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里的不义联盟》 手机失踪了? 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犹豫的的,毕竟一切都不是自己的,用的时候当然要慎重小心不是? 现在的屠千秋就陷入了一种矛盾的心理状态,有点像职场女性的择偶过程,但纠结的对象却成了自己的亲生爸妈——既享受着来自他人的照顾殷泽,又希望获得独立平等待遇。 手中的手机不是最新型的,屠千秋也对这方面没有追求——只要玩游戏不卡就行。但今天屠千秋纠结的不是手机本身,而是手机里的某样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不玩游戏又死不了——即使非得要玩,不氪金也行啊,钱都不是你的,怎么能这么浪费呢?” “因为爽啊!” “爽个屁很真实啊,但还是要克制一下的,毕竟都是父母辛苦挣来的……” “要是你控制得住还有今天的对话?” “……好他妈有道理。” 脑海中的两个小人竟然很快就达成了一致,很快开始给屠千秋的氪金行为找借口——自己身心愉悦了也能叫父母放心不是?更何况游戏和旅行、看书一样,都是愉悦自我的一种方式,根本就没有那么复杂罪恶……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邪恶的小人已经赢了啊。 闻到鸡汤的香味,屠千秋放下了心里爽快和罪恶混合的纠结,从床上坐起来—— 有时巧合叫人觉得有趣——比如现在,或许是因为坐起身的动作太大了些,又或者是一阵微风拂过,放在书架顶端三年的袋子突然掉了下来,而袋子的把手又勾住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而杯里的水又以一道诡异的抛物线落在了屠千秋手上的手机充电口。 “我操!” 惊怒之下的屠千秋没能把到了嘴边的词汇压回去,因为此时的她正在经受这一辈子经历过最强的电流——娇生惯养二十年的女孩哪受得了这种电刑? “你怎么了?没事?” 屠千秋终于将手机甩到了床上,捂着仿佛着了火的掌心,只是摇头。 屠千秋的妈妈不高,大概只有一米六,圆滚滚的身材叫人能想到最传统的中华女性——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家庭的伟大角色,而张黎明也的确是这样的人。 一看屠千秋鲜红的手掌,张黎明就心疼的直呼气,嘴上埋怨着,整个人就已经闪电般地在药柜里翻找了。 “你看你一天天的,老实一点不行啊?怎么把手烫成这样了?” “又不是我把手放在火上烤的,谁知道水怎么非得大老远的往我手上跑?”在父母面前,屠千秋说不出的硬气,一边抱怨着,一边心安理得的让老太太伺候自己,“要怪就怪我倒霉,老天都看不顺眼。” 说不定还因为氪多了遭报应了?在心里默默的为正义的小人扳回一局,屠千秋将冷水装进保鲜袋里扔进了冰箱,这才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我手机怎么了?” “你这死孩子,都成这样了还惦记手机呢——你别动,我去给你拿。”什么叫刀子嘴豆腐心,张黎明的声音隔了好一会才从屠千秋的房间里穿了出来。 “你把手机扔哪了?我没看见啊。” 十秒钟的选择 “一个电人的破手机,找不着拉倒!” 疼完了就剩下气,屠千秋一点也不想再看见那个手机,将这件事轻拿轻放——小年以后不应该再吵架了,为了这种没人可怪的事更是没必要。吃饭以前发生的这点事并没对鸡的味道有影响,刚要讲一块棕红、软烂的肉就着泛着油光的鸡汤放进嘴里,一阵叫人打心底发慌的闷响从脚下传来。 “妈,你听见没?” “是不是地震了?” 原来不是幻听了。屠千秋抬头张望,余光扫过窗子就被什么钉住了。 一栋居民楼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峡谷。 “妈——” 有事时就喊妈已经深入每一个人的骨头缝了,屠千秋这一声婉转千回,立刻召唤来了张黎明。两人一起呆呆的看着窗外,估计也没什么好商量的了。不知道为什么,屠千秋的右手突然不疼了,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应该是药的作用。 张黎明急匆匆地拿出了手机,一边录像一边发短信;屠千秋将温热的汤碗放在手中,希望驱走那份越来越强的寒意,但是没什么用,短短一分钟,屠千秋的整条手臂都己经几乎没知觉了。 “我去上厕所。”匆忙钻进卫生间锁好门,屠千秋小心拆掉了敷着药的纱布,顿时瞪圆了眼。 虽然老爸经常说自己离不开手机,屠千秋也从来没否认过,但她从来没想过把手机种在手上。 就像电影里的全息影像,屠千秋熟悉万分的手机主屏幕就静静地浮在看上去完好无损的手掌上,连壁纸都还是胖乎乎的奇迹,电量是叫人心酸的百分之五,只有孤零零的一个软件在屏幕正中央。 那是几分钟前还叫屠千秋自己纠结了很久的不义联盟2。 这也太……说到不真实,突然消失的一栋楼也好不到哪去。看了看可怜兮兮的百分之五,屠千秋那种猫似的好奇心就苏醒了。 只是一个念头,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点开了那个孤零零的图标,手机反转为了横屏,熟悉的载入画面就出现了。 屠千秋屏住呼吸,似乎生怕一口气就讲光线暗淡的光屏吹散了,在咚咚的心跳声中,加载的蓝条像只半死的蜗牛,久到让屠千秋咬秃了两根指甲才不情不愿的爬到了尽头。 【请选择你的主要英雄,倒计时开始——10,9,8……】 不义联盟2一共有九十四个角色,要在十秒钟之内选出一个简直逼死人,无数信息闪电般划过屠千秋的脑海,颤颤巍巍的声音不自然的从唇间挤出:“神力女孩,我要powergirl。” 眼看着神力女孩的头像出现在星空背景之上,还来不及庆幸时间勉强赶上了,无穷无尽的纠结又涌上了心头:虽然神力女孩属于超人家族的成员,但天知道太强的设定是福是祸,更何况…… 屠千秋的碎碎念念被屏幕的变化打断了。 用左手操作不太方便……念头一闪,光屏就像滑溜溜的肥皂,平稳的转移到了左手上。震惊到麻木的屠千秋看了看主界面左侧剩下的两个选项,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打开了“英雄名录”。 大喜大悲的人生啊 “我失算了啊,当时怎么就没多氪点呢?” 原来有多纠结现在就有多后悔,就像穷了一辈子的人看见满地钞票,屠千秋颤抖着手指飞快的划过一个个卡片。占了最前方的是一个大大的“神力女孩”,威胁值是可怜巴巴的3600,然而接下来就是氪出来的【缠绕-毒藤女】,高达的威胁值简直让屠千秋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满足。 深呼吸了好几下,屠千秋的手总算不抖了,眼看自己氪出来的英雄都在,终于点开了【神力女孩】的卡片,仔细看起了自己的主要英雄。 出人意料的是,这部分大概和原本的游戏差不多,除了中央静静飘浮着、身穿白色战衣的3d立像外,左侧是大致的总览,右侧是技能、装备和天赋,点开一看,所有的都是一级,就连人物的星级也是最基础的三星。 “所有的都从最基础开始……”屠千秋有些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再继续检阅般的查看下一个英雄。 英雄分为三个级别:史诗,黄金和白银,【神力女孩】作为黄金级英雄成为了屠千秋的本命,威胁值最高的四星【缠绕-毒藤女】竟然也是黄金级,排在第二的才是原本最稀有的四星史诗级【自杀小队-哈莉奎因】,接下来的就是黄金级【多重宇宙-白金丝雀】和【多重宇宙重甲-女超人】,可怜了史诗级的【黄金战甲-神奇女侠】,等级最高却落寞的排在了第五位。 屠千秋觉得自己即使在做梦,做的也是全天下最美的美梦,就在她想着先过足眼瘾的时候,一声格外陌生的惊呼将她从美梦里拽里了出来。 其实屠千秋自己也知道,自己绝不是个叫人省心的小孩——尤其是青春期的时候,简直叫人想着一把掐死,所以和正好处于更年期的亲妈吵架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即使经历了如此腥风血雨的好几年,屠千秋都没听过自己妈妈如此惊心的叫声。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屠千秋就已经冲出了厕所,几步就到了餐厅,准确来说,是窗户前。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了? 如果要用屠千秋的方式形容,那就是“长着翅膀的骷髅狼”“体型稍小几分的异型”和“从煤矿里刨出来的人体蜈蚣”,或许是在六楼看不太清楚,但光凭那些奇怪的外形和让人不安的行进方式就足够让人大脑一片空白了。 “你爸还在楼下车库里!” 由惊喜带来的心跳过速还没平缓下去,立刻就成了极度恐惧的反应。屠千秋只觉得眼前发花,颤抖着摘下了眼睛,狠狠的抹了抹眼睛。 “我下去把他接上来。” 就连屠千秋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她的声音变得嘶哑难听,就像哭腔里失去了水分:“你看我的手,现在就好了,我好像有超能力了,只是接个人应该没问题。” 全天下的母亲都不可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冲到那种群魔乱舞的世界里,张黎明摘下眼镜,抹掉了眼角渗出的泪珠,那种哭腔和当年被气哭的声音像极了:“不行,你自己怎么能下去,那么危险……” 屠千秋已经打开了工具箱,取出了略带锈迹的小钢锤,用力甩了几下,确认锤头不会掉下来,头脑却是麻木的清醒着,大概就是所谓的“急智”了。 营救行动(一) “趁着那些东西还没从地底下全钻出来,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晚了可能连门都出不去了。”飞速的展示了真正意义上的“手机”,屠千秋又将所有的螺丝刀都装进了工具腰带里,心里回想着车库里是不是还有干农活用的锄头镰刀,“你先给我爸打电话,我来跟他说。” 还没等张黎明解锁手机,电话就已经来了。 就着叫人想要晕过去的拍打声,男人的声音模糊极了。 “我在车库里……有一个……不要……报……” “我下去接你,带着手机,等我到了你开门。”屠千秋扯着嗓子喊道,将脏兮兮的工具腰带紧紧系在了自己的腰间。 “我去,你在屋里等着就行。” “少说屁话,你一个快六十的老太太能干什么?你在这给我开门,手机给我!” 几乎算得上是厉声呵斥,屠千秋抓过玄关上放着的钥匙串,挥了挥手里的锤子:“你又胖,血压又高,跑都跑不动,就在这老实呆着,听懂没?等我们回来!” 重重的抱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母亲,屠千秋忍着泪的嘱咐了一句“你要给我们开门”,抓起了通话中的手机就摔门而去。 楼道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再加上这几年已经有好多户陆续搬走,此时安静的叫人心慌。 每一步落下都在六层楼的空间里回荡,屠千秋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原本熟悉得叫人安心的走廊突然变得恐怖了,每一个拐角就像藏着黑暗而诡奇的怪物,丰富的联想让屠千秋的恐惧几何式增长。 耳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大意就是“别来找我,我没事。” “我已经出门了,等到了的时候再告诉你,门开的小一点,能让我钻进去就行。”回音让安静的走廊显得死寂,屠千秋一边害怕一边觉得这就是自己恐怖片看多了的报应。 想点高兴的……想想刚才的正义联盟系统,想想本命【神力女孩】,等等…… “操,我不会用啊?” 知道骂人不好,更别说当着自己亲爹的面;但是在这种操蛋——又骂人了,总之,这种时候要是能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骂两句也不错……?思绪就像被扯散的过滤烟嘴,屠千秋下意识的要扶眼镜,一抬手却毫无阻碍的摸到了自己的眼睛。 等等,不戴眼镜怎么看的这么清楚? 说到屠千秋的视力,那绝对是让人无力的“天注定”:在两岁就被检查出四百度的近视眼时,就连医生也吃了一惊,只是说“一点不差的遗传了妈”——张黎明的度数就是四百度,经历了小学和九年义务教育以后就不可逆的涨到了八百度,不戴眼镜看什么都是大大小小的色块。 是真的,刚才发生的一切果然是真的,现在我就是女超人了,上天下地激光眼牛逼的要死,怎么能怕那群乱七八糟的玩意?屠千秋自我催眠似的在心里念叨着,顿时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只是,六层楼总有下完的时候,看着大门玻璃外隐约透出的“倩影”时,屠千秋刚膨胀起来的自我就像老头的“”,一下子就萎了。 营救行动(二) “他的,人体蜈蚣看了三部,怎么连这点胆子都没有了?坚挺起来啊!” 事实上屠千秋的手都被吓麻了,拧了好几下都没把门打开,满脑子都是好几个人首尾相连的东西爬来爬去的景象——说实话,质量比那几部小成本烂片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有什么好怕的,那东西移动速度太慢了,只要一口气冲出去就行,有什么好犹豫的?”屠千秋自我鞭策着,“更何况在墨迹下去天就黑了。” 真正做决定只是几秒钟的事。一把推开了大门,屠千秋飞快的跑过空旷至极的楼前,几十米的距离本来就不远,再加上今天的屠千秋正处于膨胀和恐惧中,速度简直快到不可思议。 “现在,打开车库门!” 心脏狂跳了好几下,屠千秋已经绕过了整栋楼,眼看着就要撞在白色的铁皮门上,门帘才慢悠悠的往上升起。 这种在电影里看着帅气的滑铲实际做出来简直难受的要命——几乎就是用整个背部当刹车,如果运气不好还会像现在躺在地上抱着腿打滚的屠千秋—— “我,腿不会断了?” 屠千秋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整条小腿都是麻的,丝丝拉拉的疼让人怀疑骨头是不是碎了;过了足足半分钟,屠千秋才勉强能说出话来。 “看见了,多简单的一点小事,有什么好担心的?” 严重与事实不符啊。屠德满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随着车库门卡在极低的高度以后又重新落下,一阵阵叫人头皮发炸的抓挠声立刻不甘心的响起了。 刚才冲进来的太快,几乎全凭本能,屠千秋压根就没看清自己是从什么样的怪物身下钻进来的——即使离远时看了几眼,最多只能用“黑乎乎的一团毛”来形容,连两只爪子都只是掩藏在毛发下的两点突起而已。 等等……氪星人好像有x视线来着?还有热视线,但是要怎么用啊——什么辣鸡系统,竟然连个说明书都没有。 “简单个屁,你差点就……”想了半天都没找到忍心说得出口的字,屠德满将屠千秋扶到一个塑料凳上,“赶紧看看腿。”说话的功夫还扫了一眼石灰墙面上一道蛛网般的凹痕,怎么看都觉得玄乎。 “告诉你啊,我有超能力了……”屠千秋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叫人想起了摇着尾巴的小狗。简单把刚才发生的事叙述一遍,又显摆了一番“真手机”,再加上刚才把墙撞出一个洞的右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青紫,根本就由不得屠德满不信。 或许不止是长得像,就连下意识的反应都是一样的,屠德满早就收拾出了还没来得及拿到地里的镰刀锄头,生怕本来就不算结实的车库门突然就被撕开——毕竟一般人家的车库门都不是用来撞的,这点实在和质量没关系。 而现在的屠千秋正处于一种自我膨胀和陶醉中不能自拔,即使眼看着车库门上已经开始出现凹痕了。 因为,现在的她真的能看穿这扇门了。 营救行动(三) x视线有了眉目,但热视线还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奢侈的得意了十秒,屠千秋眼看着越来越密集的痕迹,即使瞪成了斗鸡眼也毫无头绪,有种用眼球拉屎的错觉——还是便秘状态的那种。越是能清楚的看见门外的景象,屠千秋就越觉得情况不妙。 “有不少东西都从裂缝里出来了,现在有一个更大的正往这边走,再不出去,一会砸门的就有两个了。” “我开门,你跟紧了,不要掉队。”当机立断,屠德满举起了崭新的锄头,“三——” 大门吱吱哑哑的升起,似乎是一部分被砸变形了的缘故,在升到小腿高度时卡了几次。 “二——” 发现目标要自己走出来了,毛球有些不敢相信的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的就是更猛烈的抓挠。 “一——” 虽然年纪大了,但由于最近几年在地里干活,屠德满的身体并不像个老头,挥起锄头砸的那一下只听声音就相当有力;那毛球足有两米高,横着和竖着看没什么分别,整个球往后倒了一下,就像个发霉了的不倒翁。 只是一瞬间,毛球似乎被激怒了,无数毛发纠缠到了一起,发出了搓揉钢丝球般的嘶鸣声,剩余的部分两人都没看见了——眼睛盯着脚下的路还来不及,哪有时间看球呢? “那有冰,从坡下走!” 虽然简单的有些没头没尾,但屠千秋一下就明白了。 楼门洞在车库门的另一侧,除了规规矩矩地走下斜坡通过车道绕过楼的侧面,在小阳台的下方还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只是由于恰好也在屋檐下,二月份白天滴落的水在晚上就会冻成一片片极隐蔽且光滑的冰面,那叫一个光滑如镜,住在这个小区的老人都特别小心的注意了——如果在这种时候脚下不稳摔倒了,那就是无数恐怖电影里最老套的情节了。 只是这次套路换了施展的对象——无数细小的毛刺刮过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紧接着就是实心的东西重重撞在墙上的声音,听着就挺疼的,但现在的屠千秋满心都是庆幸。 从车库到楼头,再从楼头道门洞,两段距离加起来最多五十米,根据屠千秋的体育成绩看花不了十二秒的时间,但是在有了两种怪物阻挠以后,这个时间就被无限延长了。 一个在冰面上滑倒以后似乎撞晕了过去,过了好几秒都没有动静;而另一个就显得难对付多了——隐约能看出四肢的人型部件肌肉似乎相当发达,手脚并用的模样有些像猿猴,而这片地面安全的叫人绝望,估计想指望它自己解决自己是不行了。 就像发现猎物的蛇,“人体蜈蚣”终于将真正的头旋速转向两人,和难以描述的身体相比,头部就是个被彻底划烂了的篮球,没什么——等等,什么时候这种脑袋被归为“常见物品”的范围里了?屠千秋现在满脑袋都是乱七八糟的废话,那种紧张反而淡了不少。 无数道切口的交汇点蠕动了几下,几根肠子似的管子就像游蛇一样探了出来。 ……不知道以前的人吃了驱虫药以后是不是也是这种景象?屠千秋眼看着朝自己双眼袭来的尖端,有些啼笑皆非的想着。 营救行动(四) 毕竟是打过几年乒乓球的人,屠千秋挥舞着的锤头准确的扫上了肉粉色的肠子,立刻在连接着的人体上引起了连锁反应,只是“无数手脚疯狂扭动”这种肢体语言叫人实在没法理解。 可惜不知道现在的力量具体是多强……屠千秋默默的甩掉了锤子上沾的肉糜,抬眼看了看前方——或许是一寸长一寸强,屠德满把锄头挥舞的虎虎生风,每一下都能在黏糊糊的人体上留下一个坑洞。 所以科学家会武术就无敌了?工程师也算科学家?心里这样想着,屠千秋觉得浑身热血沸腾,似乎眼前都罩上了一层血色,眼看着越来越近的三条“肠子”动弹时慢的叫人着急,逐渐化成了灰烬。 等等,化成了灰? 这个过程还在继续,但“慢”只是对于屠千秋来说,仿佛过去了近一分钟,“人体蜈蚣”被另一种东西彻底穿成了一串。 红色的光柱消失,原本穿成一串的人体从头到尾的被一个焦黑的空洞贯穿,就连地面上都沾了黑乎乎的灰烬,愣了好久,屠千秋才有些茫然的看相了同样茫然的屠德满——从开始到结束,他的锄头也只落下了一次而已。 “你……这事你还和谁说过?” “只有你们两个,没有别人了——我又不傻。”屠千秋觉得一阵眩晕,不禁揉了揉眼睛,“我头晕,赶紧上楼——先拍张照片,到时候给我妈看看。” 眼看女儿头疼的厉害,即使有一肚子的问题屠德满也只能先憋在心里,再加上远处似乎有一个越来越大的小黑点,隐约还有无数毛刺刮擦地面的声音…… 或许是和刚才爆发的热视线有关,屠千秋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昏沉,身体也开始到处疼了起来,勉强撑到了六楼,几乎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就跪倒在了地上。 实在是……突然就不适应一切:从挪动脚步到视物,甚至呼吸之间都带上了违和感,就像—— 什么都不像,因为屠千秋从来都没对自己的身体这么陌生过。 父母的声音时远时近,就像在水下听人说话,一切都模糊极了;自己应该是说了句“我没事”之类的,但是听上去什么意思都没有,就像婴儿的呓语,但是刚开始的疼已经变成了一种全新的感受,虽然没法形容,但是并不让人讨厌。 屠千秋一直在试着握拳,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总算能看见自己的手指缓缓的动了动,握成了一个软趴趴的空拳。 行。看着鸡爪子似的手,屠千秋只是有些遗憾,至少不再抽搐了不是? 两股力道把屠千秋从地上架了起来,几乎是半拖半抱的把浑身叮叮咣咣作响的女孩放在了沙发上。 “我没事,不用折腾了。”屠千秋赶紧叫住在厨房里忙活着的张黎明,“这应该不是坏事,我能感觉到的。” 接下来的一切顺利极了:站起身,解下插满螺丝刀的腰带,活动活动身体,走到——现在的视线是不是太高了点? 低头看见自己脚下和地板近半米高的空隙,屠千秋一时间竟没话说了。 “妈——” 对能力的探索(一) 谁说的来着?实验室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应该是老爹自己瞎编的。 看着面前满满的一大盆水,屠千秋紧张的呼吸了好几下,吹出的气息似乎很强,水面立刻跳跃了起来,水波完全模糊了钢制盆地的倒影。 好不容易从半空颤颤巍巍的落到地上,刚想着深呼吸一下冷静冷静,吐出的来的空气就在地板上结了一层薄冰,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就像猛的拉开了窗户;下意识的想扑上去补救,一脚却将实木地板踩出了无数细小的裂纹;拿了抹布想盖住冰面,展平的时候不算旧的毛巾布就像厕纸一样被一分为二……一阵兵荒马乱后,屠千秋才勉强能在不破坏东西的情况下自理了。 等二老亲自查了“氪星人的能力”之后,屠德满作为三十年工龄的老工程师,眼睛发亮的就拿了最大的钢盆装满了水,要屠千秋赶紧试验一下“激光眼”。 “那个叫热视线……激光眼听着就像玩具枪上的小红灯,而且也不是我向来就能来的。”瞪成了斗鸡眼也没找到感觉,屠千秋有些泄气,但还是不敢将视线从水面上移开,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房子点了,“这种事我又没经验。” “没经验才要摸索,谁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张黎明给屠千秋喂了一口热好的鸡肉,“现在咱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剩下的什么都好说。” 一家人—— “奇迹还在地里!” 无数水花飞溅,一大蓬水蒸气从盆上冒出,立刻给张黎明的眼镜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雾。连忙压下那种奇异的感觉,屠千秋这才后知后觉刚才的视野有些泛红。 “狗就是狗——人重要还是狗重要?咱们先在家躲一躲,等到这阵子过了……” 屠千秋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只是低声说了句“知道了”。 有些事真的只是观念的差异,不能说是谁好谁坏——在老一辈人眼里,猫猫狗狗就是个宠物,重点就在一个“物”字,一个玩物,没了就没了;而不知道为什么,屠千秋深深的相信奇迹就是自己的小妹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狗狗——“可爱”就是“可以去爱”,一旦爱了就再也放不下。 “一个病毒就一年了都没过去,你看看外面——即使有军队,一点一点收拾得花多久?”定了定神,屠千秋反驳道,“至少好几个月,即使不考虑奇迹,总得想想我们吃什么——毕竟地里好几十只鸡鸭呢。” “那也不能让你出去冒险。”屠德满的态度特别的坚定,“你现在出去不是自己找死呢吗?” “还有其他原因……更像是一种感觉。”屠千秋有些迷茫,“我变强了,而且是永久的,那些怪物会怎么样谁也不好说,我想着能不能趁他们还没适应先解决一下,要么以后……我怕我们被困死在这里。” 连蒸发带飞溅,盆里三分之一的水没了,只是就连屠德满都没了继续实验的兴致,面对严峻的形势,就连桌上的炖鸡都变的珍贵了起来。 对能力的探索(二) 三人快速的吃干净了每一点饭菜后,在屠德满的启发下,两个开始将家里的器皿都装满水——剩下的壮劳力不是在偷懒,而是在专注于手机的探索。 “这么小的屏幕看着也太累了……”念叨的功夫,屠千秋就清晰的感受到了什么东西在膨胀,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半透明的光屏在渐渐变大。 就像尝试着把气球托到半空中,越来越大的光屏逐渐竖了起来,画面时不时闪烁一下,就像在适应扩大的过程。 说不定可以试试把画面放到和手机同一品牌的平板上……这样就正常多了。 屠千秋从枕头底下抽出了半新的平板,心里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异想天开的想法不但没成,而且搭进去了一个现在买都买不着了的电子产品。 只是这个叫人疑惑的过程说不出的顺利——在响亮的哗哗声中,屠千秋兴奋的朝两人展示了已经完全变样了的平板。 “你看,什么都没了,就剩下这几个软件。” 不义联盟游戏的图标当之无愧的排在了第一位,叫人疑惑的是,屏幕下方竟然多出来了三个熟悉的软件——电话、微信和相机。 “这是平板,连电话卡都没有,怎么打电话啊?” 这个问题谁都没法回答,三人互相看看,还是屠千秋鼓起勇气点开了电话,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因为什么“系统错误”把平板弄死机——一个平板还是小事,要是把【不义联盟】连带着自己的能力都弄没了才叫个万劫不复。 好在这种最坏的可能没发生,空空的联系人和通话记录看着没什么异常,屠千秋又大着胆子,拨通了一个熟悉的手机号。 电话通了,而且声音清晰,时间也很同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来电显示竟然是空号,挂断以后也没有通话记录,就像…… 还有什么形容能比事实更离奇?屠千秋摇了摇头,又打开看了微信——这个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而屠千秋又不是个喜欢刷朋友圈的人,只是确认了一眼后就退了出来。 现在就是游戏时间了。 还有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只是三人都立刻一致决定不再做那么丰盛的年夜饭了,原本叫人发愁、满满当当的三个冰柜立刻就成了叫人有安全感的大宝箱,颇有仪式感的擦了擦屏幕,屠千秋打开了自己的游戏。 这恐怕是两人第一次对游戏感兴趣,眼看着加载完毕,屠千秋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只是这次的界面却和上次不同了。 “队伍”“英雄名录”“商城”排列在最左侧,主页上只有“战役”和“联盟”,剩下的空间是一片科幻感很强的背景。 “这还有商城——都世界末日了还能给游戏充钱?”屠千秋随口感叹了一句,“上面倒是多了积分和能量宝石……等等,能量宝石不是充钱得的吗?” “听你说话就没少充……” 屠千秋有些心虚的呵呵一笑,转念一想又发现了个很有趣的巧合。 难道是因为自己平时氪的太多,所以才下意识的选了个氪星人? 对能力的探索(三) 点开了“队伍”选项——原本的游戏里可没有这个,屠千秋看着中间的【神力女孩】,发现有什么地方变了——原本金色短发变成了黑色长发,五官也有细微的差别。 关键是两边的空位。 下面一排都是各种英雄的卡片,眼看只有两个空位,屠千秋一边咬着指甲一边点开了每一个人物,发现装备和技能等级都还在,就又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既然有了【神力女孩】这个力量型英雄,剩下的可以考虑其他类型,而且……一想到某些“意外”,屠千秋就觉得一阵惶恐。 万一有人看见了怎么办? 一想到自己可能被一群全副武装的人带到永不见天日的什么地方一点一点切碎,屠千秋就觉得全身发冷——先不说自己会遭到什么样的折磨,两个老人该怎么办?难道还要他们两个穿过怪物出去拿吃的? 只是一个念头闪过,屠千秋就麻利的将两个敏捷型英雄塞进了空位。 【多重宇宙-白金丝雀】和【自杀小队-哈莉奎因】。 “这段时间就先看你们的了。”低声说着,屠千秋只觉得还少了点什么,就在这时,第一条文字提示从右上角弹了出来。 “请为队伍中的英雄设置开关。” 什么开关?屠千秋深吸一口气,紧张的心都快跳了出来。好在“开关”二字是特殊加粗的,按照游戏里的设定就是点开还有更多内容;屠千秋花了整整三分钟将一百多字的介绍仔仔细细的读了五遍,然后就开始—— “你编什么呢?”将三个饮用水桶装满水后张黎明坐在沙发上轻轻捶着自己的腰,按照以往,屠千秋都会主动代劳,但现在的她正将一根长长的白线捋直。 “一条手链,就当【白金丝雀】的开关了。” 虽然一点都没明白,但张黎明也不再问什么了,只是看着屠千秋,很自然,就像这本来就是她目光应该汇聚的地方。只是她没发现的是,平板的屏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去,无数细小的光丝正从屠千秋的手指上钻进白色的线里。 今天对与全世界来说都太忙了。 这一对夫妻先经历了一场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生死逃亡,又为屠千秋担惊受怕了好一会,再搬动一桶桶水,对年近六十的人来说已经称得上是超负荷,只是接下来网络上的消息就像扑面而来的海啸,轻而易举就吞没了两人。所以,当屠千秋将两条手链戴好的时候,两人已经凑到一块,忘我了。 “全国这么多人呢,哪怕每人就发一条你们也看不完啊,赶紧睡。” 屠德满的脸色难看极了,这种表情一般不会出现在刷抖喑的人的脸上,他只是沉沉地叹气,竟然连讨论的欲望都沉浸在恐慌中了。 屠千秋将刷干净的碗放回柜子里,干脆拿起了拖布,希望在停水之前把地拖干净:“既然你们知道外面乱,那医院估计是去不了了——那你们还不赶紧去休息,养好身体,要不真发了什么病我可没办法,赶紧别再让我为难了啊。” 这话倒有点用,屠千秋刚才说的就像两人常挂在嘴边的那句“不给子女添麻烦”,三人各回了各的屋,就是不知道有谁真的能睡着。 大概是个无眠夜。 对能力的探索(四) 相比于父母的担忧,屠千秋在把屠德满带回家以后就没了那种“天要塌下来了”的恐慌,反而有点小幸福——这样三月份肯定不能开学,不开学就没有青年大?习(不是错别字哈),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摸了摸手腕上蚕丝蜡线编成的两条手绳,屠千秋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和象征着【白金丝雀】的那条建立联系;光屏已经脱离了平板和屠千秋的手掌,像投影般附着在了雪白的墙面上,现在显示的正是【白金丝雀】的信息。 这种感觉难用语言形容,对于屠千秋来说,光屏也好,系统也罢,都像新长出来的器官,除了刚开始的不适应外,在接受了以后控制起来就变得相当有效率,心念一动就清晰的将意图传递给了游戏。 如果说【神力女孩】是埋进身体里的一颗种子,现在屠千秋选择的就是贴在身上的“表皮”,而选择【白金丝雀】最主要的原因……竟然是—— “话说所有人穿的都挺不正经的啊……像哈莉奎茵这种打扮出门就会被当成妓女的。” 低声念叨着,屠千秋好奇的摸了摸身上雪白的衣服,摸了摸说不出种类的衣料,手一翻,两根低调的短棍就被握在了手里,沉甸甸的质感让没有一点武力基础的屠千秋莫名的满意。 看了看熟悉的摆设,屠千秋到底没敢往什么地方砸一棍子试试手,只是卸下了【白金丝雀】,摸了摸手腕上另一条粉蓝交织的手绳,和纯白色、带着冷酷气息的单旋手绳相反,蓝色和粉色交叉成严谨的爱心形绳结,亮眼的颜色就像小丑女哈莉奎茵本人一样,算是屠千秋最满意的设计。 其实屠千秋考虑到的不止是游戏里的技能,还有各个角色在设定上本身的特点,虽然只是些连影子都没有的猜测…… “收起来。” 房间里又陷入了昏暗,只是屠千秋的眼睛却亮的像天上的星星。 光屏上的电量在折腾了这一番后,不减反增,竟然达到了百分之三十二! 只是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以后再慢慢排除增长的原因好了,不知道达到百分之百是什么效果。带着这种期待,屠千秋带着叫大脑疲劳的兴奋感进入了梦乡。 只是今天的梦却不平静,虽然没有以往的荒谬和惊吓,但却带着克苏鲁式的沉重压迫笼罩了屠千秋,那种无边无际的巨大生物影子般罩在了屠千秋上空,那种“巨大”已经超出了生物的范畴,更像是一片有呼吸的海洋……不对,这不算是完整的生物。 屠千秋的思路清晰极了,只是“自己在做梦”这个事实就像在鱼牢里的小鱼,一个不注意就悄然溜走,剩下的就是一种叫人新奇的直觉,似乎是对一种生物智慧状态的评估,又像是在和什么东西进行心灵上的沟通,直叫屠千秋觉得自己正一丝不挂的被什么盯着…… 一缕阳光照进了沉沉的黑梦,就像梦消融的就像沙漠里的刨冰,只是当屠千秋接受了清醒、睁开眼睛时,原本眯着的睡眼就一下瞪圆了。 窗户上正倒映着一身【神力女孩】打扮的屠千秋,浑身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就像一颗性感的小太阳。 对能力的探索(五) 作为唯一一个清醒着的人,屠千秋甚至都不必担心怎么跟父母解释,在这件事上,她有了自己做决定的能力。 一低头就是深深的沟壑,雪白的战衣忽略斗篷就像一件连体泳衣,胸前原本是超人家族“s”符号的地方在【神力女孩】身上却是一片镂空——或许这就是这个没占多少笔墨的角色成了“百大性感女英雄”第八位的原因。 【神力女孩】名叫卡拉佐艾尔,作为超人的堂妹,也是平行宇宙女超人的异时空同位体理所当然的拥有超人的所有能力——超凡的身体素质,对太阳能量的吸收,热视线,x视线,飞行,冰冻呼吸,甚至还可能隔空移物——这一点倒没在游戏里体现出来。 屠千秋选择这个冷门的英雄……就是因为她冷门,至少比胸前印着大大的s、内裤外穿的形象难辨认得多,而且据说【神力女孩】是从另一个宇宙来的,本宇宙的氪石对她无效——虽然从一开始就担忧“以后遇到氪石”这种近乎杞人忧天的问题着实有点蠢,但氪星人都有了,氪石还远吗? 虽然沉醉于力量,但屠千秋还是撤掉了【神力女孩】的外观,有些不舍的换上了【白金丝雀】的服装。 上了阁楼,打开露台门时一阵冷风卷着浓浓的腥味灌进了屋里,简直叫人联想起满船的死鱼;觉得事情不妙,屠千秋拉开了一扇窗户——在好几年前,原本三十多平的露台就被做成封闭式的了,那时候后面的楼还没建起来,没人能看到这一侧的楼房,物业也就没怎么追究了。经过多年,原本通透的玻璃房已经被蒙上了一层米黄色,就像永恒的黄昏,也像此时屠千秋的心情。 “我操……” 从六楼往下看,吞没了房子的裂口处已经成了个巨大的海葵,无数柔软的触手尽力伸向天空,似乎拜超强的视力所赐,屠千秋不情不愿的看清了无数细节,第一次打心底里同意了脱胎于克苏鲁系列“章鱼其实是外星来的”这种说法。 有一个一夜之间生长了近十米的诡异生物在自家楼后十米的地方生根发芽——这可忍不了。 “妈——” 这种召唤术在家永远都有效,只睡了几个小时的张黎明忍着头疼看了一眼就精神了,一嗓子就把刷手机到现在的屠德满叫了上来。 一家三口面面相觑,作为第一发现人,屠千秋简单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我应该用热视线趁现在没人烧掉它。” 看了看楼下狰狞的“珊瑚虫”,屠德满连一句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尽快决定,这玩意只用了四五个小时就长了十米多,每多耽误一分钟都是在那这栋楼的地基冒险。”屠德满一锤定音道。 即使见识了屠千秋的飞行能力,两人还是找绳子系住了屠千秋,另一端紧紧的绑在了四个支撑柱上,即使这样,张黎明还是紧紧的攥着绳子,担忧的似乎要晕倒了。 就像个被牵着的气球,屠千秋找好了角度,瞬间染红了自己的视野。 论氪金的正确姿势(一) 激光无声,但单看一丛丛浓烟就能猜到这个过程有多激烈。早就严严实实的关好了每一扇窗,屠千秋把激光下的一切都看的清楚极了。 烟尘是什么还不好说,但无数触手本身却完整的存在着,表面泛着一层力场,阻隔了赤红的光束,似乎在隐隐流动。 这就麻烦了…… 事到如今,放弃的后果是未知的,而且虽然缓慢,但屠千秋还是能感受到热视线对自己的消耗。按照这个速度,只怕撑不过两分钟。 就在这种担忧的压力下,屠千秋将身上的【白金丝雀】套装卸了下来,露出了【神力女孩】原本的战衣,那种“从太阳里吸收能量”的感觉一下强了好几倍。 突然,屠千秋竟然出现了做梦似的幻觉。 那是一栋楼,细节很模糊,似乎不算太高,一个鲜红斗篷飞扬的身影直直的射下带来痛苦的光束…… 就在画面消失的一瞬间,屠千秋感觉被一股巨力击中胸口,随即整个人就像被击中的球,被绳子牵着重重的砸在了屋顶上。 撑着歪歪斜斜的从窗户里爬进露台,屠千秋苦笑一声的功夫,一股腥甜就涌进了鼻腔——从味道上看绝对不只是胃酸,应该还有血肉之类的混杂。 花了两口气的功夫才把这一口咽了回去,屠千秋觉得自己虚弱极了,但也是和普通人相比。 “你们看,我这不好好的嘛。”从屠千秋跳的这几下看,绝对不像受伤的样子,而且伤了肺腑的人说话哪有这么中气十足——依照着五六十年看人的经验,屠德满松了一口气,但也没拦着张黎明絮絮叨叨的训斥——在家里也罢了,在外面要还这么虎那还了得? “……什么都不知道就往外冲,你也不看看下面有什么……” 张黎明念念叨叨的功夫,屠德满已经仔细检查了一遍窗户,又用胶带把各处细小的缝隙堵住,似乎是被外面滚滚的烟尘吓到了。 最后屠千秋只能用“要补觉”的理由回了自己的屋子,锁好了门以后才叫出了光屏,激动的手指尖都发麻了。 原来需要充钱得的宝石突然多出了惊人的数量——玩了近一个月,又冲了不少钱,屠千秋也只是买了五千“能量宝石”而已,而就在刚才,原本可怜巴巴的“246”突然变成了“”——在烧穿“人体蜈蚣”以后也只是多了一颗而已。 按照以前的价位换算一下,大概要上万元了。 不知为什么,屠千秋就是觉得这笔数字很大,非常大,大到以后都没机会一次得这么多了,但她更知道如果不用,那“”就真成了个空洞的数字,就像挂在身上的奢侈品,遇到寒风就成了一串极具讽刺意味的价签…… 赶紧将精力放到了正事上,屠千秋想了半天,眼里的纠结越来越浓重,二十分钟以后就把悠闲散漫的女生变成了两眼放绿光的疯狂赌徒。 “商城”里只有一个选择,而且还是一个月只能发动一次的那种“限时购买”,那就是抽宝箱——碎片的宝箱,只是规则变得简单多了。 三百碎片一次,其他的说明一概没有,简直叫人想起以前的国营商店。屠千秋只觉得如果这次自己的选择不够明智,很可能捱不到下一次抽奖,第一次面对关乎生死的决择,而做出选择的却是平时连“什么时候回家”都做不了主的人。 论氪金的正确姿势(二) 都抽了。 屠千秋给了自己最后五秒的决定时间,然后就内心一片木然的情绪下把宝石都扔进了老虎机……啊不,抽奖池,任凭一道道或金或蓝的光团从小盒子里爆开,一个简单的图片配上简单的名称和数字,就像“金币1000”或“【笑到最后-小丑】5”,九十一个宝箱倒当真给屠千秋带来了巨大的提升。 首先,最直接的就是各类经验芯片和装备材料,虽然【神力女孩】已经不再像其他英雄一样可以提升,但把放在队伍里的【白金丝雀】和【自杀小队-哈莉奎因】的威胁值直接升到了和,一眼看过去,【缠绕-毒藤女】和【多重宇宙-白金丝雀】都升级到了五星,史诗级英雄又多了一个【布莱尼亚克】——在漫画里被称为“世界收藏着”,曾经把氪星缩小后装进了瓶子里,是正义联盟的主要敌人之一,至于能力……按照这货换身体如换衣服的设定,几乎没有他不能用的能力,几乎是dc宇宙战力的天花板。 只是……看着刚刚过了百万的总威胁值,屠千秋倒也没那么后悔,只是有些遗憾的没能得知自己本命【神力女孩】的提升方法,只能猜和涨到了97的“电量”有关——所有的数据里,只有这个的作用不明。 还有一件——屠千秋忍住了不思考自己刚刚是不是把一大块上好的翡翠车了珠子,看了看手指尖环绕的一团黑色雾气,一时间不知道对于这个东西该怎么决定。 原来的游戏里没有这个叫“英雄附着粒子”的东西,在某一个盒子被打开是,这团烟灰似的东西竟然从屏幕里飘了出来落在了屠千秋手掌上方,四行简简单单的文字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屠千秋阅读速度快得惊人,只怕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具体内容屠千秋没记住,大意就是用这个东西可以把一个英雄的能力固定在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事物上——像是空气阳光之类的肯定不行,拿着这件物品的人就能“使用工具一样使用这种能力”,有效时间是…… 操蛋的一个小时。 要在一个小时内想好附上什么英雄的能力、附在什么上,屠千秋只觉得纠结极了,连忙一头扎进了浩瀚的网络,一个个的查看英雄能力和自己手边东西的性质——万一自己选了什么容易坏的东西作为附着物品,那以后可就有的担心了。 看了半个小时的文字,又翻箱倒柜的摆满了半张床,主要都是带在身上的小玩意,眼看着实在没时间了,屠千秋才皱着眉毛,勉强挑了一个塔青的小桶珠。 小珠子值不上二十块钱,低调的墨绿一点也没有玉石的通透,怎么看与那一团九十个箱子里才出一个的“英雄附着粒子”不搭。屠千秋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都有些发颤。 “【翡翠绿灯侠】。” 漂浮着的颗粒就像活了过来,一窝蜂的钻进了只有屠千秋小拇指尖大的青玉珠子里,不过一秒钟的功夫,没有一点科幻感——声音光芒都没有,就像一块磁铁吸住了一把铁砂。 这就完了? 论氪金的正确姿势(三) 从电影的角度来讲,绿灯侠绝对算得上“扑街”,但偏偏就符合了屠千秋对英雄附着粒子的所有考量。 首先,这个英雄的能力就来源于一件物品,和人没什么关系——勇气这种东西屠千秋在和爸妈吵架的时候要多少有多少,在坚持某些观点时多的叫她自己都害怕;而那种能创造物品、制造力场的能力简直长在了屠千秋的心坎里。 虽然打起架来没什么大用,但是放在日常生活里就太方便了,尤其是以后将要面对的物资匮乏——在别人都苦哈哈的啃杂粮包的时候来一碗水煮鱼,十天半个月洗不上澡的时候泡泡温泉…… 想了半天,屠千秋决定给这颗承载了绿灯侠意志的小玉珠配上个白色小雏菊手绳,低头抬头间就是一个小时——不是屠千秋耐得住性子不去试试【英雄附着粒子】到底能造出什么样的东西,而是这个坑货……还在改造中。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英雄附着粒子】更像是一个“大型游戏里的副本”,自己有单独的显示屏,内容很简单,就是一个“状态”——现在是“结合中”的78,而进度条增长的速度还相当不稳定,叫人摸不着头脑的着急。 突然,一个眨眼的功夫,78就变成了100,再一眨眼,电子宠物大小的屏幕就换了新内容。 “能量值:137?” 这简直还不如没有呢。屠千秋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按照这两天摸索出来的经验联系上了小珠子。 只是心思一转,屠千秋戴着手绳的左手指间墨绿流转,一个小吊坠就“嗖”的一声窜上了天花板,一声不吭的嵌在了雪白无暇的天花板里;还没来得及高兴,一看能量值,屠千秋差点哭出来。 就这点小动作,137就成了3了? 兴义阑珊的“切”了一声,屠千秋开门走到了客厅的窗边——就是发现一切开始的地方。 有意思。 漫天尘土已经平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盖在地上,从表面看不出裂缝的痕迹。用x视线一看,灰土下面全是蜂窝般的空洞,屠千秋瞪着眼睛看了好半天也没看出到底有多深,只觉得就像在张家界看山,往下一看就失去了对深度的估量,满脑袋就剩了一个“深”字。 但是,也是那次去了张家界、走上了玻璃栈桥,屠千秋才知道…… 自己他妈的恐高。 就像现在,只是看了十秒,屠千秋就已经软了腿,深吸几口气才不至于再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想到如果要上山去地里把奇迹接回来就得从这道裂缝上方穿过,屠千秋就觉得…… 不对,这事没商量。 如果说原先的“纠结”都是致力于做出选择,屠千秋现在一个劲的说服自己的全都是关于怎么让这个必定要完成的过程变得不那么痛苦煎熬——不管多不情愿,今天都是要走一趟的,为什么不让自己好受一点呢? 毕竟是留过学、独自生活过的人,屠千秋相比于一年多以前变化之大几乎让父母都认不出来。她从冰柜里拿出脱好粒的一小袋玉米,加进了昨晚泡好的大米里,刚想拧开煤气,转念一想,干脆把锅架到了没火的炤台上,眼睛里射出了两道不甚明亮的光束,刚好汇聚在了锅身上。 一会的功夫,自家地里产出的“笨玉米”甜糯的香气就在两层楼里蔓延开了。 有所为(一)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屠千秋从来不自认为、也不想当君子,但就是喜欢这句话——在她眼里,原则是很重要的东西。 “……不要试图阻止我,也别想着改变我的观念。” 吃完一顿香香甜甜甜的玉米粥当发生在下午的早饭,屠千秋平静而坚决的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意料之中的招来了一片反对。 “为了一条狗,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你这叫不负责!”屠德满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震得空碗都跳了几跳。 “我有我自己的人生,和对家庭负责没关系——我不是你们的,总有自己的想法。如果我今天不去走一趟,这事能折磨我一辈子。”屠千秋干脆站起身,【白金丝雀】一身雪白的衣服就浮了出来,“好歹让我尽人事。” 屠德满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张黎明从身后拉住了。 “你可得……平安回来,这一路上跟我们视频着,到时候看情况再说。”总算没把话说死,张黎明倒是出乎了屠千秋的意料,“你不是……随身带着手机吗?” 这倒不难。屠千秋为了表决心,立刻打开了视频,把光屏横屏架在了自己肩上,一阵调整以后才让显示的画面基本和自己的视野一致。不知道是不是上次一个人下楼梯吓怕了,这次屠千秋选择的下楼方式可谓是典型的想不开法—— 眼看着手机里的画面匀速上升,两人对视一眼,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这种事是两人一辈子都没想过的,竟然在两天之内就发生在了自己家里,如果没有屠千秋这个接受力强的,恐怕……一时半会进入不了“求生”的状态。 眼看着裂缝所在的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屠千秋不禁深吸了几口灰,从不远处捡来了几个烟花放过的纸盒子,先从上方扔了过去。 一道平平无奇的抛物线划过,红纸削洒在灰土上特别显眼。 什么都没发生。 不知道对自己的能力又没有反应……屠千秋回忆着刚才用的力道,只用了小小的一丝,原本就不沉的纸盒子就像只狂风中的麻雀,颤抖着从裂缝上方—— 根本就没飞过去,只是激烈的颤抖了一会就被一股无形的力拽进了厚厚而蓬松的灰里。 所以,自己的能力会被拽下去。屠千秋犯了愁,不知道被【神力女孩】彻底改变的身体里是不是没一个细胞都被能力侵染过了——总不能自己走上去看看会不会被拽下去。 原地转了几圈,屠千秋终究还是不死心,想了一下,干脆把“怎么才能从裂缝上过去”的答案范围再缩小些。眯着眼用了会力,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就出现在了屠千秋的手上。 顿时,肩膀处传来一阵吸气声——这可是真真正正的从无到有,从魔术上升到了魔法,对于从那个必须是“唯物主义者”那个年代来的人来说,简直是颠覆了他们的世界。 努力将所有的躁动压到最深处,屠千秋以投球手般的专业姿态将石头高高的扔了出去。 屠千秋紧紧盯着石头落在地上,觉得这个抛物线好看极了。 有所为(二) “所以,只有纯粹的能量才会被吸进去,像那块用能力造出来的石头就没事。理论上来说……”说到这,屠千秋自己都没底,声音也低了下去。 “你怎么知道这个对活物也没反应?”就像女儿肚子里的蛔虫,屠德满不满的声音带着几分责备,“你又不是石头。” 太他妈对了。 沉默了几秒,一道影子从屠千秋的右前方闪过,白花花的一小条——在视觉被强化以后,一切都开始清晰的可怕了,比如现在的屠千秋不但没被吓到,反而惊喜的“诶”了一声。 “是那只老往你车底下钻的猫!” 屠德满有些狐疑,怎么都没法把那道白色的闪电和那只可怜巴巴的三花猫联系在一起:“它以前没跑这么快过啊。” “这就对了!” 屠千秋兴奋的揪了揪头发,往后退了几步,身体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即使对运动没什么了解的人也能隐约感觉到屠千秋的一举一动实用极了。特地注意了不去联系绿灯侠的“能量手镯”,也不用身体叫嚣着的飞行能力,只凭借双腿的弹跳力,矫健的飞出了六七米的距离——放在高中,单凭这一手就能当个体育生了。 这次落地震得屠千秋双脚发麻,刚刚从跃起到落地简直就像在坐什么游乐设施,只是发力的时候胸口好下面还有些格外的热……应该是零下二十多度穿漏胸衣服的原因? 有时就连屠千秋自己都会被自己的脑洞逗笑。接下来的路轻松极了,只是安静的瘆人:一条不甚平整但很结实的土路沿着山坡插进了一片灌木里,就像突然消失了;但是走过的人都知道,接下来还有长长的一段勉强通一辆车的土路,路的两边就是些原本就住在那边的人家——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农村,这也是屠德满能从后山上租下一小片带果树的地的原因——好几十亩的山地都是“地主”承包的。 一个晋升为专家的工程师,一个成绩亮眼的教研员,两人都不是需要靠一片地来填补家用的人,那么租地的理由就很明显了,纯属为爱发电,再加上能种出没有一丁点农药化肥、产量低的令人发指的绿色食品。不说别的,单就花生一项,自家地里的产量就是正常农民的四分之一不到——品种本身产量不高,被地里养的鸡吃一部分,麻雀喜鹊再偷一部分,傻狗奇迹有事没事刨走一部分,收的时候收不干净,剩下一部分在土里……即使这样,一家三口也吃不完半亩地的产粮。 路过的第一户人家院子里静悄悄的,连原本警惕的狗都不再叫了。屠千秋默默的撇开视线,一点也不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即使是超人也要呼吸的,呼吸间那浓重的血腥味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那家里还有……人吗?” 这下不得不看一眼了。屠千秋只是一瞥,脸色就难看极了——即使在国外上过暗网,见识了不少真实的死亡视频,屠千秋唯一一次看见过的尸体就是在自己姥姥的葬礼上,那是已经整顿好的遗容,又是花了足足一年的时间做心理准备。 这次……是铺满天花板的零碎和已经冻在外面的半具骨架。 有所为(三) “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屠千秋很庆幸没人能看见自己的脸色,又担心话说多了掩饰不住颤音,只是淡淡的敷衍了一句就继续往前走,但已经害怕极了。 那半具人体被自己的血冻在地上的模样估计屠千秋这辈子是忘不了了——超人家族对身体的强化是全方面的,除了能用来打架的还有像观察力、反应速度和记忆力,叫人绝望的是就一眼的工夫,屠千秋就已经牢牢的记住了没一点细节、大脑提供了可能的猜测,连逃避现实的机会都没了。 恶心是真的恶心,吓人也是真的吓人,屠千秋停下了脚步,给自己三十秒的“恐慌时间”——怕完这段时间,接下来就冷静的继续走。 受了不大不小的惊吓,接下来的路程只是叫人不安的乏味,除了闪过葡萄园的一道影子、从空中坠落的一只喜鹊外,似乎就没有其他的活物了——就连即将走到自己家那块地之前应该遇到的小黑狗都没出来朝人叫唤。 奇迹呢?奇迹怎么样了?以往人走到这个距离时她应该开始叫了,更何况已经饿了一天,怎么到现在都没声音? 一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里,就像不敢看成绩的学生,屠千秋先是飞快地扫了一眼奇迹住的小房子,只看清了一只趴着的狗,身上似乎没有血。 即使是这样也没能让屠千秋放下心来——不见血的杀狗法子可太多了,而且奇迹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狗…… 心里着急并没拖慢屠千秋的速度,打开栅栏、从门口的石头底下拿出钥匙、开门,一只肥嘟嘟的边牧才微微动了动狗头,斜睨着进来的人,冷漠的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可太不对了。刚放松的心情又变得沉重了几分,屠千秋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叫了声“奇迹”,换来的是狗尾巴有气无力的拍了几下地面。 “这狗的精神不对劲,是不是吃错东西了?”张黎明的声音让奇迹掩藏在黑脸上的眼珠转了几下,就好像在寻找声音的来源——那个天天喂她的女人在哪呢? 明知道事情不对,感情还是占了上风。屠千秋将五六十斤的肥狗抱进怀里,摸了摸狗头,感受了一下,发现奇迹浑身无力,就像……一身肌肉已经萎缩到支撑不住身体的程度了,只是饿了一天的话绝对到不了这种程度。 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屠千秋先挂断了视频通话,将“照相机”对准了怀里的狗头,希望这个近乎系统的东西能给出一些靠谱的结论。 出人意料的是,奇迹的狗头上还真浮出了一个带一排省略号的小方框,就像“绿灯手绳”上的那个,过了一会,才显示出“能量值:47”和一个小小的“能量匮乏”。 能量——屠千秋心中的怒火简直能炸平一整座山。 我上哪弄“能量”去啊?这样想着,屠千秋狠狠的戳了几下“能量匮乏”,发泄的同时还带了一丝期待。 期待竟然有了结果……沉吟片刻,屠千秋忍着心疼完成了操作。 “臭狗,以后你要是不乖,我就要揍你了,知道吗?”看着开始活蹦乱跳的狗东西,屠千秋终于不再焦虑,剩下的就只有心疼了,“你这条狗命都是我的了,天知道……” 声音骤然消失,剩下的就真的是“天知道”了。 有所为(四) 眼看着前一秒还病歪歪的狗逐渐恢复了精神,屠德满得寸进尺的让屠千秋再去看看鸡鸭,顺便给它们添食水—— “你以为我是以前的放牛女啊?”一边说着,屠千秋轻盈的从空中落在了地上,拎着两大桶比自己体重还沉的水,“先说好了,奇迹是一定得带回来的。” 或许是记性不好,屠千秋似乎忘了刚才看见了多恐怖的景象,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话,时不时的朝四周看两眼:“那鸡鸭以后怎么办啊?难道要我天天来喂?” 在屠千秋眼里,鸡鸭就是食物,是一点都不想产生感情的——要不以后还怎么下嘴啊?一时间,那边也没了声音,似乎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于是,在片刻的寂静中,屠千秋就听见了山谷里传来的呼叫声,随后就是从四面八方掠起的一道道影子。 “那边是地主家的猪圈!” 以前人说“养猪的”时候,都带着难以掩饰的轻鄙语气,但是放到今天,养猪成了一项高收入工作——一头猪就能卖出别人家种地一年的收入,对于农民来说简直是暴利,还是合理合法的那种。“地主”家原本是纯粹种地的,好几十亩地照顾不过来,便将一小部分租给了小区里有意的住户。几年前,在屠德满的建议下,地主将一小块划出来建了猪圈,用其余地里种出来的农作物喂猪,最后直接卖猪肉,顿时变得炙手可热——每次听说地主家要杀猪,周围的人家就能看见一辆辆车在不平的山土路上一拐一拐的扭进了小山坳里:由于喂猪的都是纯粮食而不是饲料,这种“笨猪”常常供不应求,那口感是特别的好。 裂缝出现时正好还有几天过年,买猪肉的人想必不少。屠千秋想到这一点,顿时就觉得一切的不合理就说得通了——和自家的几只鸡鸭鹅狗相比,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讲,当然是上百头猪和几十个大活人更有价值。不过,问题是…… “这事我管不管啊?要是我不去,恐怕那边没人能活……” 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屠千秋看不得有人死在自己眼前——不管是因为善心还是同理心,屠千秋已经扔下了水桶,牵上了奇迹就走出了门。 一切都被另一端的两人看在眼里,好几分钟,通话静悄悄的,只有一声接一声的叹息让屠千秋一阵心虚。 “……行啦,我也不想死,还怕疼,要是没有把握哪敢去——地主家是往哪边拐?”站在岔路口,屠千秋将镜头转向了自己,讪讪的笑了,就像要钱的啃老族——虽然二十一岁的学生绝对当不成啃老族,但三人都心知肚明—— 只要这一家里任何一个人出了意外,要的就不是钱,而是剩下人的命了。 更何况,“地主”一家人都是那种绝不招人厌的老实人,一年两千的租金几乎称得上白给——两棵果树结的果子就差不多值这个数了,更何况平时屠德满和张黎明没少朝地主家借东借西,三年过去,几乎称得上是朋友——也就是屠千秋这个懒货不怎么来,所以不熟而已。 “你这……哎,一直往右拐就能看见他们家插的红旗了。”张黎明被悠远的惨叫吓得一哆嗦,复杂的指了路,“你一定得注意安全啊。” 有所为(五) 男人的吼叫和女人的尖叫混杂在一起,隔着屏幕都让经历过六七十年代的两人打哆嗦。眼看着脚下红旗在树木的缝隙里一闪一闪,而山路简直绕了半座山,屠千秋干脆抱米袋子似的讲奇迹捧在怀里,挑了一处最陡的山坡就跳了下去。 这就是你的“心里有数”?张黎明恐高又晕血,看着第一人称视角的下坠,差点摔了手机。 在屠德满眼里,这一切就清晰多了——就像看赛车,一根根树枝从视野的四周闪过,整个画面都震颤、旋转着,直到一次最剧烈的震动才恢复正常。 其实对于屠千秋来说,这个过程最艰难的过程就是搂住乱动的奇迹——整天在地里跑的狗肌肉很发达,力气也不小,屠千秋生怕用力过猛勒断某根狗骨头。在近乎自由落体的速度下,屠千秋还能看清楚、想清楚下坠的路径,利用超人家族的飞行能力轻微改变路径,减轻体重,整个过程就像坐水滑梯,和面前的相比简直是游戏—— 东北有不少民间传说,最出名的就是“仙”——成精的动物不是人人当诛的妖物,而是需要敬畏的仙家,“黄皮子”就是最出名的一种,屠千秋甚至不能在自家饭桌上说“黄鼠狼”这个词,屠德满怕招忌讳。 而立在屠千秋身前、几乎和狮子一样大、黄乎乎的大尾巴耗子眼里闪着绿光,简直就是“成精”的定义,只是那一身品质极佳的皮毛却全毁了——到处都是鳞片状的秃斑,就像得了什么皮肤病的猫。 “你看……我就是路过,要不你让让?” 那癞皮大耗子微微歪了歪头,似乎对奇迹更感兴趣些——这怂狗遇见小泰迪都吓得夹着尾巴躲在人身后,现在已经抖成了一团,估计连站都站不住了。 “……这个不能给你,不是吃的。” 从小听着各种“仙”长大的农村人屠德满不知道是该惊还是笑——要是他在,不是拔腿就跑就是暴起反击,哪能这样好声好气的商量? 癞皮大耗子甩了甩没几根毛的尾巴,绿油油的眼睛人性化的一眯,一串口水就滴在了地上。 “你他妈的。” 这种时候的屠千秋已经收起了所有的同情心。腾不出手就用眼睛,一眼看过去,大耗子就焦糊着重重的摔了出去,后退一抽一抽的,一股腥臭至极的液体从尾巴底下慢慢流了出来,黄中带绿的颜色叫人反胃。 不说五感被强化过的屠千秋,就连刚被放在在地上的奇迹都开始干呕了起来,四条腿打着哆嗦就要瘫在地上。 “……没用的臭狗,不许吐在我身上。” 重新抱起了奇迹,屠千秋亲了亲小狗黑乎乎的眼侧,看出了这里是猪圈的后门,这才后知后觉的猜测那癞皮大耗子是不是后门的看守。刚想补刀,一阵疾风就从身侧袭来。 一条什么东西被一股无形的力挡了回去,速度快的只在地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擦痕。 对了,【神力女孩】还有意念移物的能力。又是一次后知后觉,屠千秋突然觉得自己太迷糊了,像个完全不会用脑子的……奇迹。 有所为(六) “要不你先下去?” 屠千秋低头说道,回忆着刚才的感觉,好像形状不定的“幻肢”,顺便将那种感觉蔓延到周围的每一个角落,越来越远……好像一只无形的手笼住整片空间,每一寸都通过“触觉”准确的传达到屠千秋的脑海中…… 就像听懂了人话,奇迹使劲扒住了屠千秋的肩膀,嘤嘤声就像个六十斤的宝宝。 “好好好,我抱着你哈。”一点都没做心理斗争,屠千秋心疼的亲了亲狗头,“宝贝不怕,有我呢。” “狗就是狗,你赶紧把狗放下来,好好看着周围!”张黎明的声音严厉而急促,就像屠千秋上学时有关学习的所有争吵——几乎就是所有的交流了。 “我现在可比用眼睛看知道的清楚多了——你没法理解,就像你不能理解我是怎么用眼睛射激光的。”屠千秋心平气和的解释这,“我可不想死,肯定得对自己的命负——” 就像射进凝胶里的子弹,那道影子总算显出了原本的外表,竟然是一只小狗大的蚂蚱……还是蛐蛐来着?瞬间,屠千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胃里翻江倒海,几乎硬生生把自己的胃酸咽了回去。 看过无数恐怖电影,屠千秋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接受各式各样的怪物,只有“昆虫”一类,就像从小落下的毛病,不管是什么类型的,看上一眼就怕的不行,连用东西隔着打死都不敢。像这种放大了的结构…… 比刚才强烈无数倍的激光已经炽红的发白,连空气都剧烈的扭曲着,几乎瞬间,那个……节肢动物就成了一团不断缩小的焦炭,最后成了一小撮黑灰,连个尸体都没留下。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深呼吸了几下,屠千秋哈哈一笑,算是“知道了”——哪怕是现在回忆一下那虫子长什么样都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顺着后颈一路向下,最后在体表皮肤上一层层激荡。 只是这群乱七八糟的缺乏合作——这两个就像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个的送,如果有一个“智囊”类的角色,那么现在就应该发现问题了…… 有些事就怕念叨。 奇迹已经吓傻了,能做的只剩下一个劲的往屠千秋身上窜——或许证明了她也不傻?这样想着,屠千秋一手抱着狗肉皮袋子,另一只手甩出了一根表面略粗糙的银色短棍,随手往上一划就击中了什么有弹性的东西。 “只是一截青蛙舌头——应该是癞蛤蟆,没事。”话是这样说,但那一声听着就让人感觉身上肉多的地方一阵钝痛。 一声似乎来自金属薄片摩擦的尖啸从右上方传来了——一半,另一半就被淹没在了一阵皮肉烧焦的“哧哧”声。 “谁知道是哪一种垃圾攒成的呢,看了也没好大意思。”屠千秋有些遗憾的收回了炽热的视线,觉得刚才那个长得真没创意。 另一股炽热扭曲了屠千秋面前的空气,随后又被一股苍白的冷风吹散了。冷风失去了阻挡,更加一往无前的冲进了一片淡黄的草棍之中,什么东西顿时发出一阵脆响,就像被踩裂的薄冰。 “奇了怪了,这一块有火山吗?” 有所为(七) 一场零零碎碎的战斗再加上屠千秋吐槽般的解说,让一切变得就像一场游戏解说。 “不知道是这些东西的水平太低还是我太强,总感觉没什么压力啊。”一连化解了好几波攻击,屠千秋没有一点惫态,反而来了精神,言语之间还带了遗憾,“可惜品种太少,攻击性太强,要不然绝对是完美的研究对象——主持运转的生物系统都是和我们完全不同的存在方式……” “或许它们只是在适应,你可别大意了。”屠德满生怕女儿飘了,“刚出生的小老虎几个月就会捕猎了,这些怪物很可能只是刚出生,还没适应环境。” 屠千秋立刻明白了屠德满的未竟之言:“那这几天我就趁他们还没适应,多清理一下——总比养大了再说强?” 即使知道屠千秋说的有理,屠德满也不希望她以身犯险。只是反驳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一阵急促的低语堵了回去。 “有人要看见我了,我要把屏幕缩小,视频关掉,你们别说话了。” 缩到最小的屏幕只有两指宽,贴在肩膀上就像一块反光涂料。屠千秋看着用链条缠紧的大门,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对在院子里挤挤挨挨的将近二十人说什么。 还是敲门好了。 拍了几下门就像给所有人施了定身术,在一瞬间的安静后就是蜂巢般的窃窃私语。 “我是租外面那块地的……姓屠那家的人。只是来看看,没事我就走了啊。”反正这群人和自己没关系,屠千秋也懒得浪费时间,更何况见识了这么多新鲜东西,确认了奇迹的安全,可谓是乘兴而往尽兴而归—— “你等一下……” 有人急了,骤然喊出一声,随即立刻被一阵嘘声制止。 “还有事么?” “有有有,你等一下啊,我……”一句话又被人打断了,这次不再是一致的嘘声,似乎一群人分成了两派,一些说着“说话的是怪物,就是来骗咱们开门的”,另几人争论着“总算有人来你还给放跑了……” “放心,不骗你们开门,我这就走。”屠千秋转身背对着大门和杂音,“估计再也不见了。” 一阵咣当咣当,一条铁链子堆落在了地上,铁门似乎上了锈,门轴转动时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就算想装听不见都不行了。 虽然老听说“地主”“地主老婆”,但屠千秋并没见过任何一个,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开门的是谁。她只是把已经不抖了的奇迹放在脚边,平静的看突然手足无措了的中年男人——明明比屠德满年轻十几岁,看着年龄却差不多。 “……哎,没怎么见过你啊。”有趣的是,“地主”并没怀疑屠千秋的身份。在他看来,两人能长得那么像,屠千秋再要不是亲生的那就……反正不可能就对了…… 几十秒,两人大眼瞪小眼,尴尬到麻木。 “那个……你这狗比俺养的猪都肥,挺好啊。” “……那是那是。” “……” “那个……你回家?” “是啊。” 有所不为(一) 比起“有所为”,屠千秋更看重“有所不为”。 比如和“地主”,屠千秋可以耐着性子不尴不尬的扯上五分钟,但一旦有人摆起一副“反正你有本事帮我们还不是应该的”和“你不帮我就是丧尽天良”的嘴脸,原本有些呆的年轻女孩就变得……相当非人。 看着一身油光水滑貂皮大衣的皱巴老头,屠千秋只是挑了挑眉,竟然转身走了。 连一句话都不回?就像被无声的一巴掌抽在脸上,那老头几乎成了貂皮上堆着的一颗卤蛋,整张皮都涨的紫红。似乎嗓子发炎,他尖细的嘶吼实在让人联想起太监:“就这么跟长辈说话?没家教的玩意!” “照你这么说,是个人看见只王八还得跪下磕个头?”屠千秋冷笑一声,心想什么人不幸到跟自己这个杠精吵架,一边仔细看了几眼山的另一边……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就像一直被什么东西盯着。 下意识的按了按温暖如火炉的胸膛,屠千秋干脆一把抱起了原地打转的奇迹,步履如飞,一眨眼的功夫就走出了十几米,眼看就要消失在拐角。 “大妹子,你先别走啊,这个老东西本来就不会说话,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你可别当回事——咱就是想问问外头咋地了,没别的事。”生怕屠千秋听不见,那女人几乎用喊的,回音袅袅不绝。 这倒可以。屠千秋发现奇迹似乎特喜欢在这转悠,一放下就在地上嗅来嗅去,似乎埋了什么骨头。 “从昨天开始,那边的地上就……”屠千秋的声音不像其他女性那样清脆,反而有些偏向中性,几句话的功夫,就按照时间顺序说明了情况。 “其实多了我也不知道,你们可以上网看看。”末尾,屠千秋相当诚恳的建议道,“这里还是有网的。” “哎呀,这哪是网不网的事啊!”穿着一身红的女人急的冒了冷汗,偏偏还没处发火,只能用脚搓地,带起了一片尘土飞扬,“这叫我还怎么回家啊!” 就像打开了某个开关,所有人都开始叽叽喳喳——不管有没有听众。 那女人几乎“有所求”写在了脸上,只是抹不下最后一层面子:“大妹子啊,你……打算……怎么回家啊?” “我家就在那栋楼,走路二十分钟最多了。”屠千秋往一个方向指了指,“我就是走过来的。” 女人没了话说,或者说没法再绕圈子了——没开车,不顺路,特别近,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一切让她面子上好过的借口都没了,所以只剩下…… “大妹子啊,你看我们这……都卡在这了,一看你就是有本事,心还善,能不能送大姐一程……大过年的,大姐得回家啊。” 屠千秋认真的想了一下,慢慢的答道:“这些怪物不是我弄出来的。” “啊?啊,肯定不是你呀。”即使心急如焚,一身红的女人还是觉得有些好笑,“大姐说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屠千秋严肃的点点头,轻轻踢了一脚努力刨坑而灰土满天飞的奇迹,“你看,如果不是我造成了这个局面,那我就没有义务将一切拨回正轨,是不是?” 有所不为(二) 有的时候,屠千秋觉得和人说话真是太费劲了。 明明已经说明白了“既然我没种下因,那么就没有义务去承担后果”,那女人就像突然听不懂人话了,只是翻来覆去的重复“一看你就是个有本事的”和“大姐这一大把年纪了也没人体谅”,宛如当年教奇迹不要去吃屎——怎么说都没用。 “……你看你来都来了,大过年的,顺便送我一下怎么啦,现在的年轻人啊……”似乎是看屠千秋沉默不语,那女人以为是因为她心虚了,顿时觉得腰板儿挺直了不少,眼珠一转就想招呼几个人来一起声讨“现在的年轻人”。 再看回来的功夫,女人发现这个一身白还露着胸的年轻人竟然开始玩手机了! 其实屠千秋刚才还真在专心听人说话,只是说话的不是这个满嘴“经典语录”的红女人,而是从肩膀光屏里传来的声音。好容易联系着绿色能量做出了一个形似手机的黑框平板,平板上的内容又让她陷入了另一层沉思,以至于忘了……好,就是懒得再说同样的话了而已。 眼看着红女人要开始拍大腿,屠千秋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你说你家在哪来着?” 冲到了嗓子眼的一声哭号卡了壳,红女人打了个嗝,眼中骤然有了希望:“新宁区天都大厦那坎……你能去?” 够近了,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屠千秋将灰扑扑的奇迹从坑里拽了出来,使劲抖了两下,灰尘扑簌簌的往下掉:“你的车在哪?我正好有急事要去那边,如果顺路的话……” “顺路顺路顺路,怎么不顺路!”红女人眉飞色舞的在皮包里翻找,“一看你就心善……” “先说清楚,我不要你的钱,所以别把我当成你雇来的保镖。”屠千秋赶紧打断了红女人的吹捧,“我要去的是西单路,不会一直把你送回家,你要是不愿意我就让我爸开车送我——这点汽油我们家还是有的。” 这话说的可谓是很不客气了,红女人脸色登时就难看了几分:“大妹子啊,别这么小气……” “算了,我自己去。”屠千秋将灰扑扑肥的狗放回了脚边,“不麻烦你了。” 这下红女人彻底慌了神,原本硬挤出来哭号骤然充满了真情实感:“哎呀,你怎么还反悔哪,这不是耍人玩吗……” “少来这套,你比我妈年轻了不少,别在我面前充长辈。”这才是动了真火的屠千秋,声音里带着叫人胸口发闷的力道,“你以为我是什么尊老爱幼的货色?” 一声厉喝镇住的不只是红女人,还有其他人……和其他东西。 “喊什么喊,会不会好好说话?”红女人嘟囔着,自以为声音很小,“我那新车还不像让你坐呢。” “大妹子啊,大哥也是那嘎达的,要不大哥送你一段?” 一颗油光锃亮的脑壳闯入了屠千秋的视野,一身崭新的及膝羽绒服让男人看着像跟抹了油的黑柱子。如果说刚才的老头脑壳油亮是因为他毛发稀疏,那么这个就是纯正的东北光头男造型,透过好几层衣服还能看得见他的大花臂——能这么看见的只有屠千秋一个人了。 有所不为(三) “你家在哪啊?” 屠德满曾经肯定的说过,屠千秋一看就是那种没有一点社会经验的、单纯的肥羊,出去就是等着被宰,虽然按照现在屠千秋的实力来看,能宰了她的几乎没有,但在武力无效的范围内,屠千秋一向警惕的几乎有些神经质。 比如现在,光头男一句话的功夫,屠千秋就已经联想了几十种可能:人贩子、杀人魔、被怪物寄生、骗人回家以后做人肉包子……排到最后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答案。 激烈的讨论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灭了,一阵剧烈的震动从所有人脚下传来——没人经历过这样的地震,同时,也没人见过从地下钻出来、一米多粗的蚯蚓。 被冻硬了的土块纷扬落下,原本就不算宽敞的小院子顿时鸡飞狗跳,所有人都默契的往另一个方向挤……除了一身白衣的屠千秋。 “呦……这可是新品种,多亏不太像虫子……只是蛇倒挺帅……” 嘴里念叨着,屠千秋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反手将两根短棍接成一根长棍,用力向上一顶,一股巨力就将水缸大的虫头掀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道鲜红的光柱斩断了铁灰的蚯蚓。 直到焦糊的味道蔓延到鼻腔,光头男才反应过来:“诶,你这是……咋地啦,眼睛是不是……” “是啊。”屠千秋相当平静,“昨天发现的。” 刚才没有人在录像,所以没人能发什么爆炸性的视频,而现在网上那种“我家邻居突然有超能力了”的说法已经开始疯传——虽然,信的人不多。 屠千秋的身体突然一僵,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我有急事,你什么时候能走?” “嗯……啊?哦,现在就能,你要去哪?”光头上似乎开始冒热气,他翻找车钥匙的速度一点也不慢于红女人,“我家正好在西单路,你都不用……” “那你就太倒霉了。” “咋地?” “你家可能没了……” 听着屠千秋跟人说话简直是种折磨不知道是不懂还是不在乎,屠德满总觉得屠千秋根本就不像在对人说;更折磨的是屠德志发来的消息和一段模糊的视频。 就像电影里的克苏鲁神,对人类来说或许只能用“大”字形容:仅凭人的视角根本就看不出那是什么,只能看见一片越来越大的黑影轻易的撞碎一栋栋老楼,就像小孩顽皮的戳碎一块漂亮完整的豆腐。 不幸的是,屠德志和屠心奉的家……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没了。 屠千秋将那段颤抖而模糊的视频投在了“手机”上递了过去,然后就静静地看着光头男人开始颤抖的放大画面,眯着眼睛从各个角度看,似乎想把像素惨淡的画面用肉眼提高画质,最后就是疯狂的戳着自己的手机。 “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如果你不想回去了我理解。”屠千秋俯身捡起了自己的手机,“我不想骗你,但是即使你回去,可能也没什么住的地方……” “现在就走。” 过去半个小时的路(一) 接下来一切发生的飞快。 颠簸的山路简直让屠千秋说话声都发颤,只来得及打电话让屠德满下楼,路虎就颠簸着冲出了山路的范围。开车甚至比走路还慢的路段上竟然能开出每小时四十公里的速度,叫人为车子本身都捏一把汗。 “你大爷和你姐人都没事,就是房子肯定不能住了……”屠德满声音充满了疲惫,“我们家地方大,实在不行再跟你齐阿姨说一声,总之……” “我尽力,现在就去——他家就在那附近,应该不会耽误时间,看好奇迹,你们两个正好收拾收拾。”屠千秋将牵绳交给屠德满,“我这就去,保持通话。” 接过一年前淘汰的旧手机,还没来得及试一试就被塞进了车里,光头男人动作粗暴的和人贩子不相上下。 “我爷爷奶奶去世的早——连我都没见过,我爸现在就剩我大爷了。”屠千秋没系安全带,坐在副驾驶上侧着身子和满头大汗的光头男人解释着,“还有我姐,和我外甥,才两岁,视频就是我姐发的——她叫屠心奉,我叫屠千秋,谢谢你肯带我去。” “要是出事了,你动不动手?”光头相当直接,“你那个眼睛还能用不?” “能。” 路上本来就带了逢年过节时特有的冷清,再加上事发的并不突然——就连屠德满当时都有机会关上车库门,想必车子也有停到什么地方的时间。屠千秋抓紧了扶手,脸色有些难看。 “大哥,你能不能慢点?” 光头男人扫过来的眼神简直能吓哭小孩。 “前面——” 接近高速公路车速行驶的车骤然停下,刺耳的摩擦声叫人怀疑轮胎是不是都被磨穿了。屠千秋下意识的将手挡在身前,但还是几乎被扔在了车玻璃上。 “这……不能……怎么……” 或许就连光头男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段路屠千秋走过三年,正是她初中时每天上学走的路——熟悉到连广告牌内容都记得一清二楚,可是现在屠千秋怎么都认不出这到底是哪了。 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就像被切了一刀的蛋糕,两人就像洒在蛋糕上的糖粒,小小的模样显得有些可笑。 “裂缝……我家旁边就有一道,和这个很像,只是没有这么长。” 光头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将一块小石子混着沙粒踢了下去,接过眉毛皱的更紧了。 其实这道裂缝并不宽,只有两三米,屠德满有十足的把握跨过去,只是…… “我能过去,你能行不?” 屠千秋刚要说什么,屠德满的声音就从胸前挂着的手机里传来:“你们总不能走过去?” 虽然年满二十,但零零后再外面总会被当成小孩,而小孩说的话很难得到重视,总会被人用“小孩懂什么”的眼光审视一番。有人帮忙说出自己的想法,屠千秋悄悄松了一口气只是将屏幕点亮,让光头男人看了看自己老爸不年轻了的脸。 沉吟片刻,光头男人摸了摸自己略略泛青的头皮,声音里似乎带着冰碴子:“我能走,你行不?” 过去半小时的路(二) 屠千秋微微点头,但还是没放弃“把车弄过去”的想法。 【神力女孩】一长串的能力最后面就是“隔空移物”这个很有年代感的词,只是无论在哪部美剧或电影里,屠千秋都没发现任何“氪星人有意念力”的迹象。 没法检查一下自己的绿色能量还有多少,屠千秋还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车给摔了,而像超人电影里那样举着一辆车满天飞……但凡有几粒花生米都不至于喝成这样。 妈蛋,连说明书都没有,大大的奸商。 回忆着上次下意识用出来时的感觉,屠千秋将那种“感觉”延伸,缓缓地包住了路虎,就像调动一些原本不存在、崭新的肌肉。看着车轮逐渐离开地面,屠千秋心里冒出了一种相当扯淡的猜测。 “不用搬东西了,我把车弄过去。” 光头男人瞪着牛眼睛,半天都说不出话。 屠千秋深吸一口气,身上没什么动作,好几吨的路虎就稳稳的滑过了深深的小峡谷,一到另一边就迫不及待的迫不及待的落在了地上,轻轻震了几下。 “这……都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能用就行呗。”屠千秋倒是想得开,一点都不纠结,“你能跳过去吗?” 即使男人不想说不行,光头男人还是没法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没问题——快四十的人了,一身老胳膊老腿的…… “你放松,我把你扔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没等光头男人问出来,他就感觉一股几乎能把他撕开的力道袭上了半边身子,随后就是天旋地转,撞击地面的那一下几乎让他晕过去。 屠千秋只是一个助跑,轻轻松松的就跳出了五六米,就连落地都稳当极了,轻飘飘的像只猫。 只是谁家猫能单手把将近二百斤的大老爷们扔出去七八米?光头男人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又被屠千秋随手拎了起来塞进驾驶座里。 “现在没问题了?” 我也得敢有问题啊——这句话光头男人可不敢说出来。 满脸横肉硬挤出的笑实在一言难尽,好在屠千秋对男性的长相不怎么挑剔,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有加了一句“这次开慢点”就窝进了座位里,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看起来精神有些萎靡。 屠千秋确实累了,疲劳的感觉还很稀奇——就像从内而外的肌肉酸痛,一试着将那种感觉展开就连带着头疼。这种“闭一会眼睛”的恢复持续了十多分钟,光头男人似乎处于对人形暴龙的敬畏,车速好歹是放慢了些—— “襙(不是错别字)他妈的……”光头男人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和愤怒,这四个字似乎完全出自本能, 屠千秋睁眼就看见了微红的前方,下意识疑惑着自己并没用热视线,随后才在手机里传来的惊呼声里意识到了—— 整片玻璃都被新鲜的血染成了艳艳的粉红,又在零下二十度的严寒里结成了一层薄冰,将照进车里的阳光都滤成了夕阳般的红。再看一眼就能确认血液的来源——毕竟玻璃右上角还粘着一块带着肚脐眼和几根毛发的皮肉。 过去半小时的路(三) “它走了。” 屠千秋在车里环视了一周,最后盯着车顶看了一会,这才给出自己的判断:“那是蜘蛛似的东西,挂在了两盏路灯上,刚吃……总之,刚才已经跑了。” 光头就像没听见,只是保持着“车停在马路中央”这种危险的状态,只脸越张越红,呼吸急促的叫人担心他的肺会不会突然炸掉。 屠千秋只是静静地等着——这种血淋淋的、源于爱的恐惧她刚刚感受过,只是从结果看来不过是虚惊一场——更何况这人担心的不再是一只狗,而是一个男人的大半个世界…… “啊啊啊啊啊——” 就像骤然沸腾的水,光头整个人都狰狞了起来,双拳重重的砸在了方向盘上,不知道朝什么怒吼着。 “赶紧走,还想耽误到什么时候。” 光头拧了几下车钥匙才打着火,只是接下来的路段叫人根本就没法开快车:宛如战争片的街景只是没有火焰和昏暗的色调,但明晃晃的冬阳却给这份新鲜的残破罩上了一层叫人不忍直视的真实。大块大块的水泥、墙体的断口还是干净的,凌乱的拦在马路上,乍一看就像随意散布的流星碎片。 “车开不过去了。”光头的声音嘶哑而颤抖,“别说路虎,坦克都不行。” “那就走啊。”屠千秋倒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不远了。” 这哪是远不远的事——两个爽快人凑到一起几乎不用交流,屠千秋说话的功夫,光头就拎着杀猪刀——从地主家借来、刚夺走一条猪命的真正杀猪刀,杀气腾腾的锁好了车门,如果脱了上衣露出大花臂,绝对是真实的“东北”。 不过,这货就是看着吓人,一看就没什么实战经验——至少是没动真格的往人身上招呼过。至少屠千秋感觉如果把什么东西捅进怪物身体里,八成会被卡住。 犹豫了一下,屠千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我不是想要你那把刀……你可别误会。”末了,屠千秋赶紧补充了一句,“你给我也不要。” “你说我用什么好?”光头饿狼一样的眼神在扫过队友的时候都没缓和,随后又警惕的环视四周,“咱们抄这条近路。” 要是光头的刀真被卡住,屠千秋不但会被影响,更重要的是她可没做亲眼看着一个大活人死在眼前的心理准备。走进了大概只有自行车才能通过的小巷,屠千秋试着联系了一下【自杀小队-哈莉奎因】,摸了摸腰间挂着的两根短棍,心一横就摘下来,展开递了过去:“你要是不介意,就用我的。” 这下光头真真实实的吃了一惊,却只是说了句“谢了”就毫不客气的接了过去,简单挥了几下就有模有样的格挡在了身前。 行,电影没白看。 在小破站上看自杀小队(现在改成x特遣队了)的时候,屠千秋就看见弹幕上有人说“哈莉奎茵的棒球棍就是物理学圣剑”,而眼看着外表几乎一样的球棍ps般出现在自己手上的时候,屠千秋无比希望这是真的。 过去半小时的路(四) “楼顶上有东西在动。” 这不是屠千秋看见的,而是增强了无数倍的听觉捕捉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就像平时听见楼上邻居的脚步。只是这次的不是邻居,而是能把人当香肠嚼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想了一下,屠千秋还是没感觉到身上哪里出现那把花里胡哨的小手枪,干脆眯上了眼,只打算看见什么可疑地就把它烤糊…… 其实不义联盟的设定相当玄幻——只要等级够高、装备够好,小丑都能把超人按在地上摩擦。不知道原本就是所有英雄里最能打的【自杀小队-哈莉奎因】发展发展能不能达到一枪崩碎一座楼的程度…… 不知道是来自那种感官,或许是听到了什么撕破空气的声音,又或许书什么地方传来的腥味特别浓烈,也有可能是陡然刮起的风让屠千秋的皮肤发紧,来自无数感官的反馈让屠千秋做出了判断—— “那东西冲下来了——” 与声音同时撕破静谧的还有即使在白天都无比刺眼的光束,光头几乎感觉自己的脑袋被烤出了一阵肉香,还是冒油的那种……赶忙离远了,他才看见持续着的光束尽头还将一团挣扎的焦炭钉在了墙上。 那两把花里胡哨的手枪怎么还不出来?感觉到了“虚弱”,屠千秋停下了热视线,特别希望自己还有其他远程攻击的能力——一想到刚才用视线接触了一米多长的大蜱虫,屠千秋就恨不得自挖双目。 还没等那一团焦炭从一起被熏黑的墙里挣扎出来,又一股力道把它砸了回去,棕黄色汁液飞溅。 真是靠谱的队友啊。 虽然一直被叫“短棍”,但一根也有七八十厘米长,而粗细更是根据光头被屠千秋以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方式调整了,现在看来,似乎相当实用。 “生命力也太顽强了……”终于等到了早就该来的,屠千秋忍着恶心,从大腿上多出的枪套里拔出了手枪,“我要开枪了。” 你哪来的枪—— 不知道为什么,这枪声听着不想枪炮,反而更像一团面从楼上摔到地上,声音闷闷的,但效果不让人失望——黑炭中心多出了一个大洞,以屠千秋的眼力没有发现子弹的残留。 ……根本就是个小手炮啊。 “……蟹蟹。”光头呆呆的说道。 屠千秋一松手,棒球棍就消失在了空气里:“没事。” ……果然是,魔法吗?光头张张嘴,觉得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 什么都不说好尴尬……光头加快脚步,状似不经意的脱口而出:“兄弟,够爷们儿!” “……” “……” “……” 你还不如不说话呢。屠千秋将手枪垂在身前,手指拂过枪身的功夫就了解到了其中的信息——这种小钢炮似的子弹一共有七发,两个小时填一枚弹药,另一把还在……“冷却中”,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出来。 胸口又是一阵灼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见了那栋没去过几次的小楼。屠千秋眼看着垮塌了大半的楼房,心都快跳进嗓子眼里。 屠心奉只来得及发了一个抖得厉害的视频,然后就没了下文,有没有可能…… 过去半小时的路(五) “你着急不?” “废话。” “我带你走快一点……应该不是走,总之,走直线,干不?” 光头点头的动作还没完双脚就离了地,眼看着越来越小的地面,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名为“后怕”的情绪。 如果这一路没有屠千秋,自己还能不能走到这里?即使能走到,自己这百八十斤还能剩下多少? 直接跨越了好几摊残垣断壁——如果用走的又是至少十多分钟。两人扪心自问,都觉得自己没耽误一点时间,但即使不后悔也没法让心里的恐慌少一点。 “我家在那坎。” 想不到还挺近。如果楼还是好的,一眼就能看出是前后楼。屠千秋抿了抿嘴,还是落在了最高处的半片墙上。 “我姐家在那栋楼。既然我已经把你送到了……”未竟之言已经很明显了,但光头就像没听懂屠千秋的意思,只是含混的嗯嗯啊啊,一句分别的话都没有。 其实换成谁,在家人的命面前都不会在乎那一点“面子”“人情”。屠千秋叹了口气,自己都惊奇于自己的耐心:“我就在那边,有事可以叫我,这两根棍子你先留着防身,等到……” 光头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应了下来。 其实屠千秋早就看见了毫发无伤的一大家——也是他们运气好,事发的时候一家人正带着多多——大名宋明泽在楼下放烟花,只发了一段视频的原因只是所有人里只有屠心奉带了手机下楼,而手机又被什么砸了一下,屏幕几乎全碎了,在没法打字的前提下只能发一段视频。 至于是怎么知道的?一眼扫过去,透过一栋楼的废墟,几个人、身上都有什么对屠千秋来说就像列在纸上的清单,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所以她才有心思和光头多说几句。 在男人粗旷的嘶喊声中,屠千秋灵巧的几步跃过下头还压着一个死人的碎砖——有时候知道多了真不是一件好事。 喊了声“姐”,屠千秋用力挥了挥手,从三层楼高的废墟上轻巧地跳了下来,眼看着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激动的不得了,只是三岁的孩子或许累着了,在大人怀里睡的很香。 心里想着别的,屠千秋的思路却一点都不慢,转瞬的功夫就看出了几人都没受伤,就是穿的单薄了些——都以为带孩子放烟花也就是十分钟的事,屠心奉甚至只穿了一身厚厚的毛睡衣,现在已经冻得脸色惨青了。 骤然看见熟悉而陌生的屠千秋,屠德志几乎说不出话,眼里一闪泪花就被寒风吹的几乎结了冰,反而把眼珠冻的生疼。 来不及多想,屠千秋抬手间就是墨绿流转,一件宽大肥厚的羽绒服就出现在了臂弯中,正是屠千秋穿过、非常熟悉的款式,只是尺寸更大些——这时候就不用将就男款女款了。 “千秋啊,你怎么来了呢……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屠德志对屠德满是真心的——毕竟是亲的兄弟,顺带着对屠千秋也是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质的关爱。而就在屠千秋准备解释时,她感觉到了一个巨大而敏捷的东西正快速往这边靠近。 又扔过两件有些粗糙的羽绒服,屠千秋熟练的升到了废墟顶端,看见了那……叫人无法理解的存在。 刷boss(一) 如果硬要形容,那团飞速移动的小山就像将楼房废墟披在身上的蠕虫,又像又什么操纵着碎砖以软体动物的方式行进,反正屠千秋没看出这个四五米高、不知多长的“废墟虫”里有什么特殊结构支撑着。 得把这玩意引开—— 谁知道这东西吞了多少楼才把自己养的这么大……屠千秋恨不得屏蔽那些被挤的乱七八糟的尸体,但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越是想忽略大脑就给出越多的信息:这个老头被挤碎的时候在换台,手掌和遥控器被碾成了不分你我的一片碎渣;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那是正在切菜,菜刀正好被顶进了小孩的脖颈,母亲的头已经碎得不成型了,只剩下一张破气球似的皮撑着,不知道和母亲看着孩子死在自己怀里时悲恸的表情相比那个更可怕…… 小孩子随手捣烂一座蚁窝的时候,蚂蚁们看见的是不是和这类似的景象? 屠千秋心里的某一部分已经麻木了,只是遵循着直觉,将唯一一支手枪里的六发子弹胡乱轰在“废墟虫”的身上——既然看不出任何特殊结构,那么所谓的“打七寸”之类的技巧就成了笑话。 现在只能打,除此之外屠千秋想不到其他办法。 除了在山上无意识的用出了【神力女孩】的“意念力”,屠千秋的经验也只来自于把一辆静止的车移到几米开外的地方——就这点小事还让屠千秋头疼了十多分钟。 说是一个系统、好几十个英雄,现在看来一个靠谱的都没有。屠千秋咬牙,憋着一口气落在了地上,雪白而严整的皮衣使花里胡哨的球棍显得格外显眼。 物理学圣剑,第一次出场就面临了严峻的考验。 将“废墟虫”引到了大马路上,屠千秋回忆着只在“柯南”里见过的棒球打法,在几根钢筋扭成的尖端擦着耳朵划过时挥起了球棍,实实在在的击中了“废墟虫”本身。 ……看着就像蚂蚁举着一片树叶。 这一下屠千秋花了十分力气,但效果平淡的叫人失望——那山丘般的身躯只是停顿了一下,然后就结结实实的将屠千秋淹没了。 圣尼玛的剑! 无数零碎有意识般包裹着屠千秋,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虽然不至于将屠千秋的身体直接压碎,但也让她感觉就像在水底十米——在三亚潜水的时候感受了一次,然后长长的单子里就多了“深海恐惧”这一项。 球棍已经被收了起来,屠千秋也没了别的选择,干脆就将热视线一直开着,鲜红的视线里只是无穷无尽的垃圾碎块——无孔不入的压力一下变大了几分,就像“废墟虫”对屠千秋反抗做出的回应。 太叫人难受了……屠千秋觉得自己就像被巨蟒吞进肚子的小耗子,无论怎么尖叫挣扎都只是被胃液融化的前戏。 等等,不应该这么悬殊才对。 有幸看见这场战斗的人绝不包括光头和屠德志一家,他们只看见了屠千秋突然飞了起来,引着那一堆会动的碎砖乱瓦到了一条街以外的地方——顺手再将摇摇欲坠的半座楼彻底推平。 裹着羽绒服的三个大人警惕的看着满脸横肉的光头,实在猜不出他到底来干什么。 刷boss(二) 这两天屠千秋都是在外面跑的,配合越来越强的观察力,心里已经有了一套理论。 裂缝就像蚁后,几乎没有战力,也没法移动,但能产生源源不断的怪物——可惜那道裂缝已经被她打烂了,不知道怪物会不会在“出生”以后还和裂缝产生另一种“供养和庇护”的联系。 既然自己的能力能打残一个裂缝,那就没道理被裂缝产生的一个小怪——好,小boss按在地上揍的道理。 很简单的比较大小,屠千秋干脆一直开着热视线,从理智层面忽略越来越大的压力,虽然感觉骨头都在发出吱吱响,但这还不是最难熬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一年,屠千秋这样想着,周围的温度高的吓人,就连氪星人的体质都开始承受不住,产生了一种灼烧的痛。 寒冰吐息赶紧上线…… 这样想着,屠千秋将吸了好几分钟的气呼了出来,浑身感官混乱到没法判断温度变化,只能说从一种疼转成了另一种,不知道是因为温度变化还是其他。 过了好几秒,屠千秋才意识到,那股压力消失了,自己正随着一堆碎石降落,还没反应过来就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那几声应该是骨头断了,似乎是肋骨,问题不大。 几乎称得上“蠕动”般从地上爬了起来,屠千秋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片乱七八糟的碎块中:山上特有的土石还带着鲜嫩的草叶和寒霜,红砖贴着斑驳的墙皮垫在半句焦尸下,碎瓷片残落在屠千秋的身上——如果没有衣服隔着恐怕又多了一具血葫芦似的尸体。 “就是几根肋骨的事,自己就能长好了……”念叨着自我安慰的话也不能让屠千秋呼吸间少疼一点,低头一看,还亮着的屏幕上是两人几乎称得上惊恐的脸。 “我没事,屁大点小事至于吗。” 连蒙带唬的解释了刚才的战斗,屠千秋一边说一边把涌到口腔里的血咽回去——好在隔着屏幕闻不到味道。来时只要十几秒,走回去却花了屠千秋整整五分钟,裹着衣服四处张望的屠德志一家总算转移了屠德满的注意。 总感觉有叫人不安的地方……就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带着莫名的心慌,屠千秋并没找个地方坐下,而是将球棍握在了手里,全副身心都放在了简单的“呼吸”上。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用一双不存在的眼睛看着自己体内的骨头一点点长好,而感觉又对的上号——有点像清醒梦,只是真实的叫人安心。 就在屠千秋感到体内的疼痛消退、如释重负的瞬间,一声尖啸就从身侧传来。 太快了,快到屠千秋来不及看清眼前的东西,来不及双手握着球棍发力,只能仓促的挥手挡开,但还是有几块碎玻璃擦着屠千秋的脸划过—— 妈的,不会感染? 一种类似“恶从胆边生”的感觉让屠千秋动了真火,她也不急着看自己的脸,强提起一口气就一棍子砸向了那团飞速移动的东西。 刷boss的掉落(一) “啾啾啊,你在哪呢?” 屠德志的声音远远传来,粗暴的将屠千秋从深思中拉回现实,来不及多想,将那团黏糊糊的胶质放进了腰带的小包里——应该是用来放弹药的,应了一声就熟练的升到了半空,找准了方向便彗星般准确地降落在了几人面前:“我在的。” ……这不是在不在的事啊。 不知道是不是屠德满解释的好,屠德志什么都没问,只是将手机递给了屠千秋。 “你赶紧回家,别再冒险了。”不由分说,屠德满看见了完好的女儿还没放松一秒,立刻就开始为接下来的事发愁,“剩下的事你先别管,什么事等回来以后再说。” 估计“剩下的事”就是屠心奉的丈夫,屠千秋的姐夫一家。 “他说……他今天去西单市场……”屠心奉的声音细小极了,“现在应该往回赶呢……” 这就不好办了。 屠千秋想了一下,或许是第一次面对亲近的人说出自己的、残酷的想法:“可是只有一个我,有两个选择——如果我去找姐夫,你们在这带着孩子很危险,如果我和你们留在这里等着……先不说能不能等到,你想想,多多能撑得住吗?” 孩子就是母亲的软肋。屠心奉沉沉地叹气,将宋明泽往上抱了抱,算是默认了两人商量出的决定。 只是车的问题……对于社恐又不求人的屠千秋来说,现在去找疯狂挖楼的光头朝他借车简直就像杀熟一样无耻。 “这样,我们再等一个小时——正好让我恢复一下,刚才摔得挺疼的。”尽量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屠千秋就将手机递回了屠德志手中,“你看那边的光头没,我正好顺便帮他找找……总之,有什么事叫一声就行。” “嗯?啊啊,行,知道了……”不知道为什么,屠德志的语气有些别扭,就像冷不丁和陌生人说话——也对,这种事一般人都需要时间接受,这是正常的。 只是屠千秋的借口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甩开沉甸甸的心理负担,她努力让自己显得沉重些,没有用飞的,走到光头身边说道:“你要找的人有什么特征没?” 原本锃亮的脑壳已经全是大大小小的脏污了,一身崭新的羽绒服也被主人相当随意的扔在一边,破洞里透出的羽绒无助的在时有时无的寒风里摇曳。灰扑扑的脑袋似乎被什么定住了,好一会才转向声音的来源。 “你啥意思?” “帮你找人啊。”屠千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叫光头心里发虚——难道这年头随手一抓就是个活雷捀(不是错别字)? “你觉得不方便就算了……”再怎么说都没有求着帮忙的意思,等了一会没等到回复,屠千秋干脆的退了几步,给光头让出了一片空地,“我先——” “我闺女十岁,扎两条小辫儿,感冒了,我媳妇儿在家陪着,她穿……厚的那种毛睡衣,粉色的,也就一米六,三十来岁……这是她娘俩的照片。” 刷boss的掉落(二) 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分钟,屠千秋才把手机还给光头——如果不见真人,她特别难认出一张照片里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一身白的女生认真看照片的模样,光头觉得眼睛发酸——自己这房子都塌了,估计什么都给不了,这种情况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即使帮了也没利可图…… 趁着弯腰掀起一块水泥板的功夫,屠千秋从腰带里取出了那团黄乎乎的粘液,脸色难看的将枣子大的一团…… 塞进了嘴里。 要说屠千秋尝过的东西那是相当多,以前出于学术方面的好奇,屠千秋甚至蘸着一点……狗屎舔了一下——臭味是嗅觉方面的,舌头上的感觉就是有点发酸——总之,即使以“吃过屎”的眼光来看,屠千秋也觉得自己刚刚打破了本来就处于地平线深处的下限。 但是没办法,相比于从……塞进去,吞下去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如果想发动“废墟虫”掉落的“融合”的话。屠千秋清楚地感觉到,必须要把这个东西完全放进身体才行。 忍着一波波的反胃感,屠千秋将将刚刚决定好的【魅惑女巫】塞进了手腕上系着的墨绿珠子里——作为电影自杀小队的终极反派之一,大部分看了电影的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扭啊扭”上,其实漫画里的设定相当给力:灵异系能附身的幽灵,几乎精通所有魔法,附身形式有点像沙赞——说出“theenchantress”就行。只是作为“从另一个位面来的恶魔”,似乎会随着被召唤而引发人的黑暗面——屠千秋倒想知道自己还能黑暗到什么程度。 ……那一棍子带着屠千秋被打扰、身上疼得要命时的暴怒,几乎称得上是“最强一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多猛,最终的结果就是一小团由钉子、碎木屑和玻璃碴子组成的一团停顿几秒后就散了,只剩一团“鼻涕虫”留在原位,却没有一丝生命气息。 说明是在屠千秋用【神力女孩】的生物力场——这还是她犹豫了很久以后选用的称呼,包裹“鼻涕虫”时突然显示在一块小光屏上的,简单的叫人心里打鼓: 【灵能寄生进化菌,通过魔法类能量与物质结合,自我意志已经消失。】 剩下的用法就全是一种感觉了。屠千秋苦着脸,看着自己手腕上浮动的丝丝缕缕浅粉色云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一直开着的x视线突然捕捉到了小小的一团人影,呼吸之间胸膛微微起伏着,叫人想起石缝之间长出的小草——被桌板和墙体残余压着的小女孩看着和照片有几分相像…… 要说区别,大概就是“精修的海报”和“病入膏肓的人”那么大。 赶紧用意志力移开大片大片的碎石垃圾,屠千秋看着额头上贴着降温贴的小孩,心里莫名的酸涩。 “你过来,看看这个是不是!” 不管是不是,这孩子都难活——尤其是在医院都被拆了的情况下。看着光头灰白的脸色,屠千秋叹了口气。 虽然不喜欢孩子,尤其是八岁左右、讨狗嫌的小蠢货,但这并不意味屠千秋愿意看着一条命死在自己面前。 话说,dc设定,魅惑女巫和绿灯侠都有些治疗能力,似乎……应该……自己也能行? 刷boss的掉落(三) 懂事以后,屠千秋听说过不止一场地震,最大的感受就是“时间真他妈的残酷”。 这也是收到视频以后屠千秋立刻动身的原因——地震中,房屋倒塌时立刻砸死的人其实不多,大部分都是被困死、饿死、渴死甚至是重伤不治一点点拖死的。 至少这孩子绝对撑不过三个小时,这是屠千秋从去世亲人身上学来的眼光,精准而沉痛。 只是……连自己这种二十岁的人都能看出来,光头应该也能知道。屠千秋看着埋在女孩身上、不知道在嘶吼还是呜咽的大男人,觉得鼻子酸酸的,有些忐忑的用以前联系绿色能量的手法呼唤着自己空荡荡的左手——原本有一颗绿灯的地方。 谁说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小孩原本胖乎乎的小脸上浮着不详的灰绿,一条腿软趴趴的扭曲着——小腿至少断成了三截,大量淤血将皮肉都涨得鼓鼓的。没有救护车能开进这种路段,即使医院还开着,路上的颠簸也能要了这孩子的命…… “让我试试,不保证有用。”好容易感受到了崭新的魔法,屠千秋抓小鸡似的把光头揪到了一边,浅粉缭绕的左手立刻按上了孩子的胸口。 修复……赶紧把这个人修好…… 对人体结构只有最基本的、来自于生物课的了解,连肉都没剁过、对解剖学了解为零的化学专业大学生显然不是个靠谱的医生,像她这种类似“五彩斑斓的黑”的要求简直就是在为难魔法。 眼看着丝丝缕缕的藕粉光丝钻进女儿的衣服里,光头就像第一次看见火光的人类,在各种情绪的冲击下已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只娇嫩无比的手和自己女儿的胸膛,嘴唇微动,不知道在向哪路神仙祈求什么。 或许是精诚所至——不知道是哪个人的诚心,就在屠千秋觉得浑身酸软的时候,小孩干咳了一声,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眼皮掀开。 “冷……爸……” 就像从噩梦中醒来,光头顾不上屠千秋,几乎连滚带爬的拽过了自己那件破烂的羽绒服盖在了小孩的身上。 只是屠千秋关注点却一直都不在这个方面。 “你妈呢?你妈在哪?”眼看女儿越来越有精神,光头男人立刻抓着她的肩膀,一个劲的追问。 这是对自己的治疗有多信任啊?屠千秋理解但不赞同,手上浅粉流光萦绕,慢慢地钻进了女孩的太阳穴:“你下手轻点。” 好容易把眼睛完全睁开,小女孩怔怔的盯了父亲一会,一扁嘴就开始嚎啕大哭。 你有力气哭,就没力气说你妈在哪?屠千秋都要服了,心里的厌恶复苏似的涌了上来,干脆利落的收回了手,一纵身就跃到了最高的半座楼顶,充当起了活体了望塔。 有趣的是,这附近当真再也没有怪物了。屠千秋仔细回忆了两天之内的所见所闻,终于开始对整个“生态系统”有了最基本的猜测。 刚想动手记下来,屠千秋就被一声接着一声的叫唤打断了。 回家(一) 现在屠千秋对光头的好感已经降到了零点,随时都可能突破到负值。 “这个是有点麻烦……”就连光头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现在只有你能……” “你怎么知道?” 光头看着认真而平静的屠千秋,心里不安极了:“知道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能把一整栋楼一点点掀开让你找人?” 就像被人一把掀起了罩在身上的被子,光头花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简直就是在说胡话——不说两人之间的交情浅到连名字都没报过,单看这要求就已经离谱到了一定程度。 “……我老婆还在……” “在哪?哪片区域?哪间屋子?我可没本事翻遍整栋楼。”屠千秋的态度冷淡的堪称冷酷,“她什么都不知道?” 纵然光头一点也不怪自己的女儿,对此也有千百种借口——年龄太小,受了惊吓,身受重伤,那时候两人没在一起……但这些都不能让光头在屠千秋面前多一分底气。 其实屠千秋早就“看”见了符合的目标——准确来说是两部分。两截人体被隔在了一块断茬锋利的门板两端,从年龄、身型看来,相当符合光头的描述。 “有时候你不一定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对谁都好。”有些事明知道应该早做了断,屠千秋还是不敢将残酷的真相一股脑展现在光头面前,“我帮你看看,下不为例,别抱太大希望。” 光头连连点头,明白这栋楼里住的十岁女孩就这么一个,但三四十岁的女人却有好几十人。相比于找到前者,屠千秋现在要做的事难度大多了。 低头环视一会儿脚下,屠千秋已经带上了一脸沉重,手指轻颤之间,废墟的某处就像突然没了重力,无数碎片缓缓升起,越到下方就愈发暗红,最后竟然有了冻硬的碎肉粘在下方。 屠千秋叹了一口气,将碎石堆到了一边,安静的离开了这一片即将充满哀伤的是非之地。 无论如何,现在屠千秋能做到的也只有让自己问心无愧而已。 该做的还是要做。紧紧盯着那辆将两人带到这里的路虎,屠千秋有些满足的喟叹一声,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简直就是“人生巅峰”——要是这种理解力、记忆力放在高考之前,自己哪还能混到花家里一大笔钱在本科出国镀金的程度? “现在就是‘我爱魔法’时间。”屠千秋难掩兴奋之意,十指微动,从精细的机械结构开始,一辆汽车就从内而外的“生长”出来,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就是外面的一层涂装,犹豫了一下,屠千秋将颜色做了点改变,从黑色变成了鲜艳的红——就当是和光头的那辆做区分好了。 虽然过程很叫人享受,但也叫屠千秋几乎失去了时间观念。当她意识到时,另一边已经开始着急了,呼唤“屠千秋”的声音和光头凄厉的嘶声混在一起,给几乎称得上无辜的少女蒙上了一丝凄凉的意味。 “那边怎么了啊?”屠心奉揣揣不安,生怕有什么东西能像“废墟虫”一样轻易将所有人再次送上死路。 “那个开车带我来的男的,他老婆死了,女儿很虚弱。” 回家(二) 一时间,静默笼罩了几人,包括电话那头的屠德满和张黎明都无话可说。 或许不是没人见过这种家破人亡的惨剧,只是没人亲耳听过当事人的第一反应——在屏幕上看见的总比现在发生的差点什么。 “总之,我刚才做出一辆车,油是满的,留给你们。不管是希望继续等着还是先回我家,我都尊重你们的意思。”屠千秋挥手移来了那辆出厂十分钟不到的新车,大概是没见过“飞车”,场面一度非常震撼,“我想问问,你们对那个光头有什么安排——毕竟是你们的家。” 这话是对十几公里外的屠德满问的。都是有女儿的男人,两人却落得了完全不同的两种下场。或许是相似点太多,又或许是人老了,屠德满怎么也说不出“不管他们了”的话。 “那小孩又蠢又叫人讨厌——虽然我救了她,但还是觉得那么个废物点心还是死了的好。”屠千秋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我宁愿养一百只狗也不想多看她一眼。” 嗯,这可是大实话了。张黎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孩子是不是……快不行了?” “不行个屁——我帮她接好了一条腿两根肋骨止了内出血,你还要我怎么样,给她个痛快?” “做人不能这么……总之,你先把他们两个叫过来,我们商量一下看看。”屠德满一锤定音,“注意态度。” 虽然平时屠千秋对父母绝对称不上恭敬,但在大事上,这个可以随时满嘴脏话的古典小女神绝对不含糊。屠千秋只是不情愿的了冷哼一声,动作却快的如同闪电——原地起飞的速度已经有了几分超人的意思。 “我爸要跟你谈谈,人就在那边。”相比之前,屠千秋的态度疏离而礼貌,“需要我带你们过去吗?” 眼睁睁看着同床共枕的老婆变成两截,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种足以称得上毁灭性的打击,但又昏过去的女儿强行将光头拉回了现实。他抹了好几把脸,终于将糊在脸上、已经开始结冰的液体除干净:“麻烦你了。” 看着抱起女儿的汉子,屠千秋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本来打算借着他客气的功夫直接离开的。 没再看一眼女尸,屠千秋将两人送到以后就转身离开了,似乎对接下来成人之间的对话一点兴趣都没有——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等级的信任才会干脆让别人替自己做决定? 屠心奉将手机交给光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接下裹着羽绒服的小孩。 或许是巧合,屠德满从屏幕里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极大的、虚弱的小女孩的脸,随后才是脸上一片狼藉的光头,眼里闪烁着光芒的、灰突突的脸。 其实屠千秋并不讨厌光头,相反,还有点欣赏他——先不说逻辑是否正确,但做事是相当有条理的,如果屠千秋的能力不是莫名其妙的出现,恐怕当真会被抓住什么把柄。 只是这人存了威胁自己的心思……那种“从天上扔下一块石头把两个人都砸死”的想法一闪而过,屠千秋突然感觉有些腻歪,干脆选择将注意力放在全新的魔法上了。 回家(三) 其实光头——张哲兴也知道自己做的、想的不地道,简直就是忘恩负义的最佳例子,农夫与蛇的现代版本,但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只能这样,把自己变成自己都接受不了的恶人。 其实,张哲兴一辈子没跟人动过手,连鸡都没杀过,离死亡最近的经历就是逢年过节到屠户家挑“笨鸡”“笨猪肉”。 一个家都被拆成碎片、身上没有多少钱、即使有钱都花不出去的男人在只有一辆汽油不多的路虎、十岁的女儿的情况下,要怎么在零下二三十度的冬天活下去?由于种种原因,张哲兴在省内都没有一个三服内的亲戚,外面有无数难以形容的危险怪物,内有奄奄一息的小孩,没有衣服,没有药品,没有食物…… 他只能在屠千秋身上找突破口。 刚才在她大爷(呃……)这边试探了一番,即使加上了些恐吓都没问出来关键的,还招来了一大家子的警惕——张哲兴知道自己长的很有……威慑力,这要是等屠千秋知道了估计又是一件麻烦事;所以,趁着两边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互通,张哲兴又泪声俱下的在“一家之主”面前讲述了自己和孩子的艰苦——每一个字都是血淋淋的真实。 “咱们都不容易啊……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听着自己的老爸拍板,屠千秋的脸色阴沉极了——好在这两个非亲非故的人不会搬进自己的家里,只会在同一栋楼里找一间空房子暂时住着。 以后再也不见这个人了。 而且,他的话里还带着一种“你们不帮我一把我就把这事传遍全世界到时候能怎么样就不是我能控制了”的无赖语气,又像道德绑架,又像隐约的威胁。 ……所以,又到了魔法时间。 或许是屠心奉心疼儿子、屠德志心疼外孙的程度远大于那点面子——更何况出了这种事已经不能简单点将一切都归咎于某个人,屠千秋用生物力场掀起了小半栋楼才让屠心奉和赵贵芳——屠千秋的大娘找出了一些尿布辅食——好在现在的宋明泽已经断了奶,屠德志将乱七八糟的杂物堆在了第三排座位上。 屠千秋只是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捧着粉红色的光球,无数粗细不一的光丝探进了方向盘里,就像颗生了根的种子。 这是个尴尬的问题,四个成年人里,没人有驾照。 先不说刚刚二十岁出头、一直有张黎明这个保姆兼司机的屠千秋,年过六十的屠德志和赵贵芳早就没了亲自开车的理由,自然也没有动力花上大几千和好几个月去得一个一辈子都用不上的小本,而屠心奉连上班、照顾一个两岁的孩子都忙不过来,怎么可能有精力去学车? 所以,屠千秋干脆在准备那件事的同时,顺便给这辆不知道靠不靠谱的车上加点……自己的东西。 “大妹子啊,你会开车吗?”或许是终于忍受不住那份被所有人无视的尴尬,张哲兴一颗大光头又凑了上来,讪讪的笑着。 “有人会。” 不知道为什么,屠千秋的冷脸就像什么洪水猛兽,把张哲兴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胡乱应了几声就跑的不见了人影。 太有意思了。屠千秋兴致盎然的扫了一眼在阳光下闪亮的大光头,嘴角勾起了一个称得上是邪恶的笑。 回家(四) 屠千秋是个特别讨厌孩子的人。 从刚出生还没睁眼的小婴儿到七八九十岁满地乱跑的小孩,屠千秋的眼神里总是带着无法掩饰的嫌弃和……杀意,这点叫张黎明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等到屠千秋“长大了”都有增无减。 在半年前,那时屠千秋还在美国,一次视频通话时,屠德满谈到了屠千秋十岁时他在墙根种了一排牵牛花,可惜一开花就被楼下的某个四岁的小孩给拔了。 “我记得,那时候就应该把那个小贱种的脑袋拧下来。”屠千秋面对地球另一端的屠德满毫无笑意的一笑,眼里闪着一种光,“十岁杀人应该没什么事,可惜了。” 这种极端的厌恶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现在刚睡醒、冻得直哭的宋明泽。 “马上就到了,家里很暖和的。” 用开卡丁车的经验开着一辆路虎,屠千秋将生物力场包裹在车身,紧张的眼睛发酸,视频里,屠德满大呼小叫的指挥着勉强不发火的司机,后面,两个女人紧张的哄着哭的满脸通红的小孩,恨不得割自己的肉喂孩子。 一片生活气息浓厚的兵荒马乱中,屠千秋磕磕绊绊的将庞大的车子停在了自家车库门口,强忍着内心的烦躁,看向后面紧跟着的同款路虎的眼神里带着厌恶和迷茫。 也知道自己已经开始讨人嫌了,光头静静地抱着还在昏迷中的女儿,即使额头已经冒了汗也喘着粗气的爬了六楼,乖巧的模样直叫人怜惜——如果这种情况出现在奇迹身上,屠千秋早就眼泪汪汪的抱着猪一样的肥狗直叫“小宝贝”了。 “我先出去,他们走了再给我打电话。”还没等屠德满问情情况,屠千秋就黑着脸挥了挥手机,“我要吃鸡,给我炖上两只,别进我屋。” “诶,你——”张黎明剩下的声音淹没在了一声摔门里,将一个人和一群人彻底隔开了。 这小姑娘脾气不小,在外人面前对着父母都能用这种态度说话,家教可想而知。光头沉着脸,下意识的摸向裤腰却摸了个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两根短棍已经消失了。 其实屠千秋平时在家说话真不是这样……粗暴,她也有自己的原因的。 绕到了楼的另一侧,屠千秋用x视线看了一圈,没发现有偷看的人,才钻进了鲜红的新车里,轻轻的按着自己的胸口,轻声说道:“你在吗?” 神经病一样的等了几秒,屠千秋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果然是自己神经质么? 还是不死心,等了一分钟,屠千秋似乎下定了决心,将一团鲜艳的粉红光团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我没有恶意的,就是想跟你谈谈。” 水泡般的粉色光球突然颤抖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没关系,我可以等。”屠千秋慷慨的将自己全力凝聚出来的一团“魔法”都喂进了自己的胸膛,“我们应该可以和平相处的。” 新游戏发布(一) 终于有了自己的时间,屠千秋打开了久违的光屏。 “这是什么意思?” 不怪屠千秋自己对自己产生质疑,实在是屏幕上多出的一个图标让人疑惑。 是自己手机里的另一个游戏,源自于dc的主要竞争对手——漫威和韩国网石公司合作开发的手游,未来之战。 其实相比于不义联盟这种需要自己亲手操作打斗的游戏,屠千秋更喜欢未来之战——只要一键就能看着英雄自动战斗,画质高的不可思议,除了动作简单点,打斗质感简直能媲美漫威的电影。 不知道这个几乎全自动的游戏会给自己带来什么能力?屠千秋激动的点开了图标,刚刚由光头带来的些许不满早已经忘干净了。 “唔,其实这样也好……至少知道魔法要怎么用了不是?” 和不义联盟那种“一个版本一个英雄”不同,未来之战里面角色多达两百多个,而且热门一点、有自己电影的角色都会随着影视作品的更新及时添加新的制服——简而言之就是皮肤。只是这里的皮肤可不光是好看,对英雄的提高简直称得上脱胎换骨——重点来了,屠千秋早就将所有靠谱的皮肤全都氪了出来。 还是一样简化了的主界面,“商店”和“队伍”和“战斗入场”一起被放在了屏幕底部的右下方,上面则是熟悉的“能量”“金币”“助燃点数”和“钻石”,剩下百分之八十的中间部分有着宇宙般的背景,三个底座上空空的,只有三个加号和一行“请选择英雄”。 现在看来,游戏变成了能力系统时还保留了最重要的部分,即“一个队伍由三名英雄组成”和“英雄需要能量进行战斗”。打开队伍一看,屠千秋惊喜又失望。 惊喜的是所有的英雄都是原本的等级——十名三阶英雄,一百零七名二阶英雄,剩下的一百多个大多是六星的,几乎称得上“大佬”级的配备。而游戏里对英雄潜力的等级划分还是相当简明的——所有的英雄都能升到六星,六十级,从一阶到二阶;一部分能通过“强化潜力”达到七十级,而更少的一部分能在技能和装备都强化到顶点的时候就可以进行“超越潜力”或“升阶”达到三阶,也就是最高等级。 问题就是…… “一名三阶,一个七十级,一个六十级,还真小气啊。” 恶狠狠的吐槽着自己,屠千秋就陷入了“进了宝库却只能挑三件”的痛苦境况。 “金刚狼?不行,别人一眼就能认出来——刚开始还是低调些的好;镭射眼、暴风女……都好有特点啊啊啊啊啊啊~”屠千秋哀嚎着,走马灯似的翻看着一个个三阶的英雄,不住地念叨着利弊,“大女儿有点太明显了,x教授倒是还好——不坐轮椅,但是局限性有点强……对了!” 屠千秋想到的解决方法很简单—— “黑寡妇可是有一套只在这个游戏里存在的制服——复仇者联盟3099的,全息影像的皮肤看着特赛博朋克,估计不会有人联系到【黑寡妇】这个形象上。” 新游戏发布(二) 第二个七十级英雄的人选只花了屠千秋一秒钟决定。 漫威的一个分支宇宙里,洛基拿到了无限手套,打了一个响指就把所有英雄都合体成了新的角色——雷神和钢铁侠成了钢铁神锤,黑豹和恶灵骑士合体为恶灵黑豹,而屠千秋选择的英雄就是x-23和猩红女巫的组合,咒术武器。 原因很简单,咒术武器带有魔法召唤物和自愈因子的结合,是现有的所有角色中唯一一个能够持续治疗队友的英雄。 剩下的一个位置就冒一点险,给惊奇队长里出场过的“米勒·娃”博士好了,一把克里远程来复枪杀伤力大的可怕,而且制服等级在六十级的二阶英雄里是最高的,足足增加了百分之二十一的攻击。 关键是好看啊……不管是演员还是cg。 可惜暂时没有“能量”来召唤试一下,而能量的来源则是熟悉的——魔法。 ……刚掏空了存货的屠千秋觉得很淦。 还来不及整理思路,屠千秋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拉回了无奈的现实。 “……行。” 其实屠千秋蛮可以直接飞到客厅的窗户,只要几秒钟,但她只是慢腾腾的绕楼、爬楼梯,足足花上五分钟才敲响了门。 “干嘛?” 屠德满似乎毫不介意屠千秋的态度,姿态低的让人心疼:“你看啊,你齐阿姨早就不在这住了,我们家又有她们家的钥匙……” “随你。” 屠千秋冷笑一声:“好歹齐阿姨也当了你二十年的领导,咱们两家关系又挺近,你就这么报答人家?” “这……”屠德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陪笑的越来越尴尬。 屠千秋不屑的嗤笑,进了自己的房间,重重的摔了门。 就像遇水即溶的面具,就在屠千秋关门的那一刻,她满脸的不屑就变成了紧张——看样子刚才勉强用手机给屠德满传的几句话是成了,就是不知道那一眼传过去的画面有多少,张黎明是不是成功配合…… 胡思乱想时屠千秋总是没有时间观念,不知过了多久,屠德满敲响了屠千秋紧闭的房门。 “他们走了。” “诶呀,总算走了,烦都烦死个人。”屠千秋一把拉开房门,笑的殷切极了,“奇迹,宝贝,想没想我啊?”眼看奇迹扭着屁股摇尾巴的模样,屠千秋一颗心都要化了,当即抱起大米袋子似的奇迹“叭叭”亲了两口。 终于放下心来,张黎明开始追问刚才发生的一切——简直没有一样说得通。 “你刚才是干什么啊?” 屠千秋抱着奇迹就忘了刚刚的不愉快,语气温和的简直称得上慈爱:“我会说明白的——多多现在有衣服穿吗?缺不缺东西啊?” 抱着宋明泽的屠心奉简直要愁死了,现在一提起来更是让她急得发晕:“缺,什么都缺,衣服,辅食,尿布,玩具,被子……这些都得上哪找去啊?” “找倒不用……你先给我几片尿布。”屠千秋眼前一亮,“还有其他的,先把照片给我看看。” 安顿与解释(一) 没想到三个大人一个孩子竟然有这么多需求。虽然没有抱怨的意思,但所有事忙完已经是很晚很晚的晚饭时间了。 张黎明和屠德满翻箱倒柜,将各自的衣服匀了出来——屠千秋在国外时最爱做的就是朝家里要人民币、给父母买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光是衣服——按照屠德满的话说,“你给我们买的比我们十年的新衣服都多”,即使一个人的份匀给两个人穿还是绰绰有余。 衣服、毛巾、洗漱用品、餐具椅子、房间分配……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当所有人围坐在餐桌上时,一肚子的话都就着整整三只炖的软嫩的鸡吞进了肚子里。 以前,屠千秋的家真称得上“地广人稀”——一家三口,一个常年出差,一个在学校从早上七点呆到晚上十一点,剩下的一个还贴身跟着披星戴月的学生,拥有四间卧室、三个卫生间、和一大一小两个露台的房子硬生生被冷落成了寂寞的旅馆;而就在今天,两层的公寓阁楼才有了几分“家”的感觉。 “今天奇迹可幸福了。” 张黎明将桌上剩下的骨头放进塑料袋里,才放在地上就被眼睛闪亮的小狗拱的散成一摊,几乎把堆在椅子边的空啤酒瓶撞倒。 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谈话的兴致。眼看小小的宋明泽吃饱了就开始犯困,觉得不舒服就开始蹬腿,几乎撞翻一个碗,赵贵芳赶忙将孩子带到了阁楼,拉着屠心奉给宋明泽准备热水洗澡。当餐桌安静下来时,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严肃了起来。 “我先解释一下和那个光头有关系的。” 屠千秋终于将目光从奇迹身上移开,有些疲惫的模样叫人觉得不安:“刚开始很简单,我搭他的顺风车,杀了几个怪物,然后就见到了你们,没什么好说的。重点是接下来的部分。” “要是我让那女孩死在那事情就不会那么复杂了。你不知道那时候他的眼神……就是认定了要黏在我身边,要我像养自己的孩子似的把他的女儿救活、养大。”屠千秋怔怔的盯着自己的水杯,“他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干坏事,我也可以为了我的……总之,我想办法让他看见了一些……幻觉,就是从来都没发生过的事。” 说到这,屠千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了足足一分钟才继续:“如果他没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些幻觉连噩梦都算不上。” “你给他看的是什么?”屠德满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呃,你还记得我高中毕业的时候,你和孙叔叔带我自驾去西藏吗?布达拉宫里面你还有印象吗?有些……人体艺术品——我肯定不会真的去做,实在是太折磨人……” “重点?” 眼看实在捱不过去了,屠千秋叹了口气,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版的悲壮。 “人皮唐卡,你还有印象吗?” 屠德满愣了一下。 “我让他看见,我剥了我自己亲妈后背的皮,刻上了些符号,挂在自己屋里的墙上了。” 安顿与解释(二) 张黎明看向自己女儿的眼神混乱极了。 “都说了是假的,幻觉,都是幻觉!” 即使被“废墟虫”吞进肚子里屠千秋都没有这么着急,就像有一把火在胸腹间燃烧:“我这么说是有理由的——你是我的女性直系亲属,那个光头也有一个女性直系亲属,如果有一天他会为了力量不择手段,那他就大概率会从我给他的幻觉里找线索,最简单的就是剥了自己女儿的皮——我帮那孩子治过伤,只要她死亡或重伤我就能察觉到。” 张黎明还是一样的表情,似乎没听懂,倒是经常跟屠千秋辩论的屠德满放松了神情,安慰的拍了拍张黎明的胳膊。 “她这是给姓张的光头下套呢,跟你没关系。”屠德满细细的跟张黎明掰开揉碎的解释,“这就是看他有多坏,能坏到什么程度——现在的他做不出杀人全家就为了抢点东西的,但是谁知道以后人能变成什么样?要是那小子万一真成了个白眼狼,到时候估计也不能那么爱女儿了,一旦下手啾啾就能知道,这都是给他一个人下的套,跟你可没关系。” “对对对,就是女性直系亲属,要不我才不把你加进去。”屠千秋赶紧点头附和,“你知道,我肯定不能那么对你啊……” 剩下的就是一阵腻歪的肉麻话,放到男人对女人说的话绝对是妥妥的“渣男式甜言蜜语”,偏偏张黎明就爱听,那点不安早就被眉开眼笑代替了。 其实父母的满足点很低,有时候一条随手的问候、几颗水果、甚至表现出的一点挂念都能给他们带来快乐;这也是屠千秋在离家的一年多里得出的结论。 “你们最好别对他太好,斗米恩,升米仇,省得他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屠千秋眼看这事没给张黎明心里留下疙瘩,松了一口气的功夫就转移了话题,“我倒是发现了怪物的规律,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情况就没那么糟。” 屠德满精神一振,坐直了身体。 “首先,所有的怪物都是从地面上的裂缝里钻出来的。我看了裂缝的两侧,有些新的痕迹和那只……挂在路灯上的那只蜘蛛吻合,虽然不知道它们是怎么诞生的,但是——这些东西都是独居,绝对不会产生任何合作。” “不对,你在地里的时候不是有一群的吗?”屠德满立刻反驳。 “其实他们都没有一起攻击过,只是间隔时间特别短而已。”抿了半口啤酒,屠千秋反而有些疑惑,“如果从动物行为的角度来分析,这些怪物还没有形成完整的体系。” “什么意思?” “它们对人类的利用率太低了。比如一只兔子,如果被狐狸吃掉,剩下的部分会留下,小鸟、昆虫、微生物会将其彻底分解,最后什么都不剩下,被各级生物吸收……”无意识的,屠千秋皱了皱眉头,“我看见的那个人只被吃掉了头部,剩下的部分就在网上挂着,没有被利用。” “能量利用效率低,没有合作关系。”屠德满总结的很简单,“我知道了,你赶紧去休息。” 宅(一) 自从所有屠家人都聚到了一起,屠千秋就再也没走出过离家五公里外。 一切都迎来了一个巨大的转折—— 网络断了。 不管是wifi还是手机信号就像突然被空气屏蔽了——正打着电话的几人都像被掐断了开关,呆愣愣地聚到一起,路由器被重启了无数次,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没联系也好,清净。” 屠千秋倚在沙发上懒洋洋的翻着被水泡皱了的《四世同堂》——那是她十岁时手抖弄湿的,即使当年尽力压平了还是皱皱巴巴的翻页时都有“哗哗”的脆响。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就不知道关心别人?” “没有别人,不用关心。”面对亲爹的指责,屠千秋连眼皮都没抬,“我要关心的人都在这坐着呢。” 两整天的功夫,屠千秋基本都处于一个“人”的状态:上山遛狗顺便喂鸡,调试不义联盟的队伍,翻看自己最喜欢、十五岁以前就已经读过好几遍的书,关起门来探索魔法……可以说是一生中最清闲的日子。 或许是一到夏天就开始停水的缘故,屠德满和张黎明相当适应的进入了节水模式:洗东西的水倒进空桶里留着冲马桶,每次洗衣服都塞的满满的,就连洗澡的次数和时长都尽量压缩,放眼望去客厅、厨房里都是装满水的器皿。从沙发上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杂耍般跨过两个水盆,抱起水桶般的奇迹,屠千秋进了屋就关上门,脸上的表情立刻生动了起来。 “……可惜小学教材都不知道哪去了,要不然就给你看看老舍写的猫,那是真的好,十多年了我都记着,尤其是那个‘抱着花枝打秋千’,太可爱了,可惜我就没有过这么神仙的小宝贝——奇迹不许咬窗帘!”陡然间话风一转,屠千秋又好气又好笑的用生物力场将嘤嘤嘤的小狗拽到了自己怀里,又看向了从自己胸口飘出的浅紫光团,“当然,和你一起看书的目的就是叫你大致了解一下人类——尤其是这个国家的大致情况,可惜我们这个年代的现实小说太少了……总之,人性差不多,现在世道也不太平,《四世同堂》还是有些参考价值的。” 那团梦幻的泡泡只是抖了一下。 “该实验魔法了。”屠千秋根本就不在乎是不是有人回应自己,只是自顾自将书扔在了双人床的一侧,自己倒在了另一边,浅粉的流光从指尖溢出,将腕上的手镯映衬的格外有灵气。 第一天,屠千秋不是没想过在网上搜点“咒语”,但是残酷的现实给了没有语言天赋的新晋魔法师当头一棒—— “相比于从头开始学一种只存在于化学元素周期表中的宗教语言,我还不如自己想办法创造咒语呢。”毫不掩饰对拉丁文的嫌弃,屠千秋将光团拽到了身边,不期待回应的絮叨着,“相比于‘神造福人’,我更倾向于‘人类的信仰成就了神明的存在’——如果这种愿力似的理论成真,再也没有比汉语更好的选择了……” 宅(二) 没想到,这次光球抖了一下,竟然上下颤了颤。 “你这是……在点头?” 光球又上下动了动。 “你能听懂我说的?”屠千秋表示怀疑。 这次光球犹豫了几秒,就在屠千秋以为刚才发生的都是自己的错觉时,小泡泡先是左右摆动了几下,然后又“点了点头”。 这可太有意思了。顾不上实验魔法,屠千秋戳了戳小光球——很软,很光滑,有些温热,就像某种小动物的胚胎,只是被过早的拽出了母亲的身体。 没来由的,屠千秋感到了一丝愧疚。 至少从三天前起,屠千秋就能听见自己每一个想法的“回音”——不是那种“脑子里有人跟我说话”的分裂前兆,而是就像有人拉长了一个念头被记住、重复了一秒,无数个想法叠加的时候就显得屠千秋思维比平时慢上几分。 还有那种时刻的“陪伴感”,有时传来的突然的虚弱——那是力量被什么抽走的感觉,还有莫名灼热的胸骨,正是在用热视线炸碎裂缝以后被一股力道击中的地方……这一切加起来都让屠千秋做出了“自己体内还有一个存在”的推测。 好在这小泡泡不是个熊孩子,乖巧的就像没有灵魂的洋娃娃,即使有了一定的形状和自由也只是安静的在屠千秋身边盘旋。但是按照这种速度计算,这个小东西成长之快,堪比异形——才两天的功夫,这东西就完成了出生到开始学习一门语言的过程——即使是人类孩子也要花上近乎一年的时间才能达到这种程度。 “那看书呢?你能看明白的大概吗?”这次光球上下晃悠的很坚定。 用四世同堂这种长篇小说来当启蒙读物,屠千秋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我看看联盟……有了,不知道能不能把你拉进来……”将书扔到一边,屠千秋第一次打开了“联盟”的选项,惊讶的发现…… “这简直不是一个东西嘛。” 的确,这个联盟和游戏里的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没有申请列表,没有副本和联盟任务,只有“联盟成员”和“联盟商店”还有点原本的感觉。 打开“联盟成员”,空空的界面上只有顶端的一个加号。屠千秋点了一下,有些迷惑。 屏幕变得透明了,只有右侧中央有一个小小的、白色圆环。过了好一会,屠千秋才意识到到底是什么。 “你别动。” 小泡泡有些呆傻的浮在原处,屠千秋下床,上下左右晃荡了好一会才在屏幕上点了一下。 “呦,还真能行。” 原本空空的列表里多了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小泡泡的头像,点进去以后又是三个熟悉的队伍空位。当机立断,屠千秋将【阿卡姆骑士蝙蝠侠】和【达克赛德】塞进了其中的两个空位里。 “两个传奇,我对你好?” 小球飞速地转了几圈,随后上下弹动的简直像个壁球。 屠千秋露出了堪称猥琐的笑容:“对于你的第三的英雄,我有个想法……” 宅(三) 有时候,屠千秋觉得自己很脏——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时时刻刻用最坏的方式去揣测一切的习惯。 比如现在,对着一个字都认不全、两天大的小东西,屠千秋现在做的一切就称得上强买强卖,欺负人家年纪小不懂事就把被自己亲手烧了个半死的小怪物“裂缝”变成了自己的手下,现在还要用第三个空位算计两天大的宝宝…… “我先把【白金丝雀】撤下来了,换成了布莱尼亚克——世界收藏者,平生爱好就是把所有世界都装进瓶子里挂起来的大佬。”屠千秋微笑,似乎对这个角色充满了特殊的感情,“第三个英雄,我们共享这个,你觉得入何?” 小光球思考的时间长的叫人不安,就在屠千秋几乎觉得它要翻脸的时候才等到一个缓慢的“点头”动作。 不管为什么,留给自己的也只有见招拆招而已。 在一片复杂杂情绪中,屠千秋将同一个英雄放到了两个不同的地方,才算完成了得到系统以来的第一次英雄变动。 下一个应该是什么?勇闯死人谷?书旅奇缘?屠千秋有些啼笑皆非,难道自己以后就是个靠玩手机游戏升级变强的崽种? 门被敲响了。 熟练的将小光球塞进被子底下(屠千秋绝不承认以前曾无数次做这种事,只是塞的是手机),屠千秋打开了门。 是张黎明。 “我今天喂鸡了,奇迹也没惹事……?”眼看最没地位的那个用谴责的眼神扫过来,奇迹赶紧身着舌头傻笑——一般看见奇迹露出这样的表情,屠千秋什么气就都消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多多吐了,纸不够用。” 多多……宋明泽怎么突然就……来不及多想,屠千秋疾步上楼,小孩呕吐和哭喊声顿时清晰了起来。 “刚吃的全都吐出来了,今天着凉了,又没休息好……”屠心奉疲惫的几乎睁不开眼,困倦和焦躁混合在一起让她没什么说话的兴致,只是拿了水以后又匆匆的进了厕所——小孩正头冲着马桶哭号,四处都蹭上了暗黄而黏稠的液体。 屠千秋手上骤然出现一大卷厨房纸,只是不想碰呕吐物,便将纸卷放在了洗手台上,只是在一边看着——自己一个没带过孩子的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没什么大事,你小时候也一样。”张黎明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女儿,轻声说道,“跟小孩吐奶一样。” 看着宋明泽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哭声已经嘶哑了,屠千秋严重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正常”。 “要不要吃点药啊——别吃我变出来的啊。” “我说,小孩真麻烦,一点小事就又哭又吐的,还是奇迹好——你也好,省心,可爱。” 小光球原地转了一圈,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你吃不吃东西?我这有点奶香椰片,可好吃了。” 在一阵“咔嚓咔嚓”声中,小光球疑惑的歪了歪,似乎花了好一会才做出决定,落在了大打开的袋子里。 “好吃——你怎么都吃完了?怎么都不知道给我留点呢……”又是一袋薯片被撕开,接着就是虾条、大辣片…… 将四大卷厨房纸留下后屠千秋就眼不见心不烦的溜走了,接着就是说着吃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当屠千秋醒来的时候,连头都不枕在枕头上。 过年(一) 这个大年三十绝对是屠千秋经历过最诡异的一次,一切都是静悄悄的,除了小孩的尖叫(不知道是玩的高兴还是哭喊)就是奇迹跑来跑去时指甲敲地板的声音。 没有春晚,没有红包,对联也是烂俗到连屠千秋都知道的“一帆风顺吉星到万事如意福临门”,餐桌上年夜饭也只是饺子和五菜一汤——疙瘩汤还是专门给宋明泽做的,熬的稀烂,简直和呕吐物没什么区别。 “以后咱们就这么过日子了?多多怎么办?”赵贵芳照顾了儿童屠千秋三四年的时间,现在又继续养着自己的外孙,似乎一辈子都在不同的孩子之间打转,所以思想也被牢牢的系在了“孩子”身上。 “要是以后都能像今天这样五菜一汤那就太好了。”尽管已经暗示的很委婉,但屠千秋的言下之意很明显,“比如现在,在我们家楼下转悠的几个,还有这两个。” 用手指了指地面,屠千秋脸上全是厌烦。 “……虽然有救急不救穷,但是……” “知道啦。” 屠千秋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屠德满,似乎终于找到了将怒火发泄出来的渠道,“我就是说说,抱怨一句,你该干嘛干嘛就是了。” 光头男人几个小时前又来了。楼下住的是屠德满二十年的老同事、合作伙伴,两家关系很好,甚至都有互相房子的备份钥匙。只是齐阿姨一家几年前就和研究员一起搬到了旅顺,由于没缺过钱,这房子也一直没卖。光头住进去以后才发现,看着光鲜亮丽的房子竟然连一粒米、一个牙刷都没有。 于是一趟顺风车换回了一个堪比五星级旅馆的住所、一套生活用品和不定时、基本不限量的食物,随之而来的还有某只母狮子的横眉冷对,虽然张哲兴还会怀念自己原本的生活,但是和那天被自己刨出来的死人相比……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张哲兴的想法。他顺着猫眼往外一看,黑压压的好几个大男人几乎堵住了整扇门。 “里面的朋友,我们没有恶意,就是看看房子里有没有人,没人的话我们就进去找点吃的——大过年的,哥儿几个总得整顿饱饭是不?” 这就难办了。 就连张哲兴自己都没有大门的钥匙——这倒不是不能理解,似乎是因为那个小姑娘对自己很有意见,当爸的不得已才做出的妥协。 “房子不是我的,是楼上那家的,有什么事就去找他们商量,我做不了主。”紧紧的握着从车里捡出来的撬棍,张哲兴努力压低自己的嗓音,拔高音量,让自己显得中气十足,“门就先不开了,见谅。” 眼看门外的几人开始交头接耳,张哲兴丝毫不敢松懈,眼球几乎贴在了猫眼上。 “爸,我饿了,有饭吗?”小女孩带着哭腔的长声里带着愤怒,仍然虚弱的拖着脚步“啪嗒啪嗒”的跑到了张哲兴身边,一屁股坐在了门凳上,“那家都做鸡了,我都闻着了!” 她看不见的是,她爸爸的脸色难看的都要滴出水来。 过年(二) “大兄弟还带着孩子啊?” 就像找到了突破口,门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只是这次说话的对象却变了:“小姑娘啊,你想不想吃楼上的炖鸡呢?” 小女孩的嘴被张哲兴一巴掌捂住,他的声音骤然拔高了:“你们赶紧走!” 门外顿时安静了——对于张哲兴来说。 “刘头儿,我看……咱们还是先撤。” 一颗大头左右摇了摇,红棕色的脸上五官挤在一起,让整个人都带着充气玩偶版的不真实感。 “咋滴了呢?” “你瞅瞅……那男的看着咱们几个都不虚,结果一听楼上那家就赶咱们走了。说明什么?他觉得楼上那家比咱们更吓人啊!”戴黑色毛线帽的那个习惯性的想拍大腿,一想到走廊里的回音赶紧收住了手上的力道,声音压的更低了,“那是他不知道刘头儿你的本事……” “管他的,先上去再说——咱们又不是要打劫。”另一个拎着钢筋的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就是拜个年。” 顺便找点吃的。 另一边,屠千秋正汇报着楼下的人员情况,细节已经填充到了“脸上有几颗痣”的程度。 “停——要是他们来敲门你就什么都别做,在你屋里老实呆着,听懂没?” 于是在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屠千秋不情不愿的进了自己的房间,还留了一条缝——一堵墙或一扇门可阻挡不了屠千秋的x视线。 眼看着五个身形都不小的男人挨个闯进了门,顿时在干净的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串泥鞋印。 “呦,全家就你一个男人啊?” “你要是再这么跟我爸说话我就让你不再是男人。” 听话了不到半分钟的屠千秋就推门而出,拎着…… “小姑娘可不兴舞刀动枪的啊,你……先把枪放下。”刚才开腔的男人态度转变的极快,满脸春风般的笑。 另一个铁塔似的男人挥了挥手上紧紧攥着的钢筋——不是手指粗的那种,足有屠千秋手臂粗的实心钢管在墙上刮出了一道棕红的印子:“你少他妈——” 不同于电影里的枪声,一声如同巨石坠落水中的闷响骤然爆发紧接着就是金属落地的声音。 “不要……在别人家的墙上——乱!涂!乱!画!” 感觉什么东西刚好滚落到了自己的脚面上,但高大的男人甚至都不敢发出一丝不满的鼻音。 一根实心、足以用在承重墙里的钢筋就这么被一枪打断了。 屠千秋深呼吸了几下,用空出的手揉了揉脸颊,就像把温婉热情的笑容贴了上去:“这样,我们就当刚才的事情没发生,重来重来。” “你们好啊,请问来我们家有何贵干呢?” “……” “……” “诶呦喂,过年好啊,咱哥几个给您拜年啦!” 这货说话的腔调简直填补了春晚的空缺。屠千秋趁着屠德满愣神的功夫,赶紧把刚撤下的塑料凳摆了出来:“来,有什么话先坐下再说——看你们还没吃饭呢,我去给你们煮点饺子,边吃边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