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人间多妩媚》 第一章 他从春光里来 桃风杏雨,草地莺天。 九十年代的山村,天空一蓝如洗。 三月的阳光把高旁村照得光彩夺目,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苍莽的十万大山之中。 吴群知道自己村子坐落的这个地方叫十万大山,还是从刚刚来村子里支教的任老师那里听说的。任老师准备到村子的那天中午,吃完饭的村民就把村头晒谷子的坪地围了个水泄不通。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讨论新来的老师。 “周大拐,你说这新来的老师是男是女?” 被叫做周大拐的中年汉子抽了一口卷烟,吸进嘴里留恋了一会,慢慢的吐了出来,然后才老神在在的接话。 “听说这次的老师是县教育局联系上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说不定是哪个大城市过来的,但咱这啥地方啊?单身汉都比咱村的母牛多,姑娘家家的,哪敢来我们这穷山沟,要我说这新老师啊,九成九是个男娃儿。” 说罢弹了弹手里的卷烟,一副料事如神的模样。周大拐那可是出村子去过城市打工的人,见多识广,他的话,除了村公所那几个干部,几乎就等于盖棺定论,旁边几个单身汉听他这么一说,眼神都暗淡了不少。 等了小半天,终于听见手扶拖拉机的响声隐约从山腰的茶树地里传来,众村民伸着脖子翘首以待。估摸过了半小时,就看见老谷子蹬着凉鞋驾驶着他的宝贝,颠簸着爬到了谷子坪,车斗里立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脸色苍白,嘴唇紧紧地贴合在一块,双手紧紧地抓着身前的立杆,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杨林嫂奶着娃儿挤到了跟前,见是个小伙子,眼神一亮,来回走了几步。一边上下打量一边啧啧有声。 “这就是城里来的娃儿啊?长的这么俊俏不说,瞧这细皮嫩肉的,比我的胸脯还白咧!”。 “哎哟杨林嫂,瞧您这五大三粗的,你家男人都瘦成啥样了?这小伙子豆芽似的,你可别把人折腾坏咯!” 有人怪叫了一声,惹得旁边几个男人流氓似的吹了几声口哨。杨林嫂眼一横,正待答话,边上的梁腾瞪了她一眼挥手赶人 “你赶紧一边去!也不看看这娃儿奶里奶气的,一看就是个雏儿,你们要把人吓跑了,村子里再上哪找老师去?” 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任进学身边准备把人从车斗里扶下来,然后用生硬的普通话对任进学表达着欢迎。 “您好!您就是新来的任老师吧?我是这里的村书记,我代表高旁村的父老乡亲欢迎您的到来。” 听见梁腾的话,任进学稍微振作了一下自己的精神,抬头刚准备说话,表示自己听得懂村里的语言。不经意间却瞄到了摊开上衣奶娃儿的杨林嫂,那白花花肉颤颤的一大片晃得任进学睁不开眼睛,鲜红的血色瞬间从任进学脖子上涌起,一直蔓延到了耳根,思考好的话直接飞出了脑海,哆嗦着想从车斗上下来。梁腾一看这架势,心里反而踏实了下来,绷着脸皮把人给扶了下来,指挥着几个庄稼汉提着行李向村头的一座房子走去。 “任老师,村里条件不好,我们村公所商量了一下,把新建的小砖房给您让出来住了,您委屈一阵子,等有了条件,再给您换,” 梁腾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任进学通红的耳根,绷不住笑了一下,任进学听见这笑声,耳朵简直要滴下血来,道了一声没事谢谢,胡乱抓了一个行李箱逃也似的钻进了屋子。 “任老师,你行李还没拿完咧!” “放门口吧,我等下来拿。” 屋里传出任进学飘忽不定的声音。 几个庄稼汉你看我我看你,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梁腾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忍着笑意严肃,一下自己的态度,低声说道: “我说够了啊,他虽然是外来人,不过看他不敢盯着杨林嫂奶娃的样子,也是个老实人,何况他是村里这些年来第一个支教老师,还是从大城市来的。我们这些庄稼汉,出门最远就是去镇里买个年货,连绵不绝的大山把我们锁在了这里,祖祖辈辈出不去,就算出去了也是头破血流的回来,为什么?因为我们没文化。世界很大,也很精彩,但更残酷。如果你们不想自己的后代跟着你们放牛耕田,那就听我说一句,善待这位新来的老师。” “放牛耕田有啥不好?我们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了,自从在这里扎下根,也没见饿死谁,扛起天灾人祸的不是这个新来的读书人,是我们的肩膀,照我说……” “够了!” 梁腾忍不住吼了一声,把手里的卷烟狠狠地甩到了地上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新来的任老师你们得给我当祖宗供着,家里到了上学年龄的,必须给我去读书,谁敢说半个不字,今年村里稻田分水就别想给我分一滴!我现在就去召集村干部商量这事,明天就广播全村,话放这,有本事,你们就放牛把我家禾苗全啃了!” 后面跟来的村民顿时一阵骚动,杨林嫂望着梁腾铁青的脸,嘴巴蠕动了几次,最后还是没有出声,抱着孩子向自己家里走去。 没过多久,村民就陆续的走了,梁腾看着那些或不满、或迷茫的眼神,想说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一张落寞的脸消融在夕阳里。 “乡亲们请注意!我们昨天新来了一位老师,为了我们的下一代着想,经村公所商量决定。即日起,村南寺庙旁的那座鼓楼将拆除,用来修建学校,所有的演出道具由上寨的戏班子接收,对此产生的不便,请乡亲理解,建设学校教育子女是我们共同的责任,请大家一起帮忙,有力出力,没多余劳动力的捐点吃喝,请你们为自己的孩子将来着想,拜托各位乡亲了!” 洪亮的声音在早晨八点就一直循环播放着,梁腾喝了口水,休息几分钟,对着麦克风又喊了一遍。恍惚中,他似乎看见了父亲对他指着头的怒吼,和孩子们背着书包奔向未来的笑容 吴群正在菜地里拔草,听到了村里的广播,丢下锄头就奔向了自己的家。在门外徘徊了很久,最后还是推开了门,低着头走到奶奶的跟前,微弱的声音在破旧的木房里飘起: “奶奶,我想读书。” 边上剥着南瓜苗的妹妹听见自己哥哥的话,抬起了脏兮兮的脸庞,黑色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 “哥,你要去读书了,家里的猪谁喂啊?” 吴群没接吴丽的话,眼睛更不敢看自己妹妹的脸。双手抓着衣摆不断搓来搓去,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消失得七七八八。 没多久,奶奶苍老的声音从烟雾缭绕的灶台边上传了过来: “大娃啊,我知道读书有用,可是咱们家折腾不起啊,你爸妈外出打工去了,现在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我身体再硬朗,这山上田里的,哪天不是早出晚归?有你在,家里的猪和鸡不会饿着,我从田里回来也不会吃冷饭,你要是去读书了,家里的猪谁照顾?你妹妹谁照顾?” 奶奶一边说着,一边佝偻着身子准备去楼下喂鸡,黑白相间的头发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那么的色彩鲜明。吴群心中的念想,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奶奶的楼梯刚走到一半,就响起了敲门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特别突兀。吴群愣了一下,收回心神,走过去拉开了大门,映入眼帘的,是村公所的干部梁腾叔。看见吴群开门,梁腾堆起了笑脸问:“侄啊,你奶奶呢?”吴群闻言指了指楼梯,梁腾走过去一看,刚好看见蹒跚下楼的吴群奶奶,赶紧几步跨下去一把将老人家给扶住,弯着腰说话。 “姨,跟您说个事,您跟我上楼坐着呗。” 奶奶脚下不停,抓着糙米慢腾腾地撒进鸡笼里,头也不回的应着。 “啥事说吧,家里的鸡还饿着呢!” 梁腾见状,只好跟了过去,接过手里的木瓢帮着喂鸡,一边说道。 “姨,眼看着吴群也到了上学的年纪,刚好村里又来了老师,过几天就要开学了,您让他来读书吧!” 楼上的吴群听见这话,心理咯噔了一下,立刻竖起耳朵听注意着楼下的动静。 “不行!” 奶奶苍老又不失坚决的声音这时候从楼上刺进了吴群的耳朵。 “我这把老骨头了,就指望着他给我帮衬,他去读书,这家里家外的谁帮我?” 老人家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姨,您的几个子女一直都帮着你呢。乡亲们看见您老在田里忙,也没少帮衬,再说了,吴群这孩子也才五六岁,他帮您也帮的不多,少他一个人,您虽然累了点,但是读书对孩子有用啊,咱们这一辈吃了没文化的亏,只能在泥巴里瞎折腾,现在孩子们有了一条走出去的路,可不能拉着孩子往回拽啊!” 听着这话,吴群奶奶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缓慢地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特别清晰和孤独。 “腾娃儿,我知道你说的在理,乡亲们的帮衬,我老婆子也都记在心里。吴群他爸早些年和亲戚们借了不少钱去做生意,吃了老实的亏,家当都赔进去了,欠下一身债,没法子只能外出谋生,丢下吴群兄妹两个给我带着。老婆子跟了他这个儿子,吃他的穿他的,累点我认了。可我毕竟老了,有心无力了,拼了老命,还是眼看着田地种不完,被人家给占了便宜,我急啊腾娃子,这些可都是吴群这孩子以后安身立命的家底啊!” 奶奶的声音突然就颤抖了起来, “我这老婆子,只能厚着脸皮去找剩下的孩子们帮忙,他们还认着我这个当妈的,平日里没少帮衬,可他们毕竟都成家了,都有自己的家当,平日也都早出晚归的,为了我这个老婆子,没少被自己家里人嚼舌根,他们也都是我的骨肉啊!吴群是还小,可我老了,眼看着也活不了几年了。趁着现在还能折腾,我带着他,至少还能告诉他自己家的地在哪,有多大,让他记着自己的家当,莫让别人占了便宜,等他爸这个没良心的哪天回来了,好歹还有口吃的。腾娃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梁腾静静地听着,他很想反驳,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叹息了一声,跟吴群奶奶道了别,倒退着拉上了大门,手在门把上停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转身消失在崎岖的小路上。 “哥,你……真的要去读书了吗?” 妹妹怯生生的声音突然从吴群的背后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身就看见了妹妹的那双扑腾的大眼睛。 里面没有惊喜和期待,只有慌张和不安。 吴群鼻子一酸,快步走到妹妹面前,揉了揉她的头,轻飘飘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宠溺: “不读了,咱不读了。” 第二章 这不是我来这里的理由 吴群每次路过村南的学校,总是情不自禁的把脚步放得很轻,很慢。 第一次路过,他知道了祖辈生活的地方叫十万大山。 第二次路过,吴群听到了一句很优美的话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他不知道这是诗句,也不知道它的的意思,听到的时候心里却莫名的涌起了一阵悲伤。不自觉的就停下了脚步,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才踢着晨露向家中走去。 村里每家每户的田地,并不是集中在一起,而是盘根错节地分布在四周的山头。在村南的这边,吴群家只有一块水田和一片茶树地,并不是经常路过学校。开学一星期,也只有两次从这边经过。 今天是他第三次经过这里。靠近学校的周围,他习惯地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听见任老师的讲课声,乱哄哄地打闹声却从破旧的教室传了出来。 他有些好奇,蹑手蹑脚地靠近了教室那扇没有玻璃的窗户,抓着窗台往里探头。看见学生们并没有坐在课桌上听任老师讲课,而是绕着他围成了一圈,伸手从他怀里抓走一本花花绿绿的东西,然后就在那里蹦来蹦去,任老师怎么维持纪律都无济于事。吴群努力地踮起脚尖往任老师怀里看去,心就跳了起来,那东西如果他猜的没错,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书本。他情不自禁地往前靠了靠,却看到任老师的目光向自己转了过来。 “小孩,你谁家的啊?” 任老师冲他问了一句,引得不少的目光向这边转了过来。吴群不敢搭话,慌乱地滑下窗台,抓着竹篓跑的无影无踪。 “我知道!这是吴四喜他家的孩子,叫吴群。” 人群里传来一声稚嫩的声音,任进学循声望去,发现是梁腾家的孩子梁飞。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来上学吗?” “不知道。大家都说他爸欠债跑路了,家里穷的很。” 任进学略有所思地朝窗台望了望。放学后就直奔梁腾家里,询问吴群的家庭情况。 一听说任进学的来意,梁腾来了精神,拉张椅子坐下,滔滔不绝地打开了话匣子。 “吴群这孩子啊,打小鬼精,在他家这片就一孩子王。从小家里穷,父母也不在身边,虽说家里也养着家禽,但都是拿出来换钱给他父母还债去了,自己从来舍不得吃。他跟着他大伯学做老鼠夹,自己去山上装,每天都能给家里带来不少的老鼠肉,兄妹俩从小就没菜着脸。” 梁腾吧嗒了一口烟,顿了顿,又开始说了起来。 “就您进村前两天,他啊,摸进我地里刨地瓜,被我给逮着了。小兔崽子七拐八拐的没了影儿。我这年纪,愣是跟不着。后来您来了,我就寻思着,不能让这孩子学坏咯,上他家给他奶奶做思想工作,老人家没同意。” 接着,梁腾把去吴群家的事给任进学说了一遍。末了望着任进学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夹着些许无奈。 “任老师,这事您别怪我,乡亲们抬举我,让我做这个村书记,不是因为我读过几年书,也不是因为我能干,而是因为我做事能一碗水端平,做人做事也算问心无愧。老人家半截身子入了土,还要抗着一个家。她的话,我真的没法接。说到底,我也是这个村的村民啊!” 话说到这,梁腾的脸已经带上了几分痛苦。任进学摩挲着双手,沉默着,盯着脚下的运动鞋出神。 “梁书记,给我来支烟吧!” 任进学突然抬起了头 “任老师,你不是不抽烟吗?” “试试看!” 第二天放学,任进学就去了吴群家里。那是一个破旧的吊脚楼,多年的风吹雨打,让这个家不堪负重的倾斜着,四周撑起房子的杉木呈现出腐败的死灰色。房子一面墙的木板已经开出了四五个大洞,用尼龙袋胡乱的堵着。 任进学刚走近,就在堆着小树枝的猪栏边上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拖着一个乌黑的木桶吃力的向前挪动。 任进学心口一疼,快步走了过去 “是吴群吗?” “啊!任……任老师?!” 吴群一转身,就看见了向他走来的任进学,慌乱之中放下木桶退了一步,想把左手破旧的木瓢扔在地上,紧接着还是藏在了自己身后。低下头盯着自己破烂不堪的布鞋,眼角的余光不住瞟着走近自己的任进学。 任进学看着吴群的动作和神情,脚步在距离吴群大约半米的时候停了下来。右手搭上了吴群的肩膀,蹲下来盯着他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些温柔些。 “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吴群转头看了一眼任进学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不安的扭动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吞了一下口水,小小的嘴唇张合了几次,才用稚嫩又略带紧张的声音开口回答 “不是,奶奶和妹妹在楼上做饭。” 吴群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抬起了头,闪烁的眼睛里带着好奇,盯着任进学的衣服不停的打量。任进学看见吴群抬头,放下右手站了起来,目光转了一圈,最后在猪栏这里停了下来。 “在喂猪啊?我看看你家猪大多了。” 任进学走到了猪栏前,双手扶着栏杆往里探着头。 “啊?啊!是的,” 吴群怯生生的应着,眼神飘向任进学扶着栏杆的双手,欲言又止 “任老师,猪栏很脏的……” “没事没事,我也是农村出来的,你信不信?” 任进学说着,放开双手走到吴群面前,先在自己裤子上擦了几下,然后才抓着他的肩膀转了个身,就把木瓢拿到了右手上,左手提着木桶来到了猪栏前。一边往食槽里舀猪食,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吴群站在他的身后,小手扭来扭去,一脸的束手无措。 “你家这猪长的挺肥啊,能卖不少钱了。” 任进学一边喂猪,一边试图和吴群搭话。吴群听见这话,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一丝黯然从稚嫩的脸庞闪过。 任进学想起梁书记给自己说过的吴群家的情况,这才想起来刚才的话有何不妥,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赶紧转移话题。 “吴群同学,猪可帮你喂了啊,不请老师去家里坐坐吗?” 吴群闻言,望向了任进学身边的木桶。任进学见到吴群的目光,直接提着桶就往食槽里抖,抖完了放下木桶,又把木瓢丢进木桶里,然后双手一拍 “喂完了,带我上去坐一会。” “老师,您等一下。” 吴群说着,拿着木瓢在桶里刮了一会,刮出半瓢猪食,双手抓着费力的倒进食槽里。才提着木桶在前面带路。任进学看着他的动作,苦笑了一下,轻手轻脚的跟在了吴群身后,进了家门。 大门一开,任进学差点被房子里的浓烟给熏出了眼泪。灶台里烧的都是一些小树枝,容易起火也容易熄灭,稍不留神,滚滚的浓烟就从锅底下钻了出来。任进学定了定神,就看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拿着一条竹筒,鼓着小小的腮帮子使劲的往灶台里吹气。一个略微驼背的老人拿着小铲在锅里翻炒着东西,昏暗的灯光下,任进学看了一会才认出来那是红薯苗。 “奶奶,任老师来我们家了。” 吴群放下手中的木桶,对着老人说了一句。 “任老师啊,这家实在不像个样,委屈您到这来了。您先坐着,吴群你去给老师倒杯水。任老师您吃饭了吗?” “伯母,还没有。” 奶奶闻言,对着门外的吴群又喊了一句。 “把屋檐上挂着的老鼠肉取下一些,任老师还没吃饭呢!” 任进学听着,没阻止,找个小木扎靠着墙就坐了下来。待得饭菜弄好,已经过去了半小时,任进学没跟着客气,也坐进了饭桌上,小小的桌子顿时显得特别拥挤。任进学抓着小木扎往后退了退,把空间腾了出来,夹起几片红薯叶放在碗里,扒了一口饭,目光放在老人的身上,斟酌着说辞。 “伯母,我今天来,有事和您商量。” “是为了大娃儿上学的事吧?” 老人手上不停,夹起两块肉分别放进孙子孙女的碗里,然后把筷子在自己碗里抹了一抹,扒进嘴里,就着红薯叶嚼了起来。 “伯母,我在学校的窗口看见吴群好几次了。” 任进学没有正面回答,放下了手中的饭碗。 “这孩子多聪明,您应该比我更清楚”。任进学筷子指向了桌子上的老鼠肉“梁书记跟我说,吴群这孩子跟他大伯学的,学的比谁都好。他比谁都懂事,没让妹妹觉得自己比谁差过。” 任进学顿了顿,语气略微的激动了起来 “伯母,您跟梁书记说的话,他跟我说了,您说得对。” 老人听见这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倾听着。任进学沉默了一会,又接着说到。 “伯母,我说话难听,您不要生气。我说的对,只是对于您这一代人来说。您这一代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对您来说,每一寸土地,都关系您的身家性命,容不得半点懈怠。你们怀着对天地的敬畏,在这里开拓一片天地,顽强的扎根在这里,安身立命,世代相传,我很敬佩。但这不是我来这里的理由。” 说到这里,任进学突然站了起来,打开门指向了外面连绵不绝的大山。 “伯母,您在这里活了大半辈子,您看看这片天地,除了山,还是山。乡亲们都说我是城里人,可他们不知道我祖父也是一个地道的农民,跟您一样,每天早出晚归,最后活生生累死在了地里。他这辈子只为一件事拼命,就是把我爸送出大山,他做到了,于是有了现在的我。也许您会鄙视我,觉得我不会干农活,不会节约粮食。刚才喂猪那会儿,吴群最后刮着木桶的行为就让我觉得很惭愧。你把他教育的很好,我比不上他。可是伯母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您儿子做生意会被骗?为什么他出去这么久,没给你报过一声平安?为什么乡亲们不敢出远门?您教出来的子孙,他们勤劳、善良、节俭、孝顺。这些在咱村子里够用了,可您就甘心让他们守着这片天地么?您能教出这么优秀的后代,你心里一定比谁都通透。您说您怕自己儿子回来没饭吃,我想您更担心的,是怕他在外面窜的头破血流,活的彷徨失措,伯母你说我说的对不对?这山,困住的不只是乡亲们的身体,更困住了乡亲们的灵魂啊!” 任进学还想说着什么,透过昏黄的灯光就看见了老人眼角浑浊的泪花,突的就说不下去了。 “任老师,先过来吃饭,菜都凉了。” 老人伸手向他打着招呼,任进学吸了吸鼻涕,重新坐了回去,沉默的吃着这顿晚饭。 第三章 桃花依旧笑春风 吴丽从来没有见奶奶这么伤心过。 她见过奶奶因为劳累过度而颤抖的手握不住拐杖。她见过奶奶一边骂着爸爸没良心一边仔细的数着小布袋里还有多少钱。她见过奶奶给了哥哥一巴掌,又把他抱在怀里。 但她没见过奶奶流泪。 她恨极了这个闯进她家里的陌生人,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眼,抓着筷子把老鼠肉推到了奶奶的面前。 任进学看见吴丽的动作,心里乐了一下。微笑着放下了碗筷,向旁边的三个人点了点头。 “我吃饱了,伯母你们慢吃,” 起身提着小木扎放在了屋角,回身看了看正在吃饭的三人,又折回来把桌子上的碗筷洗干净,才轻轻的带上大门走了出去,望着远山静静的出神。 “孩子,在想什么呢?” 恍惚中背后传来了老人的声音。任进学听见了老人的称呼,忧虑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伯母,您看这片天地美不美?” 老人循声望去,第一次带着清闲的心情看着这片她耕耘了几十年的山河 青山似洗,白云如练。 桃花铺火,梨花飞雪。 “好看。” 老人带着微笑回答。 “伯母,趁着天色还早,我想去那边看看。” 任进学指了指山对面的桃花林。 “行,我叫大娃给你带路。” 老人说着就朝屋里喊了一声。吴群听见奶奶的声音,放下还没洗完的碗筷,双手在身上胡乱擦了几下就走了出来。 “你带任老师去旺叔家的桃树林里转转。” 老人朝山对面指了指。 “好的,任老师您跟我来。” 吴群转身走下了楼梯,他心里有点忐忑,任老师今天来家里做什么他知道,他们两个人的话,他一知半解,并不知道会怎么样。直到刚才出门看见奶奶脸上的微笑,还有和任老师之间的距离,他隐约知道了结果。想问,又不敢问,就这么一路沉默着。 “吴群,这桃树林怎么来的啊?” “啊?哦,这是旺叔家的。腾叔刚当上村干部那会,说要让乡亲们发财,去县城里带回来了这些树苗。但是大家没人种,说田里的活都忙不完,没时间把人力浪费在这上面。最后只有旺叔家种了一部分。打理了几年,果子是长出来了,没地方卖,最后都分给大家吃了。现在这都成了我们小孩的地盘了。天天在树下盯着,果子还没熟,就已经被抢完了。” 任进学一边听着吴群讲,一边微笑着点头。不多时,就来到了桃花林下。 近看的桃花,没有了远观时的红红火火,却更加的富有生机,带着活泼的淡红点缀在随风摇摆的桃枝上,春天在这里显得那么的鲜明靓丽。蜿蜒的溪水从林畔绕过,带着清澈的响声流进不远处的梯田。吴群跑到林畔的桃花树下一阵摇晃,半空中就飞起了一片炫目的桃花雨,随着溪水飘进不高的禾苗深处,渐渐消失。 “吴群,你听老师讲课好几次了,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任进学盯着飞舞的落花,随意的问道。 吴群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那你记住哪些东西了?” 这次吴群不假思索的念了出来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任进学意外的看了吴群一眼。 “你知道这句诗的含义?” “老师,什么是诗啊?” “就你刚才念的那句话。” “不知道。” “那你怎么记住了呢?” “不知道。” “这样啊?那老师再给你念一首诗怎么样?” “好啊!” 吴群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转向了任进学。 任进学终于不再盯着溪水,直起了身子,看向了天边,目光刹那间穿过连绵不绝的十万大山。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吴群听着任进学低沉的声音,感觉一股忧伤突然从心头涌了起来。看着被摇落的桃花还在空中凌乱的飞舞,鼻子一酸,赶紧松开双手,摩挲了几下树干,退到了任进学的身边。 “中国的文字,是带着生命的。历来的文人,赋予了它饱满的情感色彩。它流在我们的血液里,刻在我们的灵魂中,融在我们的基因上。你听不懂我念的是什么,却能隐约体会到字里行间的感情。” 任进学伸手摸了摸吴群的头,轻轻说着 “你现在还不懂,慢慢的,你会懂的。还有,以后不准再摇桃花了,记住没?” “记住了,老师。” “回家吧!” “嗯!” 任进学这次走在了前面,身子在夕阳下拉出一道宽大的背影。吴群跟在后面,调节着步伐,把自己完全隐没在任进学的背影之中。 夕阳烧尽了它最后一丝余晖,慢腾腾的回到了地平线下。在彩云失去颜色的这段时间,吴群回到了自己家门口。和任进学道了别,轻轻的推开了家里的大门。 吴群的奶奶看见他回来,对着他微笑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他。 “你的书包。” 吴群瞬间被巨大的幸福感击中,放开门把就奔到了了老人面前,一把抢过了书包跨在了身上,左看右看。这个用棉布织成的书包,在这一刻吸引了吴群全部的注意力。 书包很简陋,就是几块棉布搭着,不规则的针线把它们合在了一起,分成几个夹层。吴群爱不释手的翻来翻去,幸福感过后,心底又被巨大不安填满。他看向老人,小心翼翼的问着。 “奶奶,你不需要我帮你了么?” 老人用镰刀专注的削着手里的铅笔,头也不抬的回答。 “大娃啊,我心里明白的,咱们这个村子太小,困不住你们这些出笼的小鸡崽,你们早晚要出去走走。只是我不甘心啊,我们这辈子吃穿的,都是从地里拽出来的。奶奶怕你到了外面吃不上饭,所以拼命的想给你留着这个家底,哇啊,你要理解奶奶的苦心,啊?你腾叔说的对,现在村里来了老师,有了一天走出去的路。奶奶还想拖着你,想把你留住,是奶奶的不对。” 老人走到墙壁边开了电灯,借着灯光看了看手中铅笔削出来的效果,拿起手中的镰刀又慢慢的修了起来。 “你爸出去这么久,是死是活,也没个回信,吃了没文化的亏啊!这个家,就让我给他撑着吧!能守住多少算多少。”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橡皮泥,跟着手中的铅笔放到了吴群的书包里,轻轻的拍了拍,接着整理了一下吴群有些凌乱的衣服。 “大娃儿,能教的,我都教你了,教不了的,你好好跟着老师学。这个家,我先撑着。家里的事,你能帮多少算多少。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走出了这个大山,不要学你爸。你要让家里人知道你在哪里,在干什么。就算不知道你说的地方在哪里,不知道你干的活是轻松还是辛苦。念着念着,心里头也就觉得有了个寄托。你明白了吗?” 吴群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老人整理好了吴群的衣领,再也没有说话,迈着蹒跚的步子挪进了屋子里。吴群没有跟着进去,背着书包下了楼梯,坐在冰凉的石阶上,静静的看着夜空。 夜色如水,明月高悬。微风抚过,树叶轻轻的摇动,在小路上留下斑驳的舞姿。 吴群把跨在身边的书包拉到了膝盖上,轻轻的摩挲着。 奶奶有一匹布,卷的整整齐齐的压在箱子的最底层。吴群一直都知道,但是他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过年也不见奶奶拿出来做新衣服。现在这块布的一部分,做成了他的新书包。 他突然想起远在天边的父母,竟然发现他们的脸庞和身影在自己的记忆里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不安的站了起来,在小路上徘徊了一会儿,抬头就看见了流转着光华的明月。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他心里飘过这句话,滴下的眼泪比石阶还要冰凉。 爸,妈。你们在哪里?能不能早点回来?这个家,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第四章 滑稽的理想 月亮无声无息地挂在天上,它照见了古往今来太多的悲欢离合。吴群的念想,无非是让它流下来的光华,多了一分冷清。 吴群惦记着奶奶,不敢在外面呆的太久,抹了抹眼睛转身就回到了家中。 推开家门,就看见奶奶带着老花镜,在昏黄的灯光下穿针线。穿了几次都没穿过细小的针眼。吴群赶忙走过去接过老人手中的针线,把线头在嘴里润了润,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慢慢穿过了过去,然后捏着针头递给了奶奶。老人就着灯光补起手上破洞的外衣。手上的动作很慢,尽力地想把衣服补整齐些。 吴群蹭过去翻了翻衣摆,老人看见他的动作,停下手中的活,把针插在了银白的头发上 “这衣服是你的,我把它改小了,给你妹妹穿,你明天去学校读书,穿这个不合适”。 老人说着,从背后拉出一件衣服 “你明天穿这个。” 这是一件看起来比较新的衣服。 吴群接过奶奶手中的衣服,发现这布料和他的书包一模一样。 老人看出了吴群的欲言又止,挥了挥手,取下头发上的针。 “衣服都做好了,穿着吧!” 吴群把衣服披在奶奶的身上,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妹妹睡的很熟,娇小的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把盖在身上的毯子撑的富有节奏。吴群没有睡意,轻手轻脚的走到了窗前,望着安静的村庄出神。 夜幕下的村庄显得很美。走夜路的人拿着手电筒,光线偶尔射向天空,带起如同彩虹一般的线条,然后在急促的狗叫声里慌乱地晃了几下,消失在漆黑的墙角里。 吴群知道这些晃动着手电筒的人是谁,那是和他堂哥差不多年纪的半大小伙子。堂哥每天吃完晚饭,都会换上新衣服,拿起一个瓶子,照着镜子挤出一大堆泡沫弄在头上,然后拿起梳子把头发分的稀奇古怪,一边很多,一边很少,再接着把一大串钥匙挂在裤子上,摇的叮当乱响,然后带着手电筒出门。 吴群看着夜晚的灯光越来越多。大部分都靠近了黄旺叔家的房子,他家三个女儿,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能干漂亮。他家的猎犬和黄旺叔的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凶猛和暴躁。 吴群没有心思去细想他们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肉体以及精神的折磨。他把目光放在了天空上的月亮,还有山对面的桃花林。 月亮被闪烁而又渺小的星星衬托的很高很亮。桃花林被冰凉而又凄美的月光照耀的如梦如幻。不自觉的,吴群又想起了和任进学在桃花林时的场景。 任老师吟诗的那一刻,他真实的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情绪,那是从声音里传出来的,带着思念、不舍的遗憾。还有毅然离开的决绝。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任老师念的诗很美、很美,美得人间三月的落花流水,都无法衬托它的万分之一。 明天我就能跟着你学习了。 吴群放下书包,带着这样的念头,悄悄的爬上了床。 吴群是被奶奶的扁担叫醒的。 梦中的他还在跟着任老师摇头晃脑,突如其来的撞击声就让它从床上弹了起来。 “大娃起床了!你今天要去学校了!” 扁担敲着房门的声音,让吴群从生气变成了迷茫,然后不安,最后兔子一样从床上蹦了起来。等他穿好衣服从卧室里窜出来,奶奶已经做好了早饭。 老人没有让他在家里吃,捏着一团糯米就摁到了他的手里。 “你个兔崽子,上学头一天就迟到!明天你再给我睡的和家里的老母猪一样,你就别上学了,给我到地里插禾苗去!” 吴群晃了晃还有些模糊的脑袋,抓起书包就向村南的学校奔去。 “大娃你不吃饭啦!” 老人捏着糯米跟出了院子。 吴群看了一下老人手中的糯米,跑回来抓在手上,顿了一下折回家里,又抓了一团糯米才向学校奔去。 等吴群开到学校,课已经讲到了一半,他捏着手里的两团糯米,束手无措地站在教室的门口。 任进学看见站在门口的吴群,停下讲课的声音,来到了他的面前。 “第一天就迟到啊?” 任进学的声音里带着戏谑。 “老师,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吴群低着脑袋,脚趾在地板上不安的蠕动。 任进学看了看他手里的糯米,声音缓和了不少。 “没吃早餐?” “嗯,我怕老师也没吃,多带了一点。” 任进学不知道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到底要承受什么样的经历,才显得那么懂事。他突然有些难受,揉了揉吴群的脑袋,抓起他手中的糯米团。 “老师太忙了,每天都没时间吃早餐,” 任进学蹲下身子,揉了揉吴群的脑袋。 “老师谢谢你。以后你给老师带早餐,可以吗?” “行。” “但是不能再迟到了哦!” “好的老师,我记住了!” “那你坐二丫旁边,我们继续上课。” 任进学站起身子,来到了讲台上。一边吃着糯米,一边给孩子们上课。吴群没有课本,他不知道任进学讲的是什么,望着他的眼神带着三分迷茫,七分不安。 一连几节课,吴群都在迷茫的状态中度过。放学后背着书包六神无主,慢吞吞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不敢面对奶奶的询问,更不敢面对妹妹的期待。 “吴群同学!” 他突然听见了任进学在背后的呼喊,停下了碎碎念的脚步。 “老师的错,忘了给你发书本。” 任进学快步走到他的跟前,把几本书放进他的书包。接着又把一个文具盒,几块糖果,一本新华字典塞了进去 “书本是学习必须用到的,我会在放学后回来辅导你,让你赶上学习进度。其他的,就当老师谢谢你的早餐。” “记得分你妹妹一些,还有,每天要给老师带早餐,” 任进学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皮球 “给你妹妹的,她很聪明,记得长大了让她来跟我学习。” “任老师,村里不让女孩子读书的,” 任进学听见吴群的话,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这话谁说的?” 吴群看见任进学的脸色,眼神闪躲了一会,最后还是鼓起了勇气。 “村里的大人都这么说,女孩子读书除了害处没好处。白花钱家里的钱不说,嫁出去了胳膊还都往外拐,你让她学聪明了,指不定还帮着婆家坑自己人。” 任进学听了吴群的话,脸色瞬间就变得如同下雨前的乌云一样阴沉。开学这么久,班里清一色的小男孩,他早就心存疑惑。只是学校刚刚成立,他的工作重心一直在学校这边。何况教师只有他一个人,事事都需要自己亲力亲为,无暇顾及其他。之前还以为是村委会动员不足。现在看来,现实比他想的还要残酷。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任进学念着吴群听不懂的话,带着一丝不甘和心痛消失在吴群的视线里。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任进学默默的念着,盯着空荡荡的教室出神。 “父亲,你给的期望这么大,为了理想,我放弃了舒适的工作,离开了喜欢的姑娘。来到这个偏僻的村庄。我想像祖父一样,送出几个向您这样的人走出大山。可是我发现,现实比我想的还要艰难。这里的人,他们固然善良、勤劳,可他们更顽固、愚昧、目光短浅。学校有了,我能把知识教给他们。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我也可以当故事给他们讲。路我能给他们铺,可是拉住这些小孩不让他们走的,始终是他们的父辈啊!他们活这片土地挣扎了一辈子,早就习惯了逆来顺受。失去了走出大山的勇气。风也好,雨也罢,老天赏脸,一年无忧。父亲,这片天地,我可能真的换不了,您教教我,我要怎么做?怎么做?” 任进学说着说着,对着讲台心力憔悴的蹲了下来。 无声的呐喊,从任进学撑着脸庞的双手中流出。初进村子时的雄心壮志,如同晚风一样无力的拍打在学校窗台上,带起一阵滑稽的回声。 第五章 为万民立命 任进学很无助。 这是他二十五年人生路上的第一个大坎。以前是父亲帮他遮风挡雨,替他清扫路上所有的障碍。这一次,他要自己一个人翻越一座大山。 以前他经常跟着父亲去农村老家玩。那个地方也如同现在这个村庄一样炫目多彩。 水净山明,天空澄蓝。迎接他的是乡亲们纯朴的笑容,还有从山谷里吹出来的,甜甜的空气。远山和炊烟。黄狗和田野,他枕着谷堆沉睡一整个夏天。 一切都如陶渊明的笔下那么和谐。那时候任进学感受到的只有美好。 现在,他感受到了来自这片土地深深的恶意。那是一种带着自卑、怀疑、审视和排挤的恶意。 他不知道怎么解开这个难题,他只是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人。 任进学蹲了一会儿。慢慢的站了起来,刚直起身体就感觉眼前一黑,连忙伸手扶住课桌,定了几秒钟才缓过劲来。离开教室回到自己的家里。 任进学家里的东西并不多,除了自己带来的行李,剩下的都是村民送过来的。半人高的大瓷缸装着大米靠在墙角,一个铁锅架在用红砖搭成的简陋灶台上,木制的小小的橱柜里放着四五个瓷碗和三个大铁碗,几双筷子,一把菜刀,一块木板,油盐味精等调料品整齐的放在橱柜上。四五颗腌制的大白菜和熏制的猪肉用尼龙绳穿着挂在屋檐下。这就是他现在的安身之所。 任进学没心情做饭,直接掀开用来当房门的窗帘,走进卧室坐在椅子上。伸手抚着堆在桌子上的书本出神。 怎么办?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徘徊了一路。 他觉自己得应该给父亲写一封信。抓过一个笔记本就写了起来。 父: 见字如面。 儿遭遇前所未有之困境。势单、力薄、思绝。自入村起,日以继夜,殚精竭虑。盖因我辈男儿,七尺之躯既以许国,自当奋不顾身,挽救于万一。然村民愚钝,劣根深种。村风顽固,闭路锁门。父之教导,今犹振耳。然儿初出校门,一介书生,缚鸡不逮,况人心乎?儿实无换天改日之能。今之穷途,何以为继?望父下示。 写到这里任进学顿了顿笔,把村民改成了乡亲,想接着往下写。却盯着笔记本停了下来。 这是父亲临别前送给他的笔记本。他翻开扉页,父亲刚健飘逸的字就映入他的眼帘。 为天地立心, 为万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任进学盯着这句话看了一会儿,眼神慢慢的从迷茫变成了坚定。撕开写好的信揉成一团,走出卧室丢进了灶台里。 第二天任进学没有开课,送走了班里的学生,到了村公所找到了梁腾。 “梁书记,我想和村民们开个会。” 任进学开门见山。 “什么?” 梁腾以为自己听错了,停下手中活又问了一遍。 “我想召集村民们开会。” 梁腾这次确定自己没听错,沉思着,斟酌着说辞。任进学也没催,静静的在旁边等着结果。 “任老师,我想您应该明白,现在正是农忙季节,乡亲们手头上的活没法耽搁。那是要命的事啊!” “梁书记,我想只需要半天的时间就足够了。再说这次开会也很重要,学校的情况你应该清楚。事不宜迟,乡亲们的思想工作必须尽早落实。这关系到下一代。” 任进学的声音带着一股坚持。梁腾听了他的话,思考了几秒钟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行,我现在就广播出去,让乡亲们明天把手头上的活捋顺了,下午到鼓楼广场开会。” “拜托你了,梁书记。。” “任老师,别客气,您可是孩子们的未来。” “你也是。” 任进学起身和梁腾道了别,快步的回到了自己家里,一边做饭一边思考者明天开会的要点。 第二天早上上完课,任进学通知学生们下午不用来之后,顾不得回家吃饭就匆忙的来到了鼓楼广场。 广场的村民稀稀拉拉的围成了几个圈。交头接耳的拉着家常。看见任进学路过,只是瞄了一眼,并没有多少人打招呼。 “梁书记,乡亲们来了多少?” 任进学来到临时搭成的讲台上拿起扩音器,询问着旁边的梁腾。 “七七八八了,这山上放牛的还等着娃儿去帮着看,一会就回来。” 梁腾回答着,又跑回村公所叫了几遍,眼看着村民们在广场上越聚越多,粗略的点了一下人头,示意任进学可以开会了。他刚想走向讲台开个头,任进学就对着他摇了摇头,带着扩音器站在了讲台上。 “乡亲们,我想大家都差不多认识我了。我叫任进学,村子里刚来不久的老师。今天让大家来这里开会,耽误了大家宝贵的时候,在这里,我先给大家赔个不是。” 任进学停了一下,在讲台上鞠了一躬。村民们看着他的动作,终于是安静了下来,看向了讲台。 “但是乡亲们,这个会,它不得不开。我来到这里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学校来了多少个娃?不到二十个。全部是带蛋的。咱们村有多少人家?一百八十多户。我今天找大家来这个开会,就是想听听乡亲们的想法。” 广场上的村民出现了一阵骚动。梁腾一看这架势赶紧带着几个村干部维持秩序。 “任老师,我杨老汉没文化,不懂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那我直说了啊?” 人群里传出一个声音,任进学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略微驼背的中年人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杨老伯,您说。” “任老师,你刚来我们村子不久,不了解我们这的情况。” 杨老汉拿着烟斗往凳角上磕了磕,吧嗒一下又接着说到。 “就几年前,乡长带着几个人说来给我们开公路。这些山头那都是俺们的命啊,少一块都心疼的睡不着。要开路,就得从俺们的茶树地、田里过。你问问乡亲们当时哪个会同意这事了?俺们都穷惯了,不想整这些有的没的。没公路用脚也没见地里头的东西荒着。这事最后让梁书记给压了下来,说会给俺们争取补贴,大家伙信着梁书记的为人,一分钱没要,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挖,这条路算是给开出来了。结果怎的?” 杨老汉吧嗒了一口烟,烟雾把他的脸弄的阴晴不定。 “除了跑个拖拉机,遛个牛。也没让大家伙富起来,还白白糟蹋了俺们的田地。现在您过来教书,娃儿读书有用,俺们都知道,可这不就跟这个修公路他一个理儿么?大家伙说说,是不是这样?” 杨老汉说完扭头看向了周围的村民 “是啊任老师,读书有用,但是在咱这用不上啊!娃儿读了书,也不会让家里的母鸡多生个蛋出来啊!反而让我们这些当父母的在田里一个人忙活,回家还要给他们做饭,这不是糟蹋人嘛!”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就说了起来。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灌进任进学的声音。 “你文化人咧!有啥用啊?你爸妈养你这么大,最后还不是来了咱们这山沟沟,出息呗!” 一个拔高了几分的声音从人群里传了出来。梁腾来不及阻止,他想过今天会有不愉快的场面,只是没想到乡亲们如此激动,只能留意着任进学,暗暗做好了准备。 任进学神色如常,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拿起了手中的扩音器。 “乡亲们。” 任进学提高了声音,盖过了广场。让骚动的人群慢慢的静了下来。 “你们的担忧,我想我可能没法理解,我也不想理解。” 任进学无视了梁腾在旁边的暗示,还有刚安静又骚动起来的人群。他走下讲台,随手指向附近的一个村民 “你每年收入多少?” 被问到的村民向周围看了看,看见任进学的手又对着他指了几下,才确定问的是自己,他低头想了一下才回答 “没认真算过,但也没饿过家里人。” “你呢?” 任进学又指向另外一个村民。 “我跟老吴头差不多。” “你呢?” “一样吧?” 连续问了几个,得到的答案都差不多,任进学这才重新走上讲台。 “乡亲们,你们看看,你们连自己的家底都弄不清楚。也许你们心里头正想着,算清楚了有啥用啊?也没让家里多出几斤米来。理好像是这么个理,但是如果你们在村头玩牌九,连手里的牌都算不好的时候,还会这么说吗?我见过你们打牌九,你们仔细想想,经常赢钱的那些人,是不是那几个读过书的人?为什么?因为他们会算牌啊!或许你们又会说,这哪门子道理?这东西不就是靠运气吗?我没读过书也没少赢钱不是?在这里我想问问,你赢了多少?我祖父和你们一样是农民,他把我爸送去读书,现在我爸随便给人家写几个字,论万起步。我妈,厂长,手下上千个工人。每个月流进口袋的钱,把村子里所有的猪都买了还用不到零头。” 讲台下的村民听到这里顿时炸开了锅。任进学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又接着说。 “不但如此,我家还自己掏钱给村里修了公路,指导乡亲们做养殖,现在我家乡最穷的一个,都比你们十个人加起来的钱还多。你们见过翻斗车吗?见过轿车吗?见过彩电吗?见过冰箱洗衣机吗?这些都在我家里呆着,我爸买的。” 任进学丢下的炸弹一个接着一个,炸得下边的村民目瞪口呆。 “你们说我没出息,读了书还是回到了山沟里。是的,和我爸妈比起来,我确实没出息。我除了会读书教书,啥也不是。临走前我爸跟我说,娃儿啊!别忘了咱也是苦出身,你祖父有见地,拼了命才把你爸送到了这里。咱不能忘本。在这片土地上,还有许许多多像祖父一样的人,但是他们没有祖父的机遇,咱得帮帮他们。这就是我来到咱们这的理由。可是现在,我很失望,也很自责。我觉得我帮不到你们,我想让咱们村走出几个像我爸我妈一样的人。你们的孩子在这么下去,我想将来也就是去像我妈那种地方上班的命。如果你们想让自己吹牛的时候腰杆够硬,谈起娃的时候是某某领导,家里的东西摆的塞不进脚,就请你们配合我的工作。我向大家保证,不论男女,我都会好好的教育,一定让他们将来都有出息!拜托乡亲们了!” 任进学说完,对着台下的村民深深的鞠了一躬,久久没有起身。村民们沉默的望着他的身影,久久不肯散去。夕阳从鼓楼的缝隙里穿过,把任进学和村民们的身影逐渐融合到了一起,不分彼此。 第六章 父辈的旗帜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距离村里的那次开会,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任进学的动员虽然没有完全的改变村民的思想,却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学校里的学生逐渐增多。还包括了不少的小女孩。林林总总的有五十多个人。任进学不得不把学生分成了两个班,调整教学节奏,让后来的学生尽快赶上学习进度。 学校进入了正规,学生的进步显而易见,在不耽误学习的情况下也尽力的帮着大人们打理着家里家外。看着自己的孩子的变化。村民们慢慢接受了任进学,对他变的尊敬了起来,他的话在村子里越来越受到重视。在任进学的教育下,祖辈们开疆扩土的那种精神,慢慢的回到了孩子们的身上。 一切都在向着美好前进。直到任进学又一次拜访了梁腾。 “梁书记,学校里的学生越来越多,为了丰富孩子们的课后活动,我建议将村子里的关帝庙拆除,建造一个篮球场供他们活动。” “胡闹!” 没等梁腾表态,旁边他爸就蹭的站了起来。 “小娃子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儿?那是你能动的吗!你就不怕遭报应你!” “爸!您别激动!先坐下,消消气。” 梁腾赶忙把他爸扶了下来,转头对任进学说。 “任老师,你可能不了解情况。这个庙,是老祖宗们从江西来到这里的时候建造起来的。风风雨雨几百年,早成了乡亲们的信仰,别管它有用没用,只要不倒,乡亲们就觉得没有过不去的坎。现在您说要拆了,任老师我说句难听的,这和从乡亲们的身体里抽走他们的灵魂有啥区别?任老师,别的事我还能帮您考虑考虑,这个事,他真的没得商量。” 梁腾的口气不容置疑。 “梁书记,并不是我要为难你。只是学校里的学生确实需要活动场所,让他们放松筋骨。都是正在长身体的娃儿,没地给他们折腾可不行。学校周围又没啥平地,我一个人也看不过来,万一出了啥事,我和乡亲们也不好交代。给他们弄个球场,一来他们有地玩,二来好集中管理,这事一举两得,再怎么窜也就那一亩三分地。再说现在学校建在了庙边,这孩子也是经常遛进庙里瞎闹,照您这说法,万一弄出点幺蛾子,估计也不吉利,他家人不把他的皮给扒咯?如果实在不能拆,我想不如这样,折个中,把庙迁远点,地留着给学校用,庙也不用拆。梁书记您看这成不?” “成,那我明天找王叔看个风水,尽早给您落实这事。” 梁腾转头看了他爸一眼,老人家抽着烟不说话不过脸色明显好了很多,最后梁腾还是点头了。 “拜托了!梁书记。” 任进学眼看目的已经达到,说完就起身和梁腾告别。 “应该的,任老师,眼看饭点也到了,不如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不了时间紧迫。我还得给孩子们备课。这饭有空再吃,先走了。” 任进学摆摆手,起身就走出了大门,留下梁腾一个人发呆。 迁庙的时间定在了七天后。 期间梁腾来找过任进学几次,每次脸色都阴晴不定,如同要爆发的山洪。最终事情如何定下来的,任进学不得而知。他知道信仰这东西对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意味着什么。也就更加理解梁腾背负着什么样的压力。他唯有感激,唯有近自己最大的努力,教出最好的学生,才能回报这位对他鼎力相助的书记。 迁庙的这天,任进学没有上课,他被这群村民深深地震撼到了。 他来到村子里两个月。村民的狡猾、愚昧、勤劳和纯朴他看见了。今天,他见识到了他们在这里世代相传的原因。团结、坚韧、善良而又生生不息。 他们没有因为和任进学有过争执而怀恨在心,也没有因为搬迁的寺庙是他们的精神寄托而有所懈怠。事情定下来的那一刻,他们只有尽心尽力,和万众一心。 一群身高不过一米六几的男人,这一刻散发出来的气息如同巍峨的大山,在这片土地上肆意奔腾。十几条粗壮的杉木用稻草编织成的绳子绑在寺庙的四周,横跨在他们的肩膀上,随着雄壮的口号声响起,手扶手,肩并肩。高达十米,面积近八十平方米的关帝庙直接拔地而起。在崎岖不平的路上无可阻挡的移动起来。 “一二起!一二起!” 口号的调节下,男人们的步伐整齐如一,在寺庙的衬托下如同血肉铸成的移动长城。任进学看着这些人,脑海里仿佛听见滚滚的战鼓从他们的身体里传来。 这就是老一辈的国人吗? 任进学的心里喃喃想着,看着这群汗流浃背的男人,情不自禁地抓紧了手中的教材。 君有所托,岂能负尔! 从这一刻起,他真正的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一份子。他会和这些人荣辱与共,也一定粉身相随。 篮球场建立的这段时间,任进学跟着村民碎石抬木,同米共菜。本就有些黝黑的皮肤变得粗犷,逐渐和村民们一般无二。村民们见识到了他的变化。本就纯朴的性格哪里还会把他当外人,加上他本来就长的标致。当场就有不少大姑娘打上了他的主意,其中就有黄旺家的大姑娘黄秀芹。建设球场的这段时间,她有事没事就找任进学搭讪。 十七八岁的大姑娘,硬是软磨硬泡的跟他爸磨出了上学的机会。背着自己秀出来的书包坐在一群半大娃儿中间。说是来读书,托着腮帮子瞪着大眼睛,那眼神就没离开过讲台上的任进学。把任进学盯的心浮气躁,好几次讲错了内容。 “任老师,这题我不懂,你再教教我。” 一连几天姑娘都抓着课本靠到了任进学的身旁。 “你能懂啥啊?你才来几天啊!” 任进学心里诽谤,看着黄秀芹秀气的脸庞和闪光的大眼睛又说不出口,只能化为一声声的叹息 “去我家里,我辅导你。” 黄秀芹次次欢天喜地地跟在任进学屁股后面。 “黄秀芹同学?秀芹同学?秀芹同学!” 任进学停下讲解看着黄秀芹 “啊?啊?啊!任老师我在听。” 黄秀芹连忙把支在手掌里的脑袋直起来,眼睛从任进学的脸庞移动到了课本上。 “听懂了吗?” 任进学敲了敲手里的铅笔。 “没有,老师你再说一遍。” 黄秀芹眨了眨眼。 “同学们好!” “老师好!” “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 “老师我很认真的在听,但是我听不懂,要不你再说一遍?” “……”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老师,你真好看。” “不说了,我要做饭了,我饿了。” 任进学扔下手里的铅笔,起身离开。 “老师我帮你做,我做饭可好吃了。” 黄秀芹也站了起来,屁颠屁颠地跟在任进学身后。 “你不用回家了?” 任进学抓着手里的柴火,看着撸起衣袖、拿起锅铲的黄秀芹。 “我爸说我不完成任务不要回家见他。” 黄秀芹挥舞一下手里的锅铲,一脸的意气风发。 “什么任务?” “我就不跟你说!” 黄秀芹朝任进学吐了吐舌头,转身架锅去了。 第七章 紫藤花之语 眼儿媚·愁云淡淡雨萧萧 愁云淡淡雨萧萧,暮暮复朝朝。 别来应是,眉峰翠减,腕玉香销。 小轩独坐相思处,情绪好无聊。 一丛萱草,数竿修竹,几叶芭蕉。 宋·石孝友 五月的雨,在这个尚未被现代文化侵蚀的小村庄里来的缠绵而又细腻。倚着栏杆的黄秀芹看上去朦胧婉约。竟有了几分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江南神韵。 她的心事从柴米油盐变成了风花雪月。无数见过的、梦过的、幻想过的脸庞一遍遍在这个烟雨天里重叠,最后变成了任进学的模样。她不自觉地翘起了嘴角,走到墙上的镜子边歪着头照了几下。然后捏着发梢坐到了窗前的椅子上,咬着铅笔对着数学作业发呆。 会做的题后面,填着她字迹有些倾斜的答案。还有一半是空白的,这些题她不会做。她已经把笔头咬成了麻花,脑子里还是毫无头绪。 “要加油啊!” 她在心里给自己狠狠的打气,铅笔在作业本上毫无意义的乱画着,一会一个人头像就出现了上面。她想了想,又画上一副眼镜,把这页撕了下来,双手举过头顶,歪着头盯着傻笑,接着把它放在了书包最里边的夹层,又拍了拍书包。翻开书本认真的看了起来。只是以前就看不懂的东西,哪存在什么心灵福至,豁然开朗。看了一会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走进了卧室,一会又从里面出来。背着书包向任进学家里走去。 来到村头这,却发现任进学家的大门紧锁着,向周围的乡亲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任进学趁着周末一大早就坐着老谷子的车进城去了,说是去买教学用品。黄秀芹看着自己特意换上的碎花石榴裙,和精心打理过的马尾辫。有些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沿着有些泥泞的公路慢慢地溜达着。 雨势已经变得很小,在半空中轻轻的飞舞,不一会就在黄秀芹及腰的长发上挂起了白花花的一层。她在公路边上折下一串紫藤花,挂在书包上,走进凉亭里,望着公路的尽头出神。 直到中午,她才从远处看见老谷子的拖拉机出现在山脚下。连忙捋了捋头发,摆弄一下裙子,不敢再倚在栏杆上。一直站着等到了车子出现在面前。 “任老师!” 黄秀芹蹦蹦跳跳地来到了拖拉机后面的车斗,挥手和坐在纸箱上的任进学打着招呼。 任进学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比刚进村的时候好了很多,这不是晕车,这是被颠出来的。现在他身体好了很多,总算抗住了崎岖不平的公路带来的折磨。 “你来这里干嘛?” 黄秀芹抓着栏杆毫不费力的爬进了车斗里,坐到了任进学的身边。 “我找你辅导辅导作业啊!好多我都不会做呢!” “家里的事你不用管啦?” “不用,我爸说了,我现在最最最重要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学习!” 任进学刚想搭话,老谷子在前头的座椅上哈哈大笑了几声。摇头晃脑的唱起了临时编词的山歌 五月的天哟绿带红, 姑娘穿着裙子啊! 她站在那花中。 心上人就在眼前啊! 她心儿一阵砰砰, 燕子在做着爱巢啊! 鸳鸯在溪水里相拥。 我的心上人啊! 你什么时候给我带上火红的头盖哟 带我走过以后的一生。 嘹亮的歌声在山谷中不断的回荡,把任进学唱的束手无措,黄秀芹脸色潮红。 来到谷子坪上,黄秀芹三两步就跳下了车斗。老谷子伸头看了一下后面的动静,缩了回去,踢踏着凉鞋,屁股稍微离开了座椅和后面的任进学打着招呼。 “任老师,我一把老骨头了,开车费神,车上的东西我没法帮你弄进屋子里了,你让秀芹妹子帮你哈!” 说完吧嗒着烟斗又缩回到了座椅上,等着后面的两个年轻人收拾东西。 没有老谷子的撩拨,黄秀芹恢复了农村姑娘的大方。帮着任进学把东西从车上卸了下来。和挤眉弄眼的老谷子道别后,又帮着任进学把东西搬进了屋子里。 “任老师,你去镇上买啥啊?” “一些同学们的娱乐用品。” “我可以看看吗?” “看呗!” 没一会,一堆玩具铺满了任进学本来就不大的房间。 “黄秀芹同学,你好像是来找我辅导功课的吧?” “啊,对哦!” 黄秀芹放下手中的小黄鸭,拿起跨在身旁的书包,掏出里面的作业本。 “任老师,这些我都不会!” “好,那我们从这一题开始。” 黄秀芹右手托着脸庞,伏在桌子上,左手转动着铅笔,安静的听着任进学的声音。任进学左手放在椅子的靠背上,嘴上慢慢的讲解着,右手拿着铅笔在草稿纸上不断的演算着。小黄鸭侧倒在地板上,顺着它的眼睛看去,就好像任进学的手在扶着黄秀芹、黄秀芹的头靠在任进学的肩膀一般。 太阳在半空中不舍的行走着,留恋的抚摸着天边的云彩。它觉得这个下午实在太短,太短。 直到所有的题目讲完。太阳已经完全失去了它的色彩,任进学直起身子神了一个懒腰,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睛。 “秀芹同学,今天就这样吧!我准备做饭,还有啊,你看。” 任进学指了指被玩具堆满的房间。 “老师,不好意思,为了报答你,我帮你做饭吧!你收拾一下,” 黄秀芹说着,转身来到简陋的厨房里,没一会炊烟就升了起来。 待得任进学把房间收拾完,饭菜已经摆到了饭桌上。不多,看着却很有食欲。 “你也没吃饭,一起吃吧!” “好啊,我也等……饿了好久了。” 黄秀芹来到橱柜边,往里面看了看,把看起来比较干净的碗筷拿给了任进学。自己拿着另外一副碗筷洗干净了才来到了饭桌边上。就着昏黄的灯光坐在了他的身旁。制止了任进学自己来打饭的举动,一边接过他递过来的碗一边聊着家常。 “任老师,你是城里人吗?” 任进学没有动桌子上的菜,放下筷子双手接过黄秀芹递过来的饭碗。等着黄秀芹把自己的饭打上拿在手上,才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筷子。 “不是,我爸是地道的农村人,我现在的户口也是农村的呢,不过没在老家长大而已。我小时候经常去老家玩,那里和你们这里一样美。” “那里有我这样的姑娘吗?” “有啊!不过她们都想着去城里工作。” “那你为什么往村子里跑呢?” “因为我爸说,山村里的人,是最可爱的人。” “那你觉得乡亲们可爱吗?” “当然啊!” “那你会留在这里吗?” “肯定啊!” “留多久?” “直到大家觉得不需要我为止。” “那是多久?” “喂!黄秀芹同学!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啊?我警告你,好好吃饭啊!” “哦!” “任老师。” “嗯?” “吃饱没有?” “差一点。” “那这个留给你。” 一顿饭就在不断的问题中渡过。吃完黄秀芹就起身拿着碗筷去厨房洗,任进学跟着走了进去。 “干嘛?” 黄秀芹问。 “一起洗。” 任进学答。 “那你洗你自己的。” 黄秀芹手上不停。 把洗完的碗筷放进橱柜,黄秀芹走进房间拿起了书包,来到任进学的面前。 “任老师,我回家了,很晚了。” “行,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了,我还要备课。” “嗯,任老师,这个送给你。” 黄秀芹摘下挂在书包上的紫藤花,放在了任进学的手里,转身走出了大门。 任进学望着手中的紫藤花,静静的出神,他知道这个花的花语, 深深的思念, 执着的等待。 他摘起几片紫藤花花瓣,夹在父亲送给他的笔记本里,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第八章 乡巴佬 任进学的心里藏着不安。 他来到这里两个月,完成了身份的转变。完全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山村的一份子,而不是简单的参与者。他开始热爱这片土地,还有这片土地上的人。他放开心身迎接着这里的一切,他依然竭尽全力的帮助着这里的孩子。只是相比以前,多了一份父爱般的情绪。 和黄秀芹相处不过数日,这个外表靓丽,性情活泼的姑娘就在她心里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是他不安的原因。 踏上离别之路时的承诺还如昨日,一度成为他在这里耕耘的坚持。他以为自己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去,去填补那份离别相思之苦。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深深的束缚在了这片土地上,没法去牵起那只一直伸着的手。他怕自己的心会被黄秀芹渐渐的填满。辜负了远方香雾云鬟的思念。 可他现在不能离开。孩子们的眼神已经出现了神采,乡亲们的心已经开始点燃。他们需要他这个领路人,在这里带着他们一路披荆斩棘,奔向未来。没有他,乡亲们会迷路。 顺其自然吧! 任进学心里想着。出门招呼几个乡亲帮忙把买回来的东西带到了学校。 等任进学和几个村民放开手上的袋子,拿出里面的东西,一片稚嫩欢乐的呼声就彻响在安静的早晨中。 或许这样才是最幸福的,不是吗? 任进学看着挤成一堆的孩子。拿着各种各样的玩具奔向新建的篮球场。黄秀芹在晨光里组织着他们开始玩游戏。巨大的成就感和心酸就冲破了他的眼眶。 夫少年者,家国之基石,民族之未来。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先烈悲歌,御外辱于血肉,铸英魂于丰碑。我辈亦当慷慨,养自强于精气,传星火于浩然。 任进学望着在阳光下奔跑的孩子,喃喃自语。 “任老师,你怎么哭了?” 黄秀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任进学的身后。任进学转身望去,看到一双充满担忧的大眼睛。 “没事,我高兴的。” 任进学连忙抹了一下眼睛,抬起了头。 “让孩子们好好玩吧!今天不上课了。” 黄秀芹看着任进学离开的背影,跟在了后面。 任进学停了下来。他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我没事,你放心。” “你刚才哭了,我看到了。” 黄秀芹眼睛里的担忧丝毫不减。 任进学看到她的样子,连忙甩了甩头,把石榴裙从脑海中甩了出去。 “看见孩子们的样子,我高兴的,我真的没事。” “真的?” “真的。” “那我去玩了啊?” “去吧!去吧!” 任进学走进教室,开始备课。 黄秀芹转身离开,组织游戏。 黄秀芹在人群里穿梭,留意着任进学的动静。 任进学备课,看着在孩子中间穿梭的黄秀芹。 微风吹过黄秀芹的头发,带起乌黑的波浪。阳光照着任进学的脸庞,显出古铜的认真。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两个人变得越来越默契。每当任进学备课,黄秀芹就会带着学生在球场上玩耍。 任进学不安又喜欢着这样的默契。黄秀芹忙碌又幸福着这样的感觉。 转眼就到了暑假,任进学告别了乡亲们的挽留,带着一堆不清不楚的特产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父亲见到他古铜色的皮肤,拍着他的肩膀很是赞赏了一番。旁边的母亲一把打掉任父的手,抓着任进学心疼地嘘寒问暖。任进学微笑着回答他们的问题。提着东西走进宽大的房子里,却莫名的感到了一阵不适应。 这才离开多久啊!他心里感慨。 “去见见周雅南,她来这里打听你的消息好几次了。” 任母的脸上有着藏不住的,幸福的笑意。 “以雅以南,以龠不僭。” 任进学念着这句话,脑海浮现的却是烟雨中飘荡的石榴裙。 “妈,先吃饭,我饿了。” 任进学轻声的回答着。 吃完饭,任进学在特产里挑了半天,装了差不多三斤的红薯来到了周雅南的家门口。怀着忐忑不安和激动的心情敲响了大门。没一会就看见一个优雅的中年妇人打开了大门。 “哎哟!进学回来啦!雅南都惦念你几个月了。来,快进屋。” 任进学跟着进了屋里,却没有看见周雅南在客厅里。 “阿姨,雅南呢?” “她啊?说是在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你等下,我打电话叫她回来。” “阿姨不用了,我等她就好了。” “这哪里行!你这孩子去了农村这么久,雅南一直念叨着你,时不时就对着天边发呆。这个电话啊,它必须打!” 周母手上的动作不停。 “阿姨,这是我从农村带回来的红薯,从那边来也没啥好东西,这个挺营养,您收着。” 任进学把手里的红薯递了过去,周母一边接过一边笑着回答 “我们早晚都是一家人,你这孩子啊,就是太客气!” 说着打开袋子看了看,看见红薯上带着的泥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 “进学!” 没过没多久,着急和惊喜的声音从外面传进了房子里。房门打开,一个穿着优雅的姑娘旋风一样的在大厅里飘过,扑进了任进学的怀里。 “我好想你!” 姑娘的声音带着颤抖,滚烫的眼泪落在任进学的背后。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任进学摩挲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着。 “我说你俩得了啊!我们这两个老人还在旁边呢!” 周雅南听见母亲的话,红着脸松开了手,眼睛却一直盯着任进学,片刻都不肯离开。 “任娃儿,你说说你在那边的情况” 周父适时的解开了家里的尴尬。 任进学回到沙发上,讲起了这几个月的经历和转变。周雅南坐在他的身边,脸上的神情一会高兴,一会担忧,不变的,是幸福。 “进学,你就别回去了,在家里吃晚饭啊!” 周母的声音传进了任进学的耳朵,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摆钟,才发现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三个小时。 “好的阿姨。” 任进学起身帮周母盛饭。 “这可都是你以前最爱吃的,阿姨我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你尝尝。” 周母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任进学的碗里。任进学道了一声谢谢,尝了一口,放进周雅南的碗里,周雅南红着脸夹起来吃了一口。 两个老人相互对了一眼,不闻不问,继续吃自己的。 待得吃饱,任进学帮着周母收拾完饭桌,在她不耐烦的催促下,牵起周雅南在安静的街道上溜达着,橘红色的路灯把两个人的身影照时长时短,却始终没有分开。沉默了一段时间,周雅南还是先开了口 “你在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 “刚才听你说,你受了不少委屈,我……我挺心疼的。” “没事啊,农村的人就是这样,藏个小心眼,耍个小手段,贪个小便宜,他就像你身边的某个朋友,值得深交,却在某个时候让你忍不住想对他来一句你他么就是个贱人。” 周雅南听见他的话忍不住噗呲了一下,然后停下来看着他的眼睛。 “你好坏,才几个月就学会说脏话了。” 周雅南说着,脸庞对向了任进学。 “进学,我跟我爷爷说了,暑假过了,调你回城里工作。” “你说什么?” 任进学猛然停下了脚步。 “进学,你听我说,你有远大的前程,我让你离开那里,是对你的关怀和爱护。在那个小地方,你做出成绩了也没有人看得见,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很高的位置等着你。” 说到这里,周雅南稍微低了低头,不让任进学看见自己通红的脸色。 “等我嫁给了你,凭我们两家的资源,和你的本事,在这个城市你可以爬的很高。到时候你想要的东西,什么都有,我这是在帮你。” 周雅南的声音依然温柔,却如同刺骨的寒风钻进了任进学的耳朵里。 “让我放弃我所付出的事业和理想,让我离开我所钟爱的土地和人们,这就是你所谓的帮我?” 任进学松开周雅南的手,低沉的声音在冷清的街道里远远的传了出去,显得激动又凄凉。 “进学!你还不明白么,支教没有未来!你如果坚持,你只会把自己最好的年华白白的浪费在那片默默无闻的土地上,没人会记得你的奉献,没人会记住你的坚持,然后你呢?你能得到什么?名声?心安?还是施展抱负的满足感?这些在现实面前都不堪一击!就算你老死在那片土地上,那些人都会把这一切看的理所当然!” “如果真的要死,我愿意死在那片土地上。” 任进学的声音带着决然。周雅南的身躯震了一下,低下了头。良久,她接着抬起头盯着任进学的眼睛 “任进学,你变了,你从那边回来就变了。从你给我家带红薯,和我爸谈着山村的事我就看出来你变了,只是我不愿意承认!” 周雅南的声音带着哭腔。 “任进学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放弃自己的前程,你在糟蹋自己的人生!那片穷山恶水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你心甘情愿放弃自己美好的将来!那不是你的亲人!那只是一群愚昧无知的乡巴佬!他们不值得你付出你的一切你知道吗!” “乡巴佬!” 任进学突然无声的笑了起来。 “进学,你从小就聪明。我求你好好想一想,自从我俩确认关系,你家,我家,花费了多少精力在你身上?如今城里面临着变革。我爷爷没多久就要退休了,你只要在圈子里多交流交流,疏通一下关系,这个教育局的局长迟早是你的。到时候你要帮助这些人就是一句话的事。两个村,三个村,几个村都行,不比你窝在一个地方强很多吗?为了帮助更多的人,你就不能放弃你的坚持吗?” “不能。” 周雅南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接连退了几步,在路灯下对着任进学嘶吼。 “任进学!你说了要爱我一辈子,你说了会陪我走完这一生!难道你的爱就是让我和你在穷山沟里不明不白的老死么!” 任进学听着周雅南撕心裂肺的叫喊,心里反而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走过去握住了她的双手。 “雅南,我在高旁村的这些天,曾无数次想起我们分别前的承诺,它一度成为我孤单无助的日子里唯一的安慰和坚持。我那时候想的,就是尽快完成父亲给我的任务,回来和你在一起。” 说到这里,任进学的眼神慢慢从幸福变成了哀伤。 “但是就是那些日子,把我从一个局外人变成参与者,最后变成了他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们或许愚昧,或许贪婪,或许自私。但是最后,他们都把自己的孩子,他们的将来交到了我手上。这些孩子伸着手,把我牢牢的拖在了那里,我没法离开。你也许说的对,如果我站的更高,帮助到的就不止他们。可我没法保证去到那里的人会像我一样。他们把村子里最好的房子让给我住,他们为了孩子亲手抬走了自己的信仰,那片土地,那群乡亲,他们把一切都交给了我。从前,我的信仰是你,从现在,我的信仰,只有那片土地。” 任进学说到这里,抬头望着周雅南。 “你说我变了。对,我变了。可是是你也变了,变的我都不敢认了。你以为爱情能够解决一切,你以为爱情能够让心上人放弃自己的理想。可是你从来都不明白,在男人的心里,有些东西远比爱情来的更加重要!爱情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但它不是人生的全部!你是我的挚爱。曾经是,到了现在它还是!在村庄那些孤独失眠的日子里,我总是抱着我们的承诺入眠。我幻想着我们重逢的场景,你飞扬着青丝投入我的怀抱,我们彼此互换着对方的名字,直到停止呼吸的那一刻。我一直觉得我们能厮守终生的。对不起,雅南。” 任进学放开双手,指了指天边。 “那里还有很多的孩子等着我,我先走了” “任进学!” 周雅南哭泣着跑向快步离开的任进学,抓住了他的手。 “七尺之躯,既已许国,无法许卿。” 任进学停了一下,低着头回了一句。挣脱周雅南的手,脚步越走越快,消失在夜幕里。周雅南在后边追赶着,却怎么也追不上,最后跌倒在路边,扶着台阶崩溃的放声大哭。 第九章 既以许国,无法许卿 任进学没有在自己家里呆多久。 陪了父母几天就选择了回高旁村,周雅南来找了他好几次,他选择了避而不见。他能听见周雅南的抽泣声,这些年来他听见的不多。他能分辨出周雅南的脚步声,他牵着她的手走过家门前的街道已经整整六年。她哀怨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过来,他第一次选择紧闭着房门。 一闭一整天,盯着墙上的照片发呆。直到关于周雅南的一切渐行渐远。才从父母担忧的眼神下打开房门。 沉默的吃饭、洗碗,沉默的走回卧室。 “让他好好想想,他已经长大了,让他自己做主。” 任父打断了老婆无数次想对儿子发起的问话,盯着任进学的房门。里面毫无动静,黑灯瞎火,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 事情的经过通过这几天周雅南不断的来家里找人,他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让他出去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会有这种结果。周雅南是地道的城里人,在这一点上,和他们家是肯定有分歧的,他原本想着利用周雅南对儿子的思念、在通过自己的潜移默化,改变这位未来儿媳妇的想法。只是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任进学就变化的那么快。快的周雅南和他自己都措手不及。 他欣慰于儿子的变化,任进学从来没有让他担心过。他担心的是周雅南。 除了在这个城市打拼下一片江山的那些日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头疼了。不,应该说现在更头疼。他也试图去和儿子沟通,但是任进学看向他的目光,带着让我自己来的决然。所以他就制止了自己的老婆,他知道她也看得出来,只是关心则乱。 “爸,妈。” 三天来,这是任进学第从房间里走出来第一次开口。 两个老人,一个顿了一下手中的文件,一个惊喜的跑出了厨房。 “我得回高旁村去了。” 任母听见这话,惊脚步都停了来。 “进学,你才回家几天啊?这就要走,妈盼你回来一次不容易啊你知道吗?这暑假还长着呢,你就不能多呆几天再走吗?何况跟雅南这事,总得解决不是,你就这样一走了之,她怎么办?” 任进学抬手制止了母亲的话,看着沙发上的父亲。 “村子里还有很多的事等着我去做,原本我这次回家的意思,我想爸妈你们都清楚。只是没想到,还不如不来。” 任进学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会天花板,接着飘过周雅南家的方向,飘过身边的母亲,最后又回到了任父的身上。 “爸,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我想请您以私人的名义给高旁村的孩子们捐赠一所学校。多少您自己决定。如果方便,他们的公路您也帮着修缮一下,就当您是为儿子的安全出行着想。” “可以,我会找人落实这些事。” 任父没有一丝犹豫。 “这是给雅南的一封信,等我走后,您再给她。” 任进学把一封信递给了父亲。任父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的接了过来,给老婆递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任进学说完,走进房间里搬出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拉出了大门,任母抓着锅铲在后面喊了一声。 “进学!先吃饭再走啊,马上就好了!” “不了。妈,您和爸多保重。以后我可能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任进学停下来面向跑下楼梯的母亲,抬头看了看站在窗台旁的父亲。提着行李渐行渐远。没一会就消失在远方的人群中。 “伯父,进学怎么就走了呢?他怎么不见我就走了呢?他以前从来不这样的,从来不这样的。” 周雅南又一次来到了任进学的家里,开着的房门让她的心瞬间被惊喜和幸福填满。只是等她跑到门口,看见的只有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房间。属于任进学的气息在空气里变得越来越稀薄。她闭上眼睛,抬起头留恋的深呼吸着,眼泪不自觉的就留到了脖子上。 路过的任母看着周雅南无助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摇着头把几片纸巾塞进她的手里。 “进学说那边的工作太忙,学校刚刚步入正轨,很多事需要他去亲自主持。” 周雅南听见这话,一脸的伤心丝毫不减,留着眼泪坐到了任父的身边。 “伯父,我是不是伤透了进学的心?所以他见我一面都觉得没必要就离开了?可是我真的是为他好啊!” 任父听见周雅南的话,合上手中把报纸。直起身子看着她。 “雅南,你没有错。你只是没有摆正自己的心态,用错了和他说话的方式。” 任父指了指自己的心。 “人心,是很复杂的东西,情绪,也是很复杂的东西。它会随着环境、经历、年龄,慢慢的,在某一段时间产生质的变化,这就是成长。进学虽然只离开了几个月,可是他生活的环境和这里相比却天差地别。这种差别,足以让他在这段时间里转变出让你感到陌生的东西,我原本以为这种改变不会来的太快。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进学,低估了活在山村里的那些人。” 任父说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把一杯泡好的茶移到周雅南的面前。 “雅南,你在这个城市活了二十几年。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在这个城里打转。它再大,无非就是大一点的牢笼。只是你过于幼小,所以怎么飞,你都碰不到这个牢笼的边缘。从你的出身和生活环境去看,那天晚上你的话没有错。只是你忘了,你伯父我,也是你口中的乡巴佬啊!” 周雅南听到这里,揉着衣角,显得坐立不安。 “我让进学去农村教书,除了因为我的出身以外。也有锻炼他的意思。农村人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可他们与天斗、与地斗,为了生存,为了将来。他们付出的努力往往是我们的无数倍。他们的坚韧、自强,还有在困境中寻找希望的信念,远远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他们对旧的事物委曲求全,对新的东西盲目排挤,那是源于他们认知匮乏的狭隘和对陌生的恐惧。可当他们认同了你,你就会知道那是一群世界上最可爱的人。雅南,如果你还想和进学在一起。我想,你应该去农村看看。看看那片天,那些水,那群人。我想你会改变你现在的想法。会理解那天晚上进学的态度为何如此坚决。还有,他临走前有一封信,让我交给你。” 周雅南听着任父的话,没有回答也不再发问。默默的接过他递过来的信。告了别,来到她和任进学经常坐着的江畔木椅上,打开了信封。任进学俊秀的字就展现在她的眼前。 雅南吾爱: 待卿见字,已各天地。数日闭门,非关儿女情长。于今诀别,实为丈夫所在。卿之拳拳,进学铭记于心。六载相伴,晨露夕花、清风明月。虽进学远赴,仍忆之如昨。思卿之心,定付明月而相望,隔山河而可填。然生于斯国,托身男儿,当以家国为重。家虽金玉,国尚折腰。风花雪月,当于盛世,励精图治,不寄将来。一如前日所言,七尺之躯,既以许国,无法许卿。 第十章 见你所见 “爸,我想出去走走。” 一个人在江畔的木椅上独自坐了三天。一大早,周雅南就对父亲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想好了吗?” 周父没有去阻止女儿的决定,也没有问女儿去哪里。她平时是很听话,可惜只要关系到任进学,她比谁都坚决。 “想好了。” 周雅南走进房间收拾东西。 “什么时候走?” 周父靠着房门,静静的看着女儿收拾行李。 “中午。调动的事,你明天和爷爷说一下,我就不去了。” “这么急?不吃晚饭了?你妈还在医院没下班呢!不见见?” 周父直起身子,有意无意的挡住了房门。 周雅南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接着收拾。 “买好票了,中午的班车,不想改了。” “行,那你路上小心。” 周父让开房门,起身到卫生间帮忙收拾洗漱用品。把新买的牙膏牙刷一股脑儿的牌塞进周雅南的行李箱里。周雅南看着父亲的动作,鼻子一酸,连忙把头撇到一边。拖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就往楼下走,不敢回头。她知道父亲一定正在窗口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可能不一样。也许端着咖啡,也许端着茶杯,也许抓着报纸,只有眼神不会变。 班车从市里开上国道,周雅南熟悉的东西越来越少。她回头盯着渐渐消失的一切,陌生的不安开始占据她的心,想到远方的任进学,她的心神又安定了下来。把扶手抓得发白的指节慢慢的张开,绷直的身体慢慢放松,轻轻的靠在了椅背上,看着窗外稀落的房子和田野发呆。 等到车子进入镇上,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周雅南拉着行李茫然的走进了一家小饭馆,一边吃着粉条,一边回忆着任进学对她说过的关于这个城镇的一切。吃完了东西,趁着时间还有空余,拉着行李到处乱走。试图找出她在任进学的述说里相似的地方。她想站在那里看一看,想一想任进学来到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体会一下他的感受。那样的话,或许见到他的时候她会对自己的措辞有说改变。但是,她失望了。 任进学自从来高旁村任教,忙的焦头烂额。除了买些教学必备用品,去镇教育局开会。这个偏僻的乡镇他根本就没来得及好好逛过。和周雅南说的事,九成都是发生在山村里的事。周雅南一个刚来这里的人,又如何去寻找凭着述说就能辨认出来的东西呢? 她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无奈的拉着行李回到了车站里,搭着班车向高旁村出发。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停在任进学说的谷子坪上。然后在自己的呼喊中,任进学带着惊喜和意外的表情出现在门口,放下一切向自己奔来。 然后班车开到一个岔路口,停车。司机告诉她沿着这条泥巴公路往上走,就是高旁村。接着班车关门,颠着屁股鼓起一阵土黄色的灰尘,慢悠悠的消失在山脚的拐弯处。 周雅南望着陡峭而又蜿蜒的公路一直延伸着消失在云雾之上,既心酸又委屈。跺了跺脚。拉着行李吃力的在崎岖的公路上缓慢前行。 远看山飞雾, 近观亭在花。 野来风带露, 水上燕横斜。 周雅南在城市的公园景点逛了那么多年。她一直觉得天下的至美不过如此。直到她第一次来到这里,被远山、凉亭、一望无垠的田野和掠过溪水的燕子所颠覆。 进学,这就是你所生活和奋斗的地方吗? 得天地所钟, 极人间之美。 周雅南放下手中的行李,站在公路的一个拐角处。张开双臂拥抱着从山脚吹来的,带着花香的晚风,让她陶醉的闭上眼睛,心神皆醉。 伯父您说的对,我以前生活的地方真的太小、太小了,小的我以为自己已经走过了全世界。如果我早点出来,或许,不!是一定!一定不会对进学说出那番话! 伯父,谢谢您!您给了我一个新的方向,这一次我会尝试着改变自己。 周雅南心理默默的念着,转身拉着行李接着往上走,脚步一如开始那般艰难,在夕阳的照耀下的背影却多了一份坚定。公路依旧看不见尽头,她却有了几分有了将它踩在脚下的信心。 她着行李挪动了大约半个小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沉闷而又急促的响声。她隐约觉得这似乎就是任进学说过的拖拉机,却又不敢确定,于是停在路边等着。 没过多久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出现在了周雅南的视线里。她没法形容那个形状,只是能确定这是汽车。滚滚的浓烟从它的头上冒出来。一个邋遢的中年人叼着烟,双手抓在伸出来的扶手上猥琐的抚摸着,身体随着公路不规则的颠簸。 周雅南不安的抓着行李往后靠了靠。 老谷子眯着眼隔着烟雾就看见了站在路边的周雅南。 藏着星辰的眼睛带着些许戒备和期待。单薄的身子在晚风的吹拂下如同弱不禁风的桃花。得体的衣服已经带上了这片土地不少的尘土,汗水流过脸庞,带起几根灰色的线条。 这是城里人,村子只有任老师是城里人啊! 老谷子直起身子。收起脸上的懒散,让自己看起来尽量的充满正气,开着拖拉机停在了周雅南的身边。 “姑娘,城里来的啊?进村吗?找哪位?” “老伯,我叫周雅南,我来找任进学老师的,” 周雅南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袖口上的灰尘加重了几分。 “找任老师啊?那您上车,我带您上去。” 老谷子听见这话,想起任进学在和村民们聊天的时候说有个和他家关系很好的家庭姓周。连忙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帮周雅南把行李放在车斗里。又把自己座椅上的棉垫拿给了周雅南。 “姑娘您别嫌弃,这山路不好走,拿这个坐着舒服些,路还比较长。俺怕你遭不住。” “谢谢老伯了。” 周雅南微笑着双手接过。翻了一面放在行李上坐了下来。 老谷子上了车就不再抽烟,瞪着眼睛注意着路况,尽量捡着平稳的地方开。开的老慢,待得夕阳沉到山下,才把拖拉机开到了谷子坪。 “周姑娘,您对面就是任老师住的房子了,您找他招呼一声就行,我先走了啊。” 周雅南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道了声谢谢,走下了车斗。看着任进学居住的地方。 那是一个只有一层的小平房。外边连石灰都没有抹上,砖缝间的水泥如同眼泪一样在墙上纵横交错的凝固着。房子东边用杉木皮搭起一个简陋的棚子,被烟熏的发黑地方证明了这是厨房。 几件洗的发白的旧衣服在用树杈支起的竹竿上随风飘荡。旁边用几块石头磊起一个两三平米的菜园,几珠葱和蒜头在泥土里显得独孤又无助。 周雅南扶着行李蹲下身体,眼泪无声的从脸上流过。 她想向前走,脚不听使唤。她想出声,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直到任进学出门,看见蹲在地上的她。 “雅南?!” 准备去做饭的任进学一眼就看见了蹲在地上的周雅南。 周雅南抬起了头,脸上的泪光纵横交错。 “你怎么来了?” 任进学奔向不远处的周雅南,扶起了她。周雅南一把抱住任进学。所有的的愧疚、不安、委屈、思念,在这一刻化为泪水在任进学的肩膀上肆意流淌。 “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呢,有我呢!” 任进学轻轻的拍着周雅南的后背,低声的安慰着。声音从温柔逐渐变得颤抖,深吸一口气,紧紧的抱着周雅南,似乎想把她揉进心里。 “进学,对不起!” 任进学的耳边响起周雅南颤抖的生意。 “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你说那些话,是我不理解你的抱负,是我太过于自以为是。” 周雅南离开任进学的肩膀,梨花带雨的脸庞转向任进学。 “自从听了伯父的话,我每天都在自责里度过。他说得对,我要出来走走。我就是一只养在牢笼里的小鸟,你们的保护,让我太过于柔弱。进学,我知道,如果这辈子要和你在一起,我一定要走出那个牢笼,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经历风吹雨打,然后学会成长。你已经走的太远了,远远的把我甩在了后面。我怕我再不努力跟上,就真的永远失去你了。” 任进学看着周雅南的脸庞和神情,一时间变得束手无措。只是不断的摩挲着周雅南的脸庞。 “我很累了,不让我进你的家里坐坐吗?” 周雅南看着任进学的样子,带着眼泪的脸庞盛开出一抹笑容。 “啊?对!进屋休息。” 这会村民们马上就要从山上劳作回来了,周雅南这样子要是被他们看见了,按照他们那嘴巴,指不定人第二天就跑回去了。 任进学连忙提起周雅南的行李,拉着她走进自己的家里。 “你先休息,我给你做饭。我跟你说,这几个月我做饭的水平可是大有长进,保证你吃起来很香。” 任进学拽下屋檐下的一块腊肉走向厨房。顺手在菜地里拧下几枝葱花。 周雅南坐在木扎看着忙碌的任进学,一边揉着腿,一边看着他的背影。幸福掩饰不住的从嘴角漏了出来。 “当然嘛!你都一个人生活这么久了,” “也不全是,村里有个姑娘,她教过我做饭的,她做的比我好吃多了。” “哦?是吗?哪家姑娘啊?” 周雅南刚刚灿烂的脸庞沉了下来 “村里黄旺家的大丫头。我跟你说啊,这姑娘笨的要死,自从来跟我读书,课堂上就只知道发呆。学习成绩一直不好,我在家里辅导了她好几次了,也没见长进,倒是她给我做饭不少次,所以跟着学会了不少。” “哦,你怎么知道她笨的?” 周雅南从木扎上站了起来。 “当然知道啊!每次我说完,她都说老师我不懂,你再说一遍。” “任进学!” 周雅南的声音突然在任进学的耳边响起,吓的他差点剁到自己的手。连忙拿来拿来开手中的刀,转头看向把头伸到自己耳边的周雅南。 周雅南看见任进学手上的动作。吓了一跳,待看到任进学没有受伤,伸手就拧起他了的耳朵。拧的任进学伸着脖子嗷嗷大叫。 “周雅南你干嘛啊!你快放手!我在做饭呢!” 周雅南看着任进学的表情又气又好笑,一甩手跑进了卧室里。 “任进学你个大笨蛋!” 卧室传来周雅南气急败坏的声音。 任进学摸了摸有些生疼的耳朵,一脸的不解。 “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啊!” 他摇摇头,接着做饭。 第十一章 明月与佳人 等到任进学做完晚饭在外头唤了许久。抵挡不住饥饿的周雅南才冷着脸掀开挡在房门上的窗帘,从里面走了出来。坐在桌子旁,没动筷子。看着菜生闷气。 任进学一看这架势,连忙端碗汤孝敬过去。 周雅南脸色稍好,这才端起饭碗吃了起来。可能是任进学手艺确实长进不少,又或者实在过于饥饿,越吃越香。 任进学把桌子上的菜全都推到了她的面前。周雅南眼角的余光掠过他的手,漆黑的大眼睛闪过一丝笑意。 “你都学会往家里带姑娘了。” 周雅南哀怨的声音从身边传了过来 “我哪有啊!” 任进学顿时叫起了撞天屈。 “都跟人家学做饭了,做的还挺好吃。” 周雅南嘴和手都不停。 “她是我的学生啊!入学太晚,很多功课都没学习到。我总要辅导她跟上学习进度啊!她就一普通学生,相信我!真的就这么一回事!” 任进学连忙往周雅南的碗里夹了一块腊肉。 “她的功课以后我来辅导吧!” “啊?” 任进学愣了一下。 周雅南看见他脸上的神情,刚下去的气蹭的又窜到了脸上。 “任进学!” 她鼓着腮帮子冲任进学吼了一声,嘴里的饭差点喷了他一脸。 “你说了算!你说了算!消消气!啊!消消气!吃饱再说。” 任进学果断屈服。 周雅南看见他这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任进学手忙脚乱的擦着身上的米饭,又给她盛了一碗汤过去,一颗心总算是定了下来。 等到吃完晚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起来。周雅南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任进学闲聊着,一边了解学生们的学习进度,和以后两个人的课程分配。 聊着聊着,周雅南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红,声音也轻微的带着颤抖。 “怎么了?” 任进学看着周雅南有些红润的脸。 “没事,接着说。” 周雅南的双腿交错着扭了一下。 任进学不疑有它,低下头继续进行着交接和规划。说了一会,觉得身边有些安静,一抬头就看见了周雅南比刚才红的更加明显的脸。 “你是不是不舒服?” 任进学这次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周雅南扭捏了一会儿,抬着红色的脸庞看向任进学。 “卫生间在哪里?” 任进学这才想起周雅南这一整天都没上过卫生间。刚才又喝了那么多汤。这是憋急了。 他忍着笑把周雅南带出了大门。 “在哪?” 周雅南的声音中的颤抖越来越明显。 任进学伸手指了指四五米外。 周雅南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看到了一个四处漏风的小木房。在月光下孤独的立着。风吹过,带起一阵低沉的呜咽声,显得凄凉又无助。周雅南惊讶的瞪开眼睛,通红的脸庞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转到了任进学的脸上。 “没办法,农村就这样,你将就一下。” 任进学说着说着,不自觉就的弯起了嘴角。 “任进学你欺负我!” 周雅南气不打一处来。就想冲过去打任进学。挪了几步就停在那里,大腿都开始微微的抖了起来。 任进学看这架势,不敢再和周雅南开玩笑。转身跑回屋子里,抱出一堆尼龙袋和绳子,用最快的速度把木房围了一遍。接着跑过来示意周雅南可以过去了。 “你别过来!” 周雅南冲任进学吼了一下。夹着腿快速的走了几步,又停在了原地。 “你给我过来!” 任进学跑到她身边。 “你……你就站在这里,转过身,不准看!不准走!我……我害怕。” 任进学停下,转身,抬头,手插裤兜。周雅南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打开门走进了小木房里。 任进学站在原地扭着头东张西望,欣赏着夜色。清亮的蛙叫声和断断续续的轻微水流声一阵阵传进他的耳朵里。 过了大约三分钟。周雅南才从木房里走了出来,脸色比刚才红了数倍。没看站在原地的任进学,一言不发的快步走进房子里。 任进学跟了进去。周雅南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眼神闪躲。 “咳!工作还没分配完呢!我们继续!继续哈!” 任进学重新坐到了她旁边的椅子上。拿着笔记本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刚才还没讲完的事。 周雅南一边听着,一边慢慢的抬起了头,没一会就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 说着说着,任进学又发现周雅南的脸红了起来,眼神游离不定,看起来并没有听进去什么东西。这次他学乖了,率先发问,并站了起来。 “又想上卫生间?” 周雅南被他问的脸色如同快滴血一样。 在刚才上卫生间之前,周雅南一直都处在终于又能和任进学在一起的兴奋以及幸福之中。直到她让任进学站在外边守着她。和越来越晚的天色提醒着她。她才慢慢的回到了现实。 她没地方住。 想到这个问题,她的心思突然就飘出去了很远,飘的自己面红耳赤,媚眼如丝。 直到任进学站了起来,向她问话。 “没事!没事!你接着说!接着说!” 她搓了搓自己发红的脸,收回了心神。 “我刚才说了什么?” 任进学反问。 “你刚才说了那个……嗯……就是那个……那个什么学生成绩什么的。反正就是那个咯!” 任进学听着周雅南的回答,转身一言不发的走到门口,一脸护花使者的表情,期待的看向周雅南。 “任进学你混蛋!” 周雅南看见他这一脸我了解的模样,又羞又气。抓起桌子上的东西胡乱的砸了过去。 “哎哟!哎哟哎哟!雅南我错了!我错了!你别丢了,这可都是我这几个月来的心血啊!” 任进学一边躲避着飞行物。一边冲过来阻止周雅南的行为。一近身就抓起了她的双手。周雅南身体一颤,软软的瘫到了椅子上。 “姑奶奶,行行好,您可别再丢了。” 周雅南全身软的没法说话。 任进学看见周雅南停了下来,边说边转身去收拾地上的东西。 “我……我今晚睡哪?” 周雅南蚊子一样的声音在任进学的身后响起。 任进学的心跳猛然漏了几拍,手一抖,差点就把收拾好的笔记本给吃了下去。 他转头看向瘫在椅子上的周雅南,周雅南也在看着他。紧张、惶恐、期待、好奇和羞涩等各种表情在她脸上变换不定。 “你睡我床上。” 周雅南的身体抖了一下,变得更软。 “我睡外边。” 任进学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回桌子上,接着说。 周雅南的身体僵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 “我帮你收拾一下床铺。” 任进学把脑子里的念头甩了出去。先把床铺上自己的棉被卷起来,接着从旁边的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新棉被,把硬邦邦的木床先铺了一层。试了试感觉柔软度还不错。这才打开周雅南的行李箱,把她的被子铺在上面。然后拿起一张席子卷起自己的被子往外走。路过周雅南身边的时候,他突然低下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别急,有的是机会。” 周雅南跳起来软绵绵的锤了他一下,扑到床上把自己卷在了被子里。 任进学翘着嘴角摇摇头,走出卧室,把席子铺好,躺了进去。 月亮在云层里进进出出,时明时暗的光华透过窗户照进房间里。青蛙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划破宁静的夜空。偶尔短促的狗叫声从远方传来,带起一阵惊呼声。让山村的春夜散发着一股不清不明的暧昧味道。 “进学,你睡着了吗?” 明月当空,周雅南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过来。 “没有。” 任进学枕着双手,声音听起来毫无睡意。 “你在想什么?” “可能和你想的一样。” 里面的周雅南沉默了一会儿。 “进学,我睡不着。” “那数绵羊吧。” “数了,都快数到3000了。” “接着数,可能数到4000就睡着了。” 周雅南又沉默了一会儿。 “进学,你……你能进来陪陪我吗?我睡不习惯。” “好啊!” 任进学迅速起身,扒开帘子就钻了进去。 被子掀开,一具结实的身子把床压的摇了几下,浓烈的雄性气息在香气扑鼻的被窝里迅速蔓延。 周雅南的身子瞬间僵硬,温度迅速上升。侧过身子,抓着被子,呼吸跟着起伏不定,紧张的听着身后的动静。 任进学在钻进被子后就和周雅南背对背睡着,把身体绷的一动不敢动。心跳不知道比平时快了多少。 他有些紧张的动了一下身子,就听见床的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索性转过身体,接着月色把手环在了周雅南的腰上。 周雅南僵硬的身体抖了一下,瞬间变成了一团棉花。 “雅南。” 任进学在她耳边吹气。 “嗯?” 周雅南缩脖子。 “你转过来。” 任进学继续吹气。 “我不!” 周雅南松开抓着被子的手。 “转过来嘛!” 任进学咬她的头发。 “我就不!” 周雅南的脸转了过去。 任进学顺势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 明月藏进云层, 青蛙停止鸣叫。 鸡犬此刻失声, 佳人眼含秋水。 任进学把手上的棉花团往怀里一带。 低头吻了下去。 怨长天长日不长良夜, 恨闰年闰月不闰长更。 第十二章 江山如此多娇 春宵苦短啊! 任进学感叹着,怜爱的看着枕着他手臂熟睡的周雅南。轻轻的把手从她脖子下抽出来。 周雅南呢喃了一声。有些留恋的抓住了他着手臂。他停了一下,等到确定没有吵醒周雅南,才把她的手轻轻的放进被子里,又轻轻的抽着手臂。这才转身起床,梦中的周雅南皱着眉头,似乎感觉到了任进学的离开。他连忙过去吻了吻她的额头,直到周雅南的眉头完全的舒展开来。才起身去早饭。 直到他做完饭,都没见周雅南出来,他有些不解。这小妮子可是很少懒床的。 该还不会是昨晚太累了吧? 他摇摇头,决定进去叫醒她。 他刚掀开帘子,就看见周雅南尖叫着从他身边扑到床上,迅速的钻进被子里。 “干嘛?” 任进学被吓了一跳,有些迷惑的问着。 周雅南红着脸,裹着被子,身子扭捏大半天,才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行李箱。 “你能不能我拿个文胸?” 她脸色发红的问着。 “啊?哦!你等下。” 任进学想起来昨晚周雅南可能是因为害怕,睡觉的时候没换睡衣,等两个人进入正题的时候,他弄了半天硬是没解开。情急之下,直接扯开的。 他提起周雅南的行李箱,来到她的面前打开,慢悠悠的翻来翻去。 “用哪个好呢?就这个!我觉得这个比较好看,呢!你看这花纹和样式,这手感和质量,既文雅又高贵,是吧?跟你很搭配啊,你觉得呢?” “你什么时候学会油嘴滑舌了你!” 周雅南抓起枕头锤了他一下。 任进学看着她的神情咧开嘴笑了几声。站起来,抱着肩膀在旁边看。 “你一边去。” “遵命!” 任进学来到房门边,换个姿势站。 “任进学你给我滚出去!” 周雅南把手上的枕头扔了过去。 “饭做好了,一会出来吃啊!” 任进学接过枕头放回床上,嬉皮笑脸的走了出去。 周雅南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听着他说的话,一脸的幸福加羞涩。 等到周雅南穿戴完毕,再去洗漱出来,太阳已经爬到了山头。任进学先把饭桌移到一个阴凉的地方,才给周雅南盛饭。 “吃完饭,我带你出去走走。” 任进学把饭碗递到周雅南的面前。 周雅南眉头皱了一下,没有拒绝,低头吃饭。 “这个村庄有很多挺漂亮的地方,像什么桃花林啊,梨花林的,可漂亮了。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没看见。” 任进学把一块猪肉夹进周雅南的碗里。 “不过你来的也算时候,这会啊,正是映山红盛开的季节,村后那个山头,变的可好看了。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看。” “嗯。” 周雅南吃着饭,笑盈盈的看着任进学。 吃完饭洗好碗筷,周雅南就跟着任进学出了门。见她走的不是很利索,任进学也跟着放慢了脚步。来到村头的一个拐角处,就看见了老谷子和他的宝贝拖拉机。 老谷子矗立在拖拉机边,初升的阳光把他照的一身正气。 他目光深邃,眺望着远方,出神的想着事情。 周雅南看见老谷子,想起他带着自己进村,自己还没感谢过他,就朝着老谷子走了过去。 任进学连忙拉住她,向着相反的方向。 开玩笑,老谷子这状态,一看就是在小便。现在是拖拉机挡住了,让周雅南走近了那还得了。 任进学把周雅南带到半山腰,双手捧着山泉水喂了她几口,休息了一会儿,才牵着她爬到山顶。扶着她做在一块石头上,然后自己随意的躺在她身边的草地旁。 映山花开,连山带谷。一片鲜红从脚下开始蔓延,直到天的另一边。 “美不美?” 任进学枕着双手问她 “美!” 周雅南摇晃着脚丫。 “比城里的好看多了吧!” “没法比呢!” 周雅南笑得身边的映山红都失去了颜色。 “你看看村子那边。” 周雅南顺着他的手转过头。 一片吊脚楼在流动的山雾里若隐若现。 “你还记得滕王阁序吗?” 任进学转头看向周雅南 “你这不废话嘛!” 周雅南仰着头呼吸着山上的空气。 “人杰地灵,下一句是什么?” “徐孺下陈蕃之榻!” 周雅南毫不犹豫。 “你看我像不像徐儒?” “美的你!” 任进学放声大笑,直起半边身子。 “差不多啦!” 他回答着,随手摘下一朵映山红插在周雅南的头上。周雅南跟着扯下一把,直接扔到了他的脸上。 任进学没有避开周雅南的天女散花,他正盯着村子,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 “雅南,你看看这片土地,它得到了上天的宠爱。没有道理,会让这里的人得不到他的恩宠,你说是吧?我上次回去的时候。” 任进学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转头看着周雅南。见她神色如常,才接着往下说。 “我跟我爸说了,他说他会在这里建一个学校。还会帮村里的人修缮公路。到时候,孩子们有了将来,乡亲们有了盼头,这里才会越来越好。这是一群善良的人,他们懂得知恩图报。虽然我们也不用他们帮什么,不过知道这个心意,我们的付出就变的更值得。” 任进学站起来拍拍手,坐到周雅南那块石头上,帮她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 “我曾经想过免除乡亲们的学费,后来想想,这样容易养出一群刁民。你猜我怎么做的?” “奖励制?” 周雅南帮着任进学整理衣领。 任进学冲她竖起大拇指。 “我们跟他们说啊!谁家的孩子读的好,学费可以少交,甚至免除,剩下的我来补上,他们就都上心了。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等我爸的资金到位,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我会试着跟上你的。” 周雅南微笑着。 “桃花源记懂吧?” 周雅南朝他翻了个白眼。 “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任进学自顾自的念了一段。 “你看这里像不像?” 不待周雅南回答,他又说了下去。 “他们生活的地方就如同世外桃源,他们坚守在这片土地上,与世隔绝。正因为如此,他们走不出去,我们只领略到了这里多娇的江山,却没法对他们在此为了生存而付出的艰辛感同身受,我很庆幸我们遇见了这里,也很庆幸我们刚好有能力给他们带路,所以。” “所以我们来了。” 周雅南接上任进学的话。 “是啊!所以我们来了,几个月时间,给乡亲们松了松心里的土,现在是埋下种子的时候了。” 任进学站起身体走向朝阳,张开双臂,把整个村庄笼在自己的怀里。 第十三章 初见现代文明 周雅南来到高旁村的第五天,任父就带着工程队开进了村子里。 本来他不用亲自过来,不过学校是以他个人名义修建的,他就跟着工程队过来走个过场。主要目的还是来看看自己的儿子和准儿媳。 工程队从山脚开上来,顺手就把公路给大概整了一遍。一路修到了村头。 现代文明第一次撞进这个宁静的小山村。向村民们展示着属于机械造物特有的、冰冷的狂野。围在旁边的村民静静的看着,头一次没有对外来的东西品头论足。 任腾飞打开翻斗车从座椅上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神扫过面前的村民。一会儿就把目光定在一个相对瘦弱的中年人身上。他快步走了过去,身子微微前倾,伸出自己的双手。 “您好!您就是梁书记吧?我是任进学的父亲任腾飞,” “您好!您好!” 梁腾双手在自己屁股上蹭了几下,弯腰伸了出去。他有些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位给村里带来希望的中年人。又有点疑惑任腾飞怎么一眼就把自己给认了出来。 任腾飞看出了梁腾的迟疑。他握着梁腾的手摇了几下,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进周围村民的耳朵里。 “咱也是苦出身,不兴那些客套。我长你几岁,占你点便宜。你叫我一声任老哥就行!” 说完松开梁腾的手。指向身后的工程队。 “梁老弟,这第一批的工程队已经来了,不知道建设学校的地址乡亲们有没有商量好啊?” “早商量好了,这事任老师回来就跟村里通气了。大家伙商量了几天,最后决定就村头这块地了。一来方便任老师开展工作。二来这村头通风好,弄个开阔地也方便村民们晒谷子。” 梁腾松了一口气。大手一挥,事情定下。 “工程队的老乡们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叫乡亲们在这给你们接风。” 梁腾转身朝围观的村民吆喝了几声,大家陆续散去,没一会就带着家伙在谷子坪上忙碌了起来。 任腾飞站蹲在谷子坪的一头,抽着烟打量着四周的山水,时不时的点头摇头。看见梁腾向他走过来,起身伸手递了一根烟过去,支着火机凑到了梁腾的面前。梁腾把嘴里的烟凑到火机上,吧嗒了几下,防着风的手拍了拍任腾飞的手。 “梁老弟,我看乡亲们这地挺不错啊!不考虑发展点别的?” “任老哥,不瞒您说,早些年搞过,没销路。” 梁腾支了支下巴。 “山那头的桃树林看到了吧?老黄家的。树干都让村里的娃蹭的滑不溜秋。这果子毛都没掉就没影了。” “当初修路的时候你怎么想的?” 任腾飞抖了抖烟灰。 “我就觉得吧,这交通,它肯定是发展的关键,任老哥您说是不是?可惜我还是想的天真了啊,东西是弄出去了,不是没人要就是不把你当人。” 梁腾一脸的不堪回首。 “梁老弟,学校我先帮你弄起来,回头,我给你想个办法。” 任腾飞丢下手里的烟蒂,拍了拍梁腾的肩膀。梁腾一脸惊喜的看向任腾飞。开口想说点什么,被任腾飞制止了。 “不用谢我,我可是个商人,亏本的生意不会做。何况都是乡里乡亲的。再说了,我儿子和儿媳妇还在这教学呢!他们过的好,我这当爹的也觉得安心不是?” “爸!” 正说着,任进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任腾飞循声望去,看见任进学和周雅南往这边快步走来。 “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两口子生活的地方不成啊?” 任腾飞打量着任进学。 “小家伙这会总算有点男人样了” 他看着任进学变得结实的身体,伸手锤了一下他的胸口。 “伯父。” 周雅南低头给任腾飞问好。 “雅南也变得更漂亮了啊!” 任腾飞眼睛上下扫了一下周雅南,眼神一亮,给任进学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还带着赞赏的眼神。 任进学笑嘻嘻的抓起了周雅南的手。周雅南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任由他抓着。 任腾飞点了点头。和梁腾打了个招呼,在前面带路。 “家里说。” 他带头走向往任进学的住处,任进学拉着周雅南跟在后边。 “你俩去做饭,我饿了。” 来到房子里,任腾飞找个椅子就舒服的坐到上面,靠在椅背上吞云吐雾。 任进学和周雅南对望一眼,一起去厨房忙碌。 “啧啧啧!” 任腾飞盯着两人的背影,不住的摇头。 “爸,吃饭了。” 任进学把做好的菜摆在桌子上,给任腾飞盛饭。任腾飞接过饭碗夹起菜吃了起来。 “你做的啊?挺好吃的。” “一个人呆久了自然会好一些。” 任进学回答。 “不错!不错!” 任腾飞欣慰有加。 周雅南看向任进学,一脸笑意。 “这小子以前在家里也做过饭,也就是能吃的程度,几个月不见长进这么多?” “村里的黄秀芹大妹子教的好呗!” 周雅南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 “这样啊?村里的姑娘做菜确实有一套,难怪。” 任腾飞抬头看向儿子,眼睛眨的像一个接触不良的电灯泡。 “是我一学生,经常来找我辅导功课,有时候还给我做饭吃,不过这几天没看见人,估计忙着什么事吧!” 任进学看向父亲的眼神一脸不解,茫然的嚼着嘴里的饭。 任腾飞略有所思的看向了对面的周雅南。 旁边的周雅南用力的扒了几饭,腮帮子鼓的像青蛙一般。 “学校的工作进行的怎么样?” 任腾飞连忙转移话题。其实这个上次回家的时候任进学就跟他说过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装出一副没听过的样子。 任进学有些疑惑的望向自己的父亲,见他一副专心的样子,只能接着汇报一次。 “进学。” 听着听着,任腾飞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专注,开始进入了状态。 “学校弄好以后,你有什么想法?” “爸,我是这么想的,” 任进学思考了一下,接着往下说 “学校只是硬件,关键还是教学的人,现在雅南过来帮我,我们两个会把工作分配好,这个不需要担心,前提工作我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接下来,需要父亲您帮帮我。” “哦?怎么帮?” 任腾飞的筷子悬在腊肉上一动不动。 “您带了一个工程队过来,这是村民们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对他们的冲击一定很大。但是现在没还有开工,凭他们的见识,也就是皇帝拿金锄头种地的地步,我想让您和梁书记商量一下,让村民们过来帮忙,让他们现场感受一下现代化的施工现场。感受一下人力和机械的差距。” “可以。” 任腾飞把桌上最后一块腊肉夹进周雅南的碗里。然后把自己碗里最后一粒饭扒进嘴里。起身走到窗口,看着被村民们灌的东倒西歪的工程队队员。 “任老哥!” 梁腾端着一碗白酒四处寻找还能站的对手,正好瞄到了走到窗口的任腾飞,连忙向他挥了挥手。 “一群废物!看我的!” 任腾飞撸了一下袖子。打开房门大步向谷子坪走来。 “任老哥,我代表乡亲们感谢你!” 梁腾把一碗酒递到任腾飞的面前。 “我也代表进学谢谢你对他的鼎力支持和照顾。” 任腾飞接过碗一饮而尽。 梁腾红着眼睛,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看了一下任腾飞手里的碗。然后也拿着手里的碗一饮而尽,把碗丢在旁边的桌子上,夹着菜缓气。 “任老哥,我是这边的村支书黄旺,我也代表乡亲们感谢你的支持!” 黄旺端着碗接上。 “你有个女儿叫黄秀芹?” “对啊!最近正跟着周老师学习。” 任腾飞上下打量了一下黄旺。 嗯,不错,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的姑娘围着打转的主。 满意的接过黄旺递过来的酒,还是一饮而尽。 等到任腾飞放倒几个村干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村民们把谷子坪上的东西收拾好,陆续回家。工程队的人顶着酒意搭好帐篷就迫不及待的躺了进去。任腾飞看着他们安定下来,才摇摇晃晃的走进任进学的家里。 任进学和周雅南把他扶到床上。两个人就着席子睡在大厅里。 “别闹!伯父在呢!” 周雅南背向任进学,喘着气抓住了他四处游走的手。 “他醉了,睡的死死的。” 任进学继续摸索。 “别闹了!睡觉” 周雅南一巴掌把任进学的手拍飞。 第十四章 枝上花,花下人 “周大拐,这是啥?” 第二天早晨,学校的建设一开工,村民们就放下手里的活过来围观。 “你说哪个?” 周大拐换了个烟斗叼着,卷烟已经抽没了。 “就是那个脑袋骨碌碌转来转去,带个大勺子的那玩意儿。” “这东西啊,它叫挖掘机!” 周大拐不愧是进过城里打工的人,名字还真说对了,他抬起烟斗指着挖掘机向周围卖弄, “这东西可不得了,看到没,一勺子下去,顶咱刨老半天。旁边那,翻斗车!都是带响的,老谷子那宝贝跟这一比,它就一破烂。” 周大拐一脸得意。 在村民们交头接耳的这段时间,一块平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形成。现代机械第一次在村子里展示文明的威力。让村民的心里感到震惊和不安。 那要我们有什么用啊? 这是他们不安的来源。不安之余,不少人又带着庆幸。 还好,外面的世界与我们无关,还好,这里还有需要我们的时候。还好,任老师来到了这里。 他们心里想着,看着忙碌的施工现场,迫切的希望学校能早点建设完成。 黄秀芹混在围观的人群里,远远的看着站在任腾飞身边的任进学和周雅南,开学以后特意修过指甲和老茧的双手紧紧的抓着衣角。 那天,她同往常一样,穿着石榴裙,背着手抓着课本和作业,踢踏着小碎步去找任进学。接着在不远处的拐角,看见了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然后,天黑了。 她靠在旁边的一颗梨花树下,盯着远山发呆了老半天。然后伸出一只手,接住缓缓飘落下来的花瓣。 枝上花,花下人。 人和花都一样美,只是一个正当年华,一个已经悄然老去。 你说你开在树上多美啊?为什么要掉下来呢? 她自言自语着,小心翼翼的把花瓣夹在课本里。低着头往回走。 夕阳照过她精心打理的马尾辫,和一尘不染的石榴群。在她面前拉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好像有个人,和她一路前行,不离不弃。 回到家,她把课本放回书包里,拿出夹层里的画像,贴到镜子的旁边,对着镜子一边看自己,一边看画像。 还是把你画的丑了点啊,这样可配不上我哦! 她不满的皱着眉头,把画像撕下来,拿出铅笔和橡皮擦,修改着画像。努力的想把自己心里想象的样子画出来。 改着改着,橡皮擦就把纸给擦破了。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越改越难看的画像出神。 怎么就画不好呢?明明你在我心里很清晰的。 她有些难过的摇摇头。把面前的画像轻轻的放到一边,接着画另外一张。 一直画到天黑,然后全部收起来,放进书包里。 一连几天,黄秀芹都在家里自己学习。或心不在焉,或托着腮帮子发呆。或毫无意识的拿着笔乱画。直到新学校开工的那天。 她看见任进学和那个很漂亮的姑娘肩并肩站在一起,陪在他父亲的身边,低声的说着什么。 她松开抓着衣角的手,有些沮丧的看着自己原本以为很得体的穿着。离开人群一个人在公路上溜达,直到估摸着村民们准备做午饭。才从远处踱回来帮忙。注意着周围,尽量不让任进学看到自己。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几天,任进学还是看到了人群中的黄秀芹。他有些犹豫的看了一下身边的周雅南,最后还是向黄秀芹挥手打招呼,示意她过来。 黄秀芹在烟雾中看到他的动作,放下手中的锅铲,用衣袖抹了抹脸上的烟灰。穿过人群来到他的面前,有些紧张的看着面前的任腾飞。 “爸,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黄秀芹同学,很聪明的一个学生。” 任进学向父亲介绍。 “嗯……不错!” 任腾飞右手摩挲着下巴,不断点头,余光瞟向周雅南,发现她脸色没什么变化。 “谢谢你教进学这孩子做饭啊!他现在做的都快和他老妈差不多了好吃了。” “伯父客气了,进学教我的可比做饭重要多了。” 黄秀芹一边说着,一边把眼神转向周雅南。 近距离的观察,才让她知道两者之间的差距。那是多么漂亮的一个人啊!她就站在那里。只是伸手撩了一下耳旁的头发,看着她笑了一下,天上的云彩就失去了颜色,天地间所有春光就倒流进了她的眼睛里。 “黄秀芹同学吗?你好,我叫周雅南,是这里新来的老师,也是任进学的女朋友。谢谢你在我来之前对进学的照顾。进学跟我说过你,他说你很聪明,也很好学,进步很快。下个学期开学,我会重点照顾你的。” 周雅南气场全开,优雅的向黄秀芹伸出自己的手。 “谢谢老师,我会认真学习的。” 黄秀芹连忙伸出自己的手,和周雅南握在一起。 好软啊! 黄秀芹仿佛抓到了一团新弹开的棉花,情不自禁捏了几下。直到周雅南抽出自己的手。 她看了看自己有些粗糙的手,不着痕迹的把它藏在背后。 女人啊! 任腾飞转过头,肩膀有些颤抖的痕迹。他差点就忍不住笑出声了。 任进学心里本能的冒出一股不详的预感,但是到底是为什么,他有点不清楚。有些疑惑的摇摇头,把这份不安甩了出去。接着找父亲商量学校建设的问题。 任腾飞咳了一下。定了定神,这才把身子转过来。和儿子讨论着场地规划。 周雅南伸着手拉着黄秀芹,把她远远的拉开了人群。 “你喜欢进学吗?” 来到一个没人注意的地方,周雅南突然问起黄秀芹。 “啊?” 黄秀芹大脑一片空白,等她听清楚周雅南的问题后,低着头,站在原地束手无措。 周雅南看着黄秀芹的样子笑了一下,拉着她坐在旁边的草地上。 “我和进学认识已经六年了,那时候我18,他19” 周雅南没有理会旁边的黄秀芹变得越来越白的脸色,自顾自的说着。 “那时候,我们就确认了对方是自己将来要陪伴一生的人。直到暑假他回家,我们见面,然后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周雅南看着天上的白云。 “我说他不理解我的苦心,他说我不理解他的抱负,我们不欢而散。一连几天,他躲在家里不肯见我一面。直接从家里来到了这里,只给我留下一封信。” 周雅南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伸手折起一根草放在手里,一段一段的办着。黄秀芹慢慢的抬起头看着她。 “我毕竟是一个女人,而且是很传统的那种。那封信是我决定来到这里的原因之一,我很想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他宁愿放弃在城里的工作。放弃原本美好的前程。我想,来到这里的这段时间,我大约能够体会到一点了。” 周雅南收回目光,看向黄秀芹。 “可能这里有他放不下的孩子,或许,还有一个逐渐打开他心扉的姑娘?” 黄秀芹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接着抬头,勇敢的看向周雅南的目光。 “你别把任老师想的那么坏,他在村子里忙来忙去的,比你看到的辛苦多了,我可比你看的久。” “是吗?” 周雅南笑着问。 “当然!” 黄秀芹不甘示弱。 “我看了他六年,你呢?” 周雅南笑脸如花。 黄秀芹哑口无言。 “我看的出来他喜欢你,虽然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要怀疑,这是属于一个女人的直觉,” 周雅南接着折起一根草。 “可是他这辈子,注定属于我了,所以,” 周雅南把手上的草放进黄秀芹的手中,起身往回走。 “你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然后,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周雅南的声音越来越远 “在这之前,我是你跨不过去的一座山。” 第十五章 世间岂得双全法 黄秀芹看着周雅南远走的背影,给了她一个白眼,把手里的草狠狠的扯成了几段,起身去做饭。抓着锅铲把菜翻的叮当乱响。 周雅南注意到了黄秀芹这边的动静,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真是个可爱单纯的小姑娘啊! 她心里想着,莫名的就想过去摸一下黄秀芹的头。看见黄秀芹鼓着腮帮子瞪着她,憋着笑转身去别的地方帮忙。高挑的身影不断的在人群里穿梭。 忙碌的村民看见周雅南过来帮忙,一时间都客气的推辞掉。告诉她在一边等着就行。 大小姐您还是歇着吧!村里为了招待工程队才杀掉的猪。这肉被你剁的跟土豆一样,帮啥呢你。 这是村民们的内心想法。 周雅南见没人需要她帮忙,抬头四处看了看,任进学已经和村民们忙碌了起来。工程队有空的也加入了人群里。只好回到任腾飞的身边。 “来这里几天,感觉怎么样?” 任腾飞看见周雅南走过来,灭掉了手里的烟。 “感觉挺好。” 周雅南拍拍手坐在椅子上,支着下巴看着忙碌的人群。 “这几天和进学四处转了转,虽然接触不多,不过也算大概有了点感受。进学说得对,他们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但都无伤大雅,一旦把你当自己人看。真是会为你设身处地的着想的。” “哈哈!农民式的狡猾和真诚嘛!” 任腾飞挪着椅子坐到周雅南的身边。 “所以我让你走出来看看,你呢,也知道我们家,农民出身。进学来到了这里,时间久了,必然会有很多改变,你一个城里出身的姑娘,要和他一起走下去,和他必然会有很多观念上的冲突。这会给以后的生活埋下隐患。你虽然才来了几天,不过能说出上面那些话,说明你也正在改变自己,我很欣慰。” 任腾飞说到这里拍了拍周雅南的肩膀。 “雅南啊,伯父我虽然现在是个商人。早些年那也是个读书人,不然也不会认识你爸。我们那年代的读书人,心里都有一个理想。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我想帮助更多的人,所以我选择了去从商。有时候站的高了,不免就把目光放的远一些,看到的不再是一家一户。而是一片江山。” 任腾飞起身,看着新开出来的平地。 “有时候我出国谈生意,介绍自己是中国人的时候,很多人的目光都会从期待变成无所谓,很多人都会把伸出来的手收回去。很多原本谈好的项目,你得花更多的钱。中国制造这四个字,在他们眼里,就代表低等货和落后品。虽然这些年来,我们的国家在迅速发展,在国际上有了一席之地。可是在很多人眼里,我们还是那群留着辫子的愚民。一群看着同胞被砍头而麻木围观的民族。我们的产品要想走出去,还有很长一段路。这些希望,就在你们身上。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民族的脊梁,弯的太久,需要你们把它扶起来。” 任腾飞转身看着周雅南。 “这是我让进学来这里的原因,我虽然能力有限,也愿为这个国家的将来尽一份力。我很庆幸你也跟着来了。现在有一个周雅南和任进学,将来,就会有无数个周雅南和任进学,因为有你们的付出,这个国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直到有一天,重新屹立在世界之巅。这一切,都从你们在这里的付出开始。在此,伯父拜托你们了。” 任腾飞突然向周雅南鞠了一躬。惊得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向去扶住了任腾飞。 “伯父,使不得!” 任腾飞眼角的余光看着冲过来的周雅南,低着的头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笑容。 学校在强大的现代化工程队手上,一个暑假就建立了起来。虽然看起来有些地方还不算完善,大体的框架却已经基本完成。剩下的,就是小弄小修。 任腾飞陆续的向这里调动着物资。丰富着学校的各种娱乐设备,顺便把公路修的平整了很多,方便村民们的进出。 “进学、雅南,我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任腾飞看着站在面前的任进学和周雅南,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爸,放心吧!定不负你的托付” 任进学点头回应。 任腾飞看着这座被命名为腾飞小学的学校,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挥手告别了围在旁边的村民。做上翻斗车,在一片朝阳的送行下,消失在公路的尽头。 “梁书记,通知乡亲们,三天后开学。” 任进学抬头,看着在阳光下显得朝气蓬勃的新校园。抚摸了一下没来得及刷上石灰的墙壁,走了进去。 新学校的建立,得到了全村的鼎力支持,在见识到现代化的力量之后,村民们不再对让孩子上学有丝毫的排斥。在梁腾广播开学的这段时间,争先恐后的把自己家孩子往学校里送。 黄秀芹果然得到了周雅南的重点照顾。每天放学都被留了下来。恶补着各种超过学习进度的知识。每当夕阳西下,周雅南都会笑盈盈的打开门,舒服的看着黄秀芹头昏脑胀的走回家。 报复!这一定是报复! 黄秀英来到一个周雅南看不见的地方,扶着额头坐下来休息。打开书包抓起一个小黄鸭玩具往死里捏,仿佛这就是周雅南本人。 我让你教我学习!我让你教我看不懂的东西!我让你看着我笑! 黄秀芹狠狠的鼓着眼睛。小黄鸭在她手里变换着各种形状,发出一阵阵不堪蹂躏的怪叫。 “秀芹这孩子挺可爱的,也挺聪明。不错!” 周雅南一边吃着饭,一边和任进学聊着这几天的教学情况。 “她是挺聪明,就是基础不好,这个你要多操心一下。多辅导一下。” 任进学接着话。 “嗯?” 周雅南停下筷子,转头。 “我这边有个叫吴群的孩子,也很不错。最近在教他关于文学方面的东西,接受能力不错,很多东西一点就通。我想重点培养一下。” 任进学没注意周雅南的神情。 周雅南拿着筷子就往他的碗里伸了过去,夹起一块猪肉放进自己碗里。然后往任进学碗里丢了一块猪头皮。 “干嘛?” 任进学终于转了过来。 “你让我照顾黄秀芹?” 周雅南脸色不善。 “对啊!你自己说了你辅导她的功课嘛!” 任进学一脸不解。 “这是啥?” 周雅南指了指任进学的碗。 “猪头皮啊!挺好吃的。你要不要试试?” 任进学夹进嘴里。 “任进学你就是个猪头皮!” 周雅南夹着猪头皮不断的往任进学碗里丢。 “喂!喂!雅南!你干嘛啊!” 任进学连忙制止了周雅南的动作。 “你是不是喜欢黄秀芹!” 周雅南突然把手里的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任进学连忙也放下手里的碗。站直身子郑重的解释。 “她是不是你唯一带来家里的女生?” 周雅南瞪眼。 “她来找我辅导功课的,她入学比较晚,很多东西……” “我问你是不是!” 周雅南咆哮。 “好像?是吧……吧??但是……” 任进学弯下了腰。 周雅南直接挥手打断。 “别的学生你干嘛不带啊!你刚不是说那个吴群挺聪明的吗!你怎么不带过来辅导!是不是他不会教你做饭啊!” “雅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给她辅导功课而已,我……” “任进学。” 周雅南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个山村的人,很多人没有见过世面,面对你这样的一个人,很容易产生崇拜的心理。当初,我也是这么被你吸引的。因为,你真的很优秀。你除了有点傻里傻气,就是所有女生心中的理想伴侣。所以黄秀芹往你这里跑,我很理解。” 周雅南放下手中的筷子,把椅子转了半圈对着任进学。 “我只是想请你搞清楚,你牵的第一个人是我,吻的第一个人是我,甚至……甚至那啥,第一个也是我。如果我没有来到这里,如果我因为那次你回家的争执而放弃了你,你怎么做我都无权过问!可是我来了!任进学!为了你!我来到这里了!我放弃所有的一切,就为了能和你在一起!” 周雅南的声音突然就带上了哭腔。 “可是我来到这里还没几天,就发现你心里给另外一个女生开了门。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难过?悲伤?嫉妒?愤怒?不!其实这些或许都有,但是都不多。换作任何一个女生,我都直接爆发了。但是黄秀芹不一样!只是和她接触了不久,我就明白了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单纯、善良、天真、坚强。我的心里,更多的是怜爱,还有不忍!我和她,就是如同这个时代所有女性的一个缩影,高举着能顶半边天的旗帜,最后却还是沦为你们男人的附属品。是的,我就这样了,我不会放弃你,可我也不想让她受到伤害,进学,我请你端正你自己的心态,早点理顺这些关系,不要伤害到那些喜欢你的人。可以吗?” 任进学低下头,听着周雅南的话。 “进学,其实我不是生气你把她往家里带,也不是生气你跟她学做饭,我没那么小气。我生气的,是你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你明白吗?你这样伤害的,不止一个人!” “雅南,我会说清楚的。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任进学看着周雅南梨花带雨的脸,愧疚的抓起她的手,把桌子上的饭碗轻轻的放进她的手里,给她夹了一块肉。默默的想着将来。 第十六章 你喜欢我吗 “秀芹,你过来一下。” 趁着放学学生还在操场上玩耍。任进学向黄秀芹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 “任老师,什么事?” 黄秀芹放下手里的皮球,拍拍手走了过来。稍微运动了一下的脸庞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活力十足,青春四射。 “和我走走,老师有些话想和你说” 任进学率先转身,离开操场,黄秀芹向不远处的周雅南眨了眨眼,背着双手跟了上去。 周雅南抬头扫了一下,继续看着在操场上奔跑的学生。 “秀芹,最近学习怎么样?” 任进学斟酌着开场白。 “挺好的啊!我现在学的东西都超出这群小屁孩一截了。” 黄秀芹的口气带着炫耀。 “雅南,没有为难你吧?” “哪有啊!周老师对我可好了。” 黄秀芹悄悄的抬起右手,往任进学的脖子后面扔了一把东西。 任进学感觉脖子后面有些痒,停下来伸手摸了一下,摸出几个狗尾巴草。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黄秀芹,后者向他做了一个鬼脸。 “那个,秀芹,老师有些话想对你说。” 黄秀芹背着手几步跨到任进学前面,转身,微微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什么事?说吧!” 任进学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 “那个……嗯,你是不是对老师有一些想法?” “是啊!” 黄秀芹目光清澈,藏着星辰。 “……” 任进学被噎了一下,准备好的说辞一句都用不上,索性也光棍起来。 “秀芹啊!你知道的,老师跟雅南的关系,老早就定下来了。上次老师回家,我们吵了一架。老师一时想不开,留了一封信。暑假都没过就跑这里来了。冷静下来以后,很愧疚。老师自从来到咱这,改变了很多,可能这种改变,她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但这不是坏的改变。我相信,我们还是能一起走下去的。本来想着抽个时间再回去,给她解释清楚。没想到她先来到了这里。” 任进学说到这里,不再回避黄秀芹的眼睛,看向她的脸庞。 “秀芹啊,你人聪明,又肯下苦功。会有大出息的。这个山村,困不住你啊,早晚你都会走出去,到时候,你能看见不一样的天空,遇见很多优秀的人。像老师这样的……” “任老师你喜欢我吗?” 黄秀芹突然打断了任进学的话,大眼睛一闪一闪。 “你说什么?” 任进学想确定一遍。 “我说,任老师,你,喜欢我吗?” 黄秀芹清脆的声音这次毫无阻碍的传进任进学的耳朵里。 他又一次避开了黄秀芹的眼睛。 黄秀芹没有催任进学,只是微笑着看他,眼里的星辰比刚才更加明亮。 “咳!” 任进学又摸了摸鼻子, “像你这么好的姑娘,大家都喜欢的,你看你家门口,每天多少小伙子转悠啊!” “好的老师,我知道啦!” 黄秀芹的脸上盛开出一朵花,举起右手和任进学告别。 “老师我先回家吃饭啦!明天见!” 说完蹦蹦跳跳的消失在小路上。 造孽啊! 任进学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往回走。路上碰见了梁腾。 “任老师!” 梁腾隔着老远对任进学吆喝了一声。 “梁书记,什么事?” 任进学停下脚步,转身迎上。 “有些事想和你商量商量,您现在有空吧?” “成,去我家说吧!” 任进学伸手示意给梁腾先走,自己跟在后边。 来到任进学的家,看见周雅南围着围裙在厨房做饭。 大有长进啊! 梁腾伸着脖子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表示欣慰。周雅南的动作完全看不出当初在学校平地上的影子。铲子在她手上熟练的翻转着,香气就从锅里蔓延开来。 学校从原来的村南搬到了这里。当初修建学校的时候,任腾飞顺便在这里造了一座小平房,就在离学校十来米的地方。方便任进学和周雅南的工作。新的小平房简单的分成了卧室,客厅,厨房,一个室内卫生间,还有一个书房,虽然看起来依旧简陋,甚至也没刷上石灰,不过现在它已经是村子里最好的房子了。 “梁书记来啦!” 周雅南在厨房听见了门口的动静,转身看见了任进学和梁腾,抓着锅铲打招呼。 “周老师您忙,我来找任老师商量点事。” 梁腾连忙回应。 “那你们先进屋坐着,我先做饭。” “梁书记,什么事?” 来到客厅,任进学给梁腾递过去一个椅子,倒了一杯水,抓个椅子做在桌子对面。 梁腾道了声谢谢,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这才开始说明来意。 “任老师,是这样的,学校附近这块地,之前一直都是村里的公地,现在学校在这里落成。我看着这附近的环境实在有点不太好,树多,还密,容易招些蛇鼠蚊啥的,孩子们在这上学不安全,您俩在这住这也一样。指不定有啥闪失不是,” 梁腾指了指四周, “我就想着,把这附近,包括两个山头,全给弄了。一边分配给村民们种茶树。一边用来种黄麻。这地方走过的人多了,它就会安全很多,一举两得。您看怎么样?” “这事您和其他人商量过没?” 任进学思考了一会,转着手上的水杯发问。 “还没,这是我这几天才出来的想法。就先找上您了。乡亲这边说一下就行了,事关自己的娃儿,这会他们比谁都上心。我只是有点拿不定主意,这才来找您拿个底。” “梁书记,这事嘛,有好有坏。” 任进学停下手中的动作,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打着。 “好处嘛,就像你刚才说的一样,坏处嘛,对这附近的环境破坏还是挺大的,没了山上的树木,到时候学校这块的溪水,可能不会那么干净了,对下方的水田有一定影响。虽然茶树也有一定的作用,不过终究比不上这山上原来的生态。这个就看你怎么去衡量了。” 梁腾听着任进学的话,心里着实挣扎了一番,想到时不时往附近树林钻的孩子,心一横,拿定了注意。 “开山!” 抓过桌子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任进学向他竖起大拇指。 不论对错,一力承担。这才是一个带路人该有的气魄。 “梁书记,一起吃饭吧!” 梁腾正想和任进学说一下接下来的想法。周雅南端着菜放到了桌子上,笑盈盈的和他打招呼。 梁腾这才发现刚才这一思考,时间居然溜走了一大段。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梁腾站起来准备去拿碗打饭。周雅南已经拿着盛好饭的碗递到了他的面前。 “谢谢周老师。” 梁腾双手接了过来。 “梁书记别客气,咱这吃的,可都是乡亲们送过来的。” “任老师,您给乡亲们带来的,可比这些东西贵重多了。” 周雅南看着两个男人一边吃饭,一边在相互抬杠。安静的坐在一边听着,时不时露出一抹正在倾听的笑容。 第十七章 有幸遇见你 轰轰烈烈的开山行动在梁腾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远远看去,一片青山绿水之中,花花绿绿的村民们缓缓的蠕动。如同一团正在吞噬一切的病毒。 梁腾对此并不知情,他正欣喜于村民的进度之中。一片片空地被开拓出来,一片片杉木在山头倒下,滑过乡亲们临时搭建起来的导轨,最后变成山脚下几个木堆中的一部分。 “老黄!” 梁腾和几个村民合力把一条杉木抬进木堆里后,招呼了一下穿着草帽修树枝的黄旺。黄旺把手上的柴刀插进身后的竹篓里。摘下草帽一边扇风一边走了过去。 “老黄,这木材,你有啥想法不?” 梁腾折起一根草叼在嘴里,找块石头坐了下来。 “咱学校不是搬过来了么?那块空地依我看,就重新弄个鼓楼好了。正好上次拆下的木材还有一些,能用的上。” 黄旺跟在旁边点起了烟斗。 “我看成,正好这批木材也得搁这两三个月才能用,乡亲们刚好忙完手头的活。一起就把这鼓楼给弄起来。你让周大拐来这帮照顾着,免得遭些蚂蚁老鼠啥的” 说到这里梁腾直起身子。 “他腿不灵光,田里的活也没法忙多少。你让乡亲们帮着照顾一下。到时候乡亲们给他家分点米油,就当他在这里照看的功劳。” “成。” “哦,对了。” 说到这里梁腾停了下来。 “我看不如趁这机会,今晚召集村民们去鼓楼唱戏,庆祝一下。这新学校建立这么久,都还没弄个集体活动,可不行。我去广播一下,你在这看着。” 梁腾走向村公所。 到了旁晚,女人们在山脚的平地里做好了饭菜等着,男人们陆续从山上下来准备吃饭。黄旺把这事一说,大伙也就应了下来,吃完饭回家准备。 夜幕慢慢降临,月光悄悄从山头爬起,照着成群结队在山路上行走的黄牛。偶尔几只鸭子颠簸着脚步穿过牛群下面,然后扑腾着翅膀冲进旁边的水田里。村民们挑着簸箕一边走一边聊天,直到自己的家门口,才挥手告别。没多久一阵昏黄的灯光就从窗口上透了出来。 村民们料理好家中的一切,陆陆续续的聚集在鼓楼广场上。梁腾眼看差不多了,这才让村民们去通知任进学和周雅南来过。 一块大红布把鼓楼的大厅围成一个舞台,任进学有些好奇后面的人在干嘛。走进了后台,看见黄旺正往身上套着衣服,原本不错的轮廓在古装的衬托下显示出了一股才子风流之气。 “哟!黄村长,您这是?” 黄旺正在整理头上的帽子,闻声转了过来,手上不停。 “任老师来啦?” “刚到,来看看,您这演的谁?” “陈世美。” “挺像的嘛!秦香莲谁演?” “我家大妹子” “她还有这本事?” 任进学惊叹。 “打小教的。几个孩子,这戏台上的铜锣二胡打鼓啥的,都会” 任进学情不自禁的竖起大拇指。东张西望,想看看黄秀芹在哪里。 “任老师您回下面等着,我们化妆一下马上就开始了。” 黄旺挥手赶人。 任进学下去没多久,一阵铜锣声响起,广场上的村民就安静了下来。 红布拉开,黄旺和黄秀芹首先出场。在有些凄凉的二胡声下,或低沉或嘹亮的唱腔在戏台上响起,述说着一个家庭的艰苦和坚持。 世美高中,香莲寻夫,韩祺就义,香莲蒙冤。 周雅南从开始的皱着眉头,到专心致志,再到如痴如醉。 “感觉怎么样?” 旁边的任进学伸着胳膊支了她一下。 “唱腔我听不懂,但是里面的感情我想我能理解。这是这里的人们在这片土地上的世代坚持,” 周雅南看着陈世美最后被送进了龙头铡。慢慢的直起了身子。 “这片土地给了他们挫折,给了他们磨难,给了他们看起来无法战胜的困境。一路走来,或有亲人离去,或有贵人相助,或有在一些在黑暗里看起来如同萤火虫一般的,微不足道的希望。他们顽强的挣扎着,无声的坚持着,奋力的呐喊着。最终,他们将这一切踩在了脚下。” 周雅南轻声的说着,目光离开戏台,转头看着四周的村民。 “他们是大山的儿子,生来就有巍峨的身躯。这一刻,我清晰的感受到了。” 周雅南抓起任进学的手 “我很荣幸,我能来这里。有幸遇见他们,一群最了不起的人。” 戏曲落幕,周雅南第一个鼓掌。 演员们退台,戏台上又拉起一块白布。 梁腾在人群里东张西望,找到了混在里面的任进学两人。 “任老师,等下还有一场电影,这可是乡亲们最爱看的,您也看一下” “哦?今晚放的啥?” “少林寺。” “行,这个我也没看过。” 任进学拉着周雅南重新坐了下来。 梁腾抬着放映机来到广场中间,调试着位置,黄旺抱着一堆胶片跟在后边。 周雅南有些好奇的围在一旁,东看西瞄。 “周老师,没见过这个东西啊?” 梁腾调试好位置,看着一旁的周雅南 “没有,这个怎么用?” “就这样,您看啊。” 梁腾把胶片装上去,转动着把手,幕布上的人影就开始动了起来。 “可以让我试试吗?” 周雅南凑了上去。 “行,您来呗!” 梁腾让开位置。 周雅南接过梁腾放开的把手,转动着给村民继续放映。 专心致志,目不转睛。途中还拒绝了梁腾过来的换人。 一场电影下来,摇的周雅南腰酸背痛,两只手都麻木了。但是心里却开心的不得了。不少村民过来给她道谢,她都是面带微笑的点头回应。 “哎哟,进学我手好疼啊!” 回到家里,周雅南把手举到了任进学面前,一脸委屈。 “让你换人你不乐意,现在知道难受了?” 任进学抓起她的手放到膝盖上,轻轻的帮她揉着手腕。 “你又不来。” 周雅南瞪眼。 “我来了啊,你把我支走了。” 任进学无奈。 “有吗?我怎么没看见?” “你的眼睛都没离开过幕布好吧?能看见吗?” “我怕我放的不好嘛,哪里敢分心啊!” “好点没?” “一点没好。” “行了行了。我去拿药给你擦一下。你在这里等着。” 任进学放开周雅南的双手,起身走进卧室。 周雅南双手抬到肩膀的位置,折着手腕,对着任进学的背影做鬼脸。活像一只调皮的小猫。 第十八章 为了我们的绿水青山 山头在梁腾的计划下,慢慢的看到了规模,一片片整齐的茶叶苗在这里生根,另一边则是整齐的黄麻苗。 梁腾站在学校的操场上,满意的看着这些天来的劳动成果。 “老黄!你就说说!怎么样!” 梁腾朝黄旺挤眉弄眼。张开双臂对着山头。 “不得了!不得了!” 黄旺随意敷衍着,拿着火把点着刚才聚集起来的杂草。这些草灰可以当做树苗的肥料。他们生活在这里这么久,早就学会了不浪费。 “等这些树苗长起来,乡亲们的日子又好过了一些啊!” 梁腾心里欣慰无比。 “那你以前怎么不去做?” 黄旺有些疑惑的问道。 “那是因为,以前没有那么大的期望和能力啊!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们,要成为这些孩子的后盾。” 梁腾绕着操场来溜达着。 “老黄,要不要我念几句诗给你听听?” “哎哟您别!您那酸溜溜的玩意儿,我这乡巴佬可听不懂,听的牙疼。” “哈哈!” 梁腾笑着摇了摇头。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梁腾自顾自的念着。伸手抚摸了一下种下的树苗。脸上的希望清晰可见。 “老黄啊!这高旁村的天,要变咯!” “啥变天?” 黄旺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有些纳闷。 “傻了吧这!” 他摇摇头,接着点火。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梁腾一边忙干着田地里的活,一边想着鼓楼重建的事,忙的不可开交。期间任进学和周雅南倒是过来帮了几次。 第一次,周雅南拿着镰刀割稻谷,把自己的手给割了老大一个口子。 第二次,任进学挑着不过五十来斤的稻谷,在田埂上荡着荡着,就慌乱了起来。左摇右摆的挣扎了几下,晃悠进了下面的水田里。把跟在后面的周雅南笑得差点一起扑进去。 第三次,任进学试着去打谷子。刚挥起手中的稻杆准备发力。就一脚把自己种进了打好的谷堆里。 “你笑啥?” 任进学端着饭碗,一脸的无奈。 “没笑!没笑!” 周雅南低头把脸埋进饭碗里,肩膀密集的颤抖着。 “任老师,周老师,你们的事完了吗?” 梁腾看着第四次来到这里的两个人,有心心慌。 “完了,这不来看看有啥能帮忙的嘛!” 任进学摩拳擦掌。周雅南跃跃欲试。两个人到处东张西望。 “成,你俩去那边,把割好的稻谷递给我就行。” 两人一脸开心的跑去抓稻杆。 今天还不错啊。 梁腾欣慰,一脸看着熊孩子终于长大的表情。 “梁书记,乡亲们都是这么收谷子的吗?” 吃午饭的时间,任进学端着饭碗来到梁腾的身边,看着那个四四方方,半人高的木盒子。 “是啊!这都多少年过来了,一直这样,怎么了?” “我明天去镇里联系一下我爸,让他送几台打谷机过来。那个省力,还好用,比这个强。村里也通了公路,方便运输,大部分田地都能用的上。” 任进学扒着饭对梁腾说完,走到了周雅南的身边,朝她挤眉弄眼。 第二天,他就带着周雅南坐着老谷子的拖拉机进了城里。来到一个电话超市,给家里打电话,说明了自己的意思。 “你要几台?” 任腾飞直接就问。 “爸,我看了一下村里靠近公路的地方。稻田还是挺多的,这样,你先给我弄八台过来,我看看使用效果。” “行,我明天给你弄过去。” 任腾飞说完接着听电话里的动静。那头却一直没啥回音。 “没啥对你爸说的了?” 他还是先出声了。 “妈在不在?” “你妈在厨房做饭,让她来听?” “好” 任腾飞对着厨房叫了一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电话里传过来。没过一会,任进学就听见老妈的声音从那头穿了过来。 “进学!” 一阵久违的声音响起。 “妈” 那边沉默了一下,任进学听到了一阵呼吸声。他鼻子突然有些酸。连忙抬起了头,吸一下鼻子。 “啥时候回来啊?” 任母问着。 “妈,还早着呢,乡亲们这段时间正忙着田里的事,我和雅南也还能帮点忙,就先在这边呆一段时间。” 任进学刚说到这里。任母就听见一阵压抑的笑声从电话那边传了过来。 “你让雅南接下电话。” 任母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妈。” 任进学把话筒递给周雅南,告诉她对面是谁。 “伯母,我是雅南。” 周雅南接过话筒说话,努力控制的笑意连这边的任母都感觉到了。 “你俩还好吧?” 任母突然有些着急。 “挺好的,来到这里以后,我已经越来越喜欢这个地方了。就是……” 周雅南转头看向任进学。 “就是我俩比较笨,一直给人家帮倒忙。” “怎么回事?” 任母连忙问。 周雅南说起了任进学这几天的经历。 任母在那边听着听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眼里带着一点欣慰和泪花。 “你俩别逞强,懂吗?” 任母告诫着。 “伯母,知道啦!我们心里有数。我让进学跟您说” 周雅南把话筒递给任进学。用眼神示意他好好说话,任进学深呼吸了一下,接过话筒。 “妈,我们这边挺好的,别担心。你们两个老人照顾好自己就行。” “那就好!那就好!” 任母抓着话筒不放。 “妈,你让我爸接下电话。我有些话和他说。” “好,你等一下。” 任母摩挲了一下手里的话筒。依依不舍的示意任腾飞过来听电话。 “啥事?说吧!” 任腾飞接过话筒。 “爸,是这样的” 任进学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下。 “伐木开山?” 任腾飞的眉头皱了一下。 “是的,我其实有些隐约的提醒了一下。不过梁书记当时已经决定了,这个村子始终是他们当家做主,我不好再说什么。” “你有时间还是要说一下,我本来想着给他们弄个旅游区来的。这样下去可不行。” 任腾飞有些纠结的说着。 “爸,你别看我现在在村子里好像有些话语权,实际上都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建议,他们这些干部一旦决定下来做某件事,其实都很难改变。之所以会来和我商量,无非就是想看一看我的态度而已。估计是怕我离开这里,毕竟现在他们因为我和雅南在,刚有了一点希望。” 任进学顿了顿,接着说。 “他们这些做法短时间内确实可以给村子里带来直观的好处。你去跟他们说什么保护环境,什么造福后代,他们听不懂的。也不会放在心上的。这些看不见的东西,远不如直接的收益来的更有说服力。这就是我让你不要弄太多收谷机过来的原因。一旦知道这些东西的方便。这山上,不知道要被破坏成什么样。爸,您那边的旅游项目得尽快启动,让他们看到好处了,事情就容易办了。” “好,我这边会尽快落实。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您和妈要保重身体。我和雅南会抽时间过来看你们的。先这样了,爸,我们先忙去了。有空再联系。” 任进学挂掉了通讯。 “不错!这才像话麽!” 任腾飞心满意足的放下了话筒,开心的进厨房老婆端菜去了。 第十九章 致我们逐渐失去的 “老伯,这是什么啊?” 周雅南走在建设鼓楼的场地上,发现新世界一样,瞪着好奇的眼睛到处转,到处问。 鼓楼的重建放在了寒假期。有了孩子们在家的帮忙,大人们总算空出了时间。梁腾分配着村里的劳动力,不至于让这些在操场上忙碌的人落下家里的活。每个人都登记了名字,在鼓楼完工的时候由村里分发劳动所得。 周雅南在鼓楼开工的第一天就完全变成了一个好奇宝宝。带着任进学在这里转来转去,问个不停。 这会她正盯着一个村民手里的东西,一脸的新奇。 “这个叫墨斗。” 身后传来了任进学炫耀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 周雅南眼里的惊奇比刚才更甚。 “我祖父就是个木匠啊。” 任进学帮着这个村民拉起了墨斗里的线,有些生疏的钉在木材的另一头。抓起墨线一弹。木头上就留下一条漆黑笔直的线条。 “你不说你祖父是农民吗?” 周雅南有些疑惑的问着。 “是啊!不过以前的农民谁不会点手艺活啊?你真以为他们只会种田放牛啊?真这样能在这片土地上讨饭吃吗?” 周雅南一想自己真是这么认为的。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说不定你在村里随便遇见的一个女人都是个纺织高手。不要小瞧农民啊!” 任进学一边帮着收线一边接着说到。 “那你认识这些吗?” 周雅南拉着他走到一边,指着一个木箱子问。 “这个啊?这个叫刨刀。” 任进学随手拿起一个刨刀。顺着阳光打量了一下刀口,然后拿起榔头左右敲了一下,再打量进刀深度。 “这个也有讲究的,根据刨刀的大小,长短,刀口垂直度,分为好多种,这个是光刨,用来出光的,它的刀口出刀和垂直度是最小的。” 周雅南一脸迷茫,呆呆地看着任进学。 “我用给你看一下你就知道了。” 任进学拿起刨刀放在一边的木材上,一只脚跨过横三角木桩。调整了一下姿势,双手轻轻一推,一段光滑的刨面就出现在了周雅南的面前。 “我试试!我试试!” 周雅南亮着眼睛走了过去。学着任进学的样子,推了一下,却推不开刀。 “不是你这么用的。” 任进学来到周雅南伸手,调整着她的姿势。手把手的教。 “接触面要平,双手的食指放在这两边,对,就这样,然后发力向前,不要向下,不然你是推不开的。” 周雅南学了一会,总算学会了怎么用,兴奋的在那里刨来刨去。 “这又是啥?” 兴奋劲过完的周雅南放下刨刀,拿起另一个东西又问。 “这是线刨,你用不了的,我都用不好。得这些老师傅才行。” 梁腾忙完手头的活,来到现场看看施工进度,看到了任进学两个人。周雅南手里正拿着一把牵钻在那里来回比划。 “任老师,周老师,这么有空过来啊!” 梁腾打着招呼,想起了收稻谷时的场景,连忙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这东西可不比在田里,弄不好可是会出事的。 “梁书记您来啦!” 周雅南放下手里的牵钻,过来打招呼。 “我来看看施工进度,哦,对了!一会就午饭了,你们俩也跟着在这里吃好了。” “好的,那谢谢了!梁书记,” 周雅南说完又东看西看。 “周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梁腾看着忙碌的周雅南。 “我想问问这个方孔是干嘛的?” 周雅南指着木头上的一个长方孔。 “这个啊?接梁子用的。” “这个细槽呢?” “拼接木板用的。” “有没有图纸啊?” 周雅南接着问。 “大概的图纸是有的,不过详细的图纸,在这里。” 梁腾指了指脑袋。 “太神奇了!太厉害了!” 周雅南惊奇的看着各种各样设计好堆在一边的木材,完全无法想象它们是怎么连在一起。然后变成一座屹立几百年都不会倒的房子。 “周老师见笑了,相比任老师家的工程队,这些上不得台面啊!” 梁腾想着那些现代化施工队的进度和惊人的效率,脸色从开始的得意变成了黯然。 “梁书记,你怎么看?” 任进学在一旁搭话。 梁腾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有些不甘的叹了一口气。 “咱们祖辈传下来的这些东西。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早晚有一天会消失的无影无踪。靠着它们,我们在这里风风雨雨过了几百年。” 梁腾指着现场忙碌的村民。语气带着一丝伤感。 “现在还好,也许再过个一两代人,见识了外面的现代化,年轻人谁还会在乎这些快入土的东西?不甘心啊!任老师!” 梁腾低头抚摸着被刨的光滑如镜的木头。如同在惋惜那些一去不回的精气神。 但是梁腾很快就收起脸上的沉思,换上愉快的笑容。 “不过也没关系,没就没了,人嘛!总要向前看。不合适的东西,让他就在原地就好了,任老师你说对不对?抱着老旧的东西不撒手,可不是好事啊!” 梁腾伸手拍了一下身边的木头。转头看向任进学。 “任老师,上次你带回来的那个打谷机,是真好用。乡亲们收稻谷的效率直接高了好几倍,人也轻松了很多。我代表乡亲们谢谢你啊!有了这个东西,我们就能种更多的田。乡亲们也能过的更踏实一些。” 梁腾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山头,一脸的雄心壮志。 “我想把附近这两山头都弄成水田。到时候开条路,方便打谷机进出就行了。村子也可以再去多弄几台回来。到时候乡亲们就更轻松了。” 任进学看着两个云雾缭绕的山头,努力的把他们刻在自己脑海里。斟酌着怎么劝梁腾,过了一会才开口。 “梁书记,我觉得应该考虑考虑,开这么多山头,对环境的破坏太大了,到时候,很容易造成各种各样的问题。” 任进学决定实话实说。 “任老师你放心,我啊!心里有数!” 梁腾一脸笑容的看着他。 “行,你心里有数就行。” 任进学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看着走开的梁腾,想跟过去,沉思了一下,又停了下来。 “进学,你怎么不试着再劝一下?” 来到不远的地方,周雅南低声的询问着他。 “雅南,没用的。当一个人饿的太久,好不容易有机会吃饱,心里头就想着怎么拼命的往家里带吃的,因为被饿怕了。” 任进学的语气有些沉痛,给周雅南捋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抬头看着群山。 “如果这附近山头的树木都被砍完了,山谷下的溪水也会越来越小,水会不够用,到时候稻谷也会跟着减产。这只是问题之一。你看看这个村子的位置。” 任进学抬手指着村子。 “半山腰,而且很陡峭。村民的房子一大半是在山坳里。树没了,泥土也会跟着松动,一旦来到了暴雨季节,很容易造成山体滑坡,村民们的生命安全将会受到严重的威胁。” 任进学越说心越慌,扭头就向梁腾的方向走去。 “不行!这个事必须阻止他!” 第二十章 第一次争吵 “任老师,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任进学试图劝说,梁腾的回答和刚才一模一样。 “梁书记,这山真的不能再开下去了!你也是个读书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任进学着急道。 “任老师,我现在只是个农民。” 梁腾的脸色有了几分不愉快。但是还是很耐心的回答着任进学的话。 “梁书记!这鱼塘里的鱼,它边吃边养是最好的,虽然吃的少了,但不会没得吃,你这一下把水都放干了,吃了几顿饱,往后怎么办?您得为将来着想啊!” “任老师,我谢谢您把这些现代化的东西带进村子里,让乡亲们看到了希望。” 梁腾盯着任进学,眼里开始出现了一丝愤怒。很快又掩饰了下去。 “乡亲们苦了几辈子,以前就算想多种点田地都有心无力。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过上好日子的机会,你让我不要做?这些山头留着有什么好?能给村子里带来吃的还是穿的?什么未来不未来的,那太远了!任老师,我只想现在就让乡亲们好起来!” “梁书记,这山上的树木能给村子里带来干净的水,能给村子里提供非常好的空气。这些都能让田里的禾苗有着很好的收成。乡亲们的健康也能得到保障。这是几辈子都能看到的好处。您开一两个山头也许影响不大。毕竟家底在这里。但您这四周全开了。这影响就不一样了啊梁书记!您应该懂的!” “我不懂!” 梁腾突然打断了任进学的话。伸手指了指天边。 “你看看城里那些人,他们吃好的,穿好的,还拼命的挖山填河。他们的破坏远远比我们大的多!他们保护了吗?凭什么我们这些苦了一辈子的人就要保护什么环境!他们是为了享受!我们只是为了多一口饭吃!你说凭什么!” 梁腾这些年积压的不甘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求人无路,低声下气,遭人无视,一幕幕在他心里浮现。让他的情绪逐渐失控。 “可是梁书记,您要考虑一下四周的地形啊!这样没有节制的伐木,山腰上的村子会有很严重的安全隐患。你看看乡亲们住的这个地方。一旦发生事故,连跑都跑不出来啊!” “任进学!” 梁腾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度。再一次打断的任进学的话。把周围村民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任进学停了下来,这是他来到这里快一年以后,第一次见梁腾对他发这么大火。跟在身后的周雅南有些不安的扯了扯他的衣袖。任进学摇摇头表示没事。 “以前乡亲们碗里只有稀饭,你来了,碗里开始变成了米饭。现在好不容易有能力吃到第二碗,你跟我说,为了保护什么劳什子环境,这饭不能吃!然后呢!那些吃饱喝足的大老爷们来了,也许只是为了好玩,然后把饭拿走了,倒在地上!” 梁腾愤怒的拍了一下旁边的木头。他指着四周的大山,语气如同无辜幼小的儿童面对大人的抽打,奋力挣扎,又无能为力。 “任老师,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为了乡亲们好,可你始终是个外来人。你永远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挣扎的有多苦!青山绿水又怎么样!我们看够了!也受够了!只有你们这些外来人才觉得好!因为你们不知道它给我们带来过什么伤害!现在,我们有了征服它的机会,你带着乡亲们过上比以前好得多的日子,你觉得我会放弃吗!” 一番宣泄,梁腾的情绪终于慢慢的冷静了下来。重新把目光停留到了任进学身上,带着一丝歉意和坚决。 “任老师,原谅我刚才的冲动,说了这么多,我并不指望你能理解多少,你说我愚昧无知也好,鼠目寸光也好。这山,我必须开。为此,我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因为” 梁腾顿了一口气 “因为,我们受够了。因为,这里我说了算。” 说完紧紧的盯着任进学,寸步不让。 “你看着办就好。” 任进学出乎意料的不再坚持。和周雅南一起回到了自己家里。 “进学……” 刚进客厅,周雅南犹豫着先开口,却不知道怎么说。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 “我没事。” 任进学苦笑了一下。倒了一杯水,在桌子旁发呆。周雅南没说话,轻轻的坐到了他的身边。任进学出神了许久,感觉到了周雅南的气息,回过神来对她报以一个温柔的微笑。 “做饭吧!” 任进学喝完杯子里的水,起身,深呼吸。 “我来,你坐着。” 周雅南伸手把任进学拉住。 “一起吧!” 任进学首先进入了厨房,周雅南跟了进去。不一会,一阵香气就从里面飘了出来。 几个月前开的山头,已经出现了生机勃勃的绿色。看上去充满了希望。对于梁腾建议的再度开荒,村民毫无异义的全力支持。砍下来的树木变成了成堆的木材,充实着村民们的家底。 失去健康的山头不再有野性的气息。变成了被村民们征服的绵羊,温顺地披上了村民们为它新做的外衣。 对此,任进学不闻不问,安心的和周雅南学习新知识,备课。只有在雨天的时候,看着山脚下渐渐浑浊的溪水,眼神才会露出一丝担忧。 来到这的里第一个冬天,在任进学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悄然来临。一觉醒来,天空飞舞着雪花,地下披上了银色,从脚下一直蔓延到天的尽头。 “雅南,快出来!下雪了!” 任进学打开大门,看见飘落的雪花,心情大好。朝还在赖床的周雅南喊了一声。 一阵响声从卧室里传了出来,没一会儿,周雅南就出现在了门口。带着睡意朦胧的眼睛好奇的上看下看。他俩都是第一次遇见下雪。 虽然不算大,却让他俩兴奋不已。不住的伸手去接着飘落下来的雪花。两人一起跑去路边堆雪人,奈何雪势实在太小,搓了半天,只搓出了一个篮球大小的雪球。 两个人欢天喜地的把两个雪球叠在一起,简单的修饰一下,看起来也有了几分雪人的模样。 任进学看着雪人发笑,表情耐人寻味。 “你笑啥?” 周雅南有些好奇他的表情。一边呵着有些发冷的手一边,一边问着任进学。最后觉得手还是冷,干脆把手伸进了他的腋窝下取暖。 “我看这个雪人吧,你一半我一半的,是吧?还弄的这么小,有点像我两辛苦弄出来的孩子。你觉得呢?” 任进学说完哈哈大笑。 周雅南红着脸想拧他一下,衣服太厚没拧到肉,抽出手锤了他一下。 任进学看脸色冻的通红的周雅南,担心他着凉。拉着她的手走进了屋里,加了几件衣服,才开始去厨房准备早饭。结果一阵敲门声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任进学出去开门,发现来的是黄秀芹。衣服穿的不多。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头发上粘着不少雪花,站在门口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秀芹,你怎么来了?外边冷,进来说。” 任进学连忙接过黄秀芹手里的袋子,打开门让她进来,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任老师,村里下雪了,乡亲们怕你和周老师冻着,凑了点棉花,给你们俩做了几件棉衣,托我带过来。” 黄秀芹甩了甩身上的雪花,带起一片晶莹的头发,跟着任进学进门,抓起桌子上的杯子暖手。 “那谢谢乡亲们了啊,” 任进学心里一暖,提着袋子放进了卧室里。 “正好雅南早饭做的差不多了,留下来一起吃吧!” 黄秀芹想了一下,轻轻点点头。 “周老师,需要我帮忙吗?” 黄秀芹看着任进学微笑。 “我做饭可好吃了。” 黄秀芹说完把目光转向了在厨房忙碌的周雅南。 第二十一章 为你写诗 “不用了,马上就好了。你俩等着就行。” 厨房传出了周雅南的声音。 黄秀芹一脸不屑的撇了撇嘴,放开杯子准备去厨房帮忙,来到门口就看见周雅南两只手端着菜,看着她笑了一下,走出来放到了桌子上。 “坐下来吃饭吧!” 周雅南回头朝黄秀芹眨了眨眼。对她说了一句。像在安慰一个和父母赌气而不肯吃饭的孩子。 黄秀芹从周雅南口气里听出了没说出来的三个字。 别闹了。 别!闹!了! 黄秀芹立马转身,看向笑盈盈的周雅南。身子一挺,正准备说点什么,又马上变的无精打采起来。周雅南正准备去厨房拿碗筷。顶着比她高出半个头、隔着大衣都无法掩饰的、充满知性美的身材,围裙束着她的腰身,带出一段惊心动魄的曲线,从她身边摇过。 黄秀芹看了看自己上下一条直线的身材。垂头丧气地坐在了桌子旁边。等看到一旁的任进学,暗淡的眼睛又逐渐亮了起来。 以前自己的好朋友,梁腾伯家的女儿梁春宜,以前的身材也是和自己一样干巴巴的,后来嫁人了。没多久,就跟自己家熟透的桃子一样。 她现在时不时还会来找自己玩,然后不想回家了,就和自己一起睡觉。听她说结婚后的种种烦恼和开心,她的变化,自己可没少亲手体会。 “吃饭吧!” 周雅南递过来一个饭碗,打断了黄秀芹的胡思乱想。 桌上的菜不丰盛,但都很精致。 一碗青菜汤,一碟青菜炒肉。一碟红薯叶,卖相都不错。连黄秀芹这个从小就拿锅铲的人都挑不出毛病。 这还是刚来的时候那个刀都拿不稳的大姑娘吗? 她有些疑惑,同时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感。有些凝重地拿起筷子尝了一下。 不咋滴嘛!也就好看而已! 等尝了第一口,黄秀芹就放心了,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多吃点肉。” 周雅南把碟子推到黄秀芹的面前,满含深意的看着她微笑。 黄秀芹跟着周雅南学习了这么久,虽然有时候不免有些小心思,但到底也算混熟了。任进学就更不必说了,道了声谢谢,夹起几块肉吃的挺欢脱。 周雅南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怜爱的摇了摇头。 还是个孩子啊! 她从碟里抢了几块肉,分了几块给旁边的任进学。 黄秀芹看到这里停了下来。把肉推到了任进学的面前。接下来就只吃着青菜。然后在自己的坚持下收拾好一切,又磨蹭了一段时间。和任进学请教了学习上的一些问题。这才依依不舍的和他俩告别。 “真是个单纯又可爱的小姑娘啊!有她在,感觉生活都充满了阳光。” 周雅南看着一路蹦哒消失在小路上的黄秀芹,摇头感慨道。 “你也差不多。有你生活也充满快乐和幸福。” 任进学接过话,试图刮一下周雅南的鼻子。 “今年回去过年吗?” 周雅南皱着鼻子进行闪避。 “不了,就在这过好了,我觉得挺好的。你说呢?” “你做主就行,我听你的。” 周雅南最终还是被任进学刮了一下。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 “走,我们看雪去。” 任进学率先出门,周雅南跟了出去。 临近中午,空中的雪花越来越大,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了洋洋洒洒的飞絮之中。 “真美啊” 周雅南抬起头,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任由雪花落在帽子上,融化在脸上,带起一丝丝沁人心脾的冰凉。 “小心着凉啊你!” 任进学连忙掰直她的头,给她带好帽子。 “进学,给我念首诗。我要听。” 周雅南微仰着头,睁开了眼睛。 “好啊!你要听谁的?” “我要听你自己的。” 周雅南眨了眨眼。 “好,这位姑娘稍等。小生这就思量一番” 任进学装模作样的朝周雅南一拱手,后者捂着嘴直乐。 任进学背着手在田埂上徘徊了一会儿,看看天,看看地。没过一会儿,清咳一声,吸引住周雅南的目光。,一阵抑扬顿挫的朗诵声就在微风的抚摸下轻轻的飘了起来。 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精彩? 当我流连于你宽广的胸怀。 惊喜于你赐给大地的厚爱, 让我在沉醉中憧憬未来, 青山不再孤独, 河流不再沉默, 麦田不再悲哀。 当你踏着轻盈的舞步, 在竹林和梅花之间徘徊, 这一切就不再是梦。 这是你揉碎天上的白云 洒向人间的色彩。 周雅南坐在一边的谷堆上,托着腮帮子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任进学,眨巴着眼。里面的光比天上的雪花还要晶莹。 “再来!再来!我还要听!” 周雅南意犹未尽,抓着任进学的手使劲摇晃,催着他再来一首。 “好吧!好吧!最后一首了啊!” 任进学无奈的摇摇头,捏了一下她的脸,又接着来回踱步。没过一会儿,充满磁性的声音再一次轻轻的响在周雅南的心头。 致你 你的呼吸, 在山村的天际彷徨。 你的脚步, 踏过青草的芳香。 你拿着铅笔, 背着夕阳, 一如岁月的过往。 你的双眼, 流转着我们的故事。 无数的梦, 堆积如山。 它曾经苏醒, 当夜色如同瀑布, 倒流进你的眼光。 你是爱, 是今生, 是寂静, 是所有。 是南国五千年来, 最美的时光。 任进学停下声音转过身,发现周雅南支着脑袋定定的看着他,脸庞有泪水缓缓落下。 任进学慌忙过去给她抹掉脸上的泪珠。 “我很喜欢这首。谢谢你!” 周雅南东张西望,回过头。樱桃一样的嘴唇蜻蜓点水般的在任进学的嘴唇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兔子一样的跳开一步,伸手递出叠成一个心形的纸张。 “这个给你。” “现在能看吗?” 任进学装模作样的征求意见,其实已经准备打开了。 “你都准备打开了还问我,想看就看呗!” 周雅南又坐回了谷堆上,托着腮帮子静静的看着任进学 任进学也跟着做到谷堆上,轻柔的打开手上心形纸张。映入眼帘的是周雅南娟秀的字体。 “什么时候写的?” 任进学转头问。 周雅南瞬间满脸通红,伸手锤了一下任进学。 “你管我!” 说完转头,又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和幸福,转过来朝任进学眨眼。 关于现在, 我有很多幻想。 而我总是认为, 每当你看着我的时候, 眼里倒映出来的, 化不开的温柔, 就是现在。 关于来生, 我有很多憧憬。 而我总是认为, 每当你牵着我的手, 走向未来的时候。 就是来生。 任进学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试图把周雅南搂进怀里。 “别闹!” 周雅南慌乱的挣扎了一下。试图拍开任进学的手。眼睛到处乱瞟,生怕有人路过这里。 任进学没松手,固执的把她搂了过来。 天旋地转,周雅南就轻柔的软在了任进学的怀抱里。 世界变的空荡荡,所有的一切都开始离她远去。她轻飘飘的找不到降落的地方。只有任进学身上的气息不断的指引着她。让她情不自禁的向那里靠近。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这唯一的港湾。有些陶醉的往里钻了钻,换了一个更有安全感的姿势。 雪花依旧飞舞,不断的落在周围的树木上,它们被压的轻轻的弯起了腰。逐渐安静的低下了头。风儿慢慢的收住了自己的脚步。似乎不忍心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吹落枝头的雪花,惊醒这时刻呈现在眼前的, 世间最美好的美好。 第二十二章 芦笙会,百家宴 “任老师!新年好!” 过年第一天,吴群就带着一群孩子来到了任进学的家里,往客厅里扔了几个鞭炮。吓得任进学从鼻孔里喷出两道水气,眼泪鼻涕都跟着流了出来。 他倒是知道这些习俗,年初一,村里的小孩子会挨家挨户的放鞭炮。大人们会提着各种东西出来分给这些小孩子。为了就是讨个吉利。任进学没做好心理准备,一大早就被吓了一跳。 “大家新年好!新年好!等一下啊,老师给你们拿礼物。” 任进学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转身走进卧室。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被鞭炮吓醒的周雅南裹着被子、瞪着眼睛,看着走进来的任进学,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没事,小孩子闹年来了。你有零钱没有?给我一些。” “有” 周雅南抬手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外衣。 任进学伸手从周雅南的外套里掏出一些零钱,数了数。走出卧室给外边的小孩一人发了两块钱。 “老师没有啥礼物,红包也没带着。不好意思啊,你们拿着,买点东西吃。” 一群小孩兴奋地接过任进学递过来的零钱,挥舞着跑向村里的小卖部。任进学看着这群欢快的小孩子,微笑着摇摇头。掉头去厨房准备早餐。 “任老师!” 饭做到一半。任进学就看见黄秀芹的脑袋突然从厨房的窗户外冒了出来。 “秀芹,什么事?” 经过刚才的鞭炮洗礼,任进学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脑袋,内心毫无波动。 “真没意思。” 企图吓任进学一跳的黄秀芹看见他一脸平静。不满意的扁了一下嘴巴。 “我爸让我来通知您和周老师,等下村子里的芦笙会就要开始了。芦笙会结束了,就开始百家宴了,您赶紧啊!我先回去啦!” 黄秀芹朝任进学做了一个鬼脸。甩着马尾辫离开了。 “雅南!出来吃饭,一会去看芦笙会。” 任进学朝里唤了一句。 “等下,马上好了,” 嘴里含着泡沫,坐在大水缸旁刷牙的周雅南模糊的应了一声。 等两人吃完早饭来到广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堆村民。 “黄村长?又是你?” 任进学东看西看,看见黄旺穿着侗族盛装在调试芦笙,走过去打招呼。 “嘿嘿,任老师。” 听见任进学的叫唤,黄旺没停下手里的活,只是朝他点头,插在帽子上的鸡毛不断晃动。 “您可真是多才多艺啊!” 任进学感慨。 “祖传的,咱村里会这个的,一抓一大把。” 黄旺一脸的稀松平常。 “任老师你自个找个位置坐着啊!我给乡亲们领舞去了。” 黄旺说完抓着芦笙就走开了。任进学觉得哪里不对劲,想半天又没想出来,干脆摇摇头也走开了。和周雅南找了个位置欣赏接下来的芦笙舞。 一根高达三四米的芦笙矗立在广场的中心,八根略低一些的芦笙在身边围成一个圈,往外是二十来个男性拿着不同种类的芦笙再围成一个圈,最外边,穿着华服的姑娘手拉手围成一个大圈。 周围的环境慢慢变得安静,落针可闻。村民们的表情变得庄严肃穆,空气变得凝重,连树叶都仿佛粘在地上一般,停止了盘旋。 如同远古号角般低沉雄浑的声音从广场中心最高大的芦笙中缓缓响起,冲入云霄,钻进大地。风在芦声的召唤下缓缓流动,如同远古的英灵在沉睡中慢慢苏醒。 稍微嘹亮几分的声音从周围的八根芦笙中同时响起,庄严的气氛多了几分喜悦。那是后辈们遇见祖先归来的喜悦。 激昂的声音从第三圈的芦笙上响起。那是他们在向祖先们述说着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的奋斗。 暴雨狂风被驾驭, 深山老林被开拓。 猛兽疾病被驱赶, 寒冬烈日被征服。 最终,歌声响起,带着赞美过去,不畏将来的乐观在广场上回荡。周围的村民也跟着载歌载舞,喜悦在他们脸上盛开。 任进学和周雅南一脸茫然的被村民拉了进去,他们听不懂刚才吹的是什么,不过看着村民们开心的样子,心情也不错,两个人手牵手跟着进去乱跳。 黄秀芹看准了任进学的位置,过去牵起了他的另外一只手。 任进学感觉到了左手有些粗糙但柔软的温度,转头就看到了黄秀芹有些发红但带着兴奋的脸。 任进学想把手抽出来,却感觉到黄秀芹异常坚定的抓着不放。他转头看向周雅南,看到她向自己眨了眨眼。 跳吧! 任进学索性不管了,任由黄秀芹抓着他的手。 跳了一会儿,村民们让开了一片空地,妇女们带着桌子走了进来。 百家宴,准备开始了。 各种各样的菜肴让村民们放在一字型摆开的桌子上。 周雅南好奇的在旁边走来走去,她是第一次看见侗族百家宴,黄秀芹这会成了老师,拉着她到处介绍。桌子上的各种腌制品看起来卖相不好,但是光闻着香气却能让人食指大动。 “周老师,喝油茶。” 黄秀芹给她端过来一碗飘着花生米的茶。周雅南接过来尝了一口,吃不惯。味道实在太奇怪,不过她还是几口喝完了。 百家宴在梁腾的主持下开始,村民们陆续入座。任进学和周雅南被安排在了主座的左边。 “乡亲们!今年我们的百家宴多了两位尊贵的客人,来到我们这里支教的两位老师,他们给我的村子带来了新的希望,所以我们要感谢他们!大家说是不是!” “是!” 村民们举起了手中的碗。 “梁书记,我酒量不行啊!这我喝不下。” 任进学看着面前盛着近五两的白酒大碗,心惊胆颤。 “乡亲们的心意嘛!你喝一碗就行,这酒度数不高的,没事。” 任进学看着两排举起碗的村民,咬咬牙端了起来。暗暗给自己打气,刚举到嘴边,所有人就端着空碗看着他。 拼了! 任进学两三口直接搞定。 也没啥事嘛! 他淡定的坐了下来。 一会儿又起身跟村民们干了一碗 他拿起筷子夹菜, 他开始眼花, 他开始摇晃, 他把菜捅进了自己的鼻孔, 他滑到了桌子底下。 “喝不了你还喝,我让你装。” 周雅南几乎是半抬着和另外一个村民把任进学弄回家里。扶着他坐在椅子上醒酒,看着他生闷气。末了端着个盆放在他脚下,生怕任进学一不小心吐出来。 “老婆!” 任进学一开口就把周雅南闹了个大红脸。 “美的你!” 周雅南的怒气烟消云散,笑嘻嘻的拍了他一下,起身去拿毛巾,准备给任进学敷一下。回来看见他的脸糊在脸盆里,身子不停的蠕动。 周雅南慌忙跑过去把任进学扶起来,却他被一把抱住。混着酒气的呼吸在她耳旁燃烧。 “你干嘛!” 她锤了一下任进学的背后。 “我老婆呢?” 任进学的声音似乎有点不安。双手似乎想抓点什么。周雅南的心疼了一下,准备再锤任进学几下的手轻轻的放在了背后,慢慢的抚摸着。 “我在呢!我在这里呢!没事了!没事了!” 她把脸贴在任进学的肩膀上,温柔的安慰着。任进学听到她的声音逐渐安静了下来,动静越来越小,靠着周雅南的肩膀直接就睡着了。周雅南直着身子等了一会儿,然后扶着任进学的头,轻轻放在桌子上。 第二十三章 谷爷打人了! “吴群,你刚才干嘛往任老师家里扔鞭炮?还扔的双响炮。外边放就好了啊!” 一群孩子跟在吴群后面,呲溜着嘴里的棒棒糖。 “你看到任老师的表情没有?哈哈!眼泪鼻涕满脸都是!” 吴群笑得像一只被猫追的到处乱窜的老鼠。伸手从口袋里捻出一个鞭炮,在香头点燃,停留一会儿弹了出去,空中就炸起了一团烟雾。 吴群家虽然穷,但是架不住他在孩子这边有威信,口袋里的鞭炮都是手下孝敬的。塞的上衣和裤子的口袋都是鼓鼓的。这会正摇头晃脑的在前面带路,寻找好玩的地方。 “去那边!” 吴群眼神一亮,小手一挥,带着人马往那边走。来到一堆牛屎面前,插了一个鞭炮进去,本想自己点上,犹豫了一会,指着人群中的一个小孩。 “你来点火。” 吴群把手里的香递了过去。 小孩兴奋的跑过去点火。猝不及防之下,被炸了一脸。吴群连忙跑过去看,发现人没事,再看着他一身的牛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帮他整理了一下,带头继续寻找下一个好玩的地方。 “咦?那不是王寡妇家吗?怎么老谷爷走进去了?” 吴群心生疑惑。王寡妇的丈夫是个病痨鬼,两家从小定的娃娃亲。等长到十七岁,让村里不少小伙子眼馋的的王寡妇就嫁给了他。过门七八年,娃都没一个,自己就死在了床上。公婆觉得她克死了自己的儿子,不认她这个儿媳妇。把她赶出了家门。父母想把她接回去,却被她拒绝了,只好仗着长辈的脸面,在她哥给她面前抠出一份田地,算是让她活个温饱。她给自己的父母磕了头,一个人在这村边搭起一个小木房住着。 梁腾本着都是乡亲的份,前后带着乡亲们给她修过不少次房子。她就这样一个人,风风雨雨,过了三年。村里的人嫌她晦气,也都很少来往。吴群也是第一次看见谷爷去打交道。所以心里藏着不解。 他抬手制止了一群小弟,让他们先回去。自己一个人来到了王寡妇家跟前。朝四周看了看。看到一颗柿子树,试了试感觉,爬了上去,调整着角度往窗口瞄。 一堆白花花的肉晃瞎了吴群的眼睛。王寡妇在床上不断翻滚蠕动着,老谷爷的脑袋时不时的从窗台边缘冒出来半个。阵阵压抑的声音带着一些痛苦若有若无的传进了吴群耳朵里。 谷爷打人了! 吴群心里一慌,生怕被发现。连忙滑下柿子树,准备大声叫唤。发现周围连一个大人没有。情急之下,抓起一个石头砸在墙上,转身奔跑。 “腾叔!腾叔!不好了!打人了!打人了!” 吴群跑向梁腾的家里,奋力的拍门,然后对着开门的梁腾大口的喘气。 “打人?谁打人了?你慢慢说。” “老谷爷打人了!” 吴群一脸的着急,不停的扯着梁腾的衣服。 “老谷子?他干嘛打人?” 梁腾心理纳闷,老谷子在村里人缘不错,大家都靠着他的拖拉机进出村,去镇里带货。他为人也本分,只收点油钱。没听说他在村里和谁有过恩怨的。怎么大过年的还打起人来了? “怎么回事?” “我刚才带着梁飞和二丫他们几个在王寡妇家附近玩。看见老谷爷进了王寡妇家,我心心里觉得不对劲,就走过去看,就看见他在打王寡妇,把人扔床上打,衣服都脱光了。” 梁腾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连忙扶着门把手稳住。 “行,你先回去,这事我马上去处理。老谷爷可是个好人,这事你别往外说,坏了他名声,知道吗?” “知道了,腾叔。” 吴群听见梁腾的话,放下心来,接着去找梁飞他们几个玩。 梁腾来到村头的谷子坪,就看见老谷子叼着烟斗,一脸心满意足的蹲在那里晒太阳。 “老谷子!” 梁腾打了一声招呼,走过去蹲在他旁边,伸手递过去一支卷烟。 “哟?梁书记啊!这么有空?也来晒太阳?” 老谷子把卷烟拿在手里看了一下。大前门,稀罕货。于是把它架在了耳朵上。 “快活吧?” 梁腾给自己点上一支,随意的问着老谷子。 “快活啊!” 老谷子闭着眼睛摇头,一脸的舒爽。随即又转过头瞪着梁腾,一脸的不可思议。 “啥时候好上的?” 梁腾夹着烟指了指王寡妇家。 老谷子脸上一阵惊慌,眼神乱瞟了一会儿。大概觉得这事是瞒不住了,索性光棍起来,拿起耳朵上的大前门,凑着烟斗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去年,去年就好上了。” 烟雾在两个人面前弥漫。 “咋不直接提亲?” 梁腾看着老谷子有些黯然的脸色。 “乡亲们都说她不吉利。我家婆娘也死的早,只留下一个种。我们都背着这些有的没的受着气。再说我这年纪,也怕耽搁人家。就没想这事。” 老谷子深吸一口气,眼睛望着王寡妇的家,里面透着一股不清不明的东西。 “扯淡!啥吉利不吉利的,你老谷子也是天天往镇里开车的人,你信这个?我还经常帮她干活呢!也没见有啥。再说了,你怕别人说她,怕耽搁人家,那你还往人家床上跑啥?你要不要脸?” “梁书记,我要信这个我就不来找她了。” 老谷子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梁腾。 “可是乡亲们不信啊!这点连你都没法改变,何况是我啊!虽然我这一把年纪的,倒是没事。她现在就够不好过的了,让她再给别人戳一轮脊梁骨?” “那你就不想想这样下去她更没脸见人?” “小心点不就得了?” “那我是怎么知道的?大多的人了你,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这事是小心点就能过得去的吗?” 梁腾好气又好笑。捶了一下老谷子的肩膀。 “老谷子,你我都是四十来岁的人了,有些东西,也该看明白了。啥吉利啥名声的,那都啥玩意儿?比得上你给她一个家么?” 梁腾又指了指王寡妇的家。 “你看看,三十不到的女人,啊!风里来雨里的去,把自己活的跟个爷们儿的似的。你要是稀罕她,你要是个带把的,那就伸出你的肩膀,给她撑出一个天。别整天磨磨唧唧的。连个娘们儿都不如。没这担当,你大爷的趁早滚蛋,别祸害人家。” 梁腾说完又锤了一下老谷子, “我想你心里早就有打算了吧?只是一直没下定决心,老哥我现在给你添把火,你自己看着办。你他niang的要是没种,明天老子把你扒了吊学校的旗杆上。” 说完伸脚碾了一下烟蒂,起身离开。留下老谷子一个人静静的发呆。烟烧到手里都没回神。 没等梁腾离开多久,老谷子就狠狠的甩开了手里的烟蒂,走向王寡妇的家里。 “谷哥,你又回来啦!一会一起吃饭啊!” 看见老谷子回来,王寡妇拿着菜刀一脸开心的在旁边打招呼。 老谷子第一次细心的打量着这个小小的家。虽然抬头就能碰到房梁,却打理的井井有条。比自己那个狗窝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她正蹲着脚在一旁炒菜。几个碗相互依偎着摆在用树枝搭起的简易橱柜上,看起来随时都会掉下来,却都停得稳稳当当。 这是一个宁愿不要名份也愿意跟自己在一起的女人啊!自己凭什么辜负她?又怎么能辜负她! 老谷子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巴掌。 王寡妇有些不解转过头看着他。见老谷子给他送了一个安心的微笑。王寡妇点了点头,转回去接着炒菜。 “阿茹,我想好了,明天我就去你家里提亲。” 王茹猛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任由青菜在锅里冒出一阵阵白烟,她僵着身子,小心翼翼的竖着耳朵,生怕弄出一点点的动静,就听不清楚来自身后的声音。 是错觉吗? 她听了很久,背后没有声音传过来。有些无所谓地摇摇头。准备把锅里烧糊的菜铲进碗里。 这些还能吃,不能浪费,她没浪费的资本。 “我不知道彩礼要多少。” 老谷子犹豫着,有些紧张的声音从王茹背后传过来。王茹紧紧地抓着锅铲,抓得手指发白。 “我家养了一头猪,看起来也有百五十来斤了。我这些年来也存了不少钱,除了供孩子上学,应该还有千来块。如果你觉得不够,我再想想办法。我找乡亲们借点。还有,我那个拖拉机也可以卖了,再……” “谷哥,够了!” 王茹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转过头,看着这个已经四十来岁,在此刻却有些不知所措,如同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显得不安的男人。 她就这样定定的看着,看着面前有些些束手无措的男人。丢下手里的锅铲,伏在膝盖上号啕大哭。 “阿茹!” 老谷子连忙过去扶起她的肩膀,王茹扑进他的怀里,尽情的宣泄着这些年来受到的委屈。 “不哭了,以后,有我呢!” 第二十四章 我叫王茹,这是我的故事 王茹今年二十七岁,正是一个女人最美的年纪。青涩已经褪去,衰老还未来临。 这应该是一个依偎着丈夫说悄悄话,晃着孩子唱摇篮曲的年纪。 但是王茹看起来就像三十七岁。 岁月过早的在她脸上刻下痕迹,生活给了她太多压力。周围的人强迫着她背上了太多不属于她的东西。 但她依旧顽强的活着,对于种种,她有过委屈,有过伤心,更多的是不屑。 十七岁过门,她尽心尽力扮演着作为妻子的角色。打理着这个不是很健全的家,撑了七年。 然后丈夫死了。 她从一个贤妻变成了人见人唾的倒霉鬼,克夫星。 既然嫁给你了,这个家,我会帮你撑下去,你安心的走吧。王茹看着努力帮她维持家庭地位,曾经义无反顾站在她这边和父母吵架的枕边人。无数个夜里对他说将来要带她建个新房子,两个人一起生活的丈夫,被泥土一点一点的覆盖。 她亲手给他上了最后一把土,努力的维持着更加不堪的家,忍受着公公婆婆的白眼和刁难。 直到被扫地出门。 她一度以为这是一种解脱,只是收拾着零碎的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却一直抓着那张床单舍不得放手,那里曾经是她的港湾。虽然看起来禁不住大风大浪的样子,她却觉得停在这里的时候最安全。 “走啊!你这个扫把星!你克死我儿子还不够。还要克死我这个老太婆吗!” 老人看都不看一旁的王茹,抓着她的行李直接从窗口丢下了一楼。 王茹不说话,沉默地走下去收拾着散落一地的衣物。看了这个家一眼,提着碎了一个角的行李箱消失在夕阳下。 “看到没?这人就是一脸克夫相。你看着这股骚劲。狐狸精转世把这!” 王茹一个人搭着草棚,吃力的拉着绳子。路过的村民时不时指着她议论,声音飘进她的耳朵里。她没时间理会,继续用心的搭建着自己的新家。 一双看起来不大却有力的手从背后帮她抓住了绳子。她转头,看到了梁腾带着歉意的脸。 梁腾冲她点点头。转向一旁的村民。 “给我滚!谁在碎嘴巴,老子撕了他的嘴!” 梁腾冲着路过的村民怒吼。 “茹大妹子,让你受委屈了。这个草棚你先住着,回头我动员乡亲们给你弄个小木屋。” 王茹放下了手中的绳子,沉默地去旁边的空地上做饭。梁腾刚把草棚四周的柱子固定好,王茹就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野菜汤递了过去。 “谢谢!” 梁腾双手接过来大口喝着,一下就喝完了。王茹接过空碗,给他盛了第二碗。 “真不回来吗?” 母亲看着日渐消瘦的女儿,不住的抹眼泪。 “你别管那些人说啥,妈知道不是这回事。你回家里好好待着,你还年轻,等这事过去了,总能找到一个好男人的。听妈的话,啊?” “茹儿啊!听你妈一句劝,家里再怎么穷,也能给你分口饭,总比你一个人过着强。听话,行吗?” 王茹抬头,看着一脸担忧的父母,接着看过一旁。唯唯诺诺的哥哥,和一脸嫌弃的嫂子。 “不了,爸,妈。我一个人挺好的。” 王茹突然给父母磕了一个头,转身看向自己的哥哥。 “哥,照顾好爸妈。” 无视了哥哥欲言又止的挽留。王茹带着几个碗回到了自己的草棚里。 “茹大妹子,这房子算是给你弄好了。虽然小了点,不过总比你那个草棚强,你一个人住着也算够了。我休息一会,过会帮你把东西搬进去。” 梁腾接过王茹递过来的一碗水,抹着额头的汗水。 “谢谢梁哥,谢谢黄哥!” 王茹对着过来帮忙的梁腾和另外几个村民点头。 “乡里乡亲的,说这个见外。” 梁腾把手里的空碗递回去,看着王茹的脸。 “真就住这里了啊?不再考虑一下吗?” “嗯,回家也不方便,一个人挺好。爸妈给我分了一些田地,够我一个人生活了。勤快些,说不定还有剩余。” “乡亲们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们就是嘴巴上说说,心地不坏的。” 梁腾有些底气不足的说着,试图打开王茹的心结。 “梁哥,我从来不在乎这些的。” 王茹微笑着,看起来就像经历了所有风雨却依然盛开的玫瑰。 “那就好!那就好!以后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跟我说,我会尽力帮你。” “好的,梁哥。” 王茹目送着梁腾离开,一个人走进这个小小的新房子里。抚摸着墙壁,房梁,木门。蹲在角落里无声无息地流泪。 你看到了吗?我们的新家有了,虽然很小,却是只属于我们的。只是为什么房子有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呢? “茹大妹子,进镇里啊?” 老谷子开着拖拉机停在了王茹的面前。 “嗯,去买点东西。” 王茹看着叼烟在她面前吞云吐雾的男人。 她从来不会和村民们一起进城。每次都是捡着村民们不在的时候在谷子坪上等车。老谷子却好像洞悉了她的生活规律一样。等不了多久就会开着拖拉机在她面前经过。 “正好现在有空,你上车,我带你去。” 老谷子每次都是这句话。 王茹爬上车斗,老谷子就开着他的拖拉机,尽量找着平坦的地,慢悠悠地往山下开。 “茹大妹子,来回车费一块钱啊!” 从镇里回来,老谷子就向王茹伸手。 王茹掏着口袋,数了数,凑够一块钱给他递过去。 “这是我买的盐,不小心买多了,我家里就我一个人,这放久了也变味不是,这包给你了。” 老谷子递过来一包熟盐。 盐会变味吗? 王茹不知道,她想推却,老谷子一把塞进她手里。 “拿着吧!我真的买多了。” 说完不等王茹回答,开车就离开了。 王茹揉着手里的盐包,看着渐渐远去的拖拉机。 一包盐比车费贵多了,一块钱也不够来回的油费。她心里都清楚。 老谷子收村民的车费都是三块钱。 这样的默契过了两年。 “茹大妹子,做饭呢?好香啊!” 老谷子凑着脸走进王茹的家。 王茹没搭话,继续翻着锅里的白菜。 “我大老远就闻到香味了,忍不住就走过来了,给饿的。” 老谷子看了看,发现桌子和往常一样多了一副碗筷。 “这是我去黄旺家蹭来的五花肉,你拿着炒了。” 老谷子把手里的肉递过去。王茹接过来,剁好了往白菜里放。一阵肉香就在附近飘了起来。 “我就在你这里吃饭了啊!” 老谷子叼着烟斗坐了下来。 “你家儿子你又不管了?” 王茹翻着锅里的菜,头也不回的问道。 “小兔崽子自己能照顾自己,这些年早出晚归的,他早习惯了。” 王茹没搭话,把炒好的菜放在桌子上,然后给老谷子盛饭,递到他手里。 两个人沉默的吃完晚餐。王茹起身收拾。 “谷哥,如果没什么事,今晚留下来吧!” 王茹擦着桌子,对着在旁边洗碗的老谷子来了一句。 老谷子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会,接着洗碗。 “行。” 他把碗收进简单的橱柜里,看着王茹有些单薄的身影。 “你会娶我吗?” 王茹抚摸着老谷子的胸膛。 “会,你等我。” 于是她等了一年。 他说他会娶我的。 所以一切都能过去,不是吗? 王茹心里期盼着,走过去打开房门,看着走进来的老谷子。开心的扑了上去。 “阿茹,我想好了,明天就去你家里提亲。” 声音带着不安,却是王茹在经历了几个寒冬以后,带着春天气息的第一句话。 她怕这是错觉,于是停下手里的一切,就为了聆听那个带来希望的声音。 在她真以为这是错觉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再度响起。带着一丝踌躇和不自信,却像春日的阳光一样填满了她的心。所有的委屈都在他的照耀下,烟消云散。 “阿茹,以后,有我呢!” 一句话,就像阳光一样照进她的心里,所有的不安和委屈都烟消云散。 第二十五章 以后任老师的早餐我来送 老谷子和王茹的婚宴定在了元宵节。老人一见老谷子来提亲,惊喜的不得了。欣慰着自己的女儿总算有了依靠。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把日子定了下来。 婚宴的当天人很少。除了王茹的父母,只有梁腾和几个曾经过来帮忙的村民,梁腾顺便把吴群和任进学还有周雅南叫了过来。两张桌子,就装下了这个婚宴全部的人。 桌子是梁腾带着村民从自己家里搬过来的。顺便还带过来了几斤猪肉,王茹杀掉了家里养的两只鸡,做完饭。走进屋子里穿上了压在箱子底的唯一一套新衣服,坐在老谷子的身边。 没有戏班子,没有迎婚队。吴群走到一旁点起一串鞭炮,婚宴就这么开始了。两位新人只是用了几分钟,就已经把所有人敬了一圈。连从来没喝过酒的周雅南都轻轻抿了一口。脸色红得跟现在的王茹一般无二。 婚宴来的快,去的也快。梁腾和几位村民吃完饭,坐了一会儿就起身道别,桌子也没收走,当贺礼留着给他们用,然后王茹的道谢声中渐行渐远。毕竟今天是元宵节,大家家里都有很多事需要忙。 任进学和周雅南则是在自己的坚持下,帮着收拾原本就不多的碗筷。让王茹两个人坐着休息。吴群跟着屁股后面帮忙,眼睛时不时盯着桌子上还没吃完的鸡肉。王茹注意到了吴群的目光,起身拿起一个洗好的碗,挑着肉多的部分盛了满满一碗,递到了吴群的面前。 “拿回去,给你妹妹和奶奶尝尝。” “谢谢茹姐!” 吴群满心欢喜地接了过来。 王茹被这一声姐叫得心花怒放,伸手揉了揉吴群的头。 “好好跟着老师读书,知道吗?” “知道了茹姐!” 吴群拿着碗欢天喜地地往家里走。王茹看着吴群的背影,就像看着自己将来的儿子。 “这么大的事,你也不通知谷子康一下。” 王茹小声埋怨着老谷子。 “我跟他说了的,他说他没空回来,在镇上给人打零工呢!” “哦!” 王茹眼神暗淡了一下,谷子康,就是老谷子的儿子,今年上初二了,因为家庭的原因打小自立,这样的孩子,很难接受别人,王茹跟他见过几次,他对王茹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一直礼貌对待,这反而让王茹心里一直藏着疙瘩。 “明天我们一起去见见他吧!” 王茹还是决定自己先主动。 “好!” 老谷子当然知道王茹心里的想法,他也很支持。 “哥,你回来啦!” 看见打开门的吴群,吴丽放下手中的扫把迎了过去。 “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吴群把手里的碗递到了妹妹的面前。 “哇!” 吴丽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伸手就往碗里抓去,吴群一把打掉她的手。 “先上楼,洗手在吃,不然会生病,知道吗?” “哦……” 吴丽把手背在了身后,眼睛跟着吴群手里的碗移动。 “奶奶!” 吴群一上楼,就把碗递给了正在炒菜的老人。老人接了过来,倒进锅里,房子里就飘起一阵久违的肉香味。 “慢点吃,还有很多的。” 老人看着旁边狼吞虎咽的两个小孩。不着痕迹的把桌子上的骨头扫进自己的碗里。 “给你。” 吴群把一块剥好鸡皮的鸡腿夹进吴丽碗里。 “我在那边吃的好多,吃不下了。” 吴丽伸手就抓了起来。 吴群走到一旁把自己的碗洗完,走下楼准备去喂猪,双手提着木桶来到了猪栏边。里面的老母猪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晃动着大耳朵来到了食槽边,哼哼着等待吴群的喂食。 吴群往食槽里倒了一勺,看着老母猪摇着大耳朵啃的差不多了,又往里倒了一勺。直到它摇摇晃晃的来到一边的稻草堆积趴下,才提着木桶往回走,洗完手后在灯光下看书。 “哥,这是啥啊?” 吴丽搬着凳子坐到吴群身边,翻着课本不停的问。 “这是数学。” 吴群合上手里的书,给妹妹解释。 “你教教我啊,这个是啥。” “好啊!” 吴群拿起一旁的铅笔。老人在一边补着衣服,时不时看着旁边的兄妹两。 “吴群,你来给同学们说说这这句诗是什么意思。” 任进学拿着教鞭拍着黑板上的一行字。 “任老师,我……我不知道……” 吴群有些自卑的低下头。 教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笑声。吴群抬起头寻找笑声的来源。扫到了任进学带着微笑的脸庞和鼓励的目光。 “一个个帐篷,是我们流动的家,意思就是……就是他们到处跑,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 吴群鼓起勇气回答。 任进学把教鞭放在讲台上,带头鼓掌。随后整个教室都响起了掌声。 “讲的很好,吴群同学请坐下。” 吴群有些惊喜的坐下来,然后看到了同桌二丫崇拜的小眼神。小手悄悄的从课桌下给他递了一个棒棒糖。吴群接过来放在了书包里。 “哇!棒棒糖!” 吴丽兴奋的接过吴群放进她手里的糖果,迫不及待的咬开外面的包装纸放进嘴里。 “吴群,放学后你留下来,” 第二天放学,任进学收拾着手上的东西,头也不回的对着吴群说。吴群转头看了看四周,看到的是一张张小小的、幸灾乐祸的脸。 “跟老师回家。” 任进学抓着教材率先走在前面,吴群则有些忐忑的跟在后面。 “雅南,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吴群同学。” 一进门,任进学就把吴群推到了周雅南的面前。周雅南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小孩,衣服带着一些补丁,但是洗的很干净。一个简陋的书包横跨在他的肩膀上,虽然眼里带着不安,却到处乱瞟,透着一股机灵劲。 周雅南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站在面前的孩子。她蹲下身子,双手搭上了吴群的肩膀。 “吴群同学是吗?任老师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他说你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吴群转头看向任进学,后者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犹豫了一会儿,对着周雅南肯定的点了点头。 “不错!” 周雅南满意的摸了摸吴群的头。 “虽然老师以前也来你们这边上过课,不过因为时间的原因,虽然注意到了一些优秀的学生,但是还来不及知道你们的名字。现在开始,你的名字,老师会记住的。” 说完眼神转向了任进学。 “我的疏忽,以后我会调节课程表的,我们进行交错教学,争取都能认识所有学生。” 任进学连忙请罪。周雅南不闻不问的来到黄秀芹的身边,继续辅导她的功课。后者停下手里的功课,抬起头,恨恨的瞪了吴群一眼,把吴群瞪的汗毛直立。连忙坐到任进学的身边寻找安全感。 “听说你每天都给任老师带早餐?” 从任进学家里出来不久,黄秀芹就堵住了吴群。掐着腰,活像一个混社会的大姐大。只是飘扬的马尾辫和单薄的身体出卖了她。 “任老师让我带的嘛!” 吴群死死的抓着跨在身边的书包绳子。 “以后任老师的早餐我来送,知道吗?” 黄秀芹的手戳到了吴群的额头上。 “凭什么啊?” 吴群小声的嘀咕了一下。耳尖的黄秀芹听见了,直接就捋起了他的头发。 “你说凭什么?老娘现在告诉你!就凭我做饭好吃!就凭家比你家粮食多!大不了……” 黄秀芹顿了一下,又把手戳到吴群脑壳上。 “大不了我做好了拿给你,让你送过去。懂了没!” “知道啦!烦不烦啊你!我要回家喂猪了!让开!” 吴群不满的说着,调整着脚步想绕过面前的黄秀芹。 “哟呵!反了你了!还敢顶嘴!” 黄秀芹直接一把捞起吴群,抬起来在天上转圈。 “喂!你放我下来!” 吴群使劲的拍着黄秀芹的手。 “知道错了没!” 黄秀芹喘着气把吴群放下。瞪起眼睛看着站立不稳的小孩。 “知道啦!真的好烦啊你!我要回家了!” 吴群这次绕了过去。 “记住了吗!” 黄秀芹瞪着大眼睛。 “知道啦!” 吴群挥挥手,没回头。 “这还差不多!” 黄秀芹甩了甩有些发软的手臂,心满意足的摇着马尾辫蹦哒回家。 第二十六章 留给你我最美的笑容 春雨来的如同透明的轻纱。 吴群背着书包走在有些泥泞的小路上,泥水顺着开裂的解放鞋底慢慢的渗进去。吴群停下来蠕动着脚趾头感受着鞋子里微微的温湿。天空突然暗淡了一小片。吴群抬头,看见黄秀芹撑着雨伞遮到了他的头上。 “切!” 吴群白了黄秀芹一眼,直接扭头跑开。 “小气鬼啊你!还在生气。一个早餐而已,亏我对你照顾这么久。” 黄秀芹撑着雨伞在后面追。 “你慢点啦!会着凉的。” 黄秀芹拉住的吴群的手,企图让他的速度降下来。吴群摇了几下没摇开,只好跟着黄秀芹一起在伞下向学校走去。伞不大,黄秀芹把一大半都遮在了吴群身上,身后的马尾辫没多久就粘起了一片亮晶晶的雨水。她甩了一下头,一片小水珠就甩到了吴群的脖子上。 吴群停了一下,选择和黄秀芹并肩而行。 “你喜欢任老师啊?” 吴群突然来了一句,把黄秀芹闹得脸色微红,有些心虚的撩了撩耳边的头发。很快又镇静了下来。 “你一个小屁孩知道啥叫喜欢啊!” 黄秀芹伸出手试图捏吴群的脸,被吴群一把打开。 “切!你看任老师那眼神,是个傻子都知道好吧!” 吴群不屑的回答,把头上的伞移了一半到黄秀芹身边。 “这么明显的吗?唉!这伞跟你一起用真浪费啊!下面应该是我和任老师,而不是你这个小屁孩!” 黄秀英甩着马尾辫感慨,憧憬着任进学帮她撑伞的场景,情不自禁摸了摸吴群的脑袋。后者又给了她一个白眼。继续向着学校移动。 “这个你拿着。” 来到学校门口,黄秀芹从书包里掏出两个糯米团,像往常一样塞到吴群书包里。 “一个给任进学,剩下的给你。” 黄秀芹趁着吴群发呆,弯腰迅速的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把雨伞塞进他手里。 “放学还给我!” 说完把书包顶在头上,一阵小跑消失在吴群的视线里。吴群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把看起来大一些的糯米团抓在了手上。 “任老师,你的早餐。” 吴群递了过去。 “哟?糯米啊!不得了!” 任进学眼里带着惊喜,把吴群的手推了回去。 “老师不吃糯米的,你收回去吧!” “任老师,是秀芹姐给我的。” 吴群又把手伸到任进学的面前。 “这样啊?那老师就收下了。” 任进学想了想,接了过去。直接啃了起来。眼神转过去看了看黄秀芹那边的教室。看到黄秀芹在窗户那边向他招招手。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以后不用送早餐了,老师现在有时间做了,知道了没?” “知道了,任老师。” 吴群把雨伞上的雨滴甩了一圈,轻轻的放在了教室的门口边。抓着书包做到了课桌上,看了一下眼冒精光的二丫。拿出铅笔在桌子上画出一条三八线。 “这条线你不准越过来,不然我永远不理你,懂吗!还有,棒棒糖交出来!” 警告完二丫,吴群收起二丫递过来的棒棒糖。拿出课本一边复习,一边等着上课。 雨越下越大,从绵绵细雨变成了倾盆而下。是这个春天少有的大雨。吴群被大雨弄的心神不宁,有些不安的瞟向了黄秀芹那边的教室。 黄秀芹同样有些心绪不定,细雨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这是很正常的事,可是春天下这样的暴雨并不多。似乎预示着某些不详。 她没听进周雅南的课。到处东张西望,一会儿看着讲台上的周雅南,一会看着外面的暴雨,心中的悸动越来越强。终于忍不住直接站了起来。 “秀芹同学,你在干嘛?这是课堂,请你坐下。” 周雅南停下手里的课程,有些不满的看着黄秀芹。却发现了她眼里的不安。 怎么了? 周雅南也跟着有些不安起来。黄秀芹平时是班里学生最听话的一个,这种反常的情绪她第一次看见。 正待说点什么,周雅南就看见黄秀芹甩开书包,不顾一切的向她冲了过来,直接把她从讲台上推了出去。 一声巨响,讲台被奔腾而下的泥石流直接淹没。黄秀芹努力的往回跑,却因为推开周雅南的时间停了一下,大半个身子被埋在了泥土里。 啊! 周雅南失控地尖叫了起来,在原地愣了一会,手脚并用,连跪带爬地折身往回跑。抓着黄秀英的手,拼命的想把她从不断流下的泥水里拖出来。凄凉的叫声划破雨幕,传到了任进学的耳朵里。 任进学听见周雅南的声音,直接丢下手里的粉笔冲了出去。山坡上不断落下的石头把他吓得心神俱灭。 任进学一脚踹开教室的门,就看见了在讲台上挣扎的周雅南,心神才一松。就注意到周雅南站在破了一个大洞的墙壁边,抓着一双手不断的往外拉。 “进学!快来救人啊!快来救救秀芹啊!” 周雅南不顾身边不断落下的石头,死死的地抓着黄秀芹的手,叫得撕心累肺。 “所有人都过来!快过来扒泥土!都过来!” 任进学魂飞魄散,朝旁边的学生吼了一声,冲过去拼命的扒开流下来的泥土。所有学生一拥而上,把黄秀芹从泥土里扒了出来。 黄秀芹从黑暗中睁开眼,就看到了任进学着急的脸。 这好像是你第一次为我着急呢! 黄秀芹心里有些幸福,她想给任进学一个笑容。刚咧开嘴,血就从嘴里冒了出来。 “秀芹你别说话!我马上给你叫老杨过来,你撑住!千万别睡着!知道吗!” 任进学稳稳的托着怀里的黄秀芹, “雅南!叫医生!快去叫医生!” 他冲周雅南吼了一声。周雅南被他吼的回了一下神,收拾一下惊慌的情绪,冒着大雨连滚带爬的往村子里钻。 黄秀芹感受着身体里的温度不断流失,她有些可惜的扁了扁嘴。 我以为可以陪你到老的啊! 她努力抬起有些沉重的眼皮,看向把她抱在怀里的任进学。 “任进学。” 她有张开嘴巴些吃力的叫着,下定决心,第一次叫起了他的全名。 “秀芹,你会没事的!医生马上就过来了!你撑住!” 任进学边说边哭。 “任进学,你喜欢我吗?” 黄秀芹努力的抬起头。 “喜欢!我喜欢你!你等着我好吗!你会没事的!” 听到任进学的话,黄秀芹的眼睛里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手,捏了一下任进学的脸,接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给你留下我这辈子最美的笑容吧! 她努力的挤出一抹微笑,心满意足地沉睡了过去。 等周雅南踉跄的带着老杨来到学校,看到的是黄秀芹一脸幸福的沉睡。她无力地跪在任进学的身边,无声痛哭。 梁腾带着一堆村民赶到了现场。被眼前的场景吓得首次失去了以往的镇定。冲到了任进学的身边。映入眼帘的是黄秀芹半横在任进学怀里逐渐冰冷的身体。还有地上的一摊尚未凝结的血。 任进学抬起暗淡的眼神,看着赶到面前的梁腾。 他很想上去给他一巴掌,但是看着来到教室的破洞边发呆的梁腾。背影不再那么意气风发。他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温柔地放下手里沉睡的黄秀芹。走过去拍了拍的他的肩膀,梁腾转过头看着他,自责,愧疚,迷茫,无数的表情在他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苦笑。 闻讯赶来的黄旺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给了梁腾狠狠一巴掌,扇了梁腾一嘴血。正想抬腿踢人,被村民们架了下来。 “梁腾你个狗《ri》的!你不得好死!” 被众人拦下的黄旺伸手指着梁腾的脸,挣扎了一会,狠狠地甩开了抓着他的村民,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黄秀芹的尸体老泪纵横。 “我真的错了么?” 梁腾肿着半边脸,看着塌下来一大块的山坡。一动不动,任由泥水渐渐漫过他的双脚。 “这是秀芹留下的,就算是为了救雅南老师,也要放下来的书包,你看看。” 站在崭新的墓碑面前。黄旺把手里的书包递给了任进学。手微微在颤抖,但是书包抓得很稳。 任进学沉默地接过来,慢慢打开书包,拿出作业本翻开,不算漂亮却认真的字迹映入他的眼帘。他慢慢的从头看到尾,接着拿起另外一本。 直到在书包的最里面,拿出一叠画像。 画的很幼稚啊你!一点都不像我,秀芹,我不带眼睛的!傻瓜!。 任进学一张张的看,翻来覆去的看。没舍得放进火堆里。小心翼翼地收起包括书包在内的一切。把黄秀芹经常玩的小黄鸭轻轻放在地上,书包背在肩膀上,慢慢往家里走。 是时候配个眼镜了啊! 这都没天黑呢,眼睛就模糊的路都看不清楚了。 任进学边走边想。背着书包,行走在这条黄秀芹走过十八年的小路上。 第二十七章 没离开过 开荒后的隐患,终于在几个月的平稳期后。慢慢的出现了后果。 溪流开始变小,并且不再清澈。开始带着泥沙,流进山下的农田里。山中好几处泉水已经干涸,只有放在旁边的木勺子和几个光滑的石椅证明着这里曾经是人们劳作后暂时休息的地方。 山头看起来依旧青青绿绿,只是在下雨的时候,时不时有泥块和小石头从路边滚落,在灰蒙蒙的天空衬托之下,如同几头正逐渐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远古巨兽。包围着在它面前看起来无比弱小的村庄。 大自然在平静了几个月后,终于向伤害过它的人们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它只是轻轻地往学校这边吐了一口痰。就对人们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它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山上新种下的农作物,就抓着薄薄的一层土皮,在大雨里四处乱晃。一副不堪蹂躏的弱女子之态。 梁腾戴着斗笠,披着尼龙袋制成的蓑衣。领着几个村民在山上艰难的巡视,尽心呵护着这些新种下不久的茶树苗。他在这里生活了四十多年,早就熟悉了这片的土地,以至于这些泥土的味道都深深地渗进了他的骨子里。 只要他目光所及,什么异常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虽然树苗在大雨里依旧东倒西歪,至少看起来已经不再开始那样摇摇欲坠。 只是今年的雨来的有些超出梁腾的意外。他心里有些不安,直起身子,站在雨里静静的沉思。 是风很大,梁腾找到了不安的源头。他转头看了看一览无余的大山。失去了连绵不绝的树木的庇护,风在空荡荡的天地间来得格外的猛烈。裹着雨滴肆无忌惮地拍打在梁腾的蓑衣上,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股不同寻常的力道。 树苗就如同离开母亲怀抱的孩子,一个人用弱小的身体承受着来自大自然的折磨,无能为力的哀嚎着。梁腾伸手把一株快被风吹起的小树苗重新插进土里,埋上泥巴。抬头看向了任进学家的方向。 周雅南一大早就坐在窗前,静静的看着连天的雨幕。手里不断抹摩挲着黄秀芹用得只剩下一根食指长短的铅笔,和一块只剩下半边的橡皮擦。 黄秀芹的书包就放在她的面前,属于黄秀芹的气息还在一阵阵的钻进她的鼻子里。 直到充满整个世界。 周雅南甩了甩头,把铅笔和橡皮擦放在桌子上。翻出书包里面的画像,一张张的看。 “雅南。” 一双手从背后轻轻地搭上了她的肩膀。她没回头,合上手里的画像,重新放进书包里。起身把它放在卧室的桌子上。 “该吃饭了。” 任进学在外面轻轻地叫了一声 “嗯。” 周雅南坐到了椅子上。接过任进学递过来的饭碗,右手的筷子悬在菜上一动不动。 “雅南?” “没事。” 周雅南回过神,歉意的朝任进学笑了笑,筷子落下,沉默的吃饭。 吴群拿着黄秀芹递给他的雨伞,站在她拦住他的小路上。不断的旋转着雨伞,一串串雨珠从伞尖上飞出,就好像那天黄秀芹撑着伞,甩起马尾辫的时候飞出的雨滴。一样的晶莹剔透,一样的惹人怜爱。 吴群甩了一会儿,来到黄秀芹抱起他的地方,跳了几下脚,转了几圈身体,没有感觉到那天天旋地转一样的感觉。他歪着头想了一会,撑着雨伞来到了任进学的家里。幼小的手拍打着房门。吸引了正在吃饭的两个人。 “吴群,吃饭了吗?” 任进学把吴群引进家里,给他找过来一把椅子。 “任老师,我吃过了。” 吴群把雨伞收起挂到厨房里,坐到了椅子上,双手不停地摩挲着膝盖。 “你找老师有事吗?” 任进学看出了吴群的欲言又止。放下筷子坐到了他的对面。 “任老师。” 吴群想了想,从厨房里把收好的雨伞拿了出。 “这是秀芹姐的,我想把它留给你。” 吴群犹豫着把雨伞递到任进学的面前。 “你喜欢这把伞吗?” 任进学没有接过来,反问吴群。 “喜欢。” 吴群眼睛盯着雨伞折起来的图案,这把雨伞他撑了好几次,上面是一对他不认识的小鸟在水里游泳。 “那你为什么不留下?” “秀芹姐说她想和你一起撑这把伞。” 任进学沉默了一会儿,接过了吴群手里的雨伞。 “老师谢谢你。老师这把伞送给你。” 他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吴群的头。从卧室里拿出一把折叠伞,递到吴群的手里。 “我送送吴群。” 任进学对着吃饭的周雅南说了一声,打开手里的伞,拉着吴群的手走出了大门。 雨水打在伞面上,带起一条条水流流过上面的图案。交颈戏水的鸳鸯就活了过来。 “走吧!” 任进学看了一会流动的图案,把大半边伞移到吴群头上,开始在雨中行走。 吴群伸出小手把伞移了一半到任进学头上,然后抓起任进学的手往前走。 “任老师,我到家了,谢谢你!” 吴群朝任进学挥挥手,任进学没有进去的意思,朝吴群挥挥手离开。吴群等他转身才关上大门。 任进学撑着伞在雨里走了一阵子,才往家里走。 “雅南?你怎么了?” 打开房门,任进学就看见周雅南躲在墙角边埋头哭泣。 “进学,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曾经因为伊人远去几天而情绪逐渐稳定的周雅南,在吴群送来雨伞的那一刻再度崩溃。 “不是你的错!是老天的错!雅南你别想太多了。” 任进学走过去轻轻扶着她的肩膀。周雅南没有回应,依旧抱着膝盖蹲在那里。 任进学解开她交错的双手,慢慢地抬起她的头,看到了周雅南通红的眼睛。 “如果有错,那大家都有错,你,我,梁腾,黄旺,都有错。这个结果,不该你一个人承担。” 任进学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滴。 “只是凑巧,她救的是你。所以,你要连同她那一份,好好的活下去,知道吗?你不是说她单纯可爱又乐天吗?那就振作起来,不要辜负了她的心啊!” 任进学说着说着,轻轻地抱住了周雅南。不让她看见自己越来越红的眼眶。 屋里,人还在拥抱,屋外,雨依旧肆虐。 它是在愤怒什么?还是在惋惜什么?又或者它也在哭泣? 没有人知道。 第二十八章 解决水源问题 连绵不绝的大雨在下了五天后终于结束了。 这是村子里历来延续最久的一场大雨。灰蒙蒙的天空,沉闷的雨声,时不时响起的几声闷雷,整得人心惶惶。直到太阳例行公事一样在天上溜达了一圈,压抑的气氛才一扫而光。 有了上次的经历,任进学没有再开课。在家闷了五天,直到雨消云散。才来到操场上活动有些生锈的身体。看到梁腾带着一群村民在拉石头加固学校边上的泥墙。石头在他们手上翻滚着姿势,砌起来的墙很有美感。没比用四四方方的红砖头弄出来的差多少。 “梁书记,早啊!这是?” 任进学指了指忙碌的人群,梁腾露出一丝苦笑。 “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任进学来到梁腾的身边,拉着他往操场中间走。 “正在带着乡亲们加固一些看起来比较危险的地段,在一些地方插警示牌。目前来看,也只能这样了。” 梁腾环视着整个村子,然后把目光锁定在了山头上。 “任老师,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等这些树苗长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梁腾看着长势不错的树苗,像一个走投无路的父亲看着自己越来越越优秀的儿子,他尽心尽力的呵护着,给着他需要的一切。急切地希望他快点成长,好给这个破烂不堪的家带来改变。 任进学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梁腾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家。开门就看见周雅南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正坐在椅子上等着他。 周雅南看起来无比憔悴,只是几天的时间,整个人就瘦了一圈。不过情绪看起来不错。不再像开始那样,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沉重,如同套着一个看不见的枷锁。 学校正常开学,围墙也加固完毕。小孩子们热闹的追逐声开始冲淡了忧伤,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原来黄秀芹的桌位,让给了吴群。他被调到了周雅南的班级。 吴群发现周雅南的上衣口袋一直插着一根铅笔,不过食指长短,每当课间休息,她就会拿出来在手上把玩。铅笔在她五指间灵动的来回翻滚,带出一阵眼花缭乱的舞姿。 “周老师,这个怎么玩?” 吴群看了好几天,实在忍不住。走到讲台上,看着周雅南手里的翻滚铅笔,一脸的喜欢。 “我教你。” 周雅南收回目光,开始教吴群转笔。 时间就这么安静而又充实的走过。孩子们在成长,树苗在成长。一切都充满希望,一切都在走向未来。 直到第一个农忙季节来临。村里还是出事了。 两个村民先是吵架,最后动手打了起来。被脾气暴躁的黄旺从不远的地方赶过来,一脚踹开一个。 原因很简单,溪水太小,不够用。一个村民抗着锄头把自己家的引水渠挖深了几寸,下边的水田直接泥巴都冒出来了。死了一田的鱼苗。 另外一个村民上去理论,企图动手把引水渠堵上。事关自己的吃喝。两人谁都寸步不让。从吵架开始,最后直接动手。 闻讯赶来的梁腾看到两人蹲在田埂上抽烟,两个人一见梁腾就围了过来。 “梁书记,你自己看看,这溪水现在这么小,根本不够用。我家水田在这么下的地方,自己家的鱼都漏着脊梁骨在泥巴里打转,凭什么人家上面的能挖,我就不能挖?合着我家的鱼不是鱼?谷不是谷?” 挖水渠的村民红着脸指着自己田里不到一指深的水。 “王老二!有种你去堵别人的水啊!祸害我家的田你算什么本事!” “去你的许大头!水沟是我挖的!水是我引过来的!我挖多深关你屁事!” “王老二你这是打算不讲乡亲情面了是吧?你是不是还想打架?” “怕你是龟sun!” 旁边的被称作许大头的村民一听这话,又想冲上来打人。被黄旺一把拦住,直接锁喉。许大头不断的手舞足蹈,试图逃脱黄旺的控制。 “乡亲们!请冷静一下!这事是我的疏忽,我没想到溪水现在这么小。按照以前的分配方式是行不通的,我会重新分配的,大家相信我。” 梁腾伸手把两人推开,向他们做了承诺,才把已经伸到脸上的拳头劝了回去。 “梁书记,我相信你,但是请你赶紧落实这个事。以前还有泉水撑着,现在泉水都干了一大半。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你可不能让大家寒心啊!” 许大头软了下来,眼里透着担忧和乞求。 “相信我!会处理好的。” 梁腾再一次承诺。好不容易把两人送走,有些头疼的站在原地揉脑袋。他有办法吗?暂时没有,所以他才头疼。 第二天梁腾起了个大早,盛着一包饭,带着几个人就往山上溜达,试图找出解决用水不足的问题。 几个山头转了一大半天。几个村民一脸的不耐烦,他们可是放着农活过来的,看在梁腾的面子上才跟着。可这老半天过去,山头都转了个遍,讨论也没少讨论,就是想不出太好的办法。都想着往自己家的这片山头多引水。弄的梁腾更加头大。 “先回去。” 梁腾在溪流边站了一会,转身往回走。几个村民你看我,我看你,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敌意。平时乡里乡亲的关系好归好,一旦事关身家性命,谁都不敢在这时候装好人。 情分?当然有是的。等吃饱喝足再谈吧! 梁腾当然明白村民们的这些心思。这点他没法改变。这是生活环境造就的。从老天爷嘴里扒吃,除了同心合力,也必须斤斤计较。 梁腾有些烦躁地挥挥手,让他们自己回家忙自己的活。一边漫无目的溜达,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任进学家门口。他愣了一下,来回沉思了一会,最终还是走向前敲门。 “任老师,你有没有办法?” 梁腾一进门,直接就说明了来意。 “有。” 任进学也没有拐弯抹角,递给他一杯水,拉着他坐到了桌子边上。梁腾一听任进学有办法,坐直了身体准备听他接下来说什么。 “修水库。” 任进学说出了他的想法。 “修水库?” 梁腾心理琢磨了一会儿,眼神逐渐亮了起来。 “梁书记,从山顶下来不远,大约有两百米处,有一个瀑布,你记得吧?” “记得。” 梁腾当然记得,这地方是村里的女人洗衣服的地方,还没结婚那会,自己没少往这里跑。 “梁书记你看。” 任进学抽过一张纸,简单的勾勒了一下,几个山头就出现在了纸上,任进学在中间标出了一条瀑布。 “瀑布的落差,大概在十米左右,水潭的面积,差不多有方圆百平米,只要组织村民在这里修建一个水库。到了农忙季节,就不会愁用水问题了。” “但是……”梁腾迟疑了一会儿。指了指任进学用笔标出来的水库上方。 “这些田,一样会用水。一样会把溪水分出去。只是修建一个水库,可能还是没法解决问题。” “梁书记,水库上方的田,我建议你改成旱田。让乡亲们在上面种一些青菜白菜之类的农作物。这些山头,一个你用来种植了黄麻,另外两个是茶叶地。这些用不到溪水。剩下的四个山头才是田地。村子里总共三条溪流,你可以利用水车,架天桥将另外的水引到这边来集中灌溉。” 任进学在纸上画出两个箭头指向水库,然后又往下左右画出两个箭头。 “梁书记,水库的位置,正好处在正中间,很方便分流引流。接下来,就是灌溉的方式。” “目前村里的方法,都是乡亲们自己去溪流边修建水渠,引水进自己的田里,再远一点的,就是架天桥,或者是挖别人的水渠分流。这样的方法,以前在水源充足的情况下,问题是看不到的。至于什么问题。梁书记我想你现在应该看到了。” 任进学顿了一下,喝口水。没有让梁腾难堪太久,抓着笔在纸上画来画去。 “我给你的建议是,将山上的水田分区管理,集中灌溉。比如这块区域,分一条水渠出去,从第一块田开始,水位到位以后,再流进下一块田,一条水渠可以分出多条支流,同时进行。再循环进溪流中,进行下一块区域的灌溉。水源会得到充分的利用。距离水库太远,那就架天桥过去。方法也是一样。” 梁腾越听心里越惊讶,这方法简直就好像为这种山区农村量身定做一样,这得有相当久的山区生活经验和丰富的工程经验。不像是一个刚出学校的人能想出来的。 “我搬我爸的。我老家就是这么做的。” 任进学给出了答案。 “了不起!” 梁腾伸出大拇指,由衷赞叹。 “任老师,那我就先去准备了。” 这办法一有,梁腾就起身告辞,仿佛多待一秒钟就是在浪费时间。 “进学,你怎么不趁着这个机会说一说他?” 周雅南看着匆匆离去的梁腾,有些不解地问任进学。 “人要脸,树要皮。何况他还是这个村的领头人。而且,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要分的清轻重。不要因为一时之快,给别人心里留下疙瘩。” 任进学看着梁腾逐渐消失的背影,回头对周雅南说。 “这时候,解决村民的用水问题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第二十九章 再起争端 水利工程的动员并没有梁腾预想的那么顺利。 他召集村民们开会,把事情这么一说,一半的村民都表示不理解。 先是一些田地在上游的村民觉得这是多此一举,完全没必要。表示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因为他家的田就不缺水,嚷嚷着就想带头离开广场。被梁腾强行留了下来。 再然后是离溪流比较远的村民,他们接着反对,坚决不肯让梁腾拆除他的引水天桥。理由很简单,天桥拆了,水先进人家田里,万一人家不给分流,我们怎么办?说这是断人后路。田地在下方的村民更是直接爆发,这水都先引进别人的田里去了。我们跟等死有啥区别?整个广场顿时人声鼎沸,闹得不可开交。 另外一部分则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他们的田就在溪流附近,怎么弄都不吃亏,乐得看个热闹。时不时在人群里起哄,煽风点火。 自从入春以来,本就因为用水问题而爆发过各种各样小摩擦的村民,被撩拨的越来越激动。先是几个人红着眼相互抓着衣领,然后在争吵中各自推了对方一把。接着又被人从背后推了出来,对面以为这是冲上来打架的,二话不说先赏了一拳头。几个人就扭打在了一块。 旁边的人被这一幕一刺激,情绪直接失控,都跟着抡起了拳头。最终变成了村子里近几年来最大的一场群殴。梁腾从讲台上跑下来,企图上去劝架。莫名其妙的吃了一记兜心脚,被踹翻在地上。这些天本就过得窝火的他,腾的火起。操起一把凳子就朝身边的人砸了过去。 还好村民们这是来开会,没带什么铁器,只是一些凳子椅子。而且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没有一个面生的,多少都保持了一些理智。手中的家伙都是往肉厚的地方招呼,最多就是流点血,肿几块。没弄出什么伤筋折骨的大动静。 等家里的婆娘赶过来,就看见自己家的男人东倒西歪的靠在椅子上。连梁腾都肿着脸在讲台上不停的抽气。大家伙看向周围的眼神除了敌意,多少还带了点担心。谁都不敢肯定自己刚才有没有揍过亲戚或者老丈人什么的。 村民大会不欢而散。人们的关系降到了这几年来的最低点,争水的戏码每天都在山上发生。每天都有人去村公所门口争论,讨说法。把梁腾弄得焦头烂额。家里的碗都摔烂了好几个。 事情愈演愈烈,但自从那次斗殴,大家都长了记性,仅限于口头交锋,不再拳来脚去。直到有一天,许大头半夜跑去山上堵水沟,一大早扛着锄头去田里除草的王老二,看着自己家田里到处翻着肚皮的鱼。直接掉头就往许大头家里赶,一锄头扫断了他的腿。 “梁书记,你得为我做主啊!” 刚从村医老杨那里出来,许大头就拄着拐杖来到了村公所。躺在梁腾对面的椅子上,手中的拐杖敲得地板震天响。 梁腾很想冲上去给许大头一巴掌。但是他忍住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把王老二给老子叫过来!” 梁腾一把捏断了手里的圆珠笔。 来到村公所的王老二看着许大头,眼里的怒火一点都没见消退。 “都说说吧!” 梁腾揉了揉额头。 “梁书记,大家伙虽然都为这个水争来争去,好歹都在明面上。许大头这狗东西不是人,背后玩阴的,半夜跑去堵水沟。我家的鱼都快死绝了!这事谁忍谁是孙子!” 王老二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拳头,大有冲上去再揍一顿的架势。 “梁书记!王老二这东西更不是人,每天都把水沟往下挖!流进我家的水就跟一条老鼠尿一样。别说养鱼了。连禾苗都快死一半了!不然谁会去做半夜堵水沟的事?就怪我这人太好说话,没事先打断他的腿!” “你狗ri的放屁!再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再打折你一条腿!” 王老二突的站起来,面对着许大头,拳头抓得直响。 “来!王老二!有种你再试试!不打死老子,信不信老子有一天扒了你家祖坟!” 许大头拄着拐杖站起来,寸步不让。 “够了!” 梁腾直接一巴掌拍飞桌子上的水杯。 两个人缩了缩脖子。重新坐了回去。梁腾当了这么多年干部,为村里做过这么多的事,多少在村民心里培养了一股威严。一看他发怒,两个人暂时怂了下来。 梁腾感受到了水利工程迫在眉睫的压力。可是上次打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奋力的压下心中的怒火。 “王老二,给许大头家送五十斤细米。这事就算过去了。” 梁腾深感无力的挥挥手。 “凭什么!” 王老二又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村子里每家一年的大米不过收进四五百斤,这还是带壳的。五十斤细米,已经足够伤筋动骨了。 “你跟老子说凭什么!你他ma一锄头下去人腿骨都折了!你跟老子说凭什么!” 梁腾直接吼了起来,把这段时间的怨气全发泄在了王老二的头上。指着他的鼻子。 “王老二!你可以不送,可许大头的腿要是这辈子瘸了,你帮他种一辈子田,你给个准信!行不行!不行就给老子送过去!” “可他堵老子家的水沟!那水沟是老子自己挖的!关他屁事!” 王老二喘着粗气,紧紧地握着拳头,眼里露出明显的不服气。 “老子今天还就不信了!” 梁腾直接扭头,走到墙边操起一把锄头,来到王老二的身边。 “来!” 梁腾挥舞着锄头,指着王老二。 “老子一锄头扫断你的腿,然后给你家送五十斤细米,再让你家的田每天水都是满的。有种你把腿伸出来!来啊!” 王老二眼里猛然爆发出一股决然。 “梁书记,男人一口唾沫一个钉子!请你说话算数!” 想起家里的妻子儿子,王老二带着一股悲壮,直接伸出了自己的右腿。 梁腾看的怒火中烧,操着锄头想也不想的就要往下抡。 “梁书记!” 许大头不顾腿上的伤,奋力蹦起来抓住梁腾的手,向他摇了摇头。 “梁书记,米我先收下了。可我也不想村子里突然多出这么多瘸子。总不能让我们的这爷们儿出去跟别人喝马尿吹牛bi的时候,别村的人问咱,你们村的瘸子是不是都村书记弄出来的?这样太丢人。他的腿,我以后来断,不要你帮忙。” 说完看着王老二。 “王老二,记住了,你欠老子一条腿。” 梁腾听着许大头的话,颓然地把手上的锄头扔在一边。抬头就看见了王老二委屈又倔强的目光。 “老二,对不起。我冲动了。” 梁腾有些愧疚的拍了拍王老二的肩膀。扒拉着口袋,掏出烟每人分了一支,再给他们点上。 许大头嘴上的烟没点着,吧嗒了几口火灭了。王老二想了想,掏出火机扔到许大头怀里。三个男人各怀心事的在村公所里吞云吐雾。 “你们觉得,我上次在大会上提的事,怎么样?” 梁腾首先开口。 “我觉得还行,应该会比现在更好。” 许大头琢磨着。 “你家离溪水不远,当然觉得行。” 王老二开口讽刺。 “你他ma田在老子上边,你还要脸不?” 许大头争锋相对。 “你觉得行?那会开会的时候你倒是帮着梁书记劝架啊!他ma的打架的时候,第一个用椅子抡自己老丈人的就是你这个孙子!你还有脸了?” 王老二一脸不屑。 “一码归一码,王老二,田里的东西是咱们两家自己闹。老子打老丈人这事你懂我懂,你可别抖出去。大家都是男人,你也有老丈人的。再说了,你小子还不是抡了自己小舅子,当老子没看见?” 许大头瞪着王老二的脸,一脸的大家明白就好。后者情不自禁,居然深有体会的点了点头。两个男人四目相对,这一刻突然产生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连对对方的敌意都减少了大部分。 “行了你俩。” 梁腾哭笑不得。 “后天,我再开一次会,到时候你俩帮我注意一下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背后搞鬼。水利工程必须弄,这是为了乡亲们着想。谁都阻止不了!我他ma还真不信,这个村子还有我梁腾镇不住的牛鬼蛇神!” 第三十章 杨林,这是什么 上次大会结束三天后,梁腾又召集村民,让他们下午过来重新开了一次大会。 这一次他有备而来。拿上了任进学给他画的,一张足足四平方米的简易地图,拿着一条树枝充当教鞭。对着一脸新奇加茫然的的村民解释了大半天。总算让他们在一片啧啧声中,大概的意识到了这建设水利工程是一件好事,而不是坏事。虽然还是有少部分人持反对意见,但是已经掀不起大风浪,这次会议还是以绝大部分村民的赞成圆满结束。 “有没有注意到谁在背后搞事情?” 会议结束后,梁腾留下了王老二和许大头两个人。当然这里也有一点别的用意在里面,他企图通过两个人不断的合作和交流,淡化他们之间的敌意。 “杨林和老吴头,这俩家伙最起劲,一直在鼓动旁边的人。梁书记,你应该也注意到了,他们那堆人,反对的声音最多。” 王老二和许大头在进来之前,就已经相互通过气,这会的回答丝毫不见犹豫。 “嗯。看来和我想的差不多。辛苦了,你们可以先回家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梁腾确认了自己观察到的结果,让两个人先离开。自己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你这个没用的家伙!软脚虾!老娘嫁给你就没省心过!” 杨林刚进家门口,就被自己老婆拧起了耳朵。 “轻点!轻点!” 杨林歪着脖子不断告饶。张霞一看他这窝囊样,更来气。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你就不能多动动你那二两脑仁?多找点人通通气?事先做好准备工作?在老niang身上折腾的时候,我看你舌头挺灵活的。怎么一到这种事就打结了?就抓瞎了?” 张霞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老公。如果不是村民大会不让妇女参加,她早就亲自上阵了,哪还轮得到杨林这个瘪三。她家的地占着的地方虽然不算好,但是架不住她嘴巴厉害,胡搅蛮缠的本事更是了得,田里的供水在全村都是排得上号的。现在这么一整顿,比原来少是肯定的,这让占了一辈子便宜的她如何受得了。 她甩下杨林,不看他在一旁不断的揉着耳根。叉着腰在家里走来走去,不一会儿心思一转,又生出了花样。走过把手放在杨林的胸膛上,不住地指点着自己家的男人。 “修水沟的时候记得自己家这边的修陡峭一些,水流进来就快很多,记住没?还有,听说这次用的可是水泥,这是好东西,没事往家里弄点。你看看家里的灶台,都烂成啥样了?” 张霞声音越来越软,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在杨林的胸膛上不断的画着圈圈。后者呼吸逐渐的沉重了起来,眼睛跟着慢慢睁大。 “死鬼!看你这猴急样!一到这事你就来劲!” 张霞啐了一声,双手滑下杨林的胸膛,摸向他的腰带,伸出舌头轻轻地舔着嘴唇,眼睛里笼着一层雾水。 杨林一把将她抱住,往卧室冲,留下铃铛似的轻笑声碎了一地。 在考察了一番地形,和讨论完了建设方案之后,梁腾前后往镇里跑了四五趟,拿下了工程款。老谷子感恩梁腾之前的撮合,尽心尽力地帮着他托运各种材料,七天时间就把所有的东西基本搬运到位。工程得以快速启动,期间还不断帮着托运沙子,水泥。只收了点油费,谢绝了梁腾分给他的钱。 就连杨林这个滑头都变得异常积极,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梁腾老怀大慰,以为是自己的带头作用鼓舞了大家。最近才渐渐发现了他的不正常。 为了加快工程进度,村民们都是自己带着早就弄好的饭菜上山。一开饭,大伙随便找个位置一摆,跟一个简易的百家宴也没啥区别。杨林带的饭盒虽然大,却尽是一些青菜,就算扒拉到底,肉都不见几块。有他那婆娘在,他家是不会窘迫成这样的。他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筷子尽往别人那伸。 梁腾注意过他那个用来装饭盒的编织袋,好几次收工回家,绷直的袋身,还有他抓着袋子的力度,可不像是装着空饭盒的模样。 “哟!小林!还在后头呢!天都要黑了,乡亲们可都走的差不多了。咱也下山吧!” 找着一个机会,梁腾落在后面,假装不经意间遇见杨林。边向他打招呼边走了过去。 “梁书记,这么晚你也还没走啊?” 杨林的眼皮跳了几下,似乎是提的有些累,把编织袋换了一只手,离梁腾远了一些。 “每天早出晚归的,辛苦了啊!” 梁腾上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眼神划过他肩膀上的铁铲和手里的编织袋。 “来,东西我来帮你提着,你好好歇一会儿。” 梁腾把杨林肩膀上的铁铲接了过来,伸手去提他的编织袋。 “应该的,梁书记,啥累不累的,这点活可比种田轻松多了。用不着你帮忙,我自己来就好了!” 杨林抓紧了手里的编织袋,梁腾扯了一下,没扯过来。手上的抗力,和杨林有些着急的语气,让他越加肯定自己心头的想法。 他不再跟杨林客气,将肩膀上的铁铲插在地上,一把扯下杨林手里的编织袋。在杨林有些发白的脸色下慢慢打开,映入眼帘的,是饭盒下面的小半袋水泥。 “杨林,我想你应该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梁腾沉着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发问。把杨林问的额头渗出了一粒粒汗水。 “梁书记,我……” 杨林眼睛到处乱转,试图找出合适的说辞。只是在梁腾眼神压迫之下,心头慌乱。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急得的汗水都从鬓角流了下来。 “你老实告诉我,你拿了多少次?” 见杨林不说话,梁腾接着问他。 “就这次而已!” 对面梁腾这个问题,杨林回答的不假思索。 “是吗?” 梁腾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可能有……有两次……三次吧?不记得了。” 杨林越说声音越小。 “杨林,你知不知道,私吞公共财产,是要坐牢的。” 这年代的人,畏惧警cha那都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杨林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冒,自己的老婆尚且畏惧几分,言听计从。何况是梁腾嘴里的公仆?一听这话,顿时魂飞魄散。 决定不能让梁腾抓到把柄!不然这辈子就完了! 这是杨林这时最重要的想法。他突然暴起,抢过编织袋,狠狠的推了梁腾一把。一路狂奔,把口袋里的水泥全部都撒到了路上。 一定要跑回家! 凭家里婆娘的本事,自己会没事的! 他头也不回,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的梁腾踉跄着退到了路边,掉下了悬崖。 第三十一章 那些年 1996年对吴群来说,是不平凡的一年。 先是黄秀芹被泥石流活埋,没过多久,梁腾被杨林失手推下了悬崖。两个对他照顾有加的人相继离开。 张霞用尽一切办法都没能阻止杨林被派出所带走。这个抱着孩子站在村口目送着自己丈夫离开的悍妇,这个占尽村民便宜的滚刀肉,第一次让村民们看到了她弱女子的一面。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知道夕阳西下。任何人的指指点点都没法让她的表情有丝毫地动摇。 张霞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嫁给杨林几年,别说干活,饭都不煮。就只会张腿生娃。村民的评价从来不带半个好字,一说起张霞,从来都是一脸嫌弃, 这不,弱女子的状态仅仅维持了不到几天时间。耐不住寂寞的张霞就勾搭上了老吴头。还没快活一个月,被黄旺带着村民破门而入,从被子里把两个正在纠缠的身体直接拖到了广场,一丝不挂的绑在了旁边的老树上。绑了整整一天一夜。 老吴头的女人受不了这委屈。这个倔强的女人带着娃,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回到了娘家,任由老吴头怎么劝都不肯再往回走哪怕半步。 失去老婆孩子的老吴头心头无比愤怒。对着又跑过来找她的张霞一通辱骂。结果又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两个人还是滚到了床上。把老吴头弄的打脚直抖,两眼充血。张霞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了自己家。 第二天,出门的村民就发现张霞吊死在了她送杨林上车不远的那颗老树上。在她身边,一个不过两岁的孩子穿的整整齐齐,放在竹篮中。里面用一张纸弯弯曲曲的写着黄旺两个字。 闻讯赶来的黄旺盯着张霞的尸体看了很久,亲手把她从树上抱了下来,吩咐村民们给她做了个棺材。再简单的弄个葬礼,给了她人生最后一点体面。 然后自己抱着娃回了家。 这一年的高旁村,风云变幻。水利工程已经建设完成,村民的粮食和其他收入得到了明显的提高。公路也修缮完毕,有了些余钱的村民开始买上了爬坡王。彩电冰箱陆陆续续在村子里出现。第一个录像厅开始投入使用,取代了原本的广场电影。腾飞小学在教育局的决定下,变成了高旁村中心小学。任进学担任校长,周雅南任副校长。把附近几个村的教师全部召集到了这里。教资生源集中分配,老师的压力变得小了很多,教学质量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这个落后的村子,在进入千禧年的最后时光机里,奋力地摸到了时代发展的尾巴。 这一年,吴群不过八岁。才上二年级。但是在任进学和周雅南的重点照顾下,他已经学完了小学六年的课程。新华字典换成了辞海。 “这孩子,将来有大出息啊!” 每次见面,黄旺都忍不住对吴群夸奖一番。 其实,有个人应该比我更有出息的。 每次得到黄旺的夸奖,吴群心里都会冒出这句话。不由自主的就会想起周雅南手上来回翻转的铅笔。 那是黄秀芹教给周雅南的。 吴群拿起一旁的铅笔,纤细的笔身在他的指间翻飞如花。桌子上放着一叠纸,画着很多的紫藤花。吴群玩了一会儿,把桌子上的画合起来,放在了书包的最里层。翻开课本认真的学习。 也许是得到了冥冥中的帮助,吴群的学习一日千里。四年级就开始和任进学学习初中的基础知识。 两年后,没有一点意外的,吴群以冠绝十里八乡的成绩,考进了镇里唯一的重点中学,同乐中学。成了全村的骄傲。 “任老师。” 吴群跟着任进学来到了他的家里。十二岁的他脸上不再只是幼稚,多了一些成熟,身体依然单薄,衣服还是很旧,在气质的衬托下反而多了几分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士子风流。 “不错!” 任进学坐在椅子上,满意的看着面前这个弟子,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四大名着看到哪了?” 任进学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吴群坐下来说。 “任老师,刚开始看水浒传。” 任进学皱了皱眉头,闭了一会儿眼睛才慢慢睁开。 “这本书你暂时先不要看。留在家里以后看,先看西游记吧!” “老师,西游记我已经看完了。” “水浒传不适合现在的你看。红楼梦和三国演义你看了没?” “看了一点,看不懂,就没有看了。” 吴群老实回答。 “这样吧!你看这个。” 任进学思考了一下,走向墙边的书架,在上找了一会儿。抽出一本,递到了吴群的面前。 吴群接过来一看, 《杨家将传奇》。 “吴群,你很聪明,老师也知道你非常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书,这是好事。不过老师还是那句话,这些书,要在完成自己学业的前提下去看,明白吗?” “知道了老师。” 吴群把《杨家将传奇》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你书法练得怎么样了?” “基本的笔法我已经练习的差不多了。就是结构和重心把握不是很好,看起来有些东倒西歪的。” 说到这里吴群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跟任进学练习书法时间是最久的,但是少年心性哪里耐得住那一笔一划的枯燥训练,一有时间就拿着各种小说看个不停。看小说的时间后来居上,比练习书法多了不知道多少。 任进学微微一笑,也不点破。只是直起腰揉了揉他的头。 “今年的对联你来帮乡亲们写。” “啊?任老师,我不行的!不行的!” 吴群连忙摆手。 “我相信你能行的。就这么定下了,总不能每年都让老师写吧?” 任进学放在吴群肩膀上的手揉了他一下。 有些心慌的吴群回到家里,把书包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习惯性的抽出杨家将准备阅读。一想到任进学给他的任务,拍了拍封面,有些不舍地把书放回去,拿出毛笔和报纸,就着一碗清水开始认真的练习书法。估算着时间,练习的差不多了,收拾好东西。进屋准备开始煮饭炒菜。 一双柔软的手从背后环上了他的眼睛。 “吴丽,别闹。哥要去做饭了。” “真没意思,我还没出声你就知道了。” 吴丽有些沮丧的松开了松开了吴群眼睛上的手。 吴群有些哭笑不得。转到吴丽身后遮住了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吴群的脑袋在她的身后左摇右晃,声音飘忽不定。 “吴群!” 吴丽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充满了快乐。 “真聪明!” 吴群松开手。牵着她往屋里走,吴丽一脸的开心,蹦蹦跳跳地跟在吴群后面。 “菜做好了,等灶台里的火灭了,你就把饭锅拿下来,我要去接奶奶回家。懂了没?” “知道啦!你每天都说!” 吴丽做了个鬼脸。 “在家呆着,不许乱跑。” 看到吴丽点头,吴群才放心的出门。沿着小路往山上走,寻找老人的身影。 “吴群,这是老师送你的一些东西。” 在吴群准备去镇中报到的前一晚,任进学把吴群叫到了自己的家里。 吴群接了过来,这是一套丛书。 《十万个为什么》。 “吴群,老师能教的,都差不多教给你了。剩下的路,你要寻找新的向导,他们比我更加优秀,你要跟紧跟他们的步伐,不要走歪了,知道吗。” 吴群认真的点了点头。 “出了外面,第一个就是要学会照顾自己,这个老师不会担心,你奶奶在这方面,把你教得无可挑剔。老师担心的,是你过于善良,很容易吃亏。不过没关系,你还小。” 任进学盯着吴群的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年轻人,你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去学习。勇敢的去犯错,然后改进。勇敢的去战斗,恋爱,生存,明白吗?” “记住了,任老师!” 吴群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任进学又从旁边拿起一个编织袋,放在他身边。 “这是周老师送给你的,她啊!怕丢人,不敢出来见你,老早就到床上睡觉去了。” 吴群看了看卧室的门口,里面传出来一阵压抑的抽泣声。 “谢谢周老师!” 吴群接过编织袋,大声的说着话,眼睛一直盯着卧室的门。 “回去吧!去和家里人吃个饭,这日子,老师就不留你了。” 任进学挥挥手。不再看吴群,开始抓着旁边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吴群给他鞠了一躬。拿着东西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他走了吗?” 躲在卧室的周雅南许久没听见动静,轻轻地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伸着头往外看。 “走了,出来吧!我说你也是真的,这么关心他,也不出来见见。” “我可是她老师,这样子让他看见多不好。” 周雅南抽了一下鼻子,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吴群真的离开了,忍不住又鼻子酸起来。 “进学,你说要不要给那边的人打个招呼,让他们照顾一下吴群啊?” 周雅南坐到了任进学身边,问着他。 “没必要,你不相信你教出来的学生吗?” 任进学头都不回。 “我就怕他吃亏嘛!才多大的孩子,能不担心吗!” 周雅南忍不住反驳。轻轻地靠在了任进学的肩膀上。 吴群站在任进学家窗口边,融在黑暗里,静悄悄地看着里面的一切。 直到里面的两个人消失在客厅,才转身回家。 第三十二章 愿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在周雅南不断地纠缠之下,任进学还是跟着这群学生进了镇。 整个六年级一共58个学生,有39个人考进了初中。剩下的学生,任进学让他们继续留级,争取把所有人都送出去。 周雅南站在路边送着这群走向未来的学生上车。心里既欣慰,又不舍。这其中的关心,不比他们的父母少多少。这几年来,他们陪伴周雅南的时间,可能比陪伴他们的父母还要多。 “周老师。” 吴群来到周雅南的面前,把一叠纸送到她的面前。 “这是同学们给你和任老师的。” “老师谢谢你们!” 周雅南有些惊喜地接过吴群的手里的纸张,珍而重之地收进随身的办公包里。然后从里面抽出四张十块钱的纸币和一些零钱,加起来应该有五六十块,递给了吴群。 “拿着,老师给你的,正长身体的时候,不要委屈自己,懂吗?” 说着不待吴群有所表示,拿过他的书包就把钱塞了进去。拍了几下又挎到了他的身上。 “老师,我们走了,放假一定回来看你。” 吴群抓着书包,挥着小手,身体一路往后退。来到了翻斗车旁边。 “去吧!好好读书,不要贪玩,尽量别惹事。” 周雅南微笑着挥挥手。吴群向她点点头,转身爬了上去。在轰隆隆的响声中渐渐远去,消失在朝阳之下。 周雅南看着消失在远方的那群小孩子。感觉心都跟着空了一大块。连忙整理了一下情绪,回到了家里,拿出包里的纸张,一张张的慢慢看。 时而摇头,时而微笑,时而停下来沉思,时而在纸张上书写。周雅南就这样看了一个上午。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愿世间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美好的重逢吧! 周雅南心里期盼着,小心的整理着手里的纸张。 奔向属于你们的未来吧!我的孩子们。 周雅南把所有的纸张糊在卧室的墙上,糊成一个大大的心。学生们幼稚的字被她用钢笔全部细心的跟着临摹了一遍。用心的感受着蕴含在里面的真情。 然后躺在床上,枕着后脑勺静静地看。 看着看着就躺了下来。 “喂!大白天的你睡成这样?还穿着外套?” 从镇里回家的任进学摇着卷起被子的周雅南,一脸不可思议。 被任进学吵醒的周雅南,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眼睛,直起上半身,抱着枕头,一脸茫然的在床上回神。 “吃饭了没有?” 任进学看周雅南这状态,无奈的摊了摊手。 “好像没有耶。” 周雅南的肚子及时给了一阵提示。 “成了,你去洗漱一下,我去做饭,真的是。” 任进学起身去厨房,周雅南半睁着眼睛,继续看着他的背影,一脸呆萌。过了一会才从床上下来。坐在椅子上等着任进学把菜端上来。 “学生们怎么样了。” 饭桌上,周雅南开口第一句就问学生的的情况。 “都安顿好了,我说你操心啥,这是去学校读书,又不是去参加黑社会。啥时候这么伤春悲秋了你。还吃不下饭了。至于吗?” 任进学筷子不停。 “喂!毕竟只是一群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我担心一下怎么了?” 周雅南不服气,把菜拉到了自己面前,还把任进学筷子上的菜撸了下来。 任进学只好停下,抬头看向周雅南。后者正瞪着眼睛。 “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 “没有!绝对没有!” 任进学大惊,连忙放下饭碗举起双手。 “那你刚才说谁伤春悲秋?” “我这是……夸你年轻!对!夸你年轻!少女情怀总是诗,对吧!” 任进学脑水高速沸腾,如同烧开的一锅粥。 “黄秀芹的二妹,黄秀娟。今年好像16岁了,长的亭亭玉立,比她姐还漂亮。小小年纪,身材都快比上我了。” 周雅南一边幽幽地说着,一边用力地抓着筷子。 “明天!明天我马上联系王老师,让她到你的班级里来跟你学习!” 任进学的脑水粥开始变糊。 周雅南满意的把菜推了过去。 “不错!吃饭吧!” 任进学松了一口气,重新拿起了饭碗。 “进学!” 经过白天的充分休息,周雅南毫无睡意,这会正在床上翻滚着,玩着任进学的两只耳朵。抓在手里捏来捏去,不亦乐乎。 “周少女,饶了我吧!睡觉了好吗?我真的顶不住了。我不行了。” 任进学虚弱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 “唉!好吧!睡觉了!” 周雅南有些遗憾地转过了身体。 任进学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模模糊糊中的任进学就感觉到下面先是一凉,接着就是一热,然后感觉到了一阵松紧有度的蠕动。 任进学心里一声哀嚎,伸出有些发酸的双手,把周雅南从被子下拉了出来。 周雅南调皮的笑声从下往上冒了出来,喷到了任进学的脸上。 造孽啊! 任进学一脸慷慨就义,把手放到了周雅南光滑的背上。 “任校长,这是教育局最新下来的通知。响应国家的政策,要求学校重新分班,组成尖子班,优先集中学校最好的资源,进行教学。” 王建伟把手里的文件递到了任进学的手里。 任进学接了过来,慢慢翻看着手里的文件,眉头就没松开过。 子曰:有教无类。 从小深受周雅南爷爷影响的任进学,对此极度不满。但是他能干嘛? “好了,这事我会考虑,大家先去上课吧!” 任进学有些难受的揉了揉太阳穴。打发王建伟出去,然后直接把文件甩到了一边。起身来到窗户边上。看着有了一些现代气息的村子发呆。 自从黄旺当上了村长,任进学俨然成了高旁村的隐形带头人。他带着村民在水库边建了一个小型水电站,每年只是让村民们出点钱进行维修。他把周大拐调去电站进行日常维护,让这个腿脚不便的男人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家里再也没愁过。 学校边的黄麻地被他砍了,种上了茶树。在村子里弄了三个茶叶厂,联系了自己的父亲,帮着找到了销路。生意蒸蒸日上。他建立了录像厅,带来了好多录像带,让村民们了解着外面的世界。他甚至帮着村民们建立了沼气池,缓解着村民们对于山上树木的过渡砍伐。 但是他的担忧依旧越来越重。 因为村民们变了,当初那些爱耍小聪明,但是本性纯真的他们不见了。他们一边依赖于任进学给他们带来的机会,一边对他越来越无所谓,如同正处在叛逆期的年轻人。 帮人修房子,收钱。帮人种田,先谈价钱。帮人摘茶叶,对半分。 包括他们的孩子,都一样。 他们不好吗?不好说,他们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一直尽心尽力。 他们好吗?不知道,只要没钱,不好意思,一切免谈。 仿佛以前那些不求回报的影子从来没存在过一样。他们甚至开始嫌弃以前的自己,觉得那是傻子,所以更是变本加厉。 是对是错,任进学不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没法回头,只有奋不顾身的带头往前走,直到某一天像梁腾一样,倒在路上。 “进学。你别太累了。”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和几个村干部开了一次会议,任进学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坐在椅子是一言不发。周雅南看着不停揉眼角的任进学,有些心疼的过去帮他捏着肩膀。 “你说这对还是错?” 任进学突然抬头问她。 “嗯?” 周雅南有些不解,低下头问他。 “我说我们现在这样,对还是错。” 任进学的声音有了几分不确定。周雅南听过很多次,唯独这次,里面多了一些不安。他有些心疼的做到了任进学的旁边。 “当然,这是对的。” 周雅南听懂了任进学话里的意思。转动着椅子坐在了他的面前。 “进学,社会是往前进步的。哪里可能一成不变。我们不来这里就算了,既然到了这里,带着他们接受现代文化,绝对不会是错事。这是我们的责任。” 周雅南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到他的手里。 “进学,你看看,你给这个落后的村子带来了什么变化,虽然依旧落后,但你看看现在他们的生活环境,和精神状态。还会有对生活的忧虑吗?还有对现在的抱怨吗?没了,只有对未来的无限希望。或许他们是变得功利了一些,但这是好事。欲望,是人类进步的一大因素。这些会促使他们不断的强大自己,去适应,去改变。” “所以。” 周雅南看着任进学逐渐清晰的目光。 “你要做好一个领路人,不管将来如何,对还是错,问心无愧,一如梁书记。他是我见过的,最有担当的男人。这途中也许会有人掉队,有人走错路,有人回头,有人想着走捷径跑到前面去。但是只要有大部分人愿意跟着一起走,就不能辜负他们。” “好!” 任进学一拍大腿站起来。 “为了这群人,拼了!” 第三十三章 新朋友 吴群一下车,就有些好奇打量着这个新学校。 作为镇上唯一的重点中学,同学中学有着接近四十年的历史。前身是同乐国学堂,一位回国华侨创办的私人学堂,在1980年转成了公办学校。几十年来,为这个镇培养了一大堆的人才。 这里面包括了两位镇长,八个村长。还有其他无数的基层干部。镇上的各种机构,你都能找出你的校友。是名副其实的同乐镇第一圣地。所以不论学校提出什么建设项目,都能得到全镇的鼎力支持。虽然没有新建立不久的高旁村中心小学漂亮,但规模就大了很多。包括一栋六层的教学楼,两栋五层的宿舍楼,两个篮球场,一个排球场。一个图书馆。一条400米环形跑道。 来到学校的吴群兴奋地往前跑了几步,又慢慢退回了任进学的身边。跟身边的小伙伴站到了一起。一边帮着老谷子和任进学一起卸行李,一边好奇的打量着操场上追逐打闹的人。 “跟着老师。我带你们去报到。” 卸完行李,任进学开始拿着花名册,点了一遍名字,确认大家都在后,才带着他们去看学校的公告栏,确定班级。住宿,入籍。 忙完这些,时间都来到了下午,任进学和学校的老师交流了一会儿。就搭着老谷子的车回了村里。 吴群在走廊上看着老谷子的车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宿舍。 宿舍里已经有了三个新生,一个在床上看书,一个在洗衣服。一个正从包里掏东西,看见吴群进来,只是看了一眼,也没有打招呼,各忙各的。 看着大家陌生和带着些许戒备的眼神。吴群也放弃打招呼的想法。找了一个靠门的下铺开始整理。 “你好我叫杨再业,孟大村的,你呢?” 掏包的新生从里面弄出了一些糖果,给宿舍的人发了几个,来到吴群这里帮他铺被子, “吴群,高旁村的,谢谢。” 吴群向他点头示意。 “哇!高旁村的啊!听说你们那里的学校很漂亮,还有一个女老师更漂亮,真的假的?” 杨再业一脸的八卦加羡慕。 “当然,你听到的都是真的。” 吴群得意的点了点头。第一次为自己出身于高旁村而倍感自豪。 一听说吴群来自高旁村,床上看书的新生放下了书本,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听说她的男朋友很丑,是真的吗?” 吴群回头看了一下这个新加入的脑袋。想了一会,貌似任老师不算丑,还有点小帅。 “不丑啊!刚才带我们过来的就是他男朋友。你听谁说的?” 吴群顿时看他不顺眼起来。 “我们那边的人说的,说他长的跟只田鸡似的。” “哪里人?” 吴群更加不爽。因为这个人看起来就比较像田鸡。 “哦对了,忘了介绍自己了,我叫吴紧,田步村的,跟你同姓。” 一听同姓,吴群看他又顺眼起来了。 自己的同宗怎么可能像田鸡呢?肯定是错觉。 “你好,我叫廖工兵,四团村的。” 洗衣服的那位也跟着过来介绍自己。 “你爸当兵的?” 杨再业转头问这个叫做廖工兵的新生,因为这个名字可不多见,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 “打过几年土匪。” 廖工兵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不过眼里的得意怎么都掩饰不住。这年代复员回家的兵分配都比较好,一般都是进地方派出所或者是公安系统。廖工兵他爸就是他们那的派出所所长。 “了不起!” 杨再业竖起大拇指,接着又问。 “你爸叫廖步枪?” “不是。” 廖工兵脸上多了几分尴尬。他自己也挺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奈何他不是爷爷。 “廖机枪?廖炮兵?廖八路?” 杨再业来了一发灵魂三连。 “廖建国。” 廖工兵忍不住说了出来,怕杨再业再整什么幺蛾子。杨再业点了点头,一脸的果然如此。 廖工兵一看杨再业这表情,觉得他这是拿自己老爸开刷。正忍不住要回怼几句。杨再业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尼龙袋打开,香气一下子就在宿舍蔓延开来。 “来,我妈蒸的糯米,还有酸鸭,我请大家吃。” 说完给吴群三个一人抓了一团糯米和一块鸭肉。廖工兵接了过来,把嘴里的话跟着口水一起吞了回去。其他两人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吃,毕竟是长身体的年纪,饿得快。 四个人的感情在糯米和鸭肉的香气中迅速攀升。 “小群啊,我们出去走走吧!呆宿舍里实在太闷了。老廖,啊紧,你们去不去?” 一顿糯米下去,吴群三个在杨再业的嘴里已经升级成了兄弟。 刚吃过他糯米的几个人也不好意思拒绝,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响应,四个人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 “小群,出门你还跨着书包干嘛?放宿舍就行了啊!这又不是去上课。” 杨再业看着吴群背着书包出门,有些奇怪,其他几个都是两手空空。 “没事,习惯了,再说背出去也好,万一买点啥的也能装一装。” 吴群没有放下身上的书包,跟着一起出门。 “那倒也是!” 杨再业想了一下,折身返回宿舍,没一会也背了个书包出来。 “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也应该带上。走!出发!” 他一拍吴群的肩膀,小手一挥,第一个在前面带路。 杨再业似乎对镇上的东西很熟悉,带着三个人兜兜转转,不停的给他们介绍。逛了一下午,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粉店面前。 “这是我家开的粉店,走,我带你们吃粉去。” 说完开门走了进去,让吴群他们三个坐在一边等候。自己朝里走,一会就带着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来到了吴群他们面前。 “这是我妈。她做的螺蛳粉是镇上最好吃的!” 杨再业自豪地向他们介绍自己面的母亲。然后又走到吴群他们身边,向自己母亲介绍他们三个。 “妈,这是我的新同学,住一个宿舍的,吴群,廖工兵,吴紧。” 杨再业的母亲静静地站在一边,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忙来忙去,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直到他介绍了吴群三个人后,才伸手打招呼。 “大家好!很高兴认识你们。再业这个孩子比较跳脱,大大咧咧的,学习成绩也不好。以后麻烦你们照顾一下他了,阿姨在这里先谢谢你们!” “妈!你怎么老掀我底啊!让我得意一下不行啊!这么多新朋友在呢!也不给我留点面子。” 杨再业一脸郁闷。 “行啦!妈给你们做粉去啦。在这里等下。” 这个温柔的妇女没有理会儿子的抱怨,和吴群他们打个个招呼。就转身去了厨房。 “我妈做的粉真的很好吃的!” 一看到老妈去做粉,杨再业脸上的郁闷一扫而光,兴奋的和吴群他们强调。 说不定还能吃点平时吃不到的东西。 杨再业看着几个新认识的小伙伴,眼神更加明亮。 第三十四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也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叫许正一。大家以后共同进步。” 许正一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吴群正看的出身,同桌的杨再业捅了捅他,点着头示意他看自己的右边。吴群有些不解地转过脑袋,就看见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收回自己的目光,低头假装看书。 “不错啊!长得帅真的是……这才开学第一天呐!啧啧啧。” 杨再业歪着脑袋看着吴群,找不到形容词的他只能不断摇头,一边看着吴群,一边表示感慨。然后突然凑到吴群耳朵边。 “我觉得我有必要去帮你问问这姑娘叫啥,看到她桌上的东西没?文具盒,铅笔刀,还有抽屉里那个,背背佳。啧啧啧!赚大了你小子!” 杨再业搂了一下吴群的肩膀。 “别闹了你!好好上课吧!” 吴群被杨再业说的有些心慌,情不自禁的又往右边看了一眼。两个人各怀心思的目光接触了一下,又飞快的各自低头。 杨再业看着吴群微红的脸,唉了一声。拿起笔写了几个字,叠成一条,朝旁边的桌子敲了敲,示意他递给那个女孩子。 接到纸条的女孩子有些疑惑的打开,脸色一下变得通红,抿着嘴,抓着自己的大腿,手不停的抓来抓去,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字,把纸条重新传了回来。 杨再业接过纸条,拍的一声,开在了吴群的桌子上,点着上面杨玉芳三个字,一脸哥怎么样,快赞美我的表情,吴群看着上面有些不错的字迹。有些脸红心跳。本来就低的头,差点埋在了胸口上。杨再业强行抬起他的下巴,一边得意的朝他挤眉弄眼,一边示意他看完纸条上的内容。 我叫吴群,你呢? 我叫杨玉芳。 方便的话,可以和旁边的同学换个座位吗? 好。 吴群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吴群同学?你不舒服吗?” 讲台上的许正一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停下了自我介绍,关怀的目光落在了吴群的身上。 吴群连忙搓了搓自己的脸,抬起了头。 “是的许老师,昨天去杨再业家吃粉,放的辣椒太多,闹肚子了。” “饮食还是要注意一些,虽然不是什么大事,终归会影响学习,懂吗?” 许正一一听,也不是什么大事,放下心来,组织大家进行自我介绍。 吴群心不在焉的听着大家的自我介绍,几乎一半心神都放在了杨玉芳身上。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那个娟秀的好字 轮到自己做介绍的时候,吴群的目光往杨玉芳那边扫了一下,发现她没有看自己。有些失望的走上讲台。刚转过身子,吴群就看到了杨玉芳投过来的目光,有些惊喜的清了清嗓子。 “大家好,我叫吴群,来自高旁村。很高兴认识大家,和大家一起学习。” 说完微微鞠了一躬,准备走下讲台。一旁的许正一站了起来,示意他先留下来。然后来到了他的身边。 “同学们,这位吴群同学我觉得需要重点介绍一下,他有一位好老师,不但教了他一手漂亮的书法,小小年纪知书达礼。还把他的成绩教的非常优秀。升学考试,语文数学,加起来只丢了5分。” 讲台下传来一阵骚动。各种各样的目光把吴群看的有些不自在,他和许正一道了一声谢谢,连忙低下头,在一阵议论声中来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好小子!想不到啊!高材生啊你!好兄弟!以后的我成绩是好是坏,就看你了!” 杨再业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吴群。连忙套近乎。接着又是一脸不解。 “你怎么没被分配进重点班?” “我怎么知道?” 吴群给了他一个白眼。心里想起的是老师介绍学校历史时那骄傲的口气。 那么多各种各样的二代三代,轮不到自己很正常吧? 不由的,吴群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一去近十年,毫无音讯。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他不知道自己取得这些的成绩,该去和谁分享。 杨再业把他的神色放在眼里,也不再开玩笑。抬头认真的听着新同学的介绍。 结果第二节课,吴群就发现杨玉芳坐到了原本属于杨再业的位置上。他慌乱的四处寻找杨再业的身影。发现他坐在原本属于杨玉芳的位置上,给了他一个加油的表情,接着低头和旁边坐立不安的小姑娘沟通感情。 要命啊! 吴群正犹豫着要不要坐下来,就看见旁边假装看书的杨玉芳抓着椅子往旁边挪了一下位置,然后拿着课本一动不动。 吴群咬咬牙坐了下来。然后又抬头去看杨再业,发现对方根本没理他,正把同桌的小姑娘逗的咯咯轻笑。 吴群屁股一碰到椅子上就坐的笔直。完全失去了在高旁村小学和二丫谈笑生风的从容。 “老师说你写字很漂亮,能写给我看看吗?” 沉默了半节课,杨玉芳找着话题,试图缓解双方之间的气氛。 “一般般啦!比我老师差多了。他的字才好看。” 吴群听到杨玉芳的话,心儿飘了一下。连忙收回心神,谦虚一下。 “能写首诗给我看看吗?” 杨玉芳一脸希冀的望着吴群,眼睛一闪一闪,像个电压不稳的灯泡。 “好啊!你要写什么?” 吴群拿起手头的圆珠笔,专心致志,准备用尽全身功力伺候。 然后看到了杨玉芳递过来的草稿。 《海燕》? 吴群有些疑惑的转头看着杨玉芳。知道这个的可不多。 “老师教的。” 杨玉芳回答了吴群的疑问,把手里的纸张又往前递了递。 “你也有个好老师。” 吴群微笑着接过纸张,开始活动手指。 “你要等一会,这个有点长。” 吴群说完,埋头开始用心书写。 “好,我等你。” 杨玉芳看了吴群一眼,发现吴群没有注意自己,越看越大胆,之后直接半边身体都扭到了吴群这边,半伏在桌子上,支着半拉脑袋,目不转睛地看。 “写好了,给你。” 吴群抬头,准备把手里写好的海燕递过去,就发现杨玉芳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心慌意乱的把笔拿在手里乱捏。 杨玉芳同样被吴群下了一跳。慌忙直起身子,搓了搓自己因为惊吓变得有些发红的脸庞。定了一会儿神,才把吴群写好的诗歌扒了过来。 “你俩有事吗?” 正在上课的许正一有些疑惑的看着这边的动静。 “许老师,没事,我有些尿急,想上厕所,不小心踩了杨玉芳同学一脚,不好意思,打扰你上课了。” “去吧!去吧!赶紧回来,” 许正一不疑有它,把手里的粉笔放进盒子里,示意吴群先去厕所。 吴群起身往外走,目光扫过杨玉芳那边,发现她正拿着自己写的诗歌专心地看着,旁边的杨再业又一次闯进了他的视线里。正在向他伸出大拇指。 第三十五章 可爱女人 这是杨玉芳第一次看见有人把字写的这么好看,比他的老师还好看。而且是一个十四五岁孩子。 这不是时下最流行的中华体,看起来更加的饱满和富有神韵。光看字就能体会到这个书写的人是如何的丰神俊逸,内心又是如何的充满诗意和浪漫。她两眼发光,看来看去爱不释手。 “你这个书法,和谁学的啊?好漂亮啊!比我老师还看好!” 待吴群从外面回来,杨玉芳忍不住问,她突然很想了解这个人。 “漂亮?” 听到杨玉芳的话,吴群有些疑惑,他头一次听见有人把他的书法称为漂亮的。不过能得到杨玉芳的喜欢,他心里还是暗暗爽了一下,表面上装出一副不过如此的表情。 “一般般吧!刚才我说了啊!我和我老师学的,他的字才好看。” “这个字体我没见过耶!能跟我说说是哪位书法家吗?” 杨玉芳用手指着前面的字,瞪着大眼睛继续看吴群的脸庞。吴群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学着自己的老师摸了摸鼻子。 “任老师说叫欧阳询,是个大书法家。” 吴群拿过纸张,在上面用楷书写下欧阳询的名字,推到杨玉芳的面前,接着又说。 “其实我学的是毛笔字,这些都是顺带的,没有毛笔字好看。” 杨玉芳心里把这个名字记了下来,决定明天去图书馆了解一下。她心里犹豫了一下,又准备问吴群好几个想好的问题。 “你学书法多久了?你的毛笔字真的很好看吗?能不能教教我?” “四年多了,这个,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吴群的声音越说越低,然后用脚踢了杨玉芳一下,示意她看讲台。杨玉芳停了下来,转头看见许正一正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她,眼里询问的目光很明显。虽然开学初期了解自己的同学很重要,不过这两位频繁的交流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杨玉芳连忙正了正身体,开始认真听许正一接下来的讲话。也许是受到了这次影响,杨玉芳一直到上午放学,都没跟吴群有过更多的交流。 “来,兄弟们!我给你们看个宝贝。” 四个人打完饭来到宿舍,杨再业把手伸进背包里,等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后,才面带得意地从包里掏出一个成人巴掌大的东西。 “瞧瞧!这是啥?” 抓着四处炫耀。 “录音机嘛!又不是没见过,我家也有。” 廖工兵首先表示了不屑,不过眼睛却一直盯着杨再业的手里。这么小巧玲珑的录音机他也是第一次看见。从闪着金属光泽的外壳来看,价格不菲。 “这不是重点,这个才是!” 杨再业炫耀完手里的录音机,又一脸神圣的从包里掏出一盒没拆封的磁带。 “周杰伦!最新的专辑《JAY》!听过没有!就问你听过没!” 杨再业指着手上的磁带人头。吴群一看,平平无奇的一个年轻人,仔细一看还有点丑。比周老师贴在卧室墙上的那些海报差多了。 “不认识。” 吴群第二个表示不屑,录音机他也知道,以前黄秀芹带他去家里玩的时候,也经常摆弄她家那个接近半米长的录音机,不过放的都是什么邓丽君,什么十二大美女,什么刘德华王杰的。比如那首忘情水,他就经常听黄秀芹哼,听到那会这歌一响起来就反感。但是周杰伦是谁,他真不知道。 “今年最流行的歌手唉!唱歌肯定好听,来,都来听听。” “是吗?那是得听听看。” 一听说是今年最流行的歌。几个人都露出了期待的表情。端着饭碗凑了过来。在他们看来,流行就代表着好听。 杨再业撕下包装,把磁带放进录音机,示意他们做好准备,然后一脸兴奋地按下了播放键。 音乐响起,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眼里都是询问。 “唱的什么?你听懂了吗?” 诡异的气氛持续了一会儿,廖工兵忍不住第一个发问,看向了吴群。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怕其他人说自己没文化。但是老实的他没有不懂装懂。 “瓜啦瓜啦的,没听清楚,你呢?” 吴群认真听了一会儿,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说完看向吴紧。 “我觉得挺好听的。但是没挺清楚唱的什么。再业,磁带里不是有歌词吗?拿出来看看好了。” 吴紧说完脸上一阵轻松,连吴群都没听懂,不丢人。 杨再业一听,连忙从磁带盒里翻出一张小海报,四处看了看,然后手指停在一个地方。 “应该就这个了,嗯,叫可爱女人。” “我看看词。” 吴群凑了过去。 坏坏的让我疯狂的可爱女人。 吴群猛然盯着这句歌词看了很久,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心思又飘到了那个春雨绵绵的早晨,那把旋转出一串珍珠的雨伞,那条飞扬的马尾辫。 吴群连忙咬了一下嘴唇,强行上自己收回心神。 “快进!下一首,这个不好听!” 吴群伸手过去按下了快进键。一直把下一首都快进一半了才按下播放键。 “这个不错,就听这个好了。” 吴群一边吃饭,一边静静的听着。然后看着其他三个人在那里讨论,一声不吭。 吃完饭,吴群在书包里掏了一会儿,然后准备出门。 “你不午休了?等会老师要查岗的。” 躺在床上的廖工兵撑起半个身体,叫住了准备出门的吴群,有些不解,还有一些担忧。 “有点事,我要出去一下,老师来了就说我出门了。” 吴群打了一声招呼,关上了宿舍的门, “出去干嘛?学校中午是不让出门的。” 果不其然,门卫大爷坐在保安亭里看着报纸,头都不抬一下。 “大爷,我出去买点日常用品,忘记从家里带过来了。” 一听到是买日常用品,门卫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早些时间干嘛去了?你没家人陪你过来吗?这些东西不是早应该买好的嘛!” “没有啊大爷,第一次出门,也没准备好,不然我也不用现在出去了。” 门卫大爷一听吴群是一个人过来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抬头四处看了看,然后走出亭子打开了校门。 “早点回来啊!不要再外面太久,买东西不要去地摊买。” “谢谢!”。 吴群在大爷千叮万嘱之下出了校门。 东逛西逛,吴群在大街上找到了一家超市,门口的储物柜和穿着制度的工作人员表示了这里不是可以乱抬价的地方。 吴群犹豫了一段时间,确定自己不是会砍价的主,放弃了早就看中的几个杂货店,走进了这里,在里面到处乱窜。 “小朋友,你要买什么?” 一个工作人员看到吴群在他面前路过了三次还两手空空,这会正抬头东看西看,一脸茫然。走过他的面前弯腰询问。 “哦,这位大姐姐你好!我想问问录音机和磁带哪里有的卖?” 吴群连忙打招呼。 “我带你过去吧!” 这位工作人员一看吴群如此有礼貌,脸上的笑容开心了几分,和旁边的同事打了声招呼,选择直接带吴群过去。 吴群挑选了一会儿,选择了一个看蓝色外壳的录音机,再加一盒磁带,一对耳机,几节五号电池。花了近四十块。 走出超市门口,就迫不及待的把磁带放进了录音机里,带上耳机,对着歌词就听了起来,走到一家看起来店主比较厚道的杂货店买了一条毛巾,牙膏牙刷。然后看着来时记下的比较显眼的建筑,回到了学校。 第三十六章 初恋这件小事 幸福是什么? 这句话你问一千个人,可能会有一千种回答。 但如果你问这些步入两千年的歌迷,他们的幸福是什么,我想有一半人会这么回答你。 他们的幸福,就是遇见了周杰伦。 自从步入两千年,这个小镇就刮起了四股流行潮。 一是喇叭裤,这种从膝盖部位开始逐渐张开的裤子一进入人们的视线,就迅速统治了整个小镇的裤子界。配上一双踢踏鞋,一件蝙蝠衫。你就能成为大街上最亮的仔。 二是鸭舌帽,自从周杰伦变成了人们录音机里的新宠儿,他那标志性的鸭舌帽也跟着成为了小镇潮流,一度供不应求。大街上一砖头过去,你随时能砸到三五个把鸭舌帽压到眉毛边上的年轻小伙子。 三是青春痛经文学,郁秀《花季雨季》这本书的火爆,一度超越了琼瑶小说在女生心中的地位,成为当之无愧的潮流读物第一选择。它改变了女生的审美,也改变了男生的审美。那种如明月在云一般朦胧的感觉,那种近在咫尺又触不可及的状态,让他们心里也跟着充满了淡淡的忧伤。你要说你没看过这本书,你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打招呼。 喜欢的歌静静地听,喜欢的人远远地看。 这句话已经是整个小镇年轻人的座右铭。 你随时随地可以看看一个一袭衬衫的半大小伙子,或靠在栏杆边,或坐在桥墩上,或者双手插兜原地站立,一个个135度抬头看天,斜到嘴唇的刘海都遮不住右眼透出来的悲伤。 杨再业无疑就是这样一位走在小镇时代浪潮尖上的弄潮儿。 此时的杨再业正穿着和鞋子一样宽大的喇叭裤,裤脚把鞋子都遮住了一大半,再加一件格子衬衫,因为学校规定不能留长刘海,所以他把鬓角滴水留得跟耳朵差不多一样长,戴着墨色蛤蟆镜,塞着耳机坐在学校的凉亭里,支着下巴装沉思者。 “再业!” 一个女孩子端着饭碗来到了沉思者面前。正是这段时间的同桌刘兰兰。 杨再业抬着小半边脸看了她一下,缓缓的摘下耳机,右手在眼镜架上停留了一会儿,才缓缓的取了下来。漏出一双略带悲伤的眼睛。 “你怎么了?” 刘兰兰一看杨再业这表情,莫名的心里一疼,她也是一个深受《花季雨季》荼毒的少女。同桌了一个学期,她也对这个油嘴滑舌又有点厚脸皮的男孩产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反感,有事没事却喜欢找他一起玩。这就是杨再业今天特意支开了自己的几个舍友,换了一身行头来这里装忧郁的主要原因。 “瞧你那怂样,看老哥我的!我今天就给你们带个头,学着点!” 出门之前的杨再业对吴群犹豫不定的态度极尽鄙视。瞎子都能看出来杨玉芳对吴群有好感,奈何这人就是从来不说一句,弄的杨再业比他还急。这会就先起头来了。 “初恋啊!也许不一定会有结果,但一定是将来最美好的回忆之一,年轻人!辜负了上天送给你的这份贵重的礼物,就是对人生最大的不尊重。” 杨再业一脸唏嘘,拍了拍吴群的肩膀,双手插着裤兜走出了宿舍。 “刚才这话谁教他的?” 吴群心里正处于震惊之中,在这个高中有恋爱苗头都要叫家长的年代,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初中孩子居然奔放如斯。吴群自认受到任进学的开明教育,这方面已经是非常的前沿了,跟这货一比简直连灰尘都吃不到。 “走,看戏去!” 廖工兵却没在这问题上纠结。搂着两个人去食堂打饭,带着他们找了个反侦察的好地方,暗搓搓地观察了起来。 “坐上了!坐上了!” 廖工兵拿着筷子戳了戳吴群碗里的青菜,示意他看凉亭里的动静。吴群抬头一看,就看见刘兰兰坐到了杨再业的身边,杨再业给她带上了一边耳机。 “这就好上了?” 吴紧一脸震惊,青菜挂在鼻子上都没发觉。目光不断的在吴群和廖工兵脸上扫来扫去,期望能看到和自己不一样的表情,却看到两个人都对他点点头。 “好上了。” 吴群还用声音强调了一遍。 “没天理啊!我们都比他帅啊!凭什么啊!” 吴紧一脸悲愤,连杨再业给他加的扣肉都不香了。 “声明一下,这个帅特指我和啊群,与你无关。如果帅就能解决一切的话,还要胆子干嘛?” 廖工兵接了下一刀。看了看吴紧碗里没动过的扣肉,用筷子分了一半到自己碗里。 “我看你这状态,估计也吃不下,一半给我了啊!” “喂!你别太过分啊我说!” 吴紧伸着筷子想把扣肉抢回来,廖工兵一个侧步就把半拉屁股给了他。 “别闹了我说,他一只手就能打你三个。” 吴群来了个会心一击。 廖工兵从小跟他爸打熬身体,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个头就已经窜到了一米五,在一群普遍不过一米二三的初中生里显得鹤立鸡群。更别说还从小和自己老爸练武,一只手打三个吴紧还真不是吹牛,如果廖工兵是两只鹅的战斗力,这小子最多也就0.3只鹅,让一只手打三个还多0.1只鹅。 “快看!又有新动静了!” 吴群低声呼了一下,把正准备反驳的吴紧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凉亭这边。 凉亭上两个人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从原来一米的距离,变成了现在不到三十厘米,杨再业的屁股还在不断的蠕动之中,要看就要进入亲密距离了。 三个看热闹的显得比当事人还要紧张,连身体都慢慢弯了下来,端着饭碗一动不动,凝神观看。 “更近了!” 吴紧兴奋地捅了一下廖工兵的胳膊。 “唉?刘兰兰怎么挪开了?” 廖工兵看着刘兰兰挪开了半个身体,不由得露出一阵失望的神色。 “看!快看!这货又蠕动了!他又蠕动过去了!” 吴紧重新激动了起来,把筷子插在碗里,右手紧紧地抓着廖工兵的手臂。 “进入危险距离了!看戏!看戏!” 眼看着杨再业一阵操作,重新进入了三十厘米的距离内,然后不断突破,现在两个人几乎已经是肩并肩坐在一起了。 三个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接下来发生的事。 “你们两个在干嘛?” 许正一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里。一脸严肃的看着几乎坐在一起的两个人。刘兰兰啊的一声,连忙挪开了距离,扯下耳机,端着饭碗在一旁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一脸通红的不知所措。 “完了!爽了!” 围观的三个人一脸的担忧加舒服,重新吃起了比刚才明显更加香的饭菜。 “班主任啊!你好!你怎么来了?吃饭了吗?是这样的,我和刘兰兰同学本来就是同桌嘛!我们都喜欢听歌,这耳机线太短了,动一下就掉下来,所以我们就坐的靠近了一些,方便大家听歌。” 杨再业一脸淡然的取下了耳机,看着许正一微笑。 第三十七章 让你费心了 “你就是杨再业的家长?” “你好!许老师。我就是再业的父亲,我叫杨建民。” 自称杨建民的中年男人,向许正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声音从容不迫,带着一丝久居上位的威严。 鉴于杨再业被自己发现时的态度,许正一就猜到了他的家长肯定不是一般人。会很难对付。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是同乐镇的现任镇长。这十五年来最具传奇色彩的人物。 1985年,杨建民从广西大学毕业,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接过上一任乡长的担子,以极大的魄力整合好乡政府不久。就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先是建立了同乐水电站。再以此为中心,先后又建立了三个水电站,构建了覆盖全乡绝大部分地区的农村电网。电器走进了千家万户,让人们有了了解世界的窗户。 接着以程阳桥为基础建立了风景区。凭着自己在大学时的人脉,不过短短五年,这里就成了广西旅游攻略里,除了桂林、阳朔、巴马等全国闻名的景区之外,必不可少的旅游景点之一。 趁着逐渐打出名气的程阳桥景点,他开始推销村民们的茶籽油,四处拉投资,最终拉来了整个柳州最大的榨油厂。榨出来的油先是在程阳桥景区定点售卖,然后是各个景点卖,最后扩散到了整个广西省比较出名的景点。为整个同乐镇提供了大量的就业岗位。 1995年,他规划了同乐乡第一个新区。无数的高楼在这里开始动工,给人们创造了无数新的就业机会,很多外出打工的人纷纷返乡,或上岗,或创业,或去景点摆地摊。同乐成了附近的经济中心,完成了乡转镇最重要的一步。杨建民成了镇长。而房地产这个概念,也第一次走进了人们的视野。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杨建民现在就是同乐镇的图腾。 面对这样一个人,许正一压力很大。 但是事关学生的问题,他也绝对不允许自己退缩。 “杨镇长,你知道自己儿子的事吗?” 许正一斟酌许久,决定还是先开口,不过口气已经不是以前教训其他学生家长那样有着理直气壮了,带上了一点尊敬和商讨。 “知道。他跟他母亲说了,我被吹了一阵子的枕头风。” 杨建民脸上的微笑不变。叉着双手看着坐在对面的许正一。 “那你知道这个事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吗?这会影响到两个人的学业,尤其其中一个还是你的儿子。” 知道杨建民了解过这个事,许正一的语气开始有了一点责备,站在教师的角度,这里他最大,他必须要为自己的学生负责。尤其在杨建民了解情况还没有作为的情况下,更让他得语气多了一些恼怒。 “许老师,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一些东西,如果再业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那么学业或许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但是他是我杨建民的儿子,那么成绩好与坏,就变成了次要的东西。” 杨建民没有理会许正一对自己有些不善的口气,依然心平气和。 “可是这会给学校带来不好的影响,再说了,刘兰兰也就一普通家庭的孩子。” 许正一寸步不让,紧紧盯着杨建民的脸庞,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不一样的表情,不过他失望了。 “许老师,我想你又误会了一些事情,作为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感情的萌动是必然的,是生理进化的结果,我想不论作为是父母还是老师,首先是引导而不是直接扼杀,谁说早恋就一定是坏事?也可能许老师你自己都经历过一段难忘的早恋,你说呢?如果是觉得给学校带来不好的影响,这个许老师你就多虑了,影响最大的无非就是两个当事人,如果作为父母都不介意,那又有什么问题呢?” 杨建民敲了一下桌子,来到了窗户边,背着手看着整个同乐中学。 “许老师,如果一个学校的风气,因为一两个人的早恋就变了味,从这里出发寻找原因,我想更多的应该去老师身上找原因,你说呢?” 许正一一言不发,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半会又找不出反驳的话。杨建民接着又坐到了许正一的对面,敲着桌子。 “许老师,杨再业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他是镇长的儿子。从他的言行举止,我想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平时对他的教育是什么方式。请你不要用对待普通学生的态度去和他交流。当然,你作为他的班主任,管教他是理所当然的事,你能为教育事业如此尽心尽力,作为这里的领头人,我很欣慰,你们是同乐将来的奠基人。” 杨建民说到这里,起身给许正一鞠了一躬。接着制止了他的下一步行动。 “许老师,再业这孩子的事,让你费心了,我很感激。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可能疏于教导,让他跳了一点,这方面就劳你多加引导了。一如我前面所说,你不能把他当普通学生看待,虽然我现在还能令行禁止,难免将来有人拿这个做文章。说一个堂堂镇长,因为儿子的一些小问题,被学校的老师呼来唤去。另外,你也不能太过于放纵,让再业做出影响我仕途的事,同样会被人拿来做文章。这就是我没仗着关系把他送进重点班的原因。这其中尺度,就只有许老师你自己把握了,我不好多说什么。今天的谈话到这里吧!我还有工作忙,我们有机会下次再谈。” 杨建民说完,没等许正一有所表示,站起来和他握了握手,就走出了办公室。找到了自己的儿子,带着他出来溜达。 “刘兰兰这孩子怎么样?” 杨建民闭口不谈自己和许正一的谈话,首先问起了自己儿子的事。 “本性不坏,值得谈一谈。” 在自己父亲面前,杨再业收起了玩世不恭,显得比较严肃。 “那么多的千金大小姐你不要,跟我玩王子和灰姑娘?闹哪样?就你俩这出身的差距,见识摆在那里。这三观能合一块?如果你想找点刺激什么的,那些自命清高的大小姐你随便谈,别祸害这些纯真的老百姓。你自己想好,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爸,见识什么的,是可以通过培养来提高的,但是本性不行。普通人家怎么了?说的好像你当初就出身名门一样。老妈还是一开粉店的初中生呢!我也没见你俩有啥过不去的坎。” “哟?学会顶嘴了啊?了不起!” 杨建民停了下来,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的赞赏丝毫不掩饰。 “你想明白就行,不过我还是要告诫你一下,在学校,尊师重道是必须的,不要弄幺蛾子,不要给老师难堪,也不要让我难做。你不是普通人,也是普通人,老爸这一半的脸都系在你的言行举止上,明白没?” 杨再业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低头思考了一会,才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我尽力。” “那行,爸就先回去了,还一堆事等着处理,有时间,你把刘兰兰叫去你妈那吃个饭。还有你那几个舍友,特别是那个吴群,带过来见见我。这个孩子的大名,任进学都跟我吹了几年了。” 第三十八章 初次见面 送走杨建民以后,许正一就坐到椅子上,思考着他说的话。 随着同乐新区的兴起,可以预测的是将来会有很多的招商招标项目,这镇长的位置,就从烫手山芋变成了香馍馍。这其中有多少油水,不是许正一这个一心扑在教学事业上的老师能估计得出来的。他只知道一定很多就是了。 作为改变这一切的镇长,杨建民真的这么轻易会把位置让出来吗? 只不过初次见面,许正一就见识到了这个土皇帝的手段和远见。 顺其自然吧! 许正一摇摇头,他只是一个教师,轮不到他操心这些事,他的任务还是要处理杨再业目前的问题,这才是最重要的。收回心神,把杨再业叫到了办公室。等他坐下来,就开门见山的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再业,你和刘兰兰这事,老师不会过多干涉,你爸说你会自己掌握好分寸。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一下,这里是学校,你们只是一群初中生。很多现在觉得重要的东西,等你以后回头来看,会觉得愚不可及。” “好的老师,我知道怎么做,我爸跟我说过,对三岁的小孩来说,他手里的糖是最重要的,等长到了六岁,可能手里的玩具是最重要的,再长大一些,或许就换成了现在让他觉得开心快乐的某个女孩子。随着年龄的成语,我们觉得重要的东西都在不断改变,之所以你们觉得小孩子叛逆,无非就是不去理解他们而已。你们总是以大人的态度,以小孩子不懂事为理由,或是抢走,或是扼杀,或是强行改变他们,让他们失去自己目前觉得最重要的东西,当然会让人变得叛逆了。” 杨再业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和骄傲。 “我很荣幸,我爸妈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我有一个健康快乐的童年,对于我每个年龄段所重视的东西,他们都是引导而不是直接扼杀。他们教会我分享,包容,爱与被爱。许老师,我想你也一定是这样的人,只是处在这个环境太久,有些东西都是下意识行为。” “这些东西,你自己看出来的?” 一番话下来,许正一心里惊讶不已,这不是杨再业有些早熟的问题了,这孩子怕是成精了。 “没有,我爸说的。” 杨再业坦白。许正一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还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 “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就好,先回去吧!老师忙一会。” 许正一挥手赶人。 “好的老师,那我回去了。” 杨再业起身点头,走出了办公室,留下许正一在办公室里不停的揉着太阳穴,显得疲惫不堪。 “班主任没为难你吧?” 一回到宿舍,杨再业就被围了起来,三个人的目光带着好奇和担心,不停地在他脸上打转。廖工兵更是在他的屁股上摸来摸去,仿佛这里已经遭受世间最惨无人道的毒打。 “干嘛这是!大多的事啊!” 杨再业一巴掌拍开了屁股上的手。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多大事?你手都快摸人家腰上了。你说多大事?” 吴紧一脸的嫉妒和向往。 “没有!别瞎说啊!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杨再业嘴上说着,心里一想还觉得真有可能,禁不住老脸一红。 “啧啧啧!” 吴群一边看着杨再业的脸,一边摇头。 “哦,对了!刚才你爸跟你说啥了?” 一看杨再业这囧样,廖工兵岔开了话题。 “还能说啥,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呗!对了,我爸说想见见大家,不如这样,今晚一起去我家吃饭得了。” “这,不太好吧!?” 吴群有些犹豫,转头看了看旁边几位。 “成!就这么说定了!” 廖工兵却是毫无压力,直接拍板。 “今晚去我家吃饭。” 放学的时候,杨再业对着忙完的刘兰兰打招呼。 “我才不去!” 刘兰兰连忙拒绝,自己才刚从班主任的办公室出来不久,虽然问的都是一些家庭情况,学历进度什么的,只是对之前的事隐约提了一下,她刘兰兰也不傻,知道老师叫她过去干嘛,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反而是许正一的态度让她白担心了,但她没觉得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今天我生日啊!舍友我都叫过去了,给个面子嘛!” “上个月你拉我出去吃饭还跟我说过生日。我还和杨玉芳一起去了,你骗谁呢!” 刘兰兰听着气结。把刚才的担心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今天是农历生日,相信我!” 杨再业举着手一脸严肃地看着刘兰兰的脸,刘兰兰被他逗得乐了一下。 “好吧!知道了,到时候我叫杨玉芳一起去。” “说好了啊!那我先去准备准备。到时候在我妈那里集合。” 说完朝刘兰兰挥挥手,背着书包跑了出去。刘兰兰看着他欢脱的背影,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啊群,你过来一下。” 吴紧打开宿舍门朝外面看了看,没看见杨再业的身影,转身拉着吴群来到自己的床边。 “这套衣服你试试,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不用了,我穿我自己的就好了。” 吴群连忙拒绝,一起住了那么久,这三人都知道吴群家里经济紧张,时不时的帮忙。这些吴群都记在心里,这会吴紧连成套新衣服都送过来了。这么大的人情,吴群可没法接受。 “瞧你那样,没说送你,杨再业平时花钱都大手大脚的,家庭一看就不简单,去他家怎么也得穿的好一些,这是借给你一晚上而已,明天还我就好了。” 吴紧说完,不待吴群拒绝,直接塞进了他的手里。转身翻自己的行李箱去了。 吴群默默地去一边试衣服。 “再业说他先去过去帮忙了,让我们一会儿自己去粉店集合,你们准备好了没?” 衣服刚穿好,廖工兵就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吴群时眼睛一亮。 “好家伙!今天这么帅?你让再业那个丑人怎么活?他可是叫了自己女朋友的。” “衣服是啊紧借给我的。” 吴群没有理会廖工兵话里的意思,直接说出了他的担心。 “啧啧啧!不错不错!骚包啊!” 廖工兵围着吴群转了两圈。不住的点头。 “要不是你穿不上我的衣服,我都想送你一套,这衣服穿你身上才叫衣服,啊紧,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 “玉树临风。” 旁边飘来吴紧有些无力的声音。 “对!” 廖工兵一拍巴掌,向吴紧伸出大拇指。 “玉树临风!” 廖工兵突然咬牙切齿,冲过去抓着吴群的肩膀使劲摇。 “你让我们怎么活!你让我们怎么活!” “得了工兵,别闹了,出发了。” 吴紧走过去把完全没发力的廖工兵拉开,带头向粉店出发。 来到附近,就看见杨再业站在店门口的椅子上,不住的东张西望,廖工兵向他那边不停挥挥手,杨再业看了一会总算看见他们几个人,跳下椅子跑过来。 跑到面前看着吴群也是眼前一亮。 “靠!” 杨再业忍不住爆粗。 “一会儿你离我和兰兰远点,我怕我忍不住给你夹肥肉。” 说完不理后面三个人,转身回店里。 “去我家,跟着我。” 杨再业把刘兰兰从店里带了出来,向后面的三个人打招呼,然后在前面带路。 “玉芳没来吗?” 吴群扯了扯刘兰兰的衣袖,他没看见杨玉芳从里面出来。 “没有,她说有道题她不太懂,许老师请教去了。” 吴群一脸失望,忍不住捏着新穿上的衣服。廖工兵一把走过来搂住他的肩膀。 杨再业领着他们走了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座小洋房前停下。 “这是你家?” 廖工兵心里止不住的惊讶,他家家境也算不错,毕竟他爸也是所长,不过一座独立的四层砖房,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会是私人住所,印象里这些不是店铺就是各种机关,比如邮政和电力局。 “漂亮吧?” 杨再业挤眉弄眼的向大家炫耀,然后把犹豫不前的众人推进了屋里。 “你爸干啥的?” 向来不问别人出身的吴紧忍不住来了一句,他实在很好奇。 “我爸当官的,这里的镇长。” 杨再业的语气平平无奇。 众人听了更加拘谨。镇长多大权力他们并不是很清楚,当官这两个字显然给的压力更大。 “没事的,我爸很好说话的,你们看我这样就知道了。别紧张。走,去吃饭。” 吴群领着他们上了二楼,来到了客厅。 “爸妈!人来了。” 吴群一进客厅就叫了起来。 “大家来啦!别客气,找座位自己坐下,菜马上来了,再业你招待一下大家。” 杨建民穿着围裙走出厨房打了一声招呼。又钻了回去。 杨再业先给刘兰兰找了一个座位,然后示意吴群坐对面,这才去厨房帮忙端菜。 没一会儿,鸡鸭鱼肉各种丰盛的菜肴就摆满了桌子上的玻璃转盘。 “吴群是吧?你坐我这边来。” 杨建民无视了儿子的目光,招呼着吴群来到自己身边。 “杨叔叔,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吴群有些奇怪。 “再业都跟我说了啊!你们的名字我都知道。” 杨建民和蔼的环视了一圈面前的孩子。 “谢谢大家照顾再业啊!他人比较跳脱,这顿饭,就是请大家吃的。以后呢!拜托几位帮我看着点他。” 杨建民一边说着,一边倒可乐,转着玻璃转盘分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进学最近有没有过来看你?” 杨建民低头问着身边的吴群,后者惊讶的抬起头望着他。 “哦!忘了告诉你,我和任进学十几年前就认识了,程阳桥景点就是我托他爸弄起来的,严格来说,我是他的师兄。不然你以为他是怎么来到这里做老师的?” 杨建民回答了吴群心中的疑惑。 “任老师从来没有和你提起过你啊?” 吴群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 “这样的吗?亏我这些年来明里暗里帮他处理这么多事。时不时他还给我摆脸色,真的是不给我面子啊!活脱脱书呆子一个。” 杨建民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脸上却是一片欣赏。回头看到了吴群脸上的一丝不满,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还教你什么没有?” “除了书法,还有一些文学常识。” 吴群老实回答。 “他家书法不错,他老爸师从莫乃群先生,并且青出于蓝,他自己也得了几分真传,你好好练,将来肯定也能成个大家。以后没事,多来叔叔这里转一转,有些事情,我还是能帮到你的。” 杨建民摸了摸吴群的头,眼里闪动着他看不懂的精光。 第三十九章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这顿饭在轻松愉快中结束,杨建民在大家的心中成了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人,一点不摆架子的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镇长,而是大家眼中某个值得依靠的长辈。 谢绝了吴群等人整理饭桌的要求,杨建民带着妻子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回学校。 “春玉,看到没有,这就是国家的将来啊!” 看着渐渐远去的这群小孩子,杨建民倍感欣慰。 李春玉看着自己的丈夫笑了笑。伸手挽起他的胳膊,一起站在夕阳下。 这个只有初中毕业的女人,仿佛与生俱来就懂得什么是礼节进退,从来不再外人面前给自己丈夫难堪,整顿饭她只是微笑,倾听,然后点头。那怕对面的都是一群小孩子。 “刘兰兰这个孩子怎么样?” 杨建民转头看向旁边的妻子。 “年纪虽然小,举止还挺得体。不过显得比较紧张,几乎不怎么动筷子。碗里的饭菜吃的一点不剩,也没撒到桌子上或者地上,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姑娘。” 李春玉点了点了头,神情看起来比较满意。 “那这事你做主了啊?” 杨建民伸手给她捋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刘海。 “可以。” 李春玉挽着杨建民进了屋里。 “杨少爷,您的东西小人帮您提着?” 刚出门不久,廖工兵就点头哈腰的来到了杨再业的面前。指着他手里打包的东西。 “滚!” 杨再业哭笑不得。 “你能不能正常点?” “杨少爷,您的女朋友小人帮您牵着?” 刚赶走廖工兵,吴紧的脸又冒到了他的面前。试图去拉刘兰兰的手。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啊!” 杨再业一巴掌把吴紧的手拍飞。指了指吴群。 “跟啊群学着点。你看看人家,这才是文人风范,荣辱不惊。” 吴群咳了一声,配合着杨再业把双手背到了背后。迈着从容的步伐来到了杨再业的身边。 “杨少爷,您的衣服小人帮您拿着?” 杨再业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直咳嗽,刘兰兰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 “得了我说,别整这些有的没的,累不累啊你们!以前咋滴现在还咋滴。” 杨再业缓过劲,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带着刘兰兰走在前面。后面三个人相互坐着鬼脸,跟了上去。 “兰兰,这从家里打包回来的东西你带着,去给宿舍的人吃。” 来到学校,杨建民把东西交给了刘兰兰,后者也没推辞,拿起东西挥手告别,就回了女生宿舍。 “咋不留点给我们?” 廖工兵首先表示了疑惑。 “想吃明天接着去我家就行了,我这东西本来就是给兰兰带过来的。我们是四个人住一块,她不是,带点东西过去才能打好关系,不能让别人说你吃独食,时间久了,这再好的关系也得闹出疙瘩,明白没?唉!看你这表情,我觉得你可能不懂。” 杨再业对一脸茫然的廖工兵表示了一下鄙视,第一个转身,留下廖工兵在原地思索。 “你懂了吗?” 廖工兵拉住往前走的吴群。 “当然。” 吴群看傻子一样看着廖工兵,嫌弃的甩开了他的手,跑回了宿舍。廖工兵转头寻找吴紧的位置,发现这人已经跟在杨再业身后进了宿舍门。 “切!装!哪天把你们屎都打出来!” 廖工兵同样一脸不屑的回了宿舍。 “啊群!拿出你的录音机,给我整一首双截棍!” 一来到宿舍,廖工兵就指挥起了吴群,然后翻箱倒柜的找出了自己的双节棍。 “疯了吧你!” 吴群连忙把廖工兵拉进浴室,然后跑过去关门。 “学校不让带兵器你不知道!你想挨处分吧你!” “啥兵器,这就两节木头,你想多了。学校禁止的是管制刀具。” 廖工兵一脸嫌弃的看着吴群。 “不都是一样的吗?” 吴群抓着廖工兵没松手。 “瞧你这文盲样,这能一样吗?照你这么说,这啥都不用带了,拿个不锈钢脸盆我也能打人不是!” 廖工兵扒开吴群的手,指着他的床。 “还不去放歌?” “好吧!等下,我得先倒一下带子。” 吴群来到床上,拿着录音机捣鼓了一会儿,激昂的音乐响起。 “看爷的!” 廖工兵一脸霸气的站在走道中间,准备着姿势。剩下三个人跟着挤到了吴群的床上观看,这个位置角度比较好。 只见廖工兵呼哈一声,手上的双节棍就眼花缭乱的飞起了棍花,围着他精壮的身体不断翻滚,看的周围的三个人一脸的不可思议。耍了一会儿,廖工兵收棍,站着一动不动,一脸快赞美我的傲娇模样。 “我试试!我试试!” 勇于尝试新鲜事物的杨再业第一个叫出声。一脸兴奋的冲了出去。抓起了廖工兵手上的双节棍。 “这个怎么拿?” 杨再业拿着双节棍摆弄了一会,一会儿夹在腋下,一会盘在后脑勺上。一会支在胳膊上。弄来弄去都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发力方式,就差夹在裤裆里了。 “你先拿着,试试向正前方甩一下。” 廖工兵抱着胳膊一脸的看好戏。 “切!这有啥难的,我要学的是你刚才那个,甩来甩去那个。简单的东西我不学。我这资质,学那个才合适,教教我!” 杨再业一脸期待的看着旁边的脸廖工兵。 “你先试试,嗯,就像打人平时一样,甩一下我看看。” 廖工兵无动于衷,继续蛊惑。 “小看人是吧?这就给我看看我的天赋。一会儿我甩好了你得教我。” 杨再业来到走道中间,有模有样的扎了一个马步,挑衅地看向廖工兵。 “行,我看好你,上吧!英雄!” 廖工兵给杨再业让出位置,伸手示意他开始自己的表演。 “看爷的!” 杨再业凝神半刻,挪动了一会屁股,调整好了姿势。 ”嘿!” 杨再业把半截挂在肩膀上的双节棍甩了出去。接着一声闷响。 “哎哟!” 甩是甩出去了,姿势也很帅气,却不想甩到头的时候双节棍折回来一半,直接打到了他的手腕上,杨再业连忙丢开双节棍,低头一看,手腕都被打青了一大块。 “哈哈!还觉得简单吗?” 这会轮到廖工兵一脸得意的看着周围。 “要玩成我这样,没个一两年你们别想了。如果练到能打架,最少三五年。” 廖工兵捡起地上的双节棍,潇洒的甩了几个棍花,收到了手里。 “你这能打不?” 吴紧凑了上来。一边揉着手腕,一边盯着廖工兵的脸。 “当然,打你们这几个弱鸡,再来两倍都不够看!” 廖工兵对着几个人摇摇手指,转身把双节棍收回了自己的行李箱中。 “你就吹吧你!” 杨再业第一个表示不信。向周围吴群和吴紧不断使眼色。 “你别不信。” 廖工兵坐到了三人的中间,开始吹牛。 “你们是不知道练武的人和你们有啥区别吧?反应,力量,协调性,抗打击能力,都比普通人强多了,这几样东西,有一样都能在同龄人里当老大了,何况几样?” 廖工兵掰着手指头给他们上课。 正得意忘形之中,猝不及防被杨再业和吴群锁住两个胳膊直接摁倒在了床上。 “你不是反应很快吗!我让你装!” 杨再业和吴群两个人各自用双手摁住廖工兵的胳膊,双脚压住了他不断挣扎的腿。 “敢算计我!我让你知道厉害!啊紧!脱他裤子!连内裤一起脱了!” 杨再业哈哈大笑。 第四十章 风云第一刀 “啊紧,你的衣服洗好了,还给你。” 第二天下午,吴群把洗好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双手递到了吴紧面前。吴紧回头看了一眼,伸手把衣服推回了吴群的面前。 “你穿过的衣服我都不好意思再穿了,太丢人,你留着吧!” 吴紧说完接着低头看手里的书。吴群也没多客气,把衣服放回自己的箱子里,走过去看着专心致志的吴紧。 “看的啥书?感觉不错啊!” 吴群跟着看了一会儿,觉得挺有意思,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 “《风云第一刀》。没看过吧?” 吴紧合上手里的书,捏着兰花指从桌子上捻起一支铅笔,站了起来。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嘿!” 吴紧吐气开声,手腕一抖甩了出去。 “哎哟!” 刚好开门的廖工兵猝不及防,被铅笔击中脸庞,退了两步捂着脸蹲了下来。 屋里的两位吓了一大跳,连忙冲出来看情况。 “打哪了?没事吧!” 吴紧的声音显得尤为紧张,不住的看着廖工兵捂着脸的双手,生怕有血从指缝里流出来。 “哪个滚蛋偷袭老子!” 廖工兵揉了几下脸,一声大喝跳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前面的两个人。一条红里带黑的痕迹从他眉间划过,显然是直接被爆了头。 吴紧一看廖工兵没揉出一个眼珠子什么的,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和啊群闹着玩呢!没想着你刚好开门。” “活腻了吧你!靠!” 廖工兵心里也是一阵后怕。瞬间暴起,拽着吴紧的衣领三两步就把他摁到了墙上,他这是真生气了。 吴紧不敢搭话,更不敢反抗,无助的眼神看向了一边的吴群。 “好了工兵,啊紧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也没事对吧!消消气,大家都是兄弟。” 吴群连忙出来打圆场。 “去把老子的衣服鞋子全洗了!” 廖工兵松开吴紧的衣领,指着自己床上的一堆衣服。吴紧灰溜溜的跑进屋里,抱起廖工兵床上的衣服走进了浴室。廖工兵走到自己床上生闷气。吴群跟着坐了上去。 “行了工兵,别生气了。大家都是兄弟,相互让一下。” “就是因为兄弟才便宜了他。” 廖工兵摇头苦笑,脸色到现在都还有点发白。 “啊群你知道吗?我刚才以为自己瞎了,换个人,老子拼着处分也得把他揍一顿。” 廖工兵说到这里,对着空气挥了几下拳头。 “只让他洗衣服,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两人正说着,吴紧点头哈腰的来到了廖工兵的面前。 “廖爷,衣服洗好了,您看,要不过去检查检查?” “这么快?” 廖工兵惊讶,走进浴室一看,自己的衣服确实洗好了,水都拧干了,不由得点了点头。 “不错,原谅你了。” 转身回床上拿衣架准备给挂上。拿起一件衬衣一看,该干净地方的干净,该脏地方的脏。 “你怎么洗的衣服?” 廖工兵拿着还在滴水的衣服来到了吴紧的面前展开,一脸的不善。 “我就放桶里用脚踩了几下,我看你衣服也不是很脏,过水为净嘛!” 吴紧看着廖工兵的脸色,声音越说越低。 “吴紧!你小子是不是欠揍!” 廖工兵一甩手上的衣服,就要伸手去抓吴紧。被早就做好准备的吴群拉了下来,吴紧一溜烟跑出了宿舍。 “他逗你玩的,你生气干嘛!” 吴群拍着廖工兵的后背给他顺气。拉着他到门口一看,吴紧已经不见了人影。 “我看他这是欠揍!” 廖工兵愤愤不平地走回宿舍,打开水龙头重新把衣服洗了一遍。 一直到太阳快下山,吴紧才轻手轻脚的来到了宿舍门口,在窗台边缘边贼头贼脑的看了一会儿,发现廖工兵不在,这才站直身子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工兵人呢?” 吴紧四处张望,发现廖工兵真的不在,这才放松了下来,来到床边坐下。 “准备去上晚自习了。” 吴紧群没回头。 “你在看啥书?” 吴紧伸着脖子看向吴群手里的书。 吴群扬了扬手里的书,正是不久前吴紧看的《风云第一刀》。 “这个我先看,我给你拿另外一本。” 吴紧说着从书包里掏出另外一本小说,递到了吴群的面前。吴群定眼一看,同一个作者,《天涯明月刀》。 “你哪来这么多小说?” 吴群有些疑惑,学校图书馆的中外名着是有不少,不过这类小说里面没有。 “老街那边有个小书店,专门出租小说的,你拿学生证过去登记就行了。一天一本三毛钱。” “那等我看完这本就过去看一看。” 吴群接过小说打开一看,立刻就沉迷了进去。他从来不知道小说原来可以这么写。直到吴紧过来叫他去上晚自习,才恋恋不舍的起来伸腰,纠结了一会儿,把小说揣进了书包里。 他决定在教室看一会。 吴紧来到教室坐下,先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深呼吸了几下,接着觉得应该先去一趟厕所,于是起身走出了教室,回来的路上去小卖部买了几瓶水。给几个舍友一人分了一瓶,来到座位上平稳了一下呼吸,拿出课本准备复习。发现第一节自习课已经过去了。 “唉?” 吴紧看着刚拿出来的课本发呆。过了一会又把课本收了回去,拿出了看到一半的《风云第一刀》。 左右看了看,发现前面的杨再业在那里扭来扭去。 “干嘛?” 吴紧伸脚踢了一下他的椅子。 “蚊子,好多的蚊子咬我。” 杨再业还在那里扭来扭去,嘴上不停的抱怨。 “烦死了,都怪这些蚊子让我没法安心学习,不然我今年就特招进大学了。兰兰,你和啊紧换个桌位,我怕影响你学习。” 刘兰兰应了一声,就起身来到了吴紧的身边。 等吴紧刚坐下来,杨再业就停止了扭动,捅了捅他,指了指前面那个女同学的背后。 “怎么?” 吴紧一看过去,也没啥,不禁有些奇怪。 “文胸带,看到没有?” 杨再业的语气里透露着一股贼眉鼠眼的猥琐。 “看到了,那又怎么样?” 吴紧仔细一看,白里透红的一条,铁锁横江,不上不下。 “听说弹性很好,你试试看。” 杨再业不断地朝吴紧挤眉弄眼。 “疯了吧你?” 吴紧大惊失色,连忙朝四周看了看,生怕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结果就看到杨再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前面姑娘背后的红条条,一拉一放,空气中就传出了啪的一声打肉脆响声。 女同学迅速回头,红着脸看观察一下,看见吴紧正一脸猥琐地在那里东张西望,想也不想就朝他的椅子来了一脚,顺手抓起桌上的课本砸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男子汉 吴群沉迷于武侠世界无法自拔。 只要一有时间,他就掏出小说看个不停,连课间十分钟都不错过。连杨玉芳这样的同桌都被他暂时放到了一边。 杨玉芳曾经担心过他的成绩,提醒了几次,吴群让她不用担心,他心里有数。于是每次成绩出来,果然如此,就没掉出年级前20过,几次下来,杨玉芳反而成了帮他望风的人。 “没天理啊!” 这是吴紧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自从吴群很少做笔记,他的成绩跟着直线下降。 根据题意,如此可得。 吴群经常这么回答他的问题。朴实无华,平平无奇。然后转头看小说去了。 根据你妹啊! 可得你妹啊! 他恨不得跳起来扁吴群一顿。但是有求于人,没法下手,只能拍一声合上课本,拉着廖工兵打篮球去了,留下吴群继续看小说。 期末考试成绩一贴出来,还是不出意外,吴群得了全年级第八。在几个舍友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坐上老谷子的车回了高旁村。 相比几个月之前,村子里又发生了很多的变化。不少村民已经建起了砖房,彩电在村子里已经普及,影碟机和摩托车,也不再是人们炫耀的家底,看着总算有了一点现代气息。 伴随着家电的兴起,死去的是露天电影和地方戏,那个手摇的放映机早就被黄旺封了起来,和戏服一起,码在村公所的角落里,无人问津,等着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录像厅也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变的门可罗雀。黄旺和任进学一合计,直接摆上了几桌麻将和桌球,变成了村民活动中心,才慢慢恢复了往常的几分热闹。 吴群下了车,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口,村里都在发生着变化,只有他这个家,一如既往的破败,在风雨中苦苦的支撑着。 “哥,你回来啦!” 已然长大许多的吴丽有了几分女孩子的矜持,不再像小时候一样飞奔着扑进吴群的怀里,但脸上的兴奋却从来没变过。走过来拉着吴群往二楼走。 “大娃回来啦!” 老人的耳朵比以前更加不好使,直到吴群走到她身边三米内,她才抬慢慢地直起佝偻的身体,像一只奋力挣扎的虾米,费力的打量着面前的孙子。 “嗯,回来了!我回家了!” 吴群鼻子一酸,连忙转头。 “成绩怎么样?” 老人放下手中的镰刀。坐到了厅前的椅子上,看着跟过来的吴群。 “还好,这是这个学期的奖状。” 吴群打开书包,递过去一叠奖状。 老人接过去抚摸了一会儿,才用手粘着口水,慢悠悠地看,一张张仔细的看,比她数钱还要认真。 “挺多的,有六张,看来你成绩很不错,奶奶帮你贴上。” 老人露出满意的笑容,回厨房拿出一碗米,粘着奖状小心翼翼的找着合适的位置,每贴一张都后退几步仔细端详,等所有奖状贴完,老人的额头都冒出了不少汗水,如同把自己的生命附到奖状上一般。吴群几次想搭把手,都被她直接拒绝。 “吃完饭,去任老师家坐坐。” 老人拍拍手回了屋里。 吃完饭,打点好家里的一切,吴群就来到了任进学的家里。 “来了?先坐一会,还有几题就批改完了。” 任进学没有抬头,继续批改着手里的试卷。 不过三十出头的他,看起来就好像三十五六,这些年为了村子的的发展,和学校的教育资源,他天天早出晚归,虽然精神看上去自然是个青年人的劲头,头上却出现了不少的白头发。连眼镜都带上了。 “周老师呢?” 吴群左右看了一圈,没看见周雅南。 “种地去了。” 任进学批改完手里的试卷,把笔搁笔筒里,起身来到客厅,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角,示意吴群给他倒杯水。 “这些年,村里的青壮年都外出务工去了。剩下一群人,老的老,小的小,眼看着田地都种不完了,养活自己还够呛,我怎么再好意思让他们养我?所以和黄村长要了几块地,自己操劳一下,温饱也不成问题。” 任进学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这下可真成名副其实的长寿村了,除了毛没长全的娃,平均年龄直往60上奔,拉都拉不住。” “老师你后悔过吗?” 吴群突然插了一句话。 任进学低头思考了一会,才慢慢的回答。 “后悔?也许在某天看到六七十的老人还在田里劳动的时候,会有一点。但当我把目光放到整个焕然一新的村子里,更多的是高兴。” 说到这里,任进学又像以前一样揉了揉吴群的头。声音里充满了豪情。 “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明白,这里才是最好的。我会让他们急着赶回来,而不是急着跑出去。” 说到这里,门口就传来了一阵响声。吴群循声看去,看见周雅南挑着两簸箕的大白菜走进了屋子里。 “哟?小群回来啦!一个学期不见长这么高了啊!都快到老师肩膀了。” 周雅南把白菜放到房里角落里,走过来比了一下吴群的身高,藏不住的笑意开始在脸上蔓延。 周雅南比之前也老了很多,失去了几分青春靓丽,多了几分作为村妇的朴实。皮肤不再像以前那么明亮动人,变得暗淡了不少,因为常年劳作的原因,手上有了不少老茧。只有那份笑容和语气,随着岁月的沉淀,变得越来越优雅动人。 从容地面对岁月留给自己的痕迹,然后选择优雅地老去,就是对她最好的诠释。 “考试怎么样?” 周雅南拉着吴群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像看着自己亲生儿子一样。 她和任进学都因为工作的原因,加上村子的发展进入了紧张阶段,都没考虑要孩子,生怕因为两个人疏忽,给孩子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所以都把吴群看得如同自己儿子一般。 “还行,年级第八。” 吴群小声回答。 “开小差了吧?” 周雅南一眼看出了问题所在。按照吴群这资质,加上任进学提前几年的教育,只是一个年级第八有点说不过去。 “看小说去了。” 吴群没有隐瞒,如实相告。 “忘了任老师跟你说过的话?” 周雅南笑盈盈地看着低头不语的吴群。 “没有,任老师说小说可以看,不能荒废学业,我以后会记住的。” 吴群越说头越低,周雅南向任进学眨眨眼,示意他说话。 “你记得就好,以后慢慢改,这事就不说了,不过老师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吴群抬起了头,看着任进学。 “我想把你奶奶和妹妹接过来一起住。” “啊?” 吴群听完直接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任进学,眼睛里满是惊喜和不解。 “是这样的,吴丽也马上要升学考试了,不出意外的话,进中学也是十拿九稳的事,我也想提前给她学一些初中知识,再说女孩子在外一个人。需要学的东西远远不止课本上的那么简单,把她们一起接过来,也跟着解决了老人家的后顾之忧。两全其美的事。” 任进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下去。 “你知道的,你家现在名下有着不少的田地,老人家身体越来越不行,这时候让她那些子女接过去,总会有人在背后说闲话。老人家肯定不会过去。来着这里,我家的情况大家都清楚,压根不会图什么,大家都省心。” 任进学站起来拍了拍吴群的肩膀。 “老人家那边我说过了,她跟我说,你拿主意。因为现在,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唯一的男人。” 任进学接着又摇了摇吴群的肩膀,眼里带着鼓励。声音一如初见时那么温和。 “你回去好好想想。” 第四十二章 成长 成长往往是一瞬间的事。 也许是某个暴雨倾盆的黄昏,也许是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你沉浸于自己的过往,细数着这些年的得到和失去,突然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学会了淡然和漠视。 这种无情到残忍的坚强,就叫成长。 时间它只会推着你一路踉跄地前行,从来不会去在乎你的得失。 十四岁的吴群,就这样被推着来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个十字路口。这种被迫的成长,往往更残酷。他很想回避这种帮别人决定命运的事,尤其还是自己的亲人,他觉得自己还没能力承担后果。 然而他没法逃避,很多时候,活着就是这样,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尽如浮萍,留去逐波。 如果爸妈都在,该多好! 这是他的现在的想法,只是人生没有如果。一路胡思乱想,吴群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自己家门口,徘徊了一会儿,还是开门走了进去。来到了老人的旁边。 “任老师都跟你说了吧?” 老人没有抬头,专心的切着手里的白萝卜。 “嗯,都说了。” 吴群应了一声,接过了老人手里的菜刀。 “那你的决定呢?” 老人抬起头看着吴群,脸上既没有担忧,也没有高兴,只有一种看透生活的从容。 吴群似乎从她的神情里得到了鼓励,嘴巴蠕动了半天,吐出几个坚定的字节。 “住一起吧!” 话一出口,吴群的心里就如同卸下了一座大山。 “决定了吗?不多想想吗?” 老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从容,自打送吴群上学开始,她如同变了一个人,时间夺走了了她身体的活力,你却没法从精神上感觉到她属于老年人的那种暮气沉沉。反而有了一种读书人该有的洒脱。 “决定了!就这样吧!” 吴群狠狠地捏了一下拳头。 “嗯,改天你找个时间和任老师说说。你先跟我过来。” 老人领着吴群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布袋打开,掏出了里面的钱,慢慢的数着。 “你爸前后欠下了两万多的债,这些年来,我已经全部还完了,除了供你们兄妹俩读书,剩下的全在这里了,一共928块5毛钱,你收着。” 老人轻轻地摩挲着这个承载了她半辈子光阴和回忆的小东西,过了一阵子,才把它交到吴群的手里。 “奶奶,你……” 吴群心里划过一阵心慌。他有些不安的看着面前的老人。只是一时间没法确定到底是为什么。 “大娃,我老了,记性不好了,很多东西明明心里还惦记着,死活想不起来。憋着很难受,那感觉,挠心的直疼。趁着现在还没完全变傻,该说的话,该做的事,总得交待清楚。这心里啊!就算放下最重要的东西了。如果哪天,我连你们兄妹俩都不记得了,也少了一道念想,能过的快活些。” 老人抚摸着吴群的头,一边慢慢交待着事情,一边用浑浊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想把他记得久一点。 吴群轻轻地靠进了老人的怀里,静静地感受着,自从外出读书,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近过老人家了。 老人果然变得越来越健忘,在搬去和任进学的这个暑假,她先是经常坐在窗口发呆,叫她吃饭的时候,回过头看着你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接着经常找不到自己的鞋子,还老是穿反。渐渐地,她开始忘记身边的人和事,目光变得越来越浑浊。 吴群惦记着奶奶的情况,度过了一个焦虑不安的学期,一放学就急着往家里赶。来到任进学家附近,就看见老人坐在院子里,周雅南围在她身边不停的转来转去。 吴群连忙冲了过去,注意到这边动静的周雅南看了一眼吴群,把手上的饭勺收了回来。 “周老师,怎么了?” 吴群喘着气,平复着剧烈的心跳。 “不肯吃饭,都坐这里一天了,谁来都拉不回去,你妹妹都不行。” 周雅南心疼地摇了摇头。围着老人又转了几圈,试图劝她吃饭,结果都无功而返。 “周老师,你把饭碗给我吧!” 吴群接过周雅南手里的饭碗,蹲到了老人的面前,发现她目光看着远方出神。一点都没注意到面前的吴群。 “奶奶,我回来了。” 似乎是吴群的声音很熟悉,老人终于有了反应,呆滞的眼珠动了一下,终于是转到了吴群的身上。 “你是谁啊?” 老人看了半天,疑惑的声音传进吴群的耳朵里。 “我是吴群啊!” “哦!” 老人应了一声,转头看远方,四五秒后又转了回来。 “你是谁的孩子啊?” “我爸叫吴四喜,你还记得吗?” “吴四喜啊?” 老人低头碎碎念了一会儿。抬着目光又来到了吴群的脸上。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谁的孩子啊?” “我叫吴群,我是吴四喜的儿子。先吃饭,好吗?” 吴群把饭勺伸到了老人的面前,这次她没有再反抗,就这样一直看着吴群,默默地吃着,时不时还有饭粒从她的嘴里掉下来。吴群一边帮她清理着,一边慢慢地喂着。吃完饭,吴群拉着她回到了家里。帮她梳了头发。坐在床边老人看着睡着了。才从里面出来。 “谁都不认识了。” 任进学看着坐过来的吴群,叹了一口气。 “包括你那群叔叔伯伯,除了你妹妹,谁来都没用。在院子里一坐一整天。有时候,回老房子里,坐在你那堆奖状面前发呆。有时候自己跑来跑去,跑去给你爷爷坟头拔草。开始几次大家都吓坏了,找半天找不到,最后还是黄旺送回来的。现在基本都清楚她去哪里了。好找一些。” 吴群低着头,安静地听着,眼泪一直在打转。 “你去读书不久,身体一直就叫疼,睡不着,浑身贴满了膏药,每天晚上都要吃止痛片才睡得着。一大早还挣扎着出门去干活。子女们心疼她,强行把她按在了家里,跟她说田地先帮她打理着,等你爸回来了再还给他。这才安静了下来。闲不住,又在我这附近开了几片菜地。只是没过多久就干不动了,就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哥。” 吴丽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坐到了吴群的身边,努力的往前靠了靠,似乎全世界只有这里安全一般。 “没事,有我在。” 吴群努力平稳住自己的呼吸,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像往常一样摸了摸吴丽的头。 “任老师,周老师,谢谢你们了!” 吴群对着任进学和走过来的周雅南弯了一下腰。 周雅南对着他笑了笑,递过去一袋橘子。 “挺好吃的,试试。” “现在差不多算是一家人了吧?你说这个就见外了。” 任进学伸手锤了一下吴群的肩膀,然后愣了一下。印象里,这样锤自己的好像只有老头子。 这是受影响了? 任进学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转头看见周雅南对自己挤眉弄眼的,显然她也知道任腾飞的这个习惯。 任进学不着痕迹地把手收了回来,顺便抓起桌子上的橘子。 “老人家的事,就不用你们操心了,安心学习,好好读书。这不是有我们吗?” 任进学向周雅南递过去一个眼神,后者笑了笑,温柔的声音充满了整个屋子。 “是啊!还有我们呢!” 周雅南把剥好的橘子放到了兄妹俩的面前。 第四十三章 死亡三部曲 今年的冬天来的比以前要冷。冷的不只是天气,还有人心。 往日走村串巷的情景不再出现,出走了绝大部分青壮年的村庄仿佛也失去了活力,变得异常冷清。只剩下一群老人孤独地守着火炉,一个人取暖,一个人回忆。慢慢地等待着死神地到来。 只有偶尔的几声鸡鸣犬吠,才会给这片暮气沉沉的天地带来一点鲜活的气息。提醒着他们要离开温暖的火炉,必须迈着僵硬的步子给家禽们喂食。 老人没有捱过这个失去活力的冬天,经历了无数个被疼痛折磨地无法入睡的夜,在生命的最后一晚,她终于能够像一个婴儿一般,沉沉睡去。充满皱纹而又安详的脸庞,是她留给世间的最后一幕。 或许失去越多,人才能活的越轻松。毕竟只有获得没有失去,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所以她才能在失去一切以后,安然告别。 人人都知道死亡是迟早来临的一件事,只是当它降临到自己身边,还是会措手不及。就好像人人都知道坐上交通工具就会无限接近车祸,却从来不会放弃坐车一般。没有人觉得自己会是下一个。所以当事情来临,才会那么不安和茫然。这种本能上的回避,源于对生命的热爱,和对死亡的恐惧。 吴群没有做好应对这一切的准备,所以他格外讨厌在檀香味和纸钱味里飘荡出来的那一阵阵唢呐声。逃离那些三五成群在聊天或者赌博的亲戚。独自一个人来到老房子里发呆。 一切都好像远离,一切都好像还在。就好像世界给你套上了一座透明的房子,你看的见一切,却怎么也走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越走越远。 吴群回过神,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后的妹妹。她通红的眼眶里还带着泪珠,盯着眼前的哥哥。无处安放的双手在身前用力的交错着,扭动着,试图从吴群这里找到一点依靠。 吴群走过去,牵起她的手,把她拥入了怀里。一阵滚烫就贴着他的心,顺着胸膛慢慢流下。吴群用力的揉了揉妹妹的头,把目光放到了很远的远方。 两道瘦小的身影就这么站着,天空把他们压的越来越暗。直到有些着急的周雅南找到他们,才给这片压抑的空间带来了一点生机。 “天快黑了,跟我回家。” 周雅南牵起两个人,慢慢的在前面带路。 入夜之后的家显得更加热闹,人们依旧在三五成群的围着,女人在讨论着老人家生前的种种,一阵阵笑声或叹气从他们周围荡漾开来。男人们围着桌子或打麻将或玩牌九,不时爆发出一阵叫声。 一切似乎都比刚离开时更加欢快,只有空中的唢呐声和檀香味依旧。 “准备吃饭了。” 周雅南把兄妹俩领进了内屋,吴群环视了一下,这里面全都是亲人。周雅南刚准备退出去,就被吴群的大伯叫住了。 “你把任老师一起叫进来,你们有资格留在这里面。” 周雅南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就跟着任进学走了进来。跟着众人带上了孝帽。 大伯取出一段崭新的布匹,慢慢的展开,跟着走进了放着老人尸体的房间里。吴群无意间看了一下。发现这布料和当年老人给他做书包用的那些一模一样。 这是他们那辈人最看重的、除了生死都不会动用的东西。 一顿饭在沉默中度过,和外面的热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人们慢慢散去,吴群选择了留下来守夜。撩拨着灶台里的柴火,思绪飘的很远很远。明灭不定的火苗映着他的脸庞,看不出悲喜。或或者说,没有悲喜,只有一种空,抓不着的空,一种你需要不停的找事情来做,确定自己还活着的空。 任进学把周雅南送回房间睡觉,刚来到这边,就看见吴群在那里麻木的忙着。心疼的叹了一口气,来到了他的身边,抓住了吴群拿着火钳不停的拨弄火苗的手。吴群转过头,就看见任进学对他摇了摇头。 “回去睡觉吧!” 任进学夺过了火钳。 “我不累,等会再睡。” 没事可以做的吴群显得更加的空。 “人的死亡有三步。” 任进学突然开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头。总算吸引了吴群的注意力,稍微把他拉回了现实。 “第一,是身体的死亡。” 任进学伸出一个手指,直到完全吸引了吴群的注意力,才开始往下说。 “这代表着人体所有的机能都已经停止。不可能再复活。第二,是社会关系的死亡。跟你有血脉关系的所有人,都消失在了世界上。第三,是精神上的死亡,跟你有关的所有记忆,都烟消云散,彻底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 任进学指了指吴群的胸膛。 “可能我说话不是很恰当,至少现在,老人家还活在你这里。你悲伤也好,难过也罢,明天过后,请你带着这份思念,好好地努力下去。我不知道有没有天堂或者地狱,如果老人家真的在天有灵,你现在这个状态,对她来说就是地狱。” 吴群的眼神渐渐出现了一点神采,似乎从遥远的未来被任进学拉了回来。 吴群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终于把所有精神集中到了现在。 “任老师,你说人为什么会死?” 吴群的眼里带着一种不属于他年纪的悲哀和疑问。 “生老病死,是正常的,我,周老师,还有你的亲人,甚至包括你,总有一天会死的。” 任进学拉着吴群的椅子,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老师,有没有办法让一个人永远活下去?” “有,比如李白杜甫,或者是他们笔下的某些人。”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孟浩然出名,这没法说。没有李白,会有人记得汪伦吗?” “有的人死去了百年千年,依然活在后来人的世界里。有的人刚刚离去,就永远消失在历史中。如果你想让你在乎的人永远活着,你就要强大自己,让别人为你立书作传,或者你自己来写。我,周老师,你妹妹,你奶奶,这个村子里你在乎的所有人,都在看着,等着你把我们留在后来人的历史里。吴群,你做好准备了吗?” “老师,我想我做不到。” 吴群摇摇头,眼里都是对自己的不自信。 “不,你做的到。你现在就能做得到。” 任进学抬起了吴群低下的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你只要用你的笔,把这一切记下来就好了,写在日记里也好,写在哪都无所谓。总有一天,会有人记得这里的一切的,相信我。” 第四十四章 大人的世界 葬礼的第四天,来个两个很意外的人,杨建民和他的儿子杨再业。 屋子里的任进学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走出来一看是杨建民的车子,直接扭头又回到了屋子里。 “看看你任叔叔这臭脾气。” 杨建民双手一摊,无奈的看着杨再业苦笑。 “你俩之前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变这样了?” 杨再业觉得奇怪,按老爸的说法,十几年的老朋友了,之前任进学去过他家几次,两个人关系也挺好的,大家也都不是三岁小孩。啥事啊?能闹成这样? “前段时间带几个投资商去洗桑拿,被他看到了。” 杨建民一脸的理所当然。杨再业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把杨建民看的有些不爽,伸手拍了他一下。 “怎么,小兔崽子想告状?去呗!看看到头来谁吃亏。” 杨建民无视了自己儿子的眼神,带头走进屋子里,来到了任进学的身边,拉个椅子就坐了下来。 “你来干嘛?” 眼看躲不开,任进学沉着脸看着杨建民。仿佛面对一个经常来家里蹭吃蹭喝的亲戚一般。 “我来瞻仰一下大才子,沾点浩然正气,洗涤一下逐渐黑化的灵魂。不可以吗?” 杨建民坦然地面对着任进学的目光,示意身后的杨再业去给自己倒水。转头观察着周围的人群。 “别看了,没几个认识你的。” 旁边的任进学不屑的说了一句。 “那我就放心了。” 杨建民垮下身子,瘫在了椅背上。 “舒服。” 哼哼了几声,杨建民还在椅背上蹭了几下,才转头看着任进学。 “还在生气?” 任进学闻声看了过去,一脸严肃。 “你是父母官。” “工作需要嘛!” 杨建民难得的为自己辩解了一下。 “这不是理由。” 任进学不领情,直接扭头不看杨建民。 “那你需要什么理由?” 杨建民摊开手。盯着任进学,后者沉默了一下,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要是还和以前一样,这同乐镇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杨建民稍微坐直了身子。语气开始认真起来。 “总会有别的办法的。” 任进学总算把目光再一次投到了杨建民的脸上,看着他的眼睛。 “你任公子是富二代嘛!当然可以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毕竟衣食无忧。我穷人一个,要啥没啥,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去抢。不狠一点怎么行?头破血流的时候你没看见,好不容易有点面子了,别人送来点东西我还不能拿了?那我辛苦这么多年干嘛?” “我家帮你不少的。” 任进学目光灼灼地盯着杨建民,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点以前的样子。 “我都记着呢!这些年来我也没少帮你不是?啥叫人情世故?这就是了,你拿人家太多,手软。不拿,人家不把你当自己人,工作不好开展。懂吧?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杨建民伸手拍了拍任进学的肩膀,后者听了这么多,脸色总算有所缓和。 “这次除了带再业过来看吴群这小子,还有一些事和你说。走,去外面说。” 杨建民起身走了出去,任进学犹豫了一下,跟了出来。 “学校这边,我准备给你们小学安装几部电话。怎么说附近几个村的学生都在你们这边。支部开会也是以你们这边为主,然后向外传达,这通讯不能少。另外,还有一件事。” 杨建民伸手指了指几个山顶。 “几个通讯公司要在我们镇建立信号塔,我把首批下乡工程放到了高旁村这边。到时候需要你动员乡亲们配合工作。该出田地的村民,都要尽早做好思想工作,争取工程早日完成。回头我把工程图给你。” “真的假的?” 任进学窜到了杨建民的面前,抓着他的肩膀,眼里的光都快把杨建民闪瞎了。 “如假包换。实地勘察已经基本完毕了,只是没跟你说而已。” 杨建民乐呵呵地看着任进学。后者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兴奋。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任进学忍不住挥舞了一下拳头,不停地走来走去,似乎不知道怎么表达激动的心情。最后跑过来锤了一下杨建民。 “谢谢你!我代表整个高旁村谢谢你!” 任进学快步向家里走去。他需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周雅南。 杨建民看着渐行渐远的任进学,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挺想告诉你,我是顶着什么压力下的这个决定啊!只是这个压力,现在没法和你分享。 杨建民整理一下心情,弯腰拿起一块石头,顺手甩进旁边的池塘里。石头旋转着漂过水面,荡起一圈圈的波纹。 这打水漂的技术,丝毫不见生疏啊! 杨建民拍了拍手,摇头啧啧两声。转身向房子里走去。一开门就看见周雅南带着三个小孩子在玩扑克牌。 “建民哥。” 周雅南伸手朝杨建民打了个招呼。 “玩的啥?” 杨建民走过去一看,好家伙,玩的拖拉机。 “你们周老师作弊了。” 看了一会,杨建民忍不住出声提醒几个小屁孩。 “哪有!别瞎说!” 周雅南脸红了一下,慌忙辩解。 “人家都是从上往下放牌,你这时不时从最底下抽一张牌的,还恰巧成对子了,早准备好了吧?嘿嘿!” 几个小孩闻言,都把目光转到了周雅南的脸上,把她看的脸越来越红。 “不玩了,你们玩。我要洗衣服去了。” 周雅南丢下了手里的牌。起身走开了。 “大家看看哈!” 杨建民翻开周雅南的牌,果然不出所料。 “啧啧!小孩子都不放过,真残忍!” “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真复杂啊!” 杨再业忍不住叹气。聪明如他,也没想到老实的周雅南会耍小聪明。手里的牌输了个七七八八。 “要不怎么说越漂亮的姑娘越会骗人呢?” 杨建民忍不住放声大笑,伸手洗牌。 “你们现在还小,不用想这么多。好好学习才是你们目前最重要的东西。至于大人的世界,你们早晚会明白的。” 杨建民把手里的牌分成四堆,分到了大家手里,示意大家开始放牌。 “来,我来陪你们玩,大家放心。我是个老实人。来,谁先开始?” 没人动手,几道狐疑的目光不停的扫盯着他。 “咳!先给大家上第一课。不要以貌取人。你看周老师,看起来多么温柔善良是吧?还不是把你们手里的牌都骗光了。日久见人心,这个说法有一定的道理,但不是真理,可能别人只给你看你想要看的东西呢?” 杨建民刚说完就感觉脖子一凉,转头一看,周雅南捧着一坨洗衣粉泡沫滴到了他的脖子上。接着朝杨建民吐了吐舌头。 “让你说我坏话!” 然后转身就跑开了。 “大家看到了吧?” 杨建民伸手抹着脖子上的泡沫。 “杨伯伯,你看起来也挺忠厚老实的。” 吴群紧接着说了一句。杨建民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周雅南止不住的笑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第四十五章 理想 对于没来过农村的杨再业来说,一切都是新奇而又有趣的。如同安徒生笔下的童话世界。 住在这里以后他就不想回家了,跟杨建民说还要玩几天,让他自己先回去。老头也乐得回家和老婆过二人世界。和任进学一交待,挥挥手,转身坐上车子潇洒而去。 一连几天,杨再业都拉着吴群到处乱窜,这里看看,那里瞅瞅。连古老的蹲坑茅厕都带着树枝进去体验了一番。只是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自然,屁股扭来扭去。吴群觉得应该是刮掉了一层皮的原因。 然后杨再业扭到公路上就兴奋地跳了起来。 “鹅!大鹅!好大的鹅!” 杨再业惊喜地叫了一声,就想冲过去围观。被吴群一把死死拉住。 “我劝你,别过去找死,真的,鹅欺生。你会被咬死的!” “就它?切!我堂堂男人怕一动物?开什么玩笑?” 杨再业指着大鹅一脸不屑。甩开吴群的手就走了过去。 结果一走进仇恨范围,大鹅张开翅膀,伸着脖子就含了上来。杨再业摆了个李小龙的姿势,凝神戒备,闪避了几个回合。最终被一嘴含到了裤裆。 “啊群!救我!救我!” 杨再业吃痛之下潜能爆发,一巴掌拍开了大鹅,然后拔腿飞奔。吴群看的乐不可支,心情总算好了不少。 “农村的动物都这么凶猛吗?” 待吴群拿着树枝把大鹅赶走之后,杨再业才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差不多,没事别招惹他们。” 吴群的含糊其辞,让杨再业更加心惊肉跳。难得的老实了下来。拉着吴群回到了家里。东看西看,又来到了周雅南的身边。 “周老师,我可以采访你吗?” “好啊!你想问什么?” 周雅南晒着衣服,没回头。杨再业想了一会,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跟任老师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们从小就认识了啊!我爸和他爸是同窗。” “这样子啊!” 感觉没有问出什么的杨再业有些沮丧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你们第一次接吻什么时候啊?” 周雅南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歪着头想了一下。 “十七岁吧!” “任老师的口水甜吗?” 杨再业抛出了第三个问题。 “你一个小屁孩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啊!” 周雅南闹了个大红脸。伸手甩了杨再业一脸水,后者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啊群,你长大后想做什么?” 杨再业来到了吴群的身边,两个年轻人肩并肩坐到一起,看着夕阳。 “嗯……我想我将来不是个书法家就是个老师,你呢?” 吴群把手里的草根放到了杨再业的手上,杨再业拿起来捋了一下就叼到了自己嘴里。 “我啊?我想做个企业家,这样就能像我爸一样,造福社会。” “你爸不是当官的吗?” “我爸说当官不自由,很多事得违背原则,他希望我活得自由一些。” 杨再业说着就想起了自己偶尔看到的场景,一向干劲十足的杨建民在书房里埋头抽烟,一根接一根。 “不懂。” 吴群摇摇头表示不理解。 “你说啊紧和工兵长大后会做啥?” 吴群接着问出了一个目前比较关心的问题,杨再业低头想了一下给出了答案。 “工兵受他爸影响,大概率会做个警察吧!啊紧嘛!这个说不准,不过听我爸说他们那边包工头特多,说不定这小子以后会做工程也说不定。” “这么说我们几个以后就不能在一起玩了啊?” 吴群的语气有些难过。 “谁说的?” 杨再业搂住了吴群的肩膀,用力摇了摇。 “我们几个永远是兄弟,以后,我罩你们!” “你看看这两个小屁孩。” 周雅南擦着手,对着任进学指了指不远处的两个年轻人。 “与子成说。” 任进学欣慰的笑了笑,盯着两个人被夕阳拉长的背影,拉着周雅南的手回到了房间里。 一切似乎如杨再业说的那样,廖工兵开始迷恋军事杂志,每天看个不停,还纠缠着杨再业,从他家里拿回来一堆连环画。全是拿着民国武术大师的小本本。每天呼哈呼哈的在宿舍锻炼自己的身体。 吴紧则丢下了武侠小说,开始关注一些建筑方面的知识。对梁思成和林微因更是爱的不得了,一到宿舍就找吴群吹牛。 吴群对此却没多大兴趣,一天到晚的拿着笔练字,把各大名家的字帖临摹了个遍。终于练出了一丝属于自己的神韵。 至于杨再业,依旧每天像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每天按时调戏一下刘兰兰,然后就是四处厮混,不但整个学校混了个脸熟,连校外的人都认识了不少。仗着镇长公子的面子,带着一群人到处呼风唤雨。 他们的关系似乎越来越远,但是彼此都知道并没有,这都是为了强大自己,好在将来能帮到兄弟。 这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初中毕业。四个人拿着志愿书又凑到了一起。 “啊群,你报哪里?” 吴紧拿着笔咬了半天,还在犹豫不决,于是决定先问吴群。 “你不先问你爸?” 吴群这边反而有些奇怪,这种关乎命运的事,在这年代一般都是父母拿主意。小孩子没得选择的余地。 “我爸说无所谓,我们四个属你最聪明,我觉得跟着你混比较好。” “哦,我准备报的是县高。我有和任老师了解过,县里有三个高中,县高成立时间最久,口碑最好,升学率最高。民高成立时间最短,但是现在县里的扶持力度最大。至于职高,不上不下,在两个中间,比较平庸。我觉得县高比较好,就算民高能超过县高,那也是多年以后的事了。到时候我们都毕业了,和我们无关。” “成,那就县高吧!大家一起填。” 杨再业拍板。 “你俩够分数嘛我说。” 吴紧一脸狐疑,杨再业和廖工兵这两人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中考再怎么爆种,也就那样,无非是从烂泥变成了过期水泥。 “我是体育特招生。” 廖工兵的语气平平无奇。他单是立定跳远这一项就破了同乐中学历史记录,达到了惊人的人2.79米。铅球、百米到5000米,把各种记录破了干净利落。 “我可以借读。” 杨再业一脸有钱任性。 “靠!” 吴紧愤愤不平地填上了自己的志愿。大家都跟着动起了笔,空气中的安静,没法阻挡这些年轻人从身上迸发出来的朝气和热血。一笔一划,看似随意简单,却倾注了他们几年来的心血,他们就要带着这些梦想,以无可阻挡的姿势,奔向属于他们的未来。 第四十六章 新的征途 “啊群!你准备好没有?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女孩子还墨迹啊你!” 收拾好东西的另外三个人在杨建民的车子旁边等了大半天,杨再业忍不住又进宿舍去催吴群。 “不急,急啥子。” 吴群慢悠悠地收拾着行李,一边细心的把宣纸叠好放进背包里,一边不断看着窗外。 “得了!得了!你哪来这么多东西啊。我来帮你!” 一看吴群只收拾了不到一半的东西,杨再业忍不住过来帮忙。 “别!你别来!你就是乱收拾。这些东西可不能乱来,坏了就完了。” 一看杨再业抓起几根毛笔就要胡乱的往包里塞,吴群连忙冲过来一把抢走。 “行了,你去外面等着,别帮倒忙了你。” 吴群挥手赶人。 “赶紧吧你!一会到了县城还要出去玩呢!” 杨再业千叮万嘱,出了宿舍门口。 吴群收拾了大半天。想等的人还是没有出现在视野里,有些自嘲地摇摇头。拿着背包里黄秀芹的画看了一会,重新塞了进去,拍了拍。 “我们走吧!” 吴群最后看了这个宿舍一眼,提着行李走出了出来。 结果看到许正一走了过来,先是对杨建民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他们几个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过去。 吴群几个来到了许正一的身边。许正一先是给了吴群递过去一本柳公权的书,吴群一看,是《玄秘塔碑》,他念了很久了。有些惊喜地伸出双手,接了过来。 “吴群,老师知道你喜欢书法,也肯下功夫。你写的字很有古人的风骨,将来一定会有所成就。这本书老师送给你,你要好好保存和练习。希望将来你成了书法家,在扉页上签个名再送回来给我。” 许正一半开玩笑地拍了拍吴群的肩膀,后者郑重地点了点头。 许正一接着转身面对着吴紧,抽出了一本《中国建筑史》地给了他。 “吴紧,数学老师跟我说,你每次画图的时候都有一种建筑之美。这方面的书你应该是看了不少。这本梁思成的书送你,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希望将来我们镇上出一个建筑学方面的专家。将来我们镇上的地标就由你来设计了。” 吴紧同样弯着腰双手接过了许正一手里的书。 “至于你。” 许正一看向了杨再业,思考了一会才开口。 “你有一个强大并且有远见的父亲。在这个唯有读书高的年代,他却更加注重于你独立人格和自由思想的培养。很显然,他成功了。你成绩虽然不好,却拥有无与伦比的亲和力和领导力。你的成就将远远超出你的几位舍友。在教育这点上,老师不如你老爸。对于你,老师没有什么说的,只希望你能把这些用于正途,造福百姓。” 许正一像对待同辈一般对着杨再业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和后者握在一起。 “廖工兵,你一身正气,爱憎分明。这点老师很欣赏,只是要记住,刚久易折。现在的学校已经不如以前那样纯净了,多少有一些你惹不起的人。老师知道你自幼习武,习武之人多有热血,老师理解,不过有些东西不是靠武力就能解决的。希望你多收敛一些,多听杨再业的话。” “知道了许老师。” 廖工兵也跟着点了点头。 “好了,老师该说的话也说完了。以后老师还会不断地送着学生往高中走。到时候希望你们四个身为学长,多多照顾。老师也是有私心的,谁都不希望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学生在别的地方被别人欺负是吧?哈哈!” 许正一轮流着拍了拍四个人的肩膀。对着他们挥挥手。 “走了!” 迎着朝阳消失在高大的教学楼拐角处。一边走一边看着手里的花名册。 “好吧!我们出发了。” 杨建民等几个人送走许正一,才出声招呼,吴群环视了周围一圈,并没有发现某个角落有人站着,站了一会儿,跟着上了车,向县城出发。 三个小时的路程在热闹中度过,县城的高楼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里。杨建民左拐右拐十几分钟,就来到了县高的大门。跟门卫打了一声招呼,就开了进去。 “时代变化真大啊!想当年我在这读书的时候。就一栋教学楼,一栋宿舍楼,一个破旧的饭堂。体育课天天在学校周围除草。晚上都不敢出门太远,到处都有动物。宿舍楼后面还有一片树林,天天晚上有人在里面约会,当年你爸我在保卫队,只要巡逻的时候经过这里,都是一阵鸡飞狗跳,嘿!” 杨再业听得一阵激动,连忙伸头出去看哪里有小树林,结果只看到一片运动场地。 “别看了。那边那个足球场就是以前的小树林。” 杨建民直接掐断的儿子的幻想,开着车来到宿舍楼下。 “我就不陪你们了,我去找校长聊一聊,你们自己去看告示牌。” 接着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几个手机。 “老夫给你们买的,一人一个,里面有我的私人号码。记住,不到下午六点以后,不准给我打电话,鸡毛蒜皮的事也不准打扰我,除非有重要事情。还有,这不是无偿赠送,这是看在再业的面子上买给你们的。为此他对我立下军令状,说用一年的时间考进年级前100名。如果他办不到,我不但回收手机,还会在此基础上翻三倍的价钱记在他头上,到时候自己外出打工偿还。给你们记个优惠价,一部900。拿着。” 杨建民把手机丢了过来。其他几个人还在犹豫,杨再业接过来直接塞进了他们手里。 “拿不拿得到这个手机,就看你们了!” 杨再业一下车就严肃地看着面前的几个人,目光重点放在了吴群的身上。 “笔记做好一点,别有事没事给我整什么根据题意可得。明白了吗?我的后半生幸福就看你了,兄弟!” “成,我尽力写的简单一点。” 吴群诚恳地回答。 “不是尽力,是必须!必须懂吗!” 杨再业着重强调了一遍。 “可以。” 拿人手软,何况这么贵重的东西。吴群此时就一个成语形容,言听计从。杨再业一看吴群的态度,点了点头,满意地带着行李在前面带路,来到了学校的告示牌面前,看着几个人的分班。 “不同班啊!可惜了。啊群你在一班,重点班啊这,不错!我……我看看,嗯,我在五班,和工兵一个班。啊紧你在三班,可惜了。” 杨再业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不同班,说明宿舍也不是一块。可就少了很多乐趣了,很多事情没法在一起玩。 正遗憾着,杨建民开着车来到他们面前停下。摇下车窗伸出了脑袋。 “校长那边我打招呼了。你们几个一起去高三班报到。宿舍也给你们安排好了,在三楼305。吴群你就委屈一下,没问题吧?” “没事没事!谢谢杨伯伯,我在哪里都一样。” 吴群连忙道谢。 “老爸万岁!” 杨再业兴奋地跑过来,捋了一下杨建民的脑袋。 “为所欲为啊!” 吴群则看着杨建民远去的车不停感慨。 “行了,放行李去,拉老半天了累死了。” 杨再业甩了甩手,廖工兵二话不说走了过来,直接就把他和吴紧的行李提到了手上,像提小鸡一样轻松自如。 “走不走?” 廖工兵不耐烦地催促。 “真是个怪物!” 杨再业愤愤不平地在前面带路。 放完行李,四个人就来到了操场上溜达。 “去那边打篮球去。” 杨再业四处看了看,看上了旁边的三人斗牛,这边人比较少。他就跑了过去,和旁边的学生打起来了招呼。 “学长你好!我们这边有一队人,也是打篮球的,啥时候轮到我们?” 旁边的同学看了看,生面孔。 “新来的高一学弟啊?” “对的对的!今天报到,多多关照!” “行,打完你们先上吧!” 旁边的同学说完就和旁边的人打了一声招呼,大家看了看杨再业几个人球衣都没换,只是皱了皱眉头,也没啥意见,事情就定了下来。 “哟!这个学弟不错啊!有身高,有投篮,有弹跳,横向移动还这么快。” 轮到杨再业他们上场,吴群就被晾到了一边,打篮球不是他的强项。只能在旁边看,结果杨再业这一队上来就直接被打爆了,简直就是被按在地上摩擦。要不是廖工兵仗着自己的力量和技术在篮下投进了三个球,直接就被剃光头了。这几个高中学长的传球和配合甩了他们几条街。 “打得不错,你哪个班的?” 继续留在场上地那一队有个人主动过来和廖工兵打招呼。 “学长你好!我们几个都是三班的。谢谢鼓励,我们差点被你们剃光头了。你们好厉害!” “知道为啥这边人少不?” 旁边又一个人来到了廖工兵的身边,廖工兵有些疑惑的摇摇头。 “我们是校队的,你其他两个朋友中规中矩,你真的很不错,我们训练了好几年才有你这力量和爆发力的。就凭你一个,去那边几个球场估计都能打一堆人了。” 廖工兵有些憨厚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退到了场边。 然后下一轮接着上场被人摩擦。 第四十七章 同桌的你 要论在学校什么样的时间最难熬,开学典礼无疑可以排进前三之列。 新生对学校一无所知,学校的种种过往他们毫无参与感和归属感。在品完周围各种女同学的身材、相貌、发型、穿着以后,只能无所事事地咬指甲、看天气,某些奔放的大佬甚至在操场上抠脚丫子。 至于那些高年级的老油条,那更不用说了,大家知根知底,台上的领导说上一句,一半人都猜到下一句要讲的是什么了。那眼神,就跟看猴子似的。要不是操场上有老师在巡逻,当场开台玩扑克的都有。 吴紧几个人浑浑噩噩的坐成一堆,有人鼓掌就条件反射一样跟着拍几下手,要么跟着有气无力的叫几声。大部分时间都是然后在领导魔音的洗礼之下耷拉着眼皮,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直到一阵全场最热烈的掌声响起,四个人神游物外的灵魂迅速归位,睁开了眼睛,跟着使劲鼓掌,身心一阵轻松,因为开学典礼终于落幕了。 学生们陆陆续续地拿着凳子回到自己的学校,占据有利位置,学霸往前靠,学渣找后排和角落,平凡的人随便找位置。吴群则从善如流地跟其他三个人坐到了一块。 吴群刚坐下来,就看见旁边几个女同学在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往他这里瞄。 “我们要不要离他远点?” 杨再业的脸色有点发青,语气里透露着一股哀怨。 “是啊!本来我挺帅的,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没女生关注过我!” 廖工兵同样一肚子的不平,委屈得像一个一米七的孩子。 “我想说的他俩都说完了。” 吴紧叹了一口气。 吴群无奈的一摊手,摇了摇头。表示这事他无能为力。练字近八年,飘逸和沉稳两种气质在吴群身上完美融合,静如山岳,动如清风。再加上武侠小说赋予的三分侠气和七分洒脱,让他如同一个从古龙书中走出来的现代楚留香。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是有一种叫做天生气质的东西在作怪。” 吴群感慨还没完。就收到了杨再业和廖工兵的四根中指。 “被嫉妒了。” 吴群对着旁边的吴紧摇头苦笑。后者直接把头埋在了桌子上。 不一会儿,一个戴着眼镜剪着寸头的中年男人走进了教室,撑着讲台找到了黑板面前,看着底下的学生,有些嘈杂的教室慢慢的安静了下来。直到教室完全安静下来,他才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徐渊两个大字,还用粉笔圈了起来。转身面对着一众学生。 “同学们好!依照惯例,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徐渊,清风徐来的徐,渊渟岳峙的渊。职业是历史老师,副职业是你们的班主任。根据往年的流程,接下来是你们的自我介绍时间。不过我觉这样太浪费时间,而且没啥效果。” 徐渊甩了一下手里的文件。 “我手里有一份文件,是你们花名册,我点到谁,谁站起来应一声到就好了,至于你们想了解谁,等下我就给你们机会。” 徐渊说完,就对着花名册开始了点名,然后看着站起来的学生几秒钟,再示意他坐下,接着点下一位。直到确认没有任何遗漏,才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 “现在进行随机座位安排,从第一排第一桌开始,往下坐,点到名字的同学请自觉排序。这样可以加深你们彼此的印象,你们就当这是老天爷的安排好了。” 徐渊说完,就进入了一男一女的点名模式。这期间,有人欢喜有人忧。吴群就分配到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同学,杨再业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幸灾乐祸。不过他本人倒是无所谓,起身就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班草!” 吴群刚坐到位置上,旁边的女孩首先来了一句,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惊喜。吴群差点想起身离开。最后被大家的眼神给按了下来。 “别瞎说啊你!很容易拉仇恨的。” 吴群连忙小声解释,转头四处张望。 “真的啊!我认识的几个女孩子都说你最帅了!很高兴和你坐一起!” 叫做张晓娇的姑娘有些兴奋的挥了一下自己的小拳头。眼睛一直挑衅般地看着自己的几个老乡和老同学。吴群看的哭笑不得。摇摇头由她去了。 课间十分钟一到,张晓娇主动邀请吴群出去玩。 “走,去小卖部。” 张晓娇很想带吴群出去逛一圈。 “不去。” 吴拿着钢笔练字,头都不抬。 “我请你!” 张晓娇继续诱惑。 “走!” 吴群果断放下了手里的钢笔。跟着张晓娇来到了学校的小卖部里,拿了一袋洽洽原味瓜子。分了张晓娇一爪子,剩下的全倒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张晓娇带着吴群尽往人堆里钻,逢着熟人就介绍这是自己同桌,然后在对方惊艳的目光中得到一种别样的满足。吴群一边嗑瓜子,一边礼貌的点头微笑致意,除了嘴里的瓜子味,他谁都没记住。然后一天的时间就这么乱七八糟的过了。 “晓娇你可真幸运啊!班里最帅的一个都让你碰上了。” 张晓娇的好朋友,从小学就在一起的同学,这个叫龙凤仪的姑娘无不羡慕的说道。 “嘻嘻!” 张晓娇调皮的朝她吐了吐舌头。 “你没看到耶!他写字的时候更帅!全身都散发着迷人的气息。啊!我感觉我要恋爱了!” 张晓娇托着下巴坐到了窗户边,不断的寻找着吴群的宿舍。 “瞧你这花痴样!” 龙凤仪悄悄来到张晓娇的身后,张晓娇惊叫了一声,转身报复。两个人就缠到了一块。 打闹了半天,惹得张晓娇有气无力的喘了一声。 “这就是帅哥的力量吗?我也想要一个了。” 龙凤仪感慨了一下,有些嫉妒地看着张晓娇逐渐超过自己的身材。情不自禁的又伸手捏了一下她的屁股。 “别闹了!” 张晓娇连忙扭了一下,离开了龙凤仪的怀抱,坐在一旁的床上平稳着有些急促的呼吸。 “你那个同桌也不错啊!超有男人味的说。” “他叫廖工兵,身材真好啊,又高大,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爆发力,超有安全感!” 龙凤仪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红的脸。 “还说我呢!自己也不是花痴一个!” 张晓娇忍不住嘲笑了一下自己的好朋友。 “我让你说我!” 龙凤仪伸出双手,邪恶的扑向了脸上红潮未退的张晓娇。 “别闹了!等下舍友要来了。” 张晓娇一把拍开了龙凤仪的手。 第四十八章 军训 世上有很多方法可以快速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男人与男人可以通过烟酒,女人和女人可以通过服装,时尚等等。 当然,作为在校生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外交手段,迅速拉进彼此距离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军训。 比如高一三班的同学,在看到吴紧被教官单独拉出来走正步的时候,那同手同脚的姿势就让他们感觉十分亲切。 军训不过进行了一天,所有学生就迅速地被教官的个人魅力所征服。那挺拔的身姿,笔直的军装,散发着军人气质的一言一行。不过二十来个人的小队,那嘹亮精神的报号声,动如一人的队伍,整齐划一的正步。是每天早晨所有学生眼里最靓丽的风景。 只是有些东西看起来简单,自己学起来才知道并不容易。第一天军训,不过半小时的站军姿。整个操场晕了15个人,其中五个还是男生。 接着就是踢正步,走出去不过五六步,队伍就成了一条不规则波浪线。同手同脚的吴紧显得尤为明显。因为他成功地带偏了他前后左右的所有同学。 第一天的内容很简单,只是踢正步而已,却把所有人累得够呛。一打开宿舍门,吴紧他们几个就直接趴到了床上,死活不肯动。连晚餐都是廖工兵一个人去打回来的。 “瞧你们这死样。” 平时经常被欺负的廖工兵总算有了扬眉吐气的时候,抱着胳膊四处鄙视,尤其针对吴群。 “你就一点不累吗?” 把头闷在被单里的杨再业动了动屁股,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声模糊不清地传了出来。 “就这?比我爸那会轻松多了,不是我吹,这东西我八岁以后就不玩了。一点压力没有。” 廖工兵说完还秀了一个后空翻。 “行,那你给我们去食堂打饭。” 吴群的声音也显得有些哆嗦。 “唉?” 廖工兵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晃着脑袋到处看。 “去吧!去吧!我也不行了!” 吴紧蒙着头,伸手摸索了一会儿,把自己的碗递到了廖工兵面前。 “这么多人我拿不完。” 廖工兵挣扎了一下。 “多跑几趟就行了。” 吴群不愧是学霸,很快想出了办法。 “我没这么多钱了,饭卡空了。” 廖工兵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有些惊喜地回答。 “这么麻烦你了,怎么还好意思让你掏钱,我请客!” 杨再业摸出自己的饭卡递到了廖工兵面前。 “快点去,我觉得我已经快饿死了。” 吴群接着催促。廖工兵欲哭无泪的拿过了大家的碗,还有杨再业递过来的饭卡。 廖工兵跑了几趟,把饭菜端到了宿舍,吃的正香,发现几个舍友对着饭菜发呆。 “怎么?你们不是说饿吗?怎么不动?我还给大家刷了很多平时舍不得吃的菜呢!” 廖工兵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几个舍友。 “刚才觉得很饿,可是突然感觉吃不下。” 吴群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杨再业几个跟着点点头。廖工兵伸出筷子,在他们几个人的饭碗里一阵操作,几块红烧肉就进了他的碗里。 “你们这是累的,这个时候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吃点青菜就好了,过几天就习惯了。” “真的假的?” 杨再业感觉有点不对劲。 “当然,相信我。我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廖工兵啃着红烧肉模糊不清的回答。 “唉!多少吃点吧!” 吴群首先端起了饭碗,艰难地往嘴里扒饭。 “小江,你们班有个苗子不错,叫啥?” 军训的第二天早晨,趁着学生还在站军姿,连长项锦川拉着三班的教官郭江来到了大榕树下,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学生能看到这里,才掏出了口袋里的烟,递给了郭江一根,接着帮他点上。 “注意到了,叫廖工兵,功底很扎实,一看就是从小打下的基础,至于到什么程度,看不出来。这种训练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郭江说完看着旁边吞云吐雾的项锦川。 “怎么,连长,你想把他弄进来?” 项锦川吐了一个眼圈,抖了抖手里的烟灰。 “是挺想的,毕竟这种苗子,谁见了都眼红。训练一番,又是一个尖子兵。但是国家现在重视教育啊!知识才是最重要的。一个文化人,顶我们十个大头兵。所以,想想就行了。” 项锦川拍了拍郭江的肩膀,灭了手里的烟头。转身走向了操场,背影有些悲凉。郭江狠狠的吸了一口,跟了过去。 “连长,如果是他自己愿意去当兵呢?” “你想干嘛?” 项锦川转过身子,盯着郭江的眼睛不怒自威。 郭江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解放鞋。嘴唇蠕动了几次,还是没有声音, “郭江,你记住了,我们军人保家卫国,不但保的是国土和人民,更要保护这些人才,这些正在成长的未来,他们才是将来国家崛起的希望!我们这些没脑子的,只有血汗可以流,而这群孩子,将来就有可能出现让国家大步向前的顶梁柱。你敢给我动歪心思,别怪我项锦川翻脸不认人!” 项锦川说完直接转身离开,留下郭江一个人在原地。 “连长,你后悔过吗?” 郭江突然出声,抬头看着准备离去的项锦川。 “不后悔。” 项锦川停下了脚步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迎上郭江的目光。 “脏活累活,总要有人做不是?别想太多了,等会就要操练这群小屁孩了。” 项锦川挥挥手,来到了操场上。 连长,你原本也有机会成为国家顶梁柱一样的人物,你何尝不是放弃了学业而选择了当大头兵呢!你这个理由,我不服啊! 郭江看着项锦川在操场上来回巡视的身影,把烟头甩在了地上。想了想,又捡起来放在了口袋里。来到了自己的班级面前。盯着廖工兵不放,把后者看的心里发毛,连忙绷着身体不敢放松。郭江过去踢了一脚,廖工兵纹丝不动,姿势都没变。郭江情不自禁点了点头,接着踢那些看起来不顺眼的小屁孩。 “廖工兵!出列!” 走正步练习了一个多小时,郭江突然吼了一声。 “是!” 廖工兵应了一声,几步小跑,来到了郭江的面前。 “大家都看到了廖工兵同学这两天的表现,四个字,无可挑剔!从现在开始,他就是你们这几天的班长。廖工兵,你有没有问题。” 郭江转身盯着廖工兵。 “没有!教官!” 廖工兵转身敬礼,郭江回礼。 “很好,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单独在前面带领大家进行军训,有个人被我认为不合格,你做十个俯卧撑,两个不合格,做二十个,以此类推,有没有问题。” “没有!教官!” “很好!入列!” 廖工兵朝郭江敬了个礼,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廖工兵班长,你到前面来领队,所有人两分钟时间,以高矮顺序、十人一排,重新列队。很好!现在第一排,预备……正步走!” 这一次,三班的学生走了差不多十米,队伍才开始出现混乱。 “廖班长,二十个俯卧撑。” 郭江的声音冷冰冰,毫无波动。 廖工兵二话不说趴了下去。 “二排,预备……走!三十个俯卧撑。” “三排……” “四排……” 全班五排走下来,廖工兵做了差不多一百五十个俯卧撑,额头已经出现了汗水,脸色有点发红。 “第二次走正步,所有人归队准备!” 只不过休息了五分钟,郭江又召集了三班的所有人。 这一轮少了一点,廖工兵只做了一百个。汗水湿透了他的上衣,夹在裤线边的两只手已经微微颤抖。他还是一声不吭。 第三轮,看着沉默地在前面做着俯卧撑的廖工兵,不少男生眼眶都已经发红,女同学更是不堪,一部分人的眼泪已经顺着脸庞往下流。 郭江不为所动,眼神依旧冷冰冰的,看着不断起伏的廖工兵。 “接着练。” 郭江喊了起来。 “报道教官!我有话说!” 吴紧来到了郭江的面前。 “说。” “廖工兵的俯卧撑我帮着一起做。” 吴紧盯着郭江犀利的目光,寸步不让。 “哦?你是班长?还是副班长?你有什么资格替他接受本来因为他失职带来的后果?” “他做的很好!他没错!” 吴紧努力让自己站在了郭江的面前。 “没错?我让他当班长的时候我强迫他了吗?既然他答应了,带领大家一起进步不是他的责任?有人拖后腿不是他的错?” 吴紧涨红着脸,没有出声。 “廖班长,加三十个俯卧撑。这位同学,如果你不想自己的班长在地上起不来,请你归队!” 郭江瞪着眼,朝吴紧吼了一声。吴紧咬了一下自己的牙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沉默地看着前面挥汗如雨的廖工兵。 “工兵,我喂你好了,你别动。” 吴紧看着双手抖的抓不住勺子的廖工兵。拿过了他的饭碗,准备给他喂饭。 “唉!还是太久没被老爸操练了啊!这点俯卧撑就快顶不住了。这还四百个不到呢!” 廖工兵摇摇头,扯起一个难看无比的笑脸 “吃饭,不说了。” 吴紧吸了一下鼻子,把勺子伸到了廖工兵面前。 “去你的!我又不是残疾人!” 廖工兵一把夺过饭碗,颤抖着喂了自己一口。 “你小子要是真有良心,走正步的时候别一天到晚的同手同脚,真给我丢脸!说出去我都不敢认识你!” “好!” 吴紧狠狠的点了一下头。 “这还差不多!” 廖工兵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艰难的给自己投食。 第四十九章 离别 第二天一开始军训,吴紧又被打回原形,继续他同手同脚的表演。好在其他人经过了一天的训练,不再被他带偏了。只有他自己在看起来比较整齐的队伍鹤立鸡群。 “吴紧!出列!” 郭江看着走出队伍的吴群,脸皮一直绷着,十分难看。 “走两步。” 吴紧集中精神迈出了左腿,姿势很标准。接着慢慢地走出了第二步,看着也有点小帅,一连走了十来步,都没有问题,就是走的比较慢。郭江的脸色看起来有所好转。 “你可以再走快一点。往回走。” 吴紧加快了频率,没一会又变回了同手同脚的状态,周围传来了一阵压抑的笑声。 “不要嘲笑自己的战友,明白吗!” 郭江转过头狠狠地盯着人群,大家瞬间安静。 ”廖工兵,你去楼上找两根晾衣杆过来。” 郭江沉着脸看着廖工兵,对着一旁脸色同样难看的他吩咐了一句。后者转身跑进了男生宿舍,没一会就拿出来两根竹竿。 “你可以不用参加训练了,牵着他去一边练习,教不会你也别回来了。” 廖工兵应了一声,拿着晾衣杆牵走了吴紧。 “我说你平时走路也挺正常的,怎么一踢正步你就变了个样?” 廖工兵拿着竹竿跟在吴紧后面,指挥着他那双不听使唤的双手,百思不得其解。 “我问我我问谁啊?我自己也很费解。大概是平时走路不需要集中精神吧?” 吴紧也是一脸苦恼。他已经耽误了大家不少时间了,他骨子里也是个要强的人,如何能忍受自己成为一个拖油瓶。 “别急,越急越错,慢慢来。” 廖工兵了解吴紧的性格,反而安慰上了。吴紧没回答,不断地练习、练习、再练习。直到午饭时间到,才停了下来。精神一松懈,吴紧就感到眼前一黑,一阵头晕目眩。摇晃了几下才重新站直了身体。 “我没事。” 吴紧摇了摇头,甩掉脑海里的不适,安慰着跑过来的廖工兵。 “精神消耗过度,你先回宿舍休息一下。我给你打饭过去。” 廖工兵过来扶住了吴紧,精神和体力的双重消耗。让吴紧整个人走路都在打飘,半靠着廖工兵回到了宿舍,一屁股就瘫在了床上。 等廖工兵拿着饭盒回到宿舍,发现吴紧连衣服都没脱就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小声点,饭先放那,等他自己起来吃。” 杨再业指了指睡着的吴群,然后指了指桌子。廖工兵走过去轻轻放下饭盒,杨再业的声音从他背后传了过来。 “作孽啊!你看你把啊紧折腾成啥样了。你的良心呢!” “啥叫我折腾他?是他自己折腾自己好吧?我让他歇一会儿他都不肯听,怪我咯?” 廖工兵转过头看着杨再业,一脸憋屈。 “效果怎么样?” 杨再业转移话题。 “进步很快,现在他一个人走基本没有问题了,接下来就是和队伍的配合了。按照他这进步,估计明天就可以了。” 廖工兵看着床上的吴紧,一脸慈祥地笑容。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杨再业也是一脸开心。拍了拍廖工兵的肩膀,慢慢地爬到了自己的床上。 “午休吧!下午还有得累。” “累?不累啊?” 廖工兵有些疑惑,这一天三班的进步明显,他已经不需要做太多的俯卧撑了,一百来个对他来说毫无压力。 “孽畜!” 杨再业愤愤不平地钻进了自己的被窝里。留下廖工兵一个人在过道里发呆。他看了看已经睡着的吴群和吴紧两个人,再看看被窝里蠕动的杨再业,叹了一口气。也跟着爬到自己床上躺了下来。 下午的训练如期进行,廖工兵又一次带着吴紧来到一边,只是这次已经不需要晾衣杆了。 廖工兵一边看着吴紧训练,一边时不时的在旁边示范指点,练了两个多小时,吴紧停了下来,朝廖工兵点了点头。廖工兵带着他来到了郭江面前。 “报告教官!吴群的训练已经完成。请求归队!” 廖工兵向郭江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入列!” 郭江下意识得回了一个,然后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军营。有些惊讶的看着廖工兵,因为这些他没教过。廖工兵却没有注意到郭江的异样,自己小跑着来到了队伍的面前。 吴紧看着面前整齐的队伍,心情有些激动,目光从三班的人脸上一一扫过,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张朝气蓬勃的年轻脸庞。汗水从他们脸上不断地流过,没有人去伸手擦,就这么坚定地站着。整个队伍已经有了几分军人的气质。 自己终于可以回来了,回到这个整体里,和他们一起流汗、一起训练、一起进步。这种感觉,比自己一个人孤独地训练好了何止千倍万倍。虽然自己在这里面的位置毫无存在感,吴紧也愿意回来这里当绿叶。 只有无数的绿叶聚集在一起,才是那个美好的春天。 如果可以,没人愿意选择孤独。 吴紧很轻易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因为这里一直空着。他有些陶醉的吸了一口混合着男生汗味和女生体香的空气,然后集中精神等着郭江的下一步指令。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拖后腿,他要做合格的绿叶,为这群人带来光荣。 随着郭江的指令,三班开始动了起来,手臂的摆动或许还会高低不平,脚步却已经整齐划一。几十个人踏在地上的脚步声显得厚重低沉,如同战鼓一般响在每个人的心上,听得人热血沸腾。 度过了前三天的苦不堪言,适应了训练强度的学生们变得越来越有精神,同学之间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融洽。走在路上,你总会看到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玩耍,而不会有某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某个角落。 只是美好的日子总是显得那么短暂,仿佛昨天才开始相遇,一转眼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郭江带着廖工兵在前面领队,听着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心里也是一阵不舍。虽然不过短短十天的相处,这群半大的孩子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很多回忆,在未来,一定会成为他在某个午后回忆时的一缕温暖。 郭江走完最后一步,转身,认真地看着面前的每一张脸庞。足足过了二十几分钟,他才开口讲话。 “同学们!” 郭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教官等下就要走了,非常感谢大家这十天来的陪伴和努力,你们的进步我都看在眼里,我可以肯定地告诉大家,你们都很优秀,比你们自己想象的还要优秀!我有理由相信,你们都会有一个远大的前程,我在这里,祝福大家!” 郭江对着三班的学生敬了一个军礼,廖工兵带着所有人回礼。无声的眼泪从不让同学脸上流了下来,只是大家都一动不动地举着自己的右手。 郭江正想在说点什么,廖工兵突然高呼一声,所有人就把他围了起来,然后他就被扔到了半空中,接连被扔了七八次。才被放了下来,重新体会到了脚踏实地的那种踏实感。 第五十章 将来的路 人们常说,高中是一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阶段之一。你的性格、三观,将来某些改变命运的决定。都是在这几年里打下的基础。 徐渊对此深以为然,他对自己学生的教育从来都是以引导为主,不会去强迫他们改变自己,或者强行去干预他们的决定。毕竟将来要在社会上生存,独立的人格和自主观察判断能力,才是立足的根本。 这无疑与当前的教育方针有些不同步。校长为此找过徐渊好几次,希望他能改变一下自己的教育方式。徐渊都不以为然,每次都拿事实说话。他从事教育十来年,每年来看他的学生是最多的,每年都有很多他的学生给母校捐赠各种设备和物资,这铁一般的事实让校长没法反驳。 这不,开学不久,徐渊又一次坐到了校长的办公室里。 “今天的茶不错,谢谢张校长了。” 徐渊伸出双手,接过张德喜递过来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慢慢的靠在了椅背上,看着坐到面前的老人。 “小徐啊!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来是干嘛的吧?” 张德喜右手轻轻地扣着桌面。 “不清楚。” 徐渊双手交叉着放到了肚子上。微笑地看着对面。 “小徐啊!我知道你的教学方式很特别,比较前卫。教出来的学生也都比较念根,这点很好。不过有的时候我们还是要考虑一下当前的社会环境,你说是不是?” 张德喜扣着桌面的手越来快,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安。 “张校长,有话直说好了。” 徐渊看了一下张德喜桌上的手,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拿起了面前的茶杯。 “有人跟我反应,说你在分桌的时候弄了个男女同桌,是有这么一回事吗?” “情况属实。” “小徐啊!四年前那件事,你没忘吧?” 张德喜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当然没有忘记。” 徐渊的声音依旧不卑不亢。 四年前,职高有个老师本着男女搭配的想法,认为有女孩子在身边的时候,男生会为了在异性面前表现而认真学习,也弄了个男女同桌。起初效果确实很好,他带的这个班级成绩一直稳定上升。只是没过多久,就出现了意料之中的早恋事件。前几个在他的教育和强行干预之下,不了了之。 只有一对学习成绩非常好的学生,怎么说都不听,他们甚至在老师面前讲起了道理。说在一起会相互鼓励和监督,他们的学习成绩会不断提高,并保证两个人都会考进大学。 只是他们的反抗和保证在老师看来都是幼稚而又可笑的。小小年纪懂什么情情爱爱?懂什么道理?所有老师都这么认为,真的任由他俩在一起的话,那职高的老师脸面何在? 最终学校叫来了双方家长,当着他们的面把事情说了出来,男方老爸当场给了自己儿子一耳光。并保证一定会好好教育自己的儿子,才让校方撤回了处分。 两人最终被强行分开,原本沉默的他们更加沉默。只有学习成绩一直在稳定地进步。 什么在一起才能共同提高?这不挺好的吗? 每个老师都对他们的成绩很满意。认为这是他们的远见拯救了这两个人。 后来高考成绩出来了,不出意料之外,两个人都考进了重点大学。 年迈的父亲拿着大学通知书去房间里找自己的儿子,发现人没在,一连几天都没有回家,慌乱之下报了警。警方最终在学校宿舍后面的树上发现了吊死的一男一女。树下就是他们之前经常在一起看书的地方。 得到消息的男方老爸,直接从床上起身,顶着几天没休息的身子,骑着摩托车就往学校赶,最后半路掉进了河里。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收到双重打击的男方母亲直接就精神失常了。 涉及到这件事的老师,停的停,免的免,几乎都失去了自己的饭碗。整个职高被教育部停学整改。幸好当时的校长人脉比较广,各种部门不断的疏通,才在一个月之后重新开学。只是大量的生源流向了县高这边,职高就此被超越,成了万年老二。 这位前卫奔放的仁兄觉得没法面对全校的老师和学生,黯然离开县城,不知去向。甚至连徐渊这位好友都没有通知。 “小徐,我知道他是你的好友。不过我们是人民教师,任何决定都要对人民负责。希望你明白。” 张德喜的声音把徐渊从回忆里拉了回来。他朝张德喜点了点头。 “张校长,我明白,不过经过这些年的摸索,我想那样的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这点你可以放心。” “你现在的成绩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你没必要证明什么。” 张德喜的声音显得有些焦虑。整个身体都不自觉的往徐渊这边倾斜。 “张校长,我不是在证明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是将来必须要走的路。时代是不断进步的,生活是越来越好的,孩子们接受信息的渠道是越来越多的,这已经不是我们那个白衣飘飘的年代了。除了真善美,我们还要想办法教给我们的学生一点什么,免得将来他们走出去的时候头破血流。这一切,就从这次分班开始吧!总要有人当出头鸟的,不是吗?那么我来好了,所有后果,我自己承担。” 徐渊说完,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手中的资料。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完看着张德喜,后者挥了挥手。徐渊就拉开门走了出去,阳光穿过,射在一旁的墙上,把为人民服务几个字照得熠熠生辉。 “到底还是老了啊!” 张德喜看着徐渊远去的背影,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就失去了进取心,只想着不犯错就好了呢? 张德喜不断的摆弄着手里的钢笔,一会儿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看着这个他守护了三十年的校园。 一切都在变化,只是这种变化分散在时间的长河里显得微不足道,只有当你回想起几十年前的场景,在看看现在的一切,才会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这里已经是一种面目全非的改变。如果你不跟着一起进步,你连守护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进取吗? 张德喜的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 我这个老头子只能这样了啊!这些事,交给你们年轻人好了。我就帮你扛着,在背后帮你们打理一切。再怎么说,我还是这个学校的校长啊! 张德喜把钢笔插回上衣口袋,下定了决心。下楼的脚步都轻快不少,仿佛年轻了十来岁。 第五十一章 学历史的好处 离开校长的办公室,徐渊拿着手里的资料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这是他经过这几天的观察,粗略整理出来的三班学生资料。大概地记录了同学们的一些特长、爱好、性格等等。随着时间的加长,这份资料还会不断的补充。 徐渊拿着资料翻了一边,确定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打开电脑建立了一个文件夹,把这些资料输了进去,然后给这个文件夹起了一个05三班的名字,拉进了一个目录下。 这样的文件夹,之前已经有了两个。里面密密麻麻的装满了徐渊这些年来的笔记,每一个名字下面都有不少的字,每一段字都是一部精彩的人生。 这些资料当然不是徐渊一个人去跟踪记录得出来的,一部分是回来看他的学生自己说的,一部分是大家在群里聊天的时候记下来的。别的班级群,大家很少会去接纳老师,只有徐渊是个例外,大家都会拉他进去,甚至不少毕业的学生都会问他一些问题,活脱脱一个人生导师。 徐渊静静地翻看着里面的记录,时不时停下来思考,或者修改,弄了两个多小时,总算比较满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点支烟慢慢的吞云吐雾。直到自己的课准备来临,才拿起教案向教室走去。 来到教室,时间刚刚好,徐渊开门走了进去。 “同学们,谁能告诉我,什么是历史吗?这不是正式的上课,我就是随便问问,大家随便说,对错都行。” 徐渊问出了开课的第一个问题。 下面的学生你看我我看你,几分钟都没有人出来回答,毕竟面对班主任,压力还是挺大的,都生怕自己说错。 “历史,就是过去发生的事。” 杨再业第一个出声回答。 “嗯,这个回答不错。大家给点掌声,还有人有不同的答案吗?” 徐渊点了点头,环视了教室一圈,等了几分钟,没发现其他人有回答的意思。 “老师,我觉得历史就是书上记载的事。” 一旁的吴紧思考了一下跟着回答。 “嗯,这个回答也很不错,大家鼓掌。” 徐渊带头鼓掌,吴紧洋洋得意的看了杨再业一眼,奈何后者压根没看他。吴紧的炫耀变成了自作多情。 得到徐渊的肯定,不少人都开始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不论好坏,徐渊都一直微笑鼓励。直到大家稀稀拉拉回答的差不多了,徐渊才在黑板上写下了历史两个字。 “《说文解字》里说,史,记事者也。它是甲骨文字形,上面是放简策的容器,下面是手,合起来表示掌管文书记录,本意是史官。历,过也。按照字面意思,就是史官把当时的一些社会事件进行记录成册,既然是个人记录下来的,免不了就会加入一些个人偏好和见解。所以说历史,它是记载和解释一系列人类活动进程的历史事件的一门学科,多数时候也是对当下时代的映射。当然,历史还有广义和狭义之说,这个不在今天的讲解之内。” 徐渊说完把手里的粉笔丢进了盒子里,拍了拍手,撑着讲台看着下面学生的反应。除了有十来个学生有一知半解的神情,大多都一脸茫然。 “那么大家知道,学历史有什么用吗?” 一众学生被徐渊花里胡哨的操作了一顿。目前还处在混沌状态,没人站出来回答。眼看没人应,徐渊自己给出了答案 “学历史的好处,我们可以从三个角度来进行解读。” 徐渊伸出第一根手指。 “从中国人的角度来讲,学习中国历史,有助于我们了解祖国的成长历程,我们中华民族的辉煌、低谷、磨难、觉醒。培养我们对于这个民族的归属感,简称爱国心。” 徐渊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 “从老师的角度来讲,我希望你们能通过历史,去阅读前人的失败和成功。从中总结出属于自己的感悟和经验,然后把这些东西装进你们的记忆里。当某一天,你们遇见类似事情,就会有一定的处理经验,少走弯路,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徐渊伸出第三根手指。 “从个人的角度来讲,我们都是爱吹牛、爱显摆的,不管是面对熟人还是陌生人。尤其是在面对喜欢的异性,熟读历史,能让你旁征博引、话出如流、舌战群儒。谈吐方面就能给人一种高大上的感觉,每一次聚会吹牛,你都能成为饭桌上最靓的一个。” 三班的同学眼神逐渐亮了起来,最后这一个很符合他们的性格,作为一个年轻人,谁不想成为众人的焦点呢? “很好!看来大家对历史很感兴趣,那么,我们的课程正式开始。从今往后,大家一起进步!现在大家翻开书本。” 一节课下来,大家都有了意犹未尽的感觉。徐渊风趣的讲解,脱缰野马一般的思维。让所有人都明白了原来上课还这么有意思。 “厉害!” 吴紧忍不住摇摇头,这节课他连看小说的心思都没有,完全被徐渊给吸引住了。 “是啊!真厉害!居然能从李白扯到托尔斯泰,然后还能扯回来。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吴群的眼里也充满了惊叹。这知识储备,不比任进学差多少,甚至还要超过。这是吴群第二次看见有人在自己的领域里这么能扯,第一次是听任进学扯书法。只是当时的他听的昏昏欲睡,完全没有现在的这种想要了解更多的心态。 “下节体育课了,你来不来打篮球?” 廖工兵对此却没有多少体会,一脸老师讲了啥玩意的表情,只想着自己的体育课。 “无知者无畏啊!” 吴群看着廖工兵的神情感慨,一脸看白痴的表情。 “你说谁无知?” 廖工兵抓着篮球就来到了吴群的面前,吴群这表情他看得很不爽。 “谁答话我就说谁。” “靠!有种篮球场单挑!我看谁无知!” “你这身板和我打篮球你好意思吗?有种和我比写字。” “那是女人做的事,是爷们儿就走!篮球场单挑!” 廖工兵不由分说,抓着吴群就往篮球场拉,后者像一只小鸡一样被他提了过去。 “来!来!来!看我不把你屎给打出来!” 廖工兵来到球场,摆好了姿势,第一个拿球进攻。吴群很是认真的努力了一下,结果廖工兵拍着篮球一个背转身,干净利落地过掉了吴群,秀了一把罚球线三步大风车拉杆。 然后对着吴紧做了一个开摩托车的动作,文斯卡特的庆祝动作。 “有种你扣篮。” 吴紧把球扔了回去。伸手示意廖工兵开始表演。 “我去!真当我不行?我扣给你看!” 廖工兵一听吴紧这话,直接就炸了,这几年他一直没停过锤炼身体,不过是锻炼量相比以往少了一些,这反而让他身体得到充分的休息,个子一直往上窜。不过高一的年纪,身高已经来到了177。 “你等着。” 廖工兵绕着球场跑了两圈,然后拉了一下自己的筋骨。运着球往蓝下冲,然后高高跃起,怒秀了一把战斧。 “哎哟!” 廖工兵的扣篮被篮筐盖了下来,身体横着摔倒了地板上,发出了一声巨响,旁边不少学生都被吸引了过来,看着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廖工兵直皱眉头。 吴群吓了一跳,连忙跑了过来,想把廖工兵扶起来。 “别动!让我缓缓。” 廖工兵伸手制止了吴群的动作,躺地上哼哼了几分钟。 “没事吧你?” 吴群一脸的紧张,这学校的篮球场可是水泥地,这半空中横下来,换一般人,直接背气都是轻的,也就廖工兵这身体好,还能出声。只是脸色看起来红彤彤的,这一下显然对他来说也吃不消。 过了五六分钟,廖工兵才慢慢地从地上直起上半身,坐在地上缓气。 “摔哪了?” 吴群在廖工兵身上摸来摸去,没摸出结果,伸手就要脱他的衣服,被廖工兵一把拍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要真被吴群摸了,往后可就说不清楚了,他廖大爷还要泡妞呢! “你想干嘛?我没事!别这样!” 廖工兵连忙从地上蹦起来,运动了几下证明自己屁事没有。吴群看着廖工兵确实没事,松了一口气。 “这平时助跑以后双手都能吊着篮筐了,没想到还扣不进去。” 廖工兵有些郁闷的在篮下跳了几下。然后奋力跳起,单手抓住了篮筐,还摇了摇,做了几个单手引体向上。 周围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不少女同学眼里都冒出了星星。 “这人叫廖工兵吧?好像是吴群的朋友耶!好猛啊!不行,我要爱上他了!” 龙凤仪的一个老乡双手站在教室的走廊上,双手不断搓着自己有些发红的脸。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下面的廖工兵。 “瞧你这花痴样,你还说我呢!” 龙凤仪不屑地看了自己的朋友一眼,继续啃着手里的碎冰。 “帮帮我,我也想认识他,你不是和他同桌嘛!” 朋友摇起了龙凤仪的手,一脸地哀求。 “一个星期的伙食,晚餐加煎蛋。” 龙凤仪伸出了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一脸不行拉倒的表情。 “两天一个煎蛋行不行?” 朋友试着讨价还价,龙凤仪眯着眼睛直接摇头。 “这可是你最喜欢的类型,你看看这身板,这活力,这结实的胸膛,这该死的炯炯有神的眼睛,啊!我都快受不了。所以一个煎蛋这已经很便宜了,猪肉都比这贵多了,你还想啥?” “成交!” 朋友思考了一下,咬了咬牙齿,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一把将龙凤仪手里的碎冰抢了过去,直接啃了起来。 第五十二章 他是传奇 根据某些专家研究得出的结论:人们在上午的学习效果要好过下午。 所以在学校,你往往会看到数学语文英语这种课程都会放在上午居多,下午都是一些什么音乐,美术,体育之类的课程。尤其是体育老师,往往是最没排面的,所谓德智体,体都是排后面的。到了高三,想上体育课那都是奢求。 当然体育老师也有大佬,比如现在在带高一三班体育课的曹金华老师,当年在带高三的时候,如此紧张的学习阶段,居然硬生生的挤掉了两节英语课,带着一群学生在操场上策马奔腾,被当时的学生惊为天人。他本人更是成为县高所有体育老师的偶像。这位名叫鈡敏的英语老师后来还成了他的夫人。 多年以后,他才在一次酒席上说漏了嘴,道出了当年能挤掉英语课的原因。 “那会啊!我正在追求到我老婆最关键的时候嘛!当时体育课已经上到一半了,我正运动的一身汗啊!一看等下还有两节英语课是吧?脑子一热,就去找她,拉着她去了宿舍后边的小树林里,当场就表白了。接着一把搂住就吻了,我当时那一身的男人味啊!让她陶醉的天旋地转,我就跟她说什么劳逸结合啊!什么生命在于运动啊!她就跟校长请假去了,本来这两节课是要安排给数学老师来的,我找小吴这么一说,他当场生病,直接去医院打吊针去了。嘿!小伙子当时还挺明事理。” 曹金华在酒席上唾沫横飞,一旁的钟敏就坐在这么看着他,时不时给他倒酒。 现在这位传奇就要来三班上他的第一节体育课了。身为特招生,廖工兵当然从别的同学那里听到了一点关于曹金华的花边,对这位老师的威风也是神往不已,这会正在操场上东张西望。 “那边有个姑娘看你很久了。” 杨再业走过来捅了一下廖工兵,眼睛闪烁个不停。 “哪?” 廖工兵精神一振,瞬间站直了身体,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高大威猛,眼神从猥琐的乱飘变成了深沉的凝视。 “那个是我们班的,通过我这几天的观察,应该是啊群同桌的好朋友,好像叫什么来着?钟情。” 杨再业摸索着下巴回忆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模样不错,就是有点像豆芽,当然,不排除有二次发育的可能性。” 杨再业说完朝廖工兵十分猥琐的点了点头,给了一个男人都懂得的表情。 “什么二次发育?跨七八糟的,你脑子里尽装这东西?你还要不要进100名了你?” “有的人啊!连脑子都是筋肉构成的,教不了!没得救!告辞!” 杨再业朝廖工兵一拱手,转身就想离开,被廖工兵抓着后脑勺的衣领拧了回来。 “你说我脑子都是肌肉?” 廖工兵转过杨再业的身体,有些严肃地看着他。 “当然!还是臀大肌,你左右两边屁股的肌肉就是你的脑子构成,你连脑浆都没有。” “我真的有这么笨吗?” 很意外的,廖工兵这次没有发火,反而松开了杨再业,眼神难得的出现了一丝迷茫和忧伤。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脑子和屁股一样发达,而且弹性十足,软硬适中,这说明你也是一个能伸能屈的大丈夫。没有脑浆说明你硬气俊朗,从脑子到身体都充满了男儿气概,是个真爷们儿!真男人!” 杨再业朝廖工兵伸出了两个大拇指,后者眼里的负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还是你懂我!” 廖工兵锤了杨再业一下,把他锤的咧了一下嘴。 “当然,我们当舍友这么久了不是。” 杨再业松了一口气,这憨货,以后得往天上捧。 廖工兵转过身子,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按照杨再业的理解,这是一抹不该出现在廖工兵脸上的笑容。 “你的偶像来了。” 杨再业拍了拍廖工兵的肩膀,示意他打起精神。 “哪里!哪里!” 廖工兵一秒变回迷弟,四处张望。 “老师宿舍口门口,穿着红白李宁运动服,看到没有?最骚包那个。” 廖工兵照着杨再业的提醒扫描了一下,果然看到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老师向他们这边走来。 一米八几的身高,在这个成年人平均不过一米六几的年代显得高大威猛。因为常年运动的原因,身材保持的非常好,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力量,整个人在寸头的烘托下显得精神十足。 曹金华来到三班的附近,拿起哨子吹了几声,示意大家集合列队。三班的人稀稀拉拉的磨蹭了老半天,站得有高低不平,完全没有了军训时的那种风采。 曹金华也不催促,等到所有人都到齐了,才开始说话。 “大家先围着篮球场跑几圈活动一下,男的五圈,女的三圈,第一排开始。向左……转!预备……跑!” 等三班的人全部跑完,曹金华又指挥着大家拉伸,然后手一挥,自由活动一出。男的抓起篮球跑去球场,女的呼啦一下跑到了树底下乘凉,目光时不时的往球场这边看。 曹金华找到了在人群里的廖工兵,拉着他走到了一边。 “我知道你是体育特招生,特长是长跑和跳远,不过我看你篮球打的也不错。” 来到不远处,曹金华先开口。 “是的,我小学开始就接触篮球了。” 看到曹金华找自己,廖工兵小小地激动了一下,握了一下拳头。 “那你决定好选哪个没有?” “这么快?不是还要了解一下吗?” 廖工兵有些惊讶,照理说,不应该先了解一下学生的优缺点再决定的吗? “那是别人,对你来说无所谓的,越快越好。” 廖工兵犹豫了一下,下意识的朝着球场那边老去,寻找杨再业的身影。 “你可以不用急着下决定,我只是了解一下而已。” 曹金华看着廖工兵犹豫不定的神色,轻轻摆了摆手。 “曹老师,这些有什么区别吗?” 廖工兵决定先了解一下情况。 “当然有区别,比如老师不一样,训练方法不一样,训练时间也不一样等等,区别很大的,每个老师精通的专业都不一样。” 曹金华掰着手指给廖工兵数了数。 “那老师你是哪个专业的?” “我啊?我篮球队的教练。” 曹金华朝廖工兵眨了眨眼。 “那我去篮球队好了!” 廖工兵似乎下定了决心,挥舞了一下右手。 “确定?” “确定!” “不改了?” “不改了!” “你要知道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同时兼顾那么多事情,何况你还有学业。我觉得你还是要慎重考虑一下。” 曹金华没有急着答应,试图先让廖工兵清楚一下目前的情况。 “就这样吧!决定了!” 廖工兵却没了之前的犹豫,眼神坚定。 “那行,我就不多说了,后天,下课后来找我,我们开始正式训练。” 曹金华笑眯眯地看着廖工兵,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五十三章 训练 “再业,借我点钱。” 第二天下课回到宿舍没多久,廖工兵犹豫了一下,向杨再业开了口。 “要多少?” 杨再业直接掏出了枕头下的钱包。 “不太清楚。” 廖工兵挠了挠头,有些郁闷。 “曹老师让我去篮球队报到训练,我想着买点护具和篮球鞋什么的。可能身上的钱不够,要多少我也不太清楚,我要出去看一下确定买哪些东西才行。” 廖工兵说完有些扭捏,虽然大家关系好,不过开口借钱这是头一次,需要的勇气也不小。也就这会吴群和吴紧刚好不在,要不然廖工兵会不会开口都两说。 “成了,我跟你出去吧!想买什么直接买就行了。” 杨再业翻身下床,穿起了裤子。把钱包揣兜里就跟着廖工兵出门了。 “那边有个特步专卖店,要不要进去看看?” 杨再业和廖工兵两个人逛了一会儿,杨再业就指着前面的店对着廖工兵怂恿。廖工兵一看,装修的挺华丽的,门口的音响还放着周杰伦的歌曲,他犹豫了一下,回头。 “算了,旁边看一下就好了。专卖店也不见得质量好那里去,还贵得离谱。” “那边有个耐克专卖店,走,进去看看。” 杨再业不由分说拉着廖工兵往店里走了进去。 “你要买啥?” 杨再业在店里逛来逛去,跟在廖工兵屁股后面。 “嗯……我想想,护腕、护膝、头套、护指、护肘,护具应该这几个够了,剩下的就是篮球鞋和球衣吧!” 杨再业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看得廖工兵都有些脸红了。 “干嘛?” 廖工兵一脸疑惑。 “这么专业?你想成为乔丹吗?” 杨再业发出了藏在灵魂里的问题。 “哪有啊!你想多了,篮球训练和平时打球不一样的,运动量要大多了,而且还是持久性的。从练武那会我爸就跟我说这个道理了,不然你以为几岁的孩子保持大强度练武不会伤身体啊?电影看多了吧你?” 廖工兵一脸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杨再业,不过一想今天这人可是金主爸爸,连忙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换上了谄媚的笑容。 “行,你自己选,我看看。” 杨再业挥挥手,廖工兵就在店里挑选起了东西。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不错,挺漂亮的,你试试。” 杨再业拿着东西往廖工兵手里塞。 “这个弹性不错,手感也挺好,不松不紧,刚合适” 廖工兵说完拿起来看了一下价格,吓了一跳。 “太贵了吧?这一个护膝就八十多了,我买不起。” 廖工兵拿在手上摸了摸,然后拉了一下,试了试弹性,有些爱不释手的放了回去。 “感觉怎么样?” 杨再业好像没听见廖工兵的后半句话。 “挺好的。” 廖工兵叹了口气。 “那就买了呗!” 杨再业拿起来装进了购物袋里。 “我买不起啊!” “你还有多少钱?” “五百多一点吧?” 廖工兵掏出钱数了一下,在杨再业面前晃来晃去。 “够了,后面的东西也不是很贵的。” 杨再业说完又把刚才廖工兵试好的护膝护腕拿了过来。 “拜托!老兄,我还要吃饭的!” “我养你!” “我……” 所有东西全部购买完毕,花去了近九百大洋,杨再业尽往贵的拿,把廖工兵看的心疼得不得了。 “好货不便宜嘛!再说这能和自己的身体比吗?” 杨再业却是毫不在意,看中就往袋子里扔,陪在一旁的导购员看的心花怒放,笑容都真诚了许多。 结账的时候,杨再业也全部自己结了,制止了廖工兵掏钱的举动。 “回去慢慢还就是了。你自己那钱留着吃饭,养你是不可能的,姑娘还差不多。” “唉!” 廖工兵提着几个购物袋,在后面摇头叹气。 “怎么了?还有什么东西没买吗?” 杨再业转身看着他。 “跟你出来玩这么久,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让我自己觉得像是吃软饭一样,不过我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廖工兵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靠!你恶心不恶心啊!” 杨再业伸手锤了一下廖工兵,然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两个人嘻嘻哈哈的对着夕阳,往学校走去。 第二天一放学,廖工兵迫不及待的跑回了宿舍,黄换上新买的装备,十分骚包的在三人面前扭来扭去。 “哥帅不帅!帅不帅!” 廖工兵不住的在吴紧面前晃来晃去,还做了几个健美姿势。 “赶紧滚吧你!我还没吃饱呢!” 吴群直接给了廖工兵一脚,后者大笑一声窜出了宿舍门,跑到了训练场。说是训练场,其实就是一个室内篮球场,旁边隔开一个小房间,里面放着一些训练器材,整个县高所有的体育生都是在这里训练的,大家轮流用。 “哟!全副武装啊!不得了!” 曹金华看着跑过来的廖工兵,暗暗点了一下头。 “当然,我爸跟我说过,不论做什么,保护身体才是一切。” “了不起!” 曹金华伸出大拇指。旁边正在训练的学生有一部分人看了过来,眼里带着羡慕。 “好了,先让我看看你的基本功,先交叉运球吧!我看看你的左右手协调性。” 曹金华给廖工兵扔过来一个篮球,后者接过来就绕着篮球场动了起来,时不时还秀一下胯下运球和转身。曹金华看着廖工兵熟练的运球方式,情不自禁的又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定点投篮、运动跳投、爆发力测试等等,廖工兵都完成的非常出色,曹金华越看越满意,一脸捡到宝的表情。 “你的基本功已经很扎实了,平时只要多加巩固就可以了,剩下的就是抗干扰投篮和战术跑位。这些需要实战练习。你们分组对抗,廖工兵,你去小前锋的位置,防守练二三联防,进攻练习挡拆。” 一到正式对抗,廖工兵这种没受过专业训练的野人在人堆里无比显眼。防守的时候成了一个大漏勺,只要他一向前,立马就有人从他这边穿插过去,中锋不得不去补防,人往后一退,罚球线位置就成了无人区,他只要一退防,他球就到了他原来防守的位置。 进攻更不用说,得了几分之后他还觉得校队不过如此,对面一逼防,他就乱了阵脚。时常运着球就被人从一旁直接掏走,要么就是被两个人左右夹击,连队友在哪里都看不见,视野完全封死,传球都传不出去。廖工兵越打越憋屈,总有一种浑身力气没地方使的感觉,越急,人就越乱,接连几个失误之后,曹金华叫了暂停,把廖工兵叫到了身边。 “不要急。慢慢来。你的表现已经很好了。” 曹金华递给廖工兵一瓶水,后者抓起来直接灌了大半瓶,似乎把气都撒在了喝水上。 “你要知道球队和野球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不是一个人的舞台,强如乔丹都没法一打五,何况我们这些普通人呢?你的综合素质在这些人里应该是最顶尖的那几个,不过他们能进战队,肯定也有自己的一技之长,有的擅长防守,有的擅长无球,有的擅长突破。你现在首先要做的,是熟悉自己的队友,跟他们建立信任和默契,争取变成一个团队。” 曹金华说到这里,拍了拍廖工兵的肩膀。 “你要去信任他们,比如防守,你要学会试着去交给他们一些,而不是一个人跑来跑去,虽然看起来你很努力,这恰好是对自己队友不信任的表现,守好自己的区域,才是最大的贡献。再说进攻,你要学会观察队友的位置,和对方的位置,提前做出判断,这个球是传还是自己来,而不是被人防到无路可退才想着传球,这时候你违例和失误的几率将成倍增加。这就涉及到一个战术手语的问题,往后我会教你。你看好你们这边的控卫,好几次已经示意他要突破了,你还往篮下挤,他突破进去以后没有空间,不得不把球又分了出来,而你又不跑位,傻傻的等着拿球,最后球导了几次,不得不传到中锋手里让他强打。虽然这个球进了,不过这是他个人技术的原因,相反战术却很失败。” 曹金华拿着战术板,给廖工兵分析着刚才的对抗,把廖工兵说的脸越来越红。 “不过没关系,这些东西可以学,只有身体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学不到的东西。我相信你,如果你肯认真学习,你会他们中最出色的一个。” 曹金华收起战术板,目光灼灼地盯着廖工兵。 “曹老师,我会努力的。” 廖工兵认真的点了点头。 “很好!你要知道不论什么战术,什么跑位,都是为了把球投进篮筐而已,明白这一点,有时候是为了自己的表现,有时候是为了帮助队友。但是不论什么想法,赢,才是最终的目的,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好吧!接着练习。” 廖工兵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然后重新回到了球场上,认真的开始训练。 曹金华满意地看着廖工兵认真的态度,时不时在场边吆喝,或者停下来召集大家讲解,指点着他的球员们,扛着他们不断前行。 第五十四章 生意 训练回来的廖工兵还处在获得新知识的兴奋之中,精神上的亢奋压住了身体上的疲惫,一边洗澡,一边穿着裤衩到舍友面前得瑟,炫耀自己如何威武,如何得到曹老师的赏识。 “你能不能洗完澡再出来得瑟?” 吴群看着一身泡沫的廖工兵在他面前扭来扭去,伸手扶住了额头。 廖工兵对吴群的抗议视而不见,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挥舞了一下拳头。 “我感觉现在自己能在球场上呼风唤雨!我感觉我已经无所不能!” “这才第一天啊!膨胀成这样?” 吴紧也有些看不下去了,跟着扶额。 “当然,曹老师都说我有天赋,进步神速,一学就会,还能举一反三。将来一定是校队的顶梁柱!” 廖工兵总算在智商上找到了优越感,一股自豪油然而生,巴拉个不停。 “你说的呼风唤雨是指野球场吗?” 旁边的杨再业放下手机问了一句。 “当然!我感觉我已经升华了,跟他们拉开了一个档次。我现在看他们就和初中生一样。” “你瞧你这德性!都是进校队的人了,将来可是要代表学校出去争光的,还想着在野球场虐菜?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好歹咱也是职业的了!” 杨再业毫不留情地讽刺了一波,把廖工兵说得焉了下来,连身上的泡沫都忘了搓。 “赶紧洗澡吧你!等下晚自习了。” 杨再业伸手拍了一下廖工兵的屁股,弹出一声脆响。 “靠!” 廖工兵惊了一下,伸手就想抓住杨再业教育一番,后者开门直接跑了出去。追到门口的廖工兵连忙捂着裤裆遛回了卫生间里。 等到廖工兵洗澡完毕,杨再业鬼鬼祟祟地从外面遛回了宿舍,打开外衣,从鼓鼓的肚子下面掏出了一个望远镜。来到卫生间的窗户边东看西看,观察对面女生宿舍的敌情。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刺激吗?” 吴紧怀着激动得语气问出了其他人的心声。 “唉!角度是不错,就是高度不太够,而且一二三楼窗帘太多了,啥都没看到,最多就看见一些影子,没意思。看来只有去楼顶或者五楼才有用。” 杨再业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接着被吴紧一把抢了过去。缩着脖子看了半天,也一脸郁闷地放了下来。 “白买了啊!唉!” 吴紧有些惋惜地看了看手里的望远镜。一脸心疼。 “这个倒不至于。” 杨再业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会,打了一个响指。 “把这个望远镜出租给五楼和我们同位置的宿舍,一天收他们30块钱,一个星期就能回本了。” “我看行!” 吴紧大喜,提着望远镜就要往楼上跑,被吴群一把拉住。 “别急!你就不想想,万一他们拿到东西后说东西丢了,你到时候可就亏大了。” 吴群看着杨再业提醒他别大意,杨再业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切!你读书读傻了吧你?要想观察女生宿舍,只有五楼那个宿舍是最佳角度,我只要把望远镜租他们保管就好了,一天收他们30,东西不见了原价赔偿。至于他们怎么收费,怎么做生意,那是他们的事了。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无本买卖,我敢保证对这个望远镜他们比谁都上心。” 杨再业一说完,吴紧情不自禁的伸出了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简直有五层楼那么高!” “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杨再业一脸坦然的接下了吴紧的马屁,拿回了望远镜。 “我去谈生意,你们等下。” 说完走出了宿舍,没过二十分钟就重开回来了。 “成了。我还给他们提了意见,进门一个收两块钱,看三分钟。这是今天的租金。还有80块定金,嘿嘿!” 杨再业亮出了手里的钱,朝着三个人挤眉弄眼。 “我去!这就一百到手了?” 廖工兵瞪着眼睛看着杨再业手里的零钱,口水流下来都没发现。 “当然,谁让我这么聪明呢?不过这也不是长久生意,早晚得被发现。我还和他们定下了规矩,一旦被老师发现,定金没收,造成的后果自己负责。除非在这之前他们先把望远镜还给我。这几个色狼,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就直接答应了。哈哈!” 杨再业乐得直拍大腿,笑了一会才坐到了床上。 “工兵,收租的事就交给你了,记得中午午休的时候去,一般这个时候老师不会来查房,比较安全。嗯……这样吧!这事也有一定的风险,你收回来的钱按百分之五十给你算好了。” “干嘛不让我去?我去!我去!” 吴紧一听说有钱收,直接嚷嚷上了。 “你这身板,镇得住人家吗?别到时候人财两空我说。” 杨再业不屑地看了吴紧一眼,后者焉了下去,退到了一边闷着头不说话。 “大家放心,收回来的钱大家拿来改善伙食。” “万岁!” 吴紧脸上的郁闷一扫而光,跑过来抱了一下杨再业。 “你就不怕他们自己去买望远镜啊?” 吴群话一出,几个人都看着杨再业,杨再业老神在在,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忧虑。 “这个可以放心,望远镜也不是很便宜的。我刚才上去谈生意的时候,大概观察了一下他们的宿舍,还有他们的日常穿着。他们应该是舍不得出钱去买的。而且前一个星期,他们都会很小心,宣传的范围的最多也就五楼那群人而已。等他们以为这事没有太大风险的时候,会越来越大胆的,到时候收入会成倍增加,区区30块钱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没必要浪费钱再去买一个的。” “你简直是……简直是……” 一听完杨再业的话,吴紧直接惊呆了,简直了半天都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简直有毒,是吧?” 杨再业双手一摊,笑眯眯的说出了吴紧心中认为最恰当的形容。 “对!你这人简直有毒!” 吴紧忍不住直接把杨再业扑倒在床上,伸手挠他的腰肢。 “别闹了!哈哈!哈哈!别闹了!” 杨再业被吴紧挠的像一条在岸上挣扎的鱼,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吴群才把他放开,他就瘫在了床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喘气。 “晚自习的零食你得包了。” 吴紧并没有打算放过杨再业,提出了新的要求。 “这个成,不过以后不准挠我了,受不住。” 杨再业微弱的声音从床上传了过来,有些颤抖的声线似乎还带着闷在胸口里的笑意。 “上自习去了。” 廖工兵把杨再业拉了起来,向着学校的小卖部走去。 第五十五章 初见 事态的发展一如杨再业所言,在经过一星期的秘密宣传且平安无事之后,505的几个老狼胆子越来越大,短短一星期已经把生意做到了三楼。 “唉!金钱使人疯狂啊!” 杨再业看着离去的几个老色狼,不住地摇头。刚才他们和杨再业过来商量,要买下这个望远镜。杨再业开出了280块的高价,几位大老板价钱都懒得商量,点好200直接给了杨再业。 “怎么答应了你?这才两星期,不多赚点啊?” 吴紧有些不解,不过看着杨再业手里的一堆零钱,也是眼红得不得了。 “可以了,这十来天加起来收入都700多了,人要知足,懂吗?而且你等着吧!就这几个人这么肆无忌惮的,离出事不远了。这会卖了刚好,撇的一干二净。走今天下饭馆,我请客!” 杨再业挥舞着手里的钱,一脸的土豪味。 “洗澡换衣服,廖工兵你把箱子里那瓶啫喱水拿出来用,我去叫刘兰兰他们几个,等下去校门口集合。” 杨再业说完就先出门了。 “我说今天一大早再业怎么就穿的人模狗样的,原来存着这个心思。” 廖工兵看着经过操场的杨再业,啧啧有声。 “得了,赶紧洗澡去吧!一会儿出门谁一身臭味,请记得离我远点。” 吴群把站在窗口的廖工兵拉进了卫生间。 杨再业在门口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发现廖工兵他们几个从操场上走了过来,他原地跳了几下,朝他们挥手,活像一只蛤蟆。 “刘兰兰他们几个呢?” 吴群左右看了看,发现只有杨再业一个人。 “说要换衣服,等等吧!应该快了。” 杨再业带着三个人坐到了树下的石凳上,四个人等了近二十分钟,还没有见刘兰兰的身影。 “想好去哪里吃饭没有?” 廖工兵见这么等着也不是事,把话题引到了接下来要进行的聚餐上。 “还没想清楚,等下出去看看再决定好了,而且吃这东西,将就一下女生就好了,等下兰兰她们过来再说吧!” 杨再业挠了挠头,显然心里也没底。 四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快半小时,才看见刘兰兰带着两个女生出现在了不远处。几个人长出了一口气,一副憋的很久终于找到厕所的表情。 “再业!” 刘兰兰远远的朝杨再业招手,后者屁颠屁颠地迎了过去,像一条见到主人回家的狗子。吴群定眼一看,刘兰兰身边的两个女生居然是自己的同班同学,龙凤仪和张晓娇。 “你们……” 吴群指了指三个女生,迟疑着。 “我们刚认识没多久。” 刘兰兰看出了吴群的疑惑,伸出手挽了一下旁边的两个女生,那亲密的模样哪里有刚认识的生疏。简直像从小穿着同一个品牌的尿不湿长大一样。 “哦哦哦!” 吴群看得老脸一红,连忙移开了目光。 “先去叫杨玉芳,然后大家就去找地方。” 杨再业过来拍了拍吴群的肩膀,然后搂着他摇了两下。 “啊?” 吴群看着杨再业眼睛眨吧眨吧。 “杨玉芳是谁啊?” 张晓娇这边注意到了吴群的神情,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啊群的老相好。” 杨再业说完和廖工兵他们对视了几秒钟,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什么老相好,别瞎说!” 吴群的脸瞬间红得猴子的屁股一样,伸手把挂在肩膀上的胳膊甩了下来,结果廖工兵又把他搂了过去继续摇。旁边的张晓娇听见杨再业的话,眼里闪过一丝黯然,然后很快就消失不见,微笑的看着打闹的四个人。 “你们几个怎么认识的?” 吴群连忙叉开话题,对着刘兰兰发问。 “我们啊?” 刘兰兰先指了指杨再业,然后又指了指张晓娇和龙凤仪。 “他和我认识,他是你的好朋友,她是你的同桌,她是她的好朋友。然后他跟我说起你,然后又说起了她。最后又说到了她的好朋友,然后我说有时间认识一下,他就找着机会让我们认识了,感觉还挺不错。” 吴群低头思考了几分钟,隐约觉得捋清了其中的关系,点了点头。 “走!去民高那边叫人。” 吴群正想搭话,杨再业已经大手一挥,在前面带起了路。 “兰兰,你认识那个杨玉芳吗?” 三个女生跟在后面,趁着机会,张晓娇小声地问了一下旁边的刘兰兰。 “认识啊!以前初中我们同一个班,她是吴群的同桌,长的很漂亮。” 刘兰兰说完笑眯眯地看着张晓娇,一脸的神秘。张晓娇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咳了一下缓解尴尬,接着又鼓起勇气问起了第二个问题。 “他们两关系好不好?” “还行吧!正常的同桌关系,不好不坏。” 刘兰兰思考了一下,回答了张晓娇的问题,后者似乎松了一口气,随即又产生了新的疑问。 “那怎么还要特意去找她啊?” “听再业说,她喜欢吴群,不过吴群这个人不知道害羞又或者是什么,一直没什么表示,估计再业是想给他俩制造点机会吧!” 刘兰兰说完看向了张晓娇,果然看见后者的脸暗淡了下来。张晓娇正想说话,发现刘兰兰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连忙定了定神,挤出一抹笑容。 “哈!挺好的!挺好的!” 张晓娇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真的吗?” 刘兰兰的表情更加难以捉摸。 “当然啊!” 张晓娇狠狠地点头。 “啧啧啧!” 刘兰兰摇摇头不在说话。三个女生沉默地跟着来到了民高的门口。 “你自己去叫人,我们在外面等。” 来到民高的门口,杨再业不由分说地把吴群推了进去。 吴群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来到了女生宿舍的大门前,找到了门卫老大妈。 “找谁?” 大妈如同审视女婿一样上下打量着吴群,发现人长得挺不错,满意的点了点头。口气没有像以往那样严厉。 “你好!我找一班的杨玉芳同学。” 吴群被大妈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强打精神上去打招呼。 “哦!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大妈说完拿起话筒噼里啪啦一阵操作。 “401的杨玉芳,有人找你,下来一下。” 杨玉芳刚好在宿舍接了电话,听完大妈的话一愣,放下电话来到窗口往下看,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有些惊喜地揉了揉眼睛,闭了一会才张开,接着往下看,确定了下面的人就是吴群,瞬间心跳漏了几拍,搓着脸在宿舍里走来走去,一脸藏不住地笑意。 “玉芳,下面谁啊?” 舍友一看杨玉芳这坐立不安的样子,有些好奇的问了起来。杨玉芳人长得漂亮不说话,脾气又特好,情书也收了不少,大都是很礼貌地回绝了,笑容之下仿佛藏着一座冰山。大家可从来没有看见她这么激动过,由不得好奇心大起。 “一个朋友,初中同学。” 杨玉芳急忙来到自己床边翻箱倒柜,拿着衣服一件件的试穿。 “哟?挺帅一小伙子啊!我说玉芳怎么谁都看不上呢!原来早就金屋藏娇了!” 一个舍友走到窗口看了一下,马上大呼小叫起来。 “我看看!我看看!” 马上所有人都挤了过去。 “哇!好帅啊!看的我都脸红了。” “对啊!对啊!我也想做他女朋友!” “过分了啊我说!不理你们了!” 杨玉芳听得脸红耳赤,穿起一件看起来比较合身的裙子就跑出了宿舍。 “害羞了这是。” “啧啧啧!哪有什么高冷的人啊!只不过人家暖的不是你而已!” 一群女生在后面感慨万千,把杨玉芳说的脚步越来越快。来到一楼的楼梯拐角处,杨玉芳停下来平稳了一下呼吸,然后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对着墙壁上的瓷砖仔细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才慢慢地走下了楼梯。 “你找我呀?” 杨玉芳背着手来到了吴群的面前,微笑地看着他。 穿着束腰裙子的杨玉芳,身材显得更加高挑,瀑布般的长发垂在精致的五官边,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动着乌黑的光泽。脸上还带着一丝奔跑下楼而带起的晕红,眼里的星光简直要把吴群吸进去一般。 “咳!” 吴群摸了摸鼻子,深呼吸,集中注意力。 “这样的,再业今天请大家吃饭,我就过来通知你一下,让你一起过去,嗯……就是这样的。” “好啊!走吧!你带路。” 杨玉芳脸上笑容不变,向吴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带路。 吴群转身往学校门口走,杨玉芳跟在他身后半米的位置,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杨再业等候的地方。 杨玉芳一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夺走了她们的风采。 “你今天可漂亮!” 杨再业伸出大拇指,朝着杨玉芳的方向。 “谢谢!” 杨玉芳礼貌地向杨再业弯了一下腰表示感谢。 “怎么这么客气啊你!老同学了我说。” 杨再业朝杨玉芳摆了摆手,后者微笑着眨了眨眼,也没在再说什么。然后对着旁边的三个姑娘伸出了手。 “大家好!我叫杨玉芳,吴群他们的初中同学,很高兴认识大家。” 这样的女孩子,真的让人一点嫉妒心都升不起来啊! 张晓娇有些郁闷地撇了撇嘴,第一个伸出自己的手。 “你好!我叫张晓娇,现在吴群的同桌,很高兴认识你!” 第五十六章 龙虎豹 “去哪里吃?” 走在前面的杨再业扭头问刘兰兰。 “嗯……我看看。” 刘兰兰顺着杨再业的口气走到了前面,杨再业自觉地让出了半个身位,跟在她后面。 “我看,就那里好了。” 刘兰兰伸手指着自己的右边,杨再业跟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是一家大排档,环球大排档几个字龙凤凤舞,平平无奇的一个名字。 “大排档啊?难得大家一起吃一次,我看不如去饭馆好了。” 杨再业试着建议,不过声音有点微弱 “不了,就这里好了。” 刘兰兰朝杨再业微笑了一下,带头就朝着大排档走了过去,杨再业一挥手,示意大家跟上。 中午的时间,来大排档吃饭的人并不是很多,只是稀稀拉拉的坐着三四桌客人,忙完的老板娘支着下巴坐在椅子上打盹。看见杨再业他们进来也只是拿了一个茶壶过来,然后扔给他们一本便签和一支笔,让他们自己点菜。 “想吃什么自己看啊!” 杨再业把桌子上的简易菜单和纸笔递到了女生面前。 “你吃什么?” 轮到杨玉芳的时候,她点完自己的东西,然后把菜单递到了吴群的面前,问了他一句,接着把椅子往他那边移了移,盯着他的侧脸。 人们通常把九十年代的那些年称之为纯真年代。在那个歌舞厅,游戏厅,台球室刚刚兴起的年代,人们遭到新事物的冲击还很小,那是一个牵牵手、接接吻就能确定一生的年代。 尤其是在三江县这个落后的地方,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能够流畅的说话,就已经需要很大的勇气了。像杨玉芳这样敢盯着吴群看的女孩子,不会很多,除非你真的喜欢到了极点。那时候的学生之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当你能和一个异性对视超过25秒,你就要问一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上对方了。 现在的杨玉芳,盯着吴群足足超过了一分钟,而且还在目不转睛中。吴群长长的睫毛,转动的黑色眼珠,笔挺的鼻梁,时不时抿一下的嘴唇。都让杨玉芳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直到吴群出声才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坐直了身子。 “我看大家都点的差不多了,我看我点了汤好了。你们要什么汤?” 吴群看了一下大家点菜的便签,转头看着几个女孩子。 “紫菜汤吧!” 张晓娇思考了一下回答。 “你呢?” 吴群看向杨玉芳。 “你决定就好,我听你的。” 杨玉芳报以一个微笑。 “那就紫菜汤吧!” 吴群说完在便签上写下菜名,把菜单接着往下传。杨玉芳盯着吴群的字看了一会儿,发现变漂亮了很多,眼睛又是一阵闪烁。 “得!就这么多!老板,上菜吧!” 杨再业最后一个拿起便签,确定了一下,然后把它交给了老板娘。 “喝酒吗?” 杨再业看了看周围的人。 “不好吧?我们还是学生呢!” 吴紧第一个出来反驳。 “怂!喝点啤酒怎么了?你是不是男人?” 廖工兵不屑地看了吴紧一眼,拍了一下桌子。 “再业,拿啤酒过来,我喝,我是爷们儿!” “靠!说的好像我不敢喝一样。我也喝啤酒!” 吴紧也跟着拍了一下桌子,瞪着眼睛看向了廖工兵,后者给了他一个猥琐的笑容。 “我也喝点吧!” 出乎意料的,杨玉芳也开了口。吴群有些意外的看向她,她给了吴群一个放心的微笑。 “行了!谁喜欢喝酒就喝好了,我让老板先拿六支过来。” 杨再业最后下了决定,大家都没有意见,静静地等着菜上来。 “再业。” 没过十分钟,刘兰兰捅了一下杨再业示意他看后面。杨再业转头一看,看到七八个头发花花绿绿,穿着皮衣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不用理他们,小丑而已。” 杨再业安慰了一下刘兰兰,结果就看那几个年轻人来到了他们附近,走在前面的公鸡头看到几个女孩子眼睛一亮,吹了几声流氓哨,等注意到廖工兵魁梧的身板,才收敛了下来,坐到了旁边的桌子上,眼神还在不停的往这边看,时不时响起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 “别理他们,古惑仔看多了,一个个觉得自己能的。” 杨再业看都懒得看对面一眼。 去年古惑仔电影在镇里兴起,似乎一夜之间,各种老大就冒了出来。你管一个发廊,我管一个网吧,他管一个菜摊。大家立香堂,拜关公,个个把头发染的五颜六色,不管手下小弟多少,纹身必须有,气势更不能输。大家出来混的,不叫一声哥都觉得没排面。 “再业,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 张晓娇被旁边的眼神和笑声弄的有些坐立不安,试图说服杨再业换地方。 “没事,菜都快好了,有我呢!安心。” 杨再业给了张晓娇一个微笑,示意她不用担心,然后给她倒了一杯可乐。旁边的杨玉芳反而没有丝毫的担忧,抓起啤酒瓶,用牙齿咬开了瓶盖,给自己和吴群先倒了一杯,然后递到了廖工兵手里。 “一群小丑而已!” 廖工兵更直接,眼神都懒得往旁边看,接过啤酒瓶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然后接着倒了第二杯,把酒瓶放在了自己身边。 饭吃到一半,旁边的声音越来越大,各种不堪入目的声音传到了廖工兵的耳朵里。他实在忍无可忍,心头腾地一下火起,抓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红着脸直接拍到了桌子上,传出一声巨响,附近几桌客人都停下了交谈,看向了这边。 “操!这哪来这么多蚊子!到处咬人!” 说完看向了公鸡头这边。 “小子,你说谁呢?” 公鸡头瞪着眼睛廖工兵。 “你说呢?” 廖工兵抱着胳膊,毫不退缩。 “操!找死是吧?” 公鸡头看了一眼廖工兵的身板,原本有些退缩,结果同桌的几个兄弟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他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拍起桌子站起来,拿起一个啤酒瓶走到了廖工兵这边。 “来!有种朝这里下。” 廖工兵站起来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挑衅地看着公鸡头。公鸡头一看这架势,觉得不打下去真的没面子,头脑一热,抡起啤酒瓶就想往下砸,被杨再业一把抓住。 “兄弟,你混那条道的?我和龙哥有点交情,大家有可能是一家人。” 杨再业笑眯眯地看着公鸡头。 “哪个龙哥?” 公鸡头惊了一下,看着人畜无害的杨再业。 “你说哪个龙哥?这条街还有哪个龙哥?” 杨再业笑容不变。公鸡头有些迟疑,扭头看了一下对面的几个伙伴,大家都对着他摇头。 “行!看在龙哥的面子上,这次过了。你小子给我记住,这事没有第二次,不然我废了你!” 公鸡头拿着啤酒瓶指着廖工兵的脸甩了几下,吊儿郎当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往回走,然后晃一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一身亮晶晶的玩意儿到处乱响,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挑衅地看了廖工兵一眼,那模样活脱脱一只斗胜的公鸡。廖工兵看他那架势,哪里忍得住,脖子一粗就要站起来,被杨再业按了下来,然后摇摇头,示意他先吃饭,廖工兵才沉着脸坐下,拿起筷子,把气撒在了饭桌上。对面的声音开始变得小了很多,话题也不再涉及女生的各种隐私。 “你认识这里的混混?” 吴群好奇的看着杨再业,眼神带着一些崇拜和担忧。 “不认识,什么龙哥豹哥的,谁管他是哪条下水道里的小瘪三?这年代,只要当个小头目,哪个不是什么龙虎豹哥?个个唯恐自己不够拉风一样,管个水果摊都觉得自己牛得不得了。猴子的一样人物,还一个个天老大我老二。这种大哥,我一个电话分分钟能灭几十个。” 杨再业不屑地夹起一口青菜,放到了刘兰兰的碗里。并没有注意到旁边公鸡头的目光正有些狠毒的看着这边。 “等下去查查他们的底细,如果敢坑老子,早晚卸了他们的腿脚。” 公鸡头对着旁边的一个小弟吩咐下去,眼神阴晴不定地看着对面有说有笑的一群人,抓起桌子的酒杯一饮而尽。 第五十七章 溪水叮咚 等杨再业他们几个吃完饭离开一会儿,公鸡头便朝旁边一个小弟使了一下眼色,后者离开座位跟在了杨再业他们后面。 公鸡头带着几个手下来到一个小巷里等消息,一进来就转身对着墙角拉起了裤拉链,没一会脚下湿了一大片。接着公鸡头抖了两下身体,拉好拉链,来到不远处靠着墙,拿出口袋里的红甲,一人分了一支,然后才给自己点上。 没一会儿那个跟踪杨再业的小弟就来到了这里。 “情况怎么样?” 公鸡头给小弟递过去一支烟,后者接过来先抽了一口,才回答他的问题。 “是一群学生仔,有一个姑娘和一个男生,后来和他们分开了,看他们回去的路,应该是民高那边的。剩下的几个人是县高的。” 公鸡头吞云吐雾一会儿,然后捏着烟头弹到了墙上。 “去找那边几个想和我们混的学生,让他们帮着搞清楚这几个人的名字和身份。告诉他们,这事办好了,可以入我们会,以后我罩着他们。” “知道了标哥,我这就去办。” 刚回来的小弟一听,叼着烟又离开了这里。 “走,先去网吧收保护费,再看哪些人比较好欺负的,弄点钱。记住眼睛放亮点,不要招惹那些惹不起的。然后今晚我们去唱歌。” 公鸡头大手一挥,带着几个小弟消失在巷子口。 吴群和杨再业他们分别后,一个人送杨玉芳回学校,两个人都走的很慢,生怕一不小心就走到了尽头。 肩并肩走了一会儿,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微风抚摸着杨玉芳的头发,时不时从吴群眼前飘过,一阵阵地撩拨着他的心。他低着头,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然后在地上画出一条不规则的路线。 “现在的同桌对你好吗?” 杨玉芳率先打破了沉默,软软地声音有些突兀地传进吴群的耳朵里,把他下了一跳。 “还好,挺不错的,挺好说话。” 吴群定了定神,咳了一下掩饰内心的紧张。 “有没有我以前那么好?” 杨玉芳几步来到了吴群的前面,转身看着他,和他面对面的倒退着走。喝了几杯啤酒的脸微微发红,把紧紧抿着的嘴唇,衬托地明艳亮丽,在光线下反射出一股宝石般的光泽。 吴群刚把头抬起来,就看到了转到前面的杨玉芳,失神的看了一会儿,又连忙地下了头。 “都差不多吧?” 吴群摸着鼻子回答,声音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杨玉芳看见他这模样,忍不住咬着嘴唇笑了一下,可惜这个笑容只有空气看见,低着头的吴群失去了这个足以让鸟儿都停止飞翔的微笑。 “应该没你那么好的。” 低着头的吴群又来了一句,这次语气比上一句坚定了不少,杨玉芳听得心花怒放,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我到了。” 再长的路,总有走完的时候,杨玉芳看着学校的大门,觉得分外碍眼。 “嗯!” 吴只回答了一个字,然后抬头看着杨玉芳。 “我进去了啊!” 杨玉芳朝吴群挥挥手。 “嗯,上楼小心。” 吴群也跟着挥挥手。 “唉!走了走了!” 杨玉芳有些遗憾地转身朝学校走去。 “玉芳!” 吴群突然又在杨玉芳背后叫了一声。 “什么事?” 杨玉芳瞬间停下脚步,然后迅速地转身,弯着腰看着吴群。 “你累不累?要不……要不我们在出去走走?反正天色还早。” “好啊!” 杨玉芳迅速退回到了吴群的身边。 “去哪?” 吴群问。 “听你的。” 杨玉芳微笑。 ”那随便走走吧!” 吴群在前面带路,杨玉芳跟在了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向不远处的田野。 刚刚收割过稻谷的水田显得清澈见底。清风吹过,空气中还依稀流动着水稻的香味。水车在小溪边吱呀吱呀地转动着,溪水从竹筒里慢慢流出,随着竹子搭成的架水天桥送到了远方。 吴群带着杨玉芳来到小溪边,找个石头坐了下来。两个人就这么坐着,听着溪水叮咚叮咚地从眼前流过,时不时溅起几点珍珠般的水珠,飞到两个人的脸上。清凉的感觉让杨玉芳挤眉弄眼了一会,然后慢慢地向吴群这边靠近。 “玉芳你看!那个水潭里有不少鱼耶!” 吴群伸着手指着前面两三米处的一个小水潭。 “是吗?我看看。” 杨玉芳双手撑在石头上,倾斜着身体往前伸脖子,整个脑袋几乎快架到了吴群的肩膀上,一半头发直接散落到了他的背后。 感觉到异样的吴群一转头,就看到杨玉芳那张精致的脸充满了自己的视线,吹弹可破的还带着脸颊一丝丝酒后的红晕,鲜红的嘴唇微微张开着,长长的睫毛清晰可见,正随着心跳微微地颤动。 吴群一转头,杨玉芳也把视线移了过来,近距离的四目相对,吴群甚至能从杨玉芳秋水般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有些发红的脸。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对视了差不多一分钟,杨玉芳的眼神越来越慵懒,看起来就差不多要闭上了。 “我去抓条鱼试试,我很久没有抓鱼了,不知道技术有没有退步。” 吴群退开一步,然后撑着石头站了起来。 “哦!去吧!去吧!” 杨玉芳做直了身体,眼睛重新恢复了灵动,看着走到溪水边,脱下鞋子走进水潭里的吴群。 吴群在水潭里慢慢的移动着自己的脚步,冰凉的溪水让他重新冷静了下来,从开始的借口变成了真正的抓鱼。弯着腰盯着水里的动静,两手慢慢张开,蓄势待发。那认真的模样让杨玉芳看的又是一阵微笑。 “抓到了!” 吴群双手一个扑抓,抓到了一条在自己脚边不动的鱼,拉出水面和杨玉芳炫耀战果,鱼在他手里不断的挣扎着,带起飞散的水珠,甩了他一脸。 “好厉害!” 杨玉芳伸出双手给吴群鼓掌,却没想到由于石头比较陡,之前自己是双手撑着身体才保持住平衡的,这一激动之下,直接从石头上翻了下去,消失在吴紧的视野里。 吴群大吃一惊,丢下手里的鱼就冲了出去,在石头后面找到了躺在地上不停呻吟的杨玉芳。 “你怎么样了!” 吴想也不想就冲过去,抱起了地上的杨玉芳,不停的东看西看,生怕看见一点点红色的痕迹。不幸中的万幸,石头虽然离地有近一米半高,不过后面是一块草地,除了看见摔下来的杨玉芳一身泥巴,吴群没有看见哪里有受伤的痕迹。 “头有点晕,站不起来。” 杨玉芳皱着眉头,摇了摇有些晕乎乎的脑袋,然后靠到了吴群的胸膛上,舒服的找了个位置靠着,缩着身体像一只小猫。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吴群剧烈的心跳慢慢地平复了下来,伸手扶着怀里的杨玉芳,等冲上脑袋的血慢慢地流回去,他从自己的右脚感受到了一股钻心的疼痛。这痛越来越剧烈,刺激着他情不自禁的闷哼了一声。 “你怎么了?” 杨玉芳刚从他怀里伸出自己的脑袋,仰头就看到吴群因为痛苦而有些扭曲的脸,连忙从他怀里钻出来观察着吴群的身体,直到看见吴群有些颤抖的右腿,还有脚底下那一摊血迹。 “啊!你受伤了!” 杨玉芳连忙爬过去看着吴群的脚,一条半指长的伤口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皮肉不规则的翻卷着,鲜红的血像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直往外冒。 杨玉芳捂着自己的嘴巴,眼泪不争气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对不起!我的错!对不起!” 杨玉芳捂着嘴巴直哭,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伸着另外一只手按住了吴群脚上的伤口,想去给止血,却怎么也止不住,没一会就弄了一手血 “没事!没事!小伤而已!别哭了,真的没事!” 吴群连忙把自己的右腿收了回来,不让杨玉芳再看那个狰狞的伤口。 “你可以走动了吗?如果可以,去那边帮我把鞋子拿过来一下。” 吴群忍着痛,试图转移杨玉芳的注意力。后者站起来摇晃了几下,慢慢走过去把吴群的鞋子提了过来。然后又坐在他旁边不停的流眼泪。看着吴群的眼神充满了愧疚和担心。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把吴群看的心都快化了。 吴群转着身体在草地周围看了看,然后抓起一把草放进自己嘴里嚼碎,吞出来敷在了自己的伤口上,血总算慢慢止住了,感觉也不再那么疼。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发现并不会对行动有任何阻碍,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皱着眉头慢慢把鞋子套了进去,然后站了起来。 “你还能走路吗?” 杨玉芳见状跑过来扶着吴群,吴群搭着杨玉芳的肩膀,小心翼翼的垫着脚尖走了几步,感觉还能行动,然后点点头,给了杨玉芳一个安心的微笑。杨玉芳总算松了一口气,伸手抹着脸上的泪痕,回了吴群一个微笑。 “都怪我。” 杨玉芳扶着吴群坐到了田埂上。 “也不全怪你。要不是我自己去抓鱼,也不会有这事,说起来还是我自己错在先,还好,我们都没事。” “我扶你去门诊看一下吧!这个越快越好,不然容易感染。” 杨玉芳抓着吴群的胳膊把他扶起来。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他往回走。夕阳把他们的背景拉的很长很长,仿佛从十七岁的花季拉到了白发苍苍。 第五十八章 真的猛男,洗澡都用洗衣粉 杨玉芳带着吴群去门诊打针包扎完,本来想送他回县高,结果在吴群的坚持下,反而先把她送到了民高,毕竟杨玉芳可是从石头上栽了下来,身上的衣服现在都还是脏兮兮的。 “那……我先回去啦?” 杨玉芳放开吴群的胳膊,抬头看着他的脸,轻轻地咬着自己的晶莹剔透嘴唇。 “嗯!去吧!下次有空再来找你。” 吴群低头看了一下杨玉芳,后者的眼睛眨吧了几下又重新睁开看着他。 “那你要记得来叫我哦!” 杨玉芳朝他吐了吐舌头,然后面朝着吴群,背着手一步步往后退。 “好!一定回来叫你的。” 吴群又开始摸鼻子。不过这次胆子大了一点,没有再避开目光。 “那我上去啦!下次见!” 杨玉芳退到宿舍楼梯口,朝吴群挥了挥手。 “下次见!” 吴群也跟着挥挥手,杨玉芳看了吴群一会儿,才转身走上楼梯。 吴群在楼下等了一会儿,直到看见杨玉芳的脑袋从窗口冒了出来,才一瘸一拐地往县高走去。 杨玉芳站在窗口目送着吴群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然后就这么呆呆地站着,脸上的表情时担忧、时开心,有时候还情不自禁的傻笑。直到舍友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一阵子才回过神。转过头看着她们,一抹开心的笑容还挂在嘴角边上没有消失。 “完了,没得救了,我们的校花同学已经完全沦陷了。你们经历了什么?你看你的衣服脏成啥样了,你们这是滚草地了吗!” 几个舍友一看杨玉芳这魂不守舍的模样,都一脸暧昧的看着她,把她闹了个大红脸。 “瞎说什么呀你们!” 杨玉芳从窗口边上退了回来,扑到自己的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自己有些发烫的脸,来回搓了几下,才把头从被子下面伸出来,然后情不自禁的又笑了一下,抱起旁边的狗熊公仔,把头埋进去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发呆。 “你这是怎么了?” 等吴群艰难的回到宿舍,脸色都已经发白的有些吓人了。杨再业一看吴群这模样,连忙跑过来一把将摇摇欲坠的吴群扶住。 “疼!疼死人了!” 在杨再业几个人面前,吴群脸色总算绷不住了,弯着腰不断的吸凉气。这一路走过来,他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来到床边把鞋子小心翼翼地脱下来一看,脚上的纱布已经红了一大半。 “怎么受的伤?看样子还挺严重的。” 廖工兵蹲下来拿起吴群的脚左右看了看,皱着眉头。吴群的脚因为受伤原本就已经有些浮肿了,这一路走来,都有些发白了,看起来挺吓人的。吴群把情况和几个舍友这么一说,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哭还是笑,都是一脸便秘的表情。 “咳!” 还是杨再业首先打破了沉默,他先咳了一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然后才慢慢开口。 “那个……软不软?” 他的头伸到了吴群的面前,眼睛骨碌碌的乱动,嘴角似笑非笑,整个面部表情看起来非常猥琐。 “什么软不软?你想问啥?” 吴群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杨再业问的是啥,这时候不是应该先关注他的伤势吗? “就是那个……” 杨再业伸出双手虚空成爪,朝着面前的空气捏了捏。然后转头看着吴群。 “你懂的。” 他朝吴群挤眼,表情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靠!你们能不能先关注一下眼前最重要的事?我受伤了大哥们!我现在是病号!” 吴群忍不住爆粗,然后他情不自禁的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禁不住老脸一红。 “值了!太值了!” 吴紧抓着吴群的肩膀,咬牙切齿地摇了起来。 “你想把他弄死在这里吗?” 廖工兵连忙把吴紧提到了一边,就这一会时间,吴群被摇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晚自习你别去了,我跟老师请假。你现在需要休息。” 廖工兵拍了拍吴群的肩膀,后者感激地向他点点头。 “谢了哈!你顺便帮我把饭打来好了。” 吴群摸索了一会儿,从枕头下掏出一本小说,打开到昨晚折起来的地方,瘫在床上看了起来。 “你认真的?” “当然,我还要补血,多带点肉。” 吴群隔着书本把饭卡递了过去。廖工兵思考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转身出了宿舍。 “这个给你。” 吴群还没看几页,杨再业就走过来做到了他的床边。吴群移开书本一看,杨再业手里正拿着几个尼龙袋。 “干嘛?” 吴群看着杨再业手里的尼龙袋,然后目光移到了他的脸上,他其实挺讨厌有人在他看书的时候打断他的,就好像廖工兵有起床气一样。 “给你洗澡用的,到时候你把他套在你的脚上,可以防水。” 廖工兵挥舞了一下手里尼龙袋。 “你觉得这有用?” 吴群放下书本接过尼龙袋,左右看了看,还往里面吹气,然后捏住袋口挤压,试试没有漏气。 “不然呢?能怎么办?这几天你的伤口是不能碰水的,要不把你的脚绑起来,然后吊起来洗?这样的话卫生间不够高,你还得吊在走廊上才行。你自己选吧!” 杨再业双手一摊,示意办法只有这么多,你自己选择。 “好吧!你忙你的去好了,我一个人静静。” 吴群勉为其难地把尼龙袋塞到了自己的枕头下,抓起小说继续看。只是经过杨再业刚才这么一提醒,某些场景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尤其是大家都不在的时候,安静的环境让画面更加的清晰起来,手里的小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一页纸足足十几分钟都没翻过去。 吴群有些烦躁地放下小说,在床上发呆了一会,还是决定先洗澡冷静一下,于是抽出了枕头下面的尼龙袋,套在自己脚上,慢慢来到了卫生间里。 “唉?我洗发水呢?” 等吴群把头发打湿,准备拿洗发水的时候,伸手捞了个空。抬头一看才发现洗漱台上空空如也,不但自己的不见了,连几个舍友的都无影无踪。 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可能这是舍友怕他一个人在宿舍洗澡不方便,怕有什么闪失,把东西都收起来了。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唉!” 吴群摇了摇头,扫视了一圈,把挂在墙上的洗衣粉拿了过来,倒在了头上。然后把右腿架在窗台上,小心翼翼地端起半桶水从头淋了下来, “我去!谁买的洗衣粉,怎么跟沙子一样烙人?” 吴群把洗衣粉撒到身上,一顿搓,结果把自己搓的直咧牙。扯起洗衣粉包装狠狠地看了一眼,果然是立白洗衣粉。 “老子以后要是再买立白洗衣粉,我去走廊倒吊着洗澡!” 吴群一把将手里的洗衣粉甩了出去。 第五十九章 夜谈会 等到杨再业他们几个上晚自习回来,就看到吴群顶着爆炸头在书桌边上练字。 “哎哟!啊群你这发型很潮啊!怎么弄出来的?” 廖工兵两眼放光,围着吴群走了两圈。 “你拿洗衣粉洗一下头,你也能有这个发型。去吧!少侠,喜欢就要试试!” 吴群没好气地应了廖工兵几句,眼睛却一直看着杨再业这边,收洗发水这事压根不用想,不是傻子都知道这是谁的主意。 杨再业对吴群幽怨的目光毫不在意,走向前摸了摸他的爆炸头。好家伙,头上一点油都没有,像干草一样,摸着都扎手。 “哟!啊紧,这洗衣粉的效果挺不错啊!适合你那油腻的头发,你来摸摸,一点油没有!” “是吗?你别骗我。” 杨再业的手还在吴群头上摸来摸去,吴紧连忙走了过来,把自己的手也放了上去。事关颜值的事,一直都是他的心头之痛,有一丁点机会都会死死抓住。 “你俩够了!走开!别摸了!还有!把我的洗发水还给我!” 吴群一把将头上的手打了下来,挪到自己床边拿起了小说。 “群啊!” 杨再业打开自己的行李箱翻了一会,拿出一瓶洗发水来到了吴群的床边。 “你走开!别靠近我!” 吴群抬腿踢杨再业的屁股,后者扭了一下就坐到了床边。吴群一看没把杨再业踢开,翻身给了他一个背影,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杨再业扒拉着被子把他转了过来,拿起洗发水在他面前摇晃。 “海飞丝,你要不要?” “是吗?” 吴群翻开被子,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摇晃的瓶子。 “当然,如假包换。” 杨再业把洗发水放在床头,又拿出一张海报,在吴紧面前慢慢打开。 “王祖贤,你的最爱。” 吴群一把将杨再业手里的海报抢了过来,两眼放光地看个不停,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海报贴到了靠近自己枕头边的那面墙上。 杨再业一看效果不错,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桌子边拿起吴群的笔记,有一页没一页的翻了起来。他曾经狠心下来认真听课,不过只坚持了不到一星期,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吊儿郎当的到处瞎晃悠。 “急什么?时间还早着呢!以我的天赋,复习一下就行了。” 好几次吴群提醒他要认真学习,他总是这么回答,然后接着瞎晃悠。吴群一看杨再业油盐不进,没办法,只能尽力把自己的笔记写得简单一点,杨再业也时不时的翻看吴群的笔记。至于能看懂多少,就只有杨再业自己知道了。 而吴紧,此时正拿着梳子不断的摆弄着自己的发型,一会中分,一会三七分,一会大背头,只是怎么看都丑,显然时下流行的发型不是他这张脸可以驾驭的。 廖工兵则在一边做俯卧撑,看样子已经做了不少个,背上的衣服都已经湿了一大片。 四人各忙各活,直到宿舍熄灯。 吴群放下了手里的小说,准备入睡,结果怎么都睡不着,注意力被小说分散的时候感觉没什么,这会一集中起来,就感觉疼痛随着心跳一阵阵地从脚底抽了上来,疼得他时不时抖腿,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老兄?你在干嘛?你已经迫不及待地对着王祖贤撸飞机了吗?” 睡在吴群上铺的杨再业翻过身体,抓着护栏,低头往下看着吴群的动静。 “你给我滚!” 被疼痛折磨的心烦意乱的吴群直接对着头顶的床板来了一脚。然后廖工兵和吴紧肆无忌惮的笑声从黑暗中传了出来。四个人都变得毫无睡意,巴拉巴拉的又聊起天来。 “啊群,你喜欢杨玉芳吗?” 杨再业把吴群刚才踢开的床板重新归位,开口问他。 “额……喜欢吧?应该喜欢。” 吴群有些迟疑的回答,然后脑海里又想到了白天的场景,语气变得有些坚定起来。 “那你怎么不说呢?等啥等,等着跟别人跑路吗?” 杨再业的声音带着一股过来人的语气,听得吴群有些不爽。仔细一想又没法反驳,毕竟人家可是有了个正经的女朋友。 “不急,会说的。” 这场景吴群只是想了想,心里头就有些发虚。 “啥时候?等她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吗?瞧你这怂样!明天我帮你去说好了!” “别!我自己来!你别搞事情!” 吴群连忙制止了杨再业。这种事,怎么能假手于人? “好像那个张晓娇对你也挺有好感的。今天晚上你没去上自习,她都问我了,我跟她说你受伤了,她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旁边的吴紧出声。 “不行!” 吴群还没说话,黑暗中先传来了杨再业有些坚定的声音。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够三心二意?这事必须给它掐了。这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对别人的负责。” “哦,对了,啊紧你觉得张晓娇这人怎么样?” 杨再业一阵慷慨陈词之后,接着把话题引到了吴紧身上。 “还行吧!性格挺开朗的,对人也挺不错,经常看到她请别人吃东西的。” “那就她就交给你了!你别推迟,这是组织交给你的任务,你要誓死完成!不要辜负的舍委对你的托付。” “啊?” 吴紧被杨再业这突如其来的画风弄的一脸茫然。杨再业停了一下,才对他解释。 “那你知道龙凤仪是什么样的人吗?” 杨再业问出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不太清楚。” 吴紧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这不就得了!” 杨再业双手一拍。 “我跟你说这人啊!他对自己喜欢的东西都会不经意的记住,或者下意识的去了解。比如你是吧?张晓娇你就记得很清楚,对她的事也比较上心,不然我问你你应该回答不清楚的。” “怎么可能,难道我知道的多不是因为她坐我隔壁吗?” 吴紧打断了杨再业的滔滔不绝,出声反驳,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下来,以免被杨再业忽悠傻了。 “龙凤仪也坐你隔壁啊?你怎么对她一问三不知啊?” 吴紧一下被噎住了。哼哼老半天没答上来。 “你看吧!其实你潜意识里是喜欢她的,只是还没上升到影响你直接行为的地步,你现在只是在被动的接收属于她的信息。不过这是迟早的事,量变会引发质变嘛!而且我敢肯定她也是喜欢你的,因为我们都是啊群的舍友,而且都比你帅,她偏偏找了最丑的你了解情况,这说明她对你的喜欢已经很深了,颜值什么的都是浮云,丝毫不影响她对的喜欢。” “她问我难道不是因为我离她比较近吗?” 吴紧的声音已经有了一点幻觉的味道。 “当然不是,女生对颜值是很关心的,不会去问丑货的,除非她喜欢你,不然你明天试试,不论你坐哪个角落,她都会来找你的。” “真的是这样子吗?” 吴紧陷入了深深地沉思当中。 第六十章 翻译鬼才 宋代哲学家王守仁有语云:有善有恶意之动。 这个说法用在吴紧的身上其实也挺适合。自从那天晚上的夜谈会之后,他看张晓娇的眼神都变了。每天都盯着她看,总觉得张晓娇每一次的问话,每一个行为甚至每一个眼神,都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她喜欢我。” 吴群摇摇头,带着一些可怜,看着上课都有点精神恍惚的吴紧。这货的眼神这会正如他的手一样,无处安放的到处乱动,老师说什么压根听不进去。 “吴紧同学。” 正在上课的语文老师注意到了吴紧的异常,直接点名。手里的粉笔还没有放下,随时准备发射。 “啊……老师好!” 吴紧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体。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句话你来给大家解释一下。” 语文老师似笑非笑地看着站起来的吴紧,把他看的毛骨悚然。 “这个啊……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就是那个……哦!我知道了!” 吴群站在那里束手无措,眼睛到处乱看,尤其看到张晓娇的目光,更加慌乱,脑子里一片空白。正纠结之中,就看见杨再业递过来一张纸条,他看了看上面的字,眼神一亮,重新恢复的镇定。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老公和老婆打架,需要非常大的勇气,刚开始还能反驳几句,接下来就只有听的份,最后只能去跪搓衣板了。” 吴紧说完长出了一口气,自信又回到了脸上。 “哈哈哈!” 整个教室突然乱作一团,笑声大得连操场上打篮球的人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答错了? 吴紧四处看了看,发现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心里顿时有些没底,不过等他看到张晓娇也笑得很开心的时候,突然就觉得值了。 “好了!吴紧同学,你回答的很有创意,你先坐下。” 语文老师伸手示意吴紧坐下,然后无意识地摆弄着手里的教材,过了几分钟才缓过来。 “那个老公打架啊……” 语文老师一开口,大家又哄堂大笑。这次连老师都忍不住打开教室门走了出去,过了几分钟开回来。 “咳!好了,大家严肃点,现在开继续上课。” 语文老师咳了一下,平复了一下心情,拿起了粉笔。 “你坑我?” 一下课,吴紧就来窜到了杨再业的面前,狠狠地瞪着他。 “没有,我哪里坑你了?本来这个是要传给吴群看的,谁知道老师把你叫起来了,这下班里所有同学的目光都在你那里,没法传下去了,所以只能放你桌子上了。我怎么知道你照着念了。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谁让你上课走神的。” 杨再业憋着气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真的?” 吴紧有些怀疑地看向了吴群,后者朝着他点点头。 “是的,再业怕老师让他起来回答问题,传纸条找我拿答案来的,他有了答案以后就自己添加了解释,准备传给我看来着。” 吴紧郁闷地低下了头。这事怪谁呢?好像还真只能自认倒霉。 “没事,你看刚才张晓娇笑得多开心。值了!” 杨再业搂了一下吴紧的肩膀。吴紧一想还真是这样,心情又好了起来,一步三摇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货不长记性,你看,他又发呆了。” 吴紧给杨再业传过去一张纸条。没一会杨再业传了回来。 “你看着吧!就他这样,一会被提问的概率很大。等会你给他传个纸条,他还是很相信你的。” 杨再业的纸条传过来没多久,吴紧又一次被点名。他又一次束手无措地站了起来。这次纸条来的很快,没让他紧张多久,他定眼一看,上面的签名是吴群,他目光朝吴群一看,后者点了点头,示意这个纸条就是传给他的。吴紧松了一口气。 “这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用英文来说就是……嗯,good good study day day up。” 结果不出意外,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啊群!你变了!连你都不老实了!这简直是世风日下!” 短短一个早晨,吴紧的三观就碎了一地。 “我们没变,是你变了,你以前不这样的。你再这样下去,人就完了。” 吴群叹了一口气,眼神十分哀伤。 “我以前没得选,现在发现有人喜欢我了,我想体会一下恋爱的感觉,给个机会,笔记以后借我,上课考试不要坑我。” “好啊!你去跟张晓娇说,看她给不给你机会。” “那意思就是没得商量了?” “对不起,我是男生。” “借不借?” “不借!自己听课自己来。” “每天早上一盒旺仔牛奶!” 吴紧拿出了杀手锏。 “不行!” 吴群不为所动。 “中午加回锅肉一份!” 吴紧咬牙切齿。 “我的笔记就值这点吗?再说了我中午的菜再业已经包了,你这没意义,我吃不完。” 吴群摊手,表情玩味地看着吴紧。 “每天晚自习一瓶哇哈哈矿泉水,再加每个月一双袜子!” 吴紧思考了一下重新给了一份名单。 “一份回锅肉一块五毛,每个月是四十五块钱。哇哈哈矿泉水一瓶一块钱,袜子一双五块钱,每个月共计三十五块钱。是你傻还是我傻?” 吴群拿着笔在草稿纸上一顿操作,然后递到了吴紧的面前,示意他看圈起来的部分。 “还能这么算?” 吴紧看着圈起来的金额发呆。 “不然呢?不过不要紧,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可以换个方式,比如你可以给我洗衣服什么的,我可以考虑一下。” “好像我是在帮你解决后顾之忧吧?上次开会不是这个意思吗!对耶!凭什么我要帮你啊!应该你帮我才是!” 吴紧突然开窍,兴奋地叫了起来。 “对吧!上次我们是这么说的。是不是?” 吴紧兴奋的看向吴群,却发现后者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你在抢喜欢我的姑娘,结果你说你在帮我?你觉得合理吗?要不改天我也帮帮你?抢你喜欢的姑娘试试?” 吴群话说完,拿着笔敲了敲草稿纸,示意吴紧下决定。 “可是……可是那天晚上不是这么说的啊?不是说好了……” 吴紧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可是了半天还没有下句。 “没有可是,事实摆在面前,那就是你抢人家喜欢的姑娘,不要逃避。” 杨再业拍了拍吴紧的肩膀,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钱你得出,除非你不想体会恋爱的感觉。你好好想想!” “我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吴紧看着杨再业的背影又陷入了沉思 第六十一章 沉迷 学校里的学生总是那么单纯,尤其是在这个还没被现代化摧残得体无完肤的偏远县城,大家身上都还保留着属于这个年代的纯真。他们既热情奔放,又含蓄矜持,会记着每个人对自己的好,也不介意用最大的善意去看待这个世界。 张晓娇开始的心思都放在了吴群这里,基本不会注意到吴紧这个相貌平平的小伙子,只是因为他是吴群的朋友,又坐在自己附近,所以会比别的同学更加关注一些。 只是在吴紧这里,却变成一种她喜欢我的错觉。张晓娇的一切,他越来越关心,而好奇往往是沦陷的开始。当你开始收集关于某个人的一切,说明她在你心里已经与众不同。得到的信息越多,沦陷得越快,到最后那怕你收集到的是负面信息,你自己都会不自觉的往好的想地方,而这时候,你可能已经无法自拔了。 张晓娇开始注意到吴紧异常的时候,她并没有往这方面想,只当是同学之间的正常互动。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吴群,直到有一天吴紧没来上晚自习,她才突然担心了起来。 “再业,你知道吴紧去哪了吗?” 趁着晚自习刚下,张晓娇来到了杨再业的身边问他。脸上的担心丝毫不减。 “啊紧?他说他有事出去了。怎么了?” 杨再业玩味地看着张晓娇。 “没事!我就是问问,以前他从来没缺过晚自习的。” 张晓娇出了一口气,收拾好东西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再业,你还有钱不?借我一点。” 第二天放学,吴紧找到了杨再业,开口借钱。 “怎么了?怎么突然想到要找我借钱?” 杨再业看着吴紧有些疲惫的脸色,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急着用,所以问你,有的话你就先借300块给我,我下个月还给你。” 吴紧疲惫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兴奋。 “好!你先等一下。” 杨再业看了看吴紧,没有再问什么,拿出了手机,拨通了老爸的电话。 “找我干嘛?” 杨建民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学校要交点辅导费,我现在没钱了,你寄点给我。” 杨再业走到一边,确定吴紧没有听到,才开口和杨建民说话。 “要多少?” “三百块。等下要交。” “行!等下寄给你” 杨建民挂掉电话,转头看向自己的老婆。 “春玉,再业这孩子打电话来跟我说学校要交辅导费,你等下拿点钱给我,我给再业寄过去。” “要多少?” 李春玉摸出了钱包。 “六百块。” 杨建民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这么多?我看看够不够?” 李春玉皱了皱眉头,掏出钱数了数,递到了杨建民旁边。 “现金只有这么多了,给你五百块,剩下点零钱我留着等下买菜,少的你补上。” “可以。” 杨建民笑眯眯地接了过来。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转身出门。 “这是三百块,你拿着。” 杨再业把刚才银行取出来的钱递到了吴紧的面前,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脸。 “谢了兄弟,下个月我一定还你!” 吴紧努力地掩饰着眼睛里的兴奋,接过钱转身就走出了了宿舍。 杨再业想了一会,悄悄地跟了上去,过了半个小时这样,杨再业看见吴紧消失在一家网吧门口。 杨再业怒气上涌,抬腿就往网吧门口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思考了一会,选择了回学校。 一连几天,吴紧都没有来上晚自习,上课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下课了还在坐着发呆,好几次吴群走过来叫他都没反应,直到吴群拍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对着吴群担心的神情报以微笑,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没一会儿又开始发呆。 “再业,能不能再借我一点钱?” 过了三天,吴紧又一次避开廖工兵和吴群,找到了杨再业。 “可以。” 杨再业看着吴紧的脸回答,然后又看到了吴紧脸上一闪而过的兴奋。 “不过我想知道,你拿来做什么?” “急着用,放心,我会还给你的。” “急着拿来上网玩游戏,对吧?” 杨再业话刚落下,吴紧就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杨再业看着吴紧的脸,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 “啊紧,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放心,我心里有数。” 吴紧回了杨再业一个不用担心的微笑。 “心里有数?你知不知道你没来的这几天是谁帮你顶过去的?你知不知道其实张晓娇已经开始担心你了?你知不知道就这几天你落后别人多少?你还心里有数?” 吴紧听着杨再业的话,脸色开始挣扎起来,只是没过一会儿,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按了下去。 “再业,你放心,我真的心里有数。你有没有钱?先借点给我,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杨再业看着面前脸色憔悴的吴紧,有些生气的摇摇头。 “啊紧,钱,我有,可是我不想借给现在的你。” “不是说好的大家是兄弟么!” 吴紧一听杨再业的话,急了起来。 “就因为当你是兄弟才不能借给你!” 杨再业直接掏出钱包,抽出两百块拍在桌子上。 “钱,我有!可这是我父母的钱!他们是拿来给我读书的,不是拿来给我乱花的!啊紧,我当你是兄弟,如果你真的需要钱,多少我都会给你想办法!可是你看看你现在在干什么!你拿来上网!拿来买那些飘渺虚无的东西!那些烂游戏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你不惜荒废自己的学业也要沉迷进去!还到处借钱!我家的钱也是血汗钱!不是凭空生出来的!” “再业,不用说这么多大道理,我只是想问你借还是不借。” 听完杨再业的话,吴紧的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盯着杨再业。杨再业同样紧紧地盯着他。 “桌子上有两百块,你自己想好,拿还是不拿。” 吴紧思考了一下,伸手拿走了桌子上的钱。 “谢谢你再业,你放心,我会还给你的!” 吴紧转身打开宿舍门,就看到廖工兵和吴群两个人端着饭盒,站在门口看着他和杨再业。 吴紧嘴巴蠕动了几下,最终一句话没说,侧着身子从两个人中间穿过,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操!” 杨再业愤怒地把钱包甩到了地上。还感觉不解气,又对着吴紧的床踢了几脚。 第六十二章 决定 “你们……” 吴群指了指杨再业,接着又转头指了指吴紧消失的走廊。 “啊紧迷上网络游戏了,这几天一直往外跑,还跟我借了不少钱。” 杨再业坐回床上,伸手扶着脸庞,看起来有些苦恼。 “啊?” 吴群和廖工兵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随他去吧!该做的我都做了,再怎么样,我也不是他哥,更不是他老爸。” 杨再业抓着枕头蒙住了自己的脸,躺床上一动不动。 又连着几天,吴紧都没来上晚自习,后来更加离谱,直接就是夜不归宿,每天早晨红着眼睛回到宿舍,胡乱洗一下脸,来到教室到头就睡。 他原本的成绩还不错,老师们都试着抢救一下,徐渊还专门找过他谈话,吴紧也保证会慢慢改掉,只是还没坚持几天,抵不住诱惑的吴紧又开始夜不归宿,夜夜去泡网吧。和杨再业他们几个的关系越来越疏远。有时候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直到有一天,吴紧接连两天都没在学校里出现,心里感到不安的三个人去街上找人,最后在一家叫吉祥网吧的地方找到了坐在电脑前玩游戏的吴紧。 “啊紧,跟我回去。” 杨再业走向前,拍了一下吴紧的肩膀。 吴紧一直盯着面前的屏幕,头都不抬一下,手上的动作一刻都没挺过。 “等一下,蜘蛛马上就要刷新了,这把我一定会爆出飞天连斩的。” “等一下?这一下是多久?又是两天两夜吗?你知不知道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你想猝死在这里吗?” 眼看吴紧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的意思,杨再业低下身体,直接伸手按住了他的鼠标。 “放手!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嘛!” 吴紧终于把头从屏幕上移开,瞪着通红的眼睛,有些狰狞地看向旁边的杨再业。 “我知道,我在帮你,跟我回去。老师已经联系你家人了。” “你给我放手,马上来不及了!” 吴紧试图挣脱杨再业的手,只是挣扎了一下没挣脱,他连着几天没睡,整个人虚弱的不得了,根本使不上劲。 “我让你放手你没听见吗!” 吴紧朝着杨再业咆哮了一声,只是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中气不足。 “跟我回去。” 杨再业丝毫不为所动,一直平静的看着吴紧,任凭吴紧怎么挣扎抓着鼠标的手一直不放。吴紧没时间理会杨再业,转头看着屏幕,不停地操作着键盘,试图操作着游戏里的角色,结果没过几分钟,屏幕上传来了boss被击杀的信息。吴紧眼睛突然露出一丝血色,盯着屏幕一动不动,疯狂的按着键盘,操作着角色往前跑,结果看见一本技能书被旁边的人捡进了背包里。 “操!” 吴紧一拍键盘,如果轻功附体一样跳了起来,伸手指着杨再业。脸上都是杨再业陌生的愤怒。 “你知不知道为了这本技能书我辛苦了多久?杨再业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你让我错过了什么!” 吴紧越说越气愤,直接抬手甩了杨再业一巴掌。杨再业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五道鲜红的印子。旁边不少人眼睛都离开了屏幕,摘下耳机看着这边的动静。 杨再业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终于松开了一直抓着不放的鼠标,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脸。 “跟我回去。” 杨再业语气依然平静。平静得让吴紧彻底爆发。拿起桌子上的键盘摔了一地。 “杨再业!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牛!你有一个好家庭!你从小什么都不缺!你是公子哥!所以你总是带着天生的优越感!对着别人指手画脚!我告诉你!我早受够你了!别假惺惺的好吗!” “啊紧,我从来不知道你会这么想。” 杨再业始终平静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哀伤。看着面前指着他的鼻子不断跳脚的吴群。 发泄一通的吴紧总算从失去技能书的愤怒中短暂的清醒了过来。看着杨再业脸上的巴掌印,一丝后悔在他脸上浮现。 “对不起再业,我刚才冲动了。对不起!” 吴紧试图向前查看杨再业脸上的伤势,结果又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原地束手无措。 “没事,以前我东西被人家抢的时候,我也很愤怒。” 杨再业摇摇头,看着面前的吴紧。 “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吗?” “好,回宿舍。” 吴紧说完往收银台走,还没走几步就晃了一下,差点软倒在地,连忙伸手扶住旁边的电脑桌,停着缓了一会,才开始移动脚步。 “工兵你去扶一下啊紧,他脱虚了。” 杨再业示意廖工兵过去扶住吴紧,后者连忙走了过去,却被吴紧一把甩开。 “我没事。” 吴紧回了一句,摇摇晃晃地去收银台结账。强撑着回到宿舍,一头倒在床上,瞬间入睡。 “现在怎么办?” 吴群看着瘦了很多的吴紧,转头看着在旁边沉思的杨再业。 “先让他休息,有什么事等他醒了再说。” 杨再业爬上自己的床上,枕着双手,盯着天花板发呆。 “唉!” 廖工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爬回了自己的床上。吴群左看右看,最后也爬回自己床上睡觉去了。 这一觉吴紧直接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感觉天地都在不停的旋转,试着起床,结果一头栽到了地上,半天才缓过劲,拿起保温壶喝了整整几杯水,才感觉回到了现实世界。 随便洗了一下,披着衣服又准备出门。打开门就看到了一身风尘仆仆的老爸出现在了门口。 “你个兔崽子!我把我的脸都丢尽了!我把你养这么大有什么用!” 吴紧还没回过神,脸上就吃了一巴掌。眼冒金星的时候,又迎来了一巴掌,直接把他打回了床边。 “叔叔,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 眼看着吴紧还有被打下去的趋势,廖工兵连忙抓住了吴紧老爸的手。吴紧挨了两巴掌,脸上却没有什么神情,只是抬手平静的擦了一下嘴角流下来的一丝血迹。看了一下然后抹到了衣服上。 “你自己的老婆管不住,所以在我身上找男人的尊严吗?” 吴紧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你个小兔崽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是你老爸!” “这个我承认,只是你除了把我生下来,你还做了什么?估计我生下来都是你一时不小心的事吧?” 吴紧眼里的嘲弄更加明显,结果就看见他老爸抓起一个文具盒砸了过来。吴紧不闪不避,文具盒划过两米的距离,砸在了他的额头上。没一会儿血就从他头上流了下来。 “又是这招?从小到大都这样。这些年你除了脾气见涨,其他的还是一无是处。” 眼看着吴群又要被不明飞行物打击,廖工兵连忙按住了吴紧他爸,杨再业迅速把周围能拿来当暗器的东西全部移走。 “还想怎么打,快点,我赶时间。” 吴紧直接来到了他爸的面前。 “我打死你这个兔崽子!” 他爸抬起手就想扇下去,最后还是放了下来。眼里满是哀伤。 “我是你爸,你知道吗?” “知道,所以我从来不还手。” “我供你读书不容易,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早出晚归,还不是为了你将来能有出息。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吗?” “知道,所以我打算不读了,免得浪费你的钱。”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一听吴紧这话,他爸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火又窜了起来,伸手又想打人,却被廖工兵他们几个死死拖住。 “好了,先这样吧!我知道你忙,能来一次不容易,先回去吧!我很累,需要休息。” 吴紧没有搭话,躺回了自己的床上,翻身给了他爸一个背影。他爸看着他的背影,身上的力气逐渐卸载了下来,似乎想走过去看看,来到吴紧地床边探着头,发现吴紧把头深深地埋在了枕头里。他伸着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最后还是放了下来,掏出了口袋里的烟。 “叔叔,宿舍里不给抽烟的。” 杨再业制止了吴紧他爸点烟的举动。他想了想,把烟收回了口袋里。 “吴紧这孩子就拜托你们帮忙照顾一下了。我天南地北的到处跑,实在没有多少时间照顾他,他变成这样,我有责任。” “好的,叔叔,我们是同学,还是舍友,这个是理所当然的,你放心。” “好,那就谢谢各位了!” 深深地看了躺在床上的吴紧一眼,他爸从钱包里掏出钱,数了八百块,递到了杨再业手里,离开了宿舍。 “啊紧。” 杨再业冲着床上的吴紧叫了一声,没反应。他来到吴紧的床边,正准备把抓着吴紧的肩膀把他扳过来,吴紧却在这时候自己支起了上半身。 “我没事。” 吴紧两只眼睛红通通的,盯着床上的被子发呆。 “你这样子像是没事吗?” 杨再业看着吴紧额头的伤口。这会血是止住了,不过肿起了一个包。 “真的没事了。” 吴紧在床上发呆了一会儿。掀开被子来到了窗户边。看着学校发呆。杨再业抬手制止了想上去搭话的廖工兵和吴群。对他俩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让他自己静一静吧!” 第六十三章 离别 “我爸是个包工头。” 在窗户边站了一会儿,吴紧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床上。对着杨再业他们说着自己的过去。 “一年四季都在外面漂泊,后来他认识了我妈,一个给他们做饭的女人,认识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各自有自己的家庭了。可能是常年在外的原因,他们混到了一块,就是人们说的临时夫妻。” 吴紧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盯着自己鞋子的眼睛里满是痛苦。吴群把手放在吴紧的肩膀上摇了摇,吴紧抬头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又开始述说。 “后来我妈就怀上我了。还好当时她没选择去打胎,不然压根不会有我,只是对他们来说我是个负担,生下来后他们把我送给别人养了。那家人结婚十几年,老婆一直没怀上,见是个男孩,把我当亲生儿子一样养大。原本我是不知道这些的,直到八岁那年,亲生父亲来找我。然后我养父告诉我一些他知道的,还有我后来听说的,才大概知道了一些。” 吴紧思考了很久,似乎在回忆当时的细节,显然这种回忆对他伤害很深,他这次沉默了很久。 “我听他们说,他不是好人,拉人家出去工作,钱一直欠着。偶尔拖不下去了,才会发一点。又爱赌,还经常背着自己老婆找女人。可能是造孽太多。结果生不出儿子。三个孩子清一色全是女孩。眼看着自己年龄越来越大,生儿子应该是没指望了,最后找上了我。要把我领回去给他传香火。” “开始我很害怕,因为我不认识他,我养父就是这时候把他知道的告诉了我,然后让我自己决定,我原本不想跟着他回去。只是他隔三差五的就来找我,给我买衣服,买玩具,给我讲好话,时不时还在我面前哭,说自己有多可怜,最后我心软了,跟他回去了。开始还挺正常,他对我都很好,一个姐姐,两个妹妹对我也很好,后妈也不错。后来他就慢慢的变了,可能是觉得我应该会留在这里不走了,他开始在我面前打人,打自己老婆,说她是个贱人,生不出儿子。然后打自己女儿,说她们只会浪费自己的钱,增加自己的负担。后来我才知道,我没来她们经常挨打,我被领过来以后,见我爸对我很好,她们觉得对我好一点,就会少挨打,所以什么都让着我。只是没想到,才好了几天,就在她们以为事情开始好转的时候,迎来的是变本加厉。” 吴紧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带上了点点哭腔,整个人都有了一丝颤抖。 “那时候我经常躲在角落里看他打人。看着那些姐姐妹妹被他打的伤痕累累,还要做忍着痛做家务,就算这样,她们对我还是很好,总是小心翼翼地不让我看到她们身上的伤痕。直到我第一次站到他面前,护着我的姐姐和妹妹。他消停了差不多一个月后,居然连我都一起打。后来,后妈带着几个女儿跑了。带走了他几乎一半的家当,那段时间他经常喝得烂醉,不问原因就打我,酒醒了又抱着我诉苦,让我不要离开他。那段时间他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我。直到后来,他又一次外出,我一个人回到了养父这边。他家和我养父家相隔了差不多三百多里地。那是我头一次自己出远门。那时候我还没上初中。” “第二天他就找过来了,只是我死活不肯跟他回去。再然后,就是你们看到的了,他每个月都会给我寄钱,可能是想感化我,只是这钱我拿的心安理得,一点不觉得亏欠他什么。这些年他给我带来的伤害,不是这些钱能弥补的,如果不是从小我养父把我教育的很好,我想我现在不是在街上混,就是在少管所里。现在,我也挺累了,读书什么的,算了吧!” “你说不读书是认真的?” 杨再业严肃地看着吴紧。想从他眼里看到一起犹豫,只是他失望了。吴紧的眼里有悲伤,有寂灭,有漠然,就是没有犹豫。 “决定了。就这样吧!” 吴紧起身开始收拾行李。 “张晓娇才开始喜欢你,你真的就这么放过了?” 吴紧收拾行李的动作停了一会儿,最后又动了起来。 “这样的女孩子我不配。来生吧!这本书,麻烦你帮我交给张晓娇。” 吴紧从自己包里掏出一本崭新的书,摸索了一会,交到了吴群的手上,吴群接过来一看,是韩寒的《三重门》。 “一定!” 吴群把书紧紧的抓在自己手里。 “有缘再见!兄弟们,谢谢你们对我这么好。还有,再业,对不起!” 吴紧转身看着杨再业脸上还依稀可见的巴掌印。眼神里飘过愧疚。 “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个见外了。既然你决定了,我不好说你什么,希望你以后一切安好。” 杨看着收拾好行李准备出门的吴紧。 “好说!那我就先去社会上给各位兄弟开路了,说不定你们将来毕业了,还得来找我混也说不定。哈哈!” “必须的!你从来都不差!以后我们就跟你混了。” 廖工兵过来锤了吴紧一下,把他锤了咧了一下嘴。 “好!走了!” 吴紧最后环视了一下这个生活了两年的宿舍。目光从床铺到卫生间,到挂在墙上的洗衣粉,然后回到杨再业几个人身上,停留了很久,最后又来到窗前把整个校园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大家珍重。” 他提着行李拉开了宿舍门,朝杨再业他们挥挥手。一个人拉着行李独孤的走在操场上。阳光很温热,只是照不进他的内心,他就好像行走在外一个次元,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来到校门口的吴紧转身,就看见杨再业三个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一路送到了这里。 他有些开心的笑了起来,这一笑,让他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哦,忘了,再业,你的手机,还给你。” 吴紧掏出手机准备还给杨再业,被他拦了下来。 “拿着吧!方便以后联系。” 吴紧也不客气,把手机重新放回自己的口袋里。 “欠你的钱暂时只能给你四百了,抱歉。剩下的我以后还。” “没事,我不差这点钱,有需要,你随时可以联系我。” “好了,我真的走了。” 这次吴紧不再回头,拉着行李消失在了杨再业三个人的视线里。 第六十四章 一夫当关 “再业,吴紧真的退学了吗?” 一连几天,张晓娇都盯着吴紧坐过的位置。有时候看久了,似乎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坐在那里一样。 “啊紧退学了,你都问好几次了。” 杨再业有些无奈地看着张晓娇在那里东张西望。 “哦。” 张晓娇似乎醒过来一些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时有微风吹起她的头发,抚过她的肩膀,看起来多了几分安静的忧伤。 杨再业正待说点什么,电话突然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你叫杨再业,对吧?”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是吴紧的号码,连忙按下接听键。一阵陌生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 “我是,你哪位?” 杨再业听了一会,感觉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我是谁不重要,你是不是有个很喜欢玩游戏的朋友?他现在在我手上,要不大家见见面?” 对面声音刚落下,电话里传来几声模糊又嚣张的笑声。杨再业抓着手机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这是很久以前在大排档碰过面的那个公鸡头。 “可以,在哪里?” “不错!爽快!就去茶园东路那边的烂尾楼吧!我在那里等你。” 对面说完就挂掉了电话。杨再业思索了一会儿,起身来到了廖工兵的身边。 “今晚不上晚自习了,跟我出去。” 杨再业伸手碰了碰了廖工兵,低声说了一句。 “干嘛?不上自习课要被点名的。” 廖工兵有些不解,杨再业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不过这上课是没缺席过,晚自习也天天到。 “啊紧应该是出事了,还记得以前在大排档碰见过的那个公鸡头吗?如果我猜的不错,在他手上,刚才他用啊紧的手机给我打电话了。” “什么!” 廖工兵一下站了起来,差点把椅子都给撞翻了。把旁边正在看书的吴群吸引了过去。 “你这一惊一乍的到底想干嘛?” 被廖工兵打扰了思路的吴群显得很不满。抓着小说盯着廖工兵。 “没事!没事!你继续,我突然想到了到了一件很搞笑的事,比较激动。” 廖工兵陪着笑脸,朝吴群拱拱手,重新坐了回去,看着杨再业,脸上的表情慢慢狰狞。 “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他压低声音,避免被不远处的吴群听到。 “先出去见人,剩下的随机应变,啊群这个弱鸡就不要跟他说了,你跟我出去就行了。” 廖工兵点了点头,从箱子里拿出自己的双截棍别在背后。然后跟着杨再业偷偷摸摸出了校门,直接往茶园东路赶。 走了差不多二三十分钟,两个人总算来到了这个有些荒凉地方。茶园东路以前是个旧市场,虽然不是县城中心,人还是挺多的,自从县城有了新区人们慢慢迁离了这里,没过几年这里就慢慢地变成荒无人烟的三不管地带,成了流氓乞丐的乐园。 杨再业在路口观察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常,挥挥手带着廖工兵往里头走,接着又走了十来分钟,来到公鸡头说的烂尾楼。在附近捡了一块红砖放进自己的包里,然后才往上走。 来到了三楼,就看见了蹲在一旁抽烟的公鸡头。 “哟?这不是业哥吗?怎么?不让龙哥给你多带几个小弟过来啊?就你俩的话是不是有点寒碜了?有损您大公子的脸面啊!大家说是不是?哈哈!” 公鸡头站起来阴阳怪气了一阵,旁边几个小弟跟着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我朋友在哪里?” 杨再业脸色如常,压根不理会公鸡头的嘲讽。左右看了看,没看见吴紧,目光回到了公鸡头身上。 “靠!装!你接着装!” 眼看杨再业都没正眼看一下自己,公鸡头把狠狠地烟头摔到了地上。伸手指了指杨再业的脸。然后在前面带路。左拐右拐,来到了一个房间里。杨再业跟着进去,就发现了被绑在角落里的吴紧。 “你的朋友,在网吧打了我的手下,你说,这事怎么解决?” 公鸡头来到房间里,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上去,旁边的小弟过来给他点上一支烟,公鸡头深深地吸了一口,炫耀般吐了几个烟圈,玩味地看着现在自己前面的两个人。 “看着点周围。” 杨再业没有搭理他,拍了拍廖工兵的肩膀,直接来到了吴紧旁边。 “啊紧,怎么回事?” 杨再业的声音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魔力,一下就让身心疲惫的吴紧放松了下来。 “我在网吧上网,有人过来问我拿钱,我不认识他,没给,他就拿话威胁我,我当然不会示弱,后面就打起来了。没多久他就带着几个人过来,把我弄到了这里。” 吴紧说完,恨恨地盯着公鸡头身边的一个小弟,眼里带着一丝惊慌和愤怒还有不甘心。 “好,我知道了。” 杨再业示意吴紧安心,然后直起身子来到了公鸡头的身边。 “这位大哥,我朋友说,是你们先敲诈他的。你信你手下,我信我朋友,既然大家都动了手,这事就这么过了,我把我朋友带走,你们接着玩你们的。大家以后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杨再业说完直接转身,准备过去解开吴紧身上的绳子,被公鸡头旁边的一个小弟直接拦住。 “打了我们的人,不留下点什么就想这么走了。我们以后怎么混?” 公鸡头嚣张的声音从杨再业背后传了过来。杨再业转过身子,平静地看着公鸡头有些狰狞的脸。等待他的下文。 “我知道你是同乐镇镇长的儿子,不过这里是县城,你老爸再有能耐又能把我怎么样?你看看你现在,身边除了一个傻大个,连个小弟都没有,哎哟!镇长公子啊!好威风啊!哈哈!” 公鸡头仰天干笑几声,突然站起来对着杨再业。 “公子爷,咱不废话,拿一千块出来,给我的人当医药费,这事就可以过了。不然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站着出去。” 公鸡头手一挥,七八个人就拿着钢管木棍把杨再业三个人围在了角落里。 “工兵先看着点。” 杨再业这时候反而来到了吴紧的身边,迅速地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然后递给他一把水果刀。 “怕不怕?” 他看着吴紧,眼神一如进来时那么平静,吴紧有些发白的脸色慢慢的恢复了血色,眼里露出一丝绝望的疯狂,把水果刀紧紧地抓在了自己手里,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没带钱,就算带了,也不可能给你。” 杨再业从自己包里掏出了板砖,找了个最舒服的出手姿势,和吴紧一左一右站在廖工兵身后,盯着面前的公鸡头。 “工兵,平时你总吹牛,说自己能打二十个,现在不过七八个比我们大一点的小混混而已,全身而退还是断手断脚,就看你了。” 杨再业伸手拍了拍廖工兵的后背,示意他集中注意力。 “放心,小菜一碟。就这几个瘪三,给我热身都不够。” 廖工兵的声音带着一股野性,他兴奋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一边小步后退,一边撩开衣摆,抽出了身后的双截棍。 “你们两个背靠着墙,照顾好自己,不要离我太近,我怕一不小心把你俩抽成脑震荡。” 廖工兵话刚落,趁着对面不注意,挥舞着双截棍就冲了出去。一记快速的上撩,抽到面前一个人的下巴,把他打得嘴唇冒血,哀嚎着后退了几步。接着顺力一个横扫,把左边另外一个人抽得脖子一歪,一声不吭就倒在了地上。左手一个锁喉扣住了公鸡头的喉咙,硬顶着背后抽过来的钢管和木棍,手脚一起发力,如同猛虎下山一样一路前冲,直接单臂就把瘦弱的公鸡头摁在了墙上。右手的双截棍直接强行撬开公鸡头的嘴巴,捅进他的嘴里。 “让你的人停下,我的右手不太听使唤。给你两秒钟,不然我废了你!” 廖工兵拔出公鸡头嘴里的双截棍,带出了几颗牙齿。 “停下!都停下!都给我停下!” 公鸡头看着廖工兵通红的眼睛,脸上写满了恐怖,带着哭腔,嘴巴漏风的喊了起来。 “我一个朋友挨了几棍,一个朋友被你们绑来了这里。还有,我俩赶来这里还没吃饭,麻烦你们凑点钱过来,多少你们随意。” 杨再业甩了甩手,来到了被廖工兵摁住的公鸡头面前,刚才他的右手被抽了一钢管,这会还一直在发抖。 “凑钱!都给我凑钱!” 公鸡头明显被吓破了胆,杨再业说啥他都不敢反驳。他就是一个刚从学校辍学出来不久的小混混,平时也就欺负一下那些在网吧上网的学生。连道上的边都沾不上,什么时候见过廖工兵这么狠的角色。 几个手下明显也被吓破了胆。看着廖工兵的眼神都带着畏惧,还站着的几个人掏兜翻袋,凑出一堆零钱,一毛都不敢留,直接交到了杨再业手上。 杨再业伸手接过钱塞进口袋,扶着腿上被抽了一木棍的吴紧往楼下走,廖工兵抓着双截棍横在门口,面对着一群混混,直到估计杨再业他们差不多已经下到一楼,才后退着来到楼梯口,转身往下跑。 第六十五章 我想要的 廖工兵刚走下三楼楼梯,就看见杨再业和吴紧两个人在楼梯口的拐角处等着他。看见廖工兵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视野里,两个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走了,没事了。” 廖工兵打了声招呼,让吴紧和杨再业走在前面,自己留意着身后的动静,三个人离开了小心翼翼的离开了烂尾楼,来到了吉祥网吧。 吴紧来到收银台一看,自己的行李还在那放着,松了一口气,和前台小妹打了一声招呼,拿走了自己的行李,还给收银和网管一人买了一瓶可乐,道了声谢谢。提着行李和杨再业两个人来到了一家小粉店,准备吃东西。 “啊紧,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杨再业伸出筷子敲了敲吴紧的碗,顺走了两块腐竹。吴紧抬头看了一下杨再业手上的筷子,发现他已经快速地把腐竹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去广东吧!先去那里找个工作,先能养活自己,然后再做决定。走一步算一步吧!” 吴紧拿着筷子先把自己碗里的配菜吃了,才开始吃粉。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连目标和计划都没有?” 杨再业停下筷子看着吴紧,后者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嘴角还挂着吸到一半的粉条,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 “唉!当爸爸的,总为孩子操碎了心啊!” 杨再业摇摇头放下筷子,手指敲了敲桌面。把吴紧的灵魂敲回了他的身体里。 “你现在这能耐,大事别想了,我想了一下,最适合你的,也就制造业和服务业了。嗯……服务业有点难为你了,我看你就去制造业好了!” 杨再业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看了一下吴紧的脸。拍桌子下了决定,接着给吴紧画饼。 “听说广东那边的电子厂工资挺高,而且妹子多,男生十分受欢迎,很容易处对象。像你这种长得鬼斧神工的人,在里面找到女朋友的几率会大很多。” “真的假的?” 吴紧听得两眼放光,情不自禁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眼神暗淡了下来。往学校那边看了看,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廖工兵望了杨再业一眼,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杨再业用眼神回答了他的问题,两个人同时摇了摇头。 一碗粉吃了将近一个小时,吴紧磨蹭了半天,最后还是把筷子重重地搁在了桌子上。 “走了!” 吴紧抽出餐巾纸擦了一下嘴巴,整理了一下衣服,伸手拉起自己的行李箱。 “我们送你去车站,顺路买点东西,走吧!” 杨再业跟着起身,先把他身上的挎包拿了过来,然后接过吴紧手里的行李箱,第一个走到了大街上,慢慢拉着往车站走。 “你先去买票吧!行李我们先帮你看着。” 来到车站看了一会,这会人已经少了很多。杨再业示意吴紧先去售票厅买票,然后和廖工兵来到一处空闲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远远地看着排队买票的吴紧。吴紧距离售票窗口越近,他们离别的时间就越短,这一别之后,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重逢的机会。 “几点的车票?去哪里?” 眼看着吴紧拿着车票走了过来,杨再业开口问。 “20点30的车票,去的顺德。” 吴紧把手里的车票抓得紧紧的,手关节都发白了。像一个溺水的人抓到希望一般。 “这么快?” 廖工兵这边掏出手机一看,距离发车只剩下了二十分钟,有些惆怅地呼了一口气。 “嗯,早点好一些,我买的卧铺,路上可以休息,到那边刚好是早晨,可以早点找工作。” “行!那就祝你一路顺风!” 杨再业没有再说什么,将肩上的挎包递给了吴紧,然后抓住了他的肩膀。 “一路平安!” 廖工兵把手放到了杨再业手上了。 “大家保重!我先走了。将来有机会,大家再相聚。” 吴紧接着把自己的手手放到廖工兵手上,用力摇了摇,接着点点头。提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进了候车室。 “以前我总以为自己很强大,因为镇上的人都很给我面子。” 目送着班车离开了车站。杨再业突然出声,把正在伸头观望的廖工兵吸引了过来,廖工兵一转头,就看见杨再业脸上从未有过的严肃,甚至带着一种森寒,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自己的脖子。 “现在我明白了,他们是给我爸面子,不是给我面子。如果他们不给我爸面子,我连个屁都不是,连个小混混都敢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 杨再业越说语气越冷,似乎连他周围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廖工兵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忧地看着一反常态的杨再业,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东西来。 “走吧!先回学校。” 正当廖工兵的担忧越来越重的时候,杨再业却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转头给了廖工兵一个微笑,周围的空气也重新流动了起来。 “啊紧,工兵,我决定了,我要退学。” 刚来到宿舍没多久,杨再业就宣布了一个改变自己一生的决定。正在喝水的吴群连杯子都掉到了地上,洒了一地的温开水。带着一脸震惊来到了杨再业的面前,围着他转了好几圈。直到确定杨再业不是在开玩笑,他的心情突然就沉重了起来。 “为什么?再业你为什么要退学?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出去一次就变这样了?工兵,你劝劝他啊!” 吴群急得团团转,口气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把求助的目光望向了一旁的廖工兵。廖工兵开口正准备说话,突然想起杨再业在车站时那阴沉的脸色和说出来的话,知道怎么说都不会动摇杨再业此时的决定,颓然地向吴群摇了摇头,坐到了自己床上。吴群一看廖工兵这模样,顿时没了心气。 “为什么啊?” 吴群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话,抬头对着杨再业,双眼无神的样子让人看着都难受。 “我就是不读书而已,你俩这脸色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像是给我送终一样?” 杨再业过来给了廖工兵和吴紧一人一拳,两人咧了一下嘴。疼痛总算让他俩的脸色有所好转,只是担忧一直不变。 “还记得我们准备上高中的时候,许老师给我们的评价吧?” 杨再业挤到两人中间,张开胳膊一边搂一个。 “许老师说,我是我们四个人里面,最不需要担心的一个。一直以来我的表现,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不是吗?所以你们在担心什么?好好读书就是了,至于我需要的,我想学校里给不了,只有我自己去争取。这么一看,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对吧?只是方法不一样而已。没必要沮丧着脸,都开心点。” 杨再业看着廖工兵和吴群的脸色慢慢的好了起来,自己也开心地笑了一下。搂着两个人往楼下走。 “走,去外面吃宵夜,我请客。我们好久没去校门口那个饭店吃了,那个小姑娘一定想死我们了。” 第六十六章 承诺 杨再业带着廖工兵和吴群来到了校门口的保安室,走进去和保安交流了几句,塞给保安二十块钱,然后带着他俩出了出了校门,来到了以前经常看NBA的那家饭店。 随便找个位置坐了下来,点了几个菜,杨再业拿起遥控器,以每两分钟换一个频道的速度随便翻着,翻到西游记的时候杨再业停了一下,看了几分钟。放下了遥控器,从兜里掏出饭卡,颠了几下,扔到了吴群的面前。 “这是我的饭卡,里面大概还有三四百块钱,打个折,一百五卖你了。另外赠送半包洗衣粉、半瓶洗发水,还有大半瓶沐浴露,大概有三分之二。” “你就知道照顾啊群,我的呢!我也要!” 廖工兵不满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你啊?我这还有一条三分之一的牙膏、一个洗脚盆、一个水桶,十几条大小不一的衣架,一条原材料为十年南山毛竹、纯手工制作的、带双龙吐珠浮雕的半自动手控式三维移动杆,一包军训用品,加长蝶形护翼、带凹槽防侧漏、超薄干爽夜用型透气垫。给你个分手价,88块好了。” 杨再业先是双手一摊,然后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了伸到了廖工兵的面前。 “最后那俩是什么玩意儿?听起来挺高大上的,但是我没见你用过啊?” 廖工兵一听东西这么多,觉得挺划算,一边掏钱一边问杨再业。 “晾衣杆和卫生巾。” 杨再业等廖工兵把钱交到自己手上,揣进自己口袋里,拍了拍,确定安全了,才回答他的问题。 “哦,看起来挺不错,赚了。靠!你坑我!” 廖工兵话到一半反应过来,直接拍案而起,伸手就要去抓杨再业的衣领,早有准备的杨再业一个后仰,就闪开了廖工兵递过来的手。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退款。不给!” 杨再业猫着腰,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口袋。廖工兵眼看从正面没法攻破杨再业的防御,转身来到了他的背后,左手一个锁喉直接把杨再业拧了起来,右手伸到了他的腰上使劲挠了起来。 “哈哈!别!别!哈哈!求放过!哈哈!我给你还不行吗!哈哈!哈!!哈……” 杨再业被廖工兵挠得放声大笑,整个人在廖工兵的手下徒劳的挣扎着弱不禁风的身子,那声音在吴群听来简直惨绝人寰,活像一个即将被暴风雨洗礼的小姑娘。 廖工兵一放手,杨再业就像一条热天的狗一样趴到了桌子上,任由廖工兵把手伸进他的口袋里将钱掏走,毫无抵抗能力。 “小红!上菜!上菜!” 因为下午回来没看见廖工兵和杨再业在宿舍,只是留了字条说要出去一趟,打了几个电话也没人接。吴群因为担心,下午并没有吃多少,杨再业一回到宿舍就宣布了一个重要决定,以至于他都忘了自己其实已经饿了几个小时了。这会一闻到菜香,哪里还顶得住,不住地催促着。 “来了来了!” 一阵粗犷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一个身高差不多一米六三,体重足足有120斤的姑娘系着围裙端着菜来到了吴群这边的桌子上,刚才声音还挺大的吴群缩了缩头,轻手轻脚地拿起了筷子,催菜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小红,来三支青岛。” 廖工兵没有吴群那么胆小,反而看着这个叫作小红的姑娘两眼放光。 “好的帅哥,等一下。” 小红努力睁开眯着的眼皮,给廖工兵送了一个媚眼。 “都喝点吧,以后想在一起喝也不知道何年何月。” 缓过劲的杨再业不知何时从桌子上直起了身体,给廖工兵和吴群一人拿了一个玻璃杯,打开了桌子上的啤酒。 “来!干杯!第一杯。祝福我们四个人,都各有自己美好的前程!” 杨再业首先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第二杯。祝福大家都能遇见自己的爱情,有个美好的家庭。” “第三杯。愿以后的我们,还是原来的我们,将来的我们,还如同现在的我们!” 三杯酒下肚,三个人的脸色都红了起来。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笑声真诚而又开心,在周围缓缓地流淌着,冲淡了离别的情绪。 “再业,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们,特别是我,从初中开始,你就特别照顾我。这些,我一定会记住一辈子的。” 趁着酒意,吴群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说着说着感觉鼻子一酸,连忙抬起头看着头上的日光灯。 “是啊!再业,你对我们四个都很好,以前我还经常在班里摆所长儿子的谱,你出身比我好多了,从来不见你有拿这个来说事过。这点你就比我高多了,值得我学习。” 廖工兵说着又向杨再业举起了酒杯,两个人碰了一下又一饮而尽。 大家刚开始知道杨再业是镇长儿子的时候,其实也有一段时间特别不自然,只有杨再业反而一如平时,既没有傲娇地让吴群他们把他当普通人看,也没有回避自己的身份。过了一段时间,大家就变回了以前的相处的样子,所谓的身份带来的隔阂,根本就是大家自己脑补出来的而已。 “既然知道我这么好,那我就值得了,现在我可是退学了,变成土包子了。学历什么的肯定没你们高,知道的东西也没你们多,将来我肯定会有很多东西需要你们帮忙,到时候你们可别嫌弃我啊!我就怕那种以前的大哥去见发达的小弟,然后被保安拦在门口那种狗血剧情,然后董事长亲自出来迎接,路人震惊,保安震惊什么的,很丢人的。我丢人,保安丢人还有可能丢饭碗。哈哈!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杨再业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连筷子都拿不住。 “你放心,如果将来真有这种事,我叫秘书来迎接你。” 吴群跟着举起了酒杯,面对着杨再业。 “你就不怕你老婆吃醋啊?” “当然不会,我要是当了大老板,秘书绝对就是我老婆,王祖贤来应聘都不管用。” 吴群说完也跟着笑了起来。酒杯和杨再业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啊群,工兵,今天我再给你们说几句,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杨再业正了正自己的声音,吴群和廖工兵放下筷子,不由直起了自己的身子。 “啊群,你这人,说的好听叫心太软,说的难听叫优柔寡断。只要有人对你好一点,你就一直念念不忘,哪怕将来这个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都一直为对方着想、开脱。这在学校是好事,一旦你出了社会,这会成为你的弱点,做人,太善良不是好事。记住了吗?” 眼看吴群点了点头,杨再业把目光转到了廖工兵脸上。 “工兵,你太仗义,脾气太直。有什么事都第一个冲在前面,我知道你其实很聪明,只是你和啊群一样,什么事都往好处想。社会不是这样的。哪怕学校里的事都有明有暗。以后做事之前,请你多想一想,三思而后行,避免被自己人出卖。” 杨再业说完把两个人搂了过来,声音听起来有点伤感。 “以后我就不在身边罩着你们了,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过你们放心,不出两年,整个三江县,你们只要报出我杨再业的名字,不论黑白,你们一定能横行无忌!在这之前,你们要好好的!” 第六十七章 重逢 这个暑假来的特别让人彷徨和惆怅。 在度过了杨再业和吴紧不在的一个星期之后,笑容又慢慢地回到了廖工兵和吴群的脸上。 年轻人总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很容易就会被新的事物所吸引。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把那份回忆从角落里翻出来,让心在思念的刀口上来回滚几遍。 这个夏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每当想起来,吴群就觉得好像过了十年那么长,长得像雾里看花一样。 吴紧离开学校,只身去了广东,连个告别都没有,只是托杨再业给他带了句话,告诉吴群自己去了顺德。吴群打过一次电话,对面只是报了平安,接着告诉他漫游费太贵,等换了号码再联系,就挂了电话。 至于杨再业,吴群一直联系不上,仿佛从人间消失了一般。问廖工兵,他也说不知道,结合离别那天晚上他说的话,吴群基本知道杨再业去干嘛,心里对于他的担心,比对吴紧的担心更甚。学校一放假,和廖工兵搭车回了同乐镇,下车就往杨再业他家赶。结果只看到锁着的大门,两个人呆了一会儿,又往杨再业家的粉店跑。 “哟!小群和工兵放假啦?进来坐坐,阿姨忙一会儿,想吃什么自己看着啊!一会儿跟我说就好了!” 李春玉端着做好的粉走出厨房,刚好看见廖工兵和吴群来到了店门口。伸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跟他俩打了个招呼。这会正是下午五六点的时候,来吃东西的客人特别多,店里已经坐不下了,还在人行道边摆了两张桌子。店里只有李春玉一个人,忙得脚不沾地。 “阿姨,再业人呢?” 廖工兵和吴群很自然的走进了店里,来到厨房门口看了一眼,没有杨再业的身影,朝正在下粉的李春玉问了一句。然后帮着招呼客人,收拾餐具。 “一大早就出去了,整天不见人,不过你放心,大概七点这样就会回来了,这段时间一直都这样。” 李春玉说到这里,习惯性地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发现这会都六点半了。 “哎呀!人一忙起来时间就过的快,这会都六点半了啊,等下我就关门了,你俩跟着我一起回家吃饭吧!吃完让建民送你们回去。” 李春玉把做好的粉端出去,用围裙上擦了擦手。拿着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到了店门口上,然后拉了个凳子坐在一旁休息,等着客人结账。 等到客人走完,李春玉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开着电动车来到了吴群和廖工兵的面前。 “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李春玉一摆头,示意他俩坐后边。搭着两人来到了自家的门口。 俩人已来到客厅,就看见杨再业背对他们光着膀子,大马金刀地瘫在沙发里,手里拿着一个水果在那里乱啃。对他俩的到来毫无知觉。 吴群看着杨再业的背影,一种重逢的喜悦从心里升起,正准备开口叫人。却见廖工兵对他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地摸到了杨再业身边,突然伸出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嗷呜!” 廖工兵把头伸到了杨再业耳朵边,吼了一声。 “靠!” 杨再业一个激灵,直接把手里的雪梨扔了出去,双手撑住沙发就想跳起来,却被廖工兵死死按住。杨再业一转头,就看见廖工兵那张得意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 “我靠!” 饶是廖工兵反应神速,抬起头快速后仰,还是被杨再业转过来的嘴唇吻了上去。 “我靠啊!” 廖工兵和杨再业又同时骂了一声,伸手擦着自己的嘴唇。一脸嫌弃的看着对方,把站在门口的吴紧逗得前仰后合。 “你小子干嘛啊!一来我家就恶心我。” 杨再业抽过桌子的纸巾擦了一下嘴巴,顺手把盒子扔给了廖工兵。 “我说你怎么还玩起失踪来了?电话不通,也不联系我们,整啥呢你?” 吴群换好拖鞋,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着杯子来到杨再业身边坐下,看着大半月不见的杨再业。相比在学校的样子,他看起来已经成熟了很多,青涩已经快消失不见,脸上多了一些冷酷,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十七岁多一点的年轻人该有的气质。显然这半个月以来,杨再业经历了很多东西,才让他完成了一个学生到社会人的快速转变。 “哦,这事啊,其实很简单,我手机被人偷了,这段时间一直没买,正准备买最新出的一款手机,诺基亚N95。话说你们怎么不给我爸打电话,这样不是可以联系到我嘛!” “额……” 吴群和廖工兵对视了一眼,觉得有点尴尬。拿到手机以来他们就没给杨建民打过电话,早忘了联系人里面有这么一尊主神了。两个人羞愧地低下头,深刻反思这种背叛金主爸爸的行为。气氛诡异的沉默了差不多两分钟,廖工兵的肚子打破了三人之间的沉默,响了两声,他不好意思的挪了挪屁股,挪出了一串连环屁。 “咳!那个……我放屁不臭的,请放心呼吸。” 廖工兵难得红了一下脸,眼睛闪烁了一会儿,憋出了一句话。 “遥控器怎么不见了?这个频道太难看,我得换换,我找找啊。” 杨再业起身离开沙发。 “我再去打点水,比较口渴。” 吴群拿着杯子走向了饮水机。 “你们三个,过来帮一下忙。” 杨建民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三个人来到厨房门口一看,就看见杨建民拧着杀好的鸡扔进一旁的盆子里。 “再业你去打开水,一会你们三个帮着拔毛,我这忙不过来。” 杨建民指挥着三个年轻人,教他们烫鸡拔毛,看着他们学会以后,从厨房后门溜了出去,点起一支烟吞云吐雾起来。三个人拔了二十来分钟,总算把毛拔的差不多了,然后又看到杨建民悄悄地溜了回来,拿起盆子里的鸡翻来覆去看了一遍。 “嗯,不错,拔的挺干净,有前途。” 杨建民冲着三个人竖起大拇指,然后提着鸡,颠着小碎步跑到了李春玉面前。 “春玉,这鸡毛我拔好了,给!” “放那吧!一会儿我再做,你现在去切萝卜。” 带着围裙的李春玉头都不回,拿着锅铲忙碌着。阵阵勾人食欲的香气从厨房飘散开来。 “炒的啥?这么香?” 杨建民从背后伸出头,靠在了李春玉的肩膀上,趁她不注意摸了一下她的腰。 “别闹!孩子在呢!赶紧切菜去!” 李春玉扭了一下腰,用胳膊把杨建民顶开。 “遵命!” 杨建民屁颠屁颠地来到了菜案前。 “开饭!开饭!让大家久等了。” 一直忙到八点半,菜总算端到了桌子上,廖工兵起身的时候都饿得眼冒金星了。 “小群你们两个喝酒不?” 杨建民打开冰箱,拿了四听罐装青岛放到了桌子上。 “喝一点就好了。” 吴群有些迟疑地说了一句,反倒是廖工兵一点不客气,拿了一罐直接打开,顺便放了一罐到吴群面前。吴群犹豫了一下,也拿过来直接打开。 “吃饭!吃饭!我都饿地受不了了!” 杨再业第一个拿起了饭碗。 第六十八章 潜龙在渊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杨再业稍微挽留了一下,廖工兵和吴群就答应了下来。没有让杨建民开车送他们回家,毕竟从镇上到村里少说也得一个半小时。这一来一回得三个多小时,镇长大人明天也是要上班的。 “走,我带你们出去玩。这里好玩的地方多了不少,特别是新区那边。”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杨再业起身朝廖工兵和吴群挥手,走到门口换鞋子。 “不太好吧?这都十点多了,还出门?” 吴群和廖工兵对视了一下,都看出了彼此之间的犹豫,作为新世纪三好学生,他们都是严格执行学校作息规律的,偶有违规,最多也是在宿舍里讨论某些姑娘或者看小说而已。 “唉!瞧我这记性,忘了你们还是学生来着。” 杨再业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又折回了客厅。 “不过你们也不是小孩子了吧?再说也已经放假了不是?学校生活多无聊啊!每天就是上课、上课。哪有外面的世界精彩。怎么?不想去见识一下花花世界吗?” 杨再业越说声音越低,语速越慢,在廖工兵听来充满了诱惑力。挠得他心直动。 “我觉得再业说得对,要不……出去玩玩吧?反正也放假了不是?” 廖工兵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吴群身上。神情带着一丝期盼。 “那就出去吧!” 显然吴群并没有廖工兵想的那么坚定,也被杨再业说动了。廖工兵松了一口气,有一种自己堕落了但是别人也好不到哪去的轻松。 “那行。你们等会,我和我妈拿车钥匙去。” 杨再业说完打了一个响指,敲开了李春玉的房间门,然后走了进去,一会儿就拿着钥匙走了出来。朝廖工兵和吴群挥挥手。俩人怀着激动的心情,跟着杨再业走下楼。开着电动车来到了一家装修十分奢华的KTV面前。 KTV是同乐镇这几年的新兴产业,一出现就迅速成了年轻人的主要娱乐场所。和歌舞厅、网吧成三足鼎立之势。以往热闹非凡的桌球室、街机厅渐渐冷落了下来。 只是KTV的消费十分之高,一般人去不起,能集体凑钱去开一次包厢,就足够很多人兴奋一阵子了。至于廖工兵和吴群,那就只能远远地看着,靠近的想法都没有。这次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来KTV玩,心中的兴奋和激动可想而知。哥俩一进门,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亮着眼睛东张西望,看到那些穿着时髦的衣服、化着靓妆走来走去的小姐,更是目瞪口呆。 “这里美女怎么这么多?这是全镇的漂亮姑娘都集合在这里了吗?” 一个路过的姑娘看到进门的吴群,眼前一亮,向他眨了眨眼。吴群老脸一红,连忙地下了头。然后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就从耳边飘了过去。 “你这是第一次看到,所以才觉得惊艳。看多了,也就一般般而已,一是灯光问题,二是化妆了。你让你那女朋友随便化一下妆,能甩这里的女生几条街。往这一站,老板免费让她来玩都有可能。” 杨再业摆摆手,一脸万花丛中过,花香飞满身的淡定。吴群听到了杨再业的话,禁不住愣了一下。 他想起有一次和杨玉芳去逛街的场景。杨玉芳去专卖店试了三件裙子,买了其中的一件,结果买单的时候,店家把她试过的三件裙子都打包了起来,只需要她付一件的钱,条件就是让杨玉芳穿着他们店的裙子去附近照相馆拍照,用来做他们这家新店的宣传海报。 “愣啥呢?走了。” 吴群还沉浸在回忆中,被廖工兵用手捅了一下,他连忙回神,跟上前面杨再业的脚步。杨再业带着他们走上四楼,左拐右拐,来到了一个没有门牌号的房间面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吴群一进门,就看见身材匀称的中年人一个坐在真皮座椅上,被杨再业开门声影响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报纸抬起了头,面带微笑地看着进门的杨再业。 “来了?坐。” 中年人伸手指向旁边的沙发。 “我叔叔,这家KTV是他开的。” 杨再业回答了廖工兵和吴群的疑惑。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军叔,这是我说的过的朋友,吴群和廖工兵。” 杨再业向杨建军介绍自己的朋友,让他们坐到了自己的身边。杨建军看着廖工兵和吴群,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不用拘束,这里没有外人。” 杨建军打量了一下,眼里的满意一闪而过,吴群五官端正,虽然有些拘束,但是眼睛里的灵动却没有消失,正在不停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廖工兵坐下来的时候只有半边屁股在沙发上,双手撑着膝盖,两脚一前一后,脚后跟微微的抬起,显然正处在一个随时可以暴起的状态中。看来对于陌生的环境和自己没法把握的人和事,他有着充足的警惕。 “小伙子练过啊?” 杨建军看着微笑着看向廖工兵,后者抬起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跟我爸练过一点庄稼把式,上不得台面。” “我也挺喜欢练武的,有机会我们交流一下。” 廖工兵听到这里,身体绷了一下。结果杨建军的后半句又飘了过来。 “当然,我说的交流不是拳脚,就是单纯交流一下自己这些年来练习的心得和见解,你不用紧张。” 杨建军说完把目光投到了杨再业身上。 “说吧再业,今天又想干嘛?” “军叔,是这样的,我朋友是县高那边的学生,刚放假,所以我带他们过来玩玩,没别的意思。当然顺便认识一下新朋友也挺好,如果是那些能和三江县那边的老黑打交道的朋友,那再好不过了。” 杨再业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杨建军听了,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这次的笑比刚才可就真诚多了。 “你小子,鬼点子可真多,怪不得大哥这么放心让你来我这里玩,行!我这就给你安排,人呢,晚一点就到,我需要通知一下,你们先去找下面的大堂经理要个房间。” “好的军叔,那我们先下去了。” 杨再业朝杨建军点点头,带着廖工兵和吴群走出了房间。 杨建军看着杨再业他们三个消失在门口,想了一会儿,拿起了电话,一分钟后,杨建民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哥,你真放心让再业走这条路吗?” 杨建军不再有刚才的那种从容不迫,眉间带着一丝担忧。 “这孩子从小怎么样,你以前教他练武的不清楚啊?” 杨建军听到这里寒了一下,不禁想起那个问题不断、还偷工减料的小屁孩。武术学的不怎么样,各种机灵抖的花样百出,连自己这个从战场走过来的老侦察兵都着过他的道。 “我们家可就这么一个独苗了,我这不是担心吗?” 杨建军脸上的担忧少了一点,只有关心批丝毫不减。 “担心你就帮着多看点,这孩子从小就有主见,决定的事连我都没法改变,最多只能给建议。而且现在他都退学了,我这条路算是断了一半。你那边,两个都是女儿,总得有人帮你打理这些东西不是?难道你还想着让给别人不成?现在有我和你在,天大的事我们帮撑着就行了。依着再业的心性,你还怕他没出息吗?行了,大半夜的,春玉都在床上滚几圈了,我再不过去,今晚铁定打地铺不说,以后能不能吃肉都得两说,就这样了,有事明天说。” 杨建民说完挂掉了电话,留下杨建军看着桌子上的马报发呆。 第六十九章 初进KTV 杨再业带着廖工兵和吴群来到一楼大厅,四处看了看,然后向一个穿着西装、在周围四处乱逛的小伙子招了招手,后者看到杨再业,一路小跑着过来。 “杨少,又来玩啊?您能来真是我们的荣幸啊!这两位是您的朋友啊!有点面生,以后多多关照!” 大堂经理挂着职业微笑,朝廖工兵和吴群这边点了点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张名片,双手递了过去。 “好说,有机会一定来。” 吴群跟着双手接过名片,放到了自己的兜里。 “还是您常用那间,一直给您留着,杨少您看合适不?” “可以,我自己过去就好了,你忙你的去吧!” 杨再业挥挥手,带着廖工兵和吴群往里走。 “好的杨少,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吩咐,我会第一时间过来,那我现在先去忙了,您玩的开心!” 经理跟在杨再业后面一会儿,把想说的话说完,这才快步回到了大厅中。 “杨少,杨少!啧啧啧!” 廖工兵双手枕在后脑勺上,人靠在真皮沙发上,逛着二郎腿看着四处走动、熟练地打开包厢电源的杨再业,一脸感慨地摇头。 “行了你,少恶心我吧。对这些人,摆谱还是需要的,我们几个就免了。还有,这里是没有服务员过来的,想要什么自己看菜单,一会我叫人送过来。” 开完电源的杨再业坐到了廖工兵身边,拿起话筒吹了几口气,试了下音量。然后拿起桌上的菜单扔到了廖工兵怀里。廖工兵也不客气,捞起菜单就打开,啥也不看,眼睛先往价钱上瞅。 “这一个叉叉一个圈的是啥玩意儿?这么贵,2888一瓶?” 廖工兵的语气满是不可思议,眼睛睁得大大的。杨再业听得肝儿一颤,连忙坐直了身体。 “那是洋酒,不但度数高,而且很难喝,关键是在这里卖的酒,百分之九十都是假的,我劝你别点这个。” “哦哦哦!是这样的吗?” 廖工兵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手上的菜单翻到了下一页,杨再业松了一口气,重新靠到了沙发上。 “啊群,你想要点啥?” 廖工兵把菜单翻了一遍,发现很多东西自己都不认识,干脆啥都不点,把菜单递给了吴群。 “我随便好了,反正刚吃完饭。” 吴群伸手把廖工兵递过来的菜单挡了回去,看着头顶上的水晶吊灯发呆。 “你点吧!我也不知道要啥,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廖工兵把菜单扔给了杨再业,杨再业接过菜单,按了一下门口的服务灯,没两分钟,大堂经理就赶了过来。 “你照着昨天的消费给我来一遍就好了,记住不要拿酒。换鲜橙多就好了。” “好的杨少,我马上去办,您看那个……” 大厅经理看了一下明显还是学生的吴群和廖工兵,眼睛朝杨再业眨了眨。 “不用了,把点好的拿东西过来就行了。” 杨再业挥了挥手,经理就退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包厢门。快步向厨房走去。 “再业,这歌怎么点?” 廖工兵在身后的屏幕上操作了老半天,还是弄不明白,急得直挠墙。 “我教你吧!” 杨再业转身,一边操作着屏幕,一边对着廖工兵讲解。正说着,杨建军带着五六个人走了进来。跟杨再业打了一声招呼,扔下一句大家玩的开心然后离开了房间。 “杨少,又来玩啊?” 一个头发染的五颜六色、手臂上手臂满是纹身的男人走过来抱了一下杨再业,然后把他推到众人面前。 “杨家少爷,刚才建军哥只是介绍了一下,不过我还得加一句,他还是现任镇长的大公子。” “各位道上的大哥,幸会!今天我是带我两个朋友过来玩一玩的,随便和大家认识一下。” 杨再业搂着有些不安的吴群和廖工兵来到了众人面前。 “这位是廖工兵,这位是吴群,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初中高中都是一起玩过来的,现在他们是县高的学生,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既然是杨少的朋友,那就是我啊勇的朋友!我在县城那边还是可以说上话的,有什么事。打声招呼就行!” 自称啊勇的花臂男十分自来熟的拍了一下廖工兵和吴群的肩膀,吴群有些不适应陌生人这种过于亲昵的举动,本能的抗拒了一下,但还是站在那里任由花臂男拍到了自己肩膀上,花臂男哈哈一下,搂着两个人做到了沙发上。 “新开发区那边的,叫我老虎就行。” 一个虎背熊腰,剃着寸头的中年人朝杨再业一拱手。 “虎哥好!幸会!” 杨再业点了点头,伸出了右手。男子显然被这声虎哥弄的比较受用,面容和蔼了不少。和杨再业握了握手,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县城河东那边的,龙志诚。” 等大家都自我介绍完毕,一个光头走到了杨再业面前。 “龙哥?” 听到这名字,杨再业心里闪过那天在烂尾楼的场景,多问了一句。龙志诚有些惊讶的看了杨再业一眼,确定之前确实没有见过这位杨家少爷。 “嗯,熟悉的人都叫我龙哥。” “河东茶园东路附近,有一群混混,带头的那个留着公鸡头,身高大概一米六五这样,喜欢穿着黑色皮夹克,手下有六七个人,不知道龙哥你认识不?” 杨再业说到这里,眼睛闪过一丝寒意。龙志诚留意着杨再业的神情,暗暗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不认识,不过这事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怎么?杨少和他们有过节?” “不算大过节,之前他们绑了我一朋友,后来我过去了,他们也把人放了。没有造成什么大冲突。” 杨再业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龙志诚的脸,后者神色如常,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杨再业根本没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在我地盘出的事啊?杨少放心,三天之内,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那就麻烦龙哥了!小弟我静候佳音。为了表示感谢,这次我做东,大家随便。” 杨再业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拉着他坐到了自己身边。 “都一群大男人啊?太无聊了,叫几个妞过来玩玩才是正道,大家说是不是!” 花臂男话刚落,周围就响起一阵十分暧昧的附和声。 “我去叫人。” 花臂男嚷了一句,起身就要去按门口的服务灯,刚好碰见端着托盘,打开门的大堂经理。 “刚好遇见你了,选妃,叫人过来。” 大堂经理听到花臂男的话,朝杨再业看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 “好的花哥,您稍等。” 等到杨再业的答案,大堂经理放下东西,又一路小跑回到了前台。没五分钟,大堂经理就带着十几个穿着暴露的姑娘走进了包厢里,在大家面前站成一排。 “杨少,你和你的朋友先来?” 花臂男嬉皮笑脸的朝杨再业挤眉弄眼,神情十分猥琐。 “不了,我从来不玩这些的,各位大哥开心就好,不用顾及我们。” 杨再业摇了摇头,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鲜橙多。 “那我就不客气了。” 花臂男嘿嘿两声,搓着手走向前,围着一群姑娘走了一个来回,伸手把其中的一位搂了过来。其他人也陆续地把自己看上的姑娘留了一下。原本有些冷清的包厢顿时充满了欢歌笑语,各种香水味飘荡在空气里。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氛。 第七十章 黑白之间 吴群瞪着眼睛,茫然地看着这些在明灭不定的灯关下狂欢的红男绿女,感觉自己的三观遭到了严重的冲击。他有些坐立不安,不自觉地往杨再业这边靠了靠。 “没事,有我在,你放心好了。” 杨再业看出了吴群的惶恐不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吴群看着杨再业平静如水的眼神,莫名地就安静了下来。 “帅哥,来唱首歌嘛!” 一个穿着超短裙、画着浓妆的女生拿着话筒,坐到了吴群的身边,左手搭到了吴群的大腿上,轻轻地来回摩挲着。双眼带着风尘女子特有的妩媚,盯着吴群的脸庞,还伸出舌头在自己的嘴唇上舔了舔。 吴群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连忙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心慌意乱地抓住了女子还在自己大腿上不断摩挲的手。 “姑娘,别这样,我还是个学生。” 吴群把她的手从自己腿上拨开,身体绷得紧紧的,整个人僵硬的像石头一样。 “学生啊?我以前也是学生呢!帅哥现在在哪个学校读书啊?” 姑娘又往前靠了一下,紧紧地挨着吴群,几乎快要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吴群慌乱中抬起头,正准备说话,结果看见一阵白色的波浪在他面前颠了起来。 “走开,不要来烦我们。” 吴群正在那里低着头束手无措,杨再业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那女子一看杨再业开了口,只得起身离开了吴群的身边,吴群闻着身边的香水味越来越淡,长出了一口气,抬起了发烫的脸。来回扫动了一下,就看见了廖工兵那张阴沉的脸,眼里闪着吴群从未见过的寒光。 吴群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看到花臂男拿着一包白色的粉末在桌子上分享,一人给了一点,众人把白色粉末吸进自己的鼻子里,瘫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一脸的享受,几个姑娘的脸上甚至出现了病态的潮红。 “杨少,试试?” 花臂男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粉末,一脸讨好的递到杨再业面前。 “不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你们开心就好。” 杨再业伸手挡了回去,拿起桌子上的鲜橙多。 廖工兵蹭的一下站起身子,捏着拳头,正准备开口说话,就感觉手被人拉了一下。低头一看,杨再业正端着杯子,对他摇头。廖工兵看懂了杨再业眼里的含义:有什么事等下再说,现在不要闹事。 廖工兵憋着一股气,重重地坐回了沙发上,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一样。好在众人都沉迷在自己的幻境里,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啊群,我们走。” 坐下来没几分钟,廖工兵总觉得气不顺,索性拉着吴群离开了包厢,出门的时候还瞪了杨再业一眼。 “啊群,他们在吸食毒品。” 走出KTV门口,来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廖工兵呼出憋在胸口的浊气,一脚踢在了旁边的垃圾桶上,空荡荡的街头传出一声巨响。 “你说什么?你说的是桌子上那些东西?” 吴群盯着廖工兵的脸,目光一动不动,显然内心正处在极度震惊之中。 “对,我爸曾经跟我说过一些,当年在越南边境,他抓过不少毒贩。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毒品,不过根据他的描述,还有那群人吸食过后的样子,和吸毒的状态非常相似。” “那再业他!” 吴群一听廖工兵这话,转头就要往KTV里跑,被廖工兵一把抓住。 “再业没事,他没吸。只是身处这样的环境,我真的不敢保证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 廖工兵有些纠结地蹲在了路边,双手擦在头发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去人多的地方等我,我回去看一下。” 廖工兵似乎下了什么决定,率先起身,带着吴群往回走。来到KTV门口以后把吴群留在外面,一个人来到包厢门口听了听动静,然后伸头往里看,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杨再业,拳头捏了又松,反复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悄悄离开了这里。 包厢里的狂欢还在继续,杨再业等了十几分钟,没有看到廖工兵和吴群回到包厢里,心里觉得有些不踏实。和这群意乱情迷的大哥打了招呼,走到KTV看了看,没发现廖工兵和吴群的身影,顿了一下,转身先去收银台买单。 “什么?这么多!” 收银员把账单打出来,递给了在一旁等候的杨再业,杨再业扫了一眼下面的金额,直接吓了一跳。账单下五千多块的金额刺得他眼冒金星。 “是这样的杨少。” 一旁的大堂经理连忙给他解释。 “您今天带来的两个朋友,其中一个刚才过来拿了一瓶马爹利,说记在你账上。杨少,您看……如果不方便的话您可以签单。” “签单吧!” 杨再业看着账单呆了一会儿,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再业出来了。” 廖工兵拉着吴群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眼看着杨再业走出了KTV门口,连忙把手里的酒瓶塞进吴群衣服里,然后带着他走了过去。 “你坑我!” 杨再业一看到廖工兵,直接冲过来就抓住了廖工兵的衣领。 “一瓶酒而已!大惊小怪干嘛!你现在都是杨少了。这么斤斤计较多掉身份啊!行了,放手!快放手!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我……我……” 杨再业我了几下,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和着血吞了回去。 “反倒是你,现在怎么回事?” 廖工兵收起玩笑,神情严肃地看着杨再业,眼里精光四射。大有杨再业不给出满意就当场暴走的趋势。 “没什么,交际需要而已。” 杨再业顺了一下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盯着居高临下的廖工兵,丝毫看不出心虚。 “交际需要?什么交际需要你这么为难你自己?” 廖工兵突然伸手指着面前的KTV,声音越来高。 “你看看你现在交的都是什么烂人!一身纹身的不说,一个个说话做事跟天王老子一样!活脱脱的古惑仔!居然还聚众吸毒!” “你大点声,听到的人还是太少了。” 杨再业平静地看着逐渐暴走的廖工兵,抬起自己的手,指了指几个注意到这边动静的路人。 “再业!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或者委屈,跟兄弟说!我拿命都会帮你!请你不要作贱自己!行不行!” “你怎么知道我以前不是这样?你怎么知道我委屈了?” 听到廖工兵的话,杨再业平静的眼睛波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廖工兵被杨再业噎了一下,伸手指了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转身直接一脸踢到了路边的大树上。双手叉着腰不说话,留给杨再业一个背影。 “再业,可能你爸对你的教育就是这么简单,世界不是黑就白,我不能说这样对还是错,我只能告诉你,世界上除了黑白,还有很多灰色地带。这个黑白交错的地方,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你的想象。许老师说的对,你就是太过于爱恨分明,他让我看着你不是没有道理的,请你相信我。” “我怎么相信你?你连有人在你面前吸毒都能视而不见!杨再业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相信你!我爸是警察!我曾经因为有你这样兄弟而骄傲的!我跟我爸吹了几年,说我认识了一个很厉害的朋友。难道你现在让我去跟他说,我眼瞎了!我认识的这个兄弟,他跟吸毒的人混到了一块!” 廖工兵猛然转身,看着还是波澜不惊的杨再业,眼睛简直要喷火一般。 “再业,我不是警察,我没权力对你们怎么样。可我爸从小教给我的,我绝不能丢!对不起,我没法像你一样视而不见!刚才在包厢里,你已经拦住我一次了,你别想再拦住我第二次!” 廖工兵说完,红着眼就要往KTV里冲。 “工兵!冷静一下!别冲动!” 杨再业和吴群扑了过来,死死拖住廖工兵。廖工兵不管不顾,拖着两个人走了几米,直到吴群被旁边的石头绊倒在地才停了下来。两个人转身先去看吴群的伤势。 “我可能没事,就是以前受过伤的脚有些麻木。可能一个人走路不太方便。” 吴群话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廖工兵。后者在吴群和KTV之间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先把吴群扶了起来。 “先回去,以后再说。” 廖工兵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KTV,扶着吴群消失在夜幕里,压根不理跟在后边的杨再业。 杨再业苦笑了一下,跟在了两个人的后面。 第七十一章 三个男人一床戏 “你俩这是要去哪里?” 杨再业开着电动车来到廖工兵和吴群身边,发现两个人完全没有上车的意思。只得慢慢地开着车跟在他俩旁边。结果廖工兵和吴群走的这条路和杨再业的家完全是背道而驰。杨再业跟了一会儿,不得不出声提问。 “要你管!” 廖工兵头都没回,四处张望。哪都看就是不看身后的杨再业。 “合着你俩打算在外面住啊!能不能别闹了,跟我回家吧!” 杨再业看着东张西望的廖工兵,一脸哭笑不得。 “不回!” 廖工兵不为所动,继续扶着吴群往前走,寻找着可以住宿的地方。 “话说你俩的行李还放我家里吧?你们确定不回去了?” 杨再业一拧油门,窜到前面来了个漂移,把电动车横在廖工兵和吴群前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俩。廖工兵脸上出现了挣扎的神色,似乎正在下决定。 “好了好了!上车吧!我搭你们回去,啊群的脚还伤着呢,你打算让他就这么一直拖着啊?” 杨再业一提到吴群的伤,廖工兵总算不再坚持,扶着吴群上了车。一路还不停地催着杨再业快点。 “行了,你别催了,你这么重,还坐最后面,我又喝了不少,哪里敢开的太快啊。” 杨再业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车头,不紧不慢地开到了家门口。 “我先去开热水器,电视机下面那个抽屉,里面有跌打酒,你拿出来给啊群擦擦。” 杨再业说完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浴室。回到客厅一看,廖工兵一边给吴群擦药,一边皱着眉头,一股咸鱼味从他手里慢慢地飘荡出来,在空气中凝聚不散,历久弥香。 “你踩到屎了?” 杨再业抽了抽鼻子,打了一个喷嚏。没敢做到吴群身边,显然他也有点受不了。 “天生的,没办法。” 吴群一脸的尴尬。 “哦哦哦,跟我爸一样,他脚也是臭的不得了。唉,真是熟悉的味道啊!” 杨再业吸了一口带着酸味的空气,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拿出来一包东西丢进吴群手里。 “足光散,多用用,对脚气有效果。话说以前没觉得你有脚气啊?” “我们宿舍那味道,你能闻得出来?” 这次没等吴群回答,廖工兵先给出了答案。 “那倒也是!得,我先去洗澡了,你们慢慢玩。” 杨再业点点头。拿着刚才准备好的衣服走进了浴室。 “你觉得怎么样了?” 廖工兵看着吴群的脸,神情有些愧疚,不是他冲动,吴群就不会有今晚这一出,吴群看着廖工兵摇了摇头,示意他放心。 “没事,就是踩到坑里崴了一下。要不是你拖那一下,估计还能更严重,当时我差点把你衣服都拉破了。” “工兵,你说再业这样子,以后会不会出事?” 吴群及时转移了话题,指了指在洗澡的杨再业。 “我不知道,我想以他的能力和家里的背景,只要不是捅破天的事,都应该兜得住。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豁出性命去保护他的。” 廖工兵看着浴室的方向,眼里充满了坚定。过了一会又把目光转到吴群脸上, “不止是再业,还有你也是一样,我们可是兄弟,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行。” 廖工兵说完紧紧的挥舞了一下拳头,然后做了几个拳击动作。 “聊啥?我洗完了,你们谁先?” 杨再业擦着头发从浴室走了出来。 “你先去。” 廖工兵推了推吴群。后者一瘸一拐地来到沙发边上,打开行李翻了一会儿,拿着衣服走进了浴室。没几分钟,穿着裤衩打开了浴室门,朝杨再业招手。 “再业,这热水器怎么用?” “哦哦哦,我的错。” 杨再业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跟着走进了浴室。操作着热水器给吴群看。 “下面这个是总开关,上水用的。这个是调节开关和莲蓬头开关。往左是冷水,往右是热水。水温你自己调节好了。会了没?” 看见吴群点了点头,杨再业走出浴室,顺手把门带上。 过了十分钟,吴群从浴室走了出来,示意廖工兵去洗澡,自己拿起吹风机吹着头发。杨再业打开冰箱拿出剩菜热了一下,三个人将就着吃了点宵夜,在客厅聊了一会,吴群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结果就很传染似的,廖工兵和杨再业也跟着打了几个哈欠。 “都困了,睡觉去吧!” 杨再业起身离开沙发,打开了自己的卧室门。 “床只有一张,我和吴群睡一头,你自己睡一头。” 杨再业话一落,拉着吴群就钻进了被子里,留下廖工兵在原地发呆。 “为什么不是你自己一头?” 廖工兵十分不满。 “你怕是不知道你睡觉有多动症吧?你这块头,谁敢跟你睡一块?到时候你来一句吾好梦中杀人怎么办?行了,很晚了,你不上来就自己打地铺去。” 杨再业模糊不清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到了廖工兵耳朵里。他无奈地耸了一下肩膀,关掉卧室的灯,爬到到了另一头掀开被子躺下。 “廖工兵你别动行不行?你踢到我蛋了!” 黑暗中传来吴群一声压抑的怒吼。 “抱歉!抱歉!” 廖工兵连忙收起自己的脚,缩成一团。 “你还踢!你跟再业换位置,你躺最里面去,别横中间了你,受不了!” “你说了算。” 廖工兵收起不知什么时候伸开的身体,睡到了床铺的最里面。 一大早起床,廖工兵就感觉浑身疼痛,这是他有生以来睡的最难受的一觉,空间小,还得侧身,就这还经常踢到人。其他两个人也顶着有些发红的眼眶,显示也好不到哪去。 “跟你睡一块真是折磨,我不该带你们回来的。” 杨再业直着上半身,在床上坐了几分钟才回神。吴群跟着点头,他也是深受其害。一张床,光廖工兵一个人就占了一半,剩下他和杨再业两个人一半。甚至到了后半夜,两个人都抱一块去了。 “走吧!起床洗漱。我妈估计已经把早餐做好了。我爸也应该去上班了。吃完早餐等一会儿,我爸回来送你们回去。” 杨再业第一个起床,吴群和廖工兵也陆续地起来穿衣服。来到客厅一看,果然早餐已经放到了桌子上。 吴群看的一阵恍惚和心酸。妈妈做的菜是什么味道?他不知道,这个味道早就从他的记忆里消失了。 “先去洗脸。” 杨再业从吴群的脸上看出了心酸和回忆。搂着他来到了浴室。吴群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桌子上的早餐,阳光透过窗台照射在切得整整齐齐的面包片上,折射出让人忍不住泪流满面的光泽。 第七十二章 领导的艺术 杨再业三个人洗漱完毕,正吃着早餐。就看见杨建民伸着脑袋在门口瞄了一会儿。没看见李春玉在家,这才直起身体,背着手走进了客厅,把自己扔在了沙发上,抓着遥控器开始换频道。 “你没去上班?” 杨再业看着躺在沙发上,一脸享受的杨建民。 “上啊!不过我准备出差了,过来拿点东西,顺便送他俩回家,你们吃饱没有?” “吃饱了,等我把碗洗一下,你们俩的也一起给我得了。” “不太好吧?” 吴群还纠结了一下,结果杨再业直接把他的碗给拿了过来。抽起餐巾纸擦了一下嘴,端起桌上的碗筷走进了厨房。 “走吧!我去开车。” 杨建民一拍膝盖,站起来走向房门,廖工兵和吴群拿起自己的行李,跟在杨建民屁股后面下楼。刚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就看见杨再业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杨再业拍了拍车窗,示意杨建民开锁,然后打开车门钻进了副驾驶位。 “你去进来干嘛?我这是送人回家。” 杨建民抓着方向盘,看着系好安全带的杨再业。 “我去玩玩,反正待在家里也无聊不是。开车!开车!” “先说好了啊!我可没时间去接你回来,你自己看着办。” 杨建民看着在副驾驶上扭来扭去的杨再业。 “说的好像我不会自己回来一样,赶紧开车吧你。” 杨再业不屑的哼了一句。 “先去哪?” 杨建民问杨再业。 “先去工兵他家好了,我还没去过。” 杨再业思考了一下,给出了答案。杨建民没说话,发动车子离开了车库,向着廖工兵他家前进。 “停车!停下车!” 车开到一半,杨再业突然叫就起来。 “你要干嘛?吓死我了你。我以为出事了。” 正在后排打盹的廖工兵被杨再业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脸上惊恐的表情还未褪去。 “我要尿尿,我看那边那块水田风景不错,去那里尿肯定很开心。” 杨再业指了指车窗外的一个地方,廖工兵顺着看过去,那是一块靠近溪水的水田,旁边还有一个水车。 “我也想尿尿了,走!一起!” 廖工兵看见那个转来转去的水车,突然也有了尿意。解开安全带和杨再业来到了水车下。两个人一边欣赏着风景,一边拉下了拉链。 没过一会儿,杨再业陶醉的脸色就慢慢沉了下来。他发现,廖工兵的水道居然比他远了差不多50公分,而且十分平稳,显然控制得游刃有余。 杨再业不甘心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气沉丹田,憋紧腹肌一阵用力,他的水道划出一阵波浪,逐渐变远,然后戛然而止,剩下几滴无力地滴到了鞋子上。 “哈哈!烂泥扶不上墙。” 廖工兵大笑一声,抖了两下身子,拉上裤链潇洒转身,留给杨再业一个独孤求败的背影,那离开的步伐,像极了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的绝顶剑客。 “我……” 杨再业一阵胸闷,差点把自己的小弟给捏碎了。 “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比你厉害的。” 上了车的杨再业越想越难受,忍不住对廖工兵放了一句狠话。 “随时欢迎比试!哈哈!” 廖工兵被杨再业弄的神清气爽,满意地伸了个懒腰,接着打盹。留下杨再业一个人憋了一路的劲。 “到了,你家在哪里?” 杨建民把车停在了四团村的停车场上,回头拍了拍廖工兵的肩膀。 “啊?哦!到了啊!就路边那个房子。” 廖工兵醒了过来,摇摇头,愣了几秒钟,开门去后备箱拿行李。 “去我家坐坐。” 廖工兵提着行李来到吴群身边。 “好啊!” 杨再业打开车门,迅速下车。 “带路!带路!啊群,你也过来,去工兵家坐坐。” 杨再业一个劲地催着前面的廖工兵。还不住地东看西看,村子安静的不像话,偶尔的几声犬吠,给这片天空添了一丝阴沉。 “怎么这么冷清?一个姑娘都没有?唉,白打扮了啊!” 杨再业摇头叹气,十分沮丧。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游手好闲的行不行?这会都去干活去了。你当然看不见人了。” 廖工兵狠狠地鄙视了一下杨再业这个公子哥。 “哦哦哦!忘了!忘了!其实我也做过农活的,我经常帮我妈喂鸡什么的。” “切!你那叫农活?不要侮辱农民这个伟大的职业行么?” 廖工兵不屑一顾,带着行李走进了自己家里。家里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我爸还在上班,你们先做一会儿,我去烧水给大家煮茶。” 廖工兵放下行李,转身走进了内屋。 “这几年没来,四步村发展的不错嘛!光对面那山,起码得几百亩的茶叶。这村里篮球场,老年活动中心也不少,哎哟!还有个幼儿园啊!了不起!” 杨建民来到走廊边四处张望,看着这个宁静的小村庄。露出满意的笑容,仿佛看到一个孩子长大成人一样。 “你当镇长这么多年,自己手下的地发展得怎么样你都不清楚?” 杨再业敏感的抓到了问题点,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老爸。 “我只抓大局,定大方向。你让我事事亲力亲为?那我多少分身都不够用。那我要那些村长干嘛用?混吃等死吗?” 杨建民顺着杨再业的话接了下去,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上说一百,下行八十,效果五十,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按照我的预期目标。这压根就是不合格。不过有了心里准备,所以觉得能发展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至于你说的问题。” 杨建民走过来拍了拍杨再业的肩膀,一脸的语重心长。 “一家人有时候尚且不能同心,何况一个村,一个镇?我给你打个比方,你管一百人,四十个真心为你办事的,四十个保持中立的,二十个和跟你对着干的。当领导的,要想办法去奖励和亲近那些真心为你办事的那些人,让他们得到实打实的好处,起到标杆作用。那么剩下那四十个保持中立的,也会慢慢支持你,至于那二十个对着干的,给他们安排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就可以随便应付过去了。等你把那八十人掌握在自己手里,到时候他们还能翻起什么风浪?是留是杀,就看你自己怎么办了。这个道理同样适合在我这个场子。现在你明白了吧?” “懂一点。” 杨再业低着头沉思。他想起了自己的叔叔,那个行事果断、手段层出不穷的男人。 “好好想,你还有大把时间,等你想明白了,你建军叔的家业就会交给你。到时候是龙是虫,就看你如何去把握了。” 杨再业听到这里,一脸惊讶的抬头看向杨建民,后者一脸风轻云淡的转过身,背着手欣赏着远处的风景。留给杨再业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第七十三章 英雄 “我出去转转,有事给我电话。” 装完深沉的杨建民看了一下手表,发现距离午餐还有很长时间,决定出去走走看看,就当一次临时的下乡考察。 “我也去!” 一听杨建民要出去,一直好动的杨再业直接站了起来。 “别闹了,好好在这里呆着。我自己一个人出去就好了,人生地不熟的,你以为这是镇里那一亩三分地啊?知不知道什么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杨建民伸手把准备出门的杨再业给拉了回来,按在了凳子上。 “老实待着吧!安静一会你死不了。” 杨建民留下一脸憋屈的杨再业,一个人出了门,沿着石块铺成的小路随意走着,一会儿走到田埂看看水田里的鱼,一会儿跑到山坡上看看吃草的牛,一会儿蹲下来看看溪水边的芦苇。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了一个小平房面前。房门上边挂着一个国徽,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杨建民叉着腰端详了一阵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正坐在桌子边喝茶看报纸的一个年轻人看见杨建民走了进来,头也不抬的问道。 “请问你们的廖所长在吗?” 看报纸的年轻年一听来人口音很陌生,抬起头打量了一下杨建民。发现他气度不凡,仿佛天生就带着一股让人想跟随的气场。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人,连忙收起报纸站了起来,拿过一个茶杯,给杨建民倒了一杯茶,双手递了过去。 “您好!廖所长刚出去办事了,您找他有什么事吗?如果有急事,我可以打电话给他。” 年轻人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 “不用了,我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坐一会儿就走。” 杨建民接过茶杯,道了一声谢谢,拉张椅子坐了下来,打量着这个有些简陋的村派出所。 首当其冲的就是正对大门的各种锦旗,加起来得有十几二十面,挂在最中间是一面特别显眼,上书八字: 大公无私 大爱无疆 杨建民想了一下这面锦旗的来源,如果没有搞错,这个应该是当年县长走访的时候留下的,当时陪在他身边的就是自己。其他的锦旗杨建民大概分辨了一下,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有表扬帮忙找到猪的、有表扬帮杀牛的、甚至还有一面锦旗是表扬帮忙送孕妇去医院接生的。杨建民咳了一下,严肃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免得不小心笑出声。 “那个小同志啊!你们这一共几个人啊?” 为了避免尴尬,杨建民随意找了个话题开扯 年轻人一听小同志三个字。显得更加拘谨,连腰杆都直了不少。回答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加廖所长一起,我们这个派出所一共六个人,管着附近三个村子。平时大家也没怎么分工,啥事都是一锅端,我电脑懂得比较多,操作起来熟练。所以大部分时间我都留在所里,负责户籍登记办理身份证什么的。” “刚毕业啊?” 杨建民看着对面有些拘谨的小年轻,脸色和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亲切些。 “是的,今年刚出来。” 小年轻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整个人看起来阳光又帅气。 “怪不得不认识我,你们廖所长不厚道啊!怎么没把我挂墙上?” 杨建民指了指墙上的职员表。语气带着戏谑 “请问您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建民,同乐镇的镇长。” 杨建民微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 “啊!您就是杨镇长啊!抱歉!抱歉!我没认出来!您能来我们这考察这真的是……” 年轻的小干警一脸的惊喜,连忙跳了起来,把手在裤子上擦了又擦,才弯着腰神了过去。 “什么考察不考察的,我就是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看看,了解一下情况,你们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说,我能帮的会尽力帮。” “没有困难!我们一直都以饱满的精神状态迎接工作,身为人民警察,有困难也要上,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宗旨!” 对面的小年轻声音洪亮,郑地有声。 “年轻真好啊!” 杨建民心里感慨了一句,脸上换出一副十分满意的表情,点了点头,看得对面的小伙子腰杆又直了几分。 “好好工作,好好为人民服务!国家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这片土地的将来,一定是属于你们的。” 杨建民站起来,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人家一个小年轻激动地满脸通红。 “我们有困难,而且困难特别多!” 杨建民刚转身准备回到椅子上坐下,一阵听起来干练精神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杨建民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然后一阵风从他身边刮过,廖建国已经拉着一张椅子坐到了他对面。 “杨大镇长今天这么有空?居然劳您大驾亲自登门,您就不怕您的官威把我这小庙给撑破了?” 廖建国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然后才抽出一支扔给了对面的杨建民。杨建民也不客气,接过来就直接点上,两个人隔着烟雾大眼瞪小眼、斗咳嗽。 “咳!你有啥困难?我看你油光满面的,日子应该过的挺不错的。” 杨建民首先打破了沉默。 “你要说这个我可就来劲了我说。” 廖建国狠狠吸了一口,把烟掐灭,掰起了手指头。 “前年你说给我们配车,到现在车轱辘都没见半个。我带着几个小年轻,天天翻山越岭。腿不知道抽筋多少回了。所里是有一辆摩托车,可我们穷啊!加不起油。紧急情况的时候才舍得用一用。还有这破电脑,电脑的事小何你跟他说。” 廖建国朝旁边的年轻人挥挥手。被叫做小何的年轻人支支吾吾,半天没开口,显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你就实话实说好了,这还有我呢!” 廖建国给他打了一剂强心剂,他定了定神,总算开了口。 “电脑老化严重,保存的文档时不时丢失,而且经常死机。很多资料我们都是手写保存的。” 小何说完看了看廖建国,后者对他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找杨建民发牢骚。 “这还有其他的,你听我慢慢说,相机,你说要配给我们,也没有。监控器,别的不说,人员流动密集的几个菜市场,你总得给我安装几个吧?还有警服,你看看我这身皮都穿多少年了?穿出去我都觉得丢人,哪里还有身为人民警察的威慑力?简直和要饭的没区别。还有……” “行了!我知道了!” 杨建民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廖建国,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你说的这些我会慢慢想办法。事情需要一步一步解决嘛!” “慢慢是多久?两年还是三年?你给个准信。我看看有生之年我能不能等得到。” 廖建国摊开双手,直直地盯着杨建民。 “就今年吧!你说的这几个,给你解决。你也别跟我哭了,比你们艰苦的地方派出所多的是。人人都跟我哭,我一时半会哪来那么多东西?大家相互谅解一下。我丑话说在前,东西给你们了,你得给我做个标杆。不然过后你别想再从我这里弄到一分货。” “这个必须的!” 廖建国一听到杨建民的话,立马换上了笑脸。 “杨镇长没吃饭吧?眼看这午饭也快到了,要不留下来和同志们一起吃个饭?虽然我们这肉买不起,不过特色野菜汤那是能管饱的,当然为了招待您老,我这就出血本,肉也管够。” “行了!行了!你就别来这套了。我连食堂一起给你弄了还不行吗?” 杨建民看着点头哈腰的廖建国,一脸哭笑不得。把桌子上的茶一饮而尽,起身出门。 “你儿子我今天送回来了,跟我来的还有我儿子和他朋友,你收拾一下,一会去你家吃饭得了。” “哦,对了,还有个事想问你。” 杨建民刚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 “啥事请说。” 廖建国这会正开心中,一副有问必答的和蔼神色。 “你这个,屠牛英雄,这个怎么回事?” 杨建民忍着笑,指了指廖建国身后的锦旗墙。 “这个啊?” 廖建国老脸一红,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难得的支支吾吾起来。 “这是去年三月三,村里斗牛的时候,有一头牛在斗牛场发疯了,接连伤了好几个人,村民们都乱成了一团。最后是我们所长制服的,当时所长握着铁锤横刀立马,对着狂奔过来的水牛就是一锤子,当场就给打死了。后来牛的主人想闹事,也被我们大家给说服了,最后村里人就送来了这么一面锦旗。” 小何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不断摸额头的廖建国,眼里全是滔滔如江水一般的崇拜之情。 “了不起!!” 杨建民红着脸,给了廖建国一个大拇指,走到门口就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第七十四章 正义 杨建民离开派出所,沿着小路逛了一圈,这看一下,那看一下,时不时找个村民扯扯皮。估摸着午饭时间差不多到了,才转身往回走。来到廖工兵他家,发现饭菜都已经弄得差不多了。杨再业正和吴群两个人在玩陀螺,举着鞭子抽的不亦乐乎。 “吃饭了!” 廖建国在房子里叫了一声,端着一碗汤走了出来。杨再业对着地上的陀螺抽了几鞭子,才意犹未尽的收了起来。 “回家给我整一个。” 杨再业眼巴巴看着在一旁抽烟的杨建民。 “多大的人了你。还玩这个,家里的玩具加游戏机还不够你玩的?” 杨建民不为所动,磕了下烟灰,起身就要离开,被杨再业一把抓住。 “不嫌多嘛!再说没玩过啊!给我做一个呗!” “先吃饭,这事以后再说。老廖!弄好没有!我还没吃早餐呢!” 杨建民甩开杨再业的手,伸着脖子往内屋叫,然后一溜烟来到了饭桌边,一屁股稳如泰山,无视了杨再业哀怨的眼神。 “饿你也不来帮一下忙。” 廖建国端着电饭锅走了出来,兜里还踹着一瓶白酒。廖工兵跟在后面,拿着洗好的碗筷。 “整点不?” 廖建国拧开瓶盖,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把瓶子递给了杨建民。杨建民摇了摇头,指了指院子里的车子。 “一会还要开车送吴群回家,不喝了,容易犯困。” 杨建民摆摆手,推开了酒瓶。 “那我自己喝了。” 廖建国也不客气,把酒瓶子放到了自己面前。 “少喝点。” 杨建民难得的劝了一句,廖建国顿了一下手里的筷子,很快又变得若无其事。 “没事,心里有数。” 一顿饭吃完,廖工兵和吴群任何人收拾桌子,留下杨建民和廖建国俩个人在院子里吞云吐雾。 “有没有想过再给找工兵找个后妈?你这每天早出晚归的,没个照应也不是个事。” “想过,暂时没有合适的,而且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们爷俩也习惯了。” 廖建国隔着流动的烟雾,看着这个略显冷清的家,眼神飘渺,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些年你也不容易,我那边倒是有个合适的,你想不想看看?” 杨建民盯着廖建国嘴上明灭不定的烟头,后者吸了一口,把烟头扔到了地上,又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点上。 “说说看。” 廖建国把目光从房子上移开,转到了杨建民脸上。 “是个寡妇,人长得不错。丈夫是个跑车的,岳母住院,他去找人借钱,半路回来被那些村霸给拦下了,因为手里的钱是拿给岳母救命的,死活不肯给,被捅了几刀,钱也没了,死撑着把车开到家里就去了。因为耽误了时间,她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也没把老母亲救回来。当地干警把那几个村霸抓回来的时候,她提着菜刀冲上去砍了几刀,押送的人念她不容易,这事也没往上捅。后来她在城里开了一家文具店,这些年家里债也还得七七八八了,人不过三十来岁,你要有心,改天我带你过去看看。” “到时候再说吧!” 廖建国转了一下左手的手表,不着痕迹地握了握拳头。 “那行!你随时可以找我,我现在先送吴群他们回家,有空再联系。” 杨建民把手里的烟头一扔,拍了一下屁股站了起来,招呼着杨再业和吴群离开。廖建国看着儿子把他们送到了车子边,和他们挥手告别,一点没有起身的意思。 “爸,再业可能已经在混了。” 廖工兵搬过一张椅子,坐到了老爸身边。 “嗯?说说看。” 一说到这个,廖建国眼里的迷茫消失不见,透出一股寒光,坐直了自己的身体。 廖工兵把自己再KTV的经历告诉了廖建国,后者一边叼着烟,一边静静的听,时不时打断廖工兵的话,问一些细节。然后思考一会儿,又示意廖工兵接着往下说。 “你确定你那天晚上看到的东西是违禁品吗?” “根据我的观察,还有他们的反应,以及再业最后的话,我可以肯定,那就是违禁品。” 廖工兵回忆了一下,给出了答案。 “那个杨建军我知道,越战血堆里爬出来的老侦察兵。当年在宁明,也是出了名的狠角色。没想到他居然是杨建民的弟弟。” 廖建国有些头疼,伸手摸了一下下巴。思考了十几分钟。 “这事你就别管了,这不是你能进来掺和的事,我来想办法。” “那我和再业这边怎么办?” “保持和平时一样的关系就好了,有什么你掌握不了的事,给我打电话。” “可你从小不是教育我,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么?” 廖工兵有些不解,他看见的父亲,重来都是爱憎分明的。 廖建国听见儿子的话,转过头看着他,眼里有欣赏,有慈爱,还有担忧。 “工兵,你说的没错,我们生为男儿,就要顶天立地、路见不平,但是也要考虑是不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不是?练武之人的勇气,你从来不缺少,你缺的是练武之人的智慧。别的不我们先不谈,就拿武力来说,一个杨建军,几个回合就能把你击倒。何况他根本就不用亲自动手,大把人会排队收拾你。就算你武力通天又怎么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古往今来,多少牛人死在比自己弱小的对手上?人间是需要正义。可主持正义从来都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就能做到的。” 廖建国说到这里,举起手摸了摸廖工兵的脑袋,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退一万步讲,你是我儿子,我已经失去了你的母亲,决不能再失去你!” 说到这里,廖建国的声音已经不再坚定,带上了一点忧伤和回忆,这个时候的他,失去了身为人民警察的浩然正气,变成了一个拉扯着孩子长大的单身父亲。背影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无比的凄凉又无助。 廖工兵看着自己的父亲起身走进了屋子里,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静静发呆。他是不是在思考自己将来的路呢?谁都不知道。 第七十五章 吴家有女初长成 杨建民刚把车开近高旁村的停车场,就看见任进学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拿着一把芭蕉扇摇来摇去,神情很是享受。 “任老师!” 吴群大老远叫了一声,任进学一转头,就看见下车的吴群。他举起芭蕉扇摇了摇,算是打招呼。 任进学已经年近四十,精神头丝毫不见减少,早几年有点发白的头发,因为这些年来的压力很少,反而渐渐消失,大有返老还童的趋势。 “村子变化很大啊!” 杨建民打开车门来到任进学面前,环视这整个村子,破旧的房子还是有。不过已经少了很多,大部分都已经住上了砖房。学校也刷上了石灰,上了瓷砖,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光芒万丈。 “字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应该说更有神韵了。” 杨建民来到学校门口,看着矗立在一边的碑文。这是任进学让人刻上去的,正是当初他父亲跟他说的一句话。 为天地立心, 为万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杨建民站在碑文前,盯着上面的字,久久无语。眼睛里满是回忆和沧桑。 “怎么了?杨大镇长?” 任进学从椅子上离开,来到了杨建民的身边。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杨建民回过神,对着任进学苦笑了一下,满脸的无奈和伤感。 “想不到我居然活成了自己当讨厌的样子,进学你知道吗?我刚上任的时候,一直觉得自己会是一个好官,一身正气,两袖清风那种。现在回首起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了。这种掌握不了的变化,让我很彷徨、很惊慌。” “没有人生来就是贪官,开始谁都想做一个好官,只是权力和金钱的诱惑,非大智慧、大意志者不能自控。其实这些年来,我也慢慢理解到了,像你这种的,就已经是难得的父母官了。将来的三江县志上,必然有你浓墨重彩的一笔。” 任进学抓着芭蕉扇拍了一下杨建民的肩膀,眼里的欣赏毫不掩饰。 “不过你杨大镇长什么时候这么伤春悲秋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哪来的伤春悲秋?只不过受到学校气氛的感染,再加上你这字透露出来的意志力和决心,感慨一下而已。你别想多了。” 杨建民重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眼中的迷茫褪去,重现变得神采奕奕。转眼间又变成了那个运筹帷幄的掌权者。 “话说回来,我也很欣赏你这样的人,几十年如一日不忘初心。整个高旁村在你的带领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成了远近闻名的模范村。” 杨建民伸出手指了指附近的房子和远处的青山。 “绿水青山不变,桃花流水依然。人们的生活水平成几何倍的提升。外出的青壮年又纷纷回到了村里,再也不会留恋外面的花花世界。我二十几年的努力和经营,还不如你啊。我杨建民甘拜下风!” 杨建民装模作样的给任进学作了个揖。把任进学逗的哈哈大笑。 “别酸了你,进屋吧!雅南饭也做的差不多了。” 任进学一把搂住杨建民,把他拖进了屋子里,来到了书房里。 “我去!你拿来那么多古董?” 一进任进学的书房,杨建民就惊呆了,整个书房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还有文房四宝,两个书架上摆满了书本。 “嘿嘿!” 任进学满脸得意。给杨建民倒了一杯茶。坐到了桌子上,给杨建民介绍。 “这是唐三彩,惊喜吧?这是汝窑的瓷器,可遇不可求。这里,端砚、湖笔、徽墨、宣纸。” “靠!你这个败家子!该死的富二代!这些钱拿来给我,我能给镇里带来多少实用的东西啊!我还在田步村派出所的各种设备操心,你居然把钱浪费在这种毫无用处的地方上!” 杨建民痛心疾首,差点跳起来去掐任进学的脖子。 “这不是我买的,我爸送我的。还有一部分原本就是属于我的,我只是回家把它搬过来而已。再说了这是我家的钱,凭什么帮你?对吧?” 任进学面带笑容的看着气急败坏的杨建民,心情十分舒畅。手里的芭蕉扇摇得更加殷勤豪横,大有诸葛亮气死王老头的架势。。 “禽兽啊!” 杨建民抓起茶杯一饮而尽。感觉还不解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抓起来直接往喉咙里倒。 “他逗你的,这里好多都是仿制品,不值钱的。” 周雅南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书房门口,看着杨建民气急败坏的样子,捂着自己的嘴唇直乐。 “我就说嘛!就算你家再有钱,也舍不得买这些毫无用处的东西,你爸可是个商人。” 杨建民松了一口气,心里平衡了一下,接着又有点失望。任进学看着他的脸,笑的神秘莫测。 “饭好了,建民哥,进学,准备出来吃饭了。” 周雅南笑着离开了书房。 “走吧!” 任进学起身离开了书房,杨建民站起来环视了书房几圈,跟着走了出去。来到客厅,发现几个小鬼已经做到了桌子边上。杨再业这小子时不时盯着吴丽,眼神有些闪烁。 杨建民顺着目光看了一下吴丽,当年那个萌萌的小孩子,已经变得亭亭玉立。穿着周雅南改小的裙子,肆无忌惮的散发着属于年轻人的魅力。身高几乎和一米七的吴群差不多,五官比吴群还要精致,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轻轻的抖动,偶尔撩动一下头发,一抹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妩媚就在她的指尖浮现,活脱脱一个从电视机走出来的青春美少女。 又一个红颜祸水啊! 杨建民摇着头感慨,看了一眼旁边踌躇不安的杨再业。杨再业少见的失去了平时的洒脱和灵动。离吴丽远远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动不动,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家教严格的富家公子。 啧啧啧! 杨建民情不自禁在心里笑了一会儿。拿起一张椅子也跟着坐到了饭桌边。 “你过去一点,挤到我了。” 杨建民往自己儿子身边挤,把他往吴丽那边推。 “哦?哦哦哦!” 杨再业回过神,抓着自己的椅子往吴丽那边移动了挪动了十公分,然后又坐着一动不动。 “再过去一点,还是很挤。” 杨建民叉开自己的双腿,踢了一下杨再业的椅子。后者又挪动了十公分。 “等下你任叔叔还要坐进来呢!再过去一点!” 杨建民毫不客气,又腾出一个位置。把杨再业往前赶。 “再业哥你坐过来一点,给任老师和周老师腾和个位置。” 吴丽伸手抓住了杨再业的椅子,直接拖到了自己身边。然后伸手把他的碗筷拿了过来。 “哦!好的!好的!” 杨再业任由吴利拖着自己,来到了吴丽的身边。属于少女的香气飘进了杨再业的鼻子里。他死死抓着椅子,鼓起勇气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吴丽,结果后者转过头对着他笑了一下。杨再业连忙拿起自己的筷子和碗,跑到电饭锅边打饭。 “再业哥,你吃鸡屁股吗?” 坐在旁边的吴丽问了一下低头吃饭的杨再业,杨再业顿了一下,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吃啊!” 杨再业看着吴丽放进自己碗里的鸡屁股,毫不犹豫的夹起来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真香! 杨再业忍着恶心,一边嚼得满嘴流油,一边泪流满面。 第七十六章 君子有所图 吃完饭之后,杨建民又和任进学聊了一会儿,眼看着天色慢慢黑了下来,这才起身告别。 “先走了,我得早点回去准备,要出差。” “你先等一下。” 任进学伸手叫住杨建民,然后朝书房叫了一声。 “雅南!准备好了没!” “好了!等一下!” 周雅南知性优雅的声音从书房传了出来,不一会书房的门打开,周雅南捧着一个纸箱来到了杨建民身边,交到了他的手上。 “进学让我给你的,一些小物件。” 周雅南朝杨建民点点头,坐回了任进学的身边。 “一些清朝的东西,你拿去卖了,你需要的东西应该够了。本来你这些破事,是需要走程序批准,然后公款购买的,不过我想你可能等不及,所以我还是决定再帮你一次。” 任进学推着眼镜站了起来。不等杨建民有所表示,接着往下说。 “不过这不是无偿的,我希望你带着你的团队来我这里实地走访一次。当然了,锦旗什么的,你好歹要表示一下。顺便把县电视台的记者一起带过来。可以吧?” 杨建民听着任进学的话,思考了几分钟,然后点了点头。 “没问题,不过到时候你收敛点你那性格。别让我太难堪就行。再业,我们走了。” 杨建民捧着手里的东西,朝杨再业打招呼。杨再业扭捏了一下,偷偷看了旁边的吴丽一眼,慢悠悠的从椅子上起身。周雅南一看杨再业这架势,伸手捏了一下任进学的腰肉。任进学惊了一下,连忙回头看着周雅南,后者眼神朝吴丽那边看了看,再转到杨再业身上,然后朝任进学点头,嘴角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意。 “再业啊!你要是没什么事。就留下来玩几天好了。” 杨再业听到任进学的话,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前面的杨建民。 “小兔崽子!” 杨建民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挥挥手把杨再业往回赶。 “想玩就留下吧!你叔叔那边我去打招呼,不过不要玩太久了。” “好的,我明白。” 杨再业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转身又坐到了吴群旁边。 “今晚带我去玩玩。” 杨再业转眼就把自己的老爸抛到了九霄云外。一脸期待地看着吴群,眼角的余光扫向吴丽。 “这鬼地方没啥好玩的,以前还经常有年轻人相互串门。或者一起去录像厅看电影,打台球什么的。现在大部分都窝自己家里懒得跑出来,冷清的很。鼓楼那里倒是人比较多,都是一群中老年人在玩牌九、麻将、扑克什么的。你会?” 吴群兴趣缺缺,准备起身去卧室看书,被杨再业一把拉住。 “去看看嘛!小丽,你去吗?” 杨再业转身,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吴丽脸上。 “随便啦!” 吴丽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微笑地看着前面的两个人。 “那就去鼓楼那边转转吧!反正还早,你去拿手电筒。” 吴群思考了一下,指了一下吴丽。然后转身走向了大门。 杨再业屁颠屁颠地跟在了后面。 “年轻真好啊!” 任进学看着三道手电筒的光渐行渐远,消失在夜空里。转头对着周雅南摊手。 “看来杨再业这个小子对吴丽有点那个意思啊?” 周雅南停下拖地的动作,扶着拖把站在房子中间,看着杨再业坐过的椅子。 “不过吴群说过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初中就在一起了。小丽今年也才初三,怕是不合适。” 任进学皱了一下眉头,起身接过周雅南手上的拖把,开始拖地。周雅南锤了一下的腰,坐到了任进学的位置上,接过任进学的茶杯喝了一口。 “你们男人都一样,见一个喜欢一个,这个是基因,和年纪无关。” 任进学听见周雅南的话,停了一下,继续拖地。 “别瞎说,好男人还是有的,比如小群,这孩子像我,向来一心一意。” “小群只是个例,不过他可不像你,要是像你一样那还得了?你看看你都一把年纪了,还经常有小姑娘来家门口转悠,我看她们这是欺负我人老珠黄了。想把你给勾走。” 周雅南没好气的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哪有啊!别瞎说!” 任进学连忙把拖把靠到墙上,走过来把周雅南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双手环到了她的腰间。 “这说明你老公有魅力嘛!你应该高兴不是?再说了,你哪有老啊!是越来越漂亮了!让我越来越爱了,你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任进学一边说话,一边刮着周雅南的鼻子。周雅南皱着眉头抬起自己的脸,躲避任进学的攻击。 “呸!油嘴滑舌!臭不要脸!” 周雅南举起小手就要锤任进学的胸口,任进学猛然用力,直接把周雅南带进了自己的怀里,周雅南闷哼了一声,举起的拳头直接松开,软软的搭在了任进学的脖子上。 “几个孩子都不在呢!我们好久没有过二人世界了。嘿嘿!” 任进学坏笑几声,抱起周雅南就往卧室走。 “别闹!万一他们回来怎么办!” 周雅南挣脱任进学的手,脸色通红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转身就要离开。被任进学一把从背后给抱了回来。 “你放心,小孩子贪玩,一时半会不会回来这么快的。” 任进学在周雅南耳边吹了一口气,轻轻咬住了她的耳朵,嘴唇慢慢地、来回舔了几下周雅南的耳垂。周雅南的呼吸一下就粗重了几分,一抹红色从衣领下升了上来,蔓延到了脸上。她转头看着任进学挂在自己肩膀上的脸,眼里的秋水溢了出来。 “你讨厌!你放开我!你别这样。” 周雅南脸红的熟透的跟苹果一样,一边有气无力锤着任进学,一边挣扎着试图离开的任进学的怀抱,任进学索性直接用嘴堵住周雅南,没一会周雅南手上和身体的动作逐渐停了下来,任进学趁机一个公主抱,把周雅南抱进了卧室。 第七十七章 少年的肩膀 “芦笙!这个好玩!我以前在别的地方见过。” 吴群把杨再业带到鼓楼广场,杨再业直奔鼓楼而去,好奇的看着大厅里排成一排的芦笙,伸手抓起一支就要试试自己的肺活量。 “我劝你最好别吹这玩意儿。” 吴群伸手拦住杨再业拿起来的芦笙,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会是跟什么民族风俗有关系吧?” 杨再业看着吴群,一双猥琐的眼睛里又一次出现满满的求知欲。 “不是,和什么民族风俗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想诚实的告诉你,这东西放在这里很久了,没人清理过不说,而且很多人都拿来吹过。更离谱的是,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酒后拿来吹的,不信你闻闻,整个竹筒里都是一股陈年过期的酒酸味,说不定还有哪个喝醉的一边吹芦笙一边在里面吐。你在看看你拿起来这个,芦笙嘴看到没有,还有几根胡须粘在上面。如果你不怕恶心,不怕拉肚子,那你随意。” 吴群说完放开架在芦笙上的手,退开一步,朝杨再业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来,开始你的表演!” 杨再业盯着手里的芦笙愣了两三秒钟,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一阵恶心从心头涌上,他干呕了一声,连忙把芦笙放回原处,伸手在吴群的衣服上来回擦了几遍。 “去那边吧!” 吴群笑了笑,没有介意杨再业的小心思。带着吴群和杨再业走到了人群里。 “这是在干嘛?” 杨再业从吴群背后伸出头好奇的看来看去。 “赌钱。” 吴群回了杨再业一句,把手神向一边的吴丽。吴丽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钱包,数了二十块钱递给了吴群。 “你居然还会赌钱?” 杨再业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吴群,吴群风轻云淡的摆了摆手。 “村子里上到八十,下到八岁,不论男女,全民皆赌,我当然也不例外,不过我没钱玩。” “这个叫赌玉米,看到桌子上的格子没有?一、二、三、四、五,共五个格子,等会庄家抓出一把,五个五个的数,最后剩下多少个,哪个格子就赢钱,这是最简单的。旁边还有牌九、麻将、扑克、桌球,这个小赌场是我上。高中以后我大伯开的,以前我经常在这里帮他拿抽成,所以都懂一点。你要不要试试手气?” 吴群抽出两块钱,放到了三数字的格子上,杨再业看了一眼身旁的吴丽,想了想,掏出钱包压了十块钱。 “杨少爷就是大气,出手就是不一般!” 吴群朝杨再业伸出大拇指,五分钟后杨再业赚了50多。他美滋滋地数了一下手里的钱,抽出十块钱递给了吴丽。 “给!拿去买东西吃。” “谢谢再业哥!” 吴丽也没客气,接过杨再业递过来的钱,朝他甜甜地微笑了一下,转身走向了附近的小卖部。杨再业被吴丽的笑容刺激了一下,脑子一热,直接把手里的钱全拍到了桌子上。 “菜鸟就是菜鸟!” 吴群看着头脑发热的杨再业,轻飘飘的抽出两块钱,找了个心理上觉得几率比较大的数字,放下了手里的钱。 “靠!” 眼看着庄家把桌子上的钱给收走,杨再业的心都忍不住抽了一下。这下连本带利的可是直接输了九十多块钱。他咬咬牙,掏出钱包又数了一百块拿在手上。 “你急个毛线啊!赌钱上头是大忌,你平时的冷静呢?” 吴群及时提醒了杨再业一下,杨再业听见吴群的话,停下来甩了甩脑袋,总算没有把钱全部放到桌子上。对面的庄家等了杨再业几秒钟,发现这个毛头小子已经没有下大注的意思,有些失望地数起了玉米。吴群把杨再业拉开了人群,来到一旁对他进行教导。 “赌钱这东西,是有点玄乎的,那怕是赌玉米这种毫无作弊技巧的游戏也是一样,你得多观察然后再做决定,哪有一来就乱下的?每个庄家抓的数量和习惯都不一样,你要先注意一下他做庄的时候哪个数字出现最多。还有,” 吴群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注意到这里,搂着杨再业的肩膀,把头靠近他的耳朵,压低声音。 “这里做庄的都是老油条,我可以毫不客气的告诉你,你让他们来抓,十次他们能抓出五六次自己想要的数字,这完全就是经年累月教出来的技术。你还偏偏不信邪,一直在压四,你不输谁输?” “这么神奇?” 杨再业听完吴群的话,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我大伯,火柴盒上转两个一块钱硬币都不会掉下来,我二叔,只要是他洗过的麻将牌,他能记住十之八九。我觉得我会告诉你吗?这个世界上你没见过的东西还多着呢!” 吴群一脸过来人的表情,拍了拍杨再业的肩膀起身接过吴丽递过来的哇哈哈矿泉水。 “再业哥,你的!” 吴丽递给了杨再业一瓶奶茶。 “啊?哦!谢谢!” 杨再业连忙回神,伸出双手接过吴丽递过来的奶茶。 “为什么我是矿泉水,他是奶茶?我可是你亲哥!” 吴群晃了晃手里的瓶子,觉得很不公平。 “因为钱是再业哥给我的。” 吴丽朝吴群吐了吐舌头,剥开一个棒棒糖放进自己的嘴里。 “我……我感觉很有道理。” 吴群憋了一下,然后轻轻吐了一口气。吴丽那双大眼睛一直看着他,眨两下就把吴群的气给眨走了。 “要不要再去玩玩?” 吴群看了看旁边的杨再业,征求他的意见。 “再去玩两把。” 杨再业思考了三秒钟就给出了答案,他并不是真的心疼那几十块钱,只是作为一个从小顺风顺水的公子哥,杨再业从来没有受过什么挫折。杨建民的行事风格也一直影响着他,好胜心很强的他,哪里肯在这里丢面子,何况是在吴丽面前。 “你运气是真好啊!” 不过进去一个小时,杨再业就拿着空空如也的钱包,垂头丧气地和吴群离开了赌场。他钱包里有三百多块,原本已经赢了三百多,结果还不死心,总想着多赢一点,最后直接输了个精光。 “啊群,你说得对。” 沉默了一路,在快到家的时候,杨再业总算开口。 “对什么?” 吴群停了下来,他觉得杨再业接下来的话可能很重要。 “冷静,冷静真的很重要。只是赌桌上的钱来的实在是太容易了,让我放松了警惕。试问谁不喜欢这种转眼之间钱财满手的感觉?枉我自认已经很冷静很自律了,想不到只是一次赌钱就完全迷失了自己。我也在心里一直告诫自己要冷静,只是没几分钟又上头了。这样的我,又怎么去承担家里的一切呢?看来我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很多!啊群,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自己的不足。” “你好像输了几百块钱吧?” “靠!在这个严肃的时刻,你能不能不要提这个事?很破坏气氛的!” “我觉得这个事比你刚才的话严肃多了。” “你大爷啊!” 杨再业说完长出了一口气,幽怨地看着吴群。 “不过没事,值了!” 杨再业总算不再纠结这几百块钱,潇洒的挥了挥手,一脸的哥有钱任性。 “这才是我认识的再业哥嘛!你刚才垂头丧气的样子让人很不习惯的。” 一旁的吴丽接过话题,过来拉了拉杨再业的手,对他抿了一下嘴巴。 杨再业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成了开心,所有的压抑不翼而飞。 想那么多干嘛!就这样好了! 杨再业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转头给吴丽回了一个微笑。 少年的肩膀上哪来的那么多的爱恨情仇和江湖恩怨?它挑起的,应该是烟花三月和草长莺飞啊! 第七十八章 上山准备 第二天吴群还是像往常在学校一样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跑去卧室叫杨再业起床。 “多少点了?” 杨再业把头缩进被子里,在一片黑暗中继续做梦。正准备把某位不知名女生的衣服给卸下来,眼前突然一片光明,梦中那光滑的皮肤和柔软的触感消失地无影无踪。 “靠!这才多少点啊!能不能让人安静的做个梦!” 杨再业睁开眼睛,发现太阳才刚刚从远方的山顶爬出来,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着痕迹地把屁股往后挪了一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吴群,那哀怨的眼神把吴群看得直冒鸡皮疙瘩。 “你先出去。” “好,你穿完衣服就赶紧去洗漱,我去准备早餐。” 吴群说完退出了卧室,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才走向厨房。 “二哥,委屈你了。” 杨再业掀开被子,怜爱的看了一下二哥,回味了一下梦里的场景。只是梦中的那个女生始终看不清楚脸庞,杨再业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起身穿衣服。 “今天带你到山上去玩。” “哦?我很久没爬山了耶!这个我喜欢!” 杨再业伸手接过吴丽递过来的油茶,脸上的郁闷一扫而光。 “所以才叫你早点起来,你还不乐意,赶紧吃完,我去拿东西。” 吴群说完,起身离开了客厅,开门走了出去。杨再业吃完早餐一出门,就看见吴群在门口摆弄着一堆他完全不认识的东西,他有些好奇的走了过去,抓起一根竹子制作的东西左看右看。 这是一个主体用一条竹片制作出来的东西,一头削得跟古代的枪头一样占,紧接着用竹子编织了一个三角形固定在上方大约五分之一的地方,剩下的部分用铁丝连接起来,还绑上了一个小小的竹片。 “这是干嘛用的?” 杨再业研究了半天,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马上认怂,直接问起了一旁的吴群。 “这是土制老鼠夹。” 吴群接过杨再业手里的东西,给他示范用法。 “你把绑着铁丝的这部分弯起来,然后穿过这个三角区域,看到铁丝这边绑的小竹片没有?把他卡在这个位置,这边弄了个小卡位的。然后把削尖的这一头插在老鼠经过的地方就行了。老鼠从这里穿过的话,会触发这个小竹片,铁丝就会弹回去,把老鼠卡在这个三角形里面。” 吴群把调好的捕鼠器插在地上,抓着一根木头碰了一下那个触发装置,捕鼠器发出砰的一声,完成半月形的竹身瞬间绷直,把木头紧紧地卡在了三角形里面。 “哇!好厉害啊!这是你做的吗?真看不出来啊!” 杨再业像头一次认识吴群一样,围着他开回走了两圈。 “我和我大伯学的,这些都是我自己制作的。” 吴群看着地上的捕鼠器,眼里并没有出现得意,反而有些伤感。 “我记得我爸也会做。” 吴群低声的说了一句,随即又变得没事人一样。 “这个又是什么?” 杨再业抓起另外一样东西来到了吴群面前。 “弓弩,你不会跟我说你连这个都不认识吧?” “我就是确定一下,因为我头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弓弩,这简直和杀伤性武器没区别了这。” 杨再业手里的弓弩足足有一米长,茶树木做成的弩身被精心修理过,时不时反射出一阵古铜色的光芒,弩绳是某种不知名的动物筋,杨再业伸手摸了摸,手上的韧性十足,弩弓是两片长接近八十公分的竹片合在一起制作而成的。杨再业试了试重量,这玩意儿最少有三多斤重。 “这玩意儿,能打死人吧?你家里藏着这个东西就不怕出事?” “不会,我们村里不少人还藏着猎枪沙铳呢!这么多年也没见有啥事。” “真的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你这话说的,以前村子里有野兽出没的,村子里的家畜经常被野兽叼走,这是自卫武器懂不懂?就你手里这把弓弩,弩绳是老虎筋做的,我大伯留给我的,你知道这弓弩以前是拿来干嘛的不?打老鹰用的。呢!这是铁匠铺做出的弩箭。” 吴群从自己背后的竹篓里抽出一支弩箭递给了杨再业,杨再业接过来看了一眼,箭身直径大约有一根香烟那么粗,全长约五十公分,全身透着黑黝黝的光芒。箭头呈三角形,光看就能感觉出一股森寒的杀气。 “你拿这个东西去干嘛?准备杀人吗?” “打兔子。这些年来,山上的兔子越来越精,还没等你靠近就不见影子了,所以只能拿这种射程远的弓弩打。以前的兔子老大胆了,经常去田里啃东西,下个夹子就能上当,现在都被杀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这些也都成精了。夹子不管用了。这把小的给你,在弩箭上系一根绳子,可以当鱼枪用。” 吴群给杨再业递过去一把小了几号的弓弩。杨再业兴奋地接了过来,摆弄了一会,越想越不对劲。 “你自己玩个大东西,然后让我玩这个跟娘们儿一样的小玩意儿?什么意思?我也是纯爷们儿!” 杨再业总算想通了问题所在,朝吴群不满地抱怨。 “哦?是吗?那这个给你。” 吴群把手中的大弓弩递给了杨再业,指了指不远处一根碗口粗细的桃花树。 “看到那边的桃花树了吗?距离这里大概二十米,给你三次机会,你只要打中一次,我马上叫你爷爷。来,开始你的表演。” “小看人是不是?我马上打给你看!” 杨再业不服气,接过弓弩就开始上弦,那笨手笨脚的模样把一旁的吴群看得直摇头。 等到杨再业端起弓弩瞄准的时候,吴群直接来到了他的面前。阻止了杨再业准备击发扳机的手。 “你别试了,你连射击姿势都不知道,你看你这个照门抖得跟癫痫病发作似的,你能打的准?描边怕都是抬举你了。别浪费时间了,杨爷们儿,还给我吧!” “给我试试嘛!万一我天赋异禀呢!” 杨再业抓着弓弩不放手,试图过一把瘾再死。 “您还是别了,这弓弩最大射程都超过五十米了,你这一箭出去,谁知道会飞哪里去?这东西现在可做不出来,村里的铁匠铺早已经关门大吉了,用一支少一支。省点心,别浪费大家时间。” “好吧!” 杨再业不情不愿地把弓弩递给吴群。吴群把弓弩接过来退了弦,放在一边,然后把小弓弩按到他手里。 “你还是先试试能不能用这个打到鱼再说吧!这东西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从小跟我大伯在山里练了那么久,都不敢肯定能百分百打中四十米外的野兔子。你个生瓜蛋子就想一步登天?想多了你!” 吴群怼完杨再业,朝屋子里的吴丽招呼了一声,吴丽背着个竹篓走出了房子。 “小丽你也跟着去啊?” 杨再业的语气惊喜有加。 “嗯,山上很多东西都很好吃的,可以采一点回家,然后晒干,留着以后当菜。” 吴丽紧了紧腰上的绳子,接着试了试舒适度。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你认识啊?” “认识啊!以前家里很穷的,我经常跟着奶奶上山,她教给我的。所以我从小就认识很多能吃的野菜啊野果啊什么的。” 吴丽微笑,看着前面的杨再业,脸上没有丝毫的不开心和伤感,只有一种让人心安的温柔。 第七十九章 进山 吴群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行头,确定该准备的都没有落下,这才带着杨再业和吴丽朝山里出发。 刚开始杨再业兴致勃勃地东看西看,问这问那的。时不时还跑到前面去带路,结果还没过半山腰,这货就一屁股坐到了路边。 “我不行了!走不动了,累死我了。歇歇吧!实在顶不住了。” 杨再业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草丛里,赖在地上不起来了,扶着膝盖在那里装死。 “这才哪跟哪?你就走不动了?我还没让你背东西呢!你要再慢一点,等下太阳大了有的你受我跟你说。给你十分钟休息,时间一到马上出发。” 吴群抬头看了一下天色,无奈地摇摇头,卸下身上的东西坐到了杨再业的身边。 “再业哥,喝点水。” 杨再业正闭着眼睛休息,吴丽的声音在他身边响了起来,他睁开眼睛一看,吴丽拿着一个荷叶临时做成的小碗,里面装着泉水,递到了杨再业的身边。 “谢谢!正渴着呢!” 杨再业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喝了一口,一阵冰凉甘甜顺着喉咙流进胸膛,他精神一振,感觉疲劳都消失了一大半,力气又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走!继续爬山!” 杨再业大吼一声,从地上撑起身体,第一个向山顶冲锋。 “我滴乖乖,终于爬上来了!总算是知道什么叫望山跑死马了。” 杨再业一阵感慨,有一种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以后终于得见佛祖的感慨。他站在山顶上往下看着被自己征服在脚下的小路,还有远处山雾朦胧的群山,自豪感和成就感油然而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杨再业跳上一块大石头上,朝着远方做了一个众爱卿平身的骚包动作。 “得了,杨大诗人,别矫情了,去那边草棚休息一会儿,等下太阳会很大的,能热死个人。” 吴群朝杨再业招呼一声,向不远处的草棚走了过去。 “这草棚不会也是你弄起来的吧?” 这几天杨再业见识了吴群太多的另一面,已经从惊讶变成了麻木,吴群要说自己会造火箭杨再业都觉得有必要相信一下。 “想多了你,我哪有这个能耐啊?简单的弄个帐篷我还凑合。这跟个小房子似的草棚,我还没学会怎么造呢!这是村里的木匠造的,每隔几个山头就有一个,是提供给人们休息的地方。有的是私人自己造的,你也可以进去休息,没人会说的。” 吴群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走了进去,杨再业跟在屁股后面第二个走了进来。他打量了一下这个面积大概有十平方米的草棚,里面东西很齐全,一个灶台,灶台旁边放着一堆干柴。上面架着一口铁锅。吴群走过去掀开锅盖,把里面的油盐酱油等东西拿了出来。 “这和一个家没两样了。想不到山上还有这东西。” 杨再业有些兴奋地围着灶台绕了几圈,还伸手去摸茅草编织成的墙壁。 “东西虽然少了点,不过该有的必需品还是有的,村里人谁来这里休息过,用过里面的东西,下次来都会补充,免得下一批人没东西用。如果是私人的草棚,用过别人的东西,一般都会给点钱什么的,有时候回家给,有时候就放这里。” 吴群打开墙角的一个米缸,朝里看了看。又合上盖子,掏出一块大约一斤重的腊肉挂在了墙壁上。 “哥,我先去采点野菜回来,你们先煮饭吧!” 吴丽说完背着竹篓就开门出去了。 “我也去!我也去!” 杨再业站起来就要出门,被吴群一把拉住。 “你还是别去浪费力气了,你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吗?老实待着吧!” “那倒也是!” 杨再业歪着头想了一下,又兴奋地跑回屋子里。 “我来煮饭!这个我会!” 说完伸手就要抱起地上的稻杆引火。又被吴群给拽了回来。 “你又干嘛啊!我煮个饭也不行吗?” 杨再业不满,瞪着吴群的眼睛带着哀怨。 “先教你第一课。” 吴群放开杨再业,拿起一根树枝来到稻杆堆边,开始给杨再业上课。 “当你一个人住在深山老林里的时候。有三个地方特别需要注意,第一个就是稻草堆,二,是灶台下,三是棉被里,这几个地方,很容易有毒蛇在里面的。所以,正确的方式应该是像我这样。” 吴群伸出手里的树枝扒开稻草堆,再弄了几下灶台,确定没有危险,才伸手去拿东西点火。 “那你方才怎么直接就去掀开锅盖了?” 杨再业不解。 “因为我早就已经观察过了,那里没危险,刚才只是做给你看的,怕你这个菜鸟某天给弄死在山沟里。” 吴群连头都懒得抬,拿出打火机点火煮饭。 “你就得瑟吧你!” 杨再业愤愤不平,却又没法反驳,只能坐到一旁生闷气。 等到饭煮好了,吴丽也背着竹篓带着已经洗好的野菜回到了草棚里,卸下来交给了吴群,吴群拿过来分了一下,做了一个野菜汤。割个点腊肉做了个菜。三个人拿着竹子做成的碗就吃起了午饭。 “这啥菜?挺好吃的,比家里的菜好吃多了。” “蕨菜,还有水芹菜。这有啥好吃的。只不过你第一次吃,所以觉得新鲜而已。这些东西是以前没饭吃的时候拿来充饥的。能好吃到哪里去呀!” 吴丽一边吃饭,一边回答杨再业的问题。 “是这样的吗?” 杨再业夹了一些放进嘴里品尝了一会儿。 “真香!” 杨再业忍不住又下了一筷子。 三人吃饱喝足,吴丽一个人收拾完剩下的碗筷,和吴群他们告别。 “我得先回去了,采回来的野菜要早点拿回家处理,哥,我走啦!” 吴丽背起竹篓,朝吴群挥挥手,转身消失在了山路拐角处。 “唉!这就走了啊!” 杨再业有些可惜的看着吴丽的背影,似乎有跟她回家的冲动。被吴群捅了一下。 “先去休息一会儿,等下太阳小一点了,我们就去装捕鼠夹,顺便看看能不能打点野味。” “这个我喜欢!不如现在去好了,我一点不困!” 杨再业瞬间又恢复了活力,向吴群建议。 “你不困我困,我午休习惯了,不睡一下顶不住,你要不怕迷路或者遇见野兽什么的,你自己去也行,反正我不跟你去。” 吴群无视了杨再业的建议,顺着竹梯爬上了草棚的二楼。躺在了竹床上。 杨再业想了一下,也只好爬了上来,躺在吴群身边。 “我觉得午休一下很有必要,这样下午才有精神,和充沛的体力去应对所有困难!我可是神一样的少年。” 杨再业严肃地说到。 第八十章 下山 睡到下午两点多,吴群起来简单的洗了把脸,带着杨再业来到了一片梯田附近。 “我先教你怎么装捕鼠夹。” 吴群卸下身上的捕鼠夹,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给杨再业讲解。 “首先,你得找到老鼠经常走过的地方,比如这里。” 吴群带着杨再业来到田埂边,指着一处地方。 “你看这里,看起来像一条通道一样,说明老鼠经常从这里跑过,所以这里的草都是向两边倒的。而且在潮湿的地方还有不少脚印,沿着通道往上走,肯定能找到老鼠洞。然后看看这个老鼠洞是不是新挖出来的,至于怎么判断,看看洞口的泥土就知道了,综合这些发现就知道有没有老鼠了。还有一点要记住,千万不要用手去摸旁边的草或者翻地上的土,会留下气味,老鼠就不会过来了。” “你再看这里。” 吴群伸手指了指通道上的老鼠屎。 “看起来很新鲜,所以这里可以装个捕鼠夹,只是能不能抓到得看运气。我说的这些只是增加几率,不是百分百能抓到老鼠。” 吴群说完,拉开一个捕鼠夹,插在了这条通道上。 “这么讲究?我以为随便装装就行了。” 杨再业感慨了一下,感觉自己又增加了一些毫无用处的知识。 “当然,村子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装捕鼠夹,不跑远一点,眼睛尖一点,哪来的野味啊?等下最大的这五个捕鼠夹,我们去林里试试,看能不能弄到竹鼠。这东西我很久没有抓到过了。” 吴群带着杨再业把十来个捕鼠夹装完,花了两个多小时,然后离开梯田,带着他向老林子里出发。来到一颗树下,观察了一会儿,蹭蹭几下就爬了上去,把杨再业看的目瞪口呆。他试着像吴群一样直接爬上去,蹦哒老半天都上不去,只好手脚并用,抱着树干往上挪。 “干嘛?” 杨再业来到吴群旁边,喘了一口气。平稳一下心跳。 “别说话,那边有动静。” 吴群卸下弓弩抓在手里。沉着气看着不远处。 “什么动静?” 杨再业被吴群说得一阵紧张,连忙抱着树干往前伸脖子。 “那边那个蕨草丛,看到没有,里面有东西,应该是野兔。” 杨再业往前看了看,果然看见离这里大概有二十米外的地方,有个蕨草丛时不时的动一下。他正想说话,吴群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端起弓弩架在树叉之间,凝神瞄准,时不时移动一下弩身,寻找着最佳的射击路线。大约过了一分钟,弓弩停止移动,吴群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弓弦划过空气的声音才从杨再业身边响起,草丛那边同时传来几声惨叫,草丛猛烈地晃动了几下,变得无声无息。 吴群长出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弓弩。 “走,过去看看。把你背上的那把弓弩给我。” 吴群和杨再业从树上下来,接过小弓弩,上弦,装箭支,然后小心翼翼的向蕨草丛靠近。 “你拿树枝扒开看一下。” 吴群拿弓弩指着草丛,指挥着杨再业。杨再业轻轻扒开草丛,就看见一支弩箭从一头兔子的脑袋上穿过,深深的插在泥土里。 吴群这会才算完全放松了下来,把小弓弩还给杨再业。 “运气不错,这个兔子不算老,不然肉很难吃。” 吴群把兔子装进了准备好的编织袋里。弩箭重新插回身后的竹篓。 “走吧!这里的血腥味很容易引来一些野兽的。虽然没有什么大型野兽,不过也不是我俩这点装备能应付过来的,这弓弩我最多只能击发五支,再多的话手就直哆嗦,上弦实在是太费劲了。改天我找我大伯把他的猎枪拿来再带你往深处走。” “唉!不怕吧?这里又不是什么深山老林,能有什么野兽啊?反正天色还早,不如我们往里走一些?” 杨再业显得有些意犹未尽,向吴群积极建议。 “你真是无知者无畏,因为这里有梯田,人烟多。而且以前腾叔烧过山种黄麻。所以这里不会有猛兽,你再往里走试试?那里可都是荒无人烟的地方,可能几百年都没有人进去过。你在电视上看见过的野兽那里面都有。我身上还带着兔子血呢!很容易招惹野兽的。你以为我们手里拿的是机关枪还是火箭筒啊?这么膨胀?看到没有?” 吴群往里走了十几米,然后掏出手机,示意杨再业过来看。 “这里连手机信号都没有,别说更深的地方了,真要死里面,连尸体都找不到。我们村经验丰富的老猎人都不敢太深入,凭你这个菜鸟和我这个半桶水?回去吧!别想太多。” 吴群一通话,把杨再业说的一愣一愣的。 “真的假的?啥年代了,还有这种地方?” “你要不信,你自己往里走。我可不奉陪。” 吴群转身往草棚走,杨再业在原地站了一下,突然感觉这里阴森森的,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见鬼了!” 杨再业嘟囔了一声,赶紧跟上吴群的步伐。 “好了收拾一下,准备回家了。” 吴群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招呼杨再业下山。 “腊肉不要了?” 杨再业指了指挂在墙上的腊肉,刚才中午吃了一点,这会还有一大半。 “不了,我们吃了米,还用了不少油盐,这个就当是交换了,留着给下一次来的人吧!” “好吧!” 杨再业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跑过去拿起菜刀,割了一半放进吴群的竹篓里。 “干嘛?” “这玩意挺好吃的,留多了吃亏,拿回一半刚好。嘿嘿!” 杨再业嬉皮笑脸的看着吴群。 “唉!随你的便吧!回家了。” 吴群无奈。带头往山下走。 “我怎么感觉下山比上山还累啊?” 走到一半,杨再业又瘫上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说的就是你们这些菜鸟。” 吴群无奈的停下来,看着坐在路边的杨再业。 “你看看你那走路的姿势,能不累吗?下山的时候,脚尖先着地,而且要轻,不能用力太重,不要老是脚跟先着地,小腿受力太大,很容易抽筋的。” 吴群跟杨再业解释,然后又示范了几遍。 “哦哦哦!想不到走路也有这么多窍门?今天全是学到了。” 杨再业站起来试了一下,果然轻松了很多。 “我觉得我行了,走吧!回家!” 杨再业想起在家里的吴丽,顿时变得干劲十足。这半天不见,他觉得像是过了半辈子。 第八十一章 回家 杨再业和吴群回到家,太阳刚好下山,混合着泥土味的微风把人吹得昏昏欲睡。杨再业索性搬了个椅子,坐在院子里,和任进学在那里一起眯眼。 “怎么样?这的空气比镇上好多了吧?” 任进学看着远处的山,和杨再业打招呼。 “舒服!” 杨再业瘫在椅子上,一副半梦半醒的状态。 “好一副少爷气派啊!就差手里拿把扇子、后边再跟几个狗腿了。” 吴群把兔子收拾好拿给周雅南,来到院子里收衣服,看到了杨再业咸鱼一样的姿势,忍不住出声讽刺。 “真有这机会,谁想努力啊!努力是留给那些需要的人。我也想混吃等死,只是生活不允许。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少年剑未佩妥,出门便是江湖。容不得懈怠啊!” 杨再业瘫得更加舒服,连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话正说着,任进学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稍微摆正了一下姿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发现是杨建民的来电。瞄了瞄旁边的杨再业,按下接听键。 “让再业接听一下。” 杨建民的声音从那头传了出来。 “你爸电话。” 任进学把手机递给杨再业。杨再业磨蹭了一下,不情不愿地接了过来。 “干嘛?” 杨再业闭着眼睛问了一句。 “你叔让你回来,说找你有事。” “啥事不能直接说?还要我回去?我呆这老舒服了,不想回去。” “建军说这事和你那几个同学有关,你确定不回来?” “嗯,不……啥?” 杨再业声音提高了几度,一下清醒了过来,睁开了眯着的眼睛。他想到了那次和吴群他们去KTV,那个龙哥的话。 “好,我明天回去。” 杨再业把手机还给任进学,看着天空发呆。 “你明天要回去了?” 吴群听到了杨再业的话,确认了一下,杨再业点了点头。 “嗯,得回去,有些事要处理。” 杨再业长出了一口气,转头朝屋里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一拍膝盖站了起来。 “我等下就走,进学叔,借你摩托车用一下,改天我让我爸送回来。” “先吃晚饭吧!都快做好了,再怎么急也要吃饭不是。” 任进学摸出腰上的钥匙串,把摩托车钥匙单独拿了出来,伸手递给杨再业。 “不了,摩托车我还不太熟练,等吃完晚饭,天都黑了。高旁村这路这么陡,我可不太敢开回去,得趁天色早点下去才行。” “再业哥!” 杨再业话刚落,吴丽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他扭头一看,吴丽提着一个尼龙袋正往这边走。 “这个给你!都是我采来的,已经处理好了。” 杨再业接过来一看,是晒干的蕨菜。掂了一下,估计有两三斤重。 “谢谢!这个我爱吃。” 杨再业开心地把尼龙袋放进了后备箱里。 “进学叔,这后备箱里有没有你需要用的东西?没有的话我可就开走了。” “没有,开走吧!缺了东西我会找你老爸要的。” “行,那我先走了,有空再来。” 杨再业踌躇了一会儿,似乎有话没说完,最终什么也没说,开着摩托车消失在公路尽头。吴群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回到了屋子里,看见周雅南在收拾行李。 “周老师,这是要?” “收拾行李,明天去城里,你们也收拾一下,一起去。” 周雅南拉着行李放到客厅,一边对着吴群和吴丽说着话,一边环视着四周,然后走到院子里拿起拖把准备拖地。 “去城里?是你们老家吗?” 吴群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的,不然收拾行李干嘛?” 任进学也从院子里回到了家里,路过吴群身边的时候,用芭蕉扇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去收拾东西吧!不用太多,拿点日常用品就行了。” 吴群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走进卧室收拾行李。 吃完晚饭吴群早早的准备休息,却怎么都睡不下。满脑子都是高楼大厦,还有书上说的游乐场和公园。正迷迷糊糊之中,听见任进学叫了几声,他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亮了。 “检查一些行李,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没有,准备出发了。” 吴群拉着行李走出卧室,发现周雅南已经做好了早餐,屋子里多了一个人,是村里的司机老谷子,正端着一碗油茶在旁边悠哉悠哉地摇晃着。 老谷子自从结婚后,人开始变得踏实,除了成了村子里的专职司机,还兼职帮小卖部的人送货进货。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钱,手上的宝贝从拖拉机变成了五菱之光。虽然村子里有了不少的车子,不过老谷子跑了这么多年的车,明显最得大家的信任,他依然是全村人的首选。进镇回村都喜欢联系他。这次为了送任进学回家,他推掉了所有的事,专门在这里伺候。 “小群起来啦?赶紧吃点东西,就等你了。” 老谷子举着油茶,朝吴群做了个干杯的动作。 等大家吃完早餐,老谷子帮着搬起了行李,完全没有当年说的老骨头老身子。麻利的跟个小年轻一样。 “出发!大家坐好了!” 老谷子招呼一声,发动了车子,迎着朝阳向山下又去。 “任老师,你们是去镇里做班车还是我直接送你们到市里?” 老谷子一边开车,一边问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任进学。 “哦?你有时间送我们去市里?这一来一回可得八九个小时。而且你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得空车回来。” “时间是有的,我可以直接送你们到市里,这样你们就不用换车了,方便些。至于说空车回来,这个倒不会。我进城帮他们进点东西还是可以的,市里的批发市场价钱比镇里便宜很多,我以前经常来进货。” “那就麻烦老谷爷你了。” “任老师客气啥,咱们谁跟谁。村子里谁敢和你提麻烦俩字啊!没人晕车吧?” 老谷子捧了一下任进学,末了朝周雅南她们几个问了一句。 “没人晕车,这个你放心。” 周雅南给出了让人安心的答案。 “那行,那我就尽量开快点。如果你们有谁不舒服,说一声,我会放慢速度的。” 老谷子话说完,挂着挡加快了速度。 第八十二章 规划 在路上颠簸了四个小时,吴群感觉自己身体都快要散架了,以前他很喜欢坐车的感觉,现在是头一次感觉坐车比爬山还要累。 “任老师,准备进环城高速了,往哪边开?” 老谷子提醒了一下正在休息的任进学。任进学闻声睁开眼睛,支起身体看了一下附近的环境。 “走城南那边,进五象区。过芙蓉大道然后到华润城就差不多了。我家就在附近。认识路吗?” 任进学报出了路线,老谷子点了点头,朝着任进学说的地方开过去。车子在市区里兜兜转转了半小时,在任进学的辅助下,老谷子总算把车子开到了指定地点。 吴群赶紧下车活动了一会筋骨,感觉好受了不少,这才开始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看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只看出来这里房子很多很高,看起来很豪华的样子。 任进学跟着下车,掏出钱包数了两百块递给了老谷子,老谷子一看任进学手上的钱连忙摆手。 “任老师,您给多了!只要给我点油钱就行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丢下手里的活来帮我,这可不是这点钱能说明白的,你拿着吧!再客气可就伤和气了啊!” 任进学隔着车窗把钱塞进了老谷子的怀里就转身离开,老谷子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把钱收了起来。任进学来到后备箱拿下行李,回身又和老谷子寒暄了几句,等老谷子开车离开,才带着吴群他们来到自己家门口。 这是一栋占地面积近三百平方米的吊脚楼,和周围各种风格的砖房格格不入,整栋都是用杉木建造的,所有的地方都上了桐油,粗大的柱子上刻着各种各样的图案,杉木板上还有各种吴群看不懂的壁画,把整栋楼衬托得古韵十足。 “到家了,进去吧!” 任进学打开大门走了进去,走几步发现不对劲,回头一看,身后只有周雅南跟着,吴丽和吴群两个人提着行李站在门外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犹豫,踌躇着要不要跟任进学进门。 “进来吧!” 任进学朝他俩招了招手,笑得十分温暖。周雅南也放下行李折了回去,把他俩给拉了进来。任进学等了一会,等三个人都到了身边,才开始往前走。 “爸!在不在?” 一进大厅任进学就叫了起来,四处搜着任腾飞的身影。 “在呢!回来了?” 任腾飞的声音从阳台传了过来。任进学转头看过去,就看见任腾飞穿着拖鞋和背心从阳台回到了客厅里,手里还拿着一个洒水壶。 “你这是干嘛?养花了?” 任进学看着自己老爸手里的洒水壶,感觉有些奇怪。任腾飞爱好的是古玩字画,琴棋诗词。养花可从来不在他的兴趣范围之内。 “没养花,你老妈把阳台弄成了一菜地,尽种什么青菜白菜的,还弄了好几个花盆种葱花大蒜。房顶还在养鸡鸭,弄了一鱼池。我在家尽给她弄这些了,累死累活的。” 任腾飞一边抱怨,一边放下了手中的洒水壶。看向了站在周雅南身边的吴群和吴丽。 “哟!小群都这么高啦?这得有一米七多了啊!想不到几年不见你就变成了一个帅气小伙子了,以前我去高旁村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屁孩呢!” 任腾飞走过来揉了揉吴群的脑袋,心情显得十分舒畅,揉完吴群又把目光转向一边的吴丽。 “小丽也长大啦!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很好!很好!唉!想不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这一转眼啊,十几年就过去了。你们都大了,我也老了。” “哪里啊!任伯伯还是和当年一样神采奕奕,而且精气神更胜当年了。” 吴群开口拍了一下。任腾飞听见吴群的话,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还挺会说话的嘛!进学教你的吗?” “爸你这就冤枉我了,我可从来不会教吴紧这些话。” 任进学摊开双手表示了一下无辜,旁边的周雅南看地直乐。 “哈哈!那就借你吉言了!” 任腾飞脸上的笑容像一朵盛开的老菊花。 “都是一家人,客套话就免了,你们一路舟车劳顿,应该挺累的了,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们拿点果汁。” “爸,我来吧!” 周雅南把行李放好,起身去了厨房。 “这次回来准备住多久?” “十天半月吧!除了过来拿点东西,还准备带吴群他们去玩一下。短时间内不会回去。” 任进学想了想,大约定下了时间。任腾飞听了任进学的话,脸色明显比刚才更好了。 “挺好!不错!” 任腾飞点了点头,玩起了自己的茶壶。 “高旁村那边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被烧过的那几个山头实在没法恢复原来的样子,虽然组织不少村民在上面种树,不过二三十年内是回不到原来的状态了。退耕还林我也尝试了,鉴于我在村子里的威信,倒是都有响应,补贴我也尽力在帮他们争取,效果目前还看不出来。我还开发了不少茶地,建立了两个斗鸡养殖场。村民们依靠田地生存的状态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任进学接过周雅南递过来的苹果汁。向任腾飞汇报了一下自己的成果。 “嗯,还不错,不过还是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啊!当年我准备弄个旅游景点来的,那村支书弄了这么一出,最后留给了杨建民那个程阳桥景区。不过你现在这么做也挺好,只要能增加村民的收入,把他们从土地上解放出来,什么方式都行。未来的规划你想好了没有?” “还没有。暂时没有想到办法。” 任进学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迷茫,看着面前的任腾飞。 “这些年能想的方法,我都想了很多,什么生态种植、立体农业。什么水果市场、养殖基地。最后发现都没法实现,一是高旁村的海拔实在是太高了,各种水果的成长周期实在太长。二是地理环境,这里全是山区,根本没法大范围的开辟养殖场,除非圈山。成本太高了。早些年我还试了山羊放养,压根进行不下去。” 任进学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的无奈。 “其实早些年我去过高旁村的时候,留意到了一件事。” 任腾飞看着正在头疼的任进学,给了他一个我是你爸爸的表情。 “什么事?” “你发现没有,高旁村对面的山,叫啥我不记得了,那个山的半山腰,有一处泉水,它是全村人最主要的供水来源,不但喝起来十分的甘甜,村子里那么多老烟枪,从来不刷牙也不见很多人的牙齿发黄,显然这个泉水功不可没。如果可以,我想在这里投资一个矿泉水厂,不但可以给村民们提供就业机会,还能借这个机会把村子的名气打出去。我之前找过梁腾商量过这个事,他没同意,他说这是村子的生命之源。我想现在应该可以了。你有空找黄村长商量一下。还有,村民们的茶油可以买给我,我会在镇上投资一个日化厂,专门做各种茶油日化品。你意下如何?” “万岁!” 任进学听见任腾飞的话,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给了自己父亲一个拥抱。 第八十三章 慢慢你就懂了 对于任腾飞的想法,任进学十分的赞成,他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准备给黄旺打电话。 结果拿起手机反复想了一会,任进学又把手机放了回去。一来这种事电话里说不清楚,二来自己都回家了,怎么也得轻松一下,毕竟都忙了那么久了,该玩还是得玩,老父亲这还在一旁呢! “我今天亲自给你们下厨,我已经很久没有动手做饭了。” 任腾飞注意到了任进学的小动作,脸色更加满意,蹬着拖鞋就往厨房走去。 “爸,我来帮你。进学你们三个先坐着啊。” 周雅南放下手中的杯子,和客厅里的三个人打了一声招呼,跟了进去。不一会厨房里传来了动静,香气慢慢地从里面传了出来。 “我爸做菜可好吃了,比我妈还好吃。只是平时很少下厨,我往常回来他都爱理不理的,这次托你俩的福了。你们面子比我还大呢!” 任进学对着吴群笑了笑,把沙发上的遥控器扔给了他。 “看会电视,想看什么自己换频道,一会吃完饭,我们出去溜达溜达,很久没回来,也不知道这里变化大不大。” “你想看什么?” 吴群拿过遥控器,跟任进学道了声谢谢,然后转头看向吴丽。 “嗯……美少女战士吧!” 吴丽撑着下巴想了一下,咬着嘴唇给出了模糊不清的答案。 “啥?你说啥?” 吴群的脑袋往她那边靠了靠。 “我说我想看美少女战士!” 吴丽声音突然高了几度,还顺手在吴群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想看就看嘛!打人干嘛!” 吴群摸了一下有些发疼的脑袋,拿起遥控器开始换台。 “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看动画片。唉!” 吴群一边摆弄着遥控器,一边摇头。 “要你管!赶紧换台!” 吴丽伸手就想捏吴群的脸,早就做好准备的吴群歪头直接躲过,留给吴丽一个后脑勺。吴丽弓起手指弹了一下吴群的耳朵,接着迅速起来,跑到了任进学的身后,吴群一回头就看见她在朝自己做鬼脸。 “行了,知道了!这不正在换嘛!催啥催。是这个吗?” 吴群换了一会,停下来问道。 “就是这个。” 吴丽停下打闹,目不转睛地看了起来。 “哦。” 吴群放下遥控器,跟着看了一会儿,神情慢慢从无聊变成了专注。 “过来吃饭了!” 客厅上三个人正看的入迷,周雅南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了过来。 “先吃饭!先吃饭!” 任进学回过神,有些尴尬地咳了两下,起身走进偏厅。无视了周雅南有些戏谑的目光。他刚才也跟着看入迷了。 一顿不算中午也不算晚上的饭吃完,周雅南选择了留下来陪任建民唠嗑。而任进学则带着吴群和吴丽出门。 “任老师,我们先去哪?” “去哪?这是个问题,我想想。” 任进学在驾驶座上沉思了半天,没想出有啥好玩的。 “你们想去哪玩?” 任进学决定征求后面俩人的意见。 “我这初来乍到的,我怎么知道去哪呀?” 吴群的表情比任进学更加茫然。 “哦哦哦!我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任进学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准备接着说话,手机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周雅南打过来的。任进学一边听一边不住的点头。几分钟后挂了电话,发动了汽车。 “我想好去哪里了。我们先去买衣服,然后给你俩买手机。接下来去青秀山玩一玩,就差不多了。” “你们想买什么手机?” 任进学带着吴群和吴丽逛了好几个专卖店。各种各样的机型让俩个人目不暇接,只是一看到价钱,吴群就会说先看看,然后转身出门,一连好几家了,都没有决定下来。任进学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陪周雅南逛街的日子,那种被女人支配的恐惧。 “我想要一个看起来漂亮又便宜的手机。” 吴群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漂亮手机,那行,直接去步步高专卖店吧!那个外形很好看。” 任进学直接在前面带路,他已经懒得到处乱跑了,实在是累。果然不论是配女人还是小孩逛街,都是一种折磨。任进学迫不及待地进专卖店里,简单粗暴的一人给选了一个翻盖手机,直接付款,走人。 “下一站,买衣服,顺便我也买几件。” 任进学大手一挥,又钻进了隔壁的美特斯邦威专卖店。不到半个小时结束战斗。然后开着车来到了青秀山脚下。 “唉!游山玩水才是正道啊!购物?我最讨厌购物了!特别是没有目的性的购物!” 任进学一边唠叨着,一边从后备箱拿起了照相机。带着俩人进了景区。 青秀山作为南宁标志性的旅游景区之一,一直都深受人们的喜爱,不但门票便宜,而且风景很好,各种古迹虽然保留的不是很好,不过这些年来也修复了很多着名的景点,还设计了不少新景点。是以来到这里散心的市民一直络绎不绝。 任进学带着吴群和吴丽两个人直奔天池边,拿着相机东拍西拍,给俩人拍了不少照片。 “感觉怎么样?” 任进学一边带着俩人散步,一边介绍着。 “挺美的。不过这水怎么看起来怎么绿油油的?一点不正常。” “这个说起来可就有讲究了,这是水对光波吸收的原因,你们都应该知道光是分好几种颜色的对吧?这水啊,对它们的吸收程度不一样,其中绿光呢,吸收程度比其他颜色要差一些,所以说啊,这水深了,他看起来就是绿的了,明白没?” “不懂。” 吴群坦然相告,一脸你说啥玩意儿的表情。 “慢慢你就懂了。” 任进学咳了一下,移开有些尴尬的目光,这东西也不是他擅长的领域,能解释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再说下去可就力不从心了。 “我发现你们总喜欢对小孩子说这句话,慢慢你就懂了。我想问一下这个慢慢,要多久?” 任进学被吴群问得愣了一下,有些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不好说,有的人很小就懂了,有的人直到死了都不懂。” “所以任老师你刚才那句话其实是句废话,对不对?” 吴群少有的,对任进学追问不休。 “确实是句废话,不过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啊。大家都知道自己或者对方说的都是废话,但是不能去点破的,大家都这么做了,那么废话就变成人与人之间交流中必不可少的调和剂了。时间久了,都不爱听真话了。这个时候你要是老说真话,就会被大家排挤,视为异类。毕竟再豁达的人,也喜欢别人恭维自己,而不是天天有人说自己这不成那不对。这次你总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明白一些。” 吴群认真听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明白就好,当你还是小孩的时候,大家可以用童言无忌来原谅你,再用慢慢你就懂了来表达自己的豁达和一种过来人的优越感。等你成年了以后,就要学会慎言慎行,毕竟那时候大家不再有身份不对等而带来的心理优势,你可能会因此失去很多东西的。还是那句话。” 任进学揉了揉吴群的脑袋。 “慢慢的,你就懂了。” 第八十四章 南宁,今夜请把我记住 摆弄新手机是人们最喜欢的事情之一。这是深藏在人类基因里的一种探索精神。 比如现在的吴群和吴丽两个人,一回到家里就掏出新买的手机摆弄个不停,区别在于吴群更喜欢摆弄手机里面的各种功能,吴丽则对着相机弄来弄去,试图找出拍照的最佳距离和角度。 任进学和周雅南两个人今晚去周雅南家还没回来,任腾飞也回了自己的老房子那边。家里就剩下吴群和吴丽两个人,他们也不敢随意走动,索性就坐在沙发上摆弄新手机。 “哥,来拍张照片呗!” 吴丽把摄像头对准了吴群。 “唉!这都第几张了我说,拍那么多干嘛?有啥好玩的。” 吴群无奈地收起手机,抬起头对着摄像头,摆出一副拍身份证照片的严肃脸。 “好傻啊你,笑一个,” 吴群裂开嘴,笑了一个。 “比个剪刀手嘛!” 吴群把手伸到胸前。 “成了!” 吴丽拿着手机对着吴群上上下下,总算找到了一个比较满意的角度。 “哥你看这个照片。” 吴丽调出照片,伸到吴群面前。 “看起来像不像一个外表帅气的智障青年?” “你才智障呢!” 吴群抬头看了一下吴丽手里的照片,嗯,照片里的自己确实有点智障的感觉。 “删了,删了!什么鬼东西嘛!” 吴群伸手就想把吴丽的手机给抢过来。眼疾手快的吴丽直接躲了过去。 “一会删,你不要抢我手机。” 吴丽笑嘻嘻地摆弄了起来。正玩的开心,屏幕上显示了周雅南的来电。 “周老师什么事呀?” 吴丽接听了电话。周雅南有些失真但不失优雅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和进学要晚一点才回家,如果你们饿了,冰箱里有东西,拿去厨房热一下就行了,房间我也给你们收拾好了,上三楼然后一直往里走,最里面靠左手边的两间卧室就是了。” “周老师,厨房的东西我不会用。” 吴丽有些不好意思。 “微波炉会用吧?” “这个会一点。” 吴丽一边说一边点了点头。 “那就拿微波炉加热一下就行了,注意拿出来的时候不要被烫到手了。” “好的周老师,我记住了。” 吴丽把周雅南说的话认真地记了下来,直到周雅南把通话挂断,才合上手机。 “哥,你会用微波炉吗?” “会啊!那东西跟电视机差不多。” 吴群拿手机在玩俄罗斯方块,玩得不亦乐乎,随手敷衍了吴丽一句。 “那就好,我先把行李搬上楼,你自己呆着吧!” 吴丽说完起身就去提行李箱。 “把我的也搬上去一下。” 吴群在后面接了一句。 “好吧!我等下再来拿,一次性搬不了这么多。” “嗯嗯嗯!多跑几趟就好了。” 吴丽正想说点什么,看到吴群专注的脸庞,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开始搬行李。 “哥,你上来一下。” 吴群正玩的开心,吴丽在楼梯口伸出脑袋朝吴群打招呼。 “干嘛?” 吴群抬起头就看见了向他招手的吴丽。 “来嘛!快点!” 吴群关掉游戏跟了上去。来到吴丽的房间。 “当当……” 吴丽拉着吴群来到窗户边,拉开了窗帘,一副如梦如幻的夜景就冲进了吴群的眼睛里。 “漂亮吗!” 吴丽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吴群的身边,和他肩并肩站在一起,看着窗外的景色。 “漂亮!” 吴群完全被窗外的景色给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往前了几步,拉开玻璃门来到阳台上,扶着栏杆感受着夜风的抚摸和明灭不定的流光带来的视觉冲击。 “走!我们去楼顶。” 看了一会风景,吴群走出房间,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通往楼顶的楼梯,带着吴丽来到了楼顶。 楼顶三百六十度的无死角观察,比窗口来带的冲击力更大。吴群完全沉醉在夜景里。盯着远方久久无语。 “哥,你说我们有机会在这里安定下来吗?这样就可以每天晚上都能看见这里的景色了。” 吴丽撑着下巴,大大的眼睛仿佛把整个城市的灯光都装了进去。 “能的!一定能!” 吴群对着那座最高的、灯火辉煌的金融大厦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拳头。 “总有一天,我会在这里留下我的名字,然后和这座城市一起流传下去!” 吴群站直身体,张开了自己的双手。 “当然!我相信你是最棒的!” 吴丽卸下满眼的城市之光,把吴群装了进去。 “你也是最棒的!我们一起加油!总有一天,这座城市有一天会以我们为荣!” 吴群说完又盯着眼前夜景,用力地挥舞了一下拳头。 “好!一起加油!” 吴丽重新把城市装了回去,两个人就这么站着,虽然身体在无边夜景的衬托下显得渺小无比,仿佛萤火之光欲与日月争辉。却有一股无法忽视的精神从他们身上升起。 吴群突然想起了远在顺德的吴紧,他比自己更早的看到了城市的夜景,现在的他,是不是比自己更加充满的干劲,而且已经闯出了一片天地呢? 吴群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从为数不多的联系人里找出吴紧,按下了拨打键。一阵单调的铃声来回想了几遍,电话接通了,吴紧成熟了很多的声音传了过来。 “啊群,什么事?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没事,就是突然想给你打个电话。你现在怎么样?” 吴群感觉自己有一肚子的话,出口却变成了最简单的问候。 “挺好的,上个月不是刚跟你说嘛!不过我换工作了,我现在在酒店上班,工资挺高的,刚开始有一千三,转正以后有一千五。只是想不到啊,还真给再业这小子说对了,我还真的混酒店来了,哈哈!” 吴紧有些中气不足的笑声传的断断续续。 “挺好的,只是……” 吴群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只是甘心这么活下去吗?这后半句吴群怎么都说不出口。 “只是什么?” “没什么。” “你小子今天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有事直说,大晚上的别浪费时间,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没事,真没事,就是想打个电话,行了,我先断了。” 吴群说完挂断了电话,长出了一口气。 吴紧拿着手机听了一会儿,确定吴群已经挂断了电话,把身边的音响音量调大,听着歌,静静地看着夜景,一如此时远在天边的吴群。歌声混合着夜色和烟雾,在吴紧的眼中越来越模糊,飘渺不定。 有些时候 你怀念从前日子 可天真离开时 你却没说一个字 你只是挥一挥手 像扔掉废纸 说是人生必经的事 酒喝到七分 却又感觉怅然若失 镜子里面 像看到人生终点 或许再过上几年 你也有张虚伪的脸 第八十五章 于心不忍 离开家乡的这些日子,吴紧经历了很多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象过的事。跟外面这些人比起来,他以前所认为的所遇见坏人简直像个憨憨的小可爱。 来到顺德的第一天,他找工作的时候被所谓的名牌中介骗了200块钱。要不是他在自己的背包里发现了杨再业放在里面的400块钱,他简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会不会在一个星期之后饿死街头。 他晚上去网吧睡觉,因为睡网吧便宜,然后白天出去找工作,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电子厂的工作。结果说好的每天工作八小时,每个月休息四天完全没见过。每天工作时间超过12个小时。他在的那条线的组长仿佛对广西人有成见一般,所有的脏活累活全留给了他,上班拉配件,所有人等他开工,稍微慢一点就直接骂人。下班做卫生,他带着其他人直接开溜。动不动以各种理由扣钱,吴紧做了一个月只得了八百块钱,心高气傲的他实在受不了,直接辞工来到了黄江。 黄江是一个老乡让他来的,说这里工资高,上班时间也不是很长。吴紧刚刚见到他的时候差点流下了他乡遇故知的眼泪。这位老乡承诺会给他找一个好工作,让吴紧请他潇洒了几天,然后拿了他三百块钱不知所踪。吴紧实在没办法,在附近找了一个工作,黄江别的不多,酒店最多。急于找个安身之所的吴紧实在没有多余的选择,看见招聘广告就进去面试,最后选择了这个名字叫天天星际酒店的地方,在沐足城做了个服务员。 只是吴紧从来没有过服务别人的经验,一开始给客人送饮品,门都不敲就直接开门进去了,经常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被客人投诉了好几次。再就是端个托盘都端不稳,摔烂了好几个玻璃杯,有一次还直接把手上的柠檬茶泼到了客人衣服上。他拿着托盘在一旁束手无措,还好客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些鼓励的话,结账的时候还特意给了他十块钱小费,那是吴紧来到广东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善意。下班之后,在宿舍哭了很久很久。 做了一个月以后,吴紧成熟了很多,他不在是那个毛手毛脚、动不动面红耳赤的小男孩,基本的服务礼仪和各种技能也逐渐得心应手,见到不该看到的画面也开始波澜不惊。见到某些技师调戏自己的时候开始神色如常。 他开始喜欢上了一个叫做地下城与勇士的游戏,每天都会把大量的精力花在上面。他开始喜欢一个在QQ另外一头那个叫做天边彩霞的姑娘。这个远在GZ省的姑娘跟他视频了好几次,每次都让他看的如痴如醉。和姑娘视频聊天,然后玩地下城与勇士,成了他下班之后的全部消遣。他很喜欢这种安定又充实的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姑娘告诉了他一件让他崩溃的事。姑娘跟吴紧说,她怀孕了。 吴紧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晚上,他像往常一样打开了地下城的登录里面,正准备把自己那个驱魔师的觉醒任务给做了。结果一个视频通话请求弹了出来。他刚接通,那个喜欢的姑娘就给了雷霆一击。 “啊紧,我怀孕了。” 姑娘低着头,似乎不敢面对视频一头的吴紧,紧紧地闭着自己的嘴巴,摆弄着自己的衣服。 “多久了?” 吴紧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平静,只有紧紧咬住的嘴唇和有些颤抖的声音显示了他付出的代价。 “快三个月了。” 也许是听到了吴群让人安心的声音,姑娘的声音不再带着哭腔,抬起头看了过来,眼睛红彤彤的,显然已经哭过了。 “我找我朋友问过了,她说如果不想要这个孩子,就要尽快去打掉,可是需要有人签字才行,我男朋友已经跑了,我找不到他的人,我也不敢告诉我的家人。啊紧,我想我只能找你帮忙了,你能不能请下假,过来陪我去一下医院,求求你了!” “好!你等我!” 吴紧给了姑娘一个微笑,关掉视频后给了自己一巴掌。抽了三根烟之后结账下机去找主管请假。 “你说你要请一个星期假?这个批不了!你这个月是夜班,人本来就少,你这一走,没人顶岗。难道你让我去给别人端茶倒水吗?” 吴紧只是说了一句,主管直接回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不行。 “董主管,我这是急事,请你通融一下,我平时也没请过假,工作也很认真,你也是看在眼里的。麻烦行个方便。谢谢了!” 被称作董主管的女人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把一张纸扔到了吴紧的面前。 “吴紧,你的工作态度和进步我看在眼里,你看看这是什么?这是你的升职表,我都已经替你填好了,你只需要写个名字,下个月你就是这里的楼面部长。如果你这个时候请假,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董主管敲了敲桌面,把看着表格发呆的吴紧拉回来了现实。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还要请假吗?” “董主管,我想这个假,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升职的机会还有很多,我想只要我认真工作,总有一天我还是能升上去。有的东西,你一旦错过,就完全没法挽回了。” 吴紧很坚决。 “好吧!既然你坚持,这张表我先扣下了,这是请假条,你写好给我。” 董主管深深地看了吴紧一眼,把桌子上的请假条推到了吴紧身边。 “谢谢董主管!” 吴紧站起来鞠了一躬。重新坐下来写好请假条,双手递给了对面的董主管。 第一天,吴紧起了个大早,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拿上自己存了好几个月钱的存折。因为怕钱不够,他还找好几个平时混得比较熟的技师借了两千块钱。坐上了前去GZ省的班车。 为什么要去帮忙? 吴紧完全不知道,他知道自己完全可以不理这种事,毕竟大家连面都没见过,只是在网上视频过而已。 也许是自己真的喜欢她,也许是见不得一个姑娘梨花带雨的柔弱,也许是见不得她央求自己时那无助的语气。也许还有很多、很多。 最重要的是,吴紧在她脸上看到了一种死大于生的绝望,吴紧知道她肯定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如果自己拒绝了她,也许就会有一条鲜活的生命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于心不忍。 第八十六章 无谓的善良 吴紧一路从黄江颠簸到钱东南,中途换了好几次车,花了十几个小时,总算来到了这个自称陆小满的姑娘面前。 当吴紧推开出租屋的房门,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憔悴万分的小姑娘,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在这段时间里如同老了五六年一般。给吴紧打开门以后就她就直直地坐回了床上,连睡衣都懒得换。 床上乱七八糟的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吴紧粗略扫了一下,有没洗过的外套、裤子、睡衣,甚至还有好几条文胸和内裤,桌子上放着几个空泡面桶,墙角摆着几十个空啤酒瓶。整个房间充满了化不开的酒味。和各种各样的气味混在一块,形成了一种无法描述的、让人想呕吐的味道。 吴紧连忙打开窗户透了一口气,直到几分钟后房子里的气味才淡了很多,他拉过一个塑料凳子坐到床边,看着一头乱发,两眼充满死气的陆小满。 似乎是觉察到了吴紧眼神里的关心,又似乎是感觉到了房间里的光线和空气都好了很多。陆小满机械性地动了一下自己的双眼,看着坐在面前的吴紧,眼睛里生出了几分灵性,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去帮你热水,你先洗澡,有什么事我们等下再说。” 吴紧看了一眼重归麻木的陆小满,心揪了几下,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起身去帮她烧开水。陆小满还是没有说话,就这么盯着吴紧的背影一直看,直到吴紧重新来到她的面前。 “你先洗澡,我出去买点东西。” 吴紧说完,也不等陆小满,打开门走了出去,来到附近的粉店,打包了两碗粉,估摸着陆小满洗澡也该差不多了,丢下手里的烟头提着往回走。 “吃东西吧!” 吴紧打开房门,把手里的粉递给了陆小满。陆小满又抬起失魂落魄的脸,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吴紧,即没有接过粉,也没说话。过了几分钟,她突然冲过来抱住了吴紧,低沉的抽泣声从吴紧的肩膀上传进他的耳朵里,接着慢慢变大,最后变得撕心裂肺。 吴紧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女孩子如此紧紧地抱过,他紧绷着自己的身体一动不敢动。考虑到手里的粉可能会烫到陆小满,他把自己的双手移动到了背后。就这么一直站着,像一根木头,任由陆小满的眼泪在他的衣服上肆意徜徉。 陆小满哭了足足有十几分钟,声音开始慢慢变小,最后抽了几下鼻子,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接过了吴紧手上的汤粉。 “谢谢你!” 她对吴紧说出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声音沙哑,如同一个很久没说话的人突然开口一般,带着迷茫和无助。吴紧看见陆小满总算开口说话,松了一口气。 “吃饱再说,等下我跟你去医院。” 一听说医院两个字,陆小满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睛闪过一丝害怕和愤恨,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 第二次开口的陆小满,声音已经顺滑了很多,有了一丝十七岁女孩子该有的灵性和生气。 吃完东西,吴紧帮着收拾了一下房间,把该洗的衣服收进桶里,放上洗衣粉给泡好,然后把桌子上,地上的垃圾都装好,提着垃圾跟陆小满来到了医院。 只是来到医院门口,陆小满却坚决不肯往里面走,一脸焦虑的在门口徘徊。任凭吴紧怎么拉都不肯往钱踏半步。 “啊紧,我怕,我真的好怕,听她们说好疼的,还会流好多血。我怕我会死掉的。” 陆小满不住的摇头,看着医院的大门就像看着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魔,身体时不时的颤抖一下。 “没事的,你放心,这是正规医院,不会很疼的,而且安全措施也很齐全的,你放心好了。” 吴紧安慰着陆小满,后者摇摇头,还是不肯走进医院里。 “小满,你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吴紧看着惊慌失措的陆小满,打算从另一个角度劝说。 “不想。” 陆小满想也不想就给出了答案。 “那不就得了,不想,那就只有打掉。这是你必须承担的后果。而且,生孩子远比现在更痛苦。十月怀胎的痛苦,加上生孩子的痛苦,将来抚养孩子的痛苦,和现在的一劳永逸,你选择哪一个?” 陆小满听着吴紧的话,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只是她不再挣扎,跟着吴紧走进了医院。 “我说你们俩这是干嘛?知不知道打胎对女孩子的身体伤害有多大?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做人流有多危险?多个一两次就可能一辈子没法怀孕了,你们就不知道注意点?” 医生在一旁数落着吴紧,一脸看人渣的表情。 “我的错!我的错!我以后会注意的。” 吴紧在一旁陪着不是。 “这不是注意不注意的问题,我看你俩年纪也不大,怎么就不懂爱惜自己的对象呢?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不把自己女朋友当人看,没本事就别祸害人家姑娘,趁早滚蛋!” 说完不待吴紧有所表示,带着陆小满直接离开了,留下吴紧一脸茫然的坐在椅子上发呆。 “要不要住院几天?” 吴紧来到走廊椅子上发呆了一阵子,就看见陆小满一脸苍白的来到了她的面前。 “不用了。” 陆小满的声音虚弱无比,却带着一种解脱后的坚定。 “我感觉周围所有的人看我都怪怪的,我受不了这种眼神,既然手术已经成功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应该没事了。” 陆小满说完,迈着小步艰难地往医院外面挪动,吴紧连忙从椅子上起来扶住她,来到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送着她回家。 “我请了几天假,这几天我先照顾着你好了,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陆小满听着吴紧的话,正准备说话,被吴紧抬手制止。 “感谢的话不用说了,如果你真的觉得应该谢谢我,那以后记得多爱护自己的身体。不是每一次,都有人像我一样傻的。” 吴紧说完,转身去阳台洗衣服。 一连几天,吴紧都在出租房里陪着陆小满,除了头两天是在她那里打地铺,往后的几天他在附近的酒店找了一个房间。白天过来照顾陆小满,晚上回去休息,直到假期准备结束。 “我想我该回去了,我假期明天到了。” 吴紧把挂在阳台上的衣服收拾好,叠的整整齐齐。放在的陆小满的床头柜边。陆小满听完吴紧的话,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陆小满斟酌了老半天,看着帮自己收拾衣服的吴紧,眼里的表情不知道是依赖还是悲哀。 “可能吧!看时间,我上班也挺忙的,而且我们距离这么远。” 吴紧没有说什么肯定或者否定,只是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这是一千块钱,你先拿着,你的身体需要补一补,多了我也没有。还有房租我帮你交了一个月,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房东来打扰你,好好休息就是了,不过我还是建议你,身体差不多了就多出去走走,散散心,老呆在这里,会出问题的。” 陆小满接过吴紧递过来的钱,沉默地点了点头。 “好了,我走了,你身体不舒服,就不要来送我了,有事QQ联系,我的电话号码也给你了,你也可以打我电话。” 吴群背起自己的东西,原地等了一会,发现陆小满应该没有什么话要说了,打开门离开了这里。 自己真的好傻啊! 吴紧躺在卧铺上听着歌,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得到了什么呢?什么都没有,除了被骂个狗血淋头,还有花了几千块,他连一点好处都没有。 后悔吗?说实话有一点,但是如果还能在选一次,他还是会来到这里。 不说别的,当他看到陆小满一双充满死气的眼睛慢慢恢复了对生活的希望,他就觉得值了。世界是邪恶的,人心是复杂的,有时候需要一些简单的善良,才能让它变得不那么让人绝望。 吴紧一边想着,一边模糊的睡去,直到他被吵醒,已经是大半夜。他掏出手机登录了QQ,看了一下里面的信息,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广告,并没有陆小满的消息。这些广告显示的时候都是他在钱东南的时候系统发出来的。他想给陆小满回一些信息,奈何路上的信号实在太差,半天都发不出去,也只能作罢。直到他回到黄江,这样的消息都没有出现一条。他回到宿舍简单的休息了一下,来到公司的网吧登陆了QQ,想给陆小满发信息,结果显示他已经被拉黑了。 什么? 吴紧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又发了几条,结果消息真的发不出去了。 我被拉黑了?我为什么被拉黑了?我怎么可能被拉黑了? 吴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聊天界面沉默了一整个晚上。 第八十七章 愿所有善良,都被温柔以待 吴紧哭了。 大半夜的,一个人蹲在公司的大路边上,哭得跟个孩子一样,身边放了好几个空酒瓶。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他想不明白。他憋屈、他难过、他无能为力、他唯有痛哭。 “干嘛呢?怎么哭得跟个女人似的。” 一个身影渐行渐近,最后停在了吴紧的身边,一边说话一边蹲了下来。吴紧抬着通红的眼睛看了一下。一张略施粉黛的脸庞映入他的眼里,吴紧认识这个姑娘,是沐足城的一个技师,跟他关系还不错,牌号是89。 “你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 美女在旁,吴紧虽然喝的有点头昏脑胀,潜意识里还是懂得要注意一下形象,本能地抹了一下脸,深呼吸了几下,稳定住自己的情绪。 “我没经历过,所以我没法给你答案。” 89想了一下,没有给出一个确定答案。紧接着她话锋一转,又说出了下半句。 “不过我想,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做好事总比做坏事活的更加开心一些吧?怎么?遇见想不开的事了?” 吴紧整理了一下情绪,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89一边听着,一边时不时地点头,眼睛一直看着吴紧的脸。吴紧随着述说,感觉胸口的闷气逐渐地消失了,语气开始慢慢好转起来。 “你说她为什么会拉黑我?” 末了,吴紧问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我不是她,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所以这个问题,我没法给你答案。” 89不假思索,给出了出乎吴紧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 “你不是女人吗?不应该能理解一点?” 吴紧试图挣扎一下,结果89对他摇了摇头。 “女人也会很多种的,听你的描述,我跟她完全是两个物种。所以,我没法感同身受,不过我想,你现在要纠结的不是她为什么这么做,而是你以后要怎么做。” “我?” 吴紧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不解地问了一句。 “对啊!你以后怎么做?遇见类似的事,你还会伸出你的手去帮助别人吗?还是从此视若无睹,漠然而去?” 89说完就盯着沉思着的吴紧,不催也不说话。吴紧抄起还没喝完的啤酒灌了一大口,拿出一根烟点着,看着烟雾慢慢的在空气里延伸,直到消失不见。 一根烟抽完,他把烟头放到了鞋底下,狠狠地碾压了好几回,把烟头碾了个稀巴烂。 “我想,我还会帮的,不然我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不对劲一样。不过经历了这样的事,我想我不会那么傻了,凡事量力而行。” 吴紧的眼神慢慢清澈,悲伤在他红肿的眼睛里短暂地失去了影踪。 “这就对了嘛!” 89拍了一下吴紧的肩膀。 “凡事量力而行,这才是最基本的,你想你和她说是素不相识也不为过,根本不值得你去付出这么多,就算你想帮她,我想你给她寄去一点钱就已经是仁义至尽了。有时候善良过头,不仅会伤害自己,也会伤害别人。我想,这可能是她把你拉黑的原因之一。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只是推测而已。” 89说完站了起来,顺便把吴紧也拉了起来。 “既然你想通了这么多,不如早点回去休息,现在天色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了,我想你最重要的问题是你明天怎么去面对你的同事,毕竟你在这里哭哭啼啼老半天,他们可都围观了很久了。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吴紧被89说得心跳停了几秒钟,想到明天的画面,禁不住老脸一慌。一看89马上就要消失在视线里,他连忙把人叫住。 “还有什么事吗?” 89停下来,转过身体看着来到面前的吴紧。 “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我想,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 吴紧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沐足城的技师,很少会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别人,连同事都不会说,只以代号称呼,除非她觉得你很可靠,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这样啊?” 89抿着嘴唇想了一会儿,把嘴唇凑到了吴紧的耳朵边。 “我姓江,叫江雅凡,记住了,这个名字只有你能知道,不许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吴紧被吹在耳边的香风弄得面红耳赤,有些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等回过神来,面前的佳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场景,闻着空气里还未完全消失的香水味,深深得吸了一口气,把最后一丝香气吸进鼻子里,闭着眼睛品味了一下,来到宿舍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枕着胳膊在床上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的吴紧被闹钟叫醒,他伸出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八点二十五分,离上班还有三十五分钟,觉得还可以再睡一会,又把头蒙进了被子里。 没过多久,吴紧开始起床洗漱,穿好衣服开始开到酒店大厅集合,等着楼面部长过来开早会。同事没有人嘲笑他,但是大家都不理他,他越想越觉得心浮气躁,然后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就醒了过来。 靠! 吴紧惊得一蹦三尺高,刚才上班的场景全是做梦,他还在床上睡觉! 他连忙抓起手机看了一眼,八点五九分,离上班还有一分钟。连忙先穿好裤子,双脚自动套上鞋子,抓着衣服冲出了宿舍,只是紧赶慢赶,来到公司大厅的时候,所有上早班的同事都已经排好了队伍,眼神玩味地看着一路狂奔过来的吴紧。 “怎么又迟到了?” 早班的楼面部长陈军,板着脸看着跑过来的吴紧。 “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吴紧连忙穿好衣服,站直了自己的身体。 “我记得你昨天就回来了,按道理你已经休息了一整天了,居然还迟到,这也太不像话了!” “对不起!陈部长!” “对不起有什么用?如果对不起能弥补过失的话。还要奖罚制度干嘛?” “对不起陈部长,我梦见你在给我们开会,讲得太精彩了,我忍不住多听了一会,然后就迟到了!” 吴紧的话说完,周围传来了一阵压抑的笑声。连陈军都被逗乐了,转过头咳了一下。 “行了!油嘴滑舌的。入列吧!” 陈军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笑声感染了周围的人,大家都跟着笑成一片。 “好了!别笑了,赶紧开会入岗,一会儿经理过来看见可就不好了。” 陈军简单的对人员岗位安排了一下,吴紧听了一下,他被安排在了最空闲的三楼。 “你先跟我来一下,你的工作我先叫别人帮你。” 陈军招呼了一下吴紧,带着他来到了办公室。 “你的情绪很不对,这会影响到你的工作,造成不好的后果,于公,我是你的直属上司,我有权去了解我属下的情况。于私,我们算是朋友,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找我述说,我能帮则帮。” 陈军拉过一张椅子,把吴紧按到了上面,然后坐到了他的对面。 “现在,你能对我说说吗?” 陈军给吴群推过一杯茶,微笑地看着他。 第八十八章 情不知所起 “我很好,没事,谢谢关心。” 吴紧十分诚恳地向陈军道了一声谢谢。关于自己的事,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也不会到处乱说,以此博得别人的同情或者安慰,因为这样于事无补。 当你找别人述说自己的遭遇和不幸,试图从别人那里得到安慰的时候,他们也会认真倾听,并如你所愿。只是用不了多久,或是某次聚餐,或是某次闲聊,你就会成为他嘴里的谈资。成为他获取别人关注的笑话。吴紧不想让自己的事变得路人皆知,然后成为别人嘴里那个愚蠢又可怜的“我有个朋友”。 眼看吴紧并没有深入交谈的意思,陈军也并不勉强,说了几句客套话,无非就是好好工作,年轻人学习最重要,工资都是附带之类云云,然后让他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沐足城只是天天酒店的一部分,旗下还有娱乐城、桑拿城、中餐厅、西餐厅、棋牌室等部门,是一家集住宿、娱乐、餐饮、休闲为一体的四星级酒店。 有人曾经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就连这个小小的酒店,也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鄙视链,充满了江湖的味道。 中餐厅和西餐厅的服务员相互鄙视,桑拿城和沐足城的服务员相互鄙视,棋牌室和娱乐城的服务员相互鄙视。然后大家又相互鄙视。 不过相比之下,沐足城的服务员确实是工作量最大,上班时间最久的。基本工资自然会高一些,这是他们鄙视的资本。然后相对于小费和提成,确又是最少的,这是别人鄙视他们的原因。 吴紧是个相对老实的一点的人,相对于那些虚无缥缈的提成和小费,他更相信实打实的工资,这是农村人的通病。说的好听叫实在,说不好听叫不眼界不行。 对于这些,吴紧都不会去关注,做好自己的工作,拿自己该拿的钱,是他现在最真实的想法。 吴紧一边观察着房间里的各种设备和必需品,拿笔记录着需要补充的东西,一边打开空调,调试好温度。一路巡视完毕,来到休息室点了一支烟,拿出手机开始摆弄。 这是他新买的手机,很巧也是步步高的滑盖手机,音乐播放效果他很满意,狠心花光了一个月的工资入手。有事没事就带着耳机听歌。 “给一支。” 吴紧正准备带上耳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转头一看,是吧台周东东。 他拿着烟盒捏了一下,有些心疼的递过去一支,这烟可不便宜,平时他都是抽的五块钱白沙,今天特意买了一包十块钱的双喜。眼看着也没几支了。 “你还带耳机,赶紧把对讲机给戴上吧。等下一楼呼不到你,你就惨了。” 周东东从吴紧的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美美地吸了一口,还对着吴紧喷烟圈。 “没事,早着呢!这才多少点,大早上的不会有客人来的。等会把房间收拾一下,拖下地,就可以下班了。” 吴紧不理周东东的恐吓,接着吞云吐雾,顺便把耳机给带上。 “那倒也是,早上就算来客人也不会往三楼带。我俩可以安心休息了,一会我去一楼吧台拿俩西瓜上来,我们分一半吃了。” “那你赶紧去拿啊!等啥啊?我忙了这么久早口渴了。” 吴紧听了心动不已,摘下耳机推了推周东东,示意他赶紧下楼拿东西。 “别急,抽完这口。” 周东东的鼻子喷出两道烟雾,然后把烟头随便一扔,拍拍屁股准备下楼。 “哦,对了!跟你说件事。” 周东东重新蹲了下来,还不住的东张西望,那样子神秘兮兮的,搞得吴紧也跟着紧张起来。小心地看了看空无一人四周,仿佛这里有看不见的耳朵一样。 “小道消息,听说你没请假的时候,上面准备让你去外地学习,然后回来重点培养,当储备干部。后来你请假了,你的位置被李峰给顶了,这事你知道不?” 周东东说完,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切!多大的事,亏你还一脸便秘的样子,我都无所谓。” 吴紧却对此不屑一顾。整个人又放松了下来。准备把耳机重新带上,被周东东一把抓住。 “怎么不是大事?你想想我们这的提成,部长可比服务员多了整整五倍!五倍啊我的兄弟!” 周东东伸出右手比了一下,不断的在那里张开又握紧,张开又握紧。 “这么多?” 周东东的话说完,吴紧的心也跟着抽了一下,沐足城是按照整体业绩提成的,一般服务员每个月有一百多点,照这么算,部长最少每个月五百块,都是吴紧一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了。 唉!不该请假啊! 吴紧心里嘟囔了一句,突然又想起了江雅凡昨天晚上的话。 “过去不重要,你要想着未来。” 吴紧突然又释怀了,是啊!过去已经没法避免,可是将来可以努力改变。那么从现在开始,就好好加油吧! 吴紧这么想着,脚步不知不觉地下了楼,他想去二楼的技师房看一下江雅凡今天有没有在上班。但是上班时间,服务员是不能擅自离岗的,他想了想,走到吧台拿起电话,打给中餐厅订了一份辣子鸡饭,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江雅凡最爱吃的,几乎每天都点,他已经帮着送了好几回了。 苦苦等待的这半小时像过了一个世纪,等中餐厅的服务员吧饭送过来,吴紧迫不及待地提起来就往技师房跑,来到门口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再对着墙上的瓷砖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提着饭走了进去,来到了钟房的门口。 “找谁?” 正在钟房里整理记录的钟房员看到了吴紧,放下手中的活问了一句。 “找89,她点的饭。” 吴紧提起手里的盒饭亮了一下。钟房员拿着麦克风叫了两声,吴紧就看见江雅凡放下手里的刺绣,来到了钟房员门口。 “找你的。” “嗯,你点的饭,我给你送过来了。” 吴群晃了一下,把饭递给了江雅凡。 “那我先出去吃一下,你有事打我电话。” 江雅凡没说什么,接过盒饭,和钟房员打了一声招呼,跟着吴紧离开了技师房,随便找了一个空着的房间走了进去。 “说吧!有什么企图?无事献殷勤,肯定有阴谋。” 江雅凡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坐在旁边的吴紧。 “没有!绝对没有!” 吴紧连忙摆手。头摇的跟马赛克一样。 “看你那小样,逗你玩的!” 江雅凡看到吴紧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把吴紧看的又是一阵发呆。 美啊!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这么漂亮呢! 吴紧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的眼光,接着看江雅凡吃饭。 “你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江雅凡抬起头,冷不丁问了吴紧一句,把他吓了一跳,连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目光。 “什么事?” 吴紧咳了一下,清了一下嗓子。 “昨天晚上的事,可别让他影响你的工作。” 江雅凡看着吴紧,眼神平静,看不出是担心还是不关心。 “我想通了,你说得对。” 吴紧认真的回答。吴紧真的想通了吗?只有他知道,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了。 “那就好!” 江雅凡看着吴紧,点了点头接着吃饭。之后再也不说话,直到把饭吃完。 “好了,谢谢你请客,以后有机会我请你,我先走了。你顺便把袋子提出去扔了,我先回去了啊,刺绣刚弄一半,我得赶紧弄完。” 江雅凡擦了一下嘴巴,起身离开了房间。 吴紧一个人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最后提着袋子离开了房间。 第八十九章 大器晚成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一见钟情? 有,而且很多,几乎每分每秒都上上演这种狗血的桥段。 一见钟情到底怎么发生的?某位着名学者给出了目前为止最接近完美的答案。 所谓的一见钟情,其实都是见色起意。 所以一见钟情,钟的是色,不是情。 吴紧当然不明白这么高深的道理,作为一个陈年老处男,他的前半生是平凡而又乏味的。仅有的一点常识,都是在网吧的小电影里偷偷摸摸学来的。 他觉得自己喜欢上了江雅凡,还是传说中最浪漫的一见钟情。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见到江雅凡都有一种莫名的开心和兴奋。 他并不知道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其实是他把注意力集中到江雅凡身上之时,体内的雄性荷尔蒙疯狂分泌的原因。 当然,这位着名学者还有后半句。 而好奇,往往就是沦陷的开始。 吴紧把注意力集中在江雅凡身上以后,脑海里有关她的记忆自动提取,想起来很多以前不曾想起来的事情。 比如江雅凡爱吃辣子鸡饭,江雅凡爱穿白色的衣服,江雅凡用的是索爱手机、江雅凡不喜欢吃葱花等等。一幕幕从脑海里浮现,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自己心里所认为的、江雅凡的样子。 当然,这些都不是问题的重点。问题的重点在于,吴紧是个怂包。他不敢跟人家女孩子表白。只能在闲暇的时候远远地看一眼。 好在江雅凡把他当朋友,时不时的叫他去沙县小吃店里坐一会儿,有事没事还整个一两罐啤酒,吃个拌面什么的。这时候是吴紧最快乐的时候。巴不得时间永远挺在这一刻,都不要再向前了。 只是时间是无情的,它只会一刻不停地推着芸芸众生往前走,从来不因个人的意志而改变。不管你是穷人、富人、病人还是梦中情人。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单相思之后。江雅凡终于来到了吴紧的梦里,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吴紧还在梦里你情我意,一阵开门声就把他弄醒了。他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发现是周东东一大早起来上厕所。 这上厕所和打哈欠一样,是可以传染的,看着周东东走出卫生间后那一脸的满足和放松,吴紧感觉自己也有了上厕所的冲动,掀开被子准备起床去卫生间,却发现自己居然在裤衩上画了地图,连忙又钻了回去。 “扭扭捏捏的干嘛呢这是?” 周东东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吴紧在床上扭来扭去的,感觉十分奇怪。 “你经常做梦吗?” 吴紧问了周东东一句。 “经常做梦,怎么了?你梦见鬼了?你看你这脸色虚的。” 周东东觉得更加奇怪,啥梦啊这是,吓成这样。 “有没有做过那种……就是那种想尿尿的梦?” 吴紧说完,不由得老脸一红。 “有啊!我记得有一次我梦见自己要尿尿,可是找了好几个厕所都是人满为患,最后没办法,找了个墙角解决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尿床了。怎么?你尿床了?多大的人了你,还尿床?” “不是,是那种有姑娘的梦。” “哦哦哦!懂了,春梦是吧!这有啥丢人的,我偶尔也做春梦,有一次更离谱,我梦见两头牛叠在一起,在哪里相互摩擦,然后我就去了。” 周东东正夸夸其谈,突然反应过来,一脸惊奇的看着吴紧。 “你这是第一次春梦?” 吴紧红着脸点了点头。 “我靠!” 周东东一下扑了过来,抓着吴紧的肩膀使劲摇了几下。 “牛啊兄弟,都20岁了这才第一次,古人有句话说得好啊!你这情况,一个字!器大晚成!哦不!是大器晚成!你将来会有大出息的!真的!” 周东东说完又重重拍了吴紧一下,羡慕地看着他,把吴紧看的满脸通红。 “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让开,我要去上厕所。” 吴紧伸手扫开周东东,撅着屁股走进了卫生间。 “啧啧啧!” 周东东看着吴紧的背影摇摇头,穿好衣服走出了宿舍。 吴紧从卫生间出来,重新躺回了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结果脑海中翻来覆去全是白花花软绵绵的肉,怎么都睡不着。干脆起身穿好衣服,出门去了网吧。 吴紧刚进门就看见周东东在玩穿越火线。走过去一看,这家伙玩的是狙击个人赛,一把awp在他手上翻出了花,已经拿了九十六个人头,领先第二名整整三十个头。 “要不要一起玩?我带你翱翔。” 打完一局游戏的周东东松开鼠标,活动了一下手指,发现了站在身后的吴紧,于是出声邀请。 “不了,这种游戏我玩不来,看多了头晕。” 吴紧摇摇头,拒绝了周东东的邀请,来到前台开了一台机,登陆了地下城与勇士。 吴紧玩的主职业是枪炮师,另外一个是驱魔师,要么简单粗暴,要么远程打击,比较适合吴紧这种手残玩家。这是他在猛毒雷鸣废墟用无数个复活币总结出来的经验。 吴紧的枪炮师已经48级了,正在做觉醒任务,奈何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卡在了机械牛这里,已经卡了快一周了,死活过不去。这会正看着游戏画面里的聊天频道,企图找出那些科技带图的大佬。 找了半天,吴紧在附近频道找到了一个三万金币科技带牛图的剑魂,点击了申请入队。进去以后发现队伍里已经有了三个人。吴紧正准备打字说点什么,一个交易申请弹了过来。 “科技带牛,三万一人,包车八万,来的速度,诚信经营,信誉服务!” 吴紧点开交易窗口,一段话从对面的头像里冒了出来,一连刷了三遍才停下来。 吴紧正在犹豫要不要交钱,队伍里其他两个人又催了起来,吴紧想了想,交易了三万金币过去,然后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享受一下科技改变生活的好处,结果一条系统提示把他的姿势定在了半空中。 你被移出队伍! “靠!” 吴紧揭键而起,那怕他再笨,此时也明白自己遇上了骗子。 “什么人啊!三万金币都骗!” 吴紧愤怒不已,直接在附近频道耍起了文字泡。 “大家注意!牛图这里有个剑魂叫麻花疼,说科技带图,其实是骗子!大家不要上当!” 吴紧不停地刷着,感觉还不解气,狠下心买了几个大喇叭,上世界频道刷了一通。只是世界频道的人实在太多,吴紧那几行字瞬间淹没在一堆航天飞机抛光打蜡、回收二手核弹头、核潜艇补焊翻新的广告里。 “你刷老半天了,还玩不玩了?” 吴紧正刷的起劲,一条私聊弹了出来,吴紧点开,正是刚才那位剑魂老兄。 “大家注意!牛图这里有个剑魂叫麻花疼,说科技带图,其实是骗子!大家不要上当!” 吴紧对着私聊又狂刷了一通。 “行了老兄!别刷了!你的精神感动了我。进队吧!我带你过任务!” 这个叫麻花疼的剑魂给吴紧弹过来知道组队申请。吴紧果断拒绝。对着附近频道又是一通乱刷。直到麻花疼申请了三次,吴紧才心满意足地进了队伍。 他一边喝着冰红茶,一边享受着科技生活。觉醒任务最难的一关就这样毫无压力的过去了。 这位老兄帮他把任务做完,还加了好友。吴紧跟他聊了几句,就匆匆退出了队伍,怀着激动的心情交任务去了。 觉醒了!终于觉醒了!熬出头了! 吴紧看着自己的角色职业从枪炮师变成了狂暴者,激动得坐立不安,情不自禁地锤了一下键盘。 “玩个游戏你激动个啥?” 旁边一个上网的小伙子瞪了吴紧一眼,他正玩着穿越火线呢!吴紧这一锤子把他吓了一跳,一梭子弹打歪了,被别人直接爆头。这才摘下耳机,不满地着吴紧。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点激动!你继续!继续!” 吴紧连忙道歉,压住激动的情绪,进了一张地图。他要体验一把觉醒后带来的感觉。 第九十章 潘多拉魔盒 吴紧怀着火热的梦想进入了地图,现实却给他泼了一头的冷水。 他还是那个他,不因角色变得强力而有所改变。该死还是死,该扑还是扑,还被见到最终boss,就已经被小怪挠得欲仙欲死,躺在了半路上。 不应该啊? 吴紧不解,盯着尸体发呆。 “菜鸟就是菜鸟!又菜又爱玩,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旁边的哥们玩的是爆破模式,被吴紧吓死以后就一直看着他玩,看到吴紧被挠死在半路以后,幸灾乐祸地说了一句。 吴紧不信邪,复活起来又操作了一番,艰难的通过三个图以后又扑倒在地。 “你装备不行,操作也不行,你看看你对面那个。” 火线男指了指吴紧对面的电脑,吴紧站起来看了一下,对面是个玩弹药专家的男人,一把闪闪发光的手枪,一身华丽的时装,手里的技能一通乱堆,然后留下一地的材料潇洒而去。 弹药专家这么猛? 吴紧有些不敢相信这里的眼睛,伸着脖子又看了一会儿,确定这家伙真的是碾压而过,丝毫不费力气。 “别看了,人家手里的装备甩你几条街。” 火线男顿了顿,开始指点吴紧。 “看到他手里的武器没有,粉红色的光,最少都是强化13的武器,还有身上的时装,那是天空套。其他装备不清楚,不过最少一个骨戒。这些装备可遇不可求,他这一身,除了运气,最少弄了几千块进去了。” “玩游戏还要充钱吗?” 吴紧感觉自己的三观有点崩。他玩游戏都是有啥带啥,什么时候想过游戏还要充钱玩的。 “不充钱你想变强?想多了吧你,除非你运气逆天,不然你连组队都没人要。来,我告诉你怎么弄,我自己也玩地下城与勇士,我玩的是召唤师。” 火线男感觉指点别人比自己玩游戏更加有成就感,干脆退出了游戏,专心指点起吴紧来。 “首先是强化武器,哎呀你这武器居然是蓝色的,怪不得一点伤害没有。我先帮你买个紫色武器,不介意吧?不介意我就买了。” 火线男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吴紧,吴紧完全处在学习的状态,他说什么都点头。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好了,强化武器就是这个女人,万恶之源。你要记住,在没有一把代替的武器之前,千万不要尝试着强化上11以上,很大概率会直接碎掉。强化到10就差不多了。” “武器的等级有区别的,分为白色、蓝色、紫色、粉色、橙色。防具和首饰也是这么区分的,等级越高,属性越高好。有一把紫色武器,加一点紫色防具,然后强化一下,已经基本够用了,只要你技术不是很烂,过图是没有问题的。” 火线男一边说着,一边帮吴紧强化武器,上上下下五六次,总算把武器强化到了10。接下来又强化了一波防具。弄到一半金币没了。 “要不要充点?” 火线男停下手里的操作,看着吴紧。 “冲点吧!在哪里冲?” 吴紧正处在角色属性疯狂提升的感觉里。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开口发问。 “在这里,我先给你示范一下。” 火线男噼里啪啦的操作了一番,打开商城来到了充值窗口,然后给吴紧示范了一番。 “然后,你打开交易行,这里有人在卖金币。想买多少你自己决定就好了。” 火线男把鼠标放开,示意吴紧自己操作。 “你来吧!我不是很懂,先学习学习。” 火线男也不客气,帮着吴紧弄了一身紫装,全部强化到了10。期间又充值了两三次才搞定,等弄完一切,两个人都舒了一口气。 “首饰暂时不要买,太贵了,这一身七七八八的,都已经花了接近两百块钱了。” “粉装怎么这么贵?” 吴看着上面的一把粉色手炮,三千万金币的价钱把他看的目瞪口呆。他这区,一块钱等于十万金币,折合下来,这把武器就是三百块钱。 “正常,这把55级的手炮是虫图掉的,是目前最厉害的武器。你看他后面的属性没有,激光炮增加25%的伤害,还有石化效果。这是枪炮师的终极神器。怎么?你想买下来?” 火线男一脸放光地看着吴紧,仿佛看到了一个冉冉升起的时代之子。 “没有,买不起,我没钱。” 吴紧摇了摇头,有些可惜地看着交易行界面。 “算了,我先去刷图。体验一下全面升级后的效果。” 吴紧操作者自己的角色,再一次兴高采烈的冲进了地图。这次的效果比以往的都要好,冲到最终boss面前的吴紧不但没有花费复活币,破天荒的居然还有半条血。他花费一个复活币击杀了boss,成就感充满了心头。接着又开了一次副本。 几趟之后,他越来越熟练,虽然有时候还是免不了用复活币,不过相比之前已经好了太多太多了。 技术不够,装备来凑! 吴紧咬了咬牙,又充值了一波。试图把手上的武器强化上去。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以为自己是气运之子,结果手黑的要死不活。接连买了几个武器都没有冲到11。陷入疯狂的吴紧不死心,不断的充值,强化、充值、强化。 直到一句 “您的银行卡已经余额不足,请选择其他卡号进行充值”的提示把他打回了现实。 什么?卡里不是还有600多块钱吗?这就没了? 吴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拿出自己的银行卡,跑去楼下的取款机查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的5.86元余额把他的心刺的一阵收缩。 他有些茫然的回到电脑前,看着自己角色里空荡荡的武器栏,刚才最后一把武器他已经强化到11了,他以为自己的运气来了,又按下了强化键,结果他的心跟着武器一起碎了。 背包里还有三万多金币,只够自己买一把蓝色武器,可是尝到了强化武器爆炸性伤害的吴紧,哪里还受得了蓝色武器那点可怜的攻击力。 他咬了咬牙,来到了周东东的身后。 “东东,借点钱给我。” “干嘛?” 周东东摘下耳机看着吴紧。 “我地下城的武器碎了,我没法刷图,想重新买一个。” 吴紧想了想,决定不对自己的朋友说谎。 “哦,要多少?” 周东东也是个游戏狂人,几乎所有的钱都投进了游戏里,以前吴紧还鄙视过他,想不到自己转眼也变成了以前自己鄙视过的物种。 “200块吧!应该差不多了。” 周东东点了点头,掏出钱包给了吴紧,吴紧拿着现金去收银台换了点卡,接着充值买武器。 直到两百块钱花完,他终于把自己的武器强化到了11。 万岁! 吴紧激动地翻着装备栏,看着自己的角色属性,迫不及待地又一次冲进了副本。 第九十一章 欲望 欲望是很奇妙的东西。 有的人粗茶淡饭,却能安贫乐道,有的人富甲天下,却郁郁寡欢。 如果要深究下去,可能只是选择多少的问题。前者选择太少,所以只能专注于目前的事,从中获取成就感。后者选择太多,似乎每一个选择都能让自己再上一层,结果把自己弄得焦头烂额。 归根结底,欲望的大小取决于选择的多少。选择越多,欲望越大。人的痛苦,大部分都是选择的痛苦。大到影响一生的选择,小到对一件事的决定。 吴紧现在很痛苦。 每次给游戏充值之后,他都会深深地鄙视自己一番。 再冲我就是狗东西! 吴紧总是这么对自己说。 靠!又死了!我又死了! 吴紧的心头有一万头马奔腾而过。 就差那么一点点,boss就死了,可是就是这一点点,和没杀死一个样。boss一边在吴紧的尸体旁晃悠,一边慢慢地回血,看得吴紧想骂人。 如果武器再好一点,如果……如果装备再好一点,这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结局。 吴紧心头一横,打开了充值界面。 我真的是狗东西!我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手呢! 吴紧一边泪流满面,一边翻着交易行。刚到手的工资像流水一样扔进游戏里,变成了一堆冰冷的虚拟数据。 几天以后,吴紧的工资卡光了,连抽烟的钱都没了,还和舍友小借了五百多块。要不是公司管吃管住,他现在就能饿死在街头。也可能不是现在饿死,听说人喝水还是可以活一个星期的。这五百多块加上之前去QDN借的两千块钱,工资不过一千五的吴紧已经走向了负债之路。 吴紧苦恼于这种负债的现实压力,又沉醉于游戏里那种胜利的精神享受。现实中他穷途潦倒,网络里他呼风唤雨。甚至为了参加游戏里的各种活动,还经常请假去上网。这种病态的沉迷,终于影响到了他的工作。 陈军找他聊了几次,吴紧始终不知悔改。慢慢的也就放弃了对吴紧的期待和培养,任由他自生自灭。毕竟又不是自己亲儿子,谁也没闲情去操那份心,能找他说那么几次,已经是自己尽职尽责了。接下来他是生是死,与自己无关,所以就能问心无愧。 吴紧本来长的就不咋地,这一阵子颠三倒四的过着,一张脸白得吓人。天天顶着一张睡眠不足的脸在公司里游荡,活像一个孤魂野鬼。好几次还把客人要的东西给送错了,被值班部长一通教训。可即使这样,吴紧还是一下班就往网吧跑,强打精神操作着自己的角色,哪怕打着打着就睡着了。 “你真的是不要命了你!你就不怕哪天猝死在电脑旁边吗?” 正趴在键盘上睡觉的吴紧被人一巴掌拍醒。吴紧被吓了一跳,抬起头就要骂人,发现拍他的是江雅凡,肚子里的怒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干嘛?你吓到我了你。” 吴紧揉着自己的眼睛,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不过他不敢大声和江雅凡说话,只是嘀咕了一下。 “陪我出去吃饭,我刚下班,还饿着呢!” “这都半夜一点多了,你还叫我出去吃饭啊。” 吴紧看了一下时间,有些惊讶于江雅凡这么晚才下班。沐足城的技师并不像桑拿那边需要上班那么晚,虽然也分早晚两班,通常情况下二十四点左右就可以下班了,像江雅凡这么晚的有,但是不多。 “没办法,有个客人一直加钟,所以弄到现在才回来,肚子都快饿扁了。赶紧下机,跟我出去。” 江雅凡不由分说,拉着吴紧就来到了收银台。 “又去沙县小吃吗?” 吴紧一边结账一边问旁边江雅凡。 “当然,毕竟我就住楼上嘛!方便,而且老板做的东西还挺好吃的。赶紧过去吧!我闺蜜已经在那边等我们了。” “哦哦哦!” 江雅凡加快了脚步,吴紧也跟了上去。江雅凡的闺蜜,也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和她一样来自湖北,两个人都留着干爽的短发,两个人站一块就好像姐妹一般。技师号也跟接近,一个是89,一个是98。 其实给技师取牌号也有一些讲究,一般来说,带6和带8的,基本都是沐足城里技术比较好的、长得比较漂亮的。而且大多数都是多面手,除了沐足,中式、泰式按摩都会,少部分还会理疗。这种多面手,一般称之为贵宾技师。她们人不多,给沐足城带来的收入却永远都是大头,最少占据了百分之六十。从定价上就有明显的区别,普通技师上钟六十块一个小时,她们是九十八块。相对的,提成也很高。 “你喝酒不?” 江雅凡坐下来,招呼老板弄了三个拌面,回头问吴紧。 “喝点吧?青岛罐装的就行了。给给我来两罐。” 吴紧也不客气,因为这钱不用他出。他的收入连江雅凡五分之一都不到,没必要充这个脸。何况他现在穷得连烟都抽不起,那就更不要脸了。 饭吃到一半,江雅凡的电话突然响了一起来,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江雅凡皱了一下眉头,最后还是走到一旁接听了电话。吴紧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听不出说的是什么,正在努力辨认,江雅凡已经挂掉电话回到了桌子边。 “你们先吃着,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江雅凡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自己的手提包。 “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 吴紧有些不解,外加一点担心。 “刚才那个客人说他有东西遗漏在公司里了,我得去找找看,顺便给他送过去,他就在不远处的钱柜KTV,如果东西真找到了,一时半会儿我可能回来不了这么快,你们吃完自己先回去。” 江雅凡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离开,被吴紧给叫住了。 “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 “没事,你放心好了,再说你看看她。” 江雅凡指了指喝得有些醉眼朦胧的98号。 “我想她可能需要你照顾一下,我们住五楼,说不定等会你得送她回去。至于我,你放心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江雅凡对吴紧报以一个安心的微笑,吴紧纠结了一下,遵从了江雅凡的决定,坐下来接着喝酒。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桌子上的空酒瓶越来越多。吴紧自己也喝的头昏脑胀,拿过瓶子正准备再开,突然身边传来了98号压抑的哭声。 “你怎么了?” 吴紧的酒意清醒了一大半,开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看着低头抽泣的98号。 结果不问还好,这一问下去,就好像调音键一样,98号哇的一下就放大了音量。把吴紧弄的束手无措,安慰女人,这不在他的业务范围里面,他的基因里没这个能力。吴紧只能看着她越哭越崩溃,最后扑上了他的肩膀,把鼻涕抹了他一身。 吴紧直着身子等了一会儿,肩膀上的姑娘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小店老板看他的眼神已经有了几分人渣的味道。 “要不我送你上楼。你回去接着哭?这大街上的也不是办法。” 吴紧实在没辙,只好拍了拍98的肩膀,试图让她先回去。98把头从吴紧肩膀上挪开,梨花带雨的对他点了点头。站起来踉跄了几下,眼看就要扑进旁边的排水沟里,被吴紧一把拉了回来。98号本来就站不稳,被吴紧这么用力一拉,顿时整个人撞进了他的怀里,把吴紧撞了个温香满怀。 吴紧没有时间去体会这满怀的柔软,他只想赶紧把人送回家,这小店老板和偶尔路过的路人,他们的眼神让吴紧受不了。 眼看着吴紧和98消失在楼梯口,小店老板瞬间在脑海里脑补一整部狗血韩剧:她和她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喜欢他,他正好也喜欢她,于是两个人走到了一起。她把闺蜜介绍给他认识,他勾搭了她的闺蜜,两个人鬼混到了一起,她发现了,选择了离开,头也不回的走了。她觉得自己已经永远的失去她了,于是忍不住留下了汉子怜惜、猛男痛心的泪水。他趁机而入,带着她走向了房间,接下来就是一场慰藉灵魂的盘肠大战。 “呸!人渣!” 老板愤愤不平的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回到了收银台里,点开刚才为了看戏暂停下来的《情深深雨蒙蒙》,然后拿起了身边的纸巾盒。哭哭啼啼的看起了电视剧。 第九十二章 他不懂你的心 吴紧没有时间去理会小店老板的想法,现在的他,正扶着98吃力地往楼上爬。 女人本来就软,喝醉的女人更软。吴紧觉得自己扶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水,软绵绵的,在他手里不断的蠕动,怎么都抓不住。好几次他的手都从98的腰间滑了上去,差点滑进98胸前的钢圈里。 一路跌跌撞撞地扭上五楼,吴紧累的满头大汗,有累的,也有上火给弄的。 扶着还在哭泣的98躺回床上,吴紧连忙进卫生间洗了一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拿着一个凳子坐在床边。顺便拿过了一个桶,防止床上的姑娘吐到地上。 果不其然,吴紧刚把桶给准备好,98就干呕了起来,吴紧连忙抓着她的头,把她拖到了床边。一阵呕吐过后,98总算老实了不少,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只是脸上的泪水还没干去,又有汗水冒了出来,时不时还皱眉头。吴紧几次伸手想帮她把外套解开,犹豫了好久,最终没胆子下手。只能把窗户打开,让房间里尽量凉快一些。 “我要喝水。” 吴紧趴在床边睡得迷迷糊糊的,朦胧之中听见了98的声音,他连忙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拿起一瓶怡宝打开,眼看着98的手在空气里乱动,没办法只好把她扶了起来,给她喂水。 “我要尿尿。” 水喝到一半,98又提出来新的要求。吴紧看了一眼卫生间的推门,心里着实有些为难。这姑娘一看就没醒酒,醉酒的人要是尿意来了,往往已经顶不住了,吴紧是真怕她还没到卫生间就尿裤子了,要是这样还不如直接尿床上来的痛快。 吴紧这边正在纠结呢,98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摇晃着往墙上撞。吴紧一看这不是犹豫的时候,连忙站起来把人拉住,半扶着往卫生间抬。 结果人是抬进卫生间了,可姑娘怎么都解不开皮带,眼看着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吴紧一狠心,跑过来帮她把皮带解开,一把把外面的裤子给扯了下来,将她按在了马桶上,然后脸红心跳地退出了卫生间。 在外面等了半天,还没见人出来,吴紧走进卫生间一看,好家伙,人已经靠着马桶盖睡着了,连裤子都没穿上。 大爷的,裤子都给你脱过了,还怕再给你穿上不成! 吴紧又走了进去,闭着眼睛给98套上裤子,然后抱起来扔回了床上。点了根烟平复一下剧烈的心跳,然后拨通了江雅凡的电话。 “干嘛?” 电话那头的声音模糊不清,歌声跟着传了过来,吴紧听了一下,显然江雅凡还在KTV还没回来。 “她喝醉了,吐了不少,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们现在在哪里?” 江雅凡那边的音乐声小了很多,显然人已经来到了KTV门口接电话。 “在你家里,她已经睡着了,可是时不时还会吐一下,动不动还要喝水的。如果你没事赶紧回来,我不会照顾人。” 吴紧只觉得心力憔悴,说话都带着一股虚弱的味道。 “你先帮我看着,我五点多六点这样回去。” 不待吴紧说话,江雅凡就挂掉了电话,吴紧看了一下时间,三点多快四点了,也差不多了,床上的98也睡的比较沉,干脆又趴在床边眯了起来。 感觉还没眯多久,一阵开门声把吴紧吵醒了。他回头一看,江雅凡回来了,看起来没什么事。忍不住出了一口气,放下了担忧整夜的心。 “我先回去了,折腾了一夜,我都没睡觉。累死我了,我顶不住了。” 吴紧揉着眼睛,抬脚就往门口走。 “你手怎么了?” 江雅凡没有回答吴紧的话,一直看着他的手。吴紧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一下,好家伙,整支手都是血,弄的床上的床单和被子都是。 “不知道啊!我也没感觉疼啊!” 吴紧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喝的其实也不少,再加上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他的精神高度紧张,什么时候受的伤,他根本不知道。这会被江雅凡提醒了一下,一阵阵的疼就从手上传了过来。 “你坐着,我帮你包扎一下。” 江雅凡把吴紧拉了回来,从抽屉里拿出消毒水和纱布还有棉签,慢慢地给吴紧清理伤口,那认真的模样,让吴紧恨不得自己伤的再重一些。 呆呆地看着江雅凡把伤口处理完毕,吴紧还没回过神来。江雅凡已经站了起来。 “你伤的挺严重的,骨头都快漏出来了,有时间去医院打一下针,防止感染。” “啊?啊,知道了。” 吴紧连忙收回心神,稳定一下自己的心跳。 “辛苦你了。” 江雅凡看了一眼床上的闺蜜,虽然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她对此却毫不在意,显然对于吴紧的人品十分的放心。 “我经常不在家,她嘛!又喜欢喝酒,还经常喝醉,这样吧!” 江雅凡摸出自己的钥匙,解下来递给了吴紧。 “这是我这里的钥匙,等会我自己再去配一把,你先拿着,以后就麻烦你送她回来了。” “啊?这、这不合适吧?” 吴紧有些犹豫,不敢伸手过去接钥匙。 “你怕什么?这是我家的钥匙我都不怕,我相信你,你就不能帮我一下?” 江雅凡做了一个委屈的表情,可怜巴巴的看着吴紧吴紧的心瞬间被俘虏,毫不犹豫地接过了江雅凡手里的钥匙。 “放心!你交代的事,我一定会办好的!” “你真是个好人,以后她就交给你了。” 江雅凡玩味地看了吴紧一眼。 “男子汉大丈夫的,这算啥!我保证会让她安全回来!” 吴紧豪情万丈,拍着胸脯保证。 “呃,雅凡。” 吴紧借着酒意叫了一个自认为比较亲昵的称呼。 “嗯?怎么了?” 江雅凡睁着大眼睛看着吴紧。吴紧一看江雅凡没有对自己的称呼反感,兴奋地握了一下拳头。 “这个,她怎么回事?一喝醉酒就哭。” “这个啊?” 江雅凡没有回避吴紧的问题,拉个凳子坐了下来。 “她以前喜欢过一个男孩子,长的很帅,那会她才16岁,两个人就滚了床单。一来二去,她怀孕了。” 江雅凡回忆了一下,接着往下说。 “第一次,她听他的话,去打了胎。没过多久,她又怀孕了。她曾经劝过他要带套的,结果他男朋友不同意,说这样不舒服。她实在太爱他了,一直惯着他。第二次怀孕的时候,她男朋友说不会再让她打胎了,要娶她,那时候她真的很幸福的样子,觉得世界都是美好的,然后男朋友带着她去了自己家里。结果男朋友家里人没同意。” 江雅凡说到这里,看着床上睡熟的98,透露着浓浓的哀伤。 “不但没有同意,还让她跪在地上,承认是自己放荡,喜欢勾搭男人,是自己为了舒服不同意让男朋友带套,最后逼着她去打胎,而她认为能托付终身的男人,就在旁边看着,一句话都不说。她带着绝望去打胎,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出院的时候医生说,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怀孕了,那时候她才二十岁,就已经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从此,她就爱上了喝酒,喝醉了就哭,谁都拦不住。” 吴紧一边听着,一边沉默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突然想到了把自己拉黑的陆小满。 你,也是如此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原谅你了。 吴紧莫名其妙的担心起了陆小满,抬头看着逐渐放白的天空,静静的出神。 第九十三章 终于可以天天见到你 吴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一会到宿舍就躺到了床上,明明很累,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满脑子都是江雅凡说过的事。 什么年代了,这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种人?跟没进化完全的野兽似的。吴紧完全想不通。 这个世界真的太可怕了。吴紧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行走在饥饿巨兽面前的小动物,随时都可能被无情地吞噬掉。 吴紧越想越觉得心慌,越不想它就越出现,弄得自己心烦意乱,只能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上网。只有把心灵寄托在网上,他才能得到短暂的安宁。 吴紧洗了个头正准备出门,结果有个服务员跑过来找他。 “董主管找你,在一楼办公室,他让你现在就过去。” 服务员说完又一路小跑回去了。 找我? 吴紧连忙回忆了一下自己近期的表现,确定自己没有什么非常出格或者违反制度的行为,心里安定了不少。 找我干嘛? 吴紧带着这样的疑问,忐忑不安地来到了办公室面前,平复一下心情,伸手敲了一下门,轻轻打开坐到了董主管的面前。一双手无处安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来回摩擦。 “稍等一下,我看完这份文件。” 董主管没有抬头,拿笔敲了敲桌面。 吴紧等得心慌,以为自己弄出了什么大动静,好在煎熬不是很久,董主管很快就把文件放到了一边,抬起头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吴紧。 “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跟你说。” 吴紧听得肝儿一颤,连忙坐直了身体。脸上露出一股虚心求教的表情。 “你不用这么紧张,找你来是好事不是坏事。” 董主管笑了一下,示意吴紧放松。 “原来的钟房员辞职了,我需要一个新的钟房员,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一来你人挺聪明,学东西快,二来你人老实,做事我比较放心。你的缺点嘛!就是性格比较软弱,可能镇不住那一百多号牛鬼蛇神。不过我想锻炼一段时间就行了。钟房员这个差事,职位不高,权力却很重,油水又多。换个人我真不放心,也只有你才能做好,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好好干!” 董主管说完,给吴紧递过去了一份职位调动表。 “填一下,然后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就可以了,今天晚上你就去钟房报到,你有两个星期可以学习,有什么不懂的,一定要多问,钟房那边的老师也可以帮你,她是所有技师的师父,说话还是挺管用的,我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她会照看你的。” 董主管说到里,看了一下吴紧的表情,看起来应该是同意的,于是接着往下说。 “至于工资方面,你就先拿服务员的工资吧!年轻人,最重要的是学习的机会,以后再给你涨回来。” “好的!董主管,我知道了。” 吴紧接过表格填了起来,至于为什么答应的这么快?很简单,他可以天天看到江雅凡了,对他来说,这比什么都重要。 怀着激动的心情过了一整天,不到六点吴紧就直奔钟房而去。 “新来的钟房员吗?原来是你啊!记得你经常过来送外卖,我还以为你是中餐厅的服务员呢!” 吴紧刚到门口,就看见以前的钟房员跟他打招呼。 “你好!我们算是认识的,对吧?多多指点哈!” 吴紧走进钟房里,搬张凳子就坐到了他的后面,看着他操作。 “没问题,趁这会还没什么客人,我先从基础教你吧!” 钟房员停下手里的活,开始教了起来。 “这个本子,是做记录用的,当楼面通知你哪个房间有几位客人的时候,就是记录在这里,这个要记录好,因为月底是要做流水的。” 钟房员拿过一个本子,就着上面的格子给吴紧讲解。 “还有这个电脑,看见上面的牌号了吧?白色代表空闲,黄色代表留牌,什么是留牌,通俗的说叫预约,代表这个人已经有客人预订了,这个时候是不能让她去上钟的,青色,代表这个人正在上钟,点开牌号,你就可以看见他还剩余多少时间了,如果超出时间,牌就会变成红色,你就要提醒楼面,告诉他们哪个房间哪个技师已经超钟了,哦对了!” 钟房员操作了一下电脑,随便给一个白色的牌号打上青色,牌号就自动轮换到了最后。 “技师手里都有卡,如果他们刷卡了,就会像现在一样,牌号会自动轮换到最后。如果你打的留牌,也就是黄色,她刷卡,牌号是不动的,还在原地。至于最下面这个,是买牌请假的。也就代表着人现在不在公司上班。记住一点,技师请假,没有请假条,只有买钟单。按小时算,价钱和他们上钟一样。” 钟房员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怕人听见他接下来的话。 “技师房有大屏幕的,你的每个操作大家都一清二楚,所以这个一定要谨慎,虽然买钟预约什么的都可以作假,但是不能太过分,这里的技师其实都心知肚明,这里面油水多得不得了。我祝你在这里面赚的盆满钵满。明白我的意思吧?” 钟房员说完,直起了自己的身体,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还有一种情况,如果你操作失误了,比如某位技师已经有了预约,但是你忘记打留牌了,他刷卡的时候就会跑到最后,那么这个时候,你的这个记录就用上了。” 钟房员接着抽过另外一个本子,指给吴紧看。 “每天晚上下班,你都要把所有技师的牌号顺序抄下来,为的就这个时候,插牌操作。” 钟房员噼里啪啦的操作了一番。 “看懂没有?” “懂一点,不过你操作太快了,我有点记不住。” 吴紧老实回答。 “没事,慢慢来,今天晚上你来操作,我在旁边帮你,多弄几次你就熟了。” 钟房员说完挪开自己的椅子,把吴紧推到了电脑面前。 “你先自己熟悉一下操作,有什么不懂得就问。” “好。” 吴紧拿起鼠标,东点西看,时不时操作一下键盘,有着几年的游戏经历,吴紧对于操作这些东西上手很快,不过半个多小时,该学会的,他都已经会了,剩下的,就是实操的熟练度了。 “哟,吴少爷升职啦?变钟房员了啊?” 吴紧正练习着操作,江雅凡的声音从窗口传了过来。 “是啊!这第一天上班呢,先来熟悉一下。” 吴紧兴奋不已,以后只要一抬头,他就能看见江雅凡了,再也不用找借口来这里了,也不用时不时的提外卖了,看得光明正大,看得理直气壮,看得热血沸腾。 “你喜欢她啊?” 钟房员看到吴紧打鸡血一样的表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是啊!” 吴紧伸着脖子寻找江雅凡的身影。 “这个好办,钟房员是可以把技师叫过来的,目的是为了进行工作上的沟通。要不要把她叫过来,你们增进一下感情?” 钟房员一脸猥琐地看着吴紧。拿起麦克风就准备叫人。 “别!哥您别!千万别!” 吴紧吓了一跳,连忙麦克风从老钟房手里抢走。 “切!有色心没色胆!怂人一个!工作沟通而已,看把你给吓得的,我看你以后也就这样了。该!” 钟房员把吴紧鄙视了一番。吴紧选择了无视,继续操作着电脑。他要抓紧时间熟悉一切,然后给江雅凡一个惊喜,加深对他的好感。 第九十四章 钟房第一天 吴紧在钟房上班的第一天,过得新鲜而又充实,当然也有些不少的波折。 比如他第一次叫人上钟的时候就很紧张,不但声音断断续续的,还模糊不清,惹得技师房的人笑成了一片。 “靓仔,你叫我呀?我听的不是很清楚啊!大点声嘛!” 被吴紧叫到的技师来到了钟房门口,撩了一下耳朵旁的头发,给了吴紧一个媚眼,把吴紧弄的不知所措。 “行了,别骚了,吓唬新人干嘛?赶紧上钟去。” 一旁的钟房员看不下去,挥手赶人,技师朝吴紧挤眉弄眼了一会儿,提起篮子,颠着屁股离开了技师房。 “这……” 吴紧开口想问点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们看见你新来的,调戏一下你而已,主要看一下你的反应,看好不好打交道,见多了你就习惯了,以前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老钟房员也是一脸不堪回首的表情。 “奔放如斯?” 吴紧心头一跳,他原本以为这里的技师都跟89那样,结果出乎意料之外。那样的人是极少数,大部分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油条了,见过的男人比他吃过的米都多。 吴紧觉得自己可能吃不消,有了打退堂鼓的念头。 “没事,你多呆几天就习惯了。她们人也不坏,而且都是同事,不会太为难你的,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些人可都是老油条,尤其在买钟这块,一定要谨慎,好处可以拿,但是一定不能太明目张胆,过犹不及,明白吧?” 话刚说着,知道技师就来到了钟房门口。 “靓仔,我出去有点事,卖几个钟。” 说完就一直顶着吴紧看。 “出去多久?” 钟房员示意吴紧在旁边看着,不要插手。 “一天。” 技师一看是老钟房员接手,也不敢太造次。 “一天八个小时,总共480块钱,你先给钱,我给你把牌打下来。” 技师什么也没说,掏出钱包付了钱,看着自己的牌变成了请假,这才离开了技师房。 “知道这里买钟出去为什么这么贵吗?这里的技师,很多都是被包养的,她们说是请假,其实是出去陪自己的客户,有钱包养的人也不在乎这点钱。不过你要注意一点,这些人买钟出去的时间,也是有提成的,所以可能会多报几个小时。比如出去八小时,给客人报十二个小时,剩下的钱自己拿什么的,如果客人不知道,那么不用管。如果知道了,你只要通知技师自己去处理就好,也不用管。但是要记录下来,上报给经理备案。还有一种情况。” 老钟房员思考了一下,应该是在组织语言。 “这个情况嘛!就是留牌,技师告诉你留牌有预约。如果其他技师有空闲的时候,不用管她,因为不会影响生意,如果技师不够用,那么你要及时处理,让她给自己的客人打电话,超过一小时不来,预约取消,必须去上钟,所以你要留意这样细节,不然很容易被投诉。” “这么复杂?” 吴紧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这都不算啥,技师和技师之间,技师和楼面之间,还有和你的关系,这些更加捋不清楚,我也不好告诉你什么,因为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只能靠你自己去摸索,去平衡。” 老钟房一摊手,示意自己爱莫能助。 “这简直跟演电视剧一样。” 吴紧感慨。 “要不怎么说职场如战场呢!这还只是部门之内的事呢!你要再往上爬,更复杂,跨部门的关系,更加捋不清。谁都不敢说自己是清白的。都是一个泥塘出来的,谁身上不沾点泥巴啊!有句话说的好,要么不出来打工,出来了,要么当最底层的,要么当老板,千万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谢谢老哥指点,让我懂这么多,来抽支烟。” 吴紧掏出一支烟,双手递了过去。 “别,这里不给抽烟的,被发现可是要罚款的,不过到了半夜基本没人管,你随便抽,现在可不行。” 老钟房接过吴紧的烟,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你先去抽支烟提提神,一会可要忙起来了,到那时候抽烟的时间都没有。” 老钟房接过吴紧手里的对讲机,示意他先出去。 果不其然,一个小时以后,客人越来越多,吴紧忙得外焦里嫩,不是漏了记房间号,就是忘了安排技师。被催得焦头烂额,好几波客人直接骂骂咧咧的离开了沐足城。要不是旁边有个人一直帮着,这上班第一天的工资他都领不到,直接就被扣完了。 “感觉怎么样?” 看着空荡荡的技师房,还有电脑上满满当当的上钟牌号。老钟房看着吴紧问候了一下。 “真的忙不过来,对讲机、电话、还要记录房间号,看上钟时间,还有什么留牌轮牌的,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 吴紧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一阵阵的眩晕感从脑袋里涌出来。 “第一天有这表现已经很不错了,比我以前好多了,其实你说忙吧,也不是很忙,主要你还没理顺其中的关系。等你找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工作方式,你会发现其实也挺简单的。” “真的假的?我怎么感觉永远处理不完一样?” “你无意义的事重复太多次了,当然觉得忙不过来。比如听对讲机,很多次你来来回回的听,这不就把时间浪费掉了吗?如果你一遍就能听清楚,就能节省很多时间了。还有接听电话,你要学会一心二用,一边接听电话,一边把对讲机里听到的记录下来,那怕接完电话再回复也行,而不是接了电话,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到一边了,这很浪费时间的。” 老钟房一边说着,一边给吴紧示范,话筒夹在肩膀上,左手对讲机、右手麦克风。那一心多用的潇洒姿势让吴紧悠然神往。 “慢慢来,你也行的。时间问题而已。” 应付过最忙的这段时间,老钟房又让吴紧坐回了电脑前。 “牛!” 吴紧不得不佩服。 “小意思!小意思!无它。手熟尔!” “哟!文化人啊!” 吴紧惊讶。 “马马虎虎,好歹也是高中毕业。” 老钟房腼腆而又欠揍的笑着。 第九十五章 最基础的努力 第二天上班吴紧就熟练很多了。毕竟有了第一次手忙脚乱的经历,多少有了一点心得。人嘛,都是从失败中成长起来的。 吴紧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工作,好好学习,总有一天这一切都将信手拈来。就像这位老钟房一样,不论多少技师轮番上阵抛媚眼都面不改色,自有一股万花不粘身的浪子气度。 做好前期准备工作,吴紧变得无聊之极,大早上的这里也没什么客人,于是拿出手机听歌,正听得过瘾,准备扯开嗓子跟着哼哼几句,一个技师打开钟房大门走了进来。 “靓仔,我要留牌。” 技师拉过凳子坐在了吴紧的旁边。为了锻炼吴紧的能力,董主管安排了吴紧做早班的钟房,另外一个安排到了晚班。这会钟房里就吴紧一个人。 “好,多少号?” 吴紧拿起了鼠标。 “93。” 技师说完,一只手搭上了吴紧的大腿,来回摩擦了两下。吴紧吓了一跳,连忙抓着凳子移开了一段距离。 “好了。你可以走了。” 吴紧连忙赶人,只是他这惊慌的模样,哪有什么威慑力,93闻言不但没有走开,反而离开凳子直接坐到了吴紧的大腿上。 “靓仔,要不要我帮你按摩一下,我手活很好的,包你满意。” 93说完伸出殷红的舌头在嘴唇上来回舔了一下,放在吴紧腿上的手一直往上探。 “别这样,大家都是同事,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吴紧被93号技师摸得面红耳赤,慌乱之下抓住93的不安分的手,直接把她推开。假装专心地看着电脑,一动不敢动。 93也不再纠结,开门回了技师房。 “是个雏儿,一坐上去人就麻瓜了。这可是稀罕货,都这年纪了。” 93一出门就叫了起来。技师房里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大笑。把吴紧弄得面红耳赤。 “你们谁要补一补?要的赶紧报名了!不然我第一个把他给吞了!” 93还在技师房里叫,钟房就在技师房里面,只是用胶合板弄了一个小包厢,93这一叫,整个技师房沸腾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到处闹腾。吴紧实在顶不住。拿着对讲机跑了出来。 吴紧抽完一支烟,冷静了一下,拿着对讲机往技师房里走,刚到门口又被弄的束手无措。这会技师房里正有几个人在换衣服,看见吴紧站在门口,面不改色继续脱衣服,这会上身只剩下一块布了,这几个人故意面向吴紧,伸手挽了一下头发,挺起胸脯颠了几下。吴紧又落荒而逃,留下背后一地的笑声。 “董主管,我不想当钟房了。” 吴紧鼓起勇气走进办公室,对着正在编辑文件的董主管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了?我看你第一天做的挺好的,虽然有点乱,不过总体来说超过了我的预期,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独当一面了。为什么这个时候要退出呢?” 吴紧支支吾吾的,半天没憋出一句话。董主管看了一下吴紧有些扭捏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着痕迹地抖了几下自己的肩膀,像极了正在努力憋笑的猥琐男。 “她们欺负你了?” 董主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嗯,有那么一点。” 面对董主管的提问,吴紧连忙不停地点头,生怕他看不见一样。 “这个没事的,每个新来的人都会被她们调戏一番的,她们本质不坏,只是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心思难免会多一些。你不要放在心上,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古人说的好,日久见人心,我相信只要你不太出格,而且做事公平公正,早晚她们会认可你的。” “可是……” 吴紧还想再说点什么,被董主管挥手打断。 “就这样吧!你先回去工作,有什么困难你可以直接跟我提,但前提是关于工作上的事才行。至于你说的这个,我会找机会和她们开会说一下的,尽量不会让她们来骚扰你。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你要做出成绩给她们看,因为你的工作才是和她们息息相关的,并且是直接关系着她们收入的那个人。你的所有调度和安排一定要做到公正公平,不能有丝毫偏袒。否则不但你做不下去,还有可能波及到我。毕竟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管。可这些技师接触的人,那就说不定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董主管放下手里的活,严肃地看着吴紧,吴紧被他说得心头一跳,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满脑子都是怎么做好这份工作。至于进来的初衷,反而忘了个一干二净。 带着一分沉重的责任回到钟房,吴紧开始认真地做记录,翻阅以前的各种记录,努力的充实着自己的工作能力,对于外面那吵吵闹闹的声音充耳不闻。 努力是最基础的东西,也是最重要的东西。你看过的、遇见的、听过的、处理过的一些事情,总归会变成藏在你身体里的本能,在某一天、某一刻,成为你进步的阶梯。又或者在遇见相同的处境时,记忆就会被你自动提取,变成你打开困境的钥匙。 吴紧知道这个道理,从小就知道了。只是他人太懒,而且也没遇见什么困境,这会他遇见了,他开始努力,然后悄悄进步。他期待着某一天,哦不!应该说,等一下他就觉得能惊艳所有人。 他很享受这种惊艳别人的感觉。 第九十六章 臭男人 人生有三大错觉。 我肯定行、她喜欢我、有人叫我。 吴紧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当然也不能幸免,他以为自己能够惊艳所有人,结果只是惊艳了自己。 一通乱忙以后,吴紧瘫在了椅子上,这还只是大白天,人少。要是到了晚上,他更加应付不过来。 怎么就理不明白呢? 吴紧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回想着刚才的错误,思考解决的办法。 “在想什么啊?” 江雅凡打开钟房门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刺绣。 “在想你啊!” 吴紧还在梦游之中,听见江雅凡的话,条件反射一般就把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想法给说了出来。话刚出口吴紧就后悔了。他正想说点什么来圆一下,最后还是停了下来,他心里其实也装着期待,他很想看看江雅凡的反应。 “再乱说话我可就不理你了啊!” 江雅凡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平平无奇的回了吴紧一句,手上的活都没停下来。 吴紧的心里难过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一直摆弄着电脑。江雅凡刺着自己的东西,也不说话,气氛就这么一直沉默着。 “今晚我生日,记得下班等我。” 江雅凡丢下一句话,离开了钟房。 吴紧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江雅凡离开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声好。 下午六点,等接班的人过来,吴紧交接了一下工作,就离开了公司。在大街上逛来逛去。给江雅凡挑选礼物。 买什么好呢? 吴紧皱着眉头,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太便宜的他看不上,太贵的他买不起。而且他从来没有给女孩子买生日礼物的经历。根本不知道买什么。 吴紧掏出钱包看了看,还有三百多块钱,这还是他下班的时候找董主管预支工资的钱。他所有的钱都扔进游戏里了。 她喜欢什么呢? 吴紧努力地在记忆里搜索,试图总结出江雅凡的爱好。奈何这段时间他所有的记忆都是刷图买装备,江雅凡都被短暂的放到了一边。 对了! 吴紧突然眼神一亮,他突然记起来,以前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杨再业经常对女孩子说。 多喝热水。 然后女孩子反应都挺激烈的,杨再业可是他们几个人中的情圣,吴紧总是不自觉的会去注意杨再业的言行,好为自己泡妞成功增加几率。虽然大家已经离开了大半年。有些话吴紧还是记忆犹新。 保温瓶! 吴紧决定了目标,欢天喜地的走进了一旁的百货商店。选了一个印着she图案的金属保温瓶,付钱后回到了宿舍,把杯子收好,一边上网一边等着江雅凡下班。 忘情投入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吴紧觉得自己还没刷几个图呢,江雅凡已经下班了。 “吴少爷,洗澡没有?一天天就知道玩游戏。” 江雅凡一脸就知道你在这里的表情。挥手扇了几下面前的烟雾。 “啊?这么快?等下,马上搞定!” 吴紧加快了刷图的速度,为此把背包里不多的增益药水都用上了。江雅凡也不催,背着挎包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边玩手机边等着吴紧。 “搞定!” 五分钟后吴紧松了一口气。头脑都感觉一阵眩晕,这几分钟他的精神高度集中。比他往常玩一个小时还要累。 “去哪?” 吴紧松开鼠标看着旁边的江雅凡。 “先去吃饭,我在附近的砂锅粥定了一桌。就等你了。你要不要去洗澡?满身烟味的。” 江雅凡皱着眉头看了吴紧一下。 “好,你等着一下。” 吴紧迅速起身往宿舍跑。 “喂!你还没下机呢!” 江雅凡在后面喊了一声。 “你帮我下,我赶时间。” 吴紧声音越飘越远。 江雅凡微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去收银台给吴紧下机。 过了十分钟,吴紧出现在了江雅凡。 “这么快?” 江雅凡有些怀疑吴紧是不是去换了一身衣服就回来了,不过吴紧的头发是湿的,还带着洗发水的香味,证明他至少洗头了。 “男生洗澡当然快,几分钟就行了。” 吴紧伸手捋着头发上的水,企图让它干的快一些。 “你们男生是怎么洗澡的?” 江雅凡突然问了一个让吴紧有些脸红的问题。 “啊?” 吴紧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江雅凡。 “你别想多了,我只是好奇你们怎么洗澡的,这么快。” 江雅凡知道自己让吴紧误会了,连忙解释了一下。 “怎么洗?” 吴紧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哲学问题。 “用水从头淋到脚,抹上洗发水,然后从头搓到脚,水一冲毛巾一擦就行了。” 吴紧将自己刚才洗澡的过程简单的描述了一下。 “就用洗发水?不用沐浴露的吗?” “很少用,除非洗发水没了。” “毛巾也只用一条?” 江雅凡显然觉得不可思议。 “不然呢?反正都是自己的身体,难道还分什么高低贵贱不成?” 吴紧觉得很奇怪。 “第二天不会又拿来洗脸吧?” “当然啊!” 吴紧回答的十分肯定。 “果然,人家说臭男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江雅凡摇摇头,一脸的嫌弃。 “什么臭男人?我哪里臭了?” 吴紧把捋头发的手放在鼻子边闻了一下,还有着洗发水的香味,闻起来心旷神怡。 “没说你。” 江雅凡忍不住笑了一下。 “行了,别臭美了。走吧!先去吃饭。” 江雅凡拍了一下吴紧,然后在前面带路。走了走十几分钟,两个人来到了一家砂锅粥店门口。里面已经有了好几个人在那里等着了,有的人吴紧认识,有的不认识。98也在里面。看见吴紧过来,他朝吴紧挥了挥手。眨了眨眼。 吴紧的回忆又飘回了那天晚上。水一张的姑娘,还有发热的钢圈。吴紧只觉得一阵心悸猛然从胸膛里迸发,连忙深呼吸一下。回过神来和98打了一声招呼。 “来坐我这里。” 98把吴紧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给他把桌子上的碗筷用茶水洗了一遍。江雅凡看着自己闺蜜的动作,也不说话,拉着椅子坐到了一旁。 “人都齐了,服务员,上菜吧!” 江雅凡看了一下周围的人,招呼服务员上菜。 菜上的陆陆续续,吴紧看了一下,好家伙,一半都带着辣椒,连汤水都是红彤彤的,看着就上火。吴紧作为一个柳州人,虽然也吃辣椒,不过那都是偶尔吃一下当调味,这全带辣的菜,他很怀疑自己回去的时候会不会拉肚子。 “吃啊!别害羞。” 江雅凡夹了几根辣椒放进吴紧碗里。 “嗯,谢谢!我自己来好了,不用客气。” 吴紧含泪把辣椒放进了自己的嘴里,也不敢咬破,就着一口汤直接吞了下去。 一顿饭在唯唯诺诺中吃完,吴紧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他从来不知道和口味不同的外乡人吃饭原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走!唱歌!” 结完账,江雅凡小手一挥,带头去KtV。 第九十七章 七天七世纪 吴紧很少去KtV。 一来他觉得这种吵闹的环境不适合自己,二来他是个比较自卑的人,他觉得这种交际场合自己应付不过来。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他没钱。他的钱都花在了游戏里。他已经有大半年没买新衣服了。上班只能穿工衣,下班他窝网吧里,还是工衣。现在要跟着江雅凡出来了,他下午在街上精挑细选了老半天,买了一件衬衣和一条牛仔裤,皮带也换了一条新的。觉得像个体面人了,这才敢出门。 一行八个人浩浩荡荡的杀向KtV,98比江雅凡更像今天的主角,接过了开包厢和点菜的环节。然后又坐到了吴紧旁边。 “你会唱歌吗?” 98扑腾着大眼睛看着吴紧,一脸的期待。 “额,会一点,不过都是一些老歌。新歌我很少听,唱的也不好听。只能说不跑调吧?” 吴紧诚实的回答了一下98的问题。 “不跑调已经很不错了,我们都语音不全的。还不是照样唱。等下你也唱几首歌,让我听听?” “看情况吧!” 吴紧看了看满包厢的大长腿,有些心虚的应付了一句。 98看吴紧这腼腆的样子,起身坐到了江雅凡身边。 “我多给他弄点啤酒。这小子太胆小了。” 她伸手指了指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吴紧。 “他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不能喝太多,容易伤身体。你悠着点。” 江雅凡看了一眼吴紧,眼里藏着一丝担心。 “年轻人怕啥?熬得住,回去休息一会儿又是生龙活虎的。” 98却觉得没什么,捧着四罐啤酒来到了吴紧的面前。 “骰子会不会玩?” 98拿起一个骰盅数了一下里面的骰子,递到了吴紧面前。 “这个我不会。” 吴紧连忙摆手。 “我教你。” 98没给吴紧推辞的机会,拿起骰子就开讲。 “数字认识吧?我们三个玩,大家点数相同的加起来就行了,一点可以换成任何点数,至于喊多少个,你自己看着来就行。” 98给吴紧示范了几遍,然后看着他。 “会了没?” “好像懂了一点。” 吴紧看着桌面上的骰子。 “怪不得雅凡说你聪明,果然一点就透!” 98朝着吴紧竖起大拇指,然后招呼着江雅凡过来,却被江雅凡给拒绝了。 “你们玩吧!我还要招呼她们呢!” 江雅凡指了指旁边的朋友。 “没劲!” 98哀怨的看了江雅凡一眼,后者给了她一个抱歉的微笑。 “我们玩。” 眼看实在说不动江雅凡,98拿起桌子上的骰子,摇了起来。 几回合下来,吴紧被98杀的丢盔弃甲。 “一不是可以换成任何数吗?” 吴紧数了一下,确定叫个人加起来确实有七个五,有些不解的看着对面的98。 “忘了告诉你,如果叫过一之后,它就不能变了。” 98朝吴紧眨了眨眼。眼里都是笑意。 “这不算,我不知道。” 吴紧叫冤,坚决不肯再喝这杯酒。 “好吧!这次放过你了,不过没有下次了。” 98接着拿起骰盅摇了起来。 一来二去,两个人渐渐变成了有来有回。虽然吴紧还是输多赢少,不过他总算能时不时的仗着好牌出其不意的阴98一把。 “唱歌!唱歌!” 98喝空了杯子,拿过了麦克风。吴紧仔细的听着,歌声是在跑调,不过优美的声线完全掩饰了这些缺点。 唱歌在线但是声音难听的姑娘和唱歌跑调但是声音好听的姑娘你更喜欢哪个? 吴紧当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唱歌只是时不时的事,声音才是一辈子的事。 吴紧听着98的歌声,忍不住也去点了一首。 “哟!靓仔,点歌啊?大家都想听一听呢!来,给你顶上去了。” 旁边一个穿着超短裙的美女一看吴紧过来点歌,直接给他顶到了最前面。 “没必要!我就是随便点了一首,你们唱你们的,不用管我。” “哎哟!客气啥!雅凡跟我说她可喜欢你了。要不然怎么只叫了你一个男孩子不是?这个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是吗?什么时候说的?” 吴紧听得心跳加速,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江雅凡。后者并没有反应,只是在喝酒。 “唱吧!到你了。” 没等这美女有啥反应,唱完歌的98把麦克风递给了吴紧。 吴紧正想问点什么,美女已经离开这里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他只好拿起麦克风吹了一下,试了一下音量,然后拿在手上等着音乐响起。 前奏一响起来,江雅凡就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看着盯着屏幕的吴紧。 “麦克风给我。” 江雅凡伸手朝旁边的朋友拿麦克风。 七天七世纪是这首歌的名字。吴紧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点这首歌,也许是很想很想见一个人。也许是喝多了胆子大了,他想借着这首歌表达他的思念。 如果一秒是一天的印记, 我想我已经过了七个世纪。 她也会唱吗?那她思念的那个人,是谁呢? 吴紧还在想着,前奏已经快走完了。他连忙清了一下嗓子,开起了第一句。 第一句刚起,包厢里几个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他。 无它,吴紧唱的太好听了。 不但节奏把握得恰到好处,连颤音都处理的非常细节,给每句歌词都添加了一份属于自己的情感。这不是模仿和做作,这已经是完全属于吴紧自己的歌了 直到感情酝酿到了高潮,吴紧放下手里的麦克风,示意江雅凡接下去。江雅凡正听得入神,发现吴紧的声音已经停了下来,并一直看着她。她连忙拿起麦克风接了下去,有了吴紧的珠玉在前,她虽然没有跑调。比吴紧却差了很多,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吴紧却听的很认真,就好像在听一个恋人对自己的述说一样。 “想不到你唱歌这么好听。” 98蹭了过来,拍了一下吴紧的肩膀,把正在认真听歌的吴紧吓了一跳。 “还行,这不算什么,我朋友比我唱的好听多了。” 吴紧谦虚了一下,眼里的得意却藏不住的冒了出来。 “你以前学过音乐吗?” 98好奇的看着吴紧。 “没有,我们广西那边很多人从小就会唱歌了。对酒歌,送客喝,情歌什么的。虽然我们这辈人已经很少会了,不过还是会一些的,这是从小打下的基础。我小时候就经常对着山沟唱。” 说到这里,吴紧露出了自豪的神情。 “广西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98露出的向往的神色。 “如果有机会,我想去广西看看,或者嫁给一个广西人。你可以帮我吗?” 98说完目光炯炯地看着吴紧。 “好啊!哪天你来广西了,我带你去我老家看看,我们那边优秀的小伙子可多了,总有你满意的。” 吴紧放下手里的麦克风,看着旁边的98。 “对了,我叫梁佳丽,以后私下记得叫我名字,不要老是98、98的叫,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 98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然后又露出笑容,把嘴附在吴紧的耳朵上,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好,我记住了。” 吴紧认真的朝98点了点头。 “接着喝酒吧!” 梁佳丽开心的笑了起来,拿起骰盅继续跟着吴紧摇。 江雅凡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轻轻地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一口喝完。 也许,他真的是你一生所盼的归宿。 愿你幸福,我的朋友。 江雅凡默默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第九十八章 情到深处 时间很长,长到你觉得每分每秒都是一个世纪。 时间很短,短到你来不及拥抱清晨,就已经手握黄昏。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特别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候。 不知不觉玩到了凌晨三点多,吴紧喝的头昏脑胀,坐在沙发上都不停的左右摇摆,更别说站起来走路了。这不,刚才站起来走了一下,就直接扑到了茶几上,额头豁了老大一个口子。要不是江雅凡提醒他受伤了,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半边脸都在流血。 “别动,我帮你收拾一下。” 江雅凡把吴紧按在了沙发上,看着他的脸直皱眉头。一条长约三四厘米的伤口从吴紧的眉间斜上,还好茶几的角不是很锋利,也跟幸运的没有磕到眼睛,不然绝对不是现在只是一个伤口这么简单。 “别乱动!” 江雅凡又一把将吴紧和按住。试图用水帮他清理脸上的血迹,吴紧一直看着她傻笑。时不时还摇晃着脑袋。江雅凡不得不用手抓着他的脑袋,用棉签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 “雅凡我喜欢你。” 吴紧看着江雅凡的脸,认真的说了一句。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别动。” 江雅凡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稳稳当当。 “好!我不动。” 吴紧努力地坐直身体,一脸的严肃。 “我真的喜欢你。” 没过几分钟,吴紧又对着江雅凡说道。 江雅凡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看着吴紧的眼睛。吴紧也盯着江雅凡的眼睛,一步都不退让。 “我真的喜欢你,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吴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更真诚一些。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以前真的从来没有注意过你。突然有一天,我就发现到你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吴紧说到这里低下头,回忆着以前的点点滴滴。江雅凡没有说话,坐到了他的身边。把包厢里的的音乐调小了下来。 现在包厢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已经完全走了。就连想要留下来照顾的梁佳丽都被她打发回家睡觉了,因为她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再喝下去怕又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我早就想辞职了,只是因为这里有你所以我留了下来。” 吴紧伸手拿过一罐啤酒准备打开,被江雅凡抢了过去,他誓不摆休,又拿起另外一罐,打开就往嘴里灌。这次江雅凡没有阻止他,反而打开抢过来的啤酒,陪着吴紧一起喝。 “有时候觉得这样就值了,每天看到你都是一种幸福。董主管让我去钟房工作,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因为那样的话,就不用远远的看着你了。” 吴紧又给自己灌了一口,混着眼泪一起咽了下去。 “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我觉得以后我都不会这么喜欢别人了。不论是谁,不论多漂亮,都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你连什么时候喜欢我都不知道?” 江雅凡几口把啤酒喝完,又开了另外一罐。 “真的不知道。” 吴紧想了一下,说出了心里的真实想法。 “那你怎么确定你喜欢我?” 江雅凡盯着他的脸。 “我不知道。” 吴紧痛苦的摇了摇头。 “我只知道我很想见到你,每天都想,只要见到你了,就能开心一整天,每次和你说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生怕你不高兴然后不理我。如果你能开心,我就跟着开心。你喜欢的歌我也喜欢,因为一听就觉得好像你在身边一样。你喜欢的饭我也喜欢,现在我都开始吃辣子鸡饭了。我……”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吴紧还想再说什么,江雅凡直接打断了他。 “为什么?” 吴紧抬起头看着江雅凡,一时间泪如雨下。江雅凡不忍心看他这个样子,底下了自己的头。 “我们距离太远了,我妈说,不让我嫁的太远。你知道吗?我姐嫁去了江西。人生地不熟,想见一面都不容易,被人欺负了也没人述说,吃不惯、住不惯。两个人恋爱的时候,你会觉得什么困难都不是事,爱情能够战胜一切困难。可当你真的走到一起了,你会发现爱情永远抵不过现实。” 江雅凡叹息了一下。给吴紧递过去几张纸巾。 “结婚不止是两个人的事,还是两个家庭的事。就算我真的喜欢你又怎么样?让我放弃家乡的一切,一个人跟着你去广西生活?那我对家乡的思念你能填补吗?我对父母的思念你能代替吗?还是两个人就在这里度过?就算我不要车不要房,愿意和你这么过一辈子。你觉得我们能幸福吗?离家太远,家里人有个什么不幸什么的,可能最后一面都看不到。” 吴紧听着江雅凡的话,越听越难过,但是他无法反驳,只能不停的喝酒。 “吴紧,我们不能在一起。那会害了两个人。对不起!” 江雅凡拿起啤酒和吴紧碰了一下,看着吴紧的脸。 “希望你忘了我,然后找到一个喜欢你的人。彼此守护,幸福一辈子。原谅我的自私,这时候的你,还不值得我付出一切,义无反顾地陪着你风风雨雨到白头。” 江雅凡一口气灌了一瓶,放下瓶子走了出去。留下吴紧一个人在包厢里痛哭。 “先生,我们准备打烊了,您老?” 吴紧还在包厢里喝酒,服务员打开房门来到了吴紧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打招呼。 “多少点了?” 吴紧晃了一下晕乎乎的脑袋。 “快五点了。” “没喝完的酒给我打包走。” 吴紧摇摇晃晃的站了过来。来到门口准备打车回去,想了一下,从手上的袋里拿出一罐啤酒,边喝边往公司走。 江雅凡吊在吴紧的背后,一路看着他回到了公司门口,这才返身回自己的家。 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在江雅凡转身的一瞬间,吴紧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回头看向了江雅凡的方向。心口突然一空。仿佛感应到了江雅凡的离开。他提着袋子坐到了马路牙子上,一边喝酒,一边暗自流泪。 只是不会像那天晚上一样痛哭了。 情到深处,泪自无声。 第九十九章 你不是她 江雅凡不理吴紧了。 一连两天都没有找吴紧说话,那怕去吴紧叫到她的工号,她都只是沉默地从钟房门口走过。不再像以前一样,先找吴紧说几句话才出门。 清醒过来的吴紧又变回了那个熟悉的怂货。压根不敢跟江雅凡说什么,只能一个人黯然伤神。 “你俩闹别扭了?” 梁佳丽坐到了吴紧的身边,看着吴紧通红的眼睛。 “没有,挺好的。” 吴紧咬了一下嘴唇,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一些。 “她都两天不理你了,你当我傻啊?” 梁佳丽不屑的盯了吴紧一眼,然后又变成了担心。 “你昨晚没睡好吧?这眼睛红成这样。” 吴紧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的操作着电脑。 “没有,是通宵玩游戏了,所以感觉有点累。” “要不我借给你肩膀让你休息一下?” 梁佳丽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不了,我挺好的,反正等下也下班了。我坚持一下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吴紧拒绝了梁佳丽的好意。拿着笔记录电脑上的牌号。眼睛都没往梁佳丽这边看一下。 “吴紧,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 梁佳丽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打断了吴紧的记录。 “不好。” 吴紧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为什么?我哪点比不上江雅凡?你为什么就是喜欢她不喜欢我!” 梁佳丽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几个技师好奇的往钟房这边看了过来。吴紧放下手里的笔,转头认真地看着梁佳丽的眼睛。 “你比她好,你比她漂亮、比她优秀、比她能干、比她会体贴人,你什么都比她好,你只有一个缺点,你不是她。” 梁佳丽听着吴紧的话,赌气一般抓着手里的刺绣,抓得手指发白。 “我就不信,我永远比不过她!” “佳丽,真的不是你不够好,只是感情这东西,不是你坚持就能换回来的,你可以有个更好的人,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啊!” “因为我喜欢你啊!把时间浪费在喜欢的人身上,那是一种幸福,你不也是这样的吗?” 梁佳丽认真的看着吴紧。眼里的坚持一点不见减少。吴紧无言语对,只好拿起笔继续记录。 “来,肩膀借你用用,你就当是个枕头好了,看你累的。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生意,你休息一下。” 梁佳丽看到吴紧写着写着闭上了眼睛,头不停的摇晃,好几次都低到了桌子上。 “没事,我还行。” 吴紧强行撑开眼皮,甩了自己一巴掌。 “休息吧你!有什么事我帮你看着。” 梁佳丽不由分说,把吴紧的脑袋扶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吴紧本来就已经顶不住了,这会一碰到梁佳丽那充满香味又柔软的肩膀,挣扎了一会后直接闭上了眼睛,进入了睡眠状态。 梁佳丽一边扶着吴紧的脑袋,一边抓着笔,继续帮吴紧做记录。 “小声点,他睡着了。” 梁佳丽对着过来留牌的技师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慢慢的操作着电脑,尽量让自己动作看起来温柔些,免得惊醒肩膀上的吴紧。 “什么时候了?” 梁佳丽一直顶着肩膀,半边身子都麻木了,实在顶不住动了一下,惊醒了吴紧。吴紧连忙从梁佳丽肩膀上离开,不好意思的给了梁佳丽一个歉意的微笑。 “已经下班了,接班的人过来了,看见你还在睡觉,我让他先去吃饭了。” 梁佳丽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麻木的肩膀,松开了手上的鼠标。 “这是我给你绣的鞋垫,你拿回去试一试,看合适不合适。” 梁佳丽把手上的鞋垫递给了吴紧。 “啊?鞋垫我有的,而且我都是穿皮鞋的,这鞋垫也用不上啊!” 吴紧没有去接鞋垫,反而推了回去。 “让你拿着就拿着!总不能让我白绣吧?再说了,谁规定皮鞋就不能放鞋垫了?有了鞋垫才更好啊!这样不会脚疼,也不会脚臭。” 梁佳丽又把鞋垫塞回了吴紧的手里。 “这个……” 吴紧看了一下鞋垫上面的鸳鸯戏水图,这个和自己五十块一双的皮鞋简直是格格不入。 “你说我一皮鞋,里面弄这个鞋垫,不合适吧?看起来老别扭了。” 吴紧拿着鞋垫,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放在鞋子里面的东西,谁管你啊!怕什么,你拿着,我有时间再给你绣一双,你轮流着换,不过这个手工得鞋垫可能没那么快弄好,得等好几天。” 梁佳丽看见吴紧把鞋垫收了起来,高兴的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拳头,起身准备离开钟房,结果一起来就弄了一个踉跄。 吴紧一看梁佳丽准备扑地上去了,连忙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将她扶住。 “怎么了?” 吴紧紧张的看着梁佳丽。 “腿麻了。” 梁佳丽苦笑了一下,她刚才为了不惊醒吴紧,半边身子一动不动的保持了一个多小时。半边身子早就麻木了,原本以为活动记一下就没事,结果一起来腿就使不上劲,差点摔了一跤。 “我扶你回去吧!” 吴紧把梁佳丽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半抬着离开了钟房。 “怎么了这是?” 吃完饭来接班的兄弟看了一下两个人,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事,就是腿麻了,我先扶她回去,交接的注意事项我已经写在本子上了。你回去看一下就行了。” “好的,你们注意点。” 来人点了点头,拿着对讲机离开。 “我回去休息吧?” 吴紧看了一眼半靠在他身上的梁佳丽。 “好啊!你扶我回去吧!” 梁佳丽干脆把所有重心靠在了吴紧身上。 “你好重啊!” 吴紧扶到半路,忍不住吐槽。 “不许说女孩子重知不知道!你这个思想很危险的!” 梁佳丽给了吴紧一个鬼脸。又往吴紧身上靠了靠。 “我背你上楼吧。扶不动了。” 吴紧蹲了下来,做好了准备,扭头看着梁佳丽,后者直接趴到了他的背上。 “想不到你经常通宵的,身体还不错嘛!” 梁佳丽看着吴紧,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 “当然了,广西山多啊,从小爬上爬下的,基础早就打下来了。” 吴紧背着梁佳丽在楼梯上稳稳的走着。时不时停下来把梁佳丽往上抖。 “抓稳一点啊我说!老往下滑干嘛,这样我很吃力的!” “好哒!” 梁佳丽伸手锁住吴紧的脖子。 “松开!赶紧松开!我要窒息了!” 吴紧不断的扭头,试图挣脱梁佳丽锁在喉结上的手。 “不是你让我抓紧的嘛?现在又来怪我?” “让你抓紧也没让你抓着我脖子啊!” “那我抓哪里?” “你爱抓那里抓那里,就是不能抓脖子。” “哦!知道了!” 梁佳丽伸手抓住了吴紧的肋骨。 “喂!放手!这里更不能抓!” 吴紧被抓的抖了几下,差点把梁佳丽从背上甩下来。 “那我抓你胸部行不行?” 梁佳丽朝着吴紧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行了,你还是抓脖子吧!” 吴紧吓了一跳,连忙加快上楼的速度,他只想尽快把人给送回去。梁佳丽也不再逗他,架着双手,把头靠在了吴紧的肩膀上,闭着眼睛一脸享受。 第一百章 去你大爷的钱 “你以后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了,不然我永远都不理你了。” 沉默了两天之后,江雅凡对吴紧说了第一句话。 “好。” 吴紧回答得即高兴又心酸。江雅凡没再说什么,拧着手上的刺绣转身往回走。吴紧看着她的背影,一肚子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脸上的表情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昨天谢谢你送我回去。” 梁佳丽又窜进钟房里,坐到了吴紧的身边。 “不用谢我,应该的。” 吴紧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拿着笔在手上乱转。 “鞋垫好不好穿?” 梁佳丽把手放到桌子上,撑着自己的脑袋,就这么看着吴紧。 “挺好的,皮鞋穿起来不像以前那样脚疼了。” 说到这里,吴紧总算开心了一下,转过来对着梁佳丽点点头表示感谢。梁佳丽朝着他笑了笑,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昨天吴紧把她送回家,她原本想让吴紧留下来吃饭,只是吴紧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一看江雅凡没在家,道了一声再见就匆匆离开,留下梁佳丽一个人郁闷了老半天。 “靓仔,跟你商量个事。” 吴紧正玩着笔,一个技师走了过来。吴紧抬头一看,是188号,沐足城头牌中的头牌。 对于这种摇钱树吴紧可不敢怠慢,连忙端正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因为对方也很客气。没有像别人一样老是拿他开玩笑,动不动就调戏。 “你说。” 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吴紧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手忙脚乱的,工作调度已经颇有老油条的风范。大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不把他当一回事儿,只是他这害羞的性格还是没太大变化。经常被技师调戏。 “是这样的。” 188看了一下坐在钟房里的梁佳丽,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等会我去找个房间刷卡。然后我可能要出去一下,我的牌留在你这里,如果时间到了你帮我把时间加上去就行了。多少个钟我回来会给钱。如果有人找我,你就说我在上钟,如果他要等,你就打电话给我。我会赶回来。” “可以。” 吴紧想了一下,点头同意。他当然知道这些技师是出去干嘛,不过他从来不会多问。至于为什么不买钟出去,他也清楚。只是别人到底伺候多少个人,与他无关。只要公司有钱赚,自己不得罪人,别人也不出事。那就是皆大欢喜的事。大家都开心就是最好的。 “谢谢靓仔!” 188给吴紧抛了一个媚眼。扭着屁股离开了钟房。没一会她的牌号就变成了上钟的颜色。 回来的时候把卡牌扔给了吴紧,顺便从随身的挎包上掏出一包玉溪。 “给你的,谢谢帮忙。” 188把玉溪和卡牌放在钟房的桌子上。 “烟就免了,你还是拿走吧!” 吴紧接过卡牌,准备把烟递回去。188已经背着挎包离开了。吴紧想了想,还是把烟给留了下来。 “一看就是个狐狸精!你看看她那个骚劲!不知道在外面伺候过多少男人才能骚成这样!” 梁佳丽小声嘀咕着,论相貌,她自认不比188差。可这气质上,人家甩她几条街。188看上去就好像一个高冷千金大小姐,一言一行却露出一种勾魂夺魄的妩媚,高冷和妩媚两种气质在她身上完美融合,形成了一种对男人有着致命诱惑的魅力。 “背后不要说人家坏话,做好自己就行了,毕竟隔墙有耳。” 吴紧说了梁佳丽一句,抬头看了一下技师房的动静。 “哦!知道了。” 梁佳丽皱了一下眉头,她很不爽刚才188对吴紧抛媚眼,虽然当时她也挺心动的。就是因为她作为一个女人都觉得惊艳,所以她心里更不爽了。 骚狐狸!就知道勾引人! 梁佳丽在心里又狠狠地骂了一句。 “你干嘛?” 吴紧有些奇怪的看了梁佳丽一眼,她拿着针一动不动的,已经发呆快两分钟了。 “没事没事!想到点事。” 梁佳丽吓了一跳。连忙把灵魂呼唤回来,接着刺绣。 “你的牌已经轮到前面了,马上就到了,你不去准备一下吗?” 吴紧看了看电脑上的牌,出声提醒梁佳丽。 “好吧!我去准备一下。” 梁佳丽伸过头瞄了一眼自己的牌号,确实已经快到了,只好停下手里的活,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钟房。 一天的时间在无聊和忙碌中交替度过。 吴紧和江雅凡还是如往常一样,有时候说几句话,有时候擦肩而过。吴紧记着江雅凡的话,不敢表现的太过于活跃。反而梁佳丽越来越活跃,有时间就往钟房跑,找吴紧聊天。吴紧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冷漠,毕竟她是江雅凡的闺蜜。 三个人的关系就这么一直维持着,一个火热、一个冷漠、一个左右为难。一个想变得亲近、一个想保持距离、一个夹在中间水深火热。 这样的关系一直维持了一个星期。直到有一天,吴紧看见江雅凡一脸阴沉的回到了钟房。 “怎么了?” 吴紧看得有点不安,问了一句。 “客人想非礼我。” 江雅凡说着眼睛红了一下,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怎么回事?” 吴紧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一脸委屈的江雅凡,只感觉一股怒气不停地往脑子上蹿。 “那个客人上的按摩钟,一进房间就对我动手动脚的,我警告了几次,老实了一会儿。等我开始给他按摩的时候,他居然想摸我。” 江雅凡越说越气愤,脸色都气红了。 “以前也有这种客人,只要拒绝过几次,都挺老实的,没想到这个人真的不知好歹。居然要摸我!” 吴紧只感觉血气直冲大脑,看了一下江雅凡上钟的房号,抓着对讲机走出了钟房。 来到房间门口,就看见一个穿着按摩衣的中年人站在门口不停的说话,陈军在那里点头哈腰的,显然是在给客人道歉。 “装什么清高啊!来这里上班的女人,哪个没有点污点啊!我是花钱来这里找开心的,不是看她的臭脸的我跟你们说!” 中年人一脸的愤怒,显然刚才江雅凡给了他添了不少堵。 “不好意思老板,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我马上重新给你安排一个!等下买单再给你打折!” 陈军拿起对讲机准备呼叫钟房,结果看到吴紧已经来到了身边。 “不换!我就看上她了!你马上给我把她找回来!我就不信了!不就是钱不够吗?多少直接说!都出来帮人家捏手捏脚、按身擦背了,还跟我谈什么尊严啊!不就是觉得钱没到位吗?赶紧把人给我叫回来!我出到她满意为止!” “钱!钱!钱!我去你大爷的钱!” 吴紧听得怒不可遏,手上的对讲机直接朝着中年人砸了过去。 第一百零一章 真正的男人 吴紧被罚款一百块,并全公司通报,转正的时间延期一个月。如果这个月还有类似事情发生,将被无理由辞退。 “你怎么就这么冲动呢你!” 陈军把吴紧叫到办公室,看着桌子上的通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吴紧。 吴紧一脸的无所谓,任由陈军怎么说,只听不答。 “那可是客人啊!我们的衣食父母,就算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直接拿东西砸人啊!” 陈军抖着手里的通告,语气显得很沉痛。 “我只恨当时手里拿的不是砖头,对讲机的杀伤力还是太轻了。” 吴紧说出了来到办公室的第一句话。陈军听得一阵胸闷,愣是半天没憋出一句话。站起来走了一会儿。顺了一下气,又坐回吴紧对面。 “吴紧,我明白你的心情,其实我们都不是瞎子,知道谁对谁错。” 陈军看着一脸无所谓的吴紧。吴紧听着陈军的话,收起脸上的表情,认真地看着陈军。 “知道对错还纵容他这么嚣张?你是不是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不是你说了算。” 陈军脸上出现了一丝愤怒,很快又消失不见。 “可能你觉得男人就该爱憎分明,就该嫉恶如仇。你刚出社会没多久,我不怪你。我只是很遗憾的告诉你,那不是男人,那是男孩。你知道什么是男人吗?” 看到吴紧在认真倾听,陈军叹了一口气,语气变得沉重。 “真正的男人,是肯为了家庭和父母,而披星戴月的人。真正的男人,是肯为了自己的爱人和孩子,而受尽委屈的人。真正的男人,是肯为了一分养家的工作,而把所有爱恨都藏在心底的人,真正的男人,是所有的痛苦都自己消磨,有泪不会流,有话不会说的人。” 陈军说到这里,抬了一下自己的头,看着天花板。过了几分钟才低下头。 “可是你呢?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把人打了,是爽了,可是后果呢?你想过了吗?你自己不但转正被推辞,还成了重点关注对象,有了这个前科,你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有心人无限放大,那怕你以后没做错什么,也会因为这个事而受到困扰。” 陈军看着吴紧慢慢把头低了下去,语气也不再像刚才那么严肃,开始变得温柔了一些。 “然后再看看你喜欢的89,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们都知道你喜欢她。89的后果你想到了没?你这一对讲机下去,她被罚款三百块不说,还会被记录在案。以后上钟都会受到严格的控制。更不要说等这个客人出去以后,他的风言风语给公司形象带来的影响,这会造成多少损失你想过没有?你一时的冲动,你个人、技师、公司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说真的,只是让你赔一个对讲机的钱和一个通告,已经是公司对你寄以厚望,还有你近期表现的不错然后董主管给你求情的原因了。” “对不起。” 吴紧听到陈军的话,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头深深地埋到了膝盖上。公司个人什么的,对他来说都是小事。给江雅凡带来困扰,才是他觉得愧疚的原因。 “行了,回去上班吧!好好想想我刚才的话。” 陈军头疼的揉着自己的眼睛,作为吴紧的直属上司,他要加倍考核。被罚款了两百块钱,只是没跟吴紧说。 “嗯。” 吴紧点点头,离开了办公室来到钟房,对着电脑发呆。 “谢谢!” 江雅凡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钟房里面,坐到了吴紧旁边。 “啊!不客气,跟你没关系。” 吴紧回过神,抓着对讲机不知所措,江雅凡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坐在他身边了,他一时有些惊喜。 “还说跟我没关系呢!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出去打人了。” 江雅凡笑了笑,吴紧看的心头一跳。 “真的跟你没关系,换个人我也会出去的,我最讨厌看见别人欺负女人了,只是恰巧,这个人是你而已。” 吴紧直直的盯着电脑屏幕,余光扫着江雅凡的反应。 “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江雅凡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反而问了吴紧一个问题。 “啊?我不知道啊?我很少撒谎的。” 吴紧的眼睛眨巴了几下。 “就是你现在这样的,不敢看别人,还用余光看。被揭穿了就喜欢眨眼。” 江雅凡玩味的看着吴紧,吴紧被他看的慌乱了一下。却倔强的转过头,看着江雅凡。 “我可没说谎,我说真的!” 吴紧盯着江雅凡的脸。 “嗯嗯!我知道。可能是我看错了。” 江雅凡说完掏出钱包,数了四百块放到了桌子上。 “这个给你赔对讲机的钱,应该多了几十块,就当我谢谢你了。” 吴紧把钱往回推,正想说点什么,江雅凡对他摇了摇头,他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你一个月多少?我一个月多少?这四百块对你来说差不多十天的工资,对我来说不值一提。如果你把我当朋友,请你把它收下,不然我以后不理你了。” 吴紧听着江雅凡的话,只好把钱收了下来。 “上钟去了,留牌的客人马上快来了。” 江雅凡朝吴紧笑了一下,转身出了钟房。 吴紧一会看着手上的钱,一会看着江雅凡的背影,手上的钱还带着温度,他的心却越来越冷。 真的要和我划清界线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接受我? 手上的钱越抓越紧,心跟着越来越难受。 该沉默吗?可是沉默没法让她感受到你的心。还是该爆发?可是爆发只会收来她的冷漠以待。 吴紧看着江雅凡从钟房门口走过,头也不回的离开,只感觉一阵委屈从心头涌起,眼泪就流了下来。他抓着自己的头发,低着头不让人看到自己的眼泪。 “钟房!钟房!103房一位客人!103房一位客人,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陈军的声音从对讲机里响起,吴紧突然想就这样把对讲机给直接扔出去。直到里面的声音响了第三遍,他才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按下了讲话键。 “钟房收到!钟房收到!103一位!103一位!” 看不到期盼的工作,不到答案的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喜欢自己的人。不被理解的痛苦,无法宣泄的悲伤,通通在此刻交织于一起,让吴紧的眼前一阵黑暗。 “操!” 吴紧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把对讲机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第一百零二章 我不适合你 小的时候,一瓶可乐就可以很开心。长大了,要五瓶啤酒才稍微不难过。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小时候我们很单纯,所以很多东西都能给我们带来快乐。等我们长大了,见的东西多了,平常的东西再也没法让我们分泌更多的多巴胺。只有不停的喝酒、喝酒。从啤酒到白酒。或者从一包烟到两包烟。 吴紧开始迷上了喝酒,从开始的晚上一瓶到两瓶,再到晚班和中餐一起喝。 生活很难吗?不见得。他有自己喜欢的人,那个人叫江雅凡。他有喜欢自己的人,她叫梁佳丽。他有一份算是不高不低的工作,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可他就是没法快乐起来,需要不停的喝酒才能让自己入睡。 有时候,他会抽着烟看着夕阳发呆,烟烧到了手上才惊醒。有时候,他会一边喝酒一边看着手机,然后突然抓起酒瓶直接灌到吐。有时候,他会半夜惊醒,带着耳机听歌,然后默默流泪到天亮。有时候,他会通宵玩电脑,然后突然退出游戏,为了一个从来没看过的电视剧泪流满面。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坚强,从小的经历让他早就百毒不侵了,直到他遇见爱情。 爱情就像一把穿透一切的利剑,他把自己武装得滴水不漏,却在锋利的剑下变得不堪一击,只是轻轻的遇见,就让他支离破碎。 “你相信爱情吗?” 等到江雅凡来到钟房里,吴紧玩着手里的对讲机,似乎随意一样问了一下身边的人。 “爱情?以前我信过,后来,我就不信了。爱情不能当饭吃。” 江雅凡看着自己手里的刺绣,这是一副大展宏图的刺绣,雄鹰已经绣完了,雄鹰下面的山河也绣了一大半,剩下的就是不断的补充,直到变得完整。 “如果……如果我说我真的喜欢你,愿意和你过一辈子呢?” 吴紧鼓起勇气,第一次在没喝醉的情况下对江雅凡吐露心声。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睛却不敢往江雅凡这边看,努力把它变成一个朋友之间的闲聊话题。 “那又怎么样?那天晚上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 江雅凡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针擦在自己的头上,转头看着吴紧的侧脸。 “然后再如果……如果我愿意跟着你去你那边呢?” 吴紧转过头看着江雅凡,光线不太好,把江雅凡的脸衬托的有些朦胧,他看不清江雅凡的神情,只觉得这是一种看不清的美。 “我看不起上门女婿,没骨气,更没尊严,不像个男人。” 江雅凡看着吴紧,一脸严肃。 “我不是说上门,我可以去你那里工作,去你那里生活。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可以付出的。” 吴紧突然激动起来,不自觉的,眼里又挂上了泪花。 江雅凡却摇摇头,眼里带着惋惜。 “吴紧,你知道吗?为什么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你很好,真的很好!可是你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动不动妥协!动不动就想哭!你有没有一点男人该有的样子?一点没有!就算你愿意为了我迁就,我还是觉得你真的太软弱了,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你知不知道,你妥协的样子,眼里带着泪的样子,一点不能让我感动,反而觉得害怕。我怕你将来对面别人的时候也是这样,我不敢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这样的你,哪怕你拒绝我、骂我、恨我,都比你现在这个窝囊样强一百倍!” 江雅凡说完,咬着自己的嘴唇,语气突然悲伤了起来。 “我家没有男孩子的,我爸软弱了一辈子,我妈跟着被欺负了一辈子。你知道吗?就连我家做新房子,土地都被别人占用了一大半,我爸屁都不敢放一个。他不够好吗??很好!可是到头一点用没有!我那时候就决定,绝对不找一个懦弱的男人!那怕他打我、骂我,都比一声不吭就流泪好!然而现在的你,就是这么一个人,你让我怎么跟你在一起?把一生托付给你?” 江雅凡说着说着,眼里就流出了泪花。 “我可以改的,你相信我,我可以的,只要那个人是你,我愿意做任何改变。” 吴紧听到心里疼得不行,看着江雅凡的脸,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你不行的,你不要勉强自己了。” 江雅凡却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悲哀。 “你送梁佳丽回家多少次了?你连一点出格的事都不敢做,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放心你送她回家吗?因为你太老实!太胆小!不是我鼓励你去做什么,只是这样的你,实在让我提不起兴趣,那怕你对她做点什么都好!至少让我知道你不是连女人在自己面前都不敢动的人。” 吴紧听着江雅凡的话,脸上全是不可思议。 “你居然是这么想的?你居然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是这种人么?” “不,你误会了,我从来不是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是这种人,我只是想告诉你,像你这样的人,一点浪漫都不会懂,一点惊喜都不会给自己的女朋友制造,跟你在一起,只会是平淡无奇的过日子,可是我要的不是平凡,我要的是浪漫和惊喜,你会吗?你不会!一点不会!” 吴紧还想再说什么,被江雅凡摇头制止。 “你说我放荡也好,我说不甘寂寞也好!吴紧,我真的不是你想一起一辈子的那个人。我们真的不合适,你现在喜欢我,只是因为你太老实,所以才会我这样的女生所吸引,你因为自己的平凡,所以向往别人的不平凡。你把自己所有不敢想、不敢做的事,都埋在自己的心里。所以你才会我这样的人如此着迷,你以为这是爱情?她不是!其实是自己你想找一个人来弥补自己的缺点。” 江雅凡说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一脸痛苦的吴紧。 “也许,你要的不是爱情,也不是将来。你要的是一个能弥补自己自卑的另一半。对不起,我不是这种的人。如果可以,我想,梁佳丽更适合你,你们才是应该在一起的人。原谅我没法填补你心里的愿望。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你幸福,然后记住我。在某个带着孩子玩耍的午后或者清晨。某个拥抱着自己爱人入睡的夜晚。” 江雅凡说完直接走出了出去。 “对不起!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那怕我们真的相互喜欢。” 第一百零三章 梦醒时分 吴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只能看着江雅凡离开钟房,坐到技师房的椅子上,慢慢地刺着自己的绣。 这是在干嘛啊! 吴紧又狠狠砸了一下手里的对讲机。 我真的很软弱吗? 吴紧回想着自己的过去,悲哀的发现,自己真的很软弱。 他除了哭,除了悲观,除了怨天尤人,没有一点坚强的样子。 我之所以软弱,不就是因为遇见的人是你吗? 吴紧很想出去对江雅凡说这句话。可是看着江雅凡认真在刺绣的样子,他又坐了回去。 “董主管,我想钟房的工作不适合我,我想换个工作。” 吴紧想了一早上,最后来到了办公室,对着主管说出了上面的话。 “我觉得你做的挺好啊!技师都说你挺公平的,工作调配也很快速,几乎没有技师说你什么,干嘛要换呢?” 董主管关了笔记本,看着坐在对面的吴紧。 “我想我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思考自己的工作和将来。真的,在这样的状态下,我不适合做钟房这个重要的位置。” 吴紧思考了一下,决定说真话。 “是因为你和89的问题吗?” “你也知道了?” 吴紧有些惊讶地看着董主管。 “废话,陈军已经跟我说过了,他觉得这不是问题,年轻人嘛!谁没有个过去,我以为你自己能处理好,只是没想到你居然给我来这个决定。” 吴紧低着头不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吗?” 董主管没有强迫吴紧,而是先问了他的想法。 “董主管,我是这样想的,我先来楼面工作一段时间,吸收一定的经验,有了足够的经验以后,再去考虑别的岗位。” 吴紧考虑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楼面部长,你看行不行?” 董主管微笑地看着吴紧。 “啊?部长吗?我觉得我可能做不了。” 吴紧惊讶了一下,有些心虚的说道。 “那就部长吧!毕竟你在钟房呆了这么久,出来做个服务员太委屈你了。不会你可以学,这些比钟房简单多了。以你的能力我想不用多久就可以处理的很轻松的。” “可是……” 吴紧还想再说点什么,被董主管直接打断。 “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在一楼工作,毕竟有什么问题,还有咨客和收银帮你,相对会轻松一些。等你熟练了,我再调你去三楼和贵宾区。” “好吧!” 吴紧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人其实有时候特别贱。 你拥有的东西,一点不去珍惜。得不到的东西,又哭死哭活。 以前在钟房,天天可以见到江雅凡,吴紧觉得也就那样,虽然想,可是每天都能见到啊,也就觉得没什么。现在调去了楼面,又怀念起了钟房那些天天见面的日子。 江雅凡是贵宾技师,一般都在二楼上钟。他这段时间都在一楼上班,一天不见,有些想念,三天不见,直接受不了。一个星期不见,他直接离岗。 真他么犯贱啊! 吴紧鄙视了一下自己,鬼鬼祟祟的来到了钟房,看看江雅凡在哪里。 “你来这里干嘛?” 吴紧还在偷偷摸摸的乱看,江雅凡突然从他背后出现,把他吓了一跳。 “没啥,作为一个部长,来看一下大家的上班状态是应该的。” 吴紧清了一下嗓子,背着手巡视周围的人,一脸的公司为重。 “你就装吧你!” 江雅凡直接无视,刷完下钟卡回了技师房。吴紧想了想,跟在了屁股后面。 “别跟着我!” 江雅凡转过头,警告了一下吴紧。 “钟房叫我换班吃饭,我去替岗。” 吴紧的声音有些微弱,不敢太大声。 江雅凡听了也没说什么,转身继续往前走。 “你来啦?” 吴紧刚在钟房坐下来,梁佳丽又窜了进来,看着他傻笑。 “替岗。” 吴紧看着电脑上的牌号,不理梁佳丽。 “我又给你做了一双鞋垫,你要不要看一下。” 梁佳丽用牙齿咬断鞋垫上的线,打了一个结,递给了吴紧。 “不用了,真的。” 吴紧转过头看着梁佳丽。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行不行?” “我们是朋友嘛!反正我一天到晚的也没什么事。给你弄个鞋垫什么的还有时间的。” 梁佳丽笑了笑,把鞋垫放在了吴紧的面前。 “试一试,比上一双要好很多。我特意加厚了,就怕你穿着不舒服。” 吴紧看着面前的鞋垫,没来由的就想哭。 “你能不能别这样了!” 吴紧突然就叫了起来,转过头看着梁佳丽。 “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求求你了!” “我没对你好啊!这就是朋友之间的帮助而已!你不要想这么多。” 梁佳丽听见吴紧的话,沉默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笑了笑,看着吴紧。 “佳丽,是不是喜欢我?” 吴紧有些头疼的揉着自己的脑袋。 “是啊!不是早就说了吗?我想做你女朋友。” 梁佳丽就这么盯着吴紧,寸步不让。 “可是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吴紧有些失去控制。 “我喜欢江雅凡你知不知道?” 吴紧看着微笑的梁佳丽。 “我知道啊!但是这个不妨碍我喜欢你啊!” 梁佳丽不为所动。还是一脸的温柔。 “靠!造孽啊!” 吴紧实在没办法,骂了一声。离开椅子在钟房里走来走去。最后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你是不是不能怀孕了?” 吴紧突然心烦意乱,盯着梁佳丽问出了一个问题。梁佳丽听见吴紧的话,眼神透露出一丝悲伤。 “是啊!医生说我不能怀孕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雅凡对你说的吗?” “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我送你回家的事?” “不记得了。” 梁佳丽努力的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 “我就是那天晚上知道的。” 吴紧有些悲哀又心疼。 “梁佳丽,你真的很好,你是个好女孩,可是你现在连怀孕都做不到了,你还要我跟你在一起吗?” “能不能怀孕,真的很重要吗?” 梁佳丽盯着吴紧的脸,认真的表情看得吴紧心软了一下。吴紧咬了咬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心硬回来。 “很重要,这是最重要的,你总不能让我家绝后吧?” 梁佳丽听着吴紧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有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我求求你不要再来烦我了行不行?我很忙的!我又要上班,又要替岗,又要玩游戏。我实在没时间浪费在你身上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觉得我用了你的鞋垫,那这样好不好,我给你钱好了。多少你说一下。” 吴紧闭着眼睛,不敢去看梁佳丽的脸。 “不用了,鞋垫就算我送你好了,反正也不值钱。” 梁佳丽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咬的血流出来都不知道。 “真的觉得有个孩子很重要吗?” 梁佳丽吸了一口气,看着吴紧。 “重要,比什么都重要。” “我知道了,谢谢!对不起!打扰你了!” 梁佳丽呆一下,起身离开了钟房。脚步看起来如此蹒跚。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伤害你。 吴紧看着梁佳丽的背影。然后抬头看着天花板,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爱我的人为我付出一切。 我却为我的人甘心一生伤悲。 爱与被爱同样受罪, 为什么不能拒绝, 痴情的包围? 第一百零四章 惊变 人犯贱是什么样子? 看看现在的吴紧就知道了。 以前梁佳丽老是去找他聊天,陪他说话。他从来不把人放心上,还说了一顿直戳人心窝的话。 现在梁佳丽不理他了,他又开始想起了梁佳丽的好。 “你简直是个人渣!” 吴紧把自己的苦难跟周东东说了一遍,没想到周东东不仅没有安慰他,反而指着他的鼻子说出了上面的话。 “我哪里像人渣了。你别乱说话啊!” 吴紧给自己叫屈。 “一边享受别人给你带来的关心,一边去追求人家闺蜜。不但没有任何感激,反而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你还说你不是人渣?” 周东东一脸鄙视。 “我可是老实人!老实人知道吗?” 吴紧摊开双手叫了起来。 “你是个老实的人渣。” 周东东总结了一下两个人的发言,得出结论。 “我……” 吴紧差点一口气没挺上来。 “老实说,你不算人渣,你只是心太软。你是个老实人不假,而且性格好,虽然长的不咋地,但是这些女孩子出来混这么多年,颜值什么的早就看透了,反而是你这样的讨人喜欢。” 周东东摩挲着下巴,给吴紧分析其中的道理。 “你就是太犹豫不决,你看啊!” 周东东抽出三根烟,然后拉过一张椅子。 “这根是你。” 周东东放下一根烟。 “这是98,这是89。” 周东东分别将两根烟放在旁边。 “这根喜欢你,你呢!喜欢这根。这根和这根是好朋友,又住在一块。所以这根肯定知道这根喜欢你的事情。恰好这根其实不喜欢你,所以肯定把机会让给喜欢你的这根,现在你把喜欢你的这根给得罪了,她不理你了,所以你间接的伤了你喜欢的这根,等于同时得罪了两个人。综上所述,你喜欢的这根也肯定没戏了。” 吴紧看着周东东在那里摆龙门阵,看得欲哭无泪。 “看你这样,其实我也很难过,要不这样吧?” 周东东一拍椅子,把吴紧的注意力给吸引到自己脸上。 “怎么样?” 吴紧脸上出现一丝期待,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周东东。 “生米做成熟饭。” 周东东打了一个响指。 “什么?” 吴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可以生米做成熟饭,直接把89给办了。” 周东东看着吴紧逐渐僵硬的脸色,十分满意。 “公司附近有个公共厕所,那里的墙上很多手里号码,有卖药的,有办证的,还有美女美女上门什么的。我建议你去那里试试,买点药。” 周东东说到这里,表情逐渐猥琐。 “我去你大爷的!我是这种人吗!” 吴紧生气的打断了周东东的胡言乱语。脑子里却出现了前段时间的春梦,只感觉一阵心烦意乱。 “反正你已经是个人渣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得不到心把人得到也不吃亏。” 周东东循循善诱。 “你能不能说句人话。” 吴紧无奈的看着周东东,不过经过周东东这一通胡搅埋缠,吴紧的心情反而好了不少。 “顺其自然吧!” 吴紧干脆不去想这里面乱七八糟的关系。时间是最好的解药,只要时间够久,任何的伤口都可以愈合。哪怕当时你觉得是天崩地裂、世界无光。 只是吴紧不明白,时间能治愈伤口,是因为你换了个新的环境,然后在适应陌生中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心慢慢习惯疼痛。 像他这样的,天天能见到彼此的日子,时间只会是一剂毒药,越陷越深。 难道我真的是个人渣吗? 吴紧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之中。这样焦虑的日子没有过多久,梁佳丽就出事了。 以前梁佳丽和江雅凡经常会叫吴紧出去吃宵夜。自从钟房那一番话之后,梁佳丽就疏远了吴紧,不再主动去找吴紧了,就算因为工作的原因需要照面,梁佳丽也是很礼貌的微笑,脸上透露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哪怕是江雅凡,也很少主动的去找吴紧了,正应了周东东的那番话,他成了两头不讨好的人。 有了时间的梁佳丽,开始半夜出去玩耍,或者陪客人出去吃饭。就连江雅凡都劝不住,如此平凡的外出,她终于出事了。 那天吴紧正在网吧里玩游戏。江雅凡经过半个月以后第一次主动来找他。 “98出事了。” 这是江雅凡对吴紧说出的第一句话。她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 “怎么了。” 吴紧突然一阵心慌。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跟我来。” 江雅凡没再说什么,带头离开网吧。吴紧连机都没下,抓起外套就跟在了江雅凡的身后。 江雅凡一路都不说话,任由吴紧怎么问都只是红着眼睛摇头。直到吴紧跟着江雅凡来到一家KtV门前。这家KtV门口停着几俩警车,已经拉开了警戒带,一群人围在前面,不停的讨论着什么。 吴紧一看这阵势,心里的不安直接达到了顶点。 “佳丽到底怎么了?” 吴紧紧紧地盯着江雅凡,平时强势无比的江雅凡,此时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 “她死了。” 江雅凡说出这三个字,整个人就扑到了吴紧的身上,不停的抽泣着。 “你说什么?” 吴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顾自己第一次和江雅凡如此亲密接触,抓着她的肩膀,让她的头从自己肩膀上离开。 “她死了。” 江雅凡的眼泪一直没停过。 “她给我带电话,但是一直不说话,我只听见吵闹的音乐声里有东西打翻的声音。觉得不对劲,想起她跟我说今晚她要陪客人去钱柜唱歌。我就赶了过来。等我找到她的人,她已经没呼吸了。我看得出来,她是被人掐死的。于是我就报警了。” 江雅凡声音颤抖着,断断续续的说了好久,吴紧总算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抓住一般,呼吸都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痛。他掀起警戒带就往里冲,被门口的警察给拦了下来。 “警官,里面是我女朋友啊!我女朋友啊!我鞋子里还穿着她给我绣的鞋垫啊警官!能不能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求求你了!” 吴紧说着说着,眼泪又不争取的留了下来。膝盖一软就要往地上跪。被人扶了起来。 “进去吧!” 站在门口的警察摇了摇头,松开吴紧的手,让开了路。吴紧一路往前冲,来到包厢门口,颤抖着走了进去。 几个正在现场收集线索的警察看了吴紧一眼,跟他说了一下注意事项,走出了房间。 吴紧看到了横在沙发上的梁佳丽,脸上的惊恐还未退去,就凝固成了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表情。身上的衣裳不整,很多地方都被抓破了,裤子已经被褪到了大腿,被双手死死地抓着才没有完全脱下来。 吴紧无力地跪到了地上。他知道梁佳丽之所以出事,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不是他对梁佳丽说过那番话,如果他在事后多一点勇气,如果他可以在梁佳丽天天夜不归宿的时候多一点关心,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 可是现实没有如果。梁佳丽走了,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恐惧和无力的反抗走了。 吴紧狠狠地给了自己几巴掌,把自己抽得一嘴鲜血。 “靓仔,时间到了,请你出去,不要影响我们办案。放你进来已经违反规定了。” 吴紧无声的点了点,深深地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梁佳丽,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房间。 第一百零五章 那年我们有梦 吴紧低着头来到江雅凡身边,江雅凡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这是我给你的,你个人渣!” 吴紧还没反应过来,江雅凡抬手又是一巴掌。 “这是我替梁佳丽给你的,她喜欢你,舍不得下手,我替她来!” 江雅凡打完,又扑进吴紧怀里哭,吴紧完全搞不清楚江雅凡这个前后态度的巨大变化,连心里的悲伤都被江雅凡给短暂的打散了。 江雅凡却没有给吴紧解释什么,哭了一会儿。直接就离开了,留下吴紧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他一会看看KtV的方向,一会看看江雅凡离开的方向,无力地蹲了下来,抓着头发默默流泪。 “董主管,我想辞职了,这是我的辞职书。” 吴紧一夜没睡,最后决定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伤心地。 “怎么了这是,昨天晚上89也走了,连工资都不要,只是给我打了个电话。现在你又来辞职,你们到底怎么了?” 梁佳丽的事还没有传到公司里。董主管还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不过这也是早晚的事。 “我很累了,顶不住了。董主管,请你成全我吧!” 吴紧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倦。 “如果你觉得累,我可以给你批假,让你休息一段时间,心情好了就可以来上班,没必要辞职啊?” 董主管耐心地开导着吴紧,吴紧听见董主管的话,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笑。 每个公司都这样吗?平时想请个假千难万难,求爷爷告奶奶的。一旦你要辞职了,假不请自来,你请半个月都批得快速无比。 “不用了,我决定了,麻烦您签个字吧!” 吴紧坚决的摇摇头,把辞职表推到了董主管面前。董主管一看吴紧这态度,知道留是留不住了,点了点头,拿出笔签字。 “希望你将来的前程似锦,很荣幸你能在我手下工作。半个月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董主管把辞职表推了回去。吴紧点点头,道了声谢谢,离开了办公室。 打了江雅凡的电话,发现接不通,他来到江雅凡的住处,打开房门,发现人也不在。吴紧开始担心起来。 不上班,也不在家,你能去哪里? 吴紧搜索着自己的记忆,试图找出江雅凡现在最可能呆的地方。他还在门口发呆,江雅凡就从楼梯口出现了,看到现在门口的吴紧,江雅凡呆了一下,然后一脸冷漠的走了过去。 “钥匙还我。” 江雅凡朝吴紧伸手,吴紧看了一下面前的江雅凡,脸色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憔悴,虽然眼睛还是红红的,至少脸色看起来还算正常,吴紧松了一口气,把钥匙还给了江雅凡。 江雅凡接过钥匙,一点也没有请吴紧进屋的意思,直接从他身边走过,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任由吴紧怎么在门外叫唤,得到的都是沉默以对。 “你有完没完?” 吴紧叫唤了近十分钟,江雅凡总算打开了门,只是表情看起来一点没见缓和。 “能不能让我进去坐一下?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吴紧一脸哀求地看着江雅凡。 “滚!” 江雅凡一把推开吴紧,又关上了房门。这次真的任由吴紧叫唤,从头到尾连门都不开。吴紧叫唤了老半天,眼看这门是叫不开了,只好默默的离开。江雅凡在房间里听了半天,门外的声音消失了很久,她才开门,看见吴紧已经消失了,扶着房门发呆了一会儿,最后无力的滑到了地上。 吴紧没去去参加梁佳丽的葬礼,一来是通知家属过来时间比较久,他只是一个朋友,不是什么亲戚。二来破案的时间太长,梁佳丽在公司上班用的是假身份证,光这个就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再者就是江雅凡的态度,完全变成了仇人一般,任由吴紧怎么放低自己的态度,她都无动于衷。就算是吴紧离开公司,她都没来送一下。 提着行李,吴紧把整个公司重新看了一遍,这个工作了两年的地方,给他留下了太多的回忆,伤心、开心、不舍、遗憾,各种各样的情绪都交织在了一起。 也许这辈子,他都不会回来了,这里注定只是他人生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最多在将来回忆的时候,用一些眼泪来纪念他曾经在这里经历的一切,他的爱、他的恨、他的青春和成长。 再见了!喜欢我的,我喜欢的!愿有机会,将来再重逢。 吴紧朝着空气挥挥手,跟看不见的人告别,拉着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踏上了回来的车。等他一路颠簸的回到三江,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他给吴吴群发了个电话,告诉自己已经回到了三江。然后又给廖工兵和杨再业打了个电话,发现这两个人的电话打不通了。 “啊紧!” 吴紧还在看着三江的夜色发呆,吴紧已经来到了吴紧的身边。吴紧打量了一下差不多两年不见的吴群,他已经长到了差不多一米八,留着一头碎发,一身李宁运动服,看起来充满了年轻人的阳光和朝气,不过吴紧一眼就看出来吴群身上的衣服是地摊货。 “吃饭没有?” 吴群走过来和吴紧拥抱了一下。接着帮他提行李。 “还没,刚下车。” 吴紧摇了摇头。 “走,先去吃东西。” 吴群提着行李,带着吴紧来到了一家粉店面前。 “这是我们以前经常来的那家螺蛳粉店,你记不记得?店面搬来这里了,老板还是那个老板,做出来的粉一样好吃。” 吴群一脸兴奋的介绍。吴紧看了一下,依稀看出了老板当年的痕迹。 “喝酒吗?” 吴群点完粉,看了一下吴紧。 “喝一点吧!” 吴紧点了点头。打量着店里的环境。 三江这些年来的变化很大,从下车站开始吴紧就感觉到了,街上的人比以前多了很多,穿着打扮也潮了很多,不比广东那边的人差多少。就这一路走来,他发现了很多家规模不小的超市。 “喝酒!喝酒!” 吴紧还在发呆,吴群打开酒瓶直接给他满上。 “对了,工兵和再业的电话怎么打不通了?” 吴紧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这个啊?再业现在一直在镇里忙,自从辍学以后,他就经常不见踪影,电话号码也经常换。所以打不通很正常,除非他联系你。至于工兵,当兵去了,部队不让带手机的。所以不但是你,我也联系不上他。” “哦,这样啊!” 吴紧失神了一下,他们四个人,杨再业是个公子哥,廖工兵已经去当兵了,吴群也上了大学,只有自己,一事无成,穷途潦倒。 “来!干一个!” 吴紧举起杯子和吴群碰了一下,然后一口干了。放下杯子,他突然想起来一首很着名的小诗。 那年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 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第一百零六章 重逢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吃完饭吴群问了一下吴紧。 “还没有,走一步算一步吧!什么年代了,还能饿死不成?” 吴紧叼着牙签,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是眉间的忧伤怎么都消不掉。 “出去几年,你身上的气质都快变得和再业差不多了,除了没有他杀气那么重。” 吴群看着坐在对面的吴紧,感慨道。 “啥气质?打工仔不配讲这个词,倒是你,变成了大学生,更加帅气了,妈的!” 吴紧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看着一身书生意气的吴群,这样的气质,他曾经也有,那是最宝贵、也最没用的东西。 “对了,你不是在南宁上大学吗?跑来三江做什么?” “我说我来面包店打工,你信吗?” 吴群一脸无奈。 “不可能吧?你真要打工,留在南宁不是更好吗?那边工资可比这里高多了。而且你学这么多年的书法了,再不济你去公园弄个什么吴半仙啊,什么逆天改命啊、写写字帖的都比这强啊!” “亏你想的出来。” 吴群锤了一下吴紧。 “这个面包店是我同学家的,那会正说想打工来的,他就说他这招临时工。我本来也不想来这里,结果抓着我不放,我一想也就答应了,他家门口的招聘广告还是我帮他写的呢!” “那他挺会压榨剩余价值啊!典型的资本家嘴脸。” 吴紧说完自己都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递给吴群,吴群摆了摆手。 “不抽烟。” 他朝吴紧笑了笑。 “不抽好,最好别抽。” 吴紧也不勉强,把烟扔自己嘴里,掏出打火机点上。 “你跟杨玉芳怎么样了。” 吴紧隔着烟雾看着大街,脸上的表情明灭不定。 “我们已经确定关系了,现在都在同一所大学读书,她读的音乐系,我是中文系。” “真好!” 吴紧感叹了一句。 “听说大学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光,可惜了,我没办法去体验了。” “其实也就那样,什么美不美的,得看人来。不过话说回来了,当初退学,你现在后悔吗?” “后悔?” 吴紧沉默了下来,脑海里尽是江雅凡和梁佳丽的一切,还有在公司里的点点滴滴。 “现在不后悔,将来不知道。毕竟我觉得,我的这段时间经历也会成为我最珍贵的回忆。” “那倒也是。” 吴群说完,跟着吴紧一起沉默。 “我打算去南宁找份工作。” 吴紧灭了手里的烟,转头看着吴群。 “南宁?挺好,正好我也在那里上学,要不我找任进学老师给你安排一下?他家在南宁的公司挺多的。” “不必了,我自己都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还去麻烦别人干嘛?再说了,别人介绍的工作就未必比自己找的适合自己,而且做事还得瞻前顾后的。” 吴紧挥挥手,拒绝了吴群的好意。 “那倒也是,你自己决定好了,今晚有地方住了没?没有去我那里将就一下。” 吴群不再说什么,问起了吴紧的住处。 “去你那里?” 吴紧有些狐疑地看了一下吴群。 “你不会跟杨玉芳同居了吧?我过去合适吗?” “去你妹的!你想什么呢你!” 吴群难得爆了一次粗口,伸手就要锤吴紧,被他侧身躲了过去。吴群顺势搂住了他的肩膀。 “就我一个人,你别想多了。走吧!” 吴群搂着人往自己的出租房走。 “这就是你的房间啊?” 吴紧一脸的惊奇。 “嗯,反正一个人,有个地方住就行了。” 吴群提着行李放到墙角边上。 “你堂堂一个广西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放古代那可就是翰林学士啊!你堂堂一个翰林学士住狗窝?简直有辱斯文啊!” 吴紧看着这个不过十平米的房间,一脸的不可思议。房间小也就算了,还没卫生间,上个厕所要跑到二楼,这个才是最忍不住的。 “得了吧你!有个地方住就不错了,哪来那么多讲究啊!还有啊!别扯什么翰林学士什么的。我还没那个地位呢!顶天了就是个秀才。” “秀才也不错。” 吴紧点了点头。 “吴秀才,我想知道我洗澡去哪里洗?” “阳台洗就行了。” 吴群指了一下阳台。 “你是认真的吗?” 吴紧来到阳台看了一下。四面通风,周围的风景一览无余。 “我说你一大老爷们的,还怕别人看不成?实在不行你不会蹲下来洗吗?” “我不喜欢洗澡的时候给别人看,我也不想蹲下来,这样洗不干净。” 吴紧摊开双手看着吴群,一脸你是大学生你想办法的样子。 “真麻烦啊你!” 吴群摇了摇头,把挂在窗户上的窗帘给扯了下来。然后系在阳台晒衣服的铁线上,看起来就形成了一个暂时封闭的空间。 “这样可以了吧?” 吴群把窗帘的四个角固定好,然后示意吴紧去洗澡。吴紧走到阳台上,探头探脑的,伸手拉了一下窗帘,试了试紧固效果。然后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行!就这样好了,水热了没?” 吴紧朝屋里打招呼。 “行了,给你提过来了,自己试一下温度。” 吴群抽出桶里的热得快,给吴紧提到了阳台上。 “你不许偷看啊我跟你说。” 吴紧衣服脱到一半,有点不放心,跑进来警告吴群。 “你有完没完啊你?就你这身材谁会看啊!我还觉得恶心呢!赶紧洗吧你!” 吴群从床头抽出一本书翻开,理都不理吴紧。不一会儿一阵阵的水声就从阳台传了过来。 “我洗好了。” 没几分钟,吴紧擦着头发从阳台回到了屋里。 “有吹风筒没?” 吴紧捋了一下头发,转头看上一边的吴群。 “在你身边那个抽屉里,第一个,你打开就看见了。” 吴群说完合上书本,从床上下来。 “你不洗澡啊?” 吴紧一边吹着头发,一边看着吴群。 “洗啊,这不正在找衣服吗?” 吴群左翻右翻,找出一套衣服,提着桶就准备出门,被吴紧一把拉住。 “你去哪里?” 吴紧抓着吴群的手。 “我去洗澡啊!” 吴群一脸迷惑,似乎对吴紧的行为感到不解。 “你不在阳台洗?” 吴紧的声音已经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干嘛要在阳台洗?被人家看到多不好不是?我又不是暴露狂。楼下有公共浴室的。” 吴群一脸无辜的看着吴紧逐渐变色的脸庞。 “吴群我去你大爷的!” 吴紧放下手里的吹风筒,只穿着裤衩就扑上了吴群。 第一百零七章 笨鸟先飞 当吴紧从床上醒过来,天已经大亮了,日光从窗口路过,带起一阵白蒙蒙的颜色。 吴紧在床上回了一会神,转头看上旁边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碗和一包豆奶。碗里叠着三个包子,碗下压着一张纸条。 吴紧穿好拖鞋来到桌子旁边,抽出了纸条。上面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我去上班了,早餐给你准备的,没时间送你云云。 吴紧笑了笑,抓起一个包子叼在嘴里。把纸条收了起来,压上五十块钱,提着行李出了门。 白天的三江县显然要比晚上来得热闹。吴紧也不急着离开,拉着行李在街上到处瞎逛,体验一下这些年来县城的变化。 除了楼房比原先多了很多,变化最明显的就是街道,以前坑坑洼洼的路面已经不见了,虽然没有变宽多少,但是修理的十分平坦。路边的垃圾桶也变得多了很多,时不时还看见清洁工在扫地。虽然乱摆地摊的情况还是没有变化,整个县城已经有了一丝现代城市的气息,至少在吴紧看来是这样的。 “靓仔,去哪里?” 吴紧刚在路口停下来,一辆三轮车就跟了过来。 “我去县中看一下。” 吴紧朝司机点了点头。 “十块钱,上车,马上带你过去。” 嘿! 吴紧笑了一下,倍感轻松。这县城里杀外地人的风气还是那么熟悉啊!旁边好几个开三轮车拉客的人也不过来抢活,脚搁在膝盖上,自顾自地聊天。 团结如斯啊!不愧是城里人! “我不是外地人,师傅你就别杀了。” 吴紧露了一句本地话。 “学生仔?” 司机明显愣了一下,不过脸色丝毫不见尴尬,语气十分自然。 “是啊!” 吴紧笑眯眯地看着这个中年司机。 “成!两块钱,上车吧!” 司机也不再废话,发动了三轮车。 “好嘞!谢谢师傅。” 吴紧爬进了车里。 县中大了很多。 这是吴紧来到这里的第一印象。 不但教学楼增加了一栋,篮球场也比原来多了四个。两个独立的大型餐厅,一个足球场、还多了一个体育馆。 这是外边看起来的变化,至于其他的变化,吴紧还没去仔细体会。他此时正坐在学校的那棵大榕树下,看着上体育课的学生,眼里全是怀念。 书声不与人同老, 情谊多随疏渐寒。 自己最后一次和同学联系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吴紧都记不住了,就连班级qq群,他都已经一年多没说话了。吴紧打开手机,登录了许久不曾登录过的qq一看,信息是挺多的,手机都快卡死了,结果翻了快三分钟了,看到的不是推销小电影的私聊就是什么卖马报、卖增粗药或者网上兼职之类的广告。好不容易看到班级群了,满心欢喜的点了进去。好家伙!全是斗地主和打麻将的分享链接。正经聊天的内容几乎没有。 吴紧不甘心的一直往上翻,试图找出一点聊天内容。正翻着呢,一个朋友打断了他。 “吴紧?” 声音有点苍老,又带着点惊喜和不确定。吴紧抬头看了一下,是自己以前的班主任徐渊。 “徐老师,是我!我是吴紧!” 吴紧惊喜的站了起来,把手机放进裤兜里,弯着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徐渊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显得十分高兴。 “是我!是我!我刚才外地回来,这不,就进来看看。” “有心了啊!走,去老师那里坐坐。我已经没课了。” 徐渊和吴紧握了一下手,带头往自己宿舍走。 “来看看老师当时给你的评语哈!” 吴紧刚坐下来,徐渊就走到知道档案柜面前,翻出一个贴着05三班的文件夹,就着口气翻了起来。 “找到了。” 徐渊说了一句,念起了上面的内容。 “吴紧,性格懦弱,但是有好胜心,做事犹豫不决,易半途而废。心地善良,工作画、喜建筑且颇具天赋,可往建筑学方向发展。怎么样?老师的评价还算中肯吧?” 徐渊说完合上了文件夹。 “很正确!徐老师有心了!” 吴紧听完百感交集,似乎又回到了课堂的那些日子,忍不住鼻子一酸。 “这些年来我看人可不会错多少,这是多年的经验带来的。” 徐渊站起来给吴紧倒了一杯茶,吴紧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接过。 “你看吧?我说你心地善良吧?咱05三班的,目前为止啊,除了再业和吴群那两个来看过我啊!你就是第三个了。” 徐渊喝了一口茶,满意的咂咂嘴。 “这茶叶是再业给我带过来的,说是什么西湖龙井,喝起来不错,挺解渴的。对了,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发展如何?” 听着徐渊的话,吴紧也不知道怎么的,可能他是长辈又是自己老师的原因,很多他没对吴群说过的话,此刻全在徐渊面前倒了出来。 徐渊听完吴紧的话,也是沉默了很久,似乎在思考着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你在感情这方面的处理上,很不成熟。” 过了老半天,徐渊说出了第一句话,和周东东的意思差不多,不过在说法上明显高明了不少。 “一,你不该对一个受过伤的女孩子说这么重的话,尤其她还喜欢你,这是双重伤害。二,你应该是去提升自己的能力,努力让自己配得上喜欢的那个人,而不是一边说着喜欢,一边以被拒绝为理由去消磨自己,其实女孩子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这叫没上进心。恰巧,你两样都全了。一边放不下,一边追不上,所以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徐老师,我该怎么做?” 吴紧双手扶着膝盖,一脸的茫然。 “该怎么做?我想这个你要问问自己的内心。” 徐渊又给吴紧续了一杯茶,然后微笑地看着他。 “你要问问你自己,将来你要变成什么样的人。是继续沉迷在虚拟的游戏里逃避现实?还是从此安心工作,不断进步?” “可是……” 吴紧欲言又止。 “可是你没学历、没人脉。可是你没法找到更好的工作,对吗?” 徐渊把吴紧没说完的话接了下去,吴紧点了点头。 “其实什么份工作都是一样的。你说的那些固然会让你的起点比别人底很多,但这不是你放弃自己的理由。别人一个小时走三千米,你跑六千米,慢慢的,你就可以追上去了。起点只是决定了一个人的下限,努力才能决定一个人的上限。他固然会比你更容易到达终点,但是只要你肯努力,又何尝没有机会超过他呢?” “谢谢你徐老师,我明白了。” 吴紧站了起来,朝徐渊深深地鞠了一躬。 徐渊安心地接受了吴紧这个大礼,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端着茶杯微笑。 第一百零八章 找工作 吴紧在徐渊这里呆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请教了一些问题,然后就起身告别,提着行李准备去南宁。 他本来也想去见见杨再业,不过被徐渊一通洗脑之后,如同打了鸡血一样,满腔的热血急着释放。迫不及待的就想大展鸿图。而且他也觉得自己还是做出一番事业以后再去叫见杨再业,在这小子面前得瑟一番,这才过瘾。 于是他来到了河东汽车站,于是他买票了,于是他上车了,于是他迷茫了。 我该干嘛? 这是他下车后的第一个疑问。 我能干嘛? 这是下车后他的第二个疑问。 这里有啥干? 这是他下车后的第三个疑问。 站在原地思考了半天,吴紧决定先吃饭。于是他走进了一家装修看起来比较高档的粉店里。初来乍到的第一餐必须吃好一些,这个是他深信不疑的玄学,仿佛第一餐吃好了就能飞黄腾达一般。 什么鬼? 吴紧走进店里,看了一下墙上的简易菜单,差点转身离开。 不论什么粉,标价全是八块钱以上,吴紧简直怀疑人生了。要知道在三江,一碗粉也就三块钱而已。就算加个蛋或者肉什么的,顶天了也就五块钱。 “靓仔,吃什么?” 吴紧正准备转身又出去,老板娘热情的打了个招呼,吴紧本来想说自己走错地方了,最后还是装模作样的看起了墙上的菜单。 “来碗老友粉吧!” 吴紧咬咬牙坐了下来。南宁老友粉老出名了,只是他从来没吃过。反而作为一个柳州人,他最不喜欢吃的就是螺蛳粉,那螺蛳汤的腥味他受不了。 正想着呢,老板娘在厨房里招呼了一声,吴紧连忙起身去柜台拿粉,显然老板娘也是个人精,一看吴紧犹豫不决的,迅速把他点的粉给做好了。 名不虚传啊,果然好吃! 吴紧先喝了一口汤,满意的咂咂嘴,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对名不虚传的螺蛳粉做出了“这是人吃的吗?”的点评。 好吃是好吃,就是贵了点。 吴紧感慨了一下,连汤带粉舔了个一干二净。接着在附近找了个小旅馆,放好行李洗澡完毕,穿上新衣服出了门,一边看大街上的美女一边看招聘广告。 逛了老半天,美女看得眼花缭乱,工作找了个寂寞。 吴紧在的这个地方属于商业街,街上全是各种专卖店,招聘广告倒是不少,清一色全是招聘各种店员、导购、店长。不但工资低的出奇,而且和吴紧完全不对路。别的不说,一条五官端正、擅长沟通就让吴紧头疼不已。 吴紧觉得自己应该找一个心地善良者优先录取的工作。于是逛出了商业街,四处乱看,最后在一家饭店面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家装修十分奢华的饭店,三层高。里面的装修风格吴紧一看就十分的喜欢,低调又不失内涵,处处透露着一种古典美。名字也很诗意。 味.江南。 吴紧情不自禁的走近,看了一下招聘广告上的条件。 工资不算高,服务员只有一千五一个月。要求相对比较宽松,吴紧粗略看了一下,没有什么特别让自己难以接受的地方。 招聘牌上还贴出了上个月员工的收入,吴紧大概看了一下,最高的也有2800这样,最低也有1600多。 就这了! 吴紧当即拍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走了进去。 “你好!我来应聘的。” 吴紧来到前台,和前台的小姑娘打了一声招呼。 “稍等一下。” 前台并没有因为吴紧是前来应聘而有所懈怠,脸上带着职业微笑,拿起了话筒。 “你先去那边的沙发上等一会,主管马上过来。” 前台伸手指着吴紧身后的沙发,吴紧道了一声谢谢,走到了一边,前台给他送来了一杯水。 等了十来分钟,一个穿着职业西装的美女从楼梯上下来,径直朝吴紧走了过来。吴紧连忙端正了一下自己的神情,坐一个了身体。 “你好!” 美女朝吴紧笑了笑,坐了下来。 “请问你有简历吗?” 美女问吴紧? “简历?那是什么东西?” 吴紧有些疑惑,同时感到一阵紧张。 大城市的应聘都这么专业的吗? 他觉得有些心慌。手在膝盖上不停的来回摩挲。 “没事,不用紧张,我就是问一下而已。你有过相关的餐饮工作经验吗?” 美女接着问。 “没有。” 吴紧更加心虚。 “不过我工作过两年多了,在酒店工作,做过服务员、钟房、还有楼面部长。我今天才来到南宁的,本来只是随意看看,后来觉得你们这里不错,所以直接就进来应聘了,事先没有做过什么准备。” 吴紧镇定一下心神,话只要说出口了,就开始变得越来越顺畅,最后吴紧已经完全不紧张了。 一份工作而已,不行接着找就是了。 想到这里,吴紧反而放开了,眼神开始慢慢浮起了自信。 “外面的招聘条件你看清楚了吗?” 美女没说什么,不过点了点头。 “粗略看了一下,觉得挺不错。” 吴紧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我再跟你重复一下吧!我们这里分为早中晚三个班,早班是早上十点上班到晚上八点,中午两点半到四点半休息。中班是两点到晚上十点,六点到八点休息。晚班是四点到晚上十二点,晚班看情况休息,如果客人走的早,做完卫生就可以下班。每个月带薪休假两天,基本工资是一千五,客人给的小费算你自己的。客人找你预约的话,按消费金额的百分之二十给提成。你听明白了吗?” 吴紧认真的听了一遍,点了点头。 “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不是要什么简历吗?” 吴紧想了想,问了一句。 “简历有没有其实关系不大的,我看你人挺不错,而且又有工作经历,虽然不太一样,不过也算是服务行业的一种,可以优先考虑,你先把这个入职表填一下,然后等我给你通知就好了。” 美女从包里抽出一张表格,递给了吴紧。 “还要面试?” 吴紧问了一句。 “刚才就算是面试了,因为你是直接过来的,刚好我现在有空。当然按照一般程序,你是要先投简历然后等我通知你来面试的,现在可以直接免了。” 美女一边说着,一边等吴紧填表。吴紧没一会就把入职表填好,双手递了回去。美女又点了点头。 “两个工作日内我会通知你,你回去等我消息好了。” “好!” 吴紧站起来,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走出了饭店,接着去寻找下一份工作。 第一百零九章 客户经理的含义 吴紧逛了半天,又找到一份看起来不错的工作。 这是一个酒吧的招聘广告,除了招聘服务员,还招客户经理、吧台、地哩员。吴紧看了一下,好像自己只能做服务员,有些懊恼的摇了摇头。 这就是没有学历和人脉的年轻人在城市找工作的现状。 待遇高又轻松的工作你没法做,工资高但太辛苦的工作你不想做。抛开这些先决条件,剩下什么?只有一些看起来相对轻松、工资不高、对学历没啥要求的工资。而这些工作,大部分都是服务员、地哩员、一些专卖店店员、收银员。哦不对,收银员还要求会用电脑和做表格呢!吴紧电脑会一点,那就是玩游戏,做表格是什么玩意儿?他从来没接触过。 到头来,他只能做一些服务员的工作。来到南宁还没有一天呢,吴紧出门时的热血就凉了一半。无它,现实实在是太冷了。徐渊让他一个小时跑六千米,他已经跑了快十公里了,还是觉得冷风刺骨。 人生啊! 吴紧看着这个生机勃勃的城市,总感觉自己被一层看不见的光幕给隔离了出来,和周围格格不入。似乎只要自己强行走出来融入进去,就会粉身碎骨一般。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吴紧心里狠狠喊了一句,走进了这个准备应聘的酒吧。 来到里面,却发现这里非常的冷清。除了几个在做卫生的服务员,还有一个人在吧台上无聊的玩着手机。 “你好!请问你是找人吗?我们现在还没开始营业呢!” 一个服务员看到了走进来的吴紧放下手里的抹布向前打招呼。 “你好!我是看到门口的招聘广告进来的,我来应聘。” 对面将来有可能成为同事的人,吴紧很客气,一旁已经放下手机的吧台,一听吴紧说是来应聘的,又拿起手机玩了起来。 “你等一下。” 服务员走了出去。没一会带着一个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李经理,就是这个小伙子说是来应聘的。” 服务员说完,朝吴紧点了点头,继续做他的卫生去了。 “到一边坐坐。” 被叫做李经理的中年人朝吴紧打了个招呼,带着他来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你来应聘什么岗位啊?” “我来应聘服务员。” 有了之前的一次经历,吴紧自己不会束手无措了,声音从容了很多。 “之前有在酒吧呆过吗?” 问话如出一辙。 “没有。” 吴紧如实相告。 “那你了解过酒吧服务员需要做什么吗?” 李经理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吴紧看了一下,五十块的真龙。 “不清楚,没有做过。” 吴紧还是摇头。 “那我简单说一下好了。” 李经理也不拐弯抹角。还递给了吴紧一支烟。 “刚丢。” 吴紧摇头拒绝,示意自己刚抽过。 “酒吧服务员时间我就不多说了,外面都有,我说点没写的,酒吧服务员相对别的服务员,比如饭店的服务员,专业素养相对没那么高,不过有一点要求比较高,就是性格要开朗,会带动气氛,还有就是脾气要好,来酒吧的人基本都是来喝酒的,喝多了什么事都会有,所以这里的服务员经常受委屈是非常正常的事。而且你也不知道来这里的人是个小瘪三还是某个大佬,脾气不好就容易得罪人,得罪人就容易出事。虽然这里的老板后台硬,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不对?你觉得自己做得来不?” 李经理显然也是个老油条,直接就把问题的关键给吴紧挑明了,毕竟在这行业,脾气远比专业性重要的多。宁愿招个温和的萌新,也不愿用个专业的火药桶。 “我想我可以。” 吴紧想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他想到自己在黄江上班时受过的那些委屈和误解。他曾经因为这些愤怒过,失望过,甚至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过。到了最后,他还是会抹干眼泪,若无其事的出现在客人面前,尽自己的努力去服务好每一个客人。 还有什么比心里流泪脸上微笑更难呢? 吴紧心里想着,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面对未知,他会心慌、会无所适从。面对朋友,他会放下防备,会哭笑由心。可是一旦要工作了,他脸上的面具比谁都坚强。 “那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李经理问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未来?” 吴紧咬了咬嘴唇,看了一下李经理。 “我未来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哦?怎么说?” 李经理笑眯眯地看着吴紧。 “我并没有什么学历,也没有什么人脉,这点我很明白。不过我想,人生在世,首先要有理想,然后肯为了理想去付出相应的努力。比如现在,当我想成为你这样的人,那么就算我现在是个服务员,我也会以高标准来要求自己,你会成为我学习的榜样,一言一行都会成为我的标杆。我总相信一句话,皇天不负有心人,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你这样的人。” “说的好!” 李经理情不自禁地对着吴紧伸出了大拇指。 “要不你来我手下做客户经理吧!我相信你会做得好的。” “啊?” 吴紧显然没有想到这样的后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觉得你很有潜力,虽然你现在还是新人一个,不过只要你肯努力,这里肯定有你的一席之地。对你这样上进的年轻人,我也很愿意帮扶一把,怎么样?考虑一下。” 李经理拍了拍吴紧的肩膀。一副相见恨晚的表情。 “谢谢李经理的厚爱,说实话我感觉受宠若惊。” 吴紧一脸的惊喜。 “请问这个客户经理是做什么的?” “这个啊!” 李经理显然轻车熟路,不假思索就给出了答案。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个和客人沟通的工作。让客人开心、让客人满意、让客人认可你这个人,然后高高兴兴消费,开开心心买单。让他觉得你这个人实在、值得交往。下次出来玩的时候还想找你,不论你在哪里,第一时间就会找你。你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他们的朋友、知己、甚至是兄弟。让他们无条件的信任你。当然了,” 李经理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眼里带着一种真诚的光芒。 “我们做这行的,一定要真诚,真诚才能赢得一切!我们不欺骗客人、不消费客人,我们一切都是为了客人着想,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感觉物超所值!我觉得你很合适,如果你觉得可以,今天晚上你就可以过来上班。” “行,我考虑一下。” 吴紧看着李经理的眼睛,突然感觉一阵不适,不过他不动声色,礼貌的回了一句万金油。 “考虑好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我随时欢迎你来。” 李经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吴紧。 “好,我会认真考虑的。谢谢!” 吴紧点了点头,接了过来,然后离开了酒吧。 第一百一十章 摇杆驱动程序 应聘了两份工作以后,吴紧决定先放松一下。在他看来,生活就是拿来享受的,而且有一份工作看起来入职的几率非常大。既然这样,急啥?玩一会再说。 吴紧心里想着,转身找家网吧钻了进去,登录了自己地下城与勇士的账号,开开心心的刷图去了。 吴紧就是这样的性格,你说他不行吧,当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件事上的时候,能爆发出惊人的能力。你说他行吧,当热情退去他又变得跟个游手好闲的小瘪三似的。就跟个纸青蛙一样,非的得戳一下才蹦哒一下。 眼下手头还有点余钱,工作还要等通知,南宁他又不熟,不知道哪里好玩。迫在眉睫的几件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可以往后拖一拖,吴紧又变成了一个小瘪三,一边叼着烟,一边看着现在地图里的角色。 “帅哥,这里不能抽烟。” 吴紧才吸了几口,网管来到面前提醒了他一下。 “开玩笑的吧?网吧不让抽烟?” 吴紧有些不敢相信,不论在三江县的网吧也好还是黄江那边的网吧也好,从来没听说不给抽烟的。一边叼着烟一边拍键盘是多少人的快乐?不抽烟的人是体会不到的。 “我们有吸烟区,如果你想抽烟可以去那边上机,这里是不给抽的。” 网管耐心的给吴紧解释。 “在吗?” 吴紧拿起烟盒就找了起来,不让他抽烟,比杀了他还难受。 “在二楼,你从这里上去就行了。” 网管指了指对面的楼梯。 吴紧二话不说,一路溜达上了二楼,打开门的一瞬间,差点把自己给熏死。 放眼看去,整个二楼得天花板灰蒙蒙的一层,稍微离得远一点的,脸都看不清楚,两台大功率抽风机在玩命的工作着,发出不堪负重的呻吟,就算是这样,也只是把周围的烟雾吸得比较干净一些而已。 不论你是多少年的老烟枪,对二手烟也是完全没法接受的,吴紧连忙给自己点上一支,跑进去找机子。 这一玩就是一天,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吴紧手才从鼠标上松开,伸了一个懒腰站起来,准备下楼去吃晚餐。才走了几步又连忙折了回去,这大晚上的,吸烟区的机子可不好找,他不准备下机了,给电脑上了个锁以后,这才下楼去找地方填肚子。回来的时候在收银台买了一瓶可乐,坐下来接着奋斗。 经过这段时间的金钱投入,吴紧身上的装备已经提升了不少,加之不断地在决斗场打磨自己的技术,已经达到了单刷无头骑士的地步,这其中有职业带来的便利,更多的是精力的投入。 吴紧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看见喜欢的东西又执着的要命,买不到能整晚睡不着那种。舍不得花时间,那就只好花钱了。也就是角色的装备他自己觉得已经差不多了,手头上才有了一点余钱,不然有没有钱从黄江回到南宁还两说呢! “哇!加十二的虫炮!兄弟牛人啊!怎么来的?” 吴紧正刷的起劲,一声惊叹从隔壁电脑传了过来。 “呵呵!小意思小意思。不小心爆到的。” 吴紧得意了一会儿,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自己花钱在游戏上,不就是为了现在这种感觉嘛!不过这不是她刷图爆出来的,是买的,花了差不一千块钱,这还是熟人价,又是对方急着出手的原因。 “厉害!” 旁边的小伙子干脆也不刷图了,伸着脑袋看吴紧在刷图,看着屏幕上的伤害数字,满眼都是羡慕。 “牛啊!” 看到吴紧单刷了无头骑士,小伙子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这图他连冒险级都过不去,更别说像吴紧一样单刷王者级了。 “技术很重要的,多练练,你也可以。” 吴紧心情舒畅,甩一下头发,装了一波世外高人。 “明白了!谢谢!” 小伙子从善如流,操作着角色进了决斗场。吴紧在旁边对他进行着指点,时不时还给他示范。两个人就这样玩到了深夜,吴紧干脆也不下机,去一楼开了通宵。 南宁这边的网吧硬件显然要比三江那边好很多,全部都配上了沙发,不是单人座椅。吴紧决定今晚就在这里睡一觉得了,虽然比不上在旅馆睡的舒服,不过他租的那个房间没有电脑。这点吴紧就觉得网吧比它好一万倍。当然,你要不差钱,三楼有单间,除了电脑还有床,和酒店没区别,就是那个价钱吴紧出不起,旅馆那边他还没退房呢! 玩到后半夜,角色疲劳值都刷完了,决斗场也玩的快吐了,吴紧退了游戏。打开网吧的电影,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也不知道要看什么好,这也才两点多,精力旺盛的他完全没有任何睡意。他想了想,呼叫了网管。没一会,一个年轻人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什么事?” 网管问吴紧。 “那个……我问一下,有没有那种电影?” 吴紧有些支支吾吾的。 “什么电影?网吧里有电影程序,你点开就行了,想看什么自己搜。” 网管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瞪着迷糊的眼睛看向吴紧。 “就是那种……那种日本电影。” 吴紧脸红了一下。 “日本电影也可以搜索的到的,你只要……哦!你要看那个啊!” 网管说到一半反应过来,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微笑。 “对,有没有?” 吴紧松了一口气。 “你等一下,我帮你调出来,这东西都是提前下好保存起来的,为了应付检查,都藏的很深。你们肯定是找不到的。” 网管接过吴紧手里的鼠标,点开了计算机,然后点开我的文档,东点西点了十几个文件夹,最后点开了一个叫摇杆驱动程序的文件夹。 “就这里面了,你想看什么自己点开就行。记住不要开全屏,对大家都不好。” 网管拍了拍吴紧的肩膀,下了一楼。吴紧粗略的拉了一下鼠标,好家伙,足足几百部,看得吴紧眼花乱乱,精神百倍。 吴紧伸出脖子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都在四五米开外,自己周围更是一个女生都没有,他先是打开一个视频,把音量调到最大,试了一下耳机的隔音效果,最后满意的戴上,瘫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如此女人 刚开始看的时候吴紧还是挺激动的,一柱擎天了好久,一阵火在小腹里烧来烧去。等他看多几个以后,感觉也就这样了,于是关了屏幕,准备眯一会儿,等六点疲劳值满的时候起来继续刷图,谁曾想这一眯就直接沉沉睡去,直到被来接班的网管叫醒。 “你通宵时间到了,你下机还是接着上机?” 网管轻轻地把吴紧揺醒,声音听起来很轻,看来也是被不少有起床气的客人给蹂躏过。 “多少点了?” 吴紧摘下耳机,揉着自己的眼镜。 “早上八点多了,通宵时间都过了一个多小时了,早上没人上机,所以没叫你。” “哦,谢谢!” 说了几句话,吴紧已经清醒了不少,出门就准备去吃早餐。 “兄弟!你手机没拿!” 网管在身后叫了一声。 “哦哦哦!” 吴紧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回去拿手机。出门吃完早餐回到了旅馆,澡也不洗,脱下鞋子就躺到了床上,没几分钟就进入了梦乡。 然后他的梦里就出现了无数白花花的肉包子,直往他脸上挤,挤得他呼吸困难,心跳加速。等他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十一点多了,马上就到退房的时间了。他跑到楼下的收银台续了房费,又跑回来接着睡,只是醒过来一次了,刚才的梦怎么都没出现,他有些烦躁的坐了起来,裹着被子发呆,不小心看到了桌子上的一张小名片。 他拿过来看了一下,上面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下面有一串电话号码,背面写着一行字。 你寂寞吗?空虚吗?拨打上面的号码,满足你所有的欲望! 什么鬼? 吴紧拿起来看了半天,神使鬼差地拨打了上面的电话,没一会,一个甜甜的女生从对面传了过来。 “喂!” “啊?你好!你好!” 这声音让吴紧慌了一下。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利索。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啊?我在夜色宾馆。” 吴紧脑袋空白了一下。话脱口而出。 “好!等一下。” 电话那边回了一句,然后就挂掉了电话。吴紧听着电话里面的盲音,半天没回神。 十几分钟后,吴紧的房门响了起来,吴紧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门,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姑娘站在门口,看着吴紧。 “是你打的电话吗?” 声音和电话里听起来有点相似。 “是我打的。” 吴紧抓着房门,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子。 “不请我进去坐一下?” 姑娘朝吴紧笑了一下。 “啊?请进!请进!” 吴紧连忙让开,姑娘走进房间里,坐到了床上。 “你是……” 吴紧犹豫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别装了你,电话都打了。” 姑娘站了起来,来到窗户边,把窗帘给拉上,又重新坐到了床上。 “直说吧,一个钟三百。要吹加五十。” 姑娘说完看着吴紧。 “啊?什么?” 自从姑娘进门,吴紧就一直处在茫然的状态,说话都是被动回应。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姑娘显然有些不耐烦,直接坐到了吴紧旁边。然后直接脱掉了自己的上衣,露出白花花的一大片,和吴紧在梦里看见的一模一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吴紧连忙摆手,转过了自己的头,他怕自己再多看一会就要流鼻血了。 “不是你打什么电话啊!误工费五十块。” 姑娘重新把衣服穿上,朝吴紧伸手。 吴紧算是明白那个名片干嘛的了,这个和他以前叫技师去按摩城或者桑拿城上钟是如此的相似。他也明白眼前的姑娘是干什么的了。只是他有点不太相信,因为这个姑娘看起来太年轻了,年纪跟自己差不多,最多二十出头。 “你……” 吴紧看着这个姑娘,眼里带着不可思议。 “我什么我,给钱,我还要接下一单生意呢!赶紧!” 姑娘丝毫不给吴紧面子,手在吴紧面前纹丝不动。 吴紧突然生出了一点自己都想不到的怜惜,他掏出钱包,数了三百块,递到了姑娘的面前。姑娘一脸的毫不意外,接过来收进自己的背包里,伸手又准备脱衣服。 “不用了,你陪我聊聊天就好了,这三百就当买你的时间好了。” 吴紧连忙制止了姑娘脱衣服的举动,姑娘停了下来,看了吴紧半天,确定吴紧不是开玩笑,她收起了脸上的轻视,重新坐了回去,不过这次坐姿端正了很多。 “我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了。” 吴紧思考了一下,说道。 “不过我从来不鄙视你们做这行的,真的。” “哦?看不出来你是个好人嘛!” 姑娘笑了一下,只是这个笑比起刚才真诚了很多。 “嗯,毕竟大家都是为了生活,我理解。” 吴紧搓了搓手,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 “谢谢!” 姑娘接过来喝了一口,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我刚从外地回来,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所以才打了这个电话,你不要介意。” “我介意啥啊,我还巴不得天天遇见你这样的人呢!人傻还单纯!” 姑娘说着说着忍不住又笑了一下,这一周加起来的笑,都没有来到吴紧这里笑得多。然后又变得有些落寞。 “我其实也刚入行不久,我遇见不少的男人,有的猴急、有的变态、有的表面君子背后比谁龌蹉。你这样的,我第一次见。” “那我该荣幸还是悲哀?毕竟我也给钱了的。” 吴紧难得开了一个玩笑。 “那你要不要试一下?我技术还挺不错的?” 姑娘说完又要解开衣服。 “别!这样挺好!” 吴紧连忙摇头。 “你是个处男吧?” 姑娘似笑非笑地看着吴紧。 “这你都知道?” 吴紧惊悚的抬起头。 “我听别人说,好多处男都有情节的,说要把第一次给自己的女朋友,不知道真假,看你这德行,我就猜一下,没想到是真的。” 姑娘说完捂着嘴直笑。 “要不我给你封个红包,你给我算了。” “咳咳。” 吴紧不自然的咳了一下。有些尴尬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算了,不逗你了。看你这么老实,我可以实话告诉你,其实我是个大学生,你信吗?” “大学生?你……” 吴紧又一次被惊呆了。 “我们也要生活啊!家里又穷,同宿舍的人都新手机新衣服新电脑的,就我们看起来什么都没有,总不能让别人比下去吧?所以就出来了。” 姑娘一脸的自然。 “可是,你们不是可以做兼职吗?辅导一些初中生什么的还是绰绰有余的,为什么要出来做这个?” “我也想啊,可是我成绩不好,拿不出东西来证明我有能力去辅导别人啊!那些太辛苦的活我又不愿意做,只有这个来钱最轻松,刚好适合我这样的。” “可是,你心里过得去么?” “有什么过不去的?我现在也没男朋友,就算有男朋友又怎么样?我只要有钱,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一些,还怕没有男人来追求我么?社会就是这样,除了钱,什么都是浮云。去医院一趟出来,谁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啊?我又不是不能做贤妻良母。以后找个老实人嫁了,一样可以幸福的过一辈子。” “这……这真的……真的是……” 吴紧听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法用语言来描述自己的心情,他感觉自己的三观都碎了一地。 “借你这休息一下啊,今天挺累的。” 姑娘说完,不待吴紧回应,拉着被子就躺了上去,留下吴紧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世界怎么了? 吴紧属于有色心没色胆的那类人,眼看人家姑娘就横在床上,他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然而也只是想想而已,愣是不敢有什么行动。 其实只要他敢扑上去,人家姑娘也不会拒绝,说来说去这还是一单生意。吴紧付钱了的,然而他还真的不敢。 但是看着一个姑娘就这样毫无防备的睡在床上,吴紧也觉得不是办法,他挠了挠后脑勺,还是决定出去走走。 背起挎包,把一些值钱的东西放了进去,然后换上运动鞋,吴紧轻轻地带上了房门,离开了旅馆。 逛来逛去,发现也没啥地方可去,网吧他这会也不想进去,最后来到一个奶茶店里,点了一杯珍珠奶茶,一边听歌一边观察着路过的各种人。 城市和小镇的区别,很容易就看的出来,城市里的人更注重外表,穿衣搭配更时尚,走路也很快。似乎时间非常紧迫的样子,相比之下,县城里的人在穿着方面就随意了很多。比如在县城你会经常看见穿着沙滩裤和拖鞋的中老年人,慢悠悠地在路上溜达,或者坐在椅子上眯着眼。在南宁吴紧就没见过这么悠闲的人,当然吴紧不知道这是因为他在的地方是商业区的原因,这里没有老大爷,只有各种业界精英。 吴紧悠哉悠哉的喝了两杯奶茶,时间过去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这才起身往回走。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吴紧就被房间里的景象给惊呆了。 床上的姑娘已经走了,被子弄得乱七八糟。他的行李箱被翻了个底朝天,各种衣服裤子扔了一地。一条裤衩无力的挂在窗台上,时不时动一下,似乎在向吴紧述说它们经历过的蹂躏。 什么情况?为什么? 吴紧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他像个木头一样来到床边坐下,也不收拾满地的东西,就这么看着,静静地发呆。 他想起了自己当初刚到黄江的时候,去车站的卫生间小便,遇见一个小姑娘刚好进去,把行李放在了厕所门口,人刚进去,行李就被旁边的人给提走了,厕所门口那么多人,就这么看着,一声不吭。 还有一次在大街上,一个姑娘边走边玩手机,一辆摩托车从她身边开过,把手机和提包直接抢了下来,连人都被拽倒在了地上。前面的人听见姑娘着急呼喊声,纷纷给摩托车让出了路。木然地看着她坐在马路边上痛哭。 现在轮到他了,他一片好心,留了床给人家姑娘休息,还给她带回来了一杯珍珠奶茶,结果人家姑娘把他的行李翻了个底朝天。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吴紧看着手里的珍珠奶茶,插上吸管,狠狠吸了一口,来到窗口边看着外面的世界。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歌声穿云,流光入户。 世界看起来是如此美好。 吴紧就这么看着,一口一口,把手里的奶茶喝完。然后转身,收拾散落一地的衣物。慢慢地叠好,慢慢的放进行李箱 刚把衣服收拾好,电话响了起来,吴紧看了一下,是个陌生的电话。来电显示是南宁他想了想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哪位?” 吴紧收拾了一下心情,声音听起来毫无异常。 “你好!你是吴紧先生吗?” “对的,我是,请问你哪位?” 对面说出了吴紧的名字,吴紧精神集中了一下。 “你好!我是味江南菜馆这边的前天,前些天你来应聘,周经理让我通知你,你通过了,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是吗?那太好了!谢谢!” 吴紧开心了一下,他个人是比较钟意这份工作的,至于酒吧那边,其实他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而且听哪位李经理这么一说,他潜意识里早就有了自己的选择,只是天生喜欢拖拉的他心里不承认而已。 多个选择多条路呗! 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然后就拖上了,直到这个电话来了。于是他决定去网吧玩一玩,庆祝一下。 放下手机,吴紧把刚才的不愉快扔到了九霄云外,哼着歌往网吧走。 来到半路,他发现了一个乞丐。坐在马路牙子上,身边路过一个人,他就拿着碗朝他们揺,大多数人都是面无表情的路过,只有少数几个人会停下来,往碗里放个一两块钱,这个时候,乞丐就会朝他们不停的点头。 吴紧有些惊奇的边走边看,这大城市也有乞丐?这东西不是小县城或者乡下才有吗?看这乞丐也是四肢健全的人,这么发达的城市,哪里不能混口饭吃?怎么会变成了乞丐呢? 吴紧不知不觉来到了乞丐的面前,他朝吴紧伸出手里的碗,眼里全是渴望和讨好,还有一些绝望和麻木。碗里有硬币,有一块和两块面额的纸币,再大面额的钱几乎看不见。 吴紧想了想,掏出五块钱扔了进去,然后把手里刚买的一瓶怡宝矿泉水递了过去。 乞丐看见吴紧扔进来五块钱,头点得快速无比,眼里露出了一丝惊喜,然后接过吴紧递过来的矿泉水,拧开瓶盖把里面的水全倒了,把空瓶子扔进自己背后的一个麻袋里。接着无视了站在身边的吴紧,接着拿碗找另外一个人。 吴紧站在原地看了一下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然后跟了过去,他刚才看见那个乞丐在翻垃圾桶,捡出了几个烟头叼在嘴里,只是手里的打火机怎么都点不着。吴紧来到他的身边,掏出自己的烟盒,抽出七八支烟放到他的碗里,然后把嘴里点上的烟递到他嘴里,打火机也放了下来,看着乞丐抽了几口,看着乞丐慢慢离开这里。 世界给我以恶意,我愿报之以善良。 不论世界怎么样,做好自己,心存善念,就是给自己最好的交代。 吴紧看着慢慢消失在人群里的乞丐,吴紧感慨万千,总觉得有好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原地站了一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背影,然后看了看阳光照在路边树上的时候透过间隙留在路面的光影。 还能怎么着?就这么着吧!反正又死不了。 吴紧握了一下自己的拳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现实多残酷,游戏才是最重要的。那里有无数可以重来的人生弥补遗憾。那里有无数真诚而不做作的队友。那里有无数善良而又纯粹的朋友。 他们才是吴紧最在意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江湖险恶 吴紧又一次来到了上次来过地那家网吧,开了一张卡走上二楼,融入了烟民的海洋里。 吴紧登录了游戏,看了一下好友列表,上线的朋友不是很多。游戏开服了好几年,不断有旧的人离开,新的人进来,吴紧的好友列表里,灰色的头像占据了差不多三分之二,有的一周上一次,有的一年都不见人。 这里就好像吴紧的另一个人生,不断的遇见,不断地失去,每一个灰色的名字背后,都是一段美好的时光。所以吴紧一直舍不得把他们删除。 万一哪天又上线了呢?到时候给他们一点惊喜,带着他们刷图,给他们装备,跟他们说着这段时间的经历,那肯定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吴紧总是这么期盼着,期待着一份未知的重逢。 游戏不关,我们不散。 吴紧带着动力,开始刷图,他的仓库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装备,什么职业都有,稍微好一点的他都留下来了,就为了将来有可能的重逢。 就这么一下看列表,一下刷图。磨磨唧唧的把疲劳值刷完。吴紧伸了一个懒腰,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最后看了一眼好友列表。一直滑到底,然后退出了游戏,下机去吃晚餐。 “喂,啊群,你在哪?” 吴紧打了个电话给吴群。 “我?我在三江县啊!干嘛?” 吴群有些疑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哦?哦哦哦!没干嘛,挂了。” 吴紧苦笑了一下,这人傻了啊!才从吴群那里出来不久呢!他还以为吴群人在南宁,准备叫他出来吃东西来着。 离开网吧来到马路牙子上看了看,人行道上已经摆满了各种桌子,摊主站在烧烤车在忙碌着,一阵阵的香味留在空气里,钻进了吴紧的鼻子里。 真香! 吴紧决定奢侈一把,找个人最多的摊子坐了下来。这是吴紧的感觉,人最多的地方一定是最好吃的,不然别人干嘛坐下来? “靓仔吃啥?” 一个女孩子拿着菜单走了过来。 “都有啥?” 吴紧拿过菜单看了起来。 “有烧烤,如果你不想吃烧烤的话,还有汤粉和炒粉,也可以炒菜,不过现在饭不多了,你想吃炒菜要等一下。” “韭菜三串,茄子两串,羊肉三串,香肠两串,嗯……生蚝再来三个,先这么多好了。” 吴紧点了一大堆东西,他准备慢慢吃,反正时间还早。 “啤酒你要吗?” 小妹一边记,一边问吴紧。 “有什么啤酒?” 吴紧问。 “百威,青岛,漓泉,燕京。” “价钱都一样吗?” “百威贵一点,六块钱一瓶,燕京和漓泉五块钱,青岛四块钱。” “百威来三瓶。” 吴紧大手一挥,既然都来奢侈了,再喝四五块的啤酒怎么像话?必须百威! 这个摊子的生意确实非常好,不知道是真的做得好吃,还是众人的从众心里。单这一家的生意,都快顶旁边的两家之和了,好多人都是看这里坐不下了,才坐到旁边的烧烤摊。 吴紧点的东西直到半个小时之后才开始上,陆陆续续上了一个小时才上完,吴紧也不急,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欣赏着周围的夜色。 可能是因为这里很多人摆夜市的原因,这里晚上的人比白天还多,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吴紧还看见好几个人开着跑车来这里撸串的,车子就停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一群人围在那里不停的拍照,有好几个女人甚至还坐到了引擎盖上搔首弄姿。 车主也不在意这些人,只是偶尔抬头看一下,只有在看到美女的时候才会多看几眼,然后交头接耳一番,时不时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 吴紧还看见好几个自认为有点姿色的女人往那边走,有的打了个招呼就离开的,有的坐了下来,跟着这帮人一起吃东西。没几分钟就熟的跟自己的男朋友似的,直接靠在了男人的身上。 吴紧东张西望的正看的眼花缭乱,一个妹子来到了他的面前。 “靓仔,一个人呢?” “啊?是的?什么事?” 吴紧收回目光,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妹子,平平无奇,比他好看一些。 “我看你喝酒还挺厉害的,还没多久就喝了三四瓶了,我这有新来的啤酒,是活动价,只要一块钱一瓶,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啤酒?” 本着便宜没好货的心理,吴紧谨慎的问了一句。 “和你现在喝的一样,也是百威,我看你在喝百威才过来的。” “百威什么时候这么便宜了?不会假酒吧?” 吴紧喝了酒,胆子大了不少,直接把心里的想法给说了出来。妹子听到吴紧的话,微微一笑,丝毫不见尴尬。 “保证是真的,这个你放心,只是现在在做促销活动而已,所以才这么便宜。你可以试试,如果是假的我不收你一分钱。” 妹子笑得很坦然,丝毫不回避吴紧怀疑的目光。 “那来一瓶我试试。” 吴紧终究是农村出来的人,贪便宜的心思从来没变过。 “好的,你稍等。” 妹子点点头离开了,没一会拿了一瓶酒过来。 “要现在帮你打开吗?” 妹子拿着开瓶器,看着吴紧。 “开吧!开吧!开完放这里先。” 吴紧挥挥手,妹子就离开了。 喝到半夜十二点多,吴紧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感觉已经吃不下了,招呼服务员过来买单。 “这么贵?” 吴紧虽然喝了不少,但是人没傻,看着账单在发呆。 “不贵的,你自己算一下。就是这个价。” 服务员微笑地看着吴紧。 “不对啊?韭菜六块,茄子六块,羊肉六块,生蚝二十四块,香肠六块,然后啤酒我只开了两瓶,是十二块,加起来是六十块钱啊?怎么你这里收了七十二块啊?” “靓仔,你开了三瓶百威啤酒的。” “我在你这里只买了一瓶啊!另外两瓶是有个人给我促销价的,我钱都给了。” 吴紧心里感到一阵不妙,努力辩解。 “靓仔,你可能喝多了,我们这里没有什么促销活动,而且促销都是我们摊主给的,就算外人要来做活动,肯定也会通知我们的,不可能有个人跑过来跟你说促销然后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不然我们怎么赚钱?” 靠! 吴紧听到这里,他有些懂了,自己被坑了。 “另外两瓶的钱我已经给过了,这个钱啊哟不可能给的。” 吴紧愤怒了,这才来南宁多久?接二连三的什么事都套自己头上,换做平时,他可能就忍了,可白天他才刚被坑过,再加上喝了这么多酒,火气也上来了,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呢!他就不信老板能把他怎么样。 “靓仔。” 老板看到吴紧站了起来,把摊子交给徒弟看着,走了过来。 “我出门做生意,讲的就是个诚信,不然我这里也不会这么多人过来吃。我这里真的没有什么促销活动,有我肯定会贴出来让大家看到,你说是不是?总不能促销活动只针对你一个人吧?” 老板也不敢太过放肆,毕竟他还是个生意人,靠别人吃饭的。 “可是刚才真的有人过来我这里了,钱我都给了。旁边很多人都看见了的。” 吴紧寸步不让。 “你可能喝多了,我这里真的没有什么促销活动。” 老板看着吴紧,眼神已经有了一丝不耐烦。 “行了我说,别欺负外地人。” 吴紧正准备反驳,旁边有人出声了,老板一看,正是开跑车的那几个人之一,怀里还搂着一个穿超短裙的妹子,端着塑料杯,眼睛都没往这边看。 老板一看说话的是这几位爷,身子瞬间矮了一截。 “我这里真的没有什么促销活动的。” 话还是和刚才一样,语气已经软了下来。 “我刚才看见了,有个人确实来他这里跟他说了一会,然后给他拿了两瓶酒。如果你觉得我也喝多了,不如他的单我帮他买了?” 年轻人放开怀里的妹子站了起来。 “不敢!不敢!孙少说看见,那肯定就是有的,我这就按照价钱给他结账。” 老板点头哈腰,瞪了一眼旁边的服务员。 “还不收钱?你不想干了?” 喝了一声,老板又朝那个孙少笑了笑,回到了烧烤摊前。 “谢谢!” 吴紧朝那边点了点头。 “不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应该的。” 叫孙少的人朝吴紧回了个礼,然后坐了下来,看着旁边妹子崇拜的眼神,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至于吴紧是谁?对他来说一点不重要,他在享受的是这种感觉,对面是人是狗都一样。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新员工的难处 吴紧在味江南上班的一个星期,是茫然的,是新鲜的,是疲劳的更是饥饿的。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餐饮行业,就算他在酒店做过服务员,这只能让他更快的适应目前工作,他之前所积累的经验,在这里完全用不上,这压根就是两个不同的领域,所以他茫然了。 而他也是因为没接触的过的原因所以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这里各种各样的客人都让他觉得很新鲜,彬彬有礼,举止言谈都很有素养,和那些在沐足城的客人一比,仿佛两个物种。 疲劳也是肯定的,为啥?因为一天到晚都要站着啊!以前他还能找个地方坐一下,现在可完全不行了,你得守在门口,随时听候差遣。偶尔还要进去帮客人清理桌面、骨碟,倒酒、倒茶。那怕你站门口也得站个样子,时不时的还有部长和经理路过呢!虽然有个老员工带着,但是吴紧还是觉得吃不消。第一天回去腿都站麻了,脚板直疼。第二天走路都是轻飘飘的,一直到了第三天才稍微适应了一点。 最后一个问题也很简单,吴紧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每天端着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他饿啊!多少时候都想偷吃了,最后生生忍住了,可是肚子不争气。没办法只能一个劲的喝水,填补满脑子饥饿感。也就是这几天,吴紧活生生改变的多年的习惯,吃起了早餐。不吃不行,他怕自己迟早会伸出那双邪恶的手。 “感觉怎么样?” 周红飞戴着对讲机从走道上路过,顺便问了一下吴紧。 “挺累的,有点适应不过来。” 吴紧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回答。 周红飞,就是吴紧那天进来的时候面试她的那个姑娘。从苏州那边过来的,典型的江南女子。皮肤很好,虽然不是吹弹可破的那种,看着也非常的水灵,笑的时候还有两个小酒窝。说话轻声细语的,连生气都带着一种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 当然,人说话是软了点,可做起事来可一点不含糊,就这一星期,吴紧就看见她开出两罚单了,一个是上班跑去房间里睡觉的服务员。一个是在收拾房间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部长。 “刚开始还不习惯,这个很正常,过几天就好了。” 周红飞拍了一下吴紧的肩膀。 “宿舍住的还习惯吧?” “还行,跟以前差不多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那行,好好干,我看好你。你这学东西的很快,又肯用心,一定会有个好前途的。” 周红飞说完朝吴紧点点头,接着巡视去了,留给吴紧一肩头的茉莉花香。 吴紧精神一振,全身的疲劳都消失了一大半,趁着现在还没客人,开始认真的看起手上的服务员手册。 “看这个没用的。” 带着吴紧的那个老员工从房间里出来了,刚才他正在房间里玩手机,让吴紧给他放风。 “看看还是好的,总比不懂强嘛!” 吴紧回答,还是没有放下手里的书。 “这里面都是理想化的东西,别说我们了,连编写这个书的人自己都做不到,纯粹拿来忽悠人的。” 冯锦华不屑的回了一句。这几天他一直带着吴紧,教他各种各样的常识,两个人又住同一个宿舍,一来二去也算是朋友了。而且他也是个网瘾少年。两个人一同去了网吧几次,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只不过他玩的是坦克世界,而不是地下城与勇士。 冯锦华在这里已经工作了快两年了,慢慢从老员工进化成了老油条,从做事风格就能看得出来,轻车熟路,任你客人催菜催破天,他总是笑眯眯地面对着客人的不耐烦和生气。各种技能信手拈来,多大的场面都神闲气定,丝毫不慌。这样的员工是领导最喜欢的。那怕这个人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冯锦华的毛病还不少,比如上班喜欢玩手机,喜欢一边看电视一边收拾房间,没客人的时候喜欢跑进房间里休息,或者离岗去和别人聊天,经常一走就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下班的时候又跑去网吧通宵玩游戏,上班的时候无精打采。随时还没到影响工作的程度,但作为一个餐饮服务员,脸色太差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作为一个老员工,冯锦华自然有一套自己的处事风格,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小错误可以有,大事不含糊。所以上面虽然知道他这个人有些小毛病,但是从来没出过重大问题,也就听之任之了。 这次让周红飞让他来带吴紧这个新人,也有自己的考虑,经过周红飞这几天的观察,吴紧这人做事踏实,上进,而且聪明,如果这些东西能改变一下冯锦华,让他收敛一点,那当然是两全其美的事,如果不行,以吴紧的这个态度,冯锦华的那点本事吴紧迟早会学到手,到时候,她周红飞就不用处处受制于人。可以放开手脚来收拾这个家伙了。 冯锦华又哪里不知道周红飞的这点小心思?所以他一直防着呢!表面上和吴紧无话不说,上班的时候尽教吴紧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真东西,从来都是藏着掖着。那怕冒着被处分的风险,也宁愿把吴紧给晾一边,到处离岗,或者跑一边玩手机。 他心里明白的很,他现在之所以还能这么快活,靠的就是自己的手艺,交出去,他离被安排也就不远了。 吴紧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哪懂这么多弯弯道道?他人虽然不傻,但是他现在要啥没啥?新人一个,就算知道了也没用,什么价值都还没体现出来呢?拿什么去和这里的资深员工扳手腕?如果闹起来,被开除的绝对是他不是冯锦华,哪怕他表现出再大的潜力都一样,毕竟潜力不是即战力。 老老实实上班,踏踏实实工作,这才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事。没有即战力,那就表现出潜力,让人家给你一个看重的理由。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到时候他可能变得比冯锦华还差也说不定。但是吴紧作为拖延症的典型代表人物,考虑三天以后都是长远了,以后?以后多久?两天以后吗?太远了,先放一边再说。 “你帮我看一下,我去打杯开水。” 冯锦华和吴紧打了一个招呼,拿着保温杯离开了这里。 吴紧知道他这一去,可能又是半小时以上,明明备餐间就有开水壶。而且都烧开了。冯锦华却仿佛这水有毒一样,从来不喝。 吴紧也没办法,每次部长过来问,他都说冯锦华刚离开,从来不敢造次。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人心 不出吴紧所料,冯锦华这次去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回来,还是踩着点过来的。因为再过不久,客人就准备午餐了。 “辛苦了。” 冯锦华拍了拍吴紧的肩膀,看着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备餐间。 “应该的,你是我师傅嘛!我还要多向你学习。” 吴紧陪着笑脸。 “嗯,不错,一会我教你给鱼去骨。我休息一下,你帮我看着,有事说话大声点,让我听见。” 冯锦华说完又钻进了包间里,留着吴紧一个人在外面站岗。 吴紧回了一声,也不说什么,老老实实在外面站着。 没一会,陆陆续续的开始有客人来吃饭,不过大多数都是在客厅坐卡座,吴紧在的是三楼,这里都是包间,接待的都是一些消费比较高的客人。晚上或许人会多一点,白天比较少。味江南走的是中高档的路线,就拿大厅来说,人均消费不高,六十八块一人,但是从二楼的包间开始,价钱几何上升。 二楼的人均是一百六十八,三楼更不得了,作为贵宾区,人均消费达到了惊人的三百六十八,无它,再这里卖的,百分之九十是佛跳墙套餐。两百三十八起步,最高的套餐是六百六十八。 吴紧在这里上班才一个星期,就遇见了很多不报姓名就可以预订房间的客人,喝的酒最低档次都是天之蓝,大部分是没有包装的茅台、五粮液。有好几波人甚至拿怡宝矿泉水瓶来装酒而且他们上完菜以后就会把门反锁起来,从来不会让服务员进去,吃完了就走,只留某个人签单,从来不用现金结账。 “不用那么好奇,不该问的别问。” 好几次吴紧想问周红飞这些人是干嘛的,都被周红飞给阻止了。 “好的。” 吴紧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好奇心可以有,可是有时候,好奇心能把人害死。他还年轻,他还不想死,他还是个处男呢! 吴紧工作越发认真,越发小心翼翼。在这种场所,什么人都有,万一某个富婆不长眼把自己看上了呢?他至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所以要尽心尽力的服务好每一个客人啊! 吴紧心里想着,不知不觉站得笔直。 没一会,吴紧就看见周红飞带着上次来的那群人出现在了走道口,他连忙跑进房间里提醒冯锦华。 果不其然,周红飞带着这群人来到了吴紧这边的包间,接着示意吴紧倒茶,自己拿着菜单在一旁伺候。丝毫没有让吴紧和冯锦华服务的意思。 吴紧给他们倒完茶就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房门,接着站在门口。这群人几乎每天中午都来,有时候也伺候过几次了,有了一些经验。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他们,虽然他们不会表示什么,不过吴紧之前进去过几次,他们都会立刻停止谈话内容,直到吴紧离开房间。一来二去,吴紧也看出来了,所以倒完茶就赶紧离开。 “可以上菜了,记住上完菜就不要进去了。” 周红飞交代了一下吴紧,然后看了看冯锦华。然后把点菜单交到了吴紧手上。 吴紧看了一下,不出意外,还是六百六十八的佛跳墙套餐,另外还点了一个龙虾刺身,一只帝王蟹,澄碧湖剁椒鱼头,象拔蚌和一些苏杭那边的招牌菜。 吴紧也不敢问这东西有多贵,他也从来不见这些人买单,而且服务这些人是最轻松的,你只要把菜上完就可以完全不管了,因为你连房间都进不去。 “下来搬东西。” 周红飞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了过来。 吴紧自觉的离开门口,来到了电梯口。 “不用帮他们开,送到房间里就离开。” 周红飞招待了一下,把一箱怡宝矿泉水送到了吴紧手里。吴紧点点头,接过来送到了三楼。放在一边的茶几上,然后就离开了房间。 没一会,菜就上了过来。这群人上菜很讲究,遵循的是两广地区的上菜方式,先凉菜,后汤,接着热菜,最后才是点心和甜品。所有菜都要先让主桌的人先吃过,才回往后转,主桌不动筷子,所有人都不会动筷子,一点都马虎不得。 “我来教你去骨。你好好看。” 在上到一条中华鲟的时候,冯锦华拿起了刀叉。 “先从把鱼头分开,然后从上到下,用刀从中间分成两半,看到了吧?这样鱼的脊梁骨就露出来了,然后用刀从头开始把鱼肉分开,拨到两边,用叉子把骨头直接挑出来就可以了。再把鱼肉重新盖回去,这样鱼的骨头全部弄出来了,鱼也不会碎,看起来还是一整条,这里面的关键是手上的叉子,要一边切一边压住,不要让鱼肉跟着刀走,不然很容易直接碎了,毕竟这是煮熟的鱼。还有把鱼肉拨开的时候也要用叉子协助,不然一拨就碎。这个不是很难,你多练习几次就学会了。” 冯锦华一边说一边操作,没两分钟,一条去骨的鱼就出现在了吴紧面前,除了中间那一条刀痕,整条鱼没有一丝破损,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吴紧还是看的惊为天人。 “多学学,你以后也行的。没什么,熟能生巧而已。” 冯锦华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朝吴紧说了一句,然后端了进去。 菜很快上完,吴紧和冯锦华又站到了门口,连茶都不用帮着倒了,因为茶壶都被客人拿进去。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怎么和别的客人不一样?” 吴紧终究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了冯锦华一句。 “小声点。” 冯锦华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确定里面的客人不会听到,这才像做贼一样和吴紧说话。 “听说是南宁机关那边的,这个你懂的,上次我们老板来自己家吃饭,遇见这群人了,上去点头哈腰的,我们这店在南宁全是比较出名了,不是大人物,谁能让老板这么低声下气啊?” 冯锦华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吴紧的表情,脸上全是满足。他很喜欢这种别人被自己惊讶的样子,这样显得自己无所不能。 “真的假的?” 吴紧显然被惊到了,这群这么有礼貌的人,真的是这里的实际领导人吗?话说领导不都是红光满面、目中无人的吗?什么时候这么低调了?何况还是市里的。 “百分之九十是真的,你没看见他们从来不让我们进去吗?肯定是他们的谈话不能让我们知道。再说了,他们作为领导,如果不低调一点,那才是真的找死呢!你看看他们这消费,哪单不是一万以上?” 冯锦华说完,眼里突然露出了一丝愤恨。 “唉,一餐、就一餐,差不多顶我一年工资了,没天理!真的没天理!” “你想干嘛?” 吴紧看着冯锦华越说声音越大,心里感觉有些不妙。 “你说,要是这个时候我把电视台的记者叫过来,你说会怎么样?” 冯锦华突然抬头看着吴紧,脸色看起来很难看。 “不知道。” 吴紧不敢接话,只好模棱两可的应付了一下。 “哈哈!开玩笑的,我才没那么傻呢?这不是找死嘛!” 冯锦华突然笑了一下,脸色完全放松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曾经有个女孩 吴紧做了一个多月,慢慢地适应了这里的工作环境。虽然工作依旧辛苦,不过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辛苦久了,你也就觉得不过如此了。 一个月下来吴紧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餐饮服务员了。服务员的六大基础技能也学了个有模有样。虽然还比不上冯锦华这种老油条,也算是进步飞快,连周红飞都觉得招对了人,对他照顾有加。 没办法,这年头餐饮服务员是最难招的,谁也不可能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招人难,招一个优秀的服务员更难,除了工作环境,个人的意愿显然更加重要。在这个经常受委屈的行业里工作,除了要有一副好性格,还要有一颗善良的心。能把客人当成家人服务的,那更是少之又少。这就是为什么吴紧连个简历都没有,周红飞就把人招进来的原因。事实证明她的眼光不错。 一个工作做久了,人免不了就觉得疲倦,哪怕这份工作再好都一样,没有人能在一份工作上保留着永远的激情,除非这是你的兴趣。 服务员显然不是吴紧的兴趣,吴紧也不是圣人,再度过了最初一段时间,新鲜感一过,他也避免不了的开始了拖泥带水,虽然工作还是很专心,但是精力已经远不如刚来的时候那么集中了。 “小吴啊!” 吴紧正靠在门上休息,被路过的周红飞叫了一下,一个激灵就站直了身体。 “少去上点网,你看你这短时间无精打采的,这会影响到工作的明白吗?” “好的周经理,我知道的。” 吴紧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经常去网吧上网到一两点,有时候还通宵,游戏有什么好玩的?一堆虚拟数据而已,不要玩物丧志啊!我很好看你的。” 周红飞一脸的惋惜和鼓励。 “好的,我记住了。” 吴紧还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我这是在救你,明白吗?你这样下去迟早完蛋的,就算你不在这里工作了,去了别的地方还是一样,不要因为一个游戏害了自己啊!” 吴紧这次沉默了很久,没有回答。周红飞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离开了这里。毕竟这又不是她的亲戚或者闺蜜。有的话不能太过,会适得其反。 吴紧真在那里思考人生,电话就响了起来,掏出手机一看,是吴群打来的电话。 “干嘛?” 吴紧接通了电话。 “你人在哪?我从三江回南宁了?” 吴群的声音传了过来,听起来有一点兴奋。 “我?我在琅东区这边,你这么快回来?” “这都一个月过去了老兄,我还要上学的。” “哦哦哦!” 吴紧愣了一下,太久没呆在学校里,都已经忘了还有假期这东西了。 “那你来找我吧!” 吴紧报出了自己的地址。然后跑去和周红飞请假,周红飞听了吴紧的请假理由,也没说什么,干净利落的批准了。 “到了没?” 吴紧离开餐厅来到约定地点,等了快半个小时还没见人,忍不住打了个电话过去。 “别催了行不行,再开车呢!马上到了!” 吴群说完挂掉了电话,又等了十来分钟,吴紧骑着电动车从马路对面穿了过来,车上还有一个女孩子,吴紧辨认了一下,正是多年不叫的杨玉芳。 “快找地方饿死了我!” 吴群把电动车停好,走过来就拉着吴紧往前走,东张西望的找地方吃饭。 “好久不见。” 杨玉芳和吴紧打了个招呼。杨玉芳比在高中的时候要高了不少,吴紧目测最少有一米七的身高。因为常年练习舞蹈的原因,显得修长又不单薄,言行举止之间带着一种舞者的优雅。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高贵的质让吴紧不自觉的矮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搭话。 杨玉芳看出了吴紧的踌躇,伸手挽了一下自己的刘海,主动走到了他的身边。 “我在学校还经常听啊群说起你们在高中时候的事呢!他说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候了,他还经常说你们是他最好的兄弟,可惜最后大家还是免不了散落天涯。所以他啊,老是念叨。” 杨玉芳说到这里朝吴紧笑了一下。 “我也很想知道你这几年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毕竟我只是个呆在学校里的学校,一直都向往着外面的世界。不如你给我说说吧!” “好啊!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吴紧听见杨玉芳的话,放松了下来。 “你们想去哪里吃?” 吴紧觉得自己是这里的东道主,所以给了吴群一个选择的机会。 “好久没撸串了,我看就在这街头搞一次,这样爽。” 吴群四处看了看,没有选择那些装修漂亮的饭店,来到吴紧上次撸串的地方,拉个凳子就坐了下来。 “玉芳喝酒不?” 吴紧问了一下坐在旁边的杨玉芳,杨玉芳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喝鲜橙多就好了。” 吴紧也不勉强,叫了三瓶百威,打开就给两人满上,几杯下去,吴紧也放开了自己,滔滔不绝地给杨玉芳讲起了这些年的经历,出了那些深埋在心里不愿提起的事,几乎都说了个遍。 杨玉芳托着下巴,认真的听着吴紧述说!时不时微笑,时不时皱眉。似乎在听一个年轻的剑客在闯荡江湖,一个从幼稚到成熟的过程,一个穿过刀光剑影,最后回归平凡的传奇。 美人在侧,吴紧免不了吹牛一番,有的没的都吹了个遍。一边喝酒,还一边和吴群吹牛。喝着喝着,吴紧突然流下了眼泪。 “怎么了?” 吴群以为自己那句话没说好,有些紧张,这聊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了呢? 吴紧没有回答,低着头沉默好久好久,才抬起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曾经,我也有机会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像现在的你们一样。怪我,怪我太犹豫不决,太不懂珍惜,死活追着看不到未来的期待,却忘了近在身边的答案。” 吴紧说着,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一如那个喝醉就会哭的梁佳丽,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没有梁佳丽那么坚强,还没醉,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喜欢就不要放弃啊!大家都还年轻,坚持下去,总会有结果的。” 杨玉芳看着低头的吴紧,鼓励了一下。 “没用了,她人已经不在了。” 吴紧摇了摇头,甩下一串泪水,火热的滴到冰冷的地上。 “我曾经以为是因为她的离去,愧疚让我觉得放不下,所以我才会去思念她,我喜欢的依然是她的朋友而不是她。后来我才发现,其实从我接过她递过来的鞋垫的那刻起,我就已经接受她了。只是我不愿意承认,不愿意自己的付出变得毫无价值,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我残忍地伤害了她,直到最后永远的失去她。” 吴紧说到这里,彻底地失去了控制,抓着啤酒瓶,就这么看着,抓着自己的头发,无声的沉默、流泪。空荡荡的心被眼泪填满,每一下跳动都是千疮百孔的思念。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准备战斗 吴群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 他和杨玉芳对了一眼,杨玉芳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这个时候最好别说话。 吴紧哭了十几分钟,总算有了一点好转,吸了一下鼻子,抬起头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失态了。” 吴紧抓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别喝了。” 吴群抓住了他倒酒的手。脸上全是担心。 “没事,还没醉呢!这才哪跟哪?这些年天天喝酒天天醉,早练出来了。” 吴紧自嘲的笑了一下,接着给自己倒酒。喝了一大口,开始讲起了自己刚才没说出来的故事。 “怎么样?我是不是个人渣?我同事是这么说的。后来我回到了三江,去见读书时的徐班,他的说法委婉了一些,不过大体的意思也是这样。看来我真的是个人渣。” “不是人渣啊!” 杨玉芳在旁边接了一句。吴紧放下酒杯看着她。杨玉芳直起身体,让自己的态度看起来认真一些。 “其实我觉得这个很正常,不要说你们社会上的人了,就说我们大学里,一个男生都交往好多女朋友呢!还到处炫耀。你这个算啥啊。听你这么一说,其实你只是分不清你当时的定位而已,感情不就是这样的么?有谁能够理智的分析啊!能理智下来就不是感情了。” “嗯?” 这次出声的不是吴紧,是吴群,他有些疑惑的看向杨玉芳。 “我说的是某些男人,特别是舞蹈系那边的,男少女多,所以那边基本都是这个情况。” 杨玉芳连忙解释了一下。 “嗯??” 吴群还是看着杨玉芳。 “当然了,也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毕竟大家是来学习的。” 杨玉芳朝吴群眨了眨眼。 “那倒也是!所以啊紧,我也觉得玉芳说得对。你不必过于自责。” 吴群顺着杨玉芳的话安慰了一下吴紧。 “我觉得我可能会原谅自己,但这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至少现在,我办不到,毕竟那是一条生命啊!” 吴紧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颤抖。 “也不全是你的错。” 杨玉芳接了一句,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哟?这不是上次见面的那个小伙子嘛!又来啦!幸会!幸会!”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吴紧背后传了过来。吴紧转身一看。这不是那天晚上帮他解围的孙少嘛!吴紧连忙站起来回了一个礼。 “幸会!想不到又见面了。” “见面就是缘分嘛!要不过我那边做一下?” 孙少和吴紧打着招呼,眼睛却一直看着杨玉芳,精光闪个不停。 漂亮的女人他见过不少,但是像杨玉芳这样又漂亮又天生气质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光是坐在那里的那一份从容优雅,就绝对不是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所能比拟的。她就像一朵开在野草丛里的玫瑰花,似乎和周围融合在了一起,仔细一看却又鹤立鸡群、卓尔不群,让孙少深深地着迷。 “这位是?” 孙少眼光离开杨玉芳的脸上,看向了吴群。 “你好!我是啊紧的朋友,我们同姓,我叫吴群。” 吴群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幸会!幸会!我叫孙群,华光集团董事长孙华的儿子,熟悉的人都叫我孙少。” 孙群一边介绍着自己,一边用余光注意着杨玉芳的神情。 “这位美女又是?” 孙群和吴群握了一下手,伸向了杨玉芳。 “你好!我叫杨玉芳。在校大学生,吴紧的朋友。” 杨玉芳站了起来,和孙群握了一下手。 极品啊! 孙群一握住杨玉芳柔软又不失韧性的手,立马得出了结论。 “好!很好!” 孙群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要不要去我那边坐坐大家认识一下?我那边还有几个朋友,也是挺有背景的,经常一起出来玩的。” 孙群这话看起来对着三个人说,眼睛却一直看着杨玉芳。 “不了。我们只是出来聚一下而已,马上就要回去了孙少的好意心领了。” 杨玉芳微笑着拒绝了孙群的好意,语气不卑不亢。 “哪来的骚狐狸?” 杨玉芳的话刚落,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女人就窜到了面前,伸手搂着孙群的脖子,整个人都快吊到孙群身上了。盯着杨玉芳,丝毫不掩饰眼里的不屑和敌意。 “美女,你叫错了,我有名字的,不叫骚狐狸。” 杨玉芳不动声色,给自己倒了一杯鲜橙多。 “故作清高啊?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自以为自己多冰清玉洁,一到床上比谁都骚!你装什么呢你!你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长得跟豆腐干似的。看上你的男人简直是个瞎子!老娘告诉你……” “你说什么你!嘴巴放干净点!” 那姑娘还想说下去,吴群直接打断,刚坐下的身子又站了起来,脸色阴沉的可怕。 “哟?护花使者啊?还是个帅哥呢!不得了哟!” 女人从孙群身上离开,挺着胸膛在吴群面前抖了两下。 “帅哥要不要试一下?我可比她有料多了,抱你爽,你只要尝过我的滋味,这种豆芽菜一样的女人你连看都不会看。来不嘛!” 女人话刚落下就朝吴群贴了过来,吴群想也不想,直接甩了一巴掌过去。 “请你走开!不然我怕我的手不听使唤。” 吴群冷冷的看了来到面前的女人。 “孙少,她打我!” 女人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又趴到了孙群的身上,声音听起来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仿佛刚被人猥琐一般。 “行了,知道了,你先回去。” 孙群挥了一下手,女人狠狠地看了杨玉芳一眼,哭哭啼啼,一步三扭地离开了这里。 “大家怎么说吧?她再怎么着也是我叫来的人,而且只是语言上的不当而已,可没有动手打人。” 孙群抱着胳膊,玩味的看着对面的三个人。 “你想怎么样?” “让这位杨小姐过去赔个不是,陪我的朋友喝几杯,这事就算过去了。” 孙群说完就一直盯着杨玉芳。 “不可能。” 吴群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孙群。 “是你的朋友先口出不敬,不是我们无礼在先。” “可她没有动手打人,口头的争吵怎么样都是小打小闹,动手打人性质就不一样了。” 孙群死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那你想怎么样?我可以跟你说明白,让玉芳过去是不可能的。” “要不你们两个过去赔个不是?然后和我的朋友喝几杯?” “可以。” 吴紧听见孙群的话,直接抓起酒瓶,拉着吴群来到了孙群朋友这边。刚才那个女人就坐在吴紧的对面,点了一支烟,歪着头看着过来的两个人。 “刚才我朋友动手打人,这是我们的不是,我带他过来给大家赔个不是,这杯我先干了!” 吴紧说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抓着空杯向周围示意。 “一杯啤酒就行啦?太没有诚意了吧?” 一个年轻人不屑的笑了一下,起身走到自己车边,打开后备箱拿出两瓶白酒,从桌子上抽出六个被子全部倒满。 “这就是诚意。一人三杯,喝完,这事就过去了。” 年轻人说完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吴紧看了一下,这个年轻人拿出来的白酒是52度的天之蓝,别说吴群这个半桶水,就是他喝了这么多年酒,突然一口气灌这三杯下去,轻的当场倒地,严重的还要去医院洗胃。 “好!希望你们说话算话!” 吴紧心一横,抓起杯子就准备喝下去,却被一只手给拦了下来。吴紧回头一看,发现拦住他的居然是杨玉芳。 杨玉芳朝吴紧笑了一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你们这是在为难人,这酒,不会有人喝。如果要道歉,可以,请刚才那位侮辱我的女士先出来喝三杯,剩下的,我奉陪。” 杨玉芳把吴紧拉到自己身边,看着这一群少爷和他的”女朋友”。 “骚狐狸你说啥!” 刚才那个女人听见杨玉芳的话,直接跳了起来。指着杨玉芳的鼻子就叫了起来。 “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什么事都有个先后,你侮辱我在先,我朋友打你在后,要么这样,你喝三杯,我喝六杯。请!” 杨玉芳依旧不卑不亢。 “操!” 女人忍不住骂了一声,拿起酒杯朝杨玉芳泼了过去,杨玉芳不闪不避,任由自己被洒了一身,还拉住了准备暴走的吴群。 “现在我们打平了,我朋友打了你,你泼了我一身酒。我们谁也不必道歉,就这样吧!” 杨玉芳拉着吴群就往回走。 “我想,这事可能还没过去。” 孙群拦住了想回去的三个人。 “你还想怎么样!” 吴紧看着这个曾经他以为是个仗义人士的孙群。 “过了吧,不然对大家都不好。” 杨玉芳松开吴群的手,活动了一下。 “要么跪下磕头,要么你陪我们一晚,我说的。自己选。” 孙群挥了挥手,旁边站起来七八个年轻人,朝着吴紧他们围了过来。 “你们两个能撑多久?” 杨玉芳把自己的头发挽起来,抓起衬衣在腰上打了一个结,把脖子上的项链解下来绕到了自己的右手上。 “不知道,你站我后面去。” 吴群把杨玉芳拉到自己身后,杨玉芳看着吴群的背影,心里甜了一下,然后又站到了吴群前面。 “你不会打架,站我后面吧!” 说完做了一个标准的格斗防御姿势,凝神看着围过来的人。 “背后交给你们两个了,不要求你们两个打人,撑住就行。” 杨玉芳对背后两个人说了一句。 “哟?咏春啊!叶问啊!牛了啊!不得了啊!叶问欺负人啦!叶问要打十个啦!” 孙群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然后表情逐渐狰狞。 “我去你的叶问!那两男的给我往死里打,这女的给我直接拿下,事成了我带大家去歌王玩一顿,有什么事我顶着!” 说完一挥手,七八个人直接四面八方地围向了吴群三个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巾帼不让须眉 孙群傻吗?他并不傻。 作为一个出身就比别人高很多的人,见的东西自然比别人多,这样的人怎么会傻? 不过一个人再优秀,顺风顺水的安逸日子过得多了,难免会松懈,会变得迟钝。君不见那些当兵回来的人,只要回到社会混个三五年,也就变得和普通人没啥两样了。居安思危,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这些年孙群过得太安逸了,安逸的整个人都有些自大了。虽然也遇过不少地抵抗,但是在他金钱和地位的双重压力下,他们的抵抗就像脱光衣服的小女生一样无力。 他叫人围着吴群他们几个,其实刚开始是想吓唬人来的,哪怕他们几个露出一点胆怯,他可能都会换一种方法。然而他没想到的事,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不怕事。当然他可能不知道有句话很好的解释了如今的这个场面:酒壮怂人胆。 吴群是杨玉芳的男朋友,肯定不能怂,吴紧是吴群的兄弟,也不能怂,哪怕他是本来个怂人。何况人家杨玉芳一个女人都站到前面去了,这个更不能忍。 换作平时,孙群可能都不会这么冲动,奈何他话也说出来了,人也叫上了,旁边还有几个兄弟看热闹呢!索性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 七八个人成个圈子围了上去,表面上气势汹汹,但是手上一点武器都没有拿。其实他们也没打过人,平时都是吓一吓就搞定。所以只是围在那里,没人先动手。 他们不拿武器,吴群他们更加不敢拿。没拿或许还能撑一撑,这要是拿上了,吴紧觉得自己连三秒钟都撑不过。 “上啊!干嘛!” 孙群又吼了一声。大家相互看了一眼,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率先动手,一拳照着吴群的门面砸了过去,这小子长的太帅,他早看不顺眼了。 吴群看着迎面放大的拳头,慌乱中侧头躲了一下,拳头擦着脖子而过,吴群双手一推,把黄毛直接推倒在地。本来就有些紧张的气氛因为这一推,直接爆发开来,一群人一拥而上,朝着吴群三个人就扑了过来。吴紧和吴群两个难兄难弟瞬间中了无数拳脚。只能在慌乱中茫然地反击。 杨玉芳呢?在拳头向她挥舞过来的瞬间,她没有后退,而是向前。 向她挥舞拳头的小伙子显然没有真的要打她的意思,可能觉得欺负女人没意思,拳头都是轻飘飘地。 当他看见杨玉芳不是后退而且欺身向前时,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准备加大力度,却已经来不及了。 杨玉芳一个侧头,抬起左手挡住了小伙子的拳头,右手下击,打在他的肋骨上,接着右腿抬起踹在他的膝盖上,一阵骨头脱臼的声音,小伙子应声而倒,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旁边两个闲人看见杨玉芳如此彪悍,组团过来刷boss。一左一右,挥舞着王八拳就打了过去。他们学乖了,丝毫不留余力,地上那位兄弟还在哀嚎呢!那痛苦的声音时刻在提醒他们两个,这是个母老虎,不是咖啡猫。 杨玉芳从容不迫,一个矮身从两个人之间的间隙穿过。抬起左手给了左边的人一个太阳穴肘击,这人直接软在了地上,接着双手抓着右边这个人的手一个反锁就背到了他的身后,拼着背后被人打一拳的代价,踹到了他的膝盖窝上。双手一抬,一阵牙酸的响声就从这个被反锁之人的肩膀上传了过来。 杨玉芳转过头,看着那个偷袭他的人,一双丹凤眼充满了压迫力。偷袭的人一看杨玉芳这气势,怂了下去,后退了几步,加入了欺负吴紧两兄弟的行列里。 “让你的人住手,不然我废了你。” 杨玉芳没有选择去帮吴群他们,而是盯上了孙群。一边活动着双手,一边朝着孙群走了过去。 刚才杨玉芳那干净利落的几下已经让孙群看的惊为天人了。这会看这个母老虎朝自己走了过来,平静的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杀气,被吓得不轻,连忙后退了几步。 “停下!都停下!” 孙群急忙出声,众人停下,吴群和吴紧鼻青脸肿的从包围圈里来到了杨玉芳的身边。作为男人,他们是对方的重点照顾对象,只是没想到他们两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女人。 “我的朋友被你们打成了这个样子。我卸了你朋友一条胳膊和一条腿,不过分吧?” 孙群不敢搭话,他只是个公子哥,拿钱砸人拿地位压人他在行,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头一次见这个场面,他没有应对的经验,毕竟现在是法制社会。 “把刚才泼我酒的女人叫过来。” 杨玉芳似乎没有罢休的意思,来到桌子上拿起刚才倒下的鲜橙多一饮而尽,微微吐了一口气。 “你想干嘛?” 女人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势,看着杨玉芳的神情满是惊恐。 “去买一支鲜橙多回来。” 杨玉芳指挥着吴群,吴群跑进旁边的商店里,抱着一支三斤装的鲜橙多放到了桌子上。 “我不为难你,我也不让你喝白酒,毕竟大家都是女人。吹了这支鲜橙多,你泼我白酒的事就这么过了。” 杨玉芳指着桌子上的鲜橙多,看着那个惶恐不安的女人。 女人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反驳什么,拿起桌子上的鲜橙多,打开瓶盖就直接灌了起来。 只是刚才已经喝了不少的啤酒,肚子本来就有些装不下,这鲜橙多足足有一点五升,开始还好,喝到一半,女人就顶不住了,鲜橙多从她嘴角喷了出来,喷了几口,女人顶不住,放下了鲜橙多吐了一地。 “接着喝。” 杨玉芳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女人没办法,忍着恶心又喝了起来,断断续续的喝了几次,总算把这瓶鲜橙多给喝完了。 “好了,这事过了,我们走,你们不用送。这个单就麻烦孙少帮买一下了。” 杨玉芳把右手上带着点点血迹的项链收进自己的口袋里,带着吴群和吴紧离开了这里。 “尽给我添堵!以后你别来找我了!现在就滚!给我滚!” 等到吴群他们三个人消失在视线里,孙群突然暴躁如雷,抬手给了坐在椅子上缓劲的女人一巴掌。觉得还不解气,抬手又是一巴掌,打得女人的嘴角都渗出了血丝。 “就你也配让我滚?你个欺软怕硬的怂货!” 女人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突然蹦了起来,抓起啤酒瓶照着孙群的脑袋来了一下。鲜血和啤酒在孙群的头上同时盛开。他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平时对她点头哈腰的女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杨玉芳的故事 “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你还会武术?” 离开没多久,吴群就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心,问出了现在心里最想问的问题。 “你也没问啊!” 杨玉芳又恢复成了从前吴群认识的那个杨玉芳。双手扣在背后,一步三晃,优雅又不失调皮。和刚才干净利落就击倒三个人的侠女判若两人。 “我……” 吴群被杨玉芳问得噎了一下,他确实从来没有问过,问题这是新社会、新祖国啊!谁能想到平时跟自己打打闹闹的一个小姑娘居然是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这不是小说里才出现的剧情吗? “对啊玉芳。” 吴紧心里也很疑惑。他也忍不住出声了。 “以前我老家有个道士,我还看见他表演过轻功,三米多高的墙几步助跑就翻过去了,我一直以为那就武术,但是今天我总算见识到了,我觉得你比他能打多了。你这么能打,肯定练了好多年了,怎么我在高中也没见你露一两手啊?” “我有事没事还打人给你们看啊!” 杨玉芳哭笑不得。 “哦!那倒也是!” 吴紧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显然自己也被杨玉芳刚才的表现给震惊了,脑子不好用了。 “其实我不是广西这里的人。” 找了个地方重新坐下来,杨玉芳要了一杯奶茶,找个坐下来和吴紧解释。 “这个我知道,你跟我说过嘛,你是北京那边的。” 吴群又要了两瓶和吴紧喝了起来,这次没有杯子,两个人拿着瓶子碰。三个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就聊开了。 “你别打岔嘛,我和啊紧说的。” 杨玉芳不满的看了吴群一眼。 “你说!你说!我不打岔了。” 吴群端着酒瓶朝杨玉芳举了一下,吴紧点了一根烟,听杨玉芳说着她的故事。 “我是在北京的军区大院长大的,我爷爷,我爸爸,都是个军人。我们从小都是聚少离多。在我读完小学的那年,我爸爸去参加维和部队了。” 杨玉芳说着,吸了一口奶茶,眼里满是回忆、思念、自豪和不舍交错而成的复杂神情。 “后来我和我妈说,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于是我就出来了。” “你那时候才十一二岁吧?你就这样一个人出来了?” 吴紧觉得不可思议。 “没什么啊,习惯了,我爸在部队,我妈在上班,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照顾自己了。出远门对我来说,只不过是环境陌生一点,其实也还是一个人照顾自己,没什么区别的。” 杨玉芳笑了笑,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那可是从北京来到广西啊!这么远的路!” “我身上带着钱呢!怕什么。我从小就是自己坐公交车去学校读书的。回家也是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周末还帮着我妈妈收拾房间。” “这……简直……简直……” 吴紧已经找不出形容词来说明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后来我就来到了这里。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来到这里的,也许冥冥中自有天定。” 杨玉芳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吴群,眼里藏不住的笑意。 “后来就是你们看见的了,我就在同乐读书了,当时入学还挺难的,是我打电话给我妈,说我想在这里读书,他帮我搞定的,后来就遇见了你们。” “你还没说你这武术从哪里学来的呢!” 吴紧听了半天,抓住了问题的重点,吴群也放下了酒瓶,竖起了耳朵。 “从小学的啊!” 杨玉芳丝毫不以为意,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一样。 “我从小就开始学武术了,小的时候身体没长开,只是学了一些基础套路。后来大了一点,我爸就开始从部队里给我请教官,教我搏击术。开始我经常一个回合就被放倒了。” 杨玉芳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站起来摆了几个搏击姿势,然后又坐回了椅子上。 “其实我每次放假都回家的,回去接受虐待,经常和那些教官对打,我爸甚至还给我叫了战术教官,让我学一些可能这辈子都用不上的东西。然后慢慢地,就这么练出来了。我现在可以和那些教官打的有来有回了,虽然我知道这是他们放水的结果,往往我全力以赴,他们可能只用了四五层的本事,不过对付一些什么都不会的街头烂仔,还是绰绰有余的。” 杨玉芳说完看了吴紧一眼,看到了后者眼里的惊叹。 “当然,两三个人我还应付的过来,再多可能也不行,我又不是教官那些变态,而且我还是个女孩子。所以我还得感谢一下你们两个,作为男人,你们帮我吸引了大部分火力,你们是好样的。来!为了友谊碰杯!” 杨玉芳说完拿着奶茶和吴紧碰了一下。吴紧茫然的拿起酒瓶,和杨玉芳碰了一下。 “啊群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事了?” 吴紧目光转向了身边的吴群,吴群摇了摇头。 “我也是头一次知道,我以为今天晚上我们要被打得屁滚尿流了呢!毕竟对面七八个人啊!” 吴群说完心有余悸的呼了一口气,这酒气一过,他又怂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那么大勇气把杨玉芳拉到自己身后。 “乌合之众这个词你不知道?亏你还是读书人。” 吴紧鄙视了一下吴群,虽然当时他也慌得不得了。不过他从来不会放过挖苦吴群的机会,当初阳台洗澡的耻辱还历历在目,不能不报。 “说得好像那时候你不慌一样。那会谁一直往我身上钻来的?” 吴群无情地揭开了吴紧的脸皮。 “我那是在寻找机会反击!你一个学生懂个屁!你知道社会的险恶吗!” 吴紧叫了起来。 “反击在哪里?我只看见你在躲避。” “你那个脑回路理解不了社会人的思维。” “你的脑回路就是抱着头往我怀里钻,这就是你的反击。” “狗屎!” “放屁!” “不服来单挑!” “来啊!谁怕谁!” 吴群跳了起来,放下啤酒瓶,挽起袖子抱了一个拳。 “三江,吴群。” “咏春,叶问。” 吴紧像个猴子一样跳了两下,做了一个金鸡独立。 “去你的咏春叶问!我还是佛山黄飞鸿呢!看招!无影手!” 吴群说完照着吴紧的腰挠了过去。 “哎哟!你不讲武德!偷袭我!看我如封似闭!再接老树盘根!” 吴紧抓住了吴群的手,顺势把他给抱了起来。 “千斤坠!” 吴群蹲下身体,从吴紧怀里脱了出来。 “黑虎掏心!” 吴群上去就抓吴紧的衣领。 “野马中分!” 吴紧扒开吴群的手。 “哪来的野马中分?不是野马分鬃吗?” “都一样,招数是死的,人是活的。” “你这套路不对!重来!重来!” 吴群跳到一边,又一次抱拳。 “咏春,叶问。” “花果山,斗战胜佛。” 吴紧挠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靠!叶问偷桃!” 吴群冲了上去。 杨玉芳端着奶茶,在一边笑得花枝乱颤。 第一百二十章 一吻天荒 吴紧两个人打打闹闹了一会儿,压了一会马路,开始和吴群他们告别,一个人往回走。 “啊群,你发现没有?其实他并不是很开心。” 杨玉芳看着吴紧逐渐消失在街头的背影,语气有些沉重。 “我觉得我们应该担心他半路会不会被人打,他只是个战五渣。” 吴群说完准备跟过去,被杨玉芳一把拉住。 “放心,不会有事的。那个什么孙少的不是傻子,更不是街头混混。真想报复,我想他肯定会先回去弄清楚我们的身份再决定的。” 听见杨玉芳的话,吴群想了一下,放弃了追上去的决定。 “还挺早的,反正没开学,要不要再出去玩玩?” 吴群提议。 “听你的。” 杨玉芳笑。 “嗯……我想一下。” 吴群坐到了椅子上,摸着自己的下巴。杨玉芳也跟着坐到了他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吴群的侧脸。 “我觉得民歌湖那边不错,要不去溜达一圈。” 吴群支起身体,转头迎上杨玉芳的目光。 “好啊!” 杨玉芳拍拍手站了起来。 “你带路。” 杨玉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好嘞!” 吴群起身向前,路过杨玉芳身边的时候顺便牵起了她的手。 民歌湖是南宁的标志性工程之一,原址是民歌广场。附近很很多着名的建筑圈,比如国际会展中心、汇东国际、航洋国际等等,再远一点还有青秀山风景区、广西民族博物馆等等。这里还是着名的酒吧一条街,湖畔大大小小十几家酒吧,是一个集合了休闲、娱乐、旅游于一体的多功能景区。一到晚上灯红酒绿、霓虹闪烁,七彩的灯光从湖面、地上,楼顶冲天而起,直达天际。 吴群拉着杨玉芳在湖边溜达,并没有去热闹的酒吧街那边,那边虽然热闹,但是不适合他们两个,他们来到了湖的对面,这里人少很多酒吧里震天的音乐声没有打破这里的安静。只有偶尔的几个人路过,不远的地方是一群大妈在跳广场舞。 “你说啊紧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个女孩子,对他真的那么重要?” 溜达了一会儿,吴群拉开了话题,还扯到了吴紧身上。 “你不是男孩子嘛!你还问我。” 杨玉芳把头上盘起的头发放了下来,任由清风吹着飘荡。 “我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你看他现在都变成酒鬼了,以前虽然也喝酒,但是从来没有这么猛。我看他已经成瘾了,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了,唉!情深不寿啊!” 吴群感慨的说到。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这么深情?” 杨玉芳抓住了话题的重点,似笑非笑地看着吴群。 “当然不是!” 吴群不假思索,话还没经过大脑就已经从嘴里费了出来。 “我的意思是,我们都是同一种人。” “如果我离开了你会不会变成他那样?” 杨玉芳笑眯眯地问了吴群一个问题。 “我们是不会分离的,所以你的这个问题不成立。” 吴群严肃的说到。 “如果嘛!我是说如果嘛!快说一下啦!” 杨玉芳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吴群面前,面对吴群倒着走。 “如果哈!我是说如果哈!当然这个情况是不会发生的,我只是做个假设。” 吴群无奈的停了下来,靠到了栏杆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假如真有这么一天,我也不会变成啊紧这个样子的,我会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用最长的时光去怀念你,直到呼吸停止的那一刻。” 吴群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杨玉芳的反应,看到杨玉芳没有什么变化,松了一口气。 “这还差不多。” 杨玉芳满意地点点头,主动牵起了吴群的手,拉着他继续漫步。 “其实我也不知道啊紧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可能是环境造成的吧?” 杨玉芳一说边走。 “你想啊。按照他的描述,那个姑娘最后是在KtV失去了她的生命。我觉得他可能是想用这个方式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也有可能是在惩罚自己。” 杨玉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唉!啊紧也是个可怜人啊!我们有空要多来找他玩,用友情帮他度过难关。” 吴群话还没说完,就被杨玉芳一个白眼给打断了。 “傻了吧你?我们去帮他?我估计我俩出现在他面前只会让他更痛苦。” “哦?哦哦!真傻了我!” 吴群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 “傻瓜!” 杨玉芳忍不住敲了一下吴群的脑袋, “你都我傻了,还敲!要是更傻了你养我啊!” 吴群摸了一下被打得发麻的脑壳。 “傻了更好!把你敲成大傻子后我就把你甩了,我才不养你!” 杨玉芳朝吴群吐了一下舌头,抬起手又想敲吴群一下,被早有准备的吴群一把抓住。趁着杨玉芳不注意,一把将她扯到了怀里。 吴群很少喝酒,所以也很少这么大胆。她们恋爱这么多年,只是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偶尔人少的时候牵牵手。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像今晚这样吴群直接把她拉进怀里,还是第一次。 是不是以后让他多喝点酒? 杨玉芳一边考虑着,一边倒进了吴群的怀里。 人少再加上酒精的加成,吴群的胆子前所未有的大。 “你要真把我敲傻了,我赖着你不走了,你去哪里我跟到哪里。” “真的假的?那我是不是考虑把你给打傻。” 杨玉芳在吴群的怀里蹭了几下,找了个舒服的角度,抬起头看着吴群,眼睛时不时傻眨一下。 “你试试看!” 吴群盯着杨玉芳倒映霓虹的眼睛,觉得嘴巴有些发干,他把目光往下移,盯着杨玉芳鲜红欲滴的嘴唇,这一看就再也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杨玉芳感觉到了吴群目光里的侵略性,心跳漏了几下,轻轻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眼睛半开半睁的看着吴紧。 不动还好,这一咬嘴唇和半闭眼睛的动作,仿佛是给了吴群一个信号。 吴群情不自禁,低头吻了过去。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虚无。唯有四片碰在一起的嘴唇,化成这世间唯一的永恒。 是在沙漠旅行时遇见生命的绿洲, 是在花儿开放时迎接晶莹的雨露。 是在柳叶飞舞时跟随温柔的微风, 是在湖水放空时拥抱心中的日月。 一吻天荒。 第一百二十一章 没地方住了 接吻的方式有很多种,作为增加情侣之间感情的重要途径之一,这是一门必修课 作为两个菜鸟,吴群和杨玉芳当然不知道什么技巧,他们只知道相互抱着对方,嘴唇紧紧地粘在一起,当然有些东西是不需要教的,是刻在男人和女人基因里的,比如此刻,吴群的手跟自然地放在了杨玉芳的腰上,杨玉芳的手也环到了吴群的脖子上。 民歌湖的路长得没有尽头,七彩的霓虹在他们身后闪烁,微风轻轻从他们身边路过,带起几缕青丝和一角衣领。人间夜色正好,他们正当年少。 “讨厌!你居然咬我!” 杨玉芳突然抬手锤了一下吴群的背后。美好的气氛在一瞬间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意外!意外!我的错!我的错!出血了没有?” 吴群连忙放开杨玉芳,低头看着她的嘴唇,还用手扒开的杨玉芳嘴唇往里瞅。 “哎呀!好像出血了耶!” 吴群紧张了一下,用手掠了一下杨玉芳的嘴唇,带起一丝血。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这不是还没熟练嘛!下次不会了,我保证!” 吴群越说声音越低。 “还下次呢!美的你!下次你吻猪去吧!” 杨玉芳又气又好笑,拍开吴群的手,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好家伙,有个地方都被咬破皮了,舌头上一阵阵咸味。 “讨厌!你欺负我!” 杨玉芳忍不住又抬起手锤了吴群一下。 “我错了!我错了!” 这吻都吻过了,关系已经是跨时代的进步了,吴群要是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做,他可以绑块石头直接跳进民歌湖里了。 吴群抓住杨玉芳的腰,又一把将人给报了过来。杨玉芳的手无力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就软软的搭在了吴群的肩膀上。 “你什么时候这么坏了。” 杨玉芳挣扎了几下,吴群放在她腰上的手一紧,她就软了下来。 “嘿嘿!” 吴群笑着不说话。搂着杨玉芳,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霓虹。杨玉芳轻轻地把头靠在吴群的肩膀上,一脸的陶醉。 “玉芳。” 吴群开口。 “嗯?” 杨玉芳用鼻子哼出一个字。 “我有个事想跟你说。” 吴群深呼吸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嗯,说吧!” 杨玉芳的脑袋在吴群的肩膀上来回弹了几下。 “毕业后……毕业后我们就结婚,你说好不好?” 吴群犹豫了半天,最后一狠心说了出来。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站得像个机器人。 “我要考虑一下。” 杨玉芳把下巴支在吴群肩膀上,嘴唇靠近他的耳朵说了一句。 “好吧!我就是这么一说。” 吴群身体软了下来。 “我要考虑一下,到底是毕业就嫁给你呢,还是等你事业有成了再嫁给你。” 杨玉芳的语气里掩饰不住的笑意。 “你!” 吴群转过头,刚好迎上了杨玉芳月牙般的眼睛。 吴群正想把杨玉芳的头给扶过来,杨玉芳扳开吴群的手,一把跳开。 “人越来越多啦!我可是个女孩子。” “哦哦哦!” 吴群失望的应了一下,转而求其次,拉起了杨玉芳的手。杨玉芳没有拒绝,任由吴群牵着她溜达。 只是吴群刚刚经过了接吻的甜蜜,这牵手怎么也没了以前的甜蜜。 “你饿了没?” 吴群问了杨玉芳一个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刚吃过没多久呢!还没饿。” 杨玉芳回答。 “哦,要不我们去看电影吧!我去打临时工得了不少钱呢!” 吴群又想出了一个办法。 “好啊!” 杨玉芳没拒绝。 吴群拉着杨玉芳,一路漫步着来到了影城。 “我看看哈!看看有什么电影可以看。” 吴群伸着头到处打量。 “看呗!” 杨玉芳站在吴群的身后,吴群在看海报,她在看吴群。 “没啥好看的啊这。” 吴群看了一遍放映场次,有些不满地摇摇头。 “那就不看了呗!” 杨玉芳成了一条应声虫。 “走!去喝奶茶!我请客!” 吴群大手一挥,离开了影城。 杨玉芳笑了一下,跟在吴群背后离开了这里。 两个人就这样东一下,西一下的逛着,一直逛到了晚上十一点多。 “啊?这都十一点快十二点了,学校好像关门了耶!” 吴群紧张的说了一句。 “啊?这么晚了?” 杨玉芳意外了一下,这还感觉没逛多久,时间就到了半夜。 “没地方住了啊?只能去住酒店。” 吴群摊开双手,看着杨玉芳。 “我……” 杨玉芳慌了一下,脑海里闪过小说里的各种描写,瞬间脸色通红。 “我不去!我……我找我同学去。” 杨玉芳转身就想要回走。 “大半夜的你还能去哪里?这时候你同学都睡觉了我说,你还去打扰她们干嘛?” 吴群一把拉住杨玉芳,死不放手。杨玉芳挣扎了几下,愣是没挣脱。 “没事,我们弄两间房好了。” 杨玉芳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吴群来到了一个酒店的前台边上。 “美女,两间房。” 吴群一边说着,一边朝前台疯狂眨眼,前台心领神会,装模作样的操作了一下电脑,然后一脸的抱歉。 “对不起,帅哥,我们这里的房间已经满了,只有一个单间了。您看……” “玉芳,你看……” 吴群看向一边的杨玉芳。 “我们……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杨玉芳抬脚就想退出大门。 “美女,其实我们这附近的酒店都是差不多的,刚才我已经帮你们看过了附近的酒店基本都是爆满状态,没有什么房间的,毕竟这里不但是旅游区,还有很多酒吧。生意一直都很好。而且现在都已经快十二点了,我这里还剩有房间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因为刚好有个客人退房。” 前台说着,杨玉芳将信将疑,结果真的有个客人走出电梯口,来到了前台。 “美女退房。” 客人说完把房卡交到了前台手上。看看杨玉芳,看看吴群,然后朝他眨了眨眼,做了一个握紧拳头的动作。 “就住这吧!太晚了,也没地方住了。” 吴群看了一下杨玉芳,杨玉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吴群迅速来到前台,把身份证递了过去。 “303房,住你愉快!” 前台递过来一张房卡,满脸笑容。 “你睡床上,我打地铺好了。” 插进房卡接通电源,吴群走进卫生间观察了一下。 “你要洗澡吗?” 吴群问了杨玉芳一句。 “洗你个大头鬼!我有衣服换吗!” 杨玉芳抓起一个枕头砸了过去。 “不洗!不洗!” 吴群笑嘻嘻的捡起地上的枕头,拍了一下放回床上。 “很晚了,睡觉吧!” 吴群把被单从床上扯开。 “你扯被单干嘛?” 杨玉芳忍住心里的紧张,问了一句。 “我说我打地铺总得有个东西垫一下吧?直接睡瓷砖上的话着凉怎么办?” 吴群拿着被单一脸委屈。 “拿去吧!被子留给我。” 杨玉芳不再纠结,穿着拖鞋洗了一下脚,衣服都不脱就躺到了床上。 “喂!你干嘛!你别耍流氓啊我跟你说!快穿上!” 杨玉芳在床上蠕动了几圈,一转头就看见吴群在那里脱衣服,连忙捂住自己的脸,朝吴群呼喊。 “大小姐,穿这么多我睡不着。” 吴群抓着衣服站在那里,一脸的委屈。 “呸!流氓!” 杨玉芳隔着指缝看了一下吴群的上半身,脸红了一下,却没再说什么,任由吴群自己折腾去了。 “关灯了啊?” 吴群问了杨玉芳一句。 “关吧!” 杨玉芳回了一句,转个身用被子把自己包得紧紧地。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女人啊! 杨玉芳觉得很困,但是睡不着。 她的精神疲惫又亢奋,明明已经准备睡着了,吴群只要翻个身或者弄出点动静,她的心跳都要加快十几秒钟才慢慢平静下来。 “你能不能早点睡觉?” 杨玉芳实在忍不住了。 “干嘛?我都已经快睡着了。” 吴群刚开始是非常有想法的,躺下来以后,他脑子里也转过了无数的想法。后来他想到了任进学对他说过的话,就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当然最主要的是杨玉芳不久前展示出来的武力值,他怕自己有终身不遂的危险。 如果吴群知道他尊敬的任老师当年做了一只禽兽,也许他今晚也会效仿一下。 就这么想着想着,加上喝了不少酒。吴群迷迷糊糊地就准备睡过去了,结果被杨玉芳给叫醒了。 “你能不能别老翻身啊?你吓到我了!” 杨玉芳莫名其妙的来了一股气。说话都清醒了不少。 “哦哦哦!” 吴群听着杨玉芳的话,不敢说什么,绷直了自己的身体。 “你干嘛又翻身!你吵到我了!” 模糊中的吴群又一次被杨玉芳给惊醒。 “大小姐,我只有一张被单,这一半铺着一半盖的,不小心就睡地板上了,这大半夜的很冷的!” 吴群语气那个委屈,听得杨玉芳心头一疼。 “要不……要不你上来睡吧?” 杨玉芳犹豫了半天,终究觉得吴群太可怜。只是声音有点颤抖,吴群一时半会没听清楚。 “真的假的?” 吴群瞪大了眼睛。 “假的!你别上来了!睡地板吧你!” 杨玉芳又气上了。 “好的!” 吴群应了一声,就从地板上撑了起来。 杨玉芳只觉得一阵响声从身后传来,然后被子一空,一阵风吹了进来,接着被子一紧,瞬间被热气填满。 杨玉芳紧紧抓着被子,手指都抓白了,身体更是一动不敢动。 “玉芳。” 吴群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在宁静的半夜显得格外响亮,杨玉芳感觉吴群就像在自己耳边说话一般。 “嗯?” 杨玉芳紧紧的咬着嘴唇,声音都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你能不能分我一点被子?你一个人都快卷完了我说。我这半边身子都盖不完。” “好。” 杨玉芳松开了抓着被子手,摸到了自己的衣角上。被子一阵移动,带着杨玉芳的体香盖到了吴群的身上。分到被子的吴群侧身,往后移动了几下,和杨玉芳隔了半个身子的距离。以后就一动不动。 杨玉芳紧张了大半夜,也不见吴群有什么举动,即开心又失望。加上确实挺累了今天,也就这么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 梦中的杨玉芳只感觉身边有些冷,总感觉有一阵风时不时从两个人中间的被子里钻进来,她情不自禁的,向着一个散发着温暖的地方靠近。直到触摸到那份温暖,翻转着身体蹭了几下,才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 当吴群第二天早上醒来,就看见杨玉芳整个人都扑到了他的身上。手放在他的腰上,脸靠在的肩膀上,修长的腿贴着他的大腿,整个人跟条八爪鱼一样贴在他身上。 吴群轻轻地抓起杨玉芳的手,慢慢地放在她身边,然后小心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结果就看见杨玉芳的睫毛轻轻地颤抖了几下,脸色慢慢地红了起来。 吴群看杨玉芳没有醒过来,接着移动自己的身体,从床上起身,给杨玉芳盖好被子,来到卫生间洗漱,等一切完毕,来到床边坐下,看着睡觉的杨玉芳。 杨玉芳的睡觉姿势已经正常了很多,不再像个八爪鱼一样了,身体侧着,微微弯曲,晨间的微光照在她的脸上,带起一股健康的红色。 似乎感觉到吴群的目光一样,杨玉芳的睫毛时不时就会轻轻地颤抖几下。 吴群就这么看了很久,直到杨玉芳的脸庞都快红透了,这才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出去买早餐。 等到吴群买早餐回来,杨玉芳还是没有起床,只是换了个姿势横在床上。 奇怪。 吴群摇了摇头,以前的杨玉芳可从来不会赖床,经常早晨六点就起来跑步了,这会都八点半快九点了,还不起床,这简直太反常了。 不得已,吴群只好来到床上,揺了一下杨玉芳的肩膀。 “玉芳,起床了。” 吴群接连揺了几下,杨玉芳才睁开了颤抖的睫毛。 “多少点了?” 杨玉芳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留个脑袋对着吴群。 “八点四十多了。” 吴群看了一下手机。 “啊?这么晚了?” 杨玉芳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身边的那个温暖实在是太舒服了,她不想起来,那怕后来逐渐散去,她都舍不得,紧紧地裹着被子挽留着。没想到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早餐给你买过来了,你起来洗漱一下,准备吃早餐。” 吴群指了指桌子上的豆浆油条。 “哦。” 杨玉芳伸手进被子里鼓捣着,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裤子,只是这样,她就弄得自己满脸通红。尤其是准备扣文胸的时候,昨晚她没卸下文胸,只是解开了扣子,让自己睡得舒服一些,这会想再被子扣回去费了老大劲,在被子里蠕动了老半天,死活扣不进去。吴群还在旁边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更是让她无地自容。 “去给我挤牙膏。” 杨玉芳红着脸指挥了一下吴群。 “好,你等一下。” 吴群起身离开,进了卫生间。 杨玉芳转头看了一下,迅速从床上起身,以自己最熟悉的动作把扣子给扣好,这才从床上爬起来。 “好了,去刷牙吧!” 吴群看了一眼在旁边发呆的杨玉芳。 “哦!” 杨玉芳搓了搓自己的脸,低着头走进了卫生间。 “你能不能去给我带一杯奶茶?我想喝了。” 杨玉芳的声音从卫生间传了出来。 “好,你等一下,我这就去。” 吴群打开房门又跑了出去。 杨玉芳侧着耳朵听了一会,确定吴群已经离开了很远,这才松了一口气,解下了裤腰带,她已经憋着小便很久了。这个房间实在太小了,床旁边就是卫生间。她实在是不好意思,那怕吴群都已经是她的男朋友了。 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就是这样,有时候胆子大得你觉得惊讶,有时候又像个受惊的小鸟一样不安,你不知道他们在不安什么,就算你问,往往也只会招来一个白眼或者一句我没事,或者是莫名其妙的生闷气。 第一百二十三章 味江南 杨玉芳想喝奶茶吗?吴群也不知道。 “你自己喝吧!我突然不想喝了。” 吴群刚买回来,杨玉芳已经把桌子上的早餐吃得差不多了。吴群也不敢问,只好自己把奶茶给喝了。 “你假期赚了多少钱啊?” 杨玉芳随意问了一句。 “四百多,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随便问一下。” 杨玉芳答道。她正想再说点什么,电话突然想了起来。 “哎呀!” 杨玉芳一看到电话号码就叫了起来,连忙按下接听键。 “怎么了?” 等杨玉芳通话完毕,吴群问了一句。 “有件事我忘了,我今天接了一个单子来的,就是给人当模特,让他们拍服装宣传海报。不说了,我得先过去了,快迟到了。” 杨玉芳叼起剩下得半根油条,朝吴群挥挥手就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模特?服装模特?” 吴群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他虽然一直跟随着时代的脚步,但是他并不知道现在已经慢慢地出现了一种东西叫网购,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对于卖衣服的人来说,模特形象的好坏可以直接影响到他们的销量。杨玉芳凭着自己的优势,单子可接了不少,甚至卡里的钱都很花得少了很多了,全靠到处给人当模特赚外快。她一个月的生活费在一千五这样。自己去兼职都能赚回来七八百块。 吴群在房间里愣了老半天,感觉还是没什么事做,最后还是决定去找吴紧玩玩。于是他打通了吴紧的电话。 “干嘛?” 吴紧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 “啊紧你上班没有?” 吴群说道。 “刚上班,怎么了?” “我今天还没地方吃饭呢!要不我去你那里试试?你那里菜好不好吃?” “口味还不错,就是有点贵。你确定你顶得住?” “我好歹还有点钱吧?怎么就顶不住了?不要小看人啊我说!” 吴群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行,那我给你预订个位置好了,老板是卡座还是包厢?” 吴紧也懒得和吴群解释。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卡座可以点美团套餐,这个比较便宜,你上美团预订,然后来就餐的时候出示美团兑换码就可以了。包厢不能用,只能点菜。美团有两人、四人、六人套餐,价钱分别是六十八、九十八、一百二十八。看你自己需要。” “还挺便宜的嘛!” 吴群听完说了一句。 “呵呵!” 吴紧回道。 “是叫味江南吧?” 吴群确认了一下。 “对!” “行,给我订个卡座吧!两个人……哦不!三个人。” “呵呵!” 吴紧直接挂了电话。 吴群也不纠结,上了美团定了知道两人套餐,然后看了一下退房时间,还可以休息两个小时,给杨玉芳发了条信息后又躺到了床上,闻着杨玉芳留在被子里的余香慢慢睡去。 等到中午两点左右,吴群带着杨玉芳出现在了味江南餐厅的门口。男的帅,女的更是如同天仙,一下就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吴紧是在这里上班吗?” 吴群来到前台,咳了一下。 “啊?是的,他是我们这里的员工,今天上的早班,需要我叫他过来吗?” 前台姑娘回过神,红着脸回答了吴群的问题,眼睛一直盯着吴群的脸。 “我是他的朋友,找他订了位置的,你帮我看看他帮我订的是哪个位置,麻烦了。” 吴群礼貌地朝前台点了点头,小姑娘又是一阵脸红。 “08卡座,你让服务员带你过去就好了,吴紧今天在三楼值班,帅哥,你确定不需要叫他下来吗?” 前台姑娘眼巴巴地看着吴群,希望可以多跟他说几句话。 “不用了,这是我订的美团套餐,请问怎么弄?” 吴群拿出手机,出示了自己手里上的兑换码。 “你找服务员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 吴群带着杨玉芳来到了吴紧定的卡座上。 “今天怎么突然想到来这里吃饭了?” 杨玉芳拿着茶壶先给吴群倒了一杯。 “江南风韵嘛!向往好久了,既然没有时间去,来这里吃些江南菜,提前领略一下也是极好的。” “没什么好玩的,也就那样。” 杨玉芳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的啜了一口,优雅的姿势让旁边的服务员目不转睛的看了好久。 “你去过啊?” 吴群问到。 “去过,雨水太多,人容易发霉,关节一天到晚都是酸的。我待不住,怕有关节炎。” 杨玉芳皱着鼻子抱怨道。 “哈哈!这所有人都向往的烟雨江南被你说成这样,一点诗意都没有了。” 吴群忍不住笑了一下,本来想刮一下杨玉芳的鼻子,发现这里是公众场合,连忙把手拐回来抓起了茶杯。 “本来就是嘛!还是这边的气候好一些,虽然冬天比较冷、蟑螂比较大、蚊子比较多。不过气候我觉得很适合我,不像北京,太干燥不说,隔断时间还有沙尘暴。” “帅哥,兑换码弄好了,请问什么时候上菜?” 杨玉芳正说着,服务员来到了身边。 “现在就上吧!” 吴群看了一下时间说到。 “好的。” 服务员点点头离开了。 “你点了什么东西?” 杨玉芳问到。 “嗯……凉拌木耳,西湖糯米莲,无锡排骨,上汤豆苗,银耳羹。这是套餐里的。还有一个松鼠桂鱼,这是菜单点的。” 吴群把菜给杨玉芳报了一下。 “你点这么多干嘛?两个人怎么吃的完?太浪费了。” 杨玉芳听完吴群的话,皱了一下眉头,虽然她从小不缺钱也不缺吃,但是自己一个人生活习惯了,早就学会了节约,从来不会浪费。 “我也没说我们两个人吃啊!” 吴群拿着手机给杨玉芳看了一下。 “看到没有?啊紧也快下班了。” “哦!也行,那就等他一起来再吃。” 杨玉芳以为吴群这是专门请她来这里吃饭的,她都把这当成两个人的约会了,听了吴群的话,心里不免有些不开心,不过立马就抛到了脑后。不论怎么样,只要吴群开心,她就开心,这才是她最在乎的东西,她相信吴群也是这么想的。 “啊紧!” 吴紧刚下班,就看到了坐在大厅里的吴群和杨玉芳。 “来了啊?” 吴紧走过来打了一声招呼。 “坐下来一起吃啊!就等你了。” 吴群拉开身边的椅子,指了指桌子上没有动过的菜。 “我吃过了,你们吃就行了。” 吴紧看着桌子上一筷子都没动过的菜,心里感动了一下, “坐下来扯皮也行啊!来!” 吴群拉着吴紧。 “不了。” 吴紧却拒绝了。 “我得回去午休,下午还要上班呢!中午不睡,下午崩溃。我这工作可不能出问题,来这里吃饭的可都是大佬。我又不像你一样上课还能睡觉,你就别害我了。” 吴紧说完和杨玉芳打了一声招呼,就离开了这里。 “唉,我俩吃好了。” 吴群遗憾的看了一下吴紧的背影。吴紧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把人强留下来。 “反正菜也吃不完,那个松鼠桂鱼留下别动了,我带回去给我舍友尝尝鲜。” 杨玉芳说到,然后把盘子拿到了一边。 “嗯,也行,到时候你可要说是我请客的啊!” “当然!这个肯定要说。” 杨玉芳微笑的看着吴群,吴群夹起一片莲藕放到了杨玉芳碗里。 “来吧!一起领略一下江南风韵!” 吴群说完,也给自己夹了一片。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要说女人胖 吴群正和杨玉芳在吃着饭,突然感觉背后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吴群转头看了一下,就看见任腾飞带着一群人从不远的地方路过,看样子是准备去楼上的包间。 “任伯伯!” 人都见到了,吴群也不可能不打招呼,毕竟人家儿子这些年跟个老父亲一样养着自己呢! “哟!小群也在这里啊!这是从三江回来啦!” 任腾飞看见有人叫自己,停下来四处看了一下,发现了吴群的身影。走过来打招呼。他这一停身边几个人全部停下,在身后跟了过来。 “哟?这是你女朋友啊?” 任腾飞和吴群打完招呼,目光移到了杨玉芳的身上,眼睛亮了一下,显得十分满意。 “任伯伯你好!我是吴群的大学同学,我叫杨玉芳。” 早在吴群起身的时候,杨玉芳也跟着起来了,此时正乖巧的站在吴群的身边,朝任腾飞半鞠了一躬。 “嗯,不错!” 任腾飞越看越觉得顺眼,杨玉芳人漂亮不说,看起来还非常的知书达礼。像他这样的人,其实相貌都是其次的,性格和内涵才是他们最重视的东西,当然了,如果在这个基础上你还是个大美女,那当然是加分项。 “才子佳人!不错不错!” 任腾飞忍不住就夸了一遍。拍了拍吴群的肩膀,给了吴群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 “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我这还没吃午饭呢!我上去吃点东西先,这次不方便叫你俩过去,下次我补上哈!” “任伯伯你客气了!不敢不敢!” 吴群连忙回话,他已经看到了任腾飞身后的这几个人,一个个气度不凡的,大概率上来说,业界精英政界人物。虽然他有着和任进学的关系,但他也不是任进学不是?而且任进学明面上的身份也就是个教师,来这也不可能让他跟上去的。 目送着任腾飞消失在楼梯上,吴群这才重新坐了回去。 “他是?” 杨玉芳问了吴群一句。 “他是任老师的父亲。” 吴群如实回答。 “哦!明白了。” 杨玉芳点了点头,吴群小时候的事都跟她说了个一干二净,对于这位把吴群视同己出的老师他一直十分敬佩,在吴群的潜意识里,任进学已经成了他的父亲,一直尊重有加。大大小小所有事,他都会找任进学商量,听取他的意见,哪怕任进学现在还窝在那个小山沟里,也丝毫不影响吴群对他的感情。 至于吴群的生父,说真的他几乎已经不记得了,虽然曾经惦记,曾经期盼,可当失望一次次来临,一次次彷徨经过,站在他身边的都是任进学和周雅南。 任进学也曾经拜托过任腾飞,让他帮忙留意一下吴群生父的消息,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毫无音讯。这就是农村人的悲哀。你没有文化,想走出去,很大的几率不是成功,而是变成时代的一朵小浪花,淹没在汹涌的人海里。 人们不会记住你,历史不会留下你。你就像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一样。只有你的亲人还会偶尔想念你。可就连吴群这样的人,血缘的羁绊在他这里都已经快消失不见了,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还会记住自己世上可能还有这么一位生父。 就算见到又能怎么样?自己最多尽一下自己的责任。再多的他也给不了。因为造就他的是任进学,有他才有吴群的今天。 “想什么呢?” 杨玉芳看着吴群抓着筷子在哪里沉思,表情时而放松时而伤感。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 “啊?没什么。” 吴群连忙拉回自己的灵魂。 杨玉芳不说话,就用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吴群被她看的有些顶不住,咳了一下。 “就是想到了一些关于自己父亲的事。” “你父亲?” 杨玉芳有些惊讶,吴群几乎很少跟她提起自己的父亲,他似乎因为自己奶奶的死而心里有疙瘩。杨玉芳不是农村人,她理解不了。 “是啊!我父亲,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久到我都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吴群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从读小学到现在就没见过他了,也没用过他一分钱,我在想,如果他现在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是被拐卖的儿童终于找到自己家人的感觉?还是像陌生人刚开始认识一样上去介绍自己?” 杨玉芳静静的听着,不说话,把自己的手放到了吴群的手上。 此时此刻,她知道,无声的支持和倾听,比无谓的建议和安慰更重要。 人类的悲欢是没法相通的,哪怕是相处几十年的两个人也一样。纵然杨玉芳有过似是而非的经历,可她不是吴群。她可以理解,但没法感同身受。她能做的,就只有上面这些而已。 “我没事,真的。” 感觉到了杨玉芳目光里的关心,吴群展颜一笑。 听见吴群的话,杨玉芳放开了自己的手,他知道吴群并不是那种脆弱的人,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坚强多了,不然也不会成为自己为之着迷的男生。自己是关心则乱。 “吃饱没有?” 吴群问了一下杨玉芳。 “还能吃一点。菜还挺多的,别浪费了。” 杨玉芳拿着筷子在桌子上巡逻了一圈,夹起一块排骨。 “你可吃的真多啊?就不怕长胖吗?” 吴群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警告你,以后跟女孩子出去吃饭,不准说她吃得多!不准问她会不会长胖!你明白没有!” 杨玉芳瞬间横眉竖眼,声音提高了好几度,就差跳起来拧吴群的耳朵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小点声、小点声。” 吴群吓了一跳,连忙道歉。刚才杨玉芳的声音穿了出去,好几个服务员一直往这边看,他觉得挺没面子的。 “你自己找死怪我啊!” 杨玉芳没好气的瞪了吴群一眼。看到吴群这低眉顺眼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一笑把看过来的几个服务员弄的目瞪口呆。 “好漂亮啊!我要有这样的女朋友。少活十年我也愿意。” 一个服务员喃喃的说到。 “做梦吧你!也不看看自己长啥样,收入多少,这样的女人是你养的起的吗?” “那倒也是!” 服务员留恋地看了一眼杨玉芳,端着托盘来到了杨玉芳身边,帮她收拾桌子上的骨头。 “谢谢!” 杨玉芳冲他点头微笑。 “没事!应该的!这是我的工作!” 服务员瞬间满脸通红。把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还贴心的帮杨玉芳垫了几张餐巾纸。这才心满意足的站到了一边,时不时瞄一下杨玉芳,然后快速的把目光转到一边。 杨玉芳并没有去在意服务员的举动。她正在教吴群一些基本常识。吴群在一旁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我经常运动的,早上起来跑步,还做瑜伽。所以我不怕胖,但是你千万不要和别的女生这么说,很招人反感的你知不知道?” 杨玉芳循循善诱。 “明白了!明白了!你吃,接着吃。” 吴群不停的点头,压根不敢反驳。他也没法反驳。 第一百二十五章 终于等到你 吃完饭,吴群叫了服务员过来买单,被杨玉芳给拦住了。 “我来买单就好了。” 杨玉芳说完掏出了自己的钱包。 “你好,总共多少钱?” “怎么能让你买单呢?说好的我请客的。” 吴群挣扎了一下,被杨玉芳一个眼神给按了下去。 “你好!套餐已经是在美团付款过了的,你们另外点了一个菜,还需付款六十八块就好了。” 服务员眼看吴群被按了下去,转头对着杨玉芳说。 杨玉芳点了点头,从钱包里掏出七十块递了过去。 服务员道了一声稍等,拿着钱离开了这里。 “干嘛付钱嘛!我又不是没钱。” 吴群嘟囔了一句。 “你是富二代还是大土豪啊你?还请人吃饭。你倒是说说你出去打工赚了多少?四百多是吧?你知道我今天赚了多少吗?” 杨玉芳一边说着一边收回钱包。 “我今天出去给人当模特都赚了一百五十块了,顶你十天收入了,再说了出来吃饭我觉得大家平分最好,不要老是一个人请客。” 杨玉芳眼看着吴群的脸色貌似有点挺开心,突然想到自己的话可能伤到他了,毕竟作为一个男人,谁都不希望自己赚的比女人少。 “当然我不是说你赚钱少啊!你能凭自己的努力去赚钱我就很开心,不过我觉得如果大家能够平等相处,什么事都一起讨论,吃饭一起平摊,也许会更有归属感,你说是不是?” “好吧!” 吴群也不纠结这事了,脸色好了起来,杨玉芳松了一口气,这两人在一起,怕的就是这种不经意累积起来的小矛盾小问题,时间久了,它就是大问题。 结完账,杨玉芳让服务员拿了一个餐盒,把没动过的松鼠桂鱼打包起来,准备拿回宿舍给舍友尝尝鲜。 “小群,你等一下。” 吴群正准备出门,任腾飞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了。吴群看了一下时间,任腾飞从上楼吃饭到现在下来,半个小时都多了,这能吃饱? 不过这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他停下来等着任腾飞。任腾飞来到他身边,看了杨玉芳一眼。 “我先回去了,这鱼不能放太久,凉了有腥味,不好吃。任伯伯,我先走了。” 杨玉芳朝吴群打了一声招呼,自己先离开了。 “长相满分,知书达礼还善解人意,小群啊!这样的姑娘可不好找啊!你可不能放走咯!” 任腾飞看着杨玉芳离开的背影,拍了一下吴群的肩膀。 “任伯伯,我知道的。” 吴群也是满意的不得了,一脸祖坟冒青烟的表情。 “之所以找你,是因为有件事想和你说,刚才人太多,不方便。” 任腾飞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严肃地看着吴群。吴群被任腾飞的表情所感染,情不自禁的站直了自己的身体。 “我打听到关于你亲生父母的消息了。” 任腾飞一开口,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你说什么!” 吴群猛然一晃,被早有准备的任腾飞一把扶住。 “你没听错,我打听到你亲生父母的消息了。” 吴群呆了一会儿,眼泪就流了下来,他一会抬头看天,一会低头看地,最后坐到马路牙子上,低着头沉默了足足五分钟。 他以为自己能够平静对待,结果只是自己骗自己。 只是因为没了期待,所以才觉得能够坦然。 当希望重新燃起,他终究没法让自己冷静下来,终究,血浓于水啊! “在哪?” 吴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来到了任腾飞的面前。 “在象州石龙镇中塘村一代,具体的位置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在那里帮人种龙眼。我的能力也只能帮你打听到这里。再多的我也无能为力了。” “中塘村,中塘村。” 吴群不断的念着这个名字,仿佛他成为了自己的第二个故乡。 “任伯伯,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会打工还给你的。” 吴群抬头看着任腾飞,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期盼。 “要多少?” 任腾飞掏出了自己的银行卡。 “两千,两千够了。” 吴群思考了一下。 “行,跟我来吧!” 任腾飞没说什么,带着吴群来到了取款机面前,取出五千块钱交到了他手里。 “任伯伯,你这……” “多拿点,以防不测。” 任腾飞笑了笑,像当初刚遇见吴群一样揉了揉他的头。 “早去早回。” 任腾飞鼓励了一下吴群,然后离开了这里。 吴群在原地来回徘徊了近半个小时,最后拿起手机打通了杨玉芳的电话。 “玉芳,我在刚才吃饭这里等你,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 杨玉芳听着吴群有些起伏不定的声音,一阵心慌涌了上来。急忙来到窗户边,努力想听清楚吴群接下来的话。 “你过来就知道了,电话里说不清楚,请你一定要过来,拜托了!” 吴群说完就挂了电话,抓着手机又坐到了马路牙子上,头深深地埋到了膝盖上,不一会膝盖上的裤子就湿了一片。 “你怎么了?你哭了。” 杨玉芳紧赶慢赶来到吴群身边,就看见吴群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吴群听见身边的动静,抬起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把杨玉芳吓了一大跳。 “任伯伯跟我说,我找到我亲生父母的消息了。” 吴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杨玉芳,仿佛找到了某个依靠。 “啊?” 杨玉芳显然也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半天没说话。 “任伯伯说我爸现在就在象州石龙镇那边,我想过去找他。” 吴群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马上就要开学了吧?来得及吗?” 杨玉芳提醒了吴群一句。 “你觉得是开学重要?还是我去见我十几年没见过的父母重要?” 杨玉芳没说话,她觉得自己刚才已经说错话了。 “我之所以叫你来,就是想带你一起去,你愿意吗?” “啊?” 杨玉芳又一次愣住,呆呆地看着吴群,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说,我想带着你一起去见我的父母,你愿意吗?” “我……我……我不知道,这个……这个太快了,我真的不知道。” 杨玉芳显然没有做好准备,听吴群这么一说,整个人的脑子都是乱糟糟的,完全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和优雅,压根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不用回答我,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好了。” 吴群拉起杨玉芳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脸。 杨玉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在两者之间反复横跳。 “既然你没法下决定,作为你现在的男朋友、将来你的丈夫、以后家里的男人,我就帮你做决定了。” 杨玉芳没说话,大眼睛就这么盯着吴群。 “现在,我就带你去见我的父母。”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想见你 杨玉芳最后还是答应的吴群的请求。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何况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丑。之所以紧张,只是一个女人的正常反应,这和相貌无关。 紧张过后,她就答应接下来,不论如何,她都认为自己是要和吴群过一辈子的人。何况她觉得,这一路上自己可以照顾吴群。 两个人回到学校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当天就买了去象州的车票。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总算踏上了这片陌生的土地。 一下车,吴群拖着行李就往外走,被杨玉芳一把拉住。 “你要干嘛?” 吴群这着急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杨玉芳只好强行把他留住。 “我要去见我爸妈。” 吴群没有回头看杨玉芳,目光一直在着急的寻找着出去的路。 “要去也不急于一时啊!你多少年都熬过来了。差这点时间吗?你看看现在是多少点?凌晨四点多!” “不一样的玉芳!真的不一样的!” 吴群转过头,通红的眼睛看着杨玉芳。 “以前我一点希望都没有,觉得就这样了,但是现在我有希望了!就好像一个在海上漂流等死的人,在他已经放弃希望的时候,他面前突然出现了一艘船,你能理解这种心情吗?我等不了了!” 吴群挣扎了一下,又准备往前走,被杨玉芳死死拉住。 “你这一路过来,一直处在精神亢奋的状态,你连眼睛都没眯一下,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我不累!” 吴群摇摇头。 “你不累我累!我从来没有熬夜这么晚过,我受不了!” 杨玉芳做了一个睁不开眼睛的动作。吴群听见她的话,顿了一下脚步。深深地看了前方的路一眼,点了点头。同意先去休息。 “走吧!去看看哪里还有地方住。” 石龙镇并没有同乐镇那么发达,说是镇其实和同乐镇没发展起来差不多,几天泥泞不堪的水泥路纵横交错,周边都是土房。偶尔有几个砖房,大多都是一层两层高。街上久不久一辆三轮车路过,发动机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吴群带着杨玉芳在附近逛了十几分钟,来到了一家旅馆面前。 说是旅馆,其实只是一座两层高的砖房,印着招牌住宿两个字的招牌孤零零地矗立在门口。一个老太婆靠在椅子上打盹,双手插在衣袖里,对来到面前的两个人毫不知情。 “阿姨,我们来住宿的,请问还有房间吗?” 在柜台前等了一会儿,人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吴群只好出声先询问。 柜台里的老太婆慢慢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吴群和旁边的杨玉芳,从椅子上支起身体。 “要多少间?” 老太婆打开了面前的抽屉。 “要两个单间吧!” 吴群想了一下。 “不了,要一间双人房的。” 杨玉芳给出了反对意见。 “身份证,表格填好给我。” 老太婆抽出表格交到了吴群手上,接过身份证在电脑上操作了起来。 没一会拿出一把钥匙交到了吴群手上。 “明天中午十二点退房。房间在二楼205。” “好的,谢谢!” 吴群接过钥匙,提着行李上了楼梯。 打开房间一看,杨玉芳皱了皱眉头,说是旅馆,倒不如说这是一间卧室,地方很小,两张床几乎是并排放在一起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吊扇和一个落地扇,一个柜子,上面放着一个热水壶。连电视机都没有,更别说电脑了。杨玉芳走过去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两双拖鞋,看了看,把大一点的一双扔给了吴群。 “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再怎么样,还是要休息一下的。你先去洗澡。” “嗯。” 吴群接过拖鞋就走进了卫生间。不过五分钟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到你了,去吧!” 吴群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来到床边坐下。 杨玉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咬牙,走进了卫生间。她昨天还没洗澡呢,路上又颠簸了这么久,浑身上下都难受的要死,不洗澡绝对睡不下。 这是一个非常简陋的卫生间,一个木门,门口钉着一排钉子用来挂衣服,一个热水器,一块木板订在洗漱台上,上面放着牙膏杯子,还有叠的比较整齐的浴巾。 杨玉芳打开热水器开关试了一下,水温还行,就是蓬莲头坏了,水到处飞。 杨玉芳轻轻脱下自己的衣服挂在钉子上,然后盘起自己的头发,一边手拿着拿起蓬莲头冲洗着自己的身体,,一边手轻轻地搓着自己的身体,动作放的很轻、很轻,生怕弄出太大的动静让吴群给听到。 洗了大约二十分钟,杨玉芳才从卫生间里出来,穿着宽大的睡衣,小心翼翼的看着吴群的反映,换下来衣服紧紧的抓在手上。 “睡觉吧!” 吴群却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倒头就躺进了被子里。 杨玉芳在原地站了一会,把手上的衣服放进行李箱中,来到另外一张床上躺了下来。 “玉芳,起床了。” 杨玉芳感觉自己才刚刚睡下,就被吴群叫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着透过窗帘的光线。 “多少点了?” 杨玉芳摇晃了一下有些发疼的脑袋。 “七点多了,该起床出发了。” 吴群把房间收拾了一下,坐在床边看着杨玉芳。 “你转过去,不许偷看。” 杨玉芳红着脸把吴群的脸扭到一边。 “好。” 吴群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你坐在那边去,不要做我床上。” “好的。” 吴群扭着头坐到自己床上。拿起来到了自己的手机。 杨玉芳等了一会,从被子上爬起来,背对着吴群,脱下了自己的睡衣,然后穿上早就准备在床头的衣服。 吴群拿着手机,调整着屏幕角度,直到杨玉芳的身影完全投在屏幕上才停了下来。 雾里看花,有时候更美。 直到杨玉芳穿好衣服转过来,吴群才放下手机,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 “走吧!” 穿好衣服的杨玉芳,也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箱。吴群刚刚皮了一下的心,瞬间又被一种急迫感给填满,所有心思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走!” 吴群来到前台交钥匙,收起押金,迎着朝阳,踏上了去见自己父亲的路。 初时不安,然后期待,最后坚定。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就是吴四喜 中塘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于多少人吴群也不知道,他和杨玉芳在这里找了大半天,能遇见的人都问了一遍。没有人认识一个叫吴四喜的人。 太阳不大,吴群却急得满头大汗。此时他正和杨玉芳在一棵树下休息,眼睛着急的四处张望,企图在目光所及的地方能看见一个人影。只是整个村子静悄悄地,连狗叫声都没有,更别说人影了。 “不要急,只要地方来对了,总会找到的。” 杨玉芳安慰着吴群,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吴群也不说话,接过来拧开瓶盖就是一通乱灌,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我记得任伯伯跟我说,我爸是在这边给别人种龙眼的,我们去种龙眼的地方看看,说不定能找到。” 吴群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四处寻找哪里有龙眼地。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杨玉芳有些担心的问了吴群一句。 “不记得了。” 吴群低着头想了想,有些痛苦的摇摇头。 “不过我想只要见到他,我一定会认出来的,我敢肯定。” 吴群眼睛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走,再去找找。” 吴群说完把瓶子放进自己背包里,拖着行李离开了树下,朝认定的一个方向出发,杨玉芳跟了过去。 要找一个人有多容易? 有时候明明相隔万里,你们之间看起来毫无交集的可能,却在辗转半个地球之后,在某个下着雨的午后或者某个清风徐来的早晨,隔着茫茫人海就遇见了彼此。 要找一个人有多难? 有时候他明明在你周围,你们之间就隔着一层窗户纸,你甚至感觉到了他的呼吸,可是这层窗户纸却怎么也捅不破。 漫无目的地走了好几个山头,吴群还是一无所获。他只好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远方发呆,眼里全是着急和彷徨。 “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吴群低声的嘀咕着。眼睛不停地扫过那一片片龙眼林。 杨玉芳坐到他身边,把手放在了吴群的肩膀上拍了几下。吴群回过头朝着杨玉芳苦笑了一下,回过目光接着寻找。 “这样漫无目的的找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去这里的村委问一下情况,或许能得到新的线索。” 杨玉芳给出了建议。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吴群一拍大腿就站了起来,拉起行李就往村里走。 “你好!我来找一个叫吴四喜的外地人,他是在这里帮你们打理龙眼地的。” 来到村委会,吴群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吴四喜?” 几个干部面面相觑,似乎也想不到这个人。 “对,他叫吴四喜,如果不出意外,他老婆是跟他一起过来的,叫秦菜花,有没有印象?” 吴群不自觉的前倾着身体,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双手紧紧抓着椅子上的扶手。 “老三,你记不记得,六年前小许带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外乡人,然后再北面的山上包了两百亩地种龙眼,让这两个人打理。” 其中一个年级较大的干部问了一下旁边的人。 “对!我记起来了!确实有两个外乡人住在这里,只不过他们很少下山,吃住都在山上,一些生活必需品也是小许开车送上去了,来了快六七年了,我们见过都不到六次。你不说我都忘了。” 年级小的那个一拍桌子。 “在哪?能带我过去吗?” 吴群忍住心里的激动。 “离这挺远的,得有七八里地。平时小许也是开车送东西过去。要不这样,我这还有一辆三轮车,反正这会也没事,我送你们过去好了。” 年级小的那个村干部站了起来。 “谢谢!太感谢了!” 吴群站起来鞠躬。 “客气啥?不管你外地人还是本地人,大家谁还没个困难的时候,能帮就帮呗!” 小干部大手一挥,来到院子了发动了三轮车。 “东西放上来,我带你们过去,不过路可不太好走,我也挺久没往那边走了,可能要多花点时间。” “没事!没事!总比我们走路强,不论如何都要谢谢你!” 吴群一边感谢,一边上车。车开了一会,就来到了一片龙眼地边。 “就是这了,我就不带你们过去了,你们自己找找吧!估计这会人也在地里忙。” “好!谢谢!” 吴群说着抽出钱包,递过去一百块钱。 “钱不多,就当是感谢你们了。” “钱就算了,这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拿着吧!就当是我给两位大哥的烟酒钱。” 小干部还想客气,吴群把钱塞进了他的手里。 “那我就谢谢你了!有什么需要,以后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尽力帮忙!” 人也不客气了,拿起来收进自己口袋里,挥挥手,开着三轮车离开了这里。 吴群站在路边,看着这一片被打理的井井有条的龙眼地。 大约相隔两米就有一颗高约两米左右的龙眼树,草被清理的很干净,隔不远就弄成一堆,吴群慢慢的走了进去,走了大约十来分钟。来到了一个小砖房面前。 这个砖房大约有二十平方。门用挂锁锁住了,窗户用报纸糊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房子周围用树枝做了一个晾衣架,还弄出了几个菜地,一块种着豆角,一块种着白菜,一块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架子,上面爬满了黄瓜藤,仔细看去,上面还挂着不少拇指大小的黄瓜。 吴群走了过去,抚摸绑着晾衣架的绳子,然后又走进菜园里,看着那个黄瓜架。又低头看了一下白菜地的样子。 熟悉,熟悉从吴群的尘封的记忆里涌了出来。 妈妈种菜的样子,爸爸搭瓜棚的样子,自己爬到父亲背上的样子,妈妈摘豆角的样子,越来越清晰,直到填满他的整个回忆。 吴群放下行李,蹲在瓜棚旁边,无声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任由杨玉芳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 十三年啊!人生能有几个十三年?又有几个人能等十三年? “你们是哪位?” 吴群还抱着头蹲在地上,一个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吴群心里一慌,想抬头,又不敢抬头。 “你们两位是来这里玩的吗?是不是迷路了?小伙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一双带着泥土的解放鞋出现在了吴群的视线里。吴群紧紧地盯着这双解放鞋,紧紧的咬着牙齿。 “老伯你好!我们是来找人的。” 眼看吴群已经失态,杨玉芳和身边的中年人打起来招呼。 “找人?你们找哪位?” “我们找的人叫吴四喜。老伯你知道在哪里吗?如果知道,请你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一定有重谢。” 中年人听完杨玉芳的话,身体猛然定在了原地。眼里带着震惊、激动、不可思议。 “你们说你们找的人叫什么?” 中年人声音变得有些激动。 吴群蹲在地上听着中年人的反应,双手紧紧的扣住了自己的脑袋。身体不可抑制地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我们找的人叫吴四喜。请问你认识吗?” 杨玉芳重复了一遍,紧紧地看着这个中年人,受到吴群的影响,她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激动。 “我就是吴四喜。” 中年人的声音刚落下,吴群的眼泪就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样,从眼眶里奔腾而出。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久违的称呼 被吴群的失态所吸引,吴四喜把注意力从杨玉芳转移到了吴群的身上。 看了一会,他从吴群身上找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日夜牵挂的、深入灵魂的味道。 他把背上的喷雾器放到一边,蹲下身体,双手拼命地在裤子上擦拭着,直到感觉不脏了,才颤抖着伸出去,慢慢地扶起吴群的脸。 一张着陌生中带着熟悉的脸出现在了吴四喜的面前,吴四喜静静地看着,辨认着,努力地想从这张脸上找出一丝记忆里不敢忘却的痕迹。就快要吴四喜快要失望的时候,他的目光移到了吴群的眼睛上,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他想说话,嘴皮子却一直哆嗦着,半天都说不出话,只知道捧着吴群的脸。老泪纵横。 “你是小群?对吗?” 吴四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嘴唇都咬出了血,才从牙缝里哆嗦出一句话。 吴群流着泪,无声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你,真的是你,我就知道是你。” 吴四喜看见吴群的点头动作,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拉过吴群,把他拥到自己经怀里,久久都不愿放开。 有些人的眼泪让你无所适从,有些人的问候可以三冬温暖,有些人的鼓励犹如春暖花开,有些人的拥抱从来无法替代。 他们高矮胖瘦都不一样,他们性格特点各有千秋,他们气质言行南辕北辙,他们是一群人,也是一个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父亲、母亲。 父亲的怀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宽广,父亲的肩头不再像小时候那么结实。父亲的双手不再像小时候那么有力。 只有安全感一如既往,撑起的天空从来没有塌过,哪怕已经被岁月压的有些弯曲,依然顽强地矗立在这片土地之上。 杨玉芳看着两个大男人蹲在地上抱作一团,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悄悄地退到了远处。 良久,吴群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了下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吴四喜感觉到了吴群的动作,连忙松开自己的手。 “妈呢?” 吴群吸了一下鼻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结果眼一黑,打了一个摆,差点来了个仰面摔,被吴四喜一把给拉住。扶着他坐到了院子里的椅子上。 “她还在山上,我去叫她回来。” 吴四喜小心翼翼地把吴群安顿好,转身就往山上回跑。 “孩她妈,孩子来了!孩子找到我们了!” 隔着大老远,吴四喜就朝着还在除草的曾翠花挥手。 “回来这么快?我这还忙着呢!你让他在家先等着,我等下回去给他做饭。” 曾翠花背着喷雾器,一边给龙眼地除草,一边回答。 “不是!是小群来了!小群来看我们了!” 吴四喜一脚深一脚浅的跑到曾翠花面前。 “我还有一亩地就弄完了,不及这一会儿,你说什么!” 曾翠花话说到一半,猛然回头看着不停喘气的吴四喜。眼神极度震惊。 “小群来了!来看我们了!” 吴四喜又重复了一遍,稳定下来的情绪又到了崩溃的边缘。 曾翠花在原地愣了半会,突然干嚎一声,扔下背上的喷雾器就往山下跑。 “小群!小群!” 吴群还坐在椅子上缓劲,一阵撕心累肺的呼喊声就从山上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还没等他反映过来。一个头发半白的女人从龙眼树里冲了过来,一把就把他抱住,不住的嚎。 “小群啊!小群啊!妈想你想了十几年啊!不停的梦啊!总是梦见你跟我说饿!我想给你做饭,可是家里没米了,我急啊!急得直哭!哭的自己醒了。你人不见了。” 曾翠花紧紧抱着高了自己一个头的吴群。仿佛要吧吴群融进自己身体里一般。吴群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再度崩溃,抱着曾翠花,把脸靠在她枯草一般的头发上,不停地流泪。 吴四喜从山上赶回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坐在一旁的树墩上哆嗦着想给自己卷一支烟,烟丝撒了一地都没卷好。 “孩她妈,让孩子进屋歇着,孩子为了找我们肯定都一天没休息了。” “对对对!进屋!进屋!” 曾翠花连忙抹了一下脸上的眼泪,拉着吴群往屋里走。 “姑娘,一起进来歇歇吧!” 吴四喜看着杨玉芳似乎有离开的意思,连忙朝她招呼了一下。杨玉芳一看自己的举动被吴四喜发现了,朝他笑了一下,走了过来。 “小群饿不饿?妈给你做饭。” 曾翠花说完就往厨房走。 “妈,我不饿。” 吴群笑中带泪。曾翠花听见吴群这一声妈,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那你渴不渴?妈给你倒水。” 曾翠花拿起了桌子上的碗。 “嗯,有点口渴。” 吴群点了点头。 “好!妈给你倒水。” 曾翠花拿着碗来到一个保温壶前,打开盖子倒了一碗水,小心翼翼的捧到了吴群面前。 吴群接过来喝了一口,甜,甜到了心里,连灵魂都跟着欢快起来。 “给这位姑娘也倒一碗。” 吴四喜拿眼神示意自己的老婆。 “哦对!” 曾翠花看了杨玉芳一眼,眼神铮亮。又起身去倒了一碗水。 “谢谢阿姨!” 杨玉芳接过来喝了一口,曾翠花的眼神更亮,因为这个碗是刚才吴群用过的,杨玉芳没有拒绝。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还没谢谢你把小群这个孩子带到我们面前。” 吴四喜看着杨玉芳,手在衣服上搓了几下还是没有伸出去。因为这个姑娘看着气质就不是一般人。他不敢贸然乱来。 “叔叔你好!我是吴群的……的朋友。其实不是我带他来的,是因为我怕他情绪不稳定,路上没有人照顾,所以跟着过来的。” 杨玉芳主动伸出了自己的手。 “好!好!” 吴四喜开心的伸出了自己的手,他只听见了照顾两个字,后面杨玉芳说的什么他已经自动过滤掉了。 “爸、妈。” 简简单单两个字,吴群已经在心里憋的十几年,每叫一次,他心里都一阵颤抖。两个老人的注意力给他吸引了过来,都转过头看着吴群。 “她叫杨玉芳,现在……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吴群犹豫了一下说出来了,然后感觉一阵轻松,接下来的话流畅了很多。 “我们在初中就认识了,现在在同一所大学读书,带她过来,就是想让你们认识一下。” 吴群说到这里,拉住了杨玉芳的手,杨玉芳红着脸挣了几下没挣脱,只好任由吴群这么抓着,只是刚才还落落大方的她,这会却低下了头,不敢看面前的两个老人。 “好!好!真的太好了!” 曾翠花说着说着又抹眼睛。 “哭啥呢!这应该高兴才是,小群都有对象了,还这么漂亮,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你哭啥我说!” 吴四喜不满的说了曾翠花一句。 “对!高兴!应该高兴!瞧我这样子。不该!不该!” 曾翠花把眼泪抹干,露出了了笑容。 第一百二十九章 男人的尊严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吴四喜抽着自己卷好的烟,坐在院子里问着吴群。吴群给他带来的卷烟被他收了起来,放在了箱子底下。 吴群把这些年来的经历大概的和吴四喜说了一遍。吴四喜一边听着吴群的述说一边抽着烟,即不问,也不说。 “挺好的,听你的话,我妈已经去世了,这些年照顾你的是一个叫任进学的老师对吗?” 吴四喜的语气听不出悲喜,只有眼睛一直望着天边。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大字不认识一个的吴四喜从嘴里蹦出了一句文绉绉的话。 “以前生产队学的。” 吴四喜看出了吴群目光里的询问,笑着解释了一下。只是目光里看不出一丝笑意,只有脸皮动了动。 “这些年,我和你妈东奔西走,吃了没文化的亏,和文化沾点边的活都干不了,还好我们会说一点普通话,靠给人打短工过日子,后来遇到了一个工程队,我有点木工的本事在,所以就给他们放了堆墙的师傅,你妈给他们烧饭。” 吴四喜把抽完的烟屁股扔到地上,又给自己卷了一支,接着点上。 “曾经也想着回老家种田养猪,顺便照顾你和小丽。只是后来带我们出来的那个包工头因为拖欠工程款,自己跑路了,没钱回去,我们只好跟着工程队四处漂泊,有一搭没一搭的做着零碎的活,就指望着能把钱给拿回来。后来钱是拿回来了,可我和你妈连回去的路都不认识。” 吴四喜说到这里,眼里透露出一阵悲哀。 “原本想着工程队里会有人帮一下,可是那会大家都是天南地北的人,说地名都没人认识。后来拿到了钱,我们就离开了工程队,你妈去饭店里给人洗碗,我去给人卸车,就这样做了差不多一年,就遇见了这个带我们到这里的老板。” “他是我在卸龙眼的时候认识的,他看我这个人干活踏实,就让我来帮他打理这块地,给的钱也挺多,我和你妈两个人,一个人一个月九百五十块。我在这里已经给他做了整整六年了,工资从来没有拖欠过。看到房子对面那个大池塘没有?” 吴四喜伸手指了指面前的池塘。 “这个池塘我和你妈都可以用,我们在这里养鱼,养鸭子。老板会时不时过来钓鱼,或者拿只鸭子回去,而且都给钱,池塘是他的,但是他从来不收租金,反而经常给钱。是个好人啊!” “爸!妈!我回来了!” 吴四喜正说着,一声幼稚的声音从小路上传了过来。 “回来啦!过来!” 吴四喜站了起来,走到路边牵起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来到了吴群面前。 “这是你的弟弟,叫吴思群。快,叫哥哥!” 吴四喜把小男孩推到吴群面前。小男孩显然没有想到家里会来陌生人,吴四喜的手一放开,他就躲到了吴四喜的背后,抓着吴四喜沾满泥巴的裤子,伸出脑袋打量着吴群和杨玉芳,眼睛里满是陌生和畏惧。 “没见过生人来家里过,有点怕生。” 吴四喜把吴思群从背后拉了过来。 “这个是你哥,这个是你嫂子,知道吗?叫哥哥。” “你叫吴思群对吗?你好!我叫吴群。” 吴群听到这个名字,鼻子酸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什么意思。有些心疼地去拉小男孩的手。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血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小男孩抗拒了一下,就任由吴群把他拉到了自己怀里。 “读小学了,在对面糖厂的那个学校,和你小时候一样聪明。” 吴四喜眼里闪过一丝自豪,走进屋里拿出一打试卷,递给了吴群。 “你当哥的看看。” 吴群接过来一张张的翻开,这是一打手写的试卷,然后用老式印刷机打印出来的。吴群看了看,只有语文和数学两种试卷,总分一百,吴思群的试卷全部在八十五分以上,一半的试卷超过了九十分。 “你弟厉害吧?” 吴四喜看着吴群的表情,得意的表情怎么都掩饰不住。 “厉害!” 吴群合上试卷,揉了揉吴思群的头。小男孩享受地闭上了眼睛,任由吴群的手在头上来来回回。 “爸,其实我这次来,是有几件事要跟你说。” “说吧!” 吴四喜灭掉了烟头,眼睛看着吴群。 “一是我想让你跟我回去。家里的田地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姑妈和大伯他们打理,他们家的田地也不少,有时候忙不过来,就空在那里没人管了,来年再换块地空着。” “二是奶奶的坟一起没起,大伯他们说要等你回去,人不齐,老人不安宁。这些年村里发展的也不错,就算不种田也能找个不错的活。” “最后一个是我刚想到的。” 吴群看了一眼怀里的吴思群。 “家里的教育现在很好,至少比这里好很多。” 吴群拍了拍手里的手写试卷。 “我想思群在那边会得到更好的教育,而且我们家是村里的贫困户,有很多的优惠。爸,你你的意思呢?” “你和玉芳什么时候结婚,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吴四喜冷不丁冒出了一句,杨玉芳在一旁闹了个大红脸。 “啊?” 吴群显然也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老爸。 “老板对我有恩,知恩图报我还是知道的。没有他,我和你妈这会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窝着呢!” 吴四喜拍了拍吴群的肩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现在还不知道我已经找到了回家的路,就算我要回去,也要和他说一声,让他找到人来代替才行,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吴四喜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回去我是一定会回去的,只是做事做人都要有个交代和结果。一码归一码,凡事慢慢来。不论如何,你们结婚我们一定会到的。” 吴四喜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吴群和杨玉芳。 “可是……” “没有可是。” 吴群还想再说什么。被吴四喜直接打断。 “小群,我没有在你身边太久时间,很多东西来不及教你,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想,我在你小时候应该教过你一些道理。不论将来我们过得怎么样,都要有一个感恩的心,你还记得吗?” 吴群低着头不说话。 “你不用这样子。” 吴四喜看到吴群低着头,心里有些难过,坐到了他的身边。 “我没事。” 觉察到吴四喜的动静,吴群抬起头对着他笑了一下。 “你爸我已经四五十的人了,什么都没做成,有家都回不了。到头来还要麻烦自己的儿子来找自己,带自己回家。” 吴四喜说到这里突然有些激动。 “可是怎么说你爸我还是个男人是不是?我活了半辈子,该妥协的已经妥协的差不多了,可有些东西一直都在心里从来没丢过。给你爸留一点作为男人的尊严,堂堂正正地离开,好不好?” 吴四喜看着吴紧,眼里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悲哀和不甘。 “好!” 吴群点了点头,心突然疼得不得了。 第一百三十章 妥协 吴群现在很纠结。 刚才一个好字脱口而出以后,他就后悔了。可是看着吴四喜放松的表情,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总不能反悔吧?这多伤人心。可是不说,他也没有办法在这里呆到吴四喜一起回去啊,他还要读书的。总不能指望吴四喜自己回去吧?这百分百又得在半路不见了。 吴群只好把目光投向一旁的杨玉芳,向她求助。她觉得这个时候杨玉芳的话比自己管用多了,看看曾翠花和吴四喜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 杨玉芳还在低着头,压根没有看到吴群的目光。吴群拉了她的手一下,她才抬起头看着吴群,然后就看到了吴群求助的目光。 她瞬间就明白了吴群眼里的意思。 吴群朝她眨了眨眼,杨玉芳用眼神回答了吴群,吴群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走一步算一步吧! 吴群抱着吴思群坐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哟?挺重啊!” 吴群捏了一下吴思群的脸。后者没有挣扎,反而靠到了吴群的怀里,手放到嘴里咬了起来。 “不要咬指甲,不健康知道吗?会生病的。” 吴群把吴思群的手从嘴里拉了出来。吴思群听见吴群的话,不再咬指甲,安静的靠在他的怀里。 曾翠花看着哥俩个,转过头悄悄抹了一下眼睛。 “对了,玉芳啊!” 吴四喜看了一下杨玉芳。 “伯伯您说。” 杨玉芳连忙坐正了自己的身体,聚精会神地看着吴四喜。 “你是哪里人啊?” 吴四喜酝酿了一下,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伯伯,我是北京人。” “北京人啊!了不起!首都啊!” 吴四喜惊了一下。 “北京人也是平凡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吴四喜又问道 杨玉芳把他和吴群认识的过程简单地和吴四喜说了一遍,吴四喜一边听着,一边不断的点头,脸上的喜悦一直没挺过。 “不错!不错!缘分啊!” 吴四喜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老菊花。 “你家里人现在在做什么呀?” 吴四喜问出了心里最关心的问题。 听见吴四喜的话,杨玉芳犹豫了一下,看了一下吴群,最后还是决定如实回答。 “我爸现在在西部战区做参谋长,我妈在军医院上班,家里我是独生女,没有其他人了。” “啊?” 吴四喜呆呆地看着杨玉芳。看到杨玉芳的气质,他就知道杨玉芳的身份应该不简单,只是找不到居然这么大,什么参谋长的他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在军队里的都一定很厉害,那是他从小种下的认知。 自己的孩子配得上这么优秀的人吗?以后去提亲的时候自己该拿什么穿什么过去才不会给自己儿子丢脸? 他不知道。 他只是个一辈子和泥巴打交道的农民。见过最牛的军人是街道上的民警。他当然不知道警察和军队是两个不同的体系,在他的认知里,穿着这些绿色衣服的都是军人,那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吴四喜有些束手无措,他搓了搓自己的手,把目光投在了吴群脸上。 自己的孩子都是大学生了,见识肯定比自己厉害多了。让他自己拿主意就好了,自己听他的肯定没错。 “那个……小群啊!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吴四喜转移了话题,什么家庭什么的,他实在不敢再问下去了,怕自己受不了。那些东西让吴群自己去操心好了,他肯定比自己有主意,自己只要在背后无条件的支持就好了。 “爸,我是这么想的。” 吴群想了一下开口。 “我和玉芳现在年纪也还小,毕业后先找工作,等收入稳定以后再考虑别的事。当然,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跟你回家,毕竟我马上就要开学了,你说你要和老板交代一下再走,我也非常支持,只是我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了。” 吴群趁机把刚才不好说的话说了出来,然后看着吴四喜的反应。 “嗯,挺不错。” 吴四喜像是没听到吴群后面的话一样,只是点了点头。 “你有这个想法我很高兴,毕竟结婚和恋爱是完全不一样的。没有稳定的收入是没法过日子的。” “爸,那你决定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既然开了口,吴群也懒得拐弯抹角了,直接问了出来。 “再说!再说!” 吴四喜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摸出烟丝卷了起来。 “你能不能少抽点?孩子还在你身边呢!” 曾翠花锤了一下吴四喜,把烟袋给夺了过来。 “习惯!习惯!这些年烟抽的越来越厉害了,根本停不下来,不然心里总觉得空空的。” 吴四喜朝杨玉芳歉意一笑,把烟纸收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吴群听得心里一酸,连忙抬头看了一下门外。 “小群,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没烟的吴四喜搓了一下自己的手,放到鼻子闻闻了一下。 “给我两天时间,我交代完事情,收拾一下就回去,你看咋样?” 吴四喜最终还是像吴群妥协了,谁让他是自己多年不见的儿子?什么尊严在他面前都是浮云。 “好吧!尽量快点就行。” 吴群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去做饭,你们爷三聊。” 曾翠花起身去了厨房。 “阿姨,我来帮你。” 杨玉芳站了起来,跟在曾翠花背后。 “哎!好的!” 曾翠花看了一眼杨玉芳,一脸的幸福。 “好好珍惜!” 吴四喜看了吴群一眼,抬起手准备锤他一下,犹豫一下收了回来,折回去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必须的!” 吴群没有发现吴四喜的异常,看着走进厨房的曾翠花和杨玉芳。 “走!跟我去菜园里弄点豆角和白菜。” 吴四喜起身离开了屋里,吴群跟了过去。 “思群,给你妈和嫂子送过去。” 吴四喜把摘下来的菜放到篮子里,递给了吴思群。 “嫂子,给你的!” 吴思群把篮子举过头顶,送到了杨玉芳面前。杨玉芳愣了一下,心里一甜,接过了篮子。 “真乖!谢谢你啊!” 杨玉芳接过篮子,捏了一下吴思群的脸,脸上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吴思群朝杨玉芳吐了吐舌头,转身跑了出去,来到了吴群的身边。 “哥。” 吴思群犹豫了一下,叫了一下吴群。 “怎么了思群?” 一声哥把吴群叫的灵魂都软了。说话的声音比杨玉芳撒娇的时候还温柔。 “鱼不是这么钓的。” 吴思群怯生生的说了一句。 “哦?你会钓鱼那你说说怎么弄?” 吴群把手里的鱼竿交到了吴思群手里。吴思群接过鱼竿,摇着滑轮把钩子收到眼前,调整了一下浮标的位置,抓着鱼竿抡了一下,一下就把鱼钩甩到了比吴群刚才远差不多一倍地地方,然后收了一下鱼线,把鱼竿固定在了岸边。然后接着去弄另外一根鱼竿。 “小兔崽子。” 吴群忍不住摇了摇头,他突然觉得这四个字说起来很爽,因为以前别人经常这么说他,他已经憋了太久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对不起,我的错 吴群不懂得钓鱼,但不妨碍他收杆。 这东西要是还得学的话,他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去读大学了。 当然,他并没有看见吴思群在一旁欲言又止的表情。 鱼都抓上来了,算了吧! 这是吴思群当时内心的想法。 “拿去给妈,这两条够了。” 吴群看了一下竹篓里的两条鱼。一条鲤鱼,一条大头鱼,刚好一个适合红烧,一个适合做汤。 吴思群接过竹篓,蹦蹦跳跳地往屋里跑。 “哥钓的。” 竹篓递给了曾翠花,曾翠花接过来看了一下。 “这孩子!” 她笑了笑,拿起了菜刀,三下五除二,剖腹去鳞一气呵成。 “一个做汤,一个红烧吧!” 仿佛听到吴群的心声一般,曾翠花瞬间下了决定。 “哇!阿姨你好厉害啊!这个怎么弄的?” 杨玉芳正在一旁洗菜,看见曾翠花那熟练的手法?两眼放光,忍不住跑过来取经。 “很简单的,等下我教你。思群,过来一下。” 曾翠花过说完朝吴思群招呼了一下。 “干嘛?” 吴思群跑了回来。 “让你哥再钓一条鱼过来。” 曾翠花吩咐。 “好!” 吴思群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吴群身边。嘴巴贴到了吴群耳朵边上,小声的说着什么。吴群无奈的笑了一下,给鱼钩穿上蚯蚓然后又甩了出去。 没十几分钟,又一条鱼上钩,吴思群又抱着竹篓往屋里跑。 “哥!吃饭啦!” 吴思群脑袋伸出门外,朝吴群大声呼喊和挥手。 “来了!” 吴群收起鱼竿往回走。 “喝点不?” 吴思群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玻璃瓶,里面泡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 “药酒?” 吴群看了一下,不确定地问到。 “对,里面的药材是我自己采回来的,这酒度数也不高,三十多度而已,喝起来还是挺不错的。整两杯?” 吴四喜嘴上这么问着,手上已经抓了一个碗放到吴群面前。 “额,尝一尝就好。” 吴群看着直接倒满的碗。 “没事这个酒喝不醉的。” 吴四喜放下瓶子,抓着碗喝了一大半,然后又给自己倒满。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是酒鬼吗?给孩子倒这么多干嘛?带坏人你这是!” 曾翠花一把将吴四喜的酒瓶拍开,拿过吴群的酒,给自己倒了一般。 “妈帮你喝。” 曾翠花说完狠狠地瞪了吴四喜一眼。吴四喜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男人什么时候话最多? 当然是喝醉的时候。 男人在一起,没醉的时候谈女人,喝的差不多的时候个个化身诸葛亮,天文地理,民生国情,总结过去,展望未来。喝到快吐的时候,那就是最高深的哲学思考。 吴群酒量有吗?可以说聊胜于无。碗看起来大,装满了不过五六两,曾翠花倒了一半,碗里也就剩下三两算多了,可吴群还是有点醉意朦胧了。 他的话开始多了起来。 “爸,其实我挺恨你的。” 吴群语出惊人,吴四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停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吴群。吴群拿起碗准备再喝一口,发现已经空了,他在桌子上扫了一下,拿过吴四喜的碗给自己倒了一半。 “我从很小的时候你就不在身边了。” 吴群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盯着桌子上的菜。 “家里就我和妹妹,还有奶奶。那时候我六岁,妹妹三岁,奶奶多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一头的白发,腰都弯了。以前挺合身的衣服穿起来像挂在身上的布袋一样。” 吴群停了一会,不知道在回忆还是在组织语言,吴四喜没有搭腔,静静地等着。 “那时候家里田地多,奶奶舍不得让那些叔叔伯伯去种,自己一个人扛了起来,天不亮出门,天黑才回来。我还没读书的时候,还经常帮着一点,后来我去读书了,奶奶连热饭都没时间吃,天天吃着冷饭。” 吴群越说越激动。 “有一次下大雨,我放学以后就去找她,你知道她在哪里吗?她就靠在路边这么躺着,就着雨水在那里吃冷饭。” 吴群躺在椅子上做了一个扒饭的动作,眼睛通红。 “她就这么吃着,直到我来到她的身边,她全身上下就没有一点干的地方,雨水不停地从她头发上流下。她就这么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吃,把泡的跟粥一样的饭吃得一口不剩。我劝她说别吃了,她说不能浪费粮食。我劝她不要这担柴火了,她说家里要用,挑一次回去不容易。” 吴群停下,看着吴四喜。 “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恨自己,多恨你吗?如果你在,奶奶就不用这么拼命。如果你在,我就可以安心读书。如果你在,奶奶就可以不用透支自己的身体,她本来可以活的更久。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吴群抓起碗一饮而尽,甩开了杨玉芳抓过来的手。一边流着泪,一边给自己接着倒酒。 “我也恨我自己,明明跟自己说,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我要撑起这个家,多少次我都决定不读书了,可是每天起来,我都没法说服自己,还是背着书包去学校了,留下老人家一个人去山上忙碌。” 吴群甩了自己一巴掌。还想再来一下,被吴四喜给抓住了。 “你连老人家去世都不在。你说你大老粗一个,你出来干嘛?你能干什么?你赚到钱又怎么样?你给家里寄过一分钱了吗?老人家的葬礼你出钱了吗?你知道那时候我们多无助吗?如果不是任老师收留我们,你知不知道你儿子我现在在干嘛?可能早坐牢去了!” 吴群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吴四喜的脸。 “这一切都怪你!都怪你!知道吗!” 吴群泪如雨下,吴四喜深深地低下头,他无力反驳。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儿子撕心累肺的质问。 “你当个儿子不合格!当个父亲更不合格!” 吴群说完又瘫回了椅子上,抱头痛哭。 “可我能怎么办?你是我爸啊!再怎么样你还是我爸啊!就算我再怎么恨你。听见你的消息我还是激动的不得了。直接赶过来见你。急着把你带回家,因为那个家已经不是个家了。只有你在他才是个家你知道吗?” “对不起,我的错。我不该把你们丢在家里,我不该这么久都不回去,我的错。” 吴四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不停地对吴群道歉。 “不要和我说,自己去老人家的坟前跟她说,你欠她的。你欠下的债她已经帮你还清了。你欠她的,你欠她的。” 吴群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句,摇着脑袋想拿起酒碗,结果一手戳到了旁边的菜碗里。脑袋直往汤碗里伸。杨玉芳一看吴群这状态,知道他已经完全喝醉了,连忙一把将他扶住。 “让他先去休息吧!” 吴四喜看着吴紧,欲言又止。 杨玉芳点了点头,扶着吴群把他放到了床上。接着又坐了回来。结果就看见吴四喜在那里抽烟,透着烟雾都能看见他那双通红的眼睛。 “我对不起我妈,我对不起自己的孩子。” 吴四喜深深的埋下脑袋,泪水滴答滴答。滴到了他面前的酒碗里,泛开一圈圈令人心碎的波纹。 第一百三十二章 离开 想让一个男人崩溃难还是容易? 可能很难,也可能很容易。 比如现在的吴四喜,大字不识一个,在外地风风雨雨十几年都过来了,他就像长在地上的野草,任你风吹雨打,就算被吹的左摇右摆,还是顽强的活着。 就是这么顽强的一个男人,吴群一席话就把他击溃了。 吴群在干嘛?他什么也没干。他把自己的父亲给Ko之后就躺下了。 吴四喜就这么低着头,一动不动,老半天不说话。 “伯父……” 杨玉芳欲言又止,因为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相比之下,曾翠花更应该开口,可这会她也在偷偷地哭。整个家里就杨玉芳一个人比较正常。 “玉芳啊!让你笑话了,你看我这老大一个人了还在你面前哭哭啼啼的。” 吴四喜吸了一下鼻子,抹着眼泪抬起了头。拿起桌子上的酒碗一饮而尽。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伯父您还是少喝点吧!酒多伤身。” 杨玉芳劝了一句。 “我心里有数,没事的。” 吴四喜抓勺子给自己弄了一碗鱼汤。 “小群这孩子说的对,我欠他们太多了,这个时候还去犟什么男人不男人的,真不是东西。” 吴四喜说完看了曾翠花一眼。 “吃饱了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回去。到时候去老板那里解释一下就好了,我想他会理解的,实在不行,我给他磕头,这家必须早点回去!我等不了了。” 曾翠花点点头,起身去收拾行李。 “爸,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吗?” 吴思群抓着筷子,带着一点迷茫不安和不舍的眼睛看着吴四喜。 “嗯,回家,回我们真正的家。” 吴四喜摸了摸吴思群的脑袋,眼睛又红了起来。 “那我以后是不是见不到我的小伙伴和老师了?” 吴思群定定地看着吴四喜,想从他脸上得到答案。 “等你回到家里,你会有新的小伙伴和老师的,他们也一样会爱护你。如果你想见你现在的老师和小伙伴,那就好好读书,将来肯定有机会见到的。不要像你爸一样,那都去不了。知道吗?” 吴四喜不敢看吴思群的眼睛,移开了目光。 “哦。” 吴思群的眼神暗淡了一下,没再说什么,默默地吃饭。 吴四喜看着儿子的表情,知道他心里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可是他能说什么呢? 跟吴思群说,等你长大了,你就懂了? 这句话他实在没法说出口,他快五十了都还不懂。如果五十还不算长大,那要多大?七八十吗?那时候懂了也没用了。 他唯有沉默。 一夜无话。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越落后的地方,往往环境越好。因为他们对环境的改变能力实在太有限。 一早起来,远山环雾,空气清新,迎面吹来的微风都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湿气。 杨玉芳来到院子上伸了一下腰,运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结果看见吴思群在旁边向她招手。杨玉芳收住架势,来到了他的身边。 “怎么啦?” 杨玉芳弯下腰看着吴思群。 “你跟我来。” 吴思群拉住杨玉芳往不远处的小树林里跑。来到一个小土包面前停了下来。 “以前这棵树上有一个鸟窝,每天早晨我都要来看一下,还经常给那只小鸟带吃的,后来我们就认识了。” 吴思群蹲下来,看着这个小小的土包,顺手清理了一下旁边的草。 “它也不怕我,经常飞到我的肩膀上。后来它生了两个蛋。我还经常爬到上面去看,想看看它的宝宝什么时候出生,那时候我还没上学,爸妈每天早出晚归,这里没人跟我玩。如果他们出生了,我就可以有三个小伙伴了。” 吴思群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起来。 “后来宝宝出生了,我高兴坏了,几乎每天都往这里跑,只是有一天下雨了,雨好大好大,我担心它和宝宝,冒着雨就往这里跑,就看见它的家和宝宝已经摔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它在一直在一旁飞来飞去,叫的很伤心,最后也撞死了。我就把它们一家都安葬在了这里。” 吴思群说完,转头看着杨玉芳,眼泪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杨姐姐,你说我以后还能来看它们吗?它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朋友,它的孩子也是我的朋友。我很想念他们的。” 杨玉芳吴思群那纯真中带着悲伤的眼神,心里一疼,把他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可以的。姐姐知道这里叫什么,我把这个地方告诉你,以后你就可以经常来看了,你也可以叫姐姐陪你来,好不好?” 吴思群紧紧地抓起一把土,紧紧的握在自己手里。 “好了,先回去吧!你爸他们应该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们要出发了。” 杨玉芳牵起吴思群的手往回走。 吴思群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那个小小的坟墓,仿佛要把它永远刻在自己脑海里。 “玉芳你们那里去了,叫半天没反应,我们就先吃了。你们吃点吗?吃完我们就准备出发了。” 曾翠花放下碗和杨玉芳打招呼。拿起旁边的空碗准备给杨玉芳打点饭,被杨玉芳给制止住了。 “谢谢阿姨,我不饿。” 杨玉芳心里有点堵,吃不下,来到远处吐了一口气,努力把周围刻进自己的脑海里。 “出发了。” 吴群揉着脑袋来到杨玉芳身边打断了她的沉思。 “头很疼吗?刚才看见你睡的太死,没叫你起来。” 杨玉芳看着吴群眼神略有担心。 “还行,就是有点恶心,喝水都觉得在喝酒一样,吃个苹果都怀疑这苹果是酒精浇大的,以后不敢喝这么多了。” 吴群心有余悸。 “你啊!” 杨玉芳戳了一下吴群的额头。 “走吧!回去了。” 杨玉芳不理吴群,背着手往回走。吴群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跟在杨玉芳后面。 “东西我来帮你们挑就好,你们一个酒没醒,一个大小姐的。” 杨玉芳正准备去拉自己的行李,被吴四喜给拦住了,左右个一个,挂在了用树干临时做成的扁担上,轻轻一抬身子就挑了起来。杨玉芳看了一下吴群的状态,没再坚持,道了一声谢就跟在了吴四喜后边。 “回家啦!” 曾翠花看着这个生活了六年的小装房,叹了一口气,拉着吴思群头也不回的跟了上去。 这一去,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来这里了。 人生就是这样,你需要在不断地得到和失去之间平衡自己,才不至于沉沦。 第一百三十三章 父母的幸福 “还有多久才到?” 吴四喜坐在椅子上,四处看着车床再的风景,企图找出一丝和记忆里似曾相识的地方,很显然他失望了,所以他只好转过来问吴群。 “还早着呢爸!这一路上你已经问了快二十遍了,你休息一下吧!到了我叫你。” 吴群无奈地看着吴四喜期盼的眼睛。 “不应该啊!应该很快就到了啊!我记得我从家里来到这里的时候很快的。” 吴四喜又转头去看车窗外的风景。 吴群还想再说什么,杨玉芳拉住了他的手,朝他摇了摇头。 刚从山上下来,吴四喜就来到了自己老板的家里,把情况和了一遍。以为受到一阵刁难和奚落。没想到许老板只是挥了挥手。 “没事啊!我能理解,你放心的回去好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理解,你从来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你肯定有自己不得不走的理由。” 许老板说完起身走上二楼,没多久拿出一个包好的尼龙袋,交到了吴思群手里。 “人我自己再去招就是了,一天两天的也损失不了什么。这是你们夫妻这个月的工资,还差几天满一个月,我给你补全了。我家里也没多少现金,这里一共五千块钱,除了工资,就当我给你发的奖金了。谢谢你这些年来的付出。少了点,你不要嫌弃。” 吴四喜正想推迟,许老板强行把钱塞进他的怀里。 “拿着吧老吴!你不拿可就是看不起我了!” 许老板说完又屋子里拿出一个纸箱。 “你帮我种了几年龙眼,这回去的突然,我一时半会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这箱龙眼干你拿着。” 许老板把龙眼干放进曾翠花手里。 “老吴、嫂子,我们有缘再见!我还要去招人,就不送你们了,我叫我弟开车送你们去车站。” 吴四喜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板点了点头,离开了这里。 坐到车上以后,吴四喜就没消停过,吴群让他休息他说不累,总是看着外面的风景,看了一路,隔一段时间就问吴群还有多久到家。 “还有一个小时就应该到南宁了。” 吴群看了一下时间,回答吴四喜。 “南宁我知道!” 吴四喜眼神一亮,对他来说,能回到一个知道名字的地方,意味着家已经不远了。他总算安静了一下,靠在椅背上休息。 “爸,到南宁了。” 吴群轻轻地揺了一下在休息的吴四喜。吴四喜一下睁开眼睛,从椅背上站了起来。 “回家!” 他大手一挥,下车去拿行李。 “大家先去吃点东西吧!我看思群已经饿得不行了,刚才在家里又不准备吃的东西。” 杨玉芳抱着吴思群颠簸了一路,腰酸背痛,站起来骨头都在响。 “爸,要不要去见一下任进学老师?准备到站的时候我给他发过信息,他今天还在在南宁。” 听见吴群的话,吴四喜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良久,又从新把行李给整理好。 “去,这个肯定要去!” 吴四喜挑起行李。 “你带路吧!” 他看着吴群。 “我们坐车过去好了,我叫辆计程车。” 杨玉芳来到了路边等车。 “要准备什么东西啊?小群你文化高,你说我们带什么东西过去比较合适?” 曾翠花拿不定主意,只好问吴群。 “妈,随便买点水果就行了,他家也不缺什么东西,心意到了就行了。” 吴群微笑的看着曾翠花,让她不要操心。 “你这孩子说的,这怎么行呢!怎么说我和你爸都要感谢他这些年把你拉扯大不是?就带点水果怎么行?他爸,要不你去附近看看,买点烟酒什么的。” 曾翠花招呼吴四喜。 “妈,真的不用了,他家也没人抽烟。买了浪费,我去就从来不买东西。” “你是你,我们是我们,不一样的,你这孩子不懂事。” 曾翠花没听吴群的话,拿出身上的尼龙袋,数了一千块递给了吴四喜。 “你去买,尽量找点高档货。” 吴群眼看拦不住,只好任由吴四喜接过曾翠花递过来的钱,放下行李走进了一旁的烟酒店。 “对了,把那箱龙眼干也带上吧!” 曾翠花又把箱子从吴四喜肩膀上解下来提到手上。 “到了。” 吴群下车,带着吴四喜来到了那座格格不入的吊脚楼面前。 吴四喜看着这个气派无比的楼房,再看看自己虽然刻意换上却显得寒酸的新衣服。还有手上花了一千块买的烟酒。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爸,进来吧!” 吴群拉着他走了进来。曾翠花整理了一下自己和吴思群的衣服和头发,拉着他跟了过去。 “任老师!周老师!” 吴群来到门口,就看见任进学带着周雅南下楼来迎接他们。 “来啦!辛苦!辛苦!快进去休息!” 任进学让周雅南带着人上楼,自己过来接吴四喜肩膀上的行李。 “不用了任老师,这点东西也不重,不用麻烦你了。” 吴四喜连忙推辞。 “那就放楼下好了。要用的时候再下来拿。走跟我上去。啊群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我就叫雅南准备好饭菜了,都饿了吧?上楼!上楼!” 任进学过来扶住了吴四喜,拉着他往楼上走。 “任老师,农村人一个,也没啥好礼物,这点东西你拿着。” 来到客厅,吴四喜把手里的尼龙袋递给了任进学。 “吴老哥你这就客气了,我家也不缺这些东西,你的心意到了就行了,你们赚钱也不容易,收回去吧!” 任进学没有手下,挡了回去。 “任老师,收下吧!不然我心里不安。” 吴四喜就这么提着,看着任进学,。任进学想了想,收了下来。吴四喜长出了一口气,又拿过曾翠花手里的那箱龙眼干。 “这是我种的龙眼,已经晒干了,挺好吃的,算是个土特产,你也收下。” “谢谢老哥了,这个我可最爱吃了,雅南也非常爱吃,这下好了,省得出去买了,外面买的不正宗不说,还贵的要死。” 任进学双手接过来非常满意地拍了拍箱子,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 “吃饭,吃饭。大家都坐下吧!” 任进学伸手招呼。吴四喜两公婆道了一声谢,坐到了饭桌前。杨玉芳和吴群去帮周雅南张罗。 看着两个人在一旁打着饭,吴四喜的心被满满的幸福给塞住了。 何曾几时,有孩子这么伺候过自己? 儿子和儿媳妇懂事,还都是大学生,将来肯定有出息。完全不用自己操心。 作为父母,这不就是最大的幸福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归来 一顿饭吃完,吴四喜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一会看看任进学,一会看看吴群,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吴老哥,有话你说。” 任进学看着吴四喜。 “那个,任老师啊……” 吴四喜搓了搓手,身子微微前倾。 “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照顾小群和小丽。我吴四喜实在是……” 吴四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来表达感谢,嘴唇一直哆嗦着。 “吴老哥,你这就见外了。” 任进学微笑着,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我爸从小就教育我,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在自己能力之内,能帮就帮。我、我爸、我们一家人,都是这么做的。不止是你们一家,我爸还资助着好多山区的贫困学生。何况吴群和吴丽两个人成绩一直都很好,这样的孩子更值得付出,你不必放在心上。” “你真是好人啊!” 吴四喜说着就要给任进学跪下,被任进学给拉住了。 “吴老哥,你可别这样,我可受不起这个大礼,会折寿的。” 任进学把吴四喜扶回了椅子上。 “吴老哥,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不必太过激动,如果你真的想报答我,善待他们兄妹两个,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任进学看着厨房的方向,眼里满是父爱。 “任老师我们要回去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家了,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吴四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好,我开车送你们去车站。” 任进学也跟着站了起来。 “小群!碗不用洗了,就给雅南就好了,你爸急着回家呢!” 任进学朝厨房呼喊。 “好!洗完这个马上出来!” 吴群的声音从厨房传了过来。没一会带着杨玉芳从厨房走了出来。 “走吧!我去开车。” 任进学下楼。没一会开着个五菱之光从车库里出来了。 “把东西放后面吧!算了,我直接送你们回去得了。” 任进学思考了一下,打开车门往楼上走。 “刚好我也准备带点东西去高旁那边,顺路好了,等我一下,小群跟我去拿。” 任进学招呼吴群,两个人来到了任进学的书房,没一会搬着一个电脑和打印机从楼上下来。 “大家都坐好,系上安全带,我们出发了。” 任进学等了一下自己发动车子出了院子,向高旁村出发。 一路上吴四喜还是和往常一样东看西看。和任进学和吴群打听着这些年来村子里的变化,兴奋又彷徨,像个孩子。 可当车子停在村门口的时候,吴四喜反而沉默了,一直不敢下车。 “任老师回来啦!小群也回来啦!” 任进学下车搬东西,路过的村民或赶着牛,或挑着柴火跟任进学打招呼,任进学一一点头回应。 “吴老哥?” 任进学发现了吴四喜夫妻俩的异常,打开车门往里看。 “我没事。” 吴四喜下车,看着完全变了个样的高旁村。 路是水泥路,宽的可以并排走两辆车都有剩。放眼看去,一半的村民已经住上了砖房,就是不是砖房,房子也大概翻新了一遍,一切都是那么充满希望。 只有自己房子还是一如当年离开那样破烂不堪,在夕阳下摇摇欲坠。村头那棵枫树已经长得自己都不认识了,只有位置还没变。当年自己就是从这里离开的,那时候这里还是一条山路,现在已经是公路了,树下还弄了一个凉亭。 “先去我那里休息吧!老房子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虽然我们偶尔也会去打理一遍,不过终究太久没人住了。只能维持它不荒废而已。” “不用了,谢谢!我们今晚就去那边住好了。” 吴四喜谢绝了任进学的好意,挑着行李走进了这个离开十几年的房子里。吴群准备跟着过去,被吴四喜给拦住了。 “你先住任老师那边吧!等我收拾好了你再和小丽过来。” 吴四喜正说着,就看见一个姑娘从操场那边飞奔而来。 “哥!爸妈呢?” 吴丽跑到吴群身边,然后就看到了一旁的吴四喜。她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吴四喜和曾翠花,试图从他们的身上找出一丝和梦里相同的地方。 “小丽吗?” 曾翠花放开吴思群,向前踏了一步。看样子是准备过来拉吴丽的手 吴丽点了点头,看到向前的曾翠花,下意识退了一步。 “我是你妈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曾翠花看见吴丽的动作,曾翠花心缩了一下,又向前走了一步,这次吴丽不再后退,任由曾翠花拉住了自己的手。 糙糙硬硬的,抓人的时候老茧还刺人,远没有周雅南的手牵着来的舒服,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吴丽却在这双手上体会到了和周雅南同样的东西。 那是母爱。 吴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眼睛不停的眨巴。 “大了啊!都大了啊!变大姑娘了!好!真好!” 曾翠花一边说一边流泪,把吴丽拉进了自己怀里。吴丽轻轻抬起自己的双手,环到了曾翠花的背后,下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闭着眼睛感受那份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关心。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天快黑了,先回家!先回家!咱家里说。这大路上哭哭啼啼的也不嫌丢人。” 吴四喜鼻子也是酸的不得了。周围不少村民的目光都看向了这边。里面的好奇越来越重,不少人脚步都停下来往这边靠了。看热闹可是村民们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这瘾上来了,家里再大的事也先放一边。 “好!我们先回家!先回家!” 曾翠花把回家两个字咬得很重,拉着吴丽就往老房子那边走。吴群正想跟过去,又被吴四喜给制止住了。 “任老师帮了东西回来,她老婆又没跟过来,你去帮一下。那东西我又不懂,只有你能帮上,赶紧去吧!一会我们做好饭,你们俩一起来吃。” “好吧!” 吴群思考了一下,还是没跟回去。转身往任进学家走。 老房子没什么变化,和吴四喜当年离开差不多,只是有些地方看起来更破烂,家里打扫的挺干净,除了破旧一点,住人一点没有问题。 “这些年,委屈你们兄妹俩了。对不起!我没做好一个父亲该做的事。” 吴四喜放下行李,伸手抚摸着墙上的木板,久久不肯放下。 “不辛苦,我们过得挺幸福的。” 吴丽走进屋子里,打开了灯。灯光亮起,冷冰冰的黑暗中多了一分光明和温暖。 “哥从小就照顾我,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让给我。没有他就去和小伙伴们借。奶奶……” 说到这里,吴丽看了一下吴四喜的反应,发现他还是站在那里没动。 “奶奶很辛苦,天天早出晚归,以前我和哥哥还能帮着点。家里的活她不用操心,自从上学以后,她就更辛苦了,每天都是把家里的活忙完才上山,直到天黑才回来。如果不是大伯他们帮着种一些地,她早就累垮了。就算这样,她后来止痛药还是吃成瘾了,一天不吃全身就疼。腿上腰上到处都贴着膏药。” 吴丽越说声音越低,然后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吴四喜的肩膀有了轻微的颤抖。 “他老人家最后走的是不是很痛苦?” 吴四喜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有,走的很安静。那时候奶奶已经生病了,谁都记不住了。只知道搬个凳子坐在院子里,看着远方。还经常不吃饭,只有哥哥喂她才吃。” “孩儿不孝啊!” 吴四喜轻轻地说了一句。有些痛苦的坐到了凳子上。 他当然知道老人家在看什么,在等什么。就因为知道,所以更痛苦。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团聚 “爸妈,这是咱们家以前留下来的棉被,我已经把它收拾好了,一共有四床。有两床是新的,一直舍不得用,都放在这里面,家里的电线在以前防火维修的时候重新拉过了。只是家里的灶台已经太久没用了,碗筷也没有,我等下去小卖部买一些回来就行了。” 吴丽一边收拾,一边带着吴四喜把家里逛了一圈,带他找到每个地方的开关,然后才回厨房里。 “不用了,这些东西我都带过来了,不要浪费钱了。” 吴四喜说完示意曾翠花去行李箱里拿东西。 “你去鼓楼那里买点菜回来,我听小群说现在那里有人买菜。我把灶台简单修一下,一会去叫你哥和任老师过来吃晚饭。” 吴四喜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递给了吴丽。 吴丽点点头,接过钱走出了屋子往鼓楼那边走。 “买点荤的。” 吴四喜在背后又喊了一声。 “知道了!” 吴丽的声音渐行渐远。 “我说你这人真是。孩子都辛苦这么久了。你就不能让她呆着啊?还让她去买菜。” 曾翠花埋怨吴四喜。 “有孩子使唤的日子真好啊!” 吴四喜无视了曾翠花的埋怨,转身到楼下拿柴火去了。 没一会,炊烟就从这个荒废了十年来的房子里升起,让它恢复了生机。 “把东西给我就好了,你带你弟弟去外面玩一下。” 曾翠花接过吴丽买回来的菜。指了指坐在椅子上不说话的吴思群。吴丽点了点头,来到了吴思群身边。 “走,我们去操场玩玩。” 吴丽拉起吴思群,带着他往操场走。 “会打篮球吗?” 来到操场,吴丽低头问了吴思群一句,吴思群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等一下。” 吴丽离开了一会,然后抱着个篮球回来了。 “我教你。” 带着吴思群玩了一会儿,吴思群有点尿急,来到一个角落里,拉开裤子就准备放水。 “你干嘛?不要在这里尿尿!” 吴丽拿着篮球扔了吴思群一屁股。 “啊?” 吴思群转过来,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个刚才还和蔼可亲的姐姐。 “不准随地大小便,你不知道吗?” 吴丽严肃地看着吴思群。 吴思群摇了摇头。 他以前住的地方就只有他一个人小孩子,随时随地就能放水,在学校的时候是大白天,周围还有那么多人,他当然知道不能随便。可这里不是没人么?也要这么讲究吗? “那你现在开始就要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明白了吗?” 吴思群点了点头。吴丽带着他来到了公共厕所前。 “记住了,以后要尿尿,就来这种地方,不论什么时候,都要讲文明,知道吗?” “好,我记住了。” 吴思群走进了卫生间,吴丽长出了一口气,心疼又难过。 在操场玩了一会,估摸着家里饭菜已经差不多了,吴丽让吴思群先回去,自己抱着篮球来到了任进学的家。 “哥,任老师,忙完没有,爸妈让你们去那边吃饭了。” 吴丽放下篮球,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 “马上弄好,我试一试打印效果就行了,等两分钟。” 任进学的声音从书房传了过来。 “那我先过去了。” “好!我们马上到。” 任进学打印了几张纸,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下学生们的试卷再也不用手写了,老师的工作量减少了很多,有更多的精力放在教育上。 “大功告成!走!去吃饭!” 任进学一拍手,带着吴群离开了书房。 吴四喜回来了! 这是村子里最大的一个新闻。 一大早,乡亲们都放下了手里的活,把吴四喜家的院子挤了个水泄不通,比当年任进学来这里支教还要热闹。 毕竟这些年村民们的收入比起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他们再也不能把自己紧紧地绑在土地上了。也就拥有了看热闹的资本。 离家十几年,最后归来,父母双亡,儿子女儿是别人养大的,家里的田地都交给兄弟姐妹种去了。他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兄弟姐妹?他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他又会如何处理他和任进学之间的关系? 这样的大新闻,高旁村已经很久没有碰见过了。他们要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为了能参与其中,好多人连家里的活都顾不上了。一大早赶来占位置。 “出来了!那个就是吴四喜!看到没有,和当年一点没变,还是虎头虎脑的,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吴四喜刚从屋子里出来,旁边认识他的人就显摆上了。 “旁边那个就是他老婆,当年肥的跟三百斤的母猪一样。想不到这些年瘦了这么多,哎哟!还挺漂亮的啊!当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早知道我就不和她分手了。要知道当年她可喜欢我了,天天粘着我,甩都甩不开!” “你是不是想回家跪鸡蛋?” “我就是说说而已!说说而已!媳妇您悠着点,这么多人呢!给个面子行不?” “要不怎么能生出两个这么俊俏的娃儿呢?” 吴四喜一出门,就被门口的人群给吓了一跳,连忙拉着曾翠花钻了回去。 “咋回事?我记得我好像没欠这么多钱吧?” 吴四喜在屋子里来回徘徊,好在大家经过这些年来的熏陶,素质有了长足的进步,换以前早就破门而入了。 这一直呆在屋子里也不是办法。吴四喜一咬牙,掏出五六包烟揣在兜里,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见人就发一根,然后点头问好。 好多人接过烟然后拍拍他的肩膀,问候一句,接着就没再说什么,吴四喜看大家眼里没有恶意,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他算是看出来,这群人不是什么债主,是来瞻仰他的,来看热闹的。想通这一点的吴四喜有些哭笑不得。 啥时候自己变成猴子了? “四喜啊!你可算回来了!” 吴四喜正想说点什么,一个声音从人群里挤了过来,吴四喜一看,正是自己的二姐。 二姐一现身,他的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也一一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全部都来到了他的身边,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世界短暂的安静了一会,人群也慢慢的停止了喧哗。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大哥拍了一下吴四喜的肩膀,又摩挲了一会儿,点点头。 “弟妹呢?” “在屋子里。” 吴四喜也拍了一下自己大哥的肩膀,感觉的出来,大哥的肩膀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结实了,肌肉已经开始松垮萎缩,拍上去都是骨头。 “好!进屋说。” 大哥带头往屋里走。其他人跟了进去。 “说说你这里面的经历吧!” 大哥磕了一下烟杆,重新塞上烟丝点了起来。所有人围在吴四喜身边,静静地听着接下来要发生的故事。 关乎他们兄弟的故事,一个农村人在外漂泊的故事。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不配 “外面那群乡亲们这是想干嘛?” 吴四喜指了指门外。 “甭管他们了,来看热闹的,一个二个闲得蛋疼,无非就两心里,看你到底是发财了还是混差了。” 吴四喜点了点头,把吴思群拉到了众人面前。 “思群,来见见你的叔伯们。” 吴思群站在一堆陌生人面前,左看右看,不知所措。吴四喜点起一根烟,讲起了这些的经历,直到曾翠花打好油茶,才停了下来。众人围着桌子。 “十几年了,我们这一家子人,总算又团聚了。” 大哥端起油茶,感慨了一句。从众人脸上一一看过。他的弟弟妹妹们都老了,一半的人有了白头发。那怕最年轻的那个,脸上也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而他自己,更是年近六十半截入土的人了。大家都为自己的生活而忙碌,明明就生活在一个村子里,却好像相隔万里,一年到头都不聚几次。 “以后没事大家多聚聚吧!” 大哥喝了一口茶,把目光移到了吴四喜身上。 “四喜,你一会去看看爸妈,老人家盼了你半辈子了。” 吴四喜沉默地点了点头。把手上的油茶一饮而尽,站了起来,领着曾翠花和吴思群离开了家里,准备往村子里的坟场走。 打开门就看见吴群两兄妹站在院子里等着他们。见没有热闹可看的村民早已经散去。 “走吧!” 吴群没有说自己等了多久,转头带路。十几分钟后把吴四喜带到了老人家的坟墓前。 一个土包,一块墓碑,证明了这个人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墓碑上密密麻麻的刻着字,吴四喜不认识,但不妨碍他知道上面刻的是什么。他伸手抚摸着墓碑,把上面的名字数了一遍。然后清理周围的野草。 曾翠花把篮子里的祭品拿出来摆在墓碑前的空地上,倒了三杯酒,开始烧纸钱。 “妈,儿子看你来了。” 吴四喜拿着香跪下,拜了三拜。吴群给老人家上了香,抓着几根来到了黄秀芹的坟墓前,给她上香。 每年清明,他都会来这里看一看。 那些画像他拿去过了塑,一直藏在他的抽屉里,就像时间被定格了一样。 “小群,爸有话要跟你说。” 吴群还在出神,吴四喜什么时候来到身边都不知道。 “爸,什么事?” 吴群收回自己的思绪,找块石头坐了下来。 “这些天来,我想了很多、很多。我觉得,我没资格做你爸爸。” 吴四喜说到这里长出了一口气,似乎说出一个心里的疙瘩。 吴群转过头,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吴四喜。 “生你的虽然是我,但养你的不是我,你今天的一切,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是你自己努力和任老师辛苦拉扯的结果。他比我更有资格做你的父亲。” 吴群嘴巴一张,就想说点什么。被吴四喜挥手制止住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些年来我东跑西跑的,人情冷暖早就看透了。我是没有文化,可是走的路多了,见的人多了,知道的东西就多了。任老师看你的眼神作不得假。他是真的把你当儿子一样看待。” 吴四喜拍了拍吴群的肩膀,眼里带着不舍和坚决。 “小群啊!你爸我没文化,你现在是大学生了,还有一个很懂事的女朋友,我没有文化,把你留在身边只会拖累你。我本来就没本事,如果还不明事理,我想连你也会看不起我的,你说是不是?” 吴四喜说到这里,红着眼睛搂了一下吴群,用力的摇了摇。 “你和小丽都过去吧!任老师和她老婆也是年近四十的人了。孩子都没有,从他家那么有钱却连一个小孩子的玩具都没有我就看出来了。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到你和小丽身上了。不要用什么血缘关系困住自己,那些都是假的。” 吴四喜深深地看了一眼吴群。慢慢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巴。 “我只希望,将来你有出息了,拉思群一把,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回到了老人家的坟墓边坐着,独孤地举着酒杯。 “你跟小群说了?” 曾翠花看着不远处的吴群,一边烧着纸钱一边问吴四喜,吴四喜点了点头。 曾翠花没说话,放下手里的纸钱甩了吴四喜两巴掌,然后又拿起来,一边流泪一边烧。 “不能让他们跟我们呆太久了,不然以后更难狠下心。” 吴四喜喝了一口,似乎在自言自语,似乎在回答一边的曾翠花。 吴群走过来给老人家又上了一柱香,跟吴四喜喝了一杯酒,拉着眼睛通红的吴丽和吴四喜告别,回到了任进学家里。 “任老师,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做?” 吴群回到家里,把事情和任进学说了一遍。 “那你觉得,他对还是错?” 任进学端着一杯水坐到身边。 “我不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我心很乱。” 吴群有些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任老师,我想静一静。” 吴群说完走进了卧室。 “小丽,你呢?” 任进学看向一旁的吴丽,吴丽低着头,不停地摆弄着自己的衣服。听见任进学的话停了一下,头还是没有抬起来。 “我听我哥的。” 吴丽的声音轻得像远方飘过来一样。 “任老师,我也去休息了,昨晚没睡好。” 吴丽说完,低着头也离开了客厅,留下任进学一个人坐在这里。 “唉!” 任进学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摇了摇头。 这种事,他没法去给建议,虽然他是把兄妹俩扶养起来的,但是他们已经长大了,已经有了自己独立的人格。让他们自己去做决定,才是最好的。 人生啊! 夫生活者,飘零之逆旅也,光阴者,人间之百态也,而浮生如梦,悲欢几何?人有千事,事有千般,一如明月,圆缺两难,但欢者不周,悲者难比,虽一事而感不同,况千百事乎! 成熟如任进学也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小群和小丽这俩孩子回来了吗?” 任进学还在感慨人生,吴四喜出现在了门口,四处看了一下,没看见吴群和吴丽。 “休息去了说有点累。” 任进学朝吴四喜点头。吴四喜听见任进学的话,犹豫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 “吴老哥,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现在应该有空吧?” 吴四喜停下脚步,点了点头。 “走吧!我们去外面说。” 任进学带着吴四喜来到了操场上。 “老哥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吗?” 任进学看着吴四喜。 第一百三十七章 摇摆不定 “任老师,你比我更有资格做这两个孩子的父亲。” 吴四喜沉默了一会,开口回答,抽出一根烟递给了任进学,任进学摆了摆手。 “戒了。” 吴四喜没说什么,把烟叼到了自己嘴上。 “老哥,他们找了你十几年了,这个你应该知道,这都成了两个孩子心里的一根刺了,我都解不开。毕竟你可是他们的亲生父亲,这是谁都代替不了的。” “我知道。” 吴四喜狠狠抽了一口烟。 “正因为知道,所以我更不能把他俩留在身边。他们是我心里的爱,我爱他们。而我可能只是他们心里的一个念想,就算他们是我亲生的又怎么样?毕竟那时候他们还小,陪在他们身边最长的是你,不是我。” 吴四喜看着远方,又叼起一支烟。 “他们没见到我,心里就觉得不踏实,等见到了,心里的疙瘩解开了,其实也就那样了,除了血缘关系,他们看我和陌生人差不多的。一切的感情都要从头开始,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是随便哄哄就能行的,反而是你。” 吴四喜转过头看着任进学。 “任老师,反而是现在,你们之间的感情更像是父子。他对你的依赖,远远不是我们代替的。既然如此,我又何苦去为难孩子?” “所以你为难你自己?” “这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跟着我只会拖累他们,跟着你他们会有一个美好的前途。” 吴四喜又把目光转到了远处的山上。 “我一直都在帮他们,不论什么事都不会改变的。” “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 吴四喜摇了摇头。 “就这样吧!不想再说什么了。替我好好照顾他们。” 吴四喜看着任进学,后者点了点头。吴四喜跟着点了点头,消失在任进学的视线里。 任进学在原地站了一会,转身回家,打开门就看见吴群坐在客厅里。他没说什么,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任老师,我要去学校报到了,马上就要开学了。” 吴群嘴巴动了几下,挤除了一句话。 “好好的读书,不要想太多。” 任进学给他递过去一杯水。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只有努力,你才有选择的机会,明白吗?” 吴群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就不送你了,我也要准备一下开学的事,还要送小丽去学校,决定什么时候走?” “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等下就走。” “不吃个午饭?” 任进学看着吴群问了一句。 “不了。时间挺紧的。” 吴群摇了摇头,回到卧室提出自己收拾好的行李。 “路上小心。” 任进学没有挽留。吴群顿了一下,拉着行李走出了家门。 回到南宁,吴群打了个电话约杨玉芳出来吃饭。 一见到杨玉芳,吴群就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一句话不说。 杨玉芳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吴群可从来没再大庭广众之下抱过她,脸红的挣扎了一下,想用手把吴群推开,推了几下没推开。问了吴群几下也没回应。 杨玉芳渐渐感觉到了吴群的异常,脸色慢慢被担心代替,不再说什么,任由吴群就这么抱着,直到他自己松开。 “你怎么了?” 杨玉芳看着吴群的脸,试图看出什么。她看出来了,吴群的脸上满是落寞和不安,没有一丝的正面情绪。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吴群把事情和杨玉芳说了一遍,靠在路边的树上,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我找了他十几年,这都成了我心中的执念了,我曾经也想着见到以后一定是幸福的,后来真的找到了,那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很幸福。可是这心里的执念一去,我反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我自己还在迷茫之中,我爸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你说。” 吴群看着杨玉芳。 “他为什么这么做?我看不懂也想不通。” 杨玉芳没有马上回答,她思考了很久,直到吴群心里的不安都快冒出来了,她才开口。 “说真的,我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吴群听见杨玉芳的话,脸上的不安变得更加重。 “不过我是你女朋友,对吧?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觉得这样的决定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并不是说你的亲生父母不好,他们很善良,很优秀他们的品质值得我去学习。只是他们离开你太久了,久到彼此都成了陌生人。当重逢的喜悦一过,你们带给彼此的只有无所适从。” 杨玉芳看着吴群陷入思考的脸庞,努力的斟酌着说辞。 “你们需要时间去适应彼此,又因为彼此的不了解而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伤害到对方,这种的生活,我想不是你们想看到的不是吗?所以我决定伯父的决定是正确的,这样的话,你们就不用收起自己的性格去迁就对方,大家都过得开心,会有更多的时间去了解对方,毕竟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大家想见面还是很容易的。” “也许吧!” 吴群吐了一口气。 “谢谢你!” 他朝杨玉芳点了点头。 “谢我干嘛?这是应该的,因为你不开心,我也会难过的。” 杨玉芳松了一口气,看来刚才的话有了一定的作用,至少吴群的脸色比刚才好了很多。 “去吃饭吧!有点饿了。” 吴群拉起杨玉芳的手。四处寻找有吃的地方 还知道找地方吃饭,看来是真的好了不少。 杨玉芳心里想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任由吴群拉着到处走。然后走进一家老友粉店里。 “老板!两碗老友粉,一碗不要葱花。” 吴群招呼一声,坐到了杨玉芳对面。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如果是我的话。” 杨玉芳支着下巴沉思。吴群也不催,就这么看着。 “生你的,和养你的,你觉得哪个更重要?” 杨玉芳没有马上回答,反问了吴群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 吴群摇了摇头。 “其实很简单的,生是开始,养是过程和结果,你想想,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怎么来的?” “你的意思……” 吴群有些迟疑。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想法。” 杨玉芳盯着吴群的脸。 “不要急着作出决定,时间还有很长,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肚子填饱。” 杨玉芳把没有葱花的那碗老友粉拉到自己面前,另外一碗推给了吴群。 “什么都不要想,先吃吧!吃饱了你才有力气去思考。” 杨玉芳又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可乐放在两个人的面前,拿起了筷子。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杨再业来了 “唉!下雨了耶!” 东西吃到一半,天空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放眼看去,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白幕之中。 “你衣服收了没?” 吴群正看着连天的大雨陷入思考人生的状态。杨玉芳用筷子扒拉了一下他的碗。 “哎哟我去!我鞋子放阳台上还没收呢!” 吴群一拍筷子,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庞。 “这会你回去也没用了,早就湿透了,就当重新洗一次好了,又不是没有鞋子穿。” 杨玉芳看见吴群在发呆,只是想找个话题让他回神,随口一问而已。没想到吴群还真的有东西没收拾。 “新买的回力鞋唉!花了我七十多块呢!不行,我打个电话叫舍友收一下。” 吴群掏出手机,挨个拨打。结果很失望,要么没人接,要么接通了人还没来学校。 “算了算了!淋着吧!” 吴群无奈,只得放下手机,总不能现在回去吧?这么大的雨不说,他再直男也不能把杨玉芳扔在这里不是? 结果手机刚揣进兜里又响了起来。吴群满心欢喜的掏出手机,一看却不是舍友打来的电话,是杨再业的号码。 “干嘛啊你!” 吴群没好气的按下接听键。 “在哪!在哪!” 杨再业的声音混合着雨声传进了吴群的耳朵里。 “陪女朋友吃饭!你找我干嘛?没空!” 吴群呛了杨再业一句,把一旁的杨玉芳弄得脸色微红。 “你告诉我你在哪?” 杨再业显然没有被吴群给吓倒,继续追问。吴群抓着电话来到门口,冒着飘进屋檐里的雨,头迅速往外面看了一眼就缩了回来,给杨再业报了一个位置。 没一会,一辆汽车停在了小店门口,杨再业打开车门冲了进来。 “找你这个大学生可真不容易啊!好一顿找。” 杨再业拍了拍身上的雨水,自顾自坐了下来,完全没有当电灯泡的觉悟。 “没带兰兰过来?这不正常啊?老实说你来干嘛?” 吴群等了一下,车里没有再出现第二个人,不禁有些疑惑。杨再业和刘兰兰向来形影不离的,有杨再业的地方必定会有刘兰兰,没想到这次居然没看见。 “来南宁谈点事。刚好兰兰家里有点事,就没跟过来。” 杨再业挥手叫了一碗螺蛳粉。 “不带小弟啊?不正常,太不正常了。你想干嘛?” 吴群来了个灵魂三连。杨再业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杨少爷了,平时出门都有小弟跟着,他叔叔交了两个KtV和两个娱乐城给他打理。虽说镇里的娱乐城没法和南宁这种大城市的娱乐城相比,可这也是了不得的家业了。杨再业不负众望,年级虽然不大,却打理得井井有条,收入一直在稳定增长。 “过来见个客户,给娱乐城弄条渠道增加点收入。” 杨再业拿起勺子喝了两口汤,满意地咂咂嘴,拿起筷子开始吃粉。 “谈成了?” “成了。也不是什么大生意。” 杨再业含着粉条,声音模糊不清。 “大老板就是不一样!我看以后毕业了就跟你混好了,不知道杨老板看不看得上我这个学生仔然后赏口饭吃?” 吴群竖起大拇指。 “装吧你!你家缺钱吗?” 杨再业没好气的回答。 “我家……” 吴群叹了一口气,情绪低落。 “他怎么了?” 杨再业抬头看着吴群,然后眼神看向杨玉芳。 “他找到他爸了。” 杨玉芳把事情大概的和杨再业说了一遍。 “啧啧啧!这都开始见公公婆婆了,看来这喜酒已经不远了。” 杨再业直接抓住了事情的关键,看着杨玉芳挤眉弄眼。杨玉芳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咳!” 杨再业清了一下自己的音色,神情严肃了起来。 “啊群,其实这种问题你根本没必要去纠结。” 杨再业手里的筷子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吴群把目光移到了杨再业的脸上。 “我想你现在纠结的,无非是关于生和养的问题。其他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 “什么问题?” 吴群眉头一皱,不明白杨再业的意思。 “倒不如你换个角度来看看?站在你爸或者任叔叔的角度?” 杨再业循循善诱。 “不明白。” 吴群皱着眉头思考了一阵子,有些无力的摇摇头。 “书呆子就是书呆子!” 杨再业摇摇头,吴群正准备发作,杨再业又说了起来,没给吴群还嘴的时间。 “其实你想想就明白了,你爸离开里十几年了对吧?你们之间这么多年没有过交流,交流上肯定会有巨大的鸿沟,因为你现在跟他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完全没有贬低你爸的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 吴群眉头一挑准备发作,又被杨再业按了下来。 “如果他是陪着你长大的,这种问题当然不会有,问题他不是。当相遇的激动过去以后,你们如何相处将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而你跟任叔叔就不会有这种问题,因为是他陪你度过了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光,你无时无刻都在受他的影响,你的性格,你的每个决定,甚至是你思考问题的方式。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吴群点了点头,杨再业的话,他没法反驳。 “所以,你爸的决定是对的,强行把你留在身边,其实对你是一种伤害,他帮不到你,不会成为你的后盾,只会拖你后踢。让你心存顾忌,做什么事都要思考很多东西,瞻前顾后。他知道自己成不了你一飞冲天的助力,所以才作出了这个决定。这证明他不是不爱你,相反,因为爱才这么做。而且……” 杨再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我说出来你不要打我,你有了一个弟弟,对吧?在你爸最艰难的那几年,陪在他身边是他,给你爸精神鼓励的也是他,所以,我觉得你的地位是不如他的。还有一点,任叔叔已经快四十了,周老师也快了,他们至今一个孩子都没有,你就不想想为什么吗?他们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和你妹妹,对他们来说,你就他的儿子。” 听见杨再业的话,吴群猛然一震,和任进学周雅南相处的点点滴滴全部涌上了他的心头。 吴群鼻子有些发酸,连忙吸了一下,避免鼻涕滴到桌子上。 “谢谢你再业,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吴群朝杨再业点点头,眼里满是感激。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吴少爷光临 “谢我啥啊!” 杨再业放下筷子,朝吴群挤挤眼。 “其实我也是存了私心的,任叔叔家境这么好,你跟着他,起跑线会比别人高很多。说真的,这种身份我都羡慕不已,要不是任叔叔不认我,别说儿子了,让我给他当孙子我都乐意!” “你这嘴巴真的是从来没变过啊!” 吴群被杨再业说可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他又想到了还在做服务员的吴紧,心情又开始低落。 “对了,啊紧也回南宁了,他告诉你没有?” “啊紧?他回来了?在哪?我得去见见他!” 杨再业听见吴群的话,脸色变得十分兴奋。 “在餐厅做服务员,我曾经跟他说,托任老师给他找个好工作,他拒绝了。” “这你就不明白了,啊紧这人看起来有些优柔寡断,其实性格很好强的,这种好强怎么说呢?应该是从小自卑带来的一种心里,从来不肯接受别人的恩惠,你应该换个方式跟他说的。直接说他当然拒绝了。” 杨再业又把吴群鄙视了一番,站起来准备离开这里。 “带路!我去见见啊紧,我这无处安放的述说欲已经饥渴难耐了!” “认识路吧?” 杨再业坐在驾驶位上,回头看着坐在后面的一对狗男女。 “你能不能做到前面来帮我指路?” 杨再业愤愤不平。吴群无奈,只好坐到了副驾驶上。 “就这地方?看起来挺高级的。” 杨再业把车停下,伸着头观察了一下这个餐厅点了点头。 “下车,我们进去看看。” “你好美女,我找吴紧,我是他的朋友,请问他现在上班吗?” 杨再业来到前台,有意无意的把自己手上的奥迪钥匙给亮出来。 “在的,在三楼上班,需要我叫人下来吗?” 前台小妹看了一下杨再业,虽然年轻,但是身上已经有了一点久居高位的气场。没看见上次来的两个人都跟在他后面嘛!这两人当时可是和经常来这里的那个大人物都有交情的人。 想通这个,哪里还敢怠慢,语气恭恭敬敬。 “我可以直接上去找他吗?” 杨再业又问了一句。 “这……” 前台小妹有些难为的看着杨再业,换是一般人她肯定就拒绝了,可这位她不敢。正在纠结,周红飞从楼上走了下来,前台小妹连忙把周红飞招呼了过来,把事情说了一遍,这种头疼的事,让领导去纠结好了。 “这位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的工作人员在上班时间是不允许私自见朋友的。” 做餐饮行业,最重要的是察言观色,周红飞在这个行业做了这么久,当然不会是小白一个,这不,对于这个年纪比自己的还小的男人,他连先生都用上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杨再业实在不想放弃,自己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游手好闲了,手下一帮兄弟等着自己投食。平时也很忙,好不容易来一次南宁,要是见不到吴紧就太可惜了,下次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也不是不行,你只要订个包厢,然后指定他来给你服务就行了。” 周红飞露出了自己的真正意图。 “行,就这样!你们这有什么,给我上就行了,啊群,我们上去。” 杨再业也不纠结这种事了,现在对他来说,见到吴紧才是最重要的。说完带着吴群和杨玉芳就往楼上走。周红飞一看这位的态度,连忙过来带路。亲自给杨再业打开了电梯门。 “先生你要点什么?” 周红飞拿着菜单来到了杨再业面前。 “上点招牌菜就行,随意。” 杨再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们这里的招牌是佛跳墙套餐,请问要试一下吗?我们的选料都是从全国各地空运过来的保证是正宗的。” “行,上吧!对了,赶紧吧吴紧叫过来。” 杨再业懒得再点菜上纠结,拿着茶几上的遥控器随意的翻着频道。周红飞找杨再业确认了一下,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就退出了包厢。 “啊紧你小子在干嘛?” 杨再业刚好对着大门,一转头就看见吴紧出现在门口,伸出脑袋贼头贼脑地看了一下又迅速的缩了回去。 眼看被杨再业人了出来,吴紧只好走进了包厢里。 “好小子!出去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回总算逮到你了!” 杨再业一把将吴紧给捞到了自己身边,紧接着就是一个拥抱。 “没脸见你啊!你看,” 吴紧无奈的摇了摇手里的茶壶。 “你都是杨大少了,我还是个服务员,我哪里有脸和兄弟们见面啊!” “我去你的!服务员怎么了?你就是乞丐那也是我杨再业的兄弟!” 杨再业一把将吴紧手里的茶壶夺了过来,然后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给他倒了一杯。 “我说你真的是,啊群你都见了都舍不得见我,不把我当兄弟吗?” “没有没有!” 吴紧连忙摆手。 “这不啊群还是个学生仔嘛!见他压力没这么大,你的事啊群也跟我说了一下,了不起!不敢浪费你的时间。” 吴紧连忙解释。 “你要是把我当兄弟,以后就不要说这些话。” 杨再业严肃地看着吴紧,把吴紧看的心头一暖,认真的点了点头。看见吴紧的表情,杨再业的脸庞重新露出了笑容。 “吃饭没有?一起吃呗!” “还真有点饿了。” 吴紧也不客气,这里的佛跳墙可不是一般人能吃的,现在有机会尝一尝,吴紧绝对不会错过。 “你的那些上司有没有空?让他们过来一起吃吧!不够接着上就是了。” 杨再业看了吴紧一眼。 “现在客人挺多的,可能他们不太方便。” 吴紧端着茶杯,估计了一下现在的客流量,朝杨再业摇了摇头。 “你跟他们说,腾飞集团的小少爷找他们有事。” 杨再业伸手指了指吴群,吴群给了杨再业一个白眼,但是没说什么。杨玉芳端着茶杯在一旁笑。 不得不说,腾飞集团这四个字仿佛有什么魔力,没到十分钟,这里的菜就完全上齐了,不但这里的经理全来了,连总经理都赶了过来。 “哪位是腾飞集团的少爷?” 总经理端起茶杯看着杨再业。很显然这三个人里面,杨再业的气场最像。 “这位,这位就是腾飞集团的吴少爷,我的兄弟。” 杨再业指了指吴群。 “您好!您好!我是这里的总经理,叫朱晨。” 朱晨也不去纠结为什么腾飞集团的少爷会姓吴,因为在他知道,这种东西是不会有人去冒充的。 “幸会!朱大哥客气了,我不是什么少爷,就是一个大学生而已。” 吴群端起茶杯碰了一下,一声朱大哥把他朱晨叫得心花怒放。 “客气!客气!” 朱晨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今天来这里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我的朋友吴紧,我听说他在这里工作来的。想看看他在这里过得怎么样。没想到大家都来了,既然这样,不如就坐下来一起吃点东西吧!” “不敢!不敢!” 朱晨连忙摆手,一脸的受宠若惊,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一起吃吧!” 吴群挥了挥手,杨再业在旁边微笑地看着,心里满意的不得了,想不到吴群也成长了很多,不再是个书呆子了,这一套一套的,跟他也差不多了。 他有种看着儿子长大的欣慰。 菜上来,吴紧条件反射的想去接,被朱晨给拦了下来。 “今天你可是主角,你朋友来看你的,这种活怎么能让你做。” 朱晨一脸慈祥的看着吴紧,把他拉到了自己身边,然后示意周红飞去给大家上菜。 周红飞心领神会,走出了房间,拿着对讲机和前台和咨客交代了一下,叮嘱她们不要往三楼带客人,然后亲自去厨房催吴群他们新点的菜。 第一百四十章 狐假虎威 “你干嘛啊!你想害死人啊你!” 等客人一走,吴群就朝杨再业抱怨。 “怎么叫害你呢?你看你多受欢迎啊!这不是应该高兴吗?” 杨再业摊开双手,一脸无辜的模样。 “你妹啊!” 吴群瘫在了椅子上,他虽然没喝酒只是喝茶水,但是架不住这么多人轮番上阵,他只是个初哥,这种场面连拒绝的办法都没有,谁来都喝,这水都喝撑了。这杨再业都把他给架上去了,他不得不端着。 “为了啊紧,你是值得的。” 杨再业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吴紧,朝他眨眨眼。吴紧回了他一个白眼,心里却满满地感激,他知道这么一搞,他在这里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你想啊。” 杨再业伸出右手,一二三的给吴群两道理。 “现在大家都知道啊紧是你的朋友了,不说他会不会升职什么的,就算没有,日子也会好过很多。你想想腾飞集团多大的家底啊?就南宁来说,几乎所有的行业都和他们有交集,那可是所有人都要巴结的对象,所以他们才这么大反映的。” “那你干嘛不自己来?你才是真正的大少爷。” “这你就不懂了。” 杨再业摇了摇头。 “首先,我家势力不在这里,就算在了也没用,我那点家底,连腾飞集团的车尾灯都看不见。突然发现认识你真好啊!” 杨再业一脸谄媚,端着茶壶给吴群倒了一杯茶。 “小少爷,您喝茶。” “你滚蛋!” 吴群差点掀桌。 “上好的云南黑茶啊!你不喝吗?” 吴群停下来,端起了茶杯。 “啊紧。” 杨再业给吴群倒玩茶,目光转向了吴紧。 “听啊群说之前他想给托人你找工作,你拒绝了。这次我们能帮你的都帮了,只要不是表现得太差,这份工作你是不会丢的,只要稍微表现一点,升职是跑不掉的。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很优秀的人,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好自为之。” 吴紧点了点头。看着吴群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的喝茶。 “浪费钱啊!” 杨再业看着没吃多少的菜,一声哀嚎。前台小妹听漂亮,帮他们点菜的周红飞更是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江南韵味,说话软软糯糯的,一声声老板把杨再业骨头都叫软了。他头脑一热,点了最贵的佛跳墙套餐,六百八十八一位,后面又来了一群人,总共点了十人份,加上酒水什么的,花了杨再业近万大洋。 “我要打包回去,啊紧你多拿几个餐盒过来。” 杨再业盯着桌子上的菜,一脸的心疼。 “老板是现在结账还是签单?” 收银看着吴群,眼里闪过一连串的星星。 好帅啊!好有气质啊!好想有这样的男朋友。 “他是陪着我来的,买单找他就好了。” 吴群指了指杨再业,少爷的派头十足。 “我可以签单吗?” 杨再业一点不客气,上来就想白嫖。 “这个……” 收银不敢自己拿主意,目光看向一旁的周红飞。 “帅哥不好意思啊!虽然我们和腾飞集团有生意来往,不过目前能签单的人也不多的,他算一个。” 周红飞指了指吴群。 “我?” 吴群有些莫名其妙,今天之前他可从来没有说自己的身份,就是今天也是被杨再业给架起来的。怎么突然就有了这个签单的权力了? “我们和任董联系过了,他说你可以的。” 周红飞看着吴群的眼神也带上了一湾秋水。这种年少多金长得又帅的男人,绝对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对象。 “他买单。” 吴群果断无比。他可不是傻子,别看杨再业一脸心疼的模样,这一万块钱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自己要真签单了,除了自己欠任腾飞的,连带着任腾飞也欠别人的了,虽然任腾飞不会在乎,可他在乎。 “禽兽啊!有便宜不占,坑自己兄弟。” 杨再业愤愤不平地抽出了自己的银行卡。期间还不忘把自己的奥迪钥匙亮出来,然而人家小姑娘的注意力全在吴群身上,对他视而不见,显然他们都把杨再业当成了吴群的司机。 “下次不跟你出来吃饭了,太伤自尊了。” 杨再业打开车门,赌气一般坐到了驾驶位上。 “你自己挖的坑,怪我咯?” 吴群难得开心了一下,和杨玉芳坐到后面。 “啊紧,走了!有空我再来找你玩。” 杨再业不搭理吴群的话,和吴紧打了个招呼就开车离开了这里,搭着吴群去学校。 “客官有空常来玩啊!” 把吴群送到学校,杨再业正想说点什么,吴群微笑着朝他挥挥手。 “你给我滚!” 杨再业拍了一下方向盘,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留下吴群在原地笑得乐不可支。 等到吴群离开自己的实现,杨再业的脸色慢慢地恢复了平静,一边开着车,一边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啊虎,路我已经打通了,货今天下午到,你帮我试试纯度,记住货不好不要收,还有记得多带点兄弟,家伙也带上,防止对面反水。” “知道了少爷。” 电话对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 杨再业挂掉电话,等了一下,又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 “龙哥,我这边已经搞定了,不出意外,交易会在今晚九点搞定,对面回去的时间大概也就这个时间,路线我已经告诉你了,至于怎么做,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了。” “谢了杨少,我知道怎么做。” 龙志诚笑眯眯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和善。 “我从来没有打过这个电话,我们也不认识。” “我也从来不知道这个号码的。” 杨再业听了龙志诚的话,挂掉了电话。然后把车停到一边,拿起一根烟静静地叼着。 他老爸和他叔叔都反对他去接这种生意。 “别人来我这里卖我不管,但是我们的人绝对不能碰!这是雷区!弄不好会炸死我们所有人的!” 杨再业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提出来的时候,杨建军那果断的神情。如果自己不是他侄子,他估计杨建军会一巴掌甩过来。最后杨再业还是把他说服了。 他不但拿出了一套看起来天衣无缝的进货渠道,还把所有可能的因素都考虑了进去,并把所有的应对方案给列了出来。 面对巨大的利益和可能把整个镇子的黑白两道完全掌控在手里的诱惑,两个老家伙最终还是妥协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改变 等杨再业开车回到镇上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他先是在车上点了一根烟,一边抽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事,直到抽完三根,才把车开到了KtV附近。 “杨少,您来了。” 杨再业刚下车,旁边的大堂经理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啊虎他们在不在?” 杨再业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问了一下旁边弯着腰的大堂经理。 “在三楼,我带您过去。” 杨再业点点头,跟着经理来到了三楼,走进了以前杨建军用来招待他的那个房间。 “杨少,你回来了。” 一个剃着平头,身高足足有一米九的年轻人站了起来,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房间里的光线仿佛都暗了几分,一股沉重的压力从他身上奔腾而出。 “嗯,刚到。” 杨再业没有受到一点影响,点了点头,来到了他经常做的那个位置上。 “说说今天的情况吧!” 杨再业拿起保温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昨天的收入比前天高了一些,不过不是很多,只有百分之三,我让兄弟们去蹲了一下点,老西那边的客人比以前多了很多,兄弟们说他们这几天请来了两支跳钢管舞的乐队驻在他的两个酒吧里,所以很多人都去他那边去了。” 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人首先说话,旁边的人都静静地听着,脸上一点不耐烦的神色都没有。 “这老西点子还挺多,江叔,你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杨再业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问这个中年人。 “办法当然有。” 被叫做江叔的中年人点了点头。 “乐队我们也可以请,这种乐队花不了多少钱,不过有了老西在前面带头,我们跟在屁股后面也效果也不大,我建议我们去请明星过来,不用什么一线明星,二三线的就行,可能前期会亏一些钱,不过这样带来的名气可不是钱能衡量的。等名气打出去了,有的是操作空间。” 江叔说完一直看着杨再业,显然他对自己这个点子非常满意。 “啊虎你怎么看?” 杨再业没有马上做出决定,先问了一下大家的意见。 “我觉得江叔的方法很好。” 啊虎摇了摇自己的脖子,发出一连串的响声。 “不过我还有别的方法,杨少你愿意听不?” 啊虎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杨再业。 “说。” 杨再业伸了伸手。 “我觉得除了女人,我们也可以请男人啊!毕竟大家都是来玩的不是?而且来我们这里的女人特别多。很多女人都不差钱的,而且特别开放。” 啊虎说到这里,情不自禁的搓了搓自己手,两眼放光,似乎想到一些美妙的事。 “自己地盘,不要太过分了,我说你多少次了?” 杨再业一看啊虎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嘿嘿!” 啊虎也不回答,一脸憨厚的笑容。 “以后来我们这里玩的女孩子,你不要碰了,不然你以后别在我手下混了。” 杨再业一看啊虎油盐不进的态度,只好给他来点有深度的。 “好吧!” 啊虎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声音有些不满。 “她们都是我们的客人,你这么做不好,事捅出去了,对大家都有影响,到时候人家不来我们这里玩了,我拿什么养你们?” 眼看啊虎还是有些想不开,杨再业耐着性子多解释了一句。 “杨少,我知道的,你放心。” 啊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我们手下的兄弟越来越多,就在前天,我们又接管了一条小吃街,我的规矩不变,只维持街上的秩序,不收保护费,不骚扰人家的摊位。所有兄弟们的收入我自己来承担。我的规矩不多,但是谁敢乱来别怪我翻脸无情。” 杨再业说到这里,目光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所有人都不说话,一脸沉思。 “当然,只要大家遵守规矩,都还是兄弟,我杨再业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人。” 眼看气氛有些沉重,杨再业打了一个哈哈。 “啊虎,今天来送货的人遇见没有?” 杨再业目光看向啊虎。 “见了,货的质量不错,就是对方人比较惹人生气,看着不顺眼,好像在给我们施舍东西一样。要不是你早交代过,我挺想揍他们一顿的。” 啊虎说到这里,双手对着捶了一下发出砰的一声响。 “货分到大家手里,谁先卖完,我给谁加提成,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各位,不要强卖,你可以推销,但是不能逼着人家买,还有,学生不卖,自己人不卖。另外……” 杨再业停了一下,斟酌了一下说辞。 “你们刚才说的那些建议,我思考了一下,可以执行。我这里再加一些,江叔,你去物色一批女人,专门在酒吧里陪客卖酒,告诉她们,除了保底工资,买出的酒越多提成越高。还有KtV的那些包厢公主也一样,一切看业绩说话。大锅饭从下个月开始取消,谁有意见,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杨再业一番话,引得下面的人出现了不小的骚动,他不吭声,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等着大家。他知道,肯定会有人出来反驳的。 “杨少,这样不太好吧?” 果不其然,还没过几分钟,就有人站出来了,杨再业转头看去,是一个跟着自己叔叔混过的元老。 “兵叔,你说。” 叫兵叔的中年人清了清嗓子,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杨少你刚上来不久,可能不知道咱们这最看重的就是人情,你爸也好,你叔也罢,从来都不会亏待那些为他们出过力的人。你这规矩一出,怕是会引起不少人的怨言。” “哦?怎么说?” 杨再业坐直了自己的身体,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杨少,你是知道的,我们手下那批人跟了我们很久,你叔叔讲究的就是一个公平公正,这才得到大家拥护,你这规矩一出,怕是会寒了不少老人的心,可能得不偿失啊!” “兵叔,如果我不这么做,才是寒了大家的心。” 杨再业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因为他觉得已经没必要听下去了,再听下去无非就是打感情牌。 “兵叔你自己想想,那些所谓的老人真的可靠吗?他们仗着自己是老资格,欺负新人不说,绝大部分人还出工不出力,就想着混混日子然后拿钱,新来的人拼死拼活也这么多,那些老人轻轻松松也是这么多,换你你怎么想?就在上个月,我接到的投诉我自己都数不过来。我们的生意看起来蒸蒸日上,其实已经失去了竞争力,再这么下去,我们迟早会被别人迎头赶上,最后大家都去喝西北风。” “你们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是一路跟着我叔叔奋斗过来的,你们讲人情我理解,可是生意场不是靠人情就能发展下去的。你们可以反对,但是我话放在这里了,这些规矩必须执行下去,你们如果不愿意,可以!看在我叔叔的面子上,我分给你们股份,但是你拿个股份只能养老,以后我这边的所有决策都不得参与。你们好好考虑。我给你们时间,明天中午,我们接着讨论这个事。” 杨再业说完,不待大家有所变态,直接起身离开了房间。 第一百四十二章 跟随大势 “你今天找江叔他们开会了?” 杨再业刚回到家里,杨建军就找上了他。 “这么快就有人找你打报告啦?” 杨再业毫不在意,他猜都猜出来是谁,他也一点不担心,因为他知道杨建会怎么做。 “当初把这些家底交给你打理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个问题了。” 杨建军敲了敲桌面,思考着接下来的说辞,杨再业也不催,坐在对面玩指甲。 “因为考虑到这些东西,所以你手下的人基本都是新人,新人冲劲足,做事也用心,但是全给你一些新人也不合适,江叔他们几个都是跟着我闯出来的,你爸当镇长他们出了不少力。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几个的家底在我们这挺深的,这些年我都有点使唤不动他们这几个老家伙了。不过还好,明面上大家还是很和睦的,有我和你老爸在,你的话他们至少会听进去。” “那你让他们来我帮我的原因……” 杨再业似乎想到了某些可能,眼里闪烁着点点寒光。 “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大了,为了自己的地位,他们在很多地方都用上了自己的人,这些人的能力,我想你接管这么久也看出来了,典型的吃草不挤奶。仗着自己有关系,很多东西都不放在眼里,我跟他们交情太深,有些东西不好明着做,会寒了兄弟们的心。但是你不一样。” 杨建军看着自己的侄子,一脸的意味深长。 “你关心国家大事吗?” 杨再业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经常看,怎么了?” 杨建军心里有些疑惑,但是表面上波澜不惊。 “东莞那边扫黄打非了,抓了一大批人,这个你知道吗?” 杨再业看着自己的叔叔。 “知道。” 杨建军点了点头。这个新闻他当然知道,大名鼎鼎的***都被抓了。在他们这一行可是大事。 “既然知道,那么你有留意过这些年来国家的改变吗?尤其是对我们这类人。” “你说说你的看法。” 杨建军决定先看看杨再业有什么高见,他当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不然也不会吧一半的家底交到杨再业手上。 “远的不说,我就说说我们附近的吧!” 杨再业从沙发上直起身体,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早些年我们这里最多的是什么?路霸,一堆村民干完家里的农活,拿着家伙就在公路上聚集,动不动拦路过的客车,轻的强买强卖,重的直接打劫。这些年我们周边的交通好了很多,这样的人反而消失了,为什么?因为田布村最大的那群土匪,被武警直接给灭了。” 杨再业掰着手指,接着往下说。 “四团村,几乎人人有枪,镇里最大的三个赌场就开在那里,山上还有一个枪械制造厂,所以那边的村民个个横的没边了,警车上去抓过几次人,人还没见到就被人用枪把轮胎打爆了,警车被推进了河里,后来呢?三架武装直升机直接平推。机枪一扫,连山上的草都被削平了。” “高归村,着名的罂粟村,村里人从小就种这个,从小就会加工手艺,村里成立了几个巡逻队,连县上的武警总队都不放在眼里,结果呢?装甲车一进村,他们手上的武器都成了烧火棍。” “你想说什么?” 杨建军看见杨再业不再往下说,点起一根烟,靠在椅背上看着杨再业,烟雾明灭不定,看不起他的表情。 “叔,我呢是没法和国家机器对抗的,从这些年来的动静,你应该知道国家这些年来的政策。打击这种行为的力度越来越大,虽然我们很低调,隐藏的很深,这些年靠着老爸在台面上做文章,已经洗白了不少,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 “既然你知道,你还去招毒?你这不是找死吗?” 杨建军面无表情,死死地盯着杨再业,这个他寄予厚望的侄子,他并不是对杨再业失望,只是想听听他怎么解释,因为这东西他从来不自己做,虽然他的KtV里经常有人卖。 “我取货的渠道很隐蔽,而且我有一套非常安全的销售渠道,我可以保证查都不会查到我身上,最重要的,我现在手头上缺钱,很缺钱。” 杨再业有些烦躁的捶了一下桌子。眉头一直就没松开过。 “我最近接收了一条小吃街,因为在这里做生意的大多都是老百姓,都是小本生意,没什么背景,我只是为了保护他们不受老西的骚扰,所以也不会从他们身上收钱,但是我手下的兄弟要用钱。为了抢回这条街,我伤了不少兄弟。” “所以你……” 杨建军略有所思地看着杨再业。 “所以我才去了一趟南宁,然后才准备做一些改变,把那些没用的蛀虫给清出去。叔你放心,什么情况我还是知道的,这只是一时的办法,等我缓过来了,我的大方向不会变,只有彻底洗白,我们家才有继续下去的希望,我不需要你怎么做,你只要谁都不帮就行了,剩下的我来搞定,先从我这里开始,最后再到你和我爸那边。” “我老了,精力不足了,这还没到十点就昏昏欲睡了,管不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得回去睡觉了,这夜晚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杨建军打了一个哈欠,起身离开了这里。杨再业看着杨建军的背影,露出了一个得逞的微笑。拿出这一个月来起草好的各种规章制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有时一连翻几页,有时候停下来思考,有时候放下草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一忙就过去了几个小时,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十二点。 “再业你在哪里?我给你送饭来了。” 电话突然响起,打断了杨再业的工作,他拿起来一看,是刘兰兰的电话老忙按下接听键。 “我在叔这边。你等我,我马上回去” 杨再业看了一下时间,这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两小时了,连忙收拾一下手里的东西,准备出门。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人呢,你不用过来了,我开车过来好了,你在那边等我。” 刘兰兰说完挂掉了电话。杨再业放下手机又忙了起来。 “给你熬的肉粥,还有一点花生。” 没一会刘兰兰就打开房门走了进来,把餐盒放在了杨再业的身边。 “忙什么?” 刘兰兰坐到了杨再业身边。 “制定一些新的规章制度,准备下个月执行。” 杨再业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 “不要太累了,你这段时间睡觉的太晚了。” 刘兰兰站起到杨再业背后,给他按摩肩膀。 “没办法啊!这个家我不操心谁操心?指望别人我不放心。” “不是还有你叔叔嘛!这个家他才是带头人啊!” “有些东西,他不好出面,也不好下手,只能让我来了。” “搞不懂你们这些弯弯道道,我就知道你最近太累了,东跑西跑不说,还经常凌晨睡觉,天没亮就起床。” 刘兰兰皱起了眉头,语气里满是心疼。 “知道你心疼我啦!大半夜还给我送饭,搞得我都习惯了,吃不到你亲手做的宵夜,总觉得心里空空的。” 杨再业伸手往背后一捞,把刘兰兰抱到了自己膝盖上。 “谁让你是我将来的老公呢!” 刘兰兰挣扎了一下,没挣脱杨再业的怀抱。双手挂到了他的脖子上。 杨郎,不论你将来如何,我一定生死相随,无怨无悔! 刘兰兰看着杨玉芳的脸,一脸的坚定和幸福。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清洗 “关于昨天的事了大家思考的如何了?有意见可以提,我会认真考虑。” 第一天中午杨再业又把人召集过来开会。 “没意见!我黎虎大老粗一个,杨少让我干嘛就干嘛,没有半个不字!” 啊虎第一个表态,捶了一下桌子,嗓子把桌子上的茶水都震出了一圈圈的波纹。 “啊虎你先安静一下,听听大家的意见。” 杨再业朝他摆了摆手,目光移动到了江叔脸上。 “杨少,我觉得你的思路是对的,不过这些老手下为了家族打拼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很多人的关系都不简单,盘根错节的,这里面的水很深,我还是希望杨少慎重考虑一下。” 江叔咳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有多深?” 杨再业转着手上的圆珠笔,目光环视了周围一圈,脸上的笑容看不出深浅。 “各位都是家族高层了,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分红。可以这么说,你们口袋里的钱有多少,取决于我们的收入有多少,我说的难听点,大家进了这行,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权,现在你们权已经有了,居然为了一群蛀虫放弃了钱,这让我很奇怪啊!” “是你们自己有什么打算呢?还是这群蛀虫就是在座的各位在撑腰呢?” “杨少,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江叔旁边一个中年人出声。杨再业心里亮如明镜,脸上表情不变。 “吕叔,你说。” 杨再业靠到了椅背上。 “杨少,我们都是为了家族发展,这里从来没有什么蛀虫,只有过去的功臣和新进来的兄弟。大家都是为了家族的未来而努力,从来都是尽心尽力。希望杨少收回刚才的话走了不要寒了兄弟们的心。”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是尽心尽力为家族出力的人,在这里我要感谢各位的付出,因为有你们,才有我们的现在。” 杨再业站起来给大家鞠了一躬然后缓缓坐下。抽出了一个文件夹。 “我想,有人尽心尽力,也会有人混水摸鱼,是不是这样,我们用数据说话。” 杨再业打开文件夹,拿出了一堆资料。 “我们手下有三家KtV,分别是歌王、歌迷、非凡。上个月的出勤统计,歌王所有服务人员总共120人,其中有20个人不是迟到就是早退,而且不是十几分钟,而且早退一个多小时,迟到一个多小时,再往三个月上翻这些人的记录,无一例外,都是这样。这才只是其中一个KtV,其他我就不说了,大家自己看。” 杨再业把资料甩在桌子上,接着抽出另外一个文件夹。 “这是酒吧三个月来的记录,有人在大厅殴打客人,有人在包厢骚扰女人,有人把酒水泼客人脸上,有人一个月不上班照样拿钱。各位,你们怎么看?” 杨再业接着把一叠纸甩到了众人的面前。 “如果我再往上追究,这些人或多或少都跟大家有些关系,你们说,我要不要查上去?” 杨再业抱着胳膊,靠在了椅背上,看着下面一张张阴晴不定的脸。 “杨少,这些人或许有些过分,可是他们是为我们家族拼过命的人,没有他们哪来的今天的我们?他们除了打架卖命,什么都不会,你就这么把他们弄走,他们怎么活?那可是家族的功臣啊!” “所以就任由这群流氓在自己家的地盘乱来,拿钱不做事不说,还在毁我们的名声,威胁我们的客人,对吗?” “他他们毕竟有过汗马功劳啊!就算他们过分点又怎么了?” “吕叔!够了!” 杨再业突然提高了自己的声音,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桌子。 “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 杨再业脸色阴沉得仿佛上了墨水一样。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努力克制自己才不会直接吼出来。 “这群人渣,不上班光拿钱的我就不说了,看在大家的面子上,我可以忍,我养得起他们,可是你知道他们还做了什么吗?给女客人下迷药!然后拖着人回自己家里,还录影碟卖!” 杨再业从身边的公文包拿出一堆碟片,甩到了桌子上。 “我告诉你们,我杨再业可以抢劫、可以混黑、可以绑架、甚至可以贩毒,可是最恨的就是欺负女人!你们在座的各位有没有老婆?有没有女儿?啊?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来,把你们老婆和女儿贡献出来,我来录像。来啊!” 杨再业越说情绪越激动,最后直接抓着公文包狠狠摔到了地上。 “这群人渣,专门盯着那些女学生和没有什么背景的老百姓下手,事后还威胁别人要钱,甚至还把录像带寄到别人家里。我杨再业自认不是什么正义人士,可我起码还是个人!我还有最起码的人性!” 杨再业两眼通红,双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摇下腰盯着在座的所有人。 “我明天开始,就要把这群人渣给弄了,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杨少……” 吕叔还想再说什么,杨再业的目光一瞪过去,他就停了下来,因为杨再业的目光太吓人了。 “不论他们曾经为家族带来多少的荣耀、多少的利益,从他们放弃做个人开始,他们就已经不配和我杨再业称兄道弟了!我曾经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他们仗着有人撑腰,依然我行我素,当然了从畜牲变为人的机会!” “啊虎!” 杨再业突然把目光移到黎虎身上。 “杨少,你说。” 听见杨再业的声音,黎虎不自觉的站直了自己的身体。 “你有没有女朋友。” “回杨少,我有。” “如果你女朋友被人这样玩,你会怎么做?” “我剁了他祖宗十八代!” 黎虎一拳头捶在桌子上。 “很好!现在这些被糟蹋的女孩子里,她们之中,有人将来可能就是你兄弟的女朋友,有人是将来可能是你的弟妹,现在全被一群人渣毁了,你要怎么做?” “剁了!” 黎虎被杨再业撩拨的两眼通红,腾飞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谁他妈敢拦我,就是和我黎虎作对,我连你全家一起剁了!” 黎虎紧紧握着拳头,目光所到之处,所有人都被他身上的杀气所震慑,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名单给你。” 杨再业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样纸,递给了黎虎。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有前科的,有的人还不止一两次,怎么处理你自己把握分寸。带上一批兄弟,谁敢抵抗,不用问我,你自己来就行,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飞龙!” “杨少。” 一个身材和杀气不输黎虎的年轻人来到了杨再业的身边。 “把这里所有人的通讯设备全给缴了,把门关上,所有人不准离开,等着啊虎的消息。” “是!杨少!” “江叔,麻烦你把手机拿出来。” 飞龙来到江叔面前,面无表情,伸手。江叔脸色难看无比,犹豫了几下,最后还是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吕叔,你的手机,不好意思。” 飞龙接着伸手。 “各位,事情没有结果之前,请不要离开,饭菜会有人送过来。” 杨再业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大堆手机。端起来了自己的茶杯。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最难的一步 “杨少,这样做不合规矩吧?” 这沉默的环境实在让人难受,未知的等待更是让人煎熬。尤其是知道结果的等待,更是让人崩溃。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有人实在是憋不住了。 “哦?规矩?什么规矩?” 杨再业头都不抬,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保温杯。 “我们怎么说也是为家族立过汗马功劳的人,你现在一句话就要把大家的人马给清理出去。以前你叔叔当家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你现在上来没多久,就要对自己兄弟下手,这不合规矩。”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说到最后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杨再业总算把目光从保温杯上洗开,看了一下这个出头鸟。歌王KtV的总经理钱亮,是江叔的老部下。 “亮叔,我想你误会了。” 杨再业缓缓放下手上的保温杯,双手搭在了会议桌上。 “我从来没有为难谁或者清理谁的想法,我是为了大家的共同利益。这些人现在不清理,迟早我们要毁在他们手上。现在已经不是几年前了,山高皇帝远?不存在的。” 杨再业缓缓站了起来。 “这几年发生在我们县城的大事大家应该都清楚,驻扎在这里的警力越来越多,战斗力更是成倍增加。我们现在在镇上是一手遮天,但是有个成语你们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叫百密一疏。在座的各位,你们谁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封锁住所有消息不会穿出去?嗯?” 杨再业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碰上谁谁就低下头。 “可能你们觉得无所谓,毕竟县城这么多个镇子,要清理的地方太多了,他们忙不过来的。而且我们已经连续几年是先进镇了,为了面子,他们不会下手,对不对?” “我想各位低估上面的决心了。看看之前的几个村子,他们够横、够狠吧?结果呢?在国家机器面前,说他们不堪一击都是抬举他们了。” 杨再业摊开双手,重新坐了下来。 “或者你们认为,自己在里面有人,可以提前收到通知然后做准备,绝对不会出事?那你们以为那几个被夷为平地的几个村子都是猪?就没有人想到这些?” “你们在我身边没有人吗?结果呢?你们连我这个毛头小子都应付不了,怎么去和国家对抗?或者你们以为我是自己人,所以没有防备?对不起,你们那些手下可能比我还烂,至少我还在为大家着想。” “可是杨少,就算你要这么做,你也要通知我们一下啊!我们又不是不支持你这么做。你现在这么一来,谁还敢为你卖命啊!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江叔眼看杨再业快说服大家了连忙出声打断,不少人眼里又重新出现了怨气。 “通知你们,让你们做好准备把人送走对吧?江叔,不好意思,我这个决定其实也是临时起意。” “我今天去了一趟南宁,我想大家都知道我去做什么了。货是亚马逊那边来的,渠道很隐蔽,还可以保证供货量。大家看,为了让大家赚钱我还是很用心的。” 杨再业笑得人畜无害,靠回椅背上。 “大家都知道这东西很赚钱,能赚大钱对不对?但是这东西风险是巨大的,这群人就像是一堆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就炸了,把大家炸的尸骨无存。你们念旧情,我理解,可是时代变了,现在不是靠着人情走天下的年代了。我要的是规矩、是绝对信任的人,是绝对忠诚的人。也许你们会说他们的忠诚绝对没有问题,对不起,我不认可,一个欺软怕硬、对女人下手的人我信不过。” “有钱大家赚,这一直是我的理念。可是你们自己想想,你们放心把东西交到这样的人手上吗?江叔。” 杨再业把目光定在他身上。 “货我给你,你想好怎么卖出去吗?” “我……” 江叔没想到杨再业会直接问他,一下卡壳。 “我想你无非就是把货分下去,谁卖多少就多少。对吗?” 杨再业笑眯眯地看着江叔,江叔准备说出口的话被憋了回去。 “你看过财务统计吗?你做过风险评估吗?你有过预防措施吗?你想过应对方案吗?” 杨再业一连串话把江叔说的哑口无言。 “可能你们觉得这些不重要,这些都是纸上谈兵。你们打拼了半辈子,你们有远比别人更丰富的经验,更冷静的思维,更快速的反应能力。可是各位叔叔大哥们,时代是在进步的。这已经不是靠埋头干,死命冲就能得到一切的年代了。大家看看那些安装在街上的摄像头,看看那些一个指纹就能把一个人了解得毫无秘密的资料库。” “你劝你们去学电脑,你们总说自己已经老了,这东西学不会,而且学了也没用,说自己脑子比电脑好用。不瞒大家说,这些资料,我爸打的,他比你们年纪还大,但是他已经掌握了一些基本的电脑知识,虽然他以前上学的时候接触过电脑,但是不会比在座的各位多多少。” “我们要向前看知道吗?老是想着做建筑、靠KtV、靠酒吧、看场子收保护费有什么出息?目前这点家业你们就满足了?这里再大,也就一个镇子而已。就算我们全部吃下又能怎么样。更不要说上头会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了。” “现在国家的力度越来越大了,我们做不了多久了,乘着最后的机会,捞一笔,赚够一定家底,然后洗白,才是我们大家唯一的出路。在这期间,会有很长的一段痛苦期,这就是我为什么冒着风险去南宁的原因。而在货到来之前,清理掉这些害群之马,势在必行。” “你们谁还有意见?” 杨再业耐着性子把话说完,看见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满意地打开了保温杯,喝了一口水。 “我知道这群人里,有大家所谓的亲戚、朋友、过去一起的兄弟。或者是朋友的朋友,兄弟的兄弟。但是我在这里给大家承诺。今天你们失去的,将来我杨再业十倍还给你们!” “杨少,希望你说话算数。” 江叔叹了一口气,仿佛老了十岁。 “我杨再业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杨少向来一口唾沫一个钉子。” “抬爱了,不过意思差不多。大家等了这么久,相信也饿了,饭菜马上给大家送过来。” 杨再业松了一口气,语气都轻快了不少,这最难的一步,总算是跨过去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后生可畏 “杨少,该弄的人都弄的差不多了,有几个没找到,应该是出去了。” 杨再业正吃着饭,黎虎的电话打了过来。 “附近找找,人不能留下,有人问起,就说他们去外地打工了。今晚出去的兄弟有一个算一个,歌王KtV随便玩,我请客,所有闲着的包厢公主都给我叫上。” “好的杨少。” 黎虎把杨再业的话一说,周围传来一阵欢呼声。 江叔听着杨再业的话,没来由的心里一寒,刚才可口的饭菜突然就不香了。 “后生可畏啊!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江叔扔下筷子,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江叔。” 做在他旁边的中年人看了他一眼,有些担心,这位一直是他的主心骨,以前可从来没有看见江叔这个样子,不论什么事都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这是他信心的来源,现在连江叔都迷茫了吗? 他突然有些无所适从。 “等结果吧!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江叔又变成了以前那个江叔。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筷子。 “江叔……” 旁边的人还想再说什么,被江叔给制止了。 “再业说得对,时代是不断向前的,这些年我经历的太多、太多了。只是我不想服老啊!总觉得自己还是没有被时代给淘汰掉,看来是我想多个,不过……” 江叔看了一眼在吃饭的杨再业,眼里冒出了一阵精光。 “我还想试试,不甘心啊!那怕被淘汰了,我也不想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 “江叔,不论你做什么,我一定跟着你。” “委屈你了,这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你真的愿意吗?” 江叔吃饭地动作停了一下,眼睛盯着饭盒。 “无怨无悔。” 旁边的中年人若无其事地夹起一块红烧肉。 “好一个无怨无悔!我江东海果然还是值得人跟随的。成!你吕川跟我共富贵,不成!麻烦你帮我把骨灰给带回去。” “江叔,你……” 吕传突然心里充满了不安。 “我江东海横行了半辈子,实在不喜欢被一个毛头小子指东指西,哪怕他是对的。人老了啊!规矩了半辈子,我也想任性一把。” “好了,各位叔叔伯伯,吃完饭大家可以离开了。” 杨再业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巴,扔在了吃完的餐盒里。 “不好意思,把大家的手机留了这么久,飞龙,你把手机给大家还回去,记得要道歉,态度要诚恳。在座的各位可都是家族的功臣。” “好的杨少。” 飞龙拿起堆在杨再业面前的手机,一个一个地发了出去,那态度看起来就像个犯错的小孩给父亲道歉一样,可是谁敢真的端起父亲的架子?这位可是杨建军指定的、专门留在杨再业身边的人,大家从来没有看见他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迹,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越是这样,大家越不敢忽视,毕竟会咬人的狗是不叫唤的。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大家回去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事,我们明天见。” 杨再业说完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会议室,留下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江叔,你说点什么吧!” 杨再业人走了几分钟,会议室里的人没有一个人起身的,都在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都集中在了资格最老的江东海身上。 “杨少说的很对。” 江东海第一句话就引起了周围的一阵骚动。江东海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我很赞同他说的话,时代是在进步的,我们这些人,还在用着老思想,仗着自己的身份和资历在这里耗着,总以为凭着以往的功劳可以高枕无忧,这种想法真的很危险,如果是以前建军当家做主,他念着大家以前的功劳,或许不会做什么,可是现在不一样。” “我其实真不知道建军怎么想的,他正当壮年,我们大家都信任他、愿意跟随他,他为什么就把家里最重要的产业交给了一个毛头小子?就因为这人他亲侄子么、就因为他哥是镇长么?” “我们大家辛苦了半辈子,这个产业是我们拼出来的,到头来却不如一个毛头小子,就因为他出身好。你们心里憋屈不?” 江东海看着周围的人,把手里的筷子狠狠扔到了桌子上。 “江叔,给个准信,我们该怎么做?别人我不知道,我第一个跟着你!” 吕川第一个跳了出来。 “等货到手,我自有办法。我倒很想看看,他一个毛头小子,到底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江东海拍拍手站了起来。 “不愿意参和进来的,现在就可以离开,愿意的,留下来。” 没有一个人离开。 “很好,我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那么,大家坐下来,我们商量一下对策。” 江东海来到刚才杨再业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挥挥手,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这架势,一如刚才杨再业的架势。 “接下来,大家商量一下。” 江东海这边的会议还在进行,杨再业已经带着这里的人回到了KtV。 “年轻真好啊!” 杨再业刚坐下来,杨建军就感慨到。 “能假装冲动,能假装前卫,还能假装失去理智。” 杨建军头都不抬的看着面前的六合彩报。 “你都知道啦?” 杨再业有些惊讶,这才发生了多久,杨建军这边就收到消息了。 “不用怀疑,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们所有人身边都有我的人。人老了就怕死,不得不谨慎。” “你连你侄子都不信任吗?” 杨再业有些不安和心惊,这姜还是老的辣啊。 “我在你爸身边还有人呢!你猜是谁?” 杨建军放下报纸,笑眯眯地看着杨再业。 “不猜,伤脑筋。” 杨再业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 “不猜就对了,因为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早就习惯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走以后,那群人还在那里偷偷摸摸地碰头,你想不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不用了,无非就是商量着怎么对付我,不过这群人眼高手低,只要你把钱给到位了,亲爸亲妈都能卖,我相信只要我们货到位了,他们拿到钱了,这个什么联盟的,不攻自破。压根不用我动手。” “有见地!” 杨建军伸出自己的大拇指。 “什么见地步见地的,说出来笑死人,我无非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一群为了钱可以卖爸妈的混混而已,什么江湖义气、忠肝义胆,在利益面前都是扯淡。” 杨再业有些嘲讽地摇了摇头,他想到了自己的几个兄弟。 你们放心,我不是。将来我一定要罩着你们,等我一手遮天的时候,就是你们飞黄腾达的时候。 杨再业把目光投向星空,投向遥远的未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杨少,东西回来了,那……就这么着了吗?” 黎虎望着杨再业面前的东西,一向沉着冷静的眼神出现了一丝包含着兴奋、慌张、期待、不安的复杂情绪。杨再业没有回答黎虎的问题,只是叼着烟,静静地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东西,它们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那么洁白无瑕,惹人怜爱。 “就这么着吧!” 杨再业把手上点着了一直没抽的半截烟戳进面前满是烟蒂的烟灰缸里,双手一拍桌子,猛的站了起来,眼神逐渐坚定。 “找几个可靠的人,一人先给一点,告诉他们什么时候卖,卖给谁,在哪卖。告诉他们这只是开始,以后会有很多,谁卖的多钱就越多,但是想赚钱,就要守规矩,谁不照着办,就不要回来了。” “好的杨少,明白。” 黎虎拧起两袋,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被杨再业叫了回来。 “杨少,还有什么事?” “你找几个手脚利索的人,每人配一部手机,把你号码存上,跟住这几个卖货的,跟一段时间,有什么动静,直接打电话,剩下的我们来处理。” “明白。” 黎虎点点头,眼睛看着杨再业,脚下纹丝不动。 “先这么着吧,盯紧点,出了什么事马上处理。” 杨再业晃了晃脑袋,手指敲了敲桌子,接着又皱了一下眉头,有些迟疑地吐出一段话,黎虎听了不再表示什么,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杨再业盯着他的背影,点了一支烟夹在手上,也不抽,就这么一直夹着,只要汤手才回过神,接着转身离开了房间。 事业似乎朝着杨再业计划的方向前进,又似乎止不住的快要挣脱。就好像刹车半坏不坏的汽车,踩到底是可以停下来,不痛不痒地敲打,终究只是铁锁横江。仅仅过了半个月,就出事了。很简单又不简单的事。 卖给不该卖的人。 “人呢?怎么样了?” 杨再业穿着一套76人的三号球衣从车里猫了出来,球衣上带着汗水,脚下的球鞋都还没换下来,伸手从座位上抓起一瓶哇哈哈,边问边走进ktv顶层的办公室。 “在你办公室,杨少跟我来。” 一旁小领班连忙点头哈腰地跑到前面去带路,小碎步摇摇晃晃地扭上了一旁的楼梯,办公室一打开门,就看见黎虎在一旁玩着杨再业桌子上的烟灰缸,黎虎看到开门的领班,身影先是一顿,看清来人以后脸色一黑,嘴巴一开正准备说话,就看到了领班身后的杨再业,硬生生咽了几次口水,手里的烟灰缸转了两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桌子上。 “小五?” 杨再业的眼神从黎虎身上飘过,倾斜着停在了沙发上翘二郎腿的红毛杀马特青年身上。杀马特青年一听杨再业的声音,连忙从沙发上弹起来,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伸脚碾了几下,右手从西装里掏出一盒红双喜,抖出一根双手托着递到了杨再业面前。仟仟尛哾 “杨少试试,广东过来的特产,不贵,但香。” “卖给谁了?怎么卖的?” 杨再业伸手挡住了快递到脸上的香烟,伸个懒腰摊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小五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脸上神情自若。 “没谁,就我看那块一半大小孩,在迪吧偶然认识的,我看着挺有钱。” “你知不知道那是一学生?” 杨再业冷不丁打断小五的声音,自己的音调也高了几分。 “这我还真没注意过,就算知道也没事啊,他自个愿意买,我还不卖不成?我就一流氓,就做生意赚钱的,我又不是慈善家。” 小五一听杨再业问的是这事,有些紧绷的身体无形之中放松了几分,回答的也越发利索起来。 “知道他是学生你也卖啊?” 杨再业神情不变,右手摸了摸自己脚下的拖鞋。 “卖啊!怎么不卖?你说一个学生不好好读书,尽出来混,给他上学,给他书读也是浪费家里的钱,既然都要浪费,给谁不一样?我就不能赚?要我说,学校里那些不好好读书的人,就不该在学校呆着,活着也是浪费爸妈的钱,早死早投胎。赚他们钱,我心安理得!” “你不怕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杨再业的语气低沉了几分,面色也暗淡了不少,小五没有注意到杨再业的神情变化,或许是觉得自己给大家伙赚大钱了有底气,或许他选择性忽略了杨再业的变化。 “啥报应啊,我还能让别人发现不成?退一万步讲,我就是真被抓了,直接就别想活了,还能啥报应?啥都看不见了,活在当下才是硬道理,想那么多干嘛?” “我去你妈的!” 小五还没说完,一旁的黎虎用余光瞄到随着小五说话的时间,脸色越来越差的杨再业,直接抬起右脚踹到了正在喋喋不休的小五肚子上,把小五还藏在肚子里的千言万语踹了个粉身碎骨,化做一条血线从嘴角留了下来。 房间里短暂地沉默了下来,除了小五有些艰难的呼吸声,连风都仿佛静止一般。 杨再业摆摆手,制止了正准备开口说话的黎虎,走到自己的桌子上抽了一把卫生纸,转身返回小五身边,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掏出自己自己的钱包。 “是不是觉得很委屈?” 杨再业一边掏钱,一边看着小五的脸色。 “该打,没事。” 小五吸一下自己的下嘴唇,品尝着嘴里的腥味,手里的卫生纸擦了几下,揉成一团扔在地上,长出一口气,抬头看了看黎虎。 “拿去门诊看一下,我在等你三个小时,没事就回来,有事打个招呼,过两天再说。” 小五的手在地上试着撑了两下,发现除了肚子比较疼之外,应该没有伤筋动骨,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手在屁股上拍了拍。望着杨再业递过来的一叠钱,推了回去。 “杨少不敢,我吃你的,用你的,再和你拿钱看病就不厚道了,我去去就来。” 小五说完,步履蹒跚地离开了房间。 “这人,留不得。” 杨再业看着禁闭的房间门,像对自己说,又像是对黎虎说。 “多学学。” 杨再业目光转向黎虎。 “你啥都好,就是沉不住气。” 黎虎点点头,同样望着房门,略有所思。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君子慎独 杨再业在房间里等了三个小时,并没有看见小五回来,他甚至还多等了一个小时,才慢腾腾地从房间里离开,没有谁陪同,只有他一个人。 回到家里独自晃悠了一阵子,心里憋得慌,又快步跑上楼,抱着篮球来到自家院子里挥洒汗水。 原本以为运动会让自己压抑的情绪暂时释放,结果身心一运动开,燥热的身体直接把情绪点燃。 “操!” 杨再业把手里的篮球狠狠地砸在地上,也不管它到底弹去了哪里,径直上楼打开了冰箱,拿起一罐雪碧干了起来。坐在地上呆了一会,又连忙起身,一句小跑下,去找篮球。 “吴紧,你在哪里?” 杨再业一边呼唤着篮球的名字,一边回忆着篮球最后弹出去的大概方向,最后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压在一坨干狗屎上的篮球。.qqxsnew 杨再业连忙扑过去,把篮球捡了起来。左看右看,没什么大碍,长出了一口气。 “委屈你了兄弟,跟了我这么久,一顿饱气都没让你吃过,你看你都瘦了,以后不让你饿着了。” 吴紧现在委屈吗? 当然,他觉得自己委屈到头了他。 定着30分钟的闹钟,到公司路程本来只有10分钟,按照吴紧因为经常通宵早几年前就不刷牙洗脸的习惯,怎么也不会迟到,结果早上就像是被人死死按在床上一样,怎么都起不来,直到距离上班时间十分钟才从床上弹起来,匆忙出门,心想着都迟到了,随缘吧,脚步就慢下来了。 还没走到公司,发现一群人居然还在门口排队,吴紧看了一下时间,确定已经过了上班时间都快十分钟了,停下脚步耐着性子等了几分钟,等排队的人渐渐散去,才鬼头鬼脑地溜进了大门。 收银小妹看见吴紧从大门进来,眼睛一亮,正准备打声招呼,看见他鬼鬼祟祟的样子,话在嘴唇上蠕动了几圈,带着口水吞了回去。 刚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吴紧就遇见了,带着对讲机从对面走过来的部长。 “你看二楼。” 没有问吴紧为什么迟到,任务到位,人就离开。整得吴紧原本无所谓的心情有些莫名地胡思乱想起来。 这一胡思乱想就出事了。 吴紧在送菜的路上莫名尝了好几口手上的菜。无他,一是没吃早餐,二是太香了。一直走到客人的包厢门口才回过神来,连忙又端回了厨房。 苦苦哀求之下,厨师长又重新下厨弄了一道。原以为事情就这么过了,谁知道被人给举报了。 天地良心,这种事吴紧见得可不少,还不止一个人,他一直坚持着,重来没做过,也重来没有举报过谁。 结果今天见鬼一样,有的事坚持一万次,别人看不见。只是那么一次,就能让你刻骨铭心。当你的坚持不被别人理解,你是坚持下去还是随波逐流呢? 周红飞象征性地给吴紧开了一张处罚单,这道两百多块的松鼠桂鱼就成了大家的晚餐。 结果吴紧连渣都没吃到。打完饭回来,整个盘子空空如也。 吴紧突然觉得鼻子一酸,他连忙扒了几口饭,低着头坐了下来。不让别人看见自己有些湿润的眼眶。 下班以后的吴紧,罕见的没有走进网吧,他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来游去,前方霓虹闪烁,身后车水马龙。 那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又从吴紧心理涌了上来,吴紧连忙甩了几下脑袋,转身走进了一旁的便利店,买了两罐漓江,就着马路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第一口,冰凉的感觉让吴紧精神一振,紧接着又苦涩被填满了整个嘴唇。 第二口,冰爽如一,苦涩感没有那么强烈了,吴紧怕自己喝不完,原本想把第二瓶退回去,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 无花有月,有酒无朋。 喝到最后酒也不苦了,还越喝越口渴,吴紧摇摇晃晃地折回原来的便利店,又买了一瓶。索性也不回椅子上躺着了,马路牙子上就喝了起来。 三瓶啤酒下肚,再被夜风一吹,地面就起了波浪,霓虹灯也跟着摇晃起来。 吴紧依稀记得自己可能是走路回去的,至于怎么走,他记不住了, 一觉睡到大中午,吴紧才从口渴难耐中醒来,闭着眼睛用意念把灵魂从虚无中拉回体内,感觉稍微有了点精神,这才慢慢睁开眼睛,虚弱地看了一眼手上的廉价电子表,时间已经来到中午十二点,索性也不去上班了,半躺在床上发呆了近半个小时,才穿着拖鞋来到楼下的小卖部,买瓶哇哈哈直接灌了几大口。觉得精神了不少,吴紧起身东张西望一阵子,又钻进熟悉的网吧。那一阵阵地键盘敲打声,人们交流的叫声,让吴紧有一种这里才是家的感觉。 熟练地登录游戏,一管疲劳刷完,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块六点钟的样子,吴紧的手离开鼠标和键盘,举起来配合着伸了个懒腰,手在空中还没放下来,兜里的手机就振动了起来。 吴紧掏出来一看电话是吴群发过来的。 “干嘛啊?” 吴紧潇洒地滑开手机,头跟着扬了一下,额头前几缕毛发随着上下飘荡。 “我生日啊,今晚八点记得过来。金鱼大排档。” 吴群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吴紧愣住几秒钟,左手拍在自己的额头上。 “知道了,一定到!我先挂了。” 吴紧下机结账,回到宿舍洗了个热水澡,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把压在最底下的那套新鞋子拿出来用衣架挂起来, 掏出屁股后面的钱包看了一会,从里面掏出两张百元大钞,直奔蛋糕店而去。 时间走到晚上七点半,吴紧又看了一遍挂在窗口边上的衣服,衣服上的皱褶这会已经舒展的差不多了,吴紧满意的点点头,把衣服换到了身上,到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这样一路捧着蛋糕坐车,来到了金鱼大排档。 刚下车,吴紧就看到了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上眉飞色舞的杨再业。吴紧哆嗦一下,正准备换个表情走进去,杨再业就好像有特异功能一样,满面春风地朝一脸尴尬的吴紧招了招手。 “老弟!你来了!不要客气,过来过来,随便坐!随便坐!” 吴紧不得已,只能提着蛋糕走了过去。 “哎哟,自己人这么客气干嘛!还买啥蛋糕,人到就行了。” 杨再业一把抢过吴紧手里的蛋糕,交给服务员保存。然后拉着吴紧坐到了自己身边。 “气色不太好啊你!通宵玩游戏了吧?” 杨再业右手搭在吴紧肩膀上,脸带笑意。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后来 “没有没有!昨晚喝了点酒,所以今晚状态不太好,你别误会,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吴紧看着杨再业高深莫测的笑容,心里没来由一阵凉。连忙给自己套上护身符,求助眼光看向一旁嗑瓜子的杨玉芳。 杨玉芳抿一下嘴,对吴紧投过来的目光视而不见。 “好了好了,再业逗你玩的,紧张干嘛?” 吴群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顺手给吴紧甩过去一张菜单。 “吃啥自己点。” 吴紧接过菜单,横在了自己和杨再业中间。 自上次一别后再遇见,吴群身上书生气越发的明显,儒雅之中还多了几分浩然正气,杨玉芳除了变得更漂亮,吴紧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知识有限,至于吴紧,身上的气息莫名让吴紧感到压抑,只有看向自己的眼神一如当初,没有太大变化。 “愣着干嘛?吃啥赶紧点,点完上菜,还有后半场呢!” 吴紧还在瞄着菜单出神,杨再业突然出声,搭在吴紧肩膀上的手还用抬起来力拍了回去,把吴紧吓一跳。 “操!” 吴紧忍不住爆了一句。 “哟?脾气不小嘛你。” 杨再业把横在两个人中间的菜单拿开,继续盯着吴紧的脸。 “关你屁事,菜单还给老子!” 吴紧没好气地怼了杨再业一句。 “给你给你!这么激动干嘛!” 杨再业的神情突然变得轻松了下来,笑眯眯地把菜单还给了吴紧。 吴紧把服务员叫了过来,看了看其他人点的菜,然后点了一个没有的,就把菜单交给了服务员。 “老板来一箱漓江啤酒!” 杨再业转身的一声呼唤,让吴紧的肝颤抖了几下。仟仟尛哾 “没必要吧?” 吴紧略带颤抖地质疑了一下,很快就被杨再业打了回去。 “啥叫没必要?阿群一年一度的生日,你嫂子还在旁边,不醉不归才是对兄弟的负责。懂吗你!不懂事你!” 杨再业头也不回的鄙视了吴紧一顿,后者缩了缩脑袋,不敢再说啥。 “再业悠着点,阿紧明天还要上班呢!” 吴紧感激地看了吴群一眼。 “我等下按照三倍工资请他出去玩。” 杨再业大气地挥挥手。 “那是不可能的。” 杨再业看了吴紧一眼。 “我相信阿紧会没事的。” “对吧?阿紧。” “喝!谁怕谁啊!” 吴紧撸起袖子,狠狠拍一下桌子,吸引了周围几桌人好奇的目光。 “低调!低调!” 吴群连忙双手做几个下压动作。 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吴紧吸了一口气,坐得比在学校听课还要端正。 “服务员,上菜了,谢谢!” 眼看大家闹得差不多了,杨玉芳朝服务员打了声招呼,顺手把瓜子分给了其他人。 “吃饭了,还吃啥瓜子。” 吴群第一个拒绝,杨玉芳对着他温柔地笑了笑,没说话,递给了吴紧。 “不了,吃饭好了” 吴紧目的一致。杨玉芳还没下一步动作,杨再业已经打开啤酒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啊群,有句诗叫什么来着?什么酒疯什么少来着?” 杨再业一边倒酒,一边问吴群。 “酒逢知己千杯少” “对对对!就这个!还是文化人比较厉害。为这句干一杯!” 杨再业直接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 “先干为敬!” 一仰而尽,然后拿着杯子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面前三个人。 二三两的杯子,吴紧两口,吴群四口,排除杨玉芳,杨再业心算一番,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服务员,上菜了!” 杨再业一人面前摆了一瓶啤酒,轮到杨玉芳的时候迟疑了一下,杨玉芳自己接了过去。 “一人一瓶,喝完再续,概不拖欠。” 杨再业把箱子里剩下的酒拉到自己身边。 正值晚饭的高峰期,大排档里座无虚席,菜上得断断续续,厨房的师傅大概率都是炒一大锅然后分几份装出去的,味道自然差了很多,四个人也不介意,菜不来就喝酒,菜来了吃几口,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你女朋友呢?” 吴群把话题引到了杨再业身上,杨再业难得愣了快一分钟才回过神来,脸上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读大学呢!偶尔通话。” “偶尔?” 吴群把握到了其中的重点。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又不是在一起,有必要老是电话粥嘛!又不是小孩子了。” “切!好像自己多大一样。还不是跟我一样。” 随着酒越喝越多,吴紧的话也多了起来,随着大起来的还有胆子。 “能一样吗?我是有的选但是不选,你是没得选。” “我、、我操!” 吴紧我了大半天,差点憋出内伤。 “你有女朋友了吗?有没有喜欢的人?” 吴群在一旁补刀。 “应该可能,算是有过吧?” 吴紧措不及防,被尘封的记忆突然袭击,语气变得飘忽不定,仿佛从天边传过来一样。 “那时候啊,” 吴紧给自己满了一杯,一饮而尽,再一杯,举头就干。 其他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故事娓娓道来,情绪起伏不定。 此情可待成追忆。 话一句接着一句,酒一杯接着一杯。周围的一切都隔绝开来,只有回忆汹涌澎湃。 “后来呢?” 杨玉芳看着吴紧讲完之后,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 “后来?后来就是没有后来了。后来就是现在了。搞笑吧?哈哈!” 吴紧越笑越小声,最后变成了呜咽。连忙吸一口气,抓起桌子上的杯子,却被一只手给按住了,吴紧顺着看了过去,是杨再业。 “啊紧,你喝多了。” 杨再业摇摇头。示意吴紧松手。 “多你妈,给老子滚!” 吴紧一把拍开杨再业的手,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喝完似乎觉得有些东西还是压不住,索性抓起桌子上的瓶子灌了起来。 “给他喝,” 吴群制止了杨再业接下来的动作。 “我去上个厕所。” 吴紧砰的一声,把酒瓶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摇摇晃晃的起身,东张西望一阵子,往马路边摇了过去,杨再业和吴群连忙起身,一左一右,把他架到了不远处的卫生间里。 吴紧似乎对马路情有独钟,上完厕所也不会去座位上,坐在马路上发呆,头深深地低着,一动不动。 “还去吃东西吗?” 杨再业来到吴紧身边,招呼了一声,吴紧没回答。杨再业陪着坐在了一旁,没一会,吴紧脚下就湿了一小块,接着越来越大,在夜晚灯光的照耀下显得五彩斑斓,杨再业叹息一声,左手搭上他不断颤抖的肩膀。 霓虹把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就好像吴紧的回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新时代 “啊紧他没事吧?” 杨玉芳看着吴紧和杨再业坐马路上半天没动静,想起身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被吴群一把按住。 “行了,你去结账吧,别过去刺激人了你。” “好吧!” 杨玉芳稍微想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有些歉意的笑了笑。起身结账去了,吴群叹了一口气,拿着一包纸巾走向了杨再业两个人。 “唉,兄弟,哭着呢?” 吴群弯着腰往吴紧怀里瞄,试图刺探吴紧的一些表情,可惜吴紧头埋得很低,吴群除了看到微微颤抖的肩膀,没看到任何情报。 “不会说话你就滚蛋!” 杨再业气不打一出来,挥手想把吴群赶走,吴群顺手把纸巾盒塞到杨再业手里,挤眉弄眼的,手还指了指吴紧。杨再业心领神会,把纸巾盒塞进了吴紧怀里,原本外面多热闹都没啥反应的吴紧抓住了纸巾盒,低着头不停地抽着纸巾。没过多久吴紧抬起头,略微发红的双眼空洞无神地看着吴群。 “你没事吧?” 吴群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原本情绪趋于稳定的吴紧听见这句话,又低下头抽起了纸巾。 “滚!不知好歹的东西!” 杨再业怒了。 “怎么了我?我干嘛了?” 吴群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一脸无辜地看着暴起的杨再业。 “你不要过来!你一边去!真的!别过来!” 杨再业上手推人,把吴群推到了一边。 “干嘛这是,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你放开我!不然我叫非礼了!” 吴群一边被杨再业推着走,一边嚷嚷,一边伸着脖子看着吴紧的动静。 “你俩别闹了行不,安静一会会死啊?我没事!” 吴紧狠狠甩了一把鼻涕,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扶我去那坐一会。” 吴紧一手扶着路边的绿化树,一手指着波光粼粼的民歌湖,那五彩斑斓的颜色仿佛对吴紧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这?” 杨再业和吴群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正在犹豫不决,吴紧已经一个晃悠悠地穿过草坪直奔湖面而去,两人一看这不是逢场作戏的时候,连忙跟了过去,两人刚刚起步,一片大王棕树叶从天而降,直接把吴紧干翻在地。 “我甘泥娘咧!” 杨再业脱缰野马般朝吴紧扑过去。 “120!快!” 杨再业朝慢一步的吴群大喊。 “操!” 一向文雅的吴群冒出了脏话,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跑过去帮杨再业把叶子搬开。 “人千万不要移动,万一哪里骨折或者内伤就麻烦了。” 杨再业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吴紧,千言万语从心头奔腾而过,最后汇聚成一个词。 “日了狗了!” 杨再业一拳头砸草地上。 “120打了没有?有没有回应?说清楚地方和这里的情况了吗?” 杨再业着急地看着吴群,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 “都说清楚了,马上到。” 吴群也觉得等待的这段时间长得像千年万年一般。 “啊紧怎么了?” 结账回来的杨玉芳也来到了众人身边。吴群沉默地指了指被搬到一边的大王棕树叶。 杨玉芳唯有沉默。 五分钟后救护车呼啸而来,几个人先对吴紧检查了一番,才抬上救护车。众人一路跟着去了医院,着急地等着结果。 好在吴紧比较头铁,最后的结果除了皮外伤,并没有什么伤筋动骨的大问题,三个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不幸中的万幸。” 吴群长出一口气,打破了沉默。 “这小子,你说他运气好吧?这事都能遇上,你说不好吧?除了破皮屁事没有,邪门了这。” 杨再业痛苦地挠了挠头发。 经此一事,大家也都没了玩下去的心思,杨再业留下来陪着吴紧,杨玉芳和吴群到外面散步去了。 “还在担心啊紧啊?” 杨玉芳看得出吴群心里的担心。 “嗯,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或者心病之类的。唉!” “是啊!幸亏他当时喝的有点多。”.qqxsΠéw 杨玉芳也表达了同样的担心。 “看造化吧!” 吴群总结了一下,两个人慢慢消失在夜幕下。 吴紧记得自己当时是对着一片梦幻般的光影走过去的,他怎么都想不明白醒时来怎么就躺床上了。 房间里药味刺鼻,大脑随着脉搏的跳动一阵一阵的生疼,吴紧艰难地扭动着脑袋,看了半天发现杨再业真拿着手机不知道在鼓捣着什么。吴紧睁大眼睛仔细观看,发现杨再业好像在, 玩游戏? 手机不是只能发信息接电话,最多挂个qq吗?啥时候可以玩游戏了? 吴紧惊讶得什么疼都忘了,挣扎着想起身看看杨再业在玩什么,结果动静太大,把杨再业给吵到了,一看吴紧在那里不断地挣扎着,杨再业以为吴紧发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连忙扔下手机来到床边。 “干嘛?干嘛这是?哪不舒服?” 杨再业左看右看,无从下手,准备去按呼叫灯,被吴紧给制止了。 “你刚在干嘛?” 游戏始终是吴紧最关心的。 “还能干嘛?玩手机啊!我说你没事吧?你这样子让人害怕啊?” “手机也能玩游戏?” 吴紧答非所问。目光锁定杨再业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寸步不离。 “能啊,怎么不能?智能手机听说过没?都2010年了。你一天天的,脑子都存电脑里了,时代变了兄弟。电脑能玩的,手机也可以了。” 杨再业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在吴紧面前来回晃动了几下,吴紧的目光随着杨再业手上的东西来回转动,目光炙热。 “这手机多少钱?” “不知道,应该挺贵的。怕不得大几千,毕竟新货。” 杨再业把玩着手上的手机,不断来回滑动,目光也很满意。 原来手机还能这么好玩,这么先进,关键是还能玩游戏!不要网费了!不要去网吧排队了!随时随地都可以玩了! 吴紧越想越激动,一个声音不断地在他脑海里呼唤着: 买一个!买一个! 另一个声音也在不断呼唤: 买不起!买不起! 两个声音在吴紧脑海里不断纠缠,争夺着控制权,吴紧脑袋疼的厉害,无力地躺回了床上。 没过十几分钟,吴紧猛然睁开了眼睛,里面全都是疯狂。 吴紧想到了那些在人潮汹涌之上高高耸立的广告牌,上面的来回播放的内容。此刻就想来自救世主的荣光一样,照耀了吴紧的心灵。 信用卡! 我要申请信用卡! 这个念头刚在吴紧的心里萌芽,就疯狂成长,直到一发不可收拾。 吴紧直接从穿上爬了起来。他要去了解和信用卡有关的一切东西,他觉得自己一刻都等不了了,太煎熬了。 第一百五十章 挺好的 吴紧从来都很抗拒接受新事物。 这即是源于自卑带来的信心不足,也是源于成长环境带来的自我保护。他就像蜗牛一样,偶尔伸头看看世界,大多数时间,都把自己紧紧锁在自以为安全的壳里。 但是社会一直在进步,从来不会停下来等谁,吴群以前总是被动着接受新的知识,为了不被社会淘汰。 这次,是他头一次主动去学习新事物,为了游戏。 他运用着自己对这个社会有限的认识,从各种渠道去了解着关于信用卡的信息,同事、广告、宣传。直到自己认为已经完全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于是在某一个细雨绵绵的早晨,他带着身份证户口本等一些必备资料,走进了工商银行的大门。 虽然做足了功课,也提前了解了很多东西,吴紧依然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有些束手无策。 吴紧不想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尤其前面还有美女,虽然不认识。他观察着周围的人,仔细听着别人的对话,寻找出和自己一样因为相同目的来到这里的人,然后跟在后面有样学样。 就这样磨蹭老半天,总算把所有的手续准备完毕,吴紧满心欢喜地再次去排队,轮到他的时候,现实给了他一盆冷水。 手续完了,回去等审核,通过以后,才是卡片下发期,到时候会再次通知他来这里办理其他手续。这个时间最快要一个月。 “不是说最快一个星期就可以下发吗?” 吴紧小声地询问,声音轻的刚好够前面的人听得见。 “那是特殊情况,正常情况下最快都要一个月。” 办理员笑容满面地看着吴紧,无悲无喜,敬业乐业。 吴紧听完没说什么,默默地离开了银行。 原本着计划从银行出来以后去附近手机店物色一款自己喜欢的手机,理想没了,兴趣也跟着没了,这时候看见手机店反而让吴紧的情绪格外烦躁,尤其是手机店播放的那些音乐。 溜进一家粉店点了一碗螺蛳粉,顺便点了一瓶啤酒。边喝边等着老板投食。 什么时候喜欢上喝酒的? 搜遍吴紧的回忆似乎都说不明白,好像就在前几天,又好像在离开天天酒店的时候,突然一瞬间,习惯了吃东西之前喝点酒,或者边吃边喝。 有些情绪不好在平时表露,喝了酒,就有了一个给自己放纵的理由。 螺蛳粉上桌,吴紧拿起筷子,慢慢挑着里面的葱花。挑得仔细又认真,他记得某个人也不太喜欢吃葱花,开始他并不知道,后来也是这么帮她挑出来过一次。 其实吴紧挺喜欢吃葱花的,为什么要挑出来,他也不知道,或许我们这一辈子都要遇见这么一个人,她打破你的行为,改变你的习惯,成为你的例外。 一口螺蛳粉一口酒,时间悄悄路过,推着太阳慢慢往前,最后落在吴紧所剩无几的酒杯里。吴紧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夕阳就从山的那边落下,留下云朵通红的脸庞。 吴紧吃完粉,叼着牙签来到平时常来的网吧,却发现早已座无虚席。来到收银台问了一下小妹,最快下机的都要十分钟,而且还不是游戏区。游戏区下机的那都得等半个小时了,这还得祈祷没人续费。 有个能玩手机多好啊! 吴紧心里感慨万千,掏出自己的老古董看来看去,端的是又爱又恨。再想想那等待的一个月,心里更是煎熬。 好不容易等到有人下机,吴紧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至于电脑是不是因为某些忍无可忍的毛病才让对方顶不住,那不是吴紧去想的事,这时候有太电脑才是最重要的。 所幸电脑没什么毛病,对方是正常下机。 老规矩的登录,刷疲劳,pk场。一整套下来,时间过得飞快,等吴紧从游戏中回过神来,竟然来到了半夜十一点半,空荡荡的肚子在提醒着吴紧,这段时间他的消耗究竟多么大,十几米外的泡面味让吴紧情不自禁的留下了口水。眼前一黑,身体一阵冰冷,抓着鼠标键盘的手都跟着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吴紧跑去柜台要了两桶泡面,一桶直接打开就干啃起来,直到肚子稍微踏实了点,手不再发抖,另外一桶才拿去泡开放在桌子上。 趁着短暂的休息时间,吴紧朝自己的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右边的机子上坐着一个人,一个不像是经常来网吧的人,他的身后带着一个大行李箱,一个大麻袋,桌子上和自己一样放着一桶泡面,带着耳机看电视剧。 似乎注意到了吴紧的目光,这个脸色略微憔悴的男人摘下耳机,转过头朝吴紧礼貌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吴紧跟着点了点头,眼睛望向了男人的双手。 这是一双似曾相识的双手,每个经常劳动的人都有这么一双,不算好看,却独具魅力。 男人就用这双手,生疏地操作着鼠标点击网页,偶尔需要输入一些字,他就把脸埋在键盘上,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努力拼出自己想要的字。 “找什么?我帮你。” 吴紧退出游戏,操纵椅子滑到男人身边。 “西游记吧,谢谢!” 男人收回键盘上的手,以一个舒服的姿势瘫在椅子上。 “看哪集?” 吴紧的手放在键盘上。 “还能选集啊?那就看女儿国吧!” 男人毫不犹豫。吴紧扒拉了一下电脑,把西游记这一集给拉了出来,全屏播放。 “谢了小老弟。” 男人打开自己怀里的挎包,从里面拿出一玻璃瓶,里面放着腌制好的蒜头。瓶盖一打开,吴紧就闻到一股来自土地的清香。 “家里带来的,给你几个。” 男人用叉子往吴紧的泡面桶里弄了四五个。晶莹剔透的蒜头往汤里一滚,一下就让泡面从垃圾食品升华成了美食。 “谢谢!谢谢!” 吴紧食指大动,端起泡面先尝一口汤回味一圈,接着一大口面。 “你怎么带着这么多行李来网吧里啊?” 吴紧开口打问道。 “宾馆太贵了,在网吧将就一夜,这里的环境挺好的,不但有空调,这座位是沙发,还有电视看。” 男人漫不经心地回答,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抱怨,只有满意。 吴紧看着一边吃泡面,一边欣赏电视剧的男人,他很想说点什么,他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憋在心里搅来搅去糊成一团,直到唐僧骑着白龙马渐行渐远,女儿国国王那深情的双眼在屏幕上定格,千言万语才汹涌而出。 “挺好的。” 吴紧说。 第一百五十一章 怀念从前 我们可以记住一个人多长时间? 有些人明明相处的时候,约定着以后要把这份情谊一起维持到老,结果分开没多久,再次见到彼此就已经变得陌生。 那是因为我们付出的太少,得到的太多。 有些人分别时波澜不惊,再次遇见却可以在回忆中找到共鸣,一件事,一个人,某段时间,都会让彼此会心一笑。再次分别又平淡如水。既不会怀念什么,也不会期待下次的重逢,一切顺其自然。 因为没有付出,所以既不去回忆过去,也不去期待将来。 有的人我们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真的有了重逢的机会,却又变得畏畏缩缩,止步不前,甚至找个理由刻意去避开彼此的相遇。 大抵都是因为付出太多,所以在乎,却又害怕自己在乎的,不再是自己在乎的。在乎自己在乎,也在乎对方在乎。所以假装不在乎,避而不见,是成全彼此需要的在乎。 工兵要回来了。 初听欣喜若狂。 再听犹豫不决。 这是吴紧现在最真实的感受。 兄弟四人,杨再业自不必说,家大业大,虽然没有大学生的身份加持,但是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些。 吴群?那更不必说了,用现在小说里流行的话来说,他和自己打交道就是自降身份。 就连工兵,都可以说一句衣锦还乡。毕竟那可是从部队回来啊,铁饭碗! 自己有什么呢? 一个月1600的工资?一份看别人脸色吃饭的工资?还是地下城一身加12的粉装?闭着眼睛都能完成电脑开关机的技能? 见或不见? 吴紧纠结得像古代一个丈夫远走他乡多年不见的深闺怨妇。 “啊紧!啊紧!” 吴紧这边还在纠结,一阵阵的呼唤声已经从窗口飘了进来,打断了他的纠结。 吴紧从被窝里探出头往下看,杨再业正仰着脑袋看窗口,看见吴紧的脑袋,连忙抬起手挥了几下。 吴紧无奈,只好从穿上爬起来,随便套个衣服下楼。 “你干嘛!” “接工兵啊!江南客运站,赶紧的!上车,我带你过去。” 杨再业一溜烟跑过去开车门。 “就穿这身?” 吴紧拉了拉身上的背心,沙滩裤,人字拖。 “穿啥不一样?又不是见女朋友,在乎啥?” 杨再业跑过来拉吴紧,吴紧直接挣脱。 “可是我在乎!” “在乎个毛线你,上车,人马上到了。” 杨再业不由分说,无视吴紧的小情绪,推着他进了车里,一路向江南客运站飞驰而去。 杨再业和吴紧一进车站,就看到了在人群里东张西望的廖工兵。 有句话说, 缘起时,我在人海里看到你。 当然这句话对于廖工兵来说相当于扯犊子,因为他在人群里实在太显眼了,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寸头和一身发白的迷彩服,笔直的身影加上散发着精光的眼睛,这些给他营造了一身独特的魅力。 这一身魅力吸引了所有路过他身边妹子的目光,甚至还有偷偷拍照的。 看见逆行过来的杨再业和吴紧,廖工兵眼里的精光隐藏了起来,裂开大嘴巴笑了起来,从一个魅力军人变成了铁憨憨。 “真高啊!” 杨再业一拳打在廖工兵胸膛上,廖工兵纹丝不动,他自己反而退了一步。 “怎么样?胸肌是不是更结实了?” 廖工兵抖了抖自己的胸大肌。 再次的相遇没有大家担心的各种尴尬,一如当年。 “饿了吧?带你去吃点东西。啊紧,,愣着干嘛?帮着拿行李啊!” 杨再业给了吴紧肩膀一巴掌。 “哟?玩非主流啊?挺适合你的。” 廖工兵看着吴紧一身打扮,如同走在潮流前线的弄潮儿,情不自禁伸出了自己砂锅一样的大拇指。 “滚蛋!” 吴紧的的心情一下放松了下来,伸手去接廖工兵手里的行李箱,第一下居然没拉过来。 “去哪吃?” 廖工兵提着行李跟上了杨再业。 “上车再说,” 杨再业把人带到车子旁边。 “去吃老友粉吧,好久没吃了。怪想念的。” 廖工兵说着说着咽了几次口水。 “好咧!老友粉!两位老板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了!” 杨再业高呼一声发动了车子。 “老板,来三碗老友粉!” 廖工兵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看着杨再业和吴紧。 “不好意思,胃口比较大。嘿嘿!” “加两碗,都不要辣,谢谢!” 杨再业招呼了一声。 “工兵,回来准备干嘛?” 杨再业问了一下廖工兵接下来的打算。 “大概是想好了的。” 廖工兵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回味了一下,接着倒了第二杯。 “我本来在部队挺好的,大家都劝我留下来,报告也都写好了,不过我想着我爸一个人在家,也没个照应,所以我还是决定回来了,也带了点钱,先把家里弄一弄,然后去接他的班也说不定。”m.qqxsnew “这样啊?挺不错。” 杨再业标志性的敲桌子又一次有韵律地出现在这个小店里。 “你呢再业,最近在干嘛?” “我?我就做一下家里的生意,也就原来那些,没什么长进。” 杨再业笑了笑,目光有些闪躲。 “啊紧你呢?” 廖工兵没有细问,看向了吴紧。吴紧目光一紧,有些支吾着说不出口。 “自食其力,打工的,没啥出息。” 吴紧最终还是如实相告。 “厉害!” 廖工兵由衷赞叹。 “对了,啊群呢?现在在干嘛?这小子打小不平凡,这会不是在读书就是在读书。” “被你说对了,人现在高材生,名牌大学。” 吴紧不无羡慕。思绪又飘到当初相遇的时候。 “你后悔你的决定吗?” 吴紧又想起了当初吴群问他的话。 “现在不会,将来再说。” 那是他当时的回答。 现在呢?后悔吗? 吴紧不确定,只是会时常梦见自己在高中读书的日子。 军训、课本、食堂,榕树下的阳光、纸条上的爱情。 人们怀念从前,有时候并不是喜欢那些过去的日子,只是怀念另外一种生活的可能性,阳光、恋人、空气、零食、街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失之交臂,没法回头的一种人生,回忆、梦见,只是源于心里的遗憾,想靠近当初的十字路口近一点,仿佛还有选择的权利。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只有一个妈 吴群并没有来和廖工兵见面,毕竟他是一个在校生,生活和行动上并没有杨再业他们这么自由,只是打个电话和廖工兵表达了歉意。 先对廖工兵的归来表示热烈地欢迎。然后对廖工兵能否来访表示殷勤地期待。接着对廖工兵下车不提前通知自己表示强烈谴责,最后对接下来的相遇和未来的交流表达了十足的诚意。 “行了,我先回家,有空聊。” 廖工兵直接挂掉电话。 “先回家,等家里顺了,我再来找大家喝酒。” 廖工兵朝吴紧和杨再业抱拳。提着行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小店。 “唉,我说你要不要我送送!” 杨再业追着廖工兵的背影,一边走一边喊。 “江湖再见!” 廖工兵脚下不停,消失在路的尽头拐角。 “你妹!” 杨再业一脚踢飞脚下的一个芒果。 乡村的发展脚步从来不会很快,不像城市那般日新月异。它就像一个看透人生的老头子,一边留恋着身后的风景,一边缓慢前行。拖泥带水却又超然物外。 廖工兵一边走在半是石头半是泥巴的公路上,一边看着村子新冒头不久的房子,风吹来泥土的香味,激活了廖工兵身上沉睡已久的思念,他索性在公路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随手扯下一根草叼在嘴里。 一会看看变幻莫测的白云,一会看看蜿蜒曲折的流水。 故乡从未远去, 故乡一直在心里。 廖工兵的记忆很好,虽然阔别家乡三年,很多东西好像记不住了,但是一看到,就变得清清楚楚,比如这条回家的路。 路虽然修整过,但是大致没变,某些地方铺路用的石头,甚至从他小时候开始,位置就没变过,只有石头上的脚印越来越深。 推开家门,廖工兵感受到了一股生气。 不同于自己以前在家的那种感觉,虽然那时候也是个家,但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现在,这个缺点被补上了。 就好像一身武功练到了大成,刚柔并济,阴阳调和。 廖工兵想不通其中的关系,索性懒得费脑子, 行李堆在角落,整齐放好,他准备把家里整理一番。 结果他发现家里比他记事起的任何一个时期都整齐。 什么情况? 廖工兵挠了挠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老爸可从来不会把家里收拾得这么整齐, 没道理啊。 廖工兵带着疑惑来到了厨房,意料中没洗的碗筷没有,灶台上的锅碗瓢盆干干净净,这种场景,只有小时候她妈妈还在的时候,才是这般光景。 廖工兵隐约找到了答案,但是不敢肯定,直到楼下的门打开,一个他不认识的女人挑着簸箕走了进来。 看见廖工兵女人愣了一下,很快笑容就堆满了脸庞。 “工兵是吗?建国经常跟我说你,他跟我说你今天回家,本来我想在家里等着你回来的,但是家里的猪食快没了,我想着你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就出门了。” 廖工兵心思电转,跑过去帮女人把肩膀上的簸箕给卸下来放到一边。 “没事没事,我都多大的人了,知道自己回家。” “一路上累了吧?你休息一下,我去给你煮碗茶。” 女人的双手胡乱往身上一抹,转身就进了厨房。 廖工兵没拦着,只是思绪一时半会没转过来。 我就这么滴,突然就多了个妈? 江静拿着勺子在厨房里发愣了快十分钟,直到烧开的油飞溅到自己手上,她才回过神来。 自从和廖建国在一起,这个场景她幻想了无数次,也为此准备了无数次,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 可当今天她听说廖工兵要回来了,还是忍不住挑着簸箕逃出来了。 在山上漫无目的地除草,施肥,老半天过去了,想着老是逃避也不是个事,该来的还是要来,这才挑着簸箕回家,本想着再准备准备,结果一开门就看见了回来的廖工兵。 她脑子一片空白,她一头逃进了厨房,任凭楼下的母猪在不断地呼唤。 “那个,茶好了没?我有点口渴。” 廖工兵在外边叫唤了一声。 “马上好,你等下,这个茶叶有点老,需要多煮一会。” 江静连忙回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没事,我等就好了。” 廖工兵的话让江静心儿一抖。 深呼吸,长吐气,把注意力转到灶台上正在煮着的茶水上,翻滚的茶叶带着热气注进江静的心里,似乎给她带来了勇气,让她重新握紧了手里的漏勺。 过滤好茶叶,她端着一碗递到了廖工兵的面前,廖工兵赶紧从凳子上起身,双手接了过去。 “谢谢!” 廖工兵接过去吹了吹,小小抿了一口。家乡的味道就顺着喉咙流进了胃里,暖暖的。 “不够喝的话瓮还有,我帮你过滤好了。” 江静抓着漏勺,有些期待地看着廖工兵。 “真好喝,再来一碗。” 廖工兵把碗递回去。 廖工兵就这样连喝了三碗,直到他爸奔放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他的面前。 “哟!到家啦!” 廖建国看看坐在凳子上的儿子,看看从厨房端着茶杯出来的江静。去走廊拉了个凳子来到廖工兵旁边坐了下来。 “给我也来一碗,跑一天了,渴死我了。” 江静转身又走进了厨房。滤一碗茶递到了廖建国手里。 “工兵回来了,我去楼下杀个鸡,今晚吃点好的。” 江静提着菜刀下楼,留下廖建国两父子在楼上沉默。 “咳!那个,他这个啊,” 廖建国清一清嗓子,斟酌着怎么开口。 “啥时候的事?” 廖工兵已经单刀直入。 “你去当兵后的一年吧。建民跟我说的,还行,挺实在,明事理。” 都是当兵过来的人,拖泥带水不是他们的性格,索性敞开了说。 “有孩子了吗?” 廖工兵接着问。 “还没,这不等你回来商量一下嘛!” “孩子是你们两个人的事,跟我没关系。你们怎么过,我也不掺和,我自己也可以过的很好,让我叫妈,不可能。” 廖工兵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目光坚定。 “工兵。” 廖建国看着倔强的儿子,似乎想再说点什么。廖工兵看着他摇了摇头。 “爸,我不反对你另外取个老婆,我甚至从小希望再有个人来照顾你,我会对她很礼貌、很照顾,甚至可以像对待你一样对待她。唯独称呼,我做不到。”仟千仦哾 “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妈。”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家有女人 晚饭就在江静的张罗下,慢慢的变得丰盛起来。 廖工兵本来想去帮手,结果被江静拒绝了,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廖建国则是拉着他去了院子坐,父子俩乘着晚风扯家常。 “怎么样?” 廖建国抽出一支烟,在手上抖了两下,怼进了嘴里。 “什么怎么样?” 廖工兵不明所以,反问自己的父亲。 “这三年当兵的感觉怎么样?” 廖建国点开上嘴里的烟,美美地吸了一口。 “少抽点吧你,” 廖工兵看着老爸手里的烟在晚风里忽明忽灭,弥漫的烟味给空气染上了一层阴影,忍不住低声劝了一句。廖建国笑了笑,没有说话,掐灭了手里刚点起来的烟。 “挺多的。一时半会说不清。人家说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我觉得挺对的。” 廖工兵眼里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听说你本来都要去侦察连了,结果自己回来了,是这样的吗?” “你哪听说的?” 廖工兵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老爸。这事自己谁都没说过。他怎么知道了? “是块做侦察兵的料,可惜了。” 廖建国没有回家儿子的话,又习惯地掏出一只烟叼在嘴上,打火机刚凑上去,似乎想起了廖工兵刚才的话,又放回了兜里。 “吃饭了!” 江静朝院子里招呼了一声。 “吃饭吃饭!” 廖建国起身,抓起屁股下的凳子,朝客厅走了过去。廖工兵也抓起自己屁股下的凳子跟在后面。 “等着,我去拿瓶酒。” 廖建国放下凳子,起身去了内屋,没几分钟带了一瓶白酒过来。拧开盖子,一股酒香就在房间里飘散开来。 廖建国先给儿子倒了一杯,接着才给自己倒。 “坐下一块吃吧! 廖建国对着端菜过来的江静招呼。 “你们先吃,厨房还有个汤没好,我去看一下。” 江静朝他们父子俩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菜,转身又回到了厨房里。 “先碰一个。” 廖建国先举起杯子,递到了廖工兵面前,廖工兵举起杯子碰了一下,直接一饮而尽。廖建国看着儿子的动作,没有说什么,也跟着一饮而尽。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接下来吗?” 廖工兵不假思索,仿佛这个问题已经思考过千百遍一样。 “先玩段时间,把家里收拾一下,然后找工作。” “你要玩可以,只是这家,没什么需要你收拾得吧?你总不能把自己家像军营一样收拾吧?” 廖建国似笑非笑。 “谁说没有?” 廖工兵不服气地叫了起来。一点一滴的说了起来。 “猪栏用的木头都快被啃断了。家里的镰刀锄头都用好几年了,也该换了,院子里地晾衣杆也该换了,还有好多我就不一一说了。” 廖建国静静地听着,直到廖工兵说完,脸上的笑意止不住。 “侦察兵啊侦察兵。” 廖建国摇摇头,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晚饭一直吃到八点半才算完成,江静最后上桌吃了点,等廖建国两人吃完,又帮忙收拾桌子去了,廖工兵想帮忙,还是被她拒绝了。 “我那有个空缺,你要不试试?” 廖建国的脸庞在烟光里忽明忽灭,语气飘忽不定。 “干嘛的?” “跑腿的,早出晚归的累,处理乡里邻里的一些矛盾,挺适合你,正好见识一下乡土人情。” 廖工兵想起了父亲荣誉墙上的那一面锦旗。 “屠牛英雄” 初看觉得挺搞笑,再看下去,廖工兵看到了一个人民警察的一生,用一辈子诠释着人民和英雄两个字的意义。 人民是平凡的,英雄是不平凡的,人民英雄,就是在平凡的日子里铸就不平凡。 “先玩玩可以不?总不会岗位玩没了吧?” 廖工兵不确定地询问 “不会,一直等你。” 廖建国肯定地点点头。.qqxsΠéw “好说,那等我玩够了,觉得要为人民服务的时候再说。” 廖工兵拍拍屁股笑了起来。 “江阿姨,我的房间没有变吧?” 廖工兵朝正在洗碗的江静询问。 “没有,你累了就去休息好了。” 厨房里的洗碗声停了一下,江静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好的,谢谢,” 廖工兵提着行李来到了自己以前的卧室。 墙上的海报有些发旧,小虎队、周杰伦,潘玮柏,林俊杰,等等当年自己贴上去的海报都还在,甚至当年自己用毛笔写的乱七八糟的书法都还贴在墙上,整个房间除了多一些时间的沉淀,一切如当年。 廖工兵翻了翻床上的被子和床垫,一尘不染,猜的没错的话。也就是这一两天才铺上去的。 放下行李,坐在床上,廖工兵就这么一直发呆着。 关于妈妈的回忆,这些年不断的模糊着,让他无奈又心慌,只能尽力地去抓住每个曾经在一起时刻骨铭心的瞬间,或者记录在自己的笔记本里。 只是有些东西,不是他想留就能留住的,特别是回忆。 多久没有人帮他整理被子了?多久没人做这么好吃的饭菜了?多久没有人把他的卧室打扫的一尘不了?日复一日。 廖工兵把自己扔在床上,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任由思绪毫无目的地散发。 家里有个女人,真的不一样,你可以明显感觉到变化,环境、饮食、交流、甚至对于将来的期待。 廖工兵不知不觉就这么睡着了。 直到早上被一阵烟味给呛醒。 多少年了,他从来没有睡这么死过。 刚走下楼,就看见江静在忙来忙去。 “起床啦?去洗漱一下,准备吃早饭了。” 江静看见下楼梯的廖工兵,跟他打了招呼,还把牙膏牙刷给他递了过去,等廖工兵回过神,洗脸盆都已经放好水了。 廖工兵没说什么,默默接了过来,刷牙去了。 刷牙洗脸完毕,早餐就已经弄好了。廖工兵坐在桌子旁边,犹如梦幻。 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自己多久没遇见过了? 廖工兵自己都不记得了。 “我去所里了。” 廖建国却好像已经习惯了。 喝完一碗茶,空碗桌子上一扔,起身就准备去工作,留下廖工兵原地发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流言蜚语 廖工兵终究没有办法像他老爸一样洒脱。 他拿起自己的碗,正准备溜去厨房自己洗,才刚起身,江静已经把他手上的碗拿过去了。 “我来洗好了,你坐着。” “哦,好的,谢谢!” 廖工兵呆了几秒钟,只好转身来到了院子里。几个来回溜达,真就闲的没事,于是打了一套拳,身子堪堪松开,干脆把以前的沙袋给弄了起来,呼啦啦的又打了几圈沙袋。 帮着劈柴、喂猪,自己再把房子修修补补一会儿,一天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去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廖工兵把家里需要修补的地方里里外外都修了一边,然后帮着江静干一些重活。他甚至还在院子里弄出了一块地,整成了菜园,花里胡哨的种了不少东西,至于有多少能长大,他心里压根没底,纯粹打发时间而已。 江静对廖工兵的使唤也越来越顺手,少了刚开始的拘谨,多了几分理所当然。廖工兵也习惯了有人叫到时间就自己吃饭,还有围着屋顶袅袅升起的炊烟。 廖建国也乐于看到这样的发展结果,他不急着让儿子去工作了,反而希望这样的情况能多维持一段时间。家里再穷能穷哪里去?多一张嘴终究还是养的起的。 更何况和家庭和睦这种人生大事比起来,什么样的事都是浮云。 家和万事兴嘛。 虽然廖建国对自己儿子和江静很有信心,也相信他们相处不是问题,不过有信心和看着信心被证实是两码事。廖建国这几天走路都轻了几斤,脚下生风。 一切都向着美好发展。 直到廖工兵听到了一些比较难听的话。 “看那个小贱人,勾引廖建国还不够,连他儿子都勾搭上了。” “就是!你看这两孤男寡女的,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廖工兵的耳朵很好,他一瞬间就判断出了声音的大概来源。扭头看去,两个村民躲躲闪闪地消失在小路拐角处,看两人匆忙的样子,应该也注意到了廖工兵的异常。 “靠!” 廖工兵腾的火起,直接从二楼走廊一跃而下。 “工兵!” 廖工兵正准备起身追人,被院子里晒衣服的江静给制止了。 廖工兵回头看过江静的脸庞,上面有担心,有纠结,有无奈,唯独没有委屈。 “别追了。” 她对廖工兵摇摇头,轻轻地说。 “你有没有听见他们说的什么玩意儿?” 廖工兵指着小路的尽头,脸上的气愤不见半点消退。 “没事的,这种情况,我早就想到了,迟早的事。” 江静一脸淡然,晾衣服的动作丝毫不停顿。 “你以前也经常被他们这么说?” 廖工兵抓捕到了江静话里的一些言外之意。江静的动作停了一会儿。 “偶尔吧!有时候人都到门口来了,这段时间你在,他们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的说几句。” 江静的语气风轻云淡,廖工兵却看到了背后的波涛汹涌。 “别让我抓到。” 廖工兵默默在心里狠狠发誓。 自从那天廖工兵从二楼一跃而下,围绕在江静身边的流言蜚语终究少了很多,毕竟廖工兵那时候给人的冲击力太大了。 只是流言蜚语之所以被称为流言蜚语,就是因为造谣不需要本钱,而且还能从践踏他人中得到满足,在娱乐项目不多的年代,这一向是人们的主要娱乐方式,又怎么会轻易地因为某个人的强势而消失呢? 上次的事情还没过几天,廖工兵又一次在某个聚会场合听到了类似的话。 这一次,廖工兵没有让他们跑掉。 “说,接着说,多说点,一会就说不出来了,” 廖工兵脸色沉得像一潭死水。一步步把两个二流子给逼到了墙角。 “谁让你们说这些话的?” 廖工兵举起了手里的木棍,可怜两个二流子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平时嘴贱也是常有的事,但是也算有些分寸。何况大家乡里乡亲的,虽然讨厌,念着一个土地长大的,最多骂几句,也不至于动手,像廖工兵这样的也不是没见过。只是没有一人有廖工兵这样的压迫感。.qqxsnew “我们自己说的,和别人无关。” 其中一个人声音颤抖,看样子都快吓尿了。 “为什要到处说?” 廖工兵不依不饶。 “我们大家都是男人,凭什么他廖建国死了一个老婆,还能再娶一个老婆,我们就要一直单身?凭什么?这不公平!” 重压之下,其中一个人受不了这种压抑感,直接吼了一嗓子。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廖工兵的声音跟结冰一样。 那人似乎傻了,不敢再说什么,廖工兵手里的棍子直接砸了下去。 一顿胖揍下来,廖工兵的心情好了很多,他揍人的分寸掌握的很好,既让你感到疼痛无比,又不会伤及筋骨。 原以为经过这么一次,流言蜚语就会显示,结果只是在廖工兵的眼前消失了,背后却更加厉害。如果不是偶然从亲戚嘴里说出来,廖工兵还不清楚这事。 这对廖工兵的三观造成了严重地打击。 他一直相信世界是美好的,哪怕有些他看不见的阴暗,终究光明多过黑暗。只是当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还是耿耿于怀。 医人者不自医。 这样的人,值得父亲和自己去守护吗?值得自己去付出吗? 想到自己和战友们日夜操练,流血流汗,在大太阳下奔跑,在大冬天里淋雨,廖工兵就感觉这一切的付出特别不值得。 自己为之付出的,为之守护的人,就是这样的东西? 抬眼看去,山河依旧美好,阳光是温热的,空气是清新的,河流叮咚,青山妩媚。 只是看见的人,在廖工兵眼里不再那么的美好了,以前看起来有些亲切,现在看起来,就好像在吞噬这样美好的蛀虫一般。 他们教我要守护山河。 廖工兵的拳头越抓越紧。 “干嘛这是?装深沉呢?” 廖工兵被一巴掌拍醒。回神一看,自己老爸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边。一口烟熏牙在阳光下黄的发亮。 “愣着干嘛?有什么事回家再说,饭菜好了,走吧!” 廖建国转身,在前面带路,廖工兵嘴巴动了几下,还是没有说什么,默默地跟在了廖建国后面。 “吃饭了。” 江静还是一如廖工兵当初见到的样子,没有丝毫改变。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冲突 晚饭在一片沉默中吃完。 一如既往,廖工兵两父子又坐到院子里唠嗑。 “今天打人了?” “这两狗日的不配做人!” 廖建国话刚落,廖工兵就直接叫了起来。 “没说你打的不对,你激动个锤子你?” 廖建国伸手,把儿子虚按了回去,接着问话。 “他们说啥了?” 廖工兵把自己听到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了廖建国。廖建国静静地听着,脸庞在夕阳下微微发光,看不出情绪。 江静也在房间里静静地听着,深深地低着头,时不时有泪滴从脸庞滑落,划出一道道委屈的直线,碎落在无情的大地上。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这么一种人,会对诋毁视而不见,只是大家反击的方法不同而已。 有的人在诋毁中毁灭,有的人在诋毁中奋起。 江静只是个女人。不争不抢,不卑不亢,对她来说已经算是最大的抗争了。 “打人才是重点。” 廖建国的话从院子里飘了过来,江静连忙抹了一把脸。 “你今天有心事。” 知子莫若父,廖建国看穿了儿子的心思。眼睛盯着他,不说话,却让廖工兵不自觉地搓了搓裤腿。 “爸,我们无怨无悔地守护着这片土地,还有土地上的人,值得么?” 廖工兵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里最大的疑惑,原本他想自己去寻找答案,可是在父亲的目光下,他还是说了出来。 “这话怎么说?” 廖建国似乎听得不是很明白,进一步询问。 “我不否认,这个土地上有很多值得我们去守护的人,可是像今天这样的人渣,有必要么?恩将仇报,在他们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凭什么要保护这样的人?他们配吗?” 廖工兵越说越激动,直到被廖建国越来越严肃的目光给压制了下来。 “你想干嘛?” 廖建国抖了抖烟盒,抖出一根挂嘴上。 “我~” 廖工兵我了几下,没憋出什么话。 廖建国看见儿子的样子,没说话,拉着他来到了他自己弄的菜地边上。 “这菜地你弄的吧?” “嗯。” 廖工兵看着自己花心思弄出来的菜地,心里一片骄傲,虽然种子刚刚才播下不久,但是他相信,在自己的精心照料下,一定会越来越好,直到成熟。 “这个种菜啊,它也有讲究。” 廖建国指着菜地就开始了表演。 “一看季节,这季节不对,要么长的差,要么吃不到。二要用心照料,除草施肥,浇水,它一样少不得,不然就没收获。三还得除虫,看见那些菜上有虫子了,得摘下来,不然一整个菜它就吃不了。四要节制,要想经常吃到,你不能一下扒拉太狠了,不然它就死了。” 廖工兵听得一愣一愣地,他没想过一片菜地而已,学问还这么多,以为只要种下去就完事了。 廖建国在一转身,手指指向了这个村子。 “你看看这个村子,像不像你正在弄的这片菜地?” “你会因为菜地里有几片菜叶被虫子咬了,把整个菜地给扒拉了吗?” 廖建国望着村子,询问着身边的廖工兵。 “把被虫子寄生的叶子弄掉?” 廖工兵有些不确定的回答。 “回答正确。” 廖建国没回头,依旧看着夕阳下的村子,一半沐浴阳光,一半洒落阴凉。 “可是,人们是有自觉和思想的,他们并不是一片叶子。” “就像今天你遇见的人?” 廖工兵惊讶的抬头看着自己父亲。 “不要怀疑一个所长在这里经营十几年的根基。这个村子的一切,只要我想知道,就没有不知道的。” 廖建国笑得高深莫测。 “包括江静的事。” 廖工兵不知怎么的,脾气突然就上来了。 “是的。” 廖建国想了想,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儿子。 “为什么?” 廖工兵觉得自己刚刚组装好的三观又一次收到了冲击。 “因为你,还有江静。” 廖建国的回答,廖工兵听不懂。 “为了我们,所以视而不见?” 廖工兵反问。 “我没有视而不见,我只是采取了更加稳妥的处理方式,只是这种方式的效果没那么快而已。” “我就不懂了,” 廖工兵心理憋屈,这么多年了,他很少这么顶撞自己的父亲,也许是当兵这三年的毛病,很多东西,不吐不快。 “人家都欺负上门了,你就这么忍着?爸,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仟千仦哾 “可能是我老了吧!” 廖建国有些落寞地笑了笑。 “我不管!那几个二流子,要是再在我跟前说三道四的,不论是说我,说你,还是~还是~江阿姨。” 廖工兵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往下说。 “我他妈的见一次打一次。” 廖工兵说的毫不犹豫。 “工兵。” 廖建国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被廖工兵直接打断。 “爸,我只是个20出头的年轻人,我要是像你一样热血都凉了,我就对不起在军营里呆过的这几年!出事了我自己承担!” “放肆!你负责的起吗!” 廖建国一巴掌甩了过去,廖工兵硬生生接了下来。目光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你以前不这样的。你以前不是这么教我的。” 廖工兵的眼里有泪水盘旋。高大的身体站的笔直。 “混账东西!” 廖工兵再次用脸接下父亲一巴掌。 “你再打我可就还手了。” 廖工兵的语气委屈带着不甘还有反抗。 “你给老子还手试试!” 廖建国更是听得火起,接着又是一巴掌,却被廖工兵伸手给抓住了。 在廖工兵的记忆里,他一直都是被自己父亲随便拿捏的角色,那些有心无力的日子,成了他的心理阴影,直到现在都挥之不去,说反抗,只是源于心底的不甘的斗争思想而已。 曾几何时,父亲的拳头不再那么无可抵挡?身手不再那么避不可避? 曾几何时,父亲的体力不再那么永无止境?眼神不再那么锋利无匹? 打斗在廖工兵硬生生挨了几拳之后结束。廖建国原本还想在挥几下,看到儿子的表情,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 “有进步!” 廖建国喘了几口气,平息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 “长大了啊!这个家,得分一半给你来挑了。” 廖建国拍了拍儿子地肩膀。眼里说不清是伤感还是欣慰。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放弃还是坚持。 就好像一直在教你做事和人生道理的长辈,突然某一天在询问你的意见一样。 就这么毫无防备的。 人就长大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离家出走 “江阿姨,我想出去走走,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回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廖工兵就把想了一夜的决定告诉了江静。 “真的决定好了吗?” 江静没有再去说什么挽留的话,这些年来,廖建国决定的事也只是跟她说说,不会去改变什么,所以她只是确认般反问了一句。 “嗯。” 廖工兵轻轻地回答,只有一个字。 “记得跟你爸说一声。” “好。” 对话到此为止,茶碗在廖工兵手里冒着热气,他慢慢地转动着,最后仰起头一饮而尽。 “要不你晚点走吧,我给你弄点吃的,路上带着,可以吗?” 江静身上围着围裙,手里提着勺子,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廖工兵,眼里藏着星星。 “晚点就晚点,没事,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廖工兵点点头,起身出了屋子。 朝阳从树枝上升起,照耀着这个笼罩在云雾里的村庄。如梦如幻,似假似真,就好像人心一样,怎么都看不透。 廖工兵来到了自己新弄的菜地边,经过这几天努力,菜地已经不再是刚开始的一片黄色,而是微微地冒出了一点点绿,廖工兵蹲下来看了看,发现那是冒芽的土豆。 他欣慰地笑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一片翠绿色覆盖住,给这个院子增加来自大自然的生命力。 锅里的冷饭被江静用碗装了起来,重新下米煮了一锅,接着跑去村里的小市场买了一斤猪肉,回来的路上顺便摘了一把青菜。 她原本想再去楼下杀只鸡,只是提刀下楼的时候被廖工兵给看到了。 “江阿姨,真的没必要了,合适就好了。” 廖工兵把江静拦了下来。 “没事,再养就是了。” 江静还想去鸡笼那,被廖工兵卡住了去路。 “真的不用了,留着下蛋吧!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客人,没必要这样。” 江静听了廖工兵的话,没有说话,提着刀回到了厨房。 一袋饭加一袋猪肉,还有青菜都是用尼龙袋装着,一保温瓶子装的茶水,这些就是江静忙了老半天的东西。 “你挺爱喝茶的,给你弄了一瓶子路上慢慢喝,趁热,冷了就不好喝了。” 江静一边唠叨着,一边把东西递给廖工兵。 廖工兵把这些都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那~江阿姨,我先走了。” 廖工兵检查了一下行李,确定该带的都已经带上背起了自己的行囊。 “好,慢走,记得早点回家。” “嗯。我记得了。” 廖工兵背着行囊,提着行李走出了家门,留下江静倚在门口,望着他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廖工兵来到村里的派出所,准备去见一下自己的父亲,只是结局不出意料,廖建国并不在。廖工兵没有坐下来等,打小时候就在这里等,开始他会哭,后来变成自己玩,最后不在这里等了,回家做饭等。等的方式在变,只有时间不变。 短时间内等不到的。 没有和自己的父亲告别,廖工兵就这么提着行李走向了远方。 人们期待远方,是源于对未知的向往,一是希望有人和自己一起上路,二是期待远方能给自己带来答案,让我们重新爱上自己。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其实每一步,都是远方。 廖工兵不知道自己他需要的远方在哪里。 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从班车到火车。从白天到黑夜,从广西到广东。 廖工兵去做了一个码头工人。抗麻袋的工人。 没有固定的时间,没有固定的朋友,没有固定的吃饭时间和住所。货物来时大家一拥而上,就为了多赚几块钱,好让远在家乡读书的孩子可以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或者多买一支铅笔,一瓶墨水。 廖工兵抗过黄豆,抗过玉米,化肥,尿素。有时候在下午,有事在凌晨,这种不定时集合的状态,竟让廖工兵找到了几分当年在军营的感觉。 在码头做了一个月,廖工兵又去了工地。 工地两个字,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低级工作的代名词。在同学聚会或者家庭聚会都不好意思说出来的那种。 只要你说你是在工地干活的,十个姑娘有九个不会和你在一起。剩下一个跟你在一起的,大抵也是因为你赚的多,能从你身上获得更多而已。 廖工兵在工地做了一个小工,他不会砌砖,不会算地基承重,不会拉水电,他连交流电和直流电都分不清楚。 他只会做体力活,捞水泥、搬砖、捆钢筋,大师傅叫干嘛,他就干嘛。qqxδnew 但是工地有人情味。 一收工,大家就一起吃大锅饭。该有的,这里都有。 酒虽然不贵,但是管够。 平时饭菜不丰盛,但是该有的也不会少。逢年过节的,和大饭店也没啥区别,除了装菜用的容器看起来没那么高大上。 大家就在一个棚子里,猜码的猜码,玩牌的玩牌,哪怕来自天南地北,沟通有障碍,也阻止不了你把酒杯举起来,干就完了。 廖工兵又在工地干了两个月,接着选择离去,工头是个挺不错的人,见廖工兵人不错,直接把工资给他结完了。 “有空来找我,随时欢迎你。” 临走前工头还把电话号码留给了廖工兵。 廖工兵点点头表示感谢,存下了工头的号码。 廖工兵还是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总觉得自己心里糊着一层纸,好像轻轻一捅就能破,可是那根捅破纸的手,不停地往前伸着,就是碰不到那层纸。 廖工兵来到了东莞,去了一家叫0769的酒吧做服务员。 在这里,他收到了不计其数的富婆塞给他的名片。还有一些富婆指名道姓的服务。 名片在他下班的时候扔进了垃圾桶,服务时他本着职业道德去应付,下班了直接走开,任凭那些女人怎么说。 廖工兵就好像活在自己理想中的王子,那些给他名片的女人是把他拉回现实的妖精。 在坚持理想的年纪,遇见需要放弃理想才能实现的事,你要怎么做? 廖工兵选择了坚持理想。 理想也许不值钱,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但是他却可以支撑着你,走过人生中最寒冷的冬天。 第一百五十七章 廖工兵的夏天 小时候廖工兵听村里的老人讲过一个故事。 从前,村里有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不哭不闹,成熟得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饿了自己会推奶瓶,想尿尿了,自己会摇铃铛。 长大以后,他来到了隔壁的村子,找到了一家不认识的人,开始述说,这里的每一个物件,他都清清楚楚,每个人的过往他都说得明明白白。 最后,他指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说, “我是你的丈夫,我来陪你走过你最后的日子。” 故事的真实性有多少,廖工兵从来不去研究,也懒得费心思,他虽然相信玄学,但更相信科学。 故事之所以叫故事而不是历史,就是因为寄托了人们太多的念想。 只是这几天做梦,他总是梦见一个看不清人脸的姑娘,带着他穿过街道,穿过人海,每当他想看清这个姑娘是谁的时候,人就不见了,急得梦也醒了。只剩下那条街道那些灯火,清晰地印在廖工兵的脑海里。 所以廖工兵再一次离开了这里,去寻找梦里那份抓不住的美好。 去哪里他也不知道,只是不断地漂泊着,寻找着属于自己的乌托邦。 我之所以漂泊,是为了向你靠近。 有时候,你不得不相信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似乎冥冥之中有一根线,拉着每个人不断行走在既定的路上,哪怕你因为任性而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它也会把你拉回来,继续前进。 廖工兵就这么兜兜转转,然后在某一天中午,去到一个烤鸭店吃饭的时候,他的心被毫无预兆地击中了。 一个个子不高,相貌不算很漂亮的姑娘,忙碌起来的样子带着一种向上的美,汗水时不时从额头流下,清脆的声音不大,却清晰。 廖工兵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足足看了差不多三到五分钟,这段时间他一直处于一种虚无的状态,灵魂脱离了地球引力的束缚。整个人都升华了。 “靓仔,你的烧鹅饭好了。” 姑娘又叫了一遍正在发呆中的廖工兵。 “哦哦哦!谢谢!” 廖工兵如梦初醒,魂归故里。连忙低着头把柜台上的碗抢了过去,转身找个角落吃了起来,吃的一滴不剩,甚至还舔了舔碗筷。 从那以后,廖工兵每天都来这里吃饭,午饭晚饭,一餐不落,除了早餐。 因为这里不做早餐。 手握几万块的复员费,廖工兵丝毫不慌,压根不怕吃穷的一天,何况他还有工作,平时也不花钱。 用杨再业的话来说。 “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花再多的钱都是值得的!” 廖工兵第一次深以为然。 渐渐的,他认识了这个姑娘,她叫小曼。 刚开始廖工兵来的时候,小曼都会对他礼貌地点点头,再后来会问候一声你来啦,吃什么。去的次数多了,每到饭点,看到廖工兵来到门口,小曼都会去开门。 一来二去,两个人算是认识了,闲下来的时候,小曼甚至还会和廖工兵唠嗑几句。两个人就这么慢慢地了解着对方。 小曼是苏州过来的姑娘,身高不高,一米六出头,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小巧玲珑。按照她对廖工兵说的,她家里除了她,还有两个弟弟,家里情况不好,所以读完初中就出来务工了,以供两个弟弟上学。领着一千两百块的工资,一千寄回家,自己留两百。 “挺好的,这里包吃包住的,也不缺什么,每天上班下班,也没时间去玩,这两百块,有时候还用不完。” 姑娘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一边收拾桌子,一边招呼刚进来的客人。 不由得让廖工兵想到了一个人。 江静。 “下班以后你干嘛?” 廖工兵大着胆子问了一句,脸上的神情配上他那身材,像一只滑稽的袋鼠。 “在宿舍看电视啊,然后洗澡睡觉,有时候出门玩玩。” “哦哦哦?这样啊?这样挺好的!挺好的!” 廖工兵挖着自己的后脑勺,末了还拍了一巴掌,似乎往那里输入了一股真气一般,让他有了开口的勇气。 “你~那个啥,就是说,我说今晚有空吗?我想约你出去走走。” 小曼停下手里的活,转头看了看廖工兵,眼里的光从略带亲近换成了警惕。 “你别误会,就是随便走走玩玩,没别的意思!真的!” 廖工兵连忙低声下气的解释,看着廖工兵着急的样子,小曼忍不住笑了一下。 “今晚没空,改天吧!改天一定!” “额~好吧!那就改天吧!改天。” 廖工兵的口气无不遗憾,坐那直搓手,那样子看的小曼又是一笑。 “今晚有空吗?一起出去玩玩。” 一连几天,廖工兵都准时来蹲点。颇有杨再业的几分神韵,可惜他没学会杨再业的察言观色的揣摩人心,他也拿不出杨再业那脸皮的厚度。 “没空啊,等电视剧看完吧!正准备大结局呢!” “哦。” 从精神小伙到挂壁咸鱼,只需要女人一句话。 最终,小曼还是答应了廖工兵的邀请,把廖工兵兴奋的,三两口把东西吃完,回去洗了个澡,买了一套新的运动服,一双鞋子。还去理了个头发,弄个三七分,打了啫喱水。整个人看上去油光满面的。早早的在店门口徘徊,等着小曼下班。 下午三四点的太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照在人身上还是挺热乎的。廖工兵在店门口找了棵树,蹲在边上乘凉。 “进来坐坐,没事的。店里有空调。” 看着廖工兵坐立不安的样子,小曼打开店门招呼廖工兵,廖工兵一看自己这一身大几百块的,要是弄脏了这形象可就大打折扣了,磨蹭了一下还是进了店里。似乎觉得就这么干坐着也不是一回事,不吃点啥挺不好意思,又点了一碗螺蛳粉。qqxδnew 煎熬了两个多小时,总算熬到了小曼下班,廖工兵掐着点从椅子上蹦起来,转头找人。 “我要先回宿舍洗澡洗衣服,你等会。” 小曼一边脱下围裙,一边从廖工兵身边路过。廖工兵看着鹌鹑一样从身边路过的小女生,不由得又挠了挠后脑勺。 反正都等这么久了,也不急于一时。 继续等呗! 这一等又是一个小时,直到夜幕降临,小曼才出现在廖工兵视线里。眼尖的廖工兵发现小曼居然还带着一个她的朋友。 “我室友,叫馨宝,说在宿舍无聊,所以跟着过来了。” “你好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廖工兵。” 廖工兵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脸皮,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 “小曼,这就是你男朋友啊?好高大威猛啊!安全感十足!” 一番话,把两个人闹了个大红脸。廖工兵还没开口,小曼已经把馨宝给晃了几圈。 “瞎说什么啊你!就是普通朋友而已。” “对对对!普通朋友!普通朋友!而已!” 馨宝笑嘻嘻地把小曼推到了廖工兵身边。 “我的考察任务完成了,你们玩去吧!我要回去看电视了。” 馨宝朝小曼做了个鬼脸,转身离去,任由小曼怎么呼唤都不回头。 第一百五十八章 第一次约会 廖工兵觉得这应该算是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正式约会。 第一次正式和女孩子出去玩耍,这种该死的仪式感让他有种上战场的感觉。 高大威猛的廖工兵身边,跟随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姑娘,两个人接近三十公分的身体落差,看上去像是爸爸带着女儿去逛街一样,多少显得有些滑稽。 华灯初上,灯光微黄,夕阳还留恋地挂在天边的最后一抹白云身上,两者的光芒相互交辉,汇成了一片如梦如幻的色彩,照耀在廖工兵两个人身上,凭空增添了几分浪漫的气氛。 两个人就这么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愣是没说一句话。廖工兵心里一直琢磨着要怎么开个头,奈何死活想不到话题。他虽然没有杨再业那般伶俐,也没傻到不会说话。就是这会跟魔怔了一般,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卡了壳,急得他又是直挠头。 “你知道不?第一次见到你,我心里还挺害怕的。” 廖工兵还在酝酿情绪,小曼已经先开口说话了,廖工兵这个心先是一松,听到内容后接着一紧。 “这个~怎么说?我看起来很像坏人吗?” 廖工兵小心翼翼地询问,声音都不由得放温柔了几分,生怕打扰什么一样。 “不是你看起来像坏人,是你长得牛高马大的,给人的压迫感太强烈了。跟堵门一样。” 小曼说着说着忍不住想笑。 “是这样的吗?没觉得啊?” 廖工兵把自己的身形放矮了几公分。 “你吃什么长大的啊?这么高?” 小曼把手伸到尽头,比划了一下,堪堪比廖工兵的脑袋高那么一小绺。 “不清楚,应该是经常锻炼的原因,所以长开了,对了,我爸也挺高的,快一米八了。大概是基因遗传吧!” “真好!” 小曼感慨了一下,声音带着羡慕。 “其实太高了也不好,比如买衣服鞋子什么的,经常找不到合适或者舒服的码数,需要跑好久才买得到自己喜欢的,挺麻烦。” “我们去那边玩玩吧!” 小曼没接话,这话她没法接。所以她叉开话题,指了指不远处的广场。 夕阳已经从云端悄悄隐去,远处吹过来的风渐渐带上了夜晚的凉爽,人们晚饭完毕,正是出来活动的时候。 广场上陆陆续续地搭起了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移动帐篷,小商贩们用面包车拖着货物集中在一个角落,广场上有老人拿着扇子,坐着拉家常,有小孩在人群里来回穿梭嬉闹,有年轻人在这里散步喝酒,或只身一人,或成群结队,或成双成对,夜市的人早早就占据了另外一个角落,卖烧烤、冰花、粉摊,各种各样的彩灯彼此起伏,好不热闹,一眼看过去,活脱脱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廖工兵带着小曼去要了一杯冰花,两人坐着看了一会广场上的各种喧哗,休息一小会儿,廖工兵就带着小曼往商贩那头钻了过去。 这里的商品五花八门,玲琅满目。大多数以买服装和家居用品为主,剩下的大抵都是一些小饰品,光碟,手机回收贴膜之类的流动地摊。 女人天生对衣服饰品没有抵抗力,应该说女人天生对美好的事物没有抵抗力,不分年龄大小,高矮胖瘦,丰满苗条。 小曼一来这就直接往卖衣服的地方跑,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虽然买不起,过过手瘾还是挺开心的。摊主看到了还会热情地过来招呼,让她换上新衣服试试效果。开始小曼觉得自己也买不起,试人家衣服不太好,万一弄脏弄坏什么的,挺不好意思的,所以也只是看了看就重新放了回去,但是架不住几个摊子下来,都让她试试,想着试试也不吃亏什么,于是几个摊子过后,小曼还是拿着新衣服去临时试衣间了。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小曼,果然让人眼前一亮。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靓丽,虽然还是掩饰不住的带着一些乡土气息,那也是因为她本人有些拘谨,再加上发型等其他因素造成的。 廖工兵显然也觉得这衣服挺不错,于是向摊主询问价格。摊主左右打量着两个人,揣摩着他们的关系,最后报了个150块的价钱。 “这有些太贵了吧?我不要了。我们去看看别的。” 小曼被摊主的报价下了一跳,这都快顶上她一个月的费用了。 “靓仔,你要的话给你便宜点,这衣服穿在身上女朋友身上这么漂亮,不买可惜了。” 摊主一看小曼打退堂鼓,连忙过来敲打廖工兵。 “便宜多少?” 直觉告诉廖工兵,摊主报的这价钱肯定虚高,但是高多少,他也没底,所以试着把问题给抛了回去,自己再看情况决定。 “是个雏!” 一看廖工兵的问题,摊主心里定了下来,脸上一副肉疼的表情。 “就140吧!我就当送给两位点祝福了,亏本卖了。” 廖工兵双手环报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摊主。 摊主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没办法,廖工兵这一言不发的,压迫感真的太强大了。 “靓仔你觉得多少合适?” 摊主变成刚才的廖工兵。 “100块,不行我们就走。” “行吧!100就100!” 摊主咬咬牙答应了下来,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新的尼龙袋。 “靓女,你是直接穿在身上,还是先装起来?” “穿着吧!” 廖工兵边掏钱包边说。 “啊!我来付钱好了!” 小曼看见廖工兵要付钱,连忙制止,只是等她说完,廖工兵已经把钱给摊主了。 “靓仔,这么漂亮的衣服穿身上,这裤子鞋子什么的不换一换?这有些不搭啊!” 收了钱的摊主脸上笑眯眯地,指着小曼对廖工兵说。 “你这有什么好看的裤子鞋子,拿出来看看。” 廖工兵也觉得挺不搭,新衣服,怎么能配旧裤子呢!换了! “好的靓仔,大部分都在这挂着了,有些在车上没拿出来,你要的什么款式跟我说,我去车上拿回来给你看。” 摊主点头哈腰的对着廖工兵和小曼说,脸上的笑容从收了那一百块后就再也没停止过。 小曼从上到下,除了头发,都焕然一新,一身行头下来,花了廖工兵450个大洋。廖工兵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小曼却连走路都不敢迈大步子,小心翼翼地,生怕弄脏衣服一样。 “衣服本就是拿来穿的,你扭捏干嘛?” 小曼想想也是,自己以前可不会这样,可能这一身是别人送的原因。都是衣服,当然怎么舒服怎么来。 于是走路也就自然了起来。 “别的地方再看看。” 廖工兵显然已经比开始放开多了,这会扭头四处张望看看哪里还有可以玩耍的地方。 小曼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安静得像一只小猫。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的名字 廖工兵带着小曼去了附近的一个溜冰场。 10年代,正是各种各样的娱乐行业悄然兴起的年代,也是他们最好的年代。祖国大地上的每一个地方,都有着一块象征夜生活丰富程度的娱乐区,正如广州的小吃街一样。 在这里,你能想到的娱乐项目,基本都有。 从溜冰场到游戏厅,从娱乐城到酒吧街,桑拿店,应有尽有,包罗万象。这是一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地方,有人在一声声靓仔中沉沦,也有人在一声声老板中迷失。 圈子向来是国人用来区分自己和别人的不同之处,以便从中获得优越感的标准之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然的,这里的娱乐项目也分为好几个圈子,大抵有钱人玩的,集中在中心地带,黄金地段。以中心为原点,由内向外辐射。 溜冰场处在这个娱乐区的外围,来这里玩的都以年轻人为主,在这里面的主要消费人群又以全国各地来这里的打工仔为主。 还没靠近溜冰场,廖工兵在大老远就听到了低沉的音乐声,走的越近越大声,甚至能感觉到地面随着音乐节奏在微微震动。 走进大门,就是一股强烈无比的烟酒味,和一群像无根浮萍一样到处乱窜的男男女女。 说是溜冰场,其实是一个魔改的酒吧。整个场地就是一个大铁棚子,中间是一个圆形溜冰场,四周围着三圈桌子,大门正对面是一个舞池,调音台。房顶上和棚子四周挂着大小不一的音响,震耳欲聋的音乐从这里发出,洞穿耳膜,直达心脏。除了溜冰场里来来往往的人,还有一部分人聚集在舞池里,忘我地扭动着、释放着。随着音乐左摇右摆、左拥右抱。 廖工兵很不喜欢这里的氛围,他转身想往回走,却迎上了小曼不同寻常眼的目光。 这目光? 是一种久别重逢的兴奋? 廖工兵觉得自己应该看错了,可能是这里的音乐太吵闹,以至于他出现了幻觉。 廖工兵正待开口说点什么。小曼已经率先走进了这个似是而非的溜冰场。 廖工兵眼看着她就像一叶扁舟一样,瞬间被淹没在这暗流涌动的人海里,连忙快步跟了过去。 廖工兵并不会溜冰,不过有当兵的底子在,这东西学起来相对容易多了,小曼只是和他讲了一下需要注意的事项,和一些技巧,然后带着他溜了一圈,廖工兵就已经学会了,几个圈下来一个人就溜的有模有样,花活虽然不会,正常溜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回换成了廖工兵跟在小曼身后,帮她抵挡来自身后的突然袭击。 溜了几圈,小曼明显体力不支,脱下溜冰鞋,找了个空座位,坐下休息。 “你喝酒吗?” 小曼试探性地问了廖工兵一句。 “都行,你喝我就喝。” 小曼起身去吧台要了两瓶酒,回来直接用嘴咬开了瓶盖,一口下去,脸色渐渐红了起来。 “你哪里学的溜冰?” 廖工兵举着酒瓶子,看着坐在对面的小曼,坐下来之后,两人的身高终于不再那么悬殊,虽不至于平视,至少抬头低头的弧度小了很多。 “一个朋友教我的。” “哦,你经常来这种地方玩吗?我看你好像挺熟悉这种地方的。” 廖工兵接着问道,似乎漫不经心地,随口而已。 “不是经常,我朋友从事的工作和这些有关,我偶尔会来这种地方玩玩,大部分是她告诉我的。” 小曼含糊其辞,没有说的特别清楚。 “哦,这样啊!” 廖工兵没有继续问下去,摸着啤酒瓶子来了一大口。 深究别人的过往,终究是不礼貌的。除非别人自己愿意告诉你。 过往也许会成为你离开一个人的理由,但绝不应该是你喜欢一个人的障碍。 廖工兵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但郁闷实在难免,小曼不开口,他也不好问,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这么追根问底终究不妥。 一瓶酒喝完,除了脸色有些红,两人都没什么事。两人又各自喝了一瓶,这才结账准备离开这里,一出门,才发现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蒙蒙细雨,整个街道湿漉漉的。 “哎呀!下雨了呢!” 小曼惊喜地叫道。 “唉!下雨了啊!” 廖工兵遗憾地说道。 “要不去我们去广场那边吃点东西吧!老实说我有点饿了,你觉得怎么样?” 廖工兵尝试着建议道,他并不想回去太快。这才十点多,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好啊!” 小曼一口答应。 廖工兵扭头带路。 来到广场上,找了一家看起来生意十分不错的烧烤摊,廖工兵乱七八糟地点了一堆东西。 “老板,东西可以上慢点,不急着回去” 廖工兵对老板说。 “好的小伙子,明白!” 摊主看了看跟着廖工兵一块来的小姑娘,露出一个极其猥琐的笑容。 果然一盘烤鱼摆上桌,剩下的可以用磨蹭来形容,廖工兵装模作样地催了几次,得到的都是人太多了,忙,等一下。.qqxsnew 断断续续吃完一顿宵夜,时间都来到了半夜12点多。 “我要回去睡觉了,太晚了。” 等廖工兵结账回来,小曼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哦?对!是有点晚了,那回去吧!” 听了廖工兵的话,小曼没有回答,默默在前面带路。一路紧聊慢走,还是来到了小曼的宿舍门口。 “我先进去了。你也记得早点休息。” 小曼仰头看着廖工兵的脸,眼珠子一动不动。 “好的,你先上去,我一会就回去。” “那我上去了。” 小曼暗自叹息了一声,转身上楼。 “对了,我叫赵小曼。” 楼梯走到一半的小曼又回头对着廖工兵说。 “赵小曼,真好听。” 廖工兵闭着眼睛念了一遍。这名字听起来就好像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小说里自带光环的女主角,自己那名字就跟个杂役一样,小说里被路过的主角随手捏死的路人甲。别的不说,光这名字就配不上人家。 廖工兵睁开眼睛,想再说点什么,赵小曼已经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处。廖工兵在这里徘徊了几分钟,最后还是离开了。 他并不知道,赵小曼就在楼梯拐角的窗户那看着他,直到廖工兵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眼神不知是喜是悲。 第一百六十章 时代的序幕 廖工兵一路晃悠,慢腾腾地回到宿舍,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可是他依然一点睡意都没有,大脑皮层兴奋的不行。 坐在床沿上,廖工兵满脑子都在回放今晚和赵小曼在一起的种种场景,有的没的,开心的遗憾的,轮流轰炸他的大脑。 廖工兵去洗了个澡,冷静了一下,兴奋退去,疲倦才堪堪来临,躺到床上翻来覆去一阵子,廖工兵总算在胡思乱想中渐渐睡去。 今夜,廖工兵梦见了赵小曼,两人肌肤相对,抵死缠绵,从肉体到灵魂不断升华。直到廖工兵从一张床上醒来,接着又从一张床上醒来。 事如春梦了无痕。 廖工兵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久久不愿起身。任由梦境从脑海里慢慢淡去,才极不情愿地起身去厕所。 刷牙洗脸,冷静下来的廖工兵换了一身衣服,出门上班。 本着出门就是寻找远方的动机,廖工兵完全根据自己的喜好来接下来选择工作。根本不去考虑收入和前途的问题。年轻人,不任性点怎么能叫年轻人?何况他手上还有大几万的退伍费呢。虽然一部分留在了家里,再怎么说那也是不差钱的主。qqxδnew 这次他的新工作是做保安,酒店保安,工资不高,好在包吃包住,不担心流浪街头。最重要的一点,这身保安服,廖工兵很喜欢,让他有种自己还身在军营的感觉。 保安队长年纪和廖工兵他老爸差不多,也是个退伍兵。话题自然就聊的开。所以这份新工作,是廖工兵出来到目前为止,最喜欢的一份。 上班就是定点巡逻,其他时间在门口值岗,除了高峰期需要注意一下形象,其他时间很自由,可以让廖工兵有大量的时间去思考自己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准时下班,基本不用加班,完美符合廖工兵的需求。 廖工兵照例来到大门口接岗,和同事交接一下工作,就来到了保安室门前站岗。 对,廖工兵很喜欢在大门口站岗,而不是坐在保安室里。 廖工兵总是像军人站岗一样挺得笔直,目光一动不动,配上这巍峨的身躯。如同一座恒古耸立在这片土地上的丰碑。 过往的不论是男女老少,路过这里都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回头看着廖工兵。不少姑娘的目光都带着星星,胆子大的甚至还会主动上来搭讪,廖工兵一概置之不理,只有某些时候,小孩子跑过来对他敬礼,他才会回礼。 在他刚来的时候,一些同事也曾和廖工兵说过,一份毫无前途,混吃等死的工作而已,没必要这么认真。廖工兵的回答是习惯了,一时半会还不想改。保安队长一看,干脆针对这个情况,向行政部申请了几次带薪培训,着实把手下的几个小保安训练了一番。虽然连个新兵蛋子都不如,至少精神面貌上焕然一新,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保安作为企业的第一道形象,良好的精神面貌带来的可不止是本人形象的提升,还有实实在在的物质收入。 试问一个酒店,连门口的保安都如此精神敬业,不论出行住宿,谁不会优先选择这里呢?日子久了,连镇上的有关部门都注意到了这个酒店的特殊,安排了一次到访。并在到访结束之后表示,接下来的日子里,这里将作为镇重点扶持企业。 总经理一高兴,保安的工资一下提了近四层,并在员工大会上给所有保安颁发了优秀员工证书和奖金,还对大伙展示了一番保安队新的精神面貌。鼓励大家向他们学习,加薪升职指日可待。而廖工兵则被提为了保安队副队长。 公元2011年4月5日,廖工兵23岁,他对讲机加身,完成了由民到官的历史性转折,史称“四五新章”。 这一年,杨再业23岁,他完成了对对自己家族权利分配的整顿,掌权者由老一代向中青代血腥过渡,经营方式由家族制向企业制转变,产业部分已经洗白,无法洗白的部分,也正在渐渐剥离出家族的经营范围,向外包制转变。 这一年,吴紧22岁,他依旧是个酒店服务员,依旧沉迷于网络世界,每个月的工资十有八九都要充进游戏里,在现实里唯唯诺诺的他,网络上重拳出击,建立公会,开辟yy语音公会频道,在网络世界里运筹帷幄,逐鹿天下。他的目光不再局限于某一款游戏,《永恒之塔》,他是天族人恨之入骨的魔族大统领。《魔域》里,他是常年垄断飞天连斩的服务区一霸。《剑灵》里,他又是开荒打金的领头人。这一年,他发现了新的商机,那就是做直播。 这一年,吴群22岁,他放弃了继续深造的机会,马上就从学校毕业,胸有凌云的他除了本专业必修知识,还阅读了大量的古文,诗词等延伸知识,抽空阅读了机械专业的知识,材料学,他要继承任老师的梦想,去守护那片青山绿水,去教化那里的人民,他决定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在这里,直到下一个愿意为此付出的人来临。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时代的序幕缓缓拉开。 辛卯年春,天下太平,商业兴隆,人运昌吉,时有四子。一曰廖工兵,虎背熊腰,世之项羽,迹发于莞,初识领军,二曰杨再业,雄才大略,世之孟德,外安内攘,割据一方。三曰吴群,书生意气,世之张载,浩然正气,育化万民。四曰吴紧,洞察先机,世之陶公。运筹帷幄,一步三算。四子各得天命,潜龙在渊,以待时机。 《天朝野史·四子世家》 第一百六十一章 爱情 从民变官的廖工兵生活还是没有什么变化。除了责任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些,每天的生活轨迹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依旧每天按时站岗,按时巡逻,按时吃饭,下班,时不时约赵小曼出去玩。 随着约会的次数越来越多,廖工兵表现的越来越自然,开始不太敢说的话慢慢都敢说了,有时候甚至还会开一两个黄笑话。赵小曼还是和开始一样,没有什么变化,既没有表现出亲近,也没有表示反感。更多的时候,她会看着廖工兵笑。 人生有三大错觉,她喜欢我,我很重要,有人叫我。 最近廖工兵就经常有这样的幻觉,有一天在站岗的时候,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等他的目光四处寻找,又看不到人在哪里。 后来发现,原来这不是错觉,这是真的有人在叫他。 是赵小曼在叫他。 那天赵小曼路过这里,无意中看到了穿着保安服的廖工兵在站岗,那身影就好像立在天地间一般。 那是赵小曼第一次看见穿着保安服的廖工兵,少了一份调皮亲切,多了几分浩然正气。 那身影让赵小曼望而怯步。 她尝试着叫了一下廖工兵的名字,果然得到了回应,于是她连忙从人海里消失。 缘起时,我在人海中看到你。 缘灭时,我看到你在人海中。 廖工兵连缘起缘灭都没遇见,只剩下自以为是的幻觉。 再次去那个店里吃饭,廖工兵没有看见赵小曼,开始廖工兵并没放心上,以为就是赵小曼请个假或者什么的,后来一连几天都看不见,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于是去问了店长,得到的回答是赵小曼没有请假,至于为什么几天不见人,是因为已经离职了。m.qqxsnew 廖工兵当场就傻了,连忙掏出手机给赵小曼打电话,话筒里传出来的提示音让廖工兵一阵头疼。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呢? 我去你妈的! 廖工兵想不通,他打开qq,给赵小曼发消息,所幸的是,没有被拉黑,消息显示已经送达,廖工兵狂喜,一连发了成百条,却没有一条回复。 廖工兵想到了仅仅见过一次面的,赵小曼的那个室友。连忙赶去赵小曼的宿舍。所幸曾经赵小曼有和他说过自己住在那里,廖工兵很快就找到了宿舍。 宿舍只有赵小曼和她的室友两个人住,如今只剩下了一个人,廖工兵还在犹豫要不要进门,馨宝已经开门示意他进去坐坐。 这是廖工兵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女生宿舍,除了没有男生宿舍的那种味道,其他的区别并不是很大,一样的衣服袜子到处乱扔,床头床尾放满了内衣内裤。桌子上放着化妆品。几张镜子七扭八歪的挂在墙上。 “不好意思,不知道你要过来,没来得及收拾,你随便坐坐。” 馨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顺手把自己没洗过的几个文胸从床上拿走。 廖工兵没有心情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只想知道赵小曼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辞而别。 “没有跟我说为什么,她只跟我说她要走了,看你俩这么好,我以为你知道呢!” 馨宝坐在廖工兵对面,眼里也有些不理解。 “小曼人很好的,以前也有一些小伙子,来我们店里吃饭,试图追求她的,她都拒绝了,能约她出去玩的,自从我和她认识以来,你是第一个,我都以为你们要成了。” 馨宝从自己的枕头下摸出一包烟,先是给廖工兵递过去一根,廖工兵摇摇头,她就把烟叼在了自己嘴里。 “有时候,我是说有时候,我听见小曼她家里人打电话问她要钱,可能是他爸,也可能是她弟弟,我不是很清楚,但是那种语气,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好像小曼生下来欠他们一样,他们是来追债的,语气很凶,有时候还骂人。” “她没跟你说过这些吗?” 馨宝看着对面的廖工兵,廖工兵颓然地摇摇头,眼睛看着地面一动不动。 “小曼是个好女孩子啊!一直没见过她有男朋友的,连男人她都很少接触,除了工作需要。有时候我带男朋友来宿舍,她都默默出门去玩了。唯一的爱好估计就是喝酒了,经常喝,开始的时候很容易喝醉,醉了就哭,怎么劝都劝不住,问她为什么,只会摇头,一句话不说,后来醉的次数多了,酒量越来越好,哪怕醉了也只会一个人去洗澡,然后默默到床上睡觉,再也不哭了。” 馨宝慢慢说着,廖工兵静静地听着。就好像一个人,慢慢在你面前揭开伤疤一样,你觉得残忍,又忍不住好奇。一边捂着脸,一边从指缝里偷看。 “我估计她小时候可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童年经历,我也不好问的太过于仔细,虽然我很好奇,原本指望着你俩好了以后,你来满足我这个八卦心的,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能说的,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剩下的,你好自为之吧!祝你幸运。我要洗澡了,一会我男朋友过来,你不会想着留下来吧?” 馨宝意味深长地看着廖工兵,把廖工兵看的老脸一红,急忙起身出门。 “那我先走了,这是我电话,有什么消息麻烦你第一时间和我联系。” 廖工兵扔下一个手机号码,转身下楼。 “大爷常来玩啊!” 廖工兵的身后落下一片铃铛一样的笑声。 廖工兵离开这里,在大街上茫然失措的乱窜着。 到底多少年,他没有这么迷茫过了,最近一次,还是早几年因为杨再业在ktv那事。 经过军营的历练,廖工兵以为自己不会再迷茫,也不会再失去方向,直到遇见爱情。 你突然暴起的脾气,你突然失控的情绪,你在策马奔腾,逐渐失控,然后因为一个人轻轻的问候就温驯了下来,连回应都变得轻声细语。 这就是爱情。 当你失去这个人,你会觉得心里好像被抽走什么东西一样,一阵一阵的疼,抽疼,什么都补不了,除非人回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老女人 遇见一个人容易吗? 我们这一辈子,遇见的人、听见的人太多太多了,多到我们的大脑必须把很多无关紧要人从我们脑海里筛选出来,过滤掉,处理掉,我们才能活的像个正常人,不会被过多的信息弄疯。 从这一点来说,遇见一个人,真的很容易。 遇见一个人很难吗? 有些人我们历尽千辛万苦,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就只可能见上一面,接下的某一次离别,很有可能就是一生。 所以遇见一个人,真的很难。 大抵我们凡人的生活皆是如此,容易是因为一切随缘,困难是因为心有期待。 但是能做到一切随缘的又有几个人呢?所以我们绝大部分人的人生就变成了这样一句话: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廖工兵也不例外,从一切随缘变成了心有期待,所以他开始过的不如意,不如意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情绪就差,情绪差了看啥都不顺眼,不顺眼说话就不好听,他就容易得罪人。 有个老太婆廖工兵已经越看越不顺眼了。 老女人是一个地哩部长,人长的比较丑,五官天生有点不太协调,身材已经不是丰满可以形容的了,下巴都三层了。能在酒店当差的,下到服务员,上到总经理,别的不说,相貌气质要求都比较重视,特别是混楼面这块的,要求更高,可怜老女人天天混在一群靓仔靓女里,心里产生了扭曲,说话越来越尖酸刻薄。可是楼面的那些人,本来就不归她管,压根没人理会她,说多了看不顺眼了还会顶嘴。于是老女人把气都撒在了身份低微的保安身上。 除了保安队长她不敢碎嘴,这里头的保安,就没有一个没被她说过一两句的,大家基本都是中年人了,出来工作的这些年委屈也受了不少,一般不是什么大事,都是能忍就忍,因为工作虽然好找,但是找到合适的工作并不容易,大多数的人面对刁难或者非议,都选择了忍让。 廖工兵以前是一种无欲无求的精神状态,所以开始的时候偶尔会被老女人刁难,哈哈也就过去了,从来不计较,哪怕这个女人因为看他老实,而且人高马大的欺负起来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变本加厉,廖工兵也从来不生气。 但是现在廖工兵的心态变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所以他看这个女人就格外不顺眼。 自从廖工兵被提为保安副队长,在所有人露脸了一把以后,老女人打心里对廖工兵就特别的嫉妒,在她心里,资历才是升职最主要的本钱,在这里做保安的人,谁不比廖工兵这个毛头小子资历深?凭什么他一来就要当官?虽然现在级别还比自己低一点,按照这速度,用不了多久可就得爬她头上去了,这还得了? 安排! 可惜她一介女流,平时又过于跋扈,这会想耍点小心眼给廖工兵穿小鞋,竟然没有一个愿意帮忙,找领导打小报告吧,得到的回答都是:“知道了,过段时间处理。” 她哪里懂得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只知道报仇必须从早到晚。 早上去上班,她先是教育了廖工兵一顿,说他在上班时间不在工作岗位上,跑大门口站岗,不应该,身为领导要以身作则,不能离岗。 廖工兵忍住了,转身去了保安室里面。 中午吃饭,老女人又去教训了一顿廖工兵,说他不遵守公司作息时间,提前去饭堂吃饭。 做保安的本来就比较闲,而且让保安提前吃饭是很多公司不成文的规定,因为保安要负责公司的各种财产安全,当然不能和员工一样守着时间去吃饭,不然下班的这段来往高峰期谁来站岗? 廖工兵忍了第二次,端着饭碗去保安室站岗。 带着郁闷和焦虑的心情熬到下班,那个老女人又来了。 “廖工兵,你怎么又提前下班了?事情安排完了?工作交接好了?” 廖工兵转身看着保安室墙上的电子钟,是下午五点半,只多不少。 “大姐,我哪里提前下班了?公司的下班时间是五点半,我没有早退吧?” 廖工兵只觉得胸口堵的那口闷气越来越重,沉甸甸的直想呼一大口气。 “公司是五点半下班没错,但是你看看我们大家有谁是踩着点下班的?你看我等下还要去开会呢!我饭都没吃呢知道吗?不要老想着下班!下班!” 老女人张口就来,一套一套地流畅无比。 “大姐,我来这里工作的时间,行政部说的很清楚,只有八小时,公司也只给我八小时的钱,而且我的工作也并没有哪里做错,为什么我不能下班?再说了我们队长都没说啥,你多管闲事干嘛?” “哎哟你这年轻人怎么这样?有你这样的态度吗?” 老女人一看廖工兵居然顶嘴,立马就不乐意了,廖工兵都被她欺负多久了,下意识的她就忘了廖工兵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撸起袖子就开喷。.qqxsΠéw “我说你们年轻人怎么都这样?有没有一点奉献精神?整天就知道钱钱钱!要把公司当成自己的家知道吗!要把工作当成在打理自己的家庭一样知道吗!我就见不惯你们这些年轻人,踩着点来上班,踩着点下班,一点不知道为公司着想,真想不到你这种人是怎么当上保安副队长的,你当个员工我看都不合格。” 老女人还在喋喋不休,吵得人头大,而且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廖工兵听得冒火,一拳头锤在保安室的办公桌上,震天的响声直接从公司门口传了出来,以保安室为中心,方圆百米的声音都小了下来,很多人都往这里张望,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女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把目光转到她身上的廖工兵,目光里满是不解、震惊、慌张,还有不可思议。 廖工兵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一动不动的女人,就像在看一个弱小无助的老母鸡。 “我知道你很自卑,你不但肥胖、你还长得丑,你急起来就会口吃。你每天和我们这种人在一起,让你觉得自己天生低人一等。所以你得到了一丁点的权力,就不顾一切地去炫耀自己,去打击别人。你找领导打小报告,是怕别人做的比你好还比你漂亮,所以才去抹黑别人的形象。你喜欢找茬,是为了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想证明你能当这个部长是靠自己能力的,我们大家原本很同情你,所以我们大家都让着你。” 廖工兵说到这里,原本轻飘飘的语气越来越重。 “我们让着你、同情你,是因为我们都知道像你这样的人活的挺不容易,你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如履薄冰。你原本可以和我们相处的很好,我们大家也很乐意和你成为朋友。但是你选择了一种让大家越来越讨厌你的相处方式。对不起,我不干了,钱我也不要了,你爱咋咋地,在临走之前,我代表我的同事送你一句话。” 廖工兵俯下身子,看着老女人逐渐呆滞的表情,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我去你妈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漫天飞翔 廖工兵就这么走了,保安服一脱麻溜卷好,对讲机往桌子上一扔,头也不回地潇洒而去,留下一群凡人杵在原地,大呼牛逼。 回到宿舍,把衣服胡乱收拾进行李箱,不需要的就直接扔垃圾桶还有点用的留下来给室友,半点留恋都不带的,扛着行李就摔门而去,期间只是和几个小保安还有队长打了下招呼。队长也试图挽留,终究无果,只能作罢。 “就算我是错的,那也等我老了以后再去承认,再去后悔。年轻人,不嚣张点,我还是年轻人吗?何况我觉得我根本没错。” 这是廖工兵的回答,很斩钉截铁,也很合理合情。队长看着廖工兵提起行李慢慢消失在街道尽头的背影,满眼都是自己当年刚退伍回来的样子,他突然心头一热,也想这么任性一会,但生活的重担将他刚刚燃烧起来的血气压了回去,最后化作了一声叹息。 队长转身走回自己的工作岗位,不知道这个沉重的背影,会不会是廖工兵二十年后的样子。 找了家小旅馆登记好房间,去附近转悠一圈熟悉一下环境,,顺路吃了个晚餐,廖工兵登录qq看了看,依旧没有赵小曼的回信。 过了这么久还不回,这不是看不见信息的问题了,这是压根不想回,大概率是避而不见。 小曼,你到底在回避什么?还是你在害怕什么?你为什么不说个明白再走呢? 廖工兵死活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那就干脆别想了。 廖工兵知道自己在这个鬼地方寻死寻活也没办法,还不如好好休息,留点体力,多走几个地方,说不定缘分一来它就重逢了呢? 第二天早早起床,廖工兵先是出去跑了几圈,回来打一趟军体拳,接着做些拉伸运动,这才上房间换衣服,重新出门。 不急着找工作,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到处瞎窜,有时走路,有时做公交,手里拿着地图,任意东西,就这么走走停停,廖工兵来到了一个广场上。 这是一个大广场,也是城市中心,除了周围数不清的商店,超市,还有小吃街,购物中心等等。重要的是这里很多鸽子,也不怕人,就在脚下转悠。抬着头看着人们手里的东西。 看着这些无处不在的鸽子,廖工兵算是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些,转悠了老半天,口也比较咳渴,他打算找个奶茶店要杯珍珠奶茶,顺便休息一下。 随便来到店门口,廖工兵就看到一男一女坐在奶茶店布置好的座位上,四眼相对,一杯奶茶两条吸管,你一口我一口。 廖工兵心口一堵,硬生生停下了进店的脚步,准备换一家店。 另外一家店的门口他还是一男一女,交头接耳的莫施厮磨着,拿着手机正在合拍。 广场的角落有两家奶茶店,一家门口有一男一女,另外一家门口也是一男一女。 廖工兵悲从中来,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四顾茫然。 奶茶店、咖啡店,凉茶店、快餐店、广场上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有的相互喂食,有的牵手散步,有的嬉戏打闹,有的相对而坐,还有胆子大的在拥抱接吻,就连广场上的鸽子,飞起来都是对对碰。 廖工兵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仿佛自己孤身一人深陷重围,周围都是面目可憎的阶级敌人。 必须呼叫空中支援! 廖工兵大步流星走进隔壁超市,扫了近二十斤面包。在收银员怪异的目光中付款,提着几大购物袋离开了这里。 再去附近药店收集了一些泻药,把它们混合进面包中,然后分散到了广场中间,一看有吃的,还没等廖工兵离开,无数的鸽子就蜂拥而至,争相食用廖工兵随手扔在地上的面包块。 廖工兵迅速把面包扔完,离开了这里,找了个大树蹲下来。这里角度不错,人比较少,最重要的是视野开阔,广场上的动静一览无余。 廖工兵打开刚刚买的哇哈哈矿泉水,一口下去三分之二,静静地等待着空投砸脸。 三五分钟以后,开始有部分鸽子不安地躁动起来,它们扇动着自己的翅膀,来回低空俯冲,然后一飞冲天,上下乱窜。qqxsnew 越来越多的鸽子飞向天空,在广场附近来回盘旋,很多人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的景色。纷纷从树底下、奶茶店里跑出来,拿出手机对着满天的鸽子拍照或者摄像。 “靠!” 人群中人有惊呼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周围的人一看,哦!这是被鸽屎袭击了,众人不以为意,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就看谁是下一个倒霉蛋而已。 大家无动于衷,继续拿着手机忙自己的事。 直到惊呼声越来越多,在各个角落起伏,大家才渐渐意识到不对劲。 一部分人回过神来,往店里或者树底下躲,大部分人还是就在原地,面面相觑。 接下来天空就下起了一阵阵的大雨,哦不,是屎。 很多人还蒙在鼓里,就被劈头盖脸的淋了一把 人们尖叫着到处跑,寻找可以抵抗空袭的地方,整个广场乱成了一锅粥,远远看去,像极了被水淋过的蚂蚁窝。 廖工兵一会看看广场上到处奔波的人群,一会看看漫天飞翔的鸽子,心里头的郁闷一扫而光。仰天大笑三声,飘然而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刁民 廖工兵决定离开这个城市。 把一切有的没的,都封尘进自己的记忆里。 从这一点来看,他们兄弟四人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这可能是他们能走到一起的原因。 或者说,每个人在少年时期都有相类似的品质,所谓儿时伙伴,大抵如此。只是随着时间的成长,才慢慢区别于别人,成为独一无二的自己。 廖工兵选择了回家,没有像当初的吴紧一样到处流浪。 或许吴紧当初也想回家,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 再次回到这个小村镇,廖工兵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才半年不到啊! 廖工兵感慨万千,村子没变,变得是自己啊! 这次廖工兵没有在半路做太多留恋,径直往自己家里走去。 “工兵你回来啦!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下。” 刚走到家门口,廖工兵看到江静在整理自己离家时弄起来的那边菜地,弯着腰停留在一片绿色之中的江静,显得生机盎然。 她刚抬起头伸个腰,就看到了从门口走进来的廖工兵,先是一愣,连忙扔下锄头走了过来。 “吃饭了吗?我去给你做饭。” 江静转身就往家里走。 廖工兵没说啥,跟在江静后面进了家门。家里还是老样子,该挂玉米的地方它还是挂玉米,该挂草帽的地方它也没变。桌子上一盘青菜,一碗炸花生,一碟猪肉和一碟酸菜,菜都是冷的,,桌子底下还有一个暖水壶,廖工兵拿起暖水壶摇了一下,咣当咣当的响,打开碗柜拿出一个,接着打开暖水壶,一阵茶香就在屋子里蔓延开来。 江静又提着刀往外走,被廖工兵给制止了,指了指桌子上的冷菜。 “热一下就行,不要浪费时间了,我挺饿的。” “哦哦哦,那你等下。” 江静听廖工兵这么一说,转身又钻回了厨房,手上端着几碟冷菜。没一会,菜香味就从厨房传了出来,农村的菜,除了好吃,就是耐煮,就算回锅几次,味道都不会有太大变化。两碗茶水喝完,肚子有了点发热的感觉,廖工兵准备起身去厨房看看,结果看到江静端着热好的菜从厨房走了出来。 “饭要不要热一下?” 江静把菜放到桌子上,问着廖工兵。 “不用了,就这样好了。” 廖工兵拉起椅子坐到饭桌边,顺手打开了高压锅。 江静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廖工兵吃饭,也没有靠过来的意思。 一顿饭吃完,廖工兵帮着把家里打理了一遍,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下午。 然后廖工兵在伸懒腰的时候看见一个村民一边呼喊,一边朝着这边奔跑,手上的草帽在不断挥舞。村民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廖工兵,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兵仔!你可算回来了。你爸出事了!” 廖工兵一听见这声音,镰刀一甩,直接迎了上去。 “狗子叔,我爸他出了什么事?” 廖工兵一把捞住来人,着急地问道。 “你爸他~” 被廖工兵叫做狗子叔的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一路跑过来的江静,欲言又止。 廖工兵一把将狗子叔拉出就院子,却看见江静也跟了过来。 “我是他的老婆。”qqxδnew 江静眼里除了慌张还有倔强。 “本来就要告诉你的,这不看兵仔子来了嘛!” 狗子叔嘀咕了一声,连忙正了一下身形。 “今天你爸他带着小庄去归武村处理高武村民偷被牛的事,没谈拢,小庄刚来实习不久,说话冲了点,对面直接跑屋子里把猎枪给拧了出来,要不是你爸推这么一下,小五他人估计已经交代在归武村了。你爸这,” 狗子叔指了指自己的左肩膀。 “这被打了一枪。小庄把他扶了出来,这会正在县医院里。” 廖工兵一边听着,一边皱着眉头,一股杀气从他身上慢慢地散发开来。 “去村口停车场等着,不会有事,狗子叔你等下。” 廖工兵安抚住身边的江静,回到家里拿了一把斧头,别在腰后。快速返回院子里。 “狗子叔,谁家有摩托车?借我用一下。” “我家有,跟我来。” 狗子叔在前面带路,没一会儿廖工兵就骑着摩托车来到了江静面前。示意江静上车,廖工兵油门一踩,呼啸而去。 来到县医院,打听到廖建国的病房,带着江静来到了门口,推门而入,屋子里站了好几个人,有些人廖工兵比较熟悉,都是跟了廖建国很久的老同事,还有几个年轻后生仔,估计是在廖工兵离开这段时间进来的,至于是来真正工作还是来镀金的,廖工兵不好判断。 周围的人一脸惊慌,躺在床上的廖建国一脸淡定,除了脸色有些差,精神头一点没变。廖工兵还在人群里见到了一个熟人,杨建民。 江静一路挤到床前,上下左右扫描了一圈,发现廖建国没有缺胳膊少腿,长出了一口气,目光锁定在廖建国的肩膀伤口上,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仿佛要倒下去一般。 一看到江静,廖工兵精神一振,伸手就把人拉到了跟前,右手往江静后脑勺一搭,看样子想来个接吻。 “别闹,工兵在这呢!” 江静极力抬头,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把廖建国的手支开。 “工兵回来了啊!” 廖建国咳一身,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躺的更舒服。 “怎么样?” “没事,没有伤筋动骨,躺几天就好了。” “那就好。” 廖工兵点点头,没有在说什么。廖建国却看到了廖工兵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你们该干嘛干嘛去,不要跟吃席一样围我这了。哦对了,工兵你留下来一下。江静你去附近小卖部买点水果过来。” 廖建国把其余的人都赶跑,留下廖工兵一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慈世平 廖建国定眼打量着自己半年不见的儿子,这小子好像除了皮肤白一点,其他方面没啥区别,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什么。 “坐。” 廖建国指了指面前的凳子。 “不用了吧?站着挺好的。” 廖工兵支吾着。 “让你坐你就坐,废话那么多干嘛?” 廖建国两眼一瞪,廖工兵只好找个凳子坐到他的跟前。廖建国不说话,就这么一直看着自己儿子,把廖工兵看的有些发毛。 “想去干嘛?” 廖建国摸索着上衣口袋,抽出了一包烟,也没管医院禁止吸烟的规定,自顾自的点了起来,反正这房间除了他没别的病号。 “没有,没想干嘛。” 廖工兵直了直自己的腰。 “当初杨再业ktv那事,我怎么教你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除了长个头,可真是一点脑仁都舍不得长啊你!” 廖工兵想起了当初他和老爸说起的那个事,后来他有几次向他爸提供了一些信息,廖建国只是点头表示已经收到了,让他在继续注意下去,然后就没有了下文,他曾经以为他爸在准备什么,现在看来,好像事情不是他当初想像的那样? “给我看看你带了啥过来。” 廖工兵还在回忆一些当初没有注意的东西,廖建国直接打断了他的思绪。廖工兵只得把腰后的小板斧抽了出来,递到廖建国手里。廖建国拿在手里掂了几下,不住摇头,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感动还是便秘。 “这玩意儿从你小时候就有了,传家宝啊,用出感情了,你可别弄丢了,家里劈柴什么的可都指望它了。怎么?你就准备拿着这个老家伙去给你爸我报仇雪恨呢?” 廖工兵低头不语。 “我怎么教你的?你当兵这几年又是干嘛的?真就不长脑子?真就这样,我还不如直接把你腿给打断算了,至少那是我打的,下手还会心疼。等我死了,好歹还有个人料理后事,哪怕坐着轮椅都比死了好。” “侦察兵啊!” 廖建国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这个猩猩一样的儿子,真是又恨又爱。 “你妈要知道这事,不得把我拉去暴打一顿?” “不要拿我妈说事!” 廖工兵脖子一硬。 “好,不说!不说!” 话到这,两人都选择了沉默,廖工兵把斧头别了回去,廖建国重新点起一支烟,谁都没说话,夕阳从窗口透过,照射在两人身上,拉出来的两个背影融合在了一块,不分彼此。 廖工兵起身把窗帘拉上,窗户没关,留着通风。 没一会,江静提着一袋水果打开门走了进来,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空气又重新欢快了些起来。 三个人就在这里吃了晚饭,要了几张小床,过了一夜。期间廖工兵还帮廖建国去买了一次烟,本着烟越差对身体伤害越大的认知,廖工兵直接买了一条华子,廖建国一边抽着一边数落这种铺张浪费的行为。 第二天吃完早餐,江静选择了留下来照顾廖建国,廖工兵原本也想多带一会儿,直接被廖建国轰走,再不去喂猪喂鸡什么的,家里都得鸡飞狗跳了。 廖工兵前脚没走多久,杨建民后脚就来了廖建国房间里。坐在廖工兵曾经做过的那个小凳子上,和廖建国询问当时的一些情况。廖建国把情况和杨建民说了一边,后者不停地皱眉头。 “看清楚是什么枪了?” “不像是制式武器,只是一些简单的土制猎枪,是传统的击发方式,射程有效,杀伤力不强,就是覆盖面积挺大。” 杨建民深深地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归武村这地方,出了名的穷,民风彪悍,村上不论男女老少,十个有九个天生好吃懒做,常年以赌博、当路霸和偷抢为生,早些年镇上也组织过几次抓捕行动,这群兔崽子一见警车进村就往深山老林里钻,只留下一堆老少妇孺。警车一走又恢复常态,大家也只能抓几个地痞当当业绩,总不能一堆人出门什么都得不到吧?太对不起纳税人了。原本以为大家就这么我抓来抓去,你钻来钻去的过下去了,只是没想到啊。” 杨建民手指了指廖建国的胳膊。 “袭警,用的还是枪,这事可就大条了。” “没往死里弄,开了一枪后也没追,不然我和小庄走不出来的。” “不论是什么动力,这种隐患,绝对不能出现在我杨建民管辖的范围内,绝对不能!朗朗乾坤,反了天了我看!真当这是几十年前呢!” 杨建民站起来,在房子里来回走动,手上不断比划着。 “我怀疑他们有专门制作枪支弹药的地方,而且就在山上,他们拥有的也肯定不止是土枪。你忘了九几年我们进行过一次收枪,当时可收了不少,现在这群人又弄出来了,由不得人怀疑啊!”m.qqxsnew 廖建国又对着杨建民打出一个暴击。 “这种要命的东西也有人敢制作?不怕还没打死人,自己先炸了?” 杨建民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着廖建国,似乎想确定他当初说的话是真是假。 “你别忘了,当初退伍回来的人,归武村可不少,有些还是在兵工厂呆过的,太精密的零件和常规子弹他们可能加工不了,弄个土枪还不是简简单单,不要小看村里那些铁匠银匠,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至少这东西已经是杀伤性武器,而不是玩具。下次再去,记得把防爆盾带上。” “我那没有,县里大队才有。” 杨建民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使劲抓了抓为数不多的头发。 “办法不是没有,你过来。” 廖建国笑得神秘莫测。 第一百六十五章 和平 廖建国定眼打量着自己半年不见的儿子,这小子好像除了皮肤白一点,其他方面没啥区别,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什么。 “坐。” 廖建国指了指面前的凳子。 “不用了吧?站着挺好的。” 廖工兵支吾着。 “让你坐你就坐,废话那么多干嘛?” 廖建国两眼一瞪,廖工兵只好找个凳子坐到他的跟前。廖建国不说话,就这么一直看着自己儿子,把廖工兵看的有些发毛。 “想去干嘛?” 廖建国摸索着上衣口袋,抽出了一包烟,也没管医院禁止吸烟的规定,自顾自的点了起来,反正这房间除了他没别的病号。 “没有,没想干嘛。” 廖工兵直了直自己的腰。 “当初杨再业ktv那事,我怎么教你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除了长个头,可真是一点脑仁都舍不得长啊你!” 廖工兵想起了当初他和老爸说起的那个事,后来他有几次向他爸提供了一些信息,廖建国只是点头表示已经收到了,让他在继续注意下去,然后就没有了下文,他曾经以为他爸在准备什么,现在看来,好像事情不是他当初想像的那样? “给我看看你带了啥过来。” 廖工兵还在回忆一些当初没有注意的东西,廖建国直接打断了他的思绪。廖工兵只得把腰后的小板斧抽了出来,递到廖建国手里。廖建国拿在手里掂了几下,不住摇头,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感动还是便秘。 “这玩意儿从你小时候就有了,传家宝啊,用出感情了,你可别弄丢了,家里劈柴什么的可都指望它了。怎么?你就准备拿着这个老家伙去给你爸我报仇雪恨呢?” 廖工兵低头不语。 “我怎么教你的?你当兵这几年又是干嘛的?真就不长脑子?真就这样,我还不如直接把你腿给打断算了,至少那是我打的,下手还会心疼。等我死了,好歹还有个人料理后事,哪怕坐着轮椅都比死了好。” “侦察兵啊!” 廖建国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这个猩猩一样的儿子,真是又恨又爱。 “你妈要知道这事,不得把我拉去暴打一顿?” “不要拿我妈说事!” 廖工兵脖子一硬。 “好,不说!不说!” 话到这,两人都选择了沉默,廖工兵把斧头别了回去,廖建国重新点起一支烟,谁都没说话,夕阳从窗口透过,照射在两人身上,拉出来的两个背影融合在了一块,不分彼此。 廖工兵起身把窗帘拉上,窗户没关,留着通风。 没一会,江静提着一袋水果打开门走了进来,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空气又重新欢快了些起来。 三个人就在这里吃了晚饭,要了几张小床,过了一夜。期间廖工兵还帮廖建国去买了一次烟,本着烟越差对身体伤害越大的认知,廖工兵直接买了一条华子,廖建国一边抽着一边数落这种铺张浪费的行为。 第二天吃完早餐,江静选择了留下来照顾廖建国,廖工兵原本也想多带一会儿,直接被廖建国轰走,再不去喂猪喂鸡什么的,家里都得鸡飞狗跳了。 廖工兵前脚没走多久,杨建民后脚就来了廖建国房间里。坐在廖工兵曾经做过的那个小凳子上,和廖建国询问当时的一些情况。廖建国把情况和杨建民说了一边,后者不停地皱眉头。 “看清楚是什么枪了?” “不像是常规武器,只是一些简单的仿制品,是传统的击发方式,射程有限,杀伤力也不强,就是覆盖面积挺大。” 杨建民深深地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归武村这地方,出了名的穷,民风彪悍,村上不论男女老少,十个有九个天生好吃懒做,常年以赌博、当路霸和偷抢为生,早些年也组织过几次抓捕行动,这群兔崽子一见我们的车进村就往深山老林里钻,只留下一堆老少妇孺。车子一走又恢复常态,大家也只能顺路搞一些地痞,总不能一堆人出门什么事都不做吧?原本以为大家就这么你来我往的过下去了,只是没想到啊。” 杨建民手指了指廖建国的胳膊。 “打到了不得了的人,用的还是枪,这事可就大条了。” “没往死里弄,开了一枪后也没追,不然我和小庄走不出来的。” “不论是什么动机,这种隐患,绝对不能出现在我杨建民管辖的范围内,绝对不能!朗朗乾坤,反了天了我看!真当这是几十年前那环境呢!”仟千仦哾 杨建民站起来,在房子里来回走动,手上不断比划着。 “我怀疑他们有专门仿制这些东西的地方,而且就在村子的后山上,他们拥有的也肯定不止是这些土玩意儿。你忘了二十几年前我们进行过一次收枪,当时可收了不少,现在这群人又弄出来了,由不得人怀疑啊!” 廖建国又对着杨建民打出一个暴击。 “这种要命的东西也有人敢仿制?不怕还没打死人,自己先炸了?” 杨建民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着廖建国,似乎想确定他当初说的话是真是假。 “你别忘了,当初部队回来的人,归武村可不少,有些还是在工厂呆过的,太精密的零件和常规子弹他们可能加工不了,弄个仿制品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不要小看村里那些铁匠银匠,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至少这东西已经是杀伤性武器,而不是玩具。下次再去,记得把防爆盾带上。” “我那没有这玩意儿,县里的武装大队才有。” 杨建民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使劲抓了抓为数不多的头发。 “办法不是没有,你过来。” 廖建国笑得神秘莫测。 辛卯年秋,知县公子外出游山玩水,不知所踪,数星期后,尸体在归武村后山被人发现。不日衙门捕快大举出动,村里那些个人闻风而动,早已不知所踪,众人进山搜查无果,只是摧毁了看起来像聚集点的几个铁匠铺,等到大家伙出山,停在公路边的车子要么轮胎被放了气,要么被推下了山。 队长除了骂娘,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对着一群老少妇孺下手吧? 一个月过后的某个夜晚,不明飞行物编队路过宝地,借宿一宿,这片星空就此安静。 第一百六十六章 父辈的路(一) 廖工兵知道归武村出事的消息,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了。他特意去看了看,人进不去,周围设置了望不到头的警戒,还有很多警察在巡逻。里面的情况不得而知,不过看这阵势,哪怕保持最乐观的猜测,脑海里模拟出来的结果都让廖工兵不寒而栗。 一个月之后,廖工兵加入了编制,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公仆。在自己老爸的地盘上镀金。 军装加身,廖工兵一扫这段时间的郁闷和颓废,雄姿英发,朝气蓬勃,他迎向初升的朝阳,庄严地敬了一个军礼。 儿女情长和家国情怀孰轻孰重,他掂量的很清楚。生在这样的家庭,奉献精神早已经流淌在他的血液里了。 那份初次萌芽的感情,就让它深埋心底好了。廖工兵朝着自己的来时路又敬了一个军礼。 见或不见,一切随缘。 廖工兵带着满腔热血来到了所里,准备大展拳脚,干出一番事业。等了一天,大家除了跟他打招呼,没有安排他坐任何事,只是让他熟悉所里的编制。 一个村镇的派出所能有多少人?更何况很多人廖工兵打小时候就认识了。认识的无非就是他不在这段时间新来的人而已, 小庄,跟着廖建国做助手用的,专门负责民情整理、走访记录。负责内勤和户籍的人廖工兵打小就认识,倒是负责案件这一块的多了三个人,廖工兵不熟悉警队编制,不觉得有什么。换个来人就不得不感慨,作为村镇级的派出所,这配置属实算得上豪华。 “这是新来的同事,叫廖工兵,我儿子,大家多多关照。”qqxδnew 廖建国召集大家做了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 简单的介绍,不简单的信息。 大家连忙鼓掌,直到廖建国伸手把掌声压了下来。 所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个少爷,不怎么敢使唤这尊佛。廖工兵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度过了快一个星期。初来的热血就慢慢凉在了屁股下的椅子上,廖工兵感觉这样下去还不如回家喂猪,至少有事做。 回家跟江静这么一说,江静听了给他支了招。 “融入其中。看看他们是怎么干活的,然后试着学习。” “如果我觉得他们是错的呢?” 廖工兵反问。 “学对的就好了。” 廖工兵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经过一个月的努力,廖工兵成功让自己从廖少爷变成了小廖啊。对于自己的身份,他不去刻意提起,也不去刻意回避,时间久了,大家就习惯了,所谓的隔阂,不过是大家心理脑补的产物而已。 外出走访民情的任务落到了廖工兵头上,他老头子则呆在大本营里运筹帷幄,看上去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小庄变成了廖工兵的领路人。每天的任务就是告诉廖工兵去那个村哪条路不好走,去这个村哪里可以抄近路。哪里下雨了容易发生泥石流,哪里可以打山泉水喝,哪里是村民经常休息的地方,如果遇见老人了,记得帮忙挑点东西。廖工兵掏出上衣里的笔记本,一一记了下来。 小庄带着翻越了一座又一座山头,在中午时候,来到了一座木头搭成的凉亭里。 “每当这个时候,大概是中午十点到十一点这段时间,会有个老邮差从这里路过,年纪挺大,前面有条溪流,老人家趟不得冷水,记得早点来这里等着,背着他过河。记得要注意称呼,老人家不喜欢被人叫老了。” 廖工兵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小庄。 “你爸告诉我的,他已经在这里背了八年了。” 小庄边说话,边打开背囊,从里面拿出一包糯米饭和一盒咸鱼。糯米饭分成三份,一份递给了廖工兵,咸鱼则放在了两个人中间。 廖工兵没说话,默默地吃着饭。没一会果然有个中老年人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囊来到了凉亭里。他四处看了看,先是看到小庄,眼神一亮,接着看到廖工兵,神情又是一喜。 “覃叔,你来了啊?今天信件多不多?” 小庄走过去来人的背囊接过来,把剩下的一份糯米饭递了过去。 “还行,不算多,比起早几年啊,这算少了,现在啊,都有手机啦!” 覃叔接过糯米饭,找个位置坐下,指着廖工兵。 “小廖他儿子啊?看起来挺像啊!” “是的覃叔,廖所他儿子,退伍没多久,过来熟悉一下,以后这条路啊,就是他跑了。” “不错!不错!” 覃叔满意地连连点头,休息完毕,三人走了没一小时,来到了那条河边,廖工兵来到覃叔面前蹲了下来。 溪水果然很冷,连廖工兵这样的壮年小伙子都觉得肌肤被包围的冰凉。 来到河对岸,覃叔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堆篝火,从地面的痕迹来看,这里应该经常起火,周围寸草不生。 “以前年轻,就硬抗,后来年纪大了,一到下雨天,腿就生疼,所以每次过河,我就在这里点这个火堆烤一烤,直到鞋子干了才往前走。后来这个火堆,变成了你爸的。看到前面那个山洞了吗?” 覃叔指了指自己不远处的地方,廖工兵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山洞。 “那是我和你爸弄出来的,里面也有个火堆,如果下雨了,我们就在里面生火。” 廖工兵默默记在心里。 “好了孩子们,我们该启程了,乡亲们应该都等急了。” 覃叔穿上烤得半干的解放鞋,拍拍屁股起身,在前面带路,小庄把自己的背囊扔给廖工兵,背起覃叔的跟在身后。 三道背影,背着一代人的期盼和牵挂,在这条崎岖的山路上不屈前行,征服这着些桀骜不驯的大山,风雨无阻。 第一百六十七章 父辈的路(二) 山间有路,只是有些路段很难走。经常有人走过的小路还好些,时常会有乡亲们修理,野草没那么多,过于陡峭的地方还会用石头铺成阶梯,方便乡亲们通行。 而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一眼看过去根本就看不到哪里有路,除了漫山遍野的树木和起伏不定的山头、偶尔飞过的鸟类,没有哪怕一点的人间烟火,每年三四月你来到这里,就能看到连绵好几个山头的映山红,从你的脚下一直到天的那边。 廖工兵脚下隐约有一条路,从这里一直延伸到映山红的尽头,那是覃叔用一辈子踩出来的天路。 “崽儿,跟上咯!接下来的可不好走。” 覃叔顿了几下手里的拐杖,望着对面的山头。有些弯曲的脊梁支了起来。 “翻过了这个山头,我们的下一站就到了。” 三人一路不停歇,在一个小时之后登上了山顶,在那里的凉亭里休息了十几分钟。从这里往下看,一个大约百来户人家的小村庄安静地坐落在山脚下,偶尔几声犬吠打破宁静,隐约从云雾中穿来,钻进廖工兵的耳朵里。看了看在一旁锤着小腿的覃叔,廖工兵心里挺佩服,快退休的年纪了,爬起山路依旧稳稳当当,丝毫看不出是一个需要拐杖的人。 俗话常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廖工兵挺不以为然,下到半山腰后他就感觉脚板被震的生疼,不得不放轻脚步。 “年轻人啊,不安分,就喜欢跟个虾米一样活蹦乱跳的。这下山路啊,讲的是巧劲,娃儿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 覃叔看着在不断跺脚的廖工兵,哈哈笑了两下,仿佛年轻了十岁,话都比平时多了几倍。 靠近村子的路段从泥巴变成了石板。 路边种着一大片毛竹,抬头看去,村子有一半的房子隐没在竹海里。偶尔有村民挑着柴火迎面走过来,覃叔一边打招呼,一边给人让路。遇见赶牛的,还要退到宽点的路段,才能交汇而过。 “下次看见对面有人啊,靠右边让就行。” 覃叔交代着,带着两人走进了一个房子里,房子里没有人,只有门口放着一个碗柜,一张桌子,还有几张竹椅。覃叔走过去打开碗柜,拿出一个陶瓷碗,来到水井边压了一碗水,放在桌子上,掏出烟袋锅里的烟丝。 小庄如法炮制,也去碗柜里拿出了一个碗去装水。 “碗柜里有三个,还有一个你爸的,同一层放着,你拿去装水喝。” 覃叔烟杆子指了指碗柜,顺手掏出打火机点了起来。 “这村子啊,叫弄坳村,一共一百三十八户人家,有一部分年轻人外出务工去了,显得比较安静,这里是村支部只是挂个名,没人住,村支书住自己家,这会应该去耕田了,抽完这口烟我去屋里头放广播,他就知道我来了。” “覃叔,我去,你歇着。” 小庄端起碗一口见底,起身去了内屋。没一会,一首甜蜜蜜就从这里飘荡开来,直到布满这片天空。大约半小时,一个中年人喘着气出现在了门口,两只手不断地在裤子上擦拭着,看到坐在门口的覃叔,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叔,你来了,歇会,我喝口水。” 村支书也从碗柜里拿出一个碗,装好水坐到了覃叔旁边。 “我正在后山割草呢,一听你放歌,我就赶过来了。” 村支书又擦了擦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甲天下,拿出一根递给了覃叔,一根递给了廖工兵。 “不抽烟。谢谢!” 廖工兵见面摇头。村支书也不客气,烟拿到叼自己嘴上,掏出打火机先给覃叔点上。 “小廖他儿子。” 覃叔指着廖工兵介绍。 “怪不得,我就说眼熟,没想到啊,转眼他儿子都这么大了。” 村支书看着廖工兵,眼里除了欣赏,还有一些说不清的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期待。 “以后这条路啊,就是他和小庄跑了。” 覃叔磕了磕烟嘴,又重新填了一次。 “哦?你爸呢?升局长了?” 村支书问廖工兵。 “没有,就是现在事情比较多,分不了身,所以就让我来跑了。” “挺好。” 村支书点点头,把抽完的烟摁进了脚下的土地里。覃叔打开自己的背包,把一叠信件拿了出来,交到村支书手上。 “书记啊,咱们村的信件都在这了,你一会拿去发一下,还有什么信件需要我带出去的,你一会给我就行。” “叔你等等,我这就去拿,我家里有一些乡亲们的信,还有村里农老师那有一份什么小孩子的报名表格,需要交到县里的教育局,我去去就回。” 村支书说完就起身,匆匆走出了门口。 “覃叔,村子里没有邮箱吗?为什么还要人专门保管信件啊?” 廖工兵看着逐渐远去的村支书,有些不理解。 “邮箱有,就在村口那大榕树底下,钥匙我也一直带着,只是乡亲们从来不把信件放那,说放那里心里不踏实。所以就一直由支书保管着,顺便帮乡亲们写写回信。” “这样啊!明白了。” 廖工兵说完就出神地看着面前的碗,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个小时以后,村书记带着一叠信件赶了回来。覃叔接过信件,一封一封的仔细看着封面上的字,一连看了三遍,才小心翼翼的用帆布包好,收回背囊里。 “狗娃他爸没有回信吗?我记得上次狗娃有给他爸写信来着。” “我去问问。” 村支书点点头,又匆忙离去。过了半小时又折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叔,在这,收好。” 村支书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长出了一口气。覃叔翻来覆去看了一下,取出刚才的帆布包打开,把信件放进去,重新包好放回了背囊里。 “没别的事那我先我走了,我这还有别的信要送呢!” “好的叔,你慢走,我就不送了。” 村支书提起背囊送到门口,这里有几个小孩子在玩泥巴,看见覃叔从面前路过,一拥而上,围着覃叔满脸的期待,覃叔一脸溺爱地摸着几个小孩子的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颗奶糖,分到他们手上,几个小孩在一阵欢呼中散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父辈的路(三) 大榕树在这里扎根了多少年,弄坳村没人清楚,从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故事里,你或多或少的,总能看到它的影子,它似乎一直就在这里,风雨不动安如山,庇护着一方水土,和土地上的人们。 每当村里的老人从这里路过,都会放慢脚步或者停下来,指着榕树,和跟在身边的后生仔说一个村里口口相传下来的故事。 传说弄坳村的先祖带领着族人刚刚来到这片土地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芜之地,到处都是洪水猛兽,先祖和族人们与天斗,与地争,艰难的在这片土地上挣扎着,后来有一天,先祖得到了一个神仙的拖梦,告诉他有这么一片土地,可以让他的人民世代在这里生存下去,依着梦中的指引,他们来到了这里,来到这片大榕树之下,开始了新的生活。他们每年都会祭拜这棵榕树,认为这里面住着神灵,是它给先祖托梦,庇护着人们在这里休养生息。 后来树底下的土地庙越来越多,祭拜也越来越多样化,大到祭祀先祖,小到红白喜事,这里都成了必经之路,必拜之地。 廖工兵并不相信这些东西,自从长大以后,他对这些传说不屑一顾。但是当覃叔带着他来到这的时候,他的神情还是不由得庄重了起来,榕树下到处都是烧到头的香,树底下有一个烧纸钱用的石槽。风一过,纸灰就在石槽里微微盘旋,像在舞蹈的精灵。树根边上有一个木匣子,覃叔走过去打开,里面是一把香和一叠纸钱。 不论弄坳村的人们生活得多么的艰难和挣扎,这里的香火从未断绝,就好像他们的脊梁从未真正弯过。带着两个后生仔上了一炷香,覃叔打开了一旁的邮箱,里面除了一些落叶,并没有其他东西,覃叔里里外外反复看了几遍,顺手把落叶清理掉,小心翼翼的把邮箱重新锁上。 “走,去三婆家。” 覃叔起身,带着廖工兵来到了村子边缘的一座木房子面前,人未进门,一条黄狗从破旧的柴门中窜了出来,围着覃叔不停打转、摇尾巴。 覃叔抽出挎在腰上的水壶,倒出一些水在手上,蹲了下来,大黄狗靠了过来,伸出舌头在覃叔手上欢快地舔了起来。 “阿黄,三婆在家吗?” 覃叔弄了弄阿黄的头,阿黄叫唤了两声,转身朝里屋撒腿。覃叔直起身子跟了过去。 这是一个破败不堪的吊脚楼,围着房子四周的木板有一半已经倒塌或者不见了。屋顶的瓦片乱七八糟的堆着,像个筛子一样到处漏光。房子没有大门,一块破烂的布条挂在那里随风晃动,它姑且算是一扇门。院子里有一块菜地,地边上放着两个木马桩,上边挂着一个竹篓,和一件用麻袋做成的、只够遮挡住上半身的雨衣。 一个头发雪白的老人坐在马扎上,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地面,一只干枯的布满老人斑的手不断在地上摸索着。阿黄跑过去,用嘴从地上叼起一个剥了半边的玉米,脑袋不断蹭着老人还在盲目摸索的手,老人停了下来,顺着阿黄的脑袋把他嘴里的玉米抓到手里,继续慢慢地剥着。 “三婆,我们来了。今天小廖没有来,他儿子来了。来和三婆打声招呼。” “三婆好,我是廖建国的儿子,我叫廖工兵。” “真好!听你说话啊,就好像听见我孙子说话一样,高兴!” 三婆停下手里的活,顺着廖工兵的声音往前看,眼神里都是笑意。 “可不是嘛,小伙子今年都23了,以后这条路啊,可就是他来跑了。”qqxsnew 覃叔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三婆面前,帮她剥着剩下的玉米,玉米不多,只有三五个,覃叔直接把剩下的全包了。 “都好!都好!阿黄,去拿凳子来。” 阿黄闻声跑进里屋,把里面的小马扎给叼了出来。 “三婆,你的信。” 覃叔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到了三婆手里。三婆接着信,在手里摩挲了好一阵子,才轻轻地把信封口撕开。小心翼翼地把里面折叠的整整齐齐信纸拈出来,放在眼皮底下看了很久很久。然后慢慢把信纸展开,中间夹着一张十块钱面额的纸币,三婆把钱放进自己的怀里,把信纸递了出来。 “来,念念。” “好的,你等等。” 覃叔接过信纸,坐在了三婆旁边,开始念信。 奶奶你好! 你的身子还好吗?眼病有没有再犯?腰疼好点了吗?腿脚也还利索吧? “都问了多少遍了。” 三婆听覃叔念到这里,开心的笑了起来,眼眶边挤满了皱纹。覃叔停下念信的声音,直到老人家脸上的慢慢笑意散去,露出期盼的神色,才重新往下读。 我在广州这里过的很好,奶奶你不要牵挂,这边的生活很好,我工作也很忙,一时半会抽不出时间回家来看你,你如果在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就告诉给你送信封的乡邮员,他会找人帮你解决的,最后祝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完啦?” “完了。” 覃叔把手上的信纸抖了两下,重新叠好放到三婆手里,信纸在三婆手里摩挲了好一阵子,才收进怀里。 “三婆,我们走了,回信啊,我按照你的意思写好了,回头给你寄出去。” “哎!慢走,阿黄,送送。” 三婆摸索着拐杖,从马扎上慢慢站了起来。慢腾腾地来到门口倚着,像一座雕像。 阿黄带着覃叔他们路过稻田。来到村口,然后就停在了路边。 “阿黄,不用送了,你回去照顾三婆。我这啊,还有点东西,你给带回去。” 覃叔打开小庄身上的背囊,从里面掏出一个布袋子,放到了阿黄面前。 “这啊,有点小米,你拿回去给三婆熬粥喝。” 阿黄汪汪叫两声,伸出前抓不断扒拉覃叔的裤腿。 “阿黄,走咯!下次见!” 阿黄就在村口蹲着,直到夜幕降临。 离开弄坳村的下一个路口,三人就来到了分别的时候。小庄把背囊卸下来,放在了路边。 “崽儿们,我们就此别过,下次再见了,很感谢你们帮我背了这么长一段路。” “覃叔,下次见。” 廖工兵挥了挥手,看着覃叔消失在一片金光里。 “那个三婆,他家里没别人吗?” 廖工兵心里头堵着一口气,总觉得不吐不快。 “听你爸说,三婆原本有一个儿子,刚取儿媳妇不久,为了救几个贪玩的孩子,被山洪冲走了,儿媳妇听到这个消息,早产死了,三婆靠着家家户户讨畜奶把孙子拉扯大,后来孙子成了大学生,出了村子以后,一去不回。三婆想孙子,哭瞎了双眼。这些年全靠他儿子当年救回来的几个孩子养着,他们也想把三婆接过去养老。三婆犟,一直守着那破房子,不肯搬出去,说要给孙子守住根。” 说到这里,小庄叹了一口气,望着覃叔离去的那条路。眼神不知道是沉重还是敬佩。 “覃叔给三婆的信,我见过,那是一张白纸,一个字都没有。” 第一百六十九章 遥望远方的童年 告别了覃叔,小庄带着廖工兵来到了此行最后的目的地,白文村。 在这一片这个归、那个坳的村名里,白文两个字就像鸡群里的凤凰一样,显得优雅又诗意。 顶着这样的名字,白文村自然也不负众望,这里有着方圆十里之内,唯一的一个幼儿园。廖工兵和小庄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来到了这里,他们可以在这里住一晚上,也可以选择再次出发,如果走的快点,在晚上九点之前,就可以重新赶回到四团村。廖建国以前经常在这里和老园丁喝酒聊天,第二天天蒙蒙亮就赶回去,自从老婆去世,他就再也没有在这里过夜了。 说是幼儿园,其实就是打通了两座吊脚楼的一楼,一间用来做教室,几块拼接的杉木板加四条腿就是一张桌子,再配上一条长凳条,就是一套简单的课桌椅。整间教室放着三排课桌椅。另一边用来做食堂,拆下来的木板在四周围成一个院子,院子周围零零散散的放着几个木马、木滑梯,还有几个软趴趴的皮球。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男人正拿着湿毛巾在擦拭着这样桌椅,他带着一副眼镜,眼珠子瞪得老大,目不转睛地看着桌椅表面,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上面的毛刺。 隔壁的小食堂里,穿着苗族便服的女人一手提着盐巴袋,一手掌着铁勺,不断翻炒着大铁锅里的菜,一阵阵热气从铁勺上蒸腾而出,覆盖了女人大半边的身子,十几个半大娃儿穿着布满补丁的衣服、拿着碗筷坐在食堂的那张大围桌边上,眼巴巴地看着那口大铁锅。 然后孩子们看到廖工兵背着夕阳的余晖出现在门口,长长的影子从幼儿园门口一直拉到食堂的桌子上,就像大人口里的恶魔一般。孩子们出现了一阵骚动,眼里露出一丝惊惧。一些孩子紧紧抓住自己手里的碗筷,生怕被廖工兵抢走一般。还有一些胆子比较小的,已经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待看到廖工兵身边的小庄,孩子们才安静下来,期盼盖过了眼里的惊怕。都怪廖工兵的样子太惹人注目,完全把孩子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矮了一头的小庄被选择性的无视了好长时间。 “你吓到孩子们了。” 小庄用胳膊支廖工兵一下,廖工兵连忙猫下腰,轻手轻脚地走着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柔些。 小庄把背包从廖工兵身上扒下来,一一拉开拉链,积木、水枪、气球、汽车等等玩具就一一摆到了桌子上,一看到有玩具,好奇心压倒了一切,孩子们呼啦一下全围了过来,连饭碗都不要了,七手八脚的抢着小庄放在桌子上的玩具,有的小孩子已经拿着玩具跑到院里玩了起来。压抑的在此刻气氛一扫而光,整个院子充满着欢声笑语。 “吃饭时间你给小孩子发什么玩具啊,到时候半夜又叫饿。” 女人把锅里的菜倒进盆里,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擦额头的汗水,对着走进门的小庄说道。顺手拿起两个碗倒满水,端到了他们面前。 “柳姨,廖所长的儿子。” 小庄介绍,柳姨点点头,到院子招呼孩子们来吃饭。一众孩子虽然意犹未尽,终归还饿着肚子,经人这么提醒,也就都抓着玩具陆续回到了围桌前。然后眼巴巴看着柳姨把手里的玩具收走,换成了碗筷,孩子们的期待又变成了那个盛着菜的木盆子。.qqxsΠéw “老柳,吃饭了!” 柳姨对着空气吆喝一声,隔壁应了一下,到了食堂这边。小庄又把人介绍了一圈,这才入座吃饭柳姨先把孩子们的碗盛好饭,接着是廖工兵他们,最后才把剩下的留给自己。 “整两盅?” 老柳从碗柜里拿出一瓶三花和三个玻璃杯。还没等廖工兵有所表示,打开瓶盖就把杯子倒满了。 烟酒是男人增进感情最好的催化剂,几杯酒下去,三个人也都渐渐打开了话匣子。柳姨带着吃完饭的孩子去了隔壁玩耍,留下三个男人在桌子上海天胡地。 在柳老师断断续续的的讲述下,廖工兵知道了这个幼儿园的来由。 十年前,柳明君从师范毕业,原本以为可以分配到一份铁饭碗工作,左等右等没有消息,最后只好回到自己的家乡。双手拿了那么多年的笔,柳明君不想再拿起锄头,于是跟家人说他想办所幼儿园。老父亲早就因为柳明君回家以后游手好闲,从来不去务农而心生不满,哪里会答应他的要求,哪怕柳明君极力说明幼儿园对于村里孩子的重要性,他爸就一个回答,不行!理由也很简单:我供你读了一辈子书,最后你还是灰溜溜的滚回家了。回来也就算了,拿把镰刀你都手抖,更别说种地了,自己都没出息,还想教别人? 一家人都不支持柳明君当时的想法,除了她的老婆。 她老婆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姑娘,并不知道什么百年大计,她只是见了太多粗枝大叶的男人,对这个带着书生意气的男人特别好奇,接触多了,她就更喜欢这个见过世面的男人了,有时间就缠着柳明君给她讲外面的世界。 她向往着外面的世界,所以她嫁给了柳明君,那时候的她觉得,柳明君就是外面的世界。 柳明君跟她说了要办幼儿园的事,她二话不说,直接掏出了自己的家底。小两口自己早出晚归,操办起了幼儿园的事,柳明君他老爸嘴上没说,心里疼着这个儿子,悄悄托着乡亲们过来帮忙,就这样,房子弄成,幼儿园开始招生。一个月收费50块钱,管午饭,包接送,幼儿园名字是柳明君起的,叫希望幼儿园。 “刚开始,我这的孩子很少,我记得那时候大家都说,我是个骗子,骗自己父母的钱在外面玩,回家了,就骗小孩子的钱。” 柳明君摇了摇酒瓶子,发现已经倒完了,转身又去碗柜里拿出一瓶,接着满上。 “那段时间,我老婆经常骂我,幼儿园开着,学费又收不到,自己倒贴钱帮着别人带娃,每天早晨我出门去接孩子来读书啊,我老婆就塞给我一个笔记本,上面记着谁谁谁欠多少钱啊、谁谁谁家的孩子要交学费啦。每次我带出去,带回来,很少收到钱,我老婆就黑着脸把孩子接进去了,哈哈!” 柳明君说到这,看了看在院子里带娃的老婆,双手在大腿上搓了搓。 “我老婆陪着本帮我支撑着这个幼儿园,把自己首饰都卖了,后来家里真的揭不开锅了,她就每天端着盆子去他大哥家打饭,任由自个嫂子怎么说都无动于衷,她嫂子也是嘴硬心软,嘴上说着,每次煮饭都煮一大锅。我说去我家找找办法,她说不行,你是男人不能丢了面子。再后来,这个幼儿园的孩子越来越多,能送回家的越来越少。他们之中很多父母,都外出打工去了,临走之前,说把孩子放我这全托,每个月按时寄生活费过来。有的可以收到,有的没有,凑合这么多年,也就过来了,不见得有多难的。” 柳明君说到这,把目光转向了廖工兵这一边。 “你爸啊,每次过来都会往我这带点东西,早些年会带点旧衣服和粮食,后来会带些书本,这些年政策好了,交通发达了,书本改乡局一块发了,你爸就开始带玩具和文具。我这一院子的东西,有一半是你爸一个一个背过来的。那时候,小朋友最经常问我的,就是廖伯伯什么时候会来啊?他会带什么过来啊?然后放学了,一大群孩子不肯走,齐刷刷在院子里等着,望着远方,等着那个背着行囊的背影,慢慢地出现在他们视线里。” 第一百七十章 遥望远方的童年(二) 小庄和廖工兵没有急着回去,他们决定在这里过夜。 晚饭过后,柳明君陪着两个年轻人在院子里唠嗑。白文村的星空和家乡没有什么不同,一样闪烁着数不清的星星。入秋的山风有些清凉,柳明君纵然喝了不少白酒,身子骨也扛不住,回屋找了件夹克外套披上,院子剩下两个年轻,身上就一件衬衣还开了两扣子,敞开肚皮在那里吹风。 “年轻真好啊!” 柳明君感慨万千,和着外套坐了下来。 “柳叔,这村庄晚上这么安静吗?狗叫声都没几声,乡亲们这么早睡觉?” 廖工兵问着柳明君,他四处看了看,村子里的房子基本都是亮着灯的,在没有多少娱乐节目的村子里,吃完饭后老人出来找亲戚聊天,年轻人出来串门撩妹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眼下的白文村显得太安静了,除了幽幽的风声和偶尔的虫鸣,属于的人气息实在太少,整个村子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仟千仦哾 “这已经很好了,你是没见过早些年,一到晚上黑灯瞎火的,亮灯的房子稀稀拉拉就那么几家,像飘荡在荒山野岭上的鬼火一样,都不像是个有人住的村子。这些年,外出打工的年轻人越来越多,留在村子里的小孩子也越来越多,这晚上的灯火才渐渐多起来,也算是增添了几分生气。” 三个人正在回忆中遨游,一阵敲门声把他们拉回了现实。 “谁啊,?这时候敲门。” 柳明君有些不明所以,起身打开院子大门。一个满脸着急的年轻人就出现在他面前,年轻人看起来只有二十三四岁,此刻正在柳明君门口着急的徘徊着,听到开门的声音,立马就跑了过来。 “柳老师。” 年轻人唤了一声,声音带着凄凉和迷茫在夜色里传开,有种说不出的孤独。 柳明君看了看这个年轻人,这人他认识,算是他半个学生,名字叫易才,此刻他怀里正抱着一个婴儿,眉目跟他有七八分相似。 “柳老师,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我么得办法咯。” 年轻人说到这停了一下,似乎上面几句话已经用尽他的勇气。他低头深呼吸,然后抬头,继续往下说。 “柳老师,前些年我带我老婆回来的,你也看见了的,我们办酒还请过你来着,你还晓得不?我这开始还挺好,后来就不行咯,不停吵架,孩她妈生出来的娃儿也不奶咯,一直说苦,不想在村子里呆,要去深圳打工。今年过年跑一次,在火车站拉回来了,身份证都收起来了,不想昨天还是让她给跑了,我满村子找不着,孩子不能么得妈。可我家里也么得别人了,只能把孩子给你了。柳老师你放心,找到老婆我马上就回来,生活费我也会按时给你的。” 柳明君静静地听着,没说话,伸手把孩子给抱了过来,易才摸索了一会,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堆零钱。 “柳老师,这是孩子的奶粉钱,一共三百块。你先拿着,等到深圳找了工作,我再给你寄点。” “外面的世界太大,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留着吧,以防万一。” 柳明君没有伸手去接易才手里的钱,抱着孩子返回了院子里。易才在门口站了十来分钟,匆匆离去。 “叫你不要办幼儿园,你偏要办,能赚钱也就算了,还要自己往里贴钱,这些孩子的爸妈欠了多少还钱了?让你去讨债,一分钱讨不来。叫你把孩子送回他们家,回头还把人往家里带。你自己看看瓮里还有多少米!再这么下去,金山银山都要被你败光!” 柳姨看着自己老公从门口抱回一婴儿,心里就来气,直接数落开来,把怀里的账本摔在桌子上。 “每天早上去接人,中午还要做饭,晚上还要送,送不回去的还要伺候,你自己看看,家里的田地还有没有?还能不能种?还说什么乡教育局局长是你同学呢!你自个看看这么多年你除了捞回来十几个跟屁虫你能干嘛!” 柳姨越说越气,声音越来越大,桌子上的账本被她拍的直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柳明君怀里的婴儿就哭起来。听见孩子的哭声,柳姨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过来,一边轻轻摇晃着,一边慢慢来回走。孩子就在她的怀里安静了下来。 “愣着干嘛?去弄米糊啊!” 柳姨踢了他一脚。柳明君连忙往内屋跑。 “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 柳姨看了看站在院子里的廖工兵和小庄,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 “没有!没有!这绝对不是笑话。” 廖工兵连忙回应。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印象中她也是这样,一边数落着老爸一边帮忙。廖工兵莫名觉得鼻子一酸,连忙抬头仰望星空。 这个世界总有人会为你无私奉献,他们叫做父母,只是年少的我们真的不懂事,把最臭的脾气留给了最爱自己的人。廖工兵隐约明白了老爸为什么让自己走这条路。 第二天早上吃完饭。柳明君邀请廖工兵他们参加幼儿园旅行的秋游。廖工兵欣然接受,带着几十个孩子在田野和山川里肆意玩耍。他们唱歌、游戏、照相、跳舞。把一辈子的童年回忆浓缩成了一天。 最后柳明君带着孩子来到了一个山顶,所有孩子站在他的身后,听他讲山那边的故事。 “同学们看到了吗?从这里往天边看啊,那就是广东了,你们的阿爸阿妈就在那边生活,他们在赚大钱,在过年的时候给你们买新衣服、买水果、买鞭炮。你们只要好好读书,将来也能走出大山去找你们的阿爸阿妈,同学们,你们会好好读书吗!” “会!” 孩子们乱七八糟的回答着,望着山的那头。 第一百七十一章 富豪和乞丐 小庄这次背了挺多东西过来,除了玩具,还有一些文具,像铅笔、彩笔、文具盒、田字作业本等等,把这些东西都交到柳明君手里,两个人没有原路返回,来到半山腰的公路边等着路过的大巴。 上车后的廖工兵心情有些沉重,他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青山,一路沉默着回到了所里。廖建国正靠在柜台边上和前来办理户籍的乡亲侃大山,看见廖工兵开门进来,招呼了一声,廖工兵没理会,直接往里屋走。 “咋回事这?出门一趟耳朵聋了?” 廖建国莫名其妙,看着跟在廖工兵屁股后进门的小庄。小庄把情况这么一说,廖建国就明白了七七八八,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 “毛孩子一个,没见过大风大浪,这么点阵势就遭不住了,这要是真正的民间疾苦不得整抑郁?让他自己消化吧,不用管了。” 廖建国摆摆手,继续侃大山。廖工兵听见了自个老爸在外面说的话,继续闷头沉默不去理会。廖建国说的民间疾苦他真的不清楚,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后来去了外面的世界,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就是他见到的这样。他看过新闻,也曾经被书上描述的世界而黯然神伤过,但这一切都远不如这两天经历给他带来的震撼。 他有些不明白,都二十一世纪了,这片土地上为什么还有这么贫穷的地方,这种地方,又有多少?那些孩子一双双望着远方的眼睛刺得廖工兵心跟筛子一样。他突然觉得这个派出所的某些东西特别不顺眼。于是他骑上自行车离开这里,去找吴群。小庄想把人叫住,被廖建国给拦住了,看着廖工兵远去的背影。 “让他去吧!想不通就把他那身皮扒了,回去老实种地耕田。” 廖工兵一路上山下坡,骑了十几公里的路,总算来到了高旁村。饶是他身强体壮,此刻也感觉累得够呛。也就他骑的是家里的老永久,换别的自行车还不一定经得起折腾。廖工兵把车往操场边的谷垛一靠,就往吴群那走。推开门直奔冰箱,拿起一瓶水就灌了起来。 “我说你这可是违反了三八纪律我说,你这皮还挂身上呢,小心我拍照举报。” 廖工兵没有搭话,大屁股往沙发上一碾,东张西望的打量起四周情况。冰箱、音响、彩电,影碟机应有尽有。独立卫生间、独立厨房,太阳能热水器。 “去你大爷的资本家。” 廖工兵捞过面前的水果盘。见啥撸啥。 “大少爷,你这是怎么了?一来我家就大吃大喝,受啥刺激了?” 吴群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拉把椅子坐到了廖工兵对面,并不是他不想坐沙发,廖建国大马金刀的横在那,他挤不进去。 “你还戴上眼镜了?” 廖工兵扒拉着篮子里的苹果,一口半个。 “任老师送我的,说这个可以矫正视力,我就带上了,我读书那会眼睛有点近视。” “屁,什么矫正,都是扯犊子,只会越戴越离不开,都是骗钱的玩意儿,劝你扔了。” 吴群笑笑,没有搭话。 “啊群,你相信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吃不饱穿不暖的的人么?” 廖工兵三两口把苹果啃完,不吃了,转着手里的水果盘。 “信啊!不止现在,这种人哪个年代都有。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个?你小时候没见过穷人吗?” 廖工兵听得有点不舒服,想开口反驳点什么,嘴巴动了动,又不知道说什么。 “可现在都新社会了。” 廖工兵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管他什么新社会旧社会的,该有它还得有,怎么?这段时间你看到啥了?” 不得不说他们几个对于对方的性格都很了解,吴群直接就把握到了廖工兵情绪低沉的原因。廖工兵叹了一口气,把这几天的经历和吴群说了一遍,末了,廖工兵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啊群,我们都知道高旁村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你能不能帮帮那群孩子?” “怎么帮?” “你跟任老师说说,就像当初他在这里造学校一样。去那也造一个,让孩子们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有走出大山的能力。” 吴群没有正面回答廖工兵的话,他看着廖工兵带着期盼和着急的目光。 “工兵,我跟你讲个故事。以前有个乞丐在一个富人区的街道边乞讨,有个富豪很有善心,每次路过乞丐那里,他都会掏出钱包给乞丐十块钱,刚开始乞丐心存感激,都会和富豪道一声谢谢,起身鞠个躬。时间久了,乞丐连起身都懒得起来。后来有一天,富豪因为没带钱,只给了五块钱,乞丐就跳起来骂人,他说,为什么我的钱你不给我?你是不是拿去送别人了?富豪给他解释了原因,他依旧不依不饶,说富豪是个负心人。” “什么意思?” 廖工兵听完故事,不理解。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酸不几啦的我听不懂,你直说帮还是不帮?” 廖工兵目光灼灼地看着吴群,似乎要看透这个让他有些陌生的兄弟。 “我要问问任老师,我相信他会答应,不过可能需要一些交换条件。” “什么时候善良需要等价交换了?” 廖工兵看向吴群目光更加陌生。 “工兵,我不是这个意思。” 吴群连忙安慰廖工兵,把他的情绪抚平下来。 “你也知道的,时代在进步是吧?你看看以前,村子里有谁要建房子了,村里人有空的都去搭把手,分文不取,只要管顿饭就行。这些年还有这样的吗?没了,多多少少都会收些报酬。你可以说乡亲们变了,变得市侩了,但是别人可以不要,你不能不给,明白吗?” “不明白,那只是一群什么都没有的穷孩子,能给你什么?” 廖工兵摇头,眼睛不再看吴群,而是慢慢闭了起来。 “道德、感恩,他们之中有些人需要回来做这个土地的领路人,回来报答养育他们的人,而不是接受别人的恩惠以后觉得理所当然,把乡亲们扔在哪里不管不顾。” 廖工兵听吴群这么说,长出了一口气,身体重新放松,贴在沙发上。 “我还以为什么呢!屁大的事。吴群,不要以为自己吃了几年墨水就是城里人了。生在这里,你一辈子都是农民。农民啥样你不知道?什么缺点都有一点,就是绝情和漠视基本学不会。还有,下次和我说话直接点,不要拐弯抹角的,小心老子揍你!我先我走了,有事电话。”qqxsnew 廖工兵骑上自行车,溜车下坡,吴群叫都叫不住。 第一百七十二章 被需要的价值 吴群看着廖工兵渐行渐远,最后跟个土豆一样现实在半山腰里。叹息一声,转身回了屋里。大自从学毕业,他就从一个学生变成了无业游民,实现了当初杨再业的人生终极梦想,吃喝不愁、游手好闲、混吃等死。 但这真不是吴群想要的生活,人总得找点事做,不然怎么体现自己存在于这个社会的价值?哪怕是条咸鱼都能开胃下饭呢! 吴群想去做个光荣的人民教师,可是任进学一口回绝了。被拒绝的时候,吴群简直不敢相信坐他对面的是任进学,所有的画面他都预想过,唯独没想过会被拒绝。在吴群心里任进学就是他的父亲,子承父业不是很正常的吗? “你太善良,不适合教书育人。” 这是任进学对他说的话。 “可是任老师你不也是一样吗?你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何况善良不应该是优点吗?” 吴群确实想不明白,什么时候,善良变成一个人从事教育工作的阻碍了? “我和你是一样,可我和你从事教育的年代不一样,小群,我们不变,可是别人变了。这个时代,容不得太纯粹的善良。听我的话,去镇上开个书店或者文具店都行。卖卖书画、文房四宝,练下书法,有时间看看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不!我想为社会做贡献,我不想自己学到的东西就这么毫无用处的烂在肚子里,一点发挥价值的机会都没有,读书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我就算现在想不清楚,那我也知道绝对不是为了当一条有知识的咸鱼。” 吴群越说越激动,不自觉的血气上脸。 “你不是为了造福社会,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啊?” 任进学看着脸色有些通红的吴群。嘴角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笑意。 “任老师,造福社会和证明自己并不冲突,这是相辅相成的。” “既然你知道是相辅相成的,那你去买书画也是在造福社会啊,一样在体现自己的价值,为什么一定要当教师呢?” 吴群堵了一下,不过也只是几分钟,很快他就回答了任进学的问题。 “因为教书育人是面对面传授,可以把自己的正确价值观传送给学生,书本不一样,全靠自己去理解,再说了,教书天天可以进行,书一天卖几本啊?哪个效果更好不是一目了然的事?” “按照你的意思,新华书店还不如我一个教书的对社会贡献大?更何况你又怎么知道自己的价值观是正确的?不也是书本给你的吗?” 面对任进学的再一次反问,吴群无话可说。这个年纪的他还找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人民教师就好像一个医生,学生就是他的患者,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教书育人是教师的职责,而鲁迅先生说过,学医救不了社会。小群,文明的种子从来都在书里。你有这个机会把它们散播出去,种在孩子们的心里,不论结局如何,这都是一份福报。何乐而不为?不要把目光局限在这个小小的地方上。”.qqxsΠéw 任进学举起右手拍了拍吴群的肩膀,点点头以示鼓励。吴群还想在说点什么,任进学微笑着对着他摇了摇头。 “这里有我和雅南就够了,我们还没老到需要别人来接班。也不怕伤你自尊心,在这里教学的老师,比你优秀的比比皆是,多你一个少你一个,改变不了什么。哦对了,你和玉芳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结婚?你这年纪老大不小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啊?” 吴群瞪大眼睛看着任进学,脑子一时半会还没从刚才那个沉重的话题里回过神来。大脑宕机了快一分钟,一丝红晕才从耳朵上出现。 “玉芳她回家了,说是去处理家里的一些事,顺便陪一陪~她妈妈,而且,她也见过,见过我爸了。” 吴群越说越小声,情不自禁望了自己的老房子一眼。自从和任进学他们生活在一起,就再也没在这个房子里睡觉了,虽然有时候也会过去见见父母,可不知道为什么,吴群没有回家的感觉,更像是一个登门拜访的客人。后来吴四喜他们带着思群去了外地打工,这个老房子就彻底的失去了生气,像一个埋葬着吴群童年的坟墓。 后来吴群没有再去纠结做教师这件事,而是把廖工兵过来的目的和任进学说了一下,得到的是任进学久久地沉默。 “好。” 任进学只回答了一个字,起身就去了自己书房,吴群很想问问任进学为什么需要沉默这么久,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步入2011年年尾,弄坳村的幼儿园建设就断断续续进行着。没有公路直接到村子里,所有的建材和设备都是村民们一路用肩膀背过来的。在半山腰的公路卸车,背三四里路进村,按斤算钱,背一斤五毛钱。经过全村人的努力,幼儿园总算在过年的最后半个月里建设完成,两栋二层的砖房取代了原来的吊脚楼,还有单独的卫生间、小食堂,原来的被开拓成一大片空地,装上了滑梯、秋千、儿童篮球场等娱乐设施。 “任老师,谢谢你!感谢你!” 柳明君看着焕然一新的幼儿园,和在新厨房里做菜的老婆,声音一直颤抖着,除了不断摇着任进学的手,他实在表达不了自己的心情。 “不用谢我,谢小群吧!不是他跟我说,我也不会知道这事。” “任老师,这个幼儿园的名字你来取。” “就叫希望幼儿园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独善其身 吴群没有当成教师,他也没有去开书店,他去了程阳桥景区,找个了小桥流水的门面准备卖弄风骚。 自己喜欢的做不成,能做的又不喜欢,既然都要当咸鱼,找个好鱼塘是理所当然之事,咸鱼也是有需求的。 门面位居竹林深处,通体用陈年竹子搭建而成,前有溪流枕石,后得曲径通幽。颇有几分笑傲江湖里绿竹翁的感觉。初见此地,吴群就爱上了。奈何这的原主不让,任由吴群怎么说都都无动于衷。后来在某一个秋风凉爽的早晨,吴群过来这故技重施,准备软磨硬泡的时候,刚好见到这主人在对着溪水琢磨诗词,吴群忍不住出声指点,原主茅塞顿开,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发现了吴群是个懂传统文化的人,他态度立马就不一样了,两人就这么来回交流了三天,原主对吴群心悦诚服。觉得只有吴群这样的才子方配得上住在这里,于是他就把房子让给吴群了。吴群当时就傻了,合着自己用错方法了?王八只气一放就完事了?不放心的吴群问要多少钱。原主衣袖一甩,拈起茶几上的杯子。 不差钱,就是玩儿,有空多多指教就好了。 说罢摆摆手,端着茶杯悄然而去,在隔壁不远处的风水宝地又弄一间房子。每天来和吴群谈诗论词,情到深处,还会忘形高歌,颇有魏晋风度。后来他经常拿自己写好的诗词来和吴群讨论,慢慢地从交流变成了讨教。吴群是个爱读书的人,不说博古通今,至少在传统文学的认知上已经和任进学不分伯仲。尤爱研读唐诗,自己也创作了不少作品,遣词造句颇有几分盛唐气象,指点一下这个初通平仄行文尚是婴儿学步,笔名叫绿竹翁的中年人自是绰绰有余。待得他见吴群的书法,更是惊为天人。 “松雪?” 绿竹翁一直等吴群写完才靠近他的身边,打量着案上的字,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恩。” 吴群对于自己写的字也比较满意,比他以前写的好了很多,看来古人的诗人书法家等等喜欢隐居山林不是没有道理的,环境的加成很明显。 “听溪阁。取这个名字你不介意吧?” 吴群把字从案台上拿起来,嘴巴吹吹,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问问身边的绿竹翁,毕竟他是这的原主,让给了吴群还分文不取。 “当然可以,这是它的荣幸。我认识一些手艺人,不如我去帮你弄成牌匾?” “那就谢谢了。” 吴群也不客气,把宣纸慢慢卷起,双手递给了绿竹翁。绿竹翁接过宣纸,告了生别就匆匆离去。 吴群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解解渴,去溪前散步,这片竹林看上去和吴群家对面山头溪水边上的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景区里的还是和野生的有些不同,竹子种的井然有序,地面上也没有太多杂乱无章的草丛。少了几分自然狂野,多了几分人工秩序。吴群想起小时候任老师带自己去看桃花的事,于是抓起一颗竹子使劲摇了几下,预想中叶如雨下的场景没有出现,只有几片残破的枯叶旋转着从半空中慢慢落下来。给这片寂静的竹海增添了一丝动态之美。 吴群挺想在这里抚琴一首,要是再有杨玉芳红袖添香、研墨煮茶,琴箫合奏那就更美了。这么一想,画面就在吴群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发现自己不会弹琴这个现实。吴群就有了学琴的冲动,不过这个血只热了三秒里凉了下来。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五线谱他都分不清楚。一眼看过去跟一个个高低不平的马头一样。有时候不得不说女娲是公平的,没有人是完美的。 三天后牌匾到位,吴群又添置了一些古物件,都是从任进学书房那搬过来,拿的都是一些不太值钱的东西,还有不少仿制品。再弄点宣纸墨条、几扎线装书,这个被吴群命名为进学草堂的书店就算是正式营业了。 没有经营方针,没有战略目标,没有规章制度,没有上六休一。吴群就是老板,也是员工。想上班他就来,想休息他就关门。有生意他就招呼一下,没有他就喝茶看风景。带朝露而来,携晚霞而去。 在某些领域,天朝人对于年龄总是有些迷一样的执着,似乎年轻就意味着不稳重。比如医学部,你不秃个头家属都不敢给你动刀。又或艺术类,你没有特行独立的态度和与众不同的打扮,你的东西也无人问津,人们相信资历多过于才能。所以吴群开业到现在一周了,颗粒无收。他也乐得清闲,每天就坐在那看看书,感悟自然。除了送绿竹翁几幅字,还没有第二个人买过半个字。 后来绿竹翁不知道从哪给吴群弄了几身古代服饰,说是防宋代读书人的衣服制作的,吴群刚开始不好意思穿着,觉得太刻意了,多少有点沐猴而冠的意思。后来在绿竹翁的反复劝说下还是穿上了。挺合身,环境一衬托,就成了从史书中走出来的佳公子。绿竹翁一看吴群穿上这么好看,忍不住也给自己整了一身,披上那会挺好看,腰一束就成了皮皮虾。有吴群珠玉在前,他郁闷半了天,不过很快就放下,他这年纪早已经不在乎这样虚头巴脑的东西了。qqxδnew 这块地本来就不是什么名胜古迹,在景区地图上连个名字都没有,来旅游的人都按着旅游指南找地玩去了,两人就这么奇装异服的过了小半个月。直到有一天一个摄影爱好者来到这,拍到吴群和绿竹翁相对而坐,端茶品尝的画面,发到了论坛上,帖子的阅读量和转发量不断的攀升,一夜之间就达到近两万的阅读量。吴群开始变得小有名气起来, 然而这一切,吴群并不清楚。他依旧每天做着他认为有意思的事,真就如同超然于世的隐者一般。 第一百七十四章 既见君子 每个天朝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有关江湖的梦。或刀光剑影,或儿女情长。或大江东去,或一剑西来。或白马西风,残阳万里,或挑灯看剑,晓月霜天。 只是梦之所以是梦,就是因为它只存在于我们的幻想之中。现实把你紧紧困在生活的泥潭里,不让你有远走高飞的机会,它把梦从你的脑海里拉出来不断鞭打然后扔掉,用不屑和冷冰冰的语气对你说:亲爱的朋友,这才是江湖。 人们天生害怕孤独,所以喜欢群居。吃饭往人多的地方去,说话让更多的人听,翻开人类历史,大抵都有很多传承下来的大型节日。一滴水放在眼皮底下会很明显,融入了海洋就会无影无踪。人们依赖着群居带来的安全感,却又因为群居而泯然众人。 所以时代需要英雄,给人类以信仰,为他们探索前进的方向,给他们带来曙光。 吴群不是英雄,他只是把人们的梦带进了现实,虽然看起来像个一碰就碎的泡沫,但他终究走出了这么一步,所以不可避免地成了部分人议论的焦点。喜欢、讨厌者有之,恶语相向、袖手旁边的也有,大多数的人都帖子里在出谋划策,企图让吴群活成他们需要的样子。然后他们因为意见不合而争吵起来,事情越演越烈,甚至到了有种留地址我们真人pk的程度。这个时候当然谁都不能怂,地址一报,争吵在“有种你过来,谁怂谁是狗”的拉锯战中继续下去,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江湖。 身为事件起点的吴群并不知道这一切,他依旧每天过着可以预见明天的生活。清风明月,红炉煮茶,平躺在毫无惊喜的时光里,日复一日。直到有一天陌生人来访。 楚云胡是一个高中生,在周围女同学都喜欢看言情小说、为冷清秋哭的死去活来的年纪,她爱上了金庸古龙。白衣飘飘、星眉剑目,她痴迷于书中塑造出来的那些或肆意潇洒或侠之大者的男角色,那些在她面前大呼小叫、忧郁深沉试图引起她注意的男生,在她看来就像发情的狒狒一样可笑。 向往诗和远方的她,在论坛里刷到了有关吴群的那个帖子,大大的加精和置顶,“他的江湖”这个标题吸引了她的目光,于是她点了进去,于是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吴群的照片。.qqxsΠéw 这个帖子一共四张照片,一张是吴群的侧脸,坐在亭子穿着古服,双手举着茶杯,挺直腰杆平视着对面的人,背后是一片葱葱郁郁的竹林,吴群微微斜起的嘴角像二月的春风,吹活了一整张照片。一张是绿竹翁在吹着洞箫,吴群弯腰写字,案台上旁边放着茶具,照片经过处理,特意强化了茶杯里飘出来热气,整个场景烘托得如在仙境。剩下的两张照片在意境上不如写两张,依旧让楚云胡看的如痴如醉,她把图片下载到手机里,做成了桌面背景。 桃花影落飞神剑, 碧海潮生按玉箫。 楚云胡满脑子都是这句话,她很想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他们在哪里?准确来说她很想知道吴群的信息。 满怀期待的点开楼主的名字,除了这个帖子,并没有任何关于这件事的东西,楚云胡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返回帖子里,一楼一楼的往下看,企图看出一些有用的信息。然而事实让她失望了,帖子里有吹捧、有恶语、有无关紧要的讨论、有把照片主人当提线木偶一样给出建议的所谓策划案,甚至还有所谓传媒公司的邀请,唯独没有关于这个人的任何信息。楚云胡去手机里搜索了一会,并没有找到想要的信息,她失望的叹了口气,紧紧地把手机攥在手里,就像攥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楚云胡每天关注着帖子的更新,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翻到底,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心情郁闷的她来到程阳桥散步,然后就遇见了。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当拿着门票播出瞎逛的楚云胡第一次遇见这片竹海的时候,心有灵犀般的也停下来脚步,一如当初刚来到这里的吴群。楚云胡走呀走,就来了吴群的竹屋面前。当看到在椅子上静静读书的那个人,楚云胡的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是感慨于这些日子的魂牵梦绕,还是发现追求的梦与心中的期待完美重合,只有她知道。她慢慢的往吴群那边走,生怕惊醒了眼神这个美好的画面。吴群抬头伸腰,然后看见了离自己十来米远的楚云胡。 “靓女,你这是迷路了还是?” 吴群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楚云胡,放下了手中的《淮南子》。 “没有,啊对,我迷路了。” 楚云胡摇摇头,又点点头,吴群的声音太好听,就像这片被风轻轻吹过的竹海。 “那你过来休息一会儿,等有精神了再回去,我去给你找个茶杯。” 吴群不疑有他,回主屋找了个没用过的茶杯,顺便拉了一个竹椅过来。楚云胡坐在吴群的对面,双手不停摩挲着自己的裤子,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吴群给她递了一杯茶,她的手从摩挲裤子变成了转茶杯。 “我在这里开这个店这么久,你还是第一个过来的陌生人呢!这茶就算我请你喝了。” “你这是店啊?卖什么?”楚云胡有些好奇的问道,吴群的形象又神秘就几分,不愧是偶像啊!开店都与众不同。 “卖书卖字,还有文房四宝,目前还没有过顾客。哈哈!” 吴群笑了笑,就把楚云胡心里的阴霾融化得一干二净。 “你是第一个来这里的,我可以免费给你写一副字,你想写什么?” 吴群起身,把文房四宝拿过来一一摆放好,一边研墨一边问楚云胡。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楚云胡低着头说到。 第一百七十五章 花季雨季 楚云胡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一双手,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的。 吴群的手指很修长,指关节很小,所以指缝也很小,掌心纹路看起来很美观,整整齐齐一丝不乱,春葱玉指四个字放在他身上十分贴切。 楚云胡看着吴群从笔筒里拾出一支笔,要砚台上来回抹几下,落到了面前压好的纸上,一笔一划书写着,毛笔在手上和纸上缓缓流动,带着音乐般的律动。她不敢打扰吴群写字,目光四处游荡着,最后锁定在吴群脸上。认真的人总比平时多几分气质,楚云胡一会看看吴群的脸,一会看看吴群的手,脸色就微微地烫了起来。十六七岁的年纪,还不懂什么是爱情,却有着一颗烈火一样的心,稍微撩拨一下就爆发开来。 “先喝杯茶,等会字干了你再拿走。” 吴群把笔搁在砚台上,给楚云胡倒了一杯茶。 “啊?好的。谢谢!” 楚云胡深呼吸一口气,平复有些躁动的血液。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楚云胡的声音微弱的像蚊子一样,好在这里环境很安静,坐在她对面的吴群思索了几秒钟还是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 “我见吴群。口天吴,卓尔不群的群。” “我叫楚云胡,今年十七岁。” 楚云胡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介绍自己可比问别人名字轻松多了。只有在说年纪的时候忧郁了一下,然后还是说了出来。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楚云胡,好名字。” 吴群的声音像春风般抚过楚云胡的心,周围所有的一切在楚云胡感觉里都清晰起来。 “贤弟!贤弟!” 美好的气氛被几声由远及近的声音打碎,楚云胡寻声看过去,一个行色匆匆的中年人来到了房子面前,同样一身古代服饰,脚下一双皮鞋。楚云胡看了几眼,想起这人就是贴吧照片里另外一个。 绿竹翁一路走到茶几前,才看见除了吴群还坐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是个毛孩子,神色如常地拉个凳子到自己屁股下。转模作样地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了一卷纸,慢慢铺开然后用镇纸压住。 “新作,指点一下,” “喝完这口。” 吴群嗦了一口,放下茶杯看着面前铺开的字。 “七绝啊?” 红叶潇潇映水痕 芭蕉滴雨细无音 凭君一去难相望 从此秋风不醉人 “怎么样?” 绿竹翁眼里带着期待和自信。 “可以了,比以前写的进步很多了,已经从各自四句话变成了一首诗。意思连贯和完整是诗词最基本的要求,再根据这个基础去升华格调和意境才是正道。这个需要大量的时间去阅读和练习。选择自己喜欢的古人作品和体裁去研究就好了,自然会触类旁通,不要这个看看那个看看,贪多嚼不烂。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 “好说好说,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绿竹翁哈哈两声,脸上说不出的得意,仿佛得到吴群的肯定是一件很值得他高兴的事,他把自己带来的这副纸重新卷起来放进袖子里。转头看向一旁的小女生。 “你朋友?” 绿竹翁问吴群,眼中询问的意思很明显。楚云胡听见绿竹翁这么问,脸上期待的神色一闪而过。 “不是,一个迷路的路人,我看和她有缘,就送了一副字,就当讨个彩头了。” 吴群重新给楚云胡倒了一杯茶,回道。 “哦,这样啊。” 一听不是吴群的朋友,绿竹翁也就失去了交往的兴趣,自顾自的喝起茶来。冷清的绿竹翁身上自有一种难以接近的气场,楚云胡呆了一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起身告别,拒绝了吴群相送的建议,一个人离开了这里,因为她知道虽然吴群不介意去送一程,但是他身边那位中年人可不一定会乐意。 一边走着,一边打开吴群送的字慢慢地看着,挥毫运笔的吴群就掉进了她地脑海里,渊亭岳峙、落纸如山。楚云胡越看越喜欢,仿佛这里面住着吴群的精气神一般。楚云胡决定把这副字裱起来,来到一个书画店问了一下,竟然要30块钱,把她吓了一跳,这都已经是她两天的生活费了。思索了两分钟,楚云胡还是把钱包掏了出来,接下来一个星期少吃点肉就行了,因为她觉得很值得。着急的等了快一个小时,楚云胡带着字回到了学校的宿舍里。找了个比较显眼又可以躺床上看得见的位置给挂上,楚云胡撑着腮帮子看着字出神,思绪飘荡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她一会微笑、一会脸红、一会哀伤。我们不知道少女给自己制造了一个什么样的梦,是儿女情长还是玲珑骰子。 直到舍友开门声在她的耳旁炸开,楚云胡才猛的惊醒,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把墙上的字收起来,刚刚起身又停下来了,因为舍友已经看到了。m.qqxsnew “你弄来的字啊?还挺漂亮。哟!还裱起来了。” 舍友想伸手过去摸几下,被楚云胡一把拍开。 “别动,这字老贵了。” 楚云胡蹬了舍友一眼,眼里警告的意思很明显。 “几个破字有多贵啊?又不是什么名人真迹。” 舍友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没有再去动手的意思。 “光裱起来就花了我30块钱呢!” 楚云胡听不得别人说东说西的,心里很不舒服,但是她也真的不知道这字值钱还是不值钱,于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证明这些字的重要性。 “真的假的?这么贵?” 舍友惊疑不定的表情给了楚云胡很大的满足感。 “当然!” 楚云胡用力的点点头。 “那你可要好好保管,别弄坏了。” “必须的!我可是要保存一辈子的!” 楚云胡挥舞一下自己的小拳头,看着程阳桥的方向。少女的心就好像漂浮在小河上的红叶,上面写满了她的心事,随着河水飘呀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漂到吴群的脚下,漂进吴群的眼里、手里,还有他的心上。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丑小鸭的爱情 楚云胡家境并不好,她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从来没有出过一个跟官字沾半点边的人物,几代人都是靠着种地艰难度日。也只是堪堪维持住不会饿死人的境地。他爸上了初中就回家种地,靠着认识几个字娶了她的母亲,他爸兄弟姐妹五个人,他爸排第五,因此得了些偏爱,能读书到镇上,除开他爸,只有大哥识得几个字,二姐三姐四姐目不识丁。 楚云胡家里三兄妹,她排第二,上有个大哥,下有个小弟。她大哥原本读书的成绩很好,初升高更是考了全镇第三的好成绩,但是她大哥却在考试完的那天卷起铺盖回了家,书本和笔记留给了她和弟弟,然后拿起了锄头。他爸看着自己大儿子背着锄头上山的背景,吧嗒着旱烟靠在门槛边上不说话。她妈妈一边在院子里晒着玉米,一边流泪。 她的儿子原本有个远大的前程,却因为家庭的原因,不得不断送在这片土地上,她恨自己为什么不多种几块地,为什么不多养头猪,哪怕每天天黑再回家都好,这样她的大儿子就可以安心去读书,飞出这个山旮旯,成为金凤凰。她的大儿子那么优秀,是她这个当爸妈的拖累他了。楚老头看着自己老婆这副德行,也忍不住吸了几下鼻子,甩了一把鼻涕,插起旱烟带着塑料瓶子出了门,去大哥家打了两斤白酒。到了晚上上桌,他亲自给自己的大儿子楚云平倒了一杯酒。楚云平看看父亲、看看母亲、妹妹和弟弟,把杯子拿了过来,他知道,这杯酒喝下去,家里不论大事小事,他今后都说得上话了,他长大了。 自打大哥回家务农,她们家的生活才慢慢好了起来。家里养了两头猪,一头牛,还有几只老母鸡。年头买猪仔,年底就整只卖给村里的屠户,加上老母鸡下的鸡蛋、楚云平每次赶集挑去卖的那些青菜,这是就是他们家每年的经济来源,这些收入除了维持家庭开支,还支撑着楚云胡和弟弟楚云安的学费。 她从小穿着大哥改小的衣服,然后再改给弟弟。她家一件小棉袄,护着他哥哥过冬直到长大,最后是她、她弟弟。棉袄缝缝补补十几年,早就看不出曾经的花纹,像一件蓑衣般披在楚云安身上,连袖子都穿不进去手臂。 直到上高中,楚云胡才有属于自己的、崭新的衣服,他爸妈并不想让她继续读书,说一个女娃子,识字就够了,迟早要嫁人,再读下去浪费钱。楚云平极力反对,楚老头觉得亏欠这个大儿子,不再坚持什么。楚云平带着自己妹妹去集会上给她置办了几身新衣服。少女的心思都被花花绿绿的新衣裳吸引着,也不知道说什么,楚云平给她买啥就是啥。除了衣服楚云平还买了行李箱、棉被、水桶衣架等等生活用品,然后告诉她不要担心,好好读书,有哥哥在背后支持你。那天晚上楚云胡清醒过来后没有睡着,抱着新衣服哭了一晚上。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他哥准备拿来娶老婆和建新房子的钱。楚云平说好的媳妇嫌弃他太老实,兜不住口袋里的家用,嫁了别人。他不说话,跟着父母一块住,早出晚归,一起扶持着这个在风雨中飘摇的家,娶老婆的事只字不提,眼看着大儿子都二十三四了,家里的猪还是整只整只的往屠户那卖,楚老头就急得不停抽烟,可是为了供两个小的读书,他就只能这么委屈着楚云平,他最心疼的大儿子。 高中两年,楚云平除了交过班费,从来没有买过化妆品,也从来没有吹过蜡烛。为了不参加同学的各种聚会,她把自己伪装成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川,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个冰川的包裹之下是一颗怎样火热的心,除了她的几个舍友。她每个月都会收到家里寄过来的生活费,一共三百块,有时候也是他大哥带过来给她,因为他大哥偶尔会来县城一次,这个时候楚云平就会大包小包的给她带很多家里的东西,吃的喝的用的都有。楚云平也从来没有进过自己妹妹的校园,都是打电话让楚云胡出来拿回去,楚云平穿的衣服太不入眼,他不想自己妹妹被人说三道四,受了委屈。 300块的生活费,楚云胡从来没有用完过,每个月或多或少她都还会给自己弟弟寄过去一些,有时候50块,有时候100块,给多少视自己弟弟打电话来要钱的时间决定。楚云平发现后认真地跟她说了这个事,让她不要给弟弟寄钱,自己留着用,她弟弟每个月钱比她多的多了。楚云平听了只是笑笑,该给还是依旧。后来楚云安不找她要钱了,她就存了下来,留着给自己哥哥娶老婆用。 给吴群的字花钱,这是她高中两年来第一次为家庭以外的人花钱。 城里人往往看不起农村姑娘,觉得她们没见过世面,没有读过太多书,也就没有太多的智慧,自然不会拥有太多的感情,所以在他们看来,农村姑娘的爱情是苍白又单调的。但事实往往都是反其道而行的,正是因为没有见过世面,所以她们的感情不会被过多分散,显得专注又执着,丰富又强烈。 在遇见吴群的那一瞬间,楚云胡的心就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几乎停止了跳动,她觉得这就是天意,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吴群就是她这辈子想要依靠的那个人。楚云胡长这么大,头一次看见这么飘洒俊逸的男孩子,吴群的身上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气质,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一个女生觉得,跟着这样的人是安心的,那怕跟着他去要饭,只要靠在他的怀里,就是世界上最温暖的避风港。这么一比较,楚云胡见过的其他男生就跟手舞足蹈的大猩猩一样。.qqxsnew 于是楚云胡就把自己的花季雨季寄在了这个让她着迷的男人身上,她陪着他喝茶、裱起他送的字、她在学校附近找了一份寒假工,每天下班都会从学校那边徒步两公里来到这里,或是远远看一眼,或是在竹林外徘徊,或是鼓起这辈子以来最大的勇气进去和吴群说两句话、坐一会。她放下小说,开始捧起了《杜甫全集》、《诗词格律》、《片玉集》、《人间词话》、《文心雕龙》等等以前看了一两页就觉得头疼的书。只为了能和吴群说上一两句话,或者说出让吴群眼神一亮的话,从吴群欣赏的眼神中中得到小小的幸福。 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丑小鸭,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变成天鹅,她知道自己身上没有一点能让吴群看上的东西,她只是每天默默的努力着、徒劳的祈祷着,吴群不要离开她的视线,像一只雄鹰一样展翅高飞,一去不回。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少女情怀 楚云胡开始关注学习之外的东西,她开始在意别人对她外貌的评价,对她衣着的点评,楚云胡的床头有一面镜子,以前她只是起床梳头发的时候用一用,认识吴群后她照镜子的时间越来越久,有时候对着镜子一看就是五六分钟。 镜子里一张标致的脸,属于十分耐看的类型,但是又达不到回眸一笑的境界,两年的高中生活让她褪去了一些来自农村的自卑和青涩、因为自尊心而产生的拘束,多了几分属于女人的韵味和读书人该有的活波和豁达,皮肤也不再像当初那么黑不溜秋,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紧巴巴的身体开始舒展,像池塘上开了一半的荷花。楚云胡穿上今天上街特意买回来的风衣,把背包里的画眉笔和唇膏拿了出来。掏出一张照片,一边照着镜子,一边对着照片上的性感女人修理自己眉毛。原谅楚云胡长这么大从来没修过自己粗大的眉毛,她只是笨拙的像男人刮胡子一样弄来弄去,都修不出照片里的那一弯柳叶,左右她都不满意,最后眉毛都快被她给刮没了,也就只好作罢,拿出画眉笔画起了眉毛。涂涂画画又是一个小时。眼看着时间都快到了中午,楚云胡有些不甘心地放下画笔,端起看了几眼镜子,忍不住又拿起笔来涂了几下,这才匆忙起身出门。一路蹦蹦跳跳地来到竹林外,左看右看没有人,整理了一下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头发,向着吴群的竹屋走去。 吴群依旧在听溪阁里看书,安静的像一幅画,直到楚云胡走到茶几边,他才注意到有人来了。 “云胡来了啊,坐。” 吴群指了指自己的对面,然后重新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楚云胡心里有些小小的失望,认识快一个月了,吴群从来没有让自己坐在身边过,永远都是他的对面。少女的心只是难过了几秒钟,又变得充满期待起来,她今天可是化妆了呢!她连忙做到他的对面,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在吴群身上不停乱窜,仿佛在说:你看看我呀!我今天可是穿了新衣服呢!我还画了柳叶眉呢!我还化妆了呢!奈何吴群的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书,气得少女把自己的衣摆卷成了麻花。等到吴群抬起头看过来,楚云胡就觉得心跳突然一漏,连忙停下了小动作,嘴唇轻轻地交错咬着,睫毛轻轻颤抖着,一句话就都说不出来了。 “咦?” 吴群出声。 楚云胡身体轻轻颤了一下。 “你这眉毛?” 吴群看着楚云胡,斟酌着用词,迟迟没有开口。 “我的眉毛怎么了?好看吗?” 楚云胡没带镜子过来,她看不见自己的眉毛怎么了,她又不敢用手去摸,生怕把脸给弄花了,只好在那里挤眉弄眼,眼珠子骨碌碌的往上翻,企图看出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吴群被她搞怪的样子逗乐,忍不住笑了一下,楚云胡连忙停了下来,却又把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了眉毛上。 “你今天带了什么问题过来啊?” 吴群如是问道,每次楚云胡过来,都会向他请教一些文学上的问题,在这个逐渐浮躁的社会,难得有一个人静下心来学习文学,尤其是传统文学,所以吴群很乐意指点这个女孩子,过一把当老师的瘾。 “额,这个嘛。” 吴群一问,楚云胡就傻眼了,今天她满脑子都是吴群看到自己后惊喜的眼神,哪里还管什么文学上的疑惑,化妆完成就急匆匆出了门,此刻被吴群这么一问,就卡壳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半个字。吴群看着楚云胡低头不说话的样子,再想想她那两条高低不平的眉毛和一身新衣服,哪里还不明白什么原因,心里觉得搞笑又温暖,这不就是当年的自己嘛! “喝茶,冷了就不好喝了。” 吴群不再纠结文学的问题,把话题轻轻带了过去。楚云胡连忙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平息一下心中胡蹦乱跳的小鹿和快要涌上脸颊的热血。少女只是个普通人,但是和那些出类拔萃的人比较又没什么两样,一样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拥有自己的心事和幸福。只是人们从来不会在乎而已。大家宁愿去关注一个遥不可及所谓明星的吃喝拉撒和他的周边八卦,也不愿意去关注身边一个普通人炙热如火、波涛汹涌的内心世界。qqxsnew “陪我出去走走吧!” 吴群放下手里的书,抚袖起身,率先走了出去,楚云胡连忙起身跟了过去。才一出口,离开了火炉的温暖楚云胡就感觉一股冷意直往自己的心口里钻,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由于出门过于匆忙,大概率可能是为了风度,她只穿了一件风衣和衬衣,开始走路很快不觉得冷,在竹屋又有火炉取暖,这会休息够了,一离开房子就感觉到了程阳深秋的恶意,吹来的风无视她身上的防御直接割在楚云胡身上。楚云胡不敢出声,强忍着跟了过去,毕竟那个人可是吴群啊! “你很冷吗?” 在溪水边逛了半个小时,吴群总算发现了不对劲,因为楚云胡一句话都不说,走路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风稍微大一点,身体就情不自禁抖那么几下。 “还好吧,有点冷。” 楚云胡努力控制着牙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吴群听了没说啥,解开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属于吴群的气息就充满了楚云胡的世界,随之而来的还有如四月春日般的温暖,楚云胡整个身体都垮了下来,懒洋洋的骨头都软了。她真的想就这么一直下去,直到世界的尽头 “先回去吧。” 吴群却是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趣,衣服给了楚云胡,他可是感觉有些冷了,除了杨玉芳,他还没有在别的女孩子面前硬撑的兴趣。 回到竹屋里,火炉的温暖驱走了秋风,吴群没有取下披在楚云胡身上的外套,而是卷起袖子走进了厨房。 “午饭到了,你坐在这等着,我去做饭,吃完你再走。”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决定 景区里除了特定的地点可以生火,其他地方轻易是不给生火的,开始吴群心里觉得不妥,绿竹翁跟他说没事,随便点,不但说说而已,还给吴群弄了一个火炉用来煮水,一个简易灶台。用久了吴群也就习惯了,中午也就懒得出去吃饭了,有时候买菜进来做个午饭,有时候干脆煮泡面。今天他买了个瓦罐进来,准备用来煮饭试试口味,正好楚云胡今天也在,一举两得。 “你拿菜去那边溪水洗一洗,” 吴群提着一个竹篮子来到了楚云胡面前并递给了他,竹篮里面是一把青菜和几个萝卜。楚云胡两眼放光的从椅子上蹦起来,满心欢喜地接过篮子,披着吴群的外套来到了溪水畔,一边哼着歌谣一边洗着青菜。这大概是她这辈子长大以来做的最开心的一次家务事了。青菜被她洗的翠绿欲滴,萝卜被她抹的白白胖胖,楚云胡仔细端详了几回,确定没什么问题了,这才提着竹篮子往回走。 “洗好了,给!” 楚云胡把竹篮递给吴群,耳朵悄悄的竖起来,似乎期待着什么,然而吴群只是点了点头,把菜篮子接了过去,一句话没说。楚云胡失望的皱了一下鼻子,伸着头往厨房里看,观察吴群这个时候在干嘛。 “要不要我帮忙啊?” 楚云胡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吴群回头一看,楚云胡双手扒拉着厨房的门,半拉脑袋带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往他那边直瞄。 “不用了,很快就好了,你坐着等等。” 吴群挥了挥手里的锅铲。 “哦。” 半颗脑袋用了两分钟才从门的那边缩了回去。.qqxsΠéw 一碟腊肉,一碟青菜加萝卜汤,就是今天午餐的全部,吴群把瓦罐打开,一股柴火煮饭特有的木香味就在草堂里蔓延开来,吴群给楚云胡和自己一人盛了一碗,然后把瓦罐放在火炉上保暖。 “不好意思,没想着你回来,所以清淡了些,不过还好量管够。你将就将就。” 吴群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萝卜原本是他明天的菜,这会也都提前拿来吃了。 “没事,已经很好了,我~我很喜欢!” 楚云胡内心像奔腾的黄河,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无关紧要的几个字。楚云胡有些恼怒地扒了几饭,她恨自己的软弱,明明自己喜欢的人就在眼前,还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这画面看起来就应该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周围除了他们就再也没有了别人,可任由心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还是没有一句想说的话跟着一块出来,只能徒劳地跟在她血液里沸腾着、流动着。直到吃完这顿饭。楚云胡才想到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她要回家了,年关要到了。她是来和吴群告别的。想到这个关卡,楚云胡突然就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分外沉重。 “那个,吴群哥,我今天是来和你告别的,我要回家了。我~” 楚云胡越急越不知道该说什么,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背包的带子。 “好啊!我们明年见!” 吴群笑着对楚云胡挥挥手。楚云胡勉强笑了笑,也挥了挥手。带着满腔的心里话,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里, “吴群,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楚云胡在竹海边上说出了刚才不敢说的话,说的很大声。她或许是希望吹过吴群身边的秋风能把这句话捎带过去罢。喊完这句话,楚云胡觉得内心平静了许多,就让这句话在这里徘徊着,代替自己陪着喜欢的人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吧! 回到家的楚云胡,开始觉得原来熟悉无比的家这里不顺眼,那里不顺眼,一切都不顺利,说不出的烦躁。 楚云胡依然热爱着这个家庭的每一个人,只是随着见识的增长,认识也在产生着差距。尤其是在认识了吴群以后,少女浪漫的梦就充满了心里,让她忘记了时间,直到回到家,她才不得不面对一个血淋淋的事实,他家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一辈子都只是为了吃穿而挣扎,可这个卑微而又渺小的梦他们都从来没有实现过。生在这样的家庭,又哪来的资格去柔情蜜意、去诗和远方呢?一个人连饭都吃不饱,又怎么可能去想别的事! 如果没有遇见吴群,楚云胡这辈子大概就是读完高中然后回家,像他大哥楚云平一样拿起锄头,支撑着这个家庭,然后某一天突然嫁给一个男人,给另外一个家庭撑起半边天,直到皱纹慢慢从眼角扩散开来,布满全身。最后带着劳作一辈子的疼痛,结束默默无闻的一生。 是吴群把她带进了另外一片天地,点燃了她心中埋藏已久的梦想。也许她做不到像吴群那样超然物外,但至少她觉得自己有摆脱现在这个环境的决心。这个想法一出现就疯狂蔓延,再也没法扑灭。 还有一年的时间,她就要高中毕业了,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一年的时间做点什么,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的哥哥,和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在家里呆的时间越久,楚云胡就越深刻的认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直到成为她面前需要翻过去的珠穆朗玛峰。楚云胡看了看这个家:哥哥楚云平虽然勤劳,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子愿意嫁给一个还跟家里人住一块的窝囊废,爸爸老了,头发都已经半白,那双手一到冬天老皮就龟裂开来,血丝一点一点的往外渗。妈妈已经用上了拐杖,每次从凳子上起来,全身都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而弟弟已经成为了家里的厨师,放学回家就吃力的开始喂猪、喂鸡、煮饭、炒菜。 她呢?她楚云胡又能做什么呢?只有吴群!也唯有吴群!楚云胡是没见识,但是她不傻,没有庄稼人能在景区里随便有这么一个房子,能随便生火做饭,能玩的起诗词歌赋,也没有哪个庄稼汉能有那么一双完美的手。 楚云胡义无反顾,踏上了征服珠穆朗玛峰的路。 第一百七十九章 似水柔情 2011年的最后一天在一阵细雨夹雪的寒冷天气里渐行渐少。 村子里的小孩子不断掰着自己的小手指,和平日里的小伙伴在村子巷弄里扎堆闹腾着,讨论着明天去哪谁家门口放鞭炮,又或炫耀着自己放在家里即将被穿上的新衣服,偶尔一阵阵幼稚的欢呼声从树梢扩散开来,惊得池塘里的鸭子一阵一阵乱刨。老人坐在火炉边,围在一块讨论着村子里的大事小事,偶尔激动地仰起脑袋,努力伸展着腐朽不堪的脊梁,似乎在努力着争辩着什么,很快又消停了下去,即使如此会消耗大量的精力,他们也不太愿意一个人呆着,似乎只有大家在一起唠嗑争吵,才能短暂留住越来越远的时光。 时间真慢,慢的就好像这阴雨连绵的天空一般看不到尽头。时间真快,快的还没来得及实现自己年少时的理想,就已经行将就木,手握黄昏。qqxδnew 楚云胡的家还是和往常差不多,她的哥哥楚云平依旧是个被村里人背地里笑话的老单身汉,整天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看起来就好像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年汉子。她的母亲此时正一边抓着木瓢,一边看着栏里使劲拱食槽的母猪叹气,大儿子的媳妇还是遥遥无期,今年又要整只猪卖出去了,她这把年纪了,还能有多少的精力同时养两只猪呢?楚云平似乎一点都不着急,此刻正拿着斧头在院子里劈柴,大冬天的就只穿着一件背心,每次挥舞斧头,身边都是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雾气。 今年的年夜饭大抵和往年没什么不同,依旧是一年到头最丰富的一餐饭,一条鱼、一只鸡,一斤左右的猪肉和檽米饭团。小时候楚云胡经常带着弟弟站在妈妈的身后,两眼放光地看着锅里不停翻滚着、油光发亮的猪肉拼命吸鼻子。等猪肉上了桌,她也不怕烫,趁着妈妈不注意把早已看中的那块廋肉最多的偷偷藏在手里,和在门外等待口水流一地的弟弟一起解馋。她知道爸爸妈妈最疼弟弟,只要分给他,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大约中午时候,村里的老屠户来到了楚云胡的家里,价钱一商量好就熟练地绑猪、杀猪、过称,楚云胡的母亲看着被抬走的母猪,满脸都是舍不得和心酸,仿佛被抬走的是自己大儿子的媳妇一般,整个人没了心气。 年夜饭不是很丰盛,没必要过早的准备,当村子别的人家在热火朝天忙碌着,准备着年货和年夜饭时,就把楚云胡她家衬托得无比安静。往年的楚云胡无比羡慕那些大东西小物件往家里搬的乡亲们,现在的楚云胡已经不会了,她看了很多书,她的目光不再局限在这个贫瘠的土地之中,在精神世界里,她比这个村子里任何人都富有。高中这几年,她的身心一次次承受着现实的折磨,一次次在挣扎和彷徨之中变得坚强,她在书本中汲取了成长的养分,她现在知道,不论是平凡还是卓越的人,他们的一生都充满了磨难和挫折,卓越的人之所以卓越,是因为他们不像平凡者一样甘心于平凡、屈服于折磨。楚云胡曾经差点屈服于平凡,后来她遇见了吴群。 吃完了年夜饭,楚云胡把弟弟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然后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一包旺仔牛奶糖和一套新衣服,楚云安脸上的表情从疑惑不解变成了惊喜万分,他狂呼一声,一把抢过楚云胡递过来的衣服和糖果,转身就跑进了哥哥的房间换了起来。楚云安已经十二岁了,还和自己的哥哥睡一起,这是他哥哥找不到媳妇的原因之一,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了。楚云安换好新衣服,往口袋里抓了一把糖,急匆匆出了门,他要去找他的小伙伴们照炫耀去了。 “哥,给你的。” 楚云胡从包里掏出一个电动刮胡刀递给了楚云平。 “你的胡子以后多多整理,还有这个刮胡刀有个理发的功能,你多用几次就知道了。” 楚云平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接了过去,他知道楚云胡还有后半句话没说。 “男人不注意自己的形象,怎么讨老婆啊。” 楚云胡再从包里拿出一条卷烟给了他爸,一把梳子和头巾给了妈妈。 “二娃长大了,懂得持家了。” 母亲含泪接了过去,伸手拍了拍自己女儿瘦弱的肩膀。拿着梳子进了内屋。楚云平也在院子里把自己的头发和胡子理了一遍,顺便帮自己老爸也弄了一回,一家人在这个旧年的最后几个小时里,总算让自己焕然半新,去迎接新年的到来。 楚云胡没有出去玩,以前她可能会因为没有新衣服而拒绝玩伴的邀请,现在的她只是想安静地等着新年钟声响起,她望着星空,寻找着北斗七星的位置,找到其中最亮的一颗,那一闪一闪的光芒,像极了吴群藏着智慧的光芒。楚云胡就这么看着那颗星星,直到钟声响起。 “新年快乐,我喜欢的你!” 楚云胡对着那颗星星道了一声,带着幸福的微笑躺到了床上。 楚云胡梦到了吴群,吴群在竹屋里奋笔疾书,她自己在旁边帮他研墨递笔,给他煮茶沏茶。大家彼此都不说话,所有想说的都藏在了那双充满柔情蜜意的眼睛里。 天上桃花如雨,人间鸳鸯戏水。一生就从青丝到了白发。 似水柔情,如花美眷,千秋佳话人争羡。 依人燕子又归来,沧桑变了心难变。 柳絮轻扬,春风拂面,词笺不写文君怨。 江南塞外一般同,碧波深处鸳鸯现。 第一百八十章 另外一种伟大 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发现了生活的真相,依然热爱生活 ——罗曼·罗兰 新年带着和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天气悄然而至。整个村庄静悄悄的,人们还没有从昨晚的狂欢中清醒过来。只有雨水时不时在屋檐下聚集,紧接着不堪负重地滴落在泥泞不堪的乡村小路上,又或者在石板上摔的四分五裂。偶尔的鞭炮声给这片阴暗的天空添加了几分忧郁。 美好总是短暂的,楚云胡觉得只是和吴群呆了一小会儿,光线就透过窗户照到了她的眼睛上,她长长的睫毛忍不住颤抖了几下,万分不舍地睁开了眼睛。睁着眼睛在床上发呆了十来分钟,楚云胡简单梳妆了一下离开了房间。 弟弟楚云平正蹲在地上,拿着一根小木棍,扒拉着面前放过的鞭炮,他在寻找那些没有爆炸的鞭炮,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楚云胡又对着弟弟呼了一声,没一会拿着两封没开过的鞭炮给了弟弟,顺便还有几盒火柴炮,楚云安又像昨天得到新衣服一样,折个来回又找小伙伴去了。楚云胡看着自己兴奋不已的弟弟,心中充满了幸福,是啊!再苦再穷又怎么样呢?至少大家都还在,都在努力的给彼此一个新年该有的样子。 大年初一,按风俗是不给扫地的,楚云胡只是努力把东西摆弄着,大致分类一下,让家里看起来稍微整齐些,家里地方小,角角落落都堆满了东西,你甚至能看见镰刀和衣服塞在一个竹篓里,和屋檐下的玉米挂一块。 她的哥哥楚云平依旧在院子里劈柴,看见妹妹在摆弄家居,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继续挥舞着手中的斧头,他要尽可能劈更多的柴,一是为了节省柴火,二是为了应对接下来的冬天,在接下来的两个月,这块土地将迎来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时光,轻的时候漫山遍野覆盖一层白雪,重的时候大雪封山、与世隔绝。多少老人捱过了瑞雪兆丰年的景色后又永远沉睡在大地被春雷唤醒的喜讯里。 今年又是谁家结婚的大喜之日?又会是谁家披麻戴孝的忌日呢?楚云平看着越来越冷的天气,摇了摇头,把劈好的柴火抱进家里叠了起来,这是他们家今年过冬取暖的依靠,也是在寒冷的冬天里烘干衣服的宝贝,他们家用不起木炭这种奢侈品。一家人只能挤在一阵阵烟火中,灰头土脸地等待布谷鸟鼓着希望的声音叫醒整个村子。 整个春节,楚云胡都甚少出门,她除了帮忙做家务,就是看书,看书就会有疑惑,有疑惑就想知道答案,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对一切充满好奇的时候,楚云胡很想有个手机,这样她就可以把这些问题向吴群请教了,现在的她只能把这些问题记录在笔记本里,等着开学的时候去找吴群解开疑惑。 楚云平在她的心中曾经无所不能,似乎什么都难不倒他。随着年纪的增长,哥哥在她心中已经从刀枪不入的神仙变成了有血有肉的凡人,换另外一种方式在楚云胡的心中继续伟大。 只是她知道,有些东西她已经不需要去问哥哥了,她要自己拿主意。做不了披荆斩棘的那个人,那就尽量不拖累。 假期在楚云胡嫌快又嫌慢中溜走,新学期如约而至。楚云胡倾听着爸妈的叮嘱,哥哥照旧偷偷给她塞了几百块,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家,情绪低落了一段时间,又很快的充满期待起来。 远方有你,所有的风景就慢了起来。 竹海依旧,吹过的风似乎还在携带着楚云胡当初离开的那一声呼喊。楚云胡走了进去,远远地就看到了吴群,少女的心就剧烈的跳了起来。吴群已经把古服换成了棉袄,双手在火炉上翻来翻去,双腿不停抖来抖去,像一个欠逼兜的二愣子,完全失去翩翩公子的风度。当然在楚云胡这里就会换成另外一种说法,比如可爱、憨厚、接地气等等,最后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我好喜欢! “吴群哥!” 楚云胡远远招呼一声,一路小跑着来到草堂前。呼出的雾气把整个上半身都给淹没了。 “坐!” 吴群下巴支了支,手都懒得伸出来。楚云胡跟着做到了火炉边。满心的话翻滚着、酝酿着,总算来到了嘴边。 “生意还好吗?” 话刚出来楚云胡就后悔了,吴群什么生意她略知一二。可惜这个不是群聊,没有撤回功能。所以她只好低着头不敢看吴群,像一个打翻了花瓶等待着妈妈教训的熊孩子。 “生意当然是越来越好啊。跟你说啊,不知道谁偷拍我发到论坛上了,我就火了。这个假期很多家长带着小孩来我这买字买书的,还有来求合照的。虽然生意有了,不过清净也没了,老实说我并不讨厌孩子们来这里买字或者请教些问题,我讨厌的是那些来求合照的什么网红,合照完了还在这东拍西拍,乱扔垃圾,除了糟蹋环境,一无是处。” 吴群看着周围的竹海,想起了高旁村那些年发生的点点滴滴。 “后来说多了,竹林里也立了很多禁止乱扔垃圾的牌子,情况好了很多,这群人又去溪水那玩耍,跟一群蝗虫一样飘到哪里哪里就一团乱麻,唉!” “不让他们进来不就行了吗?” 楚云胡给吴群提了一个觉得行得通的建议。 “这是景区,不是我家。” 吴群摊开双手,表示无能为力。楚云胡也跟着眉头紧锁,苦苦思考着解决的方法。 “靓仔,请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楚云胡的思绪被一声有些刻意的女声打断,她抬头一看,就看见两个穿着时髦的姑娘来到了草堂前,一身雪白的羽绒风衣加上时下小镇最流行的网格围巾,还有一头大波浪卷,把楚云胡和吴群衬托像刚闻到时尚气息的乡下土鳖。此时一个姑娘正指着手里的一张照片询问吴群。楚云胡仔细一看,正是论坛里那张喝茶照片。仟千仦哾 “那个人就是我。” 吴群指了指自己被熏得黑里透红的脸。来人就瞪大了眼睛,在吴群和照片上来回扫描,表情从惊讶变成了失望。 “啥玩意儿,这照片p的吧?浪费我们时间,走了!” 姑娘头也不回地走了,吴群也懒得搭理这两个人,正了正头上的毛线帽,身体动了动,尽量缩进棉袄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和楚云胡唠嗑。 第一百八十一像 规划 时光缓缓前行,吴群的草堂越来越出名。 来找他买字买书的人越来越多,他总算是没了开始的清净日子,变得越来越忙碌,到后来每天八点他就来开门营业,成了一个上班族。除了来买字的人,也有部分人冲着好奇来看看的,这个时候,身在景区的好处就提现出来了,来景区玩的人图什么?不就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嘛!别的可能没有,时间大把,没时间谁来景区玩啊! 来进学草堂的人跟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大有成为程阳桥另外一个着名景点的趋势。有人来请教书法的,有问读书推荐的,还有问文房四宝知识的,吴群都会一一作答,不知道的他就直接说不知道,从来不装腔作势。 除开这些人,吴群还发现了一些特殊群里,他们拿着自拍杆,在草堂边拍来拍去,还邀请吴群一块拍,更有甚者在未经吴群同意的情况下跑进他的私人空间里拍照,在被吴群发现之后反而理直气壮的说这是为吴群做宣传,帮他增加曝光量,吴群应该感谢他们。吴群确实挺感谢他们,因为从今以后吴群养成了随手锁门的习惯。 “这东西叫网红,顾名思义就是网络红人。刚兴起来不久的职业,程阳桥作为我们这的知名品牌,自然是网红的首选之地,再加上景区对本地人免费的政策,这景区里面的网红多不胜数。每天就是拿着手机无所事事的到处乱拍,哪里出了所谓的热点话题就一拥而上,趋之若鹜,妄图一夜成名。这些天你这出了名,所以这些网红就跟蝗虫一样,哄一声的就过来了。” 楚云胡一边和吴群解释着,一边厌恶地看着草堂周围晃来晃去的人,有人的手机一直对着这里,看样子是录视频,还有一些女人架着相机,穿的花里胡哨,在那搔首弄姿、时不时跳一段若隐若现的舞蹈,远远看着都能感到躁动的荷尔蒙在肆无忌惮迸发着。 “狐狸精!” 楚云胡暗呸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吴群的脸。生怕吴群也像周围的男人一样一副没见过女人的样子,当然吴群没有让他失望,只是轻轻看了一眼,就看别的地方去了,眼神波澜不惊,仿佛是在观察环境一般。接着就招呼过来做生意的人去了。 “靓女,你是堂主什么人啊?怎么坐在这里跟他一起喝茶?女朋友吗?” 楚云胡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狐狸精跳舞,一阵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把她吓了一跳,连忙往后看。却见得是一个年纪跟她差不多的后生仔。 “堂主?谁啊?” 楚云胡按住差点从胸口跳出来的心脏。 “就是他啊!这不是叫进学草堂嘛!他们主人,我们都叫他堂主。” 后生仔指了指正在写字的吴群。 “不是,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楚云胡脸色红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如初。 “哦,那你能告诉我他的一些情况吗?” 后生仔依旧不依不饶,企图从楚云胡这里获得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清楚,不好意思。” 楚云胡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她自己都觉得了解的不够,怎么可能跟别人说,少女的心是自私的,关于吴群的事,知道着别人不知道的东西让她成就感满满。这一下就把她和其他人区别开来,仿佛吴群对她另眼相待一般。 后生仔看问不出什么,道了声谢谢就离开了这里,这区别于其他人的行为不禁让楚云胡多看了他几眼。然后他看见绿竹翁一件不开心的从远处往这边走来。 “叔叔好!” 楚云胡叫了一声,然后给他准备凳子和茶杯。 “这群人可真够烦的,整天在景区里上蹿下跳的,本事没有,脾气还大。还没美名其曰宣传家乡,景区自有自己的宣传渠道,什么时候沦落到靠这群跳梁小丑来帮忙了。” 绿竹翁人还没坐下,巴拉巴拉先来了一大段。 “老弟,如果你不喜欢,我明天就让人把他们轰出你这里去。” 绿竹翁对着走过来的吴群说。 “大可不必,这里本来就是景区,自由是他们的权利,再说了我始终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度假的,做生意哪有不受委屈的?当然越热闹越好,一来他们确实帮我宣传了,二来赶人影响不好,这口碑一传出去,我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吴群一边坐下一边说。 “可这始终不是办法啊!你看,” 绿竹翁绕着周围指了一圈。 “这些竹子以前长的多好,现在很多都被撸秃了,这地上的垃圾越来越多。这也就算了,还有缺德的来这扒竹笋的,再这么下去,这片竹海可就越来越小了。”qqxsnew “那你有什么办法?人心难测,再说了,这已经成了一个网红点了,就算我搬走最多也就少点人,该来的他还来,而且没了我在这提醒他们,估计更乱。” “看来我要和这的负责人打声招呼,这块地方,他必须要规划规划才行。” 绿竹翁摸着下巴。看着来回穿梭的人群,若有所思。 然后第二天,吴群就看见几队施工队扛着工具来到了这里,拉起了施工中的路障警戒带,用了几天时间日夜赶工,把竹林围了起来,只留一条用鹅卵石铺好的路进出草堂。围墙也是用竹子弄起来的,上面还弄了很多宣传栏。从入口一直到草堂,吴群看了一下宣传栏,上面是自古流传下来的有关于这个竹林的一个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看的吴群黯然神伤,目瞪口呆。草堂边上的宣传栏最华丽。吴群看了看,上面有他的照片,照片下面是人物介绍,光头衔介绍就占据了三分之一。有些头衔吴群听都没听过。 “我这么牛的吗?” 吴群看着宣传栏上面的照片,仿佛那是另外一个穿越未来时空而来的自己。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人心 吴群知道这个介绍有很多夸大其词的地方,这让他有种欺骗别人的不安,去找了绿竹翁商讨这个介绍的事,绿竹翁却大手一挥表示没有任何问题,这简介并没有骗人,只是稍微进行了一点艺术加工而已。吴群拉着绿竹翁来到宣传栏前,指着介绍,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 “你看看,这个诗词教授是什么东西?我哪来的教授职称?” 吴群指着其中某一行字对绿竹翁说到。 “诗词的教学和传授,有啥问题?你不是经常教我吗?” 绿竹翁双手一摊,满脸无辜和真诚,吴群听得呼吸一顿,好像是这么回事,又指着其中一行字。 “那这个着名书法专家又是什么情况?” “也没人规定专家有什么指标、需要具备什么条件啊?你比别人懂,在别人眼里不就是专家咯?至于这个着名,你在这就是着名了啊!至少在程阳桥景区里是,有什么问题?” “我这~” 吴群想想,好像真没什么问题,但是看起来又特别的别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甩手往草堂走,绿竹翁带着笑意跟在后面。 “是不是怕自己实力配不上这些介绍?我跟你说你大可放心,你要对自己有信心,那些所谓真教授真专家什么水平我又不是没见过。马屎外面光的多了去了。” 吴群没接话,只是坐下来喝茶。绿竹翁看吴群这个样子,知道他这个可能有点惹得吴群不开心了,正了正自己的脸色。也坐了下来。 “老弟,其实这些跟广告宣传一个道理,真真假假总是说不清的,只要能够自圆其说又能吸引人,在不违法的前提下尽量夸张些,又有什么问题呢?卖点不就是这么来的嘛!想开点!” 绿竹翁耐心开导吴群。 “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为我拉生意,但是这样子做,总让我有种拿鸡毛当令箭的感觉,这让我觉得惶恐。改一改吧,对这个世界真诚以待,是任老师教我的,我这辈子不敢丢了。麻烦老哥把介绍换一下。” 吴群看着绿竹翁,眼神坦荡。 “好的,我让人再换一下,反正施工日期还没完。” 绿竹翁深深地看了吴群一眼,没说话,掏出了手机打电话。 第二天送来的简介就朴素了很多,只是大概说了一下吴群的师承、毕业的学校、和书法特点。这些都不是印刷体,是吴群自己写好拿去拓的。 竹林如期开放,清净了几天的草堂又变得像夏天的池塘般热闹起来,到处都是活蹦乱跳的青蛙。这多少影响到了吴群的心境,写出来的书法都少了几分灵动。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开门做生意,就难免世俗。这也是那些传承不断的书香门第选择避世,把生意交给其他族人打理的原因。 吴群没什么家族背景,他现在的成绩都是自己一个人努力来的。不可否认任进学曾经帮助他很多,吴群的确从中收益良多,不但是精神上的,还有物质上也是一样。但是吴群知道,如果自己不努力,那就什么都不会有。所谓找个强大的靠山然后游手好闲调戏妇女的桥段是不存在的。越强大的圈子,越容不下废物。 整个竹林经过这么一规划,变得井井有条,整个区域草堂居中,所有来这里游玩人员的都会经过这里。绿竹翁曾经建议草堂附近做收费区处理,被吴群断然拒绝了,因为吴群觉得这么一弄,自己就好像关在笼子里等别人排队来欣赏的猴子一样。绿竹翁听吴群这么一说,大笑几声,这事也就过了。 生活依旧,只有来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吴群的字写的越来越多,为了保证质量,他不得不限制每天书写的数量。这么一弄,反而来买字的人更多。渐渐就出现了供不应求的画面,然后就出现了二次倒卖的情况。刚开始那些倒卖的不知道值多少钱,也只是尝试性的加一点,后来经过县电视台记者这么一采访,还有某些专家这么一吹。人传人之下吴群的字开始变得值钱起来,相比之前二三十块一副的价钱,同样的字,涨了差不多四五倍。 大抵资本家都是这样,东西的买卖都是人情世故和权威认证。他们随意操控着某些东西的价格,压榨着劳动人民的口袋。十成的价值给你四成发工资,然后通过买卖收回其中三成,留下一成给你养家糊口。.qqxsΠéw 这种字画的倒卖是吴群始料未及但是仔细想一想又是意料之中的事。哪怕是吴群这个当事人听说了这个事也没有任何办法,唯有沉默。哪怕他现在就停笔不写也无济于事,只会让字越来越贵。他只能像个悲观的哲学家一样哀叹着:也许这种事只有交给时间才能解决了。 年华弹指,红尘刹那。 时间在或悠闲或忙碌的人间百态中走到了2012年的六月。 自从限制了书写次数,吴群每天的生活就定格了,只有他的字越来越贵,已经突破了三百大关。吴群开始并不想涨价,但是绿竹翁却对他说这是姑息养奸,没办法,吴群买的字也跟着求涨船高。只有针对一些特殊人群,他才收点成本费,或者直接就送了,比如学生。 后来有人告诉吴群,有学生在外面卖他的字,然后拿这些钱去吃喝玩乐。吴群才明白了绿竹翁说的姑息养奸,一狠心直接一棍子打死。任由那些学生过来卖情怀、卖交情、卖学识,甚至出口成脏都没用。吴群就是铁了心就这个价你爱买不买。部分心术不正的学生气急败坏之下,直接去当初有吴群帖子的论坛上对吴群实施网暴,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哪还有文明接班人和芊芊学子的模样。更有甚者一有时间就去竹林门口抹黑吴群,把吴群说成一个胸无点墨只会骗钱的黑心商人,劝来这的人们不要上当,很多不明所以的人因为他们学生的身份,所以选择了相信,事情就此越闹越大。 等到吴群觉察这些风言风语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他真的无法相信,这真是还在象牙塔里的学生能做出来的事。 “人之初性本善?我呸!” 绿竹翁狠狠吐了一大把口水。 第一百八十三章 到底怎么了? 到底是社会改变了人类,还是人类改变了社会?这似乎没法说得清楚,和普通的老百姓也没有太大的直接关系。他们只是无数滴水珠相互依靠而成的小河流,透明到没有任何秘密,依附着地形麻木地流淌着,只有岁月才能体现他们藏在身体里的坚韧。仟千仦哾 吴群不知道这些年的校园经历了什么样的冲击,以前的学生只会通过自己的本事去暴力解决冲突,现在的学生已经学会了借住外力来帮忙,不得不说这是教育的进步。 在某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景区,于是吴群停止了写字帖。没几天沽名钓誉,哄抬物价的消息又传到了这里,进退两难是吴群现在处境最好的诠释。 一个人讨厌你,你做什么都是错的,连呼吸都是。 人生啊!有时候就是逼着你不得不变成当初自己讨厌的样子。吴群摇摇头、叹叹气,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没有悦耳的铃声,只有嘟嘟嘟的声音,像吴群的心跳一样规律而又稳定。 “小群,打我电话什么事?” 任腾飞略晓苍老又精气神十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任伯父,您这会有空吗?跟你说点私事。” “哈哈!你可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平时都舍不得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一来电话必定有事。这会度假呢,说吧?什么事?” “平时怕您忙于工作,所以不敢打扰您嘛!” 吴群听任腾飞这么一说,连忙解释了一番,语速都放慢了不少。 “这话说的,悠闲才是老板能力的体现。我要是忙于工作,那就证明我的事业已经进入了瓶颈期或者差不多已经到头了。行了这事不说了,你找我干嘛?” “大概是这样的。” 吴群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任腾飞听得忍不住咳嗽几声来掩饰自己尴尬。 “你的意思,为了今后能够安稳的写写字、喝喝茶,要扯虎皮做大旗,然后让我来走秀一次。是这么个意思吧?” 任腾飞的声音仿佛年轻了十几岁,一股压抑不住的欢快从听筒里透露了过来。 “额,任伯父,是这样的。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论做什么,这些人都能找到办法给你带来困扰,干脆一劳永逸。” “这下体会到权势的好处了吧?” 任腾飞意味深长地说道。 “任伯父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变成你说的那种人的,不然这些年任老师的教诲就白瞎了,我书也白读了。” 吴群听出了任腾飞的言外之意,连忙郑重其事地说到。 “瞧你说的,我可没说什么,这么着吧!我这会在国外,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你去找青瑶姐。她这会应该在公司上班,你让她帮忙就行了。别人问就说她要跟我出国谈生意。那就这样啦!有空再联系。” “好的,谢谢任伯父!” 吴群听得任腾飞挂断了电话,又转拨给了简青瑶,也就是任腾飞口中的青瑶姐,总裁特助。 吴群把情况这么一说,简青瑶没问为啥,只是问了一句。 “你想要什么结果?” “就是能好好写字就行。不用太隆重了,免得那些小孩子弄出心理阴影了。” “好的,明白。接下来你不用做什么,我来安排。” 简青瑶清晰干练的声音如出谷黄鹂。说完这样她就停了下来,静静等待着吴群的下文。 “那就这样好了。辛苦青瑶姐了。” 吴群想了想,没啥好说的了,就挂了电话,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挂电话,这通话就一直不会断,他以前试过,简青瑶从来不会主动挂断,除非骚扰电话。 简青瑶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帮他解决问题呢?吴群突然就期待起来。他一边鄙视自己这种狐假虎威的心态,一边期待着惊喜的到来。 竹林外的诋毁依旧,吴群也一样半字不写,任由外面的世界洪水滔天,他知道自己只要打了这个电话,那就一定没事,选择沉默才是最好的应对。那些诋毁者把吴群的沉默当成了退让和软弱,越发嚣张起来。仿佛吴群是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打倒的阶级敌人般。 “现在的孩子真的是,怎么越来越不懂事了?书读的越多越傻了这是?” 绿竹翁看着在竹林外面闹事的学生,有些个头发还花花绿绿的,除了年纪和学生有些关系,其他的压根看不出个学生样。 “想当年我们那代人,像这么个半大的娃,都已经帮爸妈操持家务了,有的都当爸了,哪里还像这群毛孩子一样,尽干些不靠谱的事。还教育改革呢,照这么下去,准得教出一群废物。” 绿竹翁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眼神里除了愤怒还隐藏着忧虑。 “任老师跟我说过,教育是基于社会需求而改善的。当年你们读书老师手里都拿着一把戒尺呢,那可是真正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看谁调皮直接就打,打完你还不敢回家说,不然家里又是一顿打。哪怕到了我读书那会,虽然戒尺没了,只要老师说叫家长,那肯定就是全校最丢人的事,回家也免不了一顿打。你看看现在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但凡你说几句,回头就是一个投诉。教书育人?想多了,一份工作而已。这性质,他变了啊!” 吴群接着绿竹翁的话,说出了他内心的担心。 “长此以往,教师这个岗位上的人们将会失去他们的热情和责任心,彻底从一个启蒙教育者变成一个打工上班族。没有哪个岗位比教师更适合混吃等死了,而学生在学校学不到知识,必然会伴随着大量课外辅导班的兴起。对那些有钱人而言没什么,无非就是钱的问题,对于那些穷人家而言,将是毁灭性的打击。曾经在学校就能学到的东西,现在需要额外交学费,原本一代人的努力,现在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才能有个也许可以翻身的机会,这社会啊!” “到底怎么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小人物大人物 赵山河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平凡的出身、平凡的成绩、平凡的相貌,芸芸众生一颗里不起眼的小杂草。 他来自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也许有名字,只是他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整个小村庄只有七八十户人家,全挤在山脚下的一片小平地上,进出村庄只有一条路,一条沿着溪水蜿蜒的小路,这是村里几代人用汗水和鲜血还有生命铺出来的一条路。一到暴雨天,整个村子就在灰蒙蒙的风雨声中苦苦哀嚎着,腐朽的木板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吱声,村子里的大人带着工具巡视自己的房子,一边加固一边防雨,他们还会告诉你呆在家里不要出门,更不要去河边玩,因为随时可能会被山体滑坡或者泥石流给活埋了。 这样的小村落在十万大山里很多很多。它们扎根于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演绎着属于自己的平凡岁月。 当年架设电网的工人在崇山峻岭中穿梭,他们发现了很多与世隔绝的村落。他们一边比划着和村民们交流,一边在地图上标注出他们的位置,最后帮他们驱散黑夜,送去光明。 赵山河的村庄就是在那次电网建设中发现的。村里人几乎都姓赵,只有几户外来的杂姓人家,我们姑且叫它赵家村好了,赵家村的人都是根据生肖来取名字的。比如赵山河的父辈就是猪辈,于是他们就叫大猪、二猪、三猪,一路排下去,赵山河他爹叫五猪。赵山河原本也不叫赵山河,他叫赵二十五狗,村里人都叫他二五仔。 如果不是这些外来的工人,赵山河的生活就会像他的祖祖辈辈一样,在这块土地上碌碌无为、生老病死,直到所有关于他的回忆消失在这片天空之下。 赵山河至今还记得第一次看露天电影的场景。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放下手里的活,挤在那块狭窄的晒谷坪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面前那块幕布,所有人都像被魔鬼定住 身子一般,看着幕布演绎从未见过的世界,空气安静到可怕,只有音响设备传出的声音在山谷间久久回荡。仟仟尛哾 小时候看起来震撼无比的露天电影现在看来也就那么回事,赵山河甚至感觉土鳖无比。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在镇上生活了一两年,赵山河打心里觉得自己已经算是个城里人了,就连他的新名字都来自于古诗词中的一句,国破山河在。 赵山河有了身为城里人的优越感,每次放假回家,他都会在大家扎堆拉家常的时候高谈阔论,描绘着自己在外面的所见所闻,然后在大家崇拜或惊讶的眼神里得到满足。假期就在赵山河的吹牛下飞快流逝,直到开学到来,他才会面对一个血淋淋的事实,相比班里那些衣着光鲜的同学,他只是阿q。 学校的饭堂很丰富,鸡鸭鱼肉每天轮着来,价钱悬殊也很大,从三毛钱到三块钱的都有,如果你肯花钱,你甚至还能开小灶,在大饭堂边上还有两个小窗口。现炒现卖,一份五块起。 赵山河从来没有吃过小饭堂,每吃到了饭点,他都假装在看书,等到大家都吃完了,他才会往食堂走,因为这样食堂阿姨很大的几率会把很多剩下的好菜给他勺一些,毕竟倒了也可惜。这样他就不用花钱买那些好菜了,少年的心是敏感而又脆弱的,自卑给他带了极端的自尊,他不愿意在同学面前丢人。 后来他认识了一个姑娘,跟他一样每天吃饭来的很晚,他们相隔着四五米远,各自默默吃完就离开,从来没有打招呼。后来他们越坐越近,赵山河总算看清了姑娘的脸,不算绝美但也不差,五官很立体,赵山河好几次想问她叫什么名字,每次姑娘还没来之前自己,他觉得勇气十足,姑娘一来,他就泄了气,直到人离开的时候又追悔莫及。 少年时代的心就是这么的容易被拨动,也许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者某些同病相怜的处境,就足以迸发出值得一生去保存的美好回忆。赵山河四处打听,历时两个月,总算知道了姑娘的名字,楚云胡。然后他开始留意楚云胡的生活起居,行为习惯,最终知道了吴群这个人。 赵山河头一次看见楚云胡愿意和一个男生面对面坐一张桌子。他也是头一次看见楚云胡把目光投射在一个男生身上那么久。嫉妒把他敏感的心捅的千疮百孔。他打心里觉得楚云胡是属于他的,因为他们都在一起吃饭了这么久,有好几次她来早了,甚至还偷偷给他留了一些扣肉,他觉得她是喜欢自己的,这个男人他怎么敢夺走自己的初恋!他的爱人!楚云胡才是和自己同一个阶级的人,只有自己才能和她走完这一辈子,吴群是必须打倒的阶级敌人。赵山河觉得自己就像独自守护爱情阵地的英雄,他雄心万丈,以为可以坚守阵地,抵挡所有人一次又一次的冲锋,却不想为之守护的阵地后方已经起火。他只好悲壮地抱起炸药包,向着那个露出胜利微笑的敌人发起了飞蛾扑火式的进攻。 后来赵山河有了很多战友,他们一边控诉着吴群的总总罪行,总总用心,他们一起策划,利用自己的身份去反抗、去现身说法。那个看起来高高在上的男人终于沉默了下来,停了下来。 赵山河知道他们就要成功了,吴群怕了。每天看着来这里的人摇摇头选择离开,来这里的越来越少,赵山河就有一种重整山河般的豪情在胸口激荡。 他想起了几千年的那个雨夜,那个震惊了中华两千多年的呼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第一百八十五章 鸿沟 今天又到了周末,赵山河照例起床,梳洗完毕然后,赵山河并不喜欢刷牙洗脸,只是城里人都这么做,他就跟着时髦,一切就绪,出门去和他的战友们汇合,进行神圣的革命工作。 事情持续了近两个月,当初凭着一腔热血聚集在一起的团伙已经散去了一半的人。大家或说学业繁、或说勤工俭学,或说周末回家帮忙。各种各样的理由层出不穷。赵山河也曾试图挽留,然而这种凭着一时冲动而合作、没有任何利益的队伍是注定没法长远继续下去的。现在还和赵山河一块的,除了几个平时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剩下的竟然是和赵山河一样喜欢楚云胡的那几个人。 命运就是这么的无奈和滑稽。赵山河和他们原本是冲突对象,他们应该冷眼相对甚至拳脚相加。然而此刻却戏剧性地合作起来,因为一个女生,他们短暂建立起了联盟,他们为彼此之间的这种关系感到羞愧而又无能为力,最后只能把这种羞愤加倍宣泄到吴群身上。他们认为这一切的错都是因为吴群。 大家伙在竹林外的大本营碰头,其实大本营就是一块人迹罕至的空地。赵山河轻点了人数,按照区域给大家分配任务,有负责说的,负责看的,复制煽风点火的,十几个人的团队分配的井井有条。这么一看,赵山河能力还是有的,只是嫉妒把他的性格扭曲得面目全非,能力便用错了地方。 任务分配完毕,赵山河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来到了平时经常晃悠的地方。在这里,整个草堂一览无余,赵山河心里带着执念,他一定要看着吴群是如何一步步从从容不迫到狼狈不堪。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因为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然后他看到了坐在听溪阁里喝茶的楚云胡,心情又从轻快变得郁重起来。差点把手里的铅笔捏断。赵山河扭头看向一旁地竹林,竹林捎过来的风稍微缓解了他心中的块垒,赵山河重新转头看向草堂。 他看到吴群端着茶杯接了个电话,一分钟后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接着没过十分钟人潮像被无形的气墙挤开般自动向两边分开,一辆赵山河不知道名字,但是一看就知道不便宜的汽车挺在了他的不远处。天见可怜,这是赵山河第一次看到有私家车可以直接开进程阳桥景区里。景区门口明晃晃的挂着禁止私家车进入景区的牌子,就连他校长的车都进不来。赵山河顶着流线型的车子,目光被吸引的一动不动。 “保时捷!这是保时捷!” 人群中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就好像一块石头扔进湖水里,荡起一圈压抑的声浪。 接着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打开车门走了出来。人们的目光又从汽车转向了女人。 这是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年纪三十左右,属于少女的青涩已经完全褪去,带着成熟女人惊心动魄的水蜜桃味道。她只是目光扫了一下,周围就响起一些猥琐的吞口水声音。她迈开结实而又修长的双腿,高跟鞋在石板路上滴答滴答走着,一步一响都踏在周围所有男人的心上。 “少爷,董事长后天六十大寿,让我接您回家。” 简青瑶来到茶几前,给吴群鞠了一躬,伸手示意吴群上车。保时捷后面陆续来了几辆宝马,下来了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们来到石板路边站成两排,等到吴群从桌子上站起,整齐响亮的口号在草堂周围久久回荡 “欢迎少爷回家!” 整齐划一,直上云霄。 “不好意思。我回去几天。” 吴群对着目瞪口呆的楚云胡点点头。在简青瑶的引领下钻进了保时捷,在众人的注视下渐行渐远。 “少爷,现在去哪?” 简青瑶问了一身坐在后面的吴群。 “别这么叫,恶心死了!” 吴群一阵恶寒,连忙制止。简青瑶听得嘴角一扯,笑意从嘴角弯了出来。 “董事长让我这么叫的。” “唉,真是的,叫名字!名字!” “我们去哪?” “送佛送到西,都做车上了,也不好现在就回去,去再业家玩几天再说吧!” 吴群瘫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赵山河知道自己输了,输的一无所有,当简青瑶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来到吴群面前,当着楚云胡的面叫了一声少爷,他就知道自己绝无反击的机会,他带着炸药包舍命冲锋,冲到前面却发现对面穿着高达。他的爱情阵地从此失守。 我的爱人啊!不是我不够努力,为了你已经奋不顾身。我燃烧了自己所有的激情,奈何敌人是那么强大,他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横在我们面前,让我想爱而不能爱。 赵山河在心里咆哮着,一拳打到了旁边的竹子上,把一个躺在石椅上休息的中年人吓了一跳。 然而少年的心是百折不屈的,就像太祖说的那样,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新时代的少年人,不论是不是时不我待,心比天高是必须的,没有人定胜天的心气,怎么可能撑起五千年的脊梁呢? 哦,对了,一同被惊艳到了的,除了赵山河还有楚云胡。她开始是带着纯粹的目的去喜欢着吴群的,后来因为绿竹翁和吴群表现出来的种种,她开始带上了功利性。 她知道自己的家庭要想摆脱目前的困境,只有一个办法,吴群。 开始的她并不奢望吴群能够娶她为妻,只要稍微帮忙一下就够了,后来吴群的善良给了她一种错觉,吴群喜欢她。她的心就开始活了起来。因为楚云胡虽然带着目的去接近,可打心里她是真的喜欢吴群,她可以为了家庭牺牲自己,可当这种牺牲变成两情相悦的事,谁都不会拒绝。仟仟尛哾 今天的事让她知道了,其实吴群可能不是喜欢她,只是同情心在作怪而已。 第一百八十六章 赵山河的改变 吴群短暂地离开了,留下了许多有趣的故事给人们以后慢慢去述说。 楚云胡知道他还会再回来,因为吴群走的很匆忙,桌子上的茶杯都没有收拾。楚云胡简单地帮着收拾了一下,然后一个人坐在这里喝茶。她以前并没有喝茶的习惯,觉得这东西苦涩的很,还没自来水好喝。只是每次她来这里,吴群都会给她倒茶,渐渐地竟也从苦涩之中品味出一丝丝的甜来,然后开始喜欢上了喝茶。 吴群不再,楚云胡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女主人,偶尔有人来问吴群的行踪,她都大概说一下,最后干脆写了一个告示挂在门外,大概就是主人外出,归期未定,深表歉意云云。 一直呆到下午四五点钟,楚云胡才从草堂离开。赵山河眼瞅着楚云胡离开,跟了过去。待得周围的人少了些,他鼓起勇气叫了楚云胡一声。 “喂,那个!等等!” 情急之下,赵山河顾不得称呼,最熟悉的味道脱口而出。前面包括楚云胡在内的好几个人都停下了脚步,转身往回看。发现叫等等的这个人并不认识,又往前走。 赵山河三步两步来到楚云胡身边,掏出一个笔记本塞进她的手里。 “送你的。” 说完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里。 楚云胡看了一下手中的笔记本,崭新,还没开封,是晨光的笔记本,这个品牌的文具向来是他们的最爱。楚云胡翻到背面看了一下,还贴着一张标签,上面用楷书写着一手小诗,字看起来挺不错,不过楚云胡经常看吴群写字,无形之中眼界高了太多,这一笔一划用心写下的字丝毫不入她的眼睛。 楚云胡并不知道赵山河的名字,她只是在每天吃饭的时候见过这个人,和她一样每天很晚吃饭,身材有些偏瘦。眼睛里带着一丝自卑的倔强,看自己的时候总是眼神闪烁,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在他的身上你完全看不到作为一个男性该有的自信和担当,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柔。 楚云胡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送自己笔记本,无功不受禄,她并没有收下来的意思,只是还没等她说话,赵山河就已经跑开了。楚云胡把笔记本收好,准备回学校的时候找个机会还给赵山河。 机会很快就来了,周一中午吃饭的时候,楚云胡照例来到饭堂吃饭,看到了正在狼吞虎咽的赵山河,他原本坐的位置很靠角落,后来越坐就越靠近楚云胡。楚云胡当然不会去在意这些细节,大家都是同学,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楚云胡打好饭菜,端着饭碗走向了赵山河,赵山河抬头看了一眼楚云胡又迅速低头扒饭,随着楚云胡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赵山河的手甚至微微地颤抖了起来。楚云胡停在了赵山河的对面,拿出笔记本放在桌面上,轻轻推到了赵山河的面前,赵山河就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谢谢你!不过我不能接受你的东西,我们素不相识,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我也未曾帮助过你什么。所以这个笔记本我不能要。不好意思。” 楚云胡没有坐下来,只是低头看着赵山河。.qqxsΠéw 听见楚云胡的话,赵山河心里是五味杂陈,悲喜交加。喜的是楚云胡主动跟他说话了,悲的是她不肯接受自己的礼物,她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叫赵山河。” 赵山河嘴唇动了动,盯着面前的笔记本和楚云胡放在笔记本的上手,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很好听的名字。” 楚云胡点了点头,坐在了赵山河的对面。赵山河心跳一漏。笔记本带来的忧伤消失地一干二净。 “我叫楚云胡,以后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我能帮就帮,说不定到时候我就肯收下你的笔记本了。” “好的。” 赵山河听楚云胡这么一说,哪还有什么不愉快,手里的饭菜都奇香无比。接过笔记本放一边的椅子上,赵山河硬是拖着楚云胡吃完饭,一块洗碗后离开饭堂。 原本以为这是一个好的开始,结果是结束,楚云胡就和赵山河同桌吃过这么一次饭,往后的日子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好几次赵山河鼓起勇气过去搭讪,楚云胡也不拒绝,只是目光里带着一丝礼貌性的拒绝。赵山河并不是傻子,他理解楚云胡眼睛里的含义,他实在没有死缠烂打的勇气。只好在心中暗暗发誓,要努力学习,某一天让楚云胡对自己另眼相看。 奈何懒散惯了的赵山河哪里有努力的韧性?刚开始挺认真,做笔记,做练习题,可前面就已经落下了太多的知识,老师的教学进度又不会单独停下来等某个人,赵山河只好一边似懂非懂的接受新知识,一边痛苦无比地复习以前的知识,坚持了两天就不得不放弃了,然后再反复地一脸懵逼中自我否定和怀疑,变得越来越自卑。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公然在课堂上和老师唱反调博眼球,找存在。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刺头。在课堂上的座位也从中间来到最后一排,成了后排神兽。 赵山河觉得这才是自己需要的路,因为也能引起楚云胡的注意。虽然有时候,他也会迷茫和彷徨,看到同学考试成绩好的时候会羡慕,但很快就变得无所谓起来。 他开始学会抽烟,学会上网,开始接触外面的社会,头发也开始留的越来越长。 社会在变,人也在变。只有楚云胡一直藏在赵山河的心里,不曾改变。 第一百八十七章 没离开过 自从吴群离开草堂,楚云胡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看一下吴群有没有回来,而这一等就一个半月。绿竹翁自从吴群那天离开后就再也没来过这里,草堂就像一个被人遗弃的二狗子,倔强着等着主人回来不肯离开。 而赵山河也不再去进行那些不自量力的所谓阴谋论。原本他以为吴群是懦弱和害怕,后来才知道人家是根本不在乎。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搞笑。这打击对于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来说确实有些大,再加上楚云胡,赵山河完成了从一个学生到混混的华丽转身。.qqxsΠéw 那天晚上,赵山河正在网吧玩着劲舞团,耳机里地音量直接最大,键盘拍的震天响,正玩的过瘾,突然耳机被人给摘了下来,赵山河一拍键盘,回头一看正是自己跟的大哥山鸭。 “大哥啥事?” 赵山河连忙站了起来,连游戏都顾不上打了。 “去那边。找那两个人拿二十块钱过来。” 山鸭叼着一口烟,指了指角落里两个玩的正开心的人,赵山河顺着手指看过去,那两个人他不认识,但是身上的衣服他认识,那是他们学校的校服。 犹豫了一下,赵山河还是朝着两个男生走了过去。然后拍了撒拍他俩的背后,两个男生摘下耳机,有些疑惑的望着赵山河。 “有没有钱?拿二十给我用用,最近手头紧。” 赵山河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在两人面前来回搓了搓。 “没有,再说了你谁啊?不认识!” 两个人手一抬,准备把耳机重新带上,被赵山河伸手按住。 “我不是来和你们商量的,我是来拿钱的,不要不识抬举。” “靠!” 听赵山河这么一说,两个男生耳机一摔,直接站了起来,网吧勒索的事他们以前听说过,没想到这事回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好学生,总是想方设法骗家里人的钱或者同学的钱来上网,甚至赵山河现在做的事,他们在学校都做过。他们经常去小学和初中勒索那里的学生。 “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居然敢问老子要钱!” 赵山河被推了一把,经常通宵的他本来就有些虚弱,哪里经得起这么一下,直接就被推倒在地。 “靠!动老子兄弟!活腻了你们两个索嘿!” 山鸭一看赵山河被人推倒在地,直接暴起,带着人就冲了过去。 网吧为了利用空间,留下来的通道本来就小,一群人冲过去,也只能一个两个的到跟前,没法形成包围,人多的优势被削弱了很多。推倒赵山河的两个人不慌不忙,扯起一边的键盘当武器,抵挡着山鸭他们的进攻。 “打电话叫人!” 一个男生疯狂挥舞着手里的键盘,一边指挥自己的朋友打电话。 “靠!” 这么多人搞不定两个人,山鸭觉得很丢人,他的偶像可是山鸡哥,这像话吗? 于是山鸭哥一马当先冲到了最前面,然后被一键盘给扇了回来。 “退!退!” 眼看着这两个人死站不退,防线牢固。自己带的人也突破不进去,加上对面又打电话叫了人,山鸭叫了一声风紧扯呼,大家就从网吧里退了出来到了大街上。 “废物,二十块都弄不回来。” 丢人又脸疼的山鸭越想越气,一脚踹到了赵山河的肚子上,直接把他踹的退了四五步。觉得还不解气,冲上去又扇了一巴掌。 “废物!” 山鸭把今天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到了赵山河身上,丝毫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自己交代的事,手下办不好,那就是手下的错。 赵山河很想扇了一巴掌回去,看了看山鸭身边的人只好低下头,把眼里的不甘隐藏起来。 “对不起山鸭哥,是我没办好事情。” “废物!以后别跟我了!” 山鸭伸手戳着赵山河的额头,骂骂咧咧地带着小弟离开了这里。 赵山河等到一群人离开这里,突然暴起踢了几下墙,然后缓缓蹲了下来,老半天一动不动。 赵山河决定不读书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再读下去,除了浪费钱,一无是处。 在决定离开校园的那一天,赵山河做了自己这一生中最具勇气的事。 那天阳光并不好,赵山河心里一直有个念头,在离开教室和留在这里反复纠缠。一直到老师喊下课都不知道,后来他来到操场打篮球,看到楚云胡正在榕树下休息,突然就跟着魔一样冲过去,捧起楚云胡的脸就吻了下去。震惊得周围的女生高声呼喊,男生大声鼓掌起来。 赵山河就在这样的气氛中结束了自己的学生生涯。他昂着头离开了校园,像一个百战归来的将军。 楚云胡从来没有想过某一天会被人这么强吻,虽然赵山河只是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依旧让她的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就在这一刻,赵山河就成了她心里仅次于吴群的存在。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一些非凡的举动,确实比潜移默化的改变一个人对你的态度要好的多。当然这种举动有好有坏。 头也不回的赵山河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拿,于是找个机会偷偷溜回宿舍,把该拿的全部拿就出来。 这回可是真的告别校园了啊! 赵山河望着校门口的石碑,一时感慨万千。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其实赵山河打心里也不是很想离开这里,但是一时冲动之下吻了楚云胡,他知道自己不能留在这里了,为了楚云胡的名声他只有离开。少年的心啊!还没有太多的名利,只有牺牲自己为了爱人的纯粹,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去指责这样的人呢? 在2012年的5月份,赵山河离开了校园,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所喜欢的人,他们之间似乎从此再也没有联系,却又因为这一次的离开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从今以后就这么纠缠不清, 第一百八十八章 如此哥哥 原本以为吴群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草堂了,这个夏天就要在略带遗憾中度过。 那个流星般从她世界里匆匆划过的男人离开了这里。有时候楚云胡会禁不住地去胡思乱想,如果赵山河没有离开,将来的路会是什么样的呢?光是想想就让楚云胡心跳加速,脸颊微红。这让她心里很慌乱,有种背叛自己和背叛爱情的错觉。 所以她才这么希望能见到吴群,只有见到吴群,她才不会整天胡思乱想。所有的想法都会在吴群春风一般的微笑下烟消云散。 或许是听到了楚云胡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在假期快来临的时候,吴群又回到了进学草堂。见到吴群的那一瞬间,楚云胡的世界就有了一个太阳。 生活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吴群每天喝茶写字,偶尔创作一两首诗歌发给那个在报社做编辑的同学,稿费随意。这个暑假楚云胡依旧在镇上打零工,有时间就去吴群哪里蹭吃蹭喝,偶尔也会点水果之类的过去。 来草堂的人越来越多,穿着寒酸的人却越来越少。这些人对吴群毕恭毕敬,一郑千金,只为求得吴群一副字。吴群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系,自己和任腾飞的关系,只要稍微一打听就基本清楚了,至于以前为什么这些人不来。大概是想不到他吴少爷放着大好的富贵不享受,跑来这旮旯胡同里装世外高人。 吴群听之任之,人他接待,字他照写,只收基本价,多余的钱一分不要,这些人一看吴群油盐不进,又把目标转到了楚云胡身上。.qqxsnew 可怜楚云胡一个农村贫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哪里见过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几番犹豫和挣扎之后就沦陷了。瞒着吴群开始收各种各样的礼物,而且是越收越顺手、越手越贵重。 当楚云胡第一次把这些东西带回家时,她老妈是大惊失色,根本不敢伸手去接,她以为自己的女儿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楚云胡好说歹说才让她相信自己的女儿是遇见了生命中的贵人。 包装比较好看的烟酒茶带回来了一些,楚云胡都留给了自己的大哥和老爸,还有一些让她拿去卖掉了换成了现金,带了七八千块钱回家。把二老激动地泪流满面。直夸自己女儿有出息。这已经差不多是他家一整年的收入了。 “他对你怎么样?” 楚云平怎么说也是读过书、见过外面世界的人,这么多年的操持家务,让他觉得世界上根本没有无缘无故地付出,也不相信自己妹妹口中那个不求回报的贵人,自己的妹妹能带回来这么多东西和钱财,肯定付出了某些代价,而自己的妹妹能有什么?楚云平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出来。 “挺好的啊。我经常去他店里喝茶呢!哥,给!手机!新买的,电话卡都给你买好了,你这个是最新的,我还买了一个给爸妈家里用。” 果然如此!楚云平在心里叹息一声,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不让楚云胡看出异常。 “他结婚了吗?” 楚云平没有伸手接手机,看着楚云胡的脸又问道。 “没有啊!没听说他有老婆孩子的事。” 套路啊套路!楚云平内心悲愤欲绝,自己这个妹妹太单纯了!太好骗了! “你喜欢他吗?” “哥~你说啥呢!” 楚云胡瞬间扭捏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头。 “看得出来他应该也挺喜欢你啊!送你这么多贵重东西,你就不想想这是为什么吗?” “哥,这不是他送的,这是很多来找他的人送给我的?” “哈?” 楚云胡看自己的哥哥一脸问好,于是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这些东西,你不应该收。你犯了原则性错误了你!” 楚云平越听脸色越不对劲,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看起来却更严重。大道理楚云平不知道,但是他认一个理,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 “干嘛不能收?” 楚云胡有些疑惑不解,不过看到自己哥哥有些严肃的脸色,她也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这些都是别人送给我的礼物啊?他们都说了没有任何目的,就是送给我的,我看着这些补贴家用什么的用得上所以就收下了。有什么问题?” “云胡,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送你东西。一定是有目的性的。” 楚云平卷了一条烟给自己点上,接着往下说。 “你好好想想,他们图你什么?” 楚云平顿了一下,看了一下自己的妹妹。 “你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他们付出的地方,之所以会送你东西还能为了什么?十有八九就是为了你认刚才说的那个公子哥,可能觉得你们是~是情侣,所以想从你自己找突破口。你糊涂啊!收下这么多东西,你跟那个吴群说过了吗?” 楚云平摇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没说过,哥,现在怎么办?” 听楚云平这么一说,楚云胡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心里给急得六神无主,自己是无所谓,可是吴群绝对不能因为自己出事,那样她会自责一辈子的。 “爸妈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东西和钱你都带回来了,就不要拿回去了,去找他说明白一切,承认自己的错误,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想他不会坐视不管的,过了这个关口,我们全家一起报答他。” “哥!” 楚云胡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去吧!我楚云平虽然是个穷人,好歹还不是一无是处,还有几两硬骨头,言而有信是做得到的,我可只有你这么个妹妹。真出了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就是了。” 楚云胡拍了拍妹妹示意她安心,拿起楚云胡送自己的手机走进了房子里。 第一百八十九章 楚家大院 翻来覆去的楚云胡度过了一个焦虑的夜晚,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楚云胡草草扒了几口饭就赶往村口等车。 一路上的楚云胡觉得世界过得就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可真的来到竹林入口却又徘徊不定起来。 该怎么去和吴群说呢?楚云胡真希望时间能够停止下来,好让她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横竖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楚云胡干脆心一横,见到吴群再说吧,她心里想着,深呼吸,硬着头皮往草堂方向走了过去。 吴群一如往常,在对面留着一张凳子,那是楚云胡的位置,以前他还会招呼楚云胡几声,混熟之后都不会招呼了,楚云胡来了自己会坐下来。 楚云胡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亭子里,一眼就看到自己时常坐的那个位置凳子还在那里,忍不住鼻子一酸。以前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都在此刻敏感的心中被无限放大。就好像这平平无奇的凳子一般,冲破生活的平淡,刻满一同时光慢慢老去的故事。等到吴群给楚云胡倒了一杯茶过去,少女的心湖就激荡了起来,晶莹的泪水从心灵的窗户溢了出来。楚云胡连忙低下头,尽量不让吴群看到自己亮晶晶的眼睛。 “怎么了这是?”m.qqxsnew 吴群对于楚云胡这有些反常的表现感到疑惑。以前一来都叽叽喳喳的像只百灵鸟,这会安静得不像话。 这句话就好像一个魔咒念在了楚云胡的心里,她鼻子就抽了起来。没一会肩膀就跟着抖动起来,吴群一看这情况就傻了,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不得了的话吧?什么情况这是? “我说你这是干嘛?唉!你别哭啊!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吴群手忙脚乱地扯着纸巾往楚云胡手里塞过去。楚云胡一大把鼻涕吹在纸巾上,这才勉强平息了因为愧疚而带来的纠结情绪。 “群哥,对不起,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楚云胡继续低着头,不敢和吴群对视。吴群一听,长出了一口气,还好,只要不是自己犯的问题,那都容易处理。 “没事没事,你慢慢说。” 楚云胡总算抬起了头,给吴群说了自己的事,一边说着,一边留意吴群的神情。她看到吴群听到最后,着一向风轻云淡的人啊,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这让她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犯了很大一个错误,原本随着述说逐渐平稳的声音又带上了一丝啜泣声。 “收了多少?” 吴群没有马上去责怪楚云胡做了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把当下遗留的问题处理好才是最重要的事,既然自己把她当做朋友,那就能帮则帮。何况这事的源头是因自己而起。总会有人是下一个楚云胡的,除非自己没有朋友。 听得吴群这一说,楚云胡从屁股兜里掏出昨晚就已经写好的清单递了过去。 “百分之九十都在上面了,可能漏两三个,我当时没想太多。” 吴群接过来看了看,都是烟酒茶之类的礼品,并没有什么金银首饰,也没有现金之类的东西,松了一口气。 “知道都是谁送的吗?” 吴群又接着问,楚云胡摇了摇头。 “收来的东西呢?” “卖了一些,剩下的那些我拿回家了。” 楚云胡这么一说,吴群接下来的问题就吞了回去。他想起了小时候有那么一次,自己的妹妹吴丽偷了隔壁家的黄瓜,拿回家给奶奶炒菜吃,被自己问话的时候,表情和现在的楚云胡没什么两样,慌乱中带着几分倔强,还有一些不被亲人理解的委屈。 “带我去你家看看。” 吴群突然跟想去看看楚云胡的家,于是一拍膝盖就站了起来。把楚云胡吓了一大跳,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吴群刚才过了什么,然后重新陷入呆滞中。 “愣着干嘛?带路啊?” 吴群背着一个背包从草堂出来,发现楚云胡还在发呆,连忙出声提醒。 “你~你去我家干嘛?” 楚云胡心内慌乱,看着吴群的眼神带着一丝警惕和抗拒。 “怎么,不欢迎我吗?” 吴群笑眯眯地看着楚云胡,眼神玩味。 “不是,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楚云胡知道自己刚才的眼神可能让吴群有些不开心,连忙小声解释,一时半会又不知道说什么,急得嘴唇直打哆嗦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我只是去看看,不会做什么的。” “对不起。” 楚云胡听吴群解释,心里更加难过,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她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两巴掌。 “带路吧!” 吴群没说什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背包,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楚云胡怀着复杂的心情,带着吴群搭上了返回家乡的面包车。开车的老哥经常跑这条路,和楚云胡有过几面之缘,对这个小姑娘挺喜爱,这回看楚云胡带着一个俊俏后生仔回家,心里就嘀咕,不停地瞄着后视镜。大学几年的生活,再加上这些年坚持不懈的读书写字,吴群早已经褪去了农村人的那种朴素和大地般的厚重,飘逸之中带着天空般的灵动,应了古人一句话,腹有诗书气自华。司机老哥大约觉得吴群是个城里人,于是用方言和楚云胡聊了起来。 “你去哪里拐骗来的后生仔,看起来挺俊俏啊。我家那娃崽也喜欢这样的。” 楚云胡被司机说的脸色红了起来,其他的心事都短暂地放到了一边。 “不要乱说!我们就是普通朋友,没你说的那回事!” 楚云胡说到这,也是忍不住转头看了吴群一眼,企图从吴群脸上看出一些变化,吴群一脸严肃,双眼看着窗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楚云胡有些失望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晓得!晓得!哈哈!” 司机老哥一看楚云胡这样子,哈哈一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现在的年轻人脸皮薄,哪像他们当年,看上哪家姑娘,晚上直接串门撩,看对眼了第二天就能提亲,自由恋爱?没有什么年代比他们更自由了。在那个包办婚姻和自由恋爱撞击的年代,多少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在发生、在流传。 一路无话,车子最终是停在了村口,楚云胡整顿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带着吴群来到自己的家门口,推开这扇自己推了十八年、如今觉得无比沉重的木门,木门轻轻地叹息一声,向吴群这个外来者缓缓展开它沉淀了几十年的岁月。 第一百九十章 见到院子里场景的一瞬间,吴群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大学几年的生活,他接触的都是相对现代化的事物和人,加之一些家教工作,吴群那些年的日子过得并不差。老实说小时候的那些日子在他记忆里都已经模糊不清了,偶尔会触景生情般感慨一下。好在吴群曾经也是个地道的农村人,也经历过那些一贫如洗的日子。很快心态就调整了过来,无比自然地融入了这个环境。 楚云胡一边开门,一边小心留意着吴群脸上的表情,生怕吴群露出一丝嫌弃或者不喜欢的神情,看到吴群脸上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情,只是用好奇和观察的目光不断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楚云胡心里的沉重轻了一半,身体也就轻了不少,走路都快了起来。 吴群属实也没有想到这都二十一世纪了,全面建设小康社会也提出这么多年了,就在距离县城不过十几公里的地方,还有这么些个贫穷人家。一栋两间三层的吊脚楼屋顶上有不少破碎的瓦片,和吴群小时候住的房子一样,不少地方都是将就着用尼龙袋堵风堵雨。略微残破但没有多少灰尘的墙壁显示了此间主人对房子的精心照顾,奈何它实在太老了,抵不过岁月的侵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一声哀嚎中倒下,成为烧水做饭的木柴。继续为他的主人奉献自己的生命,直到燃尽所有的温暖,粉身碎骨。 楚云胡带着吴群有过有些凌乱的院子,穿过带着家畜味道的一楼来到了二楼。 二楼是人类的活动区域,一家人的吃穿都存放在这里,吴群注意了一下,房子里并没有安装节能日光灯管,而是电灯泡。吴群知道为什么,在老人眼里日光灯那么亮,肯定费电,所以为了节约都用的钨丝灯泡。到厨房看了一下,装了自来水管,拧开龙头,水管流量很少,喝起来冰凉,大概是山泉水之类的。 “家里人都出去干活了,你坐一下,我去给你倒杯茶。” 楚云胡从房间里般出来一张半新的板凳,一边用袖子擦着一边递给吴群。吴群接过来坐下,他确实太久没运动了,就村口到楚云胡家走这么十来分钟的山路,他都腿酸,小时候跋山涉水如履平地的他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m.qqxsnew “家里你没风扇,你将就着点,用这个扇一下。” 楚云胡给吴群倒了一碗热茶,还给他捎来一把扇子。吴群看到楚云胡手里的油茶,不由得眼睛一亮,接过来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和前段时间去杨再业家喝的油茶相比,少了几分贵气,多了几分朴实。 “你饿不饿?我给你做饭。” 楚云胡远没有吴群在草堂招待她时的随意从容,显得紧张不安,似乎只有不停找事做才会让她暂时放松下来。 “不用了,等叔叔阿姨他们回来了一块吃吧。你不用忙来忙去,坐下来休息会。你把保暖壶拿过来,我喝点茶就好了。” 吴群挥舞着手里的碗。指挥着楚云胡。 “哦,好的。” 楚云胡点点头,把保暖壶带了过来,顺便带张凳子。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到了中午大约两三点的时候,院子传来了动静。楚云胡神头从阳台往下看,发现是自己的弟弟楚云安回家了,背后还背着一个大竹篓,里面装着红薯苗。这应该就是家里的母猪的午餐了。 楚云安把竹篓放在一楼,准备到厨房喝口水,刚爬完楼梯就看到自己的姐姐坐在大厅里,他欢呼一声,光着脚丫子就准备跑过去,然后又看到了楚云胡旁边的有个陌生的男人,脚丫子撒开几步就停了下来。 楚云安不小了,他已经十二岁了,该懂的东西,也懵懵懂懂的貌似知道了一点。他甚至还觉得自己喜欢上了隔壁班的小花。姐姐今天一大早就急匆匆的出门,然后就带了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男人回家。这是不是意味着,他马上就要有姐夫了呢?说不定姐姐带回来的东西都是这个人送的呢! 作为家里第一个看见吴群的男人,楚云安觉得有必要审视一边,然后把自己对吴群的第一印象传达给爸妈。于是他停下脚步,不停打量着吴群。没几分钟楚云安就泄气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比他哥哥楚云平要帅气的多,更加的吸引人,不论男女。 没我哥壮,我哥能打他十个! 楚云安给自己哥哥找了一个比吴群上的优点,然后自信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云安过来,这是姐姐的朋友,叫吴群。爸妈和哥哥呢?” “哥哥好!” 楚云安先是和吴群打了个招呼,才回答楚云胡的问题。 “在北山种菜呢!中午都在山上吃了,我去把他们叫回来。” 楚云平转身就往回跑,没几步又停了下来,目光看着楼下自己带回来的竹篓,显得有些迟疑。 “去吧!我来喂猪。” 楚云胡卷起袖子往楼下走,听姐姐这么一说,楚云平这才撒开脚步跑出了院子,消失在田埂上。 “就这么生切喂猪啊?不用煮的吗?” 眼看着楚云胡对红薯苗一阵乱剁,放点米糠加水,随便捞几下就提着木瓢往猪栏走,吴群不禁有些疑惑,他以前喂猪都是煮熟了的。 “以前是煮熟,后来有个专家说生喂更好,配合大比大和米糠长肉更快,所以大家都生喂了,还能节省柴火。” “是这样的吗?” 吴群不懂农学,也不敢乱说。眼看着楚云胡把事物倒进食槽里,两头猪懒洋洋的走了过来,开始拱来拱去,时不时抬起头摇晃着大耳朵,仿佛在嘲笑吴群的无知。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院子门被打开,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楚云胡心里一跳,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听着脚步声她都知道,自己把父母和哥哥都回来了,需要面对的一切也跟着来了,这是她现在最大的心事。吴群进门时候的神情放下来一半,现在最重要的一半到来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姐夫 听到门口嘈杂的脚步声和一阵开门声,吴群放下手里的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就看见一个年纪大约在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从楼梯走了上来,后来还直直跟着三个人。 中年人蹬着一双老旧解放鞋,鞋子两边的绿色布料已经发黑,裤腿上还留着一块一块的泥巴印子,额头上一圈密密麻麻的汗滴,显然还没从劳作中恢复过来。他双手在屁股上抹了几圈,然后朝吴群走了过去。伸出自己有些发灰的右手。 “你好!你好!我是二娃他爸,这些年谢谢你对她的照顾。” “照顾谈不上,只是在学习上有过一些指点,叔叔说的太客气了。” 一灰一白两只手握在一起,对比之下显得十分刺眼,楚云胡他爸很快就把自己的手给收了回来。 “总之很感谢!我叫楚平安,这是我老婆,那个是我大儿子楚云平,小儿子楚云安。我代表一家人欢迎你的到来!” “叔叔你别客气了,我也是农村苦出身,我叫吴群,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让你久等了,饿了吧?我叫她们马上去做饭,你等等哈。” 对于吴群说自己是农村人的说法,楚平安哈哈一下就过了,哪有这种细皮嫩肉的农村人?白的跟个刚剥皮的鸡蛋一样。这山风再吹大一点估计都要破皮了,楚平安就当这是吴群拉近彼此关系的客套话了。 一听说做饭,楚云胡从凳子上起身准备去厨房帮忙,被她老妈一把按住。 “你昨晚折腾来折腾去的一夜没合几回眼,今天一大早就坐车来来回回的,你还晕车呢!休息一下,做饭的事我和小安弄就好了。” 楚云胡被她老妈按的两眼发晕,只好坐在凳子上回神。 “那个~兄弟抽烟不?” 楚云平从上衣口袋掏出新开的一包芙蓉王,给吴群递了过去。吴群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抽烟,楚云平又把烟小心翼翼地收了回口袋里。 这是一个自律的人,这是楚云平段时间观察吴群得出的第一个印象,因为他和楚云胡一样,第一时间就被吴群那双纤纤素手给吸引了注意力。那修剪地整整齐齐的指甲正在验证楚云平的判断。 这是一个比较随和的人,这是第二个印象,从他很自然和自己父亲握手而丝毫没什么不自然,虽然自己坐的很端正,却对自己身边东倒西歪的楚云胡没表现出什么不愉快。 他可能真的是一个农村人。因为楚云平以前带过茶油去学校,那些真正的城里人,喝不惯这些带着油星子的炒茶水,最多因为好奇尝个味道后就再也不喝了,更不要说像吴群一样直接就把保暖壶给放身边。 这是一个帅哥,这是楚云平最后的印象。 楚云平的心突然就期盼了起来,或许、可能、应该,自己的妹妹真的有戏?然后他又有些怅然若失起来,怎么弄得自己妹妹好像没人要急着嫁出去一样呢?再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因为这是自己妹妹喜欢的人嘛!她头一次喜欢一个人,她不想楚云胡以失望来结束她的第一次,嗯,姑且算是感情吧!所以也就期待着第一次就是完美的结局。 “非常感谢你给我们家送过来的东西,楚云胡说她遇见了生命中贵人,我们这是祖坟冒烟了这是,唉,这几个孩子跟着我苦了一辈子,大娃更是连书都读不了,都是我这个当爹的不行啊!我愧对他们。唉” 楚平安说着说着声音就颤抖起来,连忙给自己点上一锅烟。 “让你见笑了,实在是难得家里来个人,话多了些。” 楚平安对吴群笑了笑,脸上好像盛开了一朵菊花,所有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吴群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也是这样一脸被风霜雕刻过的痕迹。 听得父亲和吴群这么一说,楚云胡瞬间站直了自己的身子,所有的心神全部集中在早已经竖起来两只耳朵上,每一秒都像一万年一样难熬。她情不自禁看了哥哥一眼,楚云平眼神清澈,朝她点点头,楚云胡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 万事有我。 “这也没什么,这些东西我收着也没什么用,抽烟喝酒都不是我的爱好,送来的茶叶我也喝不惯,都是我家里带过来的,再说我也不缺什么钱用,所以就给云胡带过来了,其实我挺高兴这些东西体现了它的价值,放我那估计也是送来送去,或者直接就忘了。” 一瞬间眼泪就充满了楚云胡的眼睛,她怕别人看见,连忙低着头快步去了院子里,找了个没人角落,吴群接下来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她为之不安的、惊怕的东西,吴群已经给了她出乎意料之外的、最完美的答案。 哭吧!把这段时间所有的不安和委屈都哭出来。 一只手抓着一张毛巾递到了楚云胡的面前,楚云胡抬头看了一眼就接了过去,她看手就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年轻又带着老皮的手只有他的哥哥楚云平。 “去洗把脸,一会回去。” 楚云平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转到另外一个角落点了一只烟,看着大山出神。一只烟抽完,楚云平又点了一根,听得楚云胡带着动静回到楼上,深深吸了几大口后才上楼,正好看到楚云安从大厅路过,被吴群给叫住。 “姐夫,你叫我啊?” 楚云安快速来到了吴群的身边。 “你怎么叫的你,别瞎整!” 楚云胡这才刚坐下瞬间就被闹了个大红脸,猴子一样从凳子上窜起来,一溜烟儿跑进了厨房。 楚云平听得差点翻个跟斗从楼梯滚下去。 自己这个小老弟,看来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多了,以后说不定自己有需要的地方。 “你这小子,我可不是你的姐夫,不要乱叫。”仟仟尛哾 吴群听的哭笑不得,刚才还是叫哥哥好呢,这会就成姐夫了,吴群抬手就想给楚云平一个爆头,最后却只是放在头发上揉了揉。 “来,给你的红包。” 吴群掏出一个红包给楚云安,楚云安也不客气,直接接了过来。 “谢谢姐夫!” “我真不是你姐夫。” 吴群只得再次解释。 “我妈说过我二姐不能随便往家里带男人,除非准备嫁给他或者~唉姐你放手啊!放手!疼!” 楚云安话还没说完,楚云胡红着脸从厨房跑出来,拧着他的耳朵往里提。 “姐夫!你要相信我的话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楚云平一边被拧着耳朵,一边努力看向吴群。吴群看的是心情大好。姑且不论什么童言无忌,至少他看出来了,这一家人对他的来访都是抱着一种喜欢和热情的态度。 第一百九十二章 明天过后 午饭过后,吴群原本想着搭车回镇上,但是楚云胡家里人一直极力挽留着他,说反正也不急不如明天再走,秉承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加之吴群也好几年没在农村住宿过了想找找当初的感觉。也就答应了下来。 楚平安一看吴群答应留下,也就乐得高兴,因为中午怕吴群等的太久,所以饭菜都比较仓促。吃过午饭索性也不去山上干活了,招呼着家里人张罗晚上的吃食。 而楚云胡则是带着吴群去附近山头转悠了一圈。奈何吴群实在安逸太久,这种爬上爬下的活动已经离他太远,坚持不了半小时就不得已找个树荫坐了下来,直呼腿疼。 岁月不饶人啊! 吴群感慨万千,曾几何时,自己也是猴子一样的人物,什么时候变成这德行了? 老实说他刚才看着楚云胡像个精灵一样在山路上轻灵飞舞,心里着实存了一番比较的心,只可惜他对自己目前的身体状态太过于自信。 看来回去以后这个锻炼计划要提上日程了啊!再这么下去可就真的闲出毛病来了。 吴群心里难过。 “群哥你好点了没?” 楚云胡双手抱着膝盖,蹲在吴群面前,眼神带着些许赢过吴群的喜悦。 “唉!走吧走吧!” 吴群捶几下膝盖,双手撑着草地,有些费力地站了起来。 楚云胡起身带着吴群去溪水边游荡,见到溪水吴群眼睛一亮,腿脚轻盈了不少,去到溪水边上不断翻着石头,寻找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呀?” “螃蟹,弄两个吃吃。” 吴群继续翻着石头。周围一圈都翻遍了。 “这里的螃蟹应该是不能吃的。” 楚云胡连忙制止吴群。 “为什么?” “因为前面有个垃圾站,村子里所有的生活垃圾都往那扔,都快堵成一水库了。” 楚云胡小声解释道,最后在吴群不可思议的表情里越说越小声然后停了下来。 “什么?你们居然把垃圾往溪水里扔?下游的庄稼、农作物和养殖还让不让人吃了?” “没有往溪水里扔,离的挺远的,就是没人来处理垃圾,大家也都往这扔习惯了,最后越来越多,就把水给堵住了。” “村里就不会找个人处理一下?给点钱也好啊?” 吴群有些不解的问道,这种关乎自己嘴巴的事一直都是农村人最牢不可破的底线,按道理来说不用人说都会自行处理。吴群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会变成这样。 “三个和尚没水喝。” 楚云胡只说了一句话,吴群就明白了七七八八,看来步入二十一世纪后,人们并不是一成不变,变化始终是世界的本质,这不,就连这个看起来贫穷落后的村子都跟紧时代,淘汰掉了团结互助、善良勇敢这种社会落后风气。 “回去吧!唉!” 吴群突然兴趣全无,扔掉手里的石头,起身往回走。眼看着吴群情绪低落,楚云胡也不敢问什么,只得跟在身后一起回家。 晚饭果然弄的很丰富,鸡鸭鱼肉一样不落,楚云安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丰盛的饭菜,没有像往常一样到处乱跑,早早就搬了个凳子在桌子边等着,安静得出奇。 楚平安将吴群请上了首座,吴群没有推迟,他知道如果自己再推三阻四就显得矫情了,到时候难免不让人多想。 “整两杯?” 楚云平从身边提起一塑料瓶子。 “行,整两杯。” 吴群点点头,把面前杯子递给了楚云平,虽然平时不经常喝白酒,可代表吴群不能喝那么几两,在那些贫困交加的年代,出生在高旁村的人,很多人小时候过冬都是靠着喝一两口白酒暖身体撑过来,吴群小时候也喝过。 “走一个。” 酒刚倒满,吴群刚提到面前,就被楚云平的话吓了一跳。 “别别别!我喝不了白酒,弄这么猛我等下直接就趴下了。慢慢来!慢慢来!” 吴群连忙摇头,任楚云平怎么说就是不一口闷,楚云平也只能作罢。 “吃东西、吃东西。” 楚平安伸筷子招呼。楚云安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伸出自己的手,把看了老半天的鸡腿给抓到了自己碗里。 一顿饭下来,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钟。吴群喝了差不多六七两的白酒,虽说农村自己酿的白酒度数低,奈何吴群实在不经打,被夜风一吹,整个人就感觉晕乎乎的。加之今天在车上颠簸了一个小时,接着又跋山涉水的,吴群现在只想洗洗澡,然后躺在被子舒舒服服直到天亮。 细心的楚云胡看出了吴群眼皮越来越僵硬,烧了一桶水给他洗澡,接着安排了一下今晚的就寝。楚云平和楚云胡今晚睡一块,楚云胡去睡自己哥哥的床,然后把自己的闺房让给了吴群。m.qqxsnew 等吴群洗澡完,楚云胡就带着她来到自己的房间。一开门吴群就被一股说不出味道的香味给冲得清醒了不少,抬头一看这房间的布局。一股属于少女的感觉扑面而来。 “你的房间啊?我睡这了你睡哪?” 吴群看着楚云胡,楚云胡脸色微红,不自觉地扭了一下手指头。 “安排好了,我哥哥和弟弟一块,我去他那将就一晚上。” “不好吧?我一大男人睡你房间,要不这样,我去和你哥哥他们挤一挤就好了,你还睡这吧!” 吴群说完就要转身往回走,被楚云胡一把拉住。 “没事,你就睡这吧!都安排好了,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不由分说把吴群推进了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关上门。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让吴群走呢?楚云胡巴不得吴群能在自己被窝里多睡几个晚上,好让自己将来的日子能够多一些绮丽的梦,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吴群能够在这里睡一辈子。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人性的光辉 第二天的楚云胡又起了个大早,不过这一次她不是出门,而是去厨房给吴群准备早餐。 等到太阳从山的那边露出一张通红脸,吴群才从温香的被窝里爬出来,去院子里装模作样的活动了几下,然后进屋吃早餐。 早餐吃完,在楚家人极力挽留之下,吴群踏上了回草堂的路,楚云胡一路把他送到村口,目送载着吴群的面包车消失在天际,一直站到有人路过跟她打了声招呼才回过神来。 回到家的楚云胡以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为由,窜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头扑进被窝里,久久不肯起来。 回到草堂的吴群先给自己泡了一壶茶,静静整理着这两天的一些事情。 首当其冲的问题就是怎么去和任腾飞开口。没有人会无故送礼,总会有所求,吴群知道自己涉世未深,加之阅历和交际的问题,这些人情世故他并不清楚。思来想去,只能是直接和任腾飞说明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还完这次人情,这事才算是过去了。 接下来的问题是楚云胡。 楚云安的那几声姐夫,吴群开始以为只是一个小孩子的童言无忌,现在想想,可能未必全是。一个十几岁的正常农村孩子再怎么懂事,认知摆在那里,他能理解的东西有限,见识的东西也只有那么多。再怎么待见吴群,也太不可能现在就叫吴群姐夫。所以大概率的可能,这是出自大人的授意。 农民式的小聪明啊! 吴群忍不住笑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村子里的那些父老乡亲,做法也是如出一辙。吴群突然有些怀念了起来,一想又不对,年轻人怎么能靠怀念过日子呢?奋力前行才是自己现在必须持有的正确态度,怀念是留给老年人的。他还年轻啊!吴群摇摇头,又重新思考起楚云胡的问题。 从这些天的态度来看,很显然他们一家人都对吴群有些意思,不知道是出于吴群的身份,还是因为第一印象真的挺好。 吴群知道楚云胡一直对自己有点喜欢,但是吴群只是把她当做朋友一样看待,而且也明确告诉过楚云胡自己已经有了女朋友。楚云胡也懂事,从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吴群很喜欢这种相处方式,并不想去改变。吴群知道自己必须和楚云胡说清楚其中的关系,早点断了她的念想,不然会伤了她。 吴群正想着心事,然后就被一阵呼唤打断了思路,他抬头一看,一个肥头大耳的陌生人正在草堂外向他挥手。吴群知道该来的已经来了,在他还来不及向任腾飞说明之前。 吴群只得把楚云胡的事放一边,先应付前面的这头猪,他挥一挥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那头猪就颠着一身肥肉摇摇晃晃地来到了吴群面前,一屁股下去。椅子发出一阵不堪负重的惨叫声。 “吴少您好!很高兴能和您见面,我是三江二建的项目经理,李强国。” “好名字,基建强国,相得益彰。” 吴群给这头李强国倒了一杯茶,推到面前。 “吴少见笑了,我可比不得您,每天东奔西跑就为了一口饭,这不,今天就来找您要口饭来了。” 李强国双手接过杯子。 “李经理,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人士,平时靠写字卖书过过日子。李经理你位高权重,不知道有什么是我这个草民可以帮得上的?” 吴群黑自己续上一杯。 “吴少见笑了,你这是闲云野鹤,游戏人间。我们这种还在尘世奔波的人可都羡慕的很呢!” “不知道李经理找我有何指教?” “是这样的,腾飞集团在同乐新区弄了一个高档小区,我这边投标文件过去那么久了也没啥动静,我想请吴少帮我问问结果顺便帮忙美言几句,我们的口碑都是用实力累积起来的,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这个我敢给你打包票!” “好的没问题,我有时间帮你问问。” “这个事真的比较急,吴少能不能尽快处理?或者现在打电话咨询一下?” 李强国看着吴群,眼里满是着急,还有试探。 “你在教我做事?” 吴群知道李强国心里在想什么。 “不敢!不敢!这不是为了家乡的建设,所以急着想知道投标进度嘛!吴少不要介意。” 李强国心里一惊,有些惊讶于吴群的反应,在他的认知里。这些只知道写写画画的人都是智商高情商低的人,随便一糊弄就过去了,没想成吴群居然还挺机灵。 “那就辛苦吴少了,麻烦您尽快帮我问问,这是一点茶水费,希望吴少不要嫌弃。我就先走了。” 李强国深知温水煮青蛙的道理,刚才已经说错话了,不能再呆下去了,只能先回去再另想他法。 “茶水费就不用了,我这茶不值钱。李经理还是带回去吧!至于你说的事,我帮你问问。” 吴群把信封推回去,一眼不看,李强国想了想,把信封收了起来,客气几句就离开了草堂。 从李强国开始,吴群接待了各种各样的人,建筑的、服装的、餐饮的、服装的、制造业的,这一圈下来,让吴群充分了解了腾飞集团影响力之强大,业务覆盖之广。就连他吴群一个游手好闲的编外人员都有人来巴结,更不要说那些实权人物了。 吴群并不喜欢那样的生活,他知道按自己的性格,在那里他生存不下去,只会被人吞的骨头都不剩下,任进学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不去接手他老爸的生意,宁愿跑去农村支教。吴群不禁想起了任进学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失去兽性,失去很多。 失去人性,失去一切。 腾飞集团的其他人对任进学和吴群这么好,或许就是在守护他们,守护他们身上的人性。 吴群离开了草堂,路上给任腾飞打了个电话,说明了自己遇见的情况。任腾飞哈哈大笑起来。仟千仦哾 “小群啊,这种情况是你以后经常遇见和必须处理的事情,关于朋友、关于事业、关于家庭。这次只是一个开胃菜而已,我帮你处理就好了,你不用担心,长记性就好了,有时候这枕边风吹起来啊!脑壳直疼,哈哈哈!有空多回来看看啊!不说了!挂了!” 吴群听得对面一声苍老的哀嚎,晃荡几声电话就没了声音。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最近的你是我最远的爱 在吴群看来有些棘手的事到了任腾飞手上那根本就不算是个事,吴群摇摇头,无奈笑了一下,这就是格局和魄力啊!看来还是自己见识太少了,这才感觉无所适从。 两件头等大事,其中一件让任腾飞随手给兜住了,剩下的另外一件事就没人帮忙了,只能吴群自己来,当然这种小事情他还是很有把握处理得好的。只是现在距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楚云胡的事也只得暂且放到一边,吴群现在需要先应付的是围着草堂这里飞来飞去的这几只苍蝇。 他强任他强,明月照大江。 这几只苍蝇围着吴群盯了好一阵子,发现吴群无缝衔接,实在无从下口,后来通过对吴群的继续调查,他们发现吴群其实只是挂个名字而已,在集团里根本没有任何的实权,也从来没有参与过公司的各种决策,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估计任腾飞也是看到吴群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对他彻底失去了信心,所以对他一直是听之任之的态度,苍蝇们得出了自己心里想要的答案,也就懒得在吴群这里白费功夫了。草堂又恢复了当初的样子。没了这群人在背后搞鬼,吴群的字慢慢也就不再像以前那么值钱了。至于有没有那么些人会因此亏的裤衩都没了,那就不得而知了。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期间绿竹翁过来看了吴群几次,他整个人显得憔悴了很多,一副任匆忙的样子,他不说,吴群也不好问。只是在只言片语中偶尔提及是最近因为程阳桥景区评级的事在忙着。 开学的前一天楚云胡来草堂看了吴群,还从家里提了很多东西过来,有青菜、鸡蛋等等,甚至还带了几块腊肉,把吴群那个小冰箱都塞满了。 “那个云胡啊,我有些事想和你说说。” 把楚云胡带过来的东西整理存放完毕,吴群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给自己喝和楚云胡倒茶。 “啥事?说呗。” 楚云胡拧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水壶喝了一口。 “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了女朋友的。” 吴群略微思索,决定单刀直入。 “我记得啊!怎么了?” 楚云胡脸上神情不变,正准备把手上的水壶放回背包里。吴群的声音从她背后滚滚袭来,瞬间将她淹没。 “所以,你弟弟叫的那几声姐夫,说实在的我不太喜欢,让别人误会了多不好,你觉得呢?” 楚云胡放水壶的手停了四五秒钟,然后恢复如初,她慢慢拉上拉链,抬头。 “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不懂事,回去我会好好跟他说的。” “嗯,那就好。” 楚云胡都这么说了,吴群也不好不再说什么,楚云胡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有些话一点就透,不需要他说的太明白,那样反而会得不偿失。 “我们以后还是朋友的,对吧?” 楚云胡轻轻地问。 “一直都是。” 吴群肯定地答。 “嗯,那就好。” 楚云胡点点头。 接下来是近五分钟的沉默,除了处处风声和几声鸟鸣,一切都跟时间停止般寂静。 “出去走走吧,总坐着也不是什么好事,我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了。” 吴群起身带路,说来惭愧,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每天早上起来跑步锻炼身体,闹钟也订在了早上六点二十分,只是从来都是闹钟一响就关掉继续睡,在回笼觉和这次先好好休息下次一定起来跑步的反复中持续了一个多月,结果愣是没跑过一步。 带着楚云胡在景区里逛一圈,弄了些纪念品,然后又去逛街,给她买了一些日用品,小姑娘的情绪又渐渐高涨起来。吴群也不知道为啥,他知道自己本来没错,也不需要做这样,但是就是不忍心看着楚云胡难过,就像看到自己妹妹难过一样。 吴丽现在还在大学就读,出于对自己哥哥的崇拜,她也选择了中文系。每个星期都会和吴群在qq上聊天,请教一些学习上的问题,唯独对于自己感情方面的东西只字不提。吴群倒是不回去担心这些,因为对于感情这种事,吴丽随周雅南,而周雅南可是一个为了爱人放弃一切远赴农村,跟着任进学一同经历磨难、共同扶持的女人,这已经不是独立自主这么简单了。在这样的女人身边成长,吴丽也不会差哪里去,某种程度上她甚至比吴群更有主见。 这事应该是过了吧? 吴群心里想着,看着楚云胡跟他告别,提着东西坐上了回学校的三轮车。心里不确定地想着。 他没有看到楚云胡在车上低头流泪的样子。 少女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只是还没等自己亲自说出来,就被喜欢的那个他亲手扼杀在了心里。那又能怎么样呢?说到底这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可爱情就是这样身不由己。 我不去想, 能否赢得爱情, 既然钟情于玫瑰, 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这是楚云胡非常喜欢的一首现代诗,她曾经反复地阅读和体会,热爱生命四个字一直激励着她不断前行,她曾经以为自己的生命也能像诗里写的那样,活得炙热如火、澎湃飞扬。可心上人真正的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的以前的自信显得不堪一击,又变成了那个有些自卑、有些犹豫的农村姑娘。 到底还是一姑娘啊!再怎么坚强都一样,能有时间就往吴群那跑已经是她最大的勇气了。男人向自己喜欢的姑娘表白都需要莫大的勇气,何况她这样一个女生呢? 现在好了,她连表白都不需要了,省事,免得操心。 至少,现在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至少,我还是可以有时间就过来看看你。至少,我坐在那里的位置没有变。 楚云胡安慰着自己,看着手上提着的东西又笑了起来,这些东西她会很珍惜的用,很珍惜的留下,哪怕瓶子都不会扔。 第一百九十五章 借钱的都是大爷 目送着楚云胡回了学校,吴群打算走路回草堂,反正旅途也不算远,边走边掏出手机的吴群打开微信看了一下,然后就看吴紧给他发了一大堆信息。 吴群打开窗口大概看了一下,这么多的信息总结起来就是这么个核心思想,吴紧找他借钱。 这是什么情况?这么急着要钱干嘛? 吴群心里嘀咕着,钱他倒是有一些,毕竟开店这么久,多多少少也有一点收入,再加上绿竹翁只是象征性地收他每个月三百块的场地费,还时不时的给吴群带茶叶,跟白送没啥区别。准确来说应该是亏本买卖。 吴群平时花钱也少,不抽烟不喝酒,唯一的爱好就是喝茶,然而茶叶自带不用买,平时对物质需求又不高,所以手头上是颇有一些闲钱的。 这么急也不知道打电话,发信息谁会经常注意啊。 吴群摇头,退出微信给吴群打了个电话。吴紧很快就接了电话,看来手上一直抓着手机。 “啥事这么急啊你?又不打电话,一直发信息。” 电话一通,吴群就劈头盖脸给了吴紧一顿。 “这不怕你在忙别的事嘛!” “我还能忙个啥事啊,就差游手好闲四个字挂脑门上了我,还忙。你要借多少?” “三千。” 电话那头犹豫了十几秒钟,吴紧有些不太坚定的声音透了过来。 “这借的有点多啊!你拿来干嘛?” 吴群惊了一下,三千可不是小数目,他自己都要存挺久的了,就他这随缘生意,换个人来开能不能存钱还两说。这吴紧一下子问他要三千块钱,不由得吴群谨慎一下,要是数目小些他都不带问的。 “就是急着用,所以才找你。” 吴紧含糊其辞,他能说什么?他总不能跟吴群说这是他拿来还信用卡的吧?他丢不起这个人。杨再业他不敢找,因为他知道杨再业一定会刨根问底,廖工兵就别说了,自从和他说过自己老爸找了后妈,还给怀上了,那钱跟扔进黄河里一样流的飞快。思来想去也只有吴群这了,吴群最近的状况他也知道,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他也不会问,但是再怎么着,吴群后边还有个任进学呢!这是吴紧存的小心思。说白了就是利用兄弟感情给吴群制造麻烦。 但他又能怎么样呢,他也不想的。 早在廖工兵还在东莞厮混的那些年,吴紧就打起了直播行业的主意。他刷光了自己的信用卡,再加上手头刚发的工资加起来买了一个诺基亚n9,除了用来玩游戏,就是每天拍视频发在优酷网上,他还弄了一个自己的网站,每天发些游戏攻略和副本任务攻略,渐渐的也积累了不少人气,这让吴紧越发膨胀起来,觉得自己天生就应该是做这个的料子。现实里唯唯诺诺,网络上重拳出击。 在网络上肆意潇洒的吴紧忘了一件事,他是要还信用卡的,借钱一时爽,还钱一直疼。 吴紧每天就在网上快活,然后回到现实里焦虑,时不时还要被银行的电话打断快乐。原本紧巴巴的日子更加难过,吴紧甚至出现了精神分裂的症状和焦虑症,一点受不得周遭的刺激,如此的精神状态是做不得服务业的,所以吴紧最终还是辞职了。但是信用卡是不会因为吴紧没了收入而延期的,在延迟了三个月后,银行给他打来电话,再不把所有欠款还上,将对他进行起诉,并且所有起诉费用由吴紧承担。cascoo.net 吴紧当时就慌了,他一个法律是啥都不知道的人,只要一涉及这方面的东西,都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感。一看自己都要被起诉了,下意识的就觉得自己要坐牢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给吴群打电话借钱。但是三千块钱也不是什么小数目,在他自己没离职之前,最多的工资都才领一千五左右,这还是全勤,再加上各种绩效和提成才有这么多,实际上他的底薪只有一千。 三千块钱吴群倒是有,早在一年前他就是万元户了,但是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头,又说不出个一二三。吴紧问他要钱,要这么多,这还是头一次,他不是心疼自己的钱,他相信吴紧的为人,借出去总会还回来的,他是怕吴紧走了什么歪门邪道。 “你现在在哪里?” 于是吴群决定问他现在的位置。 “我这会没事做。” “我说你不是在酒店里做的挺好吗?前段时间还说准备升职了,好好的怎么就成无业游民了?” “额,业务能力和岗位不符合。” “你现在在哪里?” “好吧!我在镇南关这边。” 眼看着吴群一直在追问他的地址,吴紧无奈,只好说了出来。 “镇南关?你在凭祥?你去友谊关干嘛?” “我去散散心,还有我不喜欢友谊关这个名字,请叫他镇南关。” “好吧!好吧!我现在就去买车票,你在那等我,明天下午应该就到了。” 吴群懒得和吴紧浪费口水,起身去汽车站买车票。他知道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只有当面见到吴紧才行。 第二天中午,一路颠簸的吴群来到了凭祥市,一边打电话一边去向镇南关。终于实在关口面前见到了吴紧。 “你这什么造型?流浪艺术家?” 吴紧的造型算是让吴群吓了一跳,一头披肩长发,带着一副眼镜,满脸一个月没刮过的胡子,以前那种幼稚的丑是没了,成了忧郁的油腻。 “没有,我在拍旅行视频,旅行家就得有风尘仆仆的样子。来,对着镜头笑一个。” 吴紧拿着手机,把吴群拉自己镜头里,吴群没办法,只得动几下嘴角。 “你说你找我借钱干嘛,还这么多?” “说来话长,走找个地方边吃边说。” 吴紧没回答,带头找地方吃饭。 第一百九十六章 烟屁股 随便找了个地方点碗粉,吴紧把近期的经历大概给吴群分享了一遍。按照吴紧自身的描述,意思就是这孩子离开公司自主创业,但是创业失败导致债务缠身,这才向吴群伸出了大爷之手。 这不禁让吴群深感惭愧,你说人家吴紧虽然创业失败了,但好歹走出了那一步,并为之付出了行动,虽然因此破产,总比自己这个说每天早起跑步但是从来只是想想的人好多了,怎么说自己也算是比吴紧接受过更高等教育的人,自己还在脑子里想着知行合一的时候,人家已经用行动去证明什么是知行合一了。 明天开始跑步! 吴群下定决心,怎么也不能输给吴紧不是?不论哪个方面。 “三千块,拿着。” 吴群从包里给吴紧递过去一摞报纸。 “我说你直接汇款不好吗?还带现金过来,你就不怕半路被人割了。” 吴紧也是无语,等下自己一样要去存起来,浪费时间。 “仪式感不能少。” 吴群回答道,当然他不可能说是因为担心吴紧有什么问题才不直接汇款的。 “再带点面粉更有仪式感。” 吴紧左右看了看,拿起报纸塞进自己裤兜里,想想不对劲,又拿出来放上衣内袋里。 “接下来你准备去干嘛?一直这么玩下去啊?说好我这钱可不是给你,是借你,你要还的我说。” 吴群问吴紧接下来的打算,顺便提醒了一下他必须有紧迫感。 “当然不会,我准备找份相对轻松的工作先做着,然后利用多余的时间继续拍拍视频,做做攻略,等有了一定的基础我就去yy上先做语音直播。有了名气和不错的群众口碑我就开始去做视频直播了” “挺好,挺有想法,不过在找工作之前你要先把自己收拾一下,不然我怕你去工地都没人要。” “有道理,等下就去理发。” 吴紧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话又说回来,留了这么久的头发就要去剪掉,他还是有些舍不得的。但是为了生活只能妥协。他不是吴群,没有任性的本钱。 吴群在这逗留了一晚上,吴紧拉着他拍了挺多的视频和照片,企图利用吴群的美貌给自己增加点击量。吴群当然知道他的小九九,不过自高中一别,大家各忙各的,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少,也就由得吴紧闹,反正第二天他就离开这里了。 第二天吴紧送吴群上车后,跑去附近的取款机存款,看着信用卡上的欠款已经被填上,吴紧长出了一口气,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这个坎总算过去了。 等到吴紧准备把钱取出来的时候却傻眼了,取款机提示他这个卡已经被冻结,里面的钱取不出来了。吴紧不甘心,反复试了几次,真的一分钱都取不出来。 沮丧的吴紧一拳抡在了取款机屏幕上,吓的在后面排队的一个小伙子直接跑路。 站在人行道上点了只烟让自己冷静下来,吴紧理了一下自己眼前的处境。 钱取不出来,他也不想再去银行解冻了,他有点排斥那个地方,就好像打小就不喜欢医院一样。 他身上加起来不到三百块钱,啥都干不了,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工作,最好是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 花了三十块钱给自己弄个洗剪吹,吴紧带着剩下的两百多块钱,又踏上了找工作的路,有了一定的工作经历,吴紧这回节省了很多时间,最后他真的像吴群说的那样,去了工地干活,还是个捞水泥推车子的小工。 先有个地方遮风挡雨最重要,吴紧心底倒是没有什么落差。他虽然才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可已经出来工作了许多年,冷眼热屁股的看多了,也就少了些心高气傲,多了些务实。当然梦想还是要有的,这也是唯一支撑着他,让他觉得自己与其他建筑工人真正区别开来的原因。 在包吃包住的庇护之下,吴紧又变得有恃无恐起来,两百多块钱在他手里就跟露水情缘般很快消失,身无分文的吴紧很快感受到了痛苦,因为他没钱买烟了,以前在南宁他跟烟酒店老板很熟,赊账过日子是家常便饭,一月一结。过惯了这种日子的吴紧压根没有存钱的习惯,这会没钱买烟了才想起来这里没人给他赊账。 痛苦不已的吴紧开始在别人抽烟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经过或者停留,刚开始大家都会给他递过去一只烟,毕竟吴紧做事老实又听大师傅的使唤。 时间久了,大家发现了这个从来不买烟,还到处蹭的小伙子,吴紧的风评迅速下降,大家表面上不说,但是只要视线里看到吴紧的身影,很多人都会把自己的烟给收起来或者走开。吴紧蹭烟一个星期,好日子就宣告到头,他也觉察除了大家对他的排斥,向来要面子的吴紧受不得这个委屈,再也没有向别人开口要过一只烟。 可是吴紧的烟瘾实在是太大了,一天两包烟的他基本等于烟不离手,两个小时不抽烟,他就开始打哈欠,眼皮直抽,时间再久了甚至会流口水。 万般无奈之下的吴紧只好去捡烟屁股。 十几个烟屁股凑合着也能吸那么一两口过过瘾,如果能捡到那些剩一大半截的烟那简直和中奖一样让吴紧欣喜若狂。通常捡到比较完整的烟,吴紧都会特意跑去人面前抽,以显示自己是有钱买烟的。 而工地工资要压一个月,也就是说完等到下个月月底才会发工资,从现在开始算,还需要三十多天才能重新享受有钱人的生活。 发工资一定要去按摩一次,体验一把有钱人的生活,工地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吴紧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屁股,一直烧到过滤嘴才舍得扔掉。 入行半个月后,吴紧才知道自己有了向工头预支的资格,他连忙找工头预支了两百块钱,二话不说跑去买了一包烟,点起来抽了一大口,一时间竟然有种想要泪流满面的感觉,禁不住又狠狠一大口,把情绪压了回去。 回到工地的第一件事,吴紧就是把自己的烟放在上衣口袋里,逢人就给发一根。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为祖国捆钢筋 工地的日子过得很自由,没有人会说你随地吐痰,也没人说你到处乱抽烟,当小工的只要水泥供得上,没人说你偷懒。到了晚上你甚至可以随地小便,那种在星空之下肆意放水的狂野感觉绝对不是卫生间那种幽闭空间能够比拟的。 有好处自然也会有坏处,比如这里没正式合同、也没五险一金,工资发放不及时等等。最重要的是工地真的很辛苦,不赶工期的时候还好,大家伙白天上上班,中午还能休息一两个小时,到了晚上一起喝酒吹牛。赶工期的时候那基本是二十四小时整个几十盏射灯照的工地白天一样,搅拌机轰隆隆的声音不带停的。大家轮番上阵,每天高强度工作十几个小时。除了那些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没几个年轻人能坚持下去。 好巧不巧的,这事在吴紧干了一个月以后给赶上了。然后吴紧经历了自懂事以来最辛苦的一段时间。第一天,吴紧推了十几个小时手推车,吃饭的时候手都在发抖。第二天吴紧和工头说他推不动车了,于是拿铲子捞水泥,直接干到一手水泡。第三天吴紧没法换岗位了,然后干到手上的水泡破皮。 吴紧几度想要离开这里,但一来实在累到不想动,二来没钱啊,工头就给你预支一点烟酒钱,工资?别想了,年底一块领。 于是吴紧干到手上的水泡起了又破、破了又起,最后变成了老茧,腿脚从酸疼到青筋暴起,皮肤从黄色到深黄色,一个大好时光的青年成了一个上街狗见都回避的乞丐王子。好在工头跟吴紧一样是三江人,挂个老乡的情分,有事没事也挺照顾吴紧。这才让吴紧勉强坚持了下来。 坚持了两三个月,吴紧从一个娇滴滴的服务员变成了工地汉子。略显松弛的肌肉变得紧绷起来,稍微一用力,一条条的肌肉就从手臂上显示出来。从前觉得艰难无比、甚至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变得轻松无比。比如五十公斤一袋的水泥,他可以一手一袋跟提兔子一样走个四五十米都不带喘气的。一天下来搬个七八吨都没事。一天搬七八吨水泥啊!曾几何时这是吴紧连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他只要辛苦一点就做到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吴紧算是通过实践深深认识到了这句话蕴含的道理。以前他看过新闻,说一个老奶奶眼看着孙子要被一辆侧翻的汽车给压住了,这个年近古稀的老人硬生生地撑住了近两吨的重量,把人给救了下来。吴紧一直觉得这事只存在故事会里,现在想想,未必不可能,因为人的潜力真的很大,吴紧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闲暇之余,吴紧还是会拍视频来记录自己的生活,晚上工友出去按摩或者玩游戏的时候,吴紧就会拿出手机去记录凭祥的夜生活,游戏?地下城与勇士?吴紧大概都已经忘了。曾经对他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还是离他而去,他最后也像自己的游戏好友列表一样,在别人的列表从白色变成了灰色。cascoo.net 人生就是这样不断离开和相聚,才有了很多遗憾和美好交织,她为了遗憾念念不忘,你因为美好频频回首。 经历了酷夏的蒸烤,吴紧在工地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冬天。 楼层都普遍已经建设到了十层以上,水泥的运输也开始用上了工具,于是吴紧又变成了一个捆钢筋的人。 三四十米高的天上,四周没有任何遮挡,在寒风呼啸的旷野里拿着冰冷的扳手和铁线。极目远眺,冷气先从脚下涌起,经过心脏然后集中在眼睛里,再热情如火的太阳都穿不透笼罩在心里的乌云。 天冰冷,风冰冷,手冰冷,呼吸冰冷,你不得不大声喧哗或者大声和身边的人交谈来驱赶冻结在全身的寒意。如果你有亲人,想一想他们。你的孩子、老婆、父母,心里就会多几分暖意。虽然无法完全抵挡一次又一次从远方袭击而来的寒风,至少不会让你在拧扳手的时候分神。 在这个冬天,很多人都会选择在爬上高空作业的先喝上几口二锅头,吴紧开始也会喝几口,后来他亲眼目睹一个带着酒工作的同事从十八楼的木梯上掉了下来,翻了几十个跟斗后到达地面,那时候的他已经四分五裂了。工头似乎对此司空见惯一般,只是停工半天,找几个人把尸体处理了一下,几柱香一拜继续开工。只有吴紧一个人两星期吃不下一块肉,天天晚上做噩梦,梦见自己掉进一个很大的漩涡里,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直到一头冷汗地从床上蹦起来。 那个四分五裂的同事,只有他的老乡带电话给他家里人通报了一声,给了二十万的赔偿。 这年头,二十万能干嘛?能换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吗?吴紧无法想象当这个工友的老婆接到自己丈夫死讯时是多么的绝望。她又怎么去和自己的孩子们说起他们和老爸从此天人永隔的消息。或许改嫁也说不定,比如吴紧家的那个后妈和一直维护着他的姐姐和妹妹。 人的烦恼百分之八十来自于贫穷,烦恼就会胡思乱想,就会沉醉在回忆里不肯出来,就会失去重新振作的机会。好在吴紧还是个年轻人,他的血还是热的,所以中二之血在某一天把他烫醒了。 他狠狠挥舞了一下拳头,继续投入了为祖国捆钢筋的建设大业中。风吹雨打的干到年底,结了工钱手头还剩一万八千多。拿着生平第一笔巨款,吴紧真是想哭又觉得苦涩,想哭是因为辛苦,苦涩是因为自己居然要靠这种方式才能存钱。 苦涩的吴紧先把钱还给了吴群,然后去沐足城找个小妹按摩了两个钟。最后踏上了返回三江的路。 第一百九十八章 猥琐的自信 回到三江的第一件事,吴紧就是去看吴群,他觉得自己这一身腱子肉不去找吴群得瑟下实在是太见外了。 问好地址,一下车吴紧饭都不吃了,直接往竹林那跑。虽然在微信上有吴群发给他的照片,心里对于吴群工作场所的景色有了一个大概,但是头一次看见实景的吴紧还是被这片竹海给迷住了。 葱葱郁郁的竹子和天空相互衬应,从脚下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深处,在微风的抚摸下彼此起伏,带起阵阵波浪拥抱沙滩的声音。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投射在曲折幽深的鹅卵石小路上,光影随着波浪声在整个竹海里跳跃着,像是安徒生童话世界里的精灵。 吴紧看的直摇头,原地停留了十几分钟后扛起行李往里走,大概十来分钟后就来到了草堂。 吴群早就煮好了茶在等他,看见吴紧出现在路口,站起来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打完招呼就直接坐下。丝毫没有过来帮吴紧提行李的意思。 “一路辛苦了吧?来喝杯茶。” 吴群给吴紧把茶杯推过去。还用手在茶几上敲了几下。 “小气吧啦的,这一口闷的东西哪里解渴?给我换个碗来!” 吴紧大马金刀的往凳子上一座,叉腰指挥。吴群只得起身去厨房给他拿碗。 “啥玩意儿这是,苦不拉几的。还茶,给我换点别的行不?什么可乐雪碧矿泉水都行,这东西我喝不惯。” “好的大爷,你等等。” 吴群又起身去给吴紧找。 “王老吉你喝不喝?” 打开冰箱门看了一眼,吴群转身询问。 “拿三罐。” 吴紧眼前一亮,很快又变得若无其事。 “冰的啊我跟你说,这大冷天的喝这么多你就不怕拉肚子?” “我跟你可不一样,我这肠胃都是喝水泥吃灰尘练出来的,百毒不侵都不为过。区区几罐冰冻王老吉何足挂齿。茶来!” “好吧!这可是你要喝的,生病了别怪我。” 吴群从冰箱里拿出三罐王老吉。还没有走到茶几边就被吴紧一把夺了过来。 “叫你拿个王老吉磨磨唧唧的做甚!” 打开一罐直接就吹了起来。 “给你看个东西。” 吴紧喝完王老吉,精神头涨了不少,神秘地对吴群说到。 “看啥?” 吴群好奇。 “你看我。” 吴紧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自信。 “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吴群看了几眼吴紧脸上便秘一样的淫荡笑容。有些不解地回答。 “你看到了什么?” 吴紧笑的更加自信。 “猥琐的自信。” “什么鬼玩意?难道你没看见我的胸大肌结实了很多吗?” 吴紧直接脱下外套,只穿着一件背心,在寒风的鼓舞下向吴群卖弄起来。 “看看哥这肱二头肌、这胸大肌、这腹肌!看到没有!羡慕吧!哈哈!你就说怎样!怎样!哈哈哈!” 吴紧仰天大笑几声。连忙穿回外套坐下来。 “挺不错啊!” 吴群有些惊讶道,想不到这半年不见。吴紧居然练出了一身腱子肉,虽然他自己在坚持跑步,也只是身体稍微好了一点,不会轻易因为天气的变化而小疼小拉,和吴紧这一身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看来你没少下功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他们四个有一个微信群,名字就叫英雄的黎明,也经常在群里分享最近的事,吴群、工兵、杨再业比较活跃,只有吴紧不是经常露面,没想到这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成了四个人之中变化最大的那个。 “找个时间和杨再业得瑟去,不过我现在暂时还没时间,我回三江是准备开始我的直播大业了,万事开头难。我准备先从拍摄程阳桥景区的视频开启我的生涯。我要让我吴紧这个名字扬名整个三江,然后是柳州、广西,最后冲出国门,走向世界!” 吴紧摩拳擦掌,踌躇满志地说到,眼里都是不可磨灭的精光。整个人佛光普照。 “在你想这么做之前已经有人做了。” 吴群给他泼冷水。 “哦?是哪位天才?” 吴紧停下幻想,十分感兴趣地问吴群。 “不是一个,是一群,出不出名我不知道,反正看起来跟脑子有病一样。” 吴群一脸的嫌弃和不堪回首,语气都带着痛苦。毕竟他被这群人折磨了快一个月。要不是绿竹翁下了限制令,吴群估计就要顶不住离开这里了。 “你骂我?” 吴紧感觉哪里不对劲,脑筋想了一会转了过来,吴群这分明实在拐弯抹角的骂他。 “没有,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他们整天在景区里晃悠,你只要随便找个这里的工作人员打听一下就清楚了。以前还经常来我这里,后来被限制进入这里了,他们对环境的影响太大了。” 吴群双手一摊,满脸无辜,示意自己说的真是确有其事。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在宣传民族文化。” 吴紧不去计较刚才的话题,补充了一下自己的本意。 “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吴群补刀。 “我是真心的。” 吴紧辩解。 “如果真心就能成功的话,还要本事干嘛?” 吴群接着补刀。 “我……” 吴紧欲哭无泪。 “我觉得你应该好好想想要怎么做、做什么,而不是一时冲动就去干,那样是不会做出半丁点的成绩的,只会把自己弄得头破血流。你看到的成功学和什么创业经历,那都是别人有背景撑着,可以有比你多出上百倍的犯错机会,才可以想做就做。不要相信什么白手起家。没有你们的失败来衬托,怎么显得别人的成功来之不易?” “谢了哈!我觉得我是该好好想想。” 听了吴群一席话,吴紧澎湃的血冷静了下来,他确实因为手上有了近两万块钱,身心着时有些飘了起来。急着想去做出一番事业,根本就没有去好好的想一想。 实在是他们兄弟四个人,杨再业成了一位年轻企业家,廖工兵是一位铁饭碗端在手上、心怀祖国的人民干警,吴群哪怕没本事都能靠脸吃饭。何况人家名校毕业,一手书法在这一片早已经传开,假以时日一个书法家的名头跑不掉,说不定会成为三江的一个符号。 只有他吴紧一直东奔西走,碌碌无为,他着急、他惭愧,他觉得自己没脸和他们称兄道弟。哪怕他知道他们三个人从来不在乎,可是他在乎。 第一百九十九章 时光与你 吴紧在草堂呆到下午两点多钟才和吴群告别,说是先去看看杨再业。送走了吴紧之后,吴群又等来了第二个人的告别。 楚云胡。 她的高中生涯结束了。不论是回家务农,还是继续去大学深造,又或者外出闯荡,她都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所以今天她特意打扮了一个多小时,来跟吴群告别。 竹林依旧,一眼多年。竹子在变,人在变,心也在变,一切都向着美好而去,直到此刻戛然而止。 这里的每一颗竹子、每一块石头、甚至每一阵从远方吹过来的风,楚云胡都熟悉的像是从小到大在这里度过一样。她每年的大部分时光都在这里陪着吴群,在她心里草堂就是她的第二个家。哪怕在吴群跟她说了自己有女朋友以后,这样的想法也不曾改变。 在一往情深的日子里,谁又说的清什么是甜,什么是苦。只知道确定了,就义无反顾。 楚云胡在小路上慢慢地走着,感受能感受到的一切,花草树木、蓝天白云,微风和翠竹,小路和溪水。十来分钟的路程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竹海中心的草堂,看到了穿着棉袄在一片竹子下边溜达边抖腿的吴群。她有些沉重的心情被吴群憨厚的背影所拨动,变得轻松了几分。 嘿!又不是什么别无再见,干嘛这么垂头丧气的呢?悲欢离合,本就是人间百态。现在每一次的离别,不过是为了将来更美好的重逢。 少女努力说服自己再次变得充满阳光,然后对着吴群的方向招呼一声。 接下来的时光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吴群依旧给楚云胡煮着茶水。楚云胡依旧和吴群说着自己在学校的一些趣事。时光在茶杯里越走越淡,吴群换了一把茶叶,让时光重新变得充满味道起来。m.cascoo.net “我要走了。” 一直坐到傍晚,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楚云胡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曾经说了无数次这次却异常沉重的话。话虽说完,人却不舍得起来,一只手还紧紧的抓着手里的茶杯,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起来,似乎在抓住什么东西不肯放手一样。 “嗯,有空常来。” 吴群没觉得哪里不对,自顾自地端起自己的茶杯。 “可能以后少来了。” 楚云胡抬起头看着吴群。星光从她眼中亮起,然后瞬间湮灭。 “忙别的事啊?” 吴群随口一问。 “不是,我毕业了,以后就不在这读书了,所以来的机会就少了。” 楚云胡越说声音越轻。 “哦哦哦!这看我这记性,都忘了你已经毕业了,时间过得可真够快的,刚见你那会还高一呢,这会就已经毕业了。时不我待啊!” 是啊!时不我待啊!楚云胡心里也在感慨着,可就算这样,她还是待了两年半,把少女最美好的花季雨季都留在了这里。遗憾的是她始终不敢说出埋藏在心底的那份感情,直到准备离开这里。 “我……可以带走这个茶杯么?” “可以啊!” “我买了个新手机,我可以加你的qq和微信吗?” “也没问题。” “那我真的走了啊!” “好” “你起来干嘛?” “送送你。” “嗯!” 这是吴群第一次送楚云胡。他在前面走,楚云胡在后面跟。沉默是此刻最好的陪伴,小路不再跳跃,溪水不再歌唱,就连摇摆不定的竹海都在此刻集体失声、静静低头。 只是再长的路,总有走完的时候。那个分别的路口在楚云胡的眺望下越来越近,最终来到了脚下。 “我真的走啦?” “好的!” 吴群把手上的行李递过去,楚云胡接了过来,十指相碰,把手上还留着吴群的温度。 她抬起头看了吴群一眼,把他此刻的样子深深记在心上,最后看向吴群的眼睛,那里有两个小小的自己。 这个冬天楚云胡高中毕业,她离开了草堂,把自己一生的爱情都留在了吴群的目光里。 这个冬天吴紧衣锦还乡,他离开了草堂,把自己一生的飞扬都留在了吴群的告别里。 他们都在吴群这里离别,然后迎来了各自的重逢。 当你跟着时光一起前行,你根本感受不到它的威力。只有把它封存在你的记忆里,在某一天的蓦然回首中感受它的痕迹,才发觉来得那么猝不及防和毫无声息。 当吴紧把封存在自己记忆里的的同乐镇和现在一对比,就感觉到了时间老人的威力。刚下车的他甚至一时呆在了原地,不断观察着四周,捕捉各种信息来融合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以便支撑做出下一步行动。在他的眼里,老和少、新和旧、过去和现在,组成了一副具有特色主义的社会面貌。 原地罚站二十分钟,吴紧依稀辨别出了原来的样子,选着记忆走了十来分钟,总算看到了熟悉的同乐大桥,心里很是松了口气。他原本带着从大城市回来的优越感准备在这里挥斥方遒,结果发现自己像土鳖进城一样做贼心虚。 来到杨再业他家门口,以前的那栋小洋楼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吊脚楼。 有时候这社会就是这么奇怪,当农村人羡慕城里人可以大鱼大肉的时候,城里人在羡慕农村人可以吃绿色食品。当农村人凭着努力吃上肉的时候,却发现城里人开始吃起了自己吃吐了的青菜。 就好像别人通过自己的努力盖起了洋房的时候,杨再业他家却盖起了吊脚楼。 吴紧想进去看看,发现院子里的大门紧紧闭着,周围也很安静,一点没有生活的气息。于是他去了杨再业他家那粉店,店还在,主人却已经变了,吴紧问了一下才知道李春玉早在去年就已经把这个店以远远低于市面的金额转让给了现在的主人。 去哪了呢? 吴紧有些莫名其妙。他很肯定方才去的就是杨再业他家,只是没人而已,现在群里杨再业不回,电话也不接。就让吴紧觉得很郁闷,甚至有些恼火。他可是专程来找杨再业得瑟的,啊不!来叙旧的。 对了!还有个地方!KtV! 吴紧一拍大腿,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如果杨再业不在家,难道他大概率就在那里。因为他的事业就是从那里起步的。 吴紧二话不说,直接拦住一的车往那走。 第两百章 生活总有身不由己 十分钟之后吴紧来到了ktv门口,他确定地址是没错的,因为他以前和杨再业来过这里几次,但是吴紧熟悉的那家ktv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比当初ktv更加豪华的娱乐城。 这娱乐城的名字吴紧看的是一阵肝疼,体现了什么叫霸气十足,名字叫做帝王娱乐城。吴紧十有八九敢肯定这骚包无比的名字就杨再业这二货给取的。 如果是以前那家ktv,吴紧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就往里面走。但是这家娱乐城的装潢实在是太豪华了,让吴紧心里一直犯嘀咕。他伸头往门里看了看,这会还很冷清,除了几个服务员在准备晚上的东西和打扫卫生,吴紧没有见到任何一张熟悉的面孔。 吴紧接着往里探头,企图可以观察到更大的空间,正好被一个拿着垃圾袋出门的服务员给撞见了。 “帅哥你好,请问你有事吗?” 服务员放下垃圾袋,看着在门口缩头缩脑的吴紧,礼貌地问到。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 “嗯,我找个人,他叫杨再业,你认识吗?” 一看被人发现了,吴紧反而胆子大了起来,索性直起老腰大大方方往里看。 服务员一看来人直呼敢杨再业的名字,不由得多看了吴紧几眼,语气带上来了一丝敬重的味道。 “那是我们老板,请问您贵姓名?” “我啊?我叫吴紧。” 听到吴紧的名字,服务员沉默了几分钟,仔细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一个叫吴紧的和老板有关系的人。不过出于职业操守,他还是把吴紧请进了大厅里,让他坐在沙发上等待,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水。 “老板在开会。您稍等一下。” “好的,谢谢!” 吴紧不禁感慨万千,瞧瞧人家服务员这素质。这比某些大城市服务员那态度可要好的太多了。就吴紧这一身在工地摸爬滚打了一年已经洗得发白的牛仔套装。在别的大城市都不好意思进ktv门口,那的服务员虽然嘴巴上不会说什么。可是眼神和语气早已经说明了一切。这种无声的鄙视往往更伤人心。 吴紧当然不知道,这的服务员可比不得大城市,服务的都是四里八乡的同胞,有时候还沾亲带故的。敢耍脾气、甩脸色?指不定哪天出门腿就得被哪位孙子或爷爷给打断。这服务态度不是天生的,是在担惊受怕中磨练出来的。 一直等到夜幕降临,吴紧手中的水杯续了五次。才看见杨再业一身西装从电梯口走了出来,吴紧正想起身去打招呼,发现杨再业身后跟着走出来了一打扮暴露无比的女人,然后杨再业的手很自然地环到了女人扭来扭去的腰肢上。 吴紧睁大眼睛看了看,他可以很肯定的这女人绝对不是刘兰兰。而是一个他从来没见过、完全陌生的女人。 眼看着杨再业越来越近,吴紧连忙从旁边的书架上拿起一本杂志,迅速打开后盖住了自己的脸。 杨再业搂着姑娘有说有笑的从吴紧身边路过,目光还在吴紧的身上停留了几秒钟,毕竟这么早来这里坐着,然后一身旧衣服的人还挺惹人注目的。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走到门口的杨再业猛然停下了脚步。扭过头重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越看越不对劲。 “你们先走,我还有点事。今晚的聚会我就不去了,你们和秦老板打个招呼,改天我再给他弄个赔礼宴。” 杨再业挥挥手,示意自己的手下先出门。 “可是杨总,秦总这次是专程从南宁过来跟你见面的,包厢和菜都预订好了,您这突然不去了,这怎么说得过去?” 其中一个手下有些着急道。杨再业这主角不去了,他们配角去了估计也讨不了好。没准成了泄愤对象也说不定。 “急事,去不成了。你们过去陪好秦总人就行。” 杨再业边说边往沙发那边走去。 “杨总!” 背后还有人准备劝说。杨再业停下脚步,回头,平静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众人渐渐失去了声音,接着一一离开了这里。 杨再业慢慢靠近沙发,猛地抽走了吴紧挡在前面的杂志,吴紧那双竖起来的耳朵印入了杨再业的眼里。 “靠!我就知道是你小子!差点就被你小子给骗过去了!” 杨再业往沙发上一大屁股。伸手搂住吴紧使劲摇了摇。 “这都能被你认出来?” 吴紧上下打量着杨再业,他想看看这人是不是有什么透视眼之类的变异功能。 杨再业扬了扬从吴紧手上抢过来的那本书。 “啧啧啧!你穿成这样,在这看一本金融类杂志,你觉得合适吗?” 杨再业一脸的耐人寻味。 吴紧想了想也就明白了杨再业的意思,确实不合适,哪怕他当时手里拿着花花公子都比这个靠谱。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杨再业笑眯眯地看着吴紧,表情看起来非常和蔼可亲,就像一个邻家大哥哥。 “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啊!我刚来!” 吴紧被杨再业的表情弄得心里发冷,连忙出声否认。 “呵呵!” “嗯嗯!” “走,请你吃饭。” 杨再业不由分说。拖着吴紧就往大街上走。来到一个四处无人的巷子里,杨再业放开了吴紧。 “今天你看到的东西最好给我忘掉,你要是敢跟兰兰说半个字,我踩爆你的老二。记住没有!” 杨再业摇晃着吴紧的肩膀,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小子做贼心虚了是吧?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往我身上泼屎。又不是我弄出来的,你不要颠倒是非。” “别说啊!真的,我这是工作需要。没别的意思。” 眼看来硬的不行,杨再业只好来软的。 “什么工作需要这么委屈?需要你牺牲自己?让我来!我从小就有助人为乐的精神。” “真的是工作需要的,你看我从事的工作就知道了啊!真不骗你,念在大家兄弟这么多年,你总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吧?” 杨再业打起感情牌。 “你杨少爷又不缺女人,何必吊死一棵树上。太委屈自己了。” “我乐意。” “乐意你还去勾三搭四的。” “工作需要。” “工作需要就不要委屈人家刘兰兰啊!” “我不乐意。” “我……” 吴紧第二次无语。 “行了阿紧,我看这样,我请你去吃饭,去玩怎么样?你要啥直接跟我说,只要不说今天的事。” 杨再业又打起了贿赂牌。 “吃喝玩乐是必须的。只是再业,我说你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事,总有瞒不住的一天,它迟早会传到刘兰兰那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听得吴紧这么一说,杨再业也是叹了一口气。 “走一步算一步吧!只要我爬的比所有人都高,这些应酬就不用了,到时候安心陪兰兰过日子。现在先去吃东西吧!都开了一天会了。” 杨再业带头走出巷子。 第两百零一章 我们就这样老了 杨再业要结婚了。 刚坐下来准备吃粉的吴紧被杨再业接下来的一句话给震惊了。他甚至忘了自己正在饿肚子,就这么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的杨再业,一时间连筷子都忘记拿了。 “这才哪到哪?这就准备结婚了?” 吴紧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这些年他都在为了生活奔走。杨再业突然来这么一补出,实在让他猝不及防,有种明明昨天大家还在学校里打打闹闹的,结果明天有人就准备成家立业的感觉。 “拜托我的老弟,你哥我都25岁马上26了,你自己也马上25了,奔三的人了我说,还以为自己穿开裆裤呢?” 杨再业对吴紧还活在象牙塔里的状态十分不满意,把他揪出来认清现实。 “我们……就这么老了?” 吴紧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语气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悲伤。 “可不?我们大约确实可能,唉!他还就这么老了。没有波澜壮阔的岁月、没有鲜衣怒马的江湖、没有荡气回肠的理想、也没有刻骨铭心的遗憾。有的只是等我们老得走不动的时候,大家伙在火炉边聊天时一起回忆的那些平凡岁月。” 杨再业说到这拍了拍吴紧的肩膀。轻轻地叹口气,语气低沉而又缓慢。 “少年剑方看罢,还未出门便已是江湖,人生啊!小径埋花情已老,阁楼听雨夜初凉。”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文绉绉的听不懂,说人话行不行?” 吴紧听得莫名伤感,赶紧打断了杨再业的话,省得他还像个神经病一样在那念叨个不停。 “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懂,我从阿群那弄来的,感觉念起来特带感。咱别的可比阿群厉害多了,只有这一点那是真比不过,这个得认” 杨再业学吴群摇头晃脑起来,摇两下就忍不住想笑。连忙端正态度。毕竟现在是伤感的气氛,得沉重。 “你那什么帝王娱乐城不会也是他帮你取的名字吧?” 吴紧想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名字,忍不住问了一句。 “问过,他取那名叫尽是什么红袖啊,潇湘啊乱七八糟的,太女性化了,他还说这里面有什么典故的,我开这玩意就是给乡巴佬来玩的,哪来那么多讲究。最后还是自己取名了,帝王娱乐城!多么通俗易懂、霸气侧漏!还贴近生活,你说是吧?” 杨再业洋洋得意起来,这下他觉得自己比吴群高明了不少的。 “咱还是说回你那婚礼吧!你打算什么时候举办?有没有什么订婚宴之类的?” 一说这个杨再业可就来了精神,一下子支起身体,颓废的精神状态一扫而空,变得红光满面。qqxδnew “订婚宴什么的就没有这么复杂,农村人不兴这套,多办一次人家还说你捞钱呢!到头来落个不好所以就免了。至于婚宴我打算在元宵节前后这样办,具体日子还没去找老人帮看。哦对了,我准备让你们三个做伴郎来的。” 杨再业伸出胳膊捅了一下吴紧,兴奋地接着往下说。 “离元宵节还有两个月,你们几个赶紧准备点才艺节目。到时候挣脸还是丢脸就靠你们三了” “什么?我他妈的哪来的才艺?给你表演捞水泥还是扛麻袋?” 吴紧一听就不乐意了,这分明就是让自己去出丑嘛!这怎么行?绝对不能答应! “别,人一辈子结婚能几次啊!这事你不准推脱,不然我们兄弟没得做了我跟你说。你必须上!” 杨再业丝毫不给吴紧反抗的机会。 “你不要逼我啊。我真不行,你去找阿群,他从小鬼灵精怪的,准有主意,对了!阿群帅啊!你找他!。” 吴紧试图祸水东引。转移杨再业的注意力。 “我他么傻子啊,找一个比自己帅的人来抢风头啊!你行的,绝对行!就算你上去脱裤子我也认了!上吧!英雄!” “杨再业我去你大爷的!我不去!我不干这事。你爱谁谁!别找我!” 杨再业这么一说,吴紧更不乐意了,合着是拿自己当衬托呢!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哈!一个都不能少,我现在就打电话通知啊群他们两个!哈哈!” 杨再业无视了吴紧那微不足道的反抗,直接掏出了电话,给其他两个人发出了通知。 “你妹啊!” 眼看着这事躲不掉了,吴紧干脆心一横,也不去想了,光棍的性子一上来,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留给吴群和廖工兵操心去,自己夫唱妇随就行了。反正到时候一起出丑。 “对了,你给了多少彩礼?” 吴紧目前比较关心这个,原本大家都好好的,杨再业突然造了大孽要结婚,让吴紧对这些原本远不可及的东西都开始关注起来。 “刘兰兰她家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我就给了一万八图个彩头,我预计了一下,加上酒席什么的五六万都算多了。” 杨再业当然知道吴紧为啥要问这个,很细心的就直接把最终预算都给他报出来了。 “五六万啊?” 吴紧听得直皱眉头,这钱对他来说跟老婆一样遥不可及,不过仔细想想,他从玩游戏开始往里面砸的钱都够他取两老婆了,不由得又懊恼起来。都怪年轻不懂事啊,拿钱去买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好在他现在醒悟了,也算为时未晚。 谁还没犯错的时候呢?只要醒悟了,不论是什么时候那都是一种好事。 吴紧突然想起了张晓娇,那个曾经在自己心里留下一道痕迹的女人。 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嫁人没有?是不是还带着自己送给她的那本三重门呢? 人生来到这里,吴紧总算对自己当初的退学产生了几分悔意。 如果,只是如果,自己不退学,会是怎么样的呢? 这么想着,吴紧一时间竟然痴了。 “干嘛你?想什么呢!” 吴紧的思绪被杨再业打断。回过神的他勉强笑了一下,向杨再业示意自己没事,只是一时间想多了。 “你是不是想女人了你?” “滚蛋!信不信我拼着下半辈子的幸福不要也要找刘兰兰告状!” “开玩笑!开玩笑!别介意!” 杨再业连忙打哈哈。 “老板!加一个荷包蛋和一把腐竹!” 愤怒的吴紧把力气用在了食物上。 吃着吃着,吴紧的思绪又散发了起来。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东西你不去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一旦有了念想,很快就从星星之火变成洪水猛兽,瞬间就把你淹没。触目皆是思念,如影随形般由不得你不去想、不去念。 吴紧知道这个种子已经在自己心里种了下来,慢慢就会生根发芽,最后变成自己心里的执念。除非自己能见到张晓娇,放下这个执念。 可是茫茫人海,你在哪? 第两百零二章 近乡情更怯 吴紧突然很想回那个家看看,那个他一度十分讨厌的家。 杨再业都快有第二个家了,而他自从高中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和自己的生父有过联系。这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四处漂泊带来的阅历,慢慢地很多东西吴紧也就看开了。 在非黑即白的年纪,很多东西都会因为年轻而变得理直气壮。等看到的东西多了,才明白是非不是针对别人,只是针对自己。用来保持自己的人性不至于变成野兽。 终归要回去看看的,不如就现在吧!要不然一辈子不通透。 念头从吴紧心里想起就一发不可收拾,索性筷子一拍,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把一旁的杨再业吓了一跳。 “一惊一乍的你干嘛啊!” 杨再业被吴紧突然这么一下,筷子一抖差点插鼻子里,下了二跳。 “我回家看看,你吃完自己结账,我先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吴紧特意把回家两个字咬的很重。嗦了一大口粉,扯起两张餐巾纸随便抹了一下嘴巴,提起行李就往车站走。杨再业一看吴紧这火急火燎的样子,一时半会不确定是不是遇见了什么急事,几次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一别多年,吴紧已经从一个少年成长为一个青年。小时候记忆中一片一片的山林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眼看过去整整齐齐的茶叶地。一到秋天就遍地黄金的稻田也在一片一片的荒废着。黄牛和水牛、镰刀和锄头都在渐渐离开这片土地,被更加高效的现代化机器所替代。就连天空都现代化起来,从万里蔚蓝变成了灰蒙蒙的颜色。就像有无穷的阴霾笼罩在这片天空之下一般。偶尔的几声狗叫更是给这片土地凭空增加了几分忧郁。 吴紧提着行李走上了回村子的路,他抬头挺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目光不断四处张望,看到前面有个人迎面走来,他眼前一亮,迎了过去。 想像中父老乡亲打招呼的场景没有出现,这个人根本不认识吴紧,只是看了吴紧一眼就交叉而过。把吴紧准备好的说辞摁回了肚子里。 一个,两个,三个。每个人的反应都如出一辙,他们看得见吴紧却又视而不见,仿佛他只是个偶然路过的陌生人。 自己在期待什么呢? 吴紧低下头,无声地笑了笑。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半个小时后来到了这个小时候住过的家。 这是村子里最早的一批砖房之一。一共两层,房子表面石灰都没上,透漏在外的红砖经过岁月的洗礼。小部分墙面都已经凹凸不平,好在整个房子保存的很完整,遮风挡雨绰绰有余。房子四周都很安静,大门紧锁着。 吴紧闭上眼睛回忆了几分钟,来到大门右侧的窗口边上,打开窗户往里摸索了一会,果然摸到了一把钥匙。 打开大门走进房子里,一股酒味直接冲进了吴紧的鼻子里。他连忙把所有窗户打开,让屋子里的空气流动起来,减少那股压抑的沉重。 房子里的家具很齐全,冰箱彩电洗衣机都有,就是看起来都很破旧,十分有年代感,从这方面来看,吴紧他家当初也是个富有人家。.qqxsnew 吴紧把整个房子逛了一圈,卫生间里有两桶没洗的衣服,衣服都已经泡的发臭了,打开冰箱一看,更是让整个房间再度充满了臭味,冰箱里全是腐烂的青菜和肉食。高压锅里的饭都已经发黑了。碗柜里有两碟青菜,整个碟子覆盖着一层白毛。 吴紧忍着恶心把家里从里到外都给弄了一遍,虽不至于焕然一新,至少有了人居住的样子。接着洗锅煮饭炒菜,这一通忙碌下来,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中午。 随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吴紧的内心突然从慌张变得平静无比,他知道自己要面对的东西,终究来了,这个上半生的心魔。 没有招呼,没有问候,当他爸走进房子的时候,吴紧只是放下手里的锅铲,端着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啊紧!” 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一切,这个中年人眼睛来回闭了几下,待看得清眼前真的是自己的儿子,他一下就热泪盈眶,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接下来的话却一直在嘴边哆嗦着,死活吐不出来。 “还有一个菜,你做着等一下,马上就好。” 吴紧把一碗鸡蛋汤放桌子上,轻轻地对他说。 “好!好!” 这个实际年龄不过四十来岁,看起来像六十岁的男人,兴奋的不停点着头,把手里的酒瓶往地上一放,使劲搓着自己的脸。 “你先去洗个手吧!走帮你盛饭。” 吴紧打开碗柜,拿出刚刚用热水烫过的碗筷。 一顿饭,他爸就这么看着他,面前是什么就吃什么,吴紧其实并不会做饭,只是堪堪能吃而已,他爸却好像吃了天底下最美的山珍海味一样。这是吴紧这辈子最和谐的一次,这种感觉,杨再业他们都不曾给过。大抵是因为有种东西叫血浓于水罢! 早些这样多好? 为什么每个人的一生都要经历那么多的磨难呢?甚至于有的人到死都不曾领悟,带着遗憾与世长辞。 “家里里里外外的,我都给你打扫干净了,衣服也洗了,冰箱里的肉和菜是新放进去的,被子我给你换了床新的,旧被子那个酒味太重,让我扔了。家里不亮的灯管我也换了,从今往后,你照顾好自己,少喝点酒,喝酒误事。如果有时间,院子里的菜地弄一弄,比你去外面卖的好很多。” 吴紧一件件的事情交代着。听得他爸从感动变成了慌张。 “你……你要走了吗?你不留下来吗?家里就我一个人了,你就下来陪陪我。” 吴紧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老实说他给吴紧的印象从来都是很强势的,在和他度过的那段日子,戾气充满了吴紧的回忆,他第一次见他爸这么软弱。 “你有能力照顾自己的,不要自暴自弃,至于我,只是来看看你,还没有做好留下来的准备,你看看这个房子,你有做好迎接我的准备了吗?我想我们彼此都还没做好准备,所以,先这样吧!” 吴紧深深看了面前这个束手无策的男人一眼。 “你自己吃完记得洗碗,我可能还会再来的,等哪天我来这里得时候不再需要我收拾了,我想我会考虑留下来。现在,我先走了。” 吴紧说完提起行李,在他爸无声地挽留下静静离开了这里。没有人看到他发红的眼眶,这次离开,他没有抬头去看周围有没有人打招呼,即使他知道别人都不认识他。 第两百零三章 所有的回忆终将风轻云淡 离开田步村的吴紧在同乐镇附近找了个工作。因为曾经发誓再也不去干工地捞水泥了,所以他找到一份捞沙船上的工作,改行去捞沙子。 白天他拿着铲子对付沙子,晚上他拿着雨伞对于舞蹈。是的,就是拿雨伞。为了给杨再业一个别出心裁的婚礼,他们仨在碰头之后决定来个舞蹈,壮族特色民族舞,抛绣球。并且以二比一的投票决定这个新娘子就由吴紧来扮演,吴紧曾经愤怒地反抗过,被廖工兵一手提到了头冠前。 可怜吴紧这几年本就因为工作的原因晒得一节黑一节白的,消瘦的脸庞再配上个头冠,活脱脱一个沐猴而冠真人版。 “靓女啊!再业能娶到你真是祖坟冒烟啊!三生有幸啊!” 廖工兵嘴角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帮吴紧整理着头冠上用塑料做成的珠串子。 “你给老子滚蛋!” 吴紧怒了,一把想把廖工兵推开,结果自己倒退了几步。 “来吧!你个瘦猴,推得动算我输!” 廖工兵抖了抖自己的胸大肌,向吴紧挑衅。吴紧一听这还得了,出于对自己武力值的高估,他又扑了过去。 “别把衣服弄破了,这是租来的,我交了押金的。赶紧准备好了哈!教舞蹈的老师马上来了,还跟他租了一个舞蹈小队,到时候这些钱都给我算好,再加三倍算杨再业头上。” 吴群赶紧制止住两个扭来扭去的中年小屁孩。 “好嘞!” 一听说有钱赚,廖工兵和吴紧马上就来了精神,安静地等着老师过来教学。 三人之中吴群学的是最快的,虽然没有达到一学就会的地步,不过多练习个两三次就基本上会了。民族舞难的不是动作,是跟上音乐节奏,吴群之所以学得快,老师说这是因为吴群乐感比较强。只有吴紧经常是这边还在扭着前一个动作呢,音乐早就放到下一个动作了,不得已只能重新开始。.qqxsΠéw 如此练习了一个月,眼看着年关越来越近,晚上的天气越来越冷。吴紧也只是学会了基本的舞蹈动作,跟上节奏这事还是若有若无。不得已老师只好把他的一部分舞蹈分给了吴群,只给他留下绣球舞蹈这一部分。重新编排舞蹈,让吴群来领舞。 三个人都把这件事当成了目前最重要的事来做,一直练习到年底28号才停下来,并约定好了大年初八接着来练习,务求在能力范围之内做到最好。 大年三十晚上,吴紧还是去看了一下他的老爸,带了一只烧鸡还有几瓶二锅头,房子没有像当初他离开的那样凌乱不堪和恶臭冲天,东西虽然放的不整齐,至少不脏。院子里也种上了青菜,稀稀拉拉的绿色给这里增加了不少生命力。 正吃着,兜里的手机想了起来。吴紧掏出来一看,是杨再业的电话,于是起身出门接电话。 “阿紧你在哪呢!大年三十了我说,来我家陪陪我啊!哥俩一块喝两杯!赶紧的!就等你了!” “不了,我今晚在陪我……我爸喝酒,就不过去了。” “这样啊!那行吧!改天有空给我电话哈!挂了!” 话音刚落手机就没了声音。 吴紧轻轻一笑,手机往兜里一揣,摇摇头继续回去吃饭。 他老爸的精神状态相比之前见到的好了很多,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少跟人交流的原因,话一直很少,吴紧看的出来他一直想努力和吴紧交流,可就是说不出话。也行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一直盯着吴紧看, 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一个曾经有着暴力倾向的男人变成了现在这个畏畏缩缩的样子?吴紧实在想不出来。他心中的恨早就消失得七七八八了。哪怕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人来看待,吴紧都会来看看他,何况是他把自己带来到这个世界上,不论有意无意,不能否认的是自己的生命是他给的。 所有的故事都会烟消云散, 所有的回忆终将风轻云淡。 “今天留下来吗?” 几杯酒下去,老人的手也不抖了,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利索起来。 “嗯,今晚不走。” “那就好!那就好啊!” 老人高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少喝点吧!” 吴紧把瓶子拿开。 “没事,今天高兴嘛!” 他又把酒瓶拿了过来。吴紧便不说话,尊重他作为一个长者的权利,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走一个。” 两个举起酒杯碰了一下,端起来一饮而尽。 “啊紧啊!自从那天在学校打了你,然后你退学了,我一直很内疚,这些年来我都在……” 老人试图解开心扉,和吴紧聊聊天。 “停!我不想回忆过去的任何事情,现在就挺好。” “不说!不说!” 两个人就这么喝着,时不时说一两句话,对于过去都只字不提。直到老头子醉得东倒西歪,眼看着就要睡着了,吴紧才扶着他去睡觉。给他脱了衣服,洗了脚,盖上被子,自己去客厅铺张席子,就着一张破被子将就了一晚上。 第二天吴紧被冻醒,起来做好了早餐,不辞而别。 他知道自己以后来这里的次数会越来越多,以照顾一个孤寡老人的身份而来,或许还可能会给他送终。 但吴紧始终还要过自己的生活,在他心里,他有个家比这里更重要,那就是他的养父母。这个年他要去陪着他们。 有人给了他生命,这是开始,有人陪着他度过前半生,这才是亲情。 给岁月以温柔,而不是给温柔以岁月。 第两百零四章 你是人间二月天(一) 二月的春风如约而至,银装素裹的江山也开始了解冻,春天从远方缓缓走来,用他最原本的颜色点缀着人间。大地从冬天这个宁静的梦境里渐渐苏醒,准备着再一次奉献自己的所有来哺育这片土地上的子民。 再过三天,杨再业的婚礼就要开始了,吴群他们三个最近是特意请了假,专门进行舞蹈学习。吴紧已经学得七七八八,连廖工兵这个粗枝大叶的人都已经有模有样。他们拒绝了杨再业会他家住的邀请,再外面酒店租了个房子,三人平分所有费用,准备在婚礼过后每个人都找杨再业报销一次。 时间没到的时候,他们都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等这一天真的来了却又狠狠的紧张起来。三个人一直讨论到大半夜才回去睡觉。第二天也都不约而同的起了个大早。qqxsnew “阿群!你们三个起床没有?准备去接亲了。” 吴群正在刷牙,杨再业的电话打了过来,这会才早上六点多钟,这么早就来电话催人,来看杨再业也没他自己说的那么淡定。 “来了来了!等下!” 吴群挂掉电话,催我着廖工兵和吴紧赶紧洗漱。三个拿着牙刷一阵乱捅,拿毛巾随便抹了几下脸,快速收拾战场后回房间换西装,并在吴群的指导下系好了领带。三个人来到杨再业家门口,发现杨再业正在门口瞎转悠一看到地标廖工兵,赶紧打招呼。 “快点!快点!磨蹭啥呢你们!急死我了!” 杨再业门口一共停着三辆车,打头的是一辆奔驰,后面是两宝马。吴紧过去看了看,并不认识是什么车型,他只认识车标。 吴群想跑去前面和杨再业做坐一块,被杨再业给制止住了。 “你要干嘛?” 杨再业拉着准备上车的吴群。 “借个位置,廖工兵那块头太大了,坐不下啊!” 吴群一边说话一边低头往车里拱。 “这是我的专车!今个我是新郎!你一边去!” 杨再业一把揪住吴群往外拉。 “别讲究了我说,接到新娘后,我再去后面挤一挤行吧?现在先将就着点。” 吴群低头又要往里拱,又被杨再业拉了出来。 “可以将就,但是你不行,我可不想别人把目光都放你身上。阿紧过来一下!” 杨再业转头朝后喊,吴紧一看杨再业叫自己,从车上下来,走到了杨再业这边。 “干嘛?” “你跟我坐一辆车,阿群你去后面。” 不由分说,拉着吴紧进了车,然后砰一声关上了车门。 “得了!你们都是大爷!” 吴群摇头叹气往后走。 一路东拉西扯,三个小时后车队告别国道开进了山路。路面开始变得陡峭起来,而且越来越窄,很多路段都是黄泥巴子,坐在车里一摇一晃十分带感。大多数路段是碎石路面,车轮压过带起一阵阵的吱吱声。遇见迎面过来的车辆,根本没法让车,只能一直找个稍微宽一点的地方慢慢让车,好在对面一看这是接亲的车队,都会很自觉地后退,尽量不拖延杨再业他们的时间。 在山路上颠簸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村庄在山雾中慢慢现出了轮廓。随着越走越近,村子的面貌越来越清晰。村子里几乎没有外表发白的房子,一眼看过去几乎全是饱经风霜的模样,偶然看见一些新房子也是半新不旧交错着,这让廖工兵想起了弄坳村。 车子在村口停了下来,不少村民都好奇地来到路边看了起来,不一会路口就聚集了一堆人。大家不认识这车的名字,但是村子就那么大个地方,刘兰兰今天嫁人的事早就在村子里传开了,而且大家都说她嫁的是个大人物的儿子,官二代。 这让当初喜欢刘兰兰并天天去她家喝油茶的几个小伙子伤心欲绝。他们也存着要找这个所谓官二代聊一聊的想法,这会一看车来却又怂了起来。这可是传说中的轿车啊!他们见过的最高级的就是面包车。曾几何时见过轿车?光这认知的差距就让他们心生退意。 刘兰兰家的亲戚赶过来看着杨再业这位太子爷,一看这架势也是笑容满面,仿佛刘兰兰就是他们的女儿一般与荣有焉,引着杨再业等人绕着村子走了一圈最后来到刘兰兰家,大门一开,杨再业眼一黑差点直接趴下。 好家伙,整整十几层楼梯,摆满了塑料酒杯。杨再业定定神数了一下,一层三杯,一共十三层楼梯。总共三十九杯酒!白酒!吗怕这酒杯没有倒满,一杯也得有二两多,这整整近八斤白酒啊!这边满打满算也就六个人,哪里搞得定。 杨再业转头往回看,没有一张脸是淡定的,包括廖工兵这个庞然大物。杨再业左右看了看,希望有条小路可以直接往上走,却被众人给架到了楼梯边上。 “要接新娘就得从这里上去,请吧!” 一个中年人笑眯眯地对杨再业说道,眼里都是看好戏的笑意。 “这?要喝完?” 杨再业确认了一遍。 “是的,喝完就好了,不论几个人喝。” 中年人肯定地回答。 杨再业再一次转身往后看,大家也都看着他。妈的不就酒嘛,拼了!杨再业俯下身子拿起了第一杯一饮而尽,不禁眼神一亮,酒的度数不是很高,也就十来二十度的样子,看来这些乡亲们也并不是真的要把人弄趴在这,只是走个仪式感。 这该死的穷讲究啊! 杨再业一边想着一边端起第二杯。后面廖工兵他们几个也都过来端起了酒杯,周围的人不知道是谁先叫了一声,然后大家就都哄叫起来,每当杨再业喝完一杯,现场就响起一阵阵呐喊助威声。一路干到第五层,入口的酒就变成了白开水。杨再业不禁心头一热,喝的更快起来。最后再一肚子的酒水中走进了刘家的大门。 我来了,我的人间二月天。 杨再业心里呐喊着,率先跨过门槛 第两百零五章 你是人间二月天(二) 十万大山之中到底有多少个村落,这个问题似乎自从人类诞生以来就一直没有答案。这些村落就好像天上的星星一般自远古而来,不规则地分布在群山万壑之中。 这里有侗族、苗族、壮族、瑶族等等各色各样的村落,有时候两个村子相隔不过数里,两边的人却说着大家完全听不懂的话。这些年随着普通话越来越普及,慢慢地才开始有了交流。 生存在这样的地方,土地和水就成了最宝贵的资源。早些年民风彪悍,为了争夺有限的土地和水资源,村与村之间常年爆发大规模的冲突,尤其是在用水高峰期。大家约好时间和地点人数,在一块平地上处理纠纷,以一方被打退为止,大多数都是伤而不亡。毕竟来这参加聚会的都是各个村里的精壮劳动力。 后来时代进步了,老是冲突不符合特色主义价值观,大家改行成了摔跤。后来又从人类的斗争转移到其他动物的斗争,摔跤变成了斗牛。到了最后大家已经不再需要这些靠山吃山的落后社会结构,这些土地和水资源已经不需要去争夺了,大家的关系进一步和谐,只有斗牛这个传统留了下来。 社会在进步,人们却失去了曾经的血性,文明让他们学会了卑躬屈膝,收起了野性的骄傲,就好像此刻围在杨再业身边不断献殷勤的村民们。 早在杨建民带着儿子来这提亲并把婚事商量完毕以后。刘兰兰他老妈就把这事说了无数遍,逢人开口就是一句“你知道吗?我家兰兰啊,要嫁官二代了!我跟你们说……” 于是刘兰兰飞上枝头当凤凰这件事就成了村子里最大的新闻,见识了村口那几辆只在电视里见过的轿车,大家就此深信不疑。所以今天刘兰兰家才这么多人来吃席。 村子里的篮球场都给摆满了桌子,几乎是全村出击。 于是杨再业他们几个一直被村民们轮流敬酒。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些白酒度数相对较低,再加上这的人都是随意敬酒,没有直接干的习惯,这才让大家都撑了下来。 不过有几个小伙子杨再业印象挺深刻,已经拿着杯子过来敬好几次了。杨再业的眼光不由得就多注意了一下这几个人,发现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在杨再业和刘兰兰之间游离不定,看着刘兰兰的目光更是带着一点爱慕和惋惜。杨再业稍微一想也就大概明白了其中原因,心情大好起来。有一种大家力争上游老子独占鳌头的优越感。 一顿饭从中午十二点吃到下午四点,饶是杨再业这些年久经沙场,也不由得两眼有些发光。至于吴紧和吴群两个,早就被扶进车里睡觉去了,就剩他和廖工兵两个人是清醒的。几个司机也都被逼着喝了一小杯,还好没啥大碍,他们知道自己的责任,那是绝对马虎不得的,稍微意思一下以后就再也不肯喝哪怕一滴酒。 “接老婆啦!” 杨再业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杯子一扔,满身酒气地按桌而起,在众人震天的呼喊中向刘兰兰家走去。 “工兵,你放鞭炮!喜糖给我!” 杨再业哈哈大笑,伸手去捞廖工兵身上的背包,一手拧出一大袋糖果,天女散花般朝四周撒开。喜糖撒到哪里,哪里的人群就是一种波涛汹涌,大家纷纷低头去抢地上的喜糖,既是解馋,更重要的是抢一种福气。.qqxsnew 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杨再业总算来到了刘兰兰的房门前,他深深吸口气,轻轻推开这个有些老旧和代表着新开始的木门。 刘兰兰就这样一身红衣,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床边,似乎世界的一切喧哗都和她无关,只有听到房门传来了一声轻轻地响声,杨再业的脚步声闯进她的世界,她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随即又很快镇定下来。 “接你来了,跟我走。” 杨再业掀开刘兰兰的盖头,呼吸吹在她的睫毛上,带起一阵轻微的抖动。 “嗯。” 刘兰兰点点头,从床上起来。把自己的手慢慢交到杨再业的手里,任由他拉着自己从穿过房门、路过人群、走过岁月。 杨再业拉着刘兰兰去给她的父母敬茶,杨再业给两老人一人封了一个红包。两老高兴的合不拢嘴,一直给杨再业说着祝福的话,还有多照顾自己女儿的话。刘兰兰她老妈把女儿拉到一边,叮嘱着一些需要注意的话,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下来。 她看着自己这个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从喂奶换尿布开始,到牵着她的手教她走路,第一声妈妈的幸福,第一次吃她做出来的饭的感动,第一次拿奖状回家的自豪,第一次送她衣服的温暖,一路的艰辛和陪伴,还如昨天一样历历在目,现在她的女儿就要离开了,离开自己去陪伴另外一个她所爱的人,她心里既高兴,又难过。只是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灵魂被剥离了一部分一样,所以忍不住就流下了眼泪。 刘兰兰一看自己老妈在哭,不知怎么的也哭了起来,母女俩在一起抱头痛哭,仿佛彼此都失去了什么一般。 “大喜之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刘兰兰她爸看见这母女俩,走过来说了一句,她们这才分开,结果这梨花带雨的表情感染了老头子,让这个坚强的庄稼汉子也是鼻子一抽。 刘兰兰这会正在情绪上,一看自己老爸在身边,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没一会老头子的肩膀就湿了一片。老头子不说话,轻轻拍着刘兰兰有些颤抖地肩膀,没一会刘兰兰就在她爸爸的安抚下慢慢冷静了下来。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他把刘兰兰的手交到杨再业手里。 “放心,交给我吧!” 杨再业接过刘兰兰的手,拉着她往停车那走,刘兰兰走几步就回头看一下自己的父母,直到自己的家完全消失在有些模糊的视线里。 第两百零六章 因为爱情 二月的夜晚一直来得很快。时间来到了晚上七点天色就完全变得深灰起来。车子还没走出山区,四周高大的树木充满了刘兰兰的视线,巨大的阴影向刘兰兰心口挤压而来。她转身回头看去,家乡已经留在了远方,黑乎乎的夜里看不见一丝来自那个方向的半点灯火。 刘兰兰情不自禁扣紧了杨再业的手,从今往后她能依靠的,就只有这个男人了。 以前刘兰兰不是很理解那些要嫁去远方的女人,为什么她们的父母大多数都持反对意见,在那时的刘兰兰看来,只要两个人相爱就够了,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爱情能战胜一切困难。现在她多少有些明白了,她只是从村子里嫁去镇上而已,有事没事还能来看看自己的父母,就算这样,她就已经情不自禁哭了起来。总感觉心口有些发堵,仿佛失去了这个从小到大的家庭,去迎接一份无法预测的未来。 那些远嫁他乡、一年只能回家一次,甚至更久的女人,她们又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生活在同一个镇上,大家总归在吃住和风俗习惯上大同小异,那些嫁去远方的女人,吃不惯、住不惯、别人说话听不懂、每天活得小心翼翼,生怕触碰某些不为人知的地方风俗,受委屈了也没有兄弟姐妹帮忙,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她们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刘兰兰越想越远,越想越慌。情不自禁身子一抖,杨再业发现了她的异常,直接把她搂进自己怀里。感受到杨再业的温暖,刘兰兰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最后身心俱疲的刘兰兰在一路颠簸中依靠着杨再业的胸膛沉沉睡去。 车子在杨再业的嘱咐下放慢了一些速度,再晚上八点半时候到达了同乐镇,杨再业找家酒店弄了两房间给刘兰兰和她的伴娘休息。自己跑去和吴群他们挤了一晚上。 “阿紧你过来一下。” 洗澡完毕,杨再业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神秘兮兮地把吴紧拉到了一边。 “这么神秘干嘛?” 吴紧看着杨再业到处乱转的眼珠子,感觉有些不对劲。 “有没有钱?借点钱给我。” 杨再业点头哈腰地对吴紧说到,表情有些谄媚。 “你说什么?” 吴紧震惊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需要再确认一遍。 “你小声点行不行!别那么大声嚷嚷,让阿群他们听见了我脸往哪里放?。” 杨再业连忙把吴紧拉的更远一些,以免被吴群和廖工兵听到。 “你找我借钱?你是认真的吗?杨少爷你不会是玩我的吧?” 吴紧盯着杨再业来了个灵魂三连。 “真的,你借给我五百块先,我明天还你。今天喝的有点多,一时兴奋把钱都包给刘兰兰她父母了。我又没带银行卡,只能找你先拿五百块了,刘兰兰那的房钱都还没给呢!” “你不会打电话找家里给你带卡过来啊?” 吴紧有些疑惑,这对杨再业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根本没必要借钱。 “我爸说今天出门以后就不能从家里带任何东西出来了,要等到明天。废话少说,你借还是不借?” 杨再业耐心解释到。 “借!当然借!啧啧啧!没想到啊!你个大土豪还有找我借钱的一天。哈哈哈!舒服!” 吴紧突然心情大好,以前都是他找杨再业等人借钱。他是万万没想到借钱给别人居然也能让人心情愉悦,这种能帮助别人和被需要的感觉确实不错。 返回房间翻出存折,吴紧去大街上找个地取了一千块,给了杨再业八百,自己留了两百备用。至于为什么不用银行卡,用吴紧的话来说就是看着存折上的数字变多或者变少会让他有一种幸福感和紧迫感。他需要这种直观的刺激,这是银行卡给不了的。 杨再业接过钱说了声谢谢就出了门。没一会就提着几个袋子回到了房间里,并把吴群和廖工兵一起叫了过来。袋子一一打开,里面全是烧烤。m.qqxsnew “睡毛线!都起来吃东西!看到没!烤鱼、田螺、生蚝、鱿鱼干应有尽有!” 杨再业把所有东西都提到了大家面前。 “这才结婚第一天,你就搁这大吃大喝,把你老婆扔酒店里不管了?” 吴群对杨再业这种行为表达了强烈地不满。 “我也不想啊!但是听说这是什么风俗,再说了兰兰她也有伴娘陪着啊!又不是一个人。这不我也不能回去,得等明天吃完婚宴,给我老爸老妈敬酒了,才能领着她一块进门。要不我找你们吃宵夜干嘛?你们有我老婆好吗?” 杨再业嫌弃地拧开可乐,每人给满上一杯。 “老实说,我以为我们兄弟四个最早结婚的应该会是阿群,接下来可能是我或者阿紧,反正怎么排再业都会是最后一个,依靠着他的风流性子,不玩十个八个的是肯定不会安定下来的。我是万万没想到第一个体会到结婚幸福的居然是再业这小子。” 廖工兵端起可乐杯,给这几天的自我感受做了一个总结。 “人生啊!” 吴紧一边摇头一边举起杯子。 “就像巧克力。” 吴群也举了起来。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是什么口味。” 杨再业手里的杯子和他们三个碰了一下。 “顺便说一句我可不花心,这只是表面上而已,我可老专一了,我不像某些人,表面上忠厚老实,背地里已经招惹好几个女人了。” 杨再业一把往吴群那支了支,表情不言而喻。 “就你忠厚老实?你还记得那天……” 吴紧一听不乐意了,就要把那天在ktv遇见的事情给抖出来。 “我已经和兰兰说了,没想到吧。像我这么完美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让你抓着把柄呢?哈哈!小伙子,学着点,长痛不如短痛。” 杨再业得意地笑了起来,而后不理表情呆滞的吴紧,把话题引到吴群那。 “你那个女朋友怎么样了?” 杨再业放下杯子问吴群。 “前年通话,说是被她老爸安排进了军营,之后就再也没消息了。我是联系不上她,等她出来联系我吧!” 一说到杨玉芳,吴群的脸就变得无比温暖,眼睛都是幸福。 “等联系上了,我就去bj找她,带上任老师去她家提亲。” “这样好吗?再业带来的伤害还在继续,你还来一暴击。” 吴紧不干了,语气里都是一股酸味。 “没办法,有的人天生就是这样优秀,在哪里都是主角。” 吴群感慨,一脸的天意难违。 “你妹!工兵!你去弄啤酒过来,我买单!” 吴紧掏出两百大洋往桌子上一拍,咬牙切齿的对着吴群吼到 “马上!今晚我要把这个骚包弄到桌子底下!” “好勒!这位爷等下!酒水马上就到!” 廖工兵抓起桌子上的大洋,打开门窜到了大街上,直奔附近超市而去。 第两百零七章 舞出我人生 婚礼在响应杨建民“一切从简”的号召下举行。地点定在了同乐大酒店五层的会议大厅,一共订了25桌,每桌888元。请帖下的也比较少,除了双方的亲戚朋友,地方的领导人也请了一些。司仪也都是自己人,没有再去花钱聘请。就算如此,杨再业还是收到了数不清的礼品,光清单就打了好几张4a纸。 就是这样一个杨再业觉得比较简单的婚礼,在刘兰兰看来也都是奢华之极。刘兰兰曾经也参加过别人的婚礼,在她的经历里面的婚礼都是接新娘,摆酒席。然后大家围着桌子吃饭,吃完拿点纪念品回家就算完事了。 她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么隆重又庄严的婚礼仪式。 如果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她会很羡慕这个新娘,并且作为将来她的阅历去向闺蜜们炫耀她曾经见过一次这么奢华的婚礼。作为其中的主角之一,她也很幸福,可是幸福之中,她还有点慌乱,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怎么做,才不至于给杨再业丢人。 刘兰兰忽然之间明白了自己这些天来隐隐的不安和慌乱来自于哪里。就是这种未知带来的不知所措。 “再业,我等下该怎么办?” 化好妆穿好婚纱的刘兰兰提着裙摆来到了杨再业面前,脸上的神情有些慌张和畏惧,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杨再业,睫毛在微微颤抖着。欢快的歌声从墙壁上透进房间里。每一首歌播放完毕,刘兰兰幸福的烦恼又多了一丝,这代表着时间又过去了几分钟,而她对目前的困扰如何解决还是一筹莫展。 “等会跟着我就好了,至于怎么做,这也是个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杨再业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西装,眼里的余光打量着坐立不安的刘兰兰,很快就坐到了她对面,眼睛盯着她的眼睛。 “我怕我一会儿说错话、做错事,给你丢人嘛!你看这来了多少大人物啊,再业,我好紧张。” 听了杨再业的话,刘兰兰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可是说着说着又紧张起来。 “平时怎么着还是怎么着,你放心好了,谁敢笑话你我找人把他赶出去。” “可是……” “兰兰,没有什么可是,今天这里没有什么大人物,如果有,那么只能是你一个人,他们所有人都是来仰望你的。” 杨再业抓起刘兰兰手,眼神坚定的看着她,眼里都是宽松和鼓励。 “兰兰,我明白你的心情,你可能因为别人的某些言论产生了压力,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被人家用放大镜去看去讨论,生怕自己的言行举止配不上自己的身份。可是兰兰,我从来不需要你做什么社交达人,也不需要什么你委屈自己换来所谓的知性优雅,你只要做好自己就足够了,我爱着的也一直都是这样的你,你更不需要为了别人的眼光去委屈自己。我杨再业如果自己老婆都保护不了,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我配得上娶你吗?我配做男人吗?”qqxδnew “再业……” 刘兰兰听得眼泪汪汪,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只会紧紧抓着杨再业的手。心底的阴霾在杨再业一席话下一扫而光,只剩下铺满全世界的幸福。 “你把妆补一补,别到时候人家说我欺负你了,化妆完准备出门,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不太会化妆,怕效果不太好,你把我表妹叫过来帮忙一下。” 刘兰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到。 “好,你等下。” 杨再业出门找人。 晚上六点整,婚礼准时进行,在进行曲彻响整个大厅的氛围下,杨再业牵着刘兰兰缓缓走向了舞台,他们在司仪的指引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整个婚礼过程,在交换戒指完成的那一瞬间,整个会场爆发出了震天的呼喊声。 “到我们了,准备上场表演了。” 吴群整了整头上的头巾,提醒廖工兵和吴紧。 “你抖什么抖,你害得我都跟着心慌了。” 廖工兵看吴紧在原地抖个不停,不由得也跟着莫名心慌起来。 “怂啥你们,上个台跳舞而已,又不是上断头台,阿紧没见过世面也就算了,你廖工兵狗熊一样也怂,别让我看不起你。” 吴群回头一看这两人一个腿发抖一个脸发白,忍不住鄙视了一番。 “你说谁没见过世面?” 廖工兵还没啥反应,吴紧先不干了,脖子一下粗了起来。 “说的就是你,见过世面谁像你一样,还没上台就怂成这样。” “我没怕!我就是觉得……唉不说了。” 吴紧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裙子。 “那还犹豫什么,上吧!少侠!” 吴群带头打开房门,走向了舞台。等到吴紧出现在舞台上,众人又爆发出一阵呼喊声,差点把他人给吹下舞台。杨再业一脸傻乐,掏出准备好的dv机,做好录像的准备。 吴紧开始挺紧张,随着音乐响起和舞蹈的深入,渐入佳境的他脸皮渐渐厚了起来,越跳越妖娆,甚至多次特意从杨再业的dv机前走过,把杨再业逗得乐不可支,一度抓着dv机怼着吴紧拍了好久。 一曲舞跳完,吴紧甚至感觉打开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开关,这么多天的努力能够在舞台上绽放光芒,让他整个人的身心都得到了洗礼和升华。被社会消磨殆尽的自信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一如在校园那样的精神澎湃。 原来我不是不行,是因为我不敢。 “咦?我感觉你好像不太一样了。” 廖工兵看着一身女装的吴紧,善于感觉气场的他很快发现了吴紧的不同寻常。 “哪不一样?” 吴紧摆了一下裙摆,捏了个兰花指。 “说不出来,以前总感觉你身边带着一点丧气,这会已经完全没了,整个人朝气蓬勃的。” 廖工兵围着吴紧走两圈,一边观察一边说出自己的感悟。 “那是因为我顿悟了人生。” 吴紧自信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观察着琥珀色的光芒在杯子里来回晃动。折射出钻石般的光芒。 “我懂了,因为你今天穿的是裙子,还穿了安全裤。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廖工兵通过观察得出解决。 “你妹!” 吴紧抬手给了吴廖工兵一拳。被后者一个垫步直接躲开。转身跑路。 吴紧穿着裙子追了过去。 第两百零八章 初见端倪 吃完饭去ktv玩一把是现在年轻人重大节日的必备节目之一。不管有钱没有的吧,哪怕借钱都要去一趟。 时间步入2013年,小镇的社会在这十几年中得到了飞速发展。尤其是在电子产品和娱乐业领域,几乎是一年一个样。前年你还在为有一个智能手机而成为众人羡慕的对象,去年智能手机就满大街,开始炫耀苹果手机。去年大家还在酒吧里摇来摇去,在舞池里左拥右抱,今年就开始流行去ktv拿话筒,用歌声去征服心仪的人。 杨再业正是抓住了这个流行趋势,花大价钱推倒以前的老旧房子,弄了一个十八层楼的娱乐城,里面囊括了溜冰场、电玩城、电影院、服装店、饮食店、ktv等等各色各样的娱乐项目,当然还有随处可见的老虎机、和不可描述的快速赚钱搏一搏项目等等,越往上走消费越高。楼顶是观光平台,在这里整个同乐镇可以尽收眼底。在这个呼吸都要钱的娱乐城里,楼顶反而是免费的,每天乘坐观光电梯上去的人络绎不绝。 还没到晚上八点的黄金娱乐时间,这里的人就比平时多了好几倍,几乎到了人挤人的地步。只因门口挂了一条横幅。 “恭喜杨董新婚大喜,即日起全场消费五折。” “大手笔啊!不愧是大老板!” 再一次见到这个娱乐城,吴紧还是觉得实在豪华,饶是他吴紧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只在南宁见过一处比这个更牛的存在,那个地方叫华润万象城。 “各种消费直接对半啊!你一天得亏多少钱?分给兄弟们不好吗?” 吴紧只要一想就疼的心直抽,好像这是他的家底一样。 “亏个屁啊!你就会看表面,我这的价格就算打五折,总体算来也不会亏本。虽说人均收入是少了,但是你看看这人头数,实际上每天收入并没有少多少。而且人们玩的开心了,我这名声也好了,两全其美的事。” 杨再业左右看了看,在吴紧的耳朵旁给他解释了一番。完了还叮嘱了一句。 “薄利多销懂吗?这话只说给你听,你可别传出去了,原因你懂的。” “奸商啊!” 吴紧为自己刚才的担心感到可惜和愤怒再加上反省。是啊,这可是杨再业,高中就能拿望远镜赚钱的男人,会做亏本生意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我这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是奸商?拜托!你总不能让我做赔本买卖吧?走吧!玩去了。” 杨再业带着一群人来到三楼的ktv包间,推开门先让刘兰兰进去。 “记住不准在房间里抽烟,不然我对你们不客气。” 杨再业关上房门,警告着吴紧等几位抽烟人士。 “开玩笑的吧?ktv不让抽烟?” 别人还没啥反应,吴紧就已经叫了起来,吴紧老早就成了一烟酒不离的人了,一天两包烟加三瓶啤酒打底。特别是喝酒的时候,那烟几乎就是一根接一根的。来ktv肯定得喝酒,不让他抽烟,这不等于要了他命嘛! “想抽可以,出门点上,再说了少抽点你也不会死。到时候你一根我一根的,整个包厢乌烟瘴气的,你让那些不抽烟的人怎么办?二手烟囱还是人体过滤机?啊?” 杨再业给吴紧指了条明路,解决了他的生理需求。 “其实是因为刘兰兰不喜欢烟味吧?” 吴群一言道破了杨再业的小心思。杨再业一听吴群这话就情不自禁地朝着他竖起大拇指。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一语中的!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呢,我改抽这个了。” 杨再业从自己怀里拿出了一支电子烟。吴紧耸耸肩,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杨再业这才重新打开了包厢门。 “阿虎你去把准备好的东西弄过来。” 黎虎点点头,离开众人去找这的经理。 热闹又开始了起来,杨再业把这经理以上的人都叫过来让刘兰兰认识了一圈。 “这是黎虎,保卫科科长。” 杨再业留着黎虎在最后给刘兰兰介绍。 “嫂子好!” 黎虎一声嫂子把刘兰兰叫得心花怒放。直接扒着杨再业西装,从兜里翻出一个大红包递给黎虎。 “谢谢嫂子!” 黎虎接过红包放进自己口袋里。 “阿虎你出来一下,我找你。” 杨再业搂着黎虎出门,来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左右看了看,然后说出来自己找黎虎的原因。 “以后你就跟着兰兰,保护她的安全。” 杨再业对着黎虎吩咐道,结果话一出,一直表现得很安静的黎虎不淡定了。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杨少,这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得为你的安全负责!” 黎虎说到这停了下来,看了周围一圈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显得很着急和担心,眉头一直紧锁着。 “没事的,现在已经不是早些年了,现在是法治社会懂吗?而且到处都是摄像头,没人敢胡来的。再说该脱手的我们也脱手得差不多了。只是需要预防春风吹又生而已。明天你重新给我找个人跟着就好了,兰兰的安全比我更重要。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你不用多说,你知道我这是向来说一不二的。”.qqxsΠéw 杨再业摆摆手,制止了黎虎接下来的话,转身往包厢走。 “兰兰,以后阿虎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 杨再业打开包厢门,坐到刘兰兰身边,顺便拉着黎虎也坐了下来。 “安全?什么安全?” 刘兰兰纳闷道,放下手里正在啃着的瓜子,不解地望着杨再业在灯光下明灭不定的脸庞。 “人身安全啊还能有啥。” “我们这有这么乱吗?没必要吧?” 刘兰兰心里更疑惑了,就她的认知里,杨再业怎么说也是镇长的儿子,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几乎就是太子爷了,什么人不长眼敢动他?还有自己?她把目光转向黎虎,发现这个一身腱子肉的年轻人脸色并不怎么好看。目光一直在自己和杨再业之间游离不定,看见自己看着他,轻轻点头,目光很快又放到杨再业身上,脸上居然带着……担心? 刘兰兰突然又像前几天一样心慌起来,难道杨再业不是自己认识的那样?难道他背地里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可他从来没跟自己说过啊?难道自己早些天的心慌是女人的第六感? 刘兰兰仔细回想着婚礼上自己遇见的人,她突然回忆起在自己左手边靠墙的角落里确实有这么一两桌人,杨再业带着自己过去的时候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很多,当时她以为是这里靠近太窗口的原因,杨再业也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是生意合伙人,连名字都没提,结合今天的事情一想,刘兰兰就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顿时失去了玩下去的心情。 “再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刘兰兰一着急,又抓起了杨再业的手。 “没有,只是不方便说,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先让黎虎跟着你。放心,玩的开心点,今晚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不要胡思乱想。我去点歌了哈。” 杨再业笑着点点头,示意刘兰兰安心,起身去了点歌台。 刘杨再业不说,刘兰兰也懒得再问,她知道杨再业不说一定有原因,自己都是他的妻子了,以后的路长着呢!还有什么不能理解呢! 第两百零九章 他的王国 婚后的杨再业把绝大部分事情都扔给了黎虎去处理,告诉他处理不了的就去找杨建军。自己则带着刘兰兰全国各地度蜜月去了,只随身携带着一个手机做基本的通讯使用,真就甩得一干二净。 这个高中还没读完就自动退学的男人,似乎集中了同乐镇的人们所能想到的美好。出身高贵,父亲是同乐镇的一把手,十几年的努力给这个小镇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民生、经济、文化、教育等各种领域都有杨建民的身影。他的贡献都刻在同乐广场的那块石碑上。 杨再业没有他父亲那么辉煌的履历,他还年轻,在退学回来的这几年他只做了几件事。每一件事都给同乐镇带来了肉眼可见的好处。 第一是矗立在同乐镇中心的帝王娱乐城。这是杨再业牵头并拉来的投资。说是娱乐城,不如说是帝王综合中心。这个占地面积接近4万平方米的大型综合中心已经取代程阳桥景区,成为了时下整个县城的人最喜欢去的地方。以帝王娱乐城为中心,周边全是大大小小的酒吧、公园、住宅区。众星拱月一般由内向外辐射。借着这个势头,县城的各种资源开始慢慢地向同乐镇倾斜,大有把其打造成标杆乡镇的势头。 第二是在2010年建议和给出了号称“断剑行动”的扫黑除恶行动的初步方案,得放到当时各部门领导人的一致肯定,在大家的努力下方案最终完善并实施,历时一个半月,累积出警近百次。基本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整个同乐镇的黑道势力经过这次行动几乎被连根拔起。各种犯罪行为就此断崖式下降,不说夜不闭户。至少在大晚上在街上溜达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人突然窜出来把你拉到小巷子里打一顿或者抢你的钱。 第三是合作上了腾飞集团,投资同乐新区。给同乐人提供了成千上万的工作岗位。年轻人不再背井离乡,纷纷带着自己的技能从他乡回来,带着百倍的热情建设自己的家乡,无数的建筑业个体户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最后杨再业又做了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决定。他给这个小区的业主提供了一个贫困家庭补贴。每个平方只要1500元,而且每个平方还补贴100块的装修费用。在这个小区里购房的所有用户,在同乐镇所有公立学校读书免学费。这个措施,让杨再业的名声再进一层,成了明面上知名度仅次于他父亲的年轻企业家。 这爷俩一个建设舞台,一个在舞台上肆意舞蹈,惊艳了整个县城。在人们的眼里,杨再业已经是这个镇上当仁不让的下一代领航人。更有可能是最年轻的领航人,前已经无古人,大概率也是后无来者。 现在我们伟大的年轻企业家、人民群众认可的同乐镇领航二代目,正带着自己的新婚老婆在吴群的进学草堂里红炉煮酒、风花雪月。 三月是人间最美的季节。大地已经完全苏醒,春风携着泥土的芬芳吹过入眼欲燃的桃花。竹林是守卫春天的御林军,在白云的检阅下整齐起舞,一直延伸到天幕的下方。溪水像一条水袖从指尖飞舞到竹林尽头。水车缓慢而又努力地摇晃着自己年迈的身体,把带着桃花香味的溪水运送倒远方等待滋润的稻田里。 刘兰兰一来到这里就被竹林的风景给迷的不行,虽然这个月以来杨再业带着他去过很多景区,草原,鼎湖山,大海等等,但是面对如此美景,她还是当初第一次见到大海一样身心皆醉。 曾经她向往远方,仿佛远方布满了一个个美丽的玩具盒,正等着她去捡起来然后打开。 有人曾经说,要想快速提高一个人的境界,最好的办法就是旅行,在每个遇见陌生的日夜里,你的灵魂会和过去未来不断碰撞融合,产生新的思想火花。一个多月的旅行刘兰兰确实得到了很多,她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害羞的农村姑娘了,心性比当初强大了很多,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果然是真知玉言。 现在这个正在蜕变的姑娘又一次沉醉在了美景里,扔下杨再业自己跑去玩了。 只有杨再业对此不为所动,他早就过了被周遭事物影响情绪的境界了。这里的环境对他而言和ktv的包厢区别不大,最大的区别就是空气清新,呼吸起来精神很好。 “给我弄一对联,我挂我卧室门口。” 这会他正享受的喝着茶,还对伺候他的吴群提要求。 “对联?结婚那会你不吭声,这会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你找我要对联,早干嘛去了?” 吴群一听就不乐意了,杨再业结婚那会多好的露脸机会啊,就这么错过了,虽然说读书人要淡泊名利,但是有机会的时候谁还会说自己不在乎名利呢? “忘了。” 杨再业的回答朴实无华,直接堵住了吴群接下来的千言万语。 “帮我去拿笔墨纸砚。天气还有点冷,来这写比较好,免得墨水受影响。” 吴群起身,带着杨再业往内屋走。没一会就摆开了阵势。 写啥好呢? 吴群一边磨墨一边思考。然后不经意间看到了在竹林里玩耍的刘兰兰,一个月的时间,她已经完成了一个女生到女人的转变,就像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有了! 吴紧眼睛一亮,抓起毛笔就在纸上落起字来。 上联:情斧情斤,独向阳台迷夜月, 下联:心钩神饵,特来色海钓烟波。 横批:一刻千金。 一挥而就,吴群把笔放回砚台。满意地点点头。 “怎么样?” 吴群手一抬,示意杨再业欣赏。 “不是很懂。不过读起来挺好的,就这个吧!” 杨再业默默念了几遍,这对联仿佛有生命一般,念得杨再业心猿意马。仟千仦哾 “有见识!这句子可是摘抄自名家之手!拿回去弄在你家卧室门口倍有面子!” 第两百一十章 走访 三月来临,整个同乐镇笼在一阵灰蒙蒙的烟雨里。 雨中的镇子显得十分寂静空旷。斜飘的雨水慢悠悠地粘在青石板路或沥青路上。偶尔有雨水在屋檐上聚集成团,滴落在浅浅的水洼里,带起一阵湿漉漉的回声。街道两旁的商店几乎都开着门,街上没有多少行人。售货员坐在柜台后面无聊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时不时吹起一个深长的哈欠。天空灰暗的云朵一直低垂着,和城外的山雾连着一块向远方缓慢移动。偶尔的几声犬吠和动物啼鸣,听起来也让人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热火朝天的同乐新城开发区也短暂地迎来了它的停工期。 很多的工人这会都倒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拉着高亢或者低沉的呼噜声。除了起来吃饭就是睡觉,似乎要把这一年累积下来的的疲劳都在这几天从身体里给舒散出去。或许在甜甜的梦里他们梦见自己的妻子又或者是孩子、父母,很多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他们大部分的工人都没有回家过年,虽然很多人的家离这并不算太远。但是这的包工头说年初一到初八开工三倍工资,一日一结。几乎是所有工程队的人都留下来了。既然过年都不回去,这会就更不会回去了,因为这包吃包住能省不少钱。辛苦这么一阵子,孩子们新学期的费用就有了着落,就可以腾出点闲钱来补贴家用,或是给大人们弄几件像样的衣服。甚至还能腾出点钱来斗斗地主,玩玩麻将。 包工头今天把自己那间临时用胶合板搭建成的办公室整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还抽空洗了个澡,洗掉身上堆了三天的泥巴。换上了新买回来的西装。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迎接一个人,他老板口中的贵人,杨再业和他的新婚老婆。 时间来到中午,这灰蒙蒙的天空一点也没有要光亮起来的意思。 包工头看着左手上的那块戴得发黄的手表,估摸着时间,拿起雨伞准备去超市买点好茶叶回来。刚提起雨伞,抬头就看见远处的街角转出一抹黑色,划破雨幕的宁静缓缓向工地行来,几分钟后就来到了工地门口。包工头睁着眼睛打量了几下,发现来人正是杨再业,只不过和他想的不太一样的是杨再业没有坐车过来,而是和刘兰兰一起撑着一把大雨伞过来的。仟仟尛哾 包工头愣了一下,几秒钟后回过神来,连忙抓起一把雨伞跑了出去。 “杨董,你们夫妻俩来了啊!也不通知一声我好出去迎接。这天气又湿又冷的,小心身体。赶紧屋里请!” 包工头招呼一声,带头往办公室走。待得杨再业两人坐下,包工头又是但是烧水又是泡茶又是开暖气炉的,忙得不亦乐乎。 “也不知道杨董你来的这么急,没什么准备,将就下。” 包工头弄好茶,给杨再业他们倒了过去。 “谢谢!工程的进度怎么样?” 杨再业接过茶杯,道了一声谢谢。询问包工头这片小区的工程进度。 这是同乐新区中的一块住宅小区。吃穿住行向来是民之根本。也是杨再业最重视的部分之一。再加上他提出的扶贫政策和人们对他杨少爷的信任,很多人只是见到房子的平面图就已经交了首付,甚至不少人直接全款。 杨再业嘴上没说什么,毕竟他要在表面上维持胸有成竹的态度,给所有人安全感。心里却一直惦记着这事,所以蜜月期间就一直叫黎虎关注这里的动态,度假一结束就带着刘兰兰亲自来了施工现场。 “这边也在尽量的赶工期,大致上有百分之九十分房子是可以如期交付的,杨董放心。” 包工头拍着胸脯。自信的神情连这漫天春雨都摁不死。 “我不要百分之九十,我要的是百分之百。” 平平淡淡一句话,听得包工头心头一震。没有嘶声力竭,他却听得出这平静的语气下蕴含的火海。 “杨董放心,等这雨一停,我马上安排人加班加点的给赶出来,保证如期完成!” “怎么做是你的事,我只要结果。好了,我今天来主要是过来看看这整体进度的,另外看看工程队的生活情况。你带我过去一下。” “杨董,这不太好吧?” 包工头有些支吾起来,两只手不停地在大腿上摩擦。结果他话音刚落,杨再业已经抓着雨伞走了出去。无奈之下,包工头只好跟了出去,带着杨再业去了工人们的住所。 工程队住宿是一处毛坯房,所有人都住在这的三楼。砖头一叠、木板一搭就是一排通铺,十几个人睡一排,各色各样的被子在床上翻滚交织着,叠好的、卷好的、不规则翻转的,像一堆穿着各异的伪军胡乱排好的队伍。还有一部分分工人在午休,没午休的也基本都出去玩了,整个房子很安静,因为下雨的原因,窗户一直关着,房间里酸鱼味、咸鱼味、海苔味、酒味等等各种味道闷在一起相互融合缠绵,形成了独特的男人味。 杨再业站在门口看了几分钟,这里除了味道不咋滴,整体看起来还好,没有什么漏雨或者过于潮湿的地方。 “到了四月份,天气就开始变热起来了,记得多准备点降温设备,让工人有个好一点的工作环境。” 杨再业一边交代着,一边转头又去看工程队的厨房。 厨房是和包工头的办公室一样都是临时用胶合板搭建起来的,砖头随便叠起来弄成灶台,上面架着两口大铁锅,一个煮饭,一个炒菜。工人们并没有食堂,都是打了饭菜直接就地解决。整个工程队中规中矩,挑不出大毛病也算不上待遇特好。 杨再业点点头,该看的他已经看的差不多了,看不见的也不是现在就能看到的,是时候回去了。于是回办公室叫上刘兰兰一块回去。 “哦对了,我这记性,忘了问你名字了。” 末了杨再业这才想起来还不知道这人叫啥。 “杨董你好,我叫张海贝。以后多多关照!” 包工头介绍着自己,心里头有些兴奋,这名字一说啊,不管如何,都算是在杨再业心里有了个印象,这正是他要的结果。 第两百一十一章 一见倾心 出了小区,杨再业又带着刘兰兰把同乐镇大致逛了一圈。 刘兰兰曾经也在同乐镇上学了几年,虽然这些年变化很大,但实际上变化最大的还是她本人。 当初的她是个过客,小桥流水、风烟巷陌,在她的眼里都是美好,那些在春雨秋风里耕云种月的乡亲父老是一副画。即使是身上破烂的斗笠和蓑衣都曾经流进过她的散文里。因为她是过客,所以体会不到这片土地上的苦难。 现在她离开了自己曾经的家,而这里,将是她下半辈子的故乡。角度变了,看到的风景也就变了,这曾经在她看来浪漫无比的三月烟雨变得让人心情压抑,仿佛这漫天下的都是人们的怨念一般。 此刻的刘兰兰就好像网络小说里说的那样,她突破境界了。 一个多月的旅行给她积累了功力。杨再业的醍醐灌顶给了她感悟,天地给了她融会贯通的时机。接下来的她,就要去人间巩固自己的境界,然后继续突破。 只是越突破,她就越能感觉到杨再业的深不可测。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当初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变得如此的深沉内敛呢?刘兰兰突然很想知道。现在的她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还帮不了杨再业,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后腿。 杨再业带着刘兰兰来到了娱乐城的顶层,这里的十八层是他们的住所。杨再业完全可以去弄个别墅,但是他不想,用他的话来说,优秀的猎人往往都是在悠闲的岁月里丧失了他们的警觉,最后变成了猎物。这个能俯视着同乐镇的地方能让他时刻保持着积极向上的热情不退却。 “感觉怎么样?” 杨再业坐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麻绳一样的苗江和同乐大桥上蚂蚁般爬行的车水马龙,问着身边的刘兰兰。 “我尽量不拖后腿,努力跟上你。” 刘兰兰给杨再业披上一件外套,轻声说到。 “我就喜欢你这点,你总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杨再业扯了扯身上的外套,惬意地闭上眼睛。 “你安心去学习你需要的东西,不懂就问我,我不懂的还有别人。生意的事你看看就好,暂时先别插手免得别人说闲话。等时机成熟了再说。” “好!” 刘兰兰点点头,托着下巴思考了起来,先学什么呢? 当然是先学厨艺。民以食为天嘛!只是这个东西并不能一蹴而就,要在实践中总结出经验然后加以改进,不断完善。 然后呢?刘兰兰想了想,决定去学茶艺。把杨再业的生活起居照顾好,再去考虑那些专业技能的事。因为她首先是杨再业的妻子,然后再去考虑做他的助理。 想到这的刘兰兰从沙发上起身,提着雨伞出了门。杨再业转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回头看着窗外无声的雨。 连绵不绝的春雨一直下了一个星期才停下来。朝阳从山的那边升起,带着橘红色的温热照在冷清的工地上。 张海贝走出那个和办公室一样简陋的房间,伸胳膊伸腿活动了几分钟,把这几天宅在房间里的闷气排走,生锈的关节发出一阵舒服的响声。 总算可以开工了。这雨再不停下个几天的话,他可就真的要考虑两班倒了。 炊烟陆陆续续从低矮的厨房中飘出来,没一会肉香就在工地上弥漫开来。 渐渐有工人从三楼的宿舍走下来检查他们的工具。该收拾的收拾,该修理的修理,吃完早餐他们就要开工了。休息虽然舒服,可大家终究是来赚钱的,只有口袋有收入才能让人安心啊! 张海贝显然也懂这帮大老粗的想法,吃完饭召集大家简单的动员了一下去就放人去干活了,这个工地有的是大师傅,张海贝根本不用去操心什么,只是负责资源调配即可,其他时间都闲得蛋疼。 无聊的张海贝给自己泡了一壶茶,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越看越心烦,遥控器往桌子上一拍。干脆开着自己那辆老掉牙的通用颠簸上了去县城的路。他准备去程阳桥景区散散心。他老早从别人的口中听说景区那有一个年轻的书法家,写的一首好字,而且价格不贵。只是因为排工和招工的原因他没空去看看,现在工程队步入稳定,可以去看看了。说不定去弄几个字来挂一挂会好些。 自古不论哪个地方,男人和女人逛街都有着明显的区别,男人从来都是想好了需要什么才去逛街,买完就回家。女人是去逛街了才决定想要买什么,一逛一天。 张海贝当然也是纯正的爷们儿,所以对于景区的其他地方视而不见,直奔听溪竹海而来。听溪竹海是某个不知名的路人取的名字,后来慢慢地刘成了这片竹海的名字,并且成了程阳桥比较出名的新景区之一。 现在并非旅游高峰期,往来的人并不多,让整个竹林少了很多的烟火气,恢复了自然之美。张海贝并不确定那个年轻的书法家在不在,已经做好了三顾茅庐的准备。 草堂遥遥在望,张海贝快了脚步,然后他看见草堂里坐着一个姑娘,他看着这个姑娘就愣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停了几秒钟,就好像当初楚云胡遇见吴群一样。 第两百一十二章 命中注定我爱你 三十是男人一道分水岭。 性格、圈子、事业、等等几乎都已经定格,下半辈子除非有什么奇遇,不然也就这么过下去了。所以有人说:三十看老。 张海贝今年二十八,没有老婆,按照镇上的标准来说属于中老年少男。非要说有老婆也行,都藏在硬盘里。其中最喜欢的一个老婆叫深田咏美。 十年前张海贝从职高毕业,卷起一通铺盖加两套换洗衣服,带着一腔热血南下广东寻找自己的乌托邦。张海贝抗过水泥洗过碗、发过传单进过厂,最后在一声声靓仔中迷失自己,三年过去了,除了热情不退他还是一无所有。他老爸托人去寻找渺无音讯的他,在黄江的一处公园找到了正躺在椅子上睡觉的张海贝。 他老爸的朋友劝他回家,倔强的张海贝不肯低头,他觉得就这么回去会抬不起头,他还有梦没有实现,还有大好的青春可以去犯错、改进,最后一定能走向成功。他不甘心。他跟托这人找他老爸拿了三万块钱,并许下承诺,这次不成功,他就回家。 张海贝拿着钱开了一家奶茶加盟店。三年又过去了,奶茶店刚开始生意挺不错,结果还没等生意来到巅峰,他又在一声声老板中沉沦。蓦然回首已经血本无归。这次他学聪明了,还没等自己老爸找人来抓他回去,乖乖买好了班车票,连夜提桶回家,去继承他老爸的工程队。 或许张海贝天生就是和水泥砖头打交道的命,工程队在他手里并没有亏本,赚的钱虽然不多,但是维持正常的运转绰绰有余。开拓不足守成有余。张海贝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这种从无到有的创造的感觉。眼看着新区以一天一个样的速度在他眼里变化着。过不久就有一栋楼拔地而起。让他有种“安得广夏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幸福感。 但是江湖离他而去了吗?并没有。十年饮水,难凉热血。梦中他常常看见自己手提三尺青锋,剑光闪,人头落。偶然的机会他在网上看到了深田咏美的照片,惊为天人,自此精气神有了发泄之处,纸巾用量激动增。他终于明白江湖不止刀光剑影,还有儿女情长。 而就在今天,张海贝遇见了自己心念念的江湖,那个坐在草堂里的女孩子,就好像从硬盘里走出来的,活生生的深田咏美。 这一瞬间,张海贝突然明白了自己外出闯荡为什么失败,为什么来接手工程队,为什么要来到草堂里。 我之所以漂泊,就是为了向你靠近。 然后就这么遇见了,不早不晚,恰到好处。.qqxsnew 张海贝像是被人用绳子拉住一般,身不由己地走进了草堂里。 楚云胡正沉迷在手中的《还珠格格》世界里,直到张海贝弄出动静才有所察觉。一抬头把自己吓了一跳,一个陌生人此刻就在身边看着自己,目光亮的像一头恶狼。 “你哪位?找谁。” 楚云胡故意说的很大声,把正在隔壁整理宣纸的吴群给吸引了过来。 “我找这的店老板,请问他在吗?” 张海贝话这么说着,目光却一直停在楚云胡身上没有离开。 “请坐,我就是这的老板,你找我有事?” 吴群打量了一下这个人,发现自己并没有印象。不过对方有可能认识自己,这事谁也也说不准。 “啊?我找你你写几个字。” 张海贝目光还停在楚云胡身上。楚云胡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侵略性,不安的动了一下身体,往吴群那边移动了一下椅子。张海贝一看这情况,知道自己怕是吓到楚云胡了,连忙把目光移开,投到吴群身上。 “哦?不知道老板要写什么字?” 吴群一看张海贝这样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这!不过看楚云胡这反应,显然也不认识这个人。心里也是暗暗把这人打上了登徒子的标签,正常人哪有这么毫不掩饰的? “生意兴隆。” 张海贝已经把来这里的目的忘记的一干二净。随手口说了最常见的几个字。反正他来这里就来缓放松心情,这不,有个更大惊喜来了,字什么的早已经不重要了。 “你好!深……深感荣幸见到你!请问美女名字?” 张海贝搓搓手,一脸期待地看着楚云胡。 “啊?” 楚云胡又被张海贝的目光给吓到了,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回答,求助的看向吴群。 “他问你名字呢!” 吴群指了指张海贝对楚云胡说。 “哦哦哦!我叫楚云胡。” “你好!你好!我叫张海贝,今年28岁,我家住同乐镇,我自己手下有一只工程队一共50多个人,正在建设同乐新区的住房,我爸叫张大海……” 说到这里张海贝停了下来,可能觉得第一次见面就一股脑儿给人说这么多不合适。 “你是哪里人呀!” 他接着问道。 楚云胡又把目光看向吴群,吴群耸耸肩,示意她自己处理。 “保垌村。” 楚云胡不得已,只好回答张海贝的问题,实际上他对这个不速之客充满了不满意,因为他破坏了自己和吴群有限的相处时间,奈何这个人脸皮厚的跟长城一样,一直赖着不走,楚云胡不好意思赶人,又不能对张海贝的问题视而不见,心里焦虑不安。没多久脸上就出现了厌烦。 张海贝还像一只苍蝇一样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楚云胡赌气一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和吴群告别。 “我回去了!” 挎包一理就走出了听溪阁,张海贝也从椅子上起来,拿起字帖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你回去吗?我送你,我有车。” 张海贝说完就有点后悔,早知道会遇见梦中情人,说啥他也不会开着这个经常运输工具的破车过来。 “闭上你的大嘴!然后走开!烦死了!” 楚云胡忍无可忍冲张海贝吼了几句,小跑着离开了这里。 看着楚云胡显示在人群里,张海贝摸着脑袋嘿嘿傻笑了几声,转身准备离开这里,不经意间好像发现有个人在人群里盯着自己。连忙定神仔细看,却又不见了。 第两百一十三章 不速之客 “保垌村、保垌村。” 张海贝默默念叨了几次,点了点头。这个地方他有印象,当年他还在上职高的时候,隔壁班就有一个保垌村的男同学,他俩平时就不对路,相互看对方不顺眼,后来还因为打篮球的一次犯规干了一架,双双被学校处分了一次。 今年六月份他俩还在县城偶遇了一次,一起坐下来吃了顿饭,当初在学校的那种年少轻狂现在反而变成了拉近彼此关系的纽带。仇恨早已经风轻云淡,只有亲切。那位同学还邀请他去他家玩,并且相互留了微信。只是当时张海贝因为工程队的事推掉了。 张海贝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去保垌村走一走,拜访这位老同学。 他这急性子一起来,直接把一辆破通用开出了顶级跑车的感觉,到批发市场买了几箱苹果和几袋旺旺雪饼和牛奶之类的,火急火燎地回到了同乐镇。东西往后备箱一扔就准备去开车,进去没几分钟又跑了出来,去办公室带了两条真龙和几瓶三花酒出来。 结果开到半路给忘了该往哪开,眼看着这天色越来越暗,总不能第一天去人家家里就过夜吧?又不是什么亲戚朋友,多没礼貌不是? “反正知道地方就跑不掉,不急!不急!” 张海贝安慰着自己,情不自禁拍了几下方向盘,不甘心地返回同乐镇。然后去文具店买了一张地图连夜研究,直到放下地图后脑海里出现了一条路线才罢休,然后洗澡睡觉。 第二天张海贝破天荒起了个大早,把车子冲了一遍,带着地图踏上了寻找保垌村的道路。 一路走走停停,不断看地图和问路,花费了四个多小时,张海贝总算来到了保垌村的村口。 老同学早已经收到他的信息在村口候着呢。看见张海贝从车上下来那是眼前一亮。这年头谁不希望有个有钱的朋友呢?和亲戚吹牛都能硬撕几分。这老同学硬是像遛着一条名贵的狗一样带着张海贝溜达了半个村子才进门。 午饭一过,借着酒劲张海贝就和老同学打听起了楚云胡的家庭。老同学一看张海贝带过来的三花酒和真龙,愉快地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张海贝。张海贝认真地听着,接下来重点打听楚云胡的事,老同学这也是人精一个,没一会儿就看出了张海贝今天来这的意思。.qqxsΠéw “看来你对她有意思啊?跟你说这姑娘可不简单啊!村里上过高中的姑娘没几个,一只手数的过来,再像她这么有文化还这么漂亮的更是独一份。虽然她家里穷,去她家说媒的可不少。我要不是已经结婚了,说不定也忍不住要去掺和一脚。这年头啊,知识在村子里可是越来越重要了。没点本事,尿素都识不清。可惜不知道他家里人怎么想的,提亲的人这么多,也不见个动静,都是打个哈哈就应付过去了。估计大家也都知道没啥机会,她家说媒的也越来越少,别个村的倒是时不时有一些。” 说到这里老同学看了张海贝一眼,笑成一朵枯萎的向日葵。 “说不定人家就在等你。哈哈!” “借你吉言!正想试试!” 张海贝袖子一撸,豪气干云。 “那就祝你成功!” 老同学举起了酒杯和张海贝碰了一个。 说的时候容易,做的时候可就难了很多。 告别老同学,张海贝坐在车上抽了快半包烟还是下不了决心,他的心里一直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去,他和楚云胡只是见过一面,这样太唐突,显得太急躁,太没礼貌。万一给楚云胡造成不好的印象,往后就更难了。 另外一个声音告诉他一定要去,来都来了,东西也带了,感情这东西是不能退却的,这次退了,就可能步步退,然后退到一无所有。 张海贝被两个声音折磨得心力憔悴,短短几分钟时间好像过了几个世纪一样疲惫。他只好把烟往副驾驶一扔,开门出来透透气。 好巧不巧,他又遇见了挑着簸箕从村口路过的楚云胡。 四目相对,楚云胡眉头一皱,低着头就准备离开。张海贝叫了她一声,她假装听不见,脚下越走越快。张海贝又叫了几声,分贝越来越大,大到楚云胡已经没法装作听不见了,只好应了一声。 “你好!又见面了!我来看个老同学,没想到刚好遇见你了。” 张海贝跑到楚云胡面前,朝她挥手。 楚云胡不说话,一双大眼睛瞪着张海贝,里面写满了滚蛋两个字。 “反正时间还早,来都来了,不如请我去你家坐坐?” 张海贝豁出去了,一不做二不休,舔着一张脸说到。丝毫没看出楚云胡眼里的意思。 “你……你不要脸!” 楚云胡心口闷了一下。终究没说出滚蛋两个字。 “云胡,这你朋友啊?走,去家里坐着聊,村口风冷。” 楚云平来到了村口,正好看到自己妹妹和张海贝站在一块,看样子应该是在聊天。还没等楚云胡说什么,就开口邀请张海贝去家里做。 张海贝求之不得呢,高兴地应了一声,打开后备箱大包小包地往楚云胡家里提过去,这架势哪里像刚认识的样子,说是来提亲都不为过。 楚云胡看的是又急又气。但是哥哥都开口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眼睁睁看着张海贝这个无赖走进自己的家里。张海贝带来的东西她决定一点都不用。 这些年张海贝又是开店又是带工程队的,一张嘴见缝插针、抹油擦蜜,比吴群还能说会道。没一会就和楚云平称兄道弟起来。哥俩同抽一包烟,共用一个打火机,把楚云胡气得半死,但是她能怪自己的哥哥吗?当然不能!这一切当然都是张海贝的错。 楚云胡很想把张海贝赶走,但是看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太现实。眼看着饭点越来越近,自己的父母马上就要回来了,就张海贝这张嘴,没准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到时候怎么办? 楚云胡急得直挠墙。 第两百一十四章 最重要的决定 眼看着坐在大堂里的两个人越聊越开心,渐渐有大被同眠的趋势。楚云胡情绪开始烦躁起来,那时不时从墙壁透过来的笑声更是让她焦虑无比。 “云胡!出来给张兄弟倒杯茶!” 楚云胡心里那个气啊,但是她哥的话能不听吗?当然不会,没办法只好提着茶壶从内屋走出来。两个碗往前面一放。 “我要做饭,自己倒,别叫我!” 咣当一声响,两个碗在张海贝和楚云平面前微微颤抖着,楚云胡当下茶壶,板着脸回到了厨房里。 “唉……我说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这?” 楚云平看着自己妹妹的背影一脸费解。 “没事!没事!小姑娘就是这样时不时的。” 张海贝倒是十分理解,女人嘛!变幻莫测不是血脉天赋吗?企图整理出规律就是自讨苦吃。对于这个装满了楚云胡怨念的碗他是欣然接受,给自己整了满满一碗茶。 时间临近中午,楚云胡他爸妈也从地里挑了点东西回家,一进门就看见楚云平和一个陌生人在那吞云吐雾、唾沫横飞的,不由得愣了愣。 楚云平一看父母来了,热情地拉着张海贝来到了他们面前作介绍。 一听是楚云胡的朋友,两老不由得相互对了一眼,交流了一下眼神里的信息,最后双方的疑问在彼此眼神里得到了肯定,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就说云胡这丫头怎么谁来家里说媒都不理嘛,敢情是在这等着呢! “那个小张啊!叫你小张不介意吧?吃饭了没?这正好丫头在做饭,一块吃。” 楚平安瞬间也变得热情起来。 “这怎么好意思呢!” 张海贝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 “没事!你这也第一次来家里,没准备点啥,将就点。” 楚平安看着墙角那一堆礼物,不由得点了点头,眼神带着几分满意。 “那就不好意思了哈!” 张海贝眉开眼笑,跟一条抓到小鸡的黄鼠狼一样。楚云胡在厨房把勺子颠的噼里啪啦的响。她心里气啊!奈何父母就是吃这套,认钱不认人,有为什么办法呢?毕竟穷怕了啊!这要是在古代那里还轮到楚云胡在这倔,早嫁人了,这年纪说不定孩子都打酱油了。但看这张海贝大包小包的,和地主儿子差不多,也难怪她父母另眼相看了。仟仟尛哾 一顿饭吃下来,两老对张海贝那是越发满意,懂礼貌、家境好,年纪轻轻的自己手底下还有生意。至于自己女儿那副模样他们也见了,全当两人在闹别扭了。年轻人嘛,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何况人家小张都亲自上门了,啥事过不去呢! 张海贝混社会这么多年,各色各样的人见得多,涨的知识比两老多得多了,一看他们这表情,心里就明白万里长征已经走了一大半,再坚持坚持,他就能和楚云胡胜利会师了。 打这以后他三天两头就往楚云胡家里跑,给老人带烟带酒,带新衣服。给小孩带吃的喝的,给楚云胡带化妆品。甭管有用没有,只要他觉得有用就往车上装。 他甚至还用自己的爱车给楚云平一家拉化肥和猪饲料,真可谓是用心良苦。 自己儿子这频繁且大范围的移动轨迹也引起了张大海的注意,借着个机会一问,才发现张海贝有了心仪的对象,再这么一问却又不高兴起来,合着自己儿子看上的就一农村姑娘,那自己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搬来县城上的意义是啥? “不行!县城这么大,哪个姑娘你娶都行,不能娶农村的姑娘。” 张大海坚决反对,看着儿子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那忙来忙去的,他心里就觉得不是滋味。 “我的事你少管!” 张海贝屁股对着张大海,扔下一句硬邦邦的话,开车离开了这里。 张大海顿时有些错愣,儿子以前很少这么跟他说话的,这是头一遭。他隐约明白,自己没变,可是世道变了,出现了一些他把握不住的变化。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三个月,春天慢慢地从大地上退去,夏天开始悄悄地来临。 张海贝还是有空就往楚云胡家里跑,而楚云胡这一家子也已经把他当成了女婿一般看待,使唤起来也越发熟手。 对此楚云胡心中着急却又无可奈何。虽然对于张海贝她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那么讨厌,可也谈不上喜欢。谁叫她一开始遇见的是吴群呢!这起点实在是太高了啊!有了吴群的珠玉在前,张海贝自然就算不得什么了。 对于楚云胡的态度,张海贝倒是无可厚非,他始终相信感情是可以培养起来的,就好像他的父母一样,他们一天恋爱都没谈过,随便一撮合就在一起了,风风雨雨几十年过来了,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小打小闹什么的不过是给平淡的生活增加一点回忆而已。 如此又过了三个月,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张海贝找到了自己的父亲,做出了这辈子最重要的第一个决定。 “我要去提亲。” 张海贝如是说。 “你想好了吗?” 张大海如是问。 自从几个月前儿子对他说了一句你别管我,张大海就好像泄了心气,对张海贝的事真的放手了很多,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儿子都28了,都怪自己这些年太忙了,忙的都忘了时间。 “想好了。” 张海贝点点头。 “那就找个日子吧。” 张大海把墙上挂着的老黄历拿了过来,翻看着上面的日子, “三天后。” 张海贝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把屏幕拿给父亲看,上面明晃晃的字体刺的张大海眼疼。 “好。” 他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手上的老黄历。 三天后,张海贝开着自己的车,拉着父亲踏上了去楚云胡家提亲的道路,一路上人间正好。 第两百一十五章 欲说还休 2013年夏,张海贝携十八万巨款,上保垌村、入楚云胡家,提亲。 举村震动。 关于楚云胡的婚事,原本就是保垌村一个不大不小的话题,总会在某个时间出现在人们的家常聊天里。这下因为更是张海贝的举动成了十里八乡高居不下的热门话题。 十八万块!在这个出了名贫困、人均收入不过七八百一个月的小县城,可是足够议论上很久很久的围炉话题。直到新的话题重新出现。 在这个彩礼一两万就算有面子的小地方,十八万块够娶八九个老婆了。现在的楚云胡等于是集几个人的宠爱于一身,这让人嫉妒都嫉妒不起来,只有羡慕。 为了增加视觉效果,张海贝还都换成了现金。楚平安在接过这箱沉甸甸的彩礼时身心都在颤抖。忍不住热泪盈眶。他们家,真的要飞上枝头了,几代人的努力还不如别人给一个机会,真实而又残酷。这一切宛如梦幻。 只有楚云胡在看见父亲接过彩礼的瞬间,心就碎了。 他多么希望父亲能为了她说出拒绝的话,可是楚平安并没有也没理由。毫不犹豫地就接过了彩礼。楚云胡很想冲出去把彩礼砸在张海贝头上,可是看着父亲佝偻的身体,母亲发白的头发,自己哥哥和弟弟身上半新不旧的衣服,她怎么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所有人都为这个家庭在付出,自己又怎能如此自私? 道理她懂,可是心里怎么就这么难过呢?一阵一阵的,跟着血液涌上她的脑海里。世界就开始模糊不清。 楚云胡决定去听溪竹海找吴群谈谈心。 整理好东西,带着重重心事,楚云胡又一次站在了竹海的那条路口,极有可能这是最后一次。这条路她熟悉无比,闭着眼睛都能在脑海里出现一副画,清风徐来,竹海如涛。 她来到了草堂附近,看到了吴群,他还是老样子,似乎岁月从来没有带走他的任何东西,反而让他越发的沉稳和淡泊。一直走到很近的地方楚云胡才发现吴群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像从漫画里走出来般的女人。都怪楚云胡过于把注意力集中在吴群身上,一直等到很近才发现旁边有人。 即使从来没见过,楚云胡也一下就明白了这个女人和吴群的关系。大抵可能是他的女朋友罢!因为她坐在吴群身边的那个位置,楚云胡从来没机会坐过。 楚云胡想悄悄地离开这里,却被吴群发现了,然后朝她招了招手。 楚云胡突然很想哭。 为什么很多事情,明明自己都已经在退让了,却还要被别人推着往前走?她不想的。 她很想一走了之。 可是看了看吴群和这个草堂,她还是走了过去,拉张椅子坐了下来。 “玉芳,这就是我跟你说那个小姑娘,我新认识的一个朋友。” 吴群先把楚云胡介绍给杨玉芳,然后反过来又介绍了一遍。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这几天阿群除了跟我聊他的几个兄弟,提到最多的就是你了。” 杨玉芳上下打量了楚云胡几下,那眼睛像扫描仪般让楚云胡心里发怵。 这又是一个光凭外表就让别人生不起嫉妒心的女人,更难能可贵的是如此美丽的外表之下,还承载着高贵而出众的灵魂。 杨玉芳只是坐在那里,就能让周围沉闷的空气一扫而空,一股炽热的光芒从她身上透露出来,就像夏日当空的太阳般融化你心里所有的阴霾。和吴群给人的那种谦谦如玉的平静气场完全相反,这是一个敢爱敢恨,侵掠如火的女人。她让楚云胡想起了国庆阅兵上的三军仪仗队。 楚云胡的心思一时间被杨玉芳吸引住,短暂地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等到反应过来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人家正牌女朋友还坐跟前呢,她才是那个电灯泡。 楚云胡一会看看吴群,一会看看杨玉芳,坐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时间悲从中来。 你说留下来干嘛?要是直接离开,这会多自在。想哭就哭,想干嘛干嘛。这下好了自己难为自己。 杨玉芳看着在椅子上坐立不安的楚云胡,还有一边气定神闲的吴群,心里不由得暗笑了一声,都是女人,楚云胡那闪烁不定的目光早已经把自己卖的一干二净了。 “我出去买点东西,你们聊。” 杨玉芳从吴群身边站起来,转身离开了这里。杨玉芳一离开,笼罩在周围的气场也消失不见,吴群又重新出现在了楚云胡面前,把她拉回了现实。 “群哥……哥,我要结婚了。” 楚云胡从挎包里拿出那个一直带着的茶杯,给自己倒茶,刚才杨玉芳在,她不敢拿出来。 “好事啊!恭喜恭喜!” 吴群一听满脸的高兴,这楚云胡算是他比较重要的朋友之一了,这会看到她要成家立业了,虽然惊讶于她这么早就结婚的事实,但他是打心里为她高兴。所以这个祝福是不带一点虚伪的。可楚云胡听来只有苦涩。 她不回话,从包里拿出一张红色的请柬。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到时候你可以来参加吗?” 楚云胡抬头看着吴群的脸,她没有对他说,这是她唯一一张自己亲手写又亲手送出去的请柬。 “没问题。” 吴群拿起请柬前后翻看了一下,放到了自己面前。 “那……我先走了。” 楚云胡抓着挎包从椅子上起来。 “玉芳去买菜了,要不就留下来吃个饭再走?” 吴群对着楚云胡说到。 “不了,家里忙,我要回去了。” 楚云胡收起桌子上的茶杯,认真擦拭一圈,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回包里。 “群哥,我……我走了。” 楚云胡挥挥手,剩下的千言万语都融进了看向吴群的目光里。 第两百一十六章 护花使者 楚云胡的婚礼举行得十分很隆重。 光接亲的车队就有十几辆的阵势,婚礼酒席定在了比帝王酒店历史更久、资历更深、目前来说更具代表性的三江大酒店。全程外聘专业的司仪团队,还请来了好几个当地知名的乐团助兴。让楚家的人是狠狠露了一把脸。尤其是楚云平,已经被一些媒婆给盯上了,就等着酒席吃完回去以后上门说媒了。 吴群也没有食言,来参加了楚云胡的婚礼,给她带来了一本《浮生六记》和自己亲手书写的席慕容诗歌摘抄。 楚云胡一路将吴群送到了苗江边。她知道以后自己不能再肆无忌惮地去草堂找吴群了。他的女朋友已经成了那里新的女主人。而她也已经有了另外一个身份,张夫人。 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 楚云胡突然想起这句话。目送着吴群消失在视线里,蹲下来哭了十几分钟。等情绪稳定下来以后才慢慢离开了这里。她觉得自己一辈子的爱情全都在刚才的眼泪里了,泪干了,爱情也就没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有个男人站在天桥一直看着她,嘴里的烟不停。直到她离开了,人才从天桥上消失,如果楚云胡看见这个人她一定认识。 他叫赵山河。 离开了学校,但是赵山河从来没有离开楚云胡的周围。 这些年他靠着运气和实力混成了这一代小有名气的头目。手底下三十几号兄弟,不收保护费,也不吃霸王餐,平时大家就是接工程、做绿化来养活自己,顺路护着自己管辖下几条街道的安宁。城管来了兄弟们通知摆摊的乡亲们赶紧躲起来。有人做买卖被欺负了就帮忙做公证人。赌场望风、卖盗版碟、兼职网管,手底下赚的没有一分是不劳而获的钱财。 因为赵山河心里有个梦想,他希望自己以后还能堂堂正正地站在楚云胡面前。告诉他自己虽然混黑,但是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 在当上老大的第一天,赵山河就找到当初自己的老大山鸭,还了他几大耳刮子,再一脚把他踹到了河里。 他赵山河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欺负学生,什么几把玩意儿。 赵山河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看看楚云胡,就远远地看着,不打招呼也不干嘛。看她去草堂、去逛街、去打工或者坐车回家。楚云胡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人去骚扰她,一部分的功劳都在赵山河身上。早几个月张海贝在人堆里注意到的人就是他。 赵山河知道楚云胡喜欢吴群,他认了。因为确实比不过人家,比颜值、比家境、比学识、比人品都行,他赵山河烂命一条,比啥都一败涂地。或许只有他的原名赵二十五狗能略胜吴群一筹。 可楚云胡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嫁给了另外一个人呢? 他想不通。 于是他跟着楚云胡和吴群来到了河边,在天桥上目睹了一切,吴群绝情地走了,楚云胡蹲在原地哭了很久后也凄凉离开。赵山河就以为自己知道了其中的真相。 他要把吴群揍一顿。 当然这种有损老大形象的事赵山河是不会召唤手下的,他知道自己一个人就能把吴群收拾了,一个天天坐在椅子上看书的书呆子,怎么能比得上天天晚上在臭水沟边打架、还要应付各种围追堵截的人。 半个小时后,赵山河在一条巷道里把吴群给堵住了。吴群前后左右让了几下,这人还是没有让开的意思。他不由得停下脚步看着面前这个人,看这脸色,好像来者不善啊,可吴群很确定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朋友,你有事?” 吴群试着问了一句,赵山河阴沉着脸不说话。 “朋友,请问你有事吗?我好像不认识你吧?” 吴群后退了几步,赵山河跟了过来,拳头捏得啪啪响。吴群终于确定了这人就冲自己来的。 “你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你!你个人渣!” 赵山河推了吴群一把,直接把他推到了墙根。 “兄弟你话说清楚点!我哪里人渣了?我都不认识你怎么渣?你总得让我明白是什么回事吧?” 吴群还在试图知道原因,赵山河一巴掌就扇了过来。吴群措手不及,脸上出现了几道红色的浅印。正在发愣,赵山河的攻势已经排山倒海地招呼到了吴群身上,慌乱中的吴群试图还击。一拳头出去就被赵山河给抓住了,手腕被钳的生疼,招呼到身上的拳脚更重了,吴群不得已,只好护着头蹲下来,蹲在墙角任由赵山河拳脚相加,像一直无助的鹌鹑。 不知道是过了一分钟还是十分钟,招呼在身上的拳头没了动静,吴群松开抱住脑袋的双手,打他的人已经离开了。吴群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还好这人只是来泄愤,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招呼的都是带肉的地方,除了生疼,不会伤筋动骨。 吴群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这里。赵山河看着吴群离开,心里舒服了不少,没一会心神又投到了楚云胡的身上。 楚云胡刚才哭的时候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她的心里肯定藏着不痛快,可是她为什么要嫁人他还不知道,他决定先去弄清楚原因,为了楚云胡的未来,也为了自己的不甘心。 “你最好祈祷自己不是个人渣,不然我废了你!” 赵山河对着还没见过面的张海贝发出了隔空神念,左拐右拐消失在原地。 正在酒店喝酒的张海贝突然浑身一冷,汗毛直立,整个人像大冬天被冷水当头淋下一般心悸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 第两百一十七章 疯狂 张海贝是人渣吗? 当然不是,他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比如好色、喜欢看日系小电影、吃饭喜欢留一半在碗里、红烧肉只吃皮等等。你能想遍他所有的缺点,只是唯独没有人渣两个字。 他甚至还算是个体贴的男人。他真的很喜欢楚云胡,不是因为相貌,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就好像从小缺奶的男人喜欢大胸的妹子一样。张海贝从小学习不好,所以他对楚云胡这种知识分子很喜欢,甚至到了崇拜的地步。 婚礼完毕,时间已经入夜。张海贝生怕楚云胡喝酒醉了,调了一杯蜂蜜水端进了他们的新婚卧室。 一进门看见楚云胡正把一旁的沙发给摊开,往上面铺毯子和放枕头。张海贝喝的有些懵,看了楚云胡半天都不知道她在干嘛。直到楚云胡拉出一床新被子打开,衣服都没脱就钻了进去。 火红色的被子隆起一个大包,从门口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像婚姻的坟墓。 张海贝一会看看沙发,一会看看双人床,酒醒了一半。楚云胡这是要……分床睡? 可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张海贝心里划过一丝不爽,深深一口气给压了回去。端着杯子来到沙发边上坐下。 “云胡,我给你调了一杯蜂蜜水,你喝几口,我怕你酒喝多了。” “我没醉,不需要,我很困我要睡觉了。” 楚云胡背对着张海贝,模糊不清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到他的耳朵里。 “那我放在你一旁的柜子上,如果你口渴了就拿起来喝。” 张海贝又说到。 沙发上的被子一动不动,也没有回答。 张海贝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一个人回到床上休息。 一夜无话,直到太阳透过窗户照射到床头张海贝才醒过来。 他转头看了看沙发,被子叠的很整齐。楚云胡人已经出去了,柜子上的杯子还是昨晚他放下来的样子,没有丝毫改变。 张海贝自嘲般笑了笑。拿起杯子一饮而尽,穿好衣服来到工地上班。 “张总早啊!” 张海贝一出现在工地上,工友们就看着他笑。有的工友叫了一声“新婚大喜!”。张海贝听得脚步顿了一下,接着又有人叫了一声“从今天开始咱张总可就是真男人了,不许有人拿童子鸡嘲笑他了哈!”。大家就都哄堂大笑起来,工地内外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张海贝看着一群在哈哈大笑的男人,眼前一阵恍惚,一张张笑脸变成了嘲笑,他连忙离开这里,一头扎进办公室里,老半天才回过神来。 深呼吸!深呼吸! 张海贝一连深呼吸了几分钟,双手死劲揉着僵硬的脸皮,最后双手深深插进头发里,埋着脸老半天没动静。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张海贝心里想着,也许这是楚云胡的正常反应,万事开头难,只要自己足够耐心,不要吓到这只惊慌的小鹿,总有一天能靠近她、拥抱她。 不急!不急! 张海贝一连抽了几支烟,带着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的笑容离开了办公室。 中午张海贝买了点菜回家,楚云胡没有在家,整个房子灶冷烟寒。张海贝生火做了两个人份的饭菜,自己吃了一半,另外一般放进冰箱里,给楚云胡发了一条微信,继续去上班。 晚上回家,所有的饭菜还是原封不动。 张海贝也不热饭菜,堵气般吃着这些冷饭冷菜。他知道楚云胡肯定看见了自己发的信息,他多么希望楚云胡这时能够看见自己在吃这些东西。好让她冰冷的心能融化一些。 一直到张海贝吃完,楚云胡都没有在客厅出现。 张海贝回卧室看了看,楚云胡已经在沙发上睡觉了。 张海贝心烦意乱,去客厅开了一瓶白酒一个人喝了起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平时酒量很好的张海贝一瓶白酒就醉了,最后迷迷糊糊怎么回去睡觉的都记不起来。 如此的生活过了三个月。 张海贝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洗衣服、做饭、发微信、晚上坐在沙发边上尝试和楚云胡沟通,无一例外的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的回应。 到后来张海贝去了楚云胡上班的那个超市去找她。或许是因为在外的原因,楚云胡总算有了回应,可是对于因为的这种生活只字不提,也不给出任何解释。只要一回到家就洗澡回卧室,衣服也不脱就这么和衣而睡。 结婚三个月下来,张海贝除了每天晚上对着那个火红色的坟墓,没有任何一点进展。 家里家外、人前人后,如此压力之下张海贝的身心都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现在最见不得别人笑。 “我可能在晚上七点左右到家。还没有吃晚饭。” 张海贝今天一早就开车出去县城进各种工程物资,累得脚后跟发抖。踩着刹车的腿都是软绵绵的,可就是这样,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尽量准时回家。就算这几个月都楚云胡不理他,他回家要自己做饭都一样。 不同的是张海贝今天提前给楚云胡发了一条信息。车子停在院子里,张海贝的心就“怦怦”地跳了起来。他在门口深呼吸了一会儿,故作平静地打开了家门。 家里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饭桌上还是空空如也,他预想中热乎乎的饭菜没有出现。 张海贝很想把门摔烂,抓着门把手的手臂青筋暴起。很久才消退。 心乱如麻的张海贝又拿出白酒一个人喝了起来,这都快成了他每天晚上缓解压力的必备节目了,不然他睡不着。 今天他喝的有点多,直接干了两瓶。回到房间睡觉的时候走路都已经东倒西歪了。看了一眼那个坟墓,张海贝爬上了自己的床。刚躺下来就一阵反胃。连忙伸出脑袋吐到了地上。最后一脸泪水的把自己埋到了被窝里。 恍惚间张海贝听到沙发上有了这几个月来的第一次动静。他连忙停止吸鼻子,凝神听了起来。 楚云胡应该是从沙发上起来了,然后拿着扫把和拖斗把张海贝的呕吐物给清理掉了。 张海贝的心又怦怦跳了起来。 他觉得楚云胡还是在乎他的,不然也不会去扫地。此刻他多么希望楚云胡能够过来看一看他,掀开被子看看他留着泪痕的脸,帮他洗洗脸。告诉他这些天所有的辛苦和委屈都是值得的。 张海贝等了半天,房间里的动静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声音。看样子楚云胡已经清理完了他的呕吐物,已经回去睡觉了。 张海贝掀开被子看了一下房间,果然楚云胡已经回到了沙发上躺着了。 一股无名之火从张海贝的心口涌起,这些天受到的委屈、还有楚云胡的不理不问在疯狂的抹杀他的理智,在酒精的刺激下张海贝失控了。他从床上爬起来,掀开沙发上的被子直接扑到楚云胡身上,疯狂地撕开她身上的防护。 张海贝先是脸上挨了几巴掌,接着下身又被踢了一脚,剧痛让他更加疯狂。他左手摁着楚云胡的脑袋,右手撕开楚云胡的内衣和文胸,接着又去撕楚云胡的裤子。任由楚云胡拼命挣扎都无济于事。在这个装修精美、透过窗台就能仰望星空的房间里,张海贝要强行和他的新婚妻子发生关系…… 楚云胡已经被张海贝撕到只剩几块布挂在身上。她突然停止了挣扎,只是一双寂静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张海贝,不说话,也没哭。m 身下的楚云胡没了动静,张海贝愣了一下,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了一眼楚云胡的脸,结果被她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睛吓退了所有的疯狂。 张海贝颤抖着松开自己的双手,踉踉跄跄地退回到床上,捂着自己的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楚云胡没有理会张海贝,她重新穿找了一套衣服穿上,离开了这个家。 第两百一十八章 不辞而别 楚云胡来到附近的公园里,抱着肩膀在秋风中过了一夜。 她不敢回家,生怕家里人看出什么。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又去找吴群,借着河水简单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就去了草堂,两个人鼻青脸肿的见面了。双方都就对方目前的容貌表现出较为强烈的惊讶。 “你这是干嘛了?” 楚云胡首先对吴群进行慰问。 “不知道啊!我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堵巷子里打了一顿。我敢肯定他绝对打错人了。真是唉!不说了。那!这个效果不错,你也用用!” 吴群哼哼唧唧的给楚云胡递过去一瓶红花油。 “你呢!你这又是干嘛了?” 吴群指着楚云胡的脸问,她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样子,那通红的眼睛向吴群证明她一夜没睡过。 听到吴群的问话,楚云胡嘴唇动了几下,旋即紧紧闭上,只是轻轻摇头,沉默地接过吴群递过来的红花油,放进随身的背包里。 “能帮我找份工作么?” 楚云胡低着头问。 “工作?你想要什么工作?” 吴群有些惊讶,楚云胡应该是有工作的,在超市做售货员,而且做的还挺不错,没理由要换工作的。 “什么工作都行,我想离这里远点,越远越好。我想换个环境呆段时间。” 楚云胡说着说着声音有些抖来。 “这样啊?” 吴群看着披头散发的楚云胡,略有所思。 “你等等,我帮你问问。” 吴群掏出手机,给简青瑶打了个电话。 “你会电脑吗?” 过了几分钟,吴群捂着手机话筒问楚云胡。 “会开关机。” 楚云胡想了想说。 “……还行,已经挺不错了。” 吴群又重新拿起手机。 “你有什么比较擅长的吗?” 没一会吴群又放下手机问楚云胡。 “洗衣做饭。” 这一次楚云胡一点犹豫都没有,脱口而出。 “工作给你找到了,不过不是在城里,是在乡下。” 吴群挂掉电话,看着楚云胡。楚云胡点点头,没什么表示。 “哪都行,只要能离开这里就好。” “你考虑好了吗?” 吴群再一次问道。 “嗯,没什么好考虑的。” “那就好,事情是这样的,任伯伯他常年奔走,没什么时间兼顾家庭,现在他家里就剩他老妈一个人,接来城里住过一段时间就囔囔着住不习惯要回乡下。现在乡下就老人家一个人守着空房子,青姐跟我说既然你会洗衣做饭,那回去乡下陪老人家安度晚年挺合适。工资你可以随便提,你看成不?” “什么时候走?” 楚云胡收起桌子上的杯子。 “如果你没问题,我就通知青姐派车过来接你,大概三个小时就到这了。” “当然没有问题。” 楚云胡又把茶杯从背包里拿了出来。 “玉芳姐呢?” 楚云胡左看右看没看见杨玉芳。 “一大早就出去玩了,本来我想跟着去做向导,她说我这样出去给她丢人,没让去。” 吴群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哦!那我借她东西梳理一下可以吗?” 楚云胡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去吧去吧!她房间就在那。” 吴群指了指杨玉芳的房间,楚云胡说了声谢谢就走了进去。 楚云胡把房门反锁上,慢慢脱下了身上的衣服,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血痕随着身上衣服越来越少,慢慢地出现在镜子里。 那都是张海贝给抓的,布满了楚云胡整个身体,深深浅浅都有,有些地方被抓得皮开肉绽,因为渗血的原因已经和内衣粘到了一块,楚云胡不得不小心翼翼得把它们分开,一扯开就是一阵钻心的疼。 楚云胡一边对着镜子给自己上药一边流泪,嘴唇都快咬出血了,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给自己上好药,楚云胡把带着血迹的内衣换了下来。整理好仪容才把反锁着的房门打开。 临近中午杨玉芳提着大包小包蔬菜肉食回到了草堂,看见楚云胡也在这坐着,瞪了吴群一眼就进了厨房。 楚云胡提着身子说要过来帮忙。杨玉芳一看楚云胡这说话有气无力、行动迟缓的样子。还以为楚云胡这是生理期来了,连忙把她扶回去坐着,顺便把茶杯给换成了开水。做完饭菜又给她煮了一壶红糖水。 吃完午饭休息了大约一个小时,来接楚云胡的司机给吴群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已经在门口候着了。于是吴群就把楚云胡送到了门口。车子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一片桉树林里。这是楚云胡第一次离开县城去远方,没有挥手、没有拥抱、没有亲人倚门眺望的牵挂,只有一个行囊和一个茶杯。这一去也不知道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要不要去楚云胡家里看看?” 吴群刚回到草堂里,屁股还没挨着椅子多久,杨玉芳就给他来了一句。 “看啥?没啥好看的。” 吴群一时半会没领悟杨玉芳的意思。随口敷衍了一句。 “说你笨吧!学东西老快。说你聪明吧!楚云胡这状态你愣是没看出问题。” 杨玉芳叹了一口气,顺走吴群的茶杯,让他把注意力集中到目前的谈话上。 “她能有啥问题。不一直这样吗?你把杯子给我,走来走去的正口渴呢!” 吴群从椅子上半蹲起来,伸手去抢茶杯,杨玉芳直接就退了一大步,让他抓了个空。 “女人出门不比你们男人,只要一麻袋就完事了。那必须大包小包的直到提不动为止。你看看楚云胡,就一背包,这是其一。第二,你看她的伤痕,不但脸上有,脖子上也有,虽然她用衣领包的很紧。我还是看到了。我知道你不敢看,不然我弄瞎你的狗眼。第三,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几个小时了,可是直到离开都没有提他的老公一个字。就凭这三点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qqxsnew 杨玉芳掰着手指给吴群说了个一二三。 “那也轮不到我操心啊?她又不是无依无靠,她有家人的。” 吴群又给自己喊冤。 “她是第一时间来你这里的。” 杨玉芳说到这里又瞪了吴群一眼。 “怎么可能嘛!朋友而已,难不成比她家里人还重要啊!” 吴群万分不信,连连摇头。 杨玉芳叹息一声,看着吴群就像看一块木头,她接着往下说。 “楚云胡是不是一大早就来了?” “不算很早,八点多这样,你刚出门不久。” 吴群回忆道。 “是不是一副披头散发、没有洗漱的样子?” “对啊?” “是不是进过我的房间?” “这你都知道?” “她身上有我房间的香水味。” 吴群抽了抽鼻子,除了隐隐约约闻到一股鞋臭味,好像没杨玉芳说的香水味。 “大清早、没洗漱、不得不借用别人的梳妆台,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你没有等过约好一点出门然后化妆到两点半的女生吗?”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这么回事。看来是得去看看了。毕竟这么多年朋友。” 吴群摸着下巴回想了一下今天和楚云胡见面后的种种,觉得杨玉芳说的很有道理。 “不用了,当事人自己来投案自首了。” 杨玉芳指了指草堂外的道路,张海贝正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跑。 第两百一十九章 善意的谎言 “我老婆呢!” 张海贝一来到草堂,劈头盖脸就先来这么一句。 吴群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眉头一皱就想开口,被杨玉芳一把按回椅子上。 “你哪位?” 杨玉芳语气不善地问道。盯着张海贝的眼睛带着几分愤怒。 张海贝听见杨玉芳的声音,转头才发现旁边还有个大美女。按照以往的脾气早就调戏上了,但是此刻他的身心完全放在楚云胡的安危上,没有任何想法,只是语气稍微放缓了几分。 “这位靓仔认识我老婆,我在婚礼上见过他的,他们关系很好,他一定知道我老婆去哪了。” 张海贝嘴巴跟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一大串。qqxsnew “你老婆又是谁?” 张海贝一听这话又想炸毛可是问话的杨玉芳实在太漂亮了,他只好耐着性子回答问题。 “我老婆叫楚云胡,靓仔知道的。” “第一,你居然说自己老婆和另外一个男人关系很好,这样合适吗?第二,你身为别人的老公居然去问别的男人自己老婆去哪了?也合适吗?尤其你口中的靓仔还是我男朋友的时候。” 杨玉芳敲着桌子,眼睛瞪的跟芭比娃娃一样。 “合适吗你说!啊!” “这事我真不知道,可是他俩确实关系很好啊!我又不是乱说。你们还是告诉我她人去了哪吧!我这都快急死了,别玩了!” 张海贝急得直挠头发,求助的目光一直在吴群身上打转,近乎哀求。 “不知道!” 杨玉芳抬起下巴挑衅般说到。 “你玩我!” 张海贝又一次冒火,从椅子上蹦起来,怒火把他两只眼睛烧的通红,像是一只准备择人而噬的野兽。 “我警告你最好不要乱来,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要敢动手我会……我会报警的。” 杨玉芳双手撑在桌子上,慢慢站了起来,眼睛期待地看着张海贝。 “算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云胡去了哪里?” 张海贝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变脸之快让杨玉芳措手不及,一时间呆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去了远方,但是去了哪里她没说。” 吴群看着一脸哀求的张海贝,总算开口说话。 “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张海贝听到上半句一喜,下半句又一忧,整个心上上下下。 “她说时机到了她会回来的?” 吴群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时机?什么是时机?” “不可说。” 吴群一脸的高深莫测。 “时机!时机!到底什么是时机?” 张海贝不断念着这两个字,陷入了深深地沉默中。 “其实时机在你身上,你什么时候想着去改变自己而不是改变别人的时候,时机就到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海贝听得人都痴了,老半天才从椅子上起来,给吴群鞠了深深一躬。 “谢谢!我想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是的,张海贝明白了,他以前的那些做法其实是在作秀,为了做给楚云胡看的,所以对楚云胡的视而不见才会那么大反应,他从来没有想过去改变自己,而总是尝试改变楚云胡。 可惜这个领悟来的太迟了。 也幸好不算太迟,还没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张海贝带着遗憾和希望离开了这里,唯独把绝望留下。 从今天开始,他要改变自己,哪怕这辈子都无法再和楚云胡相遇,他都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去为她默默祈祷。 “想不到你这么能说会道啊!一张嘴堪比百万雄师。” 杨玉芳看着张海贝离开的身影。心里对吴群的认知又多了一个嘴开天门的印象。 “一些江湖半仙经常用的话术而已,万金油的词语,效果如果全靠个人去脑补。” 对于杨玉芳的赞美,吴群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多看看书就懂的东西。 “该说的也说了,怎么做就看个人了,人家的家事我们也不好插手,反正已经尽力了。” “我们出去走走吧!这一天了应付这啊那啊的,都还没出去透过气,我快憋死了。” 吴群站起来,一边吸冷气一边活动身体。 “你不要脸了?” 杨玉芳忍着笑说道,嘴唇还使劲抿了一下。 “什么不要脸?我就是出去透透气。哦哦哦哦!那明天再去!” 吴群反应过来杨玉芳说什么了,他脸上还没完全好呢,这会看上去五官不太协调。 “给你看个东西。” 杨玉芳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推倒了吴群面前。 吴群看了一下,屏幕上是一些短视频,时长都在五分钟以下。杨玉芳随便点开一个播放,视频的内容是县城的一些风景或者小吃类的介绍。一连点开几个都是如此,除了拍摄地点不同,基本可以归类是介绍民族风俗的教学视频。 “这有什么好看的?” 吴群看了好几个视频看不出什么亮点,倒是看出来拍摄者不是很专业,很多地方抖得厉害。 “你看看视频作者。” 杨玉芳鼠标往上一拉,点进了制作者主页,上面吴紧两个字刺得吴群眼屎生疼。 “阿紧弄的?” 吴群揉了揉眼睛再看一遍,确定自己确实没有看错。 “可不就是他嘛!这小子现在出息啊,比你出息多了。你都不上网冲浪的。” 吴群没回答,伸出右手放在杨玉芳抓着鼠标的那只手上,操作了起来,一个一个视频的往下看。 杨玉芳看吴群这么专注,也不忍心打扰他,任由吴群抓着自己的手在那扒拉鼠标。 “阿紧的视频播放量都不高,他的出发点是对的,就是切入的角度不对,没拍到特点。这样不行啊!” 吴群苦苦思索起来。 “怎么,我们的谢安石要再出东山了吗?” “阿紧这事我觉得能行,很有意义,来!我们讨论讨论怎么帮他给做大做强!” 吴群不由分说的拉着杨玉芳进了隔壁的书房。 第两百二十章 我不配谈理想 书房的桌子上摊着一张接近一平方米的白纸,吴群在最上边写了成功两个字就停了下来。苦苦思索着什么东西,圆珠笔在他手上来回穿梭,只看见一阵阵的残影在五指间翻腾。 杨玉芳一会看看吴群的脸,一会看看吴群的手,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足足过了有二十分钟,静止的空气总算流动起来,吴群手上的圆珠笔从瞬间残影状态变成了静止,稳稳地停在大拇指和食指中间。 吴群在成功的下面分别写下了,人物、方法、环境、设备等几个字,写完又停了下来。 “玉芳啊,问你个事。” 安静书房突然响起吴群的声音,把正托着腮帮子看戏的杨玉芳吓了一跳。 “啊?啥啊?问呗!” 杨玉芳直起趴在桌子上的身体,让自己显得正式一些。 “你今天出去玩的时候都去哪了?” “去了哪?侗乡博物馆、美食节、民族广场、鼓楼博物馆、风雨桥景区,苗族刺绣博物馆。” 杨玉芳想都没想就直接报出一串地名,仿佛这是她生活多年的家乡一样熟练。 吴群把这些地名一一记录在环境下面,想了想,又把自己和吴紧廖工兵杨再业等人的名字写在人物下。方法下面写了视频制作,设备下面打了个问号,没有写什么。 写完这一栏,吴群又往下拉了一栏,把各板块的优缺点都罗列上去,写写停停一个小时之后,一个初步的方案就整理出来了。 至于杨玉芳,她就在一旁撑着下巴看着吴群忙,也不吭声。最后整个人都靠桌子撑着才没趴地上去。 “好了,初步就这样了。”仟千仦哾 吴群笔帽一盖,圆珠笔转几个花插回了笔筒里。杨玉芳一听有人说话又连忙端正态度,努力睁开快要闭上的眼睛。 “你看看有没有问题或者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 吴群把桌子上的草稿往杨玉芳面前推。 “没问题!完全没有问题!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杨玉芳看都不看又给吴群推了回去。 吴群对于杨玉芳的反应早已经习以为常,她似乎对他有着一种无形的信任,从来不去质疑他的任何决定。当然杨玉芳不看是一回事,吴群也从来不一意孤行。 “那我给你说个大概哈!”吴群手指在草稿上比划着,一二三四的给杨玉芳说了起来。 “这个东西我觉得是可以试一试的,而且有很大的把握能成功,我们姑且叫他项目吧!嗯,就叫推广侗族文化项目,再业呢是项目经总监,我和工兵是项目顾问,阿紧是项目执行人,你呢,就是投资人之一,唉你在干嘛!我在很认真跟你说话呢!认真点行不行。” 吴群正准备和杨玉芳说道说道,却看看杨玉芳下巴都扔在桌子上了,整个身体缩成了一团,从一个身高172的北方大妹子变成了160的南方小姑娘。 “好的好的!” 杨玉芳连忙把脑袋从桌子上提起来。一本正经地看向吴群手里的草稿。 “我刚才大概梳理了一下,你看啊,首先是人,这方面是没啥问题的,缺点就在于阿紧的拍摄技术不是很熟练,对角度和光线的把握不太够。但咱们也不是拍电影,不用那么专业,所以你去教教他就好了。” 吴群指了指杨玉芳,杨玉芳也用手指了指自己,吴群点点头,杨玉芳也跟着点点头。 “写下来就是环境,结合你说的,还有一些旅游传记的经验,一般去旅行都是去具有地方特色的东西,别人没有的、觉得新鲜的、能引起兴趣的事物,这点我看不缺,本来就是少数民族,能拍的多了去了。” 吴群在环境一栏这打了个勾,接着下一栏。 “设备,这个是硬件,没办法改变,估计要重新买好一点的设备才行,最后是方法,目前的主要方法是视频拍摄,别人自主点击为主,说真的要不是你今天跟我说我还不知道阿紧在拍这个,受众面太小了,急需改进。暂时想到这么多。” 吴群伸了个懒腰。 “厉害!厉害!” 杨玉芳连忙鼓掌。 “你有钱没有?” 吴群问到。 “有一点,有五六万吧?” 杨玉芳回答。 “你拿三万给阿紧做周转资金哈,毕竟拍摄总要跑来跑去的。” “我不!这钱是我辛辛苦苦存下来的,存了好几年呢!” “那你借给我可以吧!” “可以!” “事不宜迟,我们先去找阿紧商量商量。” 吴群率先起身离开草堂,杨玉芳跟了上去。 等吴群找到项目的具体负责人,吴紧却不乐意了。 “阿紧,从长远来看这是这个绝对可行的项目,成功的把握在八成以上,只是现在需要投入一些时间和成本而已,到时候你可以名利双收,何乐而不为呢?像你这样毫无目的上传视频然后坐等机会上门,这是行不通的,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 吴群有些不理解,他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吴紧还是不同意。 “啊群,项目是不是需要很多钱?你知道吗?我借钱借怕了!” 吴紧背着吴群点了一支烟,不让他看见自己有些通红的眼睛。 “钱你不用担心,我给你拉投资,你只要好好拍摄,出一些好作品准成的。” 吴群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吴紧在顾虑什么东西,只要是钱的事,那就不是事。 “是不是又找再业那小子投资?你们有这心还不如直接给我钱呢!折腾啥?” “这不一样的阿紧,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意义?对我来说钱就是意义!” 吴紧突然把自己声音提高了几度。转身看着吴群那张帅气的脸。 “阿群,你和再业都是俩公子哥,你们不愁吃穿,不用赚钱,你们对钱的概念就是可以拿来做有意义的事,实现自己的价值。可是我不一样!钱对我来说就是命根子!就是在这个世界上挣扎的保障!” 吴紧越说越激动,颤抖着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一连抽了几大口,把自己呛的直咳嗽。 “你过过为了省钱喝自来水的日子吗?你有过大冬天的天上在下雨,人在二三十楼捆钢筋的日子吗?你没有!你不会为了信用卡到期还不上而诚惶诚恐,你不会生病了不敢去医院只能去门诊买点药或者直接硬抗,你不会为了省一双水鞋的钱自己的脚都泡烂了也还在将就,你永远不会!阿群,我知道你们把我当兄弟,只要我开口多少钱你们都会给我,可我不想!我想堂堂正正地靠自己的能力活着,这样我才能问心无愧地和你们站在一起,我才配和你们称兄道弟。阿群。” 吴紧拿过吴群手里的草稿,看了一会,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阿群,或者这是个好计划,有着很大的成功机会,会像你说的一样让我出人头地,可是阿群你想过没有?你们可以输无数次,大不了东山再起,我输一次,万劫不复。我玩不起,更输不起。阿群,不要笑我没有雄心壮志,不要笑我目光短浅,我的处境决定了我只能活在当下,为了一口饭拼死拼活,我不配谈理想。所以。” 吴紧把草稿仔细叠好,轻轻交到吴群手里。 “对不起,我想我这辈子只能这样了。” 第两百二十一章 走进新时代 “阿紧这是怎么回事?这一点不像以前的他啊!受啥刺激了?” 在吴紧给了他俩一个背影、沉默地拿起铁铲之后,吴群放弃了继续劝说下去的想法,暂时离开了那里,一路上他都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么让曾经的追风少年变得如此颓废? “我想阿紧大概率是摆烂了。” 杨玉芳分析吴紧的语言行为后得出结论。 “摆烂?什么什意思?” 吴群皱着眉头问杨玉芳,一时半会没有想通杨玉芳指的啥。 “摆烂是一个网络用语,意思就是放弃进取心,选择随缘活在当下,不再去把控事情的发展、听之任之的意思。” 杨玉芳耐心给吴群解释了一番。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看来阿紧是摆烂了,希望他是暂时性的,现在我俩同乐都来了,总归得去看看再业,顺便看看他有什么办法。走吧!” 吴群给杨再业打个电话,没一会杨再业有些失真的声音从话筒传了过来。 “干嘛?” “杨董,有空没有?我和玉芳来同乐了,顺路来看看你,如果你没有空的话我改天提前预约。” 吴群说着说着忍不住嘴角就翘起来了,拿着手机在那傻乐,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病人。 “预约你妹!你去我家就好了,我现在马上过去。” 啪一声电话没了声音。 吴群本来想打车过去,想了想决定走路。 “你这生活可真腐败啊!” 杨再业的新家吴群也是第一次到,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大好江山一览无余,吴群也是深深地感慨了一番。虽然没有竹林那种天地合一的自然,却也有人工的瑰丽奢华。 “少说风凉话。我这换你那草堂你换不换?” 听了杨再业的话,吴群笑笑不回答,大家人生的追求不一样而已,这并不代表草堂比得上杨再业这个住所。失去了周围环境给草堂带来的气氛感,流浪狗都看不上那地方。 吴群和杨再业两人在客厅聊着这些日子的事,刘兰兰给他俩弄了一壶茶以后就拉着杨玉芳去了她的卧室里,房门一关说悄悄话去了。 俩人说着说着就谈到了吴紧这事上,吴群把事情一说,杨再业也提起了些许兴趣。 “你那什么策划书给我看看。” 杨再业瞧吴群伸手,吴群摸索一会从口袋里掏出策划书递了过去。 “嘿嘿!” 杨打开一看,就被自己名字旁边的项目经营总监几个字给乐了好几分钟。越看下去,杨再业的脸色就越认真,看完之后他又反复看了一次,然后扶着额头在那里沉思。 “你这种分析方法是哪里学来的?” 杨再业挥舞着手里的策划书,问出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丰田精益生产模式。应该大概,是这个名字,” 吴群思考了一会,有些太确定地回答道。 “书在哪?拿来给我看看。” “我有事没事还带这种书在身上?要带我也是带《杜甫全集》或者《秋兴八首集说》,再不济也会带个《资治通鉴》,这种书不在考虑范围。你真急着要看先去书店买一本就好了。” “不急,你回去了给我带过来,你的这个项目我看了,可行性确实很高,不过你说阿紧不配合是吧?” 杨再业把策划书摊开在茶几上,手指又习惯性的敲打起桌面,每次有什么决定的时候,杨再业都习惯有节奏地敲打桌面。 “对啊,我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同意,还跟我发牢骚来着。看得出来阿紧真的变了很多,他已经越来越像我以前在高旁村见过的那些父老乡亲,眼里藏着对新事物的渴望和畏惧、对改变固有生活方式的彷徨和抗拒,看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吴群看来也是被吴紧那一番话刺激的不轻,开始反思自己这些年来的生活是不是太放飞自我了。开始忘了自己其实也是个农村人,他的跟还在在旁村里。 “阿紧没你说的这么复杂,他这人就是属驴的,只会跟着面前的胡萝卜走,你跟他说什么以后什么未来当然没有用,他看不见。这事交给我就好了。” “兰兰!兰兰!” 杨再业扭头对着刘兰兰的房门叫了几声,没一会换了一身衣服的刘兰兰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干嘛?我正在和芳芳讨论打扮的事呢?” “这个东西你学一下,以后就用这种类似的表格和论述方法做汇报,先在帝王娱乐城这做个试点。” 杨再业把吴群的策划书交给了刘兰兰,刘兰兰应了一声,接过策划书又回到了房间里。 “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一些事,就是网络事业的发展。阿紧这事刚好给了我一个摸索的机会。谢谢你哈阿群,本来我还在犹豫呢!你给送来这么个玩意儿。” “网络事业?网上不都是虚拟的东西嘛?有什么好发展的?” 吴群有些疑惑,以前杨再业可比谁都不喜欢网上这些东西,经常说有时间不如干点实在事,这也和阿紧一样变了? “阿群,我跟你可不一样,你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超然世外不和世俗同流合污。我要养家糊口的,我只是大时代下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我改变不了时代,只能跟着时代走,争取在别人吃完的时候给我留点残渣剩饭。”仟千仦哾 说真的吴群从来没有见杨再业这么没志气过。印象里杨再业做什么事都是成竹在胸、运筹帷幄,风轻云淡地就能把别人觉得焦头烂额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这样的人应该壮志凌云、心比天高才是。绝不应该说出这样的丧气话。 “这些年来互联网在高速发展,日新月异,早就不是当初我们认识的那样了。阿群,实不相瞒,我试过把几家奶茶店店在美团上线,效果还不错,这种半实体的店收入反而更高,特别是一些团购套餐,购买的很多,虽然价钱便宜了,可以销量成倍增加,还能赚名声。那时候我就在想,以后的生活,会不会足不出户就能把所有的吃穿住行安排的妥妥当当?如果真是这样,哪怕是残羹剩饭我也要吃第一口。” “这一切的开始,就从阿紧这里开始吧,让他来给我们打开新时代的大门,带领我们领略未来的风光,” 第两百二十二章 不再是一个人 杨再业给吴紧打了个电话,说有要紧事找他,然后约他在一个奶茶店门口见面。 出门的时候杨再业叫了刘兰兰,问她要不要去,刘兰兰拒绝了,说要和杨玉芳说些闺房话。杨再业只得和吴群一块出门。 吴紧从工地赶过来的时候发现吴群就在杨再业旁边坐着,心一惊转身就想开溜,被杨再业一路小跑过去给拉了回来。 “那个,阿群刚才不好意思哈,我说话有点冲动了,希望你不要介意。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懂的。” 吴紧都被拉过来了,就吴群对面呢,怎么也得表示一下。 “没事,都自家兄弟,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啊。” 吴群挥挥手表示自己压根不在乎。 “那个阿紧啊,我刚才跟阿群商量了一下,那个项目确实挺不错的,可以试试,我看这样好了,我做投资人来成立这个项目,你不用干嘛,就当在工地上班一样拿视频赚钱,对吧?反正你在哪上班都是为了赚钱,我每个月给你发工资也是一样的,合情合理吧?” 吴紧听得杨再业这么一分析,他那脆弱的自尊心得到了尊重,显然就表现有些意动,这不比在船上捞沙子来的舒服多了?关键还是正对自己的兴趣。但是吴紧觉得这样还不够让自己放弃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来经营一个未知的未来。 “阿紧我看这样哈!” 杨再业趁热打铁。 “前期我先给你投资一些设备之类的,然后再给你一些活动资金,当然这不是白给的,你要做出成绩来换,就跟预支工资一个道理,我们签合同,每个月从你工资中扣多少来还这个设备,还完为止。你拍摄下来的视频我会专门成立一个运营小组来处理,嗯……对!就是类似于报社,报社你知道吧?你就是那个外派记者之类的,你把新闻卖给我,我来把他变成钱,怎么样?” “完全没问题!” 吴紧一拍大腿,干了! 吴群正听得入迷,突然感觉有人拍他大腿,他低头一看,杨再业正在桌子下给他比个搞定的手势。然后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 吴紧回去就把捞沙子的工作给辞了,拿到钱以后请杨再业他们三个下了一次馆子,四个人在酒桌上就把事情定了下来,杨再业负责总投资和总运营,吴群负责文案并追加了三万块钱的投资,廖工兵则像是导游之类的。杨再业还把刘兰兰也拉进来了,美名曰是吴紧的经纪人。这正式的模样把吴紧弄得一愣一愣的。 几天后东西到手,是一台索尼的摄影机,吴紧看着说明书操作了一会也就基本会用了,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跑去同乐大坝上拍了起来。 入眼的苗江一片绿黄色,从天边开起针眼般的一个小口子,弯曲着越来越大,最后汹涌着激荡进吴紧的胸膛里。河的两边一下杉木成林,一下岩石如刀,但这一切都挡不住它携着岁月奔腾而去,留下风流千古的回声。在某个看不见的拐角处,阳光和波涛相互衬应,跳起了金黄色的舞蹈,偶尔一阵沧桑的汽笛声在这万里上空远远传开。告诉人们渡船将要起航,乘风破浪、直登彼岸。 就像当初的吴紧一样,他总是梦见自己去远行,他总觉得远方在呼唤着他,只是那时候的他赤手空拳,一切都艰难无比。 或许这一次也会艰难无比,但是有一定吴紧很肯定,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 吴紧把苗江拍了一圈,又把大街上的行人拍了一圈,最后才带着摄像机回自己的住处。 吴紧已经退掉了他以前租的那单间,搬到了帝王娱乐城住,杨再业专门给他腾了几间房子,改造了一下,办公区住宿都有。还拉了单独的网线专门给吴紧用。吴紧刚开始是不同意住这的,他住不习惯,杨再业则说必须住这,堂堂的帝王集团网络经营部大佬、未来的同乐网络界第一网红,怎么能住泥巴房?听杨再业这么一说,吴紧也就勉为其难地住了进来。 后来杨玉芳来了一次,专门教吴紧运镜、角度、光线等等技巧,吴紧学的很认真,还用笔记本记录了下来,他知道这些东西将是自己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 老实说这段时间他住在新房间里是越来越习惯了,再让他回去捞沙子显然是不太可能的。这让吴紧多少理解了吴群这些年的转变是有道理的。有些东西只有亲身经历才有资格评价。 就好像以前吴紧追书的时候,总觉得这作者太懒了,有时候两天一更,或者一天更一章、最多也就一天两章,这点哪里够看?仟千仦哾 尤其是某个爽点正看得过瘾呢,咔嚓一下吊在半空中就没了,那铁锁横江的酸爽滋味啊,心里就跟住着毛毛虫一样痒得不行。时隔几分钟就进网站刷新看作者更新没有,一刷能刷一下午。好不容易刷到一章,那不得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看啊?生怕一不小心就给看完了,那剩下的时间可就忒难熬。那时候心里除了把作者关小黑屋码字的想法外就没别的了。 这会轮到自己了,他才体会到了作者的难处,他这还不是写小说呢,只是简单的文案,就算这样他都觉得无从下手。 “对不起!我以前错怪你们了,你们当作者的是真的难啊!一天两更的都是大佬,一天一更的全凭意志力在坚持,两天一更才是正常操作、情有可原。以后我再也不给你们寄刀片了!” 吴紧心里一边给以前的作者道歉,一边泪流满面地想着文案该怎么写。 最后他还是决定交给吴群来弄,自己先学学。 吴紧叹息一声,真正开始后悔起来,书到用时方恨少,当初他怎么就那么傻,自动退学了呢?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光阴。 第两百二十三章 套路 吴紧新事业的起步出乎意料的好。 除了从土豆网跟过来的一些老粉丝,还多了很多新的粉丝,每天的播放量、转发量、评论量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着。 其实吴紧已经做好了为爱发电的准备。在他原本的计划里,前一两个月都应该是单机游戏的类型。他当然坚信自己会取得成功,只是没想到黎明的曙光会来得如此之快。 每一个迎接朝阳的早晨,都走过一段无人知晓的暗巷。吴紧只走了几步就好像到头了。 吴紧仔细地翻看着每一天评论,不论好或坏,都在他跳动的心里加了一把火,更加炽热地燃烧起来。再以几倍于之前的热情投入到新拍摄工作中去。 吴紧当然不知道他现在经营的这个叫做“侗家风情网”的网站实际上投入了多少的资源,里面暗藏的玄机有多少。 就单这个网站的版面,那也是吴群托简青瑶亲手设计的,虽然人家没有用心去弄,但毕竟是专业出身,随手一弄也非同小可。 整个网站多点位的考虑到了,视觉舒适、操作习惯,布局纵深、听觉刺激等全方位的去留住各种阶层的人。就算这些都留不住你,等你要取消退出的时候,那个弹出来的操作框都是一个大美女瞪着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你,暖色取消键设计的很清晰,冷色确定键小了几号还模糊不清。如果你狠心点击了确定,没问题,以上步骤再重复一遍,图片换成穿着半透明肚兜的古典美女,能留一个算一个,总之要尽最大努力地把人给留住。 这样的设计细节还有很多,从你点击进去开始一直到离开都是如此。 至于杨玉芳,则是借着给吴紧当老师的理由公费旅游起来了,反正她来这除了找吴群之外就是来找好玩的地方,刚好有机会不用花钱,何乐而不为呢?他原本想把吴群一块拉上,奈何吴群只想宅在听溪竹海里,说地方太远了不想去,任凭杨玉芳说破嘴也死活不肯挪动,也只得作罢。杨玉芳当然不知道吴群有陪女人逛街旅游恐惧症。活动范围只要超过方圆五公里,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身心俱疲的折磨。 现在杨玉芳就驾驶着杨再业他家那越野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横冲直撞着,远远看去车子就像被火烧屁股的公牛一样,屁股后面一溜的尘土飞扬。 “慢点!开慢点!慢点行不行!” 吴紧坐在副驾驶上,一张小脸颜色惨白,两只干巴巴的小手死死抓着把手。 “你瞅你那熊样。一点都不爷们儿!” 杨玉芳稍微放慢了一下速度,一个小水坑从车底一闪而过,吴紧的屁股突然从座位上狠狠地弹起来又被安全带硬生生拉了回去。 “别人的车开起来就是爽啊!可劲造就完了。哈哈!” 杨玉芳的笑声在吴紧听起来就想起来自地狱恶魔的催命符,他只能靠在座位上紧紧缩成一团,像一只弱小无助的小羊羔。 车子一到目的地,堪堪停稳吴紧就连滚带爬的冲出副驾驶位,像逃避瘟疫一样。下了车的杨玉芳和开车时判若两人。一点看不出这是一个开车不让坑的主。 丹洲镇,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原本这种不太具有民族分辨度的地方并不是吴紧的主要拍摄选择,他更喜欢去拍一些像着装、文化、风俗等相关的视频,不过杨玉芳告诉吴紧说今天去拍丹洲岛,她出镜帮忙,吴紧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因为吴紧知道只要杨玉芳出现在镜头里,对着茅坑拍都有人叫好,其他的都是陪衬而已。 “带路。” 杨玉芳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吴紧走前面。 “带路?带去哪?我也是第一次来这,两眼一抹黑的,我怎么知道往哪走?” 吴紧看着街道上稀稀拉拉的行人,茫然失措。 “你可真是没用啊!跟老娘来吧!” 杨玉芳车钥匙往包里一扔,转身带路,吴紧叹了一口气,晃悠晃悠跟上。 走着走着吴紧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叫住了前面带路的杨玉芳。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我们不是去岛边拍摄吗?” “干活之前还让不让人填饱肚子了?” 杨玉芳停下来质问吴紧,后者想想好像也没错,一时间无言以对。 “你就吃这个就能饱了?” 吴紧看杨玉芳背着一个沙田柚,手里还拿着个刚开的边走边吃的不亦乐乎。着实有些不理解。 “开胃菜,我找找哪有吃的。” 杨玉芳把手里的沙田柚扔给吴紧拿着,东张西望的找地吃饭。最后带着吴紧下湘菜馆去了。 “老板能开发票吗?” 杨玉芳首先确定这个问题。 “没问题的美女。我们这啊,路边摊都能开发票,不能开发票哪来的生意哟!” 老板一看就是熟手,回答的自然无比,显然经常有人来问这个问题,就好像程阳桥景区附近的居民一样,会一句“哈喽”和“莽拟”是必不可少的。 吃饭完毕,杨玉芳又以五个税点让老板多开了五百块钱发票,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这里。 “这……这么做不太好吧?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 吴紧看着杨玉芳把这空头支票也一块收进包里,小声地抗议了几句。 杨玉芳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他就没了声音。 “啥叫不厚道?这是规矩懂不?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这钱不拿别人也一样拿,反正以各种各样的名目拿。凭什么我不能拿。拿回去再你们几个吃饭不比给别人好吗?切!” 杨玉芳把吴紧鄙视了一番,带着他去找地拍摄。吴紧懒得和杨玉芳理论,他知道他也说不过,不如沉默。 这是吴紧从事拍摄依以来最轻松的一次。装模作样地把周围的景色拍了一下,剩下的镜头全怼着杨玉芳拍就完事了。反正杨玉芳人在哪里,哪里就是最美的风景。 拍摄完毕,杨玉芳又拉着归心似箭的吴紧逛起了街,直到大包小包把吴紧给围成了刺猬才心满意足的开车回去。 第两百二十四章 爱江山更爱美人 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一月份。 大地再次沉睡了过去,在寒冷的梦中回忆自己的峥嵘岁月,在萧瑟的西风中安抚自己受伤的躯体。现在的它就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只有当春风吹过才会再一次变得年轻。 而不知不觉的,吴紧已经经营这个网站有一个多月了。粉丝的数量也已经趋于稳定,从刚开始增加一个关注和评论就兴奋不已的状态到现在每天对着数据的波澜不惊,吴紧已经觉得自己成长了很多。 不过在把杨玉芳的视频上传以后,吴紧还是隐隐地又期待起来。就像当初刚开始那样,几分钟就刷新一下看看视频上传后的各种数据。 “我靠!” 与此同时,在吴紧视频上传后不久,在他屁股下的杨再业公司旗下销售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突然一声惊呼彻响整个办公室,在安静的空气里久久回荡。 “啥事啊,大庭广众之下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销售部主管从椅子上站起来,寻找声音的发生源,最后瞪了某个位置一眼。 “主管,老板要我们关注的那个人更新了。” 小伙子指了指自己的电脑屏幕说道。 “更新就更新啊!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按老规矩办就得了,流程走一遍,截图后打卡领钱就是了。” “不是啊主管,他今天更新的这东西实在是……实在是……我不知道怎么说,你自个看看吧,你也关注了的。” 主管一看小伙子支支吾吾的顿时好奇心就起来了。能来营销部的那都是什么人啊?那脸皮拿去做坦克装甲都绰绰有余。鬼话连绵不绝、谎言层出不穷。避孕套推销给和尚、节育环推销给尼姑都是手拿把攥的事。啥事能让如此大佬倒吸一口凉、喝一声恐怖如斯? 待得主管打开网站,找到视频一打开,一声“卧槽”愣是差点脱口而出。但做了主管毕竟定力要比一般人好些,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让这两个字在心里奔走相告。 这倒不是说视频里的杨玉芳就真就美到了惨绝人寰的地步,而是打开视频之前大家没有心理准备,被这么冲击一下,情绪一下子起伏太大,急需用脏话来发泄。 “手上活忙完的兄弟来赚外快了啊!这次福利满满!打开视频有惊喜啊!” 主管在办公室里吆喝了起来。反正这事是老板交代下来的任务,可以摸鱼摸的光明正大,何乐而不为呢?唉,小公司就是有这样的好处,老板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下达指令也不用走什么复杂的流程。 而大家呢也不用担心这里有什么勾心斗角,然后自己因为站错队而被扫地出门。开开心心上班,和和谐谐工作,平平安安回家。 大家伙放下手上的手机,开始给吴紧的网站刷起了流量,然后办公室渐渐从安静变成喧闹,就好像煮开水一般慢慢沸腾,最后波及整个楼层。 然后吴紧就看见视频的播放量突然爆发式增长,只用了短短十几分钟就超过了前一个星期所有视频的播放总和,毫无意外排到了网站第一位,并且是断崖式领先,而这个数据还在疯狂地增长着,完全看不见停下来的趋势,吴紧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在杨玉芳的颜值之下黯然失色…… 吴紧一时间是五味杂陈,既高兴又心酸。 高兴的是有了这一波关注和数据,自己这名气算是真正的起来了,不再是自娱自乐,开始冲出同乐镇走向县城。距离自己走向世界的大目标迈出了坚实而又蛋疼的一步。 心酸的是这一切都是拜杨玉芳的颜值而带来的,好像跟他的努力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硬扯的话当然也有一点关系,这视频是他拍摄和上传的。这让吴紧想起了吃软饭的男人,他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然而看着数据在疯狂增长,吴紧心里的郁闷还是被喜悦还抹杀得无影无踪。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好像他生来就该吃这个饭一样。 大家这毫无遮拦地讨论和转发也终于是传到了杨再业的耳朵里,他也好奇的点开了视频来看。发现还行,就是吴紧人技术不够,把杨玉芳给拍丑了不少。 杨再业更惊讶的是杨玉芳居然乐意帮吴紧这个忙,因为杨再业知道其实她的身份是带有不低的保密性质的,就连朋友圈都很少有自拍,也从来不去谈论自己的家庭。哪怕是杨再业这种的朋友问起来都含糊其辞,说不方便透露太多。吴紧这小子又何德何能,让杨玉芳愿意帮忙呢? 不过杨再业想想也就明白了,这大概率是受了吴群这小子的蛊惑。只要是吴群的话,杨玉芳都会听。 所以啊,太优秀的女人千万别过早的恋爱,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万一摊上个渣男被伤了心导致性情大变想要报复社会,这得对社会造成多大破坏? 吴紧的视频如他所愿,终于登上了县城所有旅游类网站的排行榜之中,而且还在不停地上升,按照这个趋势,杀进前二十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运气好还能进前十,但是前十可都是官媒,想进几乎不可能。 吴紧还是心存一点侥幸的,万一呢对吧?正所谓爱江山更爱美人嘛! 于是吴紧来到门口点了三炷香,朝着杨玉芳那方向拜了三拜。 “靠你了美女!真能进去,说我吃软饭我都认了!” 吴紧心里默念了十来遍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杨玉芳菩萨,接着把香插在了门缝上。 第两百二十五章 见家长 而我们救苦救难的杨玉芳菩萨这会在干嘛?她正和吴群一块坐车去高旁村。 关于这个村子,杨玉芳听吴群讲了很多次,就是一直没机会去看看,这是她第一次去。生活就是这样,当你喜欢一个人,关于他的一切你都想去了解、去经历,然后试着感同身受。而大部分的我们,都有一个远方的梦想,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让梦想真的成了梦想。 班车还是以前周雅南来高旁村时的那些班车,十几二十年过去了,车身的广告除了变得老旧了些似乎并没有任何变化。每天勤勤恳恳地工作着,见证着这片土地一出又一出的悲欢离合。 班车在公路上晃晃悠悠地行走着,偶尔有摩托车或者小车超车,班车上的人就要吃一阵子的灰尘,如果司机老哥好心些,就会停下车等灰尘小些以后才继续上路。大部分司机都是迎着灰尘继续开,等到开出灰尘地带,整个车子就蒙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黄色,里里外外都是。 班车在县城里很多,是县城最主要的交通工具,杨玉芳在县城读了几年书自然见过,但是做班车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坐这个车给杨玉芳的第一印象是很随意、很悠闲。从司机到乘客都是如此。 车上稀稀拉拉的坐着乘客,大家没有按照车票的座位号找自己的位置,都是随意找个地方就翘起了二郎腿,不管认不认识,隔着走道就拉起了家长里短。 靠窗的位置上还有几个中年男子点起了烟,自顾自在那里吞云吐雾。杨玉芳最闻不得烟味,但凡有人抽烟隔大老远的就能闻到一股臭味,就跟家里的抽油烟机一个味道。对于杨玉芳来说家里的抽油烟机比烟臭味还好闻些。 杨玉芳她家老头子也抽烟,每次回家杨玉芳都让他少抽点烟,老头子笑一笑也就过去了,他从来不在杨玉芳面前抽烟,但是身上的烟味是掩盖不住的。只是杨玉芳看不见他抽烟的时候就当作不知道了。 而村民们似乎并没有公共场所禁止吸烟的意识。他们叼着烟酒很自然地点上了,旁边几个妇女抱着孩子,怀里的孩子被烟味呛的直咳嗽,没办法只好把窗户打开了一个口子,没几分钟脸色就被冷风吹的发白。 杨玉芳一会看着旁若无人的几个庄稼汉,一会看看旁边的几对母女,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转头看着吴群却发现他并没有什么表示,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车子一路上走走停停,陆续有人上车下车,路上并没有所谓的站牌或者下站点,很多村民都是在路边等着,看到这车子顺路就挥一挥手,上车了售票员也不开票,问好下车点估摸着收钱。 一路无话,车子来到高旁村山脚下的分岔路停了车,把吴群和杨玉芳从它臃肿的肚子里甩了出来。 杨玉芳以为一下车就是家门口,结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抬眼看去,一条三四米宽的水泥路从脚下斜斜升起,淹没在云雾翻滚的半山腰间,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顶礼膜拜的敬畏。 “你家就在这上面?” 杨玉芳指了指前后左右都看不见尽头的大山,有些心虚地问。 “没多远了,沿着公路走六七里地就到了。” 吴群叉着腰仰望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大山。一时间感慨万千,养育他的大山没变,但是他自己已经变了。就好像把孩子抚养大的母亲,不论将来儿子有多么的嫌弃自己,她都一如既往地爱着自己的孩子。 归来哟!我的孩子! 大山向吴群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吴群踏上象征性高旁村的土地,感受了一会儿,开始回家。 杨玉芳一路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完全没有初次见家公家婆的不知所措。一会儿拉着吴群去看水田,一会儿拉着吴群跑去山上喝口山泉水。一会儿又跑去水车和运水天桥下拍个不停。甚至连路边废弃的野草半腰高的茅厕都不放过。在路上磨磨蹭蹭两个多小时两个人才来到村口的学校。仟千仦哾 结果还没消停几分钟,杨玉芳又朝挂在屋檐下的萝卜干拍了起来。 结果任进学这时候夹着卷烟来院子里收晒干的棉鞋,正好和杨玉芳弄了个面对面。 一看见这个面生的小姑娘,任进学愣了几秒钟,待看见姑娘身后不远处走来的吴群,他就明白了什么回事,裂开嘴由衷地笑了起来。 “小群回家啦!进屋,外面冷。” 任进学朝吴群招招手。杨玉芳一听任进学对吴群这称呼,也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个帅大叔和吴群的关系,连忙收起一脸的傻乐和手机,乖巧地站到了吴群后面。 “任老师,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女孩子,杨玉芳。” 吴群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先把杨玉芳从身后拉了出来,介绍给任进学认识。 “叔叔好!” 杨玉芳半鞠一小躬。 “进屋!进屋再说!可别着冷了。” 任进学边说边打开了房门。三个人进了房间,把寒冷隔绝在外,屋里温暖如春,驱散走吴群这一路的疲惫。 大厅里正烧着大火炉,滚滚的热浪从火红的木炭中升起然后散发到房子的角角落落,那种感觉不是现代化的空调能比拟的。 吴丽穿着棉鞋在火炉边做着针线活,吴群一看,好家伙正在绣新的棉鞋呢! 听见开门声,吴丽抬起了头,看见吴群的瞬间眼睛一亮,等看到吴群身后的姑娘,眼睛更是亮成白内障。 她知道自己心念念的嫂子,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哥!” 吴丽挥了挥手,相比小时候的激动已经收敛了很多,但是亲情并没有改变。 周雅南正穿着一边大花棉袄在厨房里忙碌着。听见动静并没有回头,直到任进学来到厨房支了她的胳膊一下。 “小群回来了。” “那正好,饭菜差不多了。一块吃。” 周雅南手里的铲子停了一下又开始翻飞起来。 “带了一姑娘回来,和你年轻的时候不相上下。” “哦?那我必须出去看看,你帮我看着火。” 周雅南铲子往任进学手里一放,双手胡乱在围裙上抹了抹就急忙离开了厨房。 任进学看着周雅南着急的背影,摇摇头笑了笑,开始翻起了锅里的青菜。 第两百二十六章 城里姑娘 周雅南边解开围裙边往客厅走,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吴群身边的杨玉芳。然后周雅南就仔细打量起了这个准儿媳妇。 一头自然直的齐胸长发,并没有刻意地去护理,瀑布般的乌黑光泽随着光线不停地流动着。脸上没有化妆,只是打了一个淡淡的眼影和一层防冻唇膏,一身米黄色的风衣和高筒靴。按照周雅南以前的标准来说,这是一身很简单的搭配,没有刻意去追求外表,一切都朝着舒适而去。给人感觉就是健康、积极,带着一种向上的感染力。 周雅南在观察杨玉芳的同时,杨玉芳也在观察着周雅南。 杨玉一向芳对自己的颜值有些着当的自信。虽然她从来不把这东西拿出来说,那是因为不论她说还是不说都在别人看她的眼神里体现出来了。 然而杨玉芳觉得今天自己大概率是输了的。输给周雅南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杨玉芳很自信,这种自信来源于她饱读诗书带来的知识,坚持不懈地锻炼带来的心态和天生丽质的容颜。 而周雅南则让她见识到了女人一个新的境界。只是光凭一份气质就能让所有的绝世容颜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岁月带走了周雅南的颜值,给她留下了风霜,却也赋予了她历经光阴而来的优雅,这种气质和吴群很相似,却多了一份岁月加持的厚重。在杨玉芳的眼里,周雅南就好像水,无锋无芒,却又包容万物。 杨玉芳不知道自己到了周雅南这个年纪,在失去了女人最在乎的容颜之后,是否还能从精神上找到那种超越物资的美丽。至少她知道自己现在还做不到。 这让杨玉芳头一次在别人面前局促不安起来,还是在一个女人面前。 周雅南把围裙往墙上一挂,抓着一个小板凳就来到了吴群身后。 “让一让。” 周雅南摸了摸吴群的头。 吴群转头一看,周雅南拿着板凳在自己身后等着呢,连忙把往旁边挪了个位子。周雅南直接就坐到了吴群和杨玉芳,两只手往火炉上一伸,脑袋左摇右晃地观察起来。 “不错!不错!” 周雅南满意地点点头。一旁的杨玉芳听得小脸一红,一向豪爽的她也罕见地有些扭捏起来。 周雅南便不再说什么,和吴群聊起来他最近的事,给杨玉芳一个缓冲的时间,渐渐地杨玉芳也就不再那么拘谨了。 等到一顿饭吃完,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两点多。大冬天的农村里也没什么娱乐节目,除了一家人围火炉边唠嗑,就是走村串巷去别人家里围着火炉唠嗑。 要搁十几年前,年轻人都会约上三五好友,去看中的姑娘家里喝喝茶,聊聊天,一来二去的培养些感情。兴致来了还在家里唱唱卡拉ok,让五音不全的声音在村子里绕梁三日。 而现在的年轻人则缩头缩脑地围在火炉边一动不动,一整个像行将就木的老头,生活让他们高枕无忧,却也失去了精气神。他们的身体依然年轻,而他们的灵魂已经快要死去。 吴群作为从那个年代过来的年轻人,或多或少的还保留着一些时代印记。让他就这样呆屋子里一整天是不可能的,天上下刀子都挡不住他出门溜达的心。 于是吴群拉着杨玉芳三姑六婆家的串了一圈。杨玉芳听不懂他们说的方言,很多老人努力地想用普通话和她交流,也跟夹生饭一样几个方言夹几个普通话单词。杨玉芳竖着耳朵努力了半天还是放弃了。实在听不懂。最后只能一边傻笑一边让吴群给翻译。 好在很多语言是可以用肢体语言来表达的,而有些东西则不需要表达也行。比如老人起来准备扫地了,火炉要加木炭了。这些东西不用人教,杨玉芳很勤快的就帮着做了。 “这姑娘懂事啊!又靓女、又勤快。”m 老人们都拍拍吴群的大腿来上这么一句。 老人都这么夸了,吴群当然快美死了。有女朋友它多是一件美事啊!特别是漂亮女朋友。时不时拉出来溜达一圈,物质和精神都得到了满足,那感觉杠杠的。再也不用像村里那群单身狗一样,逢年过节的连村口都不敢过。生怕被人逮住手里除了烟就剩行李箱了。 于是这么一圈下来,吴群带城里姑娘回村里的消息从三姑六婆这首先传出,没半天时间就飞遍了大街小巷。 没一会儿家里就挤满了人,所有闲的没事的、沾亲带故的都去往吴群家里凑个热闹、图个乐呵。大厅坐不下了,大家伙又去操场上点起了篝火扎堆唠嗑。议论的话题也早就从杨玉芳这偏到不知哪个国家去了。 杨玉芳再怎么见过大风大浪也终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有关这方面的知识约等于零。这阵势还真顶不住,这不一头钻进书房里就不敢出来了。 “你还好吧?” 吴群看杨玉芳钻进书房老半天没动静,于是敲门进去看看什么情况。看见杨玉芳坐在书桌前看书。吴群叫了一声才反应过来。 “有些不太适应。” 杨玉芳老长长出了一口气,老实说到。 “村里人就这么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伙知根知底,平时除了说些地里地外的也就没啥事了,好不容易见你一外来姑娘,可不就来劲了嘛!” 吴群解释道。 “我感觉他们像在看猴一样。” 杨玉芳皱着眉头,一脸不情愿。 “可不就……就看猴差不多。” 吴群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讨厌!你也欺负我!我不出去了!” 杨玉芳合起手上的书就砸吴群。 “我的错!我的错!大小姐,别打了!疼!” 吴群双手胡乱挡着不过貌似效果不理想,该挨的打一下没少。 杨玉芳终究是个明事理的姑娘,她知道这样一直躲着人家不礼貌,该面对的还是要去面对。打吴群这几下无非也就是发泄一下郁闷。也没下什么重手,待得气顺了,她把书重新放进书架里,和吴群一块回到了大厅中。 第两百二十七章 因为你在所以我来 大家伙聊着聊着时间就快到了傍晚,也不知道是谁提议了一声说干脆一起吃个饭得了。人群就哄的一下都更加热闹起来。几个族里颇有威望的老年人自发地组织起了工作,大家取柴火的取柴火、洗菜的洗菜、剁肉的剁肉,没一会儿整个操场就为晚饭忙碌了起来。 看着大家伙忙来忙去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杨玉芳一时间手痒难耐,也企图混入其中。她把自己那身衣服给换了下来,找周雅南要了一件大红花棉袄和一双解放鞋穿上,来到操场上东瞅瞅西看看,准备体验一下农村式大锅饭的快乐。和当年的周雅南没啥两样。 奈何她虽然换了打扮,可颜值气质毕竟还在那,怎么看也不像个乡下人,一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都看着她笑,杨玉芳想帮忙也不让她帮忙,都客气地把她支开了,没办法她只好跟着周雅南一块洗菜去了。 “周老师,当初你是怎么下定决心来到这里的?” 杨玉芳突然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现在的她,似乎也在面临着同样的情况,她想听听周雅南作为一个过拉人的想法。 “决心?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因为进学他在这里,所以我就来了。” 周雅南低着头回忆了一下,脸上带着幸福地笑容。 “如果非要有,也有一些吧,我很想知道这片土地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进学宁愿放弃我都舍不得离开这里。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当初进学离开这里,我们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的呢?可以肯定会比现在好很多。进学也不会因为过渡操劳而早早就白了半个头。他的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 周雅南叹息一声,表达了对于自己爱人的担心。 “但是我知道他在这里很幸福、很快乐、也很自由。而这一切就是他毕生都在追求的东西。玉芳,我知道你出身应该也不简单,如果你真的喜欢小群,请你好好考虑我刚才说的话。” 周雅南伸手指了指操场上忙碌的村民。 “跟着这样一群人生活在一起,你会发现世界都是单纯而又透明的。当然困难还是有的,我刚来的时候大家似乎不太接纳我,而且这里的方言很难学,现在的村民比十几年前开放很多了,你不会有我当初的困扰,至于方言,时间久了就会了。” 杨玉芳有些赞同的点点头,这里的人笑起来都跟外面的人不一样,很容易就能感染到周围的人,情绪也都挂在脸上让你看的一清二楚。 好地方啊! 杨玉芳突然也生出了在这里过一辈子的想法。又连忙把它从脑袋里甩出去。她还年轻,正直拼搏的年纪可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世界那么大,她还要去看看。累了再回家。 杨玉芳看了看在不远处帮忙添火的吴群,露出了和周雅南刚才一样的笑容。 等到太阳从山的那边落下,天色慢慢地就暗了下来,村民们去找了几根竹竿一架,把灯泡挂上去,整个操场亮如白昼,丝毫不影响干活。 待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所有的饭菜总算是上了桌,吴群跟着去抱了几胶桶的米酒过来就开吃了。 一顿饭吃到了晚上十点多,50斤装的米酒干了好几桶大家才心满意足地从饭桌上退下来。杨玉芳也禁不住诱惑尝了几两,酒度数比较低,也就二十来度左右,喝起来还带着一股米香味。 饭饱酒足的村民们并没有就此散去,女的把桌子上的剩菜收拾好铺上桌布,然后到火炉边扎堆聊天,男人则拿着麻将或者扑克牌九在桌子上玩了起来,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的起哄声,在空旷的操场里传出老远,惊得夜晚都安静了下来。 杨玉芳一直跟着玩到了晚上十二点多,实在是顶不住瞌睡,眼皮一直在打架,她没有熬夜的习惯,二十几年过来了,从来都是晚上十点半准时睡觉,超过十二点睡觉的几乎没有。 “困了就回去睡觉吧!” 周雅南一看杨玉芳这头都快要埋到大腿根里了,招呼她回去睡觉。 “哦,我睡哪?” 杨玉芳摇了摇头,努力睁开眼睛。 “你睡小群房间里。” 周雅南回到。 “什么!” 杨玉芳大吃一惊,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周雅南,没一会儿脸色就红了起来。 “小群他睡书房里面。” 周雅南又说到。 “哦哦哦!” 杨玉芳长出了一口气,平复有些疯狂的心跳。放松下来的瞬间好像又有些……失望? 给周雅南这么一调戏。杨玉芳的睡意消失了半小时,最后实在顶不住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杨玉芳就起来了,去操场上跑步打拳做运动。村民们早已经散去,只留下一地狼籍的烟头、烧到一半的柴火和散落在地上的扑克牌在述说着昨天晚上的喧哗。 杨玉芳运动了半个多小时,天色就完全亮了起来,吴群以为自己也起了个大早,正准备来院子里跑步呢,杨玉芳已经运动回来了。吴群一看时间,也才早上七点半。 “天气这么冷你起来这么早干嘛?” 吴群看着白气呼啦呼啦一大圈的杨玉芳。 “早起运动习惯了,到点就醒了。” 杨玉芳当然不会告诉吴群昨晚她睡的并不踏实,虽然她锁门了,可万一吴群拿着钥匙开门进来呢? “改明儿你叫我一块起来哈。” 吴群不疑有他,点点头自己到操场上老大爷遛弯般跑了两三圈就回来洗漱了。 “看到半山腰上的白雪没?” 洗漱完毕的吴群去晾毛巾,拉着杨玉芳去窗口看了看。 一夜寒风,昨天还是青绿色的大山从山顶到半山腰都覆盖上了一层银白色。给本就寒冷的空气增加了一些苍凉。 “吃完早餐,我们到山上看雪去。” 吴群拍了拍杨玉芳肩膀说到。 第两百二十八章 可疑的人 大雪杨玉芳见得多了。 老bJ生活这么了多年,没有哪一年不是大雪纷飞的,那时候天地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雪还是雪。 南方这小家碧玉般的雪她还是第一次见。虽说都是下雪,这地方差异还是显而易见的,不同于北方的铺地三尺,高旁村山上的雪只得薄薄一层,和青山原本的颜色相互融合着,青一块白一块看上去像大地得了白癜风。 与其说山上的是雪,倒不如说是白霜更准确些。山头看着都挺远的,杨玉芳估摸了一下脚程,估计得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她现在目测的那个地方。 “走路上去吗?好像有点远啊!” 杨玉芳问吴群,她虽然不怕爬山,但看着也挺纠结。 “山上有公路,开车上去就行了。” 吴群打消了杨玉芳最后的纠结。 于是杨玉芳跑去厨房帮周雅南做早餐,一进厨房就闻到一股茶叶烧焦的味道。定眼一看,周雅南正在炒油茶,那熟练的动作像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看见杨玉芳进来,周雅南甩了一下勺子。 “这东西你吃得惯不?” 杨玉芳听了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没事,我刚来的时候也吃不惯,慢慢就好了,现在每天早上都来一碗,不喝都觉得少了点什么。对了,昨晚剩下一些菜,我见倒了挺可惜的,放冰箱里了,你看看喜欢吃哪些,拿出来热一热。” 周雅南又说到,杨玉芳点点头,出了厨房去准备。早餐吃的很简单,为了照顾到杨玉芳的口味,周雅南把饭菜都做得很淡,而是把盐给端上桌子让他们自己调味。 早餐吃完,吴群带着杨玉芳来到一辆五菱宏光前,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位。杨玉芳一看又忍不住说了吴群一句。 “你说你怎么就不想去考个驾照呢?以后车子都是基本交通工具了。总不能出个远门就要靠别人吧?多不方便啊!” 杨玉芳一边唠叨着,一边打开了车门。 “这不有你嘛!” 吴群五个字,直接秒杀杨玉芳。 “瞧把你给美的!我要是不会呢?” 杨玉芳一时语塞,只得这么反问一句。 “你不会我就去学啊!问题是你会啊!我学干嘛?” “我不在的时候你咋办?” “打车。” 好吧!杨玉芳承认这个回答虽然朴实无华可确实有效。可心里怎么就这么不痛快呢? 她赌气般发动汽车,朝着山顶开去。 一路走走停停,半个小时后到底目的地。 从这里往下看,半山腰漂浮着一层白色的山雾,随着山川的形状流动翻滚着。高旁村在云雾里若隐若现,一下看了村庄的半个轮廓,一下又完全被白茫茫地掩盖起来。 靠近了山顶,入眼不再是银白色,也不像北方的雪那样蓬松着铺天盖地。而是把天地间所有的树木都给包裹起来,树叶的颜色在冰雪里透明可见,如同漫山遍野的琥珀般晶莹。 吴群从树上折下一条透明的冰棍,放在嘴里得嚼咔咔作响。 “能吃?” 杨玉芳看吴群吃的香,也想试试,又怕不卫生。 “天地精华。” 吴群回答道。 杨玉芳想想好像也是,这都是空气中的水分子凝固起来的,山上空气这么好,这东西肯定能吃。于是她也折了一节放进嘴里,跟吃花生一样脆脆的,还带着露水的一丝丝清甜和冰凉,十分好吃。杨玉芳忍不住又吃了一节。 两个人捡着小路走,任意东西,看见中意的风景就停下来拍摄,不想在其中一个山头遇见了一对父子。对方显然也没想到在这荒山老林里还能遇见人,那位父亲一下把孩子带进自己怀里,眼神带上警惕看着吴群和杨玉芳。吴群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示意对方放松,并给两个人让开了道路。 男子松了一口气,朝吴群点头表示感谢,带着孩子离开了这里,一路还时不时回头看吴群这边。 杨玉芳看着那对父子消失的小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杨玉芳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什么。 “那里不对劲?我俩都能到这来玩耍,别人就不行?” 吴群倒是没想这么多,拿着手机又拍了一张照片。 “他们应该不是父子,你想想,那个中年男人,看见我们的第一反应是把那个小孩抱进自己怀里对吧?” 杨玉芳回忆着自己注意到的一些异常。 “这有问题?换我突然在荒山野岭遇见陌生人我也一样,你想多了。” 吴群不以为然。 “不是,我们应该是把孩子带到自己身后,而不是搂进怀里,而且他还搂着孩子的脖子。这更像是……” 杨玉芳反复示范了几遍。 “更像是把持人质的动作。你不觉得吗?” 杨玉芳越说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这荒山野岭的能有啥?还人质呢!有木头有石头就是没盼头。照你这么说,哪个劫匪往山里带人质啊?别想太多了你,好好玩耍吧!。” 吴群还是觉得杨玉芳想多了,如果十几年前他可能会相信山上还有土匪,自从这片土地在剿匪时像犁田一样被梳理过一轮以后,已经绝种了。 “他们走了以后,那孩子试图回头看我们俩,被那男的把头按住了,你发现没有?反而是那个中年男人不停回头看我们俩,直到消失在路口,这一定有问题。对了!还有他们身上的衣服,你看那个中年男人穿的衣服很多,那个孩子就很单薄,这还没问题?” 杨玉芳抓起吴群的手,拉着他沿着脚印去找人。看书喇 “不行,我们得去看看,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们一定有问题!如果没有,我就……我就睡沙发,把房间让给你!你跟我来!” “我希望我的感觉是错的。” 杨玉芳一边祈祷着,一边快速跟了过去。 第两百二十九章 有迹可循 南方的冬天终究不同于北方,杨玉芳虽然在这里生活过几年,但还是没有完全地适应。那冷风从她的脖子突突突地往下灌,迅速带走她身体的热量。让她觉得自己好像穿着的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衣服一样。 杨玉芳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盯着地上的脚印,那些从教官学来的知识正在她脑子里流淌着,和现实相互融合,变成她自己的知识。 所幸山上人迹罕至,脚印很好辨认,让杨玉芳那半吊子的侦查技能得以派上用场。 “你看。” 杨玉芳拉着吴群躲在一颗杉木后,指了指前面的两个人。 正如杨玉芳所言,那个中年男人确实不像是带着孩子出来的样子,即使是如此深山老林,他走路都是东张西望的样子,还时不时突然回头往后看,拖着衣服单薄的孩子在赶路,似乎在逃避着什么一样。 杨玉芳不敢跟得太紧,只有他们的背景消失了才敢慢慢跟上,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发现。如此跟了四五十分钟,中年男人把小孩带进一个茅屋里,没一会一个人离开了这里,小孩挣扎着被另外两个男人带走。杨玉芳和吴群又跟了快半个小时,小孩被带上一辆面包车拉走了。 “你觉得像什么?” 杨玉芳盯着一串消失在山尽头的车印子,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拐卖。” 吴群点点头,平静地语气之下也酝酿着怒火。他没想到有生之年可以看到报纸新闻里才看到的东西,而且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吴群没有自己当初想象的那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知道自己就算去了也是白给,而这种眼睁睁的无能为力更让他心力憔悴。他把眼睛看向杨玉芳。 “我打不过,他们身上有武器。” 杨玉芳如实相告。杨玉芳知道自己的武力值,打些地痞流氓还行,干这种行当的几乎都是亡命之徒。她一个女流之辈,打一个勉强,两个完全不够看。这还是完全把保护吴群排除在外的结果。问题吴群会自己离开吗?显然是不可能的。这是杨玉芳的私心。 吴群突然想起早些日子廖工兵跟他隐约提过一个关于儿童失踪案。尤其是近几年,儿童失踪人数明显在增加。县城有一个叫失孤的俱乐部,都是那些失踪儿童的父母自发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回自己的孩子。这个俱乐部县城比较出名,有自己的网站,很多人都在上面注册会员,成了一名志愿者,吴群和杨玉芳也是其中的一员。 “你看清楚车牌号了吗?” 吴群问。 “没有,太远了,我看不清楚。这几个人太会选地方了。” 杨玉芳摇摇头,这些人选的一片开阔地,方圆百米寸草不生,风吹草动都一览无余。不给杨玉芳一点靠近的机会。 “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把这个线索告诉工兵是肯定有用的,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吧” 吴群掏出手机拨打廖工兵的号码,结果电话里一阵盲音,吴群看了一下,没信号。急得吴群拉着杨玉芳就拼命往山顶跑,总算找到一个地方,有两格不断在跳动的信号。 “工兵,我要报案。” 吴群开门见山,不跟廖工兵废话半个字。 “阿群什么事?你怎么不拨打所里的报案电话?” “还记得你说过的儿童失踪案吗?我想我这里找到新的线索了。” 吴群喘着气断断续地说完,电话那头一阵乱响,然后周围的环境慢慢安静了下来。 “阿群你在哪里?有没有危险?” 廖工兵着急的声音隔着失真的话筒都辨别得一清二楚。 “我在高旁村的一个深山老林里,具体是什么地方不清楚,人贩刚离开这里,我也没有危险,你放心。” “很好!你千万不要破坏现场的任何东西,然后找一个我知道的地方等着,就在高旁村的村口等我!我马上带人过来!” 廖工兵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去村口等工兵。” 吴群叫了杨玉芳一声,带头往停车处赶过去。 一个小时后一辆面包车上了村口的停车场,廖工兵脑袋从窗口伸出,朝吴群吼了一声。 “带路!” 脑袋又迅速缩了回去。 带着廖工兵他们来到了那个茅屋,廖工兵让让吴群和其中一个人做笔录,自己带着剩下两个个同事走进了茅屋里。还有两个则一路跟着脚印直到汽车开走的那个地方。足足过了三个小时,廖工兵才从茅屋里走出来,带着三瓶怡宝来到了吴群身边。看书溂 “找到有用的东西吗?” “有用的东西肯定有,要说什么突破性的线索也没有,这些人反侦察的能力太强了,我们所跟了三年了,除了零星的一些边角料,其他主线一条找不到。” 廖工兵一口气干完一瓶矿泉水,看着茅屋满眼的不甘心。一个茅屋也就方圆四五平米,为什么廖工兵能在里面浪费三个小时?不甘心啊! “我远远地拍了几张照片,但很模糊,你要不要?” 杨玉芳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给我!” 廖工兵迫不及待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待杨玉芳把照片发过去,他就盯着手机一动不动。 照片确实很模糊,只能远远地判断一下身高和体重这些大概的特征,还不是特别准确。虽然有几张拍到了正脸,但是完全一塌糊涂。 “寄给县城技术科的同事。让他们去处理或许能行。” 杨玉芳出声提醒。 对啊! 自己怎么就突然傻了呢? 廖工兵一拍大腿,然后有些惊讶地看着杨玉芳。 杨玉芳朝他笑了笑,笑意中带着几分沉重。 第两百三十章 强词夺理 过几天,廖工兵就把失踪儿童的信息告诉了吴群一部分。 “镇上一家姓马的儿子,老爸在水电局上班,老妈带着儿子逛超市,只顾着看打折商品了,出门结账才发现儿子不见了。这会正在所里哭天抢地的。” 吴群听了也是感慨万千,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失孤俱乐部明面上注册的失踪儿童都有五六十个了,还有那些没注册的呢? 国家每年都在不余遗力地宣传这些安全问题,各种各样的标语贴满了大街小巷。 可大家就是觉得这些是新闻而已,遥不可及的东西,只有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才追悔莫及。可是有用吗?后悔有用的话失孤俱乐部就没必要存在了。 “照片里那几个人有什么进展?” “暂时没有。” 廖工兵的语气满是遗憾,照片修复了,里面的人也辨别得出来,可就是不认识。不过只要有这些照片,就能把范围缩小很多。 廖工兵把照片复印了一遍,带回了思过崖。 思过崖是廖工兵房间里的一面墙,上面摆放着很多照片和纸条。房间里除了这些就只有一个坐垫,每当廖工兵需要思考时他就来这里,一坐老半天。 与此同时,杨玉芳也把照片发给了自己远在bJ的表哥。 “干嘛?” 许久杨玉芳的微信弹起两个字。 “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杨玉芳一五一十地把情况大概给表哥说了一下。 “不行,你这是公器私用,我会因此受到处分的。” 表哥断然拒绝了杨玉芳的请求。 “你有没有良心啊!你看看,这可是拐卖人口!” 杨玉芳急了,忍不住说了自己表哥一句。 “都拿良心说事,那还要法律干嘛?要我帮忙没问题,请按照流程走一遍。” “你妹啊!”看书溂 杨玉芳一看表哥这油盐不进的样子,爆了粗口。 “我妹就是你。” “帮帮我嘛!好不好?” “没问题,走流程。” 拍一下信息就没了,杨玉芳看着聊天记录愣了老半天。 “请你相信那些处在基层的人民守护神们,他们肯定会有自己的办法。他们才是这片土地上一方安宁的维护者。” 这条信息以后表哥再也没了回声。 杨玉芳想想也是,确实是自己表现的太过着急了,大约是因为那天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带走而心生愧疚罢? 第二天下午,杨玉芳突然收到了表哥发过来的一个数据包,她用电脑打开一看就笑了起来。随手发给了廖工兵。 “谢了!” 廖工兵只是简简单单的发了两个字。 杨玉芳发给他的资料,就是他自己接下来要去做的东西,只不过他是用人力去排查,其中的效率可想而知,所以廖工兵接到这个数据包时有多感激杨玉芳,我们并不清楚。 有了这个数据包,廖工兵的案件得到了突破性的进展,很快就锁定了那个带着孩子上山的中年人。 中年人对于自己被逮捕表现得很淡定,他甚至该有心情吩咐的一下自己有些惊慌的家人,让他们不用担心。 “说说吧!” 审讯室里,一个民警打开笔记本。看着这个中年人。 “说啥?” 中年人低头思考了几分钟。 “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当然明白,我这是在做善事。” 中年人摊开手。 “你胡咧咧啥?有种再说一遍!” 一旁的小民警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 “我说,我在做善事。你可以去问问那些失踪儿童的父母,他们之前是怎么对待自己孩子的?我让那些孩子远离家庭暴力,重新获得亲情,这不是做善事是啥?” 加个番外篇 《江南皮革厂》 那年我初次见过黄鹤先生,约是秋末冬初的日子,阳光并不是太好,先生穿着很讲究,手上时常拿着镶金边的卷烟,逢人就笑。这或许便是先生格局的不同之处罢。 厂里做的都是洋人生意,布料皮革的进出,也都过着先生的眼,每每视察工厂,也都掏心窝和工人们交谈,无甚架子,也因着这些,先生在圈子里颇有声望,每有单子,也都优先往厂里送,所以江南皮革厂做大做强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十八岁那年得厂里的组长推荐,去流水线打螺丝,幸得车间主任亲自接待,他说我年纪还好,慢慢熬着,待得资历够了,别处寻个拉长生计也算是高升的开始,托着他画的大饼,我便日夜用心工作,成了车间里打螺丝最快的那个人,竟得黄鹤先生亲自接待。 先生身材不算很高大,经常习惯性地敲打着桌子,收拾得当的络腮胡,穿一身进口西装。他对人说话,总是一脸温和的笑意,教人心生敬爱。 听人背地里谈论,先生不但见识卓越而且出手大方,热爱学习又待人友善,行事果断又勇于承担。几乎算得上是一个完人了。 然而他家里有两个女人,一个是他老婆,另外一个也是他老婆。 而其中的一个老婆大约是他的小姨子罢? 我有幸见过这个女人,她也时常夹着卷烟,一件纯白的布少的吊带,一条灰黑的短的裙子。苍白的带着粉底的瓜子脸,瘦的长的胳膊,总是习惯性的皱着眉头,不知道这样的女人,何以竟得先生的青睐。 大约在来年中秋以后,厂里的生意越来越不景气,先生也甚少来厂里了,主任按着计算器在给大家发工资,轮到我时嘱了一句“去重新找个工作罢。”我隐约有所察觉,却也不敢言语,照旧每天上下班。该打的螺丝一个不落。 厂里都在传先生的事,说他和小姨子爱的死去活来,丢了家里人面子。又在某日抓到了先生在小姨子房间里,就把人给关了起来,想绝了这段孽缘,而先生确实有些门路,竟然深夜带着小姨子跑路了。 先生一走厂里的生意也就彻底死了下来,大家都在骂,黄鹤不是人,王八蛋,为了一个女人作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我书读的不多,确也读过几本,书上说,有些胜利者,更愿意他的对手如鹰、如虎,如此便能觉得征服的欢喜,反之就只剩得寂寞的空虚罢了。当一个人独自站在山顶,看着山下的人,也就有了一种胜利的悲哀。 我想黄鹤先生大抵便是这样的人罢,只是我们的日子还是要过的,车间主任带着我们把仓库里的门打开,望着成山的钱包,久久不言语。 “大甩卖!大甩卖!原价都是100多200多300多的钱包,统统20块!” 第两百三十一章 双水村 双水村是云贵高原上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村庄坐落在山谷间的一块盆地上,四面都是一望无垠的高山,村庄背靠着背一条河,平时河水清澈见底,一到暴雨天河水就浑浊不堪,都是因为这些年木材价格高速上涨,上游但凡成些规模的树木都被砍得一干二净了。 双水村的人得益于周边的山林,小日子过的也算不错,一眼看过去都是洋房居多。村子里还弄了两个小型的木材加工厂。全年365天不停歇。每天都有成吨的加工好的木材沿着那条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往外拉。 人们常说,树木是大山的生命,或许真的是双水村的人造孽太多,他们的婴儿很少,谁家女人怀孕了,那都是可以绕着村里炫耀一圈的。 村子里的人也曾经凑钱请过专家来看是什么原因。专家来勘察过后说是因为土质和水质发生变化的问题。如今山上的树木都快砍光了,一时半会也恢复不了,建议换个地方生活。 村长召集大家开了个会,来决定村子的去留。最终绝大部分的村民都选择留下,他们舍不得自己的洋房,也舍不得那两个木材加工厂。这里就好像一个宝藏,人们一头扎进去就再也不愿意出来了。他们还在为自己膝下无子而烦恼着,可钱一到手里就冲散了一切烦恼。 直到有一天人们发现村里的牛二他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对于这些动静村子里可都在意着呢,知道绝对不是他亲生的。可不论大家伙怎么问,他都是笑而不语。直到有一天在饭桌上喝醉了,才开了金口。 这孩子是他花了一万块钱从人贩手里买回来的。 这给双水村的村民们打开了一扇门,是啊!生不出来,可以去买啊!他们谁手头上没有几个闲钱呢!这样既解开了心里的疙瘩,又不用离开这个风水宝地,一举两得。 大家伙撵着牛二联系上那个人贩,又陆陆续续地往村里添加了些人口,而价格也是越来越贵,用人贩的口气说,外面风声紧,目标越来越少,因为他们也有自己的原则,那些在家里生活得很好的小孩子他们是不会去考虑的。 对此村民们不以为然,都吃这碗饭了,还谈什么原则,不过是想多要点钱罢了。心里是这么想,可也没办法,谁叫自家生不出来呢!不就别人说啥是啥? 再后来那个人贩就没有出现了,牛二曾经偷偷摸摸地去过他们的接头处看过,很明显有被人翻过的痕迹。疑心重的他就再也不敢去了。再后来就听说那个和他联系的人已经被抓了。 得到这个时牛二心里咯噔了那么一下,觉得村子要出事了。好在警方当时一心想着从小鱼那里钓出大鱼,把整个团伙一网打尽,暂时无暇顾及其他事。提心吊胆一段时期后没啥动静,于是大家伙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依旧每天伐木、加工、换钱。剩下的时间就回家陪孩子玩,即使那是买来的,一样视如己出、疼爱有加。 后来有一天,牛二在清晨醒来,发现村子特别的安静,往日回荡在山林间的吆喝声也消失了,他有些疑惑地往村口走去,然后被一排警服给刺瞎了眼。带头那个接近一米九的人更是像双水村后的大山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廖工兵是一个脾气很不好的人,那天在审讯的时候看着那个人贩油盐不进的样子很不爽。于是他带着嫌疑人去了另外一个房间,没多久就带着笔记本从里面出来了,嫌疑人除了精神有些萎靡,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看向廖工兵时眼里藏不住的惊惧,身体还忍不住发抖。 依着他供出来的信息,剩下那两个人在经过一番辛苦以后也是有惊无险地拿下,这两个可就比前一个硬多了。进警局就跟回家一样,一脸的轻松愉快,丝毫不把周围穿着警服的人放眼里。甚至还在调戏审问自己的警员。最后也还是廖工兵用了一些非常规手段才搞定。 双水村就是他们供出来的第一个生意市场。这些人居然把这种事当作生意来做,而且还有账本,每个孩子的来去都有记录在案。而听他们说,这是他们的业绩。每个月都要上报。廖工兵他们在拿到这个账本的时候,看着上面一个个孩子的记录,差点忍不住想把这两个人给当场正法。 双水村给廖工兵的第一感觉是平静,充满活力。并不像其他地方一到寒冷的季节就死气沉沉。和廖工兵想象中充满了邪恶并不一样。他们看起来并不是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可为什么会对这种买卖人的事无动于衷呢? 花名册在手,很快村子里那些外来的小孩就给找了出来,出乎意料的是这样小孩并没有太多重回父母身边的喜悦,大多数都表现的很平静,有些带着沮丧,一些孩子甚至对双水村的村民恋恋不舍。 牛二的家孩子也被带走了,他的心也跟着被带走了一部分,他真的很疼爱这个孩子,除了养家糊口,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他身上吃穿玩乐一样不少,孩子也早就从开始的排斥变成了接纳。牛二知道这个孩子迟早会离开自己,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快到他还没来得及把自己所有的父爱倾注到孩子身上。而一旁的妻子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警察同志,这是我给孩子准备的新衣服和一些玩具,能不能帮我带上?” 牛二提着一个行李箱在村口来回走着,问着周围准备把孩子带走的警察,像他一样准备东西的也不止一个人。 “不好意思,我们不能带走。” 一个警察回答道。 “带给孩子的,这是我们的心意,正当得来的,你放心,带带吧!” 牛二试图再劝说什么,得到的只有沉默。他只有无力地当下手中的行李箱,去寻找人群中的孩子。 “孩子!记得回来看看我啊!我还在这等着!” 牛二和其他失去孩子的村民站在一块,朝着孩子挥手,就好像送自己孩子去上学一样。直到周围的一切都重新归于平静。 第两百三十二章 人间正道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很沉默,一点没有案件获得突破性进展的喜悦。车里的气氛冷的像十二月的河水般刺骨。 按照常理来说他们确实应该很兴奋,车上还带着十二个失踪儿童,回去嘉奖板上钉钉的事。说是他们加入警队以来最好的一次行动不为过。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重,都不太想说话。 大抵是因为他们心里想的那些吃人的恶魔竟然没有当初想的那么邪恶罢? “停车!停车!” 廖工兵突然叫了起来。等到车子都停稳,廖工兵下车,点了一根烟,默默地在原地抽了起来。 是的,以前廖工兵不抽烟,自从进了县刑警队,他学会抽烟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啥时候开始抽烟的。 “去把那几家涉及这次案件的村民一块抓了。” 廖工兵如是说,大家都听见了,可是没人动,都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再次确认一次。 “我说去把涉案的那十二家人都给抓了。没人听见?” 廖工兵一看周边没一个动的,不由得加重了语气。 “队长,不好吧?” 旁边有个小年轻出声了。廖工兵一看,一个今年刚进来的新兵蛋子,大家都叫他小马。 “我觉得他们也挺可怜的。白花了钱,什么都没得到。难道还要被抓走吗。” 小马越说越小声,因为廖工兵越听眉头越紧。 “你进警校和进警队的时候没对国旗宣誓过吗?啊!你个兔崽子!” 新兵蛋子一个,廖工兵觉得情有可原,也没说啥重话,只是训了一句。看书溂 “可老师总是说犯罪都是恶魔,是十恶不赦的。也没告诉我说犯罪人也是为人父母的啊!” “擦你还敢顶嘴!” 廖工兵眼睛一瞪就想上来指鼻子,被旁边的人拉住了。小马连忙往后躲。生怕被牛高马大的廖工兵一手拧过来。 “队长,你看孩子们也都活的好好的,没遭罪。甚至说比在他们父母身边活的都好。而且有一点我觉得小马说的还有点道理,村民们确定情有可原。” 廖工兵回头又一看,好嘛拉住自己的是资深警员老丁,在刑警队的时间比自己进警队的时间都长,这得尊重一下,于是耐着性子往下听。 “他们原本也算是受益的一方,你看我们现在把这孩子一带走,村民们也差不多算是受害者了不是?” “还有这种说法?” 廖工兵听着听着想笑,忍不住打断了老丁继续说下去的势头。 “丁哥,你也算是资深刑警了我说,什么时候装可怜变成逃脱法律制裁的理由了?” “也不能说装可怜吧?村民们估计自己都不知道这是犯法,以为就一正常买卖。你看我们进村子里那反应,多少人还在那傻乎乎地看热闹呢!哪像犯罪嫌疑人该有的表现?稍微一劝,虽然心里万分不舍,可看到哦们穿着警服那多信任不是?孩子还是让带回来了,都很配合,一点阻碍都没有。何必再去为难他们呢?” “为难?你管这叫为难别人?丁哥,你也是个警察!你管正常执法叫为难别人!他们是犯罪嫌疑人!” 小马一新兵蛋子不懂事,廖工兵忍了,可连一个资深警员都这么认为,廖工兵实在忍无可忍。 “是不是无知者无罪?那是不是以后不论什么犯罪都一个“他不懂事,大家原谅他吧!”大家都可以收队回警局了?那我们还穿这身警服干嘛?都换保安服去给社会当保姆算了吧!” 廖工兵那是越说越气,手里的烟烧一半又给扔地上去了。 “我觉得还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孩子一点问题没有。看着还比以前的照片精神多了。” 老丁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可不论这些孩子待遇如何,都掩盖不了他们是犯罪嫌疑人的事实,犯了法,就要收到惩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法律没有什么功过相抵的事!从来没有!” 小马的鼻子没指成,廖工兵指向了老丁的胸膛。 “可是队长,这样执法一直是道上的规矩,赶尽杀绝不利于团结。” 老丁不为所动,眼睛直直地看着这个新队长,这么多年过来了,警队的执法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规则,老丁已经玩得很不错了,知道啥事该干啥事该收。这不是廖工兵这小子一时半会能改变的,除非他不想混这行了。所以他有恃无恐。 “道上的规矩?你是警察!不是黑社会!还他妈道上的规矩!法律是平等的!不因为个人身份高低贵贱而改变!古人还知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呢。难道现在都文明社会了反而退步了不成?都开始甄别个体了?还道上的规矩,真有这样的道,老子就把他给掰直了!让所有人看看什么才是人间正道!老子不怕啥玩意!老子的身后就是整个国家!” 廖工兵手铐一甩,钻进一辆刚腾空出来的车子。 “都给老子去抓人!” 廖工兵一声爆喝,狠狠关了车门。 第两百三十三章 结束或开始 双水村的人们已经逐渐散去,只剩得一小群人还在村口那交头接耳的,似乎还在讨论刚才警车进出的事。 然后他们又远远地望见有两辆车朝着村口开来。待得车子靠近了些才分辨出来,不由得有些好奇,这不就是刚开走的警车其中之二嘛!这刚走又回来干嘛? 众人正在疑惑,就看见带头那个大个子下车,带着六七个人直往牛二家去,众村民就嗡的一下跟上,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看热闹。 廖工兵一头扎进牛二家里,发现他正坐在客厅里抽烟,他老婆没看见人,而他面前的烟灰缸已经塞满了烟头。整个客厅角角落落都是一股刺鼻的烟臭味。 牛二正像个深闺怨妇般伤春悲秋着呢,忧伤的思绪随着烟雾飘得满房子都是。看到有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进自己家里。又羞又怒,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手一拍桌子就要开喷,一看清来人衣服就傻眼了。手在桌子上来回摩擦老半天也没喷出半个字。 一看到牛二在家里。廖工兵直接走到他面前,把自己的证件挂在了左胸上, “牛寻欢?” 牛二看着廖工兵傻了吧唧地点了点头。 “有些关于这个拐卖案的问题需要你帮忙,跟我们走一趟。” 廖工兵想了想,没有把口袋里的逮捕证给亮出来。生怕把人给吓了。其实他不知道已经把牛二给吓到了,灵魂出窍一样就跟着廖工兵除了屋。 “警察来抓人了!赶紧去通知陈三他们跑路!快点!” 围观的村民一看廖工兵把牛二从房子里带出来,虽然没戴手铐,但是村民还是隐约猜到了啥。顿时有村民把话给通知了下去,几个人急急忙忙地离开这里,飞也似地消失在路口尽头。 廖工兵一看这几个兔子一样往回跑的村民,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立马就急了起来。 “小马你把人带车上。其他人马上执行第二方案,必要时可以使用暴力!” 廖工兵话音刚落就直往距离最远的陈三家而去。 好在时间正是午后,村民们都是刚吃完饭懒得动的时间。加之头一次来的时候廖工兵给村民的印象也不像是什么地主恶霸。廖工兵还特意嘱咐过其他人说话要客气,尽量不要提什么犯罪之类的话,以免村民们反抗,到时候凭他们这几个人那压根不够看的。所以村民倒是大部分都挺配合,就跟坐车去逛集市一样。他们并没有去想过上了车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们心里并没有自己是犯罪嫌疑人这个认知。在他们眼里坐警车就好像他们赶集时候在路边搭顺风车一样。 廖工兵一路跑到陈三家,发现大门开着,门口还掉着一些衣物,他急忙四周看看,果然看到右手边的一条路上有个人拿着一个小行李箱在撒腿狂奔,不远处正停着一辆摩托车,眼看着就要到了,而这个人不是陈三又是谁? “停下!” 廖工兵一声大吼,拔腿就追。两个人的距离在快速接近。奈何廖工兵再怎么快,只要陈三骑上了摩托车,廖工兵就算手脚并用化身人猿泰山也追不上了。情急之下他直接拔出了配枪,直接扣动了扳机。 “给老子停下来!” 一声巨响在山谷间回荡,前面的陈三明显抖了几下身体,最后停了下来。 陈三玩过的东西可多了去了,刀剑、匕首、棍子,几乎每个上手他都能耍个一二三。他曾经在村子里自豪地说过自己去过京剧团,学过武生的底子的。这个见多识广的男人唯独没玩过枪。 没玩过不要紧,这个声音只要是男人基本都知道,这是刻在基因里的知识,就好像女人不论丑美都爱照镜子一样。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心生畏惧。如此他才停了下来,那一声枪响直接击碎了他的所有勇气,似乎只要再敢往前走一步,就会有一颗子弹从他的额头飞出去,散出一朵凄美艳丽的死亡之花。 廖工兵飞快靠近陈三身后,一把将手给扳了过去。除了呼吸频率稍微快了几分,脸不红心不跳,就好像平常人从一楼上二楼一样轻松。 “算你有自知之明,就你这点距离,不是我吹,老子在部队那会,比你快几倍的移动靶都弹无虚发。” 廖工兵看着陈三有些发白的脸色,心里又准备逗他一下,谁让这家伙居然敢跑路,自己可不能白追。 “我告诉你,我可是会功夫的,和山里一老人学过点穴的,你别惹我,不然我给你一下,接下来我让你活几年你就只能活几年,你信不?” 廖工兵知道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对这些“见多识广”的村民特别管用,吓一吓绝对不敢再作妖,接下来的路程他会老实很多。不信看看陈三那白上加白的脸色。 “走。去村口。” 廖工兵拍了陈三一下,后者猝不及防被廖工兵吓了一跳。眼睛惊恐地看着廖工兵拍自己那只手,隐约仿佛那只手正在施展什么惊天动地的功夫,也许下一秒自己就无疾而终了。 “瞧你吓的,拍一下而已,没事的,赶紧走吧!” 陈三一听松了一大口气,整个身体直接垮了下来,走路都是颤颤巍巍地没个精气神,仿佛刚才那一口气吐出来老了三十岁一样。 等到廖工兵把人带过去,剩下的人也都在等着了,从他们的穿着和眼神来看,过程或许都不是一帆风顺,好在结果并没有区别,该抓的人一个没少。 廖工兵确认了一下车上人的名字人数,和他们的随身物品,这才结束了行动,车子向着县城而去。 这一次,或许真的告一段落了。或许也只是开始,未来谁清楚呢? 第两百三十四章 幸福是什么? 带着载满荣誉的车返回局里,大家手头上的要紧事都给结了一遍,廖工兵给大家放了三天假轻松一下,剩下的芝麻事就等着放假回来收拾。 廖工兵则简单收拾一下回了老家。 廖建国已经从派出所离开了。他本来土皇帝当得好好的,在送儿子去县公安局之后就不干了。任由那帮老同志怎么挽留都无济于事。心意已决的他还是把穿了大半辈子的警服脱了下来,回家做了个农民,安静地陪着江静过日子。上面念着他戎马一生私底下还给他补了不少钱,都被他压在了那身叠的整整齐齐的警服下面,一分钱都没带走。 原本廖工兵在院子里开垦起来的菜园子已经大了好几倍。上面种植的东西也变得繁杂起来,从瓜棚豆架到青菜萝卜应有尽有。 江静此时正停着大肚子在给瓜棚浇水。瓜叶在自来水的滋润下线的翠绿异常。晶莹的水珠在叶子上来回打滚,随着阳光折射出五彩斑斓的色彩。一条小小的彩虹横跨在江静和菜地之间,让一切宛如梦幻。 廖工兵轻轻地打开院子里的门,生怕惊醒到江静。 “回来啦!你爸在补锅呢!上去帮把手。” 江静一首扶着腰一首拿着水管,头也不回地对廖工兵说到。 廖工兵点点头。十几层的楼梯一蹴而就,三两步就到了二楼。发现自己老爸正在给补好的铁锅放水。看见廖工兵出现在视野里也只是抬头看了一下,随后又专注地看着那个装了大半水的铁锅。 “去把家里那些铁玩意都用水试一试,漏水就做好标记然后拿给我。” 廖工兵放下行李去搬东西。各种锅碗瓢盆玩得不亦乐乎。 早在廖建国作出退出警队的决定时,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就是廖工兵。他觉得自己的父亲虽然不再正当壮年,却也没到完全不行的地步。何况这么多年的阅历带来的经验更是无与伦比,足以让廖建国得到比现在职位高几档的工作和退休金。 廖工兵不理解,为国效力一直是父亲灌输给自己的理念。自己也一直爱贯彻落实这一理念并为此付出了前半生的努力。将来的后半生,自己也将为此而奋斗。怎么自己的父亲反而先退出了呢?他明明还有精力也更有实力。 当廖工兵拿这些去询问自己的父亲时,廖建国并没有说话,而且撩起裤腿和衣服。看着那双布满各种鱼鳞般大小不一伤口的脚和胸膛上那几处枪伤,廖工兵沉默了。如果和别人,他会认为这是勋章和荣耀,于自己的父亲他也这么认为。但他知道自己确实没法开口再请求父亲继续下去了。 他目送着自己的父亲朝着夕阳走去,消失在阳光照射不到的街角。 廖工兵开始还挺担心父亲操劳一辈子,突然事不关己了会不适应。后来他在父亲看着江静的眼睛里找到了答案。 原来父亲从江静来到的那一刻就做好了目前的打算。从小庄带着他踏上那条路开始,到他成为县刑警队的队长。这一路上都是父亲在默默带着他前行,直到把一切都交给他。 现在父亲的牵挂从人民变成了妻子。而自己,将接过他的大爱。直到有一天可以安心交给另外一个人。 “臭小子!你愣啥呢!水都满天满地了!” 廖工兵正沉浸在回忆里,被廖工兵一烟锅给打醒了,回神一看自己方圆两米内都是水。自己面前的水龙头没关。 “你看看你,这警惕性怎么行?被人从背后捅刀子你都不知道,还队长呢!” 廖建国说着说着又给儿子脑袋上来了一烟锅。廖工兵被打的直咧牙,摸着脑袋不停回来摩擦。 他当然不会告诉自己父亲只有回家他才会这么放松。因为如果连自己的家都要提心吊胆的,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呢? “你看你把孩子给打的。你就不懂得下手轻点,你那烟锅打人多疼啊!” 江静浇水完毕,把水管卷好提上二楼,正好看见廖工兵脑袋上挨了一下,扶着腰数落廖建国。廖建国不说话,看着江静在那嘿嘿傻可。 “小妈你慢点。赶紧坐下。” 廖工兵一个箭步就到了江静面前,扶着她做到了专用的椅子上。 江静对廖工兵很好,从开始到现在都不曾改变,她一直帮着廖工兵说话,就好像刚才那样。廖工兵早就接纳她了。江静现在怀孕,就是廖工兵几次建议之下才有的,原本江静并不想要孩子了,因为她怕廖工兵心里有想法。虽然她一直把廖工兵视同己出,但做母亲的,谁不希望孩子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呢?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真的没法替代。 “你去做饭,让工兵陪我一会。” 江静对着廖建国说到,廖建国点点头,带着烟斗进了厨房,没一会又走了出来,把烟斗留在了原地才返回。 廖建国很早就会做饭了,只是那会廖工兵在读书,家里就他一个人,他也就懒得动手,几家经常备着泡面,饿就就开水伺候,要么直接干啃,应付一下就过去了。 自从江静来了,他才吃上热乎乎的家常菜,后来江静怀孕了,他又重新拿起了勺子。却也不见生疏,这些年来厨艺反而越见老辣。江静吃过一次以后就吃不下自己烧的菜了,自此以后厨房被廖建国全面占领。 家里有个会做饭的男人是真的幸福啊!如果这个男人还愿意做,从来不嫌烦,那就更幸福了。 第两百三十五章 有趣! 以前吃饭的时候,是廖工兵坐廖建国身边,江静在对面。现在是江静做廖建国身边,廖工兵在对面。将来呢?不清楚,谁也不知道将来的事。 在这里顺序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地位,只是说明了习惯。江静有孕在身,理应有人来照顾,自然会坐到廖建国身边。 午饭过后廖建国扶着江静出门溜达去了,把廖工兵一个人扔在了家里。廖工兵倒也想去找几个儿时玩伴放纵一下,一是他这会身份在这,大家多少有了些隔阂。二是像他这么大的年纪,大家该结婚的结婚了,这会不是在搂着老婆睡觉就是在给孩子洗衣服。还没结婚的都在外地飘着呢!没几个有廖工兵这份闲心。 廖工兵躺椅子上刷了一个多小时手机,实在是蛋疼至极。于是跑去收拾自己的房间,反正早晚要收拾,打发时间正好。 房间东西并不多。一个书桌,一张床,衣柜都没有,衣物都是叠在行李箱里存放。廖工兵忙了一个多小时就给弄完了,期间倒是有个东西让他惊喜了一下。 游戏插卡,廖工兵拿起来一看,魂斗罗一代。他连忙挨个角落找,看看以前那小霸王还在不在,可惜卡还有,游戏机已经不见踪影了。不由得遗憾的咂了咂嘴,相同的卡片他翻出来不少。什么坦克大战、幽游白书、马里奥、双截龙等等。要是能找到游戏机说不定这个假期都有事做了。 廖工兵突然想到杨再业这家伙,按照这小子的尿性。只要想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而自己手头上正好没有的,找他就行了。 于是廖工兵就拨通了杨再业的电话。向他说明了事情原因和基本要求。 没想到杨再业手头上还真有这么一台插卡游戏机,而且还能用。这可把廖工兵给乐坏了,当即表示要过去找回童年,给廖建国发了一条信息说明情况后就驾车直奔杨再业他家而去。 来到杨再业家里,才发现这家伙早自己准备好东西就等着自己了。 “带了啥卡过来?我瞅瞅。” 杨再业做沙发上,朝廖工兵伸手。 廖工兵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堆游戏卡,有的外壳都没有,就剩一插条,是啥游戏都不清楚。 “坦克大战安排!” 杨再业再一堆游戏卡里摸索半天,最后还是朴素无华地把坦克大战安排在了第一位。 准备好瓜子花生烟酒茶,杨再业起身先运动了一下筋骨,热身完毕后打开了电视剧。 开始杨再业还是存着和廖工兵一较高下的心思的,结果打着打着发现廖工兵把整个屏幕的三分之二都给防守下来了,而自己只能龟缩在某个角落里打阴枪,从场面上看就十分悬殊。 不科学啊!杨再业有些不理解的挠挠头,从体型来看廖工兵比自己更像个憨憨,应该是自己大杀四方才对。一定是游戏选的不对。杨再业找到了答案。 于是他决定换一个游戏。 廖工兵正杀的过瘾呢,一看杨再业把卡给拔了,心里着实有点不爽,不过人在屋檐下,没办法。也就由得主人去编排了。 杨再业换成魂斗罗,还改成了30条命那种,结果不出意料,游戏进行到一半,自己的已经用完了,还把廖工兵那部分也借走了,最后整个屏幕就剩廖工兵一个人在哪里大杀四方。 得咧!就这样吧!估计这不是啥体型问题,这是基因问题。 廖工兵那反应速度,杨再业看了都直摇头,很多地方他看着都觉得避无可避了,廖工兵七扭八歪的跳来跳去,子弹贴着身体飞过,有惊无险地就过去了。最后平平无奇地用一条命就把游戏给打通关了。 “你以前也没告诉我你会玩游戏啊?” 看着廖工兵行云流水般把游戏给通关了,杨再业产生了这游戏好简单的错觉。自信地又开了一局,结果死的比上一局更快。 大意了啊! 杨再业干脆不玩了,手柄往桌子上一拍,点起一根烟战术后仰,吞云吐雾起来。 “其实我从小就会玩游戏,因为我妈很早就去世了,我爸没时间陪我,所以陪我的只有游戏。后来我年纪大了些,大概七八岁这样,我就对游戏不感兴趣了,因为对我来说太简单了。” 廖工兵也当下手柄,活动了一下指关节。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对他来说也算挺辛苦了,需要集中一下注意力才不至于被击杀了。 “我有着异于常人的反应力和协调性,我爸说不练武可惜了。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玩游戏了。” 杨再业想起了初中那会在宿舍,初次见到廖工兵把双截棍耍的上下飞舞的惊艳感。现在看来不止是他愿意下苦功的问题,天赋一样缺一不可。毕竟你让一个小儿麻痹症的人付出比廖工兵多几倍的汗水也不可能像他一样。 “以前我以为像你这种块头的人只会横冲直撞,直的像一头牛,没想到你虽然看起来像牛,你丫的居然是一头会漂移变向借下水道过五连发夹弯的技术牛。” “其实今天来找你,除了借游戏机。还有个事找你。” 对于杨再业的马屁,廖工兵欣然接受。接着说另外一件事。 “啥事?” 杨再业给廖工兵抛去一直烟,后者接过叼在嘴上。 “同乐新区你招来的吧?” 杨再业点点头表示肯定。 “那有个包工头,叫什么张海贝,你认识吧?酒驾被扣了。结果拔藤扯瓜的居然发现那工地上有非法交易。这事不是我这边负责的,我只是以兄弟的身份提醒你,让你提防着点,免得着道了。” “什么交易?” 杨再业依旧瘫在沙发上,似乎对廖工兵说的事毫无在意。 “不少,听说涉及男女间的身体交易,还有管制刀具交易、精神类刺激物交易。你懂的。” 听廖工兵说到这里,杨再业总算把身体给坐直了。他关心的并不是发生过的这些事,他关心的是这些事发生了,他居然不知道。 “有趣!有趣!” 杨再业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里,笑容灿烂的像窗外的太阳。 第两百三十六章 断剑之始 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四年前。2009年的那春天,步入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十年之末。 此时的杨再业已经通过南宁的渠道积累了大量的财富,迅速地在家族里站稳了脚跟。并不是他用了多高明的手段,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有钱一起赚。 而且杨再业还出奇地大方,自己只拿两成,剩下的都拿出来分了。这样的领导谁不爱?所以对于杨再业,年轻人都爱护的不得了。那些资深的成员也没什么反对的理由,至少表面上都拥护。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杨再业不但分钱大方,做事也大方,那几个长辈还在扣扣搜搜地准备从杨再业这里套出货物来源,在某一天的会议上杨再业已经自己说了出来,说出来还不算,居然还找机会搭桥让他们大家相互认识了一下。 几位大佬在心里大笑杨再业是傻叉之余,已经派出自己的亲信去和南宁方面接触了。都在紧锣密鼓地争夺着有限的市场,唯独杨再业还在做着他的家长梦,动不动找大家开会来刷一波存在感。本来大家就是表面应付,这下好了已经从表面应付变表皮应付了。 会议室聊天的聊天,睡觉的睡觉,七扭八歪、花花绿绿一堆一堆的像漂浮在房间里的垃圾,哪里还有一个会议该有的样子。对于大家的这种态度,杨再业一改之前的强硬,反而唯唯诺诺起来,开完会就走人。从来没有半句不是。 大家都知道这是因为杨再业被孤立了。他没办法,只能这样。在利益面前,大家短暂地团结在了一起。以江叔为中心形成了一个老派利益集团,把杨再业和那些少数青年派排挤开来。这其中多少事是瞒着杨再业秘密进行的没人清楚,都随着“断剑行动”而烟消云散了。 大多数人人都有个缺点。那就在一个环境里呆久了,就会变得麻木并丧失警惕性。就好像大家都知道拿起筷子就夹菜吃饭一样,很多人都不会意识到筷子其实也是杀伤性武器。 江叔他们年纪大了,反应本来就此年轻人差,再加上在同乐镇这个地方生活了那么久,一辈子下来了从来都是他们欺负别人,还没有谁敢欺负他们。自然就有了天老大我老二的嚣张气焰。杨再业他们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别人? 于是东西一到手,哪里会像杨再业那样遮遮掩掩,直接开卖。开始只是晚上卖,后来白天也卖,有时候甚至就在大街上卖。至于派出所,那算啥?军民鱼水情。 就算闹得满城风雨也无所谓,反正在他们看来,这块地盘就是他们说了算。风风雨雨都得他们安排。谁敢说半个字,那可能就是最后半个字。 而这一切都成了“断剑行动”的导火索。 在某一天,派出所的窗户被人拿石头砸了、大门被拆了之后,杨再业就把这份准备了两年之久的方案递到了自己父亲眼前,然后是县城。 文件名为“断剑”,杨再业是要父亲亲手把自己铸造出来的这把杨家之剑给斩断,永除后患。 因为他不再是保护杨家的守护神,已经变成了反噬主人的魔剑。不断,早晚会牵连整个杨家。这,才是“断剑行动”得以实施的最核心的东西。 也可以理解为,杨家要走上正途了,为了以后的路,他们要和过去的种种不明不白做个了断。剑已成魔,就算丢弃了一样纠缠不清,唯有断之。 带着这样一份详细到指名道姓的资料,行动哪里还有不成功的道理?大家讨论的,无非就是个程度的问题,到底要不要留点余地。最后讨论出四个字:“斩草除根”。 于是“断剑行动”开始了,君侧为之一空,人民拍手叫好,全镇庆祝三日。阳光透过云层照遍整个同乐镇,让所有的邪恶无所遁形。 恶魔被勇士击败,正直善良的勇士们打开了恶魔的宝库,将里面的财富分给了穷苦的人民,这一切像极了格林笔下的童话。只是这个财富还剩多少得打个问号。 总之这是一个十分成功的行动。要业绩的有业绩,要面子的有面子,要新闻的有新闻,要清洗的有清洗。由里到外,满面春风啊! 同乐镇并没有因为这一次清洗而萎靡不振,反而像做了心脏手术的病人康复一般蓬勃发展了起来,整个心脏强有力地跳动着,负荷着飞速向前奔跑的镇子。短短三年的时光,就变成了现在所有人见到的这个样子。 经此一劫,杨家内部空缺了很多岗位,杨再业有条不紊地把早已经准备好的人给补了上去,度过了最艰难的人员异动期,真正的把握住了整个决策层,开始了家族向企业的改革。大量导入了北上广的一些管理经营模式。以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的劲头带领大家闯出了一条路。 杨再业今年才26岁,他还年轻,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跟着这样一位前途无限又慷慨大方的领导应该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事。怎么可能会有人有二心呢? 偏偏他真的有了。 果然就验证了一句话,只要你不是钱币,做得再完美都有人讨厌你。 杨再业也挺想知道这些人是谁,知道自己的缺点然后改进,比无知要有用多了,他也想知道别人讨厌他什么地方。 送走廖工兵,杨再业把黎虎的弟弟,也就是黎虎提拔起来的小伙子黎明给叫了过来。 黎明看起来没有他哥在体型上的那种巨大威慑力。更像一个干练的年轻人,一言一行都简捷快速,给人的感觉就是你给他交代一件事,他能顺便把你想不到的和这件事相关的其他事一块办了。这种触类旁通的能力比他哥强多了。 杨再业把人叫过来,事情交代了下去,小伙子还掏出一个小号笔记本记了下来,还问了一些自己需要知道的事,在确认已经完全明白了杨再业的指令之后点点头,把本子收回了上衣口袋里。坐下来陪杨再业个了两杯茶才起身告辞。 第两百三十七章 战场 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一直是社会构成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古往今来是皆如此。穷苦书生和富家千金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总被人们津津乐道。说书人没了,故事还在,并会一直流传下去。不论是秦淮八艳还是天下人间。 但天下人何其之多?能被人记住已是万幸。着书立传,那绝对是超脱了时代的局限,才有资格把精神留在字里行间永恒。 大多数人都是大海里的一滴水,默默无闻地走着自己的一生,直到成为历史的尘埃。对于星空,他们只能仰望。 就好像大家都听说按摩套餐有个空姐套餐一样,真有钱去玩的也没几个。这种名菜不是给普通老百姓准备的。小老百姓只配去路边吃快餐。 正因为如此,一到了晚上,乡亲们就走村串巷的,有点闲钱的去发廊做头发。没几个的就路边谈生意,谈妥了就把人带走了。 杨再业一直知道镇子上有这些产业,因为他自己都经营过。这些年他自己不玩这些了,损阴德。而且在他有意地控制之下,这些生意都维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并没有对社会造成影响。 现在有人似乎要翻旧账了?有意无意地在拿这些事做文章。按道理来说不应该,除非…… 杨再业想到了文明先进乡镇的评选。 最近县里正在弄一批文明乡镇的评选,不出意外的话,同乐镇肯定榜上有名,不论是政建还是基建、文化建设,都是县城里标杆般的存在。入选是没有任何异议的,除非被人抓出了一些原则性错误或者发现了重大犯罪活动。 同乐就这点商业活动多,毕竟人杰地灵。以前县老爷来走访的时候,杨建民还带人去体验了一把特色泰式按摩呢! 去了都说好。 如果真是这回事,那会是那个镇子的人搞鬼呢? 太落后的没必要,已经在名单里的也没必要。杨再业把目光放在了那几个不上不下的镇子上。 马文镇,地处县城北部,与贵州接壤。山势陡峭,交通不便。镇子也就砂糖橘最为出名,因地质呈酸性土壤、偏硬。常年需要需要同乐镇这里支援大米,以备自然灾害带来的粮食不足。需要和同乐镇打好关系,这个马文镇可以排除在外。 丹洲?那更没必要了。哥俩一样,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一荣俱荣、唇亡齿寒。只有合作从来没有背刺过对方。 西凤镇,和马文镇一样主要靠水果出名,镇上的金桔和龙眼远近闻名。远销海外,这种靠山吃山的镇子基本已经定型,今后的发展道路也已经确定下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大量种植水果必然会导致其他农作物的减产,所以他们必须要和别的地方做好关系,断然不会恶交。杨再业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东港镇。 东港镇,以木材出名,镇子就是以他们最大的木材家具公司东港家具公司命名的。这里拥有整个市最好的木材加工市场。中外闻名的柳州棺木,有一半是在这里加工出来的。 所以出生在这个镇子里的人,天生都带着一种优越感,觉得自己比别人更优秀,哪怕是东港镇的乞丐也都这么认为。 按照道理来说,这么优秀的地方,先进乡镇理应有一席之地。可实际上他们却落选。杨再业是大概知道其几个主要中原因的。 一是大量的砍伐带来的生态环境恶化。 东港镇附近原本有一条河,小时候杨再业去玩的时候还是浪花一朵朵。河水奔腾,水花四溅。现在细的跟条蛇一样。被风一吹臭味满天飞。一到下雨天河水暴涨,带着黄泥巴滚滚东去。壮观至极。 二是种植的速生桉。这东西生长期极快,相对的对土壤的破坏力也大,这就导致东港镇周边的土地几乎无法种植农作物,全靠进口。可以说整个镇子就看着木头活着,万一木头没了呢?先进乡镇可不是短期的事,那是要长远考虑的,显然东港镇不具备长远这个属性。 再就是环境卫生问题,木材加工什么最多?木屑。几乎整个东港镇的人都生活在飘着木屑的空气里,这空气质量,华佗来了都得肺结核。肺病也是东港镇的痛,发病率常年高居不下,还有涨的势头。 基于以上主要几个原因,他们很难去争取一个名额,哪怕他们别的地方确实优秀。 也许高傲的东港人受不了了,以前死活看不上的同乐人都快让他们高攀不起了。这不高低得整点花活? 所以杨再业交给黎明的那些事,就有一部分去注意最近同乐镇有没有外来人口在频繁的流动。尤其是东港镇那边来的人。再有就是他也派人去了东港镇那边,以期获得一些有用信息。 博弈向来如此,不论是政治还是商业,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杨再业要先做好防守,然后再去反击。至于怎么反击?那杨再业的看看对手想把事情做到什么地步。 第两百三十八章 博弈(一) 离开了杨再业,黎明安排几个手下的人去街上蹲点,交代好注意事项。然后一个人去同乐镇上到处乱逛。 黎明是个很聪明的人,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到杨再业想要的答案。他和自己的哥哥黎虎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更愿意用脑子去解决问题而不是暴力。 同乐镇被苗江拦腰劈成了两半,一半是旧城区,这里大部分房子都还是吊脚楼,街道窄小而且左拐右拐的路口特别多,一半是开发区,这里都是砖房商铺,宾馆酒店。两边隔着一条百米多长的同乐大桥,像两个黑白分明的世界。这边的人想过去,那边的人想过来。 黎明第一个去的地方是旧城区的菜市场。 这里曾经是同乐镇最大也是最热闹的菜市场。规划的也算整齐,菜类、肉类、鱼类,调料类都分区售卖,缺点就是没有挂指示牌,要本地人才知道哪个区域是卖什么东西的。而且市场边没有卫生间,最近的一个公共厕所距离这里有两百多米。 自从新城区建成了新的交易市场,这个古老的菜市场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往日络绎不绝的人渐渐减少,喜新厌旧是人们的本质。只剩下一些念旧的人还是会来这里买东西,停下来和小贩们聊几句家常。 有人向往未来的美好生活,自然就有人怀念曾经的温柔岁月。 在这里流连的都是一些中年大叔大妈,很多都是本地人。本地人有个好处就是喜欢唠嗑,不论哪个地方都一样。路上逮住熟人都要停下来整两句再走,何况菜市场?论消息流通的速度和广度,菜市场和大排档当仁不让。 所以黎明就来菜市场这逛一逛,指不定会有收获。 时间正当中午,来菜市场的人并不多,小贩三五成群的扎在一块,斗地主、下象棋、打麻将。 黎明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的并不是时候,这会卖菜的高峰期刚过,市场冷冷清清的哪来的人?黎明来到菜市场门口还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了一下,似乎看精神病人一样。谁让他在市场门口磨蹭老半天也不进去或者离开呢?又不买东西。 于是黎明决定去桥头公园看看。 桥头公园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公园,是一个集合了娱乐休闲和生意性质的小型聚集区。有老人在这里敲锣打鼓的唱戏,也有年轻人在这里卿卿我我的手牵手。跳绳的、打牌的、卖菜的、遛狗的、卖小物件的,应有尽有、鱼龙混杂。 这里给黎明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因为在这里的卖东西的人特别欺生。只要一看见是个陌生人,那价钱能翻几番。称下不带块磁铁都不好意思。哪怕被发现了也脸不红心不跳。除了不强买强卖,各种损阴德的招都有,让人防不胜防。后来这里多了两公平称和投诉电话,这种行为才慢慢地少了下来。 黎明一直认为做生意就要公平公正。偷奸耍滑向来为他不耻。所以对这里的人他不待见,毕竟第一印象就差,带着有色眼镜也在所难免。 黎明来这里的原因也很简单,有种东西叫臭味相投。说不定这些人能在这里混的如鱼得水也说不定,毕竟都做着见不得人的事。 还别说,这一圈逛下来,就真让黎明给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比如那个坐在一条长椅上拿着手机傻笑的小伙子就很特别。 为啥特别?因为他坐的太规矩了,看看他旁边的人,一个小伙子正在大庭广众掏鸟窝,企图神龙归位。再远一点的有个姑娘不顾大冷天撩开裤脚在扣袜子,末了手还放鼻子下闻了几下,一脸享受的样子。还有躺在椅子上抽烟的,烟灰弹的一身都是也懒得拍一下。还有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目光呆滞的,不知道实在思考人生还是怀疑人生。 这么一对比之下小伙子就显得太正常了,正常的像个来做客的人。 这样的人黎明还注意到有好几 个,散布在公园的几个角落里,黎明决定先跟一跟这个小伙子,因为他看起来最傻。 小伙子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自顾自在那里刷视频,看的那叫一个身心俱爽,全面开花,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黎明也不着急,掏出身上的厚黑学口袋版看了起来。 直到夕阳西下,小伙子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黎明悄悄跟了上去。直到小伙子消失在一个酒店里才离开。 路上黎明还注意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小伙子走的都是小路,行人比较少的那种路,而且走不了多久就要抬头认路,特别是过路口最明显,很显然他并不熟悉这里。 在确定了这人身份可疑之后,黎明就把他交给了手下的人去收集信息,自己则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类似的人。后来他又在新城区这边发现了几个,也都交给了手下去处理。 把情况向杨再业一汇报,后者也笑得高深莫测起来。 “看样子这群人早有预谋啊,如果按照你发现的这些地点来看,不但观察收集信息容易,交通还特别复杂,专门选这些地方来做据点,看来是下过功夫的。你看看,好几个地方还特别分散,如果我们抓了一伙人,另外一伙人就可以直接开溜了。啧啧啧。不知道这样的据点还有几个?我想不止这些。现在你先别动手,最好问清楚他们发现了什么,发给谁了。方便我们下一步动作。” 杨再业又敲打起了桌子。 黎明点点头,算是明白了杨再业的意思,转身告别。 杨再业看着黎明的背影,满意地点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这兄弟俩一文一武,都是杨再业身边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啊! 杨再业其实知道自己现在作为一个商人去插手这些事有些不守规矩,但谁让这的领头人是他老爸呢!当然也就有了插手的理由。而去处理这些事,黎虎兄弟俩目前来看就显得比较重要。以后的事情谁又说的清楚呢? 第两百三十九章 博弈(二) 经过半个月跟踪和收集,黎明手头也理解收集了不少的资料,他觉得是时候去找杨再业汇报一下并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了,于是带着他的笔记本去了杨再业的办公室。 “说说最近情况如何了。” 杨再业把烟灰缸从桌子上收了起来,黎明不抽烟。 “目前注意到的人有二十来个,都是外地人,有的在我们镇上都住了一两年了,有的刚来没多久。他们去的地方大概有以下几点。” 黎明掏出一张a3纸,在自己和杨再业面前铺开。 “一是侗族博物馆,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博物馆有啥用,但是他们偶尔会往那里走,我估计就是单纯的去散散心而已。” “二是各种菜市场,除了生活所需的一些食物,他们经常很多肉类菜类,根据我的猜测他们应该是在看看菜市场买卖方面有没有搞鬼。” “三是城市建设的一些东西,像路政啊!基建啊!公共设施什么的,这些人也都到处在拍,这些其实构不成什么威胁,最多恶心人的程度,下面这几个才有点威胁。” 黎明正了正自己的嗓子,让声音听起来更清晰些。 “他们有一群人专门在夜晚活动,去夜场或者那些发廊,专门收集一些非法交易的证据,本来这些东西是你管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容易搞到信息,这些年你外包出去了,把精力放在了新区建设上,这方面疏于管理,又没出过事,渐渐就松懈了。所以……” 黎明欲言又止,似乎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镇上出了这些问题,我也有责任,没必要推脱。” 杨再业把黎明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黎明也就不好说什么了。有些话老板说可以,那叫自我批评,属下说就不行了,那叫以下犯上。 杨再业抬手,示意黎明继续往下说。 “所以他们着实收集到了一些比较有力的信息,你跟我说的发生在新区那边的事,就是他们弄出来的动静,这样的信息还有多少我不清楚。” “哦?那你接下来有什么应对方法吗?” “我准备把人抓起来慢慢问。” “抓人的方案有了没?” “还没。” 说到这黎明老脸一红,他这个左右手当的确实不太称职。 “老祖宗告诉我们说,三思而后行啊!明白吗?” 杨再业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黎明的肩膀,黎明有些羞愧地点了点头。 “抓人是可行的,但目的不是为了对他们这些人做什么,而是要问出他们弄到了什么。放在哪里?交给谁了?这是其一。” “其二,我们是去走访群众,了解基层百姓生活情况的,你顺便把电视台记者给我约上一块走。最后你给我安排一些路比较差的地方走走,最好是什么路灯坏啊,路面差的,” “明白,我会安排的。” 黎明虽然不理解杨再业的意思,不过都记了下来。 “趁着机会把能问的都问了。再去考虑下一步怎么走更稳妥一点。” 黎明记了下来,起身去准备。 第三天,同乐镇果然有了一次专访,领头的人正是镇长杨建民,还特地邀请到了县电视台的记者,对这一次走访进行了报道。 路线并没有大家想的那样都是平坦的道路,有些地方还是坑坑洼洼的,正处于施工状态。记者还特意跑过来问说这些画面要不要播出来,杨建民说如实播放就好,没必要搞假大空。还借此机会对路政局进行了批评。表示这是他的失职,今后会对这些基础建设加大投入,利民便民。 接着是菜市场、博物馆、养老院等等地方都走了一圈。把镇子秀了一波存在感。 正当所有人把目光都集中在这次走访事,杨再业他们趁机把人控制住,问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此刻杨再业正在看着那些缴获上来的手里,这里面除了有违禁品交易的照片和场地照片,还有色情交易的各种记录、录音。 这东西要是真给捅上去了,确实够杨再业他们喝一壶了。 杨再业那是越看越气,气的不但是自己手下的无能,让人轻易就弄了这么多东西,也气他们如此嚣张,什么东西不问个青红皂白就敢做买卖。更气的是他居然不知道这个事,事情是瞒着杨再业在进行的。 “黎明,你给我顶着这手机里面的几个人,别让他们跑了,我去找我爸,这几天就会有个扫黄打非的行动会落实下去,这里面有一个算一个,全给我弄了。如果他们对我的做法有意见,就把这些东西甩到他们脸上去。告诉他们好好做人,还能保个家庭和谐。明白了吗?” “至于东港镇那边的,去留随意,但是警告他们不要整幺蛾子了,不然没有好果子吃。” “最后,你去给我物色一个顾问团,木材专家顾问团,给我想办法让东港镇那帮人注意到。我只有以下几个要求。” “第一,顾问团必须无条件听从我的指挥,所有行动必须向我汇报,第二,这些顾问团对木材有一定的了解最好,就算不懂也没事,但是嘴巴一定要会说,会忽悠人。第三,一定要会玩阴谋诡计,会挑拨离间。会说颠倒阴阳、兴风作浪。你去帮我找找这样的人,最好十个八个的,敢给我玩阴的。我就给你们来一票大的。” 杨再业王者东港镇的方面,满眼都是寒光。 第两百四十章 博弈(三)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专家则一抓一大把。 这年头不缺的就是专家,各种各样的专家满大街都是。而随着县城各行各业的兴起,各种培训机构和顾问公司行业也跟着迎来了一个高速发展期。 特别是一些打着海外留学经历,有着先进管理理念和培训经验的公司,在县城十分吃香,大家似乎对于国外有些一种盲目的信任,仿佛只要一听是进口的那肯定就是高人一等。 而黎明请来的这批专家可不得了,那是市里的知名培训机构华成教育的顾问老师。 看看那目空一切的眼神,那啤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那自信包容的微笑,那不急不躁的口音再加上黑白分明的西装。一看就是饱学之士,老师两个字当之无愧。 “杨总,这是市里着名的培训机构华成教育的首席讲师罗老师,特地应您的要求,带了他的专业团队过来协助。” 黎明给杨再业介绍了一下这个气场十足的中年人。 “你好!你好!我叫罗玉英,华成教育的特级讲师。听说杨总需要专业团队的帮助,不用质疑,我们就是最专业的。” 瞧瞧这语气,别的先不说,就这自信,杨再业都觉得这差事非他莫属了。 “不知道罗老师擅长哪方面的知识?” 杨再业试探性问了一句。 “客户需要我们擅长什么,我们就擅长什么。” 得,就这货了! 杨再业桌子一拍,不选你选谁? 双方经过短暂的会晤以后一拍即合,口头拟订了合作协议之后罗玉英就离开了杨再业的办公室,只待合同一到,即刻行动。三天后一份合同发到了杨再业的邮箱里,他让黎明帮忙去处理这件事,过程除了他俩没第三个人知道。 一个星期后,华成教育的一个专业团队发表了一篇文章,文中对于各种木材的特性和加工难度、品种等级进行了划分,并对市场的木材需求和当前省内的木材加工业进行分析和展望。在业界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小作坊看了觉得如看天书,压根看不懂那些云里雾里的专业术语。只有那些大型的木材加工厂领导人才从中领悟到了一些心得,但也觉得似懂非懂,一看主编,得,海归人士,留洋讲师,怪不得一套一套的那么高大上,听不懂就对了。 此时县城的木材加工业确实来到了瓶颈期。各种家庭作坊开开倒倒前仆后继的死在沙滩上。密集型加工厂人满为患,但是产量又不见提升多少,即便做出来了也堆在仓库里卖不出去,多少号称几百万资产的加工厂,有八成的资金都压在了仓库里,除了付出巨大的管理成本之外毫无收入。 旧的市场已经饱和,新的客源又开发不出来,面对如此困境,老板们除了降价之外毫无办法,可这又进入了另外一个恶性循环,毕竟利润是有极限的,不可能无限制压价,除非能降低成本。可这么多年过来了,能降低早都试过了,也不用等到现在一筹莫展了,多少人都在熬,都指望着别人先破产了,好让自己能多一点市场份额。 就连东港这样的龙头企业都受到了波及,其他的加工厂可想而知。 正当人们在黑夜里绝望前行之时,罗玉英团队的文章给他们带来了曙光,给他们指引了接下来的方向。 正当人们还在搜寻罗玉英和他团队的过往事迹和论文,以便获得更多有用信息作出判断之时,东港公司向他们展现了一个龙头企业的魄力,他们以一份年薪百万的合同聘请罗玉英团队成为他们公司的首席顾问团,制定公司的发展战略,指导公司今后的发展道路。 这是三江县有史以来第一个不靠实干靠嘴皮子拿到百万年薪的事例。让不少人大跌眼镜陷入自我怀疑之时,也同样激励着无数的键盘侠们,以几倍于以前的热情投入到无限的练习嘴皮子的事业中去。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不不不!君不见一张嘴都值年薪百万了,谁还累死累活玩命啊! 罗玉英的故事激励着人们一时之间给各种培训机构带来了一波福利。报名的人数比往常多了不少人。 当然我们的罗玉英老师并不知道这些事,此时他正在东港公司为他开的欢迎会上致词。 他先对东港公司过去的峥嵘岁月表示了崇高的敬意,对东港公司给社会带来的贡献表示了极其尊重的肯定。接着对东港公司的当下进行了全面的分析,高度赞扬了现东港公司领导人为企业的生存作出的卓越贡献和辛勤付出,称他们为时代下最可爱的人,最后又对东港公司的未来作出美好的展望,并十分荣幸地宣布自己是历史的亲历者而不是旁观者。 接下来啥东港公司的一通高层发表致辞词,内容远没有罗玉英的稿子来的充实,拖拖拉拉讲了四个小时,这个欢迎会也就过去了。从今天起,罗玉英就是东港公司的特级顾问,有着和董事长他们直接对话的资格,而是个人都知道东港镇和东港公司的关系,换句话说,罗玉英已经进入了一个高级圈子,自言自语,关乎民生。 而杨再业在听到罗玉英的欢迎会致词后那是笑得不能自理。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找罗玉英是找对人了,他突然十分期待罗玉英接下来怎么做。 第两百四十一章 帝国的覆灭(一) 罗玉英入主东港公司的第一堂课,就是讲6s。 这是一个永恒的、万金油的话题,下到家庭小作坊,上到世界五百强。都离不开6s这个话题。永无止境的改善从成立公司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能让你搞到世界尽头。 东港公司的领导们自然也知道这个东西,典型的假大空的代表,如果罗玉英只有这个点本事,很显然不能让人高看一眼。 不过一众人却也没有低估了罗玉英,因为同样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确实不一样,比如都是讲6s,他就能讲的津津有味,前来听课的基层管理大部分都听得懂,还有课堂不少互动。和那些业余讲师讲成昏昏欲睡的状态截然相反。这种控场的能力就不是他们能把握的,而这些恰好是那些东港公司的高层们需要掌握的技能之一。 6s讲完,罗玉英还去车间逛了一圈,深入浅出地讲述了6s在实际工作中的运用,并以此为基础弄了几个样板小组来定点实验,准备打造成几个标杆班组。 讲完了6s,罗玉英又给他们讲了精益生产模式的一些基础理论,并在样板小组里设置了几条生产线来展示他的成果,以此为基础向东港的各基层灌输了生产效率、生产节拍、人工成本、瓶颈改善、IE工程等理论,在努力提高基层管理眼界的同时,也在提升他们一自身的素养。 当然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人最怕的就是改变,特别是未知的改变,罗玉英在折腾这些东西的时候,很多人都向高层投诉过,说这些假大空的东西根本不适合东港目前的实际情况。这样折腾除了浪费时间之外毫无用处。 但是当领导的不就是喜欢这样假大空的东西么?看起来多高大上,你看罗玉英弄起来那几个样板小组,和别的车间简直就是两个样,各种标识清清楚楚,地面规划的井井有条,设备保养的干干净净,各种物料也摆放的横平竖直,一看看过去给人的感觉就是高级场所,正规军不会打乱战的感觉。每当有人来参观,他们都喜欢把人往这里带,以此来展示自己和别处公司的不同。所以对于那些反对的声音视而不见。反而全力支持罗玉英的各种改革。 大概罗玉英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理想得以全部实现,一时间是真的全心全意投入到了对东港的改革之中。以至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每天盯着样板小组的各种进步和改善成果,一周一会,向东港公司的领导们展示着自己的各种进步。 借着改善的余威,罗玉英又成立了计划物控部,对各种订单计划和物料需求进行梳理,以达到控制成本的目的,这就意味着罗玉英可以阅读到大量的公司机密文件,东港的领导们二话不说,直接给罗玉英开了高级权限,任由他去折腾。 因为罗玉英的这些折腾,会产生大量的资金流动,只要资金流动了,他们才有办法从中扣出一部分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至于折腾出来的东西结局如何,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会在乎,其他人谁在乎呢? 罗玉英也正是看清楚了这一点,他和这些人其实是相互需要的关系,罗玉英需要他们下放的权力来实现自己的目标,他们需要罗玉英的各种项目来中饱私囊。双方一拍即合,一时间亲密无间,出入成双。 接着罗玉英又以市场需求已经饱和,需要开发新产品寻找新出路为理由成立了产品开发部。 产品开发向来是个无底洞。也是投资见效最慢、周期最长、最容易打水漂的部门。在这里你呼吸的空气都飘着金钱的味道。 就是这样一个烧钱的部门,没有任何准备和铺垫,从公司其他车间物色了一批所谓的技术骨干,由罗玉英起草了一份所谓的规章制度和考核制度,召集大家开个会,这个部门就算成立起来了。简直草率的像过家家。 也不算儿戏多少,在部门成立的当天,公司掌舵人之一的任总还是请大家出去吃了一顿饭的,吃完饭还是去KtV嗨了一把,后半夜还请大家去按摩城过夜,天亮才回来。 领导如此厚爱,众人自然憋足尽头要弄出点成绩来证明自己是值得信赖的。这不部门成立没多久,第一个项目就来了。 木材打磨抛光工艺更新。 看起来就一句话。但这里面涉及的东西可就多了,比如设备要买新的吧?那就要经过使用部门的评估,原有设备已经跟不上技术更新,然后提出采购申请,接着过采购部、财务部、总经办层层审批,如果过了还好,资金放下来了,那就是找设备供应商去寻找合适的设备,设备从审批一直到投入使用这其中多少油水不得而知。 这还只是其中一种,除了设备,还有原材料、辅助物料,技术人员、场地改造、工艺整改等等,全套下来,不说口袋鼓鼓,那也绝对不是那点固定工资能比得上的。 如果项目成功了,按照公司的奖惩制度,项目里所有人员可以从收益里获得百分之二十的提成作为奖金,也就是说如果这个项目一年给公司带来了200万的利润,他们就可以分到40万。 这个饼画的让人实在难以拒绝,只是想想就让人激动不已。所以大家都以百分百地热情投入到工作中去,争取烧更多的钱,想办法让钱生钱。自己再从中分一杯羹。 这让原本就只能勉强维持收支平衡的东港公司仿佛一个水塘中间凭空多了一个大漩涡,大量的资金迅速流失。去填补所谓的改革之梦。 第两百四十二章 帝国的覆灭(二) 精益办是罗玉英的办公区,是罗玉英入驻东港公司以后特意给他腾出来的地方,这里有办公室、会议室、接待室、茶水间、休息室。粗略一看就跟国中之国差不多。 这里一整层楼都是罗玉英和他的团队在用,一项项甚得领导欢心但不切实际的指令和项目从这里发出,波及整个东港公司。 罗玉英已经升级了,从罗老师这个略显生疏的称呼变成了罗总监。明面上的权力甚至比公司的两位总经理还要大,而走到这一步,罗玉英只用了短短一年时间。 不过罗玉英何等精明的人,他知道自己今天这一切是怎么得来的,并没有飘到没边了,一直对任总恭敬有加,这也让他在公司里更是如鱼得水。也让他获得了一整个楼层的办公区。 而此刻正值下午两点,阳光正好,罗玉英正在和他的团队们聊天,给接下来的工作做打算。 入驻东港一年,他手头上会的东西其实也就这俩三板斧,该发挥的也都发挥的七八层了。剩下的本事无非就是把这些成果维持下去,保证不要半途而废就差不多了。 但是罗玉英可没有忘了自己和杨再业的约定,他是带着目的而来到这里的,因为自己当年的理想意外的已经实现了,所以接下来就是实现约定的时候了。罗玉英是个讲信用的人,说弄死东港公司,那就一定要弄死它,不然怎么出来混? 这不大家伙此刻正在交流着怎么体面优雅地把东港公司给弄死么? 这一年以来罗玉英也没闲着,招呼着手底下的兄弟们暗中收集不少东港公司的黑料。 比如中高层领导以权谋私、采购部赚差价介绍费、行政部和劳务公司赚回扣、财务做假账等等。要知道东港公司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公司,它是乡镇重点扶持企业,是东港镇对外的脸面。很多的项目和镇府都有着密切的合作。很多项目的申请审批都快速无比,这是其他企业享受不到的特权。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企业,是不可能让罗玉英一个外来人进入核心管理层的,实际上罗玉英也没有真正进入核心管理层,但东港公司真的膨胀的太厉害了,哪怕就是罗玉英得到的这些东西也足够了。或许他们是没有想过一个兔子也敢来摸老虎的胡须吧? 当你的项目审批畅通无阻,当你的资金有求必应。当你贪污十万没人管,二十万没人管,一百万也波澜不惊的时候,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呢?人心就是这样填不满。 “罗哥。接下来怎么搞?我们该收集的信息都收集的差不多了,交给杨再业就足够了,我只想走之前再弄一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弄钱的地方。” 大家伙一进了办公室,哪里还有人前那衣冠楚楚的样子,领带一拉,外套一脱直接都瘫在了沙发上,不少人皮鞋都不脱,双腿往茶几上一放开始吞云吐雾。活脱脱一个流氓团体。 “不急,我大概分析了一下,公司里两个总经理合不来的,一直想把对方赶走自己独揽大权。任总不说了,人虽然没啥本事,但是支持我们啊,冲这点就够了。那孙总不一样,一直看我们不顺眼,多次在会议上给我脸色让我难堪,而且这人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不能让他呆在公司里,不然东港公司还真倒不了,得想办法把他赶走。” “罗哥说的挺对,那孙总确实有本事,都这地位了,还经常往一线跑去视察,有些东西还自己亲力亲为,对待下属一点都没有总经理的架子。对公司的各种运作模式和属下的能力也很清楚。有这样的人在,东港确实短时间内确实不会有事,即使我们乱折腾。” “罗哥,我有个主意不知道该不该说?” 一旁正抽烟的一个人举起夹烟的手。 “说,大家都是一个团队的。不分你我。” 罗玉英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听听这个人的意见。 “罗哥你看过农业频道吗?” “看过。” “立体农业知道吧?” “大概明白一点。” “依我看,我们就搬那个立体农业的模式,给他弄个立体种植,就说节约成本要从源头开始,从原材料自供自足开始,自然就能实现成本控制了。” “年轻人脑子就是好使!” 罗玉英大拇指不由得竖了起来,立体农业他略知一二。只是一时半会没往这方面想。现在越想越觉得这主意简直完美无缺。 当下就和团队讨论起了运作方案。一连讨论了三天,罗玉英这才拿着厚厚的项目蛋糕来到了任总的办公室里。 罗玉英那指鹿为马的嘴巴,任总也是招架不住,而且罗玉英这一二三一说出来,确实给人一种新型种植的感觉,尤其是将空间利用的淋漓尽致。任总想的是,按照这样的种植方法,他就可以按照原来的方法申请地皮,然后利用新型种植省下地皮,到时候可以转手卖了。赚点辛苦费。 罗玉英当然没想到这么深的层次。他现在只想坑人。 两人一拍即合,第二天就召开了项目发布会。将罗玉英的新项目公布了出来,不出意料地遭到了孙总的强烈反对。理由是东港镇的土地质量根本支撑不了这样的大规模立体种植,尤其是这个项目里居然还有速生桉在里面,这东西绝对不能和别的树木种一块,那简直是灾难。 刚开始大家还好声好气,任总耐心并且委婉地提示了在场的各位这是一个生财之道。于是绝大部分参加会议的人都保持了沉默,只有孙总不依不饶,说这是祸国殃民的方案,绝对不能过,最后爆发到了拍桌子指鼻子。 而在这件事后的一个月后,孙总从东港公司离职,不知去向,公司正式成为任总的一言堂。项目就此如火如荼地展开。拉开东港公司覆灭的帷幕。始称“暗使之乱”。 第两百四十三章 出发 时间来到2015年的冬末春初。 河岸边的柳树开始冒出了点点绿丝,桃树也鼓起了粉红色的包蕾,空气中的风开始变得柔顺丝滑。天地间的万物开始苏醒,有了鲜活的草绿色。像刚发育的小姑娘一样让人充满了期待。 吴紧已经从一个小小网站的主编摇身一变,成了有点名气的户外主播。有了自己固定的粉丝群,网站他还在坚持做,不过已经变成了副业,用来记录和上传平时剪辑的一些视频。平时沉默寡言的吴紧似乎找到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镜头前变得能言善辩,活跃异常。 春初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作为一个户外主播,自然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所以吴紧早早就准备好了东西,今天外出直播。 吴紧有固定的直播时间,一般是早上九点开播到下午六点下播,中途不下播。自打转型主播以来,这个时间极少更改。这种坚持也让吴紧收获了一部分的粉丝。 一个手机,一条自拍杆,一个背包,包里放着一些户外用品和急救用品,就是吴紧外出直播的全部家当。每去一个地方直播之前,吴紧都会先去实地考察一遍,顺便搜索有关的奇闻趣事或者发展历程。丰富自己的直播内容,随着阅读量的提高,吴紧也知道了很多以前从来不去关注的东西,说话做事的水平也慢慢地提高了不少。 这一年以来,吴紧已经把县城周边一些比较好玩和值得去拍摄的地方都去了一遍。一些他认为值得去游玩的镇子也去了一趟,现在他准备把自己的业务范围再拓展一些,去村子里拍摄,首选目标放在了高旁村。 其他地方他并不是没考虑过,比如帝王娱乐城,这个老窝他就拍摄了好几处次,但是反响平平,虽然有人惊叹于帝王娱乐城的豪华和一览众山小。更多的人却说对这个不感冒,更希望吴紧拍摄一些具有民族特色的视频来满足他们的求知欲。 廖工兵那里他也有过考虑,但这一年廖工兵是真的忙得不可开交。之前一直在忙着人口拐卖案,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境界,整个人廋了一大圈,眼睛发红、胡胡子拉碴。二十来岁的大好年华看起来像饱经风霜的大叔,除了眼神依旧犀利,全身上下没一根毛像年轻人。 拿出了折寿的劲头自然不会空手而归,整个团伙终于是被一网打尽,当身上紧绷的那根线一断,廖工兵差点当场住进医院,好歹身体够好,硬生生撑了过来,这会还在家陪着那个小自己二十多岁的妹妹,谁都不想见。 杨再业也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虽然和吴紧再同一个地方工作,两人见面的次数也不多,一是吴紧经常外出,很晚才回来,这时候杨再业都已经回家陪老婆去了。二是吴紧觉得杨再业好像在刻意回避自己,似乎有什么事不想让自己知道。不过吴紧也不是一个好奇心特别强的人,杨再业不愿意说,他也懒得问,反正不会害自己就行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吴群那个地方可以去了,一来杨玉芳已经回bj去了,这会剩吴群一个人在高旁村里对月相思,正需要兄弟的安慰。二来高旁村的环境是十里八乡保护的得最好的村子。虽然早十几年前也做过放火烧山的荒唐事,自任进学来了以后,一直尽力于保护这里的环境,虽然当时的村民们不理解,但是当时的任进学确实给村民们带来过实实在在的利益。仟仟尛哾 比如开始不理解到后来感恩的公路。这条路拯救过无数受伤的村民和难产的孕妇,被村民们称为生命之路,如今的村民维护这条路比自己家还用心,哪个地方有点塌方或者下沉,不用村公所播报,村民自发就把路给修好了,分文不取。 在比如村子里的一些水果,任进学是确实帮他们找到了出路,第一批吃到这个红利的就是黄旺他家,吴群老家对面的那一片桃花源不再是梦幻和虚无的美好,而是实打实的利益。全都变成了黄旺家那三栋独立别墅和各种彩电冰箱洗衣机。 再就是打谷机和农耕自动化的普及,终于是让村民从土地上解放了出来,有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打麻将、玩扑克、看电影,偷女人,物资和精神生活都得到了极大的丰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冒了出来,好在这一切都有任进学在指引他们大方向,不至于出大乱子。 任进学已经成了村子实际上的统治者,在长者为尊的传统乡村观念里,这全也算是一个奇葩。以至于在宣传退耕还林的时候,村民们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因为宣传这事的人叫任进学。 没有任进学他们过不上这样的生活,再加上这些年因为各种副业的兴起,很多田地本来就处于半荒废的状态,这会退耕还林还有补贴拿,简直一举两得。退一万步讲,哪怕任进学真的在害他们,也认了,就当感谢他这么多年为大家的付出了。 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高旁村的环境就这么保存了下来,这里的空气质量是整个市最好的,山上到处都是山泉水。有着全市最大的天然氧吧,人均寿命常年高居市前二,仅次于全国闻名的巴马。 吴紧一直有来这里拍摄的想法,但是之前有更好的综合选择,加之吴群这货一直有杨玉芳陪着,他心理堵得慌,不想去找不自在。这会杨玉芳人离开了,季节也刚好是个拍摄外景,这才启程去高旁村。 第两百四十四章 目的地 吴紧并不打算坐车去高旁村,他决定走路去,从镇子去到那里并不是很遥远,也就十五六公里的路程。现在出发边走边玩,预计下午两三点可以到了。 一路来到山脚下,吴紧掏出手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发型,打开了直播,美颜什么的就算了,本来就丑,没必要开了,也没人从冲他颜值来的。 开了十来分钟,直播间陆陆续续的涌进来三十几号人,不断地的都打出了一堆问号。 “不好意思,今天开播晚了,因为今天要去的地方比较远。”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网名,吴紧倍感亲切,人数不多,却是一路陪伴过来的朋友,就像当初在游戏机里陪着他度过一段时光的朋友一样。 吴紧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打出问号,连忙拿出手机前后转了一圈让他们看看被云雾缭绕的大山。 “今天要来的这个地方叫高旁村,我朋友的家乡。这它坐落在海拔高度九百多米的地方,就在这座大山的半山腰间。有四百多户人家,是县城最大的侗族人口聚集地。这里有着很大的一个天然氧吧,还有保存的最验完整的鼓楼。一会带大家参观,现在我们出发了。” 吴紧一边介绍,一边看着直播间的弹幕,虽然不多,但大家都表达了期待,这让吴紧心里很高兴,爬山的尽头涨了不少。 春初的大山不像夏天那样明媚轻快,放眼望去整个山林都是灰蒙蒙的云雾,从树林间和山谷间缓缓升起。从轻飘飘的一缕渐渐变得厚重。最后在半山腰聚集在一块,变成了湿漉漉的一大圈。 吴紧把镜头对准半山腰,直播间就出现了一排的感叹号,不少粉丝还把直播间给分享了出去,慢慢地直播间的人数越拉越多,很快就突破了三位数,对于那些没见过大山的外地人而言,这种巍峨磅礴的气势着实让他们感到震撼。就好像大山里生出的孩子第一次看见平原时的那种目瞪口呆的表情。 “我靠!这山上不会住着神仙吧?看起来就好像不周山一样。” 一位名叫幕后煮屎人的网友发了一条弹幕,后面跟着一连串震惊的表情。 “这让我想起了李白的《蜀道难》。” 览菊闻香接道。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松下裤腰带接。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哈利波特大接。 “性盛至灾,割以永治。” 薛定谔的枕头接道,直播间短暂地安静十几秒中,突然爆发了一堆弹幕。 “膜拜文化人!” 另外一位叫枸杞红糖治痛经的网友又说到。后面跟了一连串的同感。 “好的了兄弟们,准备登山了,你们不要看这山雾很大,实际上能见度还是挺好的。” 吴紧把手机拿在手上,迈出了第一步。直播间的人又把目光投到了公路上。 “这公路是柏油路吧?不说山村的公路都是泥巴加水,寸步难行的吗?这柏油路太跳戏了,一点年代感都没有。” “你还活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呢!还泥巴加水,现在都二十一四世纪就了大哥些,国家不用发展的啊?看不起我们农村人吗?” “这位兄弟误会了,没有看不起农村人的意思,只是以前看照片农村都是这样,照片里还经常有一头老牛和一个老头之类的,还有一条林间小路,没别的意思。” “切,印象流了吧你!农村早发展起来了,有些地方不比城市差多少。” “我不是针对谁!有一个算一个,广西就是出穷逼的地方!要饭都不敢去饭店要,只能去路边放个碗!” 本来还算和谐的弹幕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瞬间就引爆了整个直播间。 “哪来的傻逼在这乱带节奏!主播把人踢了!” “最烦地域黑的人,整得自己好像高人一等一样。踢了!” “我觉得他说的挺对的,广西确实穷逼多。” “对尼玛!滚出去!” “垃圾主播,举报了!” 直播间一下乱成一团。不断有人离开和加入对喷,整个弹幕就像这云雾缭绕的大山一样翻滚不休。 “把带节奏的都禁言了!” 吴紧连忙交代了房管。 “请大家好好说话不要乱带节奏,刚才那个人不知道哪里来的,而且只有一级,是个小号,已经永久禁言了。请大家停止这种毫无意义的争论,不然我会把你们都请出去!” 吴紧一边解释,一边平息着直播间动荡不安的情绪,好不容易才把所有人安抚接下来,这才接着爬山。 就好像当初刚来这里的杨玉芳一样,吴紧也是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来到村口。一路上都在不断地介绍各种各样的风景。看见茶油地介绍一下,看见水田说几句,还特意去播水车和搭在山间的茅屋。 “我们到了兄弟们,我朋友家就在前面,就是操场边上那栋楼,说真的好久没爬这么高的山了,确实有点累,我现在迫不及待地想找个椅子坐一坐,再喝杯水。看到那个穿大花棉袄的男人没?那就是我朋友。阿群!” 吴群正瘫在椅子上晒太阳,眼皮沉的快要闭上了,模模糊糊之间仿佛听见有人叫自己,努力睁开眼睛往四周看了看,恍惚间看见操场边上有个人朝自己挥手。反复看了几遍才看清那是吴紧。 “你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下,还玩惊喜。哟!这满头大汗的,走路上来啊?” “对啊!可把我累的,来,我正直播呢跟大家打个招呼。” 吴紧把吴群拉了过来,手机对准两人。吴群看着自己和吴紧出现在手机里,还有时不时从手机上飘过的弹幕,感觉有些滑稽。 “这就是直播啊?他们人呢?在哪里?” 吴群指了指吴紧手里的手机。 “正在看着直播间呢你打个招呼。” “大家好,我是吴紧的兄弟,我叫吴群。” 吴群对着手机招了招手,然后像个小傻子一样笑了起来。 他觉得对着一个手机打招呼特别搞笑。 “你笑什么?” 吴紧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到好笑的事。” 吴群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第两百四十五章 历史 吴群这一笑可不得了,直播间人数又有了不断增长的趋势,而且女性网友越来越多。大有超过男性朋友的趋势。 吴群虽然穿着农村的大花棉袄,但是架不住人家颜值实在太高,尤其旁边还有个吴紧在,更是把他衬托的如同漫画王子。 尤其是这一笑,更是将什么叫儒雅洒脱诠释得淋漓尽致,教人不自禁的心生欢喜。于是直播间一下多了好多女生,吴紧看着不断增加的女性网友,心里是即高兴又难过,一时间五味杂陈。 “冲你来的。” 吴紧指了指直播间一路飘过的帅哥两个字,口气有点不太自然。随即又为吴群高兴起来。 “啊?” 吴群看着弹幕有点愣,一下看看手机,一下看看吴紧,显得很傻,看起来呆萌呆萌的。 “这是实时弹幕,你只要对着直播间打招呼就好了,大家跟你互动的消息都在这里。” 吴紧大概将互动功能给吴群介绍了一下,吴群这领悟力自然没有问题,吴紧一说就知道了个大概。 “大家好,欢迎来高旁村参观,” 吴群试着打了个招呼,果然没一会就有“帅哥你好!”的弹幕从眼前飘过。这让吴群觉得很新鲜也很好玩。看来除了那些日常交际和电话,人们的交际方式又多了一种,这能极大扩展人们的视野和认知渠道。但也因为直播有些极其强烈的个人喜欢和自我倾向,很容易传递各种良莠不齐的知识,所以辨别力很重要。 吴群突然想到自己也可以开个直播间,专门讲解一些传统文化。随即又被自己天真的想法逗乐了。不是想法有问题,其实是他已经变得太懒了,不想动。 最后在吴紧的催促下,这才给他当起了导游,开始介绍起自己的家乡。 “高旁村,这是侗家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这个村子在很高的地方,这里进出只有一条公路,。这条公路是我的养父任进学老师来了以后才修建的,我们这里所有的变化,都是他来了以后带来的改变。我记得我小时候啊。” 吴群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说点什么,最后又没说,而是顺着刚才的话往下接。 “我小时候,村子穷的很,开始修建这条公路的时候,听说任老师说很多乡亲都反对的,后来这条路救了很多人,这才改变了大家的看法,你们大家现在看到的青山绿水,都是任老师努力的结果,可以说就是他拿钱换回来的。” 吴群顺着自己的记忆,结合自己听说的和乡亲们的述说,将高旁村如何从十万大山里一个不为人知的落后村子,变成现在现代和古典融合的新农村模式娓娓道来。吴群那抑扬顿挫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将大家带进了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变迁里。随着时代下的人们一起喜怒哀乐,彷徨迷茫最后又坚定前行。 等吴群把故事说完,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还沉浸在回忆里不曾醒来,就连吴紧都深深沉默,吴群说的很多东西和他看到的并不一样,果然所有东西能成为知识留在书本上,那都是美化过的,现实往往不尽人意。 “带大家去看看这里比较值得一看的地方,比如我们这里最古老的鼓楼,还有我们的关公庙,听老人说关公庙和鼓楼都有好几百年历史了。由于没有正规的文字记载,仅靠人们口口相传,所以具体时间已经没法考证。” 吴群带着吴紧往鼓楼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介绍,只顾着自说自话,留着吴紧去处理直播间的弹幕,时不时跟大家互动一下。十几分钟后鼓楼出现在了大家眼前。 这是一座典型的侗族鼓楼建筑。四条大柱子连吴紧都抱不过来,柱子被蹭的油光发亮,舞台也得台面有些不平,上面有一些深深浅浅的脚印。连坚硬的木头都被踩出了脚印,很难想象这鼓楼经历了多少岁月才有这些沧桑的浪漫。 鼓楼的正中间摆着一面铜鼓,高约半米,直接约一米。看起来霸气十足。 “听说这面鼓是战鼓,曾经跟随薛仁贵将军一起出征过。当然这个东西十有八九是假的,国人就喜欢搞面子工程,什么东西都要和一些名人名事扯点关系,这样才显得根正苗红、出身不凡。这面鼓自我记事起就一直摆在这里,从来没有人搬动过,以前这里还有一副铠甲和一副弓。老人说有一次计划生育队过来村子里抓人,顺手就给拿走了,只有这个鼓太大又没什么价值才得以留下来。唉!世道啊!” 吴群伸手敲了敲鼓面,一声来自远古岁月沉重的叹息声就在鼓楼里响了起来,绕梁不绝。 “有弹幕问着这东西看起来很古老,干嘛不捐给博物馆,因为他们有专业人士修复保养,比放在这里不闻不问好多了。” 吴紧给吴群读一些比较值得回答的弹幕。 “这鼓以前是村子了开会的时候用来集合的。后来有了广播就不用了,这东西是乡亲们的念想和象征,不给带走的。就好像村边那关帝庙一样,是乡亲们的信仰,没人敢说半个拆字。这和拆掉乡亲们的脊梁没区别。我带大家去看一下,老实说小时候我老怕这里了,里面乌漆麻黑的,一进门就阴森森的让人背后发冷。庙门口正对面山上是村子里的坟场,庙门的路是死人拉出埋葬的必经之路,去世的人都要放这里一晚上,说是让关帝镇邪,以免尸变啥的。” 吴群说完情不自禁耸了两下肩膀,仿佛要抖掉什么一样。带着吴紧往关帝庙而去。 第两百四十六章 苏燕 关帝庙是高旁村的象征之一。和村子高处的那一片千年松树林一样闻名十里八乡。只要一说到高旁村,人们首先谈论的就是那一片历经千年时光、平均高度在五六十米的松树林和村子另一头的关帝庙。 庙并不是很大,加上它前面的一个院子也不过方圆两百平米左右,在任进学来了高旁村以后还搬迁过一次,现在坐落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庙前左右两棵大榕树把庙捂得严严实实,长年累月不见阳光。 庙前有一个石头搭建起来的石槽,专供烧纸钱倒酒等祭祀活动使用,整个石槽看起来乌漆麻黑的,一点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周围都是一层厚厚的油烟。榕树下有一个约五六平米的小木屋,破旧的木门斜斜虚掩着,看起来十分古朴简洁。吴紧想进去看一眼,被吴群给拉住了。 “兄弟,那房子是停尸房,当年和这关帝庙、榕树一块移过来的。多少年历史没人说的清楚,反正只有你想不到的尸体,没有它没装过的尸体,你确定要进去体验一下吗?” 吴群一说完,吴紧就感觉身体突然冷了几下,周围的空气温度变得凝固了几分,连忙摇摇头远离了这个阴森森的房子。 关帝庙的整体都是木材搭建而成,前有榕树为它遮风挡雨,后有乡亲们为它维修保养,所以历经几百年的时光下来,也并不显得特别沧桑。除了木材历经时光变得发黄的颜色之外,并没有特别明显的破败感。保持着五六成新的样子。 不过不远处就有一所时间上差不多一样久远的停尸房,再加上光线不足的问题。吴紧走进庙里的时候确实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这并不是生理上的感受,而是心里上的暗示。 这让吴紧有点不太敢去看自己面前地那座半米高的关公像,仿佛此刻的关公活了过来一样,他的周身都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亏心事做多了吧?看看你现在这个心虚的样子。” 吴群正准备给关老爷上柱香,一看吴紧这畏首畏尾的样子,忍不住出声嘲讽。 “我可没做什么亏心事!我问心无愧!” 吴紧连忙强调了一波,他当然不会说是怕一些玄乎的东西,这大白天的,还是在关老爷身边,这要是关帝庙都闹鬼了那不是恶魔在人间了? “没做亏心事你怕啥?缩头缩尾的,拿着!给关老爷上柱香、许个愿,保你将来事业一路顺风。” 吴群把手里的香分了一部分给吴紧让他拿着,然后去一旁的抽屉拿纸钱。烧纸钱、点香、拜关公,一套流程走完,两个人离开了这里,一直到离开榕树覆盖的地方,吴紧才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压抑感才渐渐消失。 关帝庙走完,吴紧算是结束了这一天的直播,拒绝了吴群留下来吃晚饭的请求,搭着返回同乐的车子离开了高旁村。直播完了并不等于没事了,他还要复盘一下回放,看看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还要和他的团队讨论做短视频的事,每一天都很忙碌。 一边把视频上传好,一边吃着泡面给粉丝们回帖,一切忙完已经来到了晚上八点多,整个办公室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吴紧伸了一个懒腰,靠在椅子上点了一支烟,默默抽完才缓缓起身离开办公室。 出了公司大门回宿舍的路上不出所料的又遇见了那个在路口拦住他的那个小太妹。 以前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吴紧吃住都在公司,后来随着吴紧的名气变大,工作越来越多,不得已又弄了一个工作室,就是用以前的宿舍给改的,吴紧自己出去租房子。没多久就在这个路口遇见这个叫燕子的小太妹。 烟熏妆、皮夹克,一头蓬松的杀马特,抽烟喝酒玩机车。没一样是吴紧看得顺眼的东西,偏偏这个小祖宗不知道什么原因,总是在这个必经之路上堵吴紧,逼着他一起去吃晚饭。 第一次看到燕子的时候吴紧其实拒绝的很清楚,我已经吃过饭了,不想去了,而且我们不熟,你这样突然请别人吃饭不礼貌。 “去不去?不去我让他们打断你的腿。” 吴紧一看这小祖宗旁边那几个奇装异服的小伙子,只得忍气吞声地上了她的机车。 晚饭地点在附近一家大排档,点的都是一些常规烧烤,种类很丰富,但是吴紧吃的一点味道都没有,燕子也不说话,一直让吴紧多吃,最后载着肚子圆滚的吴紧来到他宿舍楼下,甩尾而去。 这姑奶奶估计是堵吴紧堵上瘾了,打这以后几乎天天晚上在这里堵吴紧,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带好几个人。身上的衣服经常换来换去,有皮夹克、运动服、牛仔衣,不变的是脸上的烟熏妆和头上蓬松的大马尾。 以至于吴紧现在都养成了习惯,饿了就先吃点泡面将就一下,到了燕子堵他的地方都要停下来看一眼,看看那个花里胡哨看不出长相的小祖宗在不在这里。 堵了两个月以后,燕子终于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吴紧。 “记住了,我叫苏燕,以后叫我名字,不准叫我“喂”或者“那个谁”,更不能像他们一样“叫我燕子”,明白了没?” 吴紧麻木地点了点头,苏燕满意地笑了笑,从车尾箱拿出一条中华烟递给吴紧。 “别人给我的,还没来得及拿回去,你今天表现不错,给你了,反正我家里还有很多。” “谢谢!” 吴紧这两个字还是会说的,这东西他以前拒绝过,被苏燕直接扔在他怀里,然后直接开车走了。一来二去的吴紧也就习惯了。 反正看样子她家里并不缺少。 吴紧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第两百四十七章 破冰 苏燕的家严格来说并不是很有钱,但是比一般家庭好很多。 她家里是单亲家庭,从小和妈妈一块生活,至于她爸爸是谁。 不知道。 她妈妈叫苏汀兰,从前是一个舞女,在歌舞厅混日子的,家里人觉得这个职业不光彩,早就和她断绝了往来。这样也好,单身一人的苏汀兰没日没夜,整天和外面的人鬼混,不知不觉中就有了苏燕这个女儿。 有了女儿以后的苏汀兰仿佛变了个人,终于是觉得这份工作确实不光彩,在女儿面前抬不起头,想换个工作,奈何早已经深陷泥潭无法抽身。除了在歌舞厅赚钱,她实在没有什么技能,只能一边纠结一边扶养女儿长大。个中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或许是带着她的基因罢,这个女儿从小不省心,书读到了初中就死活不去学校了,苏汀兰用尽了办法也没能说动这个女儿,苏燕初中毕业开始就一直在社会上混。可城市夜晚的霓虹灯实在太过梦幻,苏汀兰怕女儿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这才搬到了同乐镇这个找偏僻的地方,这里虽然也有纸醉金迷,终究还能让人保持理智。 谁曾想来到这里的苏燕一样不让人省心,没过多久又混成了这的大姐头,烫头抽烟喝酒一样不落。 心力憔悴的苏汀兰找自己的女儿谈话,希望能让她回归正途,得到的只有苏燕的一句话。 你自己都那样了,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说完摔门而去,留下苏汀兰一个人独自落泪,黯然神伤。或许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当年她看着自己也是同样的眼神。 可生活终究还要继续,苏燕还要她看着,虽然这些年累积了不少财富,可也不能坐吃空山,身无特长的苏汀兰早了一份保洁工作,每天去酒店里打扫卫生,每个月千来块钱的收入,一个月的收入还不够她当初一两天的消费的,简直和曾经的自己天差地别,但是苏汀兰觉得这份工作真的很重要,这是除了女儿之外最要的东西了。 好在苏燕虽然生活混乱不堪,但是凭借苏汀兰多年的经验,她知道自己女儿一直守身如玉,并没有像她当初一下情头无数,这也是苏汀兰没有一劝再劝的意思,这个女儿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独立自爱,自己只是占了个妈的名分,除了这个身份,确实没有资格说苏燕。 而最近,苏汀兰发现女儿有了一些异常的举动,比如偶尔会发呆,频繁的照镜子,化妆也比以前更用心、用的时间更长了。出门也不再是随手衣服一套完事,开始学着打扮自己了。以苏汀兰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自己女儿是有了心上人了,所以才会刻意去收拾自己,这可是苏汀兰努力了几年都没做到的事。 有时候爱情就是这么神奇,它可以打破一个人的行为,重塑一个人的习惯,改变一个人的原则。 只是因为从小没学过这方面的知识,苏燕的打扮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衣服看起来整洁干净了很多。大马尾和烟熏妆也花了更长的时间去打理。除了精气神看上去有些改变,其他还是一模一样,这并不是打扮的要点。 但是苏汀兰不知道女儿的心上人是谁,什么样的人,所以她请假一星期,特意去跟踪一下自己的女儿,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吴紧身上。 在苏汀兰看来这是一个长相很普通的男孩子,甚至来说还有点丑,但是从面相来看这是一个善良温和的人,在他脸上你看不到一丝因为生活各种不公而产生的怨气,只有平和。衣着还算得体干净,从质量来看也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这样的人,显然比苏燕身边那些奇装异服,神情怪异的朋友来得让人放心和可靠。 只是女儿的方式着实让苏汀兰有些哭笑不得。她居然强迫别人和她一起去吃饭,还威胁别人。 或者在她看来,这可能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约会了吧? 自己的女儿约会啦!苏汀兰心里莫名高兴起来,一点没有养大的白菜即将被猪拱的复杂情绪。因为女儿的这种变化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她甚至还要想抽个时间请吴紧吃个饭,好好感谢一下这头猪。 只是自己女儿这打扮啊。 苏汀兰看着苏燕对着镜子拿着画笔笨拙地在脸上滑来滑去,摇摇头走了过去。 “见自己喜欢的人是不能话这种妆的,这会让别人心里不太舒服,该有的你的衣服也要换一换,看起来太不像个女孩子了。” 苏汀兰坐到女儿身边,看着她的脸说到。 苏燕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画了一半的妆,没有说话。她挺想问一问苏汀兰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事情的,转念一想叫个人虽然这些年话越来越少,毕竟是相依为命这么久,彼此的变化还是会去关心和察觉的。就好像苏燕知道苏汀兰手上的老茧已经厚厚的一层了,一点看不出小时候那葱白玉素的样子。 见女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苏汀兰知道她自己听进去了,这让苏汀兰倍感欣慰,也许她们母女俩的关系,真就让这样一个人给改变了也说不定。因为现在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你的妆太浓了,会让别人看起来很怪异,你只要画画淡妆就好了,不要遮住原本漂亮的脸庞。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说你以前的妆不好,只是不适合约会。还有你的衣服,太中性化了,你应该穿一些女性化的衣服去约会,这样才能让人注意到你的魅力,比如连衣裙、吊带裙等等”。 苏燕听得身体慢慢直了起来,手中的笔也早就放在了桌子上。 “还有化妆品也是有讲究的,我带你去买一些。” 苏汀兰说完有些期待地看着苏燕,后者默默从椅子上起来,然后看着她点了点头。 “好。” 苏汀兰突然鼻子一酸,差点控制不住眼泪,她连忙起身去房间,借着转身去拿包的动作掩饰自己朦胧的泪眼。 “好!我们走。” 第两百四十八章 开始熟悉 化妆对女人来说一项必备的基本生活技能,而对苏汀兰来说,更是她生存的资本之一。 时而浓妆艳抹,时而轻描淡画。时而妩媚动人,时而含羞待放。这一切苏汀兰无不信手拈来,成了她刻在心里的本能。教一教自己的女儿那是小菜一碟。 带着苏燕去化妆店逛一圈,接着去服装店买衣服,一些饰品,大包小包地提回家,苏汀兰手把手的教起了苏燕。苏燕还是话很少,默默听着,时不时点头或者问个问题,就这样的气氛都已经让苏汀兰很满意了,比起当初苏燕一回家就进卧室睡觉那可就好的太多了。 于是一连几天,吴紧都没有看到苏燕过来堵自己,心里觉得有些奇怪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庆幸,毕竟跟苏燕这样的小太妹一块吃饭确实压力很大。 在某一天的晚上,大概过了三五天时间了,在吴紧已经快要把苏燕这人忘掉的时候,她又来了。 再次遇见吴紧差点认不出苏燕,这还是那个花里胡哨的小太妹吗?简直判若两人,大马尾不见了,成了齐胸的直发,那整齐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专门去护理出来的。脸上的黑眼圈和小星星也不见了,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只是打了一层浅浅的粉底和眼影。身上的衣服也不再是银光闪闪的夹克或五颜六色的皮衣外套,身着一件风衣和高筒靴,这再正常不过的穿着终于让吴紧看见苏燕的时候一眼看出来她是个女孩子了。 “跟我去吃饭。” 苏燕一开口,吴紧又找到那个熟悉的味道,惊讶之余又感觉轻松了不少,不然吴紧都不敢认眼前这个人了,苏燕这天上地下的变化实在让吴紧有点不太习惯。 去到经常来的那个地方,点了一些平时吃的东西,两个人除了吃东西又不说话了,只是偶尔会说一两句,吴紧除了在杨再业他们面前话有点多平时就一闷葫芦,苏燕的性格也和吴紧一个德行,要不说这苏燕莫名喜欢吴紧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穿这身衣服挺漂亮的。” 吴紧终于是对苏燕的穿着进行了评价。苏燕听了浅浅的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继续吃东西。 “你在帝王娱乐城里面工作吗?看到你经常从里面出来。” 苏燕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聊天的,但是不能一直这么沉默下去,这气氛太尴尬了,总得说点什么来打破沉默。吴紧不吭声,她只好先开口随便问了个问题。 “算是吧?” 吴紧迟疑了一下,回答到。广义上他确实在帝王娱乐城里面工作,但是他的工作又和帝王娱乐城没有关系。 “我是做直播和视频剪辑工作的,我有自己和朋友一块弄的一小个工作室。就在帝王娱乐城里面。平时白天呢我就外出找一些具有民族特色的地方直播,下午回去再做成视频上传到网站上。” 老实说俩人算是认识挺久了,都两三个月了,居然现在才去了解这些东西,就离谱。但是他们两个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苏燕反而因为有话说感到高兴。 至于吴紧也这些天来算对苏燕的印象有了一些改变,这姑娘虽然看起来很霸道,实际上也就嘴上说说而已,人还是挺不错的,也没对吴紧做啥出格的事。加上今天这穿着确实挺好看的,从一个雌雄莫辨的人变成了一个姑娘。这才是吴紧看法有些改变的基本原因。不然为啥别人说人靠衣装呢! “直播房间是什么?我在哪里可以看得到?” 直播苏燕当然懂这些,她又没工作,这一天天也没事做,玩手机上网那是打发时间的日常操作,除了玩游戏逛论坛,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在刷各种视频、看直播。苏燕自己也关注了好多个主播,有游戏的、户外的、跳舞唱歌的,只不过她看直播比较理性,几乎不打赏什么东西。真有喜欢的主播最多也就送送系统自带的免费礼物。 想不到吴紧也在做直播,苏燕听了其实挺高兴的,因为她就可以把自己的时间拿来看吴紧直播而没必要无聊瞎逛。他原本以为吴紧在帝王娱乐城里工作就是做个服务员或者卖卖东西什么的,毕竟人长的比较老实,不像是能靠脸吃饭的。 吴紧把自己的直播房间号和网址给了苏燕。两个人失去话题,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那个,其实我工作挺忙的,一直到处跑,大多数是在县城附近的乡镇。我现在也开始往农村跑了。效果还挺不错的。为此我还去学开摩托车了,我打算将来去学车。唉,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钱买自己的车,我这摩托车还是二手的呢!”仟千仦哾 吴群那二手车就在宿舍楼下,本着省钱再加上距离帝王娱乐城比较近的原则,他没有坐车上班,都是走路来回。这破玩意儿他也不好意思开出来丢人,跟苏燕那拉风的机车没法比。 “能代步就行,不讲究。” 苏燕筷子一放,掏出烟给吴紧递过去一支。 “其实我想说,女孩子抽烟挺少见的,我就见过你一个。” 吴紧看着苏燕说到,以前他很少看这个女孩子的,那妆确实不好看,今天这真面目漏出来了,还挺不错一姑娘,所以他多看了几眼。 “是不是抽烟的女孩子容易让人反感?总觉得不务正业一样?” 苏燕反问。 “确实有这么一点点,算是偏见吧!其实抽烟与否跟这些没关系的。你少抽点就行,怎么说抽烟都对身体不好。” 吴紧想了下回答。 苏燕听完没说话,默默把手上准备点上的烟收回口袋里。 “这饭也吃完了,我奔波一天也挺累的,准备回去洗澡睡觉了,那我们回去吧?怎么样?” 饭饱酒足,吴紧拍拍肚皮,打了一个嗝。 “我去开车。” 苏燕起身离开椅子,向黑夜走去,很快就消失在灯火阑珊的街角。 第两百四十九章 曾经的你 能记住与一个人有关的事情或多或少,取决于他在你心里有多重要。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这样的解释通常都是在告诉对方,不好意思,这事我没在乎,所以没记住。下次一定注意。 就好像那天晚上回去吴紧说了一句“老是让你请我吃饭也怪不好意思的,改天我请你。” 于是苏燕就问什么时候,“这个月十五号吧!”吴紧随口说了一个日子,苏燕点点头不说话,深深地把这个日子记在心里。 现在距离十五号还有一个星期,这让苏燕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实在太慢。整天无所事事的苏燕看起来了吴紧的直播和网站。 这让苏燕又发现了吴紧的另外一个优点,那就是吴紧其实挺健谈,至少在直播中的它看起来话比平时多了很多。和平时闷葫芦一样的表现完全就是两个人。 他能对着自己面前的各种特色物件或者景色做介绍,虽然不如专业导游那么引人入胜,至少表达的很清楚,一些重点也能说个一二三。不会让人听得云里雾里,做个小解说完全没有问题。 苏燕当然不知道早期直播的一些文案都是吴群给准备的,后来吴群觉得这样对吴紧不太友好,于是给他发了一个模板,让他对着模板填写一些直播内容,好锻炼一下吴紧的书写能力,所以现在吴紧能有现在这样的表现,实际上是吴群给他打底的原因。 当然要是苏燕知道了也会夸吴紧一句学习的真快,毕竟自己喜欢的人,做什么都是对的。就好像紫霞仙子说的那样“跑都跑的那么帅,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眼巴巴瞅着十五号总算在半夜的倒计时中来临,苏燕确认了一下自己定下来的闹钟,决定早一点休息,因为只有休息好了人才显得精神。精气神这东西不是化妆能带来的,偏偏又最让人喜欢。 苏燕并不是被闹钟叫醒的,昨晚半夜她爬床上睡觉,好不容易在胡思乱想中睡去。突然之间就醒了过来,一看手机这才三点多钟,离天亮还早的很,放下手机继续睡,然后第二次醒来,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了,结果一看手机才过去一个多小时而已。窗外的天空灰蒙蒙地紧锁着,还没有把阳光放出来的意思。 苏燕第二次放下手机睡觉,这一次总算睡觉的时间长了一些,直到早上十点多钟才醒来。闹钟都叫不醒,已经自动关闭了。 抱着沉重的脑袋在床上发呆了几分钟,苏燕这才穿着拖鞋来到了客厅,妈妈已经上班去了,要下午才回家,餐桌上放着她做好的早餐。苏燕洗漱完了,端起碗粥吃了一口,接着第一时间拿起手机去看吴紧开播没有。 很可惜今天直播间没有开播,只有一些粉丝把直播间当聊天室,在那里聊东聊西的,苏燕看了一下,是一些关于历史方面的东西,她对这些不感兴趣,直接退出了直播间,当然他们要是聊吴紧她就会留下来看一看。 因为吴紧的原因她跟妈妈的关系已经走在了修复的路上。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像小时候那样,母女俩幸福的依靠在一起了。 苏燕以前很痛恨自己的母亲,读书的时候,同学们经常拿这种事来笑话她,说她没有爸爸,说她妈妈就是的个鸡婆,算苏燕从小懂事,从来没有把在学校的这些遭遇告诉过自己的妈妈,可就算她再懂事也只不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正是渴望家庭关怀、渴望小伙伴理解、自己包里的玩具能和别人一块分享的年纪。面对的确实是孤立、嘲笑、嫌弃和欺压,就算她妈妈来学校和班主任交涉多次也还是改变不了这种情况,转学也只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平静而已。qqxδnew 这一切终究不是苏燕能承受得住的,她开始疏远自己的母亲,变得越来越沉默,曾经以为学习成绩能给自己带来荣耀的想法也开始动摇。因为拿到了奖状她也不知道找谁去炫耀,难道让她妈妈去跟那些和她睡一块的男人说吗? 后来有一天,就连她的班主任都拿这事在说话了。 “你看看你现在这德行,跟你妈有什么区别?真是什么样女人生什么样的孩子!” 苏燕终于破防了,她选择了退学,和自己的母亲关系降到了冰点,开始自暴自弃,不工作,也不待家里,整天早出晚归。任自己母亲怎么问都不和她说话,把自己的心给深深地锁住。用这种无声的抗议来报复自己所遭遇的一切。直到苏汀兰为了家庭作出改变。 实际上这些年来,她看得见自己母亲为这个家庭做出的改变,尤其是苏汀兰为了养家糊口去找了个保洁工作,曾经高傲的夜店之王卸下华丽的外衣,穿上了象征廉价劳动力的红色保洁服,低三下四地去服务曾经她看不起的人,苏燕就已经不恨她了。 她其实一直都爱着自己的母亲,只是选择这种方式相处,是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保护苏汀兰。 苏汀兰其实还很年轻,不过三十四五出头,正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年纪,凭借出色的外表和她的交际能力,完全可以过的比现在好很多。却为了苏燕选择了去做保洁员,无它,上下班时间固定,收入还行,可以空出大把的时间来陪自己女儿,哪怕她不跟自己说话。请假容易,随时可以回家去找苏燕。有这些条件,对于苏汀兰来说就是最好的工作。 她们都彼此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对方,又生怕一不小心刺痛了对方,所以都选择了沉默,而现在,这种情况终于因为吴紧一个人给打开了,她们有了交流的机会,那就有了相互了解的时间,她们多年的冰冷关系正因为交流而迅速瓦解升温着,这样的吴紧,怎么能不叫俩人心生欢喜? 第两百五十章 到来 请苏燕吃饭这件事对吴紧来说重要吗?当然不算特别重要。 这就好像你认识了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挺大方的,经常请你吃饭,某一天你觉得这么下去实在不行,多少得请人家一次意思意思,毕竟礼尚往来是中华的传统美德。 假如这个时候吴群跟他说有事找他,那他会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但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推掉。 今天吴群还真找他了。原因是对于上次吴紧来高旁村的直播一直不太满意,当然是吴群对自己的解说不太满意,回去好好想了一下,总觉得有些地方没说到重点,有些地方又没说到。就好像跟某个人吵了一架一样。回来想想总觉得有些话可以喷的更完美,更扎心一些,不由得越想越不服气,很想把那个人揪回来再吵一次。 直播当然不会再去录制一边,不过吴紧要上传的那些视频,吴群再去增加一些补充性的说明还是可以的,这不越整想越气的吴群横竖睡不着,就把吴紧找来了,唉!文人的特有强迫性啊! 本来以为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事,结果两个人又就着其他事情聊了起来,这其中还涉及到以后吴紧的直播要增加一些什么内容之类的,吴紧干脆今天就不直播了,和吴群聊的有来有回,不知不觉就交流到了傍晚。 直到吴群说该吃饭了,这俩午饭都还没吃呢。吴紧这才触景生情想起来自己说过今天晚上约了苏燕说要回请她吃一顿。可他今天一点啥都没准备好,这会人还在高旁村村子里呢! 转念一想自己也好久没跟吴群一起吃过饭了,他家大业大,要啥有啥,高旁村还是首个拥有自己贸易市场的村子,虽然就半个篮球场那么大。作为高旁村毫无悬念首富干儿子的富二代,吃他一顿借花献佛一点不过分。 于是吴群就用微信给苏燕打了个电话,跟她说明了一下情况,苏燕还居然答应了,她说到时候自己开车过来,不得不说这姑娘和到底是相信吴紧呢还是没心没肺。 吴群一听说吴紧居然带姑娘家过来吃饭,顿时大吃一惊。这年头吴紧都已经有人看上了吗。后来一想也就觉得情理之中,毕竟吴紧也算有了自己的一番事业,虽然还不成规模,但是总算有了努力的方向,不像以前整天浑浑噩噩地,有上进心的男人从来不缺女人支持和喜欢。 吴群也就乐得张罗,在他看来吴紧的事就是自己的事。由于任进学他们带着吴丽去南宁陪任腾飞去了,留吴群一个人在这里守着,饭菜只能自己张罗。于是他就带着吴紧去菜市场准备材料,见啥新鲜就往家里带,一来不知道人家姑娘喜欢吃啥,而来有冰箱,就当存粮了。 苏燕接到吴紧通话的时候老兴奋了,一听说是去朋友家,她心里多少有点不太高兴,毕竟她以为这是她和吴紧两个人的事,多了一个别人总也就没有了那个味道了。后来一听吴紧说这是从小到大的伙伴,顿时又觉得扭捏起来,竟然有了几分见吴紧家里人的感觉。赶紧又去把自己打扮一番,琢磨了一番,干脆摩托车也不开了,奢侈一把叫一辆的士。钱好说,这身上的衣服可不能脏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在路上颠簸了半个多小时,苏燕总算来到了高旁村的村口,下了车给吴紧发了个信息就在原地等候,手机抓在手里来回抖动着,眼睛东张西望,一副焦虑的模样。 人在陌生的环境里,总会去寻找自己熟悉的东西以求得安全感。在见到吴紧之后,苏燕心里的焦虑总算消失了,跟着吴紧来到了吴群的家里。 房子是当年任腾飞弄起来的,设计之初九考虑到了将来添丁的事,所以房子设计成了四合院的样式,厨房、客厅、书房、卧室等等都是分开独立的,农村建房子不用买地皮,只要有本事,弄个跑马楼也没人说三道四。 苏燕一看这跟高档小区一样的房子顿时有些发怵。她和妈妈住的地方也不算差,三室两厅的房子,可跟这一比就跟贫民窟一样,平时在朋友面前可以炫耀的东西在这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说话。 她顿时对吴紧的背景有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猜测,吴紧得什么身份的人才能和这样的人是一块玩到大?她一个老爸都不知道是谁的姑娘配得上喜欢他吗? 苏燕还在那胡思乱想,吴紧已经走进大门了,回头一看苏燕在原地愣神,赶紧招呼她进来,苏燕咬咬牙,来都来了,总不能现在转身离开吧?这种丢人的事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光棍性子一上来也就跟了过去。仟千仦哾 吴群正在厨房做饭,他已经很久没有操持过这种大鱼大肉的饭局了,弄点家常便饭还马马虎虎,鸡鸭就有点手生了,搞半天还在案板上个半只鸡较劲,亏得现在鸡鸭鱼肉都是市场弄好的,要是自己从头拔毛开始,这饭它就别想吃成了。 这会吴群正拿着手机在百度查找这东西要怎么做才好吃,吴紧就带着人进来了。 “搞半天你这还没动静呢?” 吴紧一看吴群还在玩手机,锅里一干二净的,厨房的油烟味都散的差不多了。 “我在看这怎么做好吃一点。” 吴群尴尬的挠挠头。买的时候心里想着凭借自己的掌勺经验,做做这些菜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真到了动手的时候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有些东西他甚至忘了自己是买来干嘛用的。就好像女人逛街一样,见啥就买啥,别管有没有用,反正当时想着应该有用,回家就忘了。 “这?” 吴紧也是有点蒙圈,因为他当时也是跟着一块去的,不过他是去提东西的。 “一块做吧!我会一些,还能吃的下去。” 苏燕来到这一口水还没喝呢,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做菜了。 “得,一块吧!” 吴群也不逞强,因为肚子不允许。 第两百五十一章 仅此而已 事实证明苏燕确实说的是老实话,由她主导弄出来的饭菜也就刚刚吃起来还行的地步,没有达到美味的标准。 这不禁让吴群高看了苏燕一眼,毕竟人家姑娘不仅掩饰自己的不足之处,还坦然面对并且努力去克服它,这一点可比吴群要强上不少,吴群还处在想的阶段,人家已经动手来实践了。 吴群在打量苏燕的同时,苏燕也在观察着吴紧这位所谓的小伙伴,这座豪宅的半个主人。 从吴群不会做饭这一点,苏燕就判断这是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可能是看到自己母亲或者保姆做饭的样子又或者看过一些关于烹饪方面的书籍。所以想当然就觉得炒菜不过如此,这才导致买了食材回来后一筹莫展。 其次吴群是个家教很好的人,举手投足之间比吴紧少了几分草莽气息,多了几分书生意气。言行举止也比吴紧要优雅不少,不知道这样的人何以和吴紧成为兄弟,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性格互补吧! 有吴群在场,吴紧明显打开了心扉,不再是个一言不发的小社恐,加上有苏燕在一旁倾听,大家聊着聊着就讲到了小时候的事,这又让苏燕对吴紧的过去也有了很大的了解,尤其是当她听说吴紧并不是什么隐藏富二代,只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和他悲惨的成长经历,更新是心都碎了。和吴紧比起来,自己已经很幸福了,至少苏汀兰还给了她一个算是完整的家。 而吴紧的这个兄弟,其实也有着一个不算幸福的童年,只是大家后来的遭遇不一样,但是大家后来面对生活的态度又出奇的一致,或许这就是他们能够相互吸引的原因吧! “今年过年我还去老头子那里看了一眼,已经不行了。” 吴紧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语气平静,听不出悲喜。或许每个历经生活洗礼的男人都这样,百沸之水,止于冰下。 “这里完全坏了,救不了。整天疯疯癫癫的,有时胡言乱语,有时抽搐流口水,只有喝酒的时候会平静一点。这样也好,什么都记不住了,痛苦也就没了。开开心心过剩下的日子。” 吴紧说完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半天才吐出来。 “你打算怎么办?” 吴群听了也沉默了一小会。然后问道。 “无能为力。能陪就陪吧!” 吴紧双手一摊,烟灰满地。 “那倒也是。” 吴群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他又不是重度洁癖患者,也只是叹息一声,空气陷入的短暂的沉默,直到吴紧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里。 “没事,以后你女朋友陪着你。” 吴群指了指吴紧旁边的苏燕。用略带调戏的语气说到, “你说啥呢!我们不是这种关系!”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不由得相互看了一眼,不同的是吴紧表情略带抱歉冒犯了的感觉,苏燕是尴尬中带着一丝欢喜。 吴群伸出双手指了指他们两个,一切尽在不言中。 “咳咳!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跟苏燕就一普通朋友,她经常请我吃饭,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所以才决定请她一次,没别的意思。” “阿紧,女孩子家家的,就因为你一句话,孤身一人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一个陌生人的家里吃饭,你这普通朋友,可真不普通啊!” 吴群也算是个过来人了,这些年和杨玉芳的相处,多多少少也算是开了几个窍,再加上苏燕刚才的表情和反应,如何看不出个一二三?这姑娘,八成是对吴紧上心了,只有吴紧跟个猪头一样不明其意。 因为吴群还偷偷给杨再业发了信息问了一下,杨再业回了一句。 “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喜欢你,谁跟你回家啊?” 吴群得杨再业泄露天机,在通过观察,基本已经确定了苏燕确实喜欢吴紧,这才决定当月老,给吴紧指点迷津。 看见吴群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情,苏燕紧张地低下头,眼睛一直看着地面不敢出声,两只耳朵火力全开,竭尽全力抓捕来自吴紧那边的声波。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除了吴紧抽烟的声音,空气都静止了下来。 “阿群,我只能说你想多了,这就是一次再正常不过朋友之间的聚会而已,苏燕她经常请我吃饭,我为了表示感谢也请她一次,她信任我,所以来了,就这么简单,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吴紧神手锤了一下吴群的肩膀,用力不大,却坚定。 “我们就是普通朋友,但是将来能变成无话不谈的朋友也说不定。” “那可能是我真的想多了。” 吴群点点头,看了看吴紧的眼睛,没有再说什么。 苏燕已经抬起了头,笑意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整个人看起来很轻松,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在脸上。这是她意料之中的答案,只是她刚才在期待奇迹而已。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任何成功都需要经历波折,没有百折不挠、屡败屡战的精神,她苏燕怎么可能成为现在的苏燕呢。早就不知道在哪个臭水沟被人捡尸了。 不论什么高山大海,去努力!去征服!这才是苏大小姐的态度。 “这饭饱酒足了,聊天也都差不多了,天色渐晚,我想我们得回去了,总不能在你这过夜吧?” 吴紧指了指窗外的天色,太阳只剩下半边脸在山顶磨蹭着,很快就要躺平睡觉了。这去往镇上的最后一趟班车也马上要停了,到时候只能走路回去或者留宿了。 “未尝不可,我这别的没有,空房间多的是,你随便选。” 吴群开玩笑的说到,他当然知道吴紧不回留下来,这人很难劝说,向来如此。 “我可是坚定的自由战士,绝对不能被你的资本气息给腐败了,我要回家。我的狗窝能让我保持清醒。” 吴紧拒绝了吴群的挽留,带着苏燕出了门。 “刚才的话希望你不要在意。” 出了门,吴紧还是对苏燕说了这么一句,毕竟对方是个女孩子,多少他要表示一下关心。 “我没事,也没放心上,我倒是希望你不要在意。” 苏燕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一如刚那会。 吴紧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他的沉默,其实就是在考虑,他也老大不小了,成家立业也是应该去考虑的事情了。 只是他有点要面子,他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杨玉芳或者刘兰兰那样的姑娘,而不是苏燕这样的小太妹。虽然他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有点小惊喜,自己居然有人喜欢,但也仅此而已。 第两百五十二章 嫁给幸福 离开了吴群,吴紧又变得沉默起来,成了那个闷葫芦。苏燕看起来也是兴趣缺缺,没有交谈的欲望,俩人就这么一路无话,直到分道扬镳各自回家。 看见一会到家就坐在梳妆台沉默不语的苏燕,苏汀兰大概已经猜到她此行的结果了。苏燕在出门之前告诉苏汀兰自己的去向,精明的苏汀兰早已经料到原因,本以为女儿回来怎么也得开心一下下,看着情况不太对劲。 “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可以跟我说说吗?” 苏汀兰拉张凳子坐到了苏燕旁边。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苏燕被苏汀兰的声音打断了思路,灵魂从远方回到了现实里。她点点头。一副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显得为难又可怜。丝毫没有白天的那种洒脱和大度。 “说了?” 苏汀兰试着开口问。并且尽量把语气放的轻缓些。 苏燕点点头又摇摇头。借着苏汀兰的问题总算是找到了突破口,把今天出门的各种情况大概给苏汀兰说了一下,还着重把吴紧出门后的话给强调了一遍。 “你说他有一个特别有钱的朋友。还有一个不是很美好的童年,是吗?那你是怎么想的?” 苏汀兰说到童年的时候语气明显顿了一下,她应该是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苏燕听见母亲的话明显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在考虑怎么回答。 “你喜欢他,但是又怕自己配不上他,对吗?” 苏燕惊讶地抬起头看了母亲一眼,很显然苏汀兰说中了她的心事,在她只字未提的情况下。 苏汀兰看着女儿的表情,知道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由得笑了一下。 因为当年,我也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和这样一个人,而我选择了放弃。 苏汀兰在心里补充了这么一句。 自己走过的路,已经用一生的青春和幸福去证明了它需要付出的代价,苏汀兰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再走一次? “追求幸福是每个人天生就有的权力,和身份无关。” 苏燕听了情不自禁点点头,她想起了自己刚知道答案时候的那种坚定和现在的迷茫,不禁有些疑惑,这前后才多久,自己就变化这么大了?这都不像自己了,以前自己可从来没这么为一件事犹豫不决过。 苏汀兰没说话,她顺手抽出抽屉里的笔记本,拿出一支笔,在纸上写起字来,写完半页纸后把笔记本递到了苏燕面前,苏燕看了看,苏汀兰写的是一首诗。 嫁给幸福 有一个未来的目标 总能让我们欢欣鼓舞 就像飞向火光的灰蛾 甘愿做烈焰的俘虏 摆动着的是你不停的脚步 飞旋着的是你美丽的流苏 在一往情深的日子里 谁能说得清 什么是甜 什么是苦 只知道确定了就义无反顾 要输就输给追求 要嫁就嫁给幸福 苏燕看得心血澎湃,根本来不及细想苏汀兰是怎么知道这么好看的诗歌,只觉得这诗就好像往她心里投了一块石头,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又好像夏日的太阳般火热,融化心底所有的彷徨。 对啊!犹豫什么呢?人可以犹豫,可幸福从来不会犹豫。 要输就输给追求, 要嫁就嫁给幸福。 “谢谢!” 苏燕很认真地对苏汀兰说出来了这两个字。苏汀兰一愣,深深吸了一口气。 “没事,应该的,谁让你是我女儿呢!” 苏汀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苏燕咬咬嘴唇,不再说什么,刚才这两个字,自己是她这些年来对苏汀兰说过的最温柔的两个字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母亲。她一直都在乎自己的吧?只是因为自己的态度,所以不敢和自己交流,这何尝不是爱的另外一种表现呢? “妈,我们今晚出去吃个饭吧!今天中午没吃多少,有点饿了。” 苏燕的声音开始很轻,最后越来越轻松和灵动。 “啊?好!好!出去吃饭!出去吃饭!” 苏汀兰的手胡乱地在面前交织着,一直不知道往哪里放。 “我去拿钱。” 苏汀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另一边回到宿舍的吴紧可能觉得自己最后说的话有点重了,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给苏燕发一条信息过去,怎么说毕竟对方是个女孩子。 吴紧他也真不是那种情商负数的人,多少也知道一些,只是心思都在工作室这里,无暇顾及而已。 “我没事,明再见。这会陪我妈出去吃饭呢。有空聊。” 苏燕回了这么一条信息就安静了下来。 吴紧一看苏燕确实没什么在意,心里也就踏实了,浏览了一下网站的各种数据,删除一些恶意评论,回复一些觉得值得回复的帖子,忙忙碌碌到了半夜十一点,也就洗澡睡觉去了。 第两百五十三章 美好的一天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出去吃饭的经历,就会有第一次敞开心扉的交谈。吃饭回家之后,苏燕和母亲彻夜长谈,一起分享彼此埋藏在心底所有的关于自己和对方的感受,或哭或笑,委屈痛苦都融化在早晨初升的第一缕阳光里。 苏燕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亲情和幸福,吴紧呢?他找到了别人的烦恼。 世界有时候很大,你走遍每个角落都遇不见想遇见的人,世界有时候很小,原地打转都能遇见不想遇见的人。 吴紧遇见的这个人叫张海贝。 同乐镇就这么大的地方,吴紧又是一个整天日到处晃悠的主,遇见张海贝也是迟早的事。严格来说吴紧并不认识这个人,只是因为吴群的关系,从他嘴里知道楚云胡这个人,然后又知道了楚云胡的新婚丈夫张海贝。而且是只闻其名不知其人,直到今天才第一次看见张海贝的真面目。 中午吴紧去找工程队的一个朋友吃饭。这是他当初在沙场工作的时候认识的邻村一个小伙子,人还不错,吴紧以前困难的时候找他借过钱,小伙子很实在的就帮了吴紧一把,所以吴紧记着他的人情,现在日子好过了,有事没事就去找他一块侃大山下馆子。 然后他就看见有个人一瘸一拐的从自己面前走过,情不自禁多看了几眼。瘸子吴紧见得多了,这些年走南闯北的,没见过一千也有八百。但是工地里的瘸子吴紧还是第一次见到。工地都是体力活,四肢健全是最基本的要求,如果不是,哪怕你是工头的亲戚都没用,因为赚不到钱。吴紧在工地做过,所以才对这个瘸子有点好奇。于是问问了身边的那个小伙子。 “哦,那是我们工头,叫张海贝。” 小伙子回答。 “张海贝?他就是张海贝!楚云胡那个新婚老公?不说是没啥大毛病么?怎么是个瘸子?” 一听说这个瘸子就是传说中的张海贝,吴紧的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度,一下就吸引住了刚走不远的张海贝。他猛然转身,眼睛紧紧地盯着吴紧,因为他很确定吴紧刚才说了楚云胡三个字,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名字。 于是张海贝乱滚带爬地冲到吴紧身边,一下抓住了他的衣服。 “楚云胡!你认识楚云胡!快告诉我她在哪里!在哪里!快告诉我!” 张海贝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吴紧被他抓得衣服上的扣子都掉了一个,他连忙双手用力把面前这只略带颤抖的手给掰开,眼神十分气愤地盯着张海贝。对张海贝这鲁莽的行为很不满。张海贝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眼神带上了几分歉意,很快又被着急和期待覆盖住。 “我不认识什么楚云胡,我是从阿群那里知道她和你的名字的,你本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没想到你是这么没礼貌一个人,也就我大概知道你们的事,所以理解你的心情,换个人你信不信你要被打了。” 吴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语气不善地对张海贝说到,要不是看在身边这小伙子的面子,他说不得要打张海贝一顿,因为这衣服可是新买的。这下好了,刚穿第一次就掉了个扣子。 “对不起,我的问题,我向你道歉,但是你能不去告诉我楚云胡现在到底在哪里?我真的很想见到她!我已经想了两年多了!无时无刻不在想!求求你了!” 张海贝的声音越说越颤抖,最后甚至带上了哭腔和哀求。眼睛紧紧的锁定在吴紧脸上,一刻都不敢离开,生怕错过接下来哪怕一个字。 “哥们,你别这样看着我,这让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棒打鸳鸯的罪人。楚云胡在哪里我不知道,但是阿群知道,你想知道可以去问他,别问我。” 一段话听得张海贝是大起大落,最终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总算可以找到你了!楚云胡,我总算可以找到你了,苍天有眼!” 张海贝沉声嘀咕着,紧紧地握着拳头,原地愣神老半天才回国神,连忙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把吴紧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见笑了,对不起,实在是我真的太激动了。你的衣服应该是新买的吧?不好意思,我重新给你买一件好了。” 张海贝知道自己现在不论多么着急着想要见楚云胡,都得先把眼前这尊神仙伺候好才是真理,因为他才是自己能不能找到楚云胡的关键因素。 “衣服三百块。” 吴紧按照衣服的三倍报了个价钱,张海贝想都没想直接给了吴紧五百块钱。吴紧惊讶地看了张海贝一眼,想了想只拿了一百块钱。剩下的四百块推了回去。 “衣服只要一百块,我就拿一百当精神损失费好了。下次记住不要动不动抓人家衣服,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张海贝连忙点头,双手给吴紧递过去一杯茶。 “你的腿怎么回事?我记得阿群跟我说你不是这样的。” 张海贝脸色一黯,显然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最后还是回答的吴紧的问题。 “早些时间不懂事,云胡走了以后经常借酒浇愁,后来有一次醉驾撞车了,腿就这样了,当时还撞了另外一个人,幸好没死。我全责,各种费用都出了,我还把车送给他。实在是不想再见到这车了。” 唉!又是一个世间可怜人啊! 吴紧摇摇头,他没有资格替谁去原谅谁和可怜谁,他自己的苦都受不完呢!但是感慨一下命运还是可以的。 “你老婆的工作是托阿群帮忙找的,所以他知道你老婆现在在哪里,这是之前我们聊天的时候阿群告诉我的。你可以去找阿群帮忙,他现在人在高旁村,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能帮的也只能这样,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吧!” “万分感谢!谢谢!谢谢!” 张海贝起身,给吴紧深深鞠了一躬。 “别!受不起!举手之劳而已!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急着找到自己老婆,现在去高旁村还来得及,我也正好有事要忙,你就没必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赶紧去吧!” 吴紧把茶喝完就起身告辞。张海贝也不客气,把人送到门口就开车直奔高旁村而去。 第两百五十四章 故乡 NN市,江南区,乡下。 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华少数民族村落,一条正在维修的公路从村子边上路过,拉出一条黄色的纽带。公路边上的叶子都带着黄黄的一层泥土,无精打采地耷拉在树上。一条歪歪斜斜的小分岔路从公路上分出,七扭八歪地一头扎进这个村子里,在岔路的边上有一座泥巴房子,一个老太婆正弯着腰在喂鸡。手里抓着米粒,有一把没一把的撒在地上。一个小姑娘正在院子里滚铁环,小脚丫子转的飞快两条冲天辫不断地上下起伏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在一旁的竹竿上晒衣服。三个人各弄各的,看上去独立而又统一。 “云胡啊!看看水烧开了没。” 老太招呼了一下正在晒衣服的楚云胡,楚云胡应了一声,把手上的衣服架好,一边抹着手上的水滴一边走进了厨房。灶台上架着一口铁锅,腾腾的热气正透过锅盖往上翻滚着。楚云胡拿起锅盖看了一下,水已经烧开了,大大小小的气泡正从锅底往上窜,在水面炸开一层层的水雾。 老太抬头看了一下天气,从鸡笼里抱起一只鸡往厨房走,看这样子这只幸运的鸡是晚上的桌上佳肴。厨房里烧开的水正是给这位幸运儿洗澡用的。 “云胡姐!双儿来帮你啦!” 院子里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起了铁环,拿着葫芦瓢站在楚云胡后面。那乖巧的模样像极了楚云安小时候。 “谢谢啦!你一会帮忙拔毛好不好?” 楚云胡拿走了双儿手上的葫芦瓢,这可是开水,不能让小孩子玩,太危险了。双儿见自己喜欢的葫芦瓢被楚云胡拿走,脸上不开心了一下又很快消失不见,蹦蹦跳跳地跑去看任奶奶杀鸡去了。 “准备要走了啊?” 任老太看到楚云胡身边,擦着手上的血迹问道,声音不急不缓,听起来有一种禅修的宁静。 楚云胡沉默地点点头,看着一旁蹲地上胡乱捋着鸡毛的双儿不说话。 “两年多了,是该回去了,我这把老骨头啊,有你陪这么久也该知足了,你有你自己的青春和未来,着实不该跟我耗在这里。去吧!去吧!” 任老太帮楚云胡顺了顺额头有些凌乱的头发,苍老的手把楚云胡和她的脸衬托得充满生机和希望。 任老太风风雨雨几十年过来了,能培养出任腾飞这么优秀的人,又在村子里静心修养了这么多年,早已经练就了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昨天楚云胡在和她聊天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后来整个人的气场就变了,变得极不稳定,说话也开始变得前言不搭后语。任老太就知道,这个陪伴了自己两年多的小姑娘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而且很可能是一生不见的离别。 在楚云胡刚来的时候,任老太就从她身上看到了一种佛性,一种温柔的慈悲。有楚云胡陪伴的这段时间,是老太婆除开儿子孙子来看自己以外最开心的日子。 她知道楚云胡会有离开的时间,只是没想到这一天已经来了,很突然,一个电话的时间。电话是谁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离别正在发生。 “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明天就走。家里的一切我也给您准备好了,需要什么或者找不到东西你给我打电话。” 楚云胡吩咐着任老太,还给不少地方贴上了标签,放在显眼的地方。 “好。” 任老太笑着回应,看着楚云胡里里外外又检查了一遍。 第二天一大早,趁着双儿还在睡梦中没从家里来着,楚云胡就离开了这里,踏上了归去的列车。 电话是吴群打来的。这些年来吴群一直没打电话来跟他说什么事,只是偶尔在微信里说一两句话。 而楚云胡,似乎在一夜之间变了个人,变得不爱说话了,也不找吴群聊天了,经常一个人坐一整天,或者忙碌一整天,只有在陪着任老太的时候,她才偶尔变成当初那个楚云胡。时间似乎在她心上捅开了一个大口子,需要太多时间去愈合。就在她好的的差不多的时候接到了吴群的电话。 张海贝醉驾,出车祸了,断了一条右腿,刚才医院出来不久。 楚云胡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得知消息的时候她并没有一种恶有恶报的感觉,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空旷感。 虽然她曾经很讨厌他,虽然她对他不理不睬,甚至于他对她做出了可以说是伤天害理的事,可终究他们是领证了的,他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 其实这些年楚云胡也想明白了一些,张海贝之所以失控,或许也和当初自己的某些行为有关系,换成自己,如果新婚丈夫这么对自己,又何尝不会伤心欲绝呢?更何况她选择了逃避,连告别都没有就离开了他,楚云胡觉得张海贝之所以因为车祸断了一条腿,她有着一定的责任,所以她要回去。逃避了这么久,有些事情终究还是逃不过的,不如面对。 带着这两年存下来的积蓄,彷徨不安的心情,颠簸不定的班车,穿梭过喧嚣的山洞和汹涌的人海,如风的林原和无垠的平野,最终缓缓停在了汽车站里。 楚云胡走出汽车站,呼吸着熟悉又陌生的空气,汽车、自行车、行人在她身边组成了另外一个世界,千奇百怪的声音从那边呼啸而来,钻进楚云胡的耳朵里。 故乡,我回来了。 楚云胡默默在心底呼唤一声,背着行李融进了这个世界。 第两百五十五章 回来就好 在梦里,张海贝曾经无数次试想过和楚云胡的见面。或是一个谅解的拥抱,所有的误会都烟消云散。或不理不睬,一切的一切都在继续着曾经的时光。他试想过无数的可能,还是猜不中开始。 “帮我拿下行李,累死了。” 楚云胡在车上想了想,还是给张海贝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今天回来了,几点到的车站。吴群张海贝提前两小时在这等着,也不嫌弃等的太久,找个角落一边抽烟一边看着车站的出口,直到看见楚云胡拉着行李出现在门口。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突然间张海贝就有了一种妻子远出回家的感觉,他好想哭。顾不上腿伤,连忙一瘸一拐的跑过去帮楚云胡提行李。 “啊,不好意思。,忘了你的腿有问题,我已经来吧!” 楚云胡一看张海贝一顿样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把行李稳稳抓在手上。 “没事,给我就行,我可以。” 张海贝没管楚云胡的话,固执地把行李给接了过来,慢慢拉着,跟在楚云胡后边。楚云胡不说话,一路走走看看,最终来到了当初他们结婚时候的房子,她停了一下,看了几分钟,最后还是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房子里的装饰没什么变化。一切都她刚离开的样子,没有太多的差别,只是在一个角落里堆积着几十个啤酒瓶子,楚云胡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张海贝马上就接过了话题。 “我马上处理,对不起!” 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张海贝一看到楚云胡的样子,生怕这个好不容易回来的人一会转身就走,真是事事都有在楚云胡前面。 “我看看你的腿。” 楚云胡找张椅子坐下,顺手把行李扔在了沙发上。 听见楚云胡的话,张海贝明显停了一下,腿不自禁的往后缩了缩,很显然他并不想让楚云胡看见自己这条受伤的腿。 “让我看看。” 楚云胡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张海贝知道这事迟早躲不掉。本着能躲一阵是一阵的想法,晚点让楚云胡看到可能在心理上会好受一些,没成想楚云胡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看他的伤。 张海贝脑海里转过一千万的想法,最后还是把裤腿聊拉了起来,露出了还打着固定板的右腿。这条腿在听见楚云胡的消息那会曾短暂的康复过,飞奔如初。 出现在楚云胡眼前的是一条充满了浓密腿毛的大粗腿,膝盖往下是一条长达三十公分的伤口,上面密密麻麻都是针眼。猛一眼看过去像极了张海贝的腿上趴着一条打蜈蚣,样子十分的恐怖。 张海贝不安地看了一眼楚云胡,生怕她露出什么嫌弃或者害怕的神情,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怕楚云胡再一次不辞而别。 楚云胡并没有像张海贝那样露出什么不愉快的表情,只是看着他的伤口愣神了好几分钟,这才示意张海贝把腿收回去。 “行动方便吗?” “还好,里面还打着钢钉,再去医院一次就差不多了,只是休养的时间要很长一段时间,恢复如初还是有很大的机会的,只要别二次受伤就好了,现在小心点还是没什么大毛病的。” 张海贝放下裤腿,小心翼翼地回答着楚云胡的每一个问题。 楚云胡没说话,起身去了厨房。没一会儿就有菜香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张海贝惊喜交加。带着慌乱和期待的心情连起身去厨房看看什么情况,是不是如他想象的那样。然后看见楚云胡正在厨房里忙碌着,浓烈的肉香味正随着油烟从锅里往外蔓延。 “你行动不方便,回去坐着就好了。” “好。” 张海贝呆呆地回到大厅里,坐在椅子上出神,这一刻,他在想什么呢? 一直到楚云胡把饭菜都端上桌子,张海贝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带着无处安放的灵魂做到了饭桌边上。 “这段时间出门注意点,记得按时吃药,忙完就回家,不要去和你那些朋友出去玩了。” 楚云胡给张海贝盛就一碗饭放到他面前。 “好。” 张海贝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知知道楚云胡说什么,他就回应一下,算是在听,认真地在听她说话。 吃完饭,楚云胡又把桌子收拾干净,把家里的垃圾都清理了一边,里里外外拖干净,张海贝想插手,都被楚云胡给拒绝了,只好呆呆地看着楚云胡忙里忙外,眼里除了茫然就是慌乱。 她要干嘛?是不是要离开我了? 张海贝心里还在胡思乱想,楚云胡收拾好大厅,提着行李进了卧室,张海贝松了一口气,突然就觉得这个世界好陌生,似乎里里外外都和他无关,他的精神越飘越远,直到楚云胡把他唤回了现实。 张海贝挥一挥脑子,把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都甩出了自己的脑海里。是啊,人都回来了,还想什么呢?回来就好。 只是楚云胡还是在张罗她那张床,没有和他一起睡的打算,要是能睡一块就更完美了。 张海贝心里想着,忍不住跑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喝起来。 “少喝点。”看书喇 楚云胡带着拖把路过,嘱咐了一句,张海贝连忙一口干了,把易拉罐扔进垃圾桶里,不敢再喝第二瓶。 第两百五十六章 新的开始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张海贝回到了工地带领着工程队建设新的小区,依旧早出晚归,不同的是楚云胡没有去工作,他在家照顾着张海贝的起居,张海贝晚上回家的时候桌子上总算有了做好的饭菜。 虽然除了这些,其他的依旧没变,张海贝已经很知足了,这已经超出的他的意料,他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遇见楚云胡了。 张海贝很感激生活给自己带来的一切,于是他决定把烟酒都给戒掉。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决心, 可张海贝近二十年的烟龄,有些习惯动作早已经深入骨髓。不是想当然就能改变的,这其中要经历什么样的痛苦他并没有做好准备,只是凭着一种毅然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仅仅过了一天,他就面临了第一个需要克服的困难,他的手总想夹着点什么,不然手里空荡荡的总是心神不宁,做什么事都没法静心。于是他找了一根和烟只差不多形状的木头,揣在口袋里。时不时拿出来玩一玩,以此来集中注意力。 接下来就来到了最难克服的困难之一,烟瘾。几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倒在了这里,一次又一次的屈服在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之下,有些人甚至因为戒烟多次得了抑郁症。 生理烟瘾对于张海贝来说并不是什么很大的困难,就跟感冒差不多,随着戒烟的时间增长,欲不振、恶心呕吐、精神溃散、口肠溃疡等等都随之而来,就好像生了一场病一样。张海贝有了一些放弃的想法,但是看到楚云胡在默默的照顾着自己,又想起当初自己说要戒烟时候朋友那嘲笑的语气,还说要是张海贝能戒烟成功,他就请张海贝下馆子。还说谁谁谁戒烟的时候死掉了,谁谁谁抽烟喝酒长命百岁。 张海贝并不是稀罕朋友的一顿饭,他只是不想辜负楚云胡和自己。 于是他去医院咨询了医生,医生告诉他说这是戒断反应,通常就是因为这个反应让很多人认为强行戒烟对身体不好,需要慢慢戒烟或者重新抽了起来,导致戒烟失败。 实际上戒断反应正是身体在自我恢复的表现,它正在修复抽烟多年带来的伤害,只是身体适应了这些有害物质,现在不抽了,身体里的细胞有了一种依懒性饥饿感,不断提醒你去抽烟来摄入这些有害物质,只要克服过去了,就会慢慢好起来的。根据个人抽烟的时间和数量而定,时间一般从一个星期到一个月不等。 听了医生的话,张海贝心理有了准备,对于这种身心折磨也有了抵抗的勇气。因为他现在知道这种折磨终究会过去,迎来光明。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比失去楚云胡更痛苦呢?既然楚云胡都能失而复得,戒烟的这点痛苦又算什么?既然决定了重新开始,那就要和过去彻底告别。 果然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张海贝开始觉得自己的味觉和嗅觉慢慢恢复了,吃东西的胃口开始变得越来越好,隔着大老远就能闻到那些抽烟的工友身上有一股很浓重的烟臭味,只要一开口说话就飘得周围都是这个味道,身上的衣服也都是这种味道,跟行走的烟囱一样。看书喇 这时候的张海贝还是有很强烈的抽烟的欲望,看见有人在面前抽烟都会情不自禁掏自己的口袋,有时候还会特意去靠近那些抽烟的人,吸一口空中飘散的烟雾,他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身体上的各种反应在经历了一个星期的折磨后慢慢好转了过来,唯有口腔溃疡一直没有改变,经常好一两天又开始,医生告诉张海贝这是因为烟草有一定的消毒杀菌的作用,口腔失去烟草的庇护,所以才因为细菌感染而造成口腔溃疡,这种情况要想彻底好转,需要口腔里的唾液恢复到正常人的作用,可能需要半年到一年不等。 张海贝听了有些烦恼,个把星期他可以忍受,半年一年的实在有些太长了,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只要自己点起一支烟,那些这个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但是想想前面自己受过的苦,张海贝又把这个想法给压了下来,那真不是人过的日子,这个时候要是抽了,那太对不起自己了。 张海贝一狠心,回家把自己开始舍不得扔掉的烟全送给了朋友,打火机、烟灰缸一切和抽烟有关的东西全部从自己日常生活里移出去。 但是戒酒是真的顶不住,张海贝最后还是喝上了,不过非常注意自己的量,最大程度减少喝酒给身体带来的伤害。他打算等戒烟有了一定的效果,身体扛得住的时候再把酒戒掉。一样一样的来。 本来就因为戒烟而经常失眠了,再不喝点酒,那可真就天天睡不着了,保证翻来覆去到天亮。 胃口变好了,体重自然就增加了,一个月下来,张海贝竟然重了五公斤,把自己给吓了一跳,原本他是有着八块并不明显但是客观存在的腹肌的,这一个月下来已经成了一坨了。任凭他怎么努力憋气都不再出现了,这大概算是幸福的烦恼吧! 因为有失去就会有获得,更明显的是,楚云胡对他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也更愿意和张海贝去交流除了生活必须交流之外的话题,更是坚定了张海贝把一切坚持下去的决心。 他知道只要自己坚持,就可能会获得楚云胡的谅解和新的开始。 为此他愿意做任何事。 第两百五十七章 心墙 后来有一天,大概是在张海贝戒烟后的一个月,他从工地下班回来吃午饭,自从楚云胡回来以后,张海贝经常回家吃午饭。他回来以后看见桌子上多了几个罗汉果。 “给你准备的,你晚上经常咳嗽,拿回去泡茶喝,或者煮也行。” 楚云胡看着张海贝迷惑的眼神。给他解释了一下。 张海贝受宠若惊地把罗汉果提到自己面前,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还拿起来对着天空端详,仿佛想看出里面蕴藏着什么心思。 他刚想对楚云胡说一声谢谢,楚云胡已经提着一本书离开饭桌,回到了书房里。张海贝想了想,没说啥,吃完饭去卧室午休了一个小时,提着罗汉果去了工地的办公室。 “我老婆给我买的,好东西!” 张海贝提着罗汉果去工地溜达了一圈,还特意从工地宿舍路过了两趟,逢人就指着罗汉果介绍它的不凡来历。工友们大多都知道或者听说过张海贝的经历,除了羡慕他能娶到一个读书人之外,或多或少都有点不理解,为何楚云胡就答应了跟他这些的人过日子呢?以至于离开了这么久又从新回来了,真不理解。 但是不论别人心里或者面上怎么去看待自己和楚云胡的事,张海贝依旧感觉到了他和楚云胡之间正在悄然改变的关系,这让他对于未来充满了期待。做事为人又变回了以前那个精明能干、运筹帷幄的生意人。人们常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需要一个女人,真不愧至理名言。 罗汉果,广西的特产之一,和螺蛳粉一样驰名中外,很多人可能一辈子没去过广西,但是或多或少都见过或者听说过罗汉果这个名字,全国各地的药店也都有卖。张海贝作为一个正宗的广西人,也知道这东西的效果和用法,只是一时半会没想到而已。要不怎么说家里还是需要一个女人呢?有些东西,还是得她们去处理才是最好的。 半个月的时间,在口肠溃疡反复发作的痛苦日子里过去了,喝了半个月的罗汉果茶,张海贝明显感觉的自己的喉咙比以前通顺了很多,呼吸都变得舒服起来,不再有毛毛的感觉,干呕也变得越来越少,只是偶尔还有想吐的感觉。但是相比之前真的好太多了,也不知道是戒烟带来的效果,还是喝罗汉果茶带来的,估计是两者兼而有之。 而这一个半月过来,除了前半个月地狱一般的折磨。张海贝现在的感觉仿佛是从地狱里挣脱出来一样,整个世界都是一种全新的感受。 空气甜了,鼻子通了,呼吸顺了,精神好了,睡眠香了,当一切都好起来了,人也就跟着好起来了,在度过了一段昏昏沉沉、无精打采的日子后,张海贝在某天早晨突然就焕然一新,给人的感觉和以往完全不同。这让楚云胡看见他的时候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仿佛在看一个全新的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张海贝没有把酒给一块戒掉,不过他真能把烟给戒掉确实出乎楚云胡的意料,她曾经也见过很多誓言旦旦说要戒烟的人,在嘴硬了三两天后又重新抽上了,理由也很简单,戒烟后身体变差了,不能戒。又或者戒烟后生病了,某某某戒烟后精神溃散,出车祸了,谁谁谁戒烟后死了等等等,然后堂而皇之的吞云吐雾起来。而且还变本加厉,什么场合都要点一两根,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楚云胡也不确定张海贝到底算不算戒烟成功了,目前来看,效果很好,而且没有再次复吸的迹象。这让她对他有了新的认知,这人意志力挺强大的。 放下心中的执念,好好的去审视张海贝这个人,其实楚云胡觉得他还挺不错,长得不算丑,还看的过去。家境好,婚房都是独立的房子。有自己的事业,而且因为搭上了镇子的高速发展期,事业进一步扩大的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性格也很好,做事为人相对比较温和。对自己也挺好,从他看自己的眼神里不难看出他是真的喜欢自己。所以当初自己的坚持什么呢?楚云胡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想不明白,她就打不开自己的心结。 后来他发现张海贝经常在半夜咳嗽,咳个不停,于是她尝试着给张海贝买了一些罗汉果,张海贝很开心的收下了,保温杯里的普洱茶就换成了罗汉果,天天喝,还主动和楚云胡说这东西确实有效,非常感谢她的付出。 楚云胡觉得,其实两个人也没那么难相处,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自己在固执的坚持着什么不肯放下,让它成了横在两个人之间的那道墙,墙上有个门,钥匙就在自己手里,什么时候这个门能打开,让彼此见面,完全取决于自己。 楚云胡需要时间。 第两百五十八章 一声万年 张海贝戒烟的时间来到了三个月。他的体重相比之前也涨了三十斤,整个人的脸色对比戒烟之前好太多太多了,除了皮肤变得更好更有光泽之外,连眼神都不再那么迷茫彷徨了,仿佛重获新生一般。 相比于生理上的变化,其实张海贝收获最大的还是心灵上的变化。当你战胜了自己曾经以为无法战胜的东西,那必定会迎来灵魂的升华。最明显的改变就是他现在和楚云胡对话,终于站在了平等的位置上,不再是当初那样唯唯诺诺、低眉顺眼。甚至有了行使自己作为一家之主的觉悟和行动,在一些家庭大小事情上有了决断的责任和担当。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件好事,男人强势,才能让女人有愿依靠并且有安全感,多少女人总是说男人没上进心,所谓的上进心之一,又何尝不是这种积极向上的精神所附带的人格魅力呢? 至少楚云胡很乐意看见张海贝这样的变化,让她有种身上的担子可以交给他来承担的安全感。 而在张海贝戒烟三个月后的这个夏天,楚云胡也终于带着他回了自己的娘家。这是他们结婚以来头一回,张海贝终于用自己的行动,获得了楚云胡的认可。在楚云胡说想回家看看,并且带他一起的时候,张海贝忍不住狠狠地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拳头。楚云胡看到了,微不可察地笑了笑,转身准备两个人的行李去了。 有时候你不得不感叹这个年代的女人,她们可以拥有超乎想象的坚韧不拔,可以独自一人对抗命运给自己带来的不公,也可以拥有脆弱不堪的逆来顺受,在某个瞬间离开自己坚硬的外壳,变成一个小羊羔。 开着最近新买的奔驰,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张海贝带着楚云胡在时隔差不多三年之后,又一次站到了保垌村的土地上。 楚云胡的家已经变了个样,原来的老房子还在,但是重新装修了一番,一些腐朽的木板和瓦片都进行了更换,旧中带新给人一种沙漠中带着绿洲的感觉,隔着老房子不久是一栋新房子,大哥楚云平的,原本他坚决不肯用楚云胡的嫁妆来给自己建房子,架不住楚云胡天天唠叨,甚至以兄妹关系来威胁,不得已在老房子边上建了一个两间两层的房子,为了节约开支,大部分的建材都是一家人用肩膀一点一点背过来的。 楚云平借着这个新房子,总算也有了说媒的资本,开始有媒婆陆陆续续地来他家里拜访,最终楚云平娶了自己家隔壁的一姑娘,人长得不漂亮,好在从小一块长大,小时候两人还一块在河里光屁股洗澡过,彼此知根知底。家里家外有啥困难,也好有个照应。夫妻俩算来也结婚一年多了,大嫂的肚子也都大起来了,把楚云平她老妈高兴得红光满面,头上的白发都少了好多,逢人就说她要抱孙子了。 大儿子娶了媳妇,二女儿也嫁了个有钱人,小儿子学习成绩虽然不算很好,但乖巧听话从来不让人费心。老人家心里所有的生活上的大事都差不多完成了,担子一轻,也就活得自在起来,从一个沉默的女人变成了寻常可见的话唠式农家大妈。 尤其是二女儿今天打电话说已经从外地打工回来了,还带着女婿回家看看。可把老妈子给乐坏了,这可是女儿结婚以来头一次回娘家嘞,以往都是逢年过节的托人带点东西回家,虽然东西看起来都挺值钱,老妈子也特别高兴,可再金贵的东西它终究没女儿本人金贵不是?看书溂 于是她张罗着把家里家外都给整理了一遍,把这些年新买的桌子椅子都给换上,碗筷也拿出了新的,家里人也都换上了平时舍不得穿的新衣服,那气氛比过年还要隆重。 时间缓慢地来到中午,在老妈子不知道伸头看着大门口上那条小路多少次以后,总算看到楚云胡和张海贝出现在了视线里,模模糊糊中她似乎看到俩人也都穿着新衣服,手里提着东西,正缓缓朝家里走来。 她连忙回到了家里,拿着抹布胡乱地找些东西擦拭着,假装在忙别的事,时间过了一万年,直到楚云胡久违的而又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想起。 “妈,我们回来了!” 她久久不肯转身。仿佛被这一声妈叫进了回忆里,所有关于楚云胡的记忆在她脑海里炸开,最后化成泪水从她略显灰白的眼眶滚滚流下。 第两百五十九章 想太多 对于张海贝的到来,楚云胡一家人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诚意,毕竟从某个层面上来说,楚家之所以能有今天,全靠张海贝。 而张海贝之所以能有今天,又似乎都因为楚云胡,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巧合,巧合到令人惊叹。 从桌椅板凳到穿着打扮再到午饭规模,楚平安都尽力张罗到了自己有生以来所认知的极限,鸡鸭鱼肉一样不少,摆满了整张桌子。还把窑里珍藏多年、只在大儿子办酒席的时候拿出来喝过的重阳酒给拿了出来。 “小张啊,我叫你小张不介意哈,我们楚家之所以能有今天,全靠你逢年过节从不间断地帮衬,我楚平安在这里代表一家人对你表示感谢,来干了这杯酒!” 饭菜上完,楚平安坚持着把张海贝请上了主位,焚香烧纸完毕,在还没动筷子之前先给他敬了一杯酒。 张海贝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规矩,但是在这些小山村里,这样的规矩其实还有很多,小到饭桌上的讲究,大到什么族谱修订,总能看到人们对于希望的一种寄托和期盼,希望靠群体的力量去摆脱目前的困境,又或者通过沾亲带故来和某个高人有点关系,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大抵地方越穷,这样的讲究就越多。 这或许就是楚平安把张海贝请到上位的原因,他现在就是楚家人的希望。张海贝从商多年,对于这些酒桌文化自然是知晓一二的,哪怕他不知道这村子里的规矩,从楚平安郑重的神情里也能猜出个一二三。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上楚云胡,期待后者能给自己一点提示,却看见从不喝酒的楚云胡此刻也端着酒杯在看着他。 “严重了,我很感激您能把您的女儿交给我来照顾她的后半辈子。张海贝能娶到她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她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为自己家人做事天经地义,不讲究!以后我就跟着云胡叫你们爸妈了。” 张海贝一番话说得大家心花怒放,楚云胡心里也是觉得张海贝这话说得很漂亮,但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哪里不对劲,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她也懒得想,跟着喝了这杯酒。 “哈哈!吃饭!吃饭!” 楚平安眉开眼笑,率先拿起面前的筷子。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杯来杯往。张海贝时刻牢记着楚云胡的话,能不喝尽量不喝。也算他酒量确实可以,楚平安父子一起上也招架得住。 “来只烟,不算好,将就一下。” 饭到一半,楚云平掏出一只烟叼嘴上,顺手递给张海贝一根。 “戒了。” 张海贝摆摆手,说了两个字。 自从戒烟以后,张海贝就很喜欢在别人面前说这两个字,而不是“我不抽烟”。每当看着别人还在吞云吐雾,一种自豪感就油然而生。 你看,当初我也觉得自己离不开它,后来我用行动证明了我能行,既然戒烟这种几乎不可能的事我都做到了,那还有什么我做不到的? 所以从那时候起,张海贝就莫名多了一股强烈的自信,一种人定胜天的自信和执行力。这也是楚云胡转变的原因之一。 而这一次,楚云平也不出意料的惊讶了一下,打火机拿在手里也不知道该不该把嘴上的烟给点了。 “哥,你少抽点,嫂子还怀着孩子呢,老是抽烟对孩子不好。” 楚云胡这边自己唠叨上了。 “说得对,我的少抽点,想不到妹夫自己唠叨戒烟了,怎么戒掉的?有没有什么诀窍?老实说我也挺想戒掉的,就是一直没有什么方法。” 楚云平一边吧烟收回口袋里,一边问张海贝,缓解尴尬。 “也没什么特别的方法吧,可能就是想法到了,就戒掉了。真的想戒烟了,自然就成了。” 张海贝想了想,把自己的经历概括了出来。 “厉害!对我来说挺难的。” 楚云平感慨到。 “你能行的。” “嗯,等我哪天想通了,我也戒掉,太费钱了。现在先喝酒!喝酒!” 楚云平马上把情绪调整过来,举起了酒杯。 一顿饭吃到下午三点,众人各自散去,留下妇女们收拾桌子,楚云平则拉着张海贝在院子里聊天。 “你这腿?” 楚云平原本不想问,但觉得视而不见也不好,干脆等大家都散伙了才问。 “说来话长。” 张海贝苦笑一下,大略给楚云平说了一下。楚云平一边听着,时不时点点头。看书喇 “你和我妹妹的关系是不是有点问题?” 楚云平这么一问,让张海贝心里一直紧,来了!该来的他还是来了!但是张海贝有一点肯定的是,当初楚云胡选择了离开,并没有把离开的具体原因告诉她家里人,否则张海贝的腿就不是被车撞断的了,应该是被楚云平给打断的。 “不知道你指的是哪方面的问题?” 张海贝干脆把问题抛给楚云平,好确定接下来怎么回答。 “你这结婚这么多年了,张妹妹虽然说出去打工了这么久,可我结婚才一年,老婆都大肚子了,你这?” 楚云平尽量压低声音,避免被别人听见。 张海贝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问这个就没事,好说。 “我和云胡还没打算要孩子啊,我们还年轻,先把事业进一步扩大,孩子的事以后再说。” “要不你带云胡去医院检查一下?” 楚云平磨蹭着说了一句。 张海贝直接听的岔气了。咳嗽好几下才缓过来。 “你真的想多了,不用去医院,我们一点事没有。” 张海贝忍着笑回答,声音飘忽不定的听起来像肾虚一样。 “那就好!那就好!” 楚云平瞪着眼睛看了张海贝老半天,最后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第两百六十章 有你在 和楚云平有的没的聊了小半天,张海贝就兴了返程的念头。他看了一眼正在院子里忙来忙去的楚云胡,什么也没说。 反正这前后来回也就一两个小时的路程。他并不是不喜欢这里,只是每当夜晚来临,人们总会下意识地想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度过漫长的黑夜,也许只是源于对黑暗的恐惧罢?就好像很多人换了床就睡不安稳一样。 张海贝并不是这样的傲娇,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晚上睡觉嘛当然还是自己的狗窝比较舒服,人想怎么滚就怎么滚,被想怎么卷就怎么卷,这人要是睡觉都得瞻前顾后,哪能活的通透。 有些东西说来也奇怪,张海贝隔着岳父家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两年多了,除了捎过东西,愣是没拜访过一次。反而有些路程比较远的地方一年得去好几次,这其中除了楚云胡的原因,或者有着人性的另一面在作祟。 不过看楚云胡这脚后跟打结的样子,自然是一点回去的意思都没有的。张海贝也比较理解这种感觉,因为他刚刚也经历了什么叫久别重逢。 说不定,说不定今晚他俩就能挤一张床睡觉了,结婚这么久他连楚云胡光腚是啥样都没见过。 张海贝心里突然想到了某些非常愉快的事,咧开嘴嘿嘿地傻笑起来。楚云平在边上一连唤了几声才把他的魂给叫回来。 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吃了一个坐立不安的晚餐,张海贝左右搜索这楚云胡的背影,然后就看见她提着大红被子进卧室去了。张海贝的心剧烈地跳动了几下,浑身的血液快速流动了起来,接着又看见楚云胡提着另外一床被子进了别的房间。他这才想起来了这并不是他们的新婚房子,就算是,他也想起了卧室里那个火红色的坟墓,心也就平静了下来。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啊! 事态如他所料,这次更严重,分房睡,面都见不着那种。不过楚云胡显然知道这个情况,入睡之前还特地去他房间给他说了一下情况,回娘家分房睡是这的风俗,并不是对他有什么成见,这才打消了张海贝心里隐隐约约的不安,他有段时间想不开,差点以为楚云胡这是当面给他难堪,想要摊牌的做法。 就算心里不再胡思乱想了,张海贝也还是睡的不踏实,一会觉得被子轻了,一会觉得床板硬了,一会又觉得睡觉的方向错了,反复横跳大半夜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入睡的姿势,感觉眼睛刚合上一会天就亮了。 头疼欲裂的从床上爬起来,喝了好几碗茶水,张海贝才慢慢从迷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周围的环境在提醒着张大公子这并不是他为所欲为的地方,他连忙收拾一下自己逐渐放松的神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式一些。早餐过后楚云胡还是在家人的极力挽留之下离开了这里,带着不舍和张海贝回到了镇上。 大抵女人的不幸和幸福都在这里,男人可以一直呆在自己的家里直到死去,而女人的一辈子被分成了两部分,一半属于父母,一半属于孩子。 楚云胡还没有孩子,但也算有了个家,所以回家对她而言,就是离开自己的父母,离开从小依靠的幸福,回到那个姑且还算是过得去的家。 张海贝的幸福可以靠着父母帮忙,楚云胡的幸福需要自己用双手去创造。现在想想,楚云胡觉得自己把在南宁工作多年存下来的钱全部给了哥哥和父母确实有些不妥。多少得给自己留一些,这是态度上的问题,和金钱多少无关。她突然想开口把这事和张海贝说一说,看着正在专心开车的他,又把话给压回了心里,托着腮帮子,静静看着窗外缓缓流过的风景出神。张海贝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下楚云胡,也没说话,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家里。 回到家以后张海贝想帮着整理一下从娘家带回来的东西,楚云胡以他不适合剧烈运动为理由给拒绝了,张海贝闲不住,去工地逛了一圈,眼瞅着午饭快到了,掐着时间回到了家里。 不出意料的,饭菜楚云胡都已经准备好了,张海贝看了看,几乎都是从娘家那打包回来的肉菜,热一下就上桌了,只有青菜是现做的。在一堆花里胡哨的肉菜里显得格外诱惑人心。 “吃饭吧!” 楚云胡端着两个杯子坐到饭桌边,还顺手从桌子底拿出了一瓶大可乐瓶装着的白酒,盖子一开,熟悉的味道就飘了出来,张海贝闻味就知道这是楚平安家里那酒壶里匀来的,好东西。 张海贝疑惑不解地看着倒酒的楚云胡,满满的问号直接从心底冒到了脸上。 “我想喝点酒,陪陪我。” 楚云胡把面前的一杯酒提到了张海贝面前。 “先碰一下。” 还没等张海贝有所反应,楚云胡拿起杯子先干了三分之一,接着一抹嫣红迅速从她的衣领里面爬上来,没一会就布满了整个脸庞。渗进她眼睛里,灵动的大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变得迷离起来,像极了夜晚下闪烁的霓虹。 “你可别喝太多,我这腿脚还没好利索呢。” 张海贝一看楚云胡这状态,就知道她并不是经常喝酒的人,不然也不可能一两酒刚下去人就快麻了。当然酒量和心情也有一定的关系,看楚云胡今天这样子,估计心情好不到哪里去。作为名义上的她的丈夫,张海贝当然不会放任楚云胡就这么喝下去,因为到时候麻烦的人他必定是其中之一。 他默默地把桌子底下的酒瓶给提到了自己身边,打算陪着楚云胡喝完桌子上这点酒也就算了。看书喇 楚云胡三下五除二搞定桌子上的酒,吃点东西缓了一下,低头寻找酒瓶,找来找去发现被张海贝藏在了身后。 “拿来。” 楚云胡伸手指了指酒瓶,脸色和刚喝酒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语气也很稳定,丝毫不见舌头打结的迹象,张海贝并不确定她是否有醉酒的倾向,杵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把酒瓶递过去。 楚云胡一看张海贝没啥动作,也懒得再说什么,直接起身去张海贝身后拿酒瓶,拿一次还拿不动,像在地上生根发芽一样,仔细一看酒瓶正被张海贝一只手按在地上。抬头就看见张海贝看着她,缓缓地摇头。 “你不喝酒,不能一次性喝太多,不然会伤了身体,别喝了。” 张海贝声音不大,但不容置疑,楚云胡愣了一下,还是坚持把酒瓶拉了过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张海贝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又把酒瓶给提了回来。 “喝完这杯,别喝了,可以吗?” 张海贝用商量的语气和楚云胡说到。 “没事,又不是在外面,在家里喝着呢,还能有什么事。再说了,这不有你在吗?” 楚云胡又一口干了三分之一,说出了上面那段话。 张海贝直接就听傻了。 第两百六十一章 月老 张海贝幻想过无数次他和楚云胡和解的场景和可能。 也许是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楚云胡对他说“你看,阳光好美。”然后他们不是很自然地就聊了起来。 也许是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楚云胡对他说“挤一挤,我怕打雷。”然后他们有些别扭的一起盖上了那张新婚之夜买的大红被子。 又或许是某个无所事事的早晨,楚云胡对他说“肩膀借我用一用,哭一会”,然后就这么靠着他的肩膀一边流泪一边看剧。 不论是什么可能,张海贝都做好了两个人长期冷清下去的准备,他实在想不到只是回家一次,楚云胡就已经主动选择了妥协。而且是用一种张海贝万万没想到的方法。qqxδnew 张海贝的大脑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楚云胡微红的脸,直到她举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别喝了。” 还在宕机状态的张海贝还是作出了潜意识里的举动。 楚云胡叹息一声放下了酒杯,张海贝心头疼了一下,他觉得自己隐约错过了什么,但是又想不起来,只能摇摇头把这种失落感甩出脑海中。 “还有半杯,我喝不下了,倒了可惜,你喝了吧!” 楚云胡把酒杯推到张海贝面前,张海贝不及细想,很欣慰地把酒杯接了过来。 “你怎么找到我的?” 张海贝愣一下,老老实实地把事情的经过给楚云胡讲了一遍。只是刻意忽略掉了自己这些年的煎熬,他知道楚云胡并不想听这些。 楚云胡听的很安静,客厅里除了张海贝低沉的述说声和吃饭偶尔发出的声音,空气安静得像是在无声倒流一样。 “群哥的朋友,群哥的朋友。” 听完张海贝的述说,楚云胡低低说了两句,抬头看着张海贝。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我想去见见他。” 张海贝的故事说完,一顿饭也吃到了终点。楚云胡放下筷子,擦了擦自己的嘴,一边说话一边起身收拾饭桌。 “我只知道他在哪里工作,我去拜访过。住哪里不清楚。” 张海贝对拿着碗筷进厨房的楚云胡喊道。 “等我收拾好去看看。” 楚云胡的声音从厨房飘了出来。张海贝对着厨房的地方点了点头,起离开了客厅去准备礼品。 半个小时后张海贝提着两个大袋子出门了,虽然看起来一瘸一拐的,不过他还是坚持自己提着,没让楚云胡帮忙,这种出门体现家庭地位的事,他还是挺在乎的,虽然知道这东西就是假的。 带着楚云胡一路来到帝王娱乐城,接着爬到吴紧的工作室。却被告知他人已经出去了,还没回来。 “请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张海贝心里还是带着期盼的,这可是他第一次带着楚云胡外出,以夫妻的身份。一定要给楚云胡留下好印象,不择手段的。 “不知道,他接个电话就出去了,好像是中午的时候吧,也没跟我说去哪里。反正他一天到晚都是这样,我们也都习惯了。到了晚上六七点钟他自然会回来的。” 被张海贝问到的一个工作人员回答道。 “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有急事找他。” 张海贝掩饰着心里的着急,语气尽量缓一缓。 “好像是接了一个吃饭的电话,隐约听见应该是同乐大酒店对面那个螺蛳粉店,叫刘姐螺蛳粉。你过去找找。” 看着张海贝整包递过来的芙蓉王,被问到的这个人眉开眼笑,说话都温柔了不少,一边接过芙蓉王一边把自己知道的和瞎编了都说了出来。 “好的,谢谢!” 张海贝道了声谢,带着楚云胡直奔情报中的地点而去。 刘姐螺蛳粉店是个不过二十平米的小店,但是在当地的名声很大,这是一个所谓的网红店,起因是刘姐在这里接待了一个千万级粉丝的网络红人,正好那时候他在做户外直播,一下子就把这家店给带红了。打蛇随棍上那是生意人的本能,借着这样的机会,店主刘姐又陆陆续续请了一些名气不上不下的主播来自己店里免费做宣传,一下就把名气给大了出去,加之她的粉确实不错,生意和名气蒸蒸日上,成了年轻人的必去之地。 张海贝风风火火地带着楚云胡来到这里,一进门口就看见吴紧和一个小姑娘坐一块,两人正在聊着什么,太远听得不是很清楚,张海贝也懒得理那么多,带着楚云胡就挤到了一张桌子上。正在和苏燕聊天的吴紧看到两个人突然从天而降,直直坐在了自己的对面,顿时一愣,待认清来的人有一个是张海贝,又一愣。 “楚云胡。” 还没等吴紧说点啥,张海贝指了指楚云胡介绍。吴紧一听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表情放松了下来。 “今天特地来感谢你。东西随便点,我请客。” 张海贝把手里的东西提到了桌子上。 “老板娘,再加点牛腩。” 吴紧立马回头喊道。 第两百六十二章 珍惜 牛腩什么的对于张海贝来说九牛一毛,哪里比得上吴紧对于自己的帮助。但是对于现在的吴紧来说,这牛腩就是现在最快乐的事。他对于张海贝的感谢没比张海贝对他的感谢少多少。 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吴紧的感恩是一次性的,吃了这次很快就忘了,张海贝的感恩是几十年甚至是一辈子的。 人生的精彩或许就在这里,快乐是大家的共同目标,然而获得快乐的过程和标准却千差万别,享受的时光也是如此,这才有了每个人独一无二的人生。 吴紧当然不回去思考这么高深的问题,他现在所有的精力除了那美味可口的牛腩,就是和自己来嗦粉的苏燕,其次才是请自己加牛腩的张海贝夫妇。 至于自己帮张海贝找回了自己的另一半?对于吴紧来说其实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谈不上帮忙,充其量就跟他说了个于自己而言微不足道的信息罢了。 人生的另一个精彩也在这里,你的微不足道,或许会成就别人不一样的人生。 就好像张海贝的牛腩或许会成就吴紧的另外一种人生一样。 “你喜欢吃牛腩啊?” 苏燕一看吴紧这摩拳擦掌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 “是啊!煮的好的,特别好吃,我饭都能多吃一碗。” 吴紧擦擦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苏燕默默把这个事给记在了心里。她决定回去就学一学牛腩该怎么做。 “这位是?” 不明就里的张海贝指了指苏燕,问吴紧,秉承着要搞定一个人,先搞定他闺蜜的念头,张海贝对苏燕发起了攻击。虽然不明白两个人的关系,但是孤男寡女,一块吃饭,还挨着坐一块的,按照张海贝的理解怎么想都不可能太差,干就完了。 “哦!我叫苏燕,是他的一个朋友,我们认识挺久了,今天刚好约出来吃粉的。” 一看张海贝把话题引向自己,苏燕很快就给了回复,在吴紧面前她可能会扭捏一下,换成别人她可不会怂。 “好的!好的!苏美女你好!认识你很高兴。” 张海贝随口敷衍着,转头问吴紧。 “老弟,要不要整两支?” “没问题!” 有人请客,吴紧求之不得,那必须敞开肚皮干。 张海贝随即点了点吃的,又叫了两瓶啤酒,和吴紧聊了起来。吴紧人单纯啊,张海贝问啥答啥,没多久就被张海贝套了个七七八八。两人的关系就莫名好了起来,你一个老弟我一个老哥的叫起来。 楚云胡和苏燕一看得了,这两短时间不像要离开的样子,一合计俩人也聊上了。这一聊就跟干柴烈火一样没完没了。连下一次聊天的时间地点都给约好了,把张海贝和吴紧看的一愣一愣的,估计他们从来没想到自己认识的姑娘这么能扯犊子。 “云胡姐下回见啊!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人生总有分别的时候,眼看再聊下去晚饭都到了,俩女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没想到你这么健谈。” 吴紧看着身边的苏燕感慨着,苏燕看着楚云胡远去的背影咂咂嘴,一脸的意犹未尽。 “你不懂女人。” 苏燕一语双关的回答吴紧。心思很快就放回了目前的场景里,转变之快让人羡慕。 “懂啥女人啊!工作才是最重要的,再业都说了,男人事业最重要,有了事业就不缺女人。” “谁啊说话这么嚣张?” “我哥们说的。” “把女人当成什么了?这样的人就活该单身一辈子。” “他结婚了。” “……那他这种鬼话你也听?” “听啊!干嘛不听?他要说的没道理,能找到老婆吗?” “你!你欺负人!” “我欺负谁了我?” 眼看着苏燕几步跑前面去了,留下吴紧莫名其妙。 几个月下来,吴紧认识的以前那个苏燕几乎不见了,那股江湖儿女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动不动跟个小女生一样,吴紧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反正这段时间以来他觉得有苏燕这个朋友还挺不错,舍得把时间分出来陪她出去吃饭就是证明。 苏燕终究只是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女人,并不清楚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愿意把时间花在她身上,陪她逛街、吃饭、看电影等等,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就好像一个女人花时间学打游戏、打篮球,甚是花时间去认识那些比口红色号还难认的各种奥特曼一样。 有人愿意为你改变的时候,记得珍惜。不论将来如何,把对方放进自己的回忆里,放在某个角落,不要被世俗波及。 第两百六十三章 为爱转行 人类是群居动物,交流是人类的天性,也正因为如此,自闭才被人们认定为是一种疾病。需要治疗,需要交流,以达到信息共享的状态。偷窥别人的秘密能给人们带来快感,而自闭的人总是把自己的内心封闭起来不让人看到,会凭空让别人失去不少快乐,这可不行,得治,治到你愿意脱下防备的衣服给别人看为止。 当然有些人自闭是因为自己的认知超过同龄人或者周围的人太多,没有跟他们交流的欲望,所以选择了沉默。沉默不是自闭,他们有着本质的区别,你总不能指望一个大学生能和小学生无话不谈吧? 除开偷窥之外述说也是人类的天赋之一。人们经常会找一些交流得来的人组成一个小圈子,一起分享自己或者他人的种种经历,这类人一般称之为闺蜜或者哥们。 男人之间成为哥们可能只需要一支烟或者一杯酒,女人之间成为闺蜜可能只需要一次促膝长谈。男女之间成为哥们,一般都是发小。男女之间成为闺蜜,这个值得深思。 苏燕和楚云胡当然不是什么自闭的人,她们只是没找到述说对象。或许有,但总不如同龄人之间交流来的更默契。两个人都是心里憋着太多话的人,就好像一直堵着的河坝,好不容易找到宣泄口了可不得起劲往外倒,两人隔着没两天又约出来吃饭了,还是老地方,就她俩。 两人在角落里找了个相对安静的隔间,天南地北胡聊一通,就三观等领域进行了深入交流,双方达成了较为强烈的共识,离开的时候已经手拉手了。 她们之间聊了什么没人知道,不过想来吴紧一定是绕不开的那个人,但是作为话题的中心点之一,吴紧在和苏燕相处的日子里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同,或许是吴紧不太关心的原因,或许楚云胡并不是杨再业那种人,无法针对苏燕的情况给出行之有效的方法。又或许她们两个在一起,大概率聊的是过去的伤痛而非幸福,因为她们似乎都有一个差不多的、不想回忆的过去。 而这一切都随着老板娘打烊后消失在昏黄的灯光里。变成了历史的尘埃,随着时光滚滚向前。 要说变化实际上还是有的,只是有的变化是长年累月的,有的是刮目相看的,比如吴紧的变化就肉眼可见。他已经开始放弃了他的户外直播,慢慢地把直播重心转移到了游戏上,这款游戏叫做王者荣耀。 尽管杨再业等人极力反对,尽管他在网站宣布了这个事之后粉丝大量流失,尽管很多人在帖子下面留言的话很难听,尽管他新上传出来的游戏视频播放量寥寥无几,吴紧依旧在坚持。 “我知道这样的选择相比之前确实在格调上低了很多,对社会一点用处都没有,还可能背上诱惑青少年沉迷游戏的骂名。但是我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害人的从来都不是凶手手里的刀,而是凶手本人。我又何尝不能用游戏去给别人传播正能量呢?而且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做的选择,结局如何,我不后悔。” 这是吴紧在面对吴群等人的质疑以后说的一段话。 “确定吗?” 杨再业问到。 “确定!” 吴紧狠狠吐了一口气,语气那是毫不犹豫。 “终究像个男人了啊!” 杨再业拍了拍他的肩膀。 “人这一辈子,总得为自己的梦想买一次单,不然哪来的遗憾和执着?人生太完美了容易短命,有执念才不想轻易停止呼吸。” “真踏马太对了啊!” 廖工兵感慨到,然后他想起了赵小曼,渐渐沉默接下来,一张坚毅的脸庞罕见地出现了几分落寞。 “驮着你的梦想狠狠地向南墙撞过去吧!我的孩子!我在背后支持你,工资照付。我来给你的梦想买单!” 杨再业大手一挥,豪迈无比。 “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吴紧喜笑颜开,有饭吃才能谈梦想不是?杨再业还是懂他啊,不用吴紧自己开口已经帮他处理了后顾之忧,让他可以全力启航。虽然他俩这关系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像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一样。 “摄像机要不要还给你,我估摸着还是六七成新,我保养的可好了,一点大毛病都没有。” 吴紧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杨再业,虽然当初说的是从工资中扣除相关款项,而且也确实扣除了,但是架不住吴紧还经常找杨再业借钱,嘴上说着下个月一块扣,下个月他又接着借。等于没扣过,没办法这外出花销太大了。 按道理他应该应该买个新的给杨再业,但是他真的没钱买。 “留着给你拍婚纱照用吧。” 杨再业没有在乎这点东西,大气的很。 “摄像机拍照?” 吴紧疑惑,难道这些年自己用错这东西了? “反正送你了。哦对了,听说你有女朋友了?趁着今天大家都在,帮你考核一下,带出来吃个饭哈!你看我们哥几个,我是过来人,有着丰富的感情经历和经营经验,哥几个我一览众山小,这就没什么好炫耀的了。阿群,从高中开始就有一个不离不弃的女朋友,十几年如一日恩爱如初,谈婚论嫁指日可待,也不必多说。就连工兵也有过被感情伤害过的相当丰富的经历,我们都是你的前辈懂吗?” “我那破事你能不能别提?” 廖工兵咬牙切齿地看着杨再业在那蛊惑人心。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善,似乎随时准备把杨再业提起来暴打一顿。仟仟尛哾 “能当他哥你不乐意?” 杨再业反问。对廖工兵的怨气视而不见,气定神闲,连消带打地轻松化解。 “好吧!” 廖工兵勉为其难地放过了杨再业揭伤疤的行为。 “不是女朋友,说多少次了。哎。” 吴紧小声辩解道,杨再业老是称呼苏燕为吴紧的女朋友,都多少次了,刚开始吴紧挺不好意思,极力辩解,随着杨再业叫的次数多了,吴紧都快当真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你说你好好的为社会做贡献的户外直播不做,非要去当什么狗屁游戏主播,不就是为了少在外漂泊,多点时间陪女朋友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换我绝对自豪地宣布出来,遮遮掩掩算什么男人。切!鄙视!” “啊?不是,我说我转行纯粹是个人想法和决定,和别人没有关系啊?你想哪里去了你!” 吴紧听得一愣一愣的,老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他必须得辩解几句,不然就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了。 “仔细想想有没有?真的没有别人的原因在里面?” 杨再业的声音带着诱惑,像极了恶魔的低语。 吴紧陷入沉思,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有。记得苏燕是说过这么几次,说吴紧这么跑来跑去的一是不安全,怕有什么闪失。二是过度劳累了对身体不好,三是形成习惯了以后在家呆不住,对家庭不好,还不如趁着事业没彻底固化寻找转行的机会。当时自己挺不以为意的。 难道真是因为这个原因促使自己做出了现在的决定吗? “那?就见见吧!哎!” 吴紧迷茫了。 第两百六十四章 去我家吃饭 带着迷茫和怀疑,吴紧给苏燕通了一个微信电话,表达了自己请她吃饭的意愿。电话那头的声音失真但不失惊喜,同样表达了对于吴紧这个邀请的期待。 吴紧放下手机还没半小时,苏燕就骑着她的机车出现在了他的跟前。 大概是没想到吴紧身边还坐着几个人,而且看上去还颇有气质,苏燕明显愣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从车上下来。因为她来的挺匆忙,梳妆打扮什么的基本没有,穿着一套运动服就过来了。原本以为是两个人的世界,却不知道还有好几个人一块,看样子都是吴紧的朋友。其中一个苏燕还认识,叫吴群。 苏燕偷偷打量了一下另外两个人,年纪和吴紧相差无几,区别在于他们都比吴紧帅。 吴紧的正对面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大汉子,光在椅子上坐着就几乎和苏燕一样高了,要知道苏燕也有一米六二的身高,这人要站起来保守有一米九以上,给人十足的压迫感。五官天生带着一种正义感。仿佛只要站在他身边就没有任何事情能伤害到你一样。 抛开吴群不说,因为自然是最靓那个。剩下那个在他俩的衬托下就显得平凡了不少,不过身上也带着一种御下多年的气场,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那种冷清感让人敬而远之,很快又被平凡和随意掩盖了下去。 苏燕最终选择下车,坐到了吴紧和吴群之间的一张椅子上。 “嗯,不错!” 杨再业放下手机,摸着下巴点点头说了一句。 “全体起立,准备去干饭。” “去哪里?” 吴群边问边起身。老实说他有点饿了,这都下午了。可怜他坐车赶过来的时候午饭还没吃,又走了好几里山路,肚子早就空无所有了。 “去我家。” 杨再业起身带路,然后把他们带到了帝王娱乐城里位置最高、装修最顺眼的那家餐厅,弄了个豪华包间,把吴紧都给惊了。 “咱不是说去你家吃饭吗?” 吴紧嘴上说着,屁股已经坐了下来,开玩笑,这种豪华餐厅,来一次不容易,不拿出手机拍照留念已经很克制了。 “这里就是我家,有什么问题?” 杨再业笑眯眯地问吴紧,顺手招呼那个一路小跑过来的服务员。 吴紧一听这话确实没问题,因为整个帝王娱乐城都是杨再业的,说是他家真没毛病。仟仟尛哾 “我只点了我自己想吃的东西,你们想要吃啥自己点,我不伺候。” 杨再业把菜单往吴紧手里一塞,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优哉游哉喝了起来。 吴紧掰开怀里的菜单,照着图片点了几个看起来比较有食欲的菜,然后把菜单传给了坐在一旁略微有些拘谨的苏燕。 苏燕看起来确实比较拘谨,因为她现在心里很慌乱,她莫名其妙接了吴紧一个电话,然后莫名其妙就坐到这里。虽然在见到吴群的时候她就有了心理准备,今天去的地方肯定不便宜,没想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这种地方她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见过,当然现实中也看见过,不过只能在门口看一眼,里面长啥样是见不到的,她知道自己没资格到里面消费。 没想成今天就坐在了这里面,而且还不用花一分钱,她觉得一切都不真实。还好背后的靠椅反馈回来的温度在提醒着她这是真的,今天有人请她在这里吃饭了。 苏燕打开菜单,看着上面三位数到四位数的价格。翻来翻去看了几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点什么吃,心里越发慌乱起来。 “大家随便点,吃的时候记得感谢一下人家苏燕姑娘,没有她是不会有这顿饭的。” 杨再业又在一旁嚷嚷,苏燕听见他的话不知觉笑了一下,整个人看起来放松了不少,菜也跟着点好了。剩下廖工兵和吴群可就没啥讲究了,图片好不好看另外说,那都奔着菜价去的。毕竟吃饭这东西看心情,心情好了吃嘛嘛香,自然是东西越贵越开心。 趁着上菜的间隙,杨再业把其他人给苏燕介绍了一遍。 “苏美女你好!你的名字我知道,阿紧跟我说过。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再业,生在孟大村,长在同乐镇。这个比我帅一丢丢的小伙子叫吴群,高旁村人口。这傻大个叫廖工兵,四团的。哥四个初中就开始认识了,同穿一条裤子、同在一面红旗下长大。不出意外阿紧应该跟你说过我们的名字。” “他我见过,我还去他家吃过饭。你们我还是第一次认识,阿紧没跟我说过。” 苏燕指了指吴群说到,她不禁想起来那天准备回去的时候吴紧对自己说的话,语气有些失落起来。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那就是他的不对了,不过没事,我跟你说也一样,从今往后你就知道了。” 苏燕一听,这个人很明显是他们四个人中的大哥大啊,只要一开口,别人都只有听的份,现在这个大哥明显比较喜欢自己啊,这么说来吴紧以前那些话就不重要了?清楚了其中关系的苏燕心情大好,真正的放下心来,而不再是以前那样故作坚持了。 “他是我老板,我工资他发的。” 面对苏燕投过来的带着询问的目光,吴紧无力地替自己辩解了一句,很快又低下了头。苏燕心情更好了,眉毛都笑了起来。 不过轮到了吃饭的时候,苏燕又变得有些拘谨起来,和上次去吴群家吃饭的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苏燕知道这是因为杨再业有意无意之间透露出来的威严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压力。要不是身边还算有一个半熟人,苏燕估计自己动筷子都要三思而后行。 “要不要整两杯?” 廖工兵搓搓手,期盼的眼神望向吴紧,这里他俩最爱喝酒。 “整两杯?整两杯!” 吴紧一听高兴急了,他原本还不好开口呢,正好廖工兵开窍了。 “你喝不喝?” 吴紧一边开酒一边问杨再业。 “出门在外,少喝酒多吃菜。” 杨再业把酒杯从自己面前拿开。吴群也有模有样的给自己续上了茶水,表明自己的态度。 “刚谁说这是自己家来着?” 吴紧嘴上这么说着,却也没勉强,只给自己和廖工兵倒上。 等到大家吃完饭,桌子上还有好几个菜几乎就没动过,廖工兵和吴群相互看了一眼,心领神会,点多了。 苏燕很想把这些菜打包回去给妈妈尝一尝,又不好意思,只能多看几眼表示遗憾。 “老板!多余的菜给我打包!” 杨再业抖出一根牙签,回头直接朝服务员招呼。 “我家兰兰喜欢吃那个桂鱼,我就打包那个回去好了,剩下的还有挺多的,不打包浪费了,你们打包回去吧!” 杨再业把那半条桂鱼转到了自己跟前,等着服务员把打包盒拿过来。 第两百六十五章 做我女朋友啊 某位先贤曾经说过,要想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 所以男人只要一听说女人会做饭,评分都会马上拉高。如果再长得漂亮一点,性格好一点,几乎无法抗拒。 可世界上这么完美的女孩子终究太过于稀少,所以大家都退而求其次,找一个知道自己喜好的人过日子便已经是美好时光。 “给你打的,拿着。” 苏燕提着手里的打包盒,从中拿出一个递给了跟在身边的吴紧。 吃完之后,苏燕把桌子上能打包的都给打了,手上大大小小提了有五六个打包盒。她递给吴紧这个是牛腩,她记得吴紧说过他喜欢吃牛腩的,点菜的时候特意要了一份。现在把剩下的都给吴紧打包好了,可能怕吴紧觉得不好意思,还特意等杨再业他们走了才给他。 “谢谢!” 吴紧盯着袋子看了很是一会,接了过来。谢谢两个字说得很有力。两个人提着打包盒,一同迎着夕阳走过了同乐大桥。吴紧停下脚步,靠在了半人高的栏杆上,看着奔腾不休的河水奋勇向前。 依稀记得那年,他提着新到手的摄像机。跑去大坝上溜达了一圈,带着梦想和远处的汽笛声一起去征服星辰大海。 三年过去了,当初大家开玩笑式的团队已经名存实亡,除了杨再业的工作室是真的在帮着吴紧运作,廖工兵来看过一眼,吴群初期帮着做了些文案,而且从头到尾没拿过一分钱。刘兰兰也没来看过一眼,一切都靠着吴紧一个人在玩,除了杨再业之外就属杨玉芳给的帮助最大了,她入镜的那几期视频至今还高高挂在网页的最显眼的地方,甚至几年过去了,每天都还有播放数据在增长。 而今天,吴紧又一次在这里启航,他放弃的恰好就是当初想要去征服的那一片星辰大海。这一次没有雄心壮志,也没有无穷热血。只有脚踏实地和埋头苦干。如果非要说不同,大概率是他身边多了个人,此刻她正提着打包盒跟他站在一起,俯视着这个洋洋洒洒的人间。 吴紧不由得想到了当初刚和苏燕认识的日子,那时候苏燕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太妹,整天穿得花里胡哨的,说话还让人特别不舒服,吴紧一度对她敬而远之。 曾几何时,他不讨厌苏燕了呢?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没有印象深刻的某个瞬间,苏燕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化那个花里胡哨的妆了?什么时候穿着打扮变得正常了?什么时候说话开始顺耳了?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好像突然之间,苏燕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为什么要改变呢?又是什么让她改变自己呢?吴紧脑海中想起了杨再业对他说的话,他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打包盒。突然就觉得心里有点暖暖的。 理性那叫责任,冲动才是爱情。 他想起了当初杨再业说过的一句话。 “做我女朋友啊!” 吴紧对苏燕说。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你说什么?” 奔腾的河水太过热情,掩盖了吴紧心里小小的冲动。苏燕或许听见了,或许没听见,只有她自己知道。 “做我女朋友啊!” 这次吴紧的声音变得很大,比平时说话大声多了,足够苏燕听的明明白白。 苏燕突然就不说话了,她望着河水一动不动。紧紧抓着手里的打包盒,时间过去几分钟又或者几万年?就在吴紧所有的勇气都要消失殆尽的时候,苏燕的声音从遥远的天边响起,穿过层层云朵,带着泥土的芬芳向他拥抱而来。 “好啊!” 苏燕轻轻地说。然后转身和吴紧面对面站在一起。阳光从她背后穿过,把羞怯的背影完全投射到了吴紧的身上。吴紧的心跳听了停了下来,他僵硬地看着苏燕的脸庞,从头发看到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一路仔细看着,直到呼吸完全恢复过来。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想去牵苏燕的手又不敢,手在头上用力挠了几圈都没挠出个一二三。 苏燕看着他那窘迫的样子,轻轻伸出自己的手,把吴紧那只无处安放的手给牵了过来。 第两百六十六章 爱情和现实 “成了!成了!” 吴紧兴奋不已,迫不及待地在小群里宣布了他和苏燕在一起的消息。等老半天也没看见有别的信息冒出来,吴紧试着发了一个两块钱的红包,下面瞬间就出现了一排红包被人领走的提示。 “恭喜!恭喜!” 第一个领红包的杨再业第一个表达祝福。 “摆酒的时候记得叫我。” 廖工兵第二个发言。 “恭喜!恭喜!摆酒的时候记得叫我。” 吴群第三个发言估计是打字太多。 刘兰兰没说什么,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杨玉芳则没有抢红包也没吭声,估计没看手机。m 吴紧一边看着信息一边在那傻乐,信息不多,一眼就看完了,吴紧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珍而重之地把苏燕拉进了这个群里。 于是在时隔多年之后,应该有十年又或者八年?总之很长很长,这个群又迎来了它的新人,人数也从六个变成了七个,唯一单着的人就剩下廖工兵了。 杨再业以群主的身份表达了对苏燕的欢迎,然后十分慷慨的发了一个200块钱的大红包,土豪气息肆意横行。连杨玉芳都闻到了金钱的香味,不远万里的把手从京都伸到了同乐镇,掀开了红色伪装下的资本面目。 “你也发一个。” 杨玉芳给吴群发过去一条私信。 “干嘛我发?你发也行吧?” 吴群反问一句。其实他是想多和杨玉芳说几句话。 “你是男人,你做主啊!” 果不其然杨玉芳回了这么一句。后面还带着一个微笑的表情包。 “好嘞!” 吴群心满意足,切到群里发红包去了。接着群里又热闹了一会儿。大家有的没的寒暄几句,热闹就慢慢退去了,正值奋斗的年纪,大家都有自己的事业,围炉夜谈那是功成名就之后的事。 苏燕也从加入这个群的激动中恢复了过来,她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呢。虽然很多事和平时差不多,但是她和吴紧的关系变了,这性质就不一样了。脑补并不是某个人的专利,它是全体人类共同的特征。 于是乎吴紧平时很正常的一些行为,苏燕都脑补出了与众不同的东西,然后就笑得跟个傻子一样。以至于好几次都对吴紧的呼唤视而不见。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三天,直到那份惊喜慢慢退去,苏燕才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虽然滤镜还在,至少不是之前视而不见的地步。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分手和离婚?大抵是因为爱情和梦想不一样,爱情需要照进现实,梦想可以埋在心底。而太多的人把爱情当成了梦想。 于是谁也不曾想到,抛开廖工兵这个单身狗不说,吴紧和苏燕最晚在一起的,按照道理他们正处在蜜月期呢,不应该有什么问题,却成了最先吵架的那一对,这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吴紧和苏燕认识不到半个月就同居了,对,就是这么一回事,苏燕直接就搬去了吴紧的住处。这奔放的姿态把吴群都给惊了,他和杨玉芳认识这么久,也就止于牵牵手接接吻的地步。没曾想吴紧这家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只是当爱情照进现实,很多美好就像泡沫一样开始融化。当如漆似胶的恩爱开始面对柴米油盐的生活,感情就被煮成了各种各样的味道。 吴紧和苏燕终究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成长环境和生活经历,所以他们的三观有些不一样是很正常的事,不但三观不一样,生活习惯上也有着很大的不同。包容和理解是婚姻生活的主题,但恋爱不是。 开始是苏燕觉得吴紧喜欢乱扔袜子,而且还是不洗的袜子。因为这个原因,吴紧经常找不到一双正常相同的袜子,经常是两只不同的袜子直接就穿出门了。 苏燕帮他整理了好几次之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在某天提醒了一下吴紧,吴紧听了觉得挺不好意思的,答应以后再不不会乱会乱扔了,情况好了一阵子之后故态复萌。苏燕也懒得说了,且随他去。 接着是吴紧觉得苏燕煮的饭实在是太软了,就跟粥一样,吃起来一点没有饭的感觉。苏燕却说她很喜欢这种软软的感觉。掌握煮饭大权的苏燕虽然妥协了一段时间。终究因为大家越来越熟悉的原因,最后还是把饭煮成了自己最爱的样子。慢慢地吴紧就很少在家吃饭了,他真的有种吃多少都不饱的感觉,那种软软的饭让人吃不踏实。 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比如苏燕不喜欢吴紧整天对着电脑不理自己,吴紧不喜欢苏燕整天拿着手机躺在床上刷视频。苏燕说这是因为吴紧不理她所以才这样,吴紧说他要工作不然以后俩个人没法生活。 苏燕嫌弃吴紧洗澡后衣服放在桶里不洗,吴紧又说你是我女朋友帮我洗衣服不是很正常? 吴紧不喜欢苏燕吃完饭碗筷扔桌子上就不管了,苏燕又说饭菜我都做了,你收拾碗筷怎么了? 吴紧嫌弃苏燕刷视频的时候喜欢傻笑,苏燕嫌弃吴紧打键盘太大声吵自己休息。 爱情就这样被生活折磨得支离破碎,然后所有的优点都变成了缺点,他们越说火气越大,俩个人都是自尊心过剩的人,都不肯退让,最后变成了吵架。 俩个人仿佛在比赛谁最会摔东西一样,把家里摔了个乱七八糟,最后苏燕跑去和楚云胡诉苦,吴紧则跑去找杨再业吐槽。 一个泪眼朦胧,面前纸巾一堆,一个满脸无奈,面前酒瓶一堆。 第两百六十七章 需要沟通 磨掉感情的从来都不是时间,而是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我不理解”。 吴紧他们兄弟四人之所以能维持关系这么多年,靠的就是相互之间的理解。 自从步入社会,他们的身份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杨再业成了商人,事业还算成功。吴群是个小有名气的书法家,已经入书法协会了。廖工兵吃着公家饭,在六扇门混的也算风生水起。吴紧则是个网络主播。早期算是做了一些宣传民族风俗的对社会有贡献的事,现在也转行做了游戏主播。网站也早已经交给了刘兰兰来打理,他只是挂名而已。 身份的差异,带来的必定是认知的差异。认知的差异带来的就是行为、交际、谈吐等等方面的差异,这就是人们在学校关系很好,或者小时候关系很好,出了社会渐渐不再联系的原因。 吴紧他们四个都在尽力避免身份带来的隔阂,聚在一起也只会说大家都涉及的东西,用共同的语言来把这份友谊维持下去。年轻的时候谈理想,长大了谈生活、谈感情。那个杨再业建立起来的微信群,还有时不时组织的各种碰头会再加上求同存异的相处方式,这些都是他们感情得以维持的基础。 吴紧是他们四个之中混的最差的,却并没有因为这个原因被排挤或者疏远,相反得到的帮助是最多的,因为吴紧懂得什么是分寸。他从来不拿自己的身份去乞求什么,也没有因为他们的身份去绑架什么,一切的交往都是在相对平等的基础上进行。 就是这么知进退的人,最终还是倒在了爱情这个游戏里。失了分寸,也失了进退,好在吴紧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知道四个人能维持这么多年的感情基本都靠杨再业从中周旋,有问题找他一定能处理。所以他这会就坐在杨再业对面喝酒,哥俩一人一瓶,也没点啥下酒菜,就这么对着吹。地上已经放了好几个空瓶子了,手里还各自拿着一瓶。 “你说,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呢?我不理解。” 吴紧醉眼朦胧地盯着手里拿着的啤酒瓶。刚干了一口下去,瓶子里的酒此刻正上下翻腾着,滚滚的气泡在狭小的空间里不停交织着,像极了他现在的心情。 “我不理解,我这才认识燕子多久啊?就这样了?平时我们也没干嘛啊?都还挺和气相处的,就是不知道为啥突然有一天大家就都受不了。兰兰和你,玉芳和阿群,你们就没啥矛盾吗?不理解。” 吴紧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来了一口,可惜满嘴的苦涩终究不如心里的苦涩,所以怎么喝都觉得不够。 “出现矛盾了你是怎么处理的?” 杨再业问道,他总得了解事情经过才能知道原因,这涉及兄弟感情的事必须慎重。毕竟吴紧肯来找他,那就是信任他。 “不太好意思说啊我,我总觉得人家姑娘愿意跟我在一起已经很难的了,再要求这要求那的显得我太小气了,还计较。这样不好,男人就得大气些。” 吴紧想了想,肯定的回答道,这本来就是他最初的想法,实际上到了现在也没变。 “既然你这么想,为啥就吵起来了呢?” 杨再业又问。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就突然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干起来了。” 吴紧端着酒瓶子叹了一口气。 “你真的不知道吗?” 杨再业笑起来了。那笑容别有深意。吴紧被他看的有些心虚起来。 “好吧,我当时就这么想着,我迁就着她呢,她那些毛病我都没跟她说,她反而计较起我的问题来了,所以我就多说了两句,没想到她也来了几句,然后就这么吵起来了。” “你看看,你看看,开始还跟我说什么理解别人呢,说你几句你就受不了了,合着前面都是漂亮话呢?” 吴紧低着头,不吭声。 “阿紧啊,实际上你遇见的这些问题,我们所有人都经历过,有些甚至比你的情况更严重,远的咱不说,就说我和兰兰。我当初那脚气,你不是不知道。咳咳!” 说到这里杨再业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我那脚气,一脱袜子整个房间都是味道,但是兰兰就不怕,她就经常说我,臭死了你,赶紧洗澡去,或者又说,鞋子放走廊去,从来不忍着。” “在或者,兰兰她也有个毛病,她喜欢洗澡以后一边梳头一边走来走去,本来这也没啥,问题是她爱掉头发懂吧,最后整个家里都是她的掉下来的,后来我说了,她就老老实实的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梳头去了。所以啊!” 杨再业看着吴紧酒喝完了,又给他开了一瓶。 “沟通,明白吗?沟通很重要,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两个行为性格爱好一模一样的人,只要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就不可避免的产生误会、产生碰撞、产生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进而影响彼此之间的关系。当这种负情绪的增长超过你们所维持的关系,那么离分开就不远了。而这个时候,沟通就成了你们解决这种负面情绪最好的方法。人类进化了数百万年才进化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因为每个器官都有他的用处,你不用,当然就出问题了。阿紧啊,你长着一张嘴两只耳朵。功能完整,使用正常,记得多用用吧!酒钱我帮你付了,还要喝自己开钱,就当我辅导你的费用好了,先我走了哈。”m 杨再业一口气把手里的酒干掉,拍了拍吴紧的肩膀,带着夕阳离开了这里,留下吴紧一个人望着瓶子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阳光从他两天没洗的发丝之间油腻地穿过,停留在面前的酒瓶子上,折射出钻石般的迷离和不切实际。 第两百六十八章 一路上有你 以前看见夫妻俩人吵架,吴紧就觉得不理解,在家里吵架的就不说了,还有不怕丢人直接在大街上吵架的。更有甚者孩子都有了,当着孩子的面吵架,还有的夫妻孩子都不要了也要离婚,老死不相往来。 现在吴紧多多少少理解了一些,并不是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多大只是日积月累的小事情。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这胡思乱想也快清醒了,酒也喝的七七八八了,天也快黑了,是时候回家了。 带着朦胧的眼神和恍惚的脑袋,吴紧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回家的路。 打开大门,熟悉的鞋臭味混合着平价香水味扑鼻而来。皱着眉头适应了一会儿,吴紧打开门走了进去。 由于在租房之前吴紧一直住在帝王娱乐城里面,习惯的问题让他租房的时候大气了一回,两室一厅独立厨卫,刚住进来的时候舒服的不行,经过烟酒的摧残和吴紧颠倒黑白的生活压迫,这个房子看起来比吴紧还要憔悴,不知道退房的时候房东会不会把押金都给扣下来当损失费。 吴紧准备推开卧室门进入躺一会儿,然后看见苏燕从厨房走了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盘菜,热气腾腾的,显然刚做好。吴紧抬头往桌子上看去,发现菜已经做好几个了,很显然苏燕虽然和吴紧一直摔门而去,但是比他回来的早多了。 “饭做好了,先吃点东西。” 苏燕看着吴紧的背影说到,吵架归吵架,这饭还是要吃的,不然哪有力气继续吵下去。 吴紧正开着门的手停了下来,几秒钟后又重新动了起来。 “不了,刚吃过了,不饿。” 吴紧最终还是拉开卧室的门,孤身一人走了进去。 “那我给你留一些,晚上你饿了自己热一下。” 苏燕的声音从虚掩的房门里透过。吴紧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枕着双手望着窗外的夕阳发呆。 大概过了一分钟,也可能过了一万年,房间的门传来一声响,把吴紧从无边的思绪中拉回来了现实,转头一看,苏燕端着饭碗来到了床边,找个凳子坐在了跟前。 四目相对,刚刚接触几秒钟又很快错开。 “趁饭菜还热着,去吃点东西,你晚上还要做直播,不吃点怎么行,到时候无精打采的也不好。” 苏燕用商量的语气和吴紧说着话,照着她这性格,这已经是变相妥协了。别的不说,家里那些破烂她早早就收拾好了,还添置了不少新东西,一个女孩子在吵架以后能做成这样,还要求什么呢? 吴紧闻声从床上起来,来到饭桌前,沉默地给自己打了一碗饭。苏燕做的一切他都看着呢,也一直在斟酌着想和苏燕认个错。只是他觉得自己大男人一个,先服软了用觉得没面子。但是眼看着苏燕都端着饭碗来床边了,他要是还这么端着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于是他起身去吃饭,也算是变相的给苏燕认错了。苏燕看吴紧那闪躲的眼神,也算没白费一块生活了这么久,多少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心里现在在想什么,笑一笑跟着坐了过来。两个人的第一次争吵,就在双方这种倔强又要面子的妥协中化解掉了。 晚上七点半,吴紧去楼下溜达一圈,运动一下调整好精神状态,八点钟准时打开了电脑准备直播。 自从步入游戏直播行业,吴紧也积累了一小批忠实的粉丝,每天还没开播就提前十几分钟在他的直播间里聊天,等着他开播。有时候吴紧也会开着小号进来看看他们聊什么,就当给自己开播积累一些勇气和期待。 吴并没有想好自己的游戏直播事业要往哪个方面去发展。他入行之前特意去了解了一下游戏直播的风格,一般分为技术类、娱乐类、颜值类、互动类等几个板块。每个板块都有自己的直播风格。 吴紧评估了一下自己当前的能力,颜值他是别想了,估计美颜拉满可以开一开摄像头。互动他也不是很在行,这个让杨再业来绝对是如鱼得水。技术他倒是有底子在,但是架不住游戏是个极度吃青春的行业。吴紧已经二十七的人了,哪怕有着丰富的游戏经验,奈何反应和手速早已经过了巅峰期。一旦频繁操作就很容易出现手忙脚乱按错技能的搞笑场景。这么一分析下来,也就搞笑类适合他了。 吴紧也确实朝这方面去发展,所以他咬咬牙还是买了摄像头,既然不考虑走颜值的路,丑点也就无所谓了。不过还真有人喜欢他这种不善言辞一本正经的搞笑,这种强烈的反差感让他很快就有了一点名气,还上过好几次网站的分类推荐。 今天他又来了,准时开播,大家都是来看他搞笑的,没人会在意镜头前的这个人经历了什么。他们只会在吴紧操作失误或者被别人打死的时候肆意嘲笑,用激烈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开心。 吴紧知道这些人并没有恶意,这只是他们善意的嘲讽,也是表达自己热爱的一种方式,奈何他今天心情实在是太差,看着这些断断续续飘过的弹幕莫名觉得很烦,有一种不管不顾把直播马上关掉的冲动。 正当这种想法越来越真实,吴紧借着黑屏的时间准备关掉电脑的时候,一杯水放在了他的桌子边上。 吴紧的心情瞬间平静了下来,心里的冲动消失得无影无踪。伸手喝了一口水。吴紧重新看起了弹幕,借着等待复活的时间和大家互动了起来。 第两百六十九章 近距离的交流 人生的路从来都是磕磕碰碰,有的人会扶着你往前走,有的人则拖着你往后推,有的人一边拖你后腿一边扶着你前进,退三步进四步,踉踉跄跄、直到白头。 当苏燕给吴紧倒了一杯水并且放到他的桌面,吴紧就知道他和苏燕这条路还要走下去,还能走多久,取决于他们自己。他想到了杨再业今个白天跟他说的话。于是决定今晚和苏燕谈一谈。 “主播在干嘛?怎么不动了?” 吴紧在想着事情,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可游戏是不等人的,眼看着人物复活在泉水半分钟了吴紧还一动不动,弹幕一下多了起来。 “非静止画面,请耐心等待。主播脑子重启中。” “谁有主播女朋友的微信,让我加一下,我通知她女朋友去看看。” “哥哥看我头像,有惊喜。” “房管出来干活,有人卖片。” 各种各样的弹幕因为吴紧这一愣神突然爆炸。 “啊!不好意思,刚走神了,有点事。” 吴紧回过神,看着飘过的弹幕不好意思说道。连忙操作起自己的角色加入对局中。弹幕又因为吴紧的一句话增长了一波。有了这一次经历,吴紧不敢再分神,一直到直播结束都在兢兢业业的玩着。 直播结束,时间也来到了晚上十二点,以前刚同居那会,苏燕都会等着吴紧一起入睡,后来在一起久了,苏燕就不等了,一个人先去睡觉。 今天的直播结束,吴紧像往常一样在椅子上休息了几分钟,起身往卧室走。然后就看见平日早已经在床上躺着的苏燕坐在小板凳上,在门口玩着手机,看见吴紧起身,收起手机对他笑了一下。 “收工啦?要不要吃宵夜?我给你去热一热。” 吴紧突然就有点想哭,他连忙甩了甩头,把酸气从鼻子里甩了出去。 “嗯,好。” 吴紧温柔地说着。然后走到客厅,看着苏燕在厨房里忙碌。 或许这一架吵的正是时候。 吴紧心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彼此还懂得珍惜舍不得放弃,又因为不沟通而产生了怨气,这一架就好像一个沉闷的房间里的空气流通了起来,虽然给人陌生的感觉,但是心里舒服多了,于是看对方就顺眼了。 吴紧从椅子上站起来,悄悄来到苏燕身后。苏燕似乎感觉到了吴紧在朝自己靠近,身体顿了一下,很快又变得若无其事。 “燕子。” 吴紧在身后叫了一声。 “嗯?” 苏燕用鼻音回了一字,但是还没回头。 “我的错,对不起。” 六个字,吴紧从吵架开始一直憋着,到现在已经算是第二天了。 “我也有错,对不起。” 听见吴紧给自己道歉,苏燕埋着头,老半天没吭声,最后复制粘贴了吴紧的话。只不过苏燕这声音娇滴滴的听着有种凄凉的味道,配合灯光下那个有些弱小的背影,实在是让人心声怜爱。 吴紧只觉得心一疼,忍不住就从背后把苏燕给拥入怀中。把后者给吓了一跳,身体瞬间僵硬,过了一会才在吴紧温暖的气息中慢慢柔软起来,最后几乎靠在了吴紧的胳膊上。两个人也不说话,就保留着这个姿势,直到时间差不多过去了二十分钟。 “你还要不要吃宵夜了?” 吴紧的脑袋埋在苏燕的肩膀上,悠长的呼吸一直吹着苏燕的耳垂,把苏燕吹的半边脸都红了起来。声音开始飘忽不定起来,软软的像一般。 “我们去卧室吃。” 吴紧在苏燕的耳边轻轻地说着,把煤气一关,也不管锅里的菜变成啥样,抱着苏燕就往卧室里走。 所有的误会,都在两个人毫无距离的沟通下烟消云散。 “你今天是不是去找了再业?” 苏燕鼻尖微微带着汗水。手指不停地在吴紧发烫的胸膛上划着圈圈。 “对啊,你怎么知道?” 吴紧看了看苏燕有些凌乱和粘着汗水的头发,腾出一只手给她捋了捋。顺手捏了捏她还带着红晕的脸颊,苏燕躲了一下没躲过去,也就任由吴紧拿捏。 “你又不是第一次找他了,我后来想一想,你指定找他诉苦去了,回来应该还没吃饭,所以我就回家做饭了。” “对不起燕子。我不该朝你发脾气。” “都过去了。不说了,现在我只想靠在你怀里。” “我想过了,我们老是把话憋着,心里想着为对方好,不忍心把看到的缺点说出来,反而害了彼此,以后我们要多多沟通才是,这样才能白头偕老,你说是不是?” 吴紧又一次把苏燕拥入怀中,这次没有障碍物阻挡,更能感受到彼此之间的温度和湿度。qqxsnew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你的。” 苏燕低低哼了一声,把头深深埋进吴紧的胸膛里。接着整个人往他身上靠,似乎要融进他的身体里一般,吴紧只感觉苏燕身上软的热的都朝自己挤来,瞬间填满了他的整个怀抱,让人身心都充实无比。 (以下内容因涉及敏感话题被网站屏蔽约200到300字左右。) 第两百七十章 试着为彼此 苏燕和吴紧迎来了他们同居生活的第二春。在第一波的蜜月期度过之后,他们处理好了感情危机,平稳地度过了低谷。 生活就是这样的,只是太多人可以一起在山顶相拥着看风景,却在坠入谷底的时候各自散去,让一切毫无保留地掉入深渊。他们有幸度过了自己的第一个难关,有了一定的经验之后,这样的事情处理起来就会越来越容易,直到变得习以为常。 当然苏燕还是会嫌弃吴紧会乱丢袜子。吴紧也还是会嫌弃苏燕吃完饭总是爱玩一会手机才去洗碗。说的次数多了,慢慢的也就改掉了。 事情过后的一周,苏燕兴冲冲地找到吴紧,把正在床上午休的他给摇了起来。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 苏燕抓着睡眼朦胧的吴紧使劲摇晃。 “好事!好事!” 吴紧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苏燕说的啥,只听到了最后好消息三个字。 “我找到了一份好工作,是在丽江酒店当临时工的活,每天下午六点去上班,晚上十一点下班,一个小时十块钱呢,一个月下来也能得不少钱,最重要的是下班了刚好可以回家给你做宵夜,白天呢又可以陪着你,工作生活两不误,你说这个工作怎么样?好不好嘛?” “额!完美!挺好的。” 吴紧肯定地伸出大拇指。 “那我去复印身份证去啦?办好入职我再来陪你。” 得到吴紧的夸奖,苏燕乐开了花,脸上的得意怎么都掩饰不住,她快速地在吴紧脸上留下一个唇印,拿着身份证出门而去。 其实自从杨再业跟吴紧借钱之后,吴紧就体会到了借钱给别人的优越感。虽然后来大家不再找他借钱了,但是吴紧在那个时候就有了存钱的习惯,不再随便乱花钱。除了烟酒和工作外出,之外的东西很少乱买。 之所以在工作室那会老是和杨再业借钱,只是因为他不想动自己的那份固定存款而已。在这个人均工资不过一千七八的小镇子,杨再业足足给吴紧开出了四千五的月薪,这跟养着他也没区别了。吴紧要是再不存点,那可就太对不起杨再业这份心思了。 至于跟杨再业借的钱,那原则上也算是吴紧的收入,存钱之后的吴紧变得抠门了,拿不回来心里痒痒的难受,所以他才会开这个口。 当然平均工资这种东西本质上说明不了什么。姚明两米三,潘长江一米六,两人平均身高一米九,能说明什么?说明潘长江很高吗?不过平均工资这东西也算是客观反应了一个地区的整体经历状况,吴紧也因这个高于别人一大截的收入,成功步入中上层建筑。成了同乐镇收入金字塔中间的那一群人。 所以吴紧缺钱吗?当然不算缺,至少他可以活的比大多数人都滋润,别的不说。穷人玩得起直播吗?答案是否定的。除非你有逆天的运气,不然还是老老实实进厂打螺丝的好。 既然他不缺钱,自然也不需要苏燕出去找工作。免得又跟以前那些好不容易断了交往的狐朋狗友有什么纠葛,但是看着苏燕兴高采烈的样子,两人的关系又刚刚修复好,吴紧实在不忍心说出反对的话。也只能由她去了。 吴紧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杨再业打个电话,凭借杨再业的能力,在自己地盘上护个女孩子的周全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阿紧,打我电话干嘛?” 杨再业的声音从呼呼的风声中传来,看样子是在开车。 “再业,有件事想麻烦你一下,燕子出去工作了,是晚上的时间,半夜才下班,人在丽江酒店,我想你帮我照顾一下,这女孩子半夜在街上晃悠我不放心,但是因为要直播我也没法去接她,只能麻烦你了。” “就这事啊?” “是的。” “那成,我帮你处理,没事我先挂了,开车呢!” 吴紧还来不及说一声谢谢,杨再业就挂掉了电话。留下吴紧抓着手机愣了一阵子才回神。 人都被叫醒了,吴紧也没了继续睡觉的欲望,干脆起身去落下溜达了一圈。然后突发奇想的回家给苏燕准备午饭。 回屋把饭煮了,打开冰箱一看,冰箱里一盒五花肉,一把青菜,三萝卜两玉米,吴紧也不知道该干嘛,于是全部拿出来切成了片,可怜他左想右想也没想出怎么做好吃,东西都弄了也不搞也不行,干脆一锅端直接做火锅。 等到苏燕从外边回来,推开门就看到吴紧坐在饭桌边,桌上一口火锅盆,里面红的白的不停随着开水滚来滚去。她靠近一看,从热气之间还能看到白花花的五花肉也在不停地翻滚着。 “我想给你做几个菜,片都切完了也不知道该干嘛,于是我就打火锅了。” 吴紧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低着头不敢看身边的苏燕。生怕她说自己浪费口粮。 “挺好的,我也饿了,吃饭吧!” 苏燕没啥说,端起面前那碗不知道是粥还是米饭的玩意儿,直接扒了起来。 吴紧悄悄把一个鸡蛋放进苏燕碗里。 “干嘛只给我?你的呢?” 苏燕不太理解。 “你是这的主人嘛!这个鸡蛋就当是主权的体现了。” 吴紧乐呵呵的说到。 “以后我每餐都给你煮一个。” 第两百七十一章 怕啥来啥 生活习惯跟人开玩笑。 就好像你拿着文件找领导签字的时候走遍整个公司死活找不到。当你不想见到领导的时候他就一天到晚在你面前晃悠,对你的工作指指点点,让你恨不得直接拍屁股走人。 吴紧给杨再业打个电话,让他帮着看点苏燕,目的就是不想她出事,怕什么来什么,苏燕还真就出事了。 距离吴紧给杨再业打电话仅仅过去了半个月,苏燕就出事了。 那天晚上直播的时候吴紧就感觉不对劲,直播才刚开始他就输,然后一直输,怎么玩都感觉不顺手,总感觉心神不宁。心情也变得极度憋屈,不得不放下手机去阳台抽支烟放松放松。 然后他的通讯手机就响了起来。掏出手机一看是苏燕打来的,他接通了电话,首先传入耳朵的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吴紧对着手机吼了几声,没有听到那头传来苏燕的回答,只有几声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一丝丝的透入吴紧的耳朵里,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吴紧突然心头一阵狂跳,当年在黄江经历过的那件事突然涌上心头。吴紧把烟头往脚下一扔,连忙往直播的房间跑。qqxsnew “对不起各位朋友,我这出了点意外,暂时不直播了,对不起!” 吴紧把直播间一关,直接抓起一件外套冲了出去,留下一群茫然的人在直播间里胡乱猜测。 “再业!求求你帮个忙!燕子可能出事了!” 吴紧冲到大街上,望着马路茫然失措,不知道该往哪边走,只能给杨再业打电话求救。 “什么事?你别急,慢慢说。” 杨再业平静的声音像是一剂镇定剂,让吴紧从慌乱中慢慢冷静下来,声音也不像刚才那么慌张了。 “燕子刚才用她的电话给我打电话了,但是不说话,我只听见震耳欲聋的音乐和若有若无的声音,也没法确定她人现在在哪里。再业,求你帮帮我!” “报警了吗?” 杨再业问吴紧。 “哦对对对!报警!报警!” 吴紧犹如抓住了救生圈的落水狗,掏出另外一个手机就准备拨打报警电话。却被杨再业给制止住了。 “事情还没明确,先不要报警,你给工兵打电话让他过来就好了。你还有没有别的需要补充的,我帮你去找人,对了,你有没有听清楚电话那头放的什么歌?” “我的好兄弟。” 吴紧脱口而出,这个旋律他太熟悉了,因为就在他直播的歌单里面。 “好,你放心,我会帮你找到人的,先挂了,你赶紧给工兵打电话让他过来。” 杨再业说完挂了电话,吴紧马不停蹄地给廖工兵去了一个电话。廖工兵一听也急了,当即表示会带几个人过来。 “阿虎,启动暗桩,先把酒吧街给我搜一边,找的目标我一会把照片发你手机上,记住暗中进行,不要惊动到别人。然后再找几组兄弟,丽江酒店方圆两公里内的酒吧ktv都给我去看一遍。” “好的老板,有什么线索或者特别的要求吗?” “没有。” 杨再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问歌曲名字,那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胸有成竹,让吴紧平静下来而已,任凭他杨再神通广大,又怎么可能凭借一首歌就能找到可能出事了的人呢? “明白,给我一个小时。” 黎虎不再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怎么回事?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刘兰兰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从卧室走了出来,一边整理着睡衣,一边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杨再业,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心。 原本以为新区的基础建设完成以后自己的丈夫可以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谁知道新区是完成了,但是距离正式启用还有很多的前期工作要完成,杨再业比以前更忙了。以前事情可以交给别人,现在很多事需要他和他的团队亲力亲为。他们有多久没有在一起好好说话了?刘兰兰都快忘记了,无数个日夜都是她一个人入睡,一个人醒来。像这样在一起的日子变得可望而不可求。 原本以为两个人可以好好说一会话,谁曾想那该死的电话不知好歹地响了起来。 “阿紧那个女朋友可能出事了,刚打电话让我帮忙。” 杨再业收起手机看着夜幕下的同乐镇。霓虹闪闪烁烁、灯光起起伏伏,夜色把一切紧紧地包围,歌声在大街小巷穿梭着如同鬼魅,整个镇子给人一种隐隐约约的堕落之美。 “啊?现在怎么样了?” 一听是吴紧的女朋友可能出事了,刘兰兰心里就着急起来。 毕竟她也是和吴紧认识了十几年的老同学了,前阵子还在为他找到女朋友而高兴,人她也见过了,一个野性中带着温柔地姑娘,很适合和吴紧这样的闷葫芦过日子。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出事了呢? “阿虎正在找人,还没找到,不过很快就会有结果,你不用担心。” 刘兰兰嘴唇动了几下,没有吱声。 “你是想说我为什么不报警,对吗?” 杨再业一眼看穿了刘兰兰脸上的犹豫。刘兰兰点了点头,脸上的犹豫并没有因为被杨再业看穿而有所减少。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丈夫真的不是无所不能,他也只是个凡人。 “那些公家饭的,什么事情都走程序太繁琐,太耽搁时间。不像我这样说干就干。再说了,有些事情并不适合他们来处理。这不是否定他们的能力,只是大家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而夜晚的同乐镇,正是我杨再业施展自己能力的时候。如果连我都找不到人,那么几乎就可以肯定,苏燕不在同乐镇。” “希望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不堪。你好好在这里带着,我去公司一下。” 杨再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离开了这里。 第两百七十二章 找到你了 第两百七十三章 我的好兄弟 第两百七十四章 只是水滴 杨再业坐在三楼大厅的椅子上,慢悠悠地玩着手机,一点也不着急。 等到黎虎从包厢里出来,他才抬起头收起手机,把烟蒂摁进烟灰缸里面。黎虎朝他点点头,拉&凳子坐到了杨再业对面。抽起几张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天气有点闷热,稍微运动一下就出汗了。还是三月的天气舒服,不冷不热,适合运动。” 杨再业没撘话,起身往包厢里走。 包厢里很乱,酒瓶果盘满地都是,还有各种各样的呕吐物,一股和外面的空气截然不同的味道正在房间里肆意蔓延。呆个几分钟就能让人胸闷气短。 几个年轻小伙子满身鲜血地倒在地上,全都挤成一团,神志还是清醒的,只是身体时不时会抽搐一下,很显然是疼的,但是不敢大声招呼,只能时不时抽一下冷气。看见杨再业朝他们走过来,几个人拼命往墙角退,什么伤痛都被惊恐短暂的压了下去,几个人挤成一团,看着杨再业在他们面前蹲了下来。m “伤的挺重。需要及时治疗,不然很容易落下病根,救护车我帮你们叫了,不用感谢我。不过我没给钱,到医院你们就要靠自己了。明白了吗?” 几个人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杨再业说什么,只会拼命点头。 “到时候警察来了知道怎么说吗?” 几个人拼命摇头,又拼命点头。 “很好!” 杨再业笑了笑,直接离开了这里,他不愿意和这群垃圾再多呆哪怕一秒钟。开着车到同乐医院去找吴紧和苏燕去了,只留下黎虎善后。 吴紧的状态不出杨再业所料,他一个人坐在走廊上,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对周围的动静不闻不问,仿佛身处另外一个世界。一直到杨再业摇了摇他的肩膀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 吴紧只问了三个字,杨再业却感觉有千言万语向他汹涌而来,瞬间把他淹没。一向能言善辩的杨再业十分罕见的选择了沉默。他伸手搭上吴紧的肩膀,使劲摇了几下,搂着他走出医院来到停车场,掏出了烟盒,一人一根,默默点上。 前几天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已经不见了,只不过几个小时时间,吴紧就好像苍老十几岁,眼神里的光芒早已经失去,本来并不明显的鱼尾纹突兀地出现在脸上,胡子硬生生的长了一大截。甚至拿着烟的手都不再平稳随着心跳轻轻地抖动着,他人明明还在杨再业身边站着,却又好像早已经死去一样,一切都太不真实。 “为什么?” 吴紧低声细语地问着,像是问杨再业,又像是问自己,更像是问这个世界。 “阿紧。” 杨再业欲言又止。 “谢谢你,医生说燕子人没人,住院一段时间就行了。” 吴紧转头对杨再业说。 “怎么样?” 杨再业又点上一支烟。顺手还给吴紧扔过去一支。 “还好吧,只是脸上的伤疤有点难看,还不敢打电话告诉阿姨,等过段时间再说。” 吴紧也重新点上杨再业扔过来的烟,一口三分之一。 “我说你,你怎么样?” 杨再业又问。 “我?” 吴紧指了指自己的脸。 “对,我说你,你怎么样?” 杨再业来到吴紧面前,认真地盯着他的脸说到。 “我还能怎么样?挺好的。” 吴紧十分勉强地笑了一下。看起来跟哭一样。 “那就好。” 杨再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点头。 “医院的所有费用我先帮你出了。” “嗯,记得到时候给我打个欠条,工资里扣也行。” “到时候再说。” “好。” 沉默,压抑的沉默。 “他们怎么样?” “应该如你所愿。” “那还行。我当时很想再冲上去狠狠地踩几下的。” “他们不值得,先把自己女朋友照顾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嗯,我明白。但是不太甘心。” “会有机会让你踩的。” “嗯。” 又是沉默,压抑的沉默。 “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沉默向来都不是他们兄弟几个人之间的主旋律,这种彷徨的气氛实在让他们心理难受,强大如杨再业都觉得不舒服,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想等着燕子回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吴紧狠狠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表情痛苦地说到。 “答应我,就算你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也不要变得太复杂,可以吗?” 杨再业认真地问着吴紧。 “怎么?逼我当圣人啊?” 吴紧反问道。 “没有,阿紧,我并没有逼你的意思。只是我自己并不是一个好人。你也好,阿群工兵他们也好,你们身上都保留着人性光辉的一面。我一直尊重你们的选择、支持你们的选择,其实也是为了支持人性,似乎只有这样我才是个和你们平等的人。我不想你失去这些。” 吴紧又是沉默。他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直到把过滤嘴都给抽出火花来。他才吐出满嘴的苦涩,抬头看着杨再业的脸,很认真的说。 “再业,我没法保证什么,我只是个小人物,小的不能再小了,要啥没啥,连生存都要靠在你这棵大树下。就算我愤怒、报复那又怎么样?只不过是大海里一滴徒劳翻腾的小水滴而已。我没你想的那么多,也没能力去想那么多,我现在只想等着燕子出院。你不要逼我去答应什么,可以吗?” “好。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杨再业似乎松了一口气。吩咐了吴紧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医院。 吴紧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唇紧紧地闭着,像被缝起来一样。他缓缓做在台阶上,脑袋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膝盖里。 第两百七十五章 经历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两百七十六章 有我呀 回忆了过去,就不得不面对现在和将来。 浑身的上下里里外外的疼痛都在提醒着苏燕,在她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她的身体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摧残。 她很想见到吴紧,又害怕见到吴紧。 如果可以,苏燕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他们刚和解的那个晚上,要么就让她陷入黑暗里永远不要醒来。 可生活向来就喜欢和经历过苦难的人开玩笑。 苏燕还在见与不见之间来回折磨,吴紧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手上提着一个保温盒。刚进来就看看苏燕睁着眼睛在床上发呆,他连忙把手上的保温盒往桌子上一放,坐到了床边。 四目相对,苏燕只看了吴紧一眼就移开了自己的目光。眼神不停地乱飘,哪里都看就是不敢看吴紧,但是整个心神又全部集中在了吴紧身上。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吴紧的手也不知道该放哪里,想摸一下苏燕又怕弄疼人,只好在自己面前不停搓来搓去。 “我傻了,对不起。” 苏燕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吴紧先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饿了吗?我给你带了粥过来,家里煮的。” 吴紧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把自己带来的粥给打开,香味一下子就在房间里蔓延开来,吴紧勺起一些试了试温度,还行,不算很烫。 “你都躺了一天一夜了,应该饿了,来吃点,有肚子在肚子里就踏实了。” 苏燕没说话,也没张嘴,就这么看着自己面前的吴紧,迷茫的眼神开始恢复了生气,慢慢变得晶莹剔透,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水。 吴紧把勺子怼到苏燕嘴唇上,发现对方没动静,一看恍然大悟,苏燕认这会还睡床上呢,应该把她扶起来才行,没喂过孩子,至少也见过别人喂不是? 于是他把粥放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苏燕从床上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在把粥给拿过来准备重新投食。 在度过了暗无天日的冰冷黑夜,苏燕又重新感受到了吴紧那温暖的胸膛,依旧如此熟悉,如此让她沉醉,那强有力的心跳就像一剂镇痛剂,驱散了苏燕身上所有的疼痛。 “张嘴,吃东西了。” 苏燕还在留恋着吴紧的气息,丝毫没感觉到勺子又停在了自己唇边。 看着勺子里煮的不算精致甚至有些糊味的米粥,苏燕的眼泪就慢慢流了下来。开始很慢,最后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一串串地滴落在纯白色的被子上。 “哎,你怎么了?你别哭啊。” 看着苏燕那断线珍珠一样的泪滴,吴紧有些不知所措,手里的勺子和保温盒放也不是,拿也不是,一时间呆住了。 最后吴紧还是把保温盒放回了一旁的床头柜上,轻轻把苏燕抱在怀里,用温暖将她紧紧地包围起来。 低沉而悲痛的呜咽声慢慢从吴紧怀里穿了出来,泪水开始渗透他的衣服,慢慢从温暖变得冰凉。吴紧就这么一直抱着苏燕,泪水也从他脸上滑落,只是这一切,无声无息。 “没事,我在。” 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吴紧轻轻地对苏燕说道。 他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有个人撑着,如果两个人都崩溃了,或许就真的完了。 “有我,有我。” 他不停地拍着苏燕的后背帮她顺气。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苏燕的情绪慢慢地平稳了起来,她抬起头,带着绷带的脸努力吴紧挤出一个类似笑容的表情。 “吃东西,还不吃东西就凉了” 保温盒又被吴紧拿了起来。这一次苏燕不再抗拒,慢慢张开了嘴唇,吴紧喂多少她就吃多少,一点都没有浪费。整整一盒粥喂完,吴紧给苏燕擦了擦嘴唇,然后坐在一旁陪着她休息。 “我没告诉阿姨,我想等你出院再说。” 吴紧轻轻地说。 苏燕的身体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吴紧牵起了她的手。 “如果你现在不想说话,那就不用说话,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一切都会没事的。” 苏燕点了点头。目光一直停留在吴紧脸上没离开过。 “阿紧,我的脸是不是毁了?” 苏燕终于问出了醒过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还好,就是轻微的伤痕,不算什么。” 吴紧手上过的活停了一下,很快回答了苏燕。 “可以让我看看吗?” “这会也没镜子啊,等你出院回家看吧,包着呢,你也看不出什么来。” “嗯。” 苏燕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阿紧,你会离开我吗?你不会离开的,对不对?” 沉默了一会,苏燕又问。 “不会。” 这次吴紧毫不犹豫。 “真的不会吗?” “绝对不会。” “不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不会离开吗?” “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离开。” 苏燕的这一次从吴紧身上离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吴紧没说话,就这么陪着她沉默。 “阿紧。” “嗯。” “我想尿尿了,你扶我去一下卫生间。” 吴紧点头,拉开被子,扶着苏燕来到了卫生间。帮她把裤子脱下,抱着她坐上马桶,然后在门口等着她,直到苏燕方便完毕,又扶着她回床上,然后冲厕所。 忙碌完毕,我也回到一旁陪着苏燕。 第两百七十七章 外面的世界 苏燕一直在医院呆了快半个月。其实她的伤看起来残忍,但并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伤,年轻人恢复能力好,早就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至于为什么住这么久,或许只有医院和苏燕知道了。 苏燕出院的那天,吴紧特意穿了一套新衣服,给苏燕也准备了一套,高高兴兴的去找苏燕,却发现苏燕人不在房间里。吴紧出走廊东张西望,还是没看见苏燕人,不由得有些纳闷。 吴紧来到窗户边上往下看,企图找到苏燕的身影,很显然他失望了,视野之内并没有苏燕的身影,吴紧心里隐隐不安起来,他连忙跑下楼,整个医院的找起了苏燕。最后在地下停车场的东北角出口找到了坐在台阶上的苏燕。 阳光从医院大厅的透明玻璃墙之间穿过,歪歪扭扭地照射在苏燕的身上,让她的周围都笼罩着一种不真实的光线。苏燕双手枕在自己的脑袋后面,靠在一颗长得不是很高大的树木上,望着医院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在想什么。 “燕子。” 吴紧大老远呼喊了一声。苏燕被吴紧的声音叫醒,扭头看了一眼他的方向,又把头扭了回去,吴紧快步来到苏燕身边坐下。 “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看外面的世界。” 苏燕回答道。 “今天你就出院了啊,想看直接出去看就好了。我还给你带了一套新衣服,你等会拿去试试,你穿上肯定特别漂亮。” 吴紧把手里的包递给苏燕,苏燕接过去放在自己怀里,揉了揉里面的新衣服,没说话。 “走,去试试,换好衣服我们就回家。” 吴紧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往回走了几步,发现苏燕没起身,还是坐在原地。吴紧又折了回去。 “怎么了?” “阿紧,你看看,外面的世界多漂亮啊。”qqxsnew 苏燕眼神迷离地看着医院外面的风景。街道、房子、阳光、人群、车辆。 “阿紧,我现在很害怕。你懂我的意思吗?” 吴紧点点头,重新坐在了苏燕身边。牵起了她的手。 “我想离开这里,又害怕离开这里。呆在这里这么多天,每天在一个小地方里打转,我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我曾经很讨厌它。但是现在我很想出去看看,可是我害怕那些异样的目光。阿紧。” 苏燕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吴紧轻轻把她拥在了怀里。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这辈子已经毁了,从心理到身体,都已经毁了。阿紧,我不敢出去,这里虽然很小,可是她们对待我、看我的眼神是正常的。这会让我暂时忘记自己的伤痛,可以活得快乐一些。阿紧,我该怎么办?我好迷茫。” 苏燕此刻的眼神要多无助就有多无助,她的心理防线就只剩下了一层纸,是瞬间决堤还是坚强下去,全在吴紧接下来的话。她眼巴巴的看着吴紧的脸,生怕吴紧脸上漏出哪怕一丝丝的不在乎。 “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吴紧盯着苏燕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苏燕点点头。 “那我的话你信不信?” 苏燕又点点头。 “我会一直保护你,保护你一辈子,谁敢欺负你,我就跟他拼命。” 苏燕没说话,把自己的头深深地埋进了吴紧的胸膛里,久久不愿起来。 “燕子,这里不是我们的世界,我们将来还要去旅游,还要结婚,还要去全国各地度蜜月。我们还要生孩子,你还要扶养他们长大,不走出去,怎么能学这么多东西,怎么能见识美丽的风景?你说是不是?” 苏燕在他怀里点点头。 “最重要的,这里不是我们的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 苏燕总算从吴紧怀里离开,她深深地看了吴紧一眼,然后紧紧抓着手里的衣服, “我去换衣服。我们穿新衣服回家。” 苏燕扬了扬手里的衣服,有些丑陋的脸上漏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吴紧跟着她回到房间里,把需要收拾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里简单的打扫了一下。然后坐在凳子上等着苏燕从卫生间里出来,就准备去办出院手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卫生间那边还是没有动静,空气安静得可怕。 吴紧试着呼叫了几声,没有反应。他一下从凳子上窜起来,一一边敲门一边呼唤着苏燕的名字,整个房间除了他的声音,连空气都变得沉默,给不出半点回应。 吴紧跑回房间,操起凳子折了回去,疯狂地砸起了卫生间的门。巨大的响声从房间里穿了出去,把附近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来。 门被吴紧砸开了,映入吴紧眼帘的是一副触目心惊的画面,苏燕脸色惨白,软软地趴在地上,整个人的身体都是扭曲着的,地上一大滩血迹,左手手腕已经割开了一个皮开肉绽的深口子,鲜血正不停地往外冒,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医生!救人!医生!快来救人啊!这里有人割腕了!快来人!求求你们了!” 吴紧抱着苏燕逐渐冰凉的身体,紧紧按着她手上的伤口,撕心裂肺地呼喊起来。 第两百七十八章 你存在 苏燕最终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上天似乎对吴紧格外的残忍,失去前一个喜欢自己的人的伤口才刚刚愈合,他才开始接受苏燕并为俩个人的未来努力着,上天又一次夺走了她的爱人。 上天似乎想让他在自己有限的时间里,把人间的苦难都经历一遍。一遍又一遍在他愈合的伤口边上再撕开另外一道伤口。 吴紧心力憔悴。和他一样伤心欲绝的人叫苏汀兰。这个历经了醉生梦死和人情冷暖的女人才和自己的女儿步入一个家庭母女该有的幸福,突然间就失去了女儿。 “为什么?” 她像当初的吴紧那样,问出了这代表着千言万语的三个字。 “阿姨,是我对不起你,你把燕子交给我,我没看好她。对不起!” 吴紧知道这个时候他不应该说这些话,听起来实在太敷衍人,可他的心此刻已经被悲伤填满,除了这些藏在潜意识里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漂亮话。 “我可怜的孩子。她刚刚才享受到美好生活带来的幸福,还没来得及将心底的阴霾彻底驱散,上天又一次吧灾难降临到她头上,为什么?为什么啊!” 苏汀兰坐在苏燕生前最后一次坐过台阶上,泣不成声。泪水不停从她变得松弛的皮肤流下,滴进面前的土地上,有些泪滴在地上来回滚动了几圈才消失,或许它背负的不舍和思念太重了吧?所以才迟迟不肯离开。 是啊!为什么呢?吴紧也想不通,都是相处在同一个世界,有些人可以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有些人就注定要在暴风雨中艰难爬行。这真的只是投胎的问题么?又或者是这个世界真的病了呢? 当“我们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但是可以选择怎样活着。”这样类似的励志语录不再对人们产生作用,当人们开始学会漠视和选择麻木。当专家编织的谎言被一层层剥开,这一切就真的只是我们不够努力地结果吗? 这是吴紧出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三观产生动摇。当初那个相信好人有好报的年轻人正逐渐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留给他的信念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摆不定。 吴紧搂住了这个年过四十、无依无靠的女人,就像当初搂过苏燕一样。只是这一次,他的心里都是相濡以沫的亲情。苏燕虽然已经离开了,但是又好像没离开,她把吴紧和苏汀兰这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于他们身边。 苏燕的葬礼一切从简,没有酒席,也没有礼堂,一个活生生的人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吴紧手里的那一个小小骨灰盒。沉痛得让人如在梦里。 那天吴紧照着习惯开了直播,当他习惯地往曾经熟悉的位置拿水杯的时候,手上却轻飘飘的,杯子里一点水都没有,冷冰冰地摸不到一丝温度。 吴紧抓着杯子愣了一分多钟就放着直播间所有人趴在了桌子上。哭声就这么由小变大,渗透到这个房间所有的空气里。 第二天吴紧退房了,尽管这个房间是他物色了很久也很中意的一个房子,终究抵不过随着呼吸进进出出的伤痛,所以他带着苏燕的骨灰盒离开了这里,住进了苏燕的家。 他觉得苏燕想回家。 他觉得苏燕想妈妈。 他知道苏燕希望他来这里,见一见她的妈妈,然后像电视剧里演绎的那样,接过他和苏燕孝敬过去的茶。 所以吴紧带着苏燕回来了。 茶,吴紧一个人敬了。 “妈。” 吴紧叫了苏汀兰一声。 苏汀兰微笑着接过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把跪在地上的吴紧给扶了起来。 从此以后,这里就是吴紧的家了。不论将来如何,只要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摆弄了一下自己的电脑,吴紧就算在这里真正的住下来了。 吴紧还带着苏燕的骨灰盒去看了一眼他那个早已经失去了神志的亲生父亲。那套房子早已经卖掉了,变成了吴紧送他进养老院的钱。老头子整天就知道抱着酒瓶在怀里,连睡觉都要抱着它死活不肯松手。吴紧见到他的时候正在墙角数蚂蚁,谁来到她身边都没动静,眼睛紧紧盯着墙角来来回回的蚂蚁,嘴里低低声不知道念叨啥。m 吴紧照旧把自己的经历和将来的打算和他说了一遍,然后又给他带来了一瓶二锅头,老头子一看到酒瞬间清醒,还没等吴紧有所动作就一把抢了过去,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就这么靠着墙角闭上眼睛享受起来。 吴紧深深地看了他几眼,离开了这里。 两百七十九章 跟着我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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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两百八十章 交谈 杨玉芳家的大门缓缓打开,向吴群展示这个他想象了无数个日夜的家到底是如何的样子。 没有金碧辉煌,没有奢侈华丽。在吴群看来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康家庭的样子,各种家电都有,但是看上去并不是非常昂贵,家里的装饰布局也比较普通,某种程度上甚至还不如任进学的书房来的高调,至少他的书房有一半的壁柜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古玩。杨玉芳她家也有一些装饰,比如绘画和书法,以吴群的眼光来看并不入流,行笔结构都显得有些幼稚,仔细一看,这些都是杨玉芳杰作。也就释然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杨玉芳一看吴群在那里点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百分之百是职业病犯了,她朝吴群眨眨眼,示意他把心思放到当前的大事上来。 吴群看懂了杨玉芳目光里的提醒,连忙收拾自己的心神,端正了自己的坐姿,双手放在膝盖上,挺着腰杆一动不敢动。 “年轻人,不必太拘束,我虽然是现役,但是我也是个父亲,同时我也是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前辈们曾经说过,落后就要挨打。所以学习是我们这些人最重要的任务之一,你不必担心我是个老古董,那都是印象流而已。我们可潮了,你们懂得我们都懂。” 一个眉眼和杨玉芳有七八分相似的中年人从一旁的书房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本书。吴群定眼一看,好家伙,是《开国者思想》。 “芳芳去泡一壶茶过来。” 中年人对一边的杨玉芳吩咐,随手掏出了一烟盒。 “抽烟吗?” “谢谢叔叔,我不抽烟。” 吴群连忙摆手。 “叫你小吴可以吧?我叫杨国兴,芳芳他老爸,做菜那位她老妈关南屏,你是小鱼吴的父亲吗?” 杨国兴介绍完自己这边,转头看着任进学,目光威严又带着和善。 “你好!我是他的监护人,可以说是他的养父,我叫任进学。” 任进学伸出自己的手,和杨国兴握了俩下。 “好了,我这人向来喜欢单刀直入,不喜欢浪费时间,你们今天来呢,我只有几个要求,我就这么个女儿,眼看着她是非你家这小子不嫁了,我也没啥好说的,但是也不能委屈了她。” “爸,你说啥呢你!” 杨国兴话还没说完,杨玉芳不乐意了,伸手锤了一下,杨国兴乐呵呵地接受了她这不痛不痒的抗议。 “我先说一下我的要求。一,独立的房子要有一套,一线城市还是二三线城市不讲究,有个窝就行,哪怕贷款买房也行,我们俩家可以一人出一部分弄个首付。剩下的给他们俩共同承担。二,我女儿不能做全职太太,她要有外出工作的自由,有独立的经济来源。三,我女儿这人脾气好,很少发生气,但是不代表她不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我希望你们彼此之间都一样,夫妻俩人都有自己的一些私人空间并不全是坏事。” “爸。” 杨玉芳又一次打断了杨国兴的话,这次没锤他,只是摇了摇他的手臂,声音变得无比温暖。 “你这人就是太好知道吗?我不说啊,你就永远都不提,这怎么行?” 杨国兴摸了摸女儿的头,继续刚才的话题。 “还有一点,小吴对吧?我老实话你别不爱听,你帅了点啊,我很不放心。非常不放心,就目前我从芳芳这里了解到的情况,根据她的情报分析,你是一个负责的人,也很有原则。但是你跟芳芳一个样,心太软。你说你这么帅一个人还善良,怎么应付那些莺莺燕燕?嗯?” “叔叔你放心,这方面我绝对不会犯错。” 吴群听的心里拨浪鼓一样,连忙变态,末了还扭头看了一下任进学。 “我从来不担心你的为人,我是担心的性格。” 杨国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吴群性格中的弱点,善良,有时候也是会害人的。 “这个你可以放心。” 任进学把话题接了过来, “小群虽然性格善良了些,甚至可以说是懦弱。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从不含糊,一向拧得清。我可以替他向你保证,你担心的情况不会发生。” “哦?那如果他因为这种过分的善良,不忍心伤害别人,然后选择伤害自己从而影响了家庭呢?” 杨国兴进一步的问道 “这个我不敢保证,我只能说,成长是贯穿一生的事。也许小群会受到这样那样的困扰,学会拒绝也是他急需目前磨练的技能,但是只要有我在,就能把这种伤害降低到可以无视的地步,作为他的长辈,我可以对他的一生负责。也包括你女儿的一生。” 任进学珍重地说到。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丑话在前,如果我的女儿受了什么不可原谅的委屈和伤害,就别怪我带着我的人飞去你家上空晃悠。” “我保证。” “那就这么说定了哈,日子你们订好通知我老婆就行,我能不能去还是两说。” 杨国兴说着说着又有些失落起来,这爸当的,从小到大没陪女儿几天,就连她的婚礼自己都不敢确定能不能参加。哪里像是当爸的? “爸,你给我个日子,等你有空的时候我们就结婚。” 杨玉芳笑着对杨国兴说。 “好!好!” 杨国兴裂开了嘴。 “那先吃饭吧!老任和小吴你们不抽烟,总不会也不喝酒吧?” “真不喝。” 任进学和吴群异口同声地回答。 “不喝也得喝,我一个打你们两个,你俩要怂了这女儿我就不嫁了。” 杨国兴变魔术一样弄出三个酒杯,还有一瓶五粮液。 第两百八十一章 前辈后辈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两百八十二章 对话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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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两百八十三章 请教 吴紧的京城之旅,以留给杨玉芳一堆照片而结束。这似乎像是去旅行一般,而不是去提亲。或许这么多年来两家人都习惯了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了吧。 杨玉芳是个爱蹦哒的人,一刻都不想闲着。吴紧的性格则不一样,他只想安静地待在家里看书写字。奈何他扭不过杨玉芳,最后被她拉着把京城比较着名的景点都走了一遍。足迹遍布了大半个京城,也留下了很多的照片。后来杨玉芳告诉吴紧说,她就是拉着他去炫耀的。 京城的繁华属实让吴紧大开眼界,直感叹自己的家乡相比之下就跟没开发的野蛮之地一样。 当然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处,大多数都比较平静,人们的性格则比较随和,那种小聪明式的贪便宜和大城市比就单纯多了。 吴群就很明显的感觉到京城本地人对外地人的鄙视和排挤。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形成了自己的圈子,所有的资源都只在里面分享交流,任何不是他们这圈子的人想要进来,都要付出不可想象的代价。 这样的圈子文化在京城随处可见,就连做个公交车都能感觉到。吴群就看见我这大妈对他露出了鄙视的眼神,估计是看吴群长得帅了点,心里不乐意了,故意在公交车里大声讨论起了自己的过去和她家族的辉煌历史,声声都朝着吴群而去。对此吴群一笑而过,丝毫没当回事。 回道小县城的时候吴群很是松了一口气,仿佛身上解开了一个无形中枷锁,身心都变得轻松起来,要不人家怎么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呢?人们天生畏惧陌生,只有熟悉才能带来安全感,安全感才能上人放松。 结婚的日子没有定下,只有表面上的流程走完了,剩下的还有酒席的事,也都交给任进学处理去了,这么大概看下来,吴群貌似去京城去了个寂寞。当然吴群并不是这么想的,至少他认为自己长见识了,虽然这种知识大概率是没啥用处的,除了拿来吹牛。 不过吴群向来没什么朋友,认识的人里面也没几个有加油添醋的性格成分,这我去过大bj的优越感自然也就无从提起了,于是他把这种优越感藏了起来,跑去和杨再业请教去了,毕竟人是过来人,事事都走他们所有人前面,在大家还在订日子摆酒的时候,他已经学会换尿布了。 这不,吴群找到他的时候,这家伙还真正在换尿布。看着自己孩子那蚯蚓一样的小玩意儿乐呵,还伸手捋了捋。整的娃儿跟个蚂蚱一样四肢乱蹦,父子俩看起来忙碌极了。 “要不要试试?就当练手了。”qqxδnew 杨再业拧起刚扒下尿布在吴群面前晃悠,吸满了童子尿的尿布就像蒸开的馒头一样饱满,看上去竟然有几分食欲。不过扑鼻而来的尿骚味击碎了吴群的联想,告诉他什么才是现实。 “不了,这事我才不要学,以后我有大把机会摆弄这东西。” 吴群一把拍开杨再业的手。 “今个是来向你取经的,想问问这个结婚摆酒的事,这其中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东西不?” 吴群说明了来意。 “这事你不问任老师?他也是过来人,还是你的长辈,他指定会帮你操心的,不用问我。” “时代变了嘛,任老师那会结婚怎么可能和现在一样嘛,早就不一样了好吗?倒是你最近几年才结婚,你的经验比较可靠。” 吴群搓搓手,看着杨再业熟练地把尿布换上,眼里飘过一丝羡慕。这是多少男人必须学会的技能之一,只是很多人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 “阿群啊,你不必纠结这个,我知道你是因为玉芳她家的家庭成分而产生了压力,老实说真没必要。” 杨再业拍拍手抱起崽儿摇晃了起来。 “话是这么说,谈恋爱的时候倒是没啥,可惜结婚就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了,那是两个家庭的事,所以我多少有点压力。” 吴群挠挠头,有点纠结的说到。 “我理解你的心情,当初兰兰也有这事的顾忌。但是你要知道,玉芳这人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这份感情不会因为双方的家庭背景而有区别。地域的差异的确回来带来一定的摩擦,比如饮食起居、风俗习惯等等。我知道你担心的是这个,其实也好处理,你们自己住就好了。因为上面说的这些矛盾,其实大多数都是阶级矛盾,你们俩基本不会存在这些矛盾。如果有,你们也不会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早就一拍俩散了。明白我意思吧?” 杨再业给吴群出主意。 “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吴群思考半天回答。 “这不就解决了?在天朝,大多数的家庭矛盾都是阶级矛盾,儿媳妇和婆婆的矛盾、女婿和岳父岳母的矛盾。因为双方都没有一块生活过的经验,彼此之间的了解仅仅只是通过自己的女儿什么的片面了解一些,谈恋爱会把自己对象的缺点告诉爸妈吗?当然是捡好的说了。矛盾就是这么来的咯。你们只要分开生活就行了。” “不愧是你。” 吴群忍不住伸出大拇指。 “必须的。不过你家呢也不差钱,弄套房子也是分分钟的时候,所以你没必要纠结,赶紧回去洗洗睡吧,别赖在我这里,妨碍我谈情说爱。滚吧!” 杨再业挥手赶人。 “好的好的,我这就走。哦对了。” 吴紧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扔杨再业怀里。 “大bj带过来的,从红包皮到里面的红太阳都是,保证原汁原味。玉芳说这样比较有仪式感。” “算你有点良心,那就一起吃个饭再说。” “不了,不打扰你俩的夫妻生活了,我没这么厚脸皮,走了,走了。” 吴群挥手告别。带着解脱离开了杨再业的家。 第两百八十四章 青春 吴群从杨再业家回来的时候,发现楚云胡夫妻俩正在院子里等着他。 听溪竹海的那个竹屋吴群已经退还给了绿竹翁,因为随着这个景点的名声越来越大,去的人也越来越多,最终不出所料的还是成为了一个网红景点。烟火气多了,自然就会失去最宝贵的东西。这并不是吴群的初衷,更何况经常有人拉着他拍照,还一会要求穿汉服,一会要求摆姿势,实在让他不胜其烦,只好一走了之。 绿竹翁则表示这个地方会一直给吴群留着,他随时可以回来。吴群也就笑笑过了,他当然知道这地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有绿竹翁的一部分功劳的。毕竟他首先是旅游局的局长,然后才是个文学爱好者。又怎么可能放着吴群这样的流量不用呢? 吴紧并没有怪他的意思,只能说是大家想要的生活不一样,吴紧是天边飘忽不定的白云,而绿竹翁却想要他一直投印在程阳桥这个池塘里。甚至要他舍弃部分自由。然而他忘了自己是留不住白云的。 于是吴群飘走了,短暂地停留在了同乐镇,在这里弄了个房子,还开了个书店。下一次他会飘向哪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楚云胡带着张海贝来拜访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于这个让他们有了重新开始机会的男人,他们打心里感恩,特别是张海贝,逢年过节从来没有忘记给吴群送东西。开始送的是烟酒,都被吴群给退了回来。 但是不送点东西又实在表达不了张海贝的心情,最后张海贝分析了吴群的喜好,开始投其所好,送一些文房四宝和书籍之类的东西,甚至还有送过一些书画真迹。这个东西吴群确实不忍心拒绝,以高雅之物不能落在俗人之手的理由给收下了。 不过后来吴群倒是改变了对张海贝一向以来的看法,这人虽然确实俗人一个,但是察言观色这一套玩的实在高明,说话虽然不算有文化水平但是又特别好听,实在也是一个趣人。吴群这个院子除了杨再业他们偶尔过来坐一坐,就属他们俩来的最勤快了。qqxδnew “群哥!” 大老远张海贝就迎了上去,不太利索的腿脚也没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这里的主人。 “等多久了?可以给我打电话的嘛!” 吴群打招呼。 “没事没事,不用打扰你的,反正我们也没事,就当看风景了。” 张海贝把吴群接进院子里,指了指楚云胡手里提着的口袋。 “群哥,这是给你带过来的俩尾鱼。” “哎,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带东西过来,我这里不缺什么。” 吴群无奈摇头,他确实跟张海贝说过不要带这些东西过来,一是他没时间做,二是浪费钱。三是老收人家东西不好。 “没事的,这鱼是我自己钓上来的,家里还有好几条呢!不花啥钱,还比市场卖的鲜美。所以带过来给你尝一尝。” “好吧好吧!下次不要带东西了,我这小地方都快没地下脚了。” 吴群把鱼接过,掂量了几下,保守估计一斤半。不大不小正好够他一个人吃一餐。 “群哥吃饭了没有?” “还真没吃,刚从再业那回来。” “那得了,你们聊一会,我去做饭。” 楚云胡又把吴群手里的鱼接了回去。走进了一旁的厨房忙碌了起来。 楚云胡还对吴群有感情吗?也许吧,至少这鱼她做的很用心,仿佛要把自己的精气神融合进去一般。 但是她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喜欢吴群吗?也许不会吧?至少她现在的心思更多的放在了张海贝身上。 女人啊,她就是这样,睡的日子久了,再强势和独立的女性也就有了依懒性,一半的生活就就此奉献给了家庭。直到生活需要她自强不息为止。 她和张海贝结婚了这么多年,似乎属于两个人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正如人们常说的先结婚再恋爱。吴群已经慢慢从楚云胡的心里离开,把张海贝装了进去。有时候楚云胡回想起当初那一份坚持,总是释然中带着无奈。 或许这就是青春吧! 如果当初坚持下去会怎么样呢?她也说不清楚。 这个时代的女人多大如此悲哀,嫁给了别人,就等于失去了选择的权利。哪怕像楚云胡这般抗争着,坚持着,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选择了屈服于命运。这其中到底是楚云胡向生活低头,还是她觉得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谁说得清呢? 第两百八十五章 他回来了 正当张海贝和吴群在胡天胡地的侃大山时,草堂来了一位意料之中惊喜之外的人,吴紧。 自从苏燕离开,吴紧就好像失去了另外一半的灵魂,整个的精气神都变得极度脆弱,看上去仿佛一碰就碎的玻璃。他关了手机,与世隔绝,也许除了苏汀兰,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在哪里。包括杨再业他们三个人都找不到,直到此刻出现在吴群的家里。 朝气和灵动从他的消失殆尽,吴紧整个人看上去笨拙无比,动作一板一眼完全失去了连贯性。就像一个失去灵智全靠本能生活的低级动物。 吴群皱着眉头打量着一言不发走过来的吴紧,人未到,身上一股咸鱼味和发霉味混合的味道先扑面而来。一旁的张海贝本能地摆了一下自己的上半身,做出了想要远离吴紧动作,很快又坐直了自己的身体,没有说话。 “你去哪里了?电话不接,去你家找人也不在。怎么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这多久没洗澡了?整个人都臭了。” 吴群可没有张海贝那么多顾忌,直接就问了出来。看看吴紧现在这个样子吧,满头结在一起的头发,丛丛的油光发亮。整个脸色不但白得吓人,还瘦得额骨都凸出来了。衣服看起来倒是挺干净,但是散发出来的味道实在不可描述,闻着跟腐烂的尸体一样让人恶心。走路也是一步三摇晃,给人一种随时会倒下的感觉。 吴紧没有回答,径直来到桌子边,抱起茶壶先给自己来几口,苍白的脸色总算多了几分血丝。 “你先去洗澡,我去给你准备衣服。” 吴群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吴紧进屋,吴紧还是不说话,但是跟着吴群进去了。 “他怎么样了?” 张海贝指了指吴紧的方向。吴紧的事他多少有点知道,当初他还发动工友为吴紧找过人。苏燕当初也经常和楚云胡聊天。两个女人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只是没想到这么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这世道啊!就如同平静的海面,看着波澜不惊,谁也不知道海面之下有多少错综复杂的暗流在相互交织涌动着,稍微不小心就会让人万劫不复。 “不知道,他没说话,先等等他。” 吴群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再也没有了说下去的欲望。拿起手机给杨再业打了个电话。 “嗯,希望他没事吧。当初他帮过我不少忙的。” 张海贝点点头,眼神里也流露出几分担心。 十几分钟后杨再业带着刘兰兰出现在了这里,正好看到吴紧从房间里出来。 洗澡以后的吴紧看上去精神了不少,只是身上那种与世隔绝的感觉不曾消失,阳光似乎只照在他的身上,从来没有温暖过他的人。杨再业直接走到吴紧身边,掰起他的肩膀,就这么看着他。两个人都不说话,吴紧看了杨再业的脸十来秒,低头。 “什么情况?” 杨再业问。 回答他的是沉默的空气。 “阿紧,你什么情况?” 杨再业没有放弃,接着问。 吴紧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这一次他总算有了除开本能之外的动作,让他自己看起来终于像个人而不是灵长类动物。 他低着头,轻轻地靠在了杨再业的肩膀上,老半天没动静。 只有泪水慢慢地在他的鼻尖聚集,一滴一滴地滴在杨再业的衣服上,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连成了一条线。 杨再业不说话,他知道此刻最好的陪伴就是沉默。 吴紧就这么靠着杨再业,直到楚云胡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 “吃饭吧,我饿了。” 吴紧开口说话了,前几个字不是很顺畅了,声音像生锈了一下,越说越丝滑,到最后就显得正常了。随着他开口说话,精气神慢慢从他身上苏醒,整个人也恢复了一丝灵动。 杨再业松了一口气,只要人开口了,那就不是事,总有办法让吴紧变回来的,就怕他一声不吭的,让人无从下手。 “吃饭!吃饭!” 杨再招呼大家坐下。然后把吴紧拉到了自己身边。 “整两杯?” 他问。 吴紧点点头。 杨再业心里又一喜,酒是好东西啊,只要吴紧肯喝,那就一定能让他开口,只要开口了,那情绪就能发泄出来,剩下的杨再业自然有办法。 至于吴紧喝了酒想不开怎么?那也是事?这么多人在这里可不是摆设。除非再有一片大王棕的树叶从天而降。将吴紧砸到地上就此半身不遂,这种天灾的事还真就不归杨再业管。只能自认倒霉。 第两百八十六章 我想有个家 事实证明酒确实是个好东西。它能麻痹你的感知,释放你的情绪,瓦解你的心防。 杨再业深知其中厉害,这才准备用酒来打开吴紧关得密不透风的心。 很显然这一招确实管用,因为沉默并不是人类的天性,述说才是。没有人可以沉默一辈子。所以沉默是金才成为名言。吴紧已经憋的够久了,很显然他并不想在沉默中灭亡。 经历了暗无天日的日子,现在的他需要有人陪着,不论是倾听他的述说还是沉默都一样,所以他跟着杨再业喝了起来。 有心事的人,醉的特别快。 只是没想到杨再业预想中的画面没有出现,吴紧是喝多了,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哭天抢地、情绪崩溃。他安静地拿起酒杯,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提着椅子坐到一边,一边抽烟一边看着远方沉默,那张在烟雾中反复清晰又模糊的侧脸竟然让杨再业觉得有些陌生。 杨再业瞄了吴群一眼,后者眼神里同样带着疑惑不解。 杨再业搓搓手,同样提个凳子来到吴紧身边坐下。吴紧看见他过来,掏出烟盒给了他一支。 “阿紧,你是不是有心事?” 杨再业接过点上。 吴紧谈了一口气,摇摇头。 “你这样像是没事的样子吗?跟以前判若两人。” 杨再业继续追问。 “没有。” “你以前有心事都直接说出来的,别怕,大家都是兄弟,有事就说,能帮就帮。” “再业,我真的没有心事,就算有心事,这么长的时间也够我消化完毕了,不会留到现在,再说了,都多大的人了。难道还像以前一样哭哭啼啼的吗?成何体统。” “你说的很有道理,没事就好,记住我们几个都在。” 杨再业拍了拍吴紧的肩膀。 “我明白,过去了。还要走下去的,” 吴紧点点头。过没过去只有吴紧自己一个人知道。他用平静的面具掩盖主了自己的情绪,连杨再业都没法打开。 “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杨再业试图从别的地方收集情报。 “不知道,我只是随便走走,走到哪里算哪里。你们是不是联系不上我?我没带手机。” 吴紧难得解释了一句,看来他也知道杨再业他们几个很担心他的安危。 “那你怎么回来的?” “问路。” 吴紧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简简单单两个字,波澜不惊的脸庞,概括了这些天来所有的艰辛。 杨再业只能再一次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他无话可说。 “想明白了一些事,以后再说。” “何必等到以后?现在就可以说。” “还没到时候。” 吴紧摇摇头说到,然后转头看向吴群。 “阿群,我想休息了,你床借我睡一觉。” 吴群掏出房间钥匙给他扔了过去。 吴紧接过钥匙,扔下杨再业一个人,起身休息去了。 “你说阿紧他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吴群问杨再业。杨再业摇摇头。 “阿紧不想说,随他吧,以后有的是时间去了解。我们最担心的是他突然想不开,既然现在看上去不像是想不开的样子,最大的隐患也就消失了,剩下的以后再说吧。能了解最好,没机会就别去硬问,起反作用就不好了。” “你说的对。那就让他休息休息吧,不去打扰他了。” 吴群总结道。 吴紧这一睡直接一天,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吴群想去杨再业那里借宿一晚。又担心吴紧做傻事,没办法只好在客厅将就了一晚上。 迷迷糊糊睡到天亮,发现吴紧已经早一步离开了,钥匙给他扔在了桌子上。 “我回来了。” 回到离开了近一个月的家,吴紧和刚离开的样子有了很大的变化。苏汀兰却好像没什么感觉一样,似乎对他的变化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回来就好。吃早餐了吗?” 吴紧摇头表示没有。 “那我去给你做早餐。” 准备出门的苏汀兰又转身往回走。 一切都没变,似乎和吴紧离开的那一天一模一样。就连他房间的被子都和刚离开的时候一样懒懒散散地散落在床上。 吴紧来到电脑前坐下,按下了开机键。 熟悉又低沉的开机声响得有些伤感,吴紧抓着鼠标摩挲了很久,右手从平稳变得颤抖,又慢慢回归平稳。脸上的神情不自然扭曲地出现了一丝痛苦。仟仟尛哾 “燕子,从今天开始我正式宣布转行了,我不去东奔西跑了,我决定做游戏主播。” “啊?那你那些网站怎么办?你积累下来的流量可就没了。你想清楚了吗?” “我想清楚了,哪怕从头再来都没事,只要能陪着你就行了。” “你想清楚就行了,反正你以后要养我一辈子的。我想要有一个我们自己的家,我可不想跟你租房子过一辈子。” “你放心,我保证能做到,将来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信你啦!不过当游戏主播需要好电脑呢,你这电脑肯定不行了,不如我们去换个电脑好了。费用平摊,我呢就当投资啦,我要当股东。” “好!买电脑去!” “买梦想去咯!” 第两百八十七章 手心里的回忆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两百八十八章 如何结束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两百八十九章 进厂 吴紧不得不停止了自己的直播,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去做这个,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负能量,直播干嘛?他的本意是为了给自己的观众带去有用的东西,去传播正能量,而不是为了这个。 “我想出去走走。” 某个阳光明媚的中午,吴紧对苏汀兰说了这句话。明灭不定的光线映在他脸上,看不出表情。 “有目标吗?” 苏汀兰停下了手上的活,看着面前的吴紧,她刚才正在看吴紧的直播回放。 吴紧摇了摇头,眼里除了迷茫还是迷茫,仔细一看还带着几分麻木,一点不像刚回家的样子。那时候的他虽然看起来消沉,至少还不会心如止水。 “走一步算一步吧!” 刚把烟头扔下的吴紧又掏出来一根点上。 “成。” 苏汀兰没有再说什么,吴紧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多说无益。该想明白的时候,只需要一瞬间,不明白的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纯看缘分。 于是吴紧再一次踏上了自己的北上之旅。不同于当初的是,那一年他是带着梦想前行,这一次是背着伤痛爬行。前者追梦,后者疗伤。相同的是天气没什么变化,一如当年那个夏天他离开的时候美好。 似曾相识的地方再走一次竟然有了一种熟悉的陌生。这一次吴紧没有去自己熟悉的服务业,他都二十六七八的人了,正好是一个尴尬的年龄,做个服务员吧显得大,当个管理人员吧又没这个本事,时代发展的太快了,他以前那些东西掏出来都落后了。 最后的最后,吴紧选择了进常打工。去五金加工厂做一个普通的工人。工作是自己找的,至于为什么不去找劳务公司,或许这是吴紧最后的尊严吧,他只是单纯的想把生存的权利握在自己手里,并不是未卜先知的知道劳务公司比较吸血。 吴紧进的是一个加工家电配件的五金加工厂,主要负责给一些家用电器生产配件,比如冰箱门、烧烤架、空调背板等等,主要以加工配件为主,并没有自己的独立产品。当然吴紧并不管这些,现在的他就一个打工仔,只要有份工作就行了。 吴紧被分配到了冲压车间。带着他进门的是一个年级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大家都叫他黄组长。他对吴紧跟不错,因为像吴紧这种不到三十岁进厂的人很少见,一般进这种行业的人都是四十往上的年纪了,更年轻一些的都选择去电子厂工作,那里的工人更年轻,生产方式主要以流水线为主,重要的妹子特别多。不像五金厂都是大叔大妈,而且是个体力活,年轻人干不来这个。 所以像吴紧这种的人就显得特别稀有,黄组长亲自接见了他,带着他在车间走了一圈。 “你会电脑吗?” 车间溜达一圈回来,把上班各种注意事项说个七七八八,黄组长带着他去了吸烟区。问出了上面的问题。 “算是会一点。” “那你会做报表啊,文档之类的东西吗?” 黄组长又问道。 “不是很会,简单的回一点。” 吴紧老实回答,玩游戏他熟练,这种技术活他不会。 “没事。可以学,会打字就好。以后没事就跟着我好了,重活你不需要做,就干点轻松的,有事没事帮我做做报表就行,不会我教你,我这年级大了,不会打字,一看到电脑就头疼。” 吴紧点点头,这事就算确定下来了。告诉黄组长后天自己就来上班,明天先把住的地方还有日常用品弄妥。 吴紧已经做好了干苦力的准备,他又不是没干过,再苦还能苦过工地不成?背水泥捆钢筋都干过来了,无非就是以前的苦再经历一次而已。 没想事情比吴紧想象的轻松很多。 黄组长先是再早会上给吴紧做了介绍,然后告诉大家这是自己特意找过来做副手的,让大家以后多多关照。很多工人看吴紧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大多数人都一脸的我就知道。毕竟这么年轻的小伙子怎么可能进五金厂工作呢?除非是有关系。 这种工厂就是如此,累的累死,闲的闲死。月底钱拿的都差不多。这种极度不公平的待遇比比皆是,还没人敢说什么。因为实行的是计件工资制,生产计划一下来,自己做什么工作完全由组长安排,工厂又存在产品价格差异的问题,今天自己赚不赚钱全看组长脸色,哪里还敢说三道四?因为就算你心理不舒服,辞职去了别的公司还是一样的情况。这就是底层工作者的悲哀。这种命运拿捏在别人手里的感觉让他们丧失了反抗的勇气,只能唯唯诺诺地生存着,为了一份能够养家糊口的收入。 所以像黄组长这样官不大但是完全能够支配他们工作的人才是最需要讨好的对象,他们的收入全在他身上。反而是那些经理主管什么的没什么存在感,因为不接触。对工人来说那就是一群吃饭不干活的人,全凭一张嘴在瞎扯淡而已。 第两百九十章 重用 第一天上班吴紧没动手干活,只是四处走走看看,黄组长只是吩咐他多看看,熟悉一下环境和工人还有产品,并给他发了一个小笔记本,这等于是真的把他当人才来培养了。 吴紧第一次进厂打工,并不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不知道,那就照着做好了。m 于是他到处看,看人,看他们是怎么干活的,大家对吴紧都挺好,看到他过来都跟着唠俩句,说说这个车间的事,好坏都有。这个时候就可以看出工人的态度了,说的好话还是坏话,大抵是和这个人的处境有关系的。 接下来他又看了看设备,这些设备他并不认识,既然是冲压车间,那冲床肯定是有的,吴紧也是问了别人才知道这个设备叫冲床。他数了数,一共十六台,大大小小都有,这是大头,剩下的林林总总有很多小设备,有切割机、打磨机、弯管机、焊接机等等,好在车间都够大,这么多设备摆放下来并不显得拥挤。 “感觉怎么样?” 中午休息,黄组长把吴紧叫出去开小灶。 “还行,挺好的。” 吴紧总结自己这半天的感悟。 “我看了你的入职神情表,你以前在酒店干活的啊?怎么突然想着来干制造业了,这完全俩码事,工厂可比不得酒店,环境差的很,你再看看你,白白净净的,哪里像我们这些粗人。带你过来那人事部小姑娘跟我说你不出一个月肯定走人,我说不可能的,看你面相就不像是随便换工作的人。” “你说的挺对的,我确实不喜欢随便换工作。熟悉一个地方不容易,除非万不得已。” “我叫黄天华,我年纪可比你大多了,以后叫我华哥没毛病吧?” “好的华哥。” “上道。中午就不喝酒了,容易做错事,晚上下班去喝两杯。” 黄天华是个很喜欢说话的人,整个中午吃饭几乎都是他在说,吴紧在听,从工人说到机器,从机器说到计划,到产品,仿佛这么多年憋下来的苦都倒出来了,听他这么一说,这些年他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没有那一天是轻松愉快的,奇怪的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每天坚持在这里上班,用他的话来说,零八年开始他就来了,坚持了八年,除了过年几乎没休息过。 或许他和这份工作早就不分彼此了?抱怨也好生气也罢,就当对象闹脾气了,凑合着把日子过了就得了呗!而且生活看上去也没他说的那么差,至少吴紧看到他嘴里抱怨,脸上可带着享受,也许只是单纯的发牢骚而已。 “去年吧,我跟你说啊。” 这不,又来了。 “去年开始啊,我们弄个什么什么p系统,我也听不太懂,然后经理让我们去学电脑,我滴个娘咧,我们这七老八十的人了都,学电脑干嘛,根本就学不会嘛是不是?那键盘鼠标什么的看见就头疼,于是大家伙都说学不了,经理居然还把这东西拉进绩效考核了你说这事整的。不学也得学,因为要录入报表啊。可怜我们一群大男人,跟张飞绣花一样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学拼音、啊,学打字,比干工地都累,一天下来脑瓜子嗡嗡的。就这样学了一个月,啥都没学到,我算好的了,还会打开个网页,开个报表输入点数字,其他那几头牛,一个月下来就整明白一件事,电脑开关机。最后整的没办法了,系统急着上线,于是就招专员,结果好了,他们几个不会的,给整了个报表专员,我倒没有,说我学的好,慢慢自己做是可以的,要不是你进来了,我还不知道要自己弄到啥时候。” 一通话下来,吴紧算是大概明白黄天华为什么这么喜欢自己了,合着他是被报表给坑得苦不堪言了,眼巴巴的总算来了一个能替自己分担的人,可不就使劲好话? 再说他们这种班组长,在这个公司都相当于独立经营,总有绝对的话语权,自己班组内的人员变动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哪怕吴紧每天上班睡觉都没人管,一切黄天华帮他顶着。用黄天华的话来说,只要他黄天华在一天,他吴紧就舒服一天,打卡出去玩一玩再回来都没事,只要下班之前他把工作做好就行了。就是这么豪横。 这样吴紧头一次感觉到了有靠山的感觉,不得不说是真的底气十足。这也就难怪从古至今那么多人放着好好的人不做,非要跑去当狗腿子。无它,狗仗人势也。 第两百九十一章 过去和现在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两百九十二章 辉煌的履历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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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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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两百九十五章 未来的路 老江确实变得比以前好了很多,原来有些东西不愿意说的,这会也都教了吴紧。但也仅限于工作上涉及到的东西,他自己私人积累起来的经验几乎很少说。qqxδnew 这并不是一顿饭能解决的事,老人家的思想就是这样子,天朝的男人也基本都这样子,酒桌上的话当不得真,信了只有吃亏。虽然学的辛苦又艰难,跟其他人比起来吴紧是幸运的。他遇见了自己生命中的贵人,这或许是上天对他历经了诸多苦难之后的补偿吧! 吴紧的双手慢慢从白白嫩嫩的白色变成了坑坑洼洼的黄色。不少地方还磨出了水泡,稍微用力握拳就生疼。有的水泡已经磨破了,变成了老茧,清晰的掌纹也变得模糊不清,指纹就更不用说了。因为车间用的是比较落后的指纹打卡机,很多时候吴紧要反复打很多次才打上,无他,指纹早都磨没了。 身体是痛苦的,但精神是充实的,吴紧确实学到了很多东西,这一切都将成为他身上的闪光点,伴随他一生,就如同他现在的师傅老江一样。 其实老江并不像当初吴紧认为的那么难相处,他人很好,除了脾气大点,之所以给吴紧一种难相处的第一印象,大概是因为他对吴紧那种看不上又怀有戒心的情绪在作祟而已。 “怪不得老胡向我推荐你嘞!现在的年轻人啊,眼高手低,都想着不干事就拿钱,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不下功夫是成不了事的。向你这么踏实的年轻人可是越来越少了。” 老江满意地看着面前操着大号扳手在加固模具的吴紧。此时的吴紧忙的满头大汗,工厂用的大功率电风扇都吹不干他不断从额头冒出来的汗水。 吴紧没说话,此刻他真吃力的扭着扳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虽然经过一个多月的淬炼,他的身体不再像刚进来的时候那么羸弱,身体里沉睡的各种机能也在慢慢觉醒,但还没有达到当初在工地干活的状态,更何况在工厂里干活也没比工地轻松多少,某些时间段更累,比如现在,因为生产线的换产而需要更换十五套模具,老江只是帮着打打手下,在旁边指点他安装,力气活全是吴紧在干,把他累的够呛,下班吃的那几两米饭早就不知道挤哪去了。 “年轻人要多努力,现在流的每一滴汗水,将来就是你收进口袋里的每一分钱。” 吴紧放下扳手,摸了摸额头的汗水,喘一口大气,甩了甩手腕。 “我抽口烟,帮我看着点。” 老江走到机床后面点起了烟,避开头顶的摄像头,吞云吐雾起来。 “模具装完了,剩下的就是调试了,这个我先教你怎么做,你先看着。” 烟头往脚下一踩,老江拍着手折了回来。 “咱们先从落料模开始,首先你要找找有没有相同的报废材料来代替,最好不要用合格的材料来试模,太浪费了。第二,装好的模具,要先对刀口,慢上慢下试几圈,确认上下模具的刀口完全重合了才能运行,不然很容易崩口造成毛刺。第三,模具调试一定要有耐心不能急躁,要慢慢往下不能直接调到限位,一不小心就会卡死或者爆模,不但耽搁时间还有危险。知道啥是限位吧?” “懂。” 吴紧点点头,模具结构黄天华有给他讲解过一些重点部位,比如导柱、限位、定位、刀口、模心、落料孔等等。只有了解了这些东西,才知道模具的维修和问题点买哪里。 “其他的模具也是这样的方法,先空转再慢慢调试。到了最后的整平模还要注意一下不能下太深了,这个可是没有缓冲区的,一下就能把模具卡死,到时候就只能手动摇飞轮了,累死不讨好。剩下的几个模具你来调试,我在旁边看着,不要急慢慢来。” 老江把手里头的扳手递给了吴紧,吴紧抹下汗,接过扳手就干活。他心里记着老江说过的话还有刚才他调试模具的步骤,小心翼翼地摆弄着,一点也不敢分心。 模具是贵重物品,某些配件的价格更是高的离谱动辄成千上万,虽然公司没有明文规定损坏了模具要照价赔偿什么的,但是也有损耗比,一旦超过这个比例,责任人要承担一定的费用的,弄坏这么一两套模具,吴紧这点工资还不够扣的,实际上也够扣,就是吃饭的钱没了而已。 就算是这样小心翼翼,还有老江演示在前,吴紧还是出了意外,一次是冲床下太深给卡住了,一次是上模具没打紧掉了下来,差点把他的脚给压到了,下了他一身冷汗,去抽了好几根烟才缓过来。 平时看老江装模调试轻轻松松,一边聊天打屁一点干活俩不耽搁,就算这样老江十分钟搞定的模具,吴紧都需要半个小时,还不一定弄出合格的产品,什么事情轮到自己才感觉真的挺难。也深深地感觉到了经验这东西真的需要时间,除之之外,别无他法。 未来的路,真的很长啊! 第两百九十六章 梦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两百九十七章 教训 闲暇的时光总是短暂,只有苦难一直漫长。 假期一晃而过,还没来得及有所感觉就已经到了上班的日子。唯一的感觉就是休息以后反而更累了。 但吴紧不是来享受生活的,他是来艰苦生存的,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危机感一直在他身边围绕着,让他不得不挣扎着干活和学习,以免被淹没在汹涌的人海里。 休息一天,把情绪调整的差不多,吴紧又要去车间提扳手了。这就是男人的日子,倾听多于述说,沉默多于解脱,一张平静的脸,把所有的爱恨情仇通通淹没。 只是离开了一天时间,车间就让吴紧感到了一丝陌生,也让吴紧感到一丝惶恐。不得不感慨,这个时代的发展实在太快,每分每秒都在变化着。稍微不注意就可能被别人甩在了身后。 模具的安装到调试吴紧已经学的七七八八了,这会每天上班的任务就是帮着看看冲床有没有问题,模具有没有问题,顺便看看制造出来的产品在工艺要求上有没有问题,抛开这些其实他的工作看起来也很轻松,除非有产品换线,换一次模具生产三四天,忙个晚上就可以休息很久。m 估计是看吴紧闲得蛋疼,尤其是在需要奋斗的年纪,整天在车间里走来走去像个街溜子一样,黄天华又给他安排了个任务,去学习焊接技术。 焊接是一门真正的技术活,吴紧接触了之后才发现,车间记得焊接方法特别多,有氩弧焊、保护焊、激光焊、等离子焊等等听起来特别高大上的焊接方法。用黄天华的话来说。 “我不需要你在短时间内掌握好这些技术活,我只需要你了解什么样的材料适合什么焊接方法,什么焊接参数就够了,这些东西对你有利无害,多学学最好。” “谢谢!” 这都不知道是吴紧第几次对黄天华说谢谢了,除此以外,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来感谢这个对自己恩同再造的男人。 只是吴紧低估了焊接强光给自己带来的伤害。 第一次学着焊接东西,眼睛还在努力地看着焊接点,手上的焊枪已经按下了开关,结果被自己闪了一脸,吴紧顿时眼镜一疼,老半天才缓过来。 “手上按开关的时候要么闭上眼睛,要么你把保护头盔带上,不然再来几次你的眼睛就得受不了。” 一旁的老曹看着吴紧挤眉弄眼的样子,笑着说到。 老曹是这里的老焊工,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二十多年,焊接技术不说炉火纯青,至少公司里的任何产品需要焊接都难不倒他。 “不带,带头盔脑壳痛。” 吴紧拒绝了老曹的提议。专心对付眼前的工作,企图做到手眼同步,人枪合一。 “年轻人,不要仗着自己的年纪为所欲为,焊接强光伤害很大的,不是你闭眼就能解决的,光线照射你脸上还会脱皮的,特别痛。头盔还是带上吧,习惯就好。如果你做好了长期学焊接的准备。” 老曹把一旁的防护面罩拿了过来,扔在吴紧面前。 “你自己调试好位置,带上吧,我这是为了你好。你要学会带着头盔干活。” 吴紧没说话,拿过头盔戴在头上。调好松紧,开始学着焊接。 本来手眼协调就让他不太习惯,这会多了个面罩,更是难上加难。吴紧顿时变得手忙脚乱,不是没闭上眼睛,就是没用上防护面罩的功能,要么就是前面的动作都做了,却忘了手上的活。干脆把头盔一脱扔在了一旁。 忙了大半天,吴紧的身体还没感觉疲惫,眼睛先顶不住了。 开始感觉有点涩涩的,吴紧闭眼睁眼开会几次,开始生疼,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开始刺痛,好像眼睛里装满了沙子一样难受,稍微转动一下眼泪就不听话地直流。 到后来吴紧已经完全睁不开眼睛了,只能跑去办公桌那坐着,捂着眼睛不停地流眼泪。刺痛感随着心跳有节奏的涌动着,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他的神经,让他生不如死。 “你去买跟俩雪糕回来,然后给他敷上,我开车去给他买点眼药水和止疼药。” 黄天华吩咐老曹。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年轻人啊。” 老曹念叨着离开了车间。 一个世纪之后,眼药水和止痛药回来了,雪糕敷在吴紧眼睛上,冰凉的感觉从眼前散开,直击灵魂,疼痛瞬间烟消云散,简直舒服的不能再舒服了,吴紧忍不住哼了出来。 没一会上了眼药水再吃点药,吴紧勉强可以睁开眼睛,只是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反而光线的刺激让吴紧的眼睛又一阵痛哭,连忙又带着泪水闭上眼睛。 “要不要带他去妇幼保健院借点奶水?” 老曹指着吴紧对黄天华说到,脸上除了猥琐看不出有啥关心的神色。 “不用了,缓一缓就没问题了,第一次都这样,慢慢抵抗力就强了。长记性比什么都好用,下次他就记起来要做防护了。” 黄天华也忍着笑意说到。 吴紧确实记住了,这教训太深了。记不住就是拿命来开玩笑了。 第两百九十八章 凡事多学没坏处 时间来到2016的下半年,广东开始进入高温季节。此刻中山的温度就像吴紧的心一样滚烫而火热。 肉眼可见的热气从马路上缓缓升起,一阵一阵地扭曲着周边的空气,远远看开,就像时空错乱一样。 这是一个大约十平米的破旧铁棚子,棚子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铁疙瘩和切割过的钢板,有些不太整齐地靠墙放着,钢材和铁疙瘩的对面是三台二氧化碳焊机,看上去和这个棚子一样破败不堪,有两台焊机周围的防护板都没了,露出了满是灰尘的电路板和控制器。一旦开始工作就发出一阵阵不堪负重的声音,就连开足马力的鼓风机都盖不住这饱经岁月摧残而发出的哀嚎。 对比之下鼓风机就显得新了很多,最少也是五成新,还没显老的它扇叶转得呜呜响,整个棚子的空气都因为它的工作而不停流动着,奈何这天气实在太热,它只是风扇而不是空调。除了徒劳地搅动着空气,并不能让温度降下来。 靠墙放着的气罐并没有用东西固定住,笔直的身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气罐是很沉重的东西,重心又高,如果倒下来砸到人铁定就是一次不小的工伤事故。 但是埋头干活的吴紧似乎对这个安全隐患一点也不在意,或者说他根本没注意到在他身边存在着一个巨大的威胁。安逸的环境消磨掉了他的戒心,也许只有事故发生过一次,才会让他为之警惕一段时间吧。 此时的吴紧衣服都是湿的,连内裤都是湿的,汗水在他额前的头发汇聚成滴然后慢慢落下。他顾不上擦拭,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眼前的工作。 几条长短不一的不锈钢方管被吴紧来回搬弄着,用卷尺找好位置之后就开始焊接,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架子的形状慢慢地在吴紧手里成型。只是还没有加焊所以看上去并不牢固,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qqxδnew 掏出口袋里的设计图纸看了一下,确定一下尺寸没有问题之后,吴紧才接着往下干。这并不是吴紧多心,因为他有过类似的经历,自从学会焊接以后,黄天华就把一些无关紧要的焊接工作交接给他来练手。比如焊个桌子,椅子什么的。吴紧之前有过因为没计算材料厚度而导致加工出来东西没法用,只能重新购买材料焊接的经历。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从今往后吴紧对这个东西格外上心。 这一次吴紧是给品质部的同事焊接工作台,对尺寸和外观的要求比较高,品质部嘛,天生就是吃这个饭的,自然对这些属性格外关心,所以吴紧不敢马虎。打起十二分精神在应付,哪怕因此汗湿内裤。 因为这也算是外交工作的一种,把工作做好了,整个冲压车间都因此脸上有光,吴紧心里是这么想的,这可是出口货而不是车间内销,天朝向来都是一等货外销,二等货营销,三等货内销的传统。虽然黄天华对这种面子工程不屑一顾,但那是黄天华而不是吴紧。 带着汗水忙碌了一早上,一个长一米八宽一米二高八十公分的不锈钢架子在吴紧手里焊接成型,铺上钢板再进行加焊,看不顺眼的地方再补一补,然后用打磨机把刮手的地方打磨一下,不平整的焊点修理一下,整个工作台就算完成了。 吴紧围着工作台走了两圈,心里也是挺满意,特别有成就感,果然用心就会出成绩。不论身在什么环境、什么岗位都一样。失败只会留给混子,而咸鱼大多数都永恒。只有用心才能逆流而上、鱼跃龙门。 吴紧蹲地上点了只烟,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喜悦时光。接下来他又要忙碌了,因为这种的工作台还有五张,吴紧的工作只完成了其中的六分之一。 有了第一张的焊接经验和开料经验,接下来的五张桌子不说得心应手,至少比之前会快很多,如果说第一次是试探,那么这一次就是实践。接下来一会越来越快,止步不前的那都是不肯动脑子的人,很显然吴紧不是,他一向喜欢边动手边动脑。让自己的工作变得更效率更轻松。 下午他焊接了两张工作台,效率和早上相比整整提高了两倍。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早上他就可以干完手里的活了。 虽然辛苦,但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有人把工作看成是应付,有人把工作看成是负担,有人把工作看成是工具,有人把工作看成是事业。事情是一样的,只有人的态度不一样,而这些不一样的态度造就了不一样的人生,才有了这个多姿多彩、光怪陆离的世界。 第两百九十九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工作台的焊接一如吴紧所料,在第二天早上就全部完成,他看着叠的整整齐齐的六张桌子,心里被成就感填的满满的。 品质部的主管过来把桌子拉走,顺口夸了吴紧几句,让吴紧走路都带风起来。哎没办法,年轻人就是心浮气躁,沉不住气。不需要什么实质性的奖励,只要口头表扬几句就能让他们心满意足,埋头往前冲。 经过这一关的考验,吴紧的技术得到了更多人的肯定,来找他帮忙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他连模具安装调试的活都交接出去了,专心致志地打磨自己的焊接技术。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里,一心多用并不是他的特长,想学的太多到头来只能是样样会些样样不行,还不如专心学一种。 模具安装调试太累了,吴紧还是觉得搞焊接轻松些,过了前面的磨合期,经历了掉眼泪、脱皮、头疼等等症状的折磨之后,他已经适应下来了。当然他并知道焊接对于身体的伤害远远不止这些。 但是年轻人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仗着年轻身体好,肆意挥霍着自己的健康和青春,哪怕身体给出了各种各样的警示都无动于衷,除非垮掉。 当然还有个原因就是吴紧想让自己忙一些,他其实挺喜欢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的。 但是对大家来说就不一样,大家之所以找吴紧,完全是因为不要钱,免费苦力谁不用呢?开始不找是因为不太相信他的技术,经过品质部的检验之后已经过关了,焊接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完全够用了。你要换个人还要收点时工费,25块钱一个小时呢,可不便宜。扔给吴紧弄只要一瓶阿萨姆奶茶。哪个划算还用问吗?这省下来的钱可不就是自己的了? 一时间吴紧那破棚子是人来人往,工作都预约到了一星期之后,大多都是弄一些小玩意儿,比如焊接个凳子啊、工作台啊、水杯架啊、杂物架啊什么的,并不是很复杂的东西,只要焊接牢固,外观过得去即可。这让吴紧有了充足时间来练习各种各样的焊接方式,包括其他工具比如打磨机,切割机的使用等等。 忙碌的日子里,时间总是过的飞快,往往手上的活还没忙完就来了到下班时间。仿佛有人偷走了你的时光一般措不及防。 在忙碌了一个月之后,公司里大大小小的各种物件也焊接的差不多了。这里到处可以看看由吴紧亲手焊接出来的东西,公司了随意走动就能看看,大到路边的公告栏架子,小到某个人屁股下面的凳子。这让吴紧有了一种这是我打下来的江山的错觉。 忙的太久,闲下来的时候吴紧一阵不适应,总感觉浑身难受,一天到晚在车间里走来走去搭把手,模具安装的活已经交给了别人,在他和这个铁棚子相依相偎的这段时间里,冲压车间成立了自己的模具组,专门负责奔车间的模具开发安装调试维修等等工作,老江成了一名模具师傅,手底下带着俩学徒。在他工作的最后这段时间里,公司接着这个调动给他加了五百块的月薪,算是对这位老功臣的另外一种补偿。也有可能是为了稳住他的心让他带徒弟。毕竟老江的剩余价值远远不是五百块能提体现的,如果他肯教徒弟的话。 而吴紧,则被黄天华安排去学习新的技术,弯管技术。 这是冲压车间新成立的一个项目,主要是制作各种燃具内的燃烧管路,从焊接到成型都是一种全新的制造工艺,这是从美国接回来的单子,设备都是新买回来的还没开工过,有些设备甚至还在筹划阶段,整个项目要想完成开发到量产的过程还不知道要多久。而吴紧,就是黄天华叫过来负责本车间的制造工艺过程管控的。这让吴紧受宠若惊,这是一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领域。 他当然如果五金店买东西,比如微波炉啊,热得快啊,电风扇啊。他只知道有这种东西,也觉得习以为常,但是你问他这东西怎么制造出来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用。 而现在吴紧就要参与制造的过程,新鲜之余也是严重的底气不足。这可是新产品,没有成熟的工艺路线。从材料到工艺到设备都是一片空白,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这是在创造。 吴紧找到黄天华,表达了自己的恐慌,他不但怕给黄天华丢人。到时候也不单单是吴紧一个人的事,连黄天华都要收到波及。 “小吴啊。” 黄天华把吴紧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告诉了他原因。 “这并不是我的决定,而是制造部的决定,让你来负责我们车间的制造过程,他们给出的理由是年轻人比较有想象力。也更能接受和消化新知识,也有把你培养起来的意思,你自己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这有可能会影响你接下来的命运。” “可是华哥,我从来没有五金制造的经验啊,这方面就是个愣头青,我能干啥啊!” 吴紧急了,他是来退掉这个事的,不是来倒苦水的。 “我想,这才是制造部真正的原因,这是在变相向我施压啊。我也在反思最近是不是得罪谁了,不过没事,我找人来带你,不会让你一个人抓瞎的。因为大家现在是同一条船的人了,同上同下吧。我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你聊天了,到时候自己怎么说你自己想好,华哥只告诉你一句话,不要吃里扒外。明白吗?” “我回去想想该怎么做。” 吴紧用力点了点头。 第三百章 临时夫妻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零一章 年轻真好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两百零二章 开会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零四章 造孽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零五章 会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零六章 技师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零六章 姑娘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零七章 被河蟹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零八章 砂锅粥 吴紧是被美女给叫醒的。 这床对吴紧来说太舒服了,软绵绵的,只要一躺上去就跟小时候躺进棉花堆里一样舒服,让睡多了硬床板的他忍不住汹涌而来的睡意,情不自禁就闭上眼睛。 眼睛一闭,时间飞快。吴紧那风光旖旎的梦只来得及做到一半,裤子都还没脱下时间就到了。 吴紧看了一下时间,自己似乎只睡了不到半个小时,但他感觉就好像睡了一个晚上一样精神。难怪乎那些有钱人总喜欢买一些具有特殊功能或者奢华无比大床。看来真的能提高睡眠质量。吴紧觉得自己也可以考虑买一张弹簧床垫。 “要不你出去一下?我换裤子。” 时间都到了,姑娘也没有刷卡离开的意思,坐在床边就这么高深莫测的看着吴紧,笑的吴紧脸色微红。 “没事,你换就好了。” 美女慢腾腾地收拾着自己手头的东西,看她这样子估计得收拾不少时间。 “你不是到时间了吗?该走了。” 吴紧抓着自己的裤子,略带尴尬地看着对面,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换还是不换。 “我有点钟,不急,客人还没到。” 可是我要换裤子了。” “没事你换你的,我收拾我的。” 得了,吴紧再傻也看出来了,这姑娘就是存心调戏他。估计是在这个地方上班时间久了,一直都是男人调戏的对象,突然有个男人可以给自己调戏,脾气看起来又好,可不就触底反弹、报复社会了? “那我去卫生间换好了。” 吴紧妥协了,他提着自己的裤子准备去卫生间。 “行了行了。逗你玩的,你在这里面换,我回去了。记得有空常来玩啊。我是111来了记得找我,你也可以先留牌。那我先走了啊!下次再见!” 姑娘挥挥手,提着东西回去了,高跟鞋在走廊上踢哒踢哒发着响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吴紧换好裤子走到楼下,发现大家伙基本都已经在等着了,一伙人扎堆一块吞云吐雾的。 “年轻人就是猛啊,大家都完事了,就等你一个人了。” 伍佰向吴紧挥挥手。示意他过来,然后给他发了一根烟。吴紧接过烟的时候发现伍豪手有些发抖,额头还有不少汗滴。 “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仔啊!不行了!不行了!” “说这种话,你也没大我多少,别整得自己好像七老八十一样。” 吴紧不乐意了,他觉得伍豪想占便宜,估计是要当他叔叔。 “怎么样?姑娘正点?你就说爽不爽!好不好玩!你说!” 伍豪拍了拍吴紧的肩膀,搂住他一顿摇晃。语气十分的猥琐。 “挺不错的。” 吴紧回答道。实际上他只是偷偷看了一下,姑娘穿的太少了,稍微动一下就是以前白花花的在乱动,他没敢仔细看。在加上灯光有些昏暗,也许他仔细看了,只是没看清楚。 “嘿嘿!下次哥再带你来体验不一样的。” 伍豪嘿嘿两声,抹一把脸上的汗水,笑眯眯地走开了。 “运动量太大了,我们去吃个宵夜再回去。去吃砂锅粥,我知道有个店特别好吃,便宜不说,老板娘还特别热情。大家抽完烟上车,跟着我。” 伍佰又提出了新的娱乐项目。 这里的老板娘果然和伍豪说的一样很妩媚,店铺不大,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平米。就夫妻俩经营着也没什么服务员,老板主厨老板娘招呼客人,有时候还要一边背着几个月大的孩子忙碌,辛苦是辛苦但是收入也不错。 老板娘看见伍豪他们进来的时候还特意把自个的领口往下拉了拉。当然这个动作没人注意到而已。 一大盆海鲜砂锅粥,加几碟青菜爆汁田螺和一人羊肉。大家伙又干上了啤酒。无它,明个休息儿,他随便浪。 又是一顿胡吃海喝,老板娘忙完了还过来跟大家喝了两杯,特别敬了吴紧两杯酒。让他有空常来玩。 也许她看见吴紧吃田螺都是一吸一个准,一桌子的人都在用牙签挑来挑去,只有他直接用嘴就搞定了。所以老板娘特别关注一下也没什么,就是看向吴紧的眼神水汪汪的特别可怜。 “好的,我以后常来。” 吴紧随口应付了一句。生意人嘛,客套话,当不得真。尤其是酒桌上的话,更不能当真。不然受伤的可能不止自己一个人。 “帅哥可要记住喔!以后常来,别忘了我。我今晚给你们打折。”qqnew 老板娘眼巴巴又说了一句。三十多四十的人了还刻意压声音装嫩。 吴紧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一定!一定!” 吴紧连忙夹菜往嘴里塞,掩饰自己的尴尬。 第三百零九章 人生和意外 工厂是不会轻易放假的,这是天朝普遍存在的现象。 人们常说一个人很忙很辛苦。通常都会说这个人朝九暮五的。实际上在基层的劳动人民这里,朝九暮五对他们来说和休息没区别。 以吴紧所在的这个公司为例子,抛开那些坐在办公室的行政人员。一线员工几乎都是早上六点到七点这段时间起床,带孩子的要给孩子做早餐,还要送孩子去学校读书。有点闲钱的周末还要送孩子去补习班。不带孩子的要去菜市场准备今天的菜。可能会有很多人问起这么早干嘛,工厂不是早上八点才上班吗?原因也很简单,为了节约钱,有一部分人选择住在公司,而一部分拖家带口的人没办法,只能选择在郊外租房子,因为市区租房子太贵了。 在工厂里,迟到早退的惩罚是很严重的,以五分钟为一档计算罚款金额,蹭蹭累加,所以没人敢迟到,宁愿早到半个小时都不愿意迟到五分钟。 至于上班时间,不好意思,早上八点开始上班,中午休息一个小时,下午休息一个小时,晚上加班到九点半下班。除了节假日全年无休,这是常态,遇见货期过紧,晚上十点半下班甚至节假日加班都是经常的事。这么一对比,朝九暮五真的就跟休息没区别。 人们常说老一辈的人闲不住,一天到晚总想找点事情做。其实是因为他们忙了一辈子,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让他们闲着,心里总是空落落的让人心里发慌,仿佛人生失去了意义一般。只有不停地找事情做才能安稳下来。因为他们生来就是这样,不知娱乐,只懂生存。仟仟尛哾 生存让他们学会逆来顺受,也习惯了身心俱疲,偶然有一点自己的时光也不知道干嘛,只有不停地忙碌。 吴紧厂里之所以放假,是因为出了工伤事故,至于什么样的工伤事故需要停工停产,自然是因为死人了。 早上下了大雨,车间顶棚的铁皮被风吹走了一块,雨水漏下来滴在了一个电箱上,有人看见了,于是报给了机电组,他们过来看了一眼,只是在电箱上盖了一层尼龙布,做了个简单的防护。最终还是没有用处,电箱跳闸导致车间一半的设备没法启动。当班的组长把闸打上去几次都没用,一打就跳。不得已又通知了机电组。 正好机电组也因为下雨的事在忙来忙去,一时半会没什么人,就通知了新来的实习生过去看看情况,如果搞不定就通知自己的领导。 小伙子今年刚刚二十五六的年纪,大学出来没多久,学的是机械工程,去机电组就是走过场,每个部门呆一两个月就可以升职了,这样的人,还没接受过社会的毒打,也没见识过工厂惨烈的工伤现场,哪里懂得什么安全意识。接到通知就跑去现场看,也可能是命运作弄他,正好电箱漏水了,他刚刚接触到电箱人就弹了出去,躺地上一直抽搐不省人事。接触电箱的那只手臂衣服都烧黑了,现场一阵阵的肉香味。 小伙子被送去医院里,大家还在议论纷纷,公司紧急召集大家开了一个安全生产会议,总经理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下午又出了一单。 这个人吴紧认识,今年35岁,是从事智能机器人编程的师傅,会的系统还挺多,安川松下等等都会,吴紧刚开始看见机器人工作的时候觉得特别神奇,还特意去请教了一下这位师傅,有空没空就跑去机器人车间里面看一看。师傅人很好,也经常给吴紧讲解知识,可命运有时候就是爱跟你开玩笑,估计是这个人好过头了,不适合在这个肮脏的人世间停留太久,于是阎王爷就把他带走回炉重造了。 听人说原本他应该不是离开的那一个。机器人在工作的时候,他挣扎车间巡逻,有个员工操作失误了,机器停了下来,卡在半空中不上不上的,员工并不知道怎么操作设备,于是叫他过来排查原因。 就在他仔细地处理着设备的异常时,旁边围观的员工不小心触碰到了另外一台机器人的启动开关,机器人瞬间启动,机械臂抓着一条钢筋呼啸而来扎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当场死亡。等大家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挂在机械臂上面,身体时不时还抖一下。 机械臂因为外力受阻停止了,但是他人却没法再活过来了。 大家伙通知了保安,把人抬到了保安亭旁边,就等着人来处理了。 工厂也因为这个原因停边。能不能再开下去,什么时候恢复生产取决于老板的关系网有多大,后台多硬。 但是对于伍豪他们来说,谁死了并不重要,有假放最开心。可以睡懒觉,吃吃喝喝。因为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第三百一十章 安全生产 公司只停工了两天就正式恢复了生产,没有相关人员过来调查,也没有不三不四的人过来闹事,一切都静悄悄的好像平时节假日放假一样。死了个人跟死只蚂蚁没区别。 至少吴紧的眼里没看见什么警车啊,什么相关部门来公司里问话,当然也可能轮不到他这个小人物。事发地点是热冲压车间,他也不是第一目击者。问也是白问,有点表现欲的估计还能说点瞎话误导别人。三人成虎的事见多了,就好比早上张三和某个美女单纯的打个招呼,到了下午再回到吴紧耳朵里估计就是张三搞大别人肚子,这会找上门了。 只有热冲压车间的员工看上去一脸的沉重。往日活跃的气氛不复存在。没办法,事情就是在他们身边发生的,不少人还是亲眼见证了一个人从有到无的整个过程。每次路过事发地点都让人感觉从上到下心里发毛。能正常来上班已经是因为生活压力的原因了,哪里还有心情打打闹闹? 只有那些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员工才显得淡定一些。他们之中很多人都跟黄天华一样,大半辈子都在这里度过。各种各样的意外事故见的太多了,早已经从当初的惊恐万状变成了现在的麻木不仁。就算是这样的安全事故,也只是让他们觉得可惜而已。 吴紧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也隐约的,被动或者主动的了解过广隆的一些历史。 广隆闹出人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九十年代广隆刚成立那会出现了第一次人命,好巧不巧的也是冲压车间,不过是吴紧现在呆的这个车间,是冷冲压车间。 那时候的设备都比较老旧,老板刚刚起家,前途未卜。舍不得也不敢买太多的新设备,都是去二手市场或者托关系弄到的二手货和半报废设备。让厂里的老师傅看一看修一修,实在不能用的零件找一些通用零件或者自己做一个简易零件更换,有些设备只能勉强达到能工作的程度,大部分都是带着毛病运转,为了订单量又在超负荷运行,这要不出事可就奇了怪了。 据说那会是两个员工在操作一台300t的大冲床,一个放钣金,工序完成后另外一个取料。在生产过程中后面这位员工发现模具里面拉着一些残留边角料,于是伸头进入设备运行区域里清理,由于机械式工作,让人放松警惕,前面这位员工习惯性的按了启动开关,结果可想而知。据说抬出去的时候都只剩下半身了,工厂差点因此被封。也就因为这样,广隆花了很大的人力物力把一些大型设备的开关都改成了双人操作,避免这种一出事就是家破人亡的事故再次发生。 然而天灾人祸是避免不了的,哪怕是新设备也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何况是工作了几十年的老设备。 第二次重大安全事故是冲压车间的冲床出了问题,因为运行太久又没有人检查的原因,飞轮的紧固螺丝逐渐松动了,有一部分已经断掉了,从来没有人去注意这个问题,赶生产嘛,只要设备还能运转,断然没有停下来的理由,除非是不可抗拒的因素被迫停机或者安全事故。 正在飞快运转的飞轮从设备上脱了下来,直接碾过一位正拿着手动叉车搬运货物的员工。不幸中的万幸,这位只是没了一条腿,叉车帮他把飞轮给架住了,没有直接躺在他身上。不然几吨重的大铁块呼啸而来把人盖下面是什么样子,没人敢想象。 也许是很清楚这种机械伤害造成的后果有多么严重,老板痛下决心,请了很多管理公司的人过来进行指导,什么设备维护、现场管理、安全生产等等。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广隆的管理人员才有了精益生产的思维,随着老师换来换去,他们的知识量也越来越多,在提前预防和维护的前提下,公司的各种安全事故肉眼可见的减少,虽然无法避免。各种各样的小伤还是时不时有,比如某人断了一根手指,或者某人被东西砸到脚了等等,但是自从老板狠心报废了一批设备,重新更换以后,设备原因造成的事故已经很少了,基本都是人为的原因。 像这会一样闹出人命的,在广隆都十几年没见过了。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放松了警惕。太久没有发生安全事故了,人就会越来越放松,觉得额度这么久没出大毛病了,肯定不会再出事了。于是各种各样的预防和维护也都变成了应付工作,变成了表面功夫,走走过场也就完事了。 各种各样的培训和宣传也越来越少,这一切,都成了今天再一次发生重大安全事故的直接或者间接原因。 居安思危,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第三百一十一章 面具 安全是社会组成的最重要因素之一,它贯穿着人类的一生。 从生命诞生的那一刻起,安全就一直如影随形,食品安全、交通安全,吃穿住行都和它密不可分,就连你还没出生都要安全,注意开车安全,最好是带个拦精灵,不然容易闹出人命。 生命就是如此,可以如此顽强,在这个浑浊不堪的世界坚持着生存,生命也可以如此脆弱,在最美的年纪瞬间凋零,归尘归土。 有生命离开,自然也有生命回来,往复循环,才是生生不息的人世间。 吴群准备结婚了,特地打电话给了吴紧,时间定在了今年的九月中旬,正好是十五号,这让吴紧措手不及。 “啥情况?不上不下的,结婚不都是年底或者年初吗?再不济也是春天里,你这整的啥日子哦!” 吴紧看了看这日子,确实不咋地,虽然不算大凶之日。也谈不上谈不上什么黄道吉日。 “没啥,啥年代了还因为这个,这是俩家人都有空才定的这个日子,只要家人齐那就是好日子,讲究啥。” 吴群给他解释了一番定这个日子的原因。 “那倒也是。其实这也是个好日子。” “哦?有什么讲究?” “我那天发工资。” “。。。” “我怀疑你是故意的,正好发工资我有钱,红包可以大点。” “。。。” “行了,跟你开玩笑的,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到,挂了哈。” 花了电话,吴紧心里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吴群要结婚了,女朋友还是个大户人家,认识了十几二十年早就是一家人了,就是缺个证书。 就连廖工兵都已经谈女朋友了,是个幼师。照片在群里发过,好不好看吴紧不好下定论,这年头美颜太厉害了,实在是让人大呼恐怖如斯。但看上去挺面善的,这点就很好,小朋友嘛,第一印象很重要。ъitv 这么掐指一算,到头来单身狗竟然是吴紧他自己,莫名有些搞笑,早些日子他还嘲笑过廖工兵单身狗熊来着,却忽略了一点,以人家那条件,找女朋友太容易了,只是没时间而已。 不过吴紧也有有点,虽然家底差,但咱脾气硬啊,累死累活也不肯开口求人,但也不会拒绝他们的帮助。吴紧知道分寸嘛,真要拒绝了,大家的关系可就疏远了,到时候朋友都做不成了。 吴紧跟个小姑娘家家一样,思绪飘来飘去没个安定,最后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台历,距离吴群结婚的日子还早,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而他这把游戏已经开始了,这才是刻不容缓的事,他连忙搓搓手,抓起了桌子上的手机。 以前吴紧玩王者荣耀,是因为这个游戏玩家多,受众广。玩家多了,直播网站给的资源就会多,常年挂在首页推荐没下来过,相对的,选择直播这款游戏的主播就比较容易获得资源,粉丝积累也快,签约也比较容易。只要肯熬下去,耐得住寂寞,找对自己的直播风格,不说大红大紫,混口饭吃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后来吴紧停播了,但是习惯一时半会改天不了,还是习惯每天晚上打两三个小时,没有了直播带来的压力,游戏就成了放松娱乐,渐渐的吴紧也体会到了这个游戏的快乐,找到了玩游戏最初的目的,放松自己,和志同道合的朋友聊天。 某部电影曾经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恩怨。人就是江湖和恩怨,你躲都躲不开。 王者荣耀就是一个充满恩怨情仇的江湖。他就像一个存在于网络世界里的平行宇宙,现实中的种种,都在里面无差别的上演着。 这里有温柔以待的人,也有报复社会的人。有七十老太,也有七岁小孩。每一个对局几乎都有人对喷,每一个对局几乎都有人在嘲讽或者炫耀。 这里有让你炫耀自己财富的贵族等级,也有照耀自己实力的各种称号。如果你这两个都没有,没关系,你可以炫耀某个英雄的胜率,还有你对某个英雄的挚爱,比如你打了某个英雄一万多场,这也是你炫耀的另外一种方式。都没有?那也没关系,还有某个对局的vp或者某一天你的连胜记录,总有一种方法能让你去炫耀自己的优点。 这或许也是吴紧喜欢这个游戏的原因之一,大家都有无限相遇的机会,每个人都有展现自己长处的途径。在吴紧看来,这比现实更加现实,还不累。或许每个沉迷游戏的人都是这种心态? 把真实的自己安放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然后在现实里带上牢不可破的面具。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不要做自己不擅长的事 王者荣耀是企鹅公司在2014年退出的一款竞技类游戏。在这之前还有一款类似的相对比较出名的游戏叫英魂之刃。 相比之下,英魂之刃的竞技性要高一些,王者荣耀应该说是为社交类游戏。 在这个节奏步伐越来越快的年代,人们的压力空前巨大,绝大部分人的的一生都在为生存奔波不休。祖国的大好山河也只能从照片上去膜拜和向往。然而人类是需要交流的,王者荣耀正是看准了这一点,降低竞技性加强社交属性,才有了今天独霸一方的成就。 如果可以倾诉,没人愿意选择孤独。 王者荣耀给了这样的人释放压力和倾诉的平台。 尤其特别适合吴紧这种不爱说话的宅男,他可以一整个假期足不出户,就呆家里玩游戏。去哪玩不是玩,出去玩还累,不如玩游戏。 吴紧比较喜欢玩辅助类英雄,辅助类英雄嘛,顾名思义,那就是整个团队参谋长,团队的大脑。其他位置的英雄都需要他来探探路,把敌人的动向弄清楚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团战冲最前面,死的最快,受伤最多,永远把自己的团队护在身后,这么一看,辅助其实就是他们的爸爸。 吴紧也觉得自己就是他们的爸爸,队友厉害他欣慰,队友不行他心累。像极了为孩子的将来操碎心的老父亲。 实际上不论玩什么游戏,吴紧都喜欢玩辅助类角色。很多年轻人都喜欢那种花里胡哨的英雄,秀的天花乱坠满屏横飞,吴紧觉得自己只要练一练也不是不行,但是他不喜欢表现自己,炫耀那是年轻人的事,他老了,更喜欢用脑子玩游戏而不是用反应速度。所以这种又肉又不吃操作的英雄挺适合他的。 理想挺不错,只是往往事与愿违。 这样因为你永远不知道系统给自己安排的队友到底是什么样的,就像你永远不知道自己遇见的下一个人是什么人一样。 就好比吴紧输了的上一把,貌似大家都在相互谦让位置,结果到头来弄了个不伦不类的阵容,两射手三法师,最后直接被打爆了,好在队友还算明事理,知道大家都有责任。没有吵起来,都在默默努力寻找机会,虽然输了,还相互点赞了。姑且算是一种道歉! 吴紧并没有在意这些,重新开了一局,这一局更离谱。 吴紧怀疑自己被系统给盯上了,逮着就制裁,这不,他在一楼选个个辅助英雄。还没捂热乎,二楼马上秒锁一个边路英雄。阵容到这会看起来好像还挺正常,吴紧选的是一个张飞,二楼锁的是一个吕布。问题是他的常用英雄显示的是射手。 好,也许人家天赋异禀,会玩也不一定,全能的大神又不是没见过。接着三楼锁了个射手,嗯,他的常用英雄显示是打野。四楼锁打野,他的常用英雄显示是法师,角色名字看起来还挺不错,叫妲己尿分叉。五楼呢选了个法师,他的常用英雄显示是边路,这个不能怪他,队友都选完了,没得选了。看书喇 乍一看,阵容中规中矩,该有的都有,强度还不差辅助张飞,射手后羿,打野吉吉国王,法师甄姬,边路吕布。要控制有控制,要坦度有坦度,要伤害有伤害,前中后期强度平衡,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可吴紧就是觉得不对劲,冥冥之中给人一种这局又要输了的感觉。 果然开局不到四十秒,边路之虎吕布已经把一血交出去了。好吕布前期确实不咋地,这是一个后期发力的英雄,对线的英雄还是橘右京这样的前期强势英雄,可以理解。 一分钟以后中路也送出了自己的一血。他对找的英雄是妲己,一个前期乏力没什么伤害的英雄。接着是打野去帮吕布,俩人双宿双飞,一起回了复活点。 吴紧一个辅助他能干嘛? 当然能。 跟着射手一块送。 好在对面飘起来了,直接越塔杀的张飞,这时候血条厚的作用就出来了,射手瞬间蒸发,张飞跑回塔下,对面越塔杀了张飞,顺路送出整个队伍的第一滴血。张飞经济直接起飞。直接排到了第二名,比边路射手中路都高。 这下吴紧算是想明白了,阵容是没我在问题的,问题出现在操作者身上。 他们熟练度不够。没法发挥出英雄该有的功能和优点。这才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怪谁呢?好像谁都怪不了。 不过大家还是很有默契的,该干嘛都不差,比如辅助看视野,打野切后,射手输出等等都在做,不同的是大家平时打自己的位置习惯一时半会还改不了。比如法师就经常冲在最前面。射手躲在草丛里死活不肯出来。团战打起来一塌糊涂,不堪入目。最终被对面十分钟平推。人头比是4比25,碾压局。 人啊,总是把自己看的太高,过于自信,还没做好准备就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灰头土脸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游戏可以重来,而人生不能后悔。 第三百一十三章 再来一局 吴紧觉得很头疼,他退出了游戏打算今天不玩了,实在是太难受了。 没过十来分钟吴紧又打开了游戏,不赢一把他觉得更憋屈。他也知道这样不好,也反复告诫过自己不能这样,每次都过不去,有时候甚至纠结到睡不着。 打开游戏,把自己的常用英雄位置改一改,把辅助改成了射手和打野位,吴紧决定自己来带飞。 匹配队友的速度挺快,只是某个人迟迟不点确定,一直到时间快走完了才进入对局的英雄选择界面。 吴紧旁光一撇,好嘛!又是不同寻常的一局。 从一楼到五楼都有位置重叠的现象,尤其是打野位和射手位,冥冥之中就让人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轮到挑选英雄的时候一楼开始让位置了。 “你们先选,我补位。” 没有人理他,仿佛排到的是四个机器人。一连问了几次没有反应,不得已只好匆匆忙忙的选了个射手后羿。 吴紧一看射手有了,正合他意,选了个橘右京准备打野。 下一步三楼秒锁了一个李元芳,让负发了一句 “我玩打野。” 吴紧正想给一楼申冤,发现他抢的是自己的位置。 “凭什么啊?我先拿的英雄。凭什么让给你?” 吴紧心里不爽,玩个游戏而已,当然怎么开心怎么来。 “我是小号。我带你们飞。” 李元芳如是说,然后发了一下自己的战绩,上一局超神,整体胜率接近七十,说是小号确实很有可能。 “四楼你拿个庄周。五楼你拿个妲己。” 既然战绩都发出来了,这家伙也不装了,开始指手画脚起来,钻石的孩子多单纯,肯定是谁厉害跟着谁,从善如流的选择了李元芳指定的英雄。 “橘右京你去对抗路!” 李元芳都给安排妥当了,吴紧没说话,他不去也没办法啊,如果能躺赢他很乐意。 果然这个李元芳是有两把刷子的,一看就不是这个段位的,开局六分钟他已经拿了三个人头,另外还有三个助攻。兵线安排的很不错, “好厉害!” 中单首先发来肯定。 “求带飞。下局能不能拉我一起?” 辅助庄周接上第二句,这辅助连射手都不跟了,一直跟着打野到处逛。无它可以蹭经验和助攻啊,搞不起还能蹭人头。 这一根跟可就出事了,后羿没人帮忙开视野,再加上大顺风的局,多少都有点掉以轻心。兵线压的太过深入,被对面抓住机会杀了一次,送出了整个队伍的第一个人头。 “稳点,别送。” 遥远的李元芳从边路发来信息。 “送什么送?对面四个人越塔抓我,我有什么办法?我又没辅助。中单也不来帮我,我跟后妈养的一样我容易吗?” 不说还好,一说后羿就埋怨上了。 “庄周你去跟他,保护一下他。” “好的。” 庄周骑着鲲往射手路跑,结果在河道被人埋伏,光荣牺牲。 “你玩什么?一个庄周你还能被人杀了。” “我被好几个人抓我能怎么办?” 庄周复制粘贴了后羿的话。 “行了都稳着点。别再送了。” 野王发话了,大家暂时安静了一些。 接着是中单妲己死了一次,接着轮到了橘右京。就好像什么大病在传染一样,大家挨个死了一遍,局势翻转了过来,变成了吴紧这边逆风,兵线都带不出去。 “你们搞什么?我杀的都没你们送的快。” “对面好几个人来抓啊,守不住啊。” 中单和射手的回答一模一样。这一刻他们惺惺相惜。 “好了都猥琐在塔下别出来了,等我发育一会帮你们抓人。” “塔没了。” ”那你们就清兵报团行不?总之不要再死了。” 然而还没等野王发育好,就队友已经团灭了。 “庄周你会不会玩?有你那样用大招的吗?全给自己一个人了。” “我都要死了还不能开大了?” “妲己你不要把技能丢肉身上啊!打他们后排。” “我打不到别人。” 对方尝到了甜头,又报团抓了射手和中路一次,橘右京赶去帮忙还一块死了,这下野王也受不了了。 “一群废物,要你们有什么用?塔都守不住!搞得我野区也跟着没了!玩什么玩?投了!没得玩了。” “你不是说带飞吗?” “飞你妹啊!你们不配赢!赶紧打完下一把。看着心烦。” ”我算是发现了,你也不咋地,脾气还特大,还带飞呢,就知道吹牛,切!” 第三百一十四章 赢了一把的吴紧心满意足,退出游戏准备睡觉。 梦中的他豪取一局俩个五连绝世,激动的差点尿了,还好反应快,赶紧起床去了卫生间,不然真的就尿床上了。 游戏依然在玩,生活也每天依旧继续。吴紧每次都会告诫自己要多存点钱,吴群要结婚了,送的礼物不能太寒酸了。钱是存下来的,只是和预期差别有点大。原本计划两个月存下来四千块钱的最后数来数去只有一千五。 他倒是有一套压在箱底的西装,那还是早几年杨再业结婚的时候买的,穿了这么一次就再也没穿过了。一直跟着吴紧漂泊不定没有再次出场的机会。看书喇 距离九月越来越近,吴紧把自己手头的工作交接了一番,在距离婚礼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坐上了回老家的班车。颠簸了十几个小时之后,总算是来到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所谓的大城市呆久了,就会觉得家乡无比亲切。不仅仅是因为熟悉的乡音和空气,更是因为所谓的大城市并没有最开始想象的那么美好。 只是因为生活,不得不负重前行。太多人被生活压弯了自己的脑袋,没法抬头看风景。 怀揣一千五百块巨款,吴紧不敢在县城的小宾馆住宿,连夜叫车回了同乐镇。 “再业你在家没有?我到镇上了,去你那住一晚上。” 吴紧下车留给杨再业打电话。口气都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没办法,车上他又不敢睡的太死,十几个小时颠簸下来确实有够累的。 “老地方,自己过来,床自己铺。” 杨再业回答的干净利落。 “好的好的!” 吴紧松了一口气,有地方住就行,好坏也不挑了,当然杨再业的地方肯定没差的。 “我睡哪?” 来到杨再业的地盘,吴紧踏实了,也不藏着掖着了。反正没人敢来这里偷东西。真来这偷东西的也看不上吴紧这千儿八百的小玩意。 “睡书房行不?” 杨再业指了指自己的书房门,吴紧走过去看门瞅了几眼,这书房可真够大的,最少十个平米。 “不讲究,有地方休息就行,这个给你。” 吴紧从自己钱包掏出一个红包,另外还有一盒牛奶。 “算你小子懂事,钱我不就不拿了,牛奶留下。” 吴紧没理他,把红包放在桌子上。 “你老婆呢?” “这不正给您老接风洗尘吗?马上就好了。” “大半夜的,辛苦了。” 吴紧心里感动,这都半夜一点多了。他来打扰杨再业也就算了,还让人老婆给他做饭吃,实在让他受宠若惊。 “见外了你,兰兰最近开了家早餐店,生意特别好。半夜起来发面也是常有的事,你不用想太多。” “你还让她出去干活啊?” 吴紧有些不理解,他要是刘兰兰,绝对躺平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每天开车上街兜风,带闺蜜打麻将,看帅哥,忙啥?穷人才要忙。 “她说待不住,总想找事做,我那的她又怕帮倒忙,就琢磨着开早餐店了,生意特别好,都没时间照顾孩子,扔给我妈带去了。” “搞不懂你们城里人,以前我们村里人穷,上完厕所只能拿菜叶子擦屁股,你们却拿菜叶子来吃,现在我们好不容易用上卫生纸擦屁股了,你们又用卫生纸来擦嘴。” “你怎么说话的你!什么城里人村里人的,还擦屁股擦嘴的,怎么听怎么别人,怎么?外出几年别的没学会就学这些歪门邪道了你?” “你还别说,我该找过嫩模呢,就是你以前找过的那种,还真不错。” 吴紧压低声音,说了一段让杨再业意想不到的事。 “你是不是想死?在我家说这种事,让兰兰知道我可就完了,这事别提了,再说这事你别住我这了。自个找地方住去。” “我就这么一说,也没有和你交流经验的想法。” 吴紧搓搓手,连忙把自己的声音压低,做贼心虚般往厨房看了一眼,有钱就是好,家里空间大,厨房去独立的,看样子传不到刘兰兰那。 “那个,那边的姑娘怎么样。” 杨再业犹豫了一下,蹭过来问吴紧,眼里都是好奇和期待。 “手法好、身材棒、声音嫩,皮肤软。总之杠杠滴!” “你小子,不学好!不要去整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小心走火入魔。一旦被抓住了你的一生可就完了,这是会被记录在册的。” “我怕什么?我又没老婆。” “你妹!不说了!吃饭!” 第三百一十五章 爱吃鱼骨头 刘兰兰做的饭不算很丰盛,胜在量足,卖相也挺不错,看着就让人有食欲。让下午吃了一碗粉的吴紧垂涎三尺,闻着味肚子就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 红烧鱼、青菜炒肉、紫菜蛋汤、煎豆腐,三菜一汤,都是家常菜。 “整两杯。” 杨再业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瓶五粮液和两个拇指杯。 “大半夜的不喝了?” 吴紧有些犹豫地看着杨再业拧出来的五粮液,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这么好的酒说不想喝两口是不可能的,但不能表现的太猴急了不是。何况人家刘兰兰还在旁边呢。吴紧的眼神一会在酒瓶上移动一会飘向杨再业脸上时不时还用旁光撇一下刘兰兰,显得犹豫不定。 “没事!喝点!就喝点!” 杨再业疯狂给给吴紧打眼色。眼皮来回跳个不停。跟得了啥不得了的眼病一样。 “那就能喝……只能喝一点点,能喝一点点。” 吴紧看着杨再业的眼神,不确定要怎么回答,说能喝?不好?他又不是主人。不能喝?那更不行,杨再业都打眼色了,那只能说喝一点点了。 “哥俩好久不见了,喝点没事,对?老婆?” 杨再业一边倒酒一边扭头看身后的刘兰兰。 “尽兴就好了,别喝太多了。” 刘兰兰当然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阻止杨再业,虽然她知道只要她开口说了,杨再业肯定把酒放回去。 “必须的!保证完成任务!” 杨再业听了一下腰表示收到上级指示,然后兴高采烈地把拇指杯换成了一次性杯。 “你搞这么大的杯子干嘛?我都好久没有喝白酒了,你这酒度数还这么高。我喝不完。” 吴紧一看不对劲,连忙把酒瓶拿开,一个一次性杯装的酒可不少少说也有三两,搁以前吴紧都不带看的,可这酒度数可是五十度往上,吴紧都快一年多没喝过这么烈的白酒了,一时半会心里没底,刘兰兰刚才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呢。 “就一点点,没事。” 杨再业倔强地把吴紧面前的杯子倒满,横竖看了一下。和自己的差不多,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酒瓶。 “来!先走一个!” 放下酒瓶,杨再业第一时间拿起酒杯。 “走你……你先放下杯子,我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行不?” 吴紧硬生生把到嘴边的粗口话给憋了回去。差点把舌头给咬出血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习惯习惯!得,我也没吃东西,先吃点再说。” 杨再业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实际上他也很少喝酒了,自从有了娃儿,应酬能推就推,尽可能把多余的时间用在陪家人上,抛开这次吴紧过来,距离上一次他喝酒都快过去三个月了,就是这习惯还暂时还不了。 “你俩在这里吃,我去看一下胜男,她老喜欢踢被子。说话小声点啊,不要吵着她睡觉了。” 刘兰兰给自己夹了点菜,提着玩去卧室去了。 “胜男……胜男,杨胜男?这是你给你女儿取的名字?” 吴紧念了几声,憋着笑意问杨再业,他瞬间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听了不少。 “不是,我老头取的,所以反抗无效。现在我就觉得这名字挺好的,叫顺口了别有一番气势,不信你吆喝吆喝。” “胜男,胜男,胜男!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吴紧吆喝了几声,发现这名字还真的挺有气势的,不由得多叫了两遍。 “要不怎么说老人家的话没得差?这名字我是越叫越顺口了。走一个。” “是啊,来走一个!” 吴紧这会也发现了,名字嘛,什么阳春白雪,风流倜傥都不如叫的顺口,记得长久。 “哎不对!别一口闷了,我顶不住,慢慢来!慢慢来!” 杯子碰完吴紧醒过来了,连忙解释。 “得了,就我们哥俩讲究什么,爱怎么喝怎么喝。” 杨再业理都不理吴紧,自己喝了一小口,闭着眼在享受。 “那倒也是!” 吴紧点点头,也抿了一小口,入口柔,一线喉。 “吃鱼!吃鱼!你不是爱吃鱼骨头嘛!多吃点,肉留给我。” 杨再业把碗里的鱼翻了个身,还把鱼骨头特意扒了出来。 “你可真会招呼客人,给客人啃骨头,自己吃肉。” “咋滴?你不是爱吃鱼骨头嘛!读高中那会你和阿群吃鱼都不吐骨头的。骨头啃的咔咔响,我一旁看着老带劲了。” “肉能管够谁吃骨头。” “你说的对。” 杨再业愣了一下,把骨头给扒垃圾桶里去了。 “这让我想起以前阿群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 杨再业端起酒杯干了一口,然后开始回忆细节。 “有一个人老人家,出生在战乱年代,原本还算富裕的家庭因为战火变得支离破碎,不得已嫁给了镇上的一个木匠,原本指望着靠点手艺过日子,结果还不是不行,夫妻俩只能一路从江西徒步来到了广西的某个小村庄里生活。丈夫给人建房子,妻子给人洗衣服,日子勉强还过得去。后来他们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和三个女儿,让原本堪堪过得去的生活变得举步维艰。两个老人家不得不重操旧业,努力让孩子们吃上饭。” “老人家每次吃鱼都吃骨头,把肉留给自己的孩子们,别人问,她就说喜欢吃骨头。后来儿子们出息了,开始有了享受生活的资本,她却挺不过来了,也许是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线断了!临走前一直说想吃鱼,大儿子给他弄了好多鱼骨头端到跟前,她看了却一直摇头,大儿子也很疑惑,自己母亲不是一直喜欢吃鱼骨头吗?” 这时候老头子说话了。 “去弄条完整的鱼过来,你老妈她不是爱吃鱼骨头,她其实喜欢吃鱼肉。去!我的孩子。” 第三百一十六章 向前看 酒喝上了,那段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就好比抽烟抽一半一样,那是不道德也不合情理的。 吴紧和杨再业两个知根知底的,按照朋友越熟话越少的理论,他俩应该各喝各的,饭饱酒足后聊聊天就各自回去睡觉了,然而事实却刚好相反,老夫老妻的却像正在度蜜月一样你侬我侬杯子碰个不停。喝到最后两个都醉眼朦胧,舌头都有些发直了。 其实杨再业的酒量远不止这些,哪怕已经很少喝酒也不至于被这点白酒放倒。为什么醉这么快,大抵是因为坐他对面的是自己兄弟? “你还记得高中那会你老喜欢在被子里干嘛不?” 酒多话多,俩人天南地北一通胡侃,从天文地理聊到国家大事再到当时明月。 “看小说?” 吴紧思索一下回答我觉得这个答案最接近。 结果杨再业摇摇头,脸上带着几分红彤彤地笑意。 “玩游戏、看电影?” 既然看小说不对,那么在吴紧的回忆里,剩下最多的片段就是这些了。 “看电影有些挨着边了,再猜猜看?” 杨再业及时给予引导和鼓励。 “猜不着,你直接说好了。” 吴紧低头想了四五分钟,把高中能记起来的都回忆了一下,有印象的不多,大部分都和游戏有关。 “你高中那会老喜欢在被子里大飞机,别以为我不知道。” 杨再业靠近吴紧的耳朵,给他炸了一个雷。 “你妹!你别瞎说行不!没有这回事好!多大的人了你也不觉得丢人。你妹啊!” 吴紧惊了,他当年确实好这么一口,不过夜深人静的杨再业这小子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别以为三更半夜的就没人知道,学校那床啥质量啊,东西一下吱吱乱响。尤其你那,经常响的可有节奏了。你小子,指定去上网看岛国爱情片学坏了。” “你妹!谁经常,偶尔!偶尔而已!别乱整,败坏我名声!” 吴紧真正把杨再业的嘴给堵上,奈何他的心思被杨再业看穿了,一直提防着他的突然袭击。 “现在就我俩在这,你怕什么,大胆地吐露心声,将来这种机会可不多,把憋在心里多年的块垒都消了,人生不痛快多了?对了,你有啥想不开的,说出来我听听?” 杨再业变戏法一样从冰箱底下拿出一个尼龙袋,里面放着好几个黄鹤楼。他拿出一包摆在了桌子上。 “有个事倒是想问一问,记得当初你跟你爸弄了几台手机给我们,说你成绩不行就要还钱是?后来这事怎么样了?” 吴紧问了一个事,他记得自己退学的时候还带着那个手机走,并且坚持用到电池炸了两块才换掉手机,一来是没钱买新手机,二来是想留个念想,现在这破手机还在他行李箱里,具体放哪个口袋里不知道,在行李箱里就是了。 “我自己打工还钱咯。还能咋地,问你拿你也没钱不是?这事是因我而起,严格来说是我自作主张,当然我来承担后果。跟你们又没太大关系。” 杨再业摇摇头表示不想再提这个事,显然他兴致不高。 “阿群他家这么有钱也没还你一分钱?” 吴紧却是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他那成绩,我要找他拿钱你们好意思?拿他一百你们不得给我双倍?” “那倒也是。都是人,差距太大了,心累!” “人家女朋友从小谈到大,多是一件美事。而且马上就要结婚了。” 杨再业说完就后悔了,连忙看向吴紧,生怕这孩子突然暴走。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没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人总要往前看。” 吴紧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杯子足足还有一半的白酒。 杨再业没接话,空气难得安静一会儿,只有吴紧点烟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不该提这个事。” 杨再业举起酒杯来到吴紧面前,这就是他道歉的方式了。 “我真没事,谈谈交通你看过吗?” “听说过,但没看过。” “我建议你有时间去看一看,我经常看,里面的很多人,比我过的艰苦多了,和他们相比,我是幸福的,如果连他们都可以面对镜头露出热爱生活的笑容,又或者他们都在艰难求生,我又有什么理由放弃呢?” 吴紧举起杯子和杨再业碰了一下。 “向前看。” “” 第三百一十七章 新和旧 ,吴紧和杨再业一直喝到了凌晨四点多,最后以吴紧趴在桌子上睡觉而结束了这次酒席。吴紧醒来的时候却是在书房的沙发上,掏出手机一看,都已经下午一点多了,他还计划着今天去田步村看一看呢! 一个咸鱼翻身从沙发上蹦出来,跑去卫生巾草草洗一下脸。含口水随便漱一下口,吴紧给杨再业发了条信息就提着行李出门了,再晚些就不好了,去田步村路上还有一段比较长的路要步行。 寻着记忆来到汽车站,吴紧却傻眼了,因为车站不见了。 吴紧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又往回走了几步,左右看了看边上的房子。他确认自己确实没走错地方,这里就是以前的车站。只是如今应该是变成了一个农贸市场。 吴紧想给杨再业打电话问一问情况,想一想又没打,车站都找不到那不显得自己太无能了? 自己找罢了,多大点地方。 横竖这里是个十字路口,而且是主干道,吴紧决定以这里为中心,方圆一公里内走一圈,他估计车站搬的地方应该不会太远,毕竟要考虑人民便利。 前后左右溜达一圈,吴紧腿都走麻了,硬是没看见车站在吗?眼看着肚子都越来越饿了,不得已之下,只好问路人。 吴紧靠在路边的树下休息,观察着路过的人,等有个美女路过的时候才跑到跟前去问路。 “美女你好!请问那个河西车站搬去哪里了?” 正在低头玩手机的姑娘被吴紧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停下前进的小碎步,长出了一口气。 “河西车站?早就没了,合并了,以前的车站拆了,建了个农贸市场,你要坐车是吗?去河东车站,现在长途汽车都在那边,河西这边只有公交车站了,不出城的。” “这样啊?谢谢了!河东车站的位置没有变?” “没有。” “谢谢了美女!” 吴紧告别美女,拉着行李往河东车站走了过去。县城并不大,沿着这条路再走两公里就到地儿了,如果吴紧没记错的话。 吴紧用他不太发达的脑袋想了五六分钟,大概就想明白了河西车站为啥没了。 河西是老城区,各种建筑都比较老旧,道路也是坑坑洼洼的,一到下雨天到处都是小水坑行人车辆都不方便。自从弄了个开发区,超过七成的居民都住到了河东那边。这边不但房子是新的,路也是新的,各种公共设施比如路灯、游乐园、娱乐场所等等都显得比河西高大上许多,再加上这边还弄了个高铁站,预计两年后就开始正式投入使用了。河西车站这个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古董被淘汰也就情理之中了。 非节假日,也非旅游旺季,河东车站显得比较冷清,空旷的售票大厅给人一种深邃虚无的空洞感,连空气都感觉比外面冷了几分。吴紧来到售票口的时候,工作人员还在慢腾腾地玩手机,老半天才放下来,搁平时忙的时候早被投诉了。 “帅哥去哪?” 售票员抬头了,手放在了键盘上。吴紧觉得这人挺熟悉的,有点像自己的高中同学,但是又不太敢确认。谁让他读书的时候光顾着上网玩游戏去了,连自己班级的同学都认不全。 “额……你好,我去田步村。” 吴紧想了想,放弃了认人的想法,因为他看见售票员看了他一眼,眼神亮了一下又转回去忙活了,估计已经把他认出来了,但是又假装不认识,大概是因为吴紧现在穿的衣服太旧了,活脱脱一副农民工的样子。 “五块钱。” 售票员把票往台上一放,又打开抽屉拿起了手机。 一路颠簸近一个小时,吴紧到了田步村的岔路口,下了车他反而不急了,靠马路牙子上点了一支烟,又去田里趴下喝了几口田里的水,到附近的不知道谁家的小茅屋里放了一次水,一切准备就绪才往村里走。 人间九月,正是田步村二季稻快要丰收的时候,金黄色的麦浪带着香味起伏不定,随着斜斜的燕子飘向远方。梯田一层层从脚下往山上铺开,直到淹没在云雾里,又从云雾里拉下一条腰带似的用青石板堆砌成小路,小路的尽头,就是田步村。 这里吴紧来的次数少,却记得比较清楚,因为几乎不变。不像县城变化太快,太久不见就让人陌生。大概因为县城是接人待物之地而村子才是家? 第三百一十八章 善良的院长 吴紧最先去了老房子那转了一圈。 这里已经完全荒无人烟,房子四周的墙体上布满了青苔和爬山虎。当初的菜地早已经不见模样,和周围的草地融合在一块不分彼此。房子的样子倒是还在,大门和窗户都已经腐烂掉了,到处都是洞口,吴紧试着开口走进去,遇见了几只从里面窜出来的流浪狗,只能作罢,万一被这样野猫野狗伤到就得不偿失了。 围着房子绕了一圈,前后上下看了一会儿,吴紧离开了这里,踏上去养老院的路。 养老院建在村子的正中央,离这十分钟的路程,依着吴紧的脚力,很快就来到了这里,大老远一阵阵的笑声就从院子里扑腾出来,随着炊烟翻滚不休,直上云霄。 吴紧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学校刚开学不久,应该是老师带着学生来养老院做义工来了,不然哪来的热闹? 养老院门口挂了两个新的大红灯笼,院子里的树上也挂着五颜六色的各种剪纸和画报,一群一群的半大孩子在忙碌着,有的挂灯笼、有的扫地、有的擦玻璃,把这个暮气沉沉的地方填满了青春和生气。少了几分行将就木的苍凉,多了几分欣欣向荣的朝气。 吴紧在人群里东张西望,并没有看见自己要找的人,似乎这个院子的欢乐与他无关一般。 吴紧仔细找了几圈,在院子角落的一棵树下找到了老头子。他正看着操场上来回玩耍的小朋友傻笑,哈喇子时不时从嘴角流下来,别的老人身边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小朋友围着,只有他方圆四五米内空无一人,他这个样子实在让人害怕。 吴紧准备过去把人拉走,还没靠近身边就闻到了一股酸臭味,正从老头子身上不断冒出来,越靠近味道越明显。他想把人拉走使劲了两下没拉动人,很显然老头子并不想离开这个位置,他看的正入迷。 “跟我走,我带你去洗个澡再过来看。” 吴紧低声对他说到。 老头子充耳不闻,依旧看着操场傻笑。 “喝酒了。” 老头子似乎停了一下,身体纹丝不动。吴紧从背包里掏出一瓶红星,拧开盖子让香气往外飘。老头子这会有动静了,闻着味就扭过头来,看见酒瓶子眼神一亮,伸手就要抢过去,吴紧后推一大步,让他抓了个空。然后就这么拿着酒瓶子把人给引走了。 吴紧把人带到河边,找个没人的地给他把身子从上到下洗了一遍,旧衣服扔了,换了一套吴紧自己带过来的半新衣服,九月的天气已经变得有些冷清,河水显得冰凉,老头子从头到尾就抱着酒瓶子一声不吭,穿上衣服抖了好一阵子才回暖。很显然上了年纪,这河水的温度他扛不住,对他来说冷了些。 这也是无奈之举,吴紧不想让人看见他帮着老头子洗澡,这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热水,只能将就了,养老院倒是有热水,可看他身上脏兮兮的样子,都不知道多久没人给他洗澡了,衣服乌漆麻黑油光发亮的,看来在养老院他并不受待见。 洗澡完毕,吴紧把人带回了养老院,老头子又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那个无人问津的角落,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看着孩子们傻笑,这次口水没漏出来了,整个人看上去不再那么神经兮兮的,乍一看像个慈祥的老头子,一点不像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孩子们慢慢地也敢往这靠近了,不少人开始成群结队在这周围玩耍。 吴紧趁着这段时间,联系上了这个养老院的院长。 院长是兼职的,村里的妇联主任。她有自己的农活要做,只有在空闲时间才关注养老院的各种状态,实际上这个养老院根本就没有专职的工作人员,都是村里人兼职,然后每个月大家给过来帮忙的人一点点补贴。毕竟人家来这里帮忙是要牺牲自己的时间的。 吴紧来找院长就是因为这个,别的老人都还好,能自力更生,老头子不行,所以一天到晚蓬头垢面的没个人样。 “你说找个人全程照顾吴奎安?小伙子,吴奎安是你老爸啊?拿我明白了,不过你这想法不太现实啊,乡亲们都是在农活忙完之后过来这里帮忙照顾一下老人家的,到了农忙季节好几天不过来是很正常的,最多给送点柴米油盐,老人家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让一个人专门照顾他不太现实。” 听了吴紧的建议,院长把情况给他说明了一下。 “没事,我可以额外给他多点钱,我看这样好了,你就跟乡亲们说一说,也不用天天来,搁个一两天的过来帮他收拾一下房间,洗洗衣服洗洗澡就好了,我每个月给他寄三百块钱过来,就当是感谢了。院长你看怎么样?” “三百少了点,耽搁的时间都不止这点钱,我看这样,你每个月寄五百块过来,我帮你找一个,乡里乡亲的,应该会有人愿意帮忙的,你看如何?” “五百块是?没问题,那就这么定了,联系方式我写给你,定下来了你通知我,钱我就打你原来那个账户上。” “好的老板,只要钱到位一切好说,我保证找个脑子醒水的人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就按照你的要求来。” “谢谢了!” “不客气,都乡里乡亲的,这是应该的。” 第三百一十九章 何必当初 和院长把事情定好,吴紧就准备离开这里了,他对这里没什么可留恋的,除了这个傻老头子,村子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很陌生,对他的吸引力还不如镇上的一碗螺蛳粉。 吴紧大概忘了当初老头子是怎么打他的了,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孩子的心又何尝不是一样? 院长倒是对吴紧很客气,还亲自把这尊财神爷送到门口挥手告别。那笑容别提有多真诚憨厚了。 出了田步村,吴紧决定去养父母家住两天,现在距离吴群的婚礼还有五天时间,大把的时间可以自己安排,断然没有三过家门而不入的道理,他又不是大禹。 三四里地的距离,吴紧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山路崎岖,还要趟溪过河的,已经算吴紧脚程很快了。换个没走过山路城里人来,迷路都有可能。 养父母的家里条件并不好,家里除了吴紧,还有两个姐姐,后来又生了个弟弟。两个姐姐都嫁人了,都是村里的庄稼汉,忙里忙外也只够自己家用,除了农忙季节帮着翻下地,别的也帮不了太多。 弟弟还在上高中,一屋子的田地全靠两个老人忙着,就算早出晚归,也还是忙不忙,眼睁睁地看着田地一点一点的荒废下去,两个老人经常急得唉声叹气,除了早起晚睡拼命干活,别无他法。吴紧竟成了这个家庭的顶梁柱,唯一的经济来源。 吴紧回到家里的时候正好是晚饭时间,四周的邻居都是烟火翻腾的,唯独吴紧他家这静悄悄的。 推开院子门,吴紧找到了没生火做饭的原因。老头子正在给老伴按摩,神情很专注认真,连吴紧推门进来都没发觉。 “爸,我回来了!” 吴紧朝院子招呼一声,老人听到了吴紧的呼唤,停下手里的活,惊喜地望向自家大门。 “娃儿吃饭没有?没有我去弄。” 老人家朝吴紧招手,语气中满是欢喜。 “还没!肚子正饿着呢!” 吴紧把行李往地上一放,找个凳子坐在了老头子旁边。 “你帮你妈捏一下,她的老寒腿又发作了,今天一天没下地,我进屋做饭去。” 吴紧点点头,接替了老头子的工作,坐上了他离开前的位置。 “你在外面过的怎么样?” 老太婆看着吴紧的脸,布满皱纹的脸色看不出悲喜,只有眼睛在上下观察着吴紧。在天下母亲的眼里,自己的儿子没有富贵与贫穷之别,只有平安与否。 “过的很好,要不然哪有钱往家里寄啊?” “有对象没有啊?” 老人家接着问到。 吴紧手上的活停了一下,很快又继续。 “还没有,妈你不用问啦!我心里有数。” “什么心里有数,你有个屁数!我跟你老爸都这年纪了,也没几天好活了,这辈子也没啥遗憾的了,就是想看看你娶媳妇、然后抱孙子,你都这年纪了还不着急。等我跟你爸埋地下了再娶啊?你看我这腿,一到晚上就麻的睡不着,这全身上下都贴着狗皮药膏,哪天说没就没了。” “妈你说啥话呢,日子还长着呢!你跟爸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还长命百岁,我自个儿的身体我不比你清楚?” “我尽快找老婆,尽快找!” “今年年底能不能结婚?” “我都说了尽量。” “能还是不能?” “我觉得尽量应该可以?” “你又在骗我这个糟老太婆了。” “没有!没有!我哪敢骗你啊!” “你一说谎就喜欢眨眼睛,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变过,我只是老了,不是傻了。” “……” “你也长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好了,妈只是说说,也知道急也没用,就是架不住嘴碎几句。你不是还在镇上工作么?离家也不远。以后有空就来家里住一住,明白不?” “晓得了!妈!” “扶我起来,咱们进屋吃饭了。” 老人颤颤巍巍地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吴紧连忙从自己凳子上站起来去扶她。 四方桌的菜很简单,一碟青菜,一碟花生米,一条酸鱼,一碗酸菜,除了青菜是新炒的,其他菜都已经重新下锅好几次了也舍不得倒掉。 菜不是很好吃,气氛让人觉得温馨。看书溂 “正好你回家了,跟你说个事。” “爸,你说。” “你弟高中班主任打电话来村里了,说他成绩越来越差,还跑出去上网玩游戏,前两天还勒索同学,敲诈他们的钱出去玩,老师说了,这孩子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没得救了,教不了。让我把人领回去。你是他哥,供他读书的钱也是你出的,这事这去处理!我年纪大了,没法跑这么远的路。他不听你的,你就抽死他,我说的。” “我明天去他学校一趟。” 吴紧低头说到,他应该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当初的自己是多么荒唐。 第三百二十章 谢谢老师 吴紧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身份回到学校。人们常说长兄如父,现在的吴紧多多少少体会了一下儿子学习成绩不好,老爸被叫去学校的感觉。 有些不安、有些慌张,还有一些恨铁不成钢。 吴紧在床上辗转反侧大半夜都没睡着。把所有能能想到的场景问题和应对方式都在不太灵光的脑子里模拟了好几遍。确认没什么大问题了,也实在想不出什么了,这才带着头晕脑胀慢慢睡去。 第二天吴紧又起了个大早,非常仔细地刷牙洗脸,头发打了啫喱水,梳了个三七分,连洗面奶和护手霜都给安排上了,一切准备就绪,小心翼翼地换上新衣服,直奔学校而来。 在走进校门之前吴紧还去买了一包芙蓉王揣在身上,以防万一。 相比于当初,学校的变化或许才是最大的。想当年吴紧读高中那会教学楼只有一栋,有一年级还没上石灰和瓷砖,食堂倒是独立食堂,菜品少得可怜。连个图书室都没有,更别说什么音乐室、体育馆了。哪里像现在,逛个学校跟赶集一样应有尽有,和在镇上溜达没区别。 吴紧照着指示牌逛了十来分钟,又抓几个学生问了一会儿路,半个小时之后才来到弟弟的宿舍楼下。 先给弟弟打了个电话,告诉自己已经过来了,弟弟告诉他自己在睡觉,让吴紧自己上去,来到宿舍门前,推门而入,一股属于学校的酸臭味扑鼻而来,如此熟悉又陌生。 弟弟正在床上睡觉,对吴紧的到来充耳不闻,像极了吴紧当初面对自己的父亲。 “国强,我过来了,起床带我去见你班主任。” 第一声没反应,吴紧直接跑去床边上摇人。 吴紧国强不情不愿的起身,慢腾腾地收拾完自己,才在吴紧的注视下出门。 “老师对不住了,国强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我今后会好好教育他的,我代表我家里人给你道歉了,不好意思。” 见到吴国强的班主任,吴紧连忙点头哈腰迎了上去,用尽这辈子的谦卑。 “我不抽烟,谢谢!还有这是学校,你也不能在这抽烟。” 班主任拒绝了吴紧递上去的烟,顺便提醒了一下他。一旁的吴国强看见吴紧手里的烟,眼神一亮,很快又低下了头。 “老师提醒的时候,我这就收起来!收起来!” 吴紧连忙把烟揣回了口袋里。 “国强的事你来的路上应该已经听说了?” 班主任开门见山地说到。 “知道一点点。” 吴紧搓搓手,点点头。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他不但自己的学习受到影响,还严重影响到了别的同学,给其他人造成是很大的精神压力。学校曾经想把他送进少管所里,年在他以往表现不错,平日里同学对他的评价也还好,又是初犯,这才通知他你们过来。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明白!明白!国强!还不赶紧跟老师道歉!告诉他你已经知道错了,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快跟老师说。” 吴国强无动于衷,似乎只顾着看自己脚下的那块草地。 “你想回家放牛喂猪么?” “老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保证以后不会了。” 看来还是放牛喂猪比较有威慑力,吴国强总算开了金口。 “你借了同学多钱?” 吴紧老向吴国强。 “五十块。” 吴国强看着自己的脚丫子说到。 “讲老实话。” “大概一百块多!我记不住了,当时天气比较黑。” “一百多是多多少?十块还是一百块?” “不记得了,大概二三十块钱。” “国强,我是你哥,能不能跟我说实话?” “有一百七八十。” “老师你好,这是两百块钱,多余的就当我私人给他赔礼道歉了。你替我还给那位同学,顺便帮我说一声对不起,给他带来麻烦了,以后有时间我请他吃个饭。” 吴紧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块交到班主任手上。 “老师,这是我私人给你的,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国强的照顾,他让你操心了。我今后会好好教育他的。” 吴紧又从钱包里掏出三百块交给了班主任。 “你干嘛?我是老师,不是医生。” “老师你误会了,您作为国强的班主任,每天操心这么多学生,天天早出晚归,批改试卷和作业,还要为国强这样的问题学生操碎了心,每天茶不思饭不想的,这点小钱不成敬意,给您改善一下自己的伙食,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教育事业中去,我虽然读书那会成绩不好,但是也很尊重老师的,这是一个高贵的职业,是人类的工程师,我只是向伟想为祖国的教育事业献出一点爱心没有别的想法。老师你就不要推迟了,就当是为了孩子的将来着想。” “那我就恭之不却了。” “应该的!应该的!那老师,这国强的事,您看……” “回去写一份保证书交给我,明天继续上课。” “谢谢老师!” 第三百二十一章 兄弟 目送着班主任离开,吴紧直了直自己有些严肃的腰杆,恢复了几分男人的尊严。 他把目光头向了一旁站着的吴国强。这孩子现在看上去特别的憔悴,乱糟糟的头发,很显然几天没洗过了,一团一团的结在头上。黑眼圈很重,眼袋都浮肿了,这是通宵达旦没有足够睡眠的原因。衣服看上去倒是挺干净,就是皱巴巴的像刚才箱子里翻出来一样,这是睡觉没脱衣服,直接就这么趟床上去了。此时他正低着头,但是吴紧不用看都知道那两只眼睛一定布满了通红的血丝。 “你吃过饭没有?” 吴紧找了个万能切入点。 吴国强摇了摇头,肚子配合他的动作发出了一阵抗议。 “去宿舍收拾一下,洗个澡,衣服换一换,chui完了我带你出去吃个饭,去,我在这等你。” 吴紧拍了拍国强的肩膀,顺手揉了揉他的乱糟糟的脑袋。吴国强点点头,转身返回宿舍收拾自己。 吴紧也不敢走的太远,现在校园不比当初,老大了道路纵横交错的,陌生人来这一不小心就容易迷路,吴紧只是附近溜达溜达尽量在视线开阔的地方站着,怕吴国强回来了找不到自己。 半个小时之后吴国从宿舍下来了,洗澡之后整个人精神了很多,总算有了学生该有的精气神。 “头发留这么长干嘛?跟谁学的?” 吴紧开始看不惯吴国强那超过耳朵的头发,整个看上去像个二流子一样。 “我们好多同学都这样的,这是流行,你不懂。” 吴国强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语气带着那么一点得意,仿佛自己是走在时尚前沿的弄潮儿一般。 “在学校就好好读书,做好一个学生该做的事。还时尚,你懂个屁的时尚,跟我去把发廊,先把头发处理了。” “不要,我同学说这是日韩风,最近都流行这个,我好不容易才留这么长的,不要剪。” 吴国强抗议,这就看出来吴紧和老头子的区别了,吴紧大概算是国强的同龄人,平时话也比较多,代沟小,所以随和很多,国强对他的畏惧之心并没有像老头子那么强烈,更多的时候像是同辈交流。 “不行,学生就该有个学生样,什么时尚流行不是你现在这个年纪考虑的事,你的首要任务是好好读书,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不由分说,吴紧没再给吴国强再次辩解的机会,拉着他找了家小发廊,洗剪吹十块钱,在吴国强依依不舍的目光下把他的潮流前线剪成了监狱风云。 “是不是感觉清爽多了?” 剪完头发,吴紧带着吴国强出门找吃的,顺口问了他一句。 “丑死了,我都没脸见我同学了。这让我在女同学面前怎么抬头啊?” “只要你成绩好,大把姑娘向你看齐,别整这些偏门,强者都不会花里胡哨的。” “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但是不是学习的料,不整点歪门邪道哪有姑娘看我一眼。” “歪门邪道你也整了,那现在有姑娘看你了没有?” “好像没有。” “那不就得了?” “强大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好像懂一点。” “你还小,以后你会懂的,吃饭还是吃粉?” “吃饭,我饿死了。” “得。” 吴紧摸了摸自己的钱包,还有点小钱,下个馆子绰绰有余。 “走!下饭馆!” 吴紧大手一挥,带着吴国强走进了自家装修不错的饭店,还奢侈的要了个小包间。 “哥,跟你商量个事。” 吴国强想了想,还是跟吴紧开口了。 “什么事?” “你能不能给我抽支烟?这么好的烟我还没抽过呢!” “什么?你居然学会抽烟了?谁教你的?” 吴紧一听大事不妙,直接把握到了其中的关键点。 “宿舍好多同学都抽烟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很多同学还拿烟来宿舍散卖呢,一根一根卖。” “我不是问这个,我问你抽烟多久了?你抽烟干嘛?” “快两三个月了,我看我同学抽烟可酷了,所以我也想学抽烟。” “小小年纪尽学这些不好的,让爸知道你别想读书了,你想回家放牛吗?” 吴国强听了低头不说话,不过他的表情已经把答案告诉吴紧了。 “为什么要学这些?” “就是觉得很有范儿,很酷!” “所以你拿自己的将来去玩这些?” “反正我读书也不行,都是混日子,怎么过不是过?开心点不更好吗?” “国强,你读书的钱是家里出的,而钱不是凭空生出来的,你觉得这样对得起大家吗?对得起两个为了你退学的姐姐吗?对得起在家早出晚归的老爸老妈吗?” “我都记着呢!将来会报答他们的,我给他们养老送终,好好照顾他们,我说到做到!” “给老人养老送终不是做后辈的天经地义的事吗?什么时候成了报答他们了?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退一万步讲,你现在不好好读书,将来拿什么样他们?靠你这张嘴?还是你的双手?到时候你养自己都困难,还养父母呢!让老爸老妈跟着你流浪街头吗?别到时候让父母养你?” “国强,你不是小孩子了,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是时候要对自己的行为和将来负责了,我现在可以帮你,不代表我能帮你一辈子,有些东西,将来还是需要你自己去承担。现在不努力,你连将来都没有,拿什么去扛起你该扛起来的东西?” 吴国强看了看吴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学我啊?我像是有出息的样子吗?你学什么不好学我一个废物。” “哥你不是废物!在我心里你最伟大!” “得了!油嘴滑舌的,好好读书!你不傻,只是不肯下功夫。你只要认真读书,不比任何人差,那些坏习惯就别学了,赶紧给我改了听见没有?烟可以给你抽一根,抽完以后不许碰了,做得到吗?” “保证完成任务!”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啊!” “一定!我说的!” “成!那你抽,记得给老师写保证书!” “哥,现在什么气氛啊,能不能别提这个。” “你记住就行,点菜!” 第三百二十二章 见面 带着吴国强吃完饭,吴紧又从干瘪的钱包里捏出两百块交到了吴国强手上。 这下吴紧可就真的被榨干了,一滴都没有了,只能等发工资了。不过帮弟弟处理好了学校的事,吴紧觉得这些钱花的都是值得的,钱没了可以再赚,人生没了就没了。 当然要说不肉疼是不可能的,一下花上千块钱,这可都是辛辛苦苦赚的血汗钱,不是风刮来的,还不见响,买衣服买鞋子还能炫耀一下,这事能炫耀吗?说出去都是丢人现眼。 带着肉疼且欣慰的复杂心情,吴紧去看了看苏汀兰。 自从女儿去世,孤身一人的苏汀兰似乎又拿起了她曾经夜店女王的本事,辞去了酒店保洁员的工作,拒绝了某位不怀好意的眼高手低的单身狗的追求。去一家酒庄做了红酒推销员。往日纵横四海的口才彻底释放。加上成熟女性的魅力和把握人心的能力,很快就从一个推销员干到了经理,最后成了店长。吴紧去看望她的时候,她正在和客人谈生意,吴紧再三确认了好几次,才认出来这个衣着时尚的女人就是苏汀兰。 “你……” 有那么一瞬间,吴紧的心里闪过一丝丝的自卑。 这样的苏汀兰,真的需要他去照顾吗? 现在看来是苏汀兰照顾他还差不多,亏他之前还傻乎乎的说要照顾人家一辈子,现在看来不过是无知者的一时冲动而已。 “你先做一会儿,我去安排一下工作。” 对于吴紧惊讶的表情,苏汀兰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应也不解释,说话的语气和平时打招呼没什么区别。 吴紧再沙发上坐了十来分钟,苏汀兰就提着一个手提包从里面走了出来。 “走,我们出去走走。” “你今天不是上班吗?好像还没到下班时间?现在才三点多。” 吴紧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言外之意就是你这么早下班,就不怕手下的人造反吗? “我是店长。” 苏汀兰如是说。看书溂 四个字,胜过千言万语,直接把吴紧给秒杀了。 “去哪?你带路!” 吴紧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其实他很想问一句“你最近过的怎么样?”,很显然现实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苏汀兰过的很好,这样的问题显得太矫情太假,吴紧说不出口。 “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苏汀兰问吴紧。 “……我还好,不好不坏,算过得去。你呢?” “我?老样子,除了钱比以前多些,其他的越来越少。” 苏汀兰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眼睛看向了别的地方。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需要这些钱。” 她心理对自己说着,不让吴紧看见有些发亮的眼睛,看着远方足足几分钟才把目光收了回来。 “哦,对了!跟你说个事,有个中年人对我挺好的,我们认识三个月了,经常来我这里买酒,我看他性格谈吐都还不错,我挺喜欢他的。” 苏汀兰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这个事告诉吴紧,某种意义上来说,吴紧算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半个亲人,大约也是目前唯一的倾诉对象。 “哦,你们确定关系了吗?” 有人照顾苏汀兰,那自然会让人高兴的事,只要这个人不坏,能过日子就行,苏汀兰都风风雨雨这么久过来了,还去奢求什么呢?一万个美丽的幻想都抵不过一个残酷的现实,所有曾经向往的未来都是如今悲凉的现在。 “还没有,他约我出去吃过饭,我们只是谈了谈现在的生活和工作,并没有去说将来。我想她大概也是对我有些好感的,只是一直没说。” “他多大的年纪了?” “四十岁左右,前两年刚离婚,说是事业遭受打击,负债累累,老婆受不了就跟他离婚了,去年年刚把外债还完,手头并没有什么余钱。连房子都没有,和女儿在买面租房子住,对了,他女儿在县中读书,今年高二。听他说成绩还不错,我没见过他女儿,还不是时候。” “他怎么想的?你问过他没有?” “我想他可能在顾虑孩子的事,我不介意的。我有信心,我们会相处的很好。” “八字都没一撇呢!你这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未雨绸缪嘛!” 一向大方的苏汀兰罕见地脸红了一下。或许遇见这种的事,不论多么强势的女人,归根结底都是女人! “我约他了,等下你们见一见。” 苏汀兰把最终目的说了出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人要务实 男人是开着电动车来跟大家见面的,这出乎了吴紧的意料,原本以为按照苏汀兰的眼光,怎么也得是宝马或者奔驰,万万没想到是民思达。 男人看上去有点油腻,发际线有些高于平均线。见到吴紧的时候表情还是有点拘谨的,这也不怪他,见家人这种事跟年纪没有太大的关系。 身上倒是穿着西装,洗的很干净,就是有些地方起了些毛毛,吴紧还留意到西装右手边的袖子有个扣子缺了一小口子。面相看上去挺老实和善,除了年纪有些大,苏汀兰说他年近四十是有些保守了的,吴紧估计都快五十了,当然也不排除年纪确实不大,只是生活压力太大才显老。 “你好,我叫宋刚涛,叫我宋哥就好了,你就是小吴?汀兰跟我说过你,非常好的小伙子,见到你很高兴。” “一样,苏姐今天刚跟我说起你来着。” “哦?她说我什么了?方便告诉我吗?” “她说你是个能一块过日子的男人。” 吴紧语出惊人,一旁的苏汀兰都愣了一下,低头捏着自己的衣服扭了几下缓解尴尬。 这时候就看出区别来了,如果是换成比较生涩的女孩子,这会已经“你干嘛啊!乱说话!我没说过。”或者满脸通红的不敢直视自己喜欢的那个人。 苏汀兰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变得若无其事,一看就是见过大场面的成熟女性。落落大方,经得起考验。像极了熟透而坚强的水蜜桃。 “是吗?那我表示非常感谢!哈哈!” 宋刚涛也愣了一下,不过终究是个男人,而且经历过大起大落,很多东西早就看透了,自然也就淡定多了,不过相信他心里此刻也是十分的高兴吴紧送来的助攻,这让他心里更加的有底气了,也许已经在想怎么开口跟苏汀兰说接下来的话了。 “我等下还有事,再业让我去他家一趟,我要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还没等苏汀兰有什么表示,吴紧已经准备离开了。 “啊?你就要走了吗?不多坐一会儿?晚饭很快就到点了,要不先一块吃个饭?” 苏汀兰没想到吴紧说走就走,这会他自己从椅子上起身了。 “不了,我真的有事,过来就是看一看你最近如何,现在事情做完了,自然该走了,你们聊,有时间我在看来看你。” 吴紧走了,那头也不回的背影像极了和家人赌气离家出走的小孩子。 “他就这么走了,哎!也不流下来一块吃个饭。” 苏汀兰看着吴紧的背影,有些意犹未尽的说到。 “他又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多正常,不用想太多。” “你说得对,现在的小孩子比我们当初要独立自主的多了,也比我们当初要有想法的多,新时代青年嘛!追随着自由浪潮长大的人,差不到哪里去。” “那倒也是,随他去!” 有关 吴紧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他们或许会谈一谈家庭和将来,谁知道呢?看书溂 吴紧呢,其实他也没啥事,该说的都说了,有时候一句话就够了,说多就多余了,还不如不说。至于呆在哪里?很显然也不可能,亲儿子都不可能跟着自己老妈去约会,何况吴紧不是。 所以离开和最好的,他在附近找了个奶茶店,点了一杯珍珠奶茶,思考接下来要做什么来度过今天剩下的时光。 找吴群?不太好,人家正在专注于自己的终身大事,这个时候去打扰人家太不知进退。 找杨再业?据小道消息前几天市里领导带着专家和记者来同乐镇考察,杨再业自然是其中的陪同人员之一,在考察到镇上的茶叶加工厂时,专家就市场经济和加工坏境、人员配置、设备保养等等问题提出了一大堆的建议和见解。还并且现场指点了加工厂的大师傅。杨再业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了,直接顶了一句“你懂个鸡儿,在这里指手画脚的,我们的成绩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不是你用嘴巴说出来的,没事别出来丢人现眼。” 专家和市领导当场脸色就黑了,阴沉着脸离开了茶叶加工厂,后续的考察也停下来了。所以杨再业这会大概率不太好过,也不适合吴紧这个闲杂人等去现在打扰。 但是好不容易出来了,请假了,就这么回家睡觉吴紧又不甘心,等到下次有这个机会还不知道猴年马月,不珍惜现在去期望未来?不可能的,人要务实,实干兴邦,空谈误国。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廖工兵可以去骚扰一下,最近同乐镇看上去风平浪静,大事无小事消,晚上约出来吃个烧烤是可以的。 于是吴紧开始给廖工兵打电话,得到的回复是廖工兵人正准备陪女朋友去看电影。 “别看了,电影大把时间可以看,另外找个时间就好了,我可不一样,下次再一起吃饭了吗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那我带女朋友一起过来吃饭勇可以?” “……带!带!你妹!” 第三百二十四章 老师也是人 廖工兵真的带着女朋友过来吃饭了,这让吴紧倍感折磨。 早上见老师当了一回孙子,中午见苏汀兰当了一回儿子,晚上好不容易觉得出头了,得,又要当狗子。 悲愤的吴紧想不开,喝完奶茶先自己喝了一瓶漓泉啤酒。喝到一半廖工兵带着女朋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个以前只在照片里见过的女孩子活生生的出现在了吴紧面前,向他解释了什么叫我们郑重承诺,图片和实物契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 广西妹子有的她都有,比如一米五几的身高,有些凸起的额头和额骨,略显显瘦的脸庞和尖下巴。常年走山路形成的结实修长的大腿和大脚丫子。还有常年驾驭风雨征服自然带来的天生的桀骜不驯,虽然当了小朋友的人生导师,这些气质都还没有完全消除,这是广西人特有的天赋。茫茫人海之中,你总能轻易得辨认出那些广西人,就是因为这些原因。 妹子看起来个子小,但是性格却爽快的很,第一次见吴紧也完全没有什么羞涩的表情,完全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或许当幼师的大多这种性格?吴紧也不敢确定。不过他并不讨厌这样的人,反而觉得聊的来,可能是性格互补的原因! “自从当了老师,我好久都没来夜市吃东西了,真怀念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现在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了。” “这其中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吴紧好奇地问到,也不怪他,老师这个职业在他心里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是高贵的职业,了解其中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确实让他特别感兴趣。 “怕遇见学生家长,有些还好些,有些老想着给你送东西,有时候出来吃个饭,他们就悄悄帮忙买单了,也不吭声。这样欠人情真的不好。所以我很少出门的,周末都呆家里。或者和闺蜜出去游玩,尽量避免碰见学生家长。” “我觉得帮老师买个单挺正常的,又不是什么大钱,我们出去吃饭也经常买单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吴紧觉得没啥大毛病。 “这能一样么?我和朋友出去吃饭也经常买单,但是和学生家长帮我买单是两码事好?严格来说这是贿赂我,虽然也就十来二十块的事,终究影响不好,人情无大小明白吗?” 王玉婷很显然不同意吴紧的观点,在她眼里人情就是不能欠,容易出事。 “可能是大家生活的环境不一样?这事没啥好讨论的,在我们那旮旯,多少亲戚朋友的关系那根本就扯不清。真像你这样非要弄个明白反而伤感情。大家都别来往了,关系都断了得了。” “工作和生活不能混为一谈的嘛!” “我工作就是为了生活,哪里分得那么清楚。” “我觉得你俩说的都有道理,没什么好吵的。” 眼看这两人大有不分出胜负誓不罢休的姿态,廖工兵连忙出来铺台阶,捋俩人的毛。 “吃东西!吃东西!烧烤就是要趁热吃,冷了可就不好吃了。阿紧你吃生蚝啊!趁热吃冷了腥的很,不好吃的,芥末点上。玉婷你不喜欢吃茄子嘛!你也趁热吃,有事一会再说。” “吃烧烤不聊天有什么意义?” 吴紧和王玉婷异口同声的说到。 “……你俩越说越大声了,影响别人不好。” 廖工兵小声的抗议到。 “喝酒!我们喝酒!来干杯!” 王玉婷举起来啤酒瓶,准备和吴紧碰一下。吴紧没她这么豪放,举起来的是一次性杯。看书溂 两人有模有样地碰了一下,把举着杯子试图过来蹭感情的廖工兵晾在了一旁,廖工兵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动声色地把杯子收了回去。 “会不会猜码?” 王玉婷撸起了自己的袖子。期待的眼神老向了吴紧。 “额,我不会啊,喊一喊倒是还行,就是手眼跟不上。” “这样啊?那就不会嘛!骰子总会玩?” “这个会一点。” 这是ktv经常玩的项目,耳濡目染之下会一些是正常的,至于会到什么程度那就看个人悟性了。 “你去拿骰子过来。” 王玉婷用胳膊支了廖工兵一下。 “老师也玩的这么花的吗?” 吴紧有些不太确定地问王玉婷。姑娘这会一脸的兴奋,像个刚蹦出窝的鹌鹑,哪里还有老师还有的成熟稳重? “老师怎么了?老师就不是人了吗?我们也有亲戚朋友,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工作上的烦恼和生活中的不开心。” “我以为……” “你以为啥?” “咳咳,没啥!玩骰子!玩骰子!” 第三百二十五章 在一起 第三百二十六章 最好的礼物 第三百二十七章 文化人说话就是好听 第三百二十八章 第三百三十章 嫁人的时候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去问很多女孩子,她们都会告诉你她们几乎把自己的一生都想完了。如果你问的是男孩子,他们或许只会微微一笑,用沉默来代替述说。 就像当初杨再业抱起自己女儿的一瞬间,就感觉有一份责任落在了肩膀上,看不见,却可以感觉到。 每个人来到世界上都有自己的责任,要不身躯怎么会不堪负重的弯下去呢? 就连吴紧都感觉到了兄弟结婚之后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肩膀都跟着低了几分。 “怎么看你一脸沉重的样子?想什么呢?” 吴紧回过神,发现杨再业提着一瓶啤酒坐来到了身边,这会正一动不动的,眼神直勾勾地审视着自己。 “没啥,一时之间有些感慨。” 吴紧摇摇头,努力把那些不想干的念头甩出原本已经拥挤不堪的脑海。 “我看你就是闲得蛋疼,所以才东想西想。每天累死累活的人是不会想那么多的,因为没这个精力。” 吴紧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着杨再业放在已经面前的酒杯一言不发。 “刚没喝好是?多喝点,喝大了倒头就睡。” 杨再业指了指吴紧面前的杯子。 “不是?怎么整的好像我要抑郁症一样。这日子不合适?” 吴紧碎碎念,端起了酒杯。 “你脸上那股怨气谁都看出来了。咋滴?眼睁睁看着哥几个把你抛弃了觉得难受?要我说大可不必,人生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精彩,实际上我还羡慕你一个人呢!自由。就意味着可以放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真的假的?安慰我的?你杨大少爷什么身份地位。羡慕我一个穷打工的,开什么国际玩笑。”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杨再业搂着吴紧的肩膀文绉绉地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不懂,学啥不好学阿群那小子说话,一套一套的,我最不爱听了,显得我呆头呆脑的。” “真的不爱听啊?” 杨再业接着又这么一问,吴紧又不说话了,把杨再业手里的啤酒抢了过来,低头给自己倒酒。 “刚才在看什么?” 杨再业把脑袋歪了过去,瞅着吴紧的手机。 吴紧把手机移到了两人中间, 杨再业看了一下,摇了摇头。 “刷视频?别有事没事的老看这些,这些自媒体为了热度什么都做得出来,各种各样的负能量在网上横行,更有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在推波助澜。看多了只会消磨你的意志,摧毁你的精神。我说你怎么变得越来越颓废了,原来原因在这里。” “以后还是少看!” 杨再业也陪着倒了一杯,两个人就这么坐在田埂上看着山外的夕阳,山谷吹过来的风和偶尔的犬吠像极了少年时代梦想的声音。 “那我看啥?国家政策?国际形势?不觉得我们这样的人一边啃着冷馒头一边讨论国家政策很可笑吗?我可不配谈这样,谈财米油盐才是我们的归宿。” “今天可以不像你啊,喝多了就回去休息一会儿。” 杨再业试图从吴紧脸上看出什么,没看出来。biqμgètν “再业,你有过迷茫么?” “什么迷茫?” “就是那种明明知道自己面临着困境,也知道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却不想去做,只想着安静地走向灭亡。我说不清楚,反正就是那种感觉。” 杨再业站直了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看起来更正式严肃一些。 “知道原因吗?” 吴紧不说话了,低头沉默了几分钟,烟都要烧到手上了才把头抬起来。 “好像突然之间就对所有东西不感兴趣了,日子越过心越慌。就更不想做事了。” “你在逃避。” 杨再业顶着吴紧的眼睛。 “我没有逃避。” 吴紧没有回避杨再业略带审视的目光。 “你就是在逃避。” “我没有!” “阿紧,你别激动,坐下,我们好好说。” 杨再业把吴紧拉下来,折了一根草叼进嘴里,还不忘给吴紧也折了一根,吴紧接过来放在了嘴里,和杨再业一样就这么翻来覆去。 “阿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你有,我也有。我们可以挑战、可以求助,但绝对不能逃避。困境之所以叫困境,那是因为它就是一个牢笼,如影随形地困着你,你只有自己打破或者让别人打破才能挣脱它。我们为什么需要勇气和智慧?就是为了面对困境。勇气可以让你临危不乱,智慧可以让你找到办法。” “生存还是死亡,在你这里。” 杨再业指了指吴紧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