安彦回头疑惑地看着她。宋晚晚站在三人身后，这个时候她不谢恩，反而神情扭曲地站着，这就尤其显得怪异了。 宋文智忙低喝：“晚晚，快过来谢恩。” 宋晚晚红了眼，动了动唇，那句“她不嫁”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是圣上开口了，她宋晚晚要是驳回去了，那她就是违抗圣命。 端王看了这一幕笑了：“宋大人，你这个女儿似乎不怎么乐意啊？” 端王此话一出，宋文智的脸色一下子白了，高台上的皇上也微微沉了脸。 宋文智是太子太傅，宋文智下不来台，那就是太子下不来台，端王当然很乐意。 太子冷着脸看着宋文智，宋文智吓得满头都是汗。他忙问：“晚晚，你还不过来！” 宋晚晚失神地走过去，被宋文智一把扯到地上跪着。 宋文智勉强笑着说：“小女是太高兴了，以至于反应不过来。” “晚晚，你是想死吗？”宋文智暗暗在宋晚晚腿上掐了一把，随后小声问。 宋晚晚极度不甘心，她低着头怨愤的眼神几乎要将地面盯出了一个洞。 她咬着牙，嘴里含着血气说：“谢陛下隆恩。” 圣上这才露出笑脸，宴席上的气氛也轻松起来。 宋文智拽了一把宋晚晚，宋晚晚这才站了起来。她侧头看向赵鸿钧，而赵鸿钧根本没看她。 这一刻她心中的怒火和恨意，如火山般喷发了出来。她不甘心，也不会认。 太子妃注定是她的，以后她要母仪天下，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圣上赐婚只是一个小插曲，花宴继续。 宋九兮看到宋晚晚被宋文智拉了回去，笑了起来。 她知道宋晚晚没胆子敢抗旨，所以圣旨已下她不认也得认。那就祝福她跟林安彦一定要幸福地在一起，恩爱白头，执手一生了。 燕述白侧头问：“这么高兴吗？” “不值得高兴吗？”宋九兮微微勾起嘴角，“等我这个好妹妹大婚的时候，我这个当姐姐还要去给她送份礼呢。” 这一世她要让宋晚晚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燕述白看着宋九兮白皙昳丽的脸，温柔地笑了起来。 高台上的圣上目光忽然转向燕述白身上，“述白。” 宋九兮和燕述白两人都回过神来，燕述白坐在轮椅上不能行礼，他微微低着头：“陛下。” “述白身体这些日子可好些了？晚些时候，朕让太医院的人再给你看看。” “多谢陛下，臣身体近些日子已经好很多了，多谢陛下关心。” 圣上说：“那就好，崔公公将前些日子蜀地进贡上来的千年老参，还有那些珍贵的药材都给述白拿去。” 皇后急忙说：“陛下，那是……” 圣上一抬手，制止住了皇后的话。燕述白没有拒绝，神色如常地谢恩。 其他人只在一开始诧异了一瞬，随后就见怪不怪起来了。 宋九兮想起据说圣上格外看重明枭将军，大衍建立后明枭将军还曾在皇宫里住了两年。后来明枭将军去北地参军，圣上一度还舍不得。 相比几个皇子，乃至太子，圣上对燕述白的看重是很明显的。 燕述白十二岁那年，甚至纵容他掌私兵。枭衣卫就是燕述白一手建立起来的，这要是换成其他皇子，早按照谋反处理了。 不过这也导致了其他皇子，对燕述白的嫉恨。宋九兮猜测前世燕述白在花朝节上丢了性命，很可能就是这些皇子所为。 圣上忽然看向宋九兮，问：“这就是述白新娶的夫人？我记得好像也是宋家的女儿？” 圣上看向宋文智，宋文智忙回答：“回陛下，这是臣长女。” 圣上笑着说：“走上来给朕瞧瞧。” 宋九兮走到高台前跪下，“臣妇参加陛下。” 宋九兮低着头，她能感觉到高台上落下来的目光，威严摄人。一会儿后圣上说：“抬起头来。” 宋九兮缓缓抬起头，目光垂下，眉眼沉静，没有一丝面圣时的紧张和惶恐。 其他人也朝宋九兮看过来，对于宋家两位小姐，他们早有耳闻。 宋二小姐才学有多高，宋大小姐就有多粗鄙。宋二小姐有多美貌，宋大小姐就有多丑陋。 京城中什么样的流言都有，他们刚才见了宋二小姐，果然是端方温柔，娴静温婉，如传言一般。 但这位宋大小姐…… 却有点让人意外了。 相比宋二小姐的温婉，这位大小姐眉眼就冷了许多，如霜赛雪，如月如银。 她精致昳丽的眉眼，锋锐逼人。直起来的脊背像是一把随时可以出鞘的利剑，光华虽敛，但锋芒已露。 这样的女子一般人很难驾驭得了。 大家纷纷朝燕述白看去，随后心里都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宋九兮这样的女子，怕是只有燕述白能驾驭得了。 圣上看着她，许久才出声：“江君是你母亲？” “是。” 提到这位江君，众人忽然反应过来了。当年的红缨将军好像就是长平侯的正妻。 新入朝的人可能不知道，但曾经跟陛下一起打天下的人都忘不了那位横枪而立，睥睨战场的红衣女将军。 大衍建立后，红缨入了内宅，他们还在可惜。后来就渐渐没有消息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人提过红缨将军。 以至于他们都忘了红缨将军还有一个女儿，如今他们一看宋九兮的眉眼，立马就想起红缨将军了。 但所有人都沉默，红缨将军似乎是一个禁忌，所有人都不敢多说。 圣上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会儿后，挥手说：“回去吧。” 宋九兮应声推下，她走回到燕述白身边，再抬头看向圣上，发现他脸色冷沉眼底情绪异样。 似乎从刚才提到她娘的名字开始就不对劲了，不止圣上变了脸色，这里的好几个人脸色都突变。qqxδnew 宋九兮又看了一眼宋文智，果然发现他脸色苍白，似乎很恐惧圣上的目光。 宋九兮拧起眉，难道当年娘亲的死跟皇室还有一层关系？ 第50章 要不你毒发一下？ 宋九兮心思沉了下来，燕述白在她眼前放了一块点心，她都没看见。 燕述白正想叫她，忽然圣上说：“别院这里养了一种独特的鸽子，汤喝起来特别鲜美。述白你待会好好尝尝，喜欢的话朕让太医在里面加点药材，给你好好补补身体。” 燕述白一愣，随后道：“谢陛下。” 很快宫女就将鸽子汤端了上来，这鸽子似乎很稀少，用一个个小铜盅端了上来，每家也只有一个。 圣上挥手说：“把朕的这一盅也端给述白。” 大家震惊都震惊不过来了，皇后脸上闪过一抹不快的神色。太子也坐在下方，圣上一句话都没问过，这会儿圣上倒又关心起燕述白来了。 圣恩如此按说燕国公府的人会很高兴，但他们一个个脸色都难看得很。燕国公垂着眼，始终没看向这里。 鸽子汤摆在燕述白面前，燕述白将其中一盅正大光明地端给宋九兮。“娘子也尝尝，好喝的话我们走的时候带几只回去。” 燕述白的话让大家气死，他们都搞不到喝的，燕述白竟然还要带走。 但燕述白这话说出来，圣上都没说什么，其他人更不敢说了。 宋九兮拿起勺子搅了搅，随后喝了一口，漂亮的眼眸微微一亮，道：“确实很新鲜。” 燕述白笑着说：“那我让洛风一会去抓几只，我们带回府上吃。” 宋九兮点了点头，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不拿白不拿了。既然已经受人嫉妒了，那何不再让人嫉妒一点。 燕述白也笑着将汤端了起来，宋九兮眉头一皱忽然按住他的手，道：“等一下。” “怎么了？”燕述白一愣。 “这汤……”宋九兮低头在汤盅上闻了闻，并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难道刚才她闻到的是错觉？ 宋九兮摇了摇头，也许是她知道花朝节这天燕述白会出事，所以她一直提着心，太敏感了所致。 而且其他人都喝了，她刚才也喝了，应该没事。 “娘子如今越来越关心我了。”燕述白勾起薄唇说。 宋九兮白了他一眼，她正准备低头继续喝汤，忽然又闻到那股淡淡的有点辛的味道了。宋九兮忽然将燕述白面前那盅汤端到自己的面前，燕述白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汤有问题？你刚才喝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九兮摇了摇头，道：“我这盅没有问题，问题出在你这一盅里。” 宋九兮低头再次闻了一下，乍闻可能闻不到，宋九兮用勺子搅了一下，那股淡淡的刺鼻味道就浅浅地荡了出来。 宋九兮脸色冷了下来，说：“这汤里有千肠草。” 千肠草是一种断肠毒药，因为其本身的味道很淡，即使放在食物里也很少被人察觉。而且千肠草的毒银器察觉不出来，所以银勺子根本不会变色。 宋九兮问：“这一盅是圣上赏赐给你的，还是本来就是端给你了。” “本来就是端给我的。”燕述白眉眼冷沉，眼神发寒。“有人想要我的命。” 在皇家宴会都敢下手，这人地位不低，而且一定是能对御厨宫女这些人能插得上手的。 如今千肠草出来，宋九兮却松了一口气，起码她知道上一世燕述白是怎么死的了。 宋九兮低声问：“你觉得会是谁？” 燕述白要是没死，那背后的凶手一定要抓出来。 燕述白却抬眉说：“娘子似乎也猜出来了。” 宋九兮手指沾了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太”字。 燕述白讶异地问：“娘子为什么不猜是端王？毕竟护卫别院安全的锦衣卫北镇抚司是萧家的人。” “太巧了。”宋九兮说。 一旦燕述白被毒死，只要一查北镇抚司必定难逃其咎，那么端王的嫌疑也最大。 凭借着陛下对燕述白的宠爱，端王很可能会被迁怒。 这一切就像宋九兮说的，太巧了。 太子因为没有兵权，反而显得太干净了。 宋九兮抬起眼朝对面的太子和端王看去，两人脸色如常，看不出来一点异样。 宋九兮忽然说：“要不……你毒发一下？” 燕述白要笑不笑地说：“娘子真的一点都不心疼我。” 宋九兮：“……”又来了！ 燕述白笑完跟宋九兮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随后燕述白身体忽然抖了一下，嘴唇瞬间惨白，人直接倒了下去。 “夫君！”宋九兮惊呼，“来人啊，救我夫君！” “怎么回事？”圣上忽然站了起来，大步朝下面走来。其他人也站了起来，宴席一下子乱了起来。 宋九兮哭着，说：“陛下，夫君他毒发了，快让太医来救救他。” “还愣着干什么？叫太医！”圣上大怒，立马呵斥道。 宋九兮瘫在地上抱着燕述白的头，她似乎真心实意地感到害怕和伤心，瘦弱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燕述白垂在宋九兮腰上的手，忽然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捏了捏宋九兮的细腰。 差一点露出破绽的宋九兮：“……” 太医急急忙忙被拉了过来，抖着腿一下子扑到地上去查看燕述白的脉搏，随后又翻看了他的眼睛和舌头。 “陛下，明将军是体内的七霜雪毒发了。” 圣上怒声说：“那还不赶快治！” 太医犹豫地说：“这……”七霜雪无人能解，他们这些太医也没有办法。 “废物！”圣上震怒一脚踹在太医胸口，将人踹倒在地上，随后怒喝，“快把将人送回屋里，把最好的药都拿过来。” 燕述白被锦衣卫抬走了，圣上担忧地跟在后面，宋九兮也低泣着跟了出去。 所有人都一脸茫然地看着这混乱的一切，皇后冷着脸，圣上一遇到燕述白的事就失了理智，这会儿这么多人在这里也不管了。 皇后说：“大家都散了吧。” 宴席到这里进行不下去了，大家只能都散了。.qqxsnew 混乱中，有一个小太监从燕述白和宋九兮位置上走过，顺走桌上燕述白没喝的那碗鸽子汤。 第51章 你还护上她了 屋子里两位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旁边的圣上担忧地走来走去。 宋九兮喂完一碗药，给燕述白擦了擦嘴，随后站了起来。 圣上急忙问：“人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宋九兮说：“夫君还是未醒。” “一群废物！朕养着你们都干什么的？一个人都救不回来！” 两个太医将脑袋埋在地上，道：“臣无能，请陛下恕罪。” “还有你？”圣上转头瞪上宋九兮，“朕本想给述白找个福厚的妻子帮他添添喜气，能照顾照顾他，可你是怎么照顾他的？述白要是有事，朕就要了你的脑袋。” 宋九兮跪下，低着头没有申辩。 圣上看见她就来气，“你就在这跪着，什么时候述白醒了，你才能起来。” 皇后和太子还有几位皇子都过来探望了，圣上嫌弃他们惊扰燕述白休息，将他们都赶了出去。 一时燕述白快死了的消息传遍皇家别院，听到这个消息高兴的人有不少。 其中燕国公府上的人，个个都神色惊喜。燕二夫人说：“这个燕述白终于快死了，我已经等了两年了。” 燕二夫人说完，忽然看向旁边的燕月晴。眯起眼问：“你哥死了，你是不是很难过？” 燕月晴低着头说：“月晴跟二婶的心情是一样的，燕述白死了，那二哥就是名正言顺的爵位继承人了。” “算你识相。”燕二夫人冷哼了一声，随后笑了起来。 她儿子燕北恒如今已经入了六部，不要几年就能进内阁了，正是前途无量的时候。燕述白死了正好，国公府的爵位正好落在她儿子身上。 燕月晴看着燕二夫人得意的脸色，眼底暗光一闪。 燕月凝因为之前的事被老夫人关在家里反省，如今是她跟着燕二夫人来了花朝节。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不然她回去就要嫁给蒋侍郎府里了。 她捏紧了手指，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而长平侯府住处，宋晚晚惊声问：“燕述白真的要死了？” 冬夏说：“都这么说的，说圣上发了大火，如今太医正在想办法呢。” “太好了，燕述白一死，我看宋九兮怎么嚣张。” 这时忽然有个小丫鬟跑进来在冬夏耳边说了几句，宋晚晚问：“什么事？” 冬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小姐，林公子要见你。” “他还敢见我？”宋晚晚重重一拍桌子，神情愤怒，“我都恨不得杀了他。” 宋晚晚恨得咬牙切齿，忽然冷声说：“让他今晚辰时在花园里等我。” * 在所有人觉得燕述白活不了的时候，燕述白醒来了。 太医激动得很，又重新把脉看诊，开了新的药方。即使这药方只是滋补身体的作用，但这个时候没人再去怪罪太医了。 圣上听到消息又赶了过来，关心地问候完，又赏了一大堆东西，要燕述白好好养着身体。 太医要退出去后时被燕述白叫住了：“彭太医稍等一下。” 彭太医忙恭身说：“明将军有什么吩咐？” 燕述白说：“麻烦帮我看下我夫人的腿，看是不是有伤？” 彭太医看向宋九兮，宋九兮还跪在一旁，圣上没发话，也没人敢叫她起来。 燕述白昏迷了两个时辰，宋九兮就跪了两个时辰。 彭太医偷偷朝圣上看去，圣上这才说：“起来吧。” 宋九兮谢恩后站了起来，宋九兮坐到了屏风后让彭太医看了看膝盖上的伤。 彭太医看了后开了点药，随后才向燕述白禀报：“明将军令夫人膝盖上有淤青，微臣开了点药，要按时涂抹。” “多谢彭太医。” 等彭太医走后，圣上忍不住问：“你还护上她了？” “陛下说得哪里的话，臣当然要护着自己的娘子了。臣还要感谢陛下，如果不是陛下赐婚，臣还找不到这么好的娘子。” 圣上被噎住了，他要是知道宋家嫡女竟然是江君的女儿，他说什么也不会下这个旨。 “述白你好好养身体，有什么需要的就让人来找朕。” 圣上交代完后才离开，宋九兮和洛风走进来，洛风手上还提着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手脚被绑着，嘴里也被堵着，被洛风一把推到屋子中央。 宋九兮坐到小太监的对面，洛风拔掉了他嘴角的布。 “饶命啊！将军，夫人饶命啊！”小太监砰砰砰在地上磕头。 洛风将铜盅放在桌上，宋九兮问：“我们不说废话，你老实说我还能饶你一命，你不老实说我也有办法让你开口。” 小太监浑身抖嗦着，看看宋九兮又看看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燕述白。 相比宋九兮他更加怕燕述白这个杀神，他双膝急忙往宋九兮跟前挪去。“夫人，夫人饶命啊，奴婢就是一个听命行事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在小太监靠近的时候，宋九兮的右脚踩在了他的肩膀上，让他动弹不得。 宋九兮弯下身，问：“谁让你拿走这盅汤的？” 小太监眼神闪了闪，宋九兮也不在意，继续说：“从你被我们抓过来时，你身后的人应该就知道了，你猜就算我现在放你回去，那人能饶了你吗？” 小太监脸色一变，脸上露出挣扎的情绪。宋九兮也不着急，她看了一眼洛风。 洛风说：“送这盅汤的宫女送完汤后就掉进了花园的池水里，打捞上来时就没了呼吸。” 宋九兮不意外，那个宫女只是一个弃子。在她亲手端过来这盅汤时，她的命就不属于她了。 “我说，我说。”小太监吓破了胆，心惊胆战地说，“是锦衣卫贺同知让奴婢做的，他就让我把那汤拿走倒掉，其他的奴婢真的不知道。” 宋九兮抬起眼看向燕述白，燕述白立马对洛风说：“洛风，去将贺同知请过来。” 洛风领命后将小太监也带走了，宋九兮说：“如果当时你喝下了汤，已经中毒了，就不会出现小太监偷偷把汤拿走的事了。但他们还是备了一手，一旦你没喝就毁掉证据。” 宋九兮沉思着，所以上一世燕述白就死在了这盅汤下？ 皇家宴席都是层层把关的，谁会想到有人会在天子脚下动手脚。 这背后的人是端王，还是太子？ 宋九兮本来觉得是太子，但如今又觉得很可能不是。如果端王蠢到锦衣卫指挥使下的同知都是别人的人，那他这个端王怕是早就被太子踩在脚下了。 可端王与太子争斗多年，从来没落到下风。 “夫人，饿不饿？” 宋九兮看向燕述白，冷声说：“你倒是一点都不关心是谁要害你？” 她在这里思索半天，燕述白却关心饿不饿的事。 “想杀我的人就那几个，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就算查出来是谁，也不影响我找其他人算账，算来算去，还是娘子饿肚子事大。”燕述白笑着说。 宋九兮一想也对，不管是端王还是太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两个都想杀燕述白，只是区别于谁先动的手罢了。 宋九兮只是讶异，她跟燕述白某些方面竟然这么……合得来。 而且！ 燕述白躲过了这次死劫，那她还和不和离了？ 难道她真要跟燕述白做一对夫妻？ 第52章 遇见刺客 燕述白没死的消息让很多人大失所望，暗地里不高兴的人太多了，但高兴的圣上却不管这些，吩咐让赏花节继续。 各府的人三三两两聚在花园里，有女眷摘下鲜花别在耳边，一时引来蝴蝶戏舞，连圣上见了都夸赞此女天生丽质，娇若桃花。 晚宴时，燕述白以身体不适拒绝了出席，宋九兮自然跟他一起留下来。圣上为此特地吩咐御厨单独给燕述白他们送来一桌吃食。 这一桌子饭菜都被宋九兮吃了，燕述白照旧只能喝他的清粥。 吃完饭洛风回来，禀报了一条让人意外的消息。 “贺同知消失了？”燕述白皱起眉，随后跟宋九兮对视了一眼。 洛风说：“锦衣卫指挥使也在找此人，不过他们似乎也不清楚贺同知为什么消失，现在人又去了哪里。” 宋九兮说：“那此事就不是端王做的，锦衣卫指挥使是萧氏子弟，如果是端王授意，他不会不知道。” 线索断了，他们想查也查不下去了。 燕述白说：“娘子，今晚这么好的月色，我们出去走走吧。” 宋九兮看着他说：“你身体没问题？” 燕述白嘴角的笑被绷不住了，语气幽幽：“娘子总是担心为夫的身体，看来还是为夫“做”的太少了。” 宋九兮一言难尽扫向他的双腿：“……” 燕述白手指捏在轮椅扶手上，漆黑的眼眸危险地看向宋九兮。 洛风眼看他们的对话越来越不对，赶紧闪身消失了。他忽然怀念起段昶来了段昶在的日子，要是段昶在这里他也不至于这么尴尬，就算尴尬也是两个人尴尬。 燕述白的眼神对宋九兮无用，她秀眸微微睁大，双手负在身后，微微弯着腰看着他笑说：“明将军别总是逞嘴上本事，我宋九兮最不怕别人拿话来压我了。” 反正燕述白站不起来，宋九兮哼笑了一声。 少女眸光潋滟，盛颜昳丽，漂亮的眼睫像颤动的羽扇，这满园的春色都不如她眼上翩飞的羽蝶。 燕述白眼眸渐深，晦涩不明。 他喉结微动，指尖发痒，他甚至想去抓宋九兮眼睫上那只羽蝶。 “好吧，我推你去看月色。”宋九兮说完站在他身后推动了轮椅，燕述白的手指隐在袍袖下，指尖狠狠碾了一下。 皇家别院的花园树枝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风灯，风灯的烛火照亮一朵朵娇艳芬芳的花。 宋九兮推着燕述白往花园里越走越深，这满园的春色加上皎洁的月色，确实美不胜收。 但他们走到一处假山时，却意外听到熟悉的声音。 宋九兮忙竖起手指在燕述白耳边“嘘”了一声，少女的手指像是温凉的玉从燕述白耳边滑过。 宋九兮弯腰侧耳倾听，一会儿后坏笑着说：“是我那好妹妹啊。” 燕述白还是没忍住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指，宋九兮愣住了。燕述白说：“不是要偷听吗？” 宋九兮点了点头，她还没发现什么不对，燕述白竖起了手指示意她安静。 宋九兮只能什么都不想，站在燕述白旁边听里面两人说话。 “你说不知道？圣上到底为什么给我们俩赐婚？不是你去求的吗？”宋晚晚的声音又高又尖。 “晚晚，真的不是我。”林安彦叹气。 “那圣上怎么会无缘无故给我们赐婚？” 林安彦有些不明白地看着她：“晚晚你是不高兴吗？圣上赐婚是很大的荣誉，以后就没人能拆散我们了。” 宋晚晚脸色一瞬间扭曲起来，她咬紧了牙半晌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奇怪……” “晚晚，我真的不知道。”林安彦扶额，他不知道宋晚晚忽然怎么了。 圣上给他们赐婚不是很高兴的事，他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但不管之前在御前，还是现在，宋晚晚都不太对劲，似乎很不高兴。 林安彦觉得宋晚晚好像变了，但具体哪里变了他也说不清楚。 他忽然想起来，说：“几天前我听宋九兮说，她求了太子殿下为我们赐婚，我不知道这件事……” “又是宋九兮！这个贱人！”宋晚晚愤怒地打断他的话。 林安彦一愣，沉默地看着宋晚晚。 宋晚晚反应过来了，她压抑着胸膛的怒火，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了下去。 她装模作样地低头擦了擦眼角，说：“安彦哥哥，我只是太意外了，宋九兮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林安彦看着她说：“不管为什么，只要我能娶你，其他的都不重要的。” 宋晚晚咬紧了牙，心中对林安彦起了杀意。 一个伯爵府的公子也敢肖想娶她？怎么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宋晚晚勉强柔声说：“安彦哥哥，我今天只是太意外了。之前姐姐说她一定会拆散我们的，所以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陛下会准许我们在一起的事。” 林安彦扶住宋晚晚的肩膀说：“这是真的，晚晚我说过会娶你的，一定会娶你的。” 林安彦说完宋晚晚似乎相信了，她靠进林安彦怀里。 林安彦抱着宋晚晚，怀中是他想了很久的心爱之人。但他忽然想到那天宋九兮跟他说，她祝福他们恩爱白头的事。 他总觉得宋九兮不会像宋晚晚口中说的那样，会想尽办法拆散他和宋晚晚。 而且他也不觉得宋九兮会像宋晚晚说的那样，一直喜欢他。那天宋九兮看他的眼神太冷了，那不是一个对着喜欢的人能露出来的眼神。 他在想这些的时候，完全没意识到他已经开始怀疑宋晚晚的话了。 他们俩抱了会儿，宋晚晚就挣开了。 宋晚晚正准备走的时候，忽然看到对面有人影从墙头翻了进来，她惊呼一声：“有，有刺客！” 那些悄无声息跳进来的人听到了她的呼声，直接冲着他们过来了。 宋晚晚吓坏了，她急忙往外跑，没想到在假山外撞到了宋九兮。 但宋晚晚根本来不得多想，因为此刻刺客已经追了上来，手中利剑朝她劈了下来。宋晚晚尖叫一声，猛地扯过身后的林安彦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 她大叫：“啊！！！” 林安彦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闪着寒芒的利剑朝他脸上落下。 临死前，他想到刚才宋晚晚毫不犹豫拿他当挡箭牌时的狠辣神情，忽然又想到宋九兮那双清冷如霜的眼。 第53章 燕述白能站起来？ 林安彦闭上了眼睛，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来。 他睁开眼就看到眼前黑衣刺客手中的剑被打偏了出去，他顺着刺客惊讶的眼神，看到旁边宋九兮手上捏着几片树叶。 下一刻宋九兮手腕一扬，两片树叶齐发，那黑衣刺客见状不对直接后退，但疾飞的树叶直接钉在了他双腿上。 他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林安彦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地看着宋九兮。 宋九兮却没看他，而是侧身躲过身后刺来的一剑，随即转手劈向刺客的手腕将他的剑夺了过来。 皇家宴会上不给带兵器，以至于宋九兮没有趁手的武器，只能随手摘过几片树叶当利器。 但如今她手中有了剑，就像游龙入了海。长剑一挥、一挡，那些刺客根本近不了身。 那些刺客见宋九兮这里是个硬茬，转而攻向另外三人。 宋九兮旋身落在燕述白身后，一剑挑飞冲着燕述白而来的一剑。而宋晚晚和林安彦吓破了胆子，连滚带爬地躲到燕述白旁边。 宋晚晚死死抓着林安彦的手臂不放，自己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宋九兮没管他们，她站在燕述白面前，手上提着利剑，面对着聚拢过来的五个黑衣刺客。 宋九兮冷笑一声：“江湖人？” 那些人对视一眼，随即一言不发地扑了上来。 宋九兮横剑一挡，“锵”的一声，激起的气流扬起她束在脑后的墨发，和红色的衣摆。 宋九兮手腕往下一沉，转而使了巧劲逼退了刺客，随后她就和刺客打成了一圈。 燕述白沉着眼，紧紧盯着宋九兮。 一旦宋九兮力有不竭，他就是暴露自己也不能让宋九兮受伤。 而林安彦一直呆呆看着，耳边是宋晚晚惊恐的低泣声，以往他只要听到宋晚晚露出害怕的表情，他就会心疼地上前安慰她。 可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动，他眼底全是翻飞的红色纤细身影，那身影像是要烙进眼底，又像是烙进了心里。 洛风在解决到几个人之后，飞快地赶了过来。 他心里懊恼得很，主子和夫人要看月色，他为了不打扰他们一直远远跟着。后来刺客来袭，他也被几个人困住了，如今才赶到。 有了洛风的加入，宋九兮轻松了许多。这五个刺客没一会儿就被他们俩解决了。 洛风说：“圣驾那边刺客更多，锦衣卫和禁军都出动了。” 燕述白点了点头，看向宋九兮：“有没有受伤？” “他们怎么可能伤得了我。”宋九兮挽了一下剑花随意地道。 燕述白笑了，说：“多谢娘子护着我了。” 宋九兮正想说话，林安彦吭哧了一下，红着脸说：“宋，宋小姐，谢谢你救了我。” 宋九兮这才注意到林安彦和宋晚晚，她淡淡地说：“不用谢我，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要你的感激。” 她救林安彦纯粹是不想他这么快死了，那她替他和宋晚晚求来的圣旨赐婚就没意思了。 她还想看他们“好好”在一起呢。 林安彦张了张口，想问宋九兮是为什么救他，但宋九兮已经转开了视线。 宋晚晚眼眸闪了一下，伸手抓住林安彦的袖子。“安彦哥哥我们快回去吧，我担心父亲他们。” 林安彦也担心府里的人，这么多刺客闯进来，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 但他又犹豫地看向宋九兮，“你们要不要也过去？这里太偏僻了，会有危险……” 宋九兮不耐烦地说：“你们别拖累我们就不错了，带着你的未婚娘子赶紧滚吧。” 林安彦黯然地带着宋晚晚离开，宋晚晚依偎在他身边，哭着说：“安彦哥哥刚才我太害怕了，你有没有受伤？对不起，我真的太害怕了。现在想想我还是怕，幸好安彦哥哥你没有事。”仟仟尛哾 林安彦听了，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心爱的人在他怀里哭得这么伤心，他想安慰可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可到后来很久之后他才明白是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林安彦他们离开后，宋九兮说：“这些人是为了什么，而且还都是江湖人？” 燕述白沉思了一下说：“很可能是前朝余孽，他们为了复国一直隐藏在江湖人里。洛风你去查查，圣驾那边有没有人受伤？” 洛风犹豫了一下，燕述白笑了：“有娘子在，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属下告退。”洛风道。 只剩下他们两人后，燕述白问：“娘子想回去还是继续看月色？” “看月色吧。” 于是两人丝毫没受影响，继续往前看风景。 燕述白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宋九兮推着他往前走，他问：“娘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武的？” “很小了，从我会走路起，我就开始拿剑了。”宋九兮想了想，补充说，“拿的是木剑。” 燕述白脸上露出怀念的笑容，在蜀地时五岁的宋九兮小包子时时刻刻手里都拿着小木剑，天天早上认真起床练剑，一次都没偷懒过。 他们分开时，宋九兮还将她喜欢的一把木剑送给了他。 想到离别时宋九兮恋恋不舍的表情，燕述白笑了出来。 宋九兮冷哼了一声：“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燕述白抬起头，忽然说：“娘子你蹲一下。” 宋九兮狐疑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燕述白笑着说：“就蹲一下。” 宋九兮不知道怎么被燕述白的笑晃了眼，随后她鬼使神差地蹲了下来。 燕述白抬起手伸向宋九兮的脸庞，宋九兮微微皱眉，正想退开燕述白却低声说：“别动。” 宋九兮顿了一下没动了，燕述白的手指掠过她的眼角，宋九兮的眼睫眨了眨。又长又密的睫毛像蝶翼煽动，燕述白的手指僵了一下又继续滑到宋九兮眉上。 随后他摘下来一瓣粉色的花瓣，燕述白呼吸滞了滞，轻声说：“花瓣落到你头发上了。” “哦。”宋九兮没注意他的异样，她伸手正欲往头上摸去看有没有其他花瓣了，忽然燕述白声音一厉：“小心！” 随后宋九兮就被燕述白扑到了，两人在地上滚了几下后。 宋九兮正欲起来看看怎么回事，燕述白忽然将她抱了起来，跃到旁边的树枝上。 而刚才他们躺着的地方插了一只利箭，只要他们晚一点，那箭就插到他们身上了。 宋九兮反应过来，正欲揪出背后射暗箭的人，下一瞬她忽然看向燕述白的腿。 燕述白的腿牢牢地站在树枝上。 燕述白能站起来？？？ 第54章 将军是在示好？ 树冠中暗沉沉地没有亮光，燕述白屏息注意着四面的声音，刚才那两支利箭不知从什么方向来的，差一点就伤了宋九兮了。 燕述白侧头正想看宋九兮有没有受伤，就看到宋九兮正直直地看着他的腿。 一时忘了的燕述白：“……娘子，我可以解释。” 宋九兮抬起眼，似笑非笑地说：“将军真是好本事，骗过了整个太医院，如今让整个大衍都以为你不良于行，命不久矣了。” “娘子……”燕述白扯动嘴角正准备解释，忽然又一支箭射进树冠中。 燕述白想拉着宋九兮闪开，宋九兮却轻盈地跳到另一根树枝上了。 随后宋九兮直接朝射箭的方向飞掠过去，燕述白不放心紧跟了上去。 背后射箭的人见他们追过来，利箭一只接一只快速地朝他们急射而来。燕述白和宋九兮都是武功高绝的人，两人闪身避开，一左一右堵住躲在高阁上放冷箭的人。 放箭的人见状知道刺杀失败了，她拔出背后的利剑对峙着眼前一黑一红两道人影。 她说：“没想到明将军竟然双腿完好，那是不是也没有中毒呢？” 她说完燕述白脸色未变，她警惕地说：“你信不信我把这件事说出去？” 燕述白说：“你以为你今天能活着走出去？” 她脸色微变，宋九兮倾身逼近，刚跟她交手了两招就想起来眼前人是谁了。 宋九兮轻笑：“是你啊，你的素光刀还在我手里呢。” 方珑知道宋九兮已经认出自己来了，她当机立断想逃，燕述白却挡在了她面前。 “我说过你今天走不出去。”燕述白的声音平淡，却让人不寒而栗。 方珑心下一沉，她不是宋九兮的对手，现在宋九兮和燕述白两人联手，她更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方珑心一狠想咬破舌下的毒药，被宋九兮一把卸掉了下颌。 “别死啊，我那好妹妹说了你刺杀失败就让你自尽的话了吗？” 方珑不答只是看向燕述白，落在燕述白手里还不如直接自尽。 宋九兮看出了她的想法，直接说：“你是我抓的，他奈何不了你。” 说完宋九兮直接将人绑了带回住处，燕述白见宋九兮不管他了，他摸了摸鼻子只能自己找回轮椅，自己推着回去了。 洛风一回来就发现气氛不太对劲，地上跪着一个被绑着的女人，夫人坐在桌边冷着脸喝茶，而他主子竟然站在一旁。 “主子你怎么站……”洛风惊疑地看看燕述白，又看看宋九兮。 燕述白抬手洛风闭了嘴，燕述白叹了口气，说：“洛风把你查到的情况说一下。” 洛风立马说：“主子，这次前来刺杀的刺客有将近千人，而且都是江湖上的人，现在这些人都被锦衣卫和禁军给抓了。圣上那边只是受到了惊吓，人没事。” 燕述白皱起眉：“千人？千人就敢闯禁军和锦衣卫把守的皇家别院？” 洛风回答不上来，燕述白看了宋九兮一眼，随后问方珑：“你是前朝人？” “不是。”方珑说，“我不是跟他们一起的。”.qqxsnew 宋九兮接着她的话说：“你只是来杀我的，刚好遇见他们，于是趁乱跟了过来。” 方珑怔了一下，点了点头。她知道如果活着落到燕述白手里，燕述白就有无数的手段问出他想问的问题，于是她直接说：“我是在别院附近刚好碰到他们行动，于是混在他们里面一起杀进来了。我可以告诉你们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是七星门的人。” “七星门？”宋九兮诧异，却没看到燕述白和洛风脸上一瞬间的怪异。 方珑说：“自从凌云阁避世后，七星门是如今江湖上的第一大门派。” 燕述白忽然说：“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七星门的人？” 方珑说：“是他们自己说的。” 燕述白沉默了起来，宋九兮却想起付辰云之前给她的关于江湖上的情报。 七星门以前只是一个普通的杀手小门派，可忽然七年前七星门换了新的门主，如今的七星门已经不同于往日，俨然江湖第一大门派的趋势。 据说如今的七星门门主武功高强、却神秘莫测、行踪诡谲，谁也没有见过他。 宋九兮对七星门的了解也只限于这些，看来以后还得让付辰云收集江湖上的信息。 “不谈他们这些人，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一直帮宋晚晚做事？你是宋晚晚背后的那个人？”宋九兮问，“长乐街东头那家药铺的人是你杀的吗？” 见方珑不答，宋九兮笑了一下：“那我们就聊聊别的。” 宋九兮继续问：“你把素光刀留下就应该猜到我会查到你，可你知道还是帮宋晚晚来杀我了，宋晚晚一个侯府千金，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做？” 方珑脸色平淡地说：“你不用问我，我是不会说的。” “行吧。”宋九兮也不想在她身上耽误时间，她准备将方珑交给付辰云，让付辰云去撬撬她嘴里的东西，要是撬不出来，那就杀了。反正对于要她命的人宋九兮也不会心软。 燕述白忽然说：“娘子要是信得过就将人交给洛风，没有人能在洛风手下还能保守秘密。” 方珑听完肩膀微微抖了一下，她低着头眉头紧紧拧着，脸上神情犹豫不定。 宋九兮似笑非笑地问：“明将军这是在示好？” 燕述白也笑着说：“我是在认错，娘子愿意原谅我吗？” “明将军一手好打算，如今被我知道了秘密，我还能活着吗？” “夫妻一体，为夫对娘子没有秘密。” 宋九兮看着燕述白的神色，心里将信将疑。 燕述白一挥手，洛风将方珑带下去了。燕述白说：“两年前我在北地中了七霜雪后，当时经脉堵塞全身都不能动，后来经过罗大夫救治，将毒压进了血脉里身体才恢复了行动。但我没找出来背后下毒的人，所以一直装作双腿不便的样子。” 燕述白这个人可信吗？ 重生一世的宋九兮已经不敢信任何人了，但燕述白若是想瞒着她，完全可以在方珑射箭想杀她的时候不管她。 燕述白是因为救她才暴露了自己双腿能行走的事实，宋九兮看得明明白白。 宋九兮淡淡笑了：“我可以原谅你，不过你得把廖大厨给我。” 廖大厨是燕述白院子里的大厨，宋九兮一直喜欢他做的食物，心心念念了他很久。 “好。”燕述白无奈点头，他看着宋九兮眉间犹如雪色般明净澄澈的殊色，他完全被这种美丽俘获了。 但被洛风刚带走的方珑忽然又被带回来了，洛风说：“她说她愿意说出口了。” 宋九兮和燕述白都讶异地看着方珑，方珑一咬牙跪了下来，先磕了三个头才说：“宋九兮如果你能帮我报仇，我认你为主，也什么都愿意告诉你。” 第55章 愿成为主子手上最利的刀 燕述白眉眼一抬，冷声说：“你没有谈条件的余地，洛风将人带下去。” 方珑额头抵在地面上，肩膀微颤。 在洛风要来将她带下去时，宋九兮忽然出声：“慢着。” 她走到方珑面前，问：“你早就想好这一招了吧？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的要求？” 从宋九兮第一次跟方珑交手，方珑为了脱身直接将素光刀留了下来，宋九兮就觉得不对劲了。 素光刀可是江湖名刀，只要她顺着这把刀就能查到方珑这个人。但方珑像是根本不在乎别人会查到她，直接将名刀素光刀留给了她。 方珑抬起头，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我只是在赌。” 宋九兮淡淡地道：“你之前替宋晚晚做事，那你应该知道我跟宋晚晚之间可是死仇。你背叛旧主，你以为我会信你？” “宋晚晚不是我的主子，我会帮宋晚晚只是因为要还救命之恩。” “宋晚晚救过你？”宋九兮讶异。 “是永州邱家。我本是江湖方氏山庄的大小姐，十二年前方氏山庄一夜间被灭门，因为当时我不在家躲过了一截。那些人没找到我的尸体，就一直追杀我，后来我是被邱家主救下了，所以我欠邱家一条命。” “邱家？我记得邱家只是永州前朝的一个书香世家，前朝被推翻后，邱家一家子在战乱中死得死亡的亡。” 宋九兮查过邱家所以知道一些，当年就因为战火蔓延到永州，邱家没躲过战乱一夜衰败了。 于是宋文智和邱婷这对青梅竹马也不得不分开，后来宋文智遇到娘亲才躲过战乱。但实际上那时候宋文智暗地里已经跟邱婷暗通款曲了，否则宋晚晚不会才比小她一岁。 而她娘亲直到死都不知道这件事，甚至宋文智在娘亲死后还将一直养在外面的邱婷和宋晚晚接回了家。 宋九兮拧眉沉思：“我猜出宋晚晚背后有人帮她办事，所以这个人是你？” “是邱家，邱家家主跟江湖上的人牵扯很深，他手中也养了一匹江湖人在为他办事。” “邱家想做什么？” 宋九兮脑中一转就想明白了，宋晚晚一心想当太子妃。如果邱家凭借手中的力量帮助了宋晚晚成为了太子妃，也就是以后的一国之母，那邱家自然水涨船高。 这件事看上去似乎不太可能，但宋九兮知道上一世宋晚晚可是真的成了太子妃的。 宋九兮想通后看向方珑，问：“你将这些事告诉我了，你不用报恩了？” “这些年我为邱家做的事，为宋晚晚做的事已经足够抵销恩情了。而且我要报仇，他们不会准许我报仇的。”说到这里，方珑眼眶发红。 “你的仇家是谁？”宋九兮问。 方珑一字一句地说：“当朝太子赵鸿钧。” 宋九兮一怔，笑了一下眼眸渐深：“你让我帮你报仇，可你也知道那是一国太子。你这是要我……谋反啊。” 尽管宋九兮早就想将赵鸿钧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了，但这只是她内心的想法，所有人都不知道。 而以她目前的能力还不足以拉下太子，宋九兮也一直在找机会。 “我知道,邱家一心想将宋晚晚送去东宫，他们是不可能为我报仇的。我……”方珑看看宋九兮又看看燕述白，最后咬牙说，“只要主子能帮我报仇，我这条命就是主子的。” 方珑没说的是，那次她在红烟阁后是知道跟她交手的人是宋九兮的。因为她早早就在红烟阁后堵林硕，她是看着宋九兮进了红烟阁。 后来她一查就知道得云酒楼背后是宋九兮，付辰云在为宋九兮办事。 再后来她查到付辰云的人跟着端王的人进太子府杀白云道长，她就猜出宋九兮跟太子也有过节。 所以她今日赌了一把，赌宋九兮会收下她。 “你很聪明。”半晌后宋九兮说，随后她走到方珑身前蹲下，将捆着她手腕的绳子割断了。“我答应你。” 方珑松了一口气，随后双手撑地恭敬跪着说：“属下愿成为主子手上最利的一把刀。” “起来吧。” 宋九兮这时才看向燕述白，刚才她收下方珑并没有避开燕述白。 就是不知道燕述白对于她要朝太子动手，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宋九兮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这么信任燕述白，竟然连要对付一国太子都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这时门外忽然有人靠近，门外的丫鬟说：“将军夫人，崔公公来了。” 宋九兮和燕述白对视一眼，燕述白坐到了轮椅上，又成了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方珑和洛风隐到了暗处，宋九兮对门外人说：“请崔公公进来。” 崔公公一进来就向燕述白宋九兮行礼，宋九兮忙叫他起身。 崔公公起来后笑着说：“陛下让奴婢过来看看，别院里进了刺客，将军和夫人有没有受到惊吓？” 燕述白抬起眼，咳了一声说：“多谢陛下关心，臣和娘子没碰到刺客。陛下没事吧？” “陛下没事，陛下关心将军的身体，让老奴将别院里一些珍贵的药材先送过来，等回了宫陛下还有赏赐。” 说着崔公公身后的人就将一盒盒珍贵的药材送了进来，宋九兮和燕述白谢了恩，宋九兮送崔公公离开。 等人走后，宋九兮看着燕述白想到陛下对燕述白的关心太重了。 遭遇了刺客第一时间派人来关心燕述白有没有事，这哪是普通的君臣关系，就是太子也没有这个待遇。 但宋九兮没问燕述白这些，他们两个还没到什么都谈的地步。 但燕述白却开口问她了：“娘子答应方珑了，是要将如今的太子拉下来吗？” 宋九兮眼眸转了转，她猜燕述白对这些皇子也没有好感，毕竟这些人可是想要他的命的。 但要是废黜太子，一来这不是个简单的事，二来一但储君之位不稳，国本不固。大衍才建国十一年，经不起这样的动摇。 燕述白是守一方安稳的将军，他不一定会同意这样做。 宋九兮沉默着没回答，燕述白笑了：“娘子，怎么不问问为夫呢？也许为夫可以帮你呢？” 宋九兮狐疑地看着他：“你要帮我？” “娘子的事便是我的事，我们夫妻本就是一体。”燕述白扬着眉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哦对了，娘子是不是一直不相信为夫的能力。”说着燕述白就站了起来，他勾着嘴角朝宋九兮走近。“娘子现在要不要试试，为夫行不行？” 宋九兮瞪大了眼睛：“…….” 燕述白看着小姑娘瞪圆的眼睛，那双桃花眼微微一扬，浪荡子的风流勾人劲压都压不住了。 小姑娘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又冷又傲，眉眼又生冷凌厉，也只有这个时候会这么可爱。 宋九兮却觉得燕述白去当什么将军太可惜了，他应该身上自带一股“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气质。 她看啊，红烟阁的第一花魁，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应该给燕述白。 第56章 燕月晴的目的达到了 燕述白勾着唇风流地笑着，比宋九兮高大半个头的身体仿佛将宋九兮笼在怀里。 这么近的距离，又是面对这么妖孽的一张脸，宋九兮依旧面不改色，将人一把推开。 宋九兮走到桌边坐下说：“你也想对太子动手？” “一国储君谁都可以做，娘子放心为夫会帮你的。”燕述白也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给宋九兮。 宋九兮接了过来，忽然说：“我以为你是个忠臣。” 燕述白很浅地笑了一下，他看着手中的杯子，眼神凉薄：“我要是忠臣那我应该早在两年前就死在北地了。” 宋九兮沉默了一下，问：“你身上的毒是谁下的？” “不知道，还在查。” “要我帮忙吗？” “好呀。”燕述白笑着说，“那为夫就先谢过娘子了。” 宋九兮总感觉燕述白在跟她说话的时候，拿她当小姑娘在逗着玩。 宋九兮磨了磨牙，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她问：“燕述白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如果你要迎娶你喜欢的人入门，我可以让她，你只要给我一纸和离书就行。” 毕竟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在成亲之前都没见过面。要是永嘉说的燕述白心里有人是真的，那宋九兮就想早点抽身。 否则不管是针对太子的事，还是帮他查下毒的人，他们之间都会牵扯越来越深。 燕述白的眼神却暗了下来，那双黑漆漆的星眸更加的幽暗深沉。 他勾起唇，眼底荡着薄薄的一层笑意：“娘子说的哪里的话，为夫的心里除了娘子从来没有别人。” 宋九兮看着他的眼睛，觉得燕述白这个人真的让人捉摸不透。 有的时候宋九兮意外他的真诚，比如他就直接将他的腿没有残废的事告诉了她。可是如今一个喜欢的人，他却不愿告诉她。 宋九兮甩了甩脑袋，不想纠结关于燕述白的事。 他们如今因为这层夫妻关系，反而有了一层合作关系了，宋九兮觉得很好。 明枭将军这个名头到哪都能唬人，宋九兮用了几次觉得很好用。目前燕述白要是不想把他喜欢的人娶进来，那他们一直保持这样的合作关系也不错。 宋九兮想通了后，就不再想这些事了。 她和燕述白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喝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嚷声。 宋九兮之前一直觉得自己身边没有趁手的人用，如今她收了方珑倒是方便多了。不用她吩咐，方珑就已经将外面的事打探清楚了。 方珑说：“刚才刺客来袭的时候，康瑞王说他最宝贝的小儿子不见了，现在大家都在找呢。” 康瑞王是陛下的亲弟弟，陛下登基后就给了他一个王爷的封号让他享清福去了。康瑞王没什么本事，之前的儿子都在战乱中丢了性命，如今就留下一个宝贝儿子赵衡。 虽然这个儿子没什么出息，但却是康瑞王的心头爱。现在赵衡失踪了，康瑞王已经闹到陛下那了，让陛下派人去找了。 “找到了吗？” 没一会儿方珑又回来了，禀报说：“找到了，不过……” 方珑看了一眼燕述白，随后继续说：“找到的时候，发现他和燕国公府的大小姐抱在一起。” 燕述白脸色淡了下来，宋九兮讶异地一抬眉。“燕月晴？” * 锦衣卫带着人在皇家别院里寻找赵衡，所有的刺客都被他们擒住了，就算没有擒住的也杀了。 但整个别院里住了太过贵人，其中有些贵人夜里出来赏花的时候被刺客抹了脖子。锦衣卫清点了尸体，只有小王爷赵衡没找到。 锦衣卫顺着花园深处往里找，忽然在花园里的一个湖边的亭子里找到了赵衡，而且竟然跟燕国公府的大小姐在一起。 锦衣卫将消息报上去时，康瑞王根本坐不住，直接跑过来找他的儿子。 于是各府的人都被惊动了，也出来瞧了瞧。宋九兮推着燕述白落在众人后，目光看向亭子里的两个人。 于是就瞧见燕国公府的这位大小姐浑身湿淋淋地躲在赵衡的怀里，她身上还披着一件明显是赵小王爷的衣服。 康瑞王担忧地扑上去：“我的儿啊，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快请太医来！” 燕二夫人看着燕月晴，狠狠剐了她一眼。 其他人也都看见了燕月晴和赵衡抱在一起，都愣了一下。 以前他们对燕国公府的大小姐可能不太了解，但今日他们所有人都对她印象深刻。 因为今日在花园中，燕月晴在花下站立时竟引来一群蝴蝶围着她飞舞。所有人当时都被惊呆了，连圣上都夸了赞口。 赵衡当时傻傻看着，还上前问过燕月晴的名字，但当时燕月晴羞涩地躲开了。 这会儿见两人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不免问：“这是怎么了，燕大小姐这是落水了？” 燕月晴全身发抖地站了起来，她站都站不稳，在摔倒之前被赵衡抱住了。“燕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燕月晴摇了摇头，朝赵衡微微一福礼，“多谢小王爷，今日要不是小王爷路过救下小女子，小女子已经淹死了湖水中了。”.qqxsΠéw 赵衡忙摇头说：“救人一命可是胜，胜过什么来着，我当然会救你。” 赵衡一双眼就长在燕月晴身上了，康瑞王一看自己儿子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要他儿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都能给他娶回来。 康瑞王来问的时候，燕二夫人恨得咬碎了牙。她死死盯着燕月晴，这个死丫头没想到竟然背后耍这一招。 燕月晴不想嫁给蒋侍郎，于是今天竟然魅惑住了赵小王爷，简直就是一个狐媚子！ 燕二夫人再气，但燕月晴不惜用自己的名声和清白在众人面前演这么一场戏，就是蒋侍郎那边听到了燕月晴的名声已毁，也不会再准许她进门了。 燕月晴的目的达到了。 赵衡一直很担心燕月晴的身体，一直在她旁边嘘寒问暖。燕月晴走出人群的时候，路过燕二夫人的身边，微微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而这个笑容也被燕述白和宋九兮看在了眼里，燕述白冷淡地说：“走吧。” 第57章 你们兄妹都是孽种 燕月晴被燕二夫人带回了屋里，赵小王爷很关心燕月晴，所以为燕月晴请了太医过来。 太医在给燕月晴诊治的时候，燕二夫人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燕二夫人勃然大怒：“燕月晴你这个贱人，竟然勾搭赵小王爷，你还有没有一点脸？” 燕月晴坐在床榻上，她莞尔一笑：“二婶说的是谁？我还是二妹？要是说不要脸，二妹可是比我更甚一筹。” “你，你……好呀，燕月晴你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燕二夫人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燕月晴笑着说：“二婶你说什么呢，月晴从小到大学的东西，可都是二婶教的。二婶教我“礼义廉耻”，我可都是认认真真学了。哦对了，二妹妹学得比我还认真，二婶你应该感到欣慰才对。” “贱人！”燕二夫人扬起手就要来打她。 燕月晴仰起脸，说：“二婶你打吧，你打完明日赵小王爷看见了，月晴会如实说的。” 燕月晴的话让燕二夫人气得脸色通红，她大力喘着气，身体都在发抖。 “你这个贱人，早知道我就将你掐死了。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早早掐死你这对兄妹！” 燕月晴的脸色忽然冷了下来，燕二夫人怒声说：“你们这对孽种，不知道身上流着谁的血，竟然来祸害我们燕家！” 燕月晴眼底的恨意倏地迸发了出来，她恶狠狠地说：“这话你怎么不对着燕述白说？你怎么不对着当今圣上说？燕述白身上流的可是圣上的血，你怎么不敢去说呢？！”m.qqxsnew 燕二夫人脸色大变：“闭上你的嘴！你在胡说什么？！” “你们都不敢说，你们都怕死，所以哪怕你们再恨燕述白也还是将他当燕家的血脉养着。我也是一样，只不过我没有燕述白那么幸运，我身上根本不知道流着谁的血！” “燕月晴你再胡言乱语？你当真是疯了。”燕二夫人气得恨不得上去捂住燕月晴的嘴。 “呵。”燕月晴嗤笑一声，随后冷静下来。“二婶放心，我很珍惜我这条命的。只要你们不敢对外说燕国公夫人在外偷情，生下的一男一女都不知道是谁的血脉，我也不会说的。” “所以啊二婶多给我准备点嫁妆，我可是以国公府大小姐的身份嫁出去的，嫁妆可不能寒碜，不然别人会笑话的哈哈哈哈。” 燕二夫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疯笑着的燕月晴，她不可置信地说：“疯了，真是疯了……” 燕二夫人走后，燕月晴笑了很久，忽然脸上笑容一收，她冷冷地说：“这才刚开始呢。” * 皇家花朝节这次遇袭，圣上大怒，锦衣卫指挥使和禁军总督的职位全被捋了下来。 圣上要严查前朝叛党，提拔了禁军副督祁东俊为新的禁军总督，率领三大营的人清剿各地叛党。一旦遇到叛党作乱，立即诛杀。 坐在回城的马车上，燕述白说：“祁东俊是寒门出身，也从不参与党争，所以禁军这次是落入到了圣上手里。不过锦衣卫指挥使却换成了苏家二郎苏名轩。” 宋九兮问：“这个苏名轩有什么特别的吗？” 燕述白说：“苏家是永州的商户，早年太子还只是三皇子，当时为了起兵成事，圣上让太子娶了苏家的女子。不过那女子过门后一年就去世了，所以如今赵鸿钧封了太子后，太子妃之位一直空着。” “所以苏名轩是太子的人？” “也不全是，这些年苏家因为前太子妃的死，跟太子一直很少来往。这个苏名轩是个很傲的人，不一定会愿意听太子的安排。” “那这次叛党袭击，端王在锦衣卫和禁军中的人全部拉了下来。除去苏名轩，太子也并没有得到多少便宜。” 燕述白和宋九兮对视一眼，都看到眼底的疑惑。 那这次叛党袭击就真的只是简单的叛党作乱吗？若真的是如此，那就是宋九兮和燕述白两人想多了。 但宋九兮和燕述白都不觉得自己是想多了的人，那就是这背后的人藏得太深，他们还没抓出来。 圣驾回宫了，各府的人也都回去了。 宋九兮想着方珑的事，虽然她收了方珑，但若是不查清方珑的底细，她现在还不太敢用她。 但红缨暗卫一直在京城里活动，对江湖上的事并不清楚。若是让付辰云查，不一定能查得清楚。 燕述白像是明白她在想什么，忽然说：“方珑的底细交给我的人去查，三天后给你消息。” 宋九兮讶异地看着他，燕述白勾着唇笑着说：“我说过娘子的事，便是我的事。” 宋九兮讶异了一瞬，就答应了。“那多谢了。” 他们的马车到燕国公府前时，宋九兮看到燕月晴是从赵小王爷的马车里下来的。 燕国公府众人脸色阴沉，燕月晴这样做简直是有辱国公府门面。 哪有未出嫁的女子自己府里的马车不坐，偏偏去坐别的男子的马车。 而且燕月晴一点都没有避着，下马车时还是赵小王爷扶着她下的马车。 燕国公沉着脸说：“燕月晴，你给我过来。” 燕月晴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款款走到燕国公身后。燕国公对赵衡说：“小王爷，今日刚从花朝节回来，家里来不及整理，就不请小王爷进去了。” 赵衡不在乎地说：“本王爷不是来找你的，本王爷是来找月晴的。” 燕国公脸一黑，这时燕月凝知道他们回来了，忙跑了出来。 “娘你们怎么才回来，我在府里无聊死了。”她抱怨地说，眼神忽然看到燕月晴身上，她顿时想起来自己被关在家里不能去花朝节，燕月晴反而能去的事了。 “娘你还非带燕月晴这个贱人出门，她就应该在家里给我端茶倒水才对。” 燕二夫人想拦没拦得住，平时燕月凝在家里对燕月晴呼来呵去已经习惯了，从不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什么不对。 赵衡却不干了，如今燕月晴在他心里那就是能招蝴蝶的仙女，他怎么能容忍别人这样欺辱他的仙女。 “你是什么人？竟然这样侮辱月晴？” 燕月凝白了他一眼：“你又是什么人，我不过教训一下奴婢，这有什么侮辱的？” 赵衡一把走上前拉过燕月晴，将人拉到自己身后。“月晴是本王的人，谁侮辱她就是侮辱本王！我定要让父亲上书，燕国公府竟是如此对待嫡女的？” 燕二夫人都懵了，忙说：“这里面有误会，是不是月晴？” 燕月晴勾起嘴角说：“没有误会，我在家里一直都被妹妹当奴婢使唤。” 燕国公大怒：“燕月晴你在说什么？” 燕月晴早不在乎了，燕国公府的脸面她今日就要扯干净。 “难道不是吗？我身为国公府嫡女却被二婶二妹欺压，从小不是打就是骂，连一口饭都吃不饱。” “竟是如此？”赵衡心疼坏了，忙拉过燕月晴的手安慰。 燕月晴低着头哭，四周围观的人顿时议论纷纷。 赵衡一把拉过燕月晴的手说：“今日你就跟我回府，不进这吃人的地方。” 燕月晴点了点头，燕国公却指着她气很了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燕月晴真的跟着赵衡离开，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到底是过的什么样的日子，连家门都不敢进？” “哪有未嫁人便只身跟男人回屋的，这，这，伤风败俗啊，燕国公怎么养出这样的女儿？” “是啊是啊，就是平常女儿家也不会这么不知检点。” 燕国公听到这话直接气晕了过去，府门前一阵忙乱。 燕述白看着这一幕淡淡地说：“回头我们院子里要单独开一扇门，我们进去就不用跟这些人争一扇门了。” 宋九兮却在想另一件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燕述白说：“我在燕月晴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安璜粉的味道，这种粉末涂在身上会招来蜜蜂和蝴蝶。” 燕述白眼神一冷，道：“不用管，自作孽不可活。” 第58章 有人要杀我 这两日京城里关于燕国公府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的。 康瑞王真的上了一封奏折弹劾燕国公，里面阐述的内容让人大跌眼镜。 燕国公纵容府里人虐待嫡子嫡女，不仅不管不问还把人当奴婢对待，肆意折辱。 昨日燕国公的嫡女甚至不敢进府，直接跟着小王爷回府了。 燕国公的嫡子是谁大家都知道，那可是燕述白。燕述白与燕国公不和，那是朝野皆知的事。但至于为什么不和，却一直没有人知道。 如今康瑞王一封弹劾直接将燕国公府的脸面扯开了，上朝时大家看燕国公的眼神异样的很。 圣上问：“燕爱卿，康瑞王所言可是事实？” 燕国公咬紧地牙说：“此事乃是有人污蔑。” “你自己女儿能污蔑你？”康瑞王问。 圣上眼眸闪了闪，他却不想朝野揪着这个问题来讨论，毕竟这里面牵涉到了燕述白。 圣上说：“朕听说赵衡和燕家嫡女两情相悦，朕觉得很好，这门婚事可以早早办下来了。” 圣上将此事一压，朝堂上没有人敢多说什么了，但民间对于燕国公府的诋毁越来越多。 宋九兮觉得不对劲，这些流言越传越夸张了。 连燕国公残忍嗜血吃亲子的肉，这种骇人的传言都出来了。 宋九兮看向燕述白，燕述白笑了：“我不过在其中推了一把，至于传成这样我也没想到。” 燕述白对燕国公府一点情分都没有，宋九兮想到燕国公府那些人的所做所为，这些人也不配燕述白的在意。 不过对于燕月晴，不知道燕述白是怎么想的，毕竟那是他的亲妹妹。 “娘子不用这样看着我，这府里没有我的亲人，至于燕月晴……”燕述白顿了顿，垂下长长的眼睫淡淡地说，“她从小就恨我，觉得我不配做她的哥哥，燕北恒才是她的亲哥。”.qqxsΠéw 宋九兮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于是想了会儿说：“哦，我也有个这样欠揍的弟弟。” “不一样的。”燕述白笑了，“我跟燕月晴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她恨我比燕北恒他们恨我更甚。” 宋九兮在燕月晴身上也察觉到了这股恨意，这整个燕国公府就没一个人望燕述白好的。 这样一想，燕述白比她惨多了。 宋九兮难得觉得燕述白有些可怜，将最后剩的一块千层酥放到了燕述白的碗里。 “这最后一个给你吃吧。” 燕述白掀起眼，风流的桃花眼笑了起来。“如今我已娶妻，娘子便是我最亲的人了。” “嗯嗯。”宋九兮这个时候不想打击他，于是点了点头。 燕述白拿起这一块千层酥细嚼慢咽地吃完了，随后说：“方珑的底细查出来了。” “这么快？”宋九兮惊讶，这才两天不到的时间，燕述白想查一个人的底细这么简单吗？ “方珑之前说的是实话，她确实是方家庄的人，邱家的人救了她后，一直将她跟那些江湖人养在一起。后来邱家主把她派到京城来保护宋晚晚。” 宋九兮问：“所以方珑说的，方家庄被灭门是太子所为？” 燕述白忽然问：“十一年二皇子叛逆，不知道你可清楚？” 宋九兮记得这个二皇子似乎本来是在圣上登基的时候，一同被册封为太子的，可忽然传出二皇子叛逆，圣上大怒，下旨将二皇子斩首了。 燕述白说：“二皇子当年被人指证叛逆，正是因为一批江湖人打着二皇子的名义，纠结前党发动叛乱，所以二皇子才被斩首了。” “这群江湖人就是以方家庄为首的人，但方家庄却不是圣上杀的，那是暗地里被别人杀了。方珑查出来的线索都指向了太子。” 宋九兮一下子明白了，“所以二皇子是被太子诬陷的，因为太子之位？” 燕述白点了点头，宋九兮想了想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若是能查到太子陷害二皇子的证据，是不是可以扳倒太子了？ 宋九兮越想越觉得可行，而且她对方珑也有了新的安排了。 这日夜里宋九兮带方珑去见付辰云，她想将一些事情交给方珑去做。 可她们路过一处医馆的时候忽然见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方珑见了立马挡在宋九兮面前，以防主子受到冲撞。 “救命！救命！”来人连滚带爬地往前跑。 方珑看清人后一怔，说：“主子，是林安彦。” 宋九兮意外地抬起眉朝林安彦看过去，就见他背后有一个黑衣人提着刀追了出来。 林安彦也看见她们了，忙朝她们跑了过来。“救命！救命！有人要杀我！” 林安彦跑到宋九兮面前愣住了，随后他想起那日在皇家别院里，宋九兮一个人挡在所有刺客面前救下了他。 林安彦像是见到了救星，一下子扑在宋九兮的脚边。“宋九兮你救救我。” 宋九兮没答他的话，反而朝那个追杀他的刺客看了过去。 随后宋九兮忽然笑了，她扬起唇对林安彦说：“放心，我当然会救下你的。毕竟她要是杀了你，那就可不好玩了。” 林安彦还没想明白谁要杀他，忽然就听到宋九兮杀意十足的声音：“方珑，杀了这个人。” “是，主子。”方珑提刀冲了上去。 第59章 派人保护林安彦 这黑衣人不是方珑的对手，没两下就被方珑制住了。 等方珑解决了这个人，林安彦大大松了一口气。他这会儿才感觉到尴尬，他忙站了起来，理了理已经乱了的衣衫。 “宋小姐，多谢你救了我，我……”想到以前他对宋九兮的偏见和质疑，他羞愧起来。 宋九兮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要是非要谢我，那就好好活着，我还想看你迎娶宋晚晚进门呢。” 林安彦没想到宋九兮会说这些，他呐呐地点了点头。 宋九兮忽然问：“对了，你们林家什么时候去宋府上提亲？” 林安彦说：“十日后。” 宋九兮思考了下，小声嘀咕：“到时我应该有时间去看热闹。” 林安彦没听到她在嘀咕什么，他已经被宋九兮救了两次了，即使之前他那样对待宋九兮，宋九兮也不计前嫌地救了他。 这让他内心既羞愧又感激，“宋小姐之前的事是，是我的不对……” 宋九兮不耐听他说话，于是对方珑说：“你把他送回去，然后再来找我。” 方珑点了点头，林安彦还想说话就被方珑揪住了衣领，飞掠而起从旁边的屋顶上很快消失不见了。 宋九兮去了得云酒楼，没一会儿方珑就回来了。 宋九兮说：“辰云派一个人跟着林安彦，别让人把他给杀了。”.qqxsΠéw 宋晚晚想在他们成亲前将林安彦杀了，宋九兮就偏不如她的愿，她要宋晚晚乖乖地嫁给林安彦。 付辰云说：“是。” 宋九兮问方珑：“你说你方家庄是因为当今太子殿下才惨遭灭门的，你查到了什么证据？” “当年我方家庄被污蔑收留前朝叛党，后来又助二皇子发动叛变。但实际上这些事我们根本没有做过，这是有人在空口污蔑我们。而后来方家庄被灭门却被说成了畏罪自杀，这些年我一直在查找线索。” “但无论我怎么查都查不到是谁将方家庄灭门了，直到我来到京城，为了给宋晚晚调查太子有哪些喜好，我跟踪过太子一段时间。然后我发现他身后有一个谋士，当年这人在方家庄灭门前曾来过我方家庄。” 方珑说起过往的时候，眼眶发红，等她说完她摇了摇头：“属下只查到这些，其他的属下就没有线索了。” 当年方家庄被灭门，方珑才十岁。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些线索都找不到了。如果不是她在太子身边碰到这个人，可能永远她都无法找到杀她满门的凶手。 宋九兮问：“太子身边的谋士，叫什么名字？” 方珑说：“好像叫张策。” 宋九兮一愣，随后脸色沉了下来。张策就是她在白云观前遇到的儒生，若是十一年前，那时张策才刚弱冠。 那个时候张策就已经在赵鸿钧身边，替他谋算大业了吗？ 宋九兮沉声说：“张策此人心机很深，手段阴毒，我们要查线索也不能打草惊蛇，扳倒太子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做到。” 方珑说：“属下明白，但凭主子吩咐。” 宋九兮准备把方珑带在身边，否则她身边没有得力的人手也不好办事。于是宋九兮将素光还给了方珑，方珑惊讶忙拒：“这是属下献给主子的，主子……” “我不用刀。”宋九兮打断她，“素光刀在你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宋九兮用枪和剑比较多，刀用起来对她来说并不顺手。 方珑神情微动，她收下了素光刀。 付辰云说：“主子，属下还有一件事要禀报。” “什么事？” “之前主子让我查的，永嘉公主被常慎晖救下的事，属下查到了点东西。那家忽然维护的客栈是前一天夜里，不知道怎么遭了贼，然后被贼人逃跑的时候打穿了屋顶，这才第二天请工匠来修的。” “至于那些工匠其中有一个人收了一百两银子，让他在第二天永嘉公主路过的时候，将梁柱不小心弄倒。不过这工匠不记得给他银子的人长什么样子了。” 宋九兮冷笑了一声，所以常慎晖“巧合”救下永嘉公主是精心策划的。如果换了一个女子，救命之恩又是如今正在议亲的对象，多少会留下点深刻的印象，甚至情根深种也不一定。 可惜永嘉公主不好男色。 宋九兮这一刻竟然觉得永嘉这样也挺好的，最起码不会被人骗。 不过这事她要跟永嘉说一下，要她以后防着点常慎晖。 宋九兮给永嘉下了一封请帖，让她到得云酒楼一聚。 第二日永嘉风风火火地冲进酒楼里，付辰云将她引上来时，永嘉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立马上前抱住了宋九兮。 宋九兮大惊失色，永嘉不好男色，如今不会好女色了吧？ 永嘉重重一拍宋九兮的肩膀说道：“宋九兮你这个兄弟我果然没认错，你既然还记得我。要不是你，我现在还被我娘关在家里不能出来。” 宋九兮：“……”好吧，她想多了。 宋九兮问：“长公主为什么要关着你？” 永嘉撇了撇嘴说：“还不是她觉得我马上要嫁人了，如今我什么都不会，要是嫁出去会丢她的脸。” “长公主这个时候教你，怕是你也学不会了吧。” “我也这样说的，你猜我娘怎么说？”永嘉瞪大了眼睛说，“我娘说学不会也得做做样子，好歹没那么丢人。” 宋九兮：“……我记得长公主以前挺宠爱你的。” 要不是永嘉公主从小受尽宠爱，也不会养成如今这个性子。 “所以我觉得我娘如今不爱我了。”永嘉往桌子上一趴，郁闷地说。 宋九兮安慰了她一下，永嘉精神立马就好了起来。“对了，你找我是因为什么事？” 宋九兮将她查到的关于常慎晖的事告诉了永嘉公主，永嘉公主气笑了：“这个常慎晖本公主看是吃饱了撑的，真以为能娶到本公主我？” 宋九兮说：“长公主对常慎晖不是挺满意的。” 永嘉：“……也对，不行我得赶紧跟我娘说这事，否则我娘也被常慎晖这副伪君子的样子给骗了。” 永嘉说完就要赶紧回去，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如云般的掌声，宋九兮推开隔窗就见二楼大厅里都是人。 “宋二小姐的才学令在下佩服，我等都自愧不如。” “是啊宋二小姐这首诗连我等男子看了，都觉得气势磅礴，大气凛然。宋二小姐要是男子，今年春闱榜首都得是宋二小姐了。” “宋二小姐这首诗得挂在得云楼最高处啊，这怕是个把月都没人能写出这样优美的诗了。” 楼下赞美声不断，永嘉这会儿不想走了，趴在窗户框上往下看。 “你这个妹妹真的这么厉害？” 宋九兮看着宋晚晚脸上忍不住得意的神色，淡淡地说：“是吧，毕竟她是我父亲亲手教出来的。” “我怎么觉得这诗是以男子的口吻写的呢？宋晚晚真的能写出这样的诗？”永嘉疑惑地问。 第60章 这诗是晚晚姐姐写的 宋九兮看向宋晚晚这首被悬挂在得云酒楼最高处的诗，随即她皱了皱眉。 这首诗的风格确实不像是女子写的，因为这首诗写的是男子的仕途抱负，凌云壮志扑面而来。而且这首诗的风格跟宋文智以往的写诗风格完全不一样。 按说宋晚晚是宋文智一手教出来的，应该承袭了宋文智的风格才对。 在一片赞声中，忽然有个突兀的声音响起。“这首诗真是宋二小姐写的吗？” 永嘉笑着说：“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这还有一个呢。” 众人朝出声的人看去，见是一个年轻的儒生，他穿着灰白的洗旧了的儒衫。样貌清俊，气质清润如竹，只是神情认真得很。 堂中有人惊呼：“这是今年的探花郎沈长书。” 今年春闱状元是一名四十来岁考了无数次科举的老举人了，但探花和榜眼却都是一次中榜。 榜眼是林家嫡子林安彦，探花郎却是一个从外地进京赶考的一个穷书生沈长书。 于是林安彦和沈长书就成了京城人口中互相比较的对象，两人都是顶好的样貌，学问也都是拔尖的。 但因为沈长书家境贫困，平时也从来不参加他们的清谈，而且为人还较真得很，所以在文人中名声并不是太好。 有看不惯沈长书的文人说：“沈大人你又来了，宋二小姐的诗你读过吗？就在这里挑捡别人的毛病。” “我虽然没读过宋二小姐的诗……” “没读过？那你还在这大言不惭？沈大人您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怎么这么大的口气啊。” 说话的人也是参加今年春闱的学子，不过只考了进士二十几。但他家族人却都是朝廷大员，所以根本不怕沈长书一个穷书生上来的翰林院编修。 宋晚晚见有人一直在反驳沈长书，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沈大人是觉得我写的诗有什么问题吗？” 沈长书被人反驳也没有生气，他继续认真地说：“我只是觉得这首诗像林兄的诗而已。” 宋晚晚心口一紧，林仪娴听不下去了。“你胡说什么？这诗是晚晚姐姐写的，跟我哥有什么关系。” 林仪娴气得很，拉住宋晚晚的手说：“晚晚姐姐你不要听他胡说，我知道这首诗是你写的。” 宋晚晚笑着摇了摇头：“本来我们聚在这里也是为了将自己写的诗拿出来给大家点评的，大家有不同的看法，这不正是我们彼此切磋的意义吗？” 其他人听了宋晚晚的话，纷纷夸赞。 “还是宋二小姐聪慧通达，我们甘拜下风。” “宋二小姐不仅才学出众，而且心底善良。” 沈长书根本不管这些，他说：“之前我跟林兄对谈时，听他说过这首诗的最后一句，所以我才说这首诗是林兄写的。” 宋晚晚眼底一暗，随后捏紧了帕子。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跟你说了你怎么听不明白。”林仪娴生气地说，“这首诗是之前晚晚姐写好拿给我哥看的，我哥觉得写得很好，还一直放在书房里每天欣赏。今天我来找晚晚姐，才把这首诗拿出来的。” 宋晚晚听林仪娴全说出来，心口顿时一紧。但她见林仪娴的神色，便知道林仪娴觉得这诗就是她的。 宋晚晚松了一口气，其他人听了林仪娴的话，更加相信这诗是宋晚晚写的，只不过事先给林安彦看过而已。 于是大家都开始指责沈长书了。 “沈大人你无凭无据就指责宋二小姐，你可知剽窃抄袭其他人诗书文章是何等的污名？” “哼，我看沈大人如今当官了，威严就摆上了。” “就是啊，宋二小姐不用理他，我们都觉得以宋二小姐的才华，怎么可能去剽窃其他人的诗。” 宋晚晚笑了笑，看向沈长书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这时楼上的永嘉看不下去了，她高声说：“既然有人质疑宋二小姐的才学，宋二小姐应该证明自己一下才对。” 宋晚晚猛地抬头，看到永嘉公主的时候她皱了皱眉，随后就看到了永嘉公主旁边的宋九兮。 宋九兮清晰地看到了宋晚晚眼底的慌乱，本来她也没证据这首诗不是宋晚晚的，但看宋晚晚慌了她就信了。 宋晚晚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说：“我为何要证明，这诗就是我写的，我难道还要因为却证明我没错吗？” 宋晚晚说着，眼睫一垂似乎伤心委屈起来。 明眼人一看这就是受了欺负，不敢言不敢语的样子。 宋晚晚的拥趸者看不下去了，冲楼上的永嘉说：“公主也太欺负人了，公主自己看不懂诗，还偏偏来质疑宋二小姐写的诗。” “宋二小姐可是京城第一才女，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能质疑的，那不是把我们这些人当傻子了吗？” 永嘉火气上来了，抽出鞭子就要教训人。宋九兮手一拦，说：“你们觉得这诗是宋晚晚写的，但我们觉得不是，既然大家有分歧不如让人来证明一下。要是证明是我们的错，那我这个当姐姐就向宋晚晚你当众道歉，怎么样？”仟千仦哾 “这个怎么证明？谁来证明？” 宋九兮说：“沈大人不是说这诗是林公子的吗？不如就把林公子请过来不就知道了。” 宋晚晚急声说：“林公子如今忙着，怕是没有时间……” 宋九兮笑了：“没有时间我们可以等，而且妹妹你怕什么？圣上已经给你和林公子指婚了，我们还害怕林公子给你隐瞒呢。” “宋九兮你不要胡说，就算我哥来了，我哥也会说这诗是晚晚姐的，因为这诗本来就是晚晚姐写的。对吧，晚晚姐？”林仪娴看向宋晚晚。 宋晚晚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她右眼皮跳得厉害。 “仪娴……”宋晚晚抓住林仪娴的手，想让她去给林安彦报信让他不要过来。 但林仪娴以为宋晚晚是被吓到了，忙安慰她说：“晚晚姐我相信你。” “是啊，宋二小姐我们也相信你。”在场的其他人也开始表态。 宋晚晚话说不出来了，脸色发白。 宋九兮勾起唇，意味深长地说：“那就请酒楼老板派人去将林公子请来，等林公子一来这诗是谁写的不就一目了然了。” 第61章 这首诗是你写的吗 付辰云派人去请林安彦了，宋晚晚心神不定。她抬眼看向她身边的冬夏，冬夏接收到她的眼神静悄悄地往外走。 宋九兮朝身后的方珑看了一眼，方珑点了点头无声地跟了上去。 冬夏出门后，宋晚晚提着的一颗心就放了下来。她还是那副温柔似水的模样，即使被人当众质疑似乎也面不改色。 于是在爱慕宋晚晚的人眼里，宋晚晚这副平静自持，不惧危言的样子，更让他们心生好感。 “宋二小姐，你不用在意，我们都是相信你的。” “我以前就读过宋二小姐的诗，宋二小姐跟某些胸无点墨的人可不一样。宋二小姐有真才学，根本不屑剽窃他人的诗词。” 得云酒楼二楼每月都会举行一次评诗会，这也是这么多学子风流客聚在这里的原因。 宋晚晚今日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名声。 如今她被赐婚给了林安彦，这让她又怒又恨。而她派人去杀林安彦竟然无功而返，更让她愤怒的是她让方珑去杀宋九兮，方珑人竟然消失了。 宋晚晚只觉得最近自己诸事不顺，好像所有人都在跟她作对。 而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她要成为太子妃，她就不能嫁给林安彦。 所以她才要在今日的评诗会上大展风采，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宋晚晚的才名，让太子也对她刮目相看。 而她知道太子今日就在对面的茶楼里。 等她的诗挂上得云楼最高的位置，所有人路过这里都能看到，太子也不会例外。.qqxsΠéw 到时候她在太子心中的形象将会是一个才学与美貌并存的人，只有这样的女子才堪为太子妃。 宋晚晚想得很好，但她最近心思浮躁一首像样的诗也写不出来，所以才找了个借口让林仪娴将林安彦最近写的一首诗拿出来。 她知道林安彦平时写的诗都会直接放在书案上，而且林安彦根本不在乎这些诗，少了一首他根本注意不到。 哪想她正在接受众人称赞的时候，竟然有人提出了质疑。更让她愤恨的是宋九兮也在场，宋九兮就是想看她出丑。 不过没关系她已经让冬夏去拦住林安彦了，拦不住那就杀了。 宋晚晚眼底杀意浮现，她低下头装作喝茶才避免了被别人看到。 她心想等林安彦来不了，宋九兮就会跟她磕头道歉，想到这里，宋晚晚快意起来。 永嘉等着看热闹，她叫来一大桌吃的，随后冲坐在二楼角落的沈长书说：“沈大人你上来，本公主请你喝酒。” 沈长书抬起头看见永嘉后，起身规规矩矩行了一个揖礼，道了一声“于礼不合”后又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永嘉偏头问宋九兮：“他什么意思？本公主的脸面都不赏？” 宋九兮疑惑地看着她：“那是男人，你请男人吃饭？” “本来我就这么一说，嗨他还不赏脸！”本来她只是随口一说，如果沈长书真的上来坐在她身边，估计她就不乐意了。但这会儿沈长书驳了她的面子，她就不干了。 永嘉冲身后的两个侍卫吩咐：“你们两个去把他给本公主抓上来。” 那两人领命很快冲到楼下走到沈长书身边，一边抓一只胳膊直接将人给提了上来。 大家见永嘉公主如此行事，只敢低头嘀咕却不敢阻拦。永嘉公主的跋扈所有人都闻名的，而她身边还有一个宋九兮。 这两个人都是不管不顾的野蛮性子，他们这些书生可不想跟两个没什么见识只会动粗的女子对上。 沈长书被侍卫硬是拖到三楼包厢里，然后按在椅子上。 沈长书要起身一个侍卫又将他按了下来，刚才那一番动作他的衣袍和头发都乱了。他低头整理好衣衫，才拱手说：“公主殿下，这于礼不合。” “本公主请你喝酒你说于礼不和？哪门子的礼？！” 沈长书还是站了起来，微弯下腰说：“公主殿下身份尊贵，臣不能与公主同桌而席，而且《大衍礼制》上曾说……” 沈长书一大串一大串佶屈聱牙的礼法往外蹦，偏偏他还一脸认真，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永嘉瞪大了眼震惊地看着他，跋扈的永嘉公主第一次被人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说：“完了，皇帝叔叔怎么招了一个这样的书呆子当探花郎。” 宋九兮也没想到今年的探花郎是这样一个书呆子，属实叹为观止。 但她看永嘉公主一脸震惊加郁闷，随后说：“沈大人这里不是朝廷，也不是宫廷盛宴，不必如此计较礼制。” 沈长书板着脸说：“礼不可废。” 宋九兮：“……” 永嘉公主摆摆手，气呼呼地说：“不管他，我们自己吃。” 沈长书真的侍立在一旁，规规矩矩地站着，他头颅微微低着，一副恭谦温顺的样子。 他们没吃多长时间，楼下的议论的声音大了起来。 “来了来了，人来了！” 宋九兮和永嘉偏头往楼下看，就见得云楼门口聚了很多人，为首的正是林安彦。 而他身后跟着的人都是一路上，听闻这里的事赶过来凑热闹的人。其中就有太子殿下还有常慎晖，永嘉公主看见常慎晖道了一句：“晦气，怎么哪哪都有他。” 林安彦一路过来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来请他的人只说他的诗被人剽窃了挂在得云楼上，让他过来辨认。 宋晚晚在看到林安彦进来的时候脸色大变，在看到太子殿下时更是脸色苍白。 她朝林安彦身后看了看，却没看到冬夏的影子。宋晚晚身体僵硬，指尖将手心掐出了血。 林仪娴发现了她的异常，疑惑地问：“晚晚姐，你怎么了？” 宋晚晚猛地抬头就看见，林安彦已经看向了得云楼顶挂的那首诗。她瞳孔一缩，心中的恐慌蔓延开，她急急忙忙朝林安彦走去。 她不能让林安彦说出来，不然她今天就完了！ “安彦哥……” “林公子。”宋九兮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安彦，眉眼冷淡，这满酒楼熙攘庸俗的人，只有她身上有股薄刃霜寒的气质。 林安彦一下子失了神，怔怔地看着宋九兮，以至于他根本听到宋晚晚在喊他。 “宋，宋大小姐……” 宋九兮勾起唇，问：“林公子你好好看看，这上面挂的这首诗是你写的吗？” 第62章 欺君大罪 林安彦不知道自己心口怎么回事，一直心悸得厉害。 他不敢看宋九兮的眼神，忙压下心底的异样，慌慌张张地看向上面挂着的一首诗。 随后他皱起了眉：“我的诗怎么挂在这儿？” 宋晚晚心口咯噔一声，她站都站不住，手心用力撑在旁边的桌子上才维持住自己的身体不倒。 林仪娴不解地看向林安彦：“大哥你说什么，这首诗不是晚晚姐写的吗？” 林安彦惊愕地偏过头来，他还不明白林仪娴怎么在这里，下一瞬他看到了旁边的宋晚晚。 宋晚晚白着脸，眼底神色哀求地看着他。 宋九兮笑着问：“林公子，沈大人作证说这首诗是你写的。但你的未婚妻非说是她写的，那这首诗到底是谁写的？我们大家可都好奇的很。” 林安彦抿住了唇，死死看着宋晚晚。 宋晚晚心里的恐惧慢慢缓过来了，她看着林安彦没有开口，忽然放心下来了。 林安彦那么爱她，一定会护着她的，到时候她要看看宋九兮怎么下得来台。 宋晚晚知道林安彦最喜欢她什么样子，她垂下眼愧疚地说：“安彦哥哥，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 林安彦咬着牙问：“晚晚这是怎么回事？” 宋晚晚眼眶里含着泪，楚楚可怜地看着林安彦。“安彦哥哥你是不相信我吗？” 林安彦厉声问：“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晚晚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受了委屈般眼睛越来越红了。林仪娴从来没见过林安彦对宋晚晚露出这种神色，她看看宋晚晚，又看看林安彦，随后将刚才她在众人面前说的事又说了一遍。 等她说完，她着急地问：“大哥，这首诗不是晚晚姐让你看看点评的吗？诗是晚晚姐的她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也没问题啊，你不要听信宋九兮胡说八道，她就是嫉妒晚晚姐这么有才学，所以故意污蔑她的。” “你闭嘴！”林安彦怒斥。 林仪娴不敢说话了，其他人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有人问：“林公子，这诗到底是你写的，还是宋二小姐写的，你得跟大家说清楚啊？” “是啊，这有人在这污蔑宋二小姐，你可得为宋二小姐澄清。” “宋二小姐才学出众，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能一个连一句诗都写不好的人，也能来污蔑宋二小姐。” 在场的人仰慕宋晚晚的人居多，而且听过宋九兮和永嘉名声的人，更不相信宋九兮和永嘉的话，只觉得她们俩是在嫉妒宋晚晚，故意污蔑她。 林安彦抬头看向宋九兮，他想说不是。 宋九兮根本不是你们说的那样的人！ 但他这话却说不出口，晚晚是她心爱的人，尽管他不知道宋晚晚为什么要拿他的诗说成是自己的。但他马上要跟宋晚晚成亲了，宋晚晚将是他执手一生的人，他不能让宋晚晚背上污名，受到伤害。.qqxsnew 他握紧了拳，随即不敢看宋九兮的眼，说：“这首诗是宋二小姐写的。” 宋晚晚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这一刻她脸上的得意和痛快都没来及地掩饰，就挑衅地看向宋九兮。 林安彦愣住了，宋晚晚脸上的神情太陌生了，陌生到让他脊骨发寒。 林仪娴也松了一口气，瞪了宋九兮一眼说：“我就说嘛，晚晚姐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不是谁想污蔑就能污蔑的。宋九兮你也不看看，你一个连字都认不全的人，竟然说晚晚姐的诗是剽窃的，真是不要脸。” 宋九兮还没说话，林安彦却觉得这话刺耳得很。“仪娴闭嘴！” 林仪娴撇了撇嘴没说话了。 事情澄清了，大家对宋晚晚的赞声更大，于是对宋九兮就越加看不起。 大家不敢说永嘉公主，但对于宋九兮他们却是敢议论的。这些文人损起人来，比会武的人还要伤人。 他们一句句话犹如一把把利剑插在宋九兮身上，林安彦听了只觉得气血翻涌。 他握紧了拳，想冲上去为宋九兮辩解，忽然就听宋九兮冷笑了一声，清冷的嗓音直接震住了全场：“宋晚晚这诗真的你写的？” “当然，姐姐不是已经听了林公子的话了吗？”宋晚晚忍不住得意。 宋九兮看向林安彦，林安彦一脸愧疚，因为他撒了谎宋九兮才成了众矢之的。 宋九兮慢悠悠地说：“但我怎么记得今年春闱殿试时，林公子在圣上面前答出的文章里有这首诗呢？” 看着一部分人茫然，又有一部分人震惊的神色，宋九兮似笑非笑地说：“难道林公子在殿试上的文章剽窃了宋晚晚的诗，这可是欺君大罪啊。” 永嘉火上浇油地说：“欺君大罪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怎么可能？”宋晚晚一下子慌了，忙看向林安彦，她不知道这首诗林安彦在殿试时竟然在圣上面前说过。 林安彦脸色一瞬间白了，“欺君之罪”这四个字一压下来，他站都站不住了。 “这，这是真的？”有人问。 若只是他们这些人在这里争一首诗，那无伤大雅，但若是牵扯到了欺君大罪，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了。 “孤可以作证，这首诗安彦在殿试时曾当着圣上的面说过。”赵鸿钧脸色沉了下来，“林安彦，你当真欺君了吗？！” 林安彦是他非常看好的人，也是在这次春闱里笼到他的阵营里了，后面他对林安彦还有重要的安排。若林安彦真的犯了如此大罪，这种人赵鸿钧是不会再用了。 “臣，臣……”林安彦慌了，忙跪了下来，他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这首诗是臣作的！” 全场哗然！ 宋晚晚身体支撑不住，一下子瘫坐了下来。 林仪娴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林安彦额头抵在地上，说：“臣不知道宋二小姐为什么说这首诗是她的，臣刚才为了维护她的脸面才没有揭穿她。太子殿下，臣一时糊涂，请太子殿下恕罪。” 犹如晴天霹雳，宋晚晚面无血色。这里所有的人都用奇异的眼神看着她，那些眼神像是在一刀刀割她的脸。 宋晚晚看向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脸上的厌恶神色，刺痛了她。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宋晚晚情绪崩溃。 她应该受所有人捧着，她可是京城第一才女，她会让太子殿下惊艳到才对！ 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对了！是宋九兮！要不是宋九兮她不会变成这样！ 宋九兮！宋九兮！！！ 她一定要杀了她！！！ 第63章 能解你毒的人是谁？ 得云楼上唏嘘的声音不断，宋晚晚已经受不了众人的目光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林仪娴脸色复杂地看着林安彦，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最喜欢的晚晚姐竟然会剽窃她哥哥的诗，这让她有种幻灭的错乱感。而且宋晚晚还是利用了她，她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哥哥……”林仪娴忐忑地走到脸色苍白的林安彦身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你还觉得是误会吗？”林安彦眼眶发红，拳头依旧握得紧紧的。 林安彦也想用误会来给宋晚晚洗脱，但是一次两次三次，都能是误会吗？ 他曾经喜欢的女孩，如今已经面目全非了，或者是他从来没有看清过她。 他忽然抬头，二楼包厢的窗户已经关上了，那个眉眼清冷的女子已经消失了。 他忽然觉得心口空了起来，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做错了，某些人一旦错过了，就再也无法拥有了。 “回去吧。”林安彦黯然丧气地说，也不等林仪娴回答，就慢吞吞地往外走了。 二楼包厢里，永嘉公主心情非常好地说：“你这个妹妹这下回去估计得哭鼻子了。” “哭吧，以后还有得她哭的时候。”宋九兮一笑。 从她重生起，就代表宋晚晚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这时包厢门的忽然被敲响了，门外传来常慎晖的声音：“草民常慎晖拜见公主殿下。” “他来干什么？”永嘉公主不满。 宋九兮也弄不明白，永嘉公主对身后的一个侍卫说：“把他打发走，我不想看到他。” “是。”侍卫领命出去了。 永嘉这时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沈长书，顿时火气就来了：“你怎么还傻站着，出去出去！” 沈长书躬身行了一个礼，转身走了出去。 永嘉嘀咕：“这些男人一个比一个无趣，不是满腹算计，就是书呆子。我宁愿一辈子都不嫁人，也不要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 宋九兮笑笑：“那就希望永嘉公主一辈子快快乐乐的，男人要不要都无所谓。” 永嘉公主心情又好了起来，刚才出去的侍卫又进来了，在永嘉耳边小声说：“常公子说他从西域新进了一匹汗血宝马，想送给公主殿下。” “汗血宝马？”永嘉眼珠子一亮，随后按耐住兴奋说，“这个常慎晖想拿汗血宝马讨好我，以为本公主这么容易被骗？告诉他，本公主不收，让他从哪来回哪去，没事别去我娘面前晃悠。”qqxδnew 那侍卫又说：“常公子说如果公主不收，那他可以卖给公主。” 永嘉眉毛意外地一扬，宋九兮也很诧异。常慎晖很聪明，知道永嘉不喜欢他也不想接受他送的东西，于是用卖的名义来送给永嘉。 永嘉对这个汗血宝马还是心痒痒，想着要是自己都出钱了，那就跟常慎晖没关系了，于是花钱将马买了下来。 常慎晖将马送到后，也不在永嘉面前露面直接离开了。 宋九兮陪着永嘉公主回到公主府，公主府后有一个跑马场是专门给永嘉平时跑马用的。永嘉公主不爱闺房女子爱玩的那些，偏偏喜欢跑马和养一堆武功高手。 如今有了这匹汗血宝马，她兴致来了上马就跑了两圈。 宋九兮也从马棚里牵出一匹马，永嘉笑着问：“我们比比？” “好啊。”宋九兮翻身上马，手掌甩起缰绳，马立马蹿了出去。 永嘉也不遑相让，两人在马场上针锋相对跑了十来圈，最后还是宋九兮稳稳压了她一头。 永嘉不高兴地说：“还说是汗血宝马，怎么连一匹普通的马也跑不过？” 宋九兮笑着说：“这里场地还是小了，汗血宝马可能跑不开。” “那行，改天我们出城去跑跑，到时候我一定要赢你。” 宋九兮笑着答应了，她回到燕国公府。上次燕述白说了后，真的在他们的院子围墙上打了一道通往外面的门。 如今他们进出已经不用走燕国公府的正门了，院门一关，仿佛跟燕国公府隔绝了。 宋九兮回去的时候，燕述白正坐在院中的桃花树下。他依旧坐在轮椅上，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虽然他的腿并没有残疾，但他中了七霜雪却是事实。 七霜雪的毒已经侵入了脏腑，所以燕述白才会这么虚弱。宋九兮看了娘亲留下来那么多医书，也没找到解开七霜雪的办法。 宋九兮想起燕述白跟她说过，已经找到了可以解七霜雪毒的人。 不知道如今是毒太难解，还是这人不肯出手。 宋九兮走到燕述白身边，燕述白睁开了眼，体内的七霜雪让他时刻饱受着痛苦的折磨，但那双桃花眼还是含笑地看着她。 宋九兮说：“手伸出来。” 燕述白很听话地将手伸到宋九兮面前，宋九兮的手指搭上他的脉息。 脉搏依旧是紊乱的，宋九兮的手指刚搭上就感觉到一股寒气在经脉里乱窜。 宋九兮皱起眉，燕述白的毒再不解开，这幅身体就撑不住了。 “你之前说能解你毒的人是谁？” 燕述白没回答反而抓住了宋九兮的手，他笑着说：“娘子给我暖暖。” 燕述白的手冰凉如玉，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感觉不到。宋九兮想着刚才她问的问题，也没在意燕述白抓着她的手。 “能解我毒的人只有凌云阁的人，但如今凌云阁闭阁了，我只有找到凌云阁阁主的亲传弟子才能解开此毒。” 宋九兮看向燕述白，盯着他的眼睛。 宋九兮一直怀疑燕述白知道她是凌云阁阁主的外甥女，但燕述白一直没表现出来。 难道燕述白终于忍不住要利用她的身份了吗？ 宋九兮心里冷了下来，想到燕述白会跟赵鸿钧一样因为凌云阁而来利用她，她内心冷笑起来，同时还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气。 燕述白抓着宋九兮的手指，看着她瞬间冰冷下来的眼神，无奈地说：“我说的这个人是凌云阁阁主第七个徒弟，也就是白云观的白云道长。” “啊？”宋九兮难得愣了一下。 燕述白继续说：“不过没有人知道白云道长是凌云阁的人，他从不表露身份。而且此人非常厌恶燕鹤荣，他不会给我解毒的。” 燕鹤荣就是燕国公，燕述白的父亲。 宋九兮想到之前她坑了白云道长一把，差点将他杀了的事。她心虚起来，要是白云道长死了，那燕述白身上的毒不是更没有人能解开了吗？ 宋九兮忙说：“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我去将他抓过来呢？” “这一招要是行，我早用了。白云道长说了，就算他死也不会救我的。而且他武功高绝，一般人近不了他的身体。” “前些日子端王的人要杀他，也被他躲开了。这些日子他直接装重伤，躲在太子府不出来了。” 白云道长受重伤是装的？ 宋九兮一愣，若是如此这人怕是不好对付。 宋九兮问：“白云道长有没有亲近的人？我们从他身边人入手呢？” 燕述白顿了顿，才淡淡地说：“有，不过这人也不会为了我而去求他。” 宋九兮追问：“谁？” 有总比没有强，好歹是一个希望。 燕述白沉默了许久，才脸色复杂地说：“我娘。” 第64章 燕述白的身世 燕述白的母亲？ 宋九兮从来燕国公府后还没见过她，她是燕国公的正房夫人，却从来不管燕国公府事宜，以至于燕国公府的当家夫人成了二房的夫人。 宋九兮除了知道燕大夫人住在燕国公府偏院里，常年青灯古佛，不理俗事外，其他一概不了解。 宋九兮迟疑地问：“你娘亲跟白云道长是什么关系？你是她儿子，她都……” 宋九兮后面的话问不出来了，她想到燕国公对燕述白的态度，早就猜到这满府的人对燕述白都没有真情。 就是亲生母亲又如何，宋文智一样是她亲父亲，却对她的生死一点都不在乎。 如今燕述白都快死了，燕大夫人也没出来关心担忧过一句，可想而知她对燕述白是什么态度。 燕述白却不甚在意地说：“白云道长以前喜欢我娘，他恨我父亲燕鹤荣就是因为燕鹤荣娶了我娘。这么多年他一直喜欢我娘，我娘不喜欢我，希望我尽快死了才好，他又怎么可能救我。” 燕述白说这话时一脸平淡，好像说着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宋九兮就更不知道怎么安慰了，况且她觉得爹不疼娘不爱这种事，没经历过的人就没办法去劝别人宽慰。 现在要是有人劝她把宋文智当父亲一样对待，那她一剑就削了他的舌头。 宋九兮说：“既然知道有人能解，而且人就在那，这事就不难办了。” “这个世界上现在最在乎我的人，只有娘子了。”这话是燕述白用他一贯的玩笑口吻说的，桃花眼弯着，但眸底却幽深漆黑，藏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宋九兮一时看不明白，想到燕述白也挺可怜的，于是被他抓着的手一直没抽回来。 燕述白捏着宋九兮白嫩的手指，心想小姑娘还挺心软的。 只是他不忍心利用小姑娘的心软来拉近他们的关系，只是拿着这会儿的心软拉了会儿手。 宋九兮觉得燕述白情绪应该缓的差不多，就将手抽回来了，利索转身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燕述白眼里的遗憾。 宋九兮转身见青姨站在他们身后也没多想，吩咐让小厨房开饭了。 晚上宋九兮在跟青姨学医术的时候，青姨忽然说：“小姐……你跟燕将军如今关系好像变好了许多。” “恩恩，我们如今是合作关系。有了燕述白夫人的身份，我做事反而更方便的。” “哦哦。”青姨忧心仲仲地点了点头，想到她看到燕述白握着小姐手的样子，她心里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小姐，燕将军这个身体里七霜雪的毒早晚是……” “嗯嗯……”宋九兮知道青姨是什么意思，但她想起这个就还想再查查医书，看能不能再找找解七霜雪的办法。 青姨看宋九兮又埋头在医书里，剩下的话也吞了下去。 宋九兮让付辰云盯着白云道长，再盯着端王的人，让他们暂时不要出手。 白云道长既然武功高强，他们上次派去的人没能动得了他，现在就算再去也是无功而返。 方珑给她派去盯着宋晚晚了，听方珑说宋晚晚这几日关在房里哭，宋九兮放心多了。 宋九兮倒是不介意让宋晚晚知道，方珑已经是她的人了。不过对于永州邱家，宋九兮想派个人专门去查查，但燕述白跟她说，这事他已经让段昶去办了。 宋九兮还是很相信燕述白的能力，于是对这件事也暂时放下了。 这日有一个小丫鬟忽然来到院子里，说燕月凝请她去喝下午茶。 宋九兮眉毛一扬，似笑非笑地盯着小丫鬟。“你家小姐请我喝下午茶？” “是，是，少、少夫人我们家小姐在花园凉亭里等你呢。”小丫鬟看着宋九兮冷冰冰的眼，顿时话都说不好了。 宋九兮意外燕月凝竟然会来请她，她跟燕月凝之间可没有交情，就算有那也是不好的交情。 不过宋九兮并不打算接受。“不去，没时间。” 小丫鬟急声说：“我们小姐说少夫人要是去，她就告诉你一件关于孙少爷的事……” 宋九兮的眉头皱了起来，燕月凝到底想干什么？竟然为了请她过去，要用燕述白的事来吊她胃口。 宋九兮虽然并不想通过这种方法知道燕述白的事，但她却想知道燕月凝的目的。 宋九兮跟着小丫鬟来到花园凉亭，燕府的花园虽然没有皇家花园的大气巍峨，却另有一份雅致。 燕月凝在凉亭里摆了茶炉，桌上放了几个茶盏。除了燕月凝，再没有其他人了。 宋九兮走过去，燕月凝站了起来笑着说：“嫂嫂来了啊。” 宋九兮坐下，燕月凝吩咐旁边的丫鬟给他们沏茶。 燕月凝说：“嫂嫂这是我在今年年初的时候采得梅花，如今晒干后拿出来泡茶喝正好。嫂嫂尝尝。” 燕月凝说着就将沏好的一盏茶端到宋九兮面前，宋九兮垂眸看着茶汤上飘着的一朵梅花，眼底冷色浸骨。 她抬头头忽然问：“你说要告诉我一件关于燕述白的事，是什么事？” 燕月凝说：“嫂嫂先喝茶，喝完我们慢慢聊。” 宋九兮的手指在茶盏边上磨了磨，随后勾起唇说：“我想听完再喝，否则我这茶怕是喝不下去。” 燕月凝脸色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恼火，但随后还是说：“我想告诉嫂嫂的，是关于大伯母跟大哥的事，嫂嫂不关心大哥的身世吗？” “嫂嫂不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大伯母从来不见大哥，大伯父也从来不关心大哥吗？” qqxδnew 第65章 扔进湖里清醒清醒 燕月凝说完后等着宋九兮的反应，她不信这段时间宋九兮没发现，府里人对燕述白的态度。 她等着宋九兮来问她，可宋九兮神色冷淡。既没回答她的话，似乎也没有问她的兴趣。 燕月凝咬了咬牙，又看了一眼宋九兮手上的那盏茶。随后她说：“嫂嫂，你刚嫁进来你可能不知道，大哥……” 她压低声音凑到宋九兮耳边，用一种轻蔑讥笑的声音说：“……不是大伯的儿子。” 这句话一出，宋九兮倏地抬起了眉。 燕月凝坐了回去，嗤笑着说：“嫂嫂我可没骗你，这可是府里人人都知道的事。” 宋九兮看着她，淡声问：“你为什么告诉我？” “嫂嫂我不想你受欺骗啊，这国公府的爵位早晚是我二哥的。再说了现在燕述白身体快不行了，嫂嫂要是想在府里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应该跟我们站在一起才对。” 宋九兮沉默了会儿，忽然问：“那燕述白的生父是谁？” 燕月晴脸色一变，支支吾吾地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那燕月晴也不是燕国公的亲女儿？” “当然不是，谁知道她父亲是哪个狗男人。”想到燕月晴，燕月凝就生起气来。“我们燕国公府养了她这么多年，给了她多少别人享不了的荣华富贵，没想到她竟然恩将仇报。还让康瑞王去弹劾大伯父，她那样的人也配当燕国公府嫡女？呸！” 从燕月凝的话中，宋九兮猜出了很多的事情。仟千仦哾 最让她意外的是，燕述白的生父跟燕月晴的生父很可能不是一个人。 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在燕国公府发生了，燕大夫人做出这样的事燕国公竟然没休她。 燕月凝对燕述白的父亲支支吾吾，不敢明说，但对燕月晴的父亲却直接怒骂。 如果燕述白和燕月晴都不是燕鹤荣的子女，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他还要养着他们。 因为怕说出去会损毁国公府的名誉吗？ 可即使这样，暗地里偷偷弄死也是正常的。反而这样将燕述白和燕月晴养大，才最不正常。 宋九兮故作惊讶，疑问道：“这怎么可能？堂堂燕国公府怎么会替别人养孩子？” “我们也不想养，还不是……”燕月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了，她看了看宋九兮说，“你只要知道燕述白根本不是大伯亲生的就行了，嫂嫂你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燕述白一死，你的日子会有多难过吧？” 宋九兮抬起眉，淡淡地说：“我还真不知道，要不你跟我说说？” 燕月凝没忍住冷哼了一声，说：“宋九兮，话我已经跟你说明白了，你要是识趣聪明的，就应该知道以后该求着谁。” 宋九兮长长的睫毛覆着眼睑，精致秀丽的容颜上满是冰冷的寒意。 “燕月凝，这茶好香啊。” 宋九兮忽然勾唇说，燕月凝以为她要喝了，忙兴奋地说：“是啊你赶快尝尝，这样香的梅花茶你在其他地方可是喝不到的。” 宋九兮端起茶盏，忽然站了起来。 燕月凝惊愕地看着她，“你干什么呜呜……” 宋九兮捏着她的下巴直接将这一盏茶灌进了她嘴里，宋九兮松开手，燕月凝捏着自己的脖子不断地呛咳，想将喝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宋九兮冷笑着说：“我还没见过你这么蠢的手段，邀请我来，还敢在我的茶里下药。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蠢？” “宋九兮！”燕月凝怒火中烧，“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来人啊……” 燕月凝死死扣着自己的嗓子，想将东西吐出来。 丫鬟们被吓坏了，这会儿忙奔到燕月凝身边都快哭了。“小姐，小姐这怎么办……” 燕月凝大吼：“把大夫叫过来！还有，还有把宋九兮给我抓住！” 两个丫鬟忙朝宋九兮扑过来，宋九兮甩出茶盏砸在一个丫鬟头上，另一个丫鬟走到一半忽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没一会儿燕月凝就脸色潮红，浑身发热起来。她吓坏了，她自己知道她给宋九兮下的是什么药，这药她根本没有解药。 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叫表哥过来。 燕月凝忙想回屋让丫鬟把李善叫过来，但她刚想走就被宋九兮拦住。 宋九兮低着头看她，燕月凝满头大汗，全身绯红，她燥热地扯着领口衣服，恨不得现在就将衣服全扒开。 宋九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却冷若冰霜：“想给我下这种烈性药，现在你自己尝尝滋味如何。” “宋九兮，你敢……你敢，我不会放过你的！” 宋九兮对燕月凝的话置若罔闻，燕月凝这样愚蠢的手段，宋晚晚十岁后就不再对她用了，因为宋晚晚知道宋九兮能一眼识别出来。 况且她如今医术精益，对气味更是敏感，千肠草这样的毒药她都能闻出来，更别说这种烈性的春药了。 宋九兮不再理会燕月凝，就让她自己自食恶果吧。 她站了起来正准备往回走，忽然看到洛风推着燕述白走进来了，宋九兮眼睛讶异地眨了一下。 燕述白看了眼倒在地上，已经露出狼狈不堪模样的燕月凝，他瞬间明白发生什么了。 他眸色一冷，偏头对着洛风，嘴角却勾起了笑：“将燕二小姐扔进湖水里清醒清醒。” 洛风听令立马上去抓住燕月凝的后领，直接将人甩进旁边的湖水中了。 旁边爬起来的丫鬟们吓呆了，一个两个看到燕述白，连声音都不敢出了。 “救，救命，救命……”湖水中燕月凝不断扑腾。 对面有奴才们看到了，立马惊叫起来。“二小姐落水了，快救人快救人！” 这一声喊把府里的人都惊动了，有丫鬟要跳下去救人，燕述白似笑非笑，不紧不慢地说：“我看今天谁敢救她上来。” 只是这一句话，丫鬟和小厮们都面面相觑，一时都不敢动了。 等燕二夫人和老夫人过来，水里的燕月凝已经扑腾得快没劲了。 “娘，救命，救命！” “月凝，月凝！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二小姐落水了，赶紧救人啊！”燕二夫人怒吼，老夫人在一旁也心疼地着急起来。 众人低着头不敢看燕二夫人的眼神，直到燕月凝的贴身丫鬟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大，大少爷，不让救……” “什么？！” 燕二夫人怒气冲天，一偏头看到旁边坐着的燕述白。 燕述白悠闲地坐在轮椅上，他的脸上甚至挂着一丝笑意，目光饶有趣味地看着湖中扑腾的燕月凝。 燕二夫人气结，一边心疼自己的女儿，一边又不敢对燕述白发怒。她只得压着情绪说：“述白，你妹妹她还小，要是做了什么不对的事，还请你原谅她这一次……” “没办法原谅呢。”燕述白笑着摇头，话语温和但话里透出来的意思却冰凉刺骨。 “我的娘子比她还小一岁呢，我自己都心疼不过来了，怎么还有人不长眼欺负到我娘子头上了呢。” 第66章 小妾礼进门 燕述白越是这样不紧不慢地说话，燕二夫人心口沉得越狠。 燕述白就是一个疯子！ 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这府里上下谁也不敢跟他对上，因为燕述白是真的会对他们这些人下手。 燕二夫人看向旁边的宋九兮，忙说：“九兮是你妹妹不是，你妹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二婶替你罚她。但你看月凝她根本不会水，你就放过她一马吧？二婶求你了。”仟千仦哾 宋九兮抬了抬眼，跟燕述白一样笑了起来，似乎人畜无害得很。“夫君发了话，让妹妹清醒清醒，九兮可不敢做主。” 这夫妻俩一唱一和，燕二夫人竟然无从下手。 燕二夫人一看燕月凝，顿时心疼得犹如刀割。 “救人啊，快救人啊，我的女儿……”燕二夫人崩溃地大哭，忽然她将旁边的下人一个个推了下去。“你们都给我下去，不把人救上来，你们也死在里面！” 老夫人看不下去了，怒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救人？” 老夫人发话了，下人们才不得不朝水中的燕月凝结扑去。燕述白没出声，等到燕月凝快被人救上岸的时候，洛风飞掠过后，又将人提起扔进水里了。 老夫人脸色一阵青白：“燕述白，你想杀了你妹妹不成？” 燕二夫人怨恨地盯着燕述白和宋九兮，燕述白慢悠悠地说：“月凝妹妹既然跟李善表弟许下了终生，那就尽快嫁出去吧。我看今日就挺好的，不若我给二妹备一份嫁妆将人嫁到李家。” 燕二夫人没想到燕述白忽然提到这一茬，她听了燕述白的话，立马跳了起来：“月凝的亲事有我们当父母的做主，不劳述白你操心！” 燕述白似笑非笑地说：“二婶还是答应的好，不然二妹估计快没气了。” 燕二夫人一看湖中的燕月凝，魂都快吓没了。 只见燕月凝挣扎不动，整个人往湖底沉去。 “燕述白你要逼死你妹妹吗？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孽种！早知道就应该在你小的时候掐死你！！！” 燕述白淡淡地问：“二婶再说一遍，我是谁的孽种？” 燕二夫人像是想到什么，浑身一颤，脸色陡然煞白起来。 老夫人更是站都站不住了，要不是背后人扶着，就直接摔了下去。 燕月凝的贴身丫鬟忙哭着说：“二夫人，二小姐快，快不行了……” 燕二夫人回过神来，竟觉得身体一阵阵哆嗦发寒。等她反应过来，她忙喊：“燕述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快救月凝出来……” 燕述白抬了抬了下巴，洛风掠过湖边将人救了起来，扔到岸边。 燕述白说：“二婶帮二妹好好准备一下，可不要耽误了良辰吉日。” 燕二夫人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一边后心在发冷发颤，另一边内心却被气得气血翻涌。 燕述白笑了笑，对宋九兮说：“娘子我们回去吧。” 宋九兮推着燕述白离开，心里情绪复杂起来。 燕述白来这一出就是为了给她出气的吗？ 燕述白甚至都没问她一句，这种肆无忌惮的偏袒和信任，让宋九兮心口发热，泛起一丝奇怪的涟漪。 这种道不明的情绪让她失了神，想起这些日子燕述白对她的好。 虽然他们这夫妻做得莫名其妙，但看在燕述白从来没像别人那样算计过她，她竟然觉得这样一直做夫妻也挺好的。 燕月凝被救上来后就送回了屋里，大夫来看过后说她身上中的春药根本解不了。 燕二夫人从丫鬟口里知道了事情经过，气得将屋里的东西都砸了。 “好好！宋九兮！燕述白！敢这么坑我女儿……”燕二夫人气得胸口发疼，一时瘫坐在床边看着燕月凝掉起了眼泪。 这时洛风手拿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燕二夫人一怒：“谁让你进来的？！” “我家主子说这是给燕二小姐的嫁妆，今日是燕二小姐的好日子，让属下来送燕二小姐出门。” “不行，我女儿不能这么嫁了！绝对不行！”燕二夫人之前拖着燕月凝跟李善的事，就想看这件事后面还有没有余地，她怎么舍得把女儿嫁给那样一个没用的男人。 洛风说：“二夫人是准备毁诺吗？我家主子要是知道的肯定会不高兴的。” 想到燕述白那个疯劲，燕二夫人不敢说话了，心里越发难过。 她的女儿啊，怎么命这么苦！ 今日要是这样出门了，那她这个燕国公府的小姐，将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了。 洛风继续说：“二小姐身上的毒想要解开还得李姑爷帮忙，二夫人可不能再耽搁了。” 燕二夫人没有丝毫办法，只能一边哭着让人安排，一边暗地里让人快请燕国公和燕北恒回来。 等他们回来一定不会让她的女儿受这样的屈辱的！ 但洛风一直站在门外等着，见她们久久没动静，直接派了两个丫鬟将燕月凝扶到门外。 燕二夫人跟过去眼前就一黑，才发现燕述白就弄了一辆轿子。 “这，这欺人太甚！” 她女儿要是这样被送去李府，那不就跟小妾入门没有区别。 燕二夫人顿时闹了起来，可燕月凝身上中的毒让她越发浑浑噩噩，手指不断抓挠自己的衣服。 “我好热，我好热啊，善哥哥快给我，快给我……” 听到燕月凝糊涂了的话，燕二夫人只觉得羞愤欲死，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 洛风冷声说：“送二小姐出嫁。” 四个轿夫立马将人抬了起来，燕二夫人拦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一抬轿子送进了还什么都不知情的李府。 燕国公府二小姐嫁人的消息迅速传了出去，据说李府开门的时候都愣住了。 燕月凝下轿子的时候直接扑到李善身上，对李善又是亲又是拽衣服，气得李府的老夫人都不让她进门。 最后轿夫看李府不收，直接将人往李府门口一扔就离开了。 等燕国公和燕北恒回来，事情也成了定局。 但燕月凝却是按照小妾的礼仪进的李府，听到消息的燕二夫人直接气吐血了。 第67章 腰真细 燕国公和燕北恒回来的时候，燕二夫人正坐在厅堂里哭得肝肠寸断。 燕北恒忙过去，扶住燕二夫人：“娘，妹妹呢？” 燕二夫人咬牙切齿地说：“你妹妹已经被燕述白送到李善那去了，你那可怜的妹妹，她本该风风光光地嫁人的，如今却成了全城的笑柄，你让她以后怎么活啊！！！” 燕北恒听到消息就立马赶回来了，可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燕北恒怒火滔天，重重地一捶旁边的桌子。“燕述白欺人太甚！” “大伯。”燕北恒忽然看向燕鹤荣，“燕述白这样欺辱我妹妹，我不能再忍下去了。” 燕鹤荣说：“他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大伯一直说他活不了了，可他现在不是好好活着？燕述白这个侩子手，手上沾过多少人的人命，如今竟要对府里人下手了。”燕北恒越说越怒，燕鹤荣看着他的样子皱起了眉。 燕北恒一直是他精心培养的下一代国公府继承人，燕鹤荣看重燕北恒，所以燕鹤卓临走时放心地将儿子交给了他。 可燕鹤荣如今看着燕北恒因为这点事就沉不住脸色，大吼大叫的样子，竟然怀疑起这些年自己对燕北恒的教导是不是正确了。 “燕述白身中七霜雪，如今无人能解，他只不过等死期而已。” 燕北恒却抑制不住怒气：“但他一直没死，如今连妹妹都被他害了，他下一个还要害谁？” 燕述白一日不死，悬在他头顶的剑一日都落不下来。 从小到大他都在跟燕述白比，家里人一直重视他，连燕国公燕述白的父亲都更喜欢他，手把手教他读书认字，而对燕述白不管不问。 后来他知道了燕述白的身世，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嫉妒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燕述白的生父竟然是那个人，这样好像将他这些年的骄傲又踩在了脚下。而后来燕述白独自一人投军，竟然建立了枭衣卫，更在北地闯出了赫赫威名。 而他这个备受宠爱和重视的下一任国公爷，就显得默默无能，永远在燕述白的光环之下。 好不容易等到燕述白中了毒，他等着燕述白毒发身亡的那一天，可燕述白为什么还活得好好的？ 如今他亲妹妹都被燕述白这样对待，而他却不敢冲到燕述白面前，为妹妹讨一个说法。 燕二夫人哭着请求：“大哥，你要为月凝做主啊，北恒就这么一个亲妹妹。燕述白这样欺辱月凝，是没把我们国公府放在眼里啊！” 燕鹤荣看看燕北恒母子俩，最后说：“我会给月凝讨回公道，北恒你专注你自己的事，不要被这件事影响了。” “是。”燕北恒眼底一亮。 只要燕述白死了，这国公府才是他的。 * 宋九兮听到洛风回来禀报在李府发生的事，想了想侧头问燕述白：“燕二夫人他们能咽下这口气？” 燕述白不甚在意地说：“只要我没死，他们有气也得憋着。” 燕述白这话说得狂妄，但这事发生后确实没有人来找燕述白麻烦，连问一句都没有。 即使燕二夫人他们心里怨恨，也不敢找到燕述白面前来，宋九兮再一次体会到燕述白对燕府的震慑力了。 想到这里，宋九兮侧头看向正低头跟一碗药大眼瞪小眼瞪半天的燕述白。 燕府的人大概想象不到，让他们惧怕到夜里都会做噩梦吓醒的血衣将军，每晚会因为一碗药使出各种借口来逃避。 如今云琴被赶走了，宋九兮可不会哄着燕述白喝药。 燕述白每次都等到不能再等的时候，才会咬牙一口将药全喝完。 宋九兮从净室内出来，看到燕述白那碗药还没喝。宋九兮想着燕述白白天为她撑腰的事，于是难得贴心想给燕述白喂药。 宋九兮拿起银勺搅了搅，说：“燕述白你喝药怕苦的事，你那些部下知道吗？” 燕述白冷着脸说：“他们没这个机会知道。”知道了都活不长。 宋九兮说：“真该让他们都看看，他们的将军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宋九兮将一勺药递到燕述白嘴边，燕述白忽然说：“娘子喂药可不是这么喂的。” “那要怎么喂？”宋九兮抬眼看着他。 燕述白勾起唇本想说出口的话对上那一双澄澈干净，璀然生滟的眼，顿时都说不出来了。 他默了默，什么都没说将药喝完了。 宋九兮惊讶他这次喝药倒没找什么借口了，夜里躺下的时候，燕述白忽然抓住了宋九兮的手。 宋九兮抽了一下没抽动，皱起眉问：“你干什么？” 燕述白轻咳两声，胸腹微微痒痛。他说：“娘子让我暖暖。” 燕述白因为体内有七霜雪，他的身体一直像是一块冰块，摸上去叫人心惊。 宋九兮因为经常练武，身体很好，皮肤上温度也很高。 宋九兮想着燕述白要抓就抓吧，黑暗中燕述白弯了弯眼。他侧过身随即靠在宋九兮身边，宋九兮刚想动，燕述白就哑着声音咳两声：“娘子我很冷，你身体好暖和。” 宋九兮侧了侧耳朵：“你别动手动脚。” 燕述白的呼吸落在她耳边，让她有些不自然。 “好，我不乱动。”燕述白的声音有点僵，半晌放缓了呼吸说。 宋九兮的一只手被燕述白抓着，贴在他的胸口，手心下是薄薄的一层寝衣。 她刚才没把手抽回来，这会儿再抽显得很奇怪。仟仟尛哾 宋九兮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她闭上眼尽快睡觉。 黑暗中燕述白的眸色漆黑，桃花眼尾荡着一丝笑意。他伸出手揽住宋九兮的腰，宋九兮没醒。 练武之人即使睡着对身边的陌生气息也会很敏感，但这么长时间宋九兮已经习惯身边有燕述白的气息了。 以至于燕述白将她抱在怀里，她也只是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就继续沉沉地睡着了。 燕述白弯起唇，小姑娘看着冷冰冰的，身上却这么暖，跟小暖炉一样。 而且腰还这么细！ 燕述白的手丈量了一下，随后规规矩矩地搭在宋九兮腰上，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闭上眼，忍着胸腹处激荡的疼痛和阵阵冰冷，意识很浅地睡了过去。 第68章 林安彦怎么不去死 第二日晨光刚亮的时候，宋九兮就睁开了眼。 她立马察觉到不对劲了，她整个人都被燕述白抱在怀里，脑袋枕在燕述白的手臂上，脸埋在燕述白的胸口。 不知道是不是靠的时间太长了，燕述白的胸口竟然是暖和的。 这个姿势太亲密了，宋九兮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拧起眉思考昨晚的事，但她一点都想不起来她是怎么被燕述白抱在怀里的。 她呆呆地愣了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将燕述白推开了。 燕述白闷哼了一声，按住胸口睁开了眼。 宋九兮坐了起来，乌发散落，肌肤白胜雪。她眨了眨长长的羽睫，忽然问：“燕述白，你昨晚做什么了？” 燕述白露出茫然的神色，说：“我怎么了？” 宋九兮动了动唇，看着燕述白茫然的样子觉得可能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也许燕述白是看她身体暖和，所以将她当暖炉抱着也有可能。 宋九兮想了想将话吞了下去：“没事。” 燕述白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昨晚是我中毒两年来睡的最好的一次了，我好像抱了一个非常暖的暖炉。” 宋九兮扯了扯嘴角，果然，就是将她当作暖炉了！ 宋九兮松了一口气，转身下床换了寝衣去练武了。 燕述白看着她离开，有些无奈。 小姑娘这么不开窍可怎么好。 宋九兮没把这当一回事，这日是林府上长平侯府提亲的日子，宋九兮想了想，还是叫上青姨和方珑去了长平侯府。 她一来是想去看看宋晚晚的热闹，二来借着这个理由来探探长平侯府。 这个她从小到大成长的地方到底藏了什么，侯府的王管家又是什么人，还有娘亲的死…… 宋九兮到长平侯府外正好撞上林府来提亲的人，长平侯府门前宋文智和邱婷正在等着，见到宋九兮脸色立马一变。 宋文智问：“你回来干什么？” 宋九兮说：“我听说今天是妹妹定亲的日子，我这个当姐姐的当然要回来看看。” 宋文智怒声问：“宋九兮你还好意思说，是不是你在得云楼毁了你妹妹的名声？！” 宋九兮嗤笑：“父亲说的名声就是……靠剽窃别人诗书换来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宋文智怒火难抑。 自从宋晚晚在得云楼被宋九兮指出剽窃他人诗书后，他这个当父亲的在别人面前都抬不起脸来。 众人都知宋晚晚的才学是他教的，现在宋晚晚剽窃别人诗书，那他这个当父亲的这些年写的文章是不是也是剽窃来的。 宋文智走到哪就能感觉到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他羞愧又愤怒，这些日子都不敢出门。仟千仦哾 这些都怪宋九兮不懂事，根本不顾自家姐妹的脸面，也不顾长平侯府的脸面。 “侯爷，夫人。”这时昌平伯下了马车，满面笑容地朝宋文智走来。 宋文智扯动嘴角，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低声对宋九兮说：“宋九兮，今天你要是敢惹出事来，你看我怎么罚你。” 宋九兮眼底闪过讥讽，宋文智还以为她还是那个怕被他训斥，怕被他罚跪的小姑娘吗。 宋文智和邱婷端着笑脸跟昌平伯府的人寒暄，昌平伯对于林安彦娶到宋晚晚，那是非常满意的，因此今日上门提亲不管是礼品还是礼仪都做到了最好。 林安彦跟在昌平伯后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看到宋九兮神色更加复杂。 有羞愧，有难堪，也有道不明的情愫。 这段时间林安彦也在等宋晚晚给他一个解释，他还存在一丝幻想，觉得宋晚晚只是一时做错了事，她会来解释清楚的，可自那日之后宋晚晚根本来没找过他。 林安彦心如死灰，曾今他有多喜欢宋晚晚，如今他对宋晚晚就有多失望。 宋文智迎接昌平伯一行人走进了正厅，邱婷一看四周，立马让嬷嬷将宋晚晚请过来。 宋文智和昌平伯相谈甚欢，宋九兮坐了会儿站起来往外走，宋文智立马问：“你要去干什么？” 宋九兮说：“父亲，自我出嫁后我还没回来看看，难道我连我以前住的屋子都不能去了？” 宋文智阴沉着脸，让一个嬷嬷跟在宋九兮后。 宋九兮往以前住的院子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说：“许久没回来了，我突然想起看看二妹妹了。” 她话一说完，嬷嬷立马急声说：“大小姐你已经嫁出去了，老爷吩咐了，你不能乱走……” 她话没说完，宋九兮就径直朝宋晚晚的院子走去。 嬷嬷急了，立马想拦住她，却被一把刀抵在自己脖子上。 方珑冷声说：“长平侯府还没有我主子不能去的地方，明白吗？” “明，明白！”嬷嬷颤声说。 方珑收了刀更在宋九兮身后，宋九兮走到宋晚晚院子外，就见邱婷派来的嬷嬷被挡在门外。 院子里传来砸东西的破碎声。 “我不嫁，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嫁。” “你们休想让我嫁给林安彦，他怎么配。” 宋晚晚将所有的东西都砸了，如今她毫无办法了。 圣旨已下，她和林安彦的婚约已成了死局，她要是不嫁，那就是抗旨。 可是她怎么能够嫁给林安彦？ 林安彦怎么配？ “林安彦怎么不去死？他怎么不去死？他死了我就不用嫁了！” 嘶吼恶毒的诅咒声音从院子里传来，让人听了都觉得后心一凉。 宋九兮听了只冷笑了一声，她忽然觉得去看一个疯子没意思的很。 宋晚晚已经自食恶果了，她永远也得不到她想要的。 这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她为了自己的才名，为了宋九兮不可能嫁给林安彦，她故意对林安彦示好，故意让林安彦对她死心塌地。 如今她不过咎由自取而已。 宋九兮转身想走，却看到林安彦在不远处站着。 他呆愣愣地看着这里，很显然刚才宋晚晚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第69章 侯府管家 宋九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随后朝前走去。 “宋，宋九兮！”林安彦忽然叫住她。 宋九兮回过头，一脸冷然。 林安彦看着她如霜赛雪的一张脸，心口急突突地跳了起来。 林安彦往前走了一步：“宋九兮，如果当初我答应和你的亲事，现在是不是会不一样……” 宋九兮打断他的话：“没这个可能。” “我是说如果我答应了，如果我答应了，那如今要成亲的就是我……” 宋九兮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会答应。” 林安彦怔了一瞬，随后全身像是冻住了般。 他忽然反应过来，宋晚晚跟他说的宋九兮一直想嫁给他…..很可能是假话。 宋九兮不会喜欢他。 这一刻，不知道羞愧和沮丧哪一个先涌了上来，林安彦脸色通红，一会儿后又渐渐白了。 宋九兮转身离开，这次林安彦没有理由拦着她了。 等走了会儿，青姨忽然笑着说：“这林公子怕是喜欢上小姐了。” 宋九兮摇头：“不可能，他喜欢的是宋晚晚。” “小姐怎么觉得不可能，那林公子的神态明明就是喜欢小姐的，是不是，方珑？”青姨戏谑地说。 方珑点了点头，她以前跟在宋晚晚身边，所以知道林安彦有多喜欢宋晚晚。如今见林安彦对宋九兮是这样的神态，竟觉得有些惊异。 宋九兮还是摇头：“你们是想多了，林安彦一心想娶宋晚晚，我这不是正好成全了她们了。” 青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宋九兮，忽然问：“小姐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宋九兮一愣：“喜欢？喜欢谁？” 青姨：“……”她忽然觉得要是燕述白真的喜欢她家小姐，那他怕是有的苦吃了。 她家小姐不仅对情爱一窍不通，甚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青姨一时唏嘘又感叹，默默为燕述白可怜了一把。 宋九兮眼神在青姨和方珑身上扫了扫了，随后问：“你们有喜欢的人？” 方珑摇头：“没有！” 青姨：“……我一把年纪了，哪有什么喜欢的人。” “哦，那你们怎么知道林安彦会喜欢我？你们连喜欢的人都没有，还信誓旦旦说林安彦喜欢我。林安彦要是喜欢我，那我宁愿喜欢我的是别人。” 青姨一言难尽地看着宋九兮，问：“那小姐觉得谁喜欢你比较可以接受？” “嗯……”宋九兮难得思考了一下。 两世过来她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上一世她跟在赵鸿钧后面，人人都说她喜欢赵鸿钧，但后来赵鸿钧背叛她，她只觉得恨意滔天，却没觉得有多难过。 至于其他男人……宋九兮唯一想到一个燕述白。 宋九兮想了想说：“要是燕述白……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青姨和方珑对视一眼，默默的谁都没说话。 宋九兮说完又摇了摇头，还是算了。燕述白身体太虚弱了，还需要她来保护。 而且她记得燕述白可是有喜欢的人的，宋九兮不会喜欢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人。 宋九兮也没多想这个问题，这些问题在她的脑中远不如查清娘亲的死重要。 宋九兮回到她之前住的院子里，发现这个院子竟然荒废了。 宋九兮不在，邱婷他们连收拾都不会收拾，直接将院子荒废在这里。 这里反正是偏院，根本没有人会来。 宋九兮沉着眉眼，气笑了。 青姨也脸色难看：“这些人简直欺人太甚！” 这个院子以前是宋九兮娘亲住的地方，后来又是宋九兮住着，对宋九兮来说就是唯一有关娘亲的地方了。 宋九兮离开长平侯府，这些人就以为她管不到这里了吗？ 宋九兮眉眼一冷，说：“把侯府管家“请”过来，我要问问他是怎么管理府上的。” 方珑领命出去了，很快长平侯府王管家就被方珑带了进来。 宋九兮看着相貌平平的王管家，她目光落在他的脚步上，随后又落在他走路姿势上。 这人有武功，而且武功不低。 但这人却是被方珑揪过来的，一路都没挣扎。 宋九兮之前问过方珑，方珑说王管家不是宋晚晚的人。 那宋九兮就好奇了，王管家背后站着的人是谁？他跟当年娘亲的死有什么关系。 宋九兮不想在一点线索都没有的时候就打草惊蛇，所以她今日回来就是为了探探这个王管家。 “王管家你好大的胆子，你是怎么做这个侯府管家的？我住的院子竟然都荒废了？你是觉得我宋九兮永远不回来了？！” “小姐息怒，是奴才的不是，奴才马上命人来收拾。”王管家曲腰，唯唯诺诺地说。 宋九兮冷笑：“王管家当我好欺负呢？你现在把我敷衍过去，等我一离开长平侯府，你们是不是打算继续荒废这里？” 王管家被宋九兮质问的没办法了，只好说：“大小姐，奴才也是，也是听令行事啊。” 宋九兮走过去一脚踹在他心口上，王管家根本没有运功抵挡，直接栽在地上。 宋九兮怒喝，将跋扈的样子做到了极致。“好你个王管家，你现在就跟我说说，是听了谁的令？我现在就带着你找他质问去。”qqxδnew 王管家犹豫着不敢说话了，他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宋九兮自从嫁人后越来越跋扈了，之前听宋九兮在外的传闻，他还不敢相信，如今宋九兮回到娘家，也如此跋扈无理。 王管家心底看不起宋九兮，想着宋九兮不敢在府里闹的太过，于是就想将她敷衍过去。 “大小姐你心里不清楚吗？奴才就是一个听令的奴才，主人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大小姐就不要为难我了。” 宋九兮爆怒，又一脚踹在他的心口。“狗奴才，你知道我的夫君是谁吗？” 宋九兮裂开唇，高傲又不屑地说：“血衣将军燕述白是我夫君，你胆敢在我面前弄虚作假，还敢攀咬主家。方珑把他拿下，带回燕府，我要让他尝尝枭衣卫暗牢的厉害。” 方珑配合地将王管家抓了起来，王管家一听枭衣卫脸色就变了，他暗暗握紧了拳。 宋九兮满脸怒火，眼底却清醒地像是一汪清澈的水，紧紧盯着王管家。 只要他有动作，宋九兮就会抓住他的破绽。她就在赌，王管家或者王管家背后的人，会不会在此刻暴露出来。 第70章 我想罚便罚了 但让宋九兮意外的是，王管家忍了下去。 宋九兮眼眸沉了沉，即使这样王管家都没动手，说明他不敢暴露自己。 他到底在隐藏了什么？ 宋九兮给方珑使了一个眼神，方珑将王管家揪了起来，押着往外走。 即使王管家不暴露，宋九兮不相信等她将王管家抓到手里，还不能逼他吐出真相来。 要是不行，宋九兮就去找燕述白借洛风用一下。 枭衣卫暗牢的铁血手段，不是一般人能熬过去的。 宋九兮借着院子的借口将王管家抓在手里，他背后的人只以为是宋九兮跋扈任性，却想不到宋九兮的真实目的是要查当年红缨将军的死因。 方珑抓着王管家一路往外走，王管家不断求饶，宋九兮冷声说：“方珑卸了他一条胳膊，他要是再敢嚎个不停，就割了他的舌头。” “是，主子。”方珑卸掉了王管家的一条手臂。 一瞬间的剧疼让王管家差点忍不住动手了，但随即他还是忍了下来，额头爆出了冷汗。 方珑时刻注意他的反应，见他忍下来了，一时觉得有些遗憾。 但他们快走出长平侯府的时候，宋文智和邱婷急忙走了过来，宋文智远远地看见她就厉喝起来：“宋九兮！你在干什么？！” 宋九兮眯了眯眼，眼底冷然地打量着宋文智。 等走近，宋文智劈头盖脸地骂：“这里是长平侯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宋九兮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宋九兮押着王管家走到门口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宋文智和邱婷就赶来了。 谁给他们报的信？还是说王管家一开始做好了打算。 邱婷说：“九兮你好不容易回一次府，要是哪里做的不到位的地方还请你原谅。王管家在我们府里十几年了，一直对我们忠心耿耿。你有怨，也别伤及无辜之人啊。” 邱婷最懂宋文智的心思，果然她刚说完，宋文智就大怒起来。“她有什么好怨的？谁对不起她了？回来一趟家里不说孝敬父母，现在反而拿府里的我老人出气！” “老爷消消火，消消火。”邱婷看了一眼宋九兮说，“毕竟九兮长大了，如今又有“丰厚”嫁妆在身，脾气难免大了些。” 说到嫁妆，宋文智心里又是一怒。 自从宋九兮搬走库房的嫁妆后，他想要买块好点的墨锭都买不起了。 府里日子过的结结巴巴的，一说要银子，邱婷就跟他哭哭啼啼的，说库房如今空荡荡的，让他将每月的俸禄用到府里。 刚开始宋文智将俸禄都交给了邱婷，他坚信长平侯府是靠他撑着的，而不是江君那个女人。 可没两天邱婷就哭着来找他说没银子了，还带来了府里的账目。 宋文智看完账目眼前一黑，这才明白宋九兮带走的东西值多少银子。 之前那么多年，宋文智从来不知道没钱的滋味，如今却都尝遍了。 因此他越发恼恨宋九兮，觉得她是个不孝女。不想着补贴娘家，竟然还从娘家里往外拿东西。 宋九兮笑着说：“姨娘知道嫁妆对一个女子的重要性了，那二妹妹成亲的时候，姨娘可要好好给二妹准备准备。” “对了，姨娘嫁进侯府的时候也带了不少嫁妆吧，想来是不用我操心妹妹嫁妆的。” 邱婷脸色一僵，她猛地看向宋文智，果然发现宋文智脸色黑沉着。 之前她嫁入长平侯府，随是用正妻的礼仪迎娶她的。但她哪有嫁妆，不过是用不值钱的东西凑出来的几箱子东西。 宋文智以前从来没过问过这些，这段时间竟然问起她嫁妆来了。她心惊胆战地瞒着，没想到今日又被宋九兮挑开了。 邱婷气得牙痒痒，只得僵硬地转开话题。“九兮你将王管家快放了，不然你爹要生气了。” “宋九兮赶紧放人！”宋文智将怒火发泄到宋九兮身上。 宋九兮懒得跟他多说，今日她就要任性地将王管家带走，否则等王管家反应过来了，到时候更警惕，她就揪不出背后的人了。 “宋九兮你站住！”宋文智见宋九兮不理他，顿时火冒三丈。“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王管家也是照顾你长大的，你怎么这么狠心？” “父亲这话说的好笑，小时候我没吃没穿的时候，王管家怎么不来照顾我？不过一个奴才，我想罚便罚了，我看谁敢阻拦？” 宋九兮一双冷若冰凌的眼睛，杀意十足地睨着宋文智。 宋文智指着她，气得手指发抖，话都说不出来。 宋九兮冷声说：“带走！” 方珑抓着王管家一路向前，府里的这些下人根本不是方珑的对手，全被方珑打倒在地。 等方珑将人绑住扔在马车后边时，宋九兮登上马车，冷眼扫向宋文智和邱婷。 这两人瞪着宋九兮，一脸愤怒，除此之外没有一丝对宋九兮将王管家抓走的恐惧。 宋九兮微微皱起眉，难道这两人不知道王管家的身份？ 不管他们知不知道，宋九兮都要将王管家查清楚。 马车往燕国公府驶去，宋九兮拧着眉思索。m.qqxsnew 宋文智和邱婷没有拦住她，那是不是说明背后的人并没有关注着长平侯府。 但她总觉得她忽略了什么，宋九兮将今天她进长平侯府后，所遇所见都细想了一遍。 忽然她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宋文智他们没有拦得住宋九兮，但王管家依旧没有反抗。 可等他们的马车驶进燕国公府，王管家不可能在燕述白和她的双重眼线下逃离开。 宋九兮倏地掀开车帘，朝马车后的方珑说：“方珑，看好人，情况可能……” 忽然有一把利箭直直地朝马车后的方向射去，宋九兮瞳仁一缩旋身跃起，脚尖猛地踢中箭尖，这只箭射偏了。 方珑去抓王管家，可此时有两只箭从旁边射了过来，方珑用刀刃抵住一把利箭后，另一把利箭插进了王管家的眉心。 方珑再要抽刀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宋九兮落到她旁边，看了一眼已经没了气息的王管家。 “主子……”方珑握着刀羞愧地面对着宋九兮。 宋九兮深深地扫了她一眼，随后说：“带着青姨回去等我。” 说完，宋九兮就运起轻功朝利箭射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71章 死心塌地 宋九兮轻盈地飞掠到一处屋顶上，她目光缓缓扫过周围，忽然朝一个方向追过去。 一个蒙面黑衣人见她追过来，闪身进了暗巷里。 宋九兮没有犹豫，也跟着进去了。 潮湿的民居后巷，屋檐下的沟渠流着色泽深绿的污水，散发着阵阵腐臭。青石板的路面上还残留着死狗的血迹，甚至有些墙壁上还有一道道不明的深色血迹。 宋九兮屏息落在地上，她面不改色地往里走。忽然耳边有一阵破空声，宋九兮侧身躲开，一枚暗器擦着她的脑边飞了出去。 宋九兮循着声音，下一刻出现在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知道藏不住了，猛地出手。宋九兮眉眼极冷，出手招式越发冷静。 黑衣人招式凌厉，拳法大开大合，内力似乎源源不尽。 宋九兮惊咦了一声，那人拳头猛地砸向宋九兮的肩膀，宋九兮肩膀往下一沉，纤细的身子如鱼般滑开。 黑衣男子粗粝的声音响起：“凌云阁的凌云步法果然不同凡响。” 宋九兮拧起眉看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男子冷笑一声，这声音听起来像是刀尖从墙壁上划过，既刺耳又粗劣。 “恐怕凌云阁那位都不知道，凌云阁之外竟然有人将凌云步法练到了第七重了。” 宋九兮问：“阁下是江湖人？对凌云阁这么了解。” 男子冷哼一声，忽地袖袍一甩，宋九兮以为他是要发射暗器，忙闪身避开，但下一刻这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等宋九兮回过神来，这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宋九兮找了几条街都没找到这人了，他像是一滴水混进了宽阔的大海里，瞬间就消失了踪迹。 这个人只是为了杀王管家而来，跟宋九兮交手后，也似乎在隐藏着招式，不想让宋九兮看出来。 宋九兮先去得云楼一趟，让付辰云查查这个人。 但付辰云说：“据我这些年对京城的了解，京城里没有这样的人。” 宋九兮也怀疑是江湖人，但若是江湖人，这人乃至背后的人是什么目的。 长平侯府空得一个爵位，但实际上宋文智没有任何实权，就是太子也不怎么看重这个太傅。 但却有人在长平侯府布下王管家这个人，王管家还牵连到娘亲的死。 宋九兮越查越觉得娘亲的死复杂，到底是谁要了娘亲的命。 线索在王管家这里又断了，宋九兮脸色很不好。她回到燕府时，见方珑跪在屋前的三层台阶下，膝盖前放着素光刀。 “主子。”方珑埋下头，说，“是属下办事不力，没护住王管家。” 宋九兮问：“跪了多长时间了？” 青姨回答说：“从回来就跪在这了。” “嗯。”宋九兮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子，没有对方珑说一句话。 青姨看看方珑，又看看屋内的宋九兮，随后叹了口气。 方珑心下越发不安，她知道自己对宋九兮投诚，宋九兮一直没真正信任过她。 她原先帮着邱家做事，而且还帮宋晚晚对付过宋九兮。要是换成另一个人，也不会相信她的投诚。 而她本来投靠宋九兮，就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思。但这些日子她跟在宋九兮身边，是亲眼见了宋九兮的能力，也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相信凭着宋九兮的能力，可以找到太子谋害方家满门的证据。 她如今对宋九兮只有忠心，没有丝毫背叛之意。她是真的将宋九兮当作主子来看待的。 但这次她竟让王管家在她手里被杀了，方珑内心愧疚不安，也不知道宋九兮会怎么惩治她。 若是让她离开，或是要她的命…… 方珑不敢想她即将迎接的是什么。 燕述白进院子的时候，见方珑跪在屋前，微微挑了挑眉。这满院来来往往的下人们，也没一个人敢说话。 燕述白推着轮椅走进屋子里，笑着说：“娘子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娘子会在宋府待几日呢。” “那样的地方有什么好待的。”宋九兮抬头瞥了他一眼，又继续看自己手中的医书。 燕述白听了只觉得满心愉悦，他如今这一方院子真成了宋九兮的归处了。 “中午在宋府吃什么了？” 宋九兮忽然想起来，她回去一趟连饭都没吃上。 真是亏大了。 要是她留下来吃饭，那吃不下的反正也不会是她。 燕述白见宋九兮的眼神就明白了，立马吩咐小厨房做好饭菜送过来。燕述白拈起一块千层酥放到宋九兮嘴边，笑着说：“先垫垫肚子，等饭菜上来再吃饭食。” 宋九兮下意识地张开嘴，千层酥甜腻的香气中混着一丝淡淡的药香。 那是燕述白常年卧床喝药，以至于在皮肤上浸入的苦涩药味。宋九兮最近跟各种药材打交道多了，却觉得这种药香很沁鼻。 燕述白又将第二块千层酥递到宋九兮嘴边，刚刚好在她第一块吃完的时候。 燕述白盯着她，一连喂了她三块。 宋九兮自己也不知不觉，等燕述白不喂了的时候，她才抬起眼，薄薄的一双清冷眼睛直直地看着燕述白。 她扫了一眼被燕述白挪开的千层酥碟子，眼底漫上一丝不高兴。随后她嘴唇抿直了，垂下长长的羽扇，又落回到书页上。.qqxsΠéw 这一点情绪像是开出的一朵花，让她清冷的神色裂开了，显露出可爱又动人的一面。 燕述白嘴角噙着笑，目光温柔似水。等看够了宋九兮的神色，他才哄着说：“马上就吃饭了，点心吃多了，一会吃不下去饭了。” 宋九兮抿了抿唇，半晌才“嗯”了一声。 燕述白笑的更开了，要不是不想宋九兮被吓到，刚才就不止是喂点心这么简单了。 燕述白心里叹了口气，慢慢来吧。 下人们将饭菜端上来，路过方珑的时候，都垂着眼不敢说话。 宋九兮拿起筷子才淡淡地说：“起来吧。” 方珑愣了愣，才说：“谢主子。” 宋九兮说：“去找青姨拿点药膏，这两日养好伤再过来找我。” “是，主子。”方珑说。 等方珑离开，燕述白笑着说：“今日之后，方珑对你可算是死心塌地了。” 主子御下有奖惩，有温情，还得有威慑，才能震得住人心。 方珑从宋晚晚身边投靠到宋九兮身边，宋九兮虽然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那也要看怎么用好这个人。 宋九兮想好好用方珑，那就必须要方珑的心在她身边。 今日这一番震慑，想必方珑心里已经有数了。 第72章 宋若羽回来了 “你说什么？方珑如今替宋九兮办事？！” 长平侯府里宋晚晚惊怒出声，她对面的冬夏点了点头：“是真的小姐，我今日看见方珑就跟在宋九兮身边，绝对没错。” “怪不得最近一段时间方珑消失了，小姐你让她去杀了宋九兮，没想到她却背叛了你，投靠了宋九兮。方珑太可恶了，不然让邱老爷将人杀了……” 冬夏看着宋晚晚暴怒到狰狞的神色，提出了这个建议。 宋晚晚声音发寒：“方珑，宋九兮，这两人都得死！” 冬夏点了点头，“方珑竟然背叛小姐，就该明白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半晌后宋晚晚咬牙说：“现在不行，外公让我最近别联系他，现在有人在查邱家……” “会是谁？”冬夏担忧地问。 “我怎么知道，外公养的一批人都是废物！”宋晚晚厉声说，“让他们除掉林安彦，没想到林安彦现在还活着。让他们除掉宋九兮，他们又不敢动手。如今方珑竟敢背叛我……” 宋晚晚手握成拳，恨得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 冬夏安慰地说：“小姐，我们一定有办法除掉她们的……” “啪！”宋晚晚忽然抬手，一巴掌扇在冬夏脸上。 宋晚晚怒斥：“你也是一个废物！没用的东西！你不是说能帮我想办法嫁给太子吗？如今林安彦都上门提亲了，这婚事眼看就要成了，你的方法呢？！” “小姐息怒。”冬夏捂着脸颊，疼得眼眶里流出了泪。 宋晚晚怒气难平，只觉得所有人都跟她作对！ “啊！！！”宋晚晚愤怒地将身后的屏风砸了，冬夏吓得往后躲了躲。 “一个个都来欺负我，我宋晚晚是好欺负的吗？！” 宋晚晚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冬夏缩着肩膀站在角落里。她忽然说：“小姐小姐，我有办法了，我有办法了！” 宋晚晚倏地红着眼看过来，怒声问：“什么办法？” 冬夏走近，小声说：“小姐要是不想嫁给林安彦，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家里有长辈去世，需要守孝期。大衍国的孝期是两年……” 宋晚晚眼珠子动了动，沉默了会儿说：“但我身边没有长辈去世……” 冬夏说：“小姐，我们可以让邱老爷帮我们解决，死一个人而已。” 宋晚晚思索了会儿，沉下了眼。“就照你这么说的办。” “对了，”宋晚晚眼神阴鸷，咬牙说，“将宋若羽从书院里叫回来，祖母去世了，他这个孙子该回来祭拜了。” 冬夏惊讶地说：“小姐是想……” “宋九兮不是得意得很吗？”宋晚晚冷笑，“那就让她看看，她的亲弟弟可是不认她这个姐姐的，而是将我当作亲姐姐的。” 父亲厌恶她，亲弟弟不认她，宋九兮不过是个没人要的东西。 冬夏笑了出来，眼中是跟宋晚晚如出一辙的恶毒。“宋若羽亲近小姐，而对宋九兮厌恶得很，每次宋九兮看到，似乎伤心得很。” 宋晚晚冷声说：“就该让她尝尝，抢别人东西的滋味。” 主仆俩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 两日后，长平侯府的老夫人去世了。 宋九兮收到消息的时候一愣，对这位祖母，宋九兮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主要是祖母重男轻女，不喜她这个孙女，对宋晚晚也没有好感，唯独对宋若羽疼爱有加。 小时候因为若羽，祖母还会敷衍地问她两句。自从若羽不认她后，宋九兮对祖母一脸一次都见不到。 而且因为不喜她和宋晚晚，也不让她们凑上前，宋九兮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宋九兮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祖母还活得好好的，怎么换成这一世，就早早过世了呢。 宋九兮再次回到了长平侯府，府门前挂着白灯笼，影壁过后挂了一路丧幡。 灵堂摆在长平侯府的正厅，过来吊唁的人都丧着脸，低着头上香时在遗相前，抹两把眼泪又快速离开。 宋九兮进来的时候，昌平伯和林安彦刚上完香。昌平伯表达哀悼的同时又劝慰宋文智两句，宋文智脸色苍白，谁跟他说话，他都只是低着头应两声。 林安彦看了一眼额头上戴着孝布的宋晚晚，宋晚晚脸上布满哀痛，眼里含着泪水，一副伤心的快昏厥过去的样子。 林安彦却没有想上前安慰的心，甚至在看到宋晚晚时，挪开了眼。 宋九兮进来后，上前领了三炷香，然后磕头上完香就准备离开了。 她如今嫁给燕述白，已经不算长平侯府的人了，不用再替祖母守灵。 但她正准备走的时候，宋晚晚忽然说：“姐姐，祖母临走前说希望所有子孙替她守灵三日。姐姐虽然嫁出去了，但在祖母的眼里，姐姐永远是长平侯府的大小姐。想必姐姐是有这个孝心给祖母守灵的？”.qqxsnew 守灵三日，那便是三日都跪在灵前，替亡人守住生前最后一段路。 因此守灵是非常考验下辈人的孝心，越是守的久，孝心越甚。 宋九兮不觉得自己有这个孝心，但宋晚晚在众人面前这么说了，她要是不守便成了不孝之人。 宋九兮转身跪下，在额头上绑上了孝布。 宋晚晚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她为了在众人面前，特别是太子殿下表现孝心的一面，她肯定是要跪足三日的。 既然如此那宋九兮也不能躲懒，她可不会让宋九兮轻松躲过。 宋晚晚什么心思宋九兮很清楚，她跪在这里只是不想让人说她是不孝之人，以至于骂到她娘亲的头上。 宋九兮忽然问：“祖母以前身体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重到连大夫都救不回来的地步了？” 宋晚晚抹了抹眼泪说：“姐姐嫁出去后很少回府里，所以不知道祖母前些日子身体就不好了，一直在吃着药，哪想这次竟然……” 宋晚晚悲伤的说不下去了，整个人颤抖得厉害。 这时忽然听门外有人喊：“大少爷回来了！” 宋九兮一愣，猛地转头。 宋晚晚像是早有预料，回头扑到宋若羽怀里大哭了起来：“若羽你终于回来了，祖母临走前还一直叫着你的名字。” 宋若羽拍了拍宋晚晚的背，十岁的宋若羽宛若小大人一般，稳重地哄着说：“二姐我回来了，不会让你一个人难过了。” 第73章 去查查祖母怎么死的 宋晚晚擦了擦眼泪，她看向宋九兮，无声地勾起了嘴角。仟仟尛哾 随后她亲热地拉着宋若羽走到灵堂前，说：“若羽，祖母临走前最想看到的就是你了，你回来祖母最高兴了。” 宋若羽怔怔地看着灵堂上摆着的黑色棺木，他神情一下子崩溃了，猛地跪下，膝盖磕在地上发出“咚”地一声响。 宋若羽眼中涌出滚烫的眼泪，身体伏在地上，两肩颤抖。 要说长平侯府里谁对他最好，那一定是祖母了。 纵然祖母固执偏心，府里姐妹受尽祖母的刁难，但祖母偏的那一颗心都偏在了他身上。 他从小到大受到的都是祖母的偏爱，别人可以怨祖母，但他对祖母只有厚重的爱。 宋若羽泪如雨下，十岁的他虽然有了大人的模样，但显然还没有经历过死别。 宋晚晚陪在他旁边一直在劝慰他，这一对姐弟哭的伤心，让整个灵堂的人都不由地红了眼。 “宋家小公子连夜从寒山书院赶回来的，听说都跑废了两匹马，这份孝心可嘉啊。” “是啊，宋小公子如今被张首辅收为学生，前途也是一片光明。” “宋小公子和宋二小姐对老夫人一片赤心，怎么这个宋大小姐，一滴眼泪都没落？”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宋九兮从小刁蛮任性，不仅藐视尊卑，如今在灵堂上也如此不敬长辈……跟宋二小姐相差太远了。” “我听说她之前在府里就欺辱兄弟姐妹，怪不得连亲弟弟都厌恶她……” “你们说够了没有？！”林安彦听着耳边这些人的胡言乱语，胸膛处有一簇火在烧。 他忍不住怒声说：“宋九兮不是你们说的那样的人，她比你们想的要好很多很多倍！” 林安彦的声音在肃穆沉重的灵堂里忽地响起，他攥紧了双拳怒目瞪着那几个一直在暗地里议论宋九兮的人。 等他意识到别人都在看他时，他压了压怒火，眼神不由自主朝宋九兮看过去。但宋九兮即使听到他的话，也没有回头看他。 他眼神黯然，昌平伯猛地将他往后一拽，低声问：“你做什么？你脑子坏了吗？你帮宋九兮说什么话？！” “爹，我说的是实话……” “林安彦你脑子放清楚点，你要娶的是宋晚晚。别再给我丢人现眼了！” 林安彦沉默着没说话，昌平伯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将他拉到后面怕他再惹事端。 宋文智虽然在朝堂上没什么建树，但因为他常年作诗作文章，在大衍文人心中还是有一定份量的。于是一整天都有文人墨客来祭拜，太子殿下听闻在傍晚时也来祭拜了。 但他似乎忙的很，宽慰了宋文智两句就离开了。 太子殿下离开没多久，忽然冬夏惊叫了一声：“小姐！” 哭了一天的众人反应过来，就见宋晚晚昏厥了过去，宋若羽忙扑了过去，神情担忧极了。“二姐，二姐你没事吧？” 冬夏含着泪说：“小姐是太伤心了，以至于昏了过去。” “快请大夫来。”宋文智说。 一群人忙将宋晚晚送回了屋里，请了大夫又熬了药，一家人折腾了半宿，宋晚晚也没醒过来。 灵堂里只有宋九兮和二房的庶女宋轶珂还跪着，其他人都围在宋晚晚的院子里。 大概宋晚晚不醒来，他们就要陪上一宿。 青姨走进灵堂，低声问：“小姐，你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这会儿还是吃点东西吧？” “嗯。”宋九兮点了点头。 因为府里有丧事所以准备了一些粗食，宋九兮之前没有胃口，这会儿才能吃上两口。 宋轶珂跪的双腿发疼，她揉了揉膝盖看向宋九兮。宋九兮始终跪的笔直，即使吃着馒头，神色也不见一丝抱怨。 宋轶珂忍不住说：“宋九兮你难道真要跪三天吗？” 宋九兮漠着脸没有理她，宋轶珂咬了咬牙，说：“你以为宋晚晚是真的昏过去了吗？她就是装的，不想跪了，才昏了过去。” 宋九兮吃了一个馒头垫垫肚子就不再吃了，她擦了擦手淡淡地说：“你这会儿也可以学她。” 宋轶珂冷哼了一声，她倒是想，但这里只有她和宋九兮，她要是昏过去，宋九兮绝对不会管她的。 而且大家都不在，她晕给谁看。 见宋九兮始终面不改色，宋轶珂心里越发不平。 她虽然是二房的庶女，从小就不被看重，但因为攀上宋晚晚，在这府里才有了一些地位，她和姨娘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但自从上次她被宋九兮打晕，破坏了宋晚晚污蔑宋九兮的计划，从那之后宋晚晚就处处刁难她，她又回到了被人欺凌的日子。 她过成这样，但宋九兮这个以前比她过的还不如的人，竟然这么平静。 宋九兮不会不甘吗？ 宋九兮不会跟她一样怨恨吗？ 宋九兮凭什么能这么不在乎？ 宋轶珂愤怒地说：“你亲弟弟现在回来了，但他还是不认你这个姐姐。宋九兮你看着宋若羽跟在宋晚晚身后，姐姐姐姐地叫，你不恨吗？” 宋九兮冷着脸，定定地看着她。 宋轶珂嗤笑了出来，“哈哈哈你其实跟我一样的，可怜的很。这府里根本没有你我的位置，宋晚晚才是这府里的大小姐。” 宋九兮淡淡地说：“这里是灵堂，你有不满去宋晚晚面前说，别在这里打扰亡灵。” “宋九兮你别装了，这个老太婆死了你不高兴吗？这府里上下有谁是真正伤心的。我看啊，最高兴的莫过于宋晚晚了。老太婆一死，她要守三年孝期，就不用立马嫁给林安彦了……” 宋九兮眸底神色一动，问：“祖母怎么死的？” “我怎么知道，本来好好的忽然就病重了。”宋轶珂忍不住恶毒地猜测，“说不定祖母会死，就是宋晚晚动的手。” 宋九兮忽然喊：“方珑。” 方珑从屋外掠进来，单膝跪在宋九兮身后。“主子，什么事？” 宋九兮看着漆黑的棺木，眸色冰寒：“去查查祖母是怎么死的，好好查查跟宋晚晚有没有关系。” 方珑一愣，随后点头：“是。” 宋轶珂眼睛一亮，她兴奋地说：“要是宋晚晚动的手，哈哈哈那就好玩了。” 这时宋若羽走了进来，还稚嫩的脸庞透露着浓浓的疲惫，他走到最前面又掀袍跪下。 宋轶珂看着宋若羽忍不住说：“若羽你知道祖母怎么死的吗？宋九兮可是去查宋晚晚了，搞不好就是宋晚晚动的手……” “住手！”宋若羽厉喝，他愤怒的目光扫向宋轶珂然后又转向宋九兮。“二姐姐不是这样的人，不要让我再听到你们在背后污蔑二姐姐。” 第74章 你不配当我姐 宋九兮抬眼对上宋若羽愤怒的视线，她嗤笑了一声说：“那你就祈祷宋晚晚别被我抓到把柄，不然我会直接将她送进刑部大牢。” 宋若羽脸色铁青，这张悄似宋九兮的脸，却透露着熟悉的厌恶。 若不是上一世知道宋若羽为了救她，死在了太子府外，否则宋九兮是不会相信宋若羽对她有什么感情的。 宋若羽说：“姐，祖母刚死，你就要拿她的死作文章，然后去迫害府里的姐妹吗？你这样做，让祖母在地下怎么安心？” 宋九兮冷笑，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怒火。“要是不抓出害了祖母的人是谁，祖母才会不安心吧？” “我跟你说了，二姐不可能伤害祖母。二姐是最孝顺的人了……” 宋九兮捏了捏拳头，对于宋若羽她现在只想将他揍一顿。 宋若羽如今越来越像宋文智了，说话做事，连神态也像他了。 娘亲走时让她照顾好弟弟，可那时宋九兮才八岁，自己都无法护住自己更别说宋若羽。 宋若羽虽然记在邱婷名下，但实际上宋若羽是被祖母养大。祖母对她们不好，但对宋若羽却没话说。 所以宋九兮看着这份上，这三天灵她会守。她的死，宋九兮也会查。 但宋若羽被她们教的，跟邱婷和宋晚晚特别亲，而跟宋九兮越来越冷淡，到最后成了仇人一样。 宋九兮上一世对宋若羽心灰意冷，所以从来没管过他，但这一世宋九兮却没办法不管。 宋九兮对不听话的弟弟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打到他听话。 之后两天守灵，宋九兮没跟宋若羽说一句话。仟仟尛哾 宋晚晚醒来一次，又跑过来跪下，但没一会儿又晕了过去，宋文智就让她在房里好好休息，不能伤了身体。 而宋轶珂也如愿以偿地在众人面前晕了，被送回了屋里。整个三天时间只有宋九兮和宋若羽始终跪着，其他人不是晕了就是被事情绊住了。 三天守灵结束，祖母的灵柩要送到永州老宅下葬。宋若羽要尽快返回寒山书院，不能离开京城，只能宋文智送灵柩回去。 等宋文智一离开，宋九兮提着准备回书院的宋若羽的后领，将人提到娘亲的牌位前。 宋若羽不耐烦地说：“姐你干什么？我还要回书院。你不知道我的课业有多紧，老师给我布置了很多任务……” “宋若羽，你们书院夫子没教你们什么是亲什么是疏吗？” 宋九兮一脚踢中宋若羽的膝盖弯，迫使他跪了下来。 宋若羽哀嚎一声，捂着腿嘶嘶叫疼。 宋若羽挣扎着要爬起来，又被宋九兮一脚踹趴下了。 宋若羽委屈又愤怒地瞪着宋九兮：“宋九兮你这个疯子，你凭什么打我？！” 宋九兮厉声说：“凭我是你姐，你亲姐。” 宋九兮勾起唇，森寒地看着他说：“长姐如母听说过吗？” 宋若羽咬着牙，一时不敢对上宋九兮的视线了。他缩了缩脖子，忽然偏过头，对着旁边的青姨求救：“青姨你快救救我吧，宋九兮她疯了。” 青姨说：“少爷，小姐做的没错。” 宋若羽咬牙，愤愤地瞪了一眼宋九兮。 宋九兮问：“我问你谁是你的亲母？” 宋若羽撅着嘴，目光扫过上方的牌位，又快速移开。 宋九兮又问了一句，宋若羽大声说：“谁养了我，我认谁。” 宋九兮脸色倏地黑了下来，连心中不忍的青姨脸色也变了。 宋若羽看着她们的脸色，忍不住说：“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计较？活着的人不比死了的人重要？邱婷她养了我，让我过上了好日子，我认她为母，我这样才能在宋府好好过下去。姐，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一点？非要跟她们对着干，这样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宋九兮震惊地看着他，宋若羽说完更加觉得自己没错。“你看我在府里过的日子比你好多了吧？你怎么一点都不聪明？” “住口！”宋九兮第一次觉得气到胸口喘不过气来，她的亲弟弟被她们养成了这样一副样子。 自私自利、趋利避害，没有骨气，无视是非……这还是巾帼不让须眉的红缨将军的儿子？ 那个连敌人的弯刀都砍不断的傲骨，竟然留下这样一个没骨气的儿子？ 娘亲要是在天上看到得多么伤心。 宋九兮红了眼，对青姨说：“青姨去拿鞭子来。” 青姨迟疑了一瞬，但还是转身出去了。 宋若羽立马爬起来，往外跑。宋九兮闪身到了他面前，将他狠狠掼在地上。 等青姨拿了鞭子来，宋九兮捏着鞭子说：“宋若羽你记住了，你是红缨将军的儿子，而不是邱婷的儿子。” 宋九兮一鞭子挥在他背上，宋若羽疼的身体往上一弹，随后又趴在了地上。 青姨心疼的厉害，眼眶都红了。 “啊！宋九兮你凭什么打我？”宋若羽哭了出来，他趴在地上，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你凭什么打我？你不配当我姐，我也不认你这个姐。我讨厌你！” 宋九兮听着这些话，神色没有动，只有攥着鞭子的手攥到发白。 宋九兮又一鞭挥下，说：“宋若羽，你要是不哭，我还能看得起你一些。” 听到宋九兮这句话，宋若羽将这一声痛叫咽了下去。他红着眼趴在地上默默地流泪。 宋九兮蹲下来说：“知道谁是你的亲娘，谁是你的亲姐了吗？” 宋若羽抿着唇，神色倔强，眼中还流露着委屈和难过。 宋九兮见他不说话，下一鞭又要挥下来了，青姨这时忙说：“小姐，少爷没练过武，三鞭估计受不了。” 宋若羽这时哑着嗓子说：“就让她打死我，反正我没这样心狠手辣的姐姐。” 宋九兮冷哼了一声，眉眼间被怒色染红。 这时忽然门外来了一群人，宋晚晚跟邱婷推着门冲进来。 宋晚晚看见趴在地上，背上鲜血淋漓的宋若羽立马红着眼扑到宋若羽身边。 “若羽二姐来迟了，你疼不疼啊，二姐看着都心疼死了。”宋晚晚愤怒地抬起头，“宋九兮你好狠的心，你怎么下得去手？若羽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弟弟？” 第75章 管教弟弟 “二姐你终于来了！”宋若羽扑到宋晚晚怀里，抱着她的腰哭了起来。“你再不来，宋九兮就要打死我了！” “若羽别怕，二姐会护着你的。”宋晚晚抱住宋若羽，不断地安慰着他。 宋若羽受了极大的委屈，哭得发起抖来。 邱婷怒声说：“宋九兮，若羽做错了什么事，你要下这么狠的手？” 宋九兮一甩鞭子，鞭尾在空气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 宋九兮没看宋晚晚和邱婷，而是看向宋若羽，冷声道：“宋若羽滚过来跪好。” 宋若羽忙缩起肩膀，大喊：“娘，二姐快救我！” “若羽放心，二姐是最疼你的，怎么舍得看你受一点伤。” 宋晚晚说完跟邱婷对视了一眼，邱婷说：“若羽从小到大我们都舍不得动他一下，更别说打他了。就算若羽做错了什么事，那也有老爷处置。” 宋九兮眼神凌厉地刮了她一眼，胸口的怒火不断地翻腾。她看着宋若羽的后背厉声问：“宋若羽，我是你亲姐，我没资格管教你吗？” 宋若羽听到宋九兮的声音，吓得肩膀一抖。宋晚晚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她拍了拍宋若羽的肩膀，火上浇油地说：“虽然你是若羽的亲姐姐，但这些年你对他从来不管不问，但凡你关心若羽一点，若羽也不会不认你这个姐姐。” 果然宋若羽听了她的话，立马抬起头大喊：“宋九兮不是我姐，我才没有这样的姐姐。” 宋晚晚看着宋九兮一瞬间铁青的脸色，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心中大快。 甚至得意地冲宋九兮挑起了眉。 亲弟弟不认你的滋味怎么样？ 很小的时候，宋晚晚就跟邱婷说要将宋若羽接过来由她们来养。 果然这么多年过去，宋若羽被他们教得只认她这个姐姐，而对宋九兮厌恶至极。 她就是在等今日，她要让宋九兮知道，她所有在乎的人都会向着她宋晚晚的。 宋九兮会尝遍被至亲厌恶，被信任的人背叛的痛苦。 想到这里，宋晚晚心里舒服极了，这一段时间以来被宋九兮压制的憋屈和愤怒都消散了。 宋九兮指骨捏得发白，上一世她就是知道宋若羽对她是这样的态度，所以没有尝试去挽回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宋晚晚和邱婷从小在宋若羽耳边灌输她的不好，让宋若羽离她越来越远。 宋九兮不会去讨好一个厌恶自己的人，即使这个人是她至亲之人。只要宋若羽衣食无忧地活着，宋九兮可以不在乎宋若羽对她的厌恶。 但现在不行！ 在娘亲的牌位前，宋九兮无法想象娘亲要是看到宋若羽跟邱婷亲如一家是什么滋味。 自己弟弟被邱婷和宋晚晚教成这副模样，她怎么向娘亲交代。 宋九兮闭了闭眼又猛地睁开，她声音森寒，仿佛淬了冰一般：“宋若羽，过来跪下，我数到三，三！” 宋若羽紧紧抱着宋晚晚，他背后疼得厉害，他从小到大从来没被人打过，宋九兮凭什么打他？ 宋若羽回头愤怒地喊。“你没资格管我，我有娘有姐，不需要你来管我。” “二——！” 宋若羽眼眸一颤，宋九兮满脸煞气，宋若羽毛吓得都不敢抬头看她的眼。 他又怕又慌，两腿缩着往宋晚晚身后躲。 他绝对不要被宋九兮抓住，他怕疼。 宋晚晚乐得宋九兮和宋若羽反目，闹得越凶越好在，这样宋若羽才更亲近她们。 “一——！” 宋九兮说完，手腕一抖，鞭子就挥了出去。 宋若羽吓得忙躲到宋晚晚身后，宋晚晚惊恐地看着鞭子落下，已经来不及躲闪了。 一鞭子正好抽在她肩上。 宋九兮收回鞭子冷声说：“宋晚晚你可把人护好了，但凡偏了一点，我的鞭子就会打到你“心爱的”弟弟身上了。”.qqxsΠéw 宋晚晚惊叫一声，肩膀上的伤疼得她半个身子都麻了。 宋九兮怎么敢对她出手？！ “宋九兮你干什么？”邱婷惊惧地挡在宋晚晚面前，“你疯了吗？晚晚不过是心疼若羽……” 宋九兮声音嗜血：“今天谁拦着我管教自己弟弟，就做好被我抽死的可能。” “你敢！”邱婷吼完心里发虚，看着宋九兮手中的鞭子，小腿肚子忍不住发抖。“等老爷回来了，他一定会好好教训你的。” “啪”地一鞭子抽在邱婷脸上。 邱婷捂着脸，又痛又惧，她当长平侯夫人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从没受过这样的疼。她身体一软瘫在地上。 没了邱婷挡着，宋晚晚也害怕起来。她现在相信宋九兮真的会抽死她的，宋九兮已经疯了。 她想往旁边躲开，宋若羽却抱着她的腰不放。 “二姐我怕！你救救我啊！” “若羽你好好跟大姐认错，我去叫人来……” “不要。”宋若羽害怕地抓着宋晚晚的衣服，宋晚晚想躲却挣不开。 又一鞭抽在宋晚晚的手臂上，宋晚晚痛叫一声，眼泪掉了下来。 宋晚晚不敢挡在宋若羽面前了，宋九兮要是抽死宋若羽，宋文智回来不会放过宋九兮的。 可她要是被宋九兮抽得毁了容，那她还怎么当太子妃？ 宋晚晚慌乱地推开宋若羽，但一个十岁大的少年，虽然个子没她高但手劲却比她大。 她根本推不开！ 宋晚晚后悔了，急得厉害。“宋若羽你松手，你快松手！” 宋九兮冷笑一声，看两个人抱成一团，于是鞭子专挑她们身上抽，却故意不打他们的脸。 等十来鞭下去后，宋晚晚和宋若羽疼得在地上打滚。 这时被方珑和青姨拦住的冬夏和其他人才一拥而上，宋晚晚惊叫：“快叫大夫，我不能毁容了，快叫大夫来……” 宋晚晚心底对宋九兮恨极了，宋九兮如今就是一个疯子，仗着自己武功好，谁都敢打！ 以前只要宋九兮敢动手，她就会在宋文智面前挑拨让宋文智狠狠惩治她，以至于宋九兮根本不敢动武。 可现在宋九兮根本不管这些，没有人能拦住她了。 宋晚晚对上宋九兮冰冷的眼神，随后宋九兮勾起了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 宋晚晚浑身一颤，她仿佛看到了以后她永远在宋九兮的压制下，永远抬不起头来的情景。 宋九兮没管宋晚晚和邱婷，她们两人被丫鬟们扶着惊惶地出去了。 宋九兮看着趴在地上，缩着不敢看她的宋若羽。 “滚过来，跪在娘的牌位前。” 宋若羽肩膀一颤，全身上下疼的他眼泪哗哗地往下掉，他心中害怕和委屈交织着，却不得不爬起来，忍着痛跪到牌位前。 他恨死宋九兮了！ 第76章 告状 “背挺直了！”宋九兮冷声说。 无声流泪的宋若羽鼻子一耸，下意识挺直了背。 他被宋九兮打怕了，现在他全身都在火辣辣的疼。 他在外人面前装得成熟稳重，可在府里他就是骄纵的小公子。从小被人宠着的宋府小公子，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宋九兮站在他身后，怒气依旧难抑。 青姨说：“小姐，别气坏了身体，少爷年纪还小，还不懂事教教就懂事了。” 宋九兮知道青姨是怕自己还动手，宋若羽才十岁，从小读书又没练过武，她刚才抽的那些鞭子已经够他受得了。 宋九兮收了鞭子，说：“青姨看着他，什么时候他知道错了，才能起来。” 青姨点了点头，宋九兮走了出去。 她怕自己留在宋若羽面前，会忍不住再动手。 但上一世宋若羽为了救她，死在了太子府外。这是她一世的痛。 宋若羽为什么会救她？ 他不是最讨厌她了吗？ 宋九兮以为上一世是她没弄清楚她和宋若羽之间的感情，但现在看来，宋若羽对她还是讨厌的。 宋九兮气不顺，但没一会儿青姨急急忙忙地走了出来，说：“小姐，少爷昏过去了。” 宋九兮一愣，随即立马走了进去。 屋里宋若羽倒在地上，宋九兮心里咯噔一声。宋若羽要是在娘亲面前出了事，娘亲不会原谅她，她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宋九兮忙探向宋若羽的鼻息，但下一刻，手腕就被宋若羽死死咬住了。 宋九兮脸色一沉，脸上神情骇人。 宋若羽既怕又觉得痛快，一边下死劲咬着，一边抬眼狠狠瞪着她。 青姨看见了忙心疼地叫了起来。“少爷快松口，这都能见血了，快松开……” 宋若羽咬着不放，宋九兮垂着眼冷冷地看着他。 在宋九兮越来越冰冷摄人的眼神下，宋若羽害怕了。 他慢慢松开口，愣愣地看着宋九兮手腕上被他咬出来的血淋淋的伤口。“你……不疼吗？” 这么大的伤口换成了宋晚晚早哭嚎了起来，但宋九兮始终没哼一声。 青姨要来查看宋九兮的伤口，宋九兮站起来说：“不碍事。” 她冷声说：“去给寒山学院送封信，说宋若羽身体不适要留下来养病，等病好了再去学院。” 宋若羽炸了：“我要去学院，你凭什么拦着我不让我去书院？！” “你想学我来教你。” “你？”宋若羽冷哼，“你大字不识几个，连首像样的诗都作不出来，你还教我？你不会要教我舞刀弄剑吧，我是读书人，可不碰这些武夫的东西。” “武夫？在你眼里我和娘亲都是武夫？” 宋若羽嗤笑说：“难道不是吗？一个内宅女子动什么刀剑，也不嫌丢脸。” 宋九兮攥了攥手，手腕处的伤好像牵扯到她胸口，让她心口也针扎似的疼了起来。 “你在学院学的就是这些？没有娘亲的马上征战，谁能在战乱中护着长平侯府。就连着侯府爵位也是拿娘的军功换来的。宋若羽别人怎么说我不管，你要是胆敢说娘亲一句，我就打到你话都说不出来。”仟仟尛哾 宋若羽愤恨地看着她，却敢怒不敢言。 宋九兮眼中怒气翻腾，咬牙说：“这些日子我会留在长平侯府，慢慢“教”你。” 宋若羽脸色大变，不知道是惊的还是怕的，这次是真的晕了过去。 宋若羽被青姨带下去了，而她却跪在娘亲牌位前，一言不发。 她重生回来就是为了不走上一世的路，护好青姨和宋若羽。宋若羽讨厌她可以，但她不想娘亲在天看到宋若羽这个样子，那娘亲会伤心。 以前她护不住宋若羽，但现在她有能力能护着他了，那她就不会让宋若羽再被宋晚晚母女教着来诋毁她和娘亲。 宋九兮怔怔地看着江君的牌位，眼眶渐渐红了。 刚才在宋若羽面前忍着的痛意，这会儿全涌了上来。她按着手腕，眼眶湿润地说：“娘，宋若羽咬我，我可不会对他手软。你心疼他也不行，他被打是他活该。” 她像是告状一般说着，像是小时候一样，趴在娘亲的腿上跟她告状。 好似还有人能护着她，只要她一告状，就有人能帮她将欺负她的人打回来。 这是她重生以来露过的唯一一次软弱的情绪，她时刻绷着自己的心神，内心渐渐坚硬而强大，但宋若羽的厌恶和憎恨让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强大。 湿气聚在眼眶里凝结成珠，将落未落地悬着。 燕述白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心口骤然紧缩，从轮椅上站起来三两步走到宋九兮面前蹲了下来。宋九兮愣愣地看着他，还想不明白燕述白怎么来了。 “谁欺负你了？”燕述白伸出手指，犹豫了一下还是触到宋九兮的皮肤，擦掉了眼角的泪。 宋九兮大睁眼看他，眼眶里的湿气让她看燕述白好像隔着一层雾。 雾中的人直直地看着她，好像此间世界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这样的专注让宋九兮紧闭的心房开了一道口，燕述白就这样闯了进来。 “怎么了……”燕述白说着，忽然注意到宋九兮手腕上的伤。他脸色一沉，漆黑的眸子立马染上寒意。“谁干的？” 宋九兮告状：“宋若羽。” 燕述白丝毫不犹豫地说：“洛风去打断他的双腿，让他来给夫人道歉。” 门外洛风应了：“是。” 宋九兮差点就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了。“洛风，回来。” 洛风看看燕述白又看看宋九兮，燕述白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宋九兮抿了抿唇不太好意思地说：“我打了他一顿，他咬我一口，我们扯平了。” 宋九兮说完下意识看向燕述白，燕述白笑着说：“九兮很厉害，对于这样的弟弟就要狠狠地打。” 宋九兮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刚才竟然跟燕述白告状了，她下意识认为燕述白会帮她。 而燕述白什么话都不说，就站在她这边了。 还有燕述白为什么要叫她“九兮”？燕述白口气这么正经温柔，反而让宋九兮不自在起来。 燕述白见宋九兮沉默了，忽然说：“这是娘吧，我给娘磕一个头。” 燕述白掀袍跪了下来，冲江君的牌位磕了一个头。 “小婿燕述白拜见岳母大人。” 第77章 逐出宋家 燕述白伏着肩，姿态恭谨，态度诚心。 宋九兮心中一动，想说她们的婚约不作数，但看到燕述白脸上认真的神色，又说不出口了。 燕述白抬起眼，眸光幽深地看着江君的牌位。 宋九兮正准备开口，燕述白收回视线看向她，拉起她的手说：“娘说了，要我们好好过日子，逢年过节给她多烧点纸，最好带个胖娃……” 话没说完，燕述白自己笑了。桃花眼弯起，俊美精致的面容上笑意深深。 宋九兮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随后白了他一眼。“燕述白，你信口胡说的能力是越来越厉害了。” 宋九兮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燕述白随后也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说：“娘可是说了，要夫人以后对我多笑笑。” “我娘不可能说这样的话。”宋九兮无语。 “娘子没跟娘说过为夫，怎么知道娘不会说这样的话？娘跟我说，她可满意有这么英俊潇洒，俊美无双的女婿了。” 宋九兮跨出屋门的脚顿了顿，险些滑倒了。 她再次被燕述白的厚脸皮和无赖行为惊到了，但她的心情却莫名好了起来。 夜光洒下如银练般落在院中的池水中，入夏后夜风也温柔起来。 青姨给宋九兮手腕上的伤上了药，随后说：“小姐，少爷这般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小姐要是教也非一日之功。” “我知道。”宋九兮接过细布在手腕上缠了一圈，随后牙齿一咬将细布系紧了。 她系得随意，也不在乎疼不疼。 宋九兮说：“宋若羽我不会再让邱婷和宋文智来教，我会亲自来教。” 宋若羽被这一顿鞭子抽完，整整发烧了三天。 在这期间宋晚晚和邱婷叫来了族老，聚众围在宋九兮的院子外。 “若羽是我们宋家这一代的独苗，绝不能被一个毒妇给祸害了。” “宋九兮你已经嫁出去了，再不是我们宋府的人了，若羽临不到你来管！” “哼！一个胸无点墨的女人还想来管我们宋府的少爷，宋九兮你给我滚出宋府！” “来人将这个外妇赶出宋府！” …… 小院外族老们义正言辞，带了一群家丁围在外面，撞开小院的门。 宋九兮从屋里出来，就见这群人冲了进来。方珑拔刀护在宋九兮面前，宋晚晚看到方珑顿时眼神阴鸷，眼底压抑着疯狂的恨意。 一个族老喊：“宋九兮把若羽交出来，否则今日我们就将你逐出宋家！” 宋九兮淡淡地说：“宋若羽是我弟弟，谁比我有权力管教他。” “宋九兮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个外嫁妇，怎么有资格管我们宋府的事？” “是啊，若羽由族中长辈教导，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教他什么？” “宋九兮你……！” 忽然长老们的声音僵住了，就见燕述白推着轮椅缓缓从屋里走了出来。 “好热闹啊。”燕述白勾起唇，眼神轻轻扫过众人，“这么热闹的事，大家不介意我来瞧瞧吧。” “明，明将军……”有人惊呼了一声，又立马将声音压了下去。 燕述白笑笑：“宋府有这么多人啊，之前听岳丈大人的意思还以为宋府人丁凋零，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有三族人啊。” 燕述白拖长语调，宋氏族老个个都脸色苍白。 大衍连坐祸及三族，燕述白掌管五万枭衣卫，十五岁被封明枭将军时，便有了无旨也可代行斩杀逆贼的权力。 因为这一道特权，京城众人都不敢得罪燕述白。 不然不知道哪天就死在了枭衣卫的冷刀之下了。 如今燕述白出现在这里，众人都噤声畏惧起来，生怕被枭衣卫拿下灭了三族。 宋晚晚见众人畏缩起来，眼底闪过恨意。她走上前说：“明将军，这是宋府的家事，还望明将军不要插手。” “二妹莫不是忘了，还要喊我一声姐夫的。”燕述白说，“夫人的娘家便是我的亲人，我怎么会不管呢。” 宋晚晚脸色一变，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 燕述白在这里，他们拿宋九兮没有任何办法。qqxδnew 就在宋晚晚心里暗恨的时候，宋若羽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宋晚晚的腰。“二姐你终于来了，快带我走，我不要留在这里。” 宋晚晚心里一喜，忙说：“若羽放心，族老们来就是为了带你回去读书的。” 她暗暗挑衅地看向宋九兮，宋九兮再蛮横又如何，她亲弟弟宋若羽还不是讨厌她。 宋九兮冷声说：“宋若羽你自己滚过来。” “我不去！”宋若羽愤恨地看了宋九兮一眼，随后躲在宋晚晚身后。 宋九兮脸色一冷，手往腰后一按，淬云枪倏地铮鸣而出，红穗一抖，凛然枪意毫无保留地爆发了出来。 宋九兮手持长枪，红衣因为劲风而猎猎作响，她眉眼霜寒，眼神沉静，一字一句地说：“宋若羽在我面前没有人能护住你，你自己乖乖过来，否则你今天这双腿就别想要了。” “你敢！”族老中有人气急，“若羽是宋府这一代的希望，岂容你来伤害他。” 族老们平时不会管府里的事，但一旦牵涉到子嗣的事祖老们就坐不住了。 宋文智不在，宋晚晚就将族老们请来，就是料定族老们不会容忍宋若羽被宋九兮教坏了。 所以宋九兮这么一说，族老们就是害怕燕述白也无法坐视不管。 族老厉喝：“宋九兮这里是宋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宋九兮说：“我今日偏偏要撒野一回了，看谁能拦的住！” 银枪横扫出去，直接将前面几个家丁打飞了出去。族老们脸色变了，怒声说：“宋九兮今日我们族中人都在这，我们要将你逐出宋府。” “把宋九兮逐出宋氏家谱！” 家丁们听令一拥而上，长枪破空横扫出去，但凡靠近的人都被掀飞了出去。 宋九兮越过倒在地上的一众人，走到宋晚晚面前，长枪侧着宋晚晚的耳边钉在宋若羽的脚下。 宋晚晚吓得腿发了抖，她惊疑又恐惧地看着宋九兮：“你，你不怕被赶出宋家吗？” “我从来不稀罕当宋府的人。”宋九兮掠过宋晚晚走到宋若羽面前，对着已经瘫在地上的宋若羽说，“我说过没有人能在我面前护住你。” 第78章 打断腿 宋九兮抽出淬云枪，枪尖抵在宋若羽的腿上。 宋若羽回过神来，他眼泪哗啦啦地掉了下来。“姐，姐……” 宋若羽抱着自己的腿哭求着，他不敢动也不敢逃，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宋九兮像是一个刽子手，拿着利忍无情地站在他面前。 但宋若羽的哭嚎宋九兮丝毫不为所动，长枪往下重重一敲。 “啊啊啊！！！” 宋若羽眼泪鼻涕横流，这一刻他委屈大过了疼痛，他心中又苦又涩，又难过。 宋九兮真的打断了他的腿！ 宋九兮根本不是他的姐，他讨厌她，他恨她，他一辈子都不会认她的。 宋若羽咬住了唇，眼神惧怕又愤恨地瞪着宋九兮。 族老们早被宋九兮不留情面的狠劲吓住了，他们这些读书一辈子的人根本不是宋九兮的对手，屁滚尿流地跑开了。 宋晚晚被冬夏扶着，不敢看宋若羽求救的眼神。 她朝冬夏看了一眼，两人眼神一触即分，随后宋晚晚忽然晕了过去。冬夏着急地喊，又派人来扶，几个丫鬟过来将宋晚晚扶了回去。 宋九兮问：“宋若羽疼吗？” 宋若羽咬牙切齿地说：“疼！” 说完眼泪又不住地流，好像永远也流不尽似的。 宋九兮想到自己十岁时，被宋晚晚从假山上摔下来，跌断了一条腿，那时她一声没哭。连后来大夫给她上药，宋九兮也没掉一滴眼泪。 如今宋若羽一个大男子汉，竟然哭成这样。 宋九兮说：“宋若羽你记得，敲断你腿的这把银枪叫淬云，娘亲当年就是带着这把银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 宋若羽眼眶里糊着眼泪，看了一眼淬云枪，随后肩膀抖了一下。 青姨走过来说：“小姐，让我来看看少爷的伤吧。” “不用，让他就这样痛着才能长长记性。”宋九兮说，“将宋若羽抬回燕府，我们回去。” 没有宋九兮的命令，青姨根本不敢给宋若羽治腿，只能让他一路疼到燕府。 宋若羽不想跟着宋九兮去，但就像宋九兮说的，宋府里没有人能护着宋若羽。 宋九兮当着众人的面敲断了他的腿，也没一人替他说话了。 宋若羽越想越伤心，宋九兮就是故意折磨他，以前从来没管过他，凭什么现在来管他。 他宋府小公子当的好好的，宋九兮有什么资格来管他。 他心中愤恨，对宋九兮恨的咬牙切齿，又怕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出来。 宋九兮推着燕述白回去，燕述白闷咳了两声，宋九兮忙问：“是吹到风了吗？你身体这么差，为什么要出来？” 燕述白对自己的身体没数吗？动不动咳血，动不动毒发，哪天小命丢了都不知道。 就这样了燕述白还整天在外蹦跶，也不知道珍惜自己的小命。 燕述白：“……” 他极无奈地说：“那是我怕娘子在外被人欺负，所以想着来给娘子撑场子……” 哪想场子没撑到，还被娘子嫌弃了。 燕述白腹诽。 “我怎么会被人欺负到？”宋九兮疑惑地说。 燕述白拉住宋九兮的手，说：“可是我想让你知道，出了事后面还有我。哪怕所有人都站在你对面，我也是站在你身后的。” 这样的话燕述白好像不是第一次说了，但跟第一次听到时的无动于衷不一样，宋九兮心口急跳了一下。 好像燕述白一直都在背后护着她的，不论何时宋九兮一转头就能看到他。 这份存在细致入微，已经让宋九兮下意识里接受了燕述白的存在。 就像她现在已经非常自然地，拿燕述白的名头来唬别人了。 宋九兮点了点头，说：“你当心，我也会护着你的。你现在这么弱，要是遇上打架了，你躲在我身后，我不会让别人伤到你的。” 说完宋九兮还认真地朝燕述白点了点头，以示自己说的是真的。 再次被质疑了能力的燕述白咬牙切齿地说：“……那谢谢娘子了。” 宋若羽疼了一路，浑身都在冒汗。 但宋九兮不让青姨管他，于是宋若羽怎么哀嚎也没见大夫来。 宋若羽慌了，宋九兮真的要他成为一个残废人了。 宋九兮这个恶毒女人，不得好死，早晚要得到报应的。 呜呜呜他好疼啊。 在宋若羽快哭死了的时，宋九兮走进了他的屋内。 青姨将他安置在院中的一间偏屋里，大半天了也没一个人管她。 宋九兮进来后，宋若羽愤怒地瞪了她一眼，随即又惧怕地收回了。 宋九兮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去按宋若羽的双腿，宋若羽大叫起来：“你你你要干什么？！我的腿已经断了，你还想干什么？” 宋九兮笑了：“只是断了而已，你知道我会一种能将人的腿骨全部打碎，却不伤一点皮肤的办法吗？” 宋若羽惊住了，他连表情都做不出来了。 宋九兮冷笑一声，忽然抓住他的腿，用力一按。 “啊！！！”宋若羽痛叫出声，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宋九兮太心狠手辣了，她抓他回来就是在故意折磨他的。 宋若羽哭断了肠，一时神念俱灰，想着还不如让宋九兮将自己弄死算了。 “哭什么？”宋九兮不耐地说。 “宋九兮我恨死你了，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 宋九兮“嗯”了一声，站起来拍拍手道：“不想腿再断一次，就跟我出来。” 宋九兮走了出去，宋若羽眼泪还在啪啪掉。 他腿彻底断了，怎么走出去？ 宋若羽一边骂宋九兮，一边痛苦摸上自己的腿。 忽然……好像他的腿不疼了？ 宋若羽忙收了眼泪，捏了捏自己的腿，真的不疼了？ 这就好了？ 想到刚才宋九兮在他腿上一按，他断掉的腿就回去了？仟仟尛哾 宋若羽来不及多想，便记起来宋九兮最后一句，他赶紧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就怕宋九兮会再次打断他的腿。 第79章 不就是背诵，谁不会 宋若羽走出去，就看见宋九兮站在院子里手上拿着那把淬云枪。 宋若羽现在看到那把长枪，就觉得双腿又钻心疼了起来。他往前走了两步，就不走了，他双腿发软走不动了。 宋九兮持枪站立，枪尖抵在地面上，散发着幽冷的寒光。qqxδnew 宋九兮冷声说：“走过来。” 宋若羽一脸不情愿，眼底愤愤却不敢在宋九兮面前表现出来。 他磨磨唧唧地走到宋九兮面前，眼神瞥向淬云枪，生怕这把枪再把他腿给敲断了。 “宋若羽，你见过凌云枪决吗？” 宋若羽嘀咕：“我怎么见过，我是读书人，又不是武夫……” 淬云枪倏地腾空，宋九兮跃然于空抓住枪柄，身姿如飞燕如游龙，凌厉的枪风扫过宋若羽的脸颊，那一瞬间宋若羽眼中只有一个红影一把长枪。 长枪破空，枪法走势凌厉刚猛，横扫穿刺间如凛冽寒风，又如滔天巨浪。 与强劲的枪法相反的是，银枪在宋九兮的手中却如绕指柔，轻盈如风。 红衣翻飞，身影如魅。 宋九兮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坚定沉着，透过漆黑的眸色，仿佛看到如黑夜般沉静的大海。 一套枪法过后，宋九兮收枪站在宋若羽面前。 “这就是凌云枪决。” 宋若羽呆滞地看着她，半晌都回过神来。 宋九兮说：“娘亲以前没来得及教你，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我才不学。”宋如羽哼了一声，“我是读书人，读书人靠学识说话，而不是靠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 宋若羽说完偷偷觑着宋九兮的脸色，宋九兮脸上并没有露出愤怒的神色。 宋九兮沉默了会儿，想着宋若羽也许是不爱练武，于是她说：“你既然想读书，那我就教你读书。” 宋若羽嗤笑了一声：“宋九兮，你不会忘了以前你是怎么气的夫子都不愿教你的吧？就你这样的水平还想教我？你可知道我的老师是谁，我老师可是内阁张首辅。” 宋若羽讥笑地看着宋九兮，脸上神情轻蔑。 宋九兮脸色淡淡，那些夫子是宋晚晚暗地里偷偷弄走的，结果却变成了是她气走的，以至于后来没有任何一个夫子愿意教她的。 宋晚晚想看到宋九兮被人嫌弃的画面，那时宋九兮也不想讨好那些本来就厌恶她的夫子，于是对这些宋晚晚折腾出来的谣言并没有解释。 燕述白之前说过书房她是可以随便用的，所以宋九兮直接带宋若羽进了书房。 “宋九兮，我说话你没听见吗？我不跟你学，你赶紧放我回去。等父亲回来了知道你打我，你看父亲怎么教训你……” 宋若羽不耐烦地跟在宋九兮身后，嘴上说个不停，等他进了书房忽然看见燕述白在里面。 他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话一下子被掐了。他缩着脖子，小心地跟在宋九兮身后。 宋九兮也没想到燕述白会在书房里，平时这个时候，燕述白都是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她怔了一下问：“你要在这里看书吗？那我带他离开。” “不用，书房你用吧。”燕述白将手中的地图收了起来，宋九兮无意扫了一眼，发现是北地的堪舆图。 燕述白推着轮椅将桌案让给宋九兮，宋九兮睨了宋若羽一眼：“还不过来？” 宋若羽忙走过去，他倒要看看宋九兮能教他些什么。 别到时字都不认识，还来弄丑说要教他。 宋若羽一肚子怨气，满脸不耐和厌烦。 宋九兮从书架上挑了几本适合的书，她准备考校一下宋若羽如今学了什么，才好知道她应该从哪里教起。 这时，燕述白忽然说：“娘子是要教弟弟读书吗？” 宋九兮没抬眼，直接“嗯”了一声。 燕述白指着书架上另外几本书说：“这几本比较适合弟弟这个年纪来读。” 宋九兮看向他指的那几本，确实是更适合。 宋若羽听了宋九兮和燕述白的话，心里冷笑一声。燕述白竟然相信宋九兮会读书认字，那还不如相信他自己能站起来呢。 宋若羽不甘不愿地站到宋九兮身边，宋九兮问：“这些书你都读到什么程度了？” 宋若羽随便指了几页，甚至都没看书上说的是什么内容，因为他觉得宋九兮根本看不懂。 她如今在他面前摆长姐的样子来教训他，那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资格。 除了二姐，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女子有资格教他呢。 这些学问他要是问二姐，二姐保证都知道，宋九兮凭什么来教他啊。 宋九兮翻到一页说：“既然你说你都读过，那你将这一页背诵一遍。” 宋若羽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他就知道宋九兮什么都不会，她所谓的教他竟然是要他背书。 “宋九兮，你别逞能了行不行？不会就是不会，还不如让二姐来教我呢。” 宋九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随后开口：“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 宋若羽愣愣地看着宋九兮背完，随后反应过来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背诵，谁不会啊。” 宋九兮知道宋若羽不服自己，她盖上书，随后说：“那你考我。” 宋九兮疯了吧？ 她什么时候认真读过书了？连这里面的字都认不全吧？ 宋若羽心里不信，随意抽了一本，又随意翻到一页。 宋九兮说：“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 宋若羽不信邪，又换了一本。 “高宗肜日，越有雊雉，祖己曰……” 宋若羽眼睛越睁越大，他翻书翻的快，宋九兮背的更快，到后来他索性直接胡说一个书页，宋九兮也背上来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宋九兮，心里震撼却不想承认，一向被他看不起的宋九兮会有这个本事。 他梗着脖子说：“背诵而已，这，这没什么了不起的。” 宋九兮说：“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只不过过目不忘而已。” 宋若羽：“……” 在一旁一直没离开的燕述白噗嗤笑了出来，宋若羽看向他，又匆匆挪开目光。 宋九兮打击完，继续说：“宋若羽如果你连这些都背诵不出来，那你这些年读的书都喂狗了。” 宋若羽咬牙，神情无比的沮丧。 见打击完人后，宋九兮认真考校起宋若羽的学问来了。 哪想宋若羽一问三不知，到后来宋九兮的脸色都黑了下来了。 “你这些年到底读的什么书？” 宋九兮怒了起来，她怎想宋若羽连书都读的这么差？她以为宋文智最起码不会任他唯一的继承人学业荒废了，但是宋若羽连读书人最基本的几本书都读不好。 还有那个寒山书院，平时教的都是什么东西，能让宋若羽的学问差成这样。 宋九兮大怒，压着宋若羽认真读书。宋若羽想反击回去，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 最引以为傲的读书，在宋九兮面前被虐成了渣渣。 可是宋九兮会的那些书，连二姐都还没学会啊。 他不会不也很正常吗？ 第80章 二姐你快带我走 宋若羽被宋九兮压着读书，他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虽然他心里还是怨愤宋九兮，但不管是武艺上还是学识上，他都比不过宋九兮，只能咬牙切齿地读下去了。 宋若羽被宋九兮带到燕府，已经有小半个月了。 在这半个月里，他既无法跟宋府的人联系上，也无法跟学院的人联系上。 而且他从来没有读书这么苦过，以前读书他身边都围着一群丫鬟，他稍有不舒服，就有一大堆人来服侍他。 哪像现在书房里除了宋九兮和他，其他一个人都没有。 而且他要是学业没完成，宋九兮就不让他吃饭，甚至罚他扎马步。 他饿了两顿后，就乖乖读起书来了。甚至为了躲避宋九兮的惩罚，他所有的课业都提前完成了。 这日，太子忽然登门了，同他一起来的还有宋晚晚。 宋九兮每日除了教自己读书，就自己在一旁看些医书。 赵鸿钧和宋晚晚来的时候，燕述白刚喝完药，这会儿正躺着休息。 浮翠来禀报的时候，宋九兮没让她去请燕述白，而是自己走了出来。 赵鸿钧看到她笑了起来。“九兮。” 一旁的宋晚晚眼底神色一闪，随后咬住了牙。 “太子殿下。”宋九兮行了礼，神色淡淡。 赵鸿钧笑着问：“述白这段时间身体还好吗？” “夫君身体无恙，劳烦殿下担心。” 赵鸿钧说：“父皇这些日子也担心述白得很，这不让孤给述白送来些人参药材。孤亲自去探望一下述白，孤心里才放心。” 宋九兮淡淡地说：“夫君这些日子一直在昏睡着，不宜见客。” “那孤更要去看看述白了，否则孤的心里一直放心不下。” 赵鸿钧一直坚持要去探望燕述白，宋九兮拦了也拦不住，她只能带赵鸿钧进了屋里。 宋晚晚不方便进屋，于是留在了外面。 屋内赵鸿钧走到床边，他掀开帘子看向床里，果然燕述白虚弱地昏睡着。 赵鸿钧眼底神色飞快一闪，随后他关心地问了燕述白身体的方方面面。宋九兮不知道他今天来这一出是想干什么，于是把燕述白的病情往严重了说。 赵鸿钧听了眸色深沉，他临走的时候又叮嘱宋九兮照顾好燕述白，有什么缺的少的报到太子府，他来让人想办法。 赵鸿钧一副仁心和善的样子，宋九兮却知道他绝对没有这么好心。 他来这一趟就是为了看燕述白是不是快死了？ 赵鸿钧是不是等不及了？ 自从花朝节上，端王被一连端掉了左膀右臂，但太子也没有讨到好处。 这些日子太子和端王在朝堂上争得火热，不是端王打掉了太子的势力，就是太子拔掉了端王的暗桩。 如今太子急着想要把枭衣卫攥在手里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看来是太子被端王逼得没办法了。 “对了，”赵鸿钧忽然停了脚步，“令弟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张首辅跟孤说，他有好一阵没来学院读书了。” 宋九兮皱起了眉，赵鸿钧怎么知道宋若羽的事，难道真是张首辅说的？还是宋晚晚说的？ 没等宋九兮回答，忽然屋外响起了一道哭喊声：“二姐你快带我走吧，宋九兮她要折磨死我了！” 宋九兮眉色一冷，大步走了出去。 屋外宋若羽抱着宋晚晚的手臂，撒娇地说：“二姐只有你对我才是最好的，你带我回家吧，我不要在这里了。宋九兮不是人，她天天教我读书，我快要疯了！” 宋晚晚讶异地问：“宋九兮教你读书？” “是啊，我读不好，她还天天罚我，不让我吃饭，还打我！” 宋若羽越说越夸张，他恨不得将这段时间里他吃过的苦都倒出来。但他忽然扫到宋九兮的身影，神情像是见了鬼一样，双腿又开始发抖了。 宋九兮冷冷地看着他，宋若羽害怕紧紧抓着宋晚晚的手臂。 他好不容易看到宋府来人了，他今天一定要离开这里。 宋晚晚跟太子一起来这里，就是想看看宋若羽被宋九兮打成什么样了。她知道宋若羽不会喜欢宋九兮的，宋九兮要是下了死手被太子看到，那宋九兮在太子面前一定留下了坏印象。 而她这个温柔的二姐来关心宋若羽，让太子看到，高下立判。 但宋若羽身上竟然没伤，还活得好好的，这让她意外得很。不过听到宋若羽跟她诉苦咒骂宋九兮，她心里又高兴起来。 宋晚晚着急地说：“姐姐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怎么能教你读书呢？这不是拿你的前途开玩笑吗？” “额……”宋若羽想解释其实宋九兮比她宋晚晚读的书都多，但想到宋九兮经常打他罚他，他又不想为她讲话了。 宋晚晚拉着宋若羽走到宋九兮和赵鸿钧面前。“若羽是父亲亲手教出来的，如今又是张首辅的学生，怎么能让姐姐来教呢？姐姐自己读书都读不好的，要是将若羽教坏了，怎么对得起父亲？” 宋九兮冷声说：“看来之前的鞭子还没让二妹长长记性，如今又管到我头上来了。” 宋晚晚脸色一僵，身体四处似乎又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上次宋九兮在她身上打出来的鞭痕，如今都还没消除。 宋晚晚恨透宋九兮了。 宋晚晚压下心里的恨，道：“姐姐打我可以，但若羽还小，而且若羽读书很好，姐姐将他拘在这里，不是打骂就是罚跪，这不是耽误若羽的前程吗？” 赵鸿钧惊讶地看向宋九兮，张首辅是太子一党的人，宋若羽拜在张首辅名下，那以后就是为他效力的人。 就是为了太子太傅，赵鸿钧也不会不管宋若羽。 赵鸿钧皱起眉说：“九兮，这是怎么回事？若羽的学业当由张首辅和书院的老师们来教，即使不去书院那也该由太傅来教，你一介女子怎么能教若羽读书呢？” “是啊姐姐，你看若羽这些日子都瘦了这么多，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今天我就带若羽回去了……” “宋若羽。”宋九兮冷声说，“过来。” 宋若羽挺直肩膀，下意识朝宋九兮走过去。 这些日子他怕了宋九兮了，一听到宋九兮冰冷的声音，他就双腿发抖。 呜呜呜他感觉他逃不掉宋九兮的魔爪了。 仟仟尛哾 第81章 姐夫你救救我 宋若羽要走过去，宋晚晚忙将他拉住了。 “若羽你不用怕，今日太子殿下在这里，太子殿下会为你做主的。”宋晚晚说完信赖地看向赵鸿钧，眼底的小女儿情思一览无遗。 但赵鸿钧却看着宋九兮，语气温和地说：“九兮你要是担心若羽的学问，孤可以让若羽来文华殿陪读。” 文华殿里的讲师都是内阁重臣，他们教导的是太子，学问自然是大衍最好的。 宋晚晚听完心里着急起来，宋若羽在宋府或者寒山书院她还能插手管着，但文华殿那种地步她是绝对插不了手的。 宋晚晚拉着宋若羽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跟着太子殿下学习当然是最好的了，若羽你要吃得下来苦。进宫学习可不像在家里或者学院，你每日寅时就要进宫门，事事要听太子的话。” 果然宋晚晚一番话说完，宋若羽眉头就皱了起来。 宋晚晚自然知道宋若羽是吃不了苦的，宋若羽是她和邱婷故意“娇养”长大的。 她最清楚宋若羽不过是看上去稳重，但私下里就是个窝囊废物，是扶不起的阿斗。只有把宋若羽养成这样，以后宋若羽继承长平侯府，她才能牢牢制住他，让长平侯府为她所用。 所以宋若羽一定不能去文华殿。 但让宋晚晚没想到的是，宋九兮直接开口拒绝了。 “谢太子殿下，臣妇弟弟由臣教导即可。” 宋晚晚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姐姐怎么教若羽？姐姐可是连一本完整的书都没读完的人，难道教若羽背三字经？” 宋若羽嘴唇动了动，他想说宋九兮根本不用读完整本书，她扫一遍就能全部记下来了。 但这话他不想说，说了就好像为宋九兮说话一样。 宋晚晚眼底讥讽一闪而过，面上却温柔地说：“姐姐还是让若羽跟我回去吧，我保证会把我所会的都教给若羽，不让若羽的课业落下来。” “你能教他什么？”宋九兮忽然往前跨了一步，讥笑地说，“叫他剽窃他人诗书？这样诗品有亏，道德有损的人也好意思去教别人？” 宋晚晚脸色唰地白了下来，她好容易将得云楼的事忘了，如今宋九兮又提了出来。 还是在太子殿下面前！ 宋晚晚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宋九兮嗤笑一声移开视线，落在宋若羽身上。 宋九兮问：“宋若羽，你要跟宋晚晚回去？” 明明是正常的语气，宋若羽却感觉到毛骨悚然，他全身的毛孔都惊悚地张开了。想到宋九兮那些惩罚手段，他心跳声都乱了。 他猛地甩开宋晚晚的手，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时，扑咚一声跪了下来。 众人都被他的反应惊住了，宋若羽懊恼得很。 呜呜他怎么跪得这么熟练，这就半个月时间他已经屈服在宋九兮的魔爪之下了。 宋晚晚回过神来忙说：“若羽你，你这是干什么？姐，你不会打若羽吧？若羽还这么小，你怎么能打他？” 宋晚晚暗暗看了赵鸿钧一眼，见赵鸿钧眉眼上也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她在心里笑了出来。 宋九兮嘲笑她又如何，宋九兮自己跋扈残暴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了，只要宋若羽今日在太子面前哭诉两声，到时候满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宋九兮是如何虐待自己弟弟的。 宋晚晚期待地看向宋若羽，宋若羽对上宋九兮的视线，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怕宋九兮打他。 宋晚晚急了：“若羽……” 宋九兮冷声说：“行了，太子殿下这是臣妇的家事，我弟弟怎么教那是我的事，不劳殿下操心。方珑，送客。” “那怎么行，太子殿下若羽不想留在这里，还请太子殿下做主，让臣女带弟弟回去。” 宋九兮看向宋若羽，似笑非笑地问：“你想回去？” 宋若羽：“……” 他动了动膝盖，想硬气地喊：他就是想回去！ 但他不敢！ 他要是敢跟宋晚晚回去，宋九兮会直接撵到宋府将他绑过来。 到那时宋九兮要是打死他了，他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这会儿他心中的害怕已经胜过了其他，忙跪地笔直，摇着头说：“我不回去。” 宋九兮笑了：“若羽是我亲弟弟，我怎么会打他呢？你看他自己也想留下来，说明他还是最喜欢我这个亲姐姐的。” 宋若羽嘴角抽了抽，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宋晚晚不可置信地看着宋若羽，宋九兮已经没耐心再敷衍她了，冷声道：“方珑送客。” 方珑走到宋晚晚面前，说：“请吧。” 宋晚晚不甘心地瞪了宋九兮一眼，看到方珑心中更是怒火丛生。 她攥了攥手指，却只能在太子殿下面前保持温柔的模样走了出去。 等人一走，宋九兮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宋若羽如临大敌，牙齿都颤了起来。他结结巴巴地说：“姐，姐我错了，我错了，呜呜别打我……” “我不打你。”宋九兮勾起唇，“青姨我记得前些日子我研制出来一款痒痒粉。” 青姨很快拿了过来，宋若羽跪不住了，他忙扑到宋九兮脚步哭着喊：“姐，姐，你是我亲姐啊。你不能，不能这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走了，我一定好好读书……” 宋九兮一把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随后绑住了他的双手，将他吊在院中的桃花枝上。 宋若羽哭得眼睛鼻子都红了，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宋九兮：“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敢了！” 宋九兮冷着脸看着他，随后将白色的粉末从他胸口倒了进去。 “啊！”宋若羽奋力挣扎，粉末贴着他胸口的皮肤滑下，落到不可言说的某地方去了。 没一会儿，宋若羽脸色涨得通红，被吊起来的身体不断地在空中扭着，嘴上又是哼又是叫。手指想挠却被死死绑着，他要死了！ 他以后绝对不跟宋九兮作对了！ 宋九兮太恶毒了，这种方法简直让人生不如死！ 宋九兮将宋若羽吊在院子里，随后就进了书房。宋若羽喊哑了嗓子，宋九兮也没放开他。 愤怒、痛苦和委屈糅杂在一起，让他又咒骂起宋九兮来。m.qqxsnew 他一会儿求饶，一会儿咒骂，一个时辰后被折磨得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燕述白垂着眼皮，神色恹恹，脸色透着病态的苍白。他推着轮椅从屋里走了出来，又慢慢打了一个哈欠，一抬头忽然看到树上吊着的宋若羽。 燕述白来了点精神，好奇地问：“这是怎么了？” 洛风将之前的事禀告了燕述白，燕述白光是听着就脸色白了白。 他想到要是这药粉用在了他身上……嘶！ 模糊的视线里，宋若羽看到了燕述白正在树下看着他，啧啧出声。 他怔了一下，也顾不得害怕燕述白了，惊恐地喊：“姐夫，你救救我。” 第82章 永嘉相邀 燕述白摇了摇头，看宋若羽双腿夹出一个扭曲的姿势，滋味一言难尽的样子，他心有余悸。 “你姐生气了，姐夫我也哄不好。” 宋若羽忙哭喊：“姐夫你救救我吧，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姐放过我吧，我，我一定听她的话呜呜呜……” 燕述白眼神复杂，宋九兮这一招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了。 想到其中滋味，燕述白浑身一抖。 看到宋若羽这个样子，他决定以后一定不能惹娘子不开心了。 “姐夫，我姐姐那么喜欢你，不然她不会嫁给你了，她一定会听你的。你帮我求求她，让她放了我吧……” 宋若羽哭到最后都语无伦次起来了，他只知道要求人来救他，否则他一定会死在这里的。 燕述白听了这话，琢磨着那句“我姐姐那么喜欢你”，他笑着说：“那我试试。” 燕述白推着轮椅进了书房，宋九兮正在翻看宋若羽的作业。 宋九兮听到声音回过头来，问：“你怎么醒来了？刚才太子殿下来了，说是来探望你。” 燕述白漫不经心地说：“嗯，看我死没死罢了。” 宋九兮问：“这个时候他来看你……是出什么事了吗？” 燕述白意外地看着她，随后笑了。“娘子真敏锐，这都猜出来了。北地战事又起了，他来看看我死没死，就是为了有理由调动枭衣卫去北地。” 宋九兮沉思起来，枭衣卫是在北地战事里磨练吃来的一支兵，这支兵只听燕述白调遣。 而且两年前燕述白中毒病败，枭衣卫跟着燕述白回到了京城。 这样一支兵驻扎在京郊，就成了人人想咬上一口的肥肉。 如今北地战事再起，就等于是给了太子一个动枭衣卫的借口。 而之所以一直没人敢动枭衣卫，一是因为他们惧怕燕述白，二是因为圣心。 圣心护着燕述白，就没人敢动枭衣卫。 一旦这次北地战败，枭衣卫会再次被推到北地战场，这时候就是圣上也不会再阻拦了。 想保住枭衣卫，燕述白得尽快好起来。 宋九兮皱起了眉，想到白云道长对燕述白的态度，她一直没能找到突破口。 宋九兮久久没说话，燕述白看着她拧起来的秀眉，目光深深。 半晌后，燕述白忽然笑了。“娘子想去枭衣卫的军营看看吗？” 宋九兮的眸子灿然一亮，雀跃地问：“可以吗？” “可以。”燕述白看着这双冷静时如浩瀚星空，高兴时又如碧涛秋水的眼眸，心底悸动的厉害。 “九兮。” “嗯？” 燕述白靠的太近，目光垂落在她脸上，漆黑的眸底让人心惊的欲色一闪而过。 宋九兮清澈的眸子疑惑地眨了眨，过了许久燕述白才往后退了一步。 再等等。 燕述白在心中说。 小姑娘在其他事上聪慧的很，但唯独还不明白什么是情爱。 燕述白不想破坏干净似一捧雪的人，他早深陷在血海和杀戮里，这双手沾满了血腥。 若不是阴差阳错的指婚，他怕是没有任何机会能跟宋九兮成为夫妻。 想到这里，燕述白暗叹了一声。 宋九兮皱起眉：“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燕述白舔了舔唇，神情又散漫起来。“小舅子求我，你说我答不答应？” “哼。”宋九兮冷哼了一声，神情不太愉快。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燕述白面前露出了什么样的娇俏神色。 “娘子，看了为夫的面上放过小舅子这一次？” 宋九兮想到刚才燕述白答应让她去枭衣卫军营的事，于是点了点头。 宋九兮将宋若羽从树上放下来，至于痒痒粉没有解药，泡在冷水里自然就解开了。 等宋若羽再次站在宋九兮面前时，没有任何怨言，宋九兮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之后宋九兮教给他的东西，他都认真完成了。 之前宋若羽对宋九兮是厌恶，那现在就是害怕了。 宋九兮一个眼神扫过来，他就心惊胆战起来，这样反而让他觉得燕述白这个姐夫没有那么可怕了。 而且之前姐夫还替自己求情了，这让他更加感激了。 宋九兮看到宋若羽总是跟在燕述白身后，觉得奇怪了。 但这种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只要宋若羽能听话，以后能成人成材，宋九兮对于其他的并不想管。 宋九兮闭门在屋里教宋若羽，这边永嘉公主的请帖就送来了。 是来邀请她去郊外跑马的。 想起以前宋九兮答应过她的事，于是欣然应允了。 青姨建议她把宋若羽也带上。“小姐，少爷这个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这么长时间将他拘在屋里读书，人怕是都快学傻了。” 宋九兮想了想将宋若羽带上了，她之前是为了耗耗宋若羽的脾气。但真要把人逼傻了，宋九兮也不好跟娘交代。 宋九兮去了长公主府，永嘉正等着她来。永嘉骑着常慎晖送她的那匹汗血宝马，冲宋九兮挑了挑眉：“我们一路骑过去？” “好啊。”宋九兮翻身上了旁边一匹马。 宋九兮拍拍马脖子正准备走的时候，永嘉忽然说：“等一下，还有一个人。” “谁？” 宋九兮话音刚落，就见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停在了长公主府外。 随后一个清瘦的书生掀开车帘出现在在众人面前，宋九兮一看愣住了。 竟是沈长书。 沈长书下了马车走到她们面前，一一给她们行礼。 宋九兮也回了一个礼，随后问：“沈大人会骑马？” 沈长书摇了摇头：“臣不会骑马。” 宋九兮看向永嘉，永嘉说：“不会骑马就跟你弟弟一起坐马车嘛。” “是。”沈长书低垂着头，顺从地上了身后的马车。 永嘉笑了起来，道：“我们走吧，驾！” 宋九兮不明白永嘉为什么把沈长书叫上了，这可是一个书呆子，又不会骑马，跟她们在一起能玩什么。 而且沈长书是男子，最讨厌男子的永嘉竟然会把沈长书给带着。 宋九兮是看不懂永嘉想干什么了。 她也扯过缰绳，策马奔了出去。 第83章 比本公主还横行霸道 京城内的大街上跑马根本跑不开，而且大衍曾出过官令，不允许人在城内主道上纵马以防伤人。 宋九兮和永嘉扯住缰绳，慢悠悠地走在马车前面。 马车内宋若羽太无聊了，他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哪能像在宋九兮面前那样乖巧。他坐了没一会儿，就忍不住找对面的沈长书说话。 宋若羽有个毛病，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这沈大人长得就很好看。 “沈大人，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不知。”沈长书摇了摇头。 宋若羽又尝试找他聊了两句，没一会儿就放弃了。 怎么有人说话能这么死板无趣，张口律令，闭口礼法，在他的脑子里就没装别的了吗？ 宋若羽暗暗翻了一个白眼，掀开车帘往外看去。车外是京城最常见的街道，两边商家吆喝声不断，宋若羽对这些没兴趣。 他忽然看到前方的宋九兮，他暗暗撇了撇嘴，移开目光。 他害怕宋九兮，这些日子他被宋九兮折磨的，已经没了胆子。 但他在等父亲回来，只要父亲扶棺回来了一定会将他救出去的，到那时宋九兮想拦也拦不了。 他暗暗攥了攥拳头，等父亲回来他要宋九兮好看！ 宋若羽暗戳戳地咒骂宋九兮，忽然马车一阵晃动，前头的马被惊的扬起了蹄子，四周围都是惊呼的声音。 车夫忙拉住缰绳，但受惊的马却不受他控制，直直地朝旁边的首饰铺冲过去。 马夫惊出了一身汗，眼看大祸将至，忽然一道红影掠到马上，电光火石间嘶鸣的马被拉住了。 马夫重重松了一口气，宋九兮从马上跳下来，目光冷冷地看向前方。 一行手持绣春刀，身穿飞鱼服的人策马穿过大街，惊的两边的纷纷躲避。 这一行人为首的人是一个面貌冷峻，眼神犀利的男子，男子丝毫不管周围发生了什么，径直带着人策马奔向城外。 等人走过，两边的人才嘟嘟囔囔抱怨两声，声音也不敢说大，因为刚才过去的是锦衣卫。 锦衣卫有侦察、逮捕、审问的权限，大衍境内谁也不敢得罪了锦衣卫。 但大衍刚建国的时候，如今的圣上吸取前朝的教训，其实是排斥东厂和锦衣卫的，但十一年一过，如今君王把越来越多的权力放到东厂和锦衣卫手里。 所以如今的锦衣卫俨然又有了前朝威名四摄的样子了，遇到锦衣卫人人自危起来。 锦衣卫一行已经消失在城外了，永嘉想发火却发现人已经没了。 “苏名轩，别让姑奶奶我抓到你！”永嘉不怯锦衣卫，当街亏发起了火。 宋九兮问：“刚才那是新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使苏名轩？” “除了他还有谁？”永嘉怒声说，“现在锦衣卫比本公主还横行霸道，连我的马车都敢撞，我定要去皇帝舅舅那告他一状。” 宋九兮垂眼沉思，自从上次皇庄别院遇刺，圣上就将锦衣卫提拔到自己身边。苏名轩敢这样做，那也是因为有圣心支持。 只怕锦衣卫上位，会让很多人忌惮。但只要苏名轩不站在太子身后，宋九兮并不怎么担心。 她们出了城后，才开始策马奔了起来。 永嘉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掀开车帘，对里面的沈长书，笑容明亮：“沈大人，我和九兮先行一步，在前面等你们。” 沈长书点了点头，永嘉放下车帘看向宋九兮。 “驾！”两人心照不宣都抢先喝了一声，策马飞驰了出去。 两道人影迅速在官道上越缩越小，宋若羽眼睁睁看着，随后一捶车壁。 “她们就把我们丢在这了？” 沈长书温和地说：“公主她们会在前面等我们。” “我们又不会骑马，她把我带出来干什么？就为了看着她骑马吗？给她加油？” 宋九兮不在这里，宋若羽才敢抱怨她。他郁闷地坐在马车里，马车晃悠悠往前，而宋九兮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越想越不舒服，觉得宋九兮带他出来就是为了耍他玩。 他在这里生闷气，对面的沈长书却安然若素。甚至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宋若羽气闷索性出了马车，坐到车夫身边。一时之间他想自己回去，又怕宋九兮生气。 这时忽然身后有马匹奔近的哒哒声，宋若羽回头一看，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宋若羽忙站起来，挥手：“二姐夫。” 林安彦走近了后，意外地看着宋若羽。“若羽你怎么在这儿？” 宋若羽说：“我跟着我姐出来的，二姐夫你怎么这在？你是出来玩的吗？” 林安彦以为宋若羽口中的姐是宋晚晚，因为宋若羽跟宋晚晚最亲。 想到宋晚晚会在马车内，他脸色不太好地说：“我是跟常公子一起出来散散心的。” 常慎晖邀请他，刚好他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于是答应了。 但没想到还是碰到了宋晚晚。 宋家祖母去世后，宋晚晚来信说要替祖母守孝三年，这三年里不能跟他成亲，为了不耽误他的亲事，她可以退婚。 林安彦第一反应竟是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宋晚晚是真的不想嫁给他。曾今他那么喜欢她，如今说竟然一点都不伤心。 他也想将这段婚姻退了，如今宋晚晚有理由了，他也有理由了，但昌平伯不同意。 昌平伯对这桩亲事非常满意，宁愿让林安彦等宋晚晚三年，也不愿退这门亲事。 林安彦劝说不了，甚至还让昌平伯打了一顿，这也是这段时间林安彦心情一直不好的原因。 林安彦淡淡地说：“常兄，我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事，我得先回去了。” 常慎晖看着他，忽然问：“宋小公子，你说的姐姐是燕少夫人吗？” 宋若羽点了点头，林安彦神情一顿。常慎晖问：“林兄家里的事很重要吗？若是不重要，我们再一起往前走走。” 林安彦握着缰绳的手攥紧了，他听到自己心跳陡然加快了。 他不太自然地说：“也不是很，很重要，我陪常兄再多走几步看看。” 常慎晖笑了起来，眼底神色莫名：“那我们就走吧，如今初夏的风景这么美，我可不能错过了。” 第84章 出事了 有林安彦在一旁陪着，宋若羽高兴起来。他不会骑马，只能趴在车窗边，跟林安彦说话。 宋若羽很喜欢这个二姐夫，二姐夫不仅温润尔雅，而且脾气好，对他又好。 林安彦从宋若羽口里才知道，如今宋若羽跟在宋九兮身后读书。提到宋九兮，宋若羽满脸怨念，不断跟林安彦诉苦。 “二姐夫……” 林安彦打断他的话：“我还不是你的姐夫。” “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二姐夫，你早晚会把我二姐娶回家的。” 林安彦动了动唇，随后将话题引到宋若羽的学习上。 宋若羽噼里啪啦地说：“我姐太过分了，我要是一篇课文背不出来，我姐就罚我跪在青石板上，让丫鬟们背给我听。二姐夫你说说，这屈辱不屈辱，我都丢脸死了，她还在一旁笑。” 林安彦听得出神，一时之间好像看到另一个不一样的宋九兮了。 正在他们边走边聊的时候，前方官道上忽然尘土飞扬，两道身影在极速地逼近，一前一后地冲向这里。 马蹄声阵阵如雷，扬起的衣摆在空中飞舞。直到两道人影逼近，众人才看清她们。 “吁。” 马蹄高高抬起，几乎要塔向马车的时候，宋九兮才紧急扯住了缰绳。 宋九兮手腕一抖，烈马牢牢在落在地上。她转过身看向永嘉笑着说：“公主你输了。” “你真是个疯子。”永嘉没好气地说。 她和宋九兮比赛谁先到达马车边，宋九兮竟然让马快撞上马车的时候，才停了一下。这样的动作，一个不慎就可能人仰马翻。 宋九兮却在最后一刻勒住了疾驰的马，这没有一点真本事的人，根本不敢这样胡来。 永嘉输的心服口服，想到宋九兮身负武功，也就想开了。 “参加公主殿下。” 常慎晖和林安彦下马见礼，永嘉意外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在这？” 常慎晖说：“臣和林公子出来散散心，正好碰到宋小公子，于是便在一起了。” “哦。”永嘉点了点头。 这会儿她刚跑完两圈马，正是兴奋的时候。对于常慎晖这个送她马的人，她就没给脸色看。 永嘉掀开车帘问：“沈大人，出来骑马。” “臣不会骑马。”沈长书说。 “本公主教你，你怕什么。”永嘉不等沈长书拒绝，直接将人从马车里拽了出来。 “公主殿下，这于礼不合。”沈长书急声拒绝。 永嘉才不管他说什么，直接将马绳交给他。 “上去。” 沈长书极无奈地看着她，“公主……” “沈长书，不要让本公主说第二遍。”永嘉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沈长书沉默了会儿，默默地往马上爬。汗血宝马晃着脖子，打了一个响鼻，似乎要马上的人掀下来。 一旁的常慎晖说：“公主，汗血宝马性子烈，沈大人第一次骑马恐怕不太适合。臣这匹马性子温和，可以借给沈大人学习骑马。” 永嘉偏头一瞧，觉得可以。于是毫不犹豫将常慎晖的马拿来给沈长书，对于沈长书来说，不管是哪一匹马，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 常慎晖这么匹性子确实温和，但沈长书爬上去后，还惊的出了一身汗。 永嘉笑着说：“沈大人你那天骂我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的，这会儿怎么害怕起来了？要不要来求本公主？” 沈长书死死抓着缰绳，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马上，根本没注意永嘉说了什么。 永嘉没意思的哼了一声，随后觉得沈长书战战兢兢的样子太好笑了。 宋九兮也将宋若羽拉了出来，说：“我教你骑马。” “我不学，我有马车……” 宋九兮淡淡扫了一眼，宋若羽就不敢说话了。宋若羽苦着脸看向林安彦，林安彦却低着头似乎不敢看宋九兮。 宋九兮一把托起宋若羽将他送到马上，宋若羽来不及害怕，宋九兮就翻身坐到他身后了。 跟宋九兮贴着这么近，宋若羽觉得很别扭。而且宋九兮平时冷冰冰的，手段残酷，身上却软的很。 宋若羽从来没跟谁这么亲热过，他莫名地难受，脸颊还微微发红。 宋九兮冷声说：“你屁股下有蚂蚁在蜇吗？动来动去干什么？” “我，男女授受不亲，宋九兮你知不知道啊！”宋若羽抓狂地说。 “小孩一个。”宋九兮轻笑了一声。 宋若羽却觉得自己受到了屈辱，脸色愤愤。“我是男人，男女七岁大防，你爹娘没教过……” 说到一半宋若羽意识到什么了，他不知道身后的宋九兮是什么表情，他懊恼起来。 他不该说这话的。 娘亲早就去世了，爹爹也从来不管宋九兮，当然没人教她。仟仟尛哾 宋九兮淡淡地道：“等你什么时候成为男子汉了，再来跟我说这话吧。” 宋若羽从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来异样，他暗恼地咬住唇，不敢再乱说话了。 宋九兮见他乖了起来，才慢慢教他骑马。 宋若羽一直被祖母和邱婷她们教着，以至于将他养成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公子哥。 连马都不会骑。 天下战乱结束才十一年，京城中的人已经却忘了当年纷飞战火带来的伤害和痛苦。 但在京城之外，战火犹在。若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什么时候死在战刀下都不可知。 宋若羽是红缨将军的儿子就不能这么废物，连马都不会骑。 林安彦抬起头时，宋九兮带着宋若羽已经慢慢走远了。 他怔怔地看着，不敢靠近。 那日在宋府宋九兮跟他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我不会同意。” 一句话将他打入了地狱，让他不敢妄想。 这些日子他也拼命克制着，不想自己成为一个卑劣到自己都看不起的人。 可如今面对宋九兮，他又神思恍惚起来。 这时，忽然一声尖叫划破了长空。 宋九兮猛地回头，就见永嘉的马似乎发疯起来，直直地朝旁边的树林里冲去。 那马急躁地甩着尾巴，眼睛通红地冲进了密林里。 出事了！ 宋九兮眉眼一沉，将宋若羽甩下马，扔给车夫，随后往永嘉方向冲了过去。 这时有两道身影已经飞快地跟了进去。 第85章 这么凶的小娘们 等宋九兮冲进去的时候，失控的汗血宝马已经冲出密林另一边，跌进了悬崖里。 宋九兮心神一慌，以为永嘉出事了，但她忽然注意到悬崖边还停着另外两匹马。 这是沈长书和常慎晖骑的马，常慎晖追进来的时候，抢了林安彦的马追了进来。 要是出事，三个人怎么可能都出事？ 宋九兮目光往旁边树林中一扫，忽然看到一处的异样。 今日出门她没带方珑，但永嘉身边跟着的侍卫也急慌慌地追了进来，这些人看到悬崖边的痕迹顿时脸色大变。 永嘉公主要是出事了，这些人命也保不住了。 宋九兮顺着旁边的树丛中往下望去，突然喊：“来人往这里搜，公主很可能从这里滚下去了。” 宋九兮先顺着树丛中的痕迹，飞快地掠了下去。 她脚尖在枝叶上点了几下，身轻如燕地在树林中腾挪。 直到她看见了前方的人影，一个人背着对她，正低着头不知道做什么，旁边是躺着的永嘉。 宋九兮过去的时候，常慎晖猛地转过头来。 宋九兮一开始注意力都在永嘉身上，永嘉似乎昏过去了，这会儿才注意到常慎晖。 “常公子。”宋九兮目光在他身前同样昏过去的沈长书面上扫了一下。 “燕夫人。”常慎晖松了一口气，说，“幸好你来了，公主昏过去了，沈大人也昏过去了。” 宋九兮上前查看了一下，永嘉和沈长书只是昏了过去，并没有大碍，只是身体上有很多擦伤和划伤。沈长书身上的伤更重，一条腿折成了扭曲的形状。 宋九兮看向常慎晖，常慎晖身上也有伤，不过都是不太严重的擦伤。 永嘉身边的侍卫也赶了过来，见到永嘉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要立马将永嘉送回城。 只要回到长公主府，就可以请来太医为公主医治。 但这时常慎晖说：“如今我们出城已经五公里了，若是一路赶回去，万一公主的伤势加重了……” “那你说怎么办？”宋九兮忽然出口问。 常慎晖看了宋九兮一眼，说：“我记得附近应该就是廖太医的故乡抚宁县了，廖太医上个月告老已经回到乡里了。公主的伤势不若请廖太医看看，若是没问题我们再用马车送公主回京。” 廖太医的故乡就在附近，距离这里不过两里路。先送公主过去让廖太医看看，也不耽误多少时间，这些侍卫很赞同常慎晖的想法。 而且如今长公主府的人，谁不知道长公主有意将永嘉公主许配给常慎晖。 对于这个未来驸马爷的话，侍卫们很是听从。 宋九兮刚才已经查看过永嘉的伤势了，其实没有什么大碍，于是对常慎晖的建议并没有反驳。 宋九兮扶着永嘉回到马车上，那边侍卫们抬着沈长书。他们往抚宁县走，没一会儿就看见抚宁县的城墙了。 可是忽然周围出现一批手拿刀剑、面目凶狠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宋若羽吓得差点从马车前座上栽下来，宋九兮扯住缰绳，挡着马车前冷冷地看着他们。 这些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俨然有近千人之数了。 “你们是什么人？”常慎晖沉声问。 “要你们命的人。”为首的眼角有一条长刀疤的人凶狠地说。 常慎晖说：“你们要钱财吗？我们可以给，只要你们放过我们。” 宋九兮偏头看了常慎晖一眼，常慎晖脸色凝重，身体微微绷着。 “看来你们很有钱啊。”刀疤男哈哈一笑。 突然他旁边的一个精瘦男子说：“头儿，那马车是长公主府的马车，我以前在京城里乞讨的时候看到过。” “长公主？”刀疤男舔着刀刃大笑起来，“这次我们赚翻了，将人都给我全部带走。” 刀疤男身后的人收紧了包围圈，要将他们抓走。宋九兮抬脚踢过一柄刺过来的长刀，宋若羽在身后尖叫一声，从马车上摔了下来。一个大汉抓住宋若羽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姐，姐，救我！”宋若羽大喊。 宋九兮弯腰闪过一把横扫过来的刀，她疾步后退，一脚踢中壮汉的膝弯。 壮汉往前一跪，宋九兮拽过宋若羽，将人扔到自己身后。但这时有十来个壮汉朝宋九兮扑了过来，宋九兮抄手夺过一把刀。 但没等她还手，身后的宋若羽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姐姐姐……” 宋九兮皱眉，手中的刀往后一甩，直直插入一人手臂中。宋若羽救下来了，但她身前十来个人的袭击她却躲不了了。 她侧身挡住宋若羽的身体，后肩被一柄长刀穿过。 “姐！”宋若羽大骇，宋九兮闷哼了一声，宋若羽顿时吓得面色俱无。 “呸，这么凶的小娘们还不是给老子抓住了。”一个大汉啐了一口，抓住了宋九兮和宋若羽。“将人绑严实了，好不容易抓住了，小心你们的脑袋。” 剩下几个人将宋九兮和宋若羽牢牢绑住，另一边永嘉的侍卫们也不敌都被抓了。 这些人抓了宋九兮他们后，将他们全绑了，然后抓着他们沿着一条羊肠小道，穿过抚宁县外的山林，随后爬上了一处山里。 在这山里竟然还有将近千人，这些人穿着短打，有些甚至赤着上半身。他们见她们被绑进来，顿时问了一句：这次抓的是哪家的贵人？” 看到宋九兮和永嘉，脸上流露出了淫邪的笑容。 刀疤男说：“去去去，这是公主你们就不要想了。我们这次要赚大钱了。” “公主啊！”这些人眼冒亮光地在宋九兮和永嘉身上打量。 “这里面谁是公主？” 刀疤男看向宋九兮和永嘉，两人都穿着骑装，为了跑马都穿得很简单，看上去根本分不清。 常慎晖正准备开口，宋九兮忽然说：“我是，你们赶紧将本公主我放了，不然皇帝舅舅不会放过你们的。” “口气还挺大的？”刀疤男拿刀背拍了拍宋九兮的脸，宋九兮火冒三丈地瞪着他，一副高傲看不起他们的样子。 刀疤男一怒，说：“把这公主单独关起来，其他人都关到后山去。” 宋若羽见宋九兮被带走急了，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宋九兮却没回头看一眼，其他人也沉默地看着宋九兮被带走了。 第86章 身份被拆穿 宋九兮被单独关到一间草屋里，他们知道她有武功，之前伤了他们的弟兄，于是将她绑在屋里的柱子上。 估计他们碍于她是公主的身份，于是给她拿来了草药，找了一个民妇给她上的药。 之前大汉的刀直接穿过了她的肩膀，民妇给她上药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这么重的伤，这，这点药也没用啊……” 宋九兮额头上都是冷汗，削薄的肩膀上横亘着一个骇人的伤口，露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她咬着牙说：“没事，先帮我上药吧。” 民妇露出不忍的神色，但这山里根本没什么好药。外面的男人肯给宋九兮用药，也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民妇一咬牙，将草药揉在宋九兮肩上的伤口上。qqxδnew “嗯……”宋九兮闷哼一声，脸色煞白。她弯下腰，额角的冷汗顺着白皙的脸颊滑了下来。 民妇也有些慌，她不是大夫，只会将草药糊在伤口上。至于能不能止血，这伤会不会好，那她就不知道了。 “行了。”民妇移开，看着眼前皱着眉闭着眼的女子。这样的伤口就是外面的大汉，也会疼的嗷嗷叫，这个公主竟然只在刚开始的时候哼了一声。 民妇有些佩服她，但还是说：“我们也不想杀你，但你们这些权宦人家欺人太甚，若不是如此我们连命都没有了。” 宋九兮抬起眼，清凌凌的眼眶里因为忍痛而泛出了雾气。 “你们聚众成匪，朝廷不会不管的。而且你们还距离京城这么近……”宋九兮忽然一顿。 民妇神色忽然冷了下来，她站起来说：“若不是你们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我们也不会流落到这一步。” 民妇眼底压抑着仇恨，似乎不想跟宋九兮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宋九兮皱起了眉，就像她之前说的，这里算是京城的近郊。距离京城这么近，但这些人还敢在这里聚众两千多人占据在山头上。 朝廷一旦发现，不说锦衣卫了，就说禁军和三大营的人，不论是哪一支军队出动，这两千人就能被扫灭了。 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聚集在这里的，按说朝廷不会不知道。 旁边紧临着抚宁县，附近的兵备道也不可能没发现这一支流寇。 但这么多人层层把守下，这样一支流寇还是聚集在这里了，像是聚在这里要给谁看的一样。 而且根据刚才民妇的话，宋九兮觉得这一支流寇似乎是被逼迫至此的。 这一切都是宋九兮的猜测，如今他们都被抓了过来，宋九兮又受了伤，根本逃脱不了。即使她能勉强逃出去，但她也无法带永嘉他们出去。 宋九兮只能蛰伏下来等待机会，而且她若是几日没回去，又没传信回去，方珑和青姨定会察觉到异常，到时候她们一定会追查过来，对于这一点宋九兮倒是不怎么担心。 宋九兮偏头看着自己肩膀，就是不知道等方珑她们追查过来，自己这伤能不能挺住。 但好在这些人的目的是为了公主，宋九兮如今顶了公主的身份，永嘉和宋若羽他们就能安全一些。 听这些人之前的口气，似乎是为了要钱。若是如此，他们应该为向长公主府要钱财，这样一来就好办了，就怕他们不是为了钱。 到了夜里，宋九兮全身发热，肩膀处的伤口也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之前敷的草药的药性微乎其微，伤口估计发炎了。宋九兮头疼起来，这样下去她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忽然屋门被踹开了，之前的刀疤男还有身后一群人走了进来。刀疤男手上还抓着一个人，竟是永嘉公主。 宋九兮一愣，就见刀疤男一把将永嘉推在地上。 “好你个臭娘们竟敢骗我你是公主？”刀疤男怒气冲冲，大步走过来，一把掐住宋九兮的脖子。 宋九兮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她脸色涨红，喉咙被掐紧让她眼前泛出了阵阵金光。 “李武！”身后有一个人抓住了他的手臂，“你答应过我不伤人的。” “老子被人当猴耍，这娘们哄着老子玩着呢，我今天非要她好看。”刀疤男猛地甩开身后男子的手，又掐上了宋九兮的脖子。 旁边的永嘉已经醒了，她忙撑起身子怒声说：“你要是敢动她，你休想从本公主手里得到一分钱。” 被威胁的刀疤男狠狠地瞪着永嘉，永嘉毫不畏惧地回视着他。 刀疤男狠辣地一笑，松开了手。 宋九兮猛地呛咳了起来，全身抖颤。她皱着眉，嗓子口也火辣辣疼了起来。 她暗暗垂着眉，遮下眼底的冷色。 刀疤男说：“徐序老子再忍你一次，不要惹火了我。要不是老子，你和你娘也活不到现在。” 他身后的叫徐序的男子垂下头，沉默着没出声。 刀疤男转身出去了，徐序看了她们一眼也离开了。 永嘉也被绑住了不能动弹，她急声问：“九兮你怎么样？你的伤有没有事？” 宋九兮抬起头，皱了下眉。她一动，伤口的疼就牵扯到半个身子，让她连动都动不了。 “没事……”宋九兮咬牙说了一句。 “就这样还没事，你没事冒充我干吗？好了现在被发现了，我们两个都逃不掉了。”永嘉又无力又生气，看着宋九兮疼得额头冒冷汗更加愧疚。 宋九兮没去安慰永嘉的自责，反而直击重点问：“他们怎么知道你身份的？” “我不知道。”永嘉摇头说，“我醒过来就在这里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九兮把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了她，永嘉惊住了：“这一群人是找死吗？敢在天子脚下如此行事，砍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的。” 宋九兮这会儿忽然意识到，他们这些人很可能是冲着永嘉公主来的。 俘虏住一位皇族公主，就是天子知道的也得向他们让步。 但照之前宋九兮冒用永嘉的身份，他们并没有怀疑，可这会儿才三个时辰过后，他们是怎么知道她是假的？ 有人在故意泄露永嘉的身份，好利用永嘉行事？ 第87章 出去探探 宋九兮白着脸，精神不济地靠在柱子上。 永嘉一会儿担忧地看向她，一会儿又发起了呆来。她们如今跑不掉，只能祈祷京城里的人发现她们失踪，尽快来找她们。 宋九兮忽然问：“永嘉，你怎么想起要今日出门跑马？” 永嘉愣了一下，看向宋九兮。她想了想，回忆说：“因为今日天气好，不对……” 她脸色一变，像是想起什么：“是因为我身边的丫鬟跟我说，抚宁县郊外有一大片山林，这个季节正适合出门踏青游玩。” 宋九兮问：“你身边的丫鬟？能在你身边服侍的人，应该都是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 永嘉脸色越来越难看：“前些日子我贴身大丫鬟得恶疾死了，这个人是娘亲从府里挑选到我身边的。” 永嘉和宋九兮对视一眼，永嘉脸色更沉，怒声说：“谁敢把手伸进长公主府里？我看他是不要命了。” 宋九兮心里对这个人倒是有些猜测，但却想不明白这人是怎么把手插进长公主府的。如今这个人又想借着这批流民做什么？ 后半夜这里再没有人进来了，宋九兮和永嘉都有伤在身，两人也没多余的精力说话。 第二日这些人依旧关着她们，只送来两顿吃食。 不过只有馒头和水，宋九兮和永嘉谁都没有嫌弃，将东西都吃完了。 中午的时候，刀疤男带着人走进来，径直走到永嘉身边。 永嘉瞪着他们：“你们想干什么？” “想要你的小命就老实点。”刀疤男凶狠地说，随后一把扯过永嘉腰侧的玉佩。永嘉情急，但刀疤男他们又立马走了出去将门关上了。 永嘉说：“这些人要干什么？拿我威胁长公主府？” 宋九兮却若有所思，本来她以为这些人只是流寇匪患，但似乎他们之中还有一些军人的影子。 若只是散民聚集，他们不会这么纪律分明。他们打着流寇的幌子，却是一支军队。 一支叛军……流散在京城外，这些人想干什么？ 宋九兮眼眸闪了闪，身后的手指动了动。 刀疤男拿走了玉佩，怎么也得两三日朝廷才会派兵镇压，或者长公主府来人商谈。 这日夜里，被绑着的宋九兮忽然动了。 永嘉惊讶地看着她，就见宋九兮被绑缚的双手不知道怎么被她解开了。 宋九兮说：“我出去探探，你留着这里。” 永嘉不赞同地说：“你身上本来就有伤，万一加重了……” “没事……”宋九兮刚说完就扯到伤口了，她眉头一皱，忍了会儿才起身。“我去看看若羽他们被关在什么地方，之后才好做打算。” “那你小心一点。”永嘉只能这样说。 宋九兮猫着腰，轻推开门，发现屋外有两名壮汉把守着。不过这个时候，他们也靠在门柱上昏昏欲睡了。 宋九兮思索了会儿，捡起地上两块石头飞射出去，正中两人的后心。 两人倒下去后，宋九兮才走了出去。草屋外没多远就是这批流寇轮值看守的人，宋九兮贴着草屋，无声地滑向后山的方向。 宋九兮轻功绝伦，飞掠到树冠中躲过一批举着火把巡查的人。 她站在树上目光朝四周围看去，除了这间草屋还有三四间草屋。但这些屋子应该是早就在这的，因为屋子看起来很简陋，像是很久没人住了。 宋九兮估算了一下，在这山里大概有两千多流寇，这些流寇里还混着一部分军人。 就是不知道这些军人混在流寇里是想要做什么。 宋九兮看到后山一个山洞口也有火把的亮光，她又从树上滑下，飞速地融进暗夜中。脚下步法快成一道虚影，身影如魅，迅速地靠近山洞。 山洞口也有两人在看守，宋九兮同样将人打晕，然后闪进山洞里。 山洞里关着宋若羽他们，不过他们看起来比宋九兮还惨。身上一块块淤青，手脚被绑成了粽子。 宋九兮刚踏进去，沈长书就睁开了眼，他讶异地看着宋九兮。“燕夫人。” 旁边的宋若羽听到声音，立马睁开了眼。他看见宋九兮，又惊又喜：“姐！” “嘘！”宋九兮蹲下，查看了宋若羽的伤势，又看向沈长书的。 沈长书忙侧身躲开：“燕夫人，我乃男子……” “你放心，我会医术。” 沈长书已经躲避着：“即使燕夫人会医，但也不能因此坏了夫人的名声。” 宋九兮颇无语地看着他，宋若羽在旁边说：“姐，沈大人的腿被他们给打断了。” 宋九兮这次不再听沈长书的话了，直接按向他的腿。沈长书动不了，急得冒汗。 想到之前宋九兮按了一下腿，就把他腿接上了，宋若羽骄傲地说：“我姐可厉害了，断掉的腿也能给人接上。” 宋九兮没说话，沈长书的腿跟宋若羽之前不一样，之前宋若羽的腿宋九兮有意控制着，只是脱臼了而已。而沈长书的腿是被打断了，这里没有药不好处理。 宋九兮说：“沈大人这腿的伤得尽快回城处理，否则会留下暗伤。” 沈长书：“谢谢燕夫人。” 他顿了顿问：“公主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她暂时没事。”宋九兮拧起眉扫了周围一圈，问，“常慎晖呢？” 沈长书说：“常公子被这些匪寇带走了。” 宋九兮又是一皱眉，常慎晖被匪寇带走了？这些匪寇单独将常慎晖带走做什么？ 宋若羽眼神觑着宋九兮的肩膀，脸上露出担忧又忐忑不安的神情。“姐，你的伤……还好吗？” 宋九兮回过神来，无所谓地说：“没事，你们暂时留着这里，我来想办法看怎么救你们出去。” 宋九兮一个人出去简单，但要是带着这么多人就没法无声无息地出去。 而以她现在受伤的状态，对上这两千人根本打不过。 宋若羽动了动唇，“姐……” 宋九兮没注意他要说什么，直接说：“我先回去，这两日朝廷就会来人了，我们见机行事。” 宋若羽满腔复杂的话都吞了下去，他看着宋九兮脸色苍白，半个肩膀上都是血迹。但宋九兮提都没提她的伤，这不疼吗？.qqxsΠéw 宋若羽想想自己要是被一把刀捅穿了肩膀，他肯定疼的都昏过去了。 更不要说像宋九兮这样脸色都没变一样，甚至……也没怪他。 宋九兮走出山洞，往回走。她在想在朝廷没来人之前，他们这些人应该是性命无忧的。 但这些匪寇里面还混着一些军人，那他们的目的就不简单。 他们的性命也没那么安全。 宋九兮思虑甚重，想着怎么能提前把人都救出去。 哪想她快回到草屋的时候，忽然看到一群人往草屋里走。 为首的是刀疤男、徐序，还有……常慎晖！ 这个时候宋九兮悄无声息地回去已经来不及了，而等他们推开门就会发现她不见了。 “公主。” 此时草屋门已经推开了，电光火石之间，宋九兮动了！ 第88章 强势又不乏温柔 “公主！” 常慎晖急切地推开门，一脸担忧地朝永嘉走去。 “公主，草民救驾来迟，让公主受苦了。” 常慎晖刚说完，刀疤男就震怒地吼了起来：“这里绑着的另外一个小娘们呢？！” 常慎晖猛地转头，就听见后面有人惨叫一声。 “你姑奶奶我在这。” 随着一声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刀疤男感觉身后有一股冰冷的寒气袭来。他反应极快，猛地转身躲开身后的一击。 宋九兮一击没中，根本没停，双脚在门框上一蹬，落在永嘉面前。 常慎晖一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了。他眼眸沉沉地说：“燕夫人。” 宋九兮手上拿着刀，往后一削，削断了永嘉身上的绳子。 永嘉站了起来，揉了揉被绑着已经发僵发木的手腕。她站在宋九兮身后，冷着脸看着常慎晖。 常慎晖忙说：“公主没事就好，这样我也放心了。” 永嘉问：“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公主误会了。”常慎晖神色已经恢复了从容，解释道，“我已经劝服了他们，放公主回去了。” 说完他还对宋九兮笑笑：“即使燕夫人不来，我也是要来送公主回去的。” 宋九兮眼眸冷淡地问：“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他们竟然没为难你？” 常慎晖说：“他们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才走到这一步的，我已经答应为他们申冤了，而条件就是他们放了公主殿下。” “是吗？”宋九兮看向常慎晖身后的刀疤男和徐序。 徐序脸色正常，但刀疤男却阴着脸盯着宋九兮。 刀疤男阴恻恻地说：“常公子我们相信你，但刚才这个小娘们去哪了我们可不知道，万一她叫来朝廷的人，你又将公主带走了……所以你们现在谁都不能走！” 常慎晖皱起了眉，他看了一眼宋九兮，对刀疤男说：“你们若是抓着公主不放，朝廷也不会放过你们。” 刀疤男说：“公主在我们手里，我们才安心。” 常慎晖急了：“你们将公主绑来已经犯了谋反大罪，如果你们不想死就将公主放了。徐序我已经答应你帮你写申冤的申文了，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但若公主有损，你的冤屈再也伸不了了。” 徐序拧起眉，相比刀疤男他看上去只是一个读书人。他说：“我相信常公子，常公子素有端方公子之称，又是出自清流常家，我相信常公子的为人。” 刀疤男看看徐序，又看看常慎晖，最后看向宋九兮：“公主可以走，但这个小娘们必须留下来。” 永嘉冷声说：“要走一起走。” “公主，”常慎晖皱起眉，低声说，“他们不会伤害燕夫人的，等我们出去，再派人来救……” “常公子要是怕死，那就一个人走吧。”永嘉冷冷地横了他一眼。 常慎晖脸色难看，阴沉沉的都能滴水。 刀疤男听永嘉这么一说，随即阴恻恻地笑了：“那就常公子回去为我们申冤吧，只要常公子说到做到，我们一定不会伤害公主的。” “这不行。”常慎晖说，“你们扣押着公主，那就是掉头的大罪。只要你们及时放了公主，我可以向圣上为你们求情……” 常慎晖据理力争，又挡在永嘉面前。 如果刚才宋九兮没有出去，常慎晖已经成功带着公主出去了。那等他们回到京城，常慎晖无疑会收获非常的赞赏和极大的声望。 以文人一己之力，说服两千人的匪寇，真正做到不战而降，又安全地将公主解救回来了。m.qqxsnew 不知道常慎晖具体跟他们做了什么交易，他们竟然信任了他。 宋九兮正想着这些，忽然外面一阵骚乱。 “怎么回事？”盗版男回头怒斥。 一个大汉往这里跑来，急喊：“头儿，有人来袭……” 他话没说完，一支利箭就穿过他的头颅，将他钉在地上。 所有人一愣，刀疤男率先反应过来，回头死死瞪着宋九兮。“一定是你将朝廷人引过来的，既然如此，你们谁都别想走了。” 常慎晖一见不好，这要是打起来，他之前劝说的事就白费了。 刀疤男伸手向宋九兮抓来，怒道：“把他们都给我抓住，一个人都不能放走了。” 他身后的人也朝宋九兮和永嘉扑过来，宋九兮手中只有一把抢来的长刀，而且她左肩受伤，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能单手提着长刀，跟刀疤男打了起来。 其他人来抓永嘉，永嘉弯着腰抓起地上的蒲草就砸到流寇的身上。 顿时草屋里蒲草乱飞，迷了众人的视线。刀疤男力气太大，一刀砍在宋九兮横着的刀刃上，震得宋九兮整个手臂都麻了起来。 她死死咬着牙，身子往后一撤又立马腾空砍向刀疤男。 刀疤男挥刀大开大合，宋九兮凌然砍过来的刀忽然变了方向，从他身侧滑了出去。而红色的人影也如纸片一般贴着刀刃，如鱼一般溜走了。 “赶紧追！别让他们跑了！”刀疤男大怒。 宋九兮一把抓住永嘉的手臂，将人拽了出去。 永嘉知道这个时候情况紧急，全程没说话，一直被宋九兮提着走。这个时候她才后悔起来，以前仗着自己有侍卫保护吃不了练武的苦，如今生死一线间，只能依靠宋九兮来救她。 而且要不是因为救她，宋九兮有这个武功早自己走了。 宋九兮往后山跑去，所有的流寇都跑了起来，外面似乎有人攻了进来。宋九兮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她不能放任宋若羽他们在这里。 一旦她和公主逃了，留下宋若羽他们，这些流寇肯定会下死手的。 宋九兮一路带着永嘉跑到后山的山洞前，她一刀解决了拦在眼前的人，随后让永嘉公主进了山洞。 而她挡在山洞口。 永嘉看着她的背影，眼睛都红了。 她咬牙转开视线，跑向宋若羽他们，将他们身上的身子都解开。 宋九兮转了转手腕，果然她不喜欢用刀，刀对她来说太过笨重，而她又不会刀法，使起来别扭的很。 要是她手中有剑，或者淬云在手就好了。 但这些也只能想想，因为刀疤男带着一众人追到了山洞前。 刀疤男很聪明，他知道外面要是朝廷的人一定是来围剿他们的，那他这两千人根本挡不住。但只要公主在他手，外面的人就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他一定要将公主抓在这里。 刀疤男看着眼前挡着的宋九兮，眼底闪过杀意。 “杀了她。”只要公主活着就可以了。 数十个大汉扑上宋九兮，宋九兮提刀劈砍，身体腾空双脚踢在一个人的头颅上，将人踢飞了出去。 但不到一刻钟，宋九兮就力竭了。 她本就失血过多，缠战到现在，已经撑不下去。 她握刀的手都颤抖起来，一个吃力，刀直直地插在了地上，而她整个人也跪了下来。 “上。”有人见此大喊一声，所有人一齐扑了上来。 宋九兮心底一沉，忽然眼前一道寒光亮起，划破了夜空，如白虹冲霄，直直斜劈了下来。 身前的流寇倒了一大半，在无数的哀嚎声中，一个人影从天而降，他身后是忽然燃烧起的火光，火光通明照亮了半边天空。 他似乎浴火而来，急掠到宋九兮面前。 来人揽过宋九兮的腰，将人带入怀中，随后反手一道剑光扫了出去。 他没有回头，却出手狠辣，几乎不留活口。 但扣在宋九兮腰上的手，却力度刚刚好，强势又不乏温柔。 第89章 宋九兮你可太厉害了 宋九兮抬头看他，燕述白冲她眨了眨眼。 漆黑的眸底粼粼，眼底荡着笑意。仟千仦哾 苍白的面容被火光照亮，俊美无俦的脸让所有人一时看呆了。 “燕……述白？”永嘉在身后迟疑了一下说。 永嘉话一出，他身后几人面色各样。 火光冲天后，一开始的惨叫声消失了。整个山林间寂静无声，刀疤男左右看看，自己身边竟然只留三四个人了。 他们畏惧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根本不敢动。 “都愣着干什么，杀过去！不然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了！”刀疤男大喊，手举长刀直直朝燕述白杀过去。 他身后的几个大汉见状，也举着刀闷头冲了过来。 燕述白站着没动，手腕微转，长剑挥了出去。山间陡然吹起一股风，凛冽的劲气撞上刀疤男的刀刃。 “噌！”的一声巨响。 刀疤男右腿一撤，抵住地面，咬牙死死撑着，额头上爆出青筋。 另外几个大汉也朝他们扑过来，宋九兮手搭在燕述白的腰上，猛地双腿腾空翻起，一脚踢中一人的肩膀，又一脚踢飞了大汉手中的长刀。 剩下两人冲到宋九兮和燕述白面前，双股颤颤，举着刀的手都在发抖。 燕述白手腕往前一推，刀疤男噗的一声倒飞了出去。 这时一列黑甲战士策马奔过来，两个大汉一看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枭，枭衣卫？！” “将军。”为首的洛风下马朝燕述白行礼，“这山里流寇一共两千七百三十二人，诛灭七百五十人，剩下的人已经全部俘获。” “嗯。”燕述白应了一声，将长剑甩给洛风，洛风忙接过插入鞘中。 燕述白忽然闷咳了两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燕述白。”宋九兮紧张地看着他。 燕述白横了她一眼，目光扫过宋九兮肩膀的伤时，脸色不太好看。“娘子带伤都这么厉害，看来我来不来都是一样的。” 宋九兮觉得燕述白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但这个时候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 宋九兮问：“你怎么亲自来了，还有你的腿……没关系吗？” 毕竟燕述白在轮椅上坐了两年了，如今忽然站了起来，不知道京城中那些人会怎么想。 “娘子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燕述白忽然一把将宋九兮抱了起来，这时宋若羽和永嘉他们都出来了。宋若羽看见燕述白，高兴地喊：“姐夫。” “嗯。”燕述白应了一声，将宋九兮抱上了马，然后自己也坐到了宋九兮身后。 “去哪？”宋九兮疑惑地问。 山里这些流寇还没审清楚，常慎晖要跟他们做什么交易也不清楚，还有那个徐序，宋九兮总觉得是个突破口。 燕述白手臂往她腰间一勒，随后双腿一夹，马就跑了出去。 方珑一手抓着徐序，一手抓着常慎晖，正准备向主子汇报呢，就见一匹马奔了过来。 “主子。”方珑忙喊。 从她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没想到枭衣卫比她动作还快。而且燕述白让她去抓人，自己先去救主子了。对于半个主子燕述白的命令，方珑不能不听。 这不抓了人，赶紧过来。 但燕述白带主子要去哪里？ 要是平时宋九兮已经挣扎开了，但这会儿她确实没力气了。手脚发软，头脑昏沉，左边半个身体都疼得麻了。 燕述白应该不会对她不利，宋九兮有些放心，直接让自己晕了过去。 怀里的人软绵绵地靠在胸口时，燕述白拽住缰绳放慢了速度。他摸了摸宋九兮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直到这会儿小姑娘才露出心房，燕述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气愤。 他抱着怀里的人，愤愤地捏了一把宋九兮的脸。 咦？ 脸颊也是软的。 燕述白掐了掐脸颊上薄薄的肉，随后有些不舍地移开了手。 他们的马很快到了京郊的别庄，管家见他们来了高兴坏了，又见两人身上都有伤又着急起来。 燕述白吩咐：“把罗大夫尽快带过来。” 管家忙应了去办，下人们动了起来，拿药的拿药，烧水的烧水。 燕述白将昏了的宋九兮抱进屋里床上，随后看向宋九兮肩上的伤。 血迹和衣服粘粘在一起了，如今动手，怕是会扯着结痂的肉了。 燕述白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以前他在战场上受了伤，眼都不眨一下就直接自己动手处理了。但如今对着床上的人，他却越发小心翼翼了。 燕述白划开肩膀周围的衣服，除了伤口外，其他地方都白得惊人，傲横的锁骨也清晰可见。 燕述白一把扯过被子盖到宋九兮胸口以上，只露出肩膀一角。 他深吸一口气，拿小刀割开粘粘在一起的衣服，宋九兮忽然痛哼了一声，虚弱地睁开了眼。 燕述白说：“这会儿要处理伤口肯定疼，娘子忍一下。” 宋九兮又闭上眼，轻嗯了一声，额头上出了一层汗，两边的头发都濡湿了。 燕述白沉下心，目光专注地落在伤口上，每一刀都下得极准。 宋九兮闭着眼嘟囔了一句：“燕述白你是老了吗？动作这么慢。” 燕述白舔了舔牙根，笑了。“宋九兮你可太厉害了，不怕疼是吗？” “怕啊，所以你快点，我疼完不就结束……嗯！” 一瞬间宋九兮全身都绷紧了，嘴唇瞬间白了。燕述白收了刀，将一旁的草药敷在伤口上。 宋九兮大睁着眼，看着床顶上繁复的图案，这会儿她才注意到床顶上绣的是一对鸳鸯。 她忽然想起来，娘亲临死之际，似乎要给她绣个鸳鸯来着。 那时候娘亲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她窝在门外的椅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手上拿着一块帕子绣着图案。 小九兮收了木剑好奇地问：“娘亲绣的是什么？” “鸳鸯啊，兮兮看不出来吗？”江君将手中的红帕子递给宋九兮看。 宋九兮看完说：“好像小鸡啊。” “胡说。”江君白了她一眼，“这明明是鸳鸯。” 小九兮没有反驳，好奇地蹲在江君身边绣鸳鸯。江君绣了会儿，忽然放弃了。“这也太丑了，要不兮兮……等你出嫁了，你自己绣？” “好啊。”那时宋九兮还不觉得娘亲有异样，等娘亲离开她也没看到成型的鸳鸯帕子。 后来宋九兮被宋文智压着学女红，果然她跟娘亲一样，绣什么都不会。 她还认真绣过鸳鸯，但太丑了，她绣到一半就进行不下去了。 想来娘亲那时候也是因此不想把那丑帕子留给她。 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宋九兮忽然想到那块丑帕子。她眼眶发酸，胸口也发涨难受起来。 燕述白将伤口包扎好，一抬头就看到宋九兮通红的眼睛。“不是不怕疼吗？怎么哭了？” “我没哭。”宋九兮难堪，她又不是因为怕疼才哭的。 燕述白好笑地看着她，他指腹擦了一下宋九兮的眼角。随后慢悠悠地开口，像是故意逗人一样，眼角流露出笑意。 “你没哭，那这是什么？” 第90章 趁人之危 宋九兮抿着唇，冷眼看着他。 燕述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小姑娘越是倔，眼睛就睁得越大，看起来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兔子一般。 就是这小兔子冷冰冰的，有时还会咬人。 燕述白忽然往宋九兮嘴里塞了一块东西，宋九兮皱起眉。“什么……” ……是千层酥。 宋九兮愣愣地动起了牙齿，慢慢咬碎了千层酥。 燕述白笑意盈眸：“娘子好吃吗？” “嗯。”她最爱吃的就是千层酥。 “那不哭了，为夫再喂你一个？” 宋九兮眸子一瞪，燕述白又塞进来一块。宋九兮吃人嘴软，瞪人的气势没了。 她吃完两块也没力气了，下人们端来药，宋九兮一口喝完，往后望向燕述白。 燕述白笑着又给她嘴里塞了一块千层酥，宋九兮吃完后这才力气用尽，慢慢昏睡过去。 等宋九兮睡了，燕述白忽然低咳了起来，胸口有如烈火在灼烧。他转身出去，忽然胸口处又疼又痒，他忙捂住嘴，闷声咳了起来。 一会儿后他看着自己的手心，一团黑血落在手心里。 他攥紧手指转身出去，门外洛风和方珑正等着。 “主子。”洛风上前一步，他见燕述白的脸色就知道，燕述白体内的毒压不住了。 燕述白说：“扶我去旁边屋里，让罗大夫尽快过来。” 洛风道：“是。” 燕述白又对方珑说：“去守着你主子，夜里有情况再来禀报。” 方珑点了点头，立马进了屋里去看宋九兮了。 而燕述白被洛风扶进了旁边的屋子，燕述白刚躺下就呕了两口血。洛风看着心惊胆战的，担忧地说：“主子，这毒怕是压不住了。” 燕述白惨白着脸躺着，半晌后他说：“叫罗大夫尽快把药配好。” “主子！”洛风急了。 燕述白闭上眼，不再说话了。 他这一昏就昏了半宿，直到罗大夫最后用金针将他扎醒了。 罗大夫看他醒来才跳脚说：“你急忙忙派人叫我，我以为你快死了呢。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动武不要动武，就你这身体，你是嫌活得太长了，想早点去投胎吗？” 燕述白神色淡淡的，看上去是一点都不把罗大夫的话放在心里。 罗大夫气坏了，燕述白要是放在心里，也不会三番两次动武了。他如今这样半死不活的，都是他活该，自己找死。 罗大夫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燕述白却说：“罗大夫，你之前说的药可以配了。” “你还想我给你配药？”罗大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两万两。” 罗大夫：“……行吧，你自己想好了，这种药服下去虽然能暂时压制七霜雪，但也只能维持两个月，两个月后如果没有解药，那你真的只能毒发身亡了。”m.qqxsnew 燕述白中了七霜雪还能活上两年，一来是因为燕述白内力强厚，可以压得住毒；二来是有神医罗大夫在后，一直用各种药在缓解毒性的蔓延。 如果燕述白不作死，在他的金针下，活上一两年是没问题的。 但很显然燕述白不想这么活着，他自己在找死。 罗大夫问：“你现在这样慢慢拖着找解药不好吗？非要去吃那药？” 燕述白眼睫往下一敛，脸上的散漫神情收了起来，他认真地道：“北齐人又打进来了，北地是大衍的第一道门户，绝不能失。” “大衍那么多将军也不是非你不可，这两年你不在北地，北地不是也撑下来了？” 罗大夫想不明白，燕述白都快死了。而且让他身中剧毒差点死去的，就是两年前在北地的那场战争。 到现在燕述白都没查清，当年谁下的毒。燕述要是重去北地，难免不会重蹈覆辙。 而且大衍有那么多将帅，谁都可以去北地守卫疆土。 不一定要燕述白。 “秦超元这两年能守在北地，是因为北齐并没有发动强攻。北齐这两年也在休养生息，如今他们卷土重来，秦超元没有这个本事守得住，只有我才能守住北地。” 早在北地战事传来，燕述白就有了这个打算。 京城内党争不断，却不知道北地人在战火中饱受着怎样的痛苦。 燕述白在北地守了七年，他绝不允许敌国铁蹄踏上大衍的国土。 罗大夫说不过他，“行行行，我立马给你配药，你先把两万两给我。” 燕述白道：“洛风把钱拿给罗大夫。” 罗大夫收了钱，去给燕述白煎药了。等药端来的时候，燕述白一摸胸口，掏出最后两块千层酥。 他看着黑乎乎的药头皮发麻起来，一边将千层酥吃下，一边又将药灌了。 喝完药他就昏睡了过去，罗大夫回去抓紧配药去了。 第二日宋九兮醒来，方珑忙问：“主子身体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宋九兮皱了皱眉，肩膀一动还是疼，不过这点痛对她来说都是小事。 “对了永嘉他们人呢？” 方珑说：“洛将军带他们都来了庄子里、长公主府已经派人送信回去了，想来今日就会来人了。” “那就好。”宋九兮又吩咐，“一会将宋若羽带过来，他的课业不能落下。” 方珑去安排了，宋九兮忽然又叫住了她：“燕述白呢？” “燕将军在隔壁，昨晚毒发了，如今还昏睡着。” 宋九兮拧起眉，从床上走了下来，去了隔壁屋子。 屋里燕述白昏睡着，房间里都是药味。宋九兮走过去摸了摸燕述白的脉，脉息紊乱，果然是毒发了。 燕述白如今根本不能动武，可他来救她了。 宋九兮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昨晚燕述白从天而降的时候，一瞬间她是心跳加速的，甚至久久不能平静。 从没有人像燕述白这样对她。 以前她还怀疑燕述白做这些的用意，是不是想利用她。 如今宋九兮已经很少这样想了。 她呆呆地看着燕述白，忽然想起燕述白怀里还装着两块千层酥呢。 燕述白时刻装着反正是给她吃的，她自己拿没关系吧？ 宋九兮想了就做，伸手翻起燕述白的胸口。 但她翻了一圈都没找到，不对啊，她记得昨晚燕述白将剩下两块千层酥收回去了。 现在放哪去了？ 正在宋九兮翻找燕述白衣服的时候，燕述白忽然伸手抓住了宋九兮的手腕。 “娘子是要趁人之危吗？还是想霸王硬上弓？只要娘子说一声，为夫都配合。” 宋九兮抬起眼，直愣愣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宋九兮问：“我的千层酥呢？” 燕述白笑着点了点自己的唇，意味深长地说：“在这里，娘子想尝尝吗？” 第91章 犯了什么案子 宋九兮大惊：“你把我的千层酥偷吃了？” 燕述白：“……”重点是这个吗？ 宋九兮抿着嘴唇，脸色冷着。昨晚燕述白还说剩下两块，等今天再给她。 没想到被燕述白自己吃了？ 宋九兮心里有些生气，但想到燕述白昨日特意来救她，还因此毒发了，宋九兮又觉得为这点事生气实在是无理取闹。 她转移开话题：“昨日你抓的那些流寇，现在在哪里？” 燕述白叹了口气，情绪不怎么高地说：“都关在枭衣卫的军营里。” “哦，我能去看看吗？” 燕述白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说：“等你的伤好了再说。” “我的伤没什么大碍，你看嘶……”宋九兮痛得脸都白了，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模样。 燕述白没好气，他神情恹恹的，脸色疲倦。他往床里边挪了挪，然后说：“陪我睡一会儿。” 宋九兮意外话题怎么扯到这儿了，但看着燕述白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那张对着她总是笑意盈满的脸，如今苍白透明，虚弱病态。 宋九兮沉默了会儿，躺了下来。 燕述白侧身抱住她的腰，低声说：“兮兮，我太困了。” 宋九兮忽地侧头去看他，燕述白怎么知道她的小名？ 只有娘亲会这样叫她，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她的小名，而且如今没有人会这样叫她了。 但燕述白已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宋九兮心里有疑问却问不出。 宋九兮打了一个哈欠，没一会儿也睡了过去。 等宋九兮再次醒来，夜色已经深了，他们竟然睡了一整天。燕述白还在继续睡，宋九兮就自己爬了起来，她推开门就见洛风和方珑一左一右立在门边。 “主子。” “夫人。” 宋九兮问：“什么时辰了？” 方珑说：“戌时三刻了。” 宋九兮点了点头，这时洛风问：“将军还没醒吗？” 宋九兮摇了摇头：“没，出什么事了？” 洛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夫人，锦衣卫指挥使苏名轩已经等主子等了三个时辰。” “他来做什么？”宋九兮奇怪。 洛风说：“属下猜他是因为两千流寇的事来的。” 宋九兮皱起了眉，这事之前锦衣卫没插手，如今事了之后他们倒是插手了。 这时屋里响起了声音，宋九兮进去就见燕述白醒来了，他皱起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苏名轩来了。” 燕述白听完脸上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是起身披上了一件外衫，病怏怏地咳了两声，随后坐到了轮椅上。 宋九兮推着燕述白往庄子里的正厅走，方珑和洛风在后。 正厅里苏名轩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面容冷肃。他身后还跟着两名锦衣卫，同样一脸冷漠。 燕述白进门的时候忽然一股风吹来，他脸转到一边，压抑着低头咳了起来。 苏名轩站了起来，抱拳行礼：“明将军。” 燕述白摆了摆手，好半响才缓了过来。他们走进去，宋九兮看了一眼苏名轩，苏名轩目光冷锐，眼神如鹰。 察觉到宋九兮的视线，苏名轩倏地看过来，目光如刀。 宋九兮直视着他，清凌凌的眸子同样霜寒如雪，苏名轩手指扣上了腰侧的绣春刀。 “苏指挥使。”燕述白冷着声音看着他。 苏名轩收回视线，眼底却有惊疑，眼前这女子的武功恐怕跟他不在上下。 宋九兮也移开了视线，她跟来是想听听关于那些流寇的事。 “明将军，昨日枭衣卫捉拿的徐序，乃是我锦衣卫发出驾帖要捉拿的犯人。请明将军将人交到我锦衣卫手里，微臣会将人押入诏狱。” 燕述白不咸不淡地说：“诏狱一进，怕是徐序就没命了。” 苏名轩眉心一皱，手往刀上一按：“明将军什么意思？锦衣卫奉天子令行事，如果徐序是无辜的，我们会放了他。但若他不无辜，自然得接受《大衍律令》的惩戒。” 燕述白笑了：“这满京城谁不知道诏狱进去一趟，就得掉一层皮。不过也得讲个先后顺序吧，徐序是我抓到的，人在我手里。苏指挥使想要那就带着你的锦衣卫，来我枭衣卫的军营要人吧。” 苏名轩声音陡然一冷：“明将军不想放人？” “不想。”燕述白笑着，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 苏名轩握紧了刀柄，浑身凌然气势倏地拔高。 “苏指挥使要在我面前拔刀？那你可想好了。”燕述白的话半真半假，语气也莫名，桃花眼底却是冰冷的寒意。 苏名轩冷眸动了动，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走。” 身后两名锦衣卫立马跟上，三人很快就消失了。 宋九兮问：“这个徐序是犯了什么案子？” 燕述白看向旁边的洛风，洛风掏出来一张纸递给了燕述白。燕述白打开了，宋九兮也看了过去。 这是一篇申冤的呈文，写这篇文的正是徐序。 徐序在文中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原来他是去年秋闱中的举人，本该在今年年初的春闱上一展拳脚，可没想到却被当地豪右乡宦一路阻拦，以至于错过了春闱，而且还被他们追杀。 徐序文中所说的豪右乡宦正是永平府的萧家，这个萧家也就是端王妃的娘家一脉。只不过这一支是庶系，但却跟京城中的嫡系关系非浅。 徐序作为一个穷苦人家出生的书生，惹上永平府的萧家，是因为今年年初徐序的姐姐出嫁，出嫁当天却被萧家子嗣萧成汝抢掳了去。 徐序的姐姐被辱了名声，当晚就吊死在萧家的屋里。 萧家为了掩盖这一桩丑闻，将徐序的姐姐扔到乱葬岗上，又杀了徐序姐姐的新婚丈夫一家。 徐序作为一个清傲的读书人哪能忍受这样的屈辱，一路从县衙状告到州府衙门。 可萧家为了袒护萧成汝这个纨绔子弟，又为了遮掩名声，上下都打点了，以至于徐序的申冤犹如石沉大海没人敢应。 从县衙到永平府，到按察司、都司，均无一人应徐序的申冤。 徐序愤懑之下，借着春闱之名直奔京城。哪想一路被萧家人追杀，那些人手段残忍杀了他的弟弟和父亲，唯留不在家的母亲逃过一劫。 徐序满腔愤怒，被逼无奈下，带着母亲投了这一支流寇。 也是因为徐序的聪明，这一支流寇才能一直躲开官府的追捕，直到天子脚下。 徐序是为了利用这一支流寇保护自己，将这篇申冤文呈送到大理寺和刑部。 宋九兮明白了，照徐序原先的计划，利用永嘉公主将事情闹大。等朝廷来人，再以永嘉公主为威胁，逼迫三法司彻查徐家的冤屈。 宋九兮又忽然皱眉，那常慎晖是怎么知道徐序的目的？还答应他，为他申冤的？ 宋九兮直觉这里面不简单，而且徐序只是一个文弱书生，真的能让一支两千人的流寇躲过重重追杀和镇压，来到天子脚下？ 第92章 满腔担心喂了狗 宋九兮忽然看向燕述白，锦衣卫要拿徐序，燕述白为什么不同意？ 宋九兮想着，也问了出来。 燕述白说：“我抓的人，为什么要便宜他们。他们锦衣卫没能力抓人，那就别想捡现成的便宜。” “不对。”宋九兮说，“我们那日出城的时候就撞到过苏名轩，他当时带着一队锦衣卫奔向城外。如果当时他们是为了抓徐序，不可能比你们还慢。” 宋九兮说着，脑中的思路越来越清晰。 “苏名轩一定是去永平府走了一趟，但他没抓到徐序，返回来再抓已经被你抢了先。”宋九兮顿了顿，“苏名轩抓徐序是为了什么？为了平叛乱，抓叛首？还是为了给徐序申冤？” 因为一旦给徐序申冤，那端王就倒霉了。 萧家跟端王是一体的，一旦萧家这么大的丑事闹出来。这里面不仅牵涉到永嘉公主，还牵扯皇上最忌讳的叛党聚众作乱。萧家在永平府干出这样的事，圣上绝对不会放过，而且一定会牵扯到京城的本家。 到那时端王失去了萧家的助力，他的势力将大打折扣。 可若是如此，这苏名轩像是在为太子办事。 因为这样之后，得利的一定是太子。 燕述白忽然问：“娘子知道这两千流寇是怎么从永平府一路来到京城的吗？” 宋九兮：“有人放行？” “嗯，太平府上下已经跟萧家绑在一起了，他们一定不希望徐序出现在众人面前。可有人在背后保着徐序，让他一路行到天子脚下。” 宋九兮沉默了会儿，忽然道：“是太子！那流寇里藏着的那些军队的人也是太子的？” 燕述白冲她眨了眨眼，笑着说：“娘子再猜猜为夫抓了这两千流寇，谁最着急？” 宋九兮笑了，最着急的当然是太子了。 从徐序从永平府出发太子估计就做好了打算，等徐序到京城的时候，将萧家在永平府所作所为闹到众人面前。 圣上就算想保萧家，想保端王，也不敢得罪满朝文武，和沸议的百姓。 可宋九兮没想到出自清流世家，又从来不参加党争的常国公府常慎晖，竟然为太子做事？ 还是说整个常国公府都站在赵鸿钧的阵营里？ 宋九兮问：“常慎晖要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了太子？” 燕述白淡淡地说：“也为了他自己的名声，常家久离官场，但常慎晖却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不甘心只做一个清流。” 常家从来不入官场，不考科举，所以常慎晖才另辟蹊径。 一旦他真的靠文谈收服了两千流寇，在京城中就打响了名声。太子估计也想推他入官场，也是借着此次机会。 可谓是一石三鸟之计。 此事一旦成了，既削弱了端王，又将常慎晖推入了官场，而且凭借着常慎晖的救命之恩，太子又将长公主府拉入了自己的阵营里。 宋九兮想到这里，眼眸沉了。 宋九兮越发清楚扳倒赵鸿钧没那么容易，连端王都着了他的道。 宋九兮叹了口气，如今她依旧实力不足，只能慢慢蛰伏着。 这时宋九兮忽然看向燕述白，她眸子转了转，问：“燕述白，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他们昨日才抓到这些人，今日燕述白就能将前后脉搞清楚了？ 燕述白笑眯眯地说：“娘子叫一声“夫君”来听听，为夫就告诉你。” 洛风忙移开视线，忽然跟方珑的视线对上了，两人神情都有些尴尬。 方珑眼神示意：走？ 洛风摇了摇头，主子没命令怎么能走。 方珑翻了一个白眼：没眼力劲。 正当方珑要溜了的时候，宋九兮冷哼一声，转身不理燕述白走了。 方珑忙跟了上去，留下洛风看着被甩了脸子，还笑得一脸乐色的主子。 宋九兮回到内院屋里，就见宋若羽在她屋前晃悠着。 宋九兮走上去问：“在这里干什么？” “姐！”宋若羽见到宋九兮立马跑过来，快到宋九兮跟前的时候，又急忙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宋九兮的脸色，又看向她的肩膀，神情犹犹豫豫，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宋九兮皱眉：“有话就说。” 宋若羽忙问：“姐，你肩膀还疼吗？” “不疼。”宋九兮说。 “怎么可能不疼！这么重的伤，还流了那么多血，要是我都疼死了。” “那是你。”宋九兮说。 宋若羽不说话了，眼神幽怨地看着宋九兮。宋九兮纳闷了，说：“是我受伤又不是你受伤，你有这个闲心不如去多看点书。” “姐！你，你……算了。”宋若羽只觉得自己满腔担心都喂了狗，宋九兮根本不需要他担心。 宋若羽忽然将一个药膏扔到宋九兮手里，转身跑了。 “他怎么了？”宋九兮纳闷。 方珑在身后一言难尽地说：“主子，少爷是在担心你。” 宋九兮觉得新奇，宋若羽会担心她？ 方珑看着宋九兮，觉得自家主子在其他事情上看着很聪明，怎么唯独在感情上慢得很。 想到燕述白每天不断地撩拨主子，主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这时产生了跟青姨一样的想法，那就是为燕述白祈祷。 宋九兮想了想去看望了永嘉，罗大夫来了后，给他们身上的伤都看了一遍。 他们这些人里面反而永嘉身上的伤是最轻的，沈长书的腿折了，没有一两个月是动不了的了。 这会儿宋九兮来，永嘉正一肚子话要说。“九兮你来了正好，这个沈长书是不是脑子不好。他腿伤成这样了，他还要回翰林院，我看他腿是不想要了。” 永嘉一脑门怒火，要不是沈长书救过她，她这会儿才不会管他呢。 沈长书急切地说：“公主殿下，臣奉旨编纂《梁史》，不容有失。还请公主让臣回去。” 《梁史》即为前朝史，翰林院将前史的修订交到新科探花身上，想来是不重视的。但看沈长书的态度，却是上了心。 “本公主不让你回，你能回得去吗？”永嘉嗤笑了一声，懒得跟这榆木脑袋争论。 永嘉对她的几个侍卫说：“你们几个看着他，务必要把沈大人“照顾”好。沈大人可是救过本公主的，要是有一点闪失，我拿你们是问。” “是。” 在沈长书急了的眼神里，永嘉得意地冲他扬了扬下巴，随后笑眯眯地拉着宋九兮离开了沈长书的屋子。 哼，一个呆木头本公主还治不了他了。 第93章 就喝十碗黄连吧 走出了屋子，宋九兮问：“之前你的马是怎么忽然失控的？” 永嘉思索着说：“我也不知道，那匹汗血宝马是突然走到一块地方，开始发疯的。我也觉得很奇怪，你是查到什么吗？” “没有。” 那天的事宋九兮还没来得及查，不过也许也不用查了。 “永嘉，常慎晖是太子的人你知道吗？” “什么？”永嘉一惊之后脸色冷了下来，她平时张扬任性，却从来不是一个笨人，很快就想清了其中了缘由。“常慎晖是要拖长公主府下水？” “恐怕是的。”常慎晖为太子做事，可以猜出一旦他娶了永嘉，长公主府就跟太子府绑上了。 永嘉认真地说：“九兮这件事多谢你了。” 皇家多薄情，但长公主能得圣上敬爱多年，是因为长公主从来不是拎不清的人。党争她是绝对不会参与的，长公主在为永嘉挑选良婿看中常慎晖的时候，就是看中常国公府一府清流，不涉党争。 哪想常慎晖早就是太子的人了。 永嘉不敢相信，要是她们没看清常慎晖，那长公主府真的有可能被常慎晖拖下水。 宋九兮说：“永嘉，你我之间不用说谢。” 永嘉笑了，伸手搭在宋九兮的肩膀，宋九兮倒吸了一口凉气。 “啊，我都忘了你身上还有伤。怎么样？伤口有没有碰到？” “唔，没事。”宋九兮摇头，脸色发白。 永嘉板起脸来，说：“你受伤了还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你能不能待着好好休息？方珑，带你家主子回去休息。” “是。”方珑早想拉宋九兮回去休息了，但主子的事她不好插手。这会儿永嘉公主吩咐了，她赶紧扶着主子回去。 宋九兮被永嘉看着躺到了床上，煎好的药早在一旁温着，这会儿端了过来。 宋九兮喝完，永嘉说：“你好好养伤，方珑你家主子要是再乱跑，你来禀报我。” 方珑看了看宋九兮的脸色，道：“是。” 宋九兮躺着无奈地笑了，越是跟永嘉公主相处，越是能感受到她真挚热情的情绪。 她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那真的是无所顾忌的。 宋九兮心里暖了暖，有了朋友的感觉真不耐。 宋九兮听了永嘉的话，乖乖睡了。她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意识昏沉的时候察觉到身边有熟悉的气味靠近，有冰冰凉的指尖触在她脸颊上。 她动了动脑袋，想将脸颊上手指弄开。 但这人太烦了，故意捏住了她的鼻子。 “呵。”有人轻笑一声，捏着她鼻子晃了晃。 她烦躁的一巴掌挥开了，正准备动的时候，身体被按住了。 “不闹你了，别动了，伤口快裂开了。” 宋九兮想说伤口要是裂开了，那也怪你。但这人接下来没什么动作了，宋九兮才放心地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下了雨，从山庄里能看到远处山峰上层雾缭绕的云，山间像是被雨水清洗了一遍。清透澄澈，透着一股空灵的美。 宋九兮醒来，屋里是暗的。 方珑听见动静，在外面喊了一声：“主子？” 宋九兮披衣出了门，方珑跟在她身后说：“主子，昨晚常慎晖向外送了信，属下劫了过来，是送到太子府的。” 宋九兮并不意外，眼看太子和常慎晖他们的计划失败了，常慎晖肯定要想办法通知太子。 “朝堂上有什么动静？” “辰云那边来信，圣上已经知道了两千流寇的事，也知道枭衣卫拿下了这两千流寇。”方珑说，“正因为此，将军的腿能正常行走的事，也满朝皆知了。” 宋九兮顿了顿，微微皱起了眉。燕述白瞒了两年，却在此时显露了，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还是说燕述白有其他另外的打算？ 方珑说：“朝廷上有很多人弹劾明将军，说将军无令擅动枭衣卫，而且还包庇叛首。都察院的人已经找到了萧家残害百姓，诛杀举人的证据了，也上书弹劾了萧家，甚至是端王。” 枭衣卫虽然是燕述白的兵，但这五万兵驻守在京城外，让不少人忌惮的。 枭衣卫不能擅动，否则往重了说，燕述白就是在谋反。不过朝堂上的人都知道圣上对燕述白的看重，于是不敢往“谋反罪”上弹劾，怕触怒龙颜。 想来都察院知道得这么清楚，是有太子的手笔。 太子眼看将徐序的事闹大不可能了，于是从都察院出手，让都察院弹劾萧家，也借此逼迫燕述白将徐序交出来。 就是不知道燕述白如今是怎么打算的。 宋九兮没走两步，就在凉亭里看见了燕述白和宋若羽。方珑给她撑了一把伞，两人走进凉亭，就见宋若羽熟练地摇着骰子，往后往桌上一放。.qqxsnew “姐夫猜猜，这次是几点？” 坐在轮椅上的燕述白说：“我猜不出来，我可不会这个。” 宋若羽纳闷了：“哎，姐夫你刚才几次猜的不是挺准的，怎么这会儿就不会猜了呢？” 燕述白忙说：“你可别乱说，娘子我从来不玩骰子的。” 宋若羽身体一僵，忙回头就见宋九兮立在他身后。 他僵硬地说：“姐，姐，那个，你醒了啊？” 宋九兮冷声说：“一个三点，一个四点。” “啊？”宋若羽愣了一下，掀开骰盅，还真是一个三点，一个四点。“姐你怎么猜出来的？” “宋若羽看来你玩骰子挺熟悉的啊。”宋九兮冷笑说。 “不熟悉，不熟悉。姐，姐夫，那个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去看书了。”宋若羽打了一个寒战急着要溜，被宋九兮一把提住后领拽了回来。 宋九兮将他扯到凳子上坐下，然后坐在他对面说：“你不是要玩骰子吗？我来跟你玩。” 宋若羽心惊胆战地拒绝：“不，不了吧。” “你不敢？” “怎么可能？”宋若羽忙说，在宋九兮嗤笑的眼神下，他梗起来脖子说，“来就来，玩骰子我怎么可能输给你。” 宋九兮一言不发，旁边的燕述白笑了。“既然是赌，那得赌点东西。” 宋若羽问：“赌什么？” 宋九兮看了燕述白一眼，燕述白笑着眨了眨眼。“三局两胜，赌输的人……嗯，就喝十碗黄连吧。” 宋若羽脸一绿，还没喝仿佛就闻到了黄连苦涩的味道。 但看宋九兮一脸平静，他又心生信心。宋九兮一个内宅女子怎么可能比得过他玩骰子，想想宋九兮要是输了，那这十碗黄连就得宋九兮喝了。 宋若羽越想越兴奋，嘿嘿笑了起来。“来来，愿赌服输啊。” 第94章 能不能回宋府一趟 旁边站着的方珑和洛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一言难尽。 他们的主子联手坑一个十岁的孩子，偏偏宋若羽还喜滋滋地上钩了。 他也不想想，宋九兮和燕述白都是练武之人，听声辨位那是基础本事，猜点数这种小儿科纯属逗小孩玩的。 宋若羽完全不知道方珑他们的想法，否则他打死都不会应这个赌。 宋若羽摇了半天骰子，随后重重往桌上一按，兴奋地道：“姐，我们开始擦吧。” 宋九兮淡淡地看着他说：“一点，五点。” 宋若羽哈哈笑了出来，贱贱地说：“姐，允许你有一次修改的机会哦。” 宋九兮看着他，沉默了下来。 她忽然有些怀疑，宋若羽的脑子是不是不怎么好。.qqxsnew “姐，你不改那我就猜了。我猜是二点和三点。” 宋九兮根本不知道摇骰子可是有讲究了，怎么摇，摇成什么样那都掌握在他这个摇骰人的手里。 宋九兮乖乖喝黄连去吧，让她平时欺负我。 宋若羽兴奋地一把掀开骰盅，大声说：“姐，你输了。” 宋九兮冷笑一声：“你再看看。” “姐，你不能耍赖啊…….额，这是怎么回事？！”宋若羽猛地站了起来，震惊之极地看着桌面上的骰子。 方珑都不忍心看宋若羽的样子，宋九兮继续冷着脸说：“继续啊。” 宋若羽：“……”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宋若羽郁闷地摇下一轮骰子，掀开之后，还是宋九兮猜对了。 宋九兮笑着说：“我赢了，还继续吗？” 宋若羽脸色青了白，白了青。他猛地一拍桌子，“来，我要看看我输哪了。” 宋九兮挑了挑眉，燕述白在旁边给她倒了一杯茶。 第三轮骰子，宋若羽依旧完败。 “到底哪里不对？”宋所羽翻来覆去检查骰子。 “好了，把十碗黄连汤端过来，给宋公子满上。”宋九兮说。 下人们将十碗黄连汤端了起来，放在桌子上。宋若羽脸色发青，闻着黄连的味道他就想吐。 宋九兮和燕述白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宋若羽在众人的注视下，端起碗，赴死一般喝了下去。 “呕。”宋若羽拔到旁边吐了起来，等他吐完，脸色发白。 宋九兮敲了敲桌子说：“还有九碗。” 宋若羽看着宋九兮的脸，他以后再也不跟宋九兮作对了，也再也不跟她打任何赌了。 在宋九兮铁石心肠的视线下，宋若羽喝完了十碗黄连汤。 顿时，他觉得自己活着都没有意思了。 晚上上了晚膳，宋若羽闻到味道一口都吃不下，恹恹地回了房。 有了这一次，下次宋若羽看到骰子估计就能记起黄连的味道了。 晚上的时候，宋九兮问：“燕述白，你准备把徐序怎么处理？” 燕述白说：“当然把他交给锦衣卫。” 宋九兮讶异地问：“你之前不是说不会把徐序给锦衣卫？” 燕述白笑着说：“那是之前，如今徐序在我手里已经没用了，将他交给锦衣卫，也就是交给圣上。” 锦衣卫听天子令行事，是圣上手中的一把刀。之前宋九兮怀疑苏名轩是太子的人，但后来一想又不对。 如今圣上重用起锦衣来，就不可能让锦衣卫为任何皇子效力，锦衣卫只会按令行事。 宋九兮问：“你是查出来流寇中混着的士兵的身份了？” “娘子聪明，这些人是从德州兵备道抽过来的，虽然只有一两百人，但足够说明问题了。” 德州兵备道的首领是太子的人，虽然这人关系很隐晦，但锦衣卫想查肯定能查到。而太子本来准备在常慎晖收服流寇的时候，将这些人撤走，但一切都迟了。 所以燕述白不仅会将徐序交给锦衣卫，还会将这一百多士兵交给锦衣卫。 太子和端王一个都跑不了。 宋九兮想了想，圣上很可能会制衡两边的人，各打几大板解决。像之前太子想的，扳倒端王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他们在别庄又住了三四天，直到这日宫里来人请燕述白进宫了，他们才不得不回去。 常慎晖一直也就在庄子里，那日在山上，他的腿被利箭射中了，只能留下来疗伤。 燕述白先他们一步去宫里了，宋九兮跟永嘉他们在后面慢慢走着。 永嘉说：“九兮，我娘亲说邀请你来公主府，她要当面感谢你。” 长公主府早派人来接永嘉了，但永嘉一直不愿意回去。 “替我跟长公主说一声，九兮择日来拜访。” 进了城门后，宋九兮和永嘉他们分开了，永嘉走的时候还要亲自将沈长书送回去。 “公主，这要是被人看见了，会影响公主的清誉。” “我看谁敢嚼我的舌根子，本公主拔了他的舌头。” 沈长书无奈地看着永嘉，永嘉笑眯眯地说：“沈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本公主自然会涌泉相报。” 沈长书满脸无奈，自从遇到永嘉他坚持的原则在她面前，根本撑不起来。 永嘉怎有办法让他哑口无言，又一再妥协。 永嘉他们走后，宋九兮带着宋若羽回燕府，一路上宋若羽欲言欲止，直到最后忍不住了，宋若羽才说：“姐，我能不能回宋府一趟？” 宋九兮看过来，宋若羽忙说；“我就是回去一趟，我立马回来找你。” 宋九兮问：“你回去做什么？” 宋若羽迟疑了一下说：“我想回去看看，爹应该回来了。” “我真的只是回去看看，我跟爹说清楚，不然爹会以为……到那时爹又要生你气了。” 宋九兮直接拒绝：“不许去。” “姐！我真的只是回去解释一下。”之前他还想着要爹来替他作主，可现在他是一点都不敢了。 宋九兮眼神冰冷，冷冷地看着他。 忽然，她勾起唇说：“我陪你回去。” 第95章 他输了 洛风推着燕述白走到崇德殿前时，崔公公忙走下来，急行到燕述白面前。 崔公公一脸谄笑：“奴婢给明将军请安。” 燕述白道；“好些日子没见，崔公公越发精神了。” “明将军笑话奴婢呢、主子心情好，奴婢自然心情就好了。明将军，皇上知道您的腿能行走了，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燕述白笑了笑，没应声。 崔公公笑着说：“奴婢推明将军进去。” 洛风走到一旁，崔公公站到燕述白身后，将燕述白推着进了崇德殿里。 圣上一见燕述白进来了，猛地走了下来，笑着说：“述白，你来了。” 燕述白站了起来，跪下来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皇上惊喜地看着他：“述白你腿真的好了？快，快起来。” 圣上亲自扶着燕述白，燕述白垂着眼站了起来。 忽然，他脸色一白，随即脸又涨的通红，猛地咳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臣咳咳咳……”燕述白嘴角溢出血，身体往后一倒。 圣上忙去扶他，崔公公眼力极快，从后扶住燕述白，这才没让燕述白一头载在地上。 圣上看着燕述白的脸色，怒吼：“快宣太医来！” 太医被宣了过来，几个人头冒大汗围着燕述白，直到有个太医跪下来说：“圣上，明将军这是毒气冲了上来，以至于气血不均，胸腹作疼。” “述白的腿怎么样了？你们看了吗？” 太医说：“明将军的腿上依旧还有七霜雪的毒，只能短暂站起来一会儿。” 圣上愣住了，随后遗憾地摆了摆手，让他们下去。 等太医走了后，燕述白让洛风将两份呈文递到圣上面前。 一份是徐序的那篇申冤文，另一篇是关于德州兵备道调查。 崔公公接过来，呈到陛下面前。 陛下翻开阅了起来，随后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你来看看。” 圣上重重一拍，旁边一直站着默不作声的苏名轩走上前将两份呈文接了过去。 他看完之后，脸色也沉了下来。 燕述白说：“陛下，臣娘子被这些人抓了，臣一时情急动用了枭衣卫，请陛下恕罪。” 圣上想到那个红衣女子，眼角一抽，随后说：“枭衣卫是你的兵，这个徐序还有德州兵备道的人如今在哪里？” 说到这里，圣上又怒了起来，脸色沉了又沉。 这些人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倒转乾坤，可有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 燕述白垂着眼说：“在枭衣卫的军营里，臣已经在来的路上，将这些人押到锦衣卫的昭狱里了。” “苏名轩你好好查查这些人，不查出个结果来，朕就拿你是问。” “是。”苏名轩跪下。 燕述白手抵着唇边不断低咳着，圣上关心地说：“述白你在宫里住段时间，好好养养你的身体，你看都给你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燕述白这会儿笑着说：“陛下，这可不行，臣家里还有娘子等着我呢。” 圣上：“……”当初他为什么要赐这个婚！ 燕述白告辞了后，转身离开，这时圣上忽然喊住了他：“述白，你妹妹跟康瑞王家的小王爷的婚事是不是近了？” 燕述白顿了一下，眼底眸色一闪而过，低头说：“是。” “那你娘应该会给你妹妹置办嫁妆吧？” 燕述白淡淡地说：“不会，娘亲从不出佛堂。” “是吗？”圣上眼底的黯然一闪而过，随后又说，“既然如此，朕来给你妹妹添点嫁妆。” “臣替家妹谢过陛下。” 燕述白垂下眼睫后，眼底暗色越发浓厚。 燕述白和苏名轩一起从崇德殿里出来，两人之前除了那次在别庄里不欢而散，其他地方并没有交集。 这会儿苏名轩忽然挡在他面前，冷声问：“明将军那天不把徐序交给我，是信不过我？” 燕述白抬着眼，淡淡地看着他。 苏名轩站着，燕述白坐着，可苏名轩却觉得像是被燕述白居高临下地盯着。 他后背绷紧，下意识按住了腰侧的刀，拇指顶出刀柄，暗光乍现。 洛风也按住了剑柄，冷冷地看着他。 苏名轩回过神来，慢慢放下了手，手心已经出了冷汗。.qqxsΠéw 他这才知道陛下御赐的明枭将军，被北地人称为白衣染血的“血衣将军”，是怎样的气势逼人。 仅仅一个眼神，就让苏名轩全身戒备起来。 “我是相信苏指挥使一定会秉公执法，没有偏私。”燕述白淡淡地说。 随后他抬手示意了下，洛风收起来剑推着他离开了。 苏名轩看着他的背影，心头闪过一丝恼怒和不甘。 他本来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能被陛下重视，一跃成为锦衣卫总指挥使，在京城里是如何的风光。 即使他之前听过燕述白的事迹，也只是觉得这个人跟他一样有绝高的天赋和运气。 燕述白只是比他先走了一步，先掌了权而已。而他如今也掌管了锦衣卫，必不会比他差到哪里。 可今日跟燕述白只是打了一个照面，他就输了下来，露出了怯色。 他脸色黑沉沉的，目光阴鸷起来。 * 宋九兮随宋若羽一起回到了宋府，宋府的人看到她，个个面色异样，想上来拦人又不敢。 大概宋文智或者宋家族老们吩咐了，毕竟那天他们可是说要将宋九兮逐出族谱的。 “少爷您回来了啊，老爷一直等着你呢。” 一个机灵的说完，还看了宋九兮一眼。 宋若羽说：“我知道了，我去找爹爹。” 宋若羽说完看向宋九兮，“姐，你……要不你先回院子里，一会我来找你？” “一起去啊。”宋九兮冷声说，“怎么，我都不能去见父亲了吗？” “不是……”宋九兮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要去找谁干架似的。 宋若羽知道宋文智一直不喜欢宋九兮，如今宋九兮将他带到燕府里，父亲知道了肯定对宋九兮更加恼恨的。 宋若羽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何这么讨厌姐姐，但他现在不想父亲跟姐姐发生冲突。 但他们刚踏进正厅里，一个瓷杯就往宋九兮的脸上砸了过来。 “你这个不孽障！你竟然还敢回来？！” 宋九兮目光冷淡，甚至眼都没眨一下。。 方珑忽然出手，短刀一挡，瓷杯打着旋飞了回去。 “哎哟！”宋文智一声痛叫。 第96章 我要留在宋府 “爹！”宋若羽跑过去，就见宋文智的额头上出了血，刚才的瓷杯正砸在他头上。 宋若羽沉默了会儿，将他扶到一旁坐下。 宋文智脸色铁青，宋九兮在他越来越怒的视线下走进来，坐到了椅子上。 宋文智怒吼：“你来干什么？你已经被开除族谱了，你给我滚出去！” 宋九兮看着他，笑着说：“放心，我只是来看看你是不是好好学着，毕竟我这个当女儿的还是很“关心”爹您的身体的。” “你安的是什么心？宋九兮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竟然殴打族老？还打伤了你弟弟和妹妹，若羽你的腿有没有事？” 宋若羽说：“我没事了爹。”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宋九兮再伤害你了。你是我长平侯府的小侯爷，宋九兮不过一个外嫁的女儿，她有什么资格管教你？”宋文智怒声说，目光憎恨地瞪着宋九兮。 宋九兮越来越不听话了，如今这个女儿只会给他惹事，还想伤害他唯一的儿子，他绝对不会原谅她。 宋若羽被宋文智眼中的恨意惊住了，这不是一个父亲看女儿的眼神，这是在看仇人的眼神。 宋九兮淡淡地说：“我今天带若羽来，只是跟你说一声，若羽以后会跟着我。” “什么叫跟着你？若羽是我儿子！他以后是长平侯！跟着你，跟着你……”宋文智气的脑袋都冒烟了，抖着手说，“跟着你能学什么？！你自己不学无术，还想带坏若羽？若羽必须回来！” 宋九兮没出声，只是看向宋若羽。 “爹，我……”宋若羽顿了顿，脸色犹豫，他看了看宋九兮，又看了看宋文智。 宋九兮脸色冷淡，她早知道宋若羽会回来向宋文智求救。 估计在他心里，他已经打算了很久了。等宋文智回来，他就立马回宋府。 果然宋若羽一回到京城，就要来宋府了。 宋若羽一咬牙说：“爹，我想跟着姐姐后面读书，姐姐其实会的很多。我学的所有诗书她都会。” 宋文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而宋九兮却意外地挑了挑眉，脸上的冷色淡了些。 “宋九兮她会什么？！她连字都认不全！” “爹不是的，姐姐她……” 宋文智厉色说：“够了！你乖乖回学院读书，跟着张首辅后才能好好学习。” 宋若羽不知道怎么解释，父亲是一点都不相信姐姐，就像他之前也不相信姐姐其实饱读诗书，不比任何人差。 “若羽，走吧。”宋九兮站了起来，她之前没想到宋若羽竟然会站在她这边，愿意跟着他。 这让她觉得最近一段时间，她这个姐姐没有白当。 宋九兮想，或许是那十碗黄连汤的功劳。 “若羽不能走。”宋文智死死抓住宋若羽的手臂，他使了一个眼神，府里的侍卫都围了上来。仟仟尛哾 宋九兮问方珑：“能解决吗？” “当然能。”方珑龇牙一笑，素光刀横在身前。 这时宋晚晚急急地走了进来，她身后还有邱婷。宋晚晚走到宋若羽身边抱住他。“若羽你终于回来了，让二姐担心死了。” 宋若羽皱起眉：“我跟我姐姐在一起，你担心什么？” 宋晚晚一噎，说：“我的意思是，我之前去燕府想带你回来，但看到你……二姐对不起你。” 宋晚晚故意中间停顿了一下，果然宋文智瞪起了眼。“晚晚你去燕府看到了什么？宋九兮她做了什么？！” 宋晚晚为难了一会儿，劝说：“大姐是一心为若羽好，她是想好好教若羽才动的手，姐姐也不是有心的。” 宋文智的脸色瞬间暴怒：“宋九兮，他是你亲弟弟，你怎么下得了手？！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我当初就应该掐死你，不然也不会让你留下来祸害我们。” “爹！”宋若羽忙拉住宋文智的手臂，他急急地看向宋九兮。 宋九兮的眼神极冷，目光如霜如刀，冷冷地落在宋文智身上。 邱婷说：“九兮你快给你爹认个错，你爹也就说说你，其实心里还是有你的。” 宋文智怒喝：“我没有宋九兮这个女儿，从今天开始，我们长平侯府跟宋九兮没有任何关系。” 宋若羽心里咯噔一声，忽然觉得很难受。 不论什么时候，姐姐在父亲眼里都是样样不如宋晚晚，父亲甚至厌恶这个女儿。 今日父亲说出这样的话来，以他对姐姐的了解，姐姐不会对宋府有一点留念，这父女情彻彻底底地断了。 宋若羽想说两句什么，他回来本来就是想跟爹解释清楚，姐姐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可不知道怎么了，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好。”宋九兮说，“那就向全京城人发出公告，我宋九兮从今天开始脱出长平侯府。” “你！”宋文智是个极要面子的人，他怎么能忍受自家的丑事宣扬给外人看。 没错，他觉得跟宋九兮有关的都是丑事。 宋晚晚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因为过于兴奋，脸色微微扭曲：“姐姐你不要冲动，没了宋府，明将军又是那个样子，难道你还指望燕府啊。” 宋若羽脸色一变，他攥了攥拳头，眼底深思起来。 宋九兮没注意他，这会儿宋九兮已经不耐烦了。每次来宋府都一个样子，对于这些人她从来不期待对她能有个什么新样。 厌恶、鄙视、幸灾乐祸，或者憎恨。 所以宋九兮怎么会从他们身上找期待呢。 “我如何不劳你操心。”宋九兮冷冷地怼了回去，“宋晚晚，祖母死了你很高兴吧？三年孝期一守你就不用立马嫁给林安彦了，但你想嫁的人，他能等你三年吗？” 宋晚晚脸色一变，声音都变尖利了。“你胡说什么？” 宋九兮冷冷一笑：“你祈祷祖母是正常过世的，因为我在查你哦。” 宋晚晚的脸色变的很难看，宋九兮懒的管她，她就是要让宋晚晚感到害怕。她转头对宋若羽说：“走了，还磨蹭什么？” 宋若羽攥紧了拳头，站在原地没动。 宋九兮缓缓看向他，目光犀利。 “姐。”宋若羽盯着她的视线，艰难地说，“我不跟你回去，我要留在宋府。” 第97章 我根本就不需要你！ 宋九兮冷声说：“宋若羽，你再说一遍？” 宋若羽急切地说：“姐，你让我留在家里吧。我回学院读书，我这次一定好好读书。你，你可以隔一段时间来抽查我的功课，我绝对不会偷懒的。” 宋九兮根本不听他的话，直接说：“方珑，将人带走。” 方珑朝宋若羽走去，宋晚晚在一旁煽风点火：“大姐，若羽不愿跟你回去，你怎么还强行要将他带走呢？他首先是爹爹的儿子，其次才是你的弟弟。哪有姐姐越过父亲，直接管弟弟的，父亲还在呢。” 宋晚晚的话刺激到宋文智了，他挡在宋若羽面前怒声说：“宋九兮，你当我是死的吗？！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来管教若羽。” 方珑直接抓向宋若羽，旁边的侍卫见状都围了上来，纷纷对方珑出手。 素光刀在方珑手中灵活得像是一条游鱼，这些侍卫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全被她打伤了。 宋晚晚看着方珑，眼底泛起恶毒的神色。方珑本来是她的人，如今却倒戈向宋九兮。这人以前为她做事，不是找这个借口就是找那个借口，宋晚晚只能拿出外祖父才能压住她。 可如今她为宋九兮做事，宋九兮一个命令，她倒是乖乖听话了。 “放肆！”宋文智大怒，“宋九兮，这里是宋府，岂容你猖狂，你再不住手，我就……” “你就怎么样？”宋九兮嗤笑地问，“今天这满府人谁能拦得住我？” “你！” 宋九兮冷笑：“宋文智你要是有骨气呢，就去报官，说我强抢你的儿子。或者直接来燕府找我要人，不过你敢吗？” 宋文智脸气得铁青，脖子上青筋绷紧。他一气之下直接朝宋九兮走过去，扬起手就要打宋九兮。 “爹！”宋若羽大喊。 在巴掌还没落下来，宋九兮就一把扭过宋文智的手臂。宋文智痛叫一声，他手臂好像断了。 宋九兮被他们惹得满脸煞气，森寒地说：“方珑，直接将人带走，要是不愿走，那就打断双腿扛走。” 方珑再不犹豫，直接抓住宋若羽的手臂。 宋若羽却忽然扑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喊：“姐！你为什么非要这样？我说了我会好好读书，为什么你不信？你就觉得你一定能教好我吗？！” “宋若羽！你最好乖乖跟我回去。”宋九兮语气森冷。 “我不回去，我要留着家里！”宋若羽说，“就算你今天打断我的腿，将我打死了我也不跟你回去！” 宋九兮只觉得一股火气冲上了脑袋，所有的理智都化成了齑粉。 “好！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硬气呢。”宋九兮朝宋若羽走去，宋若羽害怕地缩紧了肩膀。方珑见状不对，忙拦了宋九兮一把。“主子冷静，这是你弟弟……” 宋九兮一把将方珑的手挥开，厉声说：“宋若羽你最好一声都别喊。” 宋九兮捡过地上侍卫带进来的木棍，抬起往宋若羽的腿上敲去。 宋若羽闭上眼，大喊：“你就打死我吧！反正娘亲在天上看着，她会看着你是怎么打死她儿子的！” 宋九兮一顿，宋若羽眼泪哗哗往下流：“宋九兮，你太不讲道理了！你要是把我当弟弟，之前那么多年你干什么去了？” 宋若羽大吼一声，这会儿他不怕宋九兮了，只剩下满腔的委屈和难过。“我本来日子都过得好好的，你非要让我跟在你后面。你有什么？！” “我以后会承袭侯府，荣华富贵我什么都有。我也能过得一生安稳，我根本就不需要你！” 宋九兮握着木棍的手倏地一紧，这木棍怎么都敲不下去。 方珑见状将木棍抽走了，宋九兮愣了一下，随后脸色冷静了下来。 “你说得对。”宋九兮平静地说，“你是宋府的人。” 一句“宋府”，将宋九兮完全剥开了。她除了姓宋，跟这府里没有任何关系。 宋若羽也是宋府的人。 是她着相了，以为宋若羽上一世拼命来救她，是在乎她这个姐姐的。宋若羽很可能只是被宋晚晚害死的，宋晚晚故意拿这个来刺激她。 在宋府里，就算邱婷和宋晚晚不怀好意，但宋若羽是长平侯府唯一的继承人。就像他说的，他不用太努力，也能承袭爵位荣华富贵享乐一生，何必跟着她身后。 她确实能教他武功，让他好好读书，但宋若羽并不需要。 他跟她是不一样的，他不知道娘亲的死因有异，不知道重生后宋九兮裹挟的恨。 宋若羽只不过想像京城里其他公子哥一样，虽然不务正业，不学无术，但却能安稳地过一生。 这不是一开始娘对她的希望吗？ 而她又在干什么？她在逼着宋若羽像她一样。 “方珑，我们走。”宋九兮说完转身离开，方珑看了一眼宋若羽，暗叹了一口气跟在宋九兮后面离开了。 宋若羽抬起眼，泪水模糊地看着宋九兮的背影。 “姐。”宋若羽轻喃了一声，看着宋九兮独身离开了宋府。 他知道宋九兮不会再来宋府了，也不会再管他了。 * 宋九兮出了宋府后，一路冷着脸往燕国公府里走。 方珑跟在她身后，觑着她的脸色，她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笨嘴笨舌说不好。 宋九兮却忽然问：“方珑，我是不是做错了？” “主子。”方珑心疼起来。 说起来主子比她年纪还小，却冷静睿智超出常人。但宋若羽毕竟是她至亲，对待至亲之人总是没办法那么理智。 方珑说：“主子没错，只是少爷没吃过主子从小吃的苦，所以他更愿意平平淡淡地过一生。” 宋九兮抿了抿唇，道：“你说得对，娘走的时候，他才三岁。” 宋若羽出生的时候，战乱已经平息了，不像宋九兮是跟着娘亲经历了五年的战乱。 所以即使没有上一世的事，宋九兮也过不了平静的日子。 宋若羽不用继续娘亲的英勇血气，也不用多大出息，他只要待在京城里平平安安的。 这或许也是娘亲的想法。 宋九兮不想再想宋若羽的事了，她路过一家蜜饯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m.qqxsnew “主子要买蜜饯？”方珑奇怪地问，主子可是连喝药都不觉得苦的，怎么会买蜜饯呢。 “不是我吃。”宋九兮说。 方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了，随后有些意外地看向宋九兮。 主子这是开窍了？ 宋九兮拎着几包蜜饯往回走，想着燕述白喝药磨磨唧唧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 她买的是最甜的蜜饯，燕述白应该会喜欢吃。 这么一想，因为在宋府经历的坏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第98章 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 宋九兮回到燕府门口，正好看见燕述白从马车上下来。 宋九兮意外地问：“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燕述白笑着说：“当然要回来陪我家娘子了。” 洛风推来轮椅，燕述白摆了摆手。他走到宋九兮面前，忽然问：“怎么了？不高兴吗？” “你怎么看出来的？”宋九兮讶异了，她觉得这会儿自己心情好多了。 “嗯……娘子不高兴的时候，眼角是垂着的，嘴角也抿着。谁惹你生气了？是若羽？” 在宋九兮身后没看到宋若羽，燕述白大概就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回宋府了。”宋九兮说完，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娇地补了一句，“他不跟我回来。” 燕述白笑着说：“那为夫去帮娘子把他绑回来，让他给你认错？就让洛风去办，我们枭衣卫要捉拿的人，还没有人能逃得了。” 后面一句，燕述白说得冷气森森。仟仟尛哾 宋九兮怔了一下，心里所有的不愉快都消失了。好像从一开始，她就有这个意识，那就是她要是跟燕述白说了，燕述白肯定会替她找回场子了。 就像她小时候，要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回家告诉娘，娘一准提着长枪帮她打回来。 虽然把燕述白跟娘亲放在一起比较，怪怪的。但事实上，燕述白给她的就是这种安心的感觉。 她忍不住笑了：“枭衣卫要是闯进宋府捉人，我那爹估计也吓死。” “那我只能对不起岳丈大人了，谁让他们惹娘子不开心了。” 燕述白这么一说，宋九兮又笑了起来。她忽然想起什么，提起手上的蜜饯。“我给你买了吃的，你肯定会喜欢。” 这是宋九兮第一次给燕述白买东西，也是宋九兮第一次送他东西。 燕述白眼底的笑意深了，他勾着唇接了过来。 “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燕述白打开油纸包，往嘴里塞了一块，随后就顿住了。 宋九兮微微扬着眉，平时总是冷冰冰的眼神，如今带着点小雀跃。“好吃吗？” 燕述白慢慢咀嚼着嘴里甜到后脑勺都绷紧的蜜饯，弯着唇说：“好吃，娘子吃一块？” “我不吃甜的。”宋九兮忙拒绝。 她看着燕述白吃就觉得齁得慌，自己是一口都吃不下，也不知道燕述白怎么这么喜欢吃甜的。 燕述白：“……” 他们回到了院子里，宋九兮觉得很放松。明明宋府才是她长大的地方，可如今这一方小院却成了让她安心的地方。 青姨早盼着她了，如今上下打量着她，看到她肩膀上的伤，眼睛微微红了。 宋九兮忙说：“青姨你帮我看看伤口，我觉得伤口有点疼。” “小姐啊。”青姨检查了伤口后，叹了口气。小姐跟将军一模一样，受了再大的伤也不哼一声。 可是她心疼啊，小姐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却不得不让她出去独当一面。 青姨仔仔细细又给伤口上了药，宋九兮拉着青姨的袖子说：“青姨，我不疼。” “真的不疼？”青姨在伤口边按了一下。 这点疼宋九兮能忍住，但她看青姨的脸色，还是叫了一声疼。“有点疼。” “小姐你才十五，是可以叫疼的年纪。”想到小姐这些年在宋府隐忍吞声，青姨眼眶一热。 “青姨。”宋九兮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她已经很久没这样叫疼过了。 青姨说：“小姐，面对身边最亲的人是可以偶而叫叫疼的。这不是软弱，这是……恩，表示亲近的意思。有时候柔软也是一种力量。” 小姐性子太冷了点，平常又总是绷着，可她才十五岁啊，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 谁不怕疼呢。 小姐要是一直这样冷冰冰的下去，万一以后别人都以为她不怕疼呢。 那样谁还来疼她呢。 “青姨，我知道了。”宋九兮点了点头。 晚膳的时候，燕述白依旧胃口不好不能吃什么东西，宋九兮身上有伤，辛辣东西也不能吃。她看着她面前摆的跟燕述白面前一样的药粥，脸色恹恹的， 这是人能吃的东西吗？ 她看看旁边站着的青姨，又不敢说话。小姑娘低着头，长长的鸦睫垂着，在脸上投下一层朦胧的阴影。 她跟个猫似的，小口小口喝着粥，勺子慢不经心地搅着。 忽然她腿边被戳了一下，她偏过头就见燕述白的手指放在她膝盖的位置上。 她疑惑地看着他，这是要干什么？ 燕述白修长的手指在宋九兮的腿上慢慢地开始划圈，随着笔画成型，宋九兮疑惑的眼神慢慢亮了。 燕述白写完还舍不得抽手，小姑娘却扒拉两下将粥喝完了，然后眼睛亮晶晶看着他。 燕述白收回了手，在宋九兮催促的眼神下喝完了。 用完膳后，宋九兮忙推着燕述白往屋里走。这时念巧将他们两人要喝的药端来了，宋九兮一把端过喝完，然后看向燕述白。 燕述白问到药味，脸色一白。宋九兮跑进屋里将她白天买的蜜饯拿了出来。 “吃这个就不哭了。” 在宋九兮的催促下，燕述白咬着牙将药喝完，他从来没喝药这么干脆过。 等回到了屋里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宋九兮忙问：“千层酥呢？在哪？” 燕述白勾起唇说：“我骗你的，没有千层酥。” 小姑娘的眼睛微微睁大，然后倏地冷了下来。 燕述白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忙将怀里的千层酥拿了出来。 宋九兮眼眸一亮，接了过去。她拆开油纸包，高兴地吃了起来。 燕述白好笑地看着她，眸光温润含笑。 宋九兮连吃了三块，才想起燕述白。她难得弯着眼睛，说：“谢谢。” 燕述白问：“谢谢谁？” “谢谢你啊。” 燕述白慢悠悠地问：“我是娘子什么人？” 宋九兮沉默了会儿，一边是好不容易吃到口的千层酥，一边是狡猾诓骗她的燕述白。 她衡量了一下，下定决心说：“夫君。” “哎。”燕述白笑着应，像是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第99章 莫不是燕述白的亲母 宋九兮的伤比燕述白的好养，她又被青姨压着休养了半个多月，实在躺不下去了。 这日她拿着淬云枪，到院子里耍了一套凌云枪法。 幸好她伤的是左手臂，并不影响她使枪。 一套枪法练完，她忽然想起之前燕述白答应她，能让她进枭衣卫的军营看看的事了。现在她伤好了，燕述白应该能兑现承诺了吧。 可她想起每次她要是有求于燕述白，燕述白总是勾着唇笑看她，眼角眉梢都带着戏谑，笑问她应该叫他什么。 宋九兮想到这里，她就不想去求燕述白了。 燕述白跟她说话时总是含笑不怎么正经的样子，让宋九兮又生气又无奈。而她又觉得自己为这点事跟燕述白生气，会显得很无理取闹。 宋九兮准备回屋里的时候，方珑从外面进来了。 “主子。”方珑走近说，“徐序的事朝堂上有消息了。” 宋九兮问：“圣上怎么处置的？” “禁军已经从永平府捉拿了萧成汝，如今已经将萧成汝压入刑部大牢。由三法司主审，锦衣卫协同审理。” “而且今日萧氏在永平府的这一支族人被人弹劾，弹劾理由是强抢民女、侵占土地，甚至在夏秋两季的税收上动了手脚，逃避了大量的税赋徭役，圣人已经命人扣押了萧氏一族。” “圣上今日还在早朝上训斥了端王，不过却是因他府中养了很多歌姬舞姬，说他不务正业，不思进取，罚他在府中静思。没有旨意，不许出府。” 宋九兮皱起眉，圣上训斥端王的理由竟跟徐序的案子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因为萧府的事训斥他。 宋九兮问：“那德州兵备道的事呢？圣上没处置吗？” “没有，今日早朝根本没提这件事。” 宋九兮狠狠地皱起了眉，圣上训斥了端王却放过了太子。 太子勾结地方，私调兵备道，谋算端王的事，圣上也不准备责怪他了？ 宋九兮心里沉了下来，若是如此，赵鸿钧这个太子之位只怕不好动了。 但让宋九兮意外的是，第二日早朝圣上就训斥了太子。 而训斥理由竟是私交大臣。 这个大臣还是苏名轩，太子私下以逝世太子妃的名义联系苏名轩，却被苏名轩告到圣上那。 太子辩解不得，同样被圣上罚闭门思过，没有旨意，不许出太子府。 而对德州兵备道的一干人斥的斥、贬的贬、流放的流放，一丝都没有手软。 一个太子，一个皇子，圣上同样斥责又同样惩罚，帝王平衡御下之术明显无疑。 宋九兮忽然反应过来了，如今的圣上才刚过不惑之年。即使已立太子，但对于正值壮年的天子，还是打下一国江山的天子，这个时候是绝对不会放权的。 不管是太子还是端王，他都不会让哪一方的势力更强大。 只有两方平衡制约，才不会有人来抢他的皇位。 宋九兮一下子醍醐灌顶，她之前一直想对付赵鸿钧，认为只要把赵鸿钧扳下去即可，但现在看来除非赵鸿钧谋逆，否则圣上是不会撤掉这个太子的。 宋九兮拧起眉，问：“今日早朝上还有其他事吗？” “圣上让贤王去户部任职了。” “贤王？”宋九兮一愣。 不怪宋九兮一愣，朝堂上的其他人也没想到。 贤王出身低下，母妃只是一个宫女，这些年也从来不涉朝堂上的事，一心扑在书画上，是个富贵闲人。 圣上这个时候将贤王拎出来，但凡是敏锐的人都猜出是怎么回事。 但贤王身后没有任何势力，若是没有圣心保着，刚入朝堂就会被太子和端王的人撕成两半。 但圣心若在贤王身上，朝堂上的格局就要变一变了。 宋九兮准备去得云楼一趟，她有些事要让付辰云安排一下。 这时，他们院子对着燕府方向久不开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宋九兮使了一个眼神，浮翠走上去打开了门。 门口一个丫鬟问：“少爷和少夫人在吗？”m.qqxsnew 浮翠堵着门问：“什么事？” 那丫鬟想进来被浮翠挡住了，她愤愤地说：“大夫人请少夫人去给大小姐添妆，明日是大小姐出嫁的日子，少夫人作为大小姐的嫡亲嫂子，总不能一样都不出吧？” 浮翠问：“你是哪里的丫鬟，我怎么没在府中见过你。” “哼。”那丫鬟冷哼一声，说，“我是小王爷的人，小王爷知道王妃在燕府中备受欺负，所以才让我们护在她身边。王妃以后有我们小王爷，看在这京城里还有谁敢欺负我们王妃。” 丫鬟声音越说越大，就是故意说给宋九兮听的。 自从燕述白将通往燕府的这道门关了，她都快忘了跟燕府有关的事了。 没想到这么快，燕月晴就要出嫁了。 即使她之前留在康瑞王府，但到了出嫁之日，还是要回到燕府。 但让宋九兮意外的是，丫鬟口中的大夫人，莫不是燕述白的亲母。 想起白云道长跟大夫人的关系，宋九兮走了出去，说：“前面带路。” 那丫鬟上下扫了她一眼，冷笑：“少夫人也不带点东西吗？今天京城中的贵女可都来给王妃添妆了。” 她早听王妃说了，燕府中除了二夫人和二小姐，就这个新嫁进来的少夫人，多次欺负他们家王妃。 小王爷可是交代了，有他们康瑞王府撑腰，绝不能让王妃受委屈。 宋九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吩咐浮翠回去将她屋里台面上的一个首饰盒拿过来。 那丫鬟见到寒酸的首饰盒，冷哼一声转身在前面带路。 宋九兮跟着丫鬟走过去，快走到一处院子的时候，浮翠忽然问：“这不是二小姐的院子？你带我们来二小姐的院子做什么？” “什么二小姐的院子。现在这是我们王妃的院子，我们王妃出嫁当然要从最好的院子里出门。” 丫鬟说得趾高气扬，三日前她们护送准王妃回燕府，就要了府里最大最好的院子。 虽然二夫人不想给，但她却不得不给。 那个跟自己表哥私通，被一顶轿子送出去的燕月凝，怎么有资格住这么好的院子。 以后这个院子就是她们王妃的院子了，即使王妃出嫁了，也没人敢动。 第100章 宋九兮怎么比得上我 宋九兮和浮翠都没说话，跟着走了进去。 等到了燕月晴的屋子外时，才发现一屋子里都是人，而且都是京城中各家贵女。 宋九兮扫了一眼，大部分她都不认识。但宋晚晚还有她身边的几个小姐妹们，宋九兮却熟得很。 宋晚晚看到她，脸色微变。不过想到前些日子，宋若羽不愿跟宋九兮回去，宋九兮脸色难看的样子，她又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些日子她过得舒心多了，之前满京城议论她剽窃他人诗书的事又慢慢平静了下去，她跟林安彦的婚事马上要退了，而且宋九兮还吃了瘪，想想她就痛快。 宋九兮却只是扫了宋晚晚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屋里靠窗的人身上。宽敞明亮的喜房里，却坐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女子。 女子冰肌玉骨，容貌倾城。有她在，屋子里其他人都被衬托得黯然失色。 宋九兮看到那张跟燕述白有八九分相像的脸，顿时明白她是何人了。 而且她身上还穿着纯色的灰袍，全身上下没一件首饰，只有手上抓着一串佛珠。垂眉敛目，绝色倾城。 “嫂子，您来了啊。”燕月晴忙迎了过来。 宋九兮收回目光，拿过浮翠手上的首饰盒，递给燕月晴。“恭喜你了。” 燕月晴笑着接了过去，嘴上说着：“嫂子来了就好，我还以为嫂子不愿见我呢。” 宋九兮看着她，笑了：“怎么会呢，妹妹好不容易能嫁进康瑞王府，我这个做嫂子的也替你开心。” 燕月晴脸色一僵，她能嫁入康瑞王府手段并不光彩，这些贵女私下里没少嘲笑她。 可那又怎么样，只要她嫁入康瑞王府，就能摆脱在燕府里的处境了。 这不，燕月凝的院子如今不也是她的了？ 如今有小王爷护着她，整个康瑞王府都站在她身后，她再也不怕别人来欺辱她了。 她蓦地笑了，说：“妹妹想看看嫂子送给我什么了？你们也猜猜嫂子给我送什么？” 她回头冲身后的贵女们笑着说，眼底却闪过轻蔑之色。 宋九兮能有什么好东西，她不过也是侯府里不受宠的嫡女而已。跟她一样活得窘迫难堪，还非要在她面前装从容。 燕月晴最讨厌的就是宋九兮脸上的平静，仿佛那些受欺负的日子都不重要一样，显得她恨意汹汹，面目狰狞。 燕月晴随意地打开首饰盒，想着宋九兮要是随便拿便宜东西来糊弄她，她一定要好好嘲笑宋九兮。 “这是什么？”有人惊咦一声。 “一个木簪子？还这么简陋，上面连木棱子都没打磨平。” “是啊，不说金簪子的，作为嫂子一个银簪子都出不起吗？” 宋晚晚一笑，看似解释实际上讥笑地说：“你们别这样说我姐姐，姐姐也不容易。姐夫从来没给过姐姐银子，姐姐自己都没有首饰戴的。” 众人一看，果然宋九兮身上也干干净净，除了头上一支木钗，再没有其他首饰了。 各家贵女就算再拿不出手，也会戴点首饰。像是这种场合，大家更是争相斗艳，拿出自己最好的首饰，恨不得戴满全身。 这宋九兮莫不是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了吧？不然怎么这么寒酸！ 燕月晴见众人窃笑，目光鄙夷。她笑着说：“嫂子送什么我都喜欢的，不过以后嫂子要是没有东西就不用送了，其实妹妹首饰如今太多了，小王爷给了我很多首饰呢，我就是戴一辈子都戴不完的。”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羡慕地捧着她起来。 宋九兮看着她们冷笑一声，正待她说话的时候，一个温和又不失力量的声音响起：“这是当年圣上在永州起事的时候，砍掉前朝肃王最喜欢的一株合欢树并亲手制成的簪子，整个大衍也就五支。” 十五年前，当今圣上就是在砍掉合欢树，杀了鱼肉百姓的前朝肃王，才收拢民心，一举起事的。 对于当年的事大家口口相传，当朝史官更是大书特书，她们这些人当然也知道。m.qqxsnew 满屋子刚才还在嘲笑的人，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一下子停了口。 众人看向窗边的女子，又看向燕月晴手上的木簪子。这支簪子她们也知道，只是不曾见过而已。 据说圣上举事成功后，亲手做了五支簪子。如今这簪子一支在皇后手上，一支在萧王妃，一支在长公主手下，剩下的两支却不知在何处。 没想到这么珍贵的簪子，宋九兮手里竟然有一支。 燕月晴脸色难看，她好像从宋九兮眼里看到了浅薄无知的自己。 宋九兮一定是在嘲笑她！一定是的！ 燕月晴说：“若真是当今圣上亲手制的簪子，宋九兮你怎么会有？这支簪子不会是假的吧？” 宋九兮像是看智障一样看着她，说这支簪子珍贵的是燕月晴的娘亲，又不是她。 燕月晴瞪着她干什么。 宋九兮说：“你说假的便是假的，不如你把它掰断了试试。” 反正宋九兮记得，以前娘亲说过，她一直想将这支簪子烧了。 宋九兮在知道圣上对她娘亲的态度有异后，就不想存着这样的东西。这簪子除了有个名声，其他什么用都没有。 毕竟这簪子实在丑得很，娘亲当年就很嫌弃。 “宋九兮！”燕月晴看着宋九兮就怒了起来。她不明白宋九兮为什么要送一支这样的簪子，她不想承认这支簪子是真的。 燕月晴冷笑地说：“这肯定不是，宋九兮不会是你从哪里弄来的，故意说是圣上亲手制的簪子吧？” “是啊，这肯定不是真的。”其他人反应过来了，纷纷附和。 宋九兮耸了耸肩膀，倒是希望燕月晴直接将簪子毁了，那时圣上要是怪罪可不能怪在她头上了。 “月晴。”窗边的女子动了，她走过来平淡地看了一眼燕月晴。 燕月晴看到她，眼睛就红了，同时脸上更怒了。咬牙问：“娘，你为什么要替宋九兮胡说？！” 燕大夫人被质问，脸色也平淡，她偏头对旁边的侍女说：“去，把我那支簪子拿过来。” 没一会儿，侍女就回来了。她打开了手中的盒子，露出跟燕月晴手中一模一样的一支合欢簪子。 燕月晴脸色唰地白了，一会儿后又像是想到什么，脸色陡然怒红了。 燕月晴再也忍不住了，怒声问：“娘，这是那人……送你的？我明日就要出嫁了，你为什么不给我当嫁妆？难道你还要留给你的儿媳妇吗？！” “就凭她宋九兮也配！我以后可是康瑞王妃，宋九兮怎么比得过我，她嫁的不过是一个快死的残废而已！” 第101章 燕月晴算个什么东西 燕月晴吼完，屋里静了静。 喜房里鸦雀无声，各家贵女都不明白燕月晴怎么忽然歇斯底里起来，但不影响她们坐着看戏。 燕月晴从受人欺辱的嫡女一朝变成康瑞小王爷的准王妃，她就没少在她们这些人面前得意。要不是看在康瑞王的面上，她们今天也不会来给她添妆做脸。 燕月晴也知道自己失控了，在这些贵女面前丢脸了。 她脸色变了变，又强行撑起镇定的脸色。但在看到对面两人脸上平静到漠然的脸色时，她的镇定保持不住了。 她脸色微微扭曲，手指死死掐着掌心。 燕大夫人神色漠然，燕月晴的话没有影响她分毫。她手上依旧转着佛珠，眼神无悲无喜。 而宋九兮神色更是冷淡，燕月晴所说的话她根本不放在心里。不过燕月晴如此说燕述白，宋九兮神色一冷。 “妹妹可记得你口中快死的残废是你亲哥哥？妹妹如今攀了康瑞王府的大门，是看不上燕国公的人了。” “放肆！”燕月晴身边的康瑞王府丫鬟怒喝，“小王妃也是你能置喙的。” 宋九兮冷笑一声：“妹妹还没嫁入王府里，就有人护着了，想必康瑞王府也不在意妹妹是嫌弃人残废的。那你们回去可要告诉你们老王妃了，等妹妹嫁进去，小舅爷恐怕要从王府搬出来了。” 宋九兮看着燕月晴变了的脸色，似笑非笑地说：“不然小舅爷以后可要被妹妹嫌弃了。” 宋九兮所说的小舅爷是康瑞老王妃唯一的弟弟，当年战乱时失去了一条腿，一直住在康瑞王府。小舅爷一辈子未娶，老王爷和老王妃更是心疼他，于是府里上下都把小舅爷当作主子看待。 如果燕月晴在出嫁前传出看不起双腿残疾的人，那到了康瑞王府，老王爷和老王妃心里就有了疙瘩。 燕月晴还没想通宋九兮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身后的两个丫鬟的脸色却变了变。 她们是康瑞王府的人，自然知道老王妃有多么宠爱心疼这个弟弟。若是燕月晴容不下小舅爷，老王妃第一个饶不了她。 “宋九兮你乱扯什么，我说的是燕述白和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燕月晴怒声说。 宋九兮轻笑了一声，旁边的燕大夫人忽然拿过燕月晴手中的首饰盒，将其放回宋九兮的手里。“这簪子太贵重，作为添妆并不合适。我这串佛珠就替你哥和你嫂子，送给你做嫁妆。” 燕月晴一下子抓起佛珠，重重扔在地上。“一串破佛珠也想拿来糊弄我！娘，我还是不是你女儿？平时你从来不管我就算了，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你都不给我脸？” 褐色的佛珠手串摔在地上，顿时断裂成一个个散落的珠子，敲在地面上叮咚作响。 燕大夫人垂着眼说：“我管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燕大夫人说完，转身出去。宋九兮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留下的燕月晴脸上青红交加，她再想维持脸面，但已经在众贵女面前失去的脸，如何都捡不回来了。 她索性不装了，阴着脸坐在镜子前。其他人见状，戏也看完了纷纷告辞离开。 “疼死了，你怎么办事的！”身后的梳发丫鬟扯痛了她的头发，燕月晴一怒之下一巴掌扇了过去。 康瑞王府的这几个丫鬟都愣住了，从花朝节后燕月晴进康瑞王府时，小王爷就指派她们几个一直伺候她。她们还觉得自己倒了大运，能伺候未来的准王妃。 王妃在她们面前一直是温柔可人的样子，不说小王爷心疼了，就是她们看了也觉得心疼，她们可从来没看过她这副恐怖的模样。 但今日燕月晴露出的样子，却让她们震惊不已，甚至隐隐发寒。 燕月晴看到几个丫鬟脸色不对，立马反应过来了。她正想说点什么，这时燕月凝从外面进来了。 一看见燕月凝，燕月晴脸上的神色更加掩盖不住了。 相比宋九兮，她更恨燕月凝。如今她嫁得比燕月凝好，又抢了燕月凝的院子，她故意发了帖子让燕月凝来给她添妆，就想看燕月凝嫉妒的眼神。 刚才大家都来了，燕月晴没看到燕月凝来，还以为她故意躲着不敢来呢。.qqxsΠéw 这会儿燕月凝趁着大家都走了才来，想必是没有脸面面对曾经她的小姐妹。 “二妹，你终于来了。”燕月晴坐着没动，阴阳怪气地说。 燕月凝脸色一僵，看着燕月晴坐在自己曾经坐着的梳妆台边，愤怒和恨意一下子涌了上来。 “这是我的房间，我住的地方！燕月晴你给我滚出去！”燕月凝愤怒地往燕月晴走去，却被她身边的丫鬟一把拉住了。 “小姐，你忘记了夫人怎么跟你说的了，小姐你冷静一点。” 燕月凝想起燕二夫人刚才跟她说的话，其实她早就来了，她是来找燕月晴算账的。燕月晴算个什么东西，敢抢她的东西。 但她刚进府就被母亲拉进了她的院子，母亲让她忍忍。如今燕月晴是康瑞小王爷要娶进府的人，她能忍一口气则忍一口气。 至于以后燕月晴能得一辈子宠吗？到那时她们再来收拾她也不迟。 燕月凝被劝了一通，渐渐冷静了下来。可如今看到燕月晴得意的样子，她只想上去撕裂她的脸。 不过一个摇尾乞怜的贱人，还想霸占她的东西！ 看着燕月凝瞪着她，燕月晴大笑了起来。“二妹妹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小王爷宠爱我，要我从府里最好的院子出门，我一看可不就二妹的院子最好嘛。我一说小王爷就帮我要过来了，以后就算我回来，这也是我的院子。二妹想来，也可以来坐坐。” “燕月晴你这个贱人！”燕月凝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去狠狠扇了燕月晴一巴掌。“你以前不过是跟在我后面的一个奴才而已，我不要的东西才有你的份。就凭你也敢骑到我头上，今天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燕月凝薅住燕月晴的头发，狠狠又甩上两巴掌。 燕月晴被打愣住了，以前被燕月凝时时殴打的记忆涌了上来，她惊恐地大叫起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把她拉开！” 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丫鬟像是回过神来，忙出手去拦燕月凝。 但不知怎么的，她们四个人也没拦住燕月凝，燕月晴精心梳好的头发被她薅下来一大块。 燕月晴痛的大叫，一时屋里乱了起来。 半晌后燕月凝被拦开了，燕月晴头发衣衫都被扯得跟疯子一样子，她瞪着燕月晴大喊：“你们给我打死她！我今天就要她的命！” 几个丫鬟踌躇了一下，旁边有个丫鬟说：“王妃，明日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了，不宜见血。” “啪”地一巴掌，燕月晴打完，怒声说：“你们谁不动手，我就禀告小王爷将你们卖到勾栏院去。” 几个丫鬟无奈互相对视一眼，朝燕月凝走去。 第102章 燕月晴毁容了 “燕大夫人。” 宋九兮忽然叫住前面的人，燕大夫人回过头看向她。 这样容貌倾城，又气质淡漠的人，打眼看上去还以为是世外谪仙，不染凡尘。 而且这样气质出尘的女子真的很难想象，会与其他男子偷情。但若是燕述白的父亲和燕月晴的父亲不是一个人，那恐怕偷情还不止一次。 但宋九兮看着眼前的人，“偷情”两字实在不适合放在此人身上。 “燕大夫人。”宋九兮走到近前又喊了一声。 燕大夫人看着她，淡漠的仿佛不属于人间的眼眸慢慢露出了点温色。 “你也可以叫我一声母亲。” 宋九兮一愣，想着她如今可不就是燕大夫人的儿媳，叫一声母亲确实没错。 “母亲。”宋九兮乖乖叫了。 燕大夫人忽然笑了出来，说：“要是江君知道你叫我母亲，不知道会怎么想。” 宋九兮讶异：“你认识我娘？” “何止认识，你娘非常讨厌我。” 宋九兮：“额……” 燕大夫人继续说：“你娘说我是红颜祸水，像我这样的女子要是没有能力，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宋九兮不知道她娘说话这么毒呢，关键她娘早早得罪了她婆母，这可怎么办？ 宋九兮还想试试燕大夫人对燕述白的态度呢。 难道燕大夫人真能眼睁睁看着燕述白毒发而亡吗？ “我娘她就信口胡说的，她自己不也长得挺漂亮的，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死的。”宋九兮这个时候只能对不起自己娘亲了。 燕大夫人愣了一下，说：“你这是在夸你娘呢，你娘是怎么死的？” 宋九兮说：“据说是中毒身亡，不过也许是病死的。” 燕大夫人这次愣的时间更久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你来找我是因为燕述白？” 宋九兮顿了一下，点头：“是，母亲认识白云道长是吗？” 燕大夫人淡淡地说：“他们的事我不插手。” 宋九兮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怒气：“母亲知道是什么事吗？” “我不需要知道，我早已不过问红尘了。” “母亲这话不对吧，若是早已不过问红尘，为何今日会出了佛堂？” 旁边的嬷嬷看不下去了，质问：“少夫人，您怎么跟大夫人说话的？” 燕大夫人摆了摆手，冷漠地说：“你跟你娘亲真像，一样咄咄逼人。”浑身都带着刺，割着人生疼，让人讨厌。 “母亲既然都出来看了女儿了，那是不是也去看看快要死了的儿子，不然下一次母亲出来看到的可就是躺在棺材里的儿子了。” 宋九兮说完，觉得自己语气太冲了。她深呼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若是单纯从外人的角度来欣赏，不染红尘的燕大夫人美的不可方物，甚至想保护她，不让她沾染俗物。 可她站在燕述白的角度上，就无法忍受一个母亲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死去。 十三年未出佛堂的燕大夫人在燕月晴快出嫁的时候，还是出来了。 这说明燕大夫人并不是对子女没有感情，那她怎么可以做到无视燕述白的死亡。 “我不会去的。”燕大夫人冷淡地说，“不过我有句话要麻烦你带给他。” 宋九兮皱眉：“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跟他说？” 燕大夫人说：“你说也是一样的，他懂我的意思。” 宋九兮缓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想说什么？” “你回去跟燕述白说，让他搬离燕府，以后国公府的爵位跟他没关系，让他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宋九兮气笑了，冷声说：“燕述白他不会稀罕这个国公的爵位。” “那就好。” 燕大夫人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宋九兮气得火冒三丈，她就没见过这么不在乎自己儿子生死的母亲。她要是把这话带回去，燕述白会怎么想。 十四年未见的母亲，一出来就告诉他不要妄想国公府爵位？ 青姨之前跟她一起出来的，这会儿看她这么生气，忽然笑了。 宋九兮瞪大了眼睛：“青姨你怎么还笑的出来？” 青姨说：“我不是笑别的，只是觉得小姐遇到跟姑爷有关的事，就会克制不住地生气。” 宋九兮怒气收了点，问：“有吗？” “宋文智这些年同样对小姐不管不问，但小姐对宋文智也没有这么生气，但如今换成姑爷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宋九兮皱起了眉，说：“这不一样。” 青姨看向旁边的浮翠：“怎么不一样？浮翠你说呢？” 浮翠想了想认真地说：“夫人平时都很冷静，遇事也很沉稳，很少有这样控制不住怒气的时候。” 青姨笑开了，她家小姐还没想通呢。 要是个不重要的人，小姐能这么生气？ 宋九兮觉得青姨眼神怪怪的，难道是她太不冷静了？ 想想也是，燕大夫人跟燕述白的事包括燕府的事，她都不是太了解。她只是凭着自己一腔情绪为燕述白生气，也许燕述白和燕大夫人之间，有什么她不了解的。 宋九兮沉下心来，准备回自己的院子里。这时候忽然有两个丫鬟神色惊慌地跑了出去，宋九兮一愣，这不是跟在燕月晴身后康瑞王府的两个丫鬟吗？ 青姨给浮翠使了一个眼神，浮翠忙过去打听。 等她回来的时候，她说：“夫人，大小姐的脸被二小姐划伤了，如今康瑞王府的人都来了，说要给大小姐做主。” “燕月晴毁容了？”宋九兮倒是没想到，不过她一旦毁容，康瑞小王爷就不知道怎么想了。 明日还是他们成亲的日子，康瑞小王爷能迎一个毁容的女子过门？ 燕月晴就是靠这一副娇弱的美貌在花朝节上赢得了小王爷的心，如今她一毁容，怕是什么都没了。 而此时，燕府布置喜庆的房里，燕月晴趴在桌上埋头大哭。 第103章 早晚让燕府的人付出代价 康瑞小王爷听到消息骑上一匹马就跑了过来，哪还顾得上新婚之前，新郎和新娘子不能见面的事。 好好的喜房如今乱糟糟的，桌椅倒在一边，桌上的茶壶和瓷杯都碎在地上。 “月晴。”小王爷一进来看到伏在梳妆桌上哭泣的燕月晴，顿时心疼坏了。 小王爷走到燕月晴身边，扶着她的肩膀想看看她。 燕月晴死活不抬头，颤动的肩膀下传来声声绝望的哭泣声。小王爷心如刀绞，猛地回头质问：“本王让你们守着小王妃，你们是怎么干事的？！” 四个丫鬟一齐跪在屋里，她们神色惶恐，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生成这样了。 燕月晴要她们打死燕月凝，她们四个迫于压力将燕月凝抓住了，可没想好怎么出手的时候，燕月凝忽然挣脱了她们。冲到桌上的绣盒里拿了一把剪刀，直奔燕月晴而去。 燕月晴根本没有防备，急急后退的时候倒在了地上。而燕月凝直接骑在她身上，用剪刀在燕月晴脸上狠狠划了一下。 随后燕月晴就惊叫了起来，她们忙去将燕月凝拉开了，但此时已经迟了。 燕月晴捂着脸躺在地上大叫，在新婚前一天被人划破了脸，毁了容，这对女子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几个丫鬟吓坏了，忙奔去康瑞王府。 等小王爷一来，她们自觉跪在地上，她们知道她们自己完了。 即使燕月晴毁容了，但此时小王爷对她正是最爱的时候。小王爷心心念念要将人娶回家，于是派她们守着，可怎么想到还是出事了。 即使以后燕月晴会失了宠爱，但现在她们的命是保不了了。 一时丫鬟们恐惧地匍匐在地上，小王爷大怒，在问清了事情来由后，对燕月晴说：“月晴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回公道。” 燕月晴听到这声音更是哭泣不停，瘦弱的肩膀抖动得让人心疼，这时太医也请来了。 小王爷忙把太医拉到燕月晴身边：“秦太医你一定要治好我的夫人。” 太医忙点头，但燕月晴还是不抬起脸来。 小王爷又心疼又生气，只得低声哄着：“月晴你的伤给太医看看好不好？” “不好，难看死了。”燕月晴呜呜地哭，心里恨透了燕月凝的同时又一阵阵害怕。 小王爷要是看到她的脸，不喜欢她了怎么办？ 失去了小王爷的宠爱，难道还要让她过回到之前生不如死的日子里吗？ 她不要！她不能没了小王爷的宠爱。 小王爷心急，又不舍伤害燕月晴，于是在她耳边更温柔地劝说，燕月晴只是哭。 旁边的太医说：“燕小姐，时辰拖得越长，对伤口恢复越不利，还是尽快让微臣瞧一瞧的好。” 燕月晴肩膀顿了一下，哽咽地说：“王爷，您能不能先出去？月晴不想王爷看到月晴不好看的一面。” “月晴你怎样都是好看的。”小王爷说完，见燕月晴依旧不抬头，于是只好出去。 但他出去后，对于始作俑者燕月凝是恨之入骨。燕月凝触到他的眼神，肩膀一缩。 她被燕二夫人罚跪在院子里，燕二夫人也等在一旁。对于女儿闯下的祸事，她一听到消息，立马将人押在院子里跪下。 这不是跪给燕月晴那个贱人的，而是跪给康瑞王府看的。小王爷和燕月晴的婚事是圣上亲口御赐，如今燕月晴在他们府上出事，康瑞王要是闹到圣上面前，他们国公府也没有好果子吃，到那时她的女儿就遭殃了。 想到燕月晴那个贱人，如果不是她心机深沉攀上康瑞王府，哪有今日的麻烦。 燕月晴不过一条贱命，早知道就应该早早划烂她的脸，免得她出去乱勾引人。 小王爷气急之下，一脚踹在燕月凝的心口，燕月凝猝不及防被踹到在地。 “贱人，本王的人你也敢伤害！”小王爷怒目而斥，抬脚就要将燕月凝踹死。 燕二夫人吓坏了，忙拉住小王爷的手臂。“小王爷息怒，小王爷息怒！月凝她不懂事，跟月晴玩闹的时候过了分，我已经狠狠罚她了，您看……” “本王早就听说月晴在府中受尽姐妹欺辱，没想到月晴都快嫁进康瑞王府了，你还敢对她动手？你这样的蛇蝎女人，就该乱棍打死！” “娘，娘救我！”燕月凝吓得躲在燕二夫人身后。 她一时怒火冲上心头，划了燕月晴的脸，她一点都不后悔，她觉得痛快得很。 可如今看小王爷欲要她偿命的样子，她怕了。她死死抓着燕二夫人的衣衫，不敢放手。 这时燕国公和燕北恒都进来了，燕月凝看见人立马爬起来跑到燕北恒身后。“二哥你快救我，小王爷要杀了我！” 燕北恒忙将燕月凝护在身后，燕国公见状皱了皱眉。 “小王爷，这里是国公府内宅，小王爷直接带着一群人闯进来不太好吧？”燕北恒看看周围康瑞王府的侍卫，脸色不太好地说。 “本王要是不进来，怎么知道你们府里原来这么龌龊。今日本王要这个蛇蝎女人给月晴偿命，你们谁敢拦着？”小王爷平时骄纵霸道惯了，只有在燕月晴面前他才是温柔的一面，对上国公府这些人他丝毫不怕。 “燕月晴脸上不过划了一道口子，你就让我给她偿命？”燕月凝这会儿胆子大了，怒声说，“就她也配？” “月凝放肆！”燕国公斥喝一声。 燕月凝不敢说话了，燕国公却不得不护着燕月凝。上次燕月凝被燕述白送到李府的事，他没替他们做主，已经让燕北恒跟他离心了。 如今不能一再让燕月凝这个蠢货毁了这么多年他培养的人。 燕国公吩咐：“将二小姐关进柴房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二伯。”燕北恒不满地喊。 燕国公对小王爷说：“小王爷，月凝犯了错那也得由我们国公府来处置。明日就是小王爷和月晴的大喜之日了，今日就不宜见面了。来人，送小王爷出府。” “你们谁敢？！我要是走了，你们定不知道会怎么欺负月晴了。” 燕国公给府里侍卫一个眼神，侍卫拥过来围住小王爷和他身后的人。小王爷没想到燕国公这么大胆，竟然直接将他赶出了燕国公府。 小王爷被请了出去后，燕国公走进燕月晴的屋子。这时太医刚给燕月晴看好伤口，给她开了一副药方后准备离开。 燕国公命人将太医送出去后，走到燕月晴床边。燕月晴脸上蒙着一层白纱，隐隐约约能看到白纱下的伤口。 “你干的好事，要不是你勾引小王爷也没今日的事。”燕国公一巴掌扇了上去，燕月晴不可置信捂住了脸。“爹？” 燕国公阴沉着脸说：“你要是识相点，就乖乖待在这里等明日嫁出府。你也知道你现在毁了容，小王爷不知道能疼你几日。要是小王爷嫌弃你了，国公府还能给你撑腰。但你要是纠缠哭闹不停，以后你就不用回国公府了。” 燕月晴听完咬碎了牙，满腔恨意让她牙齿都在打战。 “所以，”她抬起头，红着眼问，“就这么放过燕月凝了？”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燕国公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警告了她之后他才离开。 燕月晴坐在床边，恨意滔天。她死死抓着床单，眼中通红一片。 她早晚要让这些人！让燕府的人付出代价！！！ 第104章 这么多年，你知错了吗 燕国公从屋里出来，燕二夫人忙走上前：“大哥，月凝她身体这么弱关在柴房她怎么受得了啊。” 燕北恒也在旁边说：“大伯妹妹在李家过得一直不好，前些日子还生了病，不能关在柴房里。” 他们母子俩敢这么说，是知道燕国公根本没把燕月晴毁容的事放在眼里。以前就算燕月凝将燕月晴快打死了，燕国公看了也只是冷淡地收回目光。 果然燕国公说：“一会儿你们把她接出来，记得以后让她别惹事。” 燕二夫人忙说：“大哥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管教管教月凝。月凝本就懂事，她以后一定不会了。” 燕国公点了点头，虽然心里对燕月凝数次犯蠢引得燕北恒分心不满，但只要燕北恒不犯蠢，知道承担国公府职责就可以了。 当晚燕月凝就被燕二夫人接了出来，燕二夫人心疼坏了，亲手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而燕月晴的新婚屋子里，却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过来。 明明今日最热闹的应该是她屋子，但这满府的人却没有一个在乎她。 燕月晴坐在阴暗的床边，窗外的冷风吹进来，新挂上的红色帘幔乱舞起来。丫鬟推门进来，屋里唯一的烛火晃动了一下，映照着燕月晴恨怨交织的一张脸如鬼脸一般。 丫鬟大叫一声，惊得甩了铜盆慌张了跑了出去。 * 与此同时，国公府西北角的偏院里。 这里常年关着门，只有一个嬷嬷进出，府里其他人对这里都避之如蝎。 但今晚燕国公却沉着脸推开了门，老嬷嬷讶异地迎上来行礼。“国公爷。” 燕国公理都没理，大步往前走，老嬷嬷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于是满脸忧虑地跟在后面。 燕国公一把推开门，屋里佛堂上点着的烛火闪了一下，蒲团上跪着念经的人慢慢睁开眼。 老嬷嬷还想进来，却被燕国公关上门挡在外面了。 燕国公走到燕大夫人面前，沉着脸问：“你今天出门了？” 燕大夫人垂着眼，“嗯”了一声。 燕国公脸一沉：“那你没去找燕述白？” “没。” “盛明雪！”燕国公大怒，他一把扯过盛明雪的衣领，将人从蒲团上提了起来。“你忘了我说的话了？我让你给燕述白下药你为什么不下？燕述白必须死！” 燕大夫人神色淡淡：“你放心，我会跟他说，让他放弃爵位搬出国公府。” 燕国公怒声说：“我要的是燕述白的命！” “他中了七霜雪的毒，早就命不久矣了。”燕大夫人口气已经冷淡，“你不用怕他。” “我怕他？”燕国公冷哼一声，将盛明雪推开。 盛明雪理了理被扯乱的灰袍衣襟，重新跪倒蒲团前。佛堂里明亮的烛火照亮她没有被岁月侵蚀了一张倾城面容，燕国公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后脸色沉得更很了，眼底眸色更加复杂。 燕国公忽然问：“燕述白会听你的话？” “会的。” 燕国公不信，但燕大夫人说：“就像两年前我将七霜雪送到徐天手里，他即使怀疑那盏茶里有问题，但他还是喝了下去。” 燕国公眉头拧紧眉，随后想到七霜雪的毒无人能解，又很快释然了。 他看着盛明雪无悲无喜的一张脸，忽然问：“这么多年，你知错了吗？”.qqxsΠéw 盛明雪没回答，燕国公更怒了。“盛明雪，我问你，你知错了吗？！” 盛明雪答：“妾不知道错在哪里了。” 燕国公怒目切齿，一把将佛像前摆的祭品通通摔了。“盛明雪你没错？你没错，难道错的人是我？！是你勾搭别的男人，是你从来不把我这个夫君放在眼里。我八抬大轿将你娶回来，你就背着我偷人？偷的还是我拜的义兄！” 盛明雪闭上眼，神情无悲无喜，口中默默念着佛经。 燕国公怒火冲天，看着盛明雪平静的样子，他胸口仿佛有一把火在烧。 他忽然一把将佛堂上的佛像推倒了，佛像一倒，上面的帘幔牵扯到烛台，哗啦啦都倒了下去。蜡烛烧到了帘幔，火慢慢燃烧了起来。 火光中，盛明雪依旧脸色冷漠，一张绝色的脸透着让人心寒的慈悲漠然之色。 燕国公一愣，反应过来立马拉着盛明雪跑了出去。 等到他们出去，屋里的火已经烧了起来了。燕国公偏头想去看盛明雪有没有受伤，就见盛明雪双手合十，低垂着眼，嘴上默念着他听不懂的佛经。 老嬷嬷着急地冲外面喊：“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了！” 燕国公攥紧了手，咬牙切齿地问：“盛明雪，这个时候你也不忘念你的破佛经吗？！看来这么多年，你已经爱上了这里，准备在这里过一辈子是吗？” 盛明雪淡淡说：“人快来了，你回去吧。” “好，好。”亚国公只觉得自己在盛明雪面前是自取其辱，他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老嬷嬷站在盛明雪旁边，担忧地说：“夫人，老爷是不是又为了少爷的事……” 盛明雪“嗯”了一声，说：“你去给燕述白传个口信，那丫头不一定会告诉他。” 老嬷嬷道：“是。” * 燕府偏院走水的事，宋九兮洗漱完出来才知道，那是燕述白母亲住的地方。 听丫鬟们说，火已经灭了没有人受伤，只是佛堂被烧了。 宋九兮擦着头发，想着白天燕大夫人对她说的话，怎么跟燕述白说她还没想好。 实际上她并不准备跟燕述白说，燕大夫人既然对燕述白没有任何关心，那燕述白何必要去听她的话呢。 宋几兮将燕大夫人对于燕述白，类比成了宋文智对于自己，要是宋文智对她说这样狗屁不通的话，她肯定是不理的。 宋九兮这样想着，就见燕述白从外面进来了。 他脸上神色是冷沉沉的，眉间郁色很重，但在看向她的时候，一瞬间又笑开了。 “娘子。”燕述白走近，笑嘻嘻地说，“我给娘子擦头发。” 宋九兮想着正好自己不用动手，将布巾递给了燕述白。前段时间她胳膊受伤休养那么长时间，一直没动过武。 这两天重新拿起银枪，左胳膊还是有点发酸。 燕述白捧着宋九兮如黑色绸缎般的长发，慢慢擦着。两人谁都没说话，宋九兮懒懒地靠在床框上，眼神难得放松地盯着跳动的烛火。 燕述白忽然说：“娘子，我们搬出燕府吧。” 宋九兮猛地回头看他，燕述白笑着问：“娘子喜欢什么样的宅院，挑一个喜欢的我们住进去。” 第105章 风水轮流转 第二日天色微亮，丫鬟推门进去就见燕月晴已经坐在梳妆台前了。 “小姐？”大丫鬟忙走进去，朝身后的丫鬟们招招手，然后三四个丫鬟端着铜盆进来了。 这些丫鬟不敢出声，只低着头忙碌起来。 偌大的喜房内鸦雀无声，死一般地沉默着。明明今日是新婚大日，但包括新娘子在内，没有一个人脸上是笑着的。 “给我梳妆。”燕月晴忽然说。 喜房内没有梳妆婆婆，只能大丫鬟动手。这些丫鬟都是昨日小王爷没来得及处置的，如今她们只能胆战心惊地留在小王妃身边，希望能讨一条生路。 但在看到燕月晴脸上长长的疤痕时，大丫鬟手一抖，梳子掉在了地上。 燕月晴从铜镜中看着吓得呆住的丫鬟，语气森森：“帮本王妃梳妆，梳得好了你这条命我就留下了，梳得不好了……那你就自裁吧。” 大丫鬟还有身后的几个丫鬟全都跪下了：“王妃，奴婢一定好好服侍。” 燕月晴满意地勾起了一个笑脸，却牵扯到脸颊上的长疤，丑陋得像是一个狰狞的怪物。 燕月凝进来的时候，刚好见到燕月晴往脸上戴红纱。 燕月凝顿时笑了起来，“大姐，你不怕晚上小王爷摘下红纱，吓得不举了哈哈哈。” 燕月晴死死按住手心，燕月凝竟然出来了！ 昨日燕国公将人关进柴房里，可没一日就出来了。不对，很可能昨晚燕月凝就出来了！ 她被毁了容，可燕月凝却毫无损伤！他们连罚她都不舍得罚。 这就是燕国公府对她的态度！ “瞧瞧，你能嫁给小王爷又怎么样？还不是嫁过去就没了宠爱。燕月晴这就是你胆敢背叛我，脱离我掌控的代价！” 燕月凝带着几个丫鬟走进来，气焰嚣张地走到燕月晴身边。 康瑞王府的几个丫鬟这时可不敢再让燕月晴受伤了，忙挡在燕月晴身边。 燕月凝冷哼了一声，说：“你们护着她可没好处，一个失宠的王妃也不知道能在王府里活几日。” 丫鬟们不出声，燕月晴说：“二妹，我再如何也好过你嫁给一个好吃懒做的善表哥。” 燕月凝气结，怒声说：“燕月晴我早该打死你，要不是燕述白要我留你一条命，我早在你五岁那年就将你喂了狼狗了。” 燕月晴愣住了，她五岁那年燕月凝曾得了一条很凶的狼狗。狼狗吃生肉，据说人肉也会吃。 那时燕月晴有次不小心打破了燕月凝最喜欢的一个玉碗，燕月凝就让下人抓住她，要把她和狼狗关在一起，让狼狗吃了她。 燕月晴吓坏了，大声哭饶起来，但小小年纪的燕月凝非但没心软，反而兴奋起来。 在被拖进狼狗窝里的时候，燕月晴吓得昏过去了。 她以为她死定了，但她醒来却在自己屋子。她死里逃生一次，更不敢得罪燕月凝了。仟仟尛哾 可那次竟然是燕述白救她的吗？ 她记得那时燕述白好像要跟二叔去战场，她自小讨厌这个哥哥，别家的哥哥都能好好保护自己的妹妹，可她的哥哥对她从来都是很冷淡。 他为什么就不能像燕北恒对燕月凝那样，宠着她，保护她，让她过着跟燕月凝一样小公主的日子。 后来在她隐隐知道她和燕述白的父亲竟然都不是一个人，而燕述白竟然是那个人的儿子时，她的恨意和嫉妒就达到了顶点。 本来应该同样因为出身被人歧视，活得猪狗不如的人，却因为那个至高无上的人，获得了特殊的对待。 燕府里的人怕他，不敢得罪他，甚至是捧着他。 燕月晴以为自己会因为有这么一个哥哥，那些人也不敢欺负她了。可实际上，燕述白不管她，任她被那些人欺负。 即使燕述白曾经救过她，那又怎么样？ 如今他一样对她冷漠旁观，要是他真的在乎她，那为什么不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一个掌管五万枭衣卫的明枭将军怎么可能没有钱帛？连这一点当哥哥的心意都不愿意出吗？ 还有为什么不替她把燕月凝给杀了？！ 还不是跟燕府的人一样，冷漠自私，看不得她好。 燕月晴眼中恨意沸腾，燕月凝还在一旁说着讽刺的话。“要是今晚你就被小王爷赶出来，到时候记得来求我，妹妹一定好好“收留”姐姐。” 燕月晴忽然站了起来，朝燕月凝走去。 燕月凝以为她吓傻了，顿时大笑起来了，哪想燕月晴直接拽住燕月凝的头发，拿着剪刀从燕月凝的额头狠狠划到燕月凝的嘴巴上。 其他人都吓呆了，燕月凝愣了一下后，痛得大叫了起来。 “燕月凝风水轮流转，你也尝尝这滋味好不好？”燕月晴死死拽着她的头发，低下头笑着看她。 燕月凝只有一个想法，燕月晴疯了！ 等小王爷来迎亲的时候，燕月晴哭着跑进小王爷怀中。“小王爷，月晴太害怕了，妹妹还要拿剪刀来害我，幸好我躲过去了。而妹妹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将自己给划伤了，要不是这样，我就见不到小王爷了。” 燕月晴呜呜地哭，小王爷忙抱住她在怀里哄着，也不管礼仪习俗了，直接一把将燕月晴抱了起来往外走。 路上遇到赶过来的燕二夫人和燕北恒时，他压着怒气冷声说：“月晴从今日起就是我康瑞王府的人了，谁敢伤她，就是跟整个康瑞王府作对。” 燕二夫人和燕北恒脸色阴沉，却拦不住小王爷，让小王爷将人抱进了花轿里。 至于进了康瑞王府，老王妃如何不满这个儿媳折腾出来的一串事那是后话了。 但大喜之日，小王爷一系列失礼的事和刚进门的小王妃毁容的事，传遍了全京城。 各家好奇的都在议论，这小王爷是如何的深情，连这样的无盐女都愿意娶回家。 各府里的人都好奇这个小王妃以后出来走动，是不是都得戴着面纱了。那万一风大了，是不是还得捂住脸，不然露出来得多吓人。 这些燕月晴即使不知道，燕北恒也派人将外面的言论传到了燕月晴的耳里，以报她害燕月凝的仇。 只要小王爷厌弃了燕月晴，他们就会要燕月晴偿命。 当晚洞房的时候，小王爷担心屋里的燕月晴，已经无心应付外面的宾客了。 他连酒都没敬就进了喜房，这事被康瑞老王妃知道了，气得摔坏了手中的茶盏。 “去，派人把小王爷押到厅里，让他招呼好客人再回房。”老王妃一脸煞气，“那个狐媚子胆子太大了，今日这样的日子都敢勾的我儿失了礼数不说，还被全京城的人笑话，当真以为我儿能宠她一辈子？” “凝香、墨月，待会小王爷喝醉了，你们扶着小王爷回偏屋。今晚你们好好服侍小王爷早日诞下麟儿，本王妃就抬你们做我儿的妾室。”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喜形于色：“是。” 第106章 燕月晴是燕国公亲女儿 康瑞王府当晚发生的事情，本来大家并不知情。但小王爷第二日在两个丫鬟身边醒来，情绪一下子炸了。 他怒极要杖杀两个丫鬟，被赶过来的老王妃拦住了。 小王爷再闹也闹不过老王妃，被老王妃压着收下了两个丫鬟不说，还早早地将燕月晴叫到院里立规矩。 府中婆母立规矩这事在京城中屡见不鲜，哪家新儿媳都会受到点磨难，但这个康瑞王府的儿媳还没跪到半刻钟，就昏倒在赶过来的小王爷怀里。 这下小王爷闹得更狠了，直说老王妃要弄死她的儿媳。 老王妃当场就被气晕过去了，府上忙去请太医，这事也在京城传开了。 宋九兮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在得云楼了。今日燕述白拉着她出来看宅院，宋九兮一肚子疑问，都在燕述白含笑的眼神里吞了下去。 不用问，燕大夫人之后亲自将话传给了燕述白。 她看不出来燕述白是怎么想的，但他选宅院的时候可认真了。大到宅院位置大小，小到内里花园摆设。 宋九兮稀里糊涂跟他跑了一天，最后不干了。 她来了得云楼，她要吃饭。 燕述白笑着让人上了一桌菜，又派洛风去长乐街买了福记糕点回来才哄好了宋九兮。 他们在二楼吃饭，就听到楼下的人在讨论昨晚康瑞王府发生的事。 “听说昨晚小王爷压根没回去洞房，新娘子坐在屋子里一夜没睡。” “不过我说这个燕府大小姐真有点本事，能让小王爷对她这么死心塌地。” “什么有本事？她会的那些勾栏院里的红牌姐儿个个都会。小王爷就是太嫩了，没吃过好的，才会对这样的货色念念不忘。” “你找死啊，这可是燕国公府的大小姐？岂是你我能说的。” “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个燕大小姐出嫁前将自己的妹妹脸也划烂了……” “啧啧这一府的女子怎么都这样，以后可不能娶燕国公府的女子。” “你们想娶也娶不到啊，那可是国公府嫡女。” “给我我还不要呢，一个两个都是不检点的……” 楼下的人越说越淫秽，最后低着头碰在一起嘿嘿笑了起来。宋九兮皱起了眉，这些人还是书院的读书人，没想到背后议论起人来会这么恶劣。 宋九兮手上的筷子蓄上了内力，正当她准备投掷出去的时候，燕述白忽然按住了她的手。 “吃饭，别为这些人影响自己的心情。” 宋九兮看向燕述白，见他似乎一点真的不在意。 燕述白忽然问：“娘子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这么冷漠，不管燕月晴的事？好歹她还算我的妹妹呢。” 宋九兮摇了摇头，说：“不值得的人，即使有血缘关系也没必要理会。如果是值得的人，根本不需要让我们考虑值不值得这个问题。” 燕述白眼底微微一愣，随后桃花眼弯起，温柔的笑意流泻了出来。 他这双风情眼，一笑起来当真是好看得要命。 宋九兮心想，就因为她天天对着这张脸，导致她现在看别人，怎么都那么丑呢。 “娘子说得对，值得的人哪怕要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燕述白说。 宋九兮点了点头，正准备说话嘴中被塞了一块黄色的糕点。 “唔。”宋九兮愣了一下，随后眼睛亮了起来，“这是什么？很好吃。” 燕述白说：“这是福记的老板新制出来的糕点，糕点中夹了咸鸭蛋的黄。” “嗯，这个很好吃，甜度刚刚好，咸度也刚刚好。”她很喜欢吃。 燕述白笑了，给宋九兮又塞了一块。宋九兮来者不拒，明明她也会让方珑出去买糕点回来吃的，为什么燕述白买回来的都这么好吃。 过了会儿，燕述白才说：“燕月晴不是我亲妹妹。” 宋九兮想说这我知道，你爹和她爹不是一个人，只能算同母异父的妹妹。 但燕述白的话却让她愣住了，燕述白说：“燕月晴是我姨母的女儿。” “什么？”宋九兮一愣。 燕述白神色淡淡地说：“我姨母喜欢燕鹤荣，于是趁着他喝醉的时候爬上了他的床。但这种事，燕鹤荣根本容忍不了，要是知道她肚子里有他的孩子，我姨母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会没命了。但我姨母一心想让燕月晴喊燕鹤荣父亲，想让她当国公府大小姐，于是就将这个孩子送到了我娘身边。” 宋九兮一脸惊异地听着，这燕府的事有点多啊。 那就不止燕大夫人在外乱来了，这个燕国公也是如此。虽然男子三房四妾很是正常，但燕国公这么多年可是一个妾室都没收，在大衍是出了名洁身自好。 但照燕月凝那天跟她说的意思，他们都以为燕月晴是燕大夫人跟别人生的，却不知道燕月晴实际上真是燕国公的血脉。 “所以燕国公一直也不知道？以为燕月晴不是他的女儿？” “嗯。”燕述白点了点头。 燕鹤荣那样的人，在知道盛明雪偷人了之后，对这种事更加难以忍受。这么多年他自己洁身自好，还将盛明雪囚在佛堂里，就是因为他厌恶极了这种事。 如果他不厌恶，他也不会不要自己的血脉，而去将燕北恒培养起来。 如果他知道燕月晴是怎么意外来的，那燕月晴根本活不到现在。 小的时候燕述白以为自己厉害一点，就没人敢欺负他们了，那样燕月晴也不用跟在燕月凝身后了。 可燕月晴讨厌他，燕述白都不知道这种讨厌从何而来。后来他释然了，不再管燕月晴的事了。 如果姨母没死，知道她一心盼望的女儿如今这样活着，不知道作何而想。 估计会和燕月晴一样，责怪盛明雪或者燕述白没照顾好她。 燕述白想到这些，心里更加漠然。 他敛下眼底的冷漠，就像宋九兮说的，这些都是不值得的人，没必要分一丝心神在上面。 而值得的人，就在他面前。 这时燕述白忽然想到罗大夫已经将药配制了出来，眼底的神色顿了一下。 他得赶赴北地了，一旦他服下药，那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可两个月内他能赶回来吗？ 而两个月内，他必须找到七霜雪的解药。 第107章 进了诏狱，不死也伤 得云楼如今生意越来越好，在文人墨客心中更是风雅清谈的场所。 而且每个月能挂上得云酒楼的诗作文章，也成了众人瞻仰、谈论的对象。 在这其中，有两三个才子更是因文采出众，诗作文章一连在得云楼挂了几个月，而名满京城。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名气，才子们更是喜欢在得云楼谈古论今，品茗赏茶了。 但其中难免涉及朝政大事，这段时间永平府徐序和萧家的案子，让众人议论纷纷。 萧家旁支一脉全被下了大狱，连京城主家萧家家主也入宫请罪。虽然圣人没有责怪主家众人，但两家本就是一支，牵连是难免的。萧家只能沉寂下去，连端王的气焰都消了。 但相比让人愤恨痛恶的萧家，学子们对同样是学子的徐序的遭遇很是同情。 徐序本是一个满腔抱负，才学出众的举人，可哪想因为萧家的迫害遭此磨难，又误了春闱，如今还因为勾连流寇，绑架公主等罪名被关押在刑部大牢里。 而且圣上已经下了旨，要将徐序秋后问斩。 这里有些学子们愤愤不平起来，有人高声说：“我见徐兄气质高洁，要不是他，也无法揭穿永平萧家人搜刮民脂民膏，残害百姓一事。我觉得非但不能罚，还要奖赏。” “是啊，要不是徐兄，永平府的百姓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而且公主是流寇绑的，要不是徐序那些刀口舔血的流寇早将公主杀了。” 越来越多的人附和，得云楼里群情激愤。加上徐序是北直隶这两年颇有才名的学子，于是这些学子们情绪高昂，就差振臂高呼了。 但这时得云楼外忽然闯进来一批锦衣卫，锦衣卫们个个腰挎长刀，标志性的黑色飞鱼服让他们看起来煞气十足。 他们一出现，众人的脸色就变了。 “锦衣卫拿人，闲杂人等尽快离开。”为首的苏名轩举起黑色的令牌，随后手一挥，他身后的锦衣卫直接冲着这些学子而去。 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们，根本不是锦衣卫的对手，刚才出声的人全被抓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纷纷跑了出去，但学子们却一个都没跑掉。 宋九兮站在二楼拧着眉看着楼下的锦衣卫，这时苏名轩也抬起了头，看了过来。 苏名轩微微点了下头：“明夫人。” “苏指挥使。”宋九兮问，“苏指挥使为什么抓这些人？” 苏名轩神色冷肃：“锦衣卫行事，无可奉告。” 宋九兮冷哼了一声：“那苏指挥使砸坏我这么多桌椅，得赔我吧。” 苏名轩听了这话也不意外，他来之前就查过这座酒楼是在谁的名下了。 若是其他人他当然不会理会，甚至锦衣卫会直接拿封条封了这里。但宋九兮却是燕述白的夫人，纵然他锦衣卫指挥使也惹不起。 “这是赔偿。”苏名轩将一袋银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随后一挥手带着锦衣卫离开了。 即使苏名轩他们离开了，围观的人一时也没敢说话。锦衣卫监听百官当然还包括百姓，刚才那些学生肆意议论国事，又不满皇命才被抓了。 一时人心惶惶，话都不敢说了赶紧离开，就怕被暗中监察的锦衣卫听到抓了回去。 宋九兮坐了回去，对面的燕述白给她倒了一杯水。 宋九兮喝了一口茶，问：“这些学子们会怎么样？” 燕述白说：“进了诏狱，不死也得重伤。” 宋九兮皱了下眉，她抬眼看向燕述白，果然发现燕述白也脸色凝重。 前朝覆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太监弄权，和锦衣卫滥杀无辜，弄得朝野人心惶惶百姓离心，正因为此才有了如今的赵氏天下。 所以大衍国建立以来，当今圣上一直压着太监和锦衣卫的权力，不希望再重蹈覆辙。 但在这次花朝节后，锦衣卫又走到了朝野众人面前，而且如今圣上也越来越依赖锦衣卫。 前两日就有御史弹劾锦衣卫罗织罪名，制造冤假错案，但弹劾的奏折都被圣上压了下来。 大衍才建国十一年，如今内有前朝叛党作乱，外有北齐人虎视眈眈。只有处在京城中的人才觉得天下太平，一片繁华盛景。 宋九兮临走的时候，交代了付辰云一些事情，随后推着燕述白回到了院子里。 这天夜里，消失一段时间的段昶回来了。 但他却受了重伤，胸口几乎被洞穿，一条腿扭曲着使不上力气。 洛风在门外禀报的时候，宋九兮也听见了。她和燕述白进了书房，坐在椅子上的段昶立马坐起来喊：“主子，我差点回不来了呜呜呜。” 燕述白冷下脸问：“怎么回事？” 听燕述白这么一问，段昶有些尴尬，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说了事情经过。.qqxsΠéw 据方珑之前所说，邱家暗中养了一匹江湖人。就连她，也是邱家养的那些人其中的一个。 于是燕述白就派段昶去查这件事了，段昶到了永州后，直接奔向了邱家。 邱家在前朝时是永州当地有名的乡绅家族，但后来各处战乱一起，邱家的人都是些文弱读书人，拿不了刀剑，又不能吃苦，渐渐在战乱中丢了命。 当年邱婷要不是宋文智在暗中照顾着，也早在战乱中没了命。 即使如今邱家仗着有长平侯府这个亲戚，渐渐在永州重新发展起来了，但这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家族。 而段昶的轻功在天下人面前都是数一数二的，他就没想到自己一进邱家就被人捕了，这也是他大意了的缘故。 抓了他的人似乎知道他的身份，将他打晕了关在一处暗牢里。段昶一连被关了好几天，等那些人将他带出来的时候，段昶就发现不对劲了。 “主子，我当时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在北齐境内了。” 此言一出，在听的几个人脸色都一变。 段昶急着说：“那些人应该知道我是主子身边的人，想抓着我跟主子交换一些东西。那时候我急了，怕危害到主子，就给我们的人传了信。” 段昶说完焉嗒嗒地垂下脑袋，若不是他们在北齐的暗桩想办法救了他，那他真的中了他们的计，拖累了主子。 但也因此，北齐的暗桩损失了三个人。 段昶年纪小，天赋又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打击。这一次他打击太大了，又怕燕述白责罚，这会儿都顾不上疼，赶紧说：“主子，邱家养的那批人不止有江湖人，还有北齐的人。北齐人内力雄厚，多擅拳法和刀法，而且他们其中还有个非常擅长暗器的人。我，我就是败在那人手中。” 身上的伤也是拜那个使暗器的人所赐，想到这里段昶就气得牙痒痒。 宋九兮听完，脑中闪过一丝什么，她垂着眼皱起眉，忽然她想起来。 “使暗器的人？是不是大概这么高，眼角位置有一颗痣。”宋九兮比划了一下。 段昶忙点头：“对对，就是他。” 燕述白问：“娘子见过这人？” 宋九兮眼神极冷，说：“我当时抓了宋府的管家，但刚走出门就被一个人暗中杀了。我追过去的时候跟他交过手，这人武功诡谲，步法奇特。” 宋九兮说完看向燕述白，燕述白脸色极其难看：“好一个北齐人。” 第108章 祖母的死因 邱家暗地里与北齐人勾结，甚至在宋府还安置了北齐人。王管家很可能就是他们的人，或者说是北齐人。 这只是目前他们查邱家查出来的，既然已经暴露出来了，说明大衍境内北齐人会更多。 宋九兮问燕述白：“你们在北齐有安插人？” 燕述白点了点头，“枭衣卫在北地与北齐人交手多年，他们在我们这里安插了奸细，我们同样也安插了奸细。”.qqxsnew 对于这一点两国人都彼此心知肚明，但让宋九兮心里发沉的是，辰云曾经查到她娘亲的死跟王管家有关。 可王管家是北齐人，那她娘亲的死北齐人也插了一手？ 宋九兮查到现在，只觉得娘亲的死像是笼在一团迷雾里，任她怎么查，都拨不开这层迷雾。 宋府、皇室、北齐人……到底谁是害死她娘亲的凶手？ 段昶觑着燕述白黑沉沉的脸色，沮丧地说：“主子，我这次打草惊蛇，邱家那边怕是查不到什么了。” 燕述白淡淡地看着他说：“等伤好了，自己去军营罚二十军棍。” “是。”段昶说。 这次是他太轻敌了，以前有主子和洛风护在他身前，他从来没受过什么挫折。 这次吃过这一次亏，让他以后再也不敢胡来了。 宋九兮见他的样子，走过去给他看了看伤口。段昶身上的伤虽然不致命，但却得好好养一段时间了。 宋九兮给他开了一个药方，青姨那有药正好抓了过来。 “谢谢夫人。”段昶忙说。 “这药会有点苦，你要是不爱喝，那我……” 宋九兮没说完，段昶忙说：“我不怕苦，我又不像主……子……” 段昶对上燕述白冷冰冰的视线，忙闭上了嘴。 宋九兮是平日看燕述白喝药怕苦的样子看多了，还以为人人都怕苦，所以下意识提了一嘴。 但看来不是所有人都像燕述白那么怕喝药。 果然第二日他们再派人去永州邱家，却发现邱家宅院里已经空了，但邱家老爷的尸体却被人发现在其屋里。 不仅如此，宅院里的邱家旁系还有奴仆全被杀了。 这是北齐人怕被发现蛛丝马迹，所以将邱家人灭口了？ 宋九兮问方珑：“你觉得邱家家主是北齐人杀的吗？” 方珑摇了摇头，皱着眉说：“邱家既然跟北齐人有勾结，而且还是勾结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这么轻易被北齐人杀了？据我接触的邱家家主，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 宋九兮沉思了起来，但燕述白的人回来说，死的人确实是邱家家主，并没有易容。 那照方珑这么说，邱家家主实际上另有其人？还是一直有人顶着邱家家主的身份？ 既然揪到这一波北齐人了，燕述白就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已经派出人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了下去。 宋九兮没有人力能查到北齐人，所以这事只能交给燕述白。 她现在想知道的是若邱家与北齐人勾结，邱婷和宋晚晚知不知道。 但看她们对待王管家的态度上，她们似乎不知道王管家是邱家派来的人。 如今邱家只剩下邱婷和宋晚晚了，没了邱家背后的人，谁还能帮到她们。 果然宋晚晚很快露出了马脚。 这还要从那边宋九兮故意恐吓宋晚晚说起，宋九兮故意告诉宋晚晚她在查祖母的死因。 没想到宋晚晚回去之后，对之前做下的事担忧的很，生怕哪里没做干净被宋九兮抓到了把柄。 于是她拍自己的贴身丫鬟偷偷出去，而这时宋九兮已经派人偷偷跟着她了。 方珑说：“我们的人在跟着冬夏出去后，发现她往城东一户人家走去。再看到那户人家家里很久没人的样子，她才松了口气。” “属下在她走后查过那家院子的主人，那家院子是宋老夫人贴身嬷嬷郭嬷嬷一家人的住处，但隔壁的住户却说郭家一家人都去了外地。” “这么巧？”宋九兮挑起眉。 方珑继续说：“我们的人顺着郭家的那些亲戚查出去，发现他们在德州县有一个远方亲戚。但我们过去的时候，那家亲戚说，他们根本不知道郭家人要来，而且他们也没看到郭家人来。” 听方珑说到这里，宋九兮就明白了这郭家一大家子人恐怕已经被灭口了。 方珑说：“本来线索到这里断了，可我们的眼线却看到郭嬷嬷的男人在京城的赌场里出现了，我们的人将他抓了，从他的口里知道，有人给郭嬷嬷一笔钱让她在宋老祖母喝的药里下的千肠草。” “郭嬷嬷做完这件事后，带着全家人连夜离开。但这个郭嬷嬷的男人是个赌鬼，走到一半的时候将钱全偷了跑了回来，这些日子一直在赌场里醉生梦死。若不是如此，他估计也会被灭口了。” 宋九兮听完笑了：“百密一疏，把这男人交给刑部。等下，” 宋九兮顿了顿说：“把这人交给锦衣卫。” 刑部合大理寺都有太子的人，万一这些人要保太子太傅的女儿，宋九兮就不好办了。 至于锦衣卫，最起码苏名轩如今是一心为圣上办事。 宋若羽被张首辅家的小公子拉着进赌坊的时候，正好看到锦衣卫从赌坊里将一个男子揪了出来。 这人宋若羽还认识，正是祖母身边郭嬷嬷家的男人。宋若羽皱了皱眉，走上去问：“郭叔？这是怎么了？” 郭叔看到他立马大喊：“大少爷快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宋若羽再想上前一步，就被锦衣卫拦住了。 宋若羽急着问：“这人犯了什么事？你们要抓他？” “锦衣卫逮捕的人，其他人无权过问。” 宋若羽气结，堵坊被锦衣卫闹了一场也开不下去了。宋若羽也没心情再陪张公子玩了，于是告辞回家了。 这时却看到一队锦衣卫进了宋府，宋若羽忙跟了上去，却没想到他们押住了宋晚晚。 “二姐，这是怎么回事？！” 宋晚晚看到他忙哭着喊：“若羽快去找父亲救我，父亲不行就去找太子。” 宋若羽却没走，怒问：“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宋晚晚暗暗咬了咬牙，她今日要是被锦衣卫押进昭狱，那她将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而且那郭家人为何没死，还被锦衣卫抓到了！ 宋晚晚暗恨，却知道一定会有人救自己，于是现在只想将宋若羽糊弄过去。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因为宋家二小姐涉嫌毒害自己的祖母，锦衣卫自然要拿她了。” 宋九兮站在宋府的围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勾着一抹讽刺的讥笑。 第109章 北地败了 “姐！” 宋若羽惊喜地喊了她一声，宋九兮看过来，随后淡淡地移开视线。 宋若羽心口一滞，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 “宋九兮！是你干的对不对？是你在陷害我？！”宋晚晚看到宋九兮出现什么都明白了，只有宋九兮会跟她作对！ 想到这里，宋晚晚气得面目狰狞，死死瞪着宋九兮。 宋九兮今日来，只是想看看宋晚晚狼狈的样子，因为她知道宋晚晚最不能忍受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被她看到。 但她看到宋晚晚如此，忽然觉得上一世宋晚晚能害她，只不过因为她背后有邱家人，加上宋九兮从来没在意过宋晚晚，以至于根本没防备过。.qqxsnew 可如今宋晚晚这些招数，已经入不了她的眼了。 就让宋晚晚以后都待在诏狱，宋九兮不会在宋晚晚身上浪费任何心神了。 宋九兮欲转身离开，宋晚晚急着喊：“宋九兮你站住！你不得好死！” 宋若羽在一旁忽然厉声问：“二姐，大姐说你毒害祖母是真的吗？” 宋晚晚倏地偏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当然不是！你不相信我？我可是最疼你的二姐！” 宋若羽抿了抿唇，说：“如果不是，锦衣卫为什么要拿你？” “那是宋九兮在陷害我！” 宋九兮听到这话笑了，回头冲两名锦衣卫缇骑说：“缇骑大人，你们还不将她押回诏狱吗？让她在这里乱喊乱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锦衣卫办案，谁都可以质疑呢。” 两位缇骑本来是看在她是太子太傅的女儿，又收了宋晚晚丫鬟塞过来的银子，想着给宋晚晚一点时间，如今听宋九兮这么说他们再不敢等了。 要是被指挥使大人知道，他们在外行事坏了锦衣卫的名声，少不了脱了一层皮。 缇骑要抓着宋晚晚走，宋晚晚哭着挣扎，她拉着宋若羽的衣袖，哭求着说：“若羽快去找爹爹。” 宋若羽眼神复杂，眼底既有痛意又有恨意，他一把挥开宋晚晚的手。“二姐祖母是不是你害的，等锦衣卫审完我们就知道了。” 宋晚晚大睁着眼震惊地看着他，宋若羽冷漠地撇开脸。 宋晚晚急了，眼看要到侯府门口了，要是被人看到她堂堂长平侯府二小姐竟被锦衣卫押到诏狱，即使外祖父的人能将她从诏狱救出来，那也迟了。 正当宋晚晚一筹莫展的时候，宋文智急匆匆从外面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晚晚！”宋文智大惊，随后怒目瞪向两位缇骑，“你们锦衣卫竟然敢抓我长平侯府的人？简直无法无天了！” 宋文智这话说完，两位缇骑的脸色就变了。 他们锦衣卫为天子办事，从来没人敢质疑他们。一个长平侯府又如何，只要犯了案都得进他们诏狱。 宋九兮在一旁轻笑了一声，宋文智清高又迂腐，而且还看不清形势。如今锦衣卫势如中天，朝堂上人人避之，只有他没有脑子敢呵斥锦衣卫。 两位缇骑冷着脸抓着宋晚晚直接往外走，宋文智怒火冲天，却被锦衣卫一把推开了。 等宋文智再想追上去的时候，一把绣春刀抵在宋文智的脖子上。 “再敢阻拦，我连你一起查办！” 宋文智吓得面无血色，即使宋晚晚一直在哭求着要他来救她，宋文智也不敢动弹，眼睁睁看着宋晚晚心如死灰地被押走。 宋九兮早就离开了，宋文智一把拉住宋若羽：“若羽这是怎么回事？你二姐怎么被锦衣卫抓了？我刚才看到宋九兮了，是不是她干的？” 宋若羽抬起眼，冷声问：“父亲为何觉得是大姐做的？二姐毒害祖母，跟大姐有什么关系。” “你二姐怎么可能毒害母亲，这肯定哪里搞错了。”宋文智根本不相信，“晚晚心地善良，又格外孝顺，她怎么可能毒害母亲。哦对了，一定是宋九兮，宋九兮不是有武功吗？是她毒害了母亲。” “父亲！”宋若羽气得身体都在发抖，“祖母身边的郭嬷嬷家的人已经招供了，就是二姐将千肠草给他们，让他们下在祖母喝的药里。如今锦衣卫已经掌握了证据，二姐不无辜！” “你连你二姐都不信了？”宋文智怒喝。 宋晚晚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可谓样样都符合他的心意，也一直给他长脸面。 让他承认宋晚晚会做出毒害祖母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几乎是在打他的脸。 宋文智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似乎是去找人说理去了，或者像他说的，他要去替他女儿申冤。 宋若羽怔在原地，却发现宋九兮早早就离开了。 他黯然地垂下眼，尽管早知道宋九兮会跟他撇开关系，这也是他一手推成的，可如今怎么这么委屈呢。 甚至连在知道宋晚晚毒害祖母后，这股震惊和怒气都被压了下去。 * 宋九兮不管宋府的人如何想，她来了得云楼，发现自从昨日锦衣卫来过，这里来的学子都少了。 甚至坐在这里，也不敢乱谈乱朝事了。 付辰云见她进来，跟在她后面。进了屋后，付辰云才说：“主子，北地的秦将军败了，今早传来的消息。” 宋九兮眉心狠狠一跳，说：“那北地如今如何了？” 两年前燕述白从北地战败后，就由秦超元镇守着北地。秦超元是当年随圣上一起打天下的人，虽然没有多高超的计谋，但是个能守城的人。 但北齐人也养精蓄锐了两年，如今卷土重来，秦超元根本挡不住。 付辰云脸色凝重地说：“秦将军的首级还被挂在北齐护国将军的军营阵前，现在北地已经被攻下六城了，一旦青州被攻下了，北地十城将全部沦陷。” 宋九兮问：“这个消息传到朝堂上了吗？” “没，不过也快了，今日或明早就能到了。” 宋九兮眉心直跳，虽然北地的事自有朝廷人做主，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她却不明白，这股预感从何而来。 宋九兮想不明白，甩了甩脑袋随后问：“白云道长那边能接触上吗？” 付辰云点了点头：“我们的人还盯着他，主子要见白云道长吗？” 宋九兮点了点头，眼眸深沉：“只有他能制出七霜雪的解药，而且我还想找他了解了解凌云阁的事。” 第110章 收个徒弟回去教教 宋九兮出得云楼门的时候，忽然被一个小乞儿撞到了。 宋九兮伸手撑住小乞儿的脑袋，小乞儿站不稳往旁边倒去，宋九兮一把抓住他手臂将他拉住了。 付辰云忙走过来，担忧地问：“主子没事吧？” “没事。”宋九兮摇了摇头，这个小乞丐只到她肩膀高，看起来估计只有七八岁，瘦的全身上下都是骨头。 “你这个小乞丐还敢偷我们东西，看我不打死你。”小乞丐身后还跟着两个男子，他们身上也穿的破破烂烂的，看着也是乞讨之人。 两个男子看到站在宋九兮和付辰云旁边的小乞丐，随后眼底闪了闪，他们笑呵呵底说：“公子小姐，这小乞丐手脚不干净，经常偷我们东西。贵人可一定要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被偷了，这小乞丐狡猾着呢。” 宋九兮看向这个小乞丐，付辰云见状说：“这小乞丐我见过，前两天在门口乞讨，我看他可怜就给他拿了点吃的。主子，不然我现在将他赶走？” 那小乞丐一听，肩膀一抖，手中的粗粮饼攥的更紧了。 “我的。”他的声音很闷，有股别样的执拗。 “什么你的，明明是你偷我们的。”那两个乞丐中的一个怒斥，“这么小就当小偷了，果然是没爹生没娘养的傻子。” “是我的，有个大叔给我的。”小乞丐抬起头，说话有些慢，但语气很愤愤然。 宋九兮从他乱糟糟的头发下，看到了一双非常干净澄澈的眼睛，那是一双从没沾染任何俗尘上的杂物。 宋九兮很意外，加上她刚才握到小乞丐的骨头，这还是一个练武的好苗子。 “你这小杂种！”那两个乞丐怒了，抬起手中的拐杖就要来打小乞丐，被宋九兮一把抓住了。 小乞丐的眼神亮了亮。 宋九兮冷声问：“这饼真是你的？在哪买的？” “当然！”那个乞丐说，但他的拐杖怎么也拽不动。他脸色涨红，怒说：“我在城北桥头那家买的，当然是我的，是他偷我的。” 宋九兮一把将拐杖推开，那乞丐直接倒个四仰八叉。 宋九兮冷声说：“辰云带他们两个去城北桥头那家饼子铺老板问问，这两人有没有从他那买过东西。没有的话，就敲断这两人的腿。” 那两个乞丐听宋九兮这么说，脸色都一变。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随后转身就跑，还给小乞丐留了一个“以后等着瞧”的眼神。 事情解决了，宋九兮对付辰云说：“这小乞丐根骨很好，可以收进来培养试试。” 付辰云明白宋九兮的意思，他有些为难地说：“主子，这小乞丐是个傻子。” 见宋九兮惊讶地看着他，付辰云解释说：“这小乞丐是个痴傻的，脑袋不灵光。” “我不傻。”小乞丐忽然说。 付辰云呆呆地看向他，宋九兮忽然笑了：“看着确实不傻，辰云留在你酒楼里，给他找个活。” 付辰云点了点头，这倒不难，也不过就是多一口饭而已。 宋九兮要走，那小乞丐忽然抓住了宋九兮的衣袖。 小乞丐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你很厉害。” 付辰云在旁边噗嗤笑了：“主子，要不你把他收了吧，收个徒弟回去教教。” 宋九兮无语地说：“我哪有这个时间，而且我不会教别人。” 她不会教人，唯一教的一个宋若羽还生气让她别管他，想来她教人的水平是不怎么样的。 小乞丐急声说，拉着她的衣袖：“我想跟你学。” “我教不好，辰云你没事教教他吧。”宋九兮用内力弹开小乞丐的手，转身离开了。 小乞丐在她离开后还直直地望着宋九兮的背影，付辰云觉得好笑，问：“为什么非得跟她学，跟我学也可以啊，我也很厉害。” 小乞丐回过头，很认真地看了他会儿说：“你没有她厉害。” 奇了，这小乞丐都能看出来？ 付辰云将这小乞丐带回得云楼里，给他洗漱了一番，才发现这还是个非常好看的小孩。 “你叫什么名字？”付辰云问。 “李安安。” 付辰云问：“安安啊，你多大啊，这么小能干活吗？” “我十二岁了，我会很多东西的。” 付辰云惊了，十二岁了，这小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啊。 个子这么矮，还这么瘦，除了一双好看点的脸，其他都傻乎乎的。 付辰云不相信李安安能做什么活，于是给他安排了擦桌子的任务。 但没想到李安安真的什么都会，擦桌子，洗碗筷，甚至像模像样地会做两道菜。 但付辰云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就是李安安身上有一股贵族世家子嗣身上才有的教养习惯。 即使他在做这些粗活的时候，那骨子里的习惯却改不掉。 比如他再饿也不会狼吞虎咽地吃东西，而是坐着板板正正的，低头慢慢吃。 再比如，他会写字，而且握笔的时候手腕很稳。 付辰云本以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小乞丐，但现在他心口一紧，怕李安安要是来历特殊，万一对主子有危害。 付辰云很快就去查了李安安，但看着查来的结果，他脸色却阴沉了下来。qqxδnew 宋九兮回去，发现燕述白不在屋里，听下人们说才知道是圣人派人来请，燕述白已经进宫里了。 宋九兮想到北地兵败的事，是不是朝廷上已经得到消息了？ 圣上这个时候叫燕述白去是做什么？难道要动燕述白的枭衣卫？ 秦超元兵败后，大衍境内无人能敌凶悍的北齐人。 只有燕述白能，或者说两年前的燕述白能。 如今的燕述白身中七霜雪，就是有心也无力。 宋九兮想着这些回到了屋里，却在床头边上看到了一个漆木盒子。 宋九兮没当回事，随手打开，里面是一个白色瓷瓶。 宋九兮拔掉白色瓷瓶上的红布塞，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宋九兮眉头一皱，细细闻了闻这味道，忽然脸色她狠狠一变。 燕述白这是疯了！ 第111章 搬出燕府 燕述白从皇宫里出来时是走出来了，朝中众人都看见了，一时众人脸色各样。 刚解开禁闭的太子见状，脸色微变。 他收了脸上的异样，一脸惊喜过望的表情走向燕述白：“述白你的腿真的好了？” “嗯，”燕述白懒散地笑了笑，“多谢太子殿下送来的珍贵药材和补品，否则臣的腿也不会好得这么快。” 赵鸿钧嘴角微微一抽，脸色险些失控。 因为德州兵备道的事，他手中的人被父皇削了不少。如今出现北地这件事，即是危机也是良机，他正想推荐自己的人去，没想到燕述白却站起来了。 燕述白能站起来了，还有其他人什么事。 赵鸿钧问：“述白你没事太好了，你身上的毒也解开了吗？” 燕述白眼神淡淡地看向赵鸿钧，赵鸿钧却被他这一眼看得后背一凉。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脸色倏地沉了。 他堂堂一国太子，竟在燕述白面前落了下风。 他乃大衍储君，以后的真龙天子，燕述白不过是个要死的人而已。 赵鸿钧眼底暗色闪了闪，燕述白忽地笑了，漫不经心地说：“七霜雪的毒已经被臣压下去了，侥幸多活一段时间，自然要活得精彩点，是不是太子殿下？” 赵鸿钧看着燕述白的眼神，一瞬间以为燕述白是想跟他抢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见赵鸿钧脸色难看，燕述白嘴角噙着笑慢慢走了出去。 等见不到燕述白的背影时，赵鸿钧咬牙问旁边的张策：“你觉得燕述白是不是想要那个位置？” 说完，他朝崇德殿上看了一眼，眼神极深。 张策想了想说：“大衍如今经不起动荡，朝堂上的大人不会同意的。” 张策避开了最重要的圣意，因为他们都知道圣意是最属意燕述白。 如果不是燕述白身份尴尬，如果不是他身中剧毒，圣意会如何还不知道呢。 赵鸿钧和张策对视一眼，都从对面眼里看到的同样的狠意，燕述白必须死。 * 燕述白回到府里前，还专门绕道去福记买了几样点心，他知道宋九兮就喜欢吃这一口。 但回到屋里却察觉到气氛异样，他越过屏风走进内室，看到宋九兮盯着罗大夫送来的瓷瓶看。 燕述白脚步顿了一下，才走到宋九兮面前坐下。 “娘子。”他在她眼前晃了晃装着点心的油纸包，以往看着点心漂亮的眼睛会微微一亮的小姑娘，这会儿冷着脸看着他。 燕述白觉得好笑，他舌尖抵住牙根，心想：小姑娘这会儿估计不好哄了。 燕述白将油纸包打开，将里面的点心一份份都拿了出来。 宋九兮其实在燕述白没回来之前，就想明白他要做什么了。但想明白的瞬间，却有一股微涩的怒气涌上心头，让她忍不住生气。 燕述白要是吃下这枚药，那他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他要用这两个月时间带兵去北地，打退北齐人。 宋九兮就是明白，所以才有些生气。她还以为燕述白有多聪明，见他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以为七霜雪的毒是能解开的。 没想到燕述白却用这样的方式。 “娘子，尝一个？”燕述白将一块点心放在宋九兮嘴边，宋九兮垂下眼，无理取闹地冷哼了一声。 燕述白笑着收回手，放到自己嘴里了。m.qqxsnew 宋九兮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似乎不相信他怎么能这样。 燕述白慢慢嚼着，眼角弯着笑意说：“娘子不爱吃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帮娘子吃了吧。” 在宋九兮更加震惊的眼神下，燕述白又吃了一块。 “燕述白。”宋九兮的脸刷地更冷了，眼神像是冰刀子往燕述白身上刮。 燕述白用他强大的在战场上与敌军厮杀无数来回的心理素质，镇定地继续吃着。宋九兮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气呼呼的。 她一把捞过桌上还剩下的点心，刚想走又回头将那瓶白瓷瓶拿走了。 她问：“你什么时候去北地？” “三日后。” “好，那你等我三日。”宋九兮说完就离开了。 燕述白叹了一口气，七霜雪哪是那么好解的。要是这么好解，凭他的手段早解开了。 白云道长那确实有解药，但这解药却握在另一个人手里，即使逼着白云道长也拿不出来。 而燕述白早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没从白云道长那里下手。 至于凌云阁……他的人已经去探过了，七霜雪的解药只有药方，而这药材却非常难得。 他手下人搜罗了两年也没把药材找齐，而北地的事迫在眉睫，他只能兵行险招。 北地六城兵败，秦将军身死，北齐人快打进来的消息一瞬间传遍了京城。 这个时候那些平时耽于酒肉池林的人，才清醒了一瞬，唤起了他们关于十一年前的战火纷飞的记忆。 他们这才慌了，细软都开始收拾了，就怕哪天北齐人打进来了。 因为大衍刚建立时，北齐人就攻打过来一次，当时差点打到了京都城门。这些记忆都让他们对北齐人的蛮强和凶横记忆深刻，一旦城破，那他们就成了北齐人的刀下亡魂。 但在听到明枭将军会带枭衣卫北上，一时惶惶的人心又安定了下来。 有枭衣卫在，有明枭将军在，北地定然无恙。 一时民众称赞，奔走相告，全然忘了身中剧毒将死的燕述白是如何带兵出征，又忘了他们每日祈祷的正是让他们恐惧害怕的枭衣卫。 只有这个时候，沉寂了两年的枭衣卫一跃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此之前，宋九兮和燕述白搬出了燕府。 这是燕述白极力坚持的，在他不在的两个月，他不希望任何燕府的事来麻烦到宋九兮。 他们最终选定的是一个四进的宅院，院子虽然不大，但环境清幽，而且就他们这几个人绝对够住了。 搬家的事是洛风带着一队枭衣卫来搬的，枭衣卫纪律严明，但他们个个看到宋九兮脑袋都偏着，一脸惊奇的样子。 因为段昶每次都在他们面前炫耀，将军夫人有多好看，今天他们看到了才知道段昶说的没错。他们不能像段昶和洛风那样能在燕述白身边，只能带着军营里。 以至于他们今天看到宋九兮，个个都抓紧多看两眼，好回去跟军营里其他兄弟炫耀炫耀。 直到洛风一人在他们屁股后踹了一脚，才将他们给踢走了。 如今再见这些黑甲森冷的枭衣卫，青姨一边收拾一边嘀咕：“这才多长时间就搬了，不会之后还要搬吧。” 宋九兮忽然想到，她刚重生回来的时候，还想着拿到和离书就立马离开呢。 可如今她竟然乖乖跟着燕述白搬家，还想着以后一直住这里呢。 而且她如今的确无路可去，宋府已经跟她没关系了。宋九兮抿了抿唇，忽然有了点为人妻的意识。 这是不是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 第112章 娘你得罪的人有点多 这日夜里，太子府院墙外。 宋九兮和付辰云两人一身黑衣，两人都蒙着面，运起轻功从院墙外翻进了太子府。 宋九兮猫着腰从院墙上一路急走，然后一个纵身落在一处假山后，付辰云也紧随其后。 她们刚落定，太子府一队巡查的侍卫从前面走过。风灯上的灯光照耀过来，两人几乎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等巡查侍卫离开，宋九兮动了，她贴着一处走廊迅速闪进一处偏僻的院子，这院子是荒的，根本没人。 付辰云低声问：“主子之前来过太子府吗？” 不然怎么对太子府这么熟悉。 “恩。”宋九兮点了点头，她无法跟付辰云说，上一世她在这里生活了两年。 在当赵鸿钧贴身侍卫时，虽然赵鸿钧并没有太信任她，但也没有限制过她活动，所以对太子府她很是熟悉。 而且这个偏僻的院子就是上一世，赵鸿钧废了她武功将她关着的地方，之后也是在这里被宋晚晚一杯毒药喂了下去。 宋九兮眼眸冷了冷，深深缓了口气，随后才向东边的一处院子飞掠过去。 这处院子就在赵鸿钧住的主院隔壁，看来赵鸿钧很重视白云道长。 宋九兮看了一眼付辰云，付辰云点了点头。宋九兮随后悄无声息地掠进院子里，一掌劈晕了一个端着一碗药的丫鬟，在那碗药快要掉落撒了出去的时候，宋九兮左手猛地接住了。 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药盏也没有洒下来一滴。 宋九兮换了这个丫鬟的衣服，随后端着药往主屋走去。她低着头，路上遇见的人见她的衣服也没怀疑。 直到她走到屋外，然后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出来一个声音。 宋九兮推开门，脚步轻缓地走了进去。她可以加重脚步声，以防白云道长听出异常。 毕竟上次刺杀失败，白云道长也是有武功的。 宋九兮微微抬眼，发现白云道长背对着她坐在一处丹炉前，丹炉里燃着火，不知道在炼制着什么。 宋九兮走过去将药放在白云道长旁边的桌子上，她迅速扫了一眼屋内，然后垂眼恭立在一旁。 白云道长喝的药应该是上次受伤的，每日这药他已经喝出习惯了，他抬手拿过药碗，就往嘴里送去。 忽然他顿了顿，就在这一刹那，宋九兮袖子一扬，药粉撒了出去。 白云道长忙屏息挥袖退开，但他已经闻进去了一丝药粉。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宋九兮抬眼看向他，哪想白云道长一看到她脸色一变：“江君？” 宋九兮心口一沉，她没想到白云道长认识自己娘亲。 真是大意了。 宋九兮忙出手，掌风犀利朝白云道长劈去。 白云道长反应过来了，一边退一边说：“你不是江君，你是……她女儿？” 白云道长抬手接住宋九兮这一掌，白云道长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药效发作了！ 幸好宋九兮多留了一手准备，不仅在药里下了药，在袖子里也藏了药。 白云道长忙说：“等下，你怎么跟你娘一样，动不动就出手打人？有点女孩子的样子没有？！” 白云道长跳脚，一边往后退，一边说话。 宋九兮一脚踢向他时，他急忙往后躲，撞上身后的屏风。 宋九兮心口一紧、忙去扶，却晚了一步，屏风倒了下去，发出一声巨响。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宋九兮眉头一皱，猛地飞掠到白云道长身前。但白云道长狡猾的很，即使中了药全身无力，也往地下一滚，躲开了宋九兮一击。 “道长，出什么事了？”门外有人在敲门。 宋九兮心紧紧地提了起来，她在思考着要不直接将白云道长抓走。 “没事。”这时白云道长忽然开口了，宋九兮意外地看着他。 等门外的人走了，白云道长无力地拉开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你这丫头不讲武德，打架就打架，怎么还用迷药呢？” 宋九兮不理他的话，直接问：“你认识我娘？” “我怎么不认识，你娘是我师妹，她还得叫我一声师哥呢。对了，那你也得叫我一声师伯啊。” 宋九兮眼珠子转了转，喊：“师伯。” 白云道长臭着脸说：“哎，把解药拿来。” 宋九兮狡黠地说：“一点迷药而已，师伯不会解不开吧？” 白云道长呸了一声：“狡猾的丫头，跟你娘一样。” 宋九兮摸了摸鼻子，心里默默地说：娘对不起了，这时候只能又借你一用了。 “师伯。”宋九兮走过去，亲热地说，“我娘以前说过她师哥对她可好了，我娘一直很感激。我娘还说要是师哥天底下最好的人了，可惜就是后来没见到。” 要是后来娘亲跟白云道长有联系，那不会连青姨都不认识白云道长。 白云道长看着她，脸色奇怪：“你娘说过这话？她说的是几师哥？” 宋九兮有了不好的预感。 白云道长似笑非笑地说：“你娘有九个师哥，她有说几师哥对她最好？小丫头你既然说是我，那你说说我是你几师伯？” 宋九兮：“……” 万万没想到，宋九兮借她娘名头行了这一次事就翻车了。 宋九兮心想：娘你可是怪我没给你烧香啊，你才不保佑我。 白云道长冷哼一声：“行了，你娘最不喜欢的师哥是我，我俩从小没少打架，她说她有一天要把我揍扁，让我跪下来喊她姑奶奶。” 宋九兮：“……” 娘，你得罪的人有点多啊。 之前是燕大夫人，现在是白云道长。 宋九兮抽了抽嘴角，以后再不敢拿她娘亲在外招摇撞骗了。没骗到什么，反而容易被人打。m.qqxsnew 白云道长调息将迷药慢慢排出体外，这种药无解，只能慢慢用内力逼出去。 白云道长问：“你这丫头潜到这里来，是想干什么？” 问到正事，宋九兮脸色严肃了下来。她看了看白云道长的神色，不知道这会儿她是开口找他要七霜雪的解药，还是先将他绑回去再说呢。 有她娘之前结下的梁子，又有她刚才下药，怕是不好凭情分要解药。 但燕述白马上要去北地了，没有解药他只能服下那枚药了。 宋九兮正准备趁白云道长迷药还没解开将人敲晕带走，这时屋外忽然有人大喊：“有刺客，抓刺客！” 宋九兮心头一震，被发现了！ 第113章 你是为燕述白来的 白云道长问：“你还有同伙？” 宋九兮嘴硬：“我来看师伯，怎么会带其他人来。” “呵呵。”白云道长冷笑一声。 本来安静的太子府顿时灯火通明起来，太子府的侍卫们全动了，到处搜查。赵鸿钧被惊动后，披了一件外衫急忙走了出来，问：“怎么回事？” 张策从人群中走进来，捂着肩膀上的伤口，他脸色有些白地说：“殿下小心，府里进了刺客。” “什么人胆敢在太子府里乱来！”赵鸿钧脸色怒沉，这段时间接二连三有人挑战他这个储君的脸面，现在竟然有人敢直接进太子府行刺了。 “似乎是一个女子。”张策皱眉思索了一下，“草民也伤了她的手臂，这人跑不远的。” 张鸿钧更怒，张策说：“当下最重要的是要抓到人，以防府里……被人发现了。” 赵鸿钧闻言立马去书房，但书房里的东西没人动。他们对视一眼，随后看向白云道长的宅院。 张策脸色微变：“草民刚才就是要去道长的屋子，才撞上这名刺客。” 赵鸿钧问：“道长的院子查过了吗？有没有被惊扰到？” 侍卫说：“属下这就去查。” 赵鸿钧不放心，亲自带人来到白云道长的院子。张策看了看四周，随后隔着房门问：“道长，府里进刺客了，您这里没事吧？” 白云道长正准备开口，宋九兮忽地近身压低声音说：“你要是乱说，我就将你喜欢燕大夫人的事说出去。” 白云道长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似乎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宋九兮说：“仙风道骨的白云道长喜欢国公府的大夫人，想必这件事京城里会有很多人都很感兴趣。” “无耻。”白云道长震怒，险些一口血喷出来了。“你，你怎可拿明雪的声誉来威胁我？” 宋九兮想说那不是没办法吗？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候，什么办法好用当然用什么了。 “道长，道长？”门外在敲门，见里面没人应忽然一把将门推开了。 宋九兮猫在白云道长身后的柜子中，心提到了嗓子眼了。 “我没事。”白玉道长压了压心口的火气，张策进来后先将屋子四处扫了一遍才看向白玉道长。 白云道长知道赵鸿钧好糊弄，但张策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张策此人心有七窍，又有一肚子阴谋诡计，想骗他没那么容易。 果然张策注意到丹炉旁边的一碗药，他端起来闻了闻：“这药里被下了迷药？” 白云道长点了点头，赵鸿钧忙关心地问：“那道长没事吧？快请太医过来。” “无碍，用内力逼出即可。”白云道长似真似假地说，“刚才有个小丫鬟进来送药，我炼丹太专心了，以至于没注意她给我下了药。幸好她武功不是很高，见打不过我后就从窗户翻了出去。” 张策看向屋子里开着的一扇窗户，想：难道刚才他就是撞上了从白云道长这里逃出来的刺客？ 赵鸿钧见问清楚了，又派人看守着白云道长的院子。 张策收回疑惑，但总觉得心头有什么忽略了。 等人都离开后，宋九兮从柜子里出来了。白云道长看见她，脸上郁卒得很。 宋九兮拿燕大夫人堵了一把，没想到还赌赢了。她坐到白玉道长对面，白云道长不想看到她，说：“你赶快走，我不想看到你。” 宋九兮没动，问：“你手里有七霜雪的解药？”.qqxsnew 白云道长眉头一皱，嘴角一抿，冷冷地看着宋九兮：“你是为燕述白来的？” 宋九兮从刚才跟白云道长的话中，知道他根本不知道她如今是燕述白的夫人。她睁眼说瞎话：“当然不是。我如今正在学医术，对于七霜雪的解药我很好奇。” “你不用骗我了，肯定是燕述白那小子叫你来的。”白云道长脸色很臭，脸上带着宋九兮看不懂的怒气和怨气，“否则你怎么知道我手里有解药？你回去跟燕述白说，解药已经被我毁了，他想都别想。” “毁了？”宋九兮一愣，随后眼神眯起，冷冷地看着白云道长。 白云道长眉毛一挑：“你不信？” 宋九兮似乎是难以相信，长长的睫毛黯然地垂下了，随后她眨了眨眼睛问：“真的毁了吗？” “当然。”白云道长说。 小丫头还是愣了点，他心里冷哼。 “师伯，那谁手里还有解药啊？”她走近一步，神情失落。十五岁的小姑娘跟她娘当年长得一模一样，可她娘可不会这样委屈地撒娇问他。 白云道长心里一顿舒爽，想着风水轮流转，等到江君的女儿来求他了，还朝他撒娇。 啧啧，真该让江君自己来看看。 “七霜雪解药哪是那么轻易有的，就是凌云阁内也没有人有。要不是我有解药方子，无意中得了一味珍贵的药引，否则我也炼制不出来。” 宋九兮继续问：“师伯，那药方呢？” 白云道长猛地警惕起来：“药方你也别想要，我是不会给你的。就算给你了，里面的原药材你也弄不到。” “那就不劳师伯操心了，药方拿来吧。”宋九兮口气一转，淡淡地说。 “你这丫头……”正准备怒斥的白云道长一顿，忽然大惊，“你又给我下什么药了？” 宋九兮笑着说：“哦，我自己炼制的一种痒痒粉。师伯你放心，这痒痒粉也没有解药，只要忍过一夜不挠，第二天就消了。” 正准备上手挠的白云道长一顿，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宋九兮拉过来一张椅子，坐在他对面。“师伯你慢慢想，七霜雪的药方是藏哪里了？要是想不起来，师侄可以陪你一晚上。” 宋九兮冲他露出了一个笑脸，白云道长气的仙气飘飘的胡子都歪了。 “好，好！”白玉道长伸出手想挠，又硬生生被他挪开，指在宋九兮身上。“果然你跟你娘一样讨厌！” 宋九兮笑着不说话，反正她现在又不用她娘亲来拉情分了。 没等一刻钟，白云道长就因为全身麻痒，忍的脸色通红。他额头脖子上都绷着青筋，怒声说：“七霜雪的解药药方我给你，你把这痒痒粉的解药给我。” “好，成交。”宋九兮弯了弯眼睛。 等白云道长拿出药方，宋九兮才将他身上麻痒解了。她的解法非常简单，一盆水浇上去，药性全解了。 宋九兮拿了药方，准备离开。 这时白云道长忽然说：“你可知道燕述白的生父是谁？” 宋九兮回过头看向他。 白云道长脸色凝重地说：“就算他中的七霜雪的毒这次被你解开了，下次他还会再中一次。” 第114章 是燕述白在守着百姓 宋九兮听了白云道长的话，皱起了眉。 “你是什么意思？” 白云道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全身上下还在淋着水，被宋九兮整了一遭他心情也糟糕得很。 “燕述白的生父是当今圣上赵博炎，当年赵博炎早就野心勃勃，在还没起事的时候就对明雪说过，他打下来的江山将会留给他们的儿子。” 白云道长用一种又妒又恨的语气说：“哪想到明雪生的真是个儿子，但当时赵博炎走到那一步，这将来的天下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了。各方势力推着他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各位皇子背后的势力更是错综复杂。在多方势力争斗下，如今太子才登上了储君之位。” 宋九兮一针见血地问：“所以燕述白身上的毒是谁下的？” 白云道长说：“你不用管是谁下的，当年赵博炎说过那样的话，很多人都容不得燕述白活下去。” 宋九兮抿紧嘴唇，问：“所以燕大夫人和你一样，都认为赵鸿钧才是最适合的储君？为了不影响赵鸿钧的继位，哪怕因为当年圣人一句无法实现的话，也得要燕述白的命？” 白云道长正准备说话，宋九兮就冷笑了一声：“笑话！就因为这个破理由，就得要燕述白的命？” 白云道长也冷哼一声：“燕述白要是老老实实的，待在京城里只当一个普通人，没有谁会去要他的命，可他偏偏要去北地，偏偏要建立枭衣卫。” 多少人眼馋枭衣卫啊！ 相比其他大军，枭衣卫虽然人不多，但个个都是以一挡三的雄兵。 而且还是亲兵，这跟那些认虎符的兵可是不一样的。 燕述白要是真有点想法，那这京城不还给他翻了？ 所以两年前燕述白中毒，从北地兵败回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燕述白没死，但只要他构不成威胁，暗地里多方势力才能达到平衡。 宋九兮冷笑：“燕述白要不是建立了枭衣卫，他早死了。” 如果当年赵博炎真的说过那样的话，那么暗中这些人不会容许他活长的。 如果不是他早早离开京城去了北地，如果不是他一手建立枭衣卫，那些人真的会因为他是一个普通人而放过他吗？ 不会的。 宋九兮深知人性的残忍，赶尽杀绝才是他们的手段。 白云道长叹了一口气：“如今天下经受不住一次动荡了，十一年前的战火死了那么多人。要是因为燕述白再掀起动荡，百姓根本经受不起。” 宋九兮讥笑：“但如今还是身中剧毒的燕述白守着北地，是他在守着百姓，你们又做了什么？” 白玉道长一愣，宋九兮却转身离开。 她换回黑衣装束跳上窗户时，回头对白云道长说：“我相信师伯不会乱说的对不对？不然明日白云道长喜欢燕大夫人的事，可就传遍京城了。” 白云道长气得牙痒痒：“放心，只要你不说，我不会在太子面前说今晚的事。” 宋九兮点了点头，跳进了夜色中。 刚才太子府的动静，应该是付辰云帮她引开的。白云道长的院子又多了几个侍卫守着，宋九兮悄无声息地打晕一个人，然后跳上围墙，急速离开。 但这时，宋九兮的脚步一顿，一种突然的危机袭上心头，宋九兮猛地侧身，一把利箭从她耳侧擦着而过。 随后耳骨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意，一缕头发被削断了，随后掉进了夜色中。 宋九兮朝前方看去，张策正冷冷看着她。 “果然有人。”张策说。 在他离开白云道长的屋子时，他凝思了许久才想起来哪里不对。那碗药还剩下一大碗，就算白云道长喝了，那也没喝多少。 可才中了一点迷药的白云道长怎么可能打不过一个，据他说“武功不怎么好”的刺客，还将屏风给推倒了。 除非那人武功比白云道长厉害，除非那人有本事让白云道长不说实话。 除非那人就在屋里！ 果然他守在院子外，没一会儿就看到一个黑衣人从屋子里跳了出来。 宋九兮不跟张策交手，运起轻功直接离开。身后的张策忙追了上来，府里的侍卫们也看见了，追在宋九兮身后。 “有刺客！” 张策弃了弓箭，转用长剑追着宋九兮。前有侍卫围堵，后有张策追截，宋九兮只能咬牙跟张策交了手。 张策竟然也有武功！ 跟张策一交手，宋九兮才发现他武功不浅。但上一世她一直以为张策只是一个谋士，从来没看出他也身负高超武艺。 宋九兮跟张策过了两手，两人心里都一惊。 “凌云心法。” 两人心里都冒出来这“四个字”，宋九兮真没想到张策也是凌云阁的人。 凌云阁不是闭阁了吗？怎么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宋九兮不敢暴露太多，拼着被张策刺一剑的伤口，撒了一把迷药闪进了夜色中。 等张策挥开迷药，已经没了黑衣人的人影了。 张策沉着脸，今晚竟然有两个女子潜入了太子府，而且都在他手上逃了。这让他怒火难抑，心中阴鸷欲盛。 赵鸿钧同样脸色难看，问“这次又是什么人？”.qqxsΠéw “一个女子。”张策说完，忽然问，“京中有哪个女子有这么高的武功？” 赵鸿钧第一想法就是那个红衣如火的女子，他皱了皱眉，觉得不太可能。 张策察觉出了他的异样，问：“太子是有想到谁吗？” 赵鸿钧沉默了一会儿说：“宋九兮。” “宋九兮？”张策也想起来了，那日在白云观外见到的女子。 张策脸色凝重地说：“殿下，今日来的这两个刺客身份不明，又不知她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一定要把她们揪出来，不管宋九兮是不是，我们也不能放过。” 赵鸿钧皱眉说：“这事孤来安排。” “殿下。”张策看出了赵鸿钧的不忍。 赵鸿钧摆了摆手说：“孤会去试试她，如果真的是她，孤不会放过她的。” 赵鸿钧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觉得是宋九兮，他只是想找个机会再见见她。 第115章 讨一件护身符 宋九兮从太子府离开，并没有立马回去。她怕万一有人跟着她，那她一旦回去就暴露身份了。 她特意在京城里转了几圈，才从后门进了得云楼。 付辰云比她早回来，一直焦急等着她。直到看到宋九兮，提着的心才忽地放了下来。 “主子，你受伤了？” “没事。”宋九兮按了按肩膀。张策刺过来的时候，她有意侧开了些，因此伤得并不深。 “你也受伤了？”宋九兮抬起头问，她在付辰云身上闻到了血腥味。 “嗯。”付辰云说，“这个张策武功不可小觑，之前的情报里他从未出过手，我也一直以为他只是谋士。” 宋九兮上一世也看错人了，若不是这次张策出手，只怕她们还被蒙在鼓里。 “让我看看你的伤。” 付辰云的伤比宋九兮的严重，半条手臂几乎都不能动了。宋九兮给付辰云包扎好，随后想到一个问题。 宋九兮交代：“只怕张策已经怀疑上了，你这两天要小心一点。” “主子放心，我跟张策交手的时候，特意用女子的形态迷惑他了，估计他会以为跟他交手的是女子。”他扮烟云好些年了，做些女子的形态手到擒来。 宋九兮沉思了会儿，按照张策之前去而复返的狡诈心机，只怕会怀疑到她头上。 张策还是凌云阁的人，只要他查了她娘亲的身份，宋九兮就瞒不住了。 而且她身上还有张策留下的剑伤。 有什么办法可以打消他的怀疑呢？ 宋九兮思索了半天，暂时没想出来。她拿出七霜雪解药的药方，看到上面需要的药材时，宋九兮愣住了。 鲛人泪、仙人珠、流银草…… 宋九兮听都没听到这些药。 她给付辰云看了，付辰云也一头雾水。 付辰云说：“我让暗卫私下里查查，哪里会有这些药。” 宋九兮只能点了点头，但她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单靠暗卫搜寻只怕渺茫。而且红缨暗卫只在京城活动，要是在江湖上也有她的人，那找起来倒是方便了。 宋九兮叹了一口气，再次察觉到自己力量的薄弱。 宋九兮从得云楼后门离开时，没想到却看到燕述白等在外面。他今日不似往日病怏怏的模样，而且他似乎刚从军营回来，身上穿着银色的铠甲，带着一身杀伐之气。 他的长发用玉冠束起，显得面容更加的俊美。剑眉星眸，眼眸深深。 “你怎么在这？”宋九兮讶异地问。 燕述白说：“接你回家。” 宋九兮更奇怪了，怎么在这里等她回去。而且这都什么时辰了，已经快子时了，平常这个时候燕述白已经喝完药病怏怏地睡了过去。 燕述白走上前拉住宋九兮的手，说：“太子那边你不用担心，我的人会扮成你的样子，混淆他的视线。” 宋九兮问：“你知道了？” “娘子。”燕述白想说什么，但最后只化成了一道叹气声。“以后想做什么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宋九兮想了想，将七霜雪的药方拿给他。“这是七霜雪的解药，但里面的药我都没见过，你能找到吗？” 燕述白接了过去，说：“好，我来找。” 燕述白拉着她走了回去，大衍城虽然没有宵禁，但这个时辰街上已经没有人了。 宋九兮实在不明白燕述白为什么拉着她走半天，她四周围看看，问：“没有马车吗？” 主要是燕述白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燕述白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我明日就出征了。” “明日？怎么提前了？不是后日吗？”宋九兮一惊，心口下意识收紧。 燕述白道：“北地的形势不能再等了，再等青州守不住了。” “哦。”宋九兮点了点头，心口却越来越紧。 一股让她心慌意乱的情绪从心口蔓延开，她皱起眉想按住这股快从心口溢出来的情绪，她垂着眼好半晌才听到燕述白在叫她。 “娘子？” “嗯……”宋九兮眨了眨眼，看向燕述白。 燕述白瞬间被宋九兮迷茫又天真的眼神里的慌乱俘获了，几乎在一瞬间，他想在宋九兮这股难得慌乱的情绪里，留下他深刻的印记。 他眼底的黑色涌动着，目光沉默又危险。 宋九兮抿了抿唇，带着点让人心碎的迷惘和无措问：“燕述白，你两个月后会回来的吧？” 她自己问完自己都还不明白，在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底流泻出来的惊惶和担忧。 燕述白低笑一声，牙尖重重往舌头上一咬。痛觉袭来的时候，他眼底的暗色才慢慢退下去了。 他的小姑娘还小，哪怕在外面稳重又冷静，甚至压得一干人喘不过气来。但实际上她这么多年来，没有得到过别人的偏爱。 没有人告诉她，被爱是什么样的。 燕述白笑了，幽深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温柔，几分宠溺。“嗯，娘子可要等我回来。” 燕述白说完，宋九兮并没有觉得松了一口气。 燕述白身体里有七霜雪，这种毒被压下去了，等两个月后只会反弹得更厉害。 而她目前只有解药的药方，却没办法制出解药。 宋九兮内心急躁起来，嘴唇紧抿着，眼尾勾着不近人情的冷意。 燕述白却知道小姑娘有时候也跟猫一样，生人勿近，但身边的人却是可以摸摸柔软的毛的。 燕述白朝宋九兮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宋九兮看了燕述白一眼，想说这个时候她哪有心情吃东西。 但燕述白一无所觉，又给她喂了一块。 两人边走边喂，宋九兮一连吃了几块。每当她要说话，燕述白就会喂一块。 到了家里的时候，屋子里还亮着灯。燕述白说：“我把段昶留给你，有什么事你可以让他去做。” 宋九兮点了点头，虽然她不觉得自己会出什么事，但她想到药方上那些她没听过的药材，可以让段昶去找找。 “还有要是受了委屈，就等我回来。要是有打不过的人，也等我回来……” “怎么可能。”宋九兮反驳。 燕述白笑着说：“好，不要让自己受伤。” 宋九兮说：“这话应该对你自己说吧，战场上刀剑无眼，你才要小心。” “嗯，娘子要多多想我。” 宋九兮忍了忍，没说话。 燕述白弯着眼睛，逗着她说：“娘子，我们将有两个月见不到了，临走前我可以讨一件礼物吗？” “你要什么？” “护身符。” “哪有什么护身符？”宋九兮睁大着眼睛瞪他。 “有。”燕述白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不怀好意地说，“娘子亲在这里，护身符就有了。” 第116章 我去送护身符 第二日一早，宫里来了人，竟然是请宋九兮入宫。 而请的人还是萧贵妃，宋九兮不知道这位萧贵妃为什么要见她，她们之前根本没接触过，但她却不能拒绝。 但这时燕述白已经整装准备出发了，五万枭衣卫正在城外等他。 燕述白听到萧贵妃请她入宫后，脸色也沉了下来。“段昶你跟在夫人后面，务必保护夫人安全。” “是。”段昶领命，“主子你放心，属下绝不会让夫人受到一点伤害。” 宋九兮冷着脸，等她从宫里回来，燕述白已经离开了。 而今日燕述白出行，皇上和百官都会到城外送行，但她却去不了。 宋九兮狠狠抿了抿唇，燕述白正好和她一起出门。到了门口，燕述白笑着朝她嘴里塞了一块千层酥。 “娘子等我两个月，我很快就回来了。”也许也要不了两个月，他就会回来了。 “嗯。”宋九兮应了一声，情绪不怎么高。 燕述白翻身坐上马，红色的披风在空中划出一个锋利的弧度，银色的铠甲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他从宋九兮脸上收回视线后，脸色冷肃下来，目光如刃，整个人像是一把将出未出的利剑。在凌晨的曦光里，倏然露出了锋利的寒光，剑芒斩向北方。 即使宋九兮没看过燕述白在战场上的样子，但这一刻她也可以想象出，燕述白在战场上挥剑杀敌，震得敌人心胆俱裂的样子。 宋九兮心脏怦怦直跳，某种欲说又未说，欲明又未明的情绪从心口鼓胀着要喷薄而出。 出征的时辰耽误不得，燕述白打马离开了，宋九兮也上了马车。 马车行了一会儿，宋九兮忽然掀开帘子往马车后看去。 方珑走上前，问：“主子，怎么了？” “没什么。”宋九兮摇了摇头，又将帘子放下了。 宋九兮是被请到萧贵妃的宫殿里，宋九兮一进去就看到长相明艳、气质华贵的萧贵妃坐在主座上。 宋九兮上前行了礼，萧贵妃打量了她两眼说，笑着说：“快请起吧。”仟千仦哾 宋九兮应声而起，她不知道萧贵妃要她进宫是做什么，难道是因为之前她和燕述白下了端王妃的面子，所以现在来找她麻烦？ 那也过了太久了，萧贵妃要是找她麻烦早找了。 宋九兮脑中急速转着，端王是萧贵妃的儿子，端王妃是萧贵妃的侄女。除此之外，宋九兮想不到萧贵妃找她来的其他原因。 萧贵妃问：“你是不是好奇本宫为什么要见你？” “臣妇确实疑惑。” 萧贵妃笑着说：“因为本宫那个娇纵的女儿，要我支开你。” 宋九兮皱眉，萧贵妃的女儿？三公主！ 萧贵妃继续说：“她昨日就跟太后回来了，听说燕述白成亲了，气得一天都没吃东西呢。这会儿知道燕述白要出征，早早就候在城门外了。” 宋九兮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想起之前在端王府，端王妃就因为三公主故意为难过她。 三公主喜欢燕述白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之前还在圣上面前闹死闹活的要嫁给燕述白，可是圣上没有同意。 宋九兮知道圣上不同意的原因，因为燕述白和三公主算是兄妹。但京城里其他人却不知道，三公主估计也不知道，否则她还要嫁给燕述白。 “萱萱给本宫宠坏了。”萧贵妃叹了口气，随后目光看向宋九兮，脸上挂着笑意，但笑意却不达眼底。“但萱萱跟本宫一样，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会想方设法弄到手。” 宋九兮垂着眼，始终没说话。 萧贵妃继续说：“虽然她喜欢燕述白，皇上不会同意，但那又如何？本宫从小就告诉过萱萱，她想要的东西就自己凭本事夺过来。燕述白再厉害，也只是一个男人。” 宋九兮心口渐沉，萧贵妃语气越发不善。 她不知道萧贵妃知不知道燕述白的身世，但想来不会不知道。端王都要置燕述白死地了，萧贵妃又怎会不知道。 但她知道燕述白的身世，知道圣上不同意的原因，还鼓励三公主去喜欢燕述白。 这样的萧贵妃完全不将俗世的仁义道德放在眼里，怪不得三公主行事那么惊骇。 宋九兮抿了抿唇说：“既然三公主这么喜欢夫君，臣妇定禀告皇上，让皇上成全三公主的一片痴心。到时候臣妇一定会乖乖离开，成全三公主和夫君。” 宋九兮说完，萧贵妃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她早说过皇上不同意了，但宋九兮非要把皇上拿出来提醒她，萧贵妃眼中溢出怒气。 “放肆！”萧贵妃旁边的宫女怒喝。 “臣妇有罪！”宋九兮又跪下了。 萧贵妃冷冷地看着她半晌后，才淡淡地说：“想必萱萱这会儿已经见到燕述白了，本宫今天的任务也完成了。只是听说之前你们罚了端王妃的侍女，在门前足足跪了三个时辰。今日天气这么好，燕夫人就在这也跪上三个时辰吧。” 旁边的方珑一惊，忙要开口求饶，被宋九兮一抬手止住了。 宋九兮说：“贵妃娘娘，臣妇今日要是跪在这里，夫君知道了定会生气的。” 萧贵妃嗤笑了一声，神色鄙夷：“燕述白已经离开京城了，你还指望他来救你？” 宋九兮脸色不变，说：“夫君确实来不得。但我夫君为了北地十城人的性命，不顾身体里的剧毒坚决带兵出征，朝野都是一片称赞。在我夫君出征当日，贵妃娘娘就罚臣妇在娘娘殿里跪上三个时辰。臣妇要是跪下了，只怕大衍武将的心全寒了。以后谁领兵出征，都不敢放自己的家眷在京里了。” 大衍将军出征，都要将家眷留在京城。这是变相的一种人质，虽然武将心中都清楚。但只要武将心中没有反心，朝廷就会照顾好其家眷。 但像宋九兮说的，宋九兮要是真跪在这里，出了任何闪失，只怕她这个贵妃娘娘要被全天下的吐沫喷死。 “臣妇前段时间为救永嘉公主，受的伤还没好。一旦臣妇今日在这里有任何闪失，满京城的人都会知道贵妃娘娘不顾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战士，而故意折磨其家人。连明枭将军的夫人都不能幸免，那其他的武将呢？” 宋九兮抬起头，看着萧贵妃沉下的脸色，淡淡地说：“不知道圣上听了这话，会怎么想了？” “你威胁我？！”萧贵妃震怒。 宋九兮冷声说：“娘娘知道臣妇说的是事实，臣妇跪着不要紧，只怕因此损了娘娘的名声。” “好，今日本宫算是见识到了。”萧贵妃气得脸色铁青，但很快她就收敛了脸上的怒气。“宋九兮，你祈祷燕述白最好活得长一些。哦对了，还有他千万不能败了，否则你这条贱命就落在本宫手里了。” “娘娘放心，夫君一定得胜回朝。” 宋九兮从宫里出来后，脚步越走越快。等在宫门外的段昶见她身上没有事，于是松了一口气。 宋九兮却忽然拉过段昶的马，段昶急声问：“夫人你不坐马车了吗？你现在要去哪？” 宋九兮一拽缰绳，打马就走。 “我去送护身符。” 第117章 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 枭衣卫驻扎在京城五里外的军营里，百官和皇上在城门外给燕述白送行后，燕述白和洛风一路奔袭，得到五里外与枭衣卫汇合。 枭衣卫早就整顿好了，这支兵一直跟着燕述白。所以哪怕战前燕述白什么话都没说，但看到燕述白银甲加身的样子，他们全都正经了下来。 燕述白缓缓扫过面前他亲手带出来的一众枭衣卫，声音沉稳而有力：“出发！” “枭”字旗一展，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燕述白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洛风跟在旁边。 还没开始打仗，他们这些人倒是没有那么严肃。而且他们要连夜赶往北地，最起码也得三天的时候。 这个时候他们还敢跟燕述白开开玩笑，而且让人闻风丧胆的枭衣卫，其实私下里各个都很跳跃。否则也不会出现段昶去军营炫耀夫人美貌，而他们个个都争相要来看的事了。 这会儿一个双臂肌肉结实的王鑫在后笑嘻嘻地问：“将军，你走的时候夫人是不是特别舍不得？” 听王鑫这么问，其他枭衣卫都好奇起来。 如今都还没上战场，他们也只有这一会儿轻松时间了。所以燕述白也不会拦着他们嬉闹，只是闹到他头上了……燕述白咬了咬牙。 洛风侧头看向燕述白，他是最清楚的。主子走的时候，夫人可没有眼泪汪汪。 “将军成了亲，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哪不一样了？”有人问： 王鑫大笑着说：“你们没看将军如今走的时候都魂不守舍了吗？” 其他人都朝燕述白看过去，燕述白磨了磨牙，似笑非笑地伸手点了点王鑫。 王鑫缩了缩脖子，又憨憨一笑。 燕述白懒得跟他们计较，他也知道马上要入战场了，他们是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更坦然地面对战场而已。 王鑫在后还在说：“我出门的时候，我家那娘们眼泪哗啦啦地掉，我都说了，我肯定回来，她还哭个不停…….” 有人笑着说：“嫂子这是舍不得你么。” 王鑫嘴上埋怨，其实心里高兴的很。每次出门，他家娘们都扒着他袖子哭，他每次都嫌弃，可每次说起来都洋洋得意。 燕述白想着昨晚他讨要个护身符，还被某个没良心的人瞪了一眼。想要看她眼泪汪汪的样子，怕是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燕述白这相一对比，心里莫名就酸了起来。就是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惊呼了一声。 官道上有他们枭衣卫策马前行的声音，按说是听不见其他声音的。但这时却有一阵更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而且枭衣卫的阵营里发出阵阵惊呼声，从队尾一路传过来。 燕述白回过头，就见到兴奋起来的枭衣卫，他们个个都伸头朝后看去。 洛风代他训斥出声：“你们都在干什么？成何体统……” 在洛风忽然闭嘴的时候，燕是白看到了一袭红衣。 红衣策马而来，像一朵轻盈的云落在了他的心头，轻飘飘的，但却重逾万斤。 宋九兮策马奔到队伍最前面，才勒停了马。 她手握着缰绳，看着燕述白，因为急赶过来的，脸色有些发红。 燕述白说不清心里这会儿是什么滋味，他笑了笑问：“娘子，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护身符。”宋九兮抿了下唇，“你还要吗？” 燕述白眼色倏地暗了，眸底如深渊。 身后一众枭衣卫睁大眼睛看着宋九兮，宋九兮全没管，只直直看着燕述白。 燕述白双腿一夹，策马走到宋九兮跟前。他喉结滚动，压着晦涩的哑意，咬牙问：“你要送我什么？” 宋九兮握紧缰绳，掌心出了湿汗。“护身符，不是你自己要的吗？” 燕述白咬了咬牙，牙齿狠狠磨了磨。他一回头看到身后一群大睁的眼睛，顿时脸色一沉：“三天之内赶到北地，谁要是落后了，去领二十军棍。” 枭衣卫个个跟被烧了尾巴一样，火急火燎地跑开了。 燕述白将将自己马的缰绳扔给洛风，随后掠到宋九兮身后。 他一手揽着宋九兮的腰，一手拽住缰绳。喝了一声，马便向旁边的树林里跑去。 燕述白带着宋九兮跑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树林里只有风吹过的簌簌声。 燕述白抱着宋九兮从马上下来，随后看着她说：“我的护身符呢？” 宋九兮抿了抿唇，脸色镇定，若不是她眼睫抖的厉害，燕述白还以为小姑娘一点都不怕呢。 宋九兮凑到燕述白跟前，垫了下脚。燕述白其他的没感受到，只觉得被什么轻颤的东西扫过。燕述白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宋九兮的鸦睫。 像被人抓在手心的蝴蝶，慌乱地颤动着。 随后燕述白才感觉到脸颊上微凉的触感，一触即离。像一阵柔和的风掠过，却在燕述白心头留下来火星。 在风离开后，砰地一声，炸开了。 燕述白猛地按住宋九兮欲离开的身体，他喉咙紧痛，目光落在宋九兮脸上。 宋九兮却狡猾地一笑，在燕述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燕述白手中灵活地逃开了。 她落在燕述白一丈外，笑吟吟地看着他。“护身符给你了，一路平安。” 燕述白被她撩拨的牙痒痒，被摆了一道的燕述白脸色微微狰狞，非常不善地看着宋九兮。 但他知道要是这会儿，他在这里跟宋九兮打起来了，一时半会还分不出胜负来。 于是更加的咬牙切齿！ 宋九兮在亲完那一下后，整个人都放开了。扭扭捏捏实在不是她的性格，亲了便是亲了，但也只止于此。 她是担心燕述白，所以这个护身符她给了。 但她和燕述白之间什么都还没说清楚呢，她不喜欢不清不楚。 还有燕述白那个青梅竹马。 宋九兮咬了咬牙，不过看着燕述白的脸色她又笑了。 十五六岁的少女，笑起来明媚生辉，仿佛连天空的阴霾都可以挥散干净。 燕述白是毫无办法，咬着牙笑了。 他和宋九兮回到官道上时，洛风不动声色地在他们两人身上扫了扫。 燕述白跨坐到马上，回头说：“等我回来。” 第118章 我想变得厉害 宋九兮骑着马慢悠悠回到京城，燕述白要去守住北地，她留在京城也有事情要做。 她去了得云楼，付辰云说：“今早太子府又遭了刺客，而且是女刺客。” 宋九兮讶异地抬起眉，难道这就是燕述白说的，已经替她遮掩了？ 付辰云继续说：“而且这个刺客重伤了白云道长，还偷了太子的一封密信。后来太子派人追捕她，却被她给甩了。” “不过在今早的朝会上，端王的人弹劾了户部侍郎左大人，说他收取地方官贿赂，人已经被抓进昭狱了。” 看付辰云一脸轻松的笑意，宋九兮问：“左大人是太子的人？想必那封密信就是有关左大人的。” “主子猜对了，现在太子府的人都以为昨晚行刺的人是端王的人。” 如果是这样，能让张策打消疑虑倒是没问题。 但张策这人，一旦有了疑心，就很难消除。 他是个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的人。 宋九兮中午留下来在得云楼吃饭，不过自从上次锦衣卫在得云楼抓捕学生，得云楼冷清了许多。 付辰云倒是看开的很，又接连开了两家绸缎铺子。这两家绸缎铺子生意好的很，付老板如今的名声在京城很响，都以为他是铺子真正的主人。 宋九兮吃饭的时候，是李安安将菜端进来了的。 李安安看到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宋九兮看到他就想起那天得云楼门口发生的事了，只是如今的李安安穿着合身的衣服，跟那天的可怜小乞丐相差甚远。 “主子。”李安安喊。 宋九兮看了一眼付辰云，付辰云说：“他肯定是跟我学的。” 宋九兮笑了笑，说：“一起坐下来吃饭。” 李安安高兴起来，立马在桌子旁坐下。宋九兮看李安安吃饭的姿势，又被惊了一下。 付辰云说：“主子，李安安其实是京城富商李家的儿子。” “这个李家怎么说？”宋九兮之前从来没听到这个李家，或者她没关注过京城的富商。 “李家原先是南直隶杭宁府漕运发家，十一年前战乱时跟紧了当今圣上，于是开国后被封了一个皇商的称号。如今他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可谓是遍布大衍境内。” “李安安就是李家现在的掌权人的大儿子。” 听到他们在说李家，李安安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一心吃饭，眼眸始终干净澄澈。 宋九兮有些惊讶，问：“既然是宋府的人，为何沦落成这样？” 付辰云叹了口气，说：“李安安他从小就有神童的美名，据说他能过目不忘，三岁便能作诗，而且是个神算子。当年李家老爷带着他到处炫耀，逢人就说他儿子以后是经天纬地之才。” “可惜了。”付辰云看着如今一无所知的李安安，摇了摇头。 宋九兮问：“那他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是在他大概七岁的时候，无意中掉进水里了，后来下人们发现捞上来后就发了热。一连烧了三天，他那庶母压着没给请大夫，于是就成了这个样子。” 至于后面的事，如何发展也一目了然了。 以前的神童痴傻了，李老爷哪能忍受得了。之前他出门炫耀得罪了不少人，如今个个都来嘲讽他。 他一生气，对李安安不是打就是骂。加上他那个庶母在一旁煽风点火，李安安在李府里日子过的都不如一条狗。 关键他傻了，对这些伤害反应迟缓的很。即使别人打他骂他，他也不知道还手。 后来李老爷就不管他了，任庶母搓磨他。庶母打码够了，还容忍不了他待在府里，于是将他赶了出来。 甚至还收买了两个乞丐，盯着李安安，故意不让他好过。 那两个乞丐就是那日在得云楼前追在小乞丐身后的人。 付辰云说：“这两日那两个乞丐又来了，不过被我赶走了。” 宋九兮看着李安安，如今李安安在得云楼里吃食好，身体也渐渐长开了。不像一开始瘦的只剩皮包骨头了。 这段时间付辰云看他干事利索，才知道他原先在府里就是被当下人使唤的。 甚至那些下人也敢使唤他，反正他是一个傻子，没人护着，更不会叫疼。下人有不想干的活都推给他，他要是不做那就没饭吃。 久而久之，李安安什么都会了。 宋九兮看着李安安，忽然脑中亮光一闪。她突然想起来，这个李家她上一世好像在赵鸿钧的书房里听到他们谈论过。 李家如今富可敌国，但在朝廷怎么可能没人。若是没人，即使是皇商也难在波云诡谲的京城立足。仟仟尛哾 李家是赵鸿钧的私库，有赵鸿钧保着李家这块肥肉才没人动。 宋九兮脸色冷沉了下来，付辰云知道了后也冷下了脸。 “我们得想办法砍掉赵鸿钧这个私库，断掉他一条臂膀，想必他就没那么好过了。”宋九兮说完又看向李安安。 李安安吃了两大碗饭，吃完后板板正正地坐着。 宋九兮又捏了捏他的肩膀，问：“想学武吗？” 李安安还没回答，付辰云先惊讶了。“主子，真要收他当徒弟吗？” 宋九兮笑着说：“既然没人看得起他，那我就把他教成天下第一。想想到时候李家人后悔莫及的样子，不好玩吗？” 付辰云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有这爱好了，不过看以前看不起他的人后悔莫及，确实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宋九兮说：“而且安安才是李家的嫡子，这么大的家产怎么能让别人占了去。” 宋九兮又问了一遍李安安，李安安睁着大眼睛看着她说：“会变得很厉害吗？” “当然。”宋九兮说，“你要是练武不到家，我就把你赶出师门，免得你丢我的脸。” 但李安安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他扬起笑脸说：“我想变的厉害，很厉害。” 李安安要是没痴傻前，无论他走哪条路他都会是人中龙凤。 他的天赋注定了他能文能武，超越了世间大多数的平凡人。 所以付辰云才说，可惜了。 但他们都不知道，宋九兮这忽然起的念头，却真的在日后培养出了一个天下第一。 第119章 九兮，求你放过你妹妹吧 宋九兮将李安安带回了府里，青姨一看李安安就很喜欢。 青姨说：“这么乖的孩子，多招人疼啊。就是太瘦了点，不过多补补就能补回来了。” 李安安大睁着眼，看一切都新奇得很。但他没有乱碰乱摸，好奇的眼神也收在恰到好处的位置，乖乖站在宋九兮身后。 宋九兮跟青姨说：“青姨，安安烧坏的脑子还可以治吗？” 青姨给李安安把了脉，随后皱起了眉。“时间太长了，而且这种痴症一般都治不好。”仟仟尛哾 宋九兮并不意外，因为之前她已经给李安安把过脉了。如今只是让青姨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机会。 “不过，”青姨话风一转，“若是用银针辅以药物浸泡，长久以往或许还有好转的可能。” 宋九兮眼眸微亮，青姨笑着说：“小姐如今都当师父了，那您徒弟治疗的事，就您来安排了。” 宋九兮眼眸一转，想着她来也可以。 虽然医术一道，博大精深，但青姨把能教她都教给她了，况且银针她已经使得很熟练了。 不过真正上手操作的时候，青姨还是在一旁看着。宋九兮敛下心神，专心将银针刺入李安安脑袋上的各个穴位上。 全程宋九兮都专心致志，不分一丝心神。直到最后一根银针落下，她才松了一口气。 青姨说：“安安也是个能忍疼的孩子。” 宋九兮听了这话朝李安安看去，果然发现他额头上都是冷汗。两只手握紧放在膝盖上，脸色因为疼而发着白。 宋九兮也很意外，李安安这么听话她是没想到的。 宋九兮不会安慰人，想了想才说：“你忍一会儿，等针拔了你就不疼了。” “师父，我不疼。”李安安摇了摇头，嘴唇疼得发抖。 宋九兮默了默，青姨在旁边笑了。 这师徒俩忍耐疼的功夫如出一辙，于是越看李安安她越喜欢。 等拔了银针，宋九兮配了一副药，洒到汤浴里让安安好好泡了一泡。 想要治好李安安，也不是一朝一夕的。而且这种治法，也不能完全将他治好，也只是让他的痴症有所好转。 宋九兮之前教宋若羽读书，被万般嫌弃后，宋九兮都以为自己不适合教人。以至于刚开始付辰云开玩笑让她收徒，她并没有应。 但现在她教李安安，体会到了当师父的快乐。 因为李安安学得很快，即使有武学天赋，但学武本身对耐力和韧性要求很高。但这些对李安安来说，根本不成一回事。 只要宋九兮教他的，他哪怕不吃不喝也要练完。 有时候逼得宋九兮也跟着勤奋起来，李安安练他的基本功，宋九兮就在旁边练剑术。 一师一徒闭门修炼，却仍旧有不长眼的人找上门来。 “谁？”宋九兮停下了剑，她愣了一下，在旁观看的李安安忙端上来一杯茶。 宋九兮喝着茶，浮翠说：“是长平侯夫人求见。” 宋九兮讶异地一挑眉，邱婷来找她？ 不用想宋九兮也知道邱婷找她绝对没好事，宋九兮说：“不见。” 浮翠点了点头，忙出去了。 宋九兮刚才耍了一套剑招，李安安眼睛亮亮地问：“师父我能学这个吗？” “等你基本功练扎实了再来教你。” 李安安也没失望，点了点头，拿起他的木剑站在院中又继续练了起来。他如今每天就是练挥剑的姿势，刺、劈、横挡等，每一招的次数不下千次。 等什么时候他能将这些招式，深刻记在脑中了，宋九兮再教他剑诀。 但宋九兮坐了没一会儿，浮翠又急匆匆地来了。 “夫人，长平侯夫人在府门口前闹了起来，现在外面围着很多人。” 浮翠本来要将长平侯夫人请走，但哪想到长平侯夫人竟然直接在府门前闹开了。而且她越说越过分，引来越来越多人的围观。 宋九兮眉眼沉了下来，她站了起来朝外走。“我去看看。” 宋九兮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门口嘈杂的声音，其中邱婷的声音格外的清楚。 “宋九兮你有没有一点良心？晚晚可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诬陷你妹妹啊！” “我的晚晚啊，她是最孝敬祖母的。平时祖母一有点不舒服，她就跟前跟后地侍奉，一句怨言都没有。可你宋九兮做过什么呢？不管不问，甚至探望都不来一下。要说这府里最喜欢祖母去世的，应该是你啊！” 宋九兮走出去，邱婷看到她，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依偎在丫鬟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九兮，娘求你了。看在这么多年娘把你抚养长大的份上，你就放过你妹妹吧。” 她似乎想跪下来，但被旁边的丫鬟扶住了。旁边的丫鬟正是宋晚晚的贴身丫鬟冬夏，冬夏哭着说：“夫人你不能跪啊，您是大小姐的母亲。您这一跪，岂不是让大小姐折寿吗？” 宋九兮眸色闪了闪，宋晚晚这个丫鬟倒是聪明得很。 但她没说话，就算邱婷跪下来了，她们难道还以为凭此就能逼她。 “大小姐，奴婢给您跪下了。”冬夏咚地一声跪在枭府门前的石板上，旁边围观的人听到这一声巨响都震了震。 “大小姐，奴婢求你放过二小姐。二小姐从来没想过要跟你争什么，宋府的家产您都搬走了，二小姐也什么都不要。求您放过二小姐吧，求求你了。” 冬夏声泪俱下，咚咚咚磕在地上。 旁边围观的人被冬夏的主仆之情感动了，顿时对着宋九兮嚷了起来。 “明夫人，姐妹之间没什么好争的。您都嫁出去了，就没必要跟府里姐妹争了吧。” “是啊，就算自己妹妹再不是，那也不能让母亲来跪求自己啊，这不是不孝吗？” “没想到这宋府大小姐都嫁出去了，还如此跋扈。” “来人！”宋九兮直接一声冷喝，冷眸缓缓扫过众人，又看向邱婷和冬夏。“将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丫鬟送到诏狱，交给锦衣卫。” 宋九兮说完，她身后枭府的家丁们就动了起来。 冬夏被家丁架起来的时候，哭得更凶了。“大小姐，您就算生气要把奴婢送进诏狱，奴婢一句话都没有，只要您能放过二小姐。” 邱婷慌了，忙说：“九兮，你怎么能如此不讲道理？我们只是想让你放了晚晚……” “邱姨娘！”宋九兮倏地冷眼看向她，目光锋利，“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二妹妹是锦衣卫的人抓走的，怎么成了我的错了？难道还是我让锦衣卫抓的人？” 邱婷张嘴正想说“怎么不是”的时候，被宋九兮厉声打断了。 “邱姨娘想好了再说，锦衣卫是奉天子旨意行事。邱姨娘难道是觉得天子的旨意到不了你宋府吗？你宋府大的过天吗？” 第120章 陈姨娘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邱婷慌了神，看向冬夏。 宋九兮这一声质问，几乎是指着她们说，她们要逆天子之意行事。 这等大罪压下来，邱婷怎么能不慌。自从宋晚晚出事之后，她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她求宋文智救晚晚，宋文智出门找人想走走锦衣卫的关系，但碰了两次壁后再也不出门了。 而且只要她一提宋晚晚的事，宋文智就大发雷霆。 其他人她不知道能求谁了，这些年一直是宋晚晚在替她拿主意。等宋晚晚一出事，她比三岁孩子还要没主意。 她下意识看向冬夏，因为今天来这里哭闹是冬夏出的主意。 冬夏说只要逼着宋九兮在众人面前答应救出晚晚，那样晚晚就有救了。 可如今宋九兮根本不吃她们这一招，甚至拿天子来压她们。 冬夏正要回头，却被枭府的家丁压着往诏狱走。邱婷惊惶失措，冬夏被押走了，她急得没办法直接想跪下来，但旁边的浮翠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手臂。 邱婷咬牙哭喊：“九兮你这是要逼死母亲啊，你不要害你妹妹。我，我把命给你！” 说着邱婷就要挣扎开，不管不顾地想往旁边的石狮子一撞。 但浮翠哪能让她在自己眼前出事，死死拽着她的手臂不让她撞。 宋九兮冷笑：“邱姨娘这话说错了，别说如今我已经脱离了宋府，就算我还在宋府，你一个姨娘怎么能当我母亲？” “宋九兮你休要胡说！我是长平侯正妻，八抬大轿抬进府里的。”邱婷怒声说。 长平侯夫人就是她一辈子的骄傲，她怎么能忍受宋九兮如此侮辱她。 宋九兮轻笑一声，没看她反而看向围观的众人：“大家可能不知道，长平侯这位大夫人原先是我爹，哦，也就是长平侯养在外面的外室。我娘亲去世后，才抬进府里的。” “宋九兮！你胡说什么？”邱婷又怒又气，随后看向围观的人，着急地解释，“你们不要听她胡说，我乃是长平侯明媒正娶的妻子。” “明媒正娶？那宋晚晚是怎么来的？她可就比我小一岁。” 宋九兮这么一说，其他人想想也觉得不对。 以前宋文智对外说，他和邱婷青梅竹马本就有婚约，因为战乱才分开的。 既然如此，宋晚晚是怎么来的？ 肯定是在他们没成婚之前，已经偷香窃玉了呗。 哪有正经家的姑娘在婚前干出这种事的，一时大家看邱婷的眼神异样，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对邱婷指指点点。 邱婷想解释，但她越是解释，就越是没有人相信她。 以前他们能将这桩谎言瞒过去，那是因为没人敢质疑长平侯太子太傅。而如今事情被挑到明面上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邱婷只觉得所有人都鄙夷地看着她，她维持了这么久的长平侯夫人的脸面，突然崩塌了。 邱婷晕了过去，宋九兮看了浮翠一眼，浮翠立马心领神会，往邱婷人中上一掐，邱婷又醒过来了。 宋九兮说：“宋晚晚毒害祖母的事，证据确凿。邱姨娘要是觉得宋晚晚无辜，你应该去诏狱跟锦衣卫理论啊。” 邱婷脸色煞白，她不明白为什么宋九兮什么证据都没有，这些人竟然相信她。仟仟尛哾 她该怎么办？如果她没有了长平侯夫人的位置，难道还要她再缩回长乐街的小院子里，当一个无名无份的外室？ 邱婷慌极了，这会儿丝毫没想起来她是来为女儿求救的，她一心只想保住她长平侯夫人的身份。 宋九兮让人将邱婷送到诏狱门口，邱婷一辈子待在内宅里，哪来过这样血腥之地。 她还没看两眼就慌张跑开了，一路跌跌撞撞跑回宋府。 宋文智还不知道外面都在传他和邱婷的事，一看邱婷慌慌张张的样子，他就心烦。 以前觉得邱婷是书香门第出身，读过书会写字，又温柔知意，他甚是喜欢，觉得只有这样的人堪配他长平侯的夫人。 但宋晚晚出事后，邱婷只知道哭。天天哭着求他去救宋晚晚，难道是他不想救吗？ 宋晚晚进的是诏狱！ 他还没走到诏狱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他想摆出架子，让这些狗仗人势的人看看他是谁。但下一瞬他就被人一把推倒在地。 “诏狱重地，你也敢闯？” 宋文智被吓到了，又觉得脸面尽失。他躲在家里，哪还再想着出去救女儿。 可邱婷根本不理解他，她只会哭哭哭。 宋文智感到厌烦了，忽然想起来以前某个红衣女子，总是在遇到事的时候挡在他面前。 好像不管遇到任何事情，她都能处理。 想到这里，宋文智脸色又是一变。他赶紧甩开脑中涌出来的人影，他黑着脸不管邱婷的哭声，转头去了府里陈姨娘的院子。 陈姨娘是他一个月前在茶馆里，碰到的一个卖艺女。 她本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但家道中落后，她被逼在茶馆里卖艺。 那日宋文智在茶馆里跟人喝茶，无意中看到有人在调戏卖艺女。宋文智是读书人，这种场景肯定得像话本里写的一样，仗义相助的。 但没想到卖艺女会点武功，在那人动手动脚的时候，直接打断了那人一条腿。 宋文智一下子愣住了，卖艺女出手的一刹那，他心头一动，竟然动了欲念。 后来被卖艺女打断腿的那男人找上门来，那男子父亲是一个六品官。相比卖艺女的孤苦无依，自然是想怎么治她便怎么治她了。 卖艺女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即使她再会武功也不能以一敌十。宋文智看着她孤立无助的样子，就将她收进了府里。 他本是喜欢知书达理、温柔可人的大家闺秀，但却纳了一个会武功的陈姨娘。 而且自从陈姨娘进府，他一个月有大半的时间都在陈姨娘的屋里。 要不是这段时间邱婷被宋晚晚的事绊住了，否则也不会不知道宋文智早在府里纳了新人。 宋文智以前从不贪念男女之事，可为了陈姨娘却破了戒。 等邱婷知道的时候，长平侯府又被她闹得鸡飞狗跳的。 第121章 我要休了这个妒妇 宋文智到陈姨院子里时，陈姨娘正在舞剑。 陈姨娘年轻又貌美，身段姣好，舞起剑来更加的灵动翩跹。 陈姨娘其实武功不高，她也只会几个招式。那次对上纨绔子弟，也是因为纨绔子弟平日将身体掏空了太多，以至于连女子都打不过。 但宋文智就爱陈姨娘这一点，既识得诗书，又会武功。关键她武功并没有那么高，遇事还要寻求宋文智的帮助，这让宋文智产生了一种想保护她的欲望。 以至于看到陈姨娘舞剑，不仅不会觉得冒犯他的尊严，反而觉得这是一种独特的美。 “老爷。”见到宋文智过来，陈姨娘立马收了长剑，依偎到宋文智怀里。 宋文智抱着人，刚才在邱婷那生的一肚子怒气，慢慢平静了下来。 宋文智叹了口气说：“灵云，还是你最贴心，也只有在你这里我才是最舒心的。” 陈灵云柔声说：“妾只有老爷一个人，只要老爷还愿来看看妾，妾就心满意足了。” 听到这话，宋文智对陈灵云更加喜欢，心里却对邱婷更加不满了。 以前邱婷也是这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变了。变得贪婪，不知满足。甚至为一点小事，就跟他争半天。 他是一家之主，哪容得别人如此反驳自己。但他稍微说她两句，邱婷就坐下来掉眼泪，哭着说当初他是怎么承诺她的。 当初是他说的，要将她迎娶进门，一辈子对她好的。 宋文智听到这些话就烦躁不满起来，话是他说的没错。长平侯的夫人位置他也给邱婷了，但邱婷怎么就不知道知足呢。 他对她还不够好吗？好到她如今动不动就跟他抱怨哭诉，动不动就拿以前的事来指责他对她不够好。 宋文智受够了！ 没有陈姨娘的时候，宋文智尚且能忍受。如今有了陈姨娘的温柔知意，宋文智更加不想听邱婷说话。 “灵云，还是你最好。”宋文智说，“这世上的女子没有比你更好的了。” “老爷。”陈灵云满脸羞红，灿若烟霞。 宋文智心中更加喜欢，眼角余光看到陈灵云手中的长剑。他忽然想到要是当初那个骄傲的红衣女子，也如这般柔弱可人，他就不会如此对待她了吧。 宋文智说：“灵云在舞一支剑给我看看吧。” “好。”陈灵云笑着从宋文智怀中跑开，像是一个精灵一样拿着剑舞动起来。 宋文智看着陈灵云，觉得自己都变年轻了。 * 邱婷一个人在屋里眼睛都快哭瞎了，她一边恐慌自己的长平侯夫人能不能保住，一边又对如今的处境毫无办法。 本来还有一个冬夏能给她出出主意，但如今冬夏也不在了。 邱婷下意识想找宋文智，但她去主屋和书房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她问下人：“老爷人呢？” 下人支支吾吾的，半晌才说：“老爷在陈姨娘屋里。” “陈姨娘？哪来的陈姨娘？！” 下人们吞吐了半天，才将府里有位陈姨娘的事说了出来。邱婷听了后脸色发白，整个人往后倒去。 “夫人，夫人！”丫鬟们惊慌地将她拉住了。要不是丫鬟们紧急拉住了她，她就直接栽进旁边的花丛去了。 “老爷不会这么对我的……”邱婷扶着丫鬟的手臂怒火攻心又惊慌失措，丫鬟被她掐得手臂生疼也不敢叫疼。 邱婷慌慌张张地要丫鬟在前面带路，她要去看看这个陈姨娘是谁。 等到了陈姨娘的屋里，也不管阻拦她的人，直接推开了院门。看到屋里宋文智抱着陈姨娘嬉笑的画面，让她眼睛一痛。 “你这个贱人！”邱婷冲上去就要给陈姨娘一巴掌。 宋文智和陈姨娘都被邱婷的突然闯入吓了一大跳，宋文智还没反应过来，陈姨娘就被邱婷打了一巴掌。 陈姨娘捂着脸，泫然若泣地看着他。“老爷。” 宋文智大怒，看着邱婷问：“你在干什么？！” “这个贱人胆敢在府里勾引老爷，老爷你糊涂啊！这，这就是玉臂万人枕的贱人，你不能被她给骗了！” 宋文智脸色暴怒，邱婷竟然说他糊涂，还骂陈灵云是贱人，那他成了什么了？ “老爷你知道的啊，灵云一直都只有老爷一个人的。”陈灵云忙拉住宋文智的衣袖，哭着给邱婷跪了下来。“夫人是我的错，你要是怪我那就打我吧，老爷只不过是怜惜我。” “你说什么？你这个贱人！”邱婷抬手就要再给她一巴掌。 “够了！”宋文智一把将邱婷推开，脸色阴沉地怒喝，“你闹够了没有？我不过纳个妾，怎么就糊涂了？我看你是糊涂了，胆敢管我的事了？！” 邱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满眼凄惶痛楚：“老爷，你说过以后一辈子只要我一个人的啊。你说你不会再纳妾……” “邱婷！”宋文智慧脸色因为怒气而涨得通红，“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你竟然敢阻止我纳妾，你这个妒妇！” 邱婷心口仿佛被什么重重敲了一下，脸色陡然白了。 宋文智根本不想看到她，将陈姨娘扶起来后，对旁边的下人说：“将夫人关到她的屋子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是。”下人们听令要去抓邱婷，邱婷一下子疯了。 她不管不顾地扑到陈姨娘面前，抓着她厮打起来。“你这个贱人，甘愿当别人男人的妾室，你要不要脸？” “啊！”陈姨娘痛叫一声，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刚回过神来的宋文智就看到陈姨娘的腿间流出了鲜红的血，陈姨娘惊恐地朝宋文智伸出手：“老爷，孩子，孩子……” 回过神来的宋文智一把将邱婷扯开，重重一巴掌将邱婷扇倒在地。 随后他赶紧抱住陈姨娘，怒吼：“快请大夫来，快去！” 等大夫赶过来，已经迟了。 一个月大的孩子已经没了，宋文智目眦欲裂。这么多年他一直没能再有子嗣。好不容易如今他有了孩子，还被邱婷这个妒妇弄没了。 宋文智怒火冲天，恨不得将邱婷这个毒妇杖毙。 “来人把夫人关在柴房里，我要休妻，我要休了这个妒妇！” “老爷！”邱婷惊恐地往宋文智身边爬，但却被下人死死按住了。她声嘶力竭，绝望地喊：“老爷你说过一辈子对我好的啊……” “拖走！”宋文智厌烦地说，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邱婷这个人。 下人们堵住邱婷的嘴，按住她的挣扎将她拖了出去。 宋文智看着默默流泪的陈姨娘，顿时心疼地说：“灵云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一定会再有的。” “老爷。”灵云扑到宋文智怀里大哭。 夜深了后，陈姨娘哭累了睡了过去，宋文智才转身离开。 等他离开后，陈灵云睁开了眼。她走到桌边写下一封信，然后打开窗户将信绑在信鸽的腿上，随后放飞了信鸽。 看着信鸽消失在夜色中，她才关上了窗户。 第122章 宋晚晚被放出来了 宋九兮洗漱完出来，才看到半开着的窗户上有一只信鸽。 她走过去抽出信鸽脚上的信，展开一看，笑了出来。 她安排陈灵云进宋府的时候，只想着让她给邱婷和宋晚晚找点麻烦，没想到如今把宋文智气得都要休妻了。 宋九兮还以为他有多喜欢邱婷呢，毕竟他当年将邱婷迎进府中，可是说过此生只有邱婷一人，不纳任何妾室的。 这些年因为他的洁身自好，京城中人对宋文智夸赞颇多，邱婷也因此被各府女眷羡慕。 但现在还不是因为一个陈姨娘，就要将邱婷休了么。 陈灵云以前是红烟阁的人，付辰云看她足够的机灵，就将人赎了出来。而宋九兮想在宋府安插一个人，刚好陈灵云也愿意，于是借着一个偶然的机会，将她送进了宋府。 陈灵云的身子早在红烟阁里就败了，已经不能生育了。 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让宋文智他们都以为她怀了孕，如今孩子还被邱婷弄掉了。 宋九兮看完信就将信烧了，没了宋晚晚，邱婷她更不看在眼里了。 但让宋九兮没想到的是，宋晚晚竟然被放出来了。 宋九兮收到消息的时候，宋晚晚已经回到了宋府。 “怎么回事？”锦衣卫证据确凿，怎么会让她出来了？ 方珑说：“她的贴身丫鬟冬夏承认了，说是她下的毒，跟宋晚晚无关。” 宋九兮皱眉：“这个说法，锦衣卫不会信吧？” 方珑说：“但锦衣卫查出来的所有证据都指向冬夏。” 宋九兮眉头拧紧，冬夏竟然这么护着她主子，这是宋九兮没有想到的。 但她却不信凭着诏狱的刑罚，竟然在宋晚晚身上查不出来一点东西。 除非有人暗中在保宋晚晚。 可谁能做到将手插进锦衣卫诏狱里呢？ 永州邱家的人已经全灭了，难道藏在宋晚晚身后的人不是永州邱家，而且邱家背靠的北齐人？ 但这也不对，北齐人为什么要帮宋晚晚？ 邱家是想帮助宋晚晚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好一飞冲天。如今邱家都没了，暗地里的北齐人没理由帮助宋晚晚。 宋九兮想了一圈，没想明白。 而宋府这边，宋晚晚刚回到府就知道邱婷被关了，而且还是因为她爹纳的一门妾。 她才离府多长时间，府里就出了这么大的漏子。她娘竟然连一个妾室都镇不住，一个照面就被人整到了休妻的下场。 宋晚晚气得咬牙，她娘要是被休了，那她的身份在京城得多尴尬。 冬夏为了替她顶罪，在诏狱里已经出不来了。而她身边也没有其他人可用，导致她如今收不到一点永州的消息。 而且她这次被抓进诏狱，足有小半个月，而冬夏过了这么长时间才想起来去救她，之前她都干什么去了。 宋晚晚越想越气，这大半个月的牢狱生活让她痛苦不已。牢房里能有什么好环境，虫蚁老鼠一堆。宋晚晚每晚睡前都要防止老鼠钻进她的衣服里，她是长平侯府的二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 这半个月来她担惊受怕，一边祈祷着尽快有人来救她，一边又对始作俑者宋九兮恨之入骨。 她想了想提了自己院子里另外两个丫鬟，放到自己身边贴身使唤，然后让其中一个丫鬟给三公主送一封信。 在这京城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痛恨宋九兮。想要宋九兮命的人大有人在，她何不跟人联手。 如今燕述白不在京城，看谁能护得了宋九兮。 她眼底闪过嗜血的杀意，完全忘了冬夏进去的时候，急急地跟她说的那句话。 “暂时不要有任何动作，安心等着。” 宋晚晚正是满腔恨意的时候，她怎么等得了。 她给三公主送了信后就去找了宋文智，让宋文智将她娘放了。宋文智还在气头上，怎么肯放。 宋晚晚说：“爹，你真要休妻的话，你想满京城的人会怎么看你？爹爹你不想听到宠妾灭妻的言论吧？” “你在威胁我？”宋文智怒声问。 宋晚晚克制住内心的怒火，笑着说：“爹爹，我是您女儿，我当然是为了您好，也为了我们宋府好。虽然娘亲做的事不对，但是因为她太爱爹爹了，所以才犯了错。如今她也知道后悔了，娘亲以后绝对不会了。” 见宋文智不为所动，宋晚晚又说：“要是传出宠妾灭妻的风言风语了，爹爹你以后出门怎么面对你那些同僚啊？” 宋文智最重视名声，最重视面子。之前因为要救宋晚晚的事，被锦衣卫刺了面子，他就受不了了。 更别说以后要是出门，被人指指点点，他这张脸往哪搁。 果然宋文智一听，也松了口。 邱婷一看到宋晚晚，立马抱着她哭：“晚晚，你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你爹竟然还休我？” “娘！”宋晚晚又怒又怨，“你都不关心我吗？我差一点就出不来了？” 邱婷神色一愣，最后有些尴尬地说：“晚晚你这不是回来了吗？” 宋晚晚气得胸口疼，宋文智靠不住，她娘也靠不住。若不是外祖父给她的冬夏救了她，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出来呢。 想到这里，她得尽快联系上外祖父。 “晚晚，你爹他纳妾了，他不要我们娘俩了。”邱婷拉着宋晚晚的袖子哭。仟仟尛哾 宋晚晚不耐烦地说：“不就是一个妾室，你怕她干什么？” “可当年你爹就是这样不想要谢江君那个女人的啊。” 提到宋九兮的母亲，宋晚晚又怒了起来。那时候要不是有谢江君和宋九兮的存在，她和她娘怎么会一直龟缩在一个小院子里，不能进宋府过富太太和大小姐的生活。 “好了你放心，长平侯夫人的位置没人跟你抢。”宋晚晚说，眼神微闪。“一个妾室而已，你这个正房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邱婷听宋晚晚这么说，顿时放心了下来。 这些年女儿就是她的主心骨，听女儿的准没错。 宋晚晚对旁边的丫鬟冷声吩咐：“将陈姨娘请过来，就说夫人还没喝姨娘的敬茶，让她过来立立规矩。” 第123章 三公主相邀 但宋晚晚的算盘打错了，陈姨娘刚掉了孩子，身子最是“虚弱”的时候。 宋晚晚将人叫过去，她和邱婷坐在上方，冷言讽刺了她几句，陈姨娘就昏倒了。 宋晚晚冷笑：“这种手段在我面前也敢使？” 但她话刚说完，宋文智就大步走了进来。 “灵云！”宋文智心疼地上前抱起昏倒的陈灵云，紧张地晃了晃她。 陈灵云虚弱地睁开眼，看到宋文智她茫然的神色才回过神。她忙挣扎着跪了下来，说：“夫人，是妾的不是，妾不该在跪到一半的时候昏了过去。” 邱婷指着她，手指被气得发抖：“我什么时候让你跪了？我不过叫你过来问问话！” 陈姨娘白着脸，虚弱地说：“是妾的不是，妾可以跪的。” 邱婷还想说什么，被宋文智一声怒喝打断了。“闭嘴！你这个妒妇。灵云她刚没了孩子，你就叫她跪着，你到底有多狠的心？” “爹事情不是这样的……”宋晚晚想解释。 宋文智沉声打断她，“还有你晚晚，陈姨娘怎么说也是你长辈，你就是这样对待她的？” 宋晚晚忍不住鄙夷：“姨娘算什么长辈？” 宋文智震怒，陈灵云拉着宋文智的衣袖劝慰：“老爷，二小姐说的没错。妾只是一个妾室，给夫人和二小姐下跪是没问题的。” “以后都不用跪了。”宋文智怒气冲冲地说，他一把将陈灵云抱了起来，“以后灵云不用过来了，你也不用向府里任何人行礼。” 邱婷气得发抖，神色狰狞：“老爷，我是长平侯夫人，她一个妾室给我请安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宋文智冷淡地扫了她一眼，说：“我也可以让你当不成这个长平侯夫人。” 邱婷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宋晚晚正想说什么，宋文智已经抱着陈姨娘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背着宋文智的陈姨娘朝宋晚晚眨了眨眼，顿时宋晚晚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 宋九兮再次收到陈灵云的消息，已经是宋晚晚出来后的第三天了。 看着信里陈灵云对付邱婷母亲的招数，宋九兮忍不住夸赞。 这个陈灵云太聪明了，短短时间就摸清了宋文智喜欢什么样的人。以前邱婷不就是靠着温柔小意哄的宋文智失了神，如今陈灵云沿用邱婷的招数，逼得邱婷却没办法了。 宋九兮收了信，说：“问问陈灵云，她想要什么？” 付辰云说：“灵云说她就想过现在这样安稳的日子。” “这也算安稳？” “邱婷乃至这个宋晚晚都不是她的对手，对她来说现在可不就是最安稳的日子了。” 宋九兮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时方珑走了进来，将一封信笺递到宋九兮面前。“主子，这是三公主派人送来的请帖。” 宋九兮眉眼敛了下来，她打开请帖，信笺上邀她明日去三公主府上参加宴会。 付辰云想着京城中对三公主痴情追燕述白的传言，于是看了看宋九兮的脸色说：“这个三公主恐怕来者不善。” 宋九兮冷哼一声，从端王妃到萧贵妃，如今三公主是坐不住要亲自下场对付她了。 方珑担忧地说：“主子，要不我们拒绝了？” 宋九兮摇了摇头：“躲得了这一次，也躲不了下一次。” 况且宋九兮也不是会躲着的人，虽然三公主的身份麻烦了一点，但她也不会任人欺负。 不过想到这个因燕述白的桃花债而惹来的麻烦，宋九兮嘴唇抿了抿。她问：“北地有传来消息吗？” 付辰云说：“枭衣卫应该已经到北地了，如今估计已经据守在青州了。” 一旦燕述白守住了青州，北齐人想南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战事打起来就会拖很久，而且北地已经失了六城。要想将这六城重新夺回来，短暂的时间内是不可能的。 但燕述白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宋九兮嘴唇抿紧了，七霜雪那几味药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忍不住皱起了眉。 付辰云和方珑知道主子在愁什么，但他们发动了全部的消息渠道，也找不到这几味主药的消息。 他们都怀疑，七霜雪真的有解药吗？ 第二日，宋九兮应邀去了三公主府。 三公主是如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因为其母妃是萧贵妃娘娘，多年深得恩宠，连带着萧贵妃的一子一女都备受重视。 三公主今年已经年十七了，早到了择选驸马的年纪。但因她一心扑在燕述白身上，甚至说出了非燕述白不嫁的话，气得圣上再也不管她的婚事了，于是早早在宫外给她开了公主府。 宋九兮到的时候，发现各府贵女们都在，甚至京城一些公子哥们也在邀请行列里。 三公主本就是贪玩享乐的人，在她的三公主府里一年不知道要开几次宴会。 其他人对于来参加三公主的宴会一点都不惊讶，但看到宋九兮进来，一个个眼神都异样起来。 一会儿在主座上的三公主身上瞧了瞧，一会儿又在宋九兮脸上看了看，然后露出了一副“今天有好戏”看的样子。 “三公主殿下。”宋九兮进来后朝主座上的三公主行了行礼。 在这样的宴会场合，三公主并没有穿华服，而是穿了一身利索的蓝色骑装。 这种装束京城的人一般只会在每年秋猎的时候穿，但看大家的脸色，似乎对三公主穿骑装并没有露出奇怪的脸色。 三公主本来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如今看到她来，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目光紧紧盯在她身上。 三公主声音倨傲，目光带着审视：“你就是宋九兮？” 宋九兮垂眼答：“臣妇便是。” 三公主说：“抬起头来。” 宋九兮抬起眼，目光清冷，脸色无波无澜。 三公主眼神意味不明地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长的不算丑，等本公主以后嫁给燕述白了，留你在府里也不算碍事。” 其他人听这话，顿时明白三公主是什么意思了。 宋晚晚更是掩唇笑了，她就知道三公主这么想嫁给燕述白，怎么会放过宋九兮呢，果然三公主当众羞辱了宋九兮。 宋九兮脸色未变，只是轻笑了一声：“三公主要嫁给我夫君？” 三公主说：“当然，只有我才配得上大衍的明枭将军。” “那我得提早回府准备了。”宋九兮淡笑着说，“夫君如今在外征战，但想必三公主是不介意的。明日我来选个好日子，早日抬妹妹进门。”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都变了变，这个宋九兮胆子太大了。 她竟然要以正妻的身份做主来将三公主抬进府，那三公主不成妾室了。 qqxδnew 第124章 我们得玩点不一样的 三公主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阴冷地看着她：“本公主要嫁那也是正妻，宋九兮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替本公主做主！” “自然不敢。”宋九兮抬起头疑惑地问，“但臣妇已经嫁给明将军，难道三公主是要明将军将我休了？” 三公主眉毛一挑，神情高傲：“不行吗？” 其他人都互相看看，今天来可算是看了好戏了。 三公主是出了名的霸道，从小到大她要的东西必须弄到手，这么多年也只有一个燕述白是例外。 如今燕述白不在京城，宋九兮怕是要给三公主整死。 “倒不是不行，但臣妇和夫君的婚事乃是圣上亲赐。三公主要是想让夫君将我休了，那得圣上同意了才行。” 三公主脸色铁青，要不是父皇不同意，她也不会这么多年都还没嫁给燕述白。 但她对燕述白一直志在必得，区区一个宋九兮怎么可能挡得住她。 “宋九兮，本公主听说你武功很好？” 宋九兮淡淡地说：“确实比一般人好上那么一点。” “哼，狂妄！”三公主从主座上走下来，一脸挑衅地看着她。“我们来比一场。” 好戏来了！ 其他人对视一眼，暗自兴奋。 正在这时太子殿下进来了，其他人纷纷行礼。宋晚晚喜形于色，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太子殿下了。 赵鸿钧抬了抬手，让其他人不用拘束，随后笑着看向三公主和宋九兮，问：“三妹和九兮在聊什么？” “三公主说要跟我比武。”宋九兮勾着唇说，“正好太子殿下可以做个见证。”m.qqxsnew 赵鸿钧笑着问：“好啊，你们要比什么？” 三公主说：“就比射箭，连发十箭，谁射的箭准谁赢。不过我们得玩点不一样的。” 等到了三公主府的校场里，宋九兮才知道她说的“不一样”是指什么了。 因为她们要射的箭靶上绑着一个人，而在她的脑袋旁绑了十颗荔枝。 其他人也都聚了过来，一看这个画面，一些女眷脸色微微发白。 “这万一箭射的不准，那一条人命不就便没了。” “这不过是个奴才的命，三公主一向不把奴才的命看在眼里。她府里的奴才不是被她杖杀了，便是以各种手段玩死了。” “听说三公主在府里养了猛虎，把奴才当口粮喂给了猛虎……” 周围人议论声音很小，但也躲不过宋九兮的耳朵。她微微皱起了眉，眸色冷了下来。 正在这时一个女子忽然哭着要往靶场中间跑去，被公主府的下人们拦住了。 那穿着粉色罗裙的女子神情崩溃，不断挣扎地喊着：“你们放开我姐姐，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姐姐，你们这是在杀人！” 但公主府的侍卫捂住她的嘴，将她往外拖去。 而被绑在箭靶上被堵了嘴的女子，疯狂地摇着头，无声地哭泣着。 这时要被拉出去的粉衣女子忽然往侍卫手上一咬，然后她挣脱了侍卫的拉扯，迅速朝她姐姐跑去。 但公主府的侍卫哪是她一个柔弱女子能挣脱开的，没一会儿又被人按住了。 “你们放了我姐姐！我来！我愿意当靶心！你们抓我吧！”粉衣女子崩溃地嚎哭。 有人认出这两姐妹了，惊呼了一声：“这，这好像是大理寺张评事家的两位小姐……” “那不是七品官的女儿……” 议论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三公主倨傲地开口：“既然她这么想当靶心，那就将她也绑上吧，让她和她姐姐一起。” 她说完侍卫直接将粉衣女子拖到另一个箭靶上，而将之前绑在箭靶上的女子放了下来。 被放下来的女子似乎是公主府的侍女，这会儿惊魂未定地朝三公主跪下。“谢三公主饶命，谢三公主饶命！” 等粉衣女子被绑上箭靶，三公主拿着弓，搭着箭忽然对准了宋九兮。 宋九兮面色不变，旁边的赵鸿钧吓了一大跳。“三妹，你这个做什么？” “太子哥哥别着急，本公主从小练习箭术，不会伤到宋九兮的。”她说完看向宋九兮，声音含笑，眼底却带着毫不在乎的残忍。“这两姐妹不过七品官家的子女，竟然跟本公主抢一支钗子，这不是找死吗？” “不过本公主也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今天就给她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她们能在十箭下活过来，本公主就不跟她们计较。” 听了这话的，不止被绑着的两姐妹脸色发白，就连旁边围观的人也后心发冷。有些小官家的子女，甚至都发起抖来。 今日但凡三公主和宋九兮有一箭偏了，这两姐妹的命就不保了。 但荔枝就那么点大，每颗都紧贴着女子的脑袋，这再高超的箭术面对这样的场面，也无法不手抖吧。 “开始吧。”三公主倏地一笑，箭弓一转，直接一箭射了出去。 绑在上面的粉衣女子吓得闭上了眼，所有人都惊呼了一声，但三公主这一箭稳稳地射在一颗荔枝中心。 “呼。”众人都舒了一口气，而上面的粉衣女子吓得始终不敢睁开眼，两股间流出了黄色的液体。 “哈哈哈这么胆小，也敢跟本公主抢东西。”三公主得意地大笑。 回过神来的粉衣女子羞愤欲死，但她却控制不了自己发抖的身体。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尊严也变得不重要了。 而这边被绑着的张氏姐姐，默默流着泪，眼中一片死寂。 宋九兮沉着脸，以往总是清冷的眼眸染上了绯红的火气。她一把拿过三支箭，往弓上一搭直接射了出去。 三支箭正中女子左耳边的三颗荔枝，旁边的人惊讶地喊了一声：“三支都中了！” 三公主看过来了，脸色黑了。 她从小练习箭术，已经能做到百发百中了。她可以说，在这京城里已经没人能在箭术上能比过她了。 但没想到，宋九兮这三箭狠狠打了她的脸。 她脸色涨红，不甘又愤怒地也拿起三支利箭，而宋九兮那边已经又三支利箭射了出去。 同样稳稳钉在荔枝上。 而宋九兮根本不停手，三支利箭射出去，她根本不看结果，又拿起三支箭疾射了出去。 一共九支，在短短的几个呼吸间，全部都射中了荔枝。 而那边三公主才刚射出一箭。 宋九兮拿起最后一箭，搭在弓上。目光如划破夜色的锋利刀刃，绷起的弓弦蓄势待发，下一瞬，最后一支利箭射了出去。 宋九兮没看，等耳边听到满场不可思议的惊呼声，才看向三公主。 三公主搭好的三支利箭抖了抖，在宋九兮冷冷的视线里，三支箭射了出去。 箭刚射出去，她就意识到不好了。 这三支箭肯定得偏了。 她不在乎箭靶上的人会不会死，但她在乎她能不能赢。 第125章 求三公主饶了我们 在三公主暗暗懊恼的时候，宋九兮徒手拿起三支箭，然后甩了出去。 这三支箭速度又急又快，几乎是一眨眼间就追上了三公主射出的三支箭。 在那三支箭眼看要射中粉衣女子身上的时候，宋九兮的这三支箭撞了上去。 然后众人就看到原来的三支箭被撞飞了出去，而宋九兮的三支箭稳稳射在三颗荔枝上。 “好！”全场的人都为这精彩绝伦的三箭拍掌欢呼，连以往不喜欢宋九兮的人，也不得不夸，这三箭射的太帅了。 赵鸿钧忍不住笑着说：“九兮，太厉害了。” 一直站在人群后，被三公主莫名命令来护卫公主府安全的锦衣卫指挥使苏名轩，眼中流出了意外的惊叹。 他之前知道宋九兮武功不俗，但没想到她对内力控制到竟如此精准娴熟。 他想着要是自己如今跟宋九兮交手，两人胜算会如何。 苏名轩竟然没有答案。 三公主脸色阴沉，神情阴鸷。众人察觉到她的脸色，鼓掌和叫好的声音慢慢停了下来。 他们刚才一时激动，忘了这里是三公主府。 三公主丢了这么大面子，绝对不会让宋九兮好过的，只希望三公主不要将怒火牵扯到他们身上。m.qqxsnew 宋晚晚见状走上前来，皱着眉头说：“姐姐，你和三公主殿下公平比赛，你怎么能干扰到三公主呢？要不是你干扰了，这三支箭定然射中了。” 说完，她弯腰向赵鸿钧和三公主行礼。“太子殿下，三公主殿下，是臣女姐姐无礼了。臣女代姐姐向太子殿下和三公主殿下赔罪。” 宋晚晚这么一说，三公主忽地笑了出来，笑意森森：“你妹妹都比你懂事。是啊，要不是你阻拦，本公主的箭怎么会偏呢。” 赵鸿钧皱起了眉，这个三妹行事过于霸道，经常干出出格的事来。今日要不是他另有打算，他也不会来这三公主府。 还有这个宋晚晚怎么回事，这个时候不替自己姐姐说话，怎么故意巴结讨好三公主？ 赵鸿钧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而正沾沾自喜的宋晚晚，根本不知道太子对她的厌恶更深了。 宋九兮淡淡扫了宋晚晚一眼，说：“我已经脱离了宋府，麻烦以后宋二小姐不要乱称呼了。” “姐姐。”宋晚晚抬眼看了一下宋九兮，眼眶一下子委屈的红了。“我一直把姐姐当亲人的，即使姐姐不认我，我也……” “闭嘴！”三公主不耐听宋晚晚说这些无关紧要的。 而被三公主这么一训斥，宋晚晚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她抬头看向赵鸿钧，发现赵鸿钧脸色也很不耐。 她攥紧了手帕，眼神发狠。她不明白明明是宋九兮不对，为什么错的人却成了她了？ 外祖父一直说会帮她成为太子妃，可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外祖父还让冬夏告诉她，要她等着。她等不了，她要尽快成为太子妃，这样就没人敢看不起她了。 宋晚晚怎么想，这里没人会在乎。三公主说：“宋九兮，你打断本公主的箭，你该当何罪？” 赵鸿钧急切地说：“三妹，九兮也是救人心切……” 三公主转头看向赵鸿钧：“太子哥哥是觉得我的箭会射偏？” 这是众人都看出来的事，但没人敢当着三公主的面说出来。即使赵鸿钧也不想惹上三妹这个疯子，他笑了笑说：“三妹，皇兄不是这个意思。” 三公主指着绑在靶心的张家妹妹，问：“你想救她啊？” 宋九兮摇了摇头，她不是圣人，救不了所有人。刚才她会出手，只是因为三公主是因为受她刺激，才射出那三箭。 而按照三公主本来的箭法，一箭一箭射过去，不会要了张家姐妹的命。 况且按照三公主的性子，她要是说想救她们，不知道三公主又会想出什么主意。 短短一段时间，宋九兮对三公主此人已经厌恶极深。 三公主见状将弓往桌上一甩，很明显这个时候再跟宋九兮比箭，那她就真的输了。 不过她怎么会轻易放过宋九兮呢，好玩的还在后面呢。 她拍了拍手，笑着说：“既然你没有救人的心，那把本公主的宝贝拉出来，想必它早饿了。” 众人还不明白三公主是什么意思，但当一个侍卫拉着一头足有两人高的猛虎出来时，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他们吓得纷纷往人身后躲，生怕这个猛虎朝他们身上扑过来。 赵鸿钧脸色也变了变，他早听说萧家在三妹及笄的时候送了她一头猛虎，如今看到了才觉得这猛虎太过骇人了。 猛虎脖子上有一根锁链，侍卫将它牵到靶场上。然后有几个侍卫将张家姐妹从箭靶上放了下来，看到这里宋九兮脸色沉得厉害。 “姐，姐。”张氏妹妹害怕地扑向她姐姐的怀里，这时候已经没有侍卫拉着她们了，而猛虎已经被侍卫拉到她们两个面前了。 张氏姐姐急忙拉起自己的妹妹，急急地往外跑，但没跑一会就被一个侍卫拿箭射中了她的腿。 两人倒在地上，滚作了一团。 赵鸿钧沉着脸说：“三妹，此举太过分了。” “太子哥哥怎么管到我府上来了？父皇可都是夸过我的宝贝厉害的，难道皇兄不喜欢？” 赵鸿钧动了动嘴，脸色难看。 父皇说过的话，他自然不能反驳。但他身为一国太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无法对此事置之不理。但三妹是从来不听别人言的，连父皇的话她都不听，更别说他了。 三公主说：“本公主这宝贝，已经两天没吃肉了，今天就开一次荤过过瘾。” 三公主说完，那侍卫就将猛虎脖子上的锁链解了。 猛虎甩了甩脖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粗重的声音。张氏两姐妹吓坏了，她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其中张氏姐姐忙拉着自己妹妹朝三公主跪下，不断地磕头：“三公主殿下，我们错了，是我们错了。我们给三公主殿下道歉，求三公主饶了我们，求三公主饶了我们！” 她妹妹也在一旁磕头，声音嘶哑：“求三公主饶了我们！求三公主饶了我们！” 等她们姐妹俩额头磕的血淋淋了时，三公主才笑着说：“你们别求本公主啊，你们要求……嗯，就求宋九兮。她武功可是很厉害的，刚才不是还救了你们？” 三公主呵呵地笑：“你们该求她，她要是愿意救你们才管用。” 第126章 我请大家吃虎肉 宋九兮狠狠皱了一下眉，那张氏姐妹已经顾不得了，忙朝宋九兮磕头。 “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求求你救救我们吧！只要你愿意救我们，我们姐妹俩给你做牛做马。” 三公主在旁边笑得欢，抬了一个手势让侍卫将猛虎拉住了。那猛虎看着猎物在眼前又被拉住，顿时不耐地叫了两声。 听到这两声张氏姐妹更怕了，手脚并用爬着想扑到宋九兮面前。 三公主的目的达到了，她的行为彻底让宋九兮火了起来。 宋九兮看向三公主，问：“怎么样才肯放了她们？” “这要问你啊。”三公主残忍地笑着，下巴往靶场内抬了抬，“就看你愿不愿意过去救她们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明白三公主的意思了。 可这是西域送来的足有两人高的猛虎，身躯庞大，四肢壮硕，即使有武功但怎么打得过凶猛的野兽。 赵鸿钧说：“三妹，九兮是明将军的夫人。如今明将军正在北地征战，你不能玩过火了。” “如果她不是述白的夫人，本公主还看不上她。”三公主冷哼一声，“要是她没本事，被我的宝贝吃了，那就说明她配不上述白。” 赵鸿钧还想再劝，这时宋九兮忽然问：“若我将这只老虎杀了，三公主应该不会生气吧？” 三公主讥笑地说：“你要是有本事将本公主的宝贝杀了，本公主一概不究。” “好啊。”宋九兮忽然笑了起来，清凌凌的眼眸温润又强韧。“我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虎肉呢，今天我宋九兮请大家吃虎肉。”m.qqxsnew 说完她直接飞掠进靶场内，一袭红衣惊艳又惹眼。 众人都觉得宋九兮是不是疯了，竟然要吃虎肉？ 这只老虎可不是他们平常在猎场里圈养的老虎，这是实打实吃人肉的猛兽。宋九兮手无寸铁，还是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在虎口下夺生。 苏名轩在宋九兮进了靶场后，神色微动，目光也专注了起来。 宋九兮站在靶场内时，侍卫再次松开了老虎脖子上的锁链，然后在老虎身上拍了拍。 老虎浑身都是血气，目光凶戾，一双硕大的黄色兽眼紧盯着宋九兮。 宋九兮手里没有兵器，而这也是三公主想看到的。三公主坐了下来，冲这里呐喊：“宝贝，快上，快咬死她们！” 宋九兮凝神敛息，在猛虎龇牙朝她冲过来时，她迅速后撤然后抓住张氏两姐妹，将她们往旁边一甩。 随后她脚步急生生停了下来，腾空向后跃起，正好落在冲过来的猛虎背上。 猛虎嘶吼了一声，甩着脑袋想将她弄下来。宋九兮蹲在虎背上，猛虎激动的动作下她站都站不稳。 下一瞬她就被猛虎甩了下来，宋九兮收着力撞到地上的时候，才没受重伤。 这猛虎别看它身躯高大，但它跑起来四肢轻快灵活。要不是宋九兮躲得快，她的脑袋已经被猛虎踩烂了。 宋九兮吐了一口气，揉了揉肩膀站了起来。 她没有兵器根本伤不了它，宋九兮脑中急速转着，随后她目光注意到了旁边箭靶上的利箭。 她忽然跃起抓着两支利箭，将其拔了出来。 三公主笑了，看着宋九兮在猛虎爪子下狼狈逃窜，她格外高兴。 宋晚晚在旁边也难掩兴奋，要是宋九兮今天死在这里了，那她就除去了一个心头大患。 其他人虽然不忍看到猛虎吃人的残忍场面，但三公主要他们在这里观看，他们也无法离开。 在猛虎再一次冲向宋九兮的时候，宋九兮站着没躲，手中将两把利箭握紧了。 猛虎张开大嘴，冲她脑袋咬了下来。宋九兮倏地将两支利箭掷进它的双瞳中，猛虎悲鸣地昂起脖子嘶吼着。 宋九兮迅速飞掠到旁边的箭靶上，又抽下来一支利箭，随后直直从正在嘶吼的猛虎嘴里插进它的喉咙，箭尖另一端从猛虎脖子后露了出来。 这一系列动作在瞬间完成的，等众人反应过来，猛虎已经倒了下去。 三公主倏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猛虎尸体旁的女子。 “宋九兮！”她咬牙切齿，几乎想将宋九兮抽筋剥骨。 这只猛虎她养了三年了，她格外喜欢。到哪她都想炫耀带着，而且看着被猛虎追着狼狈四下逃开的人，她就忍不住大笑。 可现在这只猛虎死了，宋九兮反而好好的，三公主又气又怒。 宋九兮看向鸦雀无声快惊掉下巴的众人，勾起唇一笑：“今天大家有口福了，这么稀罕的虎肉我们都能尝尝了。” 大家听了她这话，纷纷后退了一步。 这虎肉他们不敢吃，没看旁边快要将宋九兮生吞活剥了的三公主。 这时苏名轩忽然说：“那就多谢三公主，臣正想尝尝，这西域来的虎肉跟我们大衍的虎肉有什么区别。” 三公主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苏名轩目光迎上去，三公主冷哼了一声。 随即赵鸿钧也笑着说：“那我们大家都尝尝，来人将这虎肉给处理干净了，再端上来。” 公主府的下人们面面相觑，直到三公主冷着声说：“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太子哥哥吩咐？” 那些下人们忙动作了起来，将猛虎拖了下去。 宋九兮处理了这事，看向刚才被她拎出靶场外的张氏姐妹。她们俩抱在一起，目光呆滞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直到宋九兮走到他们跟前，她们俩才回过神来。 张家姐姐忙想站起来向宋九兮道歉，但她的腿上还插着刚才下人们为了阻止她离开射进来的箭。 宋九兮看了看她的伤口，对旁边的张家妹妹说：“把你姐姐扶着，她的伤口要尽快处理。” “哦哦哦。”张家妹妹忙点头，听话的很。 宋九兮正想拿把短刀将张氏姐姐的伤处理了，苏名轩走过来递给她一把短刀。 “用这个。” 宋九兮看了他一眼，接了过来。“谢谢。” 宋九兮处理伤口的时候，苏名轩避开了眼神。毕竟伤口在腿上，而女子的腿在出嫁前是不能给外男看的。 等宋九兮取出利箭，她随身的药瓶里有止血的药，给张氏姐姐上完药后，她说：“你这伤回去养着，暂时不能乱动。” “好。”说完张氏姐姐又忙说，“谢谢，要不是你，我，我和我妹妹今天就……” 她性格隐忍，眼泪含着眼里并没有掉下来，但旁边她妹妹却眼泪哗啦着。 “不用谢，早点回去吧。”宋九兮说。 待会吃虎肉还不知道三公主会不会临时变卦整点事出来，宋九兮只得让她们俩尽快离开这里。 第127章 三公主要杀她泄愤 张家姐妹离开后，其他也有人想离开的。因为看到三公主的脸色不对，生怕后面会生事牵连到自己。 特别是对官级小的，或者家里没实权的一些子弟。 但三公主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说：“你们现在要走，是不给宋九兮面子，还是不给本公主我面子？”qqxsnew 那些人面面相觑，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宋九兮知道今日这是难善了，三公主她是彻底得罪了。 但那又如何？ 既然她委曲求全，三公主也不会放过她。从一开始，她们就站在对立面了。 前有端王妃，后有萧贵妃，如今到了三公主。这些压着她的贵人，不是她一句认输就能逃得了的。 宋九兮回到位置坐下，那些尴尬立在原地的人悻悻地坐了回去。 众人都没有人说话，今日这宴会弄成这样，他们心口都悬着。 等老虎肉端上来后，大家更是不敢下口。 三公主本来沉着脸，这会儿忽然又笑了。“你们怎么都不吃？” 今日这局让宋九兮逃了，宋晚晚心口还憋着一口气。她看了一眼宋九兮，说：“三公主，臣女实在没有胃口。臣女想到这曾是一只活泼好动的老虎，臣女就难以下咽。” 宋晚晚摇了摇头，一副心善不忍杀生的样子。 正准备吃第一口的宋九兮愣了愣，随后笑了。 怎么觉得宋晚晚去了一趟诏狱，如今脑子越发不好使了。 这个时候大家都怕惹火上身，宋晚晚竟然在这里展示她的……善良？不忍杀生？ 宋九兮抬眼看向宋晚晚，果然看到她眼神时不时看向赵鸿钧。 这是还没死心啊。 “吃不下？”三公主歪了歪头，本来这个天真的动作，在她做起来就显得有些莫名的诡异。她忽然笑着说，“吃不下也得吃，你们几个将她面前这一盘肉给她喂下去。” 三公主说完站在旁边的两个丫鬟就动了，宋晚晚脸色都吓白了，她慌张地想站起来，却被身后的丫鬟重重地压在座位上。 三公府的下人们听令欺人的时候太多了，这会儿对宋晚晚下手更是没有顾虑。 她们拿来一双筷子夹着肉，直接塞进宋晚晚的嘴里。 “三公……”宋晚晚想挣扎但却被这两人按着，她想喊，喉咙里很快就堵上了厚厚一块虎肉。 宋晚晚被噎的眼眶泛泪，神情痛苦，但这里可没人替她说话。 众人见宋晚晚这境地赶紧埋头吃肉，宋九兮垂下眼，慢慢地吃了一口。 虎肉比一般的肉更结实，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没处理干净，有一股又涩又腥的味道。宋九兮吃了一块就没动了，其他人也是如此，象征性地吃两口。 宋九兮以为这宴会也到此为止了，没想到三公主说：“本公主后院的菡萏都开了，今日正好邀你们过去一起欣赏欣赏。” 其他人沉默着站了起来，宋九兮一直提着心神。 她在想三公主接下来还会做什么，但三公主这人行事太疯，宋九兮根本摸不清她会做什么。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三公主府除了府里的侍卫，今日竟然将锦衣卫叫来了。若是一般人让锦衣卫来护卫安全，锦衣卫绝对不理。但三公主是圣上最喜欢的公主，于是自然苏名轩也听了她的命令。 三公主带着众人往后花园里走，看到开得正盛的菡萏，众人才笑着恭维起三公主。 三公主脸上扬着笑容，似乎没有一点因为爱虎被杀而伤心愤怒。 众人悬着的心慢慢放下来了，只有宋九兮始终觉得不对。若是三公主如此轻易饶过她，那这些年她也不会对燕述白纠缠不清了。 等她们赏完菡萏，三公主又请她们到凉亭里喝茶。一些男客们不好跟女眷们待在一起，于是都聚在另外一个亭子里。 等茶泡好，侍女们将一杯杯茶端到她们面前。 三公主说：“今日锦衣卫在本公主府里当值也辛苦了，给各位锦衣卫大人也端一杯茶，解解渴。” 侍女们听令很快将一杯杯茶端到锦衣卫面前了，苏名轩带头向三公主谢了恩。 宋九兮眉心直跳，这时三公主忽然看向她，要笑不笑地问：“宋九兮你不是会武功吗？不如舞个剑给我们看看？” 宋九兮垂目说：“臣妇不会舞剑。” “不会啊，那你还会其他才艺吗？”三公主笑着问，声音渐渐发沉，“本公主还没被人拒绝过第二次呢。” 宋九兮抬起眼说：“臣妇确实会一项才艺，就是不知道三公主府里有没有老虎了，臣妇可以再给大家表演一次怎么杀虎。” 宋九兮说完，三公主脸色发冷。“宋九兮，你放肆！” 宋九兮暗叹了一口气，她不想跟三公主对上，但有些事也不是能受她控制的。 她起身正准备跪下认错，忽然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她心口一紧，立马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她中招了！ 可是全程她过口的任何食物，她都有警惕，确实没察觉到任何下药的痕迹。 那这药是怎么进入她身体的？ 宋九兮来不及想，旁边就有一个侍女扶住她了。今日她来公主府除了带了一个浮翠，并没有带其他人。 可扶着她的绝不是浮翠。 “这是身体不舒服吗？还不快扶人去屋里休息。”三公主的声音忽远忽近，宋九兮竭力保持清醒，但她的神智却渐渐昏沉下去。 她死死咬住舌尖，用剧痛保持清醒。 两个丫鬟将她扶到一间屋子里，然后将她扔在床上。宋九兮在昏沉的意识里，竭力猜测三公主的意图。 三公主是要杀了她，泄愤？ 不会，在这么多人眼前她要是出了事，即使再多理由，圣上那也不好交代。 而且如今她跟燕述白是绑在一起的，就像她对萧王妃说的，她要是出事，朝廷无法对还在北地征战的燕述白交代。 宋九兮昏昏沉沉的，直到再次听到脚步声，她掐了掐手心让自己稍微清醒了一点。 “宋九兮。” 三公主站在床边看着昏迷的宋九兮，她笑了一声：“今日要是让你完整无缺从本公主府里出去了，那本公主这三公主也不用做了。” 三公主轻蔑地看着她，随后对旁边的侍女说：“扒了她的衣服，将外面的男人送进来。” 第128章 三公主手里有仙人泪 宋九兮听到这一声，脑中像是被重重敲了一下。 她明白三公主想要做什么了，这么明显的阴谋，她以为三公主不会做。因为在三公主府上出的事，稍微聪明点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即使事后众人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但宋九兮的名声已经毁了。 三公主要的一直是这个，甚至不惜以整个三公主府为代价。 宋九兮要是不出事，他们看在燕述白的面上可能会保她。但要是她出事了，她就成了弃子。 而且没有人会觉得她对燕述白有多重要。 宋九兮心中恼恨，内力强行冲破迷药的迷障。她陡然睁开了眼，伸手抓住了伸手要来扒她衣服的侍女，狠狠往下一折。 那侍女痛叫一声，手腕已经被宋九兮折断了。 三公主看她还有余力挣扎，愣了一下随后嗤笑起来：“虎肉里的仙人泪，加上茶杯里的神仙草，两种药混在一起让你服下了，如今岂是你能解开的。” “仙人泪……”宋九兮咬着牙从床上撑着挣扎着坐了起来，“你有仙人泪？” 仙人泪是七霜雪解药药方里的一味药，她没想到三公主手里竟然会有。 “述白中了七霜雪，我这么爱他，怎么可能让他死呢。”说到这里，三公主面目狰狞，“你算个什么东西，从我打记事起，燕述白就是我的。只有我才是最爱他的，为了他身上的毒我跟着皇祖母去别庄一待就是半年，而他竟然在我不在的这半年，将你娶回来了！” “所以你一定得死，不过你放心本公主不会亲自杀你的。本公主会让你身败名裂，这样述白就不会要你啦。” 后一句话她说着语气就欢快起来，若不是她行事过于残忍，她这个样子看起来倒像是天真单纯的思春少女。 但这屋子里不管是宋九兮，还是三公主身边的侍女都深知她性子里的疯癫和残忍。 而对宋九兮来说，三公主说了那么多，她只记得了一句：三公主手里有仙人泪。 这时房屋门被推开了，两个侍卫将一个男子抬了进来。宋九兮无力地扫了一眼，随后惊住了。 三公主看她的样子，以为她害怕了，于是便笑了：“锦衣卫指挥使够配你宋九兮了吗？” 三公主不仅要毁了她，还要毁了苏名轩？ 宋九兮脑中飞速转着，她不相信三公主只是随意选了苏名轩，这里面一定有她的原因。 因为苏名轩不为端王所用吗？ 宋九兮用内力撑着神智，但在三公主面前她故意装作支撑不住的样子昏了过去。 三公主看着她昏过去，嗤笑一声，随后抬了抬下巴让侍卫们将苏名轩也弄到床上。 她给苏名轩下的是春药，这药性烈得很，只希望一会儿她再来的时候，能看一出好戏。 三公主他们离开后，宋九兮一下子翻起来。 她起得太过用力了，眼前顿时黑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这时她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宋九兮忙看过去，就看到一把短刀划向她。 宋九兮后腰往后一折，整个人贴在床上滑到了床边上。 苏名轩满脸通红，眼中冒出了嗜血的杀气。 他脸色实在不正常，宋九兮忙说：“苏指挥使我们都是被三公主设计的，我们可以合作。” 但苏名轩像是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握着短刃又挥了过来。宋九兮跳到地上躲着苏名轩的刀，苏名轩比她还要神志不清。 宋九兮见说也说不清，那就直接将碍事的人处理了。 她转身纵身翻起，一脚踢中苏名轩的手腕，直接将他的刀踢飞了。宋九兮在他之前接住了刀，然后将旁边的床幔一割，扯出了一条长长的布条。 这时苏名轩眼眶通红，脸色涨成了不自然的红色。在他没反应过来前，宋九兮将床幔甩在他身上，然后将他团团捆住了。 宋九兮将他往床上一拽，然后又用刀割断另一条床幔塞进了苏名轩的嘴里。 等到全部折腾完，宋九兮全身虚脱般滑到了地上。 为了对付苏名轩，她将全部的力气都用尽了。 想到这里她冷眼看向苏名轩，就见被她绑在床边上的苏名轩正难耐地蹭着床柱。 宋九兮眼眸一瞬间睁大，然后嫌弃地呸了一声。 她还以为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有多能耐，原来跟一般男人也没什么区别，一点药物就暴露了本性。 宋九兮觉得苏名轩样子的实在碍眼，于是扯过旁边的被子至极扔他身上。 苏名轩红着眼，神智被烧的完全不清了，脑中也只剩下一个动作。 宋九兮积聚了点力量，然后就站了起来，她得尽快离开这里。一会儿三公主就会带人来捉奸的，她得在此之前离开。 但她走到门口发现，门被锁上了，两边窗户也被封是死了。 宋九兮倒是可以用蛮力破开，但那样就惊动外面的人了。 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左侧的窗户被人撬开了。宋九兮看过去就见段昶跳了进来。“夫人！” 段昶看见她完好无损地站在，高悬的心落了下来。他吓死了，万一夫人出了点事，他真的要提着脑袋去见主子了。 “你来的正好。”宋九兮说，“三公主手里有仙人泪，我们要想办法偷过来。” 段昶点头，然后他看向一旁的苏名轩，脸色沉了下来。 就是这个人差点玷污了夫人，段昶捏着拳头走到苏名轩身边，忽然在他腰后某个位置点了一下。 苏名轩整个人一颤，随后从脸到脖子全红了。 宋九兮疑惑地看过去：“你做了什么？” 段昶笑哈哈地收回手：“没什么没什么，就是给他点教训。” 实际上他这点教训，是让苏名轩最起码半年内都别想跟女人行那事了。但这话他可不能对夫人说，要是被主子知道了，得揍死他。 段昶将罗大夫制的一个解毒丹给了宋九兮，宋九兮服下后没一会儿就完全清醒过来了。 他们快速从窗户跳了出去，宋九兮和段昶都是轻功极好的人，两人沿着墙壁走，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但宋九兮在一个敞开的窗户里看到了熟悉的人影，竟然是赵鸿钧和宋晚晚。 而看宋晚晚一边脱衣，一边朝床上昏睡过去的赵鸿钧走过去的样子，似乎准备和赵鸿钧生米煮成熟饭。 第129章 奴婢亲眼所见 宋九兮转头，低声在段昶耳边说了两句。段昶听完眼睛一亮，立马来了兴趣，人一闪就在原地消失了。 宋九兮没对宋晚晚关注太多，因为她现在的目的是要去找仙人泪。 但她走出去才知道，这次来参加三公主府宴会的人竟然都晕了过去。三公主为了对付她，不惜对所有人下手。 不过这些人都被安置在院子里休息，三公主并没有对他们怎么样。 宋九兮避开人群，摸到了主院里。 三公主正坐在屋里喝茶，旁边站着的两个侍女给她打着扇，另一个侍女跪在地上，手上捧着一盘翠绿的葡萄。 三公主倚在贵妃榻上漫不经心地说：“那边院子里的人都安排好了？” 站在她面前的侍卫，恭敬地回：“回公主的话，里面都安排好了。门外也有我们的人守着，不会让他们离开的。” “嗯。”三公主满意地点了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问，“太子那边呢？” “已按照公主的吩咐，将宋二小姐送进去了。” 三公主拈起一块葡萄，咬了两口，旁边的侍女立马举着手让她将葡萄皮吐在自己手上。三公主吐完葡萄皮，又喝了口茶，才笑着说：“虽然这个宋晚晚挺蠢的，但能让本公主这太子哥哥染上污点，也不枉本公主帮她一把。” 她今日的目的本就是宋九兮，但没想到她这个太子哥哥忽然来了。 虽然不知道他来做什么，但要是能一石二鸟，让所有人看看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竟然在她府上睡了宋府的二小姐。这等私相授受的事传出去，他这个太子可就没那么光鲜了。 而且摊上宋晚晚这个愚蠢的女人，她这个太子哥哥是娶还是不娶呢？ 三公主非常期待太子哥哥醒来后，看到自己睡了宋晚晚的表情。 不过今天最重要的还是宋九兮，她要宋九兮身败名裂，从此没脸再纠缠燕述白。 但这时忽然有下人来报，圣上和昭阳长公主来了。 三公主一下子站起来了：“他们怎么来了？” 不管他们为什么而来，三公主此时都得出门迎接。等她一走，宋九兮无声地掠进屋内。 她不知道仙人泪长什么样子，但她又不能逼着三公主交出来，只能仔细在三公主的屋子里找了起来。 没一会儿段昶也偷偷摸了进来，他走到宋九兮身边，低声说：“夫人事情都办好了。” “嗯嗯。”宋九兮点了点头。 今日她不是针对宋晚晚，而是针对赵鸿钧。她和三公主一样，挺希望赵鸿钧醒来发现自己身边躺着宋晚晚是什么感觉。 段昶和她一起找仙人泪，没一会儿宋九兮在拔步床边的一个柜子里发现了一个小盒子。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小瓷瓶，她拔开瓷瓶的盖子闻了闻。 段昶凑过来说：“夫人这就是仙人泪。” “你知道？”宋九兮讶异地挑起眉。 段昶说：“属下之前替主子找过七霜雪的解药，这仙人泪实际上是神仙草在隆冬时节结下的霜花。但这个霜花也不是每年都会结，这得看运气。神仙草本来就难得，这个仙人泪就更难得了。” 神仙草宋九兮在医书里看过，知道这是一种非常难采摘的草药。因为只长在昆仑山的山顶，每当有人去采摘的时候都以为自己身处在天宫，久而久之就有了神仙草的美名。 没想到这仙人泪竟然是凝聚了神仙草精华的霜花。 那三公主是从哪里得来的？ 宋九兮没来得及多想，外面声音喧哗起来了。她和段昶忙从屋子里跳了出去，然后她给段昶使了使眼色，段昶立马消失了。 宋九兮这个时候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屋子里，她从暗处走了出来，就见一群人往她之前的屋子里走去了。 宋九兮看到为首的竟然是圣上和昭阳长公主，昭阳长公主就是永嘉的母亲，永嘉跟着她一起来的，神色焦急得很。 前面带路的三公主说：“父皇，宋九兮她身体不舒服，儿臣已经送她去休息了。” 三公主没想到圣上和姑母会来，但想到待会他们会看到的场景，三公主又觉得他们来得正好。 宋九兮跟锦衣卫指挥使睡到一起的场面被父皇看到了，那按照父皇对燕述白的看重，宋九兮只怕连命都没了。 虽然之前三公主只想着要宋九兮身败名裂，但如今要是能要了宋九兮的命也挺好的。 昭阳长公主看了三公主一眼，眼神冷淡。 永嘉都急死了，恨不得飞奔过来去看看宋九兮怎么了。她知道宋九兮来了三公主府后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于是立马去求了母亲。而昭阳长公主想了想，竟然直接请了圣上过来。 永嘉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但这个时候她只能听母亲的。仟仟尛哾 三公主带着圣上和昭阳长公主他们走到宋九兮待着的院子，屋外两个丫鬟立马跪下来行礼。 三公主说：“去看看宋九兮醒来了没，要是醒了就说父皇来了，让她赶紧出来行礼。” 奉了命令的丫鬟看了一眼三公主，随后走过去将门打开了。 昭阳长公主皱了皱眉，一把拉住急着要跟上去的永嘉。“等着。” “母亲！”永嘉急得跳脚。 这时候进去的丫鬟忽然大叫一声，永嘉根本待不住了直接跑了进去。 昭阳长公主看向三公主得意的笑脸，心里往下沉了沉，只怕他们是来迟了。 刚进去的丫鬟又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三公主怒斥：“大呼小叫什么，成什么体统！” “公主恕罪，公主恕罪，奴婢奴婢……”这个丫鬟神情惊慌，随后一咬牙说，“奴婢看到明夫人和，和苏指挥躺在一张床上……” “这话可不能乱说。”三公主笑了，“不管是宋九兮，还是苏指挥使都不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 “奴婢没有胡说。”丫鬟说，“奴婢亲眼所见。” 永嘉从里面走出来了，看着丫鬟冷笑一声说：“既然你没有胡说，那大家都进去看看吧。” 昭阳长公主不解地看向永嘉，永嘉冲她摇了摇头，随后微微勾了勾嘴角。 站在人群后的宋九兮笑了，永嘉估计明白了她的安排，于是顺势推了一把。 三公主得意地跨进屋里，嘴上说：“述白刚去北地，宋九兮怎么可能就在外面偷人呢，这怕不是弄错了吧……” 宋九兮看着三公主的背影，只怕待会所见要让你失望了。 第130章 宋晚晚身败名裂 三公主走进去，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影，惊呼了一声。 “这，这怎么可能？” 但她的惊讶也只是一瞬，随后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今日过后宋九兮将身败名裂，只怕再没脸待在京城了。 其他人都没注意到三公主脸上的表情，而是看向屋里唯一的床榻上。床榻上两个人盖着被子，脸被遮着看不清楚，但能看出来是一男一女抱在一起，两人的手臂都裸露在外。 而床榻下扔的到处都是衣服，连女子的小衣都搭在脚塌上。 圣人沉着脸一言不发，昭阳长公主见永嘉神色平静，大概明白什么了，于是淡然地吩咐：“端盆水来。” 三公主示意，立马有丫鬟端来一盆凉水。在昭阳长公主的示意下，将这一盆凉水朝床上的两人泼去。 床上的人忽然叫了一声，一个女子惊醒了过来。 她迷茫地抬起头，看到这么多人站在屋子看着她时，她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她被人推了一把，一个熟悉的声音怒喝：“你怎么在孤的床上？” 宋晚晚看向旁边的赵鸿钧，还没等她高兴，就反应过来众人的眼神为何异样了。 她大叫一声慌张地扯过被子裹住自己的身体，而这时赵鸿钧也发现了屋子里其他人，脸色刷地白了下来。 三公主看到赵鸿钧和宋晚晚懵了一下：“怎么是你们？” 宋晚晚慌乱了一瞬，立马镇定了下来。这个场景不就是她想看到的，如今圣上和昭阳长公主都在这里，他们都看到太子已经和她有了肌肤之亲，那她只有嫁入太子府一条路了。 宋晚晚暗自欣喜，甚至觉得自己赌对了。 她抬起眼，惊慌又无措地说：“臣，臣女参加陛下……” 三公主没看到自己想看到了，于是怒声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宋九兮呢？！” 赵鸿钧脸色难看，他看到圣上怒沉着脸，就知道不好了。而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明明在园子里赏花，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他还碰了宋晚晚！ 想到这里，赵鸿钧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他就算要娶妻，那个人也不会是宋晚晚！ 宋晚晚完全不知道赵鸿钧心里的痛恨，她也没发觉出这个屋子不是她之前待的屋子。 于是她眨着无辜的眼说：“三公主，臣女在这里休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完她惊惶地扫了一眼赵鸿钧，神情顿时羞怯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赵鸿钧一听她这么说，顿时心中怒火焚烧。仟仟尛哾 宋晚晚这意思，不就是说他玷污了她？ 赵鸿钧忙解释：“父皇，儿臣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儿臣原本只是在赏花……对了，是你对我下药的对不对？” 说着他指向宋晚晚，宋晚晚立马泫然欲泣，一脸伤心。 “殿下怎能如此怀疑臣女，臣女一直将殿下视作天上的明月……” “我问你们宋九兮呢？！”三公主厉声问。 正准备表白一番心意的宋晚晚被打断了，她茫然地说：“宋九兮，她不是跟苏指挥……” 她没说完就察觉到不对了，而圣上和昭阳长公主看她的眼神越发不对了。宋晚晚差点咬住了舌尖，惊慌地看向三公主。 而这时三公主哪能忍受，自己设计好好的人竟然消失了。她沉着脸朝屋子周围一看，随后扑到床上，忽然将被子掀开了。“我不相信宋九兮就平白消失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而宋晚安惊叫一声，忙往后躲去。她这个时候身无寸缕，要是被这么多人看到了，那她真是没脸了。 可她不断后退的身体却碰到一个惊悚的体温，她猛地回头看，就看到她身后还睡着一个男子。 “啊啊啊！！！” 宋晚晚一声尖叫，又急忙往前面赵鸿钧身边躲去。赵鸿钧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报了一个光溜溜的人，随后他也看到了床上另一个男子。 赵鸿钧眼睛大睁，神色一片惨白。 其他人都愣住了，连刚开始进来的永嘉公主也没意料到这被子下还有另一个男子。 这时候昭阳长公主忙遮住永嘉的眼睛，永嘉却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 哇！没想到今日能看到这么刺激！ 在里面睡着正香的林硕被吵醒了，这时候醒了过来。他第一眼看到宋晚晚，顿时色迷迷地笑了起来。“晚晚，再让我亲亲。” “你滚啊！你怎么爬上来的，你滚啊！” 宋晚晚身上一身痕迹，更别说旁边的赵鸿钧和林硕身上都有抓痕。可想而知，之前三人有多激烈。 圣上见到这一幅场景，脸色黑沉如墨。“混账！简直混账！” 张鸿钧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出来声音。他从来没觉得如此绝望，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中。 他又恨又怒，一把将怀中的宋晚晚推开。宋晚晚跌落在地上，光溜溜地暴露在人前。 昭阳长公主实在看不下去了，忙说：“成何体统！还不赶紧收拾好！” 宋晚晚慌张地从地下捡起一件衣服，然后抱住自己。 圣上只觉得自己脸面全无，自己最得意的太子，竟然跟另一个男子在自己妹妹的府上同睡一个女人，而且还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 要不是为了脸面，他现在就掐死赵鸿钧！ 赵鸿钧被圣上这眼神一扫，顿时心脏凉透了。他忙从床上往下爬，也顾不得如今有多不体面了。“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儿臣是被陷害的，父皇您相信儿臣啊……” 圣上嫌恶地甩袖走了出去，昭阳长公主只能留下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她缓缓扫过众人：“今日之事，要是谁泄漏出去一个字，本宫就要了你们的脑袋。” 然后她一把拉过还要偷看的永嘉，将人拽出了屋子。留下几个侍卫将这个院子把守住，所以知情人都不能离开。 永嘉觉得有些可惜，为了皇室脸面这么精彩的场面也不能泄漏出去了。不过她直觉宋九兮知道这事，不过宋九兮不在没看到这一幕多可惜啊。 而躲在人群后的宋九兮还真不知道屋子里是这样的场景，她只让段昶将这两人挪到她之前的院子里。 没想到段昶把林硕也弄来了，两男一女这么精彩，宋晚晚是别想赵鸿钧会娶她了。 而屋子的宋晚晚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如坠冰窖，整个人都在发抖。 “殿下，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儿，我，我只有殿下一个……” “滚！”赵鸿钧现在恨不得手撕了这个女人，面目狰狞地朝她吼，“贱人，不知羞耻！” 第131章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但宋晚晚怎么会松手呢，这个时候她要是解释不清，她再也别想成为太子妃了。 “殿下，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真的不知道……” 可不是她想解释就能解释清楚的，她看向林硕企图让林说帮她解释清楚。但林硕却说：“哎，宋晚晚你这话就不对了吧，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吗？” “我怎么可能邀请你？！”宋晚晚惊叫出来。 林硕是个混不吝的，但这个时候也觉得自己脸面全无。他冷着脸说：“你之前在床上抱着我，不让我走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你胡说什么！”宋晚晚大吼，“你算什么东西！我怎么可能对你，你……” “宋晚晚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都能给我哥睡了，为什么不能给我睡？如今连太子殿下都被你睡了，我也不得不佩服你的本事。” 宋晚晚神情惊恐，林硕的话仿佛将她打入了地狱。 她惶恐无助地想抓住赵鸿钧：“殿下，我真的没有，你听我解释……” 赵鸿钧一脚将她踢开，满嘴血气地问：“你先来解释解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 “我，我……”这一瞬间她所有的心思仿佛都被赵鸿钧看透了，赵鸿钧知道她算计了他。 “贱人！贱人！”赵鸿钧满腔愤怒，一脚接一脚踹在宋晚晚身上。 宋晚晚疼得哀叫出来，她想逃却没办法逃开。胸腹和腿上剧烈疼着，似乎骨头已经断了。断裂的骨头插进血肉里，让她疼得喘不过气来。 宋晚晚惊恐地意识到赵鸿钧真的是想要她命的。 “救命，救命……” 林硕看到这一幕吓得脸色苍白，赵鸿钧狠狠瞪了他一眼，林硕缩了缩脑袋。 赵鸿钧收了脚，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了起来。他心里乱糟糟的，如今丑事暴露在父皇面前，他连遮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他要尽快回去，他得找张策想办法。 他不能让这桩丑事影响他的储君之位。 想到这里赵鸿钧越恨，回过头又狠狠在宋晚晚肚子上踹了一脚。 宋晚晚只觉得自己肚子忽然炸裂般疼了起来，她抱着肚子不断哀嚎。 昭阳长公主本想留空间让他们三人尽快穿好衣服，之后这事才能想着怎么处理。哪想宋晚晚直接被赵鸿钧打伤了，昭阳长公主只能请来太医，先将人医好否则今日事更不好交代了。 但太医的话，却让所有人愣住了。 “宋二小姐的子宫以后怕是不能孕育孩子了。” 永嘉和宋九兮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惊讶。宋晚晚听到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她抓着太医的衣袖，怒吼：“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怎么会不能生呢，我还要给太子殿下生孩子呢。” 听到这话的赵鸿钧恶心坏了，越发清楚地知道今日他是被宋晚晚算计了。 赵鸿钧那一脚踹破了宋晚晚的子宫，崔太医虽然没见过这样的事，但在医书上却看过。他可惜地摇了摇头，女子不能生育，等于是被判了死刑。 这满屋子的人也只有崔太医会觉得宋晚晚有些可怜，其他人可都不会。 圣上离开了，让昭阳长公主来全权处理这件丑事。昭阳长公主将之前在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叫来这个屋里，其中宋九兮是被三公主留下的。 之前从屋子出来看到宋九兮，三公主就明白了。 宋九兮压根没有中招，她做的局轻易被她破了，而且还因此将太子和宋晚晚的事挑到了众人面前。 三公主暗恨，但这个时候已经迟了。 永嘉戳了戳宋九兮，宋九兮撇过头，永嘉小声问：“我听说你把三公主的老虎给杀了？” 宋九兮也小声说：“嗯，我们还吃了虎肉。” “哇，那三公主不是嘴都气歪了？” 宋九兮朝三公主看过去，只看到她阴沉沉地看着她。宋九兮笑着说：“是吧，毕竟她还想陷害我，不过没成功。” “永嘉你们在聊什么？”这时候昭阳长公主忽然出声。 永嘉和宋九兮抬起头来，就看着满屋子的人都在看着她们。 永嘉吐了吐舌头，宋九兮也脸色正经起来，不再说悄悄话了。 昭阳长公主看着屋子里一躺一跪的人，旁边还坐着赵鸿钧。昭阳长公主问：“林硕，你是不是没成亲？” “没啊。”林硕茫然地说，他不知道怎么忽然就问到他亲事身上了。 但接下里昭阳长公主的话，让他明白了。 “那如今你和宋晚晚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你可愿娶她？” 林说还没说话，宋晚晚一声大吼：“我不同意！我不会嫁给他的！” 林说翻了翻白眼，这个宋晚晚都被他睡了，这时候还以为自己是什么纯良女子呢，也不撒泡尿照照。 昭阳长公主沉声说：“你的清白已毁，你不嫁人难道你要出家吗？” “我……”宋晚晚顿了顿，忽然指向赵鸿钧，“可是太子殿下也碰了我，要嫁我也是嫁给太子殿下。” “宋晚晚你也不看你是什么东西？也想嫁给孤？”赵鸿钧脸色铁青，“孤现在看到你只觉得脏！” 宋晚晚脸色白了又白，可她知道这个时候死咬住太子殿下，是她唯一的出路。m.qqxsnew 她不能嫁给林硕。 昭阳长公主脸色不变，说：“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和林硕有了肌肤之亲，这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但你要污蔑在太子身上，你看本宫饶不饶得了你！” “怎么可能？明明是太子……”宋晚晚急切地看向四周，但那些人脸色平静，忽然她像是意识到什么，全身无力地瘫在地上。 昭阳长公主环视一圈，问：“你们有谁看到太子殿下和宋二小姐在一起了吗？” 不管是丫鬟还是侍卫都低着头，只有一个机灵的丫鬟说：“奴婢们只看到宋二小姐和林二公子睡在一起，其他的都没看到。” 昭阳长公主点了点头，于是看向林硕：“林二公子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林硕当然知道昭阳长公主是什么意思，今天的事不能攀扯到太子身上，否则他连命都会没了。 他立马说：“当然是真的，这个宋晚晚勾引我，爬到我床上，要不然我也不会碰她。” “你！”宋晚晚气得全身都疼，她绝望地看向昭阳长公主，“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赵鸿钧在听到昭阳长公主的问话后，心就放了下来。 即使父皇不满，但父皇也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因为这会影响到皇室的名声。 昭阳长公主一锤定音：“既然如此，那林二公子就尽快将宋二小姐娶进门，这也是一桩美事。” 第132章 我娶了她不是吃亏了 宋九兮委实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估计宋晚晚更没想到。 她一心想嫁进太子府，成为太子妃。可如今这事一出，她想都别想了。不说赵鸿钧厌恶她，就是圣上也不可能让一个被别的男人碰过的女人，成为太子妃。 宋晚晚绝望地看着满屋的人，她忽然想到那天冬夏对她的话。 冬夏要她等一等，可她为什么没有等。这种事发生后，就算外祖父想帮她也帮不了了。 她的一生都毁了。 昭阳长公主处理完此事，正准备离开，这时林硕忽然说：“长公主，我，我还有一件事。” 昭阳长公主看向他，问：“什么事？” “长公主，这个宋晚晚如今不能生育，那我娶了她不是吃亏了？我以后生的儿子不都成了庶子了？” 宋晚晚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林硕还敢嫌弃她？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林硕很嫌弃地说：“长公主，这个宋晚晚之前跟我哥定了亲事。但她不想嫁，非要将这亲事退了。如今我要是娶了她，那我不是对不起我哥了。” 昭阳长公主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事，她想了想，说：“那你想怎么办？” “我娶宋晚晚可以，但她只能以妾室过门。” 宋晚晚声音陡然变尖：“林硕！你休想！” “切。”林硕嗤之以鼻，“我都不知道你睡过多少人了，你现在还想当我正妻？我能收你这个破鞋，你就该祈祷了，否则你就出家去吧。” 宋晚晚指着他的手不断发抖，眼前一阵白一阵黑，感觉胸口翻江倒海地疼了起来。 宋晚晚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昭阳长公主不怎么在意地说：“既然如此，你择个日期将人抬到你府里，长平侯那里本宫会去替你说的。” “多谢长公主。”林硕机灵地拜谢。 宋晚晚不是看不起他吗，既然如此那他就将人纳到自己的屋子里，总有一天他会让宋晚晚求着他的。 昭阳长公主派了两个侍卫将宋晚晚送回宋府，此外这两人就留在宋晚晚身边“照顾”她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昭阳长公主的监视，以防宋晚晚在外面胡说。而三公主府里这些人，昭阳长公主倒是不担心。 一旦从三公主府透露出去了，圣上就算再喜欢三公主，也会雷霆大怒的。 甩掉宋晚晚这个贱人，赵鸿钧一身轻松。不过想到父皇对他的失望，他急着回府要跟张策商量怎么挽回圣心。 但他看到宋九兮的时候，忽然想到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他是想试探试探宋九兮是不是那晚行刺的刺客，虽然人已经找到了是端王府的人，但张策还在怀疑宋九兮。 而赵鸿钧也想见见宋九兮，于是他来了。 可今天这事一出，他现在觉得有点没脸见宋九兮了。 赵鸿钧匆匆离开了，昭阳长公主还要去宋府。她一边送宋晚晚回去，一边将今天的事告知长平侯一声，另外也是去警告一声。 不过昭阳长公主笑着对宋九兮说：“九兮有没有时间来本宫府里坐坐？” 永嘉高兴地挽上宋九兮的手臂，说：“当然，她有时间。” 昭阳长公主无奈地瞪了永嘉一眼，宋九兮笑着说：“九兮正好也想去长公主府里看看，如此就打扰长公主了。” 昭阳长公主笑着说：“那好，你和永嘉先回去，本宫一会儿回来。” 宋九兮点了点头，和永嘉一起送长公主离开。这时三公主忽然挡在了她们面前，三公主冷声说：“宋九兮你本事真大，本宫费尽心思还让你逃了。” 宋九兮笑着说：“三公主说笑了，三公主今日不是来请我赏花的吗？难道还发生其他事了？” 三公主阴冷地看着她，第一次跟宋九兮交手她就输得一败涂地。 她不甘心，她从来就没输过。 永嘉挡在宋九兮面前，故意拨了拨自己的耳坠，又随后理了理自己的衣摆。“赵巧瑜，你没事多打扮打扮自己，不然嫁不出去的老女人会越来越丑的。” “赵芷筱你闭嘴！”三公主愤怒地瞪着她。 “哎呀呀，戳到你痛处了啊。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就贼没眼力劲，就爱戳人痛处。”永嘉一句接一句，怼的三公主脸色铁青。 永嘉说完痛快地大笑了会儿，然后拉着宋九兮离开了。 宋九兮带着浮翠坐上了永嘉的马车，之前浮翠被三公主府的人打晕了。不过段昶早早找到她，将她带出府，让她在外面等着宋九兮。 宋九兮说：“你这样说，那三公主才真正气歪了嘴。” “气死了才好。”永嘉哼了一声，“从小到大我最讨厌她，处处都喜欢跟我比着。皇帝舅舅喜欢我，只要一给我赏赐东西，她就来破坏。” “后来我也学会了，只要皇帝舅舅赏赐我东西，我就去她面前转一圈，气死她。” 永嘉摸了摸自己的耳坠说：“这副耳坠她当时想要，不过皇帝舅舅赐给我了。我今天戴着，就是故意气她的。” 宋九兮忍不住笑了，随后说：“不过三公主这人睚眦必报，你以后还是小心点。” “放心，从小到大我跟她打过太多次架了。我没输，她也没赢过。” 宋九兮点了点头，跟永嘉笑着聊了会儿，忽然马车被人拦住了。 “谁啊？”永嘉一掀帘子问。 没想到外面站着的是苏名轩，苏名轩沉着脸说：“明夫人，苏某有事请教明夫人。” 永嘉看看宋九兮，又看看苏名轩，随后问：“九兮你认识他？” “不认识。”宋九兮摇了摇头，她可不想跟锦衣卫指挥使有何瓜葛。 而且之前他们被绑在一个屋子里，她可是看过苏名轩的丑态毕露的样子。 不是……苏名轩不会为这事来的吧？ 第133章 她娘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 宋九兮心中有怀疑，见苏名轩一直拦着，她便走下了马车。 永嘉看着她说：“我在前面的茶楼等你。” 宋九兮点了点头，苏名轩看了她一眼，走进旁边的巷子里。 宋九兮皱了下眉，她们马车走的这条道上并没有什么人，否则锦衣卫指挥使找她，只怕朝堂上有心人又要乱想了。 宋九兮跟了进去，她倒是不怕苏名轩拿她怎么样。 之前在同样中药的情况下，苏名轩都不是她的对手，更别说如今清醒的状态下了。 宋九兮走进去就见苏名轩目光冷沉沉地看着她，宋九兮问：“苏指挥使有何指教？” 苏名轩手按在绣春刀上，冷冽的气势陡然压了过来：“明夫人，苏某希望之前的事情明夫人能忘的一干二净。” 宋九兮凌然不动，眸子却渐渐冷了下来。 她讨厌有人威胁她，苏名轩要是好好跟她说就算了，偏偏来威胁她。 “苏指挥使指的是什么事情？”宋九兮问，“啊对了我想起来，苏指挥使身上的药是解开了？难道是找的哪位小姐帮忙解的？” “明夫人！”苏名轩咬牙，脸色难看。“这件事暴露出去，明夫人也声誉难保。” “苏指挥使这话说错了。”宋九兮冷笑一声，“我只不过是看到苏大人情难自禁的样子，怕苏大人在三公府乱来，所以将苏大人绑了起来。不然府里这么多贵女，冲撞到谁就不好了。” 苏名轩恼羞成怒眸色冒火，只一会儿又冷静了下来。说：“太子的事是你做的。” 宋九兮当然不可能承认：“苏指挥使这是没有证据，便可以攀咬上我了？” “我亲眼所见。”苏名轩冷哼一声，“况且锦衣卫行事，没有证据也可拿人。” “那你可以试试。”宋九兮浑身戒备起来。 苏名轩陡然侵身靠近，未出鞘的绣春刀砸向宋九兮的肩膀。宋九兮早防着他了，旋身闪开。 苏名轩又紧跟其上，没一会儿两人已经过了十几招了。 在苏名轩要拔刀的时候，宋九兮飞身一脚将他手中的绣春刀踢飞了。 苏名轩脸色阴沉，眼中震惊神色一闪而过。 宋九冷声说：“苏名轩，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你非要纠缠，那没事也成有事了。” 苏名轩攥了攥拳，眼神复杂。 他堵住宋九兮就是为了将之前的事掩盖过去，而宋九兮的意思似乎也不准备说出去。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心里依然怒气难消，而且还有种茫然的失落感。 在他清醒过来记得自己在宋九兮面前露出的丑态时，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刀。那样不堪的场面，竟然被宋九兮看到了，自己所有的脸面都被剥干净了。 而他非常不愿意自己在宋九兮眼里是那样的一个人。 苏名轩动了动唇，一瞬间竟然涌出了想解释的念头。 但宋九兮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苏名轩眼神一暗，心中的失落感更重了。 宋九兮离开巷子后去找了永嘉，永嘉上下看看她，随后问：“苏名轩没找你麻烦吧？” “没，他都打不过我。”宋九兮摇了摇头。 “哦。”永嘉放心下来了。 两人这才慢悠悠地坐着马车回到长公主府，宋九兮她们刚回来长公主也到了。 “娘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永嘉奇怪地问。 长公主说：“能耽误多长时间，人送过去，事情说清楚就回来了。” 永嘉好奇地问：“那长平侯没说什么？” 长公主白了她一眼，让她们坐下又让人上了一些点心上来，才说：“长平侯自然不乐意，不过宋晚晚如今这个样子，京城里已经没人敢娶了。” “那是她活该。”永嘉冷哼一声，收起一只腿盘在椅子上，随后拿起一块点心往上一抛，然后张嘴接住了。 长公主看着她的坐姿，眼皮子直跳：“永嘉！” 永嘉看着她说：“这不是在家里吗？而且又没有外人。哎呀娘你放心，我在外面的时候公主威风端着可厉害了，没给你丢脸。” 长公主端着脸，实在忍不住抄起旁边的茶杯就砸了过来。 永嘉也习惯了，这时候往宋九兮身上一躲，宋九兮眼看茶杯要摔在地上里，于是伸手接住了。 永嘉笑嘻嘻地从宋九兮手里拿走茶杯，然后让人倒了一杯水端到长公主面前。“娘我错了，你别生气啊。” 长公主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茶。 宋九兮看着永嘉和长公主在一起的样子，想起了自己的娘亲。要是娘亲在，她大概也会这样在她跟前胡闹，惹她生气。 不过这种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她知道如今回忆起来只会徒增失落。 长公主这时看向宋九兮，温和笑着说：“九兮，之前多谢你救了永嘉。” 宋九兮忙说：“我救永嘉是因为她是我朋友，我想要是我有难，永嘉也会救我的。” 永嘉忙说：“那当然，我可是讲义气的人。” 长公主笑说：“虽然如此但我还是要多谢你，不过我也没想到永嘉竟然会跟你成为朋友。” 宋九兮也笑了：“我也没想到。” “我们是不打不相识。”永嘉在一旁插了一嘴。 宋九兮挑着眉看着她：“你貌似打不过我吧？” 永嘉睁大了眼：“不是……你这样炫耀你的武功好吗？” 宋九兮说：“这不是炫耀，这是事实。” 永嘉瞪着她，宋九兮也丝毫不输地反瞪回去。 长公主笑得开心：“九兮，你跟你娘真像。” 这话怎么这么熟呢，她在哪听过了。 宋九兮忽然想起来了燕大夫人和白云道长都对她说过这话，然而这两个人都是被她娘得罪过的人。 眼前的长公主不会也被她娘得罪过了吧？ 她娘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身为她的女儿宋九兮发现，自己就像是在开某种宝盒。 这开出来的是跟她娘有仇的，还是没仇的，完全看运气。 宋九兮小心翼翼地问：“长公主，您不会跟我娘有仇吧？” 第134章 男人在她眼里还没狗可爱 长公主愣住了：“为什么会这么说？” 宋九兮顿了顿，一言难尽地说：“因为我娘的仇人好像有点多，一个两个都说讨厌我娘。” 长公主来了兴趣了：“都有哪些人？” “燕大夫人啊……”宋九兮把白云道长给隐了下来，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跟白云道长见过面。 即使是长公主面前也不行。 长公主笑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你说盛明雪啊，你娘也不喜欢她，她们俩以前在一起经常吵架。你娘说她红颜祸水，她骂你娘只喜欢长的好看的，以后早晚得吃亏。” 这一点倒是真的，她娘要不是看宋文智长的好看，也不会最后嫁给了他。 宋九兮好奇了：“长公主，我娘以前跟燕大夫人是什么关系？” “你娘、盛明雪还有我，以前我们三个关系很好。盛明雪和你娘虽然经常吵架，但也不影响她们之间的关系。” 宋九兮万万没想到，她以为的仇人实际上竟然是她娘的朋友。 而且她娘一个打打杀杀的人竟然会和出尘皎然的燕大夫人，还有气质温婉的长公主成为朋友。 她娘连个鸳鸯都不会绣，平时跟长公主这些闺阁女子们聊什么。 宋九兮神情古怪，但长公主陷在自己的回忆里，一时也没注意。 长公主说：“那时明雪最大，你娘最小，但实际上反而是你娘懂的最多。后来你娘投军去了，我们都不敢相信，一个女子怎么能参军。” “可你娘跟我们就是不一样的，她不仅参军了，后来还当上了威名赫赫的红缨将军。就像她的名字“谢江君”一样。” 宋九兮听长公主的话猜出，那应该是娘亲刚出凌云阁的时候，正好遇见了盛明雪和长公主。 那时候她们三个都是未嫁人的小姑娘，而且位于当今圣上赵博炎起事的势力范围内，因此也没有受到战乱的波及。 所以她们才能无忧无虑地享受女子最轻松的一段时光。 只是后来谢江君参军了，长公主和盛明雪先后嫁人，于是那段难得的姐妹情谊就断了。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即使后来她们都在京城，但也再没见过了。 如今相见，其中一人却不在了。 长公主垂下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你娘她跟我们不一样，她从来都是自由的，无拘无束，又一身厉害的武艺傍身。好像她哪都能去得了，什么也阻止不了她。九兮，你现在就跟当年的你娘一样。” 宋九兮笑了，心口前所未有的平静。 之前她觉得上一世活成那样的她，要是被娘亲看到应该是极为失望的。 所以这一世她要努力活的好，即使让娘亲看到，娘亲也会说一句“不愧是我谢江君的女儿”，那样宋九兮就心满意足了。 如今从长公主口中听来，宋九兮忽然觉得她娘应该会放心了。 长公主问：“如今一看，你嫁给了明雪的儿子，还和永嘉成为了朋友，这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 永嘉说：“九兮和我的朋友是真的，但和燕述白可不是什么恩爱夫妻。” 长公主疑惑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宋九兮正想说话，永嘉已经迫不及待说了：“娘你根本不知道，九兮是被皇帝舅舅赐婚给燕述白的，不然燕述白一个要死的人，怎么可能还娶妻？” 长公主板着脸说：“九兮你别听她胡说，她整天到晚自己不愿成亲，就故意说别人成亲不好。” “我哪有。”永嘉抱怨，“我说的是真的。况且燕述白不是有青梅竹马吗？有喜欢的人，竟然还娶别人为妻，真不要脸。” “永嘉！”长公主沉下了脸。 永嘉忙捂住嘴，表示自己不说了。 长公主看着宋九兮说：“九兮你别听永嘉乱说，什么青梅竹马，只不过是小时候见过一面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哪还记得小时候只见过一面的人。” 永嘉在旁嘀咕：“那燕述白不是还留着人家小姑娘送他的定情信物吗？” 宋九兮眸光微顿，相比第一次在得云楼前听永嘉这么说，如今她心口不太舒服。 长公主眉毛一竖：“哪来的定情信物，不过是把木剑。小时候觉得新奇，但长大后连人都记不住，哪有什么重要的。” 长公主这话是说给宋九兮听的，想让宋九兮别把永嘉的话放在心里。 但宋九兮的注意力却在木剑上，只觉得小孩子送东西果然都是一样的。她小的时候，在蜀地跟大姐姐分开的时候，送她的也是一把木剑。 但是女孩子学武的很少，估计那把剑后来应该是被扔了。 长公主不清楚宋九兮有没有把刚才的话放在心里，要是他们小夫妻俩心里落下疙瘩了，那就不好了。 长公主转头就瞪上永嘉：“永嘉你这几天给我待在家里，哪也别去。” “为什么？”永嘉不乐意。 “给你挑选驸马！九兮都成亲了，你也赶紧成亲。” 永嘉慌了，这段时间因为常慎辉的事，她娘没有再给她找驸马了，就怕再找到常慎辉那样的。 但没想到今天她高兴地将宋九兮叫过来，却逼的自己无路可走。 “为什么非得成亲，万一再找个像常慎辉那样的怎么办？而且我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娘，我一辈子陪着你不行吗？” 长公主说：“不行，你陪着我，我会短命的。” 说到这里长公主就头疼，她生下永嘉的时候想着不能让永嘉像她一样，一辈子被规矩束缚着，于是她想做什么，她都依着。哪怕再出格的时候，她也不说一句。m.qqxsnew 可如今都快十六年，永嘉连个亲事也不愿意说。这不是出格，这是离经叛道了。 永嘉：“……你还真是我亲娘。” 永嘉郁闷的很，茶喝不下去，点心也吃不下了。 宋九兮在一旁笑着说：“既然是选驸马，那选一个永嘉喜欢的不就行了。” 长公主烦心地说：“她哪有喜欢的，男人在她眼里还没一只狗可爱。” 永嘉忙点头，她娘太了解她了，既然如此就不谈什么亲事了吧。 “那也不一定吧。”宋九兮说，“不是还有沈大人吗？” 第135章 不许碰我师父 “沈大人？是谁？”长公主疑惑地看向宋九兮。 永嘉也一脸懵地看过来，好半响她反应过来了。“啊，你说那个书呆子啊。” 长公主很明显不知道，如今听了，眼睛一亮：“哪家公子？叫什么名字？” 永嘉说：“娘，就是那个沈长书，爹的门生。之前来过府里的，当时还说我不识诗书，不懂礼仪。” 就是因此永嘉才跟沈长书杠上了，次次找他麻烦。后来沈长书被她整得没办法了，才事事听她的话的。 之前出城跑马，也是因此沈长书才乖乖去的。 这么一说，长公主想起来了，问：“那孩子是今年的探花郎吧，本宫记得是很有才学的一个后生，样貌也俊秀。” 永嘉眼看她娘露出越来越满意的神色，她惊住了：“娘你不挑挑家世吗？沈长书是寒门出身，家徒四壁啊，你女儿要是嫁过去得吃苦啊！” 长公主瞥了她一眼，说：“那有什么关系，京城里这么多贵公子也没看你愿意嫁啊。寒门子弟又如何，只要你愿意成婚了，你娘我以后所有的钱都是你的。” 狠狠心动住了的永嘉，费了极大力气才回过神来，她看着她娘的脸色商量：“娘，要不你先把钱给我，便宜了别人，不如先给我花。” 长公主重重一拍桌子：“你什么时候嫁人了，这府里的钱才是你的，否则你一分都别想拿。” 永嘉憋着气，又拗不过她娘，于是她将宋九兮拉了出来，愤愤地瞪着她。 宋九兮笑着说：“你别这么瞪着我啊，虽然你不想成亲，但长公主这一关你肯定过不了。要是选京城中的贵公子，不如选寒门子弟。” 永嘉怒声说：“都是男人，根本没有区别。” “那也分你能不能控制得住，若是寒门子弟，一定会依附于长公主府，那婚后还是你想做什么便是什么了。” 宋九兮今日会在长公主面前提起沈长书，是因为她希望永嘉能尽快成婚。因为上一世永嘉最终的归宿却是和亲，如果永嘉成亲了，这个和亲人选就不会落在她头上了。 但即使如此，宋九兮也希望永嘉选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哪怕不是那么喜欢的人，选一个日后能让自己生活舒适的人也行。 况且就算她今日提出来，长公主也会对沈长书进行考察，适不适合也得等他们父母看完之后才作数。 “一定得嫁人吗？”永嘉垂下眼问。 宋九兮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这么讨厌男人？” 永嘉这不是想不想嫁人的事了，而是她真的非常厌恶男人。 永嘉抬起眼，笑着说：“就是讨厌啊，哪有为什么。” “如果真的不想嫁人，长公主那里你可能要想办法说服了。” 若是永嘉不想嫁人，那和亲的事得想办法解决了。 宋九兮记得上一世是因为北地节节战败，永嘉才需要和亲。这一世有燕述白镇守在北地，大衍应该不需要和亲了吧。 “算了，我们不聊这个了。你来我屋内，我们聊聊别的。” 永嘉拉着宋九兮去了自己屋里，两人虽然都不爱女红这些，但对于兵器都有一样的爱好。 而永嘉收集了一整个仓库的兵器，这些虽然不是多有名的名剑，但也是经过大师之手。宋九兮看了一圈，挑中了一把剑，永嘉很豪爽地送给了她了。 两人在兵器库里待了一下午，要不是宋九兮回去还有事，永嘉能拉着她在长公主府里住几天。 宋九兮回到明府里，安安见到她回来就高兴地迎了上来。 宋九兮将手中的一把剑递给他：“这是永嘉公主给你的，等你剑术有成，便可以用了。” “谢谢师父！”安安很高兴地抱着青锋不放。 宋九兮回屋，给安安做了银针治疗，又给他安排了泡浴。这是安安每天都要经历的，一天都不能少。 青姨笑着说：“小姐如今也当人师父了，看来是我们都老了。” “青姨，你别笑话我了。”宋九兮将仙人泪递给她了，“这是仙人泪，青姨你帮我收着。” “真有仙人泪？”青姨惊疑地看了看，随后说，“即使仙人泪找到了，其他药也不好找。” “我知道。”宋九兮点头。 青姨也不再多说了，将仙人泪收了起来。 宋九兮一边派人打听其他药，一边教安安。 这日，她怕安安一直在屋里待着太闷了，于是带他出去逛了逛。 宋九兮带他逛了会儿，发现他并没有高兴的样子，反而对他手中那把剑兴趣更浓。宋九兮也逛不下去了，准备带安安去得云楼吃饭。 但他们路过一家赌坊的时候，正看到宋若羽和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从赌坊里出来。 宋若羽拍着他的肩膀说：“今天赢了不少吧，待会请我吃饭。” 那少年高兴地说：“好啊，我现在就请你去得云楼吃饭。” “好兄弟。”宋若羽勾着他的肩膀往前走，忽然看到了前面的宋九兮。 宋若羽的手立马放了下来，他规规矩矩地喊：“姐。”.qqxsnew 他旁边的少年疑惑地看了一眼宋九兮，随后问：“这是你姐？跟我上次看到的不一样啊。” “那是我二姐。”宋若羽看了宋九兮一眼说，“这才是我姐。” 少年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了：“哦，这是你亲姐姐啊。既然如此，小爷我请你姐姐和你一起吃饭。” 宋九兮收回视线，拍了拍安安的肩膀说：“走吧。” 宋若羽眼看宋九兮根本不搭理他，越过他直接走了。他急忙追了上去，刚想拉住宋九兮的衣袖，就被旁边的人推开了。 宋若羽看过去，皱眉：“你干什么？” “不许碰我师父。”李安安抱着剑说。 “你是谁？我找我姐关你什么事！”宋若羽生气地说。 李安安却不搭理他，而是挡在宋九兮和宋若羽中间，冷冷地瞪着他。 宋若羽看向宋九兮，宋九兮却没理他，而是按住安安的肩膀，说：“不用理他，我们走。” “姐！”宋若羽委屈地喊。 李安安凶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和宋九兮离开了。 宋若羽咬着唇看着宋九兮离开，他旁边的少年好奇地问：“你是你姐的弟弟吗？我看人家那才是你姐的弟弟。你姐对他比对你好多了。” “闭嘴！”宋若羽怒喝。 第136章 想要重新嫁给林安彦 宋若羽不甘心地跟在宋九兮身后，刚好看到她进了得云楼，于是他也跟了进去。 宋九兮一进去直接进了二楼包间，宋若羽咬了咬牙要跟上去，被付辰云拦下来了。 “宋少爷，你定房间了吗？不然可不能进哦。” “那是我姐，我有事找她。”宋若羽闷声说。 “那也不行。”付辰云笑着摇了摇头，“我记得明夫人是脱离了宋府，她现在跟你们宋府可没有任何关系了。” 宋若羽咬了咬牙，脸色不太好看。 这时二楼包间的门忽然打开了，宋若羽急忙看过去，却发现是之前拦着他的少年。 “你找我师父做什么？”李安安问。 “我姐什么时候收徒弟了？”宋若羽怀疑地看着他，见李安安冷着脸不说话，他直接推了他一把。“让开，我要去见我姐。” 在宋若羽手按到李安安肩膀的时候，李安安忽然发力，直接将人来了一个过肩摔。 “啊！”宋若羽痛叫一声。 他从小娇生惯养，根本忍受不了这样的痛。他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撞在地上的肩膀疼得他掉眼泪。 付辰云看了会儿戏，然后将宋若羽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好歹是主子的弟弟，虽然主子目前生气不认他。但万一哪天又后悔了呢，毕竟有着至亲血缘在。 宋若羽又生气又委屈，狠狠瞪着李安安。 李安安皱着眉看着他，不明白地问：“你怎么哭了？” “我没哭！”宋若羽气炸了，也委屈炸了。 这人谁啊，凭什么拦着他！ 但他再委屈再难受，宋九兮也不出来见他。 宋若羽狠狠瞪了李安安一眼，然后转身离开。李安安不太明白地看着他的背影，他没用多大力气啊，怎么就疼哭了。 付辰云笑了笑，说：“安安现在变厉害多了。” 李安安立马骄傲起来：“都是师父教的。” “哟，你师父这么好啊。” “师父很好，我以后会保护师父的。”说着李安安又抱紧了手中的剑，他一定要尽快学会厉害的剑法，以后不让任何人欺负师父。 付辰云和李安安一起进了包间，宋九兮看向他们，付辰云笑着说：“人已经被气走了。” 李安安说：“我打跑的。” 付辰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说：“那是师父的弟弟，是有血缘关系的，你以后可不能下死手。” “哦。”李安安神情有些失落，他黯然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血缘关系才是最重要的，即使他这个徒弟也没有师父的弟弟重要。 “安安。”宋九兮叫他。 李安安忙抬起头来，宋九兮让他坐下，然后说：“你没有做错，你是师父唯一的徒弟。我这个人以前没想过会收徒，但既然收了，你这个徒弟我肯定会好好教的。” 要是换成别人，这话宋九兮都不会说。 但李安安执拗得很，有些话得说明白了，他才清楚。 宋九兮不希望因为这一点，在李安安心里落下什么难受的情绪。 李安安眼睛又亮了起来，付辰云不得不感慨：“安安这是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师父了。” “嗯。”李安安重重地点了点头。 付辰云也坐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说：“主子，之前你不是让我关注之前从这抓走的那二十个学生吗？” “嗯，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付辰云说：“他们都被放了出来，而且是贤王在圣上面前求的情。” “贤王？”宋九兮一愣，这倒让她没想到。 “贤王因此在学子里获得了极高的名声，连如今的寒山书院也有一半人站在了贤王的身后。” 宋九兮说：“寒山书院本是太子的人，太子为了收拢文人的心，没少在寒山书院里做功夫。但圣上竟然会因为贤王的求情而放了那些学子……” 宋九兮拧着眉，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圣上此举只怕是为了抬贤王的位置，之前将贤王安排在户部，如今又让贤王在学子中立下名声。 这些都传达着同样的意思，圣上对其他皇子不满了，甚至是对太子不满了。 宋九兮想到之前在三公府，圣上亲眼看到赵鸿钧做下的丑事，圣心已失，只怕赵鸿钧已经急了。 “最近盯紧太子府，看赵鸿钧有什么动作。”赵鸿钧身后有张策，张策不会坐以待毙任赵鸿钧失了圣心。 “是。” 付辰云点完了头，忽然想起什么说：“主子，你知道刚才跟宋少爷一起来的人是谁吗？” 宋九兮想到之前在赌坊前，和宋若羽勾肩搭背的那个少年。她摇了摇头说：“我不认识。” “这人是贤王的表弟。” 宋九兮惊讶地睁大了眼，付辰云继续说：“贤王是圣上和宫女生的，后来那宫女还没任何名分就死在宫里了。不过那宫女却有一个小十岁的妹妹，这个妹妹嫁给了如今新提拔的禁军总督祁东俊做姨娘。这个祁乐宝就是祁东俊最小的儿子，如今也是宠的很。”m.qqxsnew 宋九兮沉思：“禁军总督是贤王的人。” 花朝节刺杀案后，禁军总督和锦衣卫指挥使都换了人，没想到这个新的禁军总督却跟贤王扯上了关系。 付辰云说：“没想到宋少爷竟然跟祁小公子认识，而且两人还玩的这么好。” 宋九兮冷哼一声：“在赌场认识的，可不是玩得好。” 付辰云见宋九兮的脸色也不多说，然后说起了另外一件趣事。 “宋晚晚在宋府里闹开了，现在她想要重新嫁给林安彦。但林安彦不干了，而且林府知道她不能生育后，态度一下子就变强硬了。” 付辰云笑着说：“以前让她嫁给林安彦，她不乐意，故意找事把婚给退了。没想到如今却嫁给林安彦的庶弟，还是一个妾室，宋晚晚估计得气死。” “那她也没办法，她尽管闹，闹到最后上面饶不了她。” 长公主派人跟着宋晚晚，就是不想宋晚晚将事情闹大。若是宋晚晚不聪明，只怕下场会很难看。 宋九兮估计的没错，如今的宋府已经被宋晚晚闹的不可开交了。 第137章 绝对不能比宋九兮差 “我不嫁！我绝对不嫁！他林硕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我？” 屋子里的东西被砸得哗啦响，院子里的丫鬟都低着头不敢说话。而守在院子外的长公主派来的两个侍卫，脸色无波，对于里面的动静眼都不眨一下。 邱婷走进来，叹气地说：“晚晚，可是如今你不嫁，难道真的要去出家吗？” “我出什么家啊？我凭什么要出家？！”宋晚晚愤愤地瞪过来。 邱婷说：“可是你如今清白已失，而且又不能为男家诞下子嗣，你这样哪家男子会愿意娶？” 宋晚晚脸色狰狞，神态疯狂：“你到底是不是我娘？！我以后可是要嫁给太子的人，我怎么能现在嫁给林硕！” 邱婷无奈地说：“晚晚，可是太子这样尊贵的人，是不可能娶你的，你不如就死心吧，好好嫁人不行吗？” 邱婷也不知道宋晚晚怎么一心要嫁进太子府，之前邱婷知道宋晚晚优秀，对于宋晚晚的想法她很支持。 一旦宋晚晚真的成为太子妃了，那她就是太子妃，也就是未来国母的母亲了。 可现在宋晚晚名声尽失，又闹出这样的丑事。 即使他们压着不说，但外面都在传宋晚晚和林硕的事。而且这个消息根本瞒不住，很多人都知道宋晚晚要给林硕当妾了。 “不可能！我宋晚晚绝对不能比宋九兮差！”宋晚晚攥住手心，咬着狠声说。 她抬头看向邱婷，忽然说：“娘，你这么多年没为父亲生下儿子，照样不是当着侯府的大夫人吗？你可以，我也一定可以。生不了子嗣，那就让妾室生。只要养在我的名下，就是我的。” 邱婷神色黯然，她这么多年确实没为宋府诞下儿子。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所以才将宋若羽养在名下。但再怎么样那也不是自己的儿子，她一直想生一个儿子，特别是如今府里有了陈姨娘，她更加着急了。 可她如今这个岁数就别想了，而且宋文智如今根本不来她院子里了。 宋晚晚不管邱婷怎么想，她娘耳根子软，又没主意，遇上事根本指望不上她。 想到这里，宋晚晚又着急起来。 这两天她想尽办法联系外祖父，她之前派去永州的人却回来说，外祖父一家被人全杀了。 这怎么可能？ 若是外祖父不在了，谁能帮她成为太子妃。 这也是宋晚晚慌了的原因，她无法想象自己真的嫁给林硕当妾。 林硕是什么人？不过是一个流年花丛的纨绔子弟，一事无成不说，还是个色胚。 京城中谁不知道林硕的性子，当初宋晚晚也是看中这一点，才让林硕来毁了宋九兮的名声。 可如今不仅她的清白被林硕毁了，而且她还要被逼着嫁给林硕。 不行！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对身边的丫鬟说：“你去请林公子过来。”仟仟尛哾 那丫鬟一愣：“林公子？林家二少爷吗？” “你是傻子吗？”宋晚晚将一个茶杯直接砸在她头上，“我说是林安彦。” 那丫鬟捂着满头血，慌张地跑了出去。 宋晚晚竭力冷静下来，要她嫁给林硕，她是绝对不会嫁的。她一旦真的成了林硕的妾室，她会被满京城的贵女嘲笑死的。 特别是宋九兮，她不会让宋九兮在背后看她笑话的。 林安彦不是一直喜欢她吗？之前他想娶她，被她以守孝为理由推了。 如今她只要松口答应，林安彦一定会很高兴的。 嫁给今年的榜眼，京城最有名的才子林安彦，虽然没太子好，但如今只能先这样了。 宋晚晚盘算着，但丫鬟回来却说：“林公子说，小姐你马上要成为他的弟媳了，如今你们已经不适合见面了。” “不可能！”宋晚晚下意识否定，“林安彦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 “是真的，小姐，林公子真的这样说的……” 宋晚晚一巴掌打了过去，怒斥：“你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宋晚晚眼神一厉，随后从自己的首饰盒里翻出来一个玉簪子，说：“把这个拿给林安彦，你就问他，当初说的话还算数吗？” 丫鬟无可奈何，只能拿着簪子再去找林安彦一回。 可这回依旧没把林安彦请过来。 宋晚晚怒火冲天，她不觉得林安彦不想来见她，反而是可能顾忌着她的名声。 宋晚晚咬了咬牙，收拾收拾准备出门。长公主派来的两个侍卫跟在她后面，宋晚晚甩不掉他们，只能将他们带着。 宋晚晚没去林府，而是去林安彦放衙必经的一条路上等着。 她带着帷帽，坐在茶摊上，不想让别人看见。 但茶摊上三三两围在一起的茶客议论的话，却让她气得发抖。 “听说宋二小姐要下嫁给林府的二公子了，当妾！” “当妾？不可能吧，这个宋晚晚不是个才女吗？还是长平侯府的嫡二小姐……” “当然是真的。我前两天在红烟阁听林二公子亲口说的，说是将人全身都摸遍了。” “这林二公子没想到还能享受这样的福气，那宋二小姐可是个美人胚子，就是不知道宋二小姐在床上会不会来事……” 几个人大笑起来，宋晚晚咬碎了牙，指尖钳入了掌心。 “要我说啊，什么才女，什么侯府嫡女，不过也是个缺不了男人的贱人。” “是啊是啊，这林二公子都能睡到，我们哥几个不也能行？等林二公子将人纳了，兄弟我也去尝尝哈哈哈。” “小姐。”旁边的丫鬟都听不下去了，但又怕宋晚晚发作出来。 这么多人在这里，丢脸的肯定是她们。 宋晚晚极力压着自己的怒火，这些贱民也敢议论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贱命。 这种贱民就应该去死！ 宋晚晚胸中愤恨交加，就在这时旁边的丫鬟小声说：“小姐，林公子来了。” 宋晚晚急忙抬头，就见林安彦从前面街上走过来。 宋晚晚赶紧站了起来，迎了过去。 “彦郎。”宋晚晚疾步过去，扑到他怀里，哭着说，“彦郎，我终于见到你了。” 第138章 宋晚晚你真让人恶心 林安彦眼神复杂，周围人好奇地对他看着，林安彦只好拉着宋晚晚进了旁边的得云楼。 宋晚晚乖乖跟着他，柔弱的一只跟在林安彦身后，看上去凭空想让人来保护她。 林安彦进了包间，才回头看向宋晚晚。 宋玩玩摘下帷帽，露出姣好的面容。以前她和林安彦私下相见也是这样，只要她一摘下帷帽，林安彦必定又惊又喜。 她垂着眼，露出娇弱柔美的一面。 但林安彦一直没说话，宋晚晚疑惑地抬起头看向他。 “彦郎。”宋晚晚轻声喊。 “二小姐，我说过我们不用见面的。”林安彦脸色复杂，往后退了一步，“我们如今并不适合见面。” 宋晚晚急切地说：“彦郎是不是因为二公子？彦郎，我心里一直有你。可是如今二公子非要强取豪夺，但晚晚一点都不想嫁给他。” 林安彦问：“那你想嫁给谁？” “你啊，彦郎。”宋晚晚拿出玉簪，柔情地说，“你说过会和我执手一生的，你说过会永远爱我的，晚晚一直记在心里。” 林安彦扫了一眼玉簪，眸色有些黯然，但随后就释然了。他问：“你想嫁的难道不是太子殿下吗？” 宋晚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仿佛被伤害了一般说：“彦郎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一直想嫁的人就是你，我都想好了，以后做你的夫人，替你操持林府。如若不是外祖母去世，我不得不守孝，我怎么会离你而去。” “我本想着替祖母守完孝，再嫁给你的……”宋晚晚神色越发凄然，仿佛林安彦是一个负心男，如今要抛弃了她一般。 林安彦一直很冷静地看着她，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白。 他曾经以为的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还是说他一直都没看清宋晚晚的真面目，一直被她蒙在鼓里？ 不管怎样，林安彦如今都不再想这些问题了。他说：“宋晚晚，你的祖母真的是你丫鬟害的吗？” 不等宋晚晚回答，他又问：“你去三公府不是为了太子殿下吗？你和我弟弟滚在一起后，不是还口口声声说要嫁给太子殿下吗？” 宋晚晚掐了掐手心，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是宋九兮告诉你的是不是？是不是她？！” “跟……宋大小姐没有任何关系。”林安彦摇头。 “怎么可能没关系？！”宋晚晚的声音陡然拔高，“要不是她故意污蔑，你怎么可能误会我！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彦郎，你为什么要相信她，不相信我呢？宋九兮三番五次害我，你不都知道吗？她就是看不得我好，就是故意整我……” “够了！”林安彦怒吼。 他攥了攥拳头，这一刻他对曾经的自己无比的失望。 即使宋晚晚故意找借口跟他退婚，故意吊着他其实根本不喜欢他。但对林安彦来说，那段时间付出去的真心是真的。 可如今宋晚晚纠缠的样子，让他看到的自己曾经的一腔真心有多恶心。 “不是宋九兮，更不是别人。宋晚晚……”林安彦看向宋晚晚，神色前所未来的认真，“是林硕告诉我的。还有我前段时间去了诏狱，你的贴身丫鬟死了，她让我告诉你，她不后悔替你抵罪。” 宋晚晚惊讶得瞪大了眼，随后慌张地拉住林安彦的袖子。“彦郎，你相信我啊，我真的只喜欢你。你怎么能看着我给你弟弟做妾室呢……” “跟了你十几年的贴身丫鬟死了，宋晚晚你竟然只顾着自己的婚事？” “不过是一个丫鬟……” “对，就是一个丫鬟。”林安彦已经不想跟宋晚晚说任何话了，他转身想离开，宋晚晚忙抱住了他的腰，被林安彦一把推开了。 林安彦看着倒在地上的宋晚晚，说：“宋晚晚，你真的让人恶心。”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回不过神来的宋晚晚。 林安彦大步往外走，却在得云楼门口遇到了宋九兮。他脚步一顿，脸上的怒气也收了起来。 宋九兮也看见他了，不过她当没看见直接往里走。 林安彦忍了忍，没忍住回头叫住了她。“宋小姐。” 宋九兮看着他，淡淡地问：“有什么事吗？” 林安彦攥了攥拳，又松开了：“我，我申请了外调到南直隶徽州府去做知县。” 宋九兮讶异了一瞬，随后说：“那祝贺你以后成为一方父母官，造福一方。” “嗯。”林安彦又攥起了拳头，他这次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宋九兮。“对不起。” 宋九兮只觉得这句“对不起”说得莫名其妙，她没在意，而林安彦在说完之后就离开了得云楼。 宋九兮进到得云楼里，听付辰云说了刚才包间里林安彦和宋晚晚的事。 她笑了笑说：“宋晚晚这是病急乱投医，还以为林安彦会不计前嫌地娶她呢。” 付辰云说：“主子，我们要不要……” “不用，宋晚晚的事以后不用管了。”宋九兮摇了摇头。随后她问：“太子那边可有什么动作？” 付辰云脸色严肃了下来：“太子似乎要将白玉道长送到圣上面前了，只怕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宋九兮拧起眉，赵鸿钧想靠这个翻身，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但白云道长若是得了圣心，对太子一党就是最大的好处。她得想个办法，让圣人知道丹药里面含了毒。 但她一想，凭着白云道长是凌云阁出身，这个毒性他也能掩盖过去。qqxsnew 或者还有其他办法，可让赵鸿钧再次失去圣心。 “端王最近在做什么？”宋九兮问。 “端王最近跟贤王在朝堂上对上了，贤王如今在朝堂上呼声越来越高了。虽然还比不上端王，但只怕假以时日，端王的势力就要重洗了。” “贤王府可有我们的人？” “暂时没有。”付辰云摇了摇头，“不过我们在祁府，也就是贤王的姨母身边安插了人。” 宋九兮点了点头，不过朝堂上局势怎么变，他们暂时都是插不了手的。 正当宋九兮和付辰云商量事的时候，从窗外射进来一只箭，插在窗框上。 付辰云走过去，将利箭拔起，上面绑着一个信笺。 付辰云将信笺打开，随后脸色阴沉了下来。 宋九兮问：“怎么了？” “主子。”付辰云一脸难看，“有人在红烟阁闹事，说非要见烟云。” 第139章 北地来信 烟云这个身份，随着付辰云接管了得云楼后已经离开了红烟阁。 两年前付辰云就因要寻神医看病，离开了红烟阁，之前付辰云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让“烟云”这个身份消失了。 在此之前烟云为救端王，身受重伤。京城中人人都知道端王为了感谢，不仅派了大夫过来为烟云看病，还送来了很多良药。 甚至传出端王要将烟云收进府里当侧妃的谣言，只是后来烟云病重，再次离开了红烟阁。 如今烟云在红烟阁消失了这么久，这个时候，谁要见烟云？ 而且还闹到红烟阁的妈妈不得不写信给付辰云，让他赶紧回去。 红烟阁的钱妈妈虽然不知道付辰云的真实身份，但她对烟云一直很看重。她知道烟云是个不能拿捏的人，但烟云的存在确实为她挣了不少钱，所以她才会这么纵着烟云。 而且在钱妈妈看来烟云寻神医治病，只是一种笼客的手段。 因为烟云不在的时候，她的名声反而更响了。 但今天来的人非要见烟云，不然就拆了她的红烟阁。钱妈妈实在没办法了，才给烟云传了信。 付辰云脸色凝重地说：“主子，属下得回红烟阁一趟。” “小心。”宋九兮叮嘱。 付辰云点了点头，他再次换上女装从后门出去了。宋九兮让方珑暗中跟着，一旦有事好及时出手。 宋九兮回到了明府，第一时间去练武场看了安安。 自从安安有了剑后，习武更加刻苦了。 宋九兮觉得这个徒弟教得，让她非常轻松。安安虽然执拗，但练武这一途上，执拗的人坚定的人才能走得更远。 这日下午，宋九兮收到了来自北地的信。 “夫人，主子来信啦。”段昶高兴地跑了进来。 宋九兮忙放下剑，往前走了两步。 段昶笑着将信递到宋九兮面前，宋九兮接过来，信封上就写着“吾妻亲启”四个字。 宋九兮嘴角微微扬起，长长的羽睫颤了两下，像是要展翅飞起的蝴蝶。 她快速打开了信，眸光飞快地在信纸上从上扫到下。 燕述白已经从北齐人手中夺回了两城，如今他正重振旗鼓准备再一举夺下余下四城。 信中他并没有多提北地的事，反而念念叨叨的都是在问“娘子有没有想他？”。 宋九兮几乎可以想象，燕述白在执笔落下这些字眼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应该是勾着唇笑着，桃花眼荡着浅浅的温柔。修长的手指每写下一句“娘子”时，都会轻声呢喃一声。 娘子……娘子…… 宋九兮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信看到最后，宋九兮一怔。 “为夫无意中得了一把“三重雪”，此乃百年前一代剑仙独孤浪的佩剑。赠予娘子，望娘子欣悦。” “夫——述白。” 宋九兮抬起眼，段昶就将手中的利剑递了上去。 宋九兮眼眸晶亮，一把抽出三重雪。剑刃出鞘的那一刻，周围空气都为之一冷。 清透的剑刃泛着寒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薄刃霜寒，凌然自持，自有铮铮铁骨。 百年前剑仙独孤浪喜爱穿白衣，而他持剑而立时一身傲然风骨，举世无双，被世人赞为“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因此独孤浪的剑，才得了“三重雪”的名字。 这是把绝世名剑，相闻早就失传了。可燕述白却给她找来了，宋九兮喜欢的不得了。 宋九兮立马拿着三重雪，跃到练武场中，耍了一套剑法。 空气中似乎有剑刃颤动的清鸣尖啸，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剑诀使完，宋九兮眸光更亮。 “师父，好厉害。”李安安在旁边看呆了。 宋九兮停了下来，粲然一笑：“告诉你们家主子，这把剑我很喜欢。” 段昶试探地问：“夫人，您不给主子回信吗？主子肯定很期盼收到您的信。” 宋九兮一愣，随后心口微微发热起来。 她点了点头：“好，我给他回信。” 她进了书房，铺上纸墨，想着给燕述白回信的事。明明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她却不知道怎么下笔。 她要跟燕述白说什么？ 还有第一句她就卡住了。 她在外人面前“夫君”“夫君”叫得欢，在面对燕述白时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可信上不这样写，难道直呼其名吗？ 相比燕述白给她的信，会不会显得太冷漠？ 宋九兮纠结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怎么下笔。她就不应该答应段昶会写信给他家主子，现在好了，信也写不出来了。 宋九兮坐在书案前，撑着额头，望着空空如也的信纸发呆。 她难得有觉得棘手的事，甚至觉得给燕述白回信这事，已经上升到比扳倒赵鸿钧还难了。 她坐了一下午，好不容易写出了一点内容，急忙装在信封里交给段昶。 段昶当然不会看主子们的信，他立马将这信传到了北地。 半个月后，收到信的燕述白正在开军中会议。 洛风将信送进来时，燕述白的眼神就落在了他手中拿着的信封上。在看到洛风将信放到他面前，他就勾起嘴角，停下了话语。 燕述白拿起信，先认真看了一眼封面。 随后他啧了一声，似乎对“明将军亲启”这四个字不满。 然后他慢悠悠地打开了信封，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就越发控制不住了。 军中其他将领都一脸懵地看着他们将军，洛风早知道那封信是从京都传过来的，于是面对自家主子突如其来的笑容，显得格外的淡定。 旁边的王鑫发懵地问：“北齐投降了？老子可以回家了？” 洛风嘴角抽了抽，想着还是不在这些人面前说了，免得印象他们家主子的形象。 “不能吧，听到我们枭衣卫来他们就吓得滚了回去？” “怎么不能，老子的名声在北齐人当中可是鼎鼎有名的，他们可是悬赏黄金百两要拿老子的人头。” “你才百两，老张悬赏的有五百两呢？” “什么？他怎么比我高？” “行了。”燕述白敲了敲桌子，然后将信纸认真地折起来，放在胸口。“继续讨论。” 其他将领见状都闭上了嘴，开军中会议这么重要的时刻，可不是让他们谈论无关事情的。仟千仦哾 但燕述白没说两句，忽然又停下来了。 他勾着唇说：“我娘子给我来信了。” 洛风默默地移开了眼，其他将领：“……”不是在讨论军情吗？ 王鑫：“……”这有什么好嘚瑟的。 第140章 宋晚晚出嫁 宋九兮将信送出去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信里没写什么重要内容，反而写的都是她身边发生的事。 比如她收了徒弟，徒弟比她弟弟听话多了。 比如她找到仙人泪了，离制出解药也不远了。 比如她说宋晚晚如今要嫁给林硕为妾了…… 说起来，她的信比燕述白的还长，还要絮絮叨叨。 她把她能想到的都写了出来，然后就没了。 宋九兮有些懊恼，她应该问问燕述白的身体的。不知道他在战场上有没有毒发，虽然罗大夫跟着他了，但宋九兮总觉得不放心。 毕竟她一开始看到的燕述白，就是病怏怏的样子。 宋九兮想着这些，忽然书房门被撞开了。 一股血腥气先冲了进来。 宋九兮猛地站了起来，就见方珑捂着腹部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方珑！”宋九兮忙走上去扶住她。 方珑瘫在她身上，她右手上还抓着素光，短刃上滴着血。 宋九兮忙去查看她的伤口，她的腹部被捅了一剑，伤口深且长，不断有鲜血溢出来。 宋九兮将她扶到床上，然后拿来药快速止血。 在宋九兮包扎伤口的时候，方珑强撑着精神说：“主子，去红烟阁找辰云的就是张策，他怀疑上了辰云。他故意要见烟云，就是为了试探他的身份。” 宋九兮问：“辰云现在在他手里？” 在方珑一身鲜血回来，而付辰云却不见人影时，宋九兮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不是。”方珑白着脸摇了摇头，“辰云被七皇子带走了。” 七皇子？ 宋九兮一愣，方珑继续说：“在张策要对烟云动手的时候，被七皇子救下来了。七皇子将辰云带走了后，我本来也想回来的。但我看张策去了得云楼，所以我也跟了过去。但被他发现了，所以才……” 方珑急声说：“主子，张策很可能已经发现辰云就是烟云了，只怕他要对主子下手了。” 宋九兮眉眼沉着，冷静地说：“我知道了，你伤重先好好休息，其他的我来处理。” 她让人煎了药送过来，方珑已经昏过去了，宋九兮让念巧留在屋里照顾方珑。 宋九兮从屋里走了出来，她拧着眉沉思起来。 估计之前太子府刺杀的事，张策始终没打消怀疑，背后里也没少查她。只要一查她，得云楼是她的产业根本瞒不住。 宋九兮也没想过要瞒，因为除了得云楼，还有些暗地里的产业，张策是不可能查得到的。 但张策既然查她了，只怕也查到了她娘亲是凌云阁的人。 之前宋九兮是可以确认的，张策跟白云道长不一样，他是不认识娘亲的。所以在见到她与娘亲如此相似的面貌，也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 但是如今对她这个凌云阁阁主的外甥女，张策会有什么反应？ 宋九兮不觉得这个身份有什么用，毕竟她过往的人生从来没出现任何凌云阁的人。 凌云阁阁主这个外祖父，要是真的在乎她，也不会一直没来找过她。 但张策并不这样觉得，否则上一世赵鸿钧不会一直想利用她这个阁主外甥女，谋得凌云阁的帮助。 这一世，现在张策知道了。 他会怎么对她？ 张策查到她头上，宋九兮反而镇静下来了。 如今她不是上一世一无所知的宋九兮，更不是能任他们拿捏的人了。张策不管是想对付她，还是利用她，都没那么容易。 但宋九兮有一点想不通的是，对于张策这样一个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凌云阁对她不管不顾十五年意味着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凌云阁怎么可能会因为她的身份而听令于他们？ 还是说他们谋划的不是凌云阁，而是其他的东西？ 宋九兮暂时想不通张策的行为，但付辰云的事，却让宋九兮有些担心。 这个七皇子是认识辰云吗？他救下了辰云，怎么将辰云带去了皇子府？ 七皇子今年十四，宁嫔娘娘所生。虽然不怎么受圣上重视，但身为皇子，荣华富贵是享受不尽的。 宋九兮准备去七皇子府看看，但付辰云很快就传信回来了。 宋九兮看了之后，放心了下来。 他在皇子府一切安好，只是七皇子以为他是京城第一美人烟云，所以不放他走。 接下来她就等着张策出招了，但她没等来张策出招，却等到了宋九兮出嫁的日子。 妾室入门，没那么多讲究。 而且宋晚晚如今失去清白的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女子未嫁人之前，就失了身，这是很不光彩的事。 所以林府纳的这个妾，就连林府上下都鄙夷得很。 特别是林父知道宋晚晚根本不能生育，这样的女人娶回来一点用都没有。 于是林家连布置都没怎么布置，只有林硕留给宋晚晚的院子象征性地布置了一下。 宋晚晚坐在屋里，邱婷在一旁快哭瞎了眼睛。 妾室出门，根本没有新郎官来接，直接是一顶轿子将她抬进府里。 而且走的还是侧门。 宋晚晚脸色阴沉，邱婷将她之前一直为女儿精心准备多年的嫁衣拿了出来。宋晚晚看到后，脸色陡然变得铁青。 “拿走，我不穿！” “晚晚。”邱婷泪眼模糊。 她这么好的女儿本该风风光光地嫁人，可如今出嫁当日，门庭冷落，只有她这个当娘的来送她一场。 连宋文智都嫌弃她丢脸，自从宋晚晚失去清白后，他就再也没来见过她。qqxsnew “哭！哭什么哭！你就只会哭吗？！”宋晚晚满心怒气和怨恨，看到邱婷哭哭啼啼的样子，一股怒火直接冲上了她脑袋。 “给我滚出去！滚出去！”宋晚晚抄起桌上的东西就砸了出去，邱婷被砸中的额头，顿时一股鲜血流了下来。 她吓了一大跳，惊慌起来。 “我让你滚出去！”宋晚晚冲着她怒吼。 邱婷伤心不已，捂着脸跑了出去。 宋晚晚咬着牙，脸色狰狞恐怖。但这个时候长公主派来的两个侍卫走了进来，冷漠地说：“吉时到了，该出发了。” 宋晚晚死死瞪着他们，但他们根本不在意。怕在最后关头出什么事，他们直接走上前将宋晚晚往外拖。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但宋晚晚的声音直接被他们堵住了，他们将宋晚晚拖到门外。宋府后门有一顶不起眼的小轿子正等着，宋晚晚看到这顶轿子时睁大了眼。 当初圣上下圣旨，燕国公府的人来宋府抬人回去给燕述白添喜时，就是这样简陋的一顶轿子。 宋晚晚当时隔着远远的，看了一眼，那时她就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这样无声地嫁出府。 她要的是风风光光，十里红妆，满城人倾羡。最后她哭闹了一场，让宋九兮被这样一顶轿子抬走了。 宋晚晚是看着宋九兮被抬走的，那一刻她心里得意几乎要溢了出来。 但是如今她多年的渴望只汇聚成眼前这顶不起眼的轿子。 宋晚晚疯狂地挣扎，那两个侍卫怕她闹事，直接将人打晕了塞进轿子里。 然后这顶轿子就悄无声息地从林府侧门进去了。 第141章 宋晚晚失踪了 但宋晚晚被抬进林府这件事，不足以让宋九兮分出太多心神关注。 因为在她眼里，宋晚晚已经翻不出什么浪了。 但这件事却超出了她的意料，因为宋晚晚失踪了。 宋晚晚失踪第二天，宋若羽找上门来了。 当时宋九兮正在教李安安基础的剑诀，浮翠进来说：“夫人，宋少爷求见。” 宋九兮愣了一下，才知道她说的是谁。 她淡淡地说：“让他进来吧。” 宋九兮说完继续教安安练剑，安安的基础功还在练。但最简单的几套招式，宋九兮觉得可以教他了。 李安安学得很快，宋九兮纠正了他的姿势后，就坐在一旁看医书了。 宋若羽被浮翠领进来的时候，安安正在反复练习一招。但他姿势不对，宋九兮将他肩膀往下按了按。 “你这一招出手的时候就不对了，手臂抬得太高，出剑的时候手腕容易没力气。” 宋若羽见宋九兮在说话，就默默地站到一旁。 宋九兮虽然不怎么会教人，但只要李安安问得她就会解答清楚。 而且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演示给他看，宋若羽在旁边看着，一句话都插不上。 他想起之前宋九兮也想教过他练武，但他吃不了苦，而且当时他不服宋九兮。后来宋九兮就又想办法教他读书，宋若羽更不想学。 为此，他没少给宋九兮捣乱。当然捣乱后的结果，就是被宋九兮重重惩罚。 宋九兮是他亲姐，他却跟别人一样讨厌她，诋毁她。 后来他抛弃宋九兮，非要回到宋府，然后宋九兮就不理他了。 宋若羽想到这里，眼睛有些发酸。而且看着宋九兮这么温柔地教别人，他心里更加不好受。 他现在想让宋九兮教他，宋九兮也不会再管他了。 宋九兮有心晾晾宋若羽，看看他找过来是想干什么。但宋若羽一句话不说，看着她眼眶却渐渐红了。 宋九兮一脸莫名其妙，她让李安安继续练剑招，自己坐到了旁边的凉亭里。 宋若羽忙走过去，宋九兮抬眼问：“你来干什么？” “姐……” 宋九兮冷淡地打断他：“我已经脱离宋府了，宋少爷不用这么叫我。” “姐。”宋若羽的眼眶更红，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 宋九兮说：“宋少爷要是没事，就回你的侯府去。” 宋若羽急忙说：“我来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二姐去哪了？” “宋晚晚？她不是在林府吗？人丢了你该去林府找人，而不是来问我要。”宋九兮说完，眼神微微眯了起来。 “宋晚晚消失了？” 宋若羽点头：“二姐进到林府当晚，人就消失了。林府的人报了官，说是进来一个采花贼将二姐掳走了。” 宋九兮淡淡地看着他说完，随后冷声问：“所以你为什么来找我要人？你觉得宋晚晚的消失是我干的？” “不是。”宋若羽忙摆手，但他眼神飘忽，“我只是想问问姐姐，知不知道二姐去哪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宋若羽！”宋九兮目光冷如霜刀，“你到我明府来要人，你有证据吗？” “我没怀疑你！”宋若羽大吼一声，脸色急得都红了。 宋九兮目光从他脸上寸寸扫过，随后冷笑：“那就是宋文智怀疑我？还是邱婷怀疑我？或者是林府的人？”.qqxsΠéw 宋若羽沉默着不说话了，实际上是邱婷怀疑宋晚晚消失是宋九兮干的，在府里又哭又闹。 虽然如今宋文智对她很不耐烦，但看邱婷哭得这么伤心，又想到宋晚晚好歹是他亲女儿，于是就厉声让宋九兮回来解释。 陈姨疑惑地说：“可宋大小姐不是脱离宋府了吗？老爷的话她会听吗？” 宋文智也意识到，他的话宋九兮根本不会听，于是自己也有些下不了台。 这个时候宋若羽主动请缨，要来找宋九兮问问清楚，但实际上他就是想来明府看看而已。 “他们要是怀疑我，就去报官，让官府来拿我，”宋九兮冷声说。 宋若羽小声说：“他们不会的。” 主要是他们没这个胆，而且如今林家不想追究。失踪了一个小妾，他们根本不想管。 而宋文智在知道宋晚晚很可能是被采花贼掳走的时候，脸色更加难看，生怕又有什么难听的话传了出来。 这里面最过伤心的要数邱婷了，可她一半心神都分在不理她的宋文智身上。 以至于宋晚晚的消失，竟没几个在乎的人。 宋九兮懒得理宋若羽，让浮翠将人请出去。宋若羽却赖着不走，死皮赖脸地抱住凉亭的柱子。 浮翠为难地看向宋九兮，宋九兮说：“不用管他。” 宋九兮专心教安安练剑，之后就去书房看医书去了。 宋若羽看着院子里枯燥地挥舞着同一招的李安安，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这个李安安有什么好的，姐姐竟然将他收为徒弟，还认真教他。 不过就是外面的一个小乞丐，脑子还不怎么好的样子。 宋若羽一直盯着李安安，想从他身上看出点特殊来。但李安安不为所动，专注地将宋若羽的目光屏蔽了。 等他练完时已接近傍晚了，直到浑身大汗淋漓了他才停了下来。 旁边的念巧忙将一杯茶端了过去：“安安少爷，喝口茶缓缓。” 李安安一口喝完，提着剑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宋若羽忙跟上去了，李安安置若罔闻，直到宋若羽要跟着进李安安的房间，李安安横剑挡住了他。 “这是我的房间。” “我知道是你的，我就过来看看。”宋若羽伸着脖子往里看，想看看李安安私下里是什么样子的。 但李安安很不理解他的行为，于是认真地说：“这是我的房间，麻烦你离开。” “哎呀，就看看嘛。”宋若羽说着突然从李安安的手臂下钻了进去。 李安安怔了一下，忙去追他。宋若羽已经满屋子跑了一遍，随后嫌弃地说：“姐姐也没对你多好啊，屋子这么简陋，还少爷呢。” 宋若羽酸唧唧地说。 李安安脸色沉了下来：“师父对我很好。” 宋若羽哼哼了两声，故意说：“你不过是一个小徒弟，我可是我姐的亲弟弟，你说她会对谁好？” 李安安抿着嘴唇，想反驳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宋若羽说得对，可那日师父在酒楼里跟他说的话，他都还记得。 他想了半天，才想到话来说。 “师父亲自教我武功，而且师父还送了我一把剑。”他拿起剑在宋若羽面前晃了晃。 宋若羽内心更酸了，他姐姐都没送过他任何东西。 第142章 要让太子远离此女 晚膳摆上来的时候，宋若羽立马坐了下来。 李安安见他坐了自己平时的位置，有些生气。不过他不想跟宋若羽计较，于是坐到了他对面。 宋若羽看了宋九兮一眼，又立马低下了头。 宋九兮垂着眼，没说赶他也没说准许的话，宋若羽这顿饭吃得心慌得很。 三人沉默地吃完饭，宋九兮喝了口茶说：“段昶，将宋少爷“请”回去。” 宋若羽立马站了起来，他慌张地说：“姐，我，我就再待一会儿？” 宋九兮抬起眼看着他，宋若羽在她的视线下，头越来越低。 段昶笑呵呵地一把抓住宋若羽的手臂，几个纵跃就将宋若羽送出了明府。 青姨笑了笑，对这对姐弟俩的事，她一句话都不插。 方珑留下来养伤，而付辰云一直在七皇子府上。宋九兮自己去了得云楼，得云楼还是跟往日一样，并没有任何变化。 这几日太子府并没有什么动静，张策也没对她做出什么。 但有一个极好的消息，那就是段昶找到了七霜雪解药中的鲛人珠。 宋九兮高兴的很，更好奇段昶是怎么找到的。 段昶说：“其实之前主子中毒之后，我们就找过七霜雪的解药。那时候我们还找齐了呢，但后来解药却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宋九兮皱起了眉。 段昶不忿地说：“罗大夫将解药制出来的那晚，解药就从他屋里消失了。我们主子等这颗解药那么久，没想到却被人偷了。” “偷了？在燕府的时候吗？”宋九兮脸色冷了下来。 “是啊。”段昶嘀咕，“这偷解药的跟下毒的搞不好是同一拨人。” 宋九兮问：“你们找出给燕述白下毒的人了吗？” 段昶欲言欲止，宋九兮沉声问：“难道是不能告诉我？是燕述白说的？” “没有没有。”段昶赶紧解释，“主子说他的所有事都可以告诉夫人，不过……给主子下七霜雪毒的人就在燕府。主子查到在燕府后，就没继续查下去了。” 果然是燕府的人！ 除了燕国公还有谁？ 那七霜雪解药消失的事，很明显也是燕国公背后下得手。 燕国公知道燕述白不是他的儿子，因此这么多年来都没管过他，甚至暗地里要对燕述白下死手。 可燕述白为什么没管过，按照他的性子，他不是会吃闷亏的人。 况且燕国公根本不是他生父，难道他在乎的是这么多年的养恩？ 可她听说燕述白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燕家二郎去了战场，后来甚至独自去了北地。 就算有养恩也被这三番五次的陷害给消耗了。 宋九兮抿着唇将鲛人珠收了起来，有了仙人泪和鲛人珠，七霜雪解药中最重要的三味药就只差流灵草了。 宋九兮命红缨暗卫尽快寻找流灵草，因为距离燕述白离开，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这日，宋九兮一直等了许久的太子府终于有动静了，赵鸿钧给宋九兮送来的请帖，邀她在得云楼一聚。 宋九兮看着请帖，眉眼冷着。 赵鸿钧竟然把地点选在了得云楼，她倒是想知道赵鸿钧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宋九兮让方珑在家休息，然后带着段昶和李安安出门了。 赵鸿钧带着一个侍卫，还有张策。宋九兮扫了一眼张策，然后收回了视线。 “臣妇参加太子殿下。”宋九兮上前面行礼。 赵鸿钧说：“九兮不用跟孤客气，今日来得云楼只是听说你这酒楼里的饭菜味道不错，所以孤也想来尝尝。” 宋九兮一笑，坐在了赵鸿钧的对面。 “太子殿下什么珍馐美味没尝过，得云楼不过一些民间小菜，能得太子喜欢，是得云楼的荣幸。” 赵鸿钧试探得云楼背后的老板，宋九兮也没有否认。 宋九兮以为接下来赵鸿钧还会试探她一些问题，可赵鸿钧却突然关心起她来了。 “九兮，如今述白不在京城，你一个人在府里可有什么难处？孤之前说过，只要是九兮的事，孤都很乐意帮忙。” 宋九洗垂着眼说：“多谢太子殿下，臣妇一切都好。” “那就好。说起来，在你小的时候，太傅还带着你来过东宫，当时你还跟在孤后面，叫孤太子哥哥呢。” 宋九兮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就算有估计也不像赵鸿钧说的那样。qqxsnew 况且宋文智一直不喜欢她，怎么可能带她去东宫。 宋九兮没说话，赵鸿钧笑着说起那次在东宫的事。 张策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宋九兮，眉心微微拧起。 他身为幕僚清楚知道太子对宋九兮的那点心思，身为君者不应该有过多的私人情绪，但男子对女子的这点喜欢，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若是寻常女子，太子要是喜欢，大可以直接纳进府来。之前张策担心的是燕述白，宋九兮是燕述白的人，这点就得让太子打消心思了。 可是如今张策看到宋九兮，才明白这样的女子为君者不能碰。 她就像一朵冷然傲立的霜花，喜欢的人都想去摘，可真摘到手，只会冻伤自己。 张策心中已经想出了好几条劝服太子的理由，一定要让太子远离此女。如有必要，可以直接让此女消失。 这时赵鸿钧忽然说：“对了九兮，孤给你介绍一个人。” 赵鸿钧看向张策说：“这位是你娘亲的师兄，你可能不知道你娘亲是凌云阁的弟子。而张策以前也在凌云阁修行过，后来下山后跟你娘亲分开了，如今看到你，他才想起来。” 宋九兮看向张策，意味深长地问：“这位张先生是我娘的师兄？” 赵鸿钧说：“当然，九兮你还得叫他一声师叔呢？” 如果不是宋九兮已经知道张策根本不认识她娘，凭着他们说出凌云阁的事，宋九兮也就信了。 可如今太子这么做，是想干什么呢？让她和张策拉近关系？ 为了她这个凌云阁不重要的阁主外甥女，赵鸿钧和张策想诓住她，以此来获得什么呢？ 第143章 李家人找茬 宋九兮顺应着说：“师叔。” 张策忙躬身说：“草民当不起明夫人这一句“师叔”。”.qqxsΠéw 宋九兮笑着说：“我娘以前跟我说过她小时候练武的日子，确实说过她有很多师兄弟，但我娘一直没带我见过。没想到今天能见到师叔，九兮拜见师叔。” 宋九兮行了半礼，张策也忙回了礼。 赵鸿钧笑着说：“你们俩也别客气了，既然是师出同门，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张策你也坐下来，今日不论尊卑，都是家里人坐在一起聊聊。” 宋九兮嘴角勾着，直到这一顿饭吃完，宋九兮将太子和张策送了出去，她的脸色才微微沉了下来。 段昶问：“夫人，这个张策真的是您师叔啊？” “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想要什么。” 重生时宋九兮以为太子想要的是凌云阁的力量，所以因此才接近她。但今日一番交谈，宋九兮发现赵鸿钧虽然想要凌云阁的帮助，但更想要的应该是她身上的东西。 那上一世，赵鸿钧忽然放弃她，是因为在她身上已经找到了这样东西？还是说她身上并没有？ 她身上能有什么东西，值得当朝储君惦记？ 宋九兮一边思索，一边往楼上走。忽然得云楼门口传来喧哗声，她回过头，就见一群人要闯进来，而得云楼的伙计一直拦着他们。 宋九兮正想弄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那群人看见李安安了，顿时指着他喊：“安安在那！安安就在这得云楼里。” 宋九兮看向李安安，李安安抱着短剑，一脸冰冷地盯着他们。 “你认识？”宋九兮问。 李安安说：“他们是李家人，对我并不好。” 宋九兮让伙计将这群人放开了，然后他们立马冲到了宋九兮面前。为首的是一个妇人，身后带着两个丫鬟两个侍卫。 妇人指着李安安的鼻子质问：“李安安你跑哪去了，连家都不回了吗？！” 宋九兮问：“你是谁？” 妇人看向宋九兮，蛮横地说：“我是李安安的母亲！这个臭崽子跑回来玩，竟然一直都不回家。我看他是玩野了，连家都不要了！” 妇人瞪了一眼李安安：“李安安跟我回去，天天跟在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后面，像什么话？” 李安安倏地挡在宋九兮的面前，小脸冷着：“我师父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 “好啊，你个李安安，你现在胆子大了？我的话你都敢反驳了？” 李安安抿着唇说：“你说我可以，但你不可以说我师父。” “什么师父，一个女子不嫁人，整日在酒楼里跟各种男子混在一起，这种女子就应该去沉湖！” 李夫人前段时间从两个乞丐的口中，得知李安安这个小畜生，竟然得了得云楼掌柜的喜欢，还被收了当徒弟。 她立马坐不住了，她好不容易将这个小畜生赶出了府，就是想让他过得痛苦万分。 可李安安如今却得了得云楼掌柜的赏识，竟然让他像模像样地活着。 那还不如将他带回府里，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反正李安安是个傻的。 李夫人厉色说：“李安安你赶紧跟我回去，否则我扒了你的皮！” “你们这些人是找死……”段昶拔刀立马要上前教训这些人，被宋九兮拦了下来。 宋九兮看向李安安，说：“这是你的家人，你想怎么处理？跟他们回去，还是继续跟着我学武？” 李安安立马说：“我当然跟着师父学武。” “李安安你这个小畜生，好大的胆子……” 李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九兮打断了。“既然如此，这些人你来处置，我正想看看最近为师教你的招式，你记住了多少。” 宋九兮往上走了两步，走到楼梯口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安安。 李安安眼神闪过一丝茫然，但很快他就握紧了手中的剑。 李夫人看着李安安，冷哼了一声：“把这个畜生，给我带回去！” 她身后的两个侍卫忙走上前要抓住李安安，李安安回头看了一眼宋九兮。宋九兮神情冷淡，并没有出手帮他的意思。 李府的这些人以前就是惯常欺负他的，特别是李夫人身边的人，没少打过他。 以往李安安都是抱着头缩在地上，他个子矮，身材又瘦小，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虽然他对很多事情都不太懂，但他却知道，要是今天他真的抱头缩在地上，师父会对他很失望。 师父是唯一会对他好的人，即使不为了他自己，他也得为师父。 他今天要是丢脸了，那丢的就是师父的脸。 李安安倏地将短剑拔了出来，李家的侍卫顿时笑了。“大少爷，当心这剑划着你手了。” “大少爷，你怎么不像以前一样乖了？乖乖跟我们回去，也许还能少挨一顿打。” 李安安一言不发，在那两个侍卫要来拿他的时候，他忽然将短剑挥了出去。 段昶站在宋九兮旁边问：“夫人，安安少爷才练武没多长时间，而且安安少爷还比他们矮了一个多头。这两个侍卫可是有点拳脚功夫的，若是被打狠了……” 宋九兮说：“他打不过还有我，但若是他不敢打，那我也不会出手。” 但李安安没让她失望，宋九兮教给他的所有剑招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虽然在力量上他打不过那两个侍卫，却靠灵活的身体闪过了这两个人的捉拿。侍卫见李安安竟然躲起来了，本来漫不经心的神色也认真了下来。 他们猛地出手，一个抓住李安安的肩膀，一个抬脚往李安安的腰侧上踢去。 李安安急了，手中的剑回旋往下扎去，却没想到他的力气太小，直接被一个侍卫掀翻了。 正当李安安觉得自己输了的时候，宋九兮跃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腕，横剑往前。 一剑划开了侍卫的胸口，然后又一剑往下扎在另一个侍卫的腿上。 两个侍卫倒在地上痛叫，宋九兮松开了李安安的手。李安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九兮，“谢谢师父。” 李夫人见状，指着宋九兮怒喝：“你凭什么管我家的事？我带我儿子回家，你也要管吗？你可知道我是谁？我可是皇商李家的当家夫人。你敢如此对我，我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皇商而已，谁给你的胆子敢对着我们夫人大吼大叫。”段昶一下子拔出刀，指着她。“明将军的夫人也是你能置喙的？！” “明，明将军？！”李夫人惊恐，“血衣将军明枭？” 段昶冷哼一声，刀尖往下压在她的脖子上。 李夫人惧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脸上的嚣张神色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畏惧。 宋九兮忽然说：“没想到我收的徒弟竟然是你们李家的大少爷，既然如此，那我也应该上门拜访一下安安的父亲了。” 宋九兮看着惊颤不已的李夫人，微微勾起唇，眼底神色却极冷：“李夫人，带路吧。” 第144章 教训李家人 宋九兮他们到了李家后，李夫人战战兢兢地带着她往正厅走。 李长安跟在宋九兮身边，看着以往对他拳脚相加，凌辱不断的一些人，如今都在她师父面前低下了头。 果然还是师父最厉害，李长安挺直了胸膛，将手中的短剑抱得更紧了。 宋九兮在李家正厅坐下，李夫人忙让下人去请老爷回来。 她站在屋子里，不敢看宋九兮，反而暗暗瞪着李长安。 要不是李长安这个傻子，她也不会招惹上明夫人。这个小畜生，她当初就应该将他掐死了。 宋九兮放下茶杯，冲长安喊：“长安。” 站在宋九兮旁边的长安问：“师父怎么了？” “坐下。”宋九兮示意他坐到她旁边的位置去。 长安犹豫着看了一眼李夫人，宋九兮顿时笑了：“你是李家大少爷，今天我来李家，我是客，你是主。主人家不坐着，我这个客人也坐不下去。” 李长安想说他还从来没坐过家里正厅的椅子，李家人嫌弃他痴傻，从来不让他上桌。仟仟尛哾 甚至不让他进主院，怕他撞见李家的客人，会丢了李家的脸面。 宋九兮见李长安不动，冷笑了一声站了起来。“看来李家是不欢迎我们了。” 李长安正想听师父吩咐坐下，李夫人已经走过来坐下了。 “明夫人，我家老爷还没回来，我先陪你喝茶怎么样？” 宋九兮看着她，冷声问：“李府的待客之道就是让姨娘坐在主位上陪客吗？” 李夫人脸色一阵煞白，问：“明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今我也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 “我今天来不是跟你理论的，”宋九兮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我是来给长安找回场子的。” 在一旁的段昶觉得如今夫人跟主子两人越来越像了，就连威胁人时的冷酷表情都相仿。段昶将刀缓缓拔出，冷喝道：“还不让开？！” 李夫人抓着椅子扶手，脸色因为怒气而涨红：“这是，是我李家。即使你们是，是明府的人，但我们李家可是太子的人！” 说到太子，她不害怕了。她李府有太子的照顾，即使是宋九兮也不敢动他们。 “说了我不是来跟你说理的。”宋九兮冷笑一声。 拇指按住三重雪，寒刃蹭地一声出鞘，宋九兮举起长剑朝李夫人挥下。 李夫人惊叫一声，害怕地往后躲。“你，你要干什么？” 在她惊恐的视线下，长剑挥下，下一刻她坐的椅子就四分五裂了。李夫人狼狈地跌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宋九兮。 宋九兮收剑入鞘，对旁边惊呆了的仆人说：“再搬张椅子来。” “是是。”奴仆立马去办，另外两个丫鬟赶紧将李夫人扶了起来。 宋九兮坐下后，看了李长安一眼，长安也乖乖坐在了旁边。 李夫人气得厉害，发髻散乱了也没管。她死死地瞪着宋九兮和李长安，怒声说：“你们欺人太甚，我定要告到太子殿下那里。” 宋九兮陡然厉声说：“一个李家也敢拿太子的名头作威作福，我看你们是活腻了。太子是当朝储君，也是你能随意攀扯的。段昶拔了她的舌头，让她还敢胡言乱语。” “好嘞。”段昶笑呵呵地走过去。 李夫人恐惧地往后退，“你不能这样，我是李家当家夫人。我们李家是皇商，有天子亲赐的牌匾……” 段昶走到她跟前，一把掐住她的下巴，两边的丫鬟惊惧的根本不敢动。 正在段昶要动手的时候，李老爷急步走了进来。 “草民参见明夫人。”李老爷立马恭敬地行礼。 宋九兮看着他没说话，李老爷人精似的对李长安说：“长安你之前跑出府，为父派人去找你，一直没找到，没想到你能拜明夫人为师，这是天大的福气啊。” 宋九兮说：“李老爷，我今天来一不是来讲理的，二不是看你惺惺作态的。长安我收他为徒了，但这李家曾今加驻在他身上的痛苦，我今天得替他找回来。” 李老爷忙想开口解释，宋九兮手掌撑在三重雪的剑柄上，笑着说：“李老爷可以尝试跟我说理，不过我这人就是不讲理。你多说一句，我就在你们李府上找回来一分。” 李老爷沉默了会儿说：“我们李家是皇商，是圣上亲封的。明夫人如此跋扈，是根本不把王法放在眼里吗？” “你说错了，是你们李家结党营私在前。李夫人说你们李家是太子的人，你说圣上要是知道堂堂皇商竟归附太子，你猜你们这个皇商能不能做下去，你这颗脑袋又能不能留住。” 李老爷猛地回头看向李夫人，怒喝：“蠢货！” 李老爷还想解释，宋九兮根本不耐听他解释。 “把你们府上所有人都叫过来，一个都不能少。” 李老爷沉着脸问：“明夫人到底想在我们李府里做什么？” 宋九兮看着他，淡淡地说：“你们李府该换人了。” “你敢！”李老爷惊怒地看着她，“你们抢我们李府的家业？你这是强盗，我就算状告到金銮殿，我也要高你！” “李老爷别慌，我给你两个选择。”宋九兮笑着说，“第一个你把宋家家业交到李长安手里，第二个你选择第一个。” “这有什么区别？！”李老爷愤怒。 “有的，你想宋家继续当你的皇商，你只有这一个选择。现在去将你们府上所有人都叫过来，让他们认认新的“家主”。” 第145章 长安，想不想报仇 段昶握着刀，跃跃欲试。 自从主子中毒残疾后，他们都很久没这么嚣张过了。枭衣卫本来威风凛凛，无人敢惹，却不得不龟缩在京郊外。 这两年他们怕给主子惹事，一直乖乖缩着，都憋出气来了。 如今洛风他们都跟着主子出去打仗去了，而他依旧憋屈地留在京城，难受死他了。 今天跟着夫人，他再次享受了嚣张欺人的感觉。这种宵小之辈，见风使舵的人就应该拿权势吓吓他们。 李老爷脸色难看地站在一旁，他已经暗示了人去请太子的人过来。 他们李家这么多年暗地里给了太子府多少钱财，太子是不会看着他们的家业被人抢走的。 正厅外的院子里，李府的人已经断断续续过来了。 不过是家里的主子，还是奴仆，一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当有个不长眼的经李夫人示意闹了起来，直接被段昶一刀削了脑袋后，其他人都噤声跪了起来，排成了一排。 李老爷暗暗看向坐在主座上喝茶的宋九兮，随后给旁边的李长安使眼色。 他是不相信长安这个傻子，有胆子敢来拿李府的家业。 但长安像是没看到，目光一直定定看在外面。m.qqxsnew 等所有人都到齐了，宋九兮放下了茶杯，问：“长安，想不想报仇？” 拿着短剑的长安抿紧了嘴唇，外面跪着的人顿时脸色煞白，他们这府上的人哪个人没欺压过大少爷。 以前当大少爷是个傻子，根本不记得外人对他如何。加上根本没人会替一个傻子做主，于是他们可劲的欺负。 如今长安回来要找他们报仇，他们吓破了胆子。 “想。”长安说。 宋九兮说：“拔出你的剑，曾经这些人是用哪只手，哪只脚欺负你的，你就削了他们的手脚。” 长安听话地站了起来，拔出剑朝他们走去。 李老爷厉喝一声：“长安，你这是干什么？” 长安置之不理，走到一院子跪着的人面前。这些人吓坏了，砰砰磕头。“少爷饶命！少爷饶命！” 李长安走到一个人面前，那个人脸色惨白，咒骂：“李长安你放肆！我是你二叔啊！！！” 李长安砍下了他一条腿，说：“你以前喝完酒就把我叫到跟前打骂，有一次你打断了我一条腿，过了很久我的腿才好了。” 李二叔捂着腿痛苦大叫，其他人吓惨了，纷纷朝李老爷喊：“老爷救命啊，老爷救命！” 李老爷刚想动，段昶人一闪挡在了他面前，举起令牌。“枭衣卫参将段昶在此，本将军看谁敢阻拦。” 宋九兮看了段昶一眼，没想到吊儿郎当的段昶，竟然是枭衣卫参将，这属实让她没想到。 李老爷瞳孔剧颤，眼神着急地看向大门的方向。 李长安又走到一人面前，此人是李夫人的贴身嬷嬷，但这人曾经是李长安的乳母。 因为她对李长安尤其狠毒，才得了李夫人的喜欢，将她提到自己身边。 嬷嬷惊惧地看着长安：“少爷，老奴，老奴是你娘亲的陪嫁丫鬟，老奴还是您的乳母啊！是老奴在小姐走后，一直照顾您……” 长安垂着眼，眼神跟以往痴傻呆滞的大少爷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区别。 正是因为没有区别，他挥剑砍下嬷嬷的耳朵和两手的时候，显得尤其的冷漠。 段昶心中都惊了一下，李长安这等心性，上了战场面对狡猾的敌军绝对是个冷静的前锋。 李长安持着滴血的剑尖，说：“我娘死后，你对我不是打即是骂。我四岁那年冬天，我的耳朵差点被你拧掉了。” 满院子的血腥气和哀嚎声，其他人恐惧的双腿战战，不敢抬头对上李长安。 李长安拿着剑却走到了李夫人面前，李夫人恐惧地往李老爷身后躲。“老爷长安要杀我！他要杀我！” “这是你母亲！”李老爷压下心底的惊惧和愤怒，“长安你这是大逆不道！” “我没有娘亲。”李长安漠然地说，“刚才师父说了，要拔掉她的舌头。” 李长安举着剑一剑割断了李夫人的舌头，然后他才走到宋九兮面前。 “师父，我报完仇了。”长安说。 宋九兮看向院子里还跪着的那么多人，点了点头。 段昶急了问：“长安，还有这么多人呢，这些人你就放过了？” 长安低头看着自己的剑，说：“我的剑以后要斩十恶不赦之人，这些人不配。” “啧。”段昶都不禁佩服了，这李长安不说是个傻子吗，怎么做事看起来这么有原则有条理。 宋九兮却不觉得意外，虽然青姨说长安的痴症不一定能治好。但这些日子每日针灸和泡药浴不断，他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李长安了。 宋九兮看向李老爷：“李老爷，李家的产业以后交到长安的手里，没问题吧？” “这……”李老爷咬牙，“长安还小，担不起这么大的家业。反正长安是我的儿子，等他大些，我肯定会将家里的产业交给他的。” “我说了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说理的。”宋九兮说。 “没有这样的道理，我这个当父亲的还在，哪有让儿子接手的。”李老爷当然不愿意交，他要交出去了，李家的产业就成了宋九兮的了。 而且李家的钱财是要送给太子大部分的，若是断了这一条，太子大怒之下可能李家就不复存在了。 宋九兮看李老爷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她看了段昶一眼。段昶飞快掠了出去，李老爷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但马上他就知道了。 段昶去李老爷的书房，将李家产业的账簿拿来了。 李老爷气急：“明夫人你这是欺人太甚！” 宋九兮说：“李家产业在长安手里，那李家还是李家。若李老爷不愿意，那李家产业就没必要存在了。” 宋九兮转身带着长安和段昶他们离开了，李老爷心中忧愁焦躁，他去请太子的人怎么还没到。 坐到马车上，宋九兮问长安：“长安，你想当李家家主吗？如果你想，李家的东西师父可以帮你拿回来。” 长安说：“师父，我想一心练武。” “好。”宋九兮笑了，她是看见李夫人才临时起意。 李家是太子的私库，她借着为李长安讨说法的名头，逼着李家将当家之权让给长安。 她就是为了搅和掉太子的钱粮收入，既然李老爷不愿意用最简单的方法，那她就换一个。 她将手中的账簿递给长安，说：“既然如此，那你就拿着这本账簿交给兵部尚书李裕，就说李家所有产业尽数捐给北地战场。” “另外，”宋九兮继续吩咐，“段昶，你立马将李家大义为公的行为昭告到天下皆知，我要让李老爷眼睁睁看着自己所有的家业捐入军银中。” 有满城百姓的赞叹，李老爷不认也得认。而赵鸿钧就算再生气，也没办法再拿回这笔钱。 第146章 那东西在宋九兮手里 “什么？！他李家是疯了？！”赵鸿钧怒极，重重往桌上一拍。 张策也脸色难看，他也是刚收到消息，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关键是李家之前派人来找过他们，但张策当时有事在忙，让李家的人一直等着，没想到却是这么重要的事。 赵鸿钧怒声说：“他李家是不要命了？敢将孤的钱都捐出去，好大的胆子！” 张策却皱眉问：“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 回禀的侍卫说：“殿下，是明夫人带着她徒弟回李家，说要给她徒弟找回场子，最后还要逼着李老爷将家里的产业交给她徒弟，但李老爷没同意。” “宋九兮想做什么？！”赵鸿钧皱起了眉，“为她徒弟找回场子，她徒弟是李家的人？” 张策说：“宋九兮收的徒弟是李家大少爷，是个傻子，之前在李家没少被李家人欺负。估计宋九兮就是因此才找去李家，想替她徒弟找回场子。” 他之前调查过宋九兮，所以知道她有一个这样的徒弟。 但张策怀疑，宋九兮找去李家，真的是偶然的吗？ 而且宋九兮竟然让她徒弟将李家所有产业都捐出去，这怎么看怎么像是针对太子而来。 李家是太子的私库，知道这一点的只有太子的心腹和李家的人，难道是李家那边泄露了风声？ “孤之前还以为有你这个师叔的身份，能让宋九兮跟我们多亲近亲近。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在背后给孤捅了一刀。” 赵鸿钧气急，之前在得云楼里，他是真的有心将宋九兮护在自己的麾下。 毕竟燕述白早晚都是死，等燕述白死了，他不介意将宋九兮纳进自己的羽翼里。 甚至他都想好，找个名头让宋九兮这个身份消失了，随后换一种身份将她抬进府里。 赵鸿钧问：“宋九兮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是想帮她徒弟教训教训李家人？” 张策正准备回答，没想到却看到赵鸿钧眼底的神色。赵鸿钧竟然还以为宋九兮不是故意的，张策心口咯噔一声，赶紧说：“殿下，只怕宋九兮就是有意的，此女不得不防。” “好，孤知道了。”赵鸿钧脸色阴沉，随后问，“你确定那东西在宋九兮手里？” 张策说：“那东西不在凌云阁里，只可能被谢江君带出了凌云阁。如今谢江君已死，宋九兮是她女儿，她肯定把东西交给宋九兮了。” 赵鸿钧拧着眉深思，若是他早点将宋九兮弄到手就好了。 若是如今宋九兮是他的人，他害怕那东西落到别人手里吗？ 赵鸿钧撇开思绪，问：“燕述白还能活多长时间？” “他服下的药，只能再支持他活一个月。一个月后没有解药，七霜雪毒发，就是他身亡的时候。” “好。”总算有件高兴的事了，“对了，李家那边一定要收好尾，别让兵部的人查到李家跟太子府扯上任何关系。” “是。”张策应道。 * “夫人，你不知道李家老爷气晕过去了。如今府上乱得很，兵部的人带人上李家收取钱财，他李老爷不想交也没办法。”段昶笑哈哈地说。 宋九兮笑了：“快气死的不止李家，赵鸿钧只怕也一肚子火气。” 不管赵鸿钧知不知道她是故意的，她和赵鸿钧之间都无法和平下去了。 只怕张策不会采取温和的手段了，脸面撕开后，宋九兮才能逼着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青姨笑着走了过来，说：“明日就是中秋了，小姐有没有想吃的，我亲自下厨。” “好啊，青姨我想吃你烧的红烧鱼。”宋九兮说。 段昶立马说：“青姨我也要，我要吃红烧鸡。” 青姨笑着点头，随后问向李长安。“长安少爷想吃什么？” 在一旁扎马步的长安说：“青姨我吃什么可以。” 青姨看了会儿长安，疑惑地说：“长安是不是长高了？是不是也变得聪明了许多。” 方珑笑着说：“长安少爷一个人吃的饭能比上我们三个人的，能不长吗？之前是没有好吃的补身体，如今吃食跟上来了，自然长个了。” 至于聪明了许多，那是宋九兮一直坚持给他做针灸的效果。 而且李长安在没出事之前，就是个神童。如今痴症缓解了一点，他曾经的聪颖就重新回来了。 明府里人虽然不多，但过起中秋来还是热热闹闹的。 宋九兮和李长安白日里就在一起练武，而且宋九兮还给长安请了先生授诗书。青姨笑话地说：“小姐你怎么不亲自教长安少爷？”qqxδnew “我可教不好。” 其实宋若羽说的是对的，她根本不会什么诗书。她会读会背，那都是因为她过目不忘。 至于让她写首诗词，写篇文章出来，那她就算绞尽脑汁也写不出来的。 她这种半吊子水平，还是不要把长安教坏了。 中秋夜里，明府上下热闹非凡。 他们不仅吃了青姨做的大餐，还吃了宋九兮最喜欢的厨子做的月饼。 方珑如今伤好点了，手痒就跟段昶在院子里过了两招，长安在旁边崇拜地看着他们俩过招。 浮翠和念巧也在旁边，浮翠会扎花灯，念巧正跟着她身后在学。 宋九兮吃着千层酥，坐在摇椅上摇摇晃晃地抬着头看着天边的明月。 明月如洗，银光透亮，不知道北地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月色。 宋九兮控制不住地会去想燕述白，在这样的日子里，人的思绪总是蠢蠢欲动的。 宋九兮咬了一口千层酥，不知道怎么的，一个人吃千层酥，千层酥都没那么好吃了。 不知道北地有什么？燕述白的身体怎么样了？还有……燕述白戴着的护身符管不管用。 这时，宋九兮忽然听到墙头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长安。”宋九兮将长安叫了过来，吩咐，“有人爬我们家的墙头，你去将人赶走。” 李长安立马拔出利剑，看向墙头上。“谁？出来！” 其他人也愣住了，惊讶地看过来。 “我，是我。”来人小声地说，随后冒出了半个头。 第147章 秋猎开始 李长安一愣：“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宋若羽爬上墙头，偷偷扫了一眼宋九兮说。 宋九兮没理他，宋若羽悻悻地也不敢下来。 青姨看不下去了说：“少爷，赶快下来，青姨亲手做的月饼，你快来尝尝。” “好啊好啊。”宋若羽高兴地答应，但一想到上次宋九兮命人将他扔出去的事，他又不敢动了。“青姨，我就坐在这上面吃。”qqxδnew “那怎么行。”青姨说着也看了一眼宋九兮。 宋若羽说：“墙头上挺好的，在这上面赏月风景还更好呢。” 青姨见宋九兮一直没发话，只好拿一碟月饼端给宋若羽。宋若羽坐在墙头，一边吃月饼，一边看着院子里热闹的气氛。 他有些幽怨，但想到宋府里乱七八糟的事，他又庆幸自己幸好跑出来了。 自从宋晚晚被采花贼掳走后，邱婷每日不是哭就是闹。 宋文智给她闹烦了，根本不进她的屋门，而是一直待在陈姨娘的院子里。 但邱婷哪能忍受，只要宋文智一不在家，她就带人去陈姨娘的屋子里闹。对陈姨娘她不是罚跪，就是各种折磨。 但陈姨娘也不是好惹的，白天受了伤晚上就告到宋文智那里。关键还让宋文智觉得她柔弱可欺，隐忍大度，为此宋文智又大发雷霆。 不仅如此，不知道邱婷怎么管家的，如今宋府连日常开销的银子都不够了。 这次中秋宋文智想宴请两名好友，但哪想邱婷安排的饭菜竟然没几样荤腥。宋文智要面子，当场脸色都绷不住了。宴席结束后，宋文智第一次动手打了邱婷。 如今宋府乱成一团了，宋若羽根本不想在宋府待着，于是就跑了出来。 现在就算他坐在墙头上，也比回宋府强啊。 “喂。”宋若羽坐了会儿喊。 离他最近的李长安抬起头看向他，宋若羽说：“我也想吃鸡腿，给我递一只鸡腿。” 李长安撇过头不理他，宋若羽急了，左右看看，然后捡起墙头上的碎石头扔向李长安。 长安身体一闪，石头从他耳朵边擦过，但没想到石头砸中了正昏昏欲睡的宋九兮。 宋九兮睁开眼，眼神倏地犀利地扫了过来。 长安忙站了起来，指向墙头上的宋若羽告状：“师父，是他扔的。” “李长安，你太不讲道义了。”宋若羽手指着他大喊。 宋九兮眯起眼，忽然抄过旁边的葡萄，一个个砸了过去。 宋若羽抱着头，想躲又躲不掉，身体扭着痛叫起来，然后一个跟头栽了下来。 “哎吆！”宋若羽扶着腰痛叫一声。 院子里的人都被他逗笑了，宋九兮也忍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一墙之隔的明府外，林安彦已经在门前站了有半个时辰了。 但他依旧没有勇气去敲门。 他今天来是想跟宋九兮告辞的，他今晚就要离开京都南下了。 临走之前，他竟不由自主地来到了明府门前。 他的贴身小厮劝道：“少爷，要不我们先回府，明日再走吧。这么晚走夜晚太危险了。” “我今晚就走。”林安彦说完，抬头再次看了一眼明府。 他还是没有勇气去敲门，他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可一想到宋九兮站在他面前，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厮抱怨：“少爷，哪有中秋团圆夜离开家里的啊，少爷这一走怕是好几年都回不来了。” 林安彦说：“今晚走跟明天走并没有什么区别，林家有我没我也没有任何区别。” 林父宠妾灭妻在京城是闻名的，在他眼里不学无术的林硕比他林安彦好太多倍。 之前林安彦中了榜眼，给林父长了脸，他还想着他能在父亲的眼里有一丝地位。 可父亲依旧是只在乎林硕，在宋晚晚消失之后，林硕借此机会故作消沉，可实际上他却在烟花之地里流连忘返。 而林父却相信了他的鬼话，为了让林硕缓过精神来，林父竟然要他在翰林院给林硕谋一个差事。 林硕是什么样的学识品性，林父也说得出口。而林父根本不在乎因此他很可能会丢了差事，甚至会丢了性命。 林安彦已经看开了，这更坚定了他要离开京城的决心了。 “走吧。”林安彦最后再看一眼明府的大门，将心底藏着的那个影子再往下压了压。 从此山高水远，再不复相见。 中秋过后，宋九兮更加着急七霜雪的解药了，还差最后一味流银草。 可不管是她这边，还是段昶那边都没有任何消息。 宋九兮埋头翻阅了各种典籍，也没有找到流银草的痕迹。而据段昶说，他们之前找到的那味流银草是从一个西蜀商贩手中买来的。 宋九兮已经让红缨暗卫暗地里搜寻西蜀商贩，但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宋九兮起了要去蜀地的念头，可这时她却收到了太后的帖子。 “皇家秋猎？”宋九兮看着帖子上的内容，微微皱起了眉。 皇家秋猎在三日后举行，即时由圣上带着百官一起到皇家猎场，猎杀猛兽，显皇家威严。 每年的这个时候，也是各家才俊展示身手的时候。 曾经有好武者，一人徒手拼杀雄狮，被圣上亲赐为将军，名噪一时。 宋九兮没去过皇家猎场，而且以她如今的身份，也不该由太后下帖子。 但太后的旨意，她不遵还不行。 宋九兮只好应下，到了秋猎这天，她带上了长安和方珑，方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宋九兮并不想在秋猎上出什么风头，这种场合是各个皇子展示的地方。 秋猎总共三天，猎场上有给他们安排了住的地方。宋九兮带着长安低调得很，第一天住下后，也没出帐篷。 住在他们四周都是京城中的达官贵人，这时各家相熟的已经相邀着约在一起了。 傍晚的时候，永嘉寻了过来。 “九兮，你怎么闷在屋里不出去？虽然明天才正式开始秋猎，但今天已经有人出去打野味了。” 宋九兮笑着说：“明天去也不迟，你一个人来的吗？长公主一起来了吗？” 如果长公主来了，宋九兮就去拜见一下。 永嘉说：“我娘没来……我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沈长书跟我一起的。” 宋九兮讶异地挑起眉，永嘉没好气地说：“你不用露出这样一副表情，我和沈长书不可能。” “你还是不同意？”宋九兮问。 “现在不是我不同意了，是沈长书拒绝了本公主我！”永嘉磨了磨牙，神情颇为不快。 第148章 冤家路窄 “真的？”宋九兮笑着问。 永嘉白了她一眼：“你能别笑话我吗？” 宋九兮忍不住大笑了出来，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以前只有永嘉嫌弃这个男的嫌弃那个男的，反正只要是个男的她都不满意。 但现在还有男人敢拒绝永嘉呢。 多稀奇的事。 永嘉哼了一声：“我娘让人去问了沈长书，沈长书说他暂时不考虑娶妻一事，只想一心修史书。这不就是明摆着看不上本公主吗？” 宋九兮压住了笑意，给她倒了一杯茶。 “沈大人也没说嫌弃你，他也许就是不想娶妻呢？” “这话你信吗？” 宋九兮说：“旁人可能是托词，但要是沈大人这话估计就是真话了。” 永嘉不知道为何就是一肚子不痛快，这个沈长书之前就骂她粗鲁，如今估计还是这么觉得所以拒绝了这么亲事。 虽然她也不想成亲，但她拒绝别人，跟别人拒绝她那是两回事。 永嘉喝了一杯茶后说：“走，我们出去溜达溜达，天天在家待着都闷死了。” 宋九兮也将长安带出门了，如今正是秋景秀丽的时候，漫天遍野的金黄色绚烂夺目。 宋九兮和永嘉离开居住地，往旁边的山涧走了走。在皇家猎场里，她们也不怕遇到危险。 但她们到了小溪边，却早有人在那了。 永嘉说：“真是晦气。” 宋九兮看过去，发现是三公主和几个贵女在溪水边游玩。另外贤王和常慎晖也在，真是冤家路窄。 既然撞到一起了，宋九兮只能走过去行礼。 三公主也没让她起来，只是冷笑了一声：“宋九兮你射术不是很好吗，明天的头筹得是你吧。” 永嘉抱着手臂说：“手下败将说什么酸话，你要是想拿头筹你去拿呗，又没人拦着你。” “永嘉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哦对了，你明天不会让你的侍卫给你打猎物吧？那你可要多带点侍卫，不然啊，一个兔子都没打到，那就丢脸了。” “管好你自己吧……”永嘉还想再说，贤王在旁边笑着开口了。 “明夫人请起。” 宋九兮说：“多谢贤王殿下。” 永嘉白了三公主一眼，走到贤王身边：“启哥哥，你怎么来猎场了？你以前不是不爱来这里吗？” 贤王喜好风花雪月，更愿意喝酒赏月看舞女戏曲。往年他是从不来这猎场的，今年不知道为何却来了。 贤王说：“本王不会骑射，只是来看着你们凑凑热闹。” 在几个皇子中，永嘉跟贤王的关系反而好一点。因此她拉着宋九兮坐在贤王旁边，免得跟三公主呛上，弄一肚子不痛快。 宋九兮垂着眼，心中却想着贤王来猎场的目的。 如今的贤王当然跟之前的贤王不一样，他既入了朝局，便做不了闲云野鹤的富贵散人。 加上圣上对他的看重，秋猎这样的大事他自然要在场了。 贤王似乎对宋九兮很感兴趣，笑着问：“久闻明夫人大名，今日见到果然与众不同。” 宋九兮说：“贤王说笑了，今日见贤王才知道何为风神俊秀，卓尔不群。” 贤王笑容明朗：“本王听说你杀了三妹的猛虎？”qqxsnew “嗯。”宋九兮点头，“味道很好。” 贤王说：“可惜了，本王没有机会尝尝。不过这猎场中也有一只老虎，明夫人和永嘉明天进猎场都要小心点。” “多谢贤王殿下。”宋九兮说。 这时常慎晖忽然走到永嘉面前，抬手行了一礼。“臣向永嘉公主赔罪，之前都是因为臣送公主的烈马，才导致公主受伤。臣在此赔罪。” 永嘉公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常慎晖怎么还在纠缠她。 “赔罪就不用了，马是我向你买的，并不是你送我的。你要是真的觉得有罪，就离本公主远点。” 常慎晖眼色一暗，他继续说：“请公主给臣一个赔罪的机会，否则臣内心不安。” 永嘉公主不耐地说：“你听不懂人话吗，本公主让你滚！” 永嘉的话让其他人也看了过来，常慎晖却脸色不变：“臣不打扰公主殿下了，臣告辞。” 转身的时候，常慎晖脸色阴暗下来。 他之前做的事肯定是暴露了，但这事他做得隐秘。即使后来锦衣卫审那批流寇，也没能将他供出来了。 但之后永嘉却不理他了，这事只可能是宋九兮说的。 若不是宋九兮，他早拿下永嘉了，也不至于现在当众被永嘉羞辱。 不过一个女子，他筹谋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轻易让她从自己手里逃走。 常慎晖回头看了一眼永嘉和宋九兮，心里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永嘉抱怨地说：“这个常慎晖有毛病吧，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无利不图早。”宋九兮说。 但她一直不明白常慎晖在永嘉身上图什么，常慎晖是太子的人，这一点是没错的。 太子想从永嘉或者公主府里得到什么呢？ 长公主虽然深受圣上敬爱，但她一直不掺和党争。就算常慎晖娶了永嘉，又能影响到什么呢？ “真当本公主好骗，哼。”永嘉冷哼了一声，忽然说，“九兮你这个徒弟有点本事啊。” 宋九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长安在溪水边，拿着树枝练瞄准。他拿刀将树枝削尖了，一根树枝扔进溪水中，非常精准地插在一条鱼上。 就这一会儿，他已经捕了七八条了。 贤王说：“不如我们烤鱼吃，也别有一番野趣。” “好啊。”永嘉说，“不过我不会啊。” 她看向贤王，贤王惊恐地摇了摇头：“你怎么会觉得本王会？” “好吧。”永嘉眼睛又看向宋九兮，眼神可怜巴巴的。 宋九兮无奈地站起身说，“我会，我来伺候公主和贤王殿下。” 但三公主那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声：“救命！救命啊！” 宋九兮远远地看见有个女子在水中扑腾呼救，而三公主和一众贵女站在岸边嬉笑地看着她挣扎。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掉进水中的人是张家姐妹中的妹妹，是那日宋九兮在三公主府救下的人。 宋九兮忘了她那日能救她们，却不代表每一次都能救她们。 三公主很明显把她们姐妹俩当戏弄的对象了，而且很可能是那天宋九兮救下她们，才导致三公主对她们更加恼恨。 宋九兮移开了视线，本不想管，但这时长安忽然跳进了水中，朝张家妹妹游了过去。 第149章 水里有东西！ 宋九兮叹了口气，但目光却紧紧盯着水中的人。 “这又有不怕死的来坏本公主的好事呢。”三公主冷笑一声，目光在长安身上转了转，忽然说，“我记得猎场的溪水中养了两只土龙，不知道它们今天有没有胃口。” 三公主说完，旁边的几个贵女也笑了。 “公主如今改养土龙了？” “果然只有三公主可以养这种猛兽，我们胆子小看到了都害怕。” 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张家姐姐脸色一白，目光惊恐地看向水中自己的妹妹。 不用三公主吩咐，早有准备的猎场侍卫将土龙放生在水中。在岸上人看不到的地方，土龙在水下快速地游走。 长安终于游到张家妹妹身边，他一手抓住她的手臂往自己肩上一放，然后带着她往岸上游去。 张家妹妹只能抓着长安的手臂，呛了太多水后让她浑身虚弱无力。她紧紧地抱着长安，濒临死亡的恐惧让她浑身发抖。 一直注意着他们的宋九兮耳朵一动，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长安！”宋九兮脸色一沉，三重雪出鞘，寒刃破风而至插在李长安身边一丈外的水中。 李长安猛地回头，就见师父的剑插在水中，而水面上渐渐晕开大量的血迹。 水里有东西！ 李长安一惊，拔出了手中的短剑，目光警惕地看着四周围。 “怎么回事？”永嘉和贤王也走了过来。 没等宋九兮回答，他们就看到水面上跃起了一个庞然大物，张着血盆大口朝长安他们扑去。 “是土龙！”永嘉惊呼。 贤王脸色沉了下来：“猎场的土龙怎么会放出来了？” 但随即他看到不远处站在一起笑个不停的三公主就明白了，他怒喝一声：“简直胡闹。”qqxδnew 他吩咐身后的侍卫：“还不快救人。” 但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宋九兮飞速地往溪水中掠去，方珑也紧跟其上。 抱着长安的张家妹妹已经吓傻了，这时候她猛地将长安往后一推。“快走，别管我！” 然后她就闭上了眼睛，恐惧地等待着土龙将她吞入腹中。 但下一刻长安的短剑插在土龙的大口中，正好抵住了它的上下颚。 “走。”长安冷声说，然后一把将张家妹妹拖了出来。 宋九兮和方珑飞掠而至，宋九兮拔出三重雪，剑刃往下刺入土龙的眼中。本就受伤的土龙剧烈地在水中挣扎，宋九兮站在它厚实的后背上，目光坚韧，长剑再次削下。 等宋九兮解决了这头土龙后，方珑也将另一头土龙解决了。 宋九兮和方珑一人抓一个人，将这长安和张家妹妹带到岸上。 “宋九兮你好大胆子，皇家豢养的土龙你都敢杀。”三公主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永嘉这时拿了一件衣裳披在张家妹妹身上，宋九兮蹲下，在张家妹妹身上搜了两下，然后搜出了一个香囊袋子。 她闻了闻里面的药味，正是刺激土龙发狂的草药。 宋九兮看向三公主，眼色极冷。 永嘉怒声说：“赵巧萱，你放土龙咬人，你这是在杀人！” 三公主说：“本公主的一支钗子掉进水里了，这个丫头帮我下去捡而已，我说的是不是？” 三公主看向张家妹妹，张家妹妹白着脸，眼眶里的眼泪在打转。 “若不是你拿阿爹威胁我和姐姐，我们怎么会任你欺辱！” 三公主目光陡然凌厉，阴沉沉地盯着张家妹妹。 贤王这时开口说：“三妹，如今圣驾在此，三妹要是再胡闹，闹到父皇面前也不好看。” 三公主冷笑：“五哥如今也帮着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了？” 贤王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沉声说：“这里的人都是朝廷命官的亲属，三妹若是非要如此羞辱，那我定要带三妹到父皇面前好好议论议论！” 三公主目光阴冷，最后看着张家妹妹冷冷一笑。 张家妹妹吓得缩了缩肩膀，害怕地不敢看她。 “我们走。”三公主说。 宋九兮看着三公主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香囊，目光里透露出一丝疑惑。但随后又像是想明白什么，她的眼神慢慢沉了下来。 “我姐姐……”张家妹妹看向另一边趴在地上的张家姐姐。 永嘉见状让人将张家姐姐扶了过来，她的一条腿被三公主的人打折了。 张家姐姐说：“多谢贤王殿下，永嘉公主，还有明夫人的救命之恩，臣女无以为报……” 她说着就想跪下，被贤王托住了手臂。 “张大小姐不必如此，是本王这三妹太过任性，害得你们受苦了。” 张家姐姐摇了摇头，目光在触及贤王的时候微微一颤，眼角飞过一抹红意，又飞快地低下了头。 宋九兮沉默不语，让方珑带着长安回帐篷换衣服。 张家姐妹俩是被三公主强制带来猎场的，她们没衣服可换，永嘉就带着人回到了自己的帐篷，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没一会儿她们都回来了，宋九兮已经将鱼架在火上烤着了。 “九兮！”永嘉坐到九兮旁边，“这鱼能吃了吗？” 宋九兮说：“等会儿就好。” 永嘉眼睛放光地看着架上的烤鱼，她笑嘻嘻地对旁边的长安说：“长安，你师父什么都会啊。” “当然，我师父是最厉害的。”不论什么时候问长安，长安都是这句话。 但不知道怎么的，长安觉得师父有些生气，但他又不明白师父为什么生气。 张家姐妹也坐在旁边，张家姐姐的腿已经处理过了。她杵着一个拐杖被扶着坐了过来，她有些羞涩地坐在他们其中。 听她们介绍，宋九兮才知道张家姐姐叫张季月，妹妹叫张季蓉。 相比张季月的害羞和拘谨，张季蓉就放开了许多。她坐在长安旁边，一直叽叽喳喳地问长安各种问题。 又是谢恩，又是好奇长安的武功。 但长安话少，十句也答不上一句。半晌之后他求救地看向宋九兮，他不知道怎么跟人家女孩子说话，而且女孩子怎么有这么多话，跟宋若羽一模一样。 宋九兮没搭理他，等将鱼烤好了，宋九兮让永嘉分了出去。 永嘉也没计较，直接按照右手边的顺序分。分到张季月面前的时候，张季月将手中的烤鱼先递给了贤王。 “贤王殿下先请。” 贤王说：“多谢张姑娘。” 张季月脸色微微发红，但还是矜持地移开了目光。 但这时她的视线忽然撞向了宋九兮清清冷冷的眸色，她瞳孔微微一缩，随后立马温婉地笑了：“明夫人又救了我们姐妹，季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第150章 中了情蛊 宋九兮笑了，漫不经心地说：“也算是我和你们有缘分，两次你们被三公主刁难我都在场，我要是不救下你们，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张季月诚心说：“能遇到明夫人是我们姐妹俩的福气，我们愿做牛做马报答明夫人。” 张季蓉也忙说：“是啊，明夫人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姐妹俩一定帮你做到。” “那倒是不用了。”宋九兮擦着三重雪，剑刃锋锐无比，薄如蝉翼。反射的冷光映在宋九兮同样霜寒的眉眼间，一时间张季月竟觉得不敢直视。 但下一刻宋九兮就笑了出来，那森冷的寒意就消失了。 “今日救你们的也不止是我，你们怎么不多谢谢贤王和永嘉公主？” “那自然是要谢的。”张季月起身，扶着她妹妹的手臂，两人又拜谢了贤王和永嘉公主。 贤王笑着摆摆手让她们坐下，永嘉更是不在意。她会出手是因为九兮的徒弟长安下水救人了，她总不能看着。 而且也属张氏姐妹两倒霉，不过被三公主捉弄作践的人太多了，她也不能见一个救一个。 几个人坐在溪流边，待了个把时辰才离开。 等她们离开时，夜色已经沉了下来。张季月被张季蓉扶着，犹豫了半天走到宋九兮面前行了个礼。 “明夫人，臣女有一事相求。”她咬了咬唇，像是不知道怎么启齿。 旁边的张季蓉却毫不犹豫地开口：“明夫人我们姐妹俩是被三公主带来的，如今我们也没地方可去，能不能请明夫人收留我们姐妹俩。” 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只能厚着脸皮来请求明夫人了。” 宋九兮拍了拍长安的肩膀，说：“你救的人，你来安排。” “啊？”李长安愣住了。 宋九兮已经大步向前离开了，李长安没应付过这样的事，忙求救的看向方珑。 方珑只得在她们住的地方再安排一顶帐篷，让张家姐妹俩住了进去。 长安在宋九兮的屋外徘徊，方珑见了问：“怎么不进去找你师父？” “师父好像生气了……”李长安忐忑地说。 方珑想了想，主子虽然看上去眉眼有些清冷淡漠，但实际上跟她相处久了的人就会知道，主子脾气其实很好，不会无缘无故生气。 更不会随意惩罚下人，不会情绪不稳定，将怒火发泄在其他人身上。 如果说主子真的生气的，那估计是李长安真的做了什么让主子不高兴的事了。 方珑想了一下今天的事，长安也就是救了张季蓉而已。方珑似乎有些明白了些什么，她让长安回去休息，然后自己进了屋内。 夜里宋九兮睡下了，屋子里静悄悄的。 可忽然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很轻，连守在帐篷外的方珑也没发现。 睡梦中的宋九兮毫无所觉，那东西从帐篷帘子底下爬了进来，又飞快地往床上爬去。 就在它爬上床，张口要咬人的时候，黑暗中陡然亮起了一道寒光。 下一瞬宋九兮的剑就扎在了它身上。 宋九兮一道内力打出去，帐篷里的蜡烛亮了起来。 方珑这时惊觉过来，忙掠进屋内。“主子出什么事了？” 然后她就看到趴在床边，已被宋九兮制服的一只毒蝎。 “属下该死！”方珑忙跪下。 宋九兮坐了起来，挥了挥手让方珑起来。方珑起来后，脸上犹带着后怕。 要是主子没发现，那后果不堪设想。 “皇家猎场哪来的毒蝎？”方珑问。 宋九兮说：“我也很好奇。” 而且这只毒蝎是直冲着她而来的，若不是她警觉，她已经被毒蝎咬中了。要是被这只毒蝎咬中，它的毒液顷刻间就能流遍她的血脉。 到那时哪怕是她，也无回天之术。 皇家猎场里竟然有人会养毒蝎，这种邪异之术只有西蜀之人才会。 而这背后的人到底跟她有什么仇？ 但跟她有仇的人宋九兮算了算，也就那么几个人。 宋九兮猛地站起来，说：“去看看其他人。” 方珑也反应过来了，立马跟着宋九兮出去。她们俩先去了长安的住处，没发现异样。旁边张家姐妹住的地方，她们也去探查了，依旧没有异样。 宋九兮不放心，又去了永嘉的住处。 永嘉住的地方外面有侍卫把守，门口也有两个丫鬟守夜。照理来说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若是这人用的是这种蝎毒，这些侍卫丫鬟们也察觉不了。 宋九兮走了过去，永嘉的贴身丫鬟小芙冲她行了礼，问：“参见明夫人，明夫人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你们家公主睡了？” “公主从溪边回来就睡下了，明夫人，可要奴婢去叫醒公主？” “不用，我自己进去看看。” 永嘉的人也不会拦着宋九兮，宋九兮直接进去了。屋内永嘉睡得正熟，宋九兮四处看看并没有发现异样。 正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眉心一蹙。 方珑急忙问：“主子是发现什么了吗？” 宋九兮走到桌边，拿起一只杯子仔细看了起来。随后她忽然问：“这屋子里有其他人进来吗？” 小芙说：“没有啊，公主的住处怎么会有人随便进来。” 宋九兮手指在杯沿上一抹，并没有什么东西。她疑虑更深又查看了茶壶，却在茶壶底看到了一片白色的异物。 宋九兮猛地放下茶壶，疾步走到床边。她一把抓住永嘉的手腕，搭上她的脉搏。 然后她的眉心渐渐蹙了起来，她又扒开永嘉胸口的衣衫。 小芙着急地问：“可是出什么事了？公主是怎么了？” 但在她眼里公主睡得好好的，并没有什么异样啊。 “是蛊毒。”宋九兮急声说，“方珑去将我的针拿来！” 方珑听言立马飞掠了出去，小芙急得都快哭了：“明夫人说的是真的吗？公主她怎么会中了蛊毒？” 宋九兮快速封了永嘉胸口处的穴位，等方珑将针拿过来后，她立马下针救人。 宋九兮封住了永嘉心口几处要害，这样蛊虫被堵住了就无法进入心口。 让她没想到的是，永嘉中的竟然是情蛊。 若不是她觉得永嘉的呼吸太急促了点，她也发现不了。 即是情蛊，那下毒之人就昭然若揭了。 第151章 你得装出很喜欢他的样子 但情蛊却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宋九兮只能堵住蛊虫进入心口。但要想真正拔除蛊虫，还需要母蛊的配合。 宋九兮扎了一根针在永嘉的眉心，永嘉悠悠地醒过来了。qqxδnew “九兮？你怎么……我这是怎么了？”她立马发现了自己的异样，她全身无力，动也动不了。 宋九兮说：“你被下了情蛊。” “情蛊？”永嘉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但西蜀蛊虫她还是听过的。“我不会快死了吧？” “那倒不会，我用银针封住了胸口处的几个穴位，你暂时没事。” 永嘉心有余悸，问：“中了情蛊的人会怎么样？” 宋九兮说：“会对同样种下母蛊的人，爱得死去活来，不能自拔。” “光听听就觉得好可怕。”永嘉抖了抖，“谁给我下的蛊？” 宋九兮看着她，永嘉立马反应过来了。她脸色一黑，简直把她恶心得不行。 “本公主看他是活腻了，既然他这么想死，本公主成全他！” “暂时还不行，你身上的蛊虫想拔出来还需要他身上的母蛊帮忙。不过在此之前，你得装出很喜欢他的样子。” 永嘉一听更加觉得恶心，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宋九兮笑了，说：“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知道，有你在我很放心。” 宋九兮收了针，蛊虫已经被她堵住了，暂时动不了，也不会影响永嘉的身体。不过这蛊虫一日不拔，总是个隐患。 宋九兮让永嘉当作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然后她也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第二日秋猎正式开始。 圣上携各皇子站在高台上，神采奕奕，精神矍铄，台下文武百官和世家子女纷纷跪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上大笑着说：“都起来吧，今日秋猎各位爱卿要竭尽全力，大显我大衍的雄武威风。还有你们也要努力，别让朕失望。” 圣上看向旁边的太子、端王和贤王，另外还是七皇子。 “儿臣定不辜负父皇期望。” “好！”圣上大喝一声，兴致极好。 这时天空中忽然飞来一群老鹰，这些鹰是皇家豢养，并不具有什么攻击性。 按照往年惯例，需要圣上弯弓射出第一箭，才表示这秋猎正式开始。但近几年圣上一直让太子担以此任，所以赵鸿钧不假思索地接过了旁边侍卫上的弯弓。 但这时圣上忽然开口：“等一下，今年这第一箭么，就让老五来试试。” 赵鸿钧脸色陡然一变，其他人也反应不及。有臣子互相看看，已经知晓这朝廷的水越来越乱了。 如今圣上对太子的态度不明，党争越发严重了。 贤王愣了一下，看向圣上，圣上笑呵呵着看着他，神情看不出任何异样。 端王在旁边也沉下了脸，说：“老五一直吟诗赏月的，多久没碰过弓箭了，这弓箭能不能拉起来啊，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可不能有闪失。” 贤王立马走到圣上面前，掀袍跪下：“儿臣定竭尽全力，不负圣望。” 随后他起身从太子手里拿起弓箭，赵鸿钧脸色难看。他极力捏紧了拳头，才将脸上的异样压了下去。 贤王抬起头，手拉起长弓，目光沉着如刀。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这一箭如破云之矢，眨眼间就射中了一个老鹰。 有侍卫忙去将掉落的老鹰拿了过来，高举在众人面前。 “贤王殿下英武！”百官恭贺声此起彼伏。 赵鸿钧脸色越发难看，他阴鸷地盯着贤王的背影。 “好，秋猎正式开始！”圣上一挥手说。 几个皇子骑马率先冲进了树林之中，宋九兮和永嘉坐在马上，慢悠悠地走着。 秋猎开始后，有武力的人都想表现一番，于是个个都英勇得很。就连不会武的人，也会让侍卫打两只猎物回来，充当自己的战利品。 三公主手持马鞭故意走到宋九兮她们面前，“宋九兮，今日我们再来比一场。” 宋九兮没心思跟她比，于是说：“三公主殿下最厉害，不用比，臣妇也知道自己比不过。” “你！”三公主气结。 永嘉不耐烦地说：“你要比，你找别人去。九兮今天都要陪着我。” “哼，不过是胆小鬼啊，这样的人也配嫁给燕述白？” 宋九兮坐在马背上，捏着鞭子笑着说：“三公主不用激我，配不配，我都是燕述白的妻子。” “我等着燕述白休了你的那一天。”三公主冷哼一声，故意冲她挥起了鞭子。 宋九兮笑着没动，鞭子从她面前掠过，只差一点就扫到她脸上了。三公主瞪了她一眼，才大马离开。 永嘉说：“她这个人跟个疯子一样，你不用理她。她要是有本事，自己找燕述白去。就是燕述白不理她，她才三番五次来找你麻烦。” “无所谓，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宋九兮淡淡地说。 这时有人骑着一匹马走了过来，走到跟前了，常慎晖说：“永嘉公主，可否让草民陪同？草民听说这猎场里有一只猛虎，刚好草民懂一点医术。” 宋九兮眉毛意外地一挑，永嘉看了宋九兮一眼，随后说：“好啊，有常公子陪着被公主放心多了。” 永嘉顿了顿，然后脸上露出羞涩略加欣喜的表情，只是这个表情看起来有些扭曲。 但常慎晖却没注意，永嘉答应他后，他心里就兴奋了起来。果然情蛊是有用的，永嘉一定对他死心塌地了。 等秋猎后，永嘉就得非他不嫁了。 永嘉策马往前走，回头对宋九兮说：“九兮你不用陪我了，我，我和常公子一起……” 说完她羞涩地看了一眼常慎晖，这次的表情自然了许多。 宋九兮沉默了，她没想到永嘉还是有这个表演天赋的。昨晚还说多恶心，今天就能面不改色了。 “好。”宋九兮答应了。 常慎晖忙跟上后两人有说有笑地往树林中走，宋九兮回头看了一眼方珑，方珑点了点头，立马跟了上去。 剩下就宋九兮和长安，还有张家姐妹两。 张季月的腿虽然有伤，但她今日还是咬着牙跟了过来。 张季月说：“臣女从来没来过猎场，今日想来看看，臣女给明夫人添麻烦了。” 宋九兮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麻烦，长安照顾好张小姐。” “啊？”长安一愣，怎么变成他来照顾了。 他哪会啊！ 第152章 刺客行凶 他又不懂如何照顾人，而且还是个女子。 “师父我……” 宋九兮看着他说：“你既然救了人，那就帮到底了。” 张季蓉忙说：“长安，我们不用你照顾，我姐姐只是一只腿不太方便，我和姐姐同骑一匹马，我照顾姐姐就好了。” 李长安忐忑地看向宋九兮，宋九兮不管他，骑着马往树林中走。 长安和张家姐妹都跟上了，宋九兮拿着弓箭偶然打两只猎物，让长安拎着一会儿烤肉吃。 猎场里已经有不少人了，放出来的大小猎物都被他们打完了。 宋九兮他们越走越深，迎面却看到宋若羽和另一位公子指挥一群侍卫射杀一只马鹿。 宋九兮认识宋若羽旁边的这位小公子，禁军总督祁东俊最小的儿子，也是贤王的表弟。 “姐！”宋若羽看到她眼睛一亮，立刻策马向他们跑了过来。 宋九兮看着他骑马熟练得很，神情意外。 “姐，后来我自己学的骑马，我现在已经会骑了。”宋若羽不太好意思地说。 之前宋九兮花功夫教他，他学不会还不想学。如今宋九兮不管他了，他自己却下死功夫学会了骑马。 宋九兮不置可否，不过也没赶宋若羽离开。 宋若羽跟祁乐宝说：“这就是我姐，她武功可厉害了。” 祁乐宝早听宋若羽夸过他这个姐了，知道她有一身漂亮的武功。 而他们这个年纪最崇拜厉害的人，于是祁乐宝也死皮赖脸地跟着他们。 宋若羽也没指望宋九兮能理他，他自觉地凑到长安身边，小声问：“长安，你们身后跟着的这两人是谁？” 长安说：“之前无意中救下的，怎么了？” “没什么啊，我看我姐不像是会救人的人？是你救的？你眼光不错啊。” 长安皱眉看着他：“你说什么？” 宋若羽嘟囔：“我说的没错啊，不然你为什么要救人家？” “任何一个人见到那样的场景都会救人的。”长安认真地说。怕宋若羽不相信，长安将昨天的事说了一遍。 “你看当时贤王，永嘉公主，还有我姐都在，怎么只有你跳下去救人了？”宋若羽小声嘀咕，“你知道她们是什么人吗，你就去救她们。” 长安憋气，他就不该跟宋若羽说这些。 师父教过他，每一个持剑者就要明白当自己拔出剑的时候，是为了什么。 虽然他如今剑术还没练成，但他希望自己的剑能斩尽天下不平事，荡清世间阴霾。 这话他对师父说过，师父什么也没说，只让他继续练剑。 怎么如今他救人就变成他不对了。 肯定是宋若羽胡言乱语的，李长安不想理他，打马往前走了两步。 张季蓉比张季月活泼多了，这里面她和长安年纪相仿，所以一直找长安说话。 张季蓉叽叽喳喳的，加上宋若羽一路也讲个不停，长安觉得自己脑袋都嗡嗡的。 他想回去练剑，哪怕一宿不睡他也可以。 宋九兮越走发现地方越偏，她扯住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她正想着打两只猎物，当中午的口粮。但这时，她忽然脸色冷凝了下来。 她抬手止住身后说个不停的宋若羽，目光缓缓扫过四周。 山林间静谧无声，连鸟叫的声音也消失了。 “走！”宋九兮猛地回头大喊，但这时十数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落在他们周围，将他们团团包住了。 张氏姐妹吓得抱在一起，脸色煞白。长安立马拔出短剑，警惕地看着四周。 宋九兮蹙着眉看着眼前的黑衣人，皇家猎场竟然进来了这么多刺客，而且还直冲她而来。 宋九兮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这么招人恨了。 黑衣人什么话都不说，举着刀就向他们杀了过来。 宋九兮拔出三重雪，手掌在马背上一拍，整个人腾空而起，躲过刺过来的刀刃。 她凌空踢在一个人脑袋上，然后反身抹了他的脖子。等她落到地上的时候，大部分的黑衣人都围住了她，只有三四个冲向长安他们。 大概觉得他们碍事，想先将他们解决了，再来解决宋九兮。 宋九兮瞥了一眼长安他们，见长安还有祁乐宝身边的两个侍卫还能应付得过来，于是她就专心解决眼前的黑衣人了。 宋九兮自拿到三重雪之后，还没好好打过一场。 今天正好这些人撞到她手上来，三重雪的寒芒翻飞如影，宋九兮的身影更是轻盈，在刺客的包围圈中她渐渐打开了一个缺口。 正在这时，一只冷箭从包围圈外射进来，三重雪被几把刀压着，宋九兮根本躲不了。 她闷哼一声，利箭射中在她肩膀上。 她咬牙震开黑衣人的刀刃，随后反手向后削断了插在她背后的利箭。 她将三重雪杵在地上，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眼前也一阵阵眩晕。 箭尖上有毒。 可她却不能用内力阻止毒素蔓延，因为她一旦封住了经脉，她便无法动武了。 “姐！” “师父！” 长安和宋若羽脸色都变了，长安挥着短剑拼命地想往宋九兮身边冲过去。 宋若羽虽然不会武，却从地上捡起一把刀胡乱砍着。 张家姐妹哪见过这种场面，两个人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张季月不能动，张季蓉死死抱着姐姐，牢牢挡在她面前。 黑衣人见宋九兮已经中毒了，顿时放下心来了。知道宋九兮逃不掉了后，他们转过头来对付长安他们。 “长安，小心后面。”宋九兮忽然出身。 长安立马从地上翻了一个跟头，躲过了从背后袭来的刀。 “长安，攻他右臂……” 宋九兮一边指挥长安，一边翻到马上，拿到了弓箭。 她搭起箭，一箭射杀了躲在树冠上放冷箭的人。 宋若羽胡乱挥着刀，却一个人都没伤到。一个黑衣人直接踹在他腰上，将他踹翻在地。 下一刻长刀挥下，宋若羽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但他意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等他睁开就看到一只利箭从黑衣人胸口穿胸而过。 宋若羽忙滚到一旁，免得黑衣人砸下来将他压死。 他抬头朝宋九兮看去，就见宋九兮满头都是冷汗，却紧抿着唇，一箭接一箭，箭无虚发，一箭毙命。 黑衣人也反应过来了，立马又重新围住宋九兮。 那黑衣人用刀背将宋九兮重重拍下马，然后几个人上去抓住了宋九兮。 长安和宋若羽目眦欲裂，却根本靠近不了。 宋九兮被他们抓在手里，三重雪和弓箭全被绞了。 “说，”黑衣人在宋九兮脖子上架着刀，“你娘给你的乾坤图在哪里？” 第153章 这香囊真好看 “师父！” “姐！” 长安和宋若羽一看宋九兮被黑衣人抓住了，脸色大变。 他们挣扎着想要冲过来，这时腾出手的黑衣人将他们全按下了。 宋九兮闷哼一声，黑衣人知道她的身手，将刀刃往下压了压。“别耍花样，现在你的命在我手里，你最好老实交代。” 宋九兮白着脸，虚弱地说：“我娘从来没给过我什么乾坤图。” “还敢耍花招？！”黑衣人震怒，提起刀就要朝宋九兮的脖子上砍下去。 长安和宋若羽惊惧地看着，两人死死地想挣扎过去。 宋九兮却脸色冷淡，刀刃快到贴到脖子上的时候，黑衣人咬牙将刀移开了。 “哼，落到我们手里，你不想交代也得交代。” 黑衣人提起宋九兮的衣领，准备将人带走。可这时忽然从树林中冲出一队锦衣卫，其中一人搭箭一箭射在黑衣人的手腕上。仟千仦哾 黑衣人吃痛松开了宋九兮，宋九兮见此机会，手肘重重往他脸颊上一撞，反手夺了他的刀。 而苏名轩此时带着一队锦衣卫已经将人全包围了，黑衣人见状留下两个人去抓宋九兮，剩下的人全去阻拦锦衣卫了。 宋九兮握着刀横在身前，眉眼冷静，额头上豆大的冷汗一滴滴从脸颊上落下。 两个黑衣人堵住她的路，二话不说上前要来抓她。 宋九兮手稳刀快，出其不意地削在黑衣人的腰腹处。 这时苏名轩掠到她身边，区区两个黑衣人还不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对手，没一会儿这两人就被解决掉了，而其他黑衣人都全都伏诛。 但却没留下一个活口，这些人嘴里都含着毒药。 这是死士。 “姐。” “师父！” 长安和宋若羽跑到宋九兮旁边，宋九兮将刀扔了，手臂搭在长安的肩上才让自己没倒下。 “多谢苏指挥使。”宋九兮说。 苏名轩说：“我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有责任护卫圣驾安全。今日猎场里发现了刺客，这事我会查清楚的。” 宋九兮说：“多谢。” 苏名轩顿了顿，看着她苍白虚弱的脸才说：“你中了毒，我派锦衣卫送你回去。” “不用了。”宋九兮根本撑不到回去的时候了，她坐了下来，对长安说，“长安用刀把箭尖拔出来。” “师父，我不会……” 宋九兮沉声说：“动手。” 箭尖不去毒素残留越久，她就没办法用内力将毒素逼干净。 苏名轩急声说：“这里没有太医，即使拔了箭，也不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 宋九兮咬牙说：“我就是大夫，麻烦指挥使回避。” 苏名轩转身背了过去，其他锦衣卫将黑衣人尸首带了下去，也消失了。 张季蓉忙走过来说：“明夫人之前我帮家父处理过伤口，如果明夫人相信请让我来吧。” 宋九兮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张季蓉从长安手里接过刀，掀开宋九兮肩膀处的衣服，看到肩膀后的伤口时，她颤了颤。 随后她一咬牙，用刀慢慢将箭尖拔了出来。 她大松一口气，说：“可是这里没有药……” “麻烦张二小姐帮我把药敷上。”宋九兮递过来一个瓷瓶。 张季蓉说：“我们姐妹的命是明夫人救的，是我们该谢明夫人。” 张季蓉接过药，将药敷在伤口上，又背着人撕下自己干净的内衫衣角，将宋九兮的伤口包扎了。 等伤口处理完，宋九兮掏出一枚药服下，苍白的脸色才缓了过来。 宋九兮站起对苏名轩说：“多谢苏指挥使今日的救命之恩。” 苏名轩转过身来，看着她依旧挺直的脊背，他动了动唇，半晌后说：“不用谢。” 苏名轩有任务在身不能久留，于是很快告辞离开了。 宋九兮又坐了下来，慢慢调整内息，将剩余的毒素都一一逼了出去。 长安和宋若羽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张家姐妹将她们之前带出来的干粮和水拿出来分一分，然后张季融看到长安和宋若羽身上也有伤，想着为他们处理一下。 长安却不让，他抱着短剑一言不发地守在宋九兮旁边。 张季蓉担心地说：“你干嘛跟自己过不去，伤不治好会越来越严重的。” “我的伤没事。”长安摇头。 宋若羽这会儿知道疼了，赶紧让张季蓉给他上了药。看长安固执地不动，他说：“你不把伤治好，你以后怎么保护我姐？” 长安听了这话，才慢慢地将手臂上的伤露了出来。 张季蓉一边给他敷药，一边笑着说：“你刚才也很厉害啊，若不是你，我和我姐姐就被那些人给害了。” 刚才长安又救了她们一命，张季蓉记得很清楚。 这时宋九兮睁开了眼，长安和宋若羽立马凑到她面前。 “姐\/师父，你好点了吗？” “我没什么事了。”宋九兮将凑到跟前的两个脑袋推开。 长安沮丧地说：“师父对不起，我以前太偷懒了，我以后一定好好练武，不会让师父受一点伤了。” 宋九兮嘴角抽了抽，长安都算偷懒的话，那天下习武之人没一个人是勤奋的了。 宋若羽也忙说：“姐我也对不起你，我不仅没保护你，还让你来救我。” 宋九兮看着他们两个，好笑起来。 “真要觉得对不起我，现在就去将之前我们打的那两只兔子烤了吃了，我现在饿了。” 长安和宋若羽对视一眼，立马动了起来。 宋九兮将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垂下眼思索起来。 乾坤图……是什么？ 她怎么从来没听过，那黑衣人还说是她娘留下来的。 难道这就是太子和张策要从她身上得到的东西？ 可活了两世了，她也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宋九兮眉毛皱紧，细细思索着，思绪却被前面几人的动静打乱了。 长安和宋若羽还有一个祁小公子都不是会处理野味的人，只好让祁乐宝的侍卫将两只兔子处理了。 宋若羽非要跟长安挣着烤肉，反正就是转一转撒点调味，这有什么不会的。 但没一会儿他就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办了。 张季月走到他们身边，笑着说：“让我来吧，你们坐着休息。” 长安和宋若羽都怕搞砸了，只好让开。 相比张季蓉，张季月温柔沉稳，说话的声音如溪水温流，缓缓入人心。 没一会儿宋若羽和祁乐宝就一句一个“月姐姐”叫了起来，长安脸色也没那么冷了。 等肉烤好，张季月撕下一块最好的送到宋九兮面前。 “明夫人尝尝。” 宋九兮接了过来，咬了两口说：“很好吃。” 张季月笑了，一会儿后她犹豫地开口：“明夫人受伤了，我们待会要不要回去？” 宋九兮眼皮轻轻一抬，说：“今日这事是我连累你们了，待会我让长安送你们姐妹俩回去。” 张季月忙说：“我们姐妹也不是怕死的人，明夫人受了伤，这时候我们姐妹要是离开了，那我们就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了，明夫人就让我们跟着你吧。” “随便你们。”宋九兮淡淡地说，随后她目光落在张季月腰上系着的香囊上。“这香囊真好看，是你自己绣的吗？” 张季月忽然捏住了香囊，说：“这确实是我亲手做的，我和我妹妹一个人一个，不过我妹妹的那个估计掉湖里不见了。明夫人要是喜欢，我也给明夫人做一个。” 宋九兮勾起唇说：“那就多谢了。” 张季月松了一口气，捏紧香囊离开了。 第154章 遇到熟人 他们吃完后继续在猎场里转悠，宋若羽和长安都不让宋九兮动。他们两加上祁小公子，拿着弓箭胡乱往猎物上射。 猎物没打到，三个人却比起来了。张氏姐妹在一旁给他们加油。 最后还是长安体力好，略胜一筹，打了一只野猪和一只兔子。 明日上午所有在猎场围猎的人都要返回去，也要将自己的猎物带回去，凭猎物多少获得胜利。 宋九兮怕是猎场里最心不在焉的人了，一直到傍晚她也任长安他们胡闹。 宋九兮没准备回去，于是几人就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生起了火，将打来的猎物全吃了。 猎场里有专门的屋子给参加秋猎的人晚上休息的用的，但一般夜里还留在猎场的人不多，而能走到这么深的地方人更少。 但没想到宋九兮他们吃完东西，找到休息屋子时，里面已经有人了。 而且更没想到的是这里面还有熟人。 燕北恒带着几个公子哥，旁边还跟着一个燕月凝。而屋子里另一边是康瑞小王爷带着燕月晴。 在宋九兮进来之前，他们这两拨人井水不犯河水，离得远远的。 屋子不大，床铺也是大通铺。 这么多人肯定是住不下的。 宋九兮一进来，燕月凝先冷哼了一声：“这不是明夫人吗？听说明夫人武功高强，今天一天打了多少猎物啊？” 宋九兮置若罔闻，没理她。 燕月凝又冷哼了一声，看向燕月晴。“大姐看到嫂子怎么也不叫一声？不会嫁进王府，礼仪规矩都忘了吧？” 燕月晴和燕月凝脸上都戴着面纱，她们脸上都还留着伤疤，看到彼此眼睛里淬的都是恨意。 燕月晴扯动嘴角说：“不懂规矩礼仪的是二妹吧？我如今是康瑞小王妃，妹妹看到我应该行礼才对。” 燕月凝笑话：“我看你这个王妃位置也不保了吧，小王爷院子里可是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娇妾，听说有个还怀了小王爷的骨肉了呢。” 小康瑞王在旁边拍了拍燕月晴紧攥着的手心，然后看向燕月凝沉着脸说：“燕小姐王府上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燕公子要是管不了自己妹妹，那本王爷就让官府的人来管了。” 燕北恒一把拉住燕月凝，警告：“月凝你答应我不会惹事的，不然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燕月凝翻了一个白眼，但又不敢真的闹起来。她如今嫁的是李家，李家可没资格来皇家猎场。她是求着二哥好久，二哥才愿意带她来的。 她本想在以前的姐妹面前露一手，可一进来就看到燕月晴这个贱人！ 别以为她嫁了王爷就是什么高贵的人了，在燕月凝眼中，燕月晴始终是任她拿捏的小贱人。 如今康瑞王府闹出来的事，京城谁人不知。 康瑞小王爷新婚当夜收了两个通房，如今其中一个还怀有身孕了。 这满京城没有哪家能闹出这样的丑事来，燕月晴也好意思显摆她的王妃身份。 康瑞小王爷见燕月晴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安慰地说：“月晴不要听别人胡说，在我眼中你是最重要的。” “小王爷只会说好话吗？”燕月晴冷冷一笑，“小王爷不是早就嫌弃我这面容了，既然喜欢美貌女子，那何必对我惺惺作态！” “我没有，月晴我对你的心是认真的。” 燕月晴讥笑一声，要是对她真的好，怎么会让一个通房怀了他的身孕，爬到她头上来了。 如今她不管在康瑞王府，还是在京城，都是一个笑话。 他竟然还想骗她！ 康瑞小王爷见燕月晴冰冷仇恨的眼神，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他不知道月晴怎么会变成这样了，通房的事是母亲逼的，他也抗议过。而且自那一次之后，他根本没碰过那两个人了。 却没想到就是新婚夜那一次，却让其中一个女子怀上了他的孩子。 小王爷本不想留着这个孩子，但母亲拿着月晴来威胁他。 他以为娶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世间最好的姑娘。哪怕这个姑娘已经毁了容，也不影响他爱她。 可如今这个姑娘已经“面目全非”了，变得他都认不出来了。 这次秋猎他本想借此机会带着燕月晴出来散散心，可燕月晴一路上都没露出什么好脸色。不是沉默不言，就是讥讽嘲笑，不论他怎么哄，燕月晴也不原谅他。 他真的感觉到有些累了，而且他跟燕月晴越来越说不上几句话了。 一说话只有争吵，于是他没有再争辩了。 若不是带着长安他们还有两个女子在，宋九兮直接在外面找棵树就能睡一夜了。 但如今在屋子里休息，宋九兮也只是找了个地方打坐。 张氏姐妹靠在墙边睡了过去，长安抱着剑守在宋九兮身后，宋若羽却撑不住倒在大通铺上睡着了。 夜深了后，屋子里安静得很，也没人来找宋九兮麻烦了。 屋子中间还升着堆火，宋九兮忽然睁开了眼，就见燕月晴和小王爷吵了起来。然后燕月凝哭着跑了出去，而小王爷也追了出去。 宋九兮闭上眼不予理会，直到半个时辰后，燕月晴惊恐地跑了回来。 “救命，救命！有老虎！” 众人都被她叫醒了，燕月凝满肚子不痛快，怒斥：“你发什么疯？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燕月凝脸上的面纱掉了，露出丑陋的疤痕。可她像是根本没注意，而是惊恐地说：“外面有老虎，你们快救救小王爷！你们快救救他！” “老虎？”其他人半信半疑，但一听是老虎都不敢出去。 他们哪是老虎的对手。 燕月晴见他们不动，又急又慌，她忽然朝宋九兮跑过来，扑咚跪在她面前。 “宋九兮求求你，救救小王爷！你救救他，不然他要被老虎咬死了，只要你救他，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宋若羽冷着脸说：“我姐有伤在身，怎么能救别人。” “宋九兮你一定能救他的，我求你了………”燕月晴猛地磕头，一声重过一声。 宋九兮按住了她的肩膀，说：“我会出去救人。” “姐！”宋若羽不满意。 长安抱着剑立马要跟着，宋就兮按着长安的肩膀说：“你留下来保护大家。” 宋九兮出去后，其他人也不敢动了。长安抿着唇，脸色难看。仟仟尛哾 他又一次被师父抛下了，都是因为他武功太差了的缘故。 长安忍不住担忧抱着剑往门口走，这时忽然听见有人惊喊：“有蛇有蛇！” 长安猛地回头就见有数十条细蛇从窗户爬了进来，这些蛇都吐着红色的蛇性子，都是有毒的！ 所有人都慌作一团往外跑，长安谨记师父说的，要他保护人。 可这时他忽然发现，这些蛇是直奔张家姐妹而去的。 不，严格来说是冲着张季月而去。 第155章 露出真面目 “救命！好多蛇！快救救我们！”张季蓉紧紧地扑过去抱住自己的姐姐，她双腿直踢，想将这些蛇赶走。 其他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见这些蛇不冲着他们，赶紧往外跑。 长安握着刀，正想上前救人，被宋若羽一把拉住了。 长安挣了挣，宋若羽抓得更紧了。“你没看到那些蛇是直冲着她们而去的，这不是很明显了，不知道她们做了什么才引来了这么多蛇。” “不是，我们没有。”张季蓉慌张地摇头，害怕得满脸是泪。 宋若羽嗤笑：“不然你问问你姐姐？” 张季蓉看向吓得脸色惨白的张季月，张季月神色慌张，眼神飘忽。“不关我的事，我也不知道哪里出错了，我真的不知道……” “姐姐……”张季蓉一愣。 这时张季月“啊！”地一声大叫，其中有一条蛇缠上了她的脚腕，吐着猩红的蛇信在她腿上咬了一口。 张季月即痛又恐惧，她忙摸上自己腰侧的香囊。 随即她脸色大变：“我的香囊呢？” “你说的是这个？”宋若羽举着手里的香囊，晃了晃。 “还给我！”张季月声嘶力竭。 张季蓉虽然不明白发生什么了，心里却沉了下去。 “你偷我的香囊！”张季月咬牙切齿地说，“季蓉去把我的香囊抢回来。” 张季蓉被张季月推到旁边，那些蛇根本没管她，而是慢慢地爬上她的姐姐。 “啊啊啊啊……”张季月疯狂地大叫。 张季蓉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跑到宋若羽面前想抢香囊，宋若羽往长安身后一躲。 张季蓉急得眼泪直掉，哭着哀求：“你把香囊给我吧，不然我姐姐会死的！” “她害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别人会死？”宋若羽冷哼一声，“这种人死有余辜。” 张季蓉没办法，朝长安和宋若羽跪了下来。“我求你们了，如果我姐姐做了什么，我代她向你们道歉。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你们救救我姐姐。” 那边张季月全身都被蛇缠住了，细蛇往她衣服里钻。她的脸色由白转青，神情惊惧，连喊都喊不出来了。 张季蓉见长安和宋若羽不为所动，忙爬起来擦了一把眼泪朝张季月扑过去。 宋若羽好奇地看向长安，“你怎么不救人了？” 他还以为长安一定会去救人呢。 长安冷着脸问：“所以她们一开始想要害的是师父，对吗？” 宋若羽嘀咕一句：“还算你有一点脑子。” 长安握紧了手中的剑，他没杀过人，但现在他想一剑杀了这两姐妹。 他救了她们，却给师父带来了麻烦。若早知如此，就算她们俩死在自己面前，他也不会救人的。 张季蓉哭着扑到张季月身上，她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徒手想把缠在张季月身上的蛇拽走。 那些蛇反过来咬了她一口，疼得她全身打起来了冷战。 这时宋九兮从外面走了进来，不止她还有之前跑出去的人。 “师父！”长安忙跑到宋九兮面前，上下看看见宋九兮没事，才舒了一口气。 宋九兮看了一眼被蛇缠住快咬死的两姐妹，说：“把香囊还给她。” 宋若羽不愿意，但还是听命令，将香囊扔到她们俩身上。 奇怪的是，这香囊刚落下，那些蛇像是见到洪水猛兽一般，从两姐妹身上褪了下来。 而且这些蛇晕晕乎乎地往外爬，但没爬一会儿，就晕死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一直看着这一幕的燕北恒不禁问。 但宋九兮没搭理他，自然没人回答他的话。他神色讪讪，又闭上了嘴。 逃过一劫的张季蓉还有意识，但张季月身上的蛇毒已经中毒很深了，眼下已经昏死过去了。 她抱着张季月神色惊恐：“姐姐，姐姐你快醒醒，你醒一醒啊……” 宋若羽这时候忍不住跑到宋九兮面前邀功，“姐~” 宋九兮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做得很好。” 她之前让宋若羽想办法将张季月的香囊偷过来，然后顺带将她制造的吸虫粉洒在张季月身上，没想到宋若羽完成得这么好。 宋若羽顿时嘚瑟起来，长安在一旁抿着唇，神色黯然。 张季蓉看着宋九兮，想开口又不敢开口，宋九兮却说话了：“我可以救你们，但你们要帮我一个忙。” 张季蓉忙答应了，这个时候不论宋九兮要她做什么，只要能救她姐，她什么都愿意。 宋九兮将一瓶解药扔给宋若羽，宋若羽臭着脸走过去将解药给了张氏姐妹。 等张季月和张季蓉服下解药，没一会儿张季月就醒了过来。 她看着完好无恙的宋九兮，眼神闪了闪，不敢抬头看宋九兮。 宋九兮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说：“走吧。” 她耽误时间故意往这里走一趟，是为了给张季月发挥的时间。而永嘉那边的事情也应该差不多了，她正好过去处理了。 张季蓉不知道宋九兮要她们干什么，只能扶着张季月继续跟在宋九兮身后。 宋九兮他们走后，其他人也不敢留在这里了。 但外面还有一只老虎啊。 众人跟在宋九兮后面，多少觉得安全一点。 而屋子外的老虎被困在一个圈子里，四周围被撒上了宋九兮自己制的驱虫粉。老虎被困在圈子里，烦躁地踢着后蹄，但却不敢出这个圈子。 众人看到旁边的小康瑞王，脸色都一变。 他一只胳膊和腿都被老虎咬断了，断肢丢在旁边。 而他早没了呼吸被燕月晴抱在怀里，燕月晴眼睛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茫然地抱着小康瑞王，恐惧如噬骨之毒，让她全身都在发抖。她抱着小康瑞王的尸体，疯癫地说：“你别死，你别死……”qqxsnew 宋九兮看了她一眼，冷漠地收回了视线。 燕月晴跟小康瑞王吵架，燕月晴一气之下跑了出来，却没想到撞到了猎场里圈养的老虎。 燕月晴吓傻了，还是小康瑞王推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 “月晴你快跑，我来挡着。” 燕月晴惊惶地往回跑，根本不敢往回看。等她跑回屋子里才知道后怕，这时候她只能疯狂地祈求宋九兮。 而等宋九兮出来，一切都迟了。 小康瑞王已经没命了。 曾经燕月晴不相信小康瑞王对她是真心的，特别是在她毁容之后，她变得敏感又歇斯底里。 不管小康瑞王怎么哄她，她不是怀疑他嫌弃自己的脸，就是怀疑他去了那两个通房的屋子里。 为此她每日都跟他吵，吵到小康瑞王一言不发了，她才觉得他是有一点爱她的。 可如今那个最在乎她的人，用命告诉她，他是爱着她的。 可惜，燕月晴朗知晓的这一刻，什么都晚了。 第156章 睚眦必报即是她的信条 在见老虎动弹不了后，大家纷纷离开了。祁小公子惊魂一场，他的侍卫也赶紧带着他离开了。 宋九兮带着其他人往前走，但却不是返回的路。 “明夫人，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跟着宋九兮走了一段路后，张季蓉忍不住问。 “到了。”宋九兮说。 前面永嘉和方珑正等着她，永嘉见到宋九兮，忙走过来。“九兮你可来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旁边地上还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常慎晖，另一个竟然是三公主。 “三公主怎么会在这里？”张季月惊呼。 宋九兮看向她，似笑非笑地问：“那三公主本来应该在哪？” 张季月不说话了，张季蓉不明白地问：“三公主怎么了？” 宋九兮笑着说：“看来你姐姐什么都没跟你说啊。” 张季蓉看向张季月，急声问：“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季月抬头看向宋九兮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宋九兮说：“在我徒弟将你妹妹救起来的时候。” “这么早？怎么可能！”张季月大睁着眼，不敢相信。 “你妹妹的香囊不是掉湖里了，而是在我手里。”宋九兮将另一个香囊拿了出来。 长安将张季蓉救上来的时候，宋九兮趁着混乱将这香囊拿到了手。 宋九兮说：“这香囊里有一味草药，我们闻不到任何味道，但猛兽飞虫却能闻到。你妹妹掉进水中，引来了土龙，就是此草药的作用。” 长安攥紧了拳头，脸色难看。 张季月脸色灰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姐，你，你想我死吗？” “我当然不是，是三公主，”张季月急着说，“上次三公主见明夫人救了我们，所以这次她还想利用我们。我没有办法，只能将草药放进你的香囊里，不然爹爹就死在她手上了。” “姐！明夫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怎么能如此……” “我又不想，但我要是不这么做，不仅你我没命了，爹也会没命的。” 张季蓉沉默了下来，这一瞬她觉得无力得很。 宋九兮说：“我本没打算救你们，但既然我徒弟救了，那我可以当之前的算计不存在。” 长安听了这话无地自容，若不是他，师父也不会被人算计到。 “但你们一计不成，又来一计。”宋九兮冷笑一声，“你跟着我们这一路，一直都在往路上洒吸引猛虎的药粉，你当我不知道？” 被戳穿后，张季月反而面无表情了。 “对，这是三公主要我做的。猎场里的猛虎是早年圣上圈养的，圣上很喜欢这只猛虎，如果你杀了这只猛虎，到了圣上面前你就是死罪。” 张季蓉听了张季月的话浑身冰冷，这是她的姐姐，但她姐姐却做出谋害救命恩人的事。即使有那么多理由，可爹爹的命是命，明夫人的命也是命啊。 “幸亏我姐姐识破了你们的伎俩，就凭你们也想谋害我姐姐。”宋若羽冷哼一声，看着张家姐妹非常不爽。“你往路上洒引虫粉的时候，没发现我也在往你身上洒吗？就该让那些毒蛇将你咬死才对。” 张季蓉忽然朝宋九兮跪下来了，“明夫人是我姐姐做错了，我代我姐姐向您赔罪。明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我一定会替明夫人做到。” 张季月动了动唇想说话，但又沉默了下来。 宋九兮说：“你去跟三公主的侍女们说，三公主跟我在一起，而且我已经杀了猛虎，让她们快带人过来将我抓了。” 张季蓉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三公主，然后点了点头。 张季蓉离开后，永嘉拉着宋九兮说：“你到底卖的什么主意，你快说啊。” 宋九兮笑了：“情蛊还想解吗？” “当然想啊，你不知道我为了应付这个人，我快恶心了。” 宋九兮走到常慎晖身边蹲下，方珑说：“主子我已经在他情动的时候，封住了他心口的几个穴位。” 宋九兮查看了一下，果然常慎晖胸口的穴位是封着的。在最情动的时候封住穴位，能让从心口探出头的母蛊动弹不得。 不过想到永嘉为了能让常慎晖情动，估计没少在常慎晖面前表现出情动的样子，这才引得常慎晖中了招。 宋九兮忍不住笑了起来，永嘉在旁边恼怒地瞪着她。 “不跟你开玩笑了，我帮你把情蛊引出来。” 宋九兮让长安和宋若羽他们避开，然后掀开永嘉的衣服，用针在她心口处之前她封好的几个穴位上，扎下银针。 然后用刀在永嘉的指尖上割了一个口子，在宋九兮用针的时候，常慎晖心口处的母蛊躁动起来。 常慎晖身体痛苦地往上一弹，他胸口处的母蛊简直要刺破他的皮肉冲出来了。 宋九兮动作更快，从永嘉的心口，到她的肩膀，然后到指尖一路扎下银针，最后逼得子蛊从永嘉手指上的裂口中跳了出来。 宋九兮忙用瓷瓶接住子蛊，永嘉一直没敢出声，这会儿才叫疼了起来。 “疼死我了。”永嘉穿好衣服，随后看着常慎晖咬牙切齿。“本公主非得扒了这个人的皮！” “等一下。”宋九兮拦住她，随后将子蛊从三公主口中灌了进去。 永嘉眼睛噌地亮了起来，“九兮你不会是……”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两个人不是正好配得很吗。”.qqxsΠéw 三公主这个身份她确实动不了，但她若不还手，三公主会一直给她找麻烦。 所以她才让方珑将跟在他们身后的三公主打晕了带过来，今日之事不过是还她之前在三公主府遭受的陷害。 但若只是如此，三公主醒来后更不会放过他们的。 宋九兮眼神冷了下来，眼中狠色一闪而过。她摸向三公主后脑的某个位置，随后用力一按。 今日之后，三公主只会是一个傻子了。 宋九兮一点都不后悔她所做的事，睚眦必报即是她的信条。 对这种人心软，只会得自己招来更多的麻烦。 宋九兮站起来说：“我们走吧。” 永嘉看了三公主和常慎晖一眼，随后点了点头，跟着宋九兮离开。 不用想也知道，只要这两人其中一个人醒来，都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 情蛊已经种到了他们心口上，在情蛊的催动下，他们这会儿只会觉得深爱彼此。 那样会发生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第157章 太后有请 宋九兮处理完三公主的事后，才看向张季月。 从张季蓉离开后，张季月一直沉默着。见宋九兮定定地看着她，她忽然慌了，猛地跪下来。 “我错了，请明夫人饶我一命，我以后一定唯明夫人马首是瞻。” 宋九兮淡淡地说：“刚才三公主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我留着你只会是一个大患。” “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我发誓！”张季月这会儿才感到害怕了，宋九兮连三公主都敢下手，那碾死她也是轻轻松松的事。 宋九兮蹲下来，手指按在张季月的颈部。 张季月恐惧地抓着宋九兮的袖子：“明夫人我求你了……” “三公主不止答应放了你爹吧？这段时日圣上有心想为贤王挑选一门亲事。”宋九兮在张季月呆住的眼神中继续说，“她答应你，让你嫁入贤王府？” 张季月说不出话来了，宋九兮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你不怕当初要是我徒弟没救你妹妹，你妹妹会被土龙吞入腹中吗？” 张季月抖着苍白的唇说：“不会的……” “一个连自己亲妹妹都可以拿来赌的人，这种人说的话我会信？” 宋九兮在张季月惊恐的眼神下，手指按住她脑后的位置上，内力一震，张季月眼中顿时迷茫起来。 宋九兮松了手后，永嘉说：“这种人不用听她狡辩，永绝后患才是对的。” 即使是被宠的娇纵任性的永嘉公主也明白，身处她们这个位置，若是心慈手软，最后害的只会是自己。 宋九兮笑笑，将人交给方珑。 永嘉这时冷笑一声，转身想回去：“不行，太便宜常慎晖了。敢对我下情蛊，我看他是活腻了。” 宋九兮拉住她说：“不用你出手，他也完了。” 张季蓉带着三公主的侍女侍卫们，还有一队锦衣卫奔到了宋九兮之前待着的地方。 没等他们走到，就听到一阵阵淫靡的叫声。 张季蓉心里咯噔一声，她忽然间明白宋九兮让她叫人过来的意思了。 苏名轩拔出绣春刀，怒喝：“什么人胆敢在皇家猎场里当众淫乱？！” 等苏名轩他们走近，眼前的一幕简直不堪入目。 苏名轩沉着脸让锦衣卫将他们拉开，这时三公主的侍女惊呼一声：“公主？” 众人一看，那浑身未披一件衣衫，满脸潮红的女子不正是三公主殿下。 苏名轩一挥手，所有的锦衣卫都低下了头。仟千仦哾 张季蓉抿着唇知道自己带着这么多人撞见这一幕，自己的小命也不保了。 但这是她们姐妹欠下明夫人的，即使怕，她也不会透露一句的。 宋九兮和永嘉回到猎场的住处时，苏名轩已经将三公主和常慎晖押了回来。发生这么大的事，苏名轩只能禀报到圣驾前。 圣上大怒，一看三公主和常慎晖的样子，恨不得将这两人处死。 萧贵妃心疼得很，却觉得三公主不太正常。叫来太医一瞧，太医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可能是之前动作太激烈，三公主的后脑撞到了一块石头上，如今成了一个傻子。 陛下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不管圣驾如何龙颜大怒，此事关乎天家颜面，只能遮掩起来。 三公主的事没闹起来，但第二日一早康瑞王却闹到了圣驾面前。 众人这才知道小康瑞王被皇家猎场里的老虎咬死了，而且这事有很多人亲眼目睹了，据说是为了救小康瑞王妃才丢了命。 “请陛下做主，这畜生关得好好的，怎么能跑出来要了我儿的命啊！！！” 老康瑞王就这么一个老来子，平时疼得很，如今一朝白发人送黑发人，跪在圣驾面前哭得肝肠寸断。 燕月晴披头散发地跪在一旁，神情呆滞，眼中一点亮光都没有了。 老康瑞王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对燕月晴又踹又打。“都是你这个祸害，害得我儿惨死！我早知死也不会让我儿娶你的，你就是个祸害精，你怎么不去死啊！” “我该死……我该死……”燕月晴喃喃地说。 想到小康瑞王死在她面前的样子，她的情绪崩溃了。她长大了嘴，想叫却叫不出声来，通红的眼眶中却流下了两行血泪。 老康瑞王这么一闹，秋猎也进行不下去了。 今天是秋猎第三天，连众人打的猎物都没有点数，也没有宣布头筹，就匆匆结束了。 一些准备在秋猎中大放光彩的人，却懊恼得很。 燕月凝也呸了一声：“不就是死了一个人，有什么要紧的，如今就这样结束秋猎了，这多不公平啊。” “月凝休要胡说。”燕北恒训斥她。 “我也没说错啊，哥你都打这么多猎物了，要没有结束，你今年搞不好就是头筹了。” “好了。”燕北恒虽然也遗憾，他准备了许久却没用上场，却也怕燕月凝说错话。 燕月凝努了努嘴，随后又幸灾乐祸了起来。“这下好了，燕月晴那个贱人害死了小康瑞王，我看她以后有什么脸在我面前嚣张。” 燕月凝结正说着，正好看到老康瑞王妃听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 一看到燕月晴，立马扑上去就开始厮打。 “都是你这个贱人，祸害，害得我儿子死了！你怎么不去死啊！” 老康瑞王和王妃悲痛交加，圣上派锦衣卫查清楚老虎是怎么从圈养地跑出来的。 这一查就查到了三公主头上。 苏名轩找到张季月的时候，发现她跌在一处坑中，跌断了一条腿，人似乎也傻了。 但从她身上却找到了吸引猛虎的药粉，这跟苏名轩在圈养地查到的一模一样。 但这事不可避免地查到了宋九兮头上。 三公主想算计宋九兮，可最后却成了这个样子。 但有永嘉公主和祁小公子作证，张季月在休息屋中谋害宋九兮不成，后来几人就分开了。 而且张季月作为妹妹，也指证了是三公主所为，跟宋九兮没有任何关系。 方珑来跟宋九兮汇报这个消息的时候，宋九兮想了想说：“想办法将张家父亲救出来了，虽然张季月害我是真的，但张季月此举也帮了我。” “是。”方珑应下。 秋猎的队伍开始返回了，宋九兮和永嘉同乘一辆车，边吃着点心，边聊天。 “常慎晖现在被押在诏狱，能不能出来还不一定呢。”宋九兮说。 “那就好，不过死在诏狱也是便宜他了。”永嘉还是不快地冷哼了一声。 这时马车忽然被人拦下来了，一个着宫装的嬷嬷说：“明夫人，太后有请。” 永嘉比她还讶异，她想了会儿说：“严嬷嬷，我许久没见到外祖母了，永嘉也去看看外祖母。” 严嬷嬷说：“永嘉公主，太后说只见明夫人一人。” 宋九兮按住永嘉的手，让她不要担心。 “好，严嬷嬷，我这就去。” 第158章 宋九兮你好大的胆子！ 严嬷嬷在前引路，宋九兮一路跟着。到了一辆豪华的马车前，宋九兮这才知道太后竟然也来秋猎了。 太后一直深居简出，往年也从不参加秋猎的。 宋九兮从接到太后的帖子就开始疑惑，她还想在猎场上是不会遇到太后。现在秋猎结束了，太后找上她了。 严嬷嬷示意宋九兮上马车，宋九兮上了马车后，立马跪下行礼。 “臣妇参见太后。” “免礼吧。”太后抬了抬手。 太后的马车宽敞舒适，地上铺着虎皮地毯，中间摆着暖炉。 太后身边还跪着两个侍女，一个为太后捶腿，另一个为太后打着扇，摇曳的扇面上扑来阵阵香气。 宋九兮垂着眼，安静地坐在一旁，心中思量着太后要见她是什么意思。 太后挥手让身边的一个侍女让开，然后说：“你来给哀家捶捶腿。” “是。”宋九兮走过去，跪下轻轻给太后捶着腿。 马车慢悠悠地往前行进，太后闭目养神，半晌后问：“哀家听说你在找七霜雪的解药？” 宋九兮捶腿的手一顿，微微皱起眉。 “你不用疑惑哀家是怎么知道的，是巧萱到哀家这来求仙人泪。哀家被她求得烦了，才将仙人泪给她了。没想到后来她又求过来了，说是仙人泪丢了。” 太后忽然重重冷喝一声：“哼，你当哀家跟巧萱那个蠢人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如今连脑子清白都毁了！” 宋九兮捏了一把手心，退后一步，将头磕在地上。 “宋九兮你好大的胆子！敢对皇族公主下手，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宋九兮脑中飞快转着，随后她磕头说：“太后娘娘恕臣妇不明白，三公主殿下是怎么了？臣妇虽与三公主殿下有争执，但自从进了猎场，臣妇还没见过三公主。” “你不用跟哀家装糊涂。”太后冷哼一声，目光落在她肩膀上，“你肩上的伤好了？” 宋九兮心口一惊，脑中飞快闪过什么。“太后如何知晓？” “因为这人是哀家派出去的，被你侥幸逃了一次。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宋九兮本以为那些黑衣人会是赵鸿钧派来的，没想到却是太后。 宋九兮心口一沉再沉，眉间蹙紧，她低声说：“请太后直言。” 太后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目光冷锐：“哀家手中有流银草，但要你拿乾坤图来换。” 果然是乾坤图！ 宋九兮抿了抿嘴唇，说：“但我娘从来没给过我什么乾坤图，臣妇甚至都没见过……” “宋九兮，哀家给你这个机会，否则流银草你就别想了，燕述白的命多活两年也该到了时候了。” 宋九兮捏住拳头，忍不住问：“燕述白为大衍镇守北地这么多年，如今拖着病躯也要上北地，这样的忠臣良将都不值得让太后救下他吗？” 纵然燕述白做了这么多，太后也还要拿他的命换东西。 宋九兮甚至都不知道这乾坤图是什么，她要从哪里找来。 太后冷声说：“燕述白本就不该存活于世上，如今他活了十九载，也该知足了。” 宋九兮咬紧了牙，半晌后垂下眼遮住眼底的冷意。 “燕述白应该没多长时间了，你想清楚了再来找哀家。不过你谋害三公主的事，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你到马车前跪着。”太后垂下眼，疲倦地摆了摆手。 宋九兮弯腰退出马车，一瞬间冷风呼上来，她竟觉得全身都发冷。 她提起裙摆，笔直地跪在马车前，视周围打量的视线于无物。 她在想什么是乾坤图，太子要，太后也要，这乾坤图里到底装着什么？ 娘亲的死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九兮！”永嘉的马车赶上来了，“我去向外祖母求情。” 宋九兮摆了摆头，让永嘉不要冲动。 从皇家猎场回到皇宫里，足有四个时辰。到了宫门口，严嬷嬷走出来，说：“明夫人请回吧。太后说等你想清楚了，拿着此物来皇宫见太后。” 严嬷嬷将一个玉牌递给宋九兮，宋九兮接了过来。“是。” 她身体晃了晃，转身离开。 永嘉的马车一直在身后跟着，这会儿见到宋九兮过来，立马将她扶上了马车。 马车旁的长安和宋若羽也担心的很，宋九兮说：“我没什么事，你们不用担心。” 永嘉拿出药膏，掀开她的腿脚，看到伤时愤愤地说：“外祖母为何罚你啊？” 宋九兮笑着说；“行啦，太后怀疑是我对三公主动手的，如今这点惩罚就放过我了，不是便宜我了？” “你还说笑，不过……”永嘉小声问，“外祖母知道啦？” “嗯嗯。”宋九兮点了点头。 永嘉说：“幸好太后并不是那么喜欢三公主，反正又不是亲的。” 宋九兮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哎，你不知道，皇帝舅舅不是外祖母亲儿子，只是寄养在我外祖母膝下的庶子。我娘和康瑞王才是外祖母亲生的。后来圣上起兵，建立了大衍，外祖母就尊为了太后。这些年虽然皇帝舅舅对我们都挺好的，但毕竟不是亲生的嘛。”仟千仦哾 永嘉一边给她敷药一边嘀咕：“相比三公主，外祖母还比较疼我，否则我也不会和她掐了这么多年。” “不对啊……”永嘉疑惑，“为了个三公主，外祖母为什么要罚你？” 宋九兮没跟永嘉说乾坤图的事，她不想将她牵扯进来。 在此之前，她要弄清楚乾坤图到底是什么？ 如今她感觉自己身在一个迷雾当中，而解开迷雾最重要的就是乾坤图。 第159章 他以为我是女子 宋九兮回到明府后，立马去翻找之前从宋府带出来的嫁妆。 既然太后说乾坤图是她娘留给她的，那她娘留给她的只有这些东西。 青姨疑惑地看她翻箱倒柜，“小姐你要找什么？” “青姨。”宋九兮想起来了，青姨跟着娘亲这么久，会不会知道点什么。“青姨，你知道乾坤图吗？” 青姨疑惑地问：“乾坤图？那是什么？小姐找这个要做什么？” “说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连青姨也不知道，那宋九兮只能继续找了。 “将军留下来的东西都在这了，这里面也没什么图啊？” 青姨的疑惑也是她的疑惑，她娘不爱书画，不爱文墨，留下来的除了几本杂书外，就只有一些剑诀和心法。 至于说的乾坤图，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可太后，太子都一口咬定在她手上。 那会不会是娘给了她，而她不知道呢？ 还有……上一世赵鸿钧认定她没用了，会不会是已经找到了乾坤图？ 那当时是因为宋晚晚将这些嫁妆带进了太子府，还是因为其他呢？ 宋九兮忽然想到，之前这些嫁妆都放在宋府，是不是他们已经查过了，发现没有才找到她头上？ 那还有什么遗漏的？ 宋九兮思索了许久，准备回宋府看看，或者找宋文智“聊聊”。 他一直怀疑宋文智知道点什么。 这时浮翠忽然在外禀报：“夫人，七皇子来了。” 七皇子？ 宋九兮收拾好转身出去，正厅里坐着七皇子，旁边坐着付辰云。哦，不对应该是烟云。 “臣妇参见七皇子殿下。” “免礼免礼。”七皇子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主要是烟云担心你，所以本王才带她来看看你。不过本王看你不是也没什么事吗，不就被皇祖母罚跪了几个时辰吗？” 宋九兮看了一眼付辰云，笑着说：“多谢烟云姑娘关心，我并没有事。” 烟云站起身，笑着说：“那就好。” 随后她看向七皇子，轻声问：“殿下，可否让我和明夫人说些体己话？” 七皇子拉住她的手，不舍地说：“那你可要快点回来，中午我带你去望仙楼吃他家的板栗鸡。” “好。”烟云柔柔一笑。 七皇子从正厅离开，宋九兮吩咐：“浮翠带七皇子去花园走走。” 浮翠很快就跟了出去，等没人的时候付辰云立马跪下：“主子，最近一段时间属下没能回来，秋猎场上发生这么多事，也没帮到主子的忙。” “你不是派两个人给我了吗？”她身边暗中一直跟着两个红缨暗卫，在猎场时即使苏名轩不来救她，那两人现身也能让他们全身而退。 宋九兮笑着说：“坐着吧，说说你跟七皇子是怎么回事？” 付辰云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宋九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看七皇子很喜欢你啊。” “他以为我是女子。”付辰云黑了脸。 他这样女子装扮，变化着轻柔的声音说话，又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呼，京城有很多人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不怪七皇子会恍惚认错。 “那日他从张策手中救下我，非要将我赎回去。他还说非要娶我。”付辰云想起这些就啼笑皆非。 宋九兮说：“你在红烟阁待了那么长时间，想给你赎身的人应该不少，怎么七皇子你就应付不了了？” “应付不了倒是不至于，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只是……”付辰云说，“有些头疼。” 这个七皇子还真是他遇到的最难缠的一个，如今他认定了烟云，非烟云不娶。甚至告到宁嫔那里，非要娶她为妻。 付辰云既不能揭开身份让他死心，又不能一逃了之。 如今他的身份就是一个麻烦事了，太子那边已经知晓了，不知道会借此如何对付主子。 这个时候他要是因此得罪了七皇子，那不是给主子找麻烦么。 宋九兮沉思了会儿，说：“这事我已经考虑过了，不管是烟云还是付辰云这两个身份你都不能再用了。你也不能在京城待了，刚好我想在京城外建立一条信息网，这事交给你去办吧。” “是。”付辰云说，“不过主子，暂时这个七皇子还有利用之处。属下发现太后极其喜欢七皇子，经常将他叫到宫里……”m.qqxsnew 宋九兮意外，永嘉不是说当今圣上不是太后亲生的吗？ 那一个非亲生的孙子，怎么会这么喜欢？ “这事你自己看着办，但一定要注意安全。另外让红缨卫打听着乾坤图的消息。” “是。” 她们话刚说完，七皇子就跑了进来，手上拿着一捧花，宋九兮一看就知道是从自己花园里摘的。 “烟云这花送给你，好看吗？”七皇子邀功似的举到付辰云面前，脸上笑容真挚热烈。 付辰云脸色一收，脸上露出柔柔的笑意来。“好看，多谢七皇子殿下。” “我说了烟云你跟我不用这么客气。你们说完了吗？我可以带烟云走了吗？”七皇子看向宋九兮。 宋九兮笑着说：“我们刚说完了。” 七皇子笑得灿烂：“那烟云我们走吧，我带你去望仙楼吃好吃的。” 付辰云还没说话就被七皇子一把拉走了，宋九兮看着七皇子和付辰云的背影，皱了皱眉。 宋九兮朝旁边的方珑吩咐：“方珑你去告诉付辰云，让他尽快找借口离开七皇子府，太后那边的事我来想办法。” 方珑虽然不明白宋九兮的意思，但还是立马去做了。 纵然七皇子有可利用的地方，但利用真心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宋九兮叹了口气，她宁愿艰难一点，也不希望付辰云最后欠下了真心。 真心最难还了，而且付辰云又是男子的身份，实在不宜跟七皇子再接触了。 宋九兮没查到乾坤图任何消息，这日便去了宋府一趟。 宋府门口的人见她进来，惊得跟见了鬼一样。 “大，大小姐。” 宋九兮说：“我已经脱离了宋府，我便不是宋府的大小姐了，我今日是以明夫人的身份来的。” “是是。”门口的侍卫忙引着她进去。 她如今是客，还是贵客，直接被引到正厅坐下。 女贵客上门是要主家夫人招待的，邱婷过来时看到她脸色非常难看。“宋九兮你把晚晚弄哪去了？你快把晚晚交出来！” “宋晚晚失踪了，你找我啊？”宋九兮笑着，“邱姨娘是糊涂了，宋晚晚不是被采花贼掳走的吗？” 邱婷指着她，怒声说：“这一定是你捣的鬼！一定是你！” 方珑走过去，一把折断她的手指。方珑冷声问：“我家夫人也是你能指着的？” “你……”邱婷疼得脸色惨白，刚才的一腔怒火这会儿全消失了。 宋九兮站了起来，淡淡地说：“我今日是来找宋太傅的，既然他不在这里，我便去书房找他。” “宋九兮，你还知道回来？哼。”宋文智冷哼一声，大步踏了进来。 他脸上神色威严，眼底露出一丝得意。宋九兮不是说要脱离宋府吗，如今不还是巴巴地回来了。 果然在宋九兮心里，还是在乎他这个父亲的。 宋文智走到正堂上坐下：“既然你想回宋府了，那你之前从府里搬出去的东西赶紧再搬回来。” 宋九兮微微挑了挑眉，好笑地看着宋文智。 宋文智怒斥：“哪有女子把家里东西往外搬的道理，你要是还想进这个家，就赶紧搬回来，否则别怪为父不认你这个女儿。” 第160章 你娘的棺材被他们动过 宋九兮笑着说：“看来堂堂长平侯府是没有钱了啊。” “你胡说什么？！”宋文智重重一拍桌子，脸面差点挂不住了。 他们宋府何止是没有钱了，如今账面上连一点银子都发不出来了。 他这个长平侯已经连续大半个月没出去参加任何聚会交友了，每次同僚请客他也不好意思参加，就怕下次他要请回来。 如今府上窘迫成这样都是宋九兮害的，如今就算宋九兮想回头求得他原谅，他也不会轻易原谅她的。 这样的女儿不教训两顿，以后还不得翻天了。 宋九兮说：“宋大人，我今日来可不是来跟你叙旧的，也不是来接济你的。宋大人要是真的没钱了，我记得城东有免费米面发放，宋大人可以去排队领回来。也许他们看到是宋大人，会多给你装一点呢。” “宋九兮你当我宋府是什么地方？！既然你不知悔改，那么就滚出宋府！”宋文智恼羞成怒地指着她，脸色涨得通红。 宋文智永远最在乎脸面，如今被人戳破了面子，他只能色厉内荏地维持着自己脆弱的脸面。 就这样一个纸老虎，以前的宋九兮竟然会被他吓住。 宋九兮沉下脸来了：“方珑将其他人都“请”出去，我跟宋大人好好“聊聊”。” 方珑走到邱婷面前。“邱夫人请吧。” “老爷，宋九兮这么猖狂，你，你不能被她……”方珑的刀倏地划过她的脸侧，她精心梳好的头发被削断了一大截。 邱婷不敢说话了，心惊胆战地走了出去。其他人也走了出去，宋文智怒声问：“宋九兮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是我宋府！岂容你撒野！” “我问完我想问的话我就离开，宋文智，我娘是怎么死的？”宋九兮紧紧盯着宋文智的眼睛。 宋文智眼底一慌，故作镇定地怒喝：“你娘死了多长时间了，宋九兮你这个时候问，是要搅得她在地下都不安宁吗？” “宋文智。”宋九兮神色冰冷，“我娘死因不明，这么多年她没有找过你吗？” “当然没有！”宋文智猛地站了起来，大吼，“你在胡说什么？！你娘是病死的，病死的！” 宋九兮眯起了眼：“你在害怕什么？怕我查到我娘的死跟你有关系？” “跟我没有关系！” “那跟谁有关系？” “我……”宋文智死死地盯着她，激动的神色慢慢平复了下来，眼神复杂难辨，“跟谁都没有关系，你娘是在战场上中了毒，后来请了很多太医也治不好，所以才病死的。” “宋文智。”宋九兮拔出三重雪抵在他脖子上，“我要是没证据，我不会来问你。我娘死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文智惊惧地看了一眼抵在他脖子上的剑，但还是咬着牙不松口。 宋九兮将剑尖往前一推，刺破了他的皮肤。宋文智开始慌了，大声说：“你现在查这个干什么？会招来灭顶之灾的！你听我的话，你娘的事你不要再查了，爹爹不会骗你……啊！！！” 三重雪又往前推了一分，宋九兮脸色霜寒，不为所动。 “我说，我说！” 宋九兮将剑移开，宋文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没多大事后才松了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但在她临死前，府中每晚夜里都会来很多黑衣人。他们翻箱倒柜的不知道在找什么，我本想报官的。但，但那些人是宫里的人……”m.qqxsnew 宋九兮问：“府里可丢了什么？” “应该没有，钱财什么都没丢失。我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见没东西消失我就没报官了。” “只是这样？”宋九兮怀疑。 “还有你娘……的棺材也被他们动过。” 宋九兮眼中陡然蹿出怒火，她猛地挥剑一剑斩断了旁边的桌子。“他们竟敢！！！” “那是你娘还没下葬的时候，棺材停在厅里。晚上我守灵太累于是睡着了，然后就听到有人翻东西的时候。我睁开眼就打开他们打开了你娘的棺材，他们威胁我不让我乱喊。但他们根本没找到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他们要找什么。” 宋文智现在想来还犹自害怕，若不是那些人见他胆小怕事，不敢将事情说出去，早要了他的命了。 他死里逃生，只觉得谢江君就是一个祸害。死了都还招惹到这么厉害的人，差点连累了他的命。 宋九兮憋着火：“宫里的人？太后？皇上？太子？” 宋文智忙摆手：“我不知道，我哪敢问。” 宋九兮倏地将三重雪再次移到他脖子前，宋文智害怕地说：“能说的我都说了，其他的我真不知道。” 宋九兮胸口剧烈震动，怒火和恨意在她胸口不断冲撞。 这些人都该死！ 宋九兮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好半晌她才压下了怒火问：“我再问你，府里可有我娘的东西了？” “真没了。”宋文智说，“他们来翻东西的时候，将上下都翻遍了，没找到东西才离开的。” 宋文智胆子小，又怕死。那些黑衣人在他府上进进出出他也没敢管，更没敢问。 宋九兮看着这样的人，怀疑娘亲是怎么看上他的。 宋文智真配不上她娘。 宋九兮挪开了三重雪，又问了一个问题：“那王管家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跟着娘去蜀地剿匪？” “王管家？”宋文智皱眉，“你说他啊。当初圣上赐下这么大的宅子，我就想着找一个管家来管着。后来是晚晚……” 宋文智看了她一眼继续说：“是晚晚说她认识一个隔壁邻居伯伯，适合当宋府的管家。后来我发现他做事很可靠，就将他留了下来。他跟你娘去蜀地是你娘的意思，你娘说要锻炼锻炼他。若是他能力可以，回来后再让他当管家。” 竟是娘亲的意思？ 王管家是宋晚晚介绍的，那时候宋晚晚才五六岁而已，那这人肯定是邱家邱家主安排的。 但她娘带着他，是因为发现他的身份了吗？ 王管家应该是北齐人，所以北齐人也在找乾坤图？ 娘亲死前将红缨暗卫都打散隐在京城里，后来又将青姨找借口调走，是不是娘亲早知道那些人是谁？又是为了什么？ 可后来就算娘亲不在了，那些人就放弃寻找了吗？ 放弃这么多年，又找到她头上来了？ 宋九兮感觉自己离真相很近了，而那些隐在背后的人快浮现出来了。 第161章 姐我有很多钱 “姐！姐！” 宋若羽急忙跑过来，宋九兮收了脸上的冷意回过头。 “姐！你今天怎么回来了？父亲没说你什么吧？”他刚回到府里，就听人说宋九兮回来了。他急忙赶过来，就是怕宋府的人不长脑袋，又欺负他姐了。 “他能说我什么。”宋九兮冷笑了一声，随后定定地看着他。 宋若羽忙挺直背，心虚地问：“姐，怎么了？” 宋九兮淡淡地问：“你不用读书了吗？寒山书院不去了？” 宋若羽忙说：“姐我在读书！如今家里请了先生，我就在家里读了，不去书院了。” 宋九兮冷哼一声：“为什么不去了？在家里要是能读好，当初也不会把你送去书院了。” “姐，我……”宋若羽怕宋九兮生气，觑着她的脸色。 宋九兮说：“我说过我不会再管你了，读书是你自己的事，你要是不想读，没人能管到你。” “姐。”宋若羽一咬牙，忽然说，“我确实不想读书了。” 他说完立马又接着解释：“姐，主要我觉得我不是读书的料。那些书我就算读会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宋九兮默默地看着他，怎么宋若羽也跟她一样了吗？ 难道他们都跟娘亲一样，天生就不是读书的这块料？ 就算表面装得再好，对文墨也始终一窍不通。 “姐，你不会怪我吧？我是真的读不进去书。”宋若羽问她。 宋九兮假咳了一声，问：“你不想学武，不想读书，那你还想干什么？” “赚钱啊！”宋若羽忽然四周看看，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大袋沉甸甸的银子，塞到宋九兮手里。“姐，你别看宋府里现在穷得都揭不开锅了，但你弟我可是非常有钱的。姐你要是缺钱了，你找我要，我都有。” 宋九兮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子，足有五十两银子啊。 宋若羽笑着说：“姐，等我再大一点，我承袭了长平侯的位置。那时候你想回来便回来，这里就是你的娘家，谁也不敢赶你走。” “这就是你要留在宋府的原因？” “嗯。”宋若羽点头，忐忑地看向宋九兮。 他知道宋九兮不喜欢宋府，可若是他不把宋府拿下，那宋九兮身后就没有娘家支持。 指望宋文智肯定是不行的，只有他自己来。 宋九兮沉默了会儿，忽然问：“若是有一天我遭遇了不测，或者我被人关了起来，你会来救我吗？” 宋若羽不假思索地说：“当然会，你是我姐啊，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嘛。” 宋九兮听完，心中忽然舒朗开了。她笑着将这一钱袋银子扔给宋若羽，“自己留着花吧，你姐我现在不缺银子。” 宋若羽抱着钱袋子跟在宋九兮后面，笑呵呵地说：“那姐你要是缺银子了，你就到长乐街西头的吉祥赌坊去拿，账面上的钱你都可以动。” 宋九兮想起来上次她看到宋若羽和祁乐宝勾肩搭背地从赌坊出来，那个赌坊好像就是吉祥赌坊。“这赌坊是你开的？” “祁小公子也占一份，我们的赌坊现在可赚钱了。” 宋若羽还挺聪明的，知道拉着祁乐宝一起下水。祁乐宝的父亲是禁军总督，有这个身份在，没人敢动他们这个赌坊。 “好好干吧，我要是真没钱了，我可得找你要了。” “姐我一定赚很多很多的钱！”宋若羽干劲十足。 回去的路上，宋九兮说：“让人盯着点吉祥赌坊，还有得云楼那边让付辰云不用现身了，该舍了就得舍。” “是。” 方珑明白宋九兮的意思，得云楼不能再留了。 不过损失一个得云楼并不影响什么，红缨暗卫已经在暗中经营了很多产业。 宋九兮回到明府，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段昶：“你家主子有信寄回来吗？” “主子这段时间可能太忙了，信件或许已经在路上了。” “嗯。”宋九兮点了点头。 还有半个月，两月之期就到了。 七霜雪的解药却还差最后一味流银草，而段昶这边也没查到任何消息。 如今唯一知晓的流银草在太后手中，而没有乾坤图，根本换不来流银草。 宋九兮一直紧绷的思绪忽然暂缓下来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她第一次怀疑，她能不能救下燕述白了。 她好像从来没思考过，要是燕述白不在了，她会做什么。 她要去报娘亲的仇，还要将赵鸿钧从太子之位拉下来。也还是要精进武功，教会长安。至于这些做完之后，她应该会去江湖看看吧。 但好像这一切，也没有那么有意思了。 在宋九兮茫然地思考这一切的时候，青姨端了一盘千层酥过来。 “小姐想什么呢，想的这么认真？” “青姨。”宋九兮难得跟个小女孩似的，浑身无力地趴在桌上。“我娘为什么会喜欢上宋文智啊？” 她实在不明白她娘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喜欢上宋文智。 因为在她看来宋文智根本不值得娘亲的喜欢。 青姨噗嗤笑了出来：“小姐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哪有为什么，喜欢的时候根本不会思考为什么喜欢的。” “不会吗？”宋九兮疑惑。 青姨笑着问：“小姐喜欢明将军，有问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吗？” “我没有喜欢他……”宋九兮在青姨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神下，默默地闭上了嘴。 “小姐和将军都是一样的性子，值不值得自己心里有数，就算别人说再多也不管用。小姐既不会因为别人的话不喜欢，也不会因为别人的话就喜欢上了。”.qqxsnew 宋九兮塞了一块千层酥放进了自己嘴里，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心境开朗了起来。 其实她根本不用想那么多，她尽力为燕述白找寻解药。既是为燕述白，也是为自己。 她不想让这份情愫变成遗憾，哪怕最后她并没有救下燕述白，可她也无悔了。 “青姨！”宋九兮给了青姨一个大大的拥抱，笑着问，“你是不是有过喜欢的人？不然这些道理怎么一套接一套的啊。” 青姨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但立马恢复了情绪。 “道理都是胡诌的，信不信就在小姐了。” “青姨说的我当然相信。” 宋九兮在继续查询乾坤图消息的时候，付辰云给她来信，说可以求助七星门的人。 七星门虽是一个江湖门派，却掌握天下消息。如今凌云阁闭阁不出，七星门俨然是天下第一门派了。 而七星门隐藏在京城的分处竟然就在最繁华的东市上。 宋九兮易过容才走了进去，伙计迎上来问：“客官想买什么？” “听说你们这里无所不卖啊，我想买一个消息你们这里有吗？”宋九兮看了一圈，周围摆得都是珠宝首饰，她目光又转向二楼。 伙计笑着说：“只要客官有足够的钱，客官想要什么都有。” 宋九兮扔了一个钱袋扔到他怀里，他掂了掂后，笑着说：“贵客楼上请。” 第162章 燕述白回来了 宋九兮上到二楼，二楼什么物品都没有。只有中间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个木牌。 伙计说：“客官你把你想买的东西写在木牌上。” 宋九兮提笔，顿了一下，并没有写乾坤图，而写的是流银草。 伙计将木牌拿到三楼，没一会儿他就走下来，请宋九兮上去。 宋九兮上了三楼进的是一间雅间，但屋里并没有人。 宋九兮皱了下眉，往里走了两步。忽然耳边响起一阵突兀的风声，宋九兮极速地弯腰躲过一击。 来人持着扇子，扇尖锋利无比，转手又向宋九兮的脖子划过来。 宋九兮冷着眼，踢起一旁的凳子，重重地砸了过去。 来人身法轻盈躲过这一击后，伸手将凳子拿了下来。 男子笑吟吟地说：“明夫人好身手。” 宋九兮眉心一皱，虽然意外她的身份直接被识破了，但她并没有显露出来。“七星门就是如此待客的？” “是在下冒犯了，我听说明夫人武艺很好，所以想跟明夫人过两手，还请明夫人见谅。” 来人着儒衫，手上握着一把风雅的折扇。若不是宋九兮知道他是七星门的人，还以为他只是一个风流客呢。 宋九兮重重冷哼一声，来人忙说：“我叫段牧，七星门副门主见过明夫人。”qqxδnew 宋九兮意外地看向他，这个段牧对她的态度过于客气了。 虽然她顶着一个“明夫人”的名头，但七星门是江湖门派。即使是忌惮燕述白，但她对于七星门来说，也只是一个上门买消息的人。 这个段牧态度太过可疑了。 宋九兮忽然想起什么，问：“段门主我们是不是见过面？或者，你是不是跟踪过我？” 段牧表情一僵，心中顿时懊悔起来。 他为什么手贱想试试夫人的武功，这一下子就暴露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段牧不露声色地笑着，“今天是我和明夫人第一次见面。” “我想想……”宋九兮看着他，慢慢回忆。她重生后被迫替嫁给燕述白，第二日上午她出城接青姨回来的时候，曾经被一个黑衣人追踪过。 当时她不知道跟踪她的人是谁，但今天跟段牧交手，才察觉到了异常。 段牧连忙打断她说：“七星门掌握天下消息，明夫人想知道的流银草我知道在哪里。” “段门主知道在哪里？”宋九兮也没继续问了，因为她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如今只有太后手中藏有一株流银草，这株流银草还是五年前秦家进献的。” 段牧说完宋九兮脸色不变，段牧看着她的脸色说：“明夫人今天来不止是问流银草的吧？” 宋九兮笑着问：“我想问七星门对乾坤图了解多少？” 段牧脸色严肃了下来，他思索了一下才说：“据说乾坤图是一张藏宝图，二十年前前朝皇室在离开皇宫后所绘，里面有前朝无数的财宝。后来前朝人以此图求得了凌云阁的庇护，此图也就被凌云阁收了。要不是凌云阁内斗将此图的消息传了出来，也不会闹到天下皆知。” “凌云阁也成为了众矢之的，可是后来凌云阁内斗太严重，此图被凌云阁弟子偷出了凌云阁，流入到天下当中了。” 段牧看了一眼宋九兮，继续说：“不过后来有人传此图一直在凌云阁阁主的女儿谢江君手里，她离开凌云阁带着此图投靠了如今的大衍赵氏。” 宋九兮知道这不可能，因为若是真的那些人不会连她娘的棺材都不放过。 “可后来又传谢江君根本没将这图进献给大衍赵氏，而随着谢江君身死，这图的消息就不知所踪了。后来甚至还传图在凌云阁弟子余衣手中，已经被交给了北齐皇室。直到最近又有消息称，乾坤图一直在谢江君的手上。” 宋九兮听完后沉默了，许多她之前不解的问题如今也解开了。 为何大衍皇室和北齐的人都在找什么东西，甚至这么多年王管家一直埋伏在宋府里没离开。 宋文智估计也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在谢江君死后再也不提她了，以至于对宋九兮也不待见。 而大衍圣上对娘亲态度异常，估计是觉得娘亲身在大衍，却没有将此图交给大衍。 可这图真的在娘亲手里吗？ “明夫人，如今谢江君已死，所有人都认为这乾坤图在您身上了。” 宋九兮忽然问：“七星门不是能通晓天下是吗？那你们觉得这图在不在我身上？” 段牧试探着问：“明夫人是……没找到乾坤图？” 宋九兮凝视着他，段牧忙收回表情。 宋九兮眼神眯了眯，段牧打开扇子摇了起来。宋九兮盯着他越久，段牧的扇子摇得更快，直到宋九兮站起来了。 “既然七星门不知道乾坤图的下落，那我就告辞了。” 宋九兮说完转身离开，段牧大大松了口气，这时宋九兮又突然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问：“不知道段门主认不认识段昶？” 段牧神色一僵，手中的扇子差点吓掉了。 “不，不认识。”段牧猛地摇头。 “不认识就算了，那算我白问了。”宋九兮笑着离开了七星门。 段牧亲眼看着宋九兮离开，才回到屋里急急转了两圈。 他气得抽了自己一巴掌，段昶早跟他说过夫人不仅武功好，还聪明得很，不能在夫人面前耍小心思。 他今天就是心痒，想试试看，没想到直接被夫人识破了。 这可怎么办，主子那边要怎么交代？ 宋九兮回到明府看到段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夫人是有什么吩咐吗？”段昶笑嘻嘻地凑了过去。 宋九兮勾着唇说：我今天去七星门，见到一个跟你很相像的人。” 段昶：“……” 段牧这个蠢货，等着主子回来扒了他的皮吧。 段昶嘿嘿笑着：“夫人说的是谁啊，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他话还没说完，方珑忽然一脸凝重地跑了进来。 “主子，明将军回来了！” 段昶惊呼：“什么？主子这个时候怎么会回来？” 方珑说：“明将军是被人抬回来的，已经到城门口了。” 宋九兮重重一掐自己的手心，然后拿上三重雪，大步往外走。 第163章 燕述白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宋九兮到城门口的时候，却听说燕述白已经被圣驾接进了宫里。 而且据说燕述白是昏着回来的，被人抬着才进了宫里。 段昶着急地说：“主子这是怎么了？没到两个月啊，这个时候回来……是不是身体……” 段昶不敢说，但心中担忧更甚。 宋九兮抿着唇，一会儿说：“我们去宫里看看。” 如今七霜雪的解药还差一味药，若是燕述白的身体来不及了…… 但宋九兮他们到宫门口的时候，却不能进去。皇宫无召不得入内，不是他们想进就能进的。 是宋九兮一时紧张的糊涂了。 方珑说：“主子要不我们回去等着，一时半会我们也进不去……” 宋九兮沉默了会儿，点了点头。这时候宫门口却走出来一个嬷嬷，正是太后身边的严嬷嬷。 严嬷嬷走到宋九兮面前，行礼道：“明夫人，奴婢奉太后的命令接明夫人进宫。太后知道如今明将军生死未卜，明夫人肯定很担心。虽然明将军身边一路跟着一个女子贴身照顾，但这个时候有明夫人在身边照顾，相比明将军的身体好得更快。” 段昶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主子身边有别的女人？！” 说完他像是想起什么，立马闭上了嘴。 方珑看向宋九兮，宋九兮神色如常：“劳烦严嬷嬷了，方珑。” 方珑走上去，将一个钱袋子塞到严嬷嬷手里，说：“有劳严嬷嬷了。” 严嬷嬷也没推拒收了下来，段昶支支吾吾的说：“夫人，这肯定是哪里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误会？”宋九兮似笑非笑，“你家主子不管是娶妻还是纳妾，你这个当属下的难道不高兴吗？” “不是不高兴，是怕您……” 段昶到底年纪小，这种话也敢说。要是洛风在这里，不管他家主子做了什么，他一句话风都不会漏出来。 宋九兮没再说什么，跟着严嬷嬷进了宫里。 段昶问旁边的方珑：“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方珑觑着他冷哼一声：“自然是君若无情我便休啊。” 方珑是江湖女子，敢爱敢恨，自然是要为宋九兮打抱不平的。段昶也不敢反驳，他怕他家主子真的做错了事啊。 这么厉害的夫人，以后可找不到啦。 严嬷嬷一路带她进了崇德殿后的偏殿里，圣人和太医都在。宋九兮一进去，圣人看到她就冷哼了一声：“她怎么来了？谁准她进来的？” 严嬷嬷笑着说：“陛下，太后见明夫人担忧心切，所以让奴婢引明夫人进来，近身侍奉明将军。” 圣上扫了宋九兮一眼，没说话了。 宋九兮行了礼后走到床榻边，第一眼先看到了床榻边坐着的正准备给燕述白喂药的一个女子。qqxsnew 女子一身红色骑装，高束着马尾，浑身气势干练果敢，与京城中的闺阁女子是完全不一样的。 宋九兮走近，也没人出声。 秦新雨皱着眉给燕述白喂药，但燕述白昏睡着，喂到嘴边的药全洒了。 她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神情更加担忧。 圣上在一旁看着着急：“这药喂不下去，述白什么时候能醒？” 太医俯首称：“明将军的身体已经被毒全部腐蚀了，即使是用药也只是拖些时日了。” “都是些废物！救不好述白，朕看你们太医院这些庸才的脑袋全部不要了。” “臣等无能，望陛下恕罪。”太医忙跪下谢罪。 圣上一甩袖子，来回走了两步忽然说：“前些日子太子不是说他认识一个道长，炼制的丹药能延绵福寿吗？去，让太子将人带过来。若是能救好述白，朕重重有赏。” 宋九兮眸色微微一闪，没想到白云道长竟是以这样的身份进到了皇宫。 但此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宋九兮走到床榻边，捉起了燕述白的手腕。 “你是谁？”秦新雨皱眉问。 宋九兮没搭理她，而是微微皱起了眉。 燕述白的脉象确实是毒入百骸的现象，但之前罗大夫制出来的药，宋九兮看过。那药能让燕述白的身体保持两个月的生机，而将七霜雪的毒压下。 但如今七霜雪的毒不像是反噬回来的，而像是被人故意激发出来的。 宋九兮眉毛一挑，目光落在脸色苍白昏睡着的燕述白身上。 “你是什么人？”秦新雨脸色冷厉，目光如刀。“你会医？这么多太医在这里都治不好，你难道还能比太医更厉害？” 宋九兮目光淡淡地看向她，旁边的崔公公笑着说：“明夫人这是秦小姐，此次也是秦小姐守住了北地四城，北地才没全失。如今陛下已经将秦小姐封为三等安国将军了。” 秦新雨讶异地问：“你就是明将军的夫人？” 宋九兮点了点头，然后说：“秦将军，药给我吧。” 秦新雨微微皱了皱眉：“明将军这一路都喝不进去药，即使我再怎么喂也没有办法。” 她照顾了燕述白一路，对此还是很清楚的。 秦新雨听说过燕述白娶的妻子，但她也知道这只是一道圣旨，是为了燕述白添喜而已。 顶着明夫人的名头，但实际上燕述白和这个宋九兮，既没有走过三书六礼，又没有同牢合卺。 这夫妻关系实则名存实亡。 在秦新雨看来，燕述白这样的顶天立地的英雄该娶一个足够配得上他的人。 而不是京城里那些娇滴滴的贵小姐，眼前的宋九兮虽然看不上并不是娇柔的人。但在秦新雨看来，没什么区别。 这样拘泥于闺阁，只能在内宅转悠的人，根本配不上燕述白。 宋九兮见秦新雨不动，直接将她手上的药碗拿了过来。秦新雨脸色一沉，她带兵打仗，习惯了别人听从她的命令。宋九兮如此，她只觉得是没规矩。 宋九兮低头闻了闻药碗里的药，这是太医开的药，没有什么问题，属于无功无过。 这药对燕述白的身体没什么好处，但也没什么坏处。 不过喝这药，总比吃白云道长的丹药好。 宋九兮坐到床边，目光看向燕述白，随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手指摸到燕述白的颈后。 秦新雨质问：“你这是在干什么？不懂医术你就别乱动。” 圣上听了这话忙走过来：“宋九兮，你别放肆！” 但宋九兮这时已经收回手了，舀了一勺药，递到燕述白嘴边。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燕述白张开了嘴，这一勺勺的药全喂了下去。 第164章 明将军可能真的纳夫人了 “你做了什么？”秦新雨疑惑地问。 “秦将军不是看见了？”宋九兮笑着说，“其实喂药很简单，人在昏迷的时候虽然没有意识，但嗅觉却是自动开启的。秦将军之后喂药只管将药熬得苦一点，这嗅觉一刺激，明将军便自动能喝下去了。” 秦新雨觉得宋九兮在胡说八道，但她又不知道刚才燕述白是怎么喝下药的。 宋九兮转身对圣上说：“陛下，明将军昏迷着，臣妇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臣妇不如回府里拿点明将军贴身的衣物来。” 圣上本就不喜宋九兮，自然准了宋九兮的请求。 秦新雨看了宋九兮离开的背影，心中冷笑一声。 果然宋九兮这样的人一见燕述白病入膏肓，就忙不迭地去找自己的退路了。 而她会留在燕述白身边，即使燕述白身中剧毒，她也不会放弃他的。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只有她这样才配站在燕述白身边。 宋九兮出了宫门，方珑迎了上来。 宋九兮说：“回府吧。” 段昶抓耳挠腮想问点什么，最后还是宋九兮笑着说：“放心吧，你家主子没事，如今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你要是担心他，还不如担心之后新夫人上门，该怎么讨好呢。” 段昶一下子傻了。 这是没事吗？ 这是出大事了！ 段昶慌张地跟上宋九兮，这会儿他就在想洛风怎么不在。洛风要是在的话，还能给他出出主意。 他家主子到底在干什么？好端端怎么多出来一个女人啊！ 宋九兮回到明府一切照常，之前急切寻找乾坤图，这会儿她却不急了。 她照旧看医术，练武，还有教长安。 秋猎回来后长安不仅开始学武，也开始读书了。他每日睡不到三个时辰，剩下所有的时间都投在了学习上。 这股子疯劲，连带着明府里其他人也不敢偷懒了。 燕述白回京的第二天，满京城就传出秦家大小姐一路护送明将军进京，如今还不离不弃守在床榻边的流言，据说连圣人都被感动了。 而这位秦小姐巾帼不让须眉，同一般女子不一样。不仅在北地力挽狂澜，守住余下四城，而且还配合明将军，一路收复失去的六城。 纵然秦将军没守住北地六城，但秦将军的女儿却为父守住了。 如今安国将军的风头一时无两，她对燕述白的情谊更是满城称赞。端的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明府对这些传言不顾不问，不是他们真的不问，是他们也不知道外面怎么传成这样了。 而且如今燕述白在皇宫里，宋九兮自从那日去了皇宫，再也没进过宫了。 如今连明府都有谣言，明将军可能真的纳夫人了。 至于是正夫人，还是侧夫人，大家都不敢说。 三品安国将军真的要嫁给燕述白，那也不能是侧夫人啊。 青姨忧虑地看着宋九兮，宋九兮却面色如常，照旧看她的医书。 连宋若羽和永嘉听了外面的风言风语都忍不住跑了过来，永嘉问：“九兮，外面那些人传的不会是真的吧？” 宋若羽气呼呼地说：“姐你跟我回家吧，再不待在这里受气了。” “果然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永嘉总结。 宋若羽抬头看向她，永嘉顿了一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还小，还算不得是男人。” 宋若羽皱起脸，他并没有被安慰到。 宋九兮笑着说：“中午都在这吃饭吧，我来让厨房多准备一些菜。你们有什么想吃的？” “你还吃得下去？”永嘉哼了一声。 宋九兮说：“一日三餐怎么样都得吃的，你们不饿，我还饿了呢。” 永嘉和宋若羽留下来吃饭，府里的厨房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他们几个人在也不讲究规矩，将长安和青姨都叫了过来。 永嘉一边吃，一边说：“秋猎后我回去，我娘发了大火，一直在暗中对付常国公府。我现在才知道，惹谁生气，也不要惹我娘生气。” 宋九兮说：“长公主平时脾气好，但也不代表她是好惹的。这次常慎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仅长公主饶不了他，萧贵妃估计也饶不了他。” “是的啊，不过我听我娘说，圣上有意给三公主和常慎晖赐婚。” 宋九兮并不意外，三公主的清白已失，圣上绝不会让她给皇室蒙羞的。将她尽快嫁出去，嫁给常慎晖是唯一的选择。 永嘉这时小声说：“我娘说让我们将此事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剩下的她会处理。” “嗯。”宋九兮点头，长公主是个聪明人。即使常慎晖娶了三公主，她也不会放过他的。qqxδnew 宋若羽这时忽然惊讶地说：“长安你怎么吃这么多？” 宋九兮和永嘉看过去，长安已经吃第三碗饭了。 青姨笑着道：“长安少爷练武在，体力消耗大，当然得多吃点补回来。” “不是，”宋若羽看着长安，问，“他怎么长这么高了？” 宋若羽刚见到长安的时候，长安瘦得跟豆芽一样，跟他也就差不多高，如今都快超出他半个头了。 宋九兮说：“他本来就比你大两岁，之前只不过是因为吃不饱，所以才没长个子。现在他比你高有什么奇怪的？” 宋若羽瘪了瘪嘴，心里不好受。 他现在成了最矮的了，本来他就打不过长安，以后更不可能打得过了。 青姨笑着给宋若羽夹了一个鸡腿，“少爷多吃点，以后也能多长点个啊。” 青姨这么一说，宋若羽更沮丧了，愤愤地咬了一大口鸡肉。 这时明府的大门忽然被敲响了，浮翠走进来说：“夫人，安国将军求见。” “安国将军谁……是她！她来干什么？”永嘉本来还在想是谁，这会儿猛地反应过来了。 看着其他人担忧的脸色，宋九兮笑着说：“你们继续吃，我去看看。” “我也去。”长安拿起背后的短剑。 “我也去。”宋若羽跟着说。 永嘉也站了起来：“我也……” “明府里这么热闹？”永嘉的声音忽然被人打断，秦新雨直接走了过来。念巧在身后为难地摆手，表示不是她带来的。 秦新雨扫了一圈，冷声问：“府里的主子都还在宫里昏迷不醒，你们还能在这里吃得下去？” 第165章 朕决定为她和述白赐婚 永嘉立马冷哼一声：“这是哪里跑来的狗，跑到别人家门口来吠了。” 跟在秦新雨后的崔公公听了这话，额头冷汗都下来了，赶紧解释说：“永嘉公主，这是安国将军。” “哦，原来是安国将军。怎么，明府什么时候要外人来做主了？” 秦新雨冷哼一声：“明将军治下严明，却没想到这明府内却被人管成这副松散的模样。” 宋九兮淡淡地问：“要是换成秦将军，秦将军当如何管？” “自然是严加管教，上行下效。主子就得有主子的模样，下人就要做好下人的本份。” 宋九兮笑了一下，眼神倏地冷了下来。“秦将军什么时候进府了，再来管府里的事吧。否则秦将军以什么身份来管？” “哼。”秦新雨冷哼一声，“你以为我要跟你争这些？你把内宅当作你的天地，但我的天地在战场里。女子也当得马革裹尸还，而不是在内宅里耍些肮脏手段。” 宋九兮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如果秦新雨不是这副其他女子都比不上她的姿态，宋九兮可能还会敬重她几分。 毕竟女子有胆气上战场的人不多，就像她娘一样，能守卫一方，保护得住百姓的人更少。 但在秦新雨的眼里，只有她堪为女子表率，而其他女子都是一样的软弱无能。 可她不知道，若是有机会，这些女子做的不会比她差。即使是被重重规矩束缚，闺阁中的女子也在尽力做好自身。 她们在有限的地方，极力为自身争取最大的利益。若是换了一个战场，谁能说她们不会做的更好。 崔公公左右看看，这都不是他能得罪的。他赶紧说：“明夫人，陛下有旨，请您进宫。” 宋九兮说：“好，容我换身衣服就来。” 宋九兮进去换衣服去了，永嘉招呼其他人继续吃饭、故意晾着秦新雨。 秦新雨也不在意，在她眼里跟内宅女子根本没必要打交道。 等宋九兮出来了，她忽然问：“我听说你也会武？” 宋九兮看向崔公公：“崔公公，走吧。” 崔公公“哎”了一声，忙躬身引路。秦新雨却突然拔出了自己的配剑，直直朝宋九兮刺来。 宋九兮脖子往后一昂，正当她忍不住要出手时，秦新雨的剑忽然被震开了。 长安挡在她面前，说：“想和我师父动手，先打得过我吧。” 虽然刚才那一下秦新雨没用全力，但也不至于被一个小孩给挡开了。 她皱着眉冷着眼看着长安，长安抬手说：“请赐教。” 说完，他的短剑就刺了出去。 永嘉凑到宋九兮身边问：“你徒弟能不能打过啊？” 宋九兮摇了摇头。 永嘉叹了口气：“就算她打得过长安，她也没什么好炫耀的。她多大，长安多大，欺负一个小孩子也不嫌弃丢脸。” 宋若羽在一旁喊：“长安加油。” 长安的招式更灵动，而秦新雨是从战场上杀下来的，一招一式都带着杀伐气。 长安从她手里过了三十招后，渐渐力有不怠了。 在第三十六招时，秦新雨的剑尖往长安的手腕挑去。宋九兮拿过一旁的杯子，直直地扔了出去。 秦新雨紧急避开，杯子在他们俩中间砸下，溅起一地碎片。 “我们认输。”宋九兮说，然后将长安拉了回来。 长安拿着自己的短剑，神情很是沮丧。 宋九兮说；“长安，再过两年你就能打过她了。 永嘉也在一旁安慰：““毕竟她比你大了八岁嘛，仗着年纪大，赢了就赢了呗，反正丢脸的又不是我们。” 宋九兮没忍住笑了出来，永嘉这张嘴想损人的时候，真的是一点都不留余地。 “你！”秦新雨暴怒，捏着剑柄似乎下一刻就要动手。 宋九兮静静地看着她，若是她在这里再动手，宋九兮不介意将她打出明府。 崔公公忙说：“明夫人，秦将军，陛下还等着呢。” “走吧。”宋九兮笑着道。 秦新雨大概是故意要来看看明府如何，不然不会跟着崔公公过来。 宋九兮和秦新雨一路上未说话，进了宫后，秦新雨忽然在旁说：“宋九兮，明将军经历的事不是你这种待在安逸的京城，没体验过战火残酷的人能看到的，如果你聪明，你知道该如何取舍。” 宋九兮微微挑了下眉，脸色平静。 但她心中却憋起了一团怒火，却是 对着燕述白。这些事情都是燕述白惹出来的，不然她也不会平白被人盯上了。 但她忘了，若她不在乎，管她秦新雨是谁，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可如今她被撩起了怒火，全因在乎。 所以会生气。 进了崇德殿里，宋九兮和秦新雨跪下行礼，圣上对秦新雨说：“秦爱卿请起，太医说述白这两天就能醒了，还多亏秦爱卿悉心照顾。”仟仟尛哾 “真的？”秦新雨脸上一喜，忙说，“臣想去看看明将军。” “去吧。”圣上笑着说。 等秦新雨离开后，圣上收了笑脸，似乎没看见宋九兮还跪在地上一般，转身走进了内殿。 内殿里就是燕述白躺着的地方，宋九兮垂着头，静默不言。 等了会儿，她身后有急匆匆的脚步传来，来人走到她身边顿了一下。 宋九兮掀起眼，看到白云道长的身影。 白云道长却像是不认识她一样，快步走了进去。 宋九兮眉眼却沉了下来，白云道长因为燕大夫人一直不喜燕述白，这时候难道他会真心救燕述白吗？ 而白云道长一旦得了重用，赵鸿钧又重新将圣心笼了回去。如今朝堂上，赵鸿钧已经收敛了很多锋芒，有张策和白云道长相助，赵鸿钧的势力会越发稳固。 正在宋九兮胡思乱想的时候，圣上从内殿里又走了出来。 圣上走到宋九兮面前，明黄的衣角垂落在宋九兮面前，彰显着皇家威仪。 “宋九兮。” 宋九兮弯腰道：“臣妇在。” “秦将军一路照顾述白，不畏艰辛，不离不弃，此情可歌可泣。朕决定为她和述白赐婚，你觉得怎么样？” 第166章 娘子是要抛弃为夫吗 宋九兮心中一紧，指甲深陷于掌心之中。 在秦新雨那句话后，她就有了预感。但当预感成了事实，她也无法安然接受。 “宋九兮，你不同意？”圣威压下，崇德殿里鸦雀无声。 “臣妇……”宋九兮垂下眼，掩下所有情绪。“圣上的旨意臣妇不敢置喙。” “凉你也不敢。”圣上重哼一声，“秦将军为秦家孤女，她父兄都已为北地捐躯了，而她自己也决定镇守北地了。如今她与述白同在北地抗敌，内外相助，堪配为佳侣。” “你之前与述白的婚事虽是朕示意，但述白当时昏迷不醒，你们一没敬告天地，二没叩拜父母，这等婚事也不算。不过凉你也照顾述白一段时间，留在述白身边当个侧夫人也好。” 宋九兮满口血腥气，圣意如此她要是反对，那就是抗旨。 但要她宋九兮去给人做小，她又绝不会愿意。 即使这个人是燕述白。 “陛下说得对。”宋九兮想通后有些话就好说了，“民女与明将军之间的婚事确实不能算数……” “怎么不算，娘子是要抛弃为夫吗？”一道委屈至极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宋九兮抬起头，燕述白从内殿里走了出来。 他脸色还白着，身上只着了一身中衣，秦新雨拿着外衫跟在他后面，听到这句话怔住了。 圣上看了忙呵斥，但语气里却夹杂着浓浓的关心。“你身体还没好，还不快回去躺着。” 燕述白低咳了一声，走到宋九兮身边，掀袍跪下说：“陛下，我要是再不出来，我娘子就没了。” 圣上不满地看着他：“你身体还没好，你折腾什么？” “陛下，臣身体好不好都不重要，但臣的娘子要是没了，那可是大事。” 圣上怒斥：“你胡说什么？还不起来！” 燕述白不动，伸手去握宋九兮的手腕。宋九兮甩了一下，燕述白又抓了过来。 “明大人哎，您快起来吧，地上凉，您这样不是让陛下担心吗？”崔公公看着圣上的脸色忙出声劝，但燕述不死根本不为所动。 崔公公看向圣上，圣上怒声说：“都起来吧。” 燕述白站起来又将宋九兮拉了起来，他死死扣着宋九兮的手腕，宋九兮想甩开都甩不掉。 “陛下，臣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了，如今臣夫人来接臣回家，臣就告退了。” “慢着。”圣上沉着脸看着燕述白，随后又看向宋九兮。“刚才朕跟宋九兮说过了，朕会给你和秦将军赐婚，而宋九兮她也甘愿为你的侧夫人。” 燕述白眼皮掀起，目光微冷。“陛下，这是臣的夫人，从来没什么侧夫人。” “燕述白！”圣上重重一拍桌子，所有人都惊的跪了下来。 燕述白这才慢悠悠拉着宋九兮又重新跪下，圣上大呵：“这是圣旨，你想抗旨不成？！” 燕述白淡淡地说：“臣既然没几日可活了，那抗旨便抗旨吧。” “你！”圣上大怒，却拿他没办法。 若是其他皇子定要治一个忤逆的罪名，但对于燕述白，圣上一直心软，甚至不舍得呵斥。 “秦将军女中豪杰，上阵杀敌，样样不输男子，她哪比不上这个宋九兮？”圣上指着宋九兮问，“她也只不过是朕赐婚给你的，朕再赐一次婚又如何？” “臣多谢陛下当初给臣和夫人赐婚，若不是陛下，臣也无法寻到这么好的娘子。至于陛下所说，臣娘子当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她不用与任何人比。在臣心里，九兮一直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宋九兮心口重重一跳，本来冷静的心绪一下子乱了起来。 燕述白从来没这么认真说过这样的话，即使临行前也是用逗她玩的语气，要一个护身符。 他总是用漫不经心，或者看似随意的话说着撩拨的话语，宋九兮甚至都不知道他哪些话是真的，哪些话是玩笑话。 而她也是在燕述白繁复的玩笑话中，渐渐放开了自己的心。 而如今燕述白的话像是一根安定的针沉在了她的心湖里，之前的委屈愤怒固然还在，但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你要是喜欢她，她依旧是你的侧夫人，这不影响你娶秦……” 燕述白出声打断：“陛下，臣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守着一个人，若是臣能活下来，能守着夫人，那便是最大的幸运。” “燕述白。”秦新雨走到他面前，眼眶通红，目光死死地盯着燕述白。“她不过是先遇见了你而已，她既没陪你看过北地的长河落日，又没陪你并肩战斗过，你只是一时喜欢她而已，这样的喜欢能持续多久？” 对了，宋九兮不过是幸运而已。 喜欢应该是两个人的灵魂相吸，品性相投，志向一致。 只有她是能陪燕述白一生的人，也只有她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是啊，述白，你都没好好了解过秦将军，怎能说如此绝情的话。秦将军一路陪着你，照顾你，如此痴情重意，你怎么能辜负？“圣上说。 “臣……咳咳……”燕述白忽然弯腰咳了起来，圣上立马站起来，喊：“太医呢，还有白云道长，快来救人！” 宋九兮探向他的脉息，就见燕述白偷偷冲她眨了眨眼。 宋九兮无语，燕述白说：“娘子我想回家了，娘子是来接我回去的吧？” 宋九兮没好气地说：“你如今身体这样，还能回去吗？” “当然能。”燕述白弯着眼笑着说。 燕述白坚持要回去，圣上说不过他，他只要一说话就不断咳嗽，最后都咳出血来了。 圣上准了他回去，但要把太医带着，另外白云道长也得跟着。 最后圣上还说：“秦将军如今在京城没有住处，那就一并住到明府里吧。” 秦新雨沉默了会儿，点了点头。 燕述白全身靠在宋九兮身上，一脸苍白虚弱，全身似乎无力的很。qqxsnew 身后的人想扶着他，他却不愿意，非要靠在宋九兮身上。 “娘子。” 走到马车前，燕述白的手摩挲着宋九兮的手腕内侧，眉眼带笑。 宋九兮准备扶着他上去，却没想到燕述白根本不动。 燕述白好整以暇地说：“以前我身体不好，娘子可都是抱着我上去的。” 宋九兮：“……” 其他人：“……” 第167章 燕述白好像变了一个人 宋九兮瞥了他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以前她以为燕述白的双腿不能走路，这才会抱他。 不知道一个男的，为什么会以被女子抱而为荣。燕述白能丢得起这个脸，她丢不起。 秦新雨看着宋九兮不管燕述白，独自上了马车，她不赞同地皱起了眉。燕述白身上有伤，宋九兮身为燕述白如今的夫人，不说多照顾点，竟然连这点小事也不愿意帮忙。 她走到燕述白身边说：“明将军，臣扶你吧。” “不用。”燕述白的神色淡了下来，他自己掀袍上了马车。 秦新雨脸色很不好看，但只一瞬她就想明白了。日久见人心，燕述白只是如今不够了解她而已。 秦新雨跟着上了马车后，发现燕述白抓着宋九兮的手，宋九兮烦躁地想推开他，却被他死死地扣在手心里。 秦新雨觉得刺眼得很，而且自从回到京城，燕述白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在北地战场上燕述白坚毅果断，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他的剑指到什么地方，手下的兵就得打到什么地方。 即使平时对他的下属们，他能笑着说两句。但在北地那样的场景中，每一天都在战火中争夺更多的生命。 秦新雨看到的更多是燕述白冷着脸，发号施令的样子。就是平常私下里，燕述白也神色淡淡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疏离。 可在宋九兮面前的燕述白，身体会格外的放松，眼神也一直盯在宋九兮身上。 燕述白当好像马车里没有旁人似的，旁若无人地不断捏着宋九兮的手指把玩着。 宋九兮靠在旁边假寐，并不想理他。 燕述白还没说他为什么提前回来，又为什么装病的事呢。 再说了他弄这一出，招惹出一个秦新雨回来，她都还没跟他算账。 “娘子，前段时间秋猎你是不是受伤了？现在伤好了吗？一会让太医让你再看看。” 宋九兮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消息挺灵通啊，秋猎刚过去，你就收到消息了？” 燕述白脸上笑意不变：“段昶来信说的。” 宋九兮冷哼一声，没计较他找的借口。 “停一下。”马车行驶没一会儿，燕述白忽然叫停了。 宋九兮偏头看向他，秦新雨担忧地问：“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了吗？” 燕述白说：“前面是福记点心铺子，段昶。” 他一声喊段昶就落在了马车旁边，段昶笑嘻嘻地说：“属下马上给主子买来。” “段昶。”宋九兮叫住了他，段昶又跑了回来，“夫人有什么吩咐？” 宋九兮笑着说：“你再去买点蜜饯，越甜越好。” 段昶看向燕述白，随后点了点头后跑开了。 燕述白笑着道：“娘子对我真好。” 宋九兮似笑非笑：“夫君放心，为了照顾你的身体，这段时间的药我一定“亲自”熬。保证分量足够，不过就是会苦一点。但我给你买了蜜饯啊，一点不会让你苦到的。” 燕述白眉心一跳，嘴角扯起一个笑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宋九兮淡笑不语，等到了明府，永嘉和宋若羽他们都还没走。 永嘉上下扫了燕述白一眼问：“听说你被抬着回来的？怎么现在看还活蹦乱跳的？” “让永嘉公主失望了，我好得很。” 燕述白越过她走进了屋里，这明府跟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应该说也不一样了。那时候刚搬进来这里面也没什么人气，这就是一座空院子。 但如今这宅子里有了人，有了他心心念念的人，这座院子才成了一个家。 永嘉瞥了燕述白一眼，随后看到后面跟进来的秦新雨。她忙把宋九兮拉到一边，问：“她怎么又跟来了？” “哦，圣上想给她和燕述白赐婚，所以她来……是培养感情的吧。” 永嘉瞪着她，一副“你跟我开玩笑”的表情。 宋九兮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圣上要赐婚，我又拦不住，我有什么办法。” “那燕述白就同意了？” “他没同意。”宋九兮摇头，目光看向屋子里的燕述白，燕述白叫住了长安，正跟他说着什么。宋九兮淡淡地道：“但圣上要是执意如此，那便如此吧。” “这是什么话，你就让给她了？”永嘉不可置信，这不像是宋九兮的性格啊。 “让不让不在于我怎么做，而且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时间在这上面耽误时间。”宋九兮笑着，眸底是永嘉看不懂的一种通透。“况且有些事情不是我一人坚持就能有的。” 而且问题不是出在秦新雨身上，而是在她和燕述白身上。 得一人心易，但想凭借着这颗心走下去却很难。 朝廷局势之下，无论是主动还是被迫，她和燕述白都会面临很多选择。 比如这一次。 不过燕述白选择了她，这点让宋九兮意外又不意外，好像她心里其实知道燕述白会这么选。 看着永嘉依旧担心的眼神，宋九兮笑说：“你担心我干什么？我难得还能被人给欺负了？” “那倒是。”永嘉想了想点了点头。 宋九兮让浮翠腾出院子将秦新雨还有太医和白云道长安置住下，另外圣上赏赐的这么多补品药材也要放置好。m.qqxsnew 段昶买回来的点心，宋九兮打开看了都是她爱吃的。 她边吃点心，边听燕述白跟长安说话。“你根骨很好，怪不得你师父会收你为徒。师公我其他没什么能给你的，你要是想多锻炼锻炼武艺，你就来枭衣卫军营。” 长安眼睛一亮，枭衣卫军营那是外人根本进不去的地方。若是他能进去跟枭衣卫的人请教两招，那他的武艺就能快速提高了。 长安看向宋九兮，宋九兮说：“你想去便去，不用问我。” “我想去。”长安说完忽然又冷静了下来，他严肃地说，“但前提是你还是我师公，若不是了，那我会带师父离开。” 燕述白微微敛起眼，长安有些害怕，但还是倔强地挺着背。 半晌后燕述白说：“只要你不被逐出师门，我永远是你师公。” 长安松了一口气，等他出了屋门后，宋若羽一把将他拉到旁边。 宋若羽说：“我以为你被他给的好处收买了呢，没想到你还有点良心。” “不会，师父才是最重要的。” 宋若羽第一次看长安有点顺眼，伸手捶了捶他的肩膀。“看你这么护着我姐的份上，我认你这个兄弟了。” 第168章 只是抱一抱 宋九兮自己连吃了三块点心，燕述白端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边。 宋九兮没出声，端起茶喝了两口，等她放下时，燕述白适时地塞了一块点心进她嘴里。 宋九兮微微瞪了他一眼，燕述白笑着说：“娘子，你之前送我的护身符还有吗？” 宋九兮差点呛到了，磨了磨牙问：“你还想要？” 燕述白笑意盈盈地盯着她，桃花眼弯着：“有娘子的护身符在，这一个多月，我连一次伤都没受。所以我想要朝娘子再讨一个护身符。” “没有了。”宋九兮又端起茶喝了两口，掩饰自己脸上的不自然。 燕述白的直白有时候让她都愣上一愣，甚至招架不住。 “娘子真小气。”燕述白说。“不要钱的护身符为什么不能给？” “我就是小气。”宋九兮说。 “那换一个，护身符没有，一个抱抱可以有吧？” “什么？”宋九兮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下一嗑燕述白拽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扯进自己怀里。 “娘子受委屈了。”燕述白揽住宋九兮的细腰，脸颊贴在她脖子边，叹了口气。 宋九兮僵了僵，一阵阵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脖子上，让她全身都热了起来。 “以后没有人能逼你，你是我的夫人，我的娘子，独一无二的小姑娘，谁都不能取代。” “燕述白，你，松开。”宋九兮被燕述白抱着，脑子越来越热。 鼻息间是燕述白身上淡淡的草药味，还有他身上温热的体温。 这一切都让宋九兮陌生，她的脸颊越来越烫。若是其他事情，不管是武功还是谋算，她都能跟燕述白过上两手。 但一旦到了男女之事上，她就被燕述白拿住了。 她既没办法像燕述白这样游刃有余，又没办法冷静地思考。她甚至都忘了，她可以用武功将燕述白震开。 “娘子，秦新雨的事你放心，我来处理。” “恩……”宋九兮勉强听清楚燕述白在说什么。 燕述白从来没觉得宋九兮有这么乖过，他一时得意忘形，手指抽开了宋九兮腰侧的系带。 “小姐，你之前晒在院子里的草药放哪……”青姨进来话还没说完就忙闭上了嘴。 宋九兮一下子惊醒过来，忙从燕述白怀里离开。她慌张地说：“放在东小院了。” 青姨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又没说了，她走的时候将屋子的门给带上了。 宋九兮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屋门一直开着，她的脸一下子着了，抬步就要离开。 “娘子。”燕述白拉住她。 宋九兮这次不听他的话了，一把将他的手挥开，但燕述白再一次拉住了她，“娘子出门也得将衣服整理好啊。” “什么衣服……”宋九兮低头就见燕述白正在给她系腰侧的系带。 这带子什么时候解开的？ 宋九兮一把夺过自己的衣带，心中又羞又怒，她抬起一脚就踹在燕述白的腿上。 燕述白嘶了一声，无可奈何地看着宋九兮瞬间闪了出去。 随后他又笑了出来，神情荡着丝丝缕缕的温柔和缱绻。 “明将军。”秦新雨跨进来的时候，看到燕述白脸上的笑一愣。 燕述白受了笑容，淡淡地说：“秦将军有事吗？若是有事请在书房在我，这是我的内宅，不方便待客。” “你非要这样吗？”秦新雨一脸受伤。 “段昶。”燕述白高喊一声。 屋外的段昶飞掠进来，燕述白说：“带秦将军去书房等我。” “好。”段昶八卦地看了一眼秦新雨，看到她眼底的不堪时，他暗暗笑了。 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当他们夫人的，这个秦新雨还是第一个胆子这么大，也不看看以前那些敢追在燕述白身后的人都成什么样了。 从燕述白掌管五万枭衣卫以来，不是没有女子跟在他身后想嫁给他，但燕述白不管对谁都手段冷漠的很，根本不留情面，那些女子受不了自己先哭着跑开了。 如今主子有了夫人了，再不像以前那样了，这才给了秦新雨一两分脸面。 “秦将军。”段昶提高声音唤了一声，“走吧。” 秦新雨脸色难看，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等段昶将秦新雨带到书房后，他又跑了回去。 “主子洛风怎么没回来？” “他还在北地收尾，等北地战事件结束，他得镇守在北地。” “啊？”段昶怔了一下，随后猛然想起什么，急声说，“主子，之前夫人问我认不认识段牧。” 燕述白一怔，随后恼笑着说：“段牧从哪漏了马脚？”.qqxsΠéw “好像是夫人去七星门了，然后回来就……”这事是段牧的错，反正推到段牧身上，不关他的事。 燕述白说：“本来也没想着一直瞒着她，算了，我来跟她说清楚。” 宋九兮回到屋里后，坐在凳子上坐了大半天，她脸上的红意也没消散下去。 她没想到自己在燕述白面前竟然这么不堪一击，只是抱一抱，也没做别的，她便…… 宋九兮捏了捏拳头，脸色羞愤。 好半晌之后，她才绷着脸走出了屋子。但她一出门就看见了青姨，她脸色又立马不自然起来。 青姨笑着问：“小姐，晚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宋九兮说。 “好，我让厨房加一个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对了，姑爷如今是不是还不能吃荤腥的？还是白粥吗？” “我不知道。”宋九兮抿了抿唇，“你去问他自己吧。” 宋九兮急匆匆离开，青姨看着她的背影，一时哭笑不得。 小姐在这上面脸皮也太薄了，就这一点跟以前的红缨将军可太不一样了。 以前将军喜欢宋文智的时候可是主动的很，经常撩的宋文智面红耳赤。 而小姐怎么一点厚脸皮都没遗传上呢，这样以后可得被燕述白死死拿着了。 第169章 邱婷有孕 燕述白到了书房后，秦新雨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 这半个时辰，连个给她泡杯茶的下人都没出现。 秦新雨恼恨这些下人，等她接管了明府，这些不懂规矩的下人她通通要赶出去。 燕述白进来后，才有下人机灵地进来泡了茶。秦新雨说：“明将军在枭衣卫里能治军严明，为何府上却如此松散，这传言出去不是让人笑话？” 燕述白淡淡笑了一声，笑意不达眼底。“这是我的府宅，府里下人如何当然依我娘子满意。” “恕我直言，明将军……” 燕述白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发出重重一声清响。“既然如此，秦将军就不用说了。” 秦新雨皱起了眉，她上前一步，逼问着道：“明将军，我想你明白圣上的意思。虽然你拒绝赐婚，但你我联姻是势在必行的。” “在我这里没有势在必行。” “但你身体里的毒已经没有时间等了，而且不用我说你也明白。此次北地之战，朝廷上有多少阻力，多少人想往北地安插人手进来，他们就等你身死的那一刻。” 燕述白漫不经心地在桌面上敲着手指，对秦新雨的话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秦新雨急声说：“我手里有流银草，如今这是整个大衍乃至北齐最后一株了。我愿意把流银草给你，前提是你我成婚。不仅是因为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而且有你我联姻在，枭衣卫和秦家军才能坚不可摧。” 秦新雨说了半天，燕述白忽然轻笑了一声：“你错了，这些理由在我这里都不叫理由。” 燕述白似笑非笑，神情邪魅倨傲不可一世。“只要有我在一天，他们就别想插手枭衣卫。如今不是你能掌管我的生死，而是你秦家军得依附我枭衣卫。” 秦新雨一时失语，半晌后说：“但你活不了多久了，一旦你死了枭衣卫就会被人生吞活剥了，而你所护着的宋九兮又能帮你什么呢？” 秦新雨越说越激动，心口激荡着更加激动的情绪。 “燕述白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我愿意举秦家军帮你，我也愿意拿出流银草帮你解毒。我才是能和你并肩的人，她宋九兮能在战场上护住你的后背吗？！她能像我一样为你扫除任何障碍吗？” 燕述白定定地看着她，秦新雨一时觉得自己失态了，于是收了脸上激动的表情。 可是她说的没错，一个内宅女子只会让燕述白分心，也无法陪他抵挡京城里的风云，也没有能力抵挡。 但她秦新雨能，她在北地有十万秦家军。只要她和燕述白成了婚，以后这十万大军就是燕述白的后盾。 秦新雨最后说：“如果你非要留下宋九兮，你可以收她为侧夫人。” 燕述白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背对身说：“段昶，送客。” “燕述白你在犹豫什么？你……” 段昶站到秦新雨旁边说：“秦将军，请吧。” 以前这些事可都是洛风来干的，如今洛风不在，他可得帮夫人守好主子身边了。 秦新雨不满地看了段昶一眼，随后看向燕述白的背影。 “燕述白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你不是儿女情长的人，我说的话你应该明白，对谁最有好处。” 秦新雨转身离开，段昶哼哼了两声，随后跑到燕述白身边。 “主子这女的怎么这么不要脸，还说让夫人做侧夫人，我看啊就她都比不上夫人一根手指头。” 段昶说完见燕述白没反应，忙抬头看过去，就见燕述白白着脸捂着胸口。 “主子？！”段昶大惊！“主子你别吓我啊，我，我这就去叫太医来……” “不用。”燕述白叫住他，好半晌才说，“把段牧叫过来，我有事吩咐他。” “可主子你……”段昶话没问完就反应过来，主子的决定不容置疑，他只能赶紧去将段牧叫过来。 而这一边，宋九兮在教长安武功，但她有点心不在焉的。 永嘉和宋若羽都不愿走，于是陪在她旁边，看着长安练剑。 宋若羽看着长安挥着短剑，浑身气势越发冷凌。而且这气势还跟宋九兮越来越像，这让他心里忍不住泛酸。 从前那个小乞丐，如今竟然大变了模样。 “姐，要不你也再教教我两招吧，让我出去的时候也威风威风。” 宋九兮说：“你要是练武，就跟着长安后学。” 宋若羽不满地问：“为什么？” 宋九兮扫了他一眼：“一天十二个时辰，长安能十个时辰都花在练武上，你能花多少时间，又能坚持多久？” 宋若羽一咬牙就想答应自己能，但想到练武的话不到五更天就得起床，他又实在吃不下这个苦。“那我还是努力赚钱吧，有钱我就能雇一个高手了。” 宋若羽想通后，就想开了，于是凑到宋九兮身边说：“姐，你知道邱夫人她，她有孕了。”.qqxsnew 宋九兮惊讶地看着他，旁边的永嘉也八卦地竖起了耳朵。 “我说的是真的，昨日府里还请了大夫，大夫说邱夫人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虽然邱婷的年纪已经三十几了，但这个岁数再孕也是有可能的。 但邱婷自从多年前生下宋晚晚后，再也没有过身孕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却突然有了身孕，不免让人好奇。 宋若羽说：“父亲听了消息又去了邱夫人的院子里，连陈姨娘都冷落了许多。” 宋九兮虽然听着新奇，但实际上她并没有什么想法。 宋府已经跟她没什么关系了，若不是宋若羽今日说这事，她根本关注不到这事。 但这时旁边的青姨忽然说：“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宋若羽问。 青姨坚定地说：“邱婷她不可能有身孕。” 宋九兮他们几个纷纷朝青姨看过去，青姨看了宋若羽一眼，宋若羽立马说：“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我以后可要承袭侯府的，我可不能让别人混淆我侯府血脉。” 在宋若羽眼里，长平侯府早是他的囊中之物了，这时候在冒出来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虽然不影响他的地位，但也是挺让人不舒服的。 宋九兮问：“这里面有什么隐情吗？” 青姨面露难色，犹豫了好一会儿，低声说：“将军在世的时候，让我给邱婷她偷偷服下了一种药，能让她终身不孕的。” 宋九兮讶异地抬起眉：“我娘知道邱婷和宋晚晚的存在？” “将军当然知道，所以才让我配下这样的药，就是为了不让邱婷的肚子再生出其他孩子，免得影响小姐和少爷。” 宋九兮一直以为娘亲不知道邱婷和宋晚晚的存在，所以宋文智才在娘亲离开后，将邱婷抬进了府。 如今青姨这么一说，宋九兮想想也不奇怪娘亲的做法。 若是她也会这么做，那既然如此，邱婷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第170章 我要你自觉离开燕述白 “将军临走的时候知道，宋文智肯定会将邱婷和宋晚晚接进府的。但若邱婷进了府，小姐和少爷也能安全一点，所以并没有弄死邱婷和宋晚晚这两人。” “啊？”宋若羽不明白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安全一点？有他们在我们从小没少受苦。” 他从小被寄在邱婷名下，虽然养在祖母身边，但却要喊邱婷为母亲。 宋若羽从小就会审时度势，知道怎样对自己才最有利，所以对邱婷和宋晚晚也是能讨好就讨好。 他确实没受什么苦，但他倔强的姐姐从小没少跟邱婷她们对着干，于是受的搓磨可就多了。 这怎么能说更安全一点呢？ 明明是更受苦一点。 宋若羽不明白，宋九兮却很明白。当时各方人马都盯着宋府，想找出乾坤图。而她娘这个时候眼看身体快不行了，也无法护着这一双儿女了，何不如让邱婷进府。 邱婷进了府，只会将宋九兮和宋若羽这对姐弟掩盖在宋府里。 娘亲也是想表明她根本没留下任何东西，否则自己的这一双儿女也不会受人这么搓磨。 娘亲的这一做法是对的，最起码直到她嫁给燕述白之前，都没人想起来当年的红缨将军还有一对儿女。 这一世宋九兮锋芒毕露，行事丝毫不遮掩，那些人又找了上来。 若是像上一世那样，或者像娘亲期待的那样，过一世安稳的普通日子，也许那些人也注意不到她。 但宋九兮从来不是会往回看的人，事实已经如此，宋九兮只会继续走下去。 “那邱婷就是没有怀孕？”宋九兮笑了一下，拍了拍宋若羽的肩膀，开玩笑地说，“放心吧，你这个侯府世子没人跟你抢。” “那她没身孕为何要说自己有身孕了？”宋若羽很不明白。 宋九兮笑了，宋文智之前身边只有邱婷一个，府上也没有争风吃醋的伎俩，加上宋若羽还小不懂内宅这些招数也正常。 “你还小。”永嘉好整以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以后娶妻你就知道的。” “我不小了。”宋若羽抓狂，他不信就他一个人不明白。他趁着长安歇息的功夫将他拉过来问了长安一遍。 他想着长安这个呆子肯定不知道，于是洋洋得意地说：“又不是我一个人不知道，这还有一个不也不知道？” 长安茫然地看了看宋若羽，又看看宋九兮。“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人不是为了争宠吗？假装有孕不是最常见的伎俩，要不了多长时间，她这肚子里的孩子就会掉了。” 宋若羽惊愕地瞪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我父亲后宅那些姨娘都是这样做的。” 长安和宋若羽不一样，李家后宅内院有很多人。虽然长安以前不懂，但如今随着针灸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些事他想一想就明白了。 “女人真可怕，我以后绝对不要娶妻。”宋若羽悻悻地说。 长安也一脸赞同：“我也不想娶妻，我只想练好武功。” 永嘉在他们俩额头一人敲了一下：“你们两个当着我们的面说女人真可怕，看样子你们是胆子肥了啊。” 宋若羽忙求饶：“啊，别永嘉姐姐，我错了。” 长安不好意思地抿着唇，看向宋九兮。 宋九兮笑着看着他们，也不出声，任永嘉对他们又是敲脑袋又是扭耳朵。 宋若羽会讨乖卖巧的，但长安是个实心的，老实站着也不动。 宋若羽一把将长安拉走了，挥着手说：“永嘉姐姐我们错了，那啥，我陪长安练武去了。” “哼。”永嘉笑了一声。 宋若羽手臂趴上长安的肩膀，小声嘀咕：“你怎么这么老实，挨打还不躲？” “为什么要躲？不是我们说错了吗？” 宋若羽瞪着他，他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大傻子。 长安说：“我要练武了，你别挡着。” “好好，你练武你练武。”宋若羽躲在一旁去，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又跑到长安面前说，“你以后成了很厉害的大侠了，那我花钱雇你，你来保护我可行？” “我练好武功，以后是要保护师父的。” “知道知道，你顺便保护一下我嘛，我给你银子啊。我有很多很多的银子，你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 长安不明白宋若羽有了银子有什么骄傲的，以前李家是皇商，银子多得数不可胜数，他也不稀罕。仟仟尛哾 但他为了不让宋若羽来烦他，他点了点头。 宋若羽正高兴地趴在他肩膀上，跟他称兄道弟，这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人走了过来。 “你进来干什么？”宋若羽立马站直了身体问。 秦新雨没搭理他，而是看向亭子里的宋九兮。 她被燕述白赶出来后，觉得心中很是意难平。在她看来燕述白此举根本是好歹不分，摆在眼前的利益不看，却去计较一点儿女情长。 而且她都已经答应燕述白，允许他将宋九兮封为侧夫人了，燕述白竟然还不知好歹。 她心中生了怒气，又夹杂着不甘，于是就走到这练武场来了。 她看到宋九兮后，忽然想明白了。 燕述白不顾生死利益，又不顾北地和朝廷之间的局势，她可以从宋九兮入手。 宋九兮但凡有一点喜欢燕述白，都不能只顾着自己一己之私。 秦新雨走到凉亭里，宋九兮淡淡道：“秦将军。” “我来找你是有事要商。”说完她看向永嘉，永嘉哼了一声，“九兮没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还是说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所以我才不能听。” 秦新雨冷声说：“永嘉公主，这是明府的事，你一个外人不方便插手的吧？” “安国将军好大的口气，你不也是外人，怎么你就能在这里大放厥词了？” 秦新雨淡淡地说：“我很快就不是了。” “你……本公主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厚脸皮的。”永嘉气笑了。 宋九兮倒了一杯水给永嘉，示意她别生气，然后她看向秦新雨：“秦将军有什么不妨直说，就像永嘉公主说的，我没什么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好，这话是你说的。”秦新雨冷哼一声，“我要你自觉离开燕述白，这明府女主人一位你不适合。” 第171章 那就是皇室丑闻 宋九兮静静地看着秦新雨，像秦新雨自己说的，她看不上内宅女子的手段。 但她如今跑到宋九兮面前，逼着她放弃明府女主人之位，这种行径与内宅女子有何区别。 秦新雨若是有办法，直接请来圣旨，或者让燕述白来跟她说这样事。 但她如今自己亲自来了，而且还用这种居高临下，仿佛施舍一般的语气，这就让宋九兮不明白了。 她轻笑了一声，说：“看来你在燕述白那里是碰了壁了，所以才又从我这里入手。” 秦新雨恼怒，冷声说：“你一直在内院待着，可能不明白如今的朝廷局势。我手中有流银草，我能救下燕述白。而且他与我在一起，枭衣卫和秦家军联合，朝廷中其他人再不敢对他动手。”仟仟尛哾 “但你不行，你霸占着他，只会让燕述白陷入到更危险的境地。但凡你有一点在乎燕述白，你都不能这么自私不顾他的安全。” 宋九兮笑得更狠了，弯起唇说：“对啊，你说得这么有道理，怎么燕述白不听呢？” “宋九兮你在得意什么？燕述白只不过一时没想通，等他想通了，他就会明白谁才是他应该选择的人。” 宋九兮收了笑容，眼神清冷冷地看着她。“你喜欢燕述白？” 秦新雨脸上的羞意一闪而过，她愤怒地说：“这跟我和你说的事没有关系！” “你若喜欢他，但你拿着他的性命和安全在威胁他？这是你的喜欢？” “宋九兮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儿女情长之人。”被宋九兮揭穿之后，秦新雨非但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说，“我是喜欢他，明将军英明神武，我喜欢他很正常。但我更多的是为了北地的安稳，更是为了朝堂的安稳。” 秦新雨说得掷地有声，大义凛然，但她忽略了一点，燕述白需不需要如此？ 很明显依燕述白的性子，最不喜受人威胁，更别说这人拿着大义凛然的理由逼他就范。 宋九兮就更不喜欢受人威胁了，她和燕述白都是宁愿鱼死网破都不愿受人挟制的人。 秦新雨所说的，若是换了其他人，很可能就依了。 但不管是燕述白还是宋九兮，都不是能被几句话就能威胁的人。 宋九兮问：“秦将军，这话在燕述白面前也说了吧？” 秦新雨冷着脸，没说话。 “既然你说过了，想必燕述白也没答应，否则你不会在我面前再说一遍。秦将军是驰骋沙场的人，自然跟我们这些“内宅女子”不同，这种逼迫别人夫人下堂的事，是干不出来的。” 永嘉在一旁没忍住插了一嘴：“她怎么干不出来，这不是就来找你了吗？九兮你就是太心善了，这种人都登堂入室了，你还把她当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看。其实她跟内宅里争风吃醋，抢人男人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是吗？”宋九兮无辜地看向秦新雨，“秦将军不会如此吧？夫君要抬谁，也不是我一个内宅女子能说得了话的啊。” 宋九兮佯装无奈地说：“秦将军要是心急想进府，只要夫君纳了你，妾当然二话不说给秦将军让位。” “你！”秦新雨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生生被气的。 就像她说的，她不屑内宅女子的手段。但真当她面对内宅女子时，她这样的能被那些女子吞得她渣都不剩。 “冥顽不灵，不知好歹。” 秦新雨丢下一句，愤愤离开了。 永嘉冲着她的背影“切”了一声，她这都还没说两句呢，怎么就气跑了。 永嘉回过头来问宋九兮：“这人眼睛长头顶上去了吧，是不是觉得世上的女子都不如她？燕述白要是不娶她，那就是眼瞎？” “很明显她就是这么想的。”宋九兮点了点头。 永嘉正想在讥讽两句，忽然又想起什么，问：“九兮你和她的武功谁厉害啊？” 宋九兮笑着问：“你怕我会输给她？” “是有这个担心嘛，毕竟她一个女子能上阵杀敌，武功肯定是不弱的。” “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虽然我们俩没交过手，但那日她跟长安交手我看了……” 宋九兮话没说完，永嘉就急着问：“怎么样怎么样？你能将她打趴下吗？” “能。”宋九兮笑着道。 “如此说来我就放心了。”只要秦新雨打不过宋九兮，照她这个高高在上骄傲的不得了的样子，哪天等宋九兮把她打趴下，看她还如何嚣张。 宋九兮暂时没有跟秦新雨动手的想法，她却将秦新雨所说的流银草放在了心上。 如今没有乾坤图的踪影，就无法从太后那换得流银草，那最后一株又攥在秦新雨手里。 七霜雪的解药迟迟未研制出来，燕述白身上的毒就无法解开。 而两月之期没几天了。 宋九兮问了浮翠将白云道长安排在了哪个院子里，然后她去了找了白云道长。 圣上担忧燕述白的病情，所以派了太医和白云道长过来，不知道白云道长在圣上面前表露了什么，才让圣上如此相信他的医术。 或许不是医术，而是炼丹之术。 宋九兮到了白云道长的院子里，发现他懒洋洋地在晒太阳。 宋九兮走过去说：“师伯，好闲的心呐。” 白云道长撇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不然我能干什么，你不会指望我真的去给燕述白治病吧？” 宋九兮说：“那可是圣上的命令，况且师伯要是治好了燕述白，你在圣上面前那位置可就不一样了。” “小丫头少忽悠我，燕述白要是被我治好了，那这天下就真的乱了。” 宋九兮皱起眉，说：“你们还以为燕述白要这天下吗？所以就这般容不下他的命？” 白云道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不是他要，是有人要给。” 宋九兮立马反应过来了，但她不太相信。圣上就算再昏庸，也不能越过太子，越过这么多皇子，把天下给燕述白啊。 况且如何让大衍百姓接受燕述白的皇子身份还是一个问题，而且燕述白的身份真要曝出来，那就是皇室的丑闻，再如何圣上也不能这么做啊。 白云道长冷哼：“他以为他这样做，明雪就会见他了吗？想都没想，明雪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他的。” 第172章 我以为娘子要一直躲着我呢 上一辈人的感情宋九兮不好插嘴，而且这里面还涉及圣上了。 宋九兮说：“如今已有储君，就算储君不行，还有那么多皇子，圣上又不是一个昏聩之人，怎么可能越过那么多人将江山给到燕述白手里。” 白云道长哼哼两声，不说话了。 宋九兮看着他，忽然脑中闪过一丝亮光。“圣上身体还好吗？” 白云道长看着她说：“你这丫头跟你娘一样精，不过不是什么话都能乱说的，当心你的脑袋。” “我也只是猜了猜，不然太子为何将你献给圣上，听说圣上还因此龙颜大悦。” 若不是身体不行了，何必将希望压在道人的丹术上。 历朝历代为君者只有一小部分是追求仙道，才重用道人。大部分都是因为身体不行，而太医院无法救治，才想着靠丹术延长寿命。 若真是如此，白云道长是太子的人，那太子怕是对圣上的身体状况很是清楚。 宋九兮心里一沉，这个时候圣上要是真的显露出将江山交到燕述白手里的意思，那赵鸿钧肯定想尽办法除掉燕述白。 白云道长更不会救燕述白，他们都盼着他尽快死。 哪怕他刚夺回北地六城，哪怕他替大衍守住了北地。 宋九兮心口一沉再沉，圣上执意要将秦新雨赐给燕述白，恐怕也是这个原因。仟仟尛哾 燕述白此次在北地肯定遭遇了不止一次的刺杀，暗中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否则燕述白不会一路装病回到京城。 “师伯。”宋九兮眼珠子一转，忽然问，“你和张策都是凌云阁的人，那京城中其他凌云阁的人都在哪里？都在太子身边吗？” 白云道长拒绝回答：“你别想套我的话，我什么都不知道。” “凌云阁闭阁是因为乾坤图吧？太子如今也想要乾坤图，你知道乾坤图在哪里吗？” “你这小丫头是真的不怕死啊。”白玉道长没好气地瞪着她，“乾坤图那种东西放在谁手里都是一个祸害，你也想重蹈你娘的覆辙吗？” “师伯果然知道。” 白云道长看着她牙痒痒，虽然他和谢江君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友好，但他也不希望他这个师妹唯一的女儿遭遇不测。 但不管是宋九兮如今是燕述白的妻子，还是宋九兮手中很可能掌有乾坤图的事，都让她身处漩涡之中。 这是一不小心就会丢了命的事。 “乾坤图的事你当一概不知道，而且你娘也不会将乾坤图留给你。这图就是个祸害，按你娘的性格，八成已经给她毁了。” 她娘不会真的这么彪悍，将众人疯抢的图给毁了吧？ 那她就算找到天荒地老也找不到啊。 还有燕述白的毒怎么办，难道真的答应秦新雨的条件，她退到侧夫人的位置，让她成为燕述白的夫人？ 宋九兮以为能将这事交给燕述白处理，但她又无法真的置身事外。 宋九兮从白云道长那里再也套不出其他话了，她只好摸了摸鼻子离开了。 但没想到她一回到屋里，燕述白就躺在床边上等着她，她差点忘了如今燕述白回来了，他们是要睡在一起的了。 要是往常也无所谓，但之前燕述白解她腰带，而她慌慌张张跑开的事，让她到现在看到燕述白还不自然得很。 燕述白见她进来，笑着说：“我以为娘子要一直躲着我呢。” “我为何要躲着你？”宋九兮不自然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快速说，“我去沐浴。” 宋九兮唤来热水，洗了一个有史以来最磨蹭的一个澡。 连她自己都快忍不住了，才从净室里走出来。她一边擦着发，一边斜着眼睛往床铺看了一眼。 燕述白似乎已经睡着了，她松了口气，坐在一旁先将头发绞干了，然后才走到床边躺下。 她和燕述白都不习惯屋子里留人，所以直接挥手将烛火熄了。 屋里刚暗下来，燕述白就轻笑了一声，侧过身来。 宋九兮听着旁边的声音，几乎想立刻起身，但又不想在燕述白面前表现得这么丢脸。 她闭着眼不说话，燕述白笑着抓住了她放在肚子上的手。 宋九兮动了动手指，眼皮下的眼珠子也跟着转了转，燕述白抓得更紧了。 燕述白笑着问：“娘子是不是害羞了？” “没有。”宋九兮绷着脸说。 即使身处黑暗中，但燕述白和她都是练武之人，所以宋九兮脸上飘过的一抹红晕根本躲不了燕述白的眼。 “娘子白天的时候为何要踢我一脚？我们夫妻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连真正夫妻之间的事都没有做过，那我要是哪天没了命，不是很亏吗？” 宋九兮倏地睁开眼，咬了咬牙说：“燕述白你都快没命了，你还在想着这个吗？” “这难道不是最重要的事吗？”燕述白委屈地将脑袋搭在她肩上，“前些年我只顾着在战场上征战，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如今都成了亲了，要还是童子之身，那到了阎王面前我岂不是很丢脸。” 宋九兮不理解燕述白为何会想到这些，但燕述白的手却不规矩地握上了她的腰。 宋九兮细腰瑟缩了一下，反而让燕述白将她揽进了怀里。 “娘子，娘子……”燕述白低哑着声音在她耳边一声声喊她。 宋九兮身子一抖，忙按住燕述白的手。她极力冷静，但大脑依旧不听使唤。 “燕述白，你……” 论不要脸的程度宋九兮显然比不上燕述白，她说不出口，眼神中既慌又急。 说到底她才十五，从来没经过人事。 哪怕平时惯常冷着眉眼，这个时候也无法冷静地思考。 对于燕述白，她无法说不喜欢，但具体是什么样的喜欢她自己也不清楚。而且他们一开始就是夫妻关系，并没有相识的过程。 而燕述白对她虽然有一些小动作，但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宋九兮从燕述白眼里看到了汹涌的欲色。 黑暗中燕述白忽然不动了，他忽然伸手捏了捏宋九兮的手腕内侧，然后在她抖动的眼皮上落下一吻。 “别怕，闹着你玩的。” 第173章 我们再成一次亲 屋里安静了下来，宋九兮慌乱跳动的眉心也放松了下来。 黑暗中她睁着眼看着床顶，神色由茫然到渐渐冷静了下来。 燕述白的手贴在她的腰侧，没有一丝越矩。但耳边男人的呼吸很重，像在极力压着汹涌的欲色。 宋九兮忽然从脖子到脸颊上都红了，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要是刚才燕述白没停下来，他们会做什么了。 他们是夫妻，这本也是夫妻之间的义务，但在此之前她真的没想过要跟燕述白履行这样的义务。 她那么聪明，唯独在情爱一事上笨拙得很。 而宋九兮对自己的笨拙很不满。 她忽然侧过身，面对着燕述白，她直白地问：“燕述白，你喜欢我吗？” 夜色似乎都静了一下，但宋九兮能看到燕述白眼底的怔愣，还有随后如春水般荡开的温柔涟漪。 “嗯，喜欢。” 即使她已经知道这个答案，但从燕述白口中出来，她依旧觉得心口一悸。酥酥麻麻的欢喜从心口溢了出来，黑暗中，她扬起唇笑了起来。 燕述白将她往自己怀里抱了抱，哑声问：“那你喜欢我吗？” 宋九兮又别扭起来，刚才的大胆和直白好像昙花一现，她小声说：“我不做侧夫人。” 燕述白低笑一声，无奈地在宋九兮腰上掐了一把。“我什么时候说让你做侧夫人了，我都说了我只有一个夫人。” “那你还让秦新雨进门……” 燕述白咬牙：“她那是进门吗？她不过一个客人，你是主人要是看不顺眼，赶走便是了。” “我能赶吗？！”宋九兮的声音拔高，“她是奉旨来照顾你的，手上又有流银草，我不得小心对她，免得她不高兴……” 宋九兮还没说完，就猛地闭上了嘴。 她羞愤的脸颊都快烧了起来，忙转身要背过去，燕述白死死抱着她不让她动。 “你刚才是在吃醋吗？” 宋九兮装死不说话。 “兮兮，你是在吃醋吗？” “别乱叫！”这名字只有娘亲叫过，如今听燕述白这么叫她，宋九兮只觉得更加羞耻。 燕述白笑着说：“别吃醋了，要不了多久她就会离开了。” “你是不是计划了什么？”宋九兮抬起头问。 “先不说这个。”燕述白将宋九兮整个人抱在怀里，他满足地笑着说，“我们再成一次亲好不好？这次我办得风风光光的，再把你娶回来好不好？” 宋九兮说：“我不在乎这些。” “但我在乎。”燕述白说，“我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是我娶到手里的宝贝。” 宋九兮不适应燕述白说这么肉麻的话，燕述白一说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了。 宋九兮没回答燕述白也不在意，有些事情他心底已经做好了打算。 燕述白喃喃地叫着：“娘子……” 温香软玉在怀，他真的没办法做到冷静。刚才能紧急停下来也多亏了他强大的意志力，但就算不想伤了宋九兮，这会儿他也想讨点别的。 燕述白忽然抬起宋九兮的下巴，下一刻薄唇就亲了上去。 宋九兮的睫毛陡然一颤，像是被惊动了的蝶翼，颤得厉害。 燕述白将她越抱越紧，唇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宋九兮恍然被燕述白牵着走在一团云上，云团太软，宋九兮站都站不稳，但始终有一只手牵着她，让她将所有的重量都依偎在他身上。 等这一吻结束，宋九兮半响都缓不过神来。 燕述白拍着她的背，低笑着道：“娘子，还要吗？” 宋九兮眩晕的大脑回神过来，随后她像是感受到什么，身体一僵。 她咬着唇，道：“燕述白！无耻！” “我可没有，娘子可不能冤枉我，我可是一直忍着在。” 宋九兮不能跟燕述白说这些，她根本说不过他。她挣扎着想脱离燕述白的怀抱，燕述白重重一喝：“别乱动！” 宋九兮更僵了，黑暗中两人安静了好一会儿，宋九兮忙转移话题问：“你是有办法让秦新雨将流银草交出来吗？”m.qqxsnew “嗯。”燕述白呼出一口气，才道，“秦新雨手中有十万的秦家军，她以为这十万秦家军能威胁得了我，所以拿着流银草想跟我做交易。” 说到这里，燕述白冷哼一声：“但她不知道，这十万秦家军也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 他十二岁那年一个人跑到北地参军，参的队伍就是秦家军。 那时秦超元还只是一个副将，原有的将士守住北地已经很艰难了。北地常年处在战火中，根本没有民生可言，到处都是流民和土匪。 燕述白那时就觉得光靠北地守备军一点人手根本不足以守住北地，于是他主张将附近的流民和土匪都召集起来。在他的建议和辅助下，秦超元慢慢将如今的秦家军建立起来了。 后来燕述白也在此建立了自己的枭衣卫，选拔的都是北地最英勇的武士。 如今秦超元已死，秦新雨能这么快镇住秦家军是因为有燕述白在。若是燕述白想，他完全可以将十万秦家军并到枭衣卫。 只是枭衣卫不允许增员而已，才没对秦家军动手。 燕述白到北地助秦新雨掌管秦家军，只是为了让这股士兵更快速地重整进北地战场，而不是陷在秦超元死亡的打击中，更不是为了让秦新雨拿来威胁自己的。 如今燕述白从北地回来，却把洛风和枭衣卫留在了北地，秦新雨也没想过他为什么这样做。 燕述白说的不要多久，秦新雨就得走的事是真的，因为当秦家军都在燕述白手里了，她还拿什么来威胁他。 “但若是如此，等于北地是你一手执掌了，那样的话……”宋九兮是想问，燕述白是要对那个位置出手了吗？ 燕述白沉默了许久才说：“一旦我身上的毒解开，接下来我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以前隐在暗处的人会一个个跳出来，要我的命。不管我要不要那个位置，只要我想活，他们就不会放过我。” 若是之前他对活着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执着，所以任由七霜雪的毒跟了他两年。 但如今他却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要是离开了，那宋九兮怎么办？ 第174章 教我两招 燕述白抓着宋九兮的手忽然问：“如果我要那个位置，娘子会怎么想？” 宋九兮想了想，认真地说：“如果你要的话，那我陪你拿。” 她好像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但燕述白知道宋九兮的承诺有多重。 他弯起眼睛，笑着说：“跟你开玩笑的，那位置就算拿到手也不一定非得自己坐，我只要保证那没人能伤害到我们。” 宋九兮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如今他们都以为乾坤图在我身上，只怕我的麻烦比你不小。” 他们不是想要燕述白的命，就是想要她身上的乾坤图。无论如何，宋九兮和燕述白都无法从这朝局中抽身离开。 燕述白道：“乾坤图如今下落不明，人人都以为在你身上，即使你解释也没有用。不过娘子放心，那些人暂时不敢动你的。” 那些人现在最担心的是他还能活着，他们也在等这两月之期，等燕述白身死的那一天。 这也是圣上一直把燕述白留在宫里，把秦新雨也留在宫里的原因。 只不过燕述白坚持要回来，圣上急了将秦新雨一并送来明府，是想着秦新雨能打动燕述白，两人早点成事，秦新雨好早点将流银草拿出来。 宋九兮也知道首要的是燕述白身上的毒，而就像燕述白说的，要是他的毒一旦解了，后面针对他们的阴谋只会更多。 宋九兮抿着唇思索着，燕述白却忽然在她腰上捏了捏。 “娘子别想了，早点睡吧。” 宋九兮常年练武的原因，腰上没什么肉，腰肢柔韧纤细。燕述白用手掌测量了一下，竟然他两掌就能握过来。 他忍不住捏了捏，又掐了掐，宋九兮一把拍开他的手。 “睡觉！”宋九兮拉过被子，盖到自己下巴处。 燕述白低笑着放乖了自己的手，抱着宋九兮睡过去了。 第二日宋九兮醒来时，燕述白还没醒。宋九兮晨起要练剑，所以一贯起得很早。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燕述白的脸，忽然想赖一会儿床。 如今深秋天气已经渐渐转寒了，外面冷风嗖嗖哪有被窝里暖和。宋九兮本不是贪图享受的人，但看燕述白睡得这么舒服，她却要出门练剑，她心里就有点小不爽。 她伸手捏住了燕述白的鼻子，等他呼吸不畅的时候再松开，然后再捏上。 她来回捏了三次，忽然被燕述白抓住了手。燕述白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娘子是玩上瘾了？” 宋九兮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忙要爬起来，又被燕述白一把拖了回去。 燕述白紧紧抱着她，困倦地说：“今天不练剑了好不好？再陪我睡一会儿。” “不行。”宋九兮虽然想偷懒，但她还是很有原则的。 一次原则被打破了，那就会有下一次。 “那再让我抱一会，你不知道在北地的时候，我每天都得睡硬邦邦的床，身边也没有娘子可抱。” 宋九兮白了他一眼：“将士行军打仗还想美人抱怀吗？” 燕述白抬着她的下巴，戏谑地问：“什么样的美人？眼前这样的是美人吗？” 宋九兮没跟燕述白说上几句，燕述白就不正经起来了。 这些调戏的话，燕述白随手就来，脸皮之厚让宋九兮根本招架不住。 宋九兮挥开他的手，红着脸从床上跳了下来。她不能再听燕述白说下去了，不然她真的不想出去练剑了。 燕述白看着她离开，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随后也爬了起来。 浮翠她们听着声端来热水给主子们洗漱，但今天的将军和夫人之前怪怪的，好像和以前的不太一样。 而且夫人的耳朵怎么泛着淡淡的红晕，神色也不自然得很。 浮翠她们不敢多看，服侍主子洗漱好就离开了。宋九兮拎着剑出门，练了两遍凌云剑法后，她又去教长安几个招式。 长安如今都能在她手下过上几招了，这把长安高兴坏了。 长安问：“师父，我可以去枭衣卫的军营看看吗？” “可以吧。” 毕竟燕述白答应过的。 不对啊，燕述白也答应过她的，让她去枭衣卫的军营看看的，但现在也没实现。 宋九兮说：“你自己去问他。” 长安犹豫了，京城里的人提到明枭将军，是惧大于敬。 但他对燕述白更多的是敬畏，只夹杂着一丝畏惧。 在他心里燕述白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真正的大丈夫。 他也渴望有一天能凭借自己的力量，保护着自己想保护的人。 宋九兮回到屋里，浮翠他们见状将早膳赶紧摆了上来。燕述白走到桌边坐下，亲自动手给宋九兮盛了一碗瘦肉粥。 宋九兮默默地低头吃饭，也没出声。 “娘子尝尝这个。” 燕述白在一旁不断地给她夹菜，宋九兮碗里没吃完，燕述白就又夹过来了。 浮翠他们见状放下心来，明将军这么宠爱夫人，那外面流传的明将军要娶秦将军为妻的消息肯定是假的了。 她们当下人也高兴得很，她们跟宋九兮久了，自然知道宋九兮有多好，根本不想府里再来一个女主人。 宋九兮一顿饭吃得格外沉默，因为燕述白一直说个不停，而且都是些甜腻的肉麻话。 她说又说不过他，一旦被他逮住了，脸颊又被逗得通红。 幸好吃完饭方珑就来报，说付辰云求见。 宋九兮赶紧将人叫上来，她一刻都不想跟燕述白待下去了。 付辰云来的时候穿的是男装，宋九兮问：“你如今从七皇子府里出来了？” “是主子，属下找了一个借口假死从七皇子府里出来了。” “嗯。”烟云的身份是个麻烦事，但现在付辰云脱身出来，隐在暗处倒是没什么关系了。 至于太子那边更是无所谓了，一旦燕述白的毒解开了，她和赵鸿钧的脸色也会撕开了。 不过之前她想将付辰云安排到江湖上去，但如今江湖第一大门派七星门是燕述白的，她倒是不必多此一举了。 宋九兮说：“既然如此，你就在暗处吧，暂时不要到明面上来。” 付辰云点头，主子安排什么那就是什么。 宋九兮说完了之后，默默看了付辰云一眼。 付辰云疑惑地问：“主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宋九兮嘀咕了一句，付辰云看了她半响，宋九兮咬了咬牙冲他招了招手。 付辰云走近了后，就听宋九兮小声说：“你之前在红烟阁有没有一些招数……能应付得了男子的，教一两招给我。” 第175章 我娘子擅妒 付辰云瞪大眼睛看着她，一脸不可思议。 宋九兮脸色越发不自然，耳尖都泛起了红色。她绷着脸说：“当我没问过。” 付辰云“噗嗤”笑了出来，脸上笑容越来越大，宋九兮冷冷看着他。 付辰云也不怕她，笑嘻嘻地说：“这时候的主子看起来，才像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嘛。” 宋九兮冷声说：“付辰云没事你可以走了。” “那不行，好歹我也在红烟阁待了那么长时间了，一些……招数嘛还是可以交给主子的。” 付辰云虽穿着男装，但他本就是为了烟云这个身份刻意保持削瘦的身材，再加上他长相精致柔和，介于男女之间，即使做起娇柔的动作来不显得怪异，反而有种难以言说的妩媚。 他眨了眨眼，冲宋九兮勾了勾手，低声道：“男女之事主子问我是问对人了，主子是不是想知道……” 付辰云在宋九兮耳边说了几句，宋九兮耳尖上的红晕蔓延到脸颊上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九兮急声反驳，她抿了抿唇才在付辰云戏谑的眼神下问，“我只是想问你，有时候燕述白对我太过……”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燕述白在她面前不是调戏她，就是逗弄她，她不仅招架不住还无法回击。 她只不过想跟付辰云学两招，怎么回击燕述白而已。 她吭哧了半天，才说出来一个词：“戏弄。” 对就是戏弄，让她觉得自己在燕述白面前，就跟一个小孩一样。 付辰云眨巴着眼看着她，问：“就这个？” 他还期待宋九兮能多问他点别的，比如床帏之间…… 但看来是他想多了。 “你不知道？”宋九兮怀疑地看着他。 “这个吧……”付辰云摸了摸鼻子，他在红烟阁应付的可都是色欲熏心的人，什么时候面对过这么纯情的问题了。 他心里觉得好笑，但却不敢在宋九兮面前笑出来。 “主子，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明将军之间在感情之事上不必争个输赢呢？” “毕竟感情又不像比武，你出一招，我必须回一招。喜欢这事这么玄乎，何不顺着心走？” “要是主子觉得太过被动，也可以主动一回啊。” 付辰云几句话说完心下有些惴惴，他也没喜欢过人，也不知道指导的可对。 但见宋九兮听了他的话，沉思了起来，他也就闭上嘴了。 他要是知道他这一番话，给宋九兮留下多大的印象，以至于日后知道真相的燕述白都得来感激他，他绝对要多说几句。 燕述白进屋的时候，付辰云刚离开，他见宋九兮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他就笑着凑了过去。 “娘子，在想什么？” 宋九兮回过神来抬眼看着他，燕述白看着她仰着头，清透的眸底倒映着自己影子的样子，心中一动，低下头吻了下去。 旁边的浮翠和方珑忙将眼神挪开，她们俩尴尬地互看一眼，默默地走了出去，守在门外不让其他人进来。仟仟尛哾 宋九兮想着付辰云的话，主动伸出手抱住了燕述白的腰。 燕述白身体一僵，讶异了一瞬后立马夺过主动权。 宋九兮被迫抬着头，她想站起来但燕述白弯着腰低着头，一会儿就将她所有的神智搅没了。 一吻结束，燕述白眸色晦暗，按着她的唇瓣问：“今日娘子为何这么主动了？” “你不喜欢？”宋九兮皱眉问，她听了付辰云的话主动一点没错啊。 燕述白默默地看着她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喜欢，可太喜欢了。” 他是捡到了什么大宝贝，平时看着清清冷冷，怎么亲热的时候能这么单纯。 可爱。 他的娘子很可爱。 宋九兮抿着唇也笑了起来，她想了付辰云的话觉得没错。 既然喜欢一事上没有输赢，那她对燕述白也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 太医每日都来给燕述白诊两次脉，但燕述白身体里的毒只要没解药，其他任何方法也不管用。 太医也只是奉命行事，好在圣上面前有个交代。 这日太医来把脉的时候，秦新雨跟着来见燕述白。 这几日她待在明府里，燕述白和宋九兮却当没她这个人一样。而且离燕述白的两月之期没几天了，燕述白怎么一点都着急，也没来找她要流银草。 秦新雨先坐不住了，跟着太医后来找燕述白了。 太医给燕述白把脉，燕述白坐在窗边，宋九兮就坐在他另一边，手上拿着一本医术。 秦新雨来到京城后，也听过宋九兮之前的事。 长平侯府嫡女，却在嫁入燕述白后，不认自己的家人脱离侯府。据说她从小便不学无术，不通文墨，只会舞刀弄剑。 且不说她忘恩负义，以为自己攀附了明将军就抛弃了自己身为子女的责任，就说她喜爱武功，但也只是在京城耍耍威风。 身为武者不保家卫国，却只为了在京城这些纨绔贵女间逞威风，这是秦新雨最不齿的。 如今宋九兮竟然还装模作样看起了医术，真以为这样自己就能救下燕述白了吗？ 连太医院的太医都做不到的事，她捧着医术完全就是在燕述白面前做做样子而已。 秦新雨瞥了宋九兮一眼，就没再看了。她看太医收了诊脉，担心地问：“张太医，明将军的身体这两天怎么样了？” “还是跟之前一样，毒入五脏六腑，老臣也只能开些药，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时间。” 秦新雨听完，眉头就皱了起来。 太医开了同之前一样的药就离开了，浮翠安排人下去煎药。秦新雨走到燕述白面前，着急地问：“你还是没想好吗？你不要你的命了吗？” “秦将军怎么会这么以为？我可是很珍惜我自己命的。” “那你为何不答应？”秦新雨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蚂蚁。 “因为……”燕述白顿了顿，笑着说，“我娘子吃醋啊。” 宋九兮从医书中抬起头默默地看着他，燕述白说得一本正经：“我娘子擅妒，不能与人共侍二夫。” “这样你还不休了她？！” “哦。”燕述白答得一脸不害臊，“我惧内。” 第176章 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秦新雨：“？？？” 宋九兮眉心一跳，燕述白是真的什么话都能说出来，而且是唯一一个能将“惧内”说得这么骄傲的人。 秦新雨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宋九兮收了书说：“开饭吧，秦将军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秦新雨既然没答应，也没拒绝。 宋九兮吩咐下去，很快下人就将一桌子午膳端了上来。 同时煎好的药也端了上来，放在燕述白手边。 燕述白看都不看，忙着给宋九兮夹菜。 秦新雨被晾在一旁，还是浮翠机灵给秦新雨拉开凳子，又放好碗筷，秦新雨才顺势坐了下来。 宋九兮皱眉，将燕述白的手挥开：“燕述白吃你的饭。” 燕述白给她夹的菜，都堆在她碗上，眼看再要堆下去，她忍不了了。 燕述白委屈地说：“娘子如今怎么对我这么冷淡？我都答应了娘子不会再娶妻纳妾了，一辈子都只有你一个人了，你怎么还不理我？” 宋九兮眉心狠狠一跳，旁边的秦新雨惊声问：“不娶妻不纳妾，宋九兮你这是要犯天下之大不韪吗？” 男子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历朝历代也从没有听说绝不纳妾的男子。而且女子阻止丈夫纳妾，这本就犯了七出之罪。 宋九兮抬眼淡淡地看向秦新雨，旁边的燕述白继续说：“怎么是我娘子的错了？我就愿意执手一人。难道要我牺牲色相去满足那些长得不好看的人？” 宋九兮倏地看向他，燕述白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这种夸自己面貌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旁边听着的浮翠和方珑也一脸震惊，嘴角抖动着强忍着笑意。 没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但被狠狠伤到的秦新雨：“……” 燕述白说：“想要嫁给我，不说长得要比我好看，最起码要有我娘子好看吧？” 宋九兮幽幽地说：“你是觉得没有人比你好看吗？” 也不知道男子比样貌有什么用，况且燕述白以前不是挺讨厌别人夸他样貌的吗？ “这话不是娘子说的吗？” 宋九兮质疑：“我什么时候说过……” “娘子可是当着众人的面，说肯定会喜欢我这样一张脸的。” 宋九兮好半晌才想起来，那还是有次他们从山庄回城被林安彦拦住，当时她为了羞辱林安彦，故意拿燕述白的脸来对比的。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燕述白还记得，不仅记得，还沾沾自喜。 宋九兮低头默默吃饭，不想跟燕述白辩驳这样的话题，随后瞧见了燕述白手边的药碗。 宋九兮提醒：“你的药再不喝就凉了。” “娘子以前可是喂我喝的，现在连喂都不愿意喂了吗？” 宋九兮瞪着燕述白，燕述白今天到底是发什么疯。没看到有外人在，他这个明枭将军现在这么不要脸了吗？ 但燕述白一点都不在乎，笑吟吟地看着她。 宋九兮嘴角一抽，既然燕述白一喝，那她真不介意喂他。 宋九兮端起药碗，用银勺舀了一勺递给燕述白嘴边，燕述白笑眯眯地喝下，然后眉头狠狠跳动了一下。 宋九兮不动声色，继续喂药。 燕述白脸上的笑容渐渐扭曲，他喝下一口说：“让我先吃口别的……” 宋九兮笑着问：“夫君不是最喜欢我给你喂药的？怎么喝不下去了？是不喜欢了吗？” “喜欢……”燕述白硬着头皮，宋九兮慢慢舀着汤药，一勺勺慢吞吞地喂了下去。 等她一碗药喂完，秦新雨将筷子往桌上一放，冷声说：“我吃完了。” 说完她起身离开，宋九兮眼皮也没抬一下。若不是燕述白说他有办法让秦新雨将手中的流银草拿出啦，否则宋九兮根本不会理会秦新雨。 秦新雨一离开，燕述白忙拿过一杯水灌了下去。 他满口都是苦涩的药味，舌头到喉咙都被苦麻了。 但他看着宋九兮一副偷笑得逞的样子，自己无奈地笑了。 燕述白说：“不要三日，洛风就能带着枭衣卫回京了。” 宋九兮问：“枭衣卫回京？那北地的事都安排好了？” 虽然燕述白拿回了北地六城，但要是没人镇守，北齐人再攻进来，北地依旧守不住。 但枭衣卫又不能不回京，因为朝廷上众多人忌惮枭衣卫，所以从来都不允许枭衣卫驻守一边疆土。 而是燕述白走到哪，枭衣卫跟到哪。m.qqxsnew 燕述白笑着说：“放心吧，这次北地完全掌握在我的手中了，消息很快就传回来了。” 燕述白说的消息，当晚就传到了秦新雨的手里。 秦新雨拿着消息直奔到燕述白的书房，她怒气冲冲地问：“燕述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述白淡淡地说：“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你把秦家军分散到北地十城，又充到各城守备军中，你是要拆了我秦家军？！”秦新雨怒火冲天，“但你别忘了，秦家军的虎符在我手里，只要我回去一声令下，秦家军依旧会回到我手里。” 燕述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的虎符管用吗？” 秦新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心底也慢慢沉了下去。 燕述白说：“我并没有拆了秦家军，而是让秦家军分散开去戍守十城去了。但我既然能调动这十万秦家军，就说明你的虎符没有一点用。” “你之所以能接手秦家军，是因为我枭衣卫在你身后支持着你，所以那些将士才会认你一个女子为将。如今我枭衣卫一撤，你猜他们认不认你这个将军？” “不可能。”秦新雨摇头，“他们是我父亲一手建立起来的，怎么可能不认我秦家人！” “秦家军啊……”燕述白轻笑一声，“你大概忘了秦家军是我和你父亲一手建立的，你父亲不在了，他们是认你还是会认我呢？” 秦新雨怒骂：“你卑鄙！” 燕述白的眼神冷了下来：“我可不是好人，会毫无好处地帮你。你要是老实，你就安分当你的安国将军。但若你非要跟我作对，我不介意让你这个安国将军名存实亡。” 秦新雨脸色难看，眼中露出哀色。 “燕述白，我只是……喜欢你而已，你非要如此吗？” “我像是很差别人喜欢的样子吗？”燕述白冷笑一声，“从你威胁我，威胁我娘子的那一刻，你在我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燕述白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更加冷声说：“流银草给我，我保你的安国将军没人动，至于其他你想都不要想。” 第177章 为夫想亲你 燕述白从书房里出来，段牧悄无声息地落在燕述白身边。 燕述白淡声说：“派人盯着秦新雨。” “是。”段牧应下。 燕述白往内院走去，忽然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燕述白脸色大变，急忙跑了进去。 内院里躺着四个黑衣人，都没了气息。旁边的宋九兮正拿着绢布擦拭着三重雪剑刃上的血迹，燕述白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段昶笑嘻嘻地说：“主子这些人不自量力，还敢跟夫人动手，都被夫人解决了。” 段牧一听却猛地跪下来了：“是属下保护不力，属下罪该万死。” 段昶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忙跟着跪下。 燕述白冷着脸看着他们两人，说：“自己去七星门戒律堂领三十鞭，再有下次你们的脑袋也不要了。” “是。”两人道。 燕述白朝宋九兮走过去，方珑见状收了刀跟段昶他们将黑衣人都收拾了出去。 燕述白走近了说：“没受伤吧？” “没有。”宋九兮摇头，“这几个人怎么可能伤害到我。” 燕述白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说：“即使你能解决，也让段昶他们去解决。本就是他们的职责，却疏忽地将这些人放进了内院里了。” 说到这里，燕述白又冷哼一声。 宋九兮问：“这应该不是第一次吧？” “嗯，自从我回到府上，这已经是第三次暗杀了。”燕述白嗤笑，“这些人是多迫不及待要杀我。” 之前几次都被段昶和段牧挡在府外了，没想到这一次他们疏忽将人放了进来，这才被宋九兮看到了。 宋九兮忽然正色说：“你不用事事都瞒着我，这些事你跟我说，我也可以帮你。” 燕述白漆黑的眸子一怔，随后眼尾轻佻，语气愉悦：“娘子说得对，以后夫君一定事事都跟你说。” 宋九兮认真地点了点头，燕述白看着宋九兮清冷的眸子中折出的几许微波，心头又麻又痒。 他完全被这种干净似霜雪般的眼神俘获了，胸口的心跳像是要蹦出了身体。 他伸手抱住宋九兮的腰，用牙齿磨着她的耳骨，声音低磁：“娘子，为夫想亲你。” 宋九兮握着三重雪的手微微一抖，长睫似羽，飘忽地闪着。“这种事不用问我。” “可娘子说的要我事事都告诉你的，我现在……”尾音勾着，像是蛊惑人心的恶魔在低语。“就想亲你。” 宋九兮眸子一颤，泛起了潋滟的水雾。 燕述白吻下来的时候，三重雪忽地从宋九兮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清凌凌的剑刃上映照着两人旖旎的身影。仟仟尛哾 宋九兮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埋在燕述白的怀里，而燕述白的身体冷得很，宋九兮神情一收，忙去摸他的脉。 “没事。”燕述白懒倦地睁开眼，打了个哈欠说，“娘子不用担心。” 宋九兮脸色复杂地说：“你的毒快压不住了，秦新雨手中的流银草你拿来了吗？” “快了。”燕述白困倦的人，人也很虚弱，抱着宋九兮的腰不愿意起身。 宋九兮说：“我去要。” 她说着就要起身，燕述白一把扯住她，将人拽到自己身下。手掌扣着宋九兮的腰，低笑着问：“你怎么要过来？难道去抢吗？” “不行吗？她在我府里，我自然有无数办法让她将流银草拿出来。”宋九兮满脸煞气。 太后手中的那一株流银草她没办法，但秦新雨就不一样了。 她不介意用残忍的手段逼秦新雨拿出来，她容忍秦新雨这么多天，也是因为没动用最后这手段。 “我娘子真可爱。” 燕述白忍不住在她眼皮上亲了亲，宋九兮的眼睛立马瞪了起来。“我说的是认真的。” “我也是说认真的，我娘子真厉害，真可爱。” 自从两人敞开心怀后，燕述白只要抱着宋九兮就没老实过。宋九兮听了付辰云的话，一方面不想让燕述白牵着走，一方面又想自己更主动点。 所以有时候两人闹得很了，燕述白就死死掐着宋九兮的腰，重重亲她。 但这会儿宋九兮恼了，一把将他掀开。燕述白看着宋九兮起身出去了，无奈地叹了口气。 所以有时间娘子太厉害，也不好。 秦新雨没将流银草交出来，端王的请帖却送了过来。 端王侧妃诞下一子，如今正要办百日宴呢。所以满京城的人他都宴请了，他不仅请了燕述白和宋九兮，还请了秦新雨。 秦新雨这两日浑浑噩噩的，随着北地的消息传来的越多，她心下越发不安。 她死撑着没把流银草交给燕述白，就是因为她还想着燕述白对她不会那么无情。 之前在北地里，他们在战场并肩厮杀，私下里又一起商讨行兵路线，所有人都夸他们登对。 军营里大伙开着她和燕述白的玩笑，那时候燕述白虽然没回应，但她总以为燕述白对她是有一点不一样的。 因为没有哪个女子能做到与他并肩征战沙场，更没有人能像她一样能守着他的后背。 所以她借着流银草，借着秦家军希望燕述白能娶她，圣上那里都答应了，可唯独燕述白不同意。 甚至如今还拆了她的秦家军，让她这个安国将军有名无实。 她不给燕述白流银草，就是想逼燕述白后悔。 因为只有她能救他了，哪怕卑鄙一点，她也喜欢跟在燕述白身边。 这日端王送来请帖时，秦新雨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出门的时候看到宋九兮，秦新雨眼底陡然升起了浓浓的嫉妒，她不甘心输给这样一个女人。 宋九兮注意到她的视线，只淡淡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燕述白说秦新雨自己会乖乖拿出流银草，让宋九兮暂时不要动她，毕竟有她在，别人暂时不会想着插手北地。 宋九兮暂时歇了要她命的心思，但若是秦新雨还不识时务，她会亲自动手。 他们到了端王府后，端王和端王府亲自出来迎接的燕述白。 端王说：“述白今日能来，本王很高兴。” 燕述白笑着说：“臣反正没几天日子，端王要是不嫌弃晦气，那臣就来给端王府也沾沾喜气。” 端王脸色一僵，讪笑着说：“述白什么时候来，本王都是欢迎的。” 燕述白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踏进了端王府。 端王看了一眼端王妃，端王妃点了点头，随后落后一步对身后的丫鬟吩咐了两句，才跟了上去。 第178章 抱歉，我手抖了 端王侧妃是大理寺丞家的嫡次女，嫁入端王府也有两年了。 这次端王侧妃诞下的儿子是端王第二个儿子，所以来客一进来纷纷对端王恭贺起来。 端王笑容满面，太子和贤王进来时，他也笑眯眯地迎了出去。 但正厅里却沉默了很多，因为燕述白会来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之前燕述白身体不好，双腿又不能行走，所以京城里的宴会他基本上都不会参加。 而燕述白去了北地又回来了，大家只听到消息，却没见到人。 如今见到燕述白，他们一如既往地畏惧，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放大。 但他们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燕述白身边的宋九兮身上瞄去，还有另一边的秦新雨，圣上刚封的安国将军。 这些日子他们可都听了燕述白将要迎娶安国将军的消息，众人都默默等着看好戏呢。 但大家谁也不敢当着燕述白的面来讨论，直到燕家的人走了进来。 燕北恒带着燕月凝，还有燕二夫人一起进来的。 如今燕府各种场面都是燕北恒作为代表，大家已经默认他是下一任国公爷了。 燕北恒看到燕述白一愣，随后还是带着燕月凝走到燕述白面前。 “大哥，大嫂，秦将军。”燕北恒一一行礼，在众人面前他礼数格外周全。 燕述白没理，宋九兮也没理，燕北恒习以为常了，但燕月凝却不服气。 但她不敢对着燕述白，而是对上了宋九兮。 “二哥你喊错了，马上我们就要换个嫂子了。到时候宋九兮估计得被休回宋府吧。啊不是，宋九兮不是已经被赶出宋府了，那她能去哪，不会是青楼……” 宋九兮杯子中的水直接泼了出去，燕月凝猝不及防被淋了满脸。 宋九兮不好意思地说：“啊，抱歉，我手抖了。” “宋九兮！”燕月凝气得跳脚，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宋九兮的脸。 燕北恒忙拦住她，但他也很生气，宋九兮这是在打他们燕国公府的脸。 燕北恒沉声问：“宋九兮，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述白一眼斜过去，冷冷睨着他：“大嫂都不喊了？” 燕北恒也没想到燕述白还护着宋九兮，但他一想就明白了，燕述白也不是要护着宋九兮，而是为了跟他作对。 燕述白不满国公的爵位落在他身上，而他又没几天日子里，所以才故意将气撒到他身上。 燕北恒捏了捏拳头，没关系，他可以等到燕述白身死的那天。 燕月凝非要给宋九兮好看，被燕北恒拉了回去。 “哥，你怎么就这么怂，一个要死的人，一个快被休出门的人，你怕什么？” 燕北恒压低声音说：“等燕述白死了，你想怎么找回场子我都不管你，现在给我老实点。” 燕月凝甩开他的手，燕北恒头皮一麻。自从燕月凝被送给李善后，燕二夫人不甘心，如今只要燕府能参加的宴席都将燕月凝带着。就是为了让燕月凝融入京城的贵女圈，而不是和李善那样的穷酸过一辈子。 哪怕燕北恒要出席的一些风流才子的雅谈，燕二夫人也要燕北恒带着自己妹妹。 但那些圈子里的人压根看不起燕月凝这样的，闺阁里就与其他男子私会的女子。 燕北恒带着燕月凝去了两次，以后那些人再也不叫他了。燕北恒也自知这一点，但他又无法怪自己的妹妹。 如今端王府的宴席，燕月凝要是闹将起来了，那就是不给端王的面子。 但燕二夫人只会觉得是燕月凝受委屈了，丝毫不管管燕月凝这样骄纵的性格。 燕月凝坐在燕二夫人身边抱怨咒骂着宋九兮，燕二夫人也气不过，一边安慰着燕月凝，一边怒骂宋九兮。.qqxsnew 坐在他们一旁的是礼部尚书府的嫡女左芳荟，也是曾经跟宋晚晚争京城第一才女头名的女子。 不过她不像宋晚晚那么张扬，反而低调的很。 她隐隐听到旁边燕月凝的咒骂，微微皱起了眉。 她抬眼朝对面的燕述白看去，随后黯了黯眸。 一会儿后燕二夫人就找了一个由头，带着燕月凝来攀话了。 她左芳荟不论是才学、德行、还是举止都是京城众女的典范，因此只要是她在的地方，其他贵女都争相交好。 燕二夫人也是想带燕月凝跟左芳荟打好关系，以后有贵女的聚会都将燕月凝带着。 左芳荟涵养极好，即使对燕月凝不喜，也没有表现出来。 但其他跟左芳荟交好的人就没有这个好脾气了，一人一句将燕月凝怼的脸色通红。 “娘，你看这些人狗眼看人低。我爹可是大将军，我哥以后是国公爷，她们怎么敢这么羞辱我！” “好了好了，这些人就是嫉妒你，才故意挤兑你。”燕二夫人安慰她，“你且等着，这些人早晚会后悔的。” 燕月凝听了才没那么生气，她愤愤地坐了回去。 端王府大宴，太子和贤王都在，不管他们朝堂上如何争斗，但在面上都亲热的很。 而且这三人都主动走过来跟燕述白打了招呼，太子和端王顺便夸赞了一番秦新雨。 太子更是不介意君臣之别，直接执酒杯敬了秦新雨一杯。 贤王没去凑热闹，而是让人将席位搬到燕述白身边。 “述白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出去喝酒。”贤王道。 “好啊。”燕述白敛着唇笑。 贤王又转头对宋九兮说：“明夫人上次做的烤鱼很好吃，我回去后自己也学着做了，可如何做都没有那个滋味了。” 宋九兮笑着说：“贤王殿下记得的是秋猎那日的野趣罢了，臣妇的烤鱼不过是增增味道。” 燕述白在一旁幽幽地问：“什么烤鱼？我怎么没吃过？” 贤王大笑着说：“当然是明夫人亲手烤的烤鱼，那天我们可是很多人都吃到了。” 燕述白握着杯子的手猛地收紧，他将杯子放下后，曲指敲了敲宋九兮面前的桌子。 他哑着声音，敛着漆眸问：“为夫什么时候能吃到娘子亲手做的？” 第179章 仰慕明夫人许久了 宋九兮偏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做的又不好吃，你想吃便让府里的厨子做。” 宋九兮说完，燕述白还是默默地盯着她。 旁边的贤王乐的轻笑一声，随后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宋九兮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燕述白不会是吃醋了吧？ 这醋吃得有点远，她都没反应过来。 她看了燕述白一眼，燕述白已经收回了视线，目光淡淡地看着眼前的茶杯。 宋九兮拿了一块糕点，塞到燕述白的手心。 燕述白冷哼一声，道：“我不爱吃甜食。” 宋九兮并不想反驳一个喝药都要吃蜜饯的人，她小声说：“不就是烤鱼嘛，我回去做给你吃。” “换个别的。”燕述白勾起唇，“我不想吃烤鱼了，你还会做什么？” 宋九兮想了想问：“长寿面？”qqxsnew 燕述白想了想道：“还没到我的生辰，不用急着给我庆祝。” 宋九兮：“……” 宋九兮捏了捏拳头，她觉得燕述白是纯粹没事找事。 燕述白话音一转，又说：“不过只要是娘子做的，为夫都愿意吃。” 呵呵。 她不伺候了。 宋九兮不理他了后，燕述白反而过来跟宋九兮说起话来了。 众人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今日是端王的喜事，但太子似乎也很高兴，举杯敬向燕述白和秦新雨。 “多亏了明将军和秦将军，大衍北地才能安然无恙，孤敬两位将军一杯。” 燕述白抬杯意思了一口，接下来端王还有朝臣也开始敬酒。 燕述白神色冷淡，他们在燕述白面前碰一鼻子灰的碰习惯了，所以也不怎么敢凑到燕述白面前。而是借此机会攀向秦新雨。 女子当将军虽有前例，但依旧不易。 太子和端王一人一句“巾帼不让须眉”，又各自夸赞起秦家对大衍的忠心，和在北地的不易。 众人见太子和端王如此敬重秦将军，自然明白如何做了，也纷纷上前敬酒，惹得其他女子全成了秦新雨的陪衬。 秦新雨来者不拒，太子端王还有众人的夸赞，让她眉间溢出得意之色。 她傲然站在席间，扫过席上众女眷，只觉得这些女子甘愿做内宅陪衬，就像是攀附在男人身上的软虫，看着都惹人生厌。 她刻意看向宋九兮，想看看宋九兮如今看着她如男子般受人敬重，是何表情。 但宋九兮压根没看她，而是低着头吃东西。 秦新雨眼里闪过轻蔑，没见过世面的人才会贪一时输赢。就算燕述白不选她又如何，全大衍有哪个女子能做到她这样，即使她面圣要亲自挑选夫君也是可以的。 连太子和端王都对她如此亲和，而燕述白竟敢羞辱她！ 她心底暗恨，只觉得之前自己把所以希望放在燕述白身上是错的。 燕述白当真能在北地只手遮天吗？她要是站到了太子或端王的身边，相信他们也会帮自己对付燕述白的，希望到时候燕述白不要后悔。 明明当初选择了她，什么都有了，偏偏要去选择一个什么都没有宋九兮。 秦新雨下定了决心，觉得今天自己这一趟来对了。 忽然旁边的侍女给她倒酒的时候，不小心将酒盅中的酒洒了，淋到了秦新雨的衣衫上。 端王妃看见了立马呵斥：“怎么办事的，笨手笨脚的，伺候人都不会吗？” 侍女立马跪下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秦新雨皱了皱眉，也没为难这个侍女。“算了，无碍。” 端王妃饱含歉意地说：“秦将军是我们招待不周，弄脏了您的衣服，这样吧本王妃带你去换套衣服。” 秦新雨想了想答应了，她衣服弄湿了，在众人面前落个仪容不整就不好了。 秦新雨这边的动作不大，端王妃带着她下去后，没多少人注意到。 宋九兮和燕述白却都扫了一眼她们离开的背影，燕述白收回视线，凤眼敛着冷光。 宋九兮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然后看到端王离席了，没一会儿太子也离席了。 宋九兮等了一会儿，问：“你不去救人吗？” 燕述白淡淡地说：“我为何要救？不让她看清楚，她怎么知道该听谁的话。”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格外冷漠，眼神冷厉，宋九兮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站在城楼上淡然烧着人皮灯笼，骇得敌人闻风丧胆的白衣少年将军。 不过一会儿燕述白就弯下了眼，夹了一块甜点放到宋九兮跟前的盘子里。 “娘子尝尝这块，端王府其他的不怎么样，但这厨子还算可以。” 贤王听了笑着说：“述白不知道吧，这端王府有全京城最好看的花园，我们不如一会吃完去看看？” “好啊。”燕述白漆眸一闪答应了。 宴席结束，太子和端王都没回来，端王妃却出来宴客了。贤王提起花园赏花一事，倒是有不少人应和着要去看看。 端王妃听了立马安排下去，随后自己带着他们走向后花园。 如今深秋已至，后花园里摆了满园子的菊花，团团锦簇地放在一起确实好看得很。 贤王跟燕述白走在一起，其他人也都放开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赏花。 端王妃还让人端来了热茶和点心放在一旁，花园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这时左芳荟朝燕述白他们走了过来，她走到面前时屈膝行礼。“臣女参见贤王殿下，明将军，明夫人。” 贤王抬手：“免礼吧。” 左芳荟起身，随后笑着说：“臣女仰慕明夫人许久了，可否邀请明夫人一起赏花？” 宋九兮讶异地看着她，在今天之前她跟左芳荟没打过任何交道。 宋九兮点了点头，左芳荟笑着走到宋九兮身边。燕述白看了宋九兮一眼，随后和贤王走到前面去了。 等身边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宋九兮问：“左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左芳荟看着她，笑着说：“明夫人不用对我如此戒备，我对明夫人没有任何恶意。” 宋九兮不置可否，左芳荟也不在意，而是看向前方的燕述白和贤王的背影。 她忽然开口：“父亲把我讲给了贤王殿下，我们的婚事定在了明年春天。” 宋九兮一怔，反应过来后道：“恭喜。” “谢谢。”左芳荟笑着道谢，她仪态姿容都是最佳的，既端方又温婉，是大户人家最满意的女子。 “其实我来找你，只是想找个借口看一看明将军，”左芳荟直白地开口，“不然我以后肯定没有机会再看了。” 宋九兮眉心一跳，又来？ 前有个秦新雨，如今又来一个左芳荟，燕述白的孽缘是要源源不断了吗？ 第180章 你故意在看我笑话 “你不用误会，也不用生气。”左芳荟笑着给她解释，“明将军并不认识我，只是我年少时曾经喜欢过他，所以想在成亲前了结这一桩心事。” 宋九兮惊讶地看着她，她都做好了她来挑衅的准备了，没想到左芳荟并没有这样。 可能是这一段时间秦新雨在她面前挑衅太多了，她不自觉地就把秦新雨的代入到左芳荟身上了。 可这世上女子又不止都是秦新雨这样的，宋九兮倒是对左芳荟刮目相看了。 “以前明将军每次出征，我都躲在后面偷偷看着。我那时就在想，什么样的女子能嫁给他。”左芳荟看着她，笑着说，“刚才在宴席上我一直在观察你们，然后我忽然就释然了。” 左芳荟忽然正色：“我以后要嫁给贤王殿下，所以不想把这桩心事带进贤王府，所以恕我冒昧，今天跟你说了这么一通话。” 左芳荟弯腰再次向宋九兮行礼，宋九兮忙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宋九兮温和地道：“左小姐放心，今日这番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多谢。”左芳荟舒心地笑了。 左芳荟是一个很聪明，很通透的女子，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该要什么。 如今她马上会是贤王妃了，所以她利落地斩断了过去的一切。 左芳荟跟宋九兮说通后，诚心邀请宋九兮赏起花来了。 她笑着说：“其实要是换了别的女子，曾经喜欢明将军这种话我会放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但我看到明夫人你，就觉得这话说了也无所谓。” 宋九兮说：“在今天之前我也不知道左小姐是如此敢爱敢恨，勇敢果决的一个人。” “明夫人还是叫我芳荟吧，像我这样循规蹈矩了一辈子的人，很想跟明夫人交一个朋友。” “既然如此，芳荟就叫我九兮吧。” “好。”两人相视一笑。 左芳荟确实不愧有着京城第一才女之称，她学识渊博，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她一言一行都符合世家女子风范，却又不乏闺阁女子缺少的果决和通透。 宋九兮和左芳荟没聊一会儿，两人就聊得投入了。 左芳荟也没想到宋九兮根本不像传言中说的那样不学无术，她只是不钻研文墨而已，但实际上四书五经她都读过，诗词文章她也能谈得来，只是不精通。 不过各有所长，左芳荟就羡慕宋九兮能习一身武艺，这在她那样的家族里，女子是绝对不允许学的。 她们走到一处花丛前，贤王和燕述白正等着她们。 燕述白手中折了一朵娇嫩的黄色雏菊，他懒散地站在那儿，拿在手上把玩。 左芳荟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她看向贤王时，适时低下眉眼，既不失礼，也不显得大胆。 “娘子。”宋九兮一走近，燕述白懒倦的眼皮就抬了起来，凤眸荡着温柔的笑意。 宋九兮笑着靠近，燕述白忽然将那朵他把玩了许久的黄色雏菊插入她的云鬓间。小雏菊娇嫩，活泼，点缀在宋九兮乌发间，像是神来一笔的仕女画。 宋九兮抬手就要拿下来，燕述白拉着她的手笑着说：“娘子戴什么都好看。” 这话一出旁边其他人顿时都看了过来，众人看他们俩的眼神又惊愕又嫉妒。 惊愕在于男女之间本就含蓄内敛，有些话也只会在私下里说，而不会摆到众人面前，有伤风化；而嫉妒却在于她们虽然都畏惧害怕燕述白，但燕述白这样一张邪魅妖异的脸，哪个女子看了不会脸色发红，可最后却让宋九兮得手了。 如今又看燕述白竟然这么宠宋九兮，她们手中的帕子都快揉碎了。 可让她们嫉妒死了！ 燕述白脸皮厚，丝毫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但宋九兮却受不了。 她拉着燕述白跟贤王还有左芳荟告了别，然后离开了后花园里。 燕述白敛着眉欣赏着宋九兮云鬓间的亮色，这时方珑走过来，急急在宋九兮身边说了两句，宋九兮听完立马跟了过去，那朵小雏菊就掉了下来。 燕述白的眼眸一暗，既无奈又沉溺。 宋九兮跟着方珑走到一处屋子窗下，方珑低声快速在她耳边将事情交代清楚了，宋九兮点了点头，然后推开窗户跳了进去。 屋子里昏了一个人，另一个衣衫凌乱，正缩在床角的人是秦新雨。 不过她满脸潮红，无意识地扯着自己的衣服，宋九兮皱了皱眉说：“端盆水来。” 等方珑将水端过来，宋九兮直接吩咐浇了上去。 这种天气被一盆凉水浇上，秦新雨瞬间清醒了。她茫然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自己身处的地方。 她惊恐地抱住自己的身体，极力往后缩着。 宋九兮冷声开口：“如果你想留在这里，也可以。方珑我们走。” 宋九兮转身的时候，秦新雨忙叫住了她。“你等一下！” 她惊惶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似乎已经昏过去的太子，她惊声问：“太子怎么了？” “打昏了，如果你想继续，我可以帮你把他叫醒。” 秦新雨咬着嘴唇，神情羞愤难看。“你早知道会这样是吗？所以你故意在看我笑话？” 宋九兮笑了一声：“你是说我早知道端王和太子对你图谋不轨，所以任你跟着端王妃去了内室？但腿不是长在你身上吗？你跟着谁走我能管得着？” “况且……”宋九兮嗤笑一声，“这么明显愚蠢的手段你都看不出来？我要是真想看你笑话，我应该等你们结束了再过来才对。” 秦新雨脸色羞愤，她确实没看出来端王妃有意给她下药，竟是为了让端王要了她。 幸好她趁着最后一丝理智逃了出来，可惜却栽在了太子这里。 若不是宋九兮赶来，她真的有可能被太子给…… 到时候她怎么说都说不清了，她如今才感觉到后怕，出了一身的冷汗。m.qqxsnew 宋九兮扫了她一眼，问：“还不走？” 秦新雨忙从床上爬出来，一脸惊慌地跟在宋九兮身后。她如今对这些内宅女子怕得很，生怕自己着了别人的道。 所以宋九兮给她拿了一套衣服，又让她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她也乖乖听话了。 第181章 娘子以后想做什么 “殿下，你怎么……” 端王妃见端王阴沉着脸出来，立马朝他身后看去，但他身后空无一人。 端王妃的脸色也很不好，但她没吱声。今天府上这么多人，不宜闹出什么动静。 但端王压着怒气问：“那个贱人呢？” 端王妃一愣：“秦将军？她不是昏迷了躺在屋里……” “我一进屋就被人打晕了。”端王咬牙切齿，到现在他的后脑还急涨涨地发疼。“去查，到底是谁干的！”.qqxsnew 端王妃见状忙让人去查，没一会儿就有人来报，说没看见秦将军，而且太子殿下也不见了。 “太子？”端王一怔，随后愤怒，重重一拍桌案。“肯定是他坏我好事！” 之前太子跟着他们一起离席的事，他都听下人汇报了。 除了太子还有谁敢打晕他，而且还将人带走了，他布好的局却被太子给破坏了。 为了北地十万秦家军，太子抱了跟他一样的心思，都想将秦新雨先弄到手。反正是一个女人，失了身后有了男人，自然会把兵权交给他的。 可恶的是，太子趁机打晕他，还将秦新雨带走了。 他今日的安排全便宜了太子。 而另一边被打晕的赵鸿钧，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在太子府里了。 据手下侍卫说，是发现他久久不出来，推门进去才发现他昏迷在屋里。为了不惊动端王府的人，所以将太子带回了太子府。 赵鸿钧脸色阴沉，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的。 他见秦新雨跌跌撞撞地从一间屋里出来，就知道端王没得手。他立马上前安慰，获得了秦新雨信任后才带她离开。 但实际上他也抱着跟端王一样的心思，如今端王没用，将人送到他手上了，他自然会享用了。 但哪想他抱着已经神智不清的秦新雨，一进门就被打晕了。 赵鸿钧第一反应就是端王，他在端王府里，除了端王也没有其他人了。可听了全过程的张策却说：“此事恐怕是燕述白所为。” 赵鸿钧从愤怒中反应过来，他咬着牙厉声说：“不管是端王还是燕述白，孤忍他们太久了。” * 端王府宴后，燕述白和宋九兮离开了端王府。 宋九兮让方珑先带秦新雨回去，而燕述白和她驾着马车在城里四处逛了逛。 他们还从来没一起逛过街，燕述白来了兴致，不仅要给她买衣裳，还拉着宋九兮进了一家胭脂水粉店里。 伙计立马迎了上来，见他们俩气质不凡，身后更有侍卫跟着，顿时热情得很：“公子小姐，看看我们家新上的胭脂，这可是满京城的女子都喜爱用的海棠胭脂，连永嘉公主都非常喜欢。” 宋九兮微微挑了挑眉，其他女客一听连公主都在用，立马围过来。 伙计高兴地给她们推荐，没一会儿就卖出去了好几单，最后将两盒胭脂拿到宋九兮面前。 “小姐您看看？” 宋九兮拿了过来，打开后立马有一股淡淡的海棠香味。海棠胭脂粉质细腻，而且胭脂盒包装精致，当然价格也很昂贵。 这是一款针对贵女圈，乃至皇宫嫔妃的胭脂，就算伙计不卖力推销，店铺里也不乏很多女客涌进来。 燕述白见她喜欢，说：“把你们这的新款都打包了，我们都要。” “好嘞。”伙计高兴极了，手脚麻利地将东西都包好了，燕述白身后跟着的段昶走上前将银子给了掌柜。 等他们出来，燕述白见宋九兮弯着笑，于是问：“娘子很喜欢？” “喜欢啊。”宋九兮笑着答，“赚钱谁不喜欢。” 燕述白微微一怔，随后轻笑了一声，眼眶里都是宠溺的无奈笑容。 宋九兮又去逛了几家铺子，发现每家生意都很热闹，而且每天都有自己的拉客手段。不管是针对贵人圈，还是普通百姓的东西，都有相应的调整和变化。 宋九兮很满意，而且觉得付辰云就是一个宝。 一个会给她赚来很多很多钱的宝。 即使知道这些是宋九兮自己名下的店铺，燕述白也掏钱买了一大堆东西。 他们在外面吃了晚饭，燕述白不能沾荤腥，只好撑着手臂看着宋九兮吃得开心。 燕述白忽然问：“娘子以后想做什么？” “我……”宋九兮思索了一下才说，“不知道，如今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等以后都做完了再说吧。” 燕述白却弯着漆眸说：“我觉得这样平淡的日子就很好。” 他看向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夜色和亮起的灯火，神色平和，嘴角弯着一抹温柔的笑。 他撑着下颌，淡淡地说：“没有战火，没有争斗，没有生离死别，整个天下都处于太平盛世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忙了一天回家抱着娘子和孩子，不用想太多，倒头就睡，这样的日子应该会很幸福吧。” 宋九兮愣了愣，这样的太平盛世，得多少代人努力才能完成。 燕述白身为一个将军，他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他看到的大部分都是战火纷飞，百姓痛苦不堪的样子。 所以他会格外渴望太平，渴望再也没有战火。 燕述白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说：“可能我想做的只有这一样，让所有人都过上平淡的日子。” 宋九兮抿了抿唇，这一刻她心口强烈的悸动席卷了全身。她眉眼清冷，面上平静，但内心却汹涌澎湃，山呼海啸。 她对眼前的燕述白心动到无以复加。 燕述白看她放下了筷子，问：“吃完了？” “嗯。”她点了点头。 “那我们回去吧。”燕述白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宋九兮每走一步，心绪都越发沉静。等坐到了马车了，宋九兮说：“燕述白，不管你坐不坐那个位置，我都会陪你走到底。” 她想看看，这条路走到头是什么样子。 “好呀。”燕述白弯起眼睛，笑着说，“娘子这是把终身都许给我了，我一定好好珍惜。” 宋九兮也笑了出来，“嗯”了一声。 燕述白眼睛一亮，像是得到了什么允许。他的手指暧昧地勾着宋九兮的掌心，呼吸渐促。 “别闹。”宋九兮拍开他的手，燕述白不满地又牵了回去。 “别闹！”宋九兮忽然压低声音，按住了他的手。 两人对视一眼，燕述白想来拉宋九兮，却被宋九兮一把推开。 三重雪陡然出鞘，一剑斩断了射进马车里的利箭。 宋九兮躬身要出去，忽然回头看向燕述白说：“你如今不能动武，待在马车里不要出来，我会保护你。” 说完她拿着三重雪跳出了马车。 燕述白看着她利索离开的背影，他眸光沉沉。 怎么办，刚才那一刻好像把她拉回来狠狠吻她。 第182章 守好你们主子 马车外有近乎二三十个黑衣人包围着他们，段昶手指曲着吹着一声哨，暗处有十来个黑衣卫现身。 夜幕下这些人提着刀，二话不说直接冲了上来。 段昶下意识挡在宋九兮面前，宋九兮将他推开，冷声说：“不用保护我，你们尽管杀出去，你们主子交给我。” 段昶只迟疑了一下就点了头，他立马带着其他暗卫杀了出去。 黑衣人有计划地分成两拨，一拨人攻向马车，一拨人攻向段昶他们。 宋九兮握着三重雪的手腕转了转，月色下三重色剑刃寒光凛冽，杀机乍现。 黑衣人围上来后，三重雪再不敛光芒，直直地杀入黑暗中。 剑光在月色下翻转，游走，出剑冷酷不留后手。 宋九兮一个人挡在马车前，没有任何一个黑衣人能越过她去。 这些黑衣人损失了一半后急了，有两个掠到马车后，向从后面杀进马车里。 宋九兮踢起地上的一把刀，刀刃飞了出去，直中一个黑衣人的胸口。而她身体往后一旋，落在马车盖顶上。 她目光寒冷，眼神如霜，冷眼睨着下面的黑衣人。 黑衣人颤了颤，顿了一下才咬牙朝她杀过来。 三重雪饮了血后，似乎更加兴奋，剑刃微微铮鸣。夜色中一声清啸，三重雪如鬼魅般抹掉了一个人脖子后，又一剑刺中身后另一个黑衣人的心脏。 宋九兮抽出剑，一脚将人踢飞了出去，两边飞石顿时迸溅了出来。 等到所有黑衣人都清了后，已经半刻钟后了。 燕述白的暗卫也损失了几个，段昶奔到马车前担心地问：“夫人你没事吧？” “无碍。”宋九兮摇了摇头。 她没动依旧站在马车盖顶上，段昶疑惑地看着她，却没出声打扰。 她静静听着四周的声音，忽然夜色中一声轻微的响动，宋九兮耳骨一动，三重雪倏地横扫出去。 三支利箭撞击在剑刃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段昶厉喝：“保护主子和夫人！” 暗卫将马车牢牢守住了，宋九兮却顺着利箭的方向追了出去。段昶急了忙也要跟上去，宋九兮留下一句：“不用跟来，守好你们主子。” 转眼间，宋九兮就跃入了夜色中。 马车帘掀开，燕述白目光沉沉地看着宋九兮追过去的方向。 段昶急声说：“主子，夫人追了出去会不会有危险？我还是带人跟过去……” “你们追不到她了。”燕述白说，“我们在这里等她。” 段昶听言只好留下来，燕述白问：“查查这些黑衣人是谁派来的。” “是。” 段昶过去查看了黑衣人的尸体，但这些人都是死士，身上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而且他们的舌下还含着一枚毒药。 哪怕今日他们没死在这里，也会自己咬破毒药自杀而亡。 燕述白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眸光沉着，神态冷肃，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马车内的桌案。 随着时间越长，他敲击的力度越重。 直到一个身影飞掠过来，他才吐出一口气，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宋九兮收了剑，掀开车帘弯腰进了马车。她刚一进去就被燕述白一把扯进怀里，凶狠的吻带着难言的怒气和不安压了下来。 宋九兮猝不及防跌落在他怀里，被他凶狠又温柔的吻击的丢了所有的防线。 而让宋九兮忍不住发抖的是，燕述白的眼睛竟然是睁开的，漆黑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她，像是要将她每一个表情都看清。 宋九兮微颤，差点被燕述白给揉碎了。 一吻结束，燕述白吩咐：“还不走吗？” “啊，啊……”马车外段昶忙驾车回府。筚趣阁 宋九兮的脸立马红了，刚才外面的暗卫一直等着他们吩咐，可他们却在里面激烈地吻着，那岂不是外面的人都知道了？ 宋九兮脸颊羞红，赶紧坐到另一边离燕述白远远的。 燕述白叹了口气，移到宋九兮身边，将她抱在怀里。 宋九兮要挣扎，燕述白轻声说：“让我抱一会儿，我刚才被你吓坏了。” “被我吓坏了？”宋九兮疑惑。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你这样追过去，我很担心。”燕述白将宋九兮的手按在胸口不放，宋九兮感觉到了掌心下剧烈跳动的一颗心。 她抿了抿唇，想说自己很厉害，但这剧烈的心跳又让她说不出口。 最后她点了点头，乖乖地说：“我以后不追了。” 燕述白心口又软又酥，怀里的小姑娘冷冰冰地护着他时，他想吻她。如今她娇娇软软地窝在他怀里，他更想吻她。 这不过这次的吻，温柔了许多，像是捧着一块宝贝。 结束的时候，燕述白低叹了一声。 宋九兮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回家吧。” 他回去就让秦新雨将流银草拿出来，他想在任何时候都能护着宋九兮，而不是让宋九兮挡着他面前。 如果秦新雨不拿，他不会再留任何余地，哪怕北地动荡他也在所不惜。 宋九兮忽然想起来一事：“我没追到那黑衣人。” “嗯。”燕述白不意外。 其实他们离开端王府的时候，就有人盯着他们了，他们在城里绕了一大圈，就是给这些人机会。 不过这些都是死士，在他们身上找不到任何线索。 宋九兮这时忽然说：“我没追到那人是因为我一路跟着他，看他进了燕国公府，最后他进了燕大夫人的院子。” 燕述白捏着她手指把玩的手顿住了，但只一瞬他又恢复了正常。 宋九兮担忧地看了一眼燕述白，她本来以为想杀燕述白的会是燕国公，但最后怎么变成燕大夫人了。 燕述白再怎么说也是燕大夫人的亲子，燕大夫人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容不下吗？ 但燕述白很不想提到这件事，宋九兮就没再问了。 他们回到府上，方珑说秦新雨一直在等着她。 宋九兮去见了秦新雨，秦新雨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将流银草给她。 第183章 解药制成 宋九兮坐在秦新雨面前，秦新雨从端王府回来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后一直待在屋里。 她面容憔悴，脸色苍白，从宋九兮进来后她说了那句话，她就再也没开口了。 宋九兮来就是为了流银草，而不是来安慰她的。况且在她眼里，秦新雨并没有什么值得她去安慰的，之前要不是为了流银草，宋九兮也不会救她。 宋九兮直接问：“流银草呢？” 秦新雨抬眼看着她，沉默了会儿，掏出一个盒子来，方珑接过来递给宋九兮。 宋九兮打开看了一眼，然后盖上了盒子。 她起身就要出门，秦新雨忽然叫住她。“宋九兮如果我没把流银草给你，你会怎么样？” 宋九兮回头看她：“没这个可能，流银草已经在我手里了。” “但若不是出了这事，我不会把流银草给你的，”秦新雨似心有不甘，她继续问，“那时候燕述白要是……你要怎么办？” 她知道燕述白没多少时间了，所以她拿流银草在赌。 要不赌燕述白答应娶她，要不赌宋九兮主动离开燕述白，但这两人没一个人受她威胁。 到头来她自己差点落到朝廷的阴谋诡计中，若不是宋九兮她不敢相信自己会怎么样。 她从小在北地长大，从来不知道朝堂党争会拿一个女子的清白开玩笑。倘若她真的被端王或者太子占了清白，那她再也回不去北地了。 哪怕她不愿，也只会成为男人内院里的一个女子。 而她如今体验到内院女子的可怕，端王妃看上去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却不动声色给她下药。 她是真的害怕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宋九兮露出了她进门后的第一个笑容，“你都来到了我府上，我怎么会担心你不把流银草交出来呢。” “可是我是因圣上的旨意才来府里……” “只要你来了，你以为你还能走得掉吗？你这就觉得端王妃的手段就让你感到害怕了，那我告诉你，我要是想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乖乖将流银草吐出来。” 宋九兮掂了掂手上的盒子，眉眼如霜，嘴角笑容薄凉如冷雾。“现在只不过是最省事，也最不脏我手的方法而已。” 宋九兮说完转身离开，秦新雨怔了半晌，陡然出了一身冷汗。 宋九兮出了秦新雨的屋子，就连忙去找了青姨。拿到流银草，她要立马将七霜雪的解药制出来。 他们有解药方子，她和青姨两人足够将这解药制出来了。 宋九兮一头扎了进去，青姨也知道兹事体大，两人埋头制药。 燕述白问了段昶，才知道宋九兮在做什么。 段昶忍不住眼眶含泪：“主子，夫人说解药马上就能好了，主子身体真的能好了。” 燕述白笑了起来，连他都开始期待起来了。他中毒了两年，在这两年里不是没有机会医好。 之前一次解药制了出来，却被人拿走了。他知道是谁，却没有深究。 那时候他也想看看，那人能心狠到什么程度。仟仟尛哾 所以他纵容自己毒深难医，满京城的人都传他命不久矣。他并不觉得那样有什么不好，看着那些人在他面前蹦跶，他看得欢快得很。 但如今心态却完全不一样了，因为有人在乎他，并且为此费了很多时间精力，就是想要救他。 燕述白这会儿想起来都开始紧张了，他说：“夫人出来了立马跟我说。” “是。”段昶笑着应。 燕述白坐在屋里，却看不下去兵书。于是他挑了本游记，却发现自己还是看不进去。 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别去打扰宋九兮最好，可是难耐的心却让他止不住地开始想宋九兮了。 于是段昶就见他家自从中了毒就懒洋洋的主子，在院子里转起来了圈。 段昶忍不住说：“主子要不你回去躺着吧，你转得我头晕。” 燕述白斜了他一眼，继续在院子里转着，但直到子时宋九兮也没出来。 燕述白等不住了，他大步走向药方。屋里宋九兮和青姨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药炉，见燕述白进来，青姨忙行礼。 宋九兮讶异地问：“你怎么来了？” 燕述白说：“我来看看你。” “你先回去，等我将药制出来了，会拿给你的。” 燕述白也没点头，而是问：“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青姨说：“三味主药，还有其他辅药全部要处理提炼一遍才能使用。只要药汁提炼出来，就可以按照比例放在一起熬制了。” “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青姨说：“一夜应该差不多。” 燕述白点了点头，还是没走。青姨这时说：“小姐你和将军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看看就行。” 宋九兮摇头：“我在这里陪你，还可以给你帮忙。” 青姨看着杵在一旁的燕述白，赶紧摆手：“你赶快回去，这里有我就好，你要是不放心让浮翠和念巧她们来帮忙看着。” 宋九兮欲言又止，青姨赶紧将她推了出去。 宋九兮没办法只好跟燕述白回去，燕述白拉着宋九兮的手，两人慢慢走回屋子里。 燕述白忽然问：“要是我毒解开了，娘子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宋九兮想了想说：“我们俩还没切磋过，要不等你好了我们切磋下看谁厉害？” 抱着旖旎心思的燕述白：“……” 燕述白掐着她的腰，咬牙问：“没有其他的吗？” “什么？”宋九兮莫名其妙地抬眼看他。 燕述白手指意味不明地从腰侧往衣襟里探了探，宋九兮怕痒似的缩了一下。 宋九兮反应过来，不太好意思地说：“啊，你是说这个，等你行了以后再说吧。” 燕述白忽然想起来，从他俩成为夫妻的第一晚，宋九兮就在质疑他行不行。 当时燕述白确实没办法反驳，他病得要死，有心也无力。 但如今可不一样了，最起码罗大夫给他吃的药，药效还在，他还是很行的！ 燕述白一把将宋九兮抱到床上，然后气愤地咬着她的嘴唇说：“娘子要不要试试，看看为夫行不行？” 宋九兮哭笑不得，被燕述白亲了好一会儿，才能喘气。 但燕述白到底没闹她，即使他再心急也不差这一会儿，他知道宋九兮的心还提着。他一天没喝下解药，宋九兮就无法放下心来。 燕述白只是亲了亲她，就抱着她睡了过去。 但夜里五更天的时候，宋九兮忽然惊醒了，燕述白也睁开了眼。 宋九兮低声说：“我去看看解药怎么样了？” 燕述白正想说自己陪她过去，就听门外段昶急切地敲门：“主子，解药被偷了！” 第184章 解药被偷 宋九兮倏地翻身起床，她捞起衣服披在自己身上就要出去。 燕述白一把拉住她的手，说：“我陪你一起。” 宋九兮点了点头，燕述白也披好衣服两人一起去了药房。屋里青姨白着脸坐在椅子上，旁边昏过去的浮翠还没醒过来。 “小姐。”一见宋九兮进来，青姨立马站了起来。 宋九兮说：“你不用自责，先把事情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青姨立马说：“解药我已经制出来了，但不知道怎么我忽然晕了过去，浮翠也晕了过去，等我醒来发现解药不见了。” 宋九兮心口往下一沉，燕述白冷声吩咐：“府里上下都有人看守，谁能悄无声息地把解药拿走。段昶给我去查。” “是。”段昶忍着眼眶里的湿气，领命出去。 没一会儿段昶就带人将府上查了个遍，然后回来禀报：“主子夫人，府上只有念巧不见了。” 青姨愣住了：“念巧？” 念巧这小丫头是他们从燕府搬过来的时候，就带过来了。小丫头年纪小，胆子又小，平时遇到稍大点的事就不知道怎么办，红着眼睛找浮翠帮忙。 他们搬到这里后，青姨见念巧笨手笨脚的，于是就让稳重的浮翠跟在宋九兮跟前伺候。而念巧就带在她身边，当一个小药童，平时帮帮她的忙。 昨晚她和浮翠守着药炉子，一旁的念巧打瞌睡打的脑袋都快掉到地上了，青姨才让她回去了。 解药没了的事，青姨压根就没怀疑过念巧。 但如今府里上下都查了，她一个小丫头这么晚了，她能去哪？ 燕述白冷哼一声：“一个丫鬟能躲过府里上下这么多眼线，嗯？” 段昶和身后的侍卫立马跪下了，是他们防护不严，才让念巧将解药偷了回去。 宋九兮此时说：“段昶的人能连几波刺客都能拦得下来，不至于连个小丫鬟跑出府都没人看见。只怕念巧一直藏着武功，否则在这府里她根本不可能出得去。” 明府明面上没有多少人，但暗地里燕述白布置了不少人守着。 夸张地说就连一个苍蝇飞进来，他们都能发现。 但现在念巧一个大活人却从府上消失了，只有一种可能，念巧很可能有绝世武功，而她一直隐藏着，他们这么多人都被她骗了。 “她的卖身契还有我手里，说明她这个身份是假的。她是燕府的人？”宋九兮问。 燕述白点了点头，当初他中毒后燕府管家就给他院里采买了几个人进来。当初那个云琴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宋九兮来了后整顿过一次，那些人最后只有浮翠和念巧带了过来。 没想到这个念巧这么能隐藏，过了这么久却在今日这么重要的时候，将七霜雪的解药带走了。 宋九兮拿着三重雪，转身要出去。 燕述白一把拉住她，“去哪？” 宋九兮满脸煞气地说：“去燕府把解药拿回来了。” 燕述白的眸子动了动，最后无奈地说：“你知道找谁吗？” “不知道，但我杀过去就知道了。” 燕述白将她拽了回来，然后说：“我去，你在家里等我。” “还是我去吧。”宋九兮说。 燕府的人在名义上还是燕述白的亲人，一旦燕述白动手，难免落了一个“不孝”的名声。 但燕述白没说话，他低下头在宋九兮额头上吻了一下。 “我知道是谁拿走了解药，我去找她。你在家里等我，我保证将解药拿回来，还你一个健康的夫君？” “不用我陪你吗？” 燕述白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乖一点，等我回来好不好？” 宋九兮只能点了点头，燕述白笑着捏了捏她的白嫩的耳垂，随后披上披风带着段昶出门了。 段昶忐忑不安地跟着燕述白往燕府走，他都不知道他们去燕府找谁？ 燕国公吗？但燕国公会承认吗？ 燕国公要是不同意，那他们岂不是没有办法了。 但燕述白直接进了燕府，燕府的人根本没人敢拦他。燕述白一路往里走，段昶却发现这路不是去燕国公住处的路，反而是越走越偏。 段昶心口颤了颤，某种不好的预感让他有些迟疑。“主子我们这是去哪？” “去找我的好母亲。” 段昶心里咯噔一声，不敢再乱问了。 而燕述白到了燕大夫人的院门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这个时辰天光还是暗着的，但院子里的主屋檐下却挂着一盏风灯。 老嬷嬷立在门前，见到他也没惊讶，而是躬身向他行了一个礼。 “大少爷。” 燕述白冷着脸，直接走到门前，用力一推将屋门推开了。 门外的冷风灌了进去，屋里佛像前的烛火闪了闪，随后又稳住不动了。 盛明雪旁边站着的正是念巧，她弯腰冲燕述白行了一个规矩的礼。“大少爷。” 燕述白看着她眼神很冷，随后目光又落在跪着祈祷的盛明雪身上。 燕述白进来后，老嬷嬷就将房门关上了，屋子里只剩下盛明雪喃喃念经的声音。 燕述白冷声问：“大夫人，不用再跟我装聋作哑了吧？” 念经的声音不为所动，直到盛明雪念完一部经文，她才睁开了眼。旁边的念巧伸手，盛明雪将手臂搭在她手上，然后被扶着站了起来。 “念巧奉茶。” “是。”念巧出门，没一会儿就端来热茶还有茶叶。 她跪在桌案旁边，给两人泡茶，她手脚麻利，跟在明府里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燕述白冷哼一声，“大夫人，我今日来是为了拿回解药的。” 盛明雪在桌案前坐下，她淡笑着说：“一年前你怎么没来找我拿回解药，如今坐不住了？” “我也怕死，更怕某些人在我死后得意。一想到这，我就更不愿意死了。” 燕述白知道一时半会盛明雪不会把解药交出来，于是他一掀衣袍坐到了盛明雪的对面。 母子俩都是出众绝尘的人，坐在一起，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只是一个经岁月沉淀添了许多韵味，而另一个如锋带芒，美的锋芒毕露。 盛明雪垂眸说：“你变了。” “大夫人这么多年却一直没变。” 盛明雪对于他阴阳怪气的话也不恼，只是问：“所以你如今是决定要那个位置了？”.qqxsΠéw “我只想要活着。” “活着。”盛明雪笑了一声，“你要是活着，很多人就开始头疼了，包括你娘我，也开始彻夜不安了。” 第185章 现在是你来求着我 屋外冷风呼啸，拍打着窗棂呜咽作响。 燕述白坐在烛火旁，烛光晃动下，那张脸越加的瑰姿艳逸，俊美地夺人眼球。 他勾着唇说：“说得好像我做错了一样，要不你们都忍忍？毕竟我要活着，你们也活不长了。就算彻夜不安，也比死了躺在地下什么都不知道的强。” 盛明雪定定地看着他，燕述白扯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盛明雪问：“解药还在我手中，你就这么跟为娘的说话吗？” “我现在才知道我是有娘的，真稀奇。”燕述白轻嗤一声。 盛明雪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恨我，但如果你想拿回解药，靠感情可打动不了我。” “我今天来可不是跟你谈感情的。”燕述白的眼神倏地沉了下来，语气冰冷，“燕大夫人在等我开出什么条件吗？现在不是应该你来求着我吗？” 盛明雪沉默了会儿，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我生了一个这么聪明的儿子，让我都感觉到有些棘手了。” 她揉了揉眉心，一举一动都不失端庄娴静。若是外人见了，定然以为她只是一个专心礼佛，娴静温柔的内宅女眷。 根本不会想到她会给自己亲儿子下毒，更不会想到她为了要自己儿子的命，在自己儿子毒快解了的时候，拿走解药，置他于死地。 燕述白不置可否地讥笑一声，眼底没有丝毫温情。 盛明雪也放弃了跟他谈温情的可能，她说：“我可以把解药给你，但你放了我盛家一百多条人命。” 早在一个月前，她就收不到盛家任何消息了。 她想过会是谁把盛家人控制住了，她调动自己手里所有能调动的人去查消息，但都一无所获。 最后她怀疑到了燕述白的头上，但那时燕述白还在北地。她虽有怀疑，但却没有办法。 直到这次她让念巧将七霜雪的解药拿来，燕述白追过来，她才确认盛家人真的在他手里。 她怎么都没想到燕述白会动手的这么早，而且早防备着她了。 盛明雪从来没尝试过失败的滋味，这次却在燕述白手上尝到了。她好笑地看着燕述白，这张跟她长得有七八分像的脸。 她这是第一次认真打量着燕述白，以前她不在乎或者忽视的那个倔强执拗的小孩，如今已经成了一个让她都感到棘手可怕的男人。 盛明雪吩咐：“念巧把解药拿给明将军。” 念巧起身一会儿将一个锦盒拿来，盒子里装着一个瓷瓶。燕述白打开看了一眼，随后合上了。 燕述白站起来要走，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忽然回头说：“大夫人是不是有个年方十六的侄女，我听说她长得跟大夫人简直一模一样。” 盛明雪皱起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燕述白，你什么意思？” “圣上明年开春得选秀了，盛家是不是也得挑选秀女入宫。” 盛明雪的脸色陡然变了，娴静温婉的大夫人脸色阴沉：“燕述白你敢！” 燕述白冷哼一声推开门出去，发现屋外下起了初雪。 京都今年第一场大雪在凌晨时分，悄无人息地落下。燕述白却正好看到第一朵雪落下的样子，他冷沉沉的眉毛扬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去了。 这个时候宋九兮肯定在等他。 他脚步越走越快，胸口闷疼，忍不住低咳了两声。 段昶在旁边担心坏了，“主子慢点啊，我们不赶时间。” 段昶说完就见燕述白的嘴角是扬着的，脚步更快了。 燕述白走出燕府，入目的是纷纷扬扬的大雪下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 宋九兮面对着他，笑着问：“解药拿回来了吗？” “嗯。”燕述白点了点头，喉咙微涩。 宋九兮伸手，说：“那我们回家。” 燕述白抓住宋九兮的手，一跃到她身后坐下。宋九兮扯动了缰绳，清喝一声，骏马立马飞驰了起来。 段昶在后忙跨上马，追着两人而去。 * 燕述白离开没多久，燕国公就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是听了门房的人禀报燕述白进府了，他急急忙忙出来，不知道燕述白要整什么幺蛾子。 但没想到燕述白直接去了盛明雪的住处，燕国公一怔，忙赶了过去。 但他来的时候，燕述白已经走了，只有盛明雪自己静坐在佛堂前，脸上无波无澜。 燕国公问：“燕述白来干什么？” 盛明雪淡声说：“他不过来看看我。” “看看你？”燕国公疑惑地皱起眉，“他从小到大就没来过你的院子，如今这么晚了，他来找你干什么。” “我说了你又不信，那何必问我。” “盛明雪！”燕国公怒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一个整天吃斋念佛的内宅女子能有什么瞒着你的，国公爷想多了。” 燕国公狐疑地看着她，半晌后说：“不管燕述白找你干什么，你都少跟他来往。如今京城里想要他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况且他也没几天活着了，你就不用见他了。”.qqxsΠéw 盛明雪忽然轻笑了一声，燕国公眉头皱得更很。“你笑什么？” “有件事让国公爷失望了，燕述白已经找到了解药，不用多长时间他的毒就能解开了。” 燕国公大惊，脸色巨变。 他想着燕述白要是继续活着，只怕京城里马上就要有一场血雨腥风了。 他想到什么疾步往外走，可忽然又返了回来。 “盛明雪，如果圣上执意要立燕述白，你……” 如果圣上非要如此，那意思很明显，圣上想要将盛明雪抬进后宫，成为他的女人。 这么多年盛明雪躲在内宅里不见任何人，圣上没有任何办法。他念了她这么久，哪怕与所有人为敌，他也会将盛明雪迎进宫里的。 而力排众议立燕述白为储，只是第一步而已。 燕国公一想到这里，胸口升起一股熊熊烈火，嫉妒让他面目狰狞。 这么多年盛明雪躲在这里也不愿见他，在她看来他岂不是和外面的男人没有区别。 而她连一个子女都不愿意给他，燕述白不是他的血脉，燕月晴也不是，盛明雪就是不愿为他生一个。 “明雪。”燕国公蹲下来捧着盛明雪的脸，既愤怒又痴迷地看着她，“明雪你是我的女人，谁也抢不走的。” 盛明雪目光淡淡地看着他，眼底甚至没有他的影子。 燕国公震怒，嫉妒，他早晚要被这个女人逼到发疯。 他一把将盛明雪按住，第一次不顾她的意愿强要了她。 这么多年他尊重她，让她留在这个院子里不出来。哪怕恨她，也没逼过她。 可盛明雪对他呢？ 这张倾城容色上可曾留下自己的影子，不论时候，盛明雪都是一副冷淡不为所动的样子。 他真想看看，盛明雪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第186章 敢闯明府，杀无赦 燕述白回去后，就服下了解药，没一会儿他全身滚烫了起来，人也昏了过去。 宋九兮知道是服下解药后必然的症状，但还是慌了一瞬。 青姨早安排好人准备了药浴，宋九兮扶着燕述白，褪下他的上衣，将人放进药桶中。 燕述白的脸一会儿发青，一会儿发紫，额头上冒出大量的冷汗。 明府上下紧张得很，宋九兮给段昶下了死命令，这个时候敢闯明府的人，一概杀无赦。 而且她还调了一队红缨暗卫守在明府外，付辰云这个时候也赶来了明府，和方珑一左一右守在内院屋子外。 宋九兮在屋子里用银针慢慢疏通了燕述白身上堵住的穴位，而随着她下针，燕述白堵在胸口的黑血一口喷了出来。 青姨凝重地说：“七霜雪的毒已经都侵入了他的肺腑，想将这些毒完全拔出来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小姐你守在这里，我再去准备点药，待会这桶药水要重新换。” 宋九兮点了点头，青姨已经出去了。 燕述白昏迷着坐在浴桶中，脸上已经褪去了一开始的青紫，这会儿只剩下苍白色了。 宋九兮守在旁边，趴在浴桶边上，她忽然用手戳了戳燕述白的脸颊。 燕述白昏睡着当然无知无觉，宋九兮的手就缓缓移到燕述白的鼻子上，眼睛上。 她是不是从来没跟燕述白说过，他的眼睛很好看。 像是深邃的星空。 不管是冷沉沉的样子，还是笑着弯着眼睛的样子，这双眼睛都让人沉迷。 她有些期待这双眼再睁开的样子，一定很漂亮。 宋九兮想着想着就笑了，她忽然伸手用手掌舀了一点水，撒在燕述白的脸上。 热水从燕述白紧闭的薄薄脸皮上慢慢流下，滑到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上，最后落入胸口，汇入了浴桶中。 宋九兮再次戳了戳燕述白的脸颊，轻声说：“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啊。” 青姨后面又进来给燕述白换了一次药水，宋九兮帮忙将燕述白扶着再次放进浴桶中。 这时外面天光已经亮了，而下了两个时辰的大雪已经积了一层，坠在枝头檐角，泛着亮晶晶的光芒。.qqxsΠéw 宋九兮从屋里出来，见方珑和付辰云身上一身血腥气。 宋九兮问：“来了几波人？” 付辰云说：“两波，一波被堵在府外了，另一波溜进来几个人也被我们解决了。” “嗯。”宋九兮点了点头，“告诉段昶他们白天也不要松懈，还会有人来的。” 燕述白毒要解开的事，只怕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 解毒药方是她从白云道长手里逼出来的，而宋九兮在收集解药药引的事，也有很多人知道。 白云道长既然帮着太子，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救好燕述白。 连太后都知道了这事，拿流银草来威胁她，更不用说太子和端王他们了。 而燕述白带着秦新雨回来，这一路上追杀他和秦新雨的人就没断过。 而秦新雨到了明府后，那些人动作更急了，就怕秦新雨已经将流银草交了出去。他们知道只要秦新雨在燕述白手里，拿到流银草是早晚的事。 如今明府戒备森严，他们一探就能探出来了。 但宋九兮没想到的是，来的竟然是永嘉和贤王。 宋九兮拦着别人可以，但永嘉她不能拦着，再说还有个贤王。 宋九兮想了想让浮翠将人请到正厅里，然后她才出去待客。 宋九兮走进去后给贤王行礼：“臣妇参加贤王殿下。” 贤王笑着说：“明夫人就别客气了，本王今日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 “当然没有，贤王能来做客，是明府的荣幸。”宋九兮说完，又说，“浮翠奉茶。” 浮翠泡茶的时候，永嘉问：“九兮你这今天在忙什么？我都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宋九兮笑说：“没忙什么啊，我整日不就在府里。倒是你，这几日怎么没来找我了。” 永嘉摆了摆手郁闷地说：“我啊，我也没干什么，我娘就是不让我出门，也让我这两天别来找你。我实在忍不住，今天就跑过来了。这不，在路上遇到启哥哥，就跟他一起来了。” 贤王接话说：“我来是看看述白的。” 说到这里贤王问：“述白人呢？” 宋九兮不动声色地说：“夫君这两日身体不太好，早上喝了药就昏睡了过去。” “是这样啊……”贤王有些犹豫，但还是压低声音说，“我这两日听到点消息，说明府遇到了麻烦。明夫人要是真遇到了点什么，凭着我和述白这么多年的感情，本王能帮的一定会帮。” 宋九兮道：“多谢贤王殿下，明府上下一切安好，劳殿下挂心。” “如此便好，我带了点人参补药来，这些东西述白都能用得上。” 贤王示意他身后的侍卫将一个珍盒递了上来，方珑走上前接了过来。 宋九兮再次谢了贤王，贤王这时问：“本王可否去看看述白？” 宋九兮脸上顿时露出为难之色，犹豫地说：“不是臣妇不愿，主要是夫君如今病得严重。太医在府里每日都要看诊三四次，如今他喝了药太医嘱咐千万不要过了风。” “那便算了。”贤王也没坚持，站起来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先告辞了，等述白好一点本王再来探望他。” “这就走了？”永嘉愣了一下，她道，“我不走，我回去娘亲又要将我关起来了。” 贤王笑着说：“永嘉你想玩你就留在这吧，本王可还有差事不能像你这么轻松。” 宋九兮将贤王送出府外，等人走了她才拧了拧眉走了回去。 永嘉见她回来，忙把她拉到一边说：“九兮你别瞒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宋九兮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娘说你们府上最近不太平，而且刚才……”永嘉声音压的更小了，“启哥哥来的时候跟我说，你们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他要我告诉你，他会尽量拖着给你找麻烦的人，让你放心将燕述白照顾好。” 宋九兮微愣，她没想到贤王对燕述白有这样一份真心在。 刚才自己怀疑贤王，贤王估计察觉到了，所以才借永嘉的口说这话。 下次找个机会，她再去好好谢谢贤王吧。 第187章 她跟你们这些女子都不一样 宋九兮没让永嘉留下来，如今明府是个什么情形她自己心里清楚，永嘉在这里反而有危险。 于是宋九兮派人将永嘉送了回去，即使永嘉不乐意，宋九兮也不能让她留下来。 在宋九兮送永嘉出门的时候，一个人影偷偷摸到了内院。 他身影鬼魅，气息几近于无。即使在青天白日里，他推门进了屋里，也没人察觉到异常。 屋里没人，隔着一道屏风后就是净室，里面蒸腾出氤氲的水汽来。 来人一喜，知晓屏风后就是他要暗杀的目标里。 他从腰后拔出一把短刃，敛着气息往净室内走去。越过屏风，再往里走，就看到坐在浴桶里闭着眼睛的燕述白了。 来人眼睛登时一亮，几步上前，二话不说利刃往下，就要插进燕述白的胸膛中。 但就在这时一道清凌凌的剑芒扫上他的脖子，来人咬牙，只能憋着气息后退。否则他没杀死燕述白，他自己的脑袋先没了。 宋九兮提着三重雪从旁边的帷幔里走了出来，来人牙都快咬碎了。 宋九兮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师伯，我等你许久了。” 白云道长吹胡子瞪眼：“你知道我要来？” “你就在我府上，你会放弃要燕述白的命吗？” “当然不会。” 白云道长说完，再次出手。这次他出手角度刁钻，短刃直接脱手飞向燕述白。 宋九兮沉着眉眼，三重雪尖啸一声，几乎在瞬间她已经闪到了燕述白面前挡下了这一刀。 白云道长见此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他看着宋九兮又是愤怒又难掩欣赏。“你比你娘当年还要出色，你娘当年在一众弟子中，武功就是最好的，如今你的剑法已经超出了凌云阁很多人了。” 宋九兮笑说：“多谢师伯夸奖。” 白玉道长冷哼一声，目光复杂地看着燕述白。“等燕述白醒来，这天下就要乱了。” 宋九兮阴阳怪气地说：“师伯如此忧心天下，侄女我实在没看出来。” “哼，你们这些人怎么知道天下太平的不容易。如今大衍建国才十一年，不说北齐在虎视眈眈，就连东南西南小国都盯着大衍。一旦大衍发生前朝那样的动荡灾祸了，这天下百姓又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 宋九兮冷笑一声：“所以师伯认为赵鸿钧是这个能护住天下，镇服四方的人吗？” “如今的储君虽然没有大志向，但守住基业足以。” “一个满腹阴私，不拿百姓当人命看的储君也值得你们拥戴？若是这样的人登上大位，你服气吗？我反正不服。” 白云道长气急败坏：“你一个小丫头别天天把这些话放在嘴上，你娘也不像你啊，会掺和国家大事啊。” 宋九兮故意叹气：“哎，谁叫我嫁了一个人人都想要他命的夫君呢？我们要是认命了，那我们自己先没命了。” 白云道长不说话了，因为宋九兮说的是事实。 宋九兮忽然问：“你辅佐太子，是因为燕大夫人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不会回答你的。”既然立场不同，白云道长可不会被宋九兮套了话。 “其实我有一点很好奇。”宋九兮也没在意，而是自说自话，“赵鸿钧是盛皇后所出，盛皇后是当天圣上第二任皇后。燕大夫人想盛家以后成为权倾朝野的外戚，这也没问题。” “但燕述白是她的儿子，也是当今圣上的儿子。既然有了之前圣上的承诺，说要给燕述白这个位置，如今圣上又坚持得很。按说燕大夫人不会这么反对啊，毕竟燕述白上位，盛家也会是外戚。” “明雪她……燕大夫人才不是你想的这样。她这个人不会将这些儿女私情放在心里的，她的心中装的是天下。她要的是天下太平，为此她可以牺牲其他一切感情。” “如今的盛皇后以前是盛家的一个庶女吧，据我所知还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女。燕大夫人作为盛家嫡女对这个庶姐似乎没有任何感情。扶持一个跟自己没任何感情的庶姐的儿子，而抛弃自己亲生儿子……” “宋九兮！”白云道长眼见宋九兮越说越过分就听不下去了，他怒声说，“明雪跟你们这些女子不一样，她只想天下和平，再也不起战事。你所说的这些只是些女子之间的争斗，她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宋九兮看着白云道长暴跳如雷，眸色暗了暗，没再说话了。 对于要暗杀燕述白的白云道长，宋九兮根本没客气，让人直接绑了他将他关到柴房里。 这几天先饿几顿，虽然不至于要他的命，但宋九兮也不想让他好过。 等人离开后，宋九兮皱着眉坐了下来。 她对盛明雪这个人一点都不了解，但对她的行事更是摸不透。 她一心想要燕述白的命，真的只是为了盛家吗？若是为了盛家，这个理由勉强也可以。 但宋九兮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盛明雪一个连亲生儿子都可以下手的人，真的这么在乎家族之情吗？ 若是像白云道长说的，盛明雪心系天下，不忍百姓陷于战火之中。 那燕述白这么多年在北地征战，护住了多少百姓，盛明雪看不见这些吗？ 宋九兮想不通这些，但她心里对盛明雪是没有任何好感的。qqxδnew 盛明雪安排念巧一直潜伏在她们身边，看来早就做好了一击毙命的打算。 跟这人不能谈任何温情，只能当敌人看待。 宋九兮守在燕述白身边，后来倒是没有人敢闯进府里来了。就算有人也被守在明府外的暗卫及时处理了，而且如今圣上派了锦衣卫光明正大守在明府跟前，没人敢在圣上的人面前动手。 宋九兮又给燕述白换了几次药汤，她还用内力催着银针落在燕述白的穴位中，加速他体内毒素的排出。 等到这日夜里，燕述白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整张脸由白转红，又由红慢慢地恢复了正常。 宋九兮急忙撑住他的身体，燕述白还昏着没有醒来。 青姨松了口气说：“明将军身上的毒已经拔了，剩下就要用药慢慢调理着身体了，这两年亏损的精气得慢慢补回来。” 宋九兮点了点头，只要毒解了，剩下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里。 这日凌晨寅时一刻，燕述白睁开了眼。 第188章 我等的命就是夫人的了 燕述白睁开眼时，宋九兮侧躺在他身边，已经睡着了。 知道燕述白的毒解开了，她心中的大石就落了下来。而且如今有锦衣卫光明正大地守着明府，也没人敢再乱来了。 宋九兮这么一放松，这几日积累的疲惫顿时就涌了上来，困意侵扰下，她就窝在了床边上睡了过去。 燕述白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是他前十九年灰暗的人生。 恶语、欺压、凌辱、冷漠、战火、分离、痛苦…… 无数的意象在他脑中走马灯般闪过，最后记忆定格成一个五岁大的小女孩。 小女孩抓着他的衣角，仰着头恋恋不舍地说：“姐姐，我把我最心爱的小木剑送给你，你回去之后一定要想我啊。还有啊，要是有人欺负你了，你跟我说，等我回去给你报仇。” 后来那小女孩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女子推开门进了他的屋子里。 他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就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给他娶了娘子。 然后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她。 所有纷乱的记忆退却，最后只剩下那抹清冷傲然，眉目如画的红衣女子。 燕述白睁开眼看到侧躺着的宋九兮时，微微一愣，梦里梦外犹如黄粱一梦，醒来发现这人还在自己身边，这一刻巨大的幸福充盈在燕述白的心尖。 他将人往自己怀里抱了抱，宋九兮一下子醒过来了。“你醒了？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我好得很。”燕述白笑着说。 宋九兮不放心，起身给他把了把脉。燕述白的脉象虽然虚弱，但缠在他身体里的七霜雪却没有了。 如今这虚弱也只是暂时的，等后面好好养养，才能将身体养回来。 “娘子。”燕述白拉住宋九兮的手，将人又抱回怀里。“你再多睡一会儿。” 燕述白说完忍不住在宋九兮眼皮上亲了亲。“这段时间辛苦娘子了，我的命是娘子救的，以后我就是娘子的了。”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但她实在太累了没有力气再跟燕述白计较话里的含义了。 她又闭上了眼睛，乖乖地蜷在燕述白怀里。 燕述白醒来后就睡不着了，他盯着宋九兮，嘴角的笑容越扬越高。 他的娘子真好看。 他前十九年所经历的一切，是不是都是为了如今能拥有这个人。 那样他可太划算了，因为他就用十九年就换来了一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若世上真有这么划算的买卖，他愿意每一世都众叛亲离，尝尽痛苦，然后再遇到世上最好的那个人。 屋子里烧起了炭火，守夜的浮翠掠开一条门缝进来换炭火，一抬眼就看到燕述白盯着宋九兮边看边笑。 等燕述白注意到她的时候，她忙低下头利索地换完炭火赶紧离开。 妈呀，明将军的眼神也太温柔了。连她这样稳重从不报什么私心的下人，都忍不住心神荡漾。 宋九兮是被扰醒的，有人在她脸上啄来啄去，扰得人心头火起。 宋九兮倏地睁开了眼，对上燕述白笑意盈眸的一双眼。 “娘子你醒了？” “嗯。”宋九兮冷着脸，要不是燕述白，她应该还能再睡一会儿。 “既然醒了那就别浪费时光了吧。”燕述白说完就吻了下来。 燕述白的吻落的又密又急，像是一场匆匆而下的骤雨。 宋九兮被他压着，鼻息间都是燕述白身上淡淡的药香。她软在床铺上，云鬓散乱，漂亮的眸子水润发红。淡青色的中衣向一侧滑落，露出白皙的肩。 燕述白呼吸更重，但吻却轻柔了下来。 温柔细腻的吻反而让宋九兮招架不住，她挣了挣被燕述白按住的手。但她一动，燕述白就强硬起来。 宋九兮碍着他解开毒，怕万一动手伤了他。 但燕述白顺杆爬得越发厉害，手也不老实地动了起来。 宋九兮忍无可忍直接让他推开了，她大步走下床穿上衣服，一回头燕述白捂着胸口脸色惨白。 “燕述白？”宋九兮一惊，忙跑回去看他。 燕述白摇了摇头，哑着声音说：“我没事，娘子不用担心。” “怎么没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宋九兮想去探他的脉搏，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宋九兮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燕述白的一声轻笑。 然后她的腰肢就被一只大掌揽住，整个人栽在燕述白怀里。 燕述白倒是没有作乱了，只是得意又满足地说：“娘子身上好软。” 宋九兮捏了捏指骨，燕述白见她脸色立马说：“为夫身体还没好，娘子不会要对我动手吧？” “怎么会。”宋九兮扯了扯嘴角说，“夫君既然身体还没好，那我让青姨将煎好的药赶紧端上来，这样夫君身体也养得快一些。” 燕述白手臂一僵，慢慢松开手。“……要不再缓缓，我胸口疼……” 他还没说完，宋九兮已经出声喊了：“浮翠去将炉子上的药端过来。” 门外听候的浮翠听了立马去了厨房，将药端了过来。 宋九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燕述白僵着脸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喝完宋九兮也没给他蜜饯，她人一转身已经出去了。 燕述白哭笑不得，看来他还得赶紧好起来，不然宋九兮总是拿这个药威胁他，也不是一个事啊。 段昶他们知道燕述白的毒解了，都忍不住跑过来看望燕述白。 看着燕述白如今的脸色，段昶红了眼。 老天保佑，他们家主子再也不用受七霜雪折磨了。 燕述白看了他一眼，道：“出息。” 段昶嬉皮笑脸地说：“主子你知道我的，我是最没出息的一个，我就想看着主子好好的，一辈子无痛无灾的。” 燕述白神色动容，眉眼软了下来：“如今我也好了，你去信跟洛风他们都说一声。” “是。”段昶高兴，“他们知道了一定会高兴坏的。” 段牧带着一众侍卫也赶了过来，几个人眼睛都是通红的。 宋九兮走进来看他们的样子还愣了一下，段牧和段昶互视一眼，朝宋九兮跪了下来。 他们一跪，身后几个侍卫也全跪了下来。 段牧说：“夫人救了主子，以后我等的命就是夫人的了。” 段昶也说：“是啊，夫人。以后我段昶的脑袋就是你的了，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qqxδnew 第189章 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我要你脑袋做什么？”宋九兮笑着说，“起来吧，府里内外的兄弟这几日辛苦了。方珑从我账上支点银子，让兄弟们拿回去好好吃一顿。” 段牧看向燕述白，燕述白浅笑着没有出声，段牧机灵地说：“多谢夫人。” 宋九兮进了屋，段牧赶紧将段昶拉走了。 他到现在还羞愧那日在七星门里试探了夫人，但这些日子夫人一点都没有跟他计较。 而且这次要不是夫人前前后后找解药，又带着他们守着明府，护着主子，否则主子的这一条命就悬了。 他段牧从此心服口服，心中对宋九兮的敬意已经提到了跟燕述白同样的位置。 段昶像是知道段牧在想什么，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都跟你说过了，夫人才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就夫人这武功，我们以后听她的就是了。” 段牧屈起手指在段昶脑袋上敲了一下，“我是你哥，别没大没小的。” 段昶不服气，揉着头顶就要跟他来打一架，但这时他们忽然注意到守在明府外的苏名轩了。 而这时宋九兮已经让方珑过来，将苏名轩请到府里。 燕述白听了，敛着眉，慢吞吞地说：“你请他做什么？” “苏指挥使这两日也守在府外，总得感谢一下人家吧。”宋九兮刚说完，燕述白就不太高兴似的伸手扯掉了宋九兮腰上的系带。 宋九兮瞪了他一眼，道：“别闹。” “我闹？”燕述白抬起眼，凤眼微扬着，“如今家里是娘子做主了，为夫是连说话都不行了？” 宋九兮咬了咬牙，皱起眉：“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燕述白的舌尖舔了舔牙根，手指上缠着宋九兮的素色系带。在方珑领着人往这里走过来时，燕述白垂下眼，修长的手指慢慢地将系带系了回去。 系好之后，他还调整了两下，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苏名轩走进屋里，带着一身冷肃的寒风。 外面雪虽然没下了，但厚厚的积雪却浸着寒气。天地间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苏名轩进来后，先是看了宋九兮一眼，随后看向燕述白。“臣拜见明将军，明夫人。” 他虽是锦衣卫指挥使，但在明枭将军面前他还是得恭敬有礼。锦衣卫是圣上的人，而圣心在燕述白身上，他自然明白该如何做。 燕述白挥了挥手道：“坐吧。” 苏名轩声音冷硬：“既然明将军已经没事了，臣这便回宫禀报陛下。” 燕述白抬着眼，淡淡地看着他。苏名轩也丝毫不以为杵，脸色冷肃。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他认为燕述白请他来是想跟他拉进关系的。毕竟他是天子身边人，不管是太子还是端王都对他有多番拉拢。 燕述白如今身上的毒已解了，有圣心在，他又知道燕述白隐秘的身份，觊觎大位是必然的。 但别忘了，燕述白如今还不是坐在高位上的人，而他只听从皇命行事。 燕述白如今的命令，还吩咐不到他头上。 燕述白轻嗤一声，宋九兮这时笑着说：“苏大人这两日辛苦了，就算要回禀圣命，也等吃完饭再去。” 苏名轩看了宋九兮一眼，本来冷着脸要离开的人，这会儿忽然不说话了。 燕述白眉心一跳，眼眸微微沉了下来。 没一会儿饭菜就端上来了，燕述白坐在一旁倦怠得很，冷着眉眼，一句话都不说。 宋九兮跟苏名轩也不熟，而且他们之前在三公主府还有过龃龉。虽然在猎场上宋九兮欠了苏名轩一个人情，但宋九兮还没想好怎么还他。 苏名轩话更少了，低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九兮后悔了，早知道她就不留苏名轩了。 她在桌下用腿撞了燕述白一下，燕述白眼皮掀了起来，宋九兮看着他下巴微微往苏名轩那边抬了一下。 燕述白睨了苏名轩一眼，神情冷淡。但他还是开口说话了。“苏指挥使年纪轻轻怎么一直没成亲呢？” 苏名轩冷声说：“臣每日都待在诏狱缉拿犯人，并没有时间去想这些。” “哦。”燕述白漫不经心地拖长了调子，“苏指挥使这么敬业，那改日我得跟陛下提提了。不然苏指挥使忙着都忘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苏名轩脸色冷沉，说：“不劳明将军担心，臣如今并不想成亲。” “别呀。”一双丹凤眼弯着，眼底却看不到一点笑意。“苏指挥使是不知道娶妻的好处，本将军以前也觉得成亲无聊，但自从有了娘子后，我就不这么想了。不仅能温香软玉在怀，还能红袖添香，是不是娘子？”.qqxsΠéw 燕述白望向宋九兮，宋九兮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她不明白燕述白为什么要说这些。 但苏名轩放下了碗筷，起身行了一个礼道：“臣已经吃饱了，臣还有公务在身，告辞。”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燕述白顿时轻笑了一声。 宋九兮看着他问：“你和苏名轩有过节？” “算是吧。” “算是？”宋九兮皱起了眉，但燕述白忽然幽幽地问，“娘子为何要留他在府里吃饭？” 宋九兮说：“我欠他一个人情，他在猎场上救过我。” 燕述白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他只知道宋九兮曾经在猎场中受过伤，却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苏名轩的事。 他立马冷声喊：“段昶！” 段昶忙从屋外跑了进来，“主子怎么了？” “秋猎的时候夫人受伤了，你是怎么保护夫人的？！” 段昶茫然地看向燕述白，立马跪了下来。“主子，我……” 宋九兮皱起眉：“你这个时候来说这个干什么？再说我并没有什么事。而且当时是我不带段昶进猎场的，你……” 燕述白怒声说：“我把他留下来就是为了保护你，而他让你受了伤就是他失职。” “燕述白。”宋九兮放下了筷子。 段昶见状不对，忙说：“主子是属下办事不力，是属下没保护好夫人，属下该死，主子怎么罚我都可以。” 燕述白冷声说：“自己去领罚。” “是。”段昶忙应下，主子没说具体的惩罚，那就是往重了罚。他暗暗龇了龇牙，忙退了出去。 屋子里宋九兮看了燕述白一眼，转身拿起三重雪出去了。 燕述白冷着脸，屋子里的丫鬟们都不敢出声。 府里主子貌似吵架了，怎么办？ 第190章 夫妻俩都是睚眦必报的人 苏名轩回去后，当晚圣驾直接来到了明府。 圣上听到燕述白的毒解开了，那是一刻都等不了，直接带着一大堆赏赐和补品来了。 燕述白这时候正在屋里等宋九兮回来呢，她这一下午都没回来，一直在教长安练武。 圣上来时，宋九兮也听到了消息，忙收了剑去前厅。 但圣上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是要直接去内室去看燕述白。 浮翠在前面带路，圣上走到一步燕述白已经出来迎驾了。 圣上关心地走上前说：“你怎么出来了，这么冷的天气，赶紧回屋躺着。” “臣参见陛下。”燕述白还是要坚持着行礼，旁边的崔公公忙将燕述白扶住。“明将军陛下一听到您身体好了的消息立马就来了，您如今身体刚好就歇着吧，不然陛下又担心了。” “臣多下陛下关心。”燕述白道。 圣上道：“那还站着干什么，赶紧回屋休息。” 崔公公忙殷勤地将燕述白扶到屋里，圣上一看周围就两三个伺候的人，立马怒了。“你府上就这点人？那平时怎么照顾你？明日朕就让内务府给你送点人过来。” “陛下，不可。”燕述白忙说，“内务府的人是伺候宫里各位主子的，臣只是一个外臣，怎么能用内务府的人？” “谁说你是外臣了？”圣上说完像是想起什么，掩饰性地清咳了一声，“你如今好好养身体，其他的都不用管，宋九兮呢？” 一直站在身后的宋九兮忙走到跟前，弯腰行礼道：“臣妇在。” 圣上目光冷幽幽地看着她，但一会儿他就收回了视线，道：“你这次为了述白的身体制出了解药，做得很好。” 宋九兮敛着眉说：“这是臣妇分内之事。” “有功就有赏，但你管教府里下人不利，述白身体刚好你不跟在近前伺候，你在做什么？”圣上沉着声怒喝。 燕述白皱起眉，正要说话，宋九兮已经低头认错了：“臣妇有罪，望陛下恕罪。” “功过相抵，看在你能将述白的毒拔除的份上，朕饶过你一次。但你要记得，身为人妻，照顾好自己的丈夫才是正事。” “是。”宋九兮垂着头应下。 圣上不再看她，而是问起燕述白来了。 燕述白看了宋九兮一眼，眉心微拧起，宋九兮抬起眼冲他摇了摇头。 圣上事无巨细将燕述白的起居都问了一遍，又将明府上下的人敲打了一遍，最后才离开了明府。 燕述白在圣上离开后抓住了宋九兮的手，看着她问：“还在生气吗？” “没。”宋九兮摇头，她眉心拧着，似乎在想什么很重要的事。 燕述白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揽着她腰问：“真没生气？之前吃饭不是还给我甩了我脸色吗？” 宋九兮抬眸看了他一眼，燕述白一看她清凌凌的眼神，就忍不住动手了。 他大掌揉着宋九兮的腰，低声问：“我都没生气，娘子怎么还生气了？” 宋九兮莫名地问：“你为什么生气？” 燕述白咬了咬牙，他难道说他不喜苏名轩看宋九兮的眼神？苏名轩抱着什么心思，他一眼就看清楚了。 但他的小姑娘还想很不明白啊。 他又不想跟她说，免得一个本来不重要的人，宋九兮因为这事还去关注了他。 他忍着酸意说：“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为何要留苏名轩吃饭，他可不会轻易领情。” 宋九兮说：“我之前让人调查过苏名轩姐姐的死，也就是前太子妃的死因。” 燕述白脸色严肃了下来。“你想说什么？” “苏名轩是因为他姐姐的死才和赵鸿钧不来往的，但我查到的是他姐姐是怀胎十月生子的时候，大出血而亡的，连人带孩子全没了。据说当时赵鸿钧不在府里，苏名轩姐姐死后一天多，赵鸿钧才回来。” “而且赵鸿钧回来后觉得晦气，直接将人拉出去埋了。苏家是商户，赵鸿钧找个理由就将他们敷衍了过去。当年的苏名轩也才十三四岁，唯一的亲姐姐死了，他一直怀疑她的死因，这些年即使赵鸿钧当上太子，他也很不待见他。如今他当上锦衣卫指挥使了，也一直在暗中调查当年的事。” 宋九兮说：“我准备帮他一把。” 她说完，燕述白就在她腰上掐了一下。小姑娘的腰太细了，盈盈一把握在手里，跟握了一块温玉似的。 宋九兮按下燕述白的手，继续跟他说正事。 “苏名轩不敢大肆去调查，他手中能用的人只有锦衣卫，但锦衣卫首先是忠于圣上的，而不是他私人。所以我已经帮他找到当年他姐姐死后，立马逃出去的那几个丫鬟。这些人怕赵鸿钧迁怒，所以偷偷跑了。如今只有两个人被赵鸿钧找到了，另一个躲着没被赵鸿钧找到。”.qqxsnew “若有这个人证，苏名轩肯定会顺着咬上太子府。” “娘子想做什么？”燕述白在她耳边吐气。 “苏名轩是个硬骨头，赵鸿钧想轻易甩掉他没那么容易，就算不能扳倒苏名轩，也能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而宋九兮就要趁着这期间，将赵鸿钧一棒子打死。 之前她也想查方家庄的事，但张策做事太滴水不漏了，如果不是有方珑这个人证在，方家庄的事连知道的人都没有。 只能先让苏名轩将赵鸿钧逼一把，等逼急了看能不能露出什么破绽来。 “娘子原来是这么想的，需要为夫做什么？” 宋九兮抬着眼，问：“你如今毒都解开了，不准备报仇吗？” 燕述白低低笑了起来，胸膛震动的幅度紧贴着宋九兮身上。 “娘子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我们夫妻俩都是睚眦必报的人，之前算计了我们的人，是得找他们报仇了。” 第191章 传来捷报 隆冬时节，距除夕新年还有一个月时，枭衣卫拔营回朝了。 而且枭衣卫还带了一个好消息，在燕述白离开北地之后，洛风带着枭衣卫还有秦家军趁北齐人不备，直接偷袭了北齐的两座城池。qqxsnew 如今这两座城池已经被枭衣卫占下了，划入了大衍的版图。 消息一传来满朝哗然震惊，随后就是扬眉吐气后的喜悦。 大衍建国以来跟北齐人交手了无数次，这还是第一次他们占到了北齐的便宜。 圣上大喜要嘉奖枭衣卫，连带着还有在这其中出力的秦家军。 秦新雨听到这消息时忍不住握拳大笑了好一会儿，她随父亲驻守在北地，太知道能从北齐人手上占到两座城有多不容易了，但随后反应过来神情却怅然起来。 对于这次偷袭她这个秦家军主帅却一点消息都没听到，而秦家军已经跟随着枭衣卫建下如此伟业，这让她真真切切明白了燕述白说的，秦家军已经不受她所控了。 她浑浑噩噩地接了封赏的圣旨，忽然想起来燕述白在北地毒发时，那时北地剩下六座城已经夺了回来。 这个时候按说枭衣卫就应该跟随燕述白回京的，枭衣卫不是某个属地的驻军，所以不能长期留下北地。 主帅一走，枭衣卫肯定要离开的。 但燕述白以北地局势不稳，怕北齐人再次偷袭为借口将枭衣卫留了下来。 他们一路上回来遇到了很多刺客，但即使如此燕述白也没有调枭衣卫回来保护他。 但这时秦新雨才明白燕述白将枭衣卫留在北地是为了什么，人人都以为离开了燕述白的枭衣卫并没有威胁。 所以他们一路上只顾着追杀燕述白了，而忽略了枭衣卫这支兵，即使没有主帅也能像一把弯刀一样猝不及防地插入了他们的血肉之中。 秦新雨越深想越觉得燕述白这个人深不可测，她一路跟着他看着他昏迷不醒的，但实际上他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这边燕述白是直接被请到崇德殿了，枭衣卫几个总兵、副将都被封了赏。圣上龙心大悦，当即封燕述白为一等护国将军，加封定北侯，其他财帛封赏更是数不胜数。 这道封赏直接从御案上发了出去，没经过内阁。 大衍朝建国时，为了杜绝前朝皇帝独断专权，昏聩无能的可能，从建国一开始，朝中政务都由内阁票拟和批红处理。 特别是近几年来，圣上年纪大了后，对内阁学士多有倚重。 像朝中圣旨一般都是由内阁起拟，再由圣上批红。 等内阁重臣反应过来时，对于燕述白的封赏已经满京城都知晓了。 太子府书房里，赵鸿钧阴沉着脸，坐在他两边的一边是太子府属官，一边是朝中重臣。 在座的一个谋臣说：“既然封赏的圣旨没经内阁，不如以此理由拿回来由内阁众臣再商量商量？” “不可。”张首辅摇头，“圣上连没经内阁票拟的圣旨都发了出去，说明已经料定我们会反对了。如今满城皆知，难道要让百姓知道圣上的圣旨都能不作数吗？” 况且当今圣上不是昏聩的前朝皇帝，真的能由他们内阁把控。 张首辅说完，其他人也忧愁地摇了摇头，坐在赵鸿钧右手下边的张策，默不作声。 赵鸿钧咬牙问：“你们说要让燕述白死在北地，可他现在不仅回来了，而且身上的毒还解开了，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 两边的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后立马起身跪下。 赵鸿钧看着他们就来气，他堂堂一朝储君，如今连自己的位置都要担心，能不能保得住了。 一个私生子，还是出身如此不堪的私生子，也敢骑到他头上。 他的父皇就没想过，要是真的推燕述白上位，光他的身份就能让全天下人诟病了。 到时候圣上的脸面在哪里？皇家的威严在哪里？ 不止太子府还有端王府，也是同样的场景。端王和太子斗了这么多年，还要一直防着燕述白。如今燕述白就要直接越过他，将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位子拿走了。 端王又怎么会甘心。 只有贤王府同往日一样，贤王立在窗前正对着院子里的红梅临摹，旁边的妙龄少女转着白皙的手腕在磨墨。 等他一幅画画完，他问旁边的女子：“怎么样？” “再没有比殿下笔下的梅更好看的了。” “就你会夸。”贤王一笑，女子娇媚地害羞起来。 这时贤王忽然收了笑容，道；“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侍女低着头很快出去了。 等她离开书房暗影处突然出现一个黑衣男子，男子哑着嗓子说：“太子府和端王府如今要联合起来对付燕述白了，殿下想怎么做？” “我？”贤王看着自己的画，执笔在右下角落下自己的字：锦启，两字龙飞凤舞，大气磅礴。“本王什么都不用做，静待便是。” 他身后的黑衣男子低声应了一声，然后从屋子里消失了。 * 枭衣卫回京后已经驻扎在京外的兵营里，燕述白如今身体的毒虽然拔了，但还要将养一段时间。 等小半个月过后，这日燕述白忽然说：“娘子不是一直想去枭衣卫的军营看看吗，今天想去吗？” “好啊。”宋九兮兴奋起来了，对于军营她有种特殊的情感。 小时候她一直随娘亲待在军营里，直到五岁之后她才住进了宋府。 燕述白笑道：“把长安也带上，让军营里的将士练练他，也让你这个师父看看，你徒弟的水平。” 宋九兮点了点头，长安听到了高兴坏了。 他握着短剑说：“师父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尽力而为。”宋九兮说。 军营里的将士，特别是枭衣卫这种以一挡五的兵，手上都有上百条人命，可能还不止。 长安如今练武也才短短半年，要不是他有这个武学天赋，如今怕是连剑招都没学起来，更不要说和枭衣卫动手了。 但宋九兮也没打击长安，让他去试试才知道差距。 这日秦新雨本想来跟燕述白告辞的，她在明府住了许久，如今她却住不下去了。 圣上封赏的时候也赏了她一处宅子，但她抱着那点心思，只要没人来赶她，她依旧不想离开。 但这么长时间她连燕述白的面都没见到，再待下去不过徒增羞辱。 这会儿听他们说要去枭衣卫军营，立马也手痒了想找人打两场。 而且她也看到宋九兮穿上了骑装，在其他地方她比不过宋九兮，但在武艺上她自信得很。 燕述白没应而是看向宋九兮，宋九兮淡淡地说：“既然想去那便一起吧。” 第192章 打残了怎么算 燕述白身体依旧虚弱，于是出门的时候备了马车。 这日天气虽然晴朗，但冬日里的冷风依然料峭。宋九兮却不乐意坐马车，长安见状更不乐意了，师徒俩骑着马走在马车前面。 今日宋九兮穿着一身黑色骑装，但领口、腕口却是红色的压边，绣着金色的暗纹。 她高高竖着马尾，露出纤细白嫩的直颈。柔韧的身体像是冷冬里的一枝梅，孤冷又傲然。 燕述白掀开马车帘子，让驾马车的段昶往前追了几步。等到马车和宋九兮齐头并进的时候，燕述白敲了敲马车车厢。 宋九兮听到声音，侧过头来。 燕述白的手搭在马车窗边，修长的手指冲宋九兮勾了勾，脸上带着一抹笑。 “怎么了？”宋九兮握着缰绳，微微弯下腰来看他。 宋九兮没有用香的习惯，但她身上依旧有股幽幽的清香。萦绕在呼吸上，转瞬即逝。 燕述白勾着唇，忽然抬手将一块软软糯糯的红枣糯米糕塞在宋九兮嘴里。 见到这一幕段昶和方珑他们忙移开视线，秦新雨却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缰绳，她受虐一般看着，心里又酸又难过。 从她把流银草交给宋九兮，她到现在都没听到燕述白一句感谢。 他对宋九兮这么多情，却吝啬到一句话都不愿意给她。 宋九兮眸子微微睁大，燕述白手上拿着糯米糕似笑非笑地说：“娘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宋九兮有些犹豫，她既想骑马，又想吃东西。 燕述白像是明白她的纠结，故意说：“早上出门的时候我让厨房备了好几样糕点，你喜欢吃的糯米糕，还有南瓜酥，炸春卷……” 宋九兮果断放弃骑马，将缰绳给了方珑钻进了马车里。 燕述白得逞得笑了一下，随后将马车帘放下了。 宋九兮不知道燕述白带了这么多的放在马车里，早知道有这些她就不出去骑马了。 她吃了一路直到到了枭衣卫的军营，她才从马车里跳下来，而燕述白身上披了一件大氅，他手上拿着一件披到宋九兮肩上。 洛风早早收到消息了，这会儿带着人等在军营门口。 洛风如今也是正三品将军了，但在燕述白面前他还是他的贴身侍卫，他的副将。 虽是冬天，但枭衣卫军营里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经常。 军营中央有一座二十尺宽的高台，此时台上两名士兵正在交手，旁边围了一圈人在叫好。 这时这些士兵看见了燕述白，纷纷行礼。 “将军！” 燕述白冲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 燕述白的毒解开了，枭衣卫上下都弥漫着喜气，长安此时已经围到擂台边了，看他们比武了。 这些士兵大多没见过宋九兮，但知道是将军夫人，也都纷纷客气地行礼。 但他们对秦新雨却不一样了，在北地时他们就和秦家军整日在一起，对秦新雨更是熟悉。 而秦新雨又不像他们见过的那些娇滴滴的女子，秦新雨吃住都和他们在一起，既能吃苦，又从不叫唤。 而且秦新雨对燕述白的心思，他们这些人都知道，甚至乐见其成。 要是以后他们的将军夫人也像秦新雨这样的，能跟他们打成一片，那他们会更高兴。 “秦将军。”有士兵喊。“秦将军要不要来过两招？” “好啊。”秦新雨毫不推辞，直接跃上了擂台。 这些士兵跟秦新雨很熟悉了，都笑着问：“秦将军今天想跟谁打？” 秦新雨握着长剑，看向擂台下的宋九兮。 她说：“明夫人，秦某想请教两招。” 众人往宋九兮身上望去，宋九兮身上罩了一件大大的大氅，领子口是雪白的狐毛，衬得她脸颊越发的小，容貌也精致漂亮。 军营里的都是些大老粗，说话大声，行事不羁。秦新雨就是因为跟他们混熟了，而且一点都不娇气，才能被他们接纳。 但他们一看宋九兮，就觉得这样的女子就应该待在内院里相夫教子，将军怎么把她带来军营了。仟仟尛哾 总兵王鑫也这么想，他大咧咧地说：“夫人哪能跟我们一样动武，秦将军我来跟你过两招。” 王鑫说着就跃到了擂台上，秦新雨却盯着宋九兮说：“明夫人是不敢吗？” 王鑫粗着声音说：“秦将军，你是看不起我吗？现在竟然要找娇滴滴的女子比武了，跟女人有什么好打的，你应该跟我打。” 洛风眼皮一抽，他厉喝一声：“王鑫休要胡言。” 王鑫茫然地说：“我没说错啊，将军你把你夫人赶紧带回去吧，我们这些人比武打斗万一没注意伤了夫人，那不是更麻烦吗？夫人要是想看我们比武，就坐在暖阁里看，我早让人将暖阁收拾出来了……” 那意思就是女子就别来凑热闹了，万一他们这些人伤到了宋九兮，这不是找麻烦嘛。 段昶缩在后面偷偷发笑，这个王鑫都当上将军了，如今还没什么脑子。 洛风看了一眼燕述白，燕述白神色冷淡，但他忽然侧过身理了理宋九兮身上的大氅。 他问：“娘子想去吗？” 宋九兮问：“这些人都是你手下的兵，打残了怎么算？” 洛风眼皮跳得更快了，他赶紧给王鑫使眼色，但王鑫像是看不见一样。 “夫人，我们枭衣卫可都是动真刀实枪的，不是你们玩的绣花枕头。” 燕述白解开宋九兮肩上的大氅说：“打残便打残了吧，枭衣卫不留脑子不好，武功还不好的人。” 脑子不好，武功不好的王鑫挠了挠后脑，怎么感觉将军这是在说我呢。 燕述白解开宋九兮身上的大氅后，方珑将一把剑递给宋九兮。 宋九兮抽出三重雪，心念一动上了擂台。 秦新雨呼吸一滞，全身兴奋起来。 她今天要是在这里打败宋九兮，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只有她配得上燕述白。 第193章 今天我在此守擂 王鑫却不知道秦新雨怎么想，他看着宋九兮手上的三重雪。 这三重雪可是自家将军在北地好不容易弄来的，将军手下几个人眼馋得很，没想到最后将军却给了夫人，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内宅女子懂什么用剑，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名剑。 在宋九兮跳上擂台后，燕述白好整以暇地走到擂台上方，最好的观赏位置。 洛风暗暗刮了王鑫一眼，但王鑫完全感受不到，大大咧咧地问：“夫人我们事先说好啊，擂台之上刀剑无眼，要是受了伤，可不能让将军罚我啊。” 宋九兮淡笑着说：“不罚你，你要是赢了我，你们将军还要赏你呢。” 王鑫一听顿时搓了搓手，兴奋起来。 要是如此那他尽量收着点力气，不弄伤夫人就是。 台下的人见燕述白没阻拦，而宋九兮又登上了擂台，也兴奋起来。 平常他们打不过燕述白，但不代表他们打不过夫人啊。 虽然欺负女子有点不耻，但既然上了擂台，那就不分什么身份，打赢了才是硬道理。 宋九兮问：“你们枭衣卫的擂台是不是有个说法，站上来的人守擂的次数也多，在你们军中就越厉害？” “当然。”王鑫说。 “哦。”宋九兮应了一声，“目前你们最高守擂场次是多少？” 王鑫骄傲地说：“四十六场，那是我们将军创下的。” 燕述白将枭衣卫的擂台当作中一种训兵手段，既能互相切磋，又能振奋军心。而且平时枭衣卫没事，就靠擂台来消磨精力。 但这擂台同时也是一种惩罚人的手段，比如之前燕述白就曾罚段昶守满三十场。 固然武功好的人别人打不过，但这枭衣卫的擂台上，可不分任何身份，就是刚入伍的小兵也能上去追着将军打。 当然前提是你能打得过，而不是被一脚踹下来。 这就造成了一旦有人守擂，台下有无数的士兵前仆后继地扑上去。打不过怕什么，可以耗着啊。等体力耗尽了，自然就能打得过了。 所以段昶听到守擂就头皮发麻，他们是人，不是兵器，哪能经过二三十场还不累的。 只有两年前燕述白还没中毒的时候，他一个人站在擂台上守了四十六场。 当时是被燕述白打下擂台的人，都太惨了，导致后来没人敢刚上台了。 于是目前这四十六场守擂台数还没人破过，就是段昶轻功这么好，守到三十场也精疲力尽了。 宋九兮抬眼看向高台上的燕述白一眼，燕述白眉心跳了跳，他看到了宋九兮眼底的跃跃欲试。 他默默地替他手下的枭衣卫心疼了片刻，但随后就笑着看了起来。 宋九兮收回视线，转了转手上的三重雪：“既然是你们枭衣卫的规矩，那就按照你们的规矩来。今天我在此守擂，你们想上来的尽管放心上来。” “哈。”王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台下的士兵也大笑起来。 “夫人，这么冷的天您说您回暖阁里喝喝茶，绣绣花不好吗？非要跟我们这些臭汉子在这里打什么架呢。你说我们要是将你打伤了，您一回去哭鼻子，那我们不是惨了？” 王鑫说完，台下又是一阵大笑。 燕述白说：“你们要是有人能打赢我夫人，本将军不仅赏白银百两，还让赢的人一个月不可不上擂台。”仟仟尛哾 “这是将军你说的啊。”王鑫兴奋起来。 “那我也要上。” “夫人最好能多撑几场，不然都没等到我们上场，就输了，那我们不是没得赚了。” …… 秦新雨听到台下士兵的嬉笑言语，她皱了皱眉。 她知道宋九兮会点武，不然也不会在今天像宋九兮提起比武一事。 但她没想到宋九兮竟然在枭衣卫这么多猛将前，还敢夸下海口。 她真当她在京城耍的那点剑法，能拿到战场这些多铁血汉子前吗？ 秦新雨心里冷笑一声，走到宋九兮面前说：“王总兵能把第一个机会让给我吗，我想和明夫人过过手。” “好啊。”王鑫跃下了擂台，还不忘说了一句，“第二个就是我啊。” 万一夫人打赢了秦将军呢，虽然他也觉得不太可能，但他先把第二个位置站下来嘛。 不过他这样想着，实际上心里却不觉得宋九兮能打过秦新雨。 秦新雨随秦老将军在北地征战多年，身手很好，而且作战经验丰富，哪能被一个内宅女子打下擂台了。 秦新雨兴奋地看着宋九兮，自从回到京城，她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燕述白不喜欢她，偏偏把宋九兮看着比眼珠子还重。 而且她还差点被内宅手段给害了，要不是宋九兮，她连清白都没了。 这让她面对宋九兮，总是有股不服气的劲。内宅手段宋九兮很熟，但到了战场和擂台，这就是她的地盘了，她倒要看看宋九兮怎么猖狂。 秦新雨抬头看了一眼高台上的燕述白，但燕述白含着笑一直看着宋九兮。 她气闷地收回视线，看着宋九兮道：“我可以先让你三招……” “不用。”宋九兮直接拒绝，不太耐烦地说，“直接打吧，不要废话。” 秦新雨气得冷笑了一声，随即拿着剑朝宋九兮挥了过去。 秦新雨的剑法刚猛，宋九兮在看到她和长安交手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但宋九兮的三重雪丝毫没有畏惧，清凌凌的剑刃却饱含磅礴之力，秦新雨的剑撞上宋九兮的三重雪时就感受到了。 她心下一沉，手腕被震得发麻。 两人一触即离，台下的人叫了一声“好。” 宋九兮不管是剑法还是轻功都游刃有余，十招过后，秦新雨感觉自己的肩膀越来越沉，招式也由原来的攻转为了守。 仅仅十招就逼得秦新雨不得不防守退后。 秦新雨不甘心，她咬着牙，跟宋九兮继续对招。 高台上燕述白一脸淡然，段昶兴奋地为宋九兮加油，洛风脸色复杂起来。 他想起刚开始他和段昶两人，不知死活地去找夫人过招，哪想被打得信心全无。 如今过了这么长时间，夫人的武功有精进了，他都开始想待会枭衣卫要是被打散了信心，这可怎么办。 十六招的时候，宋九兮的三重雪抵在秦新雨的心口，而秦新雨的剑却离她要害还有一大截。 秦新雨浑身冒起了冷汗，握着剑的抖动着。 只要三重雪再进一寸，她就没命了，而宋九兮精准地控制着三重雪，没要她的命，只是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秦新雨脸色惨白，额头的冷汗滴了下来。 宋九兮收回三重雪，指尖在剑刃上轻弹了一下，顿时剑刃发出一声清鸣。 宋九兮抬起眼，淡淡地说：“你输了。” 第194章 你输了 “你输了。” 三个字重重敲在秦新雨心口，让她连剑都快握不住了。 她白着脸看着宋九兮，没法出口认下“我输了”三个字。 擂台下的人也惊住了，虽然宋九兮和秦新雨过了有十几招，但在围观人的眼里只有一会儿而已。 而且他们心中一直觉得秦新雨会胜，根本没想过她会输了。 如今他们看看收回三重雪后脸色淡淡的宋九兮，又看向脸色惨白的秦新雨，他们默默地闭上了嘴。 宋九兮不管秦新雨怎么想，她看向台下的王鑫说：“下一个。” 王鑫反应过来，“哦哦”了两声，跃上了擂台。这时秦新雨才回过神来，她一看台下众人脸上的神色，神情更加摇摇欲坠。 她跳下擂台，白着脸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大家都围观在擂台边，好奇地想看将军夫人能不能再打败王鑫，谁也没去关注她。 只有洛风朝秦新雨的背影看了一眼，心中默默祈祷了一会儿。 反正接下来应该有不少人要去陪秦新雨的，她也不算孤单一人。 洛风想通后再看向擂台上，此时王鑫挥着长刀朝宋九兮攻去，宋九兮身子一跃，脚尖踩在王鑫的肩上，重重往下一沉。 王鑫长得五大三粗的，身强力壮、虎背熊腰，挥起长刀来，气势惊人。 枭衣卫里一对一能打得过的王鑫的，一只手也能数过来。 这会儿他下盘扎稳，肩膀上的肌肉鼓起，宋九兮才不得不跃到一旁。 王鑫一身蛮力，好在他擅长刀法，挥起刀来气势凶悍，但宋九兮的剑法更加轻盈缥缈，三重雪缠上刀刃的时候，却仿佛被卷入绵绸的海浪中。 王鑫抽刀却发现自己根本抽不动，一股绵力将他的刀拉扯住了。 王鑫怒喝一声，爆发全部力量，手臂往下一沉，抽刀挥拳。 台下人惊呼一声，王鑫的拳法霸道无比，夫人这小身板绝对承受不住。 宋九兮也知道自己不宜硬抗，于是弯腰收剑，灵巧地躲了过去。 但接下来王鑫却陷入泥沼之中，每走一步都困难重重，最后直接被宋九兮绞了刀，踹下了擂台。 众人沉默了一下，爆发出惊天的掌声。 宋九兮站在台上，靠着两场比斗，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将军夫人这么厉害，王总兵都被打了下去。” “可不是，这才过了二十招吧。” “夫人这么厉害，这一百两银子还有人敢上去拿吗？” 果然台下没人敢上了，王鑫这名枭衣卫的猛将，都能被宋九兮二十招踹下擂台的。 虽然他们想要钱，但他们也不想鼻青脸肿的，落个一身伤。 没看王总兵扶着腰，龇牙咧嘴的。 “没有人了吗？”宋九兮问。 台下的枭衣卫互相看看，都没有人敢动了。 宋九兮正在兴头上，平时可没有人能给她这样练手。她又问了一遍：“你们这么多人，都不敢上来了？” 众人默默地看着她手中的剑，秦将军白着脸走了，王总兵落了一身伤，而宋九兮什么事都没有，连滴汗都没留。 丢脸！ 今天他们枭衣卫丢脸丢大发了。 洛风也脸热，主子将枭衣卫交给他来管，没想到他管出来一群怂货，连上台都不敢了。 洛风说：“你们要是有人能打败夫人，我也给你们奖百两银子。” 这就两百两了，他们这些兵虽然不愁吃穿，但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啊。 一时有些心痒难耐，要不为了银子，他们拼一把？ 宋九兮这时说：“能上来在我手中撑过十招的，我给五十两银子。能撑过二十招的，我给百两银子。能赢过我的，我给五百两银子。” 宋九兮说完看向王鑫，“放心你也是有两百银子的。” 王鑫扶着腰，既想哭又想笑。 这么多银子砸下来，台下的枭衣卫激动得脸都红了。 打不过没关系啊，撑过十招就有银子了。 他们此时完全没觉得，跟宋九兮打只能靠撑，有什么问题。 没一会儿就有一个千户跃上了擂台，他抱拳对宋九兮说：“夫人，冒犯了。” 说完他提着长枪就攻了上来，三重雪在宋九兮手中翻飞。千户不敢冲锋，只小心拆着宋九兮的招数，反正撑过十招，就能得到银子了。 在十一招的时候，宋九兮将他踹倒了。 千户心服口服地揉了揉胸口退下了，而且刚才他怀疑夫人是故意让他撑过十招的，否则他根本拿不到这银子。 他脸上发热，羞愧得很。 接下来上去挑战的都差不多，只要不是武功太差，基本都能撑过十招。 这里面另外两个总兵也撑过是二十招，台下方珑在发银子，看着枭衣卫众人心头更热乎了。 段昶咂舌：“夫人今天这是撒了多少银子出去啊？” 他想问的其实，夫人这么有钱吗？ 他们主子为了养枭衣卫这支兵，不知道投了多少银子进来。就算他们主子靠着七星门能挣点钱，但也没有夫人这么有钱啊。 段昶自己都跃跃欲试，想上去过两招了。 洛风敲了一下他脑袋，低声说：“我们是主子的贴身侍卫，你上去凑什么热闹，主子是少你钱了吗？” 段昶摸了摸脑袋，看了一眼燕述白说：“那不是不一样，这是赢来的。” 洛风瞥了他一眼说：“什么赢来的，夫人有意放水，让枭衣卫众人拿点银子花花，你去凑什么热闹。” 夫人这一手，可是把枭衣卫上下都调动了起来。 枭衣卫士兵摩拳擦掌，谁都想上去过两招。 不过武功太差的人，没两招就让宋九兮打下了擂台。他们不好意思极了，暗中发誓要好好练武，不能在夫人面前丢脸啊。 宋九兮又踹下一个人，随后问：“多少场了？” “啊？”众人都兴奋得很，一时也没人注意打了多少场了。 高台上的燕述白勾起唇说：“五十二场了。” 众人一惊，那不是比自家将军还多了六场？ 第195章 打败一个孩子还沾沾自喜 宋九兮听了燕述白的话，点了点头，她笑着说：“那今天到这里就结束了。” 她跳下擂台，风轻云淡地朝燕述白走去。 枭衣卫的将领、士兵默了半刻，随后脸色羞红。 他们这里就没有能打得过夫人的，之前还敢大言不惭地嘲笑夫人。现在他们拿着夫人的赏银，更加没脸了。 这里面王鑫一张粗壮的脸，涨得最红。 他今天对夫人心服口服，心口更加羞愧。 他拿着夫人给的百两银子，恨不得将脸埋进土里。旁边另一个总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夫人不会跟你计较的，否则也不会给你银子了。” 但王鑫自己觉得没脸，脸羞得跟猴子的屁股一样，被他手下的兵笑话了好一会儿。 宋九兮走到燕述白面前，方珑将三重雪接过去了，将大氅重新给宋九兮披上了。 宋九兮一点都不冷，她刚打了这么多场，身体活泛开了，反而觉得热得很。 宋九兮将大氅挥开，燕述白笑着说：“娘子今天好威风。” “你什么时候能跟我打一场？”宋九兮跃跃欲试地问。 如今燕述白的毒解开了，再养养动武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她一直挺期待能跟燕述白酣畅淋漓地打一场，她想看看到底是她的武功厉害，还是燕述白厉害。 燕述白神色一僵，他想起在乔装在红烟阁后跟宋九兮动的手，那时候他还故意占了人便宜。 这事还是别让宋九兮知道的好，否则她还以为他是去逛红烟阁呢。 燕述白清咳了一声，将话题转开。 “娘子今天撒出去这么多银子，要不要为夫贴你一点？” 虽然几千两银子对宋九兮来说，没有多少。但她还是好奇地问：“你有很多银子吗？” 燕述白思索了一下，道：“没有娘子多，但应该也不少吧。” 他手下的产业都交给段牧并到七星门里，一并打理了。 他养着枭衣卫这支兵，虽然战时有朝廷发的军饷，但有太子和端王在其中，枭衣卫想要点军费困难得很。 若不是自己的一些私产，还有七星门靠卖消息赚来的财帛，枭衣卫这只兵养不养得起，还得另说。 宋九兮也不太关注燕述白的钱财，不过燕述白说：“等回府之后我让段牧将七星门以外的一些私产交给你，另外如今定北侯爵位下的俸禄和食邑一并交给你。” 宋九兮挑了挑眉，也没拒绝点了点头。 以他们如今的身份和关系，她本就是明府唯一的主母，哪怕她心思不在内宅上面，但该管的她都清楚。 包括付辰云帮她经营的私产，每个月付辰云也会将账本送来给她过目。 燕述白将这些东西交给她，不论是对她的信任还是对她的看重，宋九兮都不会扭怩着拒绝。 宋九兮来枭衣卫的军营，主要是想与这些以一敌三的悍兵过过招，如今她打也打过了，就悠闲地看着枭衣卫们自己动手了。 这时长安跃上了擂台，在一众铁血汉子之间，长安年纪小，个头矮，看着身材更加单薄。 但长安彬彬有礼，在这些武将面前丝毫没有漏怯。他朝对方一抱拳，随后出剑倒是又快又狠。 之前这些人被宋九兮打怕了，这会儿对待宋九兮的徒弟更加认真。 长安当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过不上十招，长安就败了下来。 长安有一瞬间的沮丧，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沉下心来。 燕述白看着倒认真起来，他是十二岁那年进得北地战场，跟长安一样的年纪。若没有沉稳心狠的心性，他怎么能在北地站稳脚跟，还建立了自己的兵。 如今的长安学武才半年，却不不骄不躁，心性沉稳，却是个好苗子。 枭衣卫其他人见夫人的徒弟也不过如此，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得意之色。他们今天被打击惨了，却从一个十二岁孩子身上找回了自信。 而长安即使输了，也一场场跳上去挑战。 枭衣卫见他有这韧性，心中赞叹，但还是忍不住每个人都跟长安过过招，然后将他打败。 他们打不过夫人，只能打败夫人的徒弟出出气了。他们这心思暗戳戳的，燕述白和宋九兮都没点破。 连续十来场比武，枭衣卫的信心倍增，长安身上的伤也越来越重了。 宋九兮一直没出声，长安也一直没放弃，不断上去挑战。 段昶看不见去了，他跟在夫人后是一直看着长安一点点辛苦练武的。 他嗤笑一声：“你们这些人打败一个孩子还沾沾自喜，你们可知道人家练武才多长时间？人家才练武大半年，而在此之前连剑都没摸过。而你们呢，个个都在战场杀过敌的人，也好意思跟一个小孩子比武？” 枭衣卫众人一听脸色涨红，一个学武大半年的人都能在他们手上过上十几招，那他们练武十来年，练的都是屁吗？ 长安蹲在擂台上，他精疲力尽，已经没有力气再打了。 但他还是说：“我敬佩枭衣卫众将士的勇猛，也早就倾慕能当成枭衣卫的人，如今我能跟枭衣卫交手，哪怕输了我也开心。” 长安一番话将枭衣卫捧了上去，但今天连番打击的枭衣卫却不敢再自得了。 他们没脸。 枭衣卫平时会比武切磋外，还有进行操练，这些如今都是洛风在管。 燕述白虽然是枭衣卫的将军，但他看上去真不像是一个将军。他脸色苍白，神情也懒洋洋的。 但枭衣卫都见过他身披铠甲，手持利刀迎敌的锋利模样，所以也没人敢说他。 中午宋九兮他们在军营里吃的饭，军营伙食虽然不差，但比起明府那肯定是差多了。 不过燕述白和宋九兮都不是计较的人，军营里将士吃什么，他们便吃什么。 伙房的人还打来了三头野猪，如今架在营地上烧烤起来。 宋九兮听了也想去尝尝，燕述白带她过去，那些枭衣卫见了他们恭敬得很。 燕述白和宋九兮坐下后，他们反而有些拘谨了，毕竟刚在宋九兮面前丢过脸。 但宋九兮一点都不见外，她坐在将士当中，听着耳边将士吃饭时狼吞虎咽的声音。 她小时候跟娘亲在军营，每天见到的都是这样的场景。 她笑着像士兵一样大咧咧地坐着，那些粗汉子本以为夫人矜贵肯定不会和他们待在一起的。但一看宋九兮的动作，他们心中又立马热了起来。 伙房的人将野猪架上，宋九兮走过去说：“我来吧。” 伙房的士兵吓了一跳，忙说：“不可不可，夫人这种粗活还是……” “不打紧，我会烧烤的，放心吧，保证烤出来是好吃的。” 伙房的士兵犹豫地看向燕述白，燕述白示意他下去。士兵只好下去了，将这里交给了宋九兮。 宋九兮以前跟娘亲在一起，经常在山林里打野味。她娘亲最会把野味做出香喷喷的味道来，宋九兮用刀在野猪上划了几个口子，撒下调料。 没一会儿香气就漫了出来，这些军营汉子鼻子耸了耸，眼巴巴地看着。 宋九兮挑了一块肥美的肉下来，剩下的让将士们都分了。 宋九兮将这一盘端到燕述白面前，笑盈盈地说：“之前答应给你的烧烤，虽然不是烤鱼，但这野猪可比烤鱼香多了。” 宋九兮还记得之前贤王说，宋九兮给他们几个烤鱼，燕述白却没尝到的事。 如今小姑娘就将最好的一块肉捧到他面前来了，燕述白勾着唇，漆黑眸子中荡着如春水般柔和的笑意。 仟仟尛哾 第196章 状告太子 燕述白愉悦地将宋九兮端来的肉吃完了，他再想去吃的时候，发现一整头野猪都被枭衣卫刮分完了。 燕述白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但这个时候谁会怕他啊，都抢着将野猪上的肉给分了。 分完他们还意犹未尽地看着宋九兮，宋九笑着说：“剩下还有两头，我也给你们烤了吧。” 这些士兵一阵欢呼，脑子灵活的已经开始夸起宋九兮来了。 宋九兮又不用他们夸，只不过她喜欢跟军营里这些简单的人待在一起。 将士们只管冲锋陷阵，没有战事的时候他们会聚在一起操练、聊天，日子过得简单，想法也简单。 三头野猪看上去不少，对这些士兵来说却没多少，没沾到多少味就没了。 宋九兮又在军营待了一下午，燕述白去监督枭衣卫操练去了，长安依旧扎在擂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两股战战也不离开。 不过如今的枭衣卫对宋九兮敬佩得很，而且他们发现了夫人看上去很冷，但一点架子都没有。 哪怕他们上去讨教武术，夫人也会指点两句，也不嫌弃他们耐烦。 他们越来越喜欢夫人了，宋九兮走到哪，他们喊到哪。 “夫人。” “夫人。” 这些士兵要是接纳了一个人，那都热情得很，一连串的招呼声音。有些士兵年纪小，既钦佩又爱慕地看着宋九兮。 却被他的上官一脚踹在屁股上，上官骂骂咧咧地说：没看将军脸色都变了，你再看下去就要连累老子我了。 秦新雨也留在军营里，看着枭衣卫对待宋九兮的态度，心中复杂。 之前在北地她为了讨好枭衣卫，她付出了很多。即使如此他们也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将军，而不像对宋九兮这样殷勤和热情。 哪怕她劝自己，枭衣卫都是看在燕述白的面上才如此对待宋九兮，但这个理由也劝服不了自己。 她嫉妒宋九兮，可面对宋九兮她又无力得很。 她所骄傲的东西，宋九兮都能给她打碎，让她看起来什么都不是。 宋九兮命如此好，既有燕述白这么宠她，自己又有武艺，样貌又长得好，老天爷也太偏心了。 宋九兮可不知道秦新雨怎么想，就算她知道秦新雨这么想，也只会嗤笑一声。 命好与不好，那都是自己换来的。 这一世若没有她的强势，她依旧像上一世那样被人欺辱。 人自己立不起来，给他再好的命也不管用。 秦新雨不想回城了，她跟燕述白告了辞，直接去了北地。 在此之前她已经禀报过陛下了，她如果不走太子和端王就还想将她弄到手，以此来夺得秦家军。 秦新雨在京城里心灰意冷，也待不下去了。.qqxsnew 而长安很认真地问宋九兮，他能不能留在军营里。 经过这一天他感觉自己进步了许多，他还想继续留下来。他虽然现在打不过枭衣卫，但只有在不断的压力下他才能快速成长起来。 宋九兮想了想答应了，接下来她会很忙，也不一定有时间教长安了。 不过长安要是留在军营，每日的针灸就落下了，宋九兮让青姨调配了点药给长安送过来。 他们从枭衣卫军营返回京中，没几日就是新年了。 在新年之前，朝中爆发出来一件事，锦衣卫指挥使状告太子谋害亲姐。 圣上震怒，罚太子禁足，此案交由三法司，刑部主审、大理寺复核、御史台监察。而此案的关键人，苏名轩死去姐姐的丫鬟如今被押在刑部，锦衣卫避嫌不再过问此案。 此案一出朝野震动，因为涉及当朝储君，而且状告之人又是锦衣卫指挥使。 在众臣眼中锦衣卫是圣上亲信的人，苏名轩此举是不是有圣上的示意。 而圣上此举就是为了褫夺掉太子的封号，好抬燕述白上位。 朝廷上没有秘密，燕述白的身份早前圣上有意瞒着，如今即使他们不说，但该清楚的全部清楚了。 太子一派接连上书，言明太子是冤枉的。 而太子为了自证清白，甘愿脱掉太子冕服，被压进刑部，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太子此举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民间都赢得了名声，大部分人都是相信太子是无辜的。而前太子妃是死于血崩难产。而当时太子都不在府上，怎么会是太子害的。 端王倒想趁机将太子拉下来，可如今父皇的态度让他越来越心慌，真怕父皇把皇位传给了燕述白。 于是难得的，此次端王一派的人没有落井下石。 三法司连夜审完，忙将结果呈报到圣上面前，对于他们审出来的结果不敢有丝毫隐瞒。 前太子妃陪嫁丫鬟清泉诉说，自从前太子妃嫁给太子后，太子一直没给过她好脸色，甚至在事后逼她喝避子汤。 太子不满他娶的只是一个商户之女，他想娶的是世家千金，若不是当初圣上起兵要银子，也不会让苏氏成了他的正妻。 苏氏喝了一年多避子汤，一次太子酒后忘记了喝，就那次让苏氏怀上了孩子。 可太子不想要这个孩子，苏家这个妻族不能给他丝毫助力。于是他心狠到在让太子妃生产的时候，让产婆动手，直接一尸两命，将两人都带走了，他落了一身干净。 那时清泉才十岁，从后窗里偷偷看了这一幕，她亲眼看着自家小姐血崩而亡。 她又慌又怕，知道自己恐怕没多少活命的机会了，于是趁着府里没男主人，其他人又聚在产房里，她偷偷跑了。 后来她辗转各地又怕被太子抓到，她最后躲在一个山村里，成亲生子，样貌全变了她才放下心来。 刑部又压了当年太子府服侍的人，所有人的证词却又跟清泉不一样。 三法司将两份证词呈交到圣上面前，至于太子无辜不无辜，就不是他们能判的了。 第197章 皇家晚宴 再过两日，便是新年。 太子一事却闹得朝野人心惶惶，刑部将证词呈上去之后，圣上按下未表。 鉴于赵鸿钧一贯虚伪的做派，朝野中维护他的人还有不少，都不相信太子会是这样心狠手辣之人。 而一个丫鬟的指控，若不是状告的人是锦衣卫指挥使，这件案子根本不会呈到圣上面前，更不会如今太子还压在刑部了。 如今三法司已经审出来了，光凭一个丫鬟的证词还定不了赵鸿钧的罪。 于是在新年前一天，赵鸿钧从刑部出来了。他出来的时候是刑部尚书亲自将他送出来的，他坐这几天牢，一点苦都没吃到，刑部不可能对储君动刑。 但清泉却没这么幸运了，她胆敢指控太子，先打了二十板才审的。 若不是清泉这几年在乡下待着干的都是粗活，她早死在二十板之下了。 赵鸿钧出来后上了太子府的马车，马车里恭候的张策冲他行了礼。“殿下。” 赵鸿钧坐下后脸色立马沉了下来，“这就是你出的馊主意，让孤在刑部牢房待着，一待就待了三天，你让天下人以后怎么看孤？” 张策道：“殿下，如今朝野对殿下坦荡的行为只有赞许。” 赵鸿钧听完心情才好了一点，他要不是听了张策的话，想收拢民心，他也不会自荐见什么牢房。 他金尊玉贵的身体，怎么能去那么腌臜的地方。 好在这一番辛苦没有白费，赵鸿钧问了如今朝野上的动向，还有圣上的心思。.qqxsnew 在张策说完圣上并没有对刑部呈交的证词发表任何意见的时候，赵鸿钧脸色又沉了。 “父皇眼中还有我吗？竟然任由一个贱人污蔑我……” 张策急忙道：“殿下慎言。” 赵鸿钧重重哼了一声，“那个贱人还在刑部牢房里，胆敢状告本太子我，她一个小小的贱民也敢？孤定要她的命。” “殿下，不可。如今圣意未表，若是这女子死了，只会更麻烦。” “这不行那不行，孤堂堂一国储君就这样放过她了？” “自然不会，还请殿下忍忍。”张策说完，赵鸿钧脸色黑了下来。 赵鸿钧盯着张策，眼眸阴沉沉的。 这个张策仗着自己有点本事，竟敢对他指手画脚。要如何行事，他自有论断，何至于事事都要听他的。 赵鸿钧心中不满，但也知道张策这人的才能确实帮了他不少。 赵鸿钧没说话后，张策垂下眸，眼底平静无波。 新年这天，明府上下热闹欢腾。青姨张罗着浮翠她们，将府里上下装扮了一遍。 红色的窗帘和福字贴得到处都是，窗户上也糊上了一个个精巧的红色剪纸。 这是燕述白身体好了之后过的第一个新年，也是宋九兮嫁进来过的第一个新年。 这日长安从枭衣卫军营里回来陪他们过年，宋若羽也想留下来，但他是宋府的嫡子，府里父亲还在，怎么可能任他到明府过年。 但这日午后崔公公过来传达口谕，圣上邀请明将军明夫人晚上进宫一起过新年。 宫里每年新年这天晚上都会举办皇家晚宴，但参加的都是各府的王爷，公主，还有郡王郡主。 圣上如此明晃晃地邀请燕述白参加，难道已经是一点都不避讳燕述白的身份了吗？ 不过圣上给的理由却没问题，燕述白小时候在宫里也住过几年，如今他独自开府，圣上念及旧情，邀请在新年这晚一起同乐也没有什么问题。 燕述白和宋九兮收拾收拾，坐着马车赶向皇宫。 进宫门的时候遇到了贤王，贤王关心地问：“述白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 燕述白道：“已无大碍，多谢王爷关心。” “这就太好了，这两年你也被这毒折磨得不轻，如今毒解了，其他的都能慢慢养回来。” 燕述白和贤王没聊几句，赶到宫门口的人越来越多了。 到了宫门口所有人都得下马车，皇宫内是不许驾马车行驶的。 太子和端王一并都到了，看到燕述白，他们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收敛了下去，笑着上来寒暄。 来的都是皇子皇孙，燕述白和宋九兮都得行礼。 如今的燕述白拔除了七霜雪的毒，看上去再没有病怏怏的感觉了。而且他容貌超出常人的俊秀，长身玉立站在宫门口，光身上的气质已经压倒一大半人了。 对比几个皇子，特别是肚子已经鼓起来的端王，微微发胖的太子，就只有贤王能比上一比。 但贤王一个闲散王爷跟燕述白这种从战场里摸爬滚打的人不一样，贤王看着温雅，燕述白身上却有股凌人的气势。 即使他眉眼懒洋洋的，也像是蛰伏的猛兽，什么时候都能扑上来咬人一口。 不过端王太子心里如何想，表面上他们笑谈着一路进到宫里。 宫里已经摆好了宴席，他们的座位也已经安排好了。燕述白在圣座下右手边第一个位置上，太子坐在他对面，端王坐在太子旁边。 燕述白不管殿里各路人的眼色，他坦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宋九兮坐在燕述白旁边，夫妻俩一个比一个坦然，丝毫没觉得坐在同太子等同的位置有什么不对。 他们这边坐好后，不到半个时辰，皇上携着后宫皇后和几个贵妃进来了。 众人忙起身行礼，圣上笑着说：“都起来吧，今日是家宴，又是一年中最喜庆的日子，不用太拘着。” 但没有人敢把这话当真，真要在圣上面前失仪，那就是掉脑袋的事。 圣上坐到主位上后，依旧一眼看到了燕述白，他关切地问燕述白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又问府上缺不缺药材。 燕述白一一答了，圣上也高兴举起杯来。“朕许久没这么开心过了，明年将是一个好年。” 其他人立马举杯，说着恭维的话。 皇后和太子脸色绷紧，眼底的郁色被亮光一晃又消失了。 赵鸿钧看着父皇对燕述白的态度，差点捏碎了酒杯。皇后看见给了他一个眼神，赵鸿钧才慢慢将胸口的怒火平息下来。 第198章 一定会见到想见的人 皇家宴会里有教坊司安排的歌姬舞姬表演，不管好不好看，众人脸上露出的都是欣赏之色。 当朝圣上并不重色，从建国以来宫里也只选过两次秀女，加上明年年初的一次，也才三次。 这就导致了他下面的皇子皇孙，包括朝臣们也不敢好色成性。 这会他们看着歌姬舞姬，就算心里有什么心思，也不敢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等表演结束，圣上携同众人一起观看了宫中的烟花表演。锦衣卫负责皇宫大内安全，这一整晚都警惕着心神。 等烟花表演结束，燕述白被崔公公叫去了养心殿。 而宋九兮在偏殿里等着。 宋九兮一直都知道圣上不喜自己，这不喜的来由大概是由于娘亲。娘亲的死当今圣上肯定又插了一手，那些从宫里出来的人，想翻她娘东西找出乾坤图，这里面一定有圣上的人。 但在此之前，她娘能以女子之身份封为红缨将军，说明圣上对娘亲还是重视的。 他也不拘人才，只要有本事的人，他都是重视提拔。 但进了京之后，娘亲却推了圣上的封赏，甘愿留在内宅。宋九兮以前觉得是宋文智阻拦的原因，但如今她也明白，是圣上觊觎到她娘亲身上的乾坤图，所以娘亲才不得不隐在后宅。 这个乾坤图到底在不在娘亲的身上？ 若是不在娘亲身上，那又在哪里。若是在的话，娘亲为何没交出来？ 这乾坤图放在自己身上只会是一个麻烦事，而娘亲自己已经投入了大衍的阵营。若这图真是藏宝图，交给皇室就能将一切麻烦甩了出去。 宋九兮根本没想过娘亲会因为贪财而留下乾坤图这个可能，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乾坤图不在娘亲身上。 既然如此，只怕娘亲否认，暗中的人也只以为是娘亲在说谎。 宋九兮想着这里面涉及的人，每个人都记下一笔后，走进来一个宫女。 她朝宋九兮行了一个礼说：“贵妃娘娘请明夫人去宫里坐坐。” * 养心殿里。 圣上坐下后，让燕述白在旁边也跟着坐下。 宴席上两人都喝了酒，圣上因为高兴还多喝了两杯。如今他脸庞上漫上了红晕，已经生了皱纹的脸，如今看起来更老了几分。 崔公公让人端来醒酒汤，圣上和燕述白都喝了一点。 圣上叫燕述白过来，其实心里也没什么话想说，只是看到燕述白好好地站在他面前，他才忍不住将人叫到自己跟前来。 圣上打量着燕述白，燕述白这一年过去才刚过二十，正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年纪。 而这张脸又太过好看，圣上看着看着就想到那个二十年都不见他的女子。 燕述白跟她长得太像了，五官、眉眼都像她一样漂亮，而不是跟他一样粗犷。也幸好燕述白长得不像他，而是像自己的娘亲。 这二十年他也只有看着燕述白时，才能忆起当初自己一颗心迅速沦陷，为一个人敢将天下抛了的勇气了。 他如今老了，朝政大事他都处理得游刃有余，就算哪天撒手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他唯一不放心，或者说唯一不甘心的，就是当初没给那个人至尊的荣耀。 圣上看着燕述白，眼眶渐渐湿了。崔公公自然明白圣上是想到什么了，他偷偷看向燕述白，却发现燕述白面无表情。 圣上说：“述白，年后你就到兵部任职，从兵部侍郎做起。如今北地有秦家镇守着，暂时没人敢动了，你就留在京好好好学学其他本事。等历练一段时间，我调你去其他五部。” 至于是什么本事，两人心照不宣。 燕述白应道：“是。” 圣上一喜，脸上涌出更激动的红晕来。“你答应了？” 燕述白垂着眼说：“臣也觉得自己能力不足，得陛下信任，自然听陛下安排。” “好。”圣上龙心大悦，却一不小心兴奋过头了，猛地咳住了。.qqxsnew 他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响，脸颊涨得通红。燕述白看着他脸上不正常的红色，忙说：“快去请太医来。” 圣上低咳着却摆了摆手，哑声说：“崔福把药拿过来。” 还没等燕述白问是什么药，就看到崔公公拿着一个瓷瓶过来，从里面倒出了一个红色的丹药。 燕述白狠狠皱了下眉，圣上在服下药之后，脸色渐渐缓了过来。 燕述白忍不住说：“陛下，这药是白云道长炼制的吗？太医院的太医可看过了？” 圣上笑着说：“放心，太医院的人都看过了。白云道长在丹道上很有研究，他制出的丹药确实能缓解朕身上的一些病痛。” 燕述白的关心让他无比的慰贴，这比他后宫那么多嫔妃，还有那么多儿子女儿的关心来得更难得。 “述白，这些年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只要你留在京城就没人敢动你了。”圣上说完忽然笑脸一收，露出属于君王的威严来。 圣上愤怒地说：“这些人不是站在太子后，就是站在端王后，世家外戚盘根错节。大衍建立才十二年，这些人就想祸乱朕打下的江山吗？！” “朕的江山想给谁，便给谁！” 圣上气愤地说完，崔公公忙端了杯茶过来。圣上喝了一口压下心里的愤怒后，看着燕述白，眼神颇有深意地说：“只要朕没死，这天下就是朕说了算。那些人一个个敢对你动手，朕非要剁了他们的爪子！” 燕述白眼神更加复杂，却没应他的话。 圣上也不失望，从燕述白答应他明年开始进六部后，他就放下心来了。 燕述白离开后，圣上望着已经看不到他背影的方向，失神地问：“崔福，你说我这样做，明雪会不会再来见我一面？” 他连“朕”都没用，脸上流露出哀色。 崔公公抬头看了一眼，又立马低下。 圣上老了，这一生他建立过丰功伟业，也坐过最至高无上的位置，享尽了荣华富贵。 临老了，只会想起那一个刻在心里的人。 崔公公说：“陛下一定会见到想见的人的。” 圣上听完不管信没信，他都笑了。 第199章 她知道自己中计了 宋九兮被宫女请到萧贵妃宫殿里，这已经是第二次她来萧贵妃的宫殿了。 上次是因为萧贵妃按照三公主的意思，想将她留在宫里，好不让她去送燕述白出征。 这一次萧贵妃又想做什么？ 宋九兮暗暗提高了心神来戒备，她和萧贵妃之间没有任何家常话可说，更别说三公主如今的境况是她一手造成。 要是有，她们之间也只有仇。 宋九兮见到了萧贵妃，萧贵妃旁边还坐着已经痴傻了的三公主。 宋九兮见了礼，微垂着眸。.qqxsΠéw 萧贵妃拿着零嘴逗着三公主，也没在意跪着的宋九兮。 三公主如今心性连一岁的孩儿都不如，她呆愣愣地坐着，只有萧贵妃喂食的时候，她才会张开嘴吃一点。 萧贵妃边喂边说：“本宫的萱萱啊，多可怜啊。她明明是皇家三公主，可皇家宴席她却不能去。说是让人看见了，有损皇家威仪。” 萧贵妃的语气平平淡淡的，没有话语里的哀色。 宋九兮却全身戒备起来，萧贵妃的话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这是萱萱出嫁前最后一个新年了，等年后，她就要嫁给常家的大公子了。只希望常家那小子能好好对待我儿，毕竟她如今连别人欺负她，她都说不出来。要是驸马背后欺辱了她，她都不知道跟母妃告状，这可怎么办呢？” 萧贵妃旁边的嬷嬷劝说：“常公子为人端方，更是常国公一手教导的，遗传了常国公的君子风范，定会好好爱护公主。” “希望如此。”萧贵妃又拿了一块点心，三公主眼睛微微发亮，但她连高兴时脸上的神色也是呆呆愣愣的。长得如此好看，却成了一个傻子。 萧贵妃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糕点。 三公主有些着急，自己扑过来想抓，却被萧贵妃一手挥开。 三公主愣愣地看着她，忽然流下泪来。萧贵妃用细绢擦了擦自己的手指，没理三公主，任由她默默哭着。 老嬷嬷看了心疼，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萧贵妃这时才看向宋九兮，道：“起来吧。” “谢贵妃娘娘。”宋九兮起身，站在一旁。 萧贵妃抱着手里的手炉，慵懒地倚在美人榻上。她正大光明地打量着宋九兮，今日是除夕新年夜，宋九兮进宫穿得也比较正式。 红色的衣裳上绣着几朵海棠，裙摆像云朵一样流光四溢，在灯光下皮肤显得更加白皙。 黑色的长发挽着，发髻上插了一只鎏金镶玉的簪子，耳垂上也戴了珍珠串子。 相比满后宫雍容华贵的嫔妃们，宋九兮穿得还是很素净。 但她身上自带一股清静自持的端方，既然穿得素净，也无法能忽视掉她的美貌。 萧贵妃是如牡丹般灼艳漂亮的长相，而宋九兮就是如寒冬腊梅，清冷孤傲，却自带香气。 萧贵妃打量完，问：“今日本宫唤明夫人来，是想着三公主以前不懂事，与明夫人发生了争执。如今三公主已成了这个模样，明夫人能冰释前嫌吗？” 宋九兮立马垂首道：“三公主金尊玉贵，温柔端方，是臣妇失言在先，还请贵妃娘娘，三公主殿下恕罪。” “本宫的女儿，本宫清楚。”萧贵妃看了她一眼，嗤笑，“萱萱她喜欢燕述白，自然看你不顺眼了。如今她自食恶果，成了这般模样，你说能怪谁呢？” 这话宋九兮没办法接，于是沉默着没出声。 萧贵妃道：“本宫也没想到本宫的女儿能蠢到这个地步，喜欢的人抢不过来，如今还被人害成了一个傻子，只能呆看着别人夫妻两恩爱。” “要是本宫我，只要我喜欢的人，就算毁了，我也要抢了过来。” 萧贵妃的语气陡然冷了下来，宋九兮垂着眼，一动不动。 萧贵妃冷哼一声，要是寻常女子，面对她这个贵妃的厉声，早战战兢兢地跪下了。 宋九兮却不动如山，脸色平静。 萧贵妃知道自己拿气势身份压人是不管用的，只要宋九兮没错，她就抓不住她。 她继续说：“如今三公主没了玩伴，你就在这里多陪她玩一会儿吧。本宫这两日照顾她也累了，就劳明夫人照顾一下。” 这话根本说不过去，萧贵妃的栖凤殿里这么多嬷嬷宫女，就算要陪三公主玩，也轮不上宋九兮她。 而且她和三公主本就有怨，刚才听萧贵妃话里的意思，也是怀疑三公主如此是因为她。 但萧贵妃的命令，她却不能不听，宋九兮只能应下。 “是。” 宋九兮也不知道怎么带傻了的三公主玩，旁边的宫女拿来了一些小孩子的玩具。宋九兮只好坐在旁边拿着玩具逗着三公主，三公主如今根本不认识她了，要是搁以往跋扈的三公主能命宫女直接扇她的脸。 在三公主如今并没有什么神智，眼睛盯着她手中的玩具，没一会儿就拿了过去自己玩了起来。 萧贵妃倚靠在贵妃榻上，闭着眼休息。 宋九兮在想萧贵妃今夜是想做什么，只是让她在这里陪三公主玩，以此来搓磨她一番？ 还是想让她看着三公主，便能心生愧疚？ 宋九兮不太相信是后一种，以她和萧贵妃两次见面，她们彼此都知对方是聪明人。这种做下了事，再心生愧疚，并不是她们会做出来的事。 宋九兮低眸思索着，三公主玩够了玩具，伸手想去拿桌子上的糕点。 这是刚才萧贵妃不给三公主吃而放到一边的，如今三公主伸着手非要去拿。 有前面萧贵妃不给她吃的事，宋九兮这会儿怎么可能端给三公主。但三公主闹得厉害，双手扑腾地想往糕点盘子上抓去。 宋九兮怕她跌了，就扶住了她的腰。 萧贵妃身边的嬷嬷说：“明夫人喂三公主吃一点吧。” 宋九兮看向萧贵妃，萧贵妃没出声。宋九兮只好将盘子端过来，给三公主喂了一块。 三公主吃得开心，又要了一块。 宋九兮喂了第二块后，就再没喂了，因为这是盘子里最后一块了，三公主想吃也没有了。 三公主咽下第二块糕点后，忽然不动了，紧接着她喷了一口血来，脸色瞬间青了。 宋九兮心里咯噔一声，老嬷嬷扶住三公主大喊：“公主中毒了！快去叫太医，公主中毒了！” 萧贵妃站了起来，铁青着脸看着她。 “宋九兮你好大的胆子，在本宫面前，你还敢毒害三公主？！” 宋九兮默不作声地跪下，她知道自己中计了。 第200章 择日再审 她没想到萧贵妃竟然会拿三公主的命来陷害她，萧贵妃可是三公主的亲生母亲，虎毒还不食子呢。 宋九兮能提防着萧贵妃其他的，却没想到萧贵妃会如此心狠。 立马有人去请太医，还有圣上过来了。 栖凤殿里乱成一团，萧贵妃抱着三公主哭得伤心欲绝，衣裳和头上的钗发都乱了。 圣上急匆匆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他心疼地走到近前，“巧萱她怎么样了？太医呢？！” “陛下。”萧贵妃像是看到了主心骨，投到陛下怀里哭了起来。“巧萱本就傻了，如今又中了毒，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要我这个当母妃的怎么活啊。” 明艳的萧贵妃哭起来，更加让人心疼。圣上一边心疼地安慰，一边问出了事情经过。 他回过头，看向跪在一旁的宋九兮，狠狠咬牙说：“宋九兮你怎么敢？！” 宋九兮弯腰磕头：“臣妇冤枉，臣妇并没有毒害三公主，请陛下明鉴。” “你是怪本宫错怪了你？”萧贵妃盯着她，说，“本宫喂三公主吃东西的时候，她都好好的，怎么你一喂她就中毒了。还是你怀疑本宫故意陷害你？” 即使宋九兮这么怀疑，也不能说出来。 没有人相信萧贵妃会拿自己女儿的命，来陷害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宋九兮冷静地想，若是糕点里有毒，那就在最后两块里。之前萧贵妃喂食的时候，刻意避开了这两块，就是故意留下让宋九兮中招的。 宋九兮当时并没有闻到任何异样的味道，说明这毒无色无味，这样的毒太多了。 宋九兮还想着能从那里辩驳自己的清白，但萧贵妃既然拿三公主来陷害她，说明她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安排。 就算现在按照糕点的源头查下去，也查不出来任何东西。 宋九兮道：“臣妇与三公主无冤无仇，今天又是喜庆的日子，臣妇怎么可能会伤害三公主？” 圣上怒声说：“是不是你一查便知。” 太医匆匆赶来，燕述白也赶了过来。 他走进来先看了宋九兮一眼，随后掀袍跪到宋九兮身边。 圣上压着怒气，皱眉说：“你跪什么跪，你身体都还没好，地下凉，赶紧起来。” 燕述白说：“臣在这里陪臣夫人，等陛下的调查结果。臣相信自己的夫人，不会谋害三公主殿下。” “她不会？真当朕会昏聩无能了吗？！”圣上大怒，“秋猎场上三公主是怎么受伤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秋猎场里三公主脑袋磕中一块石头，导致成了一个痴傻人。 但当时他怀疑过宋九兮，毕竟跟三公主有过节，又敢下手的人只有宋九兮了。 但当时没有任何证据，此事也不了了之。 再加上三公主和常慎晖的太过荒唐，他就将这件事压了下去。 但他心里对宋九兮的不喜，因为此事更加严重。 宋九兮再次磕头，额头顶着地面，冷静地说：“请陛下明鉴，臣妇不曾伤害过三公主殿下，在秋猎场里不曾，如今也不曾。” 她知道她说这些没有，但她必须表明一个态度。 燕述白也磕头：“请陛下明察，还臣夫人清白。” “清白？朕就让你看看，你身边的人是多么残忍狠毒的一个人。” 太医在内室诊治，萧贵妃看了宋九兮一眼，捏着手帕擦着眼泪进了内殿。 里面低低窃语，一会儿后萧贵妃的哭声更大了。 宋九兮微微皱起眉，萧贵妃不会真的心狠到要自己女儿的命吧。 圣上让锦衣卫将栖凤殿封了，随后派人调查三公主中毒一事。果然不出宋九兮预料，尚膳监送到栖凤殿的其他糕点没有任何问题，包括栖凤殿里另外剩下的半盘糕点，也没有任何毒。 只有宋九兮喂食三公主的两块糕点，里面是有毒的。 太医诊断出来，三公主是中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蛇毒。这种毒药是非常罕见的，皇宫大内肯定是没有的，只能是外面的人带来的。 而这个人只能是精通医术的宋九兮。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宋九兮，她即使再想辩驳，也无法证明自己。 太医从内殿里出来，跪下来说：“陛下，恕罪有罪。三公主暂时脱离了危险，但这蛇毒太霸道，以后三公主怕是只能躺在床榻上了。” 圣上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手边的杯子“哗啦”一声被他挥了出去。 “宋九兮谋害三公主，罪不可赦，来人将她关押到诏狱里，择日再审。” 燕述白急声说：“陛下，臣的夫人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不必再说。”圣上震喝，“燕述白你是朝中大将，但你夫人犯下此等大错，即使是你求情，朕也不能罔顾律法，放过她。” 圣上深深地看了一眼燕述白，随后进了内殿去看三公主去了。 苏名轩带着锦衣卫要来将宋九兮押走，燕述白脸色阴沉，神情阴鸷难看。 在燕述白要发火的时候，宋九兮按住了他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嬷嬷。” 她说完没要锦衣卫来押，就自己走到了苏名轩面前。 苏名轩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但这个时候他不能露出一点情绪，立马将宋九兮绑着带走了。 燕述白眸光阴冷，眼神缓缓从栖凤殿里扫过，最后落到萧贵妃身边的嬷嬷身上。 除夕夜，明将军的夫人谋害三公主的事，不到一个时辰，宫内都知晓了。 太医诊治完开了方子，等三公主喝下药，太医在外面受了一夜，第二日早上圣上才疲惫地挥手让他回去了。 圣上和萧贵妃两人都守了一夜，萧贵妃坐在三公主床边，神情发愣。她的眼眶中已经没有泪了，只留下红血丝。 圣上拍了拍萧贵妃的肩膀，神色复杂：“萱萱受累了，爱妃照顾好萱萱，有什么需要的尽快跟朕说。” 萧贵妃低头说：“不论是傻子，还是现在无知无觉地躺着，对萱萱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只希望陛下别忘了萱萱的好，也别忘了臣妾的苦。” 陛下道：“自然，萱萱是朕最懂事听话的女儿，你是朕最宠爱的贵妃。” 萧贵妃听了低头，再度擦了擦没什么眼泪的眼睛。 从这日后，圣上更宠爱萧贵妃了，一个月有大半的时间都留在萧贵妃宫里。 第201章 萧贵妃背后有人授意 坤宁宫里。 盛皇后在听完身边的人汇报后，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栖凤殿里发生的一切，她这个当皇后的自然一清二楚，而且那边也没掩着消息，不用多久各宫的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盛明昭心神不宁，今晚栖凤殿里发生的一切，都让她心生疑惑。 她和萧灵灵交手这么多年，她从来没在萧灵灵手中讨到过便宜。 如今在萧灵灵自己的宫殿里，还让人将她女儿给害了，而且害她女儿的人还是燕述白的夫人。 这不得不让她多想。 燕述白这人是她的眼中钉，但对萧灵灵来说却不是。 明明知道燕述白的身份，萧灵灵还能纵容她女儿去追着燕述白跑。在萧灵灵看来，兄妹伦理都不用在乎。 盛明昭鄙夷过萧灵灵的胆大无礼，但圣上这么多年也没因此贬斥过她。 但凡萧灵灵在乎这些争斗，太子也不会稳坐这么多年。 盛明昭是知道萧灵灵的手段，若不是萧灵灵从来不在意后宫里的位置，她这个皇后之位能不能保得住还不一定。 盛明昭有心想去再打听打听，但想到被萧灵灵发现，萧灵灵就能折了她在宫里的大半人，想到此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盛明昭随后又恼恨起来，萧灵灵也真是的，扳倒宋九兮有什么用。 她就不能顺带将燕述白扳下去，只有燕述白倒了，太子的位置才能稳固无恙。 想到这里盛明昭又想到她那个容色倾城的嫡妹，当年赵家作为异性藩王守在永州，而他们盛家也是永州的书香大家。 当初今上已有正妻，后来要纳侧妃，从永州各大世家中择选。 一开始当今圣上看重的就是盛明雪，但盛明雪是盛家嫡女，而且还没及笄，盛家就将她这个庶长女嫁了过来。 而盛明雪配给了燕家长子，盛明昭还曾得意过。盛明雪这么骄傲，嫁的不还是没她好。 她就算侧妃，那也是侧王妃，盛明雪见了她是要行礼的。 后来今上起兵，从永州一路招兵买马，他们这些内眷一直留在永州，直到天下大定，他们才入了京城。 在这期间盛明雪竟背着她勾引今上，还诞下了一子。 刚开始她还疑惑圣上怎么对燕述白那么看重，又是将人接进宫里，又是给人兵权，宫里这么多皇子也没这个待遇。 她还想着皇上是爱屋及乌，看在盛明雪的面上，才照顾她这个儿子。 她虽然嫉妒但却没想着要做什么，可后来她才知燕述白竟是今上亲子。 而且当年今上还说着，只要盛明雪答应他，他的大位就由他们的儿子来继承。 盛明昭又怒又委屈，她贴身侍奉这么多年，陛下就一点不念他们之间的情分吗？ 她如今是皇后，她儿子是太子，以后皇位会是她儿子的，她绝不会让盛明雪压她一头。 她从侧妃做到皇后，中间经历了多少，盛明雪休想来抢她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面色一狠，低声对身边的人说：“之前诬陷太子的贱人是不是还在刑部，找人将她解决了，敢诬陷太子，死都是便宜她了。” * 宋九兮被锦衣卫压到了诏狱里，人人都说进了诏狱，无罪也会脱一身皮。更不要说她如今担着一个谋害公主的罪名，宋九兮对诏狱里的刑罚早有预料。 但圣上说了，择日后审。 正旦这样的日子里又不适合动刑，苏名轩深深地看了宋九兮一眼，转身出去了。 宋九兮坐在牢房里，双腿盘着，脑子里转着今晚发生的事。 其实她给燕述白指的线索，不一定有用。 嬷嬷是萧贵妃身边的人，她只是看到了嬷嬷眼里一闪而过的心疼。当时她没多想，但如今她猜嬷嬷是知道盘子里剩下两块点心是有毒的。 她不忍三公主遭此罪，甚至可能会因此丧命，但她只能听萧贵妃的。 萧贵妃用三公主来陷害她，就是为了要她命吗？.qqxsΠéw 为了给三公主出气？ 宋九兮总觉得就算萧贵妃如此恨她，此举又太过莽撞。萧贵妃能在后宫里屹立多年，皇后之下也只有一个贵妃，绝不是如此莽撞之人。 宋九兮从不低估人，但当她想到某一点时，她脸色冷了下来。 只怕萧贵妃背后有人授意，才敢在正旦这样的日子，拿自己女儿来摆下这一招。 宋九兮低低笑了出来，若是如此燕述白想把她捞出去便更加困难。 因为挡着他的并不是萧贵妃，而是皇座上的那个人。 * 以往新年夜，要是燕述白在京，圣上是一定要留燕述白在京过年的。 但这一天，没等圣上开口，燕述白已经出了宫门。 他沉着脸回到明府，宋九兮出门的时候带着方珑，此时方珑也是被下入了诏狱。 长安他们还等着宋九兮回来守岁，但他们只看到了燕述白孤身一人回来。 长安平时有些畏惧燕述白，但今天他却顾不上了。 “将军，我师父呢？” 青姨也一脸担忧。 燕述白看着他们说：“夫人被人陷害，如今被押入了诏狱。是我没护好她，但你们放心，我会将她救出来。在她没出来之前，你们做好你们的事情，其他一切有我。” 燕述白是看在宋九兮的面上，才会耐心跟他们解释这些。 至于他们能不能接受，燕述白根本没考虑过这点。 长安和青姨脸色大变，但他们也知道事情紧急，这时不能因自己的担忧误了救回宋九兮的时机。 他径直去了书房：“让段牧过来，另外从七星门调一队暗卫过来。还有我需要萧家、端王那边目前所有的信息。” 段昶快速跑了出去，恨不得将腿跑断了。 段牧没一会儿就过来了，带着燕述白想要的所有信息。书房里人人脸色凝重，燕述白从回来后一口热水都没喝，已经快速将事情布置了下去。 但他还要再快一点，他不能看到宋九兮在诏狱受一点伤。 “给宜妃递个消息，让她盯住栖凤殿。另外锦衣卫……” 燕述白顿了顿，锦衣卫里没有他们的人手。 想到宋九兮会在诏狱里的遭遇，他狠狠闭了下眼，又睁开。“给苏名轩下帖子，就说我能帮他姐姐报仇。” 第202章 我不认罪 大年初一，皇宫里并没有因为昨晚栖凤殿里的事，影响新年的喜气。 虽说官员已经休沐，但圣上是个勤勉的，看完了奏折才去宫里走了走。 他先去了坤宁宫，皇后见到他很高兴，但圣上也只坐了半刻钟就离开了。圣上已经很久没留宿坤宁宫了，哪怕每月的初一十五，也只是象征性地在坤宁宫坐一坐就离开了。 他从坤宁宫出来，本想去栖凤殿看看萧贵妃和三公主。 昨晚的事委屈她们了。 但圣驾走到一半遇到了宜妃娘娘，宜妃也正要往栖凤殿的方向。见到圣上，她忙行礼。 圣上看着她素净淡然的脸，摆了摆手，让她起来。看书溂 圣上问：“宜妃今日怎么出来了？”看书喇 “臣妾听闻了三公主的事，正想去探望一番。” 圣上点了点头，宜妃与萧贵妃交好他是知道点的。萧贵妃看着明艳跋扈，但实际上在宫里从来不争宠。而宜妃更是闲淡的性子，自从十年前，她唯一的幼子落水身亡了，她就经常待在自己的宫里不出来了。 圣上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过宜妃了，如今见她依旧有一副淡雅文静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动。 当初他还是藩王的时候，他将宜妃纳进府里，就是因为她身上的气质，与盛明雪相像了三四分。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份相像又变成了七八分。 圣上心中怅然，看着宜妃仿佛在看另一个人。宜妃自始至终低着头，恍若没看见圣上的眼神。 圣上和宜妃一起进了栖凤殿，萧贵妃讶异了一瞬，立马迎了上来。 圣上和宜妃都先去看了三公主，萧贵妃本想留宜妃说说话，往常宜妃也经常来她宫里转转。 但圣上看完三公主后一直没走，宜妃低头行礼离开。 圣人这时也起身离开了，却对宜妃道：“朕到你宫里转转。” 宜妃低头：“是。” * 能关押在诏狱里的都是朝廷重犯，锦衣卫审案凶残嗜血，宋九兮不断听到哀嚎声传来。 她眼皮子跳了跳，这时听到有脚步声往这里靠近。 她抬起头看到苏名轩走到她牢房前，苏名轩抬了抬下巴示意：“将她押出来。” 另两个锦衣卫打开门将她押了出去，她被绑在一个刑架上，苏名轩站在她面前。 苏名轩问：“今日奉旨提审明夫人，明夫人谋害三公主你可知罪？” 宋九兮道：“我并没有谋害三公主，请指挥使明察。” 苏名轩沉默了，他今日收到了圣上的旨意，要他尽快将宋九兮的案子审出来，圣上要看到宋九兮认罪的结案书。 他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尽快审清楚案子，是他的职责。 而宋九兮谋害三公主一事，证据确凿，没有可辩驳之处。若是宋九兮不认，他只能动刑了。 苏名轩喉咙紧了紧，他捏紧了坐椅的扶手，好半晌开口：“动刑吧。” 宋九兮垂着眼，她身上还穿着除夕那天精致的衣服，耳垂上的白珍珠晃眼。 一鞭子落下，宋九兮痛哼了一声，脸色煞白。 孙名轩既不希望宋九兮认罪，又希望她认罪。 他是天子手中的一把刀，即使是他也受锦衣卫上下监督。他不能徇私，更不能枉法。 十鞭过后，苏名轩问：“你认罪吗？” “我没有罪。”宋九兮抬起头，扯动了脖子上的伤口，她闷哼了一声。“我不认罪。” 其实就算宋九兮不认罪，圣上的意思在这里，这罪也只能宋九兮认下。 苏名轩心头焦躁，又无计可施。 十鞭子过后，苏名轩让人将宋九兮带回去。这人他也提审了，圣上那里他也能交代过去。 只是目前宋九兮不认罪，只要圣上没真正不顾律法，宋九兮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苏名轩从诏狱里出来，先去宫里复了命。圣上对宋九兮的硬骨头不悦，眉眼也沉着。 但好在没开口直接要宋九兮的命。 苏名轩从皇宫里出来，半路上被一个人拦下来了。 “苏指挥使，我家将军有请。” 苏名轩皱起眉，段昶说：“我家将军说了，可以帮大人报仇。” 苏名轩眸光一暗，随即随着段昶走上了旁边的雅座二楼。 看到燕述白，苏名轩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想到刚才段昶的话，他又按捺着坐了下来。 燕述白沉沉的眼看着他，直接说：“我和苏大人没什么好聊的，我帮苏大人报仇，大人帮我照顾好我夫人。” 苏名轩顿时冷笑一声：“明夫人谋害三公主，这是死罪，明将军不会要我徇私枉法替你救人吧？” “苏指挥使想错了，我会救我夫人出来，在此之前你保她安然无恙。” 苏名轩沉默了，燕述白继续说：“关在刑部里的清泉已经死了。” “什么？”苏名轩震惊。 “除夕夜被人谋杀在刑部大牢，如今你已经没有其他证据能扳倒太子了。你只有听我的，只有我能帮你。而且你是圣上手中的一把刀，那你也该明白，赵鸿钧的位置能不能坐稳。只有我能帮你扳倒他。” 对于燕述白的话，苏名轩都清楚。 圣上对燕述白是什么态度，圣上又抱着什么心思，他也清楚。确实像燕述白说的，只有他燕述白有能力扳倒太子，为他姐姐报仇。 但是……苏名轩攥紧了拳头。 他最不想求助的便是燕述白，而且宋九兮今日已经受刑了。 他咬了咬牙将今早圣上的旨意说了出来，又将宋九兮受了十鞭的事说了出来。 一瞬间，燕述白满眼血色，嘴角溢出了鲜血。 段昶在一旁红了眼，忙走上前：“主子！” 燕述白抬手制止了他，他喉咙动了动，将涌上来的血咽了下去。 他站起来道：“苏指挥使接下来保证不再对我夫人动刑，我只要你拖上一天的时间。” 说完他转身离去，苏名轩看着他的背影沉默。 昨日除夕夜才发生的事，今早圣上就下了旨意，说明圣上急着要宋九兮认罪。 只怕这一日都很难拖得住。 苏名轩不知道燕述白这一日内要去做什么，但他会拼命信守承诺。 希望燕述白真的有办法救宋九兮出来。 第203章 燕述白根本不在乎 宋九兮被带回了牢房里，她身上的衣裳都沾了血，躺在干草堆上似乎气若游丝。 一个狱卒手按在腰侧的绣春刀上，在牢房里巡视左右。 虽然人人都听过诏狱的恶名，但锦衣卫也要保证案子审完之前，关进来的人不能死了。一旦有不对劲的，狱卒就会上报上去。 这名狱卒走到宋九兮的牢房前，皱眉看了会儿浑身是血，面向里躺着的宋九兮。 “喂。”他喊了几声，牢房里的宋九兮一动不能动。 虽然这人现在是罪人，但在此人没认罪之前，可不能死在诏狱里了。 他忙掏出钥匙将牢房门打开了，他走进去拍了拍宋九兮的肩膀。 宋九兮倏地睁开了眼。 狱卒问：“没死吧？女人就是弱得很，这才十鞭就撑不住了……” 他粗声呵斥，右手袖子垂下，一个不起眼的灰色瓶子落在宋九兮手里。 宋九兮虚弱地撑着胳膊，狱卒见人没死，顿时骂骂咧咧地说了起来，同样一个纸条在他起身的时候送进了宋九兮手里。 “娘们就是麻烦，早早认罪免得再吃苦头。” 狱卒出了牢门，另一个狱卒刚好巡视完另一边。 “人没死吧？” “没呢。” 牢房门再次关上，两个狱卒慢慢走远。 宋九兮撑起手臂坐了起来，她先将瓷瓶打开，里面的药丸一口服下，随后又打开了手中的纸条。 纸条是付辰云递进来的，包括刚才的狱卒，也是红缨暗卫的人。 早在苏名轩对她动刑的时候，这狱卒挥鞭子时就收了点手劲。但在苏名轩还有众多锦衣卫面前，他也没敢太放水。 这十鞭抽得结实，宋九兮也是真的疼。 但这疼她还是能忍的，若不是发了烧，狱卒也不敢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将药送过来。 宋九兮刚进诏狱时，就给付辰云传了信。 自从她猜出萧贵妃背后的人，她就知道就算有萧贵妃身边的嬷嬷指正，圣上也不会放过她了。 宋九兮不会坐以待毙，于是让付辰云盯住盛明雪。 天子没有弱点，可当今天子偏偏有个这么大的弱点暴露在众人面前。一是盛明雪，二是燕述白，但宋九兮又不可能对燕述白动手，只能拿盛明雪开刀了。 要是圣上真的要她的命，也别怪宋九兮会心狠手辣，找上盛明雪。 但付辰云来信说，燕述白带人将盛明雪从燕府带了出来，如今关在明府。 宋九兮看到这消息一愣，随后勾起了唇。 她一瞬间就想明白了燕述白要做什么了，但一个是他亲父，一个是他亲母。 他如今要拿亲母来威胁他亲父，这已经是忤逆了。 但燕述白根本不在乎。 宋九兮低低笑了起来，眼角有细碎的亮光。 * 明府后院，盛明雪被一队枭衣卫死死把守在院内。 嬷嬷焦急地说：“夫人，大少爷太过分了，他这是要囚禁您啊。” 盛明雪垂着眼，手中的佛珠不断转着。 看见燕述白进来时，她蓦地掐断了佛珠上的绳子，佛珠掉落了一地。 有一颗滚到了燕述白脚下。 燕述白抬脚踩碎，走到盛明雪面前。盛明雪也维持不住脸上的淡然了，她冷声问：“燕述白你想做什么？” 燕述白说：“你乖乖待在这里，哪也不要去。等圣上放了我夫人，我自然将母亲送回去。” “你为了宋九兮，要关着你娘？” 燕述白勾起唇，眼底却都是冷意。“谁叫母亲你在他心里这么重要呢，儿子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毕竟他都能动我娘子了，我将他心上人请到家里喝喝茶，也不过分吧。” 盛明雪沉默了，知道燕述白根本就是个不讲理的。 竟然派枭衣卫闯进燕府将她带了出来，她身边是有人可以反抗，但她隐藏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会在人前暴露。 盛明雪问：“你如此，不怕他不把那个位置给你？” 燕述白要笑不笑地说：“托您的福，我身上流着和您同样的血，他再生气，也会把最好的位置留给我。” 盛明雪冷着脸，认真地看向燕述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对手变成了眼前这个人。 也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布置安排好几次都折损在燕述白手里。 盛明雪眼眸微微一闪，脑中冒出来一个主意。但她面上不显，淡淡地道：“你想如何便如何吧。” 燕述白吩咐一声，让她将她看牢了。 段昶走过来说：“主子，燕国公过来了。” “不见。”燕述白直接拒绝。 想也知道燕鹤荣是因为盛明雪来的，盛明雪是燕鹤荣的妻子，即使这么多年她避世不见他，燕鹤荣也从来没一刻将她放下。 他这个娘，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引得圣上和燕国公两个男子为她神魂颠倒。 燕述白不见燕鹤荣，燕鹤荣却站在明府前不走。 等燕述白出门的时候，就撞上了他。 “燕述白！你抓你娘干什么？她这些年吃斋念佛，从不过问任何事。你现在将她抓到这里，是想要做什么？” 燕述白翻身上马，看着他冷声说：“吃斋念佛？你自己枕边人你自己都不清楚，她手上沾了多少血。” 燕述白说完，打马离开。 燕鹤荣脸色变了又变，但他根本不相信燕述白的话。 盛明雪一直是淡泊的性子，这么多年也没变过。谁能枯守佛堂二十年，可盛明雪就能。 盛明雪在盛家时是不出闺阁的大小姐，嫁给他是事事不多问的贤妻。 她唯一做的一件出格事，就是当初和刚起事的今上苟且，生下了燕述白。 但在燕鹤荣的心里，盛明雪不是自愿的，是那人逼她的。 不然她也不会愧对他，避到佛堂里。 燕鹤荣越想对盛明雪越是担心，燕述白太狂妄了，敢带人闯他燕府，但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燕述白进了宫，直接派人将萧贵妃身边的嬷嬷押住了。 萧贵妃见状，一点都不慌，甚至在嬷嬷心虚的视线里，笑了出来。 “明将军好威风，如今都敢拿我栖凤殿里的人了？” 第204章 接你主子回来 燕述白说：“贵妃娘娘恕罪，因为此事涉及臣的夫人，臣不得不出此下策。您身边的春嬷嬷已经承认了，是她在糕点里下的毒，谋害三公主的真凶已经抓了出来，娘娘高兴也是应该的。” 萧贵妃轻笑：“明将军好本事，既然如此押着本宫一起去面见皇上吧。毕竟是本宫的人犯了错，本宫身为她的主子也得跟皇上解释清楚。” 燕述白不置可否，他押着春嬷嬷往养心殿走。 一进养心殿，燕述白跪下将事情禀报出来，圣上雷霆震怒。 “燕述白！谁给你的胆子敢越过朕，去后宫捉拿人的？！” 圣上脸色铁青，被燕述白气狠了。燕述白小时候是在宫内住着，而且圣上曾经给过他出入皇宫的权限，以至于他大胆妄为敢进后宫捉人。 圣上都能想到节后开朝，御史会如何弹劾燕述白了。 “陛下恕罪，臣救夫人心切，才会如此，请陛下责罚。”他说完话音一转，“但春嬷嬷毒害三公主一事是事实，请陛下明察。” 圣人微微眯起眼，看向一旁跪着瑟瑟发抖的春嬷嬷。 春嬷嬷是萧贵妃身边的老人，哪怕要她的命，她都不会背叛萧贵妃。 但燕述白是有的手段拿捏到她的弱点，让她出来认罪。 即使如此她也只往自己身上认，而没有牵连贵妃娘娘。燕述白也只要她如此，毕竟背后陷害宋九兮的人，是谁他心里清楚。 春嬷嬷颤抖地说：“奴婢曾经在冰天雪地的时日，被三公主派人抓住打了一顿。奴婢心生怨恨，所以才想着要了三公主的命。” 圣上意味不明地问：“哦，那你手中的蛇毒是从哪来的？” “奴婢前些日子出宫，给娘买民间的吃食，就是那时候带进宫的。” 圣上看了萧贵妃一眼，萧贵妃爱吃民间吃食，他心里也是清楚的。 圣人重重一拍桌子：“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谋害公主是要诛连九族的？！” 春嬷嬷惧怕地不停磕头：“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圣上看向燕述白，燕述白垂着眼，仿佛静听圣上的处置。 圣上心里恼恨，知道燕述白已经把春嬷嬷的路都堵死了，所以才逼着她不顾生死来认罪。 这时候春嬷嬷的家人早在燕述白的手里了。 圣人沉着脸说：“春嬷嬷一个奴才怎么敢毒害三公主，苏名轩将春嬷嬷压进诏狱“好好”审审……” 只要人压在诏狱，怎么审，怎么查，都是他说了算。 可他话没说完，燕述白忽然说：“陛下，臣母亲如今在明府，听说儿媳被抓进了诏狱，正担忧不已。如今三公主被害一案已查清，请陛下放了臣夫人，这样臣母亲也能安心念佛了。” 圣上瞳孔微微一缩，盛明雪都二十年没出佛堂了，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出来？ 而且她还去了明府？ 圣上看向燕述白，心中沉了下来，也越发怒了。 好好好，这是在这威胁他呢！ “燕述白！”圣上大怒，龙威摄人，“你敢，你敢……” 他话都没说出来，就气火攻心，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崔公公赶紧拿出丹药，让圣上服下。 过了许久圣上才缓了过来，而燕述白依旧一副冷静执拗的模样。 “燕述白，你……”圣上闭了闭眼，怒喝，“苏名轩，将人放了。” 苏名轩压下心头的喜色，忙应下。“是，陛下。” 苏名轩看了一眼燕述白，转身押着春嬷嬷出去。燕述白也告辞起身准备出去，他想第一时间去接宋九兮出来。 这时，圣上沉声说：“燕述白私闯后宫，看在是为妻申冤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刻打入刑部大牢反思，什么时候反思清楚了，再放出来。” 燕述白脸色一沉，回望向天子。 天子纵然看重他，但燕述白拿盛明雪来威胁他，此事已经触怒到他的底线了。如果眼前这人不是燕述白，就算是皇子，他也会要了他的命。 圣上重重一哼，暴怒地甩了袖子进了内室。 萧贵妃看了一场戏，打了一个哈欠，让人抬着轿辇回去了。 而燕述白被从皇宫里压进了刑部大牢。 此时苏名轩走到宋九兮牢房前，示意狱卒开门。 宋九兮抬起眼静静看着他，苏名轩想到从进诏狱以来，只有在行刑的时候，宋九兮才会因为疼痛，眼底晃过异色。 其他时候，她都是格外冷静，一双眼像雨后的清晨，既干净又泛着凉意。 “圣上已经查明了真相，明夫人可以回府了。” 宋九兮站了起来，道：“多谢。” 看见宋九兮身体晃了晃，苏名轩往前一步，等想起什么，他才生生压下心里的冲动，退开让宋九兮走出去。 宋九兮被放了出来，方珑也跟着一起放了出来。 方珑身上也有伤，锦衣卫为了逼宋九兮认罪，也对方珑用了刑。 走出诏狱时宋九兮道：“是我连累你了。” “主子别这么说，属下这条命早就是主子的了。” 以前她是为了报仇，才认宋九兮为主。可后来在渐深的相处中，认可上了宋九兮这个人。 如今她甘愿为宋九兮肝脑涂地，区区一条命又算什么。 宋九兮点了点头，话没说，但有些事她放在了心里。看书喇 诏狱门口停着明府的马车，段昶站在马车旁。“夫人。” 宋九兮扯动嘴角笑了笑，心情愉悦了一点，她看着马车放下的帘子，想着燕述白就在里面。 她抬脚上马车，掀开帘子没看到燕述白。 她微微一愣，想着燕述白应该会来接她的，难道她想错了？ 她回头看向段昶，正想问段昶燕述白人在哪，就注意到了段昶脸上的异色。 她冷声问：“你们主子呢？” “主子他，他有事……”他话没说完就被宋九兮打断了。 “我要听实话。” 段昶沉默了会儿，眼眶发红地说：“主子被关进了刑部，因为主子带人抓了燕大夫人，所以圣上震怒，将主子问罪了。” 宋九兮沉到了底，但也只有一瞬，她就恢复了冷静。 她掀开帘子，坐进马车里，道：“先送我回府，之后我们一起去接你主子回来。” 第205章 夫妻俩打的好算盘 京城里到处都是新年的气息，但明府上下却静悄悄的。 府里两个主子，好不容易救出来一个，又进去一个，他们都没了心思过新年了。 宋九兮一回来，青姨看到了她眼眶微微发红。 宋九兮坐了下来，安慰地说：“我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已经吃过内服的药了。青姨再帮我伤口敷点药，过段时间就能好了。” “哪有那么容易。”青姨道。 但她还是拿过药箱来，给宋九兮清理伤口。 小姐跟将军不一样，将军一直在战场上征战，受的伤多了，青姨就算心疼也知道在所难免。 但小姐这么多年一直在京城，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伤。 这一身细皮嫩肉，从诏狱里滚一趟，出来就伤得不像样子了。 宋九兮看青姨的眼泪，知道自己怎么劝也不管用，只好闭嘴。 等伤都敷上了药，宋九兮披上衣裳，往外走。 青姨急切地说：“小姐你去哪里，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得好好歇着，哪也不能去。” 宋九兮回头，平静地道：“燕述白还在牢里，我得将他救出来。” 青姨叹了口气，小姐是明将军救出来的，如今明将军又折了进去，小姐怎么可能不管呢。 宋九兮直接去了书房，她对段昶说：“段牧在吗？我有事需要段牧去办。” 段昶说：“我马上叫他过来。” 宋九兮点了点头，没一会儿段牧就进来了。 宋九兮直接说：“我想动用七星门的信息网查点东西。” 段牧二话不说跪下道：“但凭夫人吩咐。” “我不会动你们七星门的核心，我只是让你们帮我查点东西。” 七星门是燕述白手下的势力，在获取信息这块，红缨暗卫比不上七星门。但燕述白不在，宋九兮也不会直接去动用七星门的核心。 段牧说：“夫人，主子早把号令七星门的玉佩给您了，如今主子不在，七星门上下全听您号令。” “玉佩？”宋九兮讶异。 段昶忙说：“主子刚和夫人成亲的时候，送过夫人一块汉白玉佩，那块玉佩就是七星门门主的身份象征。” 经段昶一提醒，宋九兮想起来了。 那时她刚替嫁到燕府，燕述白还是病怏怏的模样，某日掏出一块玉佩给她，说是补偿给她的聘礼。 宋九兮将玉佩收在箱笼里，差点将这块玉佩给忘了。 没想到这竟是七星门门主的身份象征。 这么早的时候，燕述白就曾给过她这么重的礼。那时燕述白玩笑着给了她，宋九兮压根没当一回事。 她心口发热，又似淌过涓涓细流。纵有皱痕，也被一一抚平了。 宋九兮说：“好，既然如此，段牧你帮我查查盛家，我要盛家所有的信息。另外还有燕大夫人……将她从小到大所有的事，能查到的所有事我都要。” 段牧道：“是。” 宋九兮吩咐完，又将付辰云叫了过来。 宋九兮问：“如今太子这边是什么动静？” 付辰云说道：“太子年前出了刑部后，一直在太子府，只有新年夜进了宫。另外刑部大牢里的清泉死了，是忽然犯了心疾走的。” 宋九兮意外地问：“太子下的手？” 这手笔不像是张策干出来的，清泉死了，虽然看上去是死无对证了。就因为是死无对证，所以清泉有个任何意外，别人都会怀疑到太子头上。 张策行事稳重，就算要解决清泉，也会用更隐秘的手段，应该不可能明晃晃地让太子沾上这样的污点。 果然付辰云说：“这事应该是皇后动的手，太子听闻，似乎气坏了。” 皇后此举不仅没帮到太子，还让太子陷入了更加麻烦的境地。 宋九兮沉思了会儿，道：“在端王身后推一手，让他们的人借此咬上太子。” 虽然如今是新年官员都在休假期间，但朝中大臣有事还是能写奏折呈报的。像是御史每年都会抓住在新年期间有违礼制的人，进行弹劾。 但只怕燕述白为了救她，闯进后宫的事，御史也会紧抓着不放。 宋九兮揉了揉眉心，付辰云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主子，你身上还有伤，还是好好歇歇。明将军那边刑部大牢不会对他乱动刑的，圣上如今还在怒火中，但他们真要动明将军，圣上的怒火就得转移到他们身上了。” 宋九兮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燕述白在大牢里过完这个新年。 而且燕述白越早出来，御史才没办法一直抓着他不放。 宋九兮道：“我让你查的事，你查清楚了吗？” “还没，当年的事只有当事人清楚了，如今再去查，也没了痕迹。” 宋九兮知道很难，这次圣上对她动了杀心，却不是为了乾坤图。若要是为了乾坤图，杀了她，反而得不到乾坤图了。 那圣上是为何，非要她的命呢？ 除了跟娘亲有关，或者跟凌云阁有关，宋九兮想不到其他理由。 宋九兮起身出门，她身上有伤，门外的冷风一吹，她忍不住肩膀颤了一下。 浮翠忙给她肩上披上大氅，宋九兮拢了拢脖子上的衣领，随后踏入了寒风中。 她知道燕述白将盛明雪关在东院的一间屋里，宋九兮直接走了进去。 盛明雪看到她依旧是一副恬淡的表情，这里没有佛堂没有佛像，她就捻着手上的佛珠，低声诵经。 只是想到她背后做的那些事情，实在跟她吃斋念佛的行为大相径庭。 宋九兮进去后，低低咳了两声。 盛明雪看着她苍白的脸，笑了一下。“才在诏狱待了两日，你就被动了刑，怪不得燕述白急了。” “诏狱的凶名，人人都怕。夫君担忧我，才会冒犯了燕大夫人。” 她嘴上说得客气，但神情上没有一点温色。 盛明雪：“怎么燕述白要关我到什么时候？你已经出来了，他还要继续关着我？” “我们请母亲来府上做客，怎么是关呢？年节里就请母亲住在府上吧，也让儿媳在您跟前尽尽孝心啊。” 听了宋九兮的话，盛明雪不置可否，过了会儿她问：“燕述白呢？” “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你想救他？”盛明雪笑了出来，“你们夫妻俩打的好算盘，都想通过我来救对方。” 宋九兮淡淡地道：“谁叫母亲有这么大的魅力呢，自古选择江山的人多，而选择美人的人少。母亲有倾城容貌，就算我是男人，也要倾倒在母亲的容颜下。” 盛明雪身后的嬷嬷厉喝：“放肆！怎么如此对夫人说话……” 盛明雪道：“我要是不同意，你也要继续关着我？” 宋九兮抬起眼，锋芒逼人：“燕大夫人可以试试，看我明府能不能困得住一个人。” 盛明雪沉默，这两日她已经体会到了。 即使是她的人也进不来明府，更别说将她带出去了。 第206章 你知道今上为何想要你的命吗 盛明雪手上转着佛珠，却越转越快。 她第一次失了从容，冷了下脸，问：“你想我怎么做？” 宋九兮道：“燕大夫人听闻自己的儿子被押入了大牢，一时担忧心切，于是给盛皇后写上一封信，请求皇后看在姐妹情分上，在陛下面前为燕述白宽恕三分。” 盛明雪定定地看着宋九兮，问：“只是如此？” 宋九兮淡淡地说：“有您的亲笔信，相信陛下忆起往昔，定会宽恕夫君的。” 盛明雪道：“即使没有我，燕述白也关不了几日，就能出来。” “我要他现在就能出来。”宋九兮道，“浮翠给燕大夫人把笔墨拿来。” “是。”浮翠领命出去了。 盛明雪这时笑了出来，宋九兮要她给皇后写信，但实际上这信只会呈到陛下案前。 那人这多年是什么心思，她不是不知。 她避在佛堂，对外二十多年什么人都不见，如今有这样一封信，不要说立马放了燕述白，就算要他立马下燕述白为储，他可能都会想办法去给她完成。 盛明雪自是知自己在那人心中的分量，但她心里对此从来没在乎过。 如今一个燕述白，一个宋九兮，却利用上了这一点。 骄傲如盛明雪，仅有的几次吃瘪都在这夫妻俩身上了。 盛明雪忽然问：“你知道今上为何想要你的命吗？” 宋九兮道：“有过猜测。” 盛明雪说：“当今圣上起事后曾三顾茅庐，请你外祖父出山，但你外祖父没理，甚至没有给圣上留一点面子。后来也是因此圣上登基后，凌云阁才不得不闭阁不出。” 此事宋九兮也听说过，但陈年往事，圣上都已经封她娘亲为将军了，想来不会把凌云阁的事迁怒到她们头上。 “其二，你娘手中有乾坤图，圣上明示暗示多次，你娘也没给出来。” 宋九兮皱起眉：“我娘因乾坤图丧命，她要真的有，早拿此寻求庇护了。” “不，乾坤图就在你娘手中。”盛明雪坚定地说，“我曾从你娘手里见过乾坤图，只是后来那图被你娘藏了起来。”看书喇 宋九兮眉心重重一跳，脑中飞快闪过什么。 盛明雪说：“其三你娘当初是不同意我将燕述白生下来的，这事圣上也知道的。” 宋九兮听到这愣住了。 “当初前朝覆灭，天下大乱，今上作为异姓王据守永州一带，战火一开始并没有蔓延到永州这里。我十六岁嫁给燕鹤荣，成亲当晚，进来入洞房的新郎不是燕鹤荣而是今上。” 那时今上作为异姓王，对永州的人来说就是他们的天。 即使今上在新婚夜占了盛明雪，当初只是普通商贾之家的燕家，根本不敢吱声。 盛明雪淡淡地道：“那不久之后我就怀上了燕述白，今上高兴得很，不许我打掉孩子。但你娘一力坚持不要这个孩子，这孩子生下来只会更痛苦。” 那之后没多久，今上就掀杆起事了。而他又在酒后说出将来打下天下，皇位只会给她盛明雪生的孩子这种话。 虽然当时在圣上身边的只是几个亲信，但这事不用多久就传了出去。 当时今上已经有五个儿子里了，这五个儿子的外祖家都支持圣上起义。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他们自己的外孙能登上皇位，他们就一举能成为皇亲国戚了。 他们根本容不下燕述白。 当时谢江君考虑到以后发生的事，才会劝她放弃。这孩子要是生下来，还不如闷死在肚子里。 谢江君就不同意她生下，甚至还给她准备了滑胎的药。盛明雪吃下之后，足足疼了三天。但这孩子却没掉，顽强地活了下来。 后来月份大了，而且当时还没有人知道她和今上的事，只以为今上对她念念不忘。 燕鹤荣为了自己的面子，将这个孩子留了下来。 很久之后，盛明雪才察觉到当初谢江君给她滑胎药的事，今上是知道的。 盛明雪看着宋九兮说：“如今燕述白有想法想拿那个位置，今上就会布置好一切，他不会想看到燕述白登位后，把曾经差点杀害他儿子的仇人女儿扶上尊贵的皇后之位。” 盛明雪说完，浮翠已经拿着笔墨进来了。 盛明雪写信的时候，宋九兮站在一旁，她还在想盛明雪的话。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之前燕述白查出太子背后很多事情，竟然是盛明雪做的，当时他们明白了她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这么温和闲静。 她本质上是一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 这样的人会这么好心告诉她，当年的往事？ 而且宋九兮忽然想到了一点，为何当初娘亲病了退居在内宅，那些人还依旧坚持乾坤图在她娘手里。 若是曾经有人在她娘手里看到过乾坤图，是不是就可以指认，乾坤图就在她娘手里。 哪怕后来娘亲去世，那些人也不放过娘亲的棺材。 想到这里，宋九兮的眸底冰冷如霜。 盛明雪写好信了交给了宋九兮，宋九兮看了一眼，信上没有任何问题。 她转身出去了，临走前交代屋子外看守的人：“你们好好照顾燕大夫人，有什么需要报到浮翠那里。” 盛明雪看着她离开，眸光渐深。 嬷嬷走上前问：“夫人，这明夫人是相信了吗？” 盛明雪道：“所以说啊，我这个儿子自己聪明，还找了一个同样聪明的女子，只怕大业真的要毁在他们手里了。” 嬷嬷神色一凝：“夫人那我们要不要通知……” “暂时不用。”盛明雪摇头，“这局靠我隐在身后，只怕唱不响了。” 第207章 娘子你会是我的软肋 果然御史没放过燕述白，燕述白被关进刑部的第二天，御史的弹劾就到了圣上的案头。 而这背后是皇后和太子的推手，端王也难免兴奋地在其中插了一手。 但同时盛明雪写给盛皇后的信，也由锦衣卫呈报到了圣上面前。 圣人拆开信，一字一句地看过去，最后眼眶竟湿了。 “朕以为明雪是恨着朕的，才一直对述白不管不顾的。可如今我才知道，明雪心里是有着这个儿子的。” 他连“朕”都没称呼，言语间的喜气和感慨难以自抑。 这是二十年来，他第一次收到明雪的信。纵然不是写给他的，但信里对燕述白的关心不言而喻。 而燕述白又是他们俩的儿子，他怎能不多想。 圣上问苏名轩：“燕大夫人如今还在明府吗？” 苏名轩道：“明夫人已经将燕大夫人送回了燕府。” 圣上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宋九兮还是挺知趣的。燕述白能押着盛明雪不放，她这个儿媳却不能。 圣上当即让人去刑部传他口谕，放了燕述白。 这个时候圣上又不在乎自己的“金口玉言”了，连御史弹劾的奏章他看都没看。 他脸上的兴奋显而易见，不知是不是兴奋太过，他心口泛起闷疼来。 圣上坐下，脸色发白地吩咐：“去拿药。” 崔公公忙将丹药拿来，圣上服下一颗后见没有效果，又服下了一颗。 他脸色缓和了下来，眉眼间却难掩疲色和老态。崔公公看见了，却不敢说。 “崔福啊，明雪是不是……是不是，原谅我了？” 崔公公低头说：“盛夫人常年礼佛，想来已经看开了许多。” “若是如此，你说我要是接她进宫……” 这话崔公公却不敢答了，他从永州的时候就跟在圣上身边，自是知道圣上对燕夫人是一副什么心思。 当初大衍建立的时候，要不是燕夫人避世不见圣上，圣上都能冒着天下大不韪，将燕夫人封为皇后。 这么多年，圣上心里没一点将燕夫人放下过。 或者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圣上到了这个年纪，对曾经得不到的反而更加执着了。 若是寻常人家，哪怕背负恶名，将美人弄到手就算了。 但如今有这个念头的却是当朝天子，一举一动都被天下人所盯着。 真要做出抢官员妻子入宫的事，那天下学子的口诛笔伐也不容忽视。 而大衍建朝才十二年，天下还不稳啊。 圣上也知道崔公公不敢回答，于是说：“去将白云道长请来，让他过来再给朕炼一炉丹药。” “是。”崔公公领命应下。 * 而刑部大牢外，宋九兮坐在马车里。浮翠跟着她，给她手里塞铜炉，又将大氅系紧了。 宋九兮出来接燕述白，府里几个人都不同意，但宋九兮坚持的事，他们又劝不了。 宋九兮等在刑部外，心中安宁。 就像她出事的时候，燕述白会想尽办法救她。换做是她，也同样如此。 不知不觉的时候，燕述白已经牢牢占据她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了。 情爱一事她本不擅长，甚至根本没想过，重来一世她会甘愿抓住一个人的手。 但往往情爱又是最不确定的，它来得突然，像是突然炸开在她心里的烟火。短短几息，就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宋九兮从不怯懦，更不会犹豫，一旦确定她比谁都要勇敢。 燕述白出来时是刑部侍郎亲自送他出来的，燕述白在看到门口的马车时，眼底陡然亮了。看书溂 就像付辰云说的，刑部不会也不敢对燕述白动刑。 燕述白完好无损，刑部侍郎正想跟燕述白多说两句客套话，免得明将军因此事记恨上了他们刑部。 但燕述白已经脚步飞快地走了出来，刑部侍郎只来得及看到掀开的马车帘里，一闪而过的一个火红的身影。看书喇 燕述白上了马车后，浮翠赶紧行礼退了出去。 燕述白看着宋九兮弯起了凤眸，道：“娘子做了什么？” 宋九兮道：“我让燕大夫人给盛皇后写了一封信。” 燕述白瞬间明白了，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脸色一沉。他坐到宋九兮身边，扒开宋九兮的衣领想去看她身上的伤。 宋九兮知道瞒不住，于是说：“已经上完药了，而且行刑的人是自己人，下手并不重。” 燕述白刚掀开大氅的领子，就看到了宋九兮脖子上横亘的一条鞭痕。 鞭痕一半隐在衣下，就露出的这小半截，就让燕述白心口收紧，眼底溢出痛意。 宋九兮收拢衣领，看到燕述白的脸色，她抿了抿唇，神色柔软了下来。 她伸出手指勾住燕述白的小指，晃了晃道：“已经上过药了，不疼啦。” 她的声音软而低，脸上带出点娇色，眸光也是软的。 她整个人被过年前新制的红色大氅包着，显得脸颊小巧娇嫩，只是脸上的苍白还是能窥得见。 燕述白的心口又疼又酸，他只怪自己没保护好人。 他的动作还是太慢了，以至于让宋九兮受了伤。 燕述白闭了闭眼，压下喉间的血气。等他再抬眼的时候，眼底只有温柔的神色。 燕述白问：“想不想报复回来？” 宋九兮的眼神“蹭”地亮了，燕述白笑了。 宋九兮自己都不知道，她在他面前，越来越毫无保留的，可爱得像是一个小孩子。 “之前为了救你出来，我查了圣上最近一段时间身边的人。” 也只有燕述白敢查当今天子的行踪，这要是被人知道了，那可是大不敬的罪。 但燕述白在宋九兮面前，不会隐藏自己的所为。 “半个月前庆妃在圣上面前说，娘子你会是我的软肋。” 宋九兮怔了一下，问：“庆妃和你有仇吗？” “她没有，不过她是皇后阵营的人。庆妃只有一个女儿，马上要选驸马了，为了她女儿的幸福她不得不在皇后面前奉承。庆妃在圣上面前，算是有几分脸面。” 燕述白没说庆妃的眼睛像盛明雪，这也是庆妃这么多年无子还没失宠的原因。 但燕述白不想宋九兮知道这么恶心的事，圣上对盛明雪求而不得，就在后宫里弄了一群长相相似的人。 宜妃是气质像，庆妃是眼睛像，而萧贵妃就是腰身像了。 燕述白甩开这些想法，道：“不管是庆妃还是皇后，为夫都给你出了这口气。” 他没说出口的是，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当今圣上。 第208章 就当我今天没说过这样的话 宋九兮和燕述白两人都回到了明府里，府里上下才热闹起来。 但宋九兮身上有伤，燕述白就不准她出门。 终于到了燕述白管着宋九兮喝药的时候了，燕述白比宋九兮耐心多了，每次喝药前都让厨房准备好几样点心放在旁边。 本来喝药眉头都不皱的宋九兮，最后被燕述白惯得竟要配着点心才能喝下去药。 宋九兮受了伤，燕述白又找了借口，自己身体虚弱，两人窝在府里过了一整个新年。 但长公主府，宋九兮还是带着年礼去拜访了。永嘉也没看她了，知道她受伤，还留在府里陪了她两日。 至于其他人，不管是燕府还是宋府，燕述白和宋九兮都没有去拜年的打算。 不过这日贤王却亲自上门了，宋九兮养伤没出门，是燕述白去招待的。 贤王一看到燕述白便笑了：“述白的脸色看着确实好了很多。” 燕述白道：“臣如今还在养伤呢，殿下看我脸色好，这是被风吹着。” 贤王笑着道：“我又不拆穿你，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再说了父皇不是让你去兵部上任吗？马上节后开朝了，你还要故意找这个借口不去上任不成？” 圣上给燕述白安排兵部侍郎一职，已经经过内阁发了出去，贤王知道也不奇怪。 燕述白睁眼说瞎话：“臣病了两年，如今气色都没反应过来，节后臣可能得去告假了。” 贤王也不拆穿他，反而说：“今日有空，我们手谈一局？” 燕述白点了点头，让人拿来棋盘。 燕述白执黑子，贤王执白子，两人一开始都是稳打稳扎地落子。 贤王笑着说：“述白你的棋风变了啊，以前可是大开大杀，杀得人没有后路可退的。” 燕述白道：“我如今可是娶了妻的人，有了娘子，就没那个力气去打打杀杀了。” “父皇给你安排了兵部的职位不是正合你心意吗？” “确实。”燕述白点了点头，白子落下不动声色地堵住黑子的去路。 贤王也紧张起来，认真凝神看着桌上的棋面，落子的时候更加慎重。 燕述白却懒懒散散的，每一颗白子都像是随意落下的，等贤王反应过来，黑子已经被白子包围了。 “我输了。”贤王叹气说，“以前也没赢过你，今天看你下得这么慢吞，还以为能赢你了，哪想到……” 贤王抛了棋子，又爽朗地一笑。 “承让。”燕述白随意地拱了拱手。 贤王喝着茶，这才说上了正事。“其实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声，当然我有我的私心。” 燕述白像是早有预料，抬眼看向贤王。 贤王手指摩挲着杯壁，好一会儿说：“我在户部这半年的日子发现户部的账很多都不清不楚，特别是建国之前的账。我知道如今追溯并没有什么意义，但这里面牵涉到我二皇兄了。” 贤王的二皇兄，也就是十三年前今上已经打下了京城，择日准备登基大典的时候，传出二皇子勾结前朝，意图谋反。 当初这事处理得极快，二皇子当即被下了狱，还没等到审案，二皇子就畏罪自杀了。 在这其中方珑的家人方家庄也被说成帮助二皇子收留前朝叛党，一夜间灭门。 即使后来人们不信，但从发现二皇子谋反的证据，到二皇子畏罪自杀，还有方家庄的人也自杀畏罪，这件事就这样被定了案。 而当时本来应该册封的太子，就应该是二皇子。 所以当初很多人不相信二皇子会谋反，明明储君之位马上到手，二皇子怎么可能谋反。看书溂 当初就有人将怀疑的目光对上了如今的太子，赵鸿钧。 但当时赵鸿钧正在南边清剿最后一波叛党，根本不在京城。 是二皇子死后，众臣提议立储，才把赵鸿钧推上了太子之位。 在很多人眼中，赵鸿钧是茫然被从南方接了回来，按上了太子之位，因此二皇子谋反一事也不了了之了。 如今贤王再提，燕述白的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贤王说：“我查到当初从二皇兄府里抄没的，据说是前朝叛党贿赂给二皇兄的一百万两黄金，实际上根本不足一百万黄金。即使户部账面上记载的是一百万两，但我查了流出的账。 这么多年过去，那些人以为没人会查这些了。于是这笔黄金后来就不翼而飞了，国库里没有，而流出的黄金数量最多只有二十万两黄金。” 至于剩下的八十万两黄金去哪了，无人知晓。 或者说有没有八十万两黄金还不一定。 贤王道：“我说我有私心是因为，我不想三皇兄坐上那个位置。他不配，从一开始那个位置就不是他的。” 燕述白指尖捏着棋子，神情意味不明。“贤王殿下告诉我这些是想做什么？想让我把太子拉下马？还是您想坐上那个位置？” “述白！”贤王语气有些急，“你知道我一直不喜欢朝廷里这些争斗的，若不是知道三皇兄登位后，等着我们的不会有好日子，我不会插手这事的。” “你我都知道，我们实际上是兄弟。我知道你坐上那个位置，不会为难我的，我依旧能做一个闲散王爷。而且父皇也属意你…… 燕述白冷声打断他的话：“贤王殿下是天潢贵胄，金尊玉贵，臣只是一个脱离了燕府无家可归的人。贤王所说的，恕臣不能理解。” 贤王静静地看着他，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他揉了揉眉心，道：“我知道你对那个位置也不感兴趣，是我想多了。这样也好，你就当我今天没说过这样的话。” 贤王站了起来，唤来自己贴身的太监，将一个锦盒递了上来。 “我听闻明夫人受了伤，这是父皇赏我的百年人参，给明夫人补身体用吧。” “多谢贤王殿下。” 燕述白也不拒绝，直接收下了。 只是在贤王离开后，他看着刚才贤王落下的白子，眼底渐渐深了起来。 尽管贤王尽力隐藏，但他的棋风里已经透露了他的“进攻”意味。 他真的像他说的，只想当一个闲散王爷？ 燕耍白挥了棋局，冷笑一声。 第209章 嫁给商户 宋九兮养伤期间，宋若羽天天都往明府跑。 宋九兮饮食清淡，青姨怕她身上留下疤，不让她沾染荤腥，也不让她沾染味道重的吃食。 宋九兮舌尖寡淡，每日只能靠吃点清淡的点心聊以慰藉。 这日宋若羽偷偷给她带来的一只烤鸡，用油纸包包着，塞在她软榻下。 站在旁边的浮翠看见了，笑着撇开了头。 “姐。”宋若羽趴在宋九兮软榻旁边说，“你偷偷吃，别让姐夫看见了。” 宋九兮斜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拿走我不吃。” “姐！东来楼的烤鸡可好吃了，外焦里嫩，调料都入了味，吃起来可香了。姐你放心吃，我在门口给你把风。” 说着宋若羽就走到门口伸头朝外面望着，宋九兮有些心动。她本就是不能收得了性子的人，以前就算在宋府，也没少干偷偷出去买吃的事。看书喇 所以她只坚持了一会儿，就将油纸包打开了。 一打开，香味就扑了出来。 可能是太久没沾到有味道的吃食，这会儿宋九兮喉咙就滚了滚。 浮翠不可能让主子自己动手，于是她拿来碗筷，又拿一双干净的筷子服侍宋九兮吃下。 宋九兮吃了半只，剩下的半只被宋若羽吃了。 等消灭干净了，宋九兮心满意足了。宋若羽掏出一沓银票，塞给宋九兮。 “姐这是我赚来的，你收着随便花。”宋若羽一脸骄傲样。 宋九兮看了一眼银票，足足有两千两。 宋九兮意外地问：“你的赌坊这么赚钱，宋家的人怎么说？” 宋若羽冷哼一声：“爹他不管事，只知道府里公账没什么银子了，其他几房也来闹过。后来知道我在外面能赚到钱，还撺掇到我爹那里，想让我将赚来钱的都充到公账里。” 见宋若羽眉飞色舞的样子，就知道他应该是没吃到亏。 “我怎么可能吃亏？我就说这赌坊是祁公子的，我只是帮他打工的。他们就算怀疑，也没办法去找祁公子确认啊。” “你心里有数就好。”宋九兮也不太想管着宋若羽，宋若羽这性子，比她还不耐管，但有些事她不能不管。“你自己开赌坊，也知道有多少人在此道上倾家荡产，又有多少人因为赌闹得家宅不宁。你不喜欢读书，我不逼你，但你不能一心放在赌钱上。” “姐，我自己现在对赌可不敢兴趣了。”宋若羽见宋九兮怀疑的眼神，立马举起手指说，“我现在一摸骰子，就想起那十碗黄连汤了。” 宋九兮愣了一下，随后笑了出来。 之前在山庄时，她有意整治一下宋若羽爱赌的性子。于是仗着自己武功好，掷骰赢了宋若羽，又罚宋若羽喝了十碗黄连汤。 到现在宋若羽还记得那滋味，以至于真的绝了他自己爱赌的嗜好了。 宋若羽继续说：“而且开春的时候我想去南边走走，我听说南边那边如今流行一种单丝罗，京城目前还没有，我想去看看能不能弄到京城来卖。” 经商一事宋九兮并不擅长，但她身边有擅长的人。宋九兮想了想，之后让付辰云派一个经验丰富的管事跟着宋若羽，这样她也好放心。 见宋九兮答应了，宋若羽高兴极了。 他又跟她说了自己身边事，也说了如今自己还在读的书。 不过有一事，倒是让宋九兮意外。“宋轶珂说亲说的是商户？” 出了宋府，宋九兮已经很久没关注过宋府里的事了。如今宋晚晚已经不在了，更不要说喜欢跟在她后面的宋轶珂了，宋九兮已经许久没想起来二房这个庶妹了。 宋若羽说：“因为二姐的事，如今宋家女的名声很不好。四姐到了适龄的年纪，婶母就开始帮她说亲，但京城里有官职的人都不愿意娶。最后没办法，只能下嫁给商户。不过这家商户还挺有本事的，当家人很有点手腕。” 宋九兮对宋若羽说的一点都不意外，不说宋晚晚在公主府和太子、林硕睡在一起的事。这件事中太子被摘了出来，但宋晚晚和林硕有染是一定的了。 宋晚晚的名声也臭了。 大衍朝对闺阁女子的品性要求是很高的，各家娶妻更是看重女子的品德和才能。 宋晚晚未议亲就失了身，又在成亲当天被采花贼掳了去，这样的女子谁家敢娶。 能教导出宋晚晚这样的女子，宋府其他人女子会不会也是如此。 在这个时代本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宋府的女子名声因为宋晚晚被败干净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宋轶珂能定到好人家才怪。 不过大衍本就轻商，从一个长平候府庶女下嫁给一个商户，这可是能让人笑到大牙的事。 按照宋轶珂的性子，她应该是不满足的。 但宋府的事，宋九兮也就听了一耳朵，要不是宋若羽还在宋府，宋九兮都不会过问一句。 宋若羽赖在屋里跟宋九兮聊了小半个时辰，这时燕述白从屋外走了进来。 他一走进屋里，眉毛就往上扬了扬。宋若羽多精明的一个人，立马找了去看长安的借口溜了。 宋九兮垂着眸，躺在软榻上看医书，眼角余光看着进来的燕述白。 燕述白落座在桌旁，浮翠忙给他倒了杯热茶就出去了。 察觉到宋九兮偷看的视线，燕述白抬起眼看了过来，宋九兮忙移回视线，乖模乖样地看书。 燕述白嘴角微勾，问：“屋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味道？” 宋九兮淡定地翻过一页书，道：“你要是嫌弃屋里有味道，就让浮翠进来点上一枝香。” 燕述白不置可否，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宋九兮听见了他打开油纸包的声音，于是望了过来，眼睛大大的，眸光清灵。 燕述白说：“想来娘子是吃不下为夫带回来的点心了，既然如此，今日这点心就便宜为夫了。” 宋九兮立马抿住了唇，懊恼地左右在自己身上嗅了嗅。 燕述白这是什么鼻子，他们吃完烤鸡还特意开了窗子散散风，这都让他闻到了。 但燕述白今天带的点心是她爱的咸口的，而且还有炸好的春卷。 宋九兮眼巴巴地说：“我还是能吃下一两块的。” 燕述白在她的视线下吃了三块，才拿起点心走到宋九兮面前，冷着脸道：“想吃什么不能跟我说嘛？我难道会不买给你？” 宋九兮腹诽，不是他看着她不让她吃荤腥的吗？这会儿倒怪起她来了。 宋九兮到底心虚，没反驳。 燕述白没好气地给她喂了两块点心，随后将点心一收，板着脸说：“马上到饭点了，留点肚子吃饭。” 第210章 报复回来 上元节过后，开朝的第一天，就有御史状告五公主在城外别庄养面首，还聚众玩乐，败坏礼法一事。 皇宫公主豢养面首，还被御史告到满堂朝臣前，圣上大怒，气火攻心。 罚五公主思过，抄写经文，不得出宫。 五公主的母妃就是庆妃，听到这个消息，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急急忙忙跑去找盛皇后，盛皇后一见她来，眼皮子一跳。 庆妃一进来扑到盛皇后膝盖前：“皇后，臣妾就这一个女儿，蓉蓉她自小就乖，怎么可能去养面首？那庄子是我弟弟的，送给五公主就是让她有时出宫能有个地方玩，那里面怎么可能有面首……” 盛皇后被庆妃扒着，脸色难看。“难道你是陛下听信谗言，污蔑了你女儿？” 庆妃脸色一白：“不是，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如今传出来蓉蓉养面首的事，她还怎么讲驸马啊？” 哪家的好男儿会娶这样的公主，正要娶回去，那真正是羞辱了。 庆妃捏着帕子哭诉，盛皇后心烦意燥。庆妃胆子小，就胜在听话，盛皇后用的也算是称心。 她也不想询问五公主是不是真的有在养面首，于是问：“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最近得罪了什么人？不然御史怎么会抓到你女儿头上？” “臣妾怎么可能得罪人，臣妾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宫里……”她忽然想到一个事，半个月前，她借着娘家兄弟的事，在圣上面前说了一则故事。 故事里她娘家表哥的儿子非常喜欢一个女子，那女子长得美貌，勾得表兄弟的儿子神魂颠倒。平时既不读书，也不练武，整日和那女子厮混在一起。 表哥整日愁眉苦脸的，不知道该怎么教这个儿子。后来有人建议他，花钱将这女子打发了。反正他儿子如今就这一个弱点，解决了弱点还不能让他儿子听话吗？ 果然他儿子消沉了一段时间，就振作了起来。。 那时庆妃无意中说的，是盛皇后授意她说的。她纵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在宫中待久了，有些事情就明白了。 果然没多久，燕述白的夫人就在宫里出事了。 她娘家表兄只是拿钱打发了女子，但当今天子却是要宋九兮的命。 宋九兮出事后，她一直不敢深想，反正也只是说了一个故事，谁也找不到她头上。 但如今她的女儿出事了！ 她再不聪明也知道，她是受到了报复。 庆妃抓着盛皇后的衣袖说：“是，是明将军……” 这时皇后身边的嬷嬷急速从门外走了进来，皇后见她脸色凝重，忙问：“出什么事了？” 嬷嬷看了庆妃一眼，随后在盛皇后耳边说了几句。 盛皇后听了后大怒：“这一定是燕述白做的！一定是他！” 庆妃更加惊惶了，燕述白也报复了皇后。难道燕述白早就知道她在皇上枕边说的事，也知道是皇后让她说的。 她反应过来后，只能死死求着盛皇后。 “皇后娘娘求你救救臣妾女儿，她还小啊，她不能就这么毁了一辈子。明将军那边，那边臣妾可以去道歉……” “道什么歉？！”盛皇后一把甩开庆妃的手，厉声说，“我们做了什么，要向他一个臣子道歉？本宫乃皇后，一国之母，他敢……” 盛皇后捏紧了手指，燕述白敢得很。 燕述白削了她在后宫布置的十八人，还有圣上面前的三人。 这些宫女太监虽然不起眼，但就是因为他们，她才能掌握后宫里的消息。圣上面前的三人，更是她多年布置下，除了她身边的嬷嬷，谁也不知道。 如今这些人一瞬间全被司礼监拿住了错误，还在陛下面前过了路子，就算她如今想将她们捞出来都没办法。 燕述白这是要断她左右手臂，为宋九兮报仇。 什么时候燕述白对皇宫内的人都这么清楚了，还有什么是燕述白不知道的。 要是有一天他想要那个位置，太子是不是就得给他让位了。 盛皇后越想后心冷汗越甚，她咬着牙说：“这些人都不能留了。” 万一这些人在司礼监手中，耐不住刑罚，将她招供出来，她这个皇后位置也不保了。 嬷嬷领命很快出去了，庆妃还不知道怎么办呢，等着盛皇后给她出主意。 盛皇后三言两语将她打发了出去，盛皇后自己如今都自身难保了，怎么去帮庆妃。 盛皇后想着，赶紧让人告知太子一声。之前因为她出手要了清泉的命，太子跟她吵了一架，说她坏了他的大事，从那之后太子一直没来过宫里。 盛皇后想到燕述白这个祸害，心中越发痛恨。 若不是盛明雪，怎么会有燕述白。 盛家有她这样一个当皇后的女儿了，为何还要盛明雪，盛明雪这样的人就该早早死了才对。 若是盛明雪死了，圣上还会对她念念不忘，以至于要抬盛明雪的儿子坐上那个皇位吗？ 只要盛明雪死了…… 盛皇后越想越激动，她知道盛家是站在太子这一边了。如今圣上有了要立燕述白的意思，这个时候到了盛家表态的时候了。 他们想要这个从龙之功，就让把盛明雪了结了。 这么多年早该这么做了，没有盛明雪，她就是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如今她是皇后，以后她会是皇太后，享一生荣华富贵。 盛皇后激动地写了一封信，想让身边人将信送到盛家去。她会让盛家的人知道，她才是有价值的。 曾经他们看不起的庶女，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而盛明雪身为嫡女又如何，也该是她为家族牺牲了。看书溂 正在盛皇后越想越开心的时候，嬷嬷进来告诉了盛皇后一则消息。 盛皇后喜出望外：“你说的是真的？盛明雪真的烧死在佛堂里了？” 嬷嬷点头道：“燕家的人已经报丧了，说是烧得面目全非，燕国公都认不出来了。” “好，好。”盛皇后一连说了两个好，“这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帮本宫收拾了盛明雪。” 她眼冒亮光，神情张狂：“没有盛明雪，我儿大业将成。” 第211章 燕府里的火 燕国公府深夜里起了一场火，这场火照亮了京城的半边天，连距离最远的西城百姓也看见了。 “那火足足烧了两个时辰，等火光灭下去的时候，天都亮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家离燕国公府很近。那火是从西院烧起来的，听说……燕大夫人就这样被烧没了。” “燕大夫人……我怎么没听过啊？” “燕府经常出来活动的是二房的二夫人，这位大夫人据说信佛，从来不出佛堂，连世家里的人也没见过。” “但你们不知道我是从永州来的，当年这燕大夫人未出阁时，可是永州第一美人。” “那是有多美啊，可惜我们都没见过。” “燕大夫人，那不是明将军的母亲……” 京城里传言纷纷，但因为大家都没见过燕大夫人，就算有流言，流言也很快就消失了。 燕国公府已经办起了丧事，请了灵空寺的主持来做法事。 家里点了长明灯，本来这灯得燕述白来看着的，但如今却落在燕北恒身上。 来吊唁的人见状，都赞叹燕北恒有孝心，但因此燕述白的名声却更差了。 身为亲子不守着自己母亲的灵，连人影都没在灵堂上看到。族里有人实在看不下去，斥骂了两声，但却发现没有人应和他，他又尴尬地闭上了嘴。 而此时明府书房里，燕述白和宋九兮沉着脸，听着段牧调查来的消息。 “火是昨夜亥时三刻从佛堂里烧起来的，燕大夫人身边平时就一个嬷嬷，两个丫鬟，都丧生在这场火里。” 段牧用最简洁的语言快速地将昨晚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燕大夫人的尸体停在灵堂中，属下靠近不了，但嬷嬷和丫鬟的尸体属下看过了，确实是本人。” 宋九兮看向燕述白，燕述白冷着脸，道：“这里面可有念巧的尸体？” 段牧摇头，道：“没有，但经燕国公确认，燕大夫人的尸体应该是没问题的。” 燕述白手指在杯沿上缓慢地敲着，像是说给别人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有念巧在，一场火而已，我那母亲不会出事。” 燕府里的人不知道念巧的存在，但他们是知道的。 念巧能躲过明府上下的戒备，从明府里悄无声息地逃走，说明她武功不低。 有念巧在，燕大夫人怎么可能出事。 所以宋九兮和燕述白的想的一样，只怕死的不是燕大夫人。但不知道燕大夫人是怎么躲过燕国公的眼睛的，别人不知道，身为夫妻燕国公对燕大夫人还是熟悉的。 而且燕大夫人弄这一出金蝉脱壳，是想做什么？ 从几次跟燕大夫人打交道来看，燕大夫人不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事，她肯定还有后招。 燕述白想了想道：“盯着盛家，看有没有新面孔进出。” “是。”段牧道。 之前因为七霜雪解药的事，他们派人去永州看住了盛家，就是为了钳制住燕大夫人。 如今这一部分人一直没从盛家周围撤离，一直还在盯着他们。 段昶道：“夫人，这是我们七星门能查到的关于永州盛家所有的消息，请您过目。” 段昶将册子递给宋九兮，这是宋九兮之前交给他的任务。 宋九兮接了过来，册子里将盛家的情况查得一清二楚。 盛家也是书香门第，不管是前朝还是在大衍，都有在朝为官之人。但官职一般都不高，最高的也只是五品官，而且还都只是外放官。 盛家的本家一直在永州，从来没迁出过永州。 前朝覆灭今上起事之后，之前在各地任职的盛家官都在今上攻城时，做过内应，提前打开了城门。陛下登基后，这些人没邀过功，也坚持留在了原地任职。 段牧给她的册子里有盛家人在各地任职的详细信息，具体到官职大小，管理的事务，甚至连上下峰都有。 而在永州的盛家本家人基本上没什么大动静，平常家族子弟就是上书院学习，参加同窗的清谈。等到了年纪，就会去参加科考。 而盛家子弟的科考成绩一般刚好够上三甲，再由户部外放到各地任职历练。 就算盛家女如今是一朝国母，盛家也并没有因此而仗势做些什么。 甚至段牧的调查里面，看不到一件盛家人仗势欺人的案子。 一个大家族，不管是嫡支还是旁支，人数过多，难免出现纨绔子弟。 就算不欺男霸女伤及人命，但仗势贪点财，这在哪个家族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但在盛家没有。 连那些在外地做官多年，娶妻生子的盛家人也不曾犯下恶事。 宋九兮看着这一份调查思考起来，燕述白走过来拿起来也看了一眼，说：“七星门能调查到的东西，哪怕锦衣卫也不一定能查出来，这盛家太干净了。” 宋九兮点头：“反常既有妖，盛家门风干净虽然是好事，但哪怕是常国公府这样的清流人家，家里人都不入朝为官，还会出一个常慎晖这样的人，更别说盛家了。” 一旦赵鸿钧登上皇位，盛家就是皇亲国戚，这等荣耀哪个家族都抵抗不了。 燕述白说：“如今盛家的家主叫盛惊风，盛明雪的嫡亲哥哥，但实际上我怀疑盛家家主是盛明雪，不过这一点很少有人知道，连盛家人知道的也没几个。” 一个外嫁女成了自己家里的家主，这看起来既离经叛道又不可思议。但宋九兮知道盛明雪有这个能力，能让人心服口服。 从盛家的调查上看不出什么东西，只能让七星门的人继续盯着。 只有他们有所图，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宋九兮看向燕述白，顿了顿才说：“我们要不要去燕府拜祭一下？” 怎么说燕大夫人都是燕述白的亲母，燕述白要是真的不去，那就是不孝。 现在外面怕是有很多人想抓住燕述白的错处，特别是知道圣上意图的太子和端王。 一个“不孝”的罪名扣下来，就算圣上有那个意思，天下学子也不会同意。 燕述白道：“去，我们当然要去。我的好母亲不知道在哪看着呢，我当然要去哭上一哭，不然怎么对得起她的打算。” 第212章 拜祭 燕述白和宋九兮换上了孝服，到了燕国公府门口。 主事迎客的是燕鹤荣，他穿着白色的丧服，但脸上肉眼可见的是颓唐和灰白的气色。 他看到燕述白和宋九兮也没什么表情，眼神空洞，像是身体里的东西都被掏走了一样。看书喇 燕述白越过他，要进去的时候，燕鹤荣一把拉住他，低声说：“进去给你母亲上柱香，即使以前她……但你也是她的血肉。” 燕鹤荣是真的相信盛明雪去世了，不然不会一夜之间了，鬓边白发都出来了。 而这个时候他也不在乎燕述白不是他的血脉了，他只想让盛明雪临走前再看燕述白一眼。 燕述白意味不明地扫了他一眼，随后迈进了燕府里。 燕府上下都已经披麻戴孝，挂起了白色的丧幡。 府里的女眷都在内室，隔着一扇屏风，而男眷站在外面迎客。 燕述白一进去，所有的人都看向了他。燕北恒眼睛通红地说：“大哥你终于来了，大伯母她……她应该最想见到你了。” 燕北恒站了起来，不知是不是跪久了的原因，他身体晃了晃。 众人看他脸色苍白，顿时被他的孝心感动了。 燕述白扫了他一眼，就是这一眼让本来还有话想说的燕北恒闭了嘴。 燕述白走到灵堂前，目光冷漠地看着摆在后面的黑色棺木。他都不知道这里面放着的是谁，但所有人都看着，他身为亲子，不能不跪。 燕述白跪下后，宋九兮也跪在他旁边。 燕述白手持三柱香，拜了三拜，才将这三柱香插在香台上。 燕北恒这时说：“大哥你回来了，伯母的灵堂就由你来守了，我和大伯去招待客人。” 他这话一点问题都没有，但燕府上下都知道，燕大夫人和燕述白这对母子没有任何情分。燕大夫人这么多年来从来不管燕述白，燕述白是一个人跌跌撞撞长大的。 哪怕燕述白撞得头破血流，盛明雪都没想过要来拉他一把。 现在要他来给盛明雪守灵，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燕北恒还想等着燕述白发脾气，最后冷漠地甩袖离开，这样燕述白“不孝”的名声就扣得死死的了。 但燕述白什么都没说，跪在了灵堂前。 燕北恒暗暗咬了咬牙，转身出去了。 宋九兮是女眷，就去了旁边屏风后。这里是燕家各方女眷，燕二夫人在待客，剩下几房的夫人和小姐，脸上没一个有哀色的。 见人进来，她们才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 宋九兮知道这些人对一个从来不出佛堂的大夫人没什么感情，跪在这里也不过是礼法要求的而已。 宋九兮和她们跪在了一起，她们偷偷看了看宋九兮，见宋九兮低垂着眼看不清什么神色，顿时心里就暗笑起来。 宋九兮也是跟她们一样装模作样罢了。 宋九兮不管她们在想什么，她心里一直在思索着盛明雪使这一招金蝉脱壳的原因。 盛明雪这么多年都可以一直待在佛堂里，隐在所有人背后，操控一切。 为何最近她要脱离这个身份了？ 假死后她能去哪？回永州盛家……不，这还不如她待在京城好搅弄风云。 盛明雪的目的只是想将赵鸿钧推上皇位吗？或者说盛家的目的也是如此吗？ 宋九兮总觉得不只是如此，但宋九兮暂时还是想不通。 不管是七星门还是红缨暗卫也查不到任何消息。 正在宋九兮沉思的时候，燕月凝被燕二夫人拽了过来。燕月凝不情不愿，不想来这里跪着守灵。 燕二夫人看到宋九兮，声音压得更低了。“月凝你就忍忍，这是你名义上的大伯母，你得给她守灵。” 燕月凝嘟着嘴：“我是嫁出去的女儿，我是李家人，拜她一下还不行吗？还得给她守灵？” 燕二夫人劝说：“你大伯有多伤心你不是没看见，你要是能替大伯母守灵，你大伯看见了会很高兴的，这样你以后一直住在燕府就没什么问题了。” 燕月凝脸色难看，又是因为大伯。她明明是燕家女，就因为她嫁出去了，就不让她回来了。 她还说她这样不符礼法，那李家那么破，她怎么住得下去。 但她又不能不听，这家里还是靠大伯的，真要不给她回来，燕月凝哭哑了嗓子都没办法。 燕月凝跪了下来，燕二夫人放心了一些。她扫了宋九兮一眼，忙出去招待来祭拜的女客。 燕月凝跪了没一会儿，膝盖就疼了。她捶着膝盖仗着有屏风挡着也没人看见，于是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旁边府里的几个人都不敢说她，她是燕二夫人的掌上明珠，稍微惹她不如意，她就在背地里让二夫人收拾他们。二夫人掌着中馈，她们根本不敢得罪。 燕月凝看着宋九兮 跪得笔挺的背影，不屑地说：“惯会假惺惺。” 见宋九兮不理她，她冷哼一声朝丫鬟吩咐：“去给我拿点吃的来，我饿了。” “小姐这不好吧……” 丫鬟话没说完，燕月凝就狠狠瞪她一眼。“有什么不好的？我叫你去就快去，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丫鬟没办法，燕月凝不仅要吃的，还要吃肉。 丫鬟只能捧到燕月凝面前，她拿的是肉包，味道并不重。她只希望燕月凝快点吃完，赶紧端走。 丧期守孝不能沾荤腥，但燕月凝毫不在乎，这里的人又没人敢说她。 她吃得高兴，李家那个破落户，家里连肉都没有。 娘不让她一直待在燕府，让她隔一段时间回李家一次。她昨天回去的，李家的晚饭寡淡，连像样的菜都没有，她都没吃好。 这一大早过来，府里就在办丧事了，那她以后不是有一段时间不能吃好的了。 燕月凝哪能忍受，反正她也知道娘亲会私下里偷偷弄给她吃的。 只要没人知道，死的又不是她娘，她守什么孝。 这时她像是感应到什么，忽然看向宋九兮，宋九兮正目光冷冷地看着她。 燕月凝冷哼一声，正想说“你看什么看”时，就见宋九兮抬手将挡在他们前面的屏风推开了。 “你……”燕月凝瞪大了眼睛，却忘了她嘴里塞了一个肉包。 外面正在祭拜的客人在屏风倒下后，都望了过来。 一眼就看到燕月凝嘴角咬的包子，还有旁边丫鬟手上端的盘子里，剩下的半盘肉包。 第213章 深夜查棺椁 燕鹤荣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这是他正妻的灵堂。 盛明雪刚走，亡灵都还未安，燕月凝就在灵堂上大吃大喝，此举就是在欺辱亡灵。 燕北恒第一眼看到燕月凝的样子，心口就沉了下去。 他忙看到大伯父，看到燕鹤荣脸上的神色，她就知道坏了。 平常妹妹怎么不懂事都可以，但这是府里大夫人的灵堂。在这么多客人面前，不说传出去燕府女儿有没多教养，就说大伯父对大伯母的这份看重，也不可能饶过燕月凝。 燕北恒正想开口为妹妹说两句，燕鹤荣直接吩咐：“二小姐如今已经嫁出燕府了，已不算我燕家人，自不用为我燕家大夫人守灵。来人，送李夫人回去。” 燕鹤荣吩咐完，就有两个下人走过去将燕月凝架了起来。 燕月凝慌了，忙喊：“娘，大哥快救我，我不想回去……” 燕二夫人在旁边厢房接待女客，听到丫鬟禀报忙跑了过来。 见到自己女儿被人架着往外拖，她心疼得厉害。 “月凝，大哥月凝她不是有意的，她就是昨晚回李家没吃好，今天饿了才失了礼……”燕二夫人急着解释，燕北恒却道不好，这个时候燕鹤荣正在气头上，越说越错。 燕北恒一把拉过燕二夫人，心中对无底线宠爱妹妹的母亲生出了一丝怨怼。 燕月凝犯下这样的大错，这么多人看着，他的脸面上也很尴尬。 但母亲一直觉得妹妹可怜，丝毫不顾他在京城子弟中的脸面。本来因为燕月凝的事，他在同龄中就抬不起头来了，如今他似乎已经听到那些人的嘲笑声了。 但燕二夫人丝毫不觉得不对，还想争辩，燕鹤荣怒喝：“以后李夫人不用进我燕家的大门了，谁要是放她进来，那便和她一起回李府吧。” 燕鹤荣手一挥，直接让人将燕月凝的嘴捂住，带了下去。 燕二夫人脸色惨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燕国公的话就是将燕月凝赶出了燕府啊。 二夫人脸上悲伤的神情摇摇欲坠，燕北恒急忙将她扶走，不能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乱说话了。 这一出并不影响其他人的祭拜，只是对燕府的家风忍不住摇了摇头。 有人想将此事跟燕述白扯到一起，但他们看到燕述白笔直地跪在灵堂前，刚才屏风后明夫人也一脸悲伤地跪着，就算他们心里有什么想法，也咽了下去。 一天结束后，燕鹤荣疲惫地站在灵堂里，神情凄哀悲茫。 那个女子就这样走了。 他曾经怨过她，恨过她，这么多年刻意冷落过她，但他们是夫妻啊。 他骑着高头大马去迎娶她的时候，他不知道内心有多高兴。 他牵着红绸的一端，领着她跨过火盆时，他感觉自己都飘在云端。他终于将永州第一美人娶回来了，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对她一见钟情。 如今她是他的妻了，他们拜过天地，从此执手一生。 但那晚他却在喜房里看到她和别人滚在一起，那一刻的怒意让他想将里面的狗男女杀了。 但他不能，因为里面人的位高权重。哪怕在新婚夜如此辱他，他也只能忍下来。 他一忍忍了这么多年，如今最让他痛恨的人却不在了。 燕鹤荣忽然觉得这些年就像一场荒诞的梦，好像从一开始他就没迎娶过她，她也没答应嫁给他。 她能成为他的妻子，只是他的妄想罢了。 如今梦醒来了，果然她就不在了。 燕鹤荣脸色憔悴，这时有下人走来匆匆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燕鹤荣脸色急变，神情一瞬间狰狞阴鸷。 但也只有一瞬间，他收拾好神色，匆匆离开了灵堂。 宋九兮从内室里走出来，如今灵堂里只有她和燕述白了。 其他的女眷都回去休息了，燕北恒想在燕鹤荣面前表现表现自己，但燕二夫人那边还需要他去哄。 燕述白也站了起来，走到棺木旁。 宋九兮朝他点了点头，随后守在门边。 燕述白将棺椁打开，不到半柱香时间，燕述白又重新将棺椁盖上了。 宋九兮走过来，燕述白点了点头：“我看不出任何异常，不过我本来对我这个母亲就不了解，看不出来也正常。但这个尸体上左手小指是有伤的，应该就是凭这一点才让人认定她的身份的。” 宋九兮点了点头，盛明雪既然这么做，就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他们这边还没说上两句，外面就有人来了。 来的人还是当今圣上。 宋九兮脸色一变，忙转到屏风后的内室待着。 圣上穿着便服，一进来眼睛牢牢地看着前方的棺木，眼眶已经不由自主地湿了。 他嘴唇抖动，神情难抑哀色，旁边的崔公公准备好香烛，圣上这才拿着香拜了下去。 燕述白垂着眼，脸上无波无澜。 跟在圣上身后的燕鹤荣也像是没看到，圣上脸上难以抑制的表情一般，垂下了眼，神情不明。 在屏风后的宋九兮心中感叹，圣上竟然来祭拜了。 堂堂一国天子来祭拜一个臣子的夫人，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就算是深夜穿着便服前来，但不论是宫里还是燕府上下，都有这么多眼睛看着。看书溂 圣上与盛明雪的纠葛，又不是没有人知道，圣上这一举真的是将所有事情都摆在明面了。 燕鹤荣……宋九兮想到此，通过屏风朝燕鹤荣身上看去。 燕鹤荣二十年前能忍下新婚妻子被人侮辱的事，这么多年朝里朝外，有那么多双戏谑的眼神，燕鹤荣真的能当作不存在一样，忠心侍君吗？ 但恐怕燕鹤荣有想法也得压着，他再愤怒也大不过天去。 哪怕如今圣上前来祭拜他的夫人，他也一句话都没说过。 而圣上这些年能用他，也是因他这份聪明识趣。 宋九兮怀疑自己是多想了，燕府上下的荣辱都系在燕鹤荣的身上，燕鹤荣不会轻举妄动的。 圣上情难自抑，在这几人面前完全不掩饰了。 崔公公忙走到燕鹤荣身边说：“燕大人操办丧事辛苦了，不若大人先去休息，一会儿让明将军送陛下出府。” 燕鹤荣点了点头，知道这是要支开他，他恭敬有礼地告退了。 圣上走到棺木前，手扶着棺椁，泪流满面：“明雪，对不起，我来晚了。早知道我就应该不顾你的意愿，强行将你接进宫里的……” 第214章 北齐求和 崔公公担忧陛下神伤有损龙体，但这个时候他根本不能插话，只能求救地看向燕述白。 燕述白却垂着眼，似乎在想什么，也没注意到崔公公的视线。 圣上在灵堂里待了一个多时辰，崔公公见时间太长了，忍不住上前催了。“陛下，时辰不早了，还是先回宫吧……” 圣上从颓然的神色中收回神来，崔公公又劝了一句，圣上才从棺木上移开手。 崔公公扶着他往外走，路过燕述白的时候，圣上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今只剩我们两人了，述白，你娘会在天上看着我们吗？” 燕述白抬起眼，过了好一会儿扯开嘴角笑了一下。“会的。” 圣上像是得到了什么安心的话一样，脸上的悲色收了起来。他再次拍了拍燕述白的肩膀，然后走了出去。 等他们离开，宋九兮走了出来。 燕述白拉起她的手道：“走吧，我们回家吧。” “不用守着这里了吗？”好歹明面上是燕述白的亲母，燕述白要是不守，怕是会被朝堂百官诟病。 “不知道守着的是谁呢？谁爱守着便守吧。”燕述白说完，忽然道，“娘子陪我做个戏吧。” 宋九兮不明白，但她很快就明白了。 因为燕述白拉着她往外走了没两步，忽然口吐鲜血，向她倒了过来。 “燕述白！”宋九兮心口猛地一跳，忙接住燕述白。 但她还没来得及紧张，燕述白暗暗捏了捏她的手心。 宋九兮脸上的神色一顿，随后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但她脸上还是一副担忧恐惧的样子，急切地朝段昶说：“夫君悲伤过度，之前中了毒的身体还没养好，如今撑不住了。” 段昶也忙过来，扶住燕述白。 宋九兮快速吩咐：“赶紧回府上，再派人去宫里请御医过来。” 燕述白昏死倒下的事，燕府的人都看见了，还是他们帮忙将燕述白扶上了马车。 第二日燕述白因悲伤过度，吐血昏死过去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再去燕家吊唁的人，没见到燕述白也能理解了。 燕述白躺着屋子，真的一副伤心过度的样子。不过他却拉着宋九兮的手，也不让她出门。 宋九兮白了他一眼，这两日她身上的伤好多了，如今饭菜都能正常吃了。 府里的大厨本就从燕府那个小厨房里带出来了的，做的饭菜非常符合宋九兮的口味。 燕述白要装病，她就要装一个为照顾夫君心力交瘁的人。 但关起明府的大门，谁也不知道里面怎么回事。 等燕大夫人出殡的时候，宋九兮扶着燕述白出来送葬，众人发现燕述白和宋九兮的脸色都很差，想着应该是这几日伤心难抑了。 而宋九兮却绷着脸，她和燕述白的脸上都被涂了白粉，要是凑近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好在这时候大家都只顾着低着头挤眼泪去了，也没谁盯着他们俩看。 等燕大夫人下葬完，燕述白又躺了好几天，才病好去了兵部任职了。 朝廷上似乎没什么变化，燕述白每日都去兵部点卯，下值后就直接回明府，也从不参加京里的各种聚会宴请。 有些心思活跃的，帖子下到燕述白面前了，燕述白也没理。 春日渐近，京城里没那么冷了。 这时候北方却传来一个消息，北齐人派来了使者，同行的还有北齐的两位公主。 北齐人此举不言而喻，以和亲来求和，想拿出北地被枭衣卫占下了两座城。 这是大衍建朝后，北齐第一次派人求和，朝堂上众臣都议论翻了。 一部分人主战，坚决不能将两城池还给北齐，免得助长北齐人的气焰。 一部分人又觉得可以趁此机会拿两座城池狠狠刮北齐人一顿，再说了北齐人都将他们的公主派来和亲了，很明显是北齐人怕了。 朝廷上两派人吵翻了，圣上不堪其烦，直接问站在下面的燕述白。 “明将军是怎么想的？” 这里面只有燕述白跟他们北齐人打交道最多，是最了解北齐不过的。 燕述白垂着眼，心中活跃了几番。 陛下的意思很明显不想再让北地打仗了，而且北齐人求和，长了大衍国主的面子。 圣上也很满意此举，否则不会让两派人吵翻了天，都不拍板下来。 当初圣上骑马打天下的那份英姿和果敢，随着年纪越长，身体越差，如今已经没多少了。 他只想保住他打下的大衍江山，哪怕北齐一直骚扰北地，他都不能下定决心直接将北齐灭了。 燕述白心里叹了口气，道：“陛下，北齐人此举虽言是和亲，但具体细节，还得两国坐下来细谈。若北齐人为了这两城肯舍下大代价，那也不枉北地战士死战一场。若北齐人虚晃一招，我们大衍的将士也不会怕了他。” “好。”圣上称赞，“就按明将军所言，你们礼部定下章程，不能让北齐看低了我大衍。” 礼部尚书出列道：“是。” 北齐的使团还在路上，燕述白已经派人去摸这一行人的来路了。 但在此之前贤王和左芳荟的大婚却近了，三书六礼已经都快走完了，只待良辰吉日成亲的日子了。 左芳荟成亲前半个月刚好是她的生辰了，这个生辰是在左府过的最后一个生辰了，于是她给京中名女都下了帖子。 宋九兮也收到了帖子，想到那日在端王府与左芳荟的相谈甚欢，宋九兮应下了这个邀约，还给左芳荟准备了一份生辰礼。 到了左芳荟生辰礼这天，左府比想象中的还要热闹。 左芳荟在贵女圈一直是典范，再加上她马上要嫁给贤王殿下了，于是不管关系好坏，今日都来给她捧场了。 宋九兮到的时候，正好撞见永嘉。 永嘉却神色低沉，宋九兮奇怪地问：“怎么了？谁能惹你不高兴了？” 永嘉跟她一起进去，低声说：“一会跟你说。” 宋九兮也没问了，左芳荟已经在前面迎着她们了。 第215章 左芳荟生辰宴 左芳荟看到她们俩来了后很高兴，当即迎了上来。 “明夫人，永嘉公主。” 永嘉笑着道：“左小姐是人逢喜事，脸色都红润了。” 左芳荟知道永嘉是在拿她的亲事取笑，不过她也大大方方，脸上也没有露出羞色。 宋九兮笑着将礼物递了出来，旁边的丫鬟接了过后去，左芳荟当众打开了。 只有亲近之人，才会当众拆礼物。 宋九兮送的是名家李山的一幅山水画，左芳荟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琴棋书画中她尤擅丹青，能得到这样的一幅名画，比收到再多的金银首饰都要高兴。 “多谢。”左芳荟笑着让人小心收了起来。 永嘉送的是一块精工雕作的砚台，左芳荟看着也很是喜欢。 左芳荟将两人迎进花厅里，其他各家的贵小姐都在了。 这些人有些是平日就跟左芳荟交好的，有些是慕她的名而来的，而有些纯是眼红左芳荟而来的。 谁不知道如今贤王进了户部后，不仅件件事情做的漂亮，还颇得圣上赞誉。 而且贤王本人早有才名在外，风流倜傥，君子端方，不管对待都和善柔和。m 而且偌大的贤王府至今没有侍妾。 左芳荟嫁过去就是正王妃，还没有妾室烦忧。这样的姻缘自是极好的，他们眼红也正常。 但左芳荟本就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美名，这些人再嫉妒，也知道到了左芳荟面前自己矮了一头。 宋九兮本就不经常参加京中女子的聚会，永嘉也一样，众人都惊异地看着左芳荟与她们二人交好。 左芳荟今天要待客，不能一直陪在她们身边，宋九兮也能理解，让她去忙她自己的，她和永嘉随意找个地方坐下。 花厅里地方大，再说也没人往她们俩身边凑。 宋九兮喝着热茶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能出什么事啊。”永嘉嘀咕一句，烦躁地拿起桌上的橘子剥了起来。 她剥开后塞给宋九兮一半，随后一瓣瓣往嘴里扔。 宋九兮尝了一口，皱了皱眉：“好酸。” “酸吗？”永嘉讶异地看着她，“我从小就爱吃酸的，别人吃不惯我的口味……” 她说着话就停了下来，神情发怔，也不知道想哪去了。 永嘉是想起了昨日在公主府里，府上的人都知道她口味偏酸，于是给她买了很多酸溜溜的橘子进来。 她边吃边带着人在府里晃着，娘亲不让她出去，她只能自己消磨时间。 但这个时候沈长书带着一篇文章来府里，说要给驸马，也就是他的老师看看。 但在半路上就被永嘉撞到了，永嘉这段时间看他不爽。之前娘非要给她和沈长书说亲事，一说他人品贵重，从不做有悖德行之事；二又说不需要永嘉嫁高门大户，只要她生活过得舒心便可。 这事她还没反对，那边从驸马口中知道长公主的意思，沈长书立马严词拒绝了。 她不想嫁男人是她的意思，但沈长书凭什么看不上她。 她还没嫌弃他酸腐，他倒是来嫌弃她了。 永嘉不乐意，只要让她撞上沈长书了，她定要好好整整他。沈长书一肚子仁义礼耻，但到了永嘉这个小霸王面前，全无招架之力。 沈长书看圣贤书，永嘉就在他面前读话本子。 听到话本子里书生和小姐密会的私情时，沈长书就板着脸，耳朵发红地低着头看自己的书。 永家还在他的书里夹民间流传的春画，沈长书回去打开后，顿时羞得面红耳赤，怒斥一声：“不知羞耻。” 久而久之沈长书就不来公主府了，还会躲着她。 永嘉折腾了一段时间，没力气也快被沈长书这个人忘了。 昨日是她被娘亲催着亲事催得心烦，她吃着橘子不顾劝阻爬上了花园里假山上。她在假山上消磨自己的情绪，就看见沈长书穿着儒服从前面廊下走来。 他走路也行止端方从容，倒显得永嘉没规没矩的。 永嘉看见他了，手拿着橘子从高处往下扔，正中沈长书的胸口。 沈长书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她。他也没生气，似乎是被永嘉折腾怕了，还往后退了一步，将橘子捡了起来。 永嘉心里的小火苗蹭蹭蹭地往外冒，她又砸了他三四个橘子。 看着沈长书都捡了起来，拿在手上，永嘉站在假山上叉着腰说：“本公主赏你的。” 沈长书弯腰道：“多谢公主赏赐。” 然后沈长书就当着她的面将橘子都吃完了，吃完又躬身向她行了一个礼才离开，留下永嘉一个人没滋没味的。 现在想起来，她吃的橘子都是最酸的，沈长书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宋九兮见她没想说的意思，就没问了。 左芳荟举办的这个生辰宴也很简单，并没有大操大办。 正在这时贤王派了贴身侍卫进来，众人听了都哄笑起来，左芳荟忍不住脸颊微红。 “左小姐，这是殿下送给您的生辰礼。” 左芳荟接了过来，道：“替我多谢殿下。” 侍卫拱了拱手离开，几个女子好奇地凑到跟前，问：“左姐姐，贤王殿下送了你什么？” 左芳荟被她们哄笑着，只好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只金色的珠钗，看着样式精巧，但也并没有那么稀有。 但众人嘴上还是说着讨喜的话：“贤王殿下有心了，要不是你们马上要成亲了，成亲之前不能见面，不然他都会自己送来的吧。” 左芳荟笑着道：“殿下有正事要忙，能记得我的生辰我已经很开心了。” “殿下怎么会不记得，我听说下聘的时候是殿下亲自来的。” 皇子成亲由礼部操办，一般也不用皇子自己出面。但贤王却是亲自来的，足以见他的重视和喜欢。 众人捡着好听的话来说，左芳荟笑着应下，没因为她们的奉承而露出得意之色。 花厅里有吃的有喝的，女子们聚在一起有各种话题可以聊。 但在这其中宋九兮和永嘉都是被排除在外的，而这两人一点都不在意。 左芳荟脱开身走过来时看到她们就笑了，“看来是我的生辰宴太无聊了，明夫人和公主都快睡着了。” 宋九兮从沉思中收回神，笑了：“我们要是真要睡，肯定借你家客房一用。” 永嘉道：“我可一点都不无聊，要不是你给我下了帖子，我还不一定能出门呢。” 左芳荟也知道永嘉的事，她也没过问。 她见两人面前的水果没多少了，又让人送了一些来。 永嘉这时忽然问：“你马上要嫁给贤王了，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我对启哥哥还是挺了解的。” 左芳荟不太好意思，微微垂下了眼。 宋九兮白了永嘉一眼，“哪有成亲前公然打听男方的。” 永嘉说：“那又怎么了，多了解点嘛免得以后后悔，万一启哥哥身边收了什么人……” 左芳荟笑着说：“这是圣上赐婚，哪有我后悔的道理。再说了贤王殿下很好，我想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见她的神色，她是真的如此觉得。 左芳荟之前对燕述白的那点情愫，她早放开了，如今她是一心想着以后嫁进贤王府上的日子了。 而且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少女。 永嘉想说的贤王身边有通房的人，她完全清楚。 第216章 补上洞房花烛夜 左芳荟没再提这事了，反而跟宋九兮讨论起她送的画来。 宋九兮道：“我哪会欣赏什么画，我只是听说你喜欢，从书房里拿的。” 左芳荟惊讶，“那岂不是明将军收藏的？若是给了我，将军可会生气？” “他生什么气？”宋九兮说，“这画是我送给你的，而且放在家里根本没人会看。” 宋九兮说的是事实，燕述白和她都不是风雅的人，这些名画留在他们手里也是浪费。 左芳荟愣了愣，随后温婉地笑，眼神里有羡慕有感叹：“明将军和夫人感情真好。” 一般人家书房是不允许女子进的，就算贤王似乎很喜欢她的样子，但也不会允许她进书房的。 宋九兮笑笑没话说，这话她不知道怎么接。 她和燕述白的关系跟一般人家的夫妻关系不一样，燕述白身边没有别人，一开始他们之间就只有彼此。 至于以后宋九兮肯定做不到左芳荟这样通达，即使知道对方房里有人，也可以当作不知道。 宋九兮和永嘉在左家里坐了一下午，主要永嘉不想回去，最近她娘亲管得紧，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想那么早回去。 哪怕这么多女子叽叽喳喳的，永嘉都宁愿呆在这。 但快到傍晚的时候，她们也不能一直留在左府里，不然晚膳还得麻烦左府。 左芳荟还想留她们，这是成亲前她最轻松的日子了。等出了闺阁，成了王府王妃，她就没这么自由了。 但宋九兮和永嘉都知道不好再打扰左府了，左芳荟只能送她们出门。 走出左府，宋九兮一眼看到旁边停着的马车，马车帘子掀开，露出燕述白一张惊艳俊美的脸。 宋九兮欣喜地问：“你怎么来了？” 燕述白笑着道：“下值后知道你在这，就来接你了。” 宋九兮跟左芳荟告辞，随后往自家马车里走，永嘉忙跟了上来。 燕述白看见她脸立马黑了，“堂堂永嘉公主没有自己的马车吗？要爬别人的马车？” “我跟着九兮一起，怎么了？九兮你不会要赶我吧？”永嘉眼巴巴地看着宋九兮。 宋九兮笑道：“进来吧，我们送你回公主府。” 永嘉朝燕述白冷哼一声，坐在了宋九兮的旁边。 燕述白沉着脸，眸子冷冷地盯着她。 永嘉不以为杵，拉着宋九兮说东说西，心里冷笑一声，这个燕述白之前不想她去明府，就让人给她娘亲带话将她带回去。 她去明府又不是去找他的，他还拦着她找宋九兮不成。 如今她就要在他眼前来烦他，有本事当着宋九兮的面把她扔出去啊。 永嘉挑衅地看着他，燕述白痴笑一声，眸光移到马车外。 马车路过一家家楼的时候，永嘉说：“九兮你饿不饿？我们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燕述白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明府里有做好的晚膳等着，请公主殿下谅解，我们夫妻两就不陪殿下了。” 永嘉瞪了他一眼，看向宋九兮。宋九兮勾着唇道：“其实我在哪吃饭都是可以的，但……” 燕述白垂着的袖袍遮掩下，一只手惩罚似的捏了捏宋九兮的手心。 宋九兮顿了顿，才道：“但家里的饭菜比外面好吃。” 永嘉立马瞪向她，怒声说：“好啊，你也想赶我走。我自己走，现在就走！” 永嘉刷地甩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宋九兮朝马车外的方珑看了一眼，方珑点了点头，跟上了永嘉。 她们马车后跟着的就是永嘉的马车，宋九兮倒是不担心她了。 永嘉一走，燕述白就正大光明地握着宋九兮的手了。 宋九兮笑道：“你跟永嘉生什么气？不就陪她吃个饭吗？” 燕述白没好气地说：“她倒是会缠着你，吃完饭肯定又要去哪玩。反正让我不好过的，她都很开心去做。娘子是要帮她吗？” 宋九兮弯着眼睛，笑着问：“你为什么会不好过？” “娘子是真的不知道？”燕述白看着她。 宋九兮耸了耸鼻子：“啊，我怎么闻过一股醋味？” 燕述白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宋九兮绷着脸最后忍俊不禁地笑了。 燕述白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宋九兮倒在他怀里，还在笑个不停。 燕述白有时候比若羽还有幼稚，莫名其妙地跟永嘉生气。上次要不是永嘉跟她说，她都不知道燕述白给长公主送信，让长公主把人接回去。 他跟长公主说什么永嘉这个年纪已经到了说亲的时候了，永嘉可气坏了，没少在宋九兮面前骂燕述白。 燕述白看了一下已经放下的车帘，他抬起怀里笑个不停的人，重重亲了上去。 宋九兮微微眨了眨眼，燕述白将她抱得更紧。 马车外就是段昶，练武的人耳聪目明，他们有什么动静，外面都能听到。 宋九兮可不想在外面被人听到什么，燕述白却又凶又气地扣着她的腰。 宋九兮指了指外面，燕述白眼眸渐深，哑声道：“我们把洞房花烛夜补回来吧。” 宋九兮意识到燕述白说的是什么意思时，身体一僵。 燕述白意味不明地勾起唇：“如今为夫身体好了，得向娘子证明一下为夫的能力。” 燕述白报复，报复她之前说他中毒后，身体根本不行的事。 宋九兮耳热，她自己捏了捏耳垂，移开了目光，不敢看燕述白眼底的深色。 第217章 这是在讨好我 永嘉从宋九兮他们的马车上下来，也不愿意回自己的马车上。 她的贴身丫鬟小芙想劝又被永嘉一个眼神瞪了回来，永嘉想到处逛逛，公主府的马车只能跟在她后面。 但她也无处可去，偌大的京城哪里她没去过。 如今她就是无聊得很了，她今年十六了，娘亲开始着急她成亲的事了。在别人家，这个年纪的女子都已经成亲孕子了。 而她之前跟宋九兮说的不想嫁人的事，在她娘亲面前提了一嘴，就被驳了回来。 她娘这么多年纵着她，可到亲事上，却不能纵着她了。 但她一想到跟男人成亲，她就浑身难受。 她受不了男人近身，她挑的侍卫没事的时候都离她远远的，就算有事救驾也不能近她身。 要是真的成亲了，她首先会将驸马给打残废了。 永嘉到处逛着，忽然在一个书摊前看到了沈长书。沈长书身为翰林院编修，身上还穿着青色的常服，大概刚下值回来没来得及换衣服。 他一身干干净净，文人风骨尽显其中。 永家踱着步子，晃到了他身后。 伸头一看，见他要买的书好像是那个大家的手抄本。永嘉没趣地轻笑一声，沈长书听见声音，忙回过头来。 他弯下腰，一板一眼地行礼。“微臣参加永嘉公主。” “免礼吧。” 小小的书摊一眼就能看过去，这里卖的基本上都是手抄本。永嘉眼睛一亮，在书摊的边缘扫到了两本游记。 她将书拿起来的时候，沈长书眼皮重重一跳，想起在公主府的书房里，被逼着听永嘉念的那些话本。 他从小饱读圣贤之书，聆听圣人之言，从来没看过这些 他不爱看，永嘉就读给他听。 想到这些，沈长书快速付了银子。他正准备告辞，永嘉拿着这两本书就跟上他了，而在她身后自有丫鬟给她付书钱。 沈长书低声说：“殿下，臣先行告退。” 永嘉笑盈盈地说：“别啊，这两本书我还没看过呢，我们一起看啊。” 沈长书忙后退一步，弯腰说：“公主殿下，臣乃男子，与公主一道恐有伤公主名声……” 永嘉看着他问：“你又想说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本公主有辱斯文？” “臣不敢。”沈长书垂着眼道。 有辱斯文这话，是他第一次进长公主府碰见到大大咧咧的永嘉说的。那时候他虽然在得云楼见过永嘉公主，但还没讨教过永嘉公主是什么性子。 看见永嘉公主举止粗鲁，行事张狂，没有一点女子的端庄模样。那句“有辱斯文”脱口而出，自那之后永嘉就盯上他了。 沈长书也无奈，他认错也好，服输也罢，永嘉就是不愿放过他。 他一个读书人，根本不知道怎么跟女子相处，更别说面对永嘉的刁难了。 永嘉冷哼一声，道：“谅你也不敢，本公主饿了，请我吃饭吧。” 这话一点都没有转圜的余地，永嘉径直走进了旁边的酒楼，沈长书无奈只能跟了上去。 酒楼门口有小摊贩在卖水果，沈长书顿了顿脚步，走过去买了点橘子带着进了酒楼。 永嘉已经坐了酒楼最好的位置，沈长书走过去将橘子放到永嘉面前。 永嘉讶异地看着他，沈长书说：“臣见公主似乎很喜欢吃这酸橘，所以……” 永嘉立马笑了起来，剥了一个橘子瓣扔到自己嘴里。“你这是在讨好我？” 沈长书买的时候根本没想着讨好一事，他只是想着永嘉公主爱吃，于是便买了。 但如今到了永嘉嘴里，好像是他有了钻营谄媚之心。 他忙站起来行礼，“臣未有此心，臣只是觉得公主殿下会喜欢……”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永嘉白了他一眼，“本公主不过问你一句，就算你讨好本公主那又如何，想讨好我的人多了去了，我也不是谁都能讨好的。” 沈长书还是死板地说：“臣未有此心。” 永嘉公主嚼着橘子，恨不得把嘴里的橘子当沈长书给嚼了。 她真想不通她爹怎么忽然收了一个这样呆板迂腐的学生，这样的人幸好进的是翰林院，要是去其他六部，不把同僚给得罪光了。 永嘉想着想着忽然笑了出来，也只有沈长书这种性子，永嘉才乐意逗他玩玩。 有时竟忘了沈长书也是男子，本该是她最厌恶的人才对。 永嘉手撑着下巴，忽然问：“喂，你真的不愿意娶我？” 沈长书又像是如临大敌，猛地站了起来。 永嘉皱眉说：“你能不能别动不动行礼，我知道你规矩正，但这里又没别人。在我面前，本公主准你不用行礼。” 永嘉没说的是，沈长书动不动就行礼，显得她没规矩得很。 这事在公主府的时候，就被她爹耳提命令过。 沈长书依旧坚持弯下腰，道：“臣自知自己配不上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恕罪。” 永嘉本就随意问问，她也没想着要成亲啊。只不过对于沈长书的拒绝，她怀疑是沈长书不喜欢她。 沈长书这种读书人肯定看不上她这样离经叛道，不守规矩的女人，她之前还生气着，但如今看在橘子的面上，她就放过他了。 “你当然配不上本公主我了，不过本公主也没准备嫁人，这世间的男子都一个样。”永嘉依旧笑盈盈的， 而且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之前五公主不是因被弹劾在别院里豢养面首，然后亲事也说不成了。 要不她也试试？ 反正做做样子，等她的名声臭了，就再也没人敢来和她成亲了。 沈长书却惊愕她的话，女子怎么可能不嫁人？ 但永嘉公主跟他认识的女子完全不一样，她从不把礼法放在眼里，那些常人要遵守的规矩，在她眼里都是束缚她条条框框。 他看过她被驸马押着读书，却懒懒散散地歪在椅子上偷懒的样子。 直到她睡过去，书本砸在她脸上，她才不痛快地醒过来。 就像现在，她坐在吃饭，也没有那些大家小姐食不语的规矩。 她笑容明亮，一举一动都随心而为。 这跟他认识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永嘉见他发愣，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这个书呆子，跟我一起吃饭都不愿意吗？” “不是……”沈长书拿起筷子，将到喉咙口的“不合规矩”压了下去。 他知道就算他说出来，永嘉也不会听他的，反而觉得他在打扰她吃饭。 但他第一次不敢抬头去看永嘉的眼睛，心口也急速跳了起来，像是慌乱闯入了一头麋鹿，横冲直撞地乱跑着。 第218章 今晚怎么这么乖 沈长书吃饭的时候，规规矩矩的，把文人修养体现得淋漓尽致。 驸马爱好诗书，但在他身上也没有这样纯粹的文人气质。 沈长书这个人就像是从那些圣贤书里走出来的，青衫儒服衬得他像修竹一样，挺拔坚韧。 这也可能就是永嘉接受不了男人近身，却能接受和沈长书一起吃饭的原因。 她在沈长书身上看不到一点邪念和不堪，这人甚至恨不得避她远远的。 吃完饭永嘉将游记往沈长书怀里一扔，“下次来公主府的时候读给我听。” 她也不管沈长书拒不拒绝，直接潇洒地走人了。 她要是再不回去，下次她娘就真的不给她出来了。 * 说着要补回洞房花烛夜的人，回到府上因段牧的一个消息，去了书房。 宋九兮暗暗松了一口气，之前燕述白身体不好，她压根没想过这事。但现在燕述白身体好了，而且他们又心意相通，夫妻之间的事就在所难免了。 但她还是有点紧张，可能太过在意，而且刚才马车上燕述白的眼神太炽热了，看得宋九兮的厚脸皮都不自在起来。 宋九兮没去书房，她先去找了长安，看他最近练武的进度。 练武非一朝一夕，需沉得下心来，而长安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这一点宋九兮非常放心。 到了长安的院子，长安在看书。 这也是宋九兮规定的，练武也不能落下读书。纵然以后长安不走文官的路子，宋九兮也希望不要浪费他的聪慧。 书读得多了，才知道世间不止眼前的一片天地。 在京城外，在大衍外，乃至在整个九州外，都会有更广阔的天地。 长安如今没机会出去走走，只能通过读书来提高眼界。 “师父。”见宋九兮进来，长安忙站了起来。 宋九兮问：“师父来是想问问你最近练武中可有疑惑的？师父最近忙得都没时间过来亲自教你了。” “师父说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师父已经将剑法心法都教给我了，至于怎么修炼是我个人领悟的事。” 宋九兮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跟师父过两招？” “好。”长安迫不及待。 宋九兮和长安两人走到院子里，长安握着短剑，宋九兮也并没有因为他是自己徒弟而轻慢他。 宋九兮拿来自己的三重雪，两人相对而站。 “师父，徒弟冒犯了。”长安深吸一口气，然后朝宋九兮冲了过来。 宋九兮并不避让，三重雪挡住了长安的一剑。 长安的短剑顺势往下，欲削宋九兮持剑的手腕。宋九兮手腕翻转，直接将长安的剑震了回去。 长安往后退了三步，宋九兮说：“再来，让为师看看你如今练到哪了。” 长安沉住呼吸又挥剑劈来，师徒俩过了十几招。大部分都是宋九兮在守，而长安在攻。 渐渐地长安额头上沁满了汗，他握着剑的手也在发抖。 宋九兮将他的剑往下一压，道：“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长安收回剑，不得不按住自己的右手腕才能让自己的手不抖。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九兮，宋九兮道：“进步很快，剑招上也没问题，至于内力得靠时间的积累了。” “是，师父。” 长安笑了一下。 宋九兮以前没当师父的经验，也不知道怎么教，可如今看着长安一天天进步，她却比谁都高兴。 “师父……”长安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道，“我想去枭衣卫军营磨炼一段时间，我还想出去走走，历练一番再回来。” 宋九兮讶异：“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想法好是好，但长安才刚练武，而且他才刚十三岁，宋九兮并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历练。 长安握着短剑，坚定地说：“我想要快点变强。” 他心里想的是，他要尽快变强，这样他才能护住师父。之前师父几次受伤，他都帮不上忙，这让他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不想一直站在师父后面，被师父一直庇护着。 他想尽快长大，他敏感地感觉到师父和师公可能需要做很重要的事，他不想自己因为能力不足被落下。 长安说：“我知道宋若羽年后会南下，我想跟他一起去。” 宋九兮想了想，点了点头，有这两个人在一起，她倒是放心些。 “好，为师答应你们。” 长安笑了出来，宋九兮说：“但师父之前给你配的药，你要一直喝，今晚我再跟你炸一次针。” 长安“嗯”了一声，欢快地带宋九兮进屋了。他乖乖坐下来，宋九兮拿出银针，照旧扎在长安的脑袋上。 这一套治疗持续了大半年，长安确实比以前聪慧了许多。 虽然性子依旧有些执拗，但这些已经影响不到他了。 扎完针宋九兮才离开，长安一路将她送到主院里。 宋九兮回到房里燕述白还没回来，她自己先去沐浴了，等她出来时燕述白已经坐在床边了。 宋九兮的脚步一顿，“你洗过了？” “在偏殿洗的。”燕述白笑着说，他身上披着一件中衣，衣带也没有好好系上，露出大半胸口。 宋九兮的眼神从上面一晃而过，擦着头发的手就慢了下来。 燕述白走过来将她拉到床边，接过布巾给她擦头发。 宋九兮低着头垂着眼眸也没动，直到头发擦开了，她才动了动眼眸。 燕述白好笑地问：“娘子今晚怎么这么乖？” 宋九兮抬眼瞪了他一下，立马掀开被子睡下了。燕述白躺在旁边，撑着手臂看着她。 宋九兮闭着眼，感受到燕述白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她的耳尖瞬间热了起来，以防被燕述白看到，她挥手熄灭了烛火。 暗下来的一瞬间，燕述白低低笑了一声。 宋九兮咬牙说：“燕述白你……” “别怕。”燕述白在她耳边说，“都交给我。” 宋九兮想说我不怕，但她说不出口。她再逞强，她的身体骗不了人。 她在发抖。 燕述白低下头温柔地吻她，手指慢慢揉着她的腰让她放松下来。 等宋九兮真的放松下来的时候，燕述白又忽然凶了起来。 宋九兮错了，她不该以前说燕述白不行。 如今燕述白报复回来，吃亏的就是她了。 一晚上叫了三次水，宋九兮哑着嗓子，趴在床边，她已经不敢想耳聪目明的方珑和段昶会怎么想了。 第219章 北齐使团 第二日一早，燕述白起床要去上朝了。 宋九兮迷迷糊糊地听到身边有动静，但没等她睁开眼，眼皮上就被一只手盖上了。 耳边传来一声：“好好躺着，等我回来。” 宋九兮“嗯”了一声，脑袋在手心里蹭了蹭又埋在枕头上，安然睡了过去。 燕述白起身出门，段昶在外面等着他，方珑和浮翠也等在廊下。 燕述白说：“别打扰夫人，让她继续睡。” 方珑和浮翠立马应下，如今洛风接受了枭衣卫军营事务，段昶就成了燕述白的贴身侍卫。 段昶随着燕述白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偷看自家主子扬起的嘴角。 段昶笑嘻嘻地说：“主子，今日有赏钱吗？” 燕述白偏头睨了他一眼，段昶没有洛风稳重，身上还有一股子江湖人跳脱的气息。但好在他知轻重，重要的时候更能控制大局。 燕述白上马车的时候，在段昶腿上踹了一脚，随后笑道：“府里所有人这个月月银翻倍，就以你们夫人的名义。” “好嘞。”段昶笑呵呵地应下。 身为七星门副门主之一，加上燕述白对手下人又格外大方，所以他家底也不少，不差那么一点钱。 但身为下属，当然要体察主子的心情。 他觉得今日主子这么高兴，可能会乐意撒点钱出来。 果然他一提，主子就答应了。 宋九兮醒来时已经快午时了，明府里没有旁人，自然是她想睡到什么时候便睡到什么时候。 屋子里有了动静，浮翠端着热水就进来了。 宋九兮披上衣服，也看到了站在门外守着的方珑。 宋九兮问：“你们怎么这么高兴？” 浮翠笑着道：“夫人给我们发了赏钱，奴婢们当然高兴。” “赏钱？” 难道她梦里赏的？ 方珑扑哧笑了出来，转着素光刀揶揄地说：“将军以主子的名义给府里上下都发了一个月月例的赏钱，应该是补的洞房花烛夜的那日的赏钱。” 方珑敢调侃宋九兮，浮翠却不敢，但她也偷偷笑着，衷心为府里两个主子感到高兴。 如今将军的毒解了，将军和夫人的感情又这么好，明府上下以后都会越来越好的。 宋九兮抿着唇，瞪了方珑一眼。 她耳朵有些发热，浮翠给她梳发的时候，她从铜镜里看到自己绯红的一张脸。 很多东西都跟上一世不一样了，这一世她拥有了更多的东西。 有她爱的人，有爱她的人，她再不是孤身一人了。 新年过后朝堂上有两件大事，一件是后宫大选的事，一件是北齐使团来访的事。 这两件事让礼部和户部忙得团团转，但兵部却轻松很多。 直到三月底，北齐使团进京，贤王被钦定为此次接待人员，协同礼部的人一起安排北齐使团一切事宜。 北齐使团进京城后，住在东城的官驿里，圣上有意晾晾他们，过了十来日才设宴召见他们。 在此之前，燕述白的人已经将使团的人查得干干净净了。 段牧说：“北齐人派出来的使团一共二十八人，一位公主，一位郡主，还有北齐有名的英武将军齐向天，剩下就是北齐的使臣和侍卫了。” 宋九兮问：“公主和郡主？身份核实了吗？” 段牧道：“来的是孝宁公主和昌静郡主，昌静郡主是北齐大皇子的女儿，这位大皇子是个病秧子，无缘皇位，所以此次和亲才选了他的女儿。至于这个孝宁公主……是年前找回来的，说是以前北齐皇帝在民间时宠幸了一位良家女子，但那良家女子半夜逃走了。这次北齐五皇子在民间巡查的时候，将这位公主带了回来。” 宋九兮皱起了眉，北齐皇室将这位公主送来，是因为她身份不贵重，所以可以送到大衍来和亲？ 如今整个中原地带由齐国和大衍分界而治，齐国当初也是在前梁覆灭后揭竿而起建立的皇朝，但齐国君主身上依旧流淌着前梁的血脉。 当初齐国皇帝李基晏还是前梁的太子，夺位失败被贬到如今的北齐一带。这个地方贫瘠荒芜，是前梁的流放之地。 但李基晏却在此一步步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后来天下大乱，他打着前梁正统的口号确实笼络了不少人，因此牢牢占据了北边一带。 李基晏在北边建立了一支雄狮铁骑，加上他又统治了更北边的游牧民族。相比大衍，北齐兵强马壮，对南边的大衍一直虎视眈眈。 若不是前梁皇室历代昏庸无道，又有大师预测李氏江山气数已尽，十二年前谁能夺得天下都不一定。 燕述白道：“盯着官驿，看他们进出都去见了哪些人。” 宋九兮问：“那个齐向天武力怎么样？” 燕述白道：“是个可敬的对手。” 燕述白和齐向天在北地频繁交手，这是北齐年轻一代里有名的悍将。之前北地十城都是被他攻下的，秦家军在他手里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若不是燕述白急援，齐向天已经得意地带着他的大军南下攻向京城了。 而此次竟然是他带着使团来京，燕述白不相信他什么都不做。 长安和宋若羽已经约好了时间，准备南下出发了。宋九兮将他们送到城门口，虽然付辰云让一个老练的管事跟着他们，但宋九兮在暗地里还派了两个红缨暗卫跟着。 宋若羽笑呵呵地说：“姐你等着我赚大钱回来，到时候我把全城最好的首饰都买给你。” 宋九兮点头：“好。” 长安也说：“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不坠你的威名。” 宋九兮眼皮一跳，她有什么威名，长安不会出门还要报她的名字吧？ 宋九兮无奈地道：“按你的心走，剑法一道在于领悟，你能领悟到多少，你的剑法就能到哪个阶段。”qqxsnew “嗯嗯。”长安乖乖地点头。 宋若羽手臂搭上长安的肩膀，说：“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不让你被人骗了。” 长安偏头看了他一眼，”啪“都将他的手拍了下去。 宋若羽捂着手背，嚷嚷：“姐你看他还不领情，像他这种一根筋，到哪都容易被骗。” 长安抱着剑不理他，在他心里他有剑，他才是那个保护别人的人。 而师父不在，他是一定会保护好师父的弟弟的。 两个人争吵着离开了，直到不见他们的人影，宋九兮才往外走。 她希望若羽和长安这一行能有所收获，十一二岁的少年成长起来也会很快。 宋九兮慢慢往回走，方珑跟在她身后。 她们走到一处首饰铺前，发现门口围了一大群人。 方珑在宋九兮耳边说：“这是我们自己的店。” 宋九兮提起了心神，有人在她的铺子里闹事？ 第220章 孝宁公主 宋九兮没贸然进去，而是站在人群里听着周围的人议论。 “这些人也太不讲理了，左小姐会不会被欺负？” “明明是左小姐先看中的首饰，如今却要让左小姐让出来，这些人也太霸道了。” “这可是京城脚下，这些人怎么敢这么猖狂，左小姐可是准贤王妃？” “我怎么没见过这些人，这些人是外地人吧？” 宋九兮皱了皱眉，是左芳荟？ 若是别人她还能袖手旁边，但要是左芳荟，她还真不能不管，而且又是在她的铺子里发生的事。 宋九兮推开人群走了进去，发现里面两拨人站在店铺里，掌柜正不知如何是好，这两拨人都不是他能得罪的人。 左芳荟似乎受了伤，两个丫鬟挡在她面前，正愤怒地瞪着对面的人。 “芳荟，哪里受伤了？”宋九兮径直走过去问。 左芳荟看到她抬起了头，脸色发白。“没事，刚才争执间手臂撞到了台面上。” 宋九兮走过去抬起她垂着的左手臂，左芳荟嘶了一声。宋九兮放轻了动作，隔着衣服查看了起来。 宋九兮道：“应该没伤到骨头，但估计是撞青了。” “九兮，多谢你了。”左芳荟道谢。 宋九兮摇了摇头，这才抬起眼看向对面的人。 这一眼，宋九兮就确认了对方是什么人了。她微微拧了下眉，问向旁边的掌柜。 “发生什么事了？” 掌柜不认识宋九兮，但他精明地看出来宋九兮是个能管事的人，于是快速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半个时辰前左芳荟进来选首饰，看中了他们店里新出的一支红血玉手镯，价值五百两。 价格虽然有点贵，但左家大小姐并不差这点钱。但正当左芳荟准备付钱的时候，外面又来了一群人说要定这支手镯。 但他们店里只有一支，掌柜给谁都不是。 而且看着左芳荟他们只有三个人，对面的人直接动了手，于是拉扯间左芳荟直接撞到了柜台上，手臂撞乌青了。 宋九兮看向对面的人，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还有两个蒙着纱面的女子，他们背后还跟着四个侍卫。 宋九兮冷声问：“北齐人到了我们大衍京城，应该遵守我们大衍的规矩才对。你们在自己的领土里可以不问就抢，但在我们的领土上，要是还敢抢东西，那就别怪被人剁了爪子。” 宋九兮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住了。 左芳荟讶异地问：“他们是北齐人？” 北齐使团来人，左芳荟是知道的。这事还是他爹和贤王在负责招待，但她没见过北齐人，更想不到今日会和北齐人发生冲突。 左芳荟心里担心起来，与北齐人发生冲突，很可能会影响这次大衍和北齐的和谈。 对面稍矮一点的女子，冷声说：“她还没付钱，我们也想买，又不是不付钱，怎么就是我们抢了？” 宋九兮道：“孝宁公主不知道做人当守信吗？既然已经定下，即使没有付钱，那也是左小姐的。” 孝宁公主怒声说：“没有付钱，那就是谁都可以买。不是五百两吗？我出一千两买！” 说完她示意旁边的昌静郡主给钱，昌静郡主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但还是将一千两放到了掌柜面前。 掌柜怎敢收，就算这几个人是北齐人，但对面可是礼部尚书家的嫡小姐，而且还有准贤王妃。 掌柜不敢收，孝宁公主便道：“不就一个镯子，本公主看上了就是本公主的。” 宋九兮脸色冷淡，孝宁公主应该是第一次见她，但她眼底一晃而过的恨意却没逃过宋九兮的眼睛。 宋九兮说：“公主殿下如此明抢，跟强盗有什么区别？而且北齐的公主都是如此粗蛮吗？倒让我以为站在我眼前的不是公主，而是乡野村妇了。” “你！”孝宁公主指着她，眼睛都快冒了火。 旁边的昌静郡主忍不住偷笑起来，这个孝宁公主可不就是乡野村妇么。 不过是刚从民间接回来的公主，没规矩没教养，要不是碍于她公主的身份，她昌静郡主何至于要听她的话。 不过也好，这陌生的地方，孝宁想出头便给她出吧。 “你敢如此讥讽我？我可是北齐公主！齐将军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本宫受欺辱吗？”孝宁公主偏头看向旁边的男子质问道。 齐向天咧开嘴，嗤笑一声：“公主要臣怎么做？帮你把东西抢回来，坐实了我们是强盗的事实？” 宋九兮倒是没想到齐向天会这么说，果然孝宁公主听完了很生气。 孝宁公主冷眼看着他：“齐将军记住你的身份，来之前父皇说了，你们都得听本公主的话，你现在是要抗旨吗？” “自然。”齐向天扯了扯嘴角，“公主要抢，那臣就帮你把东西抢回来。” 孝宁公主憋着气，这些人都看不起她。就算她刚从民间接回来又怎样，她照样是金尊玉贵的公主。 这些人不服气也得憋着。m 齐向天看向宋九兮，忽然问：“你手中的剑是三重雪吗？” 宋九兮意外话题怎么转到这里了，她点了点头。 “三重雪啊……之前在北地我差点就抢到手了，可惜被燕述白使诈抢走了。”齐向天目光灼灼地看着宋九兮，“你跟燕述白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把三重雪给你？” “你说的燕述白，是我的夫君。”宋九兮道。 齐向天神色莫名起来，眼神上下打量着宋九兮。“燕述白的夫人，果然好看。” “放肆！”方珑拔出素光刀厉喝一声。 宋九兮冷声问：“听说在北地时，齐将军败在我夫君手里？” 宋九兮这话一出，齐向天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齐向天捏了捏拳头道：“我们北齐人以武为尊，你既然手持三重雪，那我就奉我国公主之命，来抢一抢了。” 宋九兮拔出三重雪，清冷的声音随着剑刃的清鸣一起响起。 “不自量力。” 第221章 手下败将也敢逞威风 齐向天兴奋地看着宋九兮，眼神从三重雪移到宋九兮身上。 燕述白的夫人竟然是这样一位清冷到锋利的女子，在此之前他都想象不到燕述白那样的人竟然会有喜欢的人。 但若是眼前的女子…….不怪燕述白会喜欢，他也很心动。 看着她拿着寒霜冷剑的模样，齐向天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都开始燃烧起来了。 齐向天说：“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让你三招。” 宋九兮不发一言，三重雪直接刺向齐向天的喉咙。齐向天本想让眼前的小娘们看看他大齐男人的英勇，但剑尖迫近的时候，凛冽的剑气已经扫到了他脸上。 齐向天不敢大意，却又亲口答应让宋九兮三招，只能急急侧身躲过。 一招不成，宋九兮反手再来一剑，齐向天只能往后躲开。 三招过后，齐向天的心提了起来，眼前的女子不容小觑。 孝宁公主这时说：“齐将军三招你已经让她了，接下来你要让她看看我们北齐人的实力了。不能因为她是女子，便放屡次让她。” 宋九兮轻笑一声，齐向天心中暗恨。 这个孝宁公主什么都不知道，却在这里插嘴。他刚才看似没出手，但实际上一直在躲着宋九兮的剑招。 但在外人看来，却像是他在让她。 宋九兮故意说：“多谢齐将军承让，接下来齐将军可要全力出手，素闻北齐齐向天将军凶悍无比，今日我宋九兮就来讨教一二。” 齐向天神色郑重，心里的旖旎心思全没了。 今日他要是输在这里了，丢的是北齐人的脸面。 他已经输给燕述白了，不能再输给燕述白的夫人，那样他回北齐也会被人骂成窝囊废。 齐向天抱拳，随后右脚后撤，肩膀和腰腹蓄力，拔出了自己腰侧的弯刀。 三重雪和弯刀撞上，发出一声响亮的铮鸣。 周围人只觉得耳朵一痛，不敢靠得太近。他们自觉往后退，给他们留出来一片空地。 掌柜的满心担忧怕他们俩把首饰台面给砸了，但宋九兮和齐向天两人过招极快，但却没损伤店里分毫。 齐向天越打心口越沉，他的内力刚猛霸道，宋九兮的内力却源源不断，以柔克刚。他凶猛的招数都能被她一一化解，再打下去很可能不妙。看书喇 齐向天却没有办法，他既不能输了，也不能后退，只能咬牙跟宋九兮过招。 在战场上他跟燕述白交手过无数次，但他实际上没跟燕述白述单独交过手。但如今对上燕述白的夫人，他刚猛的劲道全被卸了。 再这样下去，就算打平手，他也是丢尽了脸面。 齐向天趁机想找宋九兮的弱点，但在三重雪密不透风的剑招下，他竟没找到一丝机会。 正在他隐隐焦躁之际，外面京兆尹来人了，一起来的还有贤王殿下。 “住手！”贤王大喊。 宋九兮和齐向天只能同时住手，齐向天隐隐松了口气，幸好停下来了，不然他今天就丢脸了。 孝宁公主却丝毫没看出来，愤愤地说：“便宜她了，不然齐将军就能将她打得落花流水了。” 齐向天脸色一黑，他看向对面的宋九兮，没在她脸上看到讥讽的神色。 只有他们两个清楚，再打下去，齐向天讨不到好处。 贤王进来后先了解了事情经过，知道是因为一支手镯，他看向那血玉红镯。 他向孝宁公主道：“公主殿下要是喜欢这手镯，我府上还有一支，稍后让人送到官驿来可好？” 孝宁公主不满地瞪了宋九兮一眼，说：“不过是一支手镯，本公主并没有那么稀罕，看在贤王殿下的面上，这支手镯本公主就让给你们了。” 左芳荟皱了皱眉，这手镯明明是她先看中的，但在孝宁公主的嘴里，倒让她成了那个不讲理的人了。 而且还是在贤王殿下面前，他们即将成婚，左芳荟不想给贤王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但此时她却不能开口，对面是北齐的公主，贤王又是负责此次使团招待的。要是使团出现什么事，责任也在贤王殿下身上。 宋九兮却笑了：“孝宁公主说看在贤王殿下的面上，但贤王殿下一向秉持公正，要让他来判，这手镯自然是左小姐先选中的。不过如今为了一支手镯伤了两国和气，公主殿下也不想看到吧？” 孝宁公主皱眉：“贤王殿下在这，哪轮到你一个女人来说话，还是说你们大衍的女人都喜欢在男人面前抛头露面，强词夺理？” 这话一出，左芳荟脸色立马变了。 她拉住宋九兮的手臂，想让她别为自己出头，惹上这样的麻烦。 今天这一切的麻烦都是因她而来的，最后却连累了宋九兮。 贤王脸色也不太好，他正准备说话，宋九兮开口了：“我们大衍的女人生活富足，自然是不用远赴万里去别国。孝宁公主远道而来是客，大概不知道我是谁，我的夫君是明枭将军，刚拿下你们北齐两座城池。” 宋九兮似笑非笑，看向齐向天：“如果孝宁公主不清楚，可以问问你旁边的齐将军，是怎么败在我夫君手下的？如今北齐既然有求和的心思，那我们大衍自然欢迎八方来客。但若是败者也能在我大衍的皇宫脚下信口雌黄，欺压我大衍的百姓，那也要看我大衍铮铮铁骨的将士们同不同意？” 宋九兮的话一句比一句锋利，一句比一句气势逼人， 孝宁公主被激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恨恨地瞪着她。 “好！”外面有围观的百姓大喊，“北齐人敢在我们京城脚下欺负我们的大衍人，问过我们我们的将士吗？” “手下败将也敢到我们的地盘来逞威风，一个公主而已，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了？” 围观的百姓也被激起了火气，愤愤然地看着北齐几个人。 齐向天知道不好，他们这次来可不是为了挑起两国矛盾的。他暗瞪了孝宁公主一眼，走向前说：“贤王殿下，明夫人，左小姐，是我们的不是，这手镯我愿买下来送给左小姐，以表歉意。” 左芳荟暗松了一口气，道：“不用了，齐将军的心里臣女心领了。这手镯还是臣女自己买下来吧。” 左芳荟示意她旁边的丫鬟付钱，齐向天也没说话了，目光却一直落在宋九兮身上。 贤王殿下忙打圆场，将北齐人送了回去。 宋九兮偏头在方珑耳边交代了一句什么，方珑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出去朝暗中的红缨暗卫打了一个手势。 那红缨暗卫很快跟上了北齐人一行。 第222章 送血玉手镯 北齐人离开后，贤王殿下走到左芳荟身边，担心地问：“刚刚可有受伤？” 旁边的丫鬟正准备开口，左芳荟摇了摇头，道：“没有，给殿下添麻烦了。” “没受伤就好，我让人送你回去。”贤王殿下道。 左芳荟点了点头，她本就不是争抢的性格，若不是今天北齐人太嚣张，直接动手了，她也不至于跟他们呛上。 她细心观察着贤王的脸色，似乎没在他脸上看到厌恶的神色。 她松了一口气，她虽然名义上是准贤王妃了，但她还是很小心谨慎。要是还没进贤王府就受到王爷的厌弃，那她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但好在贤王依旧温润平和，并没有露出其他颜色来。 左芳荟受伤的事，她还说宋九兮也不会替她说。不过宋九兮跟着左芳荟的马车往左府走，贤王看着他们离开，才去忙别的事情了。 “让我看看你的伤。”宋九兮说。 左芳荟将手臂抬起来，旁边的丫鬟忙将袖子捋了起来，果然手臂青了一大块。 左芳荟的丫鬟忍不住心疼：“小姐受苦了，小姐怎么不跟贤王殿下说呢，殿下要是看见了也会心疼的。” 左芳荟笑笑，她要是真的说了，贤王会不会心疼她不知道，但很可能会让贤王觉得她是个麻烦事。 宋九兮对她的做法不置可否，她给左芳荟的伤口上涂了药膏，然后将药膏慢慢揉开。 左芳荟疼的脸色发白，大家小姐从来都是娇养着，何时受过这样的伤。 但左芳荟也并没有叫出来，等宋九兮处理好伤口后，她白着脸笑着说：“九兮今天多谢你了。” “不用谢，就算我没到，贤王殿下随后也会到的。”宋九兮说。 左芳荟摇了摇头，就算贤王到了，也不会像宋九兮一样给她撑腰，而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贤王一贯处事漂亮，自是两方人都不会得罪。 左芳荟甩了甩脑海中的想法，再次跟宋九兮道了谢，心里把宋九兮的这次解围记下了。 宋九兮回到明府，燕述白还没回来，她自己练了一段时间武，等到傍晚燕述白回来，宋九兮刚沐浴完，带着一身湿气。 燕述白回来将披风解开，浮翠刚将披风接过去，就看到燕述白低头去亲宋九兮的脸。 浮翠忙低下头，退出了屋里。 宋九兮往后躲没躲掉，燕述白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宋九兮无语地说：“我洗过了……” “娘子这就嫌弃我了？”燕述白露出伤心的神色，眉眼垂着是他一惯卖可怜的招数。 宋九兮嘴角抽了抽，燕述白趁机将人抱进自己怀里。 “今天有没有受伤？”燕述白问。 宋九兮不奇怪他怎么知道的，她身后不仅跟着红缨暗卫，还跟着七星门的暗卫。 宋九兮说：“齐向天的武功走的是刚猛的路子，遇到我的凌云剑法，才取不到巧。但若换了一个人，只怕打不过他。” 燕述白点了点头，“我没跟他交过手，不过他并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有勇无谋，他熟读兵法，也擅用险招，是大衍的一个劲敌。” 宋九兮笑着问：“那你能打败他，岂不是更厉害？” 燕述白顿时弯下眼，笑着去亲宋九兮的嘴角。“听说娘子今日当众夸为夫了？怎么夸的？为夫从来没听娘子喊一声夫君呢。” 宋九兮在外“夫君”“夫君”喊得热，但在燕述白面前，她一句都没叫过。 燕述白低声哄着她：“娘子叫一声来听听？” 宋九兮抿着唇，尽管眉眼清冷，但脸颊绯红，眼尾晕着一抹灼眼的红色。 宋九兮叫不出来人就想走，燕述白掐着她的腰，狠狠亲了起来。 一番云雨结束，宋九兮刚洗过，这会儿又要重新去洗。等他们出来，正好到了晚膳的时间。 饭食摆上来，宋九兮之前派出去的红缨暗卫回来了。 暗卫说：“属下盯着官驿，下午的时候贤王派人将府上的一块红血玉手镯，送给了孝宁公主。” 宋九兮顿时皱起眉，贤王真的把血玉手镯送给了孝宁公主。虽然可以打着缓和两国关系的幌子，但当时宋九兮在场，清楚地知道贤王此举有讨好北齐人的嫌疑。 燕述白说：“贤王从接手朝堂的事以来，一直秉承着不得罪任何人的想法。哪怕户部里有做的不对的，贤王也能圆滑地处理好。” 若是按照他一惯所为，送北齐公主手镯并不能说明什么。 而且他讨好北齐人有何用，哪怕联姻，贤王已经定下正妃的人选了，怎么可能再去娶公主。 而一朝公主又不可能成为他的侧妃，真要说起来，如今能和北齐联姻的，只有太子和七皇子。 但若圣上将人收进后宫，也是有可能的。 北齐人再有图谋，一朝储君绝不可能从异国人的肚子里出来。 怎么看，北齐的和亲也只可能是为了北地那两座城。 燕述白和宋九兮防着北齐人，但自那天之后，北齐人再没出过驿站了，而眨眼就到了圣上设宫宴的时候了。 这次的宫宴是宴请文武百官，里面的主角肯定是北齐人。 圣上到现在没派礼部的人和其和谈，这次宴会之后，和谈的事宜就得敲下来了。 宋九兮和燕述白来的时间正正好，刚好在宫门口赶上和北齐人一起。qqxsnew 孝宁公主和昌静郡主脸上依旧蒙着白纱，三人当中看似以孝宁公主为中心，但细看却发现昌静郡主和齐向天都不太愿意搭理孝宁公主。 宋九兮想到孝宁公主的身份，心里有数了。 第223章 够和谈几次 “明夫人。”齐向天率先打了招呼。 他的目光径直落在宋九兮身上，眼底闪过惊艳之色。 之前他遇到宋九兮时候，她只着了一身简便的红衣，身上甚至都没戴几件首饰。但今天她穿了华贵的衣裳，衣摆上层层叠叠的水仙花好似活得一样摇曳生姿。 宋九兮挽着妇人的发髻，头上插了一支步摇，耳朵上垂着玉色的耳饰。并没多少繁多精美的首饰，只一两件更显得她清灵，不染俗物。 燕述白抬步向前，挡在宋九兮面前，冷声道：“齐将军的眼睛要是不想要了，我不介意帮你挖了出来。” 齐向天回过神来，看到燕述白，他嘴角微抽。 之前他在北地跟燕述白交手过多次，对于带着银色面具的明将军，他是又恨又怒，暗地里没少痛骂那张面具下的脸。 北地的人都说燕述白的脸过于好看了，所以上战场时才会戴着面具。 齐向天却暗暗腹诽，面具下的燕述白怕不是长了一张丑到惊世骇俗的脸，不然哪个男子上战场还戴面具的。 如今他看到这张脸，才知道北地人所言非虚。 这样一张精致到妖艳的脸，真的是一个男子能拥有的吗？ 随后他心里嗤笑，一个男人要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像他这样英武有力的男子才更招女人喜欢。 但他再朝宋九兮看过去，却发现人家一眼都没看他。 孝宁公主突然出声：“你们大衍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有吗？见到本公主，既不打招呼又不行礼，是根本不把我们北齐放在眼里吗？” 齐向天眉头狠狠一皱，在来北齐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孝宁公主这么没脑子。 现在他们人在大衍的皇宫，在别人的地盘这么嚣张，齐向天都被她给气笑了。 这个孝宁公主刚从民间找回来，一点脑子都没有，仗着公主的身份竟在大衍的皇宫里大言不惭。 燕述白冷淡的目光扫向孝宁公主，冰冷的眼神睨着她。“北齐如今战败，一个战败国被送来的和亲公主，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们来给你行礼？公主要是认不清形势，我看此次和谈就免谈了吧。” “你算什么身份……”孝宁公主恼怒。 “公主慎言！”齐向天厉声打断她的话。 齐向天虽然恼怒孝宁公主的没脑子，但此次和谈对他们来说很重要，不能因此就被搅和没了。 齐向天沉声说：“明将军，和谈是两国之间的大事，可不是明将军一句话就能取消的。” “北齐有多少公主？”燕述白勾起唇，“够和谈几次？” 齐向天沉下脸来：“明将军也太狂妄了，你只是胜了一次，便当我北齐无人的不成？” 宋九兮也走上前，和燕述白并排站着。夫妻俩脸上都笑着，但眉眼却冰冷如霜。“你说的是齐将军你自己吗？” 众多周知，枭衣卫就是从齐向天的手里，夺取了北齐两座城池，在此期间燕述白甚至都不在枭衣卫大军中指挥。 北齐就算有厉害的将军，但那人也不会是齐向天。 齐向天眼眸冒火，两拨人就在宫门口杠上了。这时贤王正好到了，他从马车上下来，似乎没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异常，笑着说：“齐将军，明将军你们怎么都在门口站着，不会是为了等我吧？” 燕述白移开目光，看向贤王。“贤王殿下来的正好，齐将军和北齐公主还以为在自己国家的皇宫里呢，贤王殿下正好给他们介绍介绍，免得他们在我大衍的土地上还以为身在自己的国家里。哪天要是得罪什么人，没了命，可别怪我们大衍没人提醒。” 齐向天绷着怒容，周围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不能在此公然跟燕述白对上。 他目光看向宋九兮，发现宋九兮弯着唇看向来人中的永嘉公主了。 他憋着一口气说：“劳明将军操心，公主殿下我们进去吧。” 孝宁公主狠狠瞪了燕述白和宋九兮一眼，齐向天怕她再说出什么难以收场的话，于是暗暗递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孝宁公主不甘心，但想到来日方长，她如今是公主的身份，自然有办法好好收拾他们。 孝宁公主抬着下巴提着裙摆往前走，齐向天眼神暗了暗，对上昌静郡主的眼神。 昌静郡主冲他摇了摇头，齐向天叹了口气跟着走进了大衍的皇宫里。 贤王笑着说：“明将军明夫人，本王先走一步了。” 燕述白点了点头，贤王告辞离开了。 永嘉走过来挽住宋九兮的手腕，笑着说：“九兮，你不会是在等我吧？” 宋九兮摇头，故意说：“我是在等芳荟，可不是在等你。” 左芳荟从后面的马车下来，她如今是准贤王妃，这种大型宫宴自然是要邀请她的。 永嘉撇了撇嘴：“好呀，你们现在好上了，可是把我给忘了。” “谁敢忘记永嘉公主。”左芳荟笑着走近，三个人当中也只有她最是端方，款步莲移，步摇随着微风荡起一点涟漪。 “伤好点了吗？”宋九兮问。 “已经好多了，你给我的药很管用，这才过去两天已经不疼了。” 永嘉问：“什么伤？我怎么不知道。” 宋九兮简单跟她说了，永嘉抱着手臂说：“这北齐的人脑子有问题吧，在我们大衍的地盘还敢这么嚣张。不就是一个公主，都送来和亲了，脑子这么不好，不知道自己是被放弃的么。” 宋九兮道：“她还真不知道，她那样子比你还跋扈。” 永嘉瞪圆了眼睛：“宋九兮你故意的是吧，拿她跟我比？” 宋九兮和左芳荟都笑了出来，宋九兮讨饶地说：“是我错了，比跋扈谁都比不上永嘉公主的。” 永嘉的眼睛瞪的更圆了，这时长公主走上来不满地瞪了一眼永嘉。 “还有没有点女子的样子，快把你的手放下来。” 永嘉无奈地放下抱着的手臂，宋九兮燕述白还有左芳荟都向长公主见了礼。 长公主温和地笑着说：“在你们面前，永嘉跟没长大的孩子似得。” 长公主皱起眉，头疼地说：“你看不管是九兮还是芳荟，都已定下良缘了，只有你都快成老姑娘了。” “老姑娘怎么了，我有娘疼我，我做一辈子的老姑娘都愿意。”永嘉撒娇地抱着长公主的手臂摇了摇。 长公主暗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永嘉的手臂。 她不是真的想催她，但皇家女子婚事其实不是那么随心意。她只是想在自己能护住她的时候，让永嘉称着自己的心意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但永嘉不乐意，只希望她的担忧只是无稽之谈吧。毕竟她长公主府想护一个人还是能护住的。 第224章 听说明夫人颇有才名 皇宫宫宴，跟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这次可能为了在北齐人面前，显出大衍的繁荣昌盛，宫廷歌姬在宴会上表演起歌舞来。 宋九兮她们坐下后，歌姬载歌载舞，群臣也都笑着来往交谈饮酒。 圣上携后宫嫔妃进来时，群臣站起又跪下，高呼圣上万岁万万岁。 北齐人同样不例外，圣上满意地看着他们识趣地跪着。 圣上坐下后，目光就落在了北齐人身上。“这就是北齐的公主和齐将军了？” “北齐齐向天参见大衍国主，望国主身体康健，长寿绵延。” 圣上听了这话眼底神色微闪，一般使臣觐见都是恭贺国主国强民富，而北齐人此话却是避此事不谈。 这其实是在表明他北齐并不是向大衍称臣，而只是普通的使臣来访。 圣上抬抬手，道：“你们北齐人来我们大衍也有段时间了，觉得我们大衍怎么样啊？” 齐向天还没开口，孝宁公主先笑着开口了：“大衍京城繁华似锦，富贵如织，堪比人间天堂。我等来到大衍京都，只觉得满眼都是新奇，看都看不过来了。” 齐向天扫了一眼孝宁公主，脸色阴沉了下来。 昌静郡主看着孝宁公主也一脸不可思议，这话说的太捧着大衍人了。他们北齐同样兵强马壮，两国要是发生战争，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在这里孝宁公主倒说上恭维的话了。 他们从北齐出发的时候，北齐国主还让他们事事以孝宁公主为主。一个刚从民间接回来的公主能有什么见识，把他们北齐的脸面都丢尽了。 圣上听了这话却很高兴，道：“北齐孝宁公主果然有眼光，好好，贤王你这段时间好好带孝宁公主去京城里逛逛，让孝宁公主看看我大衍的繁荣昌盛。” “是。”贤王起身应下。 孝宁公主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齐向天和昌静公主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此次宫宴是为了宴请使团，宴会上不断有各种表演穿插其中。 但这时孝宁公主忽然又出声了，“素闻大衍京城不少世家女子，都以才学闻名。本公主在没来大衍之前就听到明夫人的才名，不知道今天可否领教一番？”qqxδnew 众人听到这话都沉默了下来，歌姬机灵地退了下去。 宋九兮顶着众人的目光，慢悠悠地道：“孝宁公主怕是听错了，臣妇粗鄙，大字不识几个，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臣妇不识文墨，孝宁公主从哪听到了臣妇的才名！” 孝宁公主暗暗咬了咬牙，她没想到宋九兮会当众承认自己粗鄙，这不是自坏自己的形象吗。 孝宁公主不想轻易放过宋九兮，于是说：“明夫人不用妄自菲薄，本公主只是想和你切磋切磋，输赢并不重要。” 孝宁公主说到这个份上，一般人硬着头皮也会应下来。但宋九兮却不按常理出牌，而是说：“让公主失望了，臣妇只会舞刀弄剑的，要是切磋武艺臣妇倒是可以，但公主金尊玉贵，臣妇怕伤了你。” 宋九兮根本不在乎别人对她的议论，说她粗鄙不堪也好，说她不识文墨也好，宋九兮自己也愿做实了这个传言。 孝宁公主想拿这一点来激她，怕是挑错人了。 孝宁公主沉下来脸，道：“明将军名声在外，本公主以为明夫人好歹会有点才学呢，明夫人这样真是让本公主没想到。” 燕述白放下杯子，杯底磕在桌面上，不轻不重的一声，却让所有人的心神都提了起来。 “我燕述白喜欢的人，不用会任何东西。一个别国公主跑到我大衍的皇宫来对我的夫人指指点点，北齐这是当我燕述白是死的吗？还是当我五万枭衣卫不存在？或者是觉得我大衍的人，人人能欺？” 燕述白语气不重，但这一番话太重了。孝宁公主再无知，也知道此行不能挑起两国争斗。 她脸色难看，正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的时候，昌静郡主开口了。 “明将军误会了，孝宁公主喜欢读书，在北齐就经常找人切磋诗文，所以今日对明夫人才有此番想法，要是冒犯了明将军明夫人，本郡主在这里像将军和夫人道歉。” 昌静郡主这一番话说得有进有退，相比孝宁公主，可谓让人另眼相看了。 贤王抬头看向御座上的天子，天子沉着脸一言不发，贤王根本摸不到圣人是什么心思。 他暗暗看着场面中的情景，昌静郡主出声后，燕述白和宋九兮都没顺着这话下来，而是依旧沉着脸。 大有北齐不给个说法，他燕述白今日就不惜血溅当场。 齐向天眼见不对，赶紧给孝宁公主使了一个眼色。 “公主性情耿直，不了解大衍的风俗，要是有得罪的地方请明将军明夫人见谅。” 齐向天说完之后，燕述白淡淡笑了一声。“我听说孝宁公主刚从民间接回来，不懂宫廷礼仪我倒是能理解。我不是北齐人，不过还是给齐将军提个建议，这种没读多少书，却说自己满腹经纶的人可要让宫廷嬷嬷好好教一教了，不然出去也只是丢脸，你说是不是？” 齐向天的脸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似得，脸色青了又紫，紫了又青。 他咬牙低头道：“明将军说的是，等我回去，我一定将明将军的话带到我朝陛下面前。” 孝宁公主被燕述白一番讥损，脸面都丢尽了。她看着四周人或笑或讥的脸色，暗暗攥紧了手心。 她看着毫发无伤笑意浅浅的宋九兮，心中恨意更甚。 第225章 被逼道歉 宋九兮对上孝宁公主愤恨交加的眼睛，心中一愣。 孝宁公主对她的敌意来得太突兀了，从她们见的第一面开始，孝宁公主掩盖不住对她的敌意。 但宋九兮自问自己之前根本没见过孝宁公主，而且她也没去过北齐。 那孝宁公主对她的敌意就有意思了，她是做了什么让她恨成这样。 贤王笑着打圆场：“明将军对自己的夫人一贯都是护着的，孝宁公主刚来大衍大概不了解，满京城的女子可都是非常羡慕明夫人的。” 孝宁公主听了这话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反而更加厌恶宋九兮了。 她如今是公主了，却不及宋九兮命好。 一个病秧子如今不仅毒解了，还这么护着宋九兮，竟然为了宋九兮在两国人面前，丝毫不给她这个公主的脸面。 燕述白是一点都不怕两国和谈失败，那大衍的圣上也这么想吗？ 她抬头看向御座上的圣上，圣上不发一言，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对于他们刚才的争端，圣上并没有出声维护谁。qqxδnew 孝宁公主忽然笑着说：“明将军对明夫人如此在意，确实好生让人羡慕。不过我们北齐的男儿却跟大衍的不一样，我们的男儿把所有精力都花在读书或者学武上，从不会放在儿女私情上。” 圣上听了这话，眼底神色微沉。他淡淡扫向宋九兮，心里早就不满燕述白对这个女子看得过重了。 之前为了救她，甚至不惜违背律法，直接闯入了后宫。 这个女子在一日，燕述白就会被她影响一日。而他要交给燕述白的是江山大业，怎能被一个女子左右。 孝宁公主注意到圣上眼下的不满了，她以为这不满是对着燕述白的。 没有一个君主能忍受自己手下的大将儿女情长，燕述白错就错在太看中宋九兮了，这就会在圣上面前留下一个不堪大用的印象。 只要她把这颗怀疑的种子种下，圣上对燕述白的猜忌和不满是早晚的，而到那时宋九兮又怎么可能逃得过。 宋九兮淡淡地道：“孝宁公主对我们夫妻俩这么关心，臣妇就有些不明白了。孝宁公主说我夫君儿女情长，但正是我夫君拿下了你们大衍两座城池。而你们北齐男儿在做什么？读书？练武？怎么没人来守城池呢？” 燕述白听到“夫君”两字，愉悦地勾起唇来。“孝宁公主对我们大衍男儿是这种想法，那想必公主是不愿意和我们大衍男儿结亲的。既然如此，齐将军还是将孝宁公主送回去，换一位公主来，我们再谈和谈的事吧。” 一旁的永嘉听了他们夫妻俩，明里暗里的贬损，再看那孝宁公主，面纱遮着都挡不住她气歪了的脸，一时她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不止她忍不住，其他人也笑了出来。 就是！一个败国公主在他们的宫宴上，大言不惭的一会这样，一会那样，这是当他们大衍无人吗？ 再说了就算燕述白有何不是，那也是他们大衍的事，何时轮到一个他国公主来指点。 宴会上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齐向天恨不得将孝宁公主的嘴给撕了。 不知道她是被什么猪油蒙住了心，今天非要逮着燕述白和宋九兮这夫妻俩不断挑衅。 她也不想想，自从他们来大衍吃的亏，都是从这夫妻俩身上来的。他们可没从他们手上讨到一点好处，孝宁公主连这点眼色都没有吗？ 齐向天暗声警告：“孝宁公主要是再惹事，臣就是凭着被陛下降罪，也要将公主送回去了。” 孝宁公主脸色一白，她不能被送回去，她还有目的没完成。 她心底暗恨，齐向天和昌静根本不帮她，若非她一个人怎么会被燕述白和宋九兮怼成这样。 她掐着手心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最后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来。“明将军明夫人误会我的意思了，本公主来大衍自然是倾羡大衍男儿的风采，也怪我在路途中道听途说以致于误会明将军了，本公主在这里向明将军明夫人道歉了。” “好了。”圣上这时忽然开口，“菜都凉了，大家都赶紧吃饭吧。” 圣上说完崔公公立马招手让歌姬舞姬重新上来，一时宫殿里又恢复了丝竹管弦的清越声音，和舞姬们优美的身影。 孝宁公主掐着手心，眼眶因为愤怒都憋红了，眼前的饭菜一口都吃不下去。 但对面的燕述白和宋九兮胃口却很好，两人说了一番话早饿了，其他人还在看歌舞表演，而他们已经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左芳荟笑着看着他们，眼底闪过一丝羡慕。 燕述白和宋九兮之间的亲密气氛，是他们想融都融不进去的。她年少爱慕燕述白的时候，曾想过很多次燕述白喜欢一个人的样子。 但她无论怎么想象，都想象不到燕述白对着宋九兮会如此的全心全意。 她又抬头看向贤王，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心里不由得泛起了酸涩。 贤王是她如今能选择的最好的人，但她也知道她和贤王不会成燕述白和宋九兮这样。 就算当初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她能和燕述白在一起，她也做不到像宋九兮这样坦诚和率真。她被世家礼仪规训着长大，一举一行早把礼法刻在了心里，不会做出有一点违背礼法的事。 她不会当众跟孝宁公主呛上，哪怕自己吃亏，她也要保持良好的仪态。 而贤王更不会为了她，不给别国公主脸面，让人下不来台，最后还被逼着道歉。 她和贤王都是一样的人，所以她才羡慕燕述白和宋九兮，这两人都不是拘泥礼法的人，所以才会如此般配。 左芳荟真心希望，这两人能一直好下来。 这样她循规蹈矩的生活，好像才能看到点希望和美满。 第226章 心疼 皇家宫宴结束，圣上派礼部的人和北齐使团和谈，贤王主事负责监察和汇报事宜。 北齐使团除了齐向天三个人，实际上也有北齐礼部的人，如今双方坐下来，正式和谈。 和谈内容谁也不知道，只知道足足和谈了三天。 这日段牧过来送了一个消息，有关永州盛家的。 “盛家嫡女盛诗林从永州出发了来京城了，据我们探到的消息，是盛家有意与京城周家结亲。” 之前段牧送过来的消息里，也有周家和盛家的介绍。 盛明雪和盛惊风的母亲就是周家人，周家在大衍京城一点都不低调，甚至可以说是文人的楷模。 天下文人以周家为榜样，每年秋闱之际，学子的拜帖如雪花般递到周家门里。 而周家不参朝事，只专心学问，着书立说，传道授业，这都是周家人的本事。 而周家上一代的四郎，尚了长公主，也就是永嘉的父亲。 盛家要与周家联姻，从盛母的身份上来说，并不意外。表亲联姻比比皆是，盛诗林要嫁，嫁的也是周家的长房嫡子。 对于盛家人，他们了解的太少了，都是从七星门的情报里了解的。 而一个隐藏在暗处的盛明雪总让宋九兮心里不安，他们不知道盛明雪打的是什么主意。 假死脱身一定是方便她去做某件事，可这件事会是什么呢。 燕述白想着盛诗林的来京，不免让他想到那日他在佛堂里，以盛诗林来威胁盛明雪的事。 盛明雪对盛诗林这个侄女很在意，而且据他所知，他这个表妹跟盛明雪长的非常像。 非常像啊。 燕述白吩咐：“死盯着盛诗林，包括她身边的所有人。” 宋九兮看向他，燕述白解释说：“我怀疑盛明雪会混在盛诗林身边。” 宋九兮点了点头，段牧领命立马出去了。 宋九兮看着段牧离开，陷入了深思中。 燕述白一抬眼看见她怔然的样子，眉心微沉。 他重重将杯子放下，这一声唤回了宋九兮的思绪。宋九兮回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燕述白磨了磨牙。 “在为夫面前，你去看别的男人？” “段牧不是你的属下吗？”宋九兮一头黑线地看着他。 “他也是男人。”燕述白强调。 宋九兮：“……无理取闹！” 燕述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娘子说的对，为夫心眼小的很，娘子可不能做出对不起我的事，否则……” “否则？”宋九兮一挑眉。 燕述不轻不慢地说，所有的暗色都压在了眼底。“否则娘子当心为夫发疯，会拿一条锁链，把娘子锁起来。” 宋九兮思考了下这个结果，想象不出燕述白对她发狠的样子。于是她将燕述白的话甩出了脑袋，根本没当一回事。 燕述白也没提醒，面上淡淡地笑着，心里却知道真到那一刻，他会变成什么样他也不知道。仟千仦哾 宋九兮凑过去问：“你是怎么成了七星门门主的？” 燕述白嘴角噙着笑：“娘子很好奇？” 宋九兮很诚实点头。 燕述白道：“我七八岁的时候从燕府出来，碰到一个人，那人就是七星门门主。后来他看中我资质，收我为徒。不过他门下也不止我一个徒弟，我们在一起只有互相争斗的关系，你死我活的关系。后来我打败了他们所有人，拿到了七星门门主的位置。” 在这其中，多少艰辛燕述白没说，但宋九兮也能想象的到。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为什么会孤身一人走到江湖里，如果没有前七星门门主，七八岁的孩子能去哪里。 而就算燕述白进了七星门，为了活着，他在那样吃人的门派里，能走到门主的位置，所吃的苦常人都是无法想象的。 燕述白没说，但宋九兮心口却酸涩起来。 密密麻麻的疼意让她心口发酸发胀，因为喜欢，因为在意，连曾经那些过往也一并纳入了心疼里。 宋九兮难得主动地走过去，坐进了燕述白的怀里，抱住了他。 被温软的身体扑了满怀，燕述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下意识把人抱住了。 他掐着细细的腰肢，感受着怀里人温热的体温和独有的香气。 宋九兮抱着他，趴在他肩膀上也没作声。 燕述白是又惊奇又惊喜，这种投怀送抱的事，太难得了。 他什么都顾不到了，转头就亲上了宋九兮的唇，而宋九兮也回应着他，莽撞却热情地对他敞开一切。 燕述白惊的反而不敢用大力了，他抱着怀里的人，真想把心都掏出来给她。 宋九兮抱着燕述白的脖子，脸颊绯红，眼角含着泪，细细地喊：“夫君。” “你真是想要我的命了。”燕述白咬牙切齿，胸口激荡着满满的情绪。 这一刻无论以前他遭遇过什么，现在他也值了。 怎么有这么可爱的人，这么可爱的人还爱着他，他所缺失的所有爱，宋九兮都给他补足了。 “娘子再叫一声？” “夫君。” 太乖了！ 燕述白激动地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他低头凝望着身下的人。所有人都不知道，一向清冷示人的宋九兮，这时候有多动人。 这么好的宝贝是他的，他只想将人藏得紧紧的，不让任何人发现她的好。 燕述白扯过被子盖住昏睡过去的宋九兮，然后他抱着怀里的人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日燕述白直接没去兵部，而是和宋九兮耐在屋里。 屋外的下人们识趣地没来打扰，宋九兮睡到自然醒，刚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燕述白就吻了下来。 宋九兮清醒过来，就对上燕述白浅浅含笑的眼眸。 “娘子，早啊。”燕述白说。 “早…….”刚出声就发现自己声音不对了，她立马闭上了嘴。 燕述白笑弯了眼睛，神情颇有几分得意，低下头来还要亲她。 宋九兮抿着唇，狠狠推开了他。 燕述白有些遗憾，昨晚那么乖任他予取予求的小娘子，这么快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了。 宋九兮撑着手臂坐了起来，微微嘶了一声。 昨晚也算她主动的，她也不好跟燕述白生气，于是披上衣服就往净室里走。 外面浮翠她们听到动静，才赶紧进来服侍。 燕述白勾了勾唇，神情jidu愉悦。等宋九兮洗漱完出来，燕述白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子旁等她了。 他弯着唇道：“娘子，今日早膳有你爱吃的糯米糕和炸春卷。” 第227章 正妃成了侧妃 三日之后，两方和谈结束。 大衍交还给北齐两座城池，而北齐需要用两千匹战马和五百万两黄金来换。 双方签订二十年的停战协议，北齐承诺不侵犯北地，而大衍也承诺不再往北出击。 这样的和谈结果有人满意，有人不满意。 大衍好不容易从北齐人手中拿过来两座城池，主战派怎么甘心就这样拱手让了回去。 但主和的人却觉得那两座城池荒凉贫瘠，与其派人去治理还得时时提防着北齐人的袭击，不如拿这两座城池，从北齐人手里换得好处。 北齐人豢养战马很有一套，大衍人一直学不来他们的经验，那就从北齐人手中多换点战马。 但除此之前北齐人送来和亲的一个公主一个郡主，圣上的指婚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孝宁公主被指给了太子当侧妃，而昌静郡主却被指给了贤王当正妃。 孝宁公主给太子当侧妃，虽然让人没想到，但也没多少意外。太子是一朝储君，以后等位后他的皇后，就不可能是别国公主。 所以一个侧妃的身份足够配上孝宁公主了。 但昌静郡主被指给贤王，这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贤王身上有婚约，不仅如此左芳荟和贤王的三书六礼都走完了，只待下个月举办仪式，左芳荟就是真正的贤王妃了。 但现在横空插入了一个昌静郡主，这把左芳荟往哪里放。 难道要左芳荟自降为侧妃，把正妃的位置让出来？ 礼部尚书左大人自圣旨下来就没出过书房的门，一向温婉端方的左夫人一脸怒意，忍不住说：“我女人嫁什么样的人，嫁不得，非要去做……” “娘。”左芳荟及时拦住了她的话，“慎言。” 这是圣旨，没有他们不愿的道理。而且她如今已经许给贤王了，她若不愿，那就是抗旨，她的名声也坏了。 从圣旨下来，左芳荟已经想到了所有的坏结果。 左夫人看着左芳荟，她这个女儿被她教得端方稳重，满京城的人谁不羡慕她有这样的女儿。 可现在她的女儿就要去给人家做妾了，侧妃说得再好听，那也是妾。 她这么好的女儿怎么能去做妾呢。 “芳荟……”看着这么懂事的女儿，左夫人眼眶含泪，“苦了你了。” 左夫人也知道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昌静郡主是北齐派来和亲的，如今已经许给贤王了，就不可能有退亲一说。 若是退亲，两国好不容易签下的协议只怕是毁了，到时候她女儿就成了罪人了。 “娘。”左芳荟早早明白了此事自己只能接受，而她也放弃了跟任何人争辩，哪怕委屈她也不想露出来。但左夫人的这一句话还是让她红了眼，这一道圣旨几乎是将她的尊严和骄傲都撕了下来。 原来她从小那么努力想做到最好，让自己达到世家女子的所有标准。’ 可即使她做到这些，她也不过是一介女子，可以随意被丢弃。 “这事我们左府会找贤王要一个说法。”左夫人性情坚毅，一会儿后就冷静下来了。“就算要和亲贤王也并不是昌静公主的唯一选择，而且贤王本身就有婚约在身，哪怕他自己拒绝了，也不至于……” 和谈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知道。 但贤王一定是非常清楚的，但他为何没有拒绝？娶一国郡主当正妃，他这是不想夺大位了？ 左夫人所想的这些左芳荟也想过，左芳荟只觉得没这么简单。 从她几次跟贤王的接触来看，贤王是个面面俱到的人，不至于落下一个巴结别国郡主的名声。而且皇家子怎么可能不肖想大位，那个位置就是一个香饽饽，谁看了都眼红。 左芳荟想不通，这时却有丫鬟进来禀报。 “夫人，小姐，贤王殿下来了。” “贤王？”左夫人立马脸色沉了下来，“我正好去问问，他要是怎么对待我女儿。” “娘。”左芳荟忙将左夫人拉住，左夫人一向识礼，如今却为了她愿意去质问皇子。左芳荟很感动，但她不能让她娘去冒这个险。 “娘，我去见他。”知道左夫人不会同意，左芳荟坚定地说，“如果他不在乎他不会此时来府上，他定有什么说法，不然他堵不住我们左府的嘴，也堵不住天下人的嘴。” 自己有了婚事，即将娶妻进门，这个时候圣上却赐下这样一道圣旨。别人不会说圣上如何，却会说贤王抛弃良妻，另娶新人。 哪怕这是两国和谈的结果，但六皇子和七皇子也正适龄，这两人的王妃都足够配上昌静郡主了。 但昌静郡主没许配给别人，却许给了最不可能的贤王。 除非这不可能里，早早有了猫腻。 贤王被左府的人请在花园凉亭里，左芳荟一来，贤王就站了起来了。 “左小姐。”他彬彬有礼，左芳荟一样礼仪到位。“贤王殿下。” 左芳荟坐下后，亲自煮茶。贤王一直看着左芳荟的神色，但他想象中的着急和难过神色都没有，这导致他嘴里的话一时不好说出来了。 左芳荟一直微垂着头，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下来，左芳荟将一杯茶沏好，侍女将这杯茶端给了贤王。 贤王品了一口，放下杯子，道：“左小姐，本王今日来是想跟你解释一下误会。” “殿下请说。” 贤王微微皱了皱眉，以前他觉得左芳荟很好，知书达理，从不做越矩之事。可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左芳荟还一副端着的姿态，这让贤王心里非常不舒服。 难道她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成为他的侧妃吗？从王妃成为侧妃，她也一声不吭？ 贤王心里转了很多念头，面上却一分不露。 他眼中露出了歉意，神情欲言又止。“左小姐，此事是本王不对。你本就是我要娶进门的王妃，如今却……但此事真的非我所愿，而是昌静郡主禀到圣上面前，一心想嫁给我。” “我实在不知她为何会看上我，若是我早知道有此事，我定不会接下招待使团的任务。” 贤王脸上神色越发诚恳，一字一句发自肺腑。 左芳荟似乎被他感动了，脸上的冷静渐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黯然的哀色。 “殿下，臣女明白。殿下是人中龙凤，风采翩然，满京城的女子谁都想嫁给殿下，昌静郡主会喜欢上殿下也不例外。” 贤王暗自舒了一口气，果然即使是京城第一才女的左芳荟，也早陷入了他的温柔陷阱中了。 如今即使要她嫁给自己成侧妃，她也心甘情愿了。 第228章 不会吃亏 左芳荟垂着头，目光却落在桌子上浅褐色的茶汤上。 从茶面上她可以看到贤王殿下，眼眸中露出的一丝得意。她忽然觉得前路一片灰茫茫，她本来期待的婚事，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样子。 如今她不得不进贤王府，却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在贤王府里生存下去。 贤王看够了左芳荟脸上的神色，低下声，认真地道：“不过，左小姐放心，父皇的圣旨只说昌静郡主嫁于我为正妃。但我已经请求过父皇了，左小姐以后也是我的正妃。” 左芳荟惊讶：“殿下的意思……” 贤王温柔地道：“在本王的心里，一直只有你才能当我的正妃。” 左芳荟感动，眼眶中盈出泪来。 贤王继续说：“昌静公主再如何，本王也只认准你。下个月初八，本王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把你娶回去，绝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左芳荟擦了擦眼角的泪，“臣女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贤王离开后，左芳荟喝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茶。 她心中越沉越静，知道自己以后会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但她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左夫人知道了贤王的来意，还是忍不住怒声说：“两个正妃？！这在皇家是从来没有的事，这样的事简直……” 左夫人说不出粗鄙的话来，但心里又怒又心疼。 她从小往贵女培养的女儿，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啊。 左府关起门来了，孝宁公主和昌静郡主的婚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大家也惊异，贤王竟然要娶两个正妃入门。 虽然平常百姓家平妻也常见，但皇家为了子嗣，从来不会做这样给后代惹麻烦的事。 不然两个妃子生下来的儿子，谁算嫡谁算庶，在这样嫡庶分明的社会，嫡子才能掌握最大的权力。 宋九兮听到这消息，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一来她是为了左芳荟不平，二来她看不清贤王所为是为何了。 她之前还猜贤王中意的会是孝宁公主，毕竟他曾送了血玉手镯给孝宁公主。 如今却要娶昌静郡主。 从仅有的几次碰面，宋九兮知道昌静郡主遇事比孝宁公主冷静，说话也知分寸，其他当面看起来就太平常了。 一个在北齐不受重视的郡主，自己的父亲还是被驱逐出皇位争夺的病秧子，这样的人却能在进入大衍后，喜欢上了贤王，甚至不惜在谈判中把此条加入谈判约定里。 这个女子不简单。 而段牧的调查也很快送过来了，首先孝宁公主的身份就存了疑。 孝宁公主是五皇子从民间带进宫里的，身份经过了皇家的验证。 但段牧查了据说是孝宁公主母亲的那个民女，一直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在山上，只有山脚下送菜的樵夫认识她，也能证明孝宁公主的身份。 而且当年北齐皇帝要了这个民女后，将一个宫女派去照顾民女，这个宫女如今成了嬷嬷也证明了孝宁公主的身份。 但七星门的人摸到那个山上，却发现山上那些生活痕迹都是近段时间故意制造出来的，而不是长期居住在这留下的。 这个孝宁公主恐怕身份不止这么简单了。 而关于昌静郡主，段牧调查来的消息就更怪了。 昌静郡主在北齐非常低调，可以说在她被送来北齐和亲前，连北齐自己皇室的人都很少想起这个郡主。 因为昌静郡主五岁时落过一次水，后来生了风寒，就闭门不出了。据说是身体不太好，不宜见风。 七星门的人都摸到大皇子的府昌静郡主的寝卧，从日常痕迹中也能看出这就是一个药罐子，屋子里的药味散都散不去。 但宋九兮自己学医书，对药可以说非常敏感，她并没有在昌静身上闻到药味。 这个昌静郡主是真正的郡主吗？北齐送这样两个人来大衍，是想做什么？ 燕述白一直提防着北齐人，他从来不觉得北齐人会想着求和。 此地和谈本就怪异的很，一向凶猛不服输的北齐，竟然率先求和了。 这让他不得怀疑北齐人的目的。 而且那一张停战二十年的协议，燕述白也不觉得北齐人会遵守。如果他们不加防守，哪天北齐人撕毁协议，他们再想反应，已经来不及了。 燕述白去查北齐人的动静，宋九兮却想去看看左芳荟。 昌静郡主忽然插进了贤王和左芳荟之间，如今满京城都是风言风语，左芳荟怕是不好受。 宋九兮认下了这个朋友，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不管不问。 但没想到宋九兮还没去左府，左芳荟的请帖已经送了过来。 宋九兮过去后，发现只有自己和永嘉。 左芳荟笑着说：“本不想你们担心才请你们来的，其他人我就算请她们来，她们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左芳荟看得通透，宋九兮一时倒不知道怎么安慰了。 永嘉也摸了摸鼻子，之前她还想让左芳荟多了解了解贤王屋里的事，但现在她可不敢提了。 主要是本来两人好好的婚事，马上就到吉日了，这个时候还能被人横插一脚，而且自己还不能拒绝。 永嘉想想这事要是落到自己身上，自己得气炸了。 但左芳荟没有她们想的那么愤怒，也没有她们想的那么难过，她身上有种通透沉稳的宁静，这份气质在京城里也是独一无二的。 左芳荟说：“其实我现在已经想通了，就算我是正妃，以后贤王府里也会纳其他人。如今只是提前到来了而已，不是昌静郡主也会是别人。” 左芳荟笑了笑：“我倒庆幸是昌静郡主，她是别国人，又是孤身一人在我们这，我总不会在她手上吃了亏。” 她是世家女，该有的手段她都有。她不会让自己被欺负到的。 宋九兮也不多劝，但有些事她得跟左芳荟提个醒。 “昌静郡主的身份很可能有问题，你要小心一点她。”仟仟尛哾 左芳荟愣了一下，随后认真道：“多谢，我会小心的。” 第229章 伤心的七皇子 从左府里出来，永嘉才把一直压着的话说了出来：“所以说为什么要找个男人嘛，这都还没成亲，就多出一个郡主来了，成亲后那还不得天天闹个不停。” 宋九兮好笑地看着她：“你是公主，没有你的准许，驸马根本不敢往屋子里带人。” 就像长公主，这么多年也只有永嘉一个女儿，即使这样驸马房里也没有旁人。 公主金尊玉贵，怎么可能与别人共侍一夫。 永嘉明白这个道理，但她也不想接受。 她爹房里干净，但其他驸马屋里可不干净。不敢明着带人，在外面偷偷摸摸养两个歌姬还是可以的。 她不是不自信自己以后管不住自己的驸马，他要是真有胆子背着她干这种事，她一鞭子抽到他再也动不了歪心思为止。 但她实在不想困在内宅里，跟一个男人计较这些。 而且男人有什么好的，就算贤王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但照样会纳妾。如今平妻都抬出来了，永嘉以前觉得皇帝舅舅那几个儿子中，只有贤王还算不错，如今她一点都不会这么想了。 永嘉拉着宋九兮说：“上次约你出去吃饭，你放了我鸽子，今天可以陪我了吧。” “好。”宋九兮点头，她今天本来也没什么事。 既然是宋九兮赔罪，她挑了最好的一家酒楼，也就是曾经的得云楼。得云楼被宋九兮转手了，接手的人是一个姓胡的商人。但她往深一查，才知道这人背后是赵鸿钧。 赵鸿钧看中了得云楼的名声，他更想借着得云楼来收拢学子们。 如今得云楼在赵鸿钧的手里，名气越发大了。赵鸿钧直接提高了得云楼的档次，这里的价格普通百姓已经消费不起了。 只有权贵富裕人家才能凭身份进入，但赵鸿钧也保留了得云楼对学子的优待。只要是学子，一概半折，或者根本不收钱。 宋九兮也并不觉得可惜，当初赵鸿钧盯上她，也有盯上得云楼的意思。 如果她不把得云楼尽快脱手，赵鸿钧也会从她手里硬抢。 宋九兮他们进去的时候，却撞到了喝得酩酊大醉的七皇子。 宋九兮前几次见七皇子，都是在皇家宫宴上。那时候七皇子气色就很不好，一个人低头喝闷酒。 这次更是喝得站都站不起来了，他身旁跟着两个侍卫，想将他手中的酒拿走，他还死死抱着不放。 永嘉是七皇子的表姐，看到这样的事不能不管。 她走过去问：“怎么喝这么多？” 七皇子半睁着发懵的眼看她，却回答不了她的话。他旁边的侍卫互相看看，却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而且有些事情又不好跟永嘉说，他们的主子是因为情伤才喝成这样。 堂堂皇子为情跌尽脸面，这事要是传出去，七皇子可能会受到陛下训斥。陛下本就不喜他顽劣，不求上进，如今再闹得为一个女人成这样，更会遭陛下厌弃了。 永嘉见也问不出来什么，就准备让两个侍卫将人带回府里。但七皇子忽然看到了宋九兮，他猛地站了起来，走到宋九兮面前。 宋九兮往后退了一步，微微行了一个礼。“臣妇参见七皇子殿下。” 七皇子看着她，忽然流下了两行泪。 宋九兮吓了一大跳，在永嘉望过来的怪异眼神下，宋九兮忙说：“这跟我可没有关系。” 永嘉也没怀疑宋九兮什么，她奇怪地问：“那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一个男子汉哭什么？” “烟云不在了。”七皇子哽咽地说，“明夫人，你说烟云怎么一次都不来我的梦里呢，明夫人你梦到过她吗？” 宋九兮：“……” 她实在没想到七皇子竟然还记得烟云，付辰云之前为了脱离这个身份，已经让“烟云”病死了。 七皇子肯定以为烟云是真死了，这也是好事，毕竟一个皇子跟一个青楼女子搅在一起，要是被圣上知道或者太后知道，他们会直接动手收拾了烟云。 但哪想“烟云”死了这么长时间，七皇子竟然还惦记着，而且还为此借酒消愁。 宋九兮感觉到头疼，她回去要让付辰云藏好了，千万不能出来碰到七皇子了。 永嘉问：“烟云是谁？” 永嘉一个公主当然不知道烟云是谁，宋九兮简单解释了一下。永嘉瞪大了眼睛，“你为一个青楼女子在这里喝这么多酒，要是皇帝舅舅知道了……” 七皇子说：“我也不想，可我忘不掉了。这世上那么多的女子，谁也没有烟云好！” 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烟云时，心口怦怦直跳的感觉。 他从来没喜欢过一个人，可他就是在看到烟云后喜欢上了她。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又这么温柔的女子。 就算烟云是青楼女子又如何，他想娶她的心不会变。 他已经快要说服母妃了，可在他最欢喜的时候，烟云走了。 她带走了他的一切，没有烟云的他如行尸走肉般活着，他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乐趣。 七皇子越想越伤心，抱着酒壶又灌了两口。永嘉让两个侍卫赶紧将人带回去，这事要是被皇帝舅舅知道了，七皇子肯定要吃罚了。 宋九兮内心复杂得很，等陪完永嘉吃饭，她立马让人将付辰云叫了过来。 付辰云如今隐在暗处，一边经营着庞大的商业，一边负责跟红缨暗卫联系。 因为不用顶着双层身份了，他如今反而越发放得开了。 宋九兮看着付辰云从外面进来，一脸复杂。 付辰云手上拿着一把折扇，气度从容，看起来风流倜傥，一点都不输于世家公子。 若不是那张过于好看的脸，不熟悉的人根本不会把他往烟云身上想。 而且身为红缨暗卫首领，他的伪装本事，本就天衣无缝。身为烟云时，他可以做到娇媚温柔；而身为付辰云，他又可以英气十足，端看他自己需要。 “主子叫我过来是因为什么事？”付辰云问。m 宋九兮说：“我今天出门遇到七皇子了。” 付辰云神色一顿。 宋九兮继续说：“他还没从烟云的死里走出来，你……” 宋九兮真不知道怎么说，付辰云在红烟阁伪装这么多年，喜欢烟云的人肯定不少，七皇子也不是唯一一个。 而且这件事当初也不能怪付辰云，是七皇子一眼看中了烟云，忽然将她带回了七皇子府。 后来七皇子又不想让烟云走，一直将人留在府里，才生出这样的事。 要是让七皇子知道，让他伤心不已的人，竟然是男的，这件事怕是没完。 但这件事毕竟是他们骗了七皇子，他们也理亏。 宋九兮揉了揉眉心道：“你藏好了点，平时没事也不用来明府了，等七皇子这股喜欢淡了，你再出来吧。” 第230章 没了清白便会乖乖听话 付辰云深思后，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付辰云假死后，就再没关注了七皇子的事了。如今乍然听到七皇子对他念念不忘，他心里只觉得好笑。 七皇子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他在红烟阁里应付男人的时候，七皇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若不是七皇子的身份特殊，宋九兮也不会特意将他叫过来叮嘱一番。 付辰云已经知道怎么做了，为了防止后面的隐患，还是得尽快打消七皇子对他的执念。 虽然曾经他男扮女装，混在红烟阁魅惑众生，但他更喜欢如今的生活。 他做着自己喜欢的事，红缨暗卫这些人也好好的。主子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想将军要是在天上看见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付辰云想着便立马去办了，他让人找了一个跟他不说相似七八分，但得有相似三四分的女子，想了个路数送进了七皇子府。 这女子身家干净，性格也不坏，就算七皇子要纳她，想来圣上那边也不会过不去。 而七皇子确实像他想的，一时被这个女子迷住了。只要七皇子从烟云的阴影里走出来，他也不用再躲躲藏藏着了。 付辰云安排完，就跑去南边做生意去了。 另一边孝宁公主正梳妆打扮，她身后的丫鬟仔细给她梳着头发，面前的台面上摆着好几盒首饰，这都是这两天皇宫里赏赐下来的。 孝宁挑挑捡捡，选出一支金钗。她身后的丫鬟立马接过，给她插在发间。 “公主真好看。”丫鬟赞叹。 孝宁公主满脸笑意，眉间飞扬着得意。她马上要嫁给太子了，虽然只是侧妃，但她相信凭借她的手段太子妃之位，也可以慢慢图谋。 礼部那边说，由于贤王和左芳荟的亲事将近，所以昌静郡主的亲事也得赶紧忙起来了，毕竟她和左芳荟是要同一天进门的。 而她和太子的婚事要往后延迟，礼部挑选了一个日子，定在了五月十八这天。 孝宁公主当然满意，她和太子的婚事自是跟昌静郡主不同，是要大办特办的。而不能像昌静郡主这样，草草了事。 而她对昌静郡主选择贤王的行为非常瞧不起，昌静郡主就是一个没眼力劲的，选择贤王有什么用。 贤王虽说如今有了点本事，但哪能和太子比，而且贤王上面还有一个端王，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他贤王啊。 所以说昌静郡主不会挑人，贤王既没有母家支持，又没要朝堂大臣支持，选他有什么用。 但她也知道昌静郡主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被贤王几句话就哄住了。 她打扮完让丫鬟把昌静郡主叫上，但丫鬟来报，昌静郡主说她身体不舒服，就不出门了。 孝宁公主嗤笑一声，也不管她，自己出门了。 自从她和太子的婚事定下来了，京城就有贵女跟她来往了，这次她们出门踏春，也给她下了请帖。 孝宁公主当然愿意去，她以后成为太子侧妃，这些人都是要她去打交道的。 她自是要好好打扮，让那些人高看她一眼的。 给孝宁公主下帖的是刑部侍郎家的千金齐雪儿，以前她和御史家的沈怡都喜欢跟在宋晚晚后面。 但自从宋晚晚出了那样的事，她们就自动跟她远离了，生怕自己的名声被宋晚晚连累了。 没了宋晚晚带着，她们自己依旧越发活跃。京城这个圈子这么大，左芳荟不怎么跟她们来往，反而让齐雪儿和沈怡在京城里越来越出风头。 今日齐雪儿邀请孝宁公主，也是跟沈怡商量后决定的。 主要是孝宁公主在宫宴上，大放厥词说想看看大衍的才女是什么水平，却没想到挑中了宋九兮，以至于被燕述白和宋九兮轮番羞辱了一遍。 如今她马上又将是太子妃，以后她们都要在一个圈子里相处的，于是齐雪儿她们也想试试孝宁公主的水平。 这一场踏春会，宋九兮也知道，却不是齐雪儿她们给她下了请帖。因为宋晚晚的原因，齐雪儿她们和宋九兮一直不和，哪怕如今她们不敢当面挤兑宋九兮了，那也不会好到来邀请她。 她们那个贵女圈左芳荟很少去，而宋九兮和永嘉就是一直被排除在外了。 而宋九兮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她派出去盯着孝宁公主的人回来禀报的，同时她也知道了昌静郡主告病没去参加踏春会的事。 两相一对比，这个昌静郡主就聪明多了。毕竟是别国人，就算有了旨意有了婚约，但孝宁公主这么大咧咧地想融进京城的圈子，难免让人怀疑了。 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等着成婚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不止宋九兮怀疑，太子府的赵鸿钧阴着脸怒声说：“这个孝宁公主想做什么？她还未进孤的府里，就开始打着孤的名义做事，她算什么东西？” 赵鸿钧被孝宁公主恶心坏了，这次和谈他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他是储君，不可能让他去娶别国女人。 但最后还是让他娶了一个孝宁公主当侧妃，一个侧妃赵鸿钧倒不怎么在意，但他们都还没成亲、孝宁公主就在外打着他的名字来出风头，这可把赵鸿钧惹怒了。m 他派出去的人来报，孝宁公主在踏春会上，话里话外都将他挂在嘴边，俨然一副太子府女主人的姿态。 赵鸿钧多骄傲的一个人，他正妃这么多年未娶，就是想找一个身份最好的女子来助他一臂之力。 如今他娶孝宁公主，对他来说一点用都没有，他还要碍着两国的协定，不能对孝宁公主动手。 张策只能劝说：“太子殿下息怒，不过一个女人，哪怕不能明着如何，只要她进了府，暗地里如何那是我们的事了。” 赵鸿钧阴沉着脸，只能如此了。 张策这时压低声音说：“殿下蜀南王的女儿今年正好芳龄，此女可做太子妃。” 赵鸿钧眼睛一亮，他要是真的娶了蜀南王的女儿，那对他只会有利而无害处。 但他立马想到了一点，抬头说：“父皇不会同意。” 圣上有意将大位给燕述白，怎么可能再让他娶蜀南王的女儿。 张策却说：“殿下放下，女子只要没了清白，那就只会乖乖听话了。” 第231章 诗会 一场踏春会，让孝宁公主的才名扬名京城。 但没去过的人却不知道，只听在场的人说，孝宁公主文思敏捷，才学颇高，连齐雪儿和沈怡都对她刮目相看。 这些话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宋九兮好笑地说：“这个孝宁公主这么在乎自己的名声，若不是真有点才学，也不敢如此宣扬。” 燕述白手上拿着一张请帖，问：“娘子去吗？” “当然去，我倒想看看这个孝宁公主要干什么。” 踏春会出名了还不够，如今还要举办诗会。她甚至都不满只举办女子间的诗会，而是邀请了满京城的青年才子，这里面不乏有真才实学的人。 宋九兮不相信，孝宁公主的才学能胜得了这么多人。 要是真的让她胜了，那大衍的才子们也没脸走出去了。 宋九兮甚至怀疑孝宁公主此举背后有太子授意，否则孝宁公主需要这么大的才名做什么？难道太子要靠孝宁公主来笼络学子们？ 被宋九兮怀疑的赵鸿钧，看着请帖也一头雾水。 赵鸿钧脸色阴沉：“这个孝宁邀请学子们做什么？她一个女人难道还想跟书院里的学子比才学？” 一向心思深沉的张策也琢磨不透孝宁公主所为，孝宁公主在大衍的京城大肆收揽学子们，难道是北齐授意的？ 若是如此，太子娶了孝宁公主只会让圣上和朝堂更忌惮。要是孝宁公主不聪明一点，怀疑她是北齐派来的细作也有可能。 张策几番心思闪过，只等着孝宁公主露出真面目。 而以孝宁公主为名义的诗会，就设在京郊的一座别庄里。 这座别庄平时是贤王赏乐游玩的地方，风景自然不差，甚至可以说是一步一景。内里别有洞天，似乎把整个江南水乡都搬到了别庄里。 如今又是百花待放的春日，一进别庄满目都是熙攘的春景。 大家对别庄的风景赞不绝口，而且他们一进去就有娉婷婀娜的侍女在前面引路，处处都彰显风雅，在这里办诗会再合适不过了。 宋九兮和燕述白进去后，有侍女将宋九兮引到女眷处，而燕述白被引到了男眷处。 男女眷被一道从假山上蜿蜒流淌下来的溪水分开，溪水最多也只有五尺宽，汩汩流淌，颇有一种曲觞流水的盛景。 孝宁公主听着四面八方的赞赏，她高兴的很。 今日过后，她孝宁的美名将名扬天下。 她偏头问身后的丫鬟：“宋九兮来了吗？” “公主，人已经来了。”丫鬟应道。 孝宁公主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眸中闪过一丝恶毒。她今日不仅要给自己扬名，还要将宋九兮的名声弄臭。 只要宋九兮来了，她就别想跑了。 宋九兮坐下后，周围的贵女们看了她一眼，立马又移开视线。 宋九兮虽然跟她们不在一个圈子，但她们都听说过宋九兮的名声。不识文墨都是轻的，宋九兮还被赶出了自己家族。 她丝毫不以为耻，还在宫宴上坦然自己粗鄙无知，这样的女子也配来参加诗会？ 齐雪儿看到宋九兮，和沈怡对视一眼。她们以前跟宋晚晚一起没少针对宋九兮，但自从宋九兮嫁给燕述白后，她们在她手里吃了两次亏后，反而不太敢惹宋九兮了。 而且宋九兮跟她们又不是一路人，只要她们没刻意去找宋九兮麻烦，实际上她们一年都见不到两次。 这种诗会场合，宋九兮来了只会徒增笑话而已。 齐雪儿抬眼往对面看了一眼，男眷当中的燕述白，气质太显眼了。 这满园的美景也不及他一身气度，再加上他那张脸，满京城的男子都无出其右。 齐雪儿怎么能不嫉妒宋九兮，她们年少时，谁没喜欢过银色面具覆面，一身白衣着身的少年将军。 燕述白打马从京城大街上走过，一路都是痴心人在偷望。 左芳荟那么骄傲，不也跟她们一样，混在人群中偷偷看燕述白么。 可后来燕述白中了毒，命不久矣了。她们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和燕述白是不可能的。 燕述白快死了，她们反而放下了这股执念，反正谁也得不到燕述白。 可如今就是这样一个样样不如她们的女人，成了燕述白唯一的妻子。 燕述白在宫宴上对宋九兮的维护，她们都听说过，她们嫉妒啊。 哪怕燕述白身边的人是左芳荟这样的，她们也不至于嫉妒到心里发恨。 可为什么是什么都没有的宋九兮呢？ 宋九兮除了这张脸好看点，其他能有什么比得上她们的。 齐雪儿和沈怡对视一眼，都看到自己眼底的不甘。 沈怡喝了水，问：“左姐姐今日不知可会来？毕竟她要是来，第一才女落在谁名头上，还不一定呢。” 齐雪儿淡淡地笑道：“她应该不会来了，毕竟马上要出嫁了…….” 左芳荟怎么可能来？关于贤王左芳荟还有昌静郡主的事，她们刚才还在议论，她们觉得左芳荟是没脸来了。 齐雪儿这么说，谁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于是大家心照不宣地笑了一声。 但这时左芳荟款款走来了，齐雪儿她们静了静，好一会儿才尴尬地笑着向左芳荟打了招呼。 左芳荟一一点了点头，随后坐到宋九兮旁边。 齐雪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宋九兮，果然京城里传的都是对的，左芳荟竟然跟宋九兮走得这么近。看书喇 沈怡笑着说：“左姐姐你坐到这儿来啊，我们把位置都留着呢。” 左芳荟是她们一众女子的榜样，谁家父母没拿左芳荟来教训过她们。 她们虽然不满，但实在没什么能比得过左芳荟的，如今也只有左芳荟的亲事能让她们笑笑。 她们可没想到在父母眼里知书达礼，简直是世家女典范的左芳荟，还要跟人同坐正妃之位。 这多可笑啊。 左芳荟淡淡地道：“不用了，我就坐在这儿了。” 左芳荟这样说，她们不好再劝了。 这时孝宁公主和昌静郡主走了出来，她们脸上依旧蒙着白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 “感谢各位赏脸光临，本公主听说大衍有无数才子佳人，所以今日办此诗会，是想以诗会友，以才交友。” 孝宁公主向众人行了一个礼，“各位学子都是有才之人，本公主想比也比不过。本公主是女子，自然想和大衍的才女们比比了，望各位公子做个见证。今日在这里的人没有身份的差别，只有才学的差别。” “本公主不才，想问问大衍的第一才女是谁？” 第232章 折花选美 孝宁公主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 她想当京城第一才女。 不论孝宁公主有多少才学，但她毕竟是北齐人，到他们大衍京城来当第一才女，那是欺负他们大衍无才女了吗？ 齐雪儿和沈怡都知道孝宁公主有才学，她们跟她比过，还被她给比了下来。qqxδnew 齐雪儿看向左芳荟，装作听不懂孝宁公主话里的意思，笑着说：“第一才女，当然是左姐姐啦。” 左芳荟顶着众人的目光，道：“小女子只是会些诗文，至于第一才女，小女子不敢当。” 孝宁公主并不在意左芳荟说了什么，因为接下来的话，暴露了她的野心。 “既然没有，今日趁此机会我们好好切磋切磋，抉择出一个人不是正好？” 左芳荟道：“小女子读书只是想多明些事理，无关名誉。” 孝宁公主反问：“大衍是没有人敢出来比吗？在我们北齐，不比便认输可是很丢人的。再说了，在场的这么多女子都是大衍人，而我们北齐只有两人，要输也是我们输才对。” 左芳荟微微拧起眉，若只是她自己，她无所谓这些名声。但牵扯到大衍和北齐，她不得不按照孝宁公主说的来走。 就像孝宁公主说的，这个时候不比丢得是大衍的脸。 而溪流对面，还有这么多学子看着。 太子、端王、贤王都在，孝宁弄这么盛大的诗会，就是为了扬自己的名。 真要让孝宁公主赢得了“第一才女”的名声，今日她们在这里的女子家里都会受到圣上苛责。 左芳荟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便比一场吧。” 孝宁公主不意外左芳荟会答应，她看向宋九兮。“明夫人也来吧？虽然明夫人说自己不通文墨，但琴棋书画总有一样擅长的吧？” 宋九兮看着她说：“有左小姐在，孝宁公主不用担心没人陪你过招。” 孝宁公主浅笑着说：“这我倒是不担心，本公主听说明夫人的母亲是开国唯一的女将军，可惜早早逝世了。不然有红缨将军教导，明夫人又怎么会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呢。” 宋九兮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孝宁公主随便怎么说她都可以，但不能说到她母亲身上。 今日这里对红缨将军有了解的人不多，当初天下大定时她娘又未受封，而是进了内宅。哪怕饱读诗书的学子们都不知道，但孝宁公主却知道的这么清楚。 宋九兮站了起来，对上孝宁公主笑意盈盈的一双眼。 “好。”宋九兮答应，孝宁公主笑的得意，眼底更是流露出恶劣的情绪来。 “既然是选京城第一才女，那就不能单比一样。”左芳荟开口问，“孝宁公主想比哪几样？” 孝宁公主笑着说：“自然是琴棋书画都要比。” 孝宁公主拍了拍手，有侍女鱼贯而出，将笔墨纸砚都拿了过来。 还有侍女在对面溪流边摆下一个个竹篮，竹篮里放着各家女眷的名字。 见大家发愣，孝宁公主说：“今日一共比四场，四场胜负由太子殿下和两位王爷来共同决定。另外每场各位公子都可以给自己觉得是优胜者的人投票。就用这满园的桃花来投吧，一枝花代表一票。” 四场比赛由太子殿下和端王贤王来决定胜负，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们肯定不会有偏颇的。 另外还要学子们折花来投票，除了棋之一道，其他若不是精通此道的人，根本分不出两者之间谁高谁低。 学子们在这四道上的水平参差不齐，若由他们来投，这投的是名气最大的那个，或者说投学子最喜欢的那个。 宋九兮不明白孝宁公主怎么敢，用这样一套规则。难道她觉得她的才学已经大过学子们的家国之情，让学子们都投给她了？ 但没一会儿宋九兮就想明白了，孝宁公主用这样的方式，是想将学子们也调动起来。 学子们选的人，最后不一定跟太子他们评选出来的人一致。 孝宁公主在学子里安排人了！ 不然她不敢这么放心，而且说了学子按照自己心中喜好来选，这选出来的孝宁公主完全可以换个名头称呼，比如“第一美人”等。 这时比赛已经开始了，第一场比的是毫无争议的棋道。 棋盘就摆在溪水边，宋九兮随意坐下，对上的是齐雪儿。 宋九兮不在意对面是谁，齐雪儿却忽然压低声音说：“孝宁公主早准备让你在今日出丑了，你要是不想出丑，你可以早早认输。” “多谢，不过不用了。”宋九兮拿了一颗棋子率先落在棋盘上。 齐雪儿冷哼一声，她故意选了宋九兮，“第一才女”的比拼也不是所有女子都参加的，有自知之明的不会来参加，有她们这七八个人入场，已经足够了。 而这里面谁都知道宋九兮是最好打败的、齐雪儿不用想，这一场自己都会胜的轻轻松松的。 对面燕述白折了一朵桃花，径直放在写着宋九兮名字的花篮里。 端王笑着问：“述白不考虑考虑了吗？这么确信明夫人会赢？” 贤王说：“述白一向护着自己的夫人，明夫人也许并不像大家想的那样。” 不过这话说出来，没有人信，连他自己也只是随口一说。 他跟宋九兮接触，知道宋九兮武功确实不错，但其他方面多少上不了台面了。 如今比得是京城第一才女，要是宋九兮的花篮里一朵花都没有，那不是输的太难看了。 贤王摇了摇头笑着，将自己的这一支花放在了左芳荟的花篮里。 第233章 是怕自己会输吗 齐雪儿手捏着圆润的棋子，她已经在想着自己赢了后的场景了。 琴棋书画四道，并不是人人都精通每一道，但她最擅长的就是棋道。在书上她比不上孝宁公主，在画上她比不上左芳荟，只能在琴和棋两道上出彩了。 齐雪儿想得透，只要四道上夺得两道的魁首，就能再进行下一轮的比试。 哪怕得不到“第一才女”，得一个“第一美人”也是好的。 但棋盘上的棋子只下到了一半，齐雪儿就感觉到寸步难行了。 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她好几手棋子都被宋九兮堵住了去路，哪怕她竭力想出破局的方法，下一刻就能被宋九兮堵住。 她额头起了冷汗，下子时越发犹豫不决。 其他未参加的女子站在一旁观看，也注意到了齐雪儿的异常。她们面面相觑，等靠近看时，发现齐雪儿的棋子已经无力回天了。 哪怕齐雪儿再下，也只有认输一条路了。 宋九兮捏着棋子，脸上始终是冷淡的表情。在宋九兮落下一子后，齐雪儿紧绷的眼眶忽然红了。 宋九兮将手上另一颗棋子扔进棋盅里，面无表情地说：“你输了。” 齐雪儿面色羞愤，她想过许多可能，却没想到第一场就输给了宋九兮。 什么时候，她连宋九兮都比不过了？ 齐雪儿不甘心地说：“再来一局，刚刚的不算……” “你这是想耍赖？”宋九兮挑眉，语气冷若冰霜，“我没时间跟你再来一次，输了就赶紧下去。” 齐雪儿脸色羞红，将棋子重重一扔，随后起身离开。 每局旁都有一个侍女，侍女高声说：“这一局明夫人胜。” 其他几个棋局都刚刚开始，宋九兮这里已经结束了。溪流对面的学子们惊讶地看向宋九兮，宋九兮捏着棋子漫不经心地等着下一场的开始。 “怪不得明将军投了明夫人，原来明夫人在棋道上很有研究。” “是啊齐姑娘可是师承棋圣鲁大师，我刚才还打赌，棋道上得魁首的会是齐姑娘呢。” “也许就凑巧呢，不才刚赢一局么，就这么自信能赢全场？要是其他人能赢，我还能信，这明夫人在闺阁时就……” 燕述白扫了一眼最后出声的那人，那人被同窗暗暗拽了一把，下面的话吞了下去。 他不满地小声嘀咕：“我说的是事实，不能因为他是将军，连真话都不能说了。孝宁公主已经说了，今日在这里，没有身份上的差别，即使他是将军，也不能仗势欺人。” 这个学子所说的，便是在场很多学子的想法。 他们甚至觉得宋九兮都不该来参加才女们的比拼，宋九兮若不是仗着自己的夫君是燕述白，怎么敢这么张狂。 这世间的女子若真的都像宋九兮这样了，不识礼数，不懂文墨，整日舞刀弄剑的，那大衍的礼教就成了一个笑话。 学子们怎么想、宋九兮不知道，因为接下来坐在她对面的是昌静郡主。 “明夫人。” “昌静郡主。” 两人见礼后才坐下，面对昌静郡主，宋九兮想多探探她的虚实。 但昌静郡主的棋风非常稳健，每一步都下的恰到好处。 这里的恰到好处，是让宋九兮完全看不出棋风中透露出的个人性格。 直到侍女喊她胜出，昌静郡主离开后，宋九兮的眸光才沉了下来。 她低头看着棋面，昌静郡主并没有尽全力。这盘棋看似结束了，但实际上大有可为。 但昌静郡主收手了，似乎只是为了试探她一番，但宋九兮不觉得通过一盘棋，昌静郡主能试探出什么来。 她性格如何从未隐藏，反而是她对昌静郡主不够了解。 棋道比拼结束，毋庸置疑是宋九兮拿了魁首。 孝宁公主和左芳荟对棋道并不擅长，因此只是随意下了两场，就退了出来。 但如今看到宋九兮胜了，孝宁公主暗暗咬了咬牙。 这个齐雪儿真是个废物，竟让宋九兮拿了棋道的魁首。 她今日想将宋九兮踩在脚下，一点风头都不想让她出的，但没想到第一个出了风头的人竟是她。 孝宁公主心里发恨，但后面的琴和书，她要牢牢占据第一了。qqxsnew 第二场比的是“琴”，各家女眷会的乐器并不同，但侍女们已经将能用到的乐器都拿了过来。 几个贵女这时候不惶相让，各个都拿出了自己拿手的乐器演奏起来。 几番演奏下来水平有高有低，孝宁公主坐在古筝前，随手拨了拨琴弦。 她气定神闲，听了前几个人的弹奏，她知道自己能拿第一了。 于是她越发安定了，眉眼一抬看向宋九兮。 她故意问：“明夫人怎么不动？难道这么多乐器都没有明夫人会的吗？” 她自然是知道宋九兮都不会这些的，不然她怎么让宋九兮出丑。 世家女从小就会培养这些，但宋九兮是个例外。在宋府里有宋晚晚压着，她什么都别想学到。 宋九兮说：“这一局我并不擅长。” “明夫人是怕自己会输吗？这么多人都已经表演过了，明夫人其实不用担心，也许运气好又赢了呢？” 话刚说完，她自己先笑了。 其他世家女，即使不想应和孝宁公主，但孝宁公主说出了她们的心声。 她们就是觉得宋九兮第一局能赢，是因为运气好，否则哪轮到她来赢。 她们这么多才貌双全的人，怎么可能让宋九兮拿了魁首。宋九兮能赢只可能是因为运气。 齐雪儿也劝说：“明夫人挑一个吧，已经赢了一局，就算输了也不丢脸。” 左芳荟皱起眉，这些人和孝宁凑到一起，就为了踩宋九兮？ 她正准备帮宋九兮拒绝，忽然溪流对面的燕述白开口了。 “娘子，接着。” 宋九兮看见燕述白扔了一个东西过来，她心念一动，跃到半空，抓住了燕述白扔过来的东西。 她落地后，摊开手心一看，是一枚比手掌长一些的羌笛。 羌笛是西边和北方的羌族所用乐器，中原地带很少有人会。 但她还真会。 她小时候跟着娘亲去蜀地剿匪时，跟一个姐姐学过。后来分别时，宋九兮将自己的小木剑送给了对方。 但燕述白是怎么知道她会吹羌笛的？ 第234章 夺得魁首 羌笛？ 京城里连见过羌笛的人都很少，他们茫然地看着这个像笛又比笛子短很多的乐器。 孝宁公主轻笑一声：“明夫人你不会要吹这个吧？这个笛子能吹出音来吗？” “自然能，这叫羌笛。”宋九兮看向燕述白，灿然一笑。 觉得不愧是她喜欢的人，燕述白真的懂她。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这句诗在场的文人学子都听过，但羌笛声他们却没听过。 他们对宋九兮要吹羌笛抱着怀疑的态度，甚至觉得她只是拿羌笛来作数的。 反正没人听过羌笛的音，宋九兮吹的好与不好，别人也不知道。 孝宁公主淡淡一笑，不管宋九兮拿得是什么。有她在，宋九兮只能缩在她的光芒之下。 孝宁公主无所谓地说：“明夫人先请吧。” 有个宋九兮胡乱吹奏在前，她最后出场才能惊艳所有人。 宋九兮不置可否，她旋身跃到溪流旁边的假山上。她坐下来后，将羌笛放到嘴边。 清脆又悠远的声音顿时传扬了出去，要说穿透力，在场这么多乐器也没有羌笛穿透力强。 他们可以不知道羌笛，但对于宋九兮吹的这首曲子却熟悉的很。 《英雄战歌》 这首曲子是当时陛下起事后，一个名家琴师投奔陛下而来，随后为陛下的军队作的曲子。 曲风激情昂扬，似有战鼓擂擂，让人听了后豪情万丈，恨不得立马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当初陛下就是听了这曲子后，决定在每一场战前，让琴师奏响此曲，为战士们壮行。 若配有鼓音，战士士气凌云，到了战场上当所向披靡。 如今宋九兮在这样的场合上吹响此曲，一时仿佛把大家拉入了那个战火纷飞，人人抛头颅洒热血的场面中。 每个人的胸口都好像有一股豪气欲抒，他们想跟着曲调欲拿起长枪，去战场上保护自己的家国。 若是其他乐器可能无法将这首战歌展现出来，但羌笛本就已经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了大漠孤狼，战场荒烟的印象。如今再配上这个的空灵悠远的声音，所有人都热血沸腾。 宋九兮一首曲子调动了他们家国之情，这里的人都没去过战场，但他们都有精忠报国的一颗心。 他们看着假山上的一袭红衣女子，凌眉傲骨，霜雪难欺，仿佛看到战场上挥刀杀向敌人的自己。 一首曲子结束，所有人还怔怔的回不过神来，胸腔中的激情还未消散。 等孝宁公主弹起软绵绵的闺阁之曲，就有点索然无味了。 哪怕技艺再高超，但情感上肯定比不上宋九兮的。 而且孝宁公主还是一个别国人，北齐人打进北地时，他们没勇气提刀去北地保护边疆，而代替他们前去的是燕述白。 若不是燕述白，别国公主怎么可能来到他们的地盘，嫁给他们国家的男人，而他们今天又怎么可能让别国公主站在他们头上。 学子里有不少有孝宁公主提前收买的人，不然不会第一局时，孝宁公主是收到桃花枝最多的人。 可现在是两国之间的较量，这些学子怎么敢顶着众人的视线，再去投孝宁公主。 于是在燕述白给宋九兮投下一朵桃花枝的时候，也将自己手上的这枝桃花，投给了宋九兮。 孝宁公主眼看形势不对，但却没办法，她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让学子将桃花枝投给自己。 好在还有太子和端王贤王的评价，她的琴艺水平定是高过宋九兮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甚至都没想过会出意外，但当太子宣布这一局魁首是宋九兮时，她用力过度，崩断了两根琴弦。 她顾不得手指上的钻心疼，急声说：“太子殿下，是不是哪里有误？” “孤和端王贤王都认为明夫人技高一筹，孝宁公主可是不服？”赵鸿钧冷声说。 赵鸿钧心里也非常不痛快，孝宁公主即将要成为他的侧妃，如今她丢人，丢的就是他们太子府的脸。 偏偏孝宁这个傻子丝毫不知道这一点，非要举办这样一个诗会，自己没有力压群芳的能力，如今还要怪他评判不公吗？ “怎么会？”孝宁公主还要说，被昌静一把拉住了。 昌静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孝宁公主不甘心地瞪了宋九兮一眼。 没关系，还有书和画两道。 接下来就是“画”一道的比试，宋九兮作画是一点都不擅长，她自然不会上了。 孝宁公主这局也没心思来盯着她了，因为这局是左芳荟的主场，左芳荟赢是一定的了。 若她赢不了这场，只靠接下来“书”一道的魁首，她就输给宋九兮了。 孝宁公主思量着，那边左芳荟已经作起画来了。 忽然她朝旁边的人使了一个眼神，丫鬟不动声色地退下。 宋九兮坐在一旁喝茶，没去掺合她们作画的事。 她知道左芳荟会赢，但她对画作实在没什么欣赏能力，还不如安静坐在一旁喝茶。 忽然她眼前的溪流中漂出来一碟糯米糕，随着溪水要从她眼前划过去。 会在溪流中放吃的，只有燕述白了。 果然她抬起头，就见燕述白抬着下巴示意她拿起来。 燕述白坐的位置比她高一点，因此才能想到用这种方法来投喂她。 宋九兮嫣然一笑，弯腰伸手从溪流中将一碟糯米糕拿了起来。 她拈起一块放到嘴里，高兴的眼睛微微弯了下来。 齐向天也一直站在对面，他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看着宋九兮眼角弯下来的那点弧度，勾的他心口越发痒了。 这满园子只有这样一个女人能吸引到他，宋九兮跟其他那些庸脂俗粉完全不一样，她比任何女子都有好看。 但他又看向燕述白，这个女人是有主的啊。 有点难办啊。 但北齐的孤狼看中了猎物，自然是要将猎物叼回自己屋里的。 他在等机会，一个可以将猎物掳回去好好疼爱的机会。 第235章 换个比法 左芳荟疼得额头冒出了冷汗，孝宁公主走近担忧地问：“这里怎么会有蛇呢？这蛇有没有毒啊？赶快叫大夫过来啊。” 宋九兮直接从自己的裙摆处，撕了一块布条，用力包扎在左芳荟的小腿上。虽然这蛇没有毒，但为了以防万一，宋九兮还是给她的伤口包扎上了。 现在这里围着这么多人不好上药，只能让人将左芳荟扶下去了。 宋九兮站了起来，目光看向孝宁公主。孝宁公主惊讶地说：“这别庄里怎么会有蛇呢？这太恐怖了，本公主倒要去问问贤王怎么回事了？我们这么多女眷在这里，若是有蛇，那我们岂不是都不安全？” 这别庄是贤王让出来给她使用的，这里的侍女也都是贤王的人。 若出了什么事，确实怪不到孝宁公主头上。 而孝宁公主也抓住了这一点，有恃无恐。 贤王很快过来了，左芳荟马上是他的正妃了，她受伤了贤王自然很关心，又让人戒备起来，不能让客人再被蛇伤到了。 齐雪儿说：“左姐姐就是运气不太好，可惜了这画到一半的画。” 沈怡也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孝宁公主这画快完成了吧？这画画得好美啊，看来这一局的魁首得是孝宁公主了。” 孝宁公主往宋九兮身上看了一眼，露出一个谦虚的笑容来。 “是不是我还不一定呢，还要等太子殿下，还有端王贤王评定呢。”qqxδnew 左芳荟受伤后，其他人的画工已经很难跟孝宁公主比了。她们都心知肚明，一时连画都画不下去了。 贤王回来后，说左芳荟没有大碍，人已经在休息了。 那这一局的评比就得开始了，果然太子看完之后，这三人一致认为孝宁公主的画更技高一筹。 孝宁公主满意地朝溪流水面的太子几人行了一个礼，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 只要“画”这一道她赢了，接下来的“书”道她根本不担心。 以宋九兮的水平，这一道比试，她都不一定敢下场。而她拿了两局的魁首，下一轮的加试，她已经准备好了招数，只等宋九兮踩上来了。 这么一想，让宋九兮拿了两局的魁首也挺好的。 宋九兮徒劳挣扎一场，到最后她自己会发现，不管她这么做，她还是比不上她的。 “京城第一才女”是她的了。 “书”道比的是书法，就在侍女们铺纸时，宋九兮却忽然说：“孝宁公主满腹才学让我们所有人都刮目相看，想必在书一道上，我们也是比不过孝宁公主的。” 孝宁公主没想到宋九兮会主动认输，她还想着要碾压下宋九兮呢。 她可是知道宋九兮写的那个字，简直不堪入目。 当初宋文智看到宋九兮写的字，气得将她关在祠堂里抄佛经，什么时候能将字写的不歪歪斜斜像蛇爬一样了，才放她出来。 那之后宋九兮被关了大半个月，勉强将字写的能看了，宋文智才松口放她出来了。 这么多年宋九兮是能不写字就不写字，宋文智也不让她写，怕她出去丢太子太傅的脸。 孝宁公主正想着让宋九兮出出丑，这个时候宋九兮想逃怎么行。 孝宁公主故意说：“明夫人前两场的表现太让人惊艳了，本公主都有些期待最后一场了，也许明夫人又赢了呢。” “书法跟画工一样都不是我擅长的，我这一局基本上不可能赢孝宁公主了。”宋九兮一脸认真地说，“但若只是单比书法的话，孝宁公主的才学所展现的，也不过十分之一。不若我们换个比法，今日这么好的景色，不若我们将最后这一比拼换成飞花令。” 孝宁公主讶异地看着宋九兮，这一瞬间的怔愣后，她心中大喜，像是怕宋九兮反悔赶紧说：“本公主同意了，那就依明夫人的意思吧。” 若只是单比书法，孝宁公主赢了固然能将宋九兮踩在脚下，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宋九兮出丑，不是写不出一幅字来，而是让所有人都看看宋九兮肚子里什么墨水都没有。 飞花令这种玩法太考验一个人的才学水平了，孝宁公主没想到，宋九兮自己会提出来。 这太合她心意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宋九兮吭吭哧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憋得面红耳赤的样子了，孝宁公主非常有自信让宋九兮下不了台面来。 昌静郡主却觉得不好，宋九兮自己提出的玩法，怎么可能不会。 但这个时候孝宁公主怎么可能听劝，而且她觉得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宋九兮。 宋九兮肚子里有几两文墨，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参加最后一场比拼的女子很快坐了下来，溪流对面的人学子们也更兴奋了，因为这是最后一场的，“京城第一才女”将在他们的见证下产生。 对于最后一场折花投选，他们更加慎重了。 而经过前三场比试，花篮里的桃花谁最多，谁最少，大家心里都有了数。 本来是孝宁公主的最多，左芳荟的第二，因为第二场那首《英雄战歌》，宋九兮排在了第三。 但现在左芳荟不在了，他们更愿意将最后一票投给孝宁公主啊。 孝宁公主看着坐了一圈的人，慢慢开口：“本公主就不谦让了，这第一句就由我来吧。” 大家都点了点头，没人会去抢这第一句。就算他们这些人才学上有些差别，但刚开始几轮，肯定是看不出来的。 唯一有例外的就是宋九兮了。 她们怀疑宋九兮能将第一轮撑下来吗？ 第一轮以常见的“花”字开始，这些贵女们信手拈来，这些玩法平时她们也会玩的，要没有点水平，她们也不敢来争“第一才女”的美名。 第一轮宋九兮跟了上来，却让她们没想到。 但第一轮是最简单的，就算跟上来也没什么稀奇的。 第二轮以“秋和月”字开始，多了一层双飞燕的限制。而且速度也提快了，这种情况下宋九兮也跟了上来。 第四轮，沈怡万般无奈退了下去。 第五轮，齐雪儿不甘心地退下去了。 第六轮，只剩下孝宁公主和宋九兮了。 孝宁公主惊疑不定地看着宋九兮，宋九兮什么时候有这个水准了。即使她接得再快，宋九兮同样不遑相让。 这让她一开始的优势没有了，而且她还怀疑起宋九兮来了。 半刻钟后心态不稳的孝宁公主绞尽脑汁，才接上宋九兮的前一句。 宋九兮在她得意又惊慌的视线里，开口说了一句。 孝宁公主听出来不对了，立马说：“没有这一句诗，古往今来没有圣贤写过这首诗。宋，明夫人这是你自己写的诗吗？” 孝宁公主抓到了她的把柄，忍不住裂开了嘴角。“但这句诗委实不怎么样，你可不能胡乱驺一句，就想蒙骗过关啊。” “啊？”宋九兮故意露出疑惑的神色，嘴角却微勾着，“这句诗不怎么样吗？可我觉得这句诗作的挺好的。” 第236章 京城第一才女 “哪里好了？”孝宁公主乘胜追击，觉得宋九兮为了赢随便诌一句来糊弄她。在场这么多学子，诗句好不好，不用她评判，学子们也能看出来。 果然学子们听到这句诗，纷纷嗤笑起来。 “明夫人是背不出来诗了？所以随便作一句诗来糊弄，我们这么多学子都听着，明夫人怕是不懂作诗吧？” “这哪是什么诗啊？三岁小孩作的也比这句好吧？” “果然没本事的人就会想歪点子，明夫人要是想不出来了，那就认输吧。” 孝宁公主听了噗嗤笑了出来，不用她说学子也会拆穿宋九兮的。 这时被众人讥笑的宋九兮却神色不变，看向赵鸿钧，赵鸿钧脸色怪异，旁边的端王和贤王也是一脸怪异的表情。 宋九兮故意迷茫地问：“可这首诗是太子殿下十岁时所作啊，当初圣上还称赞过呢。” 这首诗称赞的是农民戴月而归的场景，当初圣上还没打到京城，带着二皇子还有赵鸿钧在永州农田里耕作，赵鸿钧就是作了这样一句朴素的诗，才让圣上大赞的。 确实不是什么好诗，格律都没有，但最贴合当初的情景。 而且圣上都赞了，能不是好诗吗？就算不是也没人敢说出来。 孝宁公主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这句诗怎么可能是太子殿下所作……” 但她看向赵鸿钧，就对上赵鸿钧难看的脸色。若只有他一个人记得这事，他大可以不认，但端王和贤王都是知道这事的。 赵鸿鸿在心里恨不得掐死孝宁公主，面上却说：“这句诗确实是孤年幼时所作。” 这话一出，之前贬损宋九兮的学子都变了脸色。 他们只想着讥笑宋九兮了，一句比一句难听，可如今这诗是太子殿下的，那他们说的话岂不是朝着太子而去了吗？ 太子会不会已经记住他们了，他们还没进朝堂，这话一出不是将自己以后的路堵死了。 这几个出口说话的人，也是被孝宁公主收买了，否则也不会当着燕述白的面针对上宋九兮。 如今眼看自己的前途被自己一句话说没了，他们怎么能不慌。 他们是看孝宁公主以后会是太子侧妃的份上，才会听从了孝宁公主的话。如今没讨好到太子，反而将自己搭进去了，他们只能求之后孝宁公主能替他们在太子面前说说好话了。 看太子吃瘪，端王笑着说：“这句诗本王许久没听过了，要不是本王从父皇嘴里听过，本王也不知道这句……诗是太子哥哥所作。明夫人怎么知道这句诗的？” 端王难掩嘲笑，但他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毕竟太子的储君之位如今还是稳的。 他将话题转移到宋九兮身上，在场这么多学子都不知道这首诗处在太子殿下，他倒是好奇起来，宋九兮是怎么知道的。 宋九兮说：“《大衍律法》里在介绍两税法时，将当初陛下和太子殿下不畏艰辛，深入农田耕作的事写了出来，臣妇只不过是看过这一段，所以记得而已。” 这可不是记得，端王记的《大衍律法》里只是稍微提了一句，也不足以让宋九兮在这样紧张的飞花令比试中，想起这首诗来。 不过孝宁公主落败，端王还挺高兴的。孝宁公主拿不到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这个太子侧妃就一点用处都没有。 端王说：“这一局谁胜谁败，一目了然了吧。” 孝宁公主这会儿才想起来她们还在比试，而她为了抓宋九兮的漏洞，在宋九兮说出这一句诗后，并没有接下面一句。 她呆滞地坐着，她竟然输给宋九兮了！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输给宋九兮，宋九兮什么水平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茫然又无措地看向对面的太子，就见太子眼底的厌恶嫌弃一闪而过。 孝宁公主蓦地心里一空，她忙活一场什么都没得到，反而成就了宋九兮。 不对！有哪里不对！ 孝宁公主惶然地想改变什么，可她忽然对上了宋九兮的眼睛。 宋九兮淡淡地看着她，并没有露出什么喜色，好像击败她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她这样清冷干净的一双眼，像是直接看透了她。 孝宁公主掐紧了手心，输给任何人都可以，但她不能输给宋九兮。 她发狠地压下眼底的情绪，牙齿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吱咯吱的磨齿声。 端王继续笑道：“今日比试结果出来了，明夫人成为了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才女，大家都没意见了吧？” 贤王也笑着道：“自然没有意见，我们都亲眼看着的。” 太子也点了点头，其他学子们对这个结果意外，但又好像并不那么意外。 好像从第一场开始，他们不相信的人就已经让他们刮目相看了。 他们如今再看过去，宋九兮始终跟一开始一样，没有因为他们的质疑和讥讽而失去冷静。 她静静的眼眸和挺直的瘦削脊背，一时让很多人都难以忘怀。 “呵。”燕述白轻笑一声，站起来将最后一场的桃花枝放在属于宋九兮的花篮里。 有学子恭维地说：“明将军能赢得了北齐士兵，那明将军的夫人自然也能赢得了北齐的公主。” 其他学子听言动了起来，将手中的桃花枝也投到了宋九兮的篮子里。 这次他们没有再出言相讽，而是安静地投完了。 看着已经满到已经溢出花篮的桃花枝，燕述白唇角勾起，眸光望向对面的宋九兮温柔似水。 宋九兮回了他一个眼神，正想结束这一切离开，但忽然有破空声朝她飞快接近。 她看到对面的燕述白脸色忽然变了，她猛地转身，一只利箭擦着她的耳朵射进了地上。 宋九兮摸着自己耳朵上的鲜血，道：“有刺客。” “有刺客！有刺客！” 学子们惊慌起来奔窜起来，太子和两个王爷身边立马围上了侍卫。 别庄里乱成了一团，燕述白飞身掠起，脚尖从溪面上轻点而过，跃到宋九兮身后。 他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两人背对而立。 第237章 不想死就闭上嘴 一瞬间涌进来的黑衣刺客太多，而这里大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和学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学子和女子没有什么不同，一样不堪一击。 太子端王和贤王身边都有自己带的侍卫，但也并没有带太多。毕竟这是在京城脚下，又是贤王自己的别装。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有刺客敢来刺杀他们这么多人。 但又丝毫不意外，一旦这里的人出事了，特别是太子出事了，大衍将再次陷入争乱中。 宋九兮以为这些人的目的会是太子和两个王爷，但当这些人对着她来的时候，她根本没料到。 这些刺客迫不及待想要她的命，一小部分追向了别人，大部分都朝她追杀过来。 燕述白回头问：“能应付得了吗？” 宋九兮点了点头：“能。” 从一开始方珑和段昶都没跟着进来，而是守在别庄外。但这么多刺客能越过方珑和段昶杀进来，想必他们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宋九兮拔出三重雪，霜刃在她眼前织成一道网，将所有疾射过来的利箭都削断打了出去。 燕述白劈手夺过刺客手中的刀，在宋九兮力竭的时候，顶住了暗处射来的利箭。 “暗处的人太多了。”燕述白皱眉，徒手抓住一支利箭，反手甩了出去，正中屋檐后某个刺客的眉心。但人太多了，即使倒下去一个，又补充上来一个。 燕述白沉声道：“我去解决暗处的人，你……” 宋九兮接过他的话：“好，其余的人交给我。”仟仟尛哾 燕述白只迟疑了一瞬，就握着长刀贴着假山瞬移到墙边，又攀爬上墙壁去解决暗中放冷箭的人了。 宋九兮被十几个黑衣人包围着，这些人同样手持长剑，目光冷锐，招招犀利，对她是抱着必杀的决心。 宋九兮目光极度冷静，相比别庄里奔跑哭喊的其他人，她冷静得不像是正常人。 手中的三重雪招招如风，剑影翻飞，但同样这些人的武力也不弱，好几次他们手中的剑都贴着宋九兮的脖颈划过。 宋九兮额头沁出了冷汗，打湿的头发粘在她的鬓间，更显得她一双眼清透黑亮。 哪怕她力竭，这些人也休想从她手中讨到便宜。 但拖的时间越久，这些人越急。这些人想解决宋九兮，但更怕暴露自己。 久久相持不下，暗中忽然传来一声短而急的哨声，这些人转而扑向那些毫无抵抗能力的学子。 这些学子都是大衍未来的栋梁，真要在这里被黑衣人全屠杀了，大衍将损失惨重。 而且宋九兮对这波黑衣人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正因为有了这层猜测，她心口沉得越厉害。 因为某种无法言明的危机伴随着她，哪怕她并不清楚隐藏在背后这人的目的，但她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场针对她的计谋。 若是这些学子死了，这场刺杀将会闹大，这些人的身份翻出来是早晚的事。 宋九兮想通这些后，咬牙切齿地转头去救学子们。 她不能让这些学子在她眼皮底下死了，哪怕今天在场的太子和两位王爷都出了事，学子们也不能出事。 宋九兮飞掠到一名学子跟前，眼见黑衣人的剑要割断学子的喉咙时，宋九兮的剑已经先他一步刺穿了黑衣人的心口。 黑衣人喷溅出来的鲜血溅在学子惊惧的面容上，宋九兮抽出剑，一把将黑衣人踢开，随后又一把将吓得瘫软的学子拽了起来。 “别待着这里等死，快给我躲开。” “哦哦……”学子手脚并用往角落里爬，眼泪和鼻涕混乱地流在脸上。 宋九兮啧了一声，却没办法对百无一用的书生说什么。 书生可以拿笔挥斥方遒，但要是拿剑杀鸡都不敢。宋九兮又救下一名学子，将人拽进了侍卫群里。 “太子受伤了。”有侍卫惊呼了一声。 宋九兮头都没回一下，她心里恨不得太子今天就死在这里了，但想想也不可能，这些人的目的是她。 甚至她都不知道，这些人背后是不是太子或者说是张策呢。 燕述白解决了暗中的刺客，掠到宋九兮身边来，发现宋九兮身后跟了四五个学子。他们现在已经退到了假山边，这些人躲在假山里，而宋九兮挡在唯一的出口前。 宋九兮脸沉着，那些学子刚被宋九兮救下，几乎把宋九兮当成了救世主，除了宋九兮身边他们哪也而不敢去。 这反而带慢了宋九兮出剑的速度，她不得不顾及自己背后这几人的性命。 燕述白看了一眼，根本没问就加入了宋九兮救人的举动里。 不止学子还有乱跑的女眷们，燕述白救下人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又转过去救别人去了。 宋九兮吐出一口气，内力透支的干净，拿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但耳边还有这些贵女们哭哭啼啼的声音。 宋九兮脾气这会儿不怎么好，救下的人越多，那些黑衣人对她的攻击越疯狂。 若不是燕述白在前面挡着，她已经完全脱力了。 “闭嘴！”宋九兮眼神凶戾，对待这些哭哭啼啼的人一点都没客气，“不想死就闭上你们的嘴。” 贵女们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不敢发出来了，齐雪儿咬着唇既惊惧又害怕，这时候她只能求救地看向宋九兮。 她的两个丫鬟因为救她，已经被黑衣人杀了。 若不是宋九兮，她现在已经躺在外面的地上，生死不知了。 宋九兮撑着剑刃挡在他们面前，因为脱力她不得不削下一块布料将三重雪和自己的手腕紧紧绑在一起，即使如此在有遗漏的黑衣刺客杀过来时，宋九兮也牢牢挡在他们面前。 没让他们身上沾到一点血。 很久之后，那些位高权重的文臣都还记得这样一幅画面。 一个不算高，不算宽的肩膀挡在他们和死神之间，哪怕她浑身冷汗淋漓，但每一下出招的速度依旧那么快，那么准。 他们慌乱恐惧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只要有这样一个人，一把剑在，他们似乎就能平安无事。 第238章 凌云阁的刺客 等太子那边的侍卫反应过来，这些黑衣刺客眼见情势不对，暗中又一声急切的哨声，这些人就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燕述白走过来，看向宋九兮，随后扶住了她的手臂。 他们两人都没去追，因为他们知道这些人根本追不上。 跟他们交过手的燕述白和宋九兮，心里知道他们的轻功太好了。光凭这些侍卫是追不上了，要是宋九兮还有可能追上，但她现在已经没力气了。 燕述白扫了假山里躲着的学子和女眷，随后一把将宋九兮抱了起来。 宋九兮自己也撑不住了，而且有些场面还是要做了，于是她顺势昏了过去。 “明，明将军明夫人怎么样了？”燕述白正要走，有个学子急忙问。燕述白回过头，就见这些学子脸上都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燕述白顿了顿，脸上露出难掩的忧色。“受了重伤，一时半会怕是好不了了。” 果然学子们脸上的担忧更甚了，一个个都焦心地看着燕述白怀里的宋九兮，但又碍于男女有别的身份，无法开口再问更多。 就算他们问了，他们也帮不上任何忙。 刚才明夫人救他们时他们也帮不上任何忙，如今他们还是帮不上任何忙。 这些学子都是自诩饱读诗书的圣贤人，胸怀锦绣，欲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的人。但这样的学子，却被一个之前自己认为最粗鄙的女子救了，哪怕没人说他们，他们也感到羞愧。 燕述白看够了这些学子脸上的表情，他就是故意要让这些人难受的。 谁让这些人之前敢对宋九兮出言不逊，他不至于跟没见识的迂腐之人计较，但心里也憋不下这口气。 所有人都看见了宋九兮受了重伤，被燕述白抱回了自己的马车里。 一进马车，宋九兮就睁开了眼。 燕述白看了她一眼，道：“你不用担心，周围都是我们自己的人。” 刚才太多人了，隐在暗中的暗卫并没有现身，但若燕述白和宋九兮撑不住，这些人拼着被别人发现的风险也会救下自己的主子。 方珑受了重伤，而段昶已经追那些黑衣人的踪迹去了。 宋九兮吐了一口气，靠在马车壁上道：“这黑衣人使的是凌云剑诀，他们是凌云阁的人。” 燕述白刚才交手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些人的剑法招数跟宋九兮太像了，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就猜出这些人是凌云阁的人。 但凌云阁闭阁已久，这时候凌云阁的人现世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想白云道长和张策这样入世的凌云阁人，已经选中了自己的君主，那么如今这一波凌云阁人又是谁的势力。 宋九兮没等多久，红缨暗卫就回来了。 “贤王重伤昏迷，太子轻伤，端王无碍。” 这就是今天这一场刺杀的结果，宋九兮沉思了会儿，隔着马车帘问：“北齐的那个昌静郡主呢？” 燕述白看着宋九兮的眼睛：“你不怀疑孝宁公主，反而是去怀疑昌静郡主？” “我怀疑孝宁，但她并不像能指挥这一切的人。而昌静郡主……” 她看不透，所以才怀疑。 马车外的红缨暗卫说：“昌静郡主无碍，但孝宁公主却受了重伤，这会儿在让太医看诊。” 红缨暗卫汇报完很快就隐在暗处了，宋九兮声音冷静无波，一字一句地说：“如果这场刺杀的结果是太子和贤王重伤，而学子们被屠戮殆尽，那我这个凌云阁阁主外甥女，根本逃不了嫌疑……” 宋九兮在察觉到那些黑衣刺客是凌云阁的人后，她就凭着一股直觉救下了学子们。 现在看来她的想法是对的，学子们不能出事，否则所有人的怀疑都会落在了她的头上。 凌云阁不得圣心已久，而且圣上对她也很不喜，这次好端端的诗会变成了刺杀，而孝宁公主又受了重伤，这看起来一切都指向了宋九兮。 孝宁公主身死，她就坐实了第一才女的名声。而且太子和贤王都受了重伤，这让人怀疑凌云阁的目的，是要重新择选君主。 凌云阁的谋士会自己挑选良主辅佐，不是太子，不是端王贤王，那只可能是燕述白。 这个人算计她的目的，还是为了对付燕述白。 宋九兮心中一凛，随后又慢慢吐出一口气。 好在她和燕述白救了学子，不对……他们救了学子，只会让他们以为她和燕述白在故意收拢学子的人心。 宋九兮一时又不明白这人的目的了，绕了这么一大圈，还落在燕述白的头上，但圣心在燕述白这里。 圣上想将燕述白捧上这个位置，所以哪怕对她是讨厌的，只要她做的事是有利于燕述白的，圣上就不会怪罪。 就算其他几方人看透了燕述白的心思，但燕述白的身份早就是明摆着得了。 那些人和他们之间早晚有一场争夺战，关键只在于早晚而已。 而这场刺杀的目的是什么？ 燕述白忽然伸手捏住了宋九兮的脸，将她脸上薄薄的一层肉拉长。“娘子想了半天想明白了吗？” “没有。”宋九兮瞪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 “既然没有娘子就好好休息，毕竟你现在是重伤的样子，稍后我们回府我还要请太医过来，娘子要装得像一点。” 说到这里宋九兮撑了半天思考的身体坚持不住了，她一放松，肌肉和骨头都在叫嚣着疲惫。 内力抽空后她手脚疲软，她闭上眼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燕述白将人抱进怀里，稍微将宋九兮的脑袋移动了一下，让她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他怀里。 等宋九兮昏睡过去，燕述白才来思考今天这一桩刺杀。 这人用凌云阁的人来刺杀，目的就是为了嫁祸给宋九兮。 但其实还有一点，这人不止是为了嫁祸，更多的是为了取宋九兮的命。 这些人这么着急，是因为什么？ 因为宋九兮拿了京城第一才女的名？若从这一点上来看，跟宋九兮有争的是孝宁公主，但他和宋九兮一致认为不可能是孝宁公主。 背后的人已经看不得宋九兮越来越强了，如今宋九兮名声也有了，那些人待不住了。 之前碍于宋九兮身上有乾坤图，这些人才有可能压着杀意没动手。 如今这些人怕是知道宋九兮威胁到他们了，于是连乾坤图都不要了，也要先取了宋九兮的命，顺便嫁祸她一波。 这肯定是凌云阁内部出了什么事，但凌云阁闭阁这么久了，内部又出了什么事？ 第239章 孝宁公主就是宋晚晚 “废物！” 一声厉喝让所有人都低下了头，这些黑衣人沉默着没出声，任务失败让他们羞愧得头都抬不起来。 坐着的女子怒声说：“宋九兮如今不仅没死，还救了这么多人，经过这次她的名声越来越好了，想对她动手就更困难了。” “主子，乾坤图还在宋九兮的手里……” 女子冷冷地扫了一眼出声的黑衣人，那黑衣人立马闭上嘴了。 过了一会儿女子冷静下来了，她神色平静，那张脸普通到就算记忆再好的人，擦身而过也不一定能记得住。 这是一张平凡到看不出任何棱角的面容，唯独一双眼睛沉着冷静。 “我知道乾坤图在她手里，但她一日不拿出来，我们一日得不到。若是如此被她牵着走，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余衣说完叹了口气，继续道，“算了，如今宋九兮命大，她身边又有燕述白……对了查出七星门和燕述白的关系了吗？” 黑衣人摇头：“七星门此次劫杀我们，我们才发现七星门是听命于燕述白的。” 余衣深思道：“燕述白这人……藏得太深了，谁能想到中毒了两年差点死了的人，竟然能号令七星门。他手里明面上有枭衣卫，暗地里有七星门，不到万不得一我也不想跟他对上，但他若是插手凌云阁的事，那我的机会就更少了。” 黑衣刺客说：“主子，凌云阁内务从来不允许外人插手的，等主子坐上阁主的位置，凌云阁早晚重现当年的辉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区区一个七星门压着。” 余衣紧锁的眉头舒展些了，她淡笑着道：“等老不死没命后，凌云阁早晚是我的。不过你们最近别被七星门抓到了，还有要盯紧宋九兮，不能让老不死那边的人跟她接触。既然她娘当年离开了凌云阁，放弃了阁主之位，如今阁主重择，也轮不到她的事了。” “是。” 余衣挥了挥手，正准备让他们下去，忽然又说：“对了孝宁公主的身份你们查到了吗？” 黑衣人道：“属下查出孝宁公主其实就是长平侯嫡次女宋晚晚，她当初在被抬入林府的当晚被五皇子的人带到了北齐。” “宋晚晚？”宋九兮惊讶出声，但实际上又没觉得心里有多意外。 从孝宁公主针对她的一系列行为来看，这些动作里都透着宋晚晚的影子。 而在诗会上弹奏的那首曲子，更暴露了她的身份。 宋晚晚最自豪的就是她自己有一手琴技，和风骨尤佳的一手字。 这次若不是她急着想让宋九兮丢个大脸，也不会放弃书法，而来跟她比飞花令。 正是因为宋九兮已经隐隐猜出了孝宁公主的身份，才激得她来跟她比飞花令。 因为在宋晚晚的眼里，她宋九兮什么都不会。即使之前宋九兮展露了一手，宋晚晚也只会相信那是运气。 在宋晚晚心里，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宋九兮。 宋九兮就是在她的打压下长大的，正是因此她才中了宋九兮的计，最后被宋九兮拿走了第一才女的名头。 但凡宋晚晚没有那么自信，也不会弄出这样的一场诗会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说的就是宋晚晚这样的。 但宋九兮确认了宋晚晚的身份，还疑惑她是怎么就变成了北齐的公主的。 段牧将七星门在北齐的探子，调查出来的东西一一说了出来。 “宋晚晚确实是北齐皇帝临幸民间女生下来的女子，那个民间女就是如今长平侯府夫人邱婷。当年北齐皇帝趁着中原一带战乱，想打回了重新夺得李氏江山。” “当时今上在全力攻打徽州府和江浙府一带，而北齐皇帝趁机偷袭了今上的大本营永州，就是在那时北齐皇帝临幸了正和难民一起逃难的邱婷。” “但北齐皇帝没攻下永州城，反而被红缨将军带人突袭了粮草后勤，这让他不得不撤兵。也是在那个时候长平侯重遇邱婷，两人感情一发不可收拾。” 段牧说完看了宋九兮一眼，宋九兮说：“你不用顾忌我，直接说。” 宋文智和邱婷之间的烂事，宋九兮又不是第一次听了，她早就对这两人之间的事视若无睹了。 “长平侯当时是和红缨将军一起来的，两人在兵营里简单办的成亲礼，这事红缨将军的部下十万红缨军都知道。但到了永州后，长平侯私下里救了邱婷和邱家的人，正是那时邱婷怀了孕，但长平侯和邱婷都以为这孩子是长平侯的。” 主要是时机太巧了，邱婷不敢把之前被人占了身子的事说出来，于是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邱婷已经不想弄明白，更不敢弄明白，而宋文智就更不知道了。 但当初的邱家应该是知道的，否则不会后来借此跟北齐人联系上。 “直到天下大定，宋文智被封为了长平侯，而邱婷和宋晚晚也被接进了宋府。这个时候邱家老爷想起宋晚晚的身份，于是联系上了北齐的人。” “不过邱家无法直接联系到北齐皇帝，联系的是北齐的五皇子。” “五皇子一直知道宋晚晚的身份，邱家也成了他在大衍的棋子，这么多年来为他在大衍谋事。” 但邱家之前被燕述白和宋九兮抓到了尾巴，五皇子才不得不舍弃了邱家人。 “而这次五皇子在皇子争斗中处于下风，这才将宋晚晚带回了北齐。”段牧清咳了一声，才继续说，“当初北齐皇帝是看中了邱婷的容貌，若不是红缨将军偷袭得快，他就将邱婷带回了北齐。邱婷并不知道她入山找吃的最后却被人夺走清白的人，是北齐的皇子。” 如果知道的话，以邱婷的性子应该是会乐意跟北齐皇帝回北齐当妃子的。 北齐皇帝如今老了，五皇子正是抓住这一点将宋晚晚带进了北齐。 这让北齐皇帝很轻易想起，当初他脱离军队带着几个暗卫，想站在山头看看曾经他李氏的江山，却没想到撞到了一个弱女子的，并且不顾她意愿强要了人。 这种特殊的滋味，如今年老时想起来已经带了一层回忆的光环。 所以五皇子将宋晚晚带到老皇帝面前，果然引起了北齐皇帝的一丝怀念。就是这一丝怀念让五皇子重新起势，又让宋晚晚坐稳了北齐公主的身份。 甚至北齐皇帝还允许五皇子给宋晚晚造了一个假的身份，让她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别人面前。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新出现的北齐公主，会是大衍一个侯爷失踪的女儿。 况且宋晚晚在大衍已经失去了身份和名声，如今这个公主身份才是她想要的。 第240章 才名满京城 北齐皇帝如今上了年纪，但他也曾经是前朝李氏的太子。若不是一朝被贬到荒凉北地，这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这是他所想的，但实际上就算当年他没有被贬，登上了李氏江山的皇位，李氏的江山他也守不住。 李氏失民心已久，不是一个人能挽回的。 末代皇帝中励精图治的有不少，但王朝已经走向了不可挽回的深渊里，李基晏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如今李基晏年老岁高，越发想要回到中原，所以北齐一直未立下储君。 他希望他的皇子中有谁能替他完成这个心愿，只要有谁能替他完成心愿，有本事将大衍的版图纳入北齐版面的人，才适合当下一任的北齐皇帝。 所以五皇子才会借着邱家，在大衍搅风搅雨。 应该不止是五皇子，北齐其他几个皇子，估计也都想着如何暗中吞并大衍。大衍这几个皇子难道跟他们没有勾结，宋九兮是不信的。 不然之前北地怎么失的？ 燕述白又为什么在北地被人追杀？ 宋九兮问：“那宋晚晚不在北齐做她的公主，如今又回到大衍，是想做什么？” 宋晚晚回到北齐，宋九兮怀疑背后是这个五皇子的手段。 段牧说：“夫人，我们查到孝宁公主身边的两个侍女都是五皇子的人，但她们自从了来到大衍，还没有跟五皇子联系过。” 宋九兮略微思索了下，问：“你们对昌静郡主的调查呢？” 段牧脸上露出沮丧的表情，“我们还没有查到。” 燕述白插入了一句：“是没有查到异常之处，还是什么都没查到？” “是没有查到任何东西，连异常都没有。” 七星门在北齐的探子之前溜进过昌静郡主的闺房，除了在里面查到不同寻常的药味外，其他任何东西都没有查到。 哪怕如今段牧已经派不少七星门的人进入北齐，也没有查到更多关于昌静郡主的信息。 明明知道这个人有问题，但却查不到，这对他们七星门来说，还真是第一次。 段牧都不好意思了，回去他就要去训自己手下的人。 宋九兮说：“既然她隐藏得这么深，暂时就别查了，不如多派点人盯着她。只要她有目的，她一定会露出马脚来的。” 段牧立马点头，夫人的命令那是比主子还要重要的。如今明府上下谁都知道，哪怕明将军的命令都可以不听，但明夫人的一定要听。 当然也没有谁敢违背燕述白的话。 可以前跟在燕述白身边的人，才最有体会的。如今主子事事以夫人为先，他们这些人也是以夫人的命令为主。 段牧下去了后，这时浮翠匆匆走了进来。 “将军，夫人，太医来了。” 燕述白看向宋九兮，宋九兮忙喝完杯子里剩下的茶，赶紧走进内室里躺下。 她如今对外可是受了重伤的人，燕述白担忧她，给她请太医来医治，宋九兮可不能在太医面前露相了。 毕竟这些太医回宫后，可是会向皇上汇报的。 宋九兮躺下后敛住自己的内息，她在自己的手臂上点了几个穴位，这时候太医来把脉，只会摸到她虚弱无力的脉象。 至于身上的伤她完全可以以男女不便推开，果然太医来把完脉，开了几副安神的药就离开了。 宋九兮坐了起来，燕述白挑开床边的帷幔，勾着唇道：“知道外面如今是怎么说娘子的吗？” “怎么说的？”宋九兮抬起眉问。 燕述白戏谑地道：“如今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明夫人的大名，京城第一才女，哦不对，还有一个京城第一美人。虽然那日的桃花枝未点数，但最后花落谁家大家都是清楚的。” 燕述白可没说错，如今京城里讨论最热闹的就是那天的诗会了。 宋九兮拿了“第一才女”的名头，这是让很多人都想不到的。 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去质疑，但那日参加诗会的学子们，纷纷站起来护着宋九兮的名声。 这让大家更奇怪的，宋九兮以前是什么名声，骂得最难听的可就是这些饱读诗书的学子了。 以前宋家两女，一个是惊才绝艳的才女，另一个是胸无点墨的粗鄙之人，人们茶余饭后经常把这两人放在一起比。 如今宋家那个才女不仅才学私德有亏，名声全毁了，反而宋家大小姐，如今的明枭将军夫人，才名和美名闻名天下。 “真的啊？那天真是明夫人拿了第一啊？” “那还有假的，太子端王和贤王一同评定的第一名，还有那么多学子作证，这个第一才女可比自封的那些有含量多了。” “我还听说那天诗会遭遇了刺客，明夫人一人一剑救下了很多学子。” “如今寒山书院和圣哲书院的学子到处都在夸明夫人，要是有说明夫人不好的，他们第一个顶回去。” 学子们的嘴是最厉害的，曾经觉得宋九兮离经叛道有违礼法的时候，他们议论到恨不得将宋九兮骂到不出门。如今夸起来宋九兮来，那词也是一套套的，没去过诗会的人听到都一愣一愣的。 等宋九兮伤养好出门，整个京城完全变了一种风向。 宋九兮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因为她去应永嘉的邀去得云楼吃饭，有学子拿着文章来问她的时候，她懵住了。 “明夫人。”这个学子还非常不好意思，羞涩地说，“我，我写了一篇文章，想请明夫人帮我看看……” 永嘉见了“噗嗤”一声，笑瘫在桌子上。 第241章 有些心虚 宋九兮一脸无语，她该怎么说，她既不会写文章也不会作诗。她能拿第一才女，是因为她设计了宋晚晚，她仗着自己记忆力高超，诱导宋晚晚同意她们之前比“飞花令”。 而飞花令这种考验记忆力和反应力的游戏，她当然能拿第一。 若是真的换成书法或者作诗，她肯定输了。 但这些学子不觉得，他们现在就觉得宋九兮之前是为了隐藏了自己，才任由别人对她泼脏水。 如今她不隐藏了，才学显露出来。那天诗会的事，经过口口相传，如今在学子们的眼里，宋九兮似乎都带了一层光晕。 当然这最重要的是那天宋九兮救了他们。 那一人一剑的身影给他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在极度危险的环境下，他们自动把对死亡的畏惧和死里逃生后的庆幸都牵在宋九兮身上，以至于对宋九兮产生了复杂又盲目的崇拜。 宋九兮看着眼前，一心一眼看着她的学子，她不觉得这种名声是什么好事了。 宋九兮并没有接下学子的文章，而是说：“我观这位公子的字就知道这位公子，应该是驸马的学生。驸马学识渊博，又博古通今，而小女子只是在内宅里读了一点书而已。论及治国大事，此等问题还是问驸马或者问书院的老师为好。” 永嘉凑过来问：“我爹的学生啊？” 但永嘉自己大字不识几个，更没读过什么书，她看到这么多字头就开始晕。 学子不好意思极了，磕磕巴巴地说：“是我，是我冒犯了明夫人了……” 他又急忙鞠躬跑开了，宋九兮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帮不了这些人，但又不能直接说自己只会背书，实际上对文章一窍不通。 永嘉好笑地问：“如今当上“第一才女”的感觉怎么样？” “给你你要不要？” “我才不要。”永嘉往后坐下，笑着说，“我爹从小就想把我教成一个才女，可惜我没有这个天赋。我不认识字，字不认识我，可把我爹气坏了。” 驸马是周家四郎，周家满门都是清贵文人，驸马的学问也是不低的。 而且如今驸马在寒山书院教书，教出不少国家栋梁。 但他最想教的应该是自己的女儿，可惜永嘉有长公主惯着，驸马根本管不了。 但从某种形式上来说，宋九兮跟永嘉没有任何区别。 她只是记得多而已，至于真正才学是没有的。 想到这里，宋九兮有些心虚，感觉自己在诗会那天玩脱了。如今自己将她自己架到这个位置了，她硬着头皮也得将“才女”装下去了。 她现在忽然明白燕述白对她转述京城流言时，为何对她露出那样似笑非笑的表情了，她有多少才学燕述白是清清楚楚的，要她读书还不如练武来得痛快。 宋九兮喝了一口茶，压下片刻的心虚。 宋九兮知道永嘉找自己出来是干吗的，一边是想来看看她这个新出炉的“第一才女”，另一边就是为了能从长公主府出来散散风。 不知道是不是北齐公主和亲的事刺激了长公主，长公主这段时间颇急切地给永嘉定亲。仟仟尛哾 前一世永嘉确实和亲了北齐，但这一世燕述白没死，有他守着北地，大衍就不必和北齐和亲。 所以宋九兮理解长公主的担心，却没办法劝说。 不过永嘉跟长公主斗智斗勇惯了，已经很熟练地摸出来一套流程了。比如她找借口出来后，必定会乖乖在府上待几天。 当然宋九兮就成了永嘉的“借口”，现在她看到永嘉的邀约，基本上知道是永嘉又要借她这个“借口”出来放风了。 宋九兮陪永嘉吃完饭，又陪她出门逛街。 在一家胭脂铺里，宋九兮目光忽然看向正在挑选胭脂的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宋九兮认识，是齐雪儿。另一个是生面孔，宋九兮没见过。 但见她周身气度一点都不比齐雪儿差，宋九兮一时没想起来这是京城哪家的小姐。 但齐雪儿看见她了，顿时冷哼一声想扯着旁边的女子离开。 那女子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宋九兮后，惊讶地看向永嘉公主。“永嘉姐姐！” 永嘉也看向她，愣了一下，道：“令琪妹妹。” 宋九兮微微挑了挑眉，猜出眼前人是谁了。 “永嘉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周令琪很惊喜，几步走上来拉住了永嘉的手。“四叔之前还说你很少出府，我还想着哪天去找你玩呢，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了。” 周令琪——周家大房嫡次女，她有个姐姐嫁到了永安伯府。永安伯府不是什么大家族，因为是永州府的老人，才在天下大定时封了一个伯爵。 当年跟随陛下在永州府的老人，就算没有立功的，陛下也都给了爵位或者其他职位安置了。 永安伯府就是这样的门第，在朝堂上并没有实权，家里子嗣也只是任小官。 周家满门文人，不涉朝事，当然不会把子女嫁到显赫门庭里了。 宋九兮对周令琪有印象，是因为段牧给她的关于盛家和周家的调查里，很可能和盛诗林联姻的就是周令琪的哥哥周丞凌。 驸马是周家四郎，也就是周丞凌和周令琪的四叔，周令琪和永嘉是堂姐妹。 只不过驸马随长公主住在长公主府，不住周家里，所以周令琪和永嘉又不像其他堂姐妹那样亲密，不过看样子周令琪还是挺喜欢永嘉这个堂姐的。 周令琪长相柔美，声音清脆，挽着永嘉笑意盈盈。 周令琪看向宋九兮，笑着说：“这就是明夫人吧，这几日我都听说了大家对明夫人的称赞了，小女也很钦佩明夫人。” 宋九兮抬眼看了憋着气的齐雪儿一眼，笑着说：“那日不过是凑巧，周小姐当日若在，这才名也落不到我头上了。” 那日的诗会周家女一个都没参加，以周家这文化底蕴，想来周家女也不会是庸碌之辈。 但周家很少在人前出现，这种出风头的事更不会干了。 宋九兮想到如今住在周家的盛诗林，还有关于盛明雪就在盛诗林身边的猜测。她主动说：“不如我们一起逛逛吧，正好永嘉如今也不太想回去。” 第242章 请明夫人救救臣女 周令琪笑着说：“好啊好啊，永嘉姐姐你想买什么，我陪你啊。” 永嘉抬眼暗暗给宋九兮递了一个眼神，怎么回事？我们俩逛的好好的，干吗要带别人？ 宋九兮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永嘉收回了视线。虽然她不知道宋九兮要干什么，但还是顺着宋九兮的话说：“过几日就是我娘的生日了，我想给她挑一个礼物。” 周令琪说：“四婶的生辰？那我也要给四婶挑一份礼物，永嘉姐姐帮我掌掌眼，我还不知道四婶会喜欢什么？” 齐雪儿见周令琪在永嘉和宋九兮来后，就抛弃了她，她立马不高兴了。 她看了看宋九兮，忽然冷哼一声道：“我还有事，无法陪公主了，告辞！” 齐雪儿匆匆离开，周令琪像是不明白她怎么忽然离开了。 但她也没在意高高兴兴地挽着永嘉，三人又去了首饰铺和珍宝阁，给长公主挑了两份礼物。 在周令琪要去挑选一块玉佩的时候，永嘉趁她没注意一把将宋九兮拉到旁边。 “你想干什么？周令琪得罪你了？” 宋九兮意外地看着她：“你怎么这样想？” 永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是那种好心陪别人逛街的吗？我想约你出来，都好难才约你一次。要不是有其他原因，你会陪一个你不认识的人逛街？” 宋九兮忍不住笑了出来，永嘉还真了解她。 宋九兮思索了一下说：“周家来了一个表小姐叫盛诗林，我听说她很可能嫁给周丞凌，我想见见这人。” 永嘉看着她说：“这事交给我。” 永嘉转身走向周令琪，周令琪正好挑好一块玉佩，让身后的丫鬟去付钱。 永嘉道：“你买的玉佩要送给谁的？不会是有如意郎君了吧？” “永嘉姐姐别开玩笑了，我，我怎么可能。”周令琪羞涩地一跺脚，“我还没议亲呢，这是送给我大哥的。” “送给丞凌哥的啊，丞凌哥是不是也去寒山书院教书了，我之前听我爹提过一次。” 周家人大部分都在书院教书，周丞凌不参加科考，走的是周家的一贯的路。 “嗯嗯，我哥说他可以边教书边着书。”周令琪点头。 永嘉问：“祖母还没有给丞凌哥说亲吗？我记得丞凌哥今年都十九了吧？” “祖母给大哥说了好几次亲事，但丞凌哥都不太愿意。”周令琪忽然压低声音说，“不过府上来了一位永州盛家的表小姐，我看祖母的意思，是想将表姐说给大哥。” 永嘉惊讶地问：“盛家？盛家的小姐我还没见过呢？人长得好看吗？丞凌哥会喜欢吗？” “盛表姐长得很好看的很好看，但大哥一直待在书院没回来见过，我也不知道大哥喜不喜欢。”周令琪说着又摇了摇头。 永嘉不太相信地说：“真的这么好看？我娘生辰宴的时候，这位表小姐也会来吧，到时候我来帮丞凌哥哥瞧瞧，是不是有你说的这么好。” 周令琪拉着永嘉的手说：“永嘉姐姐，你相信我，这盛表姐长的可好看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 “你越这么说，本公主越想瞧瞧了。”永嘉抬着下巴说，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到时候我娘生辰宴你记得把人带过来啊。” “好，永嘉姐姐放心。”周令琪点头。 永嘉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三个人又逛了会儿才分开。 永嘉拉住宋九兮说：“两日后我娘生辰宴，你来估计就能见到这个盛家表小姐了。” 宋九兮说：“此事多谢你了，长公主的生辰宴我会到的。” 永嘉看着宋九兮，忽然凑近她压低声音说：“九兮，你是不是在做什么很重要的事？我能帮上你吗？” 宋九兮笑着说：“你已经帮到我了。” 永嘉帮她这些已经够了，再多就将长公主府扯进来了。 长公主一贯不参党争，不管燕述白后面会怎么选择，他们自己已经身在局中躲不开了。 但长公主府却是无辜的，而且长公主把永嘉保护的这么好，宋九兮也不想将这些晦暗复杂的事说给永嘉听。 永嘉狐疑地看着她，不满地说：“果然你有事瞒着我，之前参加诗会大出风头我就觉得奇怪了，这根本就不像你能干出来的事。” 宋九兮笑笑没说话。 永嘉鼓了鼓脸颊，随后说：“算了，反正你记得有事要我帮忙，你就来找我。” “知道啦。”宋九兮笑了出来。 永嘉摆摆手，上了马车离开了。 看着永嘉离开，宋九兮希望这一世永嘉能一直这么开心地活下去。 不过想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有长公主在，永嘉就不可能受委屈。 宋九兮不再想这些了，她准备回去了。 这时一辆马车从城门口缓缓驶进来，经过宋九兮的时候，忽然里面的人掀开了马车帘。 一个长相娇媚的女子露出脸来，她似乎认识宋九兮，冲宋九兮笑着说：“明夫人。” 见宋九兮露出疑惑的神色，这个女子娇声道：“臣女孟姣珂见过明夫人。” “乐安郡主。”宋九兮讶异地道。 蜀南王最宠爱的女儿乐安郡主，宋九兮听过这名字，却第一次见乐安郡主。 她不记得之前有见过乐安郡主，而且乐安公主是怎么认识到她的？ “臣女一路走到京城，听到很多人夸赞明夫人，今日一见，明夫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说完她自己先笑了。 宋九兮微微拧起眉，正准备开口，忽然鼻息间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这味道是从马车里飘出来的，若不是靠的近了，宋九兮也不会闻到。 但见乐安郡主似乎脸上没有任何异样，依旧笑吟吟的。 “臣女仰慕明夫人的风采，正想认识认识明夫人这样的人。明夫人这是回明府吗？臣女正好没有事，便送明夫人一程。” “不用了…….”宋九兮下意识拒绝，这莫名的血腥味让她心中提起了警惕。 乐安郡主低下头，压低声音，像是怕什么人听见一般，哀求地说：“请明夫人救救臣女。” 第243章 太子打的主意 要不是眼前的人说自己是安乐郡主，宋九兮根本不会相信。不说这奇怪的血腥味，就说乐安郡主坐的这辆马车，既简陋又寒酸，根本不像是一个郡主出行的配置。 而且宋九兮看了驾车的人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但看他的装束似乎是农家人，除此之外没有侍女，更没有侍卫。 蜀南王是大衍唯一的异姓王，他的女儿，又是最宠的女儿来京，怎么可能不派人跟着。 宋九兮眼里的怀疑太明显了，乐安郡主即使脸上没有异样，心下也着急起来了。 她本就孤注一掷找上宋九兮，若是宋九兮并不打算帮她……乐安郡主掐住了自己的手心，正当她开口准备和盘托出的时候，宋九兮跃到了马车上。 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赶马车的小孩，小孩收到钱立马眉开眼笑地收下。 “这个给你的辛苦费，接下来把马车交给我吧。” 小男孩点头，蹦下了马车跑进了人群中。宋九兮看他离开的背影，果然是往城门的方向。 宋九兮掀开马车帘进去，方珑自动坐在外面驾着马车往明府的方向走。 宋九兮一进去就明白这血腥味从哪来的了，因为乐安郡主的左小腿上插了一根断箭，上面似乎被掰断了，只留余下一截插在血肉里。 乐安郡主愣愣地看着宋九兮上了马车，又坐到她对面。 “你相信我了？” 宋九兮看着她笑着道：“应该没人会冒充乐安郡主，至于你是不是，只要让人一查便知晓了。” 乐安郡主松了一口气，但紧随着而来就是小腿伤口上的疼痛。 宋九兮低头看着她的伤口说：“等回了府有伤药我再给你取了这断箭。” “谢谢。”乐安郡主感激道。 宋九兮这才认真打量着乐安郡主，乐安郡主身上穿着不合身的侍女衣裳，脖子和手臂上还有不知道从哪里蹭的血迹和灰尘，脸上之前大概也有，但被她粗暴擦掉了，只留下几道红痕。 她身上也没一件首饰，看上去就像是落难的丫鬟，而并不是郡主。 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只有她的眼神了，即使这么疼了，刚才还笑着跟宋九兮打招呼。 宋九兮问：“乐安郡主不在蜀地待着，怎么进京了？” “我每年都会进京待几天，明夫人不知道吗？” 宋九兮还真不知道，之前的宋九兮从来没关注过京城里的事，就算乐安郡主进京这种事，也不是她一个困在宋府宅院里的人能知道的。 乐安郡主白着脸说：“宜妃是我姑姑，我自小跟我姑姑关系很好，所以每年我都会代替父王来京看望姑姑。” 宜妃？ 宜妃在宫里并不显眼，宋九兮差点忘了她和蜀南王的关系了。 蜀南王去了封地之后，蜀南王的妹妹就进了宫里。 这也是帝王制衡手段，但这些年宜妃并不得宠，早些年生过一子，但三岁的时候落了水，很快就没命了。 这么多年宜妃一无所出，在宫里也几乎活成了个透明人。 乐安郡主来京看望宜妃，想来也是圣上允许的。蜀南王不允许离开封地，但他的女儿却可以。 而且只是来探望宜妃，圣上不会不许。 宋九兮问：“乐安郡主进京蜀南王不会不派人护送，但谁要杀你们？” “不是谁要杀我，而是……”乐安郡主脸色很差，她似想到什么，脸上露出愤然的表情来。“而是有人要毁我名誉。” 乐安郡主闭了闭眼，又睁开道：“我快到京城的时候，在官道上遇到了盗匪，这些人大概有二十来人将我的马车拦住了。我当时就感觉到不对了，于是和我的侍女互换了身份了。” “这些盗匪抢了我们的钱后，还要将我们抓去山上，我慌乱中用簪子在马上扎了一下，马车就失控冲了出去，从一个悬崖，不严格上来说只是一个陡点的山坡摔了下去。” 如果只是这些，乐安郡主不会隐藏身份，让一个农家小孩送她进京。 “我和侍女摔下去后，我的侍女为了护着我晕了过去，我本想赶紧去找人来救人，但太子出现了。” 宋九兮惊疑：“太子？” 但只一瞬，宋九兮就明白了赵鸿钧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乐安郡主咬牙切齿：“太子来得太巧了，我看到他之后就不敢现身了，立马躲了起来。” 宋九兮看着乐安郡主，她意外乐安郡主警惕心这么高，看到太子来救人，不仅没上去求救，反而躲了起来。 宋九兮说：“但太子应该是认识你的，假扮你的侍女根本瞒不过太子。”qqxsnew “嗯，所以我立马跑到旁边农家里，借了农家的马车来到了京城。太子应该还在山崖下找我，若是我被找到了……” 宋九兮勾起唇：“若是你被找到了，太子英雄救美，立马就会成就一段佳话，所以他会迫不及待找到你。” 乐安郡主脸色难看地点头，“但他不知道我对他早有防备。” 她每年进京她都会防备着皇家的几个皇子，不是她太过小心翼翼，而是她的身份特殊。 身为蜀南王独宠的女儿，而如今她又到了适婚的年龄，难免京城中这些皇子为了蜀南王的兵权，不会对她动什么歪心思。 但她没想到第一个对她动手的会是太子。 宋九兮道：“郡主是聪明人，但郡主为何找上我？这个时候你更应该大张旗鼓地进城，你在京城出现，太子那边就算有什么计划也没办法实施了。” 只要乐安郡主独自出现在京城，太子想靠英雄救美毁了乐安郡主清誉的打算肯定都成了泡影。 但乐安郡主却偷偷摸摸进了城，如今还找上了她。 这不得不让宋九兮感到奇怪。 乐安郡主看着宋九兮的眼睛，认真地说：“但就算我躲得了这次，也躲不了下次。而且我进京本就是为了让姑姑帮我说亲的，如果接下来太子还想对我出手，我是防不住的。” 乐安郡主想的倒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太子想娶蜀南王的女子，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的。 圣上对蜀南王多有忌惮，蜀南王手中掌有二十万兵权，拥兵在蜀地。 这些年蜀南王一动不敢动，就是怕引起皇上的猜忌。 蜀南王让自己妹妹进宫，又每年让自己的女儿进京，说是探望宜妃，但实际上何尝不是一种人质。 圣上本就对燕述白有私心，太子一举一动都得小心翼翼，他想娶蜀南王的女儿，圣上绝对不会同意的。 所以太子才想到这种先把人清白占了的想法，以逼迫乐安郡主不得不嫁给他。 若这次乐安郡主真的被太子所救，会发生什么就不言而喻了，到时候乐安郡主不想嫁都不可能。 宋九兮问：“那你找上我，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乐安郡主是聪明人，所以宋九兮怀疑，乐安郡主是在没进京时就想好来找她了。 就算刚才没在路上遇到她，也会想办法去明府找她的。 第244章 当年真相 “明夫人。”乐安郡主想坐直身体，但她一动就牵扯到自己小腿上的伤了。她脸色一白又靠回了马车上。 宋九兮道：“乐安郡主不用勉强自己，你身上有伤，就靠着说话吧。” 乐安郡主看着她，忽然笑了。“我来之前还在想，明将军娶的夫人会是什么样的。” 宋九兮眉心一跳，这又是一个跟燕述白有关的女人？ “明夫人别误会，我只是小时候见过明将军几次。那时候明将军才八岁左右，跟镇远将军来蜀地的时候清剿匪寇，当时他们在蜀地住过一段时间。” 镇远将军就是燕鹤卓，燕家儿郎，如今镇守在西边边沙地带。 燕述白竟然跟燕鹤卓去了蜀地，还是在他八岁的时候，宋九兮飞快闪过什么，但她一时没抓住。 乐安郡主继续说：“说起来我也见过红缨将军，不过那时候我太小了，记忆并不深刻。” 说完她看了一眼宋九兮，小声道：“之所以我能记住明将军，是因为明将军小时候……太好看了，我小时候还以为明将军……是女孩呢。” 最后一句她说得极为小声，像是怕宋九兮听到了生气。 但宋九兮脑中飞快闪过的思绪，却在这一刻被她抓住了。 她动了动唇，慢慢道：“乐安郡主今年……十五了吧，你所说的见到燕述白的时候，应该是十二年前吧，那时……” 那时她也在蜀地啊！ 燕述白八岁的时候，她那年刚好五岁，随着娘亲在蜀地剿匪。 某种猜测即将破土而出，她动了动干涩的喉咙，轻声问：“乐安郡主还记得明将军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吗？或者说穿的是什么衣服？” “就……平常士兵穿的那种衣服。”乐安郡主不过提了一嘴，根本没想到宋九兮会这么在意，她认真想了会儿，才说，“那时候的明将军除了长得太好看了外，就是喜欢看士兵练武吧，还偷偷跟后面偷学呢。” “姐姐，你想学什么武功？你不用跟他们学，我娘很厉害，我也很厉害，我可以教你啊。” “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很乐意教你武功的。姐姐，你想学什么嘛？” …… “漂亮姐姐，我把这把小木剑送给你，你回到家后也要好好练剑，我会想你的。” …… 宋九兮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最后定格到一张长得非常好看却稚嫩的脸上。 那张脸宋九兮既陌生又熟悉，如今想来她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明夫人怎么了？”乐安郡主担忧地问。 “没事……”宋九兮硬生生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心口沉甸甸的，无数纷杂的情绪压下来，让她现在就想立马跑回去，跑到燕述白面前。 然后，然后……她能干什么？ 天啦！ 是她追在人家身后“姐姐”“姐姐”叫个不停，还因为人家好看，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转！ 哪怕那时燕述白不想理她，她也乐此不疲地跟着他。 在她心里这就是个冷傲了点的漂亮姐姐，但没关系，漂亮的人都是有特权的。 自小就看脸的宋九兮，跟当初红缨将军看上绣花枕头宋文智一样，看上了这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姐姐。 完全没想过，人家会是男的这种可能。 宋九兮心里一边羞愤，一边气恼，那时候燕述白为何不说出来，就任她这样在他面前“姐姐”“姐姐”地蹦跶个不停。 宋九兮微微磨了磨牙，乐安郡主察觉到宋九兮似乎在生气？ 但宋九兮情绪掩饰得太好了，没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宋九兮问：“乐安郡主还是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吧？” 乐安郡主道：“我想暂时躲在明府里，我知道如今京城里能跟太子对上的，也就只有明将军了。” 宋九兮一针见血戳穿她话里的漏洞：“你只是想躲在明府里吗？” “能不能说成是你救了我？” 宋九兮勾起唇道：“乐安郡主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今日我要是带你回明府，不出多长时间，满京城的人都会知道是我救了你。乐安郡主真的是一个人回来的？” 乐安郡主沉默了会儿，老实说：“我身后还跟了两个暗卫，一路上保护我。” 她骗不了宋九兮，也糊弄不了她，只能诚实说了。 她在知道这场盗匪抢劫很可能是太子在后操控的时候，她就让暗卫带她离开了那里，快速往京城赶过来。 太子要对她下手了，满京城也只有一个明府是会让太子忌惮的。 她本就准备混进明府里，然后让暗卫大肆传出“乐安郡主被明夫人救了”的事实，只有这样太子才不敢朝明府要人。qqxsnew 虽然她只是想借着明府的名头或者说燕述白的名头，吓唬吓唬太子，也没准备做其他的。但如今被宋九兮指了出来，她只得老实交代。 “你想进明府不是不行，不过得按照我的方法来。”宋九兮道。 “什么方法？” “你暂时在明府躲着，我不会让太子知道你人在我这里。太子那边为了找到你，肯定会暗中搜寻你。但他越是找不到你，越是着急，适当的时候我们可以推他一把。” 乐安郡主看着宋九兮嘴角的弧度，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总觉得宋九兮要让她去做什么不好的事，但她如今自己主动上了宋九兮的船，想下来都没办法了。 第245章 生气 宋九兮将乐安郡主带回了明府上，让青姨给她拔了腿上的箭。 处理伤口的时候，乐安郡主疼的龇牙咧嘴的，也没叫出来，连青姨都对她刮目相看了。 宋九兮看着青姨给乐安郡主包扎伤口，道：“乐安郡主就安心在明府待着，等合适的机会，我会让你出现在世人面前的。你暗中的两个侍卫可以留在府里保护你，但你若是想去做点别的……” “明夫人放心。”乐安郡主识趣地说，“我会乖乖待在府里，我的暗卫也会留在明府。” “那便好，你放心养伤吧。” 宋九兮安置好乐安郡主就回到了内室里，燕述白还未下值回来。如今他又调了户部，这段时间因为江南水患，户部的人格外繁忙，燕述白也经常被困在户部里忙得不可开交。 宋九兮失神地坐在烛火旁，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手中的医书。 蜡烛摇曳的火光从她清冷的眼角晃过，带出罕见的茫然情绪来。她垂眸看着手上的医书，却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浮翠进来好几趟了，发现宋九兮一直停留在一页没有翻动。 浮翠低声问：“夫人可要上晚膳？将军早上走的时候说，他晚上可能会回来很迟，让夫人不用等他吃饭。” “知道了，暂时不用。”她现在没有胃口。 书也看不下去，她索性拿出红缨枪来，去院子里耍了一套枪法。 这杆枪沉寂太久了，当初在红缨将军手上所向披靡，饮血四方的气势已经没了，如今只剩下暗沉沉的光芒。宋九兮无法带着它上战场，只能将它搁置在内宅里。 甚至她出门都不能拿着这把枪招摇过市，不知道娘亲把这杆枪留给她的时候，可想过有一天她的枪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宋九兮练了大半个时辰的枪法，燕述白才从外面慢悠悠地回来。 宋九兮看见他，手上的枪下意识捏紧了。 她又想起自己跟在燕述白后“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的样子了，当初那张让她觉得非常好看的脸，如今依旧俊美到靡丽。 他从院子外一步步走来，清辉流淌在他的肩上，微风扬起他散在腰后的墨发上。他嘴角噙着笑意，如明珠日月，含眸凝望着宋九兮。 宋九兮恍惚地想，不怪她会认错人。 八岁的燕述白还没长开，下颌线和美人骨都带着柔和的美意，不像现在一眼看上去美的锋利无比。 燕述白走近垂眸看着她，笑着问：“娘子今日这么晚了还没睡，是在等我吗？ “对。”宋九兮点头，忽然对屋顶上的方珑说，“把我的三重雪拿过来。” 方珑从屋顶跳到地面上，进了屋里将三重雪拿了过来。 宋九兮抬了抬下巴，示意方珑将剑给燕述白。燕述白笑着说：“这是怎么了？” 宋九兮微微转动银枪，枪尖寒芒一闪而过。“我们来比一场。” 燕述白抬了抬眉，看到宋九兮冷冰冰的眼神才发觉到有些不对。 他下意识地说：“这么晚了，要不我们明天再比吧。” “那怎么行。”宋九兮勾起唇，似笑非笑，“七星门门主的本事，我还没领教过。哦不对，曾经在红烟阁的暗巷里，门主就赢过了我。如今我就是想再看看，七星门门主的本事有多厉害了。” 燕述白抿着唇看向旁边的方珑，方珑转过头装作去看月色，一副“不要问我”的表情。 燕述白再看向段昶，段昶比他还茫然，挠了挠脑袋跟自家主子大眼瞪小眼。 燕述白收回视线，接过三重雪。 下一瞬宋九兮手中的银枪就很凶地朝他刺了过来，燕述白举剑格挡，意识到宋九兮似乎在生气。 这是谁惹他娘子生气了？仟仟尛哾 燕述白今天并没有接到暗卫的汇报有遇到什么大事，哦不对，遇到了乐安郡主。 不过一个乐安郡主，有什么可值得娘子生气的。 燕述白还没想明白，银枪已经向上欲挑向他的手腕了，燕述白不得不沉下来心来应付。 宋九兮的武功比他们刚成亲的时候，又精进了不少。 现在的燕述白想像在红烟阁暗巷里那样，轻易制住宋九兮，还能趁机摸人腰，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宋九兮也不会给他机会，银枪劈刺，招招又凶又狠。 燕述白刚开始还能游刃有余地对付，到后来银枪舞得越来越快，燕述白只能使出全力。 三重雪这把剑在他手上显得毫无攻击力，也不知是不是他收着力的原因，剑尖上的寒芒都敛着。从宋九兮身边划过的时候，他的手腕会故意沉下，又如水波般荡开。 宋九兮冷哼一声，银枪更凶，割断了燕述白耳边的一缕黑发。 宋九兮说：“明将军这么多年是不是没怎么练剑？手腕软绵绵的是没力气吗？” 燕述白垂眸看着这缕头发落下，随后又掀起眼皮看着她，半响后他动了。 宋九兮从来没真正跟燕述白过过招，之前在红烟阁暗巷里，燕述白是出其不意制出了她。 如今宋九兮心里憋着一点气，倒真的跟燕述白杠上了。 方珑跃上屋顶坐着了，段昶忧心仲仲也蹲到方珑身旁。 他一边凝神看着宋九兮和燕述白两人，一边叹气。“主子肯定会赢的，夫人打不过的。” 方珑收回赏月的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段昶蹲在屋顶瓦片上，手指上拿着一根树枝无意识地戳着瓦片。“主子打架从来没跟人输过，虽然夫人也很厉害，但肯定是打不过主子的。” 方珑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多大了？” “？？？”段昶不明白这话题怎么忽然扯到这儿来了。 方珑一连三问：“你还没娶妻吧？身边也没女人？是不是也没喜欢过什么人吧？” 段昶：“……我十五了，我们七星门人一般不娶妻。” “难怪！”方珑嫌弃地道，“你这脑子也娶不到娘子，看吧你家主子就比你聪明。” 受到了鄙视的段昶：“……” 段昶顺着方珑的视线朝下看去，院子里的两人已经分出了胜负。 但段昶不可思议地说：“主子竟然输了？！” 方珑一副更嫌弃的表情，啧啧地道：“你们七星门不是不娶妻，是根本娶不到妻子吧？” 段昶：“……” 我怀疑你侮辱我，而且我还有证据！ 第246章 和好 三重雪被宋九兮挑开了，燕述白呼吸微重，淡淡笑着说：“你赢了。” “你没尽全力。”宋九兮磨牙。 燕述白弯着唇，揉着被震的发麻的手腕道：“娘子我还没吃东西，太饿了，没力气跟你打架了。” 宋九兮收了银枪一言不发地走进屋里，浮翠很有眼色地赶紧让厨房将晚膳端了上来。 燕述白再次想了一下，从今天早晨到现在发生过的所有事，他可以确信他真的没做过份的事。 甚至今早他想按着宋九兮多来两次，但都被已经很疲惫的宋九兮踹下了床。 燕述白琢磨了许多，进屋后发现宋九兮已经坐在桌边等他了。 燕述白微微挑了挑眉，也坐下了。 “我把乐安郡主带回府里了。”宋九兮很快地将发生在乐安郡主上的事，告诉了燕述白，仿佛之前她的生气只是燕述白的错觉。 燕述白道：“嗯，宜妃是乐安郡主的姑姑，乐安郡主在府上的事我会派人去跟宜妃说一声。你想做什么，我会让宜妃配合你。” 宋九兮惊讶无比：“宜妃是你的人？那蜀南王……” “我跟宜妃只是有过几次合作，并不牵涉蜀南王。” 宋九兮点了点头，蜀南王身份特殊，地位又尴尬，他不会轻易站到哪个阵营里的。 皇子夺嫡失败，念在皇家微薄的亲情上，还有可能留下一条性命。 但蜀南王一旦搅和进来，那就不仅仅是掉脑袋的事了。 蜀南王远离京城，宜妃在宫中孤立无援，会和燕述白合作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但想因此牵制住蜀南王是不可能的。 两人谈过这事后，宋九兮就低头认真吃饭了。 燕述白掀开眼皮看了宋九兮一眼，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夜里宋九兮沐浴完躺下来的时候，燕述白忽然问：“娘子无聊的话可以去找乐安郡主聊聊，蜀地不同于京城，娘子好奇的话可以多问问乐安郡主。”仟千仦哾 “不用了，蜀地我也去过。”宋九兮淡淡地道。 燕述白揉着还在发疼的手腕，意味深长地说：“蜀地好玩吗？可惜我没去过。” 宋九兮顿时冷哼一声，“你没去过？” 燕述白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 他侧身看着宋九兮，修长的指勾着一缕宋九兮耳边的发丝说：“原来娘子一整天在生气这些，娘子想起来了？” “燕述白！”宋九兮将自己的头发扯出来，咬牙说，“你早就认出我了吗？你，你当初为何不跟我说你是男的？看我喊你姐姐很好玩吗？！” “倒也没有。”燕述白眼神飘忽，不想对上宋九兮的眼神。 宋九兮怪他一直记得却不说，但他确实不想说。 被人当成女的这种事，并不是什么光彩的好事。 而且那时候他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任凭小宋九兮软乎乎地叫他，还因此做了很多女子才会做的事。 这事他真不想宋九兮记起来。 “没有？！”宋九兮坐了起来，“我叫你姐姐的时候，你为何不反驳？” 宋九兮觉得好丢脸，她竟然追着一个男的后喊姐姐。 这就算了，过去这么多年她本也不记得多少了，但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当年她喜欢的那个姐姐就是她的夫君？ 啊！这么窘迫的事怎么到了她身上！ 燕述白看着她气鼓鼓的脸，摸了下鼻子说：“我当时偷偷跟着二叔的军队来到蜀地的，刚开始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当然这是一开始，后来没几天他就被燕鹤卓发现了，勒令他不许乱跑。 宋九兮将信将疑，燕述白忽然将她往下一拽，人抱进了怀里了，他亲了下来。 宋九兮瞪大眼睛，她还没消气呢。 但燕述白的吻像是一场温柔的夜风，宋九兮很快就缴械投降了。 宋九兮很快就将这件事压下去了，她觉得丢脸，燕述白也觉得丢脸，两人心照不宣地不提这事了。 燕述白起身穿上官服道：“江南今年的水患提前了，朝廷估计会派人南下治水，到时候我会跟着一起去。” “治水为什么要给你去？”宋九兮问完立马反应过来了，“圣上……想给你积攒声名？” “嗯。”燕述白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如何。 他继续说：“兵部已经提前派人南下了，这是一个美差，太子和端王恐怕不会轻易放过。” “贤王呢？”宋九兮问。 “贤王自从上次受伤，已经在府里养伤。圣上让他好好准备，马上到他迎娶新人新人了。” 贤王真的伤得很重？ 连太子身上的伤都快好了，就算没好也得好了，太子怕自己不在朝，他手中的权力会被别人分瓜出去，于是顶着伤也要上朝。 倒是贤王沉寂了下来，似乎真的一心准备迎娶两位正妃。 燕述白出门前，在宋九兮眼睛上亲了亲，道：“晚上回来给你带福记家的点心。” 宋九兮笑了出来，燕述白这是在哄她吧？ 虽然他们两昨晚莫名其妙地吵了一架，在宋九兮看来这就是吵架，虽然她也没看过别人家夫妻吵架是什么样的。 但燕述白会来哄她，宋九兮也顺势就将昨晚的事忘了。 而他们两这么快和好，府里上下都习惯了。 包括青姨也习惯了，刚开始宋九兮和燕述白两争吵时，青姨还会担心来劝一劝。 可后来发现这两人好的太快了，根本不需要他们担心。 青姨想了想暗地笑了出来，以后这两人再怎么折腾，她都不会去管了。 因为她发现了，这两人根本就是拿吵架当情趣。 老话总说夫妻吵架在所难免，但有些时候只是两人没找到合适的解决方式。 当两人都心宽又不爱计较，思考问题一个比一个冷静，最重要的是燕述白顺坡下得极快，一点矛盾瞬间消弭不见了。 第247章 倾国倾城 长公主生辰宴这天，宋九兮带着挑好的礼物去到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的生辰宴一般不会大办，但今年长公主却邀请了京城中不少人家，既是为了办生辰宴，也是为了替永嘉公主挑选驸马。 各家也都知晓长公主的意图，有意尚驸马的人家便带上了家中子侄，来到了长公主府。 宋九兮到得比较早，长公主看到她拉住了她的手，笑着说：“九兮你来了正好，今天这么多人，你帮永嘉也一起看看哪些男子比较合适。” 宋九兮朝永嘉看去，永嘉今日穿了一件藕粉色的衣裙，裙摆上绣着两只蝴蝶，绣工精湛，那两只蝴蝶在她走动间似乎要翩翩飞舞起来。 相比她以往穿的衣服，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她既温柔又娴静。 前提是她不说话，也不动的情况下。 永嘉注意到宋九兮的眼神，她忍不住向上翻了一个白眼。“我今天就是个让人观赏的猴子。” 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在她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你今天说话走路都给我收着点规矩，我会让林嬷嬷跟着你，你要是让我再听到你有一点不合规矩的地方，小心我立马将你一屋子的刀剑还有鞭子都毁了。” “娘！我今天保证给你挣足面子。”永嘉露出一个非常规矩的假笑，她老老实实站着，头钗晃动都在规矩的范围内。 宋九兮点了点头，道：“长公主殿下放心，我会帮永嘉公主多看看的。” 长公主稍微放心了点，今日长公主寿宴，永嘉是要陪在长公主身边迎客的。 长公主将永嘉今日打扮成这样，又收束着她的行为，就是让各家好好看看永嘉公主的模样。 不然大家都畏于永嘉之前的名声，不敢上门提亲。 宋九兮找了个地方先坐下，永嘉脱不开身只能偷偷给宋九兮使眼色。宋九兮当没看见，今日的永嘉可不能胡来，否则长公主会将永嘉的皮给扒了。 永嘉欲哭无泪，跟在长公主身后步子都不敢迈大了。她脸上挂着快僵了的假笑，非常羡慕到哪都没人管的宋九兮。 当然她也就这么一想，宋九兮娘亲早不在了，若她还在的话也不会没人管她。 有时候能被人管教也是另一种幸福，永嘉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沈长书跟几个书生一起来的，这些书生都是驸马的学生。今日长公主府宴客，来了这么多男客，驸马也要待客的。于是他将常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学生都带了过来，学生如亲子，驸马带着他们一起招待客人。 沈长书依旧一身灰扑扑的儒衫，头上带着儒巾，他气质清洌干净，儒雅温文，可又有一股执拗的如竹子般的韧劲。 他和其他几个书生给长公主准备的礼物要不就是自己写的字或者画的画，沈长书准备的是手抄的一部佛经。 长公主对驸马的这几个学生也很关照，收下他们的礼物后，就让人引着去了花园里男客待的位置。 沈长书将佛经奉上后，眼角余光注意到旁边的永嘉。 他微微一愣，好好打扮过又着盛装的永嘉，骄阳明艳如人间最珍贵的那朵牡丹。 牡丹盛艳又娇贵，只能端放在最富贵的金窝里呵护养着。 在沈长书失神的时候，永嘉趁着长公主和林嬷嬷没注意，偷偷冲他龇了龇牙，发亮的眼睛似乎在说“看什么看，书呆子！” 沈长书立马低下头，眼神落在自己的脚尖上。 旁边的人推了他一把，“沈大人怎么不走，发什么呆啊。” “哦哦。”沈长书又抬起头来，眼神匆匆从永嘉身上掠过，却像是被什么刺中了一样，又匆匆离开。 直到他站到驸马身后了，他脑子里还嗡嗡作响，脑中还留着那朵盛开的牡丹。 牡丹娇艳，盛开的样子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周家作为驸马的本家，自然全部都来了。 周令琪还有周丞凌，带着其他周家子侄全来了，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但容貌倾城的女子。 周家人喊着“四婶”，又跟永嘉打了声招呼。 周丞凌介绍说：“四婶这是盛家的表妹，如今在家里做客，今日四婶生辰宴就一并过来给四婶庆祝了。” “民女参见长公主殿下。”盛诗林款款行礼。 长公主看到盛诗林微微一愣，忍不住问：“你和盛明雪是什么关系？” 盛诗林文温声道：“盛明雪是我姑姑。” 长公主回过神来，道：“你跟你姑姑长得太像了。” 盛诗林笑道：“大家都这么说。” 长公主看着这张脸仿佛看着当年她们还在闺中相交的盛明雪，盛明雪二十年前就是这样一副模样。 倾国倾城，容貌绝色，引得无数人追捧。 果然盛诗林一到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而盛诗林微微垂着眼，顶着这么多人的目光她依旧平和温柔。她落后周丞凌一步，和周令琪并排走向女眷待着的地方。 宋九兮也看见了盛诗林，果然跟盛明雪长得一模一样。 但盛诗林比盛明雪年轻，虽然盛明雪保养很好，但三十岁的女子多少带了点别样的风韵。盛诗林却气质干净，少女如含苞待放的鲜花，满院子的春色都比不上。 长公主看着盛诗林引来的轰动，再看向也明目张胆打量盛诗林的永嘉。 算了，今日有盛诗林在，永嘉想说亲怕是难了。 但永嘉自己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反而兴致勃勃地打量着盛诗林。 当年就是这样，只要有盛明雪在的地方，永州城内的男男女女目光都会落在盛明雪的脸上。 盛诗林今日出现在人前，不出半日满京城都会议论她的容貌了。 长公主从永嘉摆了摆手，已经放弃今日给永嘉相看男子了。 永嘉虽然不知道她娘怎么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了，但她很高兴地跑到宋九兮身边。 她刚坐下就听到旁边有人冷哼了一声：“今日盛家小姐一出现，我才知道何为倾国倾城，只有盛家小姐这样的，才能当得起京城第一美人吧？” 永嘉回过头发现是齐雪儿和沈怡，她顿时翻了一个白眼，怎么哪里都有她们两个。 而她们的恶意是针对宋九兮的，那日诗会后所有人都默认了“京城第一美人”落在了宋九兮头上。 齐雪儿看着不动声色的宋九兮说：“明夫人，看到盛小姐这样的容貌，不觉得羞愧吗？” 永嘉忍不住说：“九兮为什么要觉得羞愧？你长成这样都没羞得躲起来，更何况比你好看一百倍的九兮？” 第248章 还有个青梅竹马的事 齐雪儿眼睛冒火，盯着永嘉公主。 沈怡拉了她一把，才将她拉回来。她们在长公主府上，不好太放肆。 况且永嘉公主的身份比她们高，正要争论起来，不论前由就成了她们的不是了。 永嘉还想再说什么，被宋九兮拦住了。 永嘉要是跟别人争论起来，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别人会说是永嘉的不是了。 宋九兮看向齐雪儿，似笑非笑地道：“齐姑娘说别人的时候不如想想自己，永嘉说的没错，我要是羞愧，你岂不是没脸活了？” “宋九兮你别得意，今日之后你就不是京城第一美人了。”齐雪儿愤愤地说。 “我之前一直好奇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敌意，后来我查了下齐大人曾经向燕国公提起两家结亲的事。”宋九兮淡淡地提起，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齐雪儿的脸色却刷地白了，她惊惶地看着宋九兮，手指死死掐着掌心。 两年前那件事她以为没人会知道了，她自己也将这件事埋在心里，死死按着不让任何人知道。 她小心地藏着，面上却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存在过。 但今天宋九兮却轻飘飘地将这件事提了出来，却似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永嘉和沈怡都惊讶地看着齐雪儿，齐雪儿咬着牙，却连反驳都做不到。 宋九兮看了一眼她的样子就没再说了，毕竟这件事对女子来说，并不算什么光荣的事。永嘉惊讶了一瞬就对此就不敢兴趣了。 沈怡沉默着，良久后她说：“原来你是因此讨厌宋九兮的，但你却跟我说你是为了给晚晚报仇。” 齐雪儿没出声，因为她知道沈怡为什么会生气。 当初她和沈怡都偷偷喜欢燕述白，可她们也知道燕述白是不会看上她们的。于是她们两偷偷共享着这个秘密，连跟她们交好的宋晚晚都没有说。 但齐雪儿却背着沈怡，通过齐父想嫁给燕述白。 沈怡感觉自己好像被背叛了一样，当初她们一起喜欢燕述白，一起将这份喜欢压了下去。因为她们知道谁也得不到，所以她们并没有因此嫉恨上对方，反而关系比别人还要好。 但齐雪儿却暗地里偷偷使手段，想嫁给燕述白。 虽然齐雪儿并没有成功，但沈怡不会因此而原谅齐雪儿。 沈怡冷着脸换了个位置，没跟齐雪儿坐一块去了。齐雪儿紧紧咬着腮帮，这一刻的难堪，仿佛两年多前，她爹爹回来告诉她燕述白不同意时，她内心的羞愤。 对于跟沈怡的关系她并没有多少在乎，但让沈怡知道她曾经背地里找过燕述白，还被他拒绝了，这让她难堪不已。 永嘉偏过头小声对宋九兮说：“这又是一个喜欢燕述白的，男人非常不可靠。” 宋九兮抬眼看着她：“你从哪得出来的结论？” 她记得驸马和长公主挺恩爱的时候，驸马这么多年没收过任何通房。 永嘉身边也没别人了，怎么对男人印象这么差？ “我说的没错啊？难不成你还觉得燕述白是个例外？”永嘉说，“你忘了他还有个青梅竹马的事了？” “哦，那个送他小木剑的人啊……”宋九兮眼神飘忽，撇开了视线不去看永嘉。 永嘉却没注意，她冷哼一声：“燕述白把人家送的东西，一直好好保存着，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没准他还想娶人家呢。” 宋九兮垂着眼说：“娶就娶呗。” 永嘉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神情带着丝了然：“原来你不喜欢燕述白啊？” 宋九兮：“……” 永嘉随意地道：“既然你不喜欢他，那就无所谓了，随便燕述白娶谁了。” “倒也不是，”宋九兮的声音有些轻，“那把小木剑是我送的。” 永嘉定定地看着她，冷哼一声：“搞半天，是我关心多了。” 宋九兮轻咳了一声，将一颗葡萄塞进永嘉的嘴里，永嘉用鼻子哼了一哼，表示自己不会这么轻易原谅她的。 宋九兮笑了笑，忽然问：“燕述白真的还留着那小木剑？” 永嘉用一种“非常不想跟你说话”的眼神暼了她一眼，随后道：“你自己去问燕述白吧，你们夫妻两的事我再也不多说一句了。” 宋九兮只好可惜地作罢，之前她觉得没脸的事，在永嘉提起她和燕述白之间，还有她送的那把小木剑后，好像……也没那么丢脸了。 左芳荟没有来，她还有两天就要出嫁了，不便出门，但左府来的是她的嫂子，一样将礼物送上了。 长公主的生辰宴，几个皇子有亲自来的，也有派人来送礼来的。等所有人到齐后，长公主才宣布开宴了。 周令琪蹭蹭蹭跑来坐到了永嘉的旁边，“永嘉姐姐，我想和你坐一起。” “随便你。”永嘉可有可无地说。 周令琪高兴地坐下，她好奇地看了一眼宋九兮，似乎奇怪永嘉怎么每次都跟宋九兮在一块。 永嘉看着对面周家人的座位，她忽然问：“丞凌哥对盛家小姐挺好的啊？”看书喇 周令琪也看过去，随后点了点头，小声说，“我哥昨天回来的，他见到盛表姐，确实很喜欢，没人能不喜欢盛表姐吧？” “哦，那看样府里上下都挺喜欢她的？” 永嘉看到周家其他几个少爷小姐，都喜欢黏在盛诗林身边，而盛诗林一直低着头认真跟他们说话，旁边的周丞凌偷偷看着盛诗林，耳朵都红透了。 周令琪说：“我们都喜欢诗林表姐，周府上下每个人都喜欢她。毕竟诗林表姐长的好看，而且性格也温柔，对我们都很好。” 永嘉点了点头，“那岂不是丞凌大哥马上就能将人娶回来了了？” “对，祖母说下个月挑个好日子去盛家提亲。” 永嘉似乎随意问的几句，随后就不感兴趣了。 宋九兮将剥好的橘子递到永嘉面前，永嘉扫了一眼，接了下来。 宋九兮又剥了两个橘子，哄着永嘉，也为她刚才帮自己问周令琪的话道谢。看书溂 她看着对面的盛诗林，心中那股违和感更甚了。 盛诗林通身的气质，是经大家族里长年累月培养出来的，这样精心培养的女子，只是为了做周家妇吗？ 当然女子饱读诗书，通学才艺并不需要为了取悦男子。 但想到隐藏在盛诗林身边的盛明雪，她就忍不住多了一层怀疑。 第249章 盛诗林太好看了 盛诗林似乎注意到宋九兮的视线了，她抬起眼看向宋九兮，随后浅浅地笑了一下，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宋九兮也回了一个笑容，两人同时将视线收了回来。 宋九兮垂下眼，手指摩挲着杯沿。她想来见见盛诗林是想知道盛明雪暗地里是想做什么，但她看到盛诗林并没有得到什么答案。 盛诗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像盛明雪，但相比盛明雪偏冷的性格，盛诗林很明显性子很好，很招人喜欢。 周家上下所有人都被她征服了，而看周丞凌的样子，对于娶盛诗林他是很乐意的。 宋九兮甚至看到跟周丞凌相熟的人，暗地里冲周丞凌挤了挤眼，似乎调侃周丞凌能娶到这么好看的女子。 周丞凌耳尖发红，眼神几乎不敢往盛诗林身上看，端着酒杯不断往下灌酒。 盛诗林却盛了一碗清汤，放在周丞凌手边，贴心地说：“丞凌哥，喝点温热的汤再喝酒吧，当心伤了胃。” “好，好。”周丞凌眼神瞥到盛诗林藕白色的素手，眼神立马慌乱地移开。他端起温汤几口灌下，等他回过神来，他才反应到自己的粗鲁和莽撞。 但盛诗林像是没看到一样，低垂着眼又给盛家另外几个弟弟妹妹盛了热汤。 盛丞凌眼神飘飘荡荡，不知道往哪里看了才好。 这时有人高呼一声：“皇上驾到。” 所有人都慌乱地站起来，似乎没想到陛下会出宫亲临长公主的生辰宴，所有人都忙走上前去躬身迎驾。 长公主也愣了愣，往年她生辰陛下都是派人送来礼物，从来没像今日这样亲自来过长公主府。 长公主忙带着永嘉和驸马走到门口迎接，其他人跟在她身后。 圣上一走进来，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高呼万岁。 圣上温和地笑着摆手，“免礼吧，朕今日来只是为给皇姐庆贺生辰的，大家不用拘束。”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长公主将陛下迎到主座上。 崔公公将手上的盒子递给了长公主，笑呵呵地说：“长公主殿下，这是陛下为您准备的礼物。” 长公主打开盒子，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多谢陛下，皇姐很喜欢。” 因为圣上的到来，宴会严肃了许多，哪怕圣上看着笑呵呵的，也没人敢放肆了。 长公主和驸马陪在圣上旁边，圣上待了会儿，喝了一杯酒，起身以“还有公务”为由要离开。 圣上来这一趟只是为了庆贺长公主的生辰，让人看到陛下对长公主的尊敬。 这时候离开大家都起身送陛下离开，长公主陪在圣上旁边随着一起往外走。 这时忽然有人惊呼了一声，所有人看向出声的地方。 盛诗林捂着手背，桌子上是打翻的一碗热汤，她神情紧咬着唇，似乎在忍着同意，眼眶里泛着泪花，整个人看上去越发楚楚可怜，惹人疼爱。 她旁边站着周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刚才没站稳打翻了热汤，才导致烫伤了盛诗林。这会儿他又急又愧，见大家都看向他，他急得都快哭了。 周丞凌见状担忧地伸手，想看看盛诗林手上的伤，但又觉得冒犯。 盛诗林将手垂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轻声说了一句“不用怕没事的”，随后她拉着旁边的小男孩跪下，低头颤声说：“民女失仪，请陛下和长公主恕罪。” 长公主见状道：“手烫伤的严重吗？让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盛诗林低声说：“多谢长公主殿下，只是小伤无碍的。”看书喇 长公主点了点头也没多说，准备继续送陛下出去，这时圣上忽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你抬起头来。” 长公主想到盛诗林那张脸，心里咯噔了一下。 盛诗林抬起头，却垂着眼道：“民女盛诗林见过陛下。” “盛诗……林？不是她……”陛下声音很轻，只有旁边的长公主和崔公公听到了这句话。 崔公公低着头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长公主却眼神复杂地看着盛诗林。 圣上偏头看向长公主，说：“找个太医给人看看。” 长公主只能点头：“是。” 圣上折返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道：“朕已经很久没来过皇姐的府里了，崔福去跟首辅他们说一声，就说今日朕要陪长公主过完生辰再回去处理政务。” 崔公公忙应下，让人去给内阁首辅大人送信。 长公主扫了一眼盛诗林，敛去眼底的复杂之色，又重新陪着圣上坐到主位之上。很快太医就被请来了。 盛诗林向圣上和长公主楚楚行礼：“民女谢过陛下和长公主殿下。” 圣上摆了摆手，道：“快让太医看看。” 太医领命走到盛诗林面前，仔细地查看了盛诗林的伤，随后开了伤药，嘱咐盛诗林好好养伤。 “民女谢过太医。”盛诗林又向圣上和长公主的方向道了谢，她一举一动都带着大家女子风范，让其他人看了不住点头。 盛诗林表现得越好，长公主眼神越加复杂。 她偏头看向旁边的圣上，圣上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但她的心口却越发往下沉了下去。 刚才撞到热汤的周家小公子被周丞凌狠狠瞪了一眼，他抿着唇红着眼不敢说话。 周丞凌还想再说两句，盛诗林拦住了，温柔地说：“丞凌哥，小放也不是故意的，他自己也吓坏了。” 周丞凌看着周放红通通的眼睛，只好将到嘴的训斥吞了下去。 周丞凌看向盛诗林的手，上面皮肤被烫得通红，即使敷上了药也没好到哪里去。 虽然周丞凌没有训斥周放，周放自己却难过地掉眼泪。“诗林姐对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都怪我不小心，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忽然就撞上了桌子……” “小放没关系的，一点都不疼的。”盛诗林温柔地抚摸着周放的脑袋，含笑说，“我知道小放肯定是不想伤我的，诗林姐一点都不怪你。” “诗林姐你真好。”周放又哭又笑，眼角的泪被盛诗林温柔地擦去了。 周丞凌见盛诗林温柔哄着周放的样子，一时看痴了。 盛诗林太好看了，也太温柔了。周丞凌想到祖母说的要马上派人去盛家，替他提亲的事，他脸上渐渐红了。 第250章 不就是飞檐走壁 圣上一直在长公主府待到宴席结束，各家人都陆陆续续离开了。 长公主送圣上离开，等人离开后她忧心忡忡地看了盛诗林一眼。 盛诗林似乎并不知道长公主在想什么，她随周家的人一起向长公主来告辞。 长公主越看她越焦心，等人离开后她立马找上了驸马。驸马叫周淼，是周家四子，也是周家最爱读书的一个人。 他常年扑在书堆里，身上侵染了一股墨香。 而即使年过而立他也如一个温润公子般清瘦，或许是常年不接触俗物，他身上也有股执拗的书生气。 长公主的这个身份对尚到的这个驸马没什么不满意的，她又不需要驸马做什么，驸马爱读书，她便在府上建了一座藏书阁，供驸马使用。 平常俗物一概不让驸马插手，驸马也乐得不插手。 但这件事长公主必须跟驸马说清楚，驸马听了她的话一愣。“你平常不是不管周家那边的吗？怎么如今倒关心起来了？” “我也不想关心，但……”长公主顿了顿，又继续说，“你让父亲和大哥他们尽快到盛家去提亲。丞凌想娶盛诗林，盛诗林这气质也适合周家人，既然双方都满意那就尽快去提亲。” 驸马道：“祖母对丞凌的婚事应该是有打算的，再说也没必要这么急。盛家在永州，母亲和大哥就算想也得收拾好东西，再派人过去。” “怎么不急，再不急就来不及了。”长公主急声说。 驸马迷茫地看着她，长公主回过神来，吐出一口气说：“虽然平时我不管周家的事，但这件事你最好让父亲和母亲快点办。” 驸马听了公主的话，亲自去了一趟周家。 这么多年虽然长公主是周家媳，但她从来没插手过周家的事。就为今天长公主第一次开口，驸马也要抓紧去办了。 永嘉见长公主皱着眉，于是凑过来用手指给她按着脑后。 “娘今天是你生辰，你怎么还皱着眉啊？” 长公主没好看地白了她一眼：“这个生辰宴……我倒希望没办过。” 她本是为永嘉的亲事大办的生辰宴，中间横插了一个盛诗林，让她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 长公主不耐烦地说：“走走走，别在我眼前晃，我现在看到你我就难受。” 永嘉冲她吐了吐舌头，边跑边蹦地跑了出去。 长公主看她这样子，眉心直跳，忍不住喊：“永嘉你给我好好走路！” “知道啦。”已经跑出门外的永嘉立马放缓了脚步，慢吞吞地跟刚学会走路一样往前走，等刚转到长公主看不见的地方，她就立马蹦跳着跑开了。 今天她娘似乎不太高兴，她就没往外跑了，反而满院子乱晃。 长公主里的下人都习惯了永嘉公主只要没事就到处找乐子的行为，这会儿看到永嘉公主爬到了树上，也没人敢去阻拦，只是在树下焦心地守着。 丫鬟小芙在树下跺脚：“公主今日是长公主殿下的生辰，要是被长公主看到您，您又爬树了，她肯定会罚你的！” “你们不说她不就不知道了。”永嘉丝毫不在乎，伸手抓住一枝树干就爬到了树冠丛里，她在里面看到了一只小奶猫。 “喵喵~”小猫大概只有巴掌大，见到来人立马奶声奶气地叫了起来。 永嘉感觉自己心都快化了，她捋起袖子扯开自己碍事的裙角，眼睛冒光地凑上前。“猫猫，乖乖，快到我怀里来。” 她脸上扬着大大的笑容，神情奇怪。 小猫炸起了全身的毛，喵呜一声蹦到一个树枝上。永嘉公主急了，趴在树枝上一步步爬着靠近。 “猫猫别跑啊，我这里有小鱼干……” 很明显这只猫既听不懂她的话，又畏惧她，小猫从嗓子里发出又凶又奶的哼声，随后从树枝上跳了下去。 “啊！”永嘉公主捂上了眼睛，她仿佛已经看到小猫跌得面目全非的样子了。 但没一会儿她又听到小猫的喵呜声，她忙挪开手，伸头往前一看。这根树枝伸到了墙外，而此时墙下站着一个男子，怀中正抱着她心心念念的小猫。 “沈长书？”永嘉惊异了一声。 沈长书抬起头，短暂惊讶后立马行礼。“臣参见永嘉公主。” 永嘉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她还趴在树枝上，丝毫没觉得自己形象不佳。她眼巴巴地看着沈长书怀里的小猫，问：“这小猫为什么愿意给你抱啊？我想抱它，它都不愿意。” 沈长书从长公主府里出来，正沿着墙壁往家里走，这只猫是自己跳进他怀里。 而它现在似乎在他怀里找到了一个窝，蜷着尾巴不动了。 沈长书摇头：“臣也不知……” 永嘉已经从树枝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下面的小芙还有其他下人，惊得嗓子都劈叉了。“公主！！！危险！” 沈长书的心也猛地提了起来，心脏跟着悬空。 永嘉不甚在意，在细枝上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跳到了墙头上。 “我就说没事吧。”永嘉站在墙头上得意地掐着腰，微风扬起了她的裙摆和张扬的笑意，“本公主也是练过武的，不就是飞檐走壁哎……” 下一瞬永嘉身体晃了晃，墙头上很滑她刚动了一步就站不稳了。 下面的下人心都到嗓子眼了，急忙忙扑到墙边，企图用身体来接住永嘉。 但他们忽然想起，要是公主倒下另一边了…… 永嘉极力平衡着自己的身体，但突然她脚下一滑，栽了下去。 完了！她捂住自己的脸，姑奶奶她要破相了！ 但下一瞬她就栽进一个怀抱里，脸颊上似乎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扫过，随即她就倒了下去。 “公主！！！”下人们乱成一团，煞白着脸绕着跑过来。 永嘉刚睁开眼就被小猫咪用尾巴狠狠扫了一下脸，她懵然地看着小猫从她眼前跳开，露出沈长书痛到惨白的脸。 额！永嘉心虚！ 她撞到人了！ “你没事吧？”永嘉小声问。 沈长书后腰痛到尖锐，半个身子都麻了，可身前飘过来的香气让他痛到麻木的脑子，开始发晕。 一朵牡丹落进了他的怀里，为此他所经受的痛也变得无关紧要了。 沈长书咬牙说：“臣……无事。” 第251章 请公主殿下回避 永嘉公主自己先爬了起来，那只小猫窝在沈长书的肩上，圆滚滚的屁股对着她，似乎一点都不想看到她的样子。 被嫌弃的永嘉抓了抓自己的脸，难道这猫跟京城里的那些人一样，早听过她不堪的传闻，所以才不喜欢她？ 永嘉站起来后发现自己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反倒是沈长书站都站不起来了。看书溂 “你没事吧？”永嘉不太好意思地伸手去扶沈长书，手指刚碰到沈长书的手，沈长书就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猛地缩回了手。 他咬着牙，额头上都是冷汗，脸色煞白得难看。 等他撑着站起来后，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淋出来一样，人也摇摇晃晃的。 永嘉被他这样子吓了一大跳，心中的愧疚更加严重了。 “你……” “我没事。”沈长书往后退了一步，小猫喵呜在他冷汗淋淋的脸上舔了一下，他很温柔地将小猫揣进自己怀里。 永嘉皱起眉，走上前一把强硬地搀住沈长书的手臂。“你都成这样了，你还逞什么强啊？” “男女授受不亲，请永嘉公主……” “闭嘴！”永嘉凶戾地瞪了他一眼。 沈长书立马不说话了，但看神情除了痛以外，他脸上还有明显的别扭和不自然。 这时下人们从另一边绕过来，慌张地围到永嘉旁边。 小芙被吓得眼泪哗啦啦往下掉：“公主你吓死奴婢了！以后可不能上树了……” “知道了，不许跟我娘说。”永嘉警告了她一眼，随后说，“赶紧请大夫过来，沈大人为了救我受伤了。” 小芙看向被永嘉强硬扶着的沈长书，自己走上前要来扶沈长书，永嘉却没让反而边拽边扶地将沈长书扶进公主府里，又请来府上的大夫。 大夫看诊的时候，永嘉留在屋外，只派了一个侍卫进去照顾着。 等大夫出来，永嘉着急地问：“怎么样了？他伤到哪了？严不严重啊？” 大夫说：“禀公主，沈大人的腰扭着了，而且还伤到骨头了，恐怕要卧床养一段时间了。” 永嘉问：“啊？那要养多长时间？” “养得好的话一两个月，若是……那就得半年了。” 永嘉抿住了唇，让小芙送大夫出去。她大跨步就往屋里去，刚走进去，就被沈长书叫住了。 “公主殿下留步。” 隔着一扇屏风，沈长书趴在塌上，艰难地说：“请公主殿下回避，臣如今……不雅，有伤公主威仪。” 永嘉听了这话反而越过屏风走了进去，她嘟嘟囔囔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女的，我才是男的要登堂入室呢。” 沈长书见她进来，惊得忙扯过旁边的被子盖住自己趴着的身体。 他腰上刚涂过药膏，大夫让他不要乱动，但他这个趴着的姿势面见公主实在不雅。 永嘉走到榻旁，掀开被子就要看他腰后的伤，沈长书吓得猛地要坐起来，扯动了伤口，疼得他一下子摔回了床上。 后面跟进来的小芙手忙脚乱地拉住永嘉的手。 “公主万万不可！” “公主不可啊！” 沈长书和小芙同时出声，小芙额头都冒出冷汗了，死死拽着永嘉的手臂不让她动。 小芙声嘶力竭：“公主你，你怎么能去看男子的身体？！这传出去公主你的名声不要了吗？！” “我还有名声？”永嘉疑惑，“有没有都无所谓吧，反正我又不想嫁人。” 小芙呜呜哭了出来：“要是被长公主知道，奴婢会没命的啊！” 永嘉说：“好啦，没眼泪就别哭了，我就是想看看，不让我看就算了。” 小芙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对付她伺候的公主，她这一招百试不爽。虽然每次永嘉公主都知道她是在假哭，但每次还会被她给拦住。 “我不看了。”永嘉无奈地蹲到塌边，眼睛认真地看着沈长书，十根细白的手指搭在塌边上，指甲上的粉色红晕都一清二楚。 她说：“对不起啊，沈长书。” 沈长书愣住了，大脑似乎痛到麻木了，眼中只剩下永嘉明艳的带着歉意的认真眼神。 他痛僵的大脑一下子涌上血色，脸颊也红到滴血。他喉咙又痒又麻，心口乱窜的失了序。 “不，不用道歉……”沈长书红着脸，好半晌才发现是小猫的尾巴在他脖子上扫来扫去，这才让他喉咙发紧，吞咽着干涩的空气。 永嘉说：“你的伤是我害的，你就留在府里养伤吧，我会照顾你的。” 沈长书回过神来，忙说：“不，不用了，我得回去了。” “你这样怎么回去？你身边只有一个书童是吧？他怎么照顾你啊。”永嘉一锤定音，不容反驳，“你就安心待在这里，翰林院那边我会让爹爹替你告假的。” 沈长书急了要爬起来，永嘉直接吩咐：“派人看着他，不许他离开屋里一步。” 永嘉说完离开了屋里，而留下两个带刀侍卫守在门边。沈长书说的嗓子都干了，这些人也不会违背公主的命令放他离开。 沈长书无措地缩回榻上，小猫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这时永嘉忽然又返回来了，她说：“对了，这小猫就留在你身边吧，由你照顾吧，反正它又不喜欢我。” 永嘉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她可能不招小动物喜欢，这小猫太嫌弃她了。 而跟她相反的是，沈长书很得小猫喜欢，她要是想来看小猫，只能来沈长书这儿了。 永嘉再次离开后，沈长书摸着小猫脆弱柔软的身体，茫然地呢喃：“你为什么会粘着我呢……” 他什么都没有，翰林院编修那点微薄的俸禄只够他自己生活还有买书，他日子过得清贫，也从来没想过要养一个动物。 就像他无法娇养一朵牡丹，他养不起，甚至连观赏都只能远远地看着。 第252章 留下印子 长公主生辰宴后的第三天，圣上开后宫开始选秀。各家将适龄的女子纷纷送进后宫里，这些人里大多是为了家族荣耀才进的后宫。 但更多世家女却不愿入后宫，因为圣上的年纪在这了，各个皇子年纪也都大了，哪天皇位更迭，她们这些后宫女子命运就惨了。 但让宋九兮意外的是，选秀名额里却有两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一个是宋九兮的庶妹宋轶珂，另一个竟是盛诗林。 宋轶珂的亲事已经说好了，但她这个时候临时改变主意进宫，只怕她是不甘心嫁给一个商人。 宋九兮猜测宋轶珂后面的姨娘没少在二叔面前吹枕头风，否则二叔也不会毁约送宋轶珂进宫。 宋九兮思绪转了一下，就没管宋轶珂了。 她看着另一个名字——盛诗林陷入了沉思中，那天在长公主府，圣上对盛诗林的异常别人可能不知道缘由，所以也看不出来，但她和长公主却知道为什么。 盛诗林跟盛明雪长得太像了，在盛明雪离世后，圣上很可能赶出睹目思人的事。 所以长公主才那么急地想让驸马去催周家人赶紧将亲事定下来，但没想到选秀来得这么快，而且盛诗林的名字竟直接摆在名单上面。 这是圣上直接点名要人了，周家也拦不住，盛家就更不可能了。 相对于长公主的忧心，宋九兮却觉得走到这一步，后面好像一直有人在做推手。 燕述白说：“我大概明白盛明雪想做什么了？” 宋九兮问：“她想做什么？” “进宫。”燕述白顿了顿，语气悠长起来，“我这个娘啊，之前死活都不愿进宫，如今又是假死，又借着自己侄女的名义，这么大费周章竟是为了进宫。” 宋九兮不知道说什么好，盛明雪想进宫太容易了。圣上心里一直有她，这些年也对她念念不忘。 圣上登基时就想过将盛明雪迎进后宫，哪怕背上夺臣子妻的名声，是盛明雪坚持不进宫，并且这么多年从不见圣上。 如今她金蝉脱壳，违背之前的原则换了另一种身份进宫，只怕图谋更大。 但宋九兮想不通的是，若盛明雪顶替了盛诗林的身份，盛诗林该怎么办？ 盛诗林是盛家的嫡女，盛家怎么会拿她来成全盛明雪的计划。 除非……盛明雪所图极大，盛家上下才没人反对。 可即使盛明雪进了后宫，借着圣上对她复杂深厚的心思，将赵鸿钧推上了皇位，盛家也只是皇亲国戚。 哪怕盛明雪不进宫，以现在的局势，赵鸿钧也能登上皇位。 所以盛明雪的行为似乎多此一举，但盛明雪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做这么多余的事，除非她所为根本不是为了赵鸿钧登位。 但现在她和燕述白都查不到盛明雪的意图，燕述白直接说：“如今她躲着我们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等她出来，她想做什么就没那么容易了。” 宋九兮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 燕述白忽然伸手一把抱起宋九兮，宋九兮忙勾住他的脖子。 燕述白将人抱到床边放下，然后自己欺身靠近，缓缓在她耳边吻着，嗓音偏哑。“这些日子是我太忙了，都没好好陪娘子了，是我的错。” 宋九兮被他亲得发痒，燕述白一动她就明白他想要什么了。 这些日子他忙着江南水患的事，每天晚上都回来很晚，经常都是宋九兮睡着了，听到耳边的动静才知道他回来了。 这个时候燕述白就会在宋九兮眼皮上亲亲，随后抱着人疲惫地睡了过去。 今晚燕述白回来这么早，而且他早早去了净室洗漱干净回来了，刚才他们谈论盛诗林的事时，他就很心不在焉了。 如今他捏着宋九兮的腰，手指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宋九兮微微眯了眯眼，藕白色的手臂随意放在耳边。她神情有些慵懒，浑身又软又乖。 燕述白轻笑着摸进细腰内侧，呼吸压抑在宋九兮耳边，薄唇滚烫地亲着柔软的皮肤。看书喇 宋九兮神色渐渐迷离，很快地陷入燕述白制造的一场海啸中。 夜里她手脚发软被燕述白抱着往净室走，入了浴桶后，她没了力气差点栽了进去，被燕述白一只手捞了起来。 宋九兮浑身泛着粉色趴在燕述白的怀里，燕述白愉悦地帮她洗好，又抱着她回到床上。 燕述白的长手长脚将她抱着，正好能将她团在怀里。 “热。”宋九兮推他。 燕述白不动，只是将宋九兮翻了个身，又继续抱着。 宋九兮实在没力气了，嘴里愤愤嘟囔了两句。燕述白没听清，于是靠近了想听清楚一些，哪想宋九兮张嘴在他下巴上来了一口。 “嘶。”燕述白轻哼了一声，怀里的人做完坏事，已经昏睡了过去。 燕述白摸了摸下巴，轻笑了一声。 第二日燕述白穿上官服，出门的时候段昶和方珑的眼神都落到了他的下巴上。 燕述白淡淡地看了过来，方珑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段昶磕磕巴巴地说：“主子你就这样……出门吗？” “怎么了？”燕述白一挑眉。 段昶的视线不断地往燕述白的下巴上瞄，燕述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问：“有印子？” 段昶忙点头！ 主子你就这样出去了，你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想你吗！ 又会怎么想夫人吗？！ 段昶简直不能直视燕述白下巴上的痕迹，支支吾吾地说：“主子，要不我们告假一天吧？” 燕述白摸着下巴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 他倒是不在意自己这副样子出门，但宋九兮知道估计会生气。 平时她都沉静安然的很，但涉及到私事她面子又很薄。 燕述白没有出门去了书房待着，宋九兮还不知道这事，等她醒来，她忽然想起永嘉跟她说的，燕述白将那把小木剑还留着的事。 她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翻箱倒柜地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小木剑啊。 浮翠这时问：“夫人你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我自己找找…….”涉及到以前她的囧事，她还不好意思跟别人说。“对了，你知道将军的东西一般都放在哪里了吗？” 她以前没关注过燕述白的东西，根本没想过那里面会藏了一把，她送的小木剑。 浮翠说：“将军的大部分东西都在这屋里了，其他的应该在书房吧。” 宋九兮又转到书房翻了起来，这时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娘子在找什么东西？为夫可以帮忙。” 第253章 沈长书怎么能算是男人 宋九兮猛地回头，脸色微僵。 “你没出门吗？” 燕述白摸着下巴上的印子，意有所指：“你觉得我这样能出门吗？” 宋九兮眼神飘到燕述白的下巴上，瞳孔微微睁大：“是我干的？” 燕述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也许是昨晚哪个狐狸精咬的，娘子看到了吗？” 狐狸精宋九兮：“……” 跟燕述白比脸厚，她是永远比不上的。 宋九兮迅速扯走这个话题：“既然你要用书房，那我就不在这打扰你了。” 宋九兮说完立马想闪人，燕述白眼疾手快地往前一挡，牢牢圈住了细腰。 燕述白将人堵在书架旁的角落里，春日温和的日光从窗格里跳动着飘了进来，浮光飘在燕述白浓密纤长的眼睫上，像是一汪春水。 他嗓音慵懒，带着缱倦的温柔：“今日不能出门了，娘子可得赔我。” “你不是说狐狸精干的，那就不关我的事。”她说得一点都不心虚。 燕述白好笑地问：“狐狸精不就在我眼前么？” “是吗？”宋九兮装傻，“哪里啊，这里最好看的不是你吗？要说狐狸精也只有你这张脸能配得上了吧。” “多谢娘子看得起，”燕述白轻笑出来，“既然娘子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坠了“狐狸精”的名声。” 燕述白的手指挑开宋九兮腰上的系带，有意无意地轻抚过宋九兮腰上最怕痒的地方，那双凤眼微微垂着，神情妖魅地睨着她。 他这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狐狸精，还是个男狐狸精。 宋九兮呼吸都紧绷了起来，哪怕整日对着燕述白这张脸，她也微微失了神。 燕述白得寸进尺，将狐狸精的招数发挥得淋漓尽致。 直到有只飞鸟落在了窗棂上，翅膀扑簌簌地响着。 宋九兮回过神来，他们竟然在敞开的书房里，差点……！！！ 果然是个狐狸精！ 宋九兮一把推开燕述白，系好腰带，摆着一副“妖精休想迷惑我”的表情，跑了出去。 燕述白看着她的背影，冲门外的段昶招了招手。“去问问夫人在找什么东西？” 没一会儿段昶回来说：“夫人好像在找主子您的东西，她还问主子你平常把东西放哪了？” 他的东西？ 燕述白脑中闪过什么东西，随后勾起了唇，笑了出来。 宋九兮发现燕述白在家后，她就没大张旗鼓地去找小木剑了，反而若无其事地练武和跟青姨看医书了。 而且明日就是左芳荟出嫁的日子了，今日她要去给左芳荟添妆。 宋九兮带着方珑转身出了门去了左府，今日左府上下都很热闹。宋九兮进去后，就被引到了左芳荟的闺阁里。 闺房里坐的都是京城里的贵女们，这些人谈笑晏晏，都是为左芳荟添妆来的。 宋九兮给左芳荟的礼物，是一幅百年前书法大家的亲笔。 果然左芳荟很喜欢，她笑着道：“每次我都收你这么好的礼物，我都快不好意思了。” 相比金银首饰，这样的孤本书法笔迹才最难得。 宋九兮道：“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再贵的礼物也值得。” 左芳荟笑了笑，将人带到屋里坐下，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 其他人见了，有些嫉妒。 但如今满京城风头最盛的就是宋九兮了，可她得了那样的美名，却从来不出现在人前，连世家女之间的聚会，她能推的也全推了。 如今她们见到宋九兮，想奉承的不知道如何下手，而以前嫉妒她不屑她的人，别别扭扭地面对着她。 宋九兮一概当这些不存在，她本来想坐一会儿就走的，但这时永嘉也来了。 永嘉将礼物给了左芳荟后，就坐到宋九兮旁边了。 宋九兮好奇地问：“这些日子怎么没见你约我出来了？” 永嘉大大咧咧地说：“我在府里照顾人呢，就没出来了。”看书喇 宋九兮问了，永嘉才将沈长书受伤的事说了出来。 宋九兮古怪地看着她，问：“长公主也没拦着你？竟让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去照顾一个男子？” “我娘不知道呢，我让我爹瞒着她，不然我娘又要唠叨我了。” 宋九兮不置可否，事情发生在长公主府里，长公主怎么可能不知道。 也只有永嘉会觉得能瞒得住长公主，心安理得地跑去照顾一个男子。 永嘉无所谓地说：“说是我照顾，但实际上我就每天去看看。对了，我跟你说，沈长书养了一只猫，那猫就喜欢窝在他身边，一点都不喜欢我。我想去看，只好每天都找他了……”看书溂 永嘉兴奋地将那只猫说给宋九兮听，她一脸高兴，似乎不觉得被一只猫嫌弃有什么大不了的，也不觉得每天去看沈长书有什么不对。 宋九兮幽幽地问：“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男人吗？沈长书不也是男人，你还跟他靠得这么近。” “不一样啊。”永嘉惊讶地说，“沈长书怎么能算……不对，他虽然是男人，但是吧……我觉得他身上……没有男人的那股气息。” 她一句话都要分几段说，而且还格外犹豫。 宋九兮问：“什么叫男人的气息？” 永嘉答：“恶心的气息。” 宋九兮在心里同情了一下沈长书，也不知这位迂腐古板的沈大人听到这话会怎么想。 不过沈长书之前拒绝了当永嘉的驸马，想来也不在乎永嘉是怎么想他的了。 宋九兮没继续想下去了，这时坐在屋里的这些贵女们纷纷起身了。她们跟左芳荟告辞，言语间闪闪烁烁的。 等她们离开，永嘉莫名地问：“这些人怎么就走了？” 一般添妆都是为了祝福和沾点喜气，这些人没坐一会儿怎么就走了。 左芳荟淡笑说：“这些人还要去给昌静郡主添妆，自然不好再留下来了。” “昌静郡主？”永嘉明白了后冷笑一声，“趋炎附势的一群人，一个别国郡主，这些人倒是攀附了起来。” 左芳荟摇了摇头道：“昌静郡主是圣上亲赐的贤王妃，她们既然来给我添妆了，自然不能落下昌静郡主，否则明天就会传出，她们对昌静郡主不满了。” “不止她们要去，你们也要去。”左芳荟依旧笑着，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不用顾忌我的心情，你们也要去，否则就有不好的传言传出来了。” 第254章 我和宋晚晚关系挺好的 宋九兮和永嘉去官驿时，刚从左府出来的各家贵女们都在。 昌静郡主因为是别国人，在京城并没有住处，所以只能从官驿出嫁。 不过有礼部在，官驿上下都被布置得喜气洋洋的。而且满京城的贵女们都在这了，昌静郡主的脸面也给足够了。 宋九兮和永嘉进去，满屋子说笑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坐在昌静郡主旁边的孝宁公主看过来，顿时冷哼了一声。 宋九兮和永嘉将刚才从左府出来，随意从首饰铺里买了两件首饰递给了昌静郡主。 昌静郡主弯着眼睛笑着道谢，她脸上依旧蒙着一层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据使团说，北齐女子未出嫁前都是要蒙面见男子的。孝宁公主和昌静郡主来大衍就是为了和亲，一路蒙着脸也无人质疑。 宋九兮今日看向孝宁公主，从她露出的一双眼睛，隐约看到了宋晚晚的样子。 不过宋晚应该是易过容了，声音也有所改变，不然宋九兮之前不会没察觉到异常。 想到宋晚晚一心想嫁太子的愿望，宋九兮不由笑了。 孝宁公主皱起了眉，她看到宋九兮这张脸，心中就激起了无穷的恨意。不管是之前在宋府，还是如今她都成了北齐的公主了，宋九兮依旧活得好好的，挡在她面前碍眼得很。 想到她精心准备的诗会，却被宋九兮夺了魁首，她如今仍旧恨得牙痒痒的。 孝宁公主眼含恶意地问：“听说明夫人和左小姐关系非常好，那明夫人怎么来给我们北齐人添妆了？” 宋九兮看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恨意，她笑了笑，故作茫然地说：“孝宁公主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了？在场这么多姐妹不都是刚从左府出来的，难道因为给左小姐送过添妆礼，我们送给昌静郡主的就不能收了？” 其他人脸色一变，微微有些尴尬。 今日要给左芳荟和昌静郡主添妆，她们都一致先去了左府。对于昌静郡主她们都保持着客气的礼仪，所以才来略微坐一坐，一会儿就得离开的。 要不是圣上那一道圣旨，一个别国郡主嫁给她们大衍的人，她们是不用去给她添面子的。 但孝宁公主的话却像是在指责她们，哪怕她似乎说的是宋九兮。 宋晚晚怒意膨胀：“本公主不是这个意思，本公主说的是你，不是别人！” “昌静郡主马上要嫁给我们大衍的贤王了，我和在场的这么多人一样，是来给昌静郡主贺喜的。”宋九兮眼神冷淡了下来，“如果孝宁公主和昌静郡主不欢迎，那我们可以马上就走。” “孝宁公主她不是这个意思。”昌静郡主忙打圆场，“明夫人和永嘉公主能来，我很高兴。” 宋晚晚恼怒地瞪了一眼昌静郡主，似乎在怪她多管闲事。 昌静郡主却不能由着她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得罪了这么多人。 宋九兮看着她们俩忽然笑了一声，说：“看到孝宁公主和昌静郡主姐妹关系这么好，这让我不由想起来我也有一个妹妹。” 宋九兮似笑非笑地说：“公主和郡主刚来大衍大概不知道，我这个妹妹叫宋晚晚。以前我还未出嫁的时候，我们俩关系也像公主和郡主这样好。可惜我这个妹妹被采花贼掳走了，不然她要是看到你们，一定也很高兴。” 永嘉茫然：“……” 知道宋家姐妹不和的众人：“……” 隔着一层白纱都能看到宋晚晚脸上一副“你在说什么鬼东西”的扭曲表情。 只有昌静郡主眼神微微闪了一下，笑着说：“明夫人对自己的妹妹真好。” 宋晚晚的脸色在这句话后，更加扭曲了。其他人都偏开头，当作没听见这话。 宋九兮笑笑，道：“多好谈不上，不过我还挺想她的，要是能再见到她，我肯定对她比以前好。” 宋晚晚冷哼了一声：“可我来大衍京都后，怎么听说明夫人跟自己妹妹关系不好呢？我还听说明夫人已经脱离了宋家，这在我们北齐可是要被打上“不忠不孝”烙印的。” “孝宁公主听谁说的？”宋九兮一脸惊讶表情，“大家都知道我和我妹妹宋晚晚关系挺好的，是不是？” 宋九兮转头看向在座的这些世家女子，她们表情古怪，却不得不点了点头。 宋九兮微笑地看向孝宁公主，道：“孝宁公主肯定听错了，不过我忽然想起来，我那个庶妹跟公主一样大呢。” 宋九兮语气轻忽，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可惜我那个妹妹没有公主命好，就她那个身份还一直痴心妄想想嫁给太子呢，真是不自量力。” 宋晚晚猛地掐住手心，情绪剧烈波动，呼吸都变重了。 “宋九兮，你凭什么说……” 昌静郡主一把拉住孝宁公主的手，暗暗警告了她一眼。孝宁公主浑身一个激灵，随后愣愣地看着昌静郡主。 在她眼里一直跟个废物似的昌静郡主，竟然有这么凌厉的眼神。 而且昌静……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宋晚晚恍神的时候，宋九兮扫了她一眼，随后跟昌静郡主告辞了。其他人见状也离开了，她们只是来给昌静郡主添一份面子的，可不能再留下来惹上什么麻烦。 大家都走后，宋晚晚惊疑地看着昌静郡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昌静郡主淡淡地看着她说：“如果你再这么莽撞愚蠢的话，你看五皇子还会不会帮你。” 宋晚晚一时转不过来弯，还觉得眼前的人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昌静郡主。“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 昌静郡主冷声打断她：“宋晚晚，你识相安静点，乖乖去做你的太子侧妃，否则宋九兮不弄死你，我也会弄死你。” 宋晚晚脸色一白，昌静郡主真的知道她的身份了。 昌静郡主看着她失神的蠢样，也就那个骄傲狂妄的五皇子会用这种无脑的人。 昌静郡主继续说：“你以为宋九兮不知道吗？你最好藏好你的尾巴，要是被宋九兮掀开，你看你还能不能再嫁给太子了。”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255章 我舍不得 宋九兮和永嘉从昌静郡主的闺房里出来，在院子外碰到了齐向天。 齐向天看到宋九兮，眼眸微微一亮，本来桀骜不驯地蹲在墙头上，这会儿猛地从墙头上蹦了下来。 像是特意来堵宋九兮的。 其他跟着出来的女眷都被吓了一跳，她们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其他男子。按说今日各家女子来添妆，齐向天这个男子是要回避的。 但他不仅没有回避，而且直接走了过来。 其他未出阁女子怕被影响了闺名，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齐向天的目光一直盯在宋九兮身上，宋九兮冷冷地看着他，这时永嘉忽然横挡在宋九兮面前，抽出腰上拴的鞭子往面前地上一甩，发生“啪”的一声响。 永嘉冷哼一声问：“齐将军不知道这么多女客在要回避吗？看来北齐人也没多规矩嘛，不过这可是在我们大衍，齐将军来了我们大衍可要守我们大衍的规矩。” 齐向天还真没想多，但他知道宋九兮来了，就想过来看看。 宋九兮按住永嘉的肩膀，将人拉到自己身后。永嘉没有出阁，名声比她更重要。 宋九兮道：“齐将军是有什么事吗？” 齐向天看着宋九兮身后那些贵女们的眼神，才知道今日自己鲁莽了。这里不是北齐，不是他想怎么做便能怎么做的。 若他真的做出不恰当的举动，还会连累到宋九兮的名声。 不过若宋九兮在大衍待不下去了，是不是他就能将人带回北齐了？ 想到这里齐向天心情愉悦起来，嬉皮笑脸地说：“那日跟明夫人交手，我们还没分出个胜负来呢，今日本将军手痒了想找明夫人再过两招。” 宋九兮冷声说：“你还想再输一次？” 齐向天脸上的笑容一僵，他差点忘了，他根本打不过宋九兮这事。 但在宋九兮面前他根本不想认输，要是没了这个借口他怎么来找宋九兮。“明夫人，我们那日的比拼还没有结果呢，我可没有输。” 宋九兮勾起唇，眼神讥讽。 齐向天就爱她这冷淡又锋利逼人的模样，可惜这是朵扎人的花，否则他真有点想将人强掳回北齐。在北齐军营里，谁看中的女子只要那人能制服，那就是他的。 齐向天跃跃欲试，大拇指按在腰侧的弯刀上，这在北齐是头狼进攻的信号。“明夫人怎么样？我们再来比一场？” 宋九兮应下，抽出身后的三重雪。“既然你不怕输的话……” 齐向天勾起唇，像是兴奋的狼。 “齐向天，你要是想比，本将军陪你。”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暖融融的春日陡然降了温度，周围刮起一阵阵冷风。 所有人看向出声的方向，官驿门口站了一个容貌俊美到妖邪的男人。 这张脸满京城的人都熟悉，齐向天看过去，脸色冷沉了下来。 燕述白脸上倒是带着笑，就是笑得让人寒毛直竖。 宋九兮有些意外燕述白的到来，不过在燕述白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她还是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燕述白道：“来接你回家。” 说完，他看向齐向天，齐向天手握着弯刀跟他冷冷对视着。 燕述白淡淡地说：“齐将军请吧。” 齐向天冷笑一声：“燕述白你想跟我过招，那也得等我和明夫人打完了吧。” 燕述白说：“你也说是我的夫人，齐将军手痒，我可以陪你过两招，但我夫人不行。” 齐向天嗤笑一声：“明夫人武艺高超，燕述白你不会想束缚她，让她跟那些女子一样……”待在内宅吧？ 燕述白淡淡地打断他的话：“我舍不得而已。” 齐向天嘴角一抽：“……” 宋九兮没忍住弯了弯唇，将自己手中的三重雪递到燕述白手边。“夫君可要加油。” 燕述白侧眸看向她含笑的眼睛，也忍不住弯了一下唇。“夫君帮你赢回来。” 永嘉撇开眼，觉得没眼继续看下去了。 齐向天拔出自己的刀，浑身气势高涨。“燕述白，没想到我们之间第一次交手会在这里。不过在这里打败你，不是也挺好的？让他们都看看，你是如何成了我的手下败将的。” “这种话就不必说了。”燕述白手持三重雪冲了出去，“因为马上你就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疼了。” 长剑与弯刀相撞，本该力道极重的一次相撞，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很快两人同时撤后一步，又重新出招，接下来两人的动作像永嘉还有其他围观的世家女们就无法看清了。 永嘉凑到宋九兮身边，问：“燕述白会赢吗？” 宋九兮点了点头，笑着道：“当然了，我都打不过他。” 那次他们两对招，燕述白输给她，很明显就是故意的。若燕述白真的出了全力，她恐怕是打不过的。 永嘉只知道宋九兮的武功很厉害，但她却不知道宋九兮的武功厉害在哪里，更无法衡量燕述白有多厉害了。 不过听宋九兮的语气，燕述白是不会输的。 “燕述白。”永嘉笑着喊，“一定要赢啊。” 这些世家女就更好奇了，这会儿也顾不得矜持，一个个激动地看着燕述白和齐向天过招。 虽然她们看不清也看不懂，但这不妨碍她们为自己国家的将军加油，有了永嘉在前，她们也敢喊了，只不过声音很小，暗藏兴奋。 “明将军，我们都支持你。” “明将军，要赢啊。” 这场景还以为是当初燕述白杀敌凯旋，城门大开曦光渐盛，她们看着他骑着白色的高头大马，脸上戴着还沾着血的面具，身后簇拥着黑色冰冷的枭衣卫时的样子。 那时她们对燕述白就又怕又惧，却又忍不住被他吸引。 燕述白就像是她们年少都怀过的一个梦，又敬畏又害怕，没人敢靠近。 以至于她们从来没想过，她们还能看到燕述白如此潇洒的一面。 在看到燕述白将齐向天的弯刀挑飞，一脚将齐向天踹出去后，她们忍不住往上蹦了蹦。 永嘉看了觉得好笑，手指拽了拽宋九兮，让她看向这些兴奋激动的世家女们。 永嘉小声嘀咕：“看她们兴奋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是他们的夫君赢了。” 宋九兮笑了笑没说话，永嘉忍不住说：“九兮，你心里一点都不吃味？” 宋九兮偏头看了永嘉一眼，又转过头去看向向她走来的燕述白。 “为何要吃味，人不是我的吗？” 永嘉：“……”一时竟没有话语反驳。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256章 小青梅送的定情信物 燕述白走到宋九兮面前，低头将三重雪插回剑鞘里。 燕述白笑着说：“走吧，我们回家吧。” 自始至终他没有看向旁人，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宋九兮完整的样子。 “好。”宋九兮点了点头，转身和燕述白离开。 永嘉先不屑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齐向天，又看了一眼身后这些世家女们，随后背着手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那些世家女回过神来，看着燕述白和宋九兮相携离开的背影，心里滋味复杂难辨。 当初人人畏惧的，又人人倾慕的血衣将军，如今却将一个女子宠上了天。 这让她们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毕竟谁没幻想过，那样冷傲可怕的人会为她们驻留。她们幻想过燕述白的温柔，如今却看到这样的温柔给了一个，她们之前觉得样样不如自己的人。 这些世家女也匆匆离开了，下人们将齐向天扶了起来，却听齐向天嘶嘶地叫疼。 昌静郡主从屋里走出来，看着他冷声说：“齐将军是忘了我们来大衍的目的了吗？要不是要我再提醒你一遍？” “郡主放心，齐某还是信守承诺的。”齐向天疼得脸色扭曲，这燕述白下手太狠了。 昌静郡主看着他，皱了皱眉：“宋九兮不是一般女子，齐将军最好收起你的心思，不然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到时候你可能都回不去北齐了。” 齐向天脸色不怎么好地道：“本将军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会耽误郡主的正事的。” 齐向天甩开下人们搀扶的手，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往自己屋里走。 昌静郡主心口渐沉，本来一路和齐将军合作得好好的，但这人如今却看上了宋九兮。 若是旁人就算了，但宋九兮的身份却很难动，就算抛开她这个身份，她本身也不是好惹的。 宋九兮如今已经扒开了孝宁公主的身份，虽然说那个蠢货被人知晓身份是早晚的事，但昌静郡主还是忍不住忧心，宋九兮会很快查到她身上。 她不希望在她的计划还没开始之前，出什么岔子。 想到这里她又朝齐向天的屋子走去，她得再警告警告齐向天，不能再去招惹宋九兮和燕述白了，在她还没解决掉这两人之前。 宋九兮和燕述白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心思，这些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宋九兮本来还想送永嘉回去，但永嘉摆了摆手，似乎很嫌弃跟他们夫妻俩在一块。 宋九兮之前是坐着马车来的，而燕述白是骑着马来驿站的，这会他将马给了段昶，和宋九兮一起坐在马车里。 燕述白上来就说：“像齐向天这种人，以后不用理他，过段时间他就得回北齐了，碍不到我们的眼了。” 宋九兮本来就没把齐向天当回事，于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燕述白看宋九兮很快就将这事忘了，他眼眸却暗了暗。 刚才他下手专挑齐向天身上最疼的地方去，保证让齐向天躺上半个月都爬不起来。不过只是这样也太便宜他了，齐向天敢对宋九兮动心思，燕述白就不会让他好过。 这些阴暗的心思一闪而过，很快燕述白脸上就恢复了正常。 他笑着说：“娘子想不想去别庄住一晚？” 宋九兮好奇地问：“这么晚了为何要去别庄？” “娘子不是在找我的东西吗？”燕述白眉尾轻挑，笑意盈眸。“我重要的东西都放在别庄里了。” 宋九兮想起自己偷偷摸摸要找的那把小木剑，她不太好意思地问：“你知道我要找什么啦？” 燕述白往后一靠，慢悠悠地说：“定情信物。” 宋九兮：“……那时我们才多大啊，怎么能算是定情信物。” 燕述白说：“我的小青梅送给我的，怎么不能算？” 宋九兮：“……” 无话可说，但又觉得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甜意。从知道这么多年燕述白保留着那把小木剑，她心口晃荡的涟漪就没停下来过。 如今被燕述白一撩，涟漪起了风浪，哪怕她非常冷静地想克制下去，但却无法做到。 她只好弯着一双眼看向燕述白，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双眼里含了怎样的温柔笑意。 燕述白无法形容自己心口涌荡的情绪，他凑近在宋九兮唇上亲了亲，然后宋九兮就乖软地眨了眨眼，娇笑着抿着唇，也不离开。 这副邀请的样子，燕述白应下了。 低头吻了上去。 马车里安静的只剩下两人激烈的心跳声，在耳边鼓噪着。而马车外是熙熙攘攘，人来如织的街道。 所有热闹的烟火气透过马车帘的缝隙里飘了进来，两人却没一个有心思去欣赏。 等到了别庄里，宋九兮从马车里跳下来，脸颊还是热的。 别庄的管家知道他们来了，高兴地安排了起来。 他们晚膳吃的是别庄里新鲜的鸡和鱼，厨子还是之前的厨子，之前宋九兮还想将人挖走，但后来知道别庄里的厨子是退下来的枭衣卫残兵。 他的一条腿没了，只能和家人住在别庄附近，平时靠帮别庄上下做做饭，来维持生计。 宋九兮就歇了将他挖走的想法了，只要她想吃还能来别庄里吃到。 吃完饭，燕述白就将一个箱子从柜子里拿了出来。宋九兮看到了，立马猜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燕述白说：“打开看看。” 宋九兮好奇地走到近前，她其实已经不记得那把小木剑长什么样子了，毕竟是她当初随意削出来的，而她五岁的时候，能削出来什么好的木剑啊。 果然宋九兮打开后，箱子中央躺着一把算得上简陋和粗糙的木剑，大概比她手臂上一些。木剑上面被刀削得均匀不平，有些地方还能看出手劲力道不够，留下的不平。 宋九兮看着一路让她心泛涟漪的木剑，嫌弃地道：“我再给你削一把吧，这把就算了。” 燕述白将木剑拿到自己手里，温柔地笑道：“那不行，这世上仅此这一把，是来自五岁的兮兮给我的。” “兮兮”两字像是烫到了宋九兮的耳朵，从脖子到耳骨开始蔓延上绯红，像是天边久久徘徊不去的云霞。 第257章 左芳荟出嫁 那把小木剑虽然宋九兮很嫌弃，但燕述白还是珍重地又将其收了起来。 他说：“这个别庄以前是我经常住的地方，而且离枭衣卫的军营不远，只要战事结束我都会在这里，所以我的东西之前都会放在这里。” 虽然之后大部分东西都搬到了明府，但关于“小木剑”他实在不想宋九兮知道，所以一直放在这里。 如今倒是他自己亲自将宋九兮带过来，打开了这个盒子。 他又想起他从蜀地离开时，小姑娘满头大汗地跑到他跟前，然后将那把坑坑洼洼的小木剑递给他。 “漂亮姐姐，我把这把小木剑送给你，你回到家后也要好好练剑，我会想你的。” 如果不是她稚嫩的手指上一条条伤痕，还有她通红又不舍的眼睛，燕述白可能会犹豫一下，要不要收下这么丑的小木剑。 但最后他还是收下了，并且收回来就藏了很多年。 若不是他住在宫里那两年，随身东西不方便放，最后被长公主看见了，于是离谱地笑话他跟哪家小姑娘从小就私定终身了。 燕述白想起这些忽然又觉得，小时候欺骗人家叫自己“姐姐”也没什么。 他这不就是凭借美貌，忽悠了一个小姑娘回来。 宋九兮丝毫不知道燕述白这么自恋的想法，就算知道，也大概会认可，毕竟一开始她可能就是被燕述白这张脸迷惑住的。 美色惑人啊。 宋九兮感叹。 他们留在别庄里住了一晚，第二天还要赶回城里。今日是贤王殿下成亲的日子，他们也是要出席的。 左府还有官驿那边是同时出发的，皇子结亲都是由礼部去接人，而贤王据说伤还没好全，才无法跟着接亲队伍。 不过大家心里却清楚，知道贤王是不好出现去接亲，毕竟他只有一个人，而新娘子却有两个人。 接谁都是问题，而昌静郡主身上还涉及两国协定的问题，更不能随意对待。 于是贤王干脆谁也不接，直接在贤王府里等着。 宋九兮和燕述白一起作为宾客参加贤王府的婚宴，礼部提前安排好的，新娘子进门的时间都相差无几，一并跨过了火盆。 左府来送亲的只有小辈，但看他们脸色难看得很，想来左府其他的人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虽然接亲仪式浩浩荡荡，贤王府给足了左府的脸面，但同样这份脸面也给了昌静郡主，这就是在打他们左府的脸了。 左夫人今日憋着气，连左府的来客都没心思招待，回到房里偷偷抹眼泪了。 左府的喜宴很快就散了，而贤王府的喜宴还在继续。 宋九兮站在人群中，根本看不到红盖头下的左芳荟是什么表情。不过就算她知道，她也无可奈何。 圣上为了和北齐的停战协议，竟然根本不顾老臣左大人的脸面，下旨将昌静郡主赐婚给了贤王做正妃，这一举动让很多老臣都寒了心。 今日贤王府喜宴，来的几个老臣脸色都不太好。 本来应该喜气热闹的喜堂，却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氛。 拜堂时，司仪取消了夫妻对拜，而只拜了高堂和天地，就转到喜房里。 整个拜堂流程像是一场闹剧一样，宾客的脸上也挂着不自在的笑意。贤王却脸色从容，即使他左腿行动不便，但他还是彬彬有礼，将每一个环节都做到了毫无差错。 拜堂结束，贤王留下给宾客敬酒，两位新娘送入了各自的屋里。 宾客里大家都在互相传递眼神，好奇地想知道，贤王今晚会和哪位新娘洞房。甚至有人为此下了赌注，看着这一幕，宋九兮冷下了脸。 燕述白看着她，道：“我们先回去吧。” 宋九兮点了点头，起身和燕述白一起往外走。 这时正好撞见从外面进来的赵鸿钧，赵鸿钧看到他们惊讶地说：“难道孤来迟了？五弟的喜宴已经结束了？” 燕述白淡淡地说：“太子殿下为江南水患一事殚精竭虑，想来贤王殿下是能理解的。” 赵鸿钧脸上露出惭愧的表情，“孤去了江南一趟才知道，每年这个时候的百姓有多不容易。孤只希望所有大衍子民都能过上太平安稳的日子。” 燕述白和宋九兮身后那些老臣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大衍有此心怀百姓的储君，是百姓之福，也是大衍之福。 贤王忙从喜堂里走出来，迎向赵鸿钧。 赵鸿钧两步走向前，“五弟今日大喜，孤来迟了。” “不迟不迟，太子殿下能来，皇弟我很高兴了。” 贤王将太子迎接了进去，宋九兮和燕述白之前离开了。 他们刚回到府里，浮翠走上来说：“将军，夫人，乐安郡主说想见夫人。” 宋九兮也不意外，点了点头，让人将乐安郡主请过来。 乐安郡主在明府待的这几日一直安安静静的，那日跟宋九兮谈过，她似乎就听从了宋九兮的安排。 乐安郡主从外面款款而来，她穿着一袭碧色的轻衫，眉眼明眼生动，娇靥可人。 永嘉公主也长相明艳，但相比乐安郡主，永嘉公主的明艳更像娇嫩鲜艳的富贵花。而乐安郡主的明艳中却透着一股撩人的风情。 乐安郡主看向燕述白，眸光微微一亮，坦然地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明将军，大家都说我是蜀地第一美人，但看了明将军后…….” 燕述白掀开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乐安识趣地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不过她还是对宋九兮表示了羡慕，“明夫人天天对着这样一张脸，就算一辈子也不会枯燥了。” 宋九兮微微弯唇，不置可否。 乐安郡主看燕述白的脸色，知道不能让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了。 等浮翠给乐安郡主泡好茶，乐安才说：“太子殿下已经回京了，想来我的丫鬟也跟着他回来了，我失踪的消息也瞒不住了。” 乐安说完见宋九兮和燕述白这两人没有一个人插话，她想了想又说：“明夫人那想让我帮一个忙，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258章 求明将军收了我 乐安郡主这句话问完后，宋九兮将茶盏放了下来，落在桌上发出轻脆的声响。 “乐安郡主。”宋九兮定定地看着她，乐安郡主笑着回应，“明夫人请说。” “那日你求我帮忙，说让你避开太子，刻意挑中了我或者说是明府。” 宋九兮说完，乐安郡主眨了眨眼。“满京城我也只有躲在明府才是最安全的，这些日子还要多谢明将军和明夫人收留，如果有什么事是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宋九兮以后定定看着她，乐安郡主掩饰性地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我本来确实有件事要乐安郡主帮忙，但如今……”宋九兮眼神忽然犀利起来，“乐安郡主自己是做好打算了吧？” 乐安郡主正想说话，燕述白却开口了。“我派人去蜀地查过，乐安郡主此次进京本就是为了太子正妃一事吧？” 乐安郡主咬住了唇，久久不言。 燕述白垂着眼看着手上茶盏里清冽地茶汤，语气淡淡：“蜀南王本意就是想让你当太子妃，却又怕圣上忌惮，所以你的行程他一早就透露给了太子殿下。明着不行，便暗着来，等你和太子有了肌肤之亲，蜀南王明面上不同意也会同意。” “而到了那时圣上再不满，也不会拿这个当借口动蜀地。当年圣上封异性王时，早已承诺，不会收回蜀南王的兵权。” 燕述白说完，蓦地一笑，唇角勾起的弧度冷漠又矜然。“所以如今不只是太子在找你，蜀南王也在找你。你丢给太子的那些人都是蜀南王派来监视你的，而更在你身后的暗卫才是你自己人吧。” 久久沉默后，乐安郡主笑了出来。“明将军好本事，本来还想瞒久一点呢。” 宋九兮道：“只要如今你一现身，太子还有你那些侍卫还有贴身丫鬟，就会立马坐实你和太子的关系，到那时你根本解释不清楚。” “但你又不得不现身，有太子和蜀南王的人，你根本逃不了多久。” “所以说嘛，”乐安郡主脸上露出苦涩来，“只有明府才是最安全的，我在这里那些人才算计不到我。” 宋九兮问：“蜀南王只有你一女，又最疼爱你，怎么会把你推进京城的泥淖里？” 乐安郡主有些疲惫地说：“你们不是都查到了吗？我爹他…….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儿，还有个儿子。虽然是私生子，但却是男子。太子已经答应我爹了，等太子登基，他便将我那个私生子弟弟为新的蜀南王。” 蜀南王多年没子，是为了京城这边放心。但一旦蜀南王不在了，他的爵位就没人承袭了。 就算蜀南王再疼乐安郡主，她也只是一个女子，无法承袭爵位。 所以蜀南王拿乐安向太子投诚，以蜀南王二十万兵马换太子登基后的一个承诺。 从他们查到这些，宋九兮就知道她之前想安排乐安郡主去状告太子的事，是不可能的了。 这里面有蜀南王的授意，要是乐安郡主的贴身丫鬟咬死，乐安与太子有染，不管乐安怎么解释，世人都不会信的。 宋九兮问：“既然如此乐安郡主躲在明府，是有什么打算？” 宋九兮不相信乐安郡主没有打算，怕早在来明府前就有了安排。 乐安郡主看看燕述白，又看看宋九兮，随后一咬牙跪在了燕述白和宋九兮面前。 宋九兮眉心狠狠一跳，某种不好的预感让她屏住了呼吸。 “请明将军收了我吧，我保证不跟明夫人争宠，也不留下任何子嗣。” “你别胡说！”燕述白惊的茶盏差点都打翻了，他第一时间看向宋九兮，义正词严地说，“娘子我可从来没想过要收什么人，我也绝对不要其他人。” 宋九兮从惊讶中反应过来，看了眼燕述白。 燕述白举起手保证，一脸认真。 宋九兮看向乐安郡主，道：“你要是有这个打算，我劝你早点放弃。” “我知道明将军和明夫人情深意笃，但我只是要一个名份，绝对不肖想其他的。” 宋九兮冷哼一声：“你不当太子妃，却要来明府当一个妾室，乐安郡主你不会当我们这么好糊弄吧？” “明夫人，我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乐安郡主低头抹了抹眼睛，“我爹相信太子，但我却相信明将军。”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燕述白冷笑，“你们父女两打的好算盘，蜀南王明着无法拒绝太子，于是让你暗地里来求我们。” 燕述白冷冷地笑了起来：“但我要是不同意，你们所有的打算都得作废了。” “明将军。”乐安郡主察觉到燕述白浑身泛起的冷意，她伏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肩膀不要颤抖。“蜀南二十万大军甘愿为明将军所用，请明将军垂怜。” “段昶。”燕述白忽然冷声喊，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将乐安郡主送出府，再通知太子来接人。” 燕述白的话刚一出，跟在乐安郡主身后的三个暗卫立马现身，要冲进来护着乐安郡主。 而他们一现身；明府各处更多的暗卫也现身，将他们围了起来。 乐安郡主这才察觉到燕述白这人的可怕，从她企图从明府这里获得便利的时候，燕述白已经盯着她所有的动作了。 燕述白是真的有可能将她丢出明府，不管她死活的。 乐安郡主朝那三个暗卫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乐安郡主深吐出一口气，直起身来道：“我愿跟明将军还有明夫人做一笔交易，只要你们保我平安离开京城，我愿说服我爹，归顺于明将军麾下。” 在燕述白要开口之前，宋九兮打断了他的话。“你只是一个女子，蜀南王怎么会听你的？” 乐安郡主攥了攥拳，沉声道：“我那个私生子弟弟还在我手里，我爹会同意的。” “二十万大军…….”宋九兮看向燕述白，燕述白嗤笑一声，“蜀地虽然有二十万大军，但实际上距离京城太远，除了镇守边界，根本无其他用处。” 燕述白道：“乐安郡主，我早说了你注意打错了，筹码也压错了。” 宋九兮看向乐安郡主，耸了耸肩，示意她也没办法了。 而乐安在看到他们夫妻两的动作后，心猛地沉了下去。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259章 东宫僚属周放宴 “我……”乐安郡主艰涩地开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她所有的筹码都摆上来了。但燕述白和宋九兮并不需要，那她这些筹码，就毫无用处。 她娇艳的面容像是霜打的茄子，透着一股无力和绝望。 宋九兮扫了一眼浮翠，浮翠走上前将乐安郡主扶了起来。 浮翠对这个想破坏将军和夫人感情的郡主，没有一点好感，若不是碍于夫人的吩咐，她才不会扶她起来呢。 宋九兮和燕述白两人若无其事地喝茶，乐安郡主如坐针扎，她极力想着自己还能怎么说服燕述白和宋九兮，但她发现从她进来开始，所有的节奏都掌握在这夫妻俩手上。 燕述白已经将她调查的清清楚楚的了，她一点反转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段昶走进来禀报：“将军夫人，府外有人求见，说是乐安郡主的故人。” 宋九兮和燕述白对视一眼，夫妻俩刚才一唱一和，这才将乐安郡主真正的底牌炸了出来。 燕述白道：“请进来吧。” 乐安郡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猛地站起来想往门外跑，屋里没有人拦她，但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忽然停住了脚步。 门外走进来一名身量颇高的男子，他一身黑衣，脸上还带着帷帽，将他的面目遮掩得干干净净。 乐安惊惶地看着他：“你来干什么？！你赶紧走，走啊，我不想见到你。” 乐安郡主伸手去推男子，男子却一动不动，随后无奈叹了一声将乐安郡主的手拉了下来。 他走到屋子正中间，将头上的帷帽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沉静斯文的脸。 男子沉声行礼：“东宫僚属周放宴拜见明将军，明夫人。” 乐安郡主脸色一瞬间煞白，呆呆地看着他。 周放宴低着头弯着腰一动不动，从上而下的审视目光让他额头出了冷汗，直到燕述白说：“周大人稀客，奉茶。” 周放宴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浮翠立马将热茶奉上。 乐安郡主坐在周放宴身边，沉默着一句话都没说。 燕述白道：“周大人怎么来我明府了？是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面对燕述白，周放宴不敢打话语机锋，直接说：“我为乐安郡主而来，太子并不知晓。” 他带着帷帽避开人群来到明府，就是为了不让东宫的人发现。一旦太子发现，或者说让太子发现他找寻了好几天的乐安郡主，他周放宴一直是知道在哪里的，那他这颗脑袋也不想要了。 燕述白道：“太子今日回京里，想必周大人早就知道消息了。” “是。”周放宴应下，看了一眼乐安郡主才说，“我也知道乐安郡主等不住了，肯定会找上明将军的。” 燕述白笑了一声，目光带着审视，“据本将军所知，从十年前周大人三甲及第后，就一直在户部。这十年过去了，周大人还是从五品的员外郎。周大人博学多才，满腹经纶，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该只是一个员外郎而已。” “而且……”燕述白的手指在桌面上有意无意地点了一下，“你还是东宫属官，太子殿下一向不拘使用良才，东宫其他属官在这十年里纷纷升了官职，唯独一个周大人……” 听完燕述白这些话，周放宴才知道燕述白早就知道他今天会来，而在此之前，燕述白也已经将他调查的清清楚楚的了。 而明白这一切的他，后背浸出了冷汗。 他来之前做好了拿“东宫属官”这个身份，跟燕述白做交易的打算。 此前他不知道乐安郡主来京路上出事了，若他知道他不会等到现在。而他明白乐安郡主的考虑，既然蜀南王和太子已经商议好了，那乐安想逃过一劫，这满京城只有明府可以保她。 正是因为想到了这里，周放宴才不安到了极点，立马来了明府。 他怕乐安郡主会为求燕述白，付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代价。 但现在看来燕述白在等着他，他一方面觉得庆幸，因为这代表着乐安郡主那边的条件，燕述白没有答应。 但另一方面又觉得心惊，他在东宫属官里是最不显眼的。这些年太子见他不成器，数次太子给的机会他都错过了，这让太子对他失望至极。 太子将他冷落到一旁，但又见他衷心，所以才没将他解决掉。 连太子都不知道他和乐安郡主的关系，燕述白是怎么查到的？ 周放宴苦涩地说：“明将军早已经对我了如指掌了，下官佩服。” 乐安郡主惊愕地看向燕述白，“你们早就知道……那刚才不管我提出什么，你们都不会同意的是吗？你们在等宴哥过来？” 乐安郡主越说声音越高，情绪也越激动。 宋九兮淡淡地看着她，眼中毫无波澜，说：“乐安郡主，是你一开始想求我们的，我们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乐安郡主怔然了很久，周放宴担心地看着她。 宋九兮不关心乐安郡主和周放宴之间的事，燕述白倒是很感兴趣，目光从他两人身上掠过，不禁好奇地问：“周大人今年已经近三十了吧？还未成家立业？” “是。”周放宴点了点头，察觉到燕述白的意思，他脸上忽青忽白，语气沉重缓慢。“下官出身低微，又没什么前途，早绝了成家的打算。” “这倒是让我越发好奇了。”燕述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又看向乐安郡主，“周大人恐怕不知道，早些年我帮过宜妃一把，宜妃也帮过我，甚至如今我和宜妃还有合作，就算周大人今天不来，我们也会把乐安郡主好好送回去的。” 在燕述白提到“宜妃”的时候，周放宴脸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她……宜妃娘娘……”周放宴几次欲开口，却发现字不成句，反而在燕述白面上泄露了所有的情绪。 他难堪又惊恐，比燕述白发现他和乐安郡主的关系，还要惊惧。 乐安郡主不明白周放宴怎么忽然脸色这么差了，她担忧地凑近了问：“宴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周放宴忙挥开乐安郡主的手，乐安郡主怔怔地看着他。 她以为周放宴不惜背叛太子，今日也来救她，心里多多少少是有她的。可对于她的靠近，周放宴却依旧是拒绝的。 燕述白看着两人的神色，想到他查来的关于周放宴和宜妃的过往，顿时了然。 他对这种苦情戏码没什么兴趣了，他偏过头见宋九兮手边的茶盏空了，于是亲自给自己娘子斟上了一杯热茶。 看别人求之不得，才知道自己得来的有多珍贵。 燕述白向来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而他如今剥开所有，也只剩下一个“宋九兮”藏在他心窝里。 连着筋，通着脉。 和心口血肉已经长到一起了。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260章 小郡主可不能再哭了 宋九兮被燕述白勾了下手指，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燕述白笑着开口：“娘子喝茶。” 宋九兮端起茶盏，心不在焉地喝了两口，对于燕述白偶尔的殷勤视线，她已经能够做到视若无睹了。 她在想周放宴和乐安郡主，还有宜妃的事。 周放宴的事是红缨暗卫查出来的，这些年乐安郡主每次进京，除了会在宫里陪宜妃娘娘一段时间，就是住在城南的一座宅院里。 城南那一块地方都是各部官员家属住的地方，这座宅院不大，但胜在清雅。 别人都以为蜀南王女儿进京，是因为不想张扬，不想风头过甚，怕圣上猜忌蜀南王。 连圣上自己都这么想的，见乐安郡主识趣得很，又不惹事，圣上就猜到了蜀南王的意思。于是更加满意蜀南王的识趣和安分。 但实际上遍布京城三教九流的红缨暗卫，却查到乐安郡主那座宅院旁边住的人家，就是户部员外郎周放宴的老母亲。 若只是此也没什么，但红缨暗卫却注意到，每次乐安郡主来都会给隔壁的老婆婆带蜀地的礼物。随后都是在夜深时送过去，但逃不过红缨暗卫的眼睛。 会特意给陌生人带自己家乡的礼物，这种行为本就不寻常。 红缨暗卫深入一查，就查到了乐安郡主和周放宴丝丝缕缕牵连。在今天之前宋九兮都不能确信，周放宴会为乐安郡主过来。 但他们一赌，还真赌对了。 而七星门人查到的宜妃那点过往，燕述白一诈，周放宴自己绷不住先露了出来。 宋九兮看着乐安郡主的脸色，恐怕她是不知道周放宴和宜妃的关系的。 不然乐安郡主不会这么多年纠缠在周放宴身上。 周放宴惊恐于燕述白话里的意思，他本可以镇定下来，但涉及的却是让他无法镇定的人。 他不得不走到燕述白面前，掀开衣摆，跪了下来，狠狠咬了一下舌尖，才道：“明将军，下官和宜妃娘娘没有丝毫关系。下官这么多年不曾僭越……” “周大人放心。”燕述白打断他的话，“本将军与宜妃是合作关系，周大人要是不信我，不妨去问问宜妃。”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周放宴艰难地辩驳，但实际上从燕述白提出宜妃来，他所有的镇定都不见了，只剩下了慌乱。 乐安郡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她从来没在周放宴脸上看到如此……失控的表情。 周放宴在她面前一直是冷静的，斯文有礼，不慌不乱地处理身边的一切事。 哪怕是她惹出来的麻烦事，周放宴也只是无奈地笑一声，然后帮她处理好。 从她七岁那年独自一个人来京，姑姑告诉她，要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就去找户部的周大人。 那年她就遇到了一个麻烦，她最重要的兔玩偶被一个小乞丐偷走了。她从蜀南王府带来的侍卫，怕她在陌生的京城里出事，惊慌地将她先送回了他们住的地方。 等侍卫再返回去找的时候，那乞丐早就跑没了。 乐安哭了一下午，侍卫无奈地互相看看，不知道怎么哄她。小郡主想起姑姑说的话，气愤地非要让侍卫带她去找周放宴。 等周放宴找到兔子回来后，看着她笑着说：“小郡主可不能再哭了，再哭你的眼睛就跟这兔子一样了。” 乐安紧紧抱着祖母留给自己的唯一礼物，她仰着头看着阑珊灯火下，周放宴沉静的一张脸，还有他看自己温柔像是要融化的眼神。 自那之后乐安郡主不会再害怕独自一个人进京了，好像那人能替她找回兔子玩偶，就能保护得了她。 后来姑姑说，周大人是她年少时的朋友，即使乐安有事找他，也得注意别让人发现了。 早早知晓异姓王尴尬位置的乐安，很快明白了这一点。 那之后她在京城城南买了一套宅院，每年进京的时候，她都会住在那里。她知道周大人就是隔壁，她不去找他，但她就在他的保护之下嘛。 后来她长大了，忽然某一天她再看周放宴那张脸时，心中咚咚跳个不停。 从那之后她对他的感情就变了。 她知道爹爹不会同意她和周放宴的事，周放宴比她大了十六岁，都可以当她爹了。 她也不敢跟姑姑说，于是只能一个人独自对周放宴好。但周放宴却开始躲着她了，说什么都不会再管她的事了。 这次她来京之前将爹爹和太子的打算写信告诉了他，就是想等周放宴一个回答。 只要一句话，她就跟周放宴跑得远远的，再也不理这些事了，她也不要当一个事事不能做主的郡主了。 但周放宴没回她。 周放宴根本不在乎她嫁给谁，只要不是他，谁都可以。 乐安郡主又气又怒，来京的路上她无数次幻想过，周放宴会来带他走。 但她没有等到周放宴，却等到了太子。 她情急之下只能出此险招，躲入明府。她想着周放宴既然不要她，那她宁愿在明府当一个妾室，也不要顺遂了那些人的意愿。 但周放宴却来了，他来明府找她了。 她虽然害怕燕述白会利用他东宫属官的身份，但内心却是欢喜的。 哪怕周放宴不想娶她，但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但如今她看着周放宴这张脱离了冷静和斯文的脸，她忽然惊慌起来。 比知道周放宴在躲着她，还要惊慌。 某种她不知道，却足以将她击入冰冷深潭的事即将暴露而出。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261章 下官听从明将军吩咐 周放宴低下头，道：“下官周放宴但凭明将军吩咐。” 投诚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这些年他藏着过往，不敢让太子知晓一点当初的事，就怕牵扯到宫里那位。 他藏着抱负，碌碌无为，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从皇宫城墙边走过，他都怕恍惚间泄露了自己的情绪。 但如今被燕述白揭出来，周放宴犹如挖骨剔肉，剧烈的疼痛之下，只剩下听之任之的茫然。 燕述白忽然开口，提了另外一件事：“周大人我看过你当年科考时写的国策，除了斐然的文采外，条条建议都落在实处。” 燕述白声音忽然沉了下来：“周大人，如今你在户部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当年你提出的丈量土地，统计人口的良策吗？” “下官……”周放宴肩膀轻颤，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隙里挤出来的，“未敢忘记。” 燕述白道：“周大人待在户部这些年，可知道如今外面有多少人流连失所？多少土地荒废，被乡绅豪右占据？百姓无良田可种，流民到处逃难。周大人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周放宴一动不动，怔怔地看着地下。 燕述白的一字一句好像敲开了他浑浊的脑袋，恍惚间他看到当初他三甲及第，站在殿前意气风发抒写下的治国良策。 前朝国君无道，大地疮痍，百姓遭劫。 等大衍立国后，无数学子文人看到了曙光。他们投身其中，踌躇满志，想还这片山河一片清明。 他曾经也是其中一员。 但在簪花宴上他看到了宜妃娘娘，那是他曾经立誓要金榜题名后回去娶的姑娘。 他浑浑噩噩举着酒杯，在宜妃娘娘平静的眼神下，看到了自己无能又无力的一面。 簪花宴后太子找上门，说欣赏他，器重他。太子随随便便提了他家里人一句，周放宴惊悚地答应了。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答应，太子深入查他的过后，会将宜妃娘娘牵出来的。 自那之后周放宴不敢提，不敢想，知道小小的乐安郡主哭着来找他。 “我姑姑说，要是我遇到什么难事，你一定会帮我的。” “对。”周放宴点头。 哪怕这么多年他们没再见一面，也未说过一句话，她也是信任他的。 但他对乐安郡主的帮助有限，这些年太子对他失望了后，他才敢伸出点援手，大多时候都是为了给乐安郡主解决她惹出来的麻烦事。 他心甘情愿去做，仿佛这样还能与那人留着一点微薄的联系。 但他不知道后来乐安竟会对他起了别的心思，他真是罪孽深重，无脸见人了。 这么多年他佝偻地活着，曾经的抱负好像只是一个年少时做的最狂妄的梦，也不敢想，不敢提。 但他今日投诚，燕述白却提了出来。 这让他羞愧难当，无言于“抱负”一词，恐侮辱了无数学子的赤忱。 周放宴说：“下官有愧。” 燕述白眼神从周放宴低下的头颅上一扫而过，随后道：“周大人如今才三十，很多学子像你这个年纪依旧在一腔热血地参加科考。周大人现在自行惭愧太早了，大衍各处的百姓还需要周大人。” “明将军……”周放宴抬起头，“太子不会放我离开。” 燕述白道：“你在户部待这么久了那你知道十二年前，从二皇子府上搜出来的一百万两黄金去哪了吗？” 周放宴震惊地看着燕述白，嘴唇动了两下也没说出口。 燕述白直接道：“你在户部帮我查到这一百万两黄金的去向，或者说有没有这一百万两黄金。等你查完，我送你离开京城，实现你的抱负。” 周放宴脑子混乱，燕述白怀疑当年二皇子谋逆一事。他当初进户部的时候，太子对他还颇信任。 这一百万两黄金的真相他太清楚了。 燕述白如今要查……岂不是要将太子给掀了。 但他此时明白自己无路可走了，他定了定心道：“下官听从明将军吩咐。” 想到燕述白重查当年二皇子谋反一事，他道：“那一百万两黄金据说是前朝人通过一个江湖世家送到二皇子手里的，当初二皇子被查出谋反，那江湖世家还畏罪自杀了。” 宋九兮道：“是方家庄吧？” 站在门外廊下的方珑猛地握紧了腰侧的素光刀，目光直直地看向屋内。 宋九兮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她早答应查出方家庄一夜灭亡的原因了。如今千丝万缕的线索聚拢到一起，只等找到证据了。” 燕述白让人将周放宴请到书房，他们要详谈当年的事。 宋九兮让浮翠送乐安郡主回去，乐安郡主怔怔地朝周放宴走两步，周放宴垂着眼避开了她的视线。 浮翠道：“乐安郡主，奴婢带您回去休息吧。” 乐安郡主失神地点了点头，跟着浮翠离开了。 宋九兮也去了书房，她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她一并将方珑带着了。 周放宴坐下后，就一五一十地将当年的事托盘而出了。 当年他是二甲第七名，按说他是要去翰林院的。但太子将他安排到了户部，并给他安排了任务，将户部账上从二皇子府上搜到的一百万两黄金，不动声色地抹平掉。 这项任务几乎压得喘不过来气，他瞬间明白了里面的猫腻，而他一查，根本没有一百两黄金，只有二十万两。 而他们户部这么多年一点点将一百两黄金分散到各个救济灾中，甚至在皇城的营造上也款项对不上。 周放宴小心地做着，实际上他担任的职责并不大，因为他表现出来胆怯的性子，既让太子放心，又让太子不放心，反而更重视其他人。 当时太子重视的是户部侍郎许德文，剩余八十两黄金全都是在许德文的手中被抹除的。 燕述白沉思道：“许德文如今是内阁辅臣，是因为这事被太子重用，推到内阁里的？” 周放宴点了点头。 他私下里查过，但不敢查太多，他不知道户部里还有谁是太子的人。 他只查到当初查抄二皇子府，户部的人去二皇子府清点，就是许德文去的。 许德文是太子一系的人，不过却是在二皇子倒台后，太子被确立为储君后，才进入太子阵营的。 所以许德文做这事也不一定是太子授意的。 “不对。”宋九兮忽然开口，“你们忘了一个人，户部尚书燕鹤荣。” 第262章 明将军是一个好人 “户部上下都知道燕国公很清廉，为人板正，从不谋私。”周放宴说，“许德文都是私下抹平这些账目的，而且我查过燕国公一开始在礼部，后来许德文到了内阁，他才转到户部的。” “燕鹤荣忠君为主，从不结党营私，也从不插手党争……”燕述白嗤笑了一下，“这是世人对他的印象，但是不是就不一定了。” “户部的账目有问题，燕鹤荣不可能不知道。” 燕述白一锤定音，他还没说，早在周放宴之前，贤王就查出此事了。按周放宴的说法，许德文做的隐蔽，是不可能轻易被查出来的。 但贤王却早早查出来了，甚至以此来当筹码，邀请燕述白下场对付太子。 燕述白当时没接，但他对此却上了心。 如今通过周放宴他正好可以好好查查，他向来不给别人面前，正好可以掀了那些人的嘴脸。 周放宴想了想，忽然咬牙说：“明将军，我今日既然已向您投诚了，太子那边的我就回不去了。若明将军真的要将太子……” 他顿了顿，将大逆不道的话吞了下去。 周放宴脸色凝重，语气也很犹豫。“我还知道太子府一点事，这事是许德文有次喝醉酒透露出来的，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太子在江南可能有其他安排。” 周放宴话一出，燕述白和宋九兮对视一眼。 宋九兮说：“今年的江南水患，太子也去了。” 燕述白沉着脸，一言不发。 周放宴不敢深想江南的事，若是真的那太子就是谋逆了。 谋逆…… 前一个犯此大罪的二皇子，尸骨都化成灰了。 燕述白沉思很久，才说：“江南的事由我来调查，你查好户部的账。” “是，那乐安郡主…….” “我会派人将乐安郡主送到宜妃身边。” 周放宴点了点头，这样对乐安郡主来说是最好的。 周放宴戴着帷帽从后门低调离开，乐安郡主回去等着，没有等到周放宴的任何话，而来找她的人是宋九兮。 宋九兮说：“明早我会派人将你送到宫里，等到了宜妃身边，太子暂时也动不了你。如果你不想顺了太子的意，你最好一直留在宫里。” 乐安郡主怔怔地开口：“他没留下什么话吗？” 宋九兮在她期翼的眼神下摇了摇头。 乐安郡主眼底的亮色暗了下去，随后她沉默地呆坐着，一言不发。 宋九兮正准备离开，乐安郡主忽然出声：“你们查到他和我姑姑……都查到些什么了？他，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宋九兮回过头来，说：“我们并没有查到详细的信息，是周大人自己暴露了出来。” 乐安郡主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了。 因为在提到宜妃娘娘的时候，周放宴就慌了。 那样冷静的一个人，竟然只是因为对方提到宜妃娘娘，他慌得自动暴露了所有。 乐安郡主扯动嘴角，苦笑一声。 宋九兮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只能说：“郡主身份尊贵，周大人不想冒犯。” 乐安郡主冷哼一声，冷静了下来。“多谢明夫人，明早我会进宫的。” 宋九兮点了点头，她跟乐安郡主一开始就是利用关系，如今她更没立场去劝慰她什么。 乐安郡主晚膳都没有吃，浮翠来汇报的时候，宋九兮摆了摆手，让下人都不要去打扰她了。 第二日一早，宋九兮让段昶将乐安郡主送到皇宫门口。 至于乐安郡主为什么消失这么久，人又去哪了，从乐安郡主进皇宫的时候，眼眶里就蓄上了泪。 戏份演得逼真，没一会儿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你们知道吗？乐安郡主差点被强盗绑架了，幸好被在灵空寺烧香的长公主救下了。” “乐安郡主福大命大，也幸好遇到了长公主，不然一个女子的名声可就毁了。” “可不是，听说太子也撞到了，只不过当时乐安郡主已经和侍卫们冲散了，不然就是太子救下乐安郡主了，那也不失一段佳话。” “你们知道昨晚贤王府的事吗？我听说啊，贤王昨晚宿在左王妃屋里。” “那有什么奇怪的，只是因为和亲，贤王才不得不娶了昌静郡主，贤王对左王妃才是真心实意。” “左王妃在未出嫁前，可就是京城第一才女，那个昌静郡主怎么比得上啊。” “这位兄台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如今的京城第一才女可是明夫人了。” …… 满京城的风言风语，身在高墙内的后宫人却听不到。 乐安郡主从来到宜妃住处后，就不发一言了。宜妃担忧她出了什么事，但乐安郡主不说，她也无从知道。 她只是一个后宫女子，不说宫外的事了，就连宫内的事她都不过问。 宜妃只知道乐安郡主是被明府的人送过来的，其他的她就不说了。 宜妃没办法，只能让人去请明夫人进宫。 来请宋九兮的是宜妃宫里的一位太监，姓孟。他对宋九兮极其客气，浮翠塞了一个荷包给他，他都没收。 “宜妃娘娘还没见过明夫人呢，只听过明夫人的风采，娘娘让奴婢一定要将明夫人请到宫里，娘娘想见见明夫人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宋九兮也笑着道：“孟公公客气了，我们这就走。” 孟公公高兴地走在前给宋九兮引路，宋九兮好奇他的态度，但没等她问，孟公公自己开口了。 “夫人有所不知，奴婢这条命还是明将军救的。” 宋九兮讶异，孟公公笑着说：“别人都道明将军杀人如麻，但在奴婢心里，明将军就是一个好人。” 第263章 宜妃召见 “七八年前我还只是尚衣监的一个小太监，跟在大太监手下讨生活。有次尚衣监给皇后娘娘制的衣被萧贵妃拿走了，皇后娘娘大怒找尚衣监麻烦，奴婢的干爹就将奴婢推出去认罪。” “宫里像奴婢这样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即使奴婢认了干爹也没用的。但司礼监行刑的时候，明将军正好经过，然后就将奴婢救下来了。” 孟公公笑着继续说：“不止奴婢，明将军在宫里的那两年救了很多人呢。我们这些人就是些为奴为婢的人，主子都不在乎，但明将军却愿意救我们。” 宋九兮淡笑着说：“明将军救你们，跟他救北地的百姓是一样的。” 孟公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他“哎”了一声，眼眶却湿了。 “奴婢们的命本来不值钱，是因为明将军救了我们，我们的命才有了一点价值。但明将军和明夫人都是好人，明夫人要是有吩咐，尽管吩咐。” 皇宫大内为奴为婢的人，比红墙绿瓦下的一株草还不如。 而像他们这些阉人，在其他人眼里就更不配为人了。在前朝因太监作乱宫闱，把持朝政，所以在新朝时，朝廷百官都对太监深恶痛绝，就怕再重蹈覆辙。 后宫内虽然还设十二监，但没谁敢去争权。一旦稍有行为差错的，内阁辅臣立马上折子痛斥。百官对宦官忌惮，那他们这些人就活得更不像人了。 哪怕是圣上身边的崔公公，也得时时紧着皮子，日日如履薄冰，不敢跟宫内其他太监深交。 阉人不算人，这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如此。 但明将军不这么看，他救他们的时候，是把他们当作一条命来看。 宋九兮说：“孟公公不用如此，明将军救你们的时候，并不是需要你们做什么。” “是是，奴婢就是想为将军做点什么。”孟公公低了下头，又抬了起来。 他小声在宋九兮耳边说：“宜妃娘娘召见夫人，应该是为了乐安郡主的事。” 宋九兮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孟公公又小声提醒：“宜妃娘娘性子安静，从不过问宫里的事。前段时间圣上还会来宜妃宫里，但最近却又不来了。” 宋九兮忽然脑中闪过什么，她问：“后宫如今谁最当宠？” “是今年的新选上来的秀女，被直接册封为了雪妃，位居四妃之位。” “这个雪妃是不是姓盛？” 孟公公点头，压低声音说：“是，圣上非常宠爱雪妃，自从雪妃进宫，连萧贵妃那里圣上也不去了。” 宋九兮心里对这个雪妃有数了，盛诗林进了宫，如今这个雪妃不知是盛诗林还是盛明雪。 宋九兮偏向于后一种。 孟公公一路带宋九兮来到了宜妃的宫殿，宋九兮去过萧贵妃华贵精致的宫殿，宜妃的宫殿相比萧贵妃的栖凤殿，就显得冷静淡雅多了。 孟公公弓着腰踏进殿里，说：“娘娘，明夫人来了。” “快请进来。” 宋九兮走进去行礼，等她行完礼，宜妃娘娘笑着道：“给明夫人赐座。” 宋九兮坐下后才微微抬眼看向宜妃娘娘，这是她第一次见宜妃娘娘，但她身上那股恬淡又拒人千里外的气质，却让宋九兮明白了点什么。 “明夫人看见我，是不是觉得惊讶？” 宋九兮讶异地问：“宜妃娘娘何出此言？” “不觉得我像什么人吗？”宜妃淡笑着，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宋九兮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宜妃轻笑了一声，道：“当年明将军看到本宫的第一眼，就露出了了然又可怜的眼神。本宫问“明将军为何要可怜我”，他说“长得像别人不是一种悲哀吗？”。” “本宫倒是觉得自己不可怜，要不是因为长得像别人，本宫也不会坐上四妃之位。” 宋九兮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娘娘自己想得开，那就不用管别人说什么。” 宜妃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她沉默了良久，忽然道：“本宫会跟明将军合作，是因为明将军讨厌本宫身上跟那人如出一辙的气质，而我……也很讨厌。” 后一句她说得很轻，似乎只有她自己听到了。 她甩了甩脑中的思绪了，又重新笑起来，问道：“本宫叫明夫人进宫，是想问问乐安之前是出了什么事？本宫知道她路上遇到了劫匪，外面说是长公主救的人，但后来怎么变成了明府的人送她进宫的？” 宋九兮迟疑：“乐安郡主什么都没说吗？” 宜妃摇了摇头，脸上的担忧显而易见。 她没有儿女，于是将每年来京的乐安郡主看得犹如自己亲生女儿一样。如今乐安郡主的样子，很明显是发生了什么事，宜妃无法不担忧。 宋九兮思索着，正准备开口，乐安郡主从外面走了进来。 “姑姑，你不用听别人说，我来告诉你。” 乐安郡主走到宋九兮旁边坐下，宜妃疑惑地看着她。乐安郡主扫了一眼宋九兮，随后又看向宜妃娘娘。 “姑姑大概不知道，周放宴如今已经是明将军的人了。” 宜妃惊骇地睁大了眼睛，“他不是太子的人……” “姑姑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提周放宴，不就是不想他卷入党争中。”乐安郡主越说语气越冷静，“周放宴这么多年隐藏自己，让自己离太子的核心越来越远，是因为姑姑吧？” 宜妃倏然掐住了自己的手心，她慌忙看向其他人。宫殿里只有宋九兮、乐安郡主，还有她贴身的侍女。 侍女不用担心她泄露出去，乐安也不用，但宋九兮…… 她甚至起了恶意，只要解决了宋九兮，就没人会传出去了。她越想越多，不敢想今日这消息传出去，会对那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看到一向恬静淡雅的姑姑，露出这样慌张难抑的神色，乐安郡主心里又发苦又发酸。 “姑姑，你不用瞒了，明夫人知道你和周大人的过往，我……也知道。周大人跟明将军做了交易，等他帮明将军做完事，他就会离开京城。” “离开京城……”宜妃失神地喃喃，“这样也好，这看似繁华的京城实际上对他来说就是一座牢笼，早点离开，他也不会蹉跎这么多年。” 当初梨花树下的少年，已经在这座城里蹉跎颓废了一生。 而她在高大巍峨，密不透风的红墙内，安静地等着死寂的下半生走完。 他们一个在墙外，一个在墙内，谁都想对面的人能提前解脱。 如今周放宴要走了，宜妃的心里除了空落落的外，余下只有欣喜。 身在牢笼中的两个人，终于有一人能活得自由了。 宜妃捂着心口，眼含滚烫的泪，笑了出来。 \u0003\u0003\u0003 第264章 没想到你还是这么蠢 宜妃失了态，又露了情绪，这样的场合已经不适合宋九兮待了。 她站了起来，告辞。 宜妃低着头不想让人看到她脸上的失态，她挥了挥手让侍女送宋九兮出去。 宋九兮离开后，乐安郡主依旧沉默地看着宜妃。 她看到了宜妃脸上的痛苦，看到了姑姑深藏多年的感情被激发后的样子。 她看的越久，沉默得越久。 她想起自己每次进宫都会跟姑姑说，周大人又怎么帮她了，给她买了什么玩具和零嘴。 她兴奋地说着，却从来没注意到姑姑脸上的期待和黯然。 既期待听到那个人的消息，又自伤于不能相见。 宜妃回过神来，问：“乐安，周大人……他怎么样了？” 乐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不见我。” “乐安，他不是很疼你了吗？你每次进京他都会给你买一大堆吃的……” “姑姑，他已经躲了我两年了。”乐安郡主摇了摇头，“这次若不是我为了躲避太子，进了明府，他也不会来找我。” “为什么？” 乐安郡主静静看着宜妃的脸，轻声问：“姑姑小时候让我去找他，是不是就想从我这里知道他的消息？” 她现在才想到，她第一次找过周放宴后，周放宴送了她很多东西。 很多小玩具，还有很多他在看的书。 那时她不懂那些书里都说的什么，她只喜欢那些玩具，然后将书随便丢在宜妃宫殿里。 后来就找不到了。 有一年周放宴偷偷带她去看花灯，漂亮流光溢彩的花灯挂满了整个京城的街道。这在蜀地是没有的，她高兴坏了。 周放宴陪了她一晚，最后送了她两个花灯。 她好奇地问，为什么有两个。 周放宴说：“把另一个给你想给的人吧。” 后来乐安提着两个花灯回了宫里，她看到在宫殿门前等候的姑姑，于是将另一个花灯送给了姑姑。 她笑嘻嘻地说，花灯是她买的。 但姑姑只是笑了笑，好像早知道那花灯是谁买的。 一个不提，一个不说，但他们好像都知道对方做了什么。 乐安郡主此时再想以前的事，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信鸽，传递着两方的只言片语。 而她却喜欢上了那个人。 信鸽从来不知道脚上绑的是什么信息，却妄想留在某处，再也不用两地飞翔了。 乐安低头笑了笑，“姑姑，你怎么早不告诉我呢，你要是告诉我，我就不用……” “乐安……”宜妃走到乐安郡主面前，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她越发不安了。 “姑姑！”乐安猛地扑到宜妃怀里痛哭起来，“姑姑，我喜欢上他了，可他一直喜欢的是你，所以才躲着我，不见我。” 宜妃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下，她茫然地看着哭得像个孩子似的乐安。 等她意识到乐安刚才说了什么后，她惶然失色，“你，你怎么会……” 作孽啊！ “姑姑我以后不喜欢他了，我再也不喜欢他了。” 乐安伤心欲绝，宜妃只能抱着她，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 宋九兮将地方让给了宜妃她们姑侄两，孟公公送她往宫外走。 孟公公小声说：“宜妃娘娘多年前丧子，幕后真相是明将军帮忙找出来的，所以娘娘才会和将军合作。也是因此娘娘才会照看奴婢一分。” 宋九兮点了点头，后宫之中争斗不比前朝少。宜妃两岁的儿子落水身亡，在后宫这种地方，巧合多半就是提前谋划了。 孟公公又絮絮说了一些，不过都是一些小事，宜妃的私事他还不会说的。 宋九兮没走两步，迎面走来几个衣着华贵的女子。 “哟，这不是明夫人了吗？” 宋九兮还没看清对面的人了，对面倒先看见她开口了。 宋九兮停在原地，对面走来的人语气嘲讽。 “明夫人见到本宫都不行礼吗？” 孟公公忙低头行礼：“奴婢参见宋昭仪，王美人。” 宋九兮看向宋轶珂，宋轶珂倨傲地看着她：“虽然你我是姐妹，但如今我已是宫内的昭仪，这礼可是免不了的。不然被别人看见了，还要说我宋府女子教养。” 跟在她身后的美人却不敢说话，她虽然奉承宋昭仪，但对面可是明将军的夫人，她更不敢得罪。 宋轶珂冷嘲热讽说完，宋九兮才向她行了个礼。她正准备好好让宋九兮跪着，哪想宋九兮自己站了起来。 “谁准你站起来了的？”宋轶珂厉喝。 宋九兮定定看着她：“臣妇不明白哪里得罪昭仪娘娘了，竟要让臣妇长跪不起？这是把我当罪人对待吗？” “宋九兮，你放肆！”宋轶珂怒喝，“宋九兮以下犯上，不尊皇家威仪，给我掌嘴。” 宋轶珂对自己身边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那丫鬟走到宋九兮面前，孟公公急得都顾不住自己的一条命了，挡在宋九兮面前。 孟公公急的一额头都是汗。“明夫人是一品大臣的官夫人，昭仪娘娘三思。” “哪来的阉人，也敢在娘娘面前耍威风。”小丫鬟眉毛一竖，就要来踹孟公公。 宋九兮冷着脸，先她一脚将人踹倒了。 宋九兮看着宋轶珂，满脸冰霜：“宋轶珂，我以为你进了皇宫，当了娘娘，该长点本事了呢，没想到你还是这么蠢。” 宋轶珂脸都气红了，“宋九兮你，你放肆！还等什么？给我打啊！” 宋轶珂身边另一个丫鬟走上前，抬起手想打宋九兮，被宋九兮一把拧住手腕，狠狠一折。 “啊！”小丫鬟痛叫一声，捂着手脸色煞白。 “宋九兮，这里是皇宫，你还把皇家威仪放在眼里吗？”宋轶珂阴沉着脸看她。 宋九兮正准备上前，在宋轶珂身后的王美人朝宋九兮身后的方向，惊慌地跪了下来。 “臣妾参见雪妃娘娘。”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265章 好一招偷天换日 所有人都惊了一下，猛地低头行礼。 宋九兮的眼神从来人身上掠过，在看到来人出众到让人一眼忘不掉的气质后，她微微眯了眯眼，但很快她也低下了头行礼。 雪妃娘娘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到他们身边，雪妃垂眼从他们几个人身上扫过。 “怎么回事？”雪妃身边的嬷嬷代替雪妃开口。 宋轶珂和王美人对视一眼，宋轶珂咬牙率先开口：“回禀雪妃娘娘，是臣妾的姐姐失礼，臣妾正准备教训教训她呢。” 宋九兮察觉到有一股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随后听到了一个淡淡的声音：“宋昭仪的姐姐，这不是明夫人吗？” “是。”宋轶珂紧张地说，“臣妾的姐姐自从嫁给明将军后，一直不怎么将臣妾放在眼里。虽然臣妾出身卑微，但毕竟是后宫娘娘。姐姐不尊重臣妾可以，但不尊重皇家威仪，那就是大不敬了。” 宋轶珂字字句句都想将置宋九兮于死地，孟公公急得要命。但在宋昭仪面前他还能借着宜妃的名头给宋九兮挡一挡，但在雪妃面前，他却不能这么做。 如今后宫雪妃得皇上宠爱，风头大得连皇后娘娘都得避让。 就算他搬出宜妃也是没用的。 宋轶珂说完，也忐忑地等着。她和雪妃是一起进的宫，但如今人家都爬上四妃之位了，而她还是小小的昭仪。 而且皇上从来没召幸过她，自从这一批秀女进宫，皇上只宠了雪妃。 宋轶珂对雪妃又嫉妒又害怕，平常她们也从来没见过雪妃。今日碰到要是让雪妃厌恶了宋九兮，或者直接出手惩治了宋九兮，那样就算燕述白到圣上面前求情也没用的。 宋轶珂心里转着无数恶毒心思，但只听她头上的人说：“本宫一直钦佩明将军的事迹，今日见到明夫人，本宫很高兴。想来明将军那样一个忠君爱国的人，娶的妻子也不会是一个藐视皇威的人。” 宋轶珂心里咯噔一声，她猛地抬头：“娘娘心善，但您不知道臣妾这个姐姐，在闺阁的时候就仗着身份欺负我们姐妹。如今臣妾既是后宫娘娘了，怎还能任她……” 雪妃忽然看向她，宋轶珂说到一半的话忽然停了下来。 从一个小小的秀女成为后宫独宠，对于雪妃她们这些人不是没议论过。 一个永州来的一点名声都没听过的人，如今却骑在所有人的头上了。 有嫉妒的、有不甘的、有愤恨的，在此之前宋轶珂只是觉得这个盛家的女子只是运气好。正好有一个当皇后的姑姑而已，才会如此得陛下圣宠。 要是她有关系能爬上龙床，她相信自己也能得陛下圣宠。 但如今她看到雪妃的脸，才知道这张脸有多好看。但更让她心惊的是，雪妃看她漠然到冰冷的视线。 她的喉咙像是把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窒息的恐惧让她忍不住发抖。 雪妃只扫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宋轶珂瘫坐在地上，逃过一劫后的空茫让她失神地看着雪妃的裙摆。 那是素色的兰花，洁白得像是高山的雪莲，不染尘埃。 这时她又听雪妃开口了：“算起来明夫人还是本宫的表嫂呢，本宫来到京城后，一直没时间上门拜见表嫂，如今既在宫内遇见了，本宫想邀表嫂去本宫的殿里坐坐，可好？” “臣妇有罪，应该是臣妇早早来拜见娘娘才是。”宋九兮低头说完，顿了顿，才说，“娘娘邀请，臣妇欣然应之。” 宋九兮站了起来，跟在雪妃身后。 孟公公忧心地看着宋九兮离开的背影，雪妃是明将军的表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宋九兮随着雪妃一群人移到瑶华宫，瑶华宫处处都透着精致和低调的奢华，殿里香炉里燃着幽幽冷香，闻起来似乎是一种禅香。 雪妃坐下后，让人开始沏茶。 等茶沏好，由一个侍女端到宋九兮面前。宋九兮一抬头发现眼前的人是念巧，念巧将茶端给她后，就站到了雪妃旁边。 或者说是盛明雪旁边。 宋九兮轻笑了一声，“娘娘身边的侍女，臣妇怎么看得这么眼熟呢？” 盛明雪抬起眼，温婉地笑着问：“明夫人觉得像谁？” 宋九兮淡淡地道：“以前明府里也有个侍女，跟娘娘身边的侍女长得一模一样。可惜她最后吃里扒外，卖了自己的主子。娘娘可也要看好自己身边的人了，万一存有私心，那可就麻烦了。” “卖主？也许她的主人一直都是同一个呢？” 宋九兮冷嗤一声：“娘娘说得对，都怪臣妇年纪小，容易被人骗。不像娘娘多年经验，既能当得了燕府大夫人，也能当得了皇上圣宠的雪妃。” 盛明雪抬起眼看着她，笑着说：“宋九兮，我以为你得多忍一会儿呢。” “娘娘见谅，臣妇一直口直心快，这话不吐不快。”宋九兮看向沈明雪，“娘娘好一招偷天换日，要不是我自小胆子大，还以为诈尸了呢。” 盛明雪放下茶盏：“我就没想过瞒过你和燕述白。” 宋九兮冷声说：“娘娘该去看看你出殡那天的情景，娘娘自己看过吗？” “放肆！”念巧一个闪身掠到宋九兮面前，横掌劈向宋九兮的脖颈。 宋九兮往后弯下脖子，手掌同样劈了上去。念巧手臂往下一沉，宋九兮脚后跟踢在椅子上，椅子猛地往后滑动，刹那间宋九兮已经和念巧过上十来招了。 这时盛明雪出声制止：“好了念巧，明夫人今日是来做客的，你怎么能这么无礼。” 念巧看了宋九兮一眼，撤了所有招式，又退到了盛明雪身边。 宋九兮揉了揉手腕，冷笑道：“念巧姑娘身手这么好，以前在明府只是让你做些端茶倒水的活，真是太委屈你了。” “宋九兮你今日很生气？”盛明雪探究地看着她。 宋九兮没回答，而是道：“麻烦念巧姑娘再给我倒一杯水。 盛明雪抬了抬下巴，念巧走近又为宋九兮添了一杯茶。 宋九兮喝完，看向盛明雪：“娘娘不怕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你以为谁不知道？”盛明雪似笑非笑，热茶腾起的雾气让她眉间笼了一层冷漠的残忍。“就算有人知道，自然有人会替我灭口。” 第266章 盛明雪的野心太大了 宋九兮问：“娘娘说的人不会是圣上吧？”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像你这样聪明的人，若不是跟了燕述白……”盛明雪说到这里笑着摇了摇头，“要是被江君知道，我这么对待她女儿，不知道她在地下可会生我的气。” 宋九兮：“娘娘在乎吗？听说当年我娘还有长公主，和您是好姐妹呢？” “是啊，当年我们无话不谈。” “不见得吧。”宋九兮直接拆穿，“娘娘是盛家家主，这件事我娘不知道，长公主也不知道吧？” 盛明雪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消失了，她说：“确实我们之间，也存在很多谎言。就像你娘一直瞒着我乾坤图的事，我也瞒着你娘不少事。” 宋九兮咬紧牙关，“我娘的死跟你有关系？！” “这倒是没有，不过她死后我也派人去找过乾坤图，但没有找到。” 宋九兮脸色越发冰冷，她想到宋文智说的有人翻她娘亲的棺材，她猜出是皇室的人，很可能是圣上的人，但她没想到这些人里面还有盛明雪的人。 宋九兮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出口讥讽：“娘娘放心，就算到了地下，我娘也不一定愿意见你。” “也对。”对于宋九兮的嘲讽，盛明雪并没有什么表情，她淡淡地道，“我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让你们停手，周放宴要是敢查下去，他这条命根本不够填的。” 宋九兮皱起了眉，他们刚跟周放宴见过面，盛明雪就知道了？ 还是说周放宴身边一直有人盯着，这人会是户部的人吗？ 盛明雪淡淡地道：“太子是一朝储君，谁也动不了的。” 宋九兮眉头皱得更狠了，“娘娘身为盛家家主，是想借着太子，将盛家推到顶级世家行列吗？” 盛明雪点了点头道：“我们盛家沉默得太久了。” “可即使如此，你也没必要进宫。有盛皇后在，只要太子登位，盛家就是皇宫国戚。” “盛明昭能做什么？这些年要不是我，太子能走得这么稳？”盛明雪轻嗤一声。 即使进了后宫，盛明雪身上也缠着一股佛香气息。 这股淡然避世的气息，并没有因为她摆弄阴谋权术，而变得浑浊不清。 上天是偏爱盛明雪的，她顶着盛诗林这张脸进宫，若不是跟她相熟的人，根本认不出来。 因为三十多年的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而她这些年又避世不出，这后宫能认出来她的，也只有圣上和皇后了。 但有圣上在，皇后也不敢揭穿盛明雪的身份。 因为一旦她揭穿了，圣上很可能会废了她这个皇后，而改立盛明雪为皇后。 盛明雪有持无恐，而她如今已经不准备隐藏了。 宋九兮问：“所以娘娘如今打算利用圣上对你的感情，让太子尽快登基了？娘娘不会不知道圣上心里属意的是谁吧？” 盛明雪笑了：“陛下会同意的。” 宋九兮依旧皱着眉，她思索着从她进来，盛明雪跟她说得话，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盛明雪要将盛家推到顶尖世家行列里，所以要推太子上位。 可燕述白呢？ 燕述白是盛明雪的亲儿子，若盛明雪一开始就是有个抱负心，她应该在燕述白还小的时候，就将他培养起来。 而不是等和燕述白离心之后，再去辅佐太子。 若是其他迂腐的人，可能会认为太子才是正统，辅佐太子才是良道。 但能干出假死，又借侄女身份进宫当宠妃的人，是会顾忌这些的人吗？ 盛明雪淡淡地道：“除夕那夜你被关进诏狱实际上是我动的手，我跟你们夫妻俩交手后，才知道太子对上你们，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所以我进宫了，在这里我才最好帮他。” “盛家将成为第一世家，没有之一。” 盛明雪眼中的野心清晰可见，她如今已经穷图匕现了。若真的有她在圣上耳边，燕述白所有的优势将一扫而空。 宋九兮还是将心里最后的一点疑惑问出来了：“但燕述白是你的亲儿子，你如果辅佐他，一样会换来你想要的结局。” 盛明雪反问她：“你觉得燕述白是一个能受我控制的人？” “但太子就会吗？” 盛明雪的野心太大了，她想做什么？一个垂帘听政的太后？还是把控朝政的摄政王？ 况且太子身边有很多拥簇，这些人不会让一个女子控制太子的。 大衍能建立，是有很多生生不息的愿意为家国捐躯的人，更是有很多学子，满腔救国之情。 这些人都不会看着盛明雪成事的。 但盛明雪忽然勾起唇，笑着说：“宋九兮你还是没明白，没有我就没有太子如今的位置。你以为他的太子之位怎么来的？你以为他身边的谋士是怎么来的？拥护他的，保护他的，全都是我的人。” 宋九兮震惊地看着她，若是如此，盛家岂不是在圣上起事时就开始筹谋这一切了吗？ 二皇子的死是盛明雪动的手？方家庄的惨案也是因为沈明雪。 白云道长、张策……这些都是盛明雪的人。 盛明雪有这么大的野心，会只想当一个把控朝政的人吗？ 她不会是想推盛家的人上位？！ 宋九兮越想，心中越惊骇，最后一个猜测甚至已经到了荒缪的地界了。 不会的，盛家像是要夺权，能被天下人的吐沫骂死。 宋九兮缓缓松了一口气，但忽然她想到什么，心口猛地往上一提。 她盯着盛明雪问：“娘娘今日为何会告诉我这些？不怕我们早有对策吗？” 盛明雪摇了摇头，笑道：“太迟了。” 什么迟了？ 宋九兮心里咯噔一声，她正准备趁着盛明雪愿意多说，想多问几句，可此时门外忽然有人高喊： “皇上驾到！” 盛明雪收了眼底所有的野心，只留一个似乎看淡俗物的清雅女子，坐在原处。 她脸上带着淡然的浅笑，在圣上进来时，弯了弯腰。 “臣妾恭迎陛下。”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267章 盛宠雪妃 圣上一进来就急走到盛明雪身前，将人扶了起来。“雪儿我都说了，你我之间不用多礼。” 盛明雪淡淡地说：“陛下礼不可废。” 圣上一脸无奈，但满心满眼都落在盛明雪身上，他扶着盛明雪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问，她今天吃什么了，做什么了，事无巨细，样样都关心。 但盛明雪始终脸色淡淡，偶尔应两句，圣上就露出高兴的神色来。 圣上和盛明雪重新坐下，念巧将茶沏好，盛明雪接了过去，端到圣上面前。 圣上顿时眉开眼笑，也不管茶烫不烫直接灌了下去。 盛明雪道：“陛下，慢点。” 圣上摆了摆手，大笑：“还是雪儿这里的茶好看，真恨不得天天待在雪儿这里。” “陛下不可胡说。”盛明雪说，“明夫人还在这里呢。” 圣上从进来开始，眼神就没看向过他人。这会儿他才转向还跪在地上的宋九兮身上，他问：“明夫人今日怎么会在这里？” “宜妃姐姐邀请明夫人进宫，刚好臣妾看见了，就请明夫人过来喝喝茶。” “宜妃？宜妃邀请你干什么？”圣上疑惑地问。 宋九兮低着头说：“回禀陛下，是乐安郡主这次受了惊吓，于是非要想学武，以后好保护自己。宜妃娘娘没办法，听说臣妇会点武功，想让臣妾教乐安郡主一两招。” “哦，还有这回事。”圣上闻言点了点头，“乐安这次是被吓着了。” 然后是圣上吩咐崔公公，赏赐一批东西给乐安郡主，让她压压惊。 随后圣上目光又落在了宋九兮身上，“你答应了宜妃？” 宋九兮谦虚地说：“臣妾不过会点招式，还不够资格教乐安郡主。” 圣上盯着她，目光冷沉。“你还有自知之明。” 从除夕那日，宋九兮被抓进诏狱后，圣上就再也没见过宋九兮了。 这会儿看到宋九兮，又想起燕述白为了她，连礼法都不顾了的事。 圣上脸上阴晴不定，盛明雪忽然开口说：“陛下，明将军和明夫人恩爱非常，满京城的女子都非常羡慕明夫人。” 盛明雪一笑：“明将军那个冷冰冰的样子，也只有碰到明夫人这样的才会冰雪消融。就算是陛下也没看过明将军温情的样子吧？” 圣上脸色更沉，盛明雪笑着说：“明夫人起来吧，本宫昨日做了一些桃花饼，念巧收拾一些出来，给明夫人带回去。” 圣上不满地说：“雪儿我都还没吃呢，你怎么给别人了？” 盛明雪道：“臣妾已经给陛下留了一份。” 圣上依旧不悦地盯着宋九兮，但宋九兮请退的时候，圣上“眼不见为净”地摆了摆手，让她赶紧离开。 盛明雪又给圣上端了一杯茶，念巧将一碟桃花饼端了出来。 圣上拿了一块，还没尝到味道，先夸赞了。“好吃好吃，雪儿做的就是好吃。” “陛下喜欢就好。”盛明雪脸色淡淡。 圣上对她的冷淡表情像是习惯了，他认真地吹完了一碟子的桃花饼，旁边的崔公公看得心惊。 陛下这些日子身体不好，突然吃下这么多，胃肯定会撑着了。 但他根本不敢多嘴，陛下在雪妃娘娘面前，没有丝毫原则。就算撑着了，只要哄得雪妃娘娘高兴，陛下也是愿意的。 在雪妃娘娘面前，陛下的所有自称都消失了。陛下每次下朝来瑶华宫，都像是民间普通的男子归家一样，在这里他从来不是帝王的角色。 崔公公偷偷看了一眼雪妃娘娘冷淡又美得好似不是凡间人的一张脸，总觉得雪妃娘娘并没有那么看重陛下。 陛下所做的一切，在雪妃娘娘眼里都不重要而已。 圣上吃完桃花饼，就坐在雪妃旁边看她慢慢沏茶。 盛明雪沏好一杯茶端给圣上，圣上眸光一亮，盛明雪淡淡地道：“陛下似乎不怎么喜欢明夫人？” “雪儿。”圣上忽然抓住盛明雪的手，“述白那孩子如今为了一个女人，变得都不像他了。况且那个女人还是红缨的女儿，牵扯红缨的死因……” 圣上忍了忍，还是没将话说出来。 盛明雪道：“陛下不用介意臣妾，臣妾与谢江君虽是姐妹，但臣妾更明白陛下的谋算。谢江君她手握乾坤图，不但不献于陛下，反而与北齐人接触。陛下所为，才是真正为了大衍江山，是谢江君她不知好歹了。” “雪儿，还是你懂我。”圣上感动地握着盛明雪的手。 盛明雪看着身为帝王的人，脸上却老态尽显，皱纹横生。 她道：“陛下如今还希望述白坐上那个位置吗？” 圣上怕她不相信，急着说：“雪儿，我当初说过的，我打的江山以后会给我们的儿子。” 盛明雪推开圣上的手站了起来，圣上有些慌地看着她。 “陛下，”她回头，神情认真，“臣妾知道陛下对臣妾的真心，但陛下要真的推燕述白上位，那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燕述白是陛下和臣妾的儿子了。” 圣上厉声说：“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盛明雪的声音依旧冷静，“陛下真要推燕述白上位，那百年后臣妾便会被钉在祸国的耻辱柱上。” “我绝对不会让那些人乱写，他们根本不了解你。” “你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况且太子仁孝，为天下表率，陛下没理由废除太子的。” “雪儿，可述白才是我们的儿子，我只想我打下来的江山给我们的儿子，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陛下。”盛明雪忽然靠近圣上，伸手抱住了圣上的腰。 圣上大喜，这还是第一次盛明雪主动亲近他。 “我知道，我知道陛下始终记得当初自己许下的诺言。我这么多年将自己自罚在佛堂里，若不是想明白了，我怎么会进宫？” 听到盛明雪开始用“我”来称呼的时，圣上心疼的不知道怎么是好。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 盛明雪进了宫，他这么多年的渴望就达到了。若明雪真的不想让燕述白坐上这个位置，那便不坐吧。 等他百年之后，他会让太子封明雪为太后，他还会让明雪和自己合葬一室。 其他人都不要。 圣上抱着盛明雪越想越激动，他激动的脸色都涨红了起来。 崔公公低着头不敢多看，于是他根本没发现异常。 等到他听到叫声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陛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268章 圣上昏倒 陛下昏倒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前朝和后宫。 听说在瑶华宫昏倒的，盛皇后重重一拍桌子。“盛明雪这个贱人，龙体要是有损，本宫就亲自剥了你的皮。” 盛皇后急急赶到瑶华宫时，太医院的太医已经到了。 太医在看诊，盛皇后厉声问：“陛下怎么样了？怎么好端端的就昏倒了？” 太医院彭太医道：“回禀皇后娘娘，陛下身体一直抱恙，加上劳累过度，一时情绪激动，这才昏了过去。” “情绪激动？”盛明雪质问，“那陛下怎么还没醒？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皇后娘娘息怒。”太医往下一跪，磕头认错。 盛明昭压抑着火气，一偏头看到旁边站着的盛明雪。 “盛……雪妃！陛下在你宫里昏倒了，你怎么解释？！” 盛明雪淡淡地说：“皇后娘娘的话，是怪臣妾的意思？” 盛皇后厉声说：“不怪你怪谁？陛下在你宫里出的事，你难逃辞咎！” 盛明雪抬起眼，脸色平静地看着她。 盛皇后心里气得恨不得撕烂盛明雪这张平静的脸，真以为她动不了她吗？ 盛皇后高声吩咐：“来人，雪妃娘娘怠慢龙体，害得陛下昏厥不醒。将人关在瑶华宫，一步都不许离开，等陛下醒来再做处置！” 盛皇后倒是想直接将盛明雪处置了，但她又知道圣上对盛明雪的偏爱，若圣上醒来，第一个要处置的就会变成她了。 盛明雪依旧那副平静的面容，在别人将她压下去的时候，她脸色淡淡。 盛皇后心里痛快，从盛明雪进宫后她遭受的恐慌和恨意，这会儿好像发泄了出来。 独占陛下恩宠又如何，她才是皇后，她盛明雪再高也高不过她去。 盛皇后让人关着盛明雪，不让人在圣上面前献殷勤。 而太子和几个皇子都来到了陛下榻前，侍疾得都很积极。 有盛皇后在，太子几乎天天都在陛下榻前。而其他皇子根本靠进不了陛下身上，要不是就被盛皇后一句“打扰陛下休息”给挡了回去。 贤王默不作声，端王却大怒。 “那也是我们的父皇，凭什么不让我们去侍疾？！” 贤王眼皮都没抬一下，后宫里除了盛皇后，每日也只有四妃能探望，但却不能久留。 萧贵妃看了一眼端王，端王注意到她的眼神，立马走到跟前说：“母妃你也是父皇的宠妃，你为什么不能进去侍疾呢？” 萧贵妃眉头一皱：“你父皇需要静养，你有这个孝心，你父皇会知晓的。” 端王怒喝：“母妃，你怎么一点都不帮儿臣？” “够了！”萧贵妃不想看他的蠢样，转身和宜妃一起离开。 走了僻静地方时，萧贵妃忍不住说：“这也是一个蠢货。” 宜妃安慰地说：“端王勤敏又好学，如今又有一片孝心，外面多少人在称赞？” 萧贵妃说：“宜妃妹妹，你不是在故意羞辱我吧？” 宜妃笑了笑。 萧贵妃说：“陛下只是昏倒了，没几天就能醒了，他这么着急想干嘛？！” “本宫入宫这么长时间，生了一儿一女，可惜都是蠢的，还不如你一个不要来的省心。” 宜妃沉默着没说话，萧贵妃顿了顿，道：“抱歉……” 宜妃笑着摇了摇头：“你不用解释，我明白。” 萧贵妃和宜妃有一起往前走，她们看着重重深墙，萧贵妃忽然说：“你在这里没有牵挂，哪天逃了便逃了，我反而有些羡慕了……” 萧贵妃语气黯然，宜妃淡然一笑：“谁能逃得了，深宫似海，从我们踏进这里就走不掉了。” 这句话一出，两人都有些失神。 过了会儿萧贵妃冷嗤：“我儿子我女儿都在问我为何不帮他们，我娘家也如此问我。我在后宫保着他萧家荣华富贵不行吗？还要是我怎么样？为了那个位置，非逼我……” “慎言！”宜妃冷喝，然后四周看了看。 后宫之后有无数双眼睛，无数双耳朵，她们今日的话要是传出去，那她们也没什么好下场了。 萧贵妃很无所谓地笑了笑：“如今有皇后和雪妃，这后宫得热闹了。” * 前朝大臣只有内阁辅臣能进宫探望陛下，燕述白也跟着一起。有人想拦他，却发现根本拦不住。 太子在塌前做足了孝子，内阁辅臣个个满意地点了点头。朝中政务这个时候只能让太子来处理，太子临危受命，反而让很多大臣称赞不已。 圣上一连昏睡了五天，太医院没有丝毫办法，最后还是崔公公提醒，才有人去将白云道长请了过来。 白云道长调制的丹药喂下后，当晚陛下就醒过来了。 陛下一醒来，首先将雪妃放了出来。 盛皇后气的牙痒痒，盛明雪那张脸她看到都做恶心。 偏偏圣上将她宠得跟心肝宝贝一样，就因为她关了盛明雪的时候，圣上当着众人的面斥责了她。 盛皇后有苦难言，有恨只能吞下去。 陛下昏了这么一次，越发信任白云道长了。每日让人去请白云道长，反而将太医院撇在一旁。 原本圣上非常勤于政务，可这次一倒他好像看开了似得，渐渐将政务都交给内阁和太子了。 赵鸿钧兴奋得很，每日代政，让他越发春风得意。 而不管朝事的圣上，不是在雪妃殿里，就是让白云道长陪他论道。 有御史上谏，直指雪妃和白云道长祸国殃民。但圣上根本不听，要不是内阁的人拦着，差点闹出来御史血溅梁柱的事。 圣上因为此事大怒，将上谏言的御史抄家流放，不容许任何人求情。 一时朝堂人人自危，没人敢乱说话了。 明府内,燕述白嗤笑：“论道？这是要求仙问道了？那怎么还待在女人窝里。” 宋九兮瞪了他一眼，这种话也敢乱说。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269章 周放宴死了 但宋九兮也没在意，她也觉得圣上的所为荒唐得很。 一边独宠盛明雪，一边和白云道长谈仙论道。 如今的圣上是开一国伟业，有着宏图大志的天子，并不是前朝那些贪图享乐、荒废政务的末代君主。 但如今陛下怎么忽然急转直下，将政务撒手了呢。 难道陛下的身体真的快不行了？ 燕述白说：“如今陛下根本不召见太医院的人，而只让白云道长陪侍左右。白云道长配置的丹药，可不能当药来吃。” 宋九兮点了点头：“白云道长的丹药只能短暂回缓身体的症状，古往今来选择吃仙丹妙药的君主没一个……” 宋九兮停住了话语，但两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燕述白思索了一下说：“我在太医院那边查过，两年前太医院有关龙体的记载就渐渐趋于日常了。即使龙体有恙，也不会记载在太医院里。” 圣上不让人探查龙体的情况，如今太医院的人都是睁眼瞎了。 恐怕只有白云道长是清楚圣上身体状况的，而白云道长还是盛明雪的人。 这么一想，圣上完全被掌握在盛明雪手里了。 宋九兮心里一惊，平静的水面下暗涌的不明的风险。 燕述白忽然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这段时间府里厨子想方设法做些吃的，宋九兮以往薄薄的一层脸颊竟长了些肉。 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燕述白上手一掐就知道了。 宋九兮不满地瞪着他，眼尾洇了火气，长而密的睫毛像是羽扇，扑闪着，撩拨人心。 正在宋九兮挥手要将燕述白的手打下去时，燕述白手指往她下巴上一捏，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顶开牙关，抢占呼吸，这是一个攻击性非常强，但尾调又很缠绵的吻。 宋九兮不由自主地靠近他，手臂揽住燕述白的脖子，下一刻燕述白一把将人抱进怀里。 宋九兮急声说：“门还……” 燕述白一心两用，内力打出去，将两扇门“啪”地关上了。 院子里的下人们见状，自觉地离主屋远点。 但浮翠却不得不站在门外，不敢听却又不得不听，怕万一一会儿两位主子叫水，她会听不见。 燕述白低头将人抱在怀里，这吻又急切起来。 密密绵绵的像是场骤雨，宋九兮所有的呼吸被都掠夺了，细白的手指死死抓着燕述白领口的衣服。 燕述白将人抱起来，一边吻着一边走到床边。 等到了床边要将人放下来时，他低笑一声，胸膛震动。“娘子你手要是不放开，那我这衣服就穿着了。” 宋九兮愣愣着，猛地撒手。 她翻滚了一下，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心口的心跳依旧“咚咚咚”地，像是密集的鼓声。 燕述白看着人背影，迅速解决掉缠人的衣服，从身后抱住了宋九兮。 酣酣日脚紫烟浮，又是一个困顿醉人的春日下午。 * 晚膳时，宋九兮一边用干帕子绞着头发，一边走进厢房里。 明府就这几个人，也没什么规矩。 晚膳还没上来，宋九兮的头发也还没擦干。 燕述白进来接过干帕子，站在宋九兮身后帮她擦着头发。他动作小心，挽起一把头发，从上到下慢慢擦干，再挽起另一把。 绸缎一样的青丝在他手中，被他慢慢把玩着。 直到燕述白看到宋九兮细白的颈后，几朵颜色粉色的桃花，他蓦地笑了出来。 宋九兮回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燕述白不好讲这几朵桃花，实际上他是趁着宋九兮下午昏睡过去的时候留下的。毕竟宋九兮不让他在脖子上，或者说显眼的地方留下痕迹。 燕述白不动声色地将擦干的头发垂下，遮住了那几朵桃花。 好像一场秘而不宣的偷欢，仅留下来这点惹人遐想的痕迹，昭示着那场春雨的急切和缠绵。 晚膳没一会儿就上来了，明府里没有吃饭不能言的规矩。 宋九兮说：“我让方珑去保护周放宴了，另外暗地里还派了几个人过去。” “嗯。”燕述白点头，“你是怕盛明雪会对周放宴下手？” 宋九兮说：“盛明雪警告过我，让周放宴不要再继续调查了。” 燕述白皱起眉：“盛明雪要是早知周放宴这颗不稳的棋子，会危害到太子，为何不早点解决了她？反而来警告你。” 这也是宋九兮没想通的点，盛明雪一直为太子铺路，若觉得周放宴会坏事，哪怕之前不知道，如今知道的应该会直接解决了人。 而不是来警告宋九兮了，让宋九兮有了防范后去保护周放宴。 盛明雪的所作所为一向让宋九兮和燕述白摸不准，比如盛明雪会借别人的身份进后宫，还有她忽然吐露心声跟宋九兮说的那些话。 宋九兮总觉得盛明雪身上蒙了一层雾，不把这层雾剥开，他们永远看不清盛明雪这个人。 燕述白说：“七星门的人去查了盛家，盛诗林不在盛家。” 宋九兮惊讶：“京城也没有，盛家也没有，这个人完全消失了？” 盛诗林是盛明雪的侄女，盛明雪应该不会对盛诗林下手。 那盛诗林能去哪里？凭借着红缨暗卫和七星门都查不到消息，盛诗林难道人间蒸发了？ “周家呢？”宋九兮忽然想起来。 燕述白嗤道：“周家大公子还没从盛诗林进宫的事缓过神来，整日饮酒，以图麻痹自己。” 宋九兮拧起眉，那这事就奇怪起来了。 宋九兮正在思索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扑咚一声。 “怎么回事？”宋九兮抬起头来问，下一刻她就闻到了血腥味。 院子里的段昶大喊：“夫人，方珑受伤了！” 宋九兮猛地起身走到院内，就见一身血的方珑摔在地上，段昶正着急地想将人扶起来。 宋九兮忙走过去，“先别动她。” 宋九兮探上方珑的脉息，脉息混乱，内力被打散了，但好在还有一口气息。 宋九兮亲自动手将方珑抱了起来，送到了青姨的住处。 青姨见了方珑的样子，惊得脸色都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了？” 宋九兮将方珑放下，方珑后背有一条横亘的刀伤，伤口入骨，能看到森白的骨头露了出来。 宋九兮眼底闪过戾气，方珑忽然抓住她的手。“主子，周放宴死了……” “我没保护好他。” “方家庄是不是……没办法翻案了？” \u0003\u0003\u0003 第270章 夜黑风高 宋九兮敛了敛眼底的戾气，才按住方珑的手，坚定地说：“我答应过你，我会给你报仇。” 她说完，方珑才笑了一下，松了心神昏了过去。 青姨忙来给方珑处理伤口，宋九兮转身出去，对等在门外的燕述白说：“周放宴死了，动手的人惯用刀，而且招式猛劲，看着像北齐人。” “北齐人？”燕述白狠狠皱起了眉头，“这事我去查，你放心。” 宋九兮点了点头，燕述白带着段昶转身出去。 宋九兮回到屋里，看着方珑身上血淋淋的伤口，胸口憋闷。 一股无名之火从心里燃起，以方珑的武功都伤成这样，更别说她派出去的其他暗卫了。 宋九兮如今怒火中烧，京城中能将方珑伤成这样的，也没几个。 宋九兮护短，方珑伤成这样，她绝对要给她找回来。 宋九兮帮青姨给方珑处理伤口，方珑身上的伤不止后背这处，手臂和腿上都有。银针吊住方珑身体里残留的一点内力，宋九兮又用自己的内力，疏离着方珑的经脉。 到了后半夜，方珑发起了热。宋九兮一遍遍用湿帕子给她擦身体，两个时辰后，热度才退了下去。 青姨看着宋九兮的脸色说：“小姐你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看着。” “不了。”宋九兮摇了摇头，“我来看着吧，青姨你去休息一会儿。” 青姨还想再劝，宋九兮道：“我答应她，给她报满门之仇的。但一直以来，我都没做到，反而是她跟在我身后，受了不少次伤。” 青姨说：“那是太子，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扳到的，小姐做的已经很好了。” 宋九兮笑了笑，也只有青姨，不论什么境地都会站在她身边了。 寅时一刻，燕述白回来了。 “周放宴被人杀害在自家院子后巷里，除了方珑，四名红缨暗卫全部遭害。”燕述白说，“确实是北齐人动得手，这批人是一个月前偷偷摸摸改换身份溜进京城的。他们是北齐的一个江湖组织，叫太初宫。” “北齐的江湖人？”宋九兮冷声问，“为何会出现在大衍的京城，还杀了大衍的朝廷命官。” “他们是来找一个人的，他们的少宫主杀了他们的宫主，如今逃到大衍京城内，所以他们才追了过来。” “他们杀周放宴是盛明雪安排的？” 燕述白摇了摇头：“他们接这单刺杀，是太子府的人做的。” 宋九兮冷笑：“太子……不管是盛明雪，还是太子，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不管是谁做的，在我这里没有任何区别。” “而且……”宋九兮眼神一暗，“周放宴的死，也跟我们有关。” 如果不是他们想利用周放宴调查户部细账的事，也不会让他被太子和盛明雪盯上。 周放宴会死，他们是有责任的。 “这件事责任在我，若不是我……” 宋九兮神色冷厉地打断燕述白的话：“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太子和盛明雪我动不了。但那些北齐人既然在我们的地盘了，我不会放他们离开的。” 燕述白看着她，最后笑了。“好，我陪你一起去。” * 寅时三刻，城西某宅院。 寂静无声的巷子里，忽然掠进几个身影。 影子如暗夜中的飞燕，悄无声息地立在宅院的墙壁下。 宋九兮打了一个手势，率先攀着飞上了墙头上。燕述白无奈，紧跟其上，脚步如一片羽毛般从墙头上跃进院子里的树枝上。 燕述白蹲在宋九兮身边低声说：“这一批人总共有三十五人，都擅长用刀。长刀、弯刀都有，而且内力强劲，都是北齐江湖上的狠角色。” “嗯，我知道。”宋九兮点头。 她目光直直地看向宅院内黑漆漆的几间屋子，有间屋子前有两个人看守。 一个人抱着刀靠在旁边的廊柱上睡觉，而另一个目光清明地盯着屋前，防止有人靠近。 很明显这两人守着这里，夜深后互相睡觉，来保持精力。 燕述白说：“为首的人叫王文，是太初宫的的一个副宫主，他的刀法以刚猛出名，在北齐能排到前十。” 宋九兮问：“比你如何？” 燕述白略一思索：“五十招内可以拿下他。” 宋九兮勾起唇，“所以方珑后背上那道刀伤是他砍的？” “对。” 宋九兮说：“这个人交给我，我会要他的命。” 燕述白无奈地说：“这么凶啊。” 宋九兮看了他一眼，燕述白更加无奈。“你想去便去吧，夫君给你兜底。” 宋九兮想说不需要，但想了想又没说了。 她从树干上滑了下去，燕述白看着她靠近了王文住的屋子旁的石墩旁。 段昶掠到燕述白身边，激动地说：“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主子，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啊？” 燕述白淡淡扫了他一眼，段昶脸上的兴奋收了收。 他是真的兴奋嘛，他本就是七星门一个干刺杀任务的刺杀，黑夜才是他的保护色。 以前他还跟着主子干过这种黑夜摸入院墙的事，可后来主子出去打仗了，他只能无聊地当一个暗卫。 如今重操旧业，这才是他发挥本事的地方。 燕述白收回了视线，淡淡地道：“动手吧。” 段昶兴奋地一挥手，暗夜中，一个个影子从墙外落了进来。 这么多人，立马惊动了院子里巡逻的人。 “什么人？！” “有刺客！” 段昶握着剑，冲了出去。“贼喊捉贼，也不想想你们自己干了多少偷鸡摸狗的事。” 燕述白注视着王文那间屋子，屋子守着的两人都惊醒了过来。 其中一人打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过去看看，另一个人抱着刀守在原地。 燕述白鬼魅般滑到那两人面前，两个男子震怒，拔出了刀：“什么人？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燕述白勾唇：“取你命的人。” 燕述白跟这两人动起了手来，王文被惊醒了，提着刀打开了门走了出来。 他看着院子里，打成一团的三人，大怒：“狂妄！” 他提着刀正准备冲出去，忽然一个轻盈的人影闪到自己面前。 女子的声音冰冷入骨：“你的对手是我。” \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u0007 第271章 宜妃要出宫 “一个娘们？”王武嗤笑，“正好今晚留下给爷暖被窝吧。” 回答他的是，一刃霜冷的剑锋横扫了过来。 王武讥笑的脸色顿了顿，他手上的长刀倏地抬了起来，抵挡住这一剑。 等长刀撞上剑锋才知道这一剑有多凌厉，王武后怕地咬紧了腮帮。 “你们是什么人？我们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阁下所为不符合江湖规矩吧。” “敢跑到大衍京城来，还敢谈规矩？”宋九兮冷哼一声，三重雪灵巧地撤回，又一剑携风带雨般劈了过来。 王武心惊大衍的京城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物，但他来不及思考，长刀已经挡了上去。 “蹭”地一声巨响，似乎要穿破人的耳膜。 王武不敢托大，长刀挥得越发刚猛，气势磅礴犹如山呼海啸，周身更是罩了一层金刚罩，让人近不了身。 宋九兮又一次被逼退了，她站在屋顶上，闷哼了一声。 跟王武这种刚猛功法的人比内力，她是比不过的。 但若要耗得他脱力，在此之前她自己可能先没了力气。 王武大笑，提着长刀飞到宋九兮面前。“小娘们，敢在爷面前找死，可惜了这张脸了。” 宋九兮旋身，一脚踢飞几片瓦片，在王武戏谑的眼神中，三重雪像是划破了云雾，骤然清光大亮，从侧边直指王武的咽喉。 王武顾不了那几片挠痒痒似的瓦片，提刀要来劈断这一剑。 但哪想宋九兮虚晃一招，剑势陡转，在瓦片撞向王武的长刀时，三重雪从刀下划破了王武的腰腹。 这一剑留下的伤痕足够破了王武刚猛的金刚罩，王武气息一滞，浑身破绽立马现了出来。 宋九兮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站在他面前勾唇一笑。 王武捂着自己腰腹上的伤口，脸色非常难看。 而院子里燕述白已经解决了另外两个人，如今站在王武后侧的一处屋檐上。看似不会插手，但却堵住了王武的后路。 王武咬牙，形势不利他只想立马撤退。 但宋九兮不会给他机会，三重雪招招夺人生机，一套剑法行云流水般破了他想退的心思。 王武拖着时间，想等其他人过来，但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四周静谧无声，只有刀剑相碰的紧张感。 王武额头浸出了冷汗。 倏然，宋九兮从身后一脚将人踹倒在院子里。 王武重重跌在地面上，大喷了一口血出来。 宋九兮落在他身边，三重雪抵在他喉咙上。 “等等！”王武急声喊，但下一刻他喉咙一梗，血溅了出来。 很快就没了意识。 宋九兮收回剑，身影晃了晃，燕述白在她身后撑住了她的腰。 宋九兮往后靠了靠，小声说：“我对付他用了快八十招了。” 燕述白又好气又好笑：“还一直数着呢？” 宋九兮不让他插手，自己却受了内伤。 宋九兮不满地说：“我没能五十招内拿下他。” 三重雪从她手上脱力地落了下去，被燕述白一把抓住了。 燕述白将三重雪扔给带着人过来的段昶，然后他一把打横抱起宋九兮。 宋九兮挣了挣：“这样我多没面子啊……” 她不过对付一个王武，就已经脱力到要人抱了。 燕述白咬牙：“北齐的江湖不管是功法还是心法，都以刚猛，凶狠闻名。这个王武在北齐江湖上能排到七八名，就算是我对上他，也会棘手。” 宋九兮手指攥着他领口的衣服，因为脱力她的语气也是虚的，但还是固执地问：“那你说五十招内？” 燕述白低头一笑：“骗你的。” 宋九兮愣了一下，随后瞪了他一眼，眼皮却越来越重。 昏昏沉沉的时候，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睡吧，我带你回家。” 宋九兮没了意识，昏了过去。 燕述白抱着人看向段昶，语气冰冷：“将王武的脑袋送到太子府。” “好勒。”段昶点头。 这种事是他的拿手活，段昶立马去办了。 燕述白已经带着人回到了明府，此时天色渐渐亮了。 青姨看了方珑一晚，如今见到燕述白抱着宋九兮回来，心跳差点都没了。 燕述白说：“青姨不用担心，只是内力耗尽了，受了点内伤。” 青姨大概也猜出来这两人去了哪里，她没再问什么了，给宋九兮煎了点药，看着人喝了下去才离开。 燕述白陪在床边，这时段昶轻轻敲了敲门。 燕述白走了出去将门打开了一个缝隙，段昶小声说：“主子，宫里宜妃传来消息，说想让主子帮她一次，宜妃想出宫。” 燕述白拧起了眉，又想起宋九兮对周放宴身死的介意，于是他说：“今晚让宫里我们的人带宜妃出来，人带出去后，直接送到周府。” 燕述白想了想又说：“但不能久留，最多三个时辰，再将宜妃送回宫。” 后宫嫔妃私自出宫是大罪，而且还是来见其他男子。这要是传出去了，宜妃身死都是轻的，重要的是皇帝的颜面被羞辱了。 到时候宜妃就算死，也消不掉皇帝的愤怒。 蜀南王那边可能会受到影响，一旦蜀地不稳，与蜀地接壤的昭尚国便会蠢蠢欲动了。 燕述白不能让边疆起事，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宋九兮睡到傍晚时，醒了过来。 她的内伤不重，内力也还没恢复，本该躺着休养，但她忽然说：“我想去周府看看。” 燕述白一点不意外她的想法，“周家摆了灵堂，等吃完晚膳我带你过去。” 宋九兮点了点头，吃晚膳前，她先去看了方珑。方珑如今还在昏迷中，不管是内伤还是外伤，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 宋九兮看了青姨给方珑配的药，她又让人从她的私库里将珍贵的药材都拿了出来。 等吃完晚膳，浮翠给她披了一件遮风的披风，宋九兮这才随燕述白去了周府。 周府只是小院，府里除了一个老夫人，就只有几个下人在。 周府大门打开的时候，看到燕述白和宋九兮两人，下人都愣住了。 燕述白说：“我们是周大人的同僚，想来给周大人上炷香。” 这是周放宴出事后，第一个来上香的人。 下人忙道：“好好，我们大人……” 下人眼眶一红，什么话都没说，将门打开引着他们进去了。 \b\b\b\b\b\b\b\b 第272章 等他金榜题名来娶我 周府比宋九兮想象中的，还要冷清。 除了周老夫人身边的三个奴仆，府里就剩下三四个下人了。 给他们开门的下人叫伍七，之前是周放宴的贴身仆从。 “公子要是知道你们来看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伍七引他们到灵堂前，见到那黑色棺木，伍七抹了一把脸，声音哽咽。 宋九兮和燕述白沉默着走近灵堂，让她震惊的是，周老夫人就睡在棺木旁。 一袭粗布毯子垫在身下，老夫人蜷缩面对着棺木，佝偻的身子竟似乎睡在棺材里一样。 察觉到宋九兮的视线，伍七说：“老夫人不愿意离开灵堂，只想守着公子，我们怎么劝都不管用。” 宋九兮沉默了好一会儿，走到棺木前，上了三炷香。 燕述白也上了三炷香，灵堂里厚重孤寂的气氛，没一个人开口。 周放宴身死，周家的后代直接断了。如今门庭冷落，宅院萧条，这都是必然的。 连周府的下人身上都看不到什么活人气。 伍七黯然地说：“公子平时没有朋友来往，连同僚都不接触，要不是你们，都没人来上香。” 宋九兮和燕述白都明白，周放宴这么多年隐藏自己，让自己活生生成了一个影子。 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在官场的倾轧中渐渐没了棱角。他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宜妃，一方面是为了不将自己与太子同流合污。 周放宴早早发现太子暗中做的那些事，如果没有宜妃，他有可能拼命第将太子的恶行揭露出来。 但那场簪花宴，在他还不知道太子的事时，他就撞见了已经为后妃的宜妃了。 从那时就已经注定了，他无法做任何事了。 后来太子找上门，一切好似都顺其自然了。 伍七又说：“请问你们是公子说的贵人吗？” “什么？”宋九兮一愣。 伍七挠了挠头说：“公子前段时间跟我说，他遇到了两个贵人，他以后可能要离开京城了。” 燕述白和宋九兮互相看看，燕述白问：“他还说什么了？” 伍七绞尽脑汁想了会儿，忽然道：“我想起来了，公子说如果有一天他发生不测，让我把他的东西交给你们。” 伍七说完，忽然意识到他家公子很可能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燕述白和宋九兮也一愣，周放宴竟知道自己会暴露，并为此做好了打算。 可当时在明府，他们已经答应他，只要将户部的账查出来，就立马送他出城的。 还是说周放宴根本没打算走。 如今人已经离开了，谁也不知道周放宴是怎么想的了。 伍七带着燕述白和宋九兮来到了周放宴的书房，一间不是很大的屋子，却摆满了书。 人进来时，几乎不知道怎么下脚。 伍七说：“公子平时都不让人动他这些书，所以也没人整理。你们别看书这么乱，但公子想看哪本，立马能翻找出来。” 伍七说的自豪，但宋九兮笑不出来。这满屋的书仿佛浸着墨香，述说着一个文人对仕途和天下的抱负。 文人救国，从来都是凭借着一腔赤心。 “找到了！”伍七惊喊一声。 伍七将厚厚的一沓纸张递到宋九兮和燕述白面前，“这就是公子要我交给你们了，他说他离开后，这些得放到有用人的手里。” 燕述白接过来一看，发现都是周放宴写的文章。 关于大衍户籍、人口、税法、土地……方方面面，都透露着他对国事、对百姓的关注和在乎。 这么多的文章和计策非一日能写完的，燕述白重叹了一声。 他之前说错了，周放宴从来没抛弃赤心。 他始终对得起，他曾经在圣人面前许下的文心。 燕述白拿着厚厚一叠的治国良策，对周放宴敬重了起来，宋九兮同样也是。 两人脚步沉重地从书房离开，他们又返回到灵堂，想再亲自告诉周放宴，他们会将这些计策都实施出去。 哪怕如今不行，他们也会尽最大的力量来完成。 但他们到灵堂的时候，却发现一个女子站在灵堂里。从背影后，竟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了。 “宜妃？”宋九兮认出来人了。 燕述白将白天他安排的事告诉了宋九兮，宋九兮点了点头。 他们走进去，宜妃也没有反应。她失神地看着黑漆漆的棺木，丝毫不管旁边有什么人了，也不管有谁会将她认出来。 “宜妃娘娘。”宋九兮唤了一声。 宜妃茫然地回过头来，看到她又像是没看到一样。 她转回了目光，眼神空茫无依。没有悲伤、没有哀戚，什么都没有。 宋九兮看了燕述白一眼，两人准备离开，将这地方留给宜妃。 宜妃却忽然开口：“我有……十年，还是十一年没见过他了，太久了，我都快忘了他的样子了。” 她自言自语，像是说给别人听，又像是只说给躺在棺材里的人听。 “我以为还要等很多年，才是结束，不曾想如今……他先走了一步。” 宜妃娘娘的话不用任何人安慰，宋九兮和燕述白都没打算安慰她，只是保持着一个聆听者的角色。 “他不是想离开京城吗？他还有很多事没做呢。” “若是没有我，他应该早就成为了朝廷重臣了吧，然后去实现他想要的盛世。” 宜妃对着冰冷的棺木，却好像有无数的话要说。这些年她不曾说出口的，不敢说出口的，她都想一一说出来。 “那年我大哥随陛下征战，我在家里待不住，于是偷偷跑了出去。没想到刚出去就被偷光了银子，饿得差点去偷吃的了。” “那时候我咬着牙不想回去，于是饿肚子想帮人干活挣钱，但我什么都不会，一分钱也没挣到。” “我只能跟乞丐们蹲在城外，第二天再进城想办法挣钱。然后我就遇到了周放宴，一个想靠纸笔来拯救乱世的傻子。” “他说他只会读书，别的什么都不会。文字也能救人，所以他毅然决然地在乱世战火中，拼命读书。” “他说他得多学点，以后才能用到实处。我笑他是傻子，但却……被他眼里的火吸引住了。我从来没看过那么热切的人，仿佛粉身碎骨也要完成他想做的事。” “于是我就跟着他，陪着他读书。” “像个小丫鬟似的给他磨墨，听他读自己写的文章，听他痛骂那些贪官污吏。” “后来陛下和我哥打了胜仗，我哥派人找到了我。我不想走，但周放宴说等他金榜题名就来娶我。” “我答应了，但我先失言了。”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273章 娘娘没了 夜风凄冷，灵堂前的烛火摇晃。 宜妃的影子显得越发单薄，魂魄好像都要被吞噬了。 在宜妃说话的时候，周老夫人已经醒来了，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她。 宜妃自言自语，不断重复着之前的话，说到最后她张了张嘴，竟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周老夫人忽然颤颤巍巍地开口：“你是不是，是不是婉月？” 宜妃回过神来，看向周老夫人。 等她意识到老夫人的身份时，她一下无措起来，紧接着深深的愧疚攫住了她的心口。 “你是不是婉月？”老夫人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无焦的眼眶盈满泪。“是不是……” “我是。”宜妃咬着牙说。 老夫人走向宜妃，宜妃急步往前扶住了老夫人的身体。 老夫人抬着头似乎想看清她，一会儿后说：“婉月，婉月，我一直以为阿宴是骗我的。但他非跟我说，他的娘子就叫婉月。他还写了婚书放在族里……” 宜妃睁大了眼，呆住了。 “这么多年，他身边没人，我让他娶妻，他说，说他只有一个妻子。生不能同衾，死亦不能同穴，连人我都没见过。我一直以为，以为他是诓我的……” 宜妃泪流满面，眼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眼泪却像是决堤了似的，不断地往下流。 “原来你是在的啊。”老夫人抬起手，拍在宜妃的手背上。 宜妃惊的一下，迟来的痛觉此时才铺天盖地淹没了上来。 “我，我……” 宜妃话刚出口，身体直接弯了下去，死死捂着胸口。 “好，好，阿宴不是一个人的。”老夫人又拍了拍宜妃的手，这才脚步蹒跚地走到棺材旁。 她摸了摸冰冷的棺木，浑浊的眼里看不到任何哀伤。 “阿宴你等等娘啊。” 老夫人又躺下了，继续蜷缩着面对着棺木。 宜妃静静地站了很久，直到三个时辰后，带她进来的人才提醒了一句。 “娘娘，三个时辰了。” “好。”宜妃点了点头，眼睛一眨，才发觉到自己脸上的干涩。 泪痕早已流干，在脸颊上留下谁也看不到的刺痛麻意。 宜妃戴上兜帽，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周放宴的棺木，耳边似乎还留着周放宴那句： “婉月，等我金榜题名我就来娶你。” “不会跟话本说的一样，等你高中就娶了富家小姐了吧。” “不会，宴一生只要一个人，婉月你信我。” “傻子，我信你啦。” …….. 宜妃走进夜色里，发现燕述白和宋九兮似乎在等她。 宋九兮道：“宜妃娘娘，请节哀。” 宜妃默了默，问：“太子动得手吗？” 燕述白道：“太子请北齐的江湖人动得手，人我们已经杀了。” “多谢。”宜妃点头。 燕述白手上的文章递给宜妃娘娘：“娘娘可以看看周大人这些年写的文章，周大人的热血从来没凉过。” 宜妃接了过来，仔细地翻看了会儿，又递给了燕述白。 她眼睫微颤，笑着说：“燕将军能将这些发挥到最大用处吗？” 燕述白道：“我会尽力。” “这就足够了，我信你。”宜妃道，“我回去了，今日多谢燕将军。” 燕述白示意宜妃身后的侍女，说：“将宜妃娘娘安全送回去。” “是。”侍女弯腰应下。 宋九兮看着宜妃离开的背影，微微拧了拧眉。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的不安从哪里来的，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周放宴的灵堂。 烛火微晃，夜风撩起白幡，黑漆漆的棺木静静地立在那里。 静谧、无声。 * 宜妃回到深宫殿里，乐安郡主忙迎了上来。 “姑姑。”乐安郡主着急地看着她的脸色，“周放宴他……” 宜妃说：“乐安你明早去看看他吧。” 乐安神色一怔，眼眶立马湿了。 宜妃一句话都不想说，她疲倦地摆了摆手，侍女将她扶到内室。 乐安郡主回到屋里，却怎么都睡不着，眼泪打湿了鬓发。 她想姑姑这时候肯定很伤心，应该会比她更伤心。 乐安郡主本来是为周放宴的死难过，这时候却为姑姑难过起来。 爹爹被封为异姓王时，姑姑就被抬进了宫里，不然她爹根本坐不了异姓王。 若不是她当时太小，进宫的就是她了。 姑姑为了蜀地的稳定，为了她和爹爹，被困在宫里一辈子。 被迫和最喜欢的人分开，被迫当个没有威胁的妃子。 这么多年乍然接到年少时喜欢的人死讯，她连去看一眼都得偷偷的。 因为这个行为很可能会给蜀地带来灾难。 姑姑该有多苦啊，相比起来，她这点求不得又算什么。 乐安郡主浑浑噩噩地想着，忽然眼前一黑，陷入了深睡中。 卯时一刻，后宫有一处宫殿走了水，无数人前仆后继上前泼水，但这火烧的太快了，根本灭了不了。 这火足足烧了两个时辰，火光映得半边天都红透了。 乐安睡了一夜，无知无觉地陷入沉沉的梦中。 等她醒来，日光大亮，是晴朗的一天。 她揉了揉额头：“我怎么睡的这么沉啊？” “郡主。” 乐安偏头看过去，是姑姑的贴身侍女。 “松玉，你怎么在这？你不在姑姑身边…….不对啊，这是哪里？我昨晚不是说在这…..” 乐安郡主察觉到了异常，这屋子根本不是她住的地方。 而且松玉的眼眶通红，死死咬着唇看着她。 乐安郡主心里咯噔一声，她急声问：“出什么事了吗？是不是有什么事？” “郡主，娘娘她……娘娘没了！”松玉猛地扑到乐安郡主的腿边，嘶声哭了起来。 乐安郡主呆呆地没出声，她想过这坏事会是什么。 比如昨晚姑姑出宫的事被发现了，或者周放宴那里又出了什么事。 但她唯独没想过，出事的是姑姑。 她怎么就认为姑姑不会出事呢，她怎么就这么会认为呢。 这么多年姑姑在宫内保护着他们蜀地，他们已经理所应当了。 可姑姑也有坚持不住的一天啊。 乐安郡主猛地跳下床，急冲冲地往外跑。 “郡主！郡主！”松玉哭着追了过去。 乐安郡主疯了一样往外跑，她赤着脚，风刮着眼泪乱飞，耳里什么都听不见了。 忽然她被人一把拽住了，她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我知道你想去看看，我会送你过去。但在此之前你得收拾好自己。”萧贵妃说。 “不用我想立马……” “乐安。”萧贵妃语气严厉，“你姑姑不希望你因此名声败了，她把你交给我了，我就要对你负责。我希望你明白，你姑姑绝对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现在回去将衣服和鞋穿好，我送你过去看看。” 乐安郡主憋着眼泪说：“好。” 第274章 一起下葬 松玉红着眼服侍着乐安郡主穿好衣服，等完全收拾好，乐安郡主忽然问：“昨晚姑姑让你带我离开的吗？” 松玉哑声说：“娘娘只说让我送您到萧贵妃这里，然后守着您，哪也别离开。” “那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姑姑她……” 松玉抹了一把眼泪说：“贵妃娘娘说的，贵妃娘娘早上来看过郡主您有没有醒。” 乐安郡主点了点头，她穿戴整齐后走了出去。 萧贵妃道：“我带你过去。” 萧贵妃带乐安郡主走到以前宜妃住的宫殿前，曾经雅致别有一番韵味的宫殿，成了一片废墟。 焦黑的木架堆成一堆，废墟里还冒着黑烟，这么浓黑的一大块地方，完全不像是富丽堂皇的皇宫里能有的。 乐安郡主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焦墟，从很小的时候，她每年都要在皇宫里住上一段时间。 姑姑拿她当亲女儿疼，在这殿里有她的屋子，有她从小玩到大的玩具。还有院中那棵她和姑姑一起种下的梨花树。 比起蜀南王府她的闺房，姑姑殿里她的房间已经按照公主的规制来办了。 这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尽管在这宫里是个冷清的地方，但在她心里却如家里一样。 她哽咽着问：“我姑姑呢？” 司礼监的大太监李秉，弯腰走上前。“郡主，请随奴婢来。” 郡主浑浑噩噩地跟着走过去，在废墟旁边一个没烧掉的屋里，李秉走到一个漆木盒子前，道：“乐安郡主，宜妃在这里面。” “什么叫在这里面？”乐安问了一句，又问了一句。“什么叫在这里面？！” 李秉低头说：“大火烧的太干净了，奴婢们只在床榻的位置找到这一堆灰。” 灰里混杂的是什么东西，收拾黑灰的小太监根本不知道，直接一抔掬进了这漆盒里。 “这不是我姑姑，这不是！”乐安郡主大吼，想一把将漆盒打飞，却又怕万一是呢。 外面的宫殿烧成那样，姑姑还会好好的吗？ 可好好的人，怎么能变成一抔土呢？ 哪怕，哪怕好好的下葬都不能。 乐安郡主瘫坐在地上，抱着漆盒嘶声大哭。 哀凄的哭声惊动了屋顶停留的一只飞鸟，鸟儿扑簌簌地飞走了。 萧贵妃站在门外，听见声音抬头，只看到飞鸟离开的身影。 她喃喃地说：“你终于解脱了。” 说完，她笑了一声。 她转头看到重重围墙，又沉默了下来。 等里面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萧贵妃走了进去。 “乐安。”萧贵妃站在她面前，“你姑姑将你托给我，我会收你为义女。” 乐安郡主抬起头，张了张嘴。 萧贵妃说：“你知道，你只有这一条路。” 宜妃一死，蜀南王府在京中没了人牵制，乐安郡主就是最好的靶子。 那样乐安郡主就沦为了皇家谋权的工具，婚姻由皇家牵着，命也攥在皇家手里。 乐安郡主想离开京城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萧贵妃要是认下乐安郡主为义女，有萧家和端王在，暂时没人会直接动乐安郡主。 至于乐安的婚事，以后都得经过萧贵妃同意。 只要萧贵妃保着她，她的婚事不会白白被皇家糟蹋了。 但即使这样，乐安也离不开京城了。 这是宜妃唯一愧对她的地方。 萧贵妃说：“宜妃她坚持不住了，乐安你得体谅她，不然……” “我知道。”乐安郡主抱着漆盒爬了起来，“我明白姑姑的，这些年她太辛苦了，如今我来吧。” 蜀南王府一府的性命，以后系在她身上。 以前有姑姑在她前面替她顶着，如今该到她了。 乐安郡主狠狠抹了一把脸，站在萧贵妃旁边。“母妃。” 萧贵妃笑了笑，将乐安郡主带回了自己的栖凤殿。 见乐安还抱着那漆盒，她说：“盒子里的骨灰不是你姑姑的。” 乐安一喜：“我姑姑没死吗？” 萧贵妃摇头：“你姑姑的骨灰我早早命人收拾了，在这里面。” 萧贵妃拿出一个玉净瓶，瓶子清透无暇，玉色晶莹。 萧贵妃看着玉瓶说：“你姑姑想和周放宴死同穴，所以她会和周放宴一起下葬。” 乐安郡主沉默了很久，叹气地说：“姑姑连这都告诉了你。” 萧贵妃淡笑着道：“你姑姑比我幸运，我羡慕她的幸运，所以我愿意帮她一把。” 乐安郡主奇怪，她姑姑只身一人被困在京城，与至亲相隔万里，又与最爱的人分隔在一墙之外，生死都不能见，这算什么幸运。 但萧贵妃不准备多说，她说：“宜妃死在了宫内，圣上可能会准许蜀南王来京吊唁，在此期间你都待在我宫里，不会有人骚扰到你面前的。” 乐安点了点头。 萧贵妃又说：“至于合葬的事，我会派人去办。” “母妃，可以让我来吗？”乐安说，“我想去看着，我想看着姑姑和周放宴下葬。” 从姑姑离开后，她对周放宴所有的感情都被击散了。如今再提起周放宴，她内心提不起任何波澜。 她只想按姑姑的心愿，将姑姑和周放宴一起合葬。 以前姑姑是为了他们蜀南王府，如今姑姑身死，唯一的心愿就是合葬，她一定要梯她完成。 萧贵妃定定地看着她，最后道：“这个时候你想要出宫，恐怕很难办到，宜妃刚走，有很多人盯着你。不过…..” 她话音一转：“燕述白要是肯帮你，是能办到的。” “我帮你联络燕述白。”萧贵妃嗤笑了一声，“一个两个都这么信任燕述白，真相信他能创造什么盛世不成？” “不过，我倒是也想相信他一次了，看看他是怎么改变这世道的。” 第275章 明夫人可能做主 一场大火，带走了宜妃娘娘。 宫中的人都在议论，这场火怪异的很。火势那么强，大火连绵了两个多时辰，而且怎么扑都扑不灭。 事后锦衣卫才查出来，宜妃娘娘的宫殿四周包活殿里，都被人泼上了火油。 这才导致，大火扑不灭。 火油一查出来，圣上大怒。一边发文给蜀南王，一边严查宫内火油的由来。 皇宫内动荡不停，圣上担忧乐安郡主悲伤过度，前去探望。 萧贵妃迎接了圣驾后，她抹了抹眼泪，道：“乐安她哭了好几次了，人都昏厥了过去。臣妾已经请过太医了，太医说乐安要静养。等她醒来，臣妾让她来向圣上请安。” 圣上担忧地说：“乐安这孩子受苦了，宜妃是她在京城里唯一的亲人了。蜀南王还没进京，这段时间贵妃你要好好照顾她。” “是，臣妾也心疼这孩子。乐安也算臣妾看着长大的，臣妾以前性子跋扈，在这宫里只有宜妃跟臣妾相处的来。如今宜妃一走，臣妾……” 萧贵妃捏着手帕，低泣不停。 圣上看着眼前他曾盛宠过的宠妃，即使如今心已经不在这里的，但多年的情分还是在的。 圣上叹了口气：“朕知道爱妃与宜妃姐妹情深，如今宜妃香消玉损，朕一定会找到谋害宜妃的凶手。” 萧贵妃含着泪说：“多谢陛下，要是宜妃妹妹知道了，一定会感恩陛下一片心的。” 萧贵妃捏着手帕，又说了要收乐安为义女的事。 圣上眉头一皱，“乐安是蜀南王的女儿，已经是郡主了，你……” “陛下！”萧贵妃眼泪决堤，神色愤然，“宜妃妹妹刚走，她最忧心乐安了。臣妾要是将乐安收为义女，宜妃妹妹走的肯定安心了。这么多年宜妃性子淡然，陛下不常去她宫里不知道，宜妃妹妹经常在宫里等着陛下。” “陛下常年不去，宜妃妹妹心有戚戚，经常跟臣妾说，当年陛下一眼看上她，就喜欢上她了，怎么如今不来了呢。” 圣上脸色微异，萧贵妃只当没看见。 宜妃为什么进宫，她们都清楚，因为当年的宜妃静静立着，浑身的气质像极了那个女人。 宜妃这多年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她和周放宴分离，正在黯然神伤之际却被圣上撞到。 明明是活泼的性子，一朝进了宫，为了蜀地却硬生生逼成了娴静的性子。 人人都以为宜妃娘娘一直都是这样的，但当年那个好动活泼，胆大到敢一个人溜出门的女子，已经被深深宫院给吞噬了。 如今被大火烧没了的，只是一副躯壳而已。 萧贵妃想到这里，心里冷笑一声。 这宫里的女子哪个不是别人的影子，如今正主回来了，她们这些影子连见个太阳的机会都没有了。 圣上不知想到什么事，对于萧贵妃要收乐安为义女的事，不再反对了。 等圣上离开之后，乐安郡主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她穿着宫女的衣服，手中抱着一个黑布包裹的玉净瓶。 门外，一个宫女模样的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贵妃娘娘，郡主，奴婢领命来送郡主出宫。” 萧贵妃笑着说：“燕述白在后宫都能手眼遮天，看来这天换不换就是他一句话的事了吧。” 宫女低着头没出声，乐安郡主走到那宫女身边，回头看了一眼萧贵妃。 萧贵妃道：“下葬的时候，帮我送到一句话，祝她们来世能执手一生。” “好。”乐安郡主点头。 萧贵妃看着乐安郡主离开的背影，在这后宫里，进来的女子很少有离开的。 除非像宜妃这样自绝生路，大多数不是死在别人手里，就是困死在冷宫里。 所以她才说宜妃是幸运的，离开了皇宫，还能心爱的人葬在的一起。 这样美满的结局只能在话本里看到。 * 乐安郡主到了周家宅院，周放宴死前曾对伍七说过，他想葬在城外的那棵梨花树下。 这日傍晚，在城门关上之前，一列出殡队伍出了城。 出殡队伍只有十来个人，扶着一座棺椁缓缓向城外走去。 宋九兮和乐安郡主都乔装打扮混在里面，等到了城外五公里处的山坡梨花树下，立马有人开始动土挖掘。 送葬队伍气氛沉默，连哭声都像是被沉默给吞没了，只有冷风呜呜地从山坡下的树林里吹过。 棺椁下葬的时候，乐安郡主忍不住掉了眼泪。 她不是难过，可也胜似难过。 姑姑终于可以和周放宴在一起了，哪怕只是死后葬在一起，但她想姑姑应该会很高兴，周放宴也应该会很高兴。 整个下棺过程，没有人哭泣。周老夫人也一句不发，浑浊的眼珠子盯着棺木被黄土一层层盖上。 坟墓落成，形成一个小山丘模样的土堆。 梨花轻盈，一片片，落满山坡。 乐安郡主和宋九兮并排往回走，乐安忽然问：“我姑姑是不是跟你们说了些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 乐安郡主站定脚步，回过头看着宋九兮。 “蜀南王府……” 宋九兮道：“宜妃娘娘并没有说什么，不过她说若有朝一日，你遇到难处，希望我们能帮你一把。” “姑姑竟是为了我。”乐安郡主笑了一声，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明夫人，明人不说暗话。姑姑身死，我如今只能留在京城，以此蜀南才能安稳。蜀南是一块肥肉，谁都想咬一口下来，你们真的不想要吗？” “燕述白说了，蜀南的大军只适合蜀南，于京城的人无用。” 乐安笑了：“但蜀南的大军要是落在其他人手里，蜀南可不就只适合蜀南了，到时候昭尚国入侵，蜀南将无兵可挡。明将军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吧？” 宋九兮看着她：“乐安郡主想要说什么？” “蜀南虽然想在京城找到依附，但我们跟明将军一样，都不希望边疆起战事。”乐安继续说，“明将军不在，明夫人我问你一句话，蜀南可否与明将军共进退？明夫人可能做主？” 宋九兮道：“郡主能做得了蜀南的主，那自然我也是能做主的。” “只要明枭将军在一日，蜀南绝不会乱。” 第276章 我跟你一起去江南 宋九兮拿着燕述白的令牌，京城大门的守卫才让他们进了城。 乐安郡主要尽快回宫，以免被宫里的人发现她不在宫里。 宋九兮一个人回府，方珑受伤后，她出门办事就不会带其他人了。 宋九兮快到明府的时候，忽然背后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厚重，明显是没有内力的人。 宋九兮回过头，发现竟然是伍七。 “明夫人。”伍七脚步更急，走到宋九兮面前，差点一个跟头栽了下来。 宋九兮等他站稳了才问：“伍七你怎么没回周府？怎么跟着我了？” “明夫人我有样东西要交给您。” “什么东西？” 伍七将塞在怀里的一个布包掏了出来，随后递给了宋九兮。 伍七喘着气说：“这是公子出事前一晚给我的，让我一旦遇到明将军就将这个包裹交给你们。” 宋九兮皱眉，将包裹打开了。 她越看越惊讶，手翻动纸页的速度也更快。 等她大概翻完，她看着伍七问：“之前你怎么没给我们，而是现在给我们了？” 伍七说：“公子说他很可能出事，若出事之后，明夫人和明将军能有一两分愧疚，并能帮忙照顾老夫人，这东西就交给夫人。若是不能……” 宋九兮替他说了：“若是不能，就当没这样东西。” 伍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厚地点了点头。 那日她看出了周老夫人存了死志，今日将灵枢葬入土里的时候，老夫人趁人不注意要掉进坑里，是被宋九兮一把拦住了。 回城之后，宋九兮派了专门的人去照顾老夫人，又给钱将之前周府的下人都留下来了。 伍七是很感激明夫人的，所以他才急切想将公子要他保存的东西交给明夫人。 宋九兮笑了：“好，这东西对我们很重要，对你家公子也很重要。我们会将真正杀害他的人揪出来。” 伍七笑着笑着哭了：“谢谢明夫人，你们就是好人。” 宋九兮笑了笑，但愿她是一个好人。 能不辜负任何一份好意，也不放过任何一份恶意。 * 宋九兮回到明府，正好看到浮翠推着方珑出来。 方珑这两天醒过来了，她的性子又待不住，于是坐在轮椅里让浮翠推着出来走走。 宋九兮走过去，忍不住严厉地说：“这才几天，你就出门了。不能见风你不知道吗？” “我已经好多了。”方珑道，“这伤相比以往我受的伤来说，并不算严重，而且……” “没有而且。”宋九兮打断她的话，她扬了扬手上的包裹。“户部的账，周放宴死前查出来了，二皇子的案子得重新翻了。” “真的？！”方珑又惊又喜。“太好了，案子翻了，方家庄的冤屈是不是就可以重洗了？” “嗯。”宋九兮绷着脸点了点头，“但在此之前你要养好你的伤，如果你的伤迟迟不好，后面我们要查更多的线索，就没办法交给你去办。” 方珑说：“好！我马上回去躺着。” 蹲坐在墙头上的段昶轻笑了一声，方珑白了他一眼，又笑嘻嘻地让浮翠推她回去。 青姨见了笑着说：“总算是小姐有办法，我说了半天方珑都不听。” 方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乖乖回去躺着了。 宋九兮去了书房找燕述白，今日周放宴出殡，燕述白并没有出现。 燕述白对京城里其他人来说，一举一动都牵着别人的心神。 周放宴和宜妃合葬的事，本就不便太多人知晓，燕述白出现，只会增大让别人发现的风险。 宋九兮走进来，燕述白正在看一封信，窗棂上还停留着一只信鸽。 宋九兮走到燕述白身边，燕述白一把将人抱进怀里。脸贴着宋九兮的后背，宋九兮却低头去看桌面上的信。 燕述白不遮掩，她就直接看了。 看完之后她狠狠皱起了眉：“之前太子回来，不是汇报说江南的水患已经解决了吗？他瞒报了？！” 燕述白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声音有些发闷。“嗯，之前江南水患的事，我本想前往。但太子极力揽去此事，而他去了半个多月就回来了，说江南水患已经解决了。” “之前江南府禀报的水患确实不严重，太子说已经解决了，大家都相信了。”看书溂 宋九兮沉声问：“所以太子故意隐瞒江南的灾情？他想干什么？江南那么多人，他这样会害死他们的！” “那倒不会。”燕述白移开了脸，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摊开的信，“我让段牧去了江南，段牧查到，虽然太子提前回来，但他却暗地里派了他的人，留在江南处理水患一事。” “可如此没法从朝廷拨赈灾银，太子哪来的银子？” 宋九兮觉得赵鸿钧是不可能做出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除非有大阴谋。 宋纪兮脑中亮光一闪：“太子是不想朝廷再派其他人去江南，江南有猫腻，他怕暴露出来。” 宋九兮想到这里，冷笑一声：“可太子怎么可能舍得将自己的私银，拿去救灾。就算有银子，也微乎其微，根本不够。这样下去，死伤的全是百姓。” 这确实像赵鸿钧的行为，宋九兮一直知道赵鸿钧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为了他心中的大位，他绝对不惜牺牲百姓。 宋九兮问：“这事你要怎么处理？” 燕述白已经知道了江南即将发生的事，他不会坐视不管。 燕述白说：“我得去江南一趟。” 宋九兮将手中伍七给他的户部的细账，拿给燕述白看。 燕述白看完了，脸色也沉了下来。 宋九兮说：“如今宫里有盛明雪，圣上很可能会改变主意，让太子登上大位。若是如此，二皇子的事查出来，有太子和盛明雪在，不一定能推倒太子，但加上江南的事就不一样了。” 燕述白和宋九兮对视一眼，他们之前从周放宴的口中，已经知道太子的江南的布置，很可能触犯了谋逆。 即使圣上满意太子，但谋逆这样的大罪，没有任何君主能忍受。 所以扳倒太子，江南的事是关键，而二皇子的事只是附带。 宋纪兮坚定地说：“我跟你一起去江南。” 第277章 彻底哄不好了 燕述白抿着唇，没答应。 宋九兮反应了一下，拧起眉侧着身看向他。“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不同意？” 燕述白斟酌着话语道：“太子在江南深扎多年，整个江南几乎都是太子的地盘了。据我了解到的，这次水灾比以往的更严重。如今水患过去，各处灾情刻不容缓……” 宋九兮静静地等他说完，但燕述白却停了话语。 宋九兮心里咯噔了一声，她紧紧盯着燕述白的眼睛。“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了？” 燕述白拉住宋九兮的手，凤眼微微敛着，俊美的眉眼轻挑，偏头就要来亲她。 宋九兮不受他蛊惑，手掌在脸颊旁一挡，燕述白无奈地笑了一声。 “你还有事瞒着我。”宋九兮肯定地说。 燕述白笑着道：“没有，我带两个人去江南，快速处理完我就回来了。你在府里帮我盯着朝廷上乱蹦跶的人，还有帮我盯着太子，一旦他有什么动作，第一时间告诉我。” 宋九兮没理他的话，而偏头再去看摊在桌案上的信。 燕述白在心里叹了一声，娘子太聪明，他根本哄不住。 “清宁县被大水冲毁，无数良田被淹没，百姓死伤无数……”宋九兮细细读着里面的字句，试图从这些字眼里找一个答案出来。 燕述白见哄不住人，于是一把将人抱到桌子上，按着宋九兮的后颈吻了下去。 宋九兮清醒的理智，只坚持了一会儿，就被燕述白拉进意乱情迷之中。 燕述白圈着人，一边深情地吻着，另一边一只手按在信纸上，准备将信纸拿走。 忽然有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燕述白一抬眼，看到宋九兮睁着眼睛看着他。 清凌凌的眼眶里盈着泪，眼神软绵绵的，却按着他手背上的手却格外坚定。 燕述白移开了唇，道：“娘子，亲吻的时候不用睁眼你知道吗？” 宋九兮轻喘了一口气，唇瓣上润色晶莹，她没好气地说：“我要是不睁眼，岂不是就让你瞒过去了？” 燕述白微微眯起眼，笑着说：“为夫可没有什么地方瞒着娘子的，娘子可不能污蔑我。” “是吗？” 眼看宋九兮的眼神越来越冷静，燕述白在心里又叹了一声。 宋九兮问：“竟然没有要瞒我的，那为什么要藏信纸？” 燕述白被这双认真的眼盯着，一时竟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宋九兮从燕述白手下抽出那张信纸，拿到燕述白眼前甩了甩，平静地问：“江南有瘟疫了吗？” 燕述白脸上的笑意没了，他沉默了。 宋九兮说：“清宁县全县都处在水涝中，如今大水退了下去，全县这么多人淹死的，这些尸体若是来不及处理，很快就会爆发瘟疫。想必如今清宁县的瘟疫已经控制不住了，很可能已经蔓延到其他县城了……” 燕述白见她越说越严重，只好打断她。“还没有这么严重，清宁县如今被封锁住了，里面的消息传不出来，段牧已经派人偷偷进去了。” 宋九兮说：“江南府封锁住了消息，太子又不让朝廷知道清宁县发生瘟疫的事，他们是想将这一县的人直接封死在里面吗？！” “我已经抽调了江南七星门分处的人，让他们搜罗江湖大夫过去。这些江湖游医都有自己的偏方，很可能会找到瘟疫的救治方法。” 宋九兮忽然问：“如果这些人找不到办法，你是不是会进清宁县？” 燕述白又沉默了。 宋九兮笑了，人人都说明枭将军手段残忍，是个冷血冷情的人，但实际上他才是把百姓放在心里的人。 他在乎边疆的稳定，在乎北地和蜀南百姓的生死，在乎一县人的安危。 太子、端王、贤王都在想尽办法揽权，都在为那个大位汲汲营营，百姓只是他们揽权的工具而已。 当需要用他们再造名声时，自然是爱民如子。 但要是用不上他们，甚至会坏事的时候，也可以堵死一县百姓的命。 谁能想到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燕述白，又比任何人都要在乎。 “我会跟你一起去。”宋九兮说完，又补了一句，“如果你撇下我，我会一个人前往。” 燕述白冷声道：“不行，这件事没办法商量。” 宋九兮声音也冷了下来：“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说我自己的想法。” “你才学多长时间的医术，你就算跟去也没用。”燕述白不容反驳地说，脸色极其严肃冷酷，“我不会同意你去的，我会跟青姨说，她也不会让你跟去的。” 宋九兮的脸色刷地冷了下来，她猛地从桌上蹦下来，大步走出书房。 房门被她关得震天响，惊得院子里的段昶直接从树上栽下来了。 燕述白揉着眉心，苦恼地道：“这下好了，彻底哄不好了。” 宋九兮冷着脸回到屋内，她之前没跟燕述白激烈吵过架。像上次她发现燕述白一直瞒着她小时候的事，她虽然生气，但更多的是羞愤。 但今天她真的气到了。 燕述白打定了主意，要去清宁县了，却想撇开她，不让她去！ 燕述白可真是打得好主意！ 但她偏偏不想听，燕述白说她医术不精，那他一个没有医术的人去清宁县，有何用？ 燕述白连她都不如呢！ 府里上下都知道两个主子吵架了，而且吵得还很凶。 青姨忧心的很，听燕述白说宋九兮要去瘟疫爆发的地方，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她想去劝劝宋九兮，却发现宋九兮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拼命翻看医书。 两日后，宋九兮打开屋门，门外青姨担忧地看过来。 “青姨，你对治疗瘟疫，可有什么法子？” 青姨摇头：“古往今年瘟疫发病的原因都不同，没办法找到确切的根治方法。” 宋九兮早有意料，也不意外。她只说了一句：“青姨，我也同样没办法看着这些人，死在无望中。” 青姨听了沉默了，宋九兮走出去，撞见燕述白。 燕述白正在听段昶的汇报，这会儿听到身后脚步声，他微微侧过头来。 段昶立马闭上了嘴，“夫人。” 宋九兮点了点头，越过燕述白的时候，她眼神都没偏一下，直直地离开了。 段昶小心地看向自家主子，只见自家主子揉着眉心，一脸无可奈何。 段昶心想，这场冷战最后先投降的肯定是他家主子。 第278章 沈大人喜欢吃酸橘子吗 宋九兮将府上所有的医书都翻遍了，但她还想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书籍，其中有关于瘟疫的记载。 她想到如今藏书量最多的，还是驸马的书房。 宋九兮直接去了长公主府，长公主府的人都认识她，直接将她带到永嘉在的地方。 宋九兮过去时，永嘉正在院子里，追着一只白色的小猫，满院子地跑。 永嘉还没看见她，沈长书却先看见她了。 沈长书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他坐的是轮椅，腿上盖了一块薄毯。 见到宋九兮，他似乎想站起来，但又无法做到，只好羞愧地说：“见过明夫人，是下官失礼了。” “沈大人身上有伤，不必客气。”宋九兮坐下来，问，“大人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沈长书挺直着背，一板一眼地说：“回明夫人的话，下官的伤已经好多了。” 宋九兮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桌上一盘已经剥好的橘子上。 沈长书察觉到宋九兮的目光，一下慌乱起来。他慌忙将手中剥到一半的橘子放回盘子里，可忽然又想起这样更加欲盖弥彰，于是将橘子又拿回到了手上。 但拿到手上，他又觉得这是一个烫手山芋，正不知如何的时候，听见宋九兮问：“这是给永嘉剥的吗？” “是，是……”沈长书脸色通红，这时一个小白猫一下子从远处蹦进他的怀里，将那只让他心惊肉跳的橘子打落在地上。 等橘子掉了，他又觉得可惜，永嘉还没吃到呢。 永嘉从远处跑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累死我了，这猫怎么这么不待见我，我就摸摸都不行吗？” 宋九兮好奇地看向趴在沈长书怀里的小白猫，白猫全身通白，只有两只耳朵上，有两点黑色圆点。 这猫大概真不喜欢永嘉，跳到沈长书怀里后，直接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屁股对着永嘉的方向。 永嘉拿起桌上剥开的橘子，塞进嘴里，看向宋九兮问：“九兮你怎么来了？” 宋九兮笑着说：“我怕你待得无聊了，所以来看看你。但现在看来，你在府里待得也挺开心的，还有人给你剥橘子呢。” 宋九兮调侃了一句，永嘉根本没当回事，大咧咧地道：“可不是我奴役沈长书啊，是他说一直待着没事做，才给我剥橘子的。” 沈长书的脸一下子红了，“我想着在公主府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一直劳烦公主府里的人照顾，所以才想做点事。” 永嘉一边吃橘子，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那是我在照顾你，你可要把这个人情记在我头上，以后给我报恩才对。” 沈长书沉默了，这会儿不止脸颊红了，眼眶也红了。 宋九兮伸手挠了挠小白猫的后脖子，小白猫同样很嫌弃她，不耐烦地甩着脑袋，又跳到地上躲着宋九兮的手。 永嘉大笑：“原来它不是讨厌我一个啊。” 小白猫跑开了，永嘉又兴冲冲地追了过去。 宋九兮拿了一颗橘子，自己剥开吃了一瓣，立马皱着脸放下了。 果然这么酸的橘子，她是吃不下的。 宋九兮放下了橘子，忽然问：“沈大人喜欢吃酸橘子吗？” 沈长书点了点头：“喜欢。” 宋九兮笑了笑，看向剥了满满一碟的橘子瓣。“沈大人之前不愿尚公主，如今可改变主意了？” 沈长书猛地脸色一变，宋九兮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的答案。 宋九兮道：“想必长公主已经快给永嘉说好亲事了，毕竟永嘉的岁数在这，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沈长书喉咙滚动了一下，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公主必能有段很好的姻缘。” “但愿吧。”宋九兮道。 宋九兮当没看见沈长书难看的脸色，她起身去找永嘉，让她帮忙带她去见驸马，她要借驸马的书来看看。 永嘉好奇地说：“你不会真的要去当什么才女了吧？如今怎么看起书来了？” 宋九兮道：“想从书里找点东西。” 永嘉也没细问，直接带她去了驸马的书法。 驸马正好也在，宋九兮将来由说了，想从驸马这借几本书，驸马不介意，让她自己去找。 永嘉不耐烦去翻书，于是坐在一旁等宋九兮。 驸马一看到永嘉坐没坐样，立马训斥：“坐好了，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永嘉暗暗撇了撇嘴，乖乖坐直了。 她爹是文人，文人都有一个通病，看不惯的事非要说到你改过来为止。永嘉受不了他念叨，于是自己先改了。 她想起来，刚开始沈长书也是这样。 说她不守规矩，不通礼法，动不动就是他圣人曰的那一套，跟和尚念经一样。 不过最近沈长书话便少了许多，也不说她了。 难道她照顾人，起了作用了？ 但她也只是派几个人去照顾，她就是动动嘴皮子而已。反而她是为了那只小白猫，才要天天亲自去“照顾”沈长书的。 她相信要是沈长书走了，那个小白猫肯定也跟着走了。 没心没肺的家伙，这段时间她都给它喂了多少小鱼干啊。 永嘉漫无边际的想着，等宋九兮出来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 “你找到了吗？”永嘉站起来问。 “算是吧。”宋九兮点了点头，“对了，我们出府逛逛吧，我不是有一点时间没陪你逛街了？” “啊？”永嘉愣了一下，“你要逛街啊？稀奇了，你不回府，燕述白不找你吗？” 宋九兮眼神一冷：“他不会管我的，走吧，我请你吃饭，醉仙楼的酱板鸭。” “哦。”永嘉有些犹豫，她刚才还准备回去撸小白猫呢。 还有沈长书剥好的那一盘橘子，她还没吃呢。 也不知道等她晚上回来吃，沈长书会不会给她留着。 第279章 喝醉了 宋九兮带永嘉去了醉仙楼，她点了一桌丰盛的菜，还让伙计上了两壶酒。 永嘉咂舌：“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又是请吃饭，又是请喝酒的？对了，你能喝酒吗？” “能。”宋九兮说完，顿了顿，眼神虚晃了一下又镇定了下来。 永嘉没发现她的异常，她将一壶酒打开，给她们两人各倒了一杯。 永嘉端起酒杯和宋九兮碰了一下，两人仰头喝完了。 宋九兮微微皱了皱眉，永嘉吐了吐舌头，道：“这醉仙楼的酒，果然名不虚传。” 宋九兮抿了抿唇，又倒了一杯。 永嘉不甘落后，两人还没吃东西，已经三杯灌了下去。 永嘉挥了挥手，拿起筷子，道：“我要吃点东西了……” 宋九兮看着她说：“你喝醉了。” “没有。”永嘉摇头，她开始吃东西了。 宋九兮坐了好一会儿，才开始低头吃东西。 永嘉笑着问：“你是不是跟燕述白吵架了？” 宋九兮闷声说：“没有，我们不吵架。” “哦。”永嘉正在夹酱板鸭的鸭腿，宋九兮见她又不问自己了，于是不高兴地看着她。 “你怎么不继续问了？” “你不是说没吵架嘛。” 宋九兮抓着筷子的手，蜷了蜷：“也可能是吵架了，我们现在不说话了。” 永嘉抬起头看着她，惊讶地说：“九兮你喝醉了吧？你以前说话不是这样的。” “我没醉。” “通常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你刚才也说自己没醉。” “……”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后都默默地开始吃菜了。 两壶酒全喝完了，永嘉的眼睛都直了。她右手在跟筷子较劲，她怎么抓都抓不住。 永嘉嘟囔：“怎么回事？筷子还长腿了？” “长腿了吗？”宋九兮看向筷子，伸手抓了抓，随后两手猛地按住了。 “我抓住了！”她眼睛微亮。 永嘉不乐意了，“我不信我抓不到。” 宋九兮没带侍女和侍卫，永嘉却带了两个。 她们站在永嘉身后，看着这两人的样子，简直不能直视。 这两人醉了，醉的还不自知。 其中有个侍女忙掏出银子，让酒楼的伙计去明府一趟，禀报明府的人，明夫人醉了。 这时夜幕已经全暗了下来，京城各处都点起了星星灯火。 醉仙楼里人来人往，有伙计壮着胆子过来问，两位客人还要喝多久。宋九兮她们坐了好几个时辰了，如今酒楼人都坐不下了，可否她们挪挪位置。 宋九兮重重将杯子往下一放，冷着脸看着他。 伙计忙抱拳求饶，额头冷汗直冒。 他不敢得罪眼前的人，但楼里来的贵人越来越多，那些人闹起事来，他更不敢得罪。 “两位客官，您看…….能否挪个位置？”伙计再三抱拳求饶。 “差你银子了吗？”宋九兮脸色冰冷，将一锭银元扔到伙计怀里。“再上两壶酒。” “你们醉仙楼是怎么回事？还有没有位置了？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姑姑是当朝贵妃！小心你们的脑袋！” 楼里门口喧嚷了起来，有一伙人嚣张地要进来砸店。 店里伙计两边都不好得罪，那男子看到宋九兮这一桌，直接推开伙计，走了过来。 “美人啊，那就不用挪桌了。”男子笑眯眯地走过来，“我就坐这里了。” 伙计僵持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在男子要坐下来的时候，宋九兮倏地拔出了长剑。 寒光冷冽的剑刃抵在男子的喉间，女子眉眼极冷，直视着他。 “你，你想干什么？我，我可是萧家人……..” “滚！”宋九兮冷喝。 萧家男子抖着腿，赤白了脸。想再说两句狠话，却发现自己抖的根本说不出来，于是恶狠狠地放了一句话：“你等，等着！” 他转身怒气冲冲地要走，却听到“哐当”一声。 他回头，刚才那把威胁他的剑已经掉在地上了。 他怔了一下，随后大笑：“哈哈哈，原来是个纸老虎。” 宋九兮愣愣地看了看地上的三重雪，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像是不明白这剑，自己怎么会握不住呢。 萧家男子一脚将脚下的长剑踢开，大笑着走到宋九兮身边，伸手就想摸她的脸。 宋九兮脸色含霜，猛地站起来，一巴掌想将眼前的人推开。但她眼前天旋地转，她以为的出手，其实只是软绵绵地推了一下。 “这是欲拒还迎吗？”萧家男子笑着抓住了宋九兮的手，“美人你不高兴就往这里打，打我心口上，来来来…….” 萧家男子抓着宋九兮的手腕，径直想将她的手，按在心口。 忽然有一把飞刀从远处直直地飞了过来，直接插在男子抓着宋九兮手腕的手上。 “嗷！！！”男子痛叫一声，撒开了手。 宋九兮抓住桌沿边，才站稳了身体。她茫然地看过去，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从酒楼三楼走了下来。 “锦衣，卫？！”萧家男子惊愕地看着他。 苏名轩看了宋九兮一眼，这才看向萧家男子。 苏名轩厉声问：“萧景谭，你想干什么？” “我，我就是跟她开一个玩笑。”萧景谭捂着手，脸色煞白地解释。 前段时间他才被苏名轩抓进昭狱里，若不是萧家让人去萧贵妃那传了话，萧贵妃又向圣上求了情，他根本出不来。 但仅仅三天时间，他在昭狱里就像是被生生剥了一层皮。如今他看到苏名轩，又腿肚子发抖，他根本顾不得手上还插着刀，他只记得在昭狱里痛得死去活来。看书喇 “别让我再逮到你对良家女子动手动脚，否则昭狱的大门你再也别想离开了。” “是是是。”萧景谭额头冒着汗，一心想离开。 “滚吧。”苏名轩说。 萧景谭立马连滚带爬地离开了，他是被锦衣卫打怕了。上次他就是因为强抢了一个民家的女子，哪想那女子的父亲竟当街拦锦衣卫，而苏名轩海真的管这件事了。 苏名轩根本不管他是萧家的什么人，他抓人进昭狱，只要圣上不开口，谁都不能从昭狱里提人。 萧景谭是真不敢惹苏名轩，连手上的伤也不敢跟他计较。 苏名轩走到宋九兮她们桌旁，永嘉早已趴下了，只有宋九兮还站着。 “你喝醉了？”苏名轩问。 宋九兮问：“我没醉，刚才那人叫什么名字？” “萧家的人，萧景谭。” “我记住了。”宋九兮冷冷地说，“今天他敢对我动手动脚，改日我要让他断手断脚！” 苏名轩愣了一下，宋九兮脸上冷冰冰的，丝毫看不出来醉酒的迹象。 但他刚才看到宋九兮的剑都握不住了，而且一个纨绔子弟都挣不开，肯定是喝多了。 苏名轩一向严肃冷酷的脸上露出了些笑意，他说：“宋九兮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宋九兮似乎很冷静地摇头，“燕述白他会来接我的。” “我们吵架了，他要是还不来接我，那我以后也不会原谅他了。” 第280章 我们还在冷战吗 苏名轩脸上的笑容一僵，喉咙发紧。 宋九兮又坐了下来，将酒壶里剩下的酒都倒到了酒杯里，又一口喝干了。 苏名轩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说：“你们，你和燕述白，你们……” “我们吵架了。”宋九兮一字一句地说，“我和他冷战了。” 之前在永嘉面前死活不承认的话，现在她反而能说出口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跟她说话的是谁，她只想顺着自己的心，将这些话说出来。 苏名轩不欲去窥探什么，但又忍不住。 他许久没看见宋九兮了，如今看到这张脸，胸口中的猛兽，猛地呼啸出来。 “他对你不好吗？你们经常吵架吗？” 宋九兮神情很冷，只有她发空的眼神，还有脱口而出的话，暴露了她已经醉了的事实。 “他对我……有时好，有时不好。”宋九兮很认真地想了一下，“大多时候的时候是好的，但也有不好的时候。” “不好为什么还要……”有些话苏名轩差点饱含恶意地问出口，比如不好为什么不离开，不好为什么还要跟那人在一起。 宋九兮有很多选择的，只要她选，只要她选…… 宋九兮却没回答，而是伸头看向门外。她坐的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醉仙楼门口进进出出的人。 天色渐渐深了，醉仙楼的客人断断续续离开了。 永嘉醉倒了，她的两个侍卫跟宋九兮说了一声，将人带回去了。 宋九兮脸上毫无酒意，她们还以为宋九兮并没有醉。于是宋九兮让她们离开，她们就离开了。 苏名轩见宋九兮还要喝，于是想将她的酒杯拿了，宋九兮却躲开了。 “你干什么？” 苏名轩说：“你喝醉了，燕述白也没来接你，我送你回去吧。” “他会来的。”宋九兮坚定地说。 苏名轩皱眉，忍不住声音都提高了。“宋九兮，燕述白到现在都还没来，难道你要在这里待一晚吗？” 宋九兮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那我们就不和好了。” “你真的醉了。”苏名轩站了起来，伸手去拉宋九兮的手腕，“我送你回去。” “你是谁？”宋九兮抬起眼看向他。 苏名轩只觉得所有的气息都堵在嗓子眼了，不上不下，堵得他眼眶发红。 苏名轩急切地想说：“你不认识我了？我……” “苏指挥使！”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放手。” 燕述白从门口走了进来，眸光如刀地盯着他的手。 苏名轩一怔，随后松开了手。 宋九兮身体晃了晃，燕述白走上来扶住了她的腰。 “你喝酒了？”燕述白出口的话还带着火气，似乎还在生气刚才看到的一幕。 宋九兮的声音也冷冰冰的：“我们不是在冷战吗？” 燕述白都要给她气笑了：“宋九兮，是你单方面不理我。” 宋九兮认真地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是你先瞒着我的，我才不想理你的。” 燕述白咬牙，不跟酒鬼计较：“我的错，是我的错，现在我们回家了。” “哦。”宋九兮似乎没想到燕述白会这么快认错，她还有很多话没说呢。 燕述白揽着她往外走，路过苏名宣身边的时候，燕述白冷冷地道：“苏指挥使，手要是不想要了，我可以代劳将你的手切了。” 苏名轩的脸色沉了下来，猛地站到燕述白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苏名轩说：“她说你对她不好，若是如此，我不会袖手旁观。” “苏名轩。”燕述白的脸色极难看，倏地踢起地上的三重雪，在半空中接住后，抵在苏名轩的咽喉上。“你想动我的人，苏名轩你有这个命吗？” 苏名轩看了一眼宋九兮，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燕述白满脸暴戾的煞气，他一个眼神暗中所有的影卫都现身了，将苏名轩团团围住了。 燕述白一只手揽着宋九兮，另一只手就要来取苏名轩的脑袋。 宋九兮忽然歪着头，问：“燕述白，你还在生我的气？” 燕述白一愣，愕然地看向她。“我什么时候……” “那你脸色为什么这么凶。”宋九兮一脸“就是这样”的表情，不讲理起来，“你之前生气凶我的时候，就是这样。” 燕述白说：“我什么时候凶你了，我都恨不得将你捧在手里。” “哦。”宋九兮的思绪忽然又跳到别的地方去了，她左右看看，“我们不回家吗？” 燕述白扫了一眼苏名轩，随后道：“我们现在就回家。” 燕述白和宋九兮要往前走，苏名轩又挡了一下，旁边的暗卫也动身挡在苏名轩面前。 苏名轩紧盯着宋九兮：“宋九兮，你不是说燕述白对你不好吗？那你还要跟他回去吗？” 宋九兮皱起眉来：“你是谁啊？走开，别挡我们的路。” 苏名轩喉咙一梗，眼眶微微睁大。 燕述白却笑了，抓住了宋九兮的手，说：“我们回家吧。” “嗯。”宋九兮点了点头。 走到门口的时候，宋九兮又问：“我们不冷战了吗？” “对。”燕述白好笑，他实在想不到宋九兮醉酒后，会是这个样子。 多么可爱！ “那你还阻止我去江南吗？” “不阻止了，我都听娘子的。” “哦……那你还说我医术不精吗？” 燕述白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不说了，我家娘子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大夫。” 宋九兮听着高兴，也傻傻地笑了出来。 第281章 因为你不亲我 燕述白毫无办法，将人一把抱进马车里。 今日他为了宋九兮要去江南的事，在七星门待了一整天，就是为了找到有没有什么解决瘟疫的办法。 若不是如此，他不会不知道，这么晚了宋九兮还没回来。 等收到暗卫给他的讯息，他再赶过来，差点来不及了。 想到刚才他看到的一幕，他气得咬牙。 一转头看到喝醉酒的某人，坐在马车里，丝毫没有做错事的知觉。 燕述白坐在她对面，冷冷地盯着她。 宋九兮揉着发痛的额头，眼神里看到坐在对面的燕述白。 “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远？” 燕述白绷着冷脸，但没一会儿他就维持不下去了，他咬着牙问：“为什么出去喝酒？不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吗？你想喝酒，为什么不在家里喝？” 宋九兮皱起了眉：“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好吵。” 燕述白磨了磨牙，胸口气地发疼。 “宋九兮，我刚才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跟别人回家了？！” 燕述白只要想想有这个可能，他就气得要发疯。 他平时确实不管宋九兮在做什么，虽然派了暗卫跟着她，却只是为了保护她，并不是为了监视她做什么。 因为他知道，宋九兮是自由的。 他看过她困于内宅的样子，如今这样自由自在，敢爱敢恨的宋九兮，他格外珍惜。 可这样的宋九兮，又招人惦记。 齐向天一个，苏名轩一个，这些人都被她身上独特的气质吸引了。 燕述白痛恨这些人看宋九兮的眼睛，他甚至想将人关在自己屋里，谁也不给看。 可到头来，他只说了一句重话，宋九兮就跟他发起火来了。 “你跟苏名轩说我对你不好？我怎么对你不好了？我若真是对你不好，我就应该将你关起来！”燕述白恶狠狠地问。 “什么苏名轩啊，你别吵！”宋九兮大声嚷了一句，随即眼眶微微红了。 她委屈地说：“我头疼，你还吵。” 燕述白一口怒气冲到嗓子眼，又被硬生生压了下去，憋得他眼眶都红了。 “你头疼，你活该，谁叫你跑出去喝酒。”话刚说完，他又心疼了，坐到宋九兮旁边。“哪疼了？我看看。” 宋九兮就仰起下巴来，眯着眼乖乖让他瞧着。 燕述白又瞧不出什么名堂来，段昶驾车平稳，宋九兮跟着马车的晃动，她身体也一晃一晃的。 马车帘扬起，车外的阑珊灯火映在宋九兮娇嫩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抖动着，眼神冷静又似乎迷离，但所有的眼神都落在燕述白身上。 燕述白忍不住捏了捏宋九兮的脸颊，小姑娘喝酒根本不上脸，看上去依旧是冷冰冰的一张脸，唬人得很。“你真的喝醉了？还是仗着喝醉酒在跟我撒娇？” “燕述白。”宋九兮很认真地喊他，“你这个时候对我就不好。” 燕述白眼睛微微一眯：“怎么不好了？” 宋九兮心里酸酸涩涩的，可能是因为醉酒，放大了她心里莫名的情绪。 她喉咙一堵，眼睫轻轻一眨。“因为你不亲我。” 燕述白愣住了，他实在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你跟苏名轩说我对你不好，是因为……” 燕述白话还没说完，宋九兮不高兴地打断了他。“你为什么一直在说别人，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这不是我们两之间的事吗？” 宋九兮理所应当的口气，让燕述白沉默了。 过了许久，燕述白低低笑了出来，狭长的丹凤眼弯起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你说得对，这是我们两之间的事，没有别人，也不会有别人。” “嗯。”宋九兮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她一直乖乖坐着，眼神跟随着燕述白而动，动作缓慢了很多。 燕述白笑着说：“确实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嗯，是你的错。”宋九兮跟着重复。 燕述白没好气地又掐了掐她的脸，宋九兮挥了挥手。“你把我当小孩吗？我不是小孩了。” “我没把你当小孩。”燕述白低声说，眼眸晦暗地盯着她，“我把你当成我的娘子。” 宋九兮不满地强调：“我本来就是！” “是。”燕述白笑着吻上她的唇，慢慢碾磨着。 燕述白吻上去的时候，才闻到一股酒气。 酒气在唇齿间乱窜，燕述白也觉得自己喝醉了，他甚至比宋九兮醉得还厉害。 他渐渐加深了这个吻，紧紧将人扣在自己怀里，按着人的后颈，深深吻下去。 他怀里的人怎么这么可爱，让他怎么都爱不够。 他只想再爱多一点，爱得更深一点，哪怕将他筋骨血液都燃烧进去，也无所谓。 等长长的一吻结束，宋九兮才真的醉得没意识了。 她微微张着嘴，茫然地看着燕述白。 红唇娇艳，被蹂躏出淫靡的润色。 燕述白低声哄着问：“那我现在对你好不好了？” 宋九兮很艰难地思考了，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还是不好。” “宋小兮，你别得寸进尺。”燕述白说完，自己都笑了。明明占了便宜的是自己，他却怪上她了。 果然他是一个不要脸的人。 燕述白抱着人，低着头问：“我还有哪里对你不好的？” “让我想想……我要想想……” 宋九兮迷迷糊糊地说，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燕述白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这人一两句话搅得他心神动荡。她搅弄完后，自己反而撒手不管，睡了过去。 燕述白将人揽在怀里，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到明府。 燕述白抱着宋九兮下得马车，浮翠忙迎了上来。“将军，夫人这是怎么……” “夫人喝醉了，你去煮点醒酒汤来。” “是。”浮翠立马安排下去。 燕述白将人抱到床上，又命人端来热水。他挥手让浮翠下去，自己抱着宋九兮，一点点擦着身体。 等擦完身体，他又喂她喝下醒酒汤。 宋九兮喝完酒，比他想象中的要乖。 燕述白熄灯的时候，宋九兮很快滚进了他的怀里，脸埋在他怀里，软乎乎地睡着。 暗色中，燕述白低笑着说：“你明天最好记得，你今晚干的事。” 第282章 燕述白你别得寸进尺 第二日，宋九兮醒来后，立马揉着额头。 她头疼欲裂，头皮上的神经也跟着一跳跳地发疼。 她艰难地想撑着坐起来，却闷哼了一声，倒在床铺里。 她攥紧了被子，暗恼地滚了滚，忽然滚到了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她猛地睁开眼，一抬头对上燕述白似笑非笑的眼神。 沉默的气氛在蔓延，燕述白的眼神往下落在宋九兮紧紧攥着被角的手指上，他意味不明地往上挑了挑眉。 宋九兮平静地问：“你今天不用上朝？” 燕述白说：“我已经自请去江南，查江南巡抚贪污一案了，明日便会动身。” “贪污？”宋九兮讶异，“贪污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如今朝堂上没有人知道清宁县一事，那边所有的消息都被封了。我只能以贪污案为借口，进入江南。” “圣上会同意，或者说太子，盛明雪会同意你去？” “不同意又如何。”燕述白道，“江南巡抚钱得望是太子一派的人，我让人将他的贪污证据捅到内阁，要查这个案子，太子只得避嫌。” 宋九兮还是皱眉：“可盛明雪应该不会轻易让你去的，查这个案子也不一定非得是你，端王和贤王都可以。” “端王因为萧家子弟跋扈，欺压百姓一事，被连带着训斥了，而贤王的腿还没好全。盛明雪想拦我，也拦不住，只有我最合适。” 宋九兮想了想也是，太子一党的人出了事，太子肯定得避嫌。 盛明雪再想插手朝堂上的事，也得经过圣上。但圣上这么多年对燕述白非常信任，哪怕盛明雪在圣上面前吹枕头风，一时半会也动不了燕述白在圣上心里的位置。 宋九兮猛地坐起来，道：“那我立马去收拾行李，明天我们出发。” 燕述白笑着问：“昨晚的事忘了？” 宋九兮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什么事？我昨晚喝得有点多，你说的是哪一件？” 燕述白靠在床头上，手指在被子上点了点：“你喝醉了跟我撒娇，又非要我亲你，我要是不亲，你就哭着闹着……” “我没有！”宋九兮急声打断，她深吸一口气，忽然后悔起来。 昨晚她就不应该喝酒，喝过一次，被燕述白抓到把柄，他就能抓着这一点胡说八道。 “我昨晚……”宋九兮脑中飞快闪过昨晚的画面，她倒是想忘记，但奈何她记得太清楚了。 那句“因为你不亲我”现在想起来，还在她脑海中久久震荡着。 她手指蜷了蜷，耳郭漫上红意。 她眼神飘忽地问：“你……能不能将昨晚的事忘了？” 燕述白笑着摇头，故意说：“不能。” 宋九兮抿了抿唇，手指抠了抠被角。“那，就算是我撒娇了行不行？” 燕述白弯起了唇：“行啊，你再向我撒娇一次，我就把昨晚的事全忘了。” “燕述白你别得寸进尺。”宋九兮的眼眶里漫上了红意。 燕述白恶意地说：“我想想啊，你昨晚还做了些什么。哦，你还说……” “燕述白！”宋九兮将脑袋往他怀里一栽，声音软了下来，“是我的错，我以后不喝酒了，你别说了行不行啊？” 燕述白嘴角的笑意弯的更大了，很明显他对这个宋氏撒娇很满意。 看来以后这酒还是可以多喝一点的，但要在自己家里喝。 等人喝完了，他才好欺负。 燕述白恶意地想着。 宋九兮红着耳朵出了房门，明府上下发现两个主子又和好了。 这和好的速度他们已经习惯了，以至于府里上下都没当一回事。 宋九兮让红缨暗卫搜罗了一批药物，又给付辰云去了信，让他在江南府周围能不能买到一些药。 她还不知道清宁县具体如何了，但清宁县如今封锁了，里面肯定缺不少药物。 药物准备得越多越好，而且她还要防着他们自己人中招。 她和燕述白是去救人的，而不是白白送命的。 这日害死宜妃娘娘的人查了出来，是后宫里的一个昭仪。 据说这个昭仪一直和宜妃娘娘不和，多次冲撞宜妃娘娘。宜妃娘娘心善，从来没跟她计较过。 哪想她心思这么恶毒，竟然买通司礼监的一个秉笔太监，从宫外买进了很多火油，这才酿成了宜妃娘娘身死的惨剧。 而这位昭仪如今已经被押入诏狱，等蜀南王进京再处理。 知道宜妃娘娘山身死内幕的人，没有几个人。 所有人都相信了宜妃娘娘是被人谋害，而不是她自己要自焚而亡。 萧贵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逗着笼子里的鸟，轻笑了一声：“这宫里多的是自欺欺人的人，活得糊涂比活得清醒来得好。” 萧贵妃身旁的宫女说：“娘娘，陛下今早来看望乐安郡主，说过今晚会过来这边。娘娘您该准备了。” 萧贵妃淡淡地说：“不用准备，他不会来的。” “可是……” “你不知道，别看如今后宫三千，但真正让陛下放在心里的只有那一位。”萧贵妃笑得更大声了，“想不到吧，我们的陛下还是一个痴情种。” 宫女被惊住了，忙说：“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当心隔墙有耳。” 萧贵妃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宫女却心有余悸，而且她感觉自从宜妃娘娘走了后，贵妃娘娘对任何事都没了兴趣。 在这宫里谁不是谨言慎行，娘娘反而越来越大胆了，什么话都往外说。 仿佛是故意为自己谋求一种结局，宫女想到这里，狠狠打了一个惊颤。 萧贵妃忽然又说：“燕述白是不是明日去江南了？” “是，娘娘不是让萧家人推举他去江南吗？明将军明日应该就要启程了。” “即使我不帮他这一把，他这一趟也是非要去的。等燕述白回来，这天就得变了啊。”萧贵妃忽然轻笑了一声，无聊地逗着笼子里的雀儿。 自从三年前司礼监的人将这只雀儿，送到她宫里来，她一直没打开过这个笼子。 这只雀儿已经习惯了，待在笼子里生活。 它应该都忘了，它还有一双翅膀的吧？ 萧贵妃忽然放下逗鸟的棒子，擦了擦手，吩咐：“将这只鸟的翅膀拔了。” 宫女疑惑地问：“娘娘不是很喜欢这只鸟吗？怎么如今竟要拔了它的翅膀？” “不会飞的鸟留着翅膀有何用，本宫看了也生厌。” 第283章 出门办差还带红颜知己 “人走了？” 念巧道：“明将军和明夫人今早已经离开京城了，快马加鞭的话估计四五日就能到江南了。” 盛明雪又问：“太子那边有派人拦了吗？” 念巧禀报：“太子派了人半路拦截，想阻止明将军和明夫人进江南。” 盛明雪轻笑一声：“愚蠢！燕述白也是他能拦得住的。” 念巧默不作声了，盛明雪捏着手上的佛珠，她通身笼着一层佛性，佛珠颗颗莹润，浸着佛香。 半晌后她忽然冷声道：“去跟盛明昭说一声，让她别做蠢事。” “主子，皇后这些日子天天去萧贵妃的宫里。前两天太子下朝，皇后带着太子在后花园还撞见了乐安郡主。” “想让乐安嫁给太子？她也就这点心思了。”盛明雪不甚在意，“萧灵灵既然要护乐安，就不会轻易让盛明昭得手。你盯着她，别让她插手太子在江南的事务就行。” “是。”念巧应下。 盛明雪又问：“钱得望那边安排好了吗？” “一切都如主子的安排。” “那就好。”盛明雪点了点头。 这时有宫女进来禀报：“娘娘，曹公公说陛下今晚来这里。” 盛明雪语气冷淡：“跟他说，我今日不舒服，接不了圣驾，让他另外安排圣驾去处。” 宫女脸色犹豫：“可圣上只会来瑶华宫，别的地方……” 她说到一半，注意到盛明雪的眼神，猛地跪了下来。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娘娘饶命！” 盛明雪抬了抬手，眼神冷漠地吩咐：“将人拉下去，割了舌头。” “娘娘！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不管宫女怎么喊，念巧直接走过去掐住人的下巴，逼迫宫女张开嘴，随后短刀从嘴里一划，鲜血立马溅了出来。 随着鲜血一起蹦出来的，是半截舌头。 宫女一声痛叫都没叫出来，就被两个侍女按着拖了下去，地面上的血迹也很快都被清理了。 盛明雪捏着佛珠，垂着眼，嘴里念着慈悲为怀的佛经。 * “宋九兮也跟着去江南了？”余衣猛地拔高声音。 “应该是…….” “什么是应该是？！”余衣震怒。 “我们的人盯不了燕述白和宋九兮，只要有人跟着，他们立马就能发现。我们一直盯着明府，今早看到他们出府又出了城，去了江南的方向。” 余衣咬牙：“宋九兮去江南……凌云阁那老头马上要不行了，这个时候要是被他撞见宋九兮了……” “主子，宋九兮不过一个毛丫头，她怎么可能担起凌云阁来。她想当凌云阁阁主，也没有人会服她……” “一个毛丫头？之前你们那么多人去杀她，还让她逃了？”余衣怒声说，“她是凌云阁阁主的外甥女，那些支持老不死的人，只要宋九兮一旦回凌云阁，他们肯定会支持宋九兮的。” 余衣怒火中烧，看着底下这些人，只觉得一股怒气上头。 “我要离开京城，去趟江南。”余衣冷声道，“我亲自去对付宋九兮。” 她冷笑一声：“凌云阁阁主是我的囊中之物，宋九兮想抢，那也得她有命来抢。” * 燕述白和宋九兮身穿简装，从官道上一路疾驰，策马往江南赶去。 时间拖得越久，清宁县的瘟疫就越难以控制。 他们丝毫不敢耽误时间，而且他们还不能直奔清宁县，他们要先去江南府处理钱得望贪污一案。 但在快到江南府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批刺客。 刺客埋伏在他们进江南的路上，陡然从暗林中冲出来，将他们一行十几个人牢牢围住了。 燕述白拉紧缰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太子让你们来的？” 为首的人厉喝：“杀了他们所有人，一个都别留。” 段昶带着七星门的人迎了上去，和刺客打成一团。 宋九兮策马走到燕述白身边，看着这些刺客，问：“赵鸿钧这么着急？这是不想我们进江南？” 燕述白道：“越是不想，江南的问题才越大。” 燕述白和宋九兮都没有出手，七星门的人都是刺杀任务中的枭首，论起行刺来，他们的本事要远远高于这些刺客。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这些黑衣刺客都被七星门的人解决了。 段昶走回来道：“主子，这些人的武功招数似乎是军中的套路，我怀疑他们是地方军的人。” 燕述白的眼神倏地沉了下来。“看来江南上下军政都是太子的人了，他调用卫所的士兵来对付我，太子这是狗急跳墙了。” 宋九兮皱眉：“太子怎么会在江南有如此大的势力？都指挥使司听命于五军都督府，受兵部管辖。太子手中一直没有兵权，即使是依仗盛家，但盛家在江南有什么关系？江南府的都指挥使司怎么会听命于他？” 燕述白说：“江南府这位都指挥使的侧夫人，是盛皇后的亲妹妹。不过很多年前，这位盛夫人就脱离了盛家，再不进盛家的门。她嫁给都指挥使时，盛家也没有人去恭贺。” “是因为这位盛夫人？” 燕述白缓缓摇了摇头，道：“似乎是。” 宋九兮拧起眉，“似乎是”的意思就是，连燕述白也不确定。 江南巡抚贪污了大笔钱帛，这些钱财很可能流向了太子。而江南府的都指挥使司又为太子做事，江南府的军政都在太子手中，怪不得太子能在江南地带一手遮天。 宋九兮和燕述白到江南临城时，正值黄昏时分。 江南府驻临城县，江南府的知府也在这里。 他们进了城后，直接找到了江南府的知府大门。他们敲了门，报上姓名后，很快江南府的知府急急赶了出来迎接。 “明将军，下官，下官参见明将军。” “不用多礼。”燕述白看了他一眼。 知府急忙解释：“下官以为明将军后日才能到达，所以才没在城外迎接将军，望将军恕罪。” 燕述白淡淡地道：“我来是审江南巡抚钱得望贪污一案，我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耽搁。只要知府大人尽力配合，案子尽快审完，其他都不重要。” “是是。”看书溂 这位孙知府忙躬身将燕述白一行人迎接了进去，他眼神从宋九兮身上掠过。 心里惊讶明枭将军出门办差，竟带着自己的红颜知己。 但随后他又被这一发现惊喜到了，传闻中明枭将军手段残酷，根本不跟人讲人情。 他正愁不知道怎么讨好明枭将军，如今看到宋九兮他忽然明白了，不管多么厉害的英雄，都难过美人关。 他心里暗暗起了一个主意，知道今晚该怎么讨好人了。 第284章 以色侍人宋九兮 孙知府要给他们办接风宴，但燕述白直接拒绝了。 燕述白道：“将有关钱得望的所有案子材料都拿过来，还有我今晚就要提审钱得望。” 苏知府看了看燕述白的脸色，立马反应过来，这位不是来贪图享受的。 他被燕述白雷厉风行的动作惊到了，只敢点头安排下去了。 在燕述白将钱得望贪污的证据送到圣案前，江南府这边已经先一步将钱得望押进牢里了。 但他们也只是押着，等朝廷派人来处理，谁也不敢去审江南巡抚啊。 但如今朝廷派来的人是燕述白，孙知府心里七上八下的，要是别人，他还能咬咬牙，用钱财将这件事的影响化到最小。 但面对燕述白，他却丝毫不敢起这样的心思。 燕述白要是严查钱得望，难免不会把他们都顺藤摸了出来。 他们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身上是干净的。如今遇到燕述白，似乎已经有把刀悬在他后脖子上了。 燕述白要去审钱得望，宋九兮不好跟着。她去到孙知府给他们安排的院子里，一头扎进药材堆里。看书喇 他们如今明面上是在查钱得望的事，但私下里却得尽快幸好借口去清宁县。 但他们既走不开，又没有其他借口。 宋九兮得将药材点清楚，好到了清宁县，这些药都能用得上。 宋九兮忙了两个多时辰，才回到院子的主屋里。 燕述白还没有回来，屋里只有苏知府给他们安排了两个丫鬟在。 宋九兮一走进去，她们立马欠身。“参见明夫人。” 宋九兮刚开始没注意，挥了挥手让她们离开，她不习惯不熟悉的人在身边伺候。 哪想其中一个丫鬟道：“明夫人，我们是知府大人安排来侍奉将军和您的，明夫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们。” 宋九兮坐下后，这才认真看向这两人。 这两人，一个穿着鹅粉的衣衫，另一个穿着鹅黄的衣衫，两人都是娇嫩柔美的年纪，却各有各的美处。 一个美得张扬，一个美得柔和。 而且这两人样貌还相似，竟是难得的一队美人姐妹。 明明她们自称奴婢，眼底神情都掩饰不住骄傲和鄙夷。 宋九兮好奇起来了，她忽然问：“你们是府里的奴婢？” “我们当然是。”穿粉衣服的女子说。 宋九兮看着她们，沉思了好一会儿，忽然蛮横地说：“将军身边不需要长得这么好看的侍女来侍奉，将军有我就可以了。” 宋九兮这句话说完，那两个“丫鬟都抬头看向了她。 还是鹅粉色的女子说：“明夫人，我们称呼你一句“夫人”是客气，但你别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宋九兮故做不满：“我是什么身份？” “你不过是明将军带在身边的一个女人而已，真把自己当明将军明媒正娶的正夫人了。我听说明将军的夫人可是京城第一才女，你又是什么身份？”鹅粉色的女子鄙夷地看着她。 宋九兮这才知道她们两之前脸上那股鄙夷之色是为什么了。 她默了默，这戏她差点没演下去。 她掩饰性地一拍桌子，故作愤怒：“你们是什么身份，敢来嘲笑我？！就算我不是明将军的正夫人，但明将军最爱的是我！” “这位夫人，我们并不想跟你有什么争执。”鹅黄色的女子终于开口了，她说，“以色侍人终不能长久，我们姐妹也只是想服侍明将军一场，并没有想过获得什么名分。你如果愿意的话，我们以后可以当姐妹。” 被指以色侍人的宋九兮：“……” “我不同意，你们算个什么东西！”宋九兮大怒，“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宋九兮愤怒地拿杯子砸向她们，这两姐妹被砸的正着，忙跑了出去。 她们一出门，就看到燕述白回来了，于是急中生智，倒了下去。 鹅粉色的女子抱着鹅黄色的女子哭着喊：“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燕述白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 他正准备越过她们走进屋里，却看到宋九兮走了出来。 “明将军求你救救我姐姐，我姐姐不过说了一句，我们是来侍奉您的下人，这位夫人就大发怒火，将我们打了一顿，还将我们赶了出来。” “明将军，我们姐妹两之前就听说过您的事迹，一直仰慕您。今日好不容易见到您了，只想尽心服侍您，可没想到……”鹅粉色的女子哭的楚楚可怜，倩影轻颤。 燕述白却沉下脸，阴冷地问：“你们要侍奉我？” “怎么将军真的不要我了吗？”忽然一道声音插了过来，燕述白一愣，顺着声音看过去，却看到宋九兮又是愤怒又是难过的一张脸。 “将军你说过要永远爱我的，可如今不过两个不知道哪来来的贱蹄子，就把你的魂勾去了吗？” 燕述白：“……你在说什么？” 宋九兮眼睛朝他快速眨了眨，随后又恢复一副被抛弃的面容。 燕述白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边的两姐妹。 他皱紧了眉头，宋九兮似乎知道他不会同意，于是大声说：“明将军！你之前说你并不喜欢你的正夫人，你说你跟她只是因为圣上赐婚。你真正喜欢的是我，你跟我在一起很开心。这些话你都忘了吗？” 送燕述白回来，还留在院外没离开的孙知府，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他知道自己讨好对了，原来明枭将军并不像传言说的那样，深爱他的夫人。 不怪他们会这么想，因为他根本想不到明夫人会出内宅，会跟明将军一起来到江南。 而且之前他们没见过这些明夫人，直把眼前的宋九兮当作是燕述白的外室。 燕述白知道孙知府在院外，更知道这院子有很多耳线，他更知道宋九兮想做什么。 正是因为知道，他气得牙痒痒。 鹅粉色的女子见状，心里一喜，又楚楚娇弱地说了起来。“明将军，是我们的错，我们姐妹是只想当个小丫鬟，照顾您几天，哪想夫人会想错了。” “闭嘴！你们不过想勾引将军而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想法。”宋九兮痛骂。 她又看向燕述白，悲愤又难过地哽咽着说：“今晚你要是留下她们，那我就离开。” 什么话都被宋九兮说了的燕述白：“……” 这戏他不想接，但宋九兮非要他接。 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别无理取闹。” 宋九兮大声说：“好，是我无理取闹，都是我的不对。你果然不爱我了！我离开！我现在就离开！” 燕述白：“……” 一头雾水的段昶：“……” 第285章 见异思迁陈世美 宋九兮脸颊上挂着泪，愤愤然地越过燕述白，往院子外走。 燕述白没动，段昶急得直抓耳朵。“主子！夫人走了，这怎么办？！” 燕述白薄唇抿着，脸色极其难看。 宋九兮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故意大喊了一声：“怪我太轻信了以前的甜言蜜语了，如今我与郎君一刀两断，再不复相见。” 燕述白猛地转头，对上宋九兮似怨似悲的眼神。 燕述白动了动嘴，宋九兮眼神“期待”地看着他，似乎想听到一句挽留的话。 燕述白脸色青了白，白了青，过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话语来：“你无理取闹也要有个度，你不过是我看着可怜才养在身边的人，像你这样的女人，本将军要多少有多少。” 宋九兮用一副“你果然是这样想”的哀怨眼神盯着他，随后她像是要斩断什么，倏地撇开脸，道：“你我恩怨两断，以后我想宠谁我都不会管你了。” 宋九兮大步往外走，走到孙知府面前，冷冷一笑：“孙知府府上有这么美的女子，怎么自己没享用呢？如今既然舍得将人送到将军床上，那小女子我祝知府大人前途似锦，步步高升！” 孙知府尴尬地道：“下官从没有如此想过……” “我管你怎么想。”宋九兮呛了回去。 孙知府脸色更加尴尬，但心里却觉得眼前的女子不知好歹。 明枭将军身边又不可能只有一个女子，明将军既然愿意宠她，她就好好收着。如今明将军不过收两个美人进房，这女子竟然要死要活的。 这样的女子不经宠，被明将军抛弃是早晚的事。看书喇 孙知府暗暗给了两姐妹一个眼神，鹅粉色的女子收到示意，立马点了点头。 虽然赶走这个女子不是她们的原意，但这个女子走了更好。明将军身边只有她们两姐妹了，她们会做好本分，服侍好明将军。 段昶跟着宋九兮走了两步，又走了回来。 “主子！”段昶大喊一声，眼神往两姐妹身上扫了扫。“夫人走了，主子你都不管了吗？你不会真的要收别的女子吧？” “你也要管我？”燕述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属下不敢。”段昶立马跪下。 燕述白冷哼一声，抬步进了屋里。 鹅黄色的女子慢悠悠地转醒，鹅粉色的女子见状，故意惊喜地叫了一声：“姐姐，太好了你醒了？” 孙知府走过来，道：“赶紧收拾收拾，进去服侍好将军。你们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别给将军找麻烦。” 他隐隐暗指宋九兮不懂事的事，随后段昶就见这两女子进了屋里，过了许久都没出来。 段昶脸色都变了，他嘟囔：“主子不会真的收了别人吧？” 他急得在屋外转圈，但自家主子的事，他即使再不赞同也不敢插手。 他现在担心，主子要是与夫人决裂了，那明府也不复存在了。 段昶想起方珑来，要是方珑知道主子不要夫人，在外面找了别的女子。方珑不敢削主子，但却会来削他啊。 段昶的头发都快愁掉完了，他蹲在院子门口，一根根地数自己掉落下来的头发。 要是以后明府找了别的女主人，那他们这些人不认也得认。 但在他们心中，唯一的女主人只有宋九兮。 段昶愤愤地想着，半个时辰后，燕述白打开门出来。段昶看到他身上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顿时心里一凉。 主子真的做了坏事，夫人更不可能原谅他了。 完了，他们这些人以后在夫人面前都没办法抬起脸来了。 “愣着干什么？”燕述白走了两步，又回头来看段昶。“跟我出门一趟。” 段昶站了起来，垂着头不说话。但燕述白的命令，他不敢不听，于是跟着燕述白从墙头跃了出去，一路偷偷摸摸出了城。 这会儿段昶反应过来了，忍不住壮着胆子嘲笑了一句：“主子，你不会到了这会儿才想起来去追夫人的吧？已经晚了，夫人不会原谅你的。” 燕述白满心焦躁郁愤，听到段昶的话，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没想到却在段昶脸上看到一副“你就是见异思迁陈世美”的表情。 燕述白眉心狠狠一跳：“……” 燕述白冷冷地道：“段昶你的脑子是用来装水的吗？” 段昶委屈，更为夫人难过。他嘟囔地说：“主子你自己做了对不起夫人的事，你还怪上我了。我虽然不聪明，但也不会像主子你一样，有这么好的夫人，却还要想要其他漂亮女子。果然话本里说的都是对的，男人都喜欢三妻四妾……” 燕述白牙齿狠狠一磨，胸口的怒意快要炸了出来。 燕述白冷酷地说：“段昶，话想好了再说，否则我拔了你的舌头！” “段昶你还看话本呢？”忽然一声轻笑从他们身后传了过来，段昶一回头发现是宋九兮。 “夫人你没走啊？”段昶高兴地问，忽然又想到主子刚才做了什么事，他脸色倏地变了 宋九兮看了看燕述白紧紧盯着她的阴冷眼神，又看了看段昶急变的脸色，她笑着问：“你家主子不会真的做出对不起我的事了吧？” 段昶欲言又止，脸上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燕述白捏着眉心，恶狠狠地道：“宋九兮，玩够了吗？” 宋九兮立马收了脸上的笑容，乖巧起来。 燕述白怒火难抑，冷声问：“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这一出戏唱得这么漂亮，我都怀疑我是不是真的背着我家夫人，在外面养了一个如此骄纵的女人了！” 宋九兮不理燕述白的讥讽，她伸手拽了拽燕述白的衣袖。 燕述白冷哼一声，甩开袖子。“明夫人这么大度，丝毫不在乎别人往为夫身边塞的人，甚至自己还推了一把。我要是不把人收下，岂不是对不起娘子的一番苦心。” “燕述白。”宋九兮有些为难，看燕述白的样子，似乎有点难哄。“我刚才是临时想到的，江南府的人不知道我是谁，我顺势正好离开江南府去清宁县……” “夫人这计谋，为夫佩服不已。”燕述白抬起手拍了拍掌。 燕述白说话越来越阴阳怪气，宋九兮被他挖苦了一顿，却丝毫不生气。 这事是她做得不对，燕述白生气是应该的。 但这气生的也太久了吧？ 宋九兮偷偷去瞄燕述白的脸色，只看到他冷着一张脸，眼眶似乎都气红了。 宋九兮走近两步，伸出小指勾了勾燕述白垂着的小手指。 燕述白不为所动，正要冷酷地抽回手，宋九兮直接伸出两手抱住了燕述白的手。 她晃了晃，眉眼乖顺，语调发软。“夫君是我的错，你能不能不生气了？或者你还要生气多久，半盏茶时间够不够啊？” 第286章 无理取闹燕述白 燕述白垂下眼，淡淡地看着她。 宋九兮抿了抿唇，手指挠了挠燕述白的掌心，轻声哄道：“一盏茶不行，那一炷香行吗？” 段昶早越听话越不对，他赶紧跑到一边去了。方珑从暗处现身了，嗤笑了一声。 段昶不乐意地道：“你笑什么？” 方珑转了转手上的短刀，道：“小屁孩，什么都不懂，还去瞎操心。” “你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主子和夫人演得那么真，你当时要是在，你也会以为是真的。” 方珑又嗤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看过那两人吵架超过一天的？人家夫妻俩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了，你还非要在里面瞎操心。你家主子能将你带在身边，我看是因为没有人可用了吧。” “谁说的！”段昶不服气，“洛风不在，我就是主子最信任的人。” 方珑道：“所以动脑的事，你主子都让段牧去做了，不动脑的才让你动手。” 段昶：“……你侮辱我的能力。” 方珑轻笑：“我是在侮辱你的智商。” 段昶：“……” 方珑蹲在树枝上，看着远处腻腻歪歪的两个人，随后又移开目光看向远处。 夜风撩开她随意扎着的头发，她身上穿着夜行衣，因为之前受过伤，脊背看上去更加清瘦单薄。 她手上把玩着素光刀，手指既不盈润光滑，也不细腻嫩白，这是一双常年玩刀的手。 虎口有厚茧，指尖有结疤的伤痕。 粗糙但不难看。 段昶看着短刀在她手指间跳跃，忽然问：“你身上的伤好了吗？夫人不是说让你继续养伤，你怎么跟过来了？” “一点小伤而已，早就不影响我动手了。”她无所谓地说，“而且这一趟对我来说也至关重要。” 她知道宋九兮和燕述白来江南是为了找太子谋逆的证据，要她在京城待着养伤，她是根本待不住了。 不如跟过来做点事情，宋九兮让她暗中护送一批药材进江南。 她是一直暗中跟着宋九兮他们，直到今晚宋九兮联系她，她才现身。 “哦。”段昶撸了一把旁边一根树枝上的绿叶子，等叶子撸光了，他忽然又问，“方珑，等报了仇之后你想做什么？” “叫姐。”方珑用刀柄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你也就比我大……八岁。”段昶捂着脑袋不满地说，说到后面他自己都心虚了。 方珑也没跟他计较，在她眼里，段昶就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有燕述白和洛风护着，他一直没体验到什么是真正的残酷。 她有时也会下意识护着，毕竟从七星门那样的地方出来，还这么单纯的小孩也不多了。看书溂 就在段昶以为方珑不会回答的时候，方珑轻声道：“要是报完仇，我应该还会跟着主子，毕竟我也没其他地方可去。” 段昶抓着后脑勺，咧开嘴笑了起来。 反正他也会跟着主子，主子和夫人又不会分开。 * 宋九兮第一次哄人，才发觉燕述白气性太大了，她招数都使尽了，燕述白依旧冷着脸。 宋九兮绞尽脑汁把好话说遍了，最后气竭了，冷下了脸。 燕述白冷哼了一声：“自己犯了错，这会儿倒跟我摆上了脸色。” 宋九兮说：“我跟你道歉了，也认错了，你依旧在生气，我哄不好了，你回去找那两位美人哄你吧。” 燕述白气笑了：“怎么？真要把那两个女人塞到我床上，宋九兮，你还有没有心？！” 宋九兮皱眉：“你不要无理取闹，这并不是一回事。” “我无理取闹？”燕述白咬牙，胸口里憋着一股气，激得他非要做点什么。 但面对眼前的人，他一腔怒火怎么都发不出。宋九兮招招都踩在他命门上，她多会招惹他啊。刚才那一出大戏，唱得燕述白脸都绿了，还得配合她演。 这会儿他生着气，宋九兮却什么事都没有。 宋九兮说：“燕述白，我得尽快去清宁县了。” “清宁县出没出事，还不一定，你去了也管不上用。”燕述白一口拒绝，“要是真的出了事，你去就能保证消除瘟疫吗？如今江南府上下沆瀣一气，这些人我都还没拔了。你现在去，还没到清宁县，就有可能被人抓了……” “我不会鲁莽行事，但清宁县的情况不容再耽搁了。你也清楚，钱得望的事可以稍后再查，但清宁县却不行。你走不了，那就我去。” 燕述白正准备开口，宋九兮打断了他。“再说你配合我演这一出戏，不是已经同意我先离开了吗？” “我不同意。”燕述白冷声说，“我同意你跟我一起来江南，不是让你去送死的。” 宋九兮平静地问：“但换成你现在能离开，你会去吗？” 她又平静地替燕述白回答：“会，你会毫不犹豫地过去，哪怕救不下那些人。” 燕述白摇头：“那不一样。” 宋九兮去跟他去，怎么能一样。 但凡宋九兮在里面出了一点事，他之后救了再多的人也不管用。 他想救人，但前提是宋九兮不能出一点事。 他无法想象宋九兮出事的样子，他只要一想，心神都颤着发紧，发疼。 宋九兮察觉到了他眼底的恐惧，她轻叹一声，抱住了燕述白。 燕述白身体一颤，猛地将人勒紧了。 宋九兮被勒得喘不过气来，紧接着下巴一疼，燕述白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下来。 掠夺呼吸的拥吻，燕述白越用力，心口的恐惧就越甚。 可是他阻止不了宋九兮，宋九兮有她想要做的事，他恐惧的爱意可以留下她，但却无法让她开心。 燕述白克制住内心嘶吼的猛兽，将宋九兮慢慢放开。 宋九兮却一笑，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不用担心，我会在清宁县等着你来找我。” “好。”燕述白克制地绷住了所有的情绪，他往后退了一步，从发紧的喉咙里挤出来一句话。“我会尽快去找你。” 第287章 动用私刑 燕述白回到知府府里，一进屋，立马吩咐：“将这两人关到后面柴房里，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她们。” 段昶跟进来一看，屋里地上躺着两个女子，正是之前想爬床的两姐妹。 段昶立马道：“好嘞。” 他挥手让七星门的属下将这两个人拖走，七星门的人丝毫不懂何为怜香惜玉，直接一人拽住一只手臂，将人拖了出去。 段昶问：“主子，那要之后知府大人还送人过来……” 他话还没问完，燕述白就冷冷刮了他一眼，段昶立马闭嘴。 他这不是担心嘛，夫人不在，他总得盯着点。 燕述白冷声说：“要是再有人，直接一起关过去。要是让人进了我的屋里，我拿你是问。” 段昶立马挺直腰板，举手保证：“主子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任何女人进主子的屋子。” 燕述白凉凉地扫了他一眼，直接进了屋。 钱得望被羁押，但江南府却没人敢审。浙江按察司的人又没派人来审理监察，直到燕述白过来审理此案。 但此前七星门查到的钱得望贪污的证据，虽是铁证，但相关证据、人物都缺失。 钱得望既然贪污，就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但七星门查到的贪污证据，却只有他一个人涉嫌贪污。 整个江南府上下竟然干干净净的，包括这个油滑的孙知府。 燕述白看着这些证据，冷冷笑了出来。 他不是不能容人有贪婪之心，官场清廉者寡，水至清则无鱼。真要做到干净，从京城的内阁到地方州县，细数下来就没一个人是完全干净的。 浑浊才是官场常态，而且有按察司的存在，地方官员的政绩都受到按察司的监察。 浑水摸鱼的多，真正敢置民生不顾，置百姓生死不顾的人，是很少的。 况且五年一次的吏治整顿，地方官员不敢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大多官员都保持着“无功无过”的心态，在地方上任职。 但唯独出了一个钱得望，燕述白在钱得望的名字上点了点。仟千仦哾 第二日，燕述白又提审了钱得望。 他坐在刑房正堂里，目光沉沉地看向被押在堂下的钱得望。 钱得望，四十年纪，却一点都不显得苍老。江南府的刑狱不敢对他用刑，于是他身上还是穿着一身官服，浑身上下没有任何权力和金钱混杂的欲望味道。 钱得望跪在地上依旧一言不发，燕述白却没有耐心再跟他磨了。 “钱得望，八年前你从吏部侍郎的位置被派到了浙江布政司做巡抚，由正三品升为从二品。可在五年前，你从浙江布政司来到了江南府，降到了从四品。” 燕述白看着手里，关于钱得望的调查资料，这些都是孙知府提供的，记录在江南府、浙江布政司还有吏部的官员考察资料。 这也是人人可以查到的资料，燕述白直接将这堆资料扔开，随后看向另外一份薄薄两页纸的记录。 这一份是七星门的消息渠道查来的。 燕述白冷声道：“钱得望，原名卫风，八年前上京赶考，却无一分盘缠。后来受到盛家的资助，才考中进士，二甲第五名……事情到了这里就有意思了。” 燕述白笑了一声，钱得望却脸色大变，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身后的段昶用刀背狠狠往下一压。 钱得望闷哼了一声，他跪在地上，脸色灰败。“这些你怎么查到的？” 燕述白不答，反而继续说：“二甲第五名，这是钱得望的成绩，不是你卫风的成绩。” 燕述白倏地抬起眼，目光冰冷：“你顶替了钱得望的科考成绩，钱得望怕是早就被你给杀了吧。” 钱得望否认：“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你认不认都无所谓，钱得望，哦不对，是卫风。卫风，你听从盛家的安排，进了吏部，又从吏部来到了江南。你在江南这五年，江南府报了六次洪灾，三次干旱，一次蝗灾，朝廷均发放了赈灾银。 这些银子都经了你的手，如今转到了哪里？我们搜查了你的府上，虽然搜出来两百万两白银，但这些远不止你贪墨的银两。” 卫风嗤笑了一声：“明将军，断案不是靠猜测。你从我府上查出来多少银子，就是我贪了多少银子，其他银子我一概不知。明将军说有其他银两，那也得有证据吧。” “不用证据。”燕述白淡淡地说，“我既不是大理寺，也不是刑部，我不是来查案的。” 燕述白说完，卫风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段昶忽然从卫风身后按住了他的后脊椎骨。 段昶笑着说：“你知道人的后背这几节脊椎骨，被一寸寸捏断是什么感觉吗？” “不会很痛的，你试试。” 段昶说完，都没给卫风反应时间，直接捏住了卫风腰部的一块骨头，手上用力狠狠捏碎了这块骨头。 卫风只感觉腰部一疼，随后这要逼疯人的痛意攀爬上脊背，一路蔓延到后脑壳。 他张了张嘴，剧痛之下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人直接倒了下去。 一直站在燕述白旁边的孙知府，吓了一大跳。“明将军这，这……钱大人是朝廷命官，如此动用私刑会不会……” 燕述白看向他：“会不会怎么样？” 孙知府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颤着声音说：“明将军做得对，贪官污吏绝不能放过。” 燕述白收回目光，此时段昶已经将卫风提了起来。 段昶嗤笑了一声，他们七星门的刑罚可不像江南知府的刑狱，这些刑具他们从来不屑于使用。 落到七星门人的手里，这人只有“吐出真相”这一条路可走。 三十二节脊椎骨，这才断了一根。 当初在七星门的刑堂里，有个人足足撑到了八根，才将真相说了出来。 段昶跃跃欲试，他想看钱得望能撑住几根。毕竟能顶替别人的姓名、身份，活一辈子的人，性子应该是非常坚毅的。 但他准备捏第二段骨头的时候，钱得望猛地喊：“我说，我什么说！你想知道什么？” 段昶遗憾地收回了手，燕述白道：“这些年你贪墨的钱都去了哪里？做什么用途？” “我说……”卫风像个死狗一样趴在地上，腰部的剧痛让他动都动不了。 他摸着自己的腿，不知是太痛，还是他的腿已经废了，因为他的双腿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他心中又惊又惧，对燕述白已经生了恐惧之心。 第288章 不怕夫人跑了吗 卫风的供词足足有两页纸，让他签字画押后，燕述白就直接走出牢房，不管他了。 孙知府看着瘫在地下，已经废了的卫风。江南巡抚的权力比他这个知府的权力还要大，之前他在卫风面前都极力讨好。 哪怕卫风被下狱了，他也相信卫风最终能出来的。 因为他知道卫风的背后是太子，太子会保卫风。而且卫风是朝廷命官，又是一府巡抚，就算朝廷要追究，也会将人押到京城，交由三司会审。 在这其中，只要太子插手报了卫风，卫风就不至于活不下来。 但如今燕述白根本不管这一套流程，直接动用私刑，逼问出这两页纸的供词。 孙知府眉心跳了跳，赶紧跟上燕述白。燕述白走得快，他小跑着才能跟上。 “明将军，明将军。”孙知府好不容易跑到燕述白身边，但被燕述白的眼神一扫，他又不敢说话了。 燕述白停下了脚步，问：“孙知府有什么事？” 孙知府害怕地咽了咽喉咙，他结巴结巴地问：“明将军这就审完了吗？” 燕述白晃了晃手中两页供词，道：“嗯，罪证不都在这里了？” 孙知府眼神从两页供词上掠过，他又想抬手擦汗了，但他忍住了。 “明将军不用再问问，卫风他有哪些同伙吗？” 燕述白挑起眉看着他：“孙知府的意思是，卫风没交待清楚？”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孙知府急忙解释，“我，我就是担心要是还有其他人，一起参与了贪污……” “孙知府不用担心，卫风已经全部招供了，本将军呈给陛下的就是这两张供词。”燕述白说完，笑了笑，“要是孙知府还知道其他消息，也可以报给本将军，本将军一定会查得水落石出。” 孙知府尴尬地笑了笑：“下官没有，没有其他消息……” 燕述白扫了他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孙知府在燕述白走后，才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 * 燕述白回到屋里，写了一封信，让段昶寄出去给段牧。 段昶让人将信送了出去，他站在门框边，往屋子里望。 “主子，我们去找夫人吗？” 燕述白眼都没抬，道：“暂时不去。” 段昶挠了挠门框边，小声嘀咕：“案子都查完了，主子要是不去找夫人，也不怕夫人跑了吗？” 燕述白倏地抬起了眼，段昶挠门的动作停了下来。 因为不能立马去找宋九兮，燕述白一直压着不快，这会儿直接冷声说：“滚出去，自己倒立三个时辰。” 段昶“啊”了一声，郁闷地走到院子墙边，手臂撑在地上，然后倒立起来。 院子周围守着的都是七星门的人，这次出门燕述白没带枭衣卫。 这些人里面也是段昶年纪最小，这会儿见他被主子罚，个个都高兴地从段昶身前晃来晃去。 深夜之后，段牧溜了进来，一眼看到墙角边倒立的段昶。 主子也就罚段昶会用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换成别人谁不是去刑堂里走一圈。 段牧也走到段昶跟前晃了晃，他蹲了下来，笑着问：“你是因为什么事，被主子罚了，说出来让哥哥我高兴高兴。” “我不高兴了。”段昶撇嘴。 段牧笑着从旁边拽了一根草，拿草的毛尖挠着段昶的鼻子。 “阿嚏！”段昶的身体抖了抖，惊叫着喊，“段牧你赶紧将草拿开，否则我一会儿要杀了你！” 段牧笑眯眯地说：“不行，除非你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被罚的。” “我不阿嚏！”段昶发怂了，主子罚他就是不让他动，但段牧来捣乱，他只好认怂。“我说，我说，我不就是问主子为什么案子查完了，还不去找夫人，也不怕夫人跑了。我就说了这么一句，主子就罚我了。” “呵。”段牧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段昶倒着看他本就不快活，如今见他发笑，一肚子火气。 “你是自己想去找什么人吧，才催促主子的吧？” 段昶的火气一下子瘪了下来，他大声说：“我是为了主子考虑，才这么说的！” “行行。”段牧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小屁孩一个。” 段昶不高兴地强调：“我不是小屁孩！我十五了！” “在我们眼里，你就是小屁孩！” “你们不就比我大了七八岁，凭什么说我小！” “谁大你七八岁？”段牧问，“我明明大了你十一岁。” 段昶：“……你不是来找主子的吗？赶紧走！” 段牧笑着走向主屋，敲了敲门，才进去。 “主子。”段牧收了脸上的笑容，道，“你让我查的杨飞我查了，他是江南府的一个千户，兵就驻扎在清宁县旁边的方远县。” 燕述白思索了会儿道：“蒋乘潼此人呢？” 蒋乘潼是江南府的都司指挥使，也是之前宋九兮和燕述白怀疑，是他手下的人伪装成刺客，半路刺杀他们。 “从主子进江南后，他就一直没动过，每日就是练兵。除此之外，他没有异常。不过他的那位侧人也就是盛家女，最近病了，一直在请大夫看病。” “病了？”燕述白笑了，“卫风招供了杨飞，他贪墨的大部分银子都转移给了杨飞。让人盯紧了杨飞，另外这位盛夫人，找个大夫进蒋府看看，是不是真的病了。” “是。”段牧应下。 燕述白顿了顿，问：“夫人到哪了？” 段牧说：“夫人应该明日就能到清宁县了，不过如今清宁县封了，周围还驻扎着卫所的兵，夫人恐怕没那么容易进去。” 燕述白听到这里，猛地攥紧了拳头。 “越是没有清宁县的消息，清宁县越是危险。” 燕述白几乎想抛下眼前的摊子，去找宋九兮。 可他知道整个江南府的士兵，都插入进来，封住了清宁县，他们想靠蛮力进去救清宁县的人，几乎是不可能了。 可他们又耽搁不起，生怕里面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 整个江南府表面上风平浪静，可代价却是一县城人的命。 江南府乃至太子，都抱着不听、不管、不问的态度，企图将这件事压下去。 孙知府这么圆滑精明的一个人，恐怕早就知道清宁县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依旧不管不问。 燕述白想到这里，眼眶因为绷的太紧，而发红。 宋九兮在那里，他绝对不会让宋九兮出事。 第289章 靠近清宁县 宋九兮带着方珑，还有十来个红缨暗卫，从江南府离开，往清宁县的方向走去。 清宁县在江南府的西边，这个县盛产精致纤薄的蚕丝。前朝实行两税法（春季收一次税、冬季收一次税，所以叫两税法。）后，这里的蚕丝就被选为朝廷特供。 但自五年前，江南频繁灾害，导致桑叶大面积死亡，清宁县就渐渐沦为一个贫瘠的小县城，渐渐消失在大家视野中了。 清宁县的税赋每年都因为灾害在不断减少，朝廷安抚灾民，只能通过减税赋的手段。 宋九兮来之前查过清宁县的资料，但踏进清宁县后，才发觉清宁县的面貌跟她打听到的完全不一样。 如今正是种桑树养蚕的季节，清宁县的田地里都是绿油油的桑树。 若只是一处，也并不奇怪，但随着宋纪兮深入，这样茂盛的桑树数不胜数。 这般样貌，并不像江南府汇报给京城说的那样，因为灾害，百姓生活无以为继，桑叶大片枯萎，蚕虫也病死大片。 甚至江南巡抚呈报到圣人案头前的奏折，有关江南清宁县的灾情呈报，也是民生凋敝、百姓易子而食。 正是因此，朝廷、内阁都十分忧心清宁县百姓的生存安危，多次减税，多次下拨赈灾银。 若宋九兮眼前所见的属实，钱得望和江南府上下，沆瀣一气，层层遮掩，将江南这一块肥肉，吞到了自己的腰包里。 或者说吞到了太子的腰包里。 赵鸿钧在江南能一手遮天，绝对不止钱得望一个人替他做事。 至于是不是江南府，甚至更严重到浙江布政司，都是听从于赵鸿钧这就不得而知了。 宋九兮忽然后悔起来，要是上一世，她多探听点赵鸿钧的那些谋算，她如今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了。 除了眼前所见农田里的异样，宋九兮还发现，通往清宁县县城的官道上，被一批批士兵把守着。 宋九兮刚察觉到他们，就带着方珑隐到暗处了。 方珑掀开树枝，朝山下看守在官道上的人看去：“这些人的举止像是军队里的人，很可能附近户所或者兵备道的人。” 宋九兮摇头，脸色冷沉。“这些人不是兵备道的人，他们都司户所里的人。江南府的都司指挥使是谁？” 方珑道：“是一个叫蒋乘潼的人，主子我查过这个人。这人是军户，世袭其父亲的百户军籍。后来天下开始打仗，他在这一带渐渐有了名声，才被一路封到了都司指挥使。不过他在江南当都司指挥使这些年，政绩上无功无过，并没有什么出彩的，也没有犯下什么大事，是一个非常稳妥的人。” 宋九兮道：“稳妥的人……会听从赵鸿钧的吩咐，半路截杀我们？” 方珑也皱起了眉，他们躲在这山林中已经两个时辰了，这些士兵都没有离开。 此时有个红缨暗卫急掠过来，走到宋九兮身边，单膝跪下来禀报：“主子，所以通向清宁县的官道都有人把守着，我们就算不走官道，到了城门口也进不去。清宁县的三个城门，全被人守死了。” 宋九兮眸光冷沉，那红缨暗卫又说：“我们问了清宁县周围村庄里的人，他们说自从五天前，清宁县就关闭了城门，不允许他们进去赶市集了。而且他们之前进去的人，也一直没放出来，对外说的借口是，清宁县要抓一个杀害了数十人的汪洋大盗。” 宋九兮冷声说：“清宁县的瘟疫估计控制不住了，所以才会紧急关闭城门。” 方珑着急说：“主子，这种情况下你不能进去，谁也不知道里面如今变成什么样了。” 宋九兮点了点头，“嗯，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也不会拿你们的命开玩笑。我来这里是要救人，不是要先牺牲我们自己。” 方珑放心了一些，问：“清宁县里面的情况我们不了解，我们如今又不能偷偷进去，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宋九兮抿紧了唇，一会儿后道：“我先去探探这些人，你们再去周围调查看看，有没有五天前进过城，又出来的人，找他们问问里面的情况。另外一旦发现不对劲的情况，你们立马撤离。” “是。” 宋九兮看了方珑一眼说，“方珑留下，继续看着这些药材。” “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主子，我跟你一起去吧？” 宋九兮道：“这是命令。” 方珑抿了抿唇，才咬牙应下。“是。” 等到夜色降临，树林中漆黑一片时，宋九兮换上了夜行衣，将三重雪背在后背上。 她轻功一运，身影如燕般从一根根树上飞速掠过，未惊动一只酣眠的鸟儿。 宋九兮悄无声息地靠近官道上，即使深夜了，这些士兵也没有放松警惕，而是持长枪静立在官道上。 他们足足有近百人，一半人休息，另一半人值守着。 宋九兮皱了皱眉，这些人不止守着官道，还有一只小队近二十人，每隔半个时辰对周围的小道进行巡视。 宋九兮越观察，眉头皱的越深。 这些人对清宁县的封锁已经到了不放过任何一只苍蝇的程度，更让宋九兮心口发沉的是，官道上间隔五公里，就有这样近百人的士兵把守着，一直到清宁县城门口。 宋九兮隐藏在幽暗的树林中，她运起轻功，飞速地靠近清宁县城。 她一个人想避开这些防守的人，很容易，但她无法带着药材还有其他大夫进城。 而她一个人又无法做到救下一城的人，只希望清宁县城的情况还没那么糟糕，让她有时间想办法，破开这些人的层层把守。 宋九兮到了清宁县城门口外，才知道红缨暗卫说得没错，城门口把守的人更多。 而一墙之隔的城内，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甚至这些把守的士兵都离城门有一段距离，像是既迫于压力必须守着这里，又像是害怕里面的东西。 宋九兮在暗处蹲了有半个多时辰，她所观察到的情况，让她心口越发沉了下来。 正在她转身准备回去想办法的时候，忽然死寂沉沉的县城大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第290章 又遇林安彦 “什么人？！” 守着城门的士兵猛地举起弓箭，对向慢慢打开的城门，高声喊：“赶紧把门关上！门不许开！！！” 但县城老旧的城门吱吱呀呀地被打开了，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见到他出来，那些士兵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再往前走一步，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 男子举起双手说：“我是清宁县县丞林安彦，请求都蒋指挥使见我一面。” “一个小小的县丞也想见指挥使？”有个士兵冷嗤了一声，“赶紧回城里去，指挥使大人说了，不许任何一个人出城。” 林安彦压着怒火说：“官差大人，我并没有传染上瘟疫，不止我，县城里有很多人都没传染上瘟疫。可如果封了县城，不让我们这些人离开，我们也会传染上……” “这是命令！”士兵大喝，“赶紧回城去，你们这些人出来，只会让江南府所有人都跟你们一样。” “我们可以不出来，但清宁县没有多少大夫，也没有多少药材，我们不能干等着，耗在在这里……” “停！你再敢往前一步，你就会被乱箭射死。” 林安彦眼神绝望，胸口积攒的怒气和悲愤快喷涌而出了。“我是朝廷命官，你们敢射杀我？！” “一个八品县丞而已，若是连累了整个江南府，你有多少命都偿还不起。” “可江南府的人他们的命是命，而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清宁县里有将近七万人，这七万人的命不是命吗？！”林安彦情绪激动，尽管他早已知道他出城后，会面对什么样的场景，可他还是不愤，还是不甘！ 足足七万条人命，都司指挥使竟然敢不上报朝廷，直接将他们闷死在这里。 林安彦的话刚说完，一只箭射在他的脚下。 林安彦脚步往后一缩，紧接着另一只箭又射在他另外一只脚前。 林安彦脸色由青变白，最后又由白变灰。 他想到还在城里的人，清宁县的知县还有那些乡绅，早在得到五天前就偷偷出了城。而留下来的这些人不是走不掉，就是不愿走的。 林安彦也不想走，他无法做到，对那一双双期盼与绝望交织的眼神，弃之不顾。 他今日开城门，就是想拼一拼，为城里那些人拼出一条路来。 哪怕只是让外面的人多给他们派些大夫来，或者多送些药物来。 但他开了城门才知道，外面的这些人已经不关心城里人的生死了。 他们没救了。 林安彦心中越发悲愤绝望，他眼眶通红，愤怒地看着眼前的所有人。 “该死的是你们这些草菅人命的人才对！” 林安彦憋着一股怒气，直冲冲地往前冲。他根本不在乎他的命了，他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得出城，给城里的人搬救兵回来。 “找死！”士兵一声大喊，万箭齐发，直取林安彦的命。 但突然一道清光从天而降，长剑挽起一道剑网，将所有的利箭挡下了。 “什么人？！”所有士兵大吃一惊。仟千仦哾 宋九兮抓住林安彦的肩膀，用力往上一提，将人带出了士兵的包围圈。 “别让他们跑了，赶紧追！” 宋九兮提着林安彦，轻功运到极致，右手手腕快速地出剑，在他们身后形成了一道道剑影，将所有射过来的箭都挡了回去。 几息间，宋九兮已经带着林安彦跃进树林中，消失不见了。 士兵脸色一沉：“赶紧通知指挥使，城里有个人跑了出来。” * 宋九兮一路将林安彦提回到五公里外的山林上。 等宋九兮放下林安彦时，他捂住脖子大声地呛咳起来。刚才宋九兮提着他的后领，衣服紧紧勒在他脖子杀过，差一点他就喘不过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了下来，不过眼眶却湿润发红。 宋九兮递给他一个水壶：“喝点水缓缓。” 林安彦这时才看清眼前的人，面对这张脸，他心神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宋，宋九兮？！！！” “是我。”宋九兮点了点头。 林安彦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里？！对了，你离我远点！” 他说先自己往后蹦了两步，生怕靠近宋九兮。 宋九兮说：“你不是说你没传染上吗？” “我是没有，但万一……”林安彦不敢保证了，万一宋九兮被传染上了怎么办。 宋九兮问：“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有发热的感受吗？” 林安彦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摇了摇头。 宋九兮走近，林安彦又想往后退，宋九兮冷喝一声：“别动。” 林安彦不敢动了，宋九兮直接伸手摸上林安彦的脉息，这下林安彦一动都不动，甚至脑袋里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想都不敢想了。 宋九兮把完脉后，说：“你的脉息正常很，并没有什么异样，不过以防万一，方珑你安排人给林大人煮点药，先预防着。” “嗯。”方珑起身去煎药去了。 林安彦看着宋九兮，问：“你怎么会来这里？这里很危险，你赶紧回去。” 宋九兮没回答，反而问：“清宁县里面怎么样了？” 林安彦没说，还是说：“这里真的很危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你得赶紧回京城，明将军……怎么会让你来这里……” “林安彦。”宋九兮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我从京城来这里，就是为了清宁县的事。我也带了很多大夫和药材，所以你得跟我说清楚，城里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才好帮你们。” 林安彦怔了怔，眼眶陡然通红，浸上了泪。 “我真没想到，来救我们的会是你。”林安彦又哭又笑，“我很高兴，可我又很害怕。” 他期盼有人来救他们，可来的人是宋九兮，他又害怕了。 宋九兮该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京城里，要是在这里因为救他们出了一点事，他会一生不安，一生痛苦。 可是宋九兮望着他的眼神无比平静，让他震颤不安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第291章 希望林大人改一下称呼 “清宁县有七万人，传染上瘟疫的人大概有两万人，我已经让这些人聚在城南的一块地方，不让他们跟外面的人接触。但城里只有二十多个大夫，而且没有药物，最重要的是，我们不知道这疫病从何而来……” “只有两万人，比我预料的好太多了。”宋九兮又问，“这疫病传染速度如何？从疫情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多长时间了？” 林安彦思考了一下说：“我让人调查过，应该是半个月前，清宁县和方远县，还有更远一点的霄县发生了水患。大水冲垮了堤坝，三县的百姓都遭了难。就是那次水患之后，清宁县才发生了瘟疫。” “若是因为水患，死伤的尸体暴露在外，很容易爆发瘟疫，你怎么说不知道疫病从何而来？” “我确实不知道。”林安彦为难，“之前发生水患我就担心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早早安排县城里的人收整尸体，甚至不顾百姓反对，将这些尸体都焚烧了。虽然朝廷一直没有赈灾银下来，但清宁县灾后的银子是县里大家凑的，所有的尸体我们都处理了。” 宋九兮忽然问：“你说水患是方远县和霄县一起爆发的？那另外两县有没有发生瘟疫？” “我不知道。”林安彦摇头。 宋九兮偏头：“方珑，去查查另外两县，看他们有没有发生瘟疫，还有之前他们县的水患情况，以及死伤情况。” 方珑点了点头，她们来清宁县时，燕述白派了两个七星门的人跟着她们，让她们可以随时调用七星门的信息网。 像这种消息，红缨暗卫很难获取到，但七星门的鹰眼遍布大衍各地，查这些事情只有通过七星门才更快。 林安彦犹豫了很久，才问：“宋大小姐，你真的能，救清宁县的人吗？” 宋九兮道：“我不确定，但我来就是为了解决清宁县这件事情的。” 她的眼神清澈、坚定、没有一丝犹豫，仿佛她即将面对的不是关乎七万人生死的瘟疫，而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小事。 林安彦心口的大石，忽然轻松了许多。 一口气从心口泄了下来，他露出了五天来第一个笑容。 “我真没想到，来救我们的会是你，宋大小姐，你……是在京城发生了什么事吗？明将军他……” 宋九兮直接截断他的话，“燕述白他在江南府，他在想办法尽快来帮我们。我先来一步，是为了了解清宁县的情况。林大人，清宁县的情况，你再跟我细说一遍。” “哦。”燕述白心口失落落地往下一沉，但这情绪很快就被担忧占据了。 如今清宁县的情况，不容他想更多。 他又细细将清宁县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宋九兮。 宋九兮一边听着，一边微微讶异地看着林安彦。 林安彦说他本来离开京城是去徽州府任职，但太子却将他调到了江南府，说是因为看重他的才能。 林安彦也没多想，可后来他发现江南府上下都罩在一层迷雾之中。州府上下，甚至到县乡的官员，全都与京城脱节。 甚至每年进京述职，他们所写的呈报也跟他们平常所做的事情完全不同。 江南府上下，好像完全隔离在京城的掌控之下了。 林安彦惊恐这种异样，更让他恐惧的是，江南府每年收上来的税赋，跟报送到朝廷的税银金额完全不一样。 林安彦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他以为是江南府的人贪污税银，于是将这件事进谏到浙江布政司。 可他很快就发现，浙江布政司并没有处理这件事，而是将这件事汇报给了太子。 太子派人将他打了一顿，然后把他清宁县知县的位置撤了，贬到了县丞的位置。 他甚至都不明白他触犯到了什么，就被新任的清宁县知县派人盯住了。新的知县告诉他，太子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自己想想。 林安彦还没想明白，清宁县就爆发了瘟疫。 而新知县早携带家款逃出了清宁县，林安彦被逼着只得先救下城里这些人，再去想想之前发生的事。 如今他将这一切毫无顾虑地告诉宋九兮，连他自己心里都不明白是为什么。 “林大人。”宋九兮开口。 林安彦不好意思地说：“宋大小姐，你就叫我名字吧，我担不起这一声“大人”。” 宋九兮说：“你担得起，林大人能在瘟疫面前，与清宁县上下共进退，足以当得一声“好官”。” 林安彦羞的脸颊瞬间红了，“宋大小姐，我……” “不用谦虚，你刚才说的关于江南府的事情，我需要写信告诉燕述白。” 燕述白点头，认真地道：“好，你们想查什么，我都配合你们。” 宋九兮浅浅笑了一下：“我们需要林大人再回清宁县去，我也会跟你一起进去。” “这不行。”林安彦还没说另外一件事，不止瘟疫，清宁县上下都被激动悲愤一部分百姓打砸抢完了。 林安彦虽然安抚了下来，但他却不知道能压到什么时候。 若是迟迟不见朝廷派人来救他们，林安彦预料不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林大人放心，以我的身手，一个人进出清宁县并没有问题。” 林安彦欲言又止，宋九兮决定了的事，连燕述白都改变不了，更不要说林安彦了。 宋九兮去执笔给燕述白写信去了，她得将林安彦所说的清宁县境况，还有江南府上下的异样告诉燕述白。 她走前答应过他，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及时将清宁县的事告诉他。 而且对付江南都司指挥使的卫所士兵，宋九兮和燕述白都对付不了，只能将清宁县的事捅到朝廷面前。 或者再想其他办法，打开都司指挥使对清宁县的封锁。 林安彦站在一旁，看着宋九兮坐在一棵树下，用火折子点着亮光，垂着眉眼写信。 她大概写到什么重要的，或者说……有关燕述白的事了，因为她咬着笔杆，忽然弯唇笑了出来。 眉眼清清，眼波漾着潋滟的碎光。 林安彦一下子看呆了。 可忽然有个人影挡在了他面前，方珑抱着刀说：“林大人所作所为让人佩服，不过我家将军还有夫人是来帮助林大人的。希望林大人改一下称呼，以前的闺阁称呼就不用了，改为“明夫人”更好。” 方珑看着林安彦的眼睛，轻笑着问：“林大人您说是不是？” 林安彦脸色一下子白了，他动了动唇，却一句话没说出口，眼神发虚根本不敢看方珑。 方珑拨了拨刀柄，浅笑了一下。 林安彦心思恍惚了半晌后，才道：“是我冒犯了，明夫人……大人不计小人过……” “我家夫人自然是不计较的，林大人自己心里清楚就好。”方珑笑了笑，转身离开。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292章 钱得望死了 天色微亮，燕述白被一阵信鸽翅膀扑哧飞动的声音，惊醒了。 他猛地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只信鸽正好飞了过来。 燕述白快速将信鸽腿上的信纸打开，宋九兮的信，没写多少字，可燕述白却越看脸色越沉。 直到他看到最后一句——夫君勿念。 燕述白将这四个字，在唇舌上吞吐了一遍，才嚼到细细的绵绵情意。 燕述白忍不住摩挲这四个字，可眼神又暼到上面，宋九兮交代的事情上去了。 清宁县城被士兵封锁，里面七万人被困。 江南府的官员几乎全都要太子的人，告诫他行事一定要小心。 他猛地咬牙，这才意识到宋九兮如此切切写下这四字是什么意思了。 淡化前面两件事的严重性，又在最后一句殷殷切切的话语来迷惑他，就是为了让他不计较，宋九兮进清宁县城的事。 燕述白咬牙切齿，几乎想将人抓过来，狠狠欺负一顿。 如今相隔甚远，宋九兮怕是早已进了清宁县城。 燕述白根本睡不着了，他招来段昶快速吩咐：“我让你们盯的江南府上下所有官员动作，可有盯到什么东西？” 段昶摇头：“我们所有人都放出去盯人了，但目前没有任何异样，他们的行为举止都很正常。甚至在主子审完钱得望后，他们也没有任何动作。” 燕述白眉头一皱，“孙知府呢？” “他最近也没有异常动作，一直就是官府和家里两头跑，中间只出去跟同僚喝过一次酒。我们的人也盯着，全程没说过特别的话。” 燕述白越听脸色越沉：“江南府上下除了一个钱得望，竟然干净到诡异了。” 段昶道：“主子，不过你让我们查的，蒋乘潼的侧夫人，就是那位盛家的女子。她不是病了么，所有进府给她看病的大夫最后都消失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个不见法？” “我们的人盯过那些进府的大夫，发现他们都是带着帏帽进府的，出来也是。但我们发现出来的人，根本不是进府的那个大夫，中间换人了。我们溜进府里偷偷查找，却没找到。” 燕述白沉思了会儿，问：“这位侧夫人的病怎么样？” “据府里下人偷偷议论，这位侧夫人似乎是得了天花，府里人都不敢靠近她的院子。” “天花？”燕述白拧起眉，薄唇抿成一道冰冷的弧度。“我记得天花是能传染人的，她得天花多久了？” “大概半个多月了，据府里的下人说，侧夫人浑身的皮肤都烂了，似乎是非常恐怖，应该是好不了了。” 燕述白眉头皱得厉害，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什么了。 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他如今人身在江南，而江南又是太子的地盘，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太子监视着。 如今清宁县出事，蒋乘潼封了清宁县，他手上有三万兵马，他无法带人进清宁城救人。 枭衣卫在京，他动不了，浙江布政司又对江南府不管不问，只怕浙江布政司都是太子的人。 燕述白沉怒，忽然冷笑起来。 这些年盛明雪，或者说盛家给赵鸿钧在江南铺了多少条线。 难道盛明雪是想赵鸿钧靠着江南的势力，谋反吗？ 燕述白细想之后，却觉得太子在江南的布局，对于登大位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京城有五军都督府，哪怕是赵鸿钧真的在江南谋反了，京城的兵师也可以联合其他都司，将江南的人瓮中捉鳖。 盛明雪这么聪明，所谋应该是京城才对。 而不是离京城万里的江南。 燕述白曲着手指，指骨在桌面上敲了敲，这是他一贯思考的动作。 段昶动不了这么复杂的脑子，只是将七星门查来的信息汇总给主子。 要是段牧在这，应该可以帮主子分析分析。 燕述白沉思了许久，道：“把孙知府请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段昶忙跑了出去，天色刚亮，段昶去请人，却没请到人。 他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孙知府出了门。段昶立马去找负责盯梢孙知府的人，却在城内的一处妓院找到了人。 孙知府衣衫不整地睡在一个妓女身上，他浑身酒气，鼾声如雷，怎么叫，都叫不醒。 段昶恼怒地问：“不是让你们盯着吗？怎么他出府了却不禀报我？” “段副使，属下让人将信息送了回去，你没收到吗？” “我没……”段昶脸色大变，“孙知府昨晚几点来这青楼的？中间跟那些人接触过，有没有见其他什么人？” “大概是戌时三刻，他一进来就是喝花酒，陪着他的只有青楼的头牌纸烟。” 段昶脸色冷沉：“让人把孙知府抬回去，另外将这个纸烟抓了，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审出点什么。” 段昶说完还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他想到有人竟然截了七星门的消息，不禁全身冒了冷汗。 他急忙忙回去告诉主子这件事，他刚一进门，就见段牧沉着脸进来了。 段昶心里咯噔了一声，就听段牧说：“钱得望死了，在牢里自杀了。” 第293章 我问，你答 “死了？”段昶不可置信，“他在牢里关的好好的，这个时候死了，他的家人不要了吗？这是畏罪自杀！” “钱家上下全都用一条白绫吊死在自己屋里了。”段牧快速地说，随后跪下低头认错，“主子是我的错，我们没看好钱得望还有他的家人。” 段昶也忙跪下说：“昨晚孙知府在青楼寻欢一夜没回来，盯梢的人给我传过信息，但被人半路截了。这事是我的错，我未及时发现异常。” “有人越过你们，或者说越过七星门，联系上了钱得望，并开出筹码，让他畏罪自杀。又截了关于孙知府的消息……” 燕述白笑了一声，段牧和段昶都低下头，没敢抬头。 “七星门松散太久了，我久不在门派里，你们是不是都把我这个门主忘了？” 燕述白语气淡淡，可这几句话压在段昶和段牧身上，却犹如千斤重。 燕述白御下从来都是松弛有度，因为他们几个一起长大，是属下，但更多是一层相互扶持的情谊。 燕述白离开七星门后，就将七星门交给了段牧和段昶两兄弟，平时不会过问七星门内的事。 这是第一次，燕述白质疑他们的能力。 段牧低着头说：“门主，是属下无能。” 燕述白起身，衣角滑过冰冷的地面。“没有下一次，把这个纸颜提过来，我要亲自审她。” “是。”段牧心口沉沉，猛地起身去安排。 段昶还呆愣愣地跪着，被段牧一把提了起来，拖了出去。 燕述白看着手中的信，目光落在最后四字“望夫勿念”上，心口忽地一紧。 最多三天，不论这边事如何，他都得去找宋九兮了。 瘟疫从来不等人，三天的时间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 段牧和段昶出去后，段牧脸色难看的很，眼神阴鸷，沉默地往前走。 段昶轻声唤了声：“牧哥。” 段牧回过头来，脸上的神情缓了缓，但还是冷声说：“段昶今天这样的事不能再出第二次了，主子没罚，不代表这事就过去了。你自己心里得知道，下次再出这样的事，主子不收拾你，我也会收拾你。”看书喇 “我知道了。”段昶点了点头，脸色也严肃了下来。 段牧笑了笑，但脸色依旧难看。 段昶皱起眉：“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有什么事能瞒着你？做错了事，我心里不高兴而已。”段牧无奈地揉了揉他脑袋，“你好好给主子做事，其他都不用想，就这样长大就好。” “哥！”段昶不乐意，还想再说，段牧已经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段昶眉头皱得更很，每次他察觉段牧有什么事瞒着他，段牧都会糊弄过去。 他总觉得段牧心里压了很重的事，甚至是跟他有关的。但段牧从来不跟他透露丝毫，似乎主子也知道。 但他们都把他当小孩，瞒着他。 段昶烦躁不已，一把薅秃了路旁一根树枝上绿色的树叶。 但他心大又忘得快，等他将纸颜提到主子面前，他已经忘了之前他在烦恼什么了。 纸颜是青楼女子，又是江南府有名的瘦马，长的娇艳美貌，身段又弱柳扶风，端的是惹人怜爱。 她一进门，段昶就毫不留情地推了她一把。“跪下。” 纸颜回头嗔了段昶一眼，“郎君也太粗鲁了，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段昶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一脚踹在她膝弯上，纸颜猛地扑在地上。本单薄越坠未坠的衣服，就从她肩膀上滑了下来。 段牧忽然伸手遮住段昶的眼睛，段昶无语地说：“牧哥，我已经看见了。” 段牧训斥：“那也别看，当心眼里长脏东西。” 段昶：“…….” 纸颜：“…….” 纸颜从地上爬起跪着了，她跪没跪相，肩上的衣服随意扯了一下，随后抬起多情的眼，看向燕述白。 却发现燕述白目光冰冷，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毫无生气的东西。 纸颜心里惊了惊，身上的轻浮收了收。 “民女参见明将军。” 燕述白冷声问：“我问，你答，不需要你多说一句。” 纸颜下意识端起熟练的笑容，“明将军这话说的太不近人情了，怕不是以为奴家要做些什么吧？” 燕述白话语含霜：“段牧砍了她一根手指，问问她，知不知道怎么说话。” 段牧立马拔出插在鞋里的一把短刀，走到纸颜身边，直接抓住她的右手，按在地上。 纸颜尖叫一声：“不要！不要！我错了，我错了，明将军恕罪。” 燕述白神色不为所动，段牧直接举起刀扎了下来。 “啊！！！” 一声大叫后，段牧收回了刀。 纸颜脸色煞白，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她捂着自己的手指，惧的身体蜷成一团，低声呜咽。 燕述白道：“我问，你答。” “是……” 纸颜含着泪猛地点头。 “孙知府昨晚一整晚都在你屋里？” “是。” “孙知府还见了其他人吗？” 纸颜顿了顿说：“昨晚知府大人来找我，他平时喝点花酒之后就很猴急扑上来，可昨晚他一直喝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 燕述白沉默，手指在桌面上点了一下，示意她继续。 “后来妈妈喊我出去一趟，我再回去的时候，发现屋里有其他人来过。奴家平常对自己屋里的物品在哪个位置都一清二楚，可昨晚本来关着的窗户被打开了，而且椅子和杯子都有另一个人使用的痕迹。” 燕述白说：“你观察的很仔细。” 这不是个问句，纸颜不敢回答。 “这个人是谁？” 纸颜动了动唇，想问燕述白怎么知道她清楚这人是谁的，但她又没敢问，赶紧回答：“其实我回来时，里面的人还没走，我是在门外等了会儿才进去的。这人是前江南府的同知，王堤，王大人。” “前江南府同知……”燕述白看了一眼段牧。 段牧忙说：“这人五年前离任，不在我们此次盯着的人当中。主子，我立马派人去抓他过来。” 燕述白沉默了，许久后他才道：“送纸颜姑娘回去，这几天还需麻烦纸颜姑娘配合。” 这人刚砍了她一根手指，如今却又客气跟她说话。 纸颜一点都不敢放松心神，她忙说“奴家但凭将军吩咐。” 等纸颜离开后，段昶问：“主子，我们不要立马去抓这个王堤吗？” 燕述白拧起眉头，思索着。 段牧问：“主子是在怀疑纸颜姑娘的话？” “希望是我想多了。”燕述白摇了摇头，“去抓人吧，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人很好抓。” 第294章 去清宁县救人 事情顺利的让段昶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了。 因为他们去抓王堤的时候，不仅将人当场抓获，还从他怀里搜出江南府这些年收税的账本。 这跟他们在知府里查到的历年税赋明细，完全不一样。 段昶押着人赶紧回禀到燕述白面前，燕述白看着这些账目一言不发。 段昶问：“主子，这账目是真的吗？” “是真的。”燕述白点头。 “那这样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用此像京城证明，江南府上下狼鼠一窝，然后让人带兵来端了江南府？” 燕述白没回答，段牧先忍不住在他脑袋上一敲：“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动兵是大忌。而且就算现在派兵过来，但江南府都司要是趁机反了，等朝廷的兵来还有用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现在怎么办？” 朝廷办事就是麻烦，不如他们江湖人想杀谁就杀谁。一个不爽，就能端了他全家。 燕述白审了王堤，王堤根本抵挡不住酷刑，将所有的事情交代了出来。 他考中进士后，一直留在江南府，一路做到同知的位置。 大概从八年前江南府的税赋就开始不对了。刚开始他也害怕朝廷会发现，颤颤兢兢地等着，就怕朝廷来人取了他脑袋。 可他等啊等，却没等到任何人来问罪。 后来他就不怕了，也越来越敢做了。 江南府的税赋猫腻越来越多，他们从中抽下一笔让人想都不敢想的银子，后来这些银子一道道转了出去。 但他和孙知府知道，太子的胃口越来越大，他们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于是就留下这样的一本账册。 王堤又哭又求饶，把他知道的全招了出来。 “明将军我真的不知道了，我只知道这些，求明将军放我一马吧？我也是被逼无奈，太子让我做这些，我不敢不做啊…….” 燕述白道：“人看好了，这次再出事了，你们两拿脑袋来见我。” “是！”段牧和段昶立马大声应下。 燕述白又审了孙知府，孙知府还以为钱得望招了后，他能躲过一劫，可没想到燕述白竟在王堤那里搜到这样的罪证。 孙知府气得咬牙切齿：“我都让你把账册毁了，你为什么不动手？！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避开明将军的人，可你却不听我的！” 王堤被他吼的缩了缩脖子，“我本来也准备毁的，可你的贴身小厮却告诉我，让我等等，我就想着再等等，要是毁了，我们就没有把柄了。” “你这个蠢货！”孙知赋被按着，还犹自愤怒地挣扎。“我什么时候让我小厮去通知你了？这个时候了你还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我说的是真的……” 两个人在牢房里吵了起来。 段牧回头立马吩咐人去查查孙知府这个贴身小厮，没一会儿人就回来了，在段牧耳边说了一句。 段牧走到燕述白身边，低声说：“孙知府的贴身小厮死在了城里的龙泉湖中，离我们抓王堤分那条街，只有一公里的距离。” 段牧忧心地说：“主子，有人在推波助澜。” “嗯。”燕述白点了点头。 段牧问：“会不会是其他几位皇子？” 端王或者贤王最有可能，若是他们知道太子在江南的事，很可能会推波助澜。 燕述白听了这话却没有开口，他眼睫敛着，眼底思绪晦暗不明。 孙知府和王堤已经被押下去了，他们来查钱得望贪污的事，如今钱得望死了，反而因为孙知府和王堤，牵扯出江南府大部分人出来。 钱得望死了，很明显是有人不想他查下去。 但王堤和孙知府紧接着就出现在他面前，让他的调查能继续下去。 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事事被对方洞悉着，让燕述白察觉到了一股熟悉之感。 三年前他在北地布兵，却处处受到掣肘，以至于最后他身中七霜雪，不良于行。 此时的感觉，跟当初一模一样。 燕述白的脸色冷若冰霜，薄唇紧抿着，浑身泛起煞气。 这人三年前在北地已经跟他过手一次了，如今这人又冒出来了。 燕述白在想这人是谁？他想要做什么？ 这人对他们如此了解，是不是说明，这人就在他们身边？ “主子，那现在我们去清宁县找夫人他们吗？”段昶看着燕述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燕述白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当然去。” 段昶又忧心地问：“那我们从哪调兵？困在清宁县外有三万的官兵。” 燕述白抬起眼，忽然笑了：“何必调兵，我们自己不是有吗？” 段昶睁大眼：“枭衣卫？可那不是在京城，不能动吗？” “我临走前请了圣旨、必要时可动枭衣卫。”燕述白说完，似乎知道段昶还要问什么，于是继续说，“先斩后奏，所谓必要时，就是我说什么时候便什么时候。” 段牧拍了拍段昶的肩膀，“洛风带着枭衣卫快到了，我们准备去和他们汇合。” 燕述白道：“走吧，去清宁县。” * 与此同时，一道倩影从知府府的墙头上了下来。 她动作极轻，没有惊动任何人，连一直盯着知府府的七星门也没发现。 她一路掠向城外，像是身后有什么人在追一样。 直到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纸颜。” 纸颜停下脚步，猛地脸色森森地看着挡住她路的黑衣人。 纸颜举起自己的手指，愤怒地说：“为了完成你家主子的事，我的一根手指都折在燕述白手上了。” 黑衣人声音冷淡：“这是银子，双倍的，赔偿你的一根手指。” 纸颜接过一袋银子，数了数，最后满意地道：“不错，算你们爽快。” 纸颜提着银子，正准备溜，此时黑衣人忽然说：“这里还有一单生意，银子比你手里拿到的丰厚一倍，你做不做？” “做啊，只要别再跟燕述白打交道了，我都会做。”纸颜笑了起来，“在哪？” “清宁县。” 第295章 人心惶惶 清宁县县衙内。 林安彦捂着额头进来，他额头上还有手上都是血。但他不管不顾，急匆匆地往里走。 林安彦的贴身小厮清风一脸焦色：“公子你先包扎伤口吧，你都伤成这样了，不能再继续做事了。” “我心里有数。”林安彦道。 “你有数什么啊？那些人根本不值得你去救！你好心好意想帮他们，他们却把你当作跟知县一样的贪官，还动手打你……” “好了，别说了。”林安彦脸色严肃地打断他，“我是清宁县县丞，我有责任救全县百姓。” 清风眼睛红了：“他们的青天大老爷是知县，如今知县都跑了，公子你不过一个县丞……” 清风察觉到林安彦难看的脸色，他不敢再说了。可是他还是心疼自家公子，这时他忽然看到宋九兮从一旁的月牙门走过来。 “明夫人！”清风大喊，“明夫人我家公子受伤了，请明夫人帮我家公子看看。” “清风！”林安燕忙制止，却没制止住。 宋九兮已经走了过来，她抬眼看向林安彦额头上的伤。不止额头上，他的肩膀还有身上都有灰扑扑的脚印，衣摆上还沾着碎菜叶和鸡蛋液。 林安彦察觉到宋九兮的视线，他不好意思地说：“只是一点小伤，我找别的大夫给我看看就可以了。” 清风急的跺脚：“哪有别的大夫，县里所有的大夫都被公子你安排救人去了。” 林安彦狠狠瞪了清风一眼，清风却红着眼，丝毫不退让。 清风是跟着公子一起从江南来京城的，他是看着公子想当一个好官，却被人处处下绊子，以至于抑郁不得志的。 如今清宁县上下都是公子一个人撑着，那些人不仅不念及公子的大恩，反而怀疑公子跟逃跑的知县是一伙的。 清风怎能不生气，怎能不心疼。 宋九兮道：“手挪开，让我看看。” “明夫人，男女授受不亲……” 宋九兮道：“我如今是大夫，你是病人而已。” 林安彦迟疑了一下，将捂着伤口的手移开了。宋九兮查看了一下，发现林安彦的额头上，有半指长的伤口，应该是某种东西砸过划伤的。 宋九兮给伤口敷了药，又递给清风一瓶药。“这是治淤痕和青紫伤的，你家公子身上若是有伤，可以涂一涂。” 清风大喜：“多谢明夫人。” 林安彦静静盯着宋九兮，在宋九兮看过来时，又立马移开视线。 宋九兮背好药箱说：“我去城南的病坊看看。” “不行！”林安彦猛地站了起来，“城南如今每天都在死人，你若是进去，万一……” 宋九兮沉静地说：“不止城南，城里其他地方也都发现了瘟疫。县城里能动用的人手太少了，想让传染上瘟疫的人离开家人，隔离到城南的病坊是很难的。我们人手不够，既不能维持治安，也不能救病治人。如今城里各处都发现了瘟疫，很快县衙里也会传染上。” 或者说已经传染上了，只是他们还不知道。 他们既然再避免跟那些人接触，但如今瘟疫肆掠，谁也不知道在哪里被传染上。 而宋九兮查了那么多医书古籍，是需要用药一次次试的。毕竟她不是神医，看一遍病人，就能立马找到瘟疫的解药。 连再世华佗也不敢说这个话，宋九兮只能尽人事，却不能听天命。 县衙上下每天都有熬煮治疗汤药，不论有没有传染上，他们都提前预防着，只希望能起到一点作用。 林安彦还是不赞同：“我已经听了你的建议，征了民间的壮丁来充当临时府衙士兵。如今有他们看守着病坊，多少能维持住秩序。” 宋九兮一针见血地问：“若能维持住，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林安彦沉默了，宋九兮快速地道：“这瘟疫若真的是水患后尸体没处理好造成的，我已经想到些办法了。我得进病坊，那里有很多人都是轻症，不能白白死在里面了。” 林安彦无言以对，只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若不是宋九兮进来，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下去。 只要一出府衙的大门，他面对的都是一双双绝望的眼睛。 他无能为力，只能每天带人将那些有疫病的人强行带到城南的病坊里。他又带人紧急疏通城内的沟渠，就怕疫病通过水源传染了出去。 他还要处理感染死亡人的尸体，不能交由其家人，只能官府统一处理。 他忙的精疲力尽，每天两个时辰都睡不到。但不管他再如何累，只要看到宋九兮，他的心就静下来了。 因为无论何时，宋九兮都比他冷静。 处理尸体，疏通沟渠，安抚人心，派发药物，征收壮丁……这一系列都是在宋九兮的建议和帮助下慢慢完成的。 清宁县已经处在绝望中，看不见的瘟疫正在夺走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但林安彦每日忙活着，竟似乎看到了些希望。 这希望是宋九兮给的。 宋九兮脸上戴了一块白色的围巾，从鼻子上遮到下颌处。 她手中的药材不多，外面方珑带了那么多药材，却被守在外面的官兵挡住了。 她已经让方珑去找燕述白了，想办法将药材和其他大夫都带进来。如今她必须进病坊看看，那里面得病的人更多。 只要尽快找到医治办法，才能救这一城的人。 宋九兮到病坊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一大群人堵在病坊门口。 哭喊声和凄厉的叫声混成一团。 原来是有个小女孩被传染上了，官兵要将她带进病坊，但她家里人却不同意。 “进去的人就没一个活着出来的，就算死，我女儿也只能死在我身边。”一个约三十左右的妇人，头发散乱地抱着自己的女儿，神情疯癫痴狂声音凄厉。 “你女儿传染上了，必须进去。疫病可不能开玩笑，包括你也得进城北的收留坊观察，不然你们一家上下都得传染上。”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 “进去只有死的命，我女儿不进去，我也不进去。你们说有救有救，可多少人死了，你们这些贪官，只想搜刮民脂民膏，根本不管我们百姓的死活！” “哎，你这个人怎么讲不通呢？我们什么时候要过你的银子了？” 说话的人只有十一二岁，穿着简陋的官差衣服，像是被征来的临时兵、脸上还沾了一块块黑灰，不知道是从哪蹭的。 宋九兮看过去的时候，却愣住了。 因为这男孩正是宋若羽，他旁边还站着一言不发，脸色冷肃的长安。 第296章 病坊在一日，她便在一日 宋九兮看到他们两人着实愣了一下，她很久没收到他们两人的讯息了。 之前他们还经常写信给她，后来他们在外面玩疯了。宋九兮派了红缨暗卫跟着，倒是不担心他们的安全。 若真是有事，红缨暗卫早就把消息传过来了。 但宋九兮丝毫没想到会在清宁县看到这两人。而看这两人的样子，风尘仆仆的，脸黑了许多，但却都长高了。 长安十三了，若羽也十一了，历练的这几个月让他们看起来，似乎稳重了许多。 宋九兮刚这么想，下一刻被这对母女吵的快爆炸的宋若羽，没了耐心，直接强硬地要将女孩拽过来。 这一下场面就乱了起来，其他根本不想进病坊的人，也跟着嚷了起来。 绝望和愤怒的情绪在不断蔓延，群体激愤，眼看要被愤怒迷失了心智，宋九兮忙走了过去。 “住手！”宋九兮一声清喝，抓住了宋若羽要强行抓人的手。 “姐？？？！” “师父。”旁边的长安也惊喜地看了过来。 宋九兮将宋若羽拉到一旁，然后面对情绪激动的众人。 宋九兮道：“大家冷静一下。” “你让我们怎么冷静？都快没命了，还怎么冷静？！” “是啊，不是说朝廷马上就会派人来救我们了吗？可到现在也没人来，这是根本不管我们死活了。” “三个城门都关着，是不是要我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活着啊？！” 在宋九兮面前，这些人睁着一双双混杂着恐惧、绝望、不甘心的眼睛。他们的眼底都折射的灵魂，都在声嘶力竭。 其中一个人抄起手边的棍子就砸了过来，宋九兮还没动，长安已经挥起长剑，将木棍削飞了出去。 长安提着剑，冷冷地开口：“谁敢动我师父，我就取谁的脑袋。” 宋九兮看了他一眼，长安紧张地挺直了肩膀。 宋九兮又收回视线，看向众人。 “如今瘟疫肆掠，所有人都有被传染上的风险。你有，我有，大家都有。”宋九兮吐字清晰，神情冷静，一字一句缓慢而富有力量。“但我们都想活着，谁也不想在恐惧中丢了命。你们问我要怎么活着，那我告诉你们。想活，那就按照我们的办法来。” “这是命令，如果有一人不服，杀无赦。”宋九兮的眼神缓缓扫过他们，一时之间，安静极了。“我和林大人要救一城的人，如果有人捣乱，非要把命送到我们手里，我们也不会客气。” 百姓互相看看，谁也没开口说话。 宋九兮静静立在这儿，身型单薄，但所有人都从这消瘦单薄的身体里看到了镇静的强大力量。 压在他们心口的恐慌，忽然慢慢散去了。 宋九兮语气又缓了缓：“你们问朝廷怎么没派人来救你们，那站在你们面前的我又是来干什么的。” 有一个人壮着胆子问：“你是京城来的人？” “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当朝太子太傅的女儿，明枭将军的妻子。这边是长平侯府的小侯爷，还有这位是我的徒弟。还有，”宋九兮顿了顿，观察着他们的神情反应才说，“明枭将军已经派兵带着药材赶了过来，而我先来一步，就是为了尽快找到医治瘟疫的办法。” “明枭将军？！” 宋九兮一个个名头砸下来，这些百姓唯一熟悉的人，就是赫赫威名的明枭将军。 他们对明枭将军的传闻可谓如雷贯耳，城里的说书先生隔一段时间，就要说说明枭将军的事迹。 不管传闻中明枭将军如何可怕，但明枭将军守着北地，不让北齐人进犯，这是铁打的事实。 如今明枭将军要来救他们了？ 百姓们心头又喜又惧，宋九兮这时说：“传染上的人都进病坊，里面有大夫正在想办法医治。跟病人有接触的，全部去城北隔离，剩下的人能帮忙的，就帮忙。不能帮忙的就留在家里，尽量不要出门。” 宋九兮一句句吩咐下去，本就惶惶的百姓，仿佛找到了目标一般。 “好好，我们听明夫人的，明将军和明夫人会救我们的。” 宋九兮笑了一下，她笑起来脸上生冷的，让人不敢说话的寒气就消失了。“清宁县的病坊存在一日，我就会在病坊待一日。直到有一天病坊不需要存在了，我才会离开。” “姐！”宋若羽听了这话，大骇。 长安也紧抿着唇，一脸忧色。 “明夫人，你不怕死吗？”忽然有个人问。 “我怕，但在没救好大家之前，我不会轻易死的。” 大家互相看看，忽然眼眶红了起来。 百姓愚昧的多，但纯善的也多。 只要说动了他们，他们就会从你的角度替你着想。 “明夫人是好人，明将军也是好人。” 宋九兮笑着说：“我可不是好人，我只是一名大夫而已。” 宋九兮说完，走到之前苦闹的小女孩跟前。她大概只有五六岁，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仟千仦哾 宋九兮伸出手，道：“我带你进去。” “娘。”小女孩害怕地拉住她娘亲的手。 女孩娘亲抹了一把眼泪，对小女孩说：“宁宁你乖，跟着这位夫人进去。” 叫宁宁的女孩犹豫了许久，才抓住了宋九兮的手指。 “姐！” “师父！” 宋若羽和长安又紧张起来，宋九兮怎么能直接接触已经传染上的人呢。 宋九兮却没在意，而是说：“宁宁我会照顾好，不会有事的。” “多谢明夫人，明夫人真是大好人。” 宁宁的娘亲猛地跪在地上给宋九兮磕了几个头，宋九兮也没阻拦。人心惶惶的时候，她需要这些场面活来震动人心。 果然没一会儿其他人都安分地离开了，经这些人口口相传，多少能让百姓不安的心，放松下来。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宋九兮暗暗思虑着，燕述白什么时候能过来。 要是没有药物，还有其他大夫。她支撑不了不久的。 第297章 你去骗骗别人吧 人群都散开了后，宋九兮舒了一口气。 她拿着燕述白的大名出来狐假虎威，没想到这么管用。也对，在京城，“燕述白”的名字可是能止小儿啼哭的。 如今不过借着燕述白的名头，震慑加感化一下这里的百姓，还是很容易的。 宋九兮说的也不是假话，燕述白确实在想办法，而她也确实想救人。qqxsnew 只不过她为了以防百姓暴乱，才棒子加甜枣，一番话将他们震慑住。林安彦是个好官，只是性子太软了，那这个白脸和红脸，都得她来唱了。 宋九兮牵着宁宁要往药坊里走，宋若羽急得跳脚。“姐，你真的要进药坊啊？里面可不是开玩笑的，真的进去的，只有两个下场。” 要不死在里面，要不找到医治的办法，否则没有其他生路。 瘟疫爆发这么长时间了，清宁县没离开的大夫都进了病坊，到现在也没找到医治的办法。 如今宋九兮揽下这事，一不小心命就会没了，而且搞不好，这一城百姓真的救不回来，这些人还会怪在宋九兮头上。 宋若羽历练这么长时间，再不是那个头脑简单，只会在京城纨绔子弟里，撺掇点小生意的人了。 他更懂宋九兮的选择，有多难。 “姐，你不进去不行吗？” 长安也上前一步，道：“师父，我替你进去。” 宋九兮笑了下，宋若羽烦躁地说：“你凑什么热闹，你进去有什么用？” “我要去。”长安坚定地说。 宋若羽看他这倔驴劲又犯了，头立马疼了起来。这一路上他可算是体会到，长安是个多么固执的人了。只要他认准的事，八头驴也拉不回来。 “我不跟你说。”宋若羽转向宋九兮，“姐，里面有大夫，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宋九兮打断他们：“你们怎么在这？” 宋若羽察觉到宋九兮的狡猾，根本就不想听他的，他生气地一抱手臂，不说话了。 长安倒是乖乖回答了：“我们一路南下，若羽要做买卖，他看中了江南的蚕丝，我们就来到了这里。不过江南的商人一听我们是从京城来的，个个都不跟我们做生意。我们就摸到了盛产精致蚕丝的清宁县，我们在这里待了有一个多月了。本来都准备离开了，却没想到这里爆发瘟疫了。” 宋九兮问：“那你们怎么来当临时兵了？” 宋若羽话多，一会儿不说话就着急，忙抢在长安面前道：“还不是长安非要来，他说什么侠者不能见死不救，还说持一剑在手，就要对得起剑心。人家都说读书读傻了，长安是练剑练傻了。” 宋九兮好笑地问：“那你怎么也跟他一起了？” 宋若羽支支吾吾地说：“那我还不是怕他太笨，被人欺负了。” 宋九兮笑着看向长安，“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师父来校验一下你的武功。” “好，师父。”长安眼睛一亮。 宋若羽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一路长安就顾着跟人打架了。其他没学会，武功肯定扎实了不少。 宋九兮跟他们随便聊了两句，就要进去了。若羽和长安都要跟着她，却宋九兮冷着脸拒绝了。 “外面更需要你们，你们就算进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们听从林大人的指挥，不能让清宁县乱了下去。” 若羽和长安还要再说，宋九兮已经进了病坊。 病坊里跟宋九兮想的一样，到处都是哀嚎的病人，气氛越加死沉，无声的绝望笼罩了所有人。有些症状严重的，瘫在地上，几乎是在等死了。 而有些害怕死亡的，不断哭喊着“不想死，我不想死，谁能来救救我。” 忽然有一只手从旁边猛地抓住了宁宁的小腿，宁宁吓得哭了起来。 宋九兮蹲了下来，宁宁扑到她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你，你是来，救，救我的吗？” 粗粝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个浑身浮肿，不断咳嗽的年迈男子紧紧抓着宁宁的小腿。 宁宁吓得哭个不停，宋九兮抓住老爷爷的手，泄了他手上的力。 老爷爷还想再来抓，宋九兮只能将自己的手给他抓着。 “咳咳，你，你是来……” “是。”宋九兮点头。 老爷爷眼中冒出点希望，但很快这点亮光就暗了下去。“可是咳咳，可我等不了了。会好吗？” 宋九兮咬住了牙根，腮帮子颤动，“会好的。” “别骗我了。”老爷爷松了手，倒回路边的草堆里。 宋九兮想说点什么，但就算如今找到医治疫病的药了，眼前的男人也救不了了。 他唇瓣发乌，脸色灰白，咳一声吐一口血，已是将死之人了。 而刚才他抓住宁宁的腿，也是他最后的一点力气了，很可能是回光返照之象。 宋九兮将宁宁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不让她看到这一幕。 一个临死之人，生机断绝的样子。 “你，你去骗骗，别人吧。”老爷爷声音越来越低，“多骗骗他们，会好的……” 宋九兮喉咙发紧，闷痛在胸口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来。她心口压了一块巨石，越来越沉，沉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再无法说出一句“会好的”这样的话，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句“谎言”。 老爷爷念叨着“会好的”这样一句巨大的谎言，闭上了眼睛。 宁宁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她要回头看看，但宋九兮依旧挡着她的视线。 她抱起宁宁往里走，越走脚步越重。 因为路边躺着的都是残喘的人，而很多已经僵硬冰冷，散发着腐烂的味道。 病坊里这么多的尸体都来不及处理，宋九兮一路往里走，只看见了两三个大夫。 “你是干什么的？是被传染上了吗？”一个大夫模样的人叫住了她。 “我是大夫。”宋九兮将宁宁放了下来，“这个小女孩已经被传染上了。” 大夫冷酷地说：“你这个女人胆子倒是大，还敢进来。既然来了病坊，这里就不分男女了，也没人能照顾上你。” 宋九兮道：“我就来救人的，不是让人来照顾我的。” “那就好，别一会儿哭哭唧唧的就行。” 这位大夫看上去四十左右，一张嘴根本不饶人。但却没质疑宋九兮的能力，而是将她带了进去。 宋九兮进了一个屋子，这里似乎是个装药材的仓库。有三四个大夫，手脚麻利地拿药，煎药。 宋九兮讶异：“就这几个大夫吗？” “倒下一半了，就剩我们这些暂时死不了的。”大夫冷笑一声，“不过也快了，反正朝廷也不希望我们活着。等我们死了，大家一起完蛋吧。” 第298章 大夫不救死人 宋九兮之后才知道这位大夫，姓金，是清宁县当地有名的名医。 除了脾气不好，医术是真的高明。 也是他第一个帮助林安彦建立的病坊，还带着一批大夫进病坊救人的。 宋九兮也带了一点药材进来，只不过杯水车薪，只能用这些药先试试，看哪些管用。 病坊里剩下不到十个大夫，一个人当十个人用，几乎没有睡觉的时间。 无数的人在外面哀嚎，求救，都等着他们的药去救人。 一碗碗药喂了下去，也不见有好转，很多人大夫自己都绝望。若不是金大夫犀利的毒舌，将他们痛骂的都不敢想别的了，否则他们也逃了。 这些大夫都是男子，陡然进来一个女大夫，还没等他们看到好戏，宋九兮做事手脚麻利，而且非常冷静。 这些药因为稀少，所以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只有那些重症的人，才能优先分到药物。而且金大夫还对人进行了残忍的划分，年纪大的就算症状重，也不分不到药。 他们虽然都明白，金大夫此举是为了更大可能救更多的人。但这些经他们筛选过的人，都是一条条命。 经常一家子都得了瘟疫，而在他们将药分给了年轻力壮的儿子或者女儿，但最后他们都会将药留给自己的父亲或者母亲。 哪怕这药根本救不下老人。 这是人之常情，但因为药物匮乏，人手有限，这个选择就在他们手中。 他们下不了决心，也无法狠心，所以金大夫拍板，一力担下所有骂名。 宋九兮来了后，不像他们喂药的时候，一面对别人的哀求就软下心来。宋九兮时时都是冷静的，更分得了轻重。 甚至她比金大夫还要残忍，因为她要将病坊里那些尸体都烧掉。 这下似乎捅了大篓子了，在大衍人一贯的认识里，死后入土才是常理。 哪怕衣不蔽体，也不能毁了尸体啊。 这是一种侮辱！ 病坊里的人闹了起来，宋九兮丝毫没理会，而是又号召了病坊里年轻男子开始动手处理。 焚烧疫尸，需要大量木材。 他们就联系外面的林安彦送进来，如果不够，就拆屋子，拆家具，一切能用上的都用上。 那些闹事的不给动尸体的人，都被宋九兮强硬的手段压了下来。 她提着一把寒光熠熠的剑，就守在焚烧火堆前。火光在她清冷的眉目间闪烁，衬得她越发的冷静，越发的坚不可摧。 宋九兮道：“道理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不想再说了。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可能救更多的人。我们在想尽一切办法救人，外面的林大人也在想尽办法救人。如果你们想活着出去，就别阻拦我们。” “说的好听，你们救下谁了？”人群中有人高喝，“自从我们来到病坊，每天都在死人，你们把我们关在这里，是不是就像熬死我们？ “他们就是存心的，说一大堆谎话来骗我们。最后呢，大家还是不是要死？” “娘，我们会死吗？”有个扎着两只歪扭扭辫子的小姑娘，抬头问。 被她叫娘的女子猛地抱住了她，“囡囡，娘不会让你死的，娘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一时大家都眼眶湿红，他们都在害怕，他们都怕死。更怕一把火烧了，什么都没有了。 有个人情绪崩溃，直直冲了上来。 宋九兮忙抬剑拦人，但又怕伤了这人，用剑鞘拍向来人的肩膀。 来人却咬着牙，站了起来。宋九兮没用多大力气，她怕将这人砸的骨头粉碎了。 但这人硬生生挺着疼，都要越过宋九兮冲过去。 宋九兮沉下脸，一脚踢向这人的下盘，人直接栽了下去。 但让宋九兮惊住的是，又有三四个人冲了过来，他们从不同方向往火堆里冲。qqxδnew 宋九兮拦住一个，却拦不住所有人。 宋九兮以为他们是要将尸体拽出来，但让她震惊的是这些人的目的不是尸体，而是…… “拦住他们！”宋九兮一声厉喝，她猛地掠到一人面前，将人从火堆里拽了出来。 但更多的人却拦不住，一头扎进火堆里了。 火苗猛地窜的几丈高，宋九兮拦下了几个人，但更多的人在一个个往里跳。 本来几个大夫跟着宋九兮一起在拦，可渐渐地他们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无声的死寂在蔓延，火苗瞬间吞噬了人的面孔。 越来越多的人被带动着往里跳，他们眼前只有这冲天的火焰。火焰燃烧了他们的理智，冲毁了他们的希望。 却似乎成了他们唯一的归宿。 宋九兮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正要继续将人拽回来，金大夫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臂。 “想死的人，你是救不了的。” “但我们是大夫。”宋九兮喃喃地道。 金大夫语气冷漠：“大夫不救死人。” 宋九兮摇了摇头，又要摇了摇头。她眼中晃动着火光，像是一簇火。 “我不明白，都是死，为什么不再等等。” “等待本身就是一种死亡。” 宋九兮侧头看了金大夫一眼，金大夫唇角勾起冷漠的笑。“不是吗？” 宋九兮回过头，正看到一个女子抱着襁褓大的孩子，往火堆里冲。 宋九兮瞳孔猛地一缩，急掠过去，一把抓住女子的肩膀，又抢过她怀里的孩子。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女子凄厉地大喊。 宋九兮眼睛冒火：“你都要带着他去死了，还在乎他的死活吗？” “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要死，你就让我们母子两去死吧，我不想继续熬下去了……”女子哭着说。 “我不允许。”宋九兮咬牙切齿，眼底晃动着湿润的光。“我好不容易进来救你们，你们却个个要去死？我不同意！” “在我找到救你们的办法之前，谁都不许寻死。” 宋九兮说完冲所有人冷笑一声，这声音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割着所有人的神经。 “你们连死都不怕，又怕什么瘟疫？既然你们认为早死晚死都一样，那还不如死在我手里。” “我有一个药方，可能对瘟疫有效，但我还不确定。你们既然不怕死，就来给我当药人吧。” “万一活下来还救了别人呢？” 第299章 事了再找他们算账 “万一活下来还救了别人呢？” 金大夫听到这句话，先是笑了一下，随后又沉默了下来。 这句话他觉得可笑，但对没有希望的人来说，一点都不可笑。 因为刚才想要抱着自己的儿子，跳进火堆里的女子，颤声问：“真的有这个万一吗？” 宋九兮说：“你觉得有，那就有。” “我觉得……”她紧紧抱住自己的儿子，流着泪说，“我觉得会有的。” 宋九兮心底暗松了一口气，三重雪入鞘。她道：“现在大家都回去，今天的药还没喝的人，尽快来领药。从明日开始，有想要来试药的人，就来药坊最里面的那间院子来找我。” 说完，她也不管这些人怎么想，直接提着剑离开了。 金大夫等了等，刚才还要跳火自焚的人都犹豫着、又饱含微薄期盼地拖着步子往回走了。没一个人想继续自焚了，刚才那股绝望的劲被宋九兮打乱了。 金大夫哼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等他回去看到宋九兮在收整可用的药材，他扫了一眼宋九兮抓取的几味药，忽然道：“明夫人挺会忽悠人的。” 宋九兮看了他一眼说：“我不是在忽悠。” “你真的有医治瘟疫的办法？” “暂时不确定。” 金大夫又哼笑了一声，背起手往里走。“年轻人就是狂妄，跟教你医术的那人一模一样。” 宋九兮猛地转身，金大夫已经进了屋里了。 金大夫怎么知道她的医术是谁教的？难道金大夫认识青姨？ 金大夫似乎没有跟她解释的打算，因为他说了这一句话之后，再也没提过这类的话题了。 宋九兮说得药方，是假的，但她确实对医治瘟疫有了点想法。 这两日她看过那些传染上瘟疫的人，多是发热、咳嗽、浮肿、腹泻等。宋九兮的医术算起来，根本不必上金大夫，但她忽然想起来，她之前在她娘留下的杂书里看过的一个丹方。 那张丹方上有一味药，也许能起到作用。 宋九兮是刚有的这个想法，但这味药她带的不多，必须要让外面的人弄点药进来。 这样她才能围绕这味药，配一个医治药方出来。 至于有没有用，得试过才知道。 不知道燕述白有没有赶过来，她已经在方珑那里留下了信。燕述白就算赶到了，也不要进城来。他得在外面震住大局，都司指挥使敢不顾一城百姓的生死，太子肯定授意了。 * 寂静树林中，几个人影飞速掠过。 等他们掠到一处空旷处，另一个人影也落了下来。 “将军。”方珑上前行了一个礼，将一封信递上。“主子让我在这里等你，这是主子给您的信。” 燕述白接了过来，没看两眼脸色顿时一沉。 他将信将怀里一揣，说：“即刻进程。” “将军！”方珑大喊一声，“主子让你守在外面，尽快积齐药材。” 燕述白吩咐：“段昶留在外面，等洛风一到，你告诉洛风，拿下江南府都司指挥使。” 段昶急声说：“主子！清宁城里如今瘟疫肆掠……” 燕述白抬了抬手，止住他的话。“一旦有什么意外，枭衣卫由洛风全权作主，七星门由段牧全权作主。” 段昶咬紧牙根，死死地盯着燕述白。 方珑深吸一口气说：“将军，主子之前让我们查过方远县和霄县水患的情况，我们发现方远县和霄县在水患过后，将受灾的尸体全部扔到了青城山上。” “青城山？”燕述白皱起眉，“这不是清宁县的后山？” 方珑说：“是的，而且青城山上有条河，河流直通清宁县城内。” 燕述白脸色黑沉：“所以瘟疫的源头是这么来的？” 方珑道：“我们目前查到的是这样的，水患后的尸体含有疫气，顺着河流流进了县城内，又被城里百姓饮用了。” 段昶说：“不对啊，方远县和霄县为什么要这么做？早早把尸体处理了不就好了，为何要将尸体搬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燕述白看向方珑，“你们还查到什么了？” “我们查到方远县和霄县内都爆发了瘟疫，不过他们发现的早，而且，”方珑顿了顿才说，“他们把人全杀了，才抑制住了瘟疫。” “多少人？”燕述白问。 方珑迟疑了一下说：“应该有近千人。” 段昶挠了一下耳侧，暴躁地说：“这些人……根本不把人命当人命。” 燕述白语气含冰：“他们怕惹出事，怕摘了他们的乌纱帽，个个都敢无视朝廷。” 不对从本质上来说，是太子不许江南出事。也是太子一力遮着江南，让朝廷里的人看不到江南的实际情况。 燕述白说：“此事暂时不提，等清宁县事了，再找他们算账。” 燕述白又偏头对段昶说：枭衣卫最迟明天晚上能赶到，段昶首要的任务是将所有的药材送进县城里。” “是。”段昶点头。 燕述白在脸上蒙上了一层黑色面巾，疾掠出去，很快消失在清宁县的城墙之后了。 京城太子府里。 赵鸿钧猛地起身：“钱得望死了？太好了，孤早说过这个后患不能留了，如今死了正好。” 张策却眉头拧紧，虽然他们也想钱得望能识趣点，自绝生机。但钱得望手中有他们的把柄，他还希望靠此把柄，能让太子替他脱罪。 所以赵鸿钧一直不敢动他，可这人落到燕述白手里了，怎么会轻易自杀了？ “殿下，钱得望的死很不寻常。若他已经将罪证给了燕述白……” “燕述白要是掌握了江南的事，还不早就回来告发孤了？”赵鸿钧一挑眉，嗤笑，“如今他没回来、就是还在找证据。让江南的人放聪明点，别被燕述白抓到什么东西。否则孤要是有个什么事，他们的身家性命一个都跑不了。” “对了，清宁县的瘟疫控制住了吗？别让燕述白发现了。” 张策点了点头。“蒋乘潼已经将清宁县守住了，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 赵鸿钧道：“瘟疫如何来的我不想知道，但绝对不能让瘟疫蔓延出去，哪怕损失一城的人。” “对了，再给蒋乘潼去一个信。”赵鸿钧语气阴森，“燕述白都到了我的地盘，就将人留下吧。” 第300章 没做过的事我可不认 “燕述白人到哪了？” “人已经到清宁县了，明夫人进城已经三日了。” “枭衣卫提前动了？” “是，燕述白离京那日，两万枭衣卫就拔营跟了上去。只是因为人数多，所以这两日才能到江南府。” 念巧禀报完，盛明雪才点了点头。她倚在美人榻上，神情淡然。 过了一会儿，盛明雪说：“圣上这几日都歇在哪里？” 念巧道：“都歇在了御书房。” 盛明雪转了转佛珠：“今晚去请陛下来一趟。” 念巧微微讶异，但也没开口。盛明雪轻笑一声：“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要是把我和燕述白放在一起，陛下会选谁？” “主子为何会这样想？”念巧疑惑地问，“陛下深爱娘娘，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若不是因为知道，我也无法进宫。”盛明雪将佛珠放到一旁的桌上，抬起手，念巧忙躬身让盛明雪的手搭在她的手心上。 盛明雪款款起身，走到窗边，望向窗外。“但燕述白几乎算是他养大的，这么多年的父子情深，该怎么算呢？” 念巧说：“再怎么算，主子也是在第一位的。况且陛下不是答应主子了，不考虑扶燕述白登大位了。” 盛明雪淡声道：“所以啊，这么听话的人，我好歹给点甜头。” 念巧不说话了，傍晚圣上兴冲冲地从外面进了瑶华殿。 “雪儿，雪儿，你身体好点了吗？” “臣妾万事都好。”盛明雪弯腰行礼被圣上一把拉住了手。 “雪儿没事了就好，这几日我一直不敢来打扰你休息。” 他这话情切，丝毫不像一个帝王对妃子说的话。 “是臣妾怕将病气传染给陛下，陛下这几日养身的药都喝了吗？” 一听盛明雪关心他，圣上立马笑开了。“有雪儿关心，我身体早好了。” 盛明雪笑笑，眼神从圣上鬓角的白发上扫过。 念巧也经不住往上偷偷看了一眼，几日不见，圣上又苍老了许多。 眼角的皱纹，干燥发皱的皮肤，还有黑白参半的头发。 念巧又扫了一眼盛明雪，她立马低下了头。 圣上和盛明雪坐下后，看着盛明雪这张脸，也恍惚了起来。 “雪儿，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有变。” “臣妾早不如当年了。”她笑着说，“陛下喝茶。” 盛明雪垂着头，凝白的细颈弯下，眉目如画，好看的一如当年。 盛明雪今日还穿了件红色的衣裙，圣洁与明艳交织，圣上仿佛看到那年，盛明雪与燕鹤荣大婚，他被请来作为主婚人。 在盛明雪被送进洞房后，他心口鼓动着一股邪恶的念头。 他想要不择手段，想要此时屋子静坐着等着的那个女人是他的。 那念头越来越强，让他忍不住动用武力，直接闯到喜房里。 红色的盖头下一袭袅袅身影，他心脏狂跳，抖着手靠近。 他不敢掀开盖头，却孟浪地靠近抱住了人。 “燕郎？”盛明雪惊呼一声。 他心头窜动的念头更重，唇干舌燥。他急不可耐地将人扑倒，嫁衣撕碎，鲜红的颜色触目惊心。 他却不管不顾，直到对上盛明雪娇艳又冰洁的一张脸。 他要了这个人，心魔却越发重了。 那之后盛明雪不见他，他也不敢强来。如今盛明雪来了，他却仍然觉得，那红盖头下的美人他从来没得到过。 他疯了似地去抢，去掠夺，万里江山都在他手中了，可眼前的女人依旧离他那么远。 她依旧那么美，美的不似在人间。 过了这么多年，她竟然一点都没变。 不像他，早已老了。 想到这里圣上沉默了下来，盛明雪泡好一杯茶，端了过来。圣上接了过来，灌了两口，猛地起身。 “朕还有公事，得回御书房处理，雪儿你……你好好休息。” 说完后圣上直接离开了，盛明雪脸色倏地冷沉了下来。 念巧看了看，小声道：“陛下也许是真的去忙了。”qqxδnew “无所谓了。”盛明雪神色冷淡，“我进后宫只是为了更方便行事而已，只要对大业有助，我便会不择手段。” 她要是需要恩宠，早进宫了。 如今她身在后宫，就算圣上不来，有些事情做起来也方便了。 她忽然勾起唇道：“燕鹤荣还不知道我活着吧？把我活着的消息透露给他。” 念巧想到那个在盛明雪死后，彷佛老了十岁的燕国公。 若是他知道盛明雪还活着，而且还在后宫……. 念巧赶紧点了点头，立马去办了。 * 清宁县，病坊。 宋九兮只躺了两个时辰，就起身了。病坊里他们大夫每日都要喝药预防，又必须勤换衣服，勤洗手，但即使是这样，这三日又倒下去三四个大夫。 人手越来越少，每个人都绷着一股劲。 这股劲要是散了，人也直不起来了。 宋九兮提早起来，一开门，发现二十来个人在门外等着，或站或躺。 “宋大夫。” “宋大夫。” 他们见到宋九兮忙站了起来，就算不能站的，也扶着墙，看向她。 宋九兮开口：“你们……” “宋大夫，我们是来当药人的。” “我也是。” “算我一个。” “宋姐姐。”宁宁眨着大眼睛说，“我也要当你的药人。” …… 宋九兮静静地看着他们，他们不敢离宋九兮太近，只能远远地看着她。 宋九兮忽然笑了，弯起眉眼。 你看，希望如此渺茫，但是有人坚持。 宋九兮笑着说：“大家先排好队，等我将药煎出来，大家都试一试。不过年纪太小的，还有年纪太大的，我就不收了。” 她一笑，大家都敢说话了。 毕竟宋九兮冷着脸的时候，大家还是怕的。 有人忽然问：“宋大夫，我听昨日进来的人说，您是明枭将军的……夫人吗？” 宋九兮一愣，随后想起那日她在病坊外暴露身份，本就没准备隐瞒。 她笑着点了点头：“我是。” 人群一下子兴奋起来了，好像生死都不及八卦来的有趣。 “真是明夫人，明夫人来救我们了。” “明夫人，那明将军会来吗？” 宋九兮道：“他在城外筹集药材，我们现在还很缺药，所以他暂时不进来。” “那明枭将军真的长得非常好看吗？”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明枭将军就是因为太好看，所以上战场都要戴面具。” “我也听说书先生说了，当年他去北地守城，一路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为他神魂颠倒呢，我还听说有一位狼女，倾心于明将军，后来被明将军收入帐内……” “这话可不能胡说，我没做过的事，我可不认。不然我的娘子可是要生气的。”一个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宋九兮心口狂跳，猛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第301章 你夫君没有这么娇气 众人都回头往出声的地方看去，一个身量极高的男子立在他们身后。 他脸上蒙着黑色的面巾，但这丝毫不影响大家从清俊、瑰姿的眉眼上，窥到一点绝色。 众人茫然，又面面相觑，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毕竟病坊里都是等死的人，形容狼狈，憔悴，如此风光霁月的男子只能是新来的。 燕述白沉声道：“明夫人不介绍一下？” 宋九兮动了动唇，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有人问：“明夫人，这人你认识吗？” 有个机灵的已经从刚开始燕述白的话里，察觉到了什么。他看看燕述白，又看看宋九兮，惊声问：“您不会是明将军吧？！” “明将军？！！！” “真的是明将军吗？” “长得这么俊，肯定是明将军了。” 一声明将军，大家都围过来冲着燕述白上下瞧着。要是搁以往他们还不敢如此冒犯，但如今人都快死了，他们根本不在乎了。 宋九兮越过人群，走到燕述白身边。“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外面多筹集些药材来吗？” “我来看看我家夫人是如何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也不过如此了吧。” 很好，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很燕述白。 宋九兮压下火气，一言不发地拽过燕述白的手腕，将人往屋子里拉。 众人看到她这动作，一下子哄笑起来了。 “宋大夫，你着急将明将军拉回屋，不会是怕我们多看将军两眼吧？” “明将军这么好看，宋大夫是怕被别人抢走了吗？” “你们都别瞎说，宋大夫明明是想将军了，小别胜新婚……” 宋九兮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要不是脸上有蒙面巾遮着，她都没脸见人了。 燕述白被宋九兮拽着往前走，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宋九兮，笑着道：“大家别开我娘子玩笑了，我娘子脸薄……” “燕述白！”宋九兮猛地停住脚步，回过头瞪着他。 燕述白向众人耸了耸肩，意思是“我说对了吧”。 宋九兮冷着脸，猛地将燕述白拽进屋里，“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燕述白因为力道往前载了两步，但在快撞上宋九兮的时候，陡然刹住了脚步。 没了外人在，他刚才脸上的戏谑和玩笑都消失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那双丹凤眼垂下，冷冷地看着宋九兮。 宋九兮却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她这会儿在极力控制了自己胸口的怒火。燕述白根本不愿意留在城外，非要跟着进来。 她对她自己自信十足，燕述白一来她倒是慌了。 忽然她想起燕述白冒生生进来，除了带着蒙面巾外，没有其他任何防护。 宋九兮突然转身跑开，燕述白还等着一会儿教训她呢，没想到宋九兮却先跑开了。 他舌尖抵了抵牙根，一腔怒火挤在胸口。 满满当当的，快要从喉咙口涌了出来。 燕述白低笑一声，神情极冷，一拳头砸在旁边的墙壁上。 “你在干什么？”忽然一道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燕述白收回手，面无表情地侧头扫了宋九兮一眼。 宋九兮目光落在他手上，气坏了。“燕述白，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吗？我要是真的发疯，早在知道你要进清宁县的时候，我就应该不管不顾追过来，将你抓回来。不对，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让你来清宁县，让你来江南！” 燕述白火气渐旺，眸子闪动着怒火。 宋九兮说：“我们不是说好的，我一路给你写信，向你汇报安全。而且我进来几天了，也没事。这瘟疫也不是每个人都会传上的。” “宋大夫的意思是，这瘟疫还看人下菜？” 宋九兮一皱眉：“你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燕述白猛地往前跨一步，抵到宋九兮面前。“宋大夫这么厉害，想必我在这里也会没事的。” 宋九兮的手指蜷了蜷，这话她不敢答。 她也怕，怕燕述白出事。 燕述白扫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 宋九兮回过神来忙问：“你去哪？” “去看看病坊如今什么情况，宋大夫放心，我会很惜命的。” 宋九兮咬牙，道：“你先回来将这碗药喝了。” 燕述白回过头，宋九兮将手中端着的药递给燕述白。“这是预防的药，每日都要喝的。” 燕述白扫了一眼黑乎乎的药，宋九兮说：“病坊里没有蜜饯，你先忍两天，我让长安他们从外面找一点送进来。” 燕述白忽然勾起唇来，眉眼间的冰霜乍然融化。 他一把端过药仰头喝了下去，眉头只轻微皱了皱就舒展开了。“你夫君没有这么娇气。” 宋九兮忍不住腹诽，燕述白还不娇气，以前可是喝点药都要人拿蜜饯哄着的。 燕述白喝完药，转身去病坊各处看了看。 他既然来了，就全权接手了病坊。而病坊里的人一听说连明将军明夫人都亲自进病坊救他们了，顿时个个精神大振。 有燕述白在，犹如一根定海神针。 而宋九兮也着手开始忙配药方的事了，金大夫从她身后转了几圈，对于她配出的药方不发一言。 虽然药坊里有很多人报名做药人，但宋九兮也不是谁都用的。 而且在此之前她还要了解清楚这人家里的情况，若是顶梁柱，她绝对不用。 即使是用了，她也承诺每人给多少银两，以保证家里的生计。 宋九兮此举在病坊里传开了，大家更信任宋九兮了。 病坊里的时间都是紧张的，大夫更是跟死神在抢时间。谁也不敢松懈，而且外面还在源源不断往病坊里送人。 宋九兮顶着压力，将药煎了出来，喂给了病人。 第一日没有效果，第二日没有，第三日…… 宋九兮忽然发现燕述白开始发热了。 第302章 你会治好我对吗 清宁县城外，一支黑鸦鸦的队伍，在暗夜中急速行军。 这支队伍着黑色铠甲，通体肃冷，在银月下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就是这样一支队伍，策马奔驰在官道上，却无人察觉。明明肃杀气息很重，却犹如暗夜中的鬼影般。 段昶和方珑等在路上，他们掠进的时候，队伍停了下来。为首的人目光冷凝地看向簌簌闪动的山林中。 段昶吹了一个哨子，才防止洛风将他当成了敌人。 段昶从树林里蹿了出来，“洛风！” 他急忙掠到洛风面前，洛风看到他问：“主子让你在这等我们吗？” “不是，主子进城去了。” 洛风猛地拔高声音：“主子进城了？！你怎么不拦着？” “我也拦不住啊。” 洛风冷下了脸，段昶说：“主子让你将江南府都司指挥使蒋乘潼抓了，另外带人围了清宁县城，尽快将我们准备的药材和大夫都送进去。” 即使他们枭衣卫接手清宁县，那也是要封城的。清宁县的瘟疫得在城里解决了，不能传染到其他州县里去了。 但他们会搜集大量药材和大夫，尽全力帮助清宁县消除瘟疫。 段昶将清宁县周围的情况告诉了洛风，洛风身后有两万枭衣卫，如今只不过攻打一个县城，而且这些卫所只是分散开的士兵，又没有战场厮杀的经验，洛风并不担心。 他将两万枭衣卫分成分成几队，派了出去逐个击破。至于抓蒋乘潼，估计没那么好抓。 守在清宁县城前的官兵，一旦被控制住，蒋乘潼很快就会察觉到异常。 洛风亲自带几个人去蒋府抓人，却没想到扑了一个空。 蒋乘潼不在蒋府。 段昶急声问：“那他那个患了天花的夫人呢？” “人也不在。”洛风摇头。 段昶悚然一惊：“段牧呢？！” “段牧？”洛风惊声。 段昶说：“主子让段牧一直盯着蒋府，蒋乘潼消失了，牧哥一定会知道的。除非牧哥……出事了。” 洛风担心地看向段昶，段昶说完之后就一言不发了。 洛风说：“我带人去找蒋乘潼，你和枭衣卫留在这里，听主子调遣。” 段昶张了张嘴，一边是主子，一边是牧哥，他哪边都放不下。 洛风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尽最大的力找到段牧。” 段昶点头，洛风带着人离开了。 剩下的枭衣卫即使没有他，也能轻易拿下这些官兵。 段昶回头就看到方珑蹲在路边，不知道从哪捡的一根树枝，拿着在地上画圈圈，一看见他回头就站了起来。 “不是吧？你哭了？” “怎么可能？我没哭！”段昶猛地抹眼睛，但他什么都没抹到。 于是他就看到方珑大笑：“小屁孩。” 段昶瞪着她，方珑笑着说：“别担心，主子和将军都在，他们也不会让段牧出事的。” 段昶一愣，心口流淌着细细麻麻的情绪。 段昶低声说：“牧哥是我亲哥，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主子也是我最重要的人，他们两谁都不能出事。” “放心吧。”方珑抓紧短刀的刀柄，“我们这样的人，只有这么点重要的东西，谁都不能夺走。谁敢夺，我们便剁了他们的手。” 方珑目视前方，前方枭衣卫和卫所的兵已经打起来了。她忽然蹿了出去，短刀像是索命的勾魂锁，一刀一条命。 段昶看着看着，目光也坚定了起来。 他有想要守护的人，为了这些人，他拼劲全力去保护着。 清宁县城外厮杀声激烈，清宁县的百姓不知道怎么回事，林安彦却从城墙上看到了外面的情况。 枭衣卫来了，他们有救了。 * 病坊里，宋九兮在房间里熬了三天的药了。 她盯着喝下药的人，记录他们的变化。 她没有一刻分心，直到有个大夫满脸大汗地跑过来。 “宋大夫。”他神色凄然，带着难言的恐惧。“明将军，开始发热了。” 宋九兮脑中“嗡”地一声，那一瞬间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宋大夫！”来唤她的大夫又急喊了她一声。 宋九兮愣愣地往前跑两步，又像是忘记什么。没等这个大夫再唤她，宋九兮直接运起轻功急掠了出去。 宋九兮扑到金大夫他们待着的院子里，自从她要试药，就单独在旁边给她分了一个院子出来。 金大夫看到她，往旁边的一间屋子一指。 下一瞬宋九兮就从原地消失了。 金大夫看着愣了一下，随后又缓缓摇头。 宋九兮进了屋子就扑到床边，燕述白躺在床上，浑身滚烫。 她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摸，又掀开他的眼睛看了看。 燕述白猛地抓住她的手，睁开了眼。 他刚一睁开就想起他没有戴蒙面巾的事了，他猛地将宋九兮推开。“离我远点。” 宋九兮动都不动，就蹲在床边，直愣愣地看着他。 燕述白心都软下来了，柔声说：“别担心，宋大夫的药不是马上好了吗？” “我……”一开口的话就带了哽咽，宋九兮双手紧紧攥着。“药还没好，我，我也不知道这药管不管用。也许管用，也许不管用。” 她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她只身进了病坊，是因为她相信自己。但如今最不信她的，也是她自信。 她忽然恐惧起来，万一不行，万一她救不活燕述白…… ……那怎么办。 她捏着拳头，低着头，双肩还忍不住颤动。 “娘子。”燕述白柔声喊她。 宋九兮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是燕述白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脆弱和害怕。 她惶惶地看着他，恐惧像是把梳子，一下一下刮过她的灵魂。 “宋九兮。”燕述白撑着坐了起来，坐在她对面，目光直视她。 “宋大夫，我如今是你的病人，你会治好我的对吗？” “会死的。”宋九兮喃喃，“我每天那么努力想救人，可是还会有人死去。我骗了他们，非要他们跟着我等那不知道有没有的希望。” “宋九兮，你怎么这么不自信了？”燕述白笑了一声。 他想伸手抱抱人，但他不敢靠的太近，手指极力克制在被子下。 他只能弯下眼，道：“在我心里，宋大夫是最厉害的。” “你没有骗他们，你会救下所有人。包括我，你的病人，你的夫君。” 第303章 偷偷看我多久了 说她医术不精的是燕述白，如今又全然信任她的也是燕述白。 宋九兮定定地看着燕述白，燕述白用袖子掩着鼻，靠在床头上。他难掩苍白和虚弱，但还是笑着说：“娘子再这样看着我，会让我以为你是想亲我。” 宋九兮猛地直起腰，想凑过去亲人，燕述白却撇开了头。 “快离开这里，别被我传染上了。” “我比你来得还早，我也没传染上。”宋九兮不理，执拗地看着他。 燕述白无奈地说：“宋大夫真厉害，倒称的为夫太过虚弱了。” 燕述白侧着头不想跟她接触，宋九兮坚持了会儿，燕述白也不顺着她。宋九兮只好坐了回去，板着一张脸不太高兴。 燕述白勾着唇说：“等我的病好了，宋大夫想亲多久都可以。只要那个时候你还有这个力气。” 燕述白故意喊她“宋大夫”，这个称呼因为从他嘴里吐出来，好像多了层模糊不明的味道。 宋九兮站了起来，道：“一言为定。” 这下换成燕述白噎住了，有时候宋九兮直白的让他哭笑不得，也可爱又可怜。 可惜他现在不能吻她。 否则他绝对会咬破的她的嘴唇。 宋九兮离开的时候，燕述白躺了下去。他低声咳着，似乎为了不让宋九兮担心，还压着声音。 他如今这个样子，好像宋九兮第一次看到他时，就是如此。 那时他身中七霜雪，命不久矣，可后来宋九兮给他解开了毒。 如今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将这瘟疫从燕述白身体里赶出去。 段昶和方珑都进了清宁城，如今清宁城由枭衣卫接手，大批的大夫和药物都能运进城里了。而且江南府也被枭衣卫暂时接管了，清宁县缺少的东西，枭衣卫都能从其他县里调过来。 之前药材不够，有些人的疫病没办法抑制。现今有了药，所有人都能喝上了。 如今清宁县发生瘟疫的事，在江南府一带不是秘密了。 其他地方的人也人心惶惶，但好在有枭衣卫把守着清宁城，不让瘟疫扩散出来。 宋九兮不让段昶和方珑进病坊，她将人赶去帮林安彦的忙去了。 即使如今形势好转，但瘟疫还是没有解决。人人心上都悬着一股危机，再知道明枭将军也染上瘟疫后，这股危机更严重了。 宋九兮如今连觉都不睡了，有了方珑送进来的药，她又调整了药方。 前一个药方的药给疫民喂下去，三天了都没有效果。 宋九兮没时间等了，她调整了药方中的几味药，金大夫过来给她指导了两句。 这个药方的药又喂了下去，宋九兮忐忑地等着。 燕述白的病情比其他人来得快，来得急，仅仅两天他不仅发热不退，还不断咳血。他的身体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衰败下去，连金大夫都惊住了。 “他以前身体受过重创？” 宋九兮抿了抿唇，点了点头。“中过七霜雪，毒才解没多久。” “怪不得。”金大夫无奈地说，“他之前身体被七霜雪毁得差不多了，如今又没养回来。再经瘟疫这么一遭，肯定经受不住。” 宋九兮咬住了舌尖，干苦的血腥气弥漫在嘴里。 金大夫看向宋九兮：“你的药现在要是不给他用，估计就来不及了。” “我知道。”宋九兮的声音既干又涩，像是擦着血淋淋的喉骨才滚出来的几个字。 燕述白长时间昏睡着，宋九兮忙着医治瘟疫，并不能时时待在他身边。而且她也无法抛下那些病人。 金大夫见她的样子，也没劝她。对于要不要把药喂给燕述白，只能宋九兮自己来决定。 宋九兮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药炉前的，又是怎么煎好一碗药端到燕述白面前的。 燕述白的身体还有一点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无法承受太多霸道的药力。其他人可以换药方，但燕述白不行。 他的身体扛不住，若是这次的药方不行，燕述白也撑不到再换药方的时候了。 宋九兮坐在燕述白床边，她呆呆地看着窗外射进来的日光一点点从床榻上移到床脚，又一点点隐散在黑暗中。 宋九兮双手捧着药，用内力温着。 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喂给燕述白，她待的时间越久，越茫然越无助。 她实际上是个冷情的人，外面的病人她虽然要救，可她不会下不了手。可一旦面对的是燕述白，她犹豫不前，患得患失，唯恐有一点不对。 她就是这么自私的人。 连她自己都讨厌这样的自己。 燕述白又怎么敢把命交给她这样的人呢。 宋九兮在暗下来的屋里垂着头，忽然她听到了燕述白虚弱的声音。 “怎么不点灯？” 宋九兮抬起眼，看向燕述白。 昏暗不明的床榻上，燕述白睁着眼，笑看着她。他的嘴唇干裂，嘴角还有咳出来的血迹。 “娘子什么时候来的？偷偷看我多久了？” 宋九兮干巴巴地开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吗？丑死了，我看你作甚。” “是吗？”燕述白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以为我这张脸，娘子一辈子都看不厌呢。” “一辈子……”宋九兮茫然地跟着念叨了一声。 燕述白忽然沉默了下来，这时他才闻到空气中的一股浓烈的药味。 他的视线落到宋九兮的手上，隐隐看到一个药碗的影子。 “晚上的药还没喝，娘子是亲自来喂我了吗？” 宋九兮握紧了手中的药碗，迟迟不肯回答。 燕述白又笑了出来，“把药给我吧。” 过了许久宋九兮才说：“你要喝吗？” “喝。”燕述白笑笑。 宋九兮呆呆地用勺子搅了搅药汁，这才舀了一勺递到燕述白嘴边。燕述白张嘴咽下，立马说：“还是都给我吧，长痛不如短痛，我一口灌下去。” 宋九兮把一碗药递给燕述白，燕述白的手晃了一下，随后仰头喝下。 “太苦了……”他刚嘀咕，宋九兮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块东西。 是甜的。 甜腻的香味从他舌尖上蔓延开来，他笑着躺下问：“其他病人有吗？” “没有，病坊里的小孩子喝完药都没有，只有你一个人有。” 燕述白丝毫不觉得惭愧，反而自豪地说：“宋大夫喂的，只能我一个人有。” 宋九兮扯开了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 喝完药的燕述白没了力气，他声音越来越弱：“宋大夫，明早给我带更好吃的蜜饯来。” 第304章 死了三个人 燕述白昏睡过去后，宋九兮又待了会儿才离开。 燕述白这里她照顾不上，于是让病坊里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照顾。男孩身体很好，症状不严重，手脚麻利的很。 宋九兮回到她煎药的那间屋里，这时病坊里的一个大夫急匆匆地跑过来。 “宋大夫，今早喝药的人，没了三个。” 宋九兮脸色大变，疾步跑到屋后的另一间房里。 那个屋子里是早上喝下她煎的药的十几个人，十几个人一天的时间走了三个……. 宋九兮的心咯噔一声沉了下去，越沉越深，坠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急步进了那间屋子，在屋里靠南的一张榻上，躺着三个人影，如今都用一块白布盖上了。 宋九兮深吸一口气，却被一口气呛到，喉咙口撕心裂肺地疼了起来。 “宋大夫？”旁边年轻的大夫担心地看着她。 宋九兮摆了摆手，喉咙口疼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走到榻前，掀开白布看了一眼。 里面的三个是两个女子，是一个男子，年纪约三十上下。 宋九兮按了按喉间问年轻大夫，声音干涩：“这三人喝完药后，都有哪些反应？” 年轻大夫说：“他们喝完药后就躺下睡过去了，大概两个时辰后忽然开始发热，浑身越来越烫。而且我掀开他们的眼皮看过，眼睛里发白发灰，嘴角溢血，紧接着就是浑身抽搐。直到半个时辰前，人就……没了。” 宋九兮听完，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又睁开：“其他人有没有症状？” “没有，其他人好好的。” 宋九兮不放心，每个人都细细查看了一遍。 这些人发热的也有，咳血的也有，浑身浮肿的也有，但暂时都无大碍。 宋九兮从屋里走出来，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往燕述白的屋子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她惶惶地站了会儿，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姐姐。”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宋九兮低头发现是宁宁，一开始她带进病坊的女孩。 宋九兮蹲了下来，勉强扯开嘴角问：“宁宁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姐姐玩啊。”宁宁睁着大眼睛看着她。 宋九兮无奈地笑了笑：“姐姐现在很忙，恐怕没时间陪宁宁玩了。” “哦。”宁宁也乖，不闹也不哭。 宋九兮看着她，忽然问：“宁宁身体怎么样了？昨天不是很难受吗？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我好了呀。”宁宁原地蹦了蹦。 宋九兮猛地去摸她的脉息，宁宁的脉息强劲。她又查看了她的舌头和眼下，她身上丝毫看不出来是传染上瘟疫的人。 “宁宁，你今天的药喝了吗？” “嗯。”宁宁点了点头，“虽然药很苦，但宁宁很乖，都喝完了。” 宋九兮猛地抱住宁宁走进屋里，问刚才的年轻大夫。“宁宁今天喝的什么药？” “宁宁喝的……是早上宋大夫您煎出来的药。”年轻大夫支支吾吾地说。 宋九兮猛地变了脸色：“我不是说不让小孩子喝吗？” 宋九兮想到屋里那三个人，忽然感到后怕。宁宁太小了，万一有什么意外她跟宁宁的娘亲交待不了。 年轻大夫愧疚地说：“宋大夫对不起，早上大家都来领药，宁宁又跑到这里来，我一没注意她就把桌上放着的一碗药当成了她要喝的，这才……” 宋九兮看向宁宁，“宁宁你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宁宁的症状本就比较轻，如今竟像是好了一般。 宁宁很认真地想了想：“嗓子很痒，这里也有点疼。” 她摸了摸胸口，宋九兮知道那是平常咳嗽咳出来的。 宁宁又笑着摇了摇头：“但是现在不疼了哦。” 年轻大夫惊喜地说：“这是不是起作用了？这药是有用的？！” 宋九兮也希望如此，但屋里还躺了三个没了呼吸的人，这话她又说不出口。 她说：“再盯着剩下的人，观察他们会有什么情况。另外晚上也将药喂一遍。” “是，宋大夫。”这个年轻的大夫是方珑他们带进来的，年轻，热情，一身劲。 宋九兮看着乖巧的宁宁，于是从怀里掏出一块糖给她。 “谢谢姐姐。”宁宁笑弯了眼，喜滋滋地吃着糖。 宋九兮笑了一下，忽然想起她答应只给燕述白一个人吃的。 燕述白不会跟一个小孩子生气吧？ 宁宁吃完了一个，问：“姐姐我还想吃糖。” 宋九兮心虚地移开视线：“姐姐没有，姐姐让别人从外面给宁宁买些糖来。” “哇，谢谢姐姐。”宁宁高兴地说。 宋九兮将宁宁带在身边，她要看着宁宁的情况。 有些问题她还没弄清楚，比如同样的药为何会出现好转和死亡两种情况。 是她的药不对，还是其他的。仟千仦哾 与此同时，清宁县城病坊外不远处的一个暗巷子里。 纸颜猫着腰从暗巷飞到旁边的屋顶上，避开病坊前守着的人，掠进的病坊内。 她脸上蒙着死死的，只有一双眼睛露了出来。 病坊这种地方没人敢进来，可她偏偏来。 都怪这次那人给的钱太多了，多到她已经无法拒绝这次的任务了。 她猫在屋檐上，看着院子里忙来忙去的大夫们。 她决定完成这一笔，她再不现身了，她得留着命回去花钱了。 希望老天保佑，这次她能留着命出去花钱。 不然太亏了。 不过那人也只有找她来做这任务，换成别人根本不会有人来干。 毕竟再多的钱，也得有命花。 只有她天生好赌，喜欢刺激，否则不会听收那人的钱，敢在燕述白面前摆一道。 想起燕述白，她断裂的手指疼了起来。 她捂住自己的手指，只要不遇上燕述白，这单任务也没那么危险。 第305章 我们有救了 “宋大夫宋大夫，有个病人发起了高热，一直退不下去。” 深夜里，年轻大夫冲进屋里，宋九兮忙起身，丢下她翻到一半的孤本医书。 宋九兮冲进之前的屋里，一个年轻的妇人正发着高热，已经意识不清了。 宋九兮摸了她的脉息，又摸了摸她的喉间，随后她从怀里掏出银针。一针扎在眉心，另外三针扎在她脑后的位置。 屋里其他人都惊惶地看着宋九兮，在宋九兮停下手后，问：“宋大夫，她这是怎么了？” 今天白天就走了三个人，如今这个人又生死不知。 他们同处在一个屋子里，看着刚才还能跟他们说笑的人，转眼人就没了。他们也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哪怕他们喝下药时已经做好了准备。 宋九兮不答，反而问：“这人在感染瘟疫前，有没有其他病症？” 其中一个女子举起手说：“我知道，我就住她家隔壁。她好几年前上房修瓦，但一不小心摔了下来。自从那之后她一直叫唤头疼，也去看过大夫，但也没什么作用。” 宋九兮垂下眼，似乎在想什么。 年轻大夫等了会儿问：“这，这跟这次的瘟疫有关系吗？” 宋九兮忽地抬起眼，吩咐：“去问问白天没了的三个人，可有人知道，在他们没染上瘟疫之前，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年轻大夫点了点头，去询问了一圈回来后说：“宋大夫你猜对了，他们三个人身上都有毛病。那个男子是常年心口痛，另外两个女子……” 年轻大夫顿了顿才说：“好像是窑子里的，因为染病被赶出来的。”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很小声，只有宋九兮听到了。 宋九兮点了点头，随即又道：“这事不要再跟其他人说了，另外他们的尸体处理了吗？” “我不会说的，他们的尸体都处理了。” 宋九兮点了点头，她守在发热的妇人身边，直到鸡鸣时分，她身上的热度才退了下去。 宋九兮探向她的鼻息，又摸到她的脉，舒出一口气。“人暂时没事了，后来再有什么情况要及时跟我说。”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今天的药继续。” 她从屋里走出来后，天边已经发白了。暗夜在慢慢褪去，金色的微光缓缓升起。 宋九兮脚步一转去了燕述白的屋里，照顾燕述白的小少年就趴在榻边睡了过去。 宋九兮没有叫醒他，她只是来看看燕述白怎么样了。 燕述白依旧昏睡着，额头不烫，但脉息很弱。他长长的眼睫垂着，笔挺的鼻梁下薄唇苍白，喉骨突出。 解毒后燕述白温养了一段时间，脸颊上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肉，又消了下去。下颌线越发凌厉，那张总是让人一瞧就颤心的脸，如今静静地沉睡着。 像是一幅被困在水帘后的静画，水汽氤氲了他的眉眼，也带走了他身上的人气。 宋九兮没站一会儿，就离开了。 离开之前，她在燕述白枕边放了一颗糖。 “我之前给宁宁吃了一颗，你要是生气，就自己找宁宁要回来吧。” 宋九兮说完自己低笑了一声，燕述白真的干出来找一个小姑娘要糖，这种不要脸的事。 但那时候，她应该会帮他，然后暗地里再给宁宁多买点糖补偿吧。 * 这日傍晚，宋九兮再次去查看喝下药的病人时，她发现他们身上的病症几乎没了。 他们几个害怕又难掩期待地问：“宋大夫，我们是不是好了？” 宋九兮把完脉，良久后，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好了，这药成功了。” “真的？太好了，我们都有救了！” “我们有救了！我们能活下去了！” “多谢宋大夫，多谢宋大夫！宋大夫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 屋子里巨大的欢喜声，惊动了其他屋子里的人。金大夫和其他人都赶了过来，宋九兮迎上金大夫的眼神，说：“药成功了。” 接着，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 到处都可以听到“宋大夫”的声音，宋九兮弯着眉眼，眼眶里盈着点点晶莹。 金大夫也笑了出来，这还是宋九兮第一次看到他笑。 这一夜病坊里的人，没一个能睡着的，到处都洋溢着喜气。 有些人冲到街上大哭起来；又有些人疯狂地大笑，笑完之后，茫然地看向周围，发现曾经的身边人已经不在了。 病坊里隔出来一块地方，是专门来处理疫尸的。 哪怕如今有救了，这些还在燃烧的尸体却救不回来了。 隐在暗处的纸颜看着这一幕，喃喃道：“还真有人能解瘟疫，那人果真不骗我。”m 她看了会儿，忽然摘下蒙面巾走进人群中。这个时候大家没有心神能注意到她，她凑到那些病人面前，停留了许久。 像是要故意染上瘟疫一样。 * 有了正确的配方，接下来的事就简单许多了。 方珑和段昶还在源源不断送药进来，病坊里的大夫都在抓紧熬药，然后分发下去。 宋九兮端着一碗药走到燕述白的屋里，打发走了照顾燕述白的人，她抬起燕述白的头放在自己怀里，慢慢给他喂药。 等一碗药喂完，宋九兮忽然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她上下眼皮都在打架，但她还不忘把了把燕述白的脉。 她趴在榻边，小声说：“燕述白我的药成功了，能救很多人了，也包括你。” 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脸颊埋在燕述白的手背上，小声嘀咕，声音发闷。 “你什么醒啊……我好困啊，我先睡了。你要是醒了……” 剩下的话都被吞在了喉咙里，含含糊糊的根本听不清。 屋外吵闹得很，但屋里却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碎金色的晚霞从窗边溜进来，又悄悄溜走了。 暗夜温柔地包裹住屋内的两人，无人打搅，只有月光偷偷瞧了两眼。 燕述白醒来后，黑压压的暗色从他眼底渐渐褪去，等他能看清屋内的东西时，他才察觉到床榻边有个人。 他不用看就知道这人是宋九兮，因为他的手臂已经被她枕麻了。 他动了动手指，完全没有感觉。 他笑了一声，喃喃笑着说：“怎么睡这儿了？” 但宋九兮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他撑着坐了起来。他的身体依旧很虚弱，四肢抬不起力气来。 但他抽出手，下了床，用力将宋九兮抱了起来。 刚抱起他就脱了力，差点将人摔了下去。好在他紧急用手背垫在宋九兮的脑后，才没将人摔着。但这么大动作宋九兮也没有醒来。 燕述白浑身冒着冷汗，他拉过被子盖上宋九兮的身体，自己又在床边躺下了。 但他脑袋上似乎咯到什么东西了，他伸手摸了摸，摸出一块糖来。 他愣了好一会儿，弯着眼睛笑了出来。 他剥开糖吃了起来，明明嘴里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但他却似乎吃出了别样的甜味来。 第306章 赏金猎人 宋九兮这一觉，足足睡了两天才醒过来。 在这期间也没有人来打扰她，病坊里已经完全不同往日内。甚至方珑和段昶他们已经进来了，林安彦也迫不及待进来了。 但燕述白这间屋子，只有一开始段昶在屋外问过一句，自那之后就没人来打扰了。 宋九兮睡了一个非常好的好觉，她醒来时脑袋是一片懵的，茫然地睁着眼，半天回不过神来。 “醒了？睡好了吗？” 宋九兮呆愣愣地看着燕述白，燕述白就坐在床边，低着头看着她。 宋九兮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不说话就直直地看着燕述白。 “这是睡傻了？”燕述白将手里的书放下，侧身躺下来，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他皱了皱眉道，“这几天瘦了。” 宋九兮抿了抿唇，嘟囔：“你没看看你自己吗？” 燕述白笑着问：“怎么了？” 宋九兮说：“见过杂耍的人手里牵着的猴子吗？” 燕述白一挑眉：“猴子有我好看？” 宋九兮翻了一个白眼：“等回了府里，让府里的厨子好好给你补补。否则，你马上就能跟猴子称兄道弟了。” 燕述白嘴角噙着笑，伸手捏了捏宋九兮软软的耳垂。“猴子也能娶这么好看的娘子吗？” 宋九兮拍开他的手：“抢来的吧。” “抢的。”燕述白笑笑，他猛地压了下来，手指顺着颈侧滑了下去。“既然是抢的，那我要是不多欺负两下，多配不上我这个土匪身份。” “燕述白你够了呜……” 宋九兮又好笑又好气，乱七八糟被燕述白欺负了一顿，她彻底醒过来了。 燕述白也没真的做到底，只是将人揉搓了一顿，唇瓣亲肿了而已。 宋九兮坐了起来，耳边听着外面吵嚷的声音。 燕述白说：“出去看看吧宋大夫。” 宋九兮笑了笑，穿好衣服和燕述白一起出门。 “宋大夫，宋大夫您醒了啊？” “明将军和宋大夫出来了！” “宋大夫！” “明将军！” …… 一个个陌生的面孔都挤了过来，脸上都扬着笑脸，精神很好。 宋九兮问：“大家的药都喝了吗？” “喝过了！”他们笑着齐声喊。 宋九兮也跟着笑了笑，她看见方珑和段昶了，还有长安和若羽。 “姐！”宋若羽冲她挥了挥手。 宋九兮笑着说：“大家不用在这里围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现在清宁县都在恢复中，如果大家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可以来找我。” 方珑和段昶将人都劝了回去，随后走到他们面前。 燕述白低咳了一声，问：“段牧有消息了吗？” 段昶摇了摇头，道：“洛风说一直没找到。” 宋九兮问：“发生什么事了？” 燕述白说：“蒋乘潼和他夫人消失了，盯着他们的段牧也消失了。” 宋九兮皱眉：“段牧是七星门的副门主，谁能让段牧消失？” 燕述白脸色发沉，“从我们进江南开始，就有一股人在暗中跟着我们。之前查到了江南府上下贪污的案子，也是他们将线索推到我们面前的。” 燕述白快速将之前他留在知府府上遇到的事，跟宋九兮说了一遍。 宋九兮听完后疑惑：“一个青楼女子在你们的视线里溜了？” 燕述白没回答，段昶说：“这人轻功极好，哪怕是我也追不上。” “江湖上有这样的人？” 段昶摇了摇头，方珑却忽然说：“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轻功一流，连飞刀都追不上她的速度。不过她今年应该都快五十了，应该不是你们说的人吧？” 燕述白却拧起眉：“不排除有易容的可能，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这人叫钱芳颜，人称飞燕子。北齐江湖一流的赏金猎人。她师承哪里不知道，没听过她进任何门派。不过她只做赏金任务，哪怕再危险，只要价钱高，她都接。” 段昶忽然说：“我记起来了，门里藏书阁好像有这么个人记载，不过却说她师承凌云阁。” 燕述白道：“凌云阁闭阁前走出去很多人，这些人各凭本事，如今凌云阁已经不认这些人了。” 宋九兮笑了一下：“凌云阁能培养出这么多奇诡又武功高绝的人，我如今倒是对凌云阁好奇起来了。” 燕述白看向宋九兮，思索了一下说：“据七星门探到的消息，如今凌云阁正在选举下一任门主。娘子想不想去看看？” “我暂时没时间。”宋九兮道，“那你们说的这个飞燕子是赏金猎人，那背后就有人花钱雇她。这些人的目的是想干什么？” 宋九兮想不通，如果按照飞燕子主动到他们面前暴露孙知府的罪行。那说明背后的人也是想借燕述白的手，将江南的事掀开。仟仟尛哾 但蒋乘潼为何失踪了？ 蒋乘潼和孙知府一样，都是太子在江南的耳目。燕述白想插手江南的事，蒋乘潼还是要动的。 燕述白摇了摇头说：“也许我们把事情想复杂了，蒋乘潼也许只是听了太子的命令。如今事败，他逃命也算正常。” 宋九兮不同意：“可段牧人呢？若不是背后有人，难道蒋乘潼的武功高的过段牧？” 燕述白思索着没说话，宋九兮摇了摇头。 燕述白如今到了江南，他肯定要将江南整治一顿的，蒋乘潼他肯定是要抓的。 但燕述白的身体还要养两天才行，宋九兮精神全养回来了。她跟着金大夫还有其他大夫，要保证清宁县上下再没有瘟疫了。 不过有了药之后，这瘟疫也能治好了。 剩下的重整工作就是林安彦的了，如今清宁县知县不在，燕述白直接进了县衙，查看了清宁县这些年的税赋情况。 之前的知县慌慌张张离开，根本就没想到会有人有命来查这些资料，所以根本没想过将这些资料毁了。 燕述白看着这些年清宁县不断加重的赋税，最后这些都没进朝廷的国库，反而被太子给吞了。 燕述白沉着脸道：“林大人跟我进京一趟，这些事情就由你来呈报吧。” 林安彦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他明白他一旦跟着燕述白进京，就要对上太子了。 但太子不顾百姓生死，只图权力，早已不是他要忠的良君了。 燕述白和宋九兮又在清宁县待了三日，燕述白要养身体，宋九兮帮着照顾病人。 但这日段昶却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如今清宁县之外，不止江南府，还有浙江布政司下各个州府，瘟疫开始在这些地方肆掠了。” 宋九兮急声道：“不可能，清宁县城守的这么严，从之前蒋指挥使的人到枭衣卫，都没放一个人出去。” “这些地方是怎么传染上瘟疫的？” 第307章 把我的心剖出来看看 燕述白垂着眼沉思，手指无意识地点在桌面上。 段昶继续说：“之前清宁县发生瘟疫，因为被都司卫所的人封锁着没有人知道消息。如今各地都爆发了，这消息瞒不住了。” 方珑说：“好在我们如今已经有医治瘟疫的药了，也不怕瘟疫控制不住了。” 宋九兮说：“方珑去请林大人过来。” 方珑点了点头，立马去办。 宋九兮又问：“朝廷可有什么消息？” 段昶说：“内阁的人正在商量，派太医院的太医尽快赶过来。还要派巡抚过来，似乎是准备派燕国公过来坐镇。” 燕述白这时抬起眼，漆黑的眼底情绪深不见底。 宋九兮察觉到他的情绪，低声问：“怎么了？” 燕述白这时笑了出来，薄唇微微扬起，眼底却不见一点笑意。“这人想借我的手扳倒太子，见清宁县的瘟疫快解决了，担忧以此不足以定太子的罪。于是将清宁县的瘟疫蔓延了出去……”qqxsnew 宋九兮疑惑：“这人有没有可能是为了针对你吗？” 毕竟燕述白来江南，是人人皆知的事。 若是这里的瘟疫一旦控制不住，燕述白也逃不了。 燕述白摇了摇头，“若是为了针对我，手段不应该这么温和才对。如果真的要针对我，一开始就不会让我们这么轻易制出解药来。” 背后的人动作很轻，却每次都卡在关键地方。 比如知道他心急，于是将孙知府的罪行推到他面前；比如他需要一举扳倒太子，那么一个清宁县的百姓分量不够重，于是“他”将瘟疫带到其他地方，让所有人都知晓。 这样在江南发生的事，太子想捂也捂不住了。 这人对他太了解了，步步都比他多算一步。 或者说，这人根本不在乎百姓生死。如果瘟疫可以达到他的目标，那他可以不计一切手段。 燕述白隐隐察觉到这人是谁了，可又觉得荒唐。甚至连提起来的劲都没有了。 燕述白站了起来，说：“我带枭衣卫去查蒋乘潼和段牧的消息，段昶你留下跟着夫人。” “现在就走？”宋九兮皱眉，她不知道燕述白怎么忽然就着急了起来。“太子在江南应该还有后手，不可能轻易让你将罪证呈到圣案前。” “黔驴技穷罢了，况且我有枭衣卫在身边，没有人能够伤得了我。”燕述白侧眸温柔地道，“你留在清宁县，各处现在都有瘟疫，需要大夫和药。段昶和七星门的人我都留下，一边保护你，一边随你调遣。” 宋九兮皱眉：“燕述白，你想要做什么？” 燕述白系上披风，回头道：“放心，等我抓到蒋乘潼，江南的事就能了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宋九兮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燕述白愣了愣，随后抬手让段昶出去。段昶忙出去带上了门，这时方珑正好和林安彦走过来。 段昶拦住他们说：“等会儿，主子和夫人在谈事情。” 方珑看了看高悬的日光，又看了看紧闭着的屋门，抱着刀撇开了视线，坐在一旁的石桌边了。 段昶凑到方珑身边，也跟着坐下。他看到林安彦直直地站着，于是冲他招了招手。“林大人坐着等。” 林安彦摇头：“不用，明夫人叫我来，肯定是有重要事。我站一会儿等等就好。” “林大人还是坐着吧，你等还不知道等多久，主子在里面估计短不了。”段昶说。 方珑瞥了他一眼，冷笑：“当心你主子抽你。” 段昶忙闭上嘴，林安彦似乎从他们的神情上察觉到什么了，他茫然了一会儿，呆呆地坐了下来。 屋里宋九兮问：“你去找蒋乘潼，带上枭衣卫，是因为你知道太子在江南暗中训养了一支兵。蒋乘潼很可能就藏在这支兵里。” “娘子猜出来了？” “这需要猜吗？江南这么多年的税赋都被太子吞了，那这笔钱哪去了？只能是用来养兵。而江南是太子最放心的地方，这支兵也只会养在江南。” “没错。”燕述白点头，“而我猜这支兵就隐藏在各县的卫所里。” “你知道这支兵有多少人？” 燕述白没说话了。 宋九兮声音冷了下来：“你不知道，但这不妨碍你准备拿两万枭衣卫，去剿灭这支兵。” 燕述白静静地说：“两万枭衣卫足够了。” 宋九兮忍不住冷笑：“你是我见过最狂妄的人。” 燕述白走上前一步，将宋九兮抱住，笑着说：“我也是你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 “燕述白你但凡要点脸，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怕你了。” “娘子喜欢我就够了。” 燕述白腻腻糊糊地吻在她唇边，在宋九兮不准备说话时，他猛地按住了宋九兮的后颈，狠狠地吻了下去。 急促又凶狠的吻，掠夺了所有的呼吸。唇舌拨弄着心尖，连心跳声似乎都在这沉溺当中消失了。 燕述白的五指插入宋九兮脑后的青丝中，拨乱了她梳好的云鬓和发簪。 在渐渐要喘不过来气时，宋九兮以为燕述白会松手。 但燕述白却越来越凶，仿佛就要这样溺毙了她。他死死抓着她，捧着她的脸颊，无比珍视又满含摧毁的恶念在吻她。 直到良久后，燕述白才松开了手，额头抵在宋九兮的额头上。 他的呼吸喷在脸颊上，滚烫的温度熏着宋九兮的神经。 “等我回来接你。” 宋九兮两只手抓着他的衣领，声音含糊，绵软。“你不要骗我。” 燕述白低笑：“什么时候骗过你？” “很多时候。”宋九兮说。 “这是污蔑，娘子可以看看我的心。”燕述白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你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我把你藏在了什么地方。” 宋九兮愣愣地道：“剖出来我就没有夫君了。” 燕述白心口像是被泡在融化的糖水中，噗呲呲的糖丝缠紧了他的心口。 “娘子你真可爱。”燕述白笑着亲她额头，随后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等我回来接你回家。” 宋九兮似乎被他亲懵了，又亲傻了。“好，你不能食言。” 她举起小手指，燕述白宠溺地伸出手，跟她拉了拉钩。 “我若是骗你，我就变成世界上最难看的人。” 宋九兮不满：“那样惩罚的是我，毕竟我才是每天要看你的人。” 燕述白笑了出来，“那就惩罚我永远爱你，黄泉和轮回都没办法阻止我生生世世爱你。” 第308章 被我娇惯坏了 宋九兮低笑了出来，眼眶微红：“这是惩罚吗？委屈你了吗？” “我说错了。”燕述白哭笑不得，“这是奖赏才对，老天爷太爱我了，所以把娘子生生世世奖赏给我了。”看书喇 “不是老天爷。”宋九兮摇头，“从来没有老天爷。” 燕述白笑着道：“对没有老天爷。” 从来都是只有他们两人，没有其他人。 燕述白转身打开门，屋外的三人立马站了起来。 燕述白看向林安彦，忽然停下了脚步：“林大人。” 林安彦紧张地绷直了肩膀，“明，明将军。” 燕述白说：“本将军有事得离开清宁县，但我的夫人会留在清宁县帮助林大人重振清宁县。在此期间，希望林大人能多加照顾。” “那，那是自然。”林安彦喉咙往下咽了咽才说。 面对燕述白，他没来由地觉得紧张。燕述白身上有一股冷肃的气质，让他心生敬佩，又心生恐惧。 况且他曾经对宋九兮抱着的心思，让他对上燕述白，蓦地觉得羞耻难堪。 燕述白像是没看到他脸上怪异的神色，淡淡地说：“夫人她怕吵，不爱去人多的地方。不过对于病人，她却是愿意救的。对了，清宁县有没有手艺很好的厨子？” 林安彦忙点了点头：“应该，是有的。” “那就好，麻烦林大人帮忙请个手艺好点的厨子，银子我们这边会付。段昶，到时把银子给林大人。” “不不用。”林安彦忙道，“明夫人帮了我们清宁县很多，若不是明夫人，我们清宁县根本不会有今天这个样子。一个厨子我们还是……” 燕述白打断他的话，“林大人是县丞，俸禄有多少，本将军是清楚的。娘子她在府里被我娇惯坏了，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出门在外，本将军怎么凑合着都没事，但我的夫人不能凑合。” 林安彦呐呐地不敢说话了，方珑撇开头望向天空，嘴角忍不住抽搐。 燕述白再次说了一遍，“本将军相信林大人是一个好官，我夫人在这我也放心，是不是？” 林安彦愣愣地点头，燕述白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林安彦才松了一口气。 他一转头对上方珑的眼神，方珑纯粹是因为刚才燕述白那些话，才忍着笑意导致脸颊抽搐的，但在林安彦看来，她却像是别有意味一样。 林安彦立马想起来，上次方珑警告他，要他改称呼的事了。 他额头又立马出了汗，等他进了屋里站在宋九兮面前，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宋九兮问：“林大人，清宁县今年春季的税收上来了吗？” 林安彦摇头：“还有一部分没收上来，如今刚发生瘟疫，百姓生活更加艰难。这税恐怕……” “林大人想必也知道这税有问题了，既然如此今年的税就推迟吧。” “明夫人，我也想如此，但京城那边……” 宋九兮打断他的话：“林大人尽管放心京城，江南府一带近八年来的税赋都过于繁重。百姓都以为是朝廷在收缴，但实际上这笔银子都落在了太子的口袋中。既然燕述白来了江南，他就一定会解决江南的事。” “林大人，你是清宁县的父母官，如今你暂代知县一职。等此事过后，想必朝廷就会有调令过来。” 林安彦犹豫地问：“明夫人，这是你的意思吗？” “这是明将军的意思。” 林安彦怔住了，宋九兮说完这些话，又道：“如今不止清宁县，浙江一带都发现了瘟疫。所以瘟疫的方子，我会派人送到其他州县。如果那边大夫人手不够，希望林大人能将清宁县的大夫派出去。” “那是自然。”林安彦忙回过神来，点头，“我都听明夫人的。” “我只是一个大夫，并不懂你们官场上的事，这些都是明将军的意思。林大人是个好官，相信清宁县很快就能恢复到往日的。” “是。”被宋九兮这么一鼓舞，林安彦精神大振。“以前在京城，我只会读书。来了清宁县后，我才知道一个读书人真正能为民做哪些事。” 林安彦攥了攥拳头，目光清明，文心不渝。 宋九兮从他身上看到了周放宴的影子，那个想为万民立命，多年不改初心的人。 或许就是因为大衍有这么多真挚纯粹的文人，所以娘亲愿意带兵开太平，燕述白愿意镇守北地。还有那么多红缨暗卫愿意追随娘亲，那么多枭衣卫和七星门一众人愿意听燕述白号令。 这些人始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而她能做什么呢？ 这一刻，宋九兮好像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了。 清宁县的病坊已经拆了，医好的人已经回到了自己家中。 宋九兮想去金大夫的医馆看看，路上却被人拦住离开。 “姐姐。”宁宁突然从旁边跑到她面前。 宁宁的娘亲忙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宁宁的手。“宁宁不要乱喊，叫明夫人。” 宁宁看看宋九兮，又看看她娘亲，似乎不理解“明夫人”，是什么意思。 宋九兮笑着蹲了下来，“就让宁宁叫我姐姐吧，我很喜欢她。” 宁宁的娘亲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她结结巴巴地说：“明夫人多亏您了救了宁宁，我们一家人不知道怎么感谢您。这是我们准备的一点吃食，明夫人您，您别嫌弃。” 宁宁的娘亲将一个篮子递给宋九兮，里面放着的是鸡蛋，还有一个活鸡。 想来她的家里只有这些东西才是最贵重的了。 宋九兮没出声，这时宁宁将手中的一支糖葫芦也递给宋九兮。“姐姐，你救了我，我请你吃糖葫芦。” 宁宁的娘亲看宋九兮不接，于是急了，结结巴巴又说了一遍感谢的话。 宋九兮忽然拿过糖葫芦。“我喜欢吃这个，谢谢宁宁。” 宁宁顿时高兴地笑了起来，宋九兮晃了晃糖葫芦说：“谢礼我收了，你赶快带宁宁回去吧。” 宁宁娘亲非常不好意思，走之前宁宁冲宋九兮摆了摆手。 在他们走进人群里时，宋九兮将一锭银子用内力送到宁宁娘亲拿着的篮子里。 她拿着糖葫芦，一边吃一边向金大夫的医馆走去。 第309章 没想到明夫人也如此狡猾 “明夫人。” “明夫人尝尝我家卖的糖人。” “明夫人还有我家自己手包的饺子，明夫人你尝尝。” “明夫人这是我婆娘手织的香囊，明夫人要是不嫌弃……” …… 街道上的人看到宋九兮收了宁宁的糖葫芦，这下好了。宋九兮还没走两步，两边的摊贩忙热情地招呼宋九兮，不断往她怀里塞东西。 宋九兮怀里塞满了东西，这个时候大家个个都不怕宋九兮了，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给她。 “够了够了，我拿不下了。你们不用给我，回家给自己孩子吃……” 宋九兮抱着一大捧东西，回头看了方珑一眼。 方珑撇开视线，丝毫不帮忙。“主子，这是百姓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方珑说完，大家见宋九兮怀里塞不下了，就往方珑怀里塞。 方珑：“……” “这是给明夫人的，带回去慢慢吃。还有明将军呢。明将军和明夫人是我们清宁县的救命恩人……” 宋九兮和方珑对视一眼，宋九兮眼神往旁边示意，下一瞬两人从人群中脱身，拐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她们从巷子抄近道，从屋檐上飞掠到金大夫的医馆后门。 方珑笑着说：“主子你下次出门，还是带个帷帽，或者直接易容。” 宋九兮道：“哪有这么夸张。” 方珑说：“主子你还不知道吧，不止清宁县，还有浙江江南一代，到处都在传你和明将军的事迹。如今百姓可都把你们当作活菩萨来供着了。” 宋九兮疑惑地问：“其他地方怎么知道的？” 方珑笑着说：“林大人将医治瘟疫的药方给到各个州县时，都写明了是主子你研制出来的。” 宋九兮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当初一心想将瘟疫治好，虽不是为了名声，但如今有这个名声，比没有的好。 以前人人惧怕燕述白，如今浙江这一代的百姓，却个个都开始感激燕述白了。 这是好事。 宋九兮和方珑准备从后门进医馆里，此时忽然有一个影子从远处掠过来。宋九兮一把抓住方珑的手臂了，两人对视一眼，忙隐入旁边的暗影角落里。 那黑衣人到了医馆后门，回头往四周看看，没人，这才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宋九兮和方珑两人从阴影暗处走出来，宋九兮手指往屋里点了点，方珑点了点头。宋九兮沿着敞开的半扇窗户跳了进去，而方珑守在屋外。 医馆后院有间放杂物的屋子紧贴着后面的巷子，而从屋里出来，是一个不大的小院。 小院没有光亮，只能看到前屋亮起的烛光，还在隐藏在黑暗中的几间屋子。 宋九兮四处看了一眼，没找到刚才进来的那个黑衣人。 她往前无声走了两步，忽然看到一个人影立在前屋通向院子的门边上。 她屏住呼吸，收敛内息，就看到那个黑衣人掠进了屋里。 宋九兮眉头一皱，前屋里金大夫还有几个大夫都在。这人直接进去是想干什么？ 宋九兮忙跟了过去，她一进去正好看到黑衣人扣住了金大夫的脖子。 “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赶紧放开金大夫！”其他大夫惊恐地喊。 黑衣人却一眼看到了宋九兮，她和宋九兮对视一眼，暗道一声“运气真差”。 宋九兮走进来，看了看被扣住了脖子还脸色平静的金大夫，于是她看向黑衣人。“你想干什么？” “明夫人好巧啊。” 一个女子的声音，宋九兮暗思。 “看来你认识我。”宋九兮不动声色地移动了脚步，好堵住黑衣女子的后路。 “如今恐怕没人不认识明夫人吧？救苦救难的大菩萨，整个江南的救命恩人，到哪去都是夹道欢迎，百姓恨不得给立尊神像供起来。”黑衣女子看着她的动作，笑着道。 她的声音听上去清脆，但又带着点别样的嘶哑。 宋九兮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她的手指上，黑衣人猛地攥住了手指。 宋九笑了：“纸颜姑娘，或者说飞燕子，你跑到这个不起眼的医馆来，是想干什么？还是说你又接了什么任务？” 纸颜咬了咬牙，“明夫人聪慧，看来早就把我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金大夫这时忽然开口：“你传染上了瘟疫？” 纸颜收紧了掐着金大夫喉咙的手，笑着说：“对啊，所以我来找大夫您了嘛。” 金大夫涨红着脸说：“想治病不用偷偷摸摸的，这里是医馆，对一切病人开放。” 纸颜侧着脑袋在金大夫耳边说，眼睛微微抬起盯着宋九兮。“我看眼前的明夫人可是想要我的命哦。” 宋九兮说：“纸颜姑娘忘了我也是大夫，我不会医好了病人，又想把人给杀了。” “那我是你的病人？” 宋九兮点头：“自然。” 纸颜将信将疑，依旧扣着金大夫的脖子。宋九兮却转身拿了几副药，开始煎药了。 纸颜见她的动作才慢慢放开了手，金大夫只是普通人，她想取他的命也只是瞬间的事。 纸颜大大方方地走到宋九兮面前坐下，伸出了手腕。宋九兮也若无其事地给她把脉，随后说：“看来你传染上瘟疫有一段时间了，你喝过药了？” “其他州县如今都有药方，我当然不会等死。”纸颜一把端过煎好的药，一口灌了下去。 宋九兮疑惑地问：“那你为何还来这里？” 纸颜似笑非笑地道：“我都传染上快十天了，喝了药也不见好。要不是清宁县有这么多痊愈的人，我还以为我喝的是假药呢。” “十天……”宋九兮喃喃，“十天前瘟疫的方子我还没研究出来，那时你在清宁县？” 纸颜瞳孔一缩，猛地伸手五指成爪子往宋九兮的脖子抓去。 宋九兮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纸颜姑娘当时既然在清宁县，怎么没留下来治病，反而跑到其他州县去了呢？” 纸颜不答，手上用了内力跟宋九兮对抗。 宋九兮紧紧抓着她的手，又问：“你去其他州县是想把瘟疫带过去是吗？” 这话刚落，宋九兮眼前忽然被撒了一把粉。 宋九兮屏住呼吸，衣袖一挥，这时纸颜已经掠到了窗边。她一边往外跑，一边嘀咕：“我还以为燕述白不在，没什么事了呢，没想到明夫人也如此狡猾。既然如此我就不奉陪了……” 但她这话还没说出口，下一刻就被一把短刀横着逼近她的脖子，她猛地往后一跃退回了屋里。 窗户外方珑持短刀看着她，纸颜一回头，对上宋九兮笑意浅浅的眼神。 “纸颜姑娘，病还没看好你就要走，这不是显得我这个大夫很没用？” 第310章 帮我找到一个人 纸颜眸光从宋九兮身上，掠到通向后院的门上。 宋九兮笑了一声：“听说纸颜姑娘轻功很好，但最近有没有感觉气息凝滞，经脉不通呢？” 纸颜猛地看向她，“我对我做了什么手脚？不对，之前我们没见过……是燕述白！” 宋九兮轻笑一声，抬手示意纸颜坐下。 纸颜气冲冲地走过来，走到宋九兮面前，盯着她。“之前在知府府上，燕述白对我用了药？他当时就怀疑我了？” 宋九兮道：“纸颜姑娘行踪不定，这么多人盯着你都让你跑了，自然是要有一点手段了。” 纸颜咬住了牙，冷冷地看着宋九兮。 “想我飞燕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没想到却折在了你们夫妻手里。” 越想越气！ 纸颜之前就在燕述白手里折了一根手指，没想到燕述白还给她下了药，她丝毫没有察觉。那这段时间，她以为是她是传染上了瘟疫，身体才一直好不了，不断发热，心口又发疼。 若不是如此，宋九兮跟在她后面进来了，她怎么会没发现。 “你们想怎么样？” 宋九兮看着她，说：“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把瘟疫带出清宁城是想怎么样？” 纸颜冷哼一声，翘起来二郎腿。“我只接赏金任务，不管别人有什么目的。” “那人一定告诉过你，否则你不会从清宁县离开，短短时间内，去了好几个州县。” 纸颜翻了一个白眼：“你都知道了，你还问我干什么。” 宋九兮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陡然犀利起来。“我要知道这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全程蒙着面跟我见面的。唯一的印象，就是银子多，不愁银子。” 纸颜这话等于没说，要不是银子多，也不能让纸颜这样的赏金猎人，冒着生命危险将瘟疫带出清宁城。 宋九兮想不通的是，这人让纸颜这么做，也是在看他们已经快研制出药的情况下。如此将瘟疫传遍浙江一带，那就是为了让朝廷知悉。 朝廷一旦知道，就会派人过来。 若这个时候来的人是太子的人呢？ 不过这一点已经不用宋九兮想了，因为来的是燕国公，从不涉党争，是陛下非常信任的人。 如此一来，太子在江南的所作所为根本瞒不住。而且还有燕述白在，罪证一应都在手。 这个背后的人想让太子倒台，得利的只能是端王和贤王。 像是七皇子，还有更小的皇子，因为年纪太小，势力不足，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力。 端王背后有萧家，太子倒下，呼声更高的就是端王。 贤王……势力终究薄弱了，即使这些年再韬光养晦，但也抵不上萧家。 可宋九兮总觉得不对，按照端王的性子，若是知道太子在江南的所做所为，不会等燕述白来了江南才发作。 这背后有一个人在操纵着一切。 宋九兮忽然想到盛明雪，想到她突兀的假死，和忽然进宫的行为。 但盛明雪不是为了太子的储君之位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将太子扯下台呢。 宋九兮的思绪又转到死胡同里了，她看向纸颜：“作为赏金猎人，纸颜姑娘应该不会拒绝再接一单吧？” “我之前说过，干过这单之后我就金盆洗手，不干了。”这一单她亏死了，早知道会撞到这夫妻两人身上，给她多少钱，她都不会干的。 宋九兮笑眯眯地看着她：“你会干的。” 纸颜莫名感受到了威胁，她想起自己身上被下的不知名的药，动了动唇又闭上了嘴。 “讨厌的小丫头。”纸颜嘀咕。 宋九兮让方珑给纸颜掏银子，方珑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全给了纸颜。 “就这点钱？”纸颜不可置信。 宋九兮说：“我觉得这钱不少了，纸颜姑娘应该不介意吧？” 纸颜：“……不介意。”个屁。 她从来就没接过这么便宜的单子，这是看不起她飞燕子吗？ “那就好。”宋九兮笑着说，“纸颜姑娘帮我查查之前雇你的人是谁，查到之后。我把解药给你，你我之前再没关系。” 纸颜脸色严肃下来：“我们赏金猎人从来不查雇主，这是规矩。我虽然爱钱，但这条规矩我不能破，即使你不给我解药。” 宋九兮思索了会儿，道：“我不勉强你，你帮我找到一个人，把她带到我面前。” “盛家，盛诗林。” * 纸颜离开后，宋九兮这才看向金大夫。金大夫在一旁看药方，根本没管刚才她们说了什么。 “金大夫，听说你要去处州府？” “嗯。” 宋九兮总觉得从她和金大夫第一次见面，金大夫就很不待见她。后来宋九兮研治药方，金大夫只会跟她讲一些药理，其他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 宋九兮沉思了会儿，问：“金大夫认识青姨？” 金大夫停下翻页的手，忽然抬起头来看她。他似乎想问什么，又很快隐了下去。“不认识。” 宋九兮似乎从金大夫的眼神中窥到了点什么，她忽然说：“青姨如今在明府里，我的医术也是她教的。本来这次来江南，她也是想来的，但我没让她过来。” 金大夫一皱眉：“她不在宋府了？那她的卖身契？” 果然金大夫是认识青姨的。 宋九兮说：“没有卖身契了，青姨如今是良民。” 金大夫喉咙梗了梗，要笑不笑地说：“我以为她就愿意当一个贱籍呢。” “金大夫。”宋九兮皱起眉，“青姨是为了跟随我娘才进的宋府，当时我娘身体不好，她进宋府是为了照顾我娘……” “我怎么不知道？”金大夫冷冷笑了一声，“在她眼里，谢江君比我重要一万倍。” 宋九兮默了默，这语气怎么这么怪异？ 金大夫说完立马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冲她挥手：“赶紧走赶紧走，医馆要关门了。” 金大夫直接赶她们，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了。 宋九兮无奈，走到门口说：“处州府的瘟疫如今严重得很，金大夫注意安全。” 金大夫看都没看她，就关上门了。 宋九兮拧起眉，方珑说：“金大夫似乎跟青姨有点过往，而且看来金大夫还有点“怨”？” 宋九兮摇了摇头，“青姨从来没说过。” 青姨一直跟她说的都是娘亲的事，从来没说过别人。但听金大夫的语气，对娘亲也怨得很啊。 第311章 税银丢了 宋九兮回到府衙，发现宋若羽和长安待在她的屋子里等她。 “姐！” “师父！” 宋九兮走进去，问：“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宋若羽搓了搓手，笑嘻嘻地凑近：“姐，我跟你商量一个事。” “什么事？”宋九兮一个眼神扫过去。 宋若羽犹豫了会儿，咬牙说：“江南的事不是马上就能处理了嘛，姐你看啊，到时候朝廷对江南一放开，若再来个税赋减免什么的，到时候这么多好的丝绸、丝棉肯定会有棉商来收购的。既然如此，何不让我现在就出手？” 宋九兮讶异地看向宋若羽：“你要做江南的丝绸生意？这可不是一笔小买卖，不说江南当地的经商世家了，就说其他察觉到风向的人，到时候一起涌过来，你能吃得下？” 宋若羽殷勤地给宋九兮倒了一杯水，说：“我当然吃不下，但不是还有付哥吗。” 宋九兮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只是想拐走我的人？” “那我怎么敢啊，我就是想跟付哥合作，也是跟姐你合作嘛。” 宋九兮笑了一声：“脑瓜子挺聪明啊。” “那是，也不看我是谁的弟弟。”宋若羽骄傲地说。 宋九兮惊讶于宋若羽对江南的敏锐，一旦查清了太子多年贪污税银、私吞丝绸卖往其他地方的事，江南肯定要经过一番变动。 而不管是恢复到之前的税赋，还是说降税、免税，江南都是一个香饽饽。 越是混乱的局面，越是容易出现新的势力。 而宋若羽察觉到了这一点，在这个时候就想插进来，垄断江南的丝绸业。 而宋若羽更狡猾的是，他拉付辰云下场，就是拉宋九兮下场。而宋九兮如今在江南有一定名声，而且林安彦如今还非常尊敬宋九兮。 若由宋九兮和林安彦牵头，江南这些桑农会很快信任他，他也能轻易快速地占据江南的市场。 宋九兮笑着说：“我不会出面，你得自己出面说服林安彦。如果林安彦愿意从官府方面支持你，那我会让付辰云和你一起。具体怎么实施，到时候你去找付辰云。” “姐！谢谢！”宋若羽猛地抱住宋九兮。 宋九兮被他抱住，愣了一下。旁边的长安看到，立马直直地看向宋九兮，他也想抱师父。 宋若羽放开宋九兮说：“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成为江南首富。不对，江南第二，第一必须是我姐！” 宋若羽说得油嘴滑舌，宋九兮被他逗得笑了出来。 如今的宋若羽相比离京之前，长高了不少，看上去俨然是一个翩翩少年郎了。气宇轩昂，眉眼精神。 旁边的长安也是如此，似乎是因为练武，长安比宋若羽高了大半个头。曾经瘦弱的男孩，如今身体结实得很，俨然像是一柄快要打磨好的利剑。 宋九兮对长安说：“你我师徒过两招，让我看看你这段时间在外面历练的成果。” “好。”长安眼底一亮。 宋九兮抽出三重雪，长安也换上了长剑。 长安抱拳行了一个礼，随后向宋九兮袭了过来。长安的招式比宋九兮这个师父更厚重，他一招一式都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宋九兮跟他过了几招，就惊讶地挑起了眉。 等到半刻钟结束，宋九兮击中长安的手腕，将他的剑打飞了出去。 宋九兮笑着说：“不错，进步很快，招式也凌厉得不少。你的剑刃是不是已经见过血了？” “是。”长安点了点头，“我们之前半路上碰到过山匪，我动手了，杀了两个人。” 宋九兮说：“持剑之人当明白自己的剑尖该对上什么样的人，杀该杀之人，救该救之人。每一剑使出后，都无怨无悔。” “师父，我知晓的。”长安认真地道。 宋九兮点了点头，对长安她很放心。 不过，她又问：“你在路上是不是受过什么人指导？” 长安脸色微变，宋若羽笑着凑过来说：“姐你不知道，我们半路上遇到一个老头。这个老头非要收长安为徒，还不惜把自己的看家本领教出来。” 长安急忙解释：“师父，我没有认的，我只有师父一个师父。 宋九兮笑说：“师父又没怪你，武学上集各家之长本是好事。我是看你的招式中，有些地方跟凌云剑法不太相同，所以才好奇的。” “那个老爷爷非要教我几招，让我按照他的练。我练了几次，发觉似乎真的厉害一点……”长安没敢继续说下去。 宋九兮道：“长安你碰到高人了，说的我都想见见这个人了。” 长安抿了抿唇说：“我们之前跟他分开了，不过师父要是想见他，我想办法去找他……” “不用。”宋九兮摇头，“随缘吧。” 宋九兮在清宁县待了两天，除了在金大夫的医馆坐诊外，其他也没别的事了。 金大夫带了一些大夫去处州府了，如今那里人手和药材都不够，金大夫就带人过去帮忙了。 清宁县恢复了正常，林安彦暂代“知县”一职，每日忙得不可开交。 这日，林安彦忽然到金大夫的医馆里来找宋九兮。等没有人的时候，林安彦脸色苍白地说：“明夫人，不好了。今年初春收上来的税银和本色蚕丝都消失了，库房是空的！” 林安彦之前忙着瘟疫的事，可看过清宁县今年税收的记载。他今年本想到仓库里重新做一番统计，哪想仓库是空的。 林安彦满头大汗：“我根本不知道这么一大笔的银子都去哪了，若是没有，那今年的清宁县上下难逃再一次收税了。” 宋九兮皱眉：“你不知道？那岂不是在瘟疫发生之前，这笔税银就被人转走了？” 林安彦脸色凝重，“只有这种可能，瘟疫发生后封了城，根本没有机会运出城。我审过管仓库的小吏了，他也不知道。” “有人在瘟疫发生之前转走了这笔银子，那岂不是知道清宁县会有瘟疫这场灾难？” 宋九兮猛地反应过来，若是如此，这场瘟疫真的是偶然发生的吗？ 若是太子，根本不希望发生这场瘟疫，所以也根本想不到会提前将税银搬出来。 但这场瘟疫似乎就是为了针对太子，如今各处瘟疫肆掠，太子更是保不住了。 那这笔税银，如今落在哪里了？ 宋九兮忽然朝段昶吩咐：“再去查查青城山上的尸体，若是瘟疫真是从山上尸体带下来，流进清宁县的。那沿河流村里的百姓，也因为会染上瘟疫才对。” 可他们查到的一直是县城内发生了瘟疫，而县城外的村庄却没有任何异常。 第312章 瘟疫是人为的 不到半天，段昶就带来了消息。 “夫人，山脚下的村庄根本没发生过瘟疫。” 宋九兮问：“这些百姓平常会用河流里的水吗？” “会的，我调查过，有不少百姓每日都会在河边洗衣物。有些农家还会从河流里捕鱼回来吃，但他们都没有异常。” 宋九兮脸色难看：“说明瘟疫根本不是从山上的尸体传来的，有人故意将这些尸体抛在山上，就是为了让我们相信疫气是从这儿来的。” 林安彦急得握紧了拳头：“谁会这么做？” 那个人宋九兮几乎可以脱口而出——是背后那只推手。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人在江南的布局，可能比太子还大。 那以前太子吞没的税银，真的是被太子吞了吗？ 宋九兮觉得不寒而栗，猛地站了起来。她道：“我得去找燕述白。” 她有不好的预感。 林安彦担心地说：“明夫人，明将军离开之前让你留在清宁县，说他不久就会来接你。你若是现在离开，你去哪找人？” “我自有我的办法。”宋九兮说。 宋九兮收拾了行李，第二日清晨就离开了清宁县。宋若羽和长安也要跟着她，于是她将这两人都带着了。 另一边燕述白已经带着两万枭衣卫，来到了方远县的兵营。 这里驻扎着一只五千人的兵马，首领是一个千户叫杨飞。也是之前钱得望招供出来的人，他说贪污的税银都转到了杨飞的手里。 五千兵马完全不是枭衣卫的对手，况且早在钱得望招供出杨飞时，他就已经让人盯着杨飞了。 杨飞收到消息想逃，早早被他的人摁下了。 燕述白审了杨飞，但杨飞哭着说：“明将军，银子不在我手里啊。钱大人把银子给我后，我就，就全都给了王家人去了。” “王家？” “就是江南当地的一家商帮，他们把银子运走了。” 燕述白冷声问：“他们把银子运到哪去了？” “这我真不知道。”杨飞哭着脸说。 燕述白冷笑一声：“那蒋指挥使的下落你总知道吧？” “我，我不知道啊。” 燕述白冷哼一声：“将人拖下去，等疼够了，愿意说了再把他抬过来。” 两个枭衣卫将人拖了下去，杨飞剧烈挣扎，又哭又嚎：“真的不关我的事，我，我就是一个听令办事的，我不知道啊……”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洛风走进来，道：“主子，我们在这里的军营发现了段牧留下的七星门符号，不过只画了一半，人应该是被绑住了。” 燕述白点了点头，问：“可找到蒋乘潼的痕迹了？” “没有，但是我们在军营里发现灶火的痕迹，跟五千人对不上。尽管他们掩下了，但从翻开的痕迹来看，此前这里最起码有三万兵马。” “三万？”燕述白皱眉，“这么多人想走，怕不是那么容易。严审杨飞，务必要从他口中套出话来。还有严查王家人。” 洛风领命走了，燕述白掀开帐篷的帘子，沉着脸在这座看起来不大的营地里转了起来。 江南的营地相比北地，不管是配置还是环境都好太多了。 这座营地原先的五千兵士都让枭衣卫接手了，这些当地兵见到久征沙场的枭衣卫，个个都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不止他们，如今江南各地人人自危，都知道燕述白在调查江南的事了。 江南知府都被燕述白端了，剩下的县乡也都乖乖夹着尾巴。该逃的都逃了，逃不了了也都战战兢兢等着。 燕述白不可能去处理每个县乡的事，这要朝廷派人来处理。 燕述白如今主要是为了抓蒋乘潼，此人在江南比孙知府知道的还多。而且江南暗地里还隐藏着一支兵，这支兵随时都会谋反。 而到那时，受难的一定是江南的百姓。 燕述白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营地的兵器库前。洛风站在他旁边，惊异道：“这些兵器都是最新的，而且还留下这么多。这三万兵急急忙忙离开，连兵器都没有带走。” 燕述白看着一整个仓库的兵器，沉默不语。 洛风咂舌：“若北地守军有这么多新兵器，何至于怕他国进犯。” 燕述白道：“户部那些人一谈到军饷，就说没钱。如今江南一个千户所营地，都有这么多上等的兵器，所以说赚银子，贪污来的最快。” 洛风看向燕述白，燕述白笑着转身：“开玩笑的，把这些兵器都收缴了。既然是我们枭衣卫搜到的，没道理再还给朝廷。” “是。”洛风高兴地道。 到了傍晚，杨飞熬不住刑罚招了。 “我，我确实不知道蒋指挥使去了哪里。但他之前带了三万兵马在我们营地驻扎了几天，后来又突然走了。” “你只知道这些？”燕述白盯着他的眼睛，冷声道，“若是只有这些话要交代，那就继续打吧。” “不，不，我我招！”杨飞急忙喊道，但他脸上又露出犹豫和恐惧的神色来。“我要是招了，我也没命了。” 燕述白说：“现在死在我手里，或者过一段时间死在他们手里，你选。” 杨飞脸色煞白，过了半晌后他抖动着嘴唇说：“蒋指挥使应该去了十里外的，的大亭山。” 他说完猛地喊道：“明将军，我我只想活命啊，你可千万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不然，不然我就死定了。” 他神情惊恐，一脸灰色。“大亭山里原先大概有两万兵马，如今蒋指挥使又带去三万，这么多兵马……明将军！我说了出来，太子一定会要我命的！” “要你命的会是朝廷，而不是太子。”燕述白起身，套上黑色的铠甲。 “在，去大亭山。” 杨飞被押着，急急忙忙喊：“明，明将军大亭山西边有一条道，很少有人知道，从那走不会被发现！” 第313章 你一定会来救燕述白的不是吗 官道上一行人策马狂奔，为首的正是一个红衣女子。在她身后有七八个人跟着。 中途休息的时候，宋若羽跳下马，呸呸了两声。 长安看了他一眼，道：“谁让你不戴面巾的？” “我这不是想，想让我姐看看我如今的马术吗？”宋若羽吐掉刮进嘴里的尘土，一脸丧气地说。 长安对他这样莫名其妙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淡淡地说：“你蒙着面巾，也不影响你骑马。” “你不懂。”宋若羽白了他一眼。 以前他不会骑马，宋九兮教他骑马，还因此碰到刺客受了伤。如今他会骑马了，他可不就是想要在宋九兮面前好好威风威风了。哪想吃了一口尘土，顿时所有的心思都荡然无存了。 他们停下来喝了点水，吃了点干粮，暂时休息一会儿。 段昶走到宋九兮身边说：“夫人，这是主子的来信。” 宋九兮接过来打开信件，这封信应该是燕述白在两天前写的。信里燕述白只是告诉了她，他已经到了方远县的卫所营地，正在查蒋乘潼和段牧的下落。 剩下的就是燕述白叮嘱的关心话语了，前面的事只写了半页，关心的话却足足写了两页纸。 宋九兮看完将信折了起来，放在心口。 宋九兮站起来问：“休息好了吗？” “好了。” “好了。” 宋九兮跨上马道：“在天黑之前赶到方远县。”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色暗下来之前，到达了方远县的卫所营地。 军营门口烧着两个火把子，有两个士兵在看守。 段昶亮了明枭将军的令牌了，门口的士兵猛地跪了下来了。 宋九兮跳下马，走上前问：“我们是来见明枭将军的。” 两个士兵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其中一个犹豫地道：“可，可明枭将军昨天就走了啊。” “走了？去哪了？” 那士兵摇头：“这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就是一个看门的小卒，明骁将军也不会跟我们说。” 宋九兮脸色沉了下来，她又问：“那你们营地的千户呢？” “杨千户他，他被明枭将军抓了。”回话的士兵还心有余悸，“明将军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将他抓了，后来第二天明枭将军还有枭衣卫就，就走了。” 宋九兮眉头拧得紧紧的，难道燕述白是审出了蒋乘潼的下落，所以才这么急着离开？ 这时那个看守士兵忽然说：“现在杨千户还关在我们营地的牢房里呢，明将军说等他回来再将人押走。” 宋九兮立马说：“我们要见杨千户。” 他们有明将军的令牌，营地里的这些士兵根本不敢阻拦。他们进去后，就被带进了营地的牢房。 宋九兮问过杨飞的话后，才知道燕述白他们去了大亭山。 宋九兮从牢房里出来，脚步飞快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即刻去大亭山。” 宋九兮着急的模样，连宋若羽都疑惑了。“姐，姐夫是带着两万枭衣卫去的。就算我们这几个人赶过去，打仗了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宋九兮沉默了，但还是坚持要去。 她心口莫名提着，仿佛有一件她不知道的事将要发生。 之前她问过燕述白，那背后的人会不会是冲他来的。燕述白说不会，那人的目的是太子。 可若那人的目的是太子，如今江南的事已经瞒不住了，而且燕述白已经写了一份呈报，将江南发生的事汇报到了圣上面前。 太子倒台是肯定，这背后的人若是为了这个目的，如今已经达成了。 之前宋九兮忽略了一点，这人的目的既然是太子倒台，那他一定是站在某个皇子的后面。 这人要皇位。 若是如此，那燕述白这个圣上最属意的“人选”，岂不是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只要燕述白死了，其他皇子才有可能上位。 燕述白是不知道这一点，还是说他隐瞒了这一点，不让她知道是不想她担心。 宋九兮越想脸色越白，她猛地跨上马，缰绳一抖就策马离开了。 方珑和段昶对视一眼，立马跟上了。其他人也都跟着了，他们见宋九兮的脸色都以为是要发生什么事了。 宋九兮连夜往大亭山赶路，在距离大亭山还有五公里时，她胯下的马陡然被黑暗中伸出来的一根绳子绊倒。宋九兮急栽了下去，旋身运起轻功才稳稳地立在地上。 而跟在她身后的几人也没逃脱掉，这条官道上莫名其妙出现几根粗绳，就是为了绊倒他们这些马的。 紧接着旁边的树林中，簌簌作响。 宋九兮刚拔出三重雪，几十道人影就落在了她的周围。 段昶和方珑忙跑到宋九兮跟前挡住，而长安提溜着宋若羽的衣领，也站在了宋九兮的旁边。 宋九兮四周看了一眼，最后看向他们正对面的一个女子身影。“阁下派了这么多人来，看来是早就知道我们的行踪了。” “我也是在你进了营地后，才猜出来你会来大亭山的。”女子蒙着面看不清楚脸，她笑着说，“毕竟你一定会来救燕述白的不是吗？” 宋九兮脸色大变，“你们是故意引燕述白过去的？” “那不关我的事，他们要燕述白的命，而我要你的命。”黑衣女子说完，猛地出剑朝宋九兮刺来。 段昶和方珑挡在宋九兮面前，但另外有两个人掠过来，跟他们交上了手。 宋九兮走上前，向后面的七星门下属们吩咐：“守好长安和若羽。” “师父，我来帮你。”长安将宋若羽往七星门的人中间一扔，自己拔出剑就要上去帮忙。 宋九兮刚一剑女子对上，她眉心往下一沉。“凌云剑法？” “小丫头眼光不耐，我今天就是要让你看看真正的凌云剑法。”女子猛地震退了宋九兮，随后挥出一剑，夜色中如长虹贯日般直朝宋九兮劈下来。 宋九兮转了一个身，这一剑她躲不掉，只能迎上去。 “锵”地一声，两剑相撞，空中爆发了一阵亮光。 宋九兮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鲜血，握着剑的虎口也蹦出了血。 黑衣女子看着她笑说，“要是你娘还在的话，还有可能打过我。至于你，连凌云阁都没进去过。想打过我，再修炼二十年，才有可能。” “主子。” “师父。” 方珑和长安看见了想回转身来救宋九兮，但他们都被越来越多的黑衣人缠住了。 不止眼前这些黑衣人，暗林中还隐藏着一批黑衣人。 这些人早早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留下宋九兮的命。而且不给宋九兮留一点退路，务必将她斩杀在这里。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314章 诗会那次是你动的手 余衣手上的剑往下，眼看要削掉宋九兮的手腕了，宋九兮强提一口气，撤剑退开。 紧急收力的情况下，内力反扑了回来，宋九兮“噗”地吐出了一口血。 剑尖杵在地上，她抹了一口嘴角的血，半跪着看向余衣。 相比她的惨烈，余衣看上去只是脸色白了些。 宋九兮心脏微微收紧，凌云阁的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而她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也不知道她的剑法练到什么水平了。 硬拼的话，受伤的一定是她。 宋九兮站了起来，手扶着立在地上的剑柄。“谁雇你来杀我？” “你想错了。”余衣摇头，“是我想杀你，跟旁人没有关系。” 宋九兮说：“像你说的，我连凌云阁都没去过，我想不通你杀我的理由。” “谁叫你是谢江君的女儿，我好不容易等到谢江君死了，没想到她还留了一个女儿。你要是在，我这凌云阁阁主都当不安稳。”余衣提着剑朝她走近。 “我无意当什么阁主，你们凌云阁的事也跟我没有……” “不是的哦。”余衣笑着说，“凌云阁里那些老头子固执得很，非要阁主嫡系才有资格当选阁主。这都多少年的规矩了，他们死抱着不放也没关系，只要你这唯一一个嫡系不在了，这阁主自然是我的了。” 宋九兮握紧了手中的剑，余衣看着她发抖的手，笑了出来。“当年我跟你娘也比过一次，只差一招，我输给了她。现在看到你，好像我欺负你似的。不过你也别怪我，谁叫谢江君不死干净点，还留下一个女儿。” 宋九兮脸色黑了下来，眼睛冒火。“不许你这么说我娘。” 余衣看着她抖着手举起剑，似乎在笑她徒劳挣扎。“宋九兮上次，我饶了你一命，这次我可不会放你离开了。” “诗会那次是你动的手？！”宋九兮惊声问。 余衣走到她面前了，她不想回答她了。于是抬起剑朝宋九兮挥了过来，宋九兮咬牙顶上。 余衣嗤笑一声：“自不量力。” 但下一刻，一把药粉冲她脸撒了过来。 余衣猛地屏住呼吸，急忙往后撤退，宋九兮的剑已经从侧边刺了过来。余衣闭着眼，耳朵微动，手中的剑就格挡了回去。 宋九兮一击不成，就退了回来。 她遗憾地看着已经往后退了好几步的余衣，还是差一点，她的剑没有余衣的剑快。 余衣用内力逼出吸进去了一点迷药，随后看向宋九兮。 她吹了一个口哨，树林中隐藏的黑衣人全跳了出来。宋九兮心口越发沉了下去，他们这次真的跑不掉了。 就算宋九兮可以运转轻功，一个人逃离，但其他人却无法逃得掉。 宋九兮不可能看着他们白白牺牲。 宋九兮吐出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三重雪。 段昶和方珑也站到了宋九兮身后，长安剑都被打断了。幸好段昶往后退的时候帮了他一把，否则他一条胳臂就得被黑衣人给削了。 方珑侧头看向宋九兮，“主子，你先走吧，由我们断后。” 段昶也急切地说：“是啊夫人，你赶紧走吧，要是夫人出了什么事，属下怎么向主子交待。” 宋九兮咽下喉咙里腥甜的血，“你们要是出了事，我也没办法交待。” 宋九兮抬起剑说：“没办法跟自己交待。” 宋九兮说完正准备冲出去，怎么样她都要拼一把，不会轻易让这么多人折在这里。 可这时忽然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他们头顶数十只凶悍的鹰，盘旋着俯冲下来。 “是梁爷爷！”宋若羽一声大叫，看向长安。 长安一向老成呆板的脸，也露出了喜色。“师父，是之前指导过我剑招的梁爷爷。” 余衣看着这些俯冲下来，直抓她身边人的鹰，脸色急变。她看着宋九兮暗暗咬碎了牙。 随即她转变了脸色，笑着看向旁边坐在树枝上的老人。“梁老，您怎么来了？” 宋九兮这时候才注意到旁边有人，这人什么时候来的，她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梁老哼了一声：“我嘛来看热闹啊。” 余衣暗骂了一声：什么来看热闹的，分明就是知道她要对宋九兮动手了才阻止的。 但这一点，余衣真的冤枉梁老了。 梁老是一直跟在长安后面，如今余衣对宋九兮出手，伤的是长安的亲人，那他肯定是要救的。 余衣看了宋九兮一眼，挥了挥手，下一刻所有的黑衣人都跃进树林中，消失不见了。 余衣也走了，宋九兮暗松了一口气。 “梁爷爷。”宋若羽跑到树下高兴地喊，他又回头冲长安招手，“长安快来啊。” 长安抿着唇，走了过去。 梁老看见长安眉开眼笑，立马从树上跳了下来。而天空中盘旋的鹰此时也乖乖地落在旁边的树枝赏上。 “你这小子，终于看到你对我露出了好脸色。”梁老指了指长安，背着手道。 长安不好意思地说：“之前是我无礼了，多谢梁爷爷救命之恩。” 梁老惊愕地看着他：“现在怎么这么听话了？之前对我那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宋若羽在旁边偷笑，现在宋九兮在这，长安当然不敢在他师父面前，露出不好的一面了。 宋九兮也走上前，“多谢梁老的救命之恩。” 梁老这时才把眼神转到她身上，上下打量着她，最后道：“江君的女儿都这么大了，看来我们真是老了。” 宋九兮问：“你认识我娘？” 梁老又哼了一声：“你娘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屁大点的时候，还是我抱着她去掏的鸟蛋。” 宋九兮：“……”倒也不用如此强调。 梁老看着她忽然脸色严肃下来，“阁主要是知道有你在，应该会很高兴的。阁主如今身体快不行了，你回去看看，否则最后一眼就看不到了。” 宋九兮皱起眉，没应声。 梁老又说：“再说这个余衣，只要你回到凌云阁，她就不敢动你了。” 第315章 山里腾起火光 梁老的话说完，宋九兮没有任何反应。过了会儿，宋九兮说：“凌云阁我早有耳闻，对于凌云阁我也很好奇。不过如今我还有要事要办，改日再去凌云阁拜访。” 宋九兮说的是“拜访”，梁老琢磨出味道来了。 宋九兮压根就没准备回去，他忍不住说：“你娘走的早，大概没跟你说。凌云阁如今的老阁主是你的外祖父，阁主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外甥女，所以……” 宋九兮静静地等着他说话，自己一句没开口。但她脸上的神情根本不像多年未见亲人，会露出来的急切或者欣喜的表情。 梁老好奇地问：“你不想知余衣为什么要杀你吗？” “她跟我说了。”宋九兮道。 “她二十多年前就想当凌云阁阁主，但当时有你娘在，你娘不管是在身份还是武功上都压她一筹，所以她没有机会。可你娘不是离开凌云阁了，而且还说永远不回来。这不她就又起了心思。如今老阁主快不行了，她更是活跃起来了。” 梁老冷哼一声：“她以为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快死了呢，凌云阁里经由她来折腾。” 宋九兮对梁老所说的没什么兴趣，但她还是说：“既然如此，我娘之前都不回凌云阁，那我也不会回去。就算去，那也是拜访。希望凌云阁的前辈能管束好自己门下的人。余衣不是第一次对我动手了，我如今是朝廷命妇。凌云阁的人对我动手，是不准备闭阁，要重新入世了吗？” “她敢！”梁老一瞪，胡子扬了起来。 宋九兮也无意将余衣想杀她的怒火，牵怒到梁老身上。毕竟梁老刚才救过他们，之前也帮过长安。 宋九兮拉过缰绳，重新坐上马。“梁老，我还有事得离开了。梁老的救命之恩，恕我现在无法报答了。” 梁老冲她摆了摆手：“老头子我可不是要救你，我是要救长安。你这徒弟根骨真不错，心性也适合练武。虽然起步晚了，但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一代英才。” 宋九兮道：“有梁老的盛赞，长安以后得抓紧努力了。” 长安抱拳说：“师父，我以后一定好好努力。” 梁老看着长安眼馋，他多年不带徒弟了，就是找不到好天赋的孩子。如今撞到长安，这么好的苗子，可惜有师父了。 而且长安的师父还是谢江君那丫头的女儿，这辈分差的太远了。他要是抢人家徒弟，他也没脸。 梁老抓了抓胡子，宋九兮跟他告辞，策马离开了。 梁老看着宋九兮离开的背影，想着他得给阁里的人写封信，特别是好老阁主。 凌云阁也分很多支，他们这一支的人岁数都大了。要不是老阁主在上面镇着，凌云阁早就变天了。 当初凌云阁闭阁，是老阁主的决定。 自那之后他们这一支就再也不出凌云阁了，但其他支的人却待不住。刚开始还偷偷溜出去，不敢让其他人发现。但后来越来越嚣张了，如今眼看老阁主不行，他们也猖狂地要重换阁主。 他们那一支当中，属余衣这一支势力最大。 他们想打开凌云阁的大门，想恢复凌云阁百年前在朝廷和江湖上的威名。 当年的凌云阁，可以说是风光无限。凌云阁有自己的书院，教文教武的都有。以至于凌云阁都不能算得上是一个江湖门派，而像是一个超然大物，影响各方力量。 从凌云阁走出来的文人，进了各国朝廷，那也是朝廷重臣。 武者进入江湖，那也是顶尖高手。 那时候各国君主都对凌云阁的人恭恭敬敬，国家大事都会找凌云阁的长者参谋。 当初凌云阁的人都以自己的身份为荣，可很快，就引了祸事。 多国联手想铲除凌云阁，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一夜之间，凌云阁的人遭人暗杀，无数人被静悄悄地屠没了。 后来是老阁主力挽狂澜，撑住了凌云阁，可也不再插手各国大事。 后来战乱，如今的大衍帝国圣上三顾茅庐，想请老阁主出山。就是想借凌云阁的名声，借凌云阁百年的底蕴，助他一统天下。 老阁主没同意，只有闭阁才避开了祸事。 若真让余衣当上新阁主，那凌云阁重开阁门，又会重现处数十年前，血流漂橹的场景了。 这些年他们这些老家伙，从没探查过江湖上的事，对谢江君离开了凌云阁又去了哪里，根本不知道。 若不是老阁主不行，他们几个也不会想着出来找找阁主女儿。毕竟凌云阁还有一个规定，只能阁主嫡系才能当选新的阁主。 但貌似宋九兮不愿意啊。 梁老赶紧写信让他的鹰带回去了，而他继续跟在宋九兮后面。 * 宋九兮将身上带着的治伤的药分给身后的几个人，他们只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启程了。 没一会儿他们就快到大亭山了，但大概还有一公里时，忽然天空中一声巨响。 四周围天崩地裂般摇晃了起来，马被惊的扬起了蹄子嘶鸣起来。 宋九兮紧紧扯住缰绳，目光看向前方。 大亭山里腾起冲天火光，一声接一声巨响，从山谷里传了出来。火光漫天，外面的树林被火星溅上，立马燃了起来。 外面都如此惨烈，更别说爆炸的中心，山谷里面了。 宋九兮心口重重地沉了下去，之前的被压制的内伤此时漫到胸口，她猛地喷出一口血。 “主子。”“夫人。” 宋九兮抬头，吐出一口气后，猛地扯动缰绳。“驾”一声厉喝，她胯下的马带着她立马蹿了出去。 “不好。”方珑脸色大变，怕宋九兮不管不顾地冲进去。 其他人也紧跟其上，前方的大亭山此时到处燃烧的都是火焰。等他们到山脚下，火已经烧成连绵的一片了。 段昶眼眶通红，死死地盯着前方。 方珑猛地抓住宋九兮的手臂，大吼：“主子，有人提前在山谷里埋下了火药，将军他们若在里面，只怕……” 宋九兮眼底爬满血丝，她喉咙里，嘴里都是腥甜的血。耳朵里鼓噪的都是远处轰隆的爆炸声，一声接一声。 方珑急着又去扯她的缰绳。“主子，这个时候山谷里肯定没有人了！” “我去找他……”宋九兮怒吼出来，声音很大，但听在她自己耳里，却格外的轻。 她又说了一遍：“我要去找他，我要和他一起回家。”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316章 生死不知 方珑是在着急的情况下，才逆了主子的意，想拦下宋九兮。 长安和宋若羽都不想她进去，但他们谁也拦不住宋九兮。 眼前的火光蔓延出来，人就算冲上去，没一会儿也会被冲天的火焰逼下来。 宋九兮心急如焚，却又无比冷静。她心口好像一半被架在烈火上炙烤，一半浸泡在冰窖里。 她抛开马，直接运起轻功，掠到大亭山的另一边，想找一处还没烧起来的地方上山。 但她远远地看到一群人已经快速地往山里跑，这些人的目的跟她一样。 ——枭衣卫！ 宋九兮迅速地靠近，急掠到一人身后，猛地抓住他的肩膀。那名枭衣卫下意识向后挥刀，可在看到宋九兮的一张脸时，猛地停住了。 宋九兮急声问：“你们将军呢？他没进山？” “夫人！”他大喊一声，嚎哭起来。“将军在里面，将军还没出来。” 宋九兮咬牙，纤细的脖颈因为用力而绷紧到窒息。“你们都在这里，你们将军怎么会……” “将军一来就说情况不太对，让我们在山下守着。他带着两千枭衣卫进去了查探，但刚才爆炸了……” “他是将军！一军统帅怎么需要他去前线？！”宋九兮冲着他怒吼，胸口憋着的一口血沿着她嘴角流了下来。 枭衣卫哭着说：“都怪我们！都怪我们！我们若不听将军的话，将军就不会……” 宋九兮将他甩开了，她眼眶通红地往上飞掠过去。 这名枭衣卫现在反应过来了，将军生死不知，夫人不能再出事了。 “夫人，让我们去！”这名枭衣卫跟在宋九兮身后喊，“夫人里面危险，让我们进去，我们去找将军……” 宋九兮却忽然停了下来，那么枭衣卫以为自己说服了宋九兮。 宋九兮却回过头说：“你们不能这样进去，燕述白肯定不希望你们都折在里面。” 枭衣卫眼眶发红，“将军在里面，我们要将将军救出来。” 宋九兮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气息从喉咙口刮过，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割着柔软的喉颈。 她又咽下嘴里的血，浓烈的腥甜和干涩发苦的锈味，始终停留在她的嘴里。 “我们要救人，但不能这么救。” 追过来的方珑听到这一句、缓缓吐出一口气。 宋九兮自己想救人便不管不顾了，可燕述白留下这么多枭衣卫，她反而冷静下来。 宋九兮抬头看了一眼山峰后，火光和浓烟四溢的地方。她又回过头来问：“枭衣卫还剩下多少人？” 枭衣卫立马挺直身体，大声道：“一万八千人。” “好，现在一万八千名枭衣卫听我指挥行不行？” 半山腰上，所有的枭衣卫都看着她。 她身后是照亮了半边天的火光，而她脸色苍白，身子纤细，但自有一股铿锵坚韧的力量，从她锋利的眉目、镇静的眼神、还有削瘦薄韧的肩膀里透了出来。 枭衣卫当中有一个男子站了出来，走到宋九兮跟前跪下，声音洪亮：“微职萧大伟，领总兵一职，率一万八千名枭衣卫为夫人效命！” “为夫人效命！” 漫山遍野响起了洪亮不屈的身影，一个个人影都朝宋九兮跪了下来。 这是一份厚重的力量。 这是一份厚重的托付。 这是燕述白的兵，但这些人早就知道，燕述白不在，明夫人就是他们第二个将领。 宋九兮眸光微动，又很快隐下去了。 她说：“一万枭衣沿着大亭山周围搜寻，不管什么人，是要上山的还是下山的全部扣住，出了任何责任由我担着。另外八千人分成四队，一对由我带领，剩下三对由萧总兵、方珑还有段昶带领。我们从四个方向上山进山谷找人。” “是！” 齐声、震耳。 宋九兮看着他们，又道：“不管找没找到人，所有人都得安全离开。” 所有人愣了一下，宋九兮已经率先飞掠到山顶了。 这一侧山石较多，火星子烧不着这里。 宋九兮站到山峰顶时，看向山谷下。 山谷已经成了一片火海了。 除了腾飞的焰火和熏起的浓烟，什么都看不见。 宋九兮咬牙飞下去，三重雪削断倒下来的燃烧大树。 “夫人。”身后跟着的枭衣卫想要上来保护她，被宋九兮拦住了。 一个枭衣卫拿着一块湿着的布巾给宋九兮，宋九兮捂住口鼻继续往里走。 里面仅有没烧着的地方，就是山石了。他们贴着山石往里走，火苗燎到他们身上，他们迅速扑灭。 但燃烧跳跃的火焰，和越来越热的温度都让他们寸步难行。 忽然宋九兮蹲了下来，地面上有两具……看不出任何样貌的尸体。 火焰依旧在他身上烧着，他们无法辨认眼前烧成这样的人，是枭衣卫还是敌人。 这时宋九兮忽然说：“这人心口有一道刀伤，这里之前发生过打斗。” 宋九兮立马往前，又发现了几个尸体，但更多的火海他们却进不去。 只有从未烧干净的一点衣物上判断躺在地上的人是谁。 宋九兮走遍了山石，石头滚烫，宋九兮却毫无知觉。 山谷里竟然有一个湖，宋九兮走近后，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这座湖不大，火光也烧不到上面。 宋九兮忽然想燕述白会不会跳下去，逃走了。 “你们在上面等我。” 她说完就跳进湖水里了，湖水表面是温的，但湖底是凉的。宋九兮往深处游过去，眼神四处搜寻着。 忽然她看见湖中飘着一个人，她忙游过去。可游到近前，才发现不是燕述白。 她心口坠着，越坠越深。 燕述白会在哪里呢，忽然的火药炸开了，燕述白来得及逃开吗？ 燕述白武功比她高，也许早发现了不对撤离了呢。 但湖水里一座座枭衣卫的尸体，却让她失望了。 这些烧到一半跳进湖里的枭衣卫，都没能离开。 燕述白更不会弃他们不顾，独自离开。 那燕述白会在哪里呢？ 第317章 都被我们截杀了 宋九兮找不到答案，她在水下一无所获。 她爬上岸，浑身湿透了。冷水从头发和衣角上滴落，又很快被周围的火焰蒸烧成了雾气。 她像是一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人，充满绝望和冷酷的仇恨。 以至于站在岸边的枭衣卫都没敢出声询问。 不用他们询问，宋九兮的脸色已经给了他们答案了。 他们也失望无比，茫然地站着，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一直以来燕述白都是他们的信仰，枭衣卫若是没有了燕述白，将何去何从。等他们回到京里，他们这些人立马就会被那些玩弄权谋的人瓜分了。 那时枭衣卫将不再是枭衣卫。 而他们都是燕述白一手训练出来的，他们只忠于燕述白。 宋九兮站在岸边，问：“是不是都找过了？” “是，没有发现将军……” 宋九兮点了点头，她沉默了很久才说：“把这些属于我们的人都就地安葬了，水下还有。” “那将军……”枭衣卫着急地问。 宋九兮却说：“暂时不找了。” 这几个枭衣卫满脸疑惑和震惊，而宋九兮却没有多解释，率先回去了。 她回到山峰下，另外几支人也都返回来，都冲宋九兮摇了摇头。 宋九兮眼眸微微一颤，随后又恢复了平静。“山火还在蔓延，我们要立刻截断山火，不能让山火蔓延到山下的村子里。另外清理山里的尸体，点清枭衣卫人数。” 方珑和段昶对视一眼，都没问宋九兮有没有找到人。 他们迅速分开去处理了，宋九兮提着剑，沿着大亭山周围转了一圈。 她看到了之前她派出去的一万人，领头的是一个叫汪昌的人。 “夫人，我们抓到了十来个人。这些人都是从山上下来的，另外还有三个是附近的农民，想要上山被我们拦下来了。” 宋九兮立马问：“这些人在哪？” 汪昌手一挥，手下人压着十几个人走到宋九兮面前。 宋九兮审视着这十几个人，“是死士？” 汪昌点头：“是的，他们嘴里之前都含了毒药，被我们及时卸下了。” 宋九兮走到其中一个死士身边，这些人都被绑着，看上去就像待宰的绵羊了。 宋九兮却忽然闪身，一道亮光从她耳边划过。 “夫人！”其他枭衣卫惊恐地想要冲过来，宋九兮却握拳一拳砸在眼前这人的脸上。 死士偏过脸，掉了几颗牙齿，半边脸也很快肿了起来。 宋九兮眸光冰冷，越过他，看向第二个黑衣人。 汪昌走过来，钳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汪昌愤怒极了，他之前就检查过一遍，将这些人身上的刀具毒药都卸了，没想到还有人含了一个刀片在嘴里。 汪昌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才转向宋九兮。“夫人，是我们的错，我们没检查清楚。” “死士以命相搏，都是不要命的。既然有不老实的，直接解决了便是。” 宋九兮越过第二个黑衣死士，走到第三个面前。 第二个黑衣死士，愣了愣，不明白宋九兮怎么越过她审问别人了。 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宋九兮拔出了三重雪，返身回来，一刀插在他心口。 宋九兮出剑又快又狠，谁都没有想到。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宋九兮又将第一个和第三个黑衣死士解决了。 她将三重雪的剑尖抵在第四个人的心口，剑尖上的血，还在一滴一滴往下落。剑尖蹭了蹭心口处的衣服，将鲜血都擦干净了。 她的声音冰冷，镇静：“我不想跟任何人废话，不愿说的，全都杀了。” 汪昌震惊，却没有任何动作。 宋九兮冲着第四个黑衣死士忽然勾起唇，笑了笑，剑尖陡然插进他的心口。 “啊！我说，我说！”他惊恐地叫了出来。 而他臆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站都站不住，“扑咚”跪了下来。 “我说，我都说。”他脸色苍白，满头冷汗。 宋九兮抽回剑，三重雪的剑尖沾了一点血，眼前这死士心口大概只破了一点皮。 宋九兮问：“你不是死士。” “对，我，我不是。我，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我接到命令，要我们断后，不能让人活着离开大亭山。” 汪昌看着眼前这人，确实跟旁边几个死士行为不一样。 死士不怕死，但他怕死。 宋九兮一来就发现这人的异常了，所以才什么话都不说，杀了前面三个死士，就是为了震吓此人。 “不让活人离开大亭山……燕述白没死吗？” “怎么可能没死？那么大的爆炸，我们提前在山谷里埋了火药，没有人能生还的。指挥使让我们留下，是怕有个万一，有人从火海里逃出来了。” 眼前的人抖着声音说完，就怕宋九兮一剑结果了他。 宋九兮问：“山谷里有打斗的痕迹，你们之前没动手？” “动手了，燕述白他们从西边的路进来，我们的人就一直盯着。他进入山谷后，我们就有两千多人杀了下去。为了除掉燕述白，指挥使连，连这两千人也一并……炸了。” “而山谷只有一条出路，就是南边的一条小道。只要我们守着这里，就算有人活着走出火海，我们也能将他截杀了。” 在这黑衣男子说话的时候，其他死士都沉默不语。 “后面有人从山谷里走出来吗？” “有。”他缩着脖子说，“但都被我们截杀了。” 宋九兮将三重雪归鞘，转身对汪昌道：“这些人关着，问出蒋乘潼逃跑的方向。” “是。”汪昌如今由衷佩服宋九兮。 汪昌见宋九兮要走，没有要继续审问的意思，他犹豫了会儿问：“夫人，将军他逃出来了吗？” “他没事。”宋九兮脚步不停，直接离开。 汪昌心口却提了起来，这很明显就是敌人设计好，故意等他们进圈套的。山谷里的火药直接炸开了，在那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还有人生还。 哪怕是将军，在巨大的爆炸之前，将军也逃不开。 可他和夫人一样，都不敢相信将军已经不在了的事。哪怕希望渺茫，他也会找下去。 他相信夫人跟他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第318章 他不会让你担心这么久 大亭山的山谷足足烧了一天一夜，即使他们派人截断了火势，但火光灭了，山谷里已经成了焦土废墟。 这个时候想点清山谷里的尸体是很难的，里面有两千枭衣卫，还有两千敌人。 而且火药炸开的时候，很多人尸首都不全，更不要说认清谁是谁了。 所有人都沉默着收捡着被烧焦的枯骨，水下里的尸体，也被人打捞了上来。 这么多枭衣卫有的是人可以处理这些，但宋九兮对这些没有过问，而是问萧大伟：“明将军之前为何从西边进山谷？南边有一条小道，东边即使到不了山谷，但道路宽敞，翻过山谷也比西边那条荆棘小道容易？” 萧大伟说：“这是杨飞招供出来的，说西边的这条道是蒋乘潼秘密进出的地方，就连山谷里的士兵都不知道。” “所以一开始杨飞就是故意招供这一条的？” 萧大伟脸色很差，羞愧地说：“我也是发生爆炸后才想明白的。” “把杨飞押过来。”宋九兮厉声说。 萧大伟看了宋九兮一眼，立马让人去办了。 宋九兮缓了口气，又问：“那你们进山谷前，燕述白他怎么忽然不让你们进去，而是只带了两千枭衣卫进去？” 萧大伟思索了会儿，道：“将军说他们先进去探探路……” 宋九兮打断他：“燕述白是一军统帅，就算探路怎么会让他去？枭衣卫的斥候呢？” 萧大伟愣住了，脸色羞愧又后悔。“将军的决定我们没人敢反驳，所以……” 他羞愧到抬不起头来，他们习惯于听命于燕述白。只要燕述白一个命令发出来，他们不要命都会完成任务。 可他们却忘了燕述白的安全，这是一军大忌。 “属下有错！”萧大伟重重往下一跪。 宋九兮侧身避开了，道：“枭衣卫的事由燕述白回来时再处理，如今不是自责的时候，洛风也跟着明将军进山谷了是吗？” “是。”萧大伟说，“洛将军说他一定要跟着将军。” “不管是明将军还是洛将军，我们在山谷里都没找到。”宋九兮说，“现在大亭山已经搜遍了，就沿着大亭山往外搜，周围的村庄，寺庙还有驿站，全部都要搜。” “是。”萧大伟应下后，迟疑了一下，宋九兮说山谷里没有燕述白和洛风，对于这一点萧大伟想相信，又不敢相信。 山谷里还有那么多碎块，拼都拼不起来。他们不敢想那里面有没有将军，宋九兮说不在，他们就当不在。 但宋九兮一连让他们寻找了半个月，都没有找到任何消息后，他们心里的怀疑都越来越甚了。 但宋九兮依旧很冷静，或者说平静。看书喇 她安排枭衣卫出去寻找，她自己也不断沿着周边在寻找。大亭山上下所有的山峰，甚至沿着大亭山周围河流往下找去，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除了那个山谷，周围没有任何燕述白或者枭衣卫留下的痕迹。 枭衣卫众人脸色越来越沉，也越来越沉默。 段昶红着眼每天跟在萧大伟或者汪昌后面找人，方珑都看到好几次，他一个人躲在树上偷偷掉眼泪了。 他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燕述白，一个是段牧，这两人都消失不见了。 如今连洛风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压着一股情绪，时间越久，这情绪越重，也越来不报希望。 燕述白和洛风两个人的武功已经能排上江湖前十名了，只要他们逃出去了，哪怕受伤再重，都不可能一点信息都留不下来。 比如之前他们从方远县的卫所营地，到大亭山，都发现了段牧留下的七星门符号。 没道理燕述白和洛风留不下来。 除非他们根本没出山谷，也除非…… 方珑欲言又止，这日她忽然一把拉住宋九兮的手腕。“主子，我们还要找到什么时候？” 宋九兮说：“找到人为止。” 方珑忍不住问：“真的能找到吗？主子，已经半个月了，我们也将周围五公里搜遍了，但没有发现一点痕迹。明将军若是活着，他一定不会让你担心这么久……” “你想说什么？”宋九兮打断她的话，看着她的眼睛问。 方珑却沉默了，宋九兮的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到不正常。 那日她收整山谷里的碎尸，她都开始手抖了，不知道自己拿起来的会不会是自己认识的人。 但宋九兮却看陌生人一样，或者说像是看陌生物件一样，不带任何感情从她手上的碎块扫了一眼。 那时方珑心里咯噔一声，赶紧将碎块藏起，但宋九兮已经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这些天宋九兮一直指挥着枭衣卫找人，一刻也没歇息过。 方珑只觉得难受，心口窒息到喘不过气来。“主子，我们继续找下去，万一没有结果，到那时主子你准备做什么？” “回京。”宋九兮说。 方珑一愣，这个回答她没想过，可这似乎又会是宋九兮说的话。 宋九兮没她想的那么脆弱，也许他们都想错她了。 宋九兮说：“你们不用担心，如果真的没有结果，我们就启程回京。京城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太子的罪证找到了，我们要一举做到底。还有你家的血案，我们也要重新翻开。” “好。”方珑愣愣地点头，随后又忍不住说，“主子，在我跪下向你投诚的那一天，我就将你奉为吾主了。方珑这条命是主子的，主子在哪里，方珑就在哪里。” 宋九兮笑了笑：“方珑不用担心我，我说过为你家翻案的话，也会实现的。 宋九兮拍了拍方珑的肩膀，转身离开。 方珑看着宋九兮的背影却皱起了眉，这半个月宋九兮竟然瘦了这么多。 要是燕述白回来看到了，不知道会怎么心疼。 可燕述白真的还活着吗？ 方珑叹了口气，继续找人。 第319章 就带了他的侧夫人 半个月过去了，依旧没有燕述白的一点消息。 枭衣卫个个死气沉沉，哪怕还在搜寻的，也没有人会相信，燕述白还能活着。 这日萧大伟脚步匆匆地走到宋九兮面前，“夫人，我们找到了段门主留下的符号。” “带我过去看看。”宋九兮说。 萧大伟说的符号是在距离大亭山，大概十公里外的一处山林里。 在一棵树干的底部，被矮草丛遮着，露出一个血淋淋的符号来。 很明显是用手指上的血画的。 “这就是七星门惯常用的符号记录，但在这么隐蔽的位置，而且画得这么不规整，只怕……人不太好。” 萧大伟怀疑这符号是段牧画下的，会不会将军也是跟他一起的？ 宋九兮拧着眉问：“这符号的意思，是不是指着什么方向？” 萧大伟说：“东南方。” 宋九兮朝东南方看去，那个方向是霄县的北部。如果她没猜错，霄县的卫所营地应该在那里。 宋九兮带着一万八千名枭衣卫，动静太大，于是她想带着段昶和方珑，先行去探探路子。 萧大伟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同意，“将军要出去探路的时候，属下没有拦着。如今夫人再……那属下就罪该万死了。夫人不能有一点闪失了，我等如今以保护夫人为主要目标。” 宋九兮知道萧大伟是因为之前的事怕了，现在不敢放她带着这么几个人就去了。 宋九兮想了想说：“你们先带五千人跟在我们身后，另外的枭衣卫大军从官道尽快赶过来。但我们这五千人要走小路，不能走官道。” 枭衣卫这么多人在江南，有什么动静，别人都能发现。 就像当初燕述白带枭衣卫去方远县的卫所营地，蒋乘潼就提前收到了消息带人离开了。 如今宋九兮若还是带人大摇大摆地往霄县走，他们还没走到霄县，可能那边的人都先逃走了。 宋九兮不能冒这个险，她带着人轻装简从，先行出发。而留下的这些枭衣卫在官道上吸引注意力，正好可以跟他们留下更多时间。 宋九兮安排好，就立马开始赶路。 宋九兮他们花了三天的时候，才赶到霄县的北方卫所营地外。 他们站在远处的山坡高处，朝灯火通明的卫所营地看过去。 方珑脸色一变：“这个卫所里怎么有这么多人？” 按说一个卫所，能容纳几个千户所的人就不得了。但眼前的这个营地却足足有方远县那个营地的五倍大小。 从远处隐约能看到营地里燃烧的一支支火把，从火把的数量上来看，就不止是几千人。 萧大伟低声说：“夫人，之前我们从杨飞的口中得知，蒋乘潼手上有三万兵马。这营地里很可能就是蒋乘潼的人。” 段昶忽然问：“那主子和牧哥会不会都在里面？” 方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宋九兮说：“不管人在不在，蒋乘潼此人必须抓了，江南的局势才能稳下来。” 蒋乘潼带着这么多人马，又是在他熟悉的地盘，很难保证他不会做出点什么。 若是他趁机作乱，起兵谋反，首先遭殃的就是江南百姓。 而江南如今已经没有兵可用了，朝廷派兵还得从其他都司调兵。到那时候万一蒋乘潼集结的兵越多，让京城中的太子得以喘息，那燕述白之前做的一切都废了。 宋九兮侧头问方珑：“京城如今有什么消息了？” 方珑道：“陛下将太子禁足了，但除此之前并没有其他惩罚。而燕国公已经往江南赶过来了，不要五日就能到达江南。” “嗯。”宋九兮点头，“只有燕国公将江南上下的案子查清楚，将太子在江南的爪牙都打入牢狱，证据确凿后才有可能废储。” “所以，”宋九兮道，“蒋乘潼必须尽快抓了。” 方珑看到宋九兮眼里的冷酷，只怕宋九兮还要报仇。 山谷死了那么多枭衣卫，燕述白和段牧如今又下落不明，这一切都是蒋乘潼所为。看书喇 宋九兮积压了这么多天的仇恨和愤怒，此时都会从蒋乘潼身上找回来。 宋九兮很快给萧大伟和段昶交代了一些事，让他们尽快去办了。 宋九兮和方珑在夜色中紧贴着黑暗，飞掠到营地前的一座哨楼里。宋九兮劈晕了一个人，方珑将另一个人也制住了。 短刀贴着男子的脖子，方珑说：“你乖乖交代，我们可以饶你一命。” 男子惊恐地举起手：“我说，我什么都说。” 方珑问：“蒋乘潼是不是在营地里？” “是，蒋指挥是五天前带人来的。” “营地里有多少兵？” “本来营地里有五千人，蒋指挥又带了三万兵马过来。” 方珑跟宋九兮对视一眼，男子所说的跟他们想的差不多。 方珑又问：“蒋乘潼有押着其他人进来吗？” “没，没，好像就，就带了他的侧夫人。” “侧夫人？”方珑一愣，“盛家那个得了天花的侧夫人？” 男子说：“这，这小人就不知道了。侧夫人从来没露过面，我们都没见过。” 这位侧夫人得了天花，当然不会露面。但蒋乘潼竟然一路带着她，这得是有多宠爱这位侧夫人。 而且他都不怕被传染上天花吗？如今天花可没有好的医治方法，只能靠自身来熬。 熬得住就能活下来，熬不住就没命了。 方珑将这人也打晕了，和宋九兮打晕的人放在一起，捆住了也堵住了嘴。 另一边两个哨楼，也由枭衣卫摸了上去，解决掉了人。 方珑看向宋九兮，“主子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宋九兮从哨楼上看向不远处的营地里，营地里火把通亮。从这里可以看到营地前影影绰绰走过的人影，更远一些，是驻扎寨子。 卫所的军寨很简陋，都是木质卯榫结构。更远处应该是军备库和指挥使的住处。 宋九兮问：“从官道上来的枭衣卫还有多长时间到？” “最迟明天寅时能到。” “寅时……”宋九兮顿了顿，“那我们就寅时攻进去。” 第320章 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寅时，天色更暗。 山林中一点声音都没有，连风似乎都停了。 宋九兮站在哨楼上看着营地，此时的营地帐篷里的灯火已经熄灭了。只有巡兵拿着火把在一遍遍巡查，营地前的看守足有八名，一半人睡着。 方珑看到了时间，但宋九兮却没有任何指示，于是转头看向了宋九兮。 方珑问：“主子，我们这时进攻吗？” 宋九兮皱着眉，没作声。 方珑又看向营地里，此时的营地应该是最安静的，也是最好的时机。黎明将至，天色最暗，所有人都陷入沉睡中。 一万八千枭衣卫对上三万五的士兵，也是有胜利的可能，而且胜算还很大。 在江南水乡训练出来的士兵，完全不能跟在北地沙场里滚出来的枭衣卫相抗。 枭衣卫以一敌三不是说假的。 方珑不知道宋九兮在等什么，这个最好的时机要是错过，等天亮了再进攻，对方的胜算反而更强一些了。 宋九兮此时却忽然掠下哨所，大概半刻钟后，一道道人影急奔向营地。 “敌袭！！！” 守营的士兵一声高喊，下一刻他就被人抹了脖子。 枭衣卫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勇士，没一会儿就攻进了营地里。 方珑忙跟在宋九兮身后，杀进了营地里。 营地里起了火，喊杀声震天。血腥的味道很快占据了清冷的黎明空气，蒋乘潼披着外裳，拿着刀掀开帐篷出来，就看到一个眉目冰冷的女子拿着一把剑刺了过来。 蒋乘潼举起刀格挡，重刀与轻剑相撞，发出“蹭”的一声巨响。 蒋乘潼目光沉沉地往喊杀的营地看了一圈，最后才看向宋九兮：“明夫人。” “难为蒋指挥使认识我。”宋九兮收剑，又一剑斜刺过来。蒋乘潼右腿往后一撤，重刀往上将三重雪挑开了。 蒋乘潼站在宋九兮对面，他长相粗犷，身材魁梧，眼窝颇深，看人的目光极沉。 “明夫人是来找我报明将军的仇？” “燕述白他人呢？” 蒋乘潼咧开唇道：“你不是去山谷看过了？没找到一两件明将军的尸首吗？” “他不在那里。”宋九兮说。 “我可是把他放在那里等你们过去找呢，要是没找到，那也不能怪我。” 他话刚说完，宋九兮的剑就刺了过来。 蒋乘潼手脚功夫极好，力大如熊。早年学过武，这些年也没落下过。 宋九兮一连跟他过了十几招，蒋乘潼认真起来了，宋九兮也认真下来。 蒋乘潼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宋九兮。 忽然方珑掠到宋九兮身边，脸色凝重地说：“主子这里不止三万兵马，应该足有六万。”看书溂 宋九兮看向蒋乘潼，蒋乘潼咧开嘴说：“为了对付枭衣卫，我可是做足了准备。” 段昶此时也走到宋九兮身边，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道：“夫人我们中计了，属下先送你走。” 宋九兮却看着蒋乘潼问：“燕述白进山谷前没发现你的目的？” 蒋乘潼说：“发现了。但他太想抓我了，还不是落入了我的陷阱，想走就太迟了。” 宋九兮问：“谁给你的命令要杀燕述白？” “告诉你也无妨，太子的命令，我不得不遵从。”蒋乘潼说，“不过我也想跟大名鼎鼎的明枭将军过过手，没想到结果这么……不堪一击。” “你说什么？”段昶愤怒地朝他冲过去，方珑眉头一皱。 蒋乘潼跟段昶打了起来，蒋乘潼武功霸道，而段昶轻功厉害。两人虽然不相上下，但还是段昶失了下风。 段昶根本突破不了蒋乘潼的防御，他气得要死。 蒋乘潼却笑了：“你跟那个段牧认识吧？” “你把段牧怎么了？他在哪里？！”段昶提着剑逼问他。 蒋乘潼道：“他我倒是没弄死，毕竟除了燕述白，还有那么多枭衣卫还在呢。没有他，我怎么把你们引过来？” “太子一直想要枭衣卫，但在我看来，不能为自己所用的都解决了才好。” 段昶咬着牙，怒视着他。 宋九兮拉住段昶，说：“去找段牧，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可是夫人你……” 宋九兮道：“不用担心我，救你哥哥要紧。” 段昶看向方珑，方珑说：“主子身边有我。” 段昶一咬牙跑开了，蒋乘潼看着宋九兮笑着说：“这里的枭衣卫除了，京城里还有三万，不足为患。” “你不是为太子效力。”宋九兮言辞犀利，“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蒋乘潼脸色微微一变，但他毫不在意地举起刀了。“你也不会知道真相了，枭衣卫今天都会埋葬在这里。” “是吗？”宋九兮却陡然微笑起来。 蒋乘潼脸色大变，“薇薇！” 萧大伟的声音这时插了进来，“夫人我们抓到人了。” 蒋乘潼看着萧大伟抓着的人，目眦欲裂。“你们放了她。” 宋九兮转过身，面向萧大伟抓着的女子。“盛夫人，抱歉了。” 全身蒙在帷帽中的盛侧夫人，微微向她弯了弯腰。“明夫人……” 她声音嘶哑，说着就咳了几声。 蒋乘潼眼眶发红，往她走了两步，盛侧夫人却抬起手制止了他。 “明夫人，我如今面相丑陋，恕我不能以真面目见你。” 宋九兮说：“我也是一名大夫，我可以给盛夫人看看。” “不用了，天花而已。”盛夫人淡淡地说，萧大伟的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似乎一无所觉，也毫不在意。 但逼着蒋乘潼却神魂俱裂，“你们放了她，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将军，你如此我们就败定了。”盛夫人说。 蒋乘潼攥着拳说：“败了就败了，我不能让他们伤害你。” 盛夫人似乎从帷帽下看了他一眼，随后目光转向了宋九兮。 “我一直对明夫人比较好奇。” 宋九兮挑起眉问：“如今却是我对盛夫人感到好奇了。” 毕竟在蒋乘潼和盛薇薇之间，似乎是盛微微居主导。 这多不可思议。 但想到盛夫人，出自盛家，好像又没什么奇怪了。 盛侧夫人问：“明夫人以为挟持了我，就可以赢了？” 宋九兮笑着，有些无奈地道：“看蒋将军的模样，应该是赢了。” 第321章 他只可能在爆炸中死了 盛薇薇似乎也默认了，过了会儿她开口说：“明夫人一来就让人抓了我，是知道蒋指挥使在这里给你们布下陷阱了？” 宋九兮说：“之前在大亭山，我们刚到的时候，蒋指挥使就带人撤离了。想必早就派人盯着我们，可如今我们大摇大摆地来了。从昨晚到现在我甚至都给你们留时间了，但蒋指挥使也没有要再次撤离的意思。” 盛薇薇点了点头，帷帽跟着动了动。“确实目的太明显了，所以你不计一切要先抓住我。” 宋九兮打量着盛薇薇没说话，她之前让萧大伟暗中带着一批人，务必抓到盛薇薇。 盛薇薇在他们手里，他们才有主动权。 蒋乘潼又往前走一步，眼神祈求：“薇薇，我们不要这里了，我们走吧。我们离开这里，我一定会去找神医治好你。” 盛薇薇淡淡地道：“结局已定，江南的事已经了了，走不走都不重要了。” “薇薇！”蒋乘潼语气激动，神情焦躁。“我们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我们找个地方，平静地过完下半生不行吗？” 盛薇薇静静地什么都没说，但蒋乘潼的肩膀却颓然地耸落了下来。 他失神、茫然地看着盛薇薇，手中的刀都攥不紧了。 盛微微对宋九兮说：“明夫人，你错了。你以为抓住我，便能保住枭衣卫。但我这条命要是能换一万八千名枭衣卫陪葬，那将会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盛侧夫人如此不惜命，我倒是非常想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了。”宋九兮眯起了眼睛，目光犀利，“盛夫人多年前被赶出盛家，又嫁到江南，盛家人一个也没出现。盛皇后是你的亲姐姐，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跟你联系过。” 宋九兮顿了顿，又说：“表面上蒋指挥使受命于太子，恐怕太子也是这么想的，太子根本就不知道蒋指挥使竟然是听命于他的侧夫人。太子也根本没想过他这位早年赶出盛家的姨母，才是江南真正的主导。” 宋九兮看着盛薇薇说完，但她看不见盛薇薇的表情。仅从盛薇薇沉默的行为上来判断，盛薇薇对宋九兮所说不置可否。 宋九兮的怀疑更深了，她的语速加快了：“所以钱得望贪污，是你故意放出去的消息？孙知府暴露，也是你安排的。还有清宁县的瘟疫……在清宁县爆发瘟疫时，盛侧夫人正好在清宁县。” 萧大伟疑惑地问：“可若是如此，清宁县的人得的应该是天花，但清宁县的百姓并没有长一脸一身的红斑？” 宋九兮对此也有疑惑，她刚才说的话都是猜测，她手上也没有证据。 她只是怀疑盛薇薇，此人太异常了。 整个江南府都在蒋乘潼的控制下，而蒋乘潼又如此听盛薇薇的话。宋九兮不得不怀疑，在江南府操控一切的人是盛薇薇。 “动手吧。”盛薇薇没有解释的意思，说完这句后就不发一言了。 也好像丝毫不在乎她颈上的刀，会抹了她的脖子。 盛薇薇的目的就是将他们都埋葬在这里，为此她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 宋九兮眸光一冷，对萧大伟说：“既然盛夫人对自己的命并不在意，萧总兵动手吧。” 萧大伟犹豫了一会儿，毕竟他抓的盛夫人似乎很重要。要是他们真的杀了盛夫人，今日不仅这么多枭衣卫走不出去，连夫人也逃不了了。 宋九兮厉声喝道：“动手！” 萧大伟无法再犹豫了，立马侧刀划向盛薇薇的脖子。 “住手！住手！”蒋乘潼大喊，举起双手惊恐地看着萧大伟手上的刀。 宋九兮听到盛薇薇叹了口气，宋九兮心里有数了。她对萧大伟说：“看好盛夫人，不要让她有自我了断的机会。” 蒋乘潼听到这句话更是惊惧，惊惶不安地看着盛薇薇。 “薇薇，你好好活下去行不行？其他事我都帮你做成了，如今江南也如你想的一般了。剩下的事我们不管了，我们好好活着行不行？！” 盛薇薇不出声，似乎没有话要跟他说。 宋九兮说：“蒋指挥使，我可以答应放你和盛夫人离开。但你得放所有枭衣卫离开，另外放了燕述白和段牧。” “好。”蒋乘潼直直地看着盛薇薇，他的目光一刻都不想挪开。“段牧我可以放了，但燕述白不在我手里。燕述白已经被我炸死在山谷里了。” 宋九兮眸光陡然一颤，萧大伟也难以置信。 他们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寄希望于蒋乘潼，也许他带走了燕述白呢。 若燕述白真的不在蒋乘潼手里，那山谷里的碎尸块，是不是也有燕述白的一块？ “火药炸开后，我守着大亭山的各个进出口，没有看到燕述白出来。他只可能在爆炸中死了，明夫人我如今没必要跟你说谎了。” 蒋乘潼语气低沉，神情哀伤。但就像他说的，他没必要再说谎了。 宋九兮心口狠狠一窒，仿佛有一只手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呼吸不了，稍微一动，疼都蔓延到骨髓里。 她忍不住开始打颤，四肢百骸似乎都被蛛丝缠住，越挣扎越痛苦。 一股难以控制的呕吐感，从她身体里涌起。她喉咙滚了滚，干涩紧窒的疼，勒住了她的心口。 让她连吐都吐不出来。 “大亭山里是不是还有其他出去的路？也许是小路，或者山洞密道……” 蒋乘潼摇头，说：“我们在大亭山搜遍了，根本没这样的地方。所以看到燕述白没从山谷里出来，我才确认他真的是死了。” 一时沉默无声地蔓延了出去，方珑担忧地看向宋九兮。 萧大伟握着刀的手微微发抖，一个铁血汉子眼眶都红了。 之前他们不敢相信，如今经蒋乘潼确认，他们不信也得信了。 方珑往宋九兮身边走了一步，这时宋九兮很轻地吐出一口气，又抬起了眼。从她的眼中看不到任何情绪，但又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在那清凌凌的眸子里了。 宋九兮问：“清宁县的税银是不是被你们搬运了出去？如今江南府各县的银库，是不是都被你们搬空了？” “是。” “你们将银子送去了哪里？” “税银给了王家人，他们已经从水路转走了。具体转去了哪里，我不知道。” 宋九兮冷笑一声，看向盛薇薇：“盛夫人应该知道吧？” 盛薇薇不回答，宋九兮只觉得胸口迅速积聚了一股郁气，想要发泄出来。 她猛地走到盛薇薇身边，一把挑开了她的帷帽。 帷帽下她依旧裹得紧紧实实，半张脸都被黑色的蒙面巾遮着，只有露出的半个额头能显现出这副严实包裹下的身体是如何的面目全非了。 “别动她！”蒋乘潼喊。 宋九兮扯动嘴唇，似笑非笑地问：“盛夫人不愿以这副面目见人，是怕谁看到吗？” 盛薇薇垂着的眼睛终于动了动，她抬起眼看向蒋乘潼，眸光复杂难辨。 宋九兮接过萧大伟手中的刀，刀尖抵在她的喉咙上。“清宁县的瘟疫是怎么来的？你是怎么做的手脚？” 盛薇薇不为所动，宋九兮刀尖往上，挑断了系在她脑后的蒙面巾。 盛薇薇这时才慌了，忙伸手按住。 她对上宋九兮平静又疯癫的眼神，半晌后说：“我得了天花，本想将天花传染到清宁县。但指挥使不同意，他怕一旦暴露出来，大家就知道是我做的了。于是他找来了在水患中死去的老鼠，让城里的一些人吃了下去，瘟疫就这样传开了。” 第322章 我可以告诉你背后的人是谁 跟在宋九兮后面的宋若羽和长安听了，攥紧了拳头。 清宁县发生瘟疫，他们是全程都在的。正是因为他们亲眼看过，尸体堆成山被烧成一把灰的样子，所以对故意引发瘟疫的人恨之入骨。 这人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里，拿一城的人命做权谋赌注，心肠太恶毒了。 宋若羽愤恨地说：“竟然是你们故意制造的瘟疫，你们知道清宁县死了多少人吗？怪不得你得了天花，心肠这么恶毒，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盛薇薇没什么表情，蒋乘潼却受不了。 “不许你说她！” 蒋乘潼的刀朝宋若羽劈过来，长安立马挡在宋若羽身前。重刀砍下，长安吐出一口血，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手上的剑也断了。 宋若羽扶住长安，生气地瞪着蒋乘潼。“你还是一方都司指挥使呢，你怎么好意思的？拿百姓的命不当命，你们……” 蒋乘潼死死盯着宋若羽，只要他胆敢说一点盛薇薇的不是，蒋乘潼就能将宋若羽活剥了。 宋若羽害怕地躲在长安身后，但觉得自己这么怕的样子太丢脸，又从长安背后伸出头来。小声嘀咕：“你们早晚有报应的！” 盛薇薇忽然怔了怔，她手指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 蒋乘潼眼睛发红，宋九兮出声了：“蒋指挥使是不想要盛夫人的命了吗？” 蒋乘潼回过神，看向盛薇薇眸光一痛。 “你想问的我都回答了你，你放了她。”蒋乘潼说。 有了蒋乘潼的吩咐，营地里的士兵都住了手，枭衣卫也停了下来。 宋九兮说：“方珑备马，送蒋指挥使和盛夫人出去。” 不管宋九兮问什么，蒋乘潼为了盛薇薇的命都会如实说了。但盛薇薇根本一点不在乎她的命，她低着头，一句话都不会说。 而蒋乘潼和盛薇薇在一起这么久，他竟然对盛薇薇背后的人一点都不清楚。 哪怕宋九兮再怎么逼他，他都不会都说一句。 方珑去牵了一匹马过来，蒋指挥使看向盛薇薇。盛薇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若羽嘀咕：“真要放他们走啊，他们害了清宁县那么多人，又害了明将军，这样的人死都不为过，还留他们一条命。” 长安也抿着唇，不高兴地看着蒋乘潼和盛薇薇。 宋九兮没将刀移开，而是押着盛夫人走到马前。 盛薇薇侧头看她：“你不怕被我传上天花？” “我是大夫。”宋九兮看了她一眼。 蒋乘潼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又想起宋九兮解了清宁县瘟疫的事，立马对宋九兮的医术抱上了很大的期待。 “明夫人可否帮我夫人看看？她的天花……” 宋九兮扯动嘴角看向他：“你杀了我夫君，竟然还想让我救你夫人？” 蒋乘潼脸色一僵，盛薇薇自己坐上了马，她说：“我可以告诉你我背后的人是谁，你送我离开。” 宋九兮皱眉看向她，盛薇薇一只手按着脸上的蒙面巾，垂着眼说：“送我一个人离开，我不会和蒋指挥使一起。” “薇薇！”蒋乘潼难以置信，“为什么？” 盛薇薇不答他，只等着宋九兮的答案。 “好。”宋九兮答应。 盛薇薇的身体完全是蒋乘潼用珍贵药材吊着，不然盛薇薇早没了命了。就算宋九兮送他们走，盛薇薇也活不到两日了。 蒋乘潼或许知道这一点，也或许当作不知道这一点。 不管是蒋乘潼还是盛薇薇，宋九兮只想取他们的性命。 为燕述白报仇！ 盛薇薇伸手在宋九兮手心上写了一个字，宋九兮眉毛一挑，短暂的讶异后只剩下冷笑。 盛薇薇问：“你并不意外？” 宋九兮冷声说：“除了她也没别人了。” 盛薇薇说完后，抬起眼看向蒋乘潼。蒋乘潼捏着拳头，站在马下不让她离开。“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离开的，就算你要……也要在我身边。” 盛薇薇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问：“这么多年你从来没问过，我来江南是干什么的？你不好奇吗？” “我不好奇。”蒋乘潼摇头，“我不管你要干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你想去哪里，我也可以陪你去。” 盛薇薇按着脸侧蒙面巾的手，微颤。她垂下眼，当没听过这句话。“明夫人送我离开吧。” 蒋乘潼要拦，宋九兮一脚踢在他膝盖上。蒋乘潼目眦欲裂要爬起来，萧大伟带着人一把将他按在了地上。 “放开我！放开！盛薇薇你别走，你别走！我什么都听你的了，你听我一次行不行？！” 盛薇薇没有再看蒋乘潼一眼，而是转过身。 她轻声说：“告辞了。” “盛薇薇！！！” 盛薇薇已经一拍自己座下的马，疾驰了出去。 宋九兮看了方珑一眼，方珑掠起轻功，跟了上去。 “你们放开！”蒋乘潼力大无比，萧大伟差点没按住他。“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把你们通通杀了！” “薇薇别走！” “你走了我找不到你了……”蒋乘潼恐惧地看着盛薇薇离开的影子，仿佛已经是最后一面了。 盛薇薇的身体支撑不了了，她会死在陌生的地方的！ “盛薇薇你，你会死的……” 会死在一个他完全不知道的地方。 第323章 从来没爱过你 盛薇薇离开了，蒋乘潼被摁在地上。他脖子上青筋鼓起，脸到脖子上涨得通红，神色疯癫。 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凶狗。 宋九兮蹲了下来，看着他。 蒋乘潼嘶吼着说：“你放我走，你想要我干什么，我都愿意。你让我去找薇薇……” 宋九兮说：“我答应了盛夫人。” 蒋乘潼手指抓在地上，因为用力五指指甲崩断，血肉模糊。“明夫人，我对不起你！你之后想杀了我，或者怎样都可以，只要你让我去找薇薇。她一个人，她一个人啊！” 宋九兮神色未动，她知道盛薇薇孤身离开是为了什么。 盛薇薇不想让蒋乘潼看到她如今丑陋的样子，她一直死死按着蒙面巾，甚至以背后的人为条件换取宋九兮放她一个人独自离开。 哪怕到了生命最后一刻，她也不想在蒋乘潼心里留下她不好看的样子。 宋九兮明白却不代表她会同情，她若同情盛薇薇和蒋乘潼，谁来同情清宁县的百姓，谁来同情大亭山山谷里死去的枭衣卫和燕述白。 宋九兮更想让这两人生不如死。 “蒋指挥使，我查过你还有盛夫人。当年盛夫人被赶出盛家后来到江南，是她将你从难民中带了出来。你原先是江南军户蒋天的儿子，但前朝覆灭后，蒋天被杀，你们一家流落在外。盛夫人来了后，迅速将你扶到了都司指挥使的位置。” 蒋乘潼瞪着她：“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你还想知道什么？” 宋九兮问：“盛家在江南就一个盛夫人吗？” “薇薇她在江南没有亲人。”蒋乘潼状若疯狂，“她把我救出来，是她给了我一条命。我就是她在江南唯一的亲人。” “这么多年，盛夫人都没有身孕？” “她身体不好，我也不想她生什么孩子，她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宋九兮勾起唇，露出了一个凉薄的笑容：“据我所知，盛夫人不愿当你的正夫人，只愿当一个侧夫人，隐在内宅里。你们刚成亲时有过一个孩子，但盛夫人没要，喝了红花流了是吗？” 蒋乘潼眼孔陡然凸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宋九兮笑了：“盛夫人从来没爱过你啊，她这么多年利用你在江南为她建立势力。明面上让你站到太子阵营，暗地里却为她背后的主子办事。她不要你的孩子，不要你给她任何名分，她有跟你说过一句真话吗？” “闭嘴！闭嘴！”蒋乘潼嘶吼起来，双手双脚剧烈挣扎。 蒋乘潼出身军户，他的父亲在前朝也就是一个百户长，他从小力大无比，是个练武的好料子。 他一直以自己的力气和强悍为荣耀，就算流落到难民里，他也觉得自己能凭手脚吃饭。 但他遇到了盛薇薇，一个如明月般温婉皎洁的人。在他学得贫瘠的几个字里，找不出任何一个词，可以跟盛薇薇相配。 甚至他都觉得自己粗俗的比喻，会是一种冒犯。 在她面前，他就是一个粗人。 粗鲁无礼，只懂舞蹈弄剑，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盛薇薇会画画、会写诗、会欣赏赞美那些文人所作的诗词。 但他不懂，他在盛薇薇面前永远都是一条粗俗的野狗。 他也想过盛薇薇为何选他，后来他想不明白，哪怕盛薇薇不要孩子，他也不敢说一句。 他一直都知道在盛薇薇心里，他只是一个可利用的趁手工具。盛薇薇不爱他，但她是需要他的，需要他的手去为她做一些事。 但当最后一刻，盛薇薇还是不要他时，他惊恐地发现这些年他似乎活在自己编织的一个谎言里。 如今这个谎言随着盛薇薇离开被戳破了，他被丢在地上，烂在泥里，成了一条死狗。 “明夫人，你杀了我给燕述白偿命！只求你让我去找薇薇。她一个人走了多冷啊！” 宋九兮站了起来，对萧大伟说：“两个时辰后送蒋乘潼离开。” 萧大伟点了点头，宋九兮又招来段昶，说：“蒋乘潼离开后，命人跟着他，另外将他的行踪给燕国公。江南的案子，蒋乘潼这个重要的人证不能丢失。” “如果……”宋九兮声音含霜，“如果他寻死，就告诉他，想知道盛薇薇的死在哪里了，就乖乖配合调查。” 段昶这才知道宋九兮根本没打算放过这两人，蒋乘潼如今有多痛苦，当初宋九兮在大亭山的山谷里面对一整片火海就有多痛苦。 段昶点了点头，宋九兮又问：“段牧找到了吗？” “嗯，牧哥受了很重的伤。” “我去看看。” 这个营的人由萧大伟和汪昌去控制住了，宋九兮过来看看段牧。 段牧比她想象的伤得还要严重，他的两条腿基本废了，软塌塌地垂着。而他的腰腹还有胸口上都是刀伤，脸上淤青发紫。 段牧见到宋九兮想起身被宋九兮按下了，宋九兮按了按他的腿。 段牧闷哼了一声，宋九兮迅速将他身上的伤查看了一遍，随即皱起了眉头。 段昶一直不敢说话，这会儿才焦心地问：“夫人，牧哥他的伤能治好吗？他的腿能好吗？” 宋九兮点了点头：“能，但得受点罪。” 段牧嘶哑着声音说：“多谢夫人，属下不怕受罪。” 宋九兮拿出银针，开始给他的腿下针。段牧死死咬着唇，一句痛声也没发出来。 段昶看着眼睛都红了，一会儿想帮忙拿细布，一会儿又端着清水在一旁，想喂给段牧。 等宋九兮施完针，段牧重重吐出一口气倒在床榻上。 宋九兮给段牧开了几副药，让人去抓了过来。段昶守在段牧的床边，眼眶发红，眼泪死死地憋着眼眶里。 宋九兮看了他一眼，道：“段牧会没事的。” 段昶闷闷地应了一声，他的难过不止是对段牧，还有主子呢？ 段牧找到了，主子却永远留在了那片山谷里吗？ 夫人来安慰他，可他又怎么安慰夫人呢。 段昶不知道说什么，眼眶红得更厉害了。 段牧满头都是冷汗，他虚弱地抬眼看向段昶。他伸出手，无力地拍了拍段昶的手背。 随后他看向宋九兮：“夫人……” 宋九兮说：“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不用管。” “夫人，属下办事不力，害了主子……”段牧挣扎着要爬起来，他半撑着身子，想跪下却做不到。 宋九兮皱眉：“你再折腾，这双腿真的废了。” 段牧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宋九兮，“主子派我盯着蒋乘潼，但我不知道怎么被他打晕了，还被他绑了起来。蒋乘潼带着我一起，一路上我都在想办法留下七星门的符号，好让主子知道。但我没想到蒋乘潼是故意留下我，借我的手引主子过来……我害了主子。” 宋九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下她眼底的情绪。 段牧眼眶湿润，脑袋重重往下一磕。“属下对不起主子，对不起夫人！” 段昶跟着也跪在旁边，他们都无助地看着宋九兮。 自责侵蚀着他们的心口，但他们忘了，他们可以自责，可以自怨，可以祈求从宋九兮手里获得宽恕。 但宋九兮却只能硬生生挺着。 枭衣卫、七星门如今都把希望牵在她身上，让她的脊背一刻都弯不下去。 从燕述白出事到现在，她没有停下来一刻好好想想，“燕述白真的不在了”这件事该怎么办。 如今段牧像她请罪，宋九兮也只能说：“跟你没有关系。” 第324章 你想知道燕述白的下落吗 第二日方珑回来汇报，说盛薇薇半路从马上栽了下来。后来她自觉自己不行了，于是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方珑顺着山崖边的藤蔓，追过去看过，盛薇薇的尸体已经被山崖下的狼群撕咬干净了。 宋九兮听了这话，也没觉得痛快。 盛薇薇早算到自己有这一步，她本就没想活着。 甚至都不想让自己死后丑陋的样子，被蒋乘潼看到，于是连自己尸体的处理都打算好了。 宋九兮不知道她如何想，她让方珑跟着，是怕盛薇薇再折腾出什么事来。 而蒋乘潼她已经让人送他离开了，也让人跟着了。 至于他去哪里找盛薇薇，宋九兮没在意，因为她已经将蒋乘潼的行踪告诉了燕国公。 燕国公想查江南的事，蒋乘潼是重要人证。 而关于营地里这六万兵马，枭衣卫虽然接手了，但也只是管理。等燕国公一来，他们就会交出去。枭衣卫身份敏感，京中人颇忌惮。 若是被抓到把柄，特别是如今燕述白生死不明的情况下，枭衣卫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两日后，宋九兮准备启程。 段昶支支吾吾地杵在宋九兮的屋外，萧大伟和汪昌在远处站着，眼睛瞄着这里。 方珑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一幕，一愣。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段昶朝屋里望望，忙将方珑拉到一边。 “珑姐。” 方珑一挑眉。 “珑姐我们真的要走了吗？” 方珑道：“主子已经说了，明日拔营回京。” “那主子没找到，我们不找了？”段昶急声问。 “怎么找？山谷里没找过？” “夫人相信主子不在了？”段昶不可置信地问，“万一主子没……那我们回京，岂不是放弃主子了？！” “段昶！”方珑严肃地看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是夫人不想找吗？枭衣卫这么多人命怎么办，京城里还有三万枭衣卫和我们的人，主子难道都不管了？” “枭衣卫是明将军的！”方珑往前踏了一步，段昶吓得往后缩了一步。“我们必须尽快回京，才能不让京里的人将枭衣卫瓜分了。你现在知道夫人为什么要即刻回京了吧？段昶，这样的话以后别让我再听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才着急……我不说了。”段昶难过地低下了头。 方珑朝萧大伟和汪昌看了一眼，两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方珑转身又进了屋里，却见宋九兮站在窗边。刚才外面的话，应该都听到了。 “主子，段昶这人就是话多，其实他心里是清楚的。” 宋九兮笑了笑说：“我们来江南多长时间了？” 方珑说：“快一个月了。” “才一个月……”可是她已经觉得过了很长很长时间了。 临到她要回京城里，她才意识到身边缺了一个人。 那个总是弯着眼睛，笑看着她的人不见了。 宋九兮眼睫陡然一颤，一滴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砸在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可又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 方珑心疼地看着她，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这个时候没有人的安慰管用，因为那些人都不是燕述白。 宋九兮静静地站在窗边，目光怔然地看着墙角。 眼眶里的泪落得无声无息，可又让看的人觉得窒息。 屋子里的空气沉闷寂静，宋九兮抬了抬手让方珑出去。方珑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宋九兮肯定不想让人看到她独自一人落泪的样子，方珑只得离开。 可是她到屋门口的时候，忽然目光一凝，倏地拔出了短刀。 “谁？！出来！” “小丫头还挺机敏啊。”苍老的笑声却是从窗边传了过来，方珑望过去，看到的是之前救过他们的梁老。 梁老蹲在窗户上，姿势不羁。 方珑看向宋九兮，宋九兮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 “梁老怎么来了？”宋九兮问。 “你之前不是说要报救命之恩吗？现在还算不算数了？”梁老问。 宋九兮说：“如果梁老要说的是，拿我的徒弟来报恩，那恕小女子只能换一种报恩了。” “我来不是找你要徒弟的，虽然我确实很眼馋。”后一句梁老嘀咕的很小声，但宋九兮和方珑都是练武之人，自然听到了。 “我来找你是让跟我走一趟。” “去哪里？”宋九兮问。 梁老说：“凌云阁。” 宋九兮一愣还是说：“凌云阁我有机会肯定会去的，但不是现在。京城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等我处理完，我肯定会上门拜访。” “那可就来不及了哦。”梁老的调子拖的悠长。 宋九兮以为他说的是凌云阁换阁主的事，她对凌云阁的事并不想参与。 梁老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于是轻嗤了一声，“那你不想知道燕述白的下落了？” 宋九兮端着的准备递给梁老的杯子，忽地从手上摔了下来。 “哗啦”一身脆响。 第325章 求人可不是这样求的 宋九兮手指蜷了蜷，声音干涩又飘忽：“梁老没跟我开玩笑？” “什么玩笑？”梁老哼了一声，从窗户上跳了出去，没一会声音从屋外传了出来。“我就是开玩笑的，我可没说过什么燕述白。” 宋九兮倏地手掌在窗台上一撑，人跟着也蹿了出去。 方珑看到了，忙跟了出去。 三个人都不走门，一个一个从窗户里钻了出来。 看着屋外的段昶瞪大了眼睛。 “梁老。”宋九兮一个闪身堵在梁来身前。 梁老像只狡猾的狐狸，眼珠子一转，向后跃起，眼看就要逃走了。 宋九兮脸色倏地沉了下来，她运气轻功，胸口却一阵气血翻涌。之前她受的伤一直没时间医治，如今一动武，经脉和肺腑都传来针刺般的痛意。 宋九兮知道自己遮掩的身体肯定拦不住梁老，她嘴里含着血气，高声说：“拦住此人，不惜任何代价。” 段昶和方珑忙追了出去，枭衣卫也听到动静了，纷纷出来了。 梁老本就是故意想探探宋九兮的武功，顺便捉弄两下，谁叫宋九兮收了他最满意的徒弟。哪想他还没跑多远，枭衣卫就架起了弓箭，无数的飞箭朝他射了过来。 梁老脸色微变，“不用这么认真吧？这么多人怎么玩？” 他刚说完，万箭飞射了过来，他舍不得他的鹰伤害到一点皮毛，于是靠自身武功硬抗。 而一轮箭雨后，梁老龇了龇牙，往后溜了。而段昶和方珑一人堵着他一边，他不欲跟这些人交手耽误时间，正准备换个方向走，哪想长安堵在他面前。 梁老吹胡子瞪眼：“你这小子要拦我？” 长安说：“师命难违，梁老请见谅。” 长安虽然这样说，但他脸上丝毫看不出歉意的意思。梁老气歪了胡子，指着他道：“好啊，你师父就是最好的，她让你干什么你都干。好歹我还救过你两次，一点情面都不讲。” 长安这会儿才想起之前的救命之恩，他想了想问：“梁老，你是怎么得罪了我师父？” “谁得罪她了？” “我师父不会无缘无故命人抓救命恩人的。” 梁老忍不住冒酸气，这时候还想讲两句，就看到宋九兮站到了他面前。 宋九兮说：“梁老，麻烦您把刚才的话说清楚。” 梁老看向周围围着他的人了，冷哼：“小丫头求人可不是这样求的。” 宋九兮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让人都回去了。方珑他们不愿离开，就站在宋九兮身后。 梁老挑了下眉，宋九兮说：“我答应和你去凌云阁，请梁老告诉我燕述白在哪里。” “主子没死？”段昶惊喜地问。 梁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死没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在哪里。” 梁老说完，背着手慢悠悠地往前走。 宋九兮转过身对萧大伟他们说：“你们即刻启程回京，回到枭衣卫军营后，一步都不要外出，等我们回来。” “吾等谨遵夫人命令。”萧大伟他们都跪了下来。 宋九兮看向段昶他们，方珑段昶还有长安和宋若羽毫不犹豫地往前一步，那意思是他们也要跟着。 宋九兮点了点头，带着人朝梁老追过去。 梁老往后瞥了他们一眼，见他们追了上来，才运气轻功往前飞去。方珑抓起宋若羽，跟在宋九兮后，几人当中只有宋若羽是不会武的。 宋九兮不知道凌云阁在哪里，但让宋九兮没想到的是，凌云阁竟然在江南的一座湖中央的岛上。 这座湖中央大大小小近千座岛屿，其中最大的一处岛屿隐藏在云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高楼层宇，巍峨幻变。 而湖边只有一只蓬船，蓬船停泊在湖边，船夫带着蓑帽抱着船桨在打盹。 梁老踢了踢船夫的脚，道：“开船了。” 船夫掀开帽子，看了他们一眼后又懒洋洋地将帽子盖了下去。他拿着船浆走到蓬船的船头，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就将浆放入水中。 水面上泛起丝丝涟漪，湖面上陡然起了风，涟漪本来应该向四周荡开，可忽然却像是被什么吸走了。 船桨一荡又一荡，可却看不到一丝涟漪。 宋九兮拧起眉，盯着水面下。 方珑走到宋九兮身边说：“我之前听说过，凌云阁前的这座凌云湖下有当年墨家后人制造的机关，集当世能工巧匠，连宫里的三大殿都不如这里精巧。” 梁老听了嗤笑了一声：“三大殿算什么，当年修建三大殿的人还只是我们凌云阁的一个小徒弟而已。没想到到了外面，却被那些不识货的人捧为了巨匠，还写入了史书……” 梁老颇不屑，这时一直盯着水面的宋九兮抬起了眼，先是朝船夫看了一眼，最后皱眉地看向远方。 此时的船已经到了湖中央，不知何时，蓬船行过竟然没有一丝水纹。 不止宋九兮发现了，段昶他们也发现了。 他们惊奇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他们距湖中央的岛越来越近。但并没有因为距离靠近，而看得更清楚，反而浓雾更深，他们似乎进了世外桃源。 过了许久，船停在了岸边， 老船夫又扣下帽子，继续睡觉。 梁老说：“走，我们进去吧。” 宋九兮不动声色地跟着，她已经察觉到了浓雾中有气息隐藏着，这跟她在船夫上感觉到的一模一样。 凌云阁高手如云，即使一个船夫也不容小觑。 而没有那名船夫，他们即使走到这里也进不来。 他们真正走进里面后，才发现浓雾里从山脚到山顶都是连绵不断的房屋，山川翠色点缀其中。朗朗读书声和呼喝有力的习武声，徐徐随风而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真是一个怪地方。 梁老抬步沿着青色的台阶往上，两边屋宇里都有很多学子，穿着白色的学子服。 或读书，或习武。 这样的地方哪像是一个江湖门派。 怕是京中的书院也没有这里的书香气浓厚。 梁老回头看向宋九兮：“凌云阁跟你想象中的一样吗？” 宋九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这里并不像一个江湖门派。” 而且这样的地方，不论是在文还是在武一道上的底蕴，都是各国忌惮的。凌云阁作为一个超脱尘世的势力，却拥有让各国眼红的底蕴。 怪不得凌云阁要闭阁。 梁老得意地说：“小丫头，凌云阁绝对比你想的还要厉害。怎么样，想不想留下来？” 宋九兮停下脚步，问：“凌云阁我已经来了，梁老可否告诉我燕述白在哪里了。” 梁老：“……” 这丫头怎么回事，这么大的凌云阁不想要，一心想着男人！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326章 进凌云阁 梁老黑着脸，一言不发地背着手往上走。 宋九兮着急地抿了抿唇，只能跟在梁老身后。 越往上走，越安静。 读书声和练武声渐渐远去，半山腰以上，翠色增多，山林掩映的地方是一间间雅致的竹屋。 台阶上有学子们经过，冲梁老弯下了腰，恭敬地称呼：“梁长老好。” 梁老神色冷肃，略略点了点头。 他们快到山顶的时候，看到了一行人下来，为首的正是余衣。 余衣看到她瞬间脸色就沉了下来，“你还是进来了。” 余往下走了两步，走到宋九兮面前，冷笑：“你以为你进来就能跟我抢了吗？” 宋九兮冷淡地看着她，很明显宋九兮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 余衣笑了一下，说：“既然你非要进来跟我抢，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余衣说完越过她走了下去，她身后跟着的人也快速跟了上去。 她没走两步就遇到了几个学生，相比这些学生对梁老的恭敬，他们对余衣就亲热多了。 “余长老。” “余长老什么时候回来的？长老有时间来给我们上课吗？” “余长老，我有几个招式不太明白，想请教您。” 余衣笑容亲切：“我这次回来会待几天，明日我会在学堂里开课，你们想听的都可以过来。” “太好了，余长老。” “那明天我一定要去早早站位，否则根本抢不到余长老的课。” 几个学子对余衣又是敬佩，又是崇拜。 余衣往后瞥了宋九兮一眼，随后笑着走了下去。 梁老眯着眼看着这一幕，神色不太好。 宋九兮不想管凌云阁内部有什么争斗，若不是因为燕述白，她此时不会来凌云阁。 她也不想卷入凌云阁的派系斗争中，一个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地方，不值得她来操心。 梁老又继续带他们往上走，宋九兮沉默地在后跟着。 宋若羽却爬不动了，他气喘吁吁地弯着腰，扶着膝盖问：“姐夫会在这里吗？” 梁老根本不理他，气得宋若羽踢了一脚旁边的一块石头，等他反应过来，他疼得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脚。 长安已经习惯他时不时的犯蠢，等了他一会儿后，将他一把提起抗在肩上。 宋若羽有些不太舒服，但在他们一起南下的那些时候，他走不动都是长安这样扛着他。 一开始他非常抗拒，义正言辞地让长安尊重他。 后来……后来他脚板起了水泡，实在走不动了只能让长安扛着他。 扛着扛着就习惯了。 都不吐了呢。 直到他们走到山顶的一间屋子外，梁老在门口站了会儿，忽然冲宋九兮抬了抬下巴。 “你去敲门。” 宋九兮往前走两步，走到门边直接伸手敲门。 “咚咚” 梁老眼皮子一跳，神情严肃了下来。 两声敲门声后，门并没有被打开，正当宋九兮还要敲门的时候，屋内这才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沉，也很缓慢，一声声踏在地上。 宋九兮皱眉，这不像是一个有武之人的脚步，反而像是沉疴已久的病人，步履艰难地走了过来。 “谁啊？” 门被打开了。 梁老瞬间挺直了肩膀，一直在天空中盘旋的凶鹰忽然疾扑而下。 宋九兮皱眉正想格挡，忽然发现这凶鹰不是冲她来的。她偏头就看到凶鹰乖乖地落在站在门口的人手臂上，凶悍的苍鹰竟然低下头，用脑袋蹭了蹭此人的下巴。 宋九兮打量着此人，此人也抬头看向了宋九兮。 两人一齐怔住了。 过了许久，宋九兮往后退了一步，拱手行礼：“小女子宋九兮拜见阁主。” 凌云阁阁主身上穿着的是一套灰色的儒服，气质温润，衣袖间浸满墨香。但他却满头鹤发，容颜颓苍，皱纹纵生。 老阁主撑着凶鹰的肩膀垂了下来，似乎承受不住这力量，苍鹰很快飞了出去。他声音迟缓地问；“谢江君是你什么人？” 宋九兮没出声，因为名义上此人应该是她的外祖父。 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对凌云阁没有任何感情，是因为娘亲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凌云阁也没有出手。 而上一世太子利用她时，凌云阁也并没有回应。 宋九兮无法不怨怼，她觉得她娘也是怨怼的，因为她从来没在娘亲那里听到过关于凌云阁的事，包括这个外祖父。 但眼前的老人已经垂垂老矣，沧桑的皱纹爬满面部，眼睛浑浊，透着死气。 宋九兮记得很多人跟她说过，凌云阁的老阁主快不行了。 即使宋九兮再有意见，也不可能对着这样一个垂死的人。 但她也无法给眼前的老人什么温情，她本就性子冷淡，为数不多的温情也早给了别人，无法再分出去了。 但宋九兮不答，阁主却又问了一遍：“江君，你跟江君是什么关系？” 梁老赶紧说：“阁主这就是江君的女儿。” 老阁主一瞬间恍然，又忽然笑了出来。“好好，回来了，回来了，太好了。” 宋九兮不得不泼他冷水：“小女子来凌云阁拜访，是因为小女子的夫君似乎在凌云阁里，可否请老阁主告知明枭将军在哪里？” “燕述白是你夫君？”老阁主诧异地看着她。 宋九兮皱眉看向梁老，梁老说：“阁主以前不问外面的事，连你他也是近几个月才知道的。” 宋九兮对此没有看法，她只是说：“小女子答应梁老来凌云阁拜访，也请梁老信守承诺。” 梁老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宋九兮不为所动。 老阁主大概也明白她的意思了，知道她不是回来看他，也不是回来接手凌云阁的。 老阁主一点都不意外，这性子跟江君一模一样。 执拗又固执，都是不肯低头。 当年谢江君不愿留在凌云阁，如今宋九兮也不愿进凌云阁。 这母女俩都这么讨厌凌云阁啊。 老阁主道：“带她去见燕述白吧，等明日送他们下山，就……不用来见我了。” 说着他慢吞吞地往回走，又慢吞吞地关上了门。 \u0001 第327章 不要碰我的人 “阁主。”梁老着急地喊了一声，但屋门已经关上了。 梁老脸色不好，神色急切，但很明显他不敢再去将门敲开。 梁老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力地看了宋九兮一眼，道：“跟我来吧。” 宋九兮跟在他身后，他们从山顶往山峰西边，顺着一条蜿蜒小径走了下去。这一路也有竹屋，但只有零星一两间。而且宋九兮还看到这一路上有很多药圃，里面种着的都是外面千金难买的珍贵草药。 就连之前宋九兮为解七霜雪，四处寻觅的仙人泪也有两株。 作为一名大夫，看着这些珍贵药材难免心动。 宋九兮不动声色扫过，并没有表露出来。 她没有夺人所爱的嗜好。 他们走了半刻钟后，穿过幽静的树林出来，眼前是一座深潭。潭水碧绿，像是一块大型翡翠石，晶莹剔透，但潭底却幽黑。往下看去，绿色渐消，浓墨的黑却涌了上来。 段昶忍不住皱眉：“这潭有古怪。” 梁老听见了回头说：“别东张西望，要是被什么东西咬了脑袋，可别怪到我们凌云阁头上。” 梁老这么一说，大家都后心一凉，不敢乱看了。 潭水另一边是一座更加别致的竹屋，屋前屋后种着大量的药材。宋九兮看了心惊，这里的药材比刚才一路过来她看到的还要珍贵。 这里的一株药，要是流落到黑市，那是能炒到万两黄金的。 这时宋九兮忽然看到某株妖异的紫色药草上，她呼吸一顿，立马说：“屏住呼吸，这药圃里有毒草药，吸多了会导致气息凝滞，一个不慎还会走火入魔。” “这么严重？”宋若羽不敢相信，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想了想他又移开手，问了一句又捂住了。“谁种这么多毒药，不是想要害人吧？” 忽然，药圃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练武的人耳聪目明，宋九兮他们几个全听到这声音了。 方珑和段昶紧张地拔出刀挡在宋九兮面前，长安已经一把抓住宋若羽的后领，将人拽到自己身后。 “什么东西？”方珑警惕地看着四周。 当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时，他们就看到药圃药草的根部，蹿出来一个个黑红色的毒蝎。 毒蝎足有成年男人两个手掌大小，爪子漆黑，出土后快速地朝他们爬来。 宋九兮他们几人都变了脸色，纷纷拔出刀剑。这种东西被咬上一口，只怕立即就没命了。 “别动！”梁老一声厉喝。 宋九兮按住了方珑的肩膀，冷静地道：“放下刀。” 方珑和段昶迟疑了一下，将刀放了下来。 毒蝎已经爬到他们脚下，淬着剧毒的钳子泛着寒光。此时它们却像是被什么命令住一般，又窸窸窣窣地钻了回去。 宋九兮舒了一口气，就听到竹屋里传来腔调古怪的声音。“可惜可惜，刚才你们要是伤了我一个宝贝，我就可以将你们剁成肉泥来喂我的宝贝啦。” 梁老听到这声音头皮发麻，朝里面喊：“我是奉了阁主的命令带他们过来的，你看清楚啊。我既没采你的药，也没弄死你的宝贝。” “啧。”里面的人似乎觉得可惜的很。 这时竹屋的门突然打开了，敞开的屋子里只能看到几张桌椅，却没看到人。 梁老冲宋九兮摆摆手：“燕述白就在里面，你赶紧将人带走。” “谁说我同意放人了？”屋里的怪声又响了起来，阴恻恻的。 梁老不欲与他多说，只是道：“阁主吩咐的，你要是有意见就去找阁主。” 屋子里又没声音了，宋九兮听说燕述白在里面就直接抬步迈过两层台阶，往屋里走。 梁老不放心，朝里面的人喊：“这可是阁主的外甥女，要是被阁主知道你拿你那些宝贝，咬了外甥女，你看阁主会怎么训你。” “哎哟！”梁老刚叮嘱完，脚踝就被一只毒蝎咬了。 “我最讨厌人威胁我。”屋子里的人冷哼一声。 梁老龇牙咧嘴，脸色瞬间就青了。嘴唇紧接着发紫，人也肿了起来。 “我立马去告诉阁主，你又拿这些毒物咬我们。”梁老气的跳脚。 一直跟着他的凶鹰此时在天空盘旋着，似乎非常惧怕下面的东西。 “解药。”从屋子甩出来一个瓷瓶，梁老接过后，转身就走，一刻也不想留。 他嘴上似乎在骂骂咧咧，但一句都听不清。 段昶和方珑对视一眼，都忌惮的很。 他们既要护着主子，又要护着宋若羽和长安。但这时他们准备跟宋九兮进屋的时候，屋门又“啪”地一声关上了。 “主子！”方珑急喊。 里面传来宋九兮平静的声音，“在外面等我。” 屋门关上后，宋九兮朝右边看去。洛风此时终于可以出声了，忙走过来行礼。“夫人。” “洛风你没事？”宋九兮问。 “我和主子都没事。” 宋九兮笑了出来，绷了许久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 而她越过洛风，看到了床榻上躺着的燕述白。 宋九兮心口又一紧，快速走到床榻边。 她伸手要去摸燕述白的脉息，忽然她像是察觉到什么，迅速旋身往后一跳，有个东西擦着她耳边过去了。 等宋九兮回过头才知道刚才那是什么。 竟然是一条成年男人手臂长短的一条青蛇，青蛇吐着红色的蛇信子，落在地上后又飞快地往宋九兮身边游来。 洛风急声说：“朱神医！这是我们自己人，请您手下留情！” 那青蛇在洛风这句话说完没一会儿，掉头游到了床脚的地方。 宋九兮看向床脚，入目的是一个七八岁高矮的……女孩。 她脖子上缠着一条更细的青蛇，脸上画着几道彩色的印子，身上穿着彩色的服装，宋九兮在蜀地时看过当地人穿的就是这样的服装。 被洛风称呼朱神医的女孩伸出手，刚才那条袭击宋九兮的青蛇，就顺着她的手往上爬到她的肩膀，随后首尾盘着安静了下来。 朱神医看向宋九兮，忽然扯起一个嘴角，阴恻恻地笑了：“不要碰我的人。” \u0003\u0003\u0003 第328章 容我解释 宋九兮一瞬间眯起了眼，浑身气息越发冷凝。 朱神医冲她凶狠地龇了龇牙，她脖子上和肩膀上盘着的青蛇也跟着向她吐着红信子。 洛风尴尬地说：“夫人是朱神医救了我们，主子受了很重的内伤，一直是朱神医为主子疗伤。” 宋九兮呼出一口气，担心地问：“他人怎么样？” “主子的内伤还在慢慢调理，他早上还醒过来了，不过刚才喝了药又昏睡了过去。” 宋九兮看向燕述白心里松了一口气。 只要燕述白好好的，其他都不是问题。 “多谢朱神医救下我夫君。”宋九兮郑重地向朱神医行了一个礼。 朱神医盯着她，阴测测地笑，声音听起来既不像男也不像女的。 “夫君？他是你夫君？你是他娘子？” 宋九兮点了点头。 朱神医古怪地哼笑了一声，“那你把他让给我，他现在是我的了。” 洛风嘴角抽了抽，他瞥向燕述白，主子你赶紧醒啊，不然夫人要被气走了。 宋九兮没生气，而是看向洛风。洛风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想了想说：“朱神医喜欢好看的。” 宋九兮愣了愣，随后笑了。 “不行哦。” 朱神医脸色一沉，稚嫩的脸一瞬间愤怒地动了起来。 “那我就把你剁碎，拿去喂我的宝贝。” 那两条青蛇嘶嘶声更响了，阴冷地盯着她。 宋九兮琢磨不透这个朱神医的意思，但她对自己的敌意很明显。 她又是燕述白的救命恩人，宋九兮不可能对她动手。 宋九兮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那我就在这里等我夫君醒来。” “不行！” 宋九兮道：“阁主让我来带走我夫君的，朱神医不同意吗？” “阁主怎么这样？”朱神医生气，猛地从床脚蹦了下来。“我要去找阁主问清楚，他都答应我，说把这个人给我了。” 宋九兮慢悠悠地问：“你要我夫君干什么？” 朱神医摸着青蛇的头，天真烂漫又残忍地说：“因为他好看啊，我可以养着当我的宝贝。” 洛风垂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宋九兮笑了笑，道：“他是我的。” 朱神医凶狠龇牙，“我去找阁主，他会把人给我的。” 朱神医转身出去了，宋九兮这才坐到床边，伸手探向燕述白的脉息。 可忽然她的手被一只手抓住了。 “娘子，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熟悉的笑声低沉、缱绻，宋九兮的心口瞬间被温流漫过，酥麻温烫。 她漆长的睫毛颤了颤，鸦色的一缕长发垂在耳边。燕述白另一只手伸过来，替她将这缕长发挽在了耳后。 他动了这一下，脸色迅速白了下去，白的瘆人。 “你别动！”宋九兮怒了。 燕述白闭上了眼，胸膛剧烈起伏。宋九兮忙去把他的脉，刚探上脸色就沉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燕述白才缓了过来，惨白的脸色回缓了些，慢慢睁开了眼。 然后他就愣住了。 因为宋九兮的眼眶红了，清凌凌的眸子溢上了水汽。 “怎么了？心疼为夫？” 燕述白嘴角噙着笑，那张精致妖异的脸一如既往。 宋九兮闭了闭眼，又睁开，正准备问问怎么回事，燕述白忽然说：“娘子要是心疼我，不若亲我一下。为夫现在动不了，只能劳烦娘子了。” 洛风瞬间将脸转了过去，想了想又立马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宋九兮清丽的眸子瞪圆了，燕述白笑了起来，知道宋九兮脸皮薄不会真的做。 他这样说也只是想逗她开心一点。 但下一刻，宋九兮弯下腰，燕述白先感觉到一缕发丝扫在了自己脸上，柔软的像是轻羽一样，紧接着是一个更柔软的吻。 宋九兮的性子那么冷，嘴唇却是软的。 像她层层冷硬外壳包裹下的一颗柔软的心。 燕述白愣住了，随后眼睛弯的更很了。 他正想开口一滴冰凉的泪落在了脸颊上，惊的他漆黑的瞳仁皱缩了起来。 宋九兮趴在他胸口，低声问：“怎么回事？” 燕述白喉咙滚了几次，都没能开口。 他的小姑娘为他哭了啊。 他该死。 燕述白笑着掩下眼底的痛，不管四肢百骸窜起的剧烈痛意，他伸手抱住了宋九兮。“为夫的错，让娘子担心了。” “别动！你伤成这样了，再动下去你这伤好不了了！” 宋九兮抓住他的手按了回去，燕述白无奈，闷咳了两声后说：“这段时间是不是担心坏了？” “嗯。”宋九兮点了点头。 到现在她也无法从“燕述白身死”的恐惧中回神，她表现的冷静，可心里的惧意和恐慌在一天天加深。 她无助地绷着自己，不敢让自己停下来难过。所有的难过反而积攒到了现在，汹涌地涌了上来。 她难过、她委屈。 “燕述白，好险。”她抓着他的手，憋着眼泪，凶巴巴地说，“下次再这样，我不会管你了，我说真的。” “不会。”燕述白喉咙发紧，他又说了一遍，“不会。” 看宋九兮掉眼泪，他五脏六腑都在怄着疼。 宋九兮有多疼，他就有多疼。 宋九兮定定地看着他，忽然抽出了手，站了起来冷脸看着他。 “现在你可以解释解释，你怎么就成了朱神医的人了？” 燕述白：“……容我解释。” 宋九兮用脚将旁边的椅子勾了过来，一屁股坐下翘起腿盯着他。神情冷肃，眸光似刀。“说吧。” 燕述白弯下眉眼，这么快就算账来了啊。 他还以为能安慰安慰小姑娘，最起码多抱一会儿呢。 “我发誓，我跟朱神医没有任何关系。我绝对没有让任何人玷污我的清白，不信娘子可以检查。” 燕述白神色认真，就差举手发誓了。 宋九兮挑了挑眉，倨傲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燕述白却想逗她了，想看她更鲜活可爱的表情。 于是他拖着调子，语气欠揍地说：“而且人家朱神医才多大，娘子这就吃人家醋了？” 第329章 男人也是祸水 “确实。”宋九兮点了点头，顺着燕述白的话往下说，“朱神医年纪小，想必是没有什么心思的。既然如此我就放心将夫君放在这里疗伤了，明日一早我带他们先回京城。” 燕述白脸色一僵，对上宋九兮戏谑的眼神，率先败下阵来。 “年纪小也不行。”燕述白端正态度，一脸诚恳，“只要是女子，都得离我远远的。但凡觊觎为夫色相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当然娘子除外。” 燕述白脸皮深厚，一般人根本抵不上他的厚颜无耻。 宋九兮淡淡地撩了他一眼，道：“色衰而爱弛，夫君没听过这句话？” 燕述白笑着说：“我这张脸最起码得管上五十年吧，再说了我靠的不是本事吗？” “什么本事？” 燕述白似笑非笑地盯着宋九兮的眼睛。“以色侍人的本事。” 宋九兮：“……” 跟燕述白比口舌，比脸色厚，输的永远是宋九兮。 宋九兮白了他一眼，转移了话题。“那天山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燕述白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说了这几句话他脸色明显疲惫倦怠了许多。宋九兮刚才给他把过脉，知道他经脉里流窜的都是紊乱的内力。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内力如此不受控。经脉里冲撞的内力在不断冲毁五脏六腑，若是再由内力冲撞下去，燕述白将彻底瘫了。 “洛风。”宋九兮朝屋外喊了一声。 洛风很快进来了，其他人见状也进来了。 宋九兮问：“那天你们在山谷里发生了什么？” “那天主子带我们到大亭山下，本来准备从西边小路偷袭上去，可主子忽然觉得不对。于是将一万多枭衣卫留下，而带着我们两千人从东南边的道抄过去了。” 洛风详细将那天的情况说了出来，燕述白带他们进去的时候发现了里面有埋伏。 但奇怪的是，埋伏的人只有两千人。 燕述白觉得不对，蒋乘潼知道他手里有多少人，而且还是枭衣卫，不可能只拿两千士兵来对付他们。 燕述白他们隐在暗处，并没有现身，想看蒋乘潼想做什么。 若蒋乘潼敢拿这两千士兵来引诱他，说明还有后招。燕述白没有轻举妄动，因为蒋乘潼也没有现身。 但那两千人直直朝他们冲了过来，枭衣卫被迫还手。 本该很快解决的人，没想到这两千人当中混了很多江湖人。 他们很快察觉到了这些江湖人都是北齐太初宫的人，太初宫为了对付他，还雇佣了北齐江湖上前十名的高手，组成了一套刀阵。 这门刀阵是专门对付燕述白的，他们竟然将燕述白的武功摸得极透，很明显他们想要对付燕述白也不是一时两刻了。 这些人缠住了燕述白，招招致命。 即使燕述白武功再高也顶不住北齐江湖上前十大高手的围攻，燕述白被重伤击落到地上，洛风接住人的时候，发现燕述白的经脉全被打断了。 而这时山谷里轰隆一声巨响，提前埋下的火药炸开了。 这时数十名枭衣卫扑在他们身上，替他们挡住了这一场爆炸带来的伤害。火光冲起的时候，洛风看到那数十个枭衣卫被炸成一块块的碎块四散开了。 洛风咬着牙眼眶含泪，撑着燕述白迅速从另一边离开。 可那十名高手还追在他们身后，是枭衣卫用一个个身躯替他们挡住了追杀。燕述白昏了过去，洛风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他们翻过一个山头，已经有三四个人追了上来。 后来是他们遇到了朱神医，朱神医看在燕述白的这张脸上救下了他们。 段昶咂舌：“刚才出门那丫头，哦不对是神医，她这么厉害？一个人能打得过北齐十大高手？”m “那倒不是。”洛风摇头，“朱神医养了一群毒物，被这些毒物咬到，瞬间就会没命了。” 段昶他们想到刚才屋外的药圃中密密麻麻的毒蝎，这会儿还头皮发麻呢。 洛风说完，又道：“朱神医把我们带进了凌云阁，在凌云阁内我们无法传消息出去，这里处处都是机关，不熟悉的根本走不出去。而主子又一直昏睡着，所以我们才没办法跟夫人你们联系。” 宋九兮看向燕述白，燕述白半阖着眼，一点精神都没有。 宋九兮问：“朱神医怎么说？” “死不了。”忽然门口传来一个古怪的声音，大家下意识绷住了神经，就怕又看到什么“宝贝”爬了出来。 宋九兮看向朱神医，问：“他内力如今在经脉里四窜，脏腑严重受伤。我略懂一点医理，朱神医用的药似乎都是烈性药？” “你懂医理？”朱神医白了她一眼，脸色气鼓鼓的。她跨进屋里后，直接朝床脚走去了。 她往床脚处一蹦，坐了上去，眼睛盯着宋九兮说：“我又不懂医理，你管我用什么药。” 宋九兮没出声，其他几个人都不敢得罪这古怪的神医。 燕述白微微抬起眼，轻声道：“朱神医，你能治好我吗？” 朱神医圆圆的眼珠子又盯向燕述白，看到他这张脸，又笑了起来。若不是她肩膀一边一条毒蛇，这笑容看起来可爱得很。 “我能治好你啊。” 燕述白淡淡地道：“你不是不懂医理？你是大夫吗？” “我不是大夫，我只会用毒。”她歪着头说完，又说，“可阁主说了，医毒不分家，那我自然也是会救人的。” 段昶他们都被朱神医这话惊住了，这神医不会拿毒物来治燕述白吧。 宋九兮跟燕述白对视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燕述白如今重伤，想要治好还真的得依靠朱神医。而且凌云阁里有享用不尽的药，这些药都是在外面买都买不到的。 如今将燕述白治好才是关键。 宋九兮岔开了话题，“朱神医刚才去找阁主了吗？阁主跟你说什么了？” 听到这话朱神医脸色更不好看了，她抿着唇阴森森地说：“阁主说他是你夫君，所以是属于你的。既然如此我杀了你，那他不就是我的了。” 这句话说完，屋外忽然一声巨响。 巨大的水声哗啦而起，又哗啦而下。 所有人都从敞开的门看到了屋外深潭中，蹿起的一丈高的巨蟒。 蟒蛇浑身漆黑，蛇身粗壮，已经半个身体游出了水面，正要朝屋里游过来。 “怎，怎么有这种东西啊？！”宋若羽吓得脸色都白了，紧紧抓住长安的手臂。 但长安已经和段昶还有方珑一眼，拔出武器挡在了宋九兮面前。 这个阴晴不定，脾气古怪的神医，真的想要杀了宋九兮。 方珑想到之前洛风说，这个神医是看在燕述白的脸上才救下他们的。这会儿又因为他这张脸，竟要主子的命了。 所以说男人长那么好看干什么，也是祸水一个。 第330章 中等之姿燕述白 方珑他们如临大敌，他们杀过人，面对什么样的高手也不会害怕。但面对这样的巨蟒，却完全不知道怎么下手。 别说巨蟒了，外面还有那么多毒蝎，屋里还有两条毒蛇，他们想保住夫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宋九兮却很淡定，笑着道：“朱神医觉得他长得很好看？” 朱神医道：“是啊。” “朱神医是不是很少去外面看看？你怎么知道没有比他长的更好看的人呢？” 朱神医愣了一下，“还有比他更好看的人？” 宋九兮面不改色地点头：“对，像他这样的样貌在外面也只是中等之姿而已。” 中人之姿燕述白：“……” 连燕述白都不如的其他人：“……” 朱神医好奇地问：“那有没有像我的小绿小黑小乖一样好看的人？” 宋九兮不问用都知道她口中的小绿小黑小乖，应该是她饲养的毒物。 在她眼里这些都是最好看的，所以她才要燕述白来当她的另一个宝贝。 宋九兮扫向燕述白，那眼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燕述白闭上了眼，当作没看见。 “当然有。”宋九兮笑着应。 宋九兮能猜出来朱神医不常出现在人前，很简单。她养的这些毒物不可能生活在人群中。她想养这些毒物，也只能在山林中，或者在凌云阁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养。 虽然朱神医表现的阴森古怪，但从她的语气中也能看出来，她就是一个有点怪脾气的小孩，喜欢漂亮的东西而已。 “那我也去找一个夫君，比你的还要好看。”朱神医笑着又蹦下了床。 其他人一言难尽，宋九兮没想到朱神医会直接往找夫君上面想，她默了默问：“朱神医今年多大了？” “阁主说我七岁了。” “阁主说的？不知道你自己多大吗？” “不知道啊。”朱神医这会儿忽然对她没敌意了，很明显她要找一个更好看的夫君来跟宋九兮比一比。 方珑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忧心，外面哪有比燕述白还好看的男人。 主子一时哄人的，只要能拖着这个神医就好了。 朱神医说：“我一直跟我的宝贝们一起长大的，我也不知道我多少岁了。后来梁老头找到我，把我骗到这里，是阁主告诉我，我有七岁了。” 她正常说话的时候，显得很稚气和天真。除了说话的声音带着点古怪的强调外，听习惯了也不觉得奇怪了。 宋九兮摸了摸鼻子，没告诉人，七岁不可以找夫君的。 不过她一想可以找个童养夫么，也不是不可以。 朱神医又问：“那我们现在就到外面去，等我找到了最好看的夫君，我就让我的小绿小黑小乖跟他一起玩。” “现在不行，他没治好不能走动。”宋九兮说，“等他好了，我带你出去。” 朱神医又不高兴起来，眼珠子滴溜溜转着。 宋九兮摸清楚了她的性子后，对她这副样子也不觉得害怕了。 她走到燕述白身边，道：“朱神医，外面药圃里的药可否卖给我？” “卖？”朱神医问。 “我那银子买你的药。” “银子又是什么？” 宋九兮揉了揉眉心，道：“那你想要什么，我可以跟你换。” 朱神医眼珠子转了一下说：“你陪小乖玩，我就把药给你，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宋九兮有了不好的预感，小绿应该是她肩膀上的青蛇，小黑应该是毒蝎，那小乖不会是那条蟒蛇吧？ 朱神医没等她答应，已经跑了出去。“小乖小乖，有人陪你玩啦。” 众人眼看着朱神医跑到蟒蛇前，一把抱住蟒蛇的腰身。 蟒蛇粗壮，又有一丈多长。朱神医又瘦又小，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就算被蟒蛇吞下大概也只能塞个牙缝。 众人看的心惊胆战，又看到这蟒蛇低下了头，用硕大的脑袋蹭朱神医，一下子将朱神医蹭倒了。 朱神医笑着爬了起来，手脚并用地爬到蟒蛇的头上。她笑着“驾”了一声，蟒蛇忽然腾起跃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浪花。仟千仦哾 但蟒蛇的头一直保持在水面之上，带着朱神医在水面上遨游。 宋九兮默了默地看了会儿，忽然转头看向宋若羽和长安，道：“你们两个这段时间没事，正好陪小乖玩玩。” “姐！”宋若羽跳了起来，“我……” 长安点头：“好的，师父。” 宋若羽转头瞪他，“那是蟒蛇，会把我们吞下去的。” 长安摇头：“不会的，有师父在。你要是怕，我去陪他玩。” “谁怕了？”宋若羽脖子一梗，“我，我就是……” 宋九兮没在意他们两人在说什么了，她把这件事交代出去后，就走到了燕述白身边。 她刚才把脉并没有把错，朱神医确实给燕述白用药了。但她用的都是烈性药，虽然能疗治脏腑里的伤，但对于紊乱的内力不仅没有帮助，反而还有可能加重内力的冲撞。 如今这里有这么多药，宋九兮有信心将燕述白的伤治好。 在此之前她要留在凌云阁一段时间，但她之前已经跟阁主说过，她只是来找人的。若是留下来，不知道阁主会不会同意。 而已凌云阁的纷争在即，她留下来也是一个麻烦。 但相比凌云阁的这些麻烦，燕述白的伤才是最重要的。宋九兮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宋九兮从原路返回，重新来到了阁主门前。 阁主的屋门是打开的，宋九兮得到里面的准许才走了进去。 “阁主。”宋九兮看向一袭桌案前盘坐着的凌云阁阁主。 阁主睁开了眼，笑着看向她，像是根本不意外她的到来。 宋九兮一愣，随后也明白了。燕述白的伤这么重，一开始阁主就知道她不可能带他立即走人的。 宋九兮恭敬有礼地将自己要留下来的事说了出来，最后说：“可能会叨扰阁主一段时间，但只要我夫君伤好之后，我们便会离开。” “嗯。”阁主淡淡地笑着，他手上捧着一本书，宋九兮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凌云剑诀。 “对了，你的剑诀练到第几层了？” 宋九兮老实说：“第七层。” “凌云阁内的学堂每日都会开课，你可以去听听。”不待宋九兮拒绝，凌云阁阁主又说，“你娘以前有事没事就会泡在武学堂里，还经常跟余衣在武学堂里切磋。明日余衣会开课，你不想去听听吗？” 宋九兮沉默了，这老头太会抓她的心理了，知道提到她娘，她一定会想去看看的。 宋九兮确实想了解娘亲以前的事，所以她点头答应了。 第331章 武学堂 宋九兮从洛风口中知道，燕述白在凌云阁的事，除了阁主梁老还有朱神医，其他没有人知道。 宋九兮这才明白阁主的意思，燕述白身份特殊，而凌云阁内各方势力交错，谁也不知道他们效力的是谁。若是燕述白在凌云阁的事传了出去，很可能他们会为了背后的主子对燕述白下手。 不管是大衍还是北齐，想要燕述白命的人都有很多。 宋九兮忽然好奇余衣是不是也站在某个势力中，北齐还是大衍，若是大衍她又是哪一派的人。 宋九兮这么一思量，才知道梁老为什么对凌云阁如此忧心了。 不管外面朝堂势力如何，如今的凌云阁自己内部都能斗个天翻地覆。 若是新的阁主不秉持中立，而是真的站到了某个势力面前，那等待凌云阁的将不再是超然的世外势力，而是陷入到权谋的倾轧之中。 不过余衣以为宋九兮是想要凌云阁阁主之位，才来的凌云阁。 所以当她在武学堂里看到宋九兮的时候，她心底冷笑一声。宋九兮如此不自量力，竟然真敢来凌云阁跟她抢阁主之位，那她就让宋九兮再也出不了凌云阁。 余衣要讲课，武学堂里挤满了人。平时闭关苦心修炼的一些人也出关来听课了，所以对于宋九兮这个生面孔，大家都没怎么在意。 宋九兮站在角落里，旁边是阁主派来给她介绍的一个小弟子，大约十六七岁，叫任韬。 任韬被人挤得没地方站，抱着剑越发往角落里缩。而且他个子还矮，只能垫着脚往前看。 他一边伸着脖子往前瞧着，一边说：“宋师姐，你能看得见吗？一会儿人会更多，我们要不要往前面挤一挤？” 宋九兮摇了摇头，道：“不用，在这里能听到。” 宋九兮一张脸清冷，眉锋含霜，浑身气质又冷淡，没人往她身边挤。 任韬见了缩到宋九兮身后，终于能喘了一口气。“每次余长老一开课，就会有很多人过来听课。连闭关的师兄师姐都出来了，幸好我们来得算早，不然连站的地方都没了。” 宋九兮抱着三重雪，偏头问：“余长老很厉害？” “怎么不厉害？”任韬知道这位宋师姐一直在阁外，才对阁内的事根本不了解，于是便解释给她听。“我们凌云阁一共十二位长老，在余长老之前，年龄最小的长老也才四十九而已。而余长老是五年前，也就她三十一岁时，就跻身长老行列了。你说厉不厉害？整个凌云阁也只有这一位。” “而且我听说啊，”任韬压低声音在宋九兮耳边说，“余长老已经将凌云剑诀练到第九重了，除了梁长老和秦长老，余长老是最厉害的了。” 宋九兮眼眸微深，她跟余衣交过手，知道余衣的剑法在她之上。她卡在第七重很久了，一直没有突破。 但余衣已经第九重了，怪不得宋九兮打不过她。 武学堂并没有课桌，也没有常规的讲台，有的只是一个一丈大小的圆台。学子们都站在圆台周围，仰着脖子朝圆台上看去。 忽然学子们骚动起来，有人高喊“余长老来了”，然后人群就分开了一块空地，余衣从外面走了进来，走到了圆台上。 下面的学子都静默无声地看着她。眼中含着尊敬和崇拜，余衣笑着道：“今日还是跟以前一样，我们不论身份，不论武功高低，只做剑术学习切磋。” “余长老我先来。”一个学子跃到圆台上，恭敬地朝余衣行了一个礼，然后拔出了自己腰侧的剑。“请余长老指教。” 余衣抬手示意，那学子就举着剑冲了上去。 宋九兮凝神观看，她眼神扫过那名学子，随后移开了视线。任韬看得津津有味，兴奋地嘀咕：“不知道第一个人能在余长老手里过上几招？好歹是第一个，也不能太难看吧。” 宋九兮淡淡地道：“最多六招。” “啊？”任韬回头，“不是吧？这位师兄可是秦长老收的得意弟子。今年才二十二岁，剑诀已经练到第六重了，他可是我们这一辈当中最厉害的了。” “第六重？”宋九兮讶异，“若是第六重，不该只能接六招。” 任韬没听清宋九兮后一句，但此时台上的切磋已经结束了。 刚好第六招，这个学子败了下来。 学子捡起长剑，鞠躬道：“请余长老指教。” 余衣说：“你刚迈入第六重，境界不稳，剑招过于急切了。刚才那一招海上明月，你起手晚了，导致你的剑势欲扬未扬，只要我抓住你的破绽，你这一招就废了。” 学子恍然大悟又满脸羞愧：“多谢余长老指教。” 余衣冲他温和地点了点头，收起剑又站到了中央。 其他学子观摩了刚才那一场切磋，余衣出剑的时候有意放慢了动作，他们看完之后都有了自己的一点小感悟。 宋九兮拧起眉，又看了两场切磋。 余衣教得耐心，那些学子即使上去输了，也不觉得丢脸，反而因为受到余衣的指教而兴奋得很。 “最后这一招清风徐来本来应该柔和收敛，万剑收束，但你使得过于刚猛，导致你后面的招式收拢不及，反而内火攻心。若不是我收剑及时，你此时已经受了内伤了。” 圆台上的学子满脸愧色，又满脸感激。 任韬搓搓手，兴奋地道：“要不是我武功太低了，我都想上去让余长老指导一下。” 宋九兮看向他，任韬不好意思地道：“我资质差，才练到第二重。” 宋九兮问：“你们的武功不是你们师父教的？” “哪有，只有资质特别好的才能拜长老为师，像我们这种就在武学堂学习。武学堂的武者老师都是一些厉害的师兄师姐，长老们只有有空的时候才会来这里指教我们两下。” “而所有的长老当中，只有余长老是最有耐心的，也是武学最高的，武学堂里很多人都被余长老点拨过。虽然余长老不收徒，但武学堂里很多人都将余长老视为自己的师父。” 宋九兮抿着薄唇，没说话。 余衣想当阁主，这些年没少收拢人心。 宋九兮奇怪的是，余衣讲的剑招似乎跟她娘亲教的不太一样。 难道有两套凌云剑法？ 这时余衣看向宋九兮，笑着说：“宋九兮，当年我和你娘在武学堂不知道切磋过多少次。如今她不在了，但想来她应该把她毕生所学都教给你了。这些年你没有回凌云阁，我们大家都不知道你的武功练到哪里了。” “但想来也是不差的，不然阁主不会想着把凌云阁交给你。” 余衣这一番话说完，所有人都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宋九兮。 任韬不可窒息地看着宋九兮，半晌后问：“你，你就是阁主的外甥女，那个流落在外却要回来接任凌云阁阁主的人？” 任韬这句话像是点燃了什么导火索，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332章 这外甥女可不能得罪 有个瘦高的学子不善地看着宋九兮，高声说：“如今的凌云阁可不是以前的凌云阁了，阁主之位有能者居之。阁下要是仗着跟阁主有血缘关系，便来我们凌云阁指手画脚，我林放第一个不同意。” “阁主年纪大了，还有梁老他们也都上了年纪，竟然认为阁主嫡传？笑话，想执掌我们凌云阁那得靠本事？” “看着阁下年纪不大，一个毛丫头剑能拿的稳了吗，就来我们凌云阁大放厥词？” “当年谢师姐可不乐意留在阁里，怎么如今却让自己的丫头出来抢阁主之位了？” 前几句话宋九兮都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到后面一句，她脸色忽地沉了下来。 他们怎么说她可以，但不能说她娘亲。 宋九兮抬眼看向余衣，余衣勾着嘴角笑看着她。 “九兮，我是你娘的师妹，按道理你也该称呼我一声师叔。听说你娘在你八岁时就不在了，这些年你一个人摸索着练剑，也不知道练到什么地步了。今天师叔有时间，可以“教”你两招。” 余衣说的是“教”，那么自然宋九兮就是晚辈身份。余衣不会当众将她打伤，但却会以长辈身份压着她，让她施不了招。 宋九兮第一次出现在凌云阁众人面前就丢了脸，后面就更别妄想还能让大家接受她成为阁主。 余衣觉得与其解决了宋九兮，不如踩着她拿到阁主之位。 有了宋九兮的对比，大家会更加拥戴她这个新的阁主。 这会儿余衣忽然不明白老阁主是怎么想的了，竟然会把宋九兮弄到她面前来。她若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对不起老阁主的一番苦心了。 余衣说：“九兮，今天只是切磋，你不用太担心，输了也没事。” 宋九兮微微眯了眯眼，漆黑的眸底晦暗不明。 “什么阁主的女儿，阁主的外甥女，都是怂货吧？连上台的胆子都没有……” 开口的是一开始就质疑宋九兮的瘦高男子，他讥笑着话没说完，忽然脖子一凉，他惊愕地僵住了。 眼前是宋九兮清冷无双的一张脸，眼眸如刀，嘴角噙着冷笑。 他咽了咽喉咙，冰冷的剑刃贴在他脖子上，让他紧贴的皮肤起了鸡皮疙瘩。“你要……” 话没说完，宋九兮忽然提着他的领子将他摔上了圆台，紧接着宋九兮也跃上了圆台。 余衣皱眉：“九兮，你这是要干什么？” “师叔。”宋九兮勾起唇，红唇魅惑，眼眸冰冷，“武学堂的规矩是学子之间只能在圆台上切磋，这位师兄侮辱我娘亲，我听的很生气。我想跟他比两招，师叔为我们做个见证人吧？” 余衣看向已经站起来，一脸怒色的瘦高男子。 刚才是宋九兮的动作太快，加上大家不知道她的武功境界，所以也没防备，这才让男子丢了这么大一个脸。 竟然被一个小丫头从台下提溜上来了，这种羞辱即使宋九兮不说，他也要找回来的。 他怒火冲天，咬牙切齿地说：“余长老会好声好气地教你，我可不会。在这里刀剑无眼，你要是怕了，现在还可以爬下去。到时候看在老阁主的面上，我们也不会赶你出凌云阁，只要平时你给我们做做饭，洗洗衣服，我们当师伯师兄的肯定会“疼爱”你的。” 任韬脸色难看，虽然他意外宋九兮的身份，但带宋九兮来是阁主交代他的任务。这个瘦高男子都四十多了，虽然武功挺高的，但他的资质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今日如此羞辱人，简直是不把老阁主放在眼里。 宋九兮拔出三重雪，声音冰冷：“好啊，我要是输了我给你做饭，洗衣服。师伯要是输了，也不用伺候我了，就从这里脱光了往这座山上的台阶上跑一圈。” 男子气的脖子都粗了，也拔出了自己的剑。“好啊，一言为定。” 宋九兮凉凉地重复：“一言为定。” 下一刻两人的剑就撞到了一起，余衣只能退开将这个地方让给他们。 余衣冷着脸看着打起来的两人，她一番心思想将宋九兮的面子下了，但却被宋九兮给搅和了。 这个瘦高男子刚才上台请教过，他的武功已经到第七层了，对付宋九兮应该没问题。 余衣想着让这人先教训教训宋九兮，若宋九兮输了，那她也没有出手的必要了。 但两人才过了十招不到，瘦高男子被宋九兮一脚踹下了台。 台下的学子们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将瘦高男子扶了起来。 瘦高男子不敢相信，刚才自己是怎么被宋九兮找到破绽，破了剑招还将他踹下台的。他憋着怒气，鼻子如愤怒的牛一般喷着粗气。 “刚才你使诈的？” 宋九兮淡淡地看着他：“师伯是不肯认输？” “是你使诈！”瘦高男子愤怒极了，正想说清楚，忽然听宋九兮说，“我使诈？你刚才使那一招海上明月的破绽，余长老不是刚教过你吗？怎么？余长老能看出你的破绽，打败了你，而换成我就不行了？” 众人一想，刚才好像确实是有破绽。 余长老之前指出他的破绽了，但一时半刻是改不了的。而且不是武功高于他的人，就算看出破绽，那也无法利用这个破绽。 但宋九兮做到了，那岂不是说宋九兮的剑法也已经到了第七层？ 瘦高男子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了。 宋九兮提着剑，淡淡地道：“愿赌服输，这么多同门师兄弟看着，师伯不会输不起吧？” 这下瘦高男子的脸色又由青转白，又转红。 “请吧。”宋九兮抬了抬手。 余衣脸色也不好看，她想压着宋九兮的风头，但风头还是给她出了。她想了想开口说：“九兮你是晚辈，你师伯是长辈，你不得无礼。” “凌云阁不是强者为尊，最守信用了吗？若连自己立下的赌约都不愿承认，那还不如扔了手中的剑，这样的人连拿剑的资格都没有。” 宋九兮的一番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因为刚才他们就是这样说宋九兮的。 持剑者，当持心立正，若是对不起自己的剑，那确实还不如将剑扔了。 余衣不好再说话了，眼睁睁看着那瘦高男子开始脱衣服。 在场的女学子都瞥开了眼睛，宋九兮说：“脱了上衣即可，毕竟在场有这么多女子。师伯只要谨记自己为什么输便可，想必日后师伯不会在此剑招上再露破绽了。” “我绝对不会了。”瘦高男子虽然感激宋九兮只让他脱上衣，但想到这一场赌又是因为宋九兮，他又高兴不起来。 他关着膀子跑了出去，其他学子愣愣地站了会儿，都跑出去观看去了。 虽然耻辱，但凌云阁可从来没出过这样有趣的事。一时消息传了出去，大家纷纷跑出来看瘦高男子在台阶上关着膀子跑步。 瘦高男子脸色通红，虽然他只脱了上半身，可被别人盯着却像是脱了全部一样。 山顶竹屋里，梁老啧啧地笑了起来。“阁主你这外甥女可不能得罪啊，睚眦必报，一点亏都不吃，谁都从她手里讨不到巧。” 他话音一转，又说：“不过她这样没准还真能让那些人心服口服认她为阁主。” 老阁主不置可否，淡淡一笑。 \b\b\b\b\b\b\b\b 第333章 阁主之选不能再等了 林放跑完的时候，武学堂和文学堂的学子在两边挤挤攘攘，伸着脖子看得津津有味。 宋九兮站在靠峰顶的位置，抱着三重雪淡淡地看着。 以林放的武功底子，跑这一趟连汗都不会出。 但他羞耻至极，反而起了满头大汗。旁边有人将林放的外衫递给了他，林放匆匆披上。此时他正好看到宋九似乎没什么兴趣似的转身离开，他心口的怒气一下子爆发出来了，提着剑就追了上去。 宋九兮听到身后的声音，三重雪未出而是用剑鞘一挡。林放下意识使出了海上明月，宋九兮转身又跟他过上了两招。 两人交手极快，而且不像是在比武台上还留着后劲，林放愤怒之下不管不顾想要将宋九兮格杀在这里，出手的招式又狠又辣。 过了十几招后，宋九兮挑开他的剑，道：“林师伯，你这一招海上明月已经练到圆满了。” 林放一愣，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刚才使的这一招海上明月没有了破绽。 真的像宋九兮说的，他再也不会在这招上露出任何破绽了。 而桎梏他很多年凌云剑诀第八层，他好像也摸到边了。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宋九兮，宋九兮却没什么表情，淡淡地说了一句：“恭喜。” 林放动了动唇，忽然想到当初谢江君也是这样。明明年纪比他们都小，资质却比他们都要好。他们辛辛苦苦练那么多年，武学都没有突破，可谢江君轻易地追上了他们，又超过了他们。 曾经他很嫉妒，也很不平。 谢江君不在了，压在他头上的成了余衣了。他倒是宁愿被谢江君压一头，而不愿意看着余衣这个虚伪的女人风光无量。 如今他从眼前这个女子身上，仿佛又看到了谢江君纵横凌云阁无敌手的样子了。 林放忽然往后退了一步，向宋九兮行了一个礼。 宋九兮一愣，没等她反应过来，林放大声说：“如果是你当阁主，我林放心服口服。” 所有人哗然，面面相觑。 余衣脸色沉了下来，林放是故意的。当初因为她背后说了林放一句“没资质的人练什么武，还不如回去种田”，就是这句话让林放记恨到如今。 林放如今捧着宋九兮，不过是不想让她好过。 余衣脸色阴沉，宋九兮留在凌云阁只会坏事。 阁主之选不能再等了，她要万无一失当上阁主之位。 * 宋九兮对林放的话也只是愣了一下，没放在心上。 她没打算当什么阁主，不久之后她就会离开这里。不过刚才武学堂看他们对招，宋九兮倒是有了一些感悟。 虽然娘亲教她的剑法跟凌云阁里练的似乎不太一样，但大道归一，万法不变于宗。宋九兮一路往回走，一路在心中想着凌云剑招。 困顿她许久的禁锢也隐隐开始松动，她整个人像是一把待出鞘的凌厉锋刃。她每往前走一步，她浑身气势越发高昂，这是要突破的迹象。 但她自己却毫无所觉，一招一式不断在她心中演练，手中未出鞘的三重雪似乎和上无形的剑意，剑刃隐隐铮鸣，要冲破束缚，直冲云霄。 宋九兮也被这股一往无前的剑意包裹着，她战意昂扬，待她走到竹屋前的时候，深潭里的蟒蛇似乎察觉到了锋利逼人的气势在靠近，忽然从水中跃起，凌空朝宋九兮袭来。 “主子！” “夫人！” 段昶和方珑他们急喊，宋九兮却拔剑迎了上去。剑意如长虹贯日，破空崩云。一剑劈下，万丈巨浪腾起，整个深潭的水都被掀起。 蟒蛇惊怒，甩着巨尾砸向宋九兮。 朱神医高兴地在门边喊：“小乖加油！小乖打败她！” 方珑忧心无比，心脏也剧烈跳了起来。屋里的燕述白睁开眼，从敞开的窗户看向水潭中，洛风在一旁担心地说：“夫人怎么跟蟒蛇战上了？主子，我去求朱神医，让她命令蟒蛇停下来。” 燕述白摇了摇头，笑了起来。“下次我再和夫人打架，你们要帮着我些。” “啊？”洛风疑惑地看着他，燕述白却没解释。 屋外倾覆天空的潭水倒灌了下来，宋九兮一脚瞪在蟒蛇的额头上，蟒蛇随着潭水落了下去。 巨大的水花溅得到处都是，站在竹屋前观看的几人被浇了一头水。 像宋若羽不会武功的，被潭水直接扑倒在地。长安将他拉了起来，宋若羽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问：“我姐呢？我姐赢了没？” 长安抿着唇，旁边的段昶惊愕地说：“竟然赢了……” 宋九兮从深潭边走过来，她一身清清爽爽，刚才的水花全被她用剑意支起的剑网挡下了。 方珑笑着道：“恭喜主子。” 段昶跟着说：“恭喜夫人。” 几人都知道她剑意又上了一层，纷纷走上前恭喜她。宋九兮也笑着说：“去换身衣服吧，衣服都湿了。” 只有朱神医不痛快了，她跑到潭水边喊了好一会儿，蟒蛇才从潭底游了出来。但却只伸出一个头，似乎畏惧着什么人。 方珑他们几个都在偷笑，宋九兮已经进了屋里了。 洛风立马出去了，给他们俩留下空间。 燕述白上下看着她，道：“恭喜夫人，剑意又上一层。” 宋九兮也忍不住高兴，嘴角扬着，道：“刚才在武学堂里看他们切磋，忽然来的感悟，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领悟到了。” 燕述白看宋九兮似乎也不怎么为然，不知道那些知道宋九兮这么轻易就突破的人会怎么想了。 宋九兮给燕述白把了脉，随后挑起了眉。 “你在用内力梳理经脉？” 宋九兮这时才注意到燕述白脸色不同以往的苍白，额头上冒着虚汗，浑身都紧绷着忍受着经脉被撕裂的痛感。 宋九兮皱起了眉：“这里有这么多药，治好你的伤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你何必强行动用内力，你的内力本就紊乱，万一有个不慎……” “太慢了。”燕述白摇了摇头，“等用药慢慢温养，几个月都过去了。” 宋九兮抿着唇还是不赞同，燕述白是强行调用一点内力，慢慢去梳理筋脉里乱窜无序的内力。他的筋脉本就被内力冲撞得虚弱的很，若是再强行梳理，只怕跟你剔骨割肉没有区别。 但燕述白要急着回京城，宋九兮只能帮忙用自己的内力帮他一起梳理，再用珍贵的药材辅助。 夜幕垂下，万籁俱静。 凌云阁山顶，梁老一脸惊慌地敲开了阁主的门。 “阁主，余衣他们今晚就要举行阁主择选的仪式了。而且曾长老和杜长老也都站到她们那一支去了，这么大的事他们竟然以老阁主昏迷着为借口，不邀请阁主参加？！” 老阁主问：“你怎么来的？” “我听到消息就来了。”梁老说，说完他发现阁主的眼神看着他后面。梁老往后一看，黑黢黢的树木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人。 “谁？出来？！”梁老厉喝。 十几个人从黑暗中跃了出来，冲阁主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阁主得罪了。” “你们想干什么？”梁老眉毛一竖，眼神冰冷。这些人当中竟然有四五个长老级别的人。 其中一个人说：“我们只是想请阁主和梁老留在屋里休息，等新阁主择选出来了，新阁主会过来向阁主和梁老赔罪。”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334章 老阁主的打算 “呸！”梁老淬了一口，高空中的凶鹰在他们头顶盘旋着，忽然它们俯冲下来。 那十几个人脸色未变，其中有个人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朝半空中一撒，那些凶鹰凄厉地叫了起来，翅膀扑闪了两下，掉到地上。 梁老心疼得脸都绿了，忙扑过去查看两只凶鹰。 那人说：“只是一些针对飞禽的蒙汗药，梁长老不用担心。” 梁老抬头死死瞪着他，他说：“只要阁主和梁长老安心待着这里，我保证什么事都没有。” 梁老厉声问：“你们想软禁阁主？” “不敢。”那人道，“阁主已经久不问阁内俗事了，阁主还是安心养身体。朱神医说过，阁主活不到今年入秋，阁主为了自己的身体还是不要操心了。” 梁老怒声说：“择选新阁主，你们却不让老阁主去，你们抱的什么心思一目了然！” 那些人没再理梁老，而是看向始终没发一言的老阁主。 老阁主看上去垂暮虚弱，素色的广袖袍衫更衬托的他形销骨立。而且之前朱神医诊治的时候说过，老阁主已经不能动武了。 动一次，便离死亡越近。 从那之后老阁主就深居简出，不问俗世了。但他们没一个敢小瞧老阁主，即使行的是软禁的事实，他们也不敢对老阁主不敬。 老阁主转身回去，继续拿着书卷看书了。 梁老抱着两只鹰回到屋里，焦急地说：“阁主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任他们操弄阁主择选？” 老阁主淡淡地说：“不然我们还能做什么？” “阁主你怎么不急啊，他们肯定想推余衣当阁主。要是余衣真的当上阁主了，那凌云阁真的会让她变成权谋斗争中的一颗棋子。我们苦苦维持的凌云阁数十年的平静，将再也不复存在了。” 老阁主垂眼看着手中的书卷，烛火闪烁，灯影摇曳在他沟壑纵横、皱纹丛生的一张脸上。 “凌云阁真的能恢复平静吗？” 梁老让这一问怔住了，随后神色黯然起来。 如今凌云阁的大多数人都渴望出去，他们觉得自己学了一身本事，要效仿先辈出去建功立业。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思想在凌云阁内开始盛行。 而之前老阁主决定闭阁的事，让他们对外面更加好奇。 如今还在阁外的那些凌云阁弟子，都分布在各个势力中。谁都想推吾主上位，这样他们不仅在凌云阁的历史，乃至在史书中也能被记上一笔。 梁老迟疑地看着老阁主，过了许久才问：“阁主从一开始就没想让宋九兮来接手凌云阁？” “凌云阁是个烂摊子，不管是谁接手，一旦开阁都会成为各方的靶子。当年江君出去也是想为凌云阁另寻一条出路，只不过最后她发现只要凌云阁存在一天，各方就不会打消对它的忌惮。” 梁老震惊地看着老阁主，似乎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当年因为一张乾坤图搅的朝堂江湖都不得安宁，江君还因为那张图没了命。而凌云阁本身这么多年的底蕴，便是一种巨大的财富。一旦谁拥有了凌云阁，天下英才尽在手中。搅弄风云，执掌乾坤。只要人心在，野心和争斗也会源源不断。” “所以……”梁老颤声问，“阁主你想做什么？” “开阁。”老阁主一锤定音。“从明日起凌云阁对外开放，所有弟子不禁出入。” 梁老被这个消息震的半晌回不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问：“那今晚的阁主择选？” “余衣能笼络凌云阁的众人维护，不过是她答应在她当选阁主时，会打开阁门，让大家自由出入。一旦这件事由我做了，那这新阁主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梁老听了这句话却想说，一旦开阁，凌云阁瞬间就会分裂了。 北齐和大衍暗中盯了凌云阁这么多年，他们如今肯定趁着这个机会，第一时间将凌云阁归到自己的势力里。 当年大衍开国皇帝也就是如今的圣上，就是因为没请动老阁主出山，才对凌云阁忌惮颇深。若不是及时闭阁，大衍建立后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们了。 但即使拖到如今，只要凌云阁现世，大衍圣上已经会将凌云阁纳入自己的目标。 “阁主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打算？打开阁门后，难道任由各方势力将凌云阁的学子瓜分了？那还有凌云阁数百年的底蕴……总不能献给朝廷吧？” 老阁主轻轻一笑，梁老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老阁主已经不准备跟他说了。 与此同时，深潭边的竹屋。 朱神医从屋里走出来，守在门外的段昶和方珑忙问：“朱神医，这么晚你怎么出来了？” “有老鼠来了。” “老鼠？”段昶茫然。 朱神医冷哼一声，药圃里所有的毒蝎都活了过来，月色下这些毒蝎像是一支黑面铁甲的军队，朝四周围爬了出去。 过了没一会儿，四周传来好几声尖叫。 方珑立马反应过来了，“有人来了。” 朱神医拍了拍手道：“有我的宝贝在，他们别想踏进来一步。” 方珑等了等，果然没有人靠近。 她惊疑怎么有人来监视他们？是凌云阁出什么事了吗？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335章 凌云阁要乱起来了 与此同时，凌云阁后山一座巨大的议事殿内。 这里坐满了人，从凌云阁几位长老到几代弟子中的佼佼者，都聚集在这里了。 大家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也不言而喻，余衣虽没有坐在阁主的位置上，但她却是坐在了阁主座位左手边第一个的位置。 从一开始有个人问“老阁主怎么没来？”这句话过后，再没有人提老阁主的事了。 大家心照不宣，很快将阁主择选的仪式进行了下去。 至于老阁主如今昏迷不醒，本由他主持的仪式现在由曾长老主持。曾长老和杜长老都是老阁主最信任的人，如今他们在这里，大家也“相信”了老阁主是真的不便过来的事。 阁主择选，首先是由众长老推举有能者。有能者不仅是武力要服人，品性也要服人。余衣在凌云阁经营良久，如今的凌云阁已经很少有人能跟她比了。 她坐在一旁屹然不动，面上带着谦虚和善的笑容。 当有八位长老推选的都是余衣时，大家丝毫不意外。 走到这一步余衣自己也沉静了下来，没有露出得意的喜色，她静静等着最后的结果出来。 除了没来的梁长老，剩下三位长老推选的是宋九兮。这三位长老都是老阁主一派的人，余衣对他们的选择并不意外。好在曾长老和杜长老已经站到她这一边了，那这三位长老根本不会影响大局。 林放辈分大，他是十二位长老下辈分最大的弟子。这种场合他肯定是在的，余衣也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可就是他忽然高声问：“今日阁主择选，不说老阁主不在，怎么连宋九兮都不在？老阁主身体不好，宋九兮年纪轻轻，不会身体也不好吧？还是有人让她身体不好，以至于来不了了？”看书溂 余衣的拥趸立马回击：“宋九兮就算在这里，长老们推选的票已经出来了，她来也起不了任何作用。怕是她自己知道结果如此，不想来这里丢脸吧。” “虽然凌云阁多年没有新阁主出现，但推选新阁主，不只要长老们的推选，还要他们一起比试比试吧？若是连比试都省了，我都开始怀疑，这阁主之位还有没有选的必要了。” 余衣的拥趸气愤：“林放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们知道你对新阁主早有不满。但宋九兮她一个晚辈，不管是武力还能品性都没有能比上余长老的，你问问在座的众人，宋九兮当阁主有人服吗？她不过是因为跟阁主有血缘身份，除了这一点她还有什么？” “有没有得比过才知道，怎么余长老是不敢比？”林放挑衅地看向余衣。 余衣笑着道：“虽然我跟宋九兮比，有欺负晚辈的嫌疑，但既然有人质疑，那还是比一下吧。派人去请宋九兮来一趟。” 有人出门去了，林放冷笑地等着。他相信阁主，阁主既然属意宋九兮，那宋九兮一定有其他本事。 在他看来，那天宋九兮打败了他，那就有可能打败余衣。 这样正好杀杀余衣的锐气，免得她过于猖狂，以为凌云阁是她的一言堂。 殿内所有人都等着，一刻钟后那个出门去请宋九兮的人，连滚带爬地回来了。 众人没在他身后看到别人，林放猛地问：“宋九兮呢？” “宋九兮她，她说她对阁主之位不感兴趣，让我们不要去烦她。” “猖狂！”有长老怒喝一声，“她算个什么东西，阁主之位再怎么也轮不到她。她还敢大言不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余衣笑着说：“九兮她也许是真的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那她在择选新阁主之际，她回到凌云阁是想干什么？如今倒是缩起了脖子，不敢上了？这样的人也配当阁主？！笑话！” 余衣看向老报信的人，问：“你身上这是怎么了？” “宋九兮不仅不来，她还让毒蝎将我咬伤了，请余长老为我做主！” 朱神医的毒蝎他们都有耳闻，老阁主也交代过不让他们去打扰朱神医。如今朱神医竟为宋九兮做事了？还伤害了阁内弟子。 这让一些人愤怒起来，余衣说了一句抚慰人心的话，又将珍贵的药膏拿给此人。 阁主择选继续，余衣知道没有人能挡得了自己了。 今日过后，她就是凌云阁新的阁主。她会将凌云阁带到一个新的高度，她会将凌云阁恢复到百年前的威望，让天下人以凌云阁为尊。 正在这时，大殿一阵晃动，无形的微波散开，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这变动。 “怎么回事？怎么晃起来了？” “这，这是大阵！凌云阁外的大阵被打开了！” 所有人都惊愕起来，慌忙跑出殿外。一直笼罩在凌云阁之上的那层云雾消失了，千里湖泊和岛屿尽在眼前。 “凌云阁……开阁了？” 余衣脸色一变，猛地朝山顶望去，那是老阁主住的竹屋。 有其他人问：“余长老还继续选阁主吗？” 余衣咬碎了牙，道：“等我去见完老阁主。” 余衣的拥趸面色惊慌，凌云阁忽然开阁，不消多少时间，将传遍天下。 倒那时各方势力都会踏进凌云阁，不说余衣能不能应付这个场面，就说凌云阁这些如今自由的弟子还会不会听余衣的。 而且余衣紧急组织了阁主择选，阁主印信还有通往凌云阁秘处的钥匙还在老阁主手里。 他们本想将新阁主确认下来，老阁主时日无多，到时候只能将凌云阁托付给余衣。 但如今老阁主陡然开阁，却将这个局面打破了。 老阁主这是想做什么？ 余衣猛地往山顶飞掠过去，而另一边深潭边的竹屋。宋九兮站在窗边说：“凌云阁打开了阁门。” 方珑和段昶，还有洛风长安他们都脸色凝重地看着宋九兮。 宋九兮语气严肃：“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凌云阁要乱起来了。” 宋九兮迅速安排下去，她要跟朱神医说清楚，朱神医道：“我们现在就到外面去吗？” 宋九兮虽然之前骗过朱神医，但出不出去这件事，她得跟朱神医说清楚，让朱神医自己决定。朱神医听了道：“我跟你们出去，不过我的宝贝们怎么办？” 宋九兮瞬间头疼，揉着眉心道：“这些都带不去京城。” 朱神医板着脸，道：“那我带小绿走，小黑和小乖让它们在这里等我回来。” 宋九兮跟朱神医说了，要带走屋外药圃中的药。朱神医不在意，只是说：“那我还要跟老阁主告别，我要他帮忙照顾我的小乖和小黑。小乖和小黑很喜欢阁主的，这样他们留下就不寂寞啦。” 宋九兮一愣，迟疑了会儿道：“我陪你一起去一趟。” 第336章 你活不过明早了 凌云阁山顶，余衣一脸怒气冲到竹屋前。 竹屋前守在这里的十几个人看到余衣来了，立马说：“余长老，老阁主根本没离开一步，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大阵打开的。” 余衣听了沉默不语，她再有满腔怒气，在老阁主面前她也不敢发泄出来。 她走到门口缓了缓胸口快炸了的一口气，才走了进去。 屋内点着取暖的炭火，梁长老坐在一旁，看她进来也没什么好脸色。 余衣看向坐在桌案前的老阁主，她喊：“阁主。” “来了。”老阁主像是早有意料。 余衣问：“你早就想把大阵打开了？不管今天我会不会当选新阁主，你都会把大阵打开？” “坐吧。”老阁主说。 余衣胸膛起伏，但不论她如何愤怒，老阁主神情闲淡，手上的书从不离手，眼神也没离开纸面。 “阁主。”余衣坐了下来，目光有些急切。在议事大殿她敢操控众人，但在阁主面前，她根本不敢造次。“阁主，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大阵打开？您知道的，如今开阁不是一个好的机会。凌云阁已经有十几年没出现在世人面前了，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各方势力一定会盯上凌云阁的。” “嗯。”老阁主点头，“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那为什么？”余衣始终想不通老阁主为什么这么做，她忽然想到一点，声音陡然增大。“因为你想让宋九兮接手凌云阁，你始终属意的只有谢江君，谢江君不在你属意的是她女儿！所以我无论做什么，在你眼里都不重要。哪怕要将凌云阁毁了，你都不会让凌云阁落入我手中，是不是？！” 余衣越说越激动，吼了起来。 老阁主神色淡淡，不为所动，梁老却看不下去了。 “老阁主既然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打算。余衣你现在还不是新阁主，就要对老阁主不敬了吗？” “不敢。”余衣咬着牙说。 她规矩地坐在老阁主面前，眼睛死死盯着老阁主。 老阁主看完这一页，才将书卷放了下来，平和地看向她。 老阁主的眼睛浑浊，无波无澜，余衣看着这双眼慢慢冷静了下来。 “余衣我早说过，想执掌凌云阁，必须有一颗平稳强大的内心。凌云阁的特殊性，让它不属于任何势力。你的心已经偏了。” “阁主，如今的凌云阁已不是百年前的凌云阁。我们不能按照以前的规矩行事，你知道的凌云阁势力渐渐下滑，如果我再不做点什么，凌云阁就会被像其他门派一样，被人吞噬掉。” “你想怎么做？”老阁主静静地问她。 没等她回答，老阁主自己说了。“你想把凌云阁压在一方权势上，想让凌云阁有从龙之功。等你扶持的那个人登上九重阙，你就让凌云阁当一国的圣教。是也不是？” “是！”余衣点头，“阁主你不认同吗？当初谢江君跟随大衍君上建功立业，她抱着的不也是这个想法？” “但她用一条命告诉了我们，这个方法没有路可走。” “那是她蠢！”余衣厉喝，“是她不懂帝王心思，是她不懂谋略，以至于死在了阴谋当中。而我跟她不一样，等我们大事成了，凌云阁将成为天下第一大教！” 老阁主静静地看着她，余衣激昂的满腔心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余衣问：“所以如今你要毁了凌云阁？” “凌云阁存世已经有一百二十多年了，几代更迭到了如今确实没存在的必要了。” “阁主！”余衣腾地站了起来，“如果前几任阁主知道你有这种想法，你还有脸下去见他们吗？！” “余衣！放肆！”梁老怒喝。 余衣冷笑着：“你一直说我心术不正，说我野心太大，可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凌云阁。我在为凌云阁找一条出路，而你却要亲手毁了凌云阁。” 老阁主神色始终淡淡，余衣笑了一声，“自始至终你都觉得谢江君比我强，因为她是你女儿，而我只是你徒弟。” 老阁主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但他也没解释。 余衣更加愤怒，眉眼都燃着怒火。“既然老阁主都想着要毁掉凌云阁了，那我也不会跟你客气了。阁主的印信还有藏书楼的钥匙，交给我。” 老阁主说：“我不会给你的，你走吧。” 余衣冷声道：“那这就不由你了。” 余衣陡然出手，梁老暴怒：“余衣你住手！” 梁老拦不及，眼看那掌风就要扫到老阁主的脸上了，就在这时，一把寒光熠熠的长剑斜侧着劈过来。 余衣陡然收手，但虎口还是被划了一道。 她刚退了回去，还没站稳就察觉到什么，身子往后一仰，避开了头顶的青蛇。 余衣阴森森地看着忽然出现在屋里的两个人，“来的正好，宋九兮我正想着找到机会杀了你呢。” “是吗？”宋九兮提着三重雪面对着她，朱神医也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余衣有些忌惮朱神医神鬼莫测的使毒手段，但想到要是能在今日杀了宋九兮，那燕述白就没了命，大衍朝堂上就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余衣拔出腰侧的长剑，跟宋九兮打了起来。 朱神医跃跃欲试，在一旁想着招数对付余衣。外面的十几个人内力好的已经压下了毒，跑了过来。 朱神医道：“老鼠就是麻烦。” 她手指在青蛇头上摸了摸，随后那两条蛇就从她身上游了出去。 夜色中蛇信子透着幽幽的冷光，而此时密密麻麻的毒蝎从土层上钻了出来。 这些人能解决一只两只，却解决不了这么多的毒物。而且这些蝎子和毒蛇极有灵性，角度刁钻地不知道从哪咬上一口，他们立马口吐白沫，昏厥了过去。 那边宋九兮跟余衣对上，如今她的剑诀已经到了第八层了，虽然比不上余衣，但不像以前被她压着打了。 正在这时，老阁主道：“全都住手。” 老阁主这一声喝，余衣和宋九兮都停了手，朱神医也撇了撇嘴将她的宝贝召唤回来了。 老阁主看向余衣：“从明日起凌云阁将不存于世了，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凌云阁不会再管你了。” 余衣睁大了眼：“阁主是要将我从凌云阁除名？” “已经没有凌云阁了，阁里的人你都可以带走。” 余衣咬着牙，怒声道：“你要毁了凌云阁，可我偏要重建凌云阁。你等着吧，我会让凌云阁成为天下第一教，重现百年前的辉煌。” 老阁主闭上了眼，不置可否。 余衣一甩衣袖，大步离开。院子里的人看了看老阁主，都跟着她走了。 宋九兮收了剑，回头忽然看到老阁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阁主！”梁老急扑了过去。 朱神医也担忧地跑到老阁主身边，宋九兮看着那刺眼的红色，没出声。 朱神医搭上老阁主的脉，忽然问：“你做了什么？你的生机怎么断了？” 老阁主挥开梁老的手，笑着道：“无碍。” 朱神医皱了皱眉，冷酷地说：“你透支了你的生机，你活不过明早了。” 老阁主淡然一笑，看向宋九兮。 \u0001 第337章 我代我夫谢过阁主 宋九兮站在门边的位置，月华落在她半边身子上，似乎凝了一层冰霜。 她垂着眼，并没有看老阁主。 但刚才朱神医的话却盘旋在她耳边，“活不过明早了”，她没想到这是她和老阁主的第二面，也竟然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宋九兮转过身来，道：“凌云阁既然已经开阁门了，那我们留在这里就不安全了，今晚我会带着我的人离开。” “嗯好。”老阁主还是笑着。 宋九兮拧起眉，心中郁躁。她不喜欢牵扯不断的情感，按说她和老阁主并没有什么情感联系，如果不算上血缘的话。但偏偏他们之间有着血缘关系，这是她无法斩断的。 而且老阁主只有最后一口气了，宋九兮想硬气也硬气不起来。 “你……”宋九兮抬眼，清澈的眸子带着复杂的晦暗。“你做了什么？是因为打开了阁门，才导致你生机断绝了吗？” 梁老立马否定：“凌云阁前的阵法是当年墨家高徒所造，里面的机关都掌握在老阁主手里。老阁主只要想开随时都可以开，怎么会到了要拼尽所有生机的地步？” 老阁主说：“我今晚占了一次卜卦。” 朱神医对他们说什么不感兴趣，于是坐在一旁跟小绿玩。宋九兮对凌云阁的占卜不懂，只有梁老一开始疑惑，随后脸色巨变。 “阁主，你，你又占卜了？” 老阁主说：“我自小在占卜学上很有天赋，奇门遁甲、五行八卦这些年来我没少研究。但我这一生只占卜过两次，一次是大衍圣上来请我出山。那次占卜之后，我关闭了阁门。还有一次是刚刚……” 宋九兮心头微异，她大概明白老阁主想说什么了。 “他们都以为我想把凌云阁交给你，但我自始至终没有这个想法，我知道不管是你娘还是你，都不想接手凌云阁。如今朝代更迭，风云际会，凌云阁早不如当初了。余衣为凌云阁选了另一条路，阁里上下都觉得那是凌云阁唯一的出路。” “以凌云阁百年底蕴，辅佐一明君上位。待大业功成，凌云阁将享受圣教尊荣。” 老阁主说完，温和地问：“如果你站在我这个位置，你会同意吗？” “我不会，这是找死。”宋九兮冷声说，“自古试图以圣教或者国教存在的势力，最后都死在了皇权之下。天权神授，天子也只会允许自己是那唯一的代言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老阁主应该明白这一点。” “是啊，我明白的。”老阁主笑了笑，脸色越发灰败，“但我还是想给凌云阁一条出路，所以我又算了一卦。” 梁老颤声问：“卦象是怎么显示的？” “凌云阁若是按照这样的路走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十年后，凌云阁将不复存在。” 梁老震惊，久久回不过神来。 老阁主却早已接受了这个卦象，他说：“我本来想只要有一点希望，我都不介意将凌云阁上下交付给余衣。但如今这条路是死的了，任由他们走下去，只要血淋淋的残酷。” 梁老神色忧伤又悲愤难抑：“上一次占卜，耗了你大半条命。如今你又用最后的生机占这一次卜，就算你看到了未来，但凌云阁上下没有人能理解你。就像他们愤怒你独裁，关上了凌云阁大门。如今你又打开，让凌云阁不复存在，他们还是会怪你。” “随便吧。”老阁主摆了摆手，坐姿越发随意。 梁老被他气得转过了脑袋，不想看他。 老阁主笑着看向屋外，从这里只能看到外面黑漆漆的暗色，浓稠的黑夜阻挡了一切。但他知道那里是千里湖泊和大大小小的岛屿，凌云阁占据在这里已经一百二十多年的历史了。 却到了他手上，不复存在了。 宋九兮却对他的话有疑问：“即使如今开了阁门，凌云阁也不过是被各方盯上而已，怎么会不复存在了呢？” 老阁主收回视线，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你娘葬在哪里了？” “京城。”宋九兮道。 “嗯挺好的，她自小不喜欢待在岛上，想来死后她也是不愿回来的。” 宋九兮对这一点没什么话可说的，她并不知道娘亲愿不愿意回来。毕竟她从来没在娘亲口中听到一句关于凌云阁的事。 老阁主忽然谈起另外一件事了。“燕述白他的伤好点了吗？” 宋九兮愣了愣道：“还没有，还要养一段时间。” “我这里有瓶药，能重塑经脉，你拿去给他用吧。”老阁主刚逃出来就被朱神医一把拿过去了，她打开瓷瓶嗅了嗅，眼眸一亮。 梁老咬牙：“阁主，那是历代阁主传下来的保命的东西，你给一个外人？你怎么不给你自己用？！” “我是因为窥视了天机，所以才被剥夺了生机。但燕述白是内伤，这药他用正好。” 宋九兮无法拒绝，但这药也不能白拿，她要是欠着一个死人的人情，那她这辈子都还不清。“我收了这药，你需要我做什么？” “这不是交易。”老阁主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笑着说，“不过你比你娘聪明，她啊，从小被我束缚在凌云阁，不耐我们这些习武弄剑的人，也不耐阁里文绉绉的人。最后她跑出去了，还说要干一番大事业。事业暂时不说，最后她还不是找了一个书生。” “你的眼光比你娘好多了，燕述白这人我早有听说。他有忠骨，有仁心，又不失智慧与铁血手段。不管是七星门还是北地，他都做的很好。世上像他这样的男子很少了，你们好好的。” 宋九兮抿着唇，眼眸触动。 “我代我夫谢过阁主。”宋九兮恭敬行礼。 朱神医看过瓷瓶里的药后，又将药扔给了宋九兮。宋九兮接了过来，她再次朝老阁主行了礼。 她收了药后，就无法对凌云阁的事置身事外了。 她摩挲着手中的瓷瓶，道：“老阁主如今将阁门打开，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若是有她能帮得上的，她一定会出一份力。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338章 去见过你的外祖父 “走吧。”老阁主冲他们摆了摆手，“你们都离开凌云阁吧，凌云阁接下来的事你们就不要管了。” “怎么能不管？老阁主你难道还要做些什么吗？”梁老急得满屋子转。以前事事都有阁主拿主意，他对阁内的事从来不用操心。如今才发现阁里发生什么事，他也帮不上任何忙。 宋九兮看着老阁主沉默不语，山峰顶下有很多人在喧哗，跑动，凌云阁上下真的乱了起来。 大概是余衣在召集人离开，就像她说的，她会重建凌云阁。不过那时的凌云阁应该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了，宋九兮想娘亲虽然也想离开这里，但这里毕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应该也不希望凌云阁变得面目全非。 但即使如此想，宋九兮也很冷静，她知道自己帮不了凌云阁什么。 不是她莽撞的一句话，或者做件什么事，就能挽救凌云阁的。 老阁主已经预见了那个惨烈的结局，所以提前将凌云阁阁门打开，不让余衣真的将凌云阁上下带上一条不归路。 可如此真的能阻止凌云阁的结局吗？ 余衣肯定会带走一部人，这部分人也一定是跟余衣他们一个想法的。而剩下的人，才是有可能被其他势力蚕食的人。 宋九兮拿出一块令牌，交给梁老。梁老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宋九兮解释：“凌云阁阁门打开后，若有弟子在外行走不方便，或者迫于其他势力压力，可拿着这个令牌来京城寻我。” “尽管我们所做的有限，但枭衣卫、七星门、乃至我手下的暗卫，都可为凌云阁弟子庇护一二。” 这是宋九兮给出的承诺，为阁主的那瓶药，为娘亲，也为眼前的老人。 老阁主笑了出来，道：“你娘当初没完成的事，真有可能被你办到了。” 宋九兮问：“我娘想完成什么事？” 老阁主却没回答，当初谢江君离开凌云阁，就是为了给凌云阁找一条生路。如今他釜底抽薪，不知道等待凌云阁的会是什么。 也许宋九兮给凌云阁弟子的一方庇护，真有可能会凌云阁留下一丝生机。 老阁主摆摆手让宋九兮他们赶紧离开，朱神医说：“阁主，那我的小乖和小黑得留在凌云阁里，有人照顾他们吗？” “我会让人将你的宝贝放在旁边荒岛上，那些岛上没有人，你放心好了。” “哦。”朱神医开心地走到宋九兮旁边。“阁主我以后会想你的，等我玩够了我回来找你。” 老阁主笑话：“那时候你哪找得到我？” “不是说人死后都会睡在坟墓里吗？”朱神医问得天真。 “你说的是对的。”老阁主愣了一下点头，梁老不忍地撇过了头。 老阁主又交代：“九兮，朱丫头这孩子是老梁从蜀地捡回来的，这孩子从小在山里长大，不通人情，只会跟毒物打交道。你要是带她出去，得多烦心了。” “阁主放心。”宋九兮说，“人既然是我带出去的，我一定会照顾好。” 老阁主点了点头，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没说了。 宋九兮看他一眼，老阁主已经背过身了。宋九兮转身往回走去，她这一走，以后再也看不到老阁主了。 宋九兮走了两步，忽然想明白刚才老阁主想说什么了。 她沉默地停住了脚步，朱神医回头睁着大眼睛看她。“你怎么不走了？” 宋九兮说：“忽然想起来还有件事……” 宋九兮交代朱神医留在这里等她，她迅速返回去找到宋若羽，一把将宋若羽揪了出来。 “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跟我去见一个人。” 宋九兮拎着宋若羽快速往山顶飞过去，她到了后将宋若羽往前一推。宋九兮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姐，你带我来见谁啊？有我认识的人吗？” 宋九兮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老阁主的背影说：“若羽，去见过你的外祖父。” “外祖父？”宋若羽惊愕，“我有外祖父？” 老阁主猛地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宋若羽。 宋九兮说：“我娘生下我弟后才离开的，若羽，去见过你的外祖父。” 宋若羽走到老阁主门前，扑咚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 老阁主猛地起身想扶他起来，却突然心神动荡，喷出一口血来。 “外祖父！”宋若羽震惊地扑了过去，“外祖父你怎么了？你怎么吐血了？要不要紧啊。姐，姐你快过来看看，外祖父吐血了！” 宋若羽大呼小叫起来，宋九兮没出声，老阁主拍了拍宋若羽的手，笑着说：“我没事，我没事。” 老阁主笑着看向宋若羽，宋若羽也好奇地看着他。 “我竟然有外祖父，外祖父你就是凌云阁的大阁主啊？那你很厉害啊，我的外祖父竟然这么厉害，那以后谁都不敢欺负我了。”宋若羽说得夸张，双手比画起来。宋若羽这张嘴最会逗人开心，宋九兮将他拽来果然物尽其用。 老阁主笑着问：“有谁欺负你吗？” “我姐啊！除了我姐，还有谁敢欺负我。” 老阁主笑得更厉害了，“你没练武啊？那怪不得你打不过你姐了。外祖给你一样东西，保管你以后能打过你姐。” 老阁主将盒子递给宋若羽，宋若羽下意识回头看向宋九兮。 宋九兮抿着唇，看着老阁主浑浊的眼珠子，点了点头。 “谢谢外祖父，那我以后可不怕我姐了。”宋若羽高高兴兴地收下，又说了一筐好听的车轱辘话，将老阁主哄得笑个不停。 一直到老阁主动手赶他们了，宋九兮才带宋若羽离开了。宋若羽依依不舍，眼眶红红的。 宋九兮回头看了老阁主一眼，老阁主笑着冲她摆了摆手，屋门被关上了。 两人都知道这一别代表着什么，宋九兮一直抿着唇没说话。 走到朱神医的屋子前，宋若羽忽然问：“外祖父是不是快不行了？” 宋九兮“嗯”了一声，宋若羽眼眶比刚才更红了。他说：“幸好我来看他最后一面了，以后我回来给他烧纸的。” 宋九兮拍了拍宋若羽的肩膀，“出来一趟，你果然长大了不少。若羽你是男子汉了，过段时间，我会将娘的事告诉你。” 第339章 凌云阁没了 宋九兮三人回到竹屋，方珑和段昶他们已经将离开时要带的东西准备好了。 方珑道：“主子，如今凌云阁的弟子大部分都随着余衣离开了凌云阁，一小部分没离开的还留在凌云阁。” “走了多少人？”宋九兮问。 “凌云阁上下有弟子七十八人，只有二十四人留下来了。”七十八人是这些年来凌云阁精简弟子后的人员，这还不包括早早出阁分散在各地的弟子。 宋九兮道：“跟着余衣，看她要带这些人去哪。” 她要知道余衣站在哪一方人身后，是大衍还是北齐。余衣竟然这么想拿到凌云阁阁主的位置，说明她自信她那一方势力最后会登上大位。 如今余衣又带走这么多凌云阁的人，将会给那方势力增加多少助力。宋九兮派人盯着她才能放心。 “是。”方珑应下。 如今凌云阁已经打开了阁门，岛屿通往岸边的湖已经没了机关。段昶弄来了一条船，他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若他们现在不走，明日各方势力探进来，知道燕述白在这里，那时候他们会有更多的麻烦。 他们一行人上了船，宋九兮将阁主给她的药让燕述白服了下去。 这药果然神奇，不到半刻燕述白经脉中横冲直撞的内力就被安抚了下来。而燕述白趁此机会，打坐调息，慢慢将内力梳理回了丹田。 宋九兮立在船头，目光看向离他们越来越远的凌云阁。 此去一别，她怕是没有什么机会回来了。 湖泊上不止他们这一条船，其他几条船上都是凌云阁的弟子。如今个个带着行李，离开了凌云阁。 这些弟子大部分都没出过凌云阁，近二十年里他们一直留在凌云阁里。 如今离开凌云阁，个个都心绪激动，想着他们也可以像凌云阁的先辈一样，在外面大展拳脚，成就一番功业。 老阁主将他们关在凌云阁，不让他们出去，这些年他们早有怨言。 如今终于有机会了！ 不论是文谋心算，还是武功心法，他们这些年所学都是最顶尖的。 他们有这样的本事正该出去好好大显身手，让世人看看，他们凌云阁弟子的风采。而不是龟缩在凌云阁里，蹉跎光阴，将一身所学废了。余长老说的没错，老阁主是老了，没有了闯劲，竟然害怕一国皇帝。 想当初他们凌云阁弟子到各处都是被人捧着的，就算真龙天子，也是在他们的帮助下登上了皇位。老阁主竟然忌惮到关闭了阁门的地步，真是老眼昏花了。 湖中只有船头上的一盏盏油灯，透着微光。远处凌云阁却灯火明亮，从山脚到山顶亮着星火。 这时，轰隆！——一声巨响。 巨大的浪花打到船板上，差点将湖面上的船都掀翻了。 “怎么回事？！”余衣从船舱里出来，看到这一幕后立马看向凌云阁的方向。 只见远处凌云阁所在的那座山峰，轰隆隆往下倒去，烟尘四起，水浪漫天。 数百仞的山峰就这样瞬间掩埋进了湖水之中，湖水剧荡，又一浪水花砸过来，所有的船都翻了。 宋九兮揽住燕述白的腰，瞬间腾空，其他几人也纷纷运起轻功来。幸好浪花降了下去，水面上还有船只被浪花毁了后的浮木。 他们落在浮木上，目光看向已经消失在湖水中的凌云阁方向。 竟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凌云阁没了？”方珑还不敢相信。 即使近些年凌云阁销声匿迹，但几十年前凌云阁威名极响，天下谁人不知凌云阁弟子文韬武略兼备，猛将如云、谋臣似雨。百年前各国纷战，凌云阁弟子那就是行走的令牌。 虽没有得凌云阁弟子得法，但若有一凌云阁弟子相助，国力昌盛，将士如云。 但一夕之间，凌云阁却不复存在了。 所有人都茫然，燕述白按着胸口道：“老阁主将凌云阁沉了，又将门下弟子散了，恐怕是不想凌云阁弟子再卷入纷争当中。” “嗯。”宋九兮点头，将老阁主做的那个预言告诉了燕述白。 “怪不得。”燕述白内力缓缓恢复了过来，但他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余衣非要拉着凌云阁走上这样一条路，老阁主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了，于是将凌云阁百年的底蕴沉了。如今人人都知这湖水下藏着凌云阁百年的积累财富，但谁也没办法重新打开凌云阁。” 老阁主既然将凌云阁沉了，那就无人能打开水下的机关。 明日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凌云阁消失了，对着空茫茫的一片水域，却没办法下手。 宋九兮心绪复杂，她早该想到的。老阁主不会只开阁门，他留的后手就是让他和凌云阁一起沉进湖水里。 世间不需要凌云阁，纵然有优秀弟子也不该由凌云阁来培养。当初凌云阁初代阁主设想的建立一个超然势力，不在各国纷争之内。 但这样的势力一旦发展起来，就会成为各国眼中的香饽饽。 当初前朝一统后，果然第一个下手的就是凌云阁。凌云阁弟子惨遭屠戮，十不留一，经过几十年的休养凌云阁才缓过来。 如今大衍和北齐两立，还有邻国觊觎，凌云阁弟子出世给凌云阁带来的只会是跟当初一样血腥的灾难。 宋九兮不知道自己身处老阁主的位置，她会不会这样做。但毋庸置疑，老阁主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凌云阁。 宋若羽想到临别时老阁主的神情，眼眶发热。 而这边余衣明白发生了什么后，大怒：“即使我将凌云阁的弟子带走了，老阁主也不给我留一点后路。” 凌云阁内所有的东西都沉了，除了老阁主谁不也知道凌云阁积累了一百多年的财富有多少。 余衣恨的咬牙：“既如此也别怪我另立门户了，只有我们还在，凌云阁一天都不会消失。” 旁边跟随余衣的人立马机灵地跪下：“我等誓死追随新阁主，只要阁主在一日，凌云阁便在一日。”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跪了下来：“参见新阁主。” \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u0010 第340章 宋晚晚大婚 京城，太子府。 赵鸿钧脸色阴沉，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张策一进来，就被他劈头痛骂：“一群废物！这都几天了，消息打听到了吗？” 张策回答：“殿下，江南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我们在江南的所有人都消失了。” “什么叫没消息了？你不会派人去查吗？我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赵鸿钧拿起桌案上的杯子就砸了过来。 张策皱了一下眉，不动声色地躲开了。杯子落在地上发出“哗啦”一声碎响，赵鸿钧脸色更难看，他阴恻恻地说：“张策你觉得孤现在没办法要你的命吗？” “殿下恕罪。”张策跪下，“殿下我们的人出不了京城，太子府已经被盯死了。” “谁盯着我们？是父皇？”赵鸿钧沿着桌子转了一圈，说，“一定是父皇！父皇听了燕述白的话把孤关在府里五天了。五天！孤乃堂堂储君，父皇都不听我解释，就将我关在府里？！” 张策低着头，却想着最近一段发生的事情。 五天前圣上收到燕述白的奏章，弹劾太子在江南聚集私兵，意图谋反。圣上震怒将太子关押在太子府，令锦衣卫看守。又命燕国公南下速查，一定要将江南的事查得水落石出。 赵鸿钧在太子府里焦灼等了五日，有关江南的任何消息都没有传来，连他们在京城的消息也断了。 赵鸿钧暴怒，太子府上下的人都被他训斥了一遍。 赵鸿钧忽然问：“母后也没有消息传来吗？” 张策摇头，苏名轩看守着太子府，太子府的人都无法进出。更让张策惊悚的是，他们暗中的人手也没有消息。 如今的京城好像一个密封的大缸子，将跟太子有关的所有人都关在了太子府里。 起初张策怀疑是燕述白的人，但后来发现这些手法都不像是燕述白所为。 况且燕述白和宋九兮都在江南，京城中还有谁能将太子逼到这个地步。 自从圣上下旨，太子连面见圣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张策这时才悚然知晓，京城中还有另外一只手，从燕述白下江南开始，这只手就是为了将太子压入死地中。 可京城中有谁有这个本事？ 端王？贤王？ 张策想了一圈，都没想到谁有这样的能力。 太子在太子府里束手无策，这日太子府的大门却被打开了。苏名轩带着锦衣卫护送一群人进来。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一行人行礼。 只要太子一日没废，那赵鸿钧一日就是储君。 赵鸿钧看向苏名轩，阴沉沉地道：“苏指挥使如今威风得很，孤的人你也敢动手。” 这些日子苏名轩为了拦住太子府的人，没少跟太子府里的人动手。 苏名轩冷着脸说：“微臣谨遵陛下圣令，请太子殿下恕罪。” 赵鸿钧冷哼一声，知道苏名轩只是圣上的一只走狗。当初因为苏名轩姐姐的事，这只狗就咬上了太子府。 若不是如今太子府失势，哪轮到苏名轩在他头上耀武扬威。 “臣礼部侍郎骆洪参加太子殿下，臣遵陛下命令，来替太子安排迎娶孝宁公主一事。” 骆洪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人将太子大婚要准备的东西都抬了上来。 赵鸿钧脸色阴沉，他这时才想起来到了他迎娶孝宁公主的日子。 但他如今都被关在府里了，也不知道朝堂上如何了，更不知道江南事态如何。他整日悬着一颗心，哪有心思去娶太子侧妃。 但此事牵扯大衍和北齐的两国和平协定，太子即使再不乐意，他也必须迎娶孝宁公主。 赵鸿钧这时更加厌恶这个孝宁公主了，若他娶的是别人，这个时候他还能借助妻族力量，借此婚事扳回一局。但他娶的是孝宁公主，一个和亲公主，对他没有任何用处。 礼部的人不仅要来太子府提前安排，还在去官驿安排。 毕竟是两国联姻，面子上不能太不好看。 孝宁公主脸色难看地看着礼部将官驿上下布置的喜庆热闹，但她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一心想嫁给太子，如今本该如愿了，可太子却被囚禁了，这让她如何都想不到。 她不知道太子是不是有事，若是有事，那她嫁过去岂不是和太子一起倒霉了。 孝宁公主给北齐传信，但北齐那边迟迟没有回信过来。她不知道北齐五皇子对于她的来信足足痛骂了一个时辰，五皇子根本没想到这个宋晚晚如此成事不足。 本想帮她在大衍站稳脚跟，以后好图谋大衍的消息。哪想她还没嫁给太子呢，太子就要倒台了。 白白浪费了他的心血。 宋晚晚在官驿里忧心仲仲，见礼部的人过来也没什么高兴的神色。 她让自己的侍女去找齐向天，但齐向天根本不理她。她逼不得以让侍女给昌静郡主送信，但贤王府的人回信说昌静郡主近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宋晚晚咬碎了牙，却没有任何办法。 难道她真的要嫁给太子？若是太子倒台，那她的荣华富贵怎么办？ 三日后就是她和太子的大婚了，太子如今被关禁闭，婚礼一切从简。 宋晚晚想象中的十里红妆，惊动全京城的大婚根本没有。而且她出嫁这日没有人给她送行，她是来和亲的，没有娘家人来观礼。 之前巴结她的京中贵女，也因为太子失势，不敢来见她。 导致添妆之日，只有寥寥两家小户女子送来了不值钱的首饰。 宋晚晚趴下痛哭，这些人竟然如此羞辱她。她如今可是一国公主，他们怎么敢的！ 她想着自己若是回北齐做她的公主呢，可她是和亲公主，她回不去了。 还有什么办法？ 宋晚晚忽然想到了长平侯府，长平侯一向疼爱她的，还有她娘，要是知道她即将踏入火海，一定回来救她的。 宋晚晚越想越是如此，偏头跟自己的侍女吩咐了两句。 不管宋晚晚怎么想，三日后她被抬上了轿子。 此时宋九兮和燕述白正好抵达京城，听百姓们说起今日乃是太子和孝宁公主大婚的日子。宋九兮来了兴趣，道：“走，我们观礼去。”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341章 太子千万不能倒 太子府门前装扮喜气，各府来庆贺的人提着礼品。本该喜气话说个不停，但大家都缄言默语。互相拱了手，便作罢。 导致这场热闹沉默又怪异，爆竹噼里啪啦响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的一下，像是不适应这样的热闹。 燕述白和宋九兮到的时候，太子府门口迎客的是礼部的人。见到燕述白，礼部的人忙下了两层台阶，走到燕述白面前行礼。“下官拜见明将军，明夫人。” 燕述白问：“太子殿下呢？” 礼部官员面色微异，偷偷看了燕述白一眼。那意思仿佛在说“太子不是因您才被圣上关在府里的，这会儿您怎么装不知道问起来了。”。 但想归这样想，礼部官员还是说：“太子殿下在府里，请明将军明夫人入席。” 皇室子弟成亲，一般都是由礼部去迎亲。 像太子娶的只是侧妃，那自然全程礼部接手。太子只需要晨起时去拜过宗祠，再在府上等着新娘子入门即可。 但今日拜宗祠这件这么重要的事，都被圣上取消了。众人都听到了风声，心思各异。 如今到了太子府，又看到太子府里里外外都是锦衣卫在把守。大家更觉得太子式微，储君之位不稳。只怕等燕国公从江南回来，太子的储君之位就得废了。 燕述白他们进去后，将众人的脸色尽收在眼底。 燕述白和宋九兮先去拜过端王和贤王，如今眼看太子快倒台了，端王的风头一时无两。 “述白你们从江南回来了？江南的事是查清楚了吗？”端王笑着问。 端王知道燕述白是去查太子的事，兴奋得很。如今恨不得立马找到太子谋反的证据，将太子从那个位置彻底拉下来，他好再坐上去。 燕述白淡淡地道：“臣之前受了伤，一直在休养，江南一事已交由燕国公审理。” 端王悻悻，暗中冷冷地扫了燕述白一眼。 太子一倒台，大位只会是他的了。若燕述白真的敢插手，他不介意不计一切先除了燕述白。 贤王笑容和煦，说：“前些日子枭衣卫回京，本王听说你没跟着回来，还担心了好一会儿。如今你安然无恙回来，本王也就放心了。” “多谢王爷关心，臣受的只是小伤，如今已经养好了。” 宋九兮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道：“听闻王妃娘娘已经怀孕了，恭喜殿下了。” 贤王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嘴角噙着笑：“前些日子刚诊断出来的，芳荟她这两天一直没什么胃口。明夫人要是有空，本王想请明夫人去府上陪陪她。” “即使王爷不说，臣妇也一定会去探望王妃娘娘的。” 几人交谈了两句，这时太子正好从屋里出来。 他穿着礼部准备的喜服，脸上挂着笑，一点都看不出被关在府上思过的郁闷和焦躁。 太子出来说了几句客气话，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和，待人也礼贤下士。 这段时间太子一党的人联系不上太子，江南的事爆发出来他们就在各方周旋，但一直没有太子指令，他们心急如焚。他们怕太子倒了下去，那他们的脑袋也没了。如今见到太子的脸色，他们也松了一口气，想着待会找机会跟太子会面商谈一番。 赵鸿钧看到燕述白和宋九兮时，脸色僵了僵，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绷住。 宋九兮还看见了宋文智和邱婷，宋文智是太子太傅，今日太子大婚他一定会来参加。邱婷似乎老了许多，保养极好的面容爬上了皱纹，眉间也聚着一股怨气。 宋九兮有很长时间没听到长平侯府的事了，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但看他们俩的样子，似乎是生了嫌隙。 吉时已到，新娘的轿子落在门口。 太子不允许出府，只需要在厅里等着。侍女将孝宁公主扶下轿子，朝厅里走来。 宋晚晚紧紧掐着手心，耳边只能听到礼部官员唱礼的声音。待走到正堂，红绸另一头被人抓住了，应该是太子。 宋晚晚想知道太子如今是何等境地，不会真的是有谋逆，等待他的是杀头吧？ 若是这样她苦苦谋算这么多，嫁进太子府又是为了如何。 宋晚晚越想越觉得心口发苦，等拜完堂，她被送到了喜房里。她掀开喜帕看到眼前简陋的摆设时，她差点将桌上的东西砸了。 她好歹也是一国公主，太子侧妃，屋里的陈设还不如她在长平侯府时的装扮。 她阴沉着脸，看到屋里站了两个嬷嬷，怒声问：“太子什么时候过来？” 嬷嬷低头回答：“太子在前头宴客，请侧妃娘娘耐心等候。” 宋晚晚将盖头往桌面上一扔，不耐烦道：“滚出去，本王妃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两个嬷嬷相视一眼，也没说话默默出去了。 宋晚晚立马吩咐身边的侍女，侍女听了她的命令偷偷出去了。半刻钟之后，侍女带着邱婷偷偷摸摸来到了喜房。 如今太子府上下人人自危，也没谁认真做事，这让邱婷一路过来竟没有人注意到。 邱婷只听了丫鬟的话，说晚晚在等她，她直到看到喜房中的人都不敢相信。 “晚晚？”这张脸是晚晚的，邱婷认出来后眼眶里的泪就掉了下来。 宋晚晚比她哭得还凶，扑到邱婷怀里大哭一场。“娘，我终于见到你了，我以为我永远见不到你了。” 母女俩抱头痛哭，等精神缓过来，邱婷忙问怎么回事。“晚晚，你怎么是北齐的公主啊？如今还嫁给了太子？” 宋晚晚快速地将她身世的事说了出来，邱婷听了震惊不已。“当年，当年在密林中那个欺辱我的，竟然是……北齐的皇帝？” “娘，你先别管这个啊。女儿如今嫁给了太子，可太子马上就要被废了，那你女儿的荣华富贵不是没有了。娘让爹爹想想办法吧，太子千万不能倒！” 邱婷如今既慌乱又六神无主，她一个在内宅里的妇道人家，哪懂这些。 但最近她假孕的事被宋文智知道了，因此她被冷落了许久，而宋文智日日宿在陈姨娘那里，她的心都快死了。 如今知道宋晚晚没死，还成了北齐公主，又嫁给了太子，她死了的心又活泛起来。 她道：“晚晚你别急，你让娘想一想，让娘好好想一想。” 宋晚晚是实在没人可用了，才求到邱婷面前，否则她绝对不会让邱婷知道她的身份。 她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就是曾经的宋晚晚，宋晚晚的名声已经毁了，她如今只能是孝宁公主。 邱婷想了一圈，说：“晚晚，太子是一国储君哪有那么容易被废。你想想啊，要是太子真的有罪，陛下会只关着他吗？” 宋晚晚问：“不是说等燕国公从江南回来，再处置吗？” “今日燕述白和宋九兮也来了，若是他们查到了太子的罪证，他们不会揽这个功吗？岂能让燕国公将这个功劳抢去了。” 邱婷越说越觉得合理，太子若真的有事，后宫里的皇后娘娘还能没平安无事？如今没听到废后的消息，后宫里又风平浪静的。在邱婷看来这就是燕述白和宋九兮故意污蔑太子，不让宋晚晚好受。 “晚晚你安心当你的太子侧妃，等你的肚子诞下太子嫡长子，你就是想当太子妃也不无不可。” 邱婷想到要是宋晚晚成了太子妃，那就是以后的一国之母，那她就是一国之母的母亲。 到时候她弄个一品诰命当着，看宋文智还敢不敢宠幸陈姨娘那个贱人。 \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u000f 第342章 愚蠢的女人 提到孩子，宋晚晚脸色阴沉。 早在三公主府，她因为被宋九兮设计，她就已经不能怀孕了。 想到这里她恨得咬牙切齿，很不得将宋九兮挫骨扬灰。 她爬到这么一步多么不容易。她回大衍就是要让曾经看不起她，欺辱她的人，尝尝她的痛楚。 她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绝不会让宋九兮再次踩在她头上。 宋晚晚想通了后，也觉得邱婷说的对，一国储君怎么可能轻易改变。而且她还有北齐呢，如果太子能和赵鸿钧联手呢？ 有北齐在后支持，太子一定会坐稳位置的。 到那时太子登基，一定会记得她的辅佐功绩。宋晚晚想着就要给北齐五皇子写信，要让北齐出兵来帮助太子。 太子不是一直缺兵力吗？如今有她在，北齐的大军就是太子的助力。 宋晚晚想到这里，再看邱婷时就后悔叫她来了。她这个娘没什么本事，如今她被北齐皇室认回了身份，她这个娘更是累赘。 宋晚晚将邱婷安抚下来，叮嘱她千万不能说出去。 等邱婷走后，宋晚晚迅速写了一封信，让自己的侍女传出去。 而此时赵鸿钧应付完宾客，正准备跟自己这边的几个大臣互通一下信息。但苏名轩一直盯着他，导致他分身乏术，根本无法去见他们。 赵鸿钧心焦郁结，脸色沉如黑墨。 苏名轩挡在他面前，道：“请太子殿下入洞房。” 赵鸿钧死死瞪了他一眼，随后冷哼一声，阴沉着脸离开。 赵鸿钧进到喜房里，稍微收敛了一下脸色。但他对孝宁公主实际上也没好感，这孝宁公主来到京城后，搅风搅雨，没一天安稳。 若不是为了两国边疆大事，赵鸿钧根本不会娶这样的女子。 赵鸿钧走到床前，不耐烦地掀开孝宁公主头上的红盖头。他没一点温柔之意，直接将孝宁公主的发簪扯歪了。 孝宁公主痛呼一声，“殿下。” 赵鸿钧看过去，神色一怔，随后脸色泛青，咬着牙喊出那个名字：“宋晚晚！” “殿下。”宋晚晚将发簪扶正，正准备说话，赵鸿钧忽然上前掐住了她的脖子。“你怎么会在这儿？是不是你顶替了孝宁公主？你这个贱人！” “太子，太子殿下……”宋晚晚涨红了脸，大张着嘴吐着舌头，脸色逐渐泛青。 宋晚晚带来的丫鬟立马跪下：“请殿下饶过公主，殿下您再掐下去，公主就没了。公主要是有失，北齐铁骑一定会踏平北地的。” “你在威胁孤？”赵鸿钧倏地回头，阴森森地盯着她。 “奴婢有错，请殿下恕罪。”丫鬟往下磕头，直到额头见血了她还没停下来。 赵鸿钧松开了手，阴冷地说：“宋晚晚，你最好给孤一个解释。” 宋晚晚揉着脖子，好一会儿缓过来才说：“殿下，不管我是谁，如今我是北齐的孝宁公主，是您的侧妃。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不是吗？” 赵鸿钧指着她：“宋晚晚你别给孤耍花招，你这个贱人，你以为你千方百计嫁给孤，孤就能容你？你这副身体已经脏的不能再脏了，孤岂会碰你。” 宋晚晚脸色煞白，赵鸿钧一字一句将她丑陋的伤疤都掀开了。 她紧紧掐着掌心，用力到指甲崩断，她回过神来。 她冷声说：“如今殿下被囚在这里，只有我能救你。” “狂妄！”赵鸿钧冷笑，“宋晚晚，孤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成为了北齐的公主，但在孤的太子府你最好老实点，没有孤的命令，不许踏出这间屋子一步。也别让孤看到你，一看到你孤就恶心。” 赵鸿钧冷眼讥笑，神情厌恶，再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宋晚晚气得攥紧了拳头，大声喊：“我已经写信回北齐了，等北齐大军到来的时候，太子殿下你别来求我。” 赵鸿钧忽地转身，厉声问：“你什么时候写的？” “刚才。”宋晚晚终于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她倨傲地说，“殿下收回你刚才的话，否则北齐……” “蠢妇！”赵鸿钧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宋晚晚栽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写信从太子府往外寄？你有几个胆子？宋晚晚！孤就应该掐死你！”赵鸿钧神色可怖，脸色扭曲。 宋晚晚吓懵了，她捂着脸往后躲，双腿不断在地上挣扎。赵鸿钧一把扯过她的头发，恨不得这会儿就扭断她的脑袋。 这时屋外忽然有脚步声靠近，门外太子府的侍卫急声喊：“殿下，殿下，锦衣卫闯进来了……” “锦衣卫？他苏名轩岂敢？！”赵鸿钧大怒，一把将宋晚晚甩开，大步往外走。 他还没走到门口，屋门就被门外的人踹开了。 一列锦衣卫带刀闯了进来，为首的是苏名轩，还有燕述白和宋九兮。 赵鸿钧瞳孔皱缩，脸上维持着冷静。“苏名轩，这是太子府，你胆敢带兵闯进太子府？！” “殿下。”苏名轩拱手一行礼，“臣查到太子府内有人勾结北齐，蓄意谋反，臣身为北镇抚司掌司，有权对此追查。” 赵鸿钧震怒：“苏名轩你好大的胆子！无凭无据你也敢污蔑孤？” 苏名轩冷漠回视，旁边的宋九兮甩了甩手上薄薄的一张信纸。 “这封信应该是侧妃娘娘写的吧？这字迹怎么这么像臣妇的一个妹妹？”宋九兮似笑非笑，看向地上撇开头，不敢看她的宋晚晚。“你说是吧？宋晚晚。” qqxsnew 第343章 有今日也是她咎由自取 宋晚晚肩膀一抖，大声说：“胡说！宋九兮如今我已是太子侧妃了，你竟敢污蔑我？！” “宋晚晚你脑子还跟以前一样蠢。”宋九兮不屑地一笑，她回头，一个锦衣卫将宋晚晚的侍女押了进来。 宋晚晚眼神闪烁，看见那个侍女又恨又怕。她眼珠子一转，大声斥责：“好你个贱人，竟敢背着我给北齐写信。我如今嫁进北齐，已是大衍人了，跟北齐没有丝毫关系。你背着我跟北齐联系，这是要陷我于死地。” 宋晚晚扑到她侍女面前，狠狠甩了两巴掌。“你这个吃里扒外贱人！本公主对你还不够好，你竟然陷害我！” 宋晚晚做足了戏份，又忽然来抢宋九兮手上的信纸。 宋九兮怎么可能让她拿到手，这么好的证据都递到她手里了，她要是不好好利用，那就是她傻了。 宋九兮一脚踹开宋晚晚，宋晚晚脸色煞白，躺在地上抱着肚子痛哼了起来。 赵鸿钧看着宋九兮手上的信纸，阴鸷地眯起了眼。“明夫人，你这是要以下犯上？太子侧妃你也敢动手？” 打狗也要看主人，赵鸿钧厌恶宋晚晚，但这不代表燕述白和宋九兮能欺负到他头上来。 “孤一日是太子，那便是你们的君。你们胆敢犯上，真当孤不敢摘了你们的脑袋？！”赵鸿钧厉喝，目光缓缓从燕述白宋九兮，还有苏名轩身上扫过。 他已起了杀心，等他出了太子府的门，他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眼前的三人。 “等太子殿下能出这扇门再说吧。”一直靠在门边没不出声的燕述白，这会儿漫不经心地说。他语气轻慢，戏谑，丝毫没把赵鸿钧放在眼里。 赵鸿钧暴怒，脸色越发阴沉。 苏名轩这时道：“将太子侧妃单独关押起来，待我禀明圣上，查实她勾结外敌的罪行，再由圣上定罪。” 从外面进来两个锦衣卫，走上前去一把按住了宋晚晚。 宋晚晚挣扎大叫：“殿下，殿下我如今是你的人啊。他们这是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他们，他们要谋反啊！” 苏名轩一个眼神，其中一个锦衣卫立马掐住宋晚晚的下颌，用力往下一卸。宋晚晚再也说不话来了。 锦衣卫将她往外拖去的时候，路过宋九兮身边，宋晚晚忽然伸手抓住宋九兮的裙摆。 她抬起头，阴森恶毒地看着宋九兮。 宋九兮垂眼，这一刻仿佛回到前世那间偏院里，宋晚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津津有味地欣赏她的痛苦和挣扎。 如今她和宋晚晚颠到了位置，她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可她一点都没觉得痛快了，宋晚晚这样的人早不在她眼里了。 她有的只剩冷漠，宋晚晚有今日也是她咎由自取。 宋九兮冷声道：“松手。” 宋晚晚说不出话来，但那眼底的诅咒和恶毒如实质般射了出来。她死死抓着宋九兮的裙摆，像是要将她扯下来，拉入跟她同样的境地。 宋九兮凭什么高高在上？她不过是个没爹要没娘疼的东西。她凭什么得到的比她多？！ 宋九兮弯下腰，一寸寸扳开宋晚晚的手指。五根指骨断了三根，宋晚晚痛的神色扭曲。 宋九兮却站起身，再不在她身上浪费一眼。很快宋晚晚就被拖了下去，锦衣卫丝毫不知道怜香惜玉，宋晚晚身上大红的喜服沾上了污泥，发髻凌乱，被人丢在侧屋里关上了门。 这就是宋九兮看到的宋晚晚的最后一面了。 赵鸿钧冷着脸，阴森森地问：“你们这是往孤的脸面上踩。” 苏名轩冷冷地道：“臣秉公办事而已。” 燕述白嘴角噙着笑，眼底却冷漠无情：“太子殿下在江南囤积私兵，贪污税银，谋害百姓。哦对了，还有谋害二皇子，私挪国库银两，这些罪行暴露出来，殿下还觉得你这个储君位置能坐稳吗？” 赵鸿钧脸颊上剧烈抖动，恐惧如附骨之疽吞噬着他的理智。“你有何证据？” “殿下不用担心，等你能离开太子府的时候，这些证据也已经送到三法司了。”燕述白轻笑一声，那张脸越精致美丽，他说出来的话就越残酷。“不过到那时，殿下就是被押进三法司了。” 赵鸿钧脸色巨变，眼睛死死盯着燕述白。 燕述白却看向宋九兮，宋九兮道：“我们回去吧。” 燕述白就是等宋九兮这句话，刚才他们出门的时候碰到苏名轩抓获了宋晚晚的侍女，他们才一起进来看看。 在他眼里，太子不过徒劳挣扎而已。他手里握着太子大量的罪证，随便一个拿出来就能让他喝上一壶了。 燕述白宋九兮走了后，苏名轩也出来了。 苏名轩的眼神从宋九兮身上扫过，又很快地落在燕述白身上。苏名轩道：“明将军，你之前给我的证据，我明日便会递到圣上面前。” 燕述白点头，关于太子谋害二皇子一案的证据由锦衣卫交上去正合适。 燕述白不准备插手后面的事了，就算没有他，想要太子落马的人大有人在。 况且暗地里还有一只手，那人比他更想太子被废。 燕述白偏头道：“娘子，想不想吃福记的点心？” 宋九兮摇头：“我想回家吃聂大厨做的饭菜，我已经许久没吃到了。” 聂大厨原先是京外别庄里的厨子，后来被燕述白弄进了明府。宋九兮最爱他的一手厨艺，去江南这么久，她早想着家里的味道了。 燕述白笑了：“好，那我们回家。” 苏名轩垂着眼，眼底黯然。燕述白拉住宋九兮的手往前走，不经意地扫了苏名轩一眼，随后就移开了视线。 他还不至于将苏名轩那点心思放在心里，因为宋九兮压根就没注意过。 但若苏名轩一直不知收敛，他会教他怎么收敛。 这时苏名轩忽然喊道：“明夫人稍等。” 燕述白眼色一暗，眼神倏地凉了下来。 宋九兮回头，苏名轩犹豫着道：“最近永嘉公主出了点事，我看她这几日一直往大理寺跑。前些日子还被圣上训斥，如今被关在长公主府里闭门思过。” 宋九兮眉头倏地皱了下来，她道：“多谢苏指挥使告知。” 宋九兮转头对燕述白道：“我要先去长公主看看永嘉。” 燕述白知道她急，立马道：“我送你过去，你先去看看，我来查查是怎么回事。” 宋九兮脸色凝重，顺着燕述白的意思点了点头。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344章 沈大人在你心里这么重要了？ 宋九兮到了长公主府，府里的人见她来了，立马将她迎到了长公主面前。 “九兮你来了。”长公主冲她笑笑。 宋九兮行了礼后，问：“永嘉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说到这里长公主就头疼，她道：“你来了正好，正好去劝劝她。大理寺的案子哪是她能插手的，她非要跑到圣上面前为人求情。如今被圣上斥责了一顿，她还不老实。九兮也就你能劝劝她，我现在要是去，她一句都听不见去。” 宋九兮点了点头，长公主才让她过去看永嘉。 永嘉被关在自己的房里，门外有四个嬷嬷看守着。她们得到了长公主的命令，才放宋九兮进去。 宋九兮一进去才发现，永嘉的屋子被她砸的不像样子。到处都是碎瓷片，宋九兮都无法下脚。 “永嘉？”宋九兮往里走，越过一扇屏风走到内室。永嘉正躺在床上，这会儿听到她声音猛地坐了起来。 “九兮你从江南回来了？”永嘉蹦下了床，宋九兮立马走到她身边，防止她踩到碎片。 “嗯，今日刚回来。”宋九兮问，“出什么事了？我听说你被圣上训斥了？” “是啊，还不允许我出门。”永嘉脸上露出愁色，“我都被关了三天了。” 宋九兮问：“发生什么事了？你去大理寺做什么？”m “我是想救沈长书那个书呆子。前些日子查出来，翰林院修的前朝史里关于前朝覆灭的原因，有篡改美化的迹象。而且还说里面出现了大量抹黑皇帝舅舅的事，皇帝舅舅一气之下抓了很多翰林院的人，交由大理寺严审。” 宋九兮听完脸色凝重下来，严肃地道：“这不是小事，圣上绝不能容忍有人在史书上动手脚。永嘉，沈大人参与了多少？” “他就是一个书呆子，他能知道什么？”永嘉烦躁，最近因为这事她吃不好睡不好。 那个书呆子就是个傻的，这么大的事竟然没发现。现在翰林院的人都把责任往他身上推，她要是不管他，那她岂不是被他们欺负死了。 宋九兮沉思，若是永嘉说的是真的，这件事非常不好办。 史书便是当今圣上的颜面，要是有人篡改史书，抹黑圣上建立大衍的正统性，圣上绝不可能轻饶。 就算错杀，圣上也不可能饶过这一群人。 圣上还在就有人敢篡改史书，一旦圣上不在了，那修史的人会如何记录他这一生的功绩。圣上就算为了后事，也会将这群人严惩，以儆效尤。 “永嘉你见到沈大人了吗？” “没有。”永嘉摇头，脸色忧虑，“大理寺狱不让任何人进，我胡搅蛮缠也没进去。这件事我再想办法吧，九兮千万别把你牵扯进来了。再不行我去求求太后娘娘。毕竟是我外祖母呢，我要是求求她，她会帮我的。” 宋九兮瞥了她一眼：“你怎么出去？你现在被关禁闭，你要是私自出去，那就是欺君罔上。” “我反正自己想办法，九兮你不能插手。”永嘉看了看屋外的房子，小声说，“我知道你们南下查到了太子谋反的证据，如今京城局势很紧张。太子一旦倒台，很多人都盯着那个位置。” “你们平时不跟我说这些，不代表我不知道。燕述白身份特殊，这个时候你们不能插手进来。沾上这些事，监察院御史就会盯上你们。” 宋九兮看向她，平时无忧无虑的永嘉也开始关注朝堂上的事了。 宋九兮道：“我心里有数，这件事燕述白已经让人去查了，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永嘉看着她，叹了一口气。 她倒在床上，盯着拔步床顶繁复精美的绣纹，眼底是看穿一切的通透。“九兮，我才发现我这个公主什么都做不了。以前我过的太过自在了，以为京城里就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我的。我本该只是一个郡主，但圣上封我为公主。连真正的公主也没我受的宠爱多，我不管怎么胡乱都有人给我收拾。” “如今我想救一个人，却发现我这个身份徒有虚表，我所享受的所有荣华富贵，都只是为了把我竖在这里，当一个好看的瓷器。” “我以前没觉得什么不好，毕竟很多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而我已经享受了太多，我就该乖乖地竖在这里。但九兮，我现在不想了。” 永嘉歪着头，定定地看着宋九兮。 明媚的面容染上了愁色，清透的眸子蓄着委屈。 宋九兮问：“你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永嘉摇了摇头。 她心里如此想着，她想扯开浑身上下如蛛丝般缠裹的规矩，威仪，真正做一回无忧无虑的公主。 但她却不知道怎么做。 宋九兮叹了口气，问：“什么时候沈大人在你心里这么重要了？” “啊？”永嘉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了，道，“我只是想救人而已，九兮你想哪去了。我要是不救他，他一个书呆子没权没势，被人弄死了也没人知道。” “那世界上这么多书呆子？怎么偏偏你要救他？” “可我偏偏认识他啊，我也不认识别人。” 永嘉的话说服了宋九兮，宋九兮无言以对。 宋九兮了解清楚后也不便久留，正准备离开，永嘉说：“对了，九兮你能帮我一件忙吗？” “你说。” “沈长书的家里有只猫，就上次你看到的那只猫。如今他出事了，就一个书童在家里，我怕他照顾不好。我想让你帮我把猫带回去照顾一段时间。” 宋九兮想起那只猫了，但她记得那猫不待见她。宋九兮说：“要不我把那猫抱过来，你看顾着？” “沈长书不在，那猫碰都不让我碰。”永嘉赶紧说，“你还是带回明府里，不还是有青姨么，青姨细心一定能照顾好的。” “而且猫留在我这里，我怕出了万一。” 宋九兮不知道永嘉口中的万一是什么，但她从永嘉眉间的忧色猜出来了。 若永嘉执意去救沈长书，长公主不会不管。若留一只沈长书的猫在府里，长公主不会乐意看见。 到时万一牵连到猫身上，永嘉顾不上那只猫。 第345章 这件事不可能轻易了了 宋九兮离开之后，永嘉的屋里就没什么动静了。 到了晚膳时间，嬷嬷打开门将膳食送进去，过了一个时辰进去收的时候，发现晚膳一点都没动过。 嬷嬷朝床榻上躺着的永嘉望去，以为是永嘉心里不痛快不想吃饭。 之前长公主说过，要是永嘉闹脾气就随她闹去，不能惯着她。 嬷嬷就没在意，直到第二日来收午膳时，永嘉一滴水都没动。嬷嬷急了，忙走到永嘉床榻前。 “公主？公主？” 永嘉没有回应，嬷嬷伸出手战战兢兢地往永嘉额头上一探，滚烫的温度吓得她脸上全白了。 她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很快长公主带着太医急匆匆过来了。 长公主忧心地看着御医诊治，从嬷嬷口中知道永嘉昨晚就没吃喝东西了，脸色刷地沉了下来。 太医诊治完后说：“永嘉公主是风寒侵体，加上郁结于心，所以才昏了过去。” 太医说完又开了几副药，长公主让人将太医送了出去，又命人去煎药。 等她回到永嘉的屋里，脸色沉的难看。驸马这时也赶过来了，忧心地看着永嘉。 “她一步没出门，怎么得的风寒？！”长公主难掩怒气。 嬷嬷们立马跪下来请罪，长公主摆了摆手让她们起来，知道这事不能怪她们。 驸马说：“公主的意思是永嘉自己故意这样做的？” “除了她自己还能有谁？她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是想拿自己的身体作践，逼着我们放她出去？” “公主别生气，等她醒了我来劝劝永嘉。” 驸马脾气好，让长公主回房去，他留下来看着。长公主怕自己继续看着永嘉，会越来越生气，就转身出去了。 下人给永嘉喂完药，过了两个时辰，永嘉才悠悠醒来了。 驸马坐在旁边的塌上一边看书，一边在守着她。 “爹。”永嘉鼻子发酸，每次生病，爹爹都会守着她。 驸马不太赞同但又忍不住心疼地说：“你玩的把戏你娘已经猜出来了，你得想好等你病好了要怎么哄她了。” “我知道瞒不住。” “那你还……”驸马正准备训斥，忽然想到什么，“你是为了我来？你每次生病我都会来，所以你就设计让我来见你。” “爹！”永嘉脸色煞白，坐了起来。她额头上都是虚汗，脸色白如纸，眼前也是阵阵眩晕，看不清楚驸马的面容。 “沈长书是你的学生，爹你不能不管！” “永嘉！”驸马发了火，这还是他第一次发火，“你知道沈长书犯的是什么案子？如今整个翰林院都被关进了大理寺，三法司开始严查，锦衣卫到处抓人……” 驸马说到一半叹气说：“如今已经不仅仅事关史书了，还有学子们的文章、诗词文赋，只要有关前朝的只言片语，全都锦衣卫抓了。寒山书院里的老师学子也都遭了殃，连你大伯……” 驸马顿住了，永嘉也僵了一瞬，但她立马避开了那个人。 “怎么会怎么严重？没有其他办法能救人了吗？” 驸马回过神来，道：“我的学生不只沈长书一人栽进去了，永嘉你听爹爹的劝，此事事关重大，我们插不了手。一不小心会连累整个公主府。” 永嘉失望地呆呆坐着，驸马想伸手拍拍她肩膀。但又想到永嘉对男人的厌恶，即使他这个爹爹也不例外，于是将手收了回去。“永嘉你好好在公主府待着，外面的事你不要管。” 永嘉没出声，失魂落魄地躺了回去。 驸马叹了口气，出门让小厨房给永嘉煮点清淡的粥来。 * 宋九兮那日回到明府，红缨暗卫就立马将这段时间京中的消息送到了她面前。 而七星门也很快整理了一份，燕述白拿到宋九兮面前。宋九兮认真看了下来，发现京中这段时间除了太子的事，就是翰林院修前史出纰漏的事。 这件事比永嘉讲的还要严重，现在已经牵扯到京城里所有的读书人了。 锦衣卫在到处抓人，各个坊里的书铺都被彻查了，而且已经关了好几间书铺了。连寒山书院的学子都下了狱，京城中风雨欲来，人人自危。 “现在三法司和锦衣卫越查越多，发现京城内有很多文章都在影射圣上大位不正，而前朝李氏才是正统。”燕述白脸色凝重，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眉头紧锁。 “这些文章已经流到各个坊间，甚至被很多学子读过。这件事若只是翰林院的事，那还能有希望压下去，但现在牵扯到这么多文人学子了，这件事不可能轻易了了。” 燕述白没说出来的是，这件事圣上只会铁血镇压，用鲜血的手段让那些人记住龙威不可冒犯。 宋九兮明白燕述白说的，这件事牵扯太大。这些文章是学子们自己写的，还是在别人的误导下写的，这些都不可查了。 若龙颜大怒，这些学子们的血流干净了都不足以平圣怒。 宋九兮问：“这暗中的人会不会是前朝的人？” 就像那次花朝节，想复国的前朝势力还在暗中活动。毕竟大衍建立才十二年，国刚立，各方都不稳。 前朝人的势力想复国，必然要抨击如今大衍皇权得位不正。 燕述白忽然问：“娘子，你还记得那个在江南操纵一切的人吗？” “你怀疑……”仟千仦哾 燕述白点了点头，沉思了会儿说：“若这件事也是她在背后操控，我大概明白她的目的是什么了。” 宋九兮顺着他的思路，说出那个结论。“复国，她想复国。她是前朝人？！不对，盛家在前朝只是一个文人世家，而且还一直在永州，她就算是前朝人，也不是前朝皇室。复国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燕述白道：“或许是藏得太深了，还有我们不知道的。” 宋九兮忽然想到若盛明雪真是前朝人，那燕述白的身份岂不是会很尴尬。 他虽早已不在意盛明雪了，但盛明雪的事情一旦揭露出来，世人不会管他们母子关系如何。燕述白首当其冲，会受到世人的指点。 想到这里宋九兮一瞬间冷锐起来，她要在事情发生之前，掐断所有的苗头。 盛明雪几番动作，他们没抓到她的把柄，但不代表没有。 只要做过的事情都会有痕迹，宋九兮不信抓不到她的尾巴。 “娘子，”燕述白轻笑，弯下了身掐住了宋九兮的腰后，一把将人抱了起来。“不要多想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为夫许久没伺候娘子了。” “你胡说什么？”宋九兮瞪了他一眼。 腰刚陷进软软的棉被里，燕述白的吻就落了下来。 从凌云阁到京城，这一路他们都没时间好好亲热。之前燕述白受了重伤，吃了凌云阁阁主给的药才恢复了过来。宋九兮怕他没休养好，一直不让他胡来。 如今燕述白抓到人了，像是许久没见荤的饿狼，贪婪又凶狠地掠夺着。 到最后宋九兮绵软软地哼了起来，燕述白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乖的不得了。 第346章 雪妃娘娘偷见了燕国公 第二日宋九兮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浮翠进来为她梳洗，宋九兮问：“将军呢？” “将军一早上朝去了，让奴婢告诉夫人，将军下值了后就会回来。” 宋九兮点了点头，燕述白本是去江南处理水患的事，后来查出来的一系列事都跟他有关。燕述白如今回京了，肯定要回朝述职的。 此时御书房内，内阁大臣刚议事回去，圣上将燕述白留了下来。 圣上坐在龙案后翻阅着燕述白的述职奏章，对于江南的事燕述白写的不多。圣上问起他就说他手里证据不足，等燕国公回来，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圣上沉默不语，等奏章看完，他拿起另外一份奏章往前一递。“你看看这份锦衣卫的调查报告。” 燕述白走上前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锦衣卫调查太子谋害二皇子的事实。 从太子污蔑二皇子谋反，到毒杀方家庄一众，到如何伪造一百万两黄金，最后又是如何串通户部上下，将这一百万两黄金抹平的。 太子在其中所做的一件件事，都有证据。 这些证据当初是周放宴的小厮给他们的，如今经由锦衣卫递交到了圣上面前。 还有昨日宋晚晚想寄到北齐的那封信，也一并夹在其中。 “述白你看看，你看看，朕以为他胆子大到敢在江南操纵风雨，没想到这么早之前，他就想要朕的位置。不惜杀害手足，那时候朕都还没登基呢。他杀了老二，就是为了储君之位！他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吗？！” “陛下息怒。”燕述白垂下眼，淡淡地道。 圣上重重一拍桌子：“如今证据确凿，等江南的事查清楚了，朕要他的脑袋！” 燕述白沉默不语，这种时候他不会插嘴。圣上要杀他的儿子可以，但不能从他的嘴里出来。 圣上发完火，往后面靠去。刚才龙威凛然的陛下似乎一下子瘪了下去，如今他看上去既苍老又颓然，头发白了大半，脸上皱纹横生。 燕述白当没看到，垂下眼。 他按着额头，喊：“崔福。” “奴婢在。”崔公公手捧着一个漆盒，走到圣上面前将漆盒打开。圣上接过瓷瓶，倒了一颗丹药吞进嘴里。崔公公服侍圣上吃下，才退到了旁边。 燕述白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他吃这丹药了，他之前劝过，但圣上并没有停的意思。 燕述白便不再多语了。 圣上吃完丹药，脸色好了许久。他看着燕述白，目光复杂。“述白，之前让你在六部轮值，如今你还想继续吗？” 燕述白眉头暗挑，圣上和他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燕述白不愿入六部，那就是不想要这个位置。但除夕夜那日，燕述白答应了去六部，也意味着他会听从圣上的安排，开始角逐大位。 不管他真心是不是这样想的，但他应下了，圣上是有打算将他一步步提到无人敢置喙的位置。 如今圣上又提起，还问他的意思，燕述白察觉到了圣心的动摇。 他不动声色地垂首道：“臣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圣上神色恍然，眉眼间的倦色掩都掩不住。燕述白已经听说了在他去江南的这些日子，圣上隔三岔五就不上早朝，只让通政司将奏折都拿到内阁。若真的重要的事发生，内阁才会禀报到圣上面前。 一旦太子倒台，储君之位将会越发激烈。 因为人人都能看的出来，龙体有恙。 朝臣们也会频繁上奏折，催促陛下尽快立下储君。 圣上如今提起这个话题是什么意思？ 燕述白思忖着，圣上摆了摆手让他出去。燕述白从御书房里出来，一路都在想着刚才圣上的问题。 对于他的身份，他自小就知道。因为那时圣上将他接进宫里，就明确跟他说了他的身份。 也是在那时，圣上就表露出要将天下留给他的打算。 这些年来圣上也一直没改过主意，如今怎么变了？ 即使燕述白对那个位置不在意，但如今后宫中有盛明雪，他不得不多想一分。 燕述白走到一处僻静处，一个小太监走上前来。他迅速给燕述白行了个礼，随后低声道：“明将军，雪妃娘娘前些日子偷偷见了燕国公。” 燕述白猛地皱眉，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燕国公离京的前一天。” 燕述白抿起了薄唇，神色难看。盛明雪假死才进了后宫。这个时候她应该捂紧自己的身份，最起码对燕鹤荣捂紧身份才对。 可是她却见了燕鹤荣。 她会跟燕鹤荣说了什么？跟这次去江南有关？还是说她又想做些什么？ 燕述白眉间染上了戾气，若盛明雪真是前朝人，她想颠覆大衍，他燕述白不会同意。 “明将军还有一事，皇后娘娘对乐安郡主一直很热情，似乎想将她许配给太子。不过太子出事后，皇后娘娘就没有任何动静了。” “没有动静？是无法动了吧？”燕述白冷笑。 小太监低声说：“坤宁宫里我们的人进不去，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似乎跟雪妃娘娘有关。” 小太监告诉他这个消息后，又偷偷离开了。 燕述白在皇宫里安置的人，虽然都不在高位，但他们个个机灵，有些还会些身手。不然他是外臣，对皇宫里的消息一概都不知晓。 若真是那样盛明雪想要做什么，可太容易了。 第347章 屠杀学子 翰林院一案，涉及的人越来越多。 圣上大怒要求锦衣卫彻查，不放过一个人。仟千仦哾 本来关押在大理寺的一众人，如今全部下了锦衣卫诏狱。不止翰林院、如今国子监、寒山书院还有清流世家，特别是周家人也卷进来了。 周家虽不是勋贵世家，但确实清流名士，在文人学子当中，名望甚高。周家不涉朝堂，都是些读书人，着书最多。如今锦衣卫查案，字字必纠，周家首当其冲。 而锦衣卫查案从不管官职大小，爵位如何，只依《大衍律》行事，或者说只依圣上心意行事。 这下学子们坐不住了，纷纷闹了起来。 国子监一众贡生全跪到御台前，请求陛下饶过周家众人，饶过大衍众多学子。 这近百名贡生以命相谏，在御台前振呼，磕破了脑袋。学子们的脊背挺的笔直，残阳落在他们坚毅的眉宇间，大有慷慨就义之态。 古来文人死谏，当朝者无不忌惮。稍有不慎，就会在青史上留下污名。 但这百名学子跪到傍晚时，忽见一列侍卫从御台左侧行来。 禁军总督祁东俊手持令牌，喝道：“尔等无知学子，诽谤圣谕，胆敢僭越圣威。来人给我全部拿下！” 国子监为首的学子怒起：“我等行忠义之事，岂能眼睁睁看着圣上被奸佞蒙蔽，冤枉忠臣……”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个禁军掐住了脖子，堵住了所有话语。随后刀往脖子上一抹，这人大睁着眼倒了下去，血溅了出来，御台前的青石缝隙浸入了血色。 其他所有学子都愣了愣，这一瞬发生的太快，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祁东俊冷峻地喝道：“动手！” 禁军侍卫扑上前，将所有的学子拿下，全部抹了脖子。 御台前的血越流越多，残阳隐去，天空昏暗了下来。 不到半刻钟所有的尸体都被拖了下去，阶前的血也很快被禁军清扫干净，看不出一点血迹。 崔公公站在台上，对祁东俊说：“祁总督辛苦了，咱家这就去禀报陛下。” 祁东俊一拱手道：“臣行忠君之事，这些学子意图谋反，陛下圣明，命臣守这里才阻止了这些宵小谋害圣上。” 崔公公笑笑，走进殿内了。 * 瑶华宫里，念巧急匆匆走进殿内，在盛明雪耳边说了几句。 盛明雪笑了，将手中的佛串换到右手上，慢慢盘了起来。“都杀了啊，咱们这位陛下是害怕了。” 念巧疑惑地问：“圣上是一国之君，怕什么？” 盛明雪笑着说：“自然是怕……百年之后他这一代君王会被打成反贼，堂堂一国之君被挖棺鞭笞，岂不是笑话。” 念巧虽有疑惑，但她也不深问。 盛明雪却主动跟她解释了：“我要摘了大衍王朝，自然他便不是什么一国之君，只能是谋权篡位的逆贼。” 念巧立马明白了，道：“这次翰林院的事闹的这么大，主子不怕把我们的人牵扯进来吗？” “来不及了。”盛明雪端起茶盏说，“他以为抓点人，杀点人，再堵住文人的嘴，就能阻止了吗？我们这些年的布局，也该到慢慢收网的时候了。” * 宋九兮和燕述白是深夜才收到的消息，段牧敲了门，燕述白和宋九兮立马醒来了。 这么晚了段牧找过来肯定是有大事发生，燕述白披衣出门。段牧就站在廊下，他将国子监一众人被杀的事告诉了燕述白。 燕述白脸色巨变：“全杀了？那都是国子监里的学生，以后的国之栋梁！那是能杀的？！” 宋九兮这时也正好出来，听到了这一句，惊声问：“陛下这是怎么了？杀了死谏的文人学子，不怕留千古骂名？” 段牧说：“此事是禁军处理的，消息也被禁军封锁了。只说这些学子欲冲进御书房谋反，还说差点伤了陛下，所以才就地处决。” 燕述白怒气难抑：“那是在圣驾前，有亲军十二卫，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怎么可能越过御前侍卫伤了陛下？” 宋九兮理解燕述白的怒气，大衍建立后好不容易结束了近二十年的战乱，天下百姓得以休养生息，文人学子也能重舍书卷。 而国子监这些学子都是大衍建立后，近十年时间才培养出来的。这些学子以后都是国之重器，救世之材，如今却折在了一场无辜的谏言中。 况且监察院的御史谏言，尚且能无恙。这些学生不过是为了国子监里其他同窗求情，却落的这样一个下场。 燕述白生气，也心寒，只怕听到这个消息的学子们心更寒。 如今因为翰林院和周家的事，文人学子们已经人心惶惶了，若百名学子被杀的事再暴露出来，宋九兮只怕事态不好控制了。 宋九兮甚至担心，背后前朝的人会借机行事。 天下安稳才十余年，谁都不想再回到战火纷飞的时代去。而且这天下是娘带兵打下来的，宋九兮也不允许有人破坏。 宋九兮看向燕述白，说：“我想去诏狱看看，也许从沈大人口中能知道些什么。” 永嘉说沈长书只是一个书呆子，撰写前史的事沈长书根本不知晓。 但宋九兮记得以前沈长书就说过，他中了去年春闱的探花后，就进了翰林院当了一个从六品的修撰，负责的正是整理记录前朝史。 若沈长书是无辜的，那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燕述白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第二日夜里他们才伪装了一番，前往诏狱。诏狱戒备森严，无牌根本不能进入。 但如今苏名轩已经和他们联手了，进出诏狱这事苏名轩同意了。只不过要避人耳目，所以他们只能深夜前来。 到了诏狱门口，苏名轩亲自带他们进去。 燕述白和宋九兮身上都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面容掩在宽檐斗篷下。宋九兮之前来过诏狱，只不过是以犯人的身份。 如今她进来发现诏狱的牢房里关满了人，都是些文人学子。 苏名轩说：“这都是这些时日抓来的人，诏狱如今都关满了，过些日子可能要借用大理寺和刑部的牢房。” 诏狱都不够用了，可想而知锦衣卫抓了多少人了。 苏名轩带他们到沈长书的牢房前，这间牢房里关了好些个翰林院的人。 苏名轩狱卒将沈长书提了出来，宋九兮这时才注意到，沈长书只着了一件青色的直身。衣袍颜色已经看不清了，上面都是凝固的血迹。 纵然宋九兮知道沈长书在诏狱里，不可能没在刑具上滚一遭。但沈长书是一介书生，这样重的刑罚，只怕他的身体支撑不住。 第348章 我的猫叫昭昭 沈长书是被狱卒从牢房里拖出来的，他连行走都不能。他的那双腿像是受了刑，一直拖在地上。 苏名轩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赶紧解释：“人从大理寺牢房提出来时，便是如此了。” 宋九兮抬步跟上狱卒，道：“诏狱的刑罚我也体验过，苏指挥使就算动刑也是按律查案罢了。” 苏名轩不做声了，当初宋九兮进诏狱，还是他亲自动的手。 到了诏狱的刑堂，狱卒也没给沈长书上镣铐，而是将他放置在堂下。沈长书咳咳了两声，脸色忽青忽白，整个人比宋九兮上次见他已经瘦了一圈了。 “沈大人。”宋九兮走到他面前。 沈长书抬眼，看到燕述白和宋九兮想起身行礼。但他的腿根本使不上力气，他咬着牙想起身，燕述白按住了他的肩膀。 “沈大人不用客气，我们夫妻二人过来是为私事，沈大人不用客气。” “下官失礼了。”沈长书面露窘色。他伸手往下拽了拽自己的衣袍，想让自己显得更规整一些，不至于那么失礼。 沈长书抬起头，疑惑地问：“明将军明夫人是有什么私事找我？” 宋九兮说：“你的猫在明府。” 沈长书愣住了，大概没想到宋九兮会忽然说这件事，他完全没有意料到。 宋九兮说：“永嘉说怕你不在家，猫没人照顾，所以拜托我照顾。” 沈长书久久怔愣，哪怕不良于行他也持礼端正，可如今他却忘了久久不回答有多失礼。 “沈大人。”宋九兮叫他。 沈长书猛地回神，眼底的情绪一闪而过。他低下头整理了下失礼的情绪，这才抬起头来。 沈长书温和地说：“多谢明夫人，此事给明夫人添麻烦了。” 宋九兮道：“沈大人不用道谢，这是永嘉摆脱我的事，我自然会做好。” 沈长书呐呐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宋九兮直接说：“我们来见沈大人是想弄清楚，那本前史是沈大人一人编撰的吗？” 沈长书点了点头：“是我。” 宋九兮皱眉：“纂修前朝史这种大事怎会让你一个刚进翰林院的编修来负责？翰林院那么多官员，即使你在春闱中名列探花，但学问也比不上翰林院一众人。” 不是宋九兮怀疑沈长书的学问能力，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他一个编修，最多起草诰敕，帮忙纂修史书，经筵侍讲。最多也就这些了，也不能让他一个人独挑大梁。 沈长书面露羞色，他道：“下官学问浅薄，比不上翰林院各位大人。其他大人事务繁忙，所以前史才让下官来负责。下官也没别的事可忙，所以……” 宋九兮和燕述白对视一眼，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沈长书为人板正，肃直。对于官场上的人来说他不够圆滑，为官之道太过迂腐。若前史真有问题，让沈长书负责正好。 沈长书对待自己的工作又非常认真，被翰林院其他一众人设计了也不可知。 燕述白明白了宋九兮的意思，于是问苏名轩：“苏指挥使可有翰林院其他大人的审问记录？” “有。”苏指挥使将其他人的审问记录拿了过来。 这些都是大理寺转交过来的，苏名轩还没来得及审这些人，这段日子关顾着抓人了。 燕述白看了审问记录，上面翰林院其他几位大人，都说纂修前朝史是沈长书一人负责，他们一概不知。 这些人说的这些和沈长书所说，能合到一起。 若不是事情越闹越大，案件转到锦衣卫手里，这件案子就会这样结案了。那沈长书这个罪魁祸首，也逃不了一命了。 燕述白问：“苏指挥使准备怎么审案？” 苏名轩说：“圣上陷我三日内查出罪魁祸首，如果没有其他的罪证，我便会将案情呈报给圣上了。” 燕述白点了点头，此事棘手。 沈长书也认了，其他人也指认了，哪怕他们觉得有蹊跷，也没有证据。 宋九兮忽然问：“沈大人想修前朝史，史料从哪里来？” “多是前朝一些案牍记录，还有一些文章记载。这都需要考证后才能写到史书里，而且我这史书修了不到十分之一，还没有完成。” 宋九兮抓住了一个点，问：“根据前人的文章……” 这些文章若又失事实，按照沈长书的性子，他在查证后若证明了这些文章的真实性，他必定会采用。 宋九兮忙问：“最近锦衣卫不是查出来有很多学子的文章，都存在问题，那苏指挥使查过前人的这些文章了吗？” 苏名轩说：“前人的文章即使查到了，也无从下手。这都是经过很多年了……” “不一定。”宋九兮打断他，“苏指挥使可以查查这些前人的文章跟如今学子的文章，是不是有相似之处？或者苏指挥使可以查查这些文章什么时候出现的？如果我没猜错，这些文章已经是近些年才出现的，不一定是前朝人书写的。” 苏名轩脸色凝重下来，意识到宋九兮话里的意思。“这事我会立马去查。” 除此之外燕述白和宋九兮都帮不了什么，临走的时候，宋九兮问：“沈大人的那只猫有名字了吗？” “有。”沈长书微微笑了出来，“它叫昭昭。” 宋九兮问：““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的昭昭，还是“昭昭汝初心，敬戒以自持”的昭昭？” 沈长书动了动唇，颤声道：““昭昭汝初心，敬戒以自持”的昭昭。” 宋九兮明白了，道：“我会照顾好你的猫。” 第349章 流放西蜀 国子监百名学子第二日未归的消息传了出去，宫中封锁了消息。京城内学子们议论纷纷，有学子在茶楼书社前振臂高呼，效仿大儒先贤，抨击奸佞当道，蛊惑吾主。 但紧接着就被巡视的禁军抓了，如今除了锦衣卫，禁军也牵涉其中。 御台前的惨案还没传出来，内阁几位老阁老心疼才子，想去御前求情。 哪想还没见到圣颜，就听说那百名学子已被屠杀，罪名是意图谋反。 老首辅气血上涌，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这个消息刚传出来，还没等学子们反应，锦衣卫联手禁军查出京城中诸多前朝文章乃是仿制。有人刻意作古，扭曲前史，谋反意图跃然字间，其心昭然如揭。 而那百名学子都写过类似的文章，又妄图在御前胁迫君主，被禁军当即处理了。 文人学子们闻声，胆战心惊，一时没有学子敢论政。 连国子监的学子都逃不过一劫，他们才明白血腥风雨欲来。 宋九兮听到这一消息问：“抓捕学子本是锦衣卫的事，怎么禁军也开始插手了？” “祁东俊担任禁军总督一职以来，做了不少实事。相比皇家亲卫，祁东俊是个实干派。今春京城周边涝灾，是他带着手下一批人疏通了官渠，又接连数夜安置了难民。他的功绩在天子脚下自有人看见，圣上如今对他颇重视。” “若是如此说，锦衣卫失了圣心？” 燕述白没回答，反而问起另一个话题了。“你知道锦衣卫抓了周家好几个学子吧？” 宋九兮点头，不明就里。燕述白身处官场，前朝后宫都有他的眼线，往往事件还没发生，他就收到了风声。 相比这一点，红缨暗卫一直低调行事，自是比不上的。 “禁军总督查出周家大爷，二爷还有旁支的几个子弟，都着有谋逆文章。而且禁军总督还查出周家大爷，表面上清流雅正，但实际上宠妾灭妻，外面还养了好几个外室。而且还都是扬州那边他的学子送来的扬州瘦马。” 宋九兮震惊，周家可是天下文人所向。一向自诩清流雅正，高风峻节。 这周家大爷私下里竟这么荒唐。 宋九兮没见过周家大爷，但她见过他的一双儿女。也就是当初盛诗林进京后，陪在她身边的周家嫡次女周令琪，还有她的大哥周丞凌，也是差点娶了盛诗林的男子。 宋九兮观周家这一对儿女，都有寒门清流风骨，不像是那种荒唐的人。 宋九兮问：“圣上要拿周家开刀？” 燕述白点了点头，“你之前说的前朝文章有问题，锦衣卫往下一查，发现数十年间就有这样的文章出现。而且这样的文章词赋，已在大衍境内流传，而不是京城一地的事了。这件事要是真的清算，天下文人学子都不无辜了。” 文人学子为了过科考，需通读百家言论。自然而然那些文章词赋他们都读过，其中受到影响的不知有多少。 锦衣卫如今快速审理出来，只能将这些有问题的文章封禁了。不许书局刊印，不许学子私藏拜读，一旦发现必定严惩。 至于京城中闹的轰轰烈烈的案子，需要立刻结案。 给圣人脸面一个交代，也给天下文人一个交代。 周家这次肯定逃不了了，至于翰林院众人也不无辜。当中属沈长书罪责最重。 沈长书的坐师乃内阁秦阁老，秦阁老已年近六十，马上要致仕回乡。就因为当初沈长书会试上的文章，让秦阁老觉得此子文章灵气十足，后来被圣上钦点为一甲二等探花郎，对沈长书更是欣喜。 后来沈长书入翰林，秦阁老一片教子之心，想让沈长书历练几年，再把人调到自己身边培养。 如今沈长书一朝入狱，秦阁老忍不住在圣上面前求情，没想到直接被圣上摘了乌纱帽，提前贬回了乡。 翰林院此案没人敢再求情，永嘉听到的时候，怔然了许久。 如今她已经被放了出来，事情已了。沈长书被徒十年，流放西蜀荒凉之地。 这还是锦衣卫呈报案情时，将沈长书的罪责归咎于历年来文章着述皆有叛言，伪造之故。而沈长书只是受到翰林院这些文章典籍的影响。 永嘉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便是：“那昭昭怎么办？” 昭昭只认沈长书，定不会跟她留下京里的。 若是被沈长书带走，在流放之地沈长书连他自己都照顾不了，更别说一只猫了。 永嘉出府后先去了明府，昭昭不理任何人，整日蜷在墙头。 永嘉就站在墙下，又喊又逗，但昭昭一点反应都没有。而是恹恹地甩着尾巴，拿屁股对着她。 永嘉神色更恹，她病过一场后，人消减了许多。曾经脸颊上无忧无虑，骄纵明媚的笑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沉着的一种宁静色彩。 宋九兮走到她身边说：“沈长书拜托锦衣卫传信出来，说昭昭就留在京城了，他无法带去西蜀。” 永嘉道：“这猫只跟他亲，他不养倒是甩给我了。” 永嘉手上揪着墙边几排矮竹子上的叶子，等把一棵竹子薅秃，她又去薅下一棵。 宋九兮说：“你要是不想要，可以将昭昭放在明府里。” “那还是我养着吧。”永嘉立马道。 宋九兮将永嘉从墙边拉出来，要是任她一个人在这，她能薅秃院子里所有的叶子。 “圣旨已下，沈大人的罪无法脱身。西蜀流放地比蜀南王府的封地还要靠西，那边鱼龙混杂，被流放到那边的人基本没有回来的。” 蜀地瘴气严重，湿虫遍布，京城中人去了根本适应不了。别说十年了，大多数人到那边两三年就没命了。 沈长书又是一介书生，还受了刑，光千里流放路他都不一定能撑的过。 永嘉听了宋九兮的话，神色怔然。她茫然地望着院中的某一处，像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宋九兮长叹，道：“三日后会有官差押送沈大人出城，你把昭昭抱过去让沈大人看最后一面吧。” 第350章 你知道她为什么讨厌男人吗 永嘉茫然想不明白脑中纷杂思绪，宋九兮看出来了，却无法点破。 有些事需要她自己去悟，况且这事谈不上是什么好事。如今沈长书落到此等境地，永嘉若是执念不放，只会留下后患。 临别送言，一来绝了永嘉日后想明白后会有遗憾，二来宋九兮也是希望永嘉借此能放开。 相比沈长书，宋九兮更加在意永嘉。 前世永嘉和亲的事应该不会发生了，那么此世她希望永嘉能得到一个平安喜乐的归宿。 三日转眼即逝，永嘉记着宋九兮的话，在京城外五里处，等沈长书到来。 春寒已散，京城已近初夏。晨光熹微，微风犹自带了点凉气。寅时三刻，从官道上走来一行人，正是押解往西蜀流放地官差和犯人。 永嘉让自己的侍卫去跟官差交涉，又掏出银两塞到那官差的袖中，那官差才允他们耽误半刻钟的时间。 沈长书跟着侍卫走到官道上旁的凉亭里，天色微明，凉亭里却显昏暗。 沈长书远远地看到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站在亭中，他看不真切，不知是哪路贵人。 但当他拖着脚铐走近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喵叫。 沈长书一下子顿住了，不敢靠近了。 永嘉听到脚步声停住了，才转过身来。宽大的斗篷将她全身都遮住了，这露出一张娇小明艳的一张脸。 她怀中的猫却像是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从永嘉怀中蹿了出来，几步就蹿到了沈长书身边。又从他小腿往上，跳到沈长书肩膀上。 沈长书全身都是冷的，伤口上的血痂凝固，露出在外面的肌肤遍布一条条淤痕，单薄的囚衣遮不住他瘦削颓然的身体。 直到猫咪的尾巴扫在他面上，他陡然回过神来。看书溂 他惊惶地站直了身体，双手垂下，拘束又无措地往下扯衣角。 他越扯越显的他狼狈，沈长书久久后意识到了这一点，茫然一怔，又往后退了一步。“微臣……” 他刚说口就改了称呼，他已经被变为庶民了，发配边疆了。曾经风光无量，太极殿登科进士，打马游街的探花郎，如今只不过是一介罪人：“草民参见公主殿下。” 永嘉将斗篷的帽檐摘下，大咧咧地笑了起来，“沈长书，你怎么还这么……” 她想说迂腐，但最后换了字语。“呆。” 沈长书呆了一下，无措地说：“草民有罪，望公主殿下恕罪。” “本公主来见你可不是想听你说这些酸话的。”永嘉往前走了两步，走到沈长书书面前。要是换成以往，沈长书肯定要往后退一步，不敢冒犯了。 但如今他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没动，直愣愣地杵在原地。 永嘉看了看沈长书，又看了看沈长书肩上的猫，找了一个话题开口：“你真的要把昭昭留下啊？” “草民如今已经是罪人，自身尚且难保，不能让昭昭跟我一路吃苦。”沈长书将昭昭从自己肩上抱了下来，想自己抱到永嘉面前，又怕于理不合，于是想转交给旁边的侍卫。 “昭昭又不喜欢我。”永嘉闷闷地说了一句。“我早上抱它出来差点被它挠了。” “公主有没有受伤？”沈长书着急地问。 “那倒没有，本公主哪是一只猫能欺负的了的。”永嘉刚扬起脖子骄傲地说了一句，又立马想到什么恹恹地垂下脑袋了。 沈长书更加凄惶，面对永嘉的脸色，他抱着昭昭的手不知道如何是好。 两人静默了许久，官道上停留的官差朝这边望过来。侍卫急着催促，“公主马上天光大亮，不宜再叙下去了。” 永嘉点了点头，她出来见沈长书不能被人看见的。否则被她娘知道了，她又要吃挂落了。 “公主，草民该走了。”沈长书深吸一口气，将昭昭放到侍卫手中。昭昭刚离开沈长书的怀里就开始叫了起来，扑腾着爪子想往沈长书身上扑去。 侍卫差点没抓住它，被它挠了两个口子，才将昭昭按下了。 沈长书往后退了两步，弯腰作了一个长长的揖。“草民祝公主殿下一生平安喜乐，无病无忧，无痛无灾。” 此去一别……不复再见。 永嘉看着沈长书离开，心口恍然像是缺了一块。 她看着沈长书拖着残疾的病脚，一步一步往官道上走去。儒巾青袍，一身正雅的探花郎已经落入了泥地里。 而京城的牡丹照开，花开富贵，锦绣华年，当享无边富贵，无尽宠爱。 永嘉急切地往前一步：“沈长书你还没告诉我，这只猫为什么叫昭昭？” 沈长书听到了也当没听到，他只庆幸宋九兮没有跟永嘉说“昭昭”名字的由来。 侍卫疾步追了上来，给沈长书塞了一个包裹。里面装有御寒的衣物，还有防瘴气的药，治伤的药。 沈长书无法推辞，心尖剧颤过后收了下来。 沈长书回到官队里，官差扫了他一眼说：“没想到你一个穷书生还有人替你打点东西。” 沈长书呐呐不言，被押送的人不只有他，还有此次其他被判流放的人。 官差收了永嘉的银子，不至于收了沈长书那点衣物和药。 其他人都羡慕地看着沈长书，有人送来衣物，代表还有人挂心。而像他们抄家流放的人，连个打点的人没有。这一路过去，要是身体撑不住了，那就真的撑不住了。 其中有个人伸着脖子望凉亭上看去，不知忽然想到什么，他凑到了沈长书身边，低声问：“刚才那是永嘉公主吧？” 沈长书心中一惊，惧怕永嘉来见他的事被人发现，影响了永嘉的名声。 他一回头发现这人是周家的大老爷，沈长书的夫子是驸马，这人是驸马的哥哥，也算沈长书的长辈。 但没等沈长书行礼，周大老爷说：“永嘉竟然看上你了？她不是最讨厌男人吗？” 沈长书脸色煞白，忍不住厉喝：“周大老爷请慎言，公主金尊玉贵，乃是天间明月，不是草民可肖想的。草民从没有轻辱公主之心，草民对公主一直秉持礼法……” “你这么急做什么？我说她不喜欢男人不是事实吗？京城中谁不知道永嘉跋扈，对于看不爽的男人动辄打骂。”周大老爷轻笑。 沈长书气坏了，这人算起来是公主的大伯，怎么如此诋毁公主。 他正待辩驳几句，忽然听周大老爷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她为什么讨厌男人吗？她是怕我呢，这么多年从不进周府，连男人都开始讨厌了。那像小时候玉雪可爱，被我偷偷按在床榻上时，还娇嫩嫩地喊我大伯，叫我放过她。” 沈长书脑袋“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第351章 激的沈长书不顾性命了 周大老爷像是想起什么，嘿嘿笑着。 他同样戴着镣铐，以往因为周家清正，他的名声也声名远扬。沈长书曾经远远观过，觉得周大老爷果然不失周家文人风采。 可现在沈长书满腔都是欲呕的怒气，胸口处似乎燃着一把火，从他心口处烧了起来，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烧成灰了。 周大老爷没察觉到沈长书的异样，他多年把玩扬州瘦马，什么样娇美的女子他都熟悉。 今日远远瞧着永嘉，让他想起来多年前在周府发生的事了。 那时圣上还是永州的藩王，圣上这个长姐明艳端庄，早有美名。却看中了他们家老四，嫁进了他们周家。 周大老爷一直以来就有一个恶习，那就是喜好美人。 但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他都不敢动长公主。陛下起事到后来定天下，那时候永嘉都快七岁了。 后来公主册封，有了公主府，老四带着长公主住到公主府里了。只有那一次老四带着永嘉回来看望娘亲，他说不上糊涂，还是心有不甘。看到那张跟长公主一样明艳的小姑娘，心里动了歪心思。 本来他拽着府上一个丫鬟进屋消消火的，哪想小永嘉出来玩，正好撞上他欲行事。 于是他心一动，将人拽进了屋里。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小永嘉水灵灵的眼睛，哭着望着他，求他。那时他欲火翻腾，急切想成事，力气非常大，钳着人想亲上去。 永嘉却又哭又闹，憋的他使了狠劲，没想到永嘉的哭声被永嘉贴身小丫鬟听到了，小丫鬟把老四叫过来了。 老四看见他差点没杀了他，将他狠揍了一顿不说，差点要废了他。 他又气又悔，反应过来后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掉脑袋的事。欺辱公主，要是被皇家知道了他会没命的。 后来老太太来了，将老四拦了下去。老四走时还指着他，说没有他这个大哥了。以后周府是周府，长公主府是长公主府。 那事之后他胆战心惊地等着，什么也没等到。 他知道老四不想将事情宣露出去，坏了永嘉的名声，那样也会毁了周府清正的名声。 这些年他早不记得当初的事了，如今他已经被人戳破了本性，破罐子破摔，看到永嘉又想起那时候的滋味了。 他在这里神思漂浮，沈长书怒火攻心，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的书生，用起了他最不屑的拳头，一拳砸在周大老爷脸上。 他一言不发，眼眸嗜血，拳头胡乱砸在周大老爷身上。 周大老爷也是一个书生，还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书生，自然不敌。沈长书愤然到全不顾性命，他第一次觉的《大衍律》毫无用处。既然《大衍律》处置不了这样的畜生，那他来解决。 他是用了死劲，恨不得将人弄死。他手脚有伤没了力气，他就用牙去咬。咬到牙齿发酸，他也不松口。 周大老爷疼的嗷嗷叫。 “干什么干什么？”官差一不注意两人就打了起来，忙走过来将两人拦住。这些人甭管以前是什么样的官职，如今不过一介罪犯。 官差动起手来也毫不手软，将两人强硬拉开，举起鞭子狠狠抽了他们十几鞭。 “给我老实点，再敢生事，本官的鞭子可不留情。” 鞭子抽到了沈长书腿上的旧伤上，鲜血瞬间溢了出来。他却一无所觉，只死死盯着周大老爷。 周大老爷觉得倒霉，却不敢透露分毫。他要是将当初的事泄露出去，哪怕他流放到蜀地，长公主也不会放过他。 但他一回头，看到沈长书依旧死死盯着他，那眼神像是暗处躲藏的伤兽，随时准备再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 周大老爷开始后悔了，他没想到一个穷书生这么疯。 他不过口上嗨两句，又不能真的对永嘉怎么样，却激的沈长书不顾性命了。 他开始担心接下来的流放之路，都要时时躲着这个疯子了。 * 永嘉抱着昭昭回到长公主府，刚进府就见到了驸马急匆匆往外走。 “爹。”永嘉恹恹地打了招呼。 驸马停下脚步，关心问：“你这会儿跑哪去了？身体刚好，就别往外跑了。” “嗯嗯。”永嘉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她正准备回屋，驸马旁边的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说：“永嘉公主也在府上，驸马何不带着永嘉公主一起回去看看老太太。” 驸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呵斥：“永嘉前段时间生了场大病，都没好全呢，她哪也不用去。” 永嘉看了那人一眼，似乎是周府老太太身边的人。 永嘉没什么好脸色，转身就往自己屋子走去。 那人还想说什么，驸马冷声道：“我娘要是还想认我这个儿子，就别干那种让我女儿去周府的恶心事。” 那小厮讪讪地没说话，他跟在老太太身边三十多年了。当初的事还是他禀报老太太，最后老太太以自己的命为要挟拦下的，这才让驸马没有将那件事捅出去。 虽然要是真的捅出来了，周府名声没了，永嘉一个女孩子的名声也没了。 代价是这么多年长公主和永嘉从不去周府而已。 不过长公主这些年不知道这事，永嘉也从来没对外说过，知道这事的也就当初那么几个人。 这些年基本上不来往，也就下面的小辈不知道当年的事，依旧跟永嘉和和美美相处着。 如今周府一朝败落，周家男子一半都被流放了。周家百年清誉门庭已经没了，老太太想起这个四儿子来了，想让驸马回周府，撑起周府门楣。 不过看驸马的态度，怕是不可能回去了。 当年的事老太太一心想压下，不损周府名声，却冷了驸马的心，寒了永嘉的心。 今日若老太太强迫驸马留下来，这母子情分估计也没了。 驸马回到周府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黑着脸从周府里出来了。他回到长公主府，钻进书房，却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娘欺人太甚，只因为他大哥是周家顶梁柱，当初他如此欺辱永嘉，他娘却跪下来求他，让他别将事情宣扬出去。 周老太太只是将自己大儿子打了一顿，然后就将这件事捂下去了。 可永嘉受的侮辱她却视而不见，驸马被气的胸口发疼，眼前发黑。 忽然听屋外小厮喊，说是永嘉公主派人送了一碗冬瓜莲叶汤。驸马打开门，是永嘉的贴身侍女送来的。看书溂 侍女行礼说：“公主说了让驸马爷保重身体，别为不重要的人气坏了身体。” 驸马眼眶一红，永嘉知道每次他回周府都不欢而散。所以才准备这碗清热消火的汤，让他静心。 是他这个当父亲的没用，反倒叫女儿来安慰他了。 第352章 不同意的话杀了你哦 翰林院和周家的事很快就被处理了，朝廷雷厉风行，都没等秋后就直接斩首了一部分人。 而那些涉案不深的，就被抄家流放了。 圣上要的是一个震慑的行为，至于具体怎么处置是锦衣卫承办，三法司监督，禁军协办。这一下各部门都牵扯上了，谁也不敢徇私。 这件案子了了之后，京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谁都不敢吱声了。 明府里，宋九兮将从凌云阁带出来的珍贵药材想办法重新种回到地上。她在后院开辟了一块地，每日和青姨一起研究怎么照顾这些珍贵的不得了的药材。 这几日宋九兮没时间关照到朱神医，不过她自己一个人先把明府跑遍了。 她的小绿更是在明府里畅通无阻，哪都拦不住它。 再说也没人敢拦朱神医的宝贝，那可都是带毒的，稍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毙命。 这日朱神医抱着她的宝贝，坐在亭子里。府里的丫鬟给她上了点心和茶水，朱神医兴致勃勃地喂她的小绿吃东西。 青姨看了看朱神医，凑到宋九兮耳边说：“前些日子你将这个朱神医带回府里，我还没想起来她是做什么的。这两天我又去翻了一些医术记载，书上说西蜀之地有能号令百虫之人，御生灵，生名草，百代才成一人。我这才知道这朱神医应该是彝人。” “彝人？”宋九兮一愣。 “所谓彝人就是靠巫术和毒术行走人世，这个族的人从小就将自己的子女扔进百虫森林，让其和虫兽一起长大。” 宋九兮皱眉：“难道这个族的族人每一个都能号令虫兽不成？” “当然不能。”青姨神色有些不忍，“这些孩子从襁褓里出来就被扔进深山里，若是能活着出来，那就是下一任巫主。若是不能那就成了毒蛇猛兽的腹中餐了。” 但宋九兮想起来老阁主说的，朱神医是梁老从深山里带出来的。在此之前她从没见过人，更不通人情。所以老阁主把她拘在阁里，不让她出来。 如今宋九兮将她带出凌云阁，也是阴差阳错。 但朱神医救过燕述白，宋九兮不会不管她。 宋九兮说：“既然她已经不记得从前的事了，那从前的事也不用提了。明府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人，再说了朱神医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宋九兮刚说完，就听到一个丫鬟尖叫一声，手上捧着的茶壶跌落在地上。 “怎么了怎么了？”青姨忙走过去。 “蛇，蛇！”小丫鬟脸色惨白，颤巍巍地指着路边花丛中盘着的一条手臂长的青蛇。 青姨默了默，没忍心告诉这个小丫鬟。要是再往后退两步，就能踩到另一条盘着晒太阳的青蛇了。 宋九兮从药圃中出来，净了净手，走到朱神医旁边。朱神医兴致勃勃看着小丫鬟惨白的小脸，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这府里很多人会怕小绿，就像她不明白当初在凌云阁，老阁主不让她带着宝贝出门一样。 因为在她眼里，她的这些宝贝都很可爱。 “宋九兮。”朱神医见宋九兮过来，直勾勾地盯着她。“你不是说外面世界有比燕述白更好看的人吗？” 宋九兮正准备端茶盏的手一愣，随后放下茶盏道：“有倒是有……” “在哪里？”朱神医趴在桌上，眼睛里亮着兴致勃勃的光。 宋九兮好笑地问：“你的宝贝你都不喜欢了吗？人哪有你的宝贝可爱。” 对于宋九兮的话，朱神医非常赞同，但她还是说：“要是长的好看的人，也可以当我的宝贝啊。” 宋九兮嘴角抽了抽，幸好她将燕述白从朱神医的注意之下抽了出来。否则朱神医要是拿燕述白当宝贝养，想到那些画面，宋九兮有些好笑。 “过日子带你出门，至于找不找得到好看的，得看缘分了。”宋九兮一本正经地忽悠，朱神医只听到“出门”几个字，于是欢呼一声，跑到青蛇身边抱着它们亲了亲。 就在这时方珑走了过来，而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人。 宋九兮笑着说：“辰云也回来了。” 付辰云刷地打开折扇，折扇上画着江南秀美的山景。他风尘仆仆赶回来，却不显的狼狈，而是更加的风逸神清。以往过于精致柔美的轮廓，似乎添了几分坚毅。 “主子，我这次带回来不少好东西。” 自从被七皇子盯上，付辰云就离开了京城。他跑起了行商，做起来了丝绸和茶叶生意。如今生意甚至做到了南洋，商船从泉州市舶司发往四方海外。 想来这次回来付辰云带的都是南洋的好东西。 宋九兮说：“既然回京了，那就在京城休息一段时间。” “好嘞。”付辰云将折扇一收，颇有风流公子风范。 付辰云笑着没一会儿，察觉到一股直勾勾的视线。他望过去发现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脸上画着几道彩色印子，头发编着几股彩辫。 付辰云还没开口，那女孩先开口了。“宋九兮我要他当我的宝贝。” 宋九兮顺着朱神医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付辰云一脸茫然的神色，和旁边方珑偷偷笑着的表情。 宋九兮：“……” 宋九兮道：“他长得也就一般般吧。” 付辰云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说他长得一般他可不认，正准备反驳被方珑踩了一脚。 他莫名其妙地看向方珑，眼神里询问着“你踩我干什么”。 方珑白了他一眼，不管他了。 朱神医直勾勾地盯着付辰云，连怀中的青蛇也顾不上了。“我觉得他比燕述白好看，可以拿来当我的宝贝。” 宋九兮嘴角再一抽，给付辰云留了一个不忍的表情。 宋九兮默默无言，决定不趟这趟浑水，转身离开。方珑见宋九兮离开了，也立马跟着离开了。 付辰云一头雾水，折扇一展，风度翩翩地摇了起来。“我不过半年没回京，就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 他刚说完，朱神医已经走到他身边了，手指拽着他的衣摆，兴奋地道：“你愿意做我的宝贝吗？” 付辰云低头，看向朱神医，又看了看她肩上的两条毒蛇。 朱神医见付辰云没回答，她脸上的笑容怪异起来。“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会杀了你哦。” 第353章 主子替你去提亲 宋九兮要回内屋，方珑一直跟在她身后，宋九兮才知道方珑是有事要说。 她转步去了书房，白日里燕述白不在府，书房只有她在用。 “发生什么事了？” “主子，之前你让我派人跟着余衣他们，我们的人一路跟来，发现他们全到了京城。” “京城？那余衣背后的人便是大衍的哪一支势力了。”对于这一点宋九兮并不意外，北齐相对大衍来说，不管是疆域还是经济，都够不上大国范围。 余衣想重现百年前凌云阁的辉煌，那就要让凌云阁成为一国圣教。 如此说来只有大衍才最符合。 方珑说：“我们的人只跟到那些凌云阁人的行踪，至于余衣她进京城后就消失了。” 宋九兮拧眉沉思，余衣一进京城就消失了，想来余衣对京城很熟，这里有她的据点，她能很好地隐藏自己。 宋九兮说：“如今大衍能参与大位角逐了，不外乎那几个人，让红缨暗卫多盯着人。” “是。”方珑应下。 方珑说完还没有走，宋九兮抬眉问：“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方珑犹豫了会儿说：“主子，属下想等过一年时间回方家庄看看。” 宋九兮这才想起来这事，道：“这事你是该回去看看，不过十日燕国公就能回京了，到时有些事情也该水落石出了。” “多谢主子。” 方珑从书房里出来，正好看到燕述白下值回来。方珑忙行礼，燕述白摆了摆手进了书房里。 段昶在身后笑嘻嘻地道：“珑姐。” 方珑觑着他，问：“有什么好事值得你这么高兴？” 段昶嘿嘿一笑，从身后拿出来两壶酒。“醉仙楼的桃花酿，珑姐想不想喝两口？” 方珑爽快地道：“好。” 桃花酿并不辛辣，只是因为独特的香气在京城风靡起来。方珑是宋九兮的贴身侍女，不能醉饮，这桃花酿的酒劲正合适。 两人也没离开院子，防止主子有事使唤。 他们俩一个跃到树枝上，一个跨坐在墙头，遥遥碰了一下。 方珑大灌了一口，神清气爽。 她想起方家庄的旧事，只觉得隔了数十春秋。当初她若是一直跟着宋晚晚，没有另谋他主，也不会有这一日。 但好在她选了一条她永不后悔的路，想到这里方珑又灌下了一口。 坐在墙头上的段昶仰头看着她，神思有些混乱，又有些激动，心口像是有只爪子在挠，而他又挠干挠肺地痒了起来。 他仰起头，咕噜噜将坛子里剩下的酒，一口气灌完了。 “珑姐？” “嗯？”方珑往下垂眼，耳边的发丝垂落，她随手挽了上去。动作利索干脆，没有女子的娇柔，却有着江湖人的爽朗和韧劲。 段昶抱着酒坛，懵懵地开口：“珑姐，你看我行吗？” 方珑愣然：“什么你行吗？” “我，我啊。”段昶手忙脚乱地从墙头上爬了起来，脸颊通红，站直了指了指自己，“我怎么样？” 方珑慢慢反应过来段昶是什么意思了，她嘴角的笑停不住，眼睛弯了下来。 方珑没回答，段昶急的顺着伸过来的树枝想往方珑所在的那条树枝上爬。他急急燥燥的，连爬带跳，方珑笑的更厉害，转身往更高的树枝上跳去。 段昶傻了会儿，又往上爬。 暗中轻笑声不断，段昶丝毫没注意到，连书房的窗户都打开了，燕述白和宋九兮站在窗边看向这里。 方珑这下不好意思逗人了，于是没往更高的树枝上过去了。 段昶以为方珑在等他，于是高兴一跃而上，站在跟方珑同一条树枝上。 “下去。”方珑低声说。 “你还没回答我呢。”段昶直直地问。 方珑瞪了他一眼，段昶不知道暗处这些暗卫都在看他们笑话吗，这个时候问什么问。 而且两位主子还看着呢。 “珑姐……”段昶还想问，方珑忽然伸腿一脚将他从树上踹了下去。 段昶没料到，快摔到地上才想起来运起轻功站稳了身体。他愣愣地仰头看着方珑，“你还没说我怎么样呢？” 方珑本来没觉的怎么样，只觉得段昶好笑，但这会儿被主子看着，又被暗处这些暗卫兄弟看着，她憋不住了，气恼地说：“怎么样？小屁孩一个。既然叫我姐了，那就放尊重一点。” 方珑说完从树上跳下来了，而此时暗处爆发出一阵大笑，段昶才注意到这些暗卫兄弟都在看他笑话。 他还没来得及难过，脸颊先羞的热了起来。又注意到窗边含笑的燕述白和宋九兮，他整张脸一下子红了。 宋九兮戏谑问燕述白：“段昶今年多大了？” 燕述白笑着回：“十六了。” “十六儿郎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这是你这个当主子的不是了。”宋九兮故意数落他。 燕述白也故意赔罪：“是我考虑不周。” “段昶，你说说喜欢什么样的？”燕述白喊他。 段昶刚被拒绝，又被嘲笑了一顿，主子还来戏谑他。偏偏那是他主子，他还没法甩袖离开。 燕述白道：“你要是说出来，主子替你去提亲。” 段昶闹了一个大红脸，方珑的脸都有些热。但方珑比段昶冷静多了，她说：“将军和主子要是没事吩咐，属下就退下了。” 宋九兮摆了摆手，让她下去。她也看出来方珑对段昶没什么意思，方珑毕竟是女子，不好拿这种事来说笑话。 方珑目不直视，坦坦荡荡地离开。 段昶也急急忙忙要离开，但他刚跑出去，就被几个暗卫给揪住了，好一顿笑话。 段昶年纪最小，被他们说的无法反驳，最后脸色红白交织。等到了夜里，他才想起来，方珑什么话都没回他。 他一时心口闷的发涨，实在想不通，怎么方珑就嫌弃他小了。 他往下看看，他也不小啊。 第354章 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这日晚膳过后，宋九兮正准备去看看长安。回京这段时间，她还没时间看看长安的武功练到哪了。 但她刚从屋里出来，就被付辰云从墙头上翻过来，拦下了。 “主子。”付辰云吐出一口气，扇子也不摇了，连风流倜傥的靛青色圆领大袍也乱了。“主子，你怎么没说府上有这么一个妖怪，不然我就不回来了。” “一个七八岁女孩子怎么就是妖怪的？朱神医擅药也擅毒，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付辰云打了自己嘴巴一掌，道：“属下也不是说她，就是吧……她非要我当她的……宠物，这算什么事啊。” 宋九兮笑着问：“不是“宝贝”吗？” 付辰云惊愕地看着她：“主子，你这是要我牺牲美色吗？” 宋九兮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朱神医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她能图你什么。” 宋九兮说完就反应过来了，朱神医图付辰云的美貌。 付辰云长相昳丽，眉眼魅而俏，否则也不会在红烟阁当了这么多年的京都第一美人。只不过这些日子，他褪去了女装，又在外面行商奔波，脸颊轮廓添了几分锋利和沧桑。 按照朱神医喜爱美色的标准，付辰云这张脸正正好。 “主子，你就这样抛弃我了？” 宋九兮头疼地说：“朱神医一时喜爱，也当不了长久，她要是找到更好看的人了，她就不会盯着你了。你这段时间就当哄哄她，她没什么坏心，也答应过我不会伤任何人的。” “好吧。”付辰云不情不愿应下，“属下为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宋九兮笑骂他两句，付辰云也是故意来找宋九兮说两句。实际上他连红烟阁里形形色色的男人都应付过来了，更别说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他来找宋九兮，还有一事。 “主子，我刚从蜀地过来，发现蜀地那边有些异样。” 宋九兮收起了笑，正色问：“什么异样？” “属下在蜀地一带收购药材，在柏兴府金县发现了昭尚国人的踪迹。他们大多跟金县人打扮一致，但却随身带着刀，举止看起来像军人。属下跟过他们几次，发现他们一进到蜀地绵延的大山里消失了，属下没能跟的上去。” 宋九兮斟酌了一下，说：“你是怀疑昭尚国有异动？” 付辰云问：“主子知道彝人吗？” 宋九兮今天刚从青姨口中知道了彝人的事，于是她点了点头：“青姨跟我说过，这个朱神医似乎就是彝人。” “我也猜出来了，我在蜀地见过彝人的巫主，他便是这样的装束。”付辰云继续说，“而且我还发现那些昭尚国与彝人有接触。” “彝人不是隐在深山大林中，从不跟外面的人打交道吗？” “怪就怪在这里，属下猜测这些昭尚国人很可能有大动作。只可惜属下对蜀地的深山密林不熟悉，里面还有瘴气，没有熟悉的人带着，根本进不去。” 宋九兮沉思了好一会儿，道：“蜀地有蜀南王的驻军，这等情况得汇报给蜀南王，由蜀南王出兵。” 西蜀地区是蜀南王的封地，朝廷只在这里设了一个卫所。若是发生战事，是由蜀南王带自己封地里的士兵出战。只有当蜀南王应付不来，朝廷才会派兵援助。 若是朝廷贸然插手，这有违祖制。 付辰云道：“属下也去了蜀南王府，本来想将昭尚国的事告诉他们，让他们派人跟着。但我到蜀南王府前，发现蜀南王府封府了。已经足足半个月了。” 宋九兮脸色一下凝重了下来，“这事恐怕不简单。” 宋九兮立马回去找了燕述白，跟他说了这事。燕述白听了脸色发沉，北地他能插手，但蜀地的事只能蜀南王自己处理。 燕述白说：“宜妃娘娘身死后，圣上召蜀南王进京，如今蜀南王就在京城。若是蜀地发生什么事情，蜀南王鞭长莫及。” 宋九兮不参朝政，她对朝堂上的事都来源于燕述白口中，或者红缨暗卫的汇报。 蜀地偏远，要说也只有七星门的消息能通到那儿了。 燕述白跟宋九兮想到一块去了，他说：“这事我让段牧去查，我会找个时间跟蜀南王见一面。” 如今蜀南王虽然在京，但除了他刚进京的时候，皇上设宴各大臣见过蜀南王，其他时候大臣都不敢私下去联系蜀南王。 或者说蜀南王也不敢留下这么一个把柄，他进京一趟不是来结党营私的。 所以燕述白想要见他，还得私下找个没人知道的时候才行。 而他从蜀地的事情上嗅到了点风雨欲来的气息，他拧起眉，写了一封信让段昶送到北地。那北地的人盯紧了北齐人，以防他们趁机作乱。 宋九兮见他忙完了，才说：“就是不知道此事蜀南王知不知道了。” “不管知不知道，蜀地是他的封地，出了任何事他都逃脱不了责任。” 宋九兮心想，最近的事一件件都赶到一块去了。 朝廷查前朝妖文的事，查到翰林院和周家人身上，又不了了之了。 至于那些文章是谁写的，追溯到十年前已经查不到任何信息了。 锦衣卫只能草草结案，看上去圣上雷厉风行，惩治了一些人。甚至屠杀了国子监学生，但真正的背后之人却没有抓到。看书喇 反而引起朝野震荡，人人栗栗自危。朝堂上死气沉沉，民间再也不闻书声琅琅了。 灯草弯了下来，烛光微闪，熠熠火光映在燕述白冷冽的眉间。屋外夜风渐热，飞虫鸣叫声越响，已经入夏了。 宋九兮打了一个哈欠，眼眶微湿。 燕述白回过神来，笑着掐住了宋九兮的腰，将人往自己身上一揽。干燥的手指顺着素衫的一角滑进，熟练地按在一盏腰窝上。“是为夫的不是，朗月清风，合该做些风月之事才对。” 宋九兮手指抵在燕述白的喉间上，挑起眉道：“燕述白，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燕述白无耻地笑了起来：“遵夫人的命。” 在无耻一道上，燕述白只会越来越精通。 锦缎被他拿来当了缚绳，圈在宋九兮凝白的手腕上。青丝如瀑布，披散在如玉脂般的脊背上，燕述白眸光一暗，用力扯断了发带。 临到清晓，一直不落泪的宋九兮，眼角滑下两滴泪。 燕述白兴致更甚，薄唇碾在宋九兮蝴蝶骨的红印上，那是他昨夜留下的风月。如今他欣赏着，却没忍住用力咬了一下。 宋九兮发哑的嗓音斥了两声“无耻”还是别的，所有粘稠的含糊的语调，都隐在拂晓的微光里。 第355章 当女儿养也不错 国子监案件之后，内阁两位阁老心灰意冷地告老还乡。 多日不上早朝的圣上，这日上朝拿着这两份请辞的折子，沉着脸当朝批准了。以往阁老们都是荣恩归乡，而对于这两位，圣上没发一言，更没有任何荣赐。 等阁老们离京时，只寥寥几个门生送行。 入夏时分，本该生机盎然，如今却有了秋风萧瑟之感。 燕述白私下里去见了蜀南王，至于谈话内容无人得知。三日后，圣上赐婚乐安郡主和皇室宗亲永济侯爵府的嫡次子，婚期定在金秋九月。 蜀南王跪谢君恩，老泪纵横，在朝堂上诉说了一番皇恩浩荡，话语一转又说起来了这些年驻守蜀地的艰难，为免昭尚国狼子野心，他恳请陛下准他回封地驻守。 陛下准许。 蜀南王离京时，乐安郡主在墙头上望去。这一走父女几乎没有再见的时候了，以前是姑姑留在这京城里，如今换成她了而已。 只不过她比姑姑运气好点，不用进层层宫墙内院。永济侯爵府虽落魄，但也是皇亲，而且门第简单，没有什么弯弯绕绕。 这门亲还是萧贵妃替她选的，萧贵妃拿到她面前问她意见，乐安郡主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无论如何她都得留在京城里，当一个精贵的摆设，让朝廷对蜀南安心。 圣上准她从宫中出嫁，这已是极大的荣恩了。 这也是萧贵妃给她争取来的，看在姑姑的面上，萧贵妃会帮她到此。 * 入夏后天气渐热，人们的穿着也清凉了许多。宋九兮为了练武方便，只着束袖的长衫，下面着一件裙裤。她和长安经常一练武就是练一整天，师徒两一个教，一个学，日子过的飞快。 付辰云被朱神医纠缠的怕了，宁愿过来给他们陪练也不愿意出去。 宋九兮想起一事来说：“如今不知七皇子是不是把你忘记了，为了以防万一，你最近还是别在京城露脸。店铺里的生意让别人去打理。” 付辰云恹恹地应下，手上的折扇换了一把白玉骨的攥在手里。付掌柜自从凌云阁出来，恢复了男儿装扮后，越发喜欢潇洒飘逸的事物。从衣衫到配件，样样都是新奇物件。 他腰间挂着莹润通透的玉佩，袖口衣领是金丝锈成的暗纹，衣摆是繁复精美的暗纹，看起来比伯侯家的公子哥还要潇洒。 如今他又坐贾行商，手上富裕的钱一大把。出门在外，一句付老板喊的他飘飘然。 然而到了宋九兮面前他不敢放肆，到了朱神医面前，更是低着头躲着走。 但宋九兮要付辰云哄着朱神医，付辰云没办法就想尽办法淘些新奇物件来。 他以为女孩子总喜欢衣裳首饰吧，再不行那么大的珍珠没人不喜欢吧。他拿着珍珠捧到朱神医面前，被朱神医的宝贝青蛇给吞了。 那是东海淘来的珍珠！不是什么药丸子。 付辰云维持不住风度了，赶紧说：“赶紧让它吐出来，什么都吃，它以为它是东海龙王吗？不怕噎死？！” 朱神医定定地看了他会儿，鄙夷地说：“可小青是蟒啊，虽不似龙王吞海万里，但区区一颗珠子而已，吞了便吞了。” 付辰云的视线惊愕又心虚：“……是蟒啊。” 朱神医说：“你除了一张脸能看外，脑子这么不好使。不过我不会嫌弃你，我有个宝贝叫小乖，它脑子也不太聪明，但我还是很喜欢它。” 付辰云：“……” 被彝人巫主盯上，付辰云觉得自己这张好看的皮囊很可能会被她给剥了。 付辰云劝慰道：“人跟动物不一样，哪怕再喜欢，也不能据为己有。” 朱神医歪着头问：“为什么不行？燕述白不就是宋九兮的？” “他们是夫妻。”付辰云头疼，“夫妻自然彼此拥有，谁也插不进去。” 朱神医想了想道：“那我们也可以当夫妻。” 付辰云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他头疼地按了按眉心。以前应付红烟阁里那些大腹便便的男人也没这么费心，朱神医不通人世间的事故，在她的概念里就没有这些世俗间的概念。 他虽然长的好看显年轻，但他已经快三十了，足够当这丫头的爹了。 付辰云苦口婆心给朱神医解释了何为夫妻，他想着让朱神医多懂点世俗伦理，她就不会盯着他了。 朱神医听完，认真地评价了一句：“原来是你年纪太大了啊。” 付辰云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他要跟主子说说，他带不了这丫头。 这丫头精灵古怪，想法跟一般人根本不一样。主子让他趁机教教她人间的道理，毕竟她是主子带出来的，主子希望她能在这俗世好好生活。 毕竟不通人情，是没办法跟“人”一起生活的。 付辰云嘴皮子说裂了，这丫头也只会阴阳怪气戳他一句。 付辰云捧着受伤的心口，跑到宋九兮面前告状。宋九兮以为付辰云在京城中待不住了，哪天夜里就偷溜走了。 没想到付辰云嘴上说着绝对不管朱神医，却天天在府里晃悠，轻易被朱神医给逮到了。 方珑笑他：“朱神医八岁不到，付辰云你不会……” 付辰云的折扇一展，白了她一眼道：“瞎说什么，这是主子给我的任务。” 方珑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在养……” 她故意顿了顿才说：“……女儿呢。” “我要是有这样的女儿我得气死。”付辰云哼了一声。 那方珑就不明白了，付辰云回京一趟，本来是准备继续出门行商的。京城内有七皇子，付辰云要是撞上了那就麻烦大了。 可付辰云还是留下来，主子可没拦他。 付辰云摇着扇子，方珑以为他不会再说了，却又听到他说：“当女儿养也不错，反正我这一生是不会有女儿了。我是这世道里的另类，她也是，这不正好。她擅毒，我擅武，以后我们父女两出门，谁敢欺负我们。” 方珑腹诽，就付辰云和朱神医这样的，谁敢欺负他们，那是不要命了。 不过朱神医想把付辰云当宝贝毒物养，但付辰云却想把她当女儿养？ 啧，这复杂的关系。 第356章 太子倒台 十日转瞬即逝，到了燕国公回京的日子。 太子府被锦衣卫围着，眼看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太子一党的人为了不被太子连累，于是私下里纷纷倒向了其他皇子。 相比贤王在户部不声不响的做事，端王因一首求贤诗，让京城里最近抑郁不得志的学子感动不已，连太子一方的人也暗地里投向了太子。 平静的海面下暗流涌动，各方势力开始动作了起来。 燕述白每日照常办公，端王来帖约了他几次，都被他拒绝了。 端王府里，端王怒的摔了手边上好的釉瓷：“敬酒不吃吃罚酒，等本王坐了上去，定要燕述白跪下来求本王。” 这些年他跟太子斗还有输有赢，唯独燕述白，不仅次次在他手里讨不到便宜，还屡次被燕述白下了面子。 这叫端王如何忍的下。 如今他势起，正是春风得意时，怎么能忍受燕述白不把他放在眼里。 * 燕国公回来后，直接去了皇宫，太子一党想攀攀关系，打听打听消息都没办法。 第二日早朝上，众人发现太子出现在早朝上了。 太子一党的人露出喜色，太子即使有错那也不是随便能废的了的，内阁和言官众臣也不会让圣人轻易废储， 燕述白垂着眼，他穿着绯红的官袍一言不发，好似马上开始的会是一场闹剧。 圣上进来后，早朝开始。 没等太子趁机诉说自己这段时间的悔过心得，通政司走上前开始诵读燕国公的奏折。 燕国公在江南查案结束，江南一行，有近三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官员涉及其中。 而浙江布政司也有近五名朝廷大臣，涉及其中。 整个江南上下沆瀣一气，私吞税银，多次抬高物价搜刮百姓钱财。官商勾结，层层剥削，视《大衍律》如无物。 而最重要的是私自养兵练兵，意图在江南打造第二个京都城。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铁证。有这么多年江南官员与太子的来信记录，有伪造的文案，有他们招供的笔录…….等等，无一不是太子的累累罪行。 赵鸿钧心中巨骇，双腿一抖跌坐在地上。他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圣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威压极重。 赵鸿钧越听神色越惊惶，这些证据他早让人销毁了，怎么可能如今还完完整整的被燕国公拿到了。 就说那些书信……他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而且那些银子他都分到各地方去了，又怎么可能被燕国公顺着线索查到了。 至于那些私兵，他下命令时都是层层换着身份的。除非查到这条线上了所有人，才可能把他招出来。 他万般筹算，布置精细，自觉查不到他头上，但燕国公短短半个多月就将全部线索揪出来了，这让他怎么敢相信。 通政司诵读完，朝堂上众人沉默。 这么多证据，太子谋逆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而太子一党的人，额头冒出了冷汗，这些事情他们或多或少知道点，圣上不会放过他们的。 圣上目光凌厉，怒喝：“太子你还有何好说的？” “儿臣，儿臣……”赵鸿钧飞速想着主意，“儿臣冤枉，这是有人，有人在故意污蔑！” 圣上目光冰冷，对通政司说：“继续读。” 通政司深吸一口气，知道今日过后太子不废也得废了。他打开另一张折子，高声念了起来。 这张奏折是之前锦衣卫上奏的，关于太子谋害当初二皇子的罪行。 要说之前江南案让大臣震惊，如今听了二皇子案的各项证据，他们惊骇不已。 二皇子在登基大典前被人举报谋逆，证据充分，气的圣上下令严惩。本该被册封为储君的二皇子最后落到个身首异处，而他的部下也被圣上一一铲除干净。 当年的惨案到现在还有人记忆犹新，纵使有人怀疑里面有猫腻，也没人敢提。 如今又重新翻案，竟然都是太子一手造成的。 谋害兄弟，意图篡位……这罪名太大了。 太子党的人双股战战，眼中现出崩裂的绝望。 赵鸿钧从一开始的震惊，崩碎，到最后的麻木。他唯一想不通的就是，锦衣卫是怎么查到的。 这些年他把所有的证据都抹除了，所有有关的人他都处理了，锦衣卫竟然还是找到了。赵鸿钧心如死灰，木然地呆愣住了。 等通政司全部念完，大殿上鸦雀无声。 圣上冷声问：“太子还有什么解释的？” 赵鸿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已经完了。 圣上大怒：“混账！朕如此相信你，你却狼心狗肺至此！” 赵鸿钧倏地抬起头，目眦欲裂：“父皇你相信儿臣？你不是最不喜欢我，一直想让我把这个太子之位让给你最喜爱的儿子燕……” 他话没说完被苏名轩死死堵住了，圣上失望地阖上了眼，挥了挥手。“贬太子为庶人，查抄太子府，将皇后打入冷宫……” 圣上说完，苏名轩将太子押了下去。后来该罚该惩，还需要按照流程来定罪。 圣上道：“没什么事，散朝吧。” 众臣恭送陛下离开，燕述白踏出大殿的时候看到端王走在前面，身边围了一群臣子。 端王今日格外高兴，太子终于倒了下去，现在轮到他了。 他看到燕述白走来，故意说：“述白今日没事了吧？到我府上喝两杯？” 燕述白淡淡地道：“臣久病刚愈，太医说不宜饮酒。” “那就喝茶。”端王脸上笑着，话语里却带着威胁，“述白不会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本王吧？” 燕述白道：“多谢殿下相邀，但臣不爱喝茶。家里夫人正等着，臣先告退了。” 燕述白欠身行礼，转身离开。 端王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贤王走过来正好听到一个臣子凑到端王耳边，谄媚地说：“过段时日明将军就会亲自来给殿下赔罪了，殿下只需要等等，那些看不懂形势的人就该知道后悔了。” 端王笑了出来：“确实，本王只需要等等一切都有了。” 贤王听到这一句回头看了看燕述白的背影，又回头看向高点殿明堂里的金椅。 那椅子真高，谁都想爬上去，但更多人是在半路被人踹了下来。 确实要等一等，等到金銮殿的高椅前只有一个人时，时机便成熟了。 第357章 他只是没有把我当妹妹 御书房里，圣上闭着眼疲惫地靠在龙椅上。 苏名轩进来向圣上汇报了太子已经押入了昭狱，等一切审完再流放到边疆。还有太子府的人，太子一党的人如今都要开始清算。 苏名轩过来也是要看圣上请示，这些人是按律办，还是网留一面，毕竟朝堂上涉及的人太多了。 圣上听完脸色一动不动，苏名轩静静等着，没出声。 过了许久，圣上睁开了眼，微坐直了身体，问：“江南的案子查干净了吗？” 圣上问的是“查干净”了没，而不是查完了没。 燕国公已经在江南查清楚了，按说已经查完了，但圣上觉得没有查干净。 苏名轩说：“回禀陛下，还有一部分银两不知所踪，太子也并不知道这些银两去哪了。” “江南富庶，七八年间的税银六七成都被他吞了下去，如今银子数目不对，他不知道钱去哪了？”圣上怒喝。 苏名轩沉默。 圣上忽然问：“还查到些什么？” 苏名轩道：“燕国公到江南后，不管是藏匿银两的位置还是江南官员的罪行记录，都是有人送到燕国公面前的。” 圣上久久沉默，脸色变换不定，许久后他猛地咳出一口血。 “陛下！” “陛下！” 曹公公和苏名轩急声喊，崔公公急忙走到圣上身边。圣上拿着帕子擦干净了血，道：“此事不要申张。” “是。”苏名轩眼神复杂。 圣上问：“燕国公离京前见了雪妃是吗？” “是。” 圣上又问：“妖书背后的人查到了吗？” 苏名轩：“臣无能，所有的线索都断在了永州。” 圣上目光幽幽：“朕让你查的盛家，都查到了些什么？” 苏名轩始终低着头说：“臣从百年前查起，未查到盛家与前朝皇室有关。” 这是在翰林院查出妖书后，圣上给他秘派的任务。他亲自去查，没透露任何消息。 但他还没查到任何异常，盛家百年前就是永州的一个书香世家，家里子弟只会读书。入朝为官的盛家人也没超过五品官。 这样的家族在永州有名望，但放到京城就不够看了。 但这样的一个家族怎么会跟前朝人扯上关系，苏名轩查出来的结果没有任何异常。 圣上的脸色不知道是庆幸多，还是更忧虑了。 他道：“去把燕述白……算了，摆驾去瑶华宫。” 崔公公忙安排轿辇出行，圣上沉着脸走进瑶华宫，正看到盛明昭披头散发地扑在门口嘶喊。 圣上怒了：“怎么回事？雪儿呢？她有没有危险？” 念巧从屋里出来，看到圣上忙行礼，本来准备将盛明雪掐出去的，如今倒不好动手了。 圣上急急忙忙进去看盛明雪有没有受伤，盛明雪坐在屋内，自然毫发无损。 “陛下怎么来了？”盛明雪问。 “来看看你。”圣上担心地上下看了看她，见她没事才放下心来。 圣上又皱眉看向屋外的盛明昭：“这人不在冷宫，怎么在这里？” 盛明昭哀求：“陛下陛下，臣妾冤枉！” “冤枉？你的好儿子意图谋反，当初老二也是你们联手害死了，你还想狡辩？” “臣妾臣妾…….”盛明昭说不出话来了。 圣上厌恶地说：“将人带下去，别污了雪儿的眼。” 一瞬间盛明雪目眦欲裂：“陛下！都是盛明雪这个贱人害的！都是她！从她来了后，一切都变了！这个贱人明明是臣子妻，却来勾引圣上……” “住嘴！”圣上大怒，盛明雪却脸色淡淡。 圣上怒气冲冲地指着她：“雪儿什么时候跟你抢过？她甚至一心相帮太子，若不是太子无能不孝，怎会至此？！” “她帮我？她从小就看不起我，怎么会帮我？”盛明昭疯癫地大笑，“她是嫡女，我是庶女，从小我事事得让着她这个妹妹。她要的东西我不能抢，我抢了也抢不到。” “家里人特别是大哥，最喜欢她了。那年我不过想要大哥手里的一个花灯，大哥就说我是痴心妄想，我不配。她盛明雪是天边的明月，而我烂到沟里的也没人看见。” “陛下！明明嫁给你的是我！她不愿嫁，大哥就让我嫁给你。他们帮我当工具，反过头来却说是为了我好？” “好笑！盛明雪她和盛惊风一样虚伪！当初看不起我，等我成了皇后后，他们又想来抢我的位子！不要脸的贱人！” “闭嘴！”盛明雪脸若冰霜。 盛明昭看着她反常的难看脸色，更大声地笑了出来。“哈哈哈说到大哥你就忍不住了，你们兄妹两从小关系多好啊。你们是嫡出，什么都是你们兄妹两的，什么都是…….” “盛明昭。”盛明雪眸光冰冷，“大哥是一家之主，他没有任何事对不起你。” 盛明昭笑容惨烈：“对，他只是没有把我当妹妹而已，他只有你一个妹妹…….” 圣上皱眉，沉声说：“拉下去。” 念巧忙走上前堵住盛明昭的嘴，将她拖了下去。 圣上问盛明昭是怎么回事，下面的人回禀，说是一个太监在押送盛明昭去冷宫的路上，私自将盛明昭放了出来。 圣上立马让人将那个太监拿下了严惩，他看向盛明雪，盛明雪脸色依旧很难看。 盛明雪一向脸色平淡，说什么她都好像不在意，如今却一直冷着脸。 圣上问：“雪儿和你大哥关系很好？” 盛明雪回过神来道：“嗯，大哥自小对我很好。” “怪不得。”圣上点了点头，“改日让你大哥进京，你们兄妹两也可以多见见。他不是读书好吗？可以来翰林院。” “多谢陛下隆恩，但大哥一向没什么报复，留在永州当一书院山长足够了。” 圣上也没多说了，他想到他来找盛明雪的目的，如今看着盛明雪这张脸却问不出口。 最后他说：“雪儿，太子谋逆，我已经按律处置了。” 他这么说是因为之前盛明雪说，希望他以太子为重。圣上以为盛明雪对太子这个侄子很看重，如今太子倒台，他怕盛明雪会失望难过。 但盛明雪没什么表情，只是道：“陛下圣明，太子谋逆一事按律照办，臣妾身为盛家人，也有罪过。” “这事跟你没关系。”圣上摆了摆手，语气复杂，“雪儿你不用自责。” 第358章 宋晚晚是不是我女儿？ 长平侯府内，邱婷慢悠悠喝着茶，底下陈姨娘默默跪着。 她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邱婷是主母，儿她只是一房小妾。主母要寻她错处，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在日头下跪的脸色发白，只要稍微晃动一下，邱婷的贴身嬷嬷就会在她脚底板抽上几鞭子。 陈姨娘脸色惨白，咬着嘴唇死死忍着，看上去更加一副柔弱不堪欺的模样。 邱婷看了暗恨，道：“一副狐媚子模样，真以为老爷会宠你一辈子呢。在这个府里，还是我说了算。你要是想在这府里活下去，就别触我的眉头，否则我想收拾你，易如反掌。” 邱婷之前是被陈姨娘拿住了，那时她惶恐不安，宋文智又一心偏爱陈姨娘，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要被宋文智休了。 如今她的女儿晚晚马上要成为太子妃了，而她水高船涨成了太子的岳母，晾宋文智也不敢欺负她。 邱婷有了依仗自然不怕陈姨娘了，她如今要好好收拾收拾陈姨娘，好让她知道谁才是这个府里的当家主母。 陈姨娘跪的摇摇欲坠，她的贴身丫鬟被邱婷的丫鬟困在地上，只能流着眼泪看自己的主子被欺负。 晚膳时，邱婷看向陈姨娘，嗤笑：“这身体不是挺好的，怎么以前一跪不是晕了就是哭着找侯爷，果然是个狐媚子！” 邱婷起身，正准备回屋吃饭，看到宋文智和宋若羽走了过来。 看到宋文智邱婷又恨又难以介怀，之前为了挽回他的情意，她谎称怀了孕，最后被识破时宋文智愤怒到扭曲的脸，还有扇她的那一巴掌，她永远记得。 曾经说非她不爱的人，如今变的面目可憎。 若不是为了侯爵夫人的位置，她大可以不跟他虚与委蛇。想到宋晚晚已是东宫的唯一的女主人了，邱婷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侯爷回来了？正好留下来吃晚膳……” 宋文智看了看陈姨娘，又看向邱婷。他脸色难看，怒声问：“邱婷你这是在干什么？” 邱婷不为所动，笑吟吟地说：“侯爷也看见了，妾身身为侯夫人，后院有人不安分，妾身自然要替老爷好好整治整治。” “邱婷，我说过你安静当你的侯夫人，别来找灵云麻烦，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邱婷心头火起，回怼了回去：“侯爷这话我怎么听不懂了，哪家的妾室不是任由主子大骂。妾室只不过是一个奴婢，我哪天想变卖出去便变卖出去……” “求侯爷夫人饶过奴婢一命，奴婢什么都不求，只求能在侯爷身边，照顾侯爷。”陈姨娘如一片被摧残的花朵般匍匐下，声音凄凄。 宋文智听了心疼，对邱婷更加愤怒。 而邱婷听了后怒火中烧，她走到陈姨娘身边，想用脚踹向陈姨娘。“你这个贱人，谁让你在这里惺惺作态……” 她脚还没踹上，就被宋文智一把推开了。“你这个疯子，简直不可理喻。” 邱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同时怒火更甚。 “宋文智你敢怎么对我？！” “我怎么不敢了？我是一家之主，这个家里我说了算。你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胡搅蛮缠，只会拈酸吃醋，像什么样子？！” 邱婷冷笑：“宋文智你现在嫌我不温柔，不小意了？当初你背着谢江君，找到我不就是喜欢我的温柔小意？你在谢江君面前一副温润公子哥的模样，我在你面前当然也可以是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你自己也是个虚伪的骗子，如今倒是说起我来了？”看书喇 邱婷说的痛快，这么多年压抑的怒气终于抒发出来了。 当初她为了让宋文智带她来京，接她进府，她没少温柔地哄着宋文智。这么多年她一直温婉地顺着宋文智的意，从没反对过他。 只是她知道，宋文智在谢江君面前连个屁也不敢放，所以才在她面前找大男子的存在感。 以前邱婷为了侯夫人的位置，她可以听他的。如今她的女儿都成了太子妃了，邱婷再也不想忍他了。 索性把所有的不痛快都发泄出来，让宋文智也跟着不痛快。 邱婷看到宋文智脸色阴沉，越发冷笑出声：“你不痛快什么？你戳到你的痛处了？谢江君身体不好后，你才敢露出你的真面目。你比我还恶心，你怕人知道你以前的懦弱样子，连谢江君的名字都让人提。对于宋九兮这个格外像谢江君的女儿，你又恨又怕。你看看，你跟我有什么区别呢？” “不对，你比我更恶心才对。” “住嘴！”宋文智一巴掌扇了过去，“邱婷，我要休了你！” 邱婷捂着脸，眼眶因为愤怒而发红。“宋文智你敢休了我？太子不会饶过你的。” “我想休了你便能休了你！太子，太子？！”宋文智忽然想到今日听到同僚说起太子已被贬的事。 他立马呵斥：“住嘴！别乱说话，如今已经没什么太子了。” “宋文智你是怕了吧，哈哈哈你等着吧，我定要让太子好好惩治你！” 宋若羽看了半天戏，这会儿才出声：“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如今太子已被贬为庶民了，母亲想找谁来给你撑腰？” “贬，贬为庶民？！”邱婷惊愕，随后激动起来。“不可能，你们想骗我。晚晚呢，晚晚哪去了？” 宋文智皱眉：“哪有晚晚，你简直胡言乱语。” 宋若羽笑着说：“爹爹，你不知道母亲说的晚晚就是孝宁公主，曾经的太子侧妃。” 宋文智不敢相信，宋若羽却一桩桩将宋晚晚的事说了出来。 宋文智脸色红了白，白了红，“晚晚是北齐公主？邱婷，你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邱婷这时害怕起来，缩起了脖子。 宋文智大怒：“宋晚晚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邱婷瑟缩起来，害怕地说：“是，是……” “邱婷！”宋文智鼻子喷出怒火，像是一头失去了控制的水牛。 他冲上去对着邱婷就扇了两巴掌，邱婷刚开始还忍着，后来就受不了了，和宋文智对打了起来。 宋若羽啧啧地看着，旁边的陈姨娘也看着津津有味。 第359章 宋晚晚的下场 宋文智抓住邱婷狠狠地挥拳，邱婷被他打的满嘴都是血。她红了眼睛，扑上去跟宋文智厮打。 两人都失了理智，发泄着胸中的愤怒和怨恨。 宋若羽看了会儿，见陈姨娘还跪着，他说：“陈姨娘起身吧。” 陈姨娘收了脸上的看戏表情，柔顺地道：“是，大少爷。” 宋若羽说：“我爹马上就不是侯爷了，你准备怎么办？” 陈姨娘诧异，随后说：“臣妾既然跟了老爷，自然会跟着老爷走。” 这下轮到宋若羽诧异了，他道：“我答应了我姐，如果你想走的话，我会放你走。” 陈姨娘笑了出来，她一直柔柔弱弱的样子，对宋文智呵护柔顺，像是很久以前邱婷对宋文智的模样。宋文智自己没察觉，但在别人看来，这是陈姨娘装出来的。 如今宋文智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侯爷了，圣上已经撤了他的职位，将他贬成了庶民。陈姨娘这个时候再委屈讨好，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宋文智什么都给不了她了。 反而她要是离开，宋九兮会安排好她的生活。 “臣妾多谢明夫人的好意。”陈姨娘摇了摇头，脸上带着笑容。没有以往卑怯柔弱的样子，反而冷静的很。“我好不容易脱离了原先的生活，如今这个样子是我很满意的，而且因为有老爷在，不会有人对我指指点点。” 曾经她一朝入了风尘，就很难脱离这个身份。这个世道对女子极为严苛，而她只想平静地生活。 她可以离开宋文智，但那样她独身一个人，又不能生育，依旧免不了有人说三道四。就算不是宋文智，她也会找其他男人。有男人挡着，这个世道对她好歹宽恕些。 宋文智若什么都没有了，这样正好。她这些年也积攒了一些银子了，足够好好过完下半生了。 宋文智不明白陈姨娘为什么这样选，但宋九兮交代过他的，让他尊重陈姨娘的选择。 官府的人很快过来将长平侯府给封了，府里的财产也给封了。如今太子一党的人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因为宋文智不受太子重视，也没参与过太子那些事情，所以圣上才重轻发落。 宋文智被扫地出门，长平侯府外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宋文智头都抬不起来，脸色煞白，浑浑噩噩地往前走。 陈姨娘陪在旁边，她简单收拾些行李，多是一些衣裳。宋若羽什么都没带，他带着宋文智和陈姨娘往他早准备好的一个小院子里行去。 而邱婷被宋文智一纸休书给休了，她疯疯癫癫地追出来，到处跟人说太子侧妃是她女儿。 别人只当她是个疯子，没人信她的话。 而太子府这里，锦衣卫进进出出，将府里的人员和财产都清理清楚了，再贴上锦衣卫的封条。 宋晚晚被锦衣卫堵住嘴，塞上了一顶轿子，送到了忠乐王爷府上。忠乐王爷是皇族宗室，今年已经五十九岁了。最重要的是忠乐王爷是个鳏夫，三十岁那年夫人离世后，他再也未娶。 由他承接与北齐公主的和亲任务，最合适不过了。 而宋晚晚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发疯地要逃。她不是一直生活在北齐，她是宋晚晚，在大衍待了足有有十六年。 这些人把忠乐王爷说的再好，都是为了骗她心甘情愿进府。 但她知道忠乐王爷这么多年未娶，是因为他私下里喜欢玩弄女人，当初他的夫人就是被他玩死的。皇室宗亲为了掩盖这个丑闻，只是在明面上喝斥了他，根本管不了他。 从那之后忠乐王爷都是私下里偷偷将女人拐进府里，等到一段时间玩够了，再将人甩出去。 而那些被他丢出府的女子，身上没一块好的。曾经有人见过，那些女子满身的伤口中还有一个个蚂蚁大小的蚁虫，在不断啃咬女子的血肉。 直到她全身血肉被啃干净了，她才会断了气。 京城世家里都对忠乐王爷避之不及，好在忠乐王爷也不敢挑世家女下手，这些年也没让人发现。 如今圣上要将宋晚晚送给忠乐王爷，哪怕忠乐王爷听从圣上的话，不会将她这个代表两国停战的棋子弄死。但私下里，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只会多不会少。 宋晚晚恐惧到全身发抖，她的嘴被堵住了，无法出声。 她只能呜咽着双手死死扒住马车的车框，指甲寸寸崩断，鲜血的腥味让她更加疯魔。 她不能去，她会生不如死的！ 她后悔了！她后悔回到大衍了。若是当初她没有不甘心，没有想让那些人都跪在她脚下，而是在北齐当一个公主，她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她不该为了羞辱宋九兮，回到大衍的。 冥冥之中，她觉的自己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锦衣卫押着宋晚晚从京都的大街上走过，宋晚晚恍恍惚惚地从晃动的马车帘，看到街道两边熙熙攘攘的喧闹。 她的记忆中，曾经这里似乎有人挑着一百八十抬嫁妆，浩浩荡荡的往太子府走去。 十里红街，满城殷羡。 而她风风光光嫁到太子府，成为太子妃。 哪里出错了呢？ 她记忆越发混乱，好像有很多美好的场景都出现了。她嫁入了梦寐以求的太子府，京城里的女子都捧着她恭维她。 对了，还有宋九兮，她被她灌下了一碗毒药，死在了肮脏的偏院里。 这些才是真的！ 她相信这些才是真的，她就是该风光无量地活着。所以她现在这样只是一场梦而已，只是一场梦，醒来之后她什么都会有了。 宋晚晚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痴痴地看着窗外，遥想着记忆中无比美好的场景。看书溂 忽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宋九兮！ 她死死盯着车外大街上正在跟永嘉公主笑谈的宋九兮，那笑容刺痛了她的眼。 她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她想要扑过去，撕烂宋九兮的脸，或者让满地的老鼠啃烂她的脸。 她的手脚都被捆着，只能一下接一下撞着马车壁。 马车很快驶离了，宋九兮回过头，没看到什么又转回了视线。 第360章 一边照顾你，一边盯着你 宋九兮今日出来，是想着去贤王府看望左芳荟。 之前她回来就想去了，当时送了拜帖过去，左芳荟说她那几天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所以才拖到今天。 而她听说永嘉这几日一直闷在府里，于是将永嘉一起叫了出来。 宋九兮道：“你如今怎么想起来买书了？难不成你也开始读书了？” 宋九兮陪着永嘉在书局里挑书，挑了好一会了。永嘉将一本本挑好的书往身后的丫鬟怀里放，她豪气的样子让老板一看再看。 永嘉说：“我爹说我目不识丁，有损他的脸面。” “驸马以前也这样说过，怎么没见你读过？” “我现在也没事干啊，我娘又不让我出门。” 宋九兮没再问了，直到永嘉都挑好了，他们才出门去贤王府。 他们到贤王府后，左芳荟的贴身丫鬟来迎她们进去。宋九兮看了一眼这个丫鬟，她记得以前左芳荟的贴身丫鬟不是此人。 宋九兮她们进去后，左芳荟从暖塌上起身要来迎接她们。左芳荟身边的嬷嬷忙扶住了她，生怕她有一点闪失。 宋九兮和永嘉快步走近，没让左方荟走过来迎她们。 左芳荟笑着说：“许久没走动了，身体都变得懒了，我也正好想走走。” 左芳荟吩咐：“摆套茶具到花厅里，本王妃和明夫人永嘉公主叙叙旧。” 她旁边的嬷嬷迟疑地道：“王妃，可是王爷说……” 左芳荟冷着脸问：“本王妃说得话是不管用了吗？” 嬷嬷神色一讪：“是，奴婢马上去办。” 左芳荟带着她们往花厅走，一边走一边说：“前两天吐得厉害，又一口吃不下，整日也没精神，所以才没请你们过来。” 她们在花厅坐下后，宋九兮给左方荟把了脉。 脉象偏虚，但总的来说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左芳荟确实瘦了不少，大概是刚开始怀孕，孕吐加精神不济导致的。 但看贤王府上对左芳荟的精细照顾，只要撑过刚开始的三个月，左方荟的身体就没什么大碍了。 宋九兮说了后，左方荟笑着说：“太医也这么说。” 宋九兮问：“贤王给你请了太医在府上？” “嗯。”左芳荟点头。 永嘉拿起一颗橘子剥了起来，边剥边说：“没想到贤王哥哥这么贴心，我看你身边的人都换了，是不是贤王哥哥给你找个更贴心的人来照顾你了？” 左芳荟脸色一僵，眼睫黯淡地垂了下来。她淡淡地道：“我带来的陪嫁丫鬟因为做事不小心，差点冲撞了我肚里的这一胎，已经被贤王发卖了出去。” 永嘉一愣，这时正好嬷嬷送进来一副茶具。左芳荟亲自动手煮茶，旁边的嬷嬷脸色神色担忧，欲言欲止地看着左方荟。 左方荟没看到，直接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们姐妹三日好好聊聊。” 嬷嬷立马着急地说：“王妃还是让奴婢留在这照顾你，万一有什么事，奴婢能照顾上。” “能有什么事？”左芳荟倏地抬起眼，直直地看着她，“还是你在诅咒本王妃？” “奴婢不敢。”嬷嬷瑟瑟发抖地跪了下来。 “出去。”左芳荟吩咐。 嬷嬷和两个丫鬟都退了下去，左芳荟娴熟地煮起了茶。她垂着眼，水汽氤氲在她的眉眼上。宋九兮发现，她不止瘦了，眉间还染上了郁色。 左芳荟煮好茶，端给了她们俩。 宋九兮品着茶，问：“孝宁公主又来找昌静郡主吗？” 左芳荟摇了摇头，“应该没有。” 她说完忽然明白了宋九兮的意思，宋九兮怕府上有这么一个郡主在，她会受委屈。 她笑着道：“昌静郡主喜静，平时根本不出门。前段时间她染上了风寒，一直断断续续的没好，王爷就不让她来跟我请安，以免给我传染上了。” “说起来我都快一个月没见过她了，她一直待在她的屋里，太医偶然去把个脉。” 宋九兮点了点头，不怪她想的多。宋晚晚那么能折腾，若昌静郡主也是这样的，贤王府上下就不得安宁了。 永嘉看了看左芳荟，忽然问：“芳荟姐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连永嘉都看了出来，左芳荟身边侍奉的人，看上去似乎是紧张她的身体，但又哪里透着古怪。 左芳荟对她们的态度，也很古怪。 宋九兮抿了抿唇道：“你怀孕后，左府的人又过来看望过你吗？” “我不知道。”左芳荟摇头。 她说的是“她不知道”，而不是“没有”。 这贤王府上下只怕左芳荟根本控制不了，她身边的这些人都是贤王派来照顾她的，至于是不是监视她的就不可而知了。 至于左芳荟的陪嫁丫鬟，都因为各种过错被发卖了出去。 在这府上，左芳荟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 永嘉也皱起了眉：“贤王哥哥这是什么意思？一边照顾你，一边盯着你？” “我也不知道。”左芳荟苦涩地摇头，“我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他对我很好，很温柔，看起来似乎事事都会听我的意见。可实际上我连府上的事都管不了，也不知道。” “不管哪家都是女子掌内宅，但我根本查不了手。王爷刚开始以我身体虚弱要调养为理由，后来我怀孕了，他更不让我碰这些。” 左芳荟眉间郁色更重，压低声音说：“即使他想要那个位置，我如今都已经嫁给他了，难道我还会不跟他在一条线上吗？他若是想要，我也会帮他，如今这样我实在想不清楚他要做什么。” 不让她插手府里的事，将她身边的人找借口发卖走，不让她的娘家人来看她。 可是与之相反的是，贤王对她极度温柔贴心，哪怕她想吃城东的一家点心。他处理完朝政后，也会绕一圈过去买回来。 左芳荟是个冷静的人，可有时也会晃神，这样的温柔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第361章 他不是沈长书 “算了。”左芳荟摇摇头，“不谈这些，今日天气好，我们喝茶吧。” 这是贤王府的事，宋九兮和永嘉都不好插手。而且贤王也并没有做出什么事，即使左芳荟的娘家人过来也不好说什么。 左芳荟邀她们过来，也不是想跟她们诉说这些。 她如今怀了身孕，不便外出，能邀请宋九兮和永嘉过来聊聊，她舒心了许多。 宋九兮喝完一盏茶，放下茶盏后道：“府里有个叫灵翘的丫鬟，你可以用。” 左芳荟讶异，随后压低声音认真道：“九兮……多谢你了。” 宋九兮应下了这句话，贤王府里有红缨暗卫的人。只不过这些人都很不起眼，也不受重用。 左芳荟若是信不过贤王府其他人，灵翘倒是可以一用。只不过要左芳荟自己将人提到面前，她们身世清白，哪怕贤王怀疑想查，也查不出来什么。 左芳荟说：“九兮，这件事我记你一个人情，你放心，这人的身份我谁也不会透露。” 宋九兮点了点头，道：“你不用多想，这人既然给你用了，那就是你的人了。只有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才会联系我。” 左芳荟笑了出来：“我知道了。” 有些话不必多说，但左芳荟心里知道宋九兮将这人给她的意义。 有了自己的人后，她在府里也能多喘一口气。 宋九兮和永嘉一壶茶都没喝完，贤王回府了。贤王走过来，温和地笑着道：“明夫人永嘉都在啊，本王没打扰到你们吧？” “在你问出这句话时已经打扰到了。”永嘉轻笑了一声。 贤王也不在意她的嘲笑，他走到左芳荟身边，扶着左芳荟的腰贴心地问：“今日身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多吃一点？” “王爷。”左芳荟羞恼，推着他的手，小声说，“人还在呢。” “是本王的不是。”贤王移开了手，但关心的目光一直落在左芳荟身上。 左芳荟只好说：“今日厨房煮了清淡的粥，臣妾喝了不少。” 贤王道：“总算能吃一点了，我禀报了父皇，请了一名尚膳监的御厨来府上。晚膳时让御厨给你做点开胃的膳食。” 左芳荟露出感动的神色，“王爷费心了。” 贤王道：“王妃说的哪里的话，你我夫妻一体。我看你吃喝不下，我心里也难受。” 左芳荟不好多说，毕竟还有客人在场。贤王像是此时才反应过来，笑着对宋九兮和永嘉说：“明夫人和永嘉晚上也留下来常常御厨的手艺。” 宋九兮和永嘉对视了一样，永嘉说：“那倒不用了，我还要回府上陪我娘吃饭。” 宋九兮也拒绝：“多谢贤王好意，府里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宋九兮和永嘉告辞后，贤王派人送她们出府。 直到宋九兮和永嘉坐上了马车，离开了贤王府的视线，永嘉才嘀咕：“贤王回来的太快了吧，我们一盏茶才刚喝完。” 宋九兮道：“大概从我们进府的那一刻，就有人给他报信了。” 永嘉看了宋九兮一眼，凑近了问：“九兮，我也想不通啊。要是贤王想要那个位置，大可以去争夺。反正现在太子已经倒台了，最后那个位置落到谁手里还没成定数。芳荟姐已经嫁给贤王了，代表着左家不管愿不愿意都跟贤王站在一条线上。贤王如此防备她干什么？” 永嘉冷哼一声：“急急忙忙赶回府里，左一句右一句都是担心芳荟姐的身体，这不是摆明了赶我们离开？” 宋九兮拧起眉，她思虑的更深。贤王连自己的王妃都防备着，说明贤王所隐瞒的事，只怕与世不容。轻则掉脑袋，重则诛九族。 但这些宋九兮没跟永嘉说，她笑着道：“你是不是没吃到御厨做的饭菜，不高兴了？” “御厨有什么稀奇的？我在太后宫里，不知道吃了多少次了。”永嘉笑着说。 宋九兮坐在永嘉的马车里，没想到走到半路上，被人拦住了马车。 “永，永嘉公主，微职潘若臻幸得一本孤山鹤老的孤本，特来献给公主殿下。” 马车外一个清朗但又结巴的声音响起。 宋九兮看向永嘉，永嘉沉着脸道：“走，不用理他。” 马车继续行驶起来，马车外的男子见状跟在马车后面跑了起来。宋九兮挑开车帘，看到一个身穿青袍头戴儒巾的男子，手上拿着一本书，吭哧吭哧地追在后面。 宋九兮回过头来，震惊地问：“他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竟然要送你书？” 永嘉烦躁地说：“他是我爹的学生，来府里找我爹，正好撞到我偷偷在书房里翻书。不知道他怎么回事，竟然以为我喜欢看书？！” “这几天非要跑过来给我送什么孤本，我是那爱看书的人吗？” 宋九兮看着她，无语地道：“我才刚陪你买了一车的书，你现在说你不爱看。” 永嘉沉默了会儿，低声说：“我只是打发时间，我没事做而已。而且我娘又开始给我说亲了，她说最迟明年我就得嫁出去了。她还说要是我自己不挑一个，她就会直接为我选了。” 宋九兮问：“你想好了吗？” 永嘉正准备摇头，但看到宋九兮认真的表情，她心里咯噔一声。 宋九兮问的似乎不是，她可想成亲的事。 或者说宋九兮说的不止这件事，她心里慌张起来，结巴地问：“我，我要想好什么？” 虽然以前宋九兮会拿沈长书和永嘉开玩笑，但那时候她看出来是沈长书心里有意，而永嘉一直没这个意思。 如今见到永嘉慌张的神色，宋九兮心里暗道了一声不好。 什么时候永嘉已经深陷其中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若是沈长书还在京城，那没什么不好。长公主和驸马都是开明的人，反而乐见他们在一起。 但如今沈长书被流放，甚至都不知道可能平安抵达流放地。 此生不会有再见的时候了，就在这样的时刻，永嘉心里放不下了。她或许还不明白为什么，但早晚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宋九兮心疼起来，她宁愿永嘉什么都不明白，张扬任性地又潇潇洒洒地过完一生。 “永嘉。”宋九兮的脑中的思绪几番翻转，她甚至想过要瞒着永嘉，就让永嘉糊涂着过下去，这样就不用承受“懂的”和“悔痛”的痛苦了。 但她还是没忍心，经时间沉淀的越久，这种压抑的痛快反弹的会更厉害。 “刚才那个人看上去也是一个书生，你为何没有像对待沈长书一样对待他？” 永嘉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这种神色在宋九兮定定的眼神下，越来越清晰，随后转变成一种破裂的绝望。 “他不是沈长书。”永嘉喃喃。 第362章 明白的太迟了 从永嘉眼底可以清晰地看到绝望蔓延，痛苦浩浩荡荡裹挟而来的样子。 她又说了一遍：“他不是沈长书。” 宋九兮握住了永嘉的手，这时候任何的安慰都是一道道凌迟。 “九兮，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宋九兮无法劝慰，劝慰的话只会一遍遍提醒永嘉，曾经失去的那么轻易，回想起来却痛不欲生。 宋九兮说：“你跟我回明府，府里的厨子新研制了一道菜，我再让人去醉仙楼买两壶桃花酿回来，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永嘉脑子里乱哄哄的，有些事她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她摇了摇头，干涩的喉咙挤出一句话来：“我想回去。” 宋九兮还想说，永嘉急着说：“九兮，你不用担心我。我得回去！有些事我得想明白了，不然，不然我，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 “好。”宋九兮只能点头，“我送你回去。” 永嘉失神地点了点头，她的手凉的像是一块冰，不管宋九兮怎么捂都捂不热。 宋九兮运起内力给她，永嘉摇了摇头：“不用为我做什么，九兮，我想立马回家。” 宋九兮不明白永嘉为什么想回家，但当她送永嘉回去，看到昭昭趴在墙头上宋九兮才恍然大悟。 宋九兮知道永嘉想一个人静静，于是她道：“我回去了，我明日来看你。” “好。”永嘉点点头。 宋九兮吩咐永嘉身边的丫鬟照顾好永嘉，她才离开。 永嘉坐在院子里，抬起头看墙头上的昭昭。自从她将这猫带回来，昭昭不在挠她了。它像是知道永嘉如今是它唯一的主子，衣食父母。 但同时它依旧不亲永嘉，每日恹恹地趴在墙头或者屋顶，只有喂食的时候才会下来。 永嘉迎着绚烂的日光，看着昭昭，喃喃地问：“昭昭你是不是瘦了？” 昭昭听到它的名字，只是懒懒甩了甩尾巴。连头都没回一下，依旧拿圆滚滚的屁股对着她。 永嘉轻笑：“你主子想错了，把你托付给我也不是什么好事。他大概想不到，他才走没多长时间，你就变这么瘦了。” 夏日里蝉鸣嗡嗡叫了起来，永嘉出口的声音都消融在日光里，眼角晶莹的亮光也随风而逝。 “你说你主子把你丢给我算什么呢？”永嘉趴在石桌上，喃喃地说，“他想让我看到你的每一刻都记起他吗？” “你是不是也想他了？” “当初我那么想养你，可你偏偏要跟着他，他一个穷书生，有什么好的。” “而且他还一肚子酸腐气，说出来的话能气死人。除了会读书，他还会干什么？” “你喜欢他干什么？他，他只会给你剥橘子……” 说起剥橘子，永嘉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将酸橘子扔给沈长书时，沈长书认认真真吃完了橘子。 他还说橘子好吃。 永嘉剥了一块放进嘴里，以前从来不觉得橘子酸，如今吃起来又酸又涩，难以下咽。 这种东西怎么会有人喜欢吃。 她现在就很讨厌吃。 “公主！”永嘉的丫鬟注意到永嘉脸上的两道湿痕，大吃一惊。“公主你怎么了？” “这橘子好酸。”永嘉的睫毛颤的厉害，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滴滴晶莹地砸在石桌上。看书溂 丫鬟们惊慌失措，其中有个丫鬟忙去请长公主过来。 永嘉依旧在剥着橘子，一瓣瓣咽下去，胃里绞着痛了起来。 丫鬟们吓得都开始掉眼泪了，跪下来哭着喊：“公主你别吃了，橘子要是酸，奴婢下次去买甜橘子回来。” “最后一次了，以后吃不了了。”永嘉机械地塞着橘瓣，吞咽着又酸又苦的滋味。 从小到大她都没尝过这样的滋味，除了小时候那件事外，她被保护的太好了，好到从来不去想她想要什么。 她一直以为自己什么都有了，唯一的烦恼就是不想嫁人。 如今汹涌而上的悔，折磨着啃咬着她的心口。 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沈长书的离开带走了什么。 长公主匆匆而来，见到永嘉坐着边吃橘子边默默流泪，这为娘的心里就跟被刀割着一样。 “永嘉。”长公主走近，伸手想摸摸永嘉的头，永嘉已经扑到她怀里了。 永嘉号啕大哭，惊动了懒洋洋的昭昭，昭昭抬起脑袋望向这里。 忽然它从墙头上蹦下，又跳到石桌上，围着永嘉打量。 长公主拍着永嘉的后背，眼眶也跟着湿了。“不哭了不哭了，不管发生什么事还有娘呢。” 永嘉的哭声根本歇不住，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她们都从这失声痛苦中察觉到了，某种东西的流失，某种不可追的痛苦。 长公主安慰地拍着永嘉的后背，一下又一下，温柔又有力。 过了许久，永嘉才停了下来。 她的眼眶是红的，只不过没有泪了。 昭昭在石桌上走来走去，一会儿又抬起头瞧了瞧她。 永嘉勾起唇笑了起来，眼眶里的泪静静流了下来。 长公主心口一痛，这一刻永嘉似乎一瞬间长大了。而她无法阻止，只能静静看着。 “喵～”昭昭叫了一声。 永嘉将它抱进怀里，这次昭昭没挠她，也没躲她。 永嘉抱着昭昭问：“昭昭，你是“昭昭汝初心，敬戒以自持”的昭昭对吗？” 昭昭喵了一声，抬头舔了舔她的脸颊。 永嘉哭着笑了出来，她明白的太迟了。 盛夏未到，可是属于她的夏天已经结束了。 永嘉沉静地道：“娘，你前些日子看的王家公子挺好的，再安排我见一面吧。” 第363章 要点脸行不行 宋九兮一早就来长公主府上了，长公主府的人跟她熟悉，直接将她带到了永嘉的院子里。 永嘉的丫鬟忙行礼道：“明夫人，我们家公主还没醒。请您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唤公主起床。” 宋九兮叫住了她，问：“昨天你们公主有什么异样吗？” 丫鬟回道：“公主哭了一场，长公主安慰了许久，不过后来应该没事了。晚膳时还比平时多吃一碗。” 丫鬟们都不知道昨日永嘉为什么哭泣，永嘉什么都没说哭了一场，哭完后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而长公主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当永嘉不哭了的时候，长公主的眼泪反而掉的更厉害。 宋九兮点了点头说：“我在这等她起来，你们不用去叫她，让她多睡一会。” 宋九兮没等多久，半个时辰后永嘉披上衣服，急匆匆从屋里出来了。“九兮你怎么来的这么早？还不让人喊我。幸好我昨晚睡得早，否则你岂不是要等半天？” 宋九兮上下打量她，发现她精神很好，没有任何异样。 宋九兮说：“来找你出去吃早膳，东门开了一家早点铺子，这个时候去正好。” “好啊，你等我一刻钟，我收拾一下。”永嘉又急忙跑回屋里，她没梳妆，这会儿指挥丫鬟们赶紧给她收拾。 屋子里热闹的很，耳边都是永嘉吩咐的声音，一会儿要戴压在箱子底的玛瑙耳环，一会儿又要穿今春刚裁的新衣。 宋九兮也不着急，在院子里走了走，看到昭昭趴在院中石桌上，团成一团，懒洋洋的样子让人羡慕。她走过去还没伸手，昭昭就跳下桌跑了。 这时永嘉正好出来，昭昭跳到她怀里，又趴上了她的肩头。 宋九兮看到这熟悉的一幕愣住了，永嘉却笑着说：“这猫你又不是不知道，比我这个公主还金贵，摸不得碰不得，而且只认自己主子。” 宋九兮笑了：“我记得它以前对你也是嫌弃的，怎么如今允许你碰了？” “我现在是它的主子了，它不得识趣点哄着我了。况且人还会往前看呢，猫也会。” 初升的日光如碎金般散落在永嘉的眉间，她笑盈盈地低着头抚摸着昭昭，眉眼平静安宁，缱绻的像是一副仕女画。 她身上褪去了天真的骄纵和明艳的张扬，如今的她，正是最好的时候。 一夜之间，她长大了。 或许是无声无息的，但绝不是毫无波澜的。 只是永嘉看透了这一点而已，宋九兮既为永嘉想开而开心，又为她想开而难过。 诸般烦恼不过是因为在乎，宋九兮反而没有永嘉看的开了。 “走吧，不是要去吃早膳吗？”永嘉挽上宋九兮的手臂，拉着她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笑着说：“九兮你不用担心我的，我都想明白了。虽然晚了很久，但我还是想明白了。” “只是错过了而已，我这一辈子得到的东西很多，偶尔有一件求而不得，也不是坏事不是吗？” “连你这么厉害，都无法做到十全十美，何况刁蛮任性，没读过什么书的我呢。” “永嘉。”宋九兮皱眉。她护短，哪怕是永嘉自己说的，她也听不得这样的话。“你若是刁蛮任性，那三公主就是十恶不赦了。” 永嘉看着她扑哧笑了出来，“九兮，你看我还是幸运的。我不仅有优渥的生活，疼爱我的父母，还有你这个关心我为我着想的好朋友。我很知足啦。” 她抬着头迎着日光，眼睛里微微晃着光，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永嘉的事情似乎就这样平静了下来，她在长公主的安排下，开始相看京城中合适的男子。 不过碍于她的名声，愿意尚公主的不是家境贫寒的文人学子，或者是门第冷落的清流世家。 永嘉经常来明府跟宋九兮抱怨，果然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些男人脑子里装着的都是污秽下流的思想。 愿意娶她的不是为了财权，就是为了她的容貌。 天下乌鸦一般黑，没有男人能意外。 这话被燕述白听见了，他跨步进屋，冷笑：“公主在我夫人面前骂男人，这是想离间我们夫妻感情吗？” 永嘉白了他一眼：“你若是自己非要对号入座，那我也没办法。” 燕述白坐到宋九兮旁边，嗤笑：“公主连全天下的男人都骂了，还能将我排除在外？” 永嘉笑着说：“你也可以不是男子嘛。” 燕述白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他捏紧茶盏，要笑不笑地问：“娘子，听别人骂你夫君，你也能听的下去？” 一直没出声，正听的高兴的宋九兮正了正脸色。她清了清嗓音说：“公主说的男人自然不包括你了，那些人怎么能跟你比。” 燕述白脸色稍缓，永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笑着站了起来。“某些人连自己是不是男人都不知道，那些人确实不能跟你比。” 燕述白用力一握，手中的茶盏碎成粉末。 永嘉此时快速跑了出去，哈哈哈的笑声传了进来。 宋九兮暗道不好，赶紧站了起来，“我去看看长安，他最近进步挺大，我这个当师父的该关心关心他了。” 但她刚走出去两步，就被燕述白掐住腰，拽了回来。 燕述白眼眸幽深，似笑非笑：“夫人不解释解释，怎么急着要走呢。” “我什么都没说啊，不是永嘉说的嘛。”宋九兮装无辜。 燕述白道：“但我看你刚才听的挺高兴，你在高兴什么？” 被燕述白抓住了这个机会，不管宋九兮说什么燕述白都不会听的。宋九兮索性笑了，“我要是说了你会松手吗？” “不会。”燕述白道。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要是非要认为永嘉说的是你，那我也没有办法。” 燕述白眼睛微眯，猛地将人按进床榻里。宋九兮倒下时，身上的披风已经被燕述白除了。 “娘子不应该质疑为夫的能力才对，是不是男人娘子不知道吗？” 随着燕述白的动作，宋九兮身体微颤，清冷的眸子染上了绯红，眼角盈了一滴泪。 燕述白动作轻柔地将这滴泪吻干净了，随后吻着她的耳边，笑着问：“下次永嘉再乱说，你要不要跟她说清楚，夫君是不是男人？” “燕述白。”宋九兮抬起手臂遮住迷乱失神的眼，“要点脸行不行。” 燕述白轻笑了出来。 第364章 夫君的美貌举世无双 深夜时分，屋里亮起了灯。浮翠拎了两桶水进来，又垂着头很快出去了。 燕述白抱着人进了净室，宋九兮软绵绵地泡在热水里。燕述白先洗完，宋九兮趴在桶边，懒懒地抬手道：“我想多泡会。” “当心着凉，我让浮翠进来给你加点热水。” 燕述白出去了，很快浮翠又进来了，水温渐渐升高。 等宋九兮洗好从净室出来，燕述白正坐在桌边看东西。 宋九兮披上衣服过去，问：“在看什么？” 燕述白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她，宋九兮低头一看，竟然是一道圣旨。看书喇 她看燕述白的脸色不太好，她就以为圣旨里里写的可能是什么不好的事。但当她打开圣旨后，发现里面写的是圣上嘉奖燕述白和宋九兮在江南一带的贡献，还给他们赐下了无数珍宝和银两。 宋九兮奇怪地问：“这不是好事吗？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燕述白道：“娘子又不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珠宝首饰，至于银两，付辰云给你赚的比这多得多了。圣上拿这点东西糊弄谁呢。” 宋九兮更奇了，“你怎么计较这些来了？况且我们在江南所作所为又不是为这些。” 燕述白将圣旨往旁边一扔，抱住宋九兮道：“娘子高风亮节，是为夫小气了。” 宋九兮不听他糊弄，直接问：“你在为我感到不平？” 燕述白不会在乎这些名利，那就是为她在乎了。 “娘子救了江南那么多人，这是所有人都看得见的。”燕述白眼神阴暗，他已经无可封赏了，但圣上竟然吝啬一个诰命给宋九兮。 他知道圣上在想些什么，无外乎当初红缨将军的事。圣上一直对乾坤图的事耿耿于怀，或者还掺杂着盛明雪在其中。 当初圣上和盛明雪的事，只有那一辈的几个人知道，红缨将军是其一。 而红缨将军的死，圣上也掺了一脚。 燕述白想要那个位子，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替宋九兮报仇。宋九兮不说代表她心里不恨，只不过那是一国之主，又是燕述白的亲父，她无法不在乎他的想法。 宋九兮来迁就他，但他不能理所当然。 陛下对宋九兮有意见，所以这个诰命才赐不下来。 想要诰命得拿一个圣上拒绝不了的理由，或者上面的位子换一个人。 燕述白所有的思绪都在一瞬间，他微阖下眼掩盖住所有的情绪。他没让宋九兮知道，他想要的是诰命，而不是这些金银首饰。 宋九兮却正色说：“若说做得多，你比我做得更多。江南官场腐败，税银被窃，叛军谋逆……等等这些都是你做的。不止这些，还有很多。” 燕述白勾起了唇，狭长的凤眼荡漾着醉人的笑意。“娘子再多夸夸。” 如果燕述白有尾巴，此时他的尾巴已经扬上天了。 宋九兮定定地看着他，烛火闪烁映照着燕述白的眉眼更加俊美，美得惊心动魄，慑人心魂。 即使在一起这么久，宋九兮也被这美色晃了神，话语失了一贯的冷静，眼神有些痴迷。“所作所为如何评判我们现在管不着，只能由后人去评判。不过夫君这美貌……举世无双，无人能媲美。” 燕述白诧异，但他看到宋九兮眼中的痴迷，眼神中的笑意变深了。这笑容像是精心布置好的一张兽网，用他绝无仅有的美色，蛊惑着注视的人。等那人失了神，兽网再出其不意地张开，一把将人网住。 以前他曾因为这张太过出众的脸吃了不少苦，当初他刚上战场，更是被对阵的人嗤笑为白面小儿，自不量力。后来他带上面具，长枪挑下了那人的人头，至此才没人敢置喙他的脸。 后来他威名渐起，位高权重，更没有人敢直视他的脸。 但他知道宋九兮喜欢这张脸，床榻缠绵时对上这张脸，宋九兮经常会看的失了神。 而燕述白惯会抓住这样的机会，露出一个蛊惑人心的笑容，好几次都惑的宋九兮乖顺地配合他完成了高难度动作。 他无耻极了，用美色栓人，也乐在其中。 就像现在失神的宋九兮。 燕述白嘴角噙着笑，凤眼弯着勾人心魄的弧度。“夜色漫长，娘子不若再来一次？” 宋九兮意志不怎么坚定，对上燕述白那双笑眼，更是溃不成军。 宋九兮乖乖地点头：“只能一次。” 燕述白一笑，大手揉上宋九兮的细腰，薄唇在她细白的脖颈上流连。 宋九兮阵阵轻颤，迷失在燕述白的美色攻略下。 等第二日醒来，宋九兮揉着发酸的腰又开始后悔，下次不能再由燕述白胡来。哪怕燕述白再怎么勾引她，她也不能上钩。 她今日还答应长安，要教他新招式了。 宋九兮叹了口气，起身穿好衣服，去了府里的练武场。 长安自从出门历练后，他的剑法一日千里。府里段昶方珑都被他挑战了个遍，就算他们没空，长安也会找七星门其他人对招，练手。 长安又是一个心思非常纯净的人，他心里对剑道的追求要远远超过他们这些人。他们被世俗事务羁绊，心中杂念甚多，而长安却能一心追求剑道。 本来七星门的人是陪他喂招，后来他们都开始诚心教长安了。 长安的凌云剑法已经练到第三层了，隐隐要突破第四层了。连宋九兮这个当师父的都惊骇，长安的练武天赋如此惊人。 宋九兮教了长安一上午，中午的时候，宋九兮看见付辰云带着朱神医往门外走。 宋九兮这才想起来，这些日子付辰云没到她耳边来抱怨了。 她心想，付辰云不会真的把朱神医当女儿养了吧。 直到傍晚付辰云他们才回来，宋九兮让人去叫付辰云过来。付辰云来了后一脸疲惫，猛灌了一大盏茶。 宋九兮笑着问：“你们出去玩什么了？能让你一个练武之人累到如此地步？” “阿措她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没见过。我带她玩了一下午，已经耗光了我所有的力气。” 宋九兮疑惑：“阿措？” “啊，那是朱神医的名字，他们彝人巫主一般都叫这个名字。”付辰云说，“你们以后也别叫她什么朱神医了，相比救人，她分明对如何毒死一个人更感兴趣。” 说起来这个付辰云心有余悸，今日在街市上，他们看到一群马戏团的人在拿一条蛇表演杂技。那名壮汉抓着碗口大的粗蛇，亲昵地让蛇盘在自己身上，又说自己的蛇是深山里的巨蛇，有蜕皮成蟒的潜质。 这些杂耍艺人为了糊口饭吃，那是什么都能说的出口，自然是将自己吃饭的玩意夸的天花乱坠。 但阿措听不下去了，非要让自己的小青跟壮汉的毒蛇比一比谁更厉害。 那壮汉看小青细长长一条，不以为意地答应了。哪想小青上去一口将那蛇给吞了，不仅如此还差点咬上壮汉的脖子。 要不是付辰云拦的快，这会儿主子就得去京兆尹衙门去赎他们了。 付辰云脸色悻悻，宋九兮听他说完倒是不怎么担心他和朱神医了。有付辰云看着，朱神医应该不会伤人。 宋九兮问：“你准备留在京城了？” 付辰云脸色认真了许多，思考了会儿说：“主子，我想在京城再待一段时间。”最起码等到阿措适应了人间的生活再离开。 宋九兮看出了他的打算，惊讶地说：“我没想到你对朱神医这么在乎。” 付辰云笑了起来：“主子，我说实话你别笑话我。她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当初红缨将军捡到我的时候我自己的样子。” 那一段过往，已经过去很久了。如今看到朱神医格格不入的样子，他又想起了自己。 当初红缨将军怎么教他的，如今他想都教给阿措。 他们都是一样与世俗不容的人，但这个世界都有人愿意将他们拉进人间。 因为曾经淋过雨，尝过雨水的酸涩和冰冷，所以如今他成了撑伞的人。 像曾经的将军，像如今的主子，像千万个与他们志同道合的人一样。 第365章 蜀地大乱 宋九兮不再过问付辰云和朱神医的事了，不过朱神医肉眼可见的开始通人情，晓世理了。 付辰云每日带她出府游玩，一去就是一整天。没过多长时间，朱神医身上的衣服换成了京城里女子的样式，连妆容也慢慢变了。 变成了一个干净漂亮的小姑娘。 她也学会隐藏她的宝贝小青了，不再拿到人面前了。任谁看都想不到，这是当初那个动不动就要收别人当宝贝，动不动就要毒死人的小女孩了。 付辰云忍不住在宋九兮面前得瑟，哪怕是亲女儿他也养不到这样的。 他在青楼里出生，又在青楼里卖笑十几年，已经无法做到爱上一个人了。 而他这样的身份和经历，要是娶妻生子，那是对女子的辜负。也没有一个女子能接受的了他这样的经历，索性他也不准备成亲了。 如今白得一个女儿，他比谁都尽心满意。 方珑回方家庄一趟，等她再回来看到付辰云牵着朱神医的手，而朱神医乖乖跟着他，眨着大眼睛喊她“珑姐姐”的时候，方珑惊的一趔趄。 付辰云大笑，道：“我女儿可爱吗？” 朱阿措白了他一眼，默默走到一旁，坐到宋九兮对面。“怎么有人乐此不疲非要当我的爹？真当我是傻子吗？” 宋九兮笑着道：“辰云一心想认你当女儿，你不愿意？” 这些日子她看朱阿措天天跟着付辰云后，她还以为朱阿措是愿意的呢。 “不愿意。”朱阿措摇头，随后又想了想犹豫地道，“他比我大不了多少，怎么就要当我爹了？最多当我哥还差不多。” 方珑听了朱阿措的话，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付辰云。 付辰云一脸哀伤，他还暗搓搓地期待着阿措能叫他一声爹呢。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听到一句。 不过来日方长，总有这么一天的。 日子一晃三个月过去了，朝廷上纷争越烈。端王的声势越来越大，言官纷纷上奏请求陛下立储。而端王一党的人纷纷上书，朝堂几乎成了端王的一言堂了。 在这期间，燕述白照旧每日做事，从不插手党争。 但这日燕述白直到深夜才回来，眉眼间的疲倦掩都掩不住。宋九兮问：“发生什么事了？” 燕述白捏了捏眉心，脸色凝重地道：“蜀地出事了，昭尚国打进蜀地，蜀南王带兵抵抗，被斩杀在城门下。如今蜀南王世子带着蜀地的兵，已经退到了樊城了。” 宋九兮脸色一变，樊城——已经是蜀南王封地最后一座城池了。 若是樊城失了，那整个蜀地将全军覆灭，沦为昭尚国的俘虏。 宋九兮问：“昭尚国从大衍建国后就老老实实的了，这时候攻打大衍，不怕有去无回吗？” 宋九兮说完忽然想到付辰云之前说的，昭尚国有联系彝人。 燕述白说：“昭尚国的三皇子收服了彝人，彝人能驱使毒物。蜀南本就多林木，这些毒物无孔不入，蜀南很多士兵都中招了。” 宋九兮问：“蜀南向京城求助了吗？” “还没有。”燕述白沉怒，“这个蜀南王世子坚决不向朝廷求助。昭尚国打进来都过去半个月了，朝廷才收到消息。此时出兵已经晚了。” 宋九兮道：“一旦朝廷的兵马过去了，蜀南王的封爵就没了。” “荒谬！”燕述白大怒，“这关系到无数人的生死，岂能因他一己之私害了千万百姓的命！” “如今朝廷准备如何？”宋九兮问。 燕述白又捏了捏眉心，道：“派大将军萧译带兵十万过去镇压，明日就会启程。” 萧译是端王妃的亲大哥，这事落到了端王一党人手里。 但这是大事，端王想要更进一步，这场战争必须赢的漂亮。只有他的人在蜀南战胜了昭尚国，他才能更有把握地立为储君。 燕述白发怒的是，这个萧译曾经跟他在北地打过仗。那时他刚组建枭衣卫，京城中的人眼热，于是将世家子弟塞进了他的军中，想借此揽些军功。 燕述白没让他们得逞，还将他们一个个吓得不敢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萧译就是当中的一员，典型的纨绔子弟不务正业。有次与北齐人的攻防战，他不听命令带着两千人绕后想突袭北齐军马，没想到早被北齐人识破了。 那两千人最后只回来了十几个人，而萧译吓得裤子都湿了，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更让燕述白愤怒的是，萧译为了活命命令那些士兵在身后给他挡箭雨。若不是如此，那一战也不会如此惨烈。 那之后燕述白发了大火，将人狠狠收拾了一顿，扔回了京城。 这些年不知道他从哪里摸到的军功，借着萧家和端王的势，竟被封为了将军。 这次带兵去蜀地，端王一党以为这是个易差，毕竟昭尚国只是一个弹丸小国。他们敢偷袭还偷袭成功了，主要是蜀南士兵太无用了。 端王一党想让萧译借此积累战绩，也想借此推端王上位。 燕述白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坚决反对，但最后圣上还是任命了萧译。 这怎能让燕述白不愤怒。 第366章 雪妃娘娘办宴 萧译带着兵马没走多久，北齐人又进犯了北地。北地虽有秦家军守着，但这次北齐人来势汹汹，直接撕毁了刚签订的和平协议。 秦家军招架不住，只能来信向朝廷求援。 而北地一直是枭衣卫的主场，如今枭衣卫主帅名义上是燕述白，但燕述白进了六部，任了文职。枭衣卫一应事务全由洛风代管。 朝廷立马派洛风带五万枭衣卫北上，而燕述白留在京都兵部任职，复杂粮草筹集。 洛风临走的时候来了一趟明府，燕述白带他进书房聊了半天，洛风才离开的。 宋九兮忧心地看向燕述白：“如今北边西边都发生了战争，我心里总觉得不会这么巧。” “巧了。”燕述白冷笑，“我也这么想。” 但枭衣卫去了北地，燕述白等于被斩了一条臂膀。而如今朝廷又不让他亲率枭衣卫，似乎是想削断他和枭衣卫的联系。 宋九兮犹豫了许久，问：“这是圣上的意思吗？” 燕述白说：“圣上的指令。” 宋九兮眉眼一沉，心中琢磨着当今天子的意思。难道圣上已经不准备扶持燕述白了？ 那他属意哪个皇子？只有登上那个位置的人不是燕述白，燕述白都会有危险。 宋九兮问：“盛明雪最近没什么动作吗？” 相比圣意不在，宋九兮更担心盛明雪。 “我的人进不了瑶华宫。”燕述白道。 整个瑶华宫都是盛明雪的人，燕述白在皇宫里的人无孔不入，却进不了瑶华宫。可想而知，盛明雪就算背地里有什么动作他们也不知道。 而且不管是七星门还是红缨暗卫，对盛家的调查都没有异常。 连他们怀疑盛明雪是前朝人，也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所以也只是怀疑，盛明雪在江南插手了一回，让他们看到了她的能力。 如今她收回手，或者在暗地里再做什么，他们一无所知。 盛明雪这个敌人可怕到惊人，他们自始至终不知道她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如今后宫皇后被废，余下萧贵妃和雪妃两人身份最高。但萧贵妃一直避开雪妃的锋芒，以至于瑶华宫的雪妃娘娘俨然已成了后宫之主了。 这日瑶华宫给皇室宗亲还有权贵大臣家都下了帖子，邀请他们进宫参加赏荷宴。 今年圣上龙体不适，导致花朝节也没有举办。雪妃娘娘举办的赏荷宴规模不亚于以往的花朝节，各家女眷带着自家女子还有未成亲的儿郎去赴宴了。 宋九兮是在长公主府看到盛明雪的请帖了，长公主最近替永嘉相看亲事。上一个王家公子最后被永嘉发现偷偷养了两个外室，最后被永嘉抽了一顿，这亲事黄了不说，长公主还得上门赔罪。 如今雪妃娘娘的赏荷宴，儿郎俊才云集，长公主正想趁着这个机会再替永嘉看看。 宋九兮见永嘉也去了，她也准备去一趟。她想知道盛明雪是打算做什么？ 在宫外她摸不清盛明雪的目的，正好趁着此次进宫好好了解了解盛明雪的意图。 宋九兮随长公主府的马车进了宫里，御花园里云鬓香影，环佩叮当。来的人都是京城里各家权贵的人，他们带着自家的晚辈来参加雪妃娘娘第一次举办的赏荷宴，给足了雪妃娘娘的面子。 如今人人都知道圣上极宠雪妃娘娘，即使雪妃娘娘跟前皇后同是盛家人，圣上也丝毫没有迁怒的意思。反而盛宠更甚，雪妃娘娘虽不是皇后，但不少人已经把她当皇后对待了。 长公主钟意的是十三道监察御史秦家的小儿子，叫秦温，跟他父亲一样也是读书人。去年的春闱中取得了二甲十三的名次，被外派到徽州府做事。 年初的京察他功绩优越，又是其父的运作，他短短一年竟回到了京城，入了检察院。 前途可谓无量。 长公主也不避着宋九兮，低声对永嘉说：“秦小公子我都打听过了，他没有什么不良的嗜好。家风也极正，参加科考之前身边从来没有通房。如今在徽州府也不过收用了他母亲安排的一个人，他哥哥娶的还是你年少时的玩伴董倾慕。你要是愿意，娘亲这就去为你接触接触秦家人。” 永嘉没拒绝，只是淡淡地道：“娘你让我今天自己看看吧。” 长公主挥手道：“你自己去看看，但只可远远看一眼，不可露了心思。” 永嘉和秦小公子的事八字没一撇，要是露出了迹象被人察觉到了，损失的一定是永嘉的名声。看书喇 永嘉点了点头，拽着宋九兮离开。 盛明雪举办赏荷宴似乎就是单纯为了举办一场宴会，她坐在亭子里，旁边坐着的是萧贵妃，萧贵妃旁边是乐安郡主。 萧贵妃神色慵懒，很敷衍地跟皇家宗亲的几个命妇打了招呼，至于其他人她理都不理。 但她旁边的乐安郡主脸色很差，众人都知道蜀南王爷被昭尚国砍了脑袋，而她的庶弟不仅没给蜀南王收尸，反而带着人跑到了樊城躲着。 此次圣上派人去蜀地，事了之后肯定要给蜀南王府治罪。到时候乐安郡主会不会被连累不说，她的“郡主”头衔肯定保不住了。看书溂 周围人对乐安郡主的窃窃私语和不时嗤笑，乐安都能听得见。 她攥紧了手心，心中既难堪又难过，被人指点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萧贵妃的手往她肩膀上一搭，像是很随意的一个动作，却让乐安郡主僵硬的脊背松开了。 萧贵妃不看她，而是看着花园里的男男女女，眸光带着笑意，但这笑意又很浅，像是敷衍露出来的一副模样。“别人说的话你要是放在心上，你这一辈子光生气去了。哪怕不是你，换成其他人，别人也会同样指指点点。他们津津乐道的一件事，就是对别人评头论足，以为自己是握着惊堂木的堂上刑官，恨不得给每个人都判有罪。” “你跟这些人计较，你的一生还要不要活了？” 乐安郡主重重吐出一口气，胸膛中的郁色和焦躁好像因为萧贵妃的一两句话，消失了。 乐安郡主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她问：“多谢贵妃娘娘。” “谢就不必了，我受了你姑姑所托，自然要护你。” 乐安郡主不是第一次听这话，每次萧贵妃说的都很随意，但她每次做的事情却都是真真实实在护着她。 乐安郡主不知道如何感激萧贵妃，哪怕蜀南出事了，也是萧贵妃在护着她。否则她一个孤女完全不知道如何在京城里活下去。 乐安郡主心里如何想的萧贵妃不知道，她之所以帮乐安一是因为宜妃，二是因为乐安身上有股倔强的气质吸引住了她。 既然她成了乐安的干妈，只要她在一天她都会护好乐安。 她希望她能护的时间长一些，等乐安郡主足够强大了，她再放开手。 但一个月后，萧贵妃被从宫里押走的时候，她看着乐安惊惶的眼神，才知道她连护人的资格都没有。 不管是三公主还是乐安，都不是她能护得住的。 第367章 宋九兮你有点出息 永嘉远远地看了一眼秦家的这个小少爷，随后表情立马恹了下来。 宋九兮问：“不满意？” “个子不高，眼睛也不够大。除了脸上轮廓稍微能看一点，其他方面没什么优点。” 宋九兮好笑：“隔着这么远，又是只看了一眼，你就看出了这么多缺点。” “没办法，本公主就算要嫁人，也要嫁最好看的那一个。” 宋九兮笑了：“你都不觉得燕述白好看，其他男人就算了吧。” “燕述白怎么就好看了？沈长……”永嘉急忙刹住了话语，脸上一瞬间露出茫然。 宋九兮心头一痛说：“我之前派人去过西蜀流放地，那里太贫瘠，昭尚国不屑于去抢夺。沈大人已经在流放地安置下来了，虽然他是罪人身份。但他体弱又做不了重活，如今在流放地里当一名教书先生。” 永嘉听完大咧咧地笑了起来：“宋九兮你有点出息吧，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夫君好看，全世界也没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 宋九兮白了她一眼，道：“全世界的人都认同我说的，燕述白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男人，除了你。” “要点脸吧。”永嘉笑骂。 宋九兮厚着脸皮应下了，两人说说笑笑，都当刚才的话题没提过。 御花园当中有一座池水，水中盛开着粉色和白色的菡萏。白色纯洁，粉色娇嫩，一园子的莺莺燕燕，似乎都没菡萏花来的高雅清洁。 男客和女眷分隔在池水的两边，众人都站在吃水边静静欣赏着荷花。 毕竟雪妃娘娘邀请他们过来，就是为了赏荷，哪怕他们是做做样子，也做的格外逼真。 众人也摸不清雪妃娘娘的脾气，但看她脸上始终挂着淡笑，还以为她脾气很好相处。有几个宗亲的命妇已经围到盛明雪身边，恭维奉承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撒。 看的宋九兮和永嘉目瞪口呆。 长公主脸色平静，扫了她们一眼说：“你们想修炼到她们这种境界，还早着呢。” 永嘉惊愕地说：“娘亲你难道要我像她们一样？” 长公主恨铁不成钢：“你但凡长点脑子，我也不至于要你跟别人学。” “你，你真是我的亲娘。”永嘉不敢在她娘亲面前抱怨，拉着宋九兮走远了一点。 宋九兮待在人群中想看盛明雪要做什么，但盛明雪什么都没做，只是跟贵妇们闲聊，一副极好的脾气。 宋九兮皱了皱眉，按照盛明雪一贯冷淡的性子，她都能在燕府里修佛隐身多年，如今却有兴致来举办什么赏荷宴。 盛明雪容貌美丽动人，浑身又带着一股清幽的禅性，让人见之难忘。 更重要的是，她这张脸丝毫看不出已经三十多了，反而像是二十左右风华正茂的女子。 她姣好的容貌，白皙的皮肤，还有多年修养的气质，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她。 除了宋九兮。看书喇 宋九兮想不明白，也就没轻举妄动了。 这个时候她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宴会上，永嘉也看见了，惊愕出声：“宋晚晚？！” 宋晚晚如今是忠乐王妃，算是皇室命妇。 以前忠乐王府没有当家女主人，这样的宴会没人会参加。但如今圣上将孝宁公主赐给了忠乐王爷，这等宴会自然要宋晚晚参加了。 但宋晚晚瘦了很多，眼睛突兀地镶在脸上，显得有大有空洞。 她穿着厚厚的衣服，举动小心，神态再也没了以往的高傲和自大了。 宋九兮将宋晚晚就是孝宁公主的事，告诉了永嘉。永嘉啧啧称奇，有很唏嘘，她实在想不到宋晚晚怎么会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宋晚晚看到了宋九兮，也当没看到一样。她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也不跟任何人打交道。 当初宋晚晚善于经营关系，在场的人都认识宋晚晚。在知道宋晚晚是孝宁公主时，个个都露出惊愕万分的表情。看书溂 想到宋晚晚以往的经历，众人脸上不断露出鄙夷，讥笑和冷讽不断。 宋晚晚麻木地站着，众人讨了个没趣。 她们的视线在对面男客区域的忠乐王爷身上扫过，又扫到宋晚晚身上。忠乐王爷的爱好为世家所不齿，但自从忠乐王妃死后，忠乐王爷就不在人面上显露了。 这些年他们没见过忠乐王爷荒唐行事，却知道忠乐王府上隔两天就会抬出来一具女尸。 如今宋晚晚落到忠乐王手里，她们不禁幸灾乐祸。 宋九兮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宋晚晚了，却没想到太子的事过去没多久，她们又见到面了。 但宋九兮没将宋晚晚放在眼里，她如今只关注盛明雪想做什么。 盛明雪中间离席，似乎是要回去换衣服，宋九兮偷偷跟了上去。皇宫的路她不熟，但她轻功很好，跟在盛明雪身后也没人发现。 宋九兮见盛明雪拐过一处游廊，她正准备跟过去，忽然听到旁边的假山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宋九兮脚步一顿，此时盛明雪已经不见身影了。 第368章 永嘉，是我连累了你 这一声凄厉的叫声后，再听不见其他消息了。 宋九兮皱了皱眉，她没莽撞过去。皇宫阴暗角落里什么样的事都会发生，若是以往她可能会动手管，但今日她既然冲着盛明雪来的，她就不会半路横生枝节。 但当她准备提脚追上盛明雪的时候，那声音又响起了。 这一声凄厉又惊惧，紧跟着的一句“滚开”，让宋九兮回过神来。 她心口穆地一沉，立马灼烧起来，拔腿就冲了过去。 她满脸煞气，看到眼前的场面时，她眼眶愤怒到通红，理智被愤怒搅的粉碎。 她五指成爪，急掠过去，在动手捏碎忠乐王爷的喉咙时，旁边一把短刃刺了过来。宋九兮根本不管不顾，要取忠乐王爷的狗命。 短刀插在她手臂上，她的手指也扣上了忠乐王爷的喉咙。 在她要捏断忠乐王爷的脖子时，旁边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宋九兮你想好了，永嘉的命和忠乐王爷的命，你得选一个。” 宋九兮转过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盛明雪，或者说她一直都在这里。 宋九兮目光如刀，冰冷地落在盛明雪身上。 盛明雪神色如常，甚至还笑着看着宋九兮，等着宋九兮做选择。 宋九兮愤恨地瞪了一眼忠乐王爷，随后移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念巧扎在宋九兮手臂上的刀也收了回去。 宋九兮垂眼看向躺在地面上衣衫不整的永嘉，永嘉的脸颊上横亘着两个刺眼的巴掌印，她的上衫裸露了一半，露出被欺辱过的白嫩皮肤。 宋九兮眼眶中的血气几乎要蔓延了出来，心中的恨如实刃般扎着她的内心。 宋九兮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永嘉身上。永嘉全身都在发抖，脸色如纸般脆弱。她剧烈呕吐着，但什么都吐不出来，巨大的恶心攫住了她的胸口。 “呕，呕……” 宋九兮抱着永嘉，拍在她后背上的手都在发抖。她抬起头看向盛明雪，语气含霜带冰。“你要做什么都冲我来，但你不应该动永嘉。” “我就是在这里等你。”盛明雪笑了笑，“若不然，她脱的就不是一件上衣了。” 盛明雪的眼神往永嘉身上扫了一眼，又没什么感情的收回。 宋九兮的全身都被怒火烧灼着，若不是永嘉一直害怕地抱着她，她要不顾一切杀了在场的所有人。 盛明雪身后站了四个人，应该都是宫里的嫔妃，其中就有宋轶珂。而另一边站着忠乐王爷还有宋晚晚。 宋九兮想过盛明雪会有动作，也有可能是冲着她来的，但她唯独没想到盛明雪会对永嘉下手。 永嘉是公主，皇室血脉，盛明雪怎么敢的！ 盛明雪笑着道：“我对付你其实很有多办法，只不过永嘉撞了上来了。宋九兮你跟你娘一样，看着坚不可摧，但实际上一碰就碎。你们都有弱点，弱点太多了。我随便使了一个招数，你就得乖乖听话了。” 宋九兮看向盛明雪身后的人，如果她不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杀了，那今日永嘉的名声就会因她而毁了。 是她连累了永嘉。 宋九兮眼底惊怒掀起滔天巨浪，黑色的风暴在肆掠。 盛明雪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道：“有念巧在，你杀不了我。你放心我既然让你过来了，自然是有事跟你谈。” “如果谈成功了，那么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如果没成功，宋九兮你知道后果的。不用多久，永嘉公主要不出家，要不出嫁。” “选择的权力都在你手上。” 盛明雪漫不经心地说，她甚至都没很在意今日的事。在她看来这手段虽然低级了点，但拿来对付宋九兮太好用了。她随手一用，宋九兮就满盘皆输。 宋九兮咬紧了牙，绷住了所有的情绪，直到嘴里溢出了腥甜的血。 她咬牙咽下所有的血腥，冷声说：“条件。” 盛明雪道：“乾坤图，你拿乾坤图换永嘉公主的名声，怎么样？” “我说过了，乾坤图不在我手里。” “乾坤图一定在你手里。”盛明雪说的明确，“当初乾坤图就在谢江君手里，她还拿给我看过，关于这一点你不用怀疑。现在谢江君死了，她只会把乾坤图留给你，就像她把红缨暗卫留给你了。” 盛明雪什么都知道，宋九兮说：“你说在我手里，但我连乾坤图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那就要靠你自己去找了，你娘留给你的东西就那么点。当初我的人去搜的时候，没有找到，但这不代表你找不到。” 宋九兮说：“乾坤图也有可能在凌云阁。” 盛明雪似笑非笑：“余衣是我的人。” 宋九兮心中一震，随后又不觉得奇怪。盛明雪背后的力量比她想的还要深不可测。 “我答应你，我会去找到乾坤图。”宋九兮看了一眼永嘉，喉咙发涩，恨意难消。“今日之事你要是泄露一句出去，我就算拼上所有我都会要你的命。” 盛明雪笑笑，她身后的人拿起来一套衣服。 “给永嘉公主换上吧，三日内我要见到乾坤图。” 盛明雪率先出去了，其他人也跟着出去了。宋九兮如今没心思去跟其他人计较，永嘉的状态似乎不怎么对。 “永嘉，永嘉？！”宋九兮碰了碰永嘉的肩膀，永嘉全身剧烈一抖，又剧烈地干呕起来。 宋九兮目光惊痛，手指用力到崩断了指甲，刺痛之下她才从恨意中抽神出来。 宋九兮给永嘉换好衣服，扶着她出去。她挑了个偏僻的道路，一路出了宫。路上看到一个小宫女，她让小宫女去告诉了长公主一声。 宋九兮将永嘉扶上马车，到了马车里宋九兮才听到永嘉这一路都在念叨什么。“恶心，恶心……” “永嘉……”宋九兮喉咙干涩，心口痛的仿佛被撕裂开了。“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永嘉似乎听不到，她恍惚地看着马车内的一角，眼神时而惶然，时而惊恐。 宋九兮蹲到永嘉面前，眼角流出了一滴泪。“此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看书溂 第369章 盛明雪你好毒的心 宋九兮将永嘉送到长公主府没惊动任何人，她给永嘉把了脉，知道永嘉是受了惊吓。 但她看永嘉的样子不止是惊吓，反而像是唤起了某种可怕的回忆。 公主府的下人忙来服侍公主，在看到永嘉肩膀上的痕迹时，震惊之下又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长公主府的人训练有素，不担心她们会乱说。 而她们又心疼永嘉，一边帮永嘉收拾，一边掉眼泪。 宋九兮站在一旁，看到永嘉的身体，只是肩膀上有痕迹。但若不是她来的快，永嘉真的会被人欺负了。 宋九兮狠狠闭了闭眼，随即睁开，眼眶已经红了。 永嘉陷入了噩梦中，整个人瑟瑟发抖，浑身发冷。丫鬟们的手轻轻一碰，她都会打颤。 宋九兮不敢离开，怕永嘉出事。 她内心煎熬，满口都是痛苦的涩味。 在长公主回来时，达到了高潮。 长公主一回来就问：“你们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是让永嘉多看看嘛？是不是永嘉又不乐意了，若是看不上秦家小少爷，我们就再挑一个，这样急忙忙离开像什么话。” 长公主念叨着进来，却看到永嘉躺在床上，脸色立马变了。 “永嘉怎么了？” 宋九兮抿着唇，双膝跪了下来。长公主立马侧身站到旁边，她察觉到不对，让房屋里的其他人都出去了。 长公主来扶宋九兮，宋九兮没起身，她深吸了一口气，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这事起因是我，是我连累了永嘉，让她被人欺负了。” “盛明雪！她敢！”长公主怒火冲天，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宠到如今才纵的她没法没天。她都舍不得永嘉吃一点苦，盛明雪却设计让永嘉受了这么大的欺负。 长公主又怒又痛，看永嘉做噩梦的样子，更是心痛难抑。 “我要进宫。”长公主擦了擦眼角的泪，站了起来，脸色坚毅冰冷，“此事我得给永嘉找回一个公道。” “长公主……” “九兮，你起来吧，此事不能怪你。”长公主看向她，“我早知道盛明雪这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心肠极冷，当年你娘跟你决裂后，我还试图劝过。” “我娘跟她决裂过？”宋九兮惊讶。 “你娘没说，但是我猜的。我不知道她俩因为什么闹掰了，之后再也不往来了。当时我还天真想着，我们未出阁时关系那么好，怎么就到了这样的地方。” 长公主眼眶湿润，她扬起头，转身出去了。 宋九兮心中自责难受，永嘉睡梦中也阵阵发抖，嘴里念叨着根本听不清的话。 宋九兮开了一副安神的药，让丫鬟去明府拿了很多珍贵的草药来。她陪在永嘉旁边，一步路都不敢离开。 夜幕垂下，屋里点起了一盏烛灯。 宋九兮忽然听永嘉喊了一声“昭昭！”，宋九兮忙回过神来，问了丫鬟昭昭在哪，亲自去将昭昭逮了回来，放到永嘉的怀里。看书溂 宋九兮本想怎么让昭昭乖乖待着，没想到昭昭贴上永嘉后自己窝着尾巴蜷了下来。 永嘉抱上昭昭，缩了起来，眉眼间的惊恐似乎消除了些。 而另一边长公主入宫要进瑶华宫，但盛明雪不见她，她转而去找圣上，却听说圣上这些日子一直宿在瑶华宫里，连早朝都半个月没去过了。 长公主憋着一股怒气找到太后宫里，她进去后就开始哭，说她的女儿差点被欺负了。她乃长公主，皇族公主，却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住。 太后神色幽幽，永嘉是她的外孙女她怎么能不心疼。 但皇上不是她亲生的，这些年她从不仗着太后身份要皇上如何。皇上表面上也维持着对她的尊重，两人相安无事。 但如今皇上盛宠的女人竟要毁了她的外孙女，她怎么能忍得住。 太后说：“哀家和你去，哀家倒要看看这个雪妃连哀家也敢拦。” 瑶华宫确实没敢拦太后，太后带着长公主怒气冲冲进去了。盛明雪出来迎人，刚弯下腰行礼，长公主直接冲她面前，怒声问：“盛明雪！你好毒的心，你敢毁了我女儿清白！” 长公主一巴掌扇了过去，盛明雪眼睫动没动一下，缓缓站直了身体。 她脸上很快印出了一个鲜红的白掌印，似乎因为她皮肤白，这个巴掌印看着格外怖人。 长公主指着她，眸子里燃烧着怒火：“盛明雪你有什么冲我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女儿？你毁她清白不是要她命吗？” 盛明雪笑了：“我什么时候见过永嘉了？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明白？” “盛明雪你不用跟我装蒜！若是说我以前不了解你，如今我也看清你了，你好狠的心。”长公主越想越怒，只觉得这些年还顾念着旧情的她像是傻子一样。长公主气愤之下又抬起手，想再扇盛明雪一巴掌，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住手！” 圣上从内室出来，沉怒地看着长公主。随后他看到盛明雪脸上的伤痕时，顿时心疼了。 “雪儿，你没事吧？疼不疼？快叫太医！” 圣上慌忙扶住盛明雪，回头怒斥长公主。“雪儿犯下什么事了，需要你一个公主来教训她？” 长公主一口怒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只把眼睛烧的通红。 太后看不下去了，沉声说：“皇上，你的好宠妃让忠乐王欺辱永嘉，差一点永嘉就被毁了清白，你如今还要包庇这个女人吗？” 圣上看向盛明雪，盛明雪淡淡地说：“臣妾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圣上定定地看着她，随后又看太后。“雪儿说了，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长公主盛怒：“皇上你这是要被一个女人蒙蔽了吗？” 圣上压抑着怒气道：“太后你这是在质问朕吗？” 太后脸色变了变，圣上说：“如果你们觉得是雪儿做的，也得拿出证来。” 长公主脸色变了又变，圣上根本不会为永嘉主持公道，他只会包庇盛明雪。 要他们拿出盛明雪害永嘉的证据，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永嘉被欺辱了？ 长公主定定地看了眼盛明雪，随后压着怒气告退离开。 她们离开后，圣上眸光复杂地看向盛明雪。 盛明雪勾着唇笑着问：“陛下为何这样看着臣妾？” 圣上摇了摇头，“没什么。” 盛明雪笑笑不在意地进了屋里，更不会去多解释一句。 第370章 永嘉原来你这么懂事 长公主回到府里时，永嘉正沉沉地睡了过去。 宋九兮站了起来，见到长公主这么难看的脸色就知道，长公主这一趟无功而返。 长公主沉着脸色道：“圣上执意包庇盛明雪，不肯治她的罪。” 宋九兮并不意外，盛明雪敢做，说明她已经想好了所有的退路，而且她有恃无恐。 圣意在她手上，就算她真的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能全身而退。 长公主怒气过后只剩下疲惫了，她道：“九兮你回去吧，永嘉我来守着。” 宋九兮摇头：“长公主，我还是留下来吧，我现在回去也睡不着，还不如守在这里。” 长公主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再怎么劝，宋九兮心里的自责也放不下，索性就让她留在这里。 长公主依在另一边的软榻上，宋九兮趴在床边。 寅时时分，永嘉忽然惊醒了。 宋九兮是习武之人，一点轻微的动作她就醒来了。 “永嘉？”宋九兮喊。 永嘉茫然的眼神转向她，渐渐清醒了过来。“九兮，你怎么……” 她顿了顿，才想起什么，微微一抖，嘴角强挤出来一个笑容。“九兮你不会是担心我，才一直陪着我吧？” 宋九兮握住永嘉的手，“不想笑就别笑了。” 永嘉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转而变成了一种茫然到无处着力的凄凉。 宋九兮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永嘉脸上平静的神色渐渐扭曲起来，神情狰狞，痛苦从她眼里挣扎出来。“男人真的很恶心，我看到他们就想吐。他们的手，体温，满脸淫邪的样子，还有看我的眼神……都让我感到恶心！” “永嘉……”宋九兮察觉不对，这话不像是对忠乐王爷一个人说的。“永嘉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 宋九兮想到以往永嘉对男人的讨厌，心里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一沉。 “我七岁那年和我爹爹去周府，周家大爷，也就是我的大伯。他，他……”永嘉攥紧了手，指甲刺入宋九兮的手心。宋九兮一动不动，只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让她用力到伤害自己。“他们都是畜生！哪怕我是公主，我也逃不了被他们羞辱！” 宋九兮震惊，紧随而来的是心疼。 七岁的永嘉才多点大，竟在自己外祖家遭了欺辱，还是自己的长辈。那时的永嘉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算不知道，后来她渐渐长大后也明白了。 不然她不会那么讨厌男人，而且从来不去周府。 剧烈的痛恨之后，只剩下疲惫和怆然。永嘉松开了手，眼神呆滞地望着。 眼角无声地滴落一滴泪，滑进枕头里。 她喃喃地道：“九兮，我以为我已经好了，沈长书，我都能接受沈长书了，为什么又……” “喵。”听到熟悉的名字，昭昭从旁边跳到永嘉的胸膛上，睁着大眼睛四处看，似乎在找沈长书在哪里。 永嘉怔怔地看着它，苦笑了出来：“他不在这里，昭昭你是不是想他了啊？” 昭昭自然无法回答她，没看到想看的人，它又蜷住尾巴，窝在了永嘉的耳边。 永嘉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眼中看不到一点亮光。 宋九兮无法任由她这么下去，她问：“永嘉，你能甩鞭子将你讨厌的人抽一顿，那些欺辱你的人，你为何不动手？” 永嘉愣了愣，随后道：“一个是，是我大伯，一个是忠乐王爷，这两个我都无法动手，会给公主府带来灾难的。” 宋九兮心疼地笑了出来，“永嘉原来你这么懂事。” “起来。”宋九兮拉永嘉起身，永嘉茫然地看着她。 宋九兮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永嘉你不用这么懂事，谁欺负你了，你就该千百倍地找回来。周家大爷已经被流放了，我们暂时动不了手，但京中还有一个忠乐王爷。” 永嘉摇头，“事情查出来，会连累到我娘和我爹。” “不会查出来的，我保证不会查出来。这样的话，永嘉你愿意自己亲自去报仇吗？” 永嘉眼中慢慢有了神色，她自己站了起来，握紧了拳头，既是恨也是激动。 “真的不会让人发现？” 宋九兮将一柄短刀放到她手里，坚定地道：“不会。” “好，我要去杀了他。”永嘉眼睛迸发出杀意。 宋九兮松了一口气，知道永嘉不会陷入自怨自艾当中了。 宋九兮带着永嘉离开公主府，直奔忠乐王府而去。 而一直在暖塌上休息的长公主，从永嘉醒来她也醒来，只是一直没打扰她们。 有些话永嘉会和宋九兮说，却不会跟她说。 但她没想到却从永嘉口中听到了一件陈年往事，长公主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烧没了。可她不能表现出来，永嘉不想她知道。 她是永嘉的娘啊！她却没保护好永嘉！ 娘无能，让人欺到永嘉头上了。 长公主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她捶着自己的胸口，痛不欲生。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跑到自己屋里，一巴掌打在驸马的脸上。 驸马被她打醒了，慌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女儿被人大哥欺负了，你这个当父亲得怎么做的？啊？”长公主对他又撕又打，却不敢弄出声音来，怕给人听到。 “那时永嘉才七岁！七岁啊！是不是人啊，他是不是人啊，他怎么敢的？！你这个当父亲的就任由他欺负你女儿吗？怪不得后来你不带永嘉回周家，也不让我去了，原来，原来……你这个浑蛋！！！” 驸马一脸愧疚，这些年他只要想起这件事就悔恨交加。 长公主说的没错，他这个父亲太无能，太浑蛋了。 长公主发泄完所有的情绪，忽然冷静了下来。她整了整衣裳，道：“他到了流放地，就当本公主没办法治他了吗？” 驸马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长公主狠狠地瞪了一眼，一脚将他踹了下去。“滚去书房，没本公主的命令，不许踏进屋子里一步。” 第371章 下面是什么地方 宋九兮运起轻功，带永嘉去忠乐王府。 方珑也跟在后面，宋九兮之前给永嘉的刀就是方珑的素光刀。 忠乐王府的宅子是当年圣上赏的，位于东街的长安里。 方珑之前去探过，忠乐王府没什么护卫。他一个老王爷在皇城里只享富贵，从不插手朝廷的事，就算他玩弄女子，玩的也是平家女，所以府里的护卫也都是些酒囊饭袋。 对于宋九兮和方珑这种习武之人，想无声无息进入到忠乐王府是很容易的。 方珑带她们两直奔主院，今天就算永嘉不来，宋九兮也会过来解决掉忠乐王爷。 宋九兮抓着永嘉的手臂落在墙头上，主院的院子里有四个侍卫，两个丫鬟。 宋九兮朝方珑看过去，方珑点了点头，滑了下去，如一缕轻风般掠到护卫和丫鬟的身后，将他们一个个都劈晕了。 宋九兮带着永嘉落到院子里，永嘉看着眼前的屋子握紧了手中的刀。 宋九兮推开屋门，两人走了进去。但她们没想到的是越过一扇屏风，内室里还点着灯。 重重纱帘的拔步床里，人影晃动。 宋九兮拦住了永嘉，她先过去看看。她慢慢掀开床帘，幽幽灯火下映出来的却是一个被红色的绳子绑缚在床顶，吊在半空的赤裸女子。 永嘉猛地握住了嘴，胃里阵阵恶心，几乎要翻了出来。 宋九兮也惊住了，她们只听过忠乐王爷私下里喜欢虐待女子，却没亲眼见过。 而眼前被吊着的女子身上没一块好肉，交错的鞭痕横亘在她身上，新旧叠加。绑着的红绳勒到伤痕里，源源不断地顺着女子垂着的两只脚流下来，落在床榻上的两只碗里。 碗里已经盛了小半碗血了，相比她身上的不堪伤痕，她的两只脚却洁白光润，对比之下反而更觉恐怖。 宋九兮朝床上看去，没有忠乐王爷的身影。 这是主屋，忠乐王不在这里会在哪里？ 宋九兮眉头拧起，永嘉走过来道：“我们把她放下来吧。” 宋九兮点了点头，用素光刀割开绳子，这时候那女子闷哼两声，缓缓抬起头来。 “宋晚晚。”宋九兮从披散的长发里看清了她的面容。 永嘉也很震惊，但她想到就是宋晚晚骗她说宋九兮朝假山那边去了，这才让她被忠乐王爷欺辱了，永嘉对她又同情不起来。 宋晚晚愣愣地看着她，声音发颤：“宋九兮？宋九兮？！” 她声音陡然拔高，宋九兮将刀架在她脖子上，冷声道：“你要是叫来了其他人，你今天也没命了。” “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怕死吗？”宋晚晚疯癫地看着她，但她好歹没叫起来。 宋九兮问：“忠乐王爷在哪？” 宋晚晚目光往永嘉身上看去，又转回到宋九兮身上。“你是为了给永嘉公主报仇？多好的姐妹情深啊。她不过被扒了上衣，揉了两下，你就要杀人给她报仇？” 宋九兮冷冷地看着她，“宋晚晚你想说什么？” “哈哈哈我说说都不行吗？她是公主，可我也是公主啊。但我们俩过的是截然不同的日子，凭什么？” 宋晚晚这样嫉妒的疯话，宋九兮听的太多了。她根本不在意，她在思考宋晚晚已经看到她们了，那就不能留下她的命了，否则明日事发，对她们来说都是个麻烦的事。 永嘉这时冷笑了出来，“宋晚晚你永远都在问别人“凭什么”，可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你凭什么跟我比，跟九兮比？你一辈子都在跟人比较，你最后得到了什么？” “你落到如此地步，不是你咎由自取吗？” “对，我咎由自取。”宋晚晚狰狞地笑了出来，“你们多高高在上啊，你们当然有资格指责别人咎由自取。我若不争，谁还记得我宋晚晚？你们什么东西都轻而易举，可偏偏我什么东西都要靠争来，这对我公平吗？” 永嘉还要跟她争论，宋九兮拦住了她。“多说无益，宋晚晚，忠乐王爷在哪里？”看书喇 宋晚晚脸色狰狞，看着宋九兮的目光也是阴冷的。 好半晌她笑了，“我可以告诉你们忠乐王爷在哪里，但我有个条件。” 宋九兮将手中的刀逼近了一寸，“宋晚晚你没有资格谈条件。” “我说不说你们都会杀了我，那我何必说。” 宋九兮脸色一沉，问：“你的条件。” 宋晚晚低低笑了出来，她抬起头双手紧紧抓着床单，眼中迸发出巨大的恨意。“忠乐王爷给让我来动手，我要娶他狗命！” 宋九兮正准备摇头，永嘉答应了。“好，没问题。” 她说完冲宋九兮摇了摇头，知道宋九兮是为了她好，想让她来动手，以此消除忠乐王爷给她留下的阴影。 但永嘉看到宋晚晚被折磨到已经不成样子的身体，心里那股恶心加重了，但同时又生出来一丝庆幸。 幸好她没落到忠乐王爷手里，想到她会有的待遇，她打了一个寒颤。 宋晚晚走不了路，宋九兮和永嘉搀着她，宋晚晚带她们走到屋内一个博古架前。她动手移动了其中一个花瓶，博古架缓缓移开，露出里面一个通道来。 通道一打开里面传来糜糜歌音，宋九兮问：“下面是什么地方？” “对王爷来说是天堂，但对我们来说却是地狱。”宋晚晚痴痴地笑。 宋九兮捕捉到她话语里的“我们”，心口往下一沉。 她有点不放心永嘉下去，怕看到更加可怖的画面。 永嘉摇了摇头，道：“我要去。” 她率先走了下去，宋九兮不放心，赶紧跟上。 她们走过长长的通道，通道上燃着烛光。她们越往里走，歌声越响，宋晚晚的表情也越发疯魔。 在她们转过通道尽头时，入目是宽敞明亮的大厅。 大厅中央有数十个着轻衫的女子光着脚跳舞，但她们的脚已经鲜血淋淋了，每一脚踩下都印下一个血印。 她们脸上保持着扭曲的快乐笑容，嘴里唱着动听的歌声。 第372章 你这双手碰了不该碰的人 她们不像人，而像是木偶。脸上表情僵硬又生动，脚下的舞步也一丝不苟。 宋晚晚呵呵笑了出来：“是不是天堂？我说的没错吧。” 宋九兮眼神复杂，永嘉的脸色也不好看。 那些女子对于她们的到来，不为所动。宋九兮她们越过这些舞女，入目是一张奢华的大床，床框上镶嵌着珍珠宝石，颜色眩目，处处透着精致奢华。 “九兮。”永嘉忽然抓住宋九兮的手臂，声音发颤，“你看她们。” 宋九兮朝永嘉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在大床的两边各有五个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个少女，少女着薄衫，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 她们的脖子被一块铁链锁着，双脚也被锁着。 让永嘉恐惧的不是她们的样子，而是她们的眼神。从她们的眼里看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那眼里只有属于野兽的直觉。 直勾勾望着她们的样子，像极了坊市里农家出来兜售的绵羊的眼神。 无辜、纯澈、绵软……但没有丝毫属于“人”的表情。 宋晚晚站都站不稳，但她还是往前走了几步。“这些都是奴，从五六岁就养在笼子里，偶尔被牵着锁链出来溜一圈。你们猜她们会走路吗？” 宋九兮和永嘉心里一寒，她们无法想象人被养在笼子里数十载，会是什么样子。 但她们现在看到了。 宋晚晚痴痴笑着，忽然一把扯开大床上的帷幔，露出里面躺着的忠乐王爷，还有他身边躺着的四个女子。 四个女子睁着眼看着她们，对于这些突然来的陌生人，她们眼神麻木，没有丝毫惊慌。 而她们中间躺着的忠乐王爷，正呼呼大睡。 宋晚晚死死盯着忠乐王爷，胸膛剧烈起伏。 “刀给我，刀给我！”宋晚晚转过来夺永嘉手中的刀，语气陡然激烈。 床上的忠乐王爷被她吵醒了，在看到宋晚晚又看到宋九兮她们两个后，眼神一眯。 永嘉松开了手中的刀，宋晚晚抓着刀就朝忠乐王爷扑了过去了。 忠乐王爷惊叫一声，连忙爬起来，但他动作迟缓，在床上只能像个球一样滚起来。 宋晚晚疯魔一般挥着刀，忠乐王爷气急败坏，猛地扯过旁边的女子来挡刀。 在刀差点扎到女子身上时，宋九兮抓住了宋晚晚的手腕。 “放开！放开！我要杀了他！” 宋晚晚真的疯了，宋九兮只能强行按住她。 那边忠乐王爷见状，从床上跳了下来，急急忙忙往外跑。宋九兮猛地躲过宋晚晚手中的刀，甩了出去。 “啊！”忠乐王爷痛叫一声，倒下地上。 宋九兮松开宋晚晚的手，宋晚晚踉踉跄跄地扑了过去。 短刀扎在忠乐王爷的小腿上，他捂着自己的伤口，挪动着往前爬。“贱人！你敢伤我，我弄不死你。” “我还要杀了你呢！” 宋晚晚骑到他身上，跟他打了起来。宋晚晚没力气，忠乐王爷岁数太大又受了伤，更没力气。只能看到两人躺在地上厮打，血水混在一起。 宋九兮看向周围，那些女子无动于衷。 跳舞的依旧在跳舞，唱歌的依旧在唱歌，笼子里的女子和床上的女子也只盯着她们看，而不发一声。 “九兮，她们，她们为什么不逃？”永嘉问。 宋九兮抿了抿唇，道：“你知道忠乐王爷为何能不带一个侍卫，睡在这些女子当中吗？他不怕她们联手起来撕了他？” “为什么？”永嘉眼中显出迷茫。 她想不通，要是换成她被这样羞辱，她拼死命都会要了他的命。更别说这里有这么多女子，一个两个力气不够，三个四个总够了吧。 只要她们联合起来，忠乐王爷哪是她们的对手。 “因为她们已经不是人了，她们只是徒有人类外表的木偶。在她们的想法里，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反抗。” 宋九兮为她们感到悲哀，但当人被驯化到某种程度，已经没有了反抗的意识。 所以忠乐王爷才敢只身一人睡在这里，哪怕他如何残忍对待这些女子，她们也只会逆来顺受。 永嘉思索了会儿，道：“她们被忠乐王爷驯化，就像是在外面我们这些女子也被世俗礼法规训一样，是吗？” 宋九兮讶异地看向永嘉，她点了点头：“这样说也没错，只不过她们看上去更触目惊心一点。” 永嘉接了她的话：“而我们这些人，根本不知道我们被礼法规训了。女子该如何贤良大方，温婉知礼。内宅女子不能善妒，不能忤逆公婆和丈夫。这不就像是忠乐王爷对她们做的一样，内宅里有多少女子是知道反抗的。没有，所以我们跟这些女子是一样的。” 宋九兮深吸了一口气，道：“永嘉话虽然这么说，事实也是如此，但我们跟她们是不一样的。她们浑浑噩噩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如何去反抗，但我们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了？” 世俗一层层规矩礼法压在每个人头上，身处当中的人会不知不觉地被规训成合格的样子。但每个时代都有觉醒和抗争的人。 永嘉愣了愣，半晌后笑了。“九兮多谢你。” 不管是你带我来忠乐王府报仇，还是开导我不让我走入狭隘的窄路。 永嘉笑着问：“九兮，我最佩服的就是你永远冷静的样子。你好像永远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会被别人任何话任何事影响到。” 只有内心强大的人才能做到这么一点。 宋九兮笑笑，她如今所持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上一世惨痛的教训得来的。没有人天生就是强大的，那些强大的背后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那边宋晚晚被忠乐王爷一巴掌扇在地上，忠乐王爷痛的乱骂。他的腿上还扎着刀，脸上被宋晚晚也抓烂了。 “贱人！贱人！”忠乐王爷拽起宋晚晚的头发，狠狠扇了两巴掌。“若不是本王收留你，你这个被人睡烂的玩意，谁会要你！” 宋九兮皱起了眉，走了过去。忠乐王爷看到她，强做镇定地说：“明夫人，本王和明将军素来无恩怨，本王没什么地方得罪过你吧？” 宋九兮弯下腰，拔了他腿上的刀。 在他嚎叫的时候，宋九兮踩碎了他的手腕。 “你这双手碰了不该碰的人。”宋九兮又踩碎了他另一只手腕。“你早该死了。” 在看到这么多恶心的场面后，宋九兮不可能还留下他的命。 第373章 宋晚晚身死 第374章 盛诗林有下落了 宋九兮回到明府，直接去了仓库。 之前搬进来的时候，她将她娘留下来的一些东西都放在这里，平时这里也只有青姨会过来看看。 青姨见她闷头进了仓库，也跟了进来。“小姐是想找什么？” “找到了。”宋九兮目光对上屋子里正中央放着的红缨枪。 这把银枪她从长平侯府里带出来后，就使用了一两次。 在京城这样的地方，银枪太打眼。而且宋九兮心里觉得那些人根本不值得她动用银枪，所以一直放在仓库里，偶尔过来耍两招。 宋九兮拔起银枪，枪尖泛着银色的寒芒。 青姨笑着说：“小姐是不是想练两招了？” “青姨。”宋九兮问，“我娘走的时候，对这把枪有说什么吗？” 青姨拧眉思索了会儿，道：“将军走的时候，只说让我把这把枪留给你。” 青姨眼神透着惆怅的回忆，感慨地说：“将军可喜欢这把枪了，平时几乎都不离身。我记得这把枪是能收缩的？” 宋九兮点了点头，红缨枪应该是凌云阁的巧匠制作的，全部材质都是玄铁。中间还有一个机关，旋转一下，就可以将长枪收缩到手臂长短。 宋九兮动手操作了一下，长枪缩短了。 她又来回摆弄了几次，忽然她听到“咔哒”一声，似乎是某种机关启动的声音。红缨枪中间的机关处，突然能剥离了，分成了两段。 青姨大惊：“断了？” “不是断了。”宋九兮呼吸都重了些，从其中一截枪中抽出一张黄色的图纸。“是我娘在这里面藏了东西。” 青姨讶异地看过来，道：“这不会就是江湖上人人都要找的乾坤图了吧？” 宋九兮点了点头，她真没想不到她娘真的把乾坤图留给了她。 而且是以这种方式。 宋九兮将红缨枪合好，放了回去。 她打开乾坤图，让她讶异的是这上面只是一张水墨画，画了山川和湖泊，云黛和流水。 青姨惊咦：“不会所谓的乾坤图，根本就是一个骗局？” 宋九兮缓缓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否则我娘不会这么精心藏着。” 而且盛明雪也说过她看过乾坤图，既然乾坤图是这个样子的，那她看的应该是没打开过的乾坤图。否则她不会不知道乾坤图只是一幅山水画。 青姨和宋九兮都一脸疑惑。 这样一幅山水画里怎么会藏着前朝的无数财富？还是说她没参透这幅画？ 宋九兮一整天都在看这幅画，可惜她对书画没什么鉴赏能力，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傍晚时分，燕述白回来了。 他穿着绯红的官袍，踩着黄昏的余晖走了进来。他眉头拧着，脸色疲惫，但在看到院子里坐着的宋九兮时，眉眼一下子舒展开了。 “娘子怎么欣赏起画来了？”燕述白走近，坐到宋九兮旁边，抄过宋九兮跟前的杯子，仰头喝完了。 宋九兮看向他，拿过桌面上的茶壶，又给他倒了一杯。 宋九兮问：“怎么渴成这样？难道兵部还不给你水喝吗？” 燕述白嘴角噙着笑：“水倒是有，但不是美人倒的，实难下咽。” 宋九兮笑了一声，道：“那我明日安排一个美人跟着你，不仅能红袖添香，还能把水喂到你嘴里。” 燕述白立马正了脸色，道：“夫人说笑了，为夫觉得回家喝水挺好的。” 宋九兮将手中的乾坤图递给燕述白，燕述白拿了起来，看了两眼说：“这幅画画得也太简陋了，娘子从哪弄的？” “这是乾坤图。” 燕述白脸色严肃了下来，他仔细将这幅画看了一遍，随后才说：“娘子觉不觉得这幅画上的风景很熟悉？” 宋九兮歪过头来，要她从这一团团的水墨中辨别出这里哪里，真是为难她了。 燕述白看着宋九兮一本正经，实际上茫然的眼神，心里一下子软了下来。qqxsnew 宋九兮正低着头认真看乾坤图呢，燕述白忽然在她耳骨上亲了亲。 宋九兮侧过头看向他，燕述白弯着眼睛，还要来亲，宋九兮刷地将乾坤图挡在她面前。 “燕述白。”宋九兮压低声音，隐含警告。 “好好，等天黑了再亲。”燕述白笑着答应了。 宋九兮刷地又移开了乾坤图，清凌凌的眸子冷冷地看着他。 燕述白清咳了一声，拿起乾坤图往后靠在椅子上，不再闹了。 院子里的方珑和段昶在两个主子坐到一起的时候，眼神就挪到天边去了。他们已经养成习惯了，两个主子在一起的时候，绝不乱看，因为一不小心就容易看到让他们面红耳赤的画面。 段昶心里酸溜溜的，主子的感情怎么这么甜，而他的却这么悲催。 方珑根本不理他，还把他当小孩。 燕述白拿着乾坤图道：“这副画画的似乎是凌云阁。” “凌云阁？”宋九兮又歪过来，这次燕述白不敢乱来了。 宋九兮仔细辨认，才将画面中的山水湖泊和凌云阁连接在了一起。 “确实像。”宋九兮点了点头。 但凌云阁已经沉在湖水中了，所有的机关也都封死了，那这乾坤图也只是一张废图了。 宋九兮跟燕述白说了盛明雪所做的事，盛明雪要乾坤图，是想要里面无数的财宝？好帮助她成就大业？ 即使他们不知道盛明雪为什么这么做，但从盛明雪的所作所为也可以看出来，盛明雪是想要这个江山。 燕述白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沉思了会儿道：“我们人人都知道乾坤图里藏着无数的财宝，都是前朝留下来的财富。既然是前朝留下来的，那里面会不会还有其他东西？” 宋九兮皱起眉：“你是怀疑盛明雪要的是其他东西？” 燕述白道：“前朝李氏都城被攻破的时候，皇宫一夜间也被烧毁了。皇宫内无数人的都逃的逃，死的死，内库里无数的财宝一夜间消失了。但我听过一个传言，李氏的玉玺在那场大火里也跟着丢失了。” “盛明雪想要玉玺？！”宋九兮说完，忽然反应过来，“她不是前朝人，为何要玉玺？” 燕述白揉了揉眉心，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有盛明雪是前朝人的证据。 这时方珑忽然走了进来，说：“主子，一个叫纸颜的女子求见。” 纸颜！ 是在江南时，她让纸颜去查盛诗林的下落。 纸颜回来了，那盛诗林是不是有下落了。 宋九兮道：“让她进来。” 第375章 去湖里捞去吧 纸颜还是那副模样，但似乎被折腾得不清。脸上蒙着灰尘，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风尘仆仆的意味。 她一进来大马金刀地坐下，抓起茶壶的壶口就往嘴里灌了下来。 燕述白和宋九兮都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等她喝完了一抹嘴，看向这两人，顿时嘴角往下一撇。“遇到你们夫妻俩，我准没好事。” 看到燕述白她的手指就开始抽疼，而宋九兮就更别说了，她这几个月的辛苦都拜她所赐。 宋九兮笑着问：“纸颜姑娘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了？” 纸颜看到他们俩就浑身不自在，她身上还留着燕述白给她下的毒。每次运气肺腑都有窒闷感，更别提丹田里是不是的刺痛。 不是什么大毛病，但就是刺挠的她浑身难受。 她也找其他神医看了，但没有丝毫改善，反而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这痛感越来越强烈了。 逼得她只能回来交任务了。 纸颜说：“人我找到了，但我带不回来了。” 宋九兮脸色严肃下来，看来查盛诗林还真的查出来点东西。 “你们让我查的盛诗林，如今是北齐的郡主。我要是将她带过来见你，那我可是捅了北齐皇室的马蜂窝了。” 宋九兮和燕述白对视一眼后，宋九兮问：“哪位郡主？” “昌静郡主。” 宋九兮猛地捏紧了手中的茶杯，纸颜笑着说：“我废了很大劲才查出来的，把我这么多年积累的人情都消耗掉了。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查出来盛诗林如今就在北齐，身份是昌静郡主。而京城里的这个昌静郡主是怎么回事，我就不知道了。” 宋九兮放下了杯子，脑中无数思绪闪过。 从昌静郡主进京来的一切行为，到她在左芳荟怀孕期间，莫名失踪，宋九兮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京城里的昌静郡主是谁，我大概猜出来了。” 燕述白看向宋九兮，宋九兮道：“是余衣。” 余衣出身凌云阁，想易容太容易了。而她以昌静郡主的身份进京，是想要什么？ 盛明雪说过余衣是为她做事的人，那余衣选定的未来天下共主……是贤王！ 纸颜说：“昌静郡主在北齐非常低调，几乎不出门，这么多年一直在内宅养病。大家都知道昌静郡主来大衍和亲了，北齐里的那个昌静郡主根本没人关注。但她住的地方却有精兵把守，你们说怪不怪？” 昌静郡主、盛诗林、余衣、盛明雪、贤王……这些人似乎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而这张网如今已经快显现出来了。qqxsnew 从乾坤图开始。 燕述白沉声喊：“段昶。” 屋外的段昶立马走了进来，燕述白吩咐：“仔细查查贤王，当年他在永州出生时，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重点查贤王他那个婢女娘和盛家的关系。” “是。”段昶大步走了出去。 纸颜道：“我说完了，虽然事情只办了一半，但我可是将盛诗林查的清清楚楚了。” 宋九兮笑着道：“纸颜姑娘辛苦了，不过当初我们的交易是你查清盛诗林，然后将她带到我面前。你只完成了一半，解药我也会给你，不过……” 纸颜闻到了“狡猾”的味道，她想脚底抹油，但一想到她身上的毒，咬着牙坐着没动了。“明夫人想如何？” “有始有终，解药我给你，但你帮我再查一个人。” 纸颜“腾”地站了起来，她行走江湖多年，当然有自己的信息网。但她这次去北齐一趟几乎将自己的人脉用光了，如今宋九兮还想来薅她的毛……她又不是真的少女，而是一个活了多年的老巫婆。 呸！什么老巫婆也没燕述白和宋九兮这对夫妻变态。 “我飞燕子还从来没这么受制于人过？不就一条命，我活着这么多年也够了。” 宋九兮淡淡地道：“五百两……” 纸颜怒骂：“放屁，有本事你就毒死我，姑奶奶金盆洗手不干了。” 宋九兮补上：“黄金。” 下一刻纸颜就坐了下来，平静地问：“你要让我查谁？” 宋九兮笑了：“盛家盛惊风。” “没问题。”纸颜答应。 宋九兮将解药给了纸颜，给了一半赏金，另一边等纸颜事成之后再给。 看宋九兮这么爽快，纸颜也无话可说了。她喝了两口茶，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等人走了后燕述白问：“你让她查盛惊风，你怀疑盛惊风的身份有问题？” 宋九兮道：“我们查盛明雪查不出来任何东西，不如从盛家其他人身上入手。” 一个盛诗林就让他们这么惊喜呢，那盛家其他人呢。 宋九兮之所以让纸颜去查，是因为她怀疑盛明雪掌握了七星门和红缨暗卫的动向。或者说她熟悉这两股势力的作风习惯，所以他们才查不出任何东西来。 若换成一个全然无关的，纸颜最合适。 长公主去了一趟宫里，见了盛明雪一面，回来后就来明府见了宋九兮。 “九兮，我错估了盛明雪。我以为她是要乾坤图里的财宝，所以我想着把我的两座银矿给她，但她拒绝了。” 长公主竟然有银矿？ 银矿一直是官营，从不允许私人拥有，长公主却能拥有两座银矿。 长公主叹气道：“这事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这两座银矿在我手里也没几个人知晓。” 这件事是陈年往事了，世上知道的没几个了。当初圣上的亲母只是一个姨娘，而如今的太后才是主母。当年太后和姨娘同年生子，但姨娘觊觎主母的位置，害死了嫡子。 太后悲伤难抑，当时的太上皇极度宠爱姨娘，于是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后来当今圣上越来越出众，一步步高升，还被封为了异姓王。太后将这件事吞了下来，一直没提过。 直至圣上登基，需要以“孝”治天下，于是尊封太后，又封了她为长公主，给足了她们母女荣耀。 也是为了让当年的往事彻底沉下去，谁也别提了。 所以圣上私自划了两座银矿给太后，太后又交给她了。 宋九兮道：“盛明雪不一定要的是钱，乾坤图我会给她，长公主不用担心。” 长公主怎么能不担心，事关永嘉的名誉，却要牺牲谢江君给宋九兮留下的东西。 见长公主忧虑的样子，宋九兮眨了眨眼，道：“长公主真的不用担心，就算我把乾坤图拿给盛明雪，盛明雪也动不了里面的任何东西。” 凌云阁已经沉了，盛明雪想要，去湖里捞去吧！ 第376章 轰开凌云阁 宋九兮带着乾坤图进了宫，一路到瑶华宫都畅通无阻。 到了宫殿门口，念巧出来迎接了她。 宋九兮抬步进去，一进屋里发现不止盛明雪一个人，窗边暖塌上斜依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宋九兮忙跪下，恭声道：“臣妇参见陛下，雪妃娘娘。” 圣上正欣赏地看着盛明雪煮茶，听到声音，偏头扫了她一眼，随后皱起了眉来。“你怎么来了？” 宋九兮正准备回答，盛明雪替她回答了。 “是臣妾邀请明夫人进宫来的。” 圣上看向盛明雪，盛明雪笑着道：“明夫人之前说有件东西想拿给臣妾看看，正好陛下也在这里，不若一起看看？” 圣上坐直了身体，道“呈上来。” 宋九兮拿出乾坤图，双手举着，崔公公小步过来，又小步拿走了。 圣上从崔公公手里接过，摊开后看了起来。“一幅画？画笔简陋，用笔虚浮，这样的画也好意思献给爱妃把玩？” 圣上冷哼了一声，盛明雪淡淡地道：“陛下，这幅画有个名字，陛下应该熟悉。” “什么名字？” “乾坤图。” 圣上猛地沉下脸，仔细看着画上的风景。半晌后他抬起头打量地看着宋九兮，眸光不定。 宋九兮低垂着头，脑子飞速思考着盛明雪的意图。 但她丝毫不明白盛明雪想做什么？ 乾坤图是她想要的，如今她却把乾坤图拿给圣上过目。圣上要是接手，乾坤图里藏的巨宝还有其他的东西，盛明雪还能拿到手吗？ 还是说盛明雪根本不需要乾坤图里的东西。 “你比你娘识趣多了。”圣上半晌后道，“若是早有这乾坤图，朕的大衍定能蒸蒸日上，千秋万代。” 盛明雪开口：“陛下，不若让明夫人说说，这图画的是哪里？” 宋九兮在这一刻笃定，盛明雪早知道乾坤图里画的是哪里。 既然她早知道，为何还逼她拿出乾坤图来？ 宋九兮暂时撇开这些思绪，道：“回禀陛下娘娘，图上所画的场景为凌云阁。” “凌云阁。”圣上想到凌云阁眼神就暗了下来，随后大怒，“一个民间组织，也敢私藏前朝财富！” 他想到了他三顾茅庐，却没有请来凌云阁阁主。 他又想到他几次三番暗示，谢江君都将乾坤图捂着，不愿交给他这个天下新主。 凌云阁的人一直跟他对着干，把他一国之主的威严放在哪里？！ 还是说根本不承认他这个天子？ 圣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宋九兮，眼中涌出了杀意。 一个江湖组织他早该灭了他们，哪还等他们蹦跶这么久。这个宋九兮也是，明明身怀藏宝图，却久久不进献，这是心怀不轨！ “陛下，凌云阁已经消失了，整个凌云阁都沉入了湖水中。”盛明雪笑着，“如今这张藏宝图也只是一张废纸了。” 圣上勃然大怒，猛地抄起桌面上的茶杯朝宋九兮砸过去。 宋九兮不能躲，茶杯砸在宋九兮额头上，热茶倾洒在她的手背上，碎瓷片落在地上“哗啦”一声。 宋九兮皱了皱眉，额头上的刺痛让她神经紧绷起来。 “你们凌云阁的人都当朕是傻子不成？一个个全都来糊弄朕！朕是天子，想杀你们易如反掌。来人，将宋九兮压下去，压下去……”杖毙！ 圣上的话还没说完猛地咳了起来，因为愤怒他整张脸涨的通红，脖子发粗，鼓着青筋。他的眼珠鼓着，猛地掐着自己的脖子。 崔公公吓了一大跳，“陛下，陛下？” 盛明雪站了起来，冷静地问：“陛下的药呢？” “在老奴这。”崔公公赶紧将袖子里的丹药拿出来，盛明雪倒出丹药，又拿起一杯茶给圣上灌了下去。 过了半晌，圣上脸色才恢复了正常，但却格外显得老态，眼角和嘴角的皱纹耸拉着，阴沉沉地看着宋九兮。 崔公公还在等着圣上的命令，到底是要把宋九兮压下去如何，圣上却没再说了。 盛明雪这时又给圣上泡了一杯热茶，递到圣上手边。“陛下，凌云阁虽然沉了，但里面的东西也不一定拿不出来。”qqxδnew “雪儿的意思是……” “大衍的千机营里有那么多火器，闲置挺久了，不如就用大衍的火器打开凌云阁的机关，也让天下人看看我们大衍的实力。” “好。”圣上大喜，自傲地说，“他凌云阁再厉害，还能厉害过朕的千机营！” “陛下圣明。”盛明雪勾着唇笑着。 宋九兮眼眸一颤，明白了盛明雪的意思。 盛明雪之前控制了余衣，想通过余衣拿下凌云阁。但因为老阁主的存在，余衣一直没机会。 如今凌云阁沉了，她反而将乾坤图递到圣上面前，不用她多说两句，圣上一定愿意轰开凌云阁。 自始至终，宋九兮都被盛明雪牵着走。 宋九兮心口沉了下来，想到老阁主临死前不愿让凌云阁百年底蕴被人占去，于是将自己的身体和凌云阁一起沉在湖里了。 但如今炮火要是轰开了凌云阁的机关，老阁主所有的打算都毁灭了。 宋九兮心口激荡，但她却无法阻止。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跪下说：“陛下，锦衣卫指挥使苏大人求见。” 圣上道：“让人进来。” 苏名轩大步跨进来，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目光扫了一眼宋九兮，又很快移开。 他跪下说：“微臣有要事禀报。” 圣上：“什么事？” “萧将军的十万大军败了，昭尚国攻破了樊城，蜀南王世子的人头被挂在樊城城墙上。” 圣上手中的茶盏“砰”地掉在了地上，他脸色暴怒：“废物！一群废物！” 樊城被攻破了，蜀地已经全部沦陷了。 这对圣上来说是奇耻大辱，他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又被人夺了回去，而且还是一个边缘小国，历年都朝贡于他的。 蜀地战败，比北齐兵败还要耻辱。 圣上脸色沉怒，猛地喷出一口血来，整个人倒了下去。 “陛下！” “陛下！” 所有人都慌乱起来，陛下昏死了过去，太医院的太医全被叫了过来。 宋九兮还看到了白云道长，白云道长一开始忙着给陛下诊脉，没注意到宋九兮。但后来夜深了后，陛下恢复了过来，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白云道长一袭道袍都湿透了，他脸色煞白，神情惊魂未定，跟随众人一道退出了瑶华宫。 但他在宫殿外的一棵桂花树下，见到了似乎在等着他的宋九兮。 宋九兮看着他道：“师伯，好久没见了。” 白云道长脚步一顿，宋九兮看着他的脸色说：“师伯是怕今日陛下要是醒不过来了，这责任就落在你头上了。” “胡说什么？！”白云道长走近了低斥，脸色不太好。 宋九兮同样压低声音：“师伯自己知道，你给陛下吃的是什么丹药。陛下吃的时间有一年多了吧，而且服用量越来越大，你真的觉得没问题？还是说盛明雪能护着你，让你沾不上一点事。” “宋九兮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有一个问题想问师伯而已，太子已经倒台了，师伯还坚持你们所持的是正统吗？” “或者说，”宋九兮勾了勾唇，眸底冰冷，面上却笑着，“你到现在都没怀疑过盛明雪吗？” 第377章 永嘉和亲 白云道长神色不定，过了会儿烦躁地说：“你这个小丫头是想挑拨我和明雪的关系？那我告诉你，不用了，这么多年……” 宋九兮冷声打断他：“这么多年，你有一天看清楚了她的真面孔了吗？” 白云道长还欲开口，宋九兮上前一步，声音犀利：“她让你扶持太子，维持正统，那你可知道太子就是她一手掀下来的。” “胡说！太子的罪行不是你们去江南调查出来的……” 宋九兮用一种“非常可笑”的目光看着白云道长，激得他火气更甚。 宋九兮说：“所有的证据都是盛明雪摆到我们面前的，你喜欢她这么久，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吗？” “她跟我说过，她想这个天下太平，想从此世间再无战事。” 宋九兮嗤笑：“那她有没有说过，她要的天下太平，是重新恢复李氏江山？” “不可能！”白云道长立马反驳。 宋九兮步步紧逼，冷笑：“你是在自欺欺人吗？你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白云道长像是想到什么脸色一僵，话答不上来了。 宋九兮说：“如今太子倒了，你猜她要推谁上位？在这京城里谁是那个李家子？” 宋九兮越说，白云道长的脸色越苍白。 “如今她把持着后宫，连萧贵妃和太后都避着她的光芒。陛下不上朝，却日日去她宫里。你知道她刚才要做什么吗？她在陛下面前提议，让千机营轰开凌云阁。” “老阁主死了，凌云阁沉了，但盛明雪依旧不愿放过凌云阁里的东西。” “白云道长从凌云阁出走的时候，又想过有一天，生自己养自己的地方，连最后一片安稳都得不到吗？” 白云道长心绪混乱，被宋九兮越说，他脑中闪过的纷杂画面越多。 宋九兮冷笑一声，从他身边越过。 白云道长却忽然喊住了她，“凌云阁真的会被轰开吗？” “问你的雪儿去吧！”宋九兮回了他一句，再不想多说一句，转身离开。 她这次是真的被盛明雪气到了，盛明雪一步步都在算计着乾坤图里的东西。 当年娘亲跟盛明雪决裂，是不是就因为这件事。qqxδnew 盛明雪如今利用圣上，想强行轰开凌云阁，宋九兮要阻止是不可能的。 宋九兮憋着一股气，在看到白云道长的时候，不想让盛明雪那么好过，所以才在白云道长面前说那样的话。 宋九兮回到府上已经深夜了，燕述白一直在等她。 宋九兮一句话都不想说，但萧译兵败，昭尚国攻进来，这是大事。 这天下又要乱起来了。 燕述白很明显也知道了，他在兵部或者说七星门得到的消息，会更快一步。 燕述白给她拆头上的簪子，宋九兮将今天宫里发生的事告诉了他。燕述白道：“不止蜀地，北齐人也攻打进来了，这次比以往的袭击都要更猛烈。北齐人的战场上忽然出现了一支铁甲军队，足有十万人，这些人英勇善战，不容轻视。” 宋九兮心中一紧：“北齐人怎么会培养出来这样一支军队？” 一支数十万人的铁甲军队，需要的军需是非常庞大的。 而且北齐贫瘠，不能产铁，更无法制作铁甲。至于战马他们虽然擅长养殖，但供养十万人的兵马所耗费的银子也是巨大的。 宋九兮脑中灵光一闪，惊声说：“江南那么多银子都流向了北齐？！” 燕述白抿着薄唇，凤眼微垂着，眼尾的神色是冰冷的。 他早想通了这一点，盛明雪做的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如今北齐和西蜀两地兵马齐发，大衍要想稳住江山，必须快速地派兵出去。 但一旦兵马派出去，京城防御空虚。 盛明雪和她暗中的势力都在京城，万一事变，结果都是不可设想的。 这个世间平静才没多久，百姓刚休养生息缓过来。若天下再次乱了起来，苦的一定是百姓。 燕述白将宋九兮盘着的头发都松散了下来，柔顺的青丝从他手指间滑过，像是抓了一捧云。 燕述白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不论外面发生什么，他们都是不会变的。 “我明日进宫一趟。”燕述白说。 “做什么？”宋九兮转着脖子，想抬头看他。 燕述白的吻忽然盖了下来，唇舌被撬开，迅疾的吻在触到她舌尖的时候又慢了下来。 燕述白捧着她的脸，低着头，缱绻温柔、满眼笑意地吻她。 这是一场无声的厮磨，像远赴一场人间盛宴。 宋九兮被燕述白吻的发麻，她不由自主地揽上他的脖子。燕述白顺势一把将她抱起，走到床边。 陷入绵软的被褥里，像是躺在云彩上。 她晃晃荡荡随着风游走，身心都是舒展的，偶尔失神抬起头朝下看看风景，又被拽了回去。 等她疲倦的睁不开眼的时候，燕述白在她额头上吻了吻。 “睡吧。” 这像是一句暗示，宋九兮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第二日醒来，燕述白已经上朝去了。宋九兮想起昨晚燕述白说的要进宫的事，她让方珑去盯着燕述白什么时候回来。 但不到午时，方珑忽然脸色难看地回来了。 宋九兮心里咯噔一声，“出什么事了？燕述白怎么了？” “不是将军。”方珑摇头，“昭尚国要求和亲，大衍必须派公主去跟他们和亲，他们才肯退兵。” “疯了！”宋九兮冷声说，“他一个弹丸小国竟然要我们大衍的公主？大衍还不到和亲那一步，这么多将士都没出征……” 宋九兮忽然停住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心口收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被派去和亲的公主是谁？” “陛下已经下旨……”方珑似乎是不忍，但在宋九兮似乎明了的眼神中，只能说出来。“是永嘉公主。” 第378章 疆土和公主绝不能让人侮辱 “明将军，陛下不在，您还是回去吧。”崔公公一脸笑意，堵在燕述白面前。 燕述白抬头看着御书房三个字，冷声问：“陛下今日刚上完早朝，怎么会不在御书房？” 崔公公讪笑，自然这些话都是托词，真正的意思是圣上不想见燕述白。 崔公公拱手赔笑：“明将军就别为难老奴了。” 燕述白逼近一步，垂眼冷冷看着他。“本将军要是非要逼你一回呢？进去禀报，燕述白求见陛下。” 崔公公脸色一变，立马跪下，匍匐在地上。 “将军这是要老奴的命啊，求将军饶过老奴一命。” 崔公公连连磕头，燕述白神色更冷。今日圣上难得上了一次早朝，商议昭尚国的事，朝堂上几派人都吵翻了。 兵部的人自然主战，怎么可能让一个弹丸小国在大衍境内如此猖狂。 但朝中有相当一派的人，不支持主战。 一来国库紧张，先前的十万大军已经耗费了很多钱粮。今年的税银被太子吞没，还没收缴上来。二来是从哪抽调兵马的事，十万大军都败了，要再派多少人去。 这么多人只能从京城抽调，那京城安危怎么办？ 燕述白听了一肚子恼火，没想到开口圣上却直接颁了谕旨，下旨和亲，暂缓战事。 和亲的对象直接点了永嘉公主。 朝堂上一时间静默了，还没等人再争辩，圣上就退了朝。燕述白下朝后直接来了御书房，但圣上不见他。 燕述白仰起头看着重重宫闱，这样巍峨大气的盛世楼阁，谁能想到几十年前曾被一把大火付之于炬。 如今重新建起来的高阁精致奢华，但当坐在里面的人把支撑顶梁的柱子抽了，谁也无法阻止大厦倾颓。 燕述白转身离开，却见到盛明雪缓缓而来。 “明将军也在。”盛明雪看着他一点都不意外。 燕述白勾起唇，“雪妃娘娘自进宫后，似乎越发年轻了，不知道还以为是二十年华的女子呢。” 盛明雪不怎么在意燕述白的话，她淡淡地问：“圣上不见你？” 燕述白冷声问：“雪妃娘娘明知故问，如今圣上除了娘娘还见别人吗？” “崔公公。”盛明雪看向跪在地上的崔公公，“本宫带明将军进去，没事吧？” 崔公公看看盛明雪，又看看燕述白，笑着道：“那自然是可以的。” 盛明雪看向燕述白，“进去吗？” 燕述白的眸光冷冷地落在盛明雪身上，随后他收回目光，拱手道：“多谢娘娘。” 盛明雪走在前面，崔公公在前面引路。进了御书房里，盛明雪径直走到圣案前。 “雪儿，你怎么来了？”圣上正按着额头，闭目休息。 圣上见到盛明雪过来，他立马笑了起来，但在看到盛明雪身后的燕述白时，脸色又沉了下来。 “陛下，臣妾见明将军一直等在外面，便做主让他跟臣妾一起进来了。” 有了盛明雪的解释，圣上的脸色好了许多，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陛下。”燕述白跪下，“臣有要事请奏。” “有什么事早朝的时候不能说，还要在这里说？朕累了，不想听。”圣上厌烦地摆手。“有折子就先给阁老们过目。” “事关朝廷大事……”燕述白直直地看向盛明雪，“请娘娘回避。” 盛明雪淡淡地道：“这是利用完了我，便要赶我走了？” “谁敢赶雪儿走？”圣上震声道，随后将盛明雪拉着坐到他旁边。“雪儿你坐下，你昨日给朕送来的梨子汤，朕喝了后真的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 “陛下今日还有，臣妾过来就是给陛下送梨子汤的。” 盛明雪招手，侍女走上前将一个食盒放到桌面上。盛明雪打开食盒，端出一瓷碗。 圣上高兴地一把接了过去，三两口灌下。 “陛下喜欢，臣妾每日都送过来。”盛明雪淡笑着说。 盛明雪一贯冷清，即使行的是讨好人的事，面上也看不出来。反而圣上因为她的举动，受宠若惊。仟仟尛哾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走进来在崔公公耳边说了一句，崔公公忙走上前说：“陛下，昭阳长公主求见。” 昭阳长公主是永嘉的亲母，一定是为永嘉和亲一事而来。 “不见！”圣上震怒，“一个两个这是来干什么？朕金口玉言绝没有更改的可能。” “陛下”燕述白沉声说，“昭尚国能打进来，无非靠的是诡谲的使毒技术。臣愿带兵出征，请陛下允许。” “混账！”圣上拿起一个砚台就砸了过来，燕述白躲了过去。 圣上更怒，抓着手边能抓的东西都扔向燕述白。 燕述白不用躲，这些东西都砸不到他身上。圣上手脚无力，一动起怒来，两只手都在发抖。 除了在朝堂上，燕述白有一阵私下里没见过圣上了。 他看着圣上的样子，皱起了眉。 “燕述白！枭衣卫不在京，你哪来的兵马出征？国库无银，你哪来的钱粮出征？” 燕述白语气极冷，又极其坚定。“钱粮可筹，兵马可调，但大衍的疆土和公主绝不能让人侮辱！” 圣上怒容满面，指着他：“放肆！朕定的国策你要违抗？燕述白朕太惯着你了！” 燕述白的心一沉再沉，心里生出了一股极度荒谬和悲凉的情绪。 “滚出去，跪到外面。没朕的命令，他就算跪死了也不能起来。” 圣上的命令一出，崔公公脸色变了变。 陛下从来可从来没罚过燕述白啊，这是他最喜欢、最满意的儿子。 这么多年圣心都偏在了燕述白身上，如今……崔公公偷偷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盛明雪，忙收回了视线，不敢多看。 燕述白看着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已经老态龙钟，满头的黑发不知何时白了大半。长期服食丹药让他脸色动不动发红，浑身虚弱无力，暴躁易怒。 燕述白的手紧了紧，随后起身，走到御书房外。 长公主正跪在台阶下，见他出来，长公主神色着急。尽管她不知道御书房里聊了什么，但她听到了圣上的怒吼。 长公主压低声音，她眼睛通红，很明显哭过一场。“明将军陛下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要牺牲我的永嘉吗？” 燕述白掀开袍子，跪在长公主身边。 长公主眼眶里蓄着的泪掉了下来，从她得到消息慌忙进宫来，她心里一直不敢去害怕。 可在这烈烈炎日，龙楼凤阙之下，她女儿永嘉的一条命就被牺牲在这里了。 第379章 君与臣 宋九兮到长公主府时，满城已经知道了大衍要派公主去和亲。 朝野议论纷纷，文人学子更是痛骂昭尚国无耻，胆敢肖想他们大衍的公主。 但如今昭尚国二十万大军陈兵在樊城，随后都可能挥兵北上。 宋九兮脚步极快，进公主府的时候，公主府的人说长公主已经进宫了。宋九兮要去见永嘉，下人忙将她带了过去。 永嘉恹恹地趴在床榻上，神情沮丧。 “永嘉。” “九兮。”永嘉忙起身坐起来，“你怎么……你是听到消息了？” “我都听说了。”宋九兮竭力平复着心情，她抓着永嘉的手臂，目光紧紧盯着她。“你绝对不能去和亲。” 永嘉皱着眉说：“陛下金口玉言，不可能改变的。” “永嘉！”宋九兮晃了晃她。 她以为上一世永嘉和亲的悲剧不会再发生了，可她没想到还是发生了。 只不过这次和亲的不是北齐，而是昭尚国。 宋九兮又气又恨，永嘉在皇室的眼里，只是一个可以拿来利用的和亲公主吗？ 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也是如此。 宋九兮这一路过来，她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了，但到现在为止，除了抗旨，她还没想到一个周全的办法。 “九兮我娘已经进京了，但我知道不会有改变的。”永嘉苦笑，眼神却清透，“我一个郡主被破格封为公主，如今皇室中的公主没有哪个身份比我高，比我合适的了。” 宋九兮提高了声音：“你要答应？” 永嘉沉默了会儿，强笑：“这是圣旨，没有办法的。” 宋九兮咬着唇，猛地道：“我们进宫，去太后那，不管你怎么哭诉，你都要让太后帮你。” 永嘉被宋九兮拉了起来，匆匆赶到皇宫。 但皇宫出了禁令，不准她们进去。 宋九兮都想翻进皇宫里，但这个时候越是不冷静，越是容易坏事。 宋九兮让段昶联系燕述白在宫里的人，她们只能暂时回去等消息。 直到夜幕都黑了下来，段昶匆匆回来了。 “夫人，主子被圣上罚了，跪在御书房外，和长公主一起。” 宋九兮“噌”地站了起来，“什么时候跪的？” 段昶说：“早朝之后。”仟仟尛哾 那已经快四个时辰了！ 宋九兮在屋子里转了起来，脸色凝重。永嘉也担心起来，她娘竟然为了帮她，跪了这么长时间。 圣上是铁了心要让她去和亲了，长公主和燕述白两个人都劝不了。 永嘉脸色灰败，她看着屋里渐渐暗下来的光。冥冥之中似乎她的命运早就注定了，要把她前面那么多年得到的幸福都拿走了。 “喵~” 昭昭不知道从哪里溜达出来了，跳到永嘉的怀里。 永嘉忙抱住了它，她忽然想到要是她去和亲了，昭昭应该是能带着吧。 可昭尚国那样湿热的环境，昭昭能习惯吗？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乱想着，却不敢去想那个迂腐板正的人，要是在边界流放地听到她和亲的消息，会怎么想。 这时，方珑快步从屋外走了进来。“主子，宫里来人了。” * 宫里华灯亮起，崔公公疾步从台阶上走下来，走到燕述白身边苦心劝道：“明将军您就跟陛下认个错吧，陛下近些日子胃口不好，晚膳都没吃两口。” 燕述白沉默着，崔公公叹了口气，又看向昭阳长公主。“长公主你也回去吧，你就算跪到明天，陛下也不会见你的。” 长公主声音冷硬：“那我便跪到明天。” 崔公公没办法又回去了，御书房里传来“哐当”一声，东西砸在门上又掉到地上。 长公主脸色苍白，夜色降临后，青石板上阵阵寒气开始往膝盖里蹿。膝盖本来已经疼到麻木了，如今被寒气一侵，这痛就如针扎般剧烈起来。 长公主咬着牙，道：“述白，此时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燕述白道：“我尽力会请求出兵。” “为什么又是永嘉？永嘉的命怎么这么苦啊。”长公主落泪哀伤。 又过了半个时辰，崔公公又出来了。 他走到燕述白面前，弯下腰在燕述白耳边说了两句什么。燕述白眉头动了动，随后对长公主道：“长公主先回去吧，陛下这里我来等。” “述白……”长公主怎么甘心这个时候放弃。 燕述白道：“长公主殿下要是信得过我，就回去等吧。” 长公主犹豫了，崔公公忙使眼色，旁边的侍女走上前，将长公主扶了起来。 长公主想了想道：“好，我信你。” 长公主离开后，崔公公说：“明将军，陛下让您进去。” 燕述白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走进了御书房里。 御书房里圣上皱着眉，不断揉着眉心，手边摆着两摞奏折，他翻都没翻。 燕述白进来，圣上直接抓起两三个奏折甩到燕述白身上。“看看，看看，这些都是要朕收回成命的。这么多臣子都反对朕，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天子？！” 燕述白跪下了下来，圣上眼皮跳了跳。 崔公公忙使了一个眼色，一个小太监搬了一个椅子放在燕述白身后。 崔公公笑着说：“明将军坐着吧，这都跪了大半天了，再跪下去，这腿怕是也伤了。” 燕述白挺直肩膀道：“臣无碍，臣有事要奏。昭尚国联合彝人，在武器上擦上了毒药，还制作出一种毒气能在半空中爆炸。臣以为只要有解药，这些毒气都不足为虑。重要的是收回蜀南失地，如今蜀南的百姓落到了昭尚国手中，能活下来的不足十之一二。” 圣上没回答他，而是指着地上的三份奏折说：“看看奏折。” 燕述白将奏折拿了起来，上折子的人都是习武之人，自然吃不下这屈辱，个个要请兵上战场。 圣上拍了拍桌面上其他折子，沉声说：“这些人不是兵部的人，就是当年去过北地跟你历练过的人。燕述白，这些人是不是都受了你的旨意？” 在朝堂上结党，那是大罪。 燕述白忙低头：“陛下，这些人都是为了大衍江山和百姓。陛下要是怀疑臣子的私心，那臣子百死也无法证明！” “混账！”圣上重重一拍桌子。 崔公公眼皮一抖，看着这两人僵持的样子，只好走到燕述白身边。 “明将军你就少说两句吧，老奴扶您起来。” 这次燕述白却没坚持了，而是坐了起来。他继续道：“陛下要是不放心兵部其他将领，那微臣可以带兵。” 圣上道：“当初你建立枭衣卫时，可是规定过的，除了枭衣卫你不能接手其他兵权。” “特事特办，陛下可以派一个监军。虎符放在他手里，由他调度，但行军作战都听我的。” 圣上没回应，而是定定看着他。 半晌没等到声音，燕述白皱起了眉，抬起了眼，圣上这时开口：“上晚膳，今晚就在朕这里吃了。” 燕述白也沉默了会儿，除了当初他在宫里的那两年，他很少留下来跟皇帝吃饭。 燕述白身份尴尬，宫里的大部分都知道他是皇帝亲子，圣上对他又格外特殊。但听多了流言蜚语，燕述白就不愿待在宫里了。 后来领兵北上，又很少回来。 他对眼前这个即是天子又是他父亲的人，心绪一直都是复杂的。 畏惧也畏惧不起来，亲近也亲近不起来。 但他心里是知道的，眼前的人才是他的生父。 连着血脉。 晚膳就在御书房摆的，燕述白刚坐下，就听到崔公公来禀报。 “陛下，明夫人来了。” 燕述白想到每次宋九兮进宫，面对皇上都会受伤，他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陛下要治罪便治臣的罪，我夫人跟此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380章 宋九兮带兵出征 圣上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怒喝：“燕述白，朕要治谁的罪，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燕述白掀开袍子跪了下来，语气冷硬：“陛下是天子，万千生民都是陛下的子民，臣和夫人自然也是。不过臣和夫人夫妻一体，陛下要治罪，便先治臣。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圣上更怒：“燕述白，你一而再三为一个女子顶撞朕？” 燕述白垂着头，不发一言。圣上看着他冷傲的样子气笑，偏头看向崔公公。“他这副讨人厌的样子都像了谁？” 崔公公讪笑，怎不能说像陛下年轻时候吧。 这时宋九兮正好进来，宋九兮迅速在殿内扫了一眼，跪到燕述白旁边。“臣妇参见陛下。” “都起来。”圣上怒声道，看都不看她一眼。 崔公公极有眼力见地在燕述白旁边摆下一副碗筷，笑呵呵地说：“明夫人还没吃吧，赶紧坐下来吃两口。” 宋九兮看向燕述白，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燕述白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拉她起来，坐到了圣上对面。 这一顿饭吃的极为沉默，圣上沉着脸一言不发。 宋九兮只在一开始警惕着，但后来燕述白给她夹菜后，她就放心吃饭了。 他们俩吃的认真，没注意圣上的脸色。只有旁边的崔公公注意到，在燕述白不断往宋九兮碗里夹菜的时候，圣上的眉头跳了好几次。 晚膳用完，崔公公及时给他们沏了茶。 燕述白喝完一杯茶，站起来道：“陛下若没有其他事，臣带夫人回去了。” 圣上品着茶，晾了他们一会儿说：“你们要是现在出去了，三日后大衍的和亲队伍就会从京城出发了。” 宋九兮眉心一紧，看向燕述白。燕述白朝她点了点头，又坐了下来。 “微臣再向陛下讨一口茶喝。” 崔公公立马又给燕述白倒了一杯茶，这一杯喝了将近半个时辰，圣上这时才放下杯子说：“朕可以派人出兵樊城。” 燕述白静静等着，这一晚上圣上的动作不可能只是为了答应出兵。 “但领兵的人不能是你，你如今是文职，不能插手其他兵权。” 燕述白道：“朝堂上有能耐的将领很多，不是非要微臣去。” 圣上眸光威严，忽然看向了宋九兮。“红缨将军当年在蜀地征战过，想必红缨将军的女儿也是能担此重任的。” 宋九兮惊愕，她完全没想到今日圣上会是这样的打算。 “不可能。”燕述白直接拒绝，眸光含霜赛雪。“满朝文武是没人了吗？如今又要女子和亲，又要女子出战？大衍的男儿还没窝囊到这一步。” 圣上依旧看着宋九兮，淡淡地道：“朕只给这一次机会。要么永嘉和亲，要么你领兵出战。” “陛下。”燕述白脸色阴沉，眸光冷似刀。 他猛地拉起宋九兮，道：“这江山是陛下的，陛下若是不在乎，臣子们就算磕破了脑袋也不管用。娘子，我们走。” “放肆！”圣上盛怒，一把挥了眼前的所有茶具。“大不敬是死罪，燕述白哪怕你是朕的儿子，朕也绝不姑息。”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崔公公惊恐地跪下来喊。 满室寂静无声，圣威迫人，燕述白死死抓着宋九兮的手。宋九兮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仔细将圣上的意思过了一遍。 圣上突如其来让她带兵只有一种可能，想借昭尚国人的手，要她的命。 燕述白应该也是如此想的，毕竟圣上对她的憎意从没消失过。 但这也是她的机会。 宋九兮问：“陛下准备给臣妇多少兵马？” “五万，两万从京城周围的卫所调，另外三万从江浙布政司调。” “五万？”燕述白冷笑，“陛下打的好算盘，萧译带兵时，陛下可是给了十万。” 圣上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没有那么多的兵可调用。”m 宋九兮思索了会儿，又问：“钱粮从哪出？” “这就要你自己想办法。” * 燕述白和宋九兮离开后，圣上捏了捏眉心，崔公公问：“陛下今夜还是歇在瑶华宫吗？” “去。” 崔公公忙喊：“摆驾瑶华宫。” 圣上到瑶华宫的时候，盛明雪还没睡。 圣上拉着盛明雪的手说：“我都说过了，以后雪儿不用等我。雪儿想什么时候睡便什么时候睡。” “臣妾正好也睡不着。”盛明雪淡淡地说，“陛下今日怎么忙这么晚？” “还不是被燕述白那小子给气的。”说起这件事来，圣上难掩怒容，“就是仗着朕太惯着他了，三番两次地顶撞朕。雪儿，这儿子我是难管了。” 在盛明雪面前，他一直自称“我”的。 盛明雪淡淡地说：“燕述白从小跟臣妾不亲，臣妾自知也没照顾好他，让陛下多操心了。不过他如今成亲了，陛下也不用多担心了。” “哼。”圣上又是一阵冷哼，“一个凌云阁的女子而已，怎么配得上燕述白。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和凌云阁一起沉到水里。” 盛明雪垂着眼，眸底神色不定，似乎不经意地问：“陛下做了什么？” “我派了宋九兮去打昭尚国，她不是红缨将军的女儿吗？朕只给她五万兵马，钱粮也是她自己解决。朕倒要看看，她的命有多硬。” “千机营不是打不开凌云阁吗？这时候她要钱粮，就得想办法自己将凌云阁打开。” 盛明雪听了后，笑了起来。“陛下不怕父子成仇？” “等我给燕述白找一门合适的亲事，他就会知道谁才是最合适他的人了。” 圣上揉着眉心，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头最近是越来越疼了。” “臣妾给陛下按按。”盛明雪伸手给圣上按了按头。 圣上舒心地躺着，没一会儿睡了过去。 盛明雪等人睡着了从内室走了出来，念巧问：“主子有什么吩咐？” “宋九兮要带兵出征了。”她轻笑一声，她也没想到陛下竟然要如此对付宋九兮。“陛下既然想要她的命，那就别让她从蜀地回来吧。” 第381章 筹措粮草 “红缨将军的女儿带兵出征昭尚国？红缨将军的女儿是谁？” “还能是谁？长平侯府的宋大小姐，明枭将军的夫人。” “这不是开玩笑吧？一介女流领兵？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大笑话了。” “怎么不行？北地的秦将军不就是女子，而且你知道红缨将军是谁吗？陛下潜龙时，红缨将军的铁蹄可是横扫过大衍境内的。” “这才多少年啊，红缨将军的事迹竟然没人记得了。” “红缨将军再厉害，但她女儿如今就是一个内宅女子，真能上战场？” …… 从宋九兮要领兵的消息传出来，满城的人议论纷纷。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京城之外。 如今昭尚国陈兵十五万在樊城，虽然京城的百姓危机感不重，但西南边的百姓整日都处在惶恐当中。 一听到圣上派来的将领，竟然是一个内宅女子，百姓们顿时携家带口想办法往北跑。 没出两日，永嘉公主入宫面圣，为表与昭尚国不死不休的决心，她请旨随军。 圣上龙心大悦，大为赞赏。 本来永嘉公主要和亲的事，就让百姓们气愤不已。如今永嘉随军的消息一出来，军心大振。 在这期间京城周边两万士兵已经点齐了，等宋九兮收拾好就可以离京了。 但粮草一事还没解决。 陛下要宋九兮自己解决，本就是在为难她。国库都无法解决的银子，换到个人头上更没有办法。 那日御书房里，燕述白跟圣上大吵一架，但圣上不改主意，不管为公为私，宋九兮又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 导致这两天燕述白的脸色极为难看，宋九兮整日忙着，燕述白也不在府里。 但这日锦衣卫带兵抄了户部左侍郎的家，抬出了是五大箱白花花的银子。 正当众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苏名轩又带着锦衣卫去了左都御史、孙阁老、吏部侍郎…… 等锦衣卫查抄完，足足查了六家。 这六家全是京城五品以上官员，有些甚至位居二品。 这一下朝野哗然，这些朝廷大员的落马连他们御史都没得到任何消息，直接被锦衣卫抓住了贪污的罪行。 有支持他们的人，一看这白花花的银子立马闭了嘴。 * 贤王府。 贤王刚在主屋里看过左芳荟，等他从屋里一出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急步到了书房，他身后的黑衣人说：“锦衣卫查抄了六家京官，其中四家都是我们的人。” 贤王愤怒：“苏名轩哪来的证据？这些人隐藏的这么深，怎么会被他查到了？” “证据都是燕述白给的。” “燕述白。”贤王咬牙切齿，恨得牙痒痒。除了他们自己之间，根本没人知道这些人是他的人。 而他这些年为了推这些人上位，又要做的不动声色，没少费心思。 如今全毁了。 贤王忽然问：“燕述白知道这些人是本王的人？” “此事就不知道了，他是忽然拿出的证据。锦衣卫查实后，得了圣命直接抄了。” “怎么巧？”贤王怀疑。 “先生。”贤王看着全身笼罩在阴影中的人，“燕述白是不是已经怀疑上本王了？” “怀疑上也没关系，我们的时机差不多成熟了。”黑衣人声音冷沉，“给宫里传个信，不用再等了，我们的人手一到，就可以动手了。” * 圣上让宋九兮自负钱粮，转天燕述白就提供了六个贪污的人员名单。 这些抄来的银子，此次全部用到与昭尚国的战争中。 但这些银子也是不够的，五万大军所耗费的钱粮是巨大的。哪怕将这些贪污的银子填上，也只够个五分之一。 燕述白有心再继续抄下去，但圣上来了圣旨，此后就算抄出来的银子也归国库所有。 燕述白看着圣旨冷笑一声，看的崔公公只能讪笑。 “麻烦崔公公回去禀报陛下，臣一定会另外想办法筹集银子。” 崔公公抖了抖肩膀，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等崔公公走了，永嘉说：“我娘说她手里的两个银矿可以提供军需，你本来就是因为帮我，才要带兵的。我娘说了，这笔银子你可以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有了这两个银矿，军需确实不用担心了，但宋九兮摇了摇头。 “长公主的银矿没有几个人知道，这银子不能动，动了以后银矿就留不住了。” “那怎么办？”永嘉灵机一动，“不然我们凑凑，我手里还有不少银子，再找其他人借一点。” 燕述白白了她一眼：“永嘉公主有多少私房钱？既然这么大方，不如都捐献出来。” “别开她玩笑了。”宋九兮无奈，“要是从个人出，那我手中商铺里的银子也可以抽出来。但用个人的银子去填军需，先不说能不能填得上，就说此举也不是办法，反而会给我们自己带来麻烦。” 毕竟他们要是能拿出来这么多银子，世人总要怀疑他们银子从哪来的。 正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院子里段昶忽然惊叫了一声。“怎么有鹰飞过来了？这，这鹰我怎么看的这么眼熟啊？” 段昶刚喊完，长安就从他的屋子里跑到主院来了。 他仰着头看着明府半空中盘旋着的凶鹰。 宋九兮他们走了出来，长安看了过来：“是梁老的鹰。” “小长安还记得我啊？”爽朗的笑声从远处传来，没一会儿一道人影从明府的屋顶上飞檐走璧下来。 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七星门的暗卫，梁老被他们紧逼着，嘴上骂骂咧咧地说：“你们府上的侍卫怎么比皇宫大院还多？当年我闯皇宫的时候也没被人追成这样啊。” 段昶挥了挥手，那些暗卫都回去了。 梁老笑着跳到院子里，半空中盘旋的凶鹰也落在了梁老的肩膀上了。 宋九兮笑着打招呼：“梁老，好久不见。” “丫头，我可不是来蹭吃喝的，我是来帮你忙的。” 宋九兮问：“梁老要帮我什么吗？” “你不是缺银子吗？凌云阁里有那么多银子，你随时可以去拿。” “凌云阁已经沉了，千机营有火器都没轰开。” “哎呀，打开凌云阁的钥匙不就是在你手里。你想什么时候去拿，便什么时候去拿？” 宋九兮一惊，她手里什么时候有凌云阁的钥匙了？ 第382章 等你回来我们成亲 “梁老……” 宋九兮正准备继续问，梁老打着哈哈说：“你们明府就是这么待客的，我进来半天了一杯水都没有。” 燕述白笑着说：“是我们疏忽了，梁老请进。” 燕述白抬手将梁老请了进去，梁老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浮翠立马奉了茶，梁老品了一口茶道：“这茶滋味不错，这是西蜀的青云顶吧？” 宋九兮笑道：“梁老眼力极好，这正是西蜀的青云顶。” 梁老感慨：“一两值千金，这可是好东西，皇室每年也才那么几两，没想到在这里我这个老头子竟然尝到了。” “梁老喜欢什么时候都可以来喝，明府的大门永远为梁老敞开。”宋九兮道。 这茶是付辰云行商带回来的，付辰云在外只要遇到好东西，就寄回明府来。 不夸张地讲，明府里的一应用度，绝不比皇宫差。 宋九兮不差银子，付辰云更是有一副聪明的经商头脑，如今她手中的银子滚到什么地步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梁老见是好茶，忍不住抱着茶壶开始猛灌。 等他牛嚼牡丹般喝好了，梁老才说：“你没看看阁主给你那弟弟的东西？那就是重启凌云阁的钥匙。” 宋九兮惊讶无比，当初阁主临死之际送了宋若羽一样东西。 宋九兮以为是玉佩或者其他贵重的物品，留给宋若羽当纪念的。她也从来没问过宋若羽里面装的是什么。 “老阁主早有交代，凌云阁里的一应东西明夫人都可以自取。如今你要带兵去蜀地，肯定缺不了银子。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阁里的东西摆到世人面前，也免得总有人惦记。” 梁老冷哼了一声，对如今的皇室竟用火器炮轰凌云阁，非常不满。 宋九兮拧起了眉，道：“如果凌云阁里的银子真的给了我，凌云阁就无法脱身了。” 宋九兮背后站的是燕述白，在世人眼中，凌云阁此举是站到了燕述白身后。 梁老忽然正了色：“我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阁里剩下的所有人我都带过来了。来之前我问过他们的意见，他们说相信老阁主的选择，也就是相信你。” “老阁主以前不能拿整个凌云阁来赌，但他说过他走后，若阁里的人转变了主意，可自行做选择。如今他们选择了你们，我这样的一把老骨头，也跟着热血沸腾了。” 梁老抖了抖肩膀，笑了起来。 宋九兮和燕述白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弯下腰向梁老作揖。 燕述白说：“梁老高义，燕某定不负梁老信任。” 凌云阁的银子要动，那就得昭告天下。 以梁老的身份向皇室进献，愿意将凌云阁所有的银子捐出来，资助此次蜀地战争。 以凌云阁在民间江湖的声望，江湖能人异士受此鼓舞，也愿为朝廷出一份力。 宋九兮还没出京，这一路已经有很多人在等着她了。 朝堂上大臣本来对此次出征意见很大，言官们雪花般上折子，早朝上吐沫星子漫天飞，都是要求陛下收回成命的，不能让女子带兵出征。 但民间对宋九兮此次出征信心很大，甚至很多人在坊间说着当年红缨将军所向披靡的故事，听的人热血沸腾。 曾经的红缨将军因为皇室的讳莫如深，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了。 但如今一朝天下皆知。 说书人将红缨将军从提着一把长枪，自凌云阁而出，此后银枪快马、沙场征战、意气风发的一系列故事，说得活神活现。 宋九兮看着方珑拿回来的说书话本，愕然了许久。 “这说的真是我娘？” 宋九兮忍不住捧着读了起来，在看到红缨将军一人一枪挑起整座匪寇营寨时，她的心情跟着文字上下起伏，激荡，完全沉陷在紧张又激动的场面中。 直到看完她还意犹未尽，这书写的太好了，文字极有感染力，让人忍不住对文中的红缨将军顶礼膜拜，恨不得提上刀立马就去追随红缨将军。 这时，燕述白正好从外面走进来。 他扫了一眼宋九兮手中的书，又看向宋九兮的头发，是湿的。 “怎么不擦头发？” 宋九兮就披了一件单衣坐在桌边，身后的头发湿润润地散着。眉眼极为干净，还带着点湿气。 烛光温柔了她的眉目，让少女看上去眉目如画，眸底似乎有星光闪耀。 燕述白拿过布巾给她擦头发，他动作仔细又认真，但半晌一句话都没说。 宋九兮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她问：“怎么了？” 燕述白没出声，等头发擦完了，他才说：“早点休息吧，你明日就得出发了。” 对于这个话题，自从那天皇宫里出来，他们一直没谈过。 燕述白不同意宋九兮独自一人带兵去打昭尚国，他一直想跟着一起，或者直接由他去。 但圣上以永嘉为要挟，要留燕述白在京，宋九兮一口答应了。 自那后燕述白就不提这件事了，而明日宋九兮就要离京去往樊城了。 宋九兮看着燕述白往床边去的背影，也跟着走了过去。“我这一去少则半个月，多则数月，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燕述白侧过身来，淡淡地道：“娘子一路小心。” “只有这一句？”宋九兮挑起了眉。 “只有这一句。”燕述白已经脱下了外衣，只穿着雪白的寝衣。他坐到了床边，长发只用一根黑色的发带松散绑着，眼神冷沉，看不出一丝情绪。 外人会被他这个样子唬住了，宋九兮不会。 宋九兮拿着手中的书，忽然跨坐到他腿上。在宋九兮紧盯着的视线中，燕述白的眉心跳了跳，喉咙也跟着上下滚动了下。 宋九兮藏着小心思，故意问：“明日我就走了，要是数月不归，夫君不说点什么，也不做点什么？” “别闹。”燕述白低斥，抓着她的手，想将人拽下来。 宋九兮手腕灵巧一转，已经从他手里脱了出来。她起身站了起来，眉眼垂着，冷冷的腔调拿着：“既然如此你先睡吧，我再去看两本兵书。” 宋九兮刚准备走，就被燕述白一把抓了回去。 燕述白掐着她的腰，竟然按到床上。 宋九兮一挑眉：“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宋九兮！”燕述白磨着牙念她的名字，他一颗心被她拿捏的又酸又软。 宋九兮又可劲地在他心口上蹦跶，非要把他那颗心揉吧揉吧，揉碎了。 这时，宋九兮却抬起头来亲他，软软地在他耳边说：“不用担心我，我保证我会好好回来的。” 燕述白喉咙一梗，眼睫慢慢垂下，心口所有的担忧都化成一声叹气。 “我会让段昶和段牧暗中跟着你，七星门所有的人你都能暗中调动。另外我从兵部调两名骁勇的小将，他们是将军府出身，兵法一道很是熟练……” 燕述白絮絮说着他的安排，宋九兮又亲了他一口问：“还有吗？” 燕述白抱紧了她，哑声说：“早点回来，回来以后我们成亲。” 宋九兮笑了。“成亲？那我们现在算什么？” 燕述白说：“再成一次亲，我风风光光把你娶回来。” 第383章 撞破秘密 夜里亥时刚过，贤王府的后院里，左芳荟挺着大肚子在院中消食。 她本来是想等贤王一起晚膳，但她等了许久贤王都没回来，前院一直没传来消息，左芳荟等不了了就自己用了膳。 灵翘扶着她，陪着她慢慢散步。 夜里起了点风，嬷嬷紧张地劝左芳荟回屋去。左芳荟道：“不碍事的，几日都没出门了，骨头都懒了。嬷嬷要是不放心就回去拿一件氅衣过来。” 嬷嬷看向灵翘，道：“还是让灵翘回去拿吧，奴婢陪着王妃。” 左芳荟眉眼一沉：“你这是不愿意？我使唤不动你了？” 嬷嬷吓得立马跪了下来。“奴婢绝没有此意，奴婢是担心王妃……” “那就行了，赶紧去拿件衣服过来。有你认错的时间，衣服已经拿来了。” 嬷嬷犹豫地看了一眼灵翘，心想这丫头在应该没事。而且王妃还大着肚子，也走不远。 于是她放心了，赶紧回去拿衣服。 等人走了，左芳荟冷哼一声：“我这个王妃连个嬷嬷都使唤不动，灵翘幸好有你在身边。” 灵翘是宋九兮给她的人，她找机会调到自己说身边。 灵翘看上去非常老实，做事手脚又麻利，再说她的背景早被调查透了，于是也没人怀疑灵翘。 左芳荟看着前方，眉间带着郁色。“我想走远点，我身为王妃这王府里我都没转遍呢。” 灵翘道：“王妃想去哪里？” 左芳荟忽然问：“侧妃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侧妃娘娘三天前出去了一趟，这两天嬷嬷盯着奴婢，奴婢没办法离开。” 自从灵翘来到她身边，她才知道这王府里只有她无法自由行动，而侧妃竟然好几次出门，甚至都不用禀报王爷。 左芳荟稍微一想这其中的关系，她心里就忍不住发寒。 她控制着自己不去多想，不去想她嫁的人到底在做什么。 “既然如此，我们去看看侧妃娘娘。”左芳荟说。 灵翘扶着左芳荟往昌静郡主的院子里走，一路上灵翘带着她避开了府里的巡卫。 但她们快要走近的时候，灵翘忽然拉住左芳荟。“王妃这边。” 左芳荟立马跟着她隐到一旁的假山后，没过了一会儿，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 左芳荟心口的心跳声都快蹦了出来，她有预感，今日之后她再无法自欺欺人，活在一个完美的牢笼里了。 此时另一边又有一阵脚步声靠近，两拨人在假山附近碰上了。 “王爷。”昌静郡主看见贤王弯腰行礼。 贤王冷哼：“侧妃这么急，这是要去哪？” “宋九兮明日出发去樊城，王爷应该知道的。” 贤王问：“你要去杀她？” “自然要杀她，要是昭尚国解决不了她，我会亲手解决她。” 贤王嗤笑：“上次在凌云阁，燕述白和宋九兮在你眼皮底下，你都没能动手。如今还想杀她，如今的宋九兮你能杀的了吗？余长老？” 余衣脸色难看，凌云阁那次她不好对宋九兮对手。那么多凌云阁弟子都在，她要是在阁内杀了宋九兮，那些弟子会怎么看她。 而且当时她是真的不知道燕述白也在凌云阁里，而是还是受伤的状态，若是她知道，她绝不会放虎归山。 余衣知道贤王一直对她有意见，她换了身份来大衍。盛明雪安排贤王娶她，是为了方便他俩行事。 但在贤王心里，余衣这个凌云阁长老一点用都没有。qqxδnew 到现在为止，没做出让贤王满意的事。若不是盛明雪要用她，贤王不会用她一个江湖人。 即使是当谋士，她都不够资格。 余衣低头说：“贤王不用担心，我此去必取宋九兮的命，否则余衣这条命” 她必须做出一点实绩了，否则贤王会越来越不满意她。要是到了登基那一日，没了贤王的信任，她如何重振凌云阁。 贤王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你去杀宋九兮把此人带上。” 贤王往后示意他身后的一个瘦高男子示意，余衣看过去，就皱起了眉。 贤王没在意余衣的想法，直接吩咐：“这是北齐江湖上排名第三的李钟山，他的武功远在宋九兮之上，而且他跟宋九兮交过手，有他在杀宋九兮才能万无一失。” 如果宋九兮跟他再交手，她就能认出来，此人正是当初当街杀了长平侯府管家黑衣人。 余衣压抑着怒气，问：“贤王殿下是不相信我，所以才找了一个北齐江湖人来？” “本王算算，你两次杀宋九兮，都没能成功。” 一次诗会，一次是大亭山外。 余衣解释：“那两次是意外，若我真的出手，宋九兮不可能活下来。” 贤王道：“在本王这里，没有事不过三一说，失败就是失败。” 余衣咬牙，李钟山得意地看着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这次李钟山要是杀了宋九兮，那就立了大功。她凌云阁一众人又何去何从？ 她将他们带出来了，她承诺了他们将重振凌云阁，如今一切才刚开始，不会前功尽弃了。 “好。”余衣答应，但她不会让这人出手的，杀宋九兮的人一定是他们凌云阁。 贤王给李钟山一个眼神，李钟山走到余衣身边。 贤王说：“那本王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余衣和李钟山领命离开，贤王也准备离开，此时旁边假山上忽然有响动。 “谁？”贤王的侍卫正准备蹿出去，此时假山上正好有只猫跳了下来。 “王爷是只猫。” 贤王目光凌厉，并没有放松警惕。他目光从黑黢黢的假山丛扫过，忽然说：“进去查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人。” 第384章 绝不能留活口 怎么办？ 要被发现了。 左芳荟心里咯噔一声，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左芳荟不敢想要是被发现，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下场。贤王不会弄死她，但绝对会将她关死在贤王府里。 除了身边服侍的人，她不会见到其他任何人。 侍卫往假山里面走来，脚步踩在碎叶上，发出嘎吱一声。所有的声音似乎都消息了，紧张的气氛还是攀升。 “王妃，走！” 忽然灵翘一把抓住左芳荟的手臂，脚下轻功一运，直接掠到了假山上，往府外冲去。 贤王猛地抬头，瞳孔一缩。 “拦住王妃！”贤王怒喝，忽地想起什么大喊，“留下活口。” 府里的巡卫惊动了，贤王的贴身侍卫也追了上去。灵翘仗着对王府熟悉，迅速往王府大门掠去。只要到了有人的地方，贤王不敢直接下手。 贤王没想到左芳荟身边还有会武功的人，而且武功还不差。 眼看那两人要越出王府了，贤王眸光陡然沉了下来。“放箭。” 府里的侍卫立马拉起长弓，一支支利箭对准了房屋上不断跃行的两人。 左芳荟小腹一阵阵缩痛，剧烈的情绪起伏和奔逃的气氛，让她喘不过来。她一手按住自己的小腹，回头一望，就见身后万支利箭射了过来。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灵，翘……” 下一刻灵翘将她甩到自己面前，用自己的后背替她挡住了射过来的利箭。 左芳荟脑中嗡的一声，她猛地抓住灵翘的手臂。“灵翘，你别出事。” “王妃。”灵翘内力一滞，脚下打了一个趔趄，但下一瞬，她大力将王妃甩出了王府。同时她自己调用所有的内力，全力跳出了王府。 侍卫说：“王妃逃出了府。” “追！”贤王目光阴沉，迟疑了一下道，“绝不能留活口。” “是。”王府里的所有人侍卫都顺着两人的方向追了出去。 左芳荟从空中急速往下落，她捂住自己的肚子，知道这个孩子保不住了。从这个高度落下去，不说她孩子，就说她自己也会没命了。 这一刻左芳荟恨起自己的无能来，名门闺秀、品貌端庄，在这一刻毫无用处。 但她快落到地上的时候，后背却被人托了一把，然后她就砸到了一个柔软的身体上。 剧烈的震荡之后，左芳荟猛地爬了起来，她看着她身下几乎没了声息的灵翘，泪流满面。 “灵翘，你，你……”左芳荟问不出话来，灵翘已经为了救她付出了一条命。 灵翘嘴上轻声开合：“快走……” 她的手指抬起，指着一个方向，那是明府的方向。 左芳荟死死咬着嘴唇，猛地抹了一把泪，疯了似的往明府跑。 耳边的风呼呼地刮着，剧烈喘气下喉咙里撕裂出了血沫。笨重的下半身越来越轻，她能感觉到身体里的东西慢慢滑了下去。 对不起。 她轻声呢喃。 正在她要跑出这条街，拐到另一条路上的时候，一支利箭急啸而来，猛地射进她的小腿上。 她闷哼一声，往前栽去。她用了全部力气，才栽到另一条路上。 不能死！ 她的指甲死死扣着地面，下半个身子几乎没了知觉，她用力站了起来。 她直愣愣地看着前方，拖着一条腿往前跑。 “谁？！”忽然前方一个人影，他注意到了左芳荟。“贤王妃？” “苏大人！”左芳荟认出了眼前的人，锦衣卫指挥使苏名轩。 “苏大人，送我去明府，后面有人要杀我。” 苏名轩听到有很多脚步声在往这里靠近，左芳荟哀求着他：“苏大人，求你……” “冒犯了。”苏名轩忽然提起左芳荟，身影一闪，从原地消息。 贤王府的人追过来，只看到截然而止的血迹。 贤王暴怒：“给本王去查，翻遍全京城也得给我把她翻出来。” * 夜半时分，苏大人抱着一个女子闯进了明府，惊醒了燕述白和宋九兮。 燕述白和宋九兮起身披衣，匆匆走了出来。 还没问怎么回事，宋九兮就看到苏名轩抱着半身都是血的人。 “芳荟！”宋九兮大步走过去。 苏名轩将人放到榻上，就退开了身，避到了一边。 左芳荟已经昏了过去，宋九兮一摸她的脉息，心里就沉了下来。 苏名轩说：“我在街上遇到她被贤王府的人追杀，她昏迷前让我把她送过来，所以我才半夜叨扰。” 宋九兮不知道左芳荟发生了什么，但她身上的伤是事实。 她道：“多谢苏指挥使，此事还请苏指挥使保密。” 事关左芳荟的名声，宋九兮不能不谨慎。 “自然。”苏名轩说，“我今日没有遇见任何人。” 宋九兮道：“多谢。” 燕述白和宋九兮出去了，宋九兮开始仔细查看左芳荟身上的伤，主要是腿上的箭伤。 还有已经滑掉了的胎。 宋九兮用银针迅速扎入几个关键穴位，然后命人煎了一副药，给左芳荟灌了下去。至于她腿上的伤，宋九兮也快速处理好了。 但左芳荟依旧没醒过来。 宋九兮让浮翠留下来照顾，她走到屋外，见燕述白和苏名轩都在院子里。 宋九兮走过去问：“贤王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述白说：“刚命人去查了，说是府里有恶奴偷了主子的财宝，逃出了府。贤王府的人正在全城搜查。” “恶奴？”宋九兮冷笑一声。 贤王不想别人知道，逃出府的是王妃，所以拿恶奴当借口。 之前宋九兮将一个红缨暗卫给了左芳荟，如今那个暗卫不在，可想而知是发生了什么。 燕述白说：“现在贤王满城搜查，左府那里也被他暗中安排人盯着了。” 宋九兮道：“这是防着芳荟回到左府。” 左芳荟一时半会醒不了，只能让她留在明府里。宋九兮对苏名轩道：“多谢苏大人今日相救，否则我们还能不能见到王妃都不一定了。” “我是顺手而为。”苏名轩半垂着眼，不敢看宋九兮。 燕述白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把折扇，折扇尾端雕刻着山水图，他的拇指一遍遍摩挲着，眼神却落在苏名轩身上。 苏名轩一张脸冷肃非常，他忽然道：“明日明夫人出征，我祝明夫人一路顺风。” “告辞。”没等宋九兮回答，他就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燕述白轻笑一声，收起了折扇。 这人还算知趣。 第385章 送别 第二日一早，宋九兮全部准备好了。 她身上穿着红色的劲衣，外面套了一层银色的轻甲。长发高高扎起，露出饱满的额头，更显的她眸光锋利，眉眼精神明亮。 宋九兮拿起红缨枪，枪尖闪着寒光，红缨在晨风中飞扬。 青姨看着这一幕，目光里闪着水花，仿佛看到了当初每一次红缨将军出战时的场景。 也是这样英姿飒爽，所向披靡。 宋九兮转头看到青姨的样子，于是她走上前抱住了青姨。“青姨，等我回来。” “好，小姐一定会旗开得胜，凯旋而归。”青姨抹了抹泪痕。 宋九兮松开了青姨，走到屋外，燕述白正倚在门边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晨光刚露，丝丝缕缕地半洒在他身上。容色极盛的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剑眉星目，般般如画。 宋九兮脚步放轻了，连呼吸都跟着放轻了些。 燕述白弯起眼，站直了身体。 宋九兮走到他面前，问：“怎么在这里等我？昨晚不是说不会送我了吗？” “娘子出门为夫自然是要送的。”燕述白笑着说，“昨晚说的话，只是怨言，为的是让娘子哄我两句。” 这句话说的好不要脸。 宋九兮笑了，昨晚她可不止哄了一句。 “娘子既然要出征，那就骑这匹马吧。”燕述白将绳子放到宋九兮身上。 宋九兮这时才从燕述白身上挪开目光，落到旁边，她眸光一亮，惊喜道：“苍海神驹？！” 燕述白的战马，一直养在郊外别庄。每次宋九兮去别庄，还会骑两把过瘾的。 苍海神驹见到她，打了一个响鼻，还伸着脑袋往她身上蹭了蹭。 燕述白不满地瞪了它一眼，似乎是嫉妒这段时间苍海神驹能陪着她，而他只能在京城等着。 而苍海神驹当着他的面前，伸着头在宋九兮的掌心下蹭了好几下。 燕述白忽然问：“你知道这马为何会这么亲你吗？” “为什么？” 从她在别庄第一次见到苍海神驹，神驹就对她很亲热，别人碰都不能碰的名马，一贯桀骜不驯，可却愿意让宋九兮骑着它出去玩。 宋九兮也想过是为什么，但一直没想通。 “因为它出生时，是你和我接生的，它一直识得你的气味。” 宋九兮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画面。当初她在蜀地的时候，天天跟在燕述白屁股后。 当然那时候她一直认为这是个美人姐姐。 那时候军营里附近有个马场，马场里要生小马崽。 宋九兮兴致勃勃地拉着美女姐姐去看，后来见一只年老的母马生小马崽困难，她们还在一旁加油来着。 不过后来那只母马生出来的小马崽，焉巴巴的，比同时间生的小马崽都要小上很多。当时宋九兮走的时候都以为它肯定活不了了，没想到却被燕述白带了回去，还成了威风凛凛的千里神驹。 宋九兮一脸惊喜地看着苍海神驹，她翻身上了马。苍海仰头嘶鸣了一声，四个蹄子都欢快地蹦了蹦。 宋九兮骑着马走了两圈，走到燕述白面前，道：“我会骑着它以最快的速度回来，信山的枫叶红了的时候，我就会回来了。” 信山在京都城外，每年十月底漫山的枫叶，都会如火一般绽开。 “好。”燕述白温柔答应。 * 宋九兮到了城外，没想到城门外竟站了上百个来送她的人。 宋九兮一眼看过去，竟都是些文人学子，大多都是她在诗会上救下来的人。 宋九兮勒了马，跳了下来。那些学子文人立马向她行礼，宋九兮躬身回了一个礼。 “我等恭送熙宁将军，愿将军布帆无恙，长枪所至，疆土尽收。” “熙宁将军”是圣上给她的封号，这还是宋九兮第一次听别人这样称呼她。 晨风中学子们都戴学士帽，着青袍，衣摆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们眼含热切，真诚，这一刻文人风骨与将士的铮铮铁骨都融合在了一起。 宋九兮再次弯腰：“小女子谢过各位。” 等这番相送结束，宋九兮才走向城门口旁边的一辆马车，马车里坐的是永嘉。永嘉是监军，虽宋九兮一起出发。 宋九兮沉声说：“我们出发吧。”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明夫人稍等。” 宋九兮回过头发现是贤王，她顿了一下，准备下马行礼。贤王忙拦住了她，笑着道：“明夫人，不对现在是熙宁将军了。熙宁将军本王今日是来送行的，熙宁将军就不用客气了。”仟千仦哾 宋九兮还是行了礼，贤王无奈。 贤王看见马车，道：“马车里坐着的是永嘉吧？” 永嘉撩开帘子一角，笑着说：“贤王哥哥是来送我的，还是送九兮的？” “自然是……”贤王卖了一个关子，“送你们两人的。” 永嘉白了他一眼，正好放下帘子回到马车里，贤王忽然又说：“永嘉你就带两个侍女吗？这一路过去不知道要吃多少苦，你怎么不带两个人。正好我身边这个侍女，干事手脚也麻利，你带上路上也好使唤。” 永嘉瞥了一眼站在贤王身边的一个侍女，嫌弃的很：“本公主可不是娇惯的人，九兮都能当将军上战场，我只不过一路跟着，能吃什么苦？贤王哥哥不用担心我，我们现在要出发了。” 贤王眸子一转，又说：“那怎么行？就两个粗使丫鬟怎么能照顾好你？让你多带点人，不是说你吃不了苦……” 永嘉猛地放下车窗帘，又掀开了马车前面的帘子，她伸出脑袋说：“贤王哥哥看看，我可不止带了两个人，我是带了三个。” 除了马车外的两个侍女，马车里面还有一个侍女。 贤王的目光从里面逡巡一遍出来，才道：“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勉强你了，那本王就祝你们一路顺风。” 永嘉回到了马车里，宋九兮策马走在旁边。 直到走出了京城一公里外，马车帘才重新掀开，永嘉伸着脖子问宋九兮：“九兮还真被你猜对了，贤王真的会来查我的马车。” 宋九兮笑着道：“他一晚上找不到芳荟，肯定怀疑芳荟被人藏了起来。而京城里能跟他作对的只有那么几个，他自然会怀疑到你我的头上。” “他最多看看，难不成还能将马车全翻了不成？”永嘉哼笑。 “这次真的多谢永嘉和九兮了。”此时车窗旁边冒出另一个人，正是让贤王满城找的左芳荟。 第386章 一支公子哥兵 永嘉忙回头说：“你就别谢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刚才让你在马车夹层里躲着，碰到你伤口了？” 左芳荟笑着摇头：“没有，九兮已经给我敷了最好的药，伤口没有大碍。” 永嘉看她脸色沉默了下来，半晌后说：“贤王手段太狠了，他竟然真的要杀你。你可是他的准王妃，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 永嘉说不下去了，任谁遭遇这样的事，都不可能轻易缓过神来。 左芳荟摸上自己的肚子，苦笑着摇了摇头。“相比这个孩子，他要的是权势。昨晚若不是灵翘以命救我，我这条命也不一定在了。” 宋九兮道：“他就算抓了你，暂时也不会杀你。” “但他会囚了我。”左芳荟已经看开了，眼睛死寂悲凉，“以前我还能装傻，昨晚撞上他的秘密，我无法再继续装下去了。到那时我不过是贤王府里的一个摆设，架在“王妃”的位置上，再没有了自由。” 或许哪一天，贤王会要了她的命，因为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左芳荟摇了摇头说：“不说这些了，九兮昨晚的事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要小心防备。贤王派人要杀你，这一路去蜀地不会平静。” 宋九兮道：“我知道了，你好好养伤。若不是贤王会继续在京里搜查，我也不会把你带上。这一路颠簸劳累，你就坐在永嘉的马车里，好生养好身体。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派人送你出去。” 左芳荟透过马车窗看向窗外高高的天空，她仰着头说：“这是我第一次出京，外面的空气真好。” 永嘉笑着说：“大家闺秀当久了，是不是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了？本公主这就带你出去见见世面，不就是一个男人么，大不了再找一个。” 宋九兮慢悠悠地策着马，道：“天下这么大，不止京城一处。芳荟你该看看其他地方。” 左芳荟迎着耀眼的日光笑了出来，她好像重新活了一次。 * 宋九兮带着永嘉他们行了半个多时辰，到了两万士兵驻扎的营地。 这两万士兵是从京城周围的卫所里调出来的，这些卫所多是京城里官宦子弟历练的地方。在这里历练个几年，再累积点军功，便可以借助家里的势力，进入六部。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小打小闹的战役参加不少，但像是与敌国对战是绝对没有的。 宋九兮这会儿见到这懒散散的，毫无军纪可言的两万士兵，眉心轻微挑了一下。 “熙宁将军。”一个五大三粗，腰上挂着两柄弯刀的壮汉走了过来。“末将张卫宏参见将军。” 他身后还有一个年约二十的青年，即使穿着轻甲，也显得样貌俊朗。只不过全身骨头像是站不直似的，全身都懒洋洋的。 但不管是壮汉，还是这青年，对她都不甚恭敬。前者是赤裸裸的鄙夷，后者是懒散地敷衍连名字都没通报。 宋九兮将这一幕收进眼底，她坐在马上，手持着长枪道：“清点人数，我们立即出发。” “是。”张卫宏抱了抱拳。 宋九兮策马走到永嘉的马车旁等着，张卫宏瞥了一眼宋九兮，跟旁边的侯西泽低声说：“妈的，一个女的也想压在老子头上。老子带兵打仗的时候，这女娃娃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 侯西泽懒懒地道：“人家领了圣命，我们只有听命行事。” 张卫宏看着宋九兮的背影，啐了一口，不甘不愿地去点兵。 侯西泽躲在一旁偷懒，等人数点齐了，他混在人群中。既不想听张卫宏抱怨，也不想听宋九兮使唤。他只想混吃等死，等混个功绩就回京当他的富家少爷。 宋九兮策马带队，还有一辆马车，加上这批兵懒懒散散的，没个正经样子，想赶快路是不可能的。 兵马行的慢，走走歇歇，这些士兵越发没了样子。 走到一处空地时，宋九兮吩咐原地休息。那些士兵都围在张卫宏身边，谁也没去搭理这个女将军。即使宋九兮吩咐，他们也偷懒地敷衍完就躲了过去。 长安站在宋九兮身后，抱着手中的剑，冷冷地盯着他们。 方珑问：“主子，这些士兵可要收拾？这样下去，我们不知什么时候能到樊城？” 而且更让她担心的是，这样的一支兵，怎么跟敌军打。 五万对上十五万，本就是以少拼多，更别说其中的两万是这样的一支公子哥兵。恐怕带着他们不是去打仗的，而是去吃喝游玩的。 看看现在，他们个个带的都是精细的干粮。行兵打仗路上竟然还能这么舒适，怎么指望他们能吃得了苦，跟敌人去厮杀。 “不着急，再等等。”宋九兮说。 她对吃食无所谓，吃的是粗糙的干粮，不过永嘉带了好些吃的。宋九兮没动，让永嘉照顾好左芳荟即可。 重新启程时，这些吃完饭的士兵更懒了，脚程也更慢了。 张卫宏等着小娘们发脾气，没想到宋九兮一连三天都没有动作。 他嗤笑了一声：“乳臭未干的小娘们，敢领老子的兵，这会儿是怕了吧？真要打仗靠的是我等英勇男儿，她一个娇滴滴的娘们只能躲在老子身后哭。” 这话说的不好听，但周围的人听了都一阵低笑。 张卫宏挑衅地看向宋九兮，宋九兮眸光淡淡，没什么情绪。张卫宏更得意了，自觉是宋九兮怕了他。 毕竟她想要使唤这样一支兵还得靠他呢，否则这些兵可不会听她一个女人的。 于是张卫宏更大胆了，这日多日不沾荤腥的他，嘴馋了。于是在行军途中，跟自己部下的十几个人溜到旁边的山林中打野鸡去了。 侯西泽看着他们离开，皱了下眉头。 不听军令，私自离军可是大罪。 不过侯西泽一想，这些人根本不听宋九兮的，更不会服宋九兮的命令。 这军令有跟没，也没什么区别。 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 这一边方珑掠到宋九兮身边，低声说：“主子，有十几个人离队了，往旁边的树林中走去了，我们的人已经跟着他们了。” “好。”宋九兮笑了起来，她勒住了马道，“可以行动了。” \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u0006 第387章 收服军心 “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后再出发。” 宋九兮的命令刚发下来，这些士兵纷纷停了下来。他们原地休息，边吃着干粮，目光看向旁边的树林里。 “张将军抓野鸡去了吧？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吃上一口？” “不行我们也去，抓两只回来解解馋。” “那不行吧，行军途中擅自离队……” “你小子这么怂！张将军都去了，你还怕什么？这支兵听的是张将军的命令，而不是一个娘们的命令。” 这时忽然有马蹄声靠近，说话的男子根本没压着声音，于是当四周围静下来时，这句话就像是平静扔到沸水里的一颗炸弹。 男子惊愕地回过头，就看到一个眉目锋利的女子，正低着头看着他。 “将，将军？！”男子吓得立马站了起来。 宋九兮冷冰冰的眸子盯着他，随后又扫过周围的人，在懒洋洋躺着的侯西泽身上一划而过。 宋九兮又收回目光，盯着眼前的男子。“娘们？你说的是我？” “不不不，我，我说的是……”他支支吾吾的，脸色涨红。 宋九兮淡淡地道：“我确实是娘们，你们没说错。” 男子从惊慌中缓过神来，想着宋九兮自己都不在乎，说明并不想得罪他们。 宋九兮还要依仗他们去打仗，挣军功呢，她自己一个娘们怎么上战场打仗。不过是担着个将军的名头，到时候坐在军中，等他们在前面厮杀罢了。 男子想通了后就更加放心了，这段时间宋九兮不是也对他们没招么。 “将军，你就别骑马了，要不回马车里坐着？外面太阳太晒了，万一把将军的皮肤晒伤了怎么办？” 男子的话一出，周围的士兵们哈哈大笑了出来。男子听了更得意，扬着眉跟着别人一起笑了出来。 侯西泽被打扰了睡意，掀开眼皮往这边看了一眼，看到宋九兮始终平静的面色，他心中犹疑，又往人群里躲了躲。 总感觉会波及他。 忽然一柄长枪凌空扬起，砸在男子的肩膀上。 男子闷哼一声，右腿膝盖弯下，被砸跪在地上。 宋九兮微侧着身子，问：“能起来的吗？” 男子愤怒地说：“我当然能起来！” 他咬牙要站起来，但长枪压在他肩上一动不动。刚开始他还极力尝试，但渐渐地周围的笑声都停了下来，所有人都静默地看着他。 他涨红了脸，用力往上挣扎，但所有力气都被宋九兮轻轻松松地压制下了。 宋九兮看起来毫不费力，但他却丢尽了脸面。 直到他放弃了挣扎，自暴自弃地垂着头，宋九兮才问：“我问你，输给我一个娘们，你服不服？” 男子咬牙，他还没说话，宋九兮的长枪又往下压了压。他的膝盖跪着的地方明显地往下沉了沉，男子忙喊：“我服！我服！” 再不服，他膝盖就要断了。 宋九兮收起长枪，道：“张卫宏呢？” 众人互相看了看，谁都没说话。宋九兮说：“既然没人说……方珑，去将人带过来。” “是。” 方珑掠向旁边的树林里，没一会儿方珑和付辰云带着几个七星门的人，将张卫宏和他的几个下属全抓了回来，压在宋九兮面前跪下。 宋九兮冷喝：“行军途中，擅自离队。张将军，这罪行犯的是大衍军法的哪一条？” 张卫宏双臂被绑着，他极不甘心地仰着头怒视着宋九兮。仟仟尛哾 “宋九兮你敢绑我？你还想不想带兵了？没了我，我看你这仗怎么打！” 宋九兮问：“这话说的稀奇，没你我怎么就不能打了？” “没我你一个毛丫头，知道如何带兵？没我这些士兵根本不会听你的，到了战场，你还不是得指望我，才能调动这些兵马。” “原来是这样。”宋九兮点了点头，忽然冷下了声音，“那我今日就看看，没有你这些人听不听我的。张卫宏违反军律，擅自离队，等同于逃兵。按照军法就地格杀。” “你敢？！”张卫宏瞪大了眼睛。 方珑在他身后，一刀抹了他的脖子。干净又利落。 剩下的是十几个人也不例外，付辰云和方珑一会儿就解决了。 死寂的沉默像是藤蔓在蔓延，这些士兵看着这一幕，久久回不过神来。 宋九兮转过身面对着这两万兵马，目光锋利，气势凌厉。长枪在日光下熠熠发寒，着轻甲的劲衣女子，身姿挺拔，如松如竹，像是江山月，仰天雪。 “我不管你们从哪来，对我有何意见。如今我是你们的将军，你们归我调令。如若不听，全部按军法处置。” 短暂的沉默过后，所有人跪了下来。 “吾等听从熙宁将军号令。” 声音如雷，响彻云霄，所有人都对那个马上持银枪的红衣女子臣服了下来。 马车里左芳荟看着这一幕，钦佩地道：“这才三天的时间，九兮就将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了。” 永嘉说：“张卫宏是个蠢的，敢公然违抗军法，九兮直接处置了，正好震慑一下这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们。这些人虽是世家子，却都不是家里的嫡子。他们不敢真的违抗圣命。” 左芳荟诧异地问：“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永嘉笑了：“早在九兮要接手这一支兵的时候，九兮就将这些人调查清楚了。之前你养伤不想你劳神，就没告诉你。就这个张卫宏，九兮查出来，这人应该是贤王的人。” “什么？”左芳荟惊异。 “故意跳出来对九兮作对，阻止九兮亲自接手这一支兵，另外还挑拨这些士兵情绪，让他们对九兮有意见。”永嘉说着，虽然笑了出来，“不过这一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没有用。” 张卫宏觉得宋九兮还得依仗他，所以不敢动他。但实际上宋九兮在等一个机会，如今这个机会来了，宋九兮根本不会留下张卫宏的命。 宋九兮并没有多言，忽然她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向侯西泽。“侯西泽接下来你接替张卫宏的位置，升为副将。” 侯西泽听到这一句，整个人都懵了，懒散的骨头一下子挺直了，赶紧跑到宋九兮面前。 “将军，末将末将资历不够，还请将军收回成命。” 宋九兮笑着看着他：“我查过你，够不够我心里清楚。” 侯西泽眼中闪过一丝懊恼，还想再找借口，宋九兮吩咐：“动身出发吧。” 第388章 风头正盛 京都瑶华宫里，殿里燃着幽幽檀香，让一踏进来的人，还以为身置于佛堂高殿间。 念巧脚步匆匆，一路走进来，在窗前看到正在摆弄桂花枝的盛明雪。 “主子。” 盛明雪淡淡地问：“花刚摘回来的，闻着香不香？” 念巧只扫了一眼插在玉瓷瓶里的桂花枝，她没有心思欣赏，于是随意点了点头。“香，主子外面都在传……” “确实香。”盛明雪道，“但太香了，闻着刺鼻，只能扔了。” 盛明雪将桂花枝从瓶里抽出来，她刚才精心挑选的几支，如今随意地扔出了窗外。 她转过身来，拿着细丝绸擦着手指问：“发生了什么事？” 念巧急切地说：“京城里最近几天出了一个传言，如今到处都在传，说燕述白其实是圣上亲子。” 盛明雪神色一顿，随后笑了：“燕述白等不住了。” “主子，这传言我们要压下去吗？传言里说的有鼻子有眼，说当初在永州的时候，圣上钟意的就是主子您。还说您和圣上情意相投，是燕家强取豪夺，才逼得您嫁给了燕国公。” 盛明雪平静地问：“还说了些什么？” “说陛下对主子一直情深意重，这些年相忘于江湖，从不曾见面。燕国公这些年冷落主子和燕述白，都是因为这儿子不是他自己亲生的。还说当初燕府的那场大火，就是燕国公烧的。如今斯人不在，圣上想将燕述白认回来。” 盛明雪的思绪像是陷到什么里了，念巧等了会儿，都没等到盛明雪回应。 过了会儿，盛明雪才说：“圣上那边最近什么动静？” 念巧说：“圣上这两日每日都会召见白云道长，服丹量似乎又加重了。” 盛明雪微拧起眉思索着，忽然问：“凌云阁里的东西拿到了吗？” 念巧迟疑了一瞬，摇了摇头：“没有，燕述白派了人过去接应，所有的东西都在燕述白手中，我们的人靠近不了。” 盛明雪脸色阴沉了下来，她微微勾起唇，阴冷冷地笑了下。“我这个儿子太优秀了，优秀到让我这个当娘的也不知道怎么好了。” 念巧沉默着没回答，盛明雪猛地丢了手上的丝绢，坐了下来。 她揉了揉眉心，对于燕述白，她不是不后悔。 但这后悔已经不知从哪里起了。 后悔生了他？还是后悔当初没将他掐死在襁褓里。 她一开始留着他，是想借着圣上对他的感情，日后好做事。那时她还没想过自己要进宫，更没想到她会被燕述白逼到只能进宫，面对她最不喜的男人。 燕述白成长的太快了，她一次留手，这人已经成长到让她为难的地步了。 北地的七霜雪，花朝节上的千肠草，次次都被他躲了过去。 如今燕述白竟成了她大业上，最大的阻碍。 儿子优秀到让当娘的为难，这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盛明雪说：“燕述白想恢复他皇子的身份，好正大光明争大位。这件事不止我们为难，不是还有一个端王吗？” 念巧心领神会，道：“属下立马就去办。” * 今年的秋猎，照常举行。 圣上却把负责圣驾安全的任务交给了燕述白，特别是在这样一个流言漫天飞的时候，此举颇耐人寻味。 燕述白领了任务，和锦衣卫一起负责直驾侍卫。 秋猎这天，天空一贫如洗，万里无云，正是明朗的好天气。 今年陪同在圣上身边的不是萧贵妃了，而是雪妃娘娘，可见宠爱非同一般。 而燕述白跟锦衣卫一样随侍在圣驾周围，大臣们看到了这一幕，心中都思量着圣心此举背后的意义。 难道真的要恢复燕述白的身份？ 那如今朝堂上的格局就要大变了，太子刚倒，储君未立，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 端王骑着马跟着圣驾后，看着燕述白的背影，森冷地笑了一下。 他们到了猎场这一日晚上，圣驾已经休息了，锦衣卫守在圣驾周围。 见燕述白往外走，苏名轩问：“明将军这是要去哪里？” 燕述白道：“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刺客。” “刺客？”苏名轩握紧了腰侧的刀，“圣驾在此，谁敢乱来？” 燕述白轻笑：“不碍事，我去处理一下。” 燕述白走进了树林中，苏名轩皱了皱眉。 燕述白一个人往树林里走，越走林中夜色越深，黑暗像是笼罩下来的巨兽，将一切鬼魅都遮掩了。 这时忽然黑暗中一声尖啸，数道寒光直奔燕述白攻来。 但在抵达燕述白跟前时，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了下来。 段昶带着十几个人忽然出现在燕述白面前，燕述白冷声吩咐：“不用留活口。” “是。” 段昶带着人杀了回去，暗夜中只有刀剑相碰的铮鸣声。半柱香的时间，所有的刺客都被解决了。 段昶走到燕述白面前道：“主子，这些都是死士，查不到他们的身份。” 燕述白冷声道：“不用查，将他们的脑袋直接挂到端王的营帐前。” 段昶领命立马去办了，这一晚过后第二日凌晨，端王的仆从一开门，就见数十个脑袋挂在端王的营帐前。 门前地上已经积攒了厚厚的一层鲜血，空气中充满粘稠的鲜血味。 “啊！” 仆从们的一声尖叫惊动了整个猎场，很快这消息就传到了圣驾前。 圣上大怒要求燕述白和锦衣卫彻查，燕述白和苏名轩领了命从营帐里出来。 苏名轩忽然想起昨晚燕述白说的那句话，他正准备问，燕述白已经带人去巡查猎场，找刺客去了。 端王营帐内，他阴沉着脸坐着，下面几个侍卫一句话都不敢说。 “燕述白把人都送到本王营帐前了，你们一点都没察觉？是不是哪天本王的人头被人砍了，你们也什么都发现不了？！” “属下知错。” “一群废物！”端王脸色扭曲，“只差一步，只差一步，本王就是太子了，这个时候燕述白来跟我抢？本王不会如他愿的，那位置只能是我的！” 猎场刺杀没伤到任何人，而且也找不到凶手，于是自然而然就淡了下去。 与此同时大家关心的是，今年的秋猎，谁能拿个魁首。 太子已经倒台了，端王跃跃欲试，贤王始终安静不争，至于七皇子不擅骑射，自然不在夺魁范围内。 至于其他臣子，武将不会跟皇子争着来，文臣更没有那个本事，于是这场秋猎评比毫无意外的端王会拿魁首。 端王也暗中窃喜，这三日没少猎杀林中的猛兽。 但等第三日将猎物拖出来评比时，众人才发现燕述白所猎的猎物竟比端王多了一成，而且他手中还拖着一只刚咽气的老虎。 他走到圣上面前，恭身跪下，将此虎献给了圣上。 圣上大喜，猛地站了起来，一连道了三个“好”字。 盛明雪微微眯着眼看着台下风华无双，光华难掩，犹如利剑出鞘一般锋利逼人的男子，心中不由的一沉。 第389章 到达樊城 宋九兮带着这两万士兵往蜀地赶去，而自从她处理了张卫宏，他们的行兵速度就快了很多。 这些士兵即使不满她，也不敢跟她对着干。 因为宋九兮一切行事按照军法来，只要违反军律，她就按照军律处置。 而他们又打不过宋九兮，长久以往，对宋九兮他们都服服帖帖的，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在这期间侯西泽被强提到副将的位置，他几次推拒，宋九兮都没理他，导致他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担子。 在一段行路后，侯西泽过来汇报将士的情况，宋九兮下令休息。 侯西泽转身回去，除了公事，他能离宋九兮多远就有多远，生怕宋九兮有事找上他。 宋九兮给永嘉她们拿来水，左芳荟看着侯西泽跑开的人影，笑着问：“他是不是一直躲着你？” 这段时间的休养，左芳荟的脸色已经养回了些。不知是不是外面的空气吸多了，她似乎也从那件事中缓过神来了。 “随他吧。”宋九兮无所谓地笑。 “侯家大少爷在京城以文采出名，如今在翰林院也混的风生水起，大家都说他十年后内阁一定有他的位置。”左芳荟顿了顿道，“不过侯家二少爷一直没什么名声，没想来却来当兵了，而且还是这样的性子。” 这样懒洋洋的性子不适合在官场，更不适合在军营里。 但左芳荟好奇，宋九兮怎么就把他提上来了，而且侯西泽很明显不乐意接任。 他似乎没有一点志气，就想混吃等死。 这跟以往她在京城里接触到的那些，一心向上，争破头想进官场大展拳脚的男子完全不一样。 宋九兮道：“你只看到了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却不知道他的身手极好，比之方珑也不在话下。” 左芳荟是知道方珑的武功的，她惊讶，“他武功竟然这么好？那岂不是花了很大力气去练？” “他是侯家庶子，天赋和能力都比嫡子高。侯家为了家族传承，一直打压他，侯家大少爷更想置他于死地。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放弃走文臣的路子，而选武道。” 这些都是红缨暗卫这些年潜伏在京城里，查出来的消息。京城各世家的资料都在宋九兮手里，宋九兮这次出门，特地看过这些资料。 红缨暗卫对侯西泽调查的很清楚，他若不是想摆脱家族的压制，他不会拼了命去学武。 如今他如此懒惰，不求上进，是因为侯家拿他姨娘威胁他，要他不能抢过大公子的风头。 宋九兮道：“他熟读兵书，有领兵作战的能力，我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至于他怎么选，愿不愿意冲破侯家的压制，那就看他自己了。 左芳荟若有所思，想到了自己。 侯西泽被家族传承压着，而她被世家礼法规训。若不是有那样一个机会，她可能也无法冲破这个枷锁。 但这个代价是惨烈的，她摸向自己的肚子，那里已经空了。 * 五天后他们到了江南，江南的这三万兵马，对宋九兮恭敬的很。 宋九兮还很意外，后来还是方珑打听到的原因。因为当初宋九兮在江南救了他们，整个江南因为宋九兮的医方躲过了一场瘟疫。 所以江南的百姓对宋九兮一直是感激的，这些士兵也不例外。 等所有人汇合后，宋九兮就开始快马加鞭往樊城赶了。 江南的三万兵对宋九兮唯命是从，行军途中更是不会叫苦，逼得京城这些公子兵也咬牙跟上。 这次他们花了不到三天就赶到了樊城外五公里处，宋九兮扎下营地，派了一支先锋队去探消息。看书溂 萧译带着十万大军在樊城外败了，而且败了极其惨烈。十万人死伤无数，剩下的人也被俘虏在樊城里了。 宋九兮手里只有五万兵，对上昭尚国的十五万兵，无异于以卵击石。 圣上借此想要她的命……..宋九兮之前这样怀疑，但在她接手一支多半由世家公子组成的兵马时，她对圣上的意图又产生了怀疑。 若她兵败，这些世家公子的命也没了。 宋九兮甩了甩脑中的想法，专心应付眼前的战事。 派出去的先锋队很快回来，侯西泽带队，他回来时脸色很不好。 宋九兮问：“怎么回事？” 侯西泽看了一眼永嘉公主，才说：“樊城的人早就得到我们抵达的消息了，他们喊话，把永嘉公主送过去，他们可以饶我们一命。” 宋九兮道：“这种战前扰乱军心的话，就不用听了。” 永嘉坐姿随意，喝着茶道：“就他们还想娶本公主？九兮你好好打，打的他们再不敢对本公主起歪心思。” 她这个公主随军出征，就是为了向世人表明决心的。她是宁愿死，也不可能让敌国侮辱我朝公主。 侯西泽见宋九兮和永嘉都没被这话影响到，他沉默了会儿，忽然问：“熙宁将军准备怎么打这一战？” 宋九兮看向侯西泽，问：“侯将军有什么想法？” 侯西泽沉默了许久，道：“此战不好打。” 宋九兮语气平静：“但必须打。” 侯西泽对上宋九兮的眼神，忽然跪了下来。 “末将有一计。” 第390章 美人计？ 第391章 侯将军功不可没 第392章 恢复国姓 付辰云问：“什么熟悉的味道？” 宋九兮跃到他们身后，目光也看向远方的丛林。黑暗的树林中仿佛蛰伏着一只猛兽，正紧紧地盯着这里。 宋九兮问朱神医：“你闻到了什么味道？” “同类的味道。”朱阿措耸了耸鼻子，她肩膀上的两条青蛇，焦躁地想游下去，被朱神医按住了。“不太好闻，没有我的宝贝好闻。” 宋九兮和付辰云对视了一眼，付辰云问：“阿措，是不是其他彝人驱使的毒物？会不会对方也有像小白这么大的蟒蛇？” 朱阿措白了他一眼，骄傲地道：“我的小白整个天下只此一个，要是我的小白在这里，它们根本不敢出现。” 付辰云应和地说：“哇！这么厉害！” 朱阿措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付辰云一眼，像是在看白痴。付辰云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她肩膀上的青蛇立马昂起头要咬上付辰云的手，被朱阿措及时按下来了。 朱阿措嘟囔：“都说了别摸我的头，会长不高！” 付辰云嗯嗯两声，还是舍不得放开手。他看向宋九兮，说：“是不是之前蜀南王世子还有萧译的士兵中毒，就是这些毒物干的？” 付辰云说完咂舌：“但再多毒物也不可能让这么多士兵中招吧？” 朱阿措说：“若是刚才我不阻止，这些毒物就可以爬到旁边的河水中。到时候只要我们喝了水，我们所有人都得中招。就算水没有问题，还有些飞虫可以将毒洒在空气中，只要吸入一点，我们也得完蛋。” 付辰云狠狠揉了一把朱阿措的脑袋，“小孩子别说脏话。” 随后他又惊愕：“这么阴毒？” 朱阿措忍了许久了，这会儿忍不住一把将他的手挥开了。付辰云也不在意，拉住她脑袋上的两个辫子扯了扯，急的朱阿措都要放她的宝贝咬人了。 宋九兮道：“所以樊城如今是彝人的巫主在做主？” 那他们对付的就不止是十万大军了，还有这数不清的毒物。 他们都见识过朱阿措驱使毒物的厉害，若是密密麻麻的毒物驱使过来，堪比大军。 后半夜都风平浪静地过去了，有朱阿措在，那些毒物也不敢靠近。 宋九兮问：“我记得彝人的巫主是只有一位的，若阿措跟她对上，有几分把握能赢？” “不知道。”朱阿措摇了摇头，“我没跟她比过，不知道她有多厉害。” 光从刚才的短短相交，并不能看出什么。 宋九兮却拧起眉思量起来了，付辰云看她的神情，忽然说：“阿措还是个小孩子，对面是个老巫婆，这肯定打不过啊。” 宋九兮看向他，付辰云神情平静，但一会儿他脸上的神色就绷不住了。 “主子，我没有别的意思……” 宋九兮打断他的话：“放心我还不至于要一个小孩子替我赢这场仗，带她回去吧，我会仔细想想。” 付辰云站了起来，朱阿措却阴冷冷地笑了起来：“把我当小孩子，可是活不长的哦。” 付辰云听了这话，忽然伸手在朱阿措头上一顿揉。朱阿措愣住了，脸上阴森的表情变成了茫然。 “你这么矮，你不是小孩子，谁是小孩子？” “付辰云！”朱阿措气到爆炸，两边的辫子也跟着翘了起来，“你说我矮？！小青去咬他！” 她肩膀上的两条青蛇猛地朝付辰云蹿了过去，付辰云哇哇叫着，跑了出去。 两条青蛇跟在后面追着，阿措也跟着追了出去。 宋九兮揉了揉眉心，方珑笑着说：“付辰云越活越回去了，跟一个小孩子闹起来了。” 宋九兮也笑了：“他把阿措当女儿养，当然上心了。算了不管他们了，侯将军醒了没？若他醒来了，你让他来见我。” * 京城太和殿里，今日圣上身体不错，出现在了早朝廷上。 但早朝开始还没一会儿，言官们纷纷上奏，弹劾燕述白。 一说他插手刑部和大理寺事务，又说他和锦衣卫结党，谋害朝中官员。 前一个弹劾就算了，但后一个对历朝皇帝来说都是不能容忍的。 锦衣卫是皇上一人手中的刀，只听命于圣上。臣子插手锦衣卫事务，或者跟锦衣卫结党，那无异于是谋害圣驾安全。 近些日子，锦衣卫查抄了不少朝中大臣，有御史发现很多证据都是燕述白提供的。 端王一党的人抓住这个机会恨不得将燕述白踩到泥中，秋猎刺杀失败后，端王已经死死盯上了燕述白。 燕述白成了他通天之路的最大障碍。 就在朝堂上吵个不停的时候，兵科给事中走到堂前，跪下道：“陛下，如今京城中关于明将军的谣言不断，都谣传明将军乃是皇家血脉。此事传的沸沸扬扬的，朝野都在猜测是真是假。陛下，此事还请陛下旨查个清楚。皇家血脉不容混淆，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燕述白垂着眼，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 端王咬了咬牙，给了御史一个眼神。那个御史忙走到堂前，跪下大声说：“陛下，此等都是谣言了，自然是假的。给事中大人不关心朝事，不关心民生，竟盯着民间的一点谣言不放，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兵科给事中道：“若只是民间的一点谣言，自然不必多听。但如今已经传的到处都是，连臣等都听到了风声，这已经不是小事了。事关皇家血脉，朝中大臣，此等事情还需弄清楚的好。” 兵部尚书出列：“臣附议，明将军是朝中重臣，为大衍鞠躬尽瘁多年。有人乱传明将军的身世，这是要故意抹黑明将军的名声，还请陛下彻查，还明将军一个清白。” “臣附议。” “臣附议。” …… 越来越多的大臣站在兵科给事中身后，出声附议。 端王一眼望过去，脸色一沉。 什么时候，燕述白的背后站了这么多人。不知不觉间，燕述白的党羽已经占到了朝廷的一大半。 圣上目光沉沉，神情肃穆，眼神落在堂下的臣子身上。 他开口问：“你们都想知道燕述白是不是朕的儿子，是不是？” 一时间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众人摸不清圣上的意思。要是按照之前圣心肯定是在燕述白身上的，但如今这段时间，圣上连燕述白都不见了。 朝中端王即将成为下一任储君的言论，甚嚣尘上。 若圣上有意燕述白，怎么可能让端王势起。 端王心头惶惶，一时想着自己坐到龙椅上的场景，一时又想到燕述白将自己拽下来的场景。 这时忽然听到圣上开口：“燕述白确实是朕的儿子。” 此话一落，燕述白的长睫跟着颤了颤，随后长睫覆下，掩盖住眼底所有的情绪。 大殿中静谧无声，尽管大部分人都心知这个事实，但端王和贤王一党都不愿意承认。 只要燕述白的身份没过了明面，那他就不算是皇子。 但如今圣上亲口承认了…… 圣上看着堂下众人的神色，道：“从今日起，燕述白恢复国姓，入皇家宗谱，封为明王。” 第393章 抓到内鬼 侯西泽醒来后的第一天就杵着拐杖来见宋九兮了，宋九兮问：“侯将军的身手果然不错，杀了昭尚国大将，才躺了五天。” “那是自然。”侯西泽咧了咧嘴，将拐杖往旁边一扔，懒洋洋地坐到了椅子上。 正好这时永嘉和左芳荟走了进来，侯西泽立马站了起来，向永嘉行礼。 永嘉笑着问：“侯二你醒了？这么快伤就好了？” 侯西泽立马道：“末将的伤不严重，将军又给了珍贵的药养着，自然是好了。” 他说完又行了一礼：“多谢左姑娘这些日子的照顾，末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左芳荟弯腰回了一礼，温声道：“我不过是帮大夫们煎了些药，侯将军好的这么快，是将军的身体底子好。” 侯西泽不说话了，但却没有懒散地往椅子上坐了。 宋九兮道：“都坐吧，如今樊城迟迟没动静，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是时候要攻城了。” 樊城易守难攻，里面的人可以拒守不出，他们却不能迟迟不攻城。 永嘉是监军，对行兵布阵并不熟悉，所以只是在一旁听着。 军中将领除了侯西泽，还有另外几个，都是宋九兮新提起来的年轻将士。有勇有谋，只是缺乏锻炼，宋九兮却不介意将他们都撒出去，磨练一番。 其中有个叫蒋鹤的人说：“将军，我们只有五万人马，对面却有十万人马守城。要想攻城，只能突袭，速度得快，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另一个人建议：“而且只能攻一个门，末将建议攻东门，东门后即是樊城的平民区，这里没多少地方供他们屯兵。兵少了，防守就弱了。” 宋九兮听了都点了点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还有一事，你们可能不知道。樊城北部有河流阻挡，西边有陡峰横亘，这两处都是险地，按说不宜从这两处下手。” “但樊城的西北角是樊城内河的排水口，这里有十二道水窗，平时只会开三道，一旦下雨，十二道水窗就会全开。” 侯西泽立马问：“将军的意思……我们的人潜入排水沟，从内攻破？” 蒋鹤疑问：“可如今也没雨水啊，水窗只开三道，我们进不了多少人。” 宋九兮道：“今日夜里将会有场大雨，一直会持续到明晚，到时候樊城内积水严重，为了排水肯定会打开全部的水窗。” “有雨？”蒋鹤愣住了，“这两日天气这么好，怎么会有雨？” 侯西泽开玩笑道：“不会是老天爷要助我们吧？” 宋九兮笑了：“自然不是，凌云阁弟子里有擅长推演天象的，会不会有雨，今晚便能知晓。” 说到凌云阁弟子，他们都信服了。 宋九兮身边跟着一批能人巧匠，之前埋伏林兴木的那些机关就是凌云阁弟子制造出来的。而且据说凌云阁弟子每个人擅长的都不一样，天下能人皆在凌云阁，这句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夜里果真下了雨，雨势越来越大。 侯西泽披上雨衣，腰上挎着长刀，走进了雨幕中。 夜里的营地静悄悄的，只有巡逻的士兵脚踩在地上，发出来的汲水声。 营地边角，靠近林中的一间营帐后，有个全身裹在雨衣中的男子，忽然将一只鸽子放飞了出去。 鸽子在雨幕中飞的艰难，翅膀扑簌簌地闪着，但最后还是穿过了雨幕飞走了。看书喇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想悄悄回去。 此时一把长刀悄无声息地架在他脖子上，他愣住了，僵着身子回过头来。 “侯西泽？！” 侯西泽看着，冷声说：“很惊讶？以为我不会发现你？” 蒋鹤脸上神情动了动，随后阴沉了下来。“侯西泽，你忘了你的姨娘还在侯府了吗？” “这么了解我，你是谁派来的？”侯西泽凑近了一些问。 磅礴的大雨让他的声音冰冷而无情，不似他一贯嬉笑无赖的样子。 蒋鹤冷哼：“你终于忍不住了，不装纨绔子弟了？可你不该投靠宋九兮，她能给你什么？你想要的我的主子也能给你。” “哦，你的主子是谁？” “等这场仗败了，如果你诚心，我可以帮你引荐。” 侯西泽笑了，“你这么自信我们会败？” 蒋鹤道：“消息我已经送出去了，即是下着大雨，但这么断的距离，鸽子飞到樊城还是没问题的。” “你是在说这只鸽子？”忽然蒋鹤的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他猛地回头，就看到宋九兮站在他身后，手上拿着的正是他刚才放出去的鸽子。 “你们早就发现了？！”蒋鹤脸色难看。 侯西泽啧啧道：“我们这些人哪个的底细没被将军扒干净？你以为张卫宏怎么死的？张卫宏死了，你就以为将军不会抓到你了？你把将军想得太简单了。” 侯西泽忍不住幸灾乐祸，因为当他知道宋九兮将他们的底细，特别是将他那些年偷偷学武的过往都查得一清二楚的时候，他也是崩溃的。 如今看蒋鹤脸色难看的样子，他心里高兴了许多。 蒋鹤咬着牙，死死盯着宋九兮。 宋九兮问：“你们的计划是什么？要你将消息传给樊城，然后呢？你的主子应该也不希望蜀地在昭尚国人手里，所以他一定会另外安排别人来打赢这一场仗，他选的人是谁？” “或者说我若是没来，萧译兵败后，来的人会是谁？” 她会来蜀地是圣上临时安排的，谁也没想到她会来。所以她的到来破坏了原本的计划。 蒋鹤道：“我不会说的。” 他看向侯西泽，大笑了起来。“侯西泽你太想出头了，你以为你抓到了机会，可你没想过你的姨娘在京城，一个人孤单单的怎么办吗？” “哈哈哈我早传回了消息，如今你的姨娘怕是已经没命了。” 侯西泽冷下脸，手中的刀往前推进了一寸，他脸色发狠，欲要取他性命。 第394章 反击 第395章 樊城大门开了 念巧怕碎片伤到盛明雪，忙叫人来将碎片收拾了出去。 等宫女们都出去了，盛明雪捏紧了佛珠说：“燕述，不对，哼现在是赵述白了，他是怎么发现我们的暗探据点的？” 念巧道：“此事暂时不知，属下出宫的时候也确认过了，没有人跟着。” 盛明雪说：“你的武功，就算有人跟着你也能发现的。他是早就知道这两间铺子是我的，等到如今才出手……” 盛明雪攥紧了手中的佛珠，神情阴冷。 念巧说：“我们在京城还有三处暗探据点，要不要让他们暂时隐藏起来？” “各处探子已经动起来了，这时候隐藏起来，之前下的功夫不是全打水漂了？”盛明雪拧着眉说，“燕鹤荣近些日子在做什么？” “一直待在户部。” “我记得内阁的杨阁老致仕了，内阁如今缺了一个阁老的位置。这个位置不是户部尚书就是兵部尚书的，兵部都是赵述白的人……让贤王的人暗地里运作，把燕鹤荣推进内阁。” “是，此事属下亲自去告知贤王。” 盛明雪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说：“贤王不是一直想见他的父亲吗？跟他说这个月底我会安排他父亲去见他。大业未成，让他这段时间谨慎点，多点耐心等等。这么多年我们都等过来了，不在乎最后这一点时间。” * 京城的风雨宋九兮不知道，但樊城的大雨已经连续下了一天了。 到了第二日夜里，他们驻扎的营地积水都深到了脚踝。 亥时三刻，宋九兮抬头望向樊城的方向。黑夜雨幕下，樊城的方向漆黑一片，毫无亮光。 可她知道，今夜过后，樊城必破。 “出发吧。”宋九兮道。 “是。” 她身后的侯西泽带着两千人，悄无声息地走向樊城的方向。同行的还有付辰云和朱阿措。 他们都没有穿雨衣，而是尽量穿着轻便的衣服，方便一会儿的行动。 付辰云对朱阿措说：“要不要我背你？” “不用。”朱阿措将她的小绿塞在怀里，免得被雨淋湿了。但这样大的雨，他们不能带蓑笠，担心你雨水打在帽子上会有声响。 于是这雨水就全淋在身上，七八岁的女孩被雨水一淋，跟个落汤鸡似的。 付辰云抬着手臂遮在朱阿措的头顶，念叨着说：“主子都说了，让你留下，别跟我们一起去。你怎么偏要跟来？看吧，小姑娘家家的淋了雨，沾了寒气怎么办？” 朱阿措白了他一眼：“我自小在山林中长大，每次遇到这样下雨的天气，我就会跟小白一起出去玩。怎么会沾了寒气？” 付辰云：“……差点忘了你自小在山林间长大了。但你现在跟我们生活在一起么，凡世间所有的小女孩都是要受保护的。对了，临行前主子给你刚扎的辫子也淋歪了，等我们打了胜仗，我给你扎辫子。” “不要。”朱阿措拒绝，“你扎的辫子太丑了。” “开玩笑我什么发式不会梳，我当初可是……算了，我扎的辫子肯定不比主子差。” 朱阿措不想理他，因为付辰云一旦要给她扎辫子，就能将她的辫子折腾出好多种样式来。 偏偏她没有耐心，坐不住。每当付辰云要给她扎辫子，她就躲起来。 后来被宋九兮看见了，才将她拉过去，给她梳好辫子。 他们这一行人，顺着护城河摸进了水中。 而另一边宋九兮他们整装待发，所有人骑在马上等在樊城一公里外的山林里，目光紧紧盯着樊城的方向，只等宋九兮的一声号令。 左芳荟陪着永嘉站在营帐门前，雨水噼里啪啦，越下越大，眼前的所有视线都模糊不清了。 左芳荟忧心说：“这雨太大了。” 永嘉目光冷静，看着雨幕道：“放心，九兮不会输的。” 子时刚过，樊城的方向天空中炸开了一朵急促的烟花。 烟花被雨水滤过，转瞬即逝，但足够宋九兮看清楚了。 她声音无比冷静，带着斩钉截铁的果决。“杀过去！” “杀！” “杀杀！” “杀杀杀！” 漫天大雨下，所有的声音都沉了沉。 但烈马奔疾，刀剑拼杀的声音像是雨中的序曲，所有的声音，都在东门从里被打开的一瞬间，响彻天际。 “门开了！将军，门开了！” 宋九兮紧攥着银枪，枪尖指着樊城大门的方向，高声喊：“攻进樊城，今夜大衍必胜！” “大衍必胜！” 所有人士兵都冲了出去，喊杀声震天。 侯西泽和一众人撑着樊城的大门，将大门越打越开，而在他身后是无数的樊城士兵冲他们杀了过来。 侯西泽将嘴角的血迹狠狠擦了，他抓着长刀柄，冲这些樊城士兵畅快地笑着。 “今日我侯老二守在这里，这大门不开也得开！” 五千士兵守在樊城大门口，将樊城大门打开了一条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 宋九兮首当其冲，驾着苍海神驹直入樊城大门前。城墙上的箭雨不断，耳边的雨声，喊杀声、马蹄声震耳欲聋。 宋九兮越过箭雨，奔到大门，长枪投掷过去，扎在一个樊城士兵的胸腹上，将他击飞了出去。 宋九兮凌空跃起，脚尖在樊城厚重的大门上一点，越到侯西泽身前，拔出了长枪。 宋九兮笑道：“侯西泽，干得不错！” “将军！”侯西泽咧开嘴角，“我侯二这条命不值钱，将军要吗？” 宋九兮一枪击飞杀过来的一行人，她笑骂，眉目飞扬：“好好说话，本将军是有家室的人。” 侯西泽龇牙，拼杀起来。“将军你别误会，我可不是要以身相许，我还没成亲呢。” 樊城城门口的死尸堵住了，但此时宋九兮身后的兵也冲了进来。 战场移到了樊城内，宋九兮和侯西泽都杀红了眼。 此时，城墙上忽然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宋九兮抬头看上去，是朱阿措是吹树叶。 她目光望向城中的一个方向，口中的声音陡然变了音，声音更加激越，凶猛。 宋九兮心定了定，最起码不怕彝人巫主的那些毒物了。 不到一个时辰，这场战已经结束了。 樊城大门大开，樊城内还有些负隅顽抗的人已经不足为虑了。 城墙上大衍的战旗飘扬着，宋九兮立在尸山与血水上，道：“我们赢了。” “赢了！！！” 第396章 跑回去找主子！ 付辰云走到朱阿措身边，笑着说：“这一战我们赢了，走，我们下去找主子讨赏去。要不是我们家阿措拦着，也挡不住那么多毒物。阿措这么厉害，一人可抵千军万马了。” 朱阿措却皱着眉，目光从城中心转到樊城的西边。看书喇 她怀里的青蛇躁动不安，从她怀里溜了出去，仰着细脖子冲西边吐蛇信子。 付辰云正奇怪呢，还没开口问就见朱阿措往城楼下跑去。 “阿措你去哪啊？”付辰云匆忙跟上，朱阿措已经从城楼上跑下来了。 她虽不会武，但脚程却极快，大概跟她自小在山林间长大有关。 付辰云运起轻功到了她身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小丫头这个时候要去哪？这么大的雨走丢了怎么办？” 对于付辰云总把她当小孩子叮嘱的行为，她已经可以做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她指着樊城的西边。“去那边，快跟上，她要跑了。” “什么东西？”付辰云皱着眉看过去。 但远处依旧是黑沉沉的雨幕，大雨冲刷了一切，让整个世界都混沌起来了。 付辰云掠起轻功往西边飞掠过去，他道：“我带你过去，你抓紧了。” 朱阿措下意识抱住付辰云的脖子，付辰云的轻功极好。即使在厚重的大雨下，他也如飞燕般轻盈，沉稳。 朱阿措没感觉到一点颠簸，付辰云将她护得好好的。不知道急忙从哪找的斗篷，罩下后，她连雨水都没淋到多少。 他们一直追到樊城西城门外，入眼的是繁茂黑黢黢的山林。 再往里就是蜀南有名的深山妄罗山了。 那也是朱阿措自小长大的地方。 “进去。”朱阿措指着里面。 付辰云带她飞掠了进去，直到他们疾行了有小半个时辰，朱阿措忽然揪住了付辰云的衣领。“停下！” 付辰云急刹脚步，一只蝙蝠擦着耳边飞了过去。更多的蝙蝠煽动着翅膀，一只只蹲守在付辰云周围的树木上，奇异的褐黄色眼珠盯着付辰云。 付辰云被盯得头皮发麻，紧紧抱着朱阿措。 朱阿措说：“有人在操控它们。” 朱阿措忽然拿起手中的树叶，吹了起来。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山林深处另一道声音也响了起来。 清越与刺耳的声音夹杂着，所有的蝙蝠都飞了起来，毫无秩序地乱飞着。 空气中都是蝙蝠凄厉的叫声，付辰云的耳朵生疼，他伸出手捂住了朱阿措的耳朵。 朱阿措看了他一眼，付辰云说：“你吹你的。” 朱阿措继续吹了下去，忽然，这些蝙蝠翅膀僵硬住了，陡然从半空中落了下去。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付辰云提起了全部的心神，警惕地看着深山中的人。 没一会儿走出来一个全身裹在黑色麻布中的老妪，她脸上画着七道彩条，头上编着无数的辫子，跟付辰云一开始看到的朱阿措一模一样的打扮。 老妪眼睛浑浊，却直直盯着朱阿措。 她的身后还有两名黑衣装扮的人，手上都拿着刀。 老妪嘶哑的声音响起：“你都长这么大了？” 朱阿措说：“我不认识你。” “你自然不认识我，彝人巫主从来只有一位。你要是留下来，我就活不了了。” “你要杀我？”朱阿措问。 付辰云按住腰侧的剑，他随时准备出手。 “我不杀你，反而是你要杀我。”老妪声音粗粝，沙哑难听，“要不是你被人带到了中原，我们彝人一族也不会踏入人间的纷争。如今你回来了，你杀了我，你就是下一任巫主了。” 付辰云眉心一跳：“谁要留在这深山老林里当什么巫主，你个老巫婆想死，也别拽着我们家小孩。小女孩家家的，手上怎么能沾血。” “这是每一代巫主的责任，你也逃不了。跟族人在一起，这才是你的家。”老妪并没有因为付辰云的话动怒，而是缓慢又悚然，“否则你也不会跟着指引，找到了这里。” “新的巫主杀掉旧的巫主，这是刻在血脉里的本能。” 这像是一句箴语，付辰云只当她为屁话。 “开什么玩笑，深山老林里有什么？阿措别听她的，你跟我回京，或者下江南，去哪都比待在山林里好玩。”付辰云紧张地抱着朱阿措。 朱阿措拍了拍他的手，要下去。 付辰云更加紧张，抱着不放。“你干吗？你真的要跟她回去？！” “你让我下来讲话！” 朱阿措跳了下来，她目光看向老妪身后的山林，那里面是她熟悉的地方。 深山的气息对她有莫大的吸引力，她身体里的血脉似乎也跟深山的气息呼应着。老妪说的没错，她就是受到血脉里的召唤，她才追过来的。 她的脑海里还有个声音告诉她，要她杀了眼前这个老妪。 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跨了一步，付辰云猛地拉住了她。 朱阿措回头看到付辰云着急的脸色，她想到了之前宋九兮给她扎的辫子，方珑给她刻的一个木雕，还有付辰云……这人要当她爹。 “我不回去。”朱阿措又退回了一步，她比较想念当小女孩的感觉。 老妪的脸色忽然变了，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在外面玩野了，都不知道要回家了。” 她抬了抬手，后面的两个黑衣人忽然拔刀冲了上来。 付辰云将朱阿措往自己身后一甩，随后拔剑迎了上去。 刚一交手，他心底一沉，这两人的武功不弱，不在他之下。 付辰云喊：“阿措快回去，回去找主子！” 朱阿措眸子冷酷，她手中只有小青可用，她身上还有毒药，别人休想从她身上讨到便宜。 但青蛇刚蹿出去，就被其中一个黑衣人斩断了脑袋。 朱阿措心痛又大怒，眼睛通红，她猛地将手中的毒药都撒了出去。她要毒死他们，为她的小青报仇。 但毒雾散去后，那两人丝毫事都没有。朱阿措瞳孔一缩，就听见老妪说：“使毒是彝人的天赋，但解毒也是我们的天赋。” “阿措走！”付辰云拼着挨了一刀的代价，猛地提起朱阿措就往回跑。 朱阿措挣扎地大喊：“他们杀了小青！我要他们的命！” 付辰云全力运起轻功，几乎没有停歇。 老妪看着他们的背影说：“你们答应过我，将我们彝人新的巫主带回来，我才答应掺合你们的事。” 一个黑衣人说：“放心，他们跑不了。” 两个黑衣人追了出去，他们的刀上抹了毒，付辰云带着人逃不远。 付辰云的轻功陡然一滞，他从半空中栽了下去。 他重重摔在地上，滚进了泥水中。而朱阿措被他护在怀里，一点事都没有。 朱阿措慌张起来，没等她查看付辰云的伤势，那两个黑衣人已经追了过来。 付辰云撑着一口气爬了起来，朱阿措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快跑回去，去找主子！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付辰云推了一把朱阿措，他踉跄地站了起来，面向那两个黑衣人。 付辰云看着他们笑：“北齐人？北齐怎么跟蜀南的巫主搅合到一起了？还是说蜀南的这场战乱就是你们掀起来的？” 那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眼中迸发了狠意，提着刀冲付辰云走来。 朱阿措不敢回头，拼命地往前跑。 眼泪混着雨水糊了一脸，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跑了。 付辰云这个多管闲事的，莫名其妙来管她，又莫名其妙来救她。 她什么时候说过她需要了？ 付辰云这个傻子，傻子怎么当人家的爹。 朱阿措不知道跑了多久，忽然被人拽住了。宋九兮抓着她的手臂问：“发生什么事了？” “付辰云，付辰云那个大傻子快被人杀死了！”她哭着大喊。 第397章 我以后给他送终 宋九兮抱起朱阿措，将人交给身后的方珑。她急掠出去，段牧和方珑他们也急忙跟上。 他们没走多长时间，就看到了付辰云和两个黑衣人。 此时一个黑衣人正将刀从付辰云的胸腹抽出来，宋九兮的银枪直接甩了出去，那黑衣人察觉到危险，急忙后撤。 银枪插在了他刚才的位置，差一点他的命就没了。 黑衣人看到他们一行人过来，眼色沉了沉，互相打了一个眼色。 段牧带着七星门的人堵在他们的身后，“怎么这会儿想跑了？” 宋九兮先去看了付辰云，她伸手一探付辰云的脉息，心口就沉了下来。朱阿措跑了过来，想碰付辰云又不敢碰。 付辰云跪在地上，血水流到脚下，很快就被雨水冲刷走了。 “他怎么了？” 宋九兮封住付辰云的两处穴位，才说：“他中了毒，又受了重伤……”只留一口气了。 “毒我会解，我能解！”朱阿措急忙说，她从怀里掏出来瓶瓶罐罐的东西，打开其中一个瓶子，倒出一个丸子，给付辰云喂下。 宋九兮对方珑说：“先将付辰云送回去，用我带来的药先吊住他这口气。” 方珑一听心里就咯噔一声，立马将付辰云扶了起来。 朱阿措跟在她身后，手足无措的样子，直到方珑拉住了她，她才跟着她回去了。 宋九兮这才来料理眼前的人，她脸色难看，目光冰冷。 她拔起银枪，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两个人黑衣人见状，忙举刀跟她打了起来。 宋九兮跟他们过了两招，忽然冷笑一声：“北齐人的手伸的真长，看来是没吃够教训。” 那两个黑衣人不答，只闷头跟宋九兮对打。 宋九兮怎么可能放过他们，他们将付辰云伤的这么狠，只能拿命来赔偿。 宋九兮下手越来越狠，刚开始这两人还有犹豫，想趁机离开。但在宋九兮的招式逼迫下，他们也只能出了狠招。 长枪一挑一横，招招直逼他们的喉咙。 数招之后，宋九兮的银枪切断了他们的心脉。 段牧问：“夫人，不用留下活口吗？” 宋九兮道：“不用，我知道这些人背后的主子是谁。” 段牧没多话了，他们往里面寻去，没找到其他人。 宋九兮吩咐：“蜀地附近有没有哪些营地，最近兵马是有异动的，去查一查。” “是。”段牧应下。 宋九兮擦着枪尖上的血，目光却看向京城的方向。 她来之前就有怀疑，昭尚国忽然出兵，还联合了彝人。彝人一向不出山，怎么会忽然答应帮昭尚国的人。 除非有人在这里面，给各方许上了利益。 昭尚国一向贫瘠，却有银两支持他发动战争。 彝人不出山，却被新的巫主引诱出了山。 宋九兮往回走，一路上思路也越发清晰。 盛明雪在蜀地摆了这么一步棋，不会只是为了让昭尚国占据蜀南。或者说，就算昭尚国占据了蜀南，她也有自信拿回来。 樊城里有北齐的人，彝人的巫主又是和她合作，那应该还有一个人会最后接手蜀地才对。看书溂 宋九兮脑中亮光一闪，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往忘了一个人！ “段牧。” “夫人。”段牧走到跟前。 宋九兮快速地道：“去查燕鹤卓，我记得燕鹤卓的营地就在蜀地的北方，离蜀南不远。” 段牧惊疑：“夫人怀疑燕鹤卓勾结了北齐？” 燕鹤卓是燕家二房，被封为镇远将军，一直驻守在西塞，不允许离开驻地。 这些年了也没回过京，自己的儿子还交给了燕国公教导。在百姓心中，燕鹤卓可是忠臣良将，这些年西塞也没出过岔子。 “盛明雪连燕国公都能重新笼络，更何况燕鹤卓呢？” 盛明雪笼络人心的手段，从这些年对她始终心心念念的圣上，为她愿意抛弃原则的白云道长身上，可见她手段高明。 若是燕鹤卓也是盛明雪的人，那一切也明了了。 宋九兮回到樊城，付辰云重伤昏迷，即使给他喂了千年的人参吊着一口气，也不容乐观。 朱阿措在他床边蹲着，眼睛红肿，一眨不眨地看着昏迷不醒的付辰云。看书喇 宋九兮摸向付辰云的脉搏，脉搏微弱，只是吊着一口气在。 “他会好吗？”朱阿措问。 宋九兮抿了抿唇，心口也跟着发紧。她无法违心对朱阿措撒谎。 这会儿的朱阿措看上去才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害怕、恐慌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 她说：“要是我不想着去追人就好了，要是，要是……我现在叫他爹爹，他会醒来吗？” 宋九兮喉咙发涩，道：“他听了应该会很高兴。” 付辰云一个人孤身太久了，在红烟阁那样的地方，看尽了人间情爱最丑陋的一面。 他已经无法喜欢一个人了，但他却遇到朱阿措。 一个会使毒，阴毒的乖小孩，哪怕再打扮也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像极了付辰云小时候的自己，只是那时有谢江君拉他一把，如今他也想当那个拉别人的人。 这样他才觉得，他与这个世间是有联系的。 宋九兮叹了口气说：“他是真的把你当女儿看待。” 朱阿措点头：“那我以后给他送终，每年清明我去给他上坟。” 宋九兮不知道说什么了，朱阿措说的也没错，只不过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宋九兮给付辰云开了一副药，每日用珍贵的药材灌下去，吊着这一点气。 方珑怕宋九兮忧心，煎药熬药的事，她都亲手来做。毕竟樊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宋九兮去做，军中还有军务，接下来蜀南其他城池的收复，还都等着宋九兮处理。 第398章 擅自离营 樊城的雨下了三天，终于停了下来。 宋九兮驻军在樊城内，才知道樊城如今成了个什么样子。 早在蜀南王世子兵败退守到樊城的时候，樊城里能逃的都逃了。后来昭尚国的大军攻入，一路屠杀过来，将蜀南王世子砍下脑袋，但最遭殃的还是樊城百姓。 十室九空，街角躺着无人过问的尸首。遍地苍凉，户户关紧门窗。 宋九兮一路过来看到的都是惨烈的景象，而被林兴木占据的知府大宅，内里关着无数劫掠过来的女子。 这些女子还有生机，但也等同于没有了。 宋九兮将她们从牢房里放出来后，她们看到阳光的一瞬间，直接撞向了墙壁。更有甚者，咬舌自尽了。 宋九兮派人拦了，但能拦下来的都是已经麻木无知的女子了，剩下的女子都存了死志。 永嘉看到这一幕震惊，十几个人忽然在自己眼前自尽身亡，这比当初她在忠乐王府看到的更惨烈。 她颤声问：“为什么已经将她们救出来了，她们还是要自杀？” 她心里有个答案，但那个答案让她心里更难受。 因为看到了希望，所以更加坦然地去赴死了。 或者说她们看到了希望背后，更深的绝望。她们即使活下来，在这样的世道，女子被毁了清白，还是被敌国人占据了身子，她们又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宋九兮闭了闭眼，道：“这些人……” 永嘉忽然道：“交给我吧，我会为她们找到一条出路。” “好。”宋九兮答应。 当初忠乐王府那批女子，也是交给了永嘉。后来永嘉在京郊开了一家织造坊，这家织造坊全由这些女子来管理。织出来的丝绸或者棉布，得来的银钱也全部交给她们。 宋九兮去看过，对于没有希望的人来说，有一件事可做，也许就是最好的了。 左芳荟和永嘉一起，先是给这些女子处理了伤口，后来想着给这些女子找点事情做，但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事。 左芳荟这时才知道，她读了那么多书，有了才女的名声，于世道是没用的。 她学的是如何管家，是处理内宅争斗的手段，是如何做一个贤良淑德、相夫教子的妻子。 被迫关在贤王府、又被贤王追杀的时候，她此前十数年来的人生被全部推翻了。 她跟着宋九兮她们出来，也是浑浑噩噩的，不知道此后自己的人生该做些什么。但一路看了这么多人的活法，又看到这些女子的遭遇，她才觉得自己坐井观天，狭隘地将自己困在一宅之内了。 左芳荟给那些女子处理完伤口，端着药盘出来，就见侯西泽匆匆从外面进来。 侯西泽看到左芳荟，立马站直了身体，低头示意。“左姑娘。” “侯将军。”左芳荟弯腰行礼。 侯西泽退让到一边，让左芳荟先走。左芳荟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伤。 左芳荟停下了脚步，惊讶地问：“侯将军受伤了？” 这段时间左芳荟没事干，一直跟着军队里的大夫给伤兵治伤。以往她遵循的男女大防，如今在生死面前倒是不在意了。 而且侯西泽受伤的时候，左芳荟也给他处理过伤口。 如今看到侯西泽肩膀上的伤，她下意识将药盘放下来，准备给侯西泽处理伤口。 侯西泽谦和地道：“多谢左姑娘了。” 左芳荟将他左臂上的袖子捋起来，看到的是一条新鲜的刀伤。 左芳荟熟练地将伤口清理干净了，又敷上了药，纤弱的手指从手臂上轻轻划过。不知是不是她动作大了点，侯西泽手臂抖了抖。 “疼吗？”左芳荟抬起头问，“抱歉，我轻一点。” 侯西泽咬着牙，撇开视线道：“不疼的。” 等处理完伤口，侯西泽道了谢，左芳荟回了礼才端起药盘离开了。 侯西泽跨进议事的书房里，宋九兮和其他几个将军都在了。 宋九兮也看到他肩膀上的伤了，讶异地问：“侯将军怎么受伤了？” 侯西泽坐到椅子上，不甚在意地道：“樊城内还躲着几个昭尚国的探子，交手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 旁边的小将开玩笑地说：“几个探子就能伤了你？你不会故意受伤的吧？你以前碗大的伤口可都是不管的，怎么如今丁点大伤口就要包扎了，难道是……” 他话还没说完，侯西泽一巴掌就呼在了他背上。“废话这么多，敌人都杀完了是吗？” 军中的将领行事都很粗犷随意，打打闹闹是常事，宋九兮也没管。 她今日叫他们过来，是要商量一下，接下来蜀南其他几城夺回来的计划。 他们在樊城大捷的消息已经传到京城了，宋九兮一直对圣上的意思琢磨不定，所以她也想看看圣上面对她大胜的结果会是什么反应。 或者说盛明雪会有什么反应。 她还记得蜀地还隐藏着余衣和李钟山呢，这两人都在暗中伺机想要她的命。 宋九兮跟他们商量了接下来的计划，虽然昭尚国的大军大部分都在樊城，已经被他们解决了。但蜀地还有很多城池在昭尚国人手里，这些都要一一收回来。 等商量完他们离开后，段牧走了进来。 “夫人，属下查到了镇远将军的营地了。” 宋九兮凝神问：“如何了？” “夫人猜的没错，七天前燕鹤卓就不在他的军营了。” “擅自离营？”宋九兮挑起眉，“燕鹤卓这是要造反啊，找到他的形迹了吗？” 段牧羞愧地说：“我们的人只能偷偷进了营地，在里面没有找到燕鹤卓，但至于燕鹤卓去哪了，我们暂时没查到。” “已经够了。”宋九兮道，“最近你们盯着点樊城四周，看有没有兵马的痕迹。” 段牧问：“夫人是担心燕鹤卓真的要造反？” 宋九兮道：“他造不造反我不知道，但我猜，我要是兵败了，他就会驰援蜀地。” 若大衍其他地方再一乱，朝廷就会让燕鹤卓暂时接管蜀地。燕鹤卓熟知蜀地的情形，他把持着蜀地，以后朝廷派人来收就难了。 夜里，宋九兮熄灯准备睡觉的时候，屋顶上的瓦片轻微地响了一声。 宋九兮抬起眼，清冷的眸子盯着窗外，手握住了银枪枪柄。 窗口似乎被风吹开了，暗夜中，宋九兮清楚地看见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那人进屋里，还没走两步，银枪从黑夜中倏地划出一道亮光，抵在来人的脖子上。 “明夫人！是我！”来人惊叫，嗓音都抖了起来。 宋九兮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这才移走了银枪，重新点亮了烛灯。 她回过头来，看到纸颜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脖子，然后目光幽怨地看着她手上的银枪。 宋九兮道：“为何三更半夜来？不走大门，走偏窗，谁都会当你是个贼。” 纸颜抱怨地说：“我本来就是一个贼，走偏窗走习惯了。” 宋九兮问：“你怎么来了？” “我查到盛惊风的消息了。”纸颜也没磨蹭，直接说了，“盛惊风根本不在永州，而在京城。” 第399章 盛家隐瞒的真相 “主子！”段昶大步往里走，脚步匆匆。进了屋里立马道，“永州盛家那边来消息。” 赵述白从书案前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光冷沉，威严。他不苟言笑的时候，身上自有一股肃杀的气息。 段昶能感觉到，自从自家主子恢复国姓，封了明王后，这股威严更重了。 “主子，我们的人查到了当年永州王府的事了。”段昶快速地道，“我们找到了当初陛下在永州为异姓王时，王府的一个老人。” “据他说，贤王是当时陛下无意中宠幸的一个婢女所生。那婢女是个杂役，身份低微，偶然被圣上撞到，才收进了房里。不过自那次之后，圣上再也没关注过她。” “那婢女被抬了身份，但也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妾室，住在偏院里，并没有比当婢女好到哪去，没少受到府里人的刁难。她生贤王的时候，据说差点没生下来。” 赵述白皱眉：“据说？” 段昶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找到的老人，脑子已经不太清楚了，只是隐约记得当初的事。而且他说当初根本没有接生婆，就是贤王的娘亲一个交好的婢女给她接生的，差点没接下来。最后就算接下来，贤王的那个娘人也没了。” “我记得……”赵述白慢慢思索，才将心中的话问了出来，“贤王排行老五，岁数跟我差不多。” 当初圣上宠幸那个婢女的时间，跟圣上在永州燕府的喜房里，强迫盛明雪几乎是一个时间。 那个时间……燕述白算了算，那时圣上心中已经有了起兵的打算，但一直没行动，还在观望。 而他来燕府参加燕鹤荣和盛明雪的婚宴，除了对盛明雪放不下执念，另一个原因就是他要拉拢燕府。 燕家当初在永州虽是商户，但确实是富甲一方。 圣上要起兵必须要有银子，于是盯上了燕家。而当时圣上这个异姓王在永州，几乎是说一不二，他能来参加燕鹤荣的婚宴，那是给足了面子。 即使后来圣上在喜房里强迫了盛明雪，但为了燕家的未来，燕家还是投靠了圣上，随着圣上起兵，征战四方。 那个时候，天下到处都是纷争，只有永州还保持了暂时的平静。 而永州异姓王府里，一个婢女生子，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事。根本没人会在意。 赵述白又问：“当年永州府的事，就找到了这么一个老人？” 段昶说：“永州府的人在陛下起兵后，就换过一次。放出去的下人们，也在战乱中没了命，只找到这么一个老人。”biqμgètν.net 段昶说完，像是想起来什么，又说了一句。“我们为了查永州的事情，将永州的人都摸排了一遍。然后我们发现，盛家在三十多年前，一直频繁更换府里的下人。” 一般府里换下人不是什么大事，但一般增减的人数也并不多。 像这种全部都换的，除非府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赵述白眸光沉了沉，喃喃道：“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的事距今太远了，那时候赵述白都还不在，想查确实太困难了些。 但三十年前，那时盛明雪也没几岁，只是一个小女孩。 那时候连前朝都没覆灭，盛家只是永州的一个小家族，会发生什么大事。 赵述白的思绪从永州发散到北齐，盛明雪的一系列动作都指向了北齐。赵述白和宋九兮之前一直在寻找，盛明雪和北齐有什么关系。 盛家又怎么会跟北齐牵扯上。 但三十年前……赵述白眸光一凝，这个时间是前朝末年，北齐如今的皇帝李基晏被废了太子之位，从京城赶了出来。 而当时给他的封地，就是如今的北地以北，贫瘠荒凉的北边城镇。 这几乎等于是流放了，将他排除在皇位争夺中。 李基晏离开京城的时候是愤满的，他带着自己的人一路北上……必须经过永州！ 前朝、盛家、李基晏…… 盛明雪顶替了盛诗琳的名字，让盛诗琳从大衍消失了。 可为什么她却成了北齐的郡主？ 北齐的大皇子从来不在人前出现，也从不参与朝政，常年卧病不出门，连北齐也没几个见过他的。 盛诗琳如今是郡主，也就是这位大皇子的女儿，那这位大皇子与盛惊风的关系，呼之欲出了。 赵述白心里冷笑一声，所有的线索串起来，指向一个事实。 盛惊风很可能就是北齐的这位大皇子。 * “你说盛惊风在京城？”宋九兮皱起了眉，“所以盛惊风很少出现在人前，是因为他一直躲在京城？” “那我就不知道。”纸颜不客气地自己倒了杯水，喝下了后说，“盛惊风有一个替身，这人替他在人前活动，但他真人已经在京城了。至于是不是一直待着京城，这不好查。” 京城那么多人，盛惊风会在哪里？ 宋九兮问：“你查到盛惊风在京城的下落了？” “这非常不好查好吗？你知道盛惊风有多精明吗？像是个常走在暗夜里的狡猾狐狸，要不是我出马根本摸不到他的行踪。不过他最近似乎要见什么人？这人应该也在京城。” “至于那个替身，我打晕过，也确认了，那人就是带了易容面具。” 宋九兮无语地看着纸颜，纸颜注意到她的眼神，道：“我只答应帮你查盛惊风，可没答应你不打草惊蛇啊。” “算了，打草惊蛇了也没关系。”宋九兮摇了摇头，“还查到其他的吗？” “你以为这么好查呢？”纸颜白了她一眼，“你夫君七星门那么多人，查了这么长时间不也没查出来。在这个世界上，能查出来的也就只有我了。” 纸颜摊开手：“另一半赏金赶紧给我，我娘我一辈子都不想给你们夫妻俩做事了。” 宋九兮笑了，她将方珑叫进来，让方珑将剩下的银子给了纸颜。 纸颜拿了银子，头都没回就没了人影，看样子是非常不想跟她打交道。 宋九兮也没在意，她如今不在京城不好查京城里的事，这事得让赵述白去查。 宋九兮写了封信，让段牧传了回去。 第400章 很厉害的女将军 侯西泽带着一支两万人的小队，横扫了樊城周边的两个城池。 自从宋九兮拿下樊城后，昭尚国已经无心再战了。不用宋九兮去打，他们都在陆陆续续撤离，但临走之前将城池洗劫一空。 侯西泽带着人就是去堵这一拨人的，昭尚国能聚集十五万大军来攻蜀南，已经是举全国之力了。 这十五万大军一被宋九兮摧毁，剩下的兵力不足为惧。 但宋九兮不准备放这些人回去，这些人回去暂时对大衍造成不了伤害，但等他们养精蓄锐几十年，重新卷土而来又是麻烦。她派出了三支兵马去截拦他们。 蜀南七城以前是由蜀南王治理，如今蜀南王府上下都没了，朝廷会派新的人来接手。 宋九兮忽然想到一个让她脊背发寒的事，昭尚国这一仗基本上只在蜀南地带打，带来的后果是蜀南王府覆灭，蜀南百姓死伤惨重。 但对朝廷来说……却无异于除掉了一个大患。 蜀南王府没了，蜀南自然而然重新回到朝廷手中。 宋九兮无法抑制地这样想，但她又没事实根据。昭尚国犯境是因为有北齐和彝人巫主在，背后谋划之人应该是盛明雪，或者说盛明雪背后的盛惊风。 朝廷似乎并不知情。 而宋九兮的战报送上去，朝廷派来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这日宋九兮和侯西泽往更西边深入，她留了一部人在樊城。付辰云一直昏迷着动不了，还有左芳荟也要留下来照顾那些救出来的女子。 但永嘉却要跟在他们身后，她也没带马车，而是骑着马跟他们一起。 越往蜀西走，空气越潮湿、闷热。若不是有朱阿措准备的一些药物，他们这些人首先就被这些虫蚁咬到受不了。 快到蜀南边境的时候，他们追上了一波逃离的昭尚国人。这拨人只有几千人，侯西泽很快就解决了。 他们只能将昭尚国的人堵在蜀南，不让他们回去，因为昭尚国所在的地方，是比蜀南更西的深山里。 这种地方山势险峻，他们据山脉建立王国。真要将他们全部消灭，耗费的人力和财力都是巨大的。 因此历来中原王朝对边境小国都是熟视无睹的，也不放在眼里。 他们快走到边境的时候，忽然看到一群难民迎面而来。 这些日子他们在蜀地见过不少这样的难民，因为昭尚国的偷袭，这些人为了躲避灾祸纷纷逃离家园，在蜀地到处逃难。 如今宋九兮打跑昭尚国的消息传来，他们又开始往回赶了。 只是他们脸上不见什么喜色，神情麻木地跟着大部分的人往前走。即使回到故土，这一路他们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了，而故土还是不是原貌都不一定。 失去的人不会再回来，重建的家园也不是原先的家园了。 永嘉和宋九兮站在一旁，让这些人先走。ъiqugetv.net 忽然，有两个大概五六岁左右，瘦骨伶仃的男孩从难民群中冲了出来。侯西泽立马拔刀挡在宋九兮和永嘉面前，厉喝：“干什么的？” 那两个小孩浑身都是泥，因为消瘦，眼睛显得格外大。 他们被侯西泽一吓，立马跪在了地上，抖着肩膀不敢说话。 那些难民对这一幕也视而不见，里面也似乎没这两个男孩的亲人，难民们很快就走远了。 宋九兮拨开侯西泽的刀，走到两个男孩面对蹲了下来。 宋九兮放低声音，温和地问：“你们认识我？” “不，不认识。”其中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男孩说，他看看宋九兮，又看看侯西泽手上的刀，还有后面一群肃冷的士兵，似乎很害怕。 永嘉也走了过来，好奇地问：“那你是饿了？我这里有吃的。” 永嘉将自己包裹里装的干粮，拿了一部分给这两个男孩。两个男孩拿到手，立马道：“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他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两个半大的孩子大概饿惨了，闷头吃到噎住了还在吃。 永嘉又给他们拿了一壶水，让他们喝了下去。 等他们吃完，永嘉又给了他们点干粮装着。 但那两个男孩直勾勾地看着永嘉，问：“你们是很厉害的女将军吗？” 宋九兮和永嘉都愣了一下，永嘉笑着指向宋九兮：“这才是很厉害的女将军。” 那两个男孩眼神一亮，三两步跑到宋九兮面前，仰着头说：“那你一定能救先生了，将军，你能去救先生吗？” 宋九兮问：“你说的先生是谁？” “先生就是先生。”男孩哽咽地说。 宋九兮见问不出什么，又换了方式问：“那你让我去哪救你们的先生？” 小男孩说：“西蜀流放地。” 永嘉神色一紧，问：“西蜀流放地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有坏人抓了先生，还抓了很多叔叔伯伯。呜呜呜先生让我们钻洞跑出来，找很厉害的女大将军。我们找了好久呜呜呜……” 两个小男孩大概受了很多苦，一说起来就哇哇哭个不停。 宋九兮和永嘉对视一眼，永嘉抿着唇，神色紧张，但她不能干涉宋九兮行军的安排。 西蜀流放地位于蜀南和西塞中间，不受两边管辖。正因此宋九兮无法带兵过去，否则就是无令越界。 但从两个男孩的口中，西蜀流放地肯定出事了。 宋九兮思索了会儿，对侯西泽说：“你带兵在这附近巡查，我去西蜀流放地一趟。这个消息暂时封锁，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将军，那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还是我跟你一起……” 宋九兮摇头：“不用，你处理完这里的事后，尽快回樊城。” 她还担心燕鹤卓的踪迹，怕他对樊城下手。 永嘉上前一步说：“我跟你一起去。” 宋九兮看向永嘉，她心里是不希望永嘉去的。西蜀流放地那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跟昭尚国有关，或者跟燕鹤卓有关。她还没查清楚，贸然带永嘉过去会更危险。 但她没有阻止永嘉的理由，因为西蜀流放地还有一个人在那里。 永嘉眼神非常坚定，从来到蜀地她一直心不在焉地想事情，宋九兮就猜出来了。 “好，但你不能擅自行事，你要一直跟在我身边。”宋九兮吩咐。 永嘉答应：“好，我会跟着你，不会乱走。” 第401章 西蜀流放地 从他们的位置到西蜀流放地，策马也就一天多点的时间。这两个孩子宋九兮让段牧带着，这次她去西蜀流放地，没有带任何兵，她带的都是七星门的人。 七星门是江湖人，行动起来更方便，而且他们在蜀地也有分堂，调用起人手来也方便。 段牧可不敢让宋九兮在他的保护下出事了，他暗中安排了一群暗卫跟着。 西蜀流放地是一座破旧的边城，四周的城墙虽然还在，但因为年久失修，真要有马匹踏进来，这城墙根本挡不住。 两个男孩子也说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很多人都被抓了。 宋九兮也不敢贸然冲进去，绕着城墙四周查探了一遍，才发现流放地城墙四周把守极严。 宋九兮皱起了眉，流放地有这么多守备军？ 宋九兮没惊动他们，那两个男孩就带他们到了城墙的北边。城墙底下被丛草遮着的地方，有一个到人小腿大小的洞。 宋九兮看着这个洞笑了出来，那两个男孩手脚麻利很快就爬了进去。 宋九兮和永嘉都不是计较这个的人，但幸好她们足够瘦，钻进去也没问题。方珑也没什么问题，不过段牧他们却麻烦了，他们的身形钻进来也会卡住。 宋九兮道：“你们在外面等我，我和永嘉先进去探探消息。” 段牧着急：“夫人，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还是先……” “放心，我没有人手不会乱来的。”宋九兮沉思了会儿说，“去给侯西泽传个信，让他带兵先别回樊城，守在附近，等我消息。” 宋九兮她们钻进去的地方，是一个很窄的小院。院子里很荒凉，似乎很久没人住了。 宋九兮问那两个小孩：“这是哪里？” “这是先生的教书的地方。”小男孩说完，还往院子里一间屋子里跑去。宋九兮跟过去一看，屋里摆了几张书案。 在屋子的正东面摆着一张书案，应该就是小男孩说的，教书先生的书案。 这院子里很明显没有人了，宋九兮踏了进去，打开书案上几本书看了起来。这些书应该都是这个先生手抄的，而且都是启蒙类的书，适合刚读书的人看的。 宋九兮放下书，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永嘉忽然道：“这是沈长书的笔迹。” 宋九兮看向她，永嘉一脸凝重地看着手中的书，她又翻看了几本，“确实是沈长书的笔迹。” 永嘉放下书蹲到小男孩面前，问：“你们的先生是不是姓沈？” 小男孩说：“是啊。” “是他。”永嘉低声说。 永嘉站了起来，看向宋九兮，眸色。她缓了口气说：“我不会乱来的，九兮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做？” 宋九兮拧起眉，道：“如今城里什么情况我们并不知道，也不知道沈长书被带去了哪里。永嘉你要是信我，你先在这里等我。” “我信。”永嘉点头。 她会信宋九兮，不会给宋九兮添任何麻烦。 宋九兮对方珑说：“你先守在这个院子里，一旦不对立马带人钻出去。” 永嘉说：“我可以带这两个孩子先出城，让方珑跟你一起去。” 永嘉知道自己不会武，即使留在这里也只会跟宋九兮添麻烦。她要是退出城了，宋九兮行动才没有顾忌。 “好。”宋九兮应下了。 等将永嘉他们送出去，宋九兮和方珑才从小院里出来。院子周围的一片的房屋都很拥挤，家家都关着门，只有一两个小铺子是开着的，卖的都是粮油一类。 宋九兮看过去，里面连个看店面的人都没有。 方珑和宋九兮对视一眼，两人轻声往前面走。 从这一片出来是一条宽阔的大街，宋九兮还没走近，就和方珑隐在暗处了。因为这条大街上有官兵巡逻，他们穿着轻甲，腰上挂着刀，手臂上绑着弩机。 方珑轻声道：“这应该不是此地的守备军，守备军的弩机不是这个样式，那弩机是军中的样式。” 宋九兮笑了：“军弩，这附近有军弩的只有镇远大将军的兵了。” 方珑疑问：“他来此处做什么？” 宋九兮说：“西蜀流放地再往前就是蜀南了，他占据了西蜀流放地，图的是蜀南。” 樊城一战，宋九兮胜了。所以原先燕鹤卓预备接手蜀南的计划失败了，但他转而占据了西蜀流放地。 这个位置说重要也不重要，但说不重要，却又是联系着西塞和蜀南的重要通道。 大衍建立后关闭了西边和南边的境外交易，但在前朝，这两处都是开放的。西蜀流放地不止是流放地，还是一个小型的边境交易地。 燕鹤卓占据了这里，是想重开边市？还是伺机拿回蜀南。 宋九兮觉得重开边市的可能性大一点，边市一开无数的银子都从这座城池里过。燕鹤卓常年据兵在此，他想做什么，只要朝廷里有盛明雪跟他配合即可。 而且宋九兮怀疑，昭尚国的入侵也是由此而来的。 燕鹤卓占据这里就能给昭尚国，还有西境其他小国，开通便利。 宋九兮眼眸沉了沉，她们贴着墙边，没走正街而是从另一条小道，拐到这座城池的守备府前。 守备府门前把守的士兵就更多了，宋九兮再一次确认了，这些都是军营里的兵。 方珑道：“主子，我们现在要进去吗？” 宋九兮道：“等天色晚了我们再进去。” 等夜幕降下时，宋九兮和方珑猫着腰，从守备府的后门翻到了守备府里。 守备府里没多少人，后院一大片宅子都是荒废的。流放地的守备军都是为了看管流放犯人的，因此这里的守备指挥使也只是一个六品的小官。 他下面的守备军就更低了，日常俸禄也不多，更不受朝廷重视。 宋九兮一路过来也没看到什么守备军，只有燕鹤卓的士兵。 宋九兮想着燕鹤卓抓沈长书是为什么？ 沈长书只是这里的一个教书先生，就算燕鹤卓打算做什么。一旦封了城池，沈长书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宋九兮和方珑一个猫在屋顶上，一个猫在院中的一棵树上。 宋九兮掀开屋顶的瓦片，看向灯火通明的屋内。 忽然她眼眸一沉，看到了熟悉的人了。 第402章 听到真相 第403章 奇怪的女子 “主子！”方珑看到她的时候，差点一头栽了下来。 因为宋九兮脸色苍白，面无人色。她靠在墙边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紧握着一把短刀。 方珑飞掠到宋九兮身边，目光看向宋九兮胸口上的伤口，惊愕地说：“主子，你受伤了？！” 宋九兮哑声说：“先帮我包扎一下伤口。” 方珑蹲在宋九兮面前，目光惊痛自责。她以为在守备府时，宋九兮的意思是要她们分开离开，好甩掉守备府的人。 但宋九兮受了伤，她这个贴身侍卫却没帮上忙。 宋九兮道：“方珑，按照我的轻功，我若是想甩掉人的话，也是能甩开的，只是遇到了个人，我必须杀了他。” 方珑忍了忍，还是说：“主子要想杀他，我们计划好再杀。也不用主子一个人……” 宋九兮做事冷静，步步都有谋划，方珑他们都习惯听从于宋九兮的命令了。但有贴身侍卫在，哪有让主子受伤的道理，这就是贴身侍卫不合格了。 “此事是我莽撞了，但当初我娘的死跟李钟山有关，我今天必须杀了他。”宋九兮仰着头，白着脸虚弱地靠在墙壁上。 她们藏在一处巷子里，怕泄露行踪，她们连之前沈长书的小院都没回去。 方珑跟宋九兮处理伤口，她们身上有带着的药。但方珑看到宋九兮胸口上伤的深度，还是惊了一下。 宋九兮说：“我刻意避开了要害，养一段时间就能养回来了。” “主子。”方珑实在不好说宋九兮什么，要是换成是她，她也会不惜用受一刀的代价，杀了仇人。于是她边上药，边嘀咕，“要是将军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心疼。” 宋九兮愣了一下，长长的睫毛眨了一下，这会儿的神情倒是乖软起来。她犹豫了了会儿，说：“此事不要告诉燕述白。” 方珑气笑了，提到燕述白，宋九兮倒是心虚了。 要是不拿燕述白来吓吓她，宋九兮下次行事还是会这么不顾自身。 方珑说：“主子以为这伤能瞒的住？这伤真的要好起来，起码得一两个月。到时候你已经回京城了，将军会发现不了？” 宋九兮想到燕述白看到这伤口，估计会冷下脸来训她。她迟疑地说：“要不……我们晚点回去？” “主子吩咐的我自然是听的，就是不知道主子怎么让段牧他们也不跟将军汇报？” 宋九兮差点忘记这一点了，要是别的事，段牧他们也不会违背她。但她受伤的事，想也知道段牧不可能瞒着燕述白。 宋九兮想到临走时燕述白的不安，她有些后悔了。 杀李钟山有很多种方法，不一定非要拼上自己的安危。就算非要杀他，也不能让自己留下这么重的伤。 宋九兮一心想着该回去怎么跟燕述白解释了，反而没注意到方珑上药时的疼痛。 宋九兮如今受了伤，一时半会动不了。 方珑建议先退回城外，等伤好点再想办法救出沈长书。宋九兮点了点头，此事还是她莽撞了。 她的目的本来是为了救沈长书，没想到听到李钟山的话，一时起的杀意，这才导致所有的计划都乱了。 但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她们绕了一圈回到小院，发现小院里都是士兵。 方珑脸色一沉：“坏了，他们发现了那个可以出城的洞了。” 宋九兮立马说：“先不出城，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方珑扶着宋九兮，只好退了回去。她们尽可能挑着窄巷子里走，但在外面游荡，早晚会被搜城的人发现。 方珑一咬牙，带着宋九兮翻进了一座民居里。 深夜时分，小院里静悄悄的，方珑担心惊醒了屋主，引来了搜查的人，于是她们俩先避到这户人家的厨房里。 厨房里更黑，看不见一点亮光。但好在宋九兮和方珑都是习武之人，在黑暗中也能看清眼前的情景。 宋九兮坐下后，闷哼了一声道：“先躲一躲，再想办法。” “只能这样了。”方珑点头。 宋九兮受了伤后，虚弱无力，额头上不断冒着冷汗，身上也阵阵发着热。方珑根本不敢离开她身边，凌晨时分，方珑又给宋九兮换了药。 幸好她们带了足够的药，否则被全城搜捕的情况下，想要找到药那会更加困难。 天色微亮时，主屋的门“吱呀”一声，似乎被打开了。 方珑立马抓紧手中的刀，要是被人发现，就会引来搜查的人。 没一会儿院子里响起了打水的声音，方珑不敢放松警惕，轻声挪到门边，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又过了一会儿，有脚步声往厨房的方向走来。 方珑举起了刀，在那人踏进屋里的时候，瞬间抵上她的脖子。 “别出声，否则我杀了你。” 等眼前的人确实没发出声音，方珑才看向她。qqxsnew 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很瘦，大约十四五左右。 她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方珑，随后又看向靠在一旁昏迷的宋九兮。 她眼神冷淡，没有惊讶，也没有惊慌。 方珑盯着她，刀一寸都没离开她的脖子。过来会儿，这女子说：“我不会乱说的，我要开始做早饭了。” 被人拿刀威胁着，还有心思去做早饭？ 方珑冷声说：“你别想耍小心思，在你出声之前，我的刀一定能划破你的喉咙。” “可以，但我要开始做早饭了。”女子说完往前跨了一步，根本不在乎脖子上的刀。 方珑本就不想伤害无辜的人，见她如此不要命，只能移开了刀。 但她刀移开后，女子确实没有出声，而平静地去淘米、烧水。像她说的，她确实准备要做早饭。 方珑紧紧盯着她，手中的刀时刻没放开。 “方珑。” 方珑猛地回过头，走到宋九兮身边。“主子你醒了？” “什么时辰了？”宋九兮皱着眉问。 方珑只能大概猜个时间。“应该刚过卯时。” 屋里的那个女子忽然开口：“寅时三刻刚过。” 宋九兮抬起眼看向屋子里这个女子，女子静静的做事，根本当她们不存在。 宋九兮和方珑对视一眼，方珑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情况。宋九兮又看向女子，过了会儿说：“我们贸然闯进，是我们的不是，我们愿意赔偿。” 那女子终于有反应了，她转过身来看着宋九兮。“什么赔偿？” 宋九兮说：“银两。只要你留我们两天，银子你可以开。” 女子忽然问：“你们不是流放地的人？” 宋九兮对于这一点并没有隐瞒：“确实不是。” “你们能离开流放地？” “暂时不能。” “我不要银子。”那女子说，“你们走的时候把我带走就行。” 第404章 诡异的平静 宋九兮和方珑就在这厨房窝了下来，刚开始她们还担心，这女子的其他家人过来会看到她们。 但后来她们发现，这一家只有女子会来厨房。家里做饭、洗衣都是她的活。 宋九兮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叫杜静迎。很秀美的名字，跟女子秀美的面貌很称。 这杜家一家人除了杜静迎，还有杜静迎的父亲，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弟弟。 宋九兮在这几天，没看到杜父出去，杜静迎的弟弟倒是每天都往外跑，似乎是跑出去玩的。 方珑好奇地问：“我记得在流放地，只要是十岁以上的男子，都是要做工的。这杜静迎的父亲整日待在家里，那他们哪来的银两做开销？” 这一点确实疑惑，但宋九兮她们只是在这里躲一阵子，正好养伤。或者她们可以给杜家人一些银子做报酬，但杜静迎拒绝了，她只想在宋九兮她们走的时候，能把她带出城。 宋九兮答应了后，杜静迎也没有揭穿她们。反而每日杜静迎也会给她们准备些食物和水，虽然都很粗糙，但对宋九兮和方珑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这日士兵忽然敲门进来搜查，方珑心一提，将宋九兮扶到一个柴垛后。她拿起刀目光警惕地看着窗外。 屋外搜查的士兵有两个，腰上挂着刀。他们大咧咧地进来，杜父忙迎了出来，谄媚地笑着。 “差老爷这是……？” 一个官差说：“最近城里出了刺客，将军命令全程搜查。要是被查出来你们胆敢窝藏刺客，你们的脑袋也没了。” “小人，小人家里可不敢藏什么刺客。”杜父忙说。 官差扫了他一眼，又扫向屋子里其他地方。然后他跟旁边的士兵打了一个眼色，开始进屋搜查。 方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可以一击将这两人杀了，但这个地方她们也待不了了。 宋九兮拉了她一把，冲她摇了摇头。 两人都藏在柴垛后，官差进了厨房，左右扫视了一眼，见灶台上有根玉米，他拿起来就吃了。 他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没仔细搜查，又晃了出去。 方珑这才将心放了下来，心想这些官差搜查的也太糊涂了。要是满城都这样搜查，什么刺客也找不出来。 两个官差在屋子里逛了一圈，又回到了小院里。其中一个官差经过杜静迎身边的时候，大掌从她臀上揉了一把，才嘴角噙着笑离开了。 他们一离开，杜父才道了声：“晦气。” 杜父转头看到沉默不言的杜静迎，又满脸怒气。“还傻愣着干什么？老子饿了，都不知道做饭吗？老子养你是干什么的？一点孝心都没有，别人家也像你这样当女儿的吗？丢尽了我的脸！” 杜父啐了她一眼，大步回到主屋里，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杜静迎面无表情地走进从厨房，开始起火做饭。杜父的那些谩骂，她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宋九兮和方珑从柴垛后出来，杜静迎说：“你们放心，在这里不会有人搜查到你们的。” 方珑说：“多谢杜姑娘。” 杜静迎忽然问：“你们刺杀了谁？会闹的满城搜查你们？” 宋九兮道：“杀母仇人。” 杜静迎静了静，忽然又问：“你们能教我学武吗？” “你多大了？” “十七。” 宋九兮往前走了两步，走到杜静迎身边。她捏了捏她的骨头，随后摇了摇头。“虽然求武一道，什么时候都不晚了，但也要看根骨。你的根骨并不适合练武，若真想学，学些招式锻炼身体也是可以的。” 杜静迎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但没一会儿她就平静了下来。“那就算了，不练就不练吧。” 宋九兮坐在旁边，看着她熟练地起火做饭，忽然说：“你想我们带你出城，但流放地的人都在官府有登记的。即使到了外面也办不了户籍帖。” 杜静迎怔了怔，突然问：“你缺丫鬟吗？” 宋九兮看着她，道：“你帮了我们，我们会带你出城，也可以给你安置一个身份。但我看你并不像是做粗活的，反而像是读过不少书。” 杜静迎冷漠地说：“读书人在流放地可没有用。” 杜静迎不欲多说了，宋九兮也没再问。总归杜静迎帮了她们一场，宋九兮也会帮回去。 官府搜查完这一回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波。 宋九兮和方珑都不敢轻举妄动，准备等宋九兮的伤多养两天再行动。 但这日杜家的小院又来了陌生人，晚饭时分，一个约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似乎跟杜家人很熟悉，一进来摸了摸杜小弟的头。 “小康这是又长高了？”他爽朗地笑着。 杜父走出来，见到他哼了一声。男子甩了甩手上的两壶酒，笑着说：“我是来找你喝酒的。” 杜父吩咐杜静迎去做饭，杜静迎一言不发地来到了厨房。 方珑问：“那是你父亲的朋友？” “嗯。”杜静迎垂着眼手脚麻利地做饭，脸上的神情近乎于一种漠然的平静。 她很快就忙活好了几个菜，杜家的生活不富裕，即使有菜，也没几个荤腥。吃饭的时候，杜静迎就等在厨房里，随意地吃了两口，等外面的人吃好，她才去收拾。 方珑疑惑：“这个杜姑娘我总觉得很奇怪，收留刺客对女子来说本就大胆了，更别说流放地的女子。她想跟我们出去，那她的父亲和弟弟怎么办？” 宋九兮道：“她跟她父亲和弟弟，应该没什么感情。” 从这几日杜家几人的相处就能看的出来，杜父嗜酒，好吃懒做，整日就在屋里里酗酒。而她的弟弟，正是天真的年纪，因为父亲对杜静迎的态度在前，他对杜静迎也呼来唤去。 这父子俩都把杜静迎当仆从使唤，杜静迎不想留在这里也不意外。 但这日中年男子跟杜父喝完酒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醉醺醺地进了杜静迎的屋子。 宋九兮皱起了眉，她看到杜静迎也跟了进去。 方珑震惊，紧随其来的是突然的惊醒。她知道了，她一直以来觉的杜静迎身上的那种诡异的平静从哪而来了。 不管是在忠乐王府，还是樊城的知府府里，她从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女子身上，都看到过这种平静。 方珑提起刀，跨了出去。“我去看看。” 宋九兮没有阻拦，她看着杜静迎的屋子里亮起的灯，又熄灭了下去。 而自始至终，那屋子里都没听到杜静迎的声音，宋九兮就知道方珑这趟会无功而返。 第405章 找到沈长书的下落 果然方珑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脸色极为难看，嘴唇紧紧抿着。她坐到宋九兮身边，半晌都没说话。 宋九兮叹了口气，道：“明日我们行动吧，找到沈长书后，尽快离开流放地。” “所以这才是她要离开这里的原因？”方珑握着刀，手背青筋鼓起。“我本想进去杀了那人，但她冲我摇头。” 方珑形容不好，当她在微敞开的窗边看到屋子里的情景，她是什么表情。 她一瞬间就想提刀进去杀了那个人，但杜静迎躺着，很平静地冲她摇头。 她脸上既没有被撞见的羞耻和惊讶，也没有怨恨和不甘。那样平静的眼神，让方珑连刀都快握不稳了。 方珑呵笑了一声：“每当我觉得有些人很恶心了，可还是会遇到更恶心的人。” 方珑咬牙，啐了一口：“自己好吃懒做，拿女儿的身子去换取银子和酒，这种人，怎么配……” 方珑说的咬牙切齿，她是江湖人，再看不惯这种行为。 宋九兮伸手按在了方珑肩上，方珑憎恨的情绪才缓了缓。宋九兮道：“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明日想办法探探沈长书被关在哪里了。” 至于燕鹤卓和余衣，宋九兮只能再等其他时间再来收拾他们了。 方珑担心地说：“主子我去探，你留在这里。” “不用，我的伤已经不碍事了。” 方珑还想再说，但宋九兮决定了，她又无法反驳。 大概半个时辰后，小院东边的屋子门打开了，中年男子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走了出去。 没会儿杜静迎走了出来，又走到厨房里。她动手似乎要烧热水，方珑走过去，一言不发地帮她的忙。 杜静迎也没说话，但等水开的期间，她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衣裳，忽然开口：“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 方珑摇头：“如果刚才不拦我，我就去将他杀了。” 杜静迎问：“杀了他，其他人呢？” 方珑一瞬间胸口堵着的气差点翻了出来，眼睛睁的极大。“还有其他人？！” 杜静迎痴痴地笑：“光靠一个男人，我们一家人怎么活下来。” 方珑被震惊到久久没说话，宋九兮说：“杜姑娘我们明日就会想办法出去找人，时间快的话，不用几天我们就可以出城了。” 杜静迎点了点头，笑着说：“好，我要出去了。” 她的话音很轻，脸上带着灿烂的笑，眼中迸发出了向往。但转瞬她脸色就冷了下来，看向宋九兮：“你们要在如今全城搜查的情况下，出去找人？只怕你们没找到人，自己先赔了进去。” “你们要找的是谁？” 宋九兮想了想，告诉了她：“不知杜姑娘可认识沈长书？” “沈先生？！”杜静迎惊愕，脸上的冷意和平静这会儿都消失了。“你们是要去找沈先生？沈先生怎么了？” 见杜静迎的样子，应该是认识沈长书的。宋九兮道：“沈长书被人抓了，如今不知道他们将沈长书关到了哪里。” 杜静迎沉默下来，宋九兮看着她的脸色问：“你认识沈长书？” “沈先生自从来到流放地，给很多流放地的孩子都上过课。”杜静迎顿了顿说，“他还说我读了那么多书，不该被淹没了。让我也去教那些孩子。” 附近的人都知道她杜家是什么情况，看她的眼神也是淫邪的。个个想的都是在夜晚避开家里的娘们，带着银子或者其他物品来她的屋子。 但沈长书看的眼神，跟看其他女子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偶然知晓她也是读过书的，竟然邀请她去给那些小孩子上课。 来到流放地的孩子还有什么希望，读不读书有什么区别。 杜静迎觉得沈长书天真，来了流放地还保留着书生的酸腐呆板气息。但她也是心动的，她许久没碰过书了，没写过字了。那些跟着夫子读书写字的日子，已经成了梦里的泡沫，一碰就碎了。 但她没有应下沈长书的邀请，因为她这样的名声，要是去教人家小孩子读书。那些妇人不会同意的，更会指到她面前，骂她狐媚子。 到时候书本教成，还没沈长书教书的工作搅黄了。 杜静迎心知肚明，所以她自那之后再也没见过沈长书了。 杜静迎沉默了会儿，忽然说：“我可以帮你打听到沈先生的下落，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怎么打听沈长书的下落？”方珑问。 “这你们就不用管了，我这里有个条件，你们答不答应。” 宋九兮问：“你的条件是什么？” 杜静迎肩膀微微颤动，像是极力在隐忍着恨意，但那恨意还是溢了出来。“你们应该是京城人，带我回京，帮我复仇。” 宋九兮和方珑对视一眼，宋九兮沉思了会儿，道：“你们的仇人是谁？” 杜静迎闭了闭眼，知道她不说出来，宋九兮她们是不会帮她的。京城中人员交杂，姻亲缠绕，要是她要杀的人，跟宋九兮有关，宋九兮不会坐视不理。 “大理寺卿史郁。”杜静迎一字一句咬牙吐了出来。 宋九兮眼眸一闪，她记得红缨暗卫调查来的消息，大理寺卿史郁是贤王的得力助手。 在贤王一党里，史郁很得贤王信任。 “好，我帮你进京，我还可以帮你复仇。” 宋九兮答应了，对于杜静迎和史郁有什么仇，她没有多问。 杜静迎要他们别轻举妄动，她会想办法探到沈长书的下落，宋九兮暂时相信了她。 但看到这日夜里，杜家小院走进来的一个官差时，宋九兮才反应过来，杜静迎用的是什么办法。 那官差一来就进了杜静迎的屋里，杜静迎在进去之前来了一趟厨房。 方珑压着声音问：“这就是你的办法？我们不用你用这样的办法来帮我们。” 她看着宋九兮和方珑坦然地说：“这就是我的办法。最快捷，也最有效。我要你们替我报仇，但我不会白要你们帮忙的。” 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宋九兮和方珑都没有阻拦，杜静迎为了报仇，已经不惜用自身才代价了。 或许如今因为宋九兮她们，她有了报仇的希望，她反而觉得这代价没什么了。而是她目前展示给宋九兮看的，属于她的价值。 一个时辰后，杜静迎进来了。她说：“人被关在城南的粮库里。” 第406章 我的伤并不重要 流放地的粮库实际上也没多少粮食，这里更像是一个废弃的粮库。 宋九兮和方珑一路趁着夜色，避开巡逻的人摸了过来。 在粮库外面，方珑说：“主子还是我进去吧，主子身上伤还没好，万一再扯动伤口。” “不碍事。” 沈长书是宋九兮答应永嘉要救出来的，她得亲自看到沈长书才能放心。 两人掠了进去，隐在角落里。这粮库里也有一队巡逻兵，举着火把在粮库里巡查。 宋九兮和方珑都是非常有耐心的人，直到摸清了他们巡逻换班的时间，她们才趁着空隙急掠了进去。 粮库很大，而且还有一把大锁锁着，宋九兮抬头望向粮库的顶端。 “走窗户。”宋九兮立马下了命令。 宋九兮和方珑贴着墙绕到后面，看到粮库上方有一个四方形大小的窗户。 宋九兮和方珑对视一眼，两人顺着墙壁攀爬上去。方珑手扒住窗户的边缘，看到宋九兮也跟了上来。 宋九兮脸色有些白，冲她摇了摇头，表示她无碍。 方珑用素光刀慢慢割断了窗户上的木条，宋九兮和方珑两人顺着滑了进去。 到脚落在了地上，方珑点亮了手中的火折子，照亮了粮库里的环境。 粮库是空的，里面竟然关了不少人。方珑心里一紧，担心这些人尖叫，将外面的巡逻士兵引了进来。 但这些人都睡着，也没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宋九兮和方珑分开在粮库里找人，不久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沈长书的影子。 宋九兮蹲到他面前，看到眼前沈长书，心里一惊。 沈长书受了刑，身上的青色直身的血已经成了深黑色，手臂不正常地垂着，双脚上还带着镣铐。 宋九兮刚准备探向沈长书的脉搏，沈长书这时慢慢睁开了眼。看到宋九兮，他睁大了眼睛，惊愕地说：“明夫人？！” 宋九兮道：“沈大人又见面了。” “明夫人你真的来了？”沈长书坐直了身体，却牵动了身上的伤，他皱了皱眉头，但下一瞬就平和了下来。微笑着道，“我如今已不是官身，明夫人称呼我的名字就好。”biqμgètν.net 宋九兮直接探上沈长书的脉息，又看了看沈长书手臂上的伤。她皱起了眉，手臂是硬生生被人折断了，伤口一直没处理，时间耽搁得太久了想要彻底恢复怕是难了。 沈长书却道：“我的伤并不重要。” “你伤成这样我怎么把你带出去。” 沈长书温和地笑着说：“我让我的学生来找夫人您，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流放地的百姓。” 宋九兮抬起头盯着他，忽然说：“沈大人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想来也不在乎永嘉看到你这样会怎么想了。” 沈长书倏地睁大了眼，怔然地问：“公主她……” 宋九兮说：“她在城外。” 沈长书愣住了，宋九兮又加了一句：“我进来之前，永嘉拜托我一定要将你救出去。” 沈长书动了动唇，却半晌没说出话来。但最后他像是想到什么，苦笑了一下：“公主殿下金尊玉贵，怎么能到流放地来涉险？将军应该派人送公主回去的，流放地……不是公主该来的地方。” “沈大人这些话还是当面对永嘉说吧。”宋九兮没多解释，她掏出一瓶药给了沈长书。 等沈长书自己上了药，她才问：“流放地到底发生什么了？” 沈长书说：“我让人叫将军过来，是因为我发现流放地一直和昭尚国有勾连。我来到流放地后，就发现流放地里有很多人昭尚国的人。这里似乎早成了昭尚国的地盘，而官府却视而不见。” “我听到将军在樊城大胜的消息了，刚想把消息传给将军，镇远将军就带兵占据了流放地。” 沈长书脸色凝重，将他所知道的都告诉了宋九兮。 “镇远将军违抗军令，擅自离营，还插手流放地的事宜。我怀疑镇远将军与昭尚国的人早有牵连，他们的背后应该还有更大的谋划。” “而且……”沈长书犹豫了会儿，还是说出口了。“流放地暗地里似乎培养了一支私兵。” 宋九兮的脸色瞬间严肃了下来，问：“这只兵有多少人？” 沈长书摇了摇头，他也是无意中撞见的。 沈长书拧着眉说：“而且我更想不明白的是，他们哪来那么多银子。流放地物资贫乏，百姓时常都吃不饱饭。这样的地方怎么有钱养一支私兵。” 即使跟昭尚国勾结，但昭尚国这样的小国可不富庶，养自己国家的兵都难，更别说出银子养别国兵了。 沈长书苦笑：“所有来流放地的人，都是罪臣，无法离开这里，也无法将消息传出去。这也是朝廷至今都不知晓的原因，可若再这样下去，这些人的势力被养大了，对大衍来说就是一个大患。” 对于沈长书不明白的流放地的银子从哪来，宋九兮倒是猜出来了。 当初他们查江南案子的时候，发现江南七八年的税赋都被太子私吞了。但实际上从太子处根本没查出这么银两，而且当初江南养的那些私兵也不足以吞下这么大一笔银子。 如今看来盛明雪把这笔银子用在了这里，盛明雪不仅资助了昭尚国，还暗中在边境培养私兵。 这只兵马隐藏在这里，就算大衍人发现不对劲，他们也可以往后退到昭尚国的地盘。 进可攻，退可守。 若不是沈长书派人来叫他，等她带兵回京城，流放地的事就被掩盖过去了。 等朝廷发现的那一日，这支兵就成长到足以重创大衍的地步了。 宋九兮缓缓吐出一口气，她之前以为燕鹤卓占据流放地，是为了开边市，如今看来他们还有这一层目的。 这支兵要是隐藏着不出来，只怕麻烦。 她得想个法子，将这支兵引出来。 宋九兮站了起来，看向粮库里其他人。“这些人是怎么被关在这里的？” “这些都是想往京城传消息的，即使是流放地，也还有一些血性的人，不愿与昭尚国串通一气。” 沈长书说完又抬起头看向宋九兮，“将军准备怎么做？” 宋九兮眉头皱着，清凌凌的眸子覆上沉沉的雾气，这是她一贯思索的样子。 过了会儿宋九兮舒展开眉眼，沉声道：“燕鹤卓必然不想让人知道他在流放地的事，他越是不想，我越是要宣扬出去。” 宋九兮看着堆在粮库角落里的一大堆干草，还有被干草覆盖下的粮食。 “我们烧了这里怎么样？” 第407章 杀人放火 深夜时分，流放地因为紧邻蜀南，夜间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 夜空萧索，黑夜沉沉，也看不见几颗星星。 可这时忽然一道烟花从流放地城中升起，咻地一声，腾飞到半空炸开了。 所有人都因为这一朵陡然绽放的烟花感到愕然，但流放地外一直蹲守的侯西泽忽然跳了起来。他拔出刀，目光紧盯着流放地的方向。 “将军这是要我攻进流放地，这可是大罪啊。”侯西泽念叨着，可却一点都没犹豫，他长刀一举，冲流放地杀过来。 另一边段牧的脸色立马变了，他看着流放地的方向，脸色凝重。 永嘉也醒来了，惊疑地问：“是不是九兮出事了？” “公主，我等要进城了。请公主留在这里，我会派人保护公主。” 永嘉上前一步，想跟着去，但又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过去，只会添乱。 她非常克制地往后退了一步，道：“你们不用管我，我哪也不会去，我会在这里等九兮出来。你们一定要去将九兮平安带回来。” 段牧点头，点了七星门的人立马朝流放地奔去。 之前宋九兮不让他们越城墙跟过来，是怕他们打草惊蛇，但如今宋九兮给了信号，他们自然要杀进去了。 流放地守备府里，燕鹤卓首先是被冲天而啸的烟花惊到了，随后又被府里粮库失火的消息怒到，还没反应过来，城门处有人攻打进来。 燕鹤卓沉着脸：“有人攻城？谁的兵？” 他在脑中将可能攻城的人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宋九兮身上。 昭尚国不可能来攻打他，在流放地这个地方，能有兵攻城的只能是宋九兮在蜀南的那支兵。 果然侍卫来报，就是宋九兮的兵。燕鹤卓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他怒声问：“宋九兮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她想干什么？” 余衣说：“将军忘了，前两天城中出现的刺客了。” 余衣那时就有怀疑，竟然有人能杀了李钟山。她怀疑就是宋九兮，可他们搜城的这么久都没搜到宋九兮的人，她还以为自己想错了。 如今看宋九兮来势汹汹，原来是早就发现他们的踪迹了。 燕鹤卓也想到这点了，一想到这些日子他满城搜刺客，竟然没将人搜出来。如今还让宋九兮带人打进来了，不管宋九兮事后怎么跟圣上解释此事，但他在流放地的事是瞒不住了。 燕鹤卓带来流放地的兵不多，只有一万人，加上原先城中松散的守备军，也才两万人不到。 但宋九兮带的是两万精兵，刚跟昭尚国人厮杀过，如今正是血气冲天的时候。 燕鹤卓的脸色黑了下来，阴沉沉的眸色不定。 他在西塞和蜀地谋划了这么久，即使昭尚国的兵被宋九兮打退了，他也隐忍下来了。 可若他今日在这里被宋九兮抓了，他通敌和欺君的罪名是少不了了。 燕鹤卓发狠，道：“既然如此，你们也别想回去了。” 人死了，便什么秘密都带不回去了。 余衣惊愕地看着他，燕鹤卓竟然想杀光两万士兵。 燕鹤卓没理余衣，而是转身离开了。 * 城门处喊杀声震天，流放地的城墙根本挡不住多久，外面的人就会攻进来。 燕鹤卓带来的兵还好一点，训练有素地开始守城，那些流放地的守备军松散的连武器都拿不好了。 城内粮库里，方珑拿着刀杀了出去。外面的巡逻士兵一边惊惧着攻城的声音，一边被粮库的大火弄的焦头烂额，没想到暗处还有人等着收割他们的命。 方珑行驶在暗夜中，一把素光刀在她手上旋转，每一下都带走了一条人命。 宋九兮隐在暗处，粮库里的人都被她带了出来。这些人足有四五十人，冲出去是没问题的。 粮库本就没多少人，方珑没多久就解决了。 但这时外面又冲进来一拨人，为首的正是余衣。 余衣看到方珑笑了出来，“这火还真是你们做的，差点让你们躲了过去。” 燕鹤卓去城门守城去了，她去觉得城中忽然起火不太对劲，于是赶了过来，正好看到宋九兮在这了。 方珑看着余衣身后带来的十几个人，这些人跟那些都是花架子的巡逻士兵不一样，这些人是凌云阁的人。 光一个余衣她就对付不了了，更别说后面还有这么多武功高强的人。 方珑握着刀横在自己胸前，目光紧紧盯着余衣。她不会让余衣越过自己，去找主子。 宋九兮却走了出来，拍了拍方珑的肩膀，站到她面前。 “主子！”方珑着急。 余衣盯着宋九兮问：“李钟山是你杀的？” “对，我杀的。”宋九兮说，“我杀了他，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余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为什么会高兴？” “没有李钟山，就没人在贤王面前跟你抢位置了。” 余衣冷哼一声：“贤王妃果然去找你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操心操心自己的命吧。” 余衣说完拔出剑就冲了过来，宋九兮手上只有短刀，没有其他兵器，只好拿短刀跟她拼上了。 方珑忧心宋九兮的伤，但她刚一动，余衣身后的人就挡到了她的面前。 方珑只好迎上，无法去帮宋九兮了。 余衣今日是必须要取了宋九兮的命了，否则她没有其他机会了。宋九兮自己送到她面前来，而且还自己放了火，简直是找死。 余衣招招狠辣，宋九兮尽力躲着，避免硬抗余衣的杀招。 余衣看着她的动作却笑了出来，“原来你受伤了，也对，凭你的功夫想杀李钟山可能不付出一点代价。” 宋九兮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并不回答她的话。 余衣看着宋九兮即使属于劣势，但已经平静的脸色，心中忽然不安了起来。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宋九兮为何要放这把火？ 若是等城外的人来救她，她大可以一直躲在这里。是宋九兮放了这把火，才把她引过来的。ъiqugetv.net 余衣心思不定，她几次跟宋九兮过招，都被她轻易化解了。如今她对宋九兮也有了了解，知道她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今日这事怎么看都透露着古怪。 但余衣又没办法放弃杀宋九兮，能杀宋九兮的诱惑太大了。 宋九兮躲着躲着，笑了出来：“余长老杀我的时候可不能分心啊。” 宋九兮脸上笑容甜美，眼睫弯弯，竟让余衣感受了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起。 第408章 燕鹤卓叛逃 “宋九兮你在这虚张声势什么？！”余衣厉声说，“不管你说什么，今日你的命我都收定了。” 余衣的剑出的更快，剑势中裹挟上杀意。她赤红着眼盯着宋九兮，务必要取宋九兮的命。 宋九兮不断躲着，轻笑了一声。“骗不过你了……” 余衣眉心一皱，下一瞬凌云剑招如江海涛浪澎湃而起，直击宋九兮的咽喉。 宋九兮脸色沉肃，一边飞速往后退着，一边眸光掠过周围。 忽然城内守备府的方向燃起了大火，火势冲天，竟隐隐又遮天蔽日之势。 宋九兮勾起了唇，短刀抵住长剑，身形往后一跃，避开了这一剑。 余衣也看到那边的火势了，她皱了下眉心，看向宋九兮。“你还有人在城内？不过也没关系了，我今日的目标只是杀你，其他人跟我无关。” 说时迟那时快，余衣的剑再次逼近。 宋九兮本想再以伤换伤，可忽然她想到了方珑跟她说的话。 她要是弄一身伤回去怎么跟燕述白解释啊。 瞒也瞒不住，骗也骗不到，总归她回去要是被燕述白知道，是会被说一顿的。 宋九兮已经被逼近墙壁之间，电光火石之间，宋九兮右脚腾空，往墙面上一点，身形如惊鸿艳影，从余衣头顶跃到了余衣身后。 她猛地闷咳出一口血来，脸色陡然煞白下来。 余衣转过身来，正想追击，此时空气中轻微地一响，这响声微不足道，但对余衣这种练武之人来说，却已经足够警醒。 她猛地侧身，一把暗器匕首擦着她脸颊飞了过去。 余衣阴沉沉地看过去，就见梁老带着一众熟悉的凌云阁人跃了进来。biqμgètν.net 宋九兮捂着胸口，龇了龇牙。“梁老，你们可算来了。” 梁老冲她抱怨：“你这丫头干什么时候都这么冒险，自己的命不是命吗？万一我们来不及过来，你不是得没命了。” 宋九兮本想反驳，但想到什么，还是乖乖听训了。末了，她吩咐：“今日之事，回京后谁也别说。” 梁老冲她冷哼一声，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他目光复杂地看向余衣，还有余衣背后的一群人。 老熟人见面，刀剑相向，虽然很残酷，但却是没有办法的事。 余衣看到梁老冷哼：“你们选择了她？你们就这么确信她最后会赢？” 宋九兮走到梁老他们身后，淡淡地道：“同门相残我虽不愿看见，但余衣屡次想要我的命。今日换我要余衣的命，其他凌云阁弟子我可以一概不究。梁老，动手吧。” 余衣脸色狠戾，眼神阴鸷。“同门？早就不同路了。” 说完余衣率先出手，梁老给身后的凌云阁弟子一个眼神，带着一众人扑了上去。 方珑走到宋九兮身边，问：“主子让凌云阁的人自己动手，他们能下的了手吗？” 宋九兮眉眼沉静地说：“我虽答应庇护凌云阁，但梁老他们想要的跟余衣一样多。若是连余衣他们都下不了手，接下来的路，我没办法带他们一起走。” 梁老既然来京城找她了，还自荐跟她一起来蜀地征战，就是想为凌云阁拼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可她和燕述白要走的是一条血路，在这条路上她会用到很多人。 若凌云阁的人不能让她放心，她便不会用他们。 但梁老没让她失望，余衣来的时候没带多少人，而梁老却几乎将凌云阁所有人都带来了。 即是余衣武功再高，也挡不住梁老他们的围攻。 当寒光穿过余衣胸口的时候，余衣还不敢置信。她看了一眼胸口上的利剑，随后看向宋九兮，眼中的阴毒慢慢被茫然的神色代替。 她想要的凌云阁盛世或许会出现，但她是看不到了。 余衣带来的人见余衣一死，他们也慌了。梁老说：“我们本属同门，实在不必拼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既然大家都想让凌云阁恢复到以前，那么为什么非得走余衣这一条路？” 他们犹豫，余衣死亡，贤王跟不会重用他们凌云阁的人了。 如今也只有倒戈向宋九兮了，宋九兮也并没有要取他们性命的意思。她问梁老：“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 一个凌云阁弟子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推了过来，这人正是昭尚国的皇子。 宋九兮放这把火，是为了引人来。不管是燕鹤卓还是余衣来，只要守备府没有人把守了，梁老他们抓人就方便多了。 而对梁老这群奇门遁甲精通的凌云阁人来，几个人习武之人趁乱闯进守备府还是很轻松的。 宋九兮看着被堵住嘴的昭尚国皇子笑了，她杀余衣只是其一，抓昭尚国的皇子才是其二。 * 此时另一边侯西泽带兵已经快攻破城门了，但这个时候忽然城外的方向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 马蹄声轰雷贯耳，竟遮过的喊杀声。 侯西泽回头一看，就看见密密麻麻的大军从城外的方向奔了过来。 侯西泽吐掉嘴里的血，怒喝：“这从哪冒出来的一支兵？” 侯西泽的副将脸色难看地说：“将军不好，我们要被包围的。” 侯西泽抬头看向城里的方向，眼色不定。宋九兮还没出来，他们不能退。 “继续攻城。”此时已经没办法退了，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而燕鹤卓看到那一只从远而来的兵马，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笑容。区区两万人怎么抵得上他训练多年的精兵良将，只要将这些人扼杀在这里，流放地发生了什么将没人知道。 但他刚愉悦没多久，城中忽然发生了爆炸。剧烈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即使缩着脖子不敢出来看的城中百姓，也被这一声巨响吓的抱住了脑袋，滚进了床底下。 燕鹤卓目光阴沉地看向城内的方向，守备府被烧了，火光冲天。 “将军。”燕鹤卓的副将忧心地说，“城中混进了奸细……” 他话还没说完，燕鹤卓就阴狠地打断了他的话。“那就全杀了，今日一个活口都不要放过。” 副将皱起了眉，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他带着一队人往城中抓人去了。 如今流放地城里乱的厉害，百姓们一边听到城门处的攻城声，一边又听到城内的爆炸声，惶惶的不知道怎么办。许多人抱着细软想逃出城，却发现城里到处都是奔逃的人。 宋九兮的人混在这些人里，副将一时想将人搜出来，基本是不可能的。 若是以前流放地的这些人还怕官兵，如今都要没命了，这些人反而不在乎了，一个劲地想办法逃走。 就在这时，城门轰地一声被打开了。 侯西泽的兵和后来支援的兵在城门口处厮杀，燕鹤卓眉眼沉沉，等着这场血洗结束。 但这时他忽然抬起头，往城外黑黢黢的夜色看去。 在那里又有轰鸣的铁蹄奔来，听这声音人数同样不少。 “哪来的兵？！”燕鹤卓咬牙切齿，目光紧紧盯着远处。 没一会儿远处的兵飞奔了过来，为首的几个人熟悉的让燕鹤卓瞳孔一缩。 他在西塞驻兵，从西塞再往东边，就是云贵两地的都司卫所。这些卫所因为位置特殊，每个卫所驻扎的兵不少。 一旦敌军突破了他的西塞驻地，这些卫所兵就是第二道防线。 可如今他们怎么会来到这里，而看为首带兵的将领竟有三个卫所的人。 这些人在的话，今日无论如何流放地的事是瞒不住了。 燕鹤卓脸色难看，脑中飞速转着眼前情景。他擅自离营，又调动一支莫名的私兵，这都是大罪。 他不能被抓回朝廷，若是如此他这些年在这里的布置也完了。 燕鹤卓当机立断，道：“撤退！所有人都撤退！” 命令一下去，那些支援来的精兵一瞬间开始往外飞扑。燕鹤卓在自己士兵的保护下，冲出了城门，和那些兵一起迅速撤回到了丛林中。 侯西泽愣然地看着他们离开，但也没想着去追。他人手不够，而且来支援的这些卫所兵，只遥遥看着，似乎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侯西泽一时摸不准他们的意思，这时正好看到宋九兮走了出来。 宋九兮对那些人抱拳：“今日多谢各位将军前来支援。” 那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说：“我们也算不上支援，刚才要是继续打起来，我们也不会插手。” 宋九兮勾着唇说：“那也要多谢各位了，向朝廷的奏报本将军一定替各位将军美言。” 那些人冲她拱了拱手，然后带着兵又浩浩荡荡离开了。 第409章 脏钱 侯西泽走到宋九兮身边，转了转握刀的手腕，笑着问：“将军什么时候找来的援兵？要不是他们，我们今天真栽在这里。” 宋九兮道：“我进流放地的时候就跟他们联系了，必要的时候要他们来支援一趟。” 侯西泽咂舌：“他们卫所的兵擅自离营，也是重罪吧？” 宋九兮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道：“他们不过是带兵出来训练，几个卫所之间比较下武艺，“正好”碰到了燕鹤卓谋反而已，怎么能说是擅自离营？” 侯西泽听了，给她竖大拇指。“还是将军这招厉害，不过他们也愿意听你的？” “自然不会只是听我的，不过……”宋九兮笑了，“我给他们送信，落款是明王的印章。” 侯西泽一愣，随后龇牙笑了出来。 宋九兮没用自己的名义，反而是用明王的名义。明王如今在京城风头正盛，这个时候这些卫所的统领都得思量思量，要不要得罪明王。 而且只是让他们模拟一场比武而已，又不用让他们真的上战场。 不过有他们在，燕鹤卓今晚灭口的计划就不能完成。反而因此还逼着燕鹤卓带兵躲进了丛林中，这下好了，燕鹤卓是真的谋反了。 不过侯西泽也震惊，宋九兮竟然能轻易调用明王的私印。 这些皇族子弟对自己的私章可是很忌讳的，除了自己那是绝对不准别人碰的。宋九兮不仅碰了，她还随着带着。 侯西泽对京城中传的，明王和夫人的感情笃深的传言又领悟了一分。 * 流放地某个偏僻院子里，从宋九兮她们离开后，杜静迎一直坐在屋里。 屋中没有点灯，周围黑漆漆的，寂静无声。 杜静迎一直睁着眼等着，直到城门处传来喊杀声，不久后城中又传来了爆炸声。 她微微兴奋起来，手指紧紧攥着。 主屋有了响声，很快屋里亮了灯，有人高声喊：“死丫头去哪了？是不是又跟别人鬼混去了。” 主屋里骂骂咧咧的，随后又要小孩子害怕的哭声响起。 杜静迎都充耳不闻，她希望外面闹的再厉害一点，最好将这座城给毁了。主屋里父子两惊惧地抱在一起，惊恐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大概是她这边没有声音，或者说她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他们，于是主屋里父子俩越骂越难听。 “贱人！老子养你就是为了让你去偷人的？是不是又跟谁跑了？不孝子女！当初你生下来的时候，就应该将你掐死，留你下来也是丢杜家的门楣。” “姐跟男人跑了？不要我们了？” “她不是你姐，她就是一个自甘下贱的贱人！” 杜静迎猛地站了起来，这些话她听了三年了，可如今她忽然听不了了。 似乎从宋九兮她们答应带她出去，她就无法忍受这样的谩骂了。 她站在屋中，胸膛剧烈喘息着，眼睛睁的极大，恨意让她脸色微微扭曲。她想冲到主屋里，问问那个人。 当初从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被流放到流放地，他做不了工，日日颓废，活都活不下去的时候。 是他为了一壶酒，默许了那些人进她的屋子。 她一个官家千金，沦落到以色侍人，这种勾当比勾栏院里那些赚钱的姐儿都不如。 她下贱到如此地步，本想着父亲和弟弟能在吃人的地方活下去。可她得到了只是无数谩骂，她损了杜家的门楣，她是自甘下贱的贱人。 可他们却拿着她用身体换来的钱，吃穿无忧，还能喝上酒。 她的父亲闭门不出，整日喝酒。稍有不快就骂她，他不听不看，似乎只有这样他才是不知情的。 而她的弟弟，听了外面那些人的话，又听了父亲的谩骂，回来对她又打又骂，责怪她让他在外面被其他人耻笑。 当初和和美美的一家人，来了流放地，竟成了这副丑陋的鬼样子。 杜静迎往门边走了两步，双手紧紧攥着，闭上眼听着主屋里的声音。 这时她的房门忽然被敲了两声，很轻的两声，但却是很礼貌的两声。 杜静迎猛地睁开了眼，若是那些男人，他们会粗鲁地推门进来，根本不会敲门。 她父亲和弟弟嫌她屋子脏，从不会进来。 那只能是……杜静迎猛地拉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方珑。 方珑说：“杜姑娘，我奉我家主子的命，带你离开。” “好。”杜静迎里面走了出去。 方珑问：“你不用收拾点东西吗？” “不用了。”杜静迎摇头，连看都不想看这里一眼。“这里的东西都太脏，没有值得带的东西。” 方珑点了点头，带着杜静迎离开了这个院子。 杜静迎勾起了唇，若那里面的两个人知道了她真的跑了后，会怎么样？ 杜静迎倒是想留下来看看，这父子俩没了她，怎么在这里活下去。他们不是嫌弃她赚来的钱肮脏吗，那以后就让他们自己舔着脸去求着别人讨生活吧。 方珑带着杜静迎往守备府里走，杜静迎这会儿才疑惑起宋九兮她的身份来。 在此之前她一心想离开这里，根本没管宋九兮她们是谁。只要有能力能带她离开，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但她没有问出来，直到进了守备府的院子里，看到宋九兮站在这里，旁边几个将军恭敬地听她讲话，她心里对宋九兮的身份才有了猜测。 方珑喊：“主子人带来了。” 宋九兮回过头来，眼神沉静清透，笑着说：“杜姑娘，我们过几日会离开这里，在这段时间暂时只能住在守备府了。” 杜静迎低头道：“多谢将军。” 宋九兮吩咐方珑带人下去，她还要跟侯西泽他们商量军务。 杜静迎直到看不见宋九兮了，还在想宋九兮的事。 她来到流放地三年了，但在此之前她也是京都的贵小姐。长平侯府的草包大小姐，她虽没见过，却有听闻。 她跟那些女子一样，也从来没看起过宋九兮。 只觉得好好一个侯府嫡女，竟是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草包，实在让人笑掉大牙。 如今三年过去，她却在流放地渐渐听到京城来的人，说起宋九兮。 明枭将军夫人，京城第一才女，如今又领兵打仗……biqμgètν.net 甚至之前她根本没把这个冷静睿智的女子，跟宋九兮贴在一起。 如今真正看到眼前的女子，她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有多么无知。光凭传闻判定一个人，是多么的愚蠢。 第410章 沈大人别来无恙 永嘉进来的时候，流放地里发生的一切已经结束了。 在没结束之前，她自始至终没有靠近流放地，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人保护着。 她的这种沉静让宋九兮都惊讶了，她看到永嘉进来说：“流放地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不过……沈大人受了点伤。” 永嘉笑着说：“好，我去看看他。” 宋九兮将粮库里的人都带了出来，不过这些人很多人身上都有伤，宋九兮就将守备府后面的屋子都拿了出来，让他们留下来治伤。 沈长书的伤最严重，右手臂抬起来了。即使宋九兮给他用了银针，也收效甚微。 沈长书本来是想回自己的小院的，但宋九兮一直没让他离开。 永嘉进到院子里，沈长书正在用左手笨拙地写字。 永嘉顿了顿脚步，才走了过去。“沈大人。” 沈长述抬起头，瞳孔微微一缩，猛地站了起来。他想抬起手臂行礼，却又想起自己的右手不能动了，于是他将手臂隐到身后，窘迫又尴尬地欠了欠身。“公主殿下。” 永嘉一屁股坐到他面前，先扫了一眼他书案上歪歪扭扭的字，然后又看向他，忽然咧开了大大的笑容。“沈大人别来无恙啊。” 沈长书心里惶然一怔，心口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击中了，他呆呆地愣在原地。 永嘉毫无公主威仪，坐姿散漫，肩膀也懒散地松垮着。她勾着唇笑着：“没想到还能再见面啊，沈大人看到我，一点都不高兴啊？” “高兴……”沈长书说完又觉得失礼，窘迫地想收回，脸颊发热，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永嘉问：“你的手臂怎么了？大夫怎么说？” “不碍事的。”沈长书惶惶垂下眼，只盯着地面，不敢看向永嘉。 永嘉却大胆地盯着他，沈长书并没有什么变化，真要说也就是人消减了点。但他身上那股温润的书卷气，其中连拘谨扳直的迂腐气也在，让永嘉不由地一笑。 他一身洗旧了的灰色直衣，读书人的脊背不管在哪里都是笔直的，如松柏青竹般坚韧不摧。 永嘉手肘抵在桌面上，撑着下巴笑看着他。 清亮干净的眸子，明艳张扬的笑容，还有一如既往的大胆和不合规矩。 但永嘉眼底却沉着跟以往不同的雾霭霭的情绪，不过沈长书没看出来。他局促又紧张，呐呐难言。 有几分敬重，就有几分不敢言。 怕失礼，怕冒犯，更怕自己男人的身份给永嘉带来伤害。 永嘉看着他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浅淡了些。“沈大人如今怎么这么生疏了，你的猫还在我那呢。” 沈长书道：“公主殿下，小民如今只是一个罪奴，担不得公主殿下一声“大人”。” 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言辞才说：“小民从京城离开，昭昭就不再是我的猫的。” “沈大人好无情。”永嘉收起了手臂，垂在两边看着他说。 沈长书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永嘉眼中闪过一丝黯淡，随后又恢复了原样。biqμgètν.net “沈大人知道我差点就要去昭尚国和亲了吗？” 沈长书脸上露出愤怒的神情，永嘉看着看着，又笑了起来。 沈长书攥紧了手心说：“我听闻了……” 他是从那些流放过来的人口中知道的，昭尚国人厚颜无耻，竟敢妄图公主和亲嫁到他们国家。沈长书当时听到的时候，一向温和的心绪忽然升起了愤怒到想杀人的情绪。 永嘉公主那么好，该配这世间上最好的人，而不是一个刁蛮小国的皇子。 沈长书当时就到守备府请求入伍，他要入战场，能杀一个昭尚国人便杀一个。他要昭尚国人知道，大衍没有孬种，即使拿笔的手也可以杀他们。 但守备府的人将他赶了出去，他是罪人，奴犯，是不能从军的。 一瞬间沈长书无比厌弃自己，痛恨自己的无能。若他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他一定要奔赴战场，让那些昭尚国人好看。 最后听到宋九兮带兵出征的消息，胸口激烈的情绪才缓了下来。 沈长书愤怒地说：“公主殿下金尊玉贵，千金之躯，怎么能给他们蛮夷小国当王妃！” “啊，”永嘉淡淡地说，“可是就算没有昭尚国人，也没有其他男子愿意娶我啊。” “怎么可能？”沈长书立马说，“公主倾国倾城，又蕙质兰心，当是世间最尊贵无双的女子。那些人，是他们有眼无珠！” “哈。”永嘉忍不住笑了出来，“当初可是你说我粗鲁无礼，不合规矩，还有什么来着，哦，不合礼法，伤风败俗。” “我，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沈长书急红了脸，他磕磕巴巴解释，越解释越解释不清，在永嘉戏谑的眼神下，他渐渐沉默了下来，心口发紧。 “沈长书，我嫁不出去了。”永嘉说。 微风和煦，日丽风清，永嘉的话语很轻，和在微风中，传到了沈长书的耳朵里。 “没人娶我，你愿意娶我吗？” 这一瞬间，从心脏到脑袋，都重重地“嗡”了一声。沈长书眼前的世界，所有的风景都褪了色，只有永嘉是明亮的，张扬的，成了他世间唯一的色彩。 “公主……”沈长书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喉咙发紧，所有的情绪都堵在嗓子眼里。他想说又说不出来那个答案，只能憋出来一个字。“我……” 永嘉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但又忽然停了下来。她回过头，风扬起她的裙摆，潋滟的笑着说：“沈长书，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考虑。”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留下一个被她搅的天翻地覆的世界。 沈长书瘫坐下来，第一次不顾形象，也不顾自己长期以来的“君子慎独”的内训。他呆坐着，眼神盯着院门的方向，脑中嗡嗡嗡的声音，又杂又乱。 他呆坐了一下午，夜色渐升，守备府里点亮了各处的风灯。在这个寻常的夜晚，风灯在夜色中摇曳出温柔的涟漪。 沈长书混乱的脑海渐渐平静了下来，最后只剩下六个字—— “你愿意娶我吗？” 第411章 我当一回土匪怎么样 流放地的事还有燕鹤卓私养兵马，并且最后叛离的事，宋九兮上了一张折子，快马加鞭送去了京城。 她不用担心燕鹤卓会逃罪，毕竟那几个卫所的统领，肯定也会上折子。 但她私带兵来流放地也是事实，不过宋九兮并不担心。因为昭尚国的皇子在她手上，有了此人燕鹤卓和昭尚国叛国就有了证据，而且她也可以顺此说是发现了昭尚国在流放地的踪迹，才带兵赶了过来。 宋九兮在流放地不能多留，她要带着兵马尽快回樊城。 她这几日在流放地忙的脚不沾地，水都没喝上两口。流放地的城防军务要重整，而且他们离开后，燕鹤卓要是带兵来袭，流放地现有的兵马根本没有守城的能力。 这些事务还要跟周边的卫所商议，宋九兮带的兵是京兵，不可能留在蜀地。 宋九兮跟侯西泽他们商量完，从书房里出来，就见永嘉站在院子里的树下，神情发怔，不知道在想什么。 侯西泽他们走过去，朝永嘉行了礼。“参见公主殿下。” 永嘉朝他们摆了摆手，侯西泽他们很快下去了。 宋九兮笑着问：“这几日太忙了，都没照顾上你们。” “我哪要你来照顾啊，你现在事情太多了，我帮不上忙，但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宋九兮戏谑地说：“这还是骄纵跋扈的永嘉公主吗？” 永嘉也笑了，故意说：“你别光说我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红衣、轻甲、银枪，巾帼不让须眉，这还是长平侯府草包大小姐吗？” 宋九兮和永嘉对视一眼都笑了，她们这一路走来，发生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她们都互相清楚的。 经历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不变。 宋九兮带永嘉进了屋，她泡了壶茶，才问：“这两日你去看沈大人了吗？”qqxδnew 永嘉垂着眼看着清色的茶汤，摇了摇头：“没有。” 宋九兮讶异：“你来这里不是为了他吗？” “是啊。”永嘉她也不喝茶，就拿手转着杯子，慢慢道，“我给了他三天时间考虑。” “考虑什么？” “考虑要不要娶我。” 宋九兮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她惊愕地看着永嘉。好半晌才说：“你，你就直接跟沈大人说的？” “对啊。”永嘉抬起头，“再不说我们马上不就回京了。” 她明明知道她错过了什么，如今又重新遇上，难道让她忍着什么都不做吗。 沈长书那种闷的不行的性子，让他主动是不可能的。 她知道自己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她就是不知道沈长书是怎么想的了。 永嘉泄气地趴在桌子上，问：“万一他拒绝我了……” 宋九兮没想到永嘉在感情方面，如此坦率直爽。但沈长书那样的性子，三天时间过后真的能答应吗？ 宋九兮有点捉摸不定，事关永嘉的事她更不会轻易下结论。 “九兮，你说要是他不同意，我能把他拐回去吗？” “你是公主，不是土匪。” 永嘉叹了口气，手中在桌面上戳着。“我宁愿当一个土匪，好过当一个公主。” 永嘉来找宋九兮其实也没什么事，她就是心里不安定，所以想来找宋九兮聊聊。 沈长书不会三天后，拒绝她吧？ 好歹她还是公主呢，那样她多没面子。 宋九兮想到了一件事，脸色严肃了下来。“永嘉，你知道沈长书他的右手恢复了不了了吗？” “恢复不了了？”永嘉猛地直起身子，“你也治不好吗？” 宋九兮摇头，“以后他右手不能使力了，拿笔也勉强了。” 永嘉脸色难看下来，忽然她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没走两步，她忽然回头：“九兮，你看我当一回土匪怎么样？” 宋九兮笑了：“需要绳子，还是刀？我给你准备。” 永嘉脸上扬起了笑容，大步跨了出去，急匆匆往沈长书住的地方走。 如果之前她还想着三天后，沈长书会不会答应的事。如今知道了沈长书手臂受伤的事，那么就凭这一点沈长书九不可能答应她。 沈长书总觉得她是公主高不可攀，如今他连他唯一会做的事——执笔着书都做不到了，沈长书就更不会连累她了。 永嘉想通了后，立马带了一队士兵去了沈长书的院子，随后让人将院子围了起来。 沈长书惊愕地看着永嘉带人围了他的院子，他问：“公主这是做什么？” “怕你一声不响跑了。”永嘉说着坐到他旁边。 沈长书愕然，他确实准备今日离开的。永嘉给他三天时间，他不敢真的去想。 因为他没有资格。 他是罪人，如今又连握笔都做不到了，他怎么敢贪图公主。 那是亵渎，是冒犯，沈长书丝毫不敢逾越。 见沈长书的脸色，永嘉哼了一声。 沈长书呐呐地说：“公主，不是说三天吗？” “我改主意了。”永嘉一脸不以为耻，反而骄傲，“不用三天了，你现在就回答我。” 沈长书心急：“公主，我是罪人，被发配到这里，一辈子都得待在这里。” 若是他答应……岂不是要连累公主也待在这里了。 永嘉说：“此次流放地的危机，是你提前示的警。九兮在呈报给陛下的折子里已经提了此事，要不了多久，圣上就会下令剔除你罪人的身份，准许你回京了，甚至可能恢复你的官职。” “我只是尽力而为，”沈长书顿了顿，“可即使如此，我也配不上公主……” “我不是来跟你说道理的。”永嘉猛地打断他的话，说的话非常霸道，“沈长书，我缺个驸马，你来当吧。” 沈长书心口震荡，久久不能停歇。 永嘉的话坦荡、直爽，没有一点拐弯，比男子还要明亮。 沈长书卑劣地察觉，自己潜藏的所有心思，在这份坦荡面前一文不值。 永嘉直勾勾地看着他，说：“本公主不是跟你商量，本公主缺个驸马，如今只好拐一个了。” 都说她骄纵，跋扈，那她就跋扈一回，任性一回。 沈长书怎么想她不会管，答不答应她也不会管，她要这个人当她的驸马。 第412章 回京 三日后宋九兮带着人从流放地离开的时候，果然看到两个小兵将沈长书押着，送上了马车。 永嘉骑着马，慢悠悠地荡在马车旁边。她察觉到宋九兮的视线看了过来，宋九兮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永嘉立马扬起了眉，神色得意飞扬。 眉眼间再不见阴霾。 宋九兮转回了视线，高声道：“出发！” 杜静迎做侍女打扮，跟在永嘉的马车旁边。她回头望向这个地方，眼中没有任何留念，只有厌憎。 她的家早在京城被抄家时，就破灭了。而她竟然妄想来到流放地是个新的开始，这里是地狱，她的一切都在这里丢了。 杜静迎冷漠地收回目光，望向京城的方向。她已经无法开始了，但她可以在京城把这一切结束。 宋九兮她们回到了樊城，樊城这些日子什么事也没发生。 宋九兮一回来就去看了付辰云，付辰云已经挺过来了，只是目前还不能动，在床上躺着。 宋九兮给付辰云把了脉，脉息虽弱，但那股生机已经回来了。 付辰云半撑着要坐起来，被朱阿措一把按住了。付辰云好声好气地说：“我跟主子说会儿话。” 朱阿措面无表情地说：“躺着说。” “那哪像话……”付辰云还没说话，朱阿措就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付辰云缩了缩脖子，看向宋九兮。 宋九兮笑着说：“躺着吧，伤还没好，就别折腾了。” 宋九兮都发话了，付辰云就躺了下来，朱阿措脸色这才好了很多。 宋九兮也坐了下来，问：“这段时间都是阿措在照顾你的？” 付辰云脸上立马露出得意自豪的神色：“主子，你看养女儿还是不错的吧？主子什么时候养一个？” 宋九兮一愣，随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付辰云心虚忙转开视线，伸手在朱阿措的头上揉了一把。“阿措，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朱阿措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要是搁以前，她早发火了，如今也只是瞪了付辰云一眼。 宋九兮道：“说正事，你手下的人能探到昭尚国的消息吗？” 之前付辰云来蜀地行商，但暗地里却是在建立一条暗网。这些跑商的人，在各个城市里，反而有自己的信息来源和联络方式。在流放地时，宋九兮就是通过他们，将消息传到几个卫所里的。 付辰云说：“之前有个商队去过昭尚国，主子要是探消息，我可以让他们再去一次。” “我们马上要回京了，但如今燕鹤卓叛逃到深山里了，就算朝廷再派兵来围剿，一时半刻也无法再深山里找到他们的踪迹。你盯着点昭尚国的人，我怀疑燕鹤卓会带兵直接和昭尚国的人联手。” 宋九兮更顾虑的是，这些年燕鹤卓对昭尚国的情况已经非常了解了。如今昭尚国大败，兵马损失惨重，燕鹤卓带着自己的兵，完全可以占了昭尚国，自立为王。 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这条路反而是最可行的。 付辰云点头，犹豫了会儿道：“主子，我暂时就不去京城了，我留在蜀地，一来可以整理蜀地的商路，二来也替主子听着点这里的消息。” 宋九兮思索了会儿，点头：“也行，目前你的伤还没好，这些也不着急，等你伤养好再说。阿措留下来照顾你？” “当然。”付辰云点头，说完满眼期待地看向朱阿措。 朱阿措哼了一声，却没拒绝。 宋九兮笑着点头，她走的时候还给付辰云留下不少药材。这些朱阿措都会处理，宋九兮倒不是多担心。 他们启程回京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但渐入深秋，天气也渐渐冷了起来。 昭尚国皇子被宋九兮押在囚车里，派人严实看守着。左芳荟犹豫了许久，还是准备跟宋九兮回京。 她逃了出来，暂时躲避了祸事，但她的家族都在京城里，她不能不管。 而且她和贤王的事并没有了断，他们中间横亘着一个孩子的命。想到这里左芳荟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肚子，眼中划过痛意。 她撩起马车帘，望向窗外，却看见策马跟在马车旁的侯西泽。 侯西泽一身银甲，窄袖手臂上束着袖箭。面容英俊，鼻梁高挺，似乎是因为经历了几场战场厮杀，他的眉目间带着肃然的冷冽气息。 曾经他身上的懒洋洋的颓废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铁血男人的英悍气。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侯西泽转过头来。看到左芳荟，他微微笑了起来，身上的冷肃气息一扫而光。“左姑娘。” “侯将军。”左芳荟面目柔和，笑着问，“将军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侯西泽说：“多谢左姑娘关心，伤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左芳荟说完准备放下帘子，却被叫住了。 “左姑娘。”侯西泽看着她，神色莫名，“左姑娘回京后是住在哪里？” 左芳荟一愣，犹豫了起来。她如今肯定是不能回贤王府的，也不能回左府，如此看来只能继续麻烦宋九兮了。 侯西泽见她不说话，又说了句：“左姑娘不用误会，是我之前多劳左姑娘照顾。一直不知道怎么感谢左姑娘，所以想着回京后，找个机会再来感谢左姑娘。” 左芳荟摇头温声说：“侯将军不用客气，我并不会医术，只是帮随军的大夫煎些药。侯将军真的要感谢，也不是感谢我。” 左芳荟说完，没等到侯西泽的声音，于是抬起了头，就撞进了侯西泽黯然的眼神。 侯西泽低声说：“左姑娘大概不知道，虽然你只是随手照顾的我，但对我来说，却是难得珍贵。我从小并没有人如此对我，左姑娘虽不是大夫，却有仁心。” 左芳荟愣住了，她想起她之前从宋九兮那听到了关于侯西泽的过往。侯家二少爷，却一直被侯家打压，也不受重视。 侯家人还拿他的姨娘威胁他，身在高门府第却比普通百姓活得还艰难。 左芳荟不由的心底一软，安慰道：“侯将军如今立了军功，锦绣前程还在后面，将军不用失落。来日鹏程万里，高居庙堂，再来看以前的事，也不过是过往云烟。” 侯西泽忽然笑了起来，攥着缰绳，微弯下腰，似少年郎般满含期待。“左姑娘觉得我以后会有锦绣前程？” “会的。”左芳荟认真地说，“将军有勇有谋，骁勇善战，未来前途已经无人能挡了。将军只需要往前走，必能看到繁花似锦。” “多谢左姑娘善言。”侯西泽扬起了嘴角，笑了出来。“等我真的到了这一天，我一定会来感谢左姑娘今日良言。” 左芳荟也笑了，哪怕曾经被遮掩了光芒，但如今的侯西泽侯家是挡不住他的势起了。 将来朝堂上一方大将，必有侯西泽的位置。 左芳荟看到侯西泽张扬肆意的眉目，觉得自己心底的阴霾都散了些。 仟仟尛哾 第413章 当得起天下所有男子的仰慕 京城，议事房里。 圣上拿着几个折子重重砸到燕鹤荣的身上，龙颜大怒：“好你个燕家，勾结外敌，豢养私兵，你们这是要谋反？！” 燕鹤荣跪在地上，额头抵在地面上，脸色阴沉的难看。 圣上怒火难消，走了下来，一脚踹在燕鹤荣身上。“朕待你们燕家不薄！封你国公爵位，又提拔你为户部尚书。你燕家对得起朕吗？” 燕鹤荣眼底布满阴霾，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他拼命磕头，大喊：“陛下，臣弟犯下滔天大罪，臣虽不知晓，但臣管教不严，请陛下治罪。” “管教不严？燕鹤卓谋反，你们燕家上下能逃的了？诛你九族都是轻的！”圣上暴怒，又狠狠踹了他一脚，反而连累圣上自己差点没站稳，往后倒去，被崔公公忙扶住了。 圣上更怒，龙威摄人，议事厅里没人敢说话。 “臣有罪，臣确实不知道臣弟为何会犯下如此大错。”燕鹤荣膝行几步，跪在圣上脚下，磕头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重。“陛下，臣弟的妻儿都在京城，他怎么会干下如此糊涂之事？” 这话一出来，圣上还没开口，燕述白先冷笑了一声。“燕国公是觉得有人诬陷镇远将军？您倒是说说，诬陷的人是我夫人呢，还是云贵卫所的几个统领？或者是昭尚国的皇子？” 端王见燕述白开口，忍不住冷嗤一声：“明王好歹是在燕府长大的，如今事情还没查清楚，就要落井下石了吗？” 燕述白淡淡扫了他一眼：“朝堂之事，向来只论公理，什么时候论过交情了？” 端王还想再说，圣上忽然一脚朝他踹了过来。“落井下石？朕看你是在落井下石！” 端王被踹了一脚，猛地反应过来了，扑咚跪了下来。“父皇，儿臣，儿臣只是这么一说……” “一说？朕看你是故意找茬！” 端王阴鸷地盯着地面，自从燕述白恢复身份，他这个明王都快越过他了。端王嫉恨，父皇对燕述白如此偏爱，连他说燕述白两句都不行。 贤王在一旁站在，始终没出声。 圣上看向燕述白，问：“明王，你觉得此事如何处理？” 燕述白眉眼冷淡，道：“镇远将军所犯罪行，桩桩件件都是掉脑袋的大罪，自然是要按大衍律法办事。” 圣上看向燕鹤荣，怒甩了一下衣袖，道：“将燕家上下关进刑部大牢，等审问了昭尚国皇子，再依律处罚。” 众人拱手行礼告退，燕鹤荣被人押了下去。 燕述白走出议事厅，端王从后跟了上来，看到他冷笑了一声：“明王是一点都不念父子一场的情谊，如此冷血，心狠手辣，不免让人胆寒。” 燕述白漫不经心地说：“端王是想为燕国公求情？” 端王皱眉：“本王为什么要为他求情？” “端王似乎很想让我为燕国公求情，若真要如此，我为了端王殿下，为燕国公求情一番也不是不可以。” “我说的是你！”端王靠近，咬牙低声说，“你别跟我装蒜，如今封了明王称号，你就觉得一切都是你的了吗？你别太得意，以后的事还说不定呢。” “是啊。”燕述白轻笑，“以后的事还说不定呢。” 端王眼睛里冒火，却压着怒气甩袖愤愤离开。燕述白漫不经心地抬步下了台阶，此时贤王走了过来，并排跟着他一起下了台阶。 “述白，恭喜你了，明王妃打了胜仗，不日就要凯旋了。”贤王温声笑说。 燕述白笑了笑。 贤王看着他，眼神一暗，又装作不经意地说：“明王妃如此厉害，非是一般女子。听说她把那些公子哥训的服服帖帖的，他们都对她非常崇拜。不过少年郎都敬佩厉害的人，明王妃这么厉害，自然引得他们仰慕。” 没有哪个男子能忍受的了有别的男人觊觎自己的女人，即使是燕述白也不例外。 贤王心里闪过恶劣的兴味来，要是燕述白因此和宋九兮生了龃龉，那倒是能看好戏了。 燕述白嘴角勾了起来，眉毛一挑道：“我夫人当得起天下所有男子的仰慕。” 贤王抽了抽嘴角，实在想不到燕述白会是这个回答。 燕述白越过他往宫外走去，贤王看着他的背影，脸色阴晴不定。 燕述白出了宫，段昶在宫门外等他，见他出来，忙迎了上来。“主子。” 燕述白上了马车，段昶驾车离开。路上的时候，段昶才说：“主子，大理寺今早以受贿的名义抓了兵部侍郎左渭，一家人现在都全入了狱。” 燕述白面无表情，淡淡地问：“大理寺？谁的命令？” “大理寺卿史郁。” “史郁？”燕述白微拧起眉。 段昶说：“这人手段狠辣，又极有能力，大理寺上下如今几乎成了他的一言堂。我们的人已经被他抓住两个人，端王的人被他揪住的就更多了。” “这人是贤王的人？”燕述白问。 “嗯，贤王很重视他，也有意栽培他。” 燕述白眼底深暗，神色冷肃，半晌后他淡声说：“忽然被抓了，也没必要捞了。手脚不干净，这样的人本王不留。” 段昶心底一紧，道：“是。” 过了会儿，燕述白忽然问：“信山的枫叶红了吗？” 段昶忙笑着说：“主子，我昨日去快了，这枫叶红的差不多了。” 燕述白听着勾起了唇，凤眼荡起涟漪来。 段昶笑着说：“主子，王妃有写信给你说哪一日回来吗？我们要不要去接啊？” 马车里传来愉悦的声音：“我自有安排。” 段昶好奇死了，主子要安排什么啊。 他也想去接人，方珑也回来了呢。 直到三天后燕述白才告诉他，要安排什么。段昶听了惊的下巴都快掉了，他忍不住感慨，主子也……太会玩了。 不过王妃要是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 第414章 轻薄 宋九兮带兵回京的路上没有那么赶，队伍中还有两辆马车跟着。 江南调借的那三万兵已经回到了江南，剩下的两万公子哥兵，要跟着宋九兮回到京城。 这些兵在被宋九兮收拾过后，一直对宋九兮存着一股又敬又惧的情绪。但这段时间在蜀地的相处，他们渐渐跟宋九兮打成了一片。 回京的路上，因为知道这一行宋九兮带着他们立了功，个个都神采飞扬的。 他们这些人以前也就去京城周边卫所里，给自己镶层金，等回来后就随着家族安排进到六部里做事。 但同时官场里的人对这些人也心照不宣，至于那点军功是不是买来的，没人会去道破。 可如今他们是实打实的军功，是从战场上杀过无数个人头得来的，个个手上都是见了血了。 宋九兮没去刻意打压他们的骄傲，等快到了京城，看到锦绣盛歌、一派和平享乐的场景，他们身上的这股骄傲自然而然沉静了下来。 明日就要进京了，这日傍晚，宋九兮下令停在原地休息。看书溂 等天亮后，再一鼓作气赶到京城。 安营扎寨后，宋九兮去看了沈长书。沈长书的营帐外都守着两个小兵，这两个小兵听从永嘉的命令，这些日子一直看守着沈长书。 真的像永嘉说的，她要将沈长书押到京城。 “将军。”两个小兵恭敬又兴奋地向她行礼，宋纪兮摆了摆手，走了进去。 营帐里永嘉也在，他们两人坐在一张桌案前，谁也没有说话。 宋九兮走了过去，沈长书想起身行礼，宋九兮拦住了他。“我来看看沈大人手臂上的伤。” 沈长书羞愧地说：“草民这点伤，还劳将军惦记了。” 永嘉白了他一眼：“九兮是看在本公主的面子上，才给你看病的。你要谢不如谢我？” 沈长书面色不动，依旧说：“公主和将军对我同样有恩，沈长书在此谢过。” 他弯腰长长作了一个揖，只不过右手不怎么能抬的起来，于是他的姿势就显得别扭又怪异。 永嘉冷冷哼了一声，似乎不满他酸腐的客气。 宋九兮笑了笑，道：“沈大人不用如此客气，即使没有永嘉，我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宋九兮坐下来给沈长书的右手臂扎了一串银针，沈长书的这条手臂受刑时，伤了筋脉，又耽搁了许久，以至于宋九兮也回天乏术。 她用银针医治，也只能缓解他少许疼痛。 等宋九兮拔完针，沈长书又认真地道了谢。 他身上有着文人温润的书卷气，认真起来又会显得固执和一板一眼。就像是永嘉说的，是酸儒们惯常的较真劲。 但就是这股较真直板的劲头，让沈长书身上的文气有了如松柏般坚韧不催的力量。 这也是让永嘉难以忘却的地方。 宋九兮离开后，永嘉定定地看着他。 沈长书这些日子虽然已经能在永嘉的注视下，做到从容地抬起左手，蹩脚的练着字。但当永嘉戏谑地盯着他时，他这股从容就显得慌张和虚假。 “公主……”他顿住了笔，眼神快速从永嘉身上晃过，又垂落到纸面上。“天色已经晚了，公主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永嘉道：“明日就到京城了，你之前的小院已经被查封了，你就住到公主府吧。” “不可。”沈长书立马拒绝。 永嘉神色不动，继续道：“公主府里你以前养伤的院子还留着，你就住那里。” “公主。”沈长书急切，“我这样的身份不适合住在公主府，公主可以随意将我丢在京城里，我会自己去找个地方住下来……” “沈长书，到现在你都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永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沈长书心尖慌张地顿了一下，悬着笔的左手，开始慢慢脱力。 “你怕什么？”永嘉盯着他的眼睛，带着凌厉的侵犯性，靠近了沈长书。“我说过我要你当我的驸马，你当耳边风吗？” 沈长书说：“草民会污了公主的名声。” “笑话！”永嘉冷哼一声，“本公主的名声怎么样，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能怎么污我名声？最多他们就会说，我跋扈嚣张，不知羞耻，掳了一个男人回来当驸马，他们还能说什么。” 沈长书认真地说：“他们不该这样说公主的。” 永嘉又莫名笑了起来，她直起上身，离沈长书越来越近。沈长书竭力往后躲开，脸色慌张，直到躲无可躲的境地，一股清甜的幽香传到了鼻息。 沈长书心口狂跳，笔尖的墨滴到了衣裳上，他也毫无所觉。 少女歪着头，明媚地弯着唇：“沈长书，你真的不喜欢我？” 这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张了张唇，想说出拒绝的话，但话语滚到嗓子口，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在少女真诚热烈，饱含期待的眼神下，他说不出口。 沈长书心口一窒，因为永嘉低着头，亲在了他的唇上。 少女的唇是软的，软得不可思议，沈长书无法借用任何圣贤人的诗词文章来形容他此时的感受。他只感觉到一股无与伦比的洪浪，冲进了他的胸口。 “傻子。”永嘉低低笑了出来，往后移开了一寸，娇俏又明艳地说，“本公主这么主动，你怎么一副吃亏的样子？”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嘀咕：“要说吃亏也是我吃亏啊。” 沈长书的声音失了真，又轻，又恍惚。“公主以后，不可，如此……” 永嘉看着他：“你想怎么说教我？” 沈长书惶惶然抬起头，撞进永嘉笑意盈盈的眼睛里，一时间他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永嘉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她故作镇定，背着手往门外走，耳朵尖却是发热的。 直到走到营帐外，她才狠狠揉了揉耳朵，呼出一口气来。 第一次轻薄人，还不习惯，差点露了怯意。 永嘉想，等下一次就好了。 她愉快地背着手想去找宋九兮聊聊，蹦蹦跳跳地往宋九兮的营帐走去，却在半路碰到了神色纠结的方珑。 方珑一脸难色，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在原地徘徊。 永嘉好奇地走近，问：“方珑，你在这想什么呢？” 方珑看到永嘉忙想遮掩过去：“没，也没什么。公主是要去找主子吗？” “方珑你不对劲啊。”永嘉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不说我就是去问你主子了。” “别，别。”方珑慌张地想拦她。 永嘉更加好奇了，她还没见过方珑这副踌躇不定，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 方珑犹豫了许久，一咬牙凑到永嘉耳边说了几句。 永嘉听了，眸光一亮，兴奋地道：“这有什么难的，这事交给我，保准办得漂漂亮亮的。就算之后你主子要治罪，也算在我头上。” 第415章 娘子我来接你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宋九兮在摇摇晃晃中醒了过来。她意识不清醒，眼前大片大片的红色画面闪过。 她皱了皱眉，竭力想挣脱这种无力的状态，却发现眼皮无论如何都睁不开。 她心下一沉，知道自己被人下了药。 可是她怎么回想，也回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中招了。 谁能突破两万兵马，对她下手？ 还有永嘉她们人呢？她们有没有事？ 宋九兮心中急躁，意识困在混沌中，即使清醒了也只是一瞬。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握上了她的手，还有人在她耳边说着话，宋九兮全都听不见。空气中有冷冽的香气，像是雨后的清晨，混着泥土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握着她的手抽开了，过了会儿，有人在她耳边喊：“九兮，九兮你醒一醒。” 呼吸间有一股药味迎面扑了过来，浆糊一般的脑子忽然清明了起来。宋九兮忽然急喘，猛地回过神来。 耳边是人们的笑声，欢欣鼓舞的声音，更远处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渐渐走近。 “九兮！”有人拽了她一把。 宋九兮猛地睁开眼，眼前是永嘉和左芳荟带笑的面容。 宋九兮顿了顿，还没反应过来，永嘉就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臂，激动地摇晃。“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 宋九兮正想问，人被往前一拽，下一刻马车前帘被掀了起来。 马车外是京城巍峨高耸的正南门，迎面却走来一只迎亲队伍，锣鼓喧天喜气洋洋地往她们这里靠近。 在看到为首的坐在高头大马上，穿着红色喜服的俊美男子时，宋九兮的瞳孔陡然一缩，眼睛茫然地睁大。 殊色艳丽，眉目俊美的男子朝她望了过来，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 这时永嘉又一把将她拉了回来，马车帘落了下去。 永嘉大笑着说：“燕述白弄这么大的阵仗，这是敲锣打鼓一路从明府走到正南门？那不是跨了整个京城了？” 左芳荟也笑了：“明王殿下这是有意让全京城的人看看，你没看到他身后抬的近百抬聘礼吗？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大的诚意来迎娶九兮。” 永嘉紧张地说：“我们一会儿不能输了阵势，虽然这场婚宴不合礼法规矩，但该有的流程都得有。” “是。”左芳荟憋不住笑，“我们又不差，以战功为嫁妆，两万兵马都是九兮的娘家，谁敢小瞧。” 宋九兮听她们俩说了许久，才慢慢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回想着昨晚，永嘉先是来找她喝酒，一边喝一边抱怨沈长书不理她。宋九兮为了安慰她，一直也陪着她喝着。后来，方珑端来了醒酒汤，宋九兮和永嘉两人都喝了。 想到这里，宋九兮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昨晚这两人是故意的，给她下药，然后来这一出。 宋九兮垂头看到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红色的嫁衣，嫁衣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精美的图案和繁复的走线，都透露着这件嫁衣不是一两日就能赶工完成的。 宋九兮再次叹了口气，却忍不住勾起来了唇角。 马车外年轻的士兵围在马车周围，故意挡在燕述白面前。 “明王殿下，今日想迎娶我们将军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得过了我们这一关啊。” “是啊是啊，明王想抱得美人归，也得先打过我们。” 有正大光明能为难明王的机会，谁都不愿轻易放过他。 燕述白也不恼，嘴角噙着笑，目光从马车上扫了一眼，又收了回来。“好，今日你们说要如何，才能让我去见我家娘子？” “明王殿下，末将先来领教一番。”侯西泽率先走到燕述白面前，笑吟吟地挡住了燕述白看向马车的视线。 燕述白点了点头，身形一跃跳了马。 侯西泽看他飘逸的身形，就忍不住眼睛一亮。他立马冲了过去，两人都没用兵器，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也不好动刀动剑的。于是两人赤手空拳，交起了手来。 围观的人，一声接一声叫好，起哄，热闹地围着燕述白调侃。 侯西泽过了几招败了下来，其他几个人也搓着手，忍不住上前。要是真能打到燕述白，那能出去吹一辈子的牛。 燕述白知道他们的意图，也没识破，反而说：“你们一个个来太耽误时间了，大家一起上吧。” “明王也太心急了。”侯西泽忍不住调侃。“新娘子可没那么好见的。” 燕述白弯唇：“不要紧，今日就算有千难万险，都挡不住我要将她娶回去。” 燕述白说得认真，眉眼神色也是温柔的。这让一向只听他的传闻，对他畏惧的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 令人闻风丧胆的明枭将军，战功赫赫杀人不眨眼的明王殿下，竟有这么柔情似水的样子。 今日燕述白阵仗这么大，满京城的人都来凑热闹了。百姓们围在一旁，热闹地起哄着。 这一路跟着迎亲队伍，他们没少接到撒到两边的碎银子。燕述白出手大方，撒的不是铜钱，而是碎银子。 这让百姓们高兴坏了，纷纷跟在后面说吉祥喜庆的话。 等收拾完一波小将，燕述白走到马车前。 此时马车里永嘉忙将红盖头盖到宋九兮头上，然后左芳荟和永嘉掀帘子走了出去，她们动作快速，硬是没让燕述白看到里面的人。 左芳荟笑着对燕述白说：“明王殿下若是想早点娶新娘子回去，那得作两首催妆诗来。” 该有的热闹都要有，连这催妆诗也不能少。 燕述白站在马车前，不管是身形还是外貌都举世无双。他站着那里，笑着说出两首诗。 永嘉暗暗戳了戳左芳荟，想让左芳荟再刁难刁难燕述白。 但左芳荟真不好意思说，燕述白这两首诗作的不好。正因为每首诗都含着真挚的情谊，所以格外显得情意深浓，不能亵渎。 等催妆诗作完了，燕述白才真正跟宋九兮只隔了一道马车帘。 风吹起了车帘，马车上的竹子风灯微微摇晃，空气中莫名充斥着粘腻的花香。连风都是温柔的，四周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一只修长的手，坚定又不容拒绝地掀起了马车帘。 男人的声音像是含着朦胧的雾气，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字一句敲在宋九兮心口。 “信山的枫叶全红了，娘子我来接你回家。” 第416章 双喜临门 周围的声音静了下来，宋九兮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声赛过一声，咚！咚！咚！ 这一世的她对成亲并没有期待，当初她义无反顾坐上了燕府替嫁的轿子，那时候她也没想过会盖着红盖头等人来迎娶，更没想过那样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和心情。 那之后她和燕述白情意渐浓，但已经跳过了拜堂成亲，一切都水到渠成。 燕述白说他要重新风风光光再娶她，宋九兮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只觉得燕述白是想补一份遗憾，就算再来也只是在府里举办一场。看书溂 或许有青姨、长安还有段昶方珑他们在场，这些人见证下已经足够了。 她唯一没想到的是，燕述白会如此隆重，如此昭告天下，风风光光地在补办一场迎亲宴娶。 燕述白的认真和珍视，连带着宋九兮也紧张了起来。 她纤细的手伸出来放在了燕述白的手心上，手心出了湿汗，下一刻就被人拽紧了。宋九兮的呼吸都轻了，起身走出马车。 宽厚的大掌一直牵着她，在下马车的时候，他的手托着她的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周围响起起哄的笑声，一群年轻的士兵肆无忌惮，吹着口哨欢呼。 宋九兮红盖头下的脸颊发热，她心想幸好别人看不见自己，否则要让她在部下面前通红着脸，她以后也没脸见他们了。 燕述白稳稳地抱着她，低声在她耳边说：“这段时间瘦了不少。” 他一抱就察觉出来了，本就没几两轻重的身体如今又轻了许多。 宋九兮见他一抱着她没有要走的时候，忍不住揪住他胸口的衣服，凶巴巴地催促：“快点回去。” 燕述白低笑一声，胸膛震颤，震的宋九兮的耳朵更热了。 “好，娘子我们回家。” 苍海的脖子早被人挂上了红绸，活灵活现地昂着头。燕述白将宋九兮扶着坐了上去，而后他自己跨坐到宋九兮身后。 宋九兮小声嘀咕了一句：“哪有这样成亲的。” 燕述白听到了，手臂圈着她的身体，在她耳边说：“马车太慢了，我迫不及待要回去拜堂，然后“洞房”了。” 宋九兮低骂一声，不控制地，从耳朵红到了脖子。 这支别样的迎亲队伍，从城门一路走到明府，这一路上听的都是百姓恭贺的声音。鼓乐齐鸣，万花拥簇，铺成了一条充满喜乐和祝福的大道。 到了明府门口，崔公公正笑盈盈地迎接他们。 “崔公公怎么在这里？”燕述白问。 崔公公笑着说：“老奴奉陛下圣旨而来。” 所有人跪了下来，崔公公张开圣旨，高声诵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明王妃宋氏，熙宁将军，风华幽静，英姿飒爽，于蜀地立下赫赫战功。着即册封二品定远将军，一品诰命夫人……” 崔公公的声音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心中震撼无比。 等圣旨颁完，崔公公笑着拱手：“老奴恭贺明王殿下，明王妃，双喜临门，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多谢公公。”燕述白笑着，随后给了段昶一个眼神，段昶将一个钱袋子塞到崔公公的手里。 这样大喜的日子，崔公公也不会推拒，又笑着说了几句恭喜话将银子收了起来。 这真是双喜临门，在成亲的日子里，陛下又下了封赏的圣旨。 宋九兮靠自己得到了定远将军和一品诰命的封号，这样的成就在女子当中是绝无仅有的。今日过后，没人再敢小看宋九兮。 她手上有战功，有封号，朝堂上那么多男子都不如她。 一直簇拥着两个新人到了正厅，明府上座只有青姨一个人，她按着眼角，眼眶通红。 拜堂的时候，宋九兮只觉得耳边都是笑声。唱礼的声音传到她耳中，她跟着红绸另一边的人转着身体，然后机械地动作着。 满堂都是喜庆的乐声，人们的恭贺声也是一句接一句。 宋九兮被送到房间里时，脸颊还发着烫。今日的她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别人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了什么。 喜堂上侯西泽带着几个年轻的将领，闹腾的那么厉害，宋九兮无法仗着将军的身份呵斥一句。 她今日是一个新娘子，一个含羞带怯的新娘子。 宋九兮心口蓦地紧了紧，又被酸软的情绪泡开，漂浮在一场盛大的欢喜当中。 因为府里的人都是和燕述白宋九兮相熟的年轻人，于是燕述白想留下来都做不到，趁着今日这个机会，他们大胆地逮着燕述白灌酒。 喜房里，宋九兮盖着红盖头坐在床边。在她想伸手掀开的时候，浮翠笑着说：“王妃，王爷说了，这红盖头得等他回来揭开。” 宋九兮的手顿了顿，又放了下来。 她问：“他还交代了什么？” 浮翠说：“王爷说，这是他一生最重要的时刻。” 宋九兮弯起了唇，无声地笑了出来。 燕述白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要不是他动用了主子的威严让段昶和段牧替他挡酒，否则他还回不来。 那些小将们还要来闹洞房，被燕述白调动七星门的人拦住了。这一拦激起了他们的血性，一群人非要比个上下，如今已经移到练武场上了。 燕述白在新房外，灌了一口冷茶，压下自己满身的酒气，整了整思绪，这才推开门走了进来。 屋子里红烛摇曳，喜气弥漫。燕述白抬了抬手，浮翠带着人都下去了。 燕述白慢慢走到床边，他慎重又慎重地拿起秤杆，在挑开红盖头的一瞬间，他心头一跳，怔在了原地。 摇曳的灯火下，宋九兮缓缓抬起头来。那张让他思慕眷念的脸，美的惊人、灼艳。清冷的眸底浸染了绯红，眼尾也是红的，红唇更艳。 乌发垂落，云鬓如云，美人殊色靓丽。 燕述白的呼吸顿了一瞬，才缓缓吐开。他嘴角勾起，露出一个笑容来。 “娘子。”他的声音轻而缓，“我后悔了。” “为何后悔？” “没能早早将你娶回来。”一年前没能将你明媒正娶地娶回来。 宋九兮笑了，她站了起来，眉目还是那眉目，却带着别样的风情。“燕述白，说的好像是你第一次见我。” 燕述白顺着她的话笑了：“怎么不是？” 宋九兮戏谑：“那一年前你娶的是谁？抛下糟糠妻，又另娶别人了？” 燕述白揽住她的腰，吸允着她的耳骨，在她耳边吐着热息，压着喘意。“我两个都要。” “你比陈世美还要贪婪。”宋九兮轻哼。 耳朵上的湿意渐渐弥漫到纤细白皙的脖颈上，宋九兮微微昂起了脖子，清凌凌的眸子聚上了雾气。 第417章 府上发生了什么事 燕述白敛下眼底的欲色，嘶哑着声音说：“先来喝合卺酒。” 说起来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喝合卺酒了，燕述白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宋九兮。 烛光摇曳，一点灯火游离在燕述白的眉眼间，映出双眸光华流转，俊美非常。 宋九兮接过杯子，想起他们第一次喝合卺酒的时候，燕述白病怏怏地躺在床上。那时候她心里压着恨意，脸色也不怎么好，只觉得燕述白苍白病弱的样子，撑不了多久她就能成寡妇了。 可没想到兜兜转转，她竟然要和这人执手走下去。 而她心甘情愿，此生不悔。 宋九兮抬起了手臂，穿过燕述白的手臂，一饮而下。 杯子刚空了，人就被打横抱了起来，下一瞬人就陷入了柔软的云被中。 燕述白的吻来的急，似骤雨袭击，迅速撬开了她的齿贝，掠夺了她所有的呼吸。看书溂 宋九兮昂着头抱住了他的腰，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衣衫凌乱地飞了出来，床幔轻晃。藕白的手臂伸出了床边，又被另一只宽大的手掌攥了回去。 “燕述白你浑蛋！”宋九兮呜咽地痛骂，声音很快又被吞噬了下去，只剩下飘飘忽忽的响动。 明府里其他人还在闹，青姨打理上下，看着满堂的热闹，笑了落眼泪。 长安和宋若羽两人喝的伶仃大醉，两个醉的都从椅子上摔了下去，最后还是段昶一手抓一个，将两人提了起来。 他喝的也不太清醒，心里想着要将人送回房里，却茫然地在院子里转了几圈，都没走出去。 方珑笑着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大笑了出来。段牧扶额，道：“这也太傻了，又不是他成亲。” 七星门的人和侯西泽他们没分出个胜负，反而勾肩搭背，又喝起了酒来。 明府上下的热闹一直闹到凌晨寅时，寅时刚过，明府的大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所有人都喝醉了，也反应不过来，还是青姨让人去开了门。 很快进来一个宫中侍卫模样的男子，青姨看到他脸上焦急的神色，心里咯噔了一声。 那人急忙问：“明王殿下呢？我有事要禀报明王殿下。” 青姨知道今日这个时候，燕述白肯定是不希望被打扰的，于是她问：“是出了什么事？” 男子似乎被交代过，明府上下皆可信任，于是他快速道：“陛下昏了过去。” 青姨猛地攥紧了手指，脸色大变。她没有犹豫，立马朝主院里走去。 屋门被敲了好几声，燕述白才披上衣服走了出去。燕述白看到青姨，黑着的脸色才缓了些。 青姨脸色凝重地说：“王爷，宫里来人说陛下陷入了昏迷。” 燕述白的脸色陡然变了，他沉下脸，立马说：“备马，我要进宫。” 燕述白看向屋里，又道：“别叫醒她，让她多睡会儿。”看书喇 段牧很快赶过来了，他没喝醉，但一直在照顾段昶。 燕述白看着他快速吩咐：“若明晚我还没回来，七星门所有人听从王妃的调遣。再给洛风去封信，这个时候不论谁叫他回京，他都不能回，让他把北地守紧了。这个时候北齐人敢跨进一步，让他不用顾忌，直接出手。” “主子……”段昶一颗心沉了又沉，“主子属下跟你进宫。” “不用，你们留下来守好明府。”见段牧还想再说，燕述白厉喝一声，“段牧，你知道现在对我最重要吗？” 段牧喉咙发紧：“是王妃。” “所以你们给我守好她。” “是。”段牧闭了闭眼，又睁开。 燕述白进屋走到床边，宋九兮昏睡着。她太累了，一路从蜀南奔波回来，一直没休息好。 昨晚又闹到了深夜，最后唤水的时候，宋九兮都是燕述白抱着去的。 燕述白低下头，在宋九兮额心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宋九兮像是心有感应，眼睫颤了颤，但最终还是没睁开。 燕述白笑了笑，眉眼荡着醉人的温柔和深情，随后披上披风转身离开。 背影果决冷厉，一步步走入黑暗中。 明府上下都戒备了起来，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股看不见的紧张气氛中。特别是几个皇子府，肉眼可见地戒严了起来。 但更多的人是沉浸在夜色中，直到天色大亮，京城里的坊市渐渐热闹起来。这时有些府邸的人才发现，自己老爷上朝后，一直没有回来。 直到午时宋九兮才醒来，阳光从微敞的窗户射了进来，蹦跳着落到垂着的床幔上。已经深秋了，温度渐低，一股寒凉之气侵袭了进来。 宋九兮皱了皱眉，醒了过来。 她浑身酸软，昨晚睡得晚，又累到深夜，睡这一觉反而全身疲累。 宋九兮披上衣服，掀开帷幔下了床。 浮翠正好轻推开门，似乎想看她有没有有醒来。宋九兮看见她了，将她叫了进来。“什么时辰了？” “巳时二刻了。”浮翠说。 宋九兮顿了一下，眉心微拧。“发生什么事了?” 浮翠脸色一变，轻笑说：“王妃想哪里去了？府上一切都好好的。” 宋九兮盯着她，忽然冷声喊：“方珑。” 方珑从屋外快步走了进来，“主子，怎么了？” 宋九兮直视着她问：“府里发生什么事了？” 方珑脸色微滞，宋九兮根本没等她说话，直接走到门边，近处的段昶和段牧都立下台阶下，暗地里还有暗卫守着。 宋九兮目光冷厉，语气冰寒：“我再问一遍，发生什么事了？” 一院子的人全跪了下来，段昶欲言欲止，被段牧拉了一把，又闭上嘴了。 宋九兮冰冷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又落在方珑身上。 方珑是宋九兮的人，即使是燕述白，也不能让她违背宋九兮的意思。 方珑低着头说：“今早寅时时刻，宫里来了消息，说陛下昏迷了过去，王爷已经进宫了。” 宋九兮脸色陡然变了冷然，目光骇人地盯在方珑身上。“他什么时辰走的？” “寅时三刻。” 宋九兮冷声问：“方珑，你的主子是谁？” 方珑的头更深地低了下去，“属下知错。” 宋九兮眼睛闭了闭，又猛地睁开。方珑羞愧地跪着，头几乎磕在地上了。 段昶忙说：“王妃，是主子吩咐，不让我们告诉你……” 宋九兮看向他，阴冷地笑：“他不让你们告诉我，你们准备瞒到什么时候？看来七星门的人始终只有一个主子，方珑以后你也入了七星门，七星门的人我使唤不起。” “主子！”方珑脸色惨白，猛地磕头，“主子属下知错！” 宋九兮看也不看她，径直往外走。 一众人都急了，段牧和段昶快速站起来拦到宋九兮面前，其他暗卫都纷纷起身。 宋九兮眉毛一竖，身上冷然的气势压的人抬不起头来。“你们确定要拦我？” “王妃！”所有人又纷纷在宋九兮面前跪了下来，段牧急切地说，“主子说让我们等他，要是今日傍晚他还没有回来……” “段牧，一日过去，你主子要是回不来，你们准备怎么样？” 段牧哑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九兮语气冰冷：“你们再拦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418章 下不为例 宋九兮从明府出来，方珑和段牧暗中跟着。宋九兮没去管他们，而是直接去了皇宫。 意料之中的是，皇宫大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出入。即使宋九兮递了牌子，也没人放她进去。 宋九兮脸色难看，过了这么长时间，皇宫里一点消息传不进来，让人不得不猜疑那个最坏的结局。 宋九兮转身离开皇宫门口，去了京城西坊市的一家粮油店。 店老板刚迎上来，宋九兮亮出了一个令牌。 店老板立马低头，“主子。” 宋九兮冷声吩咐：“将所有人召集过来，我有事要安排。” 店老板点了点头立马去办，宋九兮坐了下来，方珑从屋外跟了进来。这家粮油铺子是红缨暗卫联络的地方，以前都是方珑负责在这里跟各方联络，如今宋九兮亲自来了。 “主子……”方珑欲言又止，脸色苍白，跪了下来。“属下知错，请主子责罚。” 宋九兮看向她，神色冷淡：“方珑，如果你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那以后就不用跟着我。我不会对你如何，京城江湖随便你去。” 方珑脸色更白，知道自己犯了宋九兮的大忌。 不管什么样的消息，没有属下替主子做主的道理。燕述白吩咐他们，不让他们告诉宋九兮，是不想宋九兮担心。 但她身为宋九兮的人，不该罔顾宋九兮的意愿。 方珑低着头，脸色羞愧。宋九兮并不愿意罚她，或者说如今宋九兮没有心神来罚她。若是方珑不明白这个道理，宋九兮真的不会再用她了。 “属下知错，请主子给属下一个机会。” 宋九兮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移开了视线，并没有给她什么答复。 很快红缨暗卫的人就来了，红缨暗卫在京城里足有一千多人，来的这一百人都是红缨暗卫各处的首领。 他们进来后向宋九兮行礼，眼神瞥了一眼跪着的方珑，又立马移开。 宋九兮说：“我今日召你们过来，是要问你们从昨晚到现在，京城各处都有什么消息？” 虽说七星门神通广大，消息灵通，但红缨暗卫扎根京城多年，说到对京城的了解，还是红缨暗卫最熟悉。 一个约三十上下的男子拱手问：“主子是想知道有关皇宫内的消息吗？” “皇宫大门如今封锁，里面的消息出不来，我也不为难你们，我需要京城其他各处的消息。”宋九兮神色凛若冰霜，“各个皇子府，京都各处兵马调动，还有朝臣府邸的动向，事无巨细，我全都要听。” 那男子道：“禀报主子，端王、贤王凌晨都进了宫，至于其他朝臣，也是今早进宫上朝的，但如今都还没回来。” 另一个人说：“除了封锁的皇宫，京城各处城门守备军并没有调动的迹象，唯一有动向的是禁军。禁军今晨也进了宫，如今还没出来。” 宋九兮心底往下沉了沉，禁军是贤王的势力。若是在皇宫里有所异动，再配合上盛明雪在宫里的动作，皇宫就成了一个牢笼，谁都逃不出来。 宋九兮问：“锦衣卫人呢？” “锦衣卫指挥使三天前就进宫了，一直没出来。” 宋九兮眉心又狠狠皱了一下，如此算来，圣上昏迷是偶然情况，还是有人特意安排？ 宋九兮更怀疑是盛明雪的动作，如今她是按捺不住，要动手了吗？ 若是真的，此次她会直接推贤王上位。如今端王和燕述白都留在宫中，她要是借助禁军将他们一网打尽，整个朝堂都会是贤王的天下了。 宋九兮心念急转，脸色更沉。 如今宫里没有消息，她不能带人冲进去，否则被盛明雪安一个谋反逼宫的罪名，她不仅救不了燕述白，还可能将自己搭进去。 宋九兮几番思量，发现自己无计可施。 这也是燕述白临走时不让人告诉她的原因，不管皇宫里发生了什么，燕述白身为王爷，肯定是要进宫的。 宋九兮压下心口的沉甸甸的焦躁，吩咐道：“让所有人盯着贤王府，一旦有异样就来回禀。” “是。”红缨暗卫的人都退了出去。 宋九兮捏了捏眉心，站到窗边。深秋的风冷冽凄寒，迎面扑来，让人连骨头缝都开始发冷。 方珑动了动膝盖，抬头说：“主子，让我去盯着贤王府。” 宋九兮回过头来，方珑又说：“若贤王他们真的开始动作了，贤王府肯定也有动静。属下去盯着，确保万无一失。” 相比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红缨暗卫，方珑的武功确实厉害多了。 “方珑。”宋九兮声音寒凉，“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方珑眼眶发热。 她站了起来，将披风披到宋九兮肩上，随后躬身退着离开屋子。 方珑一走，段牧和段昶也走了进来。他们一进来就跪了下来，宋九兮没等他们开口就说了：“你们听你们主子的吩咐，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不用跪我。” 两人脸色顿时白了，段牧低着头说：“王妃，主子离开前说，要是他今晚没能回来，七星门全凭王妃调遣。以后王妃就是我们唯一的主子，属下等唯王妃命是从。” 宋九兮听了这话，脸色更冷，声音忍不住拔高：“我并不想当你们七星门的什么主子，你们最好祈祷燕述白能回来。” 段牧脸色凄惶，段昶更是神色不安，不知所措。 宋九兮背过身，捏了捏眉心。 她是迁怒了，段牧他们所为也没有错，可是她听到燕述白进了宫，忍不住将火发到他们身上。 宋九兮闭了闭眼，又睁开：“今日这事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段牧，去调些好用的人手来，去围住贤王府。” “是，属下这就去办。”段牧暗暗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立马领命出去。 段昶左右看看，默默地一句话都没说。 宋九兮道：“起来，你去守着皇宫门口，一有什么消息就报过来。” “是！”段昶应的格外大声。 宋九兮一直在粮油铺子里等着红缨暗卫和七星门的消息，但直到夜色深沉，京城四处都点起灯来，皇宫里也没传出任何消息来。 宋九兮心口沉的喘不过气来，她甚至想现在就带人冲进皇宫，将燕述白带出来。 她有两万兵马在手，侯西泽他们都是骁勇的善将。若是强攻皇城，趁里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带走燕述白，也不是没有可能。 宋九兮心中滚着无数暴烈的念头，越是激烈，她脸上越是冷静。浑身气势凌然，如霜赛雪般欺人，让人不敢直视。 戌时二刻，一个红缨暗卫忽然闯了进来。 “主子，贤王府有动静了。” \u0004\u0004\u0004\u0004 第419章 此局算我输了 乾清宫里，太医进进出出，四下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空气中压抑着一股莫名的凝重，所有的侍女和太监都低着头，默默做事。 这时有个侍女端着一碗药轻声走到床边，她跪了下来，盘子上的药被一只素手端了起来。 盛明雪用勺子搅弄着黑色的药汁，她的动作不紧不慢，即使如此凝重的环境下也不失优雅。 半晌后，她拿勺子给躺着的圣上喂药。 圣上昏迷着，喂一勺就会露一勺。她脸色平淡，没有不耐，不过三次之后，她就停了下来，将药倒进了旁边的花盆泥土里。 侍女眼角瞄见了，眉心一跳。 盛明雪淡淡地问：“你看见了什么？” “奴婢什么都没有看见。”侍女吓得猛地低下头，肩膀发抖。 盛明雪站了起来，手一伸，方珑就抬住了她的手臂。她走出乾清宫的寝殿，外面跪一排太医。太医后面是一众朝臣。 盛明雪垂着眼，神色哀伤。“陛下已经喝下了药，但一直不见醒来。” 太医们心脏一抖，脸色灰白了下来。龙体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人脑袋也难保。 盛明雪走到朝臣面前，贤王一脸担忧，透露着切切忧心。 盛明雪说：“贤王殿下进去看看圣上。” 贤王真诚地道：“儿臣愿侍奉父皇，直到父皇醒来。” 盛明雪低垂着眼，道：“贤王殿下有此孝心，想必圣上知道了，也不忍殿下忧思过甚。” 贤王眼含热泪，憔悴非常。大臣们见了，也点了点头。 盛明雪说：“阁老们都在不若商量商量，朝中诸事之后该怎么处理，总得有个人来拿主意。” 盛明雪此话一出，大臣们脸色都变了。 这个时候不论哪个皇子暂代朝政，那都是向朝臣和百姓释放一个信号。前太子被废后，新太子迟迟不立，如今圣上龙体抱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这个时候接手朝政的那就是下一任新帝。 朝臣心中清楚，正因为此有些朝臣就开始急了。因为在陛下面前侍疾的只有贤王，而另外端王和明王都不见人影。 阁老们稳重大局，其他人却窃窃私语起来。 有臣子当即推举贤王殿下，夸赞贤王殿下至纯至孝，当为新太子的人选。 端王一派的人不乐意，直接吵了起来。燕述白的人混在其中，眉头皱的厉害。 燕述白不在，他们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燕述白要是一直不出现，这局面真的就偏向贤王殿下了。 盛明雪静静听着他们争论，要不了多久，朝臣们就会商量出一个方案。 在端王和明王消失的情况下，只有贤王是最合适的。盛明雪不担心他们不选贤王，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其他人可选的了。 这时有个太监匆匆走来，念巧走过去，低声问：“怎么了？” 那太监拿出一封信：“贤王府刚才送了一封信来。” 念巧迅速拿了过来，走到盛明雪面前，递给了她。盛明雪打开后，本来平静从容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念巧心头一跳：“主子怎么了？” 盛明雪脸色阴沉，攥紧了手中的信，眸中冒出了火。“大哥被宋九兮抓了。” 念巧脸色也跟着变了，惊愕地问：“宋九兮怎么知道盛大人在贤王府？” 盛明雪咬牙：“她胆敢伤害大哥，我会让她后悔一辈子。” 她猛地甩袖往前走去，念巧急忙跟上。旁边的太监侍女都缩着肩膀，不敢乱看。他们从没见过雪妃娘娘发火的样子，雪妃娘娘一向冷淡，似乎万物都入不了她的眼。 如今她却双眸喷火，失去了冷静，脸色阴森的可怕。 盛明雪走到却乾清宫后的一处宫殿里，这个宫殿被禁军包围着，由祁东俊亲自守着。 祁东俊看到盛明雪来，忙行礼。“娘娘怎么来了？” 盛明雪冷声吩咐：“把门打开。” 祁东俊闻言立马让人将锁着的门打开了，盛明雪大步走了进去。她满脸怒容，衣袍带风，直到走到燕述白面前，她才冷静了下来。 燕述白坐在地上，他靠在墙上，半边身子都是血，衣袍凌乱地散在地上。那张跟盛明雪肖似的脸，失去了血色，反而有种苍白孱弱的凌乱之美。 但他慢慢睁开了眼，眼底的锋利神色给他精致的五官添上了几分肃杀。 念巧朝身后的祁东俊递了一个眼神，祁东俊将旁边昏睡过去的端王带了出去。 盛明雪抿着唇，胸膛起伏。 燕述白却勾起了唇：“什么事惹的雪妃娘娘这么大的火气？难道是陛下醒来了？” “燕述白，我告诉你，你们要是伤害了大哥，你和宋九兮都别想好过。你不是想要这天下吗？那我就毁了这天下！”qqnew 燕述白眼底微怔，随后反应过来了。“盛惊风果然在京城。” 盛明雪怒视着他，燕述白淡淡笑着说：“让我猜猜，我夫人是从哪里抓到的人。嗯……贤王府是吗？” “ 燕述白。”盛明雪语气森寒，“宋九兮让我把你给她，那我们来猜猜，你要是断手断脚了，宋九兮还会管你吗？” 燕述白轻笑，笑意却深入不了眼底。“想必盛大人断手断脚，娘娘也不会介意的。” 盛明雪脸色陡然冷沉，她死死盯着燕述白，半晌后冷笑一声。 “此局算我输了，但下一次就不知道谁赢谁输了。” 燕述白勾着唇轻声道：“我也很期待，娘娘要保重好身体。” 盛明雪冷哼一声，蓦地笑了出来。她身上紧绷的怒意缓了下来，神色恢复了从容：“燕述白你浑身上下都是弱点，你拿什么赢我？” “彼此彼此，娘娘要是想拿我夫人威胁我，不若想想怎么保护盛大人。”燕述白笑着，“虽然你不认我，我也不想认你。但你看，我们母子俩有一点还是很像的，那便是爱上了一个人，就会义无反顾。” 盛明雪瞳孔皱缩，眼睛睁大。 “但你比我可怜。”燕述白的声音冷了下来，目光凉薄地看着她，“你的爱意只是他拿来谋权的工具。” 第420章 能不能扛过三刀 皇城门口，一辆马车静悄悄地停在角落里。不多时，另一辆马车从皇宫里行驶了出来。 宋九兮看到那辆马车，眼神暗了暗，随后跳下了马车。 马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里面的人并没有下来，而是掀开了马车帘，露出了念巧的一张脸。 念巧的手上拿着一把刀，刀刃横在马车暗影里。宋九兮呼吸一窒，随后又缓缓吐开。 念巧低声说：“换个地方说话。” 宋九兮朝马车暗影里看了一眼，随后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两辆马车朝着皇宫反方向驶去，不多久在一个偏僻的院子前停留了下来。宋九兮下了马车，率先进了院子。 一会儿念巧押着燕述白下了马车，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全身笼罩在斗篷里的人。 念巧一边推着燕述白进了院子，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宋九兮目光看向燕述白，看到他身上的血迹时，脸色倏地往下一沉。燕述白却像是心情很好，惨白着一张脸，还冲她勾了勾唇角。 宋九兮冷着脸移开了目光，落到了念巧身后的人身上。 宋九兮淡淡地开口：“雪妃娘娘难道怕我食言，还亲自过来接人了？” 盛明雪摘下头上的帽子，看向她。“我大哥呢？” 宋九兮笑了笑，拍了拍手，她身后的屋子屋门打开了。方珑推着一个人走了出来，盛明雪看到此人，脸上的冰冷转换成了焦急。 “大哥，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盛惊风脸色难看，只是摇了摇头。 盛明雪怒斥：“人我已经带回来了，你还不把我大哥放了。” 宋九兮冷声说：“雪妃娘娘别急，有些事情还是算清楚的好。我还给你的是一个完好的盛惊风，可燕述白却是受了伤的。” 盛明雪：“你想怎么样？” 宋九兮看向燕述白：“他们伤了你哪里？” 燕述白动了动手臂，道：“三刀。” 盛明雪脸色惶急，怒喝：“宋九兮你敢！” 宋九兮拿着素光刀，左右两下，快速地划在了盛惊的风的手臂上。盛惊风脸色陡然惨白，血从手臂上流了下来。 念巧架在燕述白脖子上的刀，就要动了，宋九兮厉声说：“你敢动一下，我就会在盛惊风身上找回来。” 念巧看向盛明雪，盛明雪阴沉沉地盯着宋九兮。 宋九兮举着刀说：“还有一刀。” “宋九兮燕述白还在我手里。”盛明雪咬牙道。 “最后一刀划完，人我还给你。但若燕述白身上再出现新的伤口……”宋九兮面色冷沉，嘴角勾着冷意。“雪妃娘娘我们可以赌一赌。” 念巧的刀更逼近了燕述白的脖子里，宋九兮不为所动，只紧紧盯着盛明雪，像是在等盛明雪的选择。 盛明雪目光落在皱着眉，疼得额头冒冷汗的盛惊风身上。她眼孔里的情绪晃荡着，担忧和心疼一晃而过。 宋九兮又一刀划在盛惊风的手臂上，这下盛惊风痛叫了出来。 念巧握着刀，就等盛明雪吩咐，但她等了半天，盛明雪都没开口。 盛明雪看向宋九兮：“够了？” 宋九兮收起了刀，抓住盛惊风的后领，将人拽到跟前，冷声说：“同时放人。” 念巧看向盛明雪，盛明雪冲她点了点头。念巧押着人往宋九兮跟前走去，他们两碰的时候，同时将手中的人往前一推。 下一刻，小院外无数的黑衣人掠了进来，手拿弓箭指着他们。 同时小院里几个屋子涌出来一大拨人，同样拿着弓箭。两边人遥遥对持，都等着一声令下。 盛明雪扶着盛惊风，再看向宋九兮时，眼底是赤裸裸的杀意。qqxδnew 宋九兮静静和她对视，眼底无波无澜。 燕述白上前一步，跨到宋九兮面前，挡住了盛明雪的视线。他眼眸深邃，神色冰冷。“雪妃娘娘最好带盛大人去看看太医，盛大人是文人，不知道能不能扛过这三刀。” 盛明雪脸色一变，厉声说：“我们走。” 念巧一招手，屋檐上的黑衣人都退了出去。 燕述白转过身，见宋九兮眉间聚着冰霜，他略一思索捂住手臂，眉心皱起，长长的眼睫虚弱地垂下。 果然下一刻宋九兮的眉眼软了下来，燕述白暗暗弯了弯唇。 燕述白受了伤，他又格外会示弱，哪怕宋九兮知道没有那么疼，但看着燕述白虚弱的脸色，宋九兮冰冷的脸根本绷不住。 宋九兮道：“坐下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燕述白乖乖坐了下来，暗暗朝宋九兮身后的段昶和方珑递了一个眼神。这两人都舒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幸好燕述白及时救回来，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宋九兮周围越来越压抑的气氛，让他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盛明雪将盛惊风扶到马车上，念巧在马车外问：“主子，我们是回宫吗？” 盛明雪正准备回答，盛惊风先开口：“去贤王府。” 盛明雪担忧地说：“如今他们知道你在贤王府了，那里已经不安全了。” “我若在皇宫反而不方便。”盛惊风摇头，他年近四十，却一副儒雅端方模样。乍看上不起眼，细看之下他身上有股尊贵威严的气质。“今日被他们抓了，也是我疏忽大意了。” 他在贤王府待了许久，连贤王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今日像往常一样出门，却没想到被宋九兮抓个正着。 盛惊风看向盛明雪，忽然开口：“今日你跟宋九兮交锋，输了。” 盛明雪眼底神色暗了暗，没说话。盛惊风又开口了：“她跟你一样，刚才你要是拿燕述白跟她赌一把，她不一定敢下手。” 盛明雪说：“大哥你不会武，燕述白却有武功，真赌上了，吃亏的还是你。” 盛惊风拧起眉，不赞同地说：“这时候赌的就是谁更能稳得住，你若是退了一步，她便会进一步。” 盛明雪捏紧了手中的锦帕，她赌不起。 盛惊风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叹了口气，握住了盛明雪的手，道：“明雪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办法再退了。只要再往前一步，我们的大业就成了。夺权这条路上，心慈手软的人是活不下来的。” “我知道。”盛明雪深吸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她压下眼底所有脆弱的心思，道，“我不会再犹豫的。” 盛惊风：“当初你一时心软留下了燕述白的命，如今却给我们添了这么大麻烦。若不是燕述白，我们的计划早成功了。” 盛明雪并没有解释，而是说：“如今我不会手软了。” “明雪。”盛惊将她抱入怀中，叹了口气，心疼地说，“这些年多亏了你，我留你一个人在大衍的后宫里，是大哥的不是。我向你保证，不需要多久了，大哥就可以接你出来了。” “好。”盛明雪眼眶发热，脸埋在盛惊风的怀里，手环上了盛惊风的腰，像小时候他们还在永州时一样。 盛明雪轻声呢喃：“等事了之后，我们回永州住好不好？家里的院子还保留着，我们就在那里住到老。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盛惊风抱紧了她，笑着点头：“好，就我们两个。” 第421章 大理寺卿史郁 圣上昏迷，迟迟不醒来。 一日之后，内阁和六部一同推选贤王殿下暂代朝政。 此消息一出，朝野震惊。在此之前，贤王一直是不声不响的，哪怕有些美名，但也不足以比得上端王和明王。 但他们这样的想法，在贤王掌政后，全部消失了。 贤王手段凌厉，做事非常有章法，将积累的政务不仅处理的井井有条，还事事都有妥善的处理。 于此同时，之前最受看好的明王却在朝堂上没了声音，而端王处处跟贤王对着看，几番交手下来竟吃了好几次亏。 如此一来，朝臣对此心里都有了计量。 深秋过后，京城下了第一场雪。断断续续的鹅毛大雪连续下了有小半个月，就在此时，先是御史的一道折子，将萧家状告到了御前。 萧家族人侵占婺源龙脉，私自开挖矿石，致使婺源山崩塌，加上雨雪天气，山底下的农户死伤竟有近百人。 萧家不仅隐瞒不报，还将受难者的亲眷一并抓了起来，不准他们上告。 御史的折子一上，萧家还有端王一党立马反击了。萧家的人指责这是空口污蔑，两派人在朝堂上吵来吵去。 年关的时候，萧家的事还没出个结果，大理寺卿史郁有上了一个弹劾的折子。 萧家儿郎萧景谭，强抢民女，逼良为娼，人家父母状告了京兆尹，案子移交到了大理寺。经由大理寺一查，证据确凿，萧景谭直接被下了牢狱。 萧景谭是萧家宠大的纨绔少年，平常没少干这些欺男霸女的事。但有萧家在，没人敢找他的麻烦。 如今史郁出手，萧家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史郁这人油盐不进，断案高明，只要他想查的案子，没有查不出来了。 萧家到处找关系，想让史郁放过萧景谭。但史郁怎么可能放人，他要的就是拉萧家下水。 醉仙楼三楼包间里，宋九兮坐在杜静迎对面，慢慢喝着一盏茶。 杜静迎来了京城后，自己找了一间小院住下。宋九兮一直没问她要怎么复仇，今日杜静迎找门来，要她帮忙查史郁的行踪，宋九兮一口答应了。 从敞开的窗户可以看到醉仙楼下，熙熙攘攘的大街。 宋九兮说：“史郁的夫人喜爱对面福记的点心，所以史郁下值后会顺带来这里，买一份带回去给他夫人。” 杜静迎听了，顺着宋九兮的视线，朝对面的福记点心铺看去。一瞬间，她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恨意，但转瞬就恢复了正常。 宋九兮看向杜静迎，道：“我不知道你要找史郁报了什么仇，但史郁如今是风头正盛的大理寺官员，贤王非常重视他。如今朝野很少有人愿意跟他对上了，你一个人怎么复仇？” “他做到了。”杜静迎喃喃，随后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攥紧了两只手，因为恨意她双肩都在发抖。 宋九兮到了一杯水，放到她手边。 过了好一会儿，杜静迎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呆呆地握上杯子，目光怔然地望向对面的点心铺。 “他上京赶考的时候，连住宿的银两都没有。那时候父亲惜才，在家里辟了一个院子，给好些个寒门学子提供住处。他就是其中一个。” “他不是他们里面读书最刻苦的，但却是头脑最灵活的一个。他知道如何迎合父亲的兴趣，到了后来，父亲越来越喜欢他，甚至起了将他招为女婿的想法。” 杜静迎说起以前的事，恨意中带着难言的涩意。“春闱开考之前，他说上榜了之后，就会来娶我。在号子里他的吃食和被子，都是我亲手做的。我想让他知道，不管以后他走到哪里，我都会陪着他。” “后来他高中二甲第一，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名次，父亲和我都高兴坏了。礼部报喜的仪仗还没走到我家门口，我就跑了出去。” “我本想着第一时间和他一起分享这个荣誉，但我没找到他，别人说……当时街上很多人说，他被榜下捉婿了。” 杜静迎嗤笑一声：“永威将军府的大小姐，任家的掌上明珠看上了他，要他成做任家的良婿。这样的好事没有人会拒绝的，国子监祭酒怎么比得上永威将军府。” “他选择永威将军府，我一点都不恨他。人往高处走，他一个寒门出来的，想要在京城立住脚跟，没有京城世家帮衬着，根本不可能爬的上来。” 宋九兮轻声问：“那你为什么恨他？” “我恨他是因为我娘，他眼睁睁看着我娘跪死在他史家的门外，却不管不顾！”杜静迎满眼恨意，眸子里的火要将她燃烧殆尽了。 “杜家被抄家那天，我娘偷偷跑出府，去他史府门前求他救我一命。我娘想借以前的情谊，让他帮我一把。哪怕让我在他府上做一个妾室，也好过我被流放到贫瘠的流放地。” “我娘跪了一夜，他都没有出来。”杜静迎脸上无声地流下两行泪，“第二日我娘心如死灰，知道他不会出手了。我娘本想跟上我们，跟我们一起去流放地，但却被他史家的家仆杖毙在府门外！” “他们把她当作乞讨的乞丐，凉席一卷扔到了乱葬岗。他史郁嫌贫爱富，想往上爬，却为何要我娘的一条命？！” “他不答应便不答应，为何要我娘的命？！” 杜静迎睁着眼，大滴大滴的泪往下落。 “我既从流放地回来了，史郁就给把这条命还回来！”杜静迎滔天恨意，目光在看到史郁进了点心铺后，瞳孔骤然一缩，又蓦地笑了出来。 她慢慢将脸上的泪擦干净了，然后站了出来。“想必他看到我，会很高兴的。” 说完她转身往楼下走去，没一会儿宋九兮看见她也进了对面那家点心铺。 第422章 你娶不娶 杜静迎走进点心铺里，目光并没有乱看。但史郁气质突出，红色的圆领官袍更衬得他身量清隽。 若不是有一副好相貌，当初永威将军府的大小姐不会抛开状元和探花，而看上他。 杜静迎脚步顿了顿，又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 “掌柜的，麻烦帮我包两份桂花糕。”杜静迎径直走到柜台前，她说话声音很柔，带着股浓浓的书香气。 史郁猛地偏过头，见到杜静迎更是惊愕。“迎迎？” 他几步上前，难抑惊喜，又掺杂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杜静迎抬起眼看到他，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她慌乱地转身，欲离开这里，被史郁一把拉住了。 “迎迎……” “史大人。”杜静迎打断他的话，她一直低着头，避着史郁的视线。“史大人请放手。” “迎迎你不愿见我？”史郁抓得更紧了，“你什么时候回京了？怎么不来找我？” “大人，男女授受不亲，请大人放手。”杜静迎的话虽然不严厉，但却透着股坚定。 史郁心绪混乱，目光悲哀，喃喃地说：“迎迎，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生分了？你以前不是这样唤我的。” 杜静迎抿着唇，倔强地一言不发。 史郁心下一软，道：“你还在怪我吗？” “大人误会了，如今我只是一介草民，不敢有辱大人的清誉。大人还是快放手。” 杜静迎猛地甩开史郁的手，快步离开了点心铺里。她急匆匆往前走，想要甩掉史郁。 直到她快转过街角的时候，视线往后瞥了一眼，见到史郁匆忙跟了上来，她微勾起了唇。 史郁还什么话都没跟杜静迎说上，杜静迎就要走了。史郁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但他知道他不能就这样错过她了。 史郁一直跟着杜静迎，直到看到她进了一间低矮的小院中。 史郁目光在眼前破陋的小院子打量了一圈，才推开门走了进去。小院里杜静迎猛地转过身，看到他目光惊愕带着难堪。 “你怎么进来了？”杜静迎慌张地想赶人。 史郁已经将院子打量完了，小院简陋，两间屋子也破破烂烂的，看不到一件完好的物件。 史郁目光里难掩心疼：“迎迎你怎么就住在这样的地方？这种地方怎么能是你住的。” “我如今并不是什么大小姐了，史大人还是离开，这样的地方容易脏了大人的脚。” 史郁目光惊痛，看着杜静迎一如从前温婉美丽的脸，他更加心疼了。 “迎迎，若是有困难告诉我好不好？”史郁上前一步，声音温柔，“当初我答应过要照顾你一辈子的，如今你住在这样的地方，让我心里怎么好受。” 杜静迎听了这样的话，眼眶立马红了。但她撇开了视线，不去看史郁。 “史大人请离开，如今我过的怎么样跟大人是没有关系的。大人家里还有夫人要照顾，不宜在我这里停留太久。” 史郁看着她说：“迎迎你还是在怪我。” 杜静迎不看他，态度坚决地请他离开。史郁黯然地说：“那我下次来看你。” 史郁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一直跟着他们的方珑返回酒楼向宋九兮汇报了这个消息。 宋九兮说：“杜静迎有她自己的想法，我不干涉她。你找个暗卫暗中保护她。” 杜静迎想做什么，宋九兮大概能猜得出来。今日这一番试探，发现史郁并不是对杜静迎没有感情。 既然还有残留的感情，杜静迎就会利用这份感情达到她的目的。 如今杜静迎明面上是在把史郁往外推，但实际上史郁从见到杜静迎的那一刻，他就陷入了杜静迎网织的陷阱里了。 这一条路走下去伤人伤己，但杜静迎决定了，宋九兮只能暗中帮着她。况且史郁这人，也是宋九兮想对付的。 宋九兮从酒楼离开后，想着去看看永嘉。 从蜀地回来后，永嘉回了长公主府，也没见她出来过。 宋九兮进了公主府，没想到却看到一个异常颓废的永嘉。她恹恹地窝在贵妃榻上，目光茫然地望着屋顶。 宋九兮进来时，她只扫了她一眼，又将目光收了回去，语气懒洋洋地说：“给王妃奉茶。” 旁边的侍女立马沏好了茶，宋九兮没心思喝茶，坐到永嘉身边。“怎么了？还这么闷闷不乐的？” 当时她们从蜀地回来时，永嘉可是一脸高兴。 永嘉翻了一个身，朝向宋九兮，也没说话的兴趣。 宋九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问：“你的压寨夫君呢？” 果然听到沈长书的事永嘉立马坐了起来，随即悻悻地说：“我倒是当了一回土匪，将人押在了府里。但他不理我，我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不要礼义廉耻了，她好歹还是个公主呢。 永嘉看向宋九兮问：“你是怎么让燕述白喜欢上你的？他那样的狗男人都能对你死心塌地的，怎么我堂堂一个公主，就收服不了一个呆书生呢。” 宋九兮放下了茶杯道：“世界上万物都可以谋算，唯独感情不能。不过我看沈大人并不是无情，而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永嘉和沈长书感情的事，宋九兮还真劝不了。 她和燕述白的感情一路顺风顺水，连喜欢都水到渠成，确实没经历过像永嘉这样难办的时候。 难道永嘉他们这样的才是正常的，而她和燕述白才是另类的？ 宋九兮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过了会儿，永嘉忽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不然我就跟你们一样，先成亲了再说。” 永嘉说完就站了起来，要去找沈长书。宋九兮本想再看看沈长书的伤，但一想永嘉肯定给沈长书请了太医来了，她还不觉得自己的水平能比得上宫里的太医。 永嘉根本没注意宋九兮已经离开了，她急匆匆往沈长书的院子里跑去。 她去的时候，沈长书正在用左手练字。他右手无法执笔了，那他就换成左手练。 可练字不是一日能完成的，他悬着手腕已经几个时辰了，额头上冒的都是冷汗，但他却咬牙坚持着。 永嘉看他的样子，猛地将他手中的笔拿走了。“练字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歇歇再来写。” 沈长书抬起眼，冷汗在长睫上抖了抖，忽然落了下来，沈长书才惊醒回了神。 “公主殿下。”沈长书弯腰行礼。 永嘉见他又来了，忍不住皱起了眉。但她今日来不是跟他计较这些的，她说：“我们选个良辰吉日，把我们两的亲事办了。” 沈长书的脸色陡然白了，他跪了下来，道：“公主殿下，不可。” “我又不是问你意见。”永嘉笑着说，神色骄纵，嚣张，“我是在通知你。” “殿下。”沈长书惶急，语气坚决，“殿下想挑选良婿，京城中有无数优秀的子弟，可以供殿下挑选。草民如今一无功名在身，二无家产银两。公主厚爱，在下感激不尽，但恕草民无法答应公主的要求。” “沈长书。”永嘉冷下了脸色，“你别跟我说这些，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娶不娶。” 沈长书动了动唇，摇头。“不娶。” 永嘉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他。“我说过我不在意你身上的伤，也不在意你是什么身份，我要的只是你这个人。哪怕你只是一个乞丐，我想嫁便嫁了。” 永嘉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后才问：“沈长书，我再问你一次，你娶不娶？” 这一次沈长书犹豫了比上次久，但吐出的话语还是一样的。“不娶。” “好。”永嘉的眼眶都红了，“沈长书你真是个王八蛋。” 说完永嘉大步离开。 沈长书跌坐在地上，神色痛苦地捂上自己的右手臂。 他这个残废的样子，怎么能玷污公主。 永嘉说她不在意，可是他在乎。他不能让明艳的牡丹，因为他而枯死。 第423章 养面首 最近京城出了一件大事，永嘉公主当街强抢了一位书生回府。 据说这位书生长得面如冠玉，英俊潇洒，只是因为被永嘉公主看上了，所以被强抢回去做了面首。 不仅如此，有人还看见永嘉公主出入小倌，身边带着的男子都是面目俊秀的。 前朝公主不乏有养面首的，但如今圣上昏迷，在这样的时刻，永嘉公主如此行事，不用说御史的弹劾奏章像是雪花般飞到了圣案前。 如今主事的是贤王，贤王一向与永嘉关系不错，他只将永嘉召进宫来，问了问事情的经过。 永嘉倒是直言不讳：“我不过是养两个面首，而且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贤王哥哥也要教训我吗？” 贤王叹了口气：“永嘉你这样行事，名声也损了。你还未成亲……” “我不打算成亲了，驸马挑来挑去，也选不好。如今倒好了，不用选了，只要我喜欢的都可以带回府里。 “胡闹。”贤王呵斥，“姑姑也纵容你如此吗？” “我娘现在不管我了。” 贤王头疼，又说了永嘉几句，让她别干出格事，不然皇室宗亲那边也不好交代。 永嘉乖乖点头，转身回去就忘了。 宋九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燕述白冷哼了一声，道：“以后你离永嘉远点，别被她传染上了不良风气。” 宋九兮犹自震惊，永嘉不是要押着沈长书成亲吗？怎么如今变成了养面首了？ 宋九兮正想去看看永嘉怎么回事，但燕述白拦着她不让她去。 燕述白要笑不笑地看着她：“你也想去看她的面首？” 宋九兮皱眉：“我是去找永嘉，你别胡说。” 燕述白冷哼一声，脸色冷淡。 宋九兮本想出去，但看他这个样子，她又停下了脚步。“永嘉不是那样的人，你不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燕述白冷声说。 宋九兮转身就走，什么阴阳怪气的脾气，都是惯的。 宋九兮才不想惯他，但她还没走到门边，就被燕述白一把捞了回去。宋九兮跌入他怀里，下一刻嘴唇就被吻住了。 燕述白想留人的时候，有千百种招数。 他极尽缠绵地吻着宋九兮，灼热的吻烙在脸颊上、鼻梁上、耳骨上、脖子上。 没一会儿宋九兮神思混乱，脑子被燕述白亲的像是浆糊一样糊住了。 燕述白抽掉她的腰带，一把将人抱起来，往内室里走去。 宋九兮伸手推燕述白：“等，等一下，长安，长安一会要来……” “他们会拦住他的。”燕述白在宋九兮耳边哑声说，嗓音嘶哑低沉，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宋九兮被抱到床上，接下来整个人似乎都被燕述白往下拽去，越坠越深。她抓不住任何东西，只能死死抱着燕述白。 燕述白不想让她去找永嘉，愣是折腾了一下午。 宋九兮趴在床上，浑身又热又软。 燕述白餍足之后，又来亲她。亲她脖子上的痕迹，又亲她肩膀上的牙印。 宋九兮身体发着抖，一阵漫过一阵的余韵，让她在燕述白的亲吻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燕述白碰她一下，宋九兮就忍不住哼一声。 燕述白笑着，这声音似乎更愉悦了他，他低下头亲她的唇，将所有的声音都吞入了身体里。 两人胡闹到夜色降了下来，燕述白抱着人梳洗完了，又将人抱到床上。 宋九兮动一下，就忍不住暗骂一声。燕述白真是疯了，不要命似的弄了一下午，她现在站都站不起来。 这比她练武练一天还要累。 燕述白打开门吩咐浮翠，让厨房上一些清淡的饭食来。 等他回到屋里，看到宋九兮浑身都是红的，嘴唇更是肿的厉害，他忍不住手背抵着唇笑了出来。 “还笑？”宋九兮愤怒瞪他。 “没在笑。”燕述白憋住了笑，但眼睛是弯着的。 宋九兮拿过枕头就要来扔他，燕述白接住枕头，放到一边。宋九兮大概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燕述白却看得清清楚楚。 正因为清楚，他才觉得可爱。 “夫人。”燕述白抱住人，说，“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 “不用。”宋九兮裹紧锦被，不自然地说。 “夫人是害羞了？” 宋九兮又来瞪他，乌黑的眼珠子亮着光。 燕述白忍不住笑，又来亲她。宋九兮愤怒，但没亲两下，她就沉浸在其中了。 若不是燕述白刻意收着，他们又要胡来一次了。 最后上药的时候，宋九兮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才让燕述白把药涂了。 宋九兮完全忘记了永嘉的事，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日燕述白去上朝了，宋九兮缓了许久才下床出门。浮翠他们似乎早被交代过了，一直没来打扰她。 宋九兮用过早餐之后，浮翠才将一个请帖送到宋九兮面前。 浮翠说：“王妃，这是史家送来的请帖，说要请王妃去赏雪。” 宋九兮挑起眉来，打开请帖，果然这个史家就是大理寺卿史郁。 史郁的夫人竟然要请她赏雪，在此之前宋九兮从来没跟她打过交道。 如今京城局势变幻不明，端王和萧家被贤王的人咬得死死的，史家却在这个档口请京中贵女赏雪，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浮翠问：“王妃要去吗？” “去，为何不去。“宋九兮说，“正好看看被贤王重视的史家是个什么样子的。” 第424章 赏雪宴 赏雪宴就在史家的宅院里举办，请的都是京城中的贵女。 史家的宅院虽不大，但处处透着风雅和精致。庭院幽深，假山堆叠，积雪笼在枝头，偶尔微风吹过，枝头上的雪花还会扑簌簌地落下头上、肩上。 意境优美，正宜赏玩。 而且京城中这场大雪刚歇，这时赏雪正好。 宋九兮的马车在史府门前停下的时候，很快就有人将她迎了进去。 赏雪宴就在凉亭里举办，不过凉亭里烧着银炭，还煮着热茶。女子们都裹着精美狐毛披风，坐在凉亭里。 宋九兮跨进去，为首的一个紫衣女子站了起来。“参见王妃。” 这人就是史郁的夫人，永威将军府的大小姐。 若是以往她根本不用给宋九兮行礼，不过如今宋九兮既有着王妃的名头，又有着二品将军的称号。哪怕如今对她有意见，看不起的人也纷纷站起来行礼了。 宋九兮还看到了熟人，端王妃看到她神色冷淡，招呼都没打一个。 当初在端王府，端王妃罚跪过她。那时宋九兮还不能反抗，如今却已经能跟她平起平坐了。甚至比她还高一头，毕竟在场的这些女子，只有宋九兮有官职在身。 宋九兮更没有凑上去的意思，当初端王妃教训她的事，燕述白已经给她找回了场子。 而且在宋九兮心中，这些内宅女子的手段，她并不喜欢。 但今日史家连端王妃都请来了，看来这个赏雪宴会有意思的多。 史夫人笑着开口：“明王妃平时不怎么参见京城的宴会，我还想着今日会见不到明王妃呢。” 宋九兮道：“怎么会？史夫人的邀请，想来没人能拒绝。” 看今日来的人就知道了，史郁在朝堂上风头正劲。他能力出众，智谋手段都不缺，而且人还这么年轻，未来前途不可估量。 不管各家站在哪条船上，在如今贤王掌政，史郁又是贤王跟前红人的情况下，没有人会不给史夫人捧场。 齐雪儿阴阳怪气地说：“明王妃跟我们可不一样，明王妃可是上过战场的。哪像我们平时就在自己屋里绣绣花，喝喝茶。” 齐雪儿一贯跟宋九兮不对付，哪怕如今宋九兮是王妃了，她也不想给宋九兮好脸色。 但齐雪儿这话没人敢接，他们又不傻，可不想得罪宋九兮。 齐雪儿一见众人的脸色，心下气愤。这些人都是些墙头草，如今看宋九兮是王妃了，她们就都去巴结了。 想当初，私下里没少嘲笑过宋九兮。 齐雪儿鄙视她们踩高捧低的嘴脸，一时冷下脸。 史夫人打圆场说：“我也是武将世家出身，说起来惭愧，我却从小不爱学武。父亲和我哥没少说我，我倒是非常羡慕明王妃这样能女子之身，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人。” 史夫人气质温润，看上去非常有大家小姐的气质，一点都不像是武将人家出身。 大概是生活顺遂，她脸色红润，气质雍容，看上去比皇族之人还要尊贵。 宋九兮没接史夫人的话，从红缨暗卫的调查里，史夫人可不像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好。 史夫人见宋九兮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眼底闪过一丝阴暗。不过她立马笑了出来，又跟其他女子说说笑笑起来。 宋九兮跟这些人都不熟，但如今即使她不说话，身边也有人围上来找她说话。 宋九兮将在场所有人的样子都收在了眼底，目光从角落里一个面色有异的女子身上划过，又缓缓移开了。 如今贤王暂代朝政，端王一党的人在朝堂上被贤王压制着，端王妃在这些人面前脸色并不太好看。曾经端王妃在这种场合都是被捧着的存在，如今大家都围到史夫人和宋九兮身边去了。 她越想心里越气，手中的锦帕都被攥皱了。 这场赏花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史郁竟然带着贤王和端王过来了。 众人起来行礼，贤王笑着说：“本王和王兄在大理寺处理朝事，听史大人说，府里在举办赏雪宴，于是厚着脸皮来凑凑热闹。”看书溂 贤王说的谦虚，但众人对他的话并不意外。贤王本就是风雅的人，京中各项风雅盛会他都会参加。 但端王会跟着来，还是跟贤王一起来，这就让人捉摸不定了。 贤王和端王一来，这场子就要给他们让开了。不过贤王很随意，并没有要去坐什么主座，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而端王自持是皇子身份，毫不客气地坐上了主座。 端王妃坐在端王身边，小声问：“殿下怎么来了？” 端王不耐地说：“还不是为了你那好侄子的事，否则本王怎么会出现在大理寺。大理寺那帮人也是的，如今竟然敢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端王捏紧了拳头，压抑着怒意。 端王妃却不敢多说了，最近为了将萧景谭从大理寺捞出来，萧家没少想法子。萧家是端王背后最大的依仗，自然不能对此事不管。 但这个案子在史郁的手里，史郁又是贤王的人，根本不会给端王面子，直接言要依律法办事。 端王最近以为此事受了一肚子恼火，在府里就没少跟端王妃发脾气，责怪他们萧家人在如此紧要关头，还给他惹事。 端王妃只能承受着他的怒气，敢怒不敢言。今日赴史家的宴，也是想和缓一下和史家的关系，看能不能让史郁放过萧景谭一马。 端王和端王妃私下里脸色不太好，史郁一进来就坐到了史夫人身边了。 旁边有个跟史夫人交好的女子，又嫉又妒地笑着调侃：“史大人真是爱护自己的夫人，成婚都这么多年了，还像刚开始成婚一样。”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朝史郁他们俩看过去。 史夫人红着脸，啐道：“不要胡说，两位殿下还在这里呢。” 贤王并没有在意，而是淡笑着说：“每日下值后，史大人都着急回府，大理寺上下可都是清楚的。” 史郁和史夫人恩爱的事，全京城都知晓。刚才开口的女子不乏有羡慕和嫉妒之意，毕竟史郁后院里就一位夫人，这些年都没纳过其他人。 唯独对史夫人又敬又爱的，这在京城都传成了佳话。 史夫人脸色更加红了，难掩羞意，也难掩幸福之色。 史郁无奈地笑道：“殿下也拿臣来寻开心了。” 贤王和史郁看上去不像是君臣的关系，更像是一种挚友的关系，彼此之间都能互相开玩笑。 端王见他们言笑晏晏，脸色就不太好。这些人如今巴结贤王倒是厉害，还不到最后一刻呢，这些人未免太目光短浅了。 这时忽然有人说：“说起来，明王殿下后宅也只是有王妃一位。明王对王妃的敬爱，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宋九兮喝茶的手一顿，她看向开口说话的女子，那女子被宋九兮盯着，不太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宋九兮放下了杯子，心想，今日这一出原来还有她的戏份呢。 第425章 臣女想侍奉明王左右 第426章 肚子里的孽种是谁的？ 第427章 看了一场好戏 第428章 入套 第429章 他什么时候纳的妾 第430章 我什么时候能回主院 第431章 夜闯 第432章 坏了规矩 第433章 明府不做上赶着的生意 第434章 回贤王府 第435章 永嘉带面首出门 第436章 左芳荟反击 第437章 赶紧抓住明王的心 第438章 本王妃可以救你们 第439章 祝沈大人前程似锦 第440章 自荐成为面首 第441章 我爱惨了你 第442章 燕二小姐是疯了吗 第443章 妖妃 第444章 打入冷宫 第445章 尹夫人快熬出头了 第446章 派人盯着史郁 第447章 怀疑 第448章 不是你做的 第449章 故意冷落 第450章 任家倒台 第451章 败露 第452章 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第453章 我要将迎迎接进府 第454章 这一局棋还没下完 第455章 又蠢又坏 第456章 橘子 第457章 今晚沈公子侍寝 永嘉清了清嗓子，沉声说：“本公主什么东西吃不到，要你来买。” 沈长书神情一愣，抱着个竹篮子呆呆坐在一旁，抿着嘴唇，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看到路边摊子有在卖橘子的，便想到永嘉以前喜欢吃。但他确实没想过，永嘉是公主，就算要人讨好，也临不上他。 永嘉见沈长书没动作，又默默缩回去了，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撇开脸去，不想理他。 这时蓝衣公子说：“既然公主殿下不喜欢吃，那沈兄可介意将橘子分给我一点？” 永嘉立马转过脑袋，沉声说：“向学林你这么饿吗？是公主府缺你一口吃的了？把你饿着了？” 向学林笑着道：“那倒不是，公主对我极好，我在公主府里不愁吃穿。只不过看沈大人买的橘子，要是没人吃，那不是浪费了？” 永嘉又看向沈长书，盯着他说：“难道本公主吃橘子，还得自己剥吗？” 向学林立马笑着问：“那在下给公主剥？” 永嘉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向学林倏地展开折扇，风流倜傥地笑说：“沈兄你还愣着什么？平常也不见你讨好公主，今日怎么还这么没眼色，橘子都不知道给公主剥了？” 沈长书反应过来，温声说：“公主想吃多少，草民给公主剥多少。” “不用了。”永嘉扫了一眼他的右手臂，拒绝了他。 沈长书神情一滞，眼底黯然。 永嘉将一竹篮子的橘子拿了过来，道：“我自己吃自己剥。” 永嘉闷声自己剥了半天，等她回到公主府，已经将橘子吃完了。 她从马车上跳下去，大步往府里走。越走越不痛快，她猛地回过头来。 永嘉眯着眼看着沈长书一步步走近，他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默不作声，又不争不抢，反衬的永嘉像个无理取闹的人。 永嘉忽然拔高声音，道：“沈长书，今晚沐浴好来本公主的寝殿。” 沈长书抬起头，惊愕地震愣在原地。他像是反应过来永嘉话里的意思，在众人面前红了脸。 向学林拱手笑道：“恭喜沈兄，今晚终于得公主召见了。” 沈长书一张脸憋的通红，嘴唇动了两下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众目睽睽之下，众人都知道了他今晚要“侍寝”。 这府里的面首就沈长书还没被永嘉公主召见过，沈长书一路回去，府上的下人看到他就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沈长书回到自己屋里，半晌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以往他静心练字，今日却无论如何都沉不下心来。 天色暗下来时，小厮给他拎来了热水，沈长书沐浴好又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总担心自己会唐突，会冒犯永嘉，沐浴时花了比平常多了一倍的时间。 他的贴身小厮不住地笑，笑得沈长书脸上又漫上了红色。沈长书往永嘉的寝殿走去，越走脚步越缓。 等到了永嘉的住处，小芙从屋里走出来，笑着迎了出来。“沈公子，公主殿下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沈长书脸皮又红了红，他不敢看小芙她们脸上的笑意，绷着脸走进了屋里。 屋里永嘉依在暖塌上，手上竟然拿着一本书在翻看着。即使沈长书进来，她也没抬起眼。 沈长书立在屋子中央，顿了会儿，往下弯腰行礼。“草民参见公主殿下。” 永嘉从书里抬起眼：“沐浴干净了？” “嗯……”沈长书应了一声。 永嘉瞄了他几眼，见沈长书一直低着头，就大胆地看着他。沈长书身上穿的永远是最简单的直裰，但这件青色的直裰应该是新的，因为还没洗旧。 他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清秀的干净，袖袍里永远含着墨香，身姿坚韧，不屈不挠，像松柏，也像青竹。 永嘉清了清嗓子问：“知道怎么服侍人吗？” 沈长书低着头，但他露出的耳朵却红了。他颤声说：“草民可以……学。” 永嘉脸颊也有些发热，将书往上移了移，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她镇静地道：“那本公主今晚就看你表现了。” 永嘉说完眼神瞄着沈长书的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沈长书才“嗯”了一声。 他虽然还低着头，但他朝永嘉身边走来。永嘉垂下眼，故作看书的样子。但她等了会儿，没等到沈长书的动作，她又抬起来眼睛，就撞击了沈长书含笑眼底去了。 “你笑什么？”永嘉板着脸。 沈长书说：“公主的书拿反了。” 永嘉立马看向自己眼前的书，确实反了。她脸颊发热，立马颠倒着换了位置。 这时沈长书笑的更厉害了，永嘉将书往旁边一甩，红着脸说：“沈长书你胆子大了，本公主你都敢笑话！” “公主。”沈长书站在她面前，垂着眼温柔地看着她。“公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长书什么都没有，但有这副残躯，愿为公主义无反顾。” “沈长书。”永嘉抬起头看着他，“你知道今晚要做什么吗？” 沈长书的声音低了下来：“知道，草民冒犯殿下了。” 他说完在永嘉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抚过永嘉耳边的长发。现在临到永嘉耳朵发热了，她从来没靠一个男子这么近过。 她既感到紧张，又感到悸动。 属于沈长书的气息包围着她，墨香里混杂着纸张的干燥气息，像极了沈长书这个人。 沈长书来解永嘉的衣衫，他动作轻柔，即使只有一只左手方便，他也没有退缩。 永嘉看着看着，红了眼：“沈长书你真混蛋。” 第458章 公主殿下冒犯了 第459章 娇惯 第460章 我只想知道她好不好 第461章 恢复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