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志》 第1章 颍川陈氏子年九岁 夏朝,顺治三年。 时维冬月,一艘宏伟华丽的二层福船并两艘副舟行驶在运河之上。 寒风凛冽中,船头却有一小少年负手而立,月白色的丝绸袍服衣角被江风荡起,撞在莹润的佩玉上。 陈颍来到这个世界九年了。 前世他父母双全,还有一个妹妹,家里不甚富裕,勉强小康水平,虽然一生平凡,但也幸福,完全不像是网文小说里的主角模板。 今生,他是颍川陈氏嫡长孙,妥妥的世家豪族公子哥儿。 傍着颍川陈氏这颗大树,陈颍本以为此生可以衣食无忧,再凭借超前一世的见识,力所能及地为民族做一点事,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痕迹。 谁知有个坑儿的爹,居然是个造反头子,天天想着兴复宋朝的江山。 陈颍详细了解过这个世界的历史,直到宋朝靖康之耻前都和前世地球一致。宋朝历代皇帝亲近文人清流,导致文武地位悬殊。 本来养寇自重的边疆武将们,再屡屡遭受文臣打压的情况下,放任遭了冬灾的大金骑兵入关。 没了武将的抵抗,金军长驱直入打到了京城,大肆屠戮文臣,没有如另一个世界一般“以和议佐攻战”,也没有扶持傀儡皇帝张邦昌立楚。直接废了宋徽宗、宋钦宗称元。 次年春,边关武将们打着勤王之名纷纷率兵围攻京城,终灭元。太祖皇帝李钊立国夏,改元天启。 对于便宜父亲的造反大业陈颖不太感冒,太平年间造反何其难也,更别说战争又会导致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一句无比残忍无情的话。 偏偏这个便宜父亲复宋大志虽九死其犹未悔,鼓吹陈颖是什么天授神童,天命之子,意图将其培养成造反派接班人。 对此陈颍也是无语,让他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装婴儿,做不到啊,自然就会表现的颇为奇异,落在便宜父亲眼里就成了——吾儿有大帝之资。 至于便宜父亲的身世嘛,当年金兵入京,宋徽宗赵佶将数位子嗣托付给心腹,最后只剩下被内阁大学士陈禺带走的那位坚持到了武将反攻。 还没等陈氏公布皇室遗孤身份,李钊便拥兵自立了,自此隐忍不发,暗中积蓄力量。 便宜老爹就是那位幸存的皇室遗孤之血脉,姓赵名旭字景晨,入赘到颍川陈氏,与陈氏族长陈镜唯一的女儿陈桢结为夫妇,名义上是入赘,但赵旭的地位丝毫不低。 陈颍生而丧母,自三岁起就被外祖父和父亲带在身边接触造反大业,至今已有六年。 此次是陈颍第一次离开颍川,目的地是扬州。 夏朝太祖是马上皇帝,太宗在位时欲行以文治,重用文臣,为了摆脱武勋强大实力的束缚,迁都金陵。到了世祖继位,于金陵十数年,武勋之列依旧势大,便又一次迁都大名府(又叫北京)。北上定都,大肆削减武勋在南方的根基,终于使得文武平衡。 待到今太上皇继位时,草原异动,又重用武勋,对于勋贵、宗室厚赏有加。 今上继位后奉太上于九华宫,三年不改其政。如今三年已过,正欲大展身手,欲与一批寒门出身的文臣推行新法,澄清吏治。 但凡改革都需要庞大的银钱,以往两淮盐运牢牢的把控在太上皇隆康帝手中,如今顺治帝要大行新法,国库无银,自然要打盐运的主意。 一心复宋的赵旭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大好时机,两虎相争,最是方便浑水摸鱼。赵旭便想趁此机会在江南盐运上扩张一番。 陈颖主动请缨是为了去扬州一睹绛珠仙子真容。 自从知晓这个世界有着红楼梦里的各路人马,陈颍便一直想看看众多金钗的仙姿,并没有什么lsp的想法,就跟前世记忆里那些想看看明星真人的粉丝一样,单纯地欣赏。 “爷,船头风大,还是回舱里歇息罢。” “还有其他事吗?” “您让竹砚打探的消息已经送回来了。” 陈颍听后微微颔首,转身回到舱内。 关于小厮,是外祖父陈镜派来照顾陈颍起居出行的,按年龄排序分别叫梅笔、兰墨、松纸和竹砚。 刚才唤陈颍回舱的是梅笔,这个名字没少被陈颍吐槽,不过也没打算给他改。 回到房间,拿过书案上的一沓资料,斜靠在榻上细看。 看完后陈颍面色古怪,记忆里有不少关于红楼的阴谋论,以前陈颍都是不相信也不否定,反正只是猜测罢了,陈颍还觉得有一些猜测太降智了。 看完资料陈颍悟了,原来内宅妇人干起坏事来真心不要智商的啊,净是一些害人还不利己的蠢事。 放下资料,手指轻轻叩着大腿,陈颍思索着这些信息该怎么合理运用。 “梅笔,清点一下准备好的礼品,上岸后咱们直接去盐政衙门。” “爷,都整理好了,等船靠岸小的就遣人装车往盐政衙门去。” --------------------------------- 盐政衙门前,一辆宝蓝色华盖马车缓缓停下。 “爷,到了。” 一位气宇轩昂的白袍少年掀开帘子环视一圈后,踩着马扎下了马车。 “劳烦通禀林大人一声,就说是昨日投了拜帖的颍川陈颍来请世叔安。” 小厮梅笔上前塞给门房一锭银子,“请诸位兄弟喝茶。” 一个门房收下银子进去禀报林如海,又有一个笑着把陈颍引到待客厅,便有小丫头奉上香茶。 盏茶未尽,陈颍便听到外边一阵脚步,知是林如海来了,忙起身相迎。 待林如海进来,陈颍便看到一位身着墨蓝色儒衫,腰间一条深蓝色腰带,衣襟处系着一块翠竹玉佩的儒雅中年文士。身形瘦削,颧骨微凸,略显憔悴病恹,唯独一双眼睛深邃有神,目光仿若刻刀,令人难以逼视。 “小侄请世叔安,冒昧叨扰还请原谅则个。”陈颖躬身一揖。 林如海受了一礼,开口道:“初次见面,这块玉佩便给你把玩罢。” 林如海身后小厮便将盛玉的托盘捧到陈颍身前。 “谢世叔厚赐。” 陈颍收下见面礼,两人分主次落座。 林如海抬手饮了口茶道:“你便是养正公膝下的颍哥儿罢,真真是一表人才,英雄少年啊,不愧神童之名。不知贤侄此行所为何事啊?” 陈颍拱手道:“神童不敢当,小子此行一是奉家外祖之命来祭奠先婶婶,外祖父让我告诉世叔,逝者已矣,节哀顺变;另望世叔多注意家宅内事,勿要一心执于公务,须知修身齐家治国之道。二是让我向世叔请教学问,明岁好下场一试。” 林如海起身向西边一揖,沉声道:“如海谢养正公教诲,然海王事在身,又多病体弱,已无精力料理内宅,惟舍小家以全国事。至于贤侄只管安心住下,我定然尽心教导,方不负养正公当年授业之恩。” 陈颍听了暗自撇嘴,知道林如海一心忠于皇室,没那么容易听劝,反正自己也就传个话,也没指望林如海能听进去。 原着里林如海就是鞠躬尽瘁以报皇恩,陈颍也不知该赞他国士无双还是该吐槽他脑子缺根筋。 林家列侯之家,底蕴深厚,既不用贪盐运银子也不缺下面的孝敬,只要他愿意让位大把的人盯着这个位置。就因为太上皇点他坐镇盐运,便连任多年,子死妻丧,甚至把孤女托付外家也不离盐政之位,结果落个绝后的下场,何其不公。 敛去眼中那一丝怜悯,陈颍问道:“世叔可否带小侄往先婶婶灵前磕头敬香。” 林如海也收起伤感,带着陈颍往贾敏灵前,陈颍上了香,恭敬地磕了头,便跟着林如海去了书房。 “贤侄如今读了什么书?”书房内,林如海又感慨一番当年向陈颍外祖父陈镜陈养正请教学问之事后,开口询问陈颍的读书进度。 后世亲戚长辈夺命三问之一——考了多少分。 陈颍嘴角微微抽搐,“不过粗读了四书,如今刚读到《诗经》国风篇。” “不愧是养正公亲自教导,那我便考考你的功课。”林如海捋了捋胡须笑道。 陈颍拱手示谢,“还请世叔不吝指点。”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可能背?” “此句出自《诗经》中《国风·王风·黍离》。”陈颍点了点头,便开始背诵。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不错不错,那你可知其意?” 陈颍略一思索,答道:“知晓我心意的人明白我心中的忧愁,不知者还以为我留在这里是有所求呢。” “嗯,不错,虽还有些浅显,但可见是读通了的,养正公又教出一个好苗子啊。” “世叔,小侄觉得此言很应您现在的处境。” 林如海眼中闪过一抹惊奇,“哦,贤侄有什么见解尽可道来。” “世叔坐镇盐政,遭受无数人眼热觊觎,当地盐商也极不好相与,可谓是四面皆敌。偏还有那起子人以为世叔贪图盐政油水丰厚,恋栈不去,岂不闻林家世代列侯,又怎会在意些许腌臜盐银,实乃小人之心。” “那不知颍儿你如何看待?”林如海听的老怀大慰,连称呼都变了。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世叔坐这个位子多年,各种明枪暗箭,熬得形容憔悴,何不谋求他处,以世叔的能为,必然大有作为。” 林如海直摇头道:“不妥不妥,我是太上亲点的巡盐御史,又是勋贵之流,非今上一系,一旦离开盐运便难得重用,谈何大有作为。” “世叔此言差矣,今上圣明,重用有才有德之士,岂会顾虑世叔出身。再不济,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也好过熬到油尽灯枯罢。” 林如海徒然提高音量,“海深受皇恩,唯有一心忠于王事以报君恩,岂能致仕而去,独善其身,此话再莫要提。” 陈颍也不清楚林如海是顾忌有皇室眼线还是本心如此,或许二者皆有。反正现在是谈崩了,两个人之间气氛尴尬。 “爹爹,快尝尝玉儿做的莲子碧梗粥。” 第2章 姑苏林氏女甚聪慧 陈颍正思索如何打破尴尬时,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出现在书房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端着食盘的大丫鬟。 陈颍暗想,这应该就是林黛玉了,抬眼细细打量。 见黛玉穿了一身淡荷色烟纱长裙,梳了个结鬟式发髻,点缀着两朵素雅的白玉珠花。眉间微颦,露目稍红。 年貌虽小,却举止得体气质出尘,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却自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 陈颍想到曹公对其描述:两弯似蹙非蹙肙烟眉,一双似泣非含露目。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只觉再是切合不过。 之前那只想见识一番金钗风采的想法烟消云散,这样的林妹妹,怎能忍她寄人篱下,一生凄苦,泪尽而亡。 陈颍打量黛玉时黛玉也再看着这个未曾谋面的少年。 只见白衣如玉,袖口和衣领处有淡金色云纹,腰间佩一莹白玉珏。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又带着一丝稚气,眉似秀剑,鼻若琼峰,目光清澈深邃,透着欣赏之意。 两人对视片刻,黛玉微瞪了陈颍一眼,莲步轻挪走到林如海身边,“爹爹有客人也不知会女儿一声。” 林如海这才笑着介绍,“这是颍川陈家你陈颍世兄,还不快见过。” 黛玉对着陈颍福礼,“世兄安。” 林如海又向陈颍介绍,“这是小女黛玉,自幼便充作男儿养在膝下。” 陈颍知道林如海这是在解释黛玉为何直入书房。笑着对林如海点了点头,又冲着林黛玉一揖。 “妹妹好,本来为妹妹准备了见面礼的,与行李放在一处了,稍后便打发人给妹妹送去,失礼了。” “玉儿谢过世兄。”见林如海点头后,黛玉又向陈颍一福,表示感谢。 “颍儿一路舟车劳顿,先去歇息罢,晚间我再设宴为你接风。” “多谢世叔厚爱,颍告退。”陈颍对林如海和林黛玉躬身一揖,跟着林家的小厮下去安置。 林如海将陈颍安置在苍松院,梅笔已经将房间布置妥当。 进房后陈颍对梅笔道:“把我之前准备的匣子拿来。” 梅笔应声取了一个朱漆小木匣来,然后躬身退到一旁一动不动地站着。 陈颍见了笑骂道:“说了多少次了,你又做这副样子,快快出去罢,爷看不惯。” 陈颍也不知道外祖父是怎么调理的,四个小厮在自己面前克己守礼,古板的很,梅笔尤甚,总让自己觉得不自在。 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套精致的文房四宝并一本册子,最贵重的是那块端砚,最有心意的是陈颍亲手画的故事插画册。 伏案写了一页书笺,待墨干后放入匣子,又压上一块雕了竹君子的暖玉,合上盖子。 在院门处唤来一个婆子,给了一两银子让她去黛玉院里唤一个大丫鬟来。 等婆子带了黛玉的丫鬟白鹭来,陈颍将匣子交到她手里,又交代了几句话。 “好姐姐,你可一定要把我这宝匣交到妹妹手里,要是再帮我说上几句好话就更是感激不尽了。” 再白鹭应下之后,陈颍塞了两个银锞子给她,便回房歇息。 摸了摸瘪下去的荷包,陈颍无奈笑笑,毕竟是别人家的奴仆丫鬟,托人办事自然不好少了好处,小厮婆子还行,丫鬟就不好用碎银子赏了,还得让梅笔去打一些银锞子来。 --------------------------------- 翠竹苑,林黛玉静坐于书案前,看着母亲留下笔墨,想到疼爱自己的母亲已离自己而去,又想到三岁而夭的弟弟,一时悲从中来,止不住红了眼眶,落下泪滴儿。 大丫鬟朱鹮攥着帕子边为姑娘拭泪边开导劝解,怎奈黛玉一味神伤竟也一句不理。 朱鹮内心焦躁烦愁,外边却传来说话声,担心扰了姑娘清静,刚想出去打发了,就见白鹭捧着一精致朱漆木匣子进来。 “姑娘,苍松院那边儿陈大爷托人送了个匣子来,说是补给姑娘的见面礼,还捎带了几句话给姑娘。” 朱鹮接过木匣放于案上,林黛玉这才缓缓回神,问道:“可捎了什么话,你说来便是。” 白鹭清了清嗓学道:“见面礼迟了这许久,现将宝匣献上,还请妹妹莫恼了我。再就是想劝劝妹妹莫要太过悲伤哀毁,伤了身子世叔也是心疼的,岂不让世叔忙于公务之际还要分心劳神。但凡有什么想看想玩想吃的只管打发人来告一声,好出去搜罗了来给妹妹。” 林黛玉听完微微露出一丝浅笑,朱鹮见了忙逗趣道:“哎呦呦,我巴巴的劝了半晌,竟不如陈大爷传这么几句话管用,可见这读书的用处之大了。” 林黛玉羞恼的起身捉打,“好你个坏了心肠的,连我也敢说嘴了,今儿个再不能饶你。” 白鹭在一旁笑道:“还别说,陈大爷也是那么小小的人儿,说得这些子话叫我诚心地敬服,可喜如今有了个疼爱姑娘的哥哥,处处想着姑娘,还能伏低做小地劝解姑娘,再没有比这更难得的了。” 林黛玉扭头嗔了她一眼,“你也不是个好的,仔细你的皮。他是哪门子的哥哥,装作大人倒把我当小孩子来哄,不知羞!” 白鹭忙伏低做小,作可怜兮兮状,“好姑娘,是我嘴拙说错了,就饶了我这遭罢。” 林黛玉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看她。 白鹭又道:“姑娘,你快看看宝匣里有什么宝贝,陈大爷说姑娘是个极聪慧的,看了之后定能明白他的心意。” 黛玉闻言又回到书案前坐下,瞧了瞧匣子,精致美观,上有一把木锁,仔细一看分明是把鲁班锁。 黛玉心里不由好笑,看着夫子般严肃的人儿,原来却是个活泼顽皮的。 纤纤巧手摆弄了几下就看出了这锁的门道,只听哒的一声,那锁就开了。 白鹭在一旁鼓手叫好,“姑娘真真厉害,一下子就打开了。陈大爷说咱们府上也就老爷和姑娘能开了这锁,旁的都不行,果然不假。” 黛玉被她气笑了,起身掐着帕子虚点她一下道:“你是被那陈大爷迷昏了头不成,我开了这锁和府里只爹爹和我能开有什么干系,句句离不了他,干脆我把你舍给他可好。” 白鹭红着脸连连摆手说不出话,低头憋着笑。 朱鹮忙拦下黛玉,“姑娘也是气昏了头了,还说她呢,这贴身服侍的丫鬟是好送人的不成?” “不过咱们之间的顽话罢了。”黛玉也反应过来这话不妥,瞪了白鹭一眼,气乎乎地坐下摆弄匣子。 将匣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在案上,一支狼毫笔、一方端砚并梅花笺香墨,再一本无名的线装蓝皮书册,一页书信上压了一块莹润剔透的白玉,半浮半镂雕了一支翠竹。 黛玉拿起玉来把玩,入手温润有股子暖意,即使是冬日也不凉人,上面的翠竹活灵活现,色泽青翠欲滴,必是得暖玉中伴生了翡翠方能雕出这罕物。 把玩了会儿子玉,黛玉拿起信纸,陈颍写的一手颜体,字迹隽秀,不过到底年幼力弱,笔锋绵软,反倒让人觉着柔和。 上书: 一片绿阴如洗,护竹何劳荆杞? 仍将竹作芭篱,求人不如求已。 今日初见妹妹,心中便觉亲切。然见妹妹眉宇间颇有自哀愁苦之意,愚兄心中难忍,以拙诗劝之。 兄亦上无慈母可恃,近无兄弟可悌,若妹妹愿意,自此咱们相依为命,将喜乐变作两份,把愁苦分与我共担。唯愿妹妹自强起来,万不能哀毁伤了身子。妹妹且多看看身边之人,有很多人关心爱护于你,并非孤影只木。 匣中册子是愚兄亲手所制,权逗一乐,若妹妹看了欢喜,便算我没白费这片心。 顺祝冬馁 黛玉不觉间已是清泪两行,可把白鹭朱鹮给唬坏了。 “姑娘这又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看了陈大爷的信就这般了,莫不是信里写了什么不好的。” “姑娘快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见她俩手忙脚乱的焦急样,黛玉心里暖暖的,确如那人说的,身边有很多人关心呢。 “好了,你们别急,我这是高兴的眼泪,看把你们吓得。”黛玉忙用帕子抹去泪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白鹭朱鹮这才安心,一个出去打水拧了帕子服侍黛玉擦脸,一个将案上物件收回匣子。 “姑娘,该歇昼了。”朱鹮给黛玉擦完脸和手后道。 “嗯,白鹭姐姐,你把那个没名字的册子给我,我歪榻上瞧一会儿。” 白鹭应了,把册子拿给黛玉,“姑娘看一会儿子就放下罢,要是伤了眼睛,陈大爷肯定是要自责的。” 黛玉接过册子,白了她一眼。 旁边的朱鹮哧哧的笑了起来,“姑娘说的再没错了,你真真是句句离不了陈大爷,也不知他与你什么好处了。” 白鹭羞愤地反驳道:“我跟着姑娘不缺吃不少穿的,能贪图人家什么好处,还不是见陈大爷是个疼惜姑娘的,姑娘也愿意亲近,我才多提提好教姑娘开心,你们俩倒笑起我来了,我都是为了谁啊。” 白鹭越说越委屈,嘤嘤的哭起来。 这下黛玉和朱鹮傻眼了,忙又哄她。 “好姐姐,是我不好,你为我着想我反倒拿你逗趣儿,忒不知好歹了,你且原谅我一回罢。” “好白鹭,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笑你,你要怪就怪我,要打要骂都由你,只一点,可不能恼了姑娘。” 白鹭破涕为笑,“姑娘顶顶好的人儿,我怎么也不能恼姑娘,倒是朱鹮你个小蹄子,可是你说的任打任骂的,晚上你可别讨饶。” 朱鹮脸上一红,暗啐了她一口。两人退到外间,让黛玉歇昼。 第3章 诊病 黛玉斜倚在榻上,翻开陈颍做的无名册子,只见第一页画了一副画,五个总角稚童围坐在一个中年人身边,或拍手叫好,或两两交耳,画中情景像是那个中年人在讲故事。 掀过一页,便见着字了,顶上写着稍大一些的一行字——卖火柴的小姑娘,下面便是每段文字旁边配上一副图画,有创意极了。 黛玉看得入迷,虽然故事的文笔直白,犹如白话,内中寓意对聪慧的黛玉而言也十分浅显,可黛玉就是觉得有趣。 一气看完了六七个小故事,直到朱鹮进来,黛玉才恋恋不舍地合上册子。 躺在床上,脑海里仍是那一个个故事,一张张插画。 卖火柴的小姑娘好可怜啊,我衣食无忧还有父亲疼爱,尚且日日伤思,她孤苦无依可又该多难过呢。 原来外国的公主是金发碧眼,并不是凶神恶煞茹毛饮血的蛮夷,外国的城堡也奇奇怪怪。 还有孔融让梨这样的典故也让他画的这般有趣。 这个哥哥一定去过很多地方,要是玉儿也能见识到这么多的风景趣事就好了。 不知不觉间黛玉便睡着了,嘴角还勾勒着一抹恬淡的笑容,许是在梦里化身精灵,畅游着广袤天地,无拘无束。 --------------------------------- 酉时末,苍松院。 “陈大爷可起了不曾,我们老爷打发我来请了去园子里用晚膳。”林如海打发了人来叫陈颍吃饭。 “我们爷已经起了,这会儿子在练字。”梅笔回了一声进屋去知会陈颍。 陈颍略作收拾,带了梅笔随着刚才那人一道往园子去。 园子并不大,但翠竹花卉,假山奇石皆有,小桥流水颇有江南风味。 过了一座小桥,再拐过一座假山,便看到一座亭子,黛玉已经到了,静静地坐着。 见陈颍来了,黛玉起身福礼。 “哥哥好。” “妹妹好。”两人见礼后席间落座,陈颍见她气色不是很好,眉间有些倦意。 “妹妹可是午间没有好好歇息,怎么恹恹的。” 黛玉俏脸微红,回道:“不过是午间看书忘了时间,不当紧。” 陈颍心知此书应是自己送的故事册了。心中一笑故作不知问道。 “不知是什么书,竟让妹妹天仙一般的人儿都看得入迷,妹妹快把书名道来,为兄也出去淘换一本拜读拜读。” “不过是本无名的故事集罢了,外边没有的。” 陈颍故作讶然状,“难道是贵府上哪位大家所做,还请妹妹替为兄引荐,少不了妹妹的谢礼。” 黛玉暗啐这人木头脑袋,怎么就想不到他自己送的书上。 一抬头看见陈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里满是狡黠之色,哪里还不明白陈颍是在捉弄她。 黛玉又羞又恼,嗔了陈颍一眼,“哪里算是什么大家,不过是通篇白话地讲故事罢了,哥哥想见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作得一首好诗来,自可得见。” 陈颍笑道,“妹妹也太谦虚了,岂不知最朴素的话语往往最能打动人心。读故事本来就是为了一乐,白话文通俗易懂,要是都写成之乎者也,通篇晦涩,倒不如去读四书五经。” 黛玉闻言眼中一亮,点头赞同道:“哥哥言之有理,简单直白些才是好的,像有的人绕来绕去真真累人。” 陈颍一愣,心里暗道:好一个玲珑心肝玻璃人儿,才捉弄了她,这便马上找补回来了。 “妹妹说的是,倒是愚兄顽皮了,以茶代酒给妹妹配个不是。” 陈颍说完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又冲着黛玉俏皮的眨弄眼睛,引的黛玉噗嗤一笑。 “你们兄妹俩聊什么呢,这般开心,为父倒是多日未见玉儿如此高兴了。” 林如海带着一众提着食盒的下人过来,压手示意陈颍和黛玉安坐无需多礼。 “回世叔,是谈到小侄午时送给妹妹的故事书,方有一笑。” 林如海点点头不再细问,让下人摆饭。 见此陈颍心里摇头,这林如海对内宅事一点儿不放在心上,怪不得能给那些蠢货可乘之机。 “颍哥儿远道而来,淡茶素饭招待不周了。” “瞧世叔说的,小侄在这里就感觉在家一样,何来不周,且小侄吃饭从不挑嘴,就是饭量大了点,一会儿世叔可别心疼。” 林如海抚须大笑,“再不能够,颍哥儿只管放开了吃。” 待林如海夹了筷子菜后,黛玉和陈颍也开始用膳。 陈颍先盛了碗酸笋鸭皮汤,缓缓的品尝,不发出一丝呷汤的声音。一碗热汤下去,浑身通透,开始干饭大业。 这是陈颍两世的习惯,饭前先喝汤,暖胃之后再干饭。 后世有些人老是说什么饭后喝汤养生,陈颍不屑之,饭后喝汤那叫溜缝儿,已经吃饱了一碗汤下去就会有很强的饱腹感,舒服倒是挺舒服的,伤胃啊。 最烦的还是那些人老是喜欢把他觉得对的东西安利给你,你不试一下就喋喋不休,甚至觉得你是不给他面子,陈颍很烦这样的人。 人是主观生物,对待相同的事物不同的人看法不同,就像咸甜豆腐脑之争,有些人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何必呢,自己喜欢就好。 渐渐的林如海和黛玉都把目光放到了陈颍身上。 感受到目光,陈颍抬头对林如海咧嘴一笑,又朝黛玉俏皮眨眼,然后继续低头干饭。动作优雅却很迅速,不大口也没有一丝声响,却极有效率。 林如海和黛玉也被陈颍的好胃口带动,比平日多用了些。 饭毕,下人撤去杯盘。三人净了口,又过一刻,用了盏淡茶,坐在亭子里闲聊。 陈颍略羞涩的开口道:“让世叔和妹妹见笑了,我自小练着些养生的拳脚功夫,因此饭量大了些。” 林如海毫不介意,爽朗一笑道:“能克用是好事,连我和玉儿都被带动多用了些。”。 黛玉也用帕子掩口轻笑。 “世叔,白日间我见世叔和妹妹似都有些抱恙,自作主张让人去请了位医者来,还请世叔宽容小子轻狂。” 林如海不以为意,只当是寻常的江湖郎中,他的身体连太医都没办法。不过到底不好拒了少年的一番好意,点了点头。 陈颍让梅笔去带医者进来,又问林如海黛玉是什么病,吃什么药。 “太医诊过说是玉儿生来有不足之症,无法根治,只能靠药物调理,一直吃的是人参养荣丸。” 陈颍皱眉,还真是原着里一样,不足之症,人参养荣丸,唉。 “世叔,那些太医院的太医,惯会明哲保身,十成力只出三分,所谓的不足之症不过是推脱之言。 若非是生下了就有残缺,只是不足弱症的话,花些时日就调理回来了,怎能一直用药吊着,没病也熬成病了。 更何况那些太医最是爱用人参,小侄只是粗通医理也明白虚不受补之理,人参乃大补之药,妹妹一弱质女儿家如何受得住,怕是常日气闷,夜夜难眠。” 陈颍说完见黛玉眼中已是氤氲雾气,林如海也眉头深锁,暗骂自己今日怎么如此浮躁,全无往日沉稳姿态。 “小子轻狂,不过浅显之谈,究竟如何还是等医者来诊过才知晓。” “无妨,颍儿的一片心意我是明白的。” 三人起身来到一客室,黛玉坐在屏风后面,陈颍和林如海在前面就坐。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梅笔回来。陈颍见林如海有些不耐,解释道:“孙老年岁大了,腿脚不便,偏又脾气古怪不愿让人抬行。不过孙老乃药王之后,供奉于陈家为老爷子调理身体,医术绝不逊于太医院院首,世叔安心。” 此行扬州前,陈颍想着林如海和黛玉都是病弱之身,便跟陈镜讨了孙老供奉随行。 林如海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梅笔和一林家小厮引着一白首老者进来。虽是鬓发雪白,却面色红润,精神奕奕。 陈颍起身见礼,“孙老,麻烦你了。” 孙老微微颔首,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打开药箱,取了一垫枕示意林如海将手放上去,然后两指搭在林如海腕上,微眯双眼。 片刻后又从药箱里取出一听诊器,没错,就是听诊器,不光听诊器,陈颍土制了不少后世之物,暂且不表。 孙老将圆头那端递给林如海道:“将此物贴于心室,放松心神,如常呼吸即可。” 林如海将信将疑把听诊器放入衣内贴在胸膛。 孙老戴上另一头的两只耳机,闭目聆听。 摘下听诊器放回箱内,取了纸笔记下林如海的表征。转头对林如海说:“请令爱在屏风后伸出手腕来,让老道诊一下脉。” 屏风好朱鹮服侍着黛玉伸出手腕放在垫枕上,又盖了一方薄帕于手腕处。 孙老诊了片刻后收回手,又询问林如海两人平日里的症状和饮食作息,还有之前的医者如何诊治用药。 林如海心头甚是疑惑。 陈颍瞧见解释道:“孙老诊病不同于寻常的望闻问切,孙老都是先切,最后问,这样不会影响到对脉象的判断。” 林如海点点头,不明觉厉。 孙老又抽了张纸写了方子,“令爱无甚大病,不过是体虚贫血,把那劳什子人参丸停了,按我这方子每日合理膳食,再多走动,多见日光,最好每日练上一遍五禽戏八段锦,养生健体。” 林如海问道:“这,不需用药吗?” 孙老嗤笑一声道:“岂不闻是药三分毒,令爱又无大恙,只是根子弱了些,以往大多病症都是用人参补过了,以后食补即可。” 黛玉在屏风后听了问道:“多谢老先生诊治,不知我爹爹身体如何?” 孙老略微迟疑,开口道:“林大人的症状很是复杂,老道还需要寻一静室再详细诊断。” 陈颍忙给林如海使了个眼色,林如海见状一愣,反应过来。 “那还请老先生随我移步静室,天色不早了,玉儿先回房歇息罢。” 在黛玉的疑惑中,陈颍林如海并孙老退出客房另寻静室去了。 ps:三更万字奉上,下午还有一更,新人新书,求订阅收藏,求推荐票。 大爱林妹妹! 第4章 中毒,盐商 换了一处僻静的房间,屏退下人,陈颍又派了梅笔守门,再检查了一遍角落房梁。 看得林如海疑惑不解,他刚才见到陈颍眼色,反应过来是有些话不好让黛玉听到,所以带着换了房间,却不解陈颍现在是何操作。 检查一番后,陈颍冲林如海一礼后道:“还请世叔谅解,实在是兹事体大,不得不谨慎。” 方才孙老为林如海诊断后所写的其实并不是什么症状,而是他们内部的一种暗语,看起来像是医者写的医方,反正医方一般人也认不出来。 孙老通过暗语告知陈颍林如海很可能是中了慢性毒素,对此陈颍早已有所猜测。但是此事不好让黛玉知道,于是便有了另寻静室一说。 陈颍示意孙老开口,孙老捋了把胡须道: “林大人的病表面上看是劳累过度,偶感风寒,但却不似外邪入体,反倒是病由内腑而发,老道推测是中毒。” 林如海面色大变,隐隐有些颤抖。 孙老取出银针在林如海指尖取了一滴血,置于一特制的小纸条上,待血浸开细细观察,又拿到鼻前轻嗅。 “确实是中了慢性毒药,此药我未曾见过,结合林大人病症,主药应有一味醉龙草,中毒之人五脏渐毁,症状颇似熬坏了身子的人,幸而毒素尚未扩散全身,不然老道也无法分辨出来。其他成分尚且不知,还要林大人取一些常日里的饮食来,容老道细查。” 陈颍也面色凝重,心里纠结着该不该把一些消息告诉林如海,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说了林如海也定然不信,反而惹出嫌隙。 “世叔,此事不可揭露,只能暗中查探,否则打草惊蛇,我怕幕后之人对妹妹不利。” “此言有理,我这就派人暗中调查,再加强人手保护玉儿周全。” 孙老突然又道:“之前给你们父女诊治的医者有重大嫌疑,虽说不少医者见病弱体虚就会开人参补药,可对一总角稚童用这等虎狼之药,要么是庸医误人,要么就是想林大人一家绝后。” 林如海身子一晃,双目圆睁,陈颍连忙劝解他稍安勿躁, “世叔,此时万不能打草惊蛇,有孙老在,妹妹的身子一定能调理好的,眼下要紧的是找出幕后之人以及除了世叔身上的毒。” 待林如海平复之后,陈颍和孙老起身告辞。 “孙老,你刚才何苦刺激他呢,不过是一可怜的糊涂之人罢了。” 孙老哼了一声,“着实是糊涂,你屡屡提点于他,他却不得其要。” 陈颍也是一叹,“这世道男主外女主内,时间久了便就这般了罢,我提及妹妹安危是想让他清理一遍内宅的暗子,结果反倒还要加派人手,唉。” 两人沉默许久,陈颍突然开口道:“孙老,我那妹妹可中毒不曾?” “这个不好说,但是想来是没有的,毕竟醉龙草极难得,幕后之人也不会浪费在一个小女娃身上。” 孙老喝了口茶兀地又道:“但是那小女娃肯定也是被盯上了的,单说那人参丸,就是要命的,哪里还用的着下毒。” 陈颍想了想问道:“孙老,如果妹妹一直用人参养荣丸,寿数几何?” “活不过二十之龄,若是待以后毁了根基就得一直靠好参吊着了,若是断了好参,撑个一两载也就没了。” 陈颍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想到之前竹砚调查到的东西,再联系上原着黛玉在贾府的遭遇。 陈颍两眼之中寒芒乍现,如刀剑逼人。好一个王氏,好一个甄家,真是狠毒啊。 --------------------------------- 陈颍在林府住下了,每日早间锻炼身体,然后陪着黛玉一起用早膳,陪着给贾敏守灵。 林如海忙的焦头烂额,又是盐政上的繁杂公务,又要料理亡妻的丧事,还得暗中调查下毒之事。 孙老检查了林如海的饮食后,发现毒来自于张姨娘给林如海做的红枣莲米羹。 这张姨娘原是服侍贾敏的丫鬟,陪嫁到林府,在贾敏有孕时开了脸给林如海收房。近两年来,林如海公务劳神后常爱用一碗张姨娘做的红枣莲米羹,益气补血。 林如海得知后拿了张姨娘审问,问出是年初时有人用她老子娘威胁,让她给林如海下毒,开始她不从结果对方送来了她老子的一根手指…… 林如海派人去查发现她老子是因为赌博被人砍了指头,不过暗中确有人阻止他去见张姨娘。 为此林如海又拿下几个门房还有婆子,却都说是拿了钱财加上本来就厌恶张姨娘她老子为人,只以为张姨娘老子得罪了人。到此线索只剩下砍了张姨娘老子手指的赌坊。 林如海只把张姨娘和那几个翻了事的下人打发到了庄子上,看的陈颍无语至极,却又不好干涉。 最后还是从黛玉口里得知那些都是跟着贾敏陪嫁过来的人,这才恍然。 待贾敏头七过后,林如海带着黛玉扶灵回苏州,陈颍也一路相随。 盐政上的事林如海很忙了好几日,如今交给副手让他按照留下的章程办事。 鲁树人说得对:想要俏,一身孝。 看着换了一身成套孝衣的黛玉,陈颍都不由心中赞叹。 一身雪白,显得清冷、不染凡尘。小小的一只再加上红红的眼眶格外惹人怜惜。 这要是放到后世,妥妥的被那些二次元萝莉控奉为神女。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码头登船,一路上也不少人设了路祭,对此陈颍很是不屑。 这些人多是那些盐商,之前不敢去盐院衙门祭拜,怕被当做投靠了林如海,现在头七都过了跑来设棚路祭,还不是怕林如海找他们麻烦。 登船之后,陈颍在船舱里陪着黛玉。 看着黛玉蹙着的秀眉,还有那红彤彤的湿润眼睛,陈颍心里有些难受,不过他也没去劝解,说了一声出去甲板上透气。 林如海站在船头,注视江面,陈颍走到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远远的有几艘船坠在他们后面。 虽然笃定那些盐商不敢在这江上对林如海出手,陈颍还是捏了把汗,这种被人监视着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陈氏春秋有言:陈颍不爽了,必然有人倒霉。 不久后,一只灰色的鸟儿落在了林如海船上,稍停片刻后又飞走了,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扬州城内,某个房间,气氛很是沉闷。 一个中年汉子开口打破僵局,“郑老爷子,你老倒是拿个注意啊,派去跟哨的船全被凿沉了,人一个都没回来。” 旁边一个脸色阴鸷的儒衫中年也开口道:“看来林如海暗中还有一股很强的人手,我们竟一点迹象都没察觉到。” “是啊,这要是林如海回来找我们麻烦可就糟了。” 剩下两人也纷纷开口,几个人都看着主座上的老者,指望他拿个主意。 老者依旧老神在在,悠闲的抽着玉杆儿旱烟,嗒嗒吐着烟雾。 最先开口的那个汉子显得很是急躁,站起身来回走动,然后又开口道: “老爷子,这一遭得罪了林如海,万一他回来后拿我们开刀怎么办,咱们一向以您为首,您倒是给拿个主意啊。” 老者也抽完了烟,卷巴卷巴收起烟袋杆儿,耷拉着眼皮道: “得罪了就得罪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邱老八平日不是胆子最大吗,这会儿唬成这个熊样儿?” 邱老八顾不上老者的调侃,急道:“老爷子,不是我熊,毕竟那林如海是管盐的,平时忌惮我们八大盐商,可这一遭,要是林如海以为那些船是去灭口的,保不齐跟我们鱼死网破。” 显然另外三人担心的也是这个,邱老八说完立马得到了附和。 见老者还是不为所动,邱老八神色一恨,咬牙道:“老爷子,你可别忘了林如海那张姨娘才被赶去了庄子上,这会儿那林如海估计就是条疯狗,您老难不成还想置身事外。” 老者脸色剧变,目露寒光逼视着邱老八,“你参与那件事了?” 苍老的声音透着寒冰般的冷气,让邱老八脑子一清,霎时面色惶恐,一股凉气从心底窜上脑门。 另外三个人连忙远离邱老八,避如蛇蝎。 邱老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爷子你救救我啊,我是被人算计了,我也没办法啊。” “你参与到什么程度了?” “那个张姨娘的老子是在我的赌坊被砍的手指,年初时林如海想改革盐制,李麻子跟我说以此震慑林如海一番,哪想到他敢下毒哇,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张姨娘给林如海下毒的事,老爷子您救救我。” 郑启荣四人心道这事儿还真有可能,这个邱老八不是老牌盐商,是一路争勇斗狠爬上来的,平素也没什么脑子,被当枪使也是有的。 怪不得今日邱老八一直叫嚣着对付林如海。 郑启荣咳了两声道:“你先别急,我觉得这次不是林如海的手笔。” “怎么会,难不成还有人会帮林如海不成?” 郑启荣意味深长地看着邱老八道:“李麻子他们三个呢?” “他们常日里和甄家往来密切,前些日子甄家大爷来了扬州,他们在瘦西湖上包了画舫招待呢。”邱老八语气含酸的回道。 所有人都是脸色剧变。 脸色阴鸷的儒衫男子问道:“老爷子莫不是觉得这次是他们干得?可他们的船和人手也一起折了啊。” “攀上高枝了还会在意一船人手,更何况诸位那个不是心狠手辣,会在意底下那些打手的性命?一个个以为林如海这盐运坐不长久了,就开始窝里抢食了,哼。” 被郑老讽刺的有些脸红,心狠手辣确实没错,他们聚在这也是为了利益,没谁是为了那几船亡魂讨公道的。 不过要真是李麻子串通甄家干的,那他们也不是泥人儿。 “邱老八,接下来他们怕是要拉你上船了,你自己掂量着该怎么选。” 郑启荣说完也不看几人脸色,径直离去。 ps:今天就这么多了,喜欢红楼喜欢林妹妹就支持一下,书友们的订阅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鼓励。 祝大家端午安康!卑微作者滚去码字了,明早七点准时更新。 第5章 苏州,竹林 入夜,瘦西湖上,一座巨大的华丽画舫停在河中央,灯火绚丽,歌舞如春。 画舫内,甄頫坐在上首,一左一右搂着两个衣着暴露的扬州瘦马,享受着两人的贴身服侍,一人喂食,一人斟酒好不快活。 下方三人却没有甄頫那么悠闲快活,显得心事重重。其中一人开口道:“甄大爷,你说今日动手的人究竟是不是林如海啊,我们这心里慌啊。” 甄頫瞥了他一眼,张嘴吃下美人筷子上的鱼肉,又嘬了口酒,才语气不屑地道: “他林如海要是有这能为还会死了儿子又死老婆,我父亲说可能是因为林如海还有用处,上面那两位还不想他死。” 这话一说,下面三个人更是惶恐,端着的酒抖了满襟。 “瞧你们这点出息,有我甄家保着你们,怕什么,在江南,我甄家要他林如海死,就没人能保得住他。” “是是是,能跟着甄大爷是我们的荣幸,倒是我们眼皮子浅,杞人忧天了,该罚该罚。”有人打头,三人自己斟满连饮了三杯。 又有一人小心道:“甄大爷,前日进了林府的那个外地小子怎么处理,要不是他带了个老医手,张姨娘那条线也不会暴露了。” 甄頫不耐烦道:“滚滚滚,提起他我就来气,我父亲再三叮嘱我不要招惹那小子,颍川陈氏都三代不为官了,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怕的。” 李麻子最是机灵,忙巴结道:“一个毛头小子罢了,还值得甄大爷生一回气?我替大爷料理了他,免得脏了大爷的手。” 甄頫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表示你小子很上道。另外两人心里懊恼反应慢了。 几人又饮乐起来,不时又说到林如海把张姨娘发落到庄子上的事。 “那林如海也是个软蛋,居然只是把那些暗子赶到庄子上,嘿嘿。” “以前他顾忌咱们八大盐商的势力,现在又顾忌贾家的体面,这人一旦顾忌多了就什么事也成不了。” 甄頫也笑道:“若不是如此,王氏那个蠢妇岂能屡屡得手。说来也是奇了,因为几句口角纷争,不远千里暗害小姑子流产,如今更是要害从未谋面的小外甥女性命,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一个盐商抓住机会抢在李麻子之前开口巴结,“听说林盐运家的千金是个美人胚子,大爷何不……” 甄頫一酒盏砸过去,啐道:“真是个野驴肏的,那是贾家老封君的嫡亲外孙女儿,甄家贾家还是老亲,到时候闹个灰头土脸,丢了甄家体面,得罪了贾家,我父亲还不捶烂我的头。” 没了兴致,酒也喝不下去了,李麻子谄媚地跟在甄頫身后,躬身讨好。 “大爷,林家千金不能动,但那陈家的小子可以动啊,听说是个长相极清秀的,大爷何不赏他一个攀高枝的机遇。” 甄頫听了抚掌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李老爷果真是个妙人儿,那此事就麻烦李老爷了,到时候我一定在父亲面前为李老爷多多美言。” 另外两人低着头掩饰着脸上的不屑,又嫉妒李麻子走运,心里想着先李麻子一步把人找来献给甄頫,谁让人家有一个好爹呢。 --------------------------------- 陈颍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正在船舱里陪着黛玉一起抄写孝经。 一个命令下去就是好几船的人命,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船沉下去,陈颍心里也久久不能平静,惶恐迷茫之中又有一种掌控生死的快感。 陈颍害怕自己迷失在这种快感之中,便叫了一上船就发呆伤神的黛玉一起抄经,放空自己的心灵。 船上的日子枯燥重复,等到了苏州,下船的那一刻,陈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脚踏实地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之前沉船的事情加上在江上的漂泊之感,让陈颍一直心情沉闷,恹恹地提不起精神。如今脚踏实地,心情无比地愉悦。 陈颍隔着帘子和马车里的黛玉说话。 “妹妹,今日我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大地被称作大地母亲了。” “为何?”黛玉有些疑惑,之前看见陈颍写的故事书里有大地母亲一说,明明是他自己写的,怎么这会儿又说现在才知道原因。 “之前在船上数日,感觉整个人都快变成石头了,方才下船,脚踩在地面的瞬间,仿佛重获新生,就像饿惨了的婴儿喝到了母乳一般,所以大地母亲真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黛玉红着脸暗啐了一口,心里吐槽陈颍的不着调,还以为他有什么高谈阔论呢。 “我怎么没有这种感觉,想必又是哥哥杜撰了捉弄我的。” “明明是妹妹你坐在马车里,没有下地,自然感觉不到,偏说我杜撰,可真是冤死我了。” “呸呸呸,好好的说什么死呀活的,哥哥快把它呸走。” 感受到黛玉的着急,陈颍心里暖暖的,应着她的要求呸了两下。 因为林如海之前打发人去了信,码头上有林氏的人来迎接,林如海上前去交涉。 回到林氏族里,林如海领着黛玉见了几位族里的长辈之后,就带着陈颍和黛玉下去安置歇息了,明显能感觉到林如海和宗族这边并不亲厚,还不如对贾敏的配房态度好。 陈颍大致推测,应该是当年林老爷子去世后,林氏宗族这边眼红林家财产,欺负林如海孤儿寡母,直到林如海高中探花,得了先荣国公贾代善赏识,才又腆着脸上赶着来巴结。 如今林如海尚在,且身居盐运要职,陈颍原以为姑苏林氏的族人并不敢放肆。 可实际上,虽不似原着里林如海去后那般贪婪丑陋,却也算不上好的。 有几个年纪大辈分高的族老端着架子颐指气使,让林如海照拂这个提携那个,甚至还有抱怨生活艰难让林如海分些盐引换银钱度日的,一个个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着实丑陋。 林如海也没惯着他们,给族里购置了些祭田,又给族学请了几位举人先生,其他的无理要求一概不理,气得几个老头脸红胡子抖,大骂林如海不孝,那叫一个白沫飞天。 贾敏的丧事只简单操办了七天,葬入祖坟。林如海便急着赶回扬州主持盐政大局,这段时间林如海早就攒了一肚子委屈和怒火,这次回去带给盐商们的必是山崩地裂。 陈颍见黛玉伤神太过,状态很是不好,便央了林如海,自己带着黛玉留在姑苏往各处庙宇进香祈福,好让黛玉散散心。 林如海思索再三,同意了陈颍的提议,留下了老管家林忠并两个护卫,黛玉身边的白鹭朱鹮自然是跟着,还有原着里跟着黛玉上京的奶嬷嬷王嬷嬷以及娃娃脸雪雁。 陈颍不喜欢林氏宗族那些人的嘴脸,自然不愿意留在那里,也就没告诉他们自己和黛玉要留在苏州。 在码头送别林如海之后,陈颍携着黛玉直奔准备好的别院。 “妹妹,这院落如何,虽不大,但假山流水,亭台花树一应俱全,妹妹可还喜欢?” 黛玉看着眼前精致的小园子,露出了数日以来的第一抹笑容,见黛玉高兴,陈颍趁热打铁,领着黛玉游览观赏。 潺潺溪流从秀巧的山石下流出,一座可爱的小竹桥连接了小溪两岸。走过竹桥便是一整片郁郁葱葱的翠竹林,微风吹过,沙沙作响。 踏在青石铺砌的竹林小径上,听着轻微的流水声和风吹竹叶的沙沙声,黛玉感觉难得的放松,一直梗在心头的苦闷哀愁此时都忘却了。 陈颍侧头向黛玉问道:“这竹林妹妹可瞧得上?” 黛玉冲着陈颍感激一笑,点了点头。 陈颍回了个笑容,继续道:“在扬州时,我作为客人,有些话想提醒世叔却不好开口,现在到了我的地儿,有些话要告诉妹妹呢。” “哥哥请讲,玉儿必定好好记着。” “第一个就是这竹,妹妹爱竹,在扬州时院子周围遍植翠竹,可竹林阴凉多潮,妹妹的院子又贴地而居,本来就身子柔弱,如何能长久居住;更何况秋冬之时寂寥阴冷,使得人心情也一齐低落,愁思一多,对妹妹的身子也不好。” “那按哥哥说的,这竹林岂不是一年四季都住不得人了?” “急什么。”陈颍屈指刮了下黛玉的琼鼻,看她回了个白眼,不由微笑。 “看见这竹楼了,上下两层,人住在二层,就可以隔开地面潮气,一层也并未贴着地面,用来储物或是养些小动物都极好,清爽通风。” 绕着竹楼看了一圈后,陈颍让黛玉坐在院里的秋千上,轻轻地推着。 “哥哥,建造这竹楼还有秋千的匠人可真是巧手呀。” “妹妹只夸这建造之人,却不夸设计了竹楼和秋千的人,此乃买椟还珠也。”陈颍停下秋千,走到黛玉面前,做出一副被气到的模样。 见陈颍挤眉弄眼地作怪,黛玉噗嗤一笑,连忙抽出帕子遮住脸。 “哥哥真不是个好人,整日想着编排捉弄玉儿,早晚仔细你的皮。” 笑了一会儿,黛玉歪头问道:“这竹楼是哥哥设计的吗,可真好看呢,还有这秋千也是极好的。” 陈颍被黛玉萌了一脸,拍着胸膛道:“那当然了,这竹林可是我照着你那院子亲手画的图纸,然后寻人按图建造,可废了我好一番精力,画了一夜才……呃,不说这个了,我还给妹妹准备了个惊喜呢。” 陈颍感觉和黛玉一起时自己的心态都年轻了许多,这一得意嘴就没管住。 看着黛玉又感动又心疼的小眼神,陈颍心里一揪一揪的,突然想到要是前世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女儿那多好。 黛玉想起了那日早膳时哥哥顶着两个青眼圈打盹,还被自己笑话,心里一愧疚,便愈发湿润了。 “妹妹快收一收罢,我花这心思就是为了让你高兴,要是这会儿惹得你落了泪,我……”陈颍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看着黛玉噙在眼眶里的泪珠心疼得不行。 “白鹭姐姐,你快去告诉梅笔一声,让他把爷准备的惊喜赶快带过来,十万火急。” ps:假期结束了才发现自己还没出去嗨皮,就又要上课了,呜呜呜。 先奉上量大管饱的三千五百字,下午还有一章三千打底,另外作品相关里发了红楼人物的生日设定和年龄差,有兴趣的可以去康康。 希望喜欢红楼的大佬们多多在评论区交流,说说你眼里的红楼人物,球球啦。 最后,给各位大佬跳一段蕉迟但到助助兴,推荐票你一定要快点到啊qaq。 第6章 小熊猫大熊猫小大熊猫! 陈颍温声细语地哄着黛玉,总算是没让宝贵的泪珠儿落下来,这段时间黛玉总是伤心流泪,时间一长,有点情绪波动就会变的湿润润的。 陈颍真怕她哭坏了眼睛。心想养女儿真难啊,前世三十岁还在忙创业,婚都没结就因为在熬夜写标书猝死了,对于照顾小孩完全没有任何经验。 不过看着这么可可爱爱的一小只,还有什么好说的?摸索学习呗。 看着黛玉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又蹙起了,陈颍又一次懊恼自己刚才没把住嘴,一得意啥话都秃噜出来了。 好在这时白鹭带着梅笔回来了,四个小厮抬了两个用黑布罩着的笼子进来,旁边还跟着个中年妇人。 “爷,带过来了,就在笼子里。” “嗯,你带他们下去领赏,饲养员留下。”陈颍看了看笼子,然后摆摆手道。 “呃,爷,四……养员?”梅笔露出尴尬而不是礼貌的笑。自家爷什么都好,就是老说些自己听不懂的东西,还怪自己没文化,我梅笔可是老太爷亲自调教出来的! “没文化,真可怕!就是平时负责喂养照顾小动物的人。”冥冥之中自有因果,陈颍应梅笔内心要求,说完他没文化之后把他赶了出去。 “妹妹,惊喜就在这布下面,你快揭开看看,保管你喜欢。”陈颍语气中满是怂恿和蛊惑。 黛玉眨了眨可爱眼睛,不知道哥哥又在做什么怪。不过她也很好奇黑布下面是什么小动物,难道是兔兔。 当黛玉满怀好奇地拉下笼子上的黑布,一只怪模怪样的黑白色团子出现在眼前。 一下子曝光在众人眼前,突然曝光让黑白团子有些发懵,呆呆地和黛玉对视片刻之后身子一歪在笼子里翻了个滚儿。 “呀,好可爱!哥哥这小家伙是什么啊。”黛玉被它憨态可掬的样子逗笑了,转头问陈颍。 陈颍上前把盖在另一个笼子上的黑布也掀开,然后回道: “这两个小东西是大熊猫,我遣人从蜀地寻来的。怎么样,好玩。” “嗯嗯,笨笨的。诶,它们俩这么小小一只的,为什么要叫大熊猫,不叫小熊猫呢” 黛玉灵魂发问,陈颍脑海里浮现出大熊猫和小熊猫的一寸照,嘴角抽了抽。 “大熊猫就是一个名称而已,和体型无关,就像你也是小小的一只仙女,还不是被人叫大小姐。” 黛玉觉得哥哥又在取笑她,黛玉不依。 陈颍咳了一声假装没看见,继续道: “大熊猫就是蜀地常说的食铁兽,小熊猫那就是另一种动物了。所以大熊猫是大熊猫,小熊猫是小熊猫,它们不是同一种熊猫。这两小只是大熊猫的幼仔,还不到一岁,姑且叫小大熊猫好了。” 陈颍觉得如果是在二次元,黛玉现在一定被绕的眼冒蚊香圈了。 迷糊了一会儿,黛玉回过神来,不依地叫着,“臭哥哥,坏哥哥,就知道捉弄玉儿,不要理你了。” 陈颍时不时的捉弄一下小黛玉是为了转移她悲伤的情绪,当然也有实在是太过喜爱的原因。 黛玉自然不会真的不理陈颍,象征性的生了会儿气,又继续逗小大熊猫。 “哥哥,书里不是说食铁兽力大无穷,吞金食铁,凶悍无比吗?” 陈颍立刻化身带科普家,给黛玉介绍道:“害,大熊猫~就是食铁兽,的确是力气很大,不过它们可不吃铁,更不吃金子。 民间管它们叫食铁兽,是因为经常看见它们跑到农户家里舔食铁锅里残留的盐分,笨手笨脚的还总把锅给人家搞破。实际上它们很温顺很可爱的。” “原来是这样啊,哥哥懂得真多。” “那当然了,不然怎么给你这么聪明的小家伙当哥哥。以后这两只小大熊猫就养在这竹林里,妹妹觉得可好?” “嗯嗯,书上说它们吃竹子,养在这里当然是好。” “那以后就让这两个小家伙给妹妹做邻居,每天打滚耍宝逗妹妹笑。” “诶,这竹楼是给玉儿住的?” 黛玉一直以为哥哥带她看这竹楼只是为了让她知道扬州的院子住着不好。没想到居然是为她建的。 “当然啦,我特意给妹妹建的。不过现在还是冬季,妹妹白天过来耍子就好,逗逗小大熊猫,荡荡秋千,晚上得跟我回主院去。等到明年天暖和了,妹妹就可以住在这竹楼里,静听风吟竹,水潺潺。” 听着陈颍勾画的情景,黛玉不由痴了。等回过神来又有些难过。 “可是玉儿很快就要回扬州去了。” 感受到黛玉的小委屈,陈颍揉了揉她的小脑瓜,笑道: “放心,哥哥保证明年夏天时妹妹一定能在这里昼理风竹,夜枕红霞。到时候哥哥再亲手做一个风铃给妹妹挂在檐下,风儿一吹就叮铃铃的响,可好?” “可是爹爹那里……”黛玉有些向往,又舍不得爹爹,很是为你。 “玉儿,你留在扬州,世叔每天都得担心那些盐商对你不利,你也不想世叔担心。世叔那里由我去说,保管玉儿明年夏天能住在这里。毕竟玉儿也是这园子的主人呢。” “诶~”黛玉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不过心里确实暖暖的,有哥哥关心爱护的感觉真好。 陈颍许诺明年夏天让黛玉住进这竹园竹楼,自然不是在骗她开心。 林如海这次回扬州必然是天翻地覆的场面,被人下毒,监视甚至有可能伏杀,林如海又不是什么泥人。 陈颍暗中安排了人手,在关键时刻保住林如海,不光是为了黛玉,也为了如今扬州的局势,林如海不能出事,不然就没人能坐镇盐运抗住甄家的压力,没人能平衡皇家、文官和武勋三方角力。 这次扬州的动荡至少两年内是不可能平静下来的,陈颍来一趟把水搅浑了,局面已经破开,接下来如何在新进盐商中安插人手那就是便宜老爹的事了。 总的来说,就是林如海巴不得黛玉离开扬州,他分不出精力来照顾黛玉,也怕黛玉和他一起遭了毒手。 当然林如海更可能的选择是把黛玉送去京城荣国府她外祖母那里。 得多留意贾家的动向才行,可不能一不留神小玉儿就被他们偷走了。陈颍暗戳戳地想着。 “哥哥,回神了,哥哥……” 听到黛玉的呼唤,陈颍的视线重新聚焦。尴尬的挠了挠头道: “刚才想起一些外面的事,走神了。妹妹不管这些,男主外女主内,妹妹还是好好想想这竹楼叫什么名字罢。” “哥哥你又乱说什么啊,再捉弄我,我就离了你这地儿,回去告诉爹爹去。”黛玉有些羞恼,这人好不知羞,什么话都敢乱说。 “哪里乱说了,再正经不过的事,妹妹快想想这竹楼可叫什么好。”陈颍使出转移话题大法,这小妮子居然想告家长。 陈颍想象了一下林如海提着刀追杀自己,然后罚自己做俯卧撑的场面。 啧啧,惹不起! 陈颍脑洞大开之际,黛玉认真地在给竹楼取名: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不如就叫幽篁阁,哥哥觉得可好?” “妹妹想得自然是极好的,很符合建这竹林的用意。我就希望妹妹能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没有烦忧,快乐平安。” “哥哥,你对玉儿真好,谢谢你呢。” 正当黛玉感动时,陈颍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玩味。 “妹妹,其实‘幽篁阁’这名字里还有另一处好。” “哥哥快说说看。”黛玉有些好奇,还有什么好处,自己怎么想不到。 “《九歌》里有一篇‘幽篁’妹妹可曾读过,里面有一句‘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妹妹你说贴不贴切,住在这幽篁阁里你是闺阁才女,听风对雪;出了这阁到了主院那边,你是管家奶奶,管理内宅,权倾……哎哎,我错了,妹妹我错了,下次还敢,快别追了,仔细累着。” 黛玉虽然才六岁,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白鹭朱鹮两个快到放出去的年纪了,平时聊天时说些嫁人之类的话,黛玉也是听到过的。 什么出阁,管家奶奶的,呸。黛玉被这话羞到不行,感觉脸都热的冒气了,还好白鹭朱鹮和那什么饲养员几个人离得远远儿的,不然自己还怎么活。这个坏人成天捉弄她,今天再不能轻饶了他去。 黛玉迈着小脚追打,陈颍怕她摔着累着,最终还是假装被她抓住。 一阵揪打,黛玉的额头和鼻尖都冒了一层薄汗,微喘息息。 陈颍见她出汗,怕她着凉,不敢让她再闹了,便捉住正捏着帕子打人的小手,把黛玉揽在怀里。 黛玉正打的开心,突然被陈颍抱住,浑身一僵,有些忸怩。 见黛玉不闹了,陈颍松开她,取过帕子给她擦去脸上的细汗,又牵起她的小手。 从朱鹮手里取了提前准备的披风给黛玉披上后,陈颍一本正经地批评: “妹妹以后可要注意,感冒了可不是顽笑的。” “呸,明明是你起的祸根,这会儿又装模作样教训我,不是好人。” 黛玉嗔了他一眼。脸上因为追逐打闹泛起的红晕配上那娇俏的嗔视,轻哼的鼻音,陈颍居然有一瞬觉得这个不到七岁的小姑娘风情万千,煞是动人。 这种感觉可不同于之前拿黛玉当妹妹甚至当女儿的心态,而是那种对异性的欣赏和心动。 陈颍暗暗反思,难不成我本质居然是个变态,前世怎么没有察觉。 对了,一定是因为这一世自己生理上还是个小屁孩,一定是这样的。 本来还准备让黛玉给两只小大熊猫取名的,不过见黛玉有些累了,也就下次再提了。 让饲养员把两小只安顿在竹林里,又嘱咐她好生照料,赏了两个银锞子,就牵着黛玉回主院去。 一路散步走回主院,黛玉终于恢复过来。 喝了热姜茶后,黛玉没好气地嗔道:“哥哥就知道欺负玉儿,等我告诉爹爹让他打你的板子。” 陈颍装作低眉顺眼地恭敬道:“奶奶说得对,告诉爹爹让他打我的板子。” 刚平静下来的黛玉又被这话点着了。 “哥哥你……真是个坏家伙,玉儿不理你了,你快走,快出去。” “好妹妹,哥哥真真是知道错了,下次还敢,你就原谅了这次罢。” “哼,就知道欺负我,下次再……诶,你刚说下次还敢?” “没有,是妹妹听错了。” 然后陈颍饱尝了一顿粉帕拍打。 “妹妹快别打了,仔细累着你……诶诶诶,先停下,我还有正事要说呢。” “那哥哥快说,说完了好离了我这地儿。” “方才只说了第一件事,现在便说第二件,就是这个管家奶奶,呃~”被黛玉瞪了一眼,陈颍连忙改口。 “就是这个内宅的事,在扬州时,我见世叔对那些个奴才也宽仁太过了,那起子都在眼前偷奸耍滑了,世叔全当没看见。 妹妹虽然还小,可也是正经的女主子,很该把规矩立起来,好好地收拾那些欺上瞒下,手脚不干净的刁奴。 如今妹妹就拿这小园子练练手,待会儿我让我奶嬷嬷来教妹妹,等妹妹神功大成,回去把那起子刁奴统统灭掉。” 黛玉听的感动不已,她好几次听到下面的婆子说她以后就是失恃之女,没有主母教养什么的。还好有哥哥细心替她打算。 “刚才一阵疯闹都出汗了,妹妹洗漱一番好好睡一觉,可不敢着凉了。” 陈颍化身唐僧,一阵碎碎念,又吩咐朱鹮去安排沐浴的热水,又让白鹭去厨房取了一份小米粥放在炉子上煨着。 “待会儿妹妹洗漱好记得吃上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保管能睡个好觉,哥哥还有事,就走了哦。” 嘱咐黛玉歇息后,陈颍便要起身离去。 “嗯,哥哥慢走,白鹭姐姐替我送一下。” 虽然之前一直喊着赶陈颍走,这会儿黛玉却有些不舍,望着陈颍出了院门,才收回目光,跟着朱鹮去内间沐浴。 ps:今天的最后一章,四千字奉上,感谢几位大佬的推荐票。 良心作者在线求订阅,求推荐票! 明早七点,我们不见不散,笔芯! 第7章 妹妹和表姐 陈颍没有回房间,径直到前院书房,唤了竹砚听他来汇报外边的动向。 这次出门陈颍带了梅笔竹砚两个,一个跟在他身边照料起居出行,一个负责外边的事,护卫安全。 听竹砚汇报完甄家还有王氏那蠢妇的事,陈颍又问了问上次的事情。 “上次的事没留下什么首尾?” “爷放心,上次的事是郑启荣那老狐狸暗中动的手,咱们手下的人没出面。那老家伙还挺狠,那船上还有他孙子呢,虽说不是嫡孙。” “你管那么多呢,其实那是他儿子的妾室偷人生的,他一直养到今天就是为了这点用处,有这么个‘孙子’折进去,其他盐商根本不可能怀疑到他头上。” “啧啧啧,真不愧是老狐狸,真鸡贼。”竹砚觉着也就爷发明的这个词能形容老狐狸的奸诈了。 “行了,除了要分一部分人手暗中保护林如海,其他的都收回来,接下来就让那些盐商身后的势力去抢肉罢。 这次在苏州要去各处庙宇祈福,你安排好人手,把出行的安全仔细着,要是出了纰漏,仔细你的皮。” 陈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学会了黛玉的口头禅,别说,用起来感觉还挺不错。 “还有事情吗?” 竹砚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陈颍。“爷,这是下面递上来的,说是沁姑娘在家里闹着要找爷,最后寄了这信来。” 陈颍接过信,想起家里那个小不点,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 “行了,没事了就下去,你也别太累着,事情交给下面去做,把握好大方向就是。” “小的明白。” 竹砚走后,陈颍放空思绪整理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甄家利用王氏的嫉恨在林府后宅使阴私下作的手段,又强势插入扬州笼络盐商,再经盐商之手给林如海下毒,显然是想再次染指盐运。 有些盐商以为林如海大势已去,一个个不复以往的谦恭,林如海还没倒,就都急着跳出来内斗,怕分不到肉。 陈颍想敲打一下盐商,因为现在还不能让林如海倒台,不能让甄家坐大盐运。郑启荣趁此机会拉一打一,暗中加剧了盐商内斗。 而林如海么,面对贾府出来的刁奴隐忍不发,想来是不愿得罪荣国府,失去勋贵一列的支持。 林如海与文臣、勋贵皆有关联,又是太上皇亲点的巡盐御史,也唯有如此三足鼎立,他才能在江南立足,并抗衡甄家。 这次沉船事件表面上看来是盐商猖獗欲在水上围杀林如海,却先一步被除掉了。实际上盐商只是想监视林如海而已。 但不管怎么,盐商都得为此次的行为付出代价,林如海身后的那位不能让他受此委屈,毕竟磨都还没卸。盐商背后的人也得让林如海把怒火泄出来,至于盐商,工具人罢了,再换一批就是了。 想通这些后,陈颍伏案提笔开始写信,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外祖父和父亲,算是实习报告。 想来有郑启荣内应,他们会在这次大清洗中占下不少的位置。 写完“实习报告”,陈颍拆开小不点写给自己的信。 字迹歪歪扭扭,抱怨陈颍走后没人陪她玩了,外祖父逼着她每天练大字,又说陈颍不疼她了,也不给她写信,质问陈颍是不是在外面找了别的小可爱。 整封信流露着小不点的委屈不满,看得陈颍哭笑不得,这才离家不到一个月,小不点还真是缠人啊,至于她口中的别的小可爱,嘿! 这个还真有。 陈颍又提笔给小不点回信,表明自己最迟年底便回颍川,到时候一定整天陪她玩,关于别的小可爱什么的陈颍只字不提。 待墨迹干后,便放到一个木匣里,匣子里还有陈颍新编的插图故事集。让梅笔把信和匣子派人加急送回颍川。 竹砚口中的沁姑娘,陈颍口中的小不点,是陈颍四岁时便宜父亲赵旭从外面抱回来的,刚抱回来时小不点还不足月。 赵旭说小不点是他在外面的血脉,孩子的母亲是某个圣教的圣女,二人一年前相识,如今难产去了。 关于老爹的风流事,陈颍立马脑补出白莲教、闻香教之类的反动势力圣女,外出历练时遇难被老爹救下;又或者圣女为了任务接近老爹,最终被折服爱上了老爹。 要说反感,陈颍并没有多少,算算时间,毕竟是在母亲离世三年后发生的事。 纵然有那么一丝不满,他也不会迁怒于一个婴儿。 老家主陈镜把赵旭骂了个狗血淋头后,准许小不点留在府里,还亲自起名陈沁。 这波操作看得陈颍摸不着头脑,自家赘婿有了外遇把孩子带回来,老丈人骂完一顿就接受了,还亲自起名,就算老爹是前朝皇室,也没这样干的啊。 陈颍隐隐猜到其中肯定有隐情,不过这是长辈的私事,不好过问。 不说这些鸡毛蒜皮,对于陈沁,陈颍是真心疼爱的,与其说是妹妹,倒不如女儿贴切,可以说陈沁是陈颍带大的,便宜老爹常在外面图谋大事,露面的次数还不如外祖父多。 像是给黛玉的插画故事,还有许多稀奇的小玩意儿,都是陈颍之前根据前世记忆苏出来给陈沁玩的。 黛玉听陈颍讲到陈沁时,还羡慕陈沁有个这么疼爱她的哥哥,提起她都是一脸的温柔笑容。 陈颍便作怪道:你有我这么好的哥哥,居然还羡慕别人的哥哥,看我怎么收拾你。 逗得黛玉咯咯直笑,两人闹做一团。 --------------------------------- 此后数日,陈颍陪着黛玉在苏州往各处庙宇祈福,几天下来,苏州大部分寺庙都游了一遍,黛玉的气色都好上了许多。 还有那两只小大熊猫,黛玉给它们取名叫团团圆圆,每日都会去竹园看望它们,逗它们顽。陈颍常分不出那个是团团那个是圆圆,闹了几次乌龙,每少被黛玉取笑。 就在陈颍打算带着黛玉回扬州时,收到了老爹来信,让他去苏州吴县玄墓山蟠香寺探望故人之后,信中详表了其人身世,令陈颍感慨世事离奇。 原来赵旭有一胞姐赵旼,当年不愿掺与到造反之事中,陈镜和赵旭也未强求。后来嫁到了姑苏吴家,过平稳日子。 这吴家也是仕宦之家,赵旼嫁给吴老爷子的嫡长子后育有一女,乳名乐瑶。生来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最后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一直带发修行,法名妙玉。 如今赵旼和其丈夫皆已亡故,只留十二岁的妙玉在蟠香寺随师父修行。 赵旭的意思是让陈颍去探望一番,看看有没有吴家的人贪图赵旼留下的遗产,欺负妙玉一介孤女。 以前为了不打扰赵旼的平静生活,两边都不联系,如今只剩一介孤女,吴老爷子也去世了,不能再不闻不问被人欺负了去。 看完了信,陈颍有些难以置信,之前一直以为自己跟金陵十二钗中的人没有关系,这会儿突然说妙玉是自己的嫡亲表姐,跟做梦一样。 之前游寺的时候陈颍还特意避开了妙玉修行的蟠香寺,怕贸然前去沾上不必要的因果,引发蝴蝶效应。 结果这会儿因果到了,上天注定他要走这一遭。 发了会儿呆,陈颍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反正自己本来就想一一见识诸位金钗,如今和妙玉有了这层关系也不赖。 既然要去蟠香寺,回扬州的行程只得推迟。陈颍跟黛玉解释了苏州有位故人要去探望,所以要推迟一两日再回扬州,黛玉听了表示自己没意见,都听哥哥的。 第二日陈颍带着黛玉,登了马车,启程往蟠香寺而去。 陈颍坐在马车靠窗位置,将窗帘掀起一条缝,黛玉挨着陈颍,从那道缝瞧外边儿的光景,又不会被外面的人看了去。 每每瞧见曾在书上见过的,黛玉便开心地同陈颍诉说;遇上不认识的,也一一指着问了陈颍。 陈颍便笑着一一解答,再说出一串的典故或是风俗,逗得黛玉笑了一路。 黛玉不知道的是,这一路上所经过的人,有三成都是陈颍安排来护卫的人,混于街头摊贩卖艺人之中,若有突发事故,一声令下齐齐出动,就好比《龙凤店》里的: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一路欢声笑语,很快便到了玄墓山蟠香寺,打过招呼后,马车直接驶进内院厢房。 在厢房略做休整后,陈颍便携了黛玉去拜访妙玉。 引路的小尼姑将陈颍一行带到妙玉师父的禅院,在前院只见到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尼姑,想来应该是妙玉的师父了。 “来着皆是缘法,几位施主还请里面稍坐。”妙玉师父面色淡然毫无表情。 跟着妙玉师父进到客房后,陈颍直接开门见山道:“好教师太知晓,我们是妙玉俗家的亲故,此行是为见妙玉而来。” ps:下午照例还有一更,先上课去了,喜欢的兄弟萌点点订阅,有推荐票的支持一波,拜谢啦。 第8章 妙玉烹茶,作死的吴家 妙玉师父听了陈颖这番话,反而露出戒备和厌恶的神色。 陈颖一见她这神情,便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必是之前有吴家的人来纠缠浑赖过。 “师太别误会了,我们不是吴家的人,家父姓赵讳旭,此行也是家父之意,一则探望妙玉,二则帮她解决吴家的麻烦。” 赵旭在信里提到过,妙玉的师父与赵旼是至交好友,肯定是知道颍川陈氏和赵旭的,所以陈颖直接摆出赵旭来消除对方的疑虑。 既然是妙玉的舅家来人,妙玉师父自然不好再阻拦,留下句妙玉在内院,便自去抄经了。 陈颖不明白她的不满从何而来,也不在意,牵着黛玉便往内院去。 才进门便听到有诵书之声,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先诵一遍,然后便有一个稚嫩又有一丝空灵之感的声音跟着读一遍。 让白鹭雪雁几人在外面等候,陈颖带着黛玉循声而入。 进门后陈颖便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正在教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读书。大的肯定就是妙玉了,那个和黛玉差不多大的小女孩陈颖猜测应该是和妙玉有着半师情分的邢岫烟。 察觉有人进来,妙玉诵了半句就停下,抬眼打量着门口的人,那个小女孩低着依然指着书一字一字接着认读,结果读到一半后面不知道怎么读了,一抬头才发现来人了。 一时四人默默地互相打量着,都不开口说话。 妙玉和邢岫烟观察陈颖二人。一个剑眉星目,面容俊朗,一个水眼山眉,钟灵韵秀,上身俱穿着一身淡青色长袄,绣着梅花纹,下身一个穿松花色长裤,一个着浅蓝色长裙。心中唯有赞叹:好漂亮的一对儿金童玉女。 陈颖见妙玉穿着黑色绒面观音兜,淡紫色垂珠珞妙常巾,黑白二色小菱格纹比甲,水蓝夹袄并水蓝棉裙;邢岫烟则是简简单单半旧的浅灰色棉袄和浅灰色布裙。 两个都是世上顶尖儿的好容貌,尤其是那出尘的气质,一个清冷高洁,一个略有点淡然飘渺,虽还年幼,却可知道今后必然是一等一的佳人。 只一点让陈颖觉得有些怪异,这初次见面的表姐妙玉和妹妹陈沁长得有七八分相似了,简直就是一个大一号的陈沁。 陈颖惊叹妙玉和妹妹陈沁的容貌之像,最终用一句名人名言说服了自己。 迅哥儿曾说过:外甥肖舅! 那外甥女和舅舅的女儿长得像河狸吗? 陈颖觉得很河狸。 鲁树人也说过一句关于舅舅的话:天大地大,娘舅最大! 那自己这个娘舅家的亲表弟来给表姐做主,自然也是河狸。 陈颖的思绪跑到九天之外留下到此一游后又回来,其实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 见妙玉只冷冷地盯着自己,并无请自己入门落座的意思,心里吐槽她没礼貌之余,陈颖先开口表面身份。 “乐瑶表姐安,弟颍川陈颖,奉家父之命前来探望表姐。”陈颖抬手行了一礼。 妙玉身子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又压了下去,冷声道:“这里只有槛外人妙玉,没有什么乐瑶,也攀不起大户高门。” 真是不礼貌的小朋友啊。 听着妙玉冰冷的话,再结合她方才的一丝挣扎神色,陈颖知道她对赵家这么些年不闻不问是有怨气的。 但赵旭当年答应了不再把赵旼卷入造反事业中,若是常有联系,如何能做到不牵连。此中缘由却也无法对妙玉道。 “表姐这话就不对了,颍川陈氏不过耕读人家尔,何来高门。弟弟我也是一介白身,连功名都无,自然同表姐一般,也是个槛外人。” 听了这话妙玉的脸色稍稍缓和下来,把陈颖黛玉请进屋里,又命小丫头上茶。 陈颖刚盘腿坐下,听见上茶忙拦道:“我知晓表姐这里有好水好茶,更有好手艺,厚颜讨上一杯来吃,不知表姐可愿不愿赏呢。” 妙玉觉得这个表弟说话倒是有趣,行走坐卧也洒脱不羁,颇有魏晋之风。想来同自己一样是个不受规矩束缚的叛道之人。 妙玉点头应下陈颖的要求后,起身去内间取了一檀木匣子出来,打开匣子拿了茶具和庐州六安茶。又让小丫头去抱了一只陶瓮出来,从瓮里取了水烹茶。 陈颖看了看旁边的邢岫烟笑道:“乐瑶表姐,你不介绍一下你这得意弟子?” 被陈颖温和的目光看着,小岫烟脸颊发热忙低下头。 妙玉道:“她家在寺里租住,我见她灵透不是俗人,便常叫来相伴,没事也教她认几个字,什么师徒的你可别混说,这青灯古佛还是别……” 妙玉一时语快,连忙止住,口念佛号。 陈颖心里直乐,这个样子还念什么佛嘛,心不静啊,佛祖是不会保佑你的。 妙玉不再开口,自顾煮茶。陈颖便同邢岫烟说话,无奈小时候的邢岫烟太过害羞,还没有那种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飘然气度。 拿出一个装了金锞子的荷包给她当做见面礼后,便放过害羞的小岫烟,低头和黛玉说小话。 待茶烹好,妙玉拿出两只杯来。一个旁边有一耳,杯上镌着“瓟斝”三个隶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晋王恺珍玩”,又有“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一行小字。妙玉递与岫烟。另一只形以钵而小,也有三个垂珠篆字,镌着“点犀”。妙玉起身置于黛玉身前。又将一只绿玉斗来递与陈颖。 陈颖扬了扬眉,接过后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方道:“表姐与我虽是洒脱之人,但用这古人收藏把玩的酒器品茶,我总觉得不伦不类,再有我这妹妹尚在孝里,不好用这奢华酒器,不如换了白瓷素盏来,一品六安真味。” 妙玉委屈极了,自己觉得他是个性情相合之人,才好心取了珍藏给他们用,还将自己常日里吃茶用的绿玉斗舍与他用,却被批判是不伦不类。一把夺回了绿玉斗,别过头去不理陈颖。 陈颖感受着指尖掠过的一抹温软,虽然知道她委屈生气,但还是一言不发,对于傲娇的低情商少女,绝对不能惯着。 黛玉眨着亮亮的眼睛,看着哥哥和他那个带发修行的表姐拌嘴,不知再想些什么。 小岫烟察觉气氛不妙,起身去内间拿了一套白瓷茶杯来,轻轻放到妙玉面前。 陈颖见状没忍住笑出了声,惹得黛玉也跟着笑起来,妙玉羞恼的脸色通红,瞪了眼不明所以的‘小叛徒’岫烟。 见陈颖笑的畅快极了,妙玉愤愤地拿起白瓷茶杯润杯斟茶,第一杯给了陈颖,希望他闭嘴。还狠狠瞪了一眼,仿佛在说烫坏了这张嘴才好。 陈颖笑着接过,轻轻吹了一下,又嗅了嗅茶香,然后一饮而尽,丝毫不觉着烫。倒是动作洒脱却又颇为雅致,看得妙玉愣了一下。 陈颖喝完将茶杯放回发愣的妙玉手里,笑道:“好茶,好水,好人儿。表姐在给我斟一杯。” 羞得妙玉恨不得把茶杯摔在他脸上,恨恨道:“岂不闻‘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你这算是什么?” 陈颖秉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原则,厚着脸皮道: “要是常日表姐这样的好人儿给我斟这般好茶,别说做蠢物,就是要我做表姐的马也是情愿的。” 这下妙玉彻底招架不住了,脸上鲜红欲滴,狠瞪了陈颖一眼后,放下陈颖的茶杯不再理他,转身斟茶递与黛玉和岫烟。 看着妙玉的反应,陈颖却觉得有趣极了,甚至觉得妙玉有些像后世的女孩子,和古代的那些闺秀完全不同。 这妙玉自小跟着师父修行,却一直带着两个嬷嬷一个小丫头服侍;分明诵经念佛,却向往滚滚红尘,光吃茶这一项就是顶奢华的;举止洒脱自在,不在乎男女大防,却又被陈颖逗的羞恼脸红。 原着里邢岫烟夸她的那句“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形容的真心贴切。 陈颖觉得这妙玉分明就是一个身在佛门不得出,却向往尘世自由,渴望知心朋友的傲娇小姑娘。 品过茶后,妙玉拉着黛玉和岫烟聊天,把陈颖晾在一边儿,故意不搭理他。 陈颖也不在意她的傲娇小心机,只手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的三个灵秀的小姑娘,赏心悦目。 又拿起桌上的“古玩”把玩,脑海中想起前世有些“红友”关于妙玉身世的猜测。 那些人有猜是义忠亲王之女的;有猜是东安郡王穆莳之女的,甚至有人猜测妙玉就是姑苏那个秀慧纹的慧娘。 当然也有人猜测妙玉是前朝血脉遗孤,要是让那些个红学家知道妙玉真的是前朝血脉,自己还是妙玉的表弟,不知道会惊掉多少眼珠子。 外边突然一阵嘈杂,打破了屋内的和谐,黛玉三人也停下聊天。 待声音近了,几人便听清了外面那撒泼吵闹之人嘴里的话。 “妙玉,快给纪大爷出来,之前好言相劝你不听,今日纪大爷便叫你知道好歹。你最好现在就把大伯留下的财产交给我,好好修你的行,不然等族里给你还了俗,小贱人,嘿嘿,那时候才有你的好呢。” 污言秽语气得妙玉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起身就要出去赶人。 陈颖一把扯住她的凝霜皓腕,把她按回座上,拍拍她的手道:“委屈表姐了,如今我来了,就不怕了,只管交给我。” 妙玉的委屈心酸再也绷不住,顺着白皙的面颊汇聚到下巴尖儿上,楚楚动人。 陈颖给黛玉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安慰安慰,便出门平事。 第9章 打疯狗雷霆手段,哄姐妹陈颖下厨 外边正在叫骂的吴纪见到屋内出来一长相清秀的小公子,一时骂得更加难听了。 “好哇,怪不得你要带发修行呢,小小年纪就用大伯的遗产躲在寺庙里养小白脸,干脆今日就还了俗,回到家里一定会好好给你相看的……” 陈颍眉头紧皱,厉喝一声:“哪儿来的腌臜畜生,给爷闭嘴!竹砚你是死了不成,把这畜生放到爷面前狗吠。” 吴纪正要回骂,突然从角落里冲出来两个精壮大汉,为首的一巴掌将他扇倒在地,后一个扑上来扭住他的胳膊,将他锁在地上跪着。 跟着吴纪的吴家小厮吓得大惊失色,冲上来想要救人,被头一个汉子一脚一个踹飞倒地。 “掌嘴。” 得到命令,头一个汉子抡起巴掌在吴纪脸上左右开弓,直打到他双颊红肿,嘴角开裂淌着鲜血,陈颍才让停下。 陈颍像看一只臭虫一样看了眼满脸鲜血呜咽哀叫的吴纪。然后冷冷地盯着跪在地上请罪的竹砚。 虽然心里知道他这番自作聪明是为了让妙玉能看到自己替她做主。但陈颍不喜欢自作主张的奴才,把一条腌臜疯狗放进来乱叫,实在是恶心晦气。 “昨晚吩咐你查的东西,办好了吗?” “爷,小的都办好了,只等爷抽时间过目。”竹砚忙从怀里取出一沓纸,双手捧着递给陈颍。 “以后少抖这种机灵,踏踏实实地做事,爷何曾薄待过你们。这次先记下二十棍,等回颍川后自己去刑法堂领罚。” 陈颍取过他手上的资料,淡淡地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竹砚连忙叩首,“谢爷宽宥,小的以后一定踏实办事,再不想这些歪门邪道。” 竹砚松了一口气,既然爷罚他就说明这次的事过去了,刚才他怕极了因为一时小聪明惹爷厌恶,赶了他去,心里暗诫自己再不能自作聪明。 陈颍见他态度诚恳,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他起身。然后细看手里的吴家资料。 看的越多,陈颍脸上的怒色越盛,竹砚在旁边也捏着一把汗,那些内容他也知道,就是怕扰了爷游玩的兴致才一直没交上来。 当年吴家老爷子和陈镜关系甚笃,所以才会把赵旼嫁给吴家嫡长子。 这吴纪的父亲是吴老爷子三子。在赵旼夫妇去世后,吴老爷子的二子三子就打上了侄女的巨额遗产的主意,被吴老爷子数次呵斥。 吴家老爷子去世后,两人的贪婪没了管束,数次逼迫妙玉交出财产,都是妙玉的师父给拦了下来。 这吴纪还有他的堂兄吴维也几番来寺里叫骂,想讹上一笔钱财。 纸上还记了许多吴家两房的恶行,欺压良善,鱼肉乡里,连人命官司都有不少。 看到最后一条时,陈颍看向吴纪的眸光冰冷如铁,仿若在看一条死狗。 这吴纪昨夜与其堂嫂私通时,两人觊觎妙玉的财产,其堂嫂便想了一毒计,让族里逼妙玉还俗,再卖去烟花之地,这样泼天财富就是他们两房的了,吴纪听了赞同不已,然后两人又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都被昨夜入吴家探查的人记录下来。 虽然陈颍知道他们不可能成功,但心中的怒火依然需要鲜血来熄,吴家的所作所为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竹砚!” 头一回见到自家爷这么生气,正悄悄抬眼打量的竹砚,突然听到陈颍叫自己,吓得一个哆嗦跪在地上。 “爷,小的在。” “跪什么跪,站起来!” 原来不是要收拾自己,竹砚心里松了口气,起身弓着身子等候差遣。 “把这臭虫送回吴家,然后寻了苦主去应天府上告吴家这些年做的恶事。 等官差上门拿人时,这臭虫因为和堂嫂通女干被其堂兄发现,刚好在官差抵达时被堂兄手刃。听明白了吗?” “小的明白了,就是这吴家在本地还是有些能量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黑料,要是应天府拖着不办吴家的案子……” 陈颍眯着眼睛无悲无喜道:“这案子,谁敢压着,就压死谁。” “小的明白了。” “事情办好后,去吴家给那两个蠢货一个警告,吴老爷子是个好的,不能让他绝后了,不过既然他们两个伸了手,就一人一只左手罢。 至于那个贱妇,既然口舌不干净,就铰了舌头让她在佛祖面前忏悔三年。告诉那两个,爷说三年,那就是三年。”三年后,随他们要不要杀了那贱妇泄愤呢。 “小的这便去办。”竹砚看着小小年纪此时却宛如恶魔的主子,背后的冷汗浸透了衣衫,寒风一吹,冷到了骨子里。 等竹砚带人拖着臭虫离开后,陈颍也将愤怒的心平复了下来,不经感叹,少年之身动辄易怒啊。 回到房间里,黛玉三个人都静悄悄地看着陈颍的脸色,刚才外面的事情,他们在屋里都听的一清二楚。 看着三人的小心翼翼,陈颍心中懊恼,刚才没控制住脾气,一时忘了屋里的黛玉几人能听到,这会儿怕是吓到她们了。 陈颍自顾走到桌前斟了杯茶吃了,整理了下情绪,然后露出温和的笑容,对三人道: “刚才看了下面的人查到的一些吴家资料,所行之恶事简直丧尽天良,恶心至极,所以一怒之下没控制住脾气,吓着表姐和两位妹妹了。我在这里陪个不是,中午我亲手做一席素斋给姐妹们压惊,还请姐妹们原谅我这一遭。” 黛玉三人闻言都有些吃惊,这个世上的男子都是极重尊卑体面的,越是身份尊贵,越是注重男尊女卑,有哪个能像陈颍这样对女子伏低致歉的,更别说还亲自下厨赔罪。 岂不闻被那些道学君子断章取义的那句“君子远庖厨”。 黛玉秀眸里闪烁着星光,觉得这样的哥哥才是真正的大丈夫。对外铁血无情,对内和煦如风。之前她听过陈颍自夸厨艺,如今陈颍要亲自下厨,心里是满满的期待。 邢岫烟则是海松了一口气,她一直担心陈颍因为妙玉的事被人骂作小白脸,会因此生妙玉的气,毕竟自家老子就常因为这种原因冲娘发火。见陈颍不仅没生气,还反过来安抚她们,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 妙玉满心满眼的感动,这种有人撑腰,有人关怀的感觉,真的好温暖,令人贪恋。 感动归感动,傲娇的妙玉哼了一声,小声嘟囔道:“谁知道能不能吃呢。” 耳聪目明的陈颍听了后只是微微一笑,小傲娇,待会儿就让你见识一下二十一世纪着名哲学家境泽先生的“真香定律”。 妙玉师父的禅院里就有厨房,陈颍去看了一圈,食材只有一些萝卜白菜豆腐。 吩咐梅笔去寻了些粉丝,热水泡发备用,又把白萝卜胡萝卜削皮切丝,再切了葱花备用。 岫烟主动上前给陈颍打下手,黛玉和妙玉矜持地站在一旁,跃跃欲试又不好意思。 陈颍先炒了个炝白菜,再炒了个白萝卜丝儿炒胡萝卜丝儿。添水刷锅后,用清油略煎了下豆腐,做了道豆腐粉丝汤。 两菜一汤齐活后,用碗扣上放在灶沿上保温,淘米下锅,用小火焖上一锅柴火饭。 陈颍做菜时的动作之娴熟、行云流水,看的旁边的黛玉三人美目涟涟,惊叹不已。 等陈颍让人去请妙玉师父一起用膳时,才知道她师父去寻主持了,让他们自便。怪不得方才吴纪叫骂时不见她出面,原来是恰好不在。 四人挤在狭小的厨房里,一人一碗莹白如玉的米汤小口的喝着,香香暖暖的,舒服极了。 “妹妹觉得这米汤如何?”陈颍见黛玉舒服的眯着眼睛,问道。 “极好的,香香的,滑滑的,喝下去暖暖的。” “妹妹喜欢就好,这米汤喝了暖身子,还能美容养颜,可是好东西呢。” 妙玉见陈颍撇开自己这个表姐,只亲近黛玉,哼了一声。 陈颍看了她一眼,才不理会她的傲娇呢。喝完米汤后去看顾灶火。 待饭熟,四人围桌而坐,一人一碗米香十足柴火饭,桌两菜一汤冒着热气,陈颍还把黄灿灿的锅巴用瓷盘盛了。 然后便是黛玉三人在陈颍的感染下吃的香甜。 妙玉见陈颍掰了块锅巴夹了萝卜丝、白菜,嘎嘣嘎嘣吃的极香,忍不住也掰了一小块儿学着陈颍的吃法品尝。 可又不好意思大嚼,鼓着腮一动一动像只仓鼠。看得陈颍直乐。 果然没有人能逃过“真香定律”。 饭毕漱了口,四人围炉闲谈,黛玉和岫烟回味着刚才的饭菜,傲娇妙玉露出一副不过尔尔的表情。 陈颍道:“喜欢下次我还给你们做,其实我觉得,这样简简单单的家常饭菜,比什么山珍海味都香甜。” “哥哥说的极是,这样的简单饭菜,反而温馨,宁静。”黛玉附和道。 “所以有许多富人到寺庙进香,只为在清静的禅院厢房用一餐素斋,暂时忘却心中的复杂丑陋和烦恼忧愁。”陈颍想到前院那些香客,感叹道, “不过他们那样的俗人只能得到片刻的清静罢了,也只有你们这样心灵纯洁、干净无瑕的仙子般的品格,才能在简朴中体会真正的宁静。” ps:昨天下午,作者君已经把本书的签约合同寄出去了,求夸奖。 推荐票都砸过来! 你一票,他一票,明天仙鱼就出道。 第10章 邢岫烟的贵人,颍公子的威名 闲谈一阵后,陈颍请了岫烟带着黛玉白鹭几人去大殿敬香祈福,只留下妙玉有话要说。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稍许后,陈颍开口道:“乐瑶表姐,跟我一起回颍川。” 妙玉却摇了摇头,“不用了,如今你已经出手收拾了吴家,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来找麻烦了。” “这些年我父亲一直没来看你,虽然是为了不牵连到姑母和你,但不曾想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是我们的错。以后我们会照顾好你的,表姐,跟我回家。” 妙玉的泪珠儿扑簌着连成了线,哽咽道:“我的命原是如此,虽曾有过委屈,但并不曾怨恨你们。师父照顾我长大,我自该一心侍奉,怎能舍了师父离去。” 陈颍见她确实无意跟自己离开,叹了一声道:“也罢,真要去了颍川也不一定就真的顺心如意,你反而还挂念你师父。” 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妙玉,陈颍感到一种血脉亲人间的联系,这种感觉很熟悉,在外祖父、父亲和沁儿身上都有过,这时陈颍眼中的妙玉,终于不再是书中的金钗之一,而是和陈颍血脉相连的亲人。 掏出帕子轻轻给妙玉擦拭泪水,“表姐要记着自己不是孤单一个人,还有我关心,在乎呢。” “那你以后会来看我吗?” “当然了,你可是我亲亲的姑表姐姐,我会常常写信给你的,一有时间就到你这儿来蹭茶吃,好不好?” 妙玉抽了抽鼻子道:“哼,才不给你吃呢,好心拿出珍藏招待你还被你嫌弃。” “那下次来时我要用你那绿玉斗吃酒,可允不允?” 妙玉脸上浮起一抹红云,小声嗫嚅道:“只要你来,我便备了清酒请你。” “哈哈哈,那我可记着了,下次来要是没有好酒我可不依。” “我等着你来。” 天色将晚时,陈颍带着黛玉辞别依依不舍的妙玉和岫烟,迎着晚霞回家。 妙玉望着门口,久久出神,想着陈颍,一时又想到黛玉、岫烟。暗啐了陈颍一口:小小年纪就到处认姐姐妹妹,以后也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女孩子,唉。 马车里,黛玉还念着今天刚结识的好朋友岫烟。 “哥哥,你说岫烟以后还能读书识字吗,她爹娘……” 陈颍笑道:“妹妹放心好了,我拜托了乐瑶表姐多照顾她,还派了人去提点她爹娘,难得妹妹认识了个小姐妹,我还等着她以后陪妹妹联句作诗呢。” 黛玉呀了一声,狐疑的看着陈颍。想起之前听到陈颍大发雷霆处置人,哥哥该不会派人去打了岫烟爹娘。 陈颍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想哪儿去了你,我派人是去给她爹娘送银子的,告诉他们他家女儿入了贵人的眼,以后要好生相待,不能苛虐了去。” 黛玉捂着额头坏笑道:“这倒像是戏文里的写的了,我替哥哥记着,将来抢了岫烟来当嫂嫂,每日陪着玉儿联句作诗。” “妹妹你愈发促狭了,再这么淘气,仔细你的皮。哈哈哈。” “呸,哥哥真不是个好人。” --------------------------------- 蟠香寺,一个卖线香的摊子前,站了一个壮硕的黑衣汉子。 “你就是邢忠?” 摊主见来人高大魁梧,不怒自威,小心地赔笑道:“我就是,我就是,居士可是要买香?不是我吹,我家这香……” 汉子打断邢忠的推销,“我不买香,只是奉命来告诉你,你家女儿入了贵人的眼,以后你要好生照料,不可薄待。这是贵人赏你的。”汉子塞给他一个布袋转身离开。 邢忠愣了片刻,自家女儿才六岁,怎么就被…… 不过感受到怀里的重量,掂了掂银子,开心的手舞足蹈。心道管他呢,今晚可以好好喝一顿了。 提着酒和点心回到家里,邢忠把刚才的奇遇和自家婆娘炫耀了一遍。 “你这个黑了心的,女儿才六岁,能入了什么正经贵人的眼?” “你瞎嚷嚷什么,等以后女儿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咱们也能沾光不是。” “真的?” 邢忠拿出银子摆在桌上,“白花花的一百两银子都在这儿了,还能有假不成。” “这是那家的贵人啊,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可真是阔绰啊。” 黛玉离开后,邢岫烟也告辞了神游太虚的妙玉。 回到家里发现爹娘都对她客气的不行,嘘寒问暖,还专门买了糕点给她吃,一问才知道原委。 “今天妙玉姐姐俗家的亲戚来看她,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大小姐把我当做朋友。” 邢忠听了有些遗憾,原来不是被贵人看上将来要纳了去做妾室。 “那你以后多往妙玉修士院里去玩,交了这么个贵人朋友,可不能疏远了。” 岫烟早就习惯了自家娘老子的势力,敷衍的应了。倒是以后方便去妙玉姐姐那里读书了。 岫烟想到黛玉和陈颍,心中感激不已,的确是自己的贵人呢。 --------------------------------- 次日,苏州应天府衙门,知府沈松年一大早就被衙门口的鸣冤鼓扰了清梦。 开衙升堂,躺下跪满了数十个苦主,个个拿着言辞锋利、字字血泪的诉状以及证据,齐齐状告苏州吴县吴家并吴县知县。 可吴家在苏州势力不小,逢年过节该给的孝敬也没少过他的。按照潜规则自然是证据不足容后再审,脱就完事了。 可沈松年是见过大场面的,今日这事明显是有人在幕后操纵,目标就是吴家。 他打算先糊弄过去,等了解清楚吴家得罪的人惹不惹得起,再决定案子怎么判。 可无奈那些案子桩桩件件证据确凿,对方还找了好几位牙尖嘴利的讼棍,拖到快午时,沈松年称身子不适,强行退堂。 回到后衙,打探消息的人刚派出去,就有差役回禀有人持了颍川陈氏的拜帖登门。 沈松年心里咯噔一声,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可不是甄頫那种愣头呆,作为科举出身的清流文官,他太明白颍川陈氏有多大能量了,虽然三代无人为官,可要论起影响力,也就山东衍圣公孔氏能稍胜一筹。 忙让下属把人领到客厅,自己整理仪容后前去会见。 苏州应天府衙前院客厅。 “本官公务繁忙,来迟了,不知小兄弟前来所为何事啊。” 沈松年见来的居然只是颍川陈氏一个下人,心中不满便摆起了官威。坐在主座上慢悠悠喝完了一盏茶才开口。 竹砚心中冷笑,才挨了爷的训,你这狗官又给我端架子。丝毫不给面子,冷笑道: “沈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放肆,你一个下贱仆婢,也敢对着本官大呼小叫,这就是颍川陈氏的态度吗。”沈松年觉得自己被羞辱,气得面如猪肝色。 “沈大人,颍川陈氏的态度你不用管,也管不着,倒是沈大人你对那些有冤难诉的苦主的态度,我会如实上报给我们爷的。” 沈松年冷静下来,颍川陈氏不是自己能得罪的,更何况自身还不干净,对方要搞他简直轻而易举。 到底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官油子,沈松年唾面自干的变脸绝技炉火纯青。 “小兄弟,方才是本官昏了头,你也知道今天这案子之多,快忙的我焦头烂额了。” “沈大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急的焦头烂额自己清楚。”竹砚依然不给面子。 “小兄弟能否告诉我,你身后那位爷是那位贵人,为何要办吴家?” 沈松年强压住暴动的怒火,给身旁的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连忙拿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塞给竹砚。 竹砚接过荷包掂了掂,扔回师爷怀里。 “收起你们这一套,没得寒掺人。告诉你也无妨,我们爷就是颍川陈家颍大爷。” 沈松年心里一震,颍川神童陈颍的大名他自然听说过,神童不神童的他不在意,关键是这位是养正公唯一的孙儿,备受宠爱。 而且少年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在颍川很是搞垮了几位同僚,压根不管你什么官场潜规则。这小魔王怎么就来苏州了。 心中暗骂吴家惹上这么一个煞星。 “原来是颍公子光临苏州,本官实感荣幸,倒是招待不周,还望海涵,不知颍公子这次在苏州停留多久,本官也好一尽地主之谊。” “沈大人也无须打探,我们爷马上就离开苏州了,不过要是沈大人办案的态度还是这般荒唐,说不定我们爷什么时候就登门拜访呢。” 沈松年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悬上一颗心。“本官辖下发生了这样骇人听闻的冤屈,是本官失职了,接下来自会秉公办理,将为恶者绳之以法。” “只希望沈大人能说到做到。沈大人也别怪我不给你面子,我们爷说了:这案子要一查到底,谁压着,就压死谁。我是丝毫不敢懈怠的。” 沈松年只觉背后凉飕飕的,“小兄弟放心,替我告诉颍公子,这案子沈某人一定全程督办,秉公处理。” “沈大人好自为之。”竹砚拱拱手转身离去。出了应天府,竹砚面露不屑嫌恶之色。 “呸,什么腌臜狗官,且容你再活几年。”爷说过了,这些吃人血馒头的官,有一个算一个,早晚带着他一一收拾了,就像颍川的那几个狗官一样。 竹砚的父亲就是被这样的的狗官冤死的,母亲也因此悲痛欲绝一病而去。对这些贪官,他恨不得食肉寝皮。 ps:今日第二更奉上,明早七点不见不散。 可怜小作者在线求推荐票辣。 第11章 吴家败落,船上的温馨(感谢!) 竹砚离去后,沈松年忙和师爷商量对策,最终决定抛弃吴家,大不了把吴家的孝敬都还给他们,颍川陈氏他得罪不起,那位小魔王他更是不敢招惹。 商定好对策后,沈松年饭都顾不得吃,连忙开堂审案。 再次开堂,官老爷的态度让堂下的苦主们的怀疑是不是换人了。一一查看过讼词和证据,又录下口供,讼棍们嘴都没张,案子就定下了。 第二日一早,沈松年就亲自带人前往吴县拿人。 而竹砚离了应天府衙之后,便赶到了吴家,得到下面报上了沈松年已经带人来吴家的消息后,拿颍川陈氏的帖子叩开了吴家的大门。 坐在吴家的客厅,竹砚一句话也不说,搞得吴辉和吴尡两人一头雾水。 这家伙指明要见他们二人,现在见了又一言不发,这不是消遣人呢嘛。 要不是竹砚是拿着颍川陈氏的帖子来的,他们早就叫人乱棍打出去了。 茶水喝了好几盏,就在吴辉两人忍耐不住时,外面有小厮进来回禀说纪二爷回来了。 吴尡是吴纪的父亲,听到儿子回来,便要让小厮去唤了来客厅。 竹砚抬手止住道:“不急,再等等。” 吴辉、吴尡二人心里一阵气苦,还等,等了盏茶又盏茶,不知几个盏茶了,也不知到底要等什么,总不能等他们老爹爬出来待客。 对于持了颍川陈氏拜帖的竹砚,他们还是有些惶恐的,颍川陈氏他们惹不起,可是先大哥吴耀和先大嫂留下的遗产实在让人眼红。 再者先大嫂的亲兄弟都入赘陈氏了,这笔遗产自然应该由他们替侄女儿“保管”,想来颍川陈氏也不会插手这种事坏了名声。 竹砚不明白吴辉两人的心理活动,在听到吴纪回来后,他就知道是沈松年快要来了,喝了这么多茶,都快憋死了。 又过了快半个时辰,竹砚见一个小厮慌慌忙忙的跑向客厅,嘴角一勾,问了吴辉两人恭房所在,起身由小厮引路去恭房如厕。 竹砚刚走,报信的小厮跑进客厅,慌乱地说着什么好多官差,来拿人了,要抄家,听的吴辉直接甩了他一耳光。 “废物,话都说不清楚。” 吴尡也道:“在这吴县,还有官差敢来我吴家拿人,这狗奴才怕是得了失心疯,赶紧拖下去。” 吴尡正要让下人将“乱说话”的小厮打出去,又有一个门房小厮跑了进来,还不等小厮喘匀气开口,就看到沈松年带了一干衙差进来。 吴辉连忙迎上去见礼,套着近乎,“沈大人怎么有空光临寒舍,快请上座,品鉴一下我前几日刚得的好茶。” 吴家两兄弟现在完全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先是有人持了颍川陈氏的帖子上门却一言不发,现在又是苏州知府亲自带着官差上门。 显然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缘故,事情有些不妙。 沈松年站在门口不为所动,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吴尡气得跳脚,破口大叫道:“姓沈的,你真是个白眼狼,每年吃我吴家那么多孝敬,现在却跑到我吴家动手,这是个什么意思?” 吴辉也面色阴沉的看着沈松年,要他给个交代。 沈松年听到吴尡发火反而轻松一笑,“吴老爷这话说得我都糊涂了,这些年不是你们嫌银号利钱高让我帮你们保管一部分钱财以备不时之需吗。 正好如今你们吴家得罪了大人物,想来是要用到这笔银子了,稍后本官便给你们送来,你们放心,利钱绝对比银号的低。” 吴尡青筋毕露,愤怒无比,恨不得上去生撕了这反面不认人的白眼狼。 吴辉冷静的多,拦下暴怒的弟弟,小声道:“现在不是和沈松年算账的时候,关键在于咱们到底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连沈松年这样贪财的宁愿吐出这些年的银子,也要和我们撇干净,不敢沾染?” 吴尡听了这话面如土色,向里指了指颤抖道:“哥,会不会是里面那个?” 吴辉脸色也不好看,“想来应该是了,没想到这颍川陈氏会为了一个赘婿对我们动手。” 沈松年隐晦提点了一下,心安理得的想着我就留下比银号少一两银子的利钱。一抬头看见了从里面出来的竹砚,心里一颤,这货怎么在这里。 “咳,敢问两位吴老爷,令公子可都在家,本官有些案情相关的事需要找他们查证。” 吴辉吴尡见竹砚一出来,沈松年就急着索人,心里确定了此事和颍川陈氏有关,悔不该动了贪念欺负先大哥大嫂留下的遗孤。 一个小丫头着急忙慌的跑来,连跌了好几跤才跑到吴辉面前,结结巴巴的哭着说: “老爷,出……大事……不好了,维大爷把……纪……纪二爷给杀了,大大……大奶奶让我……请老爷过去,还说……说先不要让三……老爷矢……” 小丫头结结巴巴说着,一抬头看见吴尡正怒瞪着自己,再环顾周围一圈的衙差。 心想:三老爷怎么也在,官差这么快就来拿人了吗,完了,大奶奶一定饶不了我。然后直接吓晕过去了。 吴尡听到儿子死了,目眦欲裂,便冲出门直奔吴维的院子而去。 吴辉听到消息确是吓了个半死,这是要吴家身败名裂啊,怎么就这么狠? 见吴尡冲了出去,连忙叫了家仆,一并去了吴维院处,也顾不上沈松年还在一旁。 沈松年听了一出大戏,脑补出了许多细节,一回神见竹砚对着自己意味深长的笑着,一股从眼底深处透出的寒意让沈松年一个机灵。 “咳,都随本官前去拿人。”沈松年假咳一声,避开竹砚的目光,带着衙差也跟在吴辉后面去了。 竹砚见沈松年三人都去了,淡然地离开了吴家。 他来吴家一是不让拖住吴辉二人,以防他们得了消息跑路,影响自己办事的效率;二是震慑沈松年,以免他阳奉阴违;三是他自己的私心,想看着这些他最厌恶的人狗咬狗。 不足一天,吴家大公子撞见二弟同嫂子通女干,怒而杀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吴县。 再之后,吴纪,吴维勾结吴县县令戕害百姓,被知府沈大人亲自拿下的消息也传开了,一时间沈松年成了百姓们口口相传的大清官。 三日后,吴家,吴辉吴尡两兄弟神色憔悴,时刻担心着陈家接下来会对他们下手。 “老爷,那天那个人又来了。”一个小厮慌忙跑进来回话。 “什么这个人那个人的,再说不清话把舌头给你铰了。”丧子之痛,对身家性命的担忧,让吴尡暴躁无端。 不等小厮仔细描述来的究竟是谁,竹砚便直接入门,吴尡再见到竹砚,几欲崩溃。 竹砚径自坐下,手指轻叩着桌面。 吴辉道:“小兄弟,能否告知我们究竟是得罪了那位大人物,也好让我们死个明白。” 竹砚嗤笑道:“虽然我巴不得把你们这样的人碎尸万段,但我们爷说了,不能让吴老爷子绝后了。 至于你们,爷说既然伸了不该伸的手,就砍你们一只左手,吴维也会留他一命,只判个流放。” 吴尡听了这话险些暴走,被吴辉死死按住。 吴辉悲痛道:“何至于此,先父和养正公是至交好友,陈家何至于要灭我吴家啊。” 竹砚不屑道:“都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做了就要付出代价。 还有你那个贱妇儿媳,心肠狠毒,口舌挑唆,爷说得铰了她的舌头送去佛祖前忏悔三年,方能‘解脱’。 至于你们,也不用担心,吴家的财产除去赔偿那些苦主的,都留给你们,吴家的祭田也不会动,足够你们后半生衣食无忧做个富家翁了。” 吴辉依旧心底冰凉,吴家倒了,留着那些钱财有什么用,光是以往的仇家就能杀他们无数次。 竹砚又道:“别担心,我们爷既然不要你们的命,你们那些仇家自然不敢害你们。”心里暗补一句:虽不要命,报复却是少不了你们的,嘿嘿。 竹砚离去后,吴辉颓然地瘫坐在太师椅上要,心底一片冰凉,吴尡砸着一切能砸碎的物件,也发泄不完心底的怒火。 而让吴家败落的陈颍,此时早已经乘船离开苏州了。 坐了几日船,陈颍一直精神不振。这一世的身体有些晕船,这是生理反应,陈颍也无法。 偏偏昨日夜里还着了凉。 黛玉得知陈颍病了,带着雪雁前来探望,见到陈颍正无精打采卧在榻上,眼圈发青,脸色憔悴,额头,心疼不已。 让雪雁打了热水来,拧了帕子轻轻的给陈颍擦汗。 “哥哥怎地这般憔悴,可有叫医者瞧过不曾。” “刚刚已经让梅笔去叫了,妹妹不用担心,只是偶感风寒,无碍的。” 陈颍说着就要起身,黛玉忙按住他。 “哥哥快躺好别动,可又什么想吃的,玉儿好让朱鹮姐姐去做。” 陈颍嘿嘿一笑道:“那哥哥就不客气了哦,我想吃麻辣水煮鱼,丸子汤,油焖茄子还有竹笋炒肉。” 黛玉没好气地拍了陈颍一下,“哥哥真是的,生病了还要吃这些辛辣油腻的,想都别想。” “哎,不是妹妹说的,有想吃的都让朱鹮给我做嘛。” “哼,哥哥就会偷换概念,我可没答应你想吃就一定让朱鹮姐姐给你做。” 陈颍无奈只能妥协,“那丸子汤和竹笋炒肉不是辛辣油腻的,总可以罢。” 看着陈颍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黛玉觉得有些滑稽,捂着嘴偷笑。 守门的雪雁进来说梅笔带了医者来,黛玉忙退避到屏风后面。 医者一番望闻问切之后,给出了个水土不服,着凉风寒的结论,写了份祛寒养元的方子,又嘱咐陈颍要忌油腻辛辣,生冷海鲜,饮食清淡好生养着,等下船就能好了。 说的都是一些套话,无非是吃清淡点,多喝热水,像极了后世的广大直男群体。陈颍不愿意听他念叨,让梅笔带下去领诊金。 等医者诊治完离开后,黛玉从屏风后出来,笑着问道: “哥哥可还要不要吃麻辣水煮鱼呀?” “妹妹这张嘴,真真是让人又爱又恨?”陈颍失笑道。 “哼,那还不是和哥哥学的,成日里就知道捉弄玉儿。” 陈颍坐起身连忙摆手道:“别别别,我可教不出妹妹这样灵慧的学生,咱们俩这最多算是性情相投,互相学习。” “呸,才不要跟哥哥性情相投呢。”黛玉瞪了陈颍一眼,上去拿了靠枕给陈颍垫上。 “妹妹,其实刚才那家伙说了一堆废话,就下船便能好说到了点子上。我这就是水土不服有些晕船,等靠岸后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自然也就好了。” “所以呢?” “所以没必要忌讳饮食啊,我就想吃一些辣的,能舒坦些,说不定辣出一身汗,反而好的更快呢。” “想都别想。” 见黛玉不上当,陈颍又生一计。 “妹妹你看,这药方了就有辣茄呢。”陈颍拿着药方指给黛玉看。辣茄就是辣椒,散寒祛湿。 “哦,还真是呢。”黛玉凑上来瞧了一眼。 “嘿嘿,是,所以妹妹让朱鹮给我做些辣口的菜,我吃了好祛寒。” “哼,哥哥须知过犹不及,既然药里有了,自然还是按医者开的方子来。” “唉,那妹妹别忘了我的丸子汤和竹笋炒肉。”忽悠不到聪明的黛玉,陈颍只好退而求其次。 “哥哥好好歇息,待会儿我让朱鹮姐姐做好了和小米粥一并送来。” 等黛玉走后,陈颍叫来梅笔,让他去厨房告知,把之前要的那些菜都撤掉,不用做了。 在黛玉来之前,陈颍就吩咐让厨房做一些热辣发汗的菜,虽然他知道感冒要吃清淡的,但是这身体的生理反应让他难受,加上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就想着吃些辣出身汗,感冒就好了。 方才和黛玉讨价还价只是两人间的日常互动。 不过既然黛玉不许他吃,那便不吃了。 ps:感谢梦幻清明、梵琴煮鹤等大佬,几日来每天投推荐票给我。感谢bel贝拉222的四连推荐票,感谢所有的订阅投票支持我的人。 四千字奉上。 第12章 雨慕伏杀,煌煌阳谋 扬州码头,今日是陈颍和黛玉到家的日子,林如海公务繁忙,便让老管家林忠带人前去迎接。 晦暗的天空飘着细雨,带着寒意彰显冬天的独特魅力。 陈颍十分想念脚踏实地的感觉,但无奈风寒未愈,黛玉不许他下马车去浪。 陈颍只好坐在马车里感慨幸福的小烦恼。 “轰”的一声巨响突兀而来,然后马车徒然停下。黛玉被吓的不轻。陈颍忙拍着她的背安抚。 “妹妹别怕,有我在呢,不会有事的。” 等黛玉情绪稳定下来,陈颍道:“我下去看看,马上就回来,妹妹乖乖在车里等我。” 没想到林如海一番雷霆手段之后,这些盐商居然还敢对黛玉下手,这是要和林如海鱼死网破? 跳下马车后,陈颍的眸光已是冰寒彻骨。不管这些盐商究竟想干什么,都已经触碰到了陈颍的逆鳞。 见陈颍下车,梅笔忙上前汇报情况。 “爷,是路边的一堵石墙,突然倒塌,挡住了路,怕是有人埋伏。” 陈颍指着前方倒塌的石墙冷声道:“埋伏?若不是对方想要抓活的,这会儿我和妹妹怕是已经在那堆石块里了。” 虽然马车是特制的,就算被这墙砸中也伤不到车里的人。但是被人伏击,手下的人疏忽大意,都让陈颍很生气。 梅笔忙躬身请罪,“是小的安排不周,请爷责罚。” “竹砚留在苏州办事,你本也不擅长这些,怪不到你头上。倒是今日负责斥候警戒的人,都发回颍川去刑罚堂领罚。” 等下面的人来汇报,埋伏的人已经系数拿下,陈颍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查清楚幕后之人和动机,送他们上路。 调整好表情后,陈颍回身上车。 黛玉秀眸里泪光点点,白皙的脸颊上还有浅浅的泪痕。这会儿正等着他回来。 陈颍掏出帕子给黛玉擦了擦脸,温声道:“妹妹,没事了,就是几个不开眼的蟊贼,都被捉住了。敢吓着妹妹,我一定好好收拾他们。 妹妹可别哭了,估计一会儿世叔就过来了,要是以为是我惹哭的妹妹要打我板子,那我可真是太冤了。” 黛玉仔细看了一遍,确认陈颍没事后才放心。 刚才一声巨响把她吓得不轻,等陈颍下去后,外面又是好一阵打打杀杀的声音,她都顾不得害怕,担心着陈颍。 可又不敢出去,怕成了累赘反而害了哥哥。 这会儿见着陈颍平平安安的,才有些后怕地道:“哥哥没事就好,玉儿不哭。” 陈颍待在马车了陪着黛玉,直到梅笔来说有人开口了。 陈颍再次下车,走到一处足够远但是视线能顾及到马车的地方。让梅笔将审讯的人叫来汇报。 “所以说这些人是两家盐商联合的手笔,目标是活捉我献给甄頫那个渣滓?” 听完审讯结果后,陈颍被气笑了,原来辛苦埋伏推到石墙却只是拦路,为的便是活捉自己。 至于黛玉,那些盐商下意识以为已经随着林如海回扬州了。上次沉船事件后,他们的眼线被迫缩小了很多,并不知道黛玉也在马车上。 “还有没有问出别的?” “有两人供认说最开始是盐商李麻子进言要替甄頫掳了爷,他们身后的两位是想抢在李麻子前面。小的也拿不准这消息是不是属实。” “无妨,只要这李麻子是甄頫的走狗,那就连人带狗一并敲死。”陈颍说完也补充道: “那些人,问不出其他消息就处理掉,能曝出他们身后之人的黑料的就先留着。” “是,小的明白了。” 将甄頫记上黑名单后,陈颍回到马车旁和黛玉说话。 陈颍刚想林如海也该得到消息赶来了,就见林如海带了一队盐兵从另一条街绕过碎石废墟赶了过来。 看到站在马车旁脸色苍白的陈颍,他觉得陈颍肯定是受了惊吓。林如海有些愧疚,却不知道这些盐商是冲陈颍来的。 “颍儿,你跟玉儿都没事。”林如海有些急切的问着。 “世叔放心,贼人不多,都被护卫拿下了,玉儿在马车里,平安无事,就是受了些惊吓。” 马车里的黛玉听到林如海来了,强忍住眼泪,带着哭腔隔着帘子唤了声爹爹。 这一下就激起了林如海的怒火,把陈颍叫到旁边问道:“可有留下活口,知不知晓是那一家做的?” “世叔,捉到的人都已经审问过了,是万家和钱家的人,还有个李家虽没参与,却是背后出主意的。” 陈颍隐去了对方的目标是自己这一节,换成了对方想抓到人质威胁林如海。 林如海听了当即要带人去抄了两家盐商,正好这段时间角力的各方势力为了安抚林如海,任由他对盐商痛下辣手,发泄怒火。 陈颍却拦了下来,脸色惨白扯了个笑容道:“世叔何必自己动手,让他们狗咬狗岂不省力?” 林如海听闻也冷静下来,他方才一半是真的发怒,一半是为了做个姿态给陈颍看,毕竟是因为他才导致陈颍陷入到这个漩涡中的,要是恶了颍川陈氏会让局势更加艰难。 “颍儿可是已经有了妙计?” “妙计不敢当,正好,要等的人来了。” 当陈颍的护卫和林如海带来的盐兵一起把碎石瓦砾清了大半之后。扬州知府汪仁同带了十数个差役姗姗来迟。 “林大人,下官来晚了,都是下官失职,居然有贼子胆敢在扬州地界袭击林大人的千金,真是丧心病狂,不知林大人可有拿下贼人?” 不等林如海开口,陈颍直接插嘴道: “贼人自然是拿下了,就是不知道汪大人是希望贼人悉数毙命呢,还是希望留下几个活口呢?” “不知道这位小公子是?”汪仁同装作不知陈颍身份,并不回答陈颍的问题。 陈颍笑道:“呵呵。汪大人果真不知道我的身份?可我确实很了解汪大人的生平呢。 汪仁同,隆康朝进士,扬州高邮人。出身寒门,曾受盐商资助科举为官,又走甄家的门路上任扬州应天府知府……”陈颍顿了一下,“还有不少呢,汪大人还要听吗?” “不用了不用了。”汪仁同吓得连连摆手。 “现在汪大人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陈颍直视着汪仁同。 汪仁同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被人摸清了底细,居然被一个小孩子吓到低头不敢对视。硬着头皮道: “本官当然是希望能留下几个活口,以便查清幕后之人。” 陈颍一排手掌笑道:“那就好,我就知道,汪大人毕竟是读圣贤书的好官。” 汪仁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梅笔,将擒获的贼人并口供一并移交给汪大人,相信汪大人一定会以公为先,不徇私情,给林大人和我颍川陈氏一个交代。” “不妥不妥,既然贼人是林大人拿下的,此案自然由林大人亲自过问,下官岂能越俎代庖。”汪仁同垂死挣扎,看着林如海推脱道。 林如海自然不会接锅,呵呵笑道: “本官专管盐运之事,这强人当街行凶之事是汪大人分管之事,还是得汪大人亲自经办才是。” 陈颍也跟着补刀,“方才汪大人说自己失职,如今又百般推诿,想来是这位子坐的不舒服?” 这时梅笔将人带了过来,陈颍结果供词塞进汪仁同怀里,道: “汪大人可一定要秉公办理,千万不能放过一个歹人,就如你所说,这案子林大人一定是会过问的,我颍川陈氏也等着汪大人的交代你。” 鲁树人说得好:烫手的山芋不一定真香,但一定烫嘴。 汪仁同此时悔的肠子都青了,接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眼下进退两难。 不查,得罪了林如海和颍川陈氏,甄家估计不会保他;查下去,至少得办了万、钱两家,那就是掘自己的根基。 权衡利弊之后,汪仁同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去查。只盼望甄家能理解自己,毕竟万钱两家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 等汪仁同强颜欢笑带着贼人、口供以及陈颍的殷切期盼离去后,林如海赞叹不已。 “颍儿真是好手段,把这案子转手丢给汪仁同查办,主动权却仍握在手里,把汪仁同牵着走,偏偏他还没得选,好一个煌煌正正的阳谋,颇有养正公的风采。” 这汪仁同落魄时受盐商资助,和盐商关系不浅,又是甄家一手提拔,专门放在扬州应天府这个位置制衡他林如海的,两人不对付已久,今天见汪仁同进退两难,自然是大快人心。 “世叔严重了,我不过是不懂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又仗着世叔和外祖父的势,乱拳打死老师傅罢了,跟我并没甚么关系。” 两人回到马车旁,陈颍道:“世叔,贼人已经移交给应天府了,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快……” 一连串猛烈的咳嗽让陈颍没法把话说完,再直起腰,脸色已是苍白一片。 马车里的黛玉听见陈颍的咳声,顾不得还在大街上,掀了车窗帘子看着面色憔悴的陈颍红了眼眶。 “哥哥快上马车里来,本来风寒就还没痊愈,还下去……”黛玉的声音逐渐哽咽,说不出话来。 本来林如海以为陈颍是受了惊吓才脸色发白,没想到陈颍小小年纪居然强撑着病体在寒雨中主持大局,震慑汪仁同。 林如海心里愈发愧疚,劝着陈颍上车后,连忙启程回盐运衙门。 马车里,陈颍裹着毛皮厚毯,看着黛玉有些红肿的双眼,心里有些愧疚。 ps:20号有个频道热推,大佬们可以新书投资一波了,我这本书按目前大纲至少会写一百万字,合同都寄出去了。投资一波帮作者涨涨关注,你们也能养一茬韭菜,拜谢! 第13章 病倒,朦胧的情丝 和林如海的愤怒一样,陈颍的虚弱同样也是半真半演。风寒是真,咳嗽也是真,但实际上并没有陈颍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 陈颍拿不准林如海会不会因为今天的事对自己有怨气,也不敢侥幸。毕竟是自己信誓旦旦留了黛玉在苏州,如今却遇上伏击。 所以表演了一出苦肉计,消弥掉林如海心里可能存在的那一丝丝怨气,顺便为将来阻止林如海送黛玉去荣国府多准备一份砝码。 陈颍的想法无疑是机智的,可是却没考虑到黛玉的感受。如今看着黛玉因为担心自己哭的眼睛红肿,陈颍心疼极了。 轻柔地给黛玉擦去脸上的泪水,又再三表示自己没事,刚才只是不小心呛着了。 可黛玉还是不依,直到陈颍保证以后一定重视自身安危,再不会像今天这样莽撞后,黛玉才累得睡了过去。 陈颍把黛玉的头放到自己腿上让她枕得舒服点,又拉过毯子给她盖上。看着睡着后仍微微抽噎的黛玉,眼中满是心疼。 靠在车壁上,陈颍只觉得身子很重,脑袋昏沉沉的,一会儿想着今日的埋伏袭击,一会儿又想到吴家的贪婪。然后沉船、盐商、甄家,妙玉、岫烟、沁儿、父亲,许多人和事儿接连在脑海里闪现,最后定格在秀眸含露,泫然欲泣的黛玉脸上。 等陈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有什么压在自己右手臂弯处,陈颍想伸手活动一下,感觉胳膊完全麻了。 随着陈颍的动作,黛玉醒了过来,脸上还有压在衣袖上印的红道道。 有些迷瞪的看了陈颍好一会儿,黛玉才清醒过来, “呀,哥哥你终于醒过来了。” 刚刚醒来的黛玉脸色潮红,眼神迷蒙,加上脸颊上的浅浅印纹,可爱极了。 但是陈颍此时却有些心疼,更多的是生气。 门外的白鹭朱鹮听到动静连忙进来,见到是陈颍醒了,忙要去打洗漱水,去端小米粥。 “站住!”陈颍喝道,把白鹭朱鹮两人吓了一跳。 “你们是怎么照顾姑娘的,就任由她趴在床边睡着,着凉了怎么办?”陈颍怒气冲冲,吓得两人惶恐地说不出话来。 “哎呀,哥哥快快停住,怎么乱冲人发脾气呀。是我担心哥哥,执意要留在这里的,又不怪她们。再说这屋里点了炉子,暖和的很,不会凉着的。” 陈颍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对二人道:“玉儿还小,你们却不小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直接去找了世叔来说她。” “是,奴婢记住了。” 黛玉悄悄嘟囔:爹爹那么忙,才没有时间呢。 等白鹭朱鹮两人出去后,陈颍心疼地摸了摸黛玉脸上的印子。 “下次可不许这样胡闹了,妹妹担心我,我很欢喜。可要是你着了凉,我又反过来心疼,倒不如一开始就照顾好自己,你说对不对。” 黛玉小脑瓜直点,眼珠滴溜转,只希望陈颍赶快结束碎碎念模式。 陈颍看了好笑,也不再念叨她。 “玉儿,我这是睡了多久啊?现在什么时辰了?” “哥哥,昨天在马车上你就累倒了,回家后孙爷爷给你瞧了,说是劳累太过,风寒入体,给你喂了汤药。现在已经未时了。” “唔,居然睡了这么久,那玉儿你岂不是在这里守了快一天一夜?”陈颍眼中满是心疼与愧疚。 黛玉脸上一红,急忙忙摆手道:“没有,不是的,是今早玉儿来看哥哥时,哥哥一直发烧梦呓,孙爷爷来看了说等烧退了就能醒了,所以玉儿一直等着。” 黛玉心道:才不能让哥哥知道是因为他梦里一直喊着玉儿,更不是因为玉儿想哥哥醒来第一眼就见到自己,才赶了白鹭姐姐她们出去,自己留下陪着哥哥的。 “玉儿,谢谢你。” “诶,不…不用,哥哥平时常常照顾我,如今哥哥病了自然该我守着哥哥。” “对了,我身上的衣服是谁换的?”陈颍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已经不是昨日的衣服了,换了一身棉布寝衣。 “是哥哥身边的梅笔换的,我见哥哥身边向来没有丫鬟服侍,怕哥哥不喜欢,就让人叫了梅笔来给哥哥换的。” 陈颍觉得今天的黛玉有点怪怪的,小脸上一直布着红晕,说话也和平时不大相同,还老是不敢看自己,也许是小姑娘害羞了。奇奇怪怪,可可爱爱。 黛玉也觉得自己今天跟撞客了似的,在哥哥面前就脸红心跳,慌乱的不行。 昨日黛玉侧身蜷在榻上,枕着陈颍的腿睡着后。陈颍也靠在车壁上累得迷迷糊糊睡着了。 黛玉醒来后发现自己枕在哥哥腿上睡着了,有些害羞。侧头去观察陈颍时,马车一个颠簸,陈颍上半身就倒伏了下来。 四唇相接,冰凉软糯的触感让黛玉的脑子轰的一下就停止了运转。不知过了多久,黛玉回过神来慌忙将陈颍推开。 黛玉轻咬着嘴唇,只觉脸上火热,喘不过气,一颗心扑通扑通快要跳了出来。 直到她发现陈颍一直在打哆嗦,忍住羞意上前查看。发觉陈颍手掌冰凉,额头滚烫,还出了好多冷汗,再顾不得害羞,忙让白鹭去告知林如海。 然后便是林如海加速赶回盐运衙门,请来孙老给陈颍诊治。 到了夜里,黛玉翻来覆去,脑海里一直是马车上的那一幕。 什么情情爱爱的黛玉懵懂不知,成亲嫁人也只是从白鹭朱鹮哪里听了个一知半解。 她只是觉得自己和哥哥性情相投,脾性相合,虽然才相处一个月,却带给了她好多好多幸福快乐,让她十分依赖眷恋。 谁知如今阴差阳错便和哥哥那个了,那她以后是不是就要同哥哥成亲,就想爹爹和娘亲一样。 再想起娘亲,黛玉已不再会满是悲伤自苦,沉溺悲伤之中无法自拔。如今更多的是美好的思念和眷恋。 黛玉一直呢喃道:娘亲,玉儿想你了。然后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醒来,黛玉顾不上枕头有些湿湿的,她现在只想快点去看看生病的哥哥,昨夜她梦到娘亲把自己交付给哥哥,还说玉儿长大了,她很放心。 匆匆洗漱之后,便去看看哥哥好些没有。 赶走了多余的人后,黛玉独自陪着沉睡的陈颍。 然后便遇到了陈颍发烧,不时的梦呓,呢喃着什么父亲,外爷,妹妹,玉儿的,还有妙玉沁儿。 不过黛玉听到念得最多的就是玉儿了。 虽然哥哥想的最多的是自己,让黛玉很感动,可她现在却顾不得害羞和高兴,忙让人去请孙爷爷来。 得知哥哥退烧后就能醒过来,黛玉把梅笔,白鹭朱鹮统统赶了出去,独自一人守着哥哥醒来。 之后便是黛玉守了很久都睡着了,陈颍醒后发生的事情了。 将将才七岁的小黛玉早早的乱了芳心,而罪魁祸首却毫不知情。 这样懵懂纯真的感情,也不知未来究竟是甜是苦,是心有灵犀,水到渠成;还是有缘无分,流水落花。 见黛玉出神在想事情,陈颍便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她那秀眉云卷云舒。 两个人一个悄悄地想着哥哥,一个静静地看着妹妹,默契无声,岁月静好。 嘎吱~ 随着门轴转动的声音,黛玉回过了神,陈颍也默默收回了目光,白鹭端着热水,用丰满挺翘的蜜桃顶开门扉,然后晃着腰肢走到床边。 陈颍发誓只是单纯的欣赏,毕竟他是个颜控。 然而黛玉不这么想,见陈颍的目光一直游弋在白鹭的纤腰和蜜桃之间,黛玉有些酸酸的。 “白鹭姐姐,我来就好了,你先出去罢。” 陈颍昏睡的时候一直是黛玉亲自给他擦脸净手,所以白鹭也没多心,很自然地放下水盆,转身出去。 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看陈颍,面色正常,没有生气,嗯,安全。 白鹭没有留意到,一直看着黛玉的陈颍却发觉了妹妹的小心思。 等白鹭拉上门出去之后,陈颍刚要开口。 黛玉拧了热帕子,啪地盖在陈颍眼睛上,然后气鼓鼓的瞪着陈颍。 陈颍扯下脸上的帕子,就看到黛玉鼓着小脸一副气乎乎的亚子,眨着大眼睛和她对视。 “看我干嘛,去看白鹭啊。” “妹妹是吃了醋过来的吗,有没有闻到酸酸的味道?”陈颍讶然,原来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啊。 黛玉的脸腾的一下泛起红晕,“不是,我才没,哥哥你不许乱说,哎呀…” 迅哥儿说过: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所以否定三连表重度肯定。 陈颍觉得脸红慌神的黛玉,好可爱,直接就戳到萌点了。 “妹妹,刚才确是我太轻浮了些,不过我只是单纯的欣赏一下白鹭的体态,而且主要是为了和妹妹比较。” “谁让你…,乱看就算了,还比……” “妹妹你别急,听我说完嘛。在比较之后我发现白鹭也就是年岁正好,其他的完全比不上妹妹呢,要是等妹妹长大了,她的年龄反倒成了劣势,那就更没法与妹妹相比了。” “哼,我告诉白鹭姐姐去,你背后编排她。” “去去,她肯定会赞同我的看法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陈颍斜倚在床头,歪着脑袋。 “油嘴滑舌,才不听你的呢。” “妹妹,其实这吃醋还有个极有趣的典故呢。”陈颍使出一式江湖绝技“好奇害死猫”。 “有什么典故?” 单纯的小小黛玉比猫猫更可爱,自然是躲不过陈颍的好奇一击啦。 陈颍清了清嗓道: “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 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这话说啊,唐朝贞观之初,太宗李世民初登大宝,为了千金买骨,决定重赏潜邸功臣房玄龄。要给他封王爵,赐美人儿。 房玄龄得知这个消息后那叫一个辗转反侧一筹莫展啊。要问这房玄龄究竟为何而愁,且听下回分解。”陈颍装模作样在自己大腿上啪了一下装作是惊堂木。 “哥哥你又捉弄人,真真不是个好人。赶快接着讲嘛。” 又被黛玉发了“不是好人”卡,陈颍心情很不错,决定继续讲。 啪!“说书唱戏又……” “哥哥~” “咳咳,玉儿别生气,别生气,我好好讲,容我喝口水润润。” 黛玉起身斟了杯茶拿给陈颍,陈颍接过一气喝完,还假装豪迈的用手背抹了把嘴。 “上回说到房玄龄因李世民欲厚赏于他之事烦愁在心,原来这房玄龄是担心李世民赐的美人儿里有皇家密探,将来会搅得后宅不宁。 房玄龄的妻子卢氏得知后对丈夫说:‘陛下赏赐之时你便推到我身上,只言我善妒,不敢受赏。陛下不会与我一妇道人家计较,自然就不会再赏你美人儿了。’ 房玄龄听了觉得此计甚妙,李世民颇好面子,肯定不会和卢氏计较。 待到中秋宫宴之时,” 嘎吱~ 门轴再次转动,这回是朱鹮端了小米粥小菜进来。 闻着小米粥的香味儿,陈颍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看向黛玉道: “妹妹,这次可不是我故意断章,民以食为天,容我吃完再讲。” “又没说不许吃,就会抢先把话都说了,故意辖制人。”黛玉白了陈颍一眼。 她本来就打算先让哥哥吃饭,结果他偏要故意那样说,好像是自己缠着他讲故事不许他吃饭一样,不是好人。 陈颍还不知道自己又被黛玉发了一张“不是好人”卡。 ps:本章有三千八百多字,作者可没有像陈颍一样故意断章哦。瑟瑟发抖jpg 第14章 吃醋,情不知所起(感谢打赏) 陈颍确实饿极了,端着微烫的小米粥,以极快的频率小口小口的喝着,时不时再吃上一口爽脆的小菜。 黛玉和朱鹮都定定地看着陈颍,这个人吃东西的时候仿佛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魔力,总是那么地吸引眼球。 “朱鹮姐姐上次做的丸子汤是极好吃的。”陈颍突然抬起头,看着朱鹮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然后继续专注喝粥。 朱鹮有些懵,想着是不是该去做一份丸子汤,迷迷糊糊就起身准备去厨房。 黛玉忙拦住她,“朱鹮姐姐你可别上当了,这个人坏的很呢。” 朱鹮不明所以,但是姑娘说不去那就不去。 陈颍表面吃粥,其实一直暗中观察,见计划失败,有些遗憾。 吃下最后一点儿小菜,喝完了小米粥,接过黛玉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又对正收拾碗盏的朱鹮说了声谢。然后便在黛玉催促的目光里继续话说说书先儿。 “上回说到,中秋佳节,李世民在宫中设宴。席间,李世民当众上了四个美人儿给房玄龄,许多人艳羡不已,这可是天家给的体面。 房玄龄却支支吾吾,迟迟不领赏谢恩。 李世民再三逼迫下房玄龄咬牙说自己妻子卢氏不同意,这几个女子他也没法领回家去。 大家对房玄龄惧内的说法都有耳闻,这话一出,众人都以为李世民会顾及面子就此放弃。妹妹可知后面如何了?” “哥哥你别卖关子了,好好讲故事。”黛玉白了他一眼,哥哥老喜欢逗她,好讨厌~ “咳,话说这李世民啊,很是重视这帮在他还是秦王之时就辅佐他的兄弟。 如今见到房玄龄被妻子辖制,心中替老兄弟感到愤懑,决定敲打敲打卢氏,为房玄龄树立起男人的尊严。” 陈颍还竖起大拇指向上用浮夸滑稽的动作表示男人的尊严,惹了黛玉一记白眼。 “于是这李世民传唤了卢氏,问她究竟能不能让四个美人儿入房府。 这卢氏毫不动摇,就是不许房玄龄纳妾,不许带女人回家。 李世民便说她是天下第一妒妇,让人端了一盏酒来,让她要么饮下毒酒,要么将人带回房府。” 讲到这里,陈颍又无耻断章,“妹妹,这会儿你猜一猜卢氏会怎么选择。” 黛玉回道:“哥哥都这样问了,当然是那卢氏选择饮下毒酒了啊。” “妹妹果真是聪颍的人。”陈颍欣慰地轻轻拍了拍黛玉的头。 “其实这个故事还没结束呢。” 黛玉现在并不在意故事有没有结束,红着小脸怔怔地想着那句“聪颍的人”,又抬头瞟了陈颍一眼,见他面色正常,然后连忙低下。 刚刚陷入恋爱怪圈的女孩子总能在奇奇怪怪的点发挥想象力,并且智商会有不同程度地下降。 黛玉现在也许就是如此状况。 陈颍想不到这些,还以为是刚才自己拍头的动作太亲昵了,让黛玉害羞了。 咳了一声,陈颍继续讲述故事结尾,“那卢氏不知是为了夫君不会被鸟尽弓藏,还是真的因嫉妒不许四个美人儿进府。总之她选择了喝下毒酒。 当吴氏决绝的饮下杯中酒,等待死亡降临时,反应过来喝进嘴里的是醋。 李世民本想以‘毒酒’威喝卢氏,结果没想到卢氏真的敢去赴死,一时面色郝然,也不再想着送美人儿给房玄龄,诸公也都赞赏她的刚烈忠贞。所以说,吃醋是个褒义词。” 陈颍讲完了吃醋的由来,却不料黛玉说出一句让他难以置信的话。 “那我也愿意为哥哥吃醋。” “啊!”陈颍有些目瞪口呆。 黛玉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俏脸通红,忙描补道: “哥哥,我的意思是如果能帮到哥哥,玉儿也愿意付出生命呢。” 一通像是告白的话吐露完,黛玉觉得心里轻松多了,忐忑的暗中观察陈颍的反应。 陈颍没想到黛玉对他的感情深厚到如此地步,一时间感动,喜悦甚至有些惶恐。 握住黛玉的小手,两手捧着,用柔和的声音道: “要是有什么事情是要以妹妹的生命为赌注,那我一辈子也不会去碰那些事。我宁可一事无成,被世界遗弃,也会保护好玉儿的。” 陈颍的目光深邃如星汉,神情肃穆庄重宛,用誓言回应黛玉的感情。 陈颍以为黛玉的情感是亲情,却不明白“情不知所起”。 他一直在把自己代入三十岁大叔的设定,没办法,实在是黛玉太小了,还不够七岁,在陈颍眼里有种跟女儿一样的感觉。 或许是回到了陆地,陈颍醒来后身体恢复的很快,不出两日便大痊了。 腊月初八,无雨无雪,天上挂着昏黄惨淡的冬日。 腊八节的由来有许多说法,最早可能是佛教的一个节日。“腊者,逐疫迎春”,腊八节又谓之“佛成道节”,亦名“成道会”。 今天格外的寒冷,林如海一早便出门了,今日汪仁同来信说查到了那日伏杀的“幕后主谋”,以涉及到盐政为由请林如海去协商。 对此林如海和陈颍都秉持着一概事宜俱不插手,但要随时看着对方狗咬狗的态度,所以林如海便去见证。 陈颍打完养生拳后,略做洗漱便去了黛玉的新院子。 回来扬州后黛玉把陈颍和她说的竹林不宜居的言论转给林如海听,在林如海询问了许多医者及风水堪舆之人后,给黛玉挪到了兰芷苑。 进了院子后看见雪雁一个人在荡秋千,便道: “你也不知冷,一个人在这里顽,怎不进屋去陪着姑娘?” 雪雁见到陈颍连忙停下秋千,走到陈颍面前怯生生地低着头“听训”。 看着她这副模样,陈颍有些好笑,明明大了黛玉三四岁,但是身型娇小,又生者一张孩子气的脸,倒像是跟黛玉一般大。 “你怕什么,我又不是训你,你们姑娘呢?” 雪雁确定陈颍没生气后,吐了吐舌头道:“姑娘在屋里看书呢,白鹭姐姐也在。” 昨日陈颍让人给兰芷苑装了一座秋千椅,玉儿只是由陈颍推着略坐了一会儿,倒是雪雁顽心重,事情做完便要顽上一会子,这会儿眼珠子还一直偏向秋千呢。 陈颍见了道:“那你顽,只是不能冻着了,也不能姑娘要寻你时找不见人。” 雪雁听到陈颍答应,高高兴兴福了个礼,等陈颍进屋后,高高兴兴地去玩秋千。 陈颍摇摇头,这丫头迷迷糊糊的,自己来了不往里通报,或许也是把自己当自己人罢。 陈颍进屋后,看见黛玉靠坐在床头看书,白鹭坐在一旁绣花。 白鹭见陈颍来了,刚要叫黛玉,陈颍给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走到黛玉近前。 “妹妹看得什么书,都入了迷了。” “哥哥,你再没个正经时候,一大早的跑来吓我。雪雁呢,怎么也不通报。” 黛玉对哥哥一大早来看她心里很是高兴,但是刚被捉弄了,又拿这滚刀肉毫无办法,只能找帮凶雪雁了。 陈颍也不打算替雪雁隐瞒,“雪雁在门外呢,就是迷迷糊糊的有些孩气,也是因为来的是我她才没通报罢,不过白鹭姐姐还是多教教她。” “哥哥还没雪雁大呢,怎么好意思说这话。” 黛玉自然知道雪雁是什么性子,她也不是真的生气。捉住陈颍的话头笑他一番。 突然注意到陈颍穿得有些单薄,披风也没披,有些生气。 “哥哥就这般不爱惜身体,病才好多久,亏你前番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妹妹,是我的错,我原在颍川这么习惯了,再说我一爷们儿粗心大意的,只能请妹妹多多替我留意这些了。” “你就会说这些好话哄人,再冻出病来又教人心疼。白鹭姐姐,快拿个手炉来给哥哥暖着。” 陈颍心里万千感动,只默默念在心里。 “妹妹还没告诉我看的什么宝书呢。” 黛玉没好气地把书扔到陈颍怀里,“自己看去,哼。” 陈颍拿起一看原来是自己编的故事书。 又见黛玉因为自己穿薄了的事还有些生气,陈颍使出乾坤大挪移,道出此行目的。 “妹妹,今日是腊八节,咱们去亲手做上一份腊八粥,妹妹觉得怎样?” 黛玉显然也很动心,“倒是个有趣的主意,朱鹮姐姐已经去做腊八粥了,我们赶快去找她。” 三人遂起身去厨房寻朱鹮。 雪雁还在院里高兴地荡着秋千,见黛玉陈颍出来,又连忙停下秋千,上前行礼。 “雪雁,你只贪顽,来人了也不知通报,好在这次是颍大爷,要是别人见了,岂不觉得咱们没礼数,拿姑娘说嘴。” 雪雁只低着头委屈巴巴的说着知道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陈颍见她都快要哭了,给她解围。 “好了,雪雁是知道我和妹妹亲近,要是别人来肯定不会这样的。一下说的这么严重,瞧瞧都快把她吓哭了。白鹭姐姐你平时慢慢教她,别太着急。” 黛玉本来也心疼雪雁,刚准备劝劝白鹭陈颍就先开口了。 “哼,哥哥就知道做好人,还不是你让白鹭姐姐多教教雪雁,这会儿又心巴巴地心疼护着。趁早把她带了去,随哥哥怎么疼她呢。” 陈颍知道黛玉是有点吃醋,小姑娘是见自己哥哥对别的小朋友好,不开心闹别扭。 “那我最疼的就是妹妹你,妹妹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黛玉被陈颍一句话羞的小脸通红,转身就要回屋。 陈颍一把拉住,“说好了要去做腊八粥的,妹妹这是要去哪里?” “快松开,我不去了,我回屋里看书去。” 陈颍抱住她,柔声道:“好了,都怪我,妹妹吃醋了我就该好好哄的,反而还捉弄妹妹,太不该了。” “哼。”黛玉别过头去,强横一生。 “妹妹,咱们快点去,不然一会儿就只能去吃现成的了。” ps:作者在此拜谢梵琴煮鹤和书友两位大佬的打赏。 感谢l白鸦l大佬的五张推荐票,以及诸多书友的支持。 不多说了,码字去,明日一万字打底,感动g。 第15章 腊八粥,抄家拿人 等陈颍和黛玉到厨房时,朱鹮已经将做腊八粥的材料的准备好了。 “姑娘怎么来了?”朱鹮见黛玉来了,见礼后问道。 “是我要带妹妹来的,带她体验一下亲手做一份腊八粥的乐趣。”陈颍替黛玉回答之后,扫视了一圈食材道: “准备的还挺齐全的嘛,就是没有莲子了吗?” “府上储备的莲子都用完了,负责采买的说这个季节很难找到莲子了。”朱鹮回答道。 “妹妹,让白鹭姐姐去一趟苍松院,我哪里还有些莲子,找梅笔取一份莲子拿来。我先给你讲一下腊八粥一般主要有那些材料。” 黛玉应了一声让白鹭去取莲子。 陈颍一样一样的指着给黛玉介绍,“腊八粥的原材料很多,其实从实际上说腊八粥就是一个杂烩粥,你看这是黑米,红枣,这边是花生,还有这些,红豆,糯米,薏米,核桃,桂圆。” 黛玉见一份腊八粥居然有这么多种原料,心里有些疑惑。 “哥哥,这么多不同的东西煮在一起,会好吃吗?” “嘿嘿,说真的,我觉得腊八粥味道完全不怎么样,那么多不同的食材大杂烩一样地煮在一起,味道口感都不同,混合后很奇怪的,但肯定也是有人喜欢的。 而且我们吃腊八粥不是因为它好吃,而是注重它里面蕴含的特殊意义,喜欢其中的风俗情怀。” “这就是哥哥你说过的仪式感?” “没错,这确实是一种仪式感。” 介绍完所有的原料后,白鹭也取了莲子回来。 “普通百姓家里煮腊八粥都是有什么放什么,不像我们现在这样会注重口感搭配和营养均衡,更不会特意去挑拣品相完好,饱满圆润的材料。 其实这也是一种仪式感。合理正确的仪式感能让你的生活精致,健康,丰富,有趣味。” “哥哥又开始装大人了,跟个小老头一样。” 陈颍不接受小老头的标签,反驳道:“我这么有趣的人,哪里像老头了。” “哼,那也是有趣的小老头。” “不跟妹妹扯这个,现在材料已经齐备了,咱们先把它们用热水浸泡小半个时辰,然后下锅焖煮。” 就像周先生说的: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 黛玉的小院里,陈颍喝着腊八粥,感受着莲子的清香微苦,红豆的绵软甘甜…… 其实各种风格不同的味道混搭的很奇怪,反正谈不上好喝。 看着黛玉微皱的眉头,陈颍给她添了一些白砂糖。 “妹妹再试试看。” 黛玉又尝了一口道:“没那么苦了,但是那种奇怪的味道还有,是不是因为玉儿做的不好啊。” 陈颍笑了笑道:“妹妹又多想了,腊八粥本来就是这样奇奇怪怪的味道,不怎么好喝的,所以才人说是忆苦思甜。不要去纠结它味道好坏,重要的是,这是妹妹第一次亲手下厨的成果,意义非凡。” “本来还想等爹爹回来让他也尝尝,没想到一点也不好吃。”黛玉还是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琼鼻。 “世叔要是喝到妹妹亲手做的腊八粥,肯定会特别欣慰的,与味道无关,世叔高兴的是妹妹的心意以及妹妹的成长。” “玉儿知道了,等爹爹回来我就送去让他尝尝,嘻嘻。”黛玉心情好起来,小口地品尝着自己第一次下厨的成果。 --------------------------------- 瘦西湖上,一艘奢华的画舫静静地停泊在湖上。 然而画舫此时没有丝竹管乐,没有轻歌曼舞。 “你们两个就是成事不足的废物,事情搞砸了,现在还敢来找我?”甄頫怒气冲冲地把茶盏狠狠掼在船板上。 “甄大爷啊,你一定要救救我们,我们两家现在已经被汪仁同围了,他这是要抄了我们啊。” 万家钱家的两位家主跪坐在船板上,苦苦哀求。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飞溅的茶水,显得异常狼狈。 “你让我怎么救你们,现在扬州是什么局势你们难道不比我清楚,我爹都说现在不能招惹林如海,你们却敢在大街上伏杀他林如海的女儿。” “大爷,我们真的冤啊。我们只是想替甄大爷您抓来那个姓陈的小杂种,谁知道那林家千金也在马车里,谁知道那小杂种手下有那么厉害的护卫。”钱家的家主委屈的反驳。 “你个驴肏的还有脸说,事前不查探清楚,到头来手下的人被捉住还把什么都供出来了,还扯到爷身上。” 甄頫气得一把嫌烦了桌子,头也不回就走了。 钱家家主依然十分委屈,万家家主扯了扯,示意他看站在一旁眼观鼻鼻关心的李麻子。 万家家主道:“老李,最开始是你的主意,要抓陈家那位的,现在你可不能置身事外看着我们俩家破人亡啊。” 钱家家主急忙附和,急吼吼道:“对,李麻子你也跑不了,这事儿一开始都是你的主意,逼急了我把锅掀了,谁也别想逃。” 李麻子直接无视他,对旁边的万家家主说:“老万你放心,甄大爷这会儿只是在气头上,我去劝劝,等他气消了,肯定不会不管你们的。” 万家家主道:“那就麻烦老李你了,等度过此劫,兄弟我摆酒好好谢你。” “你不怨我就好,毕竟当初是我说要抓来陈家那位给甄大爷享用,没料到那位是个狠人。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劝甄大爷,你们先在这画舫上避一避,姓汪的白眼狼不敢来这里抓你们的。” 他们想不到的是,姓汪的不敢,但是姓林的敢啊。 汪仁同本来打算以事关盐运为由把林如海叫来,让盐商和甄家知道自己是没办法才要抄了钱万两家的,毕竟谁让他们袭击了林如海的千金呢。 结果现在被林如海驾着,来到瘦西湖边找甄頫要人,他悔得肠子的青了。 画舫里,李麻子正在和愤怒的甄頫商议钱万两家的事情。 “大爷,万家和钱家这事必须要做个决断了,不然会引火烧身的。” 虽然刚才十分愤怒,但是这两家自己好不容易‘收服’的盐商,就这样没了,甄頫内心是不愿意舍弃的,肉疼无比。 见甄頫沉默,李麻子也不敢太逼着甄頫舍弃钱万两家。 这时下面有人来回报说汪仁同正带着官兵在湖边列阵要人,林如海也一并跟在旁边。 甄頫直接气得又是一阵猛砸。 “好个球攘的反叛汪仁同,带着林如海跑到爷头上撒野来了。” “大爷,消消气,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汪仁同不把大爷您放在眼里,以后自然没他好果子吃。当务之急是咱们得赶快把人交出去撇清干系,不能让林如海咬住我们。” 甄頫一阵肉疼,“真把人交出去,那我岂不是把面子丢给林如海让他踩?” “大爷,这交人也是讲究方式方法的,咱们不能被对方逼着索拿,咱们要主动交。 是钱万两家跑来向大爷您求助,但是大爷公私分明,亲自拿下他们主动交出去的。” “可是姓钱那驴肏的莽夫没脑子,要是来个鱼死网破怎么办,要不咱们直接把人杀了交出尸体?” 李麻子连忙劝阻道:“大爷,万万不可,林如海想要的只是大爷一个态度,他身后的人在意的也是不能让林如海失去威信,那样就无法在坐镇盐运了。 至于那些阴私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大爷主动交了人表了态,维持林如海的权威不坠,无论钱老粗揭露什么,都不会有人理的,林如海不会傻着和甄家拼到底,他后面的人也不允许他和甄家你死我活。” 甄頫听完李麻子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林如海自身都难保,肯定是不敢找他麻烦的。 两人一番商谈后决定了钱万两家的命运。甄頫直接叫人拿下两家家主,五花大绑后亲自带了去交人。 岸边,甄頫和李麻子带着五花大绑并堵住嘴的两家家主上岸。 一番客套后甄頫表明来意。 “林大人,这便是此次袭击贵千金的两个贼人,已经让我拿下了,可笑他们竟然还异想天开想让我救他们。 甄家和贾家乃是老亲,林大人又与贾家结亲,我岂能不顾林大人去包庇他们,便直接将其拿下,现在交由林大人处置。” 李麻子在甄頫身后听得险些崩溃,什么猪队友啊,倒霉玩意儿,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能把自己摘干净就不错了,你还想论交情,让林如海因为此事欠你人情吗,凭什么。 林如海黑着脸道:“甄公子,交情是交情,公事是公事。汪大人前来捉拿此二人,是因为他们做了恶,犯了律令,而不单是因为袭击了我林某人的女儿。 所以甄公子要交人也该是交给汪大人。” 甄頫觉得林如海完全是不给他面子,当即就要翻脸。 李麻子连忙拉住被林如海怼得要发火的甄頫。 “林大人,这两人袭击了令千金,犯下的事也大多是盐运上的事,自然是该交给大人你来处置的。” ps:第一更奉上,后面还有,敬请期待! 第16章 恨欲狂的甄頫,善伪装的贾雨村 李麻子拉住甄頫上前同林如海解释。 林如海撇了他一眼直接无视,继续对着甄頫道: “甄公子,钱万两家有人供认,两家家主一齐凑了五百万两的银票,用来求你庇护他们,林某想问问甄公子,那五百万两银票呢?” 甄頫直接爆发了,没了两家盐商已经够肉疼了,林如海屡屡不给他面子,现在又来个凭空捏造的五百万两银子。 怒视着林如海咆哮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五百万两,林如海你别给脸不要脸,凭空捏造诬陷于我。” “甄公子,看在两家的交情上我不与你计较辱骂本官的事,这五百万两汪大人手上是有完完整整的证据的,从两家库房搜到的账簿显示,两家各出了多少都是有账目的。” 汪仁同硬着头皮道:“确实如此,两家的库房账簿还有财产,核对之后确实表明两家一共挪出了五百万两白银。” 甄頫直接对着汪仁同破口大骂,“汪仁同你这条白眼狼,反叛肏的,敢背叛甄家,爷让你想好死都难。” 汪仁同脸色有些难看,却也不敢如何。 林如海却毫不客气,厉声呵斥道:“妨碍公务,辱骂威胁朝廷命官,甄頫你眼里还有王法,还有圣上吗?” “来人,掌嘴。” 护卫林如海的十数个盐兵里,为首的汉子听到林如海的命令,果断上前给了甄頫两个巴掌,然后抽身而退。 鲜血顺着嘴角淌下,甄頫不敢再乱叫,只怨恨的瞪着林如海。 甄頫身后的李麻子暗骂蠢货,下船前自己还同他强调要做出姿态,不能坠了林如海的权威。 结果甄頫真就是作,别说林如海可能本来就想打他,就是不想也得被逼着打啊。 汪仁同此时内心一片冰凉,他知道自己完了,林如海以自己做筏子打了甄頫,甄頫如今一定是恨上自己了。 林如海拍了拍汪仁同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汪大人还是快将人捉拿归案,严加审查,依法判决,相信汪大人一定能官运亨通。” 林如海转身离去。他知道钱万两家后面还有人,也知道是谁,但是现在还不能去动,今日打了甄頫两个巴掌也是因为他自己蠢,给了机会,林如海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汪仁同望着林如海离去的背影,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林如海最后那句话。蓦然间仿若有一道惊雷在他心间炸响。 当即挥了挥手,带着衙差押送两家家主回应天府大牢。 只留下甄頫李麻子和一众奴仆矗在瘦西湖畔,狼狈不堪。 人交出去了,也把嫌疑撇清了。 可是面子也丢尽了,可想而知自此甄家在扬州的威信必然大跌。还被林如海套上了五百万两的脏银。甄頫心中恨欲狂。 甄頫和李麻子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还吓着了黛玉,就算目不能动甄家,陈颍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这五百万两只是暂时的开胃小菜罢了。 让手下擅长易容改貌之人扮作钱、万两府的库房管家,很轻松就拿到了账簿,做上一笔假账,再悄然转移了五百万两财产。 然后从两府中当众被查出,由林如海提及,让汪仁同去讨要,逼其与甄家反目,甄頫和汪仁同都没得选择。 林如海回到家中,便直接去看看黛玉。 “爹爹(世叔)。”黛玉和陈颍给林如海请安,然后黛玉忙要去端煨在炉子上的腊八粥。 陈颍赶忙拦下,自己去端了来放到桌上,盛了一碗放到林如海面前。 “世叔,这是妹妹今日亲手做的腊八粥,专门等着世叔回来品尝的。” “哦,玉儿都会煮粥了,快让爹爹尝尝。” 林如海听了很是高兴,忙拿起腊八粥品尝,也不顾烫,吃了两口赞道: “爹爹的玉儿真是长大了,第一次做这腊八粥的味道就这么正宗,玉儿真是厉害。” 黛玉见爹爹夸赞,果然如哥哥所说,开心极了,偷偷的冲陈颍眨眼睛,向他炫耀自己的得意。 晚间,月亮躲在暖和的云朵里,夜色如墨,北风呼啸。 松竹院里,陈颍看着风尘仆仆从苏州赶过来的竹砚道:“怎么这么着急,不是让你留在苏州把吴家的事情处理好吗?” “爷,吴家的事情小的已经办好了,吴维流放三千里,吴辉吴尡斩了左手……” 陈颍听他复述后道:“行了,办好了就行,那沈松年可有为难于你?” “爷,那狗官开始果然和爷预料的一样,想把案子拖着。我便直接拿了爷的帖子登门,有爷的威名在,那狗官自然不敢为难我,毕竟有颍川的狗官做例。被我气的脸都青了还得乖乖办事,嘿嘿。” 陈颍瞪了他一眼道:“这是什么荣耀的事吗,说了多少次你这个莽直的脾性得收一收。 我明白你痛恨那些贪官,我恨他们不比你少,但是如今我们还没办法将他们连根拔起,除了一个说不定下一个更贪更狠。 这个时候就要做到把恨意深藏于心,面上不露分毫。不然他感知到你的恨意就会提防。” “多谢爷的教诲,我一定尽全力去克制。” “这种事也指望一下子就能改正的,只希望你能记在心里,别不当一回事。还有,之前那个斥候队长被我发落回颍川了,你明日把这几天的情报整理一下拿给我。” 竹砚忙从怀里掏出一沓纸,道:“爷,我已经整理好了,您过目。” “干得不错。” 陈颍接过后浏览起来。 “这盐商李麻子倒是不赖狐狸之名,只可惜格局太小了,饭还没熟呢就要为了吃独食杀同伴和厨子。不过他只是小角色,让他再蹦跶几日。 甄頫更是个蠢货,里里外外丢了个干净,全是因为他的愚蠢贪婪。怪不得能和王氏那个蠢妇勾结到一起。 倒是这个贾雨村、冷子兴之流,派人时刻留意,有异常立即汇报。那个张圭不用在意。就这些,你且下去洗漱歇息去罢。” “是。”竹砚作揖离开。 陈颍坐在案前,思索着贾雨村这个人。虽然厌恶他是个薄情寡恩,反复无常的小人,但是其能为还是不容忽视的。 这种小人有小人的用法,虽然令人厌恶,但用好了作用也不小。 看来得提前打个预防针了,不能让此獠再走了林如海的门路起复。 --------------------------------- 翌日一早,陈颍锻炼洗漱,刚用过早饭,竹砚急忙来报,贾雨村今日一早来府上拜访林如海了。 陈颍本来还决定今早去找林如海一趟,提醒一下贾雨村的事情。谁料这贾雨村居然这么一大早上门。 不敢迟疑,陈颍抬脚往林府客厅赶去。 快到客厅时,见到一个腰圆背厚、面阔口方的中年文士从客厅出来,一脸喜色。 陈颍暗道这应该就是贾雨村了,长得倒是还人五人六的。 陈颍与他错身而过,也不搭理,只希望林如海暂时没有应承的太彻底。 让一脸热情想跟陈颍打声招呼的贾雨村尴了个尬。 小厮通报之后,陈颍被林如海叫进客厅。 “颍儿来此可是有事找我?” 陈颍拱手道:“请世叔安。小侄此来确实有一桩事要禀告世叔。” 林如海捻着胡须道:“你且说罢。” “世叔,方才小侄来时遇到一蓝袍中年人,直鼻宽腮,可是那贾化贾时飞?” “哦,方才出去那个啊,他叫贾雨村。” “那便没错,小侄今日就是为了此人的事情而来的。敢问此人今日来寻世叔可否是想走世叔的门路起复?世叔可曾应下?” 林如海面色有些凝重,这贾雨村隐瞒了姓名,陈颍还专门来和他说起此人,怕是有什么问题。 “他确实为谋官起复而来,我虽赏识与他,有意荐他复官,但还未应允,只说考虑考虑。可是颍儿觉得此人有什么不妥吗?” 陈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答应,不然可得废一番手脚了。 “世叔,此人实乃忘恩负义,贪弊刻薄的小人。 此人原是仕宦出身,到他时家道败落,曾寄居姑苏阊门外十里处的葫芦庙里,得邻居甄士隐赠五十两纹银并冬衣两套,助他进京赶考。贾雨村也确实有才,会了进士,后点了大如州知府。 因那甄士隐岳家便在大如州,两家得以再见。 那甄士隐有一女被拐子拐了,又因葫芦庙失火连带烧了他家,投奔岳父后又被诓了银钱,自此出了家,只留下妻子封氏苦思女儿。 封氏身边有一丫鬟娇杏,贾雨村当年便记在心里念念不忘,一朝得志,利诱封氏之父封肃,封肃时时撺掇女儿,最终贾雨村把娇杏讨到了手。 而对于口上答允封氏帮其找寻女儿之事,从未有过半点动作。 前番在苏州,我路遇了回到苏州寻找女儿的封氏,想帮她一帮,结果就查出了这贾雨村的狼心狗肺。 想到此人曾是妹妹西席,我一得了消息便来寻世叔了。” 林如海沉默的思索着,过了一会儿才道:“此事虽证明那贾雨村德行不善,明哲保身,但我观其颇有才干,是个做官的好材质。” 第17章 颖公子演说荣国府,放肆言劝诫林如海 陈颍从怀里摸出一沓资料,奉与林如海, “世叔是为官之人讲究水至清则无鱼,所以认可某些规则。但是贾雨村曾对恩人之女不管不问,还讨了娇杏为妻。 不知世叔今日助他,他日又要从世叔这里讨些什么去呢。” “唉,我上下嘴皮一碰世叔也是不信,还是世叔亲自过目罢,这些便是贾雨村此獠的信息。” 林如海接过,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后怕。 原来那贾雨村因那年士隐赠银之后,便起身入都。至大比之期,十分得意,会了进士,选入外班,后升了大如州知府。虽才干优长,未免有贪酷之弊,且又恃才侮上,那些官员皆侧目而视。不上两年,便被上司寻了一个空隙,作成一本,参他“生性狡猾,擅纂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等语。龙颜大怒,即批革职。该部文书一到,本府官员无不喜悦。 “世叔,此獠是是皇上亲自革除之人,世叔可有想过保举他的后果。” “唉,再不曾想‘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要不是颍儿提醒,我一时糊涂险些埋下祸根。”林如海连连叹气,感叹自己识人不明。 这个时候不想着处理贾雨村,反而在此哀叹,陈颍有些失望。 “世叔,此人曾做过玉儿西席,为防他攀赖上林家,还是趁早决断,给一笔资银打发了他去,只说盐运事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敢肆意举荐即可。” “颍儿之策虽好,可此人毕竟曾为玉儿蒙师,我方才又与他说了,年后玉儿上京到她外祖母身前尽孝,托他一路同行照拂,此时如何好将人撇开。” “什么!世叔你已经决定了送妹妹进京?”陈颍双目圆睁,手中茶盏也滑落在地,发出玉碎瓷裂之音。 陈颍此时听到林如海决定送黛玉上京侍奉外祖母,虽心里早有预料,却也还是怒上心头,悲从中来。 林如海觉得陈颍反应有些过激,道:“京城亲家老太太怜惜玉儿,几番要接去京城教养膝下,之前玉儿病体孱弱,我如何放心的下。好在颍儿请了孙老先生来,如今玉儿较之以前已是大好了。” 虽明白就算黛玉依旧体弱多病,明年林如海也必是要送她进京的。 可林如海的话犹如利箭插在陈颍心头,陈颍身子晃了晃,强压下心中悲怒,让自己冷静下来。 越是这种情况陈颍觉得自己越是要冷静。 “世叔,先说贾雨村的事罢,如今世叔既已看清贾雨村面目,自该快刀斩乱麻。 他虽是曾由世叔聘为妹妹西席,可说难听点,不过是他穷困潦倒时找了份工,教妹妹读书认字,和府上那些长短工一般,拿钱干活。又不是正经的授业恩师,教诲为人处事,传授立身之道。 不治他欺瞒利用之过,给他一封银子作路费嚼用,已是大度慈恩了。” “也罢,此事便如颍儿你所说,给足盘缠打发了他去。” “世叔切记不能给此人写荐举之信,不能留下凭证,否则必是此獠将来浑赖世叔之信物。” 林如海点头允了,他本来都想好了写一封信准备将贾雨村推荐给内兄贾政,现在想来确实可能是埋祸之举。 陈颍心下暗叹,今日自己真的是放肆孟浪了,还好林如海没固执到底。 又想到黛玉,现在她年岁尚小,许多事不曾见识明了,绝不能现在就送去荣国府给贾母洗脑改造,毁了她的一生。 陈颍决定索性放肆到底,反正今日因为贾雨村之事必然还给林如海留下一个轻浮的印象。 年少气盛,孟浪又不算甚么大过错。 “世叔,虽则说疏不间亲,可小侄有几句话却是不得不说,以免来日悔恨,还请世叔宽容则个。” “颍哥儿但说无妨。”林如海猜到必是和玉儿有关,虽不愿听,可也不能不许他说。 毕竟是他带来孙老救了他和玉儿,又体贴照料,让玉儿不再整日悲伤以泪洗面。 “世叔担心妹妹年少失恃,无人教养,又为长辈孝道相压,再有如今扬州局势动荡,担心顾及不全妹妹的安危,所以无奈送妹妹入京,可对。” 林如海微微颔首。 陈颍继续道:“《大学》有言:身修而家齐,家齐而后国治。 世叔忠于王事,鞠躬尽瘁,令人敬服,可在家宅之事上却是一言难尽。 世叔欲送妹妹上京,可曾详细打听过那荣国府内是何等形势,可曾调查府上有什么利益冲突,主子奴才是何等嘴脸? 贸然将妹妹托付,到时候妹妹寄人篱下,纵然受了委屈也无人做主。” 林如海越听脸色越差,呵斥道:“京城有她外祖母和亲舅舅照抚,玉儿怎会寄人篱下,玉儿居于内院,府上的利益纠葛又与她何干,贤侄莫要妄言。” 陈颍见林如海连称呼都变了,知是他恼了,心中苦笑,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相劝。 “世叔勿急,听侄儿详说。” 林如海哼了一声,先前对陈颍的好印象全散尽。再有能为又如何,也不过一年少孩童,此刻只觉陈颍轻浮孟浪,不知所谓。若不是敬重颍川陈氏养正公,必要赶出门去。 林如海按下心中不喜,待他后文。 “侄儿曾打听过京中各家勋贵的消息,这些人家发迹不过五世,人丁复杂,又极重排面,用颍的话说就是一群暴发户。 骤然富贵,便把面皮工程做的极奢侈华贵,内里却多有糟心之事,下面奴仆也多是一张刻薄嘴,两只势利眼,惯会捧高踩低。 其中宁荣二府尤甚,当年国公在世时有多荣耀,如今就有多荒唐。 但凡主子有一分,必赏给下面奴才一半,只为了所谓面子,把那些奴才都养叼了。 妹妹上京客居,岂能不被那些奴才说嘴。” “下人不尊,自有长辈出面责罚,必不会让玉儿受了委屈。” “世叔未免太想当然了,贾家老太太年老已不管琐事,只把孙子孙女拘在身前享乐。大房赦老爷偏居东路院,凡事不理,邢夫人小门小户出身,只知贪婪聚财。管家的是二房政老爷家,政老爷成日聚一群考不上功名的‘文人清客’谈诗论词,那王夫人是个面慈心苦的,心偏王家听闻还与先婶婶不睦,指望哪个能为妹妹做主。 况且贾府里长辈身前的猫猫狗狗小辈都得敬着,难道让妹妹管一老刁奴叫爷爷?” 陈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如海,继续道。 “想必世叔打算让妹妹轻装简行上京,再于信中附上银票以作妹妹在贾府吃用。” 林如海又点了点头,到人家中客居自然不可肆意张扬。 “那世叔不妨想一想,妹妹只带着一二奴仆上京,银票也是私下托付于人,别说底下奴才,怕是荣国府上小辈,甚至妹妹自己都会觉得是凄凉投奔,寄人篱下,用的一草一木都是贾家的。这样妹妹岂不是又要整日惶恐悲苦。” 陈颍这话相当于当面指责林如海行事不周,识人不清,不过陈颍已无所谓,五十步都跑了,干脆一气到底。 “再说贾家老太太,把小辈拘在膝下一味玩乐,仿若猫猫狗狗逗乐一般,谁讨得她欢心便多赏谁一份,从未曾教养过什么。 世叔很该想想,妹妹尚在孝中,贾家老太太就几次急着让妹妹上京,甚至以孝道逼迫,究竟是去荣国府里尽孝,还是去当人质,又或是图谋着林家什么,想趁着妹妹年纪幼小控制住她,让她心向贾家。” 林如海以前从未去想,或者说是逃避去想,现在让陈颍道破,脸上甚是难看。 陈颍却不管林如海脸色如何,自顾自的一吐为快。 “还有荣国府那个传闻中衔玉而诞的宝玉,最是得贾家老太太溺爱,连大房嫡子贾琏,二房长孙贾兰都比不过,妹妹的外祖母再是疼爱外孙女儿也只是外祖母,还能越过亲孙儿去不成。” 林如海脸上愈难看,陈颍心里就愈发畅快。 “偏这哥儿整日间内帏厮混,听说抓周时便捉的是钗环胭脂。在府上得老太太溺爱,无人敢得罪,对着丫鬟姐姐妹妹的讨吃嘴上胭脂,但有不顺就发怒摔玉,如痴如狂,撒泼打滚。 口中常称男儿是泥做的,女儿是水做的,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见了女子便清爽。把闺阁女子比做珍珠,嫁了人上了年纪的妇人比做死鱼眼珠子,世叔觉得比喻的可好? 贾宝玉最是厌恶读书,不喜仕途经济,还说世间读书为官者皆为禄蠹,世叔觉得可好? 骂完亲娘骂老子,享受着荣国府的权势富贵,又觉得庸俗不屑,颍不齿也。 更何况他虽在贾府极受宠爱,可根底上不过是一五品工部员外郎的嫡次子。 京城路远,世叔公务繁重无心了解,但金陵甄家的甄宝玉世叔总该有所听闻罢,此二宝玉一般无两。 世叔虽是一番慈父之心,可别贸然送妹妹入了火坑,寄人篱下受委屈不说,常住贾府,只凭一个贾宝玉,世叔觉得外人会如何看,岂不是害了妹妹一生。” ps:五点还有一章,求推荐票。 大家多找我互动嘛,好的坏的都可以,作者好寂寞呀~ 第18章 告别,约定 林如海听完陈颍对于贾家的描述,难以置信。 见林如海蹙眉沉思,想必是听进去了。陈颍松了一口气,知道今天自己怕是彻底恼了林如海了。 以疏间亲,还对人家家事指手画脚岂能不令人生厌。 可陈颍也是无奈之举,这一月余虽不长,可同黛玉的相处,两人性情契合,陈颍早已将黛玉视为极重要之人,岂能眼见着她被送上一条绝路而无动于衷。 除非他半路劫了黛玉,可若如此做,必会让黛玉为难伤心,而且以陈家明面上的实力,必然挡不下林家和贾家的报复,甚至还有其他勋贵和皇家的打压,到时候必将暴露暗处的力量,最后自己也就只有造反一条路了。 “世叔,颍自知今日行为荒唐,已是没脸留在府上。 我与妹妹性情相投宛如知己,实在无法坐视妹妹身入火坑,只求世叔心系家国大事之余,能多为妹妹着想。 颍今日便收拾行李回颍川,还望世叔能容我同妹妹告别。” 陈颍躬身长揖。 林如海面显怒色,不知是为贾家的算计还是为陈颍的放肆。 “你只说玉儿不能入贾家,可知一条失恃少教便能毁了一生,又可知你适才言论若传出半句,玉儿清名何存,林家颜面何存?” “颍自然明白,但颍是性直之人,所以才会对世叔坦诚相告。世叔放心,颍绝不会在外面漏半个字,我不会让妹妹受到丝毫伤害的。 另外关于妹妹的终身大事,若世叔不弃。颍可在此立誓: 如今我陈颍一介白身,自知配不上妹妹身份,待我三年后考中举人便请家父前来提亲,再三年取了进士功名,便娶玉儿为妻,若未做到,便教我五雷轰顶,利剑穿心。” 陈颍郑重地立下誓言后,又告辞一声便转身离去。 “世叔,颍就要回颍川了,还请世叔保重身体,照顾好妹妹。” 留下林如海坐在主座上愣愣出神,今日之事实在是太过曲折离奇,令人难以置信。 陈颍也是一时情绪激动,说出了肺腑之言,才发觉原来自己对黛玉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当作妹妹看待,方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对林如海立下誓言。也是对自己,对黛玉立下的誓言。 陈颍坚信,三年后便会是父亲来扬州提亲之时。 客厅连通内院处,黛玉也是呆立门外,泪珠儿不住地淌下。 黛玉本是听说爹爹一大早来客厅待客,想来看看客人走了没有,好叫爹爹去用早膳的。 才走到内门外便听到爹爹呵斥哥哥的声音,定步细听,便听到了哥哥为了她顶撞爹爹,听到哥哥设身处地为她考虑,听到哥哥发下的誓言。 黛玉只觉得心间被填的满满的,好暖好暖。 黛玉既高兴哥哥对她的心意,又担忧哥哥惹恼了爹爹,更担忧他发下的毒誓,三年举人,三年进士,太过艰难了。 在黛玉悄悄离了客厅,回到兰芷苑掩面而泣时,陈颍也回到了苍松院,吩咐梅笔收拾行李准备回颍川。 又唤来竹砚吩咐道:“你把关于贾王氏同甄家密谋的资料整理一下,我待会儿要。” 在陈颍心里,林如海就是一个不为家庭负责的男人,一个没有担当的父亲。 …… 虽然刚才林如海没有回应,但陈颍就权当是他默认了。取了些物件装在匣子里便去与黛玉告别。 到了兰芷苑外,陈颍却有些犹豫不定,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 在院里守着的雪雁见到陈颍在外面呆呆的站着,上前请安道:“陈大爷安,爷是来看我们姑娘的罢,姑娘刚回来,好像是哭过了,爷快进去瞧瞧。” 陈颍听到黛玉哭了,急着进去,也不再犹豫了。 “谢谢雪雁了。”陈颍捏了下她的娃娃脸,留在脸红的雪雁进屋去看妹妹。 白鹭和朱鹮在门外守着,见陈颍来了恭敬见礼。 “妹妹如何了?” “姑娘她把我们赶了出来,一个人待在屋里,不知此时如何了,大爷快去哄哄。”白鹭急的快哭了。 “好了,我这就进去看看,你可别又哭上了。” 进了屋里,只觉冷冷清清,炉子没点,香也没燃。 黛玉蜷缩在榻上,小小的一只,怀里紧紧抱着陈颍送的故事书,闭着眼睛抽泣着,无助地令人心疼。 陈颍只觉心有刀剖,疼的难以呼吸。 走到近前,陈颍柔声道:“妹妹怎么哭的这般伤心,是那个混账惹了妹妹委屈,哥哥收拾他去。” 黛玉睁开眼睛,见到陈颍关切的看着她,眼中满是心疼之色。 一下扑进陈颍怀里,再也绷不住大哭起来,汪汪地滚下泪来。 陈颍忙轻抚着她的后背,怕她哭的喘不过气。 待黛玉情绪宣泄的差不多,哭声渐渐平缓后,陈颍安慰道: “妹妹不哭了,看这眼睛都肿了,哥哥心疼。妹妹有什么委屈告诉哥哥好不好,我肯定站在妹妹这边,帮你出气,帮忙想办法。哥哥一直在呢。” 黛玉听了这话,一时哭的更凶。“玉儿不要哥哥离开。” “啊,妹妹听到刚才我和世叔在客厅的话了?”陈颍心下一惊。 “没~呜,玉儿没偷听,只是~呜,去叫爹爹时听到了哥哥说要回颍川去了,玉儿不想哥哥走。” 陈颍松了口气,又瞬间揪心无比。 松气是因为黛玉没听到太多内容,毕竟她还小,陈颍不希望她受到太多影响。 自己喜欢她,愿意将来娶她为妻,自会去努力。不想黛玉小小年纪时就受到这些干扰,不然和贾母对她的洗脑也没多大区别。 揪心是因为黛玉如此依赖他,对他的情感如此真挚热烈,而自己就要离开,让她如此伤心。 “妹妹,我只是想家了,回去待上一段时间就又会来看妹妹的,我都答应妹妹明年夏天要让妹妹住进幽篁阁,怎么能食言呢。” “哥哥说的是真的吗,可是玉儿还是舍不得哥哥走。”黛玉秀眸含露,微微抽咽。 “妹妹放心,明年妹妹的生儿我一定赶来扬州,给妹妹过生日儿。而且我回颍川后我们还可以写信啊,沁儿想我了都是给我写信呢,妹妹比她大些,可不能总是哭鼻子呢。” “嗯,玉儿不哭了,玉儿等着哥哥。” “这才是我那个聪慧灵透、善解人意的好妹妹嘛。这匣子里是我新绘的故事书,还有我亲手做给妹妹的一些小玩意儿。” 陈颍将进屋时放在桌子上的匣子拿过来放到黛玉手里。 又掏出帕子轻柔地给她擦拭脸颊上的泪痕。 唤了门外的白鹭二人,吩咐她们去打来热水,再冲一杯糖水来。 陈颍打开匣子,取出一个小小的方形玉盒。 “妹妹,这个是我这两日亲手做的,名字叫雪花香膏,待会儿用热水洗了脸,把它抹匀在脸上,可以保护妹妹的小脸不会因为泪痕被寒风冻伤,还香香的哦。” 陈颍说着打开盖子,递到黛玉鼻前,“妹妹嗅嗅看,是不是有股子好闻的淡淡香气。” 黛玉轻嗅了几下,道:“果真是香香的,哥哥真厉害,什么都会做。而且对玉儿真好。” 黛玉闭上眼睛在把小脸陈颍胸膛轻轻蹭着,眷恋不舍。 嘎吱~ “妹妹,快来洗把脸,然后试试雪花香膏。” 黛玉依言起身,陈颍拦下了要给黛玉洗脸的白鹭,亲自拿了干净帕子在热水里浸湿,略微拧了一把,用温热湿润的帕子给黛玉擦脸。 陈颍的动作温柔轻缓,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擦拭好后,又洗了帕子,拧干,给黛玉擦干脸上的水珠儿。 第一次被哥哥帮着洗脸,黛玉觉得和之前被拭泪时的感觉不同,或许是自己对哥哥的感情和以前不同了。 黛玉脸上红扑扑的,耳根也一片粉红,痴痴的看着一脸认真的哥哥。 “好了,现在妹妹抹上雪花香膏试试。” 黛玉依着陈颍的指导用手指从盒子里剜了一团香膏,在掌心揉匀后,涂抹到脸上,然后又涂抹手背。 香膏涂上之后有些凉丝丝的,很舒适,脸上手上也不怎么觉着冷了,还有淡淡的清香萦绕在口鼻间。 “真真没有比妹妹更标致的人儿了。”陈颍发自内心的夸奖。 “哼,哥哥就会哄人开心。” 黛玉娇嗔了陈颍一眼,红润的脸庞上有一丝青涩纯媚,令陈颍怦然心动。 “我可是发自内心的夸赞妹妹,再无半句虚言。” 见到黛玉开心地去梳妆镜前欣赏自己。陈颍笑道: “妹妹快别臭美了,再看也是那么漂亮,快了把这碗糖水喝了,方才哭的那么狠,肯定累着了。” 黛玉回到陈颍身前,双手背在身后,眨着眼睛可爱的看着陈颍。 “好了好了,哥哥喂你好。” 自己马上就要回去了,陈颍想给黛玉留下个美好的记忆。宠溺一笑,拉了黛玉坐在榻边,用勺子一勺一勺温柔地投喂着。 “哥哥,你真好。”黛玉抬头看着陈颍,脸上洋溢着轻松愉快。 “妹妹也极好呢。” “哥哥,你一定要早点来找玉儿,玉儿一直等着你。” “妹妹放心,我一定来,这么可爱的妹妹,我可舍不得弄丢了。” “那一言为定。” “那要不要拉钩?”陈颍笑道。 “不要,太幼稚了,誓言什么的又不是真的,哥哥不要太当真。” 【哥哥发的誓也是不作数,玉儿要哥哥平平安安的】 …… “妹妹,哥哥要走了。” “嗯。”黛玉不舍地松开手里攥着的衣襟。 陈颍走到门口,回头贪恋最后一眼。 “哥哥~”黛玉跑过来扑进陈颍怀里,“玉儿舍不得哥哥。” “妹妹乖,我们说好了的,可不许耍小孩子脾气,等妹妹过生儿我一定来。” “玉儿不是小孩子,玉儿等哥哥。” ps:感谢夏花娇大佬的39张推荐票。 今天就这么多了,一万两千多字,求个推荐票、月票啦,要是有大佬打赏就更美好了。手疼jpg 仙鱼在此谢谢大家这些天来对我的支持! 第19章 颍公子怒斥糊涂爹(感谢梵琴煮鹤打赏的三千起点币) 林如海仍在客厅沉思,陈颍的话让他气得不轻,当着他的面说他外家的不是,还对他的宝贝玉儿起了那种心思。 自己之前看他出身颍川陈氏,自身有是个少年英杰,还对玉儿照料有加,玉儿也因此快乐了很多,便由着两个小孩子亲近。 虽然也有自己公务繁忙无暇陪伴玉儿的愿因,可他还是不能接受陈颍要偷他的小白菜。 果然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林如海越想越觉得亏了。 陈颍今日虽然轻浮失礼,但那些直白深刻的剖析也是让林如海震撼。 在听的时候满是愤怒,满是不相信。可静下心来想想,陈颍确实没说错。 自己的确连荣国府的情势都不了解,虽是迫于无奈要送玉儿去荣国府。可自己太过于盲目相信老太太,觉得玉儿进京后会被她外祖母照顾好。 有些事情林如海以前一直没想过,逃避着不去想。 否则他不可能不知道高门大户里会有隐私算计,不可能察觉不出贾母的异常。但是他忽视了。 如今被陈颍揭破,林如海不得不想。 林如海只一细想,自然就能知道陈颍的话很大可能是真的,贾家里必然少不了陈颍说的那些,可能更有甚者。 那玉儿去了荣国府又会落个什么下场呢,自己在时可能还好,要是等自己还有老太太都去了,玉儿孤身一人带着林家的几世财富寄居在荣国府,怕是要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就是玉儿她外祖母,说不定也会如陈颍说的那样,为了那贾宝玉谋算玉儿,谋算林家的财富。 理清了思绪,林如海决定去见一见陈颍。 为了稳住江南局势,他不能失去贾家和那些勋贵的支持,玉儿就必须进京,自己得有软肋放在他们眼下。 但是如果陈颍能帮他争取到颍川陈氏的支持,就足够让甄家不敢轻举妄动了,盐法改革也就能顺利开展。 虽然他依然厌恶陈颍今日的轻浮失礼,痛恨他打自己宝贝玉儿的主意。 但他不能否认陈颍的能力,这些时日看到的,让他都不由为其称赞惊叹,而且陈颍手中应该有一支不弱的势力,说明他在陈家是有话语权的。很有可能帮他争取到颍川陈氏的帮助。 陈颍离了黛玉的小院后,虽有些伤感,但是他相信离别是一时的,以后路还很长,还有很多幸福,所以自己要更加努力。 回到苍松院,发现梅笔正欲出去。 “爷,林大人来了。” 陈颍并不意外林如海会来,他在意的是林如海能不能清醒过来,做一个真正疼爱黛玉的父亲。 他让竹砚整理贾王氏的资料,就是准备在林如海依然固执时狠狠地打醒他。 “世叔来了多久了?” “林大人也是刚来,我上了茶,便想着赶紧去找爷回来。” “嗯。”那就进去看看,他心里究竟有没有妹妹。陈颍心道。 大步走进屋里,见到林如海坐在外间首座上,端着茶一直用杯盖撇着茶叶,却也不喝,一看便知他心神不宁。 “请世叔安。”陈颍躬身行礼,然后在林如海下首处坐下。 两人都沉默不言,想等对方先开口。 僵持良久后林如海开口道:“颍儿,我此来是为了感谢你这些日对玉儿的照顾,虽然今日你那些话虽然孟浪了些,当时我很是气愤。现在我也想明白了,你的出发点是为了玉儿着想,我很感谢你。 我知道郑启荣是你陈家的人,也大致能猜到颍儿你此次是来扬州历练的。今后我会尽量对郑家的盐运提供便利。” “呵呵,”陈颍生生气笑了,“原来世叔以为颍来扬州接触你们是别有目的,对妹妹好是为了利用她。那世叔怎的不早些将颍赶走,还允许我接近妹妹,难不成是因为我来自颍川陈氏? 世叔这是在羞辱我呢,还是在羞辱妹妹?我与妹妹投缘,关系亲厚,所以照顾她,不是为了得到世叔的什么便利。” 林如海见到陈颍这般生气,有些愣神,他原以为陈颍听了他的许诺会很满意。心念一转就明白自己是将陈颍当作成年人了,便许之以利。 而陈颍这样的少年偏偏最是厌恶用银钱利益衡量情感。林如海暗恼自己走了步臭棋。 陈颍是真的对林如海失望透顶了。 既然林如海觉得他陈颍接近黛玉是带有目的的,却还是任由自己和黛玉亲近。岂不是把黛玉当成工具,用来拉近林家和颍川陈氏的关系。 陈颍这次算是看清了黛玉在他心里的份量,也不过就是古代大男子主义家长眼里的女儿,虽然有所谓的疼爱,却也不多,抵不过利益,抵不过他心中的“大事”。 陈颍失望地开口道:“世叔,所以你任由我与妹妹亲厚,就是因为我背后是颍川陈家;所以你为了稳住贾家以及勋贵的支持,就能够舍了妹妹入京为质。这便是世叔口中说的最疼爱的宝贝玉儿?” 林如海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言。 “难怪妹妹连孝都未出却要被送入京中荣国府,难怪我长篇大论的劝诫世叔只蹙眉不言。因为妹妹根本没有你心心念念的盐法改革重要。” 见林如海露出了一丝愧疚和悲痛,陈颍话锋一转。 “但是世叔在贾老太太再三催促甚至以孝道相逼时,还是纠结不舍送,可见世叔还是有疼爱妹妹的。 世叔以为妹妹入京最多不过是没了自由待上几载是吗,那世叔还是好好看看这些东西罢。” 陈颍起身到书案上抽出压在镇纸下的一沓纸,放到林如海面前。 林如海不解地看了看陈颍,没得到回答,便拿起来察看。 纸上记载了许多与贾政之妻贾王氏有关的事,越往后面的越是触目惊心。 从嫉妒贾老太太疼爱贾敏,贾敏出阁前在荣国府与其多有嫌隙。 到贾敏出嫁后王氏每次往年礼中添加麝香藏红花等不利孕妇之物。 再到在贾敏陪嫁里安插了眼线,监视贾敏,在林府的日常饮食里加料。 还有对贾赦先妻张氏的谋害,偷卖荣国府在金陵的祭田等事。 到林如海被点了巡盐御史后,王氏更是嫉妒的失了理智,与想要重掌盐运的甄家勾结,暗害了林如海三岁的儿子。 还有黛玉所吃的人参养荣丸,也是王氏的主意。 林如海目眦尽裂,一张瘦削的脸惨白不已,就连身子也有些颤抖。 “这毒妇,欲绝我林家血脉耶?” “世叔还打算送妹妹去荣国府吗,荣国府上可是有人要妹妹的命呢。”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略微平复一些,眼神锐利地盯着陈颍道: “这些纸上的事可都是真的?” 林如海先是为这些内容惊怒气急,结果转眼就表示质疑。说明他心里在逃避,他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和贾家闹崩。 陈颍嘲讽一笑道:“呵呵,世叔又何须问我,不如问问自己的心。若是您心里在意妹妹,真假自有判断。若是不在意妹妹,真假又何须在意。” 被陈颍一个小辈这样嘲讽,林如海脸上有些挂不住,厉声道: “纵然我因为公事对玉儿有所疏忽,或者为了大局稳定做出一些妥协,但我是玉儿的父亲,我怎么可能不替她着想。” 陈颍淡淡地问道:“那当时孙老诊断出人参养荣丸会害了妹妹性命之后,世叔可有追查过是何人要下此毒手?” 林如海语塞。 “并没有,你只顾着和盐商们斗法,只想着改革盐法,我也敬佩这样的大公无私。 之前我还劝妹妹你是忙于公事精力有限,才很少陪她,我还出谋献策帮你对付盐商和甄家。 我以为只要你局势稳住了,就不会送妹妹入京,可是你最终还是决定了送走妹妹。” 陈颍的眼眶渐渐红了,声音有些哽咽。 “世叔,我都把这些给你看了,都有人要害妹妹性命了,你却还在为对方开脱,你能清醒些吗? 妹妹刚失去了娘亲,每日以泪洗面。 而你只顾忙你的国朝大事。 我为何要让妹妹留在苏州一段时间,不光是担心你和盐商的争斗波及到她,更是想让妹妹能开心一些,而不是待在小小的院子里对着娘亲的灵位流泪,盼着爹爹能多来看看她,给她一些关怀。” “世叔你能明白吗?” 林如海满面愧疚,低垂下头颅。 陈颍叹了一口气,道: “我明白世叔的宏图大志,改善盐法利国利民。你担心那些盐商会和你鱼死网破,甄家再落井下石,江南盐运会瞬间糜烂,到时候盐价暴涨,百姓们都会吃不上盐。 但是这些不是你利用玉儿的理由,更不是你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的理由。 盐商李家和甄頫我会帮世叔解决掉,有我陈家压制,到时候甄家不敢妄动,剩下的那些盐商世叔总不会还要靠荣国府才能解决。 我只有一个条件,玉儿不能进京侍奉外祖母,等过了明年花朝节,让玉儿去苏州替娘亲守孝。” ps:真的很感谢梵琴煮鹤、bel贝拉222、书友的打赏。 还有夏花娇、听书不看书等大佬的推荐票,谢谢你们的支持。 第20章 再临苏州,冷语村言 陈颍严肃地注视着林如海,提出交换。 最开始陈颍想着晓之以理让林如海明白贾家不是好去处,再打感情牌让他同意黛玉回苏州守孝。 可是陈颍真的没想到林如海是个“工作狂”,杀妻害子的仇人可以假装不知道,唯一的女儿也能作为筹码。只为他的“工作”开路。 既然如此,陈颍便用利益交换出黛玉的自由。哪怕这样是对黛玉的不尊重,可陈颍也别无他策。 林如海没想到陈颍居然会主动提出让颍川陈氏帮他解决来自于甄家的麻烦。掩住内心的喜悦,表示只要陈颍能做到,他就抗住荣国府老太太的压力,不让黛玉进京。 “希望世叔言而有信,要是有想诓我年幼的想法,最好不要付诸行动,不让世叔承受不起。”陈颍表示:勿谓言之不预。 林如海苦叹一声,“颍儿放心,之前是迫不得已的决定。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我也希望玉儿能平安喜乐。” “那便再好不过,答应世叔的事情我会做到的,还希望世叔多给妹妹一些关怀,我会来接她的。颍就告辞了。” 林如海总觉得陈颍这番话别有深意。摇了摇头将那沓资料放进炉里焚掉。 陈颍出了盐运衙门,抬头四十五度望着阴暗的天空,重重地呼出一口闷气。 林如海这样的人,不管他是为了黎黍百姓,还是只为自己青史留名,抛开出发点,至少他的行为是陈颍尊敬的。 但是关乎黛玉,不说陈颍与黛玉亲厚,就是任何后世一个读过红楼的人,也不可能坐视黛玉踏上那条悲剧之路,否则总用悔恨之日。 “出发。” 马车缓缓启动,渐渐地消失在了街角。 “姑娘,回去,外边风大。” 盐运衙门侧门后,两大一小三个女子望着陈颍消失的街角。 “嗯。”黛玉眷恋地又看了一次,然后拢了拢帷帽,转身回府。 扬州码头,飘扬着陈字旗帜的福船,再沉寂一月后,再一次迎来了主人踏足。 二层主舱内,陈颍对竹砚交代着扬州的事宜。 “你刚从苏州赶过来,又得辛苦你留在扬州奔波了。” “替爷办事,竹砚心里觉得荣耀。” “你先核查准确李家那件事是否属实,然后按照计划行事,不要莽撞地带着人亲自动手。” “爷你放心,我一定把心里的感受不露于面,做事前仔细思量。”竹砚连忙保证。 “还有贾雨村那边,时刻盯着,等他再从盐运衙门出来后,便各处都运作起来,把他们都纳入网中。” 对于打自己歪主意的甄頫和盐商李麻子,陈颍不觉得自己是个宽容大度的人,早已着手编织覆灭他们的大网。只等时机一到便以雷霆之势灭杀。还能作为与林如海谈判的筹码。 “都安排好了,爷的计划必定万无一失。” “别乱拍马屁,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计划,须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唯有考虑到所有可能的情况,想好对策,才能在变化出现时灵活应变。” “竹砚谨记爷的教诲。”竹砚躬身一揖。 “去,记住不要亲自去动手,要是到时候缺胳膊少腿儿,你可仔细你的皮。”陈颍笑骂道。 “梅笔,让船启程,咱们先行一趟苏州。”竹砚告退后,陈颍吩咐梅笔道。 “唯。”梅笔不清楚陈颍为何要再去苏州,不过他知道自己只要照做就好。 又是一连难受的在船上待了数天,陈颍每天数着日子煎熬,直到靠岸下地才恢复精神。 行李留在船上,安排人看守,陈颍先去了竹园。 在正堂歇息一晚后,早起来锻炼筋骨,洗漱用饭之后,陈颍决定去看看那两只小大熊猫团团圆圆。 到了竹林,走在小径上,听着竹叶的沙沙声,陈颍想起了第一次带着黛玉来这里的情景。 团团圆圆被安置在幽篁阁一层,白天他们就在竹林里嬉戏,夜里回到窝里暖暖和和入睡,还有人专门照料投喂,简直就是地主老爷的生活。 对于曾一块顽耍了好几天的陈颍,团团圆圆显然还是有印象的,先小心地围着陈颍翻了两个滚儿,等确定是熟悉的人后,抱着陈颍的腿憨憨地蹭着。 陈颍拿了些冬笋蔬菜逗的它们俩直打滚儿。 鲜活地证明了那句:大熊猫永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 --------------------------------- 时间回到陈颍离开扬州的第二天。 贾雨村再次一早就到盐运衙门拜访林如海。倒不是说贾雨村不懂人情世故非要那么早上门拜访,而是晚了林如海就忙的没空见他了。 “尊兄快请坐。”林如海热情地招呼贾雨村入座。 贾雨村打恭谢过后坐下,“林大人,不知林姑娘几时上京,晚生好安排行程同行。” 林如海做出惭愧又悲伤的表情,道: “尊兄有心了,不过昨日林某思虑一夜,决定拒绝家岳母好意。 一则小女尚在孝中,实在不好进京搅扰老太太,二则年幼病弱,恐难适应沿途劳顿,到了京城怕也水土不服。 而且前番还有盐商派了强人当街伏击,我着实难以放心她远行。” 贾雨村强忍着心里的失望和不甘,对林如海拱手道: “林大人国之名士,家之慈父,令雨村敬仰。林姑娘亦是极难得的聪慧、孝顺之人。” “过誉了。” “雨村厚颜烦请林大人帮忙引荐一下令亲政公,好教晚生入京后前去请安,请教一些京中事项。” 林如海歉然道:“实在是有负尊兄,如今林某与盐商斗争甚烈,贸然举荐怕会害了尊兄。” 见贾雨村不甘还想开口,林如海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再有一事,听闻尊兄是被圣上亲笔贬谪的,林某一心改革盐法,时刻警惕,不敢让那些不满林某之人拿住把柄攻讦。 林某丢官事小,如果江南盐运再回到那些人手里,不敢相信多少百姓会遭难。还请尊兄体恤。” “林大人一心为国为民,雨村汗颜。险些因为我一人之事陷林大人于险地,实在惭愧。” 两人有客套一番后,贾雨村拱手提出告辞: “林大人,都中奏准起复旧员,雨村还得早日启程入京,不敢错过时日。这便告辞了,如果林大人有什么要雨村捎带给令亲的,但请吩咐。” 林如海呵呵笑道:“尊兄有心了,不过前番才备了年礼送去,现下没有什么要捎带的。 尊兄此番上京谋官,如海帮不上忙,惟有一份盘缠相赠,聊表心意。” 林如海挥手让小厮拿来一个包袱,交给贾雨村。 贾雨村拿着包袱失望地离开了盐运衙门,街边上一个摊贩见贾雨村出来,挑起担子离去。 贾雨村心中不甘至极,昨日林如海还信誓旦旦说会替他引荐,今日却各种推诿,让他气愤。 后来林如海态度更是决绝,内中含义就是我知道了你是怎么被罢官的,还是圣上亲笔,我不敢举荐你,你自求多福。 贾雨村仍不甘心假借捎带之托想从林如海这里得一个拜访贾家的机会,结果还是被拒绝了,灰溜溜地拿着盘缠离开。 贾雨村心中苦闷,寻了一酒肆饮酒。 “店家,切一斤牛肉,烫一壶酒。” “好嘞,客官慢等。一斤牛肉,一壶烫酒!”店家引着来人坐下后冲着内厨叫道。 贾雨村喝着闷酒,突然听到一熟悉声音,抬头寻去。 原来是前番腊八节偶遇的古董商户冷子兴,还是冷子兴出的主意让他去央烦林如海引荐贾政。 贾雨村心念一动,提起酒壶酒杯。 “冷兄,咱们还真是有缘,快来饮上一杯。” 冷子兴一见是贾雨村,欣然同桌对饮。 “雨村兄,那盐院林大人可答应帮你引荐了?” “冷兄快别提了,昨日林大人还十分乐意地答应考虑一番,结果今日就变了脸,给了份盘缠打发了我。 还是说说冷兄你,上次不是说要赶回京去,怎地又留下了。” 冷子兴喝了一杯热酒,叹道:“本来是昨日启程回京的,结果有个大人物也昨日于码头出行,,好大一艘福船,挂着陈字大旗的。” 贾雨村冷哼一声道:“必是那颍川陈氏来的小子,无礼傲慢,走了才好。” 上次被陈颍落了面子,贾雨村去查了番,然后表示惹不起,只能私下暗骂。 冷子兴奇道:“原来是近日传的沸沸扬扬的颍川陈氏的神童公子啊,听说是住在林盐院府上的。难不成和雨村兄有过节?” “一点小事,无妨的。”贾雨村总不会说我想打声招呼被人家无视了罢。 “雨村兄可别大意,那些大家子弟的喜怒最是难捉摸,说不好林大人突然转变就是他从中作梗的。雨村兄很该小心,别被人家记恨上了还不知。” “这……不至于如此罢?” “雨村兄还是把人想得太善良了。 家岳父岳母是京城荣国府二太太的陪房,我那岳父经常帮二太太跑腿去甄家。 弟听说前几日甄家大爷见那陈公子样貌好夸了几句,便被那陈公子算计,折了五百万两白银。” 贾雨村直听的啧啧称奇。 “雨村兄,弟这有个好法子……” 要知冷子兴又会给贾雨村想出什么好法子,且待下回分解。 第21章 访甄頫雨村入京都 上回说到贾雨村于酒肆喝闷酒时偶遇了冷子兴,二人一番相谈后,冷子兴又为他出谋划策。 “雨村兄,你曾经在甄家做过西席,想必能见到那甄家大爷。如今他被摆了一道,恨急了陈家那位。你若去拜见,得知你也被陈家那位算计,他必会为你举荐谋官。” 贾雨村苦笑道:“此言何解,难不成就因为同病相怜,那甄家大爷就能帮我起复?” 冷子兴笑道:“雨村兄以为甄大爷是什么善人不成,我的意思是那甄大爷此番丢了脸面,必会拿你与对方打擂,找回些体面,一个不让你起复,一个就要举荐你。” 贾雨村想了想道:“果真如此,倒确实可以一试。” 冷子兴望着空了的酒杯道:“届时雨村兄请甄大爷将你引荐给贾家政老爷,我再请我岳母在二太太处替你垫些好话,不就妥了?” 贾雨村提起酒壶与他斟满,“冷兄真乃雨村之贵人也,雨村敬你一杯。” 冷子兴吃下一杯,哈哈笑道:“只望雨村兄来日起复为官,莫要嫌弃小弟商贾之身,仍能这般一起喝酒。” “冷兄大恩,雨村铭记于心,再不敢忘。” 二人推杯换盏,酒到醺然,冷子兴说要赶船回京,便与贾雨村告辞了。 冷子兴出了酒肆,一路向码头而去。行至一个偏僻宅院,一闪身拐了进去。 “事情办得如何?”屋内一少年问道。 “我扮作冷子兴,装作与他在酒肆偶遇,提点他去寻甄頫将他引荐给贾政,他很是意动。” “冷子兴”揭下脸上面皮答道。赫然是个假货,易容装扮而成。 而真的冷子兴昨日就搭船回京了,并没有什么被陈颍耽误错过了船的事。 如此说法只是为了能同仇敌忾,取信贾雨村。 “干得不错,记你一功。” …… 而贾雨村这边,思虑之后觉得“冷子兴”的主意大有可为,便递了帖子求见甄頫。 甄頫在扬州办坏了事,甄应嘉来信训斥,召他回金陵。 甄頫自不敢此时回去,故拖病不往。 一听贾雨村拜访,正无聊的甄頫便将人叫了进来。 两人一番交谈,甄頫果然对贾雨村口中被陈颍算计之事同仇敌忾,再加上贾雨村会说话,哄得甄頫高兴不已,一口答允要帮贾雨村起复。 刚答应完,就想起来自己正装病呢,懊恼道:“怕是不成了,我这次被那小杂种摆了一道,我爹正催我回去受训呢,我现在怕是没法开口帮你起复。” 贾雨村并没有失落,毕竟他早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而且此来的目的也不是让甄頫帮自己谋官。 “甄大爷,雨村此次来是听闻甄家与荣国府贾家是世交老亲,所以烦请大爷帮我引见一下荣国府的政老爷。” 甄頫一听想起来王氏,那蠢妇与甄家多有合作,贾政是个没脑子的迂书生,确实可以利用。 “那要是荣国府给你保官,你岂不是投了贾家门下?” 贾雨村笑道:“大爷放心,如果贾家帮我保了官,这份恩情我自会还上的,但是大爷赏识我,这知遇之恩,雨村唯有以大爷马首是瞻方能报答了。” 贾雨村得了甄頫的引荐信后,辞别甄頫欢喜地启程入京。至于他如何借由贾政谋官起复,此乃后话。 扬州一处别院,竹砚看完汇总上来的信息,嘿嘿一笑。 “爷真是神机妙算,这贾雨村和甄頫的反应和爷说的简直一模一样。 既然贾雨村拿到引荐信上京了,也该送甄家那头猪上路了。” --------------------------------- 甄頫一直装病躲在院子里高乐,甄应嘉派人来召他时就卧病在床。 这日,李府的管家上门,说李麻子有要事相商。 甄頫本不愿去,但听说是有办法对付陈颍,骂骂咧咧地乘了马车跟着李府管家出门。 两天一夜甄頫都没有回来,甄应嘉又派人来催,甄頫的小厮只得去李府询问。 这一问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李府上下都说甄頫这几日从未来过。 甄应嘉派来的管事一听也慌了神,连忙到应天府衙门找汪仁同,让他赶快派人去找。 汪仁同急忙运作,虽然不喜甄頫,可汪仁同也不敢让他在自己治下出了事,他惹不起甄家。 火速安排了人手在扬州城四处找寻,然后他亲自带人到李府上拿下了甄頫小厮指认的管家。 “汪大人,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些?”李莱带着家丁服从和汪仁同对峙。 “李员外,事涉甄家大公子安危,我要拿了这管家问话,你是要妨害公务?”汪仁同气势汹汹毫不退让。 …… 两人久久僵持不下,突然有衙差来报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到。 两人都拿不准林如海此来何意,暗自警惕。 “汪大人,本官接到上诉说你带兵围了李家要抄家夺财,可有此事?” 林如海一接到消息,就明白是陈颍动手了,他便第一时间赶到李家,把控事态发展,他绝不能允许江南的盐运失控。 “林大人,此案与盐运无关,我也并非来抄家。只是这李府的管家涉及甄大公子失踪一案,我要拿人问话。” 汪仁同表明原委,甄頫失踪的事让他急的焦头烂额,这个时候他不想再招惹上林如海节外生枝。 李莱一听开口道:“林大人,谁知道他汪仁同带了人回去是不是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求林大人为我做主。” 林如海面色一冷,斥责道:“聒噪,汪大人如何查案轮得到你指手画脚,还敢带家丁阻拦,你以为汪大人不敢治你妨碍公务之罪?” “林大人,草民不敢,但是事关我李家上下这么多条性命,我不敢赌在汪大人的公正上。” “此言也有些道理,汪大人怎么看?” 汪仁同冷哼一声,道:“事关甄家,不得不急,若是没有个交代,到时候整个扬州都会因为甄家的怒火动乱。” “好你个汪仁同,果然打的屈打成招的算盘,想拿我李家顶罪,好向甄家交代。”李莱怒发冲冠,指着汪仁同破口大骂。 林如海也有些不满,“汪大人,虽然甄家势大,可也大不过皇权律法去,你岂能生出尽快给甄家交代不惜拿人顶罪的想法。” 竹砚在离李家不远的偏僻宅院里看着源源不断报回来的消息,撇了撇嘴吐槽: “爷说得再没错了,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林如海怎么就非要去插一手,在哪儿和稀泥。” 原本的计划里,要么汪仁同拿了李家管家审问,最后屈打成招让李家顶罪,抄了李家。 要么汪仁同不给李家面子直接搜查李家。 这样都能让李家暗地里的秘密暴露出来,偏偏林如海要跑去掌控局势,和稀泥。 不过好在林如海再厉害也和不掉两人对甄家的恐惧,汪仁同着急拿人给甄家一个交代,李莱不想做替罪羊家破人亡。 林如海道:“汪大人,这样,你就在这里审问,有我旁证,再没人敢说你屈打成招的。” 汪仁同心里直骂娘,不带回去我怎么让李家顶罪,怎么给甄家交代。 李莱听了立即表示同意此法。 事到如此,汪仁同也没办法,只得当场审问李府管家。 “本官问你,三日前你去甄頫的宅院通传了什么消息,甄頫同你出府后去了何处?” 李府管家跪在地上,求饶道:“大人饶命啊,老奴真不知道,老奴那日根本没去过甄大爷哪里。” 汪仁同厉喝一声,“人证俱在,甄頫的小厮仆从都指认当日是你去传的消息,然后甄頫便同你出去了。你还敢狡辩。” “大人,小的原枉啊,小的那日真的没有去过。”李府管家连连磕头,涕泗横流。 林如海道:“那你当日去了何处,可有人能证明?” “这…那个…这……” 汪仁同大怒道:“好哇,还敢狡辩,你倒是说出你那日去了哪里啊。” 管家还是支支吾吾不敢说,李莱开口道: “汪大人,林大人,那日是我吩咐他去办了一件阴私事,所以他不敢说。” 汪仁同眼里透出凶光,“阴私之事,莫不是诓了甄頫出去绑架囚禁,甚至害了性命?” 李莱黑着脸道:“汪大人莫要妄加推测,此事起因乃是半月前,甄大爷瞧上了一女子,让我给他弄到手,偏她和她丈夫不从,那日我让管家去给他们下最后通牒的。” “呵呵,光天化日,威逼勒索欺压良善,本官现在就拿了你。” “汪大人,此事是我做的,我甘愿受罚,但是甄大爷失踪之事与我李家无关,还请明察。” 林如海道:“汪大人,还是让人先传了那对夫妻对质,看看李员外所言是否属实。至于李员外欺压良善之事容后再查,他跑不了。” 汪仁同表示没意见,问了李莱那对夫妻住址,吩咐手下差役立马按地址去找人。 李莱黑着脸立在一旁,这种事情原本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结果今日为形势所迫,由他自己亲口说出来,肯定跑不了追查。 到时候将他以前做下的事都翻出来,绝对是一个大麻烦。 这甄頫的失踪也是离奇,所有下人都指认是他李家的管家叫了人出去,好像有一只幕后黑手在操控。 看来得寻个机会问问上面,知不知道此事是何人所为。 李莱其实第一时间就怀疑是陈颍,可是陈颍已经离开扬州了,而且已经摆了他们一道报了算计之仇,五百万两他李莱出了三百万,甄頫也体面丧尽。 排除陈颍他实在想不到会是何方势力,只希望神通广大的上面能有消息了。 ps:仙鱼最近码字有点走火入魔了,复习的时候老是不自觉构思情节,写论文也敲着敲着打出了黛玉二字。 兄弟们快来点票票打醒我! 第22章 和稀泥如海陷泥潭 汪仁同遣人寻来了那对被李家管家威逼的夫妻,当场对质。 “本官所问,你二人必须如实回答。李家逼迫你们的事,本官会给你们做主的。” 夫妻俩连忙跪下叩头。 “多谢大人,大人大德,草民一定知无不言。” 汪仁同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我问你,李家说甄家大公子瞧上了你妻子,他们是如何见到你妻子的。” 那男子回道:“回大人,草民原也是耕读之家,内子也是书香闺秀,只是后来我们两家败落,只剩我夫妻二人,每日靠摆摊贩卖字画为生。内子便是那时被他们盯上的。” 汪仁同指着跪在地上的李府管家问道:“那我再问你,三日前那天你们可见过此人?” “大人,草民见过。自从内子被盯上后,他们常去摊前骚扰,后来我们关了摊铺闭门不出,他们还时常上面逼迫,三日前就是这个人去告诉我们再不从就要用强。” 汪仁同脸色有些不好了,难道李府管家真没有去叫甄頫出行? 李家要是没了嫌疑,怎么跟甄家交代,怎么平息甄家的怒火。 林如海此时也后悔了,他和稀泥只是不想汪仁同对李家逼迫太甚,屈打成招,引起盐商们反弹。 要是现在李家真撇清了此案嫌疑,那自己就成了个笑话了。 转念一想,陈颍既然要谋划李家,肯定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让李家轻易摆脱嫌疑。 林如海眼前一亮。 “汪大人,你再问问李府管家上门的具体时间。” 汪仁同听了也是一亮,仿佛又抓住一丝希望,忙问道:“你二人可记得三日前李府管家是何时上门何时离开?” “大人,差不多是午时初上门,就说了一通威逼之言,就离开了,不到一盏茶。” 汪仁同听完呵呵一笑,招手唤来手下衙差。 “李府的下人招了管家是几时回府的?” “回大人,我们问了李府当日的门房还有一些下人,大部分人说管家是酉时中回府的,那时天色已近全黑。” “甄家的小厮说李府管家是何时上门的?” “问得的结果是约莫在午时末上门。” “那这对夫妻的住所到甄頫的宅院要多久?” “乘马车半个时辰不到就能到。” “那李管家当日可是乘马车出行?” “是。” …… 一问一答,汪仁同脸上喜色渐浓,林如海暗里松了口气。 汪仁同看了一眼脸黑如墨的李莱道:“李员外,审问的结果你的听到了,你府上的管家完全有时间威胁完这对夫妻再去诓甄頫出门。不知你还有何狡辩?” 李莱沉声道:“这绝对有幕后黑手,是有人在幕后算计我李家。” 跪在地上的李管家挣扎嘶吼起来。 “大人,我冤枉啊,当日回程时,马车陷在了一泥坑中,还磕坏了车轮,与我同行的车夫还有小厮都可以作证。我是冤枉的啊。” 汪仁同哼了一声道:“他们皆为汝之共犯,所言如何能作证据。” 抬手一挥命令道:“给我搜,一点蛛丝马迹也不要遗漏,尽快找到甄大公子下落。” 手下衙差听到命令,分散去李家各处搜查。 汪仁同就盯着脸色阴沉的李莱,李府管家已经被带下去严加看管了,他在想怎么将此钉死在李莱头上,自己上次抓人可不光得罪了甄頫,这只狐狸可不是什么好货。 不断有衙差过来汇报结果。 “大人,仓库没有发现异常。” “大人,厨房区域正常。” …… “大人,我在书房发现了暗格。”一个衙差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李莱眼皮一跳,汪仁同嘴角直接浮现了笑容。 “带路,过去看看。林大人请。” “汪大人请。”林如海抬手让他先行。眼神却看着来报信的衙差,他心里突然有一种直觉,这个衙差是陈颍的人。 盯了一会儿没察觉异常,林如海抬脚跟着去书房。 李莱被两个衙差看着,也跟在后面。 书房里,报信的衙差指出了暗阁的位置。是在墙上一副并蒂莲花图的后面。 李莱恨恨地出声道:“汪大人,谁家府上还没个暗格地窖呢,我都说了幕后有人在操控,不然一个小吏,怎么可能那么短时间就能找出这暗格的开关。” 汪仁同听了露出一丝疑惑,看向那个衙差,问道:“这个暗格也不是多隐蔽啊,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回大人,小的发现这个暗格确实是机缘巧合,我平时闲不住,就爱动,所有有个习惯,常随身带一些花生米之类的小吃食,抛到空中用嘴去接。 刚才我搜查书房的时候抛起来的花生米掉到了那个花瓶里。”衙差说着还指向书架角落的地上,那里放着一个六尺来高花瓶。 “我过去想把花生米捡出来,然后就发现花瓶里面有机关,我拧了一下,便听到这画后面发出了轻微的声响,便发现了暗格。也是我从小耳朵特别灵,要是一般人,听不到声音,就算发现机关也很难找到。” 汪仁同听完觉得挺合理的,就是这个小子运气确实是好。 “不错,你小子是个有前途的。” “多谢大人提拔。” 林如海心里只觉得陈颍太恐怖了,天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安插在汪仁同手下的,还得刚好有丢东西吃的小习惯,刚好耳力也好。 要不是李莱是近来才得罪陈颍,林如海都要怀疑陈颍早就知道暗格并且特意准备了这样一个人。 李莱却歇斯底里的叫着,“哪里来的这么多巧合,明明就是有人要搞我李家,林如海,是不是你,你要改盐法,所以你想方设法要除掉我。” 林如海嗤笑道:“我倒希望是我干得,有这样的手笔我早将你们一网打尽,还江南盐运一片澄净。” 汪仁同道:“不管是不是有人操控,既然发现了暗格,就要看看有没有线索能找到甄大爷的下落。” 见他打定主意要查,李莱阴恻地笑道:“姓汪的,你果真要看,可别后悔。” 汪仁同虽心里有点打鼓,里面可能是李莱多年来贿赂官员的把柄,但想着自己上任这几年并没有拿他们多少孝敬。还是决定要查看。 暗格里有几封信件,还有一本账簿。 大致翻看账簿后,汪仁同松了口气,账簿上虽然也自己的名字,不过也只是一点孝敬。 但是看完那几封信之后,他的脸变得漆黑难看。 几封信全是大事,有甄家要他安排给林如海下毒的信;有京中大人物要他不断挑起林如海和甄家矛盾的信;还有一封要他杀掉陈颍嫁祸给甄家的信。 其他还有一些很多年以前的,但没有一件小事情。 心里暗骂这李莱他妈嘚到底是什么人,两面三刀都不够形容他。 汪仁同硬着头皮把信给林如海过目,揭出来这些雷,信上相关的人怕是不会放过他了,索性拉着林如海一起。 而不远处宅院里的竹砚看到报上来的消息嘿嘿直乐,让你不听我们爷的话,还敢给我们爷摆架子,现在和稀泥和到自己掉进泥潭里了罢。 而事实上,林如海看完几封信确实脸上阴沉无比,恨不得用眼神杀了李莱。 不单是因为他下毒暗害之事,还有信里这些事就是这些年来搞得盐运艰难,让他在公务上难以为继不得不多方求助的根源。 李莱自知已经暴露,反而猖獗地大笑道:“两位大人,好看吗,哈哈哈哈。” 汪仁同被气得差点吐血。 门外进来一个衙差报告说,“大人,在李府园子里的小湖边,发现了这个挂在枝杈上。” 衙差双手递上一截布,能看得出来大概是衣摆部位,华贵丝绸,针脚上等。 “去湖边看看,把甄家的小厮叫来辨认这块布。” 汪仁同听到发现了甄頫的线索,急忙往湖边赶。 身后衙差押着李莱,拿着账簿跟上。 林如海发现刚才听到消息的一瞬间李莱的脸色剧变,猖獗的笑容没有了,变得惶恐不安。 心里隐隐感觉有大事要发生,阴晴不定地拿着信也跟着去一看究竟。 湖边,衙差带来了甄頫的小厮们让他们看那截布。 “大人,这就是我们大爷的衣服上的,是前几日大爷宠爱的一个瘦马缝制的衣裳。” 确认是甄頫衣物上的布后,汪仁同下令严格搜查湖边,还派人下水查探有没有沉尸湖底。 后面李莱此时已经脸色惨白,瘫软如泥。 “大人,湖边没有线索。” “大人,假山那边没有线索,也没有发现密实、地道之类的痕迹。” 没多久下水查探的人上岸,“大人,我们大致搜索了一遍湖底,没有发现尸体。” 汪仁同有些急了,没有密实暗道,也没有沉尸湖底,那甄頫还能凭空蒸发了不成。 “再下去仔细搜查,这布是在湖边发现的,肯定还有其他线索。” 几个会水的衙差无奈又一次下水,等再上岸,一个个面露喜色,急切道: “大人,有线索了,那假山在水下的那部分石壁是中空的,可能是有密室。” ps:感谢梵琴煮鹤大哥一直以来的支持,感谢雪奈皮大哥的月票。 仙鱼发现早上七点定时发布,订阅涨的好慢啊,以后改到早上九点发布每天的第一章。 早该改了。 我真傻,真的! 第23章 无生老母,白莲现世 汪仁同连忙让人去假山处排查,“去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密室找出来。” 一群人仔仔细细搜了个遍,还拿来了锄头、铁锹在假山附近挖掘。终归还是一无所获。 汪仁同拽着李莱的衣领,怒气勃勃地逼问: “李麻子,快说密室入口在哪里,赶快把甄頫交出来,说不定你还能得个全尸,留下条血脉。” 本来惶十分恐地李莱在发现那些衙差根本找不到密室时,反而露出来解脱的神色。 “哈哈哈哈,绝后?我早有安排,你就是屠尽我李家满门,我也绝不了后,早晚有人给我报仇。你们慢慢找,就是找一辈子也别想找到,我等着看你姓汪的是个什么下场。” 汪仁同被李莱气得直跳脚,狠狠地给了他几拳。 “继续找,谁找到密室,赏银千两,官升两级。” 重赏之下,一群人打了鸡血一样再次敲敲打打四处挖掘。 一个年轻衙差向汪仁同献计道:“大人,咱们找不到入口,就把湖底那面墙砸开,不就找到密室了。” 汪仁同还没来得及夸他,旁边就有一个年老的衙差,抢先一步狠狠给了年轻的后脑一巴掌。 年轻衙差捂着脑袋委屈叫道:“叔,你打我干嘛?” 年老衙差骂道: “就你聪明,整天想这些歪门邪道。我看你就是头猪,要是真从湖底把石壁砸开,不光密室里面的人和东西都会被水冲毁,就连砸开石壁的人,一个也活不下来。” 年轻的反驳道:“从水里不行,那就把假山移开,把下面挖开,总能找到密室。” 老的又是一巴掌,“说你是猪你还不乐意,万一假山里有机关,推倒了假山密室也就毁了。” 汪仁同一听,貌似还真是这样。刚升起来的喜悦就被兜头一盆冷水浇灭了。 除了让人严刑拷问李莱毫无办法。 汪仁同一筹莫展之际,之前发现暗格的那个多动症衙差出来道:“大人,我想尝试一下,让人到水下敲那块石壁,我在假山里面听,或许也希望找到密室入口。” 汪仁同一听,瞬间激动起来,也不顾对方的迟疑,直接就同意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你们几个都配合他,马上去。你叫什么,办好了事,以后我重重有赏。” “回大人的话,小的叫周桂。” 于是一人下到胡湖底不停地敲击石壁,周桂在假山处闭上眼睛凝神细听。 不时换一个人下湖底敲石壁,轮番往替,听了许久周桂也没能找出入口。 “大人,假山里有流水,干扰太大,能不能先遣人去将水源断掉。” 汪仁同又下令让人去将李家园子的水源堵住。 这回周桂再听,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大人,找到了。” 假山里面有一处流水,类似一个小小的瀑布,像是一个掰正了的z。从上面接了水流,从下面流进湖里。 而声音就是从上面那块平面,左侧的山壁里传出来的。 差役们连忙找了梯子,爬到假山上面摸索。 咔的一声,然后假山的石壁发出摩擦的声音,开了。 “周桂,干得好,给你记首功。” 汪仁同高兴地夸奖着周桂。 而林如海则是盯着周桂一言不发。他推测周桂应该是陈颍的人,猜测周桂可能早就知道密室的存在以及入口位置。 所以来到湖边之后他一直在观察周桂,结果发现他除了抛吃花生米,爱动之外,就和其他差役没有区别,一样的四处搜查找线索。 提出用听的办法找入口后,也表现的完全正常,丝毫不像是提前知道密室入口。 林如海虽然一直都知道颍川陈氏这样的世家,底蕴深厚,势力恐怖。可是通过周桂,他才切实的体会到这份强大有多恐怖。 周桂的表现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心理素质极高,演技高超,让人完全看不出异样。 二是周桂的确不知道密室以及入口,但是陈颍就相信凭周桂的能为一定能找到密室入口。 无论那种情况,都说明周桂是个能力很强的暗子。 这周桂还只是一个安插在汪仁同手底下的衙差,就有这般能为,那陈家真正的精锐又该多么恐怖。 不少衙差都向周桂道喜,能够看的出来他平时人缘很不错。倒是之前献计的年轻衙差阴阳怪气的说了些酸话,被老年衙差又是一巴掌扇在后脑上。 假山上的通道入口处,四个衙差警惕地踏入密室入口,互相照应,沿着石阶往下走,四处打量着有没有机关陷阱。 “啊,死了,甄大爷人死了。” 在入口下面的汪仁同等人都听到密室里传出的惊呼声。 汪仁同连忙沿着梯子爬上去,在入口处往里看。 下去查探的四名衙差留了两个在下面看守现场,两个上来汇报。 “大人,死了,甄大爷就在下面,已经没气了。” 因为前番全城搜寻甄頫,这些衙差都看过甄頫的画像,所以基本上不存在认错的可能。 汪仁同闻讯后面如猪肝,要是甄頫死在别处他绝对拍手叫好,可是偏偏是扬州,是他汪仁同的辖下,甄家岂能放过他。 林如海当机立断,“汪大人,咱们先下去看看罢,赶快叫仵作来查明死因和死亡时间。” 汪仁同定了定神。事到如今再怕也没有用了,撑死了也就罢官流放,要是小心眼的甄頫活着,说不定他汪仁同才真是难求好死呢。 “林大人说的是,快唤仵作来,下去检查尸体。” 下到密室后,林如海两人打量着密室的布局。发现密室并不大,约莫一个房间大小。 摆设也很简单,中间处放置有桌椅,桌上还有茶壶茶杯。通道开口的那面墙是一个书架,在书架右侧的那面墙,墙壁处有一凹台,摆了一尊佛像,佛像前还有摆香炉供品。 而甄頫的位置则是在佛像正对面,也就是密室出口左侧那面墙。 甄頫整个人被绑在刑架上,右手中指无名指小拇指被切了,地上还有一滩滴落的血迹,已经凝结成黑红色的血痂。 林如海又转到佛像前,香炉里的灰烬还有剩下的香签都还比较新,应该是近期燃过香,盛放供品的三个盘子里各摆了一根手指,应该就是甄頫的断指。 再仔细一看佛像,林如海惊得退了一大步。 “汪大人,快过来,这次的事情有些大了。” 汪仁同闻声到林如海身旁,在看到佛像的瞬间,整个人呆住了。 佛像是一尊呈女性化的弥勒佛,身下是莲花道台,手里掐着莲花印。 在南方做官的就没有不知道白莲教的,他们信奉“真空家乡,无生老母”,洗脑无知百姓犹如培养死士。 数个朝代更替,数次清剿,总能死灰复燃。 白莲教广收信徒,洗脑底层穷苦百姓,组织他们反抗官府。还暗杀官员,密谋造反。 如今甄頫的死牵扯到了白莲教,汪仁同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卷入两块磨盘之间的豆子,随时会被碾的粉身粹骨。 林如海也是心惊肉跳,却不是因为害怕白莲教。 看到佛像时,他便猜到陈颍是发现了李家和白莲教暗中有所勾结。 但是他无法确定是李家和白莲教绑了甄頫,导致甄頫意外死亡;还是陈颍在不被李家和白莲教察觉的情况下,将甄頫放到这密室里,并将甄頫的死嫁祸给李家和白莲教。 林如海有些震撼,亦有些庆幸。不管是那种可能,都表明陈颍手中的势力至少比扬州的白莲教更强大。 心念电转,林如海隐而不发,收起了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 “汪大人,此事已经不在我们能处理的范围之内了,必须要尽快上奏朝廷,由内阁协理圣上定夺。” 汪仁同之前有多着急找到甄頫,现在就有多着急摆脱这个大漩涡。 “对,林大人,咱们尽快联名上奏才是,这事万不能瞒着,也瞒不住。” 相较于汪仁同的焦急,林如海显得很是冷静,他从来没想过要压下此事。 “先让仵作验尸,再仔细搜查这间密室,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证据。” “对,都按林大人说的去做,再去把李莱给本官带下来。” 可能是觉得密室很隐蔽,并没有设置什么机关暗格,书架上放有不少册子。 大略翻看后,基本都是一些花名册,全都是一些被白莲教洗脑吸收的底层信徒。 只有两本册子比较特殊,一本是献祭无生老母的祭祀记录,详细的记载了在什么时间向无生老母献祭了什么祭品。 祭品基本上都是一些少男少女、婴儿孕妇的某一个身体零件,纸上记录的字字都是鲜血淋漓,令人发指。 另一本册子像是一本暗杀名单,记载了扬州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员差吏,已经被杀害的官员名字旁都盖了一个莲花图文印章。 这名册比官府花名册还要详细,不光录入了人名籍贯官职,连家中人口、生平习惯、擅长什么害怕什么都有记录,不论大官小吏,一应俱全。 林如海和汪仁同面面相觑,这名册上甚至标记了某个人是谁安插的眼线,布下的暗子,虽然真实性尚不知晓,但这绝对是一个要命的炸弹。 两人达成共识,这东西必须要秘密上表,由上面暗中清查。一旦泄露出去,那必是官场上的一次大动荡。 届时人人自危,做官都要提心吊胆,随时可能被暗杀。而那些折了暗子的大人物们,因为册子暴露出来,肯定是不会放过他们两人的。 二人假装随意翻看后将册子都放回原处。 汪仁同命令道:“将这些书册封存好,上面记载了无数被诓骗的百姓,有这些花名册在,便可以一一解救他们,这都是咱们的政绩。” 汪仁同觉得这次自己很有可能因祸得福,从此以后再不用被甄家骑在头上指手画脚,自己还得提心吊胆。 前番因捉拿钱万两家得罪了甄頫,担心甄頫的报复;甄頫失踪后又害怕甄家的怒火烧到他的头上,甄家俨然已经成了他的梦魇。 或许这次便是他摆脱甄家的机会。 林如海则是想着此次若是能一举除了扬州的白莲教,那么会有无数百姓免于家破人亡,为奴为娼。而他自己也必然载入史册我,青史留名。 待那些名册都被装箱贴上封条封存后,仵作也已经详细地查验了甄頫的尸体。 “大人,死者的死因很复杂,手上伤口失血量不足以致死,全身除了捆绑的勒痕,并无其他打击伤,内腑也无中毒迹象。 死者左手攥成拳状,牙关紧咬,舌头后缩,瞳孔微微放大。 综合上述特征,小人推测是死者是因为右手伤势失血虚弱,又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在虚弱和恐惧下,最终惊忧恐惧猝死。” 汪仁同听的迷糊,骂道:“扯这么多干什么,这些是让你记录在案宗里的,不是拿来应付我的,你直接说甄頫是怎么死的,何时死的。” “回大人,死者是被吓死的,死亡时间约有十五到十八个时辰。” “林大人怎么看,这白莲教抓了甄頫却把他活活吓死,解释不通啊。” 林如海不知道甄頫的死到底是不是陈颍下的手,但要是他再不抓住这个机会除了李家,再狠狠打疼甄家,陈颍说不定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猪队友。 “汪大人,白莲教的动机暂时无法知晓,但甄頫一直以来与李莱来往密切,或许是白莲教的内部矛盾导致他被囚禁折磨意外死亡也未可知。据我所知,白莲教惩罚犯错教众的手段无比血腥恐怖。 当务之急是查清李莱与白莲教的关联,另外要加急上报,我怀疑甄家很有可能与白莲教合作,欲图不轨。” “嘶~”汪仁同被林如海的话吓得倒吸了一口凉屁。 ps:四千字大章奉上,求推荐票啦。 第24章 画,妙玉,绿玉斗 陈颍逗着团团圆圆顽了小半个时辰,看着萌萌的两团,心里暗叹这时候要是能有个相机拍照多好啊。 回到正堂,陈颍取了画板炭笔,当然都是自制的啦。 陈沁刚被带回陈家时,除了奶娘还有丫鬟照顾,基本上都是陈颍陪着她。 赵旭虽也很喜欢小丫头,但每天都在外面忙活,至于老爷子那边,只每日抱去请个安。陈颍也怕外祖父心里有芥蒂,看到陈沁会不自在。 看着陈沁一天天的长大,陈颍就想把她成长的过程记录下来。前世陈颍也系统的学过一些基础素描。于是便自制了炭笔,给陈沁画了一张又一张的成长记录,装订成册。 后来陈沁开始记事了,常常缠着陈颍陪她玩,给她画像,画插图故事书。 记忆里,还有另一个古灵精怪的活泼小丫头,总是跟陈沁一块调皮,两个人一起黏在他后面撒娇。 思绪悄然,回忆泛起,陈颍突然有种立马赶回家里的急切想法,想回去看看这一个多月沁儿长高了没有。 拿着炭笔,在脑海中勾勒着刚才自己和团团圆圆顽耍的场景,线条勾勒,不多时,一副充满童趣的伴熊猫嬉戏图就跃然纸上。 仔细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陈颍又回忆着当时和黛玉一起逗团团圆圆翻跟斗的画面。 重取过一张纸,细心描摹,将脑海里的记忆宣之于笔。 画好后小心地放在案上,这是要给黛玉寄过去的。至于前面那副没有“别的小可爱”的画,自然是给家里的小可爱的。 “画的怎么样?”陈颍问旁边伺候着的梅笔。 “爷这画技真的神了,看着跟真人真物一样,活灵活现。”梅笔由衷地赞叹道。 把两幅画分别装好放着,陈颍吩咐道: “等墨干了后装起来,左边的那幅画给爷收好,回去要给沁儿的,右边那幅派人送去扬州交给妹妹。” “爷,我知道了。” “嗯,我去换身衣服,吩咐下面备好马车,待会儿去蟠香寺。” 陈颍入内间换了件月白素袍,让梅笔去准备车驾。 此次来苏州,陈颍主要是为了去看看妙玉,试试能不能说服她跟自己回颍川过年。 再一个就是顺便震慑一番沈松年。毕竟当时陈颍仅让竹砚持贴拜访,竹砚的态度还很是嚣张。 难免沈松年心中有怨,为难妙玉他不敢,可是为难蟠香寺,为难邢岫烟一家还不是轻而易举,到时候妙玉和岫烟在蟠香寺就呆不下去了。 马车轻快地驶着,如同一个过客,告别着大街小巷中的每一个人,每一处风景。 “爷,到了。” 想着妙玉那副傲娇模样,陈颍心情很愉悦,盘算着待会儿怎么逗逗她。 不等梅笔放好下车用的马扎,陈颍轻快地一跃而下,动作潇洒。 “爷,又不急这一会儿,安全为重。” 梅笔在旁边念叨,陈颍不满的挥了挥手, “快别念了,爷的身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整天那么多话唠叨,十来岁就跟个老大爷一样,也不知跟谁学的。” 梅笔闭上嘴,心里念叨着还不是跟爷你学的。 见过主持后,捐了一份香油钱。把梅笔等人留在厢房,陈颍寻了一个小尼姑引路。 虽然陈颍知道妙玉她师父的禅院在那里,但是自己莽撞直入总是有些不礼貌,有个小尼姑在前面引路能免去很多尴尬。 同妙玉师父问好后,陈颍自去内院寻妙玉。 刚穿过垂花门就听到清脆悦耳的诵书声。 陈颍会心一笑,看来妙玉又在教小岫烟读书。 走到屋外,抬手叩了叩门,屋里的读书声就停了下来。 一阵轻柔欢快的脚步离门越来越近,陈颍暗想应该是小岫烟来给他开门了,毕竟以妙玉的性子不可能蹦蹦跳跳的走路。 来之前陈颍派人传了信,避免遇到不方便的情况。 看来妙玉告诉了岫烟自己今天回来。 吱呀~ 门开了,陈颍就看到一个穿着大红色簇新棉袄可爱小丫头,便是岫烟了。 “颍公子,你来了呀,妙玉姐姐一直盼着你呢。”小岫烟说完对着陈颍咧嘴一笑,又连忙捂住嘴。 然而陈颍还是看到她少了一颗门牙,轻轻地笑她。 看着岫烟被他逗得小脸红扑扑的,陈颍很有成就感。 “都说了不许叫什么公子,要叫颍哥哥,你叫一声我就不笑你了。” 岫烟忸怩了一下,小声地叫了一下“颍哥哥~”,扭跑进屋里。 陈颍抬脚跟进去,看见岫烟正躲在妙玉身后。 冲妙玉笑了笑,“乐瑶表姐。” 妙玉回了个白眼,“你真不是个好人,一来就欺负她。” 陈颍笑道:“谁让她叫我公子呢,就欺负她。表姐,你还没叫我呢,难道就不怕我也欺负你?” 妙玉啐道:“你再浑说就赶快离了我这地儿。” 陈颍自顾寻了把椅子坐下,只看着她笑。 妙玉看着他嘴角那轻柔的微笑,带着一丝促狭和俏皮,令人着迷。 强忍着心里的异样感觉别过头,轻轻叫了一声:“颍儿表弟。” 叫完后妙玉又补充一句:“我是怕你在这儿胡闹,扰了佛祖清静,才叫了哄着你的。” 陈颍听到哈哈大笑,还是熟悉的傲娇模样。 妙玉被陈颍的笑声羞恼的又瞪了他一眼。岫烟也从妙玉身后探出头来看着笑的开心的陈颍。 “别作怪了,我去沏茶给你吃,不许再欺负岫烟。”妙玉起身去内间取茶具茶叶。 陈颍看着坐在对面低头把玩衣角的岫烟,忍不住又想逗逗她。 “岫烟妹妹。” “嗯。”岫烟轻轻抬起头看向陈颍。 “岫烟妹妹。” “嗯,怎么了?” “岫烟妹妹。”看着岫烟疑惑的小眼神,陈颍觉着颇为有趣。 “怎么一直叫我嘛,你说事情啊。” “我都叫你好几声了,可是你还没回应我呢。岫烟妹妹。” “哎呀,颍哥哥,你有事快说。”岫烟最后还是妥协了,脸上的粉红一点点晕开。 “妹妹可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颍川过年?” “啊!这……不行的,我要跟爹和娘一起过年,你带妙玉姐姐去。”岫烟慌张地摆手,被陈颍的提议吓了一跳。 “就是表姐她不愿意去我才头疼啊。岫烟妹妹,咱们带着你爹娘一起去颍川,你帮我劝表姐也一起好不好?” 陈颍要带岫烟去颍川,倒不是别有企图,虽然他也觉得小岫烟很可爱,喜欢逗她。 主要就是为了妙玉有个伴儿,到了颍川还能同沁儿顽。再者就是顺便告诉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岫烟很受他看重,要算计她想想后果。 “可是……” “什么一起啊,你待会儿要带岫烟出去?” 岫烟正纠结的时候,妙玉取了茶具出来,看着陈颍插嘴道。 “妙玉姐姐,就是颍哥哥他说要……” “就是等会儿带你们俩出去街上逛逛。”眼见岫烟要说漏嘴,陈颍赶紧插嘴。 岫烟疑惑地看了陈颍一眼,随即明白他暂时还不想妙玉知道去颍川的事。 “我们怎么好去街上,你别乱出主意。” “你们怎么就不能出去了,穿上披风戴上帷帽就可以了,出去看一看天地之广阔。 我那个不受规矩束缚的妙玉哪儿去了,那个把我放在心头的乐瑶表姐哪儿去了?” 妙玉羞臊的不行,啐道:“你再浑说,谁把你放在心上了,早晚撕了你的嘴。” “那你就答应跟我出去顽。”陈颍开始耍赖皮。 “那你答应我,出去看看就得回来,还有你得护好我们两个。” “嘿嘿,那还用说,有我在,保管你们玩得开心,没人打扰。”陈颍拍拍胸膛保证。 再布置一次——千军万马来相见”就是了。 妙玉不再理他,专心烹茶。 陈颍就接替妙玉的工作,教小岫烟读书。 “陈…颍儿表弟,茶好了。”妙玉仍用绿玉斗斟了一杯茶,有些紧张地递给陈颍。怕他又说不伦不类,要换了白瓷茶盏。 陈颍接过,冲她眨了眨眼睛道:“陈颍儿?表姐这个称谓有何缘故不曾?” “没有缘故,你不是都说我自由洒脱,想这样叫便叫了。” 让陈颍这么一逗趣,妙玉就不再紧张了。又傲娇起来,表示她才不是因为紧张叫错的呢。 看了眼手中的绿玉斗,陈颍笑着饮了一口。悄悄看妙玉,果然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陈颍知道这是妙玉的个性所在,觉着黛玉是有灵韵的聪慧之人,才会拿出她那些珍奇古玩来招待。觉得陈颍性情与她一般自由不受束缚,引为知己,便将自己的绿玉斗给陈颍用。 就是在后世,仍有许多人不如妙玉开明呢。 我觉得你亲近,把你当做知己朋友,便把我最好的分享给你。这便是妙玉。 “乐瑶表姐,上次不是说好了的,我再来时你会备好美酒让我用这你心爱的绿玉斗畅饮吗?” 妙玉有些脸红,别过头道:“谁让你这么快就来的,酒我还没有准备好,只有六安茶,你吃不吃?” “吃,这么好的茶,怎能不吃。”陈颍忙将手里的茶吃了。 岫烟纳闷道:“妙玉姐姐,你不是说跟主持求来的那瓮桃花酒是给颍哥哥留的吗?” 第25章 姐弟知己,同杯共饮 妙玉被岫烟当着陈颍的面拆了台,羞臊地伸手去扯她的小脸。 岫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被妙玉捏着小脸,冲妙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个小反叛的,一口一个颍哥哥,你不如随他家去罢。” 岫烟听到妙玉的话,想到刚才陈颍还说要带妙玉和她一家去颍川过年,脸腾地红了。 看得妙玉不知所措,这小丫头好好的怎么就脸红了。 【难道她真想去?】 陈颍连忙拦下要“严刑拷打”的妙玉,“表姐就饶了她罢,你看她知道错了,都不好意思了。” “就知道心疼她,巴巴得护着,哼。” “我也心疼乐瑶表姐呢。表姐的心意我都知道的,谢谢表姐特意给我留的美酒,待会儿咱们还要出去顽,现在不好吃酒,等回来我一定要好好尝尝。” 妙玉松开岫烟,别过头傲娇道:“谁说那是特意留给你的了。想吃酒就要看你表现了。” “乐瑶表姐,我对自己一贯很有信心你的酒我必定是要吃的。 不过现在还吃不到那桃花酒,表姐把这好茶再舍我一杯吃罢。”陈颍举着空的绿玉斗晃了晃,向妙玉讨茶吃。 “那有你这样吃茶的,上次我便同你说过的,‘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妙玉搬出她之前的观点拒绝道。 陈颍笑道:“表姐你说的那是品茶之道,我这是又不是品茶,自然是有所不同的。” 妙玉奇道:“有什么不同?你莫要胡编乱造了来骗我的茶吃。” “表姐方才说的是品茶之道,一杯唇齿留香,回味醇厚悠长,方得其妙。 可我要品的不是茶,而是表姐的这尊绿玉斗。不拘是水是茶还是酒,就要多多的用它吃上几杯,不断地接触它,了解它,才能知道其中的各种妙处。” 妙玉啐道:“果然你不是个正经人,就是想吃茶,绕来绕去,总有那么多歪理。拿来!” 陈颍把绿玉斗递到妙玉手里,妙玉又亲手斟了一杯与他吃。 陈颍吃罢,伸手拿起砂壶,妙玉想拦没拦住。 【贪得无厌的家伙,哼!】 陈颍斟了一斗,递与妙玉道:“礼尚往来,表姐也吃一杯罢。” 看到陈颍促狭的笑着,妙玉轻哼一声接过绿玉斗,神色坦然地吃了。 然后两个人相视大笑,畅快自如。 看的一旁的岫烟歪着脑袋犯迷糊,神态憨憨的煞是可爱。 【他们是不是在笑我呀】 妙玉又从那套白瓷茶盏中取了一只,斟了杯茶递给犯迷糊的岫烟。 至于那“瓟斝”和“点犀”,被妙玉收了起来,再不作吃茶之用。独留了不算是古玩奇珍的绿玉斗自用。 吃茶罢,岫烟起身告辞回家。 陈颍留她用午膳,岫烟表示没有提前和爹娘说,家里已经做了她的饭了。 陈颍表示理解便没再挽留,只告诉她下午会去接了她一起逛街游玩,让她和爹娘说一声。 实际上岫烟几乎不会留在妙玉这里吃饭,除了上次陈颍下厨,就再没有过了。平常就来妙玉这里读书,到时间了就回家吃饭。 这是岫烟骨子里的品格,无论贫穷富贵都能淡然处之,怡然自得。心中始终有一条线,不自卑,不虚荣,落落大方。 岫烟走后,陈颍与妙玉坐在一起聊天,评道论佛,抨击人性。各种离经叛道、惊世骇俗之语,若是传出去,必是要被整个士林指责唾骂。所幸此间只他们两个人。 直到有些饿了,两人才发觉已经聊了一个多时辰了。 与妙玉一同用了寺里的素斋,陈颍觉得还是挺好吃的,就是太寡淡了些。 整日里吃这些清淡的,十二岁的妙玉居然已经小有资本了,真是天赋异禀。 妙玉细细的吃着斋饭,她很想让陈颍再做一次家常菜给她吃,可是却不知该不该开口。 虽说她不在乎甚至鄙夷世间的一些丑陋规矩,陈颍也说“君子远庖厨”是谬解。但若是陈颍给她下厨的事被人知道,那陈颍肯定会被那些卫道士针对排挤,她不舍得。 可以自己随心,但不能放肆叫嚣与世为敌。 用罢素斋,陈颍见妙玉有些心不在焉,就陪她散步消食,然后让她去歇昼,养足精神下午去顽。 告别妙玉,陈颍回到主持安排给他的厢房,也准备好好休息一下。毕竟才下船不久,精神还是有些不济。 “梅笔,竹砚不在,你多担一些,下午我要带表姐去街上散散心,你安排好防护。” “唯。”梅笔应下后躬身退了出去,看的陈颍好笑。 【老气横秋的】 --------------------------------- “乐瑶表姐,你穿这一身跟之前完全是两个人嘛,真好看,都好看,这个更可爱些。” 因为要去街上玩,妙玉没有再穿黑白二色小菱格纹比甲,换上了黛蓝色长裙,黛蓝色夹袄。 也没有戴观音兜或是常巾,梳了个飞仙髻。正值豆蔻年华,清纯美好。 之前妙玉总是一副修士打扮,头上不是观音兜就是常巾,还总穿着黑白色的比甲,看起来不占人间烟火,清冷高洁。 妙玉微微仰头,“再好看也只是一副皮囊罢了,总会老朽的。” “容貌会老去,灵魂却是永远美丽的。表姐的美在于高洁孤傲的品性,清冷如仙的气质。容貌绝世,如仙子般的灵魂更美。 如今换了这身打扮,还是仙子却不高高在上,多了些红尘气息,多了些闺阁少女的娇俏可爱……” 妙玉忙伸手掩住陈颍的口,“我才不乐意听你夸赞,快别油嘴滑舌了,真不知道以后要祸害多少好女孩儿。你快去接了岫烟妹妹来。” 【这嘴真真让人又爱又恨】 陈颍笑道:“那表姐稍等,我去接了岫烟妹妹来,咱们就出发。” 走到门口,陈颍止步回头说:“乐瑶表姐别担心,不管多少个,反正你是跑不了的。” 不等妙玉反应过来,陈颍说完就跑。 妙玉看着陈颍的背影,羞的脸直红到了耳根处。暗啐陈颍荒唐,调戏她一个出家人。 陈颍快步出了禅院,去蟠香寺后街接邢岫烟。 想着方才妙玉那娇羞纯媚的模样,陈颍嘴角上扬,勾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对于妙玉,或者说是乐瑶,这样一个思想开放,与陈颍有共同语言的好女孩,陈颍是从心里喜欢的。 陈颍又是个贪心的,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想过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听着很是美好,背后的现实却很残酷。 这个世道也容不下陈颍这种身份的人去“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怕他再强大,哪怕当了皇帝,也做不到与整个世道决裂对抗。 这种上千年的封建观念只能一点点去消磨它,最终摒弃里面的糟粕,灭掉那些为了禁锢女性思想而扭曲礼乐的肮脏的心。 所以,陈颍认为只要彼此尊重,自己能给她们想要的爱,有力量去守护她们,那么金钗红粉知己佳人,俱是英雄柔情。 对黛玉,妙玉还有岫烟,陈颍可以肯定自己是有感情的,有对她们书中人设的喜爱,更多的是生活中真实的情感。 黛玉岫烟二人年龄尚小,陈颍平常都只是关怀爱护她们,偶尔再逗一逗她们,惹得或开心欢笑或脸红娇嗔。 从未像对妙玉这样,故意轻佻地去撩拨。 不是说他就是轻佻爱调戏女孩的人。 而是妙玉长久吃斋念佛,天成孤僻。想让她还俗归家做一个正常人,很难。 陈颍想趁着妙玉如今豆蔻年华,芳心萌动之时,多让她感受这些世俗里才有的真实的情感。欢喜悲伤,羞涩气愤,让妙玉沉浸在真实的七情六欲里。 也许就能让本就向往红尘的妙玉勇敢地迈出那一步。 到了岫烟家里,邢忠夫妇对陈颍热情的夸张。 但对于那种满眼都是金银毫无真情实意的热情,陈颍不想过多感受。客套两句便带了岫烟去找妙玉。 岫烟还是早上那一身红色的棉袄,倒是把头发梳成了两个小包包,十分可爱。 岫烟牵着陈颍的袖子,落后一步跟着陈颍。梅笔带着人远远地跟在后面护卫。 回到妙玉房间时,妙玉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但一直眼神躲闪着不和陈颍对视。 陈颍拿出为她们准备的披风、帷帽还有面纱,让她们穿戴好后,便去垂花门外乘马车。 “颍哥哥,那人怎么装了一锅沙子在那里翻炒啊,还这么香。” 宝蓝华盖的华贵马车缓缓驶在街上,车厢里岫烟贴着车窗掀开帘子看外面热闹新奇的景象,可比蟠香寺后街大的多,也有趣的多。 至于妙玉,更是从来没真实的感受过红尘俗世的缤纷多彩。人虽端坐着,眼神却一直瞄着窗外的百态人生。 陈颍让梅笔将马车停在僻静处,然后解答岫烟的问题。 “那人是卖炒花生炒栗子的,锅里那些是洗干净的砂石,将花生栗子放到砂石里一起翻炒,受热更均匀,炒出来的栗子更香甜。 岫烟妹妹,要不咱们下去买一些尝尝?” ps:求运营官,有没有大哥感兴趣的,黛玉需要一张美美的照片。 还有个限时众筹打赏活动,感兴趣的大哥可以看看,给仙鱼凑点月票呗。 第26章 得此一人心,余者皆可倾 一路上两个人看了许多新奇,也问了陈颍不少,但是每次陈颍提议下车去看看时,两个人都不愿意下车。 “颍哥哥,咱们就在车上看看就很好了。”岫烟一副我不想下去的样子,眼神却不时撇向窗外。 【妙玉姐姐最是爱洁净的,还是不下去了罢】 妙玉每次都是傲娇地别过头,表示拒绝。 “可是出来顽一趟,一直待在马车里多没意思啊,我还想带你们去吃好吃的小吃,买好看的衣服,挑选胭脂水粉,淘弄新奇顽意儿呢。”陈颍掰着指头一个个数着诱惑她们。 【傲娇?在我面前都是“真香”炒饭爱好者】 “难得出来一趟,咱们就下去看看罢,免得某个人一直唠叨。”妙玉依然傲娇地别过头不看陈颍,对着岫烟提议道。 “现在可以好好下去顽了罢,你妙玉姐姐都发话了,别忍着了。” 陈颍揉了下岫烟的小包包,表示早已看穿她的小心思。 岫烟摇了摇脑袋把陈颍的手晃下来,“我才没有。” 陈颍暗叹岫烟都学到了妙玉的小傲娇了。 掀开帘子跳下马车,然后回身将岫烟抱了下来放在地上,让小家伙害羞地捶了一下。 陈颍回身看到妙玉正在车门里犹豫地看着地面,便一伸右手握住妙玉的右手,左手搭在她的右臂上,将她从车厢牵引到车门边缘。然后左手环了她的腰将她抱了下来。 妙玉惊呼一声,抱住了陈颍的头。 香风盈鼻,陈颍感受着脸上的温软,愣住了。 直到妙玉掐了他一下,陈颍抬头看她。两人对视了一眼,陈颍看见了妙玉眼里的羞恼与嗔怪。 陈颍反而大胆起来,轻轻地捏了捏掌中柔荑,俏皮地对她挤眉弄眼。 妙玉又掐了一下,狠狠地瞪了陈颍一眼,示意他放开自己。 陈颍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表姐,你身子都软了,我要是松手你就摔着了。” 感受温热的气息伴随陈颍的话一下一下抚在耳边,妙玉本来只是有些酥麻的身子这下彻底软了。 虽然有帷帽面纱遮掩,陈颍却还是从妙玉那粉红的耳根上看出了她的害羞。 两人之间的交流实则只几个呼吸。陈颍适可而止,不再继续逗她,将她轻轻放下,左手从她腰上收回来,搀扶着她一条手臂,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 “岫烟妹妹,你妙玉她估计是从没出来过,一下车有些头晕不适应。你帮我把车驾上的马扎取下来。”陈颍脸不红心不跳地找了个理由。 岫烟连忙到马车边把马扎够了下来放到陈颍脚边。 “表姐,我先扶你回车里歇息罢。”陈颍扶着妙玉想让她踩着马扎登车,奈何妙玉身子发软根本使不上力。 陈颍咬咬牙,揽住妙玉纤腰,另一只手抓住车门,一脚踏在马扎上,手脚一齐发力,携着妙玉“飞”上了马车。 又跳下车将正吃惊发愣的岫烟抱起,轻松送上了车。 收起马扎,陈颍一跃上了马车。坐在榻上,陈颍揉着发酸的胳膊。 妙玉比自己高,没办法像岫烟一样轻松就能抱着送上车。陈颍只能用刚才那般方法,看着潇洒却极耗体力。 看着斜倚着车壁娇喘吁吁的妙玉,陈颍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肆意过分了。 虽然妙玉不拘于男女大防,可自己在大街上抱她,在她羞恼时故意捏手逗她…… 简直罄竹难书啊。 陈颍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心道自己最近越来越像一个小孩了,时不时的总爱逗趣一下,还越来越肆意没有分寸。 以前自己总吐槽大脸宝贾宝玉不顾女孩们的感受处境,一味的任性肆意。不想如今自己也成了这样。看来这段时间自己真的有些飘了,得戒骄戒躁。 可能生理激素真的能影响性格。古代的人早熟,自己如今也差不多是到了青春期了,和黛玉在一起可以总角晏晏,言笑晏晏。 在同豆蔻年华似水柔的妙玉相处时,总会有一些躁动。 幸好马车停的地方比较僻静,当时没人经过,又有马车遮挡。 看着妙玉面纱后若隐若现的俏脸酡红,呼吸时胸脯的微微起伏,陈颍心里浮现一丝难以言表的悸动。 陈颍忙按下心头躁热,此时可不敢再逗她了。 歇息了会儿,呼吸逐渐平稳了。妙玉倚在车壁上,感觉浑身没有一丝气力,腰间被陈颍揽过的地方仿若有一股炙热的气息萦绕不去,脸颊和耳朵也有些热的难受。 抬手拢了拢耳边的头发,悄悄摸了一下耳朵,好烫! 陈颍见妙玉好像不舒服,都有些冒汗了,心里愧疚心疼。 陈颍起身走到妙玉面前,在她疑惑的眼神中,九十度鞠躬,道: “乐瑶表姐,今日都是我的过错,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一味地肆意妄为,让你难受了,对不起。” “诶,没……我不是……,你不需要道歉的。” 妙玉吃惊地看着陈颍,她被陈颍这番道歉弄的不知所措,她虽洒脱不羁于规矩,可是不代表她不懂这世上的规矩。 了解规则,才能跳出规则。 陈颍一个男子,向她一个女子鞠躬道歉,外面那些他手下的护卫,一定都听到了。妙玉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心里的那一点羞愤和怨气一瞬消散干净,只余下满满的感动,眼中也逐渐有水雾氤氲。 妙玉悄悄掀开窗帘看了眼马车四周离得不远的梅笔和护卫们,发现他们都很正常,没有任何吃惊。 【他们没听到吗,怎会毫无反应】 梅笔要是知道,肯定会自豪地竖起大拇指告诉她,我们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以前做错了事,哪怕是面对仆从下人,也会诚挚地致歉。 所以今天爷惹了表小姐生气,当众道恼不是很河狸马。 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他们只会与有荣焉。 妙玉放下帘子,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闷闷的感觉,有点舒服又有点难受。 “表姐,你都出汗了,快把帷帽和面纱摘了,别热着了。” 陈颍说着就伸手想去帮她摘了,伸到一半连忙收住,叫了岫烟去帮她摘了披风和帷帽,将面纱揭下的刹那。 陈颍痴了。 妙玉的额头和鼻尖渗出微微细汗,微醺酡红的俏脸,宛若桃花。鬓角的几缕青丝散落在耳畔。 娇喘微微的妙玉见陈颍一直看着自己,不满地嗔了一眼。 那一凝眸,似有万种风情从陈颍眼里涌上心头。 陈颍如痴如醉,直到妙玉清咳一声才回魂。 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表姐,不好意思,今日是我轻浮唐突了,任凭表姐处罚。” 妙玉招牌式地别过头,“这可是你自己提出的处罚,那就罚你做一桌家常菜。” 岫烟在一旁担心的看着陈颍,在家里娘让爹帮忙择个菜都会让爹生气发怒。虽然颍哥哥上次还做菜给她们吃,可妙玉姐姐惩罚颍哥哥下厨…… 妙玉一傲娇嘴快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说完就懊恼不已。陈颍主动下厨和被她惩罚做菜,意义可完全不同。 陈颍见妙玉说完后脸上就变了,岫烟也是一脸担忧,不由暗骂那些为了私欲歪解亚圣言论的小人。 “这算什么处罚啊,下厨做菜给你们品尝,我是很乐意的。别去想什么‘君子远庖厨’,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此话的真正含义,何必为了那些人的歪言陋习烦恼。” 妙玉心下感动,面上不显,微微仰头道:“那就罚你做三次。” “好,都听你的,反正今天也顽不下去了,现在我们就回去,给你们露一手。”陈颍笑着应下,走到车门处掀开帘子吩咐梅笔启程回蟠香寺,再派人去采买一些食材。 岫烟脸上洋溢着喜色,看着陈颍的背影,眼里有光,显得颇为期待。 傲娇的妙玉靠坐在榻上养神,微眯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陈颍。 【得此一人心,余者皆可倾】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沉默着,和来时一路上你问我答、欢声笑语的场景截然相反。 各自想着心事,归途仿佛变得很短。 陈颍依然让马车直接驶到妙玉师父禅院的垂花门外。 “表姐,岫烟妹妹你们稍等一下,我先下去去叫了丫头来扶表姐下车。” “等等,”妙玉开口叫住陈颍道:“别去叫人了,倒显得我多事,你扶我下去就好。” 陈颍看着妙玉,满眼温柔。 妙玉是想表达出她的态度,她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情和陈颍产生隔阂,说出这近乎表白的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陈颍感动万分,点了点头,两人再次相视一笑。 陈颍先下车把梅笔等人挥退,毕竟妙玉此时已经取下了帷帽面纱,再戴上反倒麻烦,直接清场就快多了。 将马扎摆稳,陈颍掀起车帘道:“表姐,下来,我扶着你。” 再一次柔荑在握,陈颍确心灵澄净,没有一丝杂念,扶着妙玉让她踩着马扎平稳下车。 再回身将小岫烟也扶了下来,两人一左一右呵护着仍有些娇软无力的妙玉,穿过垂花门往内院去。 ps:最近要复习,还要写论文,都是挤着时间一点点的码字,结果自己从头看一遍,发现好多地方不流畅,又大删大改,让人头大。 第27章 听风阁,枭雄手段 扬州李府,假山密室里,李莱被带到了汪仁同和林如海面前。他双目无神的跪在地上,全然不见的得意猖獗。 “李麻子,现在本官已经找到了密室,你倒是继续猖狂啊。 你与白莲教有何勾连,在扬州还没有同党?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李莱仿佛听不到汪仁同的嘲笑与质问,只是愣愣地跪着,动也不动。 见李麻子装呆扮痴,完全无视自己,汪仁同气愤地踹了他一脚,“之前气焰嚣张,信誓旦旦的叫嚣本官一辈子也别想找到密室,现在怎么修起闭口禅了? 不说是,那本官就把你交给甄家,你杀了甄頫,又让甄家牵连到白莲教的事情上,本官相信甄家会好好招待你,从你嘴里掏出有用的东西来。 ” 李莱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汪仁同,“呸,到现在你还看不出来甄頫是被人杀了嫁祸给我的,愚不可及,蠢货!” 汪仁同被李莱猛然间的动作吓了一个趔趄,又听到这阶下囚嚣张的骂自己,怒喝一声:“掌嘴!” 周桂第一个反应过来,跨步上前,揪住李莱的头发,摆开架势左右开弓,噼里啪啦扇了李莱十个耳光。 直打的李莱口鼻出血,眼冒金星,脑袋里嗡嗡嗡地乱响。 汪仁同夸赞了一声周桂的机敏,又冲李莱道:“你自己想想要是落到甄家手里是什么下场,跟我老实交代,不说一定保住你的狗命,至少也让你死地痛快体面些。” 李莱发出嗬嗬的怪笑声,然后一顿一错地念道: “明王出世,弥勒下生。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白莲下凡,万民翻身。” 念完后冲着汪仁同吐了一口血水,叫道:“狗东西,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有本事就杀了我啊。” 对于李莱的挑衅,汪仁同心里很愤怒,但是他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自然不会被他所激。 “杀你?那不是便宜你了,你就好好享受。 对了,你之前不是叫嚣自己不会绝后吗,本官倒是想看看一手遮天的甄家能不能查得出你把人藏在哪里。哈哈哈,带下去。” 听到汪仁同说起绝后,李莱脸色剧变。他知道,如果自己没抗住严刑拷打招供了,那他的小儿子必死无疑,他就是李家的千古罪人。大业未成却绝了血脉。 绝不能这样。 “汪仁同,汪大人,我求你了,看在以前那么多孝敬上,求你给我个痛快,求求你。”李莱歇斯底里地痛哭哀求,不停地挣扎着,让押着他的衙差有些发愣。 “愣着干嘛,还不快拖下去,没脑子的东西。”汪仁同呵骂衙差赶快把李莱带走。 林如海在一旁看着佛像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听到李莱的话。 虽然曾经汪仁同替甄家办事,处处与他做对,想将他从盐运上赶下去。 但是现在李莱已经和甄家产生了矛盾,为了自保必须对抗甄家,他别无选择。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林如海自然不会在此时揪住不放,找汪仁同的麻烦。 出了密室,两人写好密折使心腹之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林大人,那两本册子咱们各保管一本,等候圣裁,如何?” 林如海拂了拂胡须道:“就依汪大人所言,事关重大,分开保管确实更为妥当。” 林如海知道汪仁同是怕他跑了不认账,到时候一个人扛不住。 林如海自然同意,接下来还有些对甄家的动作,手里拿着张好牌心里也踏实。 扬州甚至整个江南,飞速地流传开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甄家大公子甄頫死了,还与白莲教有关。 此事之所以传的这么快,是林如海有意为之。当日那么多衙差里肯定有各方势力的眼线,甄頫之死跟白莲教有关的事是掩盖不了的。 索性劝汪仁同不必下令封口保密,再暗中使人去散布消息,将甄家顶到风口浪尖上,无暇他顾。 林如海有自己的打算,若是甄家避嫌不出,自己就有时间专心筹备盐改之事。 汪仁同也有自己的心思,要是甄家疲于应付有关白莲教的流言,就暂时没有精力找他算账,他就有时间凭着这次在密室里发现的名册一举翻身。 甄家这些年来从未与白莲教发生矛盾、冲突,同在江南,且甄家势大,涉足的领域极广,却与白莲教却毫无交集,显然是不正常的。只是就算人怀疑,也畏惧甄家不敢明说而已。 听风阁是近几年出现的,一出场就是好大手笔,在江南各地都设有分堂。 听风阁内藏了许多珍贵书籍的抄本,让学子文人们可以借阅抄录。还半月一期发布一些汇总整理的名篇佳作,奇闻异事,灾害民生等,并附上一些很专业的评语建议,是为“半月评”。 这珍贵书籍还有“半月评”的各种内容都是极耗人力财力的。 听风阁背后是颍川陈氏,在文人士林中地位尊崇,因此半月评的权威性毋庸置疑,又在江南各地皆设有分阁,因此吸引了很多人,来自三教九流五湖四海。 孜孜不倦求学上进的寒门学子来借阅书籍;走南闯北的商人来了解各省是否有灾祸、商机;就连底层忙碌的庄稼人都愿意来了解一些民生知识。 而听风阁最受欢迎的还是它的客观公正,它允许有其他声音存在。 几千年来,世家大族都会控制舆论,用以维护自身利益或是攻击敌人。经办的一些酒楼茶馆,说书唱戏引导舆论,但是那些都是私人的,不公开的,不允许有其他声音出现。 听风阁却允许人们发出自己的声音,允许他们在阁中谈论争辩,鼓励他们投稿。 投来的稿子经过审核筛选会张贴出来让所有人观看点评。然后判断内容的价值给投稿人发放稿费。甚至有机会录入“半月评”里,扬名江南。 许多寒微学子不光到听风阁借阅书籍,还经常投稿赚一些稿费嚼用。更期盼着一举扬名天下知。 最神奇的是刊登的稿子都署的是笔名,也就是愿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身份都由投稿人自己心意,听风阁也好严格保密。 这次引发甄家与白莲教之事的导火索,便是一个经常有作品在听风阁刊登却不透露真名的投稿人,被听风阁刊登的一篇文章。 揭露批判了甄家这些年从未受到过白莲教的袭扰,甚至点出了好几件与甄家竞争敌对的人遭受白莲教的毒手。 最后还详细的列了甄頫的死因,道出了甄頫在扬州所为所行,以及甄应嘉召他回去时称病不出。 推测甄頫是因为在扬州连连做下蠢事,又违逆甄应嘉,被关起来惩罚,切了手指供奉无生老母。这应该是白莲教内部的规矩,甄頫办了三件蠢事,便被切了三指。死亡是意外,毕竟甄頫是被活生生吓死的。 条理清晰,逻辑洽合。虽无任何实证,却让看到文章的人深信甄家与白莲教有所勾结。 要是后世之人看到,一定会评价这篇文章是高级阴谋论。没有石锤证据,全靠推测判断,却能最好逻辑清晰,令看到的人不由相信。 这位不露真名的神秘投稿人“闲鱼也有梦”,便凭着一篇文章引爆了江南言路,不断有人跳出来匿名投稿控诉甄家的恶行。 一篇篇文章、诗词在听风阁刊登,甚至有人将甄家的事编了戏文投稿给听风阁,也被刊登。 而这些稿子并不全都是推测臆想,有几篇字字血泪,还附上了账目数据。 比如有一篇叙述了甄家任两淮盐运使的时候,贪污了多少盐税,勾结盐商卖了多少私盐,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 还有一篇摆出了自从甄家被太上皇卸了盐运职务后,每一任两淮盐运使不是遭受白莲教刺杀就是贪污盐税败露,在林如海被太上皇亲点巡盐御史前,没一个能在任上待满三年。 ,整个江南一片哗然,甄家也被打上了疑是白莲教的标签,忙得焦头烂额。 有揭露批判甄家的,自然也会有指责陈家的。 有许多人站出来指责听风阁是因为甄頫前番得罪陈颍之事,恶意把控言路,愚弄众人,诬陷甄家。 对于这些人的指责,听风阁只刊登了一则声明。表示听风阁素来公平公正公开,那些人想抹黑陈家就尽管投稿,听风阁会一一刊登,并附上听风阁对稿中指控的观点,公开来让大家评判。 一下子那些维护甄家抹黑陈氏的人少了大多,仅剩些许头铁的投了稿子被听风阁拿出证据一一反驳,还刊登出来让众人观看。 这些甄家的忠实走狗一败涂地,狼狈逃走。 实际上,最开始揭露甄家的那篇文章便是听风阁内部发表的。 “闲鱼也有梦”是陈颍的笔名,当时写好了计划书劝了老爹创办听风阁,陈颍便用这个笔名发了不少文章引导“水友”们。 在发现李莱是白莲教信徒后,陈颍便制定了算计甄頫的计划,这文章也是当时提前准备好的 毕竟以陈颍的习惯,向来是安排计划好一切交给手下值得信任的人去办。 每当计划实行,事情发生时,陈颍许是早已在千里之外了。 还有后面的文章里,也有一部分是陈颍让人安排的,也就是“托”。 这些都是针对甄家的计划,要不然没那么巧投稿的人知道那么多隐秘还能活到今日并且有勇气曝出来。 或许有人知道了会说陈颍不择手段,但陈颍从来就不想做什么圣人君子,枭雄本就如此。 这便是甄家伤害黛玉,算计自己所要承受的代价。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第28章 下厨,练字,期待 将妙玉扶到内间榻上,扶她坐下后,陈颖帮她将几缕发丝拢到耳后。 对于这略显暧昧的动作,妙玉有些害羞地看着陈颖。 陈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表姐先好好歇息,我去看看有些什么食材,待晚宴准备好后,我再来叫你。” “嗯,我等着你来。” “岫烟妹妹,你在这儿陪着你妙玉姐姐说说话,我去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可是我爹娘还在家等我……”岫烟有些纠结地道。 “没事,之前去接你时我就同你爹娘说了,带你出去玩,要等用过晚饭再回家,让他们不要担心。” 岫烟听了一下喜笑颜开,“真的吗,那我留下来陪着妙玉姐姐,颖哥哥你给我做好吃的菜。” “一言为定,那岫烟妹妹想吃什么菜?” “只要是颖哥哥做的都好吃。” 陈颖揉了揉岫烟的小包包,笑道:“小嘴儿真甜,我这就给你们做吃的去。” 或许是赵旼夫妇俩以前为妙玉置办的,妙玉和她师父住的禅院有寻常的二进宅院那么大,虽在蟠香寺里,却又相对独立于蟠香寺,与众不同。 陈颖离了内院后又径直出了前院,去往蟠香寺主持前番安排的厢房,看看下面的人都找了些什么食材。 陈颖住的是妙玉师父的禅院里的厢房,虽然他还没真正留宿下来住过。至于主持安排的厢房是给陈颖手下的人住的,就在禅院不远处。 “爷,您来了。”梅笔打恭请安。 陈颖摆了摆手,“怎么样,都准备了些什么材料?” “爷,冬日里绿菜难得,很多食材也很是罕见,没做好爷给的差事。”梅笔躬着身自责道。 “我难道不知道这些?拿出来我看看,他们有没有用心做事我判断地出来,不用你给他们打掩护。” 梅笔让人将找到的食材取来给陈颖过目。 “山药、香菇、丝瓜、莲藕,居然还有豆芽和大白菜。短短时间找来这么多新鲜的蔬菜,你们的执行度和行动能力很让我满意,看来你们在训练时都是刻苦努力的。” 陈颖的认可和夸赞让这些护卫忐忑的心踏实落地,一个个露出自豪喜悦的笑容。 “大部分都是去‘云字号’取来的。”梅笔不想让手下的人太膨胀,实诚地说道。 陈颖继续看其他的食材,豆腐还有粉条是冬日必备菜,自然不会缺席。还有一个冬瓜,一些莲子。还有陈颖特地吩咐梅笔去找来的上好的花生和栗子。 本来要去看街上那家用砂石炒栗子花生的,结果因为陈颖的莽撞以及妙玉的敏感身体,就没去成。所以陈颖打算自己炒一些出来。现在倒是可以拿出一些来做菜。 看完了食材,陈颖心里开始盘算做什么菜。 香菇和栗子可以一起做一道香菇烧栗子,滑嫩软糯。再来个越吃越香的糖酥花生米。 其他的菜就做丝瓜炒山药,再炸个素藕盒。 看了看粉条,陈颖想到了蚂蚁上树这道经典川菜。想到川菜陈颖决定再加一个麻婆豆腐。 “梅笔,让人去找些腌泡的酸豆角。” 蚂蚁上树又名粉条肉末,但是今天要做素菜,自然不能用肉末,陈颖准备用酸豇豆切碎替代肉末,做一道素食版蚂蚁上树。 汤的话就做一个冬瓜莲子汤,其实也可以说是冬瓜莲子羹。冬瓜被炖的软烂,入口即化。像极了那句嫩的一掐就出水,拿筷子稍微用力一夹就能化在汤里。 然后再做一个罗汉乱炖,毕竟这是在寺里,还是给佛祖一个面子。 敲定好菜单后,陈颖让梅笔安排人手,按照他的要求处理食材。梅笔是他的贴身大管家,除了那些护卫外,他还管着许多后勤人员。 陈颖自然不会傻到自己一个人处理那么多食材,费时费力,他等到食材处理好了亲自烹调就好了。 等食材都妥善处理完毕,陈颖带上自制的围裙和防油烟帽,净手。开始烹饪。 第一步:宽油! 作为一名师从美食作家王刚的美食爱好者,也就是吃货,陈颖深得王刚的厨艺精髓——宽油。 --------------------------------- 因为妙玉的师父这次也在,所以陈颖将晚膳摆在正堂。 将菜品摆好用罩子盖上后,陈颖回厢房简单洗漱,换了身衣服。便前去妙玉院子里叫她和岫烟来用晚膳。 进门看见妙玉正在教导岫烟习字,他便放轻脚步,不作打搅,走到旁边观看。 岫烟的字很是稚嫩,明显是一个初学者。略看了几眼,陈颖的注意力更多地是放在妙玉身上。 应该刚刚沐浴过,头发还有点湿漉漉的感觉,脸上还有脖子上的肌肤白皙里透着粉红。是那种寒冷冬日里洗完热水澡后独有的舒服红润。 陈颖不解的想着:也就出门在马车上看了一圈,然后下车又立刻回到车里了,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沐浴呢,妙玉的洁癖严重都这个地步了吗? 还是说是因为有些冷,毕竟之前她微微出了些汗。 或者…陈颖脑海里闪过妙玉被他抱着时耳根都红了浑身无力的样子,难道说…… 陈颖连忙打断自己逐渐不可描述的思绪,暗骂自己lsp。 然而在他思绪跑偏时,妙玉敏锐地感觉到了一道炽热的目光,一回头便看到陈颖站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出神。 那模样,有点痴,呆呆的眼神配上尚显稚嫩的俊朗脸庞,妙玉觉得有点可爱,脸上微微一红。 虽然陈颖及时打断思绪收回目光,妙玉还是看到了陈颖眼里的炽热光芒,紧张道: “陈…颖儿表弟,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就跑进来了,是不是又想作怪吓人?” “在门口看到你在教岫烟妹妹练字,不想打扰你们,就悄悄走过来看看。 晚膳做好了,很丰盛哦。” 妙玉眼里闪过亮光,“岫烟妹妹,写完这篇大字我们就去吃饭。” “嗯嗯。”岫烟的眼睛也亮晶晶的,一脸的期待。 “不急,表姐你头发还没干的,可不能吹了风,会头疼的。等你头发干了我们再过去。” 感受到陈颖的体贴关心,妙玉心里暖暖的,被亲人,被在乎的人关怀的感觉好幸福。 “表姐,你坐到炉子那边去,我来教岫烟写字。” 妙玉乖巧地起身换到靠近炉子的一边。 陈颖先看了看岫烟拿笔的姿势,妙玉教的不错,很标准。 又让岫烟写了个“永”字,观察她写的过程。 “表姐,像岫烟这种初习者,要带着她写,这样她能更快地找到书写的感觉。像她现在这样就是再生硬描画,很容易就手疼腕酸。” 陈颖起身走到岫烟身后,伸手包住她的右手, “来,我带着你一起写,集中注意感受笔画的书写承接。” 岫烟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陈颖带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慢慢的用楷书写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习相远。 …… 写了二十多个字后,陈颖感觉到岫烟不再是被动的被自己带着写,她开始尝试跟着陈颖的节奏一起动。 陈颖暗道她还挺有天赋。又带着岫烟写了数十个字,陈颖停下,松开她的手道: “你自己试着写写看,按照刚才的那种感觉来写,加油。” 岫烟重重地点头,应了一声后仔细回想刚才的感觉,然后提笔专心致志地一笔一划写着三字经。 虽然还是有些笔画稚嫩歪扭,但是很明显比之前好多了。 之前她只是模仿着字的外形去画,控制不好力度,便会歪歪扭扭,写的字也忽大忽小。 这次写的字笔画上依然不是那么笔直流畅,但很明显能看出她找到了笔画间的分寸,写出的字工整了许多,不再有大有小。 对初学者来说,照着画字和掌握感觉自己写字,是很关键也很难的转变。 “写得真好,岫烟妹妹你很有天赋呢,记住这种笔画书写间的流畅感,再日日练习,以后肯定是位书法大家。” 陈颖的夸奖让岫烟激动地脸红,笑的很开心,缺了一颗的门牙露出来了都没发现。 “好了,一天也不能写太多,会手疼的。”陈颖拿过岫烟手上的毛笔放下,轻轻地给她揉捏着手腕。 揉了一会儿后放开她,转头问妙玉道:“表姐,头发干了吗?” 鲁树人说过:专注做事的男人最有魅力。 妙玉看着陈颖专心地教岫烟练字,又一脸温柔地给岫烟揉手腕。不由看得呆了。 突然听到陈颖叫她,连忙低头掩饰眼中的慌乱。 “嗯,干……干了。” “那好,咱们这就过去用饭罢。” 禅院正堂,陈颖三人坐在一起聊天,等着妙玉的师父过来一同用膳我。 “颖哥哥,你今天做了些什么好吃的啊?” “不告诉你,等下你自己尝,现在说了期待感就少了,你现在是不是很期待?。” 岫烟有些兴奋地点了点头,又问妙玉:“妙玉姐姐,你期待吗?这可是颖哥哥专门为你做的呢。” 妙玉微微昂起头道:“就是一顿简简单单的素菜,有什么好期待的。” 【我期待的是每一天都能吃到】 第29章 唯美食与心不可辜负 待到妙玉的师父来了,三人起身相迎。 陈颖注意到妙玉的师父在看到妙玉时眼神一凝,低下头微微叹息了一声,又恢复正常。 陈颖按下心头的疑惑,将人迎到主座,然后和岫烟一起坐到主座下首左边,和妙玉面对着面。 陈颖想着方才妙玉师父的异样,仔细看了看妙玉,沐浴之后她换了一身浅翠色衣裙,梳了个百合髻,自己刚才去寻妙玉时还被惊艳到了。 想来妙玉的师父是因为这个叹气。可是就算妙玉没穿比甲,梳了发髻没戴常巾或者观音兜,像一个正常的少女一样,为什么要叹气呢。 想不明白只好暂时抛开,陈颖揭开菜肴上的罩子,招待妙玉的师父用膳。 “师太请。” “小居士请。” 因为妙玉的师父在场,妙玉有些拘谨,一直低着头。 陈颖盛了份冬瓜莲子汤,又给岫烟夹了一个素藕盒,便专心喝汤。 软烂的冬瓜入口即化,轻轻一抿,便化成了汤汁,咸淡适中还带着莲子的清香。 “颖哥哥,这藕盒里面是什么啊?怎么好像是肉呀。” 刚夹起一块藕盒的妙玉手一抖,藕盒从筷子上脱落了。 陈颖轻轻一笑,起身夹了一个放到妙玉碗里,然后对岫烟道: “今天这一桌都是素菜,怎么会有肉呢,那里面的馅是切碎的香菇和老豆腐,调和好看起来是不是很像肉馅?” 说完还对妙玉眨了眨眼。 妙玉脸上一红低下头,暗恼自己明明知道这些都是素菜,却还因为岫烟那么一句话慌神。 虽然足有七菜一汤,但陈颖考虑到人数和饭量,每份菜的份量都做的不多。 一顿饭用罢,岫烟小声问陈颖爹年:“颖哥哥,我能不能把剩下的藕盒还有糖酥花生米带回去啊,我想让爹娘也尝尝。” 陈颖没好气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 “这些都是剩的,怎好让你父母吃,厨房还有一些炸藕盒和花生米,本来是想留给你当零嘴的,你带那个回去。” “颖哥哥你真好。” 其实陈颖并不怎么喜欢邢忠这样的人,不让岫烟将桌上剩下的藕盒、花生米带回去也并不是出于尊重。 要是妙玉和她师父知道自己用剩下的饭菜被邢忠这样的人吃了,怕是要膈应死。 陈颖不想妙玉怄气,所以没答应。厨房确实还有一些藕盒和糖酥花生米,这东西冷了也不影响食用,是陈颖留着给岫烟妙玉做零嘴的。 让人撤下盘盏,用清茶净了口后,陈颖挥退服侍的丫头。 “师太,颖想请您和表姐随我一同去颍川过年,等到年后颖再送你们,不知师太可允?” “不可,”妙玉的师父得闻此言情绪有些激动,“妙玉她命中有劫,须得佛祖庇佑,方能得一个结果。” 这下陈颖知道她前番为什么看到妙玉叹气了。 她不愿妙玉和自己还有父亲牵扯,所以见到妙玉与自己亲近,见到妙玉褪下僧服,一番闺阁小姐打扮时她叹气。 陈颖有些恼,平声道:“颖也听闻师太极精演先天神数,不知可否给我也算一下,有没有什么劫难结果的。” 妙玉的师父叹了一口气,看了看陈颖的面相,闭眼掐指演算。 良久后她睁开眼睛道:“公子命格贵重,虽颇有苦难,但日后必能遇水成龙。” 陈颖不置可否,妙玉的师父本就知道他和父亲的身份,说出这种命格贵重遇水成龙的话没什么好惊奇的。 “既然师太都说我命格贵重,难道我还庇护不了表姐?不知她命中有何劫难,我这个遇水成龙的人的抗不下?” 妙玉的师父沉默不言。 “师太,我姑姑当年不想卷入我外祖父和父亲的事情里,遂求平静远嫁苏州。 可是你不能也这样要求乐瑶表姐,她愿不愿意一生青灯古佛?佛祖真的能保她平安?” 陈颖叹了口气, “姑姑当年虽不与我父亲往来,可都知道她与颍川陈氏有关系,是外祖父亲自保的姻缘。才得以平静安宁。 可表姐呢,就说吴家,他们明知表姐的舅家是颍川陈氏,却依然敢觊觎表姐的财产,纠缠逼迫。 还不是见两边许多年都不联系。 若非我父亲猜到吴家可能会苛待表姐遣了我来,师太如何保住表姐呢,远走他乡?” 妙玉的师父低头念了声佛号。 陈颖继续攻心。 “师太可曾想过,去了别的地方,再遇到那些如吴家一样觊觎表姐的豺狼怎么办,他们更不知道表姐和颍川陈氏的关系。 难道师太就让表姐一生四处奔逃?” 妙玉虽然不解陈颖为何同师父说这些,但听着陈颖话里对自己的担忧关心,极是感动。 “师太,表姐不过是因病从小带发修行,她从来都不是真正的佛门中人,佛祖不会庇护她的。 师太又怎知表姐会同姑姑一样,对我父亲的事避之不及,凭什么要她困在这青灯古佛之地,对她公平吗?” 妙玉听到陈颖说的愈发激进,开始质问师父。连忙打断陈颖。 “陈……表弟,你快别说了,师父她自然是为我好……” 陈颖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别管。然后盯着妙玉的师父,等她给一个答案。 妙玉的师父幽幽一叹道:“既如此,那便由她自己决定去留。” 陈颖直接气笑了,这去留自决说的好听,难道妙玉能丢下她师父一个人随自己回颍川? 看来这次是没办法接了妙玉回去了。回去得好好问问父亲,弄清楚妙玉这师父是什么身份才行。 果然,妙玉流下眼泪,对着陈颖伤心的说:“你别再说带我回颍川的话了,上次我便说了,师父养我长大,我要留在师父身边尽孝。 我也没想好去面对……面对舅舅和陈家……” “唉”,见到妙玉为难,陈颖有些自责,又有些恼怒,他只是想让妙玉和她师父一起去颍川过年,不明白她师父为何不愿意去颍川。 “表姐快别哭了,以后我再不提此事了好吗。 你同你师父好好聊聊,我送岫烟回家。” 说完陈颖牵着茫然的岫烟起身离开,只留下正堂里的师徒两人。 “妙玉,你想不想知道你母亲为何多年不同颍川联系,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师父,我……”妙玉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罢了,总不能瞒你一辈子,那对你确实很不公平。” “师父,妙玉就陪着您,留在身边侍奉师父,每日在佛前祈福,不去颍川。” 妙玉在师父和陈颖之间艰难取舍,心如刀割。 “痴儿,看到你这么痛苦,我是真的错了。今天就把事情都告诉你,今后就由你自己选择。” 她招手将妙玉唤到身前,给妙玉擦了擦泪水。 “你那舅舅姓赵,血脉尊贵,从祖上到他,一直同颍川陈氏再做一件天大的事。 当年你母亲不愿意陷在那个大漩涡里,你舅舅也没为难,陈家的养正公也就是你舅舅的岳父,还给你母亲找了份好姻缘。 也是他们还有吴老太爷庇护,你母亲才过了许多年平静日子。 我也知道你心里一直向往尘世的生活,青灯古佛相伴不是你想要的。 你本就是因病带发修行,还俗亦无不可。只是要想清楚自己究竟愿不愿意牵扯到他们的大事中去,至少现在师父还能护住你。” “师父,我就留在您身边,就算逃亡他乡,我也跟着师父,他们的大事跟我没关系,我也不要那样的富贵。” “你能想明白就好,他们那事无论成与不成都是天崩地裂的场面,离得越远越好。回去休息。” 妙玉双眼无神地应了一声,僵硬地走回房间,将自己埋在被子里无助的大哭。 妙玉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被抽离了,好想痛快地大哭一场。或许自己这辈子唯有青灯古佛,根本不应该奢望什么亲情。 陈颖牵着岫烟走在蟠香寺后街上,冬日的风有些萧瑟,陈颖觉得这寂寥的北方很配自己现在的心情。 “颖哥哥,为什么师太不让妙玉姐姐去颍川啊?”岫烟不解,然而陈颖也不解。 “或许颍川是她的伤心地,不愿意回去,又担心表姐一个人回去遇到什么事情。” “是这样吗?”岫烟还是理解不了,没什么师太不让妙玉去看自己的亲人。 陈颖也在心里问自己:是这样吗? 或许妙玉在她心里只是好友赵旼的替代品,她觉得妙玉就应该像她母亲一样与颍川的人撇清关系,离的越远越好罢。 “岫烟妹妹,以后你能替我多去陪陪你妙玉姐姐吗,这次不能带你们去颍川玩儿了,等以后我一定把你们接过去。” “好,我每天都去陪陪妙玉姐姐,跟着她读书习字。”岫烟仰着小脑袋,一脸坚定。 陈颖被感染到,露出一个笑容,“岫烟妹妹真乖,下次我还给你做好吃的。” “真的嘛,可是总要颖哥哥你下厨,是不是不好啊。”岫烟很有些纠结,最终还是觉得颖哥哥比好吃的更重要。 “颖哥哥,我可以不吃的,你经常下厨会被外面那些人骂的。” 陈颖笑道:“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外面那些俗人怎么看我与我何干,反正他们也不敢当面骂我。 难道是岫烟妹妹你不想吃我做的菜吗?” “想吃,可是……” 【我更不想颖哥哥被骂】 “想吃就行了,不用管别人怎么说,以后我还做菜给你吃。 这世间,唯美食与心不可辜负。” ps:仙鱼在此感谢大家的支持! 唯书友与推荐票不可辜负。 第30章 别离,星夜急行 陈颍睁开眼睛,放空思想愣了一会儿。 昨天提及让妙玉去颍川的事,让妙玉的师父很不愉快,所以这次是没办法让妙玉回去了。 送完岫烟后陈颍也没再去禅院,而是到了蟠香寺主持安排的厢房歇了一宿。 起床梳洗完毕,活动了一下筋骨,去用早膳。 “爷,咱们今天还走吗。船已经准备好了,”陈颍正在尝试二指剥鸡蛋,梅笔突然从后面说话,打断施法。 陈颍有些不爽道:“怎么问这个,之前都安排好了今天启程回颍川的,我没通知你那就是计划不变。” “爷,可是表小姐那边……” “你操那么多心干嘛,爷心里有数。” 见陈颍心情有些不好,梅笔赶紧住口。 陈颍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既然妙玉的师父不同意她回颍川,那自己留下也是无益,倒不如按计划回颍川。 先弄清楚妙玉的师父为什么那么抵触颍川,甚至对父亲的态度有些厌恶,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不过走之前还是要去见一下妙玉,昨天她在师父和自己之间两难,想必很是伤心,如果自己再不告而别,可以想象她会有多么心碎。 陈颍回到厢房里,拿出自制炭笔,伏案画了起来。 不多时便画毕,陈颍收起画寻了个匣子装起来,便出门去向妙玉告别。 …… “陈公子您来了,小姐还没起呢。” 说话的是妙玉的小丫头,其实陈颍挺疑惑的,妙玉带发修行,有两个嬷嬷一个丫头服侍,还被叫做小姐姑娘,可是她师父却不许她回颍川见亲人。 这很不河狸。 等回到颍川一定要查清楚其中的缘由。 “你们小姐昨夜里什么时辰睡下的?” “小姐她昨天去用晚膳回来后哭了好久,今早卯时才睡下,陈公子是有事吗,我去叫小姐起来。” “不用了,让她好好休息罢,我是来告别的,进去看她一眼就走了,你带我进去看看。” 小丫头打开门,带着陈颍轻声走到榻前,挑起纱帐。 陈颍看到妙玉在梦中也微微抽泣着,脸上还有泪痕,枕头上也湿了一片,好像刚刚在睡梦中又哭了一次。 看着她红肿的像桃一样的眼睛,陈颍满眼心疼,伸手想抚摸她的脸,又怕弄醒了她半道止住。 最终陈颍轻叹一声,将手里装着画的木匣轻轻放到她枕边。 刚想转身离去,看到妙玉的睫毛动了动,随即睁开了眼睛。 妙玉做了个梦,梦里她为了师父没有随陈颍回颍川,两人决裂。直到陈颍君临天下,她仍是困在小小静室里念经礼佛。不知时光几许,自己病倒在床时,陈颍来找她了。就站在她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她,轻叹一声。 然后妙玉便醒了,一睁眼真的看到陈颍在自己眼前,先是一愣,然后面色一喜。 陈颍见她醒了,刚想叫她,就见她脸上的喜色只存在了一瞬便消失不见,随即变得冰冷陌生。 陈颍只觉自己的心狠狠抽了一下,好疼好疼。 过了好几个呼吸,陈颍艰难地开口道:“表姐,我今日便就回颍川了,此来专为与表姐告别。” 妙玉微微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话。只是故作平静地看着陈颍,那眼神彷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陈颍忍着心里的悲痛道:“看你把眼睛哭到肿成这样,我心里疼,记得让丫头用鸡子给你揉一揉消肿。木匣里有个小玉盒,里面是我做的雪花香膏,能够保护皮肤的,不然你总哭,脸都冻坏了。 本想让表姐回颍川见见我父亲和外祖父,却不想师太那么厌恶抵触颍川,让表姐夹在中间两相为难,是我的过错,还求表姐原谅。” 陈颍鞠身作了个揖。 “师太抚养表姐长大,表姐选择留下尽孝是对的。至于师太为什么会这么厌恶颍川,我会去查明的,对症下药,解决问题。 表姐你要记得你是有亲人的,青灯古佛不是你的命数,不要让自己的心变冷了。” 妙玉依然面无表情,躺在床榻上看着纱帐顶端。 若陈颍真是个少年,或许会被深深伤到,自此两相决绝,再不相见。 但陈颍不是,他能明白能理解妙玉的选择,虽然也会心疼难受,但是他知道该怎么做。 真的爱一个人不是制造麻烦让她痛苦为难,而是在她为难时体谅她。 是勇敢站出来找到问题解决问题,而不是决绝的转身相忘于江湖。 陈颍不会残忍地逼妙玉去做选择,也不会就此哀怨愁苦一蹶不振。他会找到根由,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然后解开它,带妙玉回家。 “我要走了,乐瑶,等着我来接你回家。” 陈颍转身离去,小丫头也跟着相送。 只留下望着帐顶的妙玉,再也忍不住了,抱着陈颍留下的木匣大哭。 她不知道陈颍会不会如梦里一般,自此一去,再见便是永别。 妙玉紧紧抱着木匣,望着陈颍离去的方向,呢喃道:我等着你来。 --------------------------------- 离开蟠香寺,陈颍的心情很沉闷,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顺心顺意,人生总会有磨难。 回到竹园幽篁阁,逗着团团圆圆顽了一会儿,陈颍心情好了一些。 苏州码头,福船二层的舱内,陈颍正对着梅笔吩咐接下来的安排。 “码头上肯定有人在盯着我们的行踪,你去安排一批人,待入夜在码头各处制造骚乱,我们趁乱一人双马从旱路赶去扬州和竹砚汇合。 船明日一早照常启航,一路直接往颍川而去,经过扬州也不要停。” “唯。”梅笔躬身领命下去安排。 天色将晚,夜幕逐渐笼罩。 苏州码头上,随着某一处烟花摊铺走水,导致周围一片混乱。码头各处纷纷出现各种骚乱,然后引起码头上各帮派之间的混战。 始作俑者陈颍此时带着梅笔和十数个护卫一人双马在夜幕的掩护下趁着混乱疾驰而去。 一夜混战在破晓前平息,飘扬着陈氏旗帜的福船在一片混乱的码头启程。 那些暗中的探子顾不上混乱,甚至顾不上身上的伤,纷纷盯着逐渐远去的福船。 直到船行了极远,他们看到一个白袍少年在在船头远眺,没过多久便伏在栏杆上,似是晕船呕吐。 待船消失不见后,各路探子立马离开码头,要将陈颍乘船离开苏州的消息汇报给上面。 扬州,一处偏僻的宅院,院里的人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立马警惕戒备起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宅院门前。 为首那人身后一人下马,到门前叩门,一阵有节奏的叩门声之后,大门嘎吱开了。 门里的人冲着为首之人单膝跪地,“爷,你怎地这时候来了,也不派人提前通知一声,小的也好准备好接待。” “别磨嘴皮子了,让人准备好热水热饭,让兄弟们沐浴进食。”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这一行正是从苏州星夜疾驰的陈颍等人,开门迎接的便是留在扬州的竹砚。 宅院正堂,沐浴进食后的陈颍正看着竹砚整理上来的关于扬州这些时日发生之事的资料,还有听风阁刊登诸多关于甄家和白莲教帖子之后各方的反应。 “舆论推动到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不能把甄家逼的太急了,还不是时候,接下来收拢人手,警惕防备,甄家怕是会用一些见不得光的下作手段来报复。” “唯。”竹砚躬身退下,让陈颍歇息。 躺在床上,陈颍想着林如海手里的那本名册,有些恼火。 这林如海也不知怎么想的,接了个大地雷拿在手里。一旦消息泄露出去,必然会被各方势力盯上,到时候黛玉也会遭到牵连。 翌日,陈颍从盐运衙门后门处悄然而入,出现在林如海的书房。 “世叔,数日不见,身子可还安康?” 林如海被突然出现的陈颍吓了一跳,不过很快镇定下来。 “托颍儿你的福,留下孙老给我和玉儿调理,比之以前我这身子是好太多了。颍儿怎地突然来我这里,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陈颍答道:“世叔猜得不错,我此番前来的确是为了一件极要紧的事。” 林如海看着陈颍,静待下文。 “世叔可是掺合到汪仁同查抄李家的事情里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面色有些不好看,毕竟自己差点成了猪队友,闹出笑话。 陈颍叹了口气,道:“世叔你是怎么想的,这种事也去掺合,还敢把那官员名册留在手里,是嫌命大吗?” 自从上次和林如海达成交易还,陈颍心里已经不再当他是长辈了,说话也不再顾及他的颜面。 林如海很是不悦,“颍儿也知道我一直想要改革盐法,但是各方阻力颇多,若是手里也这样一个大杀器威慑,我就能更快的推行新盐法。” “世叔倒是打得好算盘。 把这样一个炸弹留在手里,那些人确实有可能投鼠忌器,但是暗中手段绝对会层出不穷,到时候妹妹怎么办,随时可能遭到那些人的毒手。 我都已经帮你扫除了甄家和盐商的阻碍了,改革盐法不过是时间问题,这个时候世叔何必贪心求速。” “那不知颍儿有何高见?” 第31章 回扬州暗访林盐院 林如海端起茶盏道:“不知颍儿有何高见?” 陈颍气笑了,看这意思倘若自己没有更好的主意就端茶送客? “世叔,看在玉儿的面子上,我敬着你,可你也别觉着我好欺负。我要真想拿走那名册,根本不需要同你商量,你也拦不住。” 林如海脸黑如墨,胸口也剧烈地起伏着。 “总之我不能让你留着这样一个炸弹,让妹妹整日处在危险之中。” 林如海忍着火气道:“那颍儿准备如何处理那本名册,要知道我已经在密折里禀明了这本名册,到时候我拿不出来可是欺君之罪。” 陈颍哈哈一笑道:“世叔何须糊弄我,我猜世叔的密折里肯定没提你汪仁同分别保管一本册子的事情。” “那又如何,届时我和汪仁同拿不出册子,还是逃不了欺君之罪。” “世叔只管放心将册子交给我,我跟世叔保证不会让你受到牵连。” 林如海平静不少,陈颍的能为和信誉他还是很认可的。 “那你究竟准备怎么做?” 陈颍道:“机事不密祸先行的道理想必世叔也懂,我也不好和世叔说太多。世叔只需知道这册子最后会在甄家手里曝出来。” “这……”林如海有些震惊错愕,他完全想不到陈颍会用什么方法让这册子名正言顺地从他手里转到甄家手里并且公诸于众。 除非…… 甄家嫡系里有他的人。 “世叔只管放心就是,我去看看玉儿,待会儿再来找世叔取那册子。” 没理会林如海的黑脸,陈颍转身出了书房往内院里去。 盐运衙门,兰芷苑。 “姑娘,陈大爷来了,陈大爷来看你了。”白鹭急匆匆地跑进内间,兴奋地告知黛玉。 “哥哥来了?哥哥这会儿在哪儿?可去见过爹爹了?”黛玉的脸上洋溢着喜悦,激动之下,一连三问。 “妹妹这几日身子可好,有没有想我啊。”陈颍一脸微笑地出现在门口。 “呀,哥哥你来了。”黛玉连忙将双手背在身后。 “妹妹藏什么呢?”陈颍好奇地问道。 “哎呀,哥哥你不管这些。哥哥可去见过爹爹了?”黛玉俏脸微红,转移话题。 “我刚从世叔那边过来。”陈颍寻了个凳子坐在黛玉榻边。 “哥哥怎的一直盯着我看?” “好几日不曾见到妹妹了,甚是想念。便舍不得移开目光。妹妹还没说有没有想我呢。”陈颍一本正经的口花花。 黛玉早就习惯了他的不正经,只是微微有些脸红,低着头道:“哥哥怎么问这个,让玉儿怎好说出口?” 陈颍哈哈一笑:“其实妹妹不说我也知道,必定是和我一样,时时刻刻都想念着。” 黛玉嗔了他一眼,“才没有时时刻刻呢。” “没有时时刻刻,那就也是想了嘛。” “哥哥的面皮怎地这般厚,就知道欺负玉儿,早晚仔细你的皮。”黛玉羞愤地揪住陈颍的脸,自己的小脸还鼓鼓的,凶萌无比。 而当黛玉伸出手去揪陈颍时,原本藏在背后的东西露了出来,陈颍一把捞进手里。 “哥哥你别乱看,快还给我,不然玉儿要生气了。” 黛玉俏脸飞红,挥舞着小手想把东西抢回来。 陈颍把手举高,让黛玉够不到,仔细看了看手里的东西。 是个藏蓝色的荷包,针脚很是粗糙,纹路歪歪扭扭的。荷包上绣了一双翠竹,当然也是歪歪扭扭的,陈颍是根据颜色判断出这是两支翠竹。 “妹妹,这可是给我绣的吗?” 黛玉瞪了他一眼,愤愤地道:“才不是呢,你就会欺负玉儿,干嘛给你做荷包。” 陈颍故意作出一副可怜讨好样,“可是我好喜欢这个荷包,妹妹就不能割爱将它让给我吗?” “哥哥真的觉得好看?” “那当然了,不但是我喜欢的颜色,还绣了我喜欢的翠竹,最最重要的是,”陈颍故意停顿下来,看着黛玉。 黛玉好奇问道:“是什么?” 陈颍拉过黛玉的手,将荷包放在她手上,柔声说道:“最最重要的是这个荷包是玉儿绣给我的。” “哥哥又捉弄玉儿,我是再不依的。”黛玉被他这声玉儿和深情的话羞的满脸红晕。一把将荷包攥住背手在身后。 “天地良心,哪里又捉弄人,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妹妹了,妹妹绣的荷包自然也是喜欢,要是我所言不实,就叫我。。。” 陈颍的誓没来得及发出来。黛玉连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上次听到哥哥在爹爹面前发誓,她就担忧了好久,怕哥哥三年没考中举人,誓言成真。 所以,是再不能让哥哥赌咒发誓的。 “哥哥对玉儿的好玉儿都明白的,不用哥哥发誓,玉儿都相信。” 黛玉又拿出荷包,放到陈颍掌心,坦白道:“我见哥哥身上没有,就向白鹭姐姐学着做了这个荷包,想送给哥哥的,结果做的太难看了。若是哥哥不嫌弃,就戴着罢。” 陈颍拿起荷包挂在身上,然后拉过黛玉的手道:“妹妹送我的东西,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以后我便天天戴着。” “可别戴了出去,让人看了笑话哥哥。” “这是妹妹的心意,我自是要时时刻刻不离身的,我倒要看看谁敢笑我,定然是嫉妒于我,再不饶他。” “哥哥喜欢那便戴罢,反正被笑话了我又听不到。”黛玉嗔了他一眼。 “其实我也给妹妹准备了礼物,本来打发人送了来给妹妹的,结果我有事急忙来了扬州,礼物这会儿还在路上。” “哥哥准备的是什么礼物啊。” “给你点提示,是和团团圆圆有关的,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陈颍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然后轻轻捏住。 黛玉嗔怪地把他作怪的手拍开,“哥哥一说,我也有些想团团圆圆了,它们两个在竹园里还好吗?。” “有人专门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还能不好?它们两个现在可能吃了,见着我就抱腿撒娇讨吃的,还一直打滚儿讨好我,憨憨的可爱的很。” 陈颍给黛玉绘声绘色地讲述团团圆圆的憨态糗样,逗得黛玉开心地笑着,神思又回到哥哥陪着自己在竹园逗团团圆圆顽的时光,小脸上洋溢着的是幸福。 “我上次走时给妹妹的故事书可看完了没?” “早都看完了,姑娘每每夜里都抱着才肯睡觉呢,都不许我们多看。” 黛玉还没回答,一旁的白鹭倒是忍不住把心里的吐槽说了出来。 让陈颍不由觉得好笑。 黛玉冲着她叫道:“好你个黑了心的,是谁每天巴巴得讨了去看,这会子倒是编排起我来了,” “仔细你的皮,哈哈哈哈。”陈颍插嘴接上黛玉的口头禅,说完把自己逗得直乐。 “哥哥你真不是好人,总欺负玉儿。”黛玉用帕子拍了陈颍一下,啐道。 “妹妹,故事书看完了,那我给妹妹做的那些小玩具呢,妹妹可还喜欢?” “哥哥做的那般有趣,自然是喜欢的。只是有个人更喜欢,快要走火入魔了都。”黛玉露出一丝担忧。 陈颍笑了笑猜道:“那个人必定是雪雁了,妹妹说我猜的的可对不对?” “可不就是雪雁,之前每日就喜欢顽秋千,自从见了哥哥做的那些顽意儿后,只要有空就来跟我讨了去玩,秋千都放一边了。 尤其是那个青蛙,她是极爱顽的,还跟在后面一起跳。” 陈颍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扑哧一笑。 黛玉说的青蛙是他仿照后世的玩具用木头做的一个玩具,青蛙形状,还涂了绿色的染料。 肚里有齿轮等各种零件,一拉后面的线,松手后青蛙就会一抖一抖地向前跳。 “妹妹别急,待会儿我就去教训她,怎么能只顾着贪顽呢。 以后妹妹给她定下任务,每天认够多少字,写够多少张大字才能顽,都规定好,她就会为了顽好好学习了。” “哥哥这个办法极好,给她定好规矩,学够了才能顽。”黛玉认可地点点头。 陈颍揉了揉黛玉的头,笑道:“再没有比妹妹更好的主家了,教丫鬟读书认字,还得操心不让她贪顽误了学业。” “我们姑娘那是顶好的善良人儿,所以老天爷才派了陈大爷来疼我们姑娘。”白鹭又一次插嘴道。 陈颍拦下黛玉,“妹妹别气,白鹭姐姐说的也在理,别气。 我给妹妹讲个笑话。” “什么笑话?” “上次那本故事书画的是《西游记》,那我就给妹妹讲一个有关《西游记》的笑话。”陈颍回忆了一下,讲道: “话说孙悟空大闹天宫被如来佛祖镇压在五指山下,后来得观音菩萨指点前去保护唐三藏西天取经。 因着孙悟空本性顽劣,唐三藏难以管教,观音菩萨给了唐三藏一顶金箍,让唐三藏诓了那泼猴戴上。 上次那本故事书就画到这里对?” 黛玉点了点头道:“嗯,故事书里就讲到这里没有了。” “后面的我又画了一本,和给妹妹的礼物一块送来,应该就这两天就能送到妹妹这里了,今天我先给妹妹讲一个关于孙悟空的笑话。” “有一次唐僧被妖怪抓走了,孙悟空的金箍棒也被妖怪偷走了。 孙悟空唤出土地问道:土地老儿,快告诉俺老孙,俺的金箍棒在哪儿? 土地回答说道:大圣,您的金箍棒就棒在特别配您的发型。” ps:其实孙悟空的结拜大哥也有一个经典笑话,大家自行脑补。 求推荐票、月票。 第32章 荷包与拱白菜的猪 土地答曰:大圣,您的金箍棒就棒在特别配您的发型。 黛玉觉得颇有意思,刚要开口,耳边就传来白鹭捧腹大笑的声音。 “哈哈,这土地也太好笑了,陈大爷您快再讲一个,太有趣了。” 黛玉有些担心的看着陈颍,“白鹭姐姐就是大大咧咧的,哥哥别和她一般见识。” “妹妹你这岂不是关心则乱,难道我还会和她计较不成。妹妹可觉得有趣?” 黛玉点了点头。 “那我再给妹妹讲一个。 这说从前啊有一个富商,家财万贯。特别重视读书,找来最好的先生,最伶俐的书童,提供最好的环境让自家儿子读书。 在觉得儿子作的文章火候很不错了的情况下,富商让儿子去参加县试。 结果放榜的时候居然没找到儿子的名字,便去问县太爷。 结果调出考卷一看,儿子一个字都没写。 富商气冲冲地回家质问儿子:你怎么一个字都不写,难道是都不会? 儿子说:会我倒是都会,可是没人给我磨墨。” 黛玉听完笑道:“也就哥哥这种促狭的才能想出这样的笑话,当心外面那些人听了去,给哥哥安一个不敬科举的罪名。” 陈颍不屑道:“那起子俗人提他们干嘛,大多数除了一颗狭隘的心和一张嘴,啥也不是。” “陈大爷,那富商的儿子会没什么不写呢?”白鹭在外间问道。 陈颍回答道:“他不是说了,是因为没人给他磨墨。” “那他为啥不自己磨墨呢?” 陈颍听了哈哈大笑,黛玉也忍不住笑道: “白鹭姐姐你难不成是见着哥哥高兴傻了,那富商的儿子写字时都有富商安排的伶俐书童展纸磨墨,他自然就不会自己磨墨啊。” “原来是这样啊。” “白鹭姐姐,你就知道偷听,这半天了也不见给哥哥上茶。”黛玉突然发现陈颍进来好一会儿了,却没人沏茶,顿时有些恼了。 “姑娘别恼,是奴婢疏忽了,这就去沏了来。”白鹭赶忙告罪,要去沏了茶来。 陈颍拦下后道:“白鹭姐姐不必去忙了,我就是来看看妹妹,说上几句话,一会儿便要赶路去了。” 黛玉一听有些着急,“哥哥怎地就要走了,可是玉儿这儿慢待哥哥,哥哥多心了?” 陈颍捏了捏她的琼鼻,道:“妹妹这激将法可不好使,我倒也想多和妹妹待在一起。可是确有紧要的事去处理。” 黛玉别过头轻哼一声,上次不小心听到哥哥和爹爹的谈话,她自然是能理解哥哥在外面忙要紧的事,但心里还是有些委屈的。 “哥哥来了我这儿,茶也没吃上,饭也不曾用,就要匆匆离去,让人觉着是同玉儿生分了呢。” 陈颍知道她只是心里有点委屈,小孩子发脾气撒娇嘛,哄哄就好了。 陈颍把黛玉揽在怀里,温声道:“我和妹妹之间难道还在意这些?妹妹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我是巴不得天天都能见着妹妹,和妹妹时时刻刻一处闲聊顽耍。” 被哥哥抱在怀里,黛玉有些娇羞,觉得刚才的小委屈都被此刻的幸福感驱散了。 仰起头看着陈颍道:“玉儿明白的,玉儿不委屈了,哥哥去罢,只是千万要注意安全,哥哥答应过玉儿的。” 陈颍拨了拨她额前的小碎发,“妹妹真乖,我一定记着答应过妹妹的话,照顾好自己,绝不以身犯险。 年后我还要来给妹妹过生儿呢。” 黛玉开心地蹭了蹭陈颍的掌心,“玉儿等着哥哥来。” 陈颍拿起黛玉绣给他的荷包摇了摇道:“妹妹给的荷包我一定时刻不离身,心里也时刻想着妹妹。 我给妹妹的那块暖玉,是能温养人的,希望妹妹也贴身佩戴。” “玉儿一直带在身上呢。” 黛玉转过身去,顺着颈上的红丝绳把那块翠竹暖玉从衣服里取出来,然后摘下来。 转回身来拿给陈颍看。 陈颍接过拿在手里,手感温暖莹润,正是自己第一次见面送给黛玉的暖玉。 嗅到玉上面那带着一丝淡淡奶香的幽香,陈颍突然想起来这是妹妹贴身带着的玉,自己却拿在手里。 连忙收摄住心猿意马,将玉还给黛玉。 黛玉本来只是单纯地想让哥哥知道,自己一直把玉贴身戴着,才摘了给哥哥看。 结果看到哥哥轻轻嗅了一下的动作,她反应过来羞愤地瞪了一眼,把玉拿回手里。 “哥哥要忙外面的大事,还是快去罢。”黛玉推了推陈颍让他快离了这地儿。 陈颍摸了摸鼻尖尴尬一笑。看着脸上满是红晕,娇羞可爱的黛玉,心跳有些急促。 “那我就走了,妹妹要照顾好自己,每天开开心心的。” “哥哥去罢,玉儿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 离了黛玉的院子,陈颍又去书房寻林如海。 林如海坐在书案前,端着一盏茶出神,目光所及处是案上的一本册子。 “世叔,时间紧迫,还是快把册子给了我罢。”陈颍进门后礼貌性地拱手做了个揖,直接开门见山道。 林如海听到声音回过神来,脸色不是很好。 “你知道这册子留在我手里,这盐法改革便能提前好几年,会有多少百姓因此受益吗?” “世叔,我再说一次,前番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现在你革盐法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须知欲速则不达,总要给那些盐商和靠山一些适应接受的时间罢。 你把他们逼急地喘不过气,狗急跳墙,让玉儿遭遇危险怎么办?” 林如海脸色愈发难看,他知道陈颍愿意与他合作都是因为玉儿,有人这样在乎玉儿保护玉儿他应该高兴才是,可他依然心里不得劲儿。 陈颍拿起书案上的册子,随意翻看了下,又道: “世叔,虽然你心系百姓,可也要考虑实际情况,朝廷也接受不了盐政在短时间里出现大变,上面现在要的是稳定平衡,打好新政的根基。” 林如海叹息一声,摆手道:“罢了,你拿去罢。” 陈颍嘿嘿一笑,从怀里取出一藏蓝色荷包挂到腰间,然后把册子放到怀里。 林如海看着陈颍腰间的荷包瞪大了眼睛,先是难以置信,然后又满是心疼哀怨之色。 前几天他去看玉儿时,见到自家女儿在学女红绣荷包,当时还以为是给自己的。 不想“女慧不中留”,自家女儿第一次居然就给了这个臭小子。 小白菜还没长成呢,就被眼前这猪连盆端走了。 注意到林如海愤愤不平的幽怨眼神,陈颍咧嘴一笑,心里爽极了。 “世叔是在看这个荷包吗,这个是玉儿送给我的,想必世叔也有罢。” 陈颍忍着笑意告辞离去,只留下林如海脸色不善,脑海里一直回响着陈颍那句:是玉儿送给我的,想必世叔也有罢。 给林如海施加暴击伤害后,陈颍心情愉悦地从后门出了盐运衙门。 谁让林如海老是想当猪队友呢,就该在他心上扎两刀。 回到偏僻的落脚宅院,陈颍叫来竹砚吩咐接下来的事宜。 “爷,真的要动用哪一位吗,那可是好不容易在甄家埋下的暗子。老爷要是知道了,会不会……” 竹砚一脸心疼纠结地劝道。 陈颍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自然知道这个棋子安插的不易,不能轻易糟践了。” 竹砚没敢接话,不过眼神里表达的意思就是既然爷你知道怎么还非要动用呢。 “这本册子若是在甄家手里公诸于众,必能给甄家一个沉重的打击。 而且又不是让他直接暴露,只是暗中行牵线搭桥之事,正主另有其人。” “唯。”竹砚见陈颍主意已定,便领命退下。 稍作休息,等梅笔打点好路上行装,陈颍便匆匆启程,目标颍川。 而此时那些盯着他的人还都以为他正在船上水土不服呢。 陈颍急着离开扬州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事。 一是想家里的人了,想尽快回去。 二是心里一直惦记着妙玉的师父为何厌恶颍川的事。 最主要的便是这册子,林如海都八百里加急递了密折,明年开春,上面必然会点了钦差来调查处理此事。 今上虽然忌惮恼恨甄家多时,也不可能在这新政刚起步的时候与甄家翻脸,清算甄家。 所以陈颍必须得在钦差到扬州之前,让册子里的内容从甄家手里暴露出来,将此事定性,安在甄家头上。 这样一来,那些名册上的官员幕后靠山就会和甄家不对付,压制甄家的势力,方便老爹渗透江南。 陈颍也很想和黛玉多相处些时间,可他必须有自制力,若是现在贪图温馨欢乐,耽误了正事,也许就会埋下以后让自己万劫不复的祸根。 自己需要做的是尽快强大起来,拥有撑起一片天地的能为,才能保护好在乎的人。 入一回红楼,陈颍也不甘心做一个看客。只有掌控强大的实力,才能让自己的贪心得以实现,为自己在乎的人遮风挡雨。 纵驰在骏马上,陈颍目光幽幽,看着黯淡天日,感受着瑟瑟北风,心里却是豪情壮志。 ps:主角名字是陈颍,前面一直没注意,打成了颖字。已经全部改过来了。 陈镜?陈桢?陈颍。 扬州篇算是结束了,陈颍的第一次出门历练,林妹妹、妙玉、岫烟大丰收。 仙鱼觉得这值一波推荐票,诸位觉得河狸吗。 第33章 回府,父子相谈 河南颍川,腊月二十四。 陈家上下焕然一新,盖因今日是小年,昨儿个全府大扫除,扫清旧年旧气象。 府中奴仆个个都高兴的不行,今儿一早都得了赏钱,如今正忙活着族宴的大小事项,等忙完了他们也能得一餐丰盛的吃食。 不光得了赏钱的奴仆高兴,陈家的每位族人也都喜笑颜开。 陈家的规矩,小年聚齐了族里的远近各支族人,开一次宴,除夕的时候开宗祠祭祖,然后也开一次宴,至于清明,只祭祖不设宴。 所以这些族人最喜欢的便是小年,不用又站又跪的熬上大半天,还有平日里难得吃上的好酒好菜。 陈府正堂三恪堂,陈家现任族长陈镜端坐于主座,看着下面写大字的两个总角稚童微微出神。 一穿着鹅黄色绫袄,淡蓝色缎子背心的丫鬟匆匆进来。 “请老爷安,外边传话进来说小颍大爷回来了。” “呀,哥哥回来了,快说哥哥到哪儿了?” 正在练字的一个小女娃娃听到丫鬟的话喜不自胜,丢开毛笔上去缠着问陈颍的踪迹。 “沁儿你再胡闹,字都写完了?”正捋着胡子的陈镜瞪了她一眼。 陈沁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不情愿地回到位置拿起毛笔,眼睛却看着那个丫鬟。 她旁边的小姑娘低着头偷笑,但不时瞄向丫鬟的眼神表明她也很想知道。 报信的丫鬟也没敢卖关子,“外边传小颍大爷说的,一路上风尘仆仆的怕冲撞了老爷,先回去沐浴更衣再来请安。” 陈沁听到一喜,拉起身旁的小姑娘就要跑。 “琴儿,咱们快去找哥哥。” “站住!” 陈沁还没跑两步就被陈镜呵斥住, “字没练完今天不许出三恪堂,一天到晚就知道疯玩,没个女孩子的样子。” “外公,沁儿都好多好多天没见到哥哥了,你就让我去嘛。”陈沁瘪着嘴撒娇,企图萌混过关。 “叫你来练字就是为了让你戒骄戒躁,你还这般静不下心。不许去,颍儿一会儿就过来了,不急这一时。” 陈沁只得乖乖写大字,不时嘟着小嘴哀怨的看着旁边的小姑娘。 【琴儿你个小叛徒,一会儿不给你看哥哥的故事书,也不让哥哥抱你】 叫琴儿的小姑娘对陈沁微微一笑,示意她好好写字。 “小颍大爷到~”堂外的丫鬟大声通报。 陈颍进府后先回了自己的小院,快速地沐浴更衣到三恪堂来给外祖父请安。 “孙儿请外祖父大安。”陈颍跪在堂下给陈镜叩了个头。 “起来罢,出门近两月,看起来倒是稳重了不少。沁丫头一直念叨你,你们说说话去罢。别忘了等下去见你父亲。” “孙儿晓得了。” 陈颍起身,看到陈沁正朝自己挤眉弄眼,她旁边的宝琴倒是恬静的多。 走到她们俩旁边,看了下两个人写的字,一个干净工整,一个这儿黑一坨,那儿歪一笔。 陈颍轻轻敲了一下陈沁的脑袋,“沁儿,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练字啊,怎么写得还是这般丑?” 陈沁捂着脑袋道:“人家还不是每天想哥哥你,顽都不痛快了,哪里还有心思练字嘛。” “你自己偷懒,倒怪起我来了?琴妹妹一样每天想我怎么就写的那么好。” 宝琴在一旁赞同地点头,也不知是赞同每天都想陈颍,还是赞同陈颍说她字写的好。 “哥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陈沁摸着陈颍瘦削的脸颊,满眼心疼之色。 “当然是因为想你们了,所以着急赶回来,骑了好几天的马,能不瘦嘛。” 陈沁低头揪着衣角,自责地道:“都是我不好,写信闹哥哥回来,害哥哥吃苦了。” “好啦,逗你玩的还当真了,我是有急事赶回来,不是因为你催的。 你们俩好好练字,我去见父亲,待会儿给你们分礼物。琴儿妹妹你帮我监督这丫头,她要是不好好写,礼物就没收了。” “颍哥哥我知道了,保证看着沁儿让她好好写字。” 陈沁哼了一声,看在礼物的面子上乖乖练字。 “外祖父,孙儿先告退了。”陈颍躬身行礼。 “去罢,你父亲有不少话要问你。” 陈颍出了三恪堂,往东边落梅院去见赵旭。 “孩儿见过父亲,请父亲安。” 赵旭正在赏玩院子里的梅花,陈颍上前行礼。 “你小子回来了,出去一趟感受如何?”赵旭剪下一枝梅花插入瓶中后问陈颍。 “回父亲,出去一趟才发现,外面的许多事情都比我待在家里空谈理论要难得多。 权势交错,人心复杂,处处都得小心留意,稍有疏忽就可能万劫不复。” “怎么你跟我说话时就一板一眼的,就不能活泼点?” 陈颍心道:不就是因为你不着调我才得正经点,要是父子两个一起不着调…… 陈颍一下子想到了贾珍贾蓉,连忙使劲摇了摇头,有被恶心到。 赵旭笑道:“你小子还摇头,出去一圈倒是做的好大一番事,硬生生让甄家吃了个大亏,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应对甄家?” 陈颍没有赘述在外面的经历,梅笔肯定是一五一十都告诉赵旭了的。 “甄家和我们都有意盐运,这是根本的利益矛盾,哪怕一时相忍,两家终究是不可能和平相处的。 不过父亲这些时日在盐运上拿下的东西怕是足够消化一段时间了,眼下还是要维持稳定。 甄家在江南一家独大,又有皇家恩宠,明明是出头的椽子,却无人敢招惹。我打算让甄家成为众矢之的。” 赵旭咂了咂嘴道:“想法是不错,但是你准备怎么做,这要实施可不简单?” “想必梅笔也给父亲汇报过了,在盐商李莱府上的密室里,搜到了一本记载了扬州官员以及身后实力的册子。” 赵旭打了个哈哈,“你小子可别乱说啊,梅笔是你外祖父给你的人,怎么会跟我汇报消息呢,真是的,成什么了。” 陈颍哭笑不得,“父亲,你找完梅笔他就告诉我了,是我允许他跟你汇报的。” 当时梅笔向陈颍坦露,赵旭找上他让他汇报陈颍在外面的消息,陈颍让他直接应下来,如实汇报就行。 赵旭挠了挠头,尴了个大尬。 陈颍笑道:“父亲也是担心孩儿第一次出门,想知道我在外面的消息很正常。 何苦只是让梅笔穿个消息罢了,又没有干预我,就是父亲不找他我也是要向父亲请教的。” 听陈颍这么说,赵旭觉得好多了,不尴尬了,又行了。 “你是要拿这册子做文章?” “没错,甄应嘉有个堂侄甄颏,是他先大哥的遗腹子,也被甄家老太太养歪了,五毒俱全。 不过他视甄应嘉如父,一直想做一番事让甄应嘉认可。” 赵旭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道:“你是想利用他想做一番事的心态,由他手里把那些名单公开?” 陈颍点点头。 赵旭继续道:“那就必须动用甄家的暗子了,为了这件事有些不划算啊。” “父亲,那暗子最多再有一二年就要出府了,不用就浪费了。 倒不如这次发挥一点作用,而且只是引导一下甄颏,不存在暴露的风险。” 陈颍将计划详细说与赵旭。 “我儿果真有天授之才,甄家招惹你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陈颍狂汗,还不是你要掺合盐运才会和甄家对上,老爹不着调怎么办,在线等。 “父亲,这不过是因势利导,算不上什么好计谋。” 赵旭自顾高兴,把陈颍的话当做谦虚。 【我儿就是谦逊】 老爹喜欢吹捧自己,给下面竖一面天命在我的大旗。陈颍虽然无奈却也习惯了。 “父亲,这次顺道去了苏州,见了乐瑶表姐,吴家那起子贪心的欺负她,被我收拾的有点狠,外祖父没生气罢?” 赵旭摆摆手:“你外祖父又不是迂腐之人,本来就是我们觉得吴老太爷去的时日久了,吴家可能有些不好的,才让你去看看的。 而且你也给吴家主脉留了后,老爷子只会替老友惋惜,不会怪你的。” 陈颍又问:“表姐那师父究竟是什么来历,我本想让表姐回颍川见见父亲和外祖父,结果她很不情愿,而且貌似对颍川颇为厌恶。” 赵旭停下摆弄梅枝的手,望着天空深深叹了口气,陷入回忆之中。 “她是你母亲和姑姑的幼时好友,关系甚笃,她父兄也是我和老爷子麾下的肱骨干将……” 虽然赵旭只大致说了当年之事,陈颍却听明白了。 妙玉的师父是自己母亲和妙玉的闺阁好友,幼时玩伴。后来她兄长起了贪心,用手中的权势谋财敛富,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父亲那时年轻气盛,为了明正典刑,不顾她父亲求情按规矩严惩了她兄长,导致她父兄二人对父亲不满,心里有了怨气。 后来二人勾结外人,想举家反叛陈家,被父亲拿下,丢了满门性命。 唯有妙玉的师父有母亲和姑姑求情,又因她只是一后宅姑娘,便留了她一命,不过必须得静心礼佛,为她父兄赎罪。 所以她入了佛门成了女修士,法号慧安。 又因她不愿待在颍川这个伤心地,后来赵旼出嫁时她一起去了苏州,落靠在蟠香寺。 第34章 坏了事的义忠老亲王 虽然赵旭不愿意详细讲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陈颍也大致知道了慧安师太不愿回颍川的原因。 这杀兄杀父的灭门之仇,偏她还不能报,自然只能逃离这样一个伤心地了。 陈颍不由有些担心,让这样一个人照顾妙玉,还有师徒名分,老爹心可真大。 不过转念一想,这慧安与姑姑是好友,已经照顾妙玉这么多年,也有了感情。就算因当年之事有怨恨也是对父亲对陈家。 不过该有的防备依然不能少,她虽然不太可能害妙玉,但是人心难测,陈颍不想去赌别人的善良。 妙玉受师父遗命不扶灵回乡而留在京都,表面上看是怕妙玉一弱女子身怀巨财被亲族觊觎算计,可也未尝没有其他隐秘的缘由。 赵旭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笑道:“你小子倒是个天生的风流种子,出去一趟别的不说,倒是招惹了好几个女娃娃了。” 陈颍脸上有些发热,却还是坚定地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孩儿喜欢她们的好样貌,更喜欢她们的好品性。 再者也不曾因为儿女情长左右外面的大事。” 赵旭嘿嘿一笑,“要是影响了正事,你还能在这儿跟我说话,早去宗祠里跪着去了。 不过你小子也别昏了头,对那林如海的女儿,刚见面就又是送暖玉又是让孙老给她调理身子,别上赶着献好最后反让林如海看不起。” 提起黛玉,陈颍笑了笑,眼神变得柔和。 “父亲你还不了解我吗,平时最是温柔和煦,但内外公私我是极分明的。 林如海如今怕都要郁闷死了,我对玉儿极好,在外面的大事上却完全不给他面子,估计他现在都不想再见到我。” 赵旭突然眼神怪异的看着陈颍道:“你小子该不会一开始就冲着林如海的女儿去的罢。 跟我讨了去扬州的差事,又跟老爷子讨了孙老供奉,还有你那块宝贝翠竹玉,好小子啊……” 陈颍脸上发热,有些尴尬,“不瞒父亲,我自请去扬州确有这么一部分原因。 之前我做了一个梦,便是玉儿丧母之后被林如海送入京城荣国府,寄人篱下,夜夜哀泣,让我十分心疼。 后来我让人去查了,居然真有这么一个人,所以我就和父亲你请了去扬州的差事。” 赵旭没有不信,倒是觉得颇为神奇,直言两人有缘,又提醒道。 “林如海这人有些迂直,不过能为不差,最重要的是心里有黎黍百姓,是个好官。 不过你别想着将他纳入我们当中,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了。维持好关系,互利共存就是了。” “孩儿晓得了。” “成大事者虽不拘铁血柔情,但绝不能过于刚直,要懂得变通,对于能做事的人容忍一些小毛病。 也不能沉溺于儿女柔情,感情用事,妨害大节。” 对于父亲的教导,陈颍躬身受教。前世作为一个良善公民,这些争霸之道,御人之术他是不懂的。 正如他之前带着竹砚在颍川干下马的那几个贪官,做的太狠太绝,让很多有些小问题的官员都会担心害怕,惶恐不可终日,最后还是老爷子出面发话才让他们安心。 陈颍也因此落下了个“小魔王”的诨号。 要不然怕是没几个敢留在颍川当官。 赵旭神秘一笑,让陈颍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如今你也到了‘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纪,虽然你目前做的很好,但也要提前多长长见识,免得以后经不起诱惑。” 陈颍心里咯噔一声,难不成老爹要像贾家一样给他安排一群丫鬟随身,又或者现在就要给他房里放人。 虽然陈颍对这一天早有预料,可心里还是十分排斥。 别说陈颍凡尔赛,他是真的不想要。 小时候陈颍就坚决不让丫鬟服侍,毕竟他内里是一个成年人心态,看着那些后世还在上小学初中的女孩子干活伺候他,他觉得别扭。 本来颍川陈氏这种文人清雅之家,对族中子弟在女色方面是很严格的,绝不可能像贾家那种勋贵之家一般,丫鬟成群。 但陈镜只有一个女儿,所以明面上赵旭是入赘,陈颍也跟母亲姓。 这种情况下老爷子和父亲肯定是希望自己以后能开枝散叶,血脉昌盛。那就必须得提前预防自己耽于美色,不思进取甚至是被有心人迷惑利用。 “父亲,孩儿的自制力你还不相信吗,断不会被美色迷了心智的。” 赵旭笑了笑道:“这种事哪里能断定的,只是你现在没遇到罢了。 从小你就没了母亲,我一直都担心你以后你会迷恋年纪比你大很大的成熟性感的女人……” 陈颍听老爹这意思,是怕自己从小缺乏母爱,以后迷恋那种妈妈型的熟女。 陈颍头皮发麻,这不靠谱的老爹该不会找了个大自己很多的熟女来磨练自己。 【我还是个孩子啊】 “所以,父亲你到底要做什么?”陈颍咽了下唾沫,小心问道。 “为父找了一个世间罕有的女子,刚好符合条件用来磨砺你。” 果然是这样吗,陈颍心里很别扭,“父亲,没必要,我还小。” 赵旭笑呵呵地摆摆手道:“颍儿你不小了,出门一趟就找了三个。而且这磨砺嘛就得趁早,晚了就来不及了。” 眼见实在推不掉,陈颍决定先问清楚状况,虽然老爹找来磨砺自己的人,容貌上肯定没得说,但是这来历,人品什么的…… “父亲,不知你寻的这人来历是否清楚,人品又如何,可别给心怀叵测之人钻了漏子。” “是工部营缮郎秦业的女儿。” 陈颍呆立当场,秦业的女儿不就是秦可卿吗,又一个红楼金钗。 赵旭看到陈颍目瞪口呆的反应,有些疑惑。 “颍儿,你难道知道此人?” 陈颍回过神来,脸色有些差,“父亲,我之前因为玉儿的事查过贾家,这秦业不是与宁国府结姻,将女儿许给宁国府嫡长孙了吗?怎么会……” 赵旭哈哈一笑道:“颍儿,你以为什么人都希图那种富贵生活吗,有时候那些反而是枷锁囚笼。 我与那姑娘达成了约定,派了一人顶替她入宁国府,还她自由。” 陈颍撇了撇嘴,这不就是往荣国府里插了根钉子嘛,还是宗妇级别的。 【老爹越来越爱整无间道了】 “父亲,这秦业一六品小官从养生堂抱养的女儿,能嫁进宁国府做宗妇,肯定来历不一般,要小心啊。” “看来颍儿的洞察力很敏锐啊,其实我早就查清楚了,她是当年被废的义忠亲王的外室女,自然够资格到贾家做宗妇。 不过她不愿意掺合她那嫡兄和贾家所谋的大事里,我便借机狸猫换太子,在两家大婚前把人换了出来,在宁国府最深处埋一根钉子。” 陈颍又问了些关于义忠亲王的事情,毕竟每一个红楼迷都纠结过这个坏了事的老义忠亲王。 赵旭让人拿了一份资料丢给陈颍自己看。 这义忠亲王李垕原是隆康帝立的太子,是一个痴情之人,府上的王妃侧妃只是生育工具,都不得他心。 偏偏爱上了一个隆康帝不宠爱的郑婕妤,两人情投意合之下龙腾凤舞。后来郑婕妤有了身孕,此事瞒不住被隆康帝知道了。 龙颜大怒,要李垕亲手赐毒酒给郑婕妤,断了这份痴情,帝王不能有这种东西。 李垕不从,被废了太子之位圈了起来,后起兵造反,兵败,于隆康帝面前自刎。 最看重的儿子在面前自杀,隆康帝大受打击,封李垕嫡子为宁郡王,留了李垕一条血脉。 这秦可卿是未入天家玉牒的外室女,隆康帝都不知道李垕在外面有个女儿。 被做过义忠亲王伴读的贾敬联合秦业张友士暗中抚养。 资料并没有详细的记录,但是陈颍能够想象这些事情背后少不了皇室之中的勾心斗角、阴谋算计。 宁国府这些人也是可笑,追随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还妄图一步登天。 “父亲,那这秦可卿对我们也没什么用啊,钉子已经插进宁国府了,直接放她去偏僻之地过她的自由日子不就是了。” 至于老爹看上了秦可卿,这个可能陈颍直接排除了,自母亲去世,这些年来除了那个什么圣女,老爹就没碰过女色,甚至陈颍一直觉得老爹和那个圣女也是意外情况下发生的。 再说了,老爹要是真看上了谁直接纳回来老爷子都是赞同的。 陈颍现在就怕老爹所说的磨砺自己是像贾珍贾蓉那样,“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谁知道不着调的老爹会不会用这种“苦难”使自己成长。 赵旭笑了笑,道:“虽说她只是为了安插眼线顺便换出来的,但是毕竟身份特殊,还是得放在眼下,以防被别有用心的人寻到。 再者,李家偷了我赵宋江山,让他李家女儿给我儿做丫鬟,就当先收一点利息。” 陈颍舒了一口气,老爹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是对秦可卿没什么想法。 陈颖坏笑着看向赵旭,“父亲,我还小,也不喜欢丫鬟服侍。不如这利息父亲你来收。” 第35章 两处相思画中来 “我还小,也不喜欢丫鬟服侍,不如这利息父亲你来收罢。” 陈颍话一说完,头上就挨了一下。 “还说你跟我说话总一本正经呢,这会儿倒是拿你老子寻开心了。” 陈颍捂着头笑道:“爹,我就开个顽笑,以后再不敢了。” “行了,虽说是磨砺,其实就是放在你身边,让你见识过了,以后那些连她都不及的自然也就迷惑不了你。晚间就让她直接去你院子。 你先回去罢,沁儿天天念叨你,再留你她又要怨我了。” “孩儿告退。”陈颍躬身一揖,就要离去。 “等会儿,这梅花给你拿去赏顽罢。”赵旭把刚剪下的一枝也插到花瓶里,递向陈颍。 “多谢父亲。”陈颍接过花瓶转身离去。 陈颍回到三恪堂,陈沁正愁眉苦脸地写着大字,宝琴在一旁监督。 写字不专心的陈沁第一时间发现了陈颍, “哥哥,我马上就写完了,等下你要陪我顽。” 陈颍笑道:“好。” 宝琴看着陈颍怀里的梅花道:“颍哥哥,这梅花好漂亮啊。” 陈沁也发现了陈颍抱着一花瓶梅花,惊恐地叫道:“哥哥你怎么折了爹爹的梅花,完了,爹爹肯定要打你手心的,上次我偷偷折了一枝,就被打了十下手心。” 陈颍听了噗嗤一笑,“原来上次你是因为折梅花挨的打啊,问你你就是不说。 我这是父亲剪下来的梅枝,送给我顽的。” 陈沁酸了,凭什么自己折了梅花就挨打,哥哥却有父亲主动送给他。 陈颍摸了摸她的头道:“等你把字写完,我把这梅花送给你和琴妹妹。” 陈沁立马开心起来,“哥哥你真好。” “认真写字,写完了才能去顽。”陈颍把花瓶放在案上,去见老爷子。 老爷子在上面看书,陈颍上前问安。 “你父亲与你谈得如何?” 陈颍答道:“父亲的教诲颍儿自当牢记在心,时刻奉行。只是…… 只是父亲给我找了个丫鬟,还是姓李的,外祖父你也知道我一直都不喜欢丫鬟服侍……” 陈镜看着陈颍别扭的样子,哈哈大笑。 “这事你父亲早与我商量过了,我也赞同让你长些见识,毕竟你是我陈氏主家的独苗,不容有失。” 陈颍心道:不是还有沁儿吗,我怎么就独苗了。 转念一想,好像沁儿确实没有陈家的血脉,汗。 本想在老爷子面前告一状的,结果两人是一伙的,陈颍只得认命。 【天可怜见,我压根不喜欢熟女啊】 就是在前世,陈颍的审美也偏向于娇小可爱型的,更别说如今见到了林妹妹。 陈颍表示自己已经进化成萝莉控了。 “外祖父,您这段时间身子可还安好?” 陈镜道:“家里的医匠按着孙老头的方子给我调理着,好着呢。” 陈颍歉疚道:“林如海中了毒龙草,他女儿也被人参养荣丸补毁了身子,我把孙老留在扬州给他们调理,要年后才能回来,是孙儿不孝了。” 陈镜摆了摆,“说的什么糊涂话,我的身子又无大碍,寻常医匠按着方子调理着就足够了。 听说林家那个小姑娘是个聪颖有灵性儿的,很得你喜爱。那就让孙老头留在身边把身子给她调养好了,等长大了好给你娶进门开枝散叶。” “多谢外祖父慈爱。”陈颍感动不已。 “既然看中了就抓紧点,别让人给偷走了,我还等着四世同堂享享天伦之乐呢。” 陈颍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地说:“我准备明年下场取了秀才功名,然后认真读三年书,三年后考中举人,便让爹爹去扬州把亲事定下来。” 陈镜看着九岁多的陈颍脸不红心不跳地跟他说考举人,定亲事,觉得颇为有趣。 “既然你有了打算,就好好努力。到底是留在家里闭门苦读还是找个书院与同年交流进步,要考虑好。” “是,孙儿一定认真考虑。” “外公,沁儿写完了,你让哥哥陪我去顽罢。”陈沁跑过来抱着陈镜的胳膊就摇。 陈颍一把拉住她。 陈镜对陈颍道:“你是个省心的,我就不多唠叨了。出去这么久在外面也累了,去顽罢。” “耶,外公万岁万……” 陈颍一把捂住她的嘴,瞪了她一眼,这疯丫头说话没个分寸。 陈颍抱着梅花带着一脸委屈的陈沁,还有薛宝琴,三人一齐往陈颍的听雪院行去。 “你还委屈,说话也不知道注意,刚才要不是我手快,你少不得一顿打手心”陈颖没好气的看着陈沁训道。 “我以后不敢了,哥哥你别生气。”陈沁见陈颍好像生气了,一下有些急了。 “光说不敢了没用,看你以后表现。” --------------------------------- 苏州,蟠香寺。 妙玉打开陈颍赠她的匣子,上面搁着两份卷起来用红丝带捆着的画纸。 拿出画纸后,底下放了一小小玉盒,猜是陈颍前番说的雪花香膏,还有一面西洋镜,两页信笺。 妙玉先拿起信笺,只看了一眼,便捂住小嘴,眼里也泛起水雾。 纸上写着: 乐瑶,两幅画是我亲手画下的记忆里你最美好的模样,我喜欢你长裙飘飘,娇媚动人。 一身修士打扮虽也别有韵味,但是太清冷,看着高高在上没有人情味儿。 匣子里还有一面西洋镜,希望你能常看看自己的美,不要让青灯古佛拘束了个性。 记得想我,记得多给我写信。 你的陈……颍儿表弟。 妙玉的眼泪连珠儿落下,打在信笺上浸开了墨迹。 妙玉连忙用帕子抹了泪,看起第二页信笺: 就知道你又要掉眼泪,眼睛还要不要了? 匣子里的小玉盒是我亲手调制的雪花香膏,快点打了热水洗脸,然后抹匀在脸上,要是让我知道哭坏了眼睛,冻着了俏脸,以后就再不会做菜给你吃了。 妙玉连忙擦干净泪水,唤来小丫头去打热水。 洗好脸后,妙玉打开玉盒,取了一点香膏轻轻涂抹到脸上。 味道香香的,凉凉的涂到脸上后,竟没了被风吹的生疼的感觉了。 视如珍宝地收好玉盒,妙玉继续看信笺。 第二页下半截附了一首淮海先生的佳作。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妙玉将信笺贴在心口,闭上眼睛感受着陈颍的情谊。 【是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等着你来】 打开画卷,纸上惟妙惟肖地画着她靠在榻上的模样,正是那日上街游玩未果,回来后陈颍将她扶到榻上后,她的娇羞模样。 另一张画的是她沐浴后教岫烟写字,虽是炭笔勾勒的素描画,却把她画的姿态翩迁,神态生动。 将画重新卷好,把几样东西一一收进匣子,扣上,放在枕边一手按着,甜美地进入梦乡。 …… 扬州,盐运衙门。 白鹭朱鹮还有雪雁,团团围坐看着中间的黛玉,准确的说是看着黛玉怀里的木匣,一脸期待、激动的神色。 黛玉小脸上也满是期待,今天终于有人将哥哥说的礼物送来了,接下来便是开箱时刻。 黛玉打开匣子,最上面是一卷用红丝带系着的画卷,拿出来后,下面是许多稀奇古怪的新鲜顽意儿,最下面放着一本很熟悉的没有名字的故事册。 白鹭拿了故事册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俨然是一个深度漫画迷。 雪雁则是一个一个把玩着没见过的新玩具,娃娃脸上满是童趣怕。 黛玉拿起画卷,解开丝带展开。 画里是一片竹林,林间有两小只憨憨萌萌的大熊猫,一只抱着哥哥的腿仰着头撒娇,一只在旁边作出打滚儿的动作。 画里的哥哥手中拿着冬笋和胡萝卜,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黛玉也被那笑容感染,勾起一抹唯美的恬淡笑容。 “姑娘,你和画里的陈大爷笑的简直一模一样,真真好看。” 朱鹮看到黛玉的笑容,瞬间被美到了。 白鹭和雪雁听到朱鹮的话,忙放下手里的故事册和顽意儿凑过来看画里的陈大爷。 “呀,这是团团圆圆,画的好像啊。”雪雁拍着手赞叹。 黛玉道:“哥哥这画技从未见过,除了颜色单一,画的同实物几乎一样。 最难的是哥哥还画了自己,显然是凭着记忆和构思画的,却也画的这么像,真厉害。” 白鹭咋咋呼呼喊道:“姑娘,我知道,这个就叫鬼斧神工、神乎其技对。” 黛玉笑道:“神乎其技倒是没错,鬼斧神工不太合适。” 朱鹮推开白鹭,“别挤了,你不是要看故事书吗,跑来挤我干嘛?” 白鹭哼了一声,“谁让你喊着画上有陈大爷,我自然得过来瞧了。” 朱鹮反击道:“一天就知道陈大爷,你怕是都忘了自己是姑娘的人了罢?” “姑娘的和陈大爷的有什么区别,早晚姑娘也是陈大爷的。”白鹭一时口快说了心里话,连忙给黛玉告饶。 黛玉被她一句话羞的俏脸飞红,嗔道:“你们越发地没规矩了,赶紧离了我这地儿。” 白鹭朱鹮连忙带着懵懵的雪雁退了出去。 黛玉看着画里陈颍嘴角那温柔的笑容,怔怔地出神,脸上洋溢着一样的笑容。 ps:感谢l白鸦l、梵琴煮鹤、云澈人生理想等大佬的推荐票支持。 虽然是考试期间,仙鱼还是会保质保量的更新,这是书友们给我的信念。 请多多支持! 第36章 “修罗场” 颍川,陈府。 陈颍带着陈沁和宝琴回了听雪院。 “梅笔,取一瓶玫瑰卤子去吩咐厨房调两盏玫瑰香露送来。” “小的这就去。” 等梅笔走了,陈沁扯着陈颍的袖子讨礼物。 “哥哥,你给沁儿带的礼物呢,还有故事书,上一本早就看完了,唐僧一直念咒可真讨厌,悟空后面有没有丢下他回花果山啊。” 陈颍将梅花摆在外间书案上,单手抱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陈沁,另一只手牵着宝琴,进到内间。 陈沁被哥哥抱起来,开心极了,冲着宝琴挤眉弄眼,还调皮的吐出小舌头。 宝琴有些羡慕,不过看了看自己被牵着的手,回了陈沁一个笑容。 陈颍看着她们俩的互动,并没有干涉,小孩子会比较炫耀很正常,她们也不会去使坏,就是单纯显摆一下自己受疼爱。 到了内间,陈颍放下陈沁,搬出一口箱子放在地上。 “来来来,开箱时间到,波若波罗密,开。” 金光闪耀中……咳,搞错了,两小只的期待目光中,陈颍打开了箱子。 “里面有我新画的故事书绘本,还有我让下面的匠人做的新玩具。 当然少不了苏州扬州的特产小吃,这一箱子都是你们俩的,开不开心。” 陈沁激动地喊着哥哥万岁。 陈颍捏住她的鼻子,瞪了她一眼。 “刚刚才说的,你又忘记了?下次再犯,就再不给你看故事书了,都学的什么?” “哥哥别气,刚刚是沁儿太开心了,一时没忍住,再不敢了。” 宝琴也帮她说话,“颍哥哥,沁儿她平常不这样的,肯定是你今天回来她太激动了。” “对对,琴儿说得对,我是因为哥哥你回来太开心了。”陈沁得到友军援助,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 陈颍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琴妹妹比你大十天呢,她帮你说话,你还一口一个琴儿,没礼貌。” 陈沁扮了个鬼脸,“略略略,我们两个才不论姐姐妹妹呢,沁儿琴儿一般大。” “就你鬼精,琴妹妹你别老由着她疯,你在外面见得多学得多,平日里多带着她点。” “颍哥哥,我知道了。” 梅笔从厨房带回来了食盒,打开后,里面装了两盏热热的玫瑰香露。 梅笔拿出来放到榻上的小几上,又打开底下一层,取出一份银耳莲子羹。 “爷,你自回来也没进点东西,我让厨房多做了碗莲子羹,爷吃了罢。” 陈颖点点头,“确实有些饿了,还是你周到。你也自去吃些东西罢,待会儿叫人来收拾杯盏就行了。” “小的知道了,爷慢用。” “哥哥,梅笔好细心哦,跟春露姐姐好般配啊。” 春露是陈沁的大丫鬟之一,还有一个夏荷,两个人负责照顾陈沁的日常起居。 陈颍脸色严肃起来,“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陈沁看着哥哥板着脸,有点害怕。 “哥哥,没人教我说这些我,是我听到夏荷姐姐笑话春露姐姐,说她和哥哥身边的梅笔般配,春露姐姐还绣了荷包要给梅笔呢。” 陈颍松了口气,他就怕有些下人坏了心的挑唆主子,沁儿又小,要是被教唆着坏了性情就麻烦了。 “沁儿别怕,哥哥不是故意凶你的,哥哥怕有人不怀好意教坏了你,有些担心。不过没事了,你春露姐姐和夏荷姐姐都是好的。 有时间我帮她探探梅笔的心意,要是两个人都有意我就给她们俩做主。” “嗯,哥哥最好了。” 陈颍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快吃罢,一会儿凉掉了,琴妹妹你也是。” 两小应了一声,甜滋滋地喝着玫瑰香露,不时抬头对视一笑,又或者调皮地眨弄眼睛。 陈颍也拿起勺子,慢慢吃着银耳莲子羹,摸了摸怀里的荷包,露出一个温柔唯美的笑容。 等两小吃完玫瑰香露,陈颍带着她们净口洗漱。 “好好漱一遍,不然以后不许你吃玫瑰香露了,不知道吃完甜食不刷牙会蛀牙吗?” 对于陈沁的调皮捣蛋,陈颍有些无奈,只能扮演老父亲的角色,威逼利诱让她刷牙。 “好了,现在可以顽去了,以后再故意调皮,我就不陪你玩了。” “下次不敢了。”陈沁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陈颍翻了个白眼。 【每次都是这一句,信你个鬼】 “哥哥,我们来顽飞行棋好不好?” “行啊,你去箱子里找找,我让匠人新做了一款,以前的棋盘顽腻了。” 陈沁拉着宝琴乐呵呵地去箱子里寻宝。 “哥哥,这个是什么啊,圆圆的,长长的,沁儿一只手都握不下。” 陈沁拿着一个手臂长短的圆筒跑来问陈颍。 旁边的宝琴解释道:“这个是画筒,把画装里面方便运输,不易损坏。” 以前陈颍在家里给陈沁画画,画完都是裱起来的,她不认识画筒也正常。 倒是宝琴,小小年纪已经跟着她父亲跑过许多地方了,算得上是见多识广。 陈颍道:“没错,就是琴妹妹说的画筒,这是我在苏州画的,特意带回来给你看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寻到宝了。” 陈沁骄傲的叉着小腰,“那当然,我可是颍川第一好运气。有最好的哥哥,还有最好的爹爹和外公,还有最好的朋友琴儿。” 陈颍伸出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小嘴儿真甜,你这个小马屁精。” “嘿嘿,沁儿刚刚吃了玫瑰香露,当然甜啦,琴儿的肯定也甜,哥哥你要不要尝尝?” “没大没小的,都敢开哥哥的顽笑了?”陈颍捉住她按在腿上,在小桃子上拍了两下。 “错了吗?” “错了,哥哥快放我下来。”在好姐妹面前被哥哥打屁股陈沁小脸通红,羞的不敢抬头。 “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哥哥我真的不敢了。” 宝琴看着陈沁兄妹俩开心快乐的互动,眼里满是羡慕。 陈颍扑捉到宝琴眼里的一丝落寞,放下陈沁,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 “琴妹妹,别听沁儿乱说,她就是一个疯丫头。咱们去找了飞行棋来顽。” 宝琴点点头,主动拉了陈颍的手去找新的飞行棋。 “就是这个了,船新版本贪玩蓝……不对,是全新版本飞行棋,找到了。” 陈颍拿着飞行棋的盒子笑着。 “哥哥,这画里的人是谁?”陈沁突然很大声的质问。 陈颍有点摸不着头脑,“你这丫头怎么回事,连你哥哥我也认不出来了?” “我是问你旁边的那个是谁?”陈沁的声音已经带着些哭腔了。 陈颍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连忙过去看,过任务,陈沁手里的画是自己和黛玉一起逗团团圆圆的那一幅 【梅笔误我】 心里暗自问候了梅笔一通,陈颍赶忙去哄陈沁。 小朋友的占有欲那可不是一般的强,上次她给陈颍写的信里还问了陈颍在外面有没有找别的小可爱。 陈颍就是怕她不开心,才专门画了一幅只有自己和熊猫的画,结果可恶的梅笔给搞混了,陈颍都怀疑梅笔是不是故意想害自己翻车了。 “好沁儿,你听哥哥说,这个是扬州林大人的女儿黛玉,林大人曾经跟外祖父学过学问的。 玉儿自小体弱多病,特别可怜,哥哥就带着她顽,让她开心一些,病就好的快些了。 沁儿以前生病我不也是陪着你逗你开心嘛。” 听了陈颍的解释,陈沁依然委屈,“可是你是我哥哥,又不是她的哥哥。” “那你说要是琴妹妹生病了,我照顾她你会不会不开心?” 陈颍给宝琴使了一个抱歉的眼神,拿她生病说事儿,有些不礼貌。 宝琴回了个甜甜的笑容,拿着飞行棋安静地站在旁边。 陈沁别过脸说:“要是琴儿病了,我肯定是和哥哥一起照顾她啊。” 一句话让宝琴心里暖暖的,嘴角止不住的笑意。 陈颍笑着说:“那不就得了,我不是琴妹妹的亲哥哥,也不是玉儿的亲哥哥,可是她们都叫我一声哥哥,那我是不是应该照顾她们?” “可是,琴儿和她……” 陈颍把她抱起来道:“好了,别可是了,快来顽飞行棋,琴妹妹都等急了,以后我给你们俩画画好不好?” 陈沁搂住陈颍的脖子瓮声道:“不光要画画,今晚我要跟哥哥睡,哥哥给我讲故事。” 陈沁熟练地讨价还价。 陈颍果断拒绝,“沁儿你都快要六岁了,不是小屁孩了,还黏着哥哥睡觉羞不羞? 今晚让琴妹妹留在府上陪你一起睡,好不好?” 陈沁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挑剔地说道:“那好,没有哥哥,琴儿也凑合。” 陈颍轻轻敲了她一个脑瓜崩,把她放到榻上,又转身把宝琴也报到榻上。 “琴妹妹,我打发人去告诉薛二叔,今晚留你在府上陪沁儿,明天我送你回去,可好不好?” 刚好陈颍还有些事情要安排宝琴她父亲去做。 宝琴点点头道:“琴儿听颍哥哥的,明天和颍哥哥一起回家。” 以留下宝琴陪她为代价哄好了陈沁,三个人围坐在榻上,在小几上铺开飞行棋盘,顽起了飞行棋。 ps:感谢书友dai的10张推荐票。 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37章 秦可卿 “先不顽了,时候不早了,该去用晚膳了。” 又故意输掉一局后,陈颍开口提醒。 陈沁顽的很开心,意犹未尽,“诶,这么快的嘛,感觉都没玩多一会儿呢。” 宝琴在一旁附和着点头,好不容易又见到颍哥哥,确实没顽够。 陈颍手上开始收拾飞行棋装入棋盒,对意犹未尽的两小说道: “明天再顽就是了,咱们快过去罢,别让外祖父等我们。” “知道了,哥哥。” “琴儿听颍哥哥的。” 陈沁宝琴都是极懂事的,陈颍收好东西准备带她们去三恪堂用膳,今晚外祖父给他接风洗尘,在三恪堂摆宴。 “梅笔,把梅花送去沁姑娘的院子里,还有那一大箱子也送过去。” 陈颍指了指插满梅枝的花瓶又指了指地上的大箱子。 在梅笔去拿东西时,陈颍突然问道: “梅笔你老实交代,那两幅画你是不是故意的?” “爷,那两幅画卷起来后也分辨不出来啊,小的真不是故意弄混的。” 陈颍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精彩,“爷什么时候说你把画弄混了?” 梅笔一下子愣住了,暗骂自己蠢笨,不打自招了。 陈颍不爽地看着梅笔,“说,为啥这么干?” 【好你个梅笔,爷还打算帮你安排好终身大事呢,你却敢坑爷】 梅笔跪在地上,“爷,是小的迷了心了。当时不想让爷骗沁姑娘,鬼使神差地就把画换了。” 陈颍决定吓一吓他,奇道:“外祖父将你指派给我用,你又给父亲传消息,如今还替姑娘着想起来了,你这心还挺大的啊。” 梅笔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叩头,“爷,奴婢知道错了,请爷责罚,只求爷千万不要赶我走。” 看到梅笔额头都磕青了,陈沁有些不忍地劝道: “哥哥就饶他一次罢,他也是为了沁儿着想,不是故意使坏的。” 【春露姐姐,沁儿要是惹哥哥生气了,都是为了你呀】 “你要记着,‘勿以恶小而为之’,很多事情都是从不经意的小事开始的。 有姑娘求情,这次且先饶过你,自己去刑罚堂领罚,多重你自己看着办,要能够警醒自己。 我可不想日后亲手清理门户。” “多谢爷宽宏,多谢姑娘仁爱。”梅笔又叩了三个头,方起身去安排陈颖吩咐的事。 去三恪堂的路上,陈沁不解的问道:“哥哥刚才为什么那么生气啊,是因为沁儿看到了那幅画吗。梅笔虽然不对,但是只是很小的事情嘛。” 陈颍语重心长道:“沁儿,汉昭烈帝说过‘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这个我知道,是说不要觉得是很小的好事就不去做,不要觉得是很小的坏事就去做,哥哥的,可对不对?” 陈颍摸了摸她的头道:“沁儿说的对,就像今天虽然只是小事,可梅笔他擅作主张,掺合主子的事情。 如果不让他留个深刻的印象,以后他就有可能再更大的事情上擅作主张。 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所以要从一开始就断绝不好的可能性。” “那哥哥不是因为我看了那幅画闹脾气才生气的咯?” “当然不是啊,我知道沁儿只是闹一小会儿情绪,实际是很善解人意的,心地也很善良。 之前不给你看是不想让你再快过年的时候不开心,早晚也会让你们认识的,玉儿是个特别好相处的人。” 陈颍努力地调和着两人未来的姑嫂关系。 陈沁还是有些不乐意哥哥夸别的女孩子,琴儿是她一伙的,那个什么玉儿可不是。 到了三恪堂,拜见过老爷子,陈颍带着陈沁宝琴两个在堂下坐了。 略等了盏茶功夫,赵旭也来了。陈镜便吩咐开宴。 一个个丫鬟排着队端来菜肴放到众人身前的案上。 陈家的菜肴向来是简单的,每个人面前的盘盏里的菜肴量较少以避免浪费。 菜品也大多是一些寻常的菜。只是选材更优,做的更精致些。 府上的主子爱吃些什么不能吃什么都有备案,这样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浪费。 这便是陈家千年世家的气度,既然是家宴那就简单精致便可,至于大宴时自然不能失了礼仪。 不像贾家那些武将勋贵之列,自家吃饭也要大摆排场,奢华繁复,满是暴发户的气息。 陈沁和宝琴由大丫鬟春露和夏荷服侍着,看着许多精致的菜肴亮出小吃货的闪闪目光。 陈颍坐在两小之间,先帮她们盛取了一些她们爱吃的,然后自己盛了一碗江米粥…… 宴中无人说话,就连平日里叽叽喳喳的陈沁都安安静静地用饭,陈颍心里感慨古人对礼仪的重视。 哪像后世饭桌上各玩各的手机,打游戏,刷短视频,干什么的都有。 饭毕,众人漱口净手后,有丫鬟上了清茶,陈沁宝琴的陈颍让换了山楂茶,有助消化。 一家人谈笑逗趣,其乐融融。 …… 晚间,陈颍亲自将两小送到了陈沁的院子里,嘱咐春露夏荷照顾好姑娘,晚上监督着不许她们顽闹熬夜。 慢悠悠散着步回到听雪院。 “梅笔,去传了热水来,爷要沐浴。” 方才宴上不着调的老爹给陈颍斟了一杯酒,陈颍以三十岁成年人的习惯端起来就喝。 结果被自己改进流程,设计工具酿出来的酒辣到了,大半杯洒在了胸前,赵旭看了都心疼——当然是心疼酒啦。 这必须得好好洗个澡,不然都没法睡觉,一身酒气。 结果不见梅笔回应,陈颍有些纳闷,快步走到房间,便看见外间有一女子伏在桌子上撑着头打盹。 陈颍皱了皱眉,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房间里怎么会有女人,莫不是仙人跳】 突然想起来老爹说晚间要把秦可卿送过来,眉头舒展。 秦可卿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进了屋子,醒来一看。 一个面容俊朗,目灿若星的少年佳公子正皱眉看着自己,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舒展眉头。 秦可卿料定眼前这位便是陈颍,想起自己的任务,忙起身行礼。 “陈公子,奴家可卿有礼了。” 这秦可卿长得袅娜纤巧,韵态风流,声音若空谷幽灵,还含着丝丝媚意,当真诱惑十足。 【这是十八岁的样子?古人还真是早熟啊】 陈颖很是看了几眼,方收摄心神。又蹙眉道: “你便是父亲送来照顾我起居的秦可卿?以后记着,这里没什么公子奴家的,你要么自称‘我’,要么自称‘奴婢’。” 秦可卿羞恼不已,暗道这任务没想象的简单。 红着脸咬牙福礼道:“奴婢记下了。” 陈颍点了点头道:“态度不错,以后你负责打理好这院落,安排好我的衣物即可,其他的随你自由。 对了,梅笔呢……呃,就是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院里有一个小厮?” 秦可卿答道:“爷,奴婢来的时候院里没人,不过梅笔我倒是知道,就是在我来之前照顾爷的嘛,他被赵老爷叫了去了。” 陈颍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那没事了,你自己去厢房挑一个房间住下。” 秦可卿拿着帕子在鼻前挥了挥,微微皱眉道:“爷刚才不是还要沐浴吗,这一身的酒气不洗洗肯定难受,我这就叫人去抬了热水来伺候爷沐浴。” 陈颍奇道:“你知道往哪里去吩咐?” 秦可卿笑着说:“爷,赵老爷安排了嬷嬷丫鬟专门教过我。” “既然这样,那你去罢。” 秦可卿福礼退下,去吩咐下面的人准备热水。 陈颍只觉得衣服上的酒好像是喝进了肚里,让他有些醉醺醺的,不知是酒,还是人。 拿起桌上的茶壶喝了一气凉茶,方觉得清醒许多。 又摸了摸另一壶茶,果然是烫的,看来这秦可卿确实是培训上岗的嘛。 还好我素来习惯屋里备着一冷一热两壶茶,不然还真是热的难受。 没多一会儿,秦可卿回来了,“爷,水准备好了,请去沐浴罢。” “知道了,你下去罢。”陈颍点了点头,起身去澡间沐浴。 澡间里烧着地暖,正中间的大浴桶缭绕着腾腾水汽。让陈颍一进屋便有些热意。 值得一说的是,这地暖是陈陈颍画了图纸让赵旭找匠人建造的。 开始赵旭和老爷子觉得破坏宅院风水不愿意装,就只陈颍和陈沁的院子装了。 后来两人体验到了地暖的便利才“真香”地装了地暖。 陈颍走到桶边,开始更衣。 “你跟来干什么?不是让你下去安置歇息吗。” 陈颖突然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发现是秦可卿跟在自己后面也进了澡间,飞速套上上衣,喝问道。 秦可卿被陈颍一凶,可怜兮兮地道:“奴婢是来服侍爷的。” “你不是培训过的吗,难道不知道我从来不让人伺候沐浴?” 秦可卿眼波一转,媚声道:“那是以前我没来啊。爷,难道你就不想让奴婢伺候你吗?” 陈颍听得心头一跳,只觉一股热感直涌上脑门。赶忙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 “出去!” 第38章 妖精,薛家 “出去!”陈颍厉喝一声。 秦可卿见陈颍发火了,赶忙福了一礼退出去。 陈颍将门关上,反锁住,然后寻着凉茶又喝了一气,方松了一口气。 还好澡间为了防止沐浴时太热口干难受,常备着凉茶。 至此陈颍因为秦可卿已经喝了两壶凉茶了。 暗恼老爹的不着调,搞这种把戏整蛊自己,还好自己意志坚定,不为美色所惑。 秦可卿退出澡间后,便收起了脸上的媚意,轻轻拍了拍有些发烫的脸颊。 正如陈颍猜的,她的确是赵旭派来考验陈颍的。 赵旭救了她脱离火坑,条件是给他儿子当丫鬟,然后寻机会诱惑陈颍。 若是陈颍被她诱惑成功了,便立时放她去过自由的生活,还会庇护她的安全。 否则就要在陈颍成婚,主母进门之前一直服侍陈颍。 开始她想着陈颍不过是一九岁孩童,比她秦家那个弟弟秦钟也大不了两岁,这个任务还不是很容易就完成了。 结果方才见识了陈颍的自制力,她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要是陈颍是普通的少年,赵旭也不会特意让她来了。 本来她是觉得陈颍就是一小孩子,所以她才没什么压力的在陈颍面前做出一副媚态。 再不觉得陈颍是什么小孩子了。 毕竟她来陈府前都在准备成亲了,有专门的嬷嬷教导过哪方面的知识。 秦可卿现在有些慌了,这心里不再觉得陈颍是小孩,以后还得处在一个屋檐下照顾他,真不知该如何熬下去。 陈颍将自己浸在热水里,摒去杂念。 【不行,得把这妖精打发远点儿】 陈颍不单是怕自己经不住秦可卿的魅惑,更怕她还怀有其他目的,不得不防。 长时间骑马奔行下疲惫的身心在温暖的沐浴之下去了大半,陈颍更衣后回到房间,看了下没有秦可卿的身影,松了口气。 【我居然对她不在感到一丝遗憾,人性啊】 陈颍感慨完便进内间休息。 “我x,你怎么在这儿?” 陈颍一进内间被坐在床边的秦可卿吓了一跳,这是要整事儿啊。 秦可卿红着脸,咬了咬牙道:“奴婢自然是来服侍爷安寝的。” 陈颍黑着脸,沉声道:“你来这儿消遣我是,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赶紧给我出去。” 看着黑着脸发怒的陈颍,秦可卿怕了。在陈颍沐浴的时候,她挣扎了好久觉得放个大招。 不然等再二三年之后,她更没法不要脸面去诱惑陈颍,可是不做难道要一辈子留下当丫鬟,她本就是为了自由才…… 秦可卿咬着嘴唇楚楚可怜地道:“爷可是瞧不起奴婢?那奴婢不待在这儿,在外间伺候总可以罢。” 陈颍忍着火气道:“首先,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你,再者,我不可能留你在内间。 至于外间只要你不怕被每日早晨来向我回事儿的小厮看见,随便你睡。” 要不是之前看见了陈颍支帐篷,秦可卿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不行了。 “爷何至于如此残忍,丝毫不怜惜一下奴婢?” 陈颍呵呵冷笑道:“你逃出京都不就是为了不被控制,想要自由的生活嘛。 你就安安分分的寻一个厢房住下,我的事情也不需要你费神,只要不作妖,你想干嘛就干嘛,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行吗?” 秦可卿收起了脸上的楚楚可怜,盯着陈颍看了几个呼吸,转身离开。 【困在宅院里做一个不管事的丫鬟,这叫什么自由】 终于劝走了秦可卿,陈颍海松了一口气,虽然刚才说的话有些伤人,但总归是摆脱这妖精的纠缠了。 他看的出来秦可卿内心是抗拒这样做的,她应该是和老爹达成了什么协定,甚至有可能她身后还有人,安排她这样做。 抛掉杂乱的思绪,身心俱疲的陈颍倒头就睡着了。 翌日一早,陈颍醒来,梅笔总算回来了,在外间候着。 洗漱完后,陈颍开口询问昨天的事。 “梅笔,父亲昨天叫你去做什么?” “爷,姑爷昨儿个叫了我去,是让我把爷的内宅事交托给那个秦姑娘打理。” 陈颍一大早就感受到了老爹满满的恶趣味。 “去安排一下马车,用过早膳后我要去一趟薛家。” “小的这就去安排。” 梅笔走后,陈颍到院里打拳锻炼。 “爷,你打的可真好。” 陈颍拳势一顿,转身看着突然出现的秦可卿,内心一阵无语。 “昨天不是同你说了,你就安心待着,我这儿不用你管。” 秦可卿笑道:“我是爷的丫鬟,服侍爷是我的本分,不做事吃闲饭我心里过意不去。” 秦可卿想了半宿,也想明白了,是自己一见面就操之过急,让陈颍生出警惕抗拒之心。 她决定先好好当一个丫鬟,等相处熟悉了,陈颍消除了警惕怀疑,她再寻机会完成任务。 陈颍叹了一口气,“随便你,只要你别再作妖就行。” 陈颍明白根由在老爹那边,现在只能让秦可卿别作妖,自己再找机会让老爹把她送了别处去,监视保护她也没必要非得放他身边。 “爷,奴婢保证不会了。” “姑且相信你,以观后效罢。 你自己在院子里熟悉熟悉。” “爷是要外出吗,用过早膳再去罢,奴婢这就去安排。” 陈颍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去沁儿那边吃。” 看着陈颖的背影,秦可卿眸光有些黯淡。 【至于这么嫌弃我吗】 …… 陈颍到了陈沁院子时,两小还不曾起。 “让他们睡罢,小孩子长身体正是贪睡的时候。麻烦春露姐姐去帮我传一份早膳来。” 拦住了要去叫醒陈沁的春露,陈颍让她去安排早膳。 春露笑着道:“爷客气了,可还是按着以前的例?” 【这位爷不也是小孩子吗,怎地不见贪睡过】 “再多加一份小米粥罢,顺便告诉厨房,以后我的早膳都添一份心目中我。”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陈颍的饭量也是越来越大。 陈颍早膳用到一半,宝琴醒了,春露赶忙进去服侍着梳头洗漱。 “颍哥哥,你起的好早啊。”宝琴有些害羞,自己睡懒觉还让颍哥哥等。 陈颍咽下嘴里的包子后道:“我是习惯了早起,琴妹妹你怎的不多睡一会儿,这天还早着呢。” “我跟着爹爹在外面行商时,也都是这个时辰起。” 陈颍夹了一小块枣糕递到宝琴面前,“琴妹妹尝尝这个,又甜又香。” 宝琴张嘴吃下,幸福地眯起眼睛。 陈颍也感觉自己确实来的太早了,主要是为了躲着秦可卿。 等到宝琴吃好早点,时间约莫是辰时中,陈沁还在睡懒觉。 陈颍看着宝琴问道:“琴妹妹,你和沁儿昨晚什么时辰睡下的?” “差不多快丑时才睡。”宝琴答道。昨晚沁儿拉着自己疯顽了好一阵才被春露姐姐劝着睡下。 “以后不许睡那么晚了,对着蜡烛看书很伤眼睛的。”陈颍摸了摸她的小脑瓜,又对一旁的春露说。 “再过三刻就把沁儿叫起来,睡得太久了也不好。跟她说我去薛家了,下午才回。” “奴婢知道了。” 春露把陈颖和宝琴送到二门处,梅笔正在马车边候着。春露低头抬眼悄悄打量着梅笔。 把宝琴抱上马车,陈颍吩咐启程去薛家。 老爷子这会儿肯定还没醒,陈颍也不打算过去三恪堂搞形式主义,等回来时再去请安便是。 宝琴的父亲薛适没沾到薛家皇商的光,便自己做游商满天下的跑。 两年前他到颍川行商,被一贪官索取银钱,本来做商人给官老爷一些孝敬是默认的潜规则,偏薛适遇上了一个贪得无厌的。 那贪官诬陷薛适的车队里有严禁走私的铁器,将之下狱,扣下了所有财货。 刚好陈颍带着竹砚惩治了贪官,把他掀翻坠马,丢官流放。 薛适因此得救并拿回来财货。感激之下上门拜谢陈颍,可能也又想搭上颍川陈氏的意图。 陈颍正想在商业上施展一番拳脚,见薛适是个机灵有经验的,两人就一拍即合。 薛适投到颍川陈氏门下,陈颍教了他不少后世的经营策略,他也没让陈颍失望,替陈颍建立了云字号,开遍华夏各地,海外互商也有涉足。 一年多前,陈颍去慰问外出公干归来的薛适时,见到了他的两个孩子,问了名字才知道薛适原来是宝琴的父亲。 后来陈颍就常常接了宝琴来和陈沁作伴,两小也不负陈颍所望,成了极要好的姐妹。 至于薛蝌,小小年纪就跟着他父亲跑了好几趟商路了,人也是极聪明伶俐的。 陈颍准备培养他接薛适的班,掌管自己手里的商业,把云字号做的更进一步。 宝琴今岁也跟着薛适薛蝌出去跑了一圈,长了不少见识。陈颍挺佩服薛适这样的父亲,开明,真正的为孩子好,行商赚钱也是为了给孩子更好的生活。 这样的父亲在后世可能会有不少,但是在古代属实是凤毛麟角。 ps:感谢忆妄念的打赏~ 感谢墟蝶的八张推荐票~ 感谢书友的月票~ 感谢云澈人生理想的三张推荐票~ 第39章 读书人的可怕,联姻 “公子,怎的这么早就过来了。” 陈颍在薛家前门下了车,让马车径直把宝琴送去二门处。他便直接往正堂去。 薛适正和薛蝌用着早膳,突然看见陈颖来了,忙起身行礼。 “薛二叔,说了多少次了,叫我陈颍或者颍哥儿都行,公子什么的太见外了。” 本来陈颍是打算叫他薛大叔或者薛叔的,薛适非得说自己行二,要叫也得叫薛二叔。 薛适点了点头笑道:“行,这次我一定记住。 颍哥儿可曾用过早膳,若是不嫌弃寒舍粗茶淡饭,我让厨房做一份送过来。” 陈颍摆了摆手,“哈哈,薛二叔你这虽然吃的精简,但要说粗茶淡饭也太装了些罢。 我和宝琴用过早点才过来的,就不必麻烦了。 对了,宝琴我让马车直接送内院去了。” “琴儿又去府上叨扰,麻烦颍哥儿了。” 说起宝琴薛适笑的更灿烂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宝贝女儿是个有福的,比儿子还要聪明灵透些,关键是入了陈颍的眼,常接了去陈府。 实际上最开始陈颍接宝琴去陈府就只是想给陈沁找个玩伴儿,后来察觉到了薛适的意思,陈颍也乐得以此拉拢这个难得商业人才,便常让宝琴到府上陪陈沁顽。 在薛适眼里,陈颍就是这大夏最优秀的少年才俊,家世、相貌、品性、能为样样都是顶尖儿的。 他就常常想着要是有缘,女儿长大了能许给陈颍便是极好了。当然正妻是不敢想的了。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儿,不是迂腐的人。 以他的商人身份,将来女儿只能嫁去别的商人家或者农户做正妻,反而不如许给陈颍做小。究竟怎么才是对孩子的未来好,他心里有算盘。 不过他这次出去视察云字号,途中遇到了一件事,让他的算盘有些不灵了。 薛适在前,陈颍走在后面听薛蝌讲他跟父亲去视察行商途中的经历。 三人到了书房,有丫头上了茶。然后薛适挥退所有下人,向陈颍汇报视察的结果。 下面的人都没出现什么贪腐现象,也没有仗势欺人店大欺客的。 这些都是预料之中,毕竟陈颖派了松墨去帮他调理那些掌柜管事。 松墨是陈颖手下四大干将之一,是一个极其严格甚至严苛的人。 陈颍把他留在颍川负责刑罚堂,平时监察纪律,调理手下的人,有点类似于政委、党校的作用。 有松墨帮薛适,那些掌柜、管事在松墨手下深造过,极大程度上杜绝了偷奸耍滑的存在。 汇报完商号的情况,薛适起身一揖,道: “颍哥儿,我有一事相求。 这次途中遇到了一件事,虽是我薛家私事,但是我想厚颜向颍哥儿讨个主意。” 陈颍连忙将他扶起来,“薛二叔你这是干嘛,有话就直说。” 薛适脸色纠结地道:“这次外出视察,我在途中救下了一家被土匪劫道的读书人,交谈之后觉得那人挺有见识,书也读的透,便赠了盘缠助他上京赶考。 结果他非要答谢恩情,提议让琴儿和他幼子定一个娃娃亲,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便说孩子还小,要考虑考虑。 不知颍哥儿你觉得此事是否可以应下?” 陈颍心道:这怕是见自己常接宝琴去陈府,却多是陪着陈沁读书顽耍,心里不踏实,想问自己要个准话。 “爹,你和那姓梅的什么时候商议的要把琴儿许给他家的,这不是糊涂吗?” 陈颍还没开口,薛蝌听到自家父亲要将妹妹许给那姓梅的,直接急了。 陈颍伸手按下护妹心切的薛蝌,对着薛适道: “薛二叔平时极开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个时候关心则乱了呢。 你救了那梅家,还赠银钱助他赶考,他却反过来给自己儿子求娶琴妹妹,你说他心里是何想法?” “这……这个……” 薛适脸色变得不好看了,他不是傻子,当时也是担忧女儿的将来,关心则乱了。此时陈颍一问,他回过味来,心里满是怒火。 陈颍继续道:“他提出这儿女婚事当做报恩,说明他心里压根就瞧不起你的商人身份。 他觉得你一个商人的女儿能嫁个他这个读书人的儿子,是你赚了,所以才叫‘报恩’。 提及结亲不过是为了让你多赠他些银钱罢了,他这话说了,无论你是否愿意结亲都会资助他更多的银钱。 这样的人,将来他若真的当上了官,必然会以你的商人身份为由退亲的,吃相更难看点的话,说不定会逼着你将琴妹妹许给他家作妾,吞了你薛家的万贯家财。 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薛适被陈颍点醒,眼里满是怒火,自己险些一念之差害了女儿一生。 若是等那姓梅的真的当了官,琴儿被人退了婚,那…… 薛适只一想想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陈颍安慰道:“薛二叔何必生气,咱们要收拾这种人实在是易如翻掌,还怕出不了这口气? 倒是很该庆幸当时没有答应才是。” 陈颍心里有有些后怕,要是没自己这只蝴蝶,薛适觉得当场就允了,这个世道读书人和商人的身份差的太多了。 陈颍觉得还是给薛适一个准话,既能拉拢他,又防止以后他再遇上这种情况昏了头害了宝琴。 对于宝琴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妹妹陈颍还是很喜爱的,也不愿见到她如原着一样的遭遇,被退婚算是这世道女孩子最大的不幸之一了。 “今天我也给薛二叔一句准话,免得你心里每个着落,以后又关心则乱。” 薛适隐隐猜到了陈颍要说什么,眼里闪过一抹喜色,连忙道:“颍哥儿你说,我薛适洗耳恭听。” 陈颍先把薛蝌赶出书房,才笑了笑道:“琴妹妹是个极好的女孩儿,我也不愿她埋没了。若是以后她心里愿意,我就上门求薛二叔将琴妹妹许给我。 若是琴妹妹一直将我视作兄长,我就认了她作义妹,给她找一个好归宿,肯定不会比那什么梅家差。 薛二叔觉得如何?” 陈颍一直明白薛适是一个商人,还是他半道收服的。不是竹砚那样由外祖父从小培养的下属。得让他看到价值,让他觉得值得跟随、投资,他才会专心替自己做事。 在古代联姻是很常用的维系双方利益的手段,而且不论是平等势力还是上下级,甚至敌对势力之间都常有联姻。 比如糜竺将妹妹许给刘备成了糜夫人,孙权也将妹妹孙尚香许给刘备,这些都是联姻。哪怕是后世也有不少联姻的例子。 所以陈颍对此没什么抗拒,而且陈颍挺喜爱宝琴的,又是熟识,总比以后被老爹找一些听都没听过的人联姻要好。 “颍哥儿先是救我薛家于危难,又如此厚爱,此等恩重,无以为报,唯有鞠躬尽瘁地替颍哥儿做好经商之事。” 薛适感动的热泪盈眶,说着直接跪下要给陈颍叩头。 陈颍毕竟年纪尚小,没拦住让他跪了下去,赶忙拦住不让他叩头。 “薛二叔这不是折煞我,赶快起来,不然我就收回方才的话了。” 陈颍扶不起来他,只好出言威胁。薛适这才起身。 “事关琴儿终身大事,我有些激动了,让颍哥儿见笑了。” “薛二叔是一个伟大的父亲,我心里唯有敬意,如何敢笑。 只是薛二叔这样极开明的人,却也想不明白‘商贾轻贱’的缘由,这是时代的悲哀啊。” 陈颍仰着头,神色莫名地感叹着。 “薛二叔,你觉得你和那梅家读书人谁的身份更尊贵?” “这……,我一介商户,自然比不得清贵的读书人。” “唉,这便是读书人的厉害之处了。 他们大多读一辈子书,不会务农,不会经商,甚至连自己都养不活。却把自己吹捧的好比天上谪仙,关键是还让薛二叔你这样的人都相信了,相信他们的清高,相信自己自己不如他们。 你凭着自己的头脑和双手赚下了富贵家财,他们却成日之乎者也吃不饱饭,你却认为自己不如他们,你说可怕不可怕?” 薛适面色骇然,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明天他薛家说不定就都在乱葬岗了。 陈颍看见他的脸色也恍若未闻,继续说着惊世骇俗的言语。 “在我眼里,那些读书人,世家也好寒门也罢,大多都虚伪的很。 他们自己懒怠下厨,就曲解圣人言,搞出‘君子远庖厨’那一套。多少学子将之奉为圭臬,心安理得的享受家里人流血流汗的支持。 他们忌惮商人赚取财富的能为,就歪解‘士农工商’,把商人地位定为鄙贱末等。” 薛适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这些冒天下之大不讳的言论,宛如巨锤敲击在他心上。 陈颍回忆着这个民族的多灾多难,越说越慷慨激昂。 “世上大部分读书人也是和你一样的,沉浸在那些古时候的‘士’编织的规则里。 一小部分读书人明白那些‘规则’,他们享受着规则带给他们的便利并且继续‘完善’规则。 而极少数真正清醒的人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只能让自己保持清醒,却叫不醒别人,也不敢出声去叫。” ps:感谢青城客栈、第九代汉语字典、颜游龙等书友送的推荐票。 继续码字去了,求票! 第40章 千里马,甄家事 陈颖抒发出内心的情绪和看法后,觉得整个人都通透了些。 看着薛适的眼神里有迷茫、有怀疑、有思索,陈颍道: “或许薛二叔能从我今天这番话里悟到些东西,那可喜可贺。 或许还是如以前一样囿于商人的身份,敬畏那些流传千年的‘规矩’。那也无可厚非,毕竟世人皆是如此。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薛二叔,我陈颍也读书,还是世家子,但我和那些读书人不一样,我在心里是尊重凭着头脑和勤劳赚干净钱的商人的。 对我而言,薛二叔是一匹千里马,我想做一次伯乐。” 薛适被深深地震撼到了,或许这世上真有人生而知之,与世独群。 在薛适看来,陈颍虽然年幼,但在经商一道上的见识和手段比他都要厉害,可陈颍却不觉得他商人身份卑贱,赏识重用于他,如今更是以伯乐千里马作比,让他如何能不肝脑涂地。 “这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我薛适这辈子是还不完了,唯愿尽一份微薄之力,替颍哥儿打理好云字。若有来世,薛适再继续报答颍哥儿的恩情。” 陈颍笑着扶起鞠躬行礼的薛适道:“薛二叔于经商一途的能为我心里是知道的,再别说什么微薄之力了。 还有,只打理一个云字号岂不是太屈才了,咱们的目标是做出一个商业帝国。” 薛适默默地品着“商业帝国”四个字,眼中闪着璀璨的光芒。 【好狂的口气,好大的目标,这才是男人该做的事】 陈颍在薛家用了午膳便打道归府了,今日与薛适达成了口头约定,有言语刺激了番,想来今后薛适会对陈家有更强的归属感,忠心耿耿的帮陈颍处理经商的事。 薛适明日便要携着家眷启程回金陵祭祖,顺便再看顾一下云字号在那边的生意。 得知薛适要回金陵,陈颍就想到了另一个薛家,皇商呵! 另一个皇商薛家,陈颍第一反应就想到了那薛姨妈、薛蟠,还有被曹公称之为“山中高士晶莹雪”的薛宝钗。 连带着想起了被自己救助后安置在苏州的封氏,甄英莲还得靠着薛蟠才能找到呢。 倒不是陈颍恶趣味非要还原剧情,他是最不想见到那些金钗们走上原着里的悲剧之路。而是实在找不到。 甄英莲是在苏州被拐子拐走的,那她肯定会被带到别处藏匿。原着里薛蟠就是在金陵遇到了被拐子卖与两家的甄英莲,然后打死了冯渊。 虽然最后是在金陵出手的,但是谁又知道在此之间拐子带了甄英莲去了那座城池,无疑于大海捞针。 而且甄家是金陵的坐地虎,陈颍也不可能大肆地在金陵搜寻。 那就只能做好部署,等着葫芦僧乱判葫芦案。 …… 金陵,甄家。 “这都几日了,那陈家小子还在水上停着?”甄应嘉一脸怒色冲着面前的手下喝问。 “老爷,下面的人一直盯着,陈家那位从苏州上船当天便在船头吐了。 福船一路北上,经过扬州也没停留,就在快到金陵时突然停了。埋伏的人手等了两日还不见他们启程。 倒是船上有人上岸去药房买药,属下派人去药房查了,都是祛热、止吐的药。” 甄应嘉撇了撇嘴不屑道:“看来这小子还真是一个旱鸭子,上次他也是在船上水土不服染了风寒,这次又来一遭。 吩咐下面时刻盯紧了,只要他一启程就送他上路,埋伏的人等事后都处理干净,不要留下首尾。” “老爷放心,埋伏的大都是些水匪,事后把他们灭口,死无对证之下就只能是水匪劫掠时害了他的性命,绝对不留痕迹。” 而料敌先机,根本不在船上的陈颍故布迷阵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是谁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又一次给陈颍打了助攻? …… 汪仁同决定亲自到甄家面见甄应嘉,解释一下甄頫在扬州遇害之事。 现在甄家被白莲教的事情搞的焦头烂额,他上门解释一下,把姿态放低,短时间内甄家就不会找他麻烦。 等到上面点了钦差来查处白莲教一事,便是他汪仁同飞黄腾达之时,今后再不用被甄家处处辖制。 甄府瑞萱堂客厅,甄应嘉面色不善的接待了汪仁同。让丫鬟上茶后便一言不发地坐在主座上。 汪仁同腆着笑脸打恭问候,“想必友忠兄近来事务繁忙,汪某冒昧登门,要是有所叨扰还请友忠兄谅解则个。” “哼,汪大人何须惺惺作态,我现在这般忙乱还不是拜你和林如海所赐,无事不登三宝殿,汪大人还是直说罢。” 甄应嘉一点面子也不给,汪仁同很有些恼怒。 【等着罢,看你甄应嘉能不能一直拽下去】 面上依然谦卑着,“友忠兄快人快语,那我就直说了。 今日冒昧打扰是来赔罪的,贵府大公子在扬州遇害,我有失察之过。 当时林如海也在那密室里,我只能秉公处理,让甄家陷入白莲教的漩涡里,汪某深表歉意。所以今日备了薄礼登门请罪。” 甄应嘉脸色缓和了一些,这段时间处处不得意,都快让他怀疑甄家是不是已经败落了。 汪仁同这番卑微小心的样子让他又重新看到了甄家的权势。 甄应嘉正准备刁难刁难汪仁同,一个小厮急匆匆跑了进来,到甄应嘉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甄应嘉先是脸色一喜,最后又面露惊恐。 甄应嘉调整好脸上神情,起身对着汪仁同拱手道: “汪大人,甄某现有一些急事要去处理,恕不招待了,汪大人还请自便。” 说完甄应嘉带着小厮直接就出去了,气得汪仁同脸色铁青,狠狠的咬着牙。 汪仁同心下不忿,起身要离开甄府,反正姿态已经做到了,他甄应嘉目中无人且先忍下,总有回报的一天。 汪仁同出了甄府客厅,迎面遇上一个华服佩玉的公子哥。 “小子甄颢,久闻汪大人之名,今日得闻汪大人入府,特来请汪大人到我院中坐坐,不知汪大人可赏脸否?” 汪仁同本以为眼前这甄家公子会无视自己,说不定还要讥讽几句。 不想这小子居然跟自己套近乎,想了想记忆中没有一个叫甄颢的,应该是个庶子,看来是想拉拢自己? “甄公子客气了,既然甄公子有意相邀,汪某自然是荣幸之至。” 甄颢面上一笑,俯身伸手道:“汪大人请。” 汪仁同跟着甄颢到了一处小院,比之刚才的书房“简陋”太多了,但是比外面那些富贵人家的嫡子住的也不差了。 【不愧是甄家啊,一个庶子也能配这样的院落】 甄颢将汪仁同引到茶室,亲手沏了一盏茶递与汪仁同。 “汪大人,甄颢此次是有件事情想请汪大人帮忙。” 汪仁同暗道:来了。 “甄公子请说,但有力所能及之处汪某自当出力。” 甄颢拱手笑道:“那小子先谢过汪大人了。 是这样的,我自小喜好茶道,于此道还算是粗通皮毛,如今打算做一做这茶叶生意。 扬州名茶众多,像东坡毛尖,龙泉剑茗,云雾翠绿,梵净翠峰等等。想请汪大人带我见一见那些茶园的主人,帮忙说句话。” 汪仁同吃了口茶,细细品味后道:“甄公子太过谦虚了,这茶艺已是炉火纯青,这茶色泽清亮,香味淡雅,入口却醇厚回甘,难得一见的好茶啊。 甄公子要做这茶叶生意,怎的不走甄家的商号,我一个两袖空空的外官在这经济之道上如何比得过甄家。” 甄颢苦笑道:“不瞒汪大人,颢不过区区庶子,不受重视,在府里虽然衣食无忧,却没什么份量,如何能动用家里的商号某私利。 可再过去几年就得出府了,若不攒下点银钱,以后的生活怕就煎熬了。 所以今日厚颜求汪大人帮帮小子。” 甄颢起身取来一个包裹,放到汪仁同面前。 “小子身家微薄,还得留些银钱周转生意,这一千两还请汪大人不要嫌弃,待小子生意做起来赚了银钱,再给汪大人补上。” 汪仁同笑道:“颢哥儿有心了,我就欣赏你这样有远见的年轻人,你这个忙我帮了。 这些银子倒不是我要,打点那些茶商这些还远不够呢,我先替颢哥儿你垫上,等你生意做成了再归还于我便是。” 甄颢面上激动不已,起身连连作揖道谢。 “汪大人厚爱,小子实在感激不尽,今后若有用得到我之处,还请汪大人一定告诉我,给我一个报答的机会。” 心里却十分鄙夷。 【那些茶商不过你一句话的事,方才还说自己两手空空,现在又要给我垫付,一千两都喂不饱你这个贪官,小心撑死你】 汪仁同看着甄家的公子在他面前伏低做小,虽是庶子,却也让他得意地抚须大笑,心情畅快。 “颢哥儿客气了,力所能及之事罢了,我是看好你这样自强的年轻人,未来必有一番作为。” “那就借汪大人吉言。” 一番客套送走汪仁同后,甄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冲茶室内间说了句: “他已经走了,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ps:感谢青城客栈、墟蝶、软软等书友的推荐票! 第41章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原本应该只剩甄颢一人的茶间,从房梁上跳下来一个相貌平平身形瘦小的中年人。 中年人从怀里取出一本册子递给他,然后附耳道:“你接下来……” 甄颏自父亲去世后,便一直跟着二叔甄应嘉,许是因为他父亲早亡,二叔还有家里老太太对他十分宽厚。 他一直想做一番事业出来让二叔看到自己的能为,偏偏有个堂兄甄頫压着他,让他出不了头。 甄頫遇害的消息传回府里,他表面上悲切,暗地里确实高兴不已,这几日他想着以后就轮到自己出头了,一直心情大好。 甄颏正兴致盎然地调戏院里的丫鬟,甄颢一脸慌张地闯了进来。 甄颏脸色阴沉正欲发作。 甄颏压着声音急切地道:“颏二哥,麻烦你让这丫鬟先出去,弟弟我有件天大的紧要事要和你说。” 甄颏心里暗骂甄颢没眼力见儿,不过看着他面色慌张,好像真有急事,挥手让衣衫不整臊着脸的丫鬟退了下去。 “现在可以说了,要是没什么事你跑来晃点我,你可仔细着。” 对于甄颏的瞧不起和不耐烦,甄颢恍若未闻,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 “今日我去书房寻父亲时遇到了那扬州知府汪仁同汪大人,他一脸神秘的拉住我说有关于我甄家的要紧事要同我说。 我将他带去我的院子后,他神秘兮兮地交给了我这么一本册子。” 甄颏接过册子看了看,撇嘴道:“这什么劳什子册子,名字都没有,和我甄家有毛线关系?” 甄颢道:“那汪大人说这是从白莲教密室搜出来的,上面记录了扬州大大小小所有官员的详细信息。 本来他今天上门要亲手交给父亲的,无奈父亲因为頫大哥遇害的事对他有怨,又赶上急事匆匆出门了。恰好遇上我就交给我了,让我务必尽快交给父亲。” 甄颏奇道:“既然是这样的紧要事,你速去寻二叔啊,找我作甚,莫不是要把这跑腿的功劳让给我?” 甄颢面色一黯,闷声道:“我问过父亲身边的小厮,说父亲有要事出去了,今日是不回府的。我就准备交给老太太做主。 却因为想经商弄茶之事,恼了母亲,罚我一个月不得入内宅烦扰老太太清静,方才去了好说歹说就是不让我过二门。” 甄颢神色悲戚,看得甄颏都有些动容,家里对这个庶子确实是有些不待见,据说是他姨娘生前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你是想让我带你进去见老太太?可是二婶亲口下令不许你进内宅,我的脸面也不好使啊。 你也知道,在府里,长辈身边的那些奴才我们做小辈的都得敬着,不敢得罪。” 甄颢赶忙回道:“我如何敢让颏二哥你作难,我是过不了二门了,只能央烦二哥你将这册子带进去交给老太太。” 甄颏挑了挑眉道:“你就这样将这份功劳送给我了?” 甄颢低下头不好意思地道:“还请二哥在老太太面前捎带着提我一句,也好早日解了禁令,去给老太太请安。” 甄颏撇了撇嘴暗道这小子还真是惨。 “行罢,这册子我就替你交给老太太。 你跟哥哥我说句实话,你想经商是不是为了让二叔看见你的能耐,你那茶艺真是好的没话说。” 甄颢苦笑道:“二哥你误会了,我还是能认清自己的位置的,如何敢肖想那些不该想的东西。 我就是想在出府前攒下一点家业,免得过惯了好日子,出府后日子太穷受不住煎熬。” 甄颏听了有些同情,他自己虽没了父亲,但是毕竟是长房嫡子,根本不需要烦心衣食住行这些琐事。 “那就好,你去经商的事我也会在老太太面前替你说说话,你可别忘了今天说的话。” 甄颢面色一喜,连忙打恭道谢。 “多谢二哥,若是弟弟日后赚了银钱一定备上厚礼来拜谢二哥。” 将册子托付给甄颏后,甄颢面带喜色出了甄颏的院子。 待甄颢走后,甄颏唤来自己的长随兼军事来顺儿。 他自然不会傻傻的把册子交给老太太,老太太只在内宅享乐,不太管外面的事情。 他要得到二叔的认可,才能像甄頫一样在外面有权有势想做什么做什么,所以这册子还是得交给二叔。 甄颢没能为连二叔去了哪里都不知道,不代表他也和那个废物一样。 “来顺儿,你安排人快马将这个送到二叔手里。” 来顺接过册子有些不解道:“爷,老爷吩咐过了,他有急事出去处理,不许府上烦他。我也不知道老爷究竟去了哪里。 这是什么东西,要这般紧急送去给老爷?” 来顺儿是甄颏信重的心腹怕,平时也经常主动询问一些情况替甄颏出谋划策。 因此来顺儿一问甄颏便将册子的来龙去脉告知了他。 “你说难不成真要送去让内宅老太太做主,难得有个在二叔面前露脸的机会。” 来顺儿沉思片刻,两眼放光道:“爷,你的机会来了。” 甄颏一头雾水,问道:“机会,什么机会?” “这个册子便是爷的机会。 这段时间外面有许多人在听风阁投稿诬陷我们府上和白莲教有勾结,爷知道罢。” 甄颏道:“如何能不知,那些球攘的,白莲教怕我甄家才不敢招惹,到了他们嘴里就成了我们和白莲教勾结了,简直是血口喷人。” 来顺儿神秘一笑,“所以我说这是爷的机会来了啊。 那些人投稿诬陷我甄家,还大言不惭地摆擂,让不服的人也投稿辩驳,之前老爷安排了人去辩,因为没实证所以没辩过。 若是爷将这册子的内容投稿到听风阁曝光出来,那些谣言就全都不攻自破了。” 甄颏有些迟疑,“那些谣言大多都是从那劳什子听风阁出来的,他们会帮我甄家证明清白?” 来顺儿道:“爷有所不知,这听风阁就是靠着公平开放才能屹立不倒,那些谣言虽是听风阁传出来的,却都是外面那些人投的稿。 老爷之前派人投稿听风阁也都刊登了出来,所以不用担心他们不登我们的。” “我还是觉得不妥,不如咱们自己派人将册子的内容传开。” 来顺儿苦笑道:“爷,哪儿有那么容易,老爷不知派了多少人在坊间洗清嫌疑,但都没人相信啊,那些人就认准了听风阁,不敢投到听风阁的那些人压根都不信。” 甄颏皱了皱眉,“这听风阁还真他娘的讲究,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一定办好了,让二叔看到我的能为。” 来顺儿躬身道:“爷放心,我一定办的漂漂亮亮的。” 来顺儿走后,甄颏做着被二叔发现才能得到重用最后掌管甄家的美梦,心情大好之下把之前那个丫鬟又唤了来。 不多时,房内便响起甄颏的喘息声以及一阵阵不可描述的鸟儿啼鸣…… 开心享乐的甄颏还不知道他早就被陈颍算计上了。 来顺儿前不久收了听风阁的人一笔银子,让他打听甄家内部有关此次甄家和白莲教之事的消息,如果有什么重要消息就在主子面前提一提听风阁,让他们到听风阁投稿。 因此才有来顺儿极力劝说甄颏将册子投稿到听风阁。 当然来顺儿不是什么暗子,他是甄颏父亲留下的人,是忠于甄颏的。 他确实觉得这是甄颏得到甄应嘉看重的机会,才会让甄颏这样做。他不过是在其中顺便赚了笔外快罢了。 因为情报足够详细,陈颍将汪仁同、甄应嘉、甄颏以及来顺儿的心理分析的很透彻,并对应着设计了一套环环相扣的谋划。 甄应嘉让人埋伏自己的福船都在陈颍的掌握之中,福船之所以在金陵外停了两天就是为了等汪仁同前去甄家。 在汪仁同离开前甄应嘉得了消息,陈颍的船启程了,埋伏的人也成功将船凿沉。 但是他甄应嘉却出现在了现场,带着埋伏的水匪追杀凫水逃亡的陈家人。 得到消息的瞬间甄应嘉就明白自己中了圈套,连忙撇下汪仁同赶去补救。 这样便创造出了机会让甄颢能在甄府诸多目光注视下接触到汪仁同。 甄颢喜好茶道是真,要经商弄茶是真,邀汪仁同到院里请求帮忙亦是真,那将册子推说是汪仁同所赠,数真藏一假,便都是真的了。 汪仁同连甄颢银子都收了,无论如何他都背定这口锅了。 到时候册子里的名单由甄家曝光出来,甄家必然成为众矢之的,汪仁同也必将被甄家清算泄恨。 唯一的代价就是甄颢这颗暗子会被迁怒,哪怕陈颍安排的天衣无缝,让他没有丝毫嫌疑,但是他是庶子,他参与了这件事,那就会拿他出气。 反正他一个生母“犯了错”的庶子,在甄家本来就不怎么受待见,完成这个任务之后陈颍给他的奖赏远远足以弥补他的损失了。 而且他也不算暴露,说不定以后还能再用上他。 不管怎么说,代价比起收获可以忽略不计,陈颍这一番布局谋划,称得上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第42章 请君入瓮 甄应嘉火速赶到伏击地点,河岸边一片狼藉,显示着这里曾发生过剧烈战斗。 “人呢?”甄应嘉对着守在这里的手下怒喝。 一个大概是头领的手下硬着头皮站出来说: “老爷,当时我们领着那些水匪截下了目标,交战之际有几个水匪下水凿了目标船底,那船漏水沉没了,船上还有不少人游水上了岸。 我们便追杀,谁知这时老爷你来……不是,是假冒的‘老爷’突然来了,说不需要追那些护卫,然后命我们原地守着,老爷你……假冒的‘老爷’带着剩下的全部水匪离开了。 我们当时以为是老爷你要亲自处理那些水匪,就……” “废物,全是废物,连我也认不出来吗?那人去了哪里,赶快给我去找。” 甄应嘉气得两眼通红,他都已经可以想到,自己带领水匪截杀颍川陈氏的独苗小魔王的消息估计已经传开了。 现在要么找到那个冒牌货自证清白,要么乖乖妥协割下好大一块肉赔偿陈家。 【甄頫这个蠢货,为什么要招惹陈家那个小魔王】 甄应嘉对陈颍的睚眦必报和心狠手辣有些感到恐惧,不过是甄頫打他的主意,已经偿命了还不够?难道还要跟甄家鱼死网破? 【简直他妈的是个疯子】 然而甄应嘉想不到的是,陈颍心狠手辣不假,根本原因却是盐运。 只不过陈家遣去盐运上的人都是暗子,也不提供任何明面上来自陈家的支持。所以无人知道陈家已经在盐运上占了多大的份量。 “老爷,找到了,有人看到数十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去了郊外的一个废弃庄子上。” “走,带上人跟我去抓住那个冒牌货,我倒要看看究竟下棋的是陈家的老家伙还是小家伙。” 甄应嘉咬牙切齿,带足人马前往郊外的废弃庄子拿人。 哐~ 甄应嘉怒气十足,一脚踹开房门,屋里的水匪纷纷看向了门口,露出错愕和不解的表情。 为首的水匪汉子上前道:“甄老爷这是何意,方才不是还相谈甚欢吗,去了趟恭房回来怎的这么大火气? 难道是最近上火便秘了,拉不出来于是更加上火了,哈哈哈。” 汉子自以为幽默的说着污言秽语,屋里的一众水匪也都放肆大笑,一点也没在意甄应嘉漆黑的脸色,真以为他是便秘上火心情不好。 “刚才那个我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走的?”甄应嘉忍着怒火,现在要赶紧抓住那个冒牌货,至于这些没脑子的水费我,在他心里早已是死人了。 水匪头子一头雾水,挠了挠光头,看着甄应嘉不解地道: “刚才你不是去出恭了吗,现在正站在这里,除了茅房,没去哪里啊。” 甄应嘉强压着怒火,低声吼道:“吴老克,老子再问你一次,刚才那个冒牌货去了哪里了?” 光头的水匪头子吴老克眼睛瞪的老大,一脸难以置信的道:“冒牌货?甄老爷你说的冒牌货是什么意思?” 不等没得到答案的甄应嘉再度发火,水匪头子吴老克身边坐着的一个穿着青色儒衫的山羊胡中年人站出来道。 “莫不是甄老爷不打算给说好的报酬,在这自导自演这么一出戏,当真是好演技。” 吴老克听了自家军师的话,恍然大悟,怒吼道:“姓甄的,你甄家是厉害,但我们也不是好惹的,想赖你吴爷爷的账,信不信吴爷爷让你今天出不了这个门。” 甄应嘉简直要被这帮蠢货气死,不打算再“好言相问”,直接挥手让外面的人冲进来,要将这些水匪拿下审问,看看能不能找到冒牌货的蛛丝马迹。 看起来凶悍无比的水匪们在甄应嘉的手下面前,犹如软脚虾一般,毫无抵抗之力。 突然,甄应嘉发现不对,这些水匪不是像软脚虾,是真的腿软脚软了,连忙出声叫停。。 “住手,检查一下他们的情况,是不是中毒?” 还不等甄应嘉的手下查看,突然有一个水匪嘴角渗出鲜红的血液,倒地不起。 然后那些水匪一个个倒成一片,生死不知。 甄应嘉嗅到了阴谋的气息,心里升起一丝不妙之感。 果然,屋外传来许多急促的脚步声。 “围起来!” 随着一声令下,脚步声此起彼伏,整个庄子被围了个严实。 然后有数人进到屋内。一拨为首的是一身着四品文官鸳鸯补服的中年文官,甄应嘉一看,原来是金陵应天府知府章谦章仲逊。身后跟了几个差役。 另一拨是几个浑身湿漉漉还沾着烂泥水草的人,大冬日里冻的嘴唇发紫,瑟瑟发抖。 甄应嘉估摸着是陈家船上的护卫,后面还跟了好些护卫,应该是陈家的增援。 “甄大人,今天的事你怕是得给一个交代罢?”章谦扫视了一圈满地躺倒的水匪,盯着甄应嘉道。 “我给什么交代,有人在冒充我,将脏水泼给我,章大人该帮我找出那个冒牌货还我清白才是?” 甄应嘉咬着牙神色恶狠狠的,似要择人而噬。 陈家的护卫中站出来一个满身泥水略显狼狈的少年目露凶光,指着甄应嘉骂道: “好一个甄老爷,被章大人捉了现行还敢颠倒黑白,脸面也不要了吗。 在这金陵地界有谁敢冒充你?除了甄家又有谁敢在运河上伏杀我颍川陈氏?” 甄应嘉反唇相讥,“章大人还没说话呢,你说了就算? 你又怎地就知道没人敢冒充我?” 竹砚还欲反击,章谦摆了摆手拦下他。 “敢问甄大人缘何至此,这地上众人又是何人,因为什么倒地不起?” 竹砚急忙道:“章大人,地上这些人就是在河道截杀我们的人。” 甄应嘉不屑地看了竹砚一眼,冲章谦拱手道:“章大人,甄某今日于家中收到下面人的消息,说有人乔装易容扮作我的模样,在河道行了破天大事,便急忙赶至河边。 一番打探后得知那个冒牌货将一众水匪带到了这里,我才赶到不久,还没问上几句话这些水匪就莫名倒地不起了,然后章大人便围了我审问。” “放屁!我看这些人就是被你事后下毒灭口了,什么有人冒充你都是借口。只不过你没想到我们和章大人来的这么快。” 竹砚指着甄应嘉怒骂。 看着针锋相对的两方,章谦头疼无比。 甄家在金陵一家独大,以往甄家人做了什么恶事,那些苦主甄家心情好给些补偿就解决了,根本无需他来伤神。 章谦是深谙官场之道的老官油子,最是圆滑,遇到和高官大族有牵连的案子,他都奉行一个拖字诀。 但这次和甄家对上的是颍川陈氏,在士林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两边他都得罪不起。 但要是他左右摇摆,想着两边都不得罪,那很可能两边都讨不了好,下场不言而喻。 在竹砚同甄应嘉针锋相对时,章谦内心一阵纠结,最后决定秉公处理,也算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 章谦下令让差役去查看地上众人的情况,看看是否还有活口,然后例行公事一般询问甄应嘉。 “甄大人,方才你说你进来只问了这些水匪几句话,不知道问的是什么话,甄大人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人是水匪的?” 这问题看似在针对甄应嘉,实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甄应嘉见章谦还算识趣,哼了一声道:“我甄家经营了不少商路,与这些水匪打过交道有何奇怪。 至于我问了他们什么,自然是问他们冒充我那个冒牌货去了哪里,只可惜什么都没问出来,这些人就全都倒下了。” 竹砚听了呵呵冷笑,质问道:“那甄大人解释一下,为何我们进来时,屋内有这么多甄家的家丁护卫索拿着生死不知的水匪,欲行何事?” 章谦等人进来时,正是甄应嘉下令将那些水匪拿下严刑拷打之时,所以章谦等人都看到了甄家的小人正擒着生死不知的水匪。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陈家的一条狗罢了,我需要跟你解释?” 竹砚也不生气,只是看着章谦。 章谦无法,只好硬着头皮对甄应嘉道: “甄大人还是解释一下罢,现在你们两家之间许是生了什么误会,解释清楚也免得伤了和气,让幕后黑手得了逞。” 甄应嘉忍着怒气,对章谦道:“既然是章大人让我解释,那甄某便分说清楚。 我带人追到此间,这些水匪正在宴饮高乐,我想问出那冒充我之人的下落,他们不说,我便让家仆拿下他们审问,好找到冒牌货自证清白。” 竹砚一脸不信,讥笑道:“说的倒是好听,跟话本里似的,实际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就不一定了。” “一个下贱的狗奴才,也敢这么跟我说话,陈家自诩家风清正,倒是好教养。” 眼见两人又吵起来,章谦头都大了,他连忙叫来手下差役。 “查看结果如何,这些水匪是因为什么原因倒地不起的,可还留有活口?” 差役回道:“禀告大人,经仵作查验,桌上饭菜里有迷药,中者会四肢无力最后昏迷。 酒里下有毒药,中毒者半个时辰左右就会毒发身亡。现已探查三十七人,均已死亡,并未发现活口。” 第43章 气昏头甄应嘉自揭己罪,打太极章知府明哲保身 “大人,发现了一个还活着的。”一个差役到章谦身前禀报。 甄应嘉听闻差点咬碎一口牙,这下套之人好毒的心思,还留下一活口指证。 【好哇,好一个颍川陈氏】 章谦也是心头一跳,居然还有活口,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章谦决定当着甄家、陈家双方的面将人弄醒询问,是什么结果便是什么结果罢。 “将人带过来。” 差役应了一声,回身去带了人来。 两个差役架着一个浑身瘫软如泥的水匪走到章谦等人身前。 “弄醒他。”章谦粗看了一眼,是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小伙子,估摸着还没加冠。 有差役出去打了盆冷水进来,一下全倾倒在昏迷的水匪身上。 吴熊只觉自己跌入冰窟窿眼儿里,不禁打了个冷颤,清醒过来。 “堂下何人?” 章谦打出官腔,借此慑住此人。 吴熊脑子还是迷糊的,回忆着发什么了什么事情。 架着吴熊的一个差役给了他一巴掌。 “府尊大人问你话呢,还不报上名来?” 吴熊刚回忆起事成之后甄应嘉出现阻止了他们追杀溃逃的人,说已经备好酒菜犒劳他们。把他们带到了郊外的庄子,中途甄应嘉去了趟茅房,回来时就翻脸了。 被拍了一巴掌,又听到府尊大人,吴熊又惊又怕,还被泼了冷水,身体瑟缩着不停地发抖,狼狈又滑稽。 “大…大人,俺叫吴……吴熊。” “吴熊,本官问你,你们为何在河道截杀陈家的船?”章谦依然中规中矩走流程。 吴熊被唬个半死,不过还是没犯蠢,冷的牙齿打颤,结结巴巴道: “大人,俺…俺们冤枉啊,俺…俺们都是粗…粗…粗人,俺…俺爹带着大…大家伙接…活给人护…护卫商船。” “停!”章谦对他这发抖结巴的样子又觉着好笑又觉着可怜,叫他停下后让人给他倒了杯热水。 一杯热水下肚,吴熊感觉好多了,眉飞色舞地向章谦道谢。 “谢谢大人,大人真是个好官,和那个包黑炭一样。” 章谦被他这傻样整乐了, “你接着说,你们为何截杀陈家的船?” 吴熊道:“大人,俺们真的没有搞什么截杀。 俺爹说了,是甄家雇了俺们来维护河道安全,那就得用心。 是那陈家的船没给保护费,还得罪了甄家,所以才动手收拾他们的,凿了他们的船。” 章谦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这冬日里天寒地冻,船上的人掉入水里九死一生,这凿船不是截杀是什么?” 吴熊一脸肯定地说:“大人,不是嘞,俺二叔带人下水凿船,不是都活着上岸了,掉水里不会死人的。” 章谦算是看出来了,这吴熊整个就一憨傻的“孩子”,难为他那个水匪老子想了那么多理由让他儿子觉得他干的是正经的护卫行当。 “那你们又为何到了此地?” “大人,俺们凿了船之后,甄家老爷说是要设宴犒劳犒劳我们,是甄家老爷带我们来的。 那饭菜可真是好吃,俺吃饱了都还撑着想吃。甄老爷比我聪明,起身去茅房屙屎,腾出地方好继续吃。 我本来也想学学着照做,谁知甄老爷回来后就脸色不好的发脾气,俺七叔跟俺爹说是甄老爷想赖掉俺们的报酬,然后俺爹就生气,然后甄老爷就叫人要捉俺们,然后俺就晕过去了。 大人,其实俺觉得是俺七叔搞错了,甄老爷就是去茅房回来看见俺们把菜吃没了,他白去拉了,心里不痛快才发脾气的。” 章谦极力地憋着笑,怕甄应嘉难堪。 竹砚就全不在意甄应嘉的脸面,让吴熊的话逗的捧腹大笑。 甄应嘉阴沉着脸,冲着吴熊怒喝道:“放屁,你这个球攘的满嘴粗鄙秽言,臭不可闻,给我掌嘴。” 被设套戏耍,甄应嘉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不好打陈家狗腿子的嘴,还打不得你这泥腿子的臭嘴不成。 “住手,甄大人欲趁机杀人灭口死无对证耶?” 竹砚一声暴喝,身后冲出数个护卫拦着要掌吴熊嘴的甄家下人。 甄应嘉双目怒火喷薄,咬牙切齿地盯着竹砚。 等过了这番,你就是陈镜都私生子,也得见阎王。 “方才此人话里之意想必各位都听明白了,我倒是想问问甄大人,这大夏朝律法里,那一条规定了在运河上行船要交保护费,又是那一条规定的得罪了甄家就得被凿船沉河?” 甄应嘉心下明白过来,伏杀陈颍的事是掩不过去了。这吴熊应该不是陈家的人,只是在水匪中份量不轻,又性格憨傻,才被陈家选中留下来做证人。 “就算这些水匪受我所雇又如何,陈颍那小子明明不在船上,却故意让船停靠岸边,装病买药,分明是设了圈套,我看那假扮我的人定是你陈家安排的,真是自导自演的好一出苦肉计。” 甄应嘉指着竹砚厉声指责。 竹砚亦是发指眦裂,恶狠狠地等着甄应嘉。 “要不是我们爷归家心切,再加上坐船实在煎熬,便临时换行了陆路,岂不是让你这老贼得逞。 现在害人不成居然还反咬一口,诬陷我家爷给你设圈套,你这老贼还真是厚颜无耻之徒。” 甄应嘉冷笑道:“是不是圈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然陈颍不在船上,为何还要停船两日,还要下船采买药材,他就是包藏祸心,等着我落进圈套里。” 章谦听了都无语了,抬手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甄应嘉反应过来,脸色一黑,他刚才那话相当于承认了自己安排人手伏杀陈颍的事实。 竹砚冷笑一声,“老贼,你总算是承认了。 小爷今儿个告诉你,停船两日是因为船上有人突发恶疾,我们爷最是体恤关照手下的人,停船两日让其治病算什么。 只可恨船被凿沉,那兄弟抱病无力,只能活活淹死。 别说我们爷没给你设套,就是设了,那也是为了防范你这老贼,事实证明你确实心怀不轨。 章大人,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甄大人也亲口承认了,可以结案拿人了罢。” 章谦犹如吃到了老鼠屎,面色难看极了。 甄家祖上是跟着太祖开国的功臣,太上皇六次南巡四次是甄家接任的各中恩宠可见一斑。 甄应嘉更是先任江宁织造,又任钦差金陵体仁院总裁,这两个官职虽不高,却都是钦差,可上达天听,一方总督也要敬让三分。他敢随便拿下吗。 “我看此事最好还是两家私下调解,真的闹大了,到时候士林里必是一片讨伐,若是官司打到了御前,太上皇他老人家面子上也不好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甄应嘉自然也不想闹的江南动荡,白莲教的风波还没过去,没有多余的精力应对陈家。 “既然章大人开了这个口,甄某自然是愿意私下解决的,只是眼前这位怕是没资格做决定罢,还是趁早把陈家能主事的人叫来。 只一个毛头小子派来的一条狼狈土狗在这里乱吠,能解决什么事情。” 被甄应嘉羞辱,竹砚却也不恼,甄应嘉答应私下调解,他的任务就完成了,接下来该割甄家多少肉就是主子们的事情了。 竹砚冷笑一声道:“甄大人,我是不是狼狈土狗不知道,甄家倒是已经有一条死狗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又要有一条死狗了,哈哈。” 甄应嘉总觉得竹砚话里有话,心下暗自警惕。 竹砚道:“既然甄大人想求我陈家私下解决,那我便回去复命,至于我家爷和老爷同不同意,甄大人等消息罢。 章大人,告辞!” 章谦算是看明白了,这陈家的目的就是割甄家一块肉,想必一开始就知道了甄家的伏杀计划,将计就计布阵设套,等着甄家一头钻进来。 不过这些事情不是他能左右的,能在两家的争锋中保全自己,他就很觉得庆幸了。 倒是甄应嘉这个当局者还在迷惑竹砚之前还跟炮仗一样火气十足,怎么最后被自己辱骂却那么平静。 竹砚自然不会告诉他,陈颍交代的任务就是让他本色出演激怒甄应嘉,倒是没想到吴熊这个憨憨还来了个神助攻,差点没把甄应嘉气死。 竹砚走后,章谦对着甄应嘉拱手道:“甄大人,章某官职在身,不得不为,得罪了。” 说完章谦转身挥手道: “来人,将甄家一众家丁仆从悉数拿下,收押审问。” 甄应嘉脸色很是不好看,但没开口阻止。 “甄大人,对不住了,就走个流程,查证一番就会将他们放回来。” 甄应嘉撇了撇嘴没说话,这些奴仆被收押审问,是丢甄家的体面,不然一些奴才的性命值当什么。 不过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跟陈家这边要丢的是实打实的利益。 甄应嘉暗自咬牙,记下这笔账,心中愤恨地想着,早晚要陈家加倍奉还,还有陈家那个小杂种,扒皮抽筋,做成人蜡方消心头之恨。 见甄应嘉神色不愉,章谦也没多说什么,待属下差役拿完人就告辞甄应嘉离开了。 在他看来,甄家虽然有太上皇荣宠,但太上皇毕竟已经是太上皇了,甄家还真不一定是陈家的对手。 鲁先生说过:流水的皇朝,铁打的世家。 ps:感谢云澈人生理想、第九代汉语字典、墟蝶、余十三_染千和极冰傲雪几位书友的推荐票支持! 第44章 甄家摊上事儿了 陈颍提前就告知过竹砚,甄应嘉必定会派人尾随,试图找到假冒之人,让他带着甄家的人兜圈子,好让那个人顺利脱身离开金陵。 竹砚带着众护卫离开废弃庄子后,径直前往陈家在金陵的一处宅院清理整顿,毕竟大冬日的,身上一层臭烘烘的河水淤泥,很是难受。 “爷设计的这个暖身贴还真是好用,要不然真让我浑身湿透去那姓甄的演戏,怕是话都说不利索。” 竹砚脱下身上满是淤泥的外衣,从里面的防水衣内层取出几个薄薄的方形方形小布包。就是陈颍仿照后世暖宝宝做出来的,竹砚口中的暖身贴。 其他几个“湿身”的护卫也跟竹砚一般脱掉外衣,取出暖宝宝。 “竹砚管事的演技也是炉火纯青,那甄应嘉和章谦完全没看出来是演的。” “都是爷智计无双,猜透了人心,按爷的说法,我这是本色出演,还有这么多准备,要是搞砸了岂不是连爷吐槽的那什么流量小鲜肉都不如。 爷说过,那些真正值得尊敬的艺人都是老戏骨,演戏都是实打实的来,不像我们还做了诸多准备。” 竹砚虽不知道小鲜肉是什么肉,但他吃过虾肉,又鲜又肥美,或许就是这个罢…… 咳,扯歪了。竹砚知道陈颍从不会瞧不起他们这些身份低贱的人,不论是奴仆还是戏子。 --------------------------------- 金陵城,听风阁金陵分部。 今日座无虚席,还有很多人站着,成群低声谈论着。 谈论些什么呢,几乎全都有甄家,扬州,白莲教,名单这些关键词。 “张兄,你说这甄家突然在听风阁刊登这样一份名单出来,是何用意?” “为兄也是摸不着头脑,前段时间甄家还和听风阁打擂,或许还是因为这个罢,甄家想证明一下自己和白莲教没有关系。” “这甄家手里有白莲教搜集的官员名单,不是更加惹人怀疑了吗?” “贤弟有所不知,据说这名单是扬州知府汪仁同汪大人交给甄家的,甄家将之公诸于众,便是想自证清白,不管以前有没有勾连,这次甄家和白莲教是结下仇了。” “要是这么说,那甄家可不管是和白莲教结仇了,甄家这是摊上事儿了啊。” …… “老王,你说今儿个咋就这么多人?” “好像是甄家在听风阁爆出了好大一件事,引了这许多人来围观。” “连个座位都没有,站也只能站在角落里,倒不如回家抱着老婆睡觉,走了走了,老王你慢慢看罢。” “李老弟,弟妹这几天不是到了日子,身体不舒服吗,你还回去个屁啊,哈哈哈。” “是啊,我都给整忘了,我家那个正是这几天时间来月信。 不对啊,老王你是怎么知道的?” “。。。。。。” …… 甄应嘉在废弃庄子里被竹砚气到失言暴露了自己伏杀陈颍的事,章谦太极推手劝他们私下调解,不宜闹大。 待竹砚与章谦都离开后,已是丑时末了。 甄应嘉索性在外歇息,等到第二日未时中方回到甄家。 早早地有小厮守在门口,见到甄应嘉的马车连忙上面禀告。 “老爷,老太太让奴才守着,等老爷回来,便叫老爷立马去一趟瑞萱堂。” 甄应嘉虽然疑惑母亲急着寻自己干嘛,但还是连忙往瑞萱堂赶去。 瑞萱堂内,甄家老太太卧在铺了大红绸缎面厚棉被的榻上,闭眼拧着眉头,有丫鬟跪坐在一旁给她按揉着太阳穴。 “老爷还没回来吗?”甄老太太闭着眼问道。 给她按头的丫鬟回道哦啊:“已经打发了人去府门外候着了,老爷一回来肯定立马就来见老太太了。” “宝玉下学了吗,怎的还不见来给我请安?” “老太太哟,宝二爷今儿个跟着太太去庙里进香了,说是要给您祈福保佑您长命百岁呢。” 甄老太太听了笑的合不拢嘴儿,“看罢,都道我最心疼宝玉,可见是有缘由的,这些孩子里就属宝玉最孝顺。” 丫鬟附和着赞道:“可不是吗,都说宝二爷是个好的,对老太太和太太孝顺,对姑娘们也上心。” 甄老太太道:“去叫姑娘们来,陪我这老婆子乐呵乐呵。” 丫鬟领命去了。 甄应嘉来到瑞萱堂,见着母亲在榻上闭目养神。 “儿回来了,给母亲请安。” 甄老太太睁开眼看了看堂下的甄应嘉,依然沉默着。 甄应嘉觉着有些不对劲,试探问道: “老太太急忙唤儿子来,不知是有何要紧的事?” 甄老太太怒道:“意思是没有要紧的事我还见不得你了?” 甄应嘉慌忙解释道:“儿子断不敢如此,母亲说这话岂不是置儿子于不孝之地。” “我问你,你昨天急急忙忙出去忙什么大事去了,今天好多老亲上门跟我哭诉,说什么如今甄家势大,连老亲故旧一发儿看不上了,就差指着我的鼻子说甄家是白眼儿狼了。” 甄应嘉一头雾水,自己昨天不是去处理跟陈家的事情吗,难道自家这些老亲还和陈家有什么干系? “母亲可知他们说的究竟是什么事,难不成他们是来为陈家抱不平的?” 甄老太太怒道哦啊:“什么陈家新家的,人家说你如今不把他们当回事儿,为了撇清自己和白莲教的关系,把老亲们的底儿都给掀了。 你说说你昨天到底干了什么?” 甄应嘉忙道:“母亲先别生气,儿子如今也是一头雾水,让我先去查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必定给母亲一个交代。” 甄老太太揉着眉心叹道:“给我什么交代,要交代的是今早上门的那些人。 也是奇了,你是做了多少没良心的事,这会儿居然还不知道为了那件得罪了人,趁早弄清楚了,给人一个交代。 做老子的还没自家儿子孝顺懂事,我就指着宝玉让我欢喜欢喜了。” 甄应嘉召来管家来福,黑着脸吩咐让他去查查那些老今早搅扰老太太的内眷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登门。 来福领命而去,转眼就回来了。 甄应嘉骂道:“你个老乌龟,磨磨唧唧的,不是让你赶快去查吗,怎地又跑来这儿了?” 来福委屈地低着头道:“老爷,我刚一出去就遇到颢哥儿在二门外,闹着有急事要见老爷,偏守门的婆子说是太太的命令不许颢哥儿进内宅。 我见颢哥儿确实神色焦急,许是真有什么急事,便进来和老爷说一声。” 甄应嘉怒道:“他能有什么急事,还能急的过老亲要和甄家翻脸不成,让他滚进来说。” “是。” 来福心里怨恨甄颢,要不是甄颢死活拽着不让他走,他怕耽误了老爷的事,又见甄颢是真的焦急,才进来通报,结果被甄应嘉发了一通火。 守二门的婆子听了来福传达的话,终于放甄颢入内。脸色却满是讥讽之色。 对于这些甄颢全都暗暗记在心间,他不过是一介不受待见的庶子,府上下人叫他颢哥儿,叫比他小的宝玉二爷,他连排行都论不上。 这些屈辱怨恨靠他自己这辈子都没法奉还,但好在他是有机遇的,他的遭遇入了陈家的眼。 只要他完成任务,这些瞧不起他的人…… 甄颢急匆匆地进去,伏地叩首向甄老太太和甄应嘉请安。 “请祖母安,请父亲安。” 甄应嘉不耐烦地道:“起来,你有什么事情赶快说,要是敢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消遣我,搅扰老太太清静,有你的好果子吃。” 甄颢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怨恨,颤声道: “父亲,确是天大的事情,否则儿子再不敢扰了老祖宗的清静。 本来儿子是在父亲书房外等着父亲回来的,听闻父亲直接来老祖宗这里请安,我便追了过来。” “那你便说说看罢,究竟是什么事情?” 甄颢道:“昨日我本来想求父亲同意我经商贩茶之事,不料父亲有急事外出了,我在客厅外遇到了汪大人。 我想着扬州有诸多好茶,便请汪大人去我院里喝茶,想求汪大人帮我和扬州的茶商搭上线。” 甄应嘉勃然大怒,喝止道:“你说的大事就是你经商贩茶的事?” 甄颢忙道:“不是的,父亲,我要说的事和汪大人有关。” “那你就说重点,别扯你那什么茶叶的事情。” 甄颢颔首道:“汪大人说本来是有样东西要交给父亲的,但是父亲急忙出门了,他恰好遇上我,又赞赏我的茶道,就把东西托付给我,让我尽快转交给父亲。” 甄应嘉问道:“汪仁同要给我什么东西?在哪儿呢?” 甄颢回道:“汪大人当时给我了一本册子,说事关重大,十分紧急,一定要我尽快交给父亲您。 可是父亲因急事出门,我寻不到。便想交给老祖宗定夺,结果任儿子说破嘴皮,守门的只说奉了母亲的令,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许我进内宅。 儿子又不敢轻易将那册子交给下面的人,便去寻了颏二哥,求他带进来让老祖宗定夺。” 看见甄应嘉目光看向自己,甄老太太发话道:“昨儿个一整天颏儿都没来给我这老婆子求安慰,晚间时我还纳闷呢。” 想到那个荒唐纨绔的侄儿,甄应嘉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45章 甄颏之死 甄应嘉心底猛然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不等他细思,甄颢又道:“昨日我将那汪大人给的册子托给颏二哥,一再强调让他赶快呈给老祖宗拿主意。 谁知一直不见老祖宗派人出去,父亲又迟迟不归。今日一早我便去问颏二哥,谁知他根本就没知会老祖宗,还与我说那册子他已经妥善处理了,等父亲回来他还要给我请一份功。 我感觉不妙,又见不着老祖宗,就一直等着父亲回来,请父亲拿主意。” 甄应嘉隐隐觉得那些老亲上门质问和这册子有关,想到甄颏擅作主张,他就火冒三丈。 “这个孽畜,什么好球攘的。 你先说说那册子里到底是什么内容?” 甄颢脸色为难地道:“汪大人说那册子是极紧要的东西,要尽快交给父亲定夺,儿子不敢擅自偷看,不知道里面内容是什么。” 甄应嘉气得三尸神暴跳,骂道:“废物点心,什么事都办不好。 带路,去找那个畜生问清楚册子何在。” 甄应嘉说着就起身要去找甄颏索要册子,甄颢连忙拦住。 “父亲,还是派人去叫颏二哥过来罢。” “让开!” 甄应嘉瞪了甄颢一眼,直接抬手推开甄颢出了瑞萱堂。 “老祖宗,我跟过去看看,您安心等消息。” 甄颢向甄老太太知会一声,也不在乎甄老太太压根不搭理自己,匆匆出门跟上甄应嘉。 甄应嘉怒气冲冲往甄颏的院子而去一路上,丫鬟婆子见到甄应嘉这幅面色都是噤若寒蝉,小心翼翼的生怕被当成出气筒。 待甄应嘉到了甄颏的院子,外边的小厮也被甄应嘉的模样吓住了,连通报老爷来了都忘了。 甄应嘉径直入内,便听见里面有嬉笑顽闹的声音。 “香桃儿,你就让爷亲香亲香罢,爷可是喜欢你好久了。” “颏二爷,你快放手,要是被人看见了奴婢就没法活了。” “哼,你就是瞧不起我是不是,怎么甄頫上手的时候你不拒绝,我就不行。 告诉你,甄頫已经死了,如今爷又做下好一番大事,二叔必定会重用于我,到时候你求我亲香我还嫌你是二手货呢。” “二爷,不知你做了什么大事?” “这是你该打听的吗? 告诉你,爷可是一举解决了二叔头疼许久的大麻烦,这回二叔必定能看到我的能为。” “二爷,你别动手动脚的,奴婢是奉太太之命来送新年衣裳的,还要赶快回去复命呢,二爷你先放过我,下次就让你如愿。” “那你得先让我亲一口……” 甄应嘉听的怒不可遏,直接冲进门去,将甄颏和香桃一人一巴掌扇倒在地。 “好畜生,你干的好事?” 看着衣衫凌乱的二人,甄应嘉如同吃了苍蝇一般,刚才他们还提到已死的甄頫。这“淫辱母婢”是大家族的一大忌讳,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干了,如今这侄儿也要干。 “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打死喂狗!” 爬起身的香桃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道: “老爷饶了奴婢罢,奴婢只是一个丫鬟,主子要用强,奴婢如何反抗的了,求老爷开恩。” 对于香桃“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儿,甄应嘉愈看愈觉得她是个骚货狐媚子,心头火起。 “来福,你死了吗,带人来拖了这贱婢出去当众打死,她家里的娘老子、兄弟姐妹全发落到最北边的庄子上种地。” 甄颢在房门外面听的心里爽快不已,面色的喜色都有些压制不住,忙低下头以免被管家来福看到。 本来他阻止甄应嘉亲自来找甄颏,是想让甄颏到瑞萱堂,当着老太太的面被揭露蠢事。 让老太太看看她宠爱的嫡孙儿是何等愚蠢荒唐,打一打老太太的脸。 本来他没拦住甄应嘉还有些遗憾,谁知现在居然撞上这么大一个惊喜。 只能说甄颏自己作死,不去算计他他都能把自己搞的一团糟。 屋外的甄颢低着头心中狂喜,来福低着头神色有些悲戚。 屋里甄应嘉满面怒容,香桃脸颊红肿,眼泪和嘴角渗出的血混在一起流到脖颈,十分狼狈。而甄颏弯腰站着捂着红肿的脸颊,一脸懵然。 香桃见甄应嘉怒气不减反增,只得将希望寄托在甄颏身上。 “颏二爷,你救救奴婢啊,你不是说为老爷立了大功吗,你快帮奴婢求求老爷,饶过奴婢一家性命罢。” 被甄应嘉进来就一巴掌给打懵了的甄颏听了香桃的话也反应了过来。 “对对对,二叔,我这次可是替二叔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怎地二叔不赏赐我,还因为一个丫鬟打我?” 甄应嘉一听更是来气,怒骂道: “好球攘的,你还有脸说你做的大事,颢儿托你交给老太太的册子呢,你为何不去交了给老太太。” 甄颏一听心里也是起火,原来是甄颢去告了自己刁状。 “二叔,这毕竟是外面的事,不好拿去扰了老太太清静。 而且老太太如何会处理这些事情,到时候反而耽误了好时机。” 甄应嘉不想听他扯这些,只想赶快见到册子,搞清楚其中到底是什么值得十万火急的内容。 “那册子呢,快给我拿来,里面究竟记了什么内容?” “二叔,册子此时应该在来顺手里,册子是汪大人从白莲教的密室里抄出来的,上面记着扬州大大小小所以有官员的详细信息,连何时受了何等贿赂都记载的详细无比。 我让来顺儿找人秘密地撰抄了一份投稿到听风阁,曝出白莲教的这份名单,这样一来世人就都知道我们甄家与白莲教没有干系了。 那些污水谣言也就全都破解了。 可笑的是那听风阁还想要拿走册子原本,我自然不会给他,只给了他们一份抄写的。” 甄应嘉只觉那一瞬间自己被雷劈了,浑身发麻无力,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被带人进来拿香桃的管家来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脸色惨白的甄应嘉抬手指着甄颏,不住的颤抖着。 “你这个孽畜,蠢笨如猪,居然还自作聪明,你知不知道这册子从我甄家手里公诸于众,那些官员背后的人都要恨上我甄家。 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让你随你那好色老子一块儿死了干净。” 甄颢,来福和一众小厮都赶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甄颏此时已是呆立当场,然后又是哭又是笑,好像痴傻了一般。 自己一心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业让二叔认可自己,未来将甄家交付给自己,如今做下的“大事”却是害了甄家? 原来自己一直敬仰濡慕,在自己没了父亲后养育教诲自己,疼爱自己甚至超过了甄颢这个亲儿子的二叔,是害死自己父亲的凶手。 甄颏涕泗横流,癫狂大笑,然后晕了过去,一头栽倒在地上。 甄应嘉盛怒之下说出了阴私隐秘之事,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 “今天这里的事和说过的话,要是谁敢传出去半句,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嚼舌根之前先想想家里的人,想想自己的脑袋。” 来福和一并小厮一个个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怕被愤怒的甄应嘉盯上。 就连自知必死无疑的香桃都静悄悄地将头叩在地上,喘气都不敢大声。 她知道自己是没救了,可家里人去了北边庄子虽是苦熬,至少还能活着,要是自己再惹怒眼前这位爷,天知道会不会再牵累家里的娘老子和幼弟。 【悔不该,丫鬟的命却怀了一颗想当主子的心】 甄颢也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不过他可不是害怕甄应嘉迁怒于他。 自己将册子交给了甄颏,这事不管是不是他的错,他都逃不了迁怒责罚。 甄颢低着头一直在回味甄应嘉方才骂甄颏的那句“好色老子”,他总觉得这事和自己生母的死有关,和自己在府里一直不被待见有关。 他打算寻机会让陈家和他联络的人将此事禀报给主上,或许是个针对甄家的打击点。 顺便求主上帮他查一查当年的事究竟有什么隐秘。在甄府里受了这么多年的冷待和屈辱,他总得明白缘由是什么。 就在甄家投稿听风阁,曝光白莲教搜集的扬州官员名单以自证清白,引起轩然大波的第二天,甄家又爆出了一件让人惊掉眼球的事。 甄家对外宣称:先大老爷的遗子甄颏受了奸人教唆,私下偷偷地将那份名单在听风阁公布了出来。 事后甄颏得知自己中了奸人的圈套,害了甄家和许多世交老亲,羞愤自尽了。 甄应嘉广发请帖邀请有头脸的人家来参加他嫡亲侄儿甄颏的葬礼。 三日后,甄颏的头七都没过,甄应嘉便匆匆为他举办葬礼,一切从简。 许多人家纷纷应邀前往。 若有心仔细了解之后,便会发现:除了少数想要巴结讨好甄家的小家族外,有份量的俱是和那份名单上的官员有牵连的人家。 这些人上门一是为了确认甄颏的死,二是来和甄应嘉商谈对此事的补偿。 待甄颏下葬后,甄应嘉在其坟前下令将来顺儿等一干“奸奴”犬决。并拿出听风阁收买来顺儿的金银当众质问陈家为何行如此恶毒手段。 第46章 汪仁同的有苦难言 难道此事真的是陈家背后谋划的? 在场的诸多宾客纷纷低声谈论起来。 若真的是陈家为了报复甄家就连他们也算计了进去,那未免也太丧心病狂了。 然而事实就是陈颍想着这些册子里有详细记载的官员早晚逃不过顺治帝清算,自己拿来坑一波甄家,只不过是让其提前暴露出来,让顺治帝不得不提前动手。 林如海和汪仁同也在受邀宾客之列,其他宾客大多是名单上官员的幕后之人,只林如海一身清廉,册子里只记录了他是太上皇钦点的巡盐御史,和荣国府贾家结亲,并无污点。 汪仁同虽然贪了不少,但他当初就是甄家和盐商扶起来的,自然没什么幕后之人需要甄家赔偿。 二人前来只是想看看甄应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时二人遇上,正在人群角落里低声交谈。 “林大人,由你保管的那本册子缘何会到了甄家手里?还是以我的名义,林大人当真好手段啊。” 汪仁同如同吃了苦胆,面色哀愁痛苦地责问林如海。 自从得知甄家在听风阁曝出了一份官员信息名单,他就觉得不妙,当他看到附加的文章里提到册子是他送去甄家的,他更是整个人都麻了。 他明白自己又进了圈套,林如海和陈家一起为甄家设的圈套。 他知道就算自己出来辩解也没用,甄家压根不会相信。 册子的事除了自己和林如海知道,就只剩密折里提到过,而且密折里也并没有上表自己和林如海分别保管了一本册子,甄家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当时查抄李家的是自己,林如海是闻讯而来,所有人肯定都以为从密室里抄没的东西在自己手里。 更何况他前脚刚去了甄家,甄家后脚就曝出名单,岂能不认为他就是去甄家送册子的。 仔细想想,当时甄应嘉突然离去处理急事,怕也是对方计划里的一环,还有那个热情地请自己喝茶的甄颢,应该也是陈家的人。当真是防不胜防,着实恐怖。 要不要提醒一下甄应嘉? 汪仁同刚一想到这个问题就直接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现在肯定是不可能与甄家和解了,等甄应嘉腾出手来,必然会找他算账。 那他为什么要帮甄家拔掉甄颢这个暗藏的钉子,就留着陈家对付甄家用,最后多让甄家焦头烂额一些时日。 林如海故作一脸惊奇地道:“汪大人所言的册子是何物,林某着实不知什么时候同汪大人一起保管过什么册子。 还请汪大人莫要凭空污蔑林某的清白。” 汪仁同料到了林如海必会咬死不认的,这黑锅他是甩不掉的,苦笑一声道: “罢了,官场尔虞我诈乃是常事,是汪某技不如人,才连番被玩弄于鼓掌之中,我认了。 只不过汪某想提醒林大人一句,与虎谋皮,终遭虎噬。还是不要得意的太早罢。” 林如海听后,点了点头笑道:“要是别人同我这般说,我是再不相信的,不过汪大人说这话我绝对是深信不疑,毕竟这是汪大人血淋淋地切身经历过才有的感悟。” 汪仁同被林如海一番话噎的够呛,这不就是再说他和甄家吗。 不过事实如此,他也没甚好反驳的。陈家不过是因为他是靠甄家的势上位的,所以才算计自己和甄家离心内斗。 而甄家现在最恨的人里,他怕是要排进前三。甄頫死在扬州,甄家卷入白莲教的事情中都与他有关,甄颏的死,册子的事情又与他有关。 哪怕他什么都没做过,只是被冤枉的,甄应嘉也不会信。 猛咳了几下掩饰尴尬,汪仁同问道: “这听风阁收买甄颏的长随来顺儿,留下了痕迹,现在被甄应嘉这样抖了出来,恶意引导,在场众位宾客怕是都会先入为主,觉得是陈家在幕后操控一切。” 林如海抚须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在场哪个都不是傻子。” 汪仁同所说的“先入为主”,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很致命。 但林如海觉得,听风阁这么多年来维持的公平公正更能让人“先入为主”。 林如海虽然也很疑惑,陈颍为何会留下这样的粗糙漏洞,被甄应嘉抓住。很大可能是陈颍故意而为,可笑甄应嘉还在此玩弄小心机。 想想陈颍那谨慎的行事风格,环环相扣让人防不胜防的计谋。若是自己和甄应嘉异位而处,怕也是毫无胜算。 【这小子真是个妖孽】 赵旭要是知道林如海的内心感慨,必然会说:岂不闻“妖孽出,王朝替”,吾儿就是来颠覆这夏朝李贼的江山的。 吾儿有大帝之资,敢教日月换新天! --------------------------------- 颍川,陈府。 在甄颏下葬后的第三日,竹砚也回到了颍川,离开金陵前他和底下的护卫故布迷阵,领着甄家的眼线四处兜圈子。 直到那位擅长化妆易容、模仿声音的高手“阿朱”成功离开金陵之后,他才带着一众护卫回返颍川。 竹砚很是佩服“阿朱”这样的奇人,一身易容化妆之术让人难辨真假,再加上能把声音模仿的惟妙惟肖。 以假乱真,神乎其技。 最叫竹砚羡慕的是,“阿朱”这名字还是陈颍亲自改的。 说是“阿朱”这名字很符合他这一身出神入化的易容术,竹砚也不懂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不过爷的事他不懂的多了,唯境界不够罢了。 “爷,你这番谋划简直神了,绝大部分都和爷的计划一模一样,连甄家那些人的应对都料的准准的。仿佛他们在拿着爷写好的剧本演戏一般。” 面对竹砚的激动和对自己的吹捧,陈颍淡然一笑。 “别拍马屁了,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咱们事先调查到了诸多资料,加以分析,了解了那些人的心性和习惯,。 如此准备之下,料到他们的反应又有何难。 此番可有没有出现什么变故?” 竹砚回道:“爷,大的变故没有,小的倒是有三件。 第一个便是那个吴熊,本来只是留下他举证甄应嘉灭口一众水匪的事实,谁知他憨笨粗鄙将甄应嘉起了个半死,否则我一个人还真不一定能把甄应嘉气到口不择言,自己漏了话柄。” 说完竹砚还模仿了一下吴熊当时的神态和说的令人发笑的粗鄙之言。 陈颍笑道:“这倒算是一个意外之喜,还有什么?” 竹砚神秘兮兮地笑道:“甄家那位甄颢上报说甄应嘉被甄颏气得失言,不小心说出了当年甄颏的父亲甄家大老爷的死与他有关。” 陈颍不屑的笑道:“这甄应嘉还真是个自曝小卡车啊。 很多豪门大族里,一个个争权夺利,眼里哪儿还有什么亲情可言,有这等阴私事再正常不过了,且先记下,加以调查,说不定以后可以用来攻讦甄应嘉。 那甄颢此次任务完成的非常好,该给的奖赏一定不能少了,甄家待他不仁,他心里有怨恨,咱们就施些恩惠,他便能成为咱们手中一把随时能砍向甄家的刀。 他主动上报这件事,应该是有所祈求罢?” 竹砚嘿嘿一笑,“爷料得再没错了,那小子怀疑他生母的死与此事有关,想请爷帮他调查一下当年之事,他也好明白这些年在甄家受了这么多屈辱是因为什么。” “此事可以答应,派人去查证之后,把能告诉他的部分都告诉他。 甄颢这样的人,因为成长环境的影响,心眼极小,若是不帮他,他必会觉得我们只不过将他当做棋子,今后就不会再一心一意做事。 但他这人又很容易满足,有些帮助恩惠他会记挂感激,对咱们有归属感。 第三个变故是什么?” “爷,这第三个也不算是变故,是我自己的猜测。 爷算准了那汪仁同会去甄家请罪,做一番表面功夫,并加以利用,将册子送到了甄家手中,实在是一举多得的妙计。” 陈颍笑骂道:“德行,别拍马屁,有话就赶快说。” 竹砚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就是小的觉得,那汪仁同被也算计了,要是他跑去找甄家解释,那甄颢岂不是就危险了,爷怎地没有提前防备这一手。” 陈颍笑道:“你能思考这些,不再是一味莽撞暴躁地吵着冲上去,看来进步很大嘛。 汪仁同与甄家已经是离心离德,互相走到了对立面,就算汪仁同愿意与甄家和解,甄家也容不下他了。 以汪仁同的性格,断然不会以德报怨,去提醒甄家小心甄颢是咱们的暗子,他巴不得我们继续让甄家倒霉,好腾不出手去与他算账。 若果真汪仁同失了心智,要揭破此事,那咱们防也没用,只能待事情发生后将甄颢救出来。” “原来如此,爷真是将人心看的通透。”竹砚由衷地感叹道。 陈颍想到自己前世出于兴趣学了三年心理学,研究了不少案例,做过不少性格分析。 无他,唯手熟尔。 ps:实在是很抱歉,中午忘记设定时发布了,去自习室复习没带手机,现在才发现。 第47章 早朝,雪灾,蜂窝煤 京都,紫宸殿,早朝。 顺治帝李埑龙袍着身,坐着高高在上的龙椅,心情却不怎么好。 “诸爱卿,有什么事情便启奏罢。” “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顺治帝抬眼一看,是兵部尚书顾荣。 “爱卿请讲。” “皇上,今岁大雪,西北草原南下打草谷被我大夏边军伏击,没有掠夺到足够过冬的粮草,西北边关请求明年开春主动出击,兵进准噶尔,请皇上裁夺。” 顺治帝正欲开口赞同,礼部尚书并数位御史纷纷反驳。 “皇上,此事不可,我华夏乃礼仪之邦,岂可趁人之危,妄动刀兵。有失我夏朝大国体统,令周遭小国轻视。” 户部尚书也出列道:“皇上,今岁大雪,北地受灾严重,朝廷赈灾用银无数,户部拿不出银钱打仗了。” 顺治帝只得无奈压下开疆拓土的野望,开口道: “此事容后再议,眼下还是以赈灾为主。” “皇上,臣有事请奏。”工部尚书方彦华持笏出列,躬身启奏。 顺治帝抬手示意他起身,“爱卿请讲。” “启禀皇上,今岁冬北地大多地方都遭了雪灾,许多屋舍被大雪压倒,百姓流离失所,饥寒交迫,朝廷虽建造了许多屋舍收容难民,但冬日苦寒,还是有不少难民冻伤冻死。 臣听闻南省有一云字号商号,制了一种铁炉,可于室内燃石炭取暖而不使人中毒。 石炭烟毒经烟囱于房顶排出,还能使屋顶积雪融化,避免压塌房屋。” 顺治帝一听云字号,便想起近日来看的诸多颍川陈氏的资料里就有云字号的介绍,心下暗自留意,面上露出惊喜之色道: “哦,竟有这等奇物,实在便利。 朕批银三十万两,爱卿尽快与这云字号协商采买,赈灾事急,片刻耽误不得。” 方彦华拱手道:“启禀皇上,这云字号虽在南省规模庞大,但于北地还是无甚根基,向云字号采买对灾情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顺治帝道:“方爱卿,工部能否仿造出来那铁炉?” “回皇上,那铁炉臣也看过,结构不算复杂,工部可以仿制。关键不在这炉子,而在炉子烧的石墨。” 顺治帝皱了皱眉,有些不满道:“既然那铁炉工部能仿制,便尽快制出来用于赈灾啊,又与石炭何干?” “皇上有所不知,这铁炉一般的柴薪木炭根本经不住它烧,炉子虽然易制,可柴薪木炭的成本太高。 只能烧石炭,可因为这炉子出现,石炭的价钱也是一直增高。 不论是烧柴薪木炭,还是烧石炭,寻常百姓家都负担不起。” 顺治帝道:“原来如此,不知方爱卿可有良策?” 方彦华回到:“云字号有一方子可以将石炭制成蜂窝煤,他们管石炭叫煤炭。 经臣试用,这蜂窝煤敞开了风烧,一块也能烧近一个时辰,夜间关闭炉子上的风口,只一二块蜂窝煤便能保证室内一夜不寒。 只可惜没有秘方,工部制不出来,是臣无能,愧对皇上啊。” 顺治帝宽慰道:“爱卿何出此言,爱卿能关心灾情,并为受灾百姓找到这铁炉和蜂窝煤,还亲身试用,朕心甚慰。 至于这蜂窝煤,爱卿之意可是要让这云字号献出来?” 方彦华大义凛然道:“臣谢皇上体谅。 臣的确是想请皇上下令,让云字号献上制作蜂窝煤的秘方,为赈灾出一份力,让北地灾民能安然度过寒冬。” “皇上不可啊,此举实乃与民争利,若是下令强取了云字号的方子,世人会如何言说朝廷,会如何看待皇上?” “皇上,与民争利,此举断不可为,若是开了头,下面官员纷纷效仿,打着为国朝计的旗号强征商户匠人们赖以生存的秘方秘技,必然会引发动荡的。” 殿上有一些颍川陈氏培养出来的官员,纷纷出列反对。其中几个言官御史更是言辞激烈,恨不能上前指着方彦华的鼻子骂。 不少世家出身的官员也一齐反对。 世家大多都有自己的赚钱营生,自然不愿意看到朝廷征用民间秘方的事情发生。 方彦华怒道:“尔等戚戚小人也,只不过是让云字号献上方子让工部制出蜂窝煤用来赈灾,这是大义所在。 而且又没禁止云字号经营蜂窝煤生意,有何不可为?” “此事难道只是蜂窝煤一事吗,若是朝廷开此先例,今后商户匠人必然深受地方官员迫害,许多秘方秘技是他们祖宗传下来赖以活命的根,方大人要掘他们的根,让他们活不下去,岂不是在逼他们行乱事。 方大人身为工部尚书,难道不懂这个道理?莫不是别有用心。 皇上,此獠之提议乃是祸国之举,不得不防啊。” 方彦华气得脸都青了,他不过是想借赈灾之由,征了云字号的蜂窝煤方子,用来经营谋利。居然被这起子御史骂成祸国之獠。 顺治帝看着争吵不下的两方,紧皱着眉头,喝止道: “够了,朝堂之上如此喧哗争吵,仪态尽失,成何体统。 方爱卿此计确实有些不妥,难保下面的官员不会以此为由,强取百姓的方子谋利。” 内阁首辅何昭何绶良站出来道: “皇上息怒,方大人此计虽不周全,但亦有可取之处,只需派人前去与那云字号的东家晓之以理,再许以厚赏,相信云字号会献出方子相助朝廷赈灾的。” 何昭面上带着温和笑意看着方彦华,眼里却满是冷意。 这方彦华被利益冲昏了头脑,敢在紫宸殿上以公谋私,还犯了大忌讳。 若不是他是自己一系的人,何昭真想治他一个包藏祸心之罪。 顺治帝道:“何爱卿此言有理,首辅的格局就是不同于常人。 此事便交给方爱卿去办罢。 方爱卿,务必要好生与那云字号的东家协商,莫要以势压人,威逼强取。 待那云字号献上了蜂窝煤方子,解决了赈灾难题,朕亲自写一幅‘国之义商’的匾作为赏赐。” “臣领旨,谢皇上隆恩。 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托,尽快将那蜂窝煤方子取回来制煤赈灾。” 顺治帝点了点头道:“朕相信方爱卿能做好此事。 诸位爱卿还是事情要奏吗?” 殿内无人出列上奏,顺治帝看了戴权一眼。 戴权会意,高声唱道:“退朝!” …… 自汪、林二人的密折呈到御前后,皇家密探便不停地八百里加急将南省的情况报回京都。 皇宫,文德殿内,顺治帝李埑放下手中南边送来的密报,揉了揉眉心。 一旁的太监戴权端上来一个瓷盅,低眉顺眼地道: “主子爷,您已经批了快三个时辰奏折了,还是歇歇罢。 这是御膳房刚送来的燕窝粥,您看是不是用一点儿。” “还是你这奴才得用啊,那起子做官的只想着捞钱,一个个尸位素餐,不干实事。 最可恨的是,他们自觉是父皇的臣子,结党营私,不把朕放在眼里。早晚朕要扒了他们那层皮,抄家砍头。” “主子爷,到时候奴才一定亲自上阵,抄他们的家。这会儿主子爷还是先吃些东西罢。” 李埑确实也觉着饿了,拿起瓷盅掀开盖子,试了试,温度正宜,便吃了一盅。 戴权接过瓷盅放在一边,又奉上茶盏伺候李埑净口。 “戴权,摆驾凤藻宫,朕去看看皇后,晚膳也在皇后那里用。” “诺。” …… “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不必多礼,朕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同你谈谈心。” 李埑抬手示意她免礼,在凤榻上坐下。 孙皇后隔着小几坐在另一侧,凤眸扫了眼顺治帝的面色,开口道: “皇上可是有烦心事,要是方便就说与妾身,总好过憋在心里。” 看着风姿绰约仪态端庄的孙皇后,李埑心里熨贴不少。拉起孙皇后一只手,感慨道: “还是朕的皇后懂朕啊。朕就是想来找你聊聊,最近朝堂上诸事不顺,朕心里烦闷的很呐。” 李埑不在乎什么后宫不得干政之说,想当初,他别说登上这九五至尊,就是在皇位的争夺漩涡中自保都难。 是自己当时的王妃,如今的皇后不离不弃,还为自己出了不少妙计,这才一步步艰难地走到了今日。 所以每当他在朝堂上有了难解之事,总爱来凤藻宫与皇后聊聊,说不定聪慧贤德的皇后能给他一些好的建议。 “皇上把心里的郁结都说出来罢,臣妾听着呢。” “唉,都是些朝堂上的事情,那些旧朝老官不将朕放在眼里,处处打压排挤刘培范明等人,新政刚开始就举步维艰,不知该如何推行下去啊,朕完全看不到希望。” 李埑叹了口气,将早朝时一些官员的态度说与孙皇后。 “皇上,臣妾觉得此时推行新政,肃整吏治的时机还未到。 不如皇上将刘大人他们外放,暂且隐忍,积蓄实力。让那些猖獗的文臣、武勋在京都争斗。 等那些人没了依仗时,皇上再将刘大人、范大人等召回京来,届时群英荟萃,必能摧枯拉朽地除掉那些腐臣败勋,澄清吏治,实现皇上心中的新政,让社稷黎黍都平安稳定。” 至于孙皇后口中那些旧臣的依仗,两人心照不宣看了眼九华宫的方向。 第48章 先入为主,孙家 甄应嘉在甄颏的葬礼上公然指责听风阁,控诉听风阁收买了甄颏的长随来顺儿,教唆甄颏将册子上的官员信息公布在了听风阁,要听风阁给出一个交代。 参加葬礼的许多人听到后纷纷谈论此事,但数年来听风阁的公平公正是深入人心的,所以几乎没人盲目响应甄应嘉的话,都悄悄地谈论,静待后文。 当天下午,听风阁刊登了一份声明,大致意思就是,听风阁承认确实收买过来顺儿此人,但只是让他留意一下甄家的大事件,从未指使他去教唆甄頫。 同时听风阁也直接表明在很多高门大户都有这样收买下人,目的只是为了其发生大事时听风阁能第一时间了解到。 绝对不会发生指使下人去挑唆主子这种事。 大部分人看到后都表示理解,毕竟听风阁主要做的就是让消息及时汇通,收买一两个下人打探消息无可厚非,毕竟谁家府上的下人里还没有别家的眼线了? 至于说听风阁指使来顺儿教唆甄颏,这种事但凡是明眼人都不会相信的。 听风阁事前根本就不知道那本册子的存在,谈何指使来顺儿挑唆甄颏公布册子内容。 充其量不过是来顺儿自作主张给甄颏出了馊主意,甄颏没脑子信了,做了,然后死了。 事实上,就算甄应嘉抓了听风阁的人严刑审问,也只能得出这么个结论,因为陈家的各处产业势力之间大多是相互独立的。 听风阁的负责人员压根就不知道陈颍给甄家设圈套的事情。 他就是正常的收买各家下人打探消息,来顺儿只是其中之一;甄颏来投稿也是正常给其刊登,虽然内容有些骇人。 但听风阁之前就有过声明,为了公平,关于白莲教的事情,允许甄家投稿自证,一概刊登不加阻拦。 总之,听风阁这番声明一出,大多数人是相信的,私下还得骂上甄颏一句蠢货。 只有那些和甄家利益捆绑死的人,仍跳出来指责谩骂听风阁,但三言两语泛不起一点儿浪花,根本动摇不了听风阁在世人心中公平公正的印象。 正应证了林如海的猜想:甄应嘉想故意诱导众人“先入为主”去怀疑听风阁,然而听风阁的公平公正才是真正的“先入为主”,无法动摇。 --------------------------------- 京都,皇城,凤藻宫内。 顺治帝李埑和孙皇后一同望了眼九华宫方向,心照不宣。 “皇后的建议倒是很妙,可是就怕朕熬不过啊。 将刘培范明等外放出京之后,朕就没什么可用之人了,到时候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何昭那起子旧臣嚣张于朝堂。” 孙皇后道:“皇上,刘大人、范大人等人留在京都,势必会被那些文臣武勋针对打压,毕竟推行新政是在动他们的根基利益,自然会导致他们同仇敌忾。 将刘大人他们暂时外放出去,暂停新政,才能破而后立。 自古文武相轻,京中的文臣武将必定会产生矛盾,皇上再加以平衡之术,让两方水火不容,相互争斗。便能从中寻到机会逐渐削弱他们的势力。” “皇后果然是朕的贤内助,一番话让朕醍醐灌顶。 等翻过年朕就将刘培他们外放出去,让何昭他们留在京里好好打一打擂台。大不了朕再煎熬几年,更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也不怕再熬几年。” 李埑想通了心事,眉头舒展,抚着孙皇后的手开怀大笑。 孙皇后笑到去:“皇上乃是九五至尊,洪福齐天,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说的再没有错。有皇后这样的贤妻,还有铭儿这样孝顺聪颖的皇儿,朕定然是福运无双的。” 孙皇后掩口轻笑,“皇上这话可得让铭儿听听,他要是知道皇上这样夸他,指不定心里有多高兴呢。” 李埑先是欣慰一笑,继而又悲伤一叹道: “铭儿最是聪颖懂事,品性也极佳,上书房的先生没有不夸他的。 只是他性格坚毅虽好,但有些清冷,太难相处。 自仙儿夭折后,便很少见到铭儿笑了,原本开朗活泼的一个孩子,如今变得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连一个玩伴也没有,身边服侍的人也少的可怜。 要是仙儿还在,朕宁可不要这至尊之位,咱们一家四口幸福美满,该多好啊。” 听到李埑提起早夭的女儿,孙皇后脸上闪过一丝不安,转瞬就被脸上的悲痛之色掩盖住。 “仙儿在天之灵,若是知道皇上如此挂念她,必定是极欣慰的。 铭儿一直觉得仙儿是因他而死,心里愧疚煎熬,臣妾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只希望铭儿再大些能想通罢。” 李埑眼里浮现一抹愧疚之色,叹了口气道: “待会儿朕就留在皇后这里用晚膳,把铭儿也接了回来,皇后怕是有近两个月没见到铭儿了,这些时日他在上书房也吃了不少苦。” 孙皇后感动不已,“臣妾替铭儿谢皇上疼爱。” 孙皇后之父本是隆康朝礼部左侍郎。 当时的忠平郡王李埑并不受隆康帝重视,指了礼部左侍郎孙广丰嫡女给他做王妃。 李埑也明白父皇的用意,就是想绝了他争夺皇位的念想。礼部侍郎并没有什么实权,无法帮到自己。 幸运的是王妃是个性情温婉、聪慧多智的人,在他低谷期温柔宽慰,陪着他一起煎熬。还总能给他想出一些妙策,助他度过难关。 孙广丰也是一心一意辅佐于他,忠心耿耿。 甚至最惨烈的时候,孙家一家老小惨遭杀害被用来警告李埑。只有出京办事的孙广丰父子得以活命。 李埑对此怀有愧疚,顺利登基后,感念孙家的付出,封孙广丰为承恩公,其子孙浩也大加赏赐。 这还不够,李埑欲立孙皇后所出的李铭为太子。 李埑这个决定让李铭遭到了嫉恨,被人下毒暗害。最终是李铭同胎的龙凤胎妹妹仙儿误食了用来毒害李铭的甜品,替李铭挡掉了死劫。 虽然下毒之人被李埑赐了白绫,娘家也被满门抄斩,但立李铭为太子之事也就此不了了之。 仙儿夭折后,原本爱笑的李铭变得沉默寡言,冷酷坚韧。孙皇后也事事低调怕再遭人嫉恨,暗中谋害。 但李铭是李埑唯一的嫡子,身份特殊,如今又变得性格孤僻,不好相处。 到了上书房,不但一个玩伴也没有,还处处受那些皇室子孙针对排挤,让孙皇后很是心疼。 晚间,顺治帝李埑派戴权去上书房接了李铭来凤藻宫,一家三人一起用晚膳。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李铭进了凤藻宫,规规矩矩地给二人磕头请安。 “起来罢,到你母后身边坐着,她这两月来时时挂念你在上书房过的好不好,快让你母后好好看看你。” 李铭面无表情地领命去了孙皇后身边坐下。 孙皇后泪眼婆娑的搂着李铭,心疼地道: “我的儿,你受苦了,怎地清减了这许多。” “回母后的话,儿臣在上书房时时苦读,又每日打熬筋骨,瘦一些也是正常的。” “好孩子,你是个懂事的,好好上进读书,别让你父皇失望了。” 听到孙皇后最后这句话,李铭低下头恭敬地接受教诲。眼里却闪烁着复杂的异样神色。 孙皇后命人去御膳房传了菜肴饭食来,三人静静地一起用着晚膳。孙皇后时不时给李埑和李铭布着他们爱吃的菜。 画面看上去宁静美好,温馨祥和。但是三个人却各有心事,暗藏不露。 第49章 李家夜谈 用罢晚膳,服侍的宫女奉上清茶湿帕,李埑三人净口净手后,坐在一块聊家常。 孙皇后拉着李铭的手,问他在上书房的生活,有没有被人欺负等等。 李铭都神色如常规规矩矩地回答。 孙皇后见他这幅模样,心中焦急又无奈,知道他是心里痛苦,还对自己这个做娘的有怨气,原本该活泼贪顽的十岁孩子,才变成如今这样裹了一层冰壳,和谁都保持距离。 闲谈一阵后,李埑见李铭一直是生疏冷漠的客气着,主动打断母子二人的尬聊,岔开话题。 其实对于李铭如今都模样,李埑心里高兴是多过愧疚的。 愧疚的是自己无能保护不了妻儿家小,让李铭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高兴的是李铭这样子完全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冷静理智,坚韧自强,还不会受到感情左右,以后继承大统能少碰很多壁,少吃很多苦头。 李埑将扬州和金陵关于甄家的事情说了一遍,想想甄家的那些事情,不由气愤起来。 “皇后,你说说这甄家是越来越猖狂了,都快把南边当成他甄家的地盘了,眼里完全没有朕这个皇帝。” 孙皇后宽慰道:“皇上何须生气,甄家靠的不过是先奉圣夫人的余荫以及太上皇他老人家念旧情罢了,实则早已腐朽败落,外强中干。 且让他再得意一时,总有将其连根拔除的那一天。” “倒不是朕忍不了他甄家,主要是这甄家实在太蠢,先是那甄应嘉的儿子在扬州要掳劫了颍川陈氏的独苗陈颍,加以羞辱,后有甄应嘉将丧子之仇怪到那陈颍身上,在金陵地界沿河伏杀。 关键是事情败露还被人狠狠摆了一道,如今那份扬州官员的名单公诸于众,完全打乱了朕的布局。” 李埑越想越觉得甄应嘉是个蠢货,本来得了汪仁同和林如海的密折,他打算暗中派人去查证名单上的信息,再以雷霆手段拿下有问题的官员。 “那些世家朕都不愿意轻易招惹去,他就敢下手想绝了人家的独苗,如今事情败露,朕顾着父皇的体面不好处置甄家,又不能不安抚好陈家实在是为难。” “此事皇上只能口头斥责甄家,然后再赏赐安抚陈家,让两家能够私下里自行解决。不然闹到朝堂之上,那些世家的人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埑叹了口气道:“朕也是这般想的,不安抚好陈家是不行的。不说世家不满,就是陈氏那个‘小魔王’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看他在颍川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一个嫉恶如仇睚眦必报之人,如今数次被甄家羞辱迫害,岂会轻易松口。 但是朕又实在不知如何去安抚陈氏子。 颍川陈氏已经三代无人入仕,朕也不知道那陈氏子愿不愿意做官,总不能直接恩封官职与他罢。 那些自诩清流的世家最重视读书做学问,向来对恩封之官嗤之以鼻。 赏赐金银,陈家底蕴深厚,还有云字号日进斗金,根本不缺;赏赐美色,那陈氏子才九岁,更是毫无用处。 朕现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对症下药啊。” 孙皇后轻笑一声道:“皇上岂不是钻了牛角尖,此事重点不在于那陈氏子是否满意皇上的赏赐,而是那些世家能否满意皇上的态度。 不如皇上就赐那陈氏子一柄玉如意,许他一生富贵如意。” 李埑有些迟疑道:“这赏赐会不会太过了些? 而且朕这般赏赐陈家,父皇那边被落了体面必然要找朕的不是。” “向世家略做让步也是为了社稷安稳,太上皇他老人家肯定能体谅皇上的。 至于这赏赐嘛,不但不过,皇上还要让宗室里有份量的人前去行赏,要让那些世家看到皇上的诚意。 要是能得到世家的好感,那可谓是如虎添翼,皇上再想对付何昭等人就无须那么多顾虑了。” 李埑苦笑一声,双目微湿,感慨道:“朕这个皇帝当的窝囊啊,要不然孙家不会惨遭横祸,仙儿也不会……” 孙皇后听了此话已是满面泪容,捂着嘴哽咽哭泣。 “皇上,这都是命数,孙家能为了皇上的大业牺牲,这是孙家的荣幸。 只是可怜我的仙儿,她才不到七岁,都是我这个做娘的不称职,才让她被奸人谋害。” 李铭在一旁听着二人从谈论政事,再到悲伤哭泣,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然而在二人看不到的角度,他眼里也满是悲哀痛苦之色。 李埑收整好情绪,又劝慰好孙皇后。继续道:“如今甄家犯蠢,将那名单公布了出来,朕再想暗中查证徐徐图之是不可能了。 索性就借此机会将扬州的大小官员悉数拿下,停职查办,好好整顿一番吏治。”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若是将扬州那么多官员全部拿下,必然导致朝堂动荡。 而且那林如海担任巡盐御史,才能平衡各方势力,一旦罢免了林如海,盐运就成了无人看守的肥肉,各方争夺之下,盐运必会一片糜烂,皇上三思啊。” 孙皇后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泪痕,连忙阻止顺治帝的疯狂想法。 李埑其实也明白此事不能为之,刚才不过是气话罢了。只是他心里仍旧恨不得扒了那些人的官袍,发配到穷山恶水之地。 尤其是林如海这个太上皇钦点的巡盐御史,完全不顾他这个皇帝,只效忠于太上皇,所缴盐税全都交给了九华宫的太上皇。 可他不但不能收拾林如海,还得尽力保他周全,这让他如何不气愤。 “皇后所言有理,朕方才也不过是气话罢了,这二三年里是动不得林如海的。 不过扬州其他那起子官员,朕断是不会放过的。” 孙皇后劝道:“皇上纵是要收拾他们,也不能以这白莲教的册子为由,毕竟这册子的内容是真是假还未可知。” 李埑自然也明白这点,若是因为那份册子就将那么多官员罢免,势必会遭到强烈反噬。 只能寻了其他把柄,慢慢清理这些人。 虽然其中有一些是刘培范明等人的门生,但是也不能保证他们就是清白没有问题的。 总之,名单上的那些官员,在被查证确实是清白没有问题之前,不可能再得到顺治帝的任用了。 李埑看向李铭,问道:“铭儿,对这些事你如何看?” 对于这个唯一的嫡子,李埑是十分看重的,早早地就让他接触政事,和皇后谈论政事时也常让他在一旁听着,不时考较考较他。 李铭抬起头,恭敬地回话:“儿臣认为甄家目光短浅,愚蠢至极,早晚自取灭亡。 倒是那个陈颍很是有趣,够聪明,也足够狠,冷静周密,是个做大事的人。” 李埑奇道:“你对那陈氏子的评价居然如此之高?或许是他身后长辈指点呢。” 顺治帝和孙皇后都有些惊讶,这个生人勿近沉默寡言的皇儿今日居然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子评价如此之高。 李铭道:“儿臣有种直觉,此人和我是同一类人。 儿臣想去见识一下这个颍川陈氏的‘小魔王’,恳请父皇将安抚陈氏的事情交给儿臣。” 孙皇后心里咯噔一声。 虽然她也很希望皇上能把这个交好陈氏的机会交给李铭,但是不等她委婉提出,李铭就这么直接讨要,实在不智。 “荒唐,这么重要的事情岂是让你借机去见识一个小孩子的?还不快同你父皇认错。 皇上,铭儿还小不懂事,你看在臣妾的面子上别怪他。” 李铭仍是神色淡然地看着李埑,并无认错之意。 李埑倒是自觉了解这个儿子,认为他敢这么坦荡直接地说出来,那自然是真的因为感兴趣想去会会陈颍,而不是心怀野望,想借此机会拉拢世家。 “皇后,别吓着铭儿了,不过就是去颍川一趟赏赐陈氏子,算不得什么大事。 刚好铭儿身份也足够给陈家体面了,就让他出去看看罢。” 李埑转头对李铭叮嘱道:“等明年开春,便让你舅舅带你南下,出去见识见识。 只是在外面要多听舅舅的话,不可恣意妄为,一路上多看多听,少说,到了陈家若是见了那陈颍觉得他名不副实也不要与之冲突。” 李铭躬身一礼道:“儿臣谢父皇隆恩,一定谨记父皇教诲。” 第50章 人选,苏州李家 工部尚书方彦华要征了云字号的蜂窝煤方子制煤赈灾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 坊间四处都有人谈论此事。 “你听说了吗,工部大老爷要拿了云字号的蜂窝煤方子用来赈灾。” “当然听说了,这可是好事啊,云字号的蜂窝煤价钱比木炭便宜,还更耐烧,只可惜数量不多,被那些大人物采购完,咱们根本买不到几块。 要是被朝廷征了拿来赈灾,咱们岂不是就能轻松买到蜂窝煤了。” “说不定朝廷还会发放,毕竟是用来赈灾的。” 旁边一书生讥笑道:“你们俩竟以为这是好事,还真是见识浅薄啊。” 闲谈的两人皱着眉问,“不知这位老爷有何高见?” 书生笑道:“你们真以为朝廷是为了赈灾才要拿云字号的方子?哪为何不从云字号采买,蜂窝煤价钱又不高。 归根结底是朝堂上有人动了贪念,想要夺了云字号的方子自己发财。 你看着罢,不出半年,蜂窝煤必然要价格上涨。” 两人被书生的话唬了一跳。 书生不屑地笑了笑,继续道: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与民争利的口子一开,下面那些官员还不化身豺狼饿虎,到时候那些商铺酒楼医馆甚至匠人,谋生的秘方都得被官府征了去。” 这样的对话一幕幕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上演着,原本对方彦华赞颂的声音瞬间变成了指责谩骂之声。 而坊间议论的对象方彦华已经做着得了蜂窝煤方子财源广进的美梦,乘车南下了。 …… 李埑在垂拱殿召见了何昭为首的数位内阁大学士以及中顺亲王和北静王,商议该派何人为钦差前去扬州处理白莲教一事。 “关于扬州出现白莲教余孽之事,几位爱卿认为该派何人前去查办?” “皇上,臣以为此事可交托与扬州巡盐御史林海,此人乃太上皇钦点,在扬州任职数年,对扬州的大小官员都有一定了解,查证起来也方便。” 有人出来推荐林如海,立马就有人反驳。 “皇上,让林海处理此事不妥,他本身就是扬州的官员,同样被录入了那名册之中,如何能由他去查?” “林海此人牵扯在此事之中,的确不宜由他来查办此事。 包括扬州的所有官员,都牵扯进了这次白莲余孽的事情中,再查证清白之前都不好委以重任,几位爱卿再想想可有其他人选罢。” 李埑心中不满林如海“一臣不事二主”,一心效忠太上皇的做法,自然不愿意对他委以重任,连议都不用议便直接出言否决了。 看了眼殿下那位颇受父皇喜爱的皇弟,李埑问道: “忠顺,你可有什么好的人选推荐吗?” 忠顺亲王有些错愕,这位向来瞧不上他的皇兄会突然问他的意见。 愣了一下后忠顺亲王回道:“皇上,臣弟荒唐惫懒惯了,哪里知道谁能胜任,还是让诸位大学士商议罢。” 李埑道:“无妨,你就说说自己的看法,朕自有判断。” “那臣弟就斗胆说一说。 这清查扬州官员,追剿白莲余孽一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得选一个在南方有根基的人。 臣弟觉得苏州织造李守义是个合适的人选。” 北静王水溶出声道:“皇上,此人不妥。 苏州李家与金陵甄家祖上同为钦差织造,两家多有结姻,是为姻亲之家。 如今甄家牵连白莲教一事,李家自当避嫌才是。” 忠顺亲王觉得被拂了面子,立时便恼了,指着北静王怒道: “避嫌,你娶了甄家大姑娘,不也是甄家姻亲,怎地不避嫌,还在皇上面前指手画脚?” 水溶被忠顺亲王突然的怒喝吓了一跳。不过心里却很是不屑,甄家只认你这个甄老太妃所生的王爷,何曾将我这个“姻亲”放在眼里。 李埑瞪了忠顺亲王一眼,“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喧哗放肆?也不怕叫几位大人笑话。” 何昭几人连忙低头拱手道:“臣不敢。” 李埑又道:“北静王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李守义这个人选暂且保留,几位爱卿想想可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不曾?” “皇上,方大人不是南下去和云字号讨要方子吗,不如就点了方大人为钦差查办此事。” 李埑心中对说话之人颇为不满,这群人结党营私,举荐时只在乎是不是同一派系,都不顾所荐之人是否有能力。 首辅何昭也皱眉看着说话的人,正是内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崔振。 现在他明白为何昨日方彦华会不同他商议就打云字号蜂窝煤的主意,这两人怕是已经结盟,想另起炉灶了。 “此议不妥,方大人此番南下拿到蜂窝煤的方子后便要赶回来制煤赈灾,如何有时间留在扬州清查官员,追剿白莲教。” 李埑赞同道:“何爱卿此言有理,赈灾是头等大事,刻不容缓,还是另选他人前去扬州,让方爱卿专心制煤赈灾之事罢。 不知何爱卿可有好的人选?” 何昭道:“皇上,臣倒是有一个人选,但适才北静王才提到避嫌一事,臣实在不好举荐。” 李埑笑道:“无妨,朕相信何爱卿为人,且先说说是何人罢。” 何昭道:“皇上,臣要举荐的是金陵知府章谦章仲逊,此人在金陵任职数年,不贪不恶,也颇有能为,可担此任。” 这章谦是何昭的门生,在金陵知府的位置上待了好几年了,何昭想着趁此机会将其往上提一提。 李埑的面色逐渐变得凝重,让戴权取了一份奏折拿给殿下诸人传看。 何昭自然是第一个看,看完后神色有些尴尬。 李埑道:“本来朕是打算商议好去扬州的人选和再与诸位商讨此事的。 何爱卿,虽然这章谦有能为,还无贪弊酷烈之恶,但实在太过圆滑,事事以明哲保身为先,怕是当不得此次的担子。” 何昭羞愧地道:“皇上,老臣识人不明,险些误了大事,请皇上责罚。” 李埑忙摆手道:“不至于此,这章谦算是个好的了,只是不适合此次扬州的差事。 想必何爱卿也是觉得此人有他的能为,足以胜任此番差事,没留意他处世之圆滑罢了,朕不怪你。” 何昭拱手道:“谢皇上隆恩,老臣汗颜呐。” 李埑又问道:“诸位可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殿内一片寂静,无人再开口举荐。 过了一会儿,何昭开口道: “皇上,看完刚才的密报,臣倒是觉得忠顺亲王提议的苏州织造李守义可担此任。” 李埑奇问道:“哦,何爱卿此话何解?” “方才看到密报了记有李家只派了几个管事前往甄家参加葬礼,说明如今两家关系并不亲密。 臣回想了一下,自奉圣夫人仙逝后,甄李两家再没联姻,逐渐疏远了。 且李家更重视文华教育,李守义其兄李守中曾任国子监祭酒,家风清正。 老臣浅见,还请皇上圣裁。” 何昭此言相当于反驳了北静王的避嫌之说。 李埑笑道:“那就依何爱卿所言,让这李守义领了钦差之职,清查扬州大小官员。 诸位再议一议这密报之中,甄家两次暗中伏杀陈氏子之事罢。” 李埑原以为几人会争论一番,谁料在这件事上,殿内众人的观点一致,都认为应该安抚陈家,但不能过于责罚甄家。最好是让两家私下里解决此事。 【看来父皇虽然做了太上皇,还是……】 李埑心里苦闷,面上不显,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朕便赏赐一番安抚颍川陈氏。待明年初春,便由二皇子李铭前往颍川颁旨行赏。” 何昭心中一凛,皇上让二皇子前去颍川安抚陈家,莫不是看好二皇子,动了立储之心,让其前往颍川趁机结好世家。 待何昭等人退去后,李埑神色一冷,眼中有凌冽的寒光乍现,让一旁的戴权缩了缩脖子。 何昭虽是太上皇老臣,但素来与忠顺亲王交集不多,今日却一反常态支持忠顺亲王。 虽然话说的漂亮,什么自奉圣夫人辞世后甄李两家逐渐疏远,可再疏远奉圣夫人也是李家嫁到甄家的,李守义岂能不替甄家遮掩。 何昭的反常让李埑心里有了些不妙的猜测,莫不是父皇要…… ps:感谢忆妄念的打赏。 第51章 雨村帖拜荣国府,存周允诺梦坡斋 京都坊间因为蜂窝煤一事热闹无比,宁荣街的贾家却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大家子主子自顾高乐,奴才们一味地搜刮油水。 除夕前一天,贾家老太太却是怎么也高乐不起来了,盖因林家的年礼在今日送到了府上。 贾母很生气,不是因为林家的年礼薄了或是来的慢了。 而是因为她几番去信要林如海将她的外孙女儿玉儿送来京城教养。林如海以玉儿要为母亲守孝为由,拒绝了。 不但拒绝了,林如海还附上了一份王夫人在每年年礼中动手脚暗害贾敏的罪状。 林如海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老太太你家里有个心思歹毒的毒妇,我不放心将女儿送去你家。 这岂不是在打她的脸,觉得她照顾不好玉儿。 她最疼爱的女儿没了,巴巴地要把可怜的外孙女儿接来教养,怕她没了母亲以后让人拿教养说嘴,结果林如海却信不过她。 贾母心中恼怒林如海。又恨急儿媳王夫人,心眼儿小到如此境地,因着当年那点儿事情记恨这么多年,居然给她的敏儿暗下难育子嗣的药,毁了敏儿的身子骨。 贾母怒道:“去把太太给我叫来。 再去问问老爷这会儿在做什么,叫他也来见我?” 一旁服侍的鸳鸯忙传了贾母的令到门口,让去叫人。 不多时就有人来回信,鸳鸯听了向贾母回道: “外面说今儿个从南边儿来了个客,老爷正在梦坡斋接待。太太方才在礼佛,说是稍作收拾便来请安。” 贾母问道:“南边儿来的客,可知是那家的?” 鸳鸯道:“听说也姓贾,自称祖上与咱们家有亲,是个进士老爷,拿了甄家的帖子,说是甄家頫大爷引荐给老爷的。” “想必又是个上门攀附巴结的,不过甄家是老亲,也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 派人去等着罢,老爷见完了客就让他来见我。” 贾雨村得了“冷子兴”的指点,得了甄頫的引荐信,一路舟车劳顿到了都中,入了神京。 贾雨村先整了衣冠,带了小童,拿着宗侄的名帖往荣国府门房投贴拜见贾政。 彼时贾政看了甄頫信里说贾雨村有进士功名,是个极有学问的读书人,即忙请入相会。在梦坡斋接待了贾雨村。 贾政见到那贾雨村腰圆背厚,面阔口方,生的一副好皮囊。更是高兴不已,忙给贾雨村介绍他身边的单聘仁、詹光、卜固修等一众清客。 贾雨村面上笑脸相迎,同他们一个个客气地道好交谈。 没说几句贾雨村就发现贾政的这些门客都是半吊子,学问不精。心下鄙夷他们之余又高兴贾政是个好忽悠的。 贾雨村此人惯会伪装,又十分健谈,三言两语不但展现出自己的学识风采,还捧贾政面色红润飘飘然也。 贾政又听贾雨村自称在扬州给自家侄女做了一年西席,更觉亲近。 贾政问道:“雨村学识过人,又有进士功名,如此才能怎地不做官报效朝廷?” 见火候差不多了,贾雨村便感慨官场艰难,哀叹一声。 贾政见状知道内中必因由,连忙慰问。 贾雨村就说自己之前在大如州为官,不与那些同僚同流合污,遭到排挤,被上官诬陷贪弊酷烈,因而丢了官职。 贾政与一众清客纷纷为贾雨村打抱不平,直把鲍不平打得…… 咳咳,串台了。 一众清客热情友好地慰问了贾雨村曾经的上官,又对贾雨村的怀才不遇表示惋惜。 贾雨村道:“此次得甄家頫大爷替我引荐政公,一则是得知祖上与贵府原是一宗,后来因故分宗,此番想与贵府合宗。 二则便是想厚颜请政公相助,帮雨村谋一个复职候缺的名额。” 贾政最喜读书人,礼贤下士,济弱扶危,大有祖风;又见贾雨村相貌魁伟,言语不俗。 因此优待贾雨村,比之门下一众清客更又不同,对合宗与谋官之事一口应允。 贾雨村连连打恭作揖口称感谢。 “多谢政公赏识,今后有得用雨村之处,还望政公不吝吩咐。” 那单聘仁最是会奉承贾政,笑呵呵地对贾雨村道: “雨村贤弟怎地恁不懂事,这都是一家人了还叫政公?” 贾雨村恍然大悟,拱手笑道:“雨村拜见政二叔。” 乐得贾政欢然畅笑,合不拢嘴。 单聘仁、詹光等人连连恭喜奉承,贾政爽快地赏了不少文玩珍画。 这贾政颇喜贾雨村,又因合宗成了自己族侄,便竭力内中协助,又请了内兄王子腾相助,待顺治四年春,题奏之日,轻轻帮贾雨村谋了一个复职候缺。 不上两个月,金陵应天府章谦因为处理甄家陈家之事时明哲保身,害得何昭在顺治帝面前丢了面子,被何昭调往了黔地为官。 金陵应天府缺出,贾政便帮贾雨村谋补了此缺。贾雨村再三感谢拜辞了贾政,择日上任去了。 此乃后话,且说回这贾政答允了贾雨村的两个请求,贾雨村心中欢喜,开口问道: “听说政二叔家中有个衔玉而诞的哥儿,聪慧机敏,不知雨村可有幸一见?” 贾政听到贾雨村提起自己的儿子,很是高兴,忙唤来小厮要去寻了贾宝玉来见见这个进士族兄,沾沾文华之气。 正在此时,有小厮来报,老太太急着催他过去荣庆堂。 “实在对不住雨村,家中老太太有急事要见我,下次再带了宝玉见你,届时你可要替我多指点指点他。” 贾雨村欣然应下,告退离去。 贾政不敢违拗贾母之命,只得不舍地辞了贾雨村去往荣庆堂。 原来这贾母本来让小厮候在梦坡寨候着,等贾政会完客唤了来见她。结果在质问王夫人时,王夫人搬出王子腾,把贾母气了个够呛。贾母便让贾政来教训王夫人。 “儿子拜见母亲,母亲身子可安?” 贾政进了荣庆堂躬身给炕上的贾母请安。 “安?我都快被你这好媳妇气死了,如何能安?” 贾政惶恐道:“太太她可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母亲只管训斥教诲她,要是气坏了身子,岂不是儿子不孝了。” 贾母一时悲怮大哭,“我苦命的敏儿啊,原就身子骨病弱,偏又被这贱妇下药暗害,如今一发去了,让我这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贾政听了此言,更是唬的不行,连忙四下看了,还好只鸳鸯一个丫鬟,并无其他下人。 “母亲何处此言,太太到底做了何事?敏妹去世与她有何关系不成?” 贾母将林如海的信摔在贾政身前,“你自去看罢,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贾政捡起地上的信看了一遍,瞪圆了眼睛长大了嘴巴,拿着信的右手指着王夫人。 “你…你…你果真下药害了敏妹?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你怎地心肠如此歹毒?” 王夫人掩着帕子哭道:“这么多年夫妻情分,没想到老爷竟也不信我。 不过是我忙乱中不小心将一点麝香红花混到了给林家的年礼中,我也不知会害了她,如今倒说我蓄意暗害,心肠恶毒。” 贾政虽是迂直之人,却也不会信了她这一番话,岂有年年错漏将红花之类混在年礼中的。 二人虽早已是相敬如冰,没了多少夫妻情分。但贾政见她日日念佛,待人也慈祥宽容,原以为她是个好的,十分敬她,再不想竟是如此毒妇。 但又念及家丑不可外扬,内兄王子腾又刚由京营节度使升了九省统制,开年就要奉旨查边,皇恩正隆。 王氏对暗害之事矢口否认,只说是忙乱出错,碍于王子腾也不好处置太狠。 而且妹丈林如海信中说到,看在两家情分和昔日代善公的恩情上,也不想追究了,只是万不敢将女儿托付到荣国府。 遂与贾母商量了决定掩下此事,只让王夫人交出管家之事于内院之中礼佛悔过。 贾母去信告知林如海已将王氏圈在佛堂礼佛,算是给林如海一个交代。 又在信中提及想接了黛玉进京教养。 ps:仙鱼昨天心血来潮回复了所有的本章说后,又心血来潮建了个读者群。 欢迎各位书友进群啊,觉得仙鱼有什么不足,或是想让仙鱼写一个你设想的龙套马甲都可以在群里同仙鱼说,咱们一起日常水群。 书友群是:。 进群暗号是:大爱林妹妹! 第52章 小魔王与老惫赖 贾政从荣庆堂出来,脸色不愉,原本因为贾雨村而来的好心情此时全都没了。 他断然没有想到,自己那个每日念经礼佛慈眉善目的太太,居然怀了如此恶毒的心肠。 作为一个清高正直的“读书人”,他心里厌恶至极,却碍于王子腾不得不轻轻放过。 这让贾政觉得自己的男儿尊严受到了屈辱,于是他一路往赵姨娘小院去了。 赵姨娘虽是贾府家生子丫鬟出身,粗鄙没有文化,在府上神厌鬼憎的。可她在贾政面前向来温柔小意儿,柔弱可人,让贾政总能在她身上找到作为男子汉的尊严。 提起赵姨娘就不得不说一说贾政的另一位周姨娘。 这周姨娘是个性子温吞老实巴交的闷葫芦,贾政也不怎么喜爱,她就自己在院里莳花弄草、裁衣绣鞋。对于王夫人的苛责与刁难,她也默默受着,全然不在乎,在贾府里与世无争。 要说这周姨娘不得贾政喜爱,如同一个小透明一般,却又是如何成了姨娘的呢,这里面可有一桩奇闻。 周姨娘原是贾敏未出阁时的丫鬟,名唤碧荷。 贾政有一日在外面吃酒,吃了个半醉,回到府里歇息。恰逢贾敏派了碧荷来贾政院里还书。 贾政酒醉之下意乱情迷,碧荷性子老实怯懦不敢反抗,二人就在此情况下发生了关系,又被贾政的发妻王夫人撞见。 这兄长染指了妹妹屋里的丫头,可是天大的丑闻,传出去半句贾敏的清白名节就毁了。 按说这种事情一般都会怪罪为丫鬟有心勾引,打死了事。 但这碧荷向来是个老实软弱的,手脚又勤快,府上主子对她印象都很好。 贾代善又是个通情理的,不顾王夫人的不依不饶和贾母的劝阻放了碧荷一条生路,明面上将她升了姨娘位份放到贾政院里的一处小院。严令府上不许再提起此事,又训斥了贾政,责令他以后不得去招惹成了“姨娘”的碧荷。 此事被贾代善强硬压下了,但王夫人心里却过不去,将此事怪到了贾敏头上。 本来姑嫂两人间就不和睦,常有口角,此事之后王夫人更是恨上了贾敏。 贾母和贾政都知道此事才是王夫人暗害贾敏的根本缘由。贾政虽对贾敏心里有愧,却懦弱不敢与王子腾翻脸。 贾母一直说着众多儿女中最疼贾敏,实则也没嘴上说的那般心疼,她真正疼爱的还是二儿子贾政。 贾母这种见多了内宅阴私事儿的老太太,秉持的一贯思想就是难得糊涂。自然不会为了已经死去的“最疼爱的”女儿去和王家撕破脸,闹的贾家阖家不宁。 贾政去寻了温柔的赵姨娘疗愈王家对他男人尊严的伤害;贾母也在神伤了一阵贾敏后,将宝玉和三春唤到荣庆堂高乐。 与此同时,将王夫人暗害贾敏的消息透露给林如海的陈颍,正在颍川陈府落梅院同父亲赵旭一起,听着京里传回来的消息。 赵旭不正经的笑道:“小子,你这舆论战术可真是丧心病狂啊,那方彦华才离开京城,坊间就四处流传着他要以公谋私夺了蜂窝煤方子谋私利的言论。 甚至还有人热血上头将他家的院墙变成了粪土之墙,还被抓进了兵马司牢狱。你这算不算是祸及无辜,哈哈哈。” 陈颍看着无良老爹的调笑,心下无奈。 “父亲,我不过是将操控舆论的重要性提了出来,这些都是他们自己的发挥,您可别把丧心病狂加到我头上。 还有那泼粪的义士,不也被咱们的人暗中花费银钱救了出来嘛,也补偿了人家,怎地就是我祸及无辜了。” 京城的舆论操控都是陈家在京城的人手自发做的,不然等消息传回颍川,陈颍定了计策再传去京城,那就晚了。 调笑一番看到了陈颍无奈的模样,赵旭正经起来。 “对于方彦华要来讨要蜂窝煤方子的事,颍儿你打算如何处理?” 陈颍道:“此事已经被拿上了朝堂,想将方子捂在手里肯定是不行的了。 现在已经在舆论上压制了方彦华,索性咱们就在舆论道德上牢牢把控住,直接将这蜂窝煤方子公示天下,还能收取一波民心。 反正这蜂窝煤以咱们的定价本来也没多少利润,主要是咱们自己用来炼铁的。 而且方子虽交出去了,但大半煤矿都在咱们手里,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陈颍凭着前世记忆让赵旭暗中占下了许多煤矿铁矿等矿产丰富的地区,就算天下人都知道怎么制作蜂窝煤也无妨,煤都在陈家手里呢。 “你小子总是这么奸诈,从不吃亏,那这事就交给你自己去办,我就静静地吃瓜看戏。” 陈颍心里吐槽,老爹连“吃瓜”都学会了,还真是“与儿俱进”啊。 “知道了,方彦华就由儿子去应对,父亲别忘了去和甄应嘉过招,好好地撕下甄家一块肉来才行。” 赵旭得意地笑道:“幸亏为父是你爹,跟你始终是一条战线,看看甄家,再想想方彦华接下来的遭遇,为父都觉得他们可怜。” 陈颍冷笑一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让他们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呢。” 赵旭啧啧道:“颍川小魔王果真名不虚传,老夫甘拜下风。” 陈颍神秘一笑,对赵旭道:“父亲,你可知他们给你起的诨号是什么吗?” 在赵旭的疑惑和追问下,陈颍告退离去,只留下赵旭一头雾水,叫来手下一个小厮问道: “你知道外面那些人给我取了什么诨号吗?” “姑爷,小的不知。” “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再问你一次,不说实话就发配去黑辽打熊,知道还是不知道?” 赵旭假装阴沉着脸恐吓威胁。吓得小厮两腿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小…小的知…知道,但小的…不敢…不敢说。” “你只管说,我肯定不会怪罪于你,要是不说就去黑辽打熊。” “姑爷,外…外边儿那些人管您叫…叫……” 赵旭不耐烦地催道:“叫什么,赶紧说。” “外边儿的人叫您‘老惫赖’。”小厮深吸了一口气极快地说了出来,然后低下头等着挨骂。 赵旭道:“什么胆子,都说了不会怪你,还吓成这样,行了,你下去罢。” 小厮退下后,赵旭笑骂道,“好小子,敢调侃你老爹,下次再收拾你。” 【凭什么儿子叫小魔王这么霸气,老子就是老惫赖这么难听,那起子人就是欠收拾】 陈颍回到听雪院,在外间伏案“作”了一篇《卖炭翁》。 这个世界和陈颍前世的世界大致时间线相同,但科技文化各方面发展都和前世有所差异。 不单单在发展上比宋末元初高出不少,文化方面也有许多差异。诸如诗词歌赋,少了不少经典,多了许多佳作。 这就给了陈颍当文抄公的机会。不过陈颍肯定不会随便就抄,侮辱经典。 每一篇都会用在关键之处,让名篇重现于世的同时,不会像其他穿越客一般将其糟践为青楼酒资,或者是一两银子买一赠一的贱卖。 陈颍觉得,文抄公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不尊重。 待墨迹干透,陈颍唤来竹砚,一番交代之后,将《卖炭翁》交给了他。 待竹砚离去后,秦可卿从里间出来。 “爷,中午可想吃些什么,我去厨房拿了来。” 其实在陈颍回来时,秦可卿就想上前询问的。只不过陈颍一回来便伏案疾书,她没敢打扰,待在内间等候,直到竹砚离开,她才出来。 “按着昨日午膳传罢,你这几日可还习惯?” 自从秦可卿决定先好好做一个正常的丫鬟后,陈颍便没那么排斥了。 有个容貌秀美,身姿袅娜的俏佳人常在眼前,还是很赏心悦目的,前提是秦可卿不再作妖。 “爷,都挺好呢,每日也没什么事情要做,悠闲自在,很轻松呢。 只是爷总不在院里,显得我无能呢。” 秦可卿的声音柔媚悦耳,说话间眼波流转,如泣如诉,勾摄心魄。 陈颍定了定心神道:“近来外面的事情比较多。不用服侍我,你不是更自由些。” 实则陈颍这几日大部分时间都在陪陈沁那小丫头顽耍。 闲聊几句后,秦可卿去厨房传午膳,陈颍闭目养神,思索着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方彦华。 ps:终于考完试了,这几日搞得我混乱极了。 终于可以好好整理一下思绪,专心码字了。 大佬们,求月票支持。 第53章 祭祖,初为文抄公 顺治三年的最后一天,除夕。 千家万户欢欢喜喜过大年,像贾家,陈家这类大家族每到除夕都会召集族人,开宗祠,祭祖先。 陈镜带着赵旭、陈颍打头,跟着一众陈氏族人,开了宗祠,派遣下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 又着人收拾出来上房,以备悬供祖宗遗像影画。府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皆是忙忙碌碌。 到了正午,陈镜带着一众陈氏子弟入宗祠。 这宗祠在三恪堂与四勿堂中间靠后的另一个院子里,门上所悬大匾写着“陈氏宗祠”四个字,两旁有一副长联,写的是: 开国立姓丰功盛德垂千古, 荫子佑孙名门望族遍五洲。 进入院中,青石铺地甬道,两边栽植了苍松翠竹。月台上摆设着钟鼎等青铜古器,抱厦前上面又悬了一匾,上书:“颍水流芳”。两边有一副对联写的是:“德星光耀远,颍水派流长”。 入内又悬了一匾,写的是:“颍川世泽”,两边挂着一副对联,上书:“礼乐家声远,诗书世泽长”。 及至正殿,悬了一块闹龙填青匾,上书:“慎终追远”。 两旁一副对联,写的是:“ 陈氏望族国之柱石 慎终追远民德归厚”。 是皇帝御笔,宋太宗手书。 入了正殿,里面相助辉煌,锦幛绣幕,列了神主。陈镜主祭,赵旭陪祭,陈颍献爵。 又有陈氏旁支的小辈跟在后面献帛捧香,展拜毯守焚池。青衣奏乐,三献爵,拜兴毕,焚帛奠酒,礼毕,乐止,退出。 接下来陈镜带着族中子弟至正堂,影前锦幔高挂,彩屏张护。悬了好些轴画卷,俱是陈氏列祖列宗的遗像。 还有许多联句附之,以彰显祖宗功德。 “颍川世泽”典出舜之后裔妫满,周初封于陈,春秋陈国,建于颍川。 “太丘家声”典出东汉陈寔为太丘长。修德清静,百姓以安,世人称为陈太丘。 “元龙豪气”典出三国陈登陈元龙颇有豪气;“华岳希夷”典出五代陈抟隐居华山,宋太宗赐号希夷先生。 “张楚开纪元,文佳第一人”,分别说的是秦末农民起义领袖陈胜,曾建国号张楚;唐朝农民起义女首领陈硕真,曾号文佳皇帝。 “名高七彦,才擅六奇”,分别说东汉建安七子之一的陈琳;六出奇计,助汉高祖得天下的陈平。 …… 如此还有很多,俱是颍川陈氏祖上的名士英杰。 陈颍不是第一次来宗祠祭祖了,但他依然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这是源于血脉的荣耀。 前世他带着父亲到颍川的陈氏宗祠祭拜时,也是如此内心澎湃,血脉舒张。 陈氏众子弟在陈颍的带领下井然有序地叩头祭拜,陈镜并几位族老进香献上供食。 祭祀毕,众族人恭敬地退出正堂,再退出宗祠,闭门,前往前院用宴。 贾家甄家亦类此开了宗祠祭祖,而扬州的盐运衙门,林如海带着林黛玉只简单祭拜了先祖牌位,又与贾敏灵位烧香焚纸,以告恋念之情。 黛玉婆娑着泪眼,跪在拜毯上给贾敏磕头,神情间满是对已故娘亲的眷恋怀念。 除夕过后,便是新的一年,陈颍跟着陈镜接见了不少世家故交,得了不少夸赞。 辞旧迎新之后,一则消息以爆炸式的速度从颍川扩散开来。消息的内容是: 颍川陈氏子陈颍于除夕祭祖之后得先祖太丘公托梦,梦见一白发苍苍的老翁牵了一牛车木炭于市贩之,却遭两官吏欺压盘剥。 太丘公言道:“百姓难安,尔等为吾之后代,焉能自顾修德清静耶。” 陈颍羞愧,遂决定将陈家云字号的蜂窝煤秘方公布天下,让天下百姓寒可取暖;再于颍川各地设粥棚一月,让颍川百姓饥能果腹。 并且陈颍在祖先的指点下开悟,作了一首《卖炭翁》,在江南广为流传。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冰辗辙。 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 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 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 又过了几日,连年都没顾得上过就自京都南下的方彦华,终于抵达了颍川。然而他却不知道,就在他行程中的这几日,京都与江南发生了许多事情。 方彦华看着船慢慢停泊靠岸,心里很有些兴奋,他觉得自己马上要多一颗摇钱树了。 作为工部尚书掌着工部各司,他凭借下面那些匠人的独门绝技赚了不少银子。 在见到工部官员呈上来的铁炉与蜂窝煤之后,他就嗅到了银子的味道。 解决了毒气问题的石炭,比柴薪木炭之流好用太多了,然而劳什子云字号居然定价低,他都不禁怀疑云字号的东家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要是方子到了他手里,那便是一座金山啊。 在一番调查,发现云字号是颍川陈家的产业后,他便“明白”了,陈家之所以将蜂窝煤定价如此之低,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邀买清名。他心中产生了个“好主意”。 既然陈家想要好名声,他便拿这次北地的大雪灾做文章,以协助赈灾为由向陈家索要蜂窝煤的方子,他笃定陈家为了名声一定会将方子交出来的。 就这样,方彦华怀着激动的心情与发财的美梦踏上了颍川的土地,陈家的地盘。 …… “爷,那姓方的已经上岸了,咱们的人远远地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咱们的耳目,嘿嘿。” 竹砚拿着手下汇报上来的消息呈给陈颍,想到自家爷的那些先手,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方彦华的下场。 “盯紧他,在他找来之前,不要让他听到关于蜂窝煤的任何消息。” 陈颍放下手上的东西,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叮嘱竹砚道。 “他直接来颍川,想必已经知道云字号后面是我陈家,等他上门时先借故晾他两次,然后在望江楼设宴,将他和颍川地界有份量的人都邀来,爷去会会他。” “知道了爷,必不会让那姓方的提前知道的。” 等竹砚走后,陈颍又拿起方才的东西,低头摆弄起来。 “爷,快歇歇罢,从昨日开始,爷就一直在忙那东西,奴婢虽不知道那是什么要紧的,但再要紧也比不过爷的身子啊。” 秦可卿端了一碗红枣黑米粥进来,见到陈颍还在叮叮咚咚地忙活那个她不知是何物的顽意儿,出声劝道。 陈颍闻言放下手上的一堆零件,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想长时间低着头,猛地一抬头脖子扭到了筋。 陈颍只觉一阵火辣难受的感觉从脖子一直蔓延到头顶。 嘶~上头。 看到陈颍一手捏着脖子呲牙咧嘴的模样,秦可卿担忧又好笑,连忙将红枣黑米粥放到桌上,走到陈颍身后轻柔地给他揉捏脖颈。 陈颍感到一阵香风,然后便有一双凉润如玉的手在他颈上按揉着。 嗅着身后传来的馥郁香气,陈颍感觉方才那股火辣上头的感觉淡了不少。 秦可卿一边给陈颍按揉活血,一边埋怨道: “奴婢提醒了好几次了,爷就是不听,我也不敢干涉爷的事儿,这会儿伤着了身子,倒叫我心里过意不去。” 陈颍笑道:“不过是扭了一下,哪里就伤了身子了。不过确实是我太着魔了些,想早些弄好。” 秦可卿不满地道:“什么了不得的顽意儿,让爷这般废寝忘食?” 陈颍想起某个小家伙,目光变得柔和,嘴角微微上扬。 “还真让你说对了,这就是个顽意儿,等我做好了让你开开眼。” 秦可卿撇了撇嘴,又不是给她的,只看看又有什么意思。 “对了,你生辰是那月那日,我还不知道呢。” “爷问这个做什么?” 第54章 紧张刺激的……飞行棋 秦可卿眨了眨眼,问道:“爷怎地突然问起这个呢?” 陈颍笑了笑道:“像梅笔他们的生辰我都记着,到了日子我便给一份生辰礼,放一天假让他们自去高乐,你既然做我的丫鬟,自然不能薄待了。” 原来是惯例啊,秦可卿略有些失望,为何失望她也不清楚,可能是因为陈颍不为她的魅力所动,这样她离自由还很有一段路。 “爷,我的生辰是中秋前一天,八月十四。” 陈颍又问道:“这是你本来的生辰还是在秦家的?” 秦可卿答道:“爷,是原来的呢。” 陈颍点了点头。至于秦可卿在秦家的情况没必要问,那都已经是过往云烟。 “爷,快把这粥喝了罢,待会儿凉了。”秦可卿将那碗红枣黑米粥又拿到陈颍面前。 “知道了,我这便喝,确实有点饿了。”陈颍点点头接过瓷碗喝粥。 喝了一口后陈颍感觉有些不对,疑惑着又喝了第二口。 “咦,这倒不像是厨房厨房做的,莫不是你做的?”陈颍看着秦可卿问道。 秦可卿抬手拢了拢耳边的发丝,笑道: “奴婢一天也没什么事情可做,闲着倒也无趣,便下厨试了试,爷觉得味道如何?” 陈颍赞叹道:“味道很好,看不出来你这厨艺还真不错,除了火候差了点,其他方面都略胜过李厨娘了。” “爷喜欢就好,以后我便常做了让爷品鉴。”秦可卿听到陈颍的赞许,绝色的容颜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妩媚动人。 “哥哥,我们来顽飞行棋好不好,你都一天零五个时辰没陪沁儿顽了。” 陈颍刚吃完红枣黑米粥,便听到门外传进来妹妹陈沁略带一丝委屈的声音。 然后小家伙便抱着飞行棋窜进了屋里来。 “姑娘,您慢着点,仔细磕着碰着了。”陈沁的大丫鬟春露跟在后面焦急的喊着。 陈沁进屋后看见陈颍,一股脑儿扑到陈颍怀里。 陈颍把她拉起来,没好气地笑道:“你都多大了?一天天的还是跟个疯丫头一样。快起来,我刚吃了粥还没净手净口呢。” 秦可卿忙去拧了帕子递给陈颍擦嘴擦手。 “哥哥你偷偷吃的什么啊,都不叫沁儿一起,哥哥你不心疼沁儿了。” 陈颍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一天到晚吃的好吃的还少了?不过是一碗红枣黑米粥,也值得你抱屈,不知羞。” 陈沁仰着头哼道:“不管不管,哥哥你吃好吃的不叫沁儿,就是不对,要认罚。” 陈颍笑着逗她,“那我家可爱的沁儿准备怎么罚哥哥呢?” 陈沁想了想伸出小手比划道:“罚哥哥陪沁儿下五局飞行棋,不,要罚哥哥陪沁儿下十局。” 陈沁本来伸出五根手指表示要哥哥陪自己下五局飞行棋,想想觉得太少了,把飞行棋夹在腋下,又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比了十根小指头。 然后飞行棋就从她的小胳膊下滑倒了地上,逗的陈颍欢畅大笑。春露和秦可卿也咬唇憋着笑意,都被陈沁给萌到了。 陈颍好笑道:“不行不行,十局太多了,哥哥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忙呢,今天就下五局好不好?” 陈沁露出一丝失望,眨着可爱的眼睛道:“那好叭,今天就下五局,剩下的记起来,哥哥记得以后要还哦。” 陈颍欣慰地笑了笑,沁儿虽然调皮贪顽,但总是那么懂事,无条件信任体谅自己这个哥哥。 “沁儿放心,哥哥以后一定还。”陈颍捡起地上装着飞行棋的皮套。 就是为了防止陈沁总摔坏棋盒,陈颍让人专门造了皮套来装她的那些小顽意儿。 于是陈颍陈沁并着秦可卿和春露,四个人在听雪院下起了紧张刺激的……飞行棋。 下了五局之后,看着顽的正开心,意犹未尽的陈沁,陈颍没有出声提醒,继续陪着她顽,第六局,第七局…… 到了第八局,突然间陈颍脑子里灵光一闪,放下下到一半的飞行棋,跑到书案处。 拿起纸笔开始写写画画,又拿起那一堆零件拼装调试。 陈沁被陈颍突然间的操作弄的有些懵,正要出声询问时,秦可卿拦下了她。 秦可卿对着陈沁竖起食指放到嘴唇处,示意陈沁噤声,不要打扰到陈颍。 秦可卿看到陈颍突然起身到书案那里摆弄那一堆她不认识的小零件,就知道陈颍可能是突然间想通了什么,这才要抓住这一瞬间的灵感。 陈沁、秦可卿及春露三人安静地看着陈颍一会儿写写画画,一会儿拼装调试,不满意了又拆下修改,然后在于纸上写写画画。 良久后,陈颍长舒了一口气,露出满意的笑容。 “哥哥,你怎么把音乐盒的零件拆了又装,是要做什么呀?” 见陈颍终于弄完了,憋了老半天话的陈沁急忙询问。 陈颍这才反应过来,身边还有陈沁几人,很有些惭愧我。自己突然来了灵感,便直接丢下了飞行棋弄起了对音乐盒的改装。 “嘿嘿,这是个秘密,等我把它改装好了,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那等哥哥做完了,一定要第一个让沁儿第一个看。” 陈颍揉了揉她的头道:“放心好了,等哥哥做好了肯定第一个给沁儿看。” …… 方彦华上岸后先去了颍川的驿站落脚,一番整顿后,便拿了帖子前往陈家拜门,表明了为赈灾求方的来意。 只可惜门房处的下人告诉他陈家的主子都有事忙去了。方彦华只得乘兴而来,失望而归。 隔了一日,方彦华一早又来陈府投了名帖拜门。 结果又被告知陈府上下今日闭门斋戒,不见外客,让他明日再来。 方彦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心里气愤不已。 他原以为陈家低价出售蜂窝煤是想要邀直买名,如今自己亲自上门来给他们宣扬好名声的机会,他们应该兴高采烈地欢迎自己才对。 结果陈家居然连着两次拒绝了他的好意,还用这么粗糙的借口,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让他如何能不气愤。 方彦华气得半宿没睡着,既想着蜂窝煤代表的巨大利益,又暗恨陈家的目中无人。 又过一日,方彦华准备再次登门,不过这次可不是来好言相商的,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结果他刚要出门,就有下属送来一封信并一份请柬,说是陈家的颍公子派人送来的。 方彦华打开信看完,脸色有些复杂。陈颍在信里同他解释道: 家外祖与家父近来忙乱,且云字号的事都是有我一手负责,所以家父将同方大人商谈蜂窝煤方子一事交给我来做主。 只不过近几日颍闭门读书,准备今岁下场科举,无暇他顾,让方大人白跑了两遭,实在抱歉。 对于赈灾之事我颍川陈氏一定全力支持,待正月十五元宵佳节,颍欲举办一场文会,交流学习一番,望方大人能屈尊前来,指点一二。届时正好商定协助赈灾之事。 方彦华有些气恼陈颍为了劳什子科考闭门读书,将他晾在一边;又有些高兴,品了品陈颍信里的意思,是很愿意支持赈灾之事的,而且他一个毛头小子能够全权负责,说不定到时候忽悠一番,还能得了更多的好处。 方彦华打开请柬,目光下移看了看文会地点:颍水之畔,望江楼台。 ps:实在抱歉了,因为要调换宿舍,今天跑来跑去办手续,又搬宿舍,到现在才腾出时间码了字,对不住各位了。 还有,感谢进击,二次元书友的500币打赏,谢谢支持。 第55章 颍水之畔,元宵文会 颍川乃文华天宝之地,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出过很多名人,有过许多世家:陈、荀、钟、庾、林、郑、黄。 自汉时起,陈姓便在颍川扎根并发扬光大,积攒了近一个半世纪的福泽气运。直到西晋末年,中原板荡,军阀混战,民不聊生,许多士人、百姓纷纷南迁到长江以南没被混战波及之地,逃避战乱。 颍川陈氏并着林郑黄等世家也一路南下,到了浙江、闽中等地安置,休养生息。 及至南朝末代,陈氏果断地将大半族人北上,回到颍川这个气运蓬勃的发源之地。 后来无数次朝代更替,世家也遭受了许多磨难与打压,再不复汉时之辉煌。 陈姓之势力大多在南方,在更北的京畿之地并无深厚根基,这也是方彦华敢开口索要蜂窝煤方子的根据之一:云字号在京畿一带根基薄弱,满足不了赈灾的需求。 然而这只是陈家表面上的势力,自从迁都大名府后,陈家便开始暗中布局渗透。如今世人们所看到的颍川陈氏的实力不过是冰山一角。 如今颍川以陈氏独大,还有钟、郑、黄等许多家族,在颍水一带耕读传家,商贾致富。 夏朝顺治四年春,元宵佳节。 颍川陈氏子颍于颍水之东畔望江楼设宴,广邀颍川名士前来畅谈文事。 是日,颍水之上天朗气清,春风和煦。及日中,群贤毕至,少长咸集。佳肴美酒以宴客,丝竹管乐以助兴。 各世家接到陈颍的请柬,得知陈家这位小魔王要在元宵当天开一次文会,召集各家年轻子弟前往望江阁探讨学识,交流科场经验。 各家也都乐意卖陈家一份面子,带了家中年轻一辈前来参加文会。 待方彦华应邀而来,见到望江楼内诸多名士,高谈阔饮,畅谈古今,不由得感慨江南文风之盛。 陈颍引着方彦华到客座首位处,向在场众人介绍道: “这位是方大人,隆康朝进士,现任工部尚书。今日赏光前来指点我等志要科场扬名的学子,大家可要抓住机会,若是得了方大人看中,将来必是前途不可限量。” 席间各家小辈们听了此话个个激动不已,这位方大人可是一部之尚书,若是得了他的青睐,将来官场之上岂不是一片坦途。纷纷下定决心要好好展现自己的文采。 介绍完方彦华后,陈颍回到主座,举杯道: “小子陈颍在此感谢诸位长者能在这元宵佳节赏脸前来。小子今日办此文会,想让在场的莘莘学子交流学习,共同进步。还请诸位长者能够不吝指教,也祝各位学子能够科场扬名。 谨以杯中酒敬之。” 众宾客皆举杯相敬。 宴会就此开始,佳肴美酒供应不绝,场中时有歌者歌之,时而舞者舞之,助兴添彩。气氛逐渐欢腾热闹起来。 有兴致酣然者仰头饮尽杯中酒,踉跄着下场刷了套醉剑,然后兴尽而入睡。这是酒量不好者之醉态。 陈颍只开席时饮了一杯,虽然这些酒度数很低,还多是果酒,但陈颍如今是不足十岁的少年之身,酒还是少饮为妙。 陈颍坐在主座上,把玩着手中酒杯,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幅活生生的古代士人文会宴饮的图画,心下感慨古人的率直性情,真的是名士风流,洒脱不羁。 除了前面那个醉酒舞剑的,其他年少学子也兴致高昂,纷纷展现自己的才能,以求被方彦华青眼相加。 他们或吟诗唱词,或激烈辩论,以各种手段吸引方彦华的注意力,甚至有一个端着酒杯缓步走到楼台边,凭栏远望,一副“我有故事”,你快问我的“忧郁王子”模样。 对于这些人的滑稽模样,陈颍看的欢乐极了,不过他并不觉得这些学子如此作态市侩谄媚。 一者科举为官对这些学子而言是极其重要的,哪怕他们家世不凡,也要努力去科举;再者这不过是少年人的争强上进之心,并无什么丑陋不堪。 方彦华也是欢喜不已,之前对陈颍怠慢自己的那份不满消失不见,他觉得陈颍就是他的福星,不光欣然答允相助他赈灾,还开了这么一个文会,让他接触到这么多江南名士以及这些展现文采的“银子”。 要是让他自己举办这样一场宴会,在场的人能赏脸参加的怕是连一半都不到。 就在方彦华暗暗思索如何在这些人身上捞一笔银子时,席间已经作出了好几首不错的诗词。 陈颍拿出一坛有着“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之美誉的桑落酒,作为彩头。作出好诗好词便畅饮一杯。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近黄昏,日头西斜。 有人提议让陈颍做一首诗词,得到众人一致赞同。 陈颍起身笑道:“诸位如此抬爱,那我只好献丑一番了。” 陈颍信步走到楼台,望着一江春水思索着该抄哪篇好呢。 在众人眼里,陈颍临台而立,衣袂飘飘,气质出尘。正观颍水以酝酿诗才。 陈颍“酝酿”了片刻后,行到备好的案前,侍女素手研墨,陈颍提笔饱蘸,挥笔而书: 《西江月·望江楼观颍水》 满饮一江春色,饱览十里湖光。波神留我看斜阳,泛起鳞鳞细浪。 明日风回更好,今宵露宿何妨?水晶宫里奏霓裳,准拟望江楼上。 写罢,陈颍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油然而生。 待墨迹干后,陈颍示意侍女将之先传与方彦华。 方彦华接过默读一遍,二遍,三遍,然后拂须大笑,连道了三声好。“此作将这颍水写得生动宛如一个曼妙的江南少女,又以‘少女’的挽留反写自己对颍水的流连,实在是妙。 这首《西江月》可为当世名作矣。” 又传与席间诸位品鉴,纷纷惊为天人,赞不绝口。 “颍公子此作将颍水描绘的神韵十足,下阕更是展现了一种豪放,洒脱的态度,佳作,佳作啊。” 那些学子也是纷纷拜服,无人嫉妒不满,没办法,差距太大了,难以企及。 好几个人小声嘀咕,觉得此词颇有美感,要是唤以花魁来唱必是绝妙。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提出来,盖因众人都知道,眼前这位颍川小魔王极不喜花魁清倌人之流,曾经有人宴请他时,叫了一花魁唱曲儿助兴,陈颍瞬间翻脸,拂袖而去。 陈颍的事在颍川被许多人津津乐道,甚至还编成话本在茶楼说书。在颍川百姓的眼中: 颍川陈氏有位颍公子,虚怀若谷,不论是达官显贵,豪门大族,还是贩夫走卒,商贾奴仆,他皆平和相待,从不自恃身份折辱他人。 却又嫉恶如仇睚眦必报,对欺压良善为非作歹之人毫不容忍,曾有贪官欺压百姓,草菅人命,被他得知后将那狗官所行所为悉数查出,一直诉状让其丢官去职,枭首示众。 对待歌者舞者、戏子优伶及江湖艺人平等待之,从不轻贱,甚至赞其“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的精神。 但对青楼楚馆,歌船画舫之类极为不喜,对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更是厌恶,陈家也丝毫不沾青楼赌坊之类的营生,用陈颍的话说就是:爷有的是办法赚干净银子,又何须眼馋那点丧良心的脏钱。 在世人眼中,陈颍是一个神奇、矛盾的怪胎,既是林下君子,平易近人,又桀骜狷狂,目下无尘。 日已黄昏,宴会也到了尾声。陈颍开口道: “方大人此番南下是为了赈灾之事而来,京畿之地去岁冬遭了大雪灾,百姓因之罹难,路有冻死骨。 如今方大人不辞辛劳南下求助,我等读书明理之人当义不容辞,倾力相助。” 宴会间的火热气氛徒然下落,一个个狐狸似的人精,瞬间品出了陈颍对方彦华是没有善意的。 ps:感谢书友君神天的月票! 大家有月票也帮仙鱼上一上,感谢感谢。 第56章 红白脸,巧算计 文会尾声,陈颍向席间各个家族之人道出方彦华是为赈灾之事而来,想要寻他们出一份力。 在场的各家长者瞬间就想到了前些时日陈颍将那宝贵的蜂窝煤秘方于听风阁公布,并作了一篇《卖炭翁》。 当时他们还当真以为陈颍是得了先祖托梦,要以此救济百姓。 此时才明白,原来是这位方大人盯上了蜂窝煤,此番携了朝廷大义,要以赈灾之名巧取豪夺。 还要他们也出钱资助,众人自是不愿意的,偏偏又不能拒绝,不然名声就臭了。 不过看样子这方彦华还不知陈颍已经将蜂窝煤方子公布于世的消息,那可有乐子看了。 陈颍看向方彦华道:“方大人,你来详细说一说罢。” 方彦华此时真的是心花怒放,恨不得把陈颍这个小福星写进族谱了。本来他还在考虑该怎么向这些世家名士们开口,陈颍却主动替他打开了局面。 方彦华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开口道: “本官此番南下,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寻到足够多的助力来赈灾,让北地那些遭灾的百姓能有一个暖和的住所,有一口热乎的饭食,让他们能捱过这场天灾。” 陈颍问道:“不知方大人可有什么详细具体的方案吗?不然大家有心出力,却没有好的执行方案,岂不是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席间众人纷纷附和,表示得拿出一个具体的方案来。 不少人猜到了陈颍是在给方彦华挖坑,可是究竟是怎样的坑却令人费解,只能静观之。 方彦华笑道:“诸位放心便是,本官南下之前,朝堂诸公已经议过此事了。 此番南下首要目的便是云字号的蜂窝煤,此物用来应对雪灾颇有神效,经过庭议,朝廷决定征取云字号的蜂窝煤制作方子。 方某在此要多谢陈公子仁义,答允相助于放某赈灾,救济受灾百姓。当今圣上在庭议时也开了金口,只要云字号献出蜂窝煤方子赈灾,圣上便亲自写一副‘国之义商’的牌匾赐之。待回京后方某也会竭力在圣上面前为陈公子争取更多的赏赐。” “国之义商”?在场的除了那些没什么底蕴见识的小家族有些激动外,各家长者都在心里对这所谓赏赐嗤之以鼻。 一般商户得这样一个名号,平时那些官员也会礼待三分,看起来像是护身符一样,实则到了涉及利益时,那些官员根本不会在意这么个形式主义的名号,该宰了吃肉就不会只是蹭蹭。 而且像是他们这样的家族,尤其是颍川陈氏这样的大家族,不谈底蕴,只一个养正公就足以让地方官员丽景有加,有没有“国之义商”的名号都一样,连“鸡肋”都算不上。 隆康朝时,盐商郑启荣倒是花了大笔银钱行善行义,后来又出钱出人襄助朝廷解决水患,得了隆康帝赐了“国之义商”之匾。 这名号虽然对那些官员没甚么作用,但是对其他盐商还有市井百姓有奇效,再怎么说这也是皇恩,郑启荣能成了八大盐商之首,还稳稳地坐了数年,“国之义商”的名号功不可没。 “方大人,不知太上皇赐下的‘国之义商’与今上赐下的相较,哪个要更尊贵?” 不待陈颍开口,一个身着蓝色冬衫,头发半是花白的富态老者开口问道。 陈颍看了一眼,老者名郑恺,是颍川郑家的老太爷,郑家现任家主的父亲。早已投效陈家,向来以陈家为尊。 其还有一个隐秘少有人知的身份,便是如今扬州八大盐商之首的郑启荣的族弟。 所以他会站出来问方彦华父子皇帝赏赐的“国之义商”孰尊孰卑。实为了告知陈颍,郑家绝无僭越之心。 陈颍冲他笑了笑,示意他不必担心。 方彦华被问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场面变得尴尬起来。 以臣子之身评较君上尊卑,实有些大逆不道,不管怎么说都不太好。 内心纠结了好一会儿,方彦华才作出抉择,开口道: “太上皇与圣上皆是君,但又有‘父为子纲’,自然是以太上皇他老人家为尊。” 郑恺又问道:“按照方大人此言,太上皇的赏赐更尊贵,岂不是说那些被太上皇老人家赏赐为‘国之义商’要比颍公子更尊贵?” 方彦华一下意识到问题所在了,那些商户就算有“国之义商”的名号,也是不及陈颍的身份的,若是圣上赏赐反而让陈颍的地位降低了,那岂不是整个朝廷的笑话。 方彦华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 “此事确实有些疏漏,本官会尽快上报, 但是赈灾之事拖不得,每天都有无数的无辜灾民冻饿而死,烦请诸位以大局为重,先支持朝廷赈灾,方某必不会让你们出力赈灾最后还吃了亏。” 陈颍笑道:“方大人此言有理,多拖延一天,就会多出无数灾民丧失生命,赈灾之事,刻不容缓。” 陈颍不留痕迹地给郑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来唱白脸。 郑恺会意,出声道:“方大人,不是我等自私吝啬,当然我也不自诩高尚,我们愿意支持赈灾,为的那就是一份好名声。方大人总要让我等心安罢。否则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空口无凭我们也无处申冤呐。” 郑恺直接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引起一阵附和。 这赤裸裸的话就让方彦华有些脸色不善了,这老儿忒不知轻重了,难道还要他签字画押不成。 不负方彦华“所望”,郑恺道: “还请方大人书写一份声明,我等才好安心出钱出资。” 方彦华觉得受到了侮辱,压着怒气讥讽道:“那要不要本官再签字画押,盖上官印?” 陈颍见缝插针道:“尔等看看罢,方大人如此仁义,‘以德报怨’,你们居然还不信任方大人。” 郑恺拱手道:“颍公子,实在是此事干系不小,若是出了纰漏,我等如何还有颜面面对阖族老小。” 郑恺说完又转身对方彦华深鞠一躬,神色动容地道: “方大人不计较我等浅薄猜疑,还以德报之,给我等签字盖印。 此等仁德高义,实在令我敬佩之。 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羞之愧之。” 方彦华几欲吐血,这陈颍是怎么把他的嘲讽之语听成是以德报怨的。偏偏这郑家老儿还打蛇随棍上,厚颜无耻的拿陈颍的话辖制前。 陈颍笑道:“幸而方大人体谅你们。 那就烦请方大人给他们留一封声明,证明他们为赈灾做出的贡献。然后我便将蜂窝煤的方子交给方大人,好让方大人尽快回京安排赈灾之事。 至于在场众人想必还得一番时间筹措物资,方大人也无需久等,到时候我将之同我陈家筹备的棉衣米粮一同运往京畿分发给受灾百姓。” 方彦华不知道陈颍是不是真的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若是不经他的手,他还怎么拿一份油水呢。 但是这种事情又不能宣之于口,他也的确需要“尽快回京”,至少明面上他得表现的重视赈灾之事。 最终方彦华看在蜂窝煤方子这座金山的份上,选择让步,放弃了在各家筹备的物资中捞一手的机会,给众人开了份声明,签字盖戳,然后拿了陈颍的方子匆匆离去。 待方彦华走后,陈颍对众人道: “虽然要你们出不少银钱物资拿来赈灾,但你们也不必肉疼,我会将这份声明和你们的贡献公布在听风阁,让世人皆知我们颍川之人的义举。 而且今日也算是让那方大人欠下你们一份人情,该怎么用,想必你们比我更懂。” 众人皆恭维道:“此事都是颍公子关照我等,不然照样逃不过出钱出力,还不一定能得到好处。” 陈颍道:“恭维的话不必再说,我只要求你们尽快筹措好赈灾的物资,算计那些贪官我会拍手叫好,要是谁敢偷奸耍滑耽误了救助灾民,你们不是叫我小魔王吗,自己掂量掂量。” “不敢不敢,事关无数百姓性命,我等一定尽快筹措,交予公子。” 宴会结束,众人皆散去,陈颍静静地望着远山近水,任由寒风裹挟着水汽拍在衣襟上。 今日既算计了方彦华,又为灾民从各个家族里要出了一份活命之资,陈颍觉得很赚。 就是不知道方彦华得知无法用蜂窝煤方子赚取暴利后,会不会气到吐血。 第57章 试探,礼物 元宵佳节,陈颍为了方彦华特意开了一场文会,请了颍川大半家族来参加。还帮他向各个家族之人开口拿下了一大批赈灾物资,这些都将变成他的政绩,而他需要付出的只不过是一些小小的人情。 想必方彦华这辈子也不会忘了陈颍的。 陈颍站在楼台上,望着流淌不息的颍水,有几只麻灰色的野鸭在水面游着,不时潜进冰冷的水中。像极了那些灾民难民,贫苦百姓,只为了那一口吃食,所奢望的也不过是活着罢了。 在太阳的余晖散尽前,陈颍回到了陈府,看见竹砚已在听雪院外候着。 “爷,京里又有消息传来。那贾……” 陈颍瞪了一眼打断竹砚嘴快, “急躁什么,进去了再说。” “是。”竹砚低头应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到了外间。 “爷回来了,沁姑娘今日来找了爷好几次都不在,很是不高兴呢。” 正在练字的秦可卿听到脚步,抬头发现是陈颍,便说陈沁来过的事。 陈颍笑道:“没事的,待会儿我去看看她,哄哄就好了。” 再看到陈颍后面还跟着竹砚,她便自觉退回里间。 陈颍看了一眼正往内间去的秦可卿,转身向竹砚问道: “京里来的是和什么有关的消息?” 竹砚回道:“爷,是荣国府和贾雨村的消息。” 陈颍大致猜到是什么消息了,不是重要的事,不过可以用来测试一下秦可卿有没有和宁郡王那边暗中联系。 “说说看罢,可是贾雨村已经按‘计划’进了荣国府接近贾政了?” 竹砚兴奋地道:“爷,果然如您所料,那贾政完全不是贾雨村的对手,被贾雨村忽悠的晕头转向,一口答允要帮他起复,还同意贾雨村和荣国府连宗,当场认了个侄儿。” 陈颍故意激动地道:“果然没看错贾雨村啊,这么快就成荣国府一族之人了,这样也好,贾雨村和贾家越亲近,咱们越好谋划。” 竹砚嘿嘿笑道:“还不是爷慧眼识人,若无爷的安排,他现在连荣国府的门房都进不去。” “行了,没事就下去罢,今日是元宵节,准你去找梅笔吃两杯酒,只一点,不许醉醺醺地误了事儿。” 竹砚闻言一阵狂喜,梅笔那儿可都是外面那些人送爷的好酒。 “多谢爷赏赐,我只吃两小杯,肯定不会耽误事情的。” 待竹砚走后,陈颍往内间去,秦可卿正拿着绣棚绣着帕子,见陈颍进来便放下手中活儿问安,神色上瞧不出什么异常。 陈颍也不愿做这种试探人心的事情,但秦可卿的身份太过于不寻常,陈颍不得不谨慎。 一旦秦可卿有什么问题,若是老爹早已发现,只是装作不知拿来考验自己倒还好;最可怕的就是老爹也被骗过去了,那自己身边就有一颗炸弹,太过危险了。 不过秦可卿究竟有没有问题,还要看后续发展才能知道。 刚才陈颍和竹砚对话时故意说了一些引导的话,像什么“没看错人”“谋划”“安排”这样的话,竹砚能听懂指的是什么。而不明内情的人若是听了,必然会误以为贾雨村是陈颍的人,被安排去接近贾家,谋划贾家的资源。 如果秦可卿还与宁郡王暗中联络,宁郡王得知此事后必然会对贾雨村出手,他不可能容忍有人来谋划他视为囊中之物的贾家。 而陈颍便能通过宁郡王对贾雨村的反应看出秦可卿有没有问题,而风险是贾雨村在承担。 和秦可卿闲聊了几句,见她一直都很正常,没有偷听之后的心虚惶恐,也没有听到秘密之后的窃喜。 陈颍便取了一个小盒子出门,准备去哄哄不开心的陈沁。 “姑娘,您就吃点东西罢,这都一整天了,就早上用了点粥,身子如何捱得住呀。” “不吃,我就不吃。” 陈颍才进院里,就听到屋里的说话声。 给守门的小丫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陈颍悄悄地进屋。 陈沁正坐在榻上赌气,不论春露夏荷怎么劝,她就是嘟着嘴一口也不吃。急的两个大丫鬟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陈颍有些自责,自己今日忙着算计方彦华,连招呼也没打就匆匆出府去了,也不怪沁儿不开心。 陈颍玩笑着道:“沁儿这是怎么了,这小嘴撅的,都能挂个茶壶了,可是春露她们惹了你不开心?” “奴婢不敢。”春露夏荷二人被突然出现的陈颍以及陈颍的话吓了一跳。 陈颍笑道:“别紧张,我就是说句玩笑话。” 陈沁没好气的怼道:“哥哥少浑赖好人,明明是你让我不开心的,还怪春露姐姐她们。” 陈颍摸了摸她的头哄道:“好了好了,都说是玩笑话了。 今天是哥哥不对,光顾着外面的事情没陪沁儿,也忘了打声招呼,让沁儿担心了,哥哥给你赔不是。” 听到哥哥给自己道歉,陈沁的委屈再也憋不住了。 伏在陈颍怀里哭了起来。 陈颍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让她把心里的小委屈哭出来就好了。 哭了一会儿,陈沁心情好了许多,只是看着哥哥胸前的衣服湿了一片,想到自己刚刚跟哥哥闹脾气还哭了,有些羞赧。 “都怪哥哥,一整天也找不见人,沁儿还以为哥哥不喜欢陪沁儿顽躲起来了呢。” “我家沁儿这么可爱,我怎么会故意躲着呢,真的是外面有要紧的事情,一时忘了告诉沁儿了,是哥哥的不是,要不还罚我陪沁儿下十局飞行棋?” 听到陈颍说罚他下飞行棋,陈沁没忍住扑哧一笑,连忙收住,故作不满地道: “哼,不行,太轻了。” “那再加上这个怎么样?” “当当当当!”陈颍从怀里摸出带来的小盒子,放到陈沁眼前,并且化身百万调音师自配音效。 陈沁又一次被逗笑,接过小盒子,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原来哥哥有给沁儿准备礼物,嘻嘻】 陈沁犹豫了一下将盒子放到枕头边上。 陈颍问道:“沁儿你不想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吗?” “想啊,但是又想要哥哥陪我顽飞行棋,只能晚上再看礼物啦。” “真是个小机灵鬼儿。”陈颍屈起食指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哥哥,春露姐姐她们说哥哥是爷们儿,要忙外面的大事,是不是就没时间陪沁儿顽了啊。” 陈颍看着又有些小委屈的陈沁,柔和地道: “不会的,哥哥再忙也会常常陪沁儿顽的。 不过哥哥下个月确实要去一趟扬州,好在那时候琴妹妹已经回颍川了,有她陪你顽。” 陈沁立马紧张起来,问道:“哥哥怎地又要去扬州啊,不是才回来嘛。” 陈颍柔和地笑了笑道:“还记得画里那个小姐姐吗,下月是她的生辰,哥哥答应过要去看她。 还得接孙老爷子回来一趟,马上就到换季的时候了,还得他老人家照看你和外公才稳妥。” 每年春夏换季的时候,陈镜和陈沁两个都会有些换季性感冒,体乏力虚。而黛玉那边已无大碍,需要的是长时间的调养。 所以陈颍打算先将孙老接回来,待换季过去后,再去扬州复诊一下黛玉和林如海的情况,改善调养方案。 “啊,孙爷爷要回来了吗,沁儿不想吃药,好苦好难喝的。哥哥能不能不要孙爷爷回来。” 陈颍看着她皱起来的小脸,莫名想笑。 陈沁有些怕孙老爷子,就跟后世的小孩子怕打针怕医生一样不。 “沁儿不喜欢孙爷爷吗?” “孙爷爷对沁儿很好,沁儿没有不喜欢孙爷爷。可是药好难喝,沁儿不想喝。” 陈颍揉了揉她的脑袋,劝道: “生病了就要吃药才能好呀,要是不吃药,就只能难受地躺在床上,不能开开心心地去顽了。 沁儿你觉得是药难喝还是只能躺在床上不能顽难受?” 陈沁点了点头道:“沁儿知道了,哥哥你接孙爷爷回来罢。” “沁儿真乖。” 陈颍陪着陈沁顽了三局飞行棋,陈镜派了丫鬟来叫两人去三恪堂用晚膳。 陈颍携着陈沁往三恪堂去,剩下的七局只能择日再罚了。 一路上,陈沁一直想着盒子里的礼物是什么,要不是陈颍牵着,说不定她能撞到柱子上。 第58章 县试前的准备,来信 扬州,盐运衙门,黛玉在元宵节收到了陈颍遣人送来的新年礼物。 将八卦的白鹭赶出去后,黛玉一个人关起门,满怀期待地拆开那个用丝带扎起来的盒子。 盒子里面又有一个盒子,还有一封信。黛玉拆开信看了一遍。陈颍在信里写的多是一些日常的事,还有陈沁的活泼趣事,结尾叮嘱黛玉要按时吃饭时间,多动多顽,养好身体。 看完信黛玉拿起盒中盒,是一个有合页的精致小盒子,打开后里面躺着一条银灿灿的链子,上面链接着一块精巧的怀表。 黛玉家也有一块怀表,是当年太上皇赏赐给林如海的。 但比起眼前这个小巧精致的怀表,黛玉觉得爹爹的那块太憨笨了些。 将怀表拿在收了,有一丝凉凉的舒服感触,一点也不重,上面的花纹也很精致,整体来说就是很秀气的一件工艺品。 黛玉打开表盖,只一眼,瞬间泪目。 小巧精致的表盘显得很可爱,让人不由心喜但这不是重点。黛玉看到表盖内侧嵌着一张她的画像,用透明的琉璃封在表盖上。 那小小的一张彩色图画,偏又惟妙惟肖,生动有趣,黛玉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哥哥废寝忘食的伏案画画,这么精细的画像,哥哥一点费了很大的精力。 黛玉将怀表合上紧紧攥在手心;又松开,打开看一眼里面的“自己”;再合上攥住,循环往复。 黛玉将怀表放回盒子里,精心收了起来。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封回信。 写完后黛玉自己又读了一遍,确认没有错漏后装进信封,再找出一条前几日学着打的络子,和信一齐用匣子装了,叫来白鹭让她把匣子交给管家,让管家派人送去颍川。 不光黛玉有新年礼物,陈颍给很多人都准备了新年礼物。 黛玉、陈沁和妙玉三人的新年礼物都是精巧的怀表,纹饰不同,里面有她们各自的画像,怀表是陈颍画好样图吩咐家里的工坊匠人精心制作的。 他再亲手画了三人的画像,拿着放大镜用极细的笔将画像缩小比例画了出来,再用玻璃封在表盖内。 光是将画缩小比例描摹出来,就失败了很多次,陈颍熬的眼睛红肿好几天,不过最终的成品很是完美,令陈颍十分满意。 因为不久前玻璃工坊在技术上有了大的突破,制出来的玻璃在品质上提升很多,所以陈颍准备的礼物基本都和玻璃有关系。 外祖父陈镜那里陈颍亲手做了一张舒适便利的藤椅,还有一副老花镜,让陈镜高兴不已;给父亲赵旭的是寻来的珍品梅花,还有一个内里是梅花图样的玻璃摆件儿,老爹就爱梅花。 送岫烟宝琴薛蝌的是一些精致可爱、很有意趣儿的玻璃把件儿,秦可卿也得了块小巧的玻璃扇屏。 梅笔兰纸松墨竹砚还有一些下人,都是金银锞子荷包,份量不一。 元宵节过后,陈颍就再未出府,除了给老爷子和父亲请安,陪妹妹陈沁顽飞行棋,就一心读书,二月初就要下场县试了,临阵磨枪还是有些用处的。 统合记录各家筹措赈灾物资之事陈颍交托给郑恺去办,再由他交接给竹砚将物资运送北上,发放给灾民。物资清单也会在听风阁公示,让世人监督。 至于科考前那些繁复的手续,府上专门有人去办理好,不单是陈颍的,陈家其他要下场科考的族人,手续也是由府上统一去官府办理,不像寒门学子,为了手续四处奔波,劳心劳力耽误读书。 虽然只是小小一个县试,手续还真不少。像是“亲供”,就是考生的详细信息,包含本人姓名、年龄、籍贯、体格以及容貌特征,还有祖上三代人的姓名履历,以保证下场考生都是身份清白之良民。 还有“互结”,就是要考生找到五位一同参考的考生写下契书,互相担保,一人作弊则五人连坐。陈家此次下场县试的除了陈颍只有四人,又从郑家寻了一人“互结”。 “具结”是指考生要请一位本县的廪生担保,证明该考生出身清白,不冒籍,不隐匿父母丧事,不是替身代考,不是假名假姓,不是娼妓优伶、皂吏罪官之后,本人也未从事过“贱业”,这样才算合格,才能够下场县试。 很多廪生都是收取银资给人“具结”,甚至行成了一条产业链。 像陈家、郑家这样的家族,自然是不缺符合要求的廪生,出面为家族里的考生担保,为家族作出贡献,不单荣耀,还能领一份家族的补贴。 正月二十这天,薛适一家也返回了颍川,上门拜见。向陈颍汇报了一番云字号在金陵被甄家处处打压的近况,这些事情陈颍都直接抛给父亲赵旭去处理。 宝琴回来后,陈沁有了小姐妹陪伴,陈颍便将更多精力放到温习功课上,只有真正去接触去了解了古代科举,才知道有多难多繁杂。要是县试就折戟沉沙,那陈颍都觉得给穿越人丢脸。自是要下一番苦功的。 又过了两日,陈颍收到了从扬州寄来的信,让陈颍心情大好。 黛玉在信中写道:玉儿很喜欢哥哥用心准备的新年礼物。前段时间玉儿又绣了两个荷包,比第一次的那个要好看些,本来是要给爹爹和哥哥一人一个的,结果爹爹看见后将两个荷包都拿走了,又重新学着打了一条络子送给哥哥;玉儿每日都有按时睡觉,还和雪雁一起顽闹活动,锻炼身体。只是每日都要喝药,好苦好难喝的。在孙爷爷的调理下,玉儿的身子比之前好许多了,哥哥不必担心。 随信一起送来的还有黛玉提到的络子,深蓝色的线绳编成的,看了看,约莫是梅花样式的,不太分明。 陈颍看着那有些笨拙的纹路,只觉十分可爱。拿在手里把玩,爱不释手。 陈颍召来梅笔问道:“苏州那边可曾有信送来?” 梅笔回道:“爷,这几日并没有从苏州来的信。” “那你去问问蟠香寺近来那边的人手可有没有什么消息报回来?” 梅笔领命出去问了,回来答道: “爷,蟠香寺那边前几日传回来过一次消息,说是一切正常,表小姐和慧安师太只是静修,不曾出过禅院,都是嬷嬷出去采买粮米。因为爷只吩咐他们在外面保证表小姐不受歹人骚扰,他们也不知禅院里的情况。”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是,小的告退。”梅笔躬身离去。 陈颍却蹙起了眉头,方才看完黛玉来信,想到苏州的妙玉差不离也应该来信了,突然就觉得有些烦躁,心里有些慌闷。 可是让梅笔去问了一遭,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 陈颍心想或许是自己这段时间闭门读书有些累了,烦躁心慌只是生理现象。且再等上两日,说不定妙玉的信就来了。 这一等便等了三个两日。 六天后,陈颍终于等到了苏州来的信,期间他还派了人去苏州查探情况。 当陈颍打开信后,脸上的喜悦凝固破碎,消失不见。 第59章 县试开始 陈颍拿到苏州寄来的信,本以为是妙玉来信,满怀期待的打开后,才知道是岫烟写来的信。 信里并无嘘寒问暖,温馨家常,只说了一件事:元宵节时妙玉收到了陈颍的礼物,欢喜感动不已。时时带在身边想了就取出来看看。还准备绣一只香囊当作给陈颍的生日礼物。 结果被妙玉的师父慧安师太撞见了,责令妙玉将礼物丢掉,也不许妙玉绣香囊给陈颍。向来敬重师父的妙玉因为这不合理的要求第一次顶撞了慧安师太,哭肿了眼睛也倔强不从,不愿丢了陈颍送的礼物。 妙玉不愿割舍,便被慧安师太关在院里不许外出,每日早课晚课,念经礼佛。还时时盯着不许她联系陈颍。就连岫烟跟着妙玉读书习字的事也中断了。 最后还是妙玉央求了好久才被慧安同意见岫烟一面。 这些事便是两人见面后妙玉告诉岫烟的,让岫烟转述给陈颍。 看完信,陈颍愤怒有之,但更多的是欣慰和感动。 妙玉被慧安一手养大,最是敬重师父,但为了他却能顶撞师父,倔强不屈。还准备亲手做女红给他,表明在妙玉心里他的份量很重。这让陈颍对妙玉还俗的事更有信心。 妙玉为了他顶撞师父是不是不孝?陈颍觉得不是。 这事从一开始就是慧安不讲理,她一直抵触颍川陈氏,在看到妙玉越来越亲近陈颍后,更是想方设法地想阻断两人。无非就是不想妙玉还俗,想让她一生青灯古佛,留在她身边。 慧安最后同意妙玉和岫烟见面,陈颍料想应该是慧安准备带着妙玉离开苏州了,以此断绝两人的联系,时日一长,陈颍自然就将妙玉忘到一边儿了,妙玉也必然能在她的教导下清心静修。 然而陈颍不是慧安想的那种薄情公子哥儿,一段时间没了联系便会抛到一边儿;妙玉也不想慧安以为的乖乖女,她已经开始反抗慧安的无理要求,以后也不可能顺从,她让岫烟传信,就是猜到了师父的打算,急切地想让陈颍知道她的心意。 对于慧安曾经受了什么伤,心里有什么怨恨,陈颍本来不打算理会的,毕竟那是上一辈人的恩怨纠葛。但慧安要将自己对陈家的厌恶强加到妙玉身上,陈颍便不可能再容忍了。 如今看来这慧安很可能心里有些扭曲了。 陈颍唤来竹砚,先问了问这几日赈灾之事筹备的如何了。 竹砚恭敬回道:“爷,这几日郑家老爷子都安排的很周全,爷您都将丑话说在前头了,那些家族也不敢阳奉阴违,都很干脆地拿了出来。 各家所出物资银钱俱已登记造册,船队今日便可连夜北上,将物资送到灾民手里。” 陈颍点了点头道:“做得不错,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竹砚摸着头嘿嘿笑道:“不辛苦的爷,看着那些棉衣米粮,我就想到好多百姓能活下命来,我心里就高兴。” 竹砚是梅兰松竹四个里最憨直的,但是四个人中陈颍最喜爱他,便是因为他这份朴实的良善。 “我有件事要你去办,又要辛苦你一趟了。” “爷有事就吩咐,竹砚义不容辞。” 陈颍道:“你暗中去查一下当年慧安师太的父兄所犯之事,弄清楚勾结的是哪位,顺便再查查慧安师太有没有接触过对方。” 本来陈颍是不想去掺合长辈当年的事情,但慧安如今做的有些过分了。 不管怎样,当年是她父亲和兄长反叛陈家,失败后身死。她本来也要被牵连受到惩戒的,但是陈家放了她一条生路。 她心中一直有怨气也便罢了,偏还有强加到妙玉身上,妄图以养恩绑架妙玉,让她和陈家割裂。这便不可饶恕。 “对了,你先安排几个女护卫去到表小姐身边护卫周全,不用掩藏身份,光明正大的就好。如果慧安师太要离开苏州也不用阻拦,让她们只管跟着表小姐就好。” “知道了爷,我这就去办。” 陈颍现写了一封宽慰妙玉的信,让竹砚吩咐去苏州的女护卫亲自交到妙玉手中。一直以来估计妙玉的感受,陈颍没怎么搭理慧安,但现在陈颍要展现出自己的态度,让慧安明白谁才是爷。 她父兄本就是陈家的下属,还是反叛的,她一个戴罪之身的奴才却妄图左右主子的事,那就揭开她的面具,让她直面心底的丑恶。 陈颍得到消息后很想去苏州,但他明白,一个成功的上位者必须在任何情况下保持理智。 此时他去苏州只会让妙玉在他和师父之间两相为难,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待竹砚查探清楚,将事实、证据摆到慧安面前打醒她,让她主动放开对妙玉的控制。 三日后就要下场县试了,陈颍决定先静下心来科考。 二月初二,龙抬头。今天也是县试开场的日子。 一大早,秦可卿便为陈颍收拾好了考篮,一共三层,一层是考试用具,一层是换洗衣服,还有一层是干粮点心等充饥之物。 “这些点心都是爷爱吃的,爷记得吃。奴婢祝爷一举夺魁。” 陈颍对秦可卿笑了笑道:“那就承你吉言,走了。” 陈颍又分别去跟外祖父和父亲请安,最后哄好了闹着要送哥哥去贡院的陈沁,才出发去贡院带着梅笔与族中四位参加县试的族人一同乘车前往贡院。 到了贡院,外面已是人山人海,都是些前来送考生的亲人,或是考生的书童家仆。这些人基本上天不亮就来此占个地方等着了。 号房人虽众多,但都自觉地留出一条道,好让考生顺利穿过人群到贡院门口。 门口处有两个衙役检查着考生的考引,考篮,干粮点心,换洗衣服都要一一翻看,甚至还要把点心切碎看看里面有没有夹带。科考之严格,可见一斑。 待到陈颍几人入内时,那两个衙役看到几人不凡的衣着,还有考篮上是的陈家标识,只略微查验了一番就放行了,甚至为首的陈颍根本就没被检查,两个衙差恭敬地让其进内。 陈颍的考棚比较靠前,离恭房很远,并不是传说中的臭号。进了号房,陈颍将考篮里的文房三宝一一取出摆好,考生是不许自行携带纸张入号房的。 等了约有两刻钟,便听到外边响起鸣鼓声,这就是开考了。一众考官们各司其职,衙役小吏们往各个号房发放答题用的纸张。 一应发放完毕,确认无误后,便是公布试题了。随着三声锣响,便有衙役兵差高举贴着考题的木牌,在各个号房间穿梭。 陈颍闭目凝神,深深呼出一口气,摒除杂念,铺纸研墨,静心等待衙役前来展示考题。 纵是前世经历过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考试,现在的陈颍也无比紧张。今天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参加科举,他希望能够有一个好的开端。 一阵脚步声传来,在他号房外停下。陈颍抬头,便看到一个魁梧的兵差面无表情的举着木牌,木牌上面贴着本场考试的试题,陈颍仔细将试题记录在纸上,又同木牌上的核对了一遍,然后示意兵差自己记好试题了。 待兵差走后,陈颍没急着动笔,开始在脑海里构思,填补,编织出一份答卷的雏形后,陈颍提笔在草稿纸上作答考题。 良久后,陈颍呼出一口气,揉了揉发酸的右手手腕,没急着去誊抄答卷,而是在炉子上烧了热水,拿出考篮里的点心,就这热水吃了些。 吃罢后陈颍略做整理,又休息了一番,才铺纸研墨,提笔将草稿纸上的内容誊抄到答卷上。 ps:在火车上,网络时有时无的,查点资料都好难,环境也有些吵,影响码字,我太难了。 第60章 提前离场,梅笔的小心思 童试分为县试、府试、院试三场,县试一般要连考五场,除了第一场,其余四场皆为复试。 县试第一天下午,贡院门口处,陈颍吩咐梅笔去寻一辆马车来。 “爷,咱们现在就回去?不是还有四场试没考吗?” 梅笔有些不解还有些惶恐地问道。 怎么这才考了一场,爷就突然说要寻了马车回府去,难不成是题太难了做不出来,抑或是受不了号房里的环境? 实际上刚才答完完第一场的试题后,陈颍交了卷便直接出了贡院。因为他觉得自己有十分的把握能通过县试,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去考剩下四场复试。 “考好了第一场能拿到参加府试的资格就够了,没必要浪费好几天时间窝在号房里熬着。” 明天便是二月初三,文昌帝君的生辰,也是陈颍的生辰。 前些日元宵节,陈颍送给陈沁怀表时,陈沁说等到陈颍生辰那天会给他个惊喜。 对陈沁口中的“惊喜”,陈颍还是很期待的。他想看看整日里疯顽,一刻也静坐不住的沁丫头能给他准备什么样的惊喜,是惊吓也说不定呢。 再说童试只是一个资格考试罢了,考前陈颍还因为是自己的第一次科考而有些紧张,考完便觉得也就那样。后面的乡试、会试、殿试那才是正试,已经有把握能通过县试,何必再留在号房里浪费时间,他又不是小孩子作意气之争,在乎什么县试头名。 陈颍和梅笔租了一辆马车回到陈府。之前府上送他们参考的马车已经回去了,要等县试的五场考试结束时再过来接了族里的考生回府。不然让车夫赶着马车在贡院外干等上好几天,岂不是徒耗人力。 听雪院里,秦可卿正在莳弄花枝,一抬头突然看到去参加县试的陈颍出现在自己面前。 有些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发现真的是陈颍回来了,秦可卿不由地担心起来。 【怎地早上才去下午就回来了,难道是爷作弊被捉住,让人赶了回来】 “爷,你怎地这个时候就回府了,不是去参加县试了吗?” 陈颍一看她纠结担忧的模样,就明白她想到了什么地方去了,呵呵一笑道: “别瞎想了,我就是考完了第一场后,感觉必定能拿到府试的资格,不想再留在那里浪费时间,便直接回来了。” 秦可卿听了后松了一口气,旋即也替陈颍感到高兴。 “爷真是厉害,只考一场便自信能够通过,这个就是爷说的自信回头罢?” 陈颍道:“自信回头?倒确实有几分这个意思。你倒是会活学活用嘛。” 秦可卿娇媚地笑着说:“都是爷教的好呢,奴婢不过是现学现卖罢了。” 和秦可卿闲聊了几句后,陈颍独自去澡间沐浴,照例不要任何人服侍。 另一边,梅笔跟着陈颍回府后,便急急忙忙地跑去三恪堂跟陈镜汇报陈颍县试提前离场的事情。 老爷子听了只是皱了皱眉,他觉得陈颍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陈颍的学识和品性他还是了解的,不会做出中途放弃的事情来。 梅笔离了三恪堂后,又去落梅院向赵旭禀报此事。赵旭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炸了,先对着梅笔一顿好骂。 “你这奴才是干什么吃的,他要回来你不会劝着拦着吗,反倒跟着他一起胡闹,真是废物点心一个。” 批评完梅笔,赵旭摔门而出,径直往听雪院去找陈颍。 “陈颍人呢?”赵旭风风火火的冲到听雪院,结果没见到陈颍人,便向秦可卿问道。 “爷他刚回府就沐浴去了,想必也快出来了。赵老爷您先等一会儿罢,我去沏茶。” 秦可卿去沏了茗茶端给赵旭,然后在一旁静静等着陈颍出来。 不多会儿,陈颍沐浴更衣回到房间,看到父亲在外间坐着,脸色不太友善,心下了然,知道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陈颍上前行礼问安之后俏皮地道: “父亲怎的来我这儿了,我这儿院里可没有珍奇的梅花。” 看着陈颍还有心情顽笑,赵旭一脸怒其不争,喝问道: “你为何只考了一场就回来了。莫不是书没读透,答不上题,就算是答不出试题也要坚持到最后才行,大丈夫行事要有始有终;难道是你作弊被考官捉住遣了回来?” 看赵旭越说越离谱,陈颍扶额,赶忙拦住老爹天马行空的离谱思维。 “老爹,你对我就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还作弊,我可做不出来这种丢人的事。” “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提前回来的?既然不是作弊,现在跟我回去,同县令说一声,让你回去继续考试。” 陈颍反问道:“梅笔没同你说我提前出来的原因吗?” 赵旭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 陈颍心里一叹,这梅笔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了啊,怕是留不住了。 实际上梅笔心里的确一直有想法,梅兰松竹中他是最大的,也是最成熟稳重的,可是另外三人都被委以重任,手中有着大权。唯有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管家、长随,负责着陈颍的衣食住行,生活琐事。 如今赵旭又给陈颍安排了一个大丫鬟照顾起居,他管的范围又被分掉了一半,他心中不甘。 这次他觉着陈颍提前出了贡院是不对的,陈颍解释的说法他也不信,就算陈颍再天才,那些比陈颍年岁更大的人、更有经验的人可一个都没出来。 “父亲,我提前回来是因为有十足的把握可有通过县试,不想再浪费时间在那小号房里。” “果真有十足的把握?” 陈颍笑道:“只有考官与我没什么仇怨,肯定能过的。” “你有把握就好。”赵旭点了点头,但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 陈颍道:“父亲,看在梅笔忠心耿耿服侍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这次就算了罢。” 赵旭道:“你的人你自己决定便是,虽然太过严苛不好,但妇人之仁更不可取,你要有分寸。” “父亲教诲的是,儿子记下了。” 陈颍还要去三恪堂同老爷子解释一下,免得他老人家担忧。 赵旭也跟着一起,想着要是老爷子因为这事儿发火,他也好帮陈颍兜兜底。 陈颍要是知道老爹的内心想法,肯定会哭笑不得,您还以为老爷子跟您一样,风风火火的不着调。 吐槽归吐槽,陈颍对老爹的担心着急还是很感动的,虽然总是有些不着调,但赵旭是一个好父亲。 到了三恪堂,两人同老爷子请安后,陈颍把自己提前回来的因由说了一遍。 陈颍的预料之中,赵旭的意料之外,老爷子并没有因此生气,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道: “以你的水平,一个县试我完全不担心,提前回来也好,毕竟年岁还小,熬上那么多天伤了身子反倒是因小失大了。 梅笔的问题你有什么想法吗?” 陈颍回道:“外祖父,梅笔服侍了我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不过是因为其他三人都手握权柄他心里有些不平衡罢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他有了小心思,确实不适合再留在身边了,过二年给他指一段好姻缘,放他出去过日子罢。” 陈颍想到上次梅笔送错画的事,再加上今天的事,事不过三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陈镜道:“御下之道不是嘴上说说就能传授的,要你自己去摸索,逐渐掌握其中的分寸。 你对梅笔的处置虽有些过于柔和,但不失仁心也是好事,只是不能更仁厚了,再过便是妇人之仁了。” 陈颍恭敬行礼道:“谨遵外祖父教诲。” 第61章 千纸鹤,被卖了数银子 翌日,文昌帝君生辰,陈镜领着陈颍在文昌帝君画像前敬香上供,祈祷陈颍能文路昌顺。 拜完文昌帝君后,陈镜吩咐厨房给陈颍做了一碗寿面。 在习俗上,小孩子除了满月满周岁是不摆生辰宴的,老一辈人流传下来的说法,小孩过生日摆宴请客会折了福运。 陈镜给了一套顶好的文房四宝,赵旭给了块玉珏,这是两位长辈赐给陈颍的生辰礼。 陈颍最惦记的还是陈沁口中的惊喜,偏偏这鬼马精灵的小丫头要卖关子,说是要等到晚间才能揭晓。 陈颍只好继续期待着。 晚间,陈沁带着宝琴,神神秘秘的来到听雪院。 “你们俩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呢?” 陈颍观察了半天也没看懂这两个人要干嘛,直接现身抓包。 “哎呀,被发现了,琴儿,快藏好。” 陈颍笑道:“藏什么呢,莫不是沁儿给我准备的惊喜?” 陈沁扑到陈颍怀里扭着麻花撒娇道: “哎呀,哥哥你别问那么多嘛,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拖住陈颍之后,陈沁悄悄扭头给宝琴使眼色。然后宝琴掩着胸前鼓鼓囊囊的地方,跑进了陈颍的卧室。 “这些千纸鹤都是你们俩亲手折的吗?”陈颍看着自己卧室里挂满的千纸鹤,感动的问道。 陈沁骄傲的笑着:“当然,怎么样,哥哥喜不喜欢这个惊喜,我和琴儿是不是很厉害?” 宝琴有些害羞道:“是可卿姐姐帮我挂上去的。” “嗯,你们有心了,我很喜欢。 对了,你们怎么想到折这么多千纸鹤给我的啊。” 宝琴笑道:“颍哥哥你教我们折千纸鹤的时候不是说过嘛,折够一千只挂在床前,就能够心想事成。” 陈沁点头赞同,“就是就是,我们数了好几遍呢,刚刚好一千只小纸鹤,哥哥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陈颍觉得心间暖呼呼的,鼻尖有点发酸,抱住两个小家伙不让他们看到自己湿润的眼眶。 …… 京城,二月的京都发生了许多事情。 最轰动最让人啼笑皆非的当数工部尚书方彦华。 自从这位南下颍川到北归京都,陈颍派人一直在暗处封锁方彦华周围,让他只能听到陈颍让他听到的。 结果便是直到方彦华回京上朝面圣参奏时,都还不知道蜂窝煤方子已经公布于世间了。 本来像方彦华这种离京办差的,回京后第一件事就是进宫面圣,汇报工作。但是皇上体恤方彦华为了赈灾之事奔波劳苦,允他先行归家休息,次日早朝再一并奏禀。 次日一早,紫宸殿,早朝。 顺治帝李埑坐着高高在上的龙椅,心情有些沉闷。因为今日早朝过后他的左膀右臂刘培范明以及一些得用的官员就要“自请”外放了。 “诸爱卿,有什么事情便启奏罢。” “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顺治帝抬眼一看,正是满脸兴奋之色的方彦华。 “方爱卿请讲。”顺治帝抬手示意方彦华起身。 “皇上,臣此番南下,日夜兼行,不敢懈怠,终于不负皇恩,带回了蜂窝煤秘方。 只是此行虽是顺利,也发现了一些纰漏,臣特此上禀。” 方彦华话音一落,殿下诸位朝臣嘈杂起来,戴权见状尖声唱了声:“肃静!” 顺治帝一脸怪异地看着方彦华,问道: “不知方爱卿发现了什么纰漏?” 方彦华持笏恭敬回道哦啊:“启禀皇上,臣南下颍川,幸得陈氏公子陈颍大力支持,方能顺利完成任务。 臣到了颍川,见到那公子陈颍,当真是翩翩君子,风流少年,不但生得好容貌,更是怀着菩萨心肠。 臣表明来意,陈颍听了灾民遭遇心有悲悯,便一口答允微臣愿意将那蜂窝煤方子献给朝廷赈灾。还出面举办文会,召集了颍川各大家族,说服他们出钱出资支持朝廷赈灾。” 顺治帝听方彦华如此看好陈颍,心中怪异感更甚,打断他道: “方爱卿不是要说纰漏,怎地成了替陈颍表功了?” 方彦华躬身道:“是微臣太激动了,这就说纰漏。 正是在文会上,有一老先生将微臣给问住了。 当微臣提起皇上隆恩,要赏赐云字号‘国之义商’牌匾时,那老先生出面问微臣,太上皇他老人家与皇上恩赏的‘国之义商’,那个更尊贵些? 微臣浅薄,实在无法回答此问,只得回来向皇上、向朝堂诸公求解。” 顺治帝听了此问脸色阴沉下来,殿下的朝臣们也再次交谈起来。 “不知众爱卿会如何解答此问?” “启禀皇上,臣以为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太上皇既已退位让贤,国朝大事交予皇上做主,那自该以皇上为尊。”这是支持顺治帝的臣子观点。 “皇上,我大夏以孝治国,孝道为先,就算皇上如今是九五至尊,也该为天下人做表率,信奉孝道,以太上皇为尊。”这是忠于太上皇的旧党所言。 一时间两方人马僵持不下,争吵愈甚。 “够了,朝堂之上吵的跟菜市口一般,成何体统。朕虽是天子,然亦为人子,圣人言‘父为子纲’,朕自然该以太上皇为尊。 方爱卿此问可是因为朕对那陈颍的赏赐轻了?” 方彦华惶恐跪下,回道:“皇上,臣不敢有此心。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岂敢擅言多寡。” “那就是陈颍对朕的赏赐不满意了?” “皇上,陈颍一心挂念赈灾之事,并不在意赏赐。 只是颍川各家族之人,都觉得这赏赐不太合适,若是陈颍见了其他太上皇恩赏的‘国之义商’,反倒……反倒是……” 方彦华结结巴巴说不出后面的话,但在场的人都明白,无非是陈颍见了太上皇恩赏的‘国之义商’,若是低头礼让,那就是在折辱读书人,折辱世家了;反之就是不尊太上皇。 众人一品味其中症结,纷纷明白过来,这哪里是赏赐,分明是抹了砒霜的鸡肋。 顺治帝黑着脸道:“此事确实是朕思虑不周,待朕与几位大学士商议之后再行赏赐。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启禀皇上,臣有事奏。” 顺治帝一看,又是方彦华。 “方爱卿请讲?” “皇上,如今蜂窝煤方子已经取了回来,接下来工部制煤赈灾,还需户部拨下经费。” 一时间朝臣们都憋着笑意看向方彦华,顺治帝也是脸色怪异至极。尴尬地咳了两下,顺治帝道: “方爱卿,这制煤一事朕已经安排人去办了。” 方彦华一时呆立当场,缓不过神儿来。 “方爱卿难道不知道?陈颍在除夕祭祖之后得了太丘公托梦,然后便将蜂窝煤方子公布出来,造福百姓。 朕得了方子便加紧安排人手制煤赈灾了。” 看来方彦华果然还是被陈颍算计了,不过除了方彦华,众人都是高兴或者幸灾乐祸的。 高兴的是既想陈颍献出方子赈灾又不想方子落到贪官手里的顺治帝等人。幸灾乐祸的自然是原本羡慕方彦华寻了个摇钱树的酸酸们。 顺治帝看着呆若木鸡的方彦华,按捺着笑意道: “方爱卿勿要沮丧,你此行不是还让颍川各家族出力赈灾吗,朕不会忘了方爱卿的功劳。” “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就是我自己”,这便是对方彦华现在的心境最好的描述了。 方彦华心里泛苦,僵硬的地谢过皇恩后回到文官一列中愣愣出神。 接下来的朝议恢复了正常。首辅何昭点名金陵应天府章谦行事惫懒,圆滑而不务实,请了皇上将其调往黔地磨砺。 王子腾由京营节度使被升为九省统制,奉旨查边。 刘培范明等新党骨干纷纷自请外放为官,顺治帝一一允了。 …… 直到退朝,方彦华还是心神动荡,不能平静。他还当真以为陈颍是个热血少年,满怀仁义,善良单纯,谁知遇上一个怪物,小小年纪竟这般脸厚心黑。 陈颍失了蜂窝煤方子,收获了不菲的名望;方彦华应下了不少人情,却添了一笔政绩。究竟是亏是赚,只有各自心中清楚。 顺治四年第一次早朝后。 吏部开始了复官考选。有着贾政从中打点,贾雨村很顺利的就谋了复职候缺。 又在贾政和王子腾的谋划下,贾雨村谋补了金陵应天府的缺,拜辞了贾政,择日上任去了。 坊间热闹非凡,方彦华欲谋蜂窝煤方子赚钱不成,还在紫宸殿上大肆赞赏陈颍的事被民间编了顺口溜、话本、戏本等广为传唱。气得方彦华卧病在床。 陈颍将其称之为:“被卖了还帮忙数银子”。 ps:感谢书友淘楽楽、软软的月票支持! 第62章 慧安的软肋,妙玉的香囊 二月初三,陈颍一早便快船南下苏州,又是全程晕船的煎熬旅程。 抵达苏州后,陈颍没有直接去蟠香寺,而是来到竹园,与先一步南下的竹砚汇合。 “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 陈颍洗了把冷水脸,冰冷的刺激让陈颍因为晕船而萎顿的精神为之一振。 竹砚先递上一块干帕子,然后回道: “爷,女护卫都安排进去了,当时那慧安师太脸都黑了,嘿嘿。” 陈颍擦干脸上的水分,走到床头的梳妆台拿了雪花香膏涂抹。 “无妨,愿意尊敬她时,给她留了不少体面,她不知珍惜,现在不想给她留体面了,她自然不好受了。妙玉是什么反应?” 竹砚回道:“表小姐就好似没看到那些护卫一般,也不搭理她们,任由那些女护卫在禅院巡视。” 陈颍叹了一声,妙玉看到自己和她师父针锋相对,心里肯定是痛苦难受的。所以她选择无视,选择逃避,陈颍是理解的。 但陈颍再是爱屋及乌,也不会去纵容一个不知轻重、尊卑的老尼姑。 陈颍继续问道:“让你查到事情都顺利查到了?” 老爹不愿意细说当年的事情,不代表就不让陈颍去查。案宗都在,知道当年事情的也大有人在,所以陈颍让竹砚暗中去调查,想来是不会遇到什么阻碍的。 果然,竹砚起身去拿来了一沓资料, “爷,这些是当年那件事详细的前因后果,还有当年的一些人的证词。 当年与刘逆勾结的幕后之人都死绝了,不过小的从慧安师太身上查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陈颍接过后看了一遍,大致上与他的判断相符合。 当年之事并不离奇,慧安师太俗家时姓刘,父亲是陈镜麾下的得力老将,兄长也颇得赵旭倚重。而她自己也是自小在陈府里伴着陈桢和赵旼一同长大。 偏就她兄长心智不坚,被权势和金钱美色腐蚀了本心,开始利用手中的权柄满足自己的私欲。 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慧安的兄长贪得越来越多,愈发地大胆,事情终有败露的一天。 赵旭念及多年情分,让刘家自行清理门户,保全体面。结果老父亲为了保住儿子的性命选择了反叛。 父子两人设计,让当时的慧安将赵旼、陈桢二人邀约出了陈府,欲劫持后用来威胁陈镜和赵旭。 自小被陈镜当接班人的陈桢察觉不对,及时作出反应,召来了暗中的护卫,导致刘家父子的谋划失败。 而因为一时的仁慈差点导致姐姐与爱人出事的赵旭,愤怒之下要屠了刘家满门。 赵旼一力哀求,保下了慧安性命。打小一起长大的闺中姐妹,转眼间家破人亡,让赵旼厌恶这些权谋争斗,不想再与赵旭的大业也牵连,最终嫁到了苏州吴家,而出家修道的慧安也一并跟着去了苏州,落脚蟠香寺。 陈颍不得不吐槽自己这姑姑是个傻白甜,慧安是否知道她父兄的计划不得而知,但她父兄突然让她将两位小姐邀出陈府,她心里就一丝怀疑都没有吗?可她还是照做了。赵旼却依然相信她,还因此疏离亲弟弟赵旭,如何不傻。 至于当年和刘家勾结的人,为了防止身份暴露,赵旭第一时间带人将之剿灭了,然后才处理刘家的事。实际上刘家也没敢透露赵旭的身份,不然对方也不敢与他们勾结。 只能说那家人属实死的有些冤。 这些便是赵旭不愿意详说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与亲姐姐关系成冰;因为一时妇人之仁险些失去两个重要的人,这样痛苦的回忆谁也不想去回忆。 陈颍也明白了为何老爷子和父亲总是告诉他对下人可以宽容,但当这个下人已经有二心时,绝对不能再有妇人之仁。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因为当年刘家勾结的人都没了,陈颍怀疑慧安被人接触买通并不成立。但竹砚还是顺藤摸瓜查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这次出门陈颍并没有带上梅笔,想让他冷静冷静。竹砚安排好马车后,陈颍略做整理便往蟠香寺去了。 慧安见到陈颍依旧是一脸冷淡,眼神里些微透露出一些拒人千里之外的不待见。 陈颍也不在意,寻了个座位自顾坐了下来。 慧安对陈颍不去寻妙玉,反而在她这里坐下来有些错愕,不过转瞬就明白了,猜测陈颍是要搞威逼利诱那一套,那些自诩高贵的人不就是爱用利益衡量人心嘛。 陈颍直接开口道:“慧安师太,我也不跟你兜圈子,就直说了,我今天就是来同你说清楚一些事情的。” 慧安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淡定地捻动手里的佛珠。 陈颍继续道:“以前我念在你照顾表姐长大,以为你是真心对她好,才对你的态度一直忍让,也不想去深究你们上一辈的恩怨。 我只是想让表姐能够开心快乐地过正常人的生活,一直以来也对你十分敬重,就是不想让表姐夹在师父和亲人之间痛苦为难。 谁知你非要将以前的仇怨强加到表姐身上,试图让她和你一样抗拒甚至仇视陈家。” 陈颍将一部分资料放到慧安面前,继续道: “其实我真的不能理解,你哥做下错事,你父亲一味包庇不惜反叛,你也昧着良心将我娘和姑姑诓骗出府。 就这样姑姑还为你求情,我父亲也放了你一条生路,你凭什么记恨我陈家,又凭什么要求表姐和你一样同陈家老死不相往来? 凭你死了父亲和兄长?还是凭你拿着我姑姑的钱财济养你那侄儿这些年? 这些女护卫只是给你的一个小警告,也是为了表姐的安全着想。如果你还打算强迫表姐在你这个师父和我陈家之间做抉择,试图挑唆离间甚至是伤害她,我有的是手段对付你,想想你的侄儿罢。 勿谓言之不预!” 本来一直淡定自若,哪怕陈颍拿出当年事情的资料时都没有变脸色的慧安,再听到陈颍说“侄儿”时,瞬间破防,不再淡然无视,取而代之的是惶恐,愤怒。 看着慧安剧变的神色,陈颍也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竹砚顺藤摸瓜查到慧安这些年一直暗中和京都外的一伙山匪有联系,还常常拿银钱周济。陈颍便猜测当年慧安的兄长留有野种没被赵旭发现清除掉,一直被慧安暗中养着。 事实证明,陈颍猜的不错。 留下如遭雷击的慧安,陈颍独自去后院寻妙玉。 “乐瑶表姐,近来可还安好?” 陈颍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伸手在拿着怀表出神的妙玉眼前晃了晃。 “啊……你……你怎么来了?” 陈颍道:“啧啧,我再不来,某个小迷糊都快被她师父拐去穷乡僻壤,再也见不到我了。” 妙玉沉默不言,眼里却有害怕和哀伤。 陈颍拿起妆奁里的木梳,挽起妙玉凌乱的青丝,轻柔地梳着。 “都和你说了,你师父对陈家的偏见和误解我会解决的。 你还傻傻地和她对顶,让自己夹在中间为难,看看你这脸色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妙玉看着手中的怀表呢喃道:“这是你送给我的,我能想象到你画的时候费了多少心血,我要保护好它。” “表姐有这份心,说明我没白画嘛。” 妙玉从怀里取出一个鹅黄色的香囊,轻声道: “师父要烧了的,我没同意,偷偷地将它绣完了,如今你来了,就给了你罢。” 陈颍接过,郑重地道:“表姐,我和好好待它,此情此心,定不相负。” 陈颍帮妙玉将头发梳顺了,结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以后你师父应该不会再逼迫你了,你也勿须再像以前那觉得养恩难报,实际上你根本不欠她什么。 那些女护卫你也不用觉着别扭,就当成是丫鬟就行了,她们只会在你有危险时保护你,不会干扰你的生活的。” “嗯。”妙玉起身取了一个匣子来, “你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去扬州了?” 陈颍有些尴尬心虚的摸了摸鼻尖,“嗯,明日便启程。” 看着陈颍的囧样,妙玉轻轻一笑,从匣子里取出那只镌着“点犀”二字的古玩酒器放到陈颍手里。 “马上便是林妹妹的生辰了,我也不得去,你帮我将贺礼带了去罢,替我祝林妹妹生辰喜乐。” 陈颍同妙玉小叙思情后,辞别了妙玉,带上竹砚回了竹园。 “安排人手去京都外,寻到慧安那个侄儿,山寨里罪大恶极之徒都处置了,剩下的和慧安的侄儿一并圈起来监视着。” “爷,小的知道了。” 竹砚退下后,陈颍从怀里取出那只香囊,拿在手中把玩。 【有我在,定不会教你囿于佛门,没个好下场的】 ps:感谢书友地方空间波的月票投喂! 仙鱼今天终于到家了,接下来就是愉快的假期时光了,一定保质保量认真更新。 第63章 林如海的转变,喝药 慧安静修这么多年,心性早已非常人可比,被陈颍点破自己的不堪心思,她心里完全不起波澜。 但人总是有软肋的,她没想到陈颍能查到她还有一个侄儿藏在暗处。她慌了怕了,本来已经准备好带着妙玉去京都,远离陈家,此时也不敢再妄动。 实际上陈颍心里明白一件事,惠安知道赵旭的身份,却又碍于赵旼不能将惠安灭口。那必然会监视住她。所以赵旭是知道妙玉被吴家欺负,才让陈颍来探望妙玉。必然也是知道惠安的兄长还有个儿子活在世上。 或许是赵旭一直走不出心里那个结,不愿再面对当年那件事,便让陈颍来解决。 陈颍离开蟠香寺,回到竹园休整一晚。次日一早,锻炼完身体,检查了一番团团圆圆的生活状况,再给两只小大熊猫画了张速写,陈颍便登船启程,目标扬州。 二月十一日酉时初,陈颍终于赶到盐运衙门。林家的门房自然记得眼前这翩翩少年是何人,不敢怠慢,忙请到会客厅,又一面去禀报了林如海。 “数日不见,颍儿倒是又做出不少令人震撼之事,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看来我是老咯。” 林如海大步迈入客厅,心情貌似很愉悦,从稳健的步伐也可以看出他的身子骨同初见时已是大有好转了。 陈颍起身行礼问安。 “世叔正当壮年,何以言老?近来世叔不也是在盐运上大展身手嘛,小侄一路上可是听到许多百姓感念世叔的恩德。” 林如海喟然一叹道: “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这些年盐政一直被搅得混乱不清,盐价高居不下,偏朝廷受到的盐税却不多,若不是颍儿你打开了局面,还不知我能不能活着看到百姓吃得起盐的那一天。如今盐价虽降下不少,却依然是任重而道远,我又如何当得起百姓感念。” 陈颍笑道:“世叔何须如此自谦,比起那些尸位素餐,甚至鱼肉百姓的官,世叔心里总还是有黎黍百姓的。虽然世叔想做的盐改之事颇为艰难,但如今不也是已经初见成效了,我相信总有一天,寻常百姓家也可以负担得起吃盐之费,甚至餐餐将盐作为调味品,而不再是救命的奢侈品。 而世叔这个主张改革盐法的先驱者也必将载入史册,被后世之人铭记于心,世代感念。” 或许是林如海近来一心清理盐政打击私盐,改革盐法盐税,造福百姓不少,又没再做什么蠢事,贾母再次来信要接黛玉入京也被他回绝了。总之陈颍现在对他感官好上许多,自然不吝夸赞一番他的功绩。 再给他打打鸡血,画个大饼,让他将所行之盐法变革坚持下去。实际上也不算是画大饼,陈颍描述的美好场景都是他前世亲身经历过的生活。 “若是能活着见到颍儿所描绘的愿景,那真是此生无憾了。” 林如海被陈颍的鸡汤灌得面色红润,眼中闪烁着夺目光彩。仿佛已经看到了百姓再无缺盐之虞,衣食安乐,纷纷铸碑立祠感念他林如海的功德。 “会有那么一日的,百姓都能够过上富足、有希望的生活,世叔不单能看到,还会和玉儿一起平安幸福的看着百姓歌颂世叔的功德。” 林如海畅快大笑道:“颍儿你这张嘴,当真是有舌灿莲花之能为,明知你是说好听的话哄我,却还是让我不由得心生向往。” 陈颍道:“世叔,我所言绝无一丝哄骗恭维之意,我是坚信百姓能过上安康富足的日子,也坚信世叔和玉儿会一生平安喜乐,并且会尽我之力去做到这些的。” “罢罢罢,我相信颍儿你的心意是真诚的。这是玉儿给你的,我也不是迂腐之人,以后你们大可不必避着我。” 林如海笑着摆了摆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黛青色的荷包递给陈颍。 陈颍突然一愣,这个好像是黛玉信里提到的那个,原本要给自己,结果被林如海贪了去的荷包。陈颍无法想象林如海居然会将它还给自己,莫不是被人夺舍了罢。 看着陈颍难以置信的错愕表情,林如海有些尴尬。之前他的确是有些迂腐糊涂了,过于相信贾家,盲目地信任贾母对贾敏的疼爱。偏偏陈颍又放肆地在他面前大谈贾家的不是,他自然不会好颜相待。 但如今他清醒了,知道了贾家不是值得信任托付的去处,也看清了贾母对亡妻和玉儿所谓的疼爱不过是浮于表面,真正疼爱的也只有贾政和贾宝玉二者罢了。再加上现在他看出陈颍是个真正有大能为的人,能助他实现心中抱负。而且陈颍是真心为玉儿好,这一点他是看得最分明的。自然在态度上改善许多,希望陈颍多亲近林家。 “快拿着,再墨迹一会儿我就后悔了。” 陈颍连忙拿过荷包,收到怀里,管他林如海到底如何想法,先将玉儿绣的荷包拿了再说。 “多谢世叔的赏。我想去看看玉儿,不知世叔可方便通融?” 看着陈颍赶忙将荷包收进怀中,一副生怕自己反悔的样子,还厚颜要去见玉儿,林如海就有些气不平。 没好气地白了陈颍一眼,闷声道:“酉时末和玉儿一起来正堂用饭,别忘记时辰。” 陈颍欣然应允,躬身一礼后,在林如海的“老岳父凝视”中往兰芷苑去了。 “姑娘,快将药吃了罢?” “先放一边,待它凉些了我再吃。” 陈颍刚到兰芷苑便听到朱鹮劝着黛玉吃药。 “姑娘,再凉就影响药效了,还是快些吃了罢。”朱鹮语气很是有些着急,陈颍暗赞她是个好丫鬟。 又听到黛玉略带着一丝嫌弃地清淡声音,“再等它凉一会儿,不然现在我喝不下去。” 陈颍上前敲了正在打盹的雪雁一下,把她叫醒。 “啊,陈大爷,我怎么梦到你了?” 朱鹮听到门外的动静,连忙起身查看。 “姑娘,是陈大爷来了。就在门外。” 黛玉闻言道:“快请哥哥进来,别再门口挨冻了。” 朱鹮将陈颍迎进屋子,拿来手炉给陈颍取暖。 陈颍看着许久不见的林妹妹,有些恍神。 黛玉身着月白色绣花小袄,挽着个结鬟式小髻,簪上两朵素白珠花,腰下系着烟青色绣花棉裙。明眸皓肤,瓷娃娃一般精致可爱。 “妹妹怎地不好好喝药?”陈颍看着放在几上的药碗问道。 黛玉也转头看向那晚黑乎乎的中药,这是孙老为她量身开的方子,专门为她调理身子的汤药。她也知道该好好喝药,可是前日里诊治后换了新方子,熬出来的药也忒难喝了。 黛玉微蹙着眉头道:“玉儿没有,只是想等它再凉一些了……” 朱鹮一脸苦涩道:“姑娘怎的还要等,再等就凉了,会影响药效的。陈大爷,你帮着劝劝我们姑娘罢。” 陈颍拿起药碗嗅了嗅,的确有一股子中药的清苦味道,但并不很难闻。向朱鹮问道: “药里可加过糖了不曾?” “孙老先生考虑到姑娘年幼,写方子时就想到了,里面已经加了糖的,再加就该影响药效了。好姑娘,良药苦口,你就忍一忍,快些喝了罢。” 黛玉这才从陈颍手里接了药碗,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碗里的汤药,迟迟不敢去喝。 陈颍见她的确是很怕喝这汤药,故意逗趣道: “这药果真就这般难喝?都把妹妹吓成这样了。既然妹妹不敢喝,不如让我尝一口,见识见识这药的威力。” 黛玉听得陈颍激她,嗔了一眼道:“哥哥又说胡话了,这药岂是能乱吃的?快快打住罢。” 陈颍笑道:“这补气益血的汤药,又什么不能吃的。妹妹也别再拖延了,一会儿药真的就凉了。我先替妹妹吃一口这苦,然后妹妹就乖乖喝药,如何?” 黛玉见陈颍执意要尝,俏目里露出一丝狡黠,点了点头静静地看着陈颍。 陈颍舀了一勺吃下,瞬间整张脸都纠结皱成一团。这药端的是五味杂陈,难喝至极;陈颍的脸上也是五颜六色,变幻无穷。 ps:唔,仙鱼一大早忙着做家务做早饭,忘记设置定时发布了,很抱歉晚点了。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会做饭的居家好男人值一波月票打赏,就尽管来罢。欲求不满jpg 第64章 林妹妹的生辰 陈颍一勺汤药入口,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时间苦、涩、酸、辣各种奇奇怪怪的滋味在口腔中迸发,混合再冲上脑门,那种感觉实在是难以言说。 陈颍完全是凭借着强大的毅力逼着自己咽下去的。 黛玉促狭地笑道:“哥哥可是尝到苦头了?” 看着黛玉笑的身子都轻轻抖着,陈颍也扯着嘴角回了个苦笑,吐槽道: “孙老这搞的是什么奇葩药方啊,这滋味简直跟喝毒药一样,妹妹这两日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一开始陈颍还以为黛玉不愿意喝药,只是正常的小孩子怕喝苦药那种,但他亲自尝了一口才明白,不怪黛玉嫌弃,这药实在是太难以下咽了。 一旁的朱鹮接过陈颍手里的药碗,又赶忙倒了一杯清茶给他。 “陈大爷,这方子是前日孙老先生给姑娘复诊后重新开的,比之前那个难喝了许多,所以姑娘才这般煎熬。” 陈颍拿着茶杯一口饮下半杯,方感觉舒服一点,嘴里还是有一种涩涩的不舒服感,还有一股子苦味久久不散。 “这药如何能让妹妹喝,我这便去寻孙老,让他重新给妹妹开药方,就算是药效差一点,好的慢一些也好过喝这劳什子。” 黛玉一把拽住陈颍的袖子,阻拦道: “哥哥可别去,既然孙爷爷开了这个方子给我,说明这个药方是最适合我的,何苦再去费力更换。哥哥不懂其中医理,直冲冲的要孙爷爷换,岂不是强人所难。 再说了,这药虽难喝了些,但只要快点咽下去,不含在嘴里,就没那么难受了,不信哥哥你看。” 黛玉说着拿起药碗,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将药碗送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将喝进嘴里,再极快地咽下。 “妹妹真是好样的,快喝点水压一下苦味。” 陈颍见黛玉喝完汤药后眉头紧皱,眼睛眯得都快看不见了。忙接过药碗放到几上,将手里的茶杯递给黛玉,又抽出帕子帮黛玉拭去嘴角的药汁。 黛玉嘴里虽苦的煎熬,但看着哥哥如此紧张自己,心里是暖暖的。轻轻嗯了一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水咽下,感觉嘴里的涩味减轻了些。 旁边的朱鹮看着兄妹两人的互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那杯茶陈大爷才喝过,怎地姑娘又喝了,真是……】 陈颍和黛玉既没察觉茶杯的不对,也没发觉朱鹮的异样。一个一心紧张着妹妹,一个咬牙忍受着苦味。 陈颍不停地找话题转移黛玉的注意力,让她不再觉得那么苦,讲了好几个笑话,又说了不少趣事,还将新给团团圆圆画的速写拿出来吸引黛玉注意。终于是让黛玉把那阵子萦绕不去的苦味熬过去了。 见黛玉蹙起的眉头舒展开,陈颍心里也舒展了。旋即想起来时看见雪雁在门口打瞌睡,忙紧张道: “妹妹,这天还没转暖,怎地让雪雁在外边守门呢,我来时还见她在门外打瞌睡,要是着了凉可就不好了。” 黛玉听了扑哧一笑,嗔了陈颍一眼道: “哥哥还好意思说,就是你送来了许多劳什子暖身贴,雪雁就顽上了,大冷天的,贴了许多暖身贴,就自告奋勇跑出去守门,不曾想竟还睡着了?” 陈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贴了暖身贴,那就没事了,冷不着她。妹妹可曾用了?” 黛玉道:“哥哥派人送来那天,玉儿就试过了,的确很是神奇,小小的一片贴在衣服里,能暖和好久,我还给爹爹送去了一些,爹爹在外面办公,更需要些。” 陈颍道:“好用就行,回头我再让人送了来,反正这东西成本很低。” 陪了黛玉一个时辰多些,陈颍记着林如海的嘱托,携着黛玉一同往正堂去用晚膳。 翌日一早,陈颍因为连番奔波起的晚了些,正在锻炼身体,有小厮来传了消息,说是林如海在书房等着,让他过去一趟。 陈颍赶忙洗漱一番,穿戴整齐去见林如海。 “不知世叔唤小侄来可是有什么事情交代?”陈颍跟林如海见礼后,开口询问。 林如海伸手示意陈颍坐下说话。 “今早甄家管家打着给玉儿送贺礼的名义,到我面前递了句话,甄应嘉得知你到了我这,托我说和,想要邀你一见,解释一下之前的误会。不知颍儿如何看待此事?” 陈颍冷笑道:“能有什么误会,想来是因为赔偿的事找我,纯属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世叔无需理会,只管回绝了便是。 若是甄应嘉麻缠世叔,世叔只管告诉他,有事情就去寻我父亲商谈,再跑来纠缠,我年幼脾气差,动辄是要杀人泄愤的,怕他遭受不住。” 林如海摇头失笑道:“颍儿你这脾气当真是……不过也好,甄应嘉咎由自取,总该付出些惨痛代价。” 陈颍道:“不提那些扫兴的人,今日是妹妹的生辰,不知世叔有何安排?” 林如海拂须道:“玉儿年幼,且尚在孝中,不过煮一碗寿面,一家人一起吃顿丰盛的庆祝一下。” 陈颍笑道:“简简单单就挺好,世叔,妹妹的寿面就让我来做罢。” 林如海本来想说一番“君子远庖厨”的道理来教诲陈颍,突然想到黛玉说过,陈颍在苏州时就曾亲自下厨,方止住了到嘴边儿的话。 “这……既然颍儿有此意,我自无不可。” 待到午膳时分,林如海将黛玉唤来正堂。 见到黛玉进来,林如海笑意盈盈地招手道:“玉儿快来,今日是你的生辰,咱们一家人可要好好庆祝一下。” 黛玉走到林如海身前行礼问安,然后左右张望了番,问道:“爹爹,怎地不见哥哥人呢,爹爹没派人去叫他吗?” 林如海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再没想到,自己的宝贝玉儿一进来就询问陈颍的踪迹,自己这个爹爹都被比下去了。 “玉儿的生辰,咱们一家人庆祝,叫那个臭小子干什么?” 林如海话音刚落,门口处就传来陈颍的声音。 “来了来了,让世叔和妹妹久等了罢。” 陈颍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看见黛玉站在林如海身前,陈颍道: “妹妹快些坐下,今天你可是小寿星,快来尝尝我给你做的长寿面。” 陈颍将手中寿面放在桌上,然后把黛玉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将寿面推到黛玉面前,让她品尝。 黛玉接过朱鹮递来的筷子,夹起一根面条放到嘴里,慢慢的品尝着。 “唔~,好长,哥哥你这也太厉害了罢。” 黛玉费了一番功夫才将那一根面吃完,兴奋地对着陈颍道。 盖因陈颍做的这碗寿面,一整碗里只有长长的一根面条。 “妹妹觉得这面如何,是不是很有趣,还有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感觉。” 黛玉点点头道:“嗯嗯,这面可真是好吃又好玩,就是玉儿都快饱了,吃不了其他好吃的了。” 看着桌上爹爹精心准备的各种好吃的,黛玉有些纠结,不吃就辜负了爹爹的心意,可是一碗寿面吃完,真的已经要饱了。 陈颍看着林如海有些不悦的脸色,暗自发笑。 “没事,那面其实只那么一点,因为是整根一口气吃完的,所以妹妹这会儿才觉得饱,过一会儿就好了。 正好,咱们先看看妹妹的生辰贺礼。” 陈颍将自己准备的礼物,还有陈沁的,妙玉的一并拿了出来。 “妹妹看,这个布偶兔子是沁儿送给你的,这个‘点犀’杯是妙玉托我送你的生辰贺礼…… 最后这个,是我给妹妹准备的礼物,妹妹打开看看可喜不喜欢?” 黛玉嗯了一声,满怀期待地去拆陈颍的礼物,一旁的林如海也十分好奇陈颍能准备什么作为贺礼,微微伸长了脖子。 黛玉抽开盒子上的丝带,打开盒子定睛一看。 “哇,哥哥,这个好漂亮呀!” 第65章 礼物和心意 黛玉打开盒子,瞬间就被里面的精巧物件儿惊艳到了。 一个纯净剔透的水晶球,底下有一个整块竹根抠出来的底座,里面嵌了一片翠绿竹林,竹林间有一座让黛玉感到熟悉的竹屋,屋外的空地上有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带着甜美的笑容正和两只憨态可掬的圆球嬉戏。 雕塑栩栩如生,赫然是黛玉和团团圆圆两小只顽闹的场景,团团圆圆两只小大熊猫,一只憨憨地抱着黛玉的腿,另一只在黛玉身前地空地上作打滚儿状。充当背景的竹楼自然就是苏州竹园里的那座幽篁阁。 “哥哥,这个也太逼真了些。你看这个是幽篁阁,这个是打滚儿的团团,抱着我的腿讨好吃的这个是圆圆。” 黛玉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晶球,眼里闪着点点星光,显然是爱极了眼前这个物件儿。 陈颍笑着从盒子里取出水晶球放到桌上,问道:“妹妹竟然能分出哪个是团团,哪个是圆圆,真厉害。” 黛玉伸出小手指着水晶球里的团团圆圆说:“团团胆子大,爱闹,喜欢打滚儿,圆圆胆小些,总爱抱着腿要吃的。” “这个礼物叫音乐水晶球,妹妹可还喜欢?” “嗯,玉儿喜欢,这里面竹林还有团团圆圆和玉儿都跟真的一样,哥哥一定用了很多心思罢。” “礼物本来就是体现心意的,给妹妹的生辰贺礼,我自然是要用心些的。这东西可不单单是好看,还有一项更神奇的妙处,妹妹可知是什么?” 黛玉可爱地歪着头,想了想道:“哥哥方才说它叫音乐水晶球,想必是和音乐有关的,玉儿猜得可对?” “妹妹果然是最聪慧的,一下子就猜到了。妹妹且睁大眼睛看着,我给你展示一番。” 陈颍从盒子里取出一支钥匙一样的东西,插进水晶球底座的侧面拧了几圈。 叮叮咚咚,水晶球在一阵古朴婉转的音乐声中动了起来。 “好好听呀,这个也太神奇了罢,能发出声音还会自己动。哥哥你是怎么想到这么有趣的顽意儿的呀。” 陈颍笑道:“这个倒不是我想出来的,音乐盒是从海外西夷传进来的,碰巧被我发现,就借鉴改良了一番,做了这么一个音乐水晶球。” 作为多一世记忆的人,陈颍有着超前于世的眼光,自然不会忽视海外的诸多国家,早些年就安排兰纸组建了一支人手,专门与海外夷商打交道,先是与其贸易往来,再一点点渗透到他们内部,学习他们先进的“奇技淫巧”,近来陈颍还打算让兰纸安排人手潜伏到海外诸国,探听消息,并且学习更多的可用之技。 年初时陈颍就打算给黛玉准备一个独一无二的礼物,碰巧手下的工坊有了重大突破,烧出的玻璃品质有了极大的提高,陈颍便想到做一个水晶球,记录下黛玉再苏州时的欢乐时光。 其实制造水晶球的大部分工艺流程都是手底下的能工巧匠完成的,陈颍画好图纸后,一直在研究如何将音乐盒的音乐换成华夏的乐曲。 因为当时从夷商手里得来的音乐盒实在是太过简陋,不过是能发出极其简单的几个音色,连曲子的算不上。为了改进音乐盒的发声装置,陈颍拆了好几个音乐盒,不断研究尝试,最后终于成功让音乐盒能完整地发出“宫商角徵羽”,并且能连贯起来构成一首乐曲。 午膳过后,陈颍送黛玉回到兰芷苑,教她怎么用发条让水晶球动起来。却发现黛玉有些心不在焉,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妹妹怎地不开心了,能跟我说说吗?” 黛玉低着头小声道:“哥哥从颍川赶来给玉儿庆祝生辰,还准备了这么用心这么好的礼物,可是前些天哥哥生辰,玉儿却什么都没有做,本来准备了礼物想补给哥哥,可完全比不上哥哥的心意。” 陈颍摸了摸她的头,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 “谁说妹妹什么都没做,这不是妹妹绣给我的荷包吗,还有妹妹打的络子,都是妹妹的心意啊。” 黛玉惊呼一声,“呀,这不是被爹爹拿走了吗?怎地又到了哥哥手里?” 陈颍笑道:“世叔不过是逗你的,他怎么好意思同我们抢东西,昨日便给了我了。妹妹能同我说说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吗?” 黛玉起身拿来一个匣子,打开后放到陈颍眼前。 “我想着哥哥今岁要下场科考,便将爹爹当年做的策论整理出来想给哥哥用,还有一套笔墨纸砚,也是想给哥哥的。” 陈颍拿出匣子里的册子,笑道: “妹妹如此用心替我准备,我心里是极高兴的,再别说什么比不上的话了,这份心意是珍贵无比的。” 黛玉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妹妹可想不想出去顽,下午我们邀世叔一同去踏青放纸鸢如何?” “玉儿自然是想的,可是爹爹公务那么忙,能同意吗?” 陈颍将荷包又收回怀里,拍了拍胸膛道: “妹妹想去就行,世叔那边交给我,保证下午咱们能一块去郊外游玩,妹妹可以先准备好要带的东西。” 陈颍回到正堂同林如海说了下午外出踏青的想法,林如海思索之后便同意了,这让已经做好准备大费口水的陈颍有些错愕。 其实正常情况下林如海定然是不会同意的,他一有时间就要去忙公务,怎么会浪费时间出去游玩。但是今天午膳时,林如海被陈颍刺激到了,他觉得再不多陪陪女儿,就真的要被陈颍拱走了。 林如海答应陈颍的游玩提议之后,将一个小箱笼放到陈颍面前,开口道: “听玉儿说前些日是你生辰,这些名书古籍就当是我补给你的贺礼罢。希望你能用心研读,少把精力耗费在‘奇技淫巧’之事上。你可别忘了你‘三年举人,三年进士’的远大抱负。” 陈颍只得默默受教,虽然知道自己是“师夷长技以制夷”,但音乐水晶球明显是个顽乐的东西,也不怪林如海觉得是“奇技淫巧以娱妇人”。 就在林如海侃侃而谈,教诲陈颍读书之道贵在坚持,“业精于勤荒于嬉”时,竹砚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爷,老太爷派人来叫你回去,有位皇子来了颍川,到府上后指名要见爷,说是来代皇上赏赐爷的。” 陈颍脸色一黑,瞪了竹砚一眼,整天急急躁躁的。 竹砚委屈地垂下头,退到一边。 林如海看了后笑道:“既然养正公召你回去,颍儿还是快些回去罢,莫要怠慢了皇子。至于外出踏青,我带玉儿去便是了,确实不好整日闷在内宅,上次去了趟苏州回来,玉儿的气色好上了许多。” 陈颍虽不情愿,也只得准备启程回颍川。总不能告诉林如海自己根本不在意什么皇子,可以陪黛玉游玩踏青之后再回颍川。陈颍要是真敢说,迎接他的定然是林如海的一顿大道理。 刚同黛玉提起外出游玩,踏青放纸鸢,转眼就得食言离去,好在黛玉善解人意,还反过来劝慰陈颍。 辞别黛玉和林如海,陈颍整理好行囊乘船回返。 之前赶着来扬州,没来得及见岫烟就离开苏州了。本来还打算给黛玉过完生辰后,再去苏州好好感谢一下岫烟,要不是她传递消息,妙玉就被惠安师太带去京都了。 如今也不得去了,陈颍写了一封书信向岫烟表达感谢,并上一些小顽意儿让人送去蟠香寺后街。 站在船头,吹着习习微风,陈颍思索着顺治帝让皇子来接触陈家的目的。 ps:感谢书友梵琴煮鹤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66章 梅笔的心思,李铭的资料 陈颍二月初南下,陈镜派去召回陈颍的人后脚就出发了。陈颍在苏州竹园安置一夜,在扬州林府歇了一宿,然后只得匆匆回程。 船到颍川,陈颍就看到梅笔已经候在码头处了。 “爷,您回来了。”梅笔上前躬身行礼。 “嗯,你怎地守在这里,可是家里有什么吩咐?” 梅笔点点头,然后拿出以一厚厚地信封,恭敬地递给陈颍道:“姑爷让我来给爷送些东西,要爷在回府前过目。” 老爹急忙送来的东西,想来老爹要自己看的就是那位害自己匆匆回来的皇子的资料。陈颍接过后并没有立即打开,抬头向梅笔问道。 “来府上的是那位皇子?安置在那个院子,可有什么异常?” 梅笔拱手回道:“爷,来的是二皇子,姑爷给他安排了栖蜂小筑,但是那位非要住爷的听雪院。” “什么?住我的听雪院,真是够猖狂的啊。那我院里的那个父亲有作安排吗,没被那个二皇子见到罢?” 陈颍听了有些惊讶,暗想难不成这二皇子有什么特殊嗜好,不然怎么非要住别人住过的院落。又想到自己院里还有个秦可卿,那可是先义忠亲王李垕的女儿,也不知道秦可卿同李垕有几分相像,要是被那个二皇子认出来就糟糕了。 梅笔听到陈颍关心着那个新来的秦可卿,眸子黯淡了一瞬,连忙低下头回道: “爷,姑爷在那位二皇子进府之前就将秦姑娘到别处了,没被二皇子见着。” 梅笔心中以为陈颍是担心秦可卿姿色太过出众,被那位二皇子看见后要强索了去,才有些着急。却不知陈颍在意的是秦可卿的身份,从来都不是容貌姿色。 陈颍又问,“那二皇子来府上后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梅笔答道:“爷,那位进府后,只特地去拜见了老爷子一次,就再没出过听雪院。那位也不要咱们府上的人服侍,姑爷安排我去伺候,都不许我进房间的,所以我也不知那位二皇子都做了些什么。 要说异常的事,就只有那位拜见完老爷子离开三恪堂时,遇上了沁姑娘,爷也知道,沁姑娘那性子风风火火的,走路急了些就撞上了那位二皇子,稀奇的事就发生了,那位二皇子面对老爷子时都冷淡地和冰块似的,客气的让人发寒,被沁姑娘撞到后不但没生气,还笑着将沁姑娘扶了起来。” 梅笔说着说着感到一股寒意,抬头看到陈颍皱起了眉头,连忙补充道: “小的都是听春露说的,也不知真假,或许她描述的夸张了些。” 陈颍听到那位二皇子遇到了沁儿,还被撞到了,突然就有一种狗血言情小说的既视感,心里就一阵不舒服。 不过相较于那位二皇子,陈颍现在更不满梅笔,见到自己不悦,就将春露拿出来挡锅,这岂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能做出来的事,春露怕是要一片芳心所托非人了。自己之前从陈沁那里听到春露中意梅笔时还打算撮合一下两人,现在倒是庆幸还没开口。 陈颍摆了摆手道:“此事且先不提,父亲派你来给我送信,可还有其他吩咐没有?” 听到陈颍询问,梅笔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话,让陈颍心下微恼。 “有还是没有,你直说就是了,支支吾吾地做什么?” 梅笔见陈颍不悦,忙道:“姑爷的确有话吩咐,只是话说的有些……难说出口,小的又找不到其他的话来表达。” 陈颍喝道:“你现在倒是越来越爱揣测主子的想法了,之前送错画的事,还有上次县试的事,刚才还说沁儿走路急了些撞到人,疯跑就说疯跑,我难道不知道沁儿的性子,这会儿传个话又纠结地不行,谁允许你随便修饰主子的话的,误了事怎么办,当初老爷子就是这么教你的?” 梅笔连忙跪在地上,“爷,小的不敢,小的就是觉得姑爷的话爷听了会不舒服,才想换个说法,真没有别的想法。” 陈颍摇了摇头,伸手示意他起来,“看在你照顾我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前面两次我都没处置你,看来还是太仁慈了些,你自己去松墨那里领罚,以后要是再敢随意揣测,擅自做主,就离了我这地儿罢。” 梅笔连叩了三个头,起身恭敬道:“多谢爷宽恕小的,小的再不敢了,以后一定本分做事。” “行了,耽搁这许久了,赶紧说,父亲还让跟我你传些什么话。”陈颍见船上行李都搬完了,不想再继续磨蹭,催促道。 “姑爷跟我说:‘你去码头候着,把这封信交到颍哥儿手里,叮嘱他一定要在回府前看了。让他回府后别收敛,拿出他那……那厚脸皮,施展出他忽悠人的绝技,把那二皇子给我忽悠瘸了。’ 爷,姑爷就说了这么多。” 听完陈颍都有些无语,老子说自己儿子脸皮厚,指示儿子去忽悠别人,虽然有点不着调,但也不至于难以启齿罢,真不知道梅笔是怎么个脑回路。 “行了,我知道了,赶快启程回府罢。” 梅笔忙去安排了马车来,办事倒是熟练利索,就是一天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颍登上马车后打开老爹送来的信封,取出里面的东西,果不其然,全是有关那位二皇子的资料。 二皇子李铭,如今十岁,系顺治帝李埑与孙皇后所出唯一嫡子,上面还有一个庶出的大皇子。传闻二皇子李铭出生时天现异象,白日惊雷,有龙吟啸云霄,乃是天上神君转世。且一胎龙凤齐出,被当时还未隆康帝视为皇家祥瑞,极为疼爱,赐名李铭,封怡郡王,同胎的妹妹也被隆康帝封为荣安公主。 只是自李铭兄妹出生后,李埑的境遇却越来越艰难,外家除孙广丰孙浩父子外,一家老幼妇孺尽皆丧命;待李埑终于熬过重重磨难登基为帝后,与李铭同胎所出的荣安公主也莫名早夭,年仅七岁芳华殆尽。 坊间便流传出二皇子乃是天煞孤星转世,会克死所有亲近之人的流言,并且愈传愈广,最后民间百姓都信以为真,谈起二皇子都会想到天煞孤星,命克亲人。 对此陈颍不置可否,李铭出生时究竟有没有异象,是不是巧合不得而知,但是孙家和荣安公主很显然是被人害死的,却被归结为李铭所克,还传出来个天煞孤星的说法,明显是有人在操纵舆论,这一套陈颍熟得很。 诽腹一番后,陈颍继续往下看。 果不其然,荣安公主乃是被人毒死的。刚登基的顺治帝欲立怡郡王李铭为太子,然后荣安公主就早夭了,随后便有几名妃子被顺治帝打入冷宫,明显那些妃子是和荣安公主之死有关,被暗中处死了。 陈颍猜测是顺治帝刚登基时根基不稳,所以想立太上皇疼爱的李铭为太子,好让太上皇帮他,结果引起了一些人的嫉恨,下毒谋害。至于为何李铭没事,荣安公主死了,陈颍也猜不透,反正不可能是那些人犯蠢不直接弄死李铭,反而想用荣安公主的死威慑顺治帝。 顺治帝立太子不成,还死了个公主,太上皇也因此更加不待见他,当真是够衰的。 资料里还记了一些李铭的事迹,反映出李铭的一些性情特征,陈颍一一看了,暗自记下。 回到府里,陈颍先是去了三恪堂给老爷子请安,赵旭外出处理与甄家交涉的事不在府上,陈颍也就没往落梅院去。 在三恪堂的厢房梳洗整顿了番,陈颍便往自己的听雪院行去,准备会会那位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 ps:感谢淘乐乐、笑而淡忘两位书友投的推荐票,谢谢支持! 第67章 初见,交锋 去听雪院的路上,陈颍一直在脑海里回顾二皇子李铭的资料,想着待会儿的应对之策。老爹让自己忽悠那位二皇子,虽然有些不着调,但陈颍觉得还是可行的。 鲁树人好像说过一句话:“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 周树人:“自信点,把好像两个字去掉。” 陈颍觉得,李铭身为夏国二皇子、怡郡王,身份尊贵,地位尊崇,是个典型的人上人,那自己忽悠他做一个打工人是再好不过的。 拿定主意要让二皇子成为自己的打工仔,陈颍也到了听雪院外,院门口守着两个护卫,身形高大,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是揣着兵器之类的。两个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二月份的气温乍暖还寒,还是有些冻人的,但两个人笔挺的站着,像是忠诚的哨兵。 让陈颍不由赞叹他们的敬业。 “来者止步,不知这里是二皇子殿下的行在吗?” “你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陈颍刚在心里夸完两人尽职尽责,转瞬就被两人拦下。心中立时出现一头名叫羊驼的神兽。 “也是奇了,你们主子爷占了我的院子,你们却不知道我是谁?这意思是二皇子住了我的院落,我就不能进了?” 不管这二皇子此行是想拉拢陈家还是要如何,在明面上是冲自己来的,手下人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更何况自己回府后便派人来通报过了,现在却将自己拦在门外,很明显是这二皇子要给自己整下马威了。 陈颍表明身份后,两个护卫依然面无波澜,很明显是提前得了嘱咐的。 “护卫殿下安全是我等职责,没有殿下的命令,谁也不许进这道门。” 听雪院并不大,在里面是可以听到院门处的动静的。陈颍料想也该要出来人唱红脸了。 果然,吱呀一声,院门从里面打开,一个面相阴柔、白净无须的中年太监出现在门内,脸上带着阴柔的笑意。 “想必是陈公子当面罢,我们殿下等你多日了,快请进来罢。” 陈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也不作回答,抬脚迈入院中。 中年太监笑容一僵又恢复正常,赶忙跟在陈颍身后。 陈颍进到自己房间,便看到屋内有一白袍少年人正坐在自己的书案前。心里突然有些膈应,这二皇子该不会真的有什么变态的癖好罢,占了自己的院子就算了,怎地还住在自己的房间。 “殿下,老奴将陈公子带来了。”那中年太监上前对着二皇子行了一礼,细声道。 李铭听到后点了点头,起身打量着陈颍,陈颍不卑不亢与之对视,亦是暗自打量对方。 这二皇子穿着一件镶金线的云纹白袍,外面罩了件乳白色对襟袄背子,腰间束着白玉腰带,脚上蹬了一双白鹿皮靴,除了一头黑发外,一身着装俱是白色。乌黑的头发梳了个整齐的发髻,套在精致华丽的白玉发冠之中。 不单穿着白,他的皮肤也是极白皙的,或许是身为皇子保养的好罢,俊美的五官配上那少女般白皙的肤色,又因为年少,男女体征尚不分明,让陈颍看着无法辨别出他是男是女。 被阴柔俊美的二皇子盯着,再加上他占了自己的房间,疑似有不良癖好,陈颍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个神奇的数字——零。 陈颍退后了一步,拱手行礼道:“颍川陈颍,见过二皇子殿下。” 李铭露出皓齿,微微一笑道:“快快免礼,此番前来本是奉了父皇旨意,嘉奖赏赐与你的,不想反倒害你奔波劳顿,倒是不巧了。 坐下说罢。” 李铭说着自顾在主座坐下,还伸手示意陈颍落座。 陈颍走到客座坐下。心中好笑,这人反客为主顽得倒是熟练。 李铭又吩咐之前那个太监上茶,然后转头对陈颍说: “王平是我的管事内监,跟了我许多年了。倒是陈公子身边连个丫鬟小厮都不跟着,难道传言说陈公子不喜被人服侍竟是真的不成?” 陈颍笑道:“我的确不太喜欢被人服侍,凡事还是自立些的好,不然享福受用惯了,人也就堕落了。 其实除了这个,我还不喜欢被人惦记着,不喜欢有人擅自动我的东西。” 李铭没想到陈颍居然这么有气性,愣了一下,旋即笑道: “我就是对陈公子你很是好奇,这才想着多了解一些,不曾想倒是犯了你的忌讳,可要我给你赔个不是?” 陈颍不咸不淡的回道:“草民岂敢让殿下道歉,只要殿下搬出我的房间,便是感激不尽了。” 李铭扑哧一笑,“原来陈公子以为我住在这个房间吗,那可真是误会了,虽然占了陈公子的院子,我不过只是挑了一处厢房落脚,白日时常来此处瞧瞧陈公子收藏的新奇顽意儿罢了。” 王平沏了茶水回来,恭敬地给陈颍李铭两人上茶。 陈颍轻啜了一口茶水,开口道:“殿下此来即使身负皇命,还是快些宣旨罢,我这便去准备香案,恭请圣旨。” “陈公子勿要着急,父皇派我来行赏,并不是什么急事,且陈公子一路奔波回来,还是先休整好精气神,再领旨谢恩也不迟。” 陈颍道:“那就多谢殿下体谅。” 陈颍道完谢便要起身告辞,李铭开口拦下。 “这里就是陈公子的房间,陈公子怎地要离开,就在这里歇息便是。” 陈颍道:“既然殿下暂住我这听雪院,我又岂能僭越住在这正房,自然是要去别处安置。” 陈颍心道:还想留我跟你住一个院子,想的倒美,爷不伺候。 李铭道:“倒是有些道理,不过陈公子也别急着走,我还有不少事情想向你请教呢。 我在陈公子房里看到不少西洋顽意儿,品质比宫里的贡品还要好些,还想请陈公子为我介绍一番。” 陈颍拱手道:“既然殿下有此雅兴,敢不从尔。” 李铭起身到书案前,指着一样顽物道: “你先给我介绍一下这个,我按着你留在案上的图纸将那些零件拼成了这个样子,却没找到用它的方法。” 陈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自己当时研究改良音乐盒时拆开的音乐盒,又被拼装了起来。很难想象一个连音乐盒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仅凭一份图纸就能将一堆零件拼装还原。 陈颍眼前一亮,看来这个二皇子不光对这些新奇的东西感兴趣,而且还很有天赋嘛,自己要是把他引导成一个信奉科学的人,岂不是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会便利许多。 要不是怕吓到对方,陈颍都想直接来一句:少年,我看你骨骼精奇,是万中无一的机械天才,不如跟我学汽修汽配罢。 “这个是音乐盒,我从夷商那里淘来的顽意儿,本来想拆开研究一下内中构造,后来有事就忘在那里了。 不想殿下天赋如此之高,只凭一份图纸就能将其还原。” 陈颍拿出发条,给李铭展示了音乐盒的玩法。 “真是神奇,一个铜铁木头造的东西,居然能够自己动,还能发出声音,难道这是失传的机关术?” 陈颍笑道:“殿下,机关术只是没落了,并不曾失传,像鲁班锁就是机关术的神奇造物,这个音乐盒与之想必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陈颍又耐着性子给李铭介绍了不少新奇物件儿,解答了不少疑惑,还不时给他描述一番科学力量的强大,最后告辞离去。 待陈颍走后,李铭脸上的和煦笑意消失不见,整个人变得冷冰冰的,仿若罩了一层无形的冰壳,让人不敢靠近。 “你对此人有什么感觉?” 王平恭敬答道:“殿下,我观此人有意疏远殿下,处处透着客气,对殿下的示好也故作看不见,怕是心中谨慎提防着,应对殿下的试探也是不慌不忙,丝毫不露破绽,像给小狐狸似的。” 李铭淡淡道:“何止提防,他怕是一直想找机会让我生气,然后借机同我们划清界限。毕竟他一个世家子,不想同皇家亲近,怕被误认为是在站队下注,倒也能理解。 只是最后他突然转变了态度,也不知是何缘由,让人捉摸不透,倒真是的有意思的人。” 王平恭维道:“这世上再没人能比殿下更聪慧的,任他奸猾似鬼也逃不出殿下的手心儿。” 对于王平的恭维,李铭没有回应,只是看着远处出神,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再聪明你也不过是棋局中的一枚棋子罢了,终究是要为我所用的】 第68章 丹青之道,试探与剖白 对于李铭完全不摆架子的亲近示好,陈颍自然不会傻到信以为真,老爹让自己看的资料里可是记载着李铭是如何冷僻孤傲,难以相处的,还有不少详实的案例佐证。 在面对陈颍时却一反常态地平易近人,必然是怀有目的的,要么是他想亲近示好,得到世家的好感甚至支持;要么就真的是他有龙阳之好,看上了陈颍,所以想要亲近陈颍…… 一想到这种可能,陈颍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心中暗暗念道: 不管你是不是喜欢男的,最好别打我的主意,更别像甄頫一样昏了头地作死。那样我们还能合作一番,让你看看世界之辽阔。不然就算你是顺治帝的嫡子,我也只好送你去和甄頫作伴了。 李铭觉得不管陈颍再聪明谨慎也终究是自己天下棋局中的一枚棋子;陈颍认为李铭越有天赋就越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打工人,当然前提是他对自己没有“非分之想”。 与李铭一番交锋后,陈颍离开听雪院,准备去陈沁那里看看,仔细问问她撞上二皇子的事情,要是有什么异常,也好早做准备。再加上二皇子来之前,秦可卿就被老爹安排到陈沁身边去了,陈颍也打算观察一下秦可卿对二皇子的到来是什么样的态度。 陈沁的小院子里,秦可卿正在教陈沁丹青绘画,而从纸上的图画来看,显然秦可卿教陈沁的正是素描。 陈颍进来后便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地赞叹秦可卿的丹青功底之高,不过是见自己画了两次,就把素描学会了,而且明显比自己这个业余选手画的好多了。唯一的不足或许就是她没什么经验,不懂得利用阴影衬托让画变得形象立体。 “你以前是学过丹青之道吗?” “呀,哥哥你回来啦。” “啊,爷,你怎么走路都没声儿的,突然在后面说话,吓人一跳。”秦可卿拍着胸脯嗔了陈颍一眼。 陈颍摸了摸鼻尖笑道:“哪里是我走路没声儿,分明是你们俩太入神了没听见我来。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以前是不是学过丹青,看你这画技没个几年苦工可达不到。” 秦可卿回道:“奴婢的确是练过,自小就喜欢丹青,不单爱收藏名画,也爱照着描摹一二,后来请了个女画师学了好几年,才有这点子浅薄伎俩,比不得爷小小年纪就能另辟蹊径,自成一派。” 陈颍无奈摇头道:“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素描那是西洋人的画法,不是我创造出来的。” 对于陈颍的否认,秦可卿只当他是在谦虚,毕竟她从陈沁等许多人口中了解到,陈颍五岁左右的时候就用炭笔画过素描画,绝对是在陈颍接触洋人之前。说明就算素描是洋人的画技,那也是陈颍创造的画技和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依然不影响她崇拜陈颍的天资。 见秦可卿固执己见,陈颍爷不再同她争辩,拿起炭笔给她和陈沁讲解如何运用阴影体现出画中的光暗面,物体的立体感。 秦可卿听完觉得大有感触,赞叹道: “爷对绘画的理解当真是登峰造极,要是花上几年功夫磨练一下画技,必能成为一代画道宗师。” 陈颍摆了摆手道:“好了,别恭维我了,我画素描纯粹是为了把一些美好的场景记录下来,可没兴趣做什么画道宗师。倒是你很有希望将中西两种不同的绘画技巧融会贯通,说不定能创造出一种兼二者之长的全新流派,成就一代宗师。” 秦可卿柔媚一笑道:“哪有女子成为宗师,开宗立派的,奴婢可不敢肖想这些。不过奴婢对爷的素描画法很有兴趣,还望爷有时间多指点指点我。” 陈颍点了点头道:“这个没问题,有时间我就给你说说素描的基本要点,要是有机会再找一个西洋女画师来教你们画西洋画,可不光光是素描。 不说这个了,我来是有事问你们的。” 陈沁和秦可卿二人听到陈颍有事要问,都安静地等待陈颍开口。 陈颍先看着陈沁问道:“沁儿,我听说那位二皇子来府上时跟你见过一面,你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 陈沁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回答道: “那天沁儿去找外公,是想让外公派人去接了琴儿来府上顽,结果在门口就撞到了那个二皇子,摔了个屁股蹲儿,可疼了。当时沁儿看见他脸色特别难看,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就连忙给他道歉,可他还是臭着一张脸。 后来还是春露姐姐说沁儿是哥哥你的妹妹,那个二皇子才露出笑脸,还把沁儿拉起来,说了句:‘原来你就是陈颍的妹妹啊,以后可别再跑那么快了。’ 沁儿觉得他奇奇怪怪的,有些害怕,就赶紧进去找外公了。” 听完陈沁的描述,陈颍还是没搞懂李铭到底是什么脑回路,不过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李铭不是因为沁儿才对自己亲近示好的,并没有什么狗血言情小说的情节发生。 反倒是李铭听说沁儿是自己的妹妹后,立马变得温柔和蔼,怎么都让人觉得他的目标是自己啊。 原本陈颍还猜测李铭会不会是看上了沁儿,还想着一边做好防备,一边把他忽悠成发展科学的工具人。现在却发现李铭对沁儿没想法。 看李铭的做派也不大像是为了拉拢世家,不然去刷老爷子的好感度岂不是更有用些,但是他面对老爷子恭敬客气有之,但并无亲近讨好之意,好像并不在意能否得到陈家的支持。反倒是莫名其妙对陈颍亲近示好。 排除种种情况之后,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李铭感兴趣的不是陈沁,也不是陈家的支持,而是陈颍。 想到原着里忠顺亲王、水静王等人贴烧饼,好龙阳,陈颍只觉菊花一紧,不寒而栗。暗下决定,管他多么适合成为工具人呢,一定要跟他保持安全距离。 确定了李铭的目标不是沁儿后,陈颍又向秦可卿问道: “可卿,你可曾见到那二皇子?” 秦可卿摇头道:“爷,在那二皇子道府上之前,赵老爷就嘱咐过我,待在沁姑娘的院子了,不要出去走动。所以并不曾见到。” 陈颍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玩笑着问道:“那你就没想过去找他,要知道,如果你向他检举揭发了你那嫡兄暗中谋划的事情,就很有可能获得皇室的认可,入皇家玉牒,封个县主郡主的,岂不比在我这里做丫鬟尊贵多了。” 秦可卿幽怨地看着陈颍,苦笑道: “爷您又何必试探我呢,我虽不愿意掺和他们的宏图大业,却也做不出以出卖他们换取富贵之事,他们能否成功全凭他们自己,我帮不了他们,也不会去害他们的性命。 再者那天家未必是什么好去处,再尊贵又能如何,还不是别人手里的筹码,玩偶,不得自由,说不定还会被送去蛮夷之地和亲,如何比得上我现在的生活。 虽然只是一个丫鬟,但是爷也没什么事需要我服侍,每天都很自由。别人家里的姑娘小姐还得早晚请安,学习女红,我这日子岂不是比她们还要舒坦,所以我断不会去冒险博那所谓的富贵。” 陈颍捂住脑门道:“行了行了,我不过玩笑一句,也值当你这样剖白心意,连珠儿似的说出这么多话来,以后再不敢问你这些了。” 秦可卿当然明白陈颍不是所谓的开玩笑,但她这样的身份,人家谨慎一些也无可厚非,只愿今日这番剖白心迹之后,能真正得到信任罢。 陈颍本来只是想玩笑着问上一句,试探一下秦可卿的想法,没想到秦可卿的反应如此激烈,倒让陈颍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事关重大,容不得陈颍不小心谨慎。 “快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了,我答应你以后再不随便怀疑你就是了,让你安安静静地过你想要的自由日子。” 陈颍被秦可卿幽怨的目光注视的有些发怵,连忙举手告饶。 夜间,因为听雪院被二皇子李铭征用了,陈颍便在老爷子的三恪堂安置。陪着老爷子用过晚膳后,陈颍早早地洗漱歇息,一路舟车劳顿实在是身心俱疲了,得养足精神,明日好瞧瞧顺治帝到底要赏赐他些什么,总不会还是劳什子”国之义商“罢。 ps: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月,编辑都来通知我上架了。 兄弟们,本书明天就上架了,求首订啊! 不管兄弟们今后是支持正版还是励志白嫖,仙鱼在此恳请大家花上十数个币,明天帮我搞一下首订,这个对我实在是太重要了,谢谢诸位啦。 第69章 宣旨,放榜 季蒙作为颍川许县的县令,自然也是许县的县试主考官。作为颍川的官员,尤其他还在许县任职,对颍川“小魔王”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 官场上讲究一个和光同尘,不管你是不是贪官酷吏,一些该收的孝敬就得收,大家都遵守的潜规则你也要遵守,不然就会被当作异类,打压排挤。 偏偏陈颍不混官场,更不理会他们那些暗下的潜规则,只要犯在他手里,就将你身上的污点全都揪出来公开审判,毫不留情。做官的那个敢说自己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污点的,因此颍川的大小官员都怕被陈颍找上门,“小魔王”这个霸气的诨号也是因此而来。 季蒙作为一县县令,自然少不了受下属的孝敬,毕竟他也得孝敬上官啊,得知陈颍下场县试,便揪起了一颗心,天知道这个“小魔王”会不会又搞出什么石破天惊的大事来。 县试第一场他提心吊胆了一天,一直盯着陈颍的号房,结果陈颍交了答卷后直接申请出了贡院,让他差点没惊掉眼球。陈颍的才名在颍川可是妇孺皆知的,早先的不说,光是近期作的《卖炭翁》和《西江月》,皆是当世难得一见的佳作。他怎么也没想到陈颍会直接退场“弃考”了。 季蒙调出陈颍的答卷,心中无比惋惜,这么好的文才若是坚持考完,很有可能是今年的“县案首”,到时候不用再一路考至院试,照常进学就能得到秀才功名。 细想了一下,他觉得或许是陈颖年幼,受不住科考的苦才放弃。虽然惋惜,但心中也舒了一口气,“小魔王”不考了,自己也不用再时时悬着个心了。 季蒙满以为陈颍是“弃考”了,还想着等县试结束后亲自拜访陈府,去抚慰一下陈颍,顺便跟陈家拉近关系。 谁知第二场“招覆”结束后,“小魔王”的“老惫赖”父亲赵旭找上了他。他以为赵旭是不满意自己的儿子县试失利,来让他徇私舞弊的,都下定决心宁可得罪赵旭也绝不屈从了。 结果赵旭此来只是为了告诉他陈颍并不是弃考,而是因为有些事情时间上冲突了,只打算参考一场正试,拿到府试名额即可,怕他误解,才特意来说一下。 方才宁死不屈的豪气泄完,季蒙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以为陈颍是要弃考,却没想到这种可能。要不是赵旭登门提醒,自己险些坏了事儿。 等赵旭离开后,季蒙连忙将陈颍的答卷封好移交给颍川知府,并禀明陈颍只考第一场正试,不参加后面的招覆、再覆、连覆的缘由。想来以陈颍那份答卷展现出来的文才,再加上颍川陈氏的名望,陈颍取得一个参加府试的名额并不是难事。 当然这也只是特权事件罢了,要是换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考生敢这样搞,都无需上报府尊,他直接就可以定其一个狂悖无礼将之打出去。 得到颍川知府的回应后,季蒙下令今岁县试通过名额减一。最后放榜时再将陈颍放在最末位,再将陈颍的答卷公示就行了,反正陈家只要府试名额,并不会在意县试排名。 季蒙都盘算好了,到时候与陈颍一同通过县试的学子见陈颍排名最末,并未影响他们的名次,不会心里不服;没通过的学子在看了陈颍答卷上的文章后,想必也会心服口服。 …… 三恪堂,陈颍一宿好眠起床后,锻炼了一番后洗漱更衣,又陪着老爷子用了早膳。在正堂摆好香案,静待李铭前来。 “爷,二皇子往三恪堂这边来了。” 梅笔昨日去领了罚,现在走路有些不自然,慢跑道陈颍身前报信。 没一会儿,便见到李铭身着朱红色的郡王冕服,身后跟着捧着贡盘的王平并一众内侍往三恪堂而来。 陈镜陈颍上前恭迎,躬身见礼。 “颍川陈氏陈镜(陈颍)恭迎圣旨。” 李铭神色庄重肃穆,从王平手中的贡盘内取出圣旨,看向陈颍道: “颍川陈颍上前听旨。” 陈颍缓步上前,躬身听旨。心中思量面上不显。 身后的陈家奴仆家丁纷纷跪地拜礼,一个个都与有荣焉,面带喜色。 李铭展开圣旨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今有颍川许县陈氏子陈颍,年岁幼,然聪颖过人,多有奇思,品性端良,且素有仁德之心。闻北地雪灾肆行,献奇方与社稷万民,联乡党行赈济之事。朕心甚慰之。 特赐玉如意一对,金千两,帛十匹,以示嘉奖。 其麾下云字号特摄为皇商,领皇家内务府采买事。 ……” 李铭宣旨毕后,陈颍上前接过圣旨奉于香案上,焚香礼拜后,将圣旨请入宗祠内供起来。 陈颍面上恭敬有礼,心里却是不咸不淡的,自己拿出了蜂窝煤的方子,解了朝廷大急,顺治帝这些赏赐不过平常,圣旨格式也不过是敕。 倒是皇商的名头还算不错,文会上让郑恺一闹,方彦华回京后还真的为自己请赏了。如今“国之义商”换成了皇商,倒是一件好事。 “国之义商”和内务府皇商相比就是名和权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语。 “国之义商”不过是一个名号,实际用处十分鸡肋,也就唬一唬底层百姓和其他商户。平时能让那些官员稍加礼敬,但真正遇上大事时,根本不会在乎这么一个名号,反而还会开口让你出钱出资,简直就是一个道德枷锁。 而皇商是有实权的,能从内务府领到油水丰厚的皇家采买之职,相当于半个官身。原着里薛蟠家里就是皇商,领着内务府的采买职权。 如今云字号成了皇商,想必薛适定会激动不已,当初他大哥去世,他想接了薛家的皇商之职,将其做大做强。 结果他大哥的遗孀,也就是薛宝钗的母亲薛姨妈,防贼一样的防着族人,在他开口前就到内务府将皇商的职位转到了年幼的薛蟠头上。导致薛家的皇商之职渐渐成了摆设。他也只能不甘的做起了行商。 要是他以皇商的身份再回族里,不知其嫂薛姨妈会是怎样精彩的脸色。 供好圣旨后,又有一干内侍捧了赏赐之物交与陈颍,陈颍一一接过让梅笔精心收放。 李铭走到陈颍身前道:“恭喜陈公子。陈公子心系百姓,慷慨无私献出蜂窝煤方子造福黎黍,父皇的嘉奖赏赐,当之无愧。” 陈颍拱手回道:“还要多谢殿下,为了颍的事舟马奔波,此情颍铭记于心。” 李铭玩笑道:“铭记在心里作甚,倒不如做点实际的行动报答我。” 陈颍已经决定与他保持安全距离,自然不会理会他的玩笑,淡淡地道: “殿下有事尽管吩咐便是,我自当尽我之力,以尽地主之谊。” “你这人真是无趣,我不过是想同你交个朋友罢了,又不会害你,何必处处防着我。 我打算这几日在颍川游玩一番,想邀你陪同做个向导。” 陈颍一想到眼前的二皇子很有可能是个男同,立马婉拒道: “殿下要游玩颍川,我本该随行陪同,只是四月便要府试,我还要温习书本,做好准备。 不如让梅笔跟着殿下,随行向导,他对颍川各处名胜古迹和风景秀丽之地都是极为熟悉的。” 李铭奇道:“你不是县试都只参考了一场就弃考南下了吗,怎地还参加府试。还说什么我有吩咐你定当尽力而为,结果就是这样敷衍我的?” 李铭到颍川时县试尚未结束,便听闻陈颍只考了第一场便急忙南下苏州去了。他倒不会像季蒙一样认为陈颍是受不了科考艰苦而放弃,只当陈颍是有紧要的事才弃考南下的。 陈颍道:“殿下有所不知,我的确只考了第一场,但并未弃考,只因当时有要事需立即南下,且我有信心只凭一场正试便能通过县试,这才未参加余下几场复试。” “笑话,你再是文才无双,只考一场便想通过县试,让那些落榜的学子如何心服?” 陈颍正要解释,便听到竹砚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循声看去,就见竹砚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喊叫。 “爷,放榜了,爷果然通过县试了。 县太爷将爷的文章贴在榜单下面,好多学子围观,都在称赞爷的文才,说什么跟爷这样的天纵之才同科举试,落榜了也心服口服。” “这是你大声喧哗的地方吗,还不闭嘴。”陈颍连忙呵斥竹砚。 ps:早上被我妈拉去逛街了,现在才码出来,抱歉了。 厚颜求一波推荐票和月票。 第70章 薛二叔的心结 李铭觉得陈颍只考了一场,是不可能通过县试的,否则那么多应试的学子也会觉得不公。 然而李铭话音刚落,竹砚就从外面咋咋呼呼地跑进来,大声喊着放榜了…… 虽然陈颍连忙呵斥了竹砚,但还是看到李铭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李铭被瞬间打脸,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竹砚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感受到了气氛的怪异,将头垂在胸口装鹌鹑。 僵持了几个呼吸,陈颍试图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竹砚,过来,这位是二皇子殿下,还不快快见礼。” 竹砚听到陈颍吩咐,连忙叩头行礼,口中道: “奴才竹砚给殿下磕头了,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陈颍一脚将竹砚踹了个趔趄,骂道:“你是话本戏文看多了,迷了心了还是怎地,有你这样喊得吗?” 竹砚一脸委屈的看着陈颍,仿佛在说:您写的的话本里不就是这么喊的吗。 李铭被竹砚的滑稽样子逗乐了,嘴角微微扬起,气氛不再尴尬。 陈颍拱手对李铭抱歉道:“这奴才经常说话不过脑子,遇到事情就大声瞎嚷,让殿下您见笑了。” 李铭摆摆手道:“无妨,想必是你通过了县试,他替你高兴,太过激动才如此的。 倒是要恭喜陈公子了,如今怕是整个颍川都在谈论陈公子的佳作罢。” 陈颍谦虚道:“不过是才通过了县试罢了,路还很长呢,仍需砥砺前行。” 又转头吩咐竹砚去寻梅笔,给全府下人发赏钱。 陈颍和李铭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游玩和科举的事情,闲谈了几句后,李铭回了听雪院。 李铭走后,陈颍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李铭纠缠不休,强逼他陪同游玩,那样的话,不光他心里膈应难受,更重要的是在外人看来,会认为陈家已经站队二皇子了,至少也是与之交好,这会影响到很多人的抉择。 陈颍不愿被李铭当成利用的棋子,所以绝对不可能陪同他去在世人面前“作秀”;李铭邀请的话已经说出了口,陈颍却一口回绝,让他有些下不来台。竹砚的出现虽然很莽撞,但是却恰好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不然僵持下去,两人很有可能会闹翻,那对双方来说都是损失。 李铭回到了听雪院,并没有影响到陈府众人因为陈颍以及族里的学子通过县试而高兴的兴致。下人们得了赏钱笑得合不拢嘴,族中诸多学子们,在榜的喜笑颜开,互相祝贺;落榜的暗下决心,明年再战。总而言之,阖府上下,一片热闹喜乐的氛围。 陈颍叫梅笔备了马车,往薛适府上行去,准备将云字号晋为内务府皇商的好消息告知与他,顺便安排他尽快去与内务府交接。 薛适见了陈颍忙热情地招呼着,“颍哥儿你来了,快请坐。听闻今日县衙放榜,颍哥儿已经通过了县试,真是可喜可贺啊。 蝌儿,快去让人沏了好茶来。” 陈颍笑道:“薛二叔也坐,县试不过是开始罢了,到不值当什么,我今天来是有另外一个好消息要告诉薛二叔。” 薛适闻言道:“哦,颍哥儿都亲自来我府上告知,想必是个了不得的好消息。” “对于薛二叔来说,的确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去岁冬北地发生了大雪灾,不少难民被压塌了屋舍,受冻而死。前段时间我将蜂窝煤的方子公布出来了,此事帮朝廷解了燃眉之急,皇上降旨嘉奖与我,并且将云字号晋为皇商,领内务府采办之职。 薛二叔觉得这个好消息如何?” 薛适激动地面色涨红,双手都轻轻颤抖,连薛蝌端来的茶也接不稳,陈颍见状连忙接过茶盏放在桌上。 薛适不光是因为云字号变成皇商而激动,更多是因为陈颍特地来告知他此事而激动,这说明陈颍打算让他负责云字号的皇商职权。 “颍哥儿,这是真的?” 陈颍笑道:“自然是真的,薛二叔这些年替我管理云字号,一直都是四处奔波,劳苦功高,这次我打算让薛二叔来领这份皇商的职务,以后要是薛蝌愿意,也可以接任皇商之职。” 薛适热泪盈眶,皇商与他而言早已是一块心结了,每每看到薛家的丰字号在薛蟠手中腐败没落,他都心痛不已,不曾想如今陈颍居然放着那么多陈氏族人不用,将皇商的职务交托给他,要知道这可不是任命一个掌柜那么简单,而是要到内务府登记造册的。陈颍居然这般信任于他,让他如何不感激。 看着薛适激动地说不出话来,陈颍其实挺能理解他的,当年他想接手薛家祖传的皇商职务,却被寡嫂薛姨妈抢先一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薛家的祖业被薛蟠糟践败毁。如今突然领了皇商之职,激动也是应当的。 这也是陈颍为何不在陈氏族人里寻人来领皇商职位的缘由,薛适不光有经商的才能和经验,还会因为这个皇商无比感激陈颍,今后必将会更加卖力地为陈颍经营商道。 若是寻了族里的人,绝对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说不定还会养出一头白眼狼来。 陈颍道:“薛二叔,要不让薛蝌跟着我读书科举罢,有一个功名傍身,今后腰杆也硬些。 也别觉得商人之子不好科考,从宋朝开始就允许商人参加科举了,而且商人家有条件,孩子读的书比寻常百姓家多不少,很值得一试。” 陈颍说完发现薛蝌脸都皱成了一团,堪称“痛苦面具”,一脸委屈地看着他爹,希望薛适不要答应。 薛适是了解自己儿子的,开口道:“蝌儿他在经商之道上到还有些天赋,至于读书还是别为难他了,他能跟着我学好如何打理商号,以后替颍哥儿出出力不拖后腿我就知足了。 琴儿倒是个聪慧的,善读诗书,很有文华之气,只可惜是个女儿家,唉。” “既然薛二叔心里有主意了,我也就不多唠叨了,不过薛二叔还请放心,薛蝌跟着我,以后的成就绝对不止一个皇商,就是薛二叔你,我以后也还有更重要的担子交给你呢。” 薛适忙道:“颍哥儿放心,只要我这把骨头还能动,必定尽我所能替颍哥儿办事。” 陈颍促狭地笑道:“薛二叔有这份心就够了,我是请薛二叔帮我的,可不是将薛二叔当牛使唤,认真做事就够了,可不敢只顾着忙,熬毁了身子,琴妹妹要寻我算账的哩。” 薛适也跟着笑道:“颍哥儿放心,你薛二叔我又不是什么不知变通之辈,大多事情都是安排给下面的人去做,毕竟留得有用之身,才能替琴儿他们兄妹俩多操心几年。” 见薛适看得很透彻,陈颍也不再多说,开始吩咐他接下来要办的事。 “薛二叔,云字号的皇商之职我已经填了你的名字了,接下来你先回一趟金陵,将我通过县试以及云字号晋为皇商的事告知我父亲,他正在同甄家商谈赔偿之事,肯定有不少商铺需要经营打理,就麻烦你了。 薛二叔回去肯定是要告祭先祖的,可以顺便在族人里挑选一些有能为、品行好的来帮你。 然后再辛苦薛二叔回程前往扬州盐运衙门去一趟,将孙老一并接了回来。最后就是要麻烦薛二叔进京去和内务府交接皇商采办之事。 事情很多,辛苦薛二叔了。” 陈颍上次去扬州给黛玉庆祝生辰,本来打算将孙老供奉接回颍川照料老爷子和陈沁的,结果只在盐运衙门歇了一宿就得了信急忙赶回颍川了,连孙老的面都没来得及见。赵旭在金陵跟甄家商谈赔偿,还要交接产业,一时半会儿不会回颍川,这次正好托薛适去接了孙老回来。 薛适道:“没事,事情虽多,但都是跑跑腿的事情,也累不到我,颍哥儿你就放心交给我。” 陈颍道:“那就麻烦薛二叔了,我就不多叨扰了。 对了,要是方便的话,我下接了琴妹妹去府上陪着沁儿读书。四月府试在即,这段时间我要闭门读书没太多时间看着沁儿那丫头,不让琴妹妹在一旁监督,我怕她就撒欢儿似的顽疯了。” “自然是方便的,琴儿去陪着沁姑娘读书,也好有个伴儿一起顽,在家里整理不是读书就是摆弄那些西洋顽意儿,话都不怎么说。” 薛适说完又转头吩咐薛蝌道: “进去跟你母亲说,颍哥儿要接了琴儿去陈府陪沁姑娘读书,让她给琴儿准备好换洗衣物。” 未几,陈颍带着薛宝琴乘车返回了陈府,将宝琴送到陈沁院里后,陈颍前往三恪堂给老爷子请安,并告知老爷子自己将云字号的皇商职务交给薛适的事情。 陈颍在堂下给陈镜请安行礼之后,被陈镜招到炕上说话。 “我看了你县试的文章,很是出彩,按照这个水平府试院试都没什么问题,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陈颍恭敬回道:“孙儿打算院试之后,到书院内继续求学,与诸多学子交流切磋,也好长长见识。” 第71章 李铭突然的去意 陈颍打算在取得秀才功名后,寻一所书院深造一下,长一番见识。 对此陈镜也很是支持,“去学院里历练历练也好,总是在家里没个比较,也看不出自己的斤两,时日久了,反倒会懈怠了。 颍儿可有看好的书院?” 陈颍回道:“暂时还没决定好,待院试结束后详细了解一下再做决定罢。” 陈镜捋着胡须笑道:“你有打算就行,决定好了来告诉我一声,我这张老脸还是有些用处了,到时候帮你打声招呼,去进学也方便些。” 人一上了年纪便很容易疲乏,祖孙俩聊了没多久老爷子就有些困顿了。陈颍见状便起身告辞,让老爷子好好歇息。 离开三恪堂,陈颍准备去陈沁那边看看,刚把宝琴接来就放到陈沁院子里了,总该去看看安置好了没有。 到了陈沁院子,便听见屋里叽叽喳喳的声音,许是两人又拉了丫鬟一起下飞行棋或者讲话本儿呢。 陈颍刚准备上前却听见里面突然提到自己的名字。 “颍哥哥这一次可是风光极了,把那个县试头名都比下去了。” 陈颍听到宝琴的声音,跟守门的小丫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别出声打扰到屋里的人。然后轻轻推门进去。 好家伙,只见宝琴和陈沁对坐在榻上,秦可卿在一旁坐着,春露和夏荷两个丫鬟也搬了凳子齐齐坐在陈沁身后两侧,榻上的小几上放满了果干蜜饯,瓜子糕点,这整个一小姐妹茶话会啊。 最离谱的是,茶话会的话题主角正悄悄地在一旁偷听。 陈沁用力嚼了嚼,咽下嘴里的蜜饯,问道: “琴儿,你快讲讲,外面的人都是怎么夸哥哥的。” “我听我哥哥说的,外面那些人一开始还说颍哥哥是年幼受不得科举考试的艰苦,只考了一场便怕了。” 陈沁听了气呼呼地,急着插话道:“这些人怎么这样啊,一天就知道乱说话,哥哥他读书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害怕小小的考试嘛。” 宝琴捻起一颗干枣放到陈沁嘴里,笑道: “你着急什么嘛,听我继续说。 当时我也很生气,觉得那些人在胡言乱语诋毁颍哥哥,然后我哥哥又说了,等县衙放榜时,那些人看到颍哥哥的名字在榜上,惊掉了一地眼珠子。” 陈沁咀嚼完了红枣,又抢白道: “啊,那些人是受了伤之后去看榜的吗,怎地掉了一地眼珠子,这也太恐怖了罢。” 宝琴被她生生气笑了,扑上去捏住陈沁的脸。 “你个促狭鬼儿,又要听我讲颍哥哥的事,又一直没个正经,故意捣乱,我再不能饶你的。” 一旁的春露和夏荷两人见宝琴和陈沁打闹,只在一旁看着吃吃地笑,甚至春露还抓了把瓜子嗑了起来,很显然是对眼前两位姑娘的打闹习以为常了。 陈沁被宝琴揪住小脸也不反抗,只看着宝琴憨憨地笑着。气得宝琴松开她一边的小脸,腾出一只手来挠她的痒痒肉,最后直接一手按住,一手咯吱陈沁的胳肢窝。 陈颍头一次看见宝琴还有这么狂野彪悍的一面,跟她平日里乖巧可爱的形象一对比,很有一种反差萌。 陈沁被挠得咯咯直笑,连连告饶。 “好琴儿,别挠了,你快继续讲罢。” “你得保证不再故意捣乱,还要制定惩罚措施,要是你再捣乱,就按照着惩罚你。” 宝琴哼了一声,不再挠陈沁的痒痒,但小手依然放在陈沁胳肢窝处,一副随时可以卷土重来的架势。 陈沁边笑边喘着气道:“我保证再不打断你了,真的,惩罚就不要了罢。” 宝琴不依,道:“不行,你肯定还要捣乱了。” “好了,琴妹妹快继续讲罢,我也想听听外面那些人是怎么议论我的,我帮你看着沁儿,保证不让她捣乱。” “小颍大爷(爷)!”秦可卿和春露夏荷三人连忙起身行礼,每个人都有些惊诧。 “呀,颍哥哥你怎么来了。” 宝琴连忙放开陈沁,红着脸紧张地看着陈颍。 【完了呀,颍哥哥怎地突然来了,也不知他听到看到了多少】 “哥哥你来啦,琴儿她欺负我。” 陈沁翻身爬起来,跑到陈颍身前扑进怀里,告着宝琴的小黑状。 陈颍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儿,笑道: “我怎么看到的是某个捣蛋鬼故意调皮使坏,一直打断人家说话呢。” 陈沁一脸委屈地说:“哥哥你只知道护着你的琴妹妹,都不心疼沁儿了,呜呜呜~” 陈颍对陈沁的脾性再了解不过了,仔细一看,果然她眼里满是狡黠之色,显然又在调皮。 “少来这套,你和琴儿都是我的妹妹,我再没有不心疼的。谁叫你故意使坏呢,我可全都看见了,所以我这是帮有理的。” 一旁的宝琴听到陈颍说他全都看见了,脸一下子红的像煮熟的虾子,低着头装小透明。 计谋被识破,陈沁鼓着小脸,不满地道: “哼,哥哥你在狡辩,你明明更喜欢琴儿,琴儿一来,你就来我这儿了,现在你还帮她不帮我。” 陈颍惊了,这就是小孩子的诡异逻辑吗。 “我昨天才回府上的,而且一回来不就来看你了吗,沁儿你“选择性失忆”了?” “我不管我不管,哥哥你昨天过来是因为有事要问,不能算。” 陈颍对她的脑回路哭笑不得,问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 陈沁道:“琴儿她呵我痒痒,哥哥你也得帮我呵琴儿的痒痒。” 陈颍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道:“那可不行,咱们接了琴妹妹来府上顽,结果两个人合起来欺负她像什么样子,薛二叔知道了以后再不敢让她来了。 你换个条件罢,要不我给你做一个新奇顽意儿怎么样?” “真的吗,那沁儿要音乐盒,得是哥哥新做的那种才行,不要以前那种笨笨的音乐盒。” 看着陈沁一脸狡黠笑得像只小狐狸,陈颍不由地感觉好笑,绕了半天原来在这等着呢。 “没问题,哥哥答应你,一定赶快做好了给你。” 陈沁这才高兴,还不忘自己的小姐妹, “哥哥,还有琴儿呢,你刚才说我们两个都是你的妹妹,那琴儿也得有音乐盒才行。” “行行行,放心好了,肯定都有的,还用你提醒我。” 看到陈沁能跟宝琴相处的这么好,陈颍心里也是一阵欣慰。至于陈沁要的新版音乐盒,陈颍早就吩咐工匠在做了,怎么可能忘了自己的妹妹。 所以这波是答应了条件,但又没完全答应。 背后偷偷谈论颍哥哥被抓个正着,宝琴进入全程害羞状态,红着脸低着头不敢说话。 陈颍见状明白,自己要是还留在这儿的话,她们这“茶话会”是办不下去了,便以尽快去安排人做音乐盒为由起身离开了。 翌日,陈颍锻炼完洗漱把,去看了看陈沁和宝琴两个,小孩子贪睡果然还没起床。当然陈颍自身也是小孩子,但他比较奇特,貌似是因为多了一世记忆,陈颍很容易进入深度睡眠,睡眠质量是杠杠的。 陪老爷子用罢早膳后,陈颍待在三恪堂读书,梅笔突然一跛一跛地跑来神色有些着急。 “什么事情这么慌张,?”陈颍放下手里的书问道。 梅笔不忘先跟陈颍行了个礼,才开口道: “爷,听雪院那边正在收拾行李呢,那位爷好像是要走了。” 陈颍有些疑惑,李铭要走了,难不成是昨日被落了面子生气了。 旋即陈颍又否定了这个猜测,李铭怎么看都不是那种不理智的人,要不然昨天当场就翻脸了。 “走,过去瞧瞧。” 去听雪院的路上,陈颍一直在分析李铭这波操作的目的。 从李铭的利益方面来看,不管自己答不答应陪同他游玩,他都应该在宣旨毕后,在陈府多留上几日,让那些盯着双方的人以为他和陈家关系很好。 这是堂皇阳谋,陈家不可能主动开口送客,不让李铭留在府上;外面的人就算知道这是李铭故意为之,还是会猜疑陈家是不是投效李铭了。 等到所有人都觉得陈家和李铭是一条船上的人时,陈家也就真的成了他一伙的了。历史上不少皇子都是用此阳谋算计大臣站队的。 可李铭偏偏没这么做,难道他真的不是为了得到陈家的支持,来拉拢陈家的。 陈颍想不透,也不敢往下想了。 再想下去就只有一种可能,李铭真的一开始就是冲着自己而来,那么…… 陈颍在梅笔疑惑的眼神中连连摇头,把自己的推测甩出脑海。 到了听雪院,守门的依然是昨天那两位,这次两人没有再阻拦,抬手将陈颍请进院子里,然后反手将梅笔拦在外面。 陈颍往李铭住的厢房行去,一路上看见不少内侍忙着搬东西,看来李铭不是“欲擒故纵”,而是真的要走。 进到屋内,看见李铭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出神。 “殿下怎地突然就要离开,可是我招待不周了?” 听到陈颍询问,李铭回过神来道: “我此行任务已毕,自当回京,有什么突然的。 何况陈公子你要专心准备府试,我自然不好再留在贵府,打扰到陈公子读书岂不是罪过。” 李铭面色冷清、神色淡然,说的话却透着一股幽怨味道,让陈颍头皮发麻。 ps:感谢书友小水晶krystal的月票支持! 第72章 误会解开,李铭回京 李铭一脸淡然,说的话却字里行间都透着股幽怨的气息。这样的情景要是放在男女之间,倒也唯美。偏偏李铭是男的,还很有可能是有龙阳之好的男的。 听着李铭抱怨委屈似的回答,再看着他那不辨雌雄的阴柔面容,陈颍险些就破防了。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做的过分了。不过好在他还保有理智,并没有开口说出挽留之语。 不管李铭的目标是什么,此时让他尽早离开颍川,对陈颍和陈家都是一件好事儿。陈颍自然不会脑子发昏出言挽留。 盼着他走归盼他走,并不影响陈颍忽悠,啊不,是引导李铭钻研科学,走出封建迷障。这是一件对李铭好,对民族好的好事儿,陈颍愿意积极地去做。 避开李铭控诉自己不陪同他游颍川的事,陈颍开口道: “即便殿下要回京,也等用过午膳再启程罢。” 对于陈颍没有丝毫的挽留之意,李铭倒像是在意料之中,面色淡然地答应留下来用过午膳再走。 转头吩咐了王平暂缓行程后,李铭邀请陈颍到茶室品茶。 给陈颍沏了一杯香茗后,李铭提起了不少陈颍曾做过的令世人难以理解的事情,表示自己能理解陈颍的想法,并说了很多自己的见解。 其超前的思想和眼光格局让陈颍都觉得惊艳,一度怀疑李铭是个穿越者同行。 二人品着香茗谈古论今,陈颍随便抛出一个新奇的思想都会让李铭为之震惊。然后他很快就能将之理解并举一反三,让陈颍暗呼自己遇上真正的天才了。 陈颍道:“昨日我见殿下对西洋的新奇物件儿很感兴趣,便让人整理了一些,有的是逗趣儿的顽意儿,有的是便捷实用的工具。 方才与殿下畅谈,才识得殿下思想之开明,见识之远大。我将自己的一些认知整理汇集编成书籍,世间怕也只有殿下不会觉得我是疯人疯语了,所以想赠给殿下看看,还请殿下不要嫌弃。” 陈颍说的书籍是他自己整理的一些后世的自然科学还有物理化学方面的基础常识,但对古人而言很有可能就是天书奇谈,正好碰上李铭这么一个有眼光有天赋还地位崇高的,陈颍决定传授他科学大法,通过他为以后的变革提前做一些准备。 李铭觉得陈颍在对世道的见解上有太多不谋而合之处了,自然愿意一睹陈颍的大作。 直到午膳时分,二人结束畅谈,一同往三恪堂而去。 在陈颍和陈镜的招待下用罢午膳,李铭起身拜别陈镜。 “养正公乃是我大夏朝的文坛泰斗,晚辈甚是敬仰,还请养正公多多保重身子,晚辈便就此告辞了。” “老夫身子骨还硬朗着,再活上几年不成问题,总要看到你们这一代人成长起来,才好放心去了。” 陈镜笑着应了,又吩咐陈颍前去送行。 陈颍让人将要送给李铭的物件儿和书籍装箱送往码头,自己陪着李铭一道,分别乘了马车前往码头。 初春,颍川的码头上有些寒冷,惨淡的白日挂在昏黄的天幕,让人感觉不到暖意。 码头处,陈颍和李铭相对而立,身旁的巨大座船替两人挡住了初春时节还有些寒意的北风。 李铭开口道:“此番出京前,我便听闻了陈公子的诸多传奇事迹,觉得你和我是同一类人,都是于世不容,想将这天地改换一番面貌的疯子。 本想与你结交一番,引为知己,一同改天换地,打破那道无形的枷锁,让世人皆得自由。 却未料想,陈公子对我时时警惕防备。” 陈颍回道:“多谢殿下抬爱,但我只能同殿下说声抱歉了。若我只是独身一人,那定当与殿下把酒言欢。 但人都是复杂的,我身后还有亲人,还有宗族,由不得我不谨慎。” 李铭叹道:“我不怪你,我身上的束缚又何曾少了,这世上芸芸众生皆是这般罢了,又有几人能得真正的自在洒脱呢。 陈颍,若是抛开身份地位,不谈利益权势,你会将我当做真正的朋友吗?” 陈颍微微蹙起眉头,凝重地思索着李铭的问题。 “殿下,若果真抛开一切外因不谈,只你我二人,我肯定会将殿下当做朋友的。 这也是我将那些新奇造物、书籍送给殿下的缘由,毕竟世上有无数的人,能遇上一个志同道合的,也是一种幸运。” 听了陈颍的回答,李铭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转过身背对陈颍摆了摆手。 “有你这句话我便不算白来一趟颍川,就送到这里,陈公子且回去罢。” 陈颍站在码头看着李铭一步步登上座船,并没有转身离去。 李铭站在甲板上,看向岸上的陈颍道: “一直很仰慕陈公子的才华,可惜无缘引为知己,如今我就要回京了,不知陈公子可否将我当作友人,做一首赠别诗与我做个纪念。” 陈颍本想开口拒绝,却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一首诗来,鬼使神差地诵读出口:“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李铭听了扶着栏杆畅意大笑。 “莫愁前路无知己吗,倒是多谢陈公子的祝愿了。我也等着陈公子名扬天下,无人不识的那一天。希望到时候陈公子不再提防着我,能一同把酒言欢。就此别过了。” “启程,回京。” 李铭摆了摆手,随着座船逐渐变得渺小,直到消失不见。 送走李铭后,陈颍心中有些惆怅,或许李铭是这世间少有的清醒之人了,他能接受大多数世人无法容忍的新奇事物,并加以善用;能认识到有一道枷锁束缚着整个民族,并想将之打破。 希望自己送他的那些书能让他寻到打破枷锁的方法罢。, 陈颍不禁想到那些伟大革命先驱者,每个时代都会有这样一批觉醒的人,他们有着远超世人的清醒眼光,有着永远打不倒的坚毅革命精神,或许李铭便是这样的人罢 另一边,李铭登船后,一直想着陈颍作与他的那首诗,品味着诗中的意韵。 暂时的愁云淡日、凛冽北风又算得了什么,不过都是成功路上的小小磨砺罢了。自己经受的痛苦煎熬亦是如此。 “殿下,回船舱里罢,外边风大,仔细着凉了。” 王平走到李铭身旁,给他披上了一件毛皮斗篷。 李铭收回思绪,点了点头,迈步回到舱内。 船舱里有一个魁梧的中年汉子正坐着饮茶,见李铭进来,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江上风大,你偏要去船头吹着,快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陈颍若是在这,必定能认出这个中年汉子正是当时将他拦在听雪院外的守门护卫中的一个。 李铭接过热茶喝了一口,问道: “舅舅,你可是觉得我匆匆离开颍川做的不对?” 这中年汉子正是随着李铭出京的孙浩,孙皇后的兄长。 孙浩道:“我也不知你是如何想的,好好的非要回京,在颍川多留几日,再让那陈老爷子陪同着出了陈府游顽一番,在世人眼里,陈家就是支持你的了。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放过了。” 李铭笑道:“舅舅还是没有看清陈颍的能为啊,陈家这样的世家还有不少,陈颍这样的奇才却很可能只此一个,所以舅舅让我以阳谋将陈家绑在我这一方时,我选择邀请陈颍而不是养正公。 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陈家的支持,而是希望陈颍能来帮我,所以我不愿算计陈家,恶了陈颍。” 孙浩还是不太相信,问道:“那陈颍比你还要小一岁呢,真的有你说的那般神奇,一个人比整个陈家还要重要?” 李铭淡然道:“很多事情何至说出来没人相信,就像陈颍做的许多事情都没人能理解,都觉得他是在糊涂败家,赵旭不是还因为不管陈颍的‘败家’得了个‘老惫赖’的诨号。 舅舅你且观之,陈颍此人以后必定是有大作为的人。” …… 李铭离开颍川后,坊间突然热议起“颍公子题诗送别二皇子”的话题,再加上陈颍“作”出的那首诗,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让所有人都以为陈颍和二皇子一见如故,知交莫逆。 陈颍让人查探之后发现,果然是有人暗中操纵。 一时间陈颍哭笑不得,这是自己引以为傲的舆论战术被人使到了自己身上,看来这李铭还真是个天才啊,这么快就能学以致用了。 对于坊间的舆论,陈颍并不打算做什么措施。毕竟谈论的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自己“作”的那首诗就是铁证,而且对自己也没什么害处,就由他们谈去。 李铭回京那日,两人一番畅谈之后,陈颍就明白了李铭根本不是因为喜好男风才接近自己的,而是见到自己做的许多事情后,将自己当做同类人,这才接近自己,还连番示好。 而且李铭的确是对拉拢陈家没什么兴趣,不然他只须请了老爷子陪同,便能达到目的了。 不再担忧李铭对自己有不良想法后,陈颍对其感官大为好转。 或许有朝一日,二人还能携手做一番大事业。 ps:感谢书友软软的打赏! 第73章 薛家,众生相 薛适成了皇商,解开了多年心结,在得了陈颍的嘱托后,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带着薛蝌乘船南下回金陵。 到了金陵后想,薛适先是去拜见赵旭,将陈颍写的信呈上。赵旭看过信后,将从甄家身上割来的产业都交给薛适打理。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赵旭和陈颍父子俩这在一点上很像,懂得放权,只要把握住大方向,制定好计划后就交给手下的人去运作,绝不会事事躬亲,像诸葛武侯一样鞠躬尽瘁最后累死。 接手了赵旭交托的众多产业后,薛适忙得连轴转,但心里是喜悦充实的。清整完毕后,薛适衣锦还乡,回到薛家族中。 很快的,薛适成了皇商,还要在族中挑选一批人跟着他做事的消息,宛若一个平地惊雷在薛家族人中炸开。 薛适摆了宴席,邀请了薛家一众族人来庆祝。 开席前,薛适还没出现,许多薛家族人纷纷谈论起来。 “适二哥不是过年时才回来的吗,这才两个月,怎地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就成皇商了?” “莫不是适二哥疯了,这些年皇商都快成了他的心魔了。” “也不怪适二哥郁结在心,就是我想起此事有心有不甘,那女人太过奸诈,家主一去就让她娘家王家帮忙,在内务府将我薛家的皇商职位换到了蟠哥儿头上。 蟠哥儿年幼,性子又荒唐惫懒,看着丰字号一年不如一年,适二哥崩溃了也是有的。” 实际上薛家族里完全可以废掉薛蟠,换一个家主,但是却从来没人提出来。 因为薛姨妈身后链接王家和贾家,废掉薛蟠几乎相当于同贾、王两家决裂,是以无人敢提此议。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胡吣些什么东西,就见不得别人好? 适哥儿是个有能为,就算没能接掌‘丰字号’,这些年在外边跑商不也比你们过得好,最难得是这孩子是个有孝心的,知道回报族里。 如今适哥儿时来运转,有了大造化,想着要提携你们,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儿,你们不赶紧去巴结着,还在这里胡吣。”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使劲拄了拄手中的拐杖啐道。 “叔爷教训的是,是我们浅薄了,这是好事儿,应当好好祝贺一番。” 众人被族老一骂,都醒悟过来,纠结薛适是不是真的成了皇商干嘛,人家是有能为的人,自己抱紧大腿分些好处才是实在的。 薛适并着薛家现任家主薛蟠还有几位族中长辈一同进宗祠祭拜,自己成了皇商这样光宗耀祖的好消息,自然得告诉列祖列宗。 薛适激动的热泪盈眶,敬香叩首,祷告一番后,几人退出宗祠。 当薛适几人出现在宴会大厅,一众族人都停止交谈,纷纷起身祝贺薛适。 薛适红光满面的一一回谢,然后宣布开席。 “我薛适遇上了贵人,如今得了运道成了皇商,邀请大家来一是为我祝贺,二是想从族中请一些有能为的人来帮我,愿意帮我的到时候请来我院里寻我。 薛适敬诸位一杯,还请诸位吃好喝好,开席!” 薛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席间众多族人纷纷举杯回敬。 然后便有小厮抬了酒菜来,再由侍儿布菜斟酒。 美酒佳肴随意享用,还有人服侍,一众族人都高兴不已,觥筹交错间,便醉了一片。 薛蟠虽年岁不大,但酒瘾不小,连连吃酒,不多时便就醉了,在席上大喊大叫发着酒兴。 薛适连忙安排人将这个不省事的大侄子扶到厢房去歇息。 薛蟠是真心感到高兴,而不是借酒浇愁才喝醉的。 要是换做别人,看到薛适成了皇商,风光无限,肯定会觉得被抢了风头,心中不悦。 但薛蟠不会,他觉得自己二叔成了皇商,薛家一家两皇商说出去都是极有体面的,外面那起子还不上赶着来巴结讨好他;再者他知道自己没什么能为,如今有二叔维持家族兴盛,自己岂不是更好去高乐。 待到晚间,席上已是杯盘狼藉。宴会结束,宾主尽欢,薛适安排下人将各位族人都送回家去,又让薛蝌带人送薛蟠回去。 “把蟠儿送回去,好生跟你大伯母解释,别让他怪罪蟠儿贪杯。” 薛蝌恭敬领命,“父亲放心,孩儿都记下了。” 薛姨妈心中忧愁烦闷,紧锁着眉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时还叹息一声。 一旁的薛宝钗见薛姨妈愁容满面,焦躁不安,忙劝慰道: “妈,你就别担心了,有二叔看着,还能让哥哥出了事不成。放宽心等着罢,说不定哥哥等下就回来了。” 薛姨妈叹了口气道:“我哪里是在担心你哥哥,他再荒唐也不过是吃醉酒被人抬回来罢了,我是担心…… 唉,你个小孩子家的哪里懂这些,我还是给你舅舅和姨妈写信,问他们拿个主意。” 薛宝钗道:“妈怎就知道我不明白,我知道妈是担心二叔如今成了皇商,会打哥哥和丰字号的主意。” 薛姨妈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又随即释然,自家这个女儿向来是心明眼亮、看得透彻的,要是蟠儿也能如此聪慧就好了。 薛宝钗继续宽慰道:“妈大可不必担心,二叔的为人,族里都是称赞的,必不会来算计哥哥的。” 薛姨妈叹道:“我的儿,你把人也想得太简单了,要不是有你舅舅和姨妈,这丰字号早就落别人手里了,我们这孤儿寡母的还不知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如今你二叔傍上了靠山,还成了皇商,未必还顾忌你舅舅,就算他是个好的,也难保那些族人不撺掇着使坏。” 待到薛蝌送了薛蟠回来,薛姨妈见到薛蟠烂醉如泥被人抬回来,顿时气急道: “我的儿,好好的去给你二叔道喜,怎地就醉成这么个样子?同喜同贵,还不快来扶着你们大爷进去。” 薛蝌连忙解释道: “大伯母,蟠大哥只是高兴多喝了两杯,在那边厢房已经歇了一觉了,我父亲说让大伯母别担心。” 薛姨妈道:“伯母知道了,麻烦蝌儿送你蟠大哥回来了。倒是你蟠大哥这会儿这个样子,我就不留你了,明日你过来顽,伯母在招待你。” 薛蝌也不愿多留,行礼告辞。 薛姨妈让同喜去取了醒酒汤给薛蟠服下,待薛蟠醒了,就抹着眼泪骂道: “你就是个没笼头的野马,整日就知道灌那猫尿,醉的跟摊烂泥一样,回来让我跟你妹妹担心。” 薛蟠一下就酒醒了大半,急忙道: “妈可别这么说,都是儿子不孝,惹了妈落泪,今日不是二叔的大喜事我才贪了杯两杯嘛,要不妈你打我两下出出气,可别哭坏了眼睛。” 看到薛蟠关心着急,薛姨妈心里的气消了大半,嘱咐薛蟠好好歇息,就起身回屋了。 第二日,薛适接到消息,薛姨妈连夜写了两封信送去京城王家和贾家,说是家书,薛适却心中了然,必是担心自己才写信向娘家人求助。 虽然是在预料之中,薛适还是心中戚戚然,宁愿让贾家王家来占便宜,也信不过自己这个薛家人,让人心寒。 不理会薛姨妈的谋算,薛适在族里挑了一批身家清白,勤奋务实的族人,送到云字号里做事。 薛家除了最大的丰字号,还有不少其他资源,比如经商的人才,薛蟠是个荒诞的,都撂在一旁浪费了,薛适自然不会放过这些。 薛适也没忘记陈颍的嘱托,乘船赶去扬州接孙老供奉回颍川。 自李铭回京后,陈颍搬回了听雪院。除了每日给老爷子请安,还是时不时陪去陈沁和宝琴外,陈颍就待在听雪院刻苦读书。 直到三月中旬,朝廷下诏点了苏州织造李守义为钦差,处理扬州白莲教之事,清查扬州官员。 陈颍得了消息后,第一时间给林如海去信,劝他送黛玉去苏州守孝,最后还是担心林如海不靠谱,第二日一早乘船南下。 扬州盐运衙门,林如海接到陈颍的信,有些纠结,朝廷点了钦差来扬州清查官员,接下来扬州势必动荡不安,可让玉儿独自去苏州守孝他也有些不放心。 陈颍来时见林如海还在犹豫,不由庆幸自己跑了这一趟。 “世叔怎地还在犹豫,接下来扬州必定有一场大动荡,早些让妹妹去了苏州才是,世叔也好专心应对官场上的变动。” 林如海道:“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玉儿一个人去苏州,要是遇到什么事情怎么办,留在这里我还能照料着些。” 陈颍都快无语了,劝道:“妹妹去了苏州就在园子里安心守孝,一应事务都有人打理,外面也有我安排的护卫,能有什么事情,倒是留在扬州,世叔本就常常忙于公务,没多少时间照看妹妹,接下来肯定更没时间,如何能照料好妹妹。” 林如海对此无话反驳,他的确是经常忙着处理公事,疏忽了黛玉。他也不敢保证接下扬州动荡起来,他还能有时间到内宅看看黛玉。 说服了林如海之后,陈颍起身前往兰芷苑,准备告知黛玉这个好消息。 第74章 智通寺,偶遇 陈颍搞定林如海后,去往兰芷苑寻黛玉。走到院外便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 陈颍进去后看到黛玉几人正在院子里顽闹,黛玉坐在花架秋千上,双手紧紧握住绳子,小脸上有兴奋也有紧张。雪雁咧着嘴再后面推着秋千,推一下就兴奋的叫一声。 “雪雁你别疯,慢一点推,姑娘你千万抓紧了。” 朱鹮在旁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急得直跺脚,白鹭捂着嘴笑她道: “你倒是急的不行,雪雁不过是叫的大声,又没用多大力气,倒把你唬得心肝儿都快蹦出来了。” 陈颍看了下,白鹭倒也没瞎说,雪雁一边推一边兴奋地嗷嗷乱叫,实则手上还是很有分寸的,秋千荡起的幅度并不大。典型的“输出全靠吼”。 “你们倒是顽的挺开心的,雪雁你快别推了,瞧你累的满头都是汗,赶紧去洗洗,好好歇一会儿,仔细着了凉可不是好顽的。” 陈颍见雪雁喊得小脸通红,出了不少汗,将发丝儿都黏在额头上了,适时出来让她停下歇歇。 雪雁听了才意犹未尽地将秋千稳住,一个劲儿的喘着气儿。 因为秋千是斜对着院门的,白鹭朱鹮看着秋千上的黛玉,背对着院门没发现陈颍进来,雪雁忙着推秋千也没注意到陈颍,但黛玉却是在陈颍进门时就看见了。只是雪雁一直再喊,怪唬人的,她有些害怕,便咬着牙一直没敢张嘴说话。 秋千停了下来,黛玉高兴地向陈颍叫了声哥哥,就要跳下秋千来福礼,朱鹮连忙上前扶着黛玉下了秋千。 白鹭看着陈颍奇道:“陈大爷怎地来了?” 陈颍睁大眼睛反问道:“难不成我还来不得了不成。” 白鹭胆子也大,见陈颍揶揄她也不怵,嗔了陈颍一眼道: “陈大爷少拿我取笑,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朱鹮扶了黛玉下来后,推了白鹭一下道: “还搁这儿耍嘴皮子呢,陈大爷来了你也不知道去沏了茶来,如今倒越发儿地向雪雁看起了。” 雪雁去洗了脸回来,听到有人叫她名字,连忙应了一声小跑过来,一脸迷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把几人都给逗乐了。 陈颍道:“咱们还是进屋里在说话罢,虽然今天天气暖和,但还是该小心些。”于是一行人进了屋里,白鹭去沏茶,朱鹮扶着黛玉到里间整理仪容,毕竟刚刚顽闹了一阵,虽没有出汗,但发髻都松散了,衣服也皱了。 陈颍看着还微微喘气的雪雁问道:“雪雁,你好像比我还大一岁罢,怎地看起来比妹妹还小,性子也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雪雁脸上本就还有刚才顽闹的余韵潮红,被陈颍这么一问更是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低着头怯生生地不说话。 陈颍觉着雪雁这副样子倒是蛮好顽的,刚才顽秋千时大大咧咧疯的都快赶上陈沁那疯丫头了,这会儿又怯生生地内向害羞。倒真的跟个小孩子一样,顽的时候疯的不行,见了人就怕生,一副怯怯的模样。 见雪雁害羞,陈颍也不再逗她。没多久黛玉收拾好了从里间出来,白鹭也沏了茶来,两人坐在一处品茶聊天。 “哥哥马上就要去参加府试了,怎地这个时候来看我?” 陈颍神秘一笑道:“妹妹可还记得去岁在苏州时我说过的话?” “哥哥说过那么多话,这般没头没脑地问,让玉儿如何答得上来,哥哥还是快些说罢。” 陈颍无奈道:“妹妹也真是的,你就胡乱猜上几句,让我保持一下神秘感然后再揭晓答案那多有意思。” 黛玉嗔道:“哥哥你真是无聊,玉儿才不没那么幼稚呢,哥哥再不说我可就不听了。” “妹妹可还记得我带你去看那片竹林时,曾说过,今年夏天要让妹妹住进幽篁阁里,昼听风竹,夜枕红霞?” 黛玉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道:“自然是记得的,那片竹林好看极了,哥哥还给玉儿讲了住在竹林里的坏处,还有团团圆圆他们两个……哥哥这次来是要带玉儿去苏州吗?” 陈颍笑道:“没错,这次就是专程来送妹妹去苏州的,我都跟世叔说好了,世叔已经答应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 “哥哥对玉儿这么好,玉儿当然是很开心的。可是爹爹……玉儿要是去了苏州,爹爹一个人忘记喝药都没人提醒。”黛玉有犹豫为难。 陈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 “世叔要是知道妹妹这么有孝心,一定会很高兴的。 只是世叔向来公务繁忙没多少时间陪你,而且接下来世叔只会更忙,妹妹你留在扬州世叔还得分心照顾你,这才决定让你去苏州的。 世叔这边有人照顾呢,林管家肯定会按时提醒世叔喝药,提醒世叔休息的。” 黛玉道:“可是玉儿还是舍不得爹爹。” 陈颍温柔道:“那我们今天下午叫上世叔去踏青放纸鸢,妹妹好多陪陪世叔。而且妹妹去了苏州可以多给世叔写信,告诉世叔妹妹的生活,还能提醒世叔照顾好身体,不怕的。” 黛玉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自己留在扬州也难见到爹爹几次,还会让爹爹担心分神。 …… 歇昼醒来之后,陈颍让梅笔备好车马,安排好护卫,然后邀了黛玉和林如海一同到山野郭外游玩。 至于去处陈颍选的是那智通寺。没错,就是贾雨村见到龙钟老僧煮粥的破旧寺庙。 马车行到一处停了下来,后面的路马车行不过去,须得下车步行。陈颍率先下车,又回头将林如海和带了面纱帷帽的黛玉搀下马车。 黛玉和林如海抬眼望去,只见眼前山环水旋,四周遍是茂林深竹,竹林间隐隐的看见有座庙宇。 陈颍走在前面领着众人行到庙宇前,只见那庙宇门巷倾颓,墙垣朽败。门前有一古旧匾额,题着“智通寺”三字,门旁又有一副旧破的对联,上面写着: 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正是红楼原着开篇的那一副警世名对。 林如海觉着此联颇妙,细细品味后道:“这副对联话虽浅显,但蕴意极深呐,两句话的道理世人大都是知道的,可真正能不忘缩手,及时回头的有有几人,我自知是做不到毫无贪心的。” 陈颍笑道:“人有欲望并非什么过错,若是真的什么都不贪不念那就成石头了,只是其中的分寸太难掌握,才会有一个又一个‘眼前无路想回头’的人。 世叔,咱们进去看看罢。” 林如海捋了把胡须,然后点头同意。 推门入寺,里面倒是干净简洁,全无外面给人的那种破败之感。四下看了看,只有佛堂里一个龙钟老僧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颤巍巍地一下一下敲着木鱼,嘴巴一翕一张似是在诵经,全然没有发觉陈颍几人进来。 几人在一旁安静的等着,结果那老僧木鱼敲着敲着就不动了,要不是能看到他的胡须随着他的呼吸在动,众人都要以为他就这样圆寂了。 陈颍本想将那老僧扶去卧房歇息,结果发现唯一可能是卧房的房间门是锁着的。解下身上的披风给老僧披上,然后低声对着林如海道: “世叔,这寺里好像就只有这一个老僧,咱们还是出去罢,别扰了老人家的清净。” 林如海颔首。 几人转身出了佛堂,正要出了寺门离去,寺门却被人推开。 陈颍看去,见是以为身着青衫的中年人带着两个小姑娘,后面还跟了几个丫鬟奴仆。两个小姑娘也带着面纱帷帽,一个白色衣裙的安静地站在青衫中年人身后,另一个蓝色衣裙的则活泼些,好奇地看着陈颍一行人,尤其是看向陈颍和黛玉时,还俏皮地冲两人眨眼睛。 梅笔走到陈颍身边附耳道: “爷,我已经说了林大人带着女儿游玩至此,那青衫的非要进来,还自称是这‘智通寺’老僧人的俗家亲戚,我没拦住。” 陈颍摆了摆手示意无事,本来他也没让人拦着门不许进。倒是这老僧还有亲戚来看望他,原着里倒是不曾提到过。 那青衫中年人率先开口道:“在下苏州李守义,敢问可是林盐院林大人当面?” 陈颍和林如海听到中年人自称是李守义,心中颇觉惊奇,没想到会这般遇见。 林如海拱手一礼回道:“原来是钦差大人,下官林海见过钦差大人。” 李守义伸手虚扶林如海道:“如海兄无需多礼,此地不是官场,就不讲那一套了。” “这两个是小女,缠人的紧,一路从苏州跟了过来,到时候还得她们自己回苏州去,不省心的很。” 李守义拍了拍蓝裙小姑娘的头露出一个“女儿奴”专属的无奈笑容,又看向陈颍和黛玉问道: “这位姑娘想必就是林大人的千金罢,这位小公子不知是……?” 林如海介绍道:“这个正是小女,这位是颍川陈家养正公的外孙儿。” 陈颍行了一礼道:“小子陈颍见过李大人。” 第75章 李纹李绮,午后闲趣 李守义拂须笑道:“原来是颍哥儿啊,都长这么大了。别客气,叫世叔就好,你满岁抓周时我还抱过你呢。 不知老爷子如今身子可还安康?” 陈颍回道:“多谢李世叔惦念,外祖父他老人家身子很好。” 李守义探手取下腰间玉佩赠给陈颍,“初次见面,这玉佩你拿去把玩罢。” 然后又对林如海笑道:“给女儿家的见面礼可不能这么大大咧咧的,得精心准备一番才行,不如等回到扬州城里再补上?” 林如海点头赞同,“怀仁兄这提议倒也正是我想说的,仓促间倒也拿不出像样的见面礼来。 等回了扬州城,怀仁兄可一定要到府上来,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两个人客套一番,李守义又让两个女儿同陈颍黛玉打招呼,于是黛玉和李家两个小姑娘都解了面纱,露出真容。 四人互相介绍了番,陈颍听到这两姐妹叫李纹李绮时,有些蚌埠住了。 李纹李绮岂不就是李纨李宫裁的堂妹,再一想李守义的名字,怪不得自己觉着熟悉,李纨的父亲就叫李守中。 陈颍不由地在心中感慨,今日之事还真是颇为奇幻。本是想来智通寺瞧一下那副门联和那位龙钟老僧,结果先是在这山野之地偶遇了被点为钦差的李守义,然后又突然得知眼前的两个小姑娘是李纹李绮。 四人对了一下年龄,李纹要比黛玉小一岁,李绮还要再小一岁。 排完大小后,李纹李绮姐妹俩对着黛玉福礼,口称: “林姐姐好。” 黛玉还了一礼道:“二位妹妹好。” 两人又同陈颍见礼,“陈家哥哥好。” 陈颍笑着拱手还礼道:“二位妹妹安好。” 四人见礼完,陈颍突然想起在佛堂里睡着的老僧,便同李守义讲了一下老僧在佛堂坐着睡着,自己想将其挪到卧房,但是卧房上了锁的事,然后道: “李世叔,方才听说李世叔与这寺里的老僧是亲戚,还麻烦李世叔照料一下,别让老人家着了凉。” 李守义听了后连忙大步迈入佛堂,见老僧老态龙钟,正静静的睡着,身上披了一件银灰色的披风,这才放心。 上前从老僧身上找到钥匙后,李守义吩咐仆人将老僧挪到卧房歇息,并叮嘱等送到了卧房再摘下披风送过来。 陈颍见了心中称赞,这李守义确实是将那老僧当亲人的,有情有义,这些细微之处最能看清一个人。 安排好老僧后,李守义对着陈颍道: “倒是谢谢颍哥儿了,这位是我李家的一位叔祖,早年就剃度出家,不理俗事。 我们曾几番想接了回去奉养,偏老人家执拗的很,怎么也不愿意离开,还不许我们安排人照料,最后只得让人常常送些米粮蔬菜来。 这次我因公事来了扬州,便想着过来探望一下叔祖,结果就偶遇了如海兄和颍哥儿,当真是缘份使然,神奇的很呐。” 听了李守义介绍,才知道原来这位普普通通的老僧居然是奉圣夫人的兄弟。 陈颍已经惊奇地有麻木了,感慨今天真是一个奇妙的日子,总有各种意想不到的惊奇之事等着自己。 李守义邀了林如海到客房交谈些大人的事情,让几个孩子自己顽。 陈颍让梅笔取了随行带来的茶叶,煮了山泉水给两人沏了一壶茶。 同林如海和李守义打了招呼后,陈颍带着黛玉和李纹李绮去寺外顽,想寻个平缓些的草地放纸鸢。 因为是出来游玩,黛玉这边跟了白鹭朱鹮还有一个雪雁,一并都出来了。李纹李绮那边只各自有一个大丫鬟跟着照料。 陈颍问梅笔道:“这寺庙附近可有没有平底缓坡?” 陈颍本来是打算顺道来看看原着里提到的智通寺,然后去山脚下的草地上放纸鸢。 现在林如海二人“相见恨晚”,留在智通寺里交谈。陈颍几人自然不能跑得太远。 梅笔回答哦啊:“爷,方才护卫们把周围都探了遍,寺庙后面,穿过了竹林,在小溪旁有一处缓坡。” “有就行,前面带路罢。” 山野间的竹子较之栽种的竹子要纤细些,颜色更深些,也并不规整。 但整片竹林郁郁葱葱不知有多少竹子,风一吹过,便能看到竹浪翻涌,看起来极为壮观。 一行人进了竹林,深色的绿竹更给人一种幽深的感觉,置身竹林仿佛周围都是无穷无尽的绿竹。有许多从竹叶缝隙间照进来的阳光经过小孔成像洒在地上,变成一个又一个光斑,给竹林披上一层奇幻的色彩。 朱鹮对白鹭小声嘀咕道: “这竹林也太过幽静了些,怎么透着股邪性儿,让人心底发凉。” 白鹭觉得朱鹮就是太胆小了些,整天担心这个忧心那个,谨慎过头了。 “竹林不都是这般的,家里那片竹林,夜间经过时我也觉得幽静的很,让人觉得凉沁沁的。这也值得你担心。” 朱鹮反驳道:“你也说了是夜里,还是你一个人,现在可是白日间,咱们还这么多人,我都觉得心底发凉没个着落,不是邪性儿是什么?” 两人本来是小声交谈的,朱鹮激动之下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一行人都听到了。 本来黛玉几人没觉得有什么,经她这么一说,都觉得后背有些凉飕飕的,再看竹林时,也觉得杂乱无序好似妖魔在张牙舞爪,真有一股邪性儿。 陈颍见黛玉几人听了朱鹮的话都有些害怕起来,出声解释道: “妹妹们别怕,这竹林可不是什么邪性儿,不过是山间的竹子颜色深些,这片竹林又茂密,阳光照进来的不多,才这般幽静。 竹子本就性凉,再加上这季节气温也凉,所以让人一进竹林就有股寒意。” 听了陈颍解释,众人才稍稍心安了些,不过还是觉得这竹林有些渗人,陈颍便带着她们加快脚步,不在竹林逗留。 白鹭小声对朱鹮说:“陈大爷都解释了,你还害怕,真是逊啦。” 朱鹮道:“虽是知道原因了,可这竹林还是让人觉着发凉,有些渗人。” 出了竹林是一片缓平的坡地,视野就开阔了。微风轻拂,听着溪水叮叮咚咚的声响,让人心旷神怡。 陈颍吩咐梅笔带着护卫在四周警戒,这季节冬眠的蛇已经睡醒出来活动了,在这山野间顽时很该注意防范。 又转身同黛玉她们叮嘱道: “这里地势平坦,又能看到竹林溪水,咱们就在此地顽罢,只一点,都不许到水边去,尤其是雪雁你,听到了吗?” 黛玉几人都脆生生地回答听到了。雪雁却在一边委屈巴巴的低着头,也不说话。 倒不是因为陈颍单独点她的名字,而是她本来想去溪边看看有没有小鱼小虾什么的,还想学书里写的“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那样,来一个“溪边濯足”,如今都不成了。 陈颍看见雪雁这样子,倒是猜到了她的心思,问她道: “雪雁,你知道为什么不让你们去水边顽吗?” 雪雁小声地回答:“因为水边不安全,不小心会掉进水里,陈大爷,奴婢会小心的,你就让我去看看罢。” 陈颍道:“你都知道水边不安全还要去顽,岂不是让我们为你担心。 而且你弄湿了衣服,吹风着凉了怎么办。就在这边陪跟大家一起顽,待会儿咱们放纸鸢不比玩水有意思。” “知道了陈大爷,我不去水边了。” 雪雁点点头,不再惦记着“溪水濯足”,不能让姑娘为自己担心。 李绮小声问黛玉,“林姐姐,陈家哥哥刚才训人的时候好像我爹爹呀,他平时也这样吗?” 李纹拉了拉李绮的袖子道:“绮儿,别乱说。” 黛玉笑道:“不妨事,哥哥他的确是这样,嘴里总有大道理,跟个小夫子一样。” 李绮听了咯咯笑着,悄悄打量陈颍。 白鹭朱鹮拿了提前准备好的垫布铺在草地上,黛玉三人围坐在垫子上,陈颍拿了飞行棋来,和黛玉一起教李纹李绮下飞行棋。 见姑娘们下飞行棋,雪雁也动了顽心,又取了一副来,邀白鹭朱鹮还是李家的两个丫鬟姐姐一起顽。 朱鹮道:“我们要服侍姑娘呢,不玩。” 李家的两个丫鬟也道要照顾姑娘。 白鹭笑着对雪雁说:“你自己跟自己下呗,就像在家里那样。” 在林府时,雪雁爱顽,但白鹭朱鹮没时间,黛玉又喜静,雪雁就自己操纵两方棋子,自己跟自己下棋。 陈颍笑道:“没事,你们就在我们旁边顽,有事就叫你们,不妨事的。” 白鹭几人还是不同意,觉得照顾姑娘更重要些,她们在旁边看着姑娘顽也是一样的。 黛玉见了,便叫雪雁到她旁边坐下,同她一起顽,雪雁瞬间喜笑颜开。 陈颍对雪雁道:“顽的时候你可不许大喊大叫,吵到了妹妹们。” 雪雁连忙保证自己不会。 几人顽了一阵飞行棋,终于来了一阵风,陈颍拿出纸鸢,带着几人趁着有风放纸鸢。 结果除了陈颍,几人都放不起来,倒是白鹭跑了一阵,纸鸢晃晃悠悠飞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掉了下来。 雪雁巴巴的要试一下,跑的倒是挺欢,就是没有技巧,胡跑一气儿,纸鸢还是飞不起来。 陈颍便让梅笔叫了几个会放纸鸢的护卫过来,将纸鸢都放了起来,再让她们顽。 到了下午,众人乘兴而归,唯有雪雁还恋恋不舍,一路上问着下次什么时候出来顽,逗得众人直乐。 第76章 李守义的请求,妙玉的桃花酒 本来是想让林如海出来多陪陪黛玉的,结果林如海这个屑一直跟李守义谈论政事,都忘记了出来的目的。 陈颍黛玉几人回到智通寺时林如海两人还在酣然畅话。 黄昏时分,两行车马披着霞辉,一同往扬州城行去。独留下那位遗世独立的执拗老僧陪伴着古朴的智通寺。 入城后,林如海和李守义约好明日在林府相会,两家人挥手分别,赶在夜幕之前回府。 出去顽了大半日,走了许多路,黛玉早就有些乏了,沐浴之后,又按哥哥说的舒舒服服泡上一刻钟热水脚,美美地进入梦乡。 另一边,陈颍回想着白天时林如海跟李守义一见如故,把手言欢的场景,思索不出个头绪来。 明知道李守义和甄家有关系,明知道他是来扬州搞事的,林如海却毫不设防,两个人好到恨不得能把酒言欢,抵足而眠。 或许两个人都是在表演,当官当到演技炉火纯青,惯用友善的笑容来掩住心底的算计。 翌日一早,李守义就带着李纹李绮登门造访。 将两姐妹送到兰芷苑让黛玉陪着顽乐,林如海和陈颍在客厅招待李守义。 看座上茶后,李守义道: “如海兄,昨日听你说颍哥儿不日便要送令千金去苏州,不知可否让我家两个丫头与之同行?” 林如海笑着应道:“那再好不过了,她们一起还能做个伴儿,一路上互相照应着。” 陈颍在一旁默默听着,暗自分析李守义这波操作的用意。 至于说什么孩子们关系好,一起好做个伴儿什么的,听听就好了。肯定另有原因 难不成是李家和甄家真的疏远了,李守义用这种方式向自己示好,表示自己不会偏向甄家。 可偏偏又是忠顺亲王举荐的李守义,忠顺亲王可是甄老太妃所出,举荐李守义来扬州肯定是为了帮甄家抹除白莲教的隐患。 那李守义这波操作的用意就很明显了,就是在告诉陈颍,白莲教一事他会将甄家摘出去;但甄应嘉伏杀陈颍的事,他站在陈颍这边。 李守义又问陈颍道:“颍哥儿,不知让纹儿绮儿同你们一起去苏州,可方便?” 陈颍看了看浅笑着的李守义,这分明是在问:你对我两不相帮的做法能接受吗。 想当初太上皇六次南巡四次由甄家接驾,何等荣光。当然,为此甄家也从户部拆借了几百万两白银。 太上皇几番将一些类似两淮盐政使的肥差交予甄家,好让他们得些银子将接驾的亏空还上了。结果甄家掌着肥缺捞银无数,全服上下大摆排场,奢华度日,欠银是完全没想过去还。 这些年太上皇陆续收回了赏给甄家职位,虽然恩宠大不如前,但世人都知道,只要太上皇还在,甄家就倒不了。 陈颍自然也明白,当时他的本意是搞掉盐商李莱,教训一番打自己注意的甄頫,白莲教的事本来就是机缘巧合,陈颍并没有没打算借着此事将甄家怎么样,自然不会不在意李守义是否会替甄家掩饰。 便点头道:“李世叔放心,没什么问题的,我肯定将两位妹妹完好的带到苏州。不知到时候可是有人接她们回家还是?” 李守义笑道:“到了苏州会有人等着接应的,待会儿我便去信一封安排此事。不知颍哥儿打算何时启程?” 陈颍道:“若是两位妹妹方便,那就明日一早登船启程。” “那就麻烦颍哥儿了,帮了世叔一个大忙。” 陈颍道:“李世叔不用客气,两位妹妹一起也热闹些,在船上也不会无聊了。” 之后便是林如海和李守义两个人品茶论政,交流为官心得。 因为还在贾敏孝期里,林府不好设宴款待,最后两家人一起用了餐简单的午膳,李守义带着李纹李绮告辞离去。 …… 人是习惯动物,有很强的适应能力。陈颍坐了这么多次船之后,从最开始的晕船,水土不服,到现在虽不说如履平地,也已经能正常乘船出行,不再头晕呕吐了。 黛玉这次去苏州是要长住的,所以白鹭朱鹮都随行陪同,雪雁也带上了,还有两个服侍的嬷嬷。林如海不放心又派了老管家林忠的儿子跟着去苏州,负责一些外出采买之事。 行李方面就简单一些了,一些换洗衣物,黛玉常看的书,常顽的物件儿,还有她给妙玉和岫烟这两个朋友准备的礼物。 在船上的几日里,几人时而一起顽飞行棋,时而围坐着听陈颍说故事,有时候也较量一番围棋棋力,倒也不觉水上的日子难熬。 到了苏州码头,便有李家的管家带着奴仆来接李纹李绮回家。 “林姐姐再见,陈家哥哥再见。” 两人不舍地跟黛玉陈颍道别之后,登上李府的马车回家去了。 “妹妹,咱们也回家罢,说不定团团圆圆已经在等着你了。” 目送李家的马车消失在转角后,陈颍转头对黛玉道。 黛玉应了一声,秀眸里满是期待。 【也不知团团圆圆还认不认得我】 回到竹园整顿安置,歇息了一宿,第二天陈颍让梅笔去蟠香寺接了妙玉和邢岫烟来,自初见分别后,四人终于再一次聚到了一起。 “岫烟妹妹,还没好好谢谢你,上次要不是及时送信告诉我表姐的遭遇,可就麻烦了。” 竹园的正堂内,陈颍故作严肃的感谢,还对着岫烟深深鞠了一躬。顿时让岫烟不知所措,巴巴地看向妙玉求救。 黛玉拉过岫烟,白了陈颍一眼道: “哥哥再这样老是捉弄人,看我们还理你不理,岫烟你别理他,他就是故意逗你玩的。” 众人顽闹一阵后,黛玉提议到竹林那边去看看团团圆圆,陈颍自然是同意的,昨天回到竹园,众人舟车劳顿便歇息了,今天又忙着安置行李,黛玉还没来得及去看团团圆圆两小只。 往竹林去的路上,黛玉兴致勃勃地给妙玉岫烟两人介绍团团圆圆,讲述它们憨憨的趣事。岫烟听了很是感兴趣,脚步都快了不少。 妙玉默默地听着,依然是一副淡然出尘的样子,时不时看一眼走在前面的陈颍,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方才陈颍鞠躬感谢岫烟,虽然故意作出促狭捉弄的样子,但她从陈颍诚恳的眼神里,看出陈颍是真心实意感谢岫烟及时向他传信,这正说明陈颍是在意她的。 跨过小桥,饶过假山,几人到了竹林处,顺着林间小道缓缓散着步,听着轻风拂动竹叶的沙沙声,让人心情变得宁静美好。 “颍哥哥,这房子是用竹子建的吗,真好看啊。” 走完竹林小道,岫烟看着眼前的竹屋满是好奇和喜爱。 陈颍笑道:“没错,这竹屋完全是用竹子建造的,是不是很精致美观,想不想进去看看?” 岫烟点了点头,“想。” 陈颍露出一抹促狭的笑容,指着黛玉道: “这幽篁阁可是林妹妹的,你还不快巴结巴结她,让她带你进去参观。 说不定她心情一好,还让你一起住在里面呢。” 黛玉将帕子打在陈颍胳膊上,瞪了陈颍一眼,嗔道: “哥哥真不是个好人,一天到晚净想着捉弄人,早晚仔细你的皮!” 陈颍笑着跟黛玉一起说出那句经典的“仔细你的皮”,然后哈哈大笑。 黛玉没好气地瞪着陈颍,最后也憋不住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事实证明笑真的是会传染的,岫烟也忍不住跟着一块笑起来,就连妙玉也紧抿着嘴唇,显然是在辛苦地忍着笑意。 陈颍收住笑声,然后道: “南边气候暖和,已经不怎么冷了,妹妹可以搬到幽篁阁这里来住了。” 又看向妙玉岫烟道: “岫烟妹妹和乐瑶表姐也都挑一个房间,时常过来陪陪林妹妹,一起读书作画,下棋品茶多好。” 然后陈颍又叫来团团圆圆的饲养员,那个蜀中妇人,让她将团团圆圆带出来。 团团圆圆见了陈颍立马热情的扑上来抱大腿,打滚儿撒娇,看得岫烟羡慕不已。 陈颍将团团圆圆领到黛玉跟前,两小只打量着黛玉又不敢上前,显然是觉得很熟悉但有些记不得黛玉了。 不过投喂些食物,陪着它们顽闹一会儿后,两小只似是“想起了了”,又抱着黛玉的腿讨吃的,开始憨憨的表演起打滚儿。 岫烟也上前喂了它们一些蔬菜,然后小心翼翼地试着抚摸它们。妙玉有洁癖,并不想上前接触,只在一旁看着三人逗着团团圆圆顽闹,赏心悦目。 午间,陈颍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妙玉悄然起身,回房间拿出一只小瓮来。 陈颍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 “这么好的菜没有酒怎么行,我都给忘了,还好表姐早有准备。” “这是我答应给你留的桃花酒,这次顺便带了来。”妙玉笑着将小瓮递给陈颍,又将绿玉斗放到陈颍面前。 陈颍自然没忘以前说过要用绿玉斗吃酒的话。 揭开瓮口封泥,便闻到一阵酒香,里面还有一缕淡淡的清幽花香。 陈颍取来酒盏,给三人斟了一杯后,又用绿玉斗自斟了一杯吃下。 酒入喉,陈颍便觉酒液化作一抹绵柔滑入腹中,齿间留有一股恬淡的花香,让人回味。 一顿午膳结束,那一瓮桃花酒也见了底,虽然大半进了陈颍腹中,黛玉三人还是有些熏然,小脸红扑扑的。 陈颍让白鹭朱鹮将三人扶回房间歇息,自己也晃晃悠悠地回房,倒头便睡着了。 第77章 午后时光,府试之后 对于船,陈颍一直是抱有遗憾的,并不是因为晕船,而且惋惜到了李氏夏朝,船业不被重视逐渐没落。 古时候的华夏,拥有最发达的文明,还有极多的人口,漫长的海岸线,是世界上最先掌握航海技术的名族之一。 中国的航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七千多年前,《易经》上就有记载,伏羲氏“刳木为舟,剡木为楫”;《竹书纪年》也有记载,夏朝帝芒“东狩于海,获大鱼”。 如果说这些太早真假难以考证,那《诗经》中《长发》一篇也有记载,“相土烈烈,海外有截”便是歌颂商朝始祖契的孙子相土十分威武,将四海之外的地区治理的整齐划一。 春秋战国时期的船业也很受重视,齐国便能造出一种长十丈宽一丈五名叫“翼船”的大船,让孔子都发出“乘桴桴于海上”的羡慕;燕国凭借发达的航海技术征服了朝鲜半岛,并开辟了辽东到日本的海上航道,这是中日之间海上航路的启端。 各朝各代俱是重视船业和航海,像是秦朝徐福出海,唐朝鉴真东渡等便不一一赘述了。到了宋朝更是发明出了指南针,航海业更是突飞猛进。 偏就到了李氏夏朝,一群边疆武夫上位,完全不懂航海事业的重要性,不但不发展,还为了防止人口流失实施海禁,不许子民出海,只许洋人来朝。 这样的愚蠢让陈颍十分痛心。不管什么时期,交通运输都是极为重要的。所以陈颍早就吩咐过兰纸,安排人手学习洋人的技术时,造船的技术一定要放在首位。 像是火药,本就是中国的发明,陈颍也知道火药的化学成分和配置方法,找一批经常炼丹的道士造火药再合适不过了。还有火枪,陈颍知道原理和大致构造,让手下工匠多摸索几番也不难造出来。 但是对于造船,陈颍是完全不懂的。不过陈家手中有不少宋朝时的造船大匠的后代,还找到了许多由于李氏不重视船业而流落乡野的船匠。 陈家暗中的船业很是发达,但因为种种原因限制,能拿到明面上使用的船也不过是比一般的船稍快些罢了。真正的技术还没到展现的时机。 陈颍出行乘坐的福船便是如此,速度比寻常的福船快了近两成。 说回那日四人小酌了桃花酒,都有些醉意,各自回房歇昼。 因着那桃花酒绵柔,度数也很低,及至午后醒来,众人都是神清气爽,并不觉有头疼之感。 四人在流水旁的亭子里,摆上坚果、蜜饯还有糕点,品茶聊天,活脱脱一个古代版下午茶。 聊了一阵后,还取来围棋对弈。陈颍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后也学过围棋,但并没有花费多少精力去钻研。棋艺不精,只能和岫烟一起在旁边看着黛玉和妙玉执子拼杀。 最后还是妙玉棋力较高,胜了林妹妹,当然里面有妙玉年长的原因,过上几年,孰胜孰负还未可知。 陈颍想给三人画一副“合照”,记录下三人的姐妹情谊,做个纪念。待到多年后,拿出来一同观赏,回忆幼时的单纯美好时光…… 陈颍只想想便有画面感了,这有利于家庭和睦的事情,必须得做。 说做就做,陈颍取来画具,告诉三人要给她们画一副画,三人自是高兴应允。 这次陈颍准备给三人画一副油画。不过为了避免绘制时间太长,三人保持姿态不动太难熬了,陈颍还是先给三人画了一副速写,然后以其为蓝本,用植物油调了颜料,精心绘制起来。 鲁大师说过:专心工作的男人最帅。 黛玉三人在一旁静静地观看陈颍绘画,便觉得此时的陈颍比平时更有魅力。 画成后,陈颍叮嘱三人待其自然风干后,让丫鬟拿去给竹园的管家,然后会有陈家的匠人将画装裱好再送回来。 黛玉要在竹园长住,陈颍自然是做足了安排,外围的护卫,近身处的女卫,保证黛玉的安全。一个老管家,一个管内宅琐事的嬷嬷负责日常生活,就连一应丫鬟奴仆都是精挑细选,不会让人钻了漏子的。 所以让管家将画拿去让陈家的裱画匠人装裱,也不用担心三人的画像会流传出去。 陈颍第二日便要乘船回颍川,所以留妙玉和岫烟在竹园歇了一夜。 第二日,陈颍去跟三人告别。先去见了妙玉岫烟,让她们平常多来竹园这边看看林妹妹,也可以让人传信邀林妹妹去蟠香寺。 之所以委托妙玉二人,是因为陈颍知道,以黛玉的性子,再加上她要替母守孝,肯定不会主动邀请二人的。 话别妙玉岫烟二人后,陈颍去见黛玉。 问过丫鬟得知黛玉已经梳洗完毕后,陈颍进到屋里,见黛玉正捏着自己送的怀表出神。 “妹妹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黛玉抬头,有些伤感地道:“哥哥可是来道别的?” 见黛玉有些伤感,陈颍道: “妹妹何必伤感呢,一时的分离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相聚,我们要不悲离别,欢喜相聚,这样就时时都是幸福的了。” 以黛玉的聪慧自然一下就理解了陈颍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陈颍又问道: “我送妹妹的翠竹暖玉,妹妹可曾戴着,可有效用没有?” 黛玉回道: “玉儿一直贴身戴着呢,这玉戴着暖暖的,应该是有效果的罢。” 陈颍也不太清楚暖玉是不是真的能养人,但那块玉的确是块极好的玉,质感温润,还有着暖意,至少陈颍佩了许多年没觉得这玉对人会有害处。 陈颍笑道:“妹妹喜欢就好,一定要好好保管哦,这玉对哥哥有很重要的意义。” 黛玉抬手按住胸膛正中戴着暖玉处,郑重的点了点头。 与三人道别后,陈颍拒绝了三人要送自己的想法,登车前往码头乘船回颍川。 …… 四月,是府试之时,与县试流程相差不多,只是地方更大些,考生质量也更高些。 考过一场县试的陈颍对自己的水平有了了解,面对府试毫无紧张之感,轻松惬意,下笔有神。 考完第一场,“发案”时,陈颍不出所料是第一名。第二场便被提坐“堂号”,离主考官更近。 府试三场,第一场为正试,和县试一样,理论上只要过了府试的第一场正试便有资格参加院试。 不过陈颍这次并无急事,也不想故做奇事引人注意,便正常考完了三场,三场均是第一名。 府试过后不久,便到了四月二十六,这一天是薛宝琴和邢岫烟二人的生辰。当然也是京城荣国府里贾宝玉还有平儿的生辰。 宝琴就在颍川,陈颍自是准备周全,同陈沁一起给宝琴庆生,送上准备好的生辰礼物,高乐一天。 而远在苏州的岫烟陈颍也没忘记,早早地遣人将礼物送去了黛玉处,让黛玉在岫烟生辰那日替自己送给岫烟,并代自己说些祝福的话。 京城,宁荣街,荣国府里热闹非凡,挂红结彩,大赏丫鬟奴仆,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盖因今日是荣国府凤凰蛋贾宝玉的生辰,最疼爱的眼珠子儿过生辰,贾家老太太要好好高乐高乐。 早几日贾宝玉便一直央求贾母要接了“云妹妹”来,到了四月二十六这日,贾母果然派人去史家接了史湘云来荣国府。 此时史湘云正披着贾母的大披风,学着戏台子上的穆桂英,抓着披风一角,用力往后一抖,“英姿飒爽”的被披风带了个屁股墩儿。 摔了跤也不哭闹,只咧着嘴笑,还问众人看她扮的像不像。逗得贾母笑得眼泪水儿都出来了,直“猴儿”“孙猴子”的喊着。 到生辰宴时,贾宝玉要吃酒,史湘云也跟着附和,贾母便笑着让丫鬟珍珠给他二人各斟了一杯。 一杯吃完贾宝玉嚷着还要吃,众人见他年纪小劝他少饮,贾母却说这喜庆的好日子正好吃上几杯庆祝,就是醉了旁边便是房间,扶了去歇息也是极方便的,众人便不再多言。 …… 四月二十八,乃是药王节,举办药王庙会,百姓纷纷进庙烧香,祭拜药王孙思邈。 陈家有孙老供奉这个药王之后,自然不会忽视这样重要的日子。就连老爷子陈镜的跟着出府一同往药王庙去祭祀药王,给足了孙老供奉体面。 药王节过后,陈颍告了老爷子后,让竹砚安排人手送孙老南下。 老爷子和陈沁的换季感冒已经好了,日常的养生调理府上的其他医者便可以照料好。孙老也念着林如海和黛玉的恢复情况,一拍即合下,孙老便登船南下了。 …… 五月五日,端午节,也是陈沁的生辰。 陈府上下自是都动了起来,下人们将府上各处打扫干净,在角落处撒上雄黄粉,各处门上也挂上艾草菖蒲。 府上的下人都得了赏钱,还有粽子可以吃,皆是喜笑颜开。 午宴时,特意从金陵赶回来的赵旭用雄黄酒抹在陈颍和陈沁的耳鼻处,还给两人系上五色丝线。 然后一家人一齐吃粽子,喝雄黄酒,满堂欢乐。 午后老爷子乏了便歇息了,赵旭带着陈颍、陈沁到颍水边看赛龙舟的盛况。 ps:感谢梵琴煮鹤对林妹妹的打赏支持! 感谢鹤十柒对本书的打赏支持! 仙鱼想求一波月票,拜托了。 (章节是按千字收费的,超出部分不足千字都是的,所以后面这些感谢的话是不收费的,卑微jpg) 第78章 端午之乐,院试 夏日的太阳格外闪耀,金黄色的阳光将颍水点亮,远远望去就像一条舞动的银蛇,熠熠生辉。全然看不出早间犹降过一场快雨。 赵旭带着陈颍陈沁赶到时,颍水两旁已是围满了人,有的人儿沐浴着阳光,身上的汗滴儿也闪闪发光,变得耀眼起来;还有些人儿受不住太阳的热情,支起遮阳棚来,在棚下或饮茶或吃酒好不惬意。 颍水两岸都围满了人,那自然也少不了观看颍水的最佳位置——望江楼。 望江楼共三层,一楼大多是一些地主、商人,成群聚着吃酒啖肉,说着俗言粗语;二楼就文雅的多,大都是颍川个家族的人,还有一些士子读书人,其中不乏有身居功名者,一起饮酒作诗,谈弄风月。 至于三楼,那档次就更高了,皆是颍川有头有脸的大家族的重要人物带着嫡系子弟,荀、钟、庾、林、郑、黄等家尽皆在此。 几家之中空出来的最好的位置,无疑是留给陈家的。哪怕赵旭惫懒,不是每年端午节都会来望江楼,但这个位置始终都是为陈家留出来的,这是颍川一众家族对陈家这个颍川“老大哥”的尊重与肯定。 陈颍上楼后一眼就看到了郑家老爷子郑恺,不由感叹老人家身体好,头发都白了一半了,还时常带着家族后辈出去见世面。而且能带着郑家牢牢地跟紧陈家的步伐,族中没有反对的声音,有这样的领头羊,活该郑家跟着陈家一起显赫富强。 赵旭带着陈颍还有一身男儿装扮的陈沁上前与郑家老爷子打了个招呼,然后到留给陈家的位置落座,便有各家族之人轮番来敬。 陈颍从郑恺口中大致了解了一下,早上已经赛了一场龙舟,是钟家的龙舟队得了头名,赢下各家的彩头。 下午还有一场,各家已经下好了彩头。 郑恺笑道:“不过颍哥儿你们一来,这些彩头便有主了。” 郑恺这话虽有些奉承之意,但是也没说错,陈家来人了,自然是带了陈家的龙舟队来博一个好彩头的,以陈家的造船技术造出来的龙舟拿个第一犹如探囊取物。 赵旭拿出一副吴道子《先师孔子行教像》的珍贵拓本当作龙舟赛的彩头。各家之人虽有些眼热,但也明白头名是陈家的,此物与他们无缘。 但龙舟赛依然如火如荼的开始了,各家的龙舟上,壮硕的青年桡手们身着短褂,头上和腰上各束了一条红带,一如青年们激动兴奋的心情,随风舞动。他们蓄势待发,只等鼓声一落便能让龙舟离弦而去。 颍水两岸早已经是人山人海,老人家们坐着后辈从家里搬出来的靠椅,静静地等着看赛龙舟。 姑娘们穿着花红柳绿,如同集会一样热闹,唧唧喳喳地探讨着那个青年桡手更有精神,这次比赛哪家的龙舟会是头名。青年小伙虽然没能亲身上场参加龙舟赛,也依旧是热情不减,脸上神色飞扬,激动的呼喝着。 小孩子们更是兴奋,一个个系着五色绳儿,在人群中钻来窜去,有一些聪明的的孩子爬到河边的高树上,占据着好位置,只等着龙舟赛开始。 而水上的各家龙舟早已准备就绪,青年桡手们一个个斗志昂扬。 随着一声震天鼓响,一艘艘龙舟便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青年桡手们奋勇挥桨,动作整齐划一,额上和身上布满汗珠儿,在太阳的光辉下闪闪发亮。龙舟上击鼓的人更是兴奋异常,奋臂一挥,双槌齐下,恨不得把全身的力气都使上去,用响亮的鼓声振奋自家桡手们的斗志。 陈家的龙舟一马当先,稳稳地占据着首位,两岸的观众们都齐齐为之欢呼呐喊,待到胜负已分之时,两岸又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呼喊声。 陈家的龙舟拿了头名,桡手们一个个昂首挺胸,神采飞扬;其他各家的桡手们虽有些失落,但并不颓丧。一个个回到自家的凉棚下歇息,凉棚里有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凉茶美酒供他们取用。 望江楼上,众人又齐齐恭贺陈家拿下头名,赵旭仍是一副惫懒的样子,不咸不淡的回应各家的道贺。 虽然龙舟赛比完了,但人们的热情仍然高涨。这时不少乡绅富商纷纷出面讨一个好彩头,给鸭子系上红丝带,放到水中,让凫水的能手们下水抢夺,得彩者便可凭借鸭子换取不菲的喜银。 于是人们继赛龙舟之后又爆发出阵阵欢呼。 及至日头向西,人们大多也兴尽疲乏了,但脸上仍洋溢着喜悦。 这时便到了投粽子的时候了,各家各户纷纷行动起来,无数的粽子投进颍水之中,拮据些的投上一个两个,富裕些的投上七八十数个,更有甚者,成筐成筐地往水中撒,场面极其壮观。 许是祈求无病无灾,许是纪念楚人屈原,许是纪念伍子胥,许是曹娥,又或是为了纪念哪个人,不一而足,只有投粽的人自己才知道。也许有的人只是赶一份热闹,讨一个彩头,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愿景儿。 虽然往江里投粽子的行为有些浪费粮食,但生活总要有些仪式感,人们才会活的有精神,有希望。 而且没人会真的用吃的粽子来投江,都是一些特制的,只外面有一层糯米,里面包的是艾草菖蒲等物。更何况鱼儿吃了粽子长得更加肥美,最终还是要回到人们肚子里的。 端午,除了人们的欢呼喜悦,还收获了无数诗词佳作。 望江楼上,众多文人士子争显才能,一首又一首诗词被传到三楼,以期能得到大人物的赞赏与看重。 不知是谁开的头,三楼众人齐齐鼓动,要陈颍作一首诗词来。 赵旭饮下杯中酒,开口道: “不过是作首诗词,又有何难,但是各位不拿些彩头出来,就想空口使唤我儿,岂不是有些不地道,快快拿了彩头出来。” 众人皆是欢笑着拿出彩头了,然后继续起哄让陈颍作诗。 陈颍只得心中愤愤吐槽着这坑儿的爹。事先毫无准备,这时让他即兴作诗,急切间如何作得。 幸好陈颍脑中有不少诗词储备,换了其他家族的子弟来怕是立马变成“社死现场”。 陈颍略作沉思,翻着脑海里的诗词,最终选定一首,提笔挥墨。 《喜迁莺·庆端午》: 梅霖初歇。乍绛蕊海榴,争开时节。角黍包金,香蒲切玉,是处玳筵罗列。斗巧尽输少年,玉腕彩丝双结。舣彩舫,看龙舟两两,波心齐发。 奇绝。 难画处,激起浪花,飞作湖间雪。画鼓喧雷,红旗闪电,夺罢锦标方彻。望中水天日暮,犹见朱帘高揭。归棹晚,载菏花十里,一钩新月。 陈颍再一次无奈化身文抄公,收获满场赞颂喝彩,还得了不少彩头。 回府后,陈颍派人去接了宝琴来。白天要过端午佳节,薛适上京到内务府交接领了采办的任务,也在端午之前赶回了颍川,陈颍自然不会打扰人家一家团聚过佳节。 晚间接了宝琴来一同给她的好姐妹陈沁过生辰。陈家祖孙三代再加上一个宝琴,在三恪堂内摆了家宴,齐齐庆祝陈沁又长了一岁。 “最喜欢哥哥做的寿面啦,又好吃又好顽。” 看到陈颍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面放到她面前,陈沁高兴地鼓着掌跟宝琴炫耀。 宝琴微微一笑,脸上并无艳羡之声。 【我过生辰的时候颍哥哥也做了给我呢】 吃过寿面,众人又拿出给陈沁的生辰礼物,陈沁收着礼物,笑得合不拢嘴儿。 陈颍又拿出黛玉托他送给陈沁的生日礼。上次黛玉生辰时,陈颍南下,陈沁也是让陈颍帮着带了礼物给黛玉的,如今陈沁生日黛玉自是不会忘却的。 端午过后,陈颍便一心读书,准备院试。 读书之余,时常陪同陈沁和宝琴顽耍一阵,调节一下心情。还常与苏州的黛玉和妙玉书信交流,日子娴静惬意。 端午后过了几日,陈颍倒是收到了一封意料之外的信。李铭自京中来信感谢陈颍,信中提到他读了陈颍所赠之书获益匪浅,还写了不少他的见解看法,提了一些疑惑询问陈颍。 陈颍回信,一一解答了李铭的疑惑,并对他那些见解的可行性作出评价。又挑了一些书籍同书信一齐回给李铭。 到了六月份,骄阳似火,正是三年两度的院试之时。 陈颍提前到了开封府,在陈家名下的宅院温习备考。 院试由中州(河南)学政主持,于开封府设考场让周边各府通过了府试的学子前来应考。 考前的流程与县试府试相同,要查验考生的“亲供”“互结”“具结”等证明,入场前也有“搜子”严格搜查考生身上与考篮中是否有夹带作弊之物。 院试共有两场,一场正试,一场复试,通过正试才有资格参加复试,正试前二十名左右的学子会被提坐“堂号”,受到主考官的密切关注。好处是极有可能等到学政大人的青睐,被收为弟子都是有可能的。弊端自然是考生很可能会因为紧张导致发挥失常。 对于前世身经百考的陈颍来说,就算监考老师站在一旁他也不会紧张,自然是轻松考完了复试,出了贡院登上梅笔早早备好的马车,回府歇息去了。 ps:感谢书友sayakaforu的月票支持! 第79章 敢辱颍川陈氏者,死! 一家人围坐在陈颖身旁,一个个神情都有些紧张和忐忑。 陈颖本来淡定的心态也被这种紧张的氛围影响了。 一家人齐齐盯着电脑屏幕,陈颖对着准考证将准考证号一个个输入进去,再紧张的输入考生号,查询。 随着陈颖操控着鼠标一点,网页崩溃了,查分的人实在太多了。一家人的紧张和忐忑也为之一滞。 “要不等下午再查,那会儿查分的人应该就少了。” 陈颖有些受不了眼下的紧张气氛,想来个缓兵之计,然后自己一个人把分数查了。 “没事,打电话查就是了。”陈父的话直接瓦解了陈颖的缓兵之计。于是陈颖只得拿出手机拨打了查分热线,然后摁下免提放在桌上。 根据语音提示输入完考生号后,一家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盯住桌上的手机。 随着语音播报结束,陈颖也放下手中记录的笔,一家人齐齐对视,几个呼吸后。 “哥,你太厉害了,耶,太棒了。”妹妹激动地又蹦又跳,拽着陈颖的胳膊猛摇。 陈母已是热泪盈眶,激动地话也说不出来。但脸上洋溢着的自豪和喜悦便是她此刻的心情写照。 想比之下,陈父就淡定许多,满是沧桑的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连说了三个好字,表达着他为儿子骄傲的心情。 陈颖自己也很是开心,比他自己估的分高了二十多分,可以上一所好的211大学了。看着纸上的成绩,看着家人们为自己激动自豪的样子,陈颖心中生出一股凌云壮志。 …… “爷,马上就要放榜了。” 离张榜处不远的一座酒楼,二楼上,一位华服锦衣的俊俏少年单手拄着下巴沉思,突然被身后的随从打断。 陈颍的思绪被打断,抬头一看原来是竹砚,一脸紧张兴奋的模样,好像考试的是他一般。 “嗯,那就派个人去下面守着呗,一张榜就将名次传回来就是了,着什么急。” “爷放心,早就安排了人在下面候着了。” 陈颍凝神静气,想再进入到刚才的记忆之中却已是不能。 没错,方才那些便是陈颍关于前世高考查分时的记忆。前世他叫陈颖,聪颖的颖;今生他还叫陈颍,颍川的颍。 想着毕业后拼搏奋斗的艰苦岁月,终是错付了。 想到前世最后一次见到父母时的样子,陈颍心中无比沉重,思绪也是百般纷杂。不知自己离开后父母能不能承受得住打击,自己买的那么多保险有没有正常赔付保险金给父母,妹妹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和年迈的父母…… 看着陈颍皱起的眉头,竹砚有些懵,刚才还让他不要着急,怎么现在爷他自己这么担心呢。 “爷,你是不是有些紧张?” 陈颍思绪又一次被打断,面色不善的看着竹砚道: “有什么好紧张了,只要没有黑幕,必然是能够通过的。你觉得有人敢搞我的黑幕,还是你不相信我的实力?” 看到竹砚被怼,梅笔依然面色不动低头站在旁边。方才他就发现陈颍在想事情,便悄悄地不敢打扰。 偏偏竹砚这个没脑子的两番开口打断陈颍的思绪。他才不会去提醒竹砚,最好陈颍厌恶了竹砚,将一应大权交付与自己,那便再好不过了。 竹砚笑着挠了挠头,道: “我是再相信爷不过了,以爷的水平,别说考个秀才老爷,就是拿下头名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陈颍笑着摆了摆手,没有说话。他也觉着自己这次很有可能是案首,童试并没有多难,大多是靠记,他还有着许多后世的记忆法,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真是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你也配肖想案首之位,告诉你,案首必定是云成公子。” “就是,不知哪儿来的土地主家的毛头小子,开封可不是你们那穷乡下,莫不是你打算用银子砸个头名出来?” 陈颍循声看去,不远处一桌坐了七个约有二十多岁的学子,中间二人正是出声讥讽之人。其余之人一副舔狗模样捧着二人。 竹砚听到有人羞辱自家主子,哪儿还能忍,挽了袖子就要冲上去,暗中的护卫也凝神屏气,等着陈颍下令。 陈颍瞧着眼前这一幕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真就是小说里面那种装逼打脸的剧情呗?自己接下来是不是该放狠话,羞辱一下那什么云成公子,然后同他们打赌,等放榜后狠狠地打他们的脸? 陈颍对此毫无兴趣,眼前这两人就好比后世网络上那些键盘侠,你随意的一句话、一个评论就会让他们黏上来,各种嘲讽羞辱,再拉出一个很厉害但是可能跟他们毫无关系的人,放到你的敌对面,再各种煽风点火,激化矛盾,一旦你跟他们争执,你就莫名的和一个原本毫不相干、不知善恶的人结下了梁子,或许还会被冠上蹭热度的标签。 对于这种喷子,要么就无视他们,不过嘴炮几句又何妨;要么就以绝对实力碾死他们,千万不要将自己放到跟他们同一水平与之辩解,那就是正中他们下怀。 “竹砚,回来。” 陈颍喝止住上头的竹砚,然后给身旁一个壮硕青年使了个眼色。壮硕青年见后点了点头,迈步便要上前。 “两位的话太过偏颇了些罢,难道这偌大中州之地,无数英杰就没人能比过你二人口中的云成公子?” 陈颍抬手止住身边的壮硕青年,看向说话之人。 只见开口之人身着云纹蓝袍,手持一柄纸扇,约莫十七八岁,面容俊朗,风流倜傥,倒是一位翩翩少年郎。 两位喷子听到有人质疑他们追捧的“云成公子”,仰头用鼻孔对着蓝袍少年,其中一人哼了一声道: “那是当然,云成公子乃是百年难遇的天才,是我们开封学子的骄傲,岂是那些凡夫俗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蓝袍少年也不生气,仍是温和的笑着,问道: “在下听说颍川有位颍公子,也是天纵奇才,相传还是仙君转世,更有数篇传世名作,难道也比不上二位口中的云成公子?” 喷子二人组的另一人不屑地道: “什么狗屁颍公子,还神仙转世呢,不过就是陈家吹嘘出来的罢了,那些作品肯定也是找人代笔的,不然一个毛头小屁孩儿能做出那等诗词?说不定就是他陈家老爷子作了给孙儿沽名钓誉的,一家子都是道貌岸然之辈。也配和云成公子相比?” 听到这里,竹砚忍不住怒骂对方,涨的满脸通红,梅笔虽不像竹砚那般失去理智也是对两人怒目而视。 陈颍意味深长地看了那满面笑容的蓝袍少年一眼,抬手一挥,身旁的壮硕青年便健步而出,揪住喷子二人掼倒在地,然后在二人脸上各赏了一脚,二人混着鲜血喷出了数颗牙齿。 然后壮硕青年俯身犹如抓鸡仔儿一般一手一个抓起两个喷子,高举过头顶,大喝一声: “再有敢辱颍川陈氏者,死!” 说完便将两个喷子从二楼窗户扔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二楼都安静下来,从喷子一行挑衅时,周围的人就纷纷侧目吃瓜,结果现在这个大瓜让他们目瞪口呆,被嘲讽挑衅的一行人居然是颍川陈氏的人,而方才那两人还当面辱骂了陈家全家,众人纷纷默哀,那两人这辈子算是完了。 方才捧着两个喷子的五个人,此时终于从呆愣的状态下反应过来,连忙跪下磕头求饶。 陈颍摆了摆手道: “丢出去。” 助纣为虐者、冷眼旁观恶行者,又能比为恶之人好到那里去呢。 酒楼外的大街上,一群人围着突然从楼上飞出来还喷着血的两个喷子,议论纷纷。然后便被再次飞出来的五个人吓了一跳。 没一会儿,便有数位衙差赶来。 “散开,都散开。” 吃瓜群众见官府来人,连忙让出一条道来。 “光天化日,竟有人胆敢当街行凶,你们有谁看到是何人所为吗?” 有从酒楼二楼下来的学子,上前将目睹的全过程讲述了一遍。围观群众吃到一个大瓜,开启品瓜模式。 衙差一听这些人居然惹到了颍川陈家,还当众辱骂了养正公,这还得了,连忙将七人抓了带回府衙交给知府大人处置,这已经不是他们能掺和的事情了。 而此时酒楼二楼处,又爆出一个让众人目瞪口呆的大瓜。 蓝袍少年上前躬身行礼,笑道: “原来是颍公子真人当面,在下开封徐云成,有礼了。” 陈颍看了他一眼,没有起身,拱了拱手以示回礼,又伸手请他坐下。 “梅笔,看茶。” 对于蓝袍少年是徐云成,陈颍并无惊讶,都在他预料之中。 陈颍知道这为云成公子肯定是在一旁观察自己许久了,在陈颍示意手下出手时,他突然出来说话,陈颍便想看看这是一出什么戏。 这徐云成不声不响地两句话便将两个喷子陷进套里,给了自己一个出手惩戒的理由。 但是陈颍不会因此感激他,教训几个没事找事的喷子,还要什么理由,纵是被闲人口角几句嚣张跋扈又有什么妨碍呢。反倒是因为他两句挑激,让两个喷子当众辱骂了陈家和老爷子。 这笔帐,总要算算的。 ps:昨晚一家人一起去看电影、吃宵夜,玩到很晚,仙鱼起迟了,还忘记设定时发布,实在抱歉。 第80章 被蹭热度,院试头名 “云成公子”的名号,陈颍待在开封的这几日没少听人说起,便让竹砚去查了番。然后发现还是挺有意思的。 徐云成此人,出身于普通的农户之家。要说他是天才那倒不假,自小就聪明伶俐,会说话,很讨人喜欢,但不过一寻常家庭出身,今岁方下场科举,刚刚取得童生资格不久,又整日刻苦读书,鲜少外出交际的人,却能让开封诸多学子将之追捧膜拜,奉为开封学子的代表,多么有意思。 原因倒也简单,当权者的游戏罢了。 根据竹砚查来的资料显示,徐云成小的时候就很会读书,无意中被开封府知府董淳发现了,自那之后他便颇得董淳的赏识,不但资助他读书进学,还常带着他一同出席重要场合为之造势,一点点给开封的学子们塑造出了一个“云成公子”。 或许是董淳为了政绩想造一个天才出来;或许徐云成是董淳的私生子也未可知。这些陈颍不清楚,但也不重要。 也许那两个“喷子”真的是只知“云成公子”之名,不认识徐云成其人,所以在嘲讽陈颍是刚好被徐云成撞见,然后被算计落入圈套,脑子不好使地公然辱骂陈家;又或者这一切都是董淳提前安排好的,那两个“喷子”得了吩咐,故意寻机会挑衅,然后提起徐云成,将自己和徐云成放在一起弄出一个大新闻来。 两种可能陈颍更相信后者,虽然后者很考验演技,两个“喷子”貌似没可能有你们炉火纯青的演技。但陈颍知道有一种演技叫本色出演,便不需多高明的演技,竹砚便亲身体验过。再加上董淳有办法保住他们,大不了弄几个死囚当作替身,给陈家一个交代,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他们自然就有胆子公然叫嚣,辱骂陈家了。 当然,不管是那种可能,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徐云成想借陈家的势,蹭陈颍的热度提高自己的名气。这让陈颍对徐云成都没什么好印象,心机太重,表里不一,笑面虎一只。 “云成对颍公子可是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才知世上竟有如此年少聪颖、英姿天成之人,云成自愧不如矣。” 徐云成挂着招牌式温和笑容,客气有礼。 陈颍喝了口茶,淡淡地笑着回道: “比不得‘云成公子’的赫赫大名,我这几日可没少听到关于“云成公子”的赞扬。今日一见,开封府第一才子,名不虚传。” 徐云成谦虚笑道:“那些不过是开封诸位同窗抬爱与我,我不过是多读了些书,收获了点皮毛,那能比得上颍公子的无双文采,颍公子的《卖炭翁》、《西江月》等佳作我时常拜读,希望能悟得颍公子的一二文采。” 陈颍道:“这些虚话就别说了,我只问你,为何你一开始不直接站出来亮出身份赶走那些人,却在关键时候出来诱导他们公然辱骂陈家?” 徐云成表情略显惶恐,急忙解释道: “颍公子还请听我解释,开始我是想着颍公子轻易就能解决,便不敢妄自插手;后来见颍公子你要直接吩咐人动手,岂不是会落一个仗势欺人的恶名,我便出来激他们犯下口舌之错,这样颍公子便能名正言顺的惩戒他们了。 云成自作主张了,还请颍公子见谅。” 陈颍手指轻叩着桌面,冷笑一声道: “不管你到底想的什么,事实就是因为你我颍川陈家被两个杂碎辱骂,那两个杂碎还有几个跟班我已经教训过了,便就揭过了,但你这事儿我记下了。” 对于陈颍的不按套路出牌,直接翻脸无情,徐云成有些懵了,你不是应该生气那些人不将你陈家放在眼里,要严惩那些人吗,怎么只教训一番就揭过了?还算在我的头上。 “颍公子,这……” 陈颍抬手打断施法,道:“男人一点儿,敢作敢当,别婆婆妈妈的,看榜的人回来了,想必‘云成公子’对案首之位是势在必得的罢。” 徐云成被陈颍打断技能施法,陷入僵直状态,面对陈颍的揶揄表情,一时气短说不出话。 众多看榜之人跑上二楼,向自家主子汇报榜单结果。 陈颍笑道:“想必徐公子的名次很是不错,让徐公子的人先说罢。” 陈家的看榜小厮得令退到一旁候着。徐云成的看榜人不明所以,还以为眼前这小小少年郎是在恭维徐云成呢,便兴奋地汇报: “公子,你中了,中了……第二名便是公子你,恭喜贺喜,公子大才啊。” 徐云成却一点也喜不起来,他心里有一个不好的猜测,但是他又无法接受一个才十岁的小孩比读了十几年书的他更厉害。 “头名是谁?” 徐云成的声音有些低沉、压抑,让报信的人有些愣住了。这时陈家的看榜小厮出来道: “头名自然是我们爷了,学政大老爷亲自点的案首。” 确切听到这个不愿面对的答案,徐云成有一种自己就是跳梁小丑的感觉,本想搭上陈颍的势,再在放榜之后将陈颍作为垫脚石,可是现在自己成了小丑。 陈颍道:“赏!” 梅笔便立刻动起来,将事先准备好的喜钱赏给看榜的小厮,又打赏了所有陈家的护卫仆从。 虽然在陈颍还有徐云成自己眼里,徐云成此时就像一个狼狈的小丑,但在其他人看来,徐云成得了给第二名也是非常值得庆贺的事,可徐云成呆着不动毫无散赏钱的意思,让看榜小厮为首的一众人等十分疑惑。 陈颍笑道:“‘云成公子’难不成是太高兴了?人家报完信等着你赏喜钱呢。” 徐云成这才回神,拿出喜钱赏了,然后同陈颍告辞,匆忙离去。 看着徐云成仓皇的背影,陈颍摇头失笑,开始还以为此人是个有心计、会伪装的好对手,谁知只是个样子货。提前安排好,有准备的情况下他满面春风,淡定从容,十分潇洒;结果遇上意料之外的事情就难以接受,乱了阵脚,仓皇逃避。 屑! 徐云成离开后,陈颍也离开酒楼,登车回府。 “竹砚,你去派人快马将喜讯传回府里;梅笔,你去准备好一份拜礼,明日我要去拜访一下学政大人。” “唯。” “知道了,爷。” 两人领命后行礼退去。房间里便只剩下陈颍和今日打“喷子”的壮硕青年。陈颍开口道: “岳象风,你今日夜里潜入府衙,找到今天那七个人,都处理掉。” “公子,属下明白了。”岳象风抱拳领命,也退了出去。 这岳象风并不是梅笔他们那样的家仆,而是下属、家将。他还有个亲哥哥叫岳象山,兄弟俩乃是岳飞岳武穆的后人。哥哥岳象山是励志效仿先祖,学兵法、练军阵,准备投军从戎,沙场立功名;弟弟岳象风偏偏对兵法、战阵那些毫无兴趣,倒是爱习武,不过是绿林游侠儿那种来去如风的武功。前番他刚到深山老林里跟着猎户学习野外生存技能以及追踪技巧才回来,老爷子便安排了他跟着护卫陈颍的周全。 以岳象风的武功,只身潜入府衙杀几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之所以要派岳象风去灭口,是为了先发制人。若是等到董淳以他们冒犯颍川陈氏为名公开“处置”后,必然会打着是为了给陈家一个交代才不得已而为的幌子,让人们觉得是陈家仗势欺人,为陈颍“睚眦必报”的形象再添上一笔。 …… 开封府衙内,仓皇离去的“云成公子”来找知府董淳求主意。 “义父,孩儿让您失望了,没能取得头名,被陈颍得了去。踩他扬名的计划也泡汤了,还请义父大人责罚。” 董淳虽然也很遗憾,但明显比徐云成要沉得住气。 “云成无需自责,看来那陈颍倒确实是真材实料。既然没办法踩他了,那就咱们借他的势,等到明天,咱们……” 徐云成听了董淳的谋划,又恢复了自信淡然的笑容。 “多谢义父大人为孩儿筹划。” 翌日,董淳正在用早膳,兀地有衙差慌慌张张跑来。 “大人,不好了,昨日冲撞了陈家那位的几名犯人都死了。” “什么?” 董淳猛然一惊,手中的燕窝粥也洒了一身,瓷盅摔了个粉碎。 “大人,那几名犯人写了血书然后自杀了。” “血书呢,写了什么?” “血书被刘捕头拿去了,就是他发现犯人死亡的,血书大意写了因为受人指使得罪了陈家,如今要被送去给陈家平愤,惶恐自杀。” 董淳心里悲叹一声,终究是大意了,慢了一步,让对方先发制人了。“血书”落在那个驴脾气的老刘头手里,自己是没机会将其销毁了。 这老刘头倔的跟驴一样,从来不听他的管教,偏他曾经救过学政的命,自己不好开革掉他。没想到陈颍能看穿他的谋划并且这么快做出反制,还找到老刘头这样一个致命的“人证”。 就在这时,又一个衙差慌忙跑进来,董淳心里咯噔一声。 ps:仙鱼安利在网页上看书的白嫖党一个福利,下载手机客户端看小说,每天可以在章节末尾领取币,一天大概能领五十到一百币。 而本书一天两章总共才三十币,兄弟们看完正版还能攒下一些币,攒多了可以打赏本书提升粉丝值。 是不是相当河狸。滑稽jpg 第81章 公堂问对 当第二个衙差慌乱跑来时,董淳心里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慌什么,又出什么事情了?” “那几名犯人的家人带了好多人聚在衙门口,说是要为枉死的孩子讨回公道,现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第二个衙差一脸焦急的汇报了前面的情况。 “放屁,那两家人有我派去的人“保护着”,怎么可能不声不响地跑来衙门口闹事,那明显是假的,蠢货。” 董淳听了气得不轻,布局前他就将那两家人监视控制起来了,以防万一,现在那边没有动静,衙门这边却突然来了“犯人家里人”闹事,必然是陈家安排的假货。不过董淳心里也松了口气,陈颍让几个假货来咬他,正好可以抓住这一点反击陈颍。 第一个衙差连忙开口道: “大人,那些人不是假的,是另外五名犯人的亲人,今日一早来衙门找了刘捕头,说他们家里人得罪了豪强,被抓起来了,他们要来寻人。 大人您也知道刘捕头那个脾气,最是见不得仗势欺人的事情……” 董淳抬手打断衙差的话,问道:“等等,哪儿来的另外五名犯人,你们昨天到底带回来几个人?” 衙差低头回道:“大人,昨天一共抓回来七个被陈家人打伤从二楼丢下来的人。” 董淳听到这里明白了,他安排了两个人故意去陈颍面前寻衅挑事,结果那两个蠢货又带了五个人一起,而手下衙差得了自己命令去将得罪了陈颍被打伤的人带回来,却不知具体几人,于是那多出来的五个人就成了变数。 这套招数他换着花样用了很多次,也让徐云成收获了无数好名声和人脉关系。没想到却在陈颍这里被啄了眼。 “走,去前面看看。” 董淳有些颓然,但还是决定去看看情况,随机应变,寻找转机。 就在董淳发话要去前面查看时,又有一个差役跑进来报信。 这次董淳反而很淡定,问道:“有什么事?” “大人,自昨日酒楼之事后,外面很多人在争论此事,不止争论,还发生了好几起打斗伤人的事件,现在情况越来越严重,大人,再不制止怕是要出大事。” 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董淳压抑的心情好上了些,道: “不用管,让他们去争去闹,最后出了事情全是因为他陈颍,哼。” 第三个衙差忙提醒道: “大人,外面那些人争论的对象都是‘云成公子’,不是陈家那位。” 董淳一惊,“云成怎么了?” …… 昨日陈颍惩戒了辱骂陈家的人,许多围观之人对岳象风那一句“敢辱颍川陈氏者,死”印象十分深刻。于是纷纷开始谈论此事。 一开始确实都是在谈陈颍,不过大多数人都觉得陈颍做的对,若是被当面辱骂了亲长还温文儒雅的忍着,岂不是不孝。 或许是对陈颍行事没什么可争议的,坊间便突然出现了另一种声音。 “哎,你们说,这事会不会有人提前安排好的?” “此话怎讲?” “你们想想,颍川陈家是什么家族,要是换做你们,谁敢骂?” “好像还真是有些不对,那几个人拿‘云成公子’的名头来嘲讽人,偏偏‘云成公子’巧合的在场,还出面拿出陈家那位的名头来反驳自己的名头。” “你快别说了,都快被你绕晕了,继续听罗老哥说。” 最先开口的罗姓男子继续说道:“张兄虽然说的绕了些,但就是这么个意思,‘云成公子’不直接亮了身份赶走那几个败坏他名头的人,反而拉出陈家那位来打擂台,你们就不觉得这一幕很眼熟?”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好像好几次都是类似的情况,有名有地位的人物被不长眼的人嘲讽,恰好‘云成公子’在现场,然后出面打脸无脑支持他却不认识他的人,得到名人的感激和人们的赞赏。” “嘿嘿,我看那‘云成公子’就是个虚伪的人,那些嘲讽挑衅的人说不定就是他安排的。” “简直是一派胡言,‘云成公子’乃是我辈堂堂正正读书人的楷模,岂容尔等卑贱力夫污蔑。” 罗姓男子一行人聊得正欢,不远处一个年轻学子突然站出来怒声指责,他的同伴都吓了一跳,忙去拉他。 “嘿,堂堂正正的读书人,怎么还偷听别人说话,还总是藏起身份和人争论‘云成公子’?” 两方人便因为“云成公子”争论了起来。 罗姓男子几人本来就是车夫力夫,性子粗直,嘴上笨拙,自然说不过对面的学子。说不过便动手,最终两方人打了起来,被带回官府审问。 …… 类似的事一件件上演,董淳一直苦心经营徐云成的形象,确实让很多读书人赞赏追捧,但平头百姓、贩夫走卒这群没什么文化的人可不会将‘云成公子’当成榜样,陈颍便加以引导,很容易就激起了读书人和没文化的人之间的矛盾,以争论“云成公子”的形式爆发出来。 董淳听完衙差汇报,咬牙切齿的暗骂陈颍奸诈狠毒,这分明是要毁了徐云成。 同时他又很不解,陈颍究竟是怎么发现看穿他们的计划的。 同样的事情做的多了,即使再怎么变换花样,也会留下痕迹。早晚都是会败露的,只不过陈颍敏锐的察觉“云成公子”这个名头在开封响亮的不正常,习惯性的谨慎,派人去查了徐云成的信息,根据他们留下的痕迹看穿了他们顽的把戏,让这个败露的结局提前了。 “知府大人到。” 董淳穿戴好官服官帽赶到开封府前衙,便看到许多人围着衙门口,外边还有更多的围观之人,出声呵斥: “谁给你们的胆子围堵府衙大门的,再不散开统统给我拿下打板子。” 一众衙差纷纷上前驱赶。 刘捕头见董淳来了,上前见了一礼,然后道: “董大人,昨日酒楼之事不过是口角之争,大人缘何下令拿人下狱? 现在人横死狱中,家属上门来伸冤,大人还是快将嫌犯拿了来审问清楚,还人家一个公道罢。” 看着老刘头一副秉公办案的模样,董淳心里恨得直痒痒,但还是忍下不快,开衙升堂。 “堂下何人,所诉何事?” 跪在堂下的众人报了姓名,哭诉道: “大人,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董淳又问了事情经过,一群人叽里呱啦说完,董淳大致明白了。 这群人得知自家孩子得罪了大人物被捉拿下狱,今日一早赶到衙门寻人,刘捕头一听义愤填膺,带着他们去牢房放人,然后便发现五人都自尽而亡,另外两个被打的遍体鳞伤也没了气息。 牢房里还有一封血书。 “将证物血书取来。” 立马有衙差呈上血书,董淳看了一遍。 血书是自尽的五人写的,还印了五个手指印。血书表达的意思就是:他们被辱骂陈家的两人牵连,心中愤懑不平便殴打两人,两人在被打时说出他们也是受人指使,但五人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不听两人解释,最终失手将两人打死了。五人被牵连得罪了陈家,又打死了人,惶恐之下留下血书交代事情原委,希望陈家的大人物看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不要迁怒他们的家人。 “来人,去请了陈颍来府衙问话。” …… 陈颍一早便去了学政府上拜访,之前因为院试要避嫌,不好登门,现在已经放榜了,自然得去拜见一番。 见到衙差如意料之中来请他去府衙,陈颍微微一笑,邀请了学政一同前往府衙。 “祝老大人,您怎么来了,来人,快看座,上好茶。” 董淳见学政祝泽泉居然跟着陈颍一同来了,心中不悦,但面上还是热情惊喜的模样。 虽然学政只管官学、科考之事,但在品级上可比他高,祝泽泉更是士林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他自是不敢慢待。 “学生颍川陈颍见过知府大人,不知大人唤我前来要问何事?” 董淳道:“昨日你可有指使仆从当街殴打于人?” 陈颍道:“回大人,确有此事,昨日有人辱骂我陈家,学生便让人略施薄惩。” 董淳哼了一声道:“略施薄惩?可是如今被打的几人都死了。” “咦~,不应该呀,不过是打掉几颗牙齿怎就死了,大人,敢问他们是何时何地死的,死因又是什么?” 董淳诈陈颍不成,也不意外,将几人死因和血书内容告知陈颍,问道: “这几人惧怕你陈家威势,被逼自尽,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陈颍奇道:“昨日学生便当众说了,他们辱骂我陈家,我惩戒他们一番,此事便就揭过了,‘云成公子’也可以为学生作证。 倒是为何大人要将他们捉拿下狱,如今他们死在狱中和我有什么干系,找我要交代,说不通罢。” 董淳道:“血书里写的清清楚楚,他们就是因为畏惧你陈家势大,担心你报复他们的家人,才自尽明志。” 陈颍笑道:“大人还是先解释一下为何会捉拿他们下狱罢,对了,‘云成公子’也与此事干系重大,董大人不妨将他也叫来问问。” 一旁的学政祝泽泉开口道:“陈颍说的有些道理,董大人不如传了徐云成来问话,也许会有线索。” 第82章 伤人者非“恶仆”也 祝泽泉开了口,董淳也只得派人去传唤徐云成来问话。 看着陈颍站在堂下风轻云淡,丝毫不见慌乱,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董淳紧咬牙根儿,心中暗恨。 董淳心里清楚那七个人的死肯定跟陈颍有关系,但既然陈颍敢下手就不会留下把柄给他。如今他只能死死扣住那五个人是被陈家“逼死”这一点不放,然后拖着,到时候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就不需要证据了,如此才能保住徐云成。 徐云成在得到董淳的宽慰后,便放心回家读书了,这次院试输给了陈颍,是他技不如人,他要更加努力用功读书,在乡试上击败陈颍,然后会试、殿试,他要打败陈颍然后一直将其踩在脚底。 被衙差寻到家里时,徐云成正在温书,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他还满心以为董淳已经将事情都摆平了,并且借着陈颍的势又抬了一波他的名气。当衙差告诉他昨天的犯人都死了,董淳传唤他去公堂与陈颍对峙时,他的心慌乱了。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大人怎么就叫我去对峙公堂呢?” 徐云成揪住衙差的袖子,低沉地嘶吼着。 衙差被徐云成的反应吓了一跳,慌忙退开,回道: “公子,小的只是奉命来传你去府衙,其他的我也不清楚,您去了府衙便知道了。” …… “董大人,学生很是疑惑,为何要将那几人捉拿下狱,又为何要将他们关押在同一间牢房里,还请大人解释一下。” 陈颍面上笑如春风,言语里却步步紧逼,不给董淳含混其词的机会。 面对陈颍的诘问,董淳微微侧头给了身旁的捕头使了个眼色。 那捕头会意,站出来跪倒在地,道:“大人,都是属下自作主张才酿成如此大错,您治我罪罢。” 董淳惊异地看向捕头,瞪大了眼睛问道: “说,究竟怎么回事?” “大人,昨日是院试放榜之日,您吩咐我们维持治安,防止有人趁乱生事。属下就带着弟兄们巡街,结果就有行人告知我们,说是有人被从酒楼上扔下来,满嘴鲜血,属下便连忙带人赶了过去,一番检查后发现那几人只是轻伤,但这种当街行凶的事情很是恶劣,属下便想查问清楚给他们主持公道。 谁知竟是他们辱骂了颍川陈家的养正公,被陈公子从楼上扔下来的。属下听闻那几人身为读书人,居然敢辱骂德高望重的养正公,简直丢尽了开封学子的脸面,一怒之下便将他们抓回衙门,想请大人处置,好给陈家一个交代。” “你这是滥用职权知不知道?”董淳怒骂捕头,然后问道:“那为何他们会被安排在同一间牢房里,为何没人看管,人他们在狱中斗殴、自杀?” 捕头低头叩在地上,暗中撇了撇嘴,心道:还不是你吩咐了要将被陈家少爷惩戒的人捉回来,安排一个干净宽敞的牢房,还不许监视虐待他们。这兄弟们都知道那是你的人了,谁敢去看管。 心中虽然诽腹,但捕头还是迅速地想了个理由回答道: “大人,近来不少牢房需要整修,牢房紧张,属下才将他们关押在一个大牢房里。因为他们只是犯了口角,最多算是斗殴,不是什么重罪,所以没有安排人严加看守。都是属下擅作主张,请大人责罚。” 董淳怒道:“当然要罚,还要重重地罚,真是丢尽了本官的脸面。就因为他们得罪了陈家,你就敢滥用职权擅自羁押无罪之人,你是大夏的官差还是陈家的官差?现在闹出七条人命,本官看你有几颗脑袋够砍。” 陈颍看着他们两人浮夸的表演,心里好笑,当然人家不是演给他看的,是糊弄那些看戏的学子百姓的,想用“众口铄金”那一套,让自己背上逼死人命的“黑锅”。 “董大人,你讲话理太偏,你手下的捕头滥用职权和我陈家有什么干系。那董大人喜欢‘云成公子’那样的俊俏读书人,要是有人自作主张将‘云成公子’掳了关起来准备献给董大人,‘云成公子’不堪受辱自杀了,难不成‘云成公子’的死还能算在董大人头上?” 董淳刚要呵斥陈颍的歪理,堂外有衙差高声唱报:“徐云成已带到。” 顿时满堂憋笑声。 陈颍拱手道:“董大人,你喜欢的‘云成公子’有人给你送来了。” 董淳脸黑如锅,冷哼一声不理陈颍。 “将人带进来。” 便有衙差高声唱道:“带徐云成进来回话。” 徐云成如今已是秀才功名在身,见官并不用行跪拜礼。但他被带进来后第一时间就跪伏在地,神态惶恐。 “义…学生徐云成拜见府尊大人。” 董淳看着不争气的徐云成道:“起来说话。” 陈颍笑道:“怪不得‘云成公子’深得董大人喜爱呢,都已经考中生员了还对董大人大礼参拜。话说徐兄怎么脸色这般煞白,身子都还在抖,董大人传你来只是问话,你怎么搞得像是冤魂索命一样。” 徐云成起身后听到陈颍说话,便转身看向陈颍,听到“冤魂索命”他瞬间想起衙差说那些人已经惨死狱中,两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陈颍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跳开,急道: “徐兄,你要拜就拜董大人,别拜我啊,我可对你没有兴趣。” 在场众人又开始新一轮憋笑。 “好了,公堂之上,都严肃点。徐云成,念在你第一次上堂对峙,本官就不追究你失仪之过了。你不要紧张,本官问你,昨日你是否亲眼看见陈颍指挥手下伤人,并将其丢出酒楼?” 徐云成的情绪这时也平静了下来,回道: “启禀大人,确有此事,学生昨日亲眼所见,陈颍只一挥手,他身边一个壮汉便健步上前,一脚一个踢碎了两人满口的牙齿,鲜血直流。然后还将两人抓起来丢出窗外,另外五人也被从窗户丢到了大街上。” 董淳道:“陈颍,你指使恶仆殴打读书人,将人从高处摔下,致人重伤,伤者惧怕你陈家,被逼的惶恐自杀,本官今日要替他们向你讨个公道。 陈颍拱手回道: “董大人,问话岂有你这样问的,完全是在断章取义,扰乱视听嘛。 徐兄,我问你,昨日是不是那几人无端挑衅于我,还吹捧你‘云成公子’来嘲讽我,然后徐兄你隐藏身份跟他们辩解,故意提起我陈颍的名字跟他们打擂,导致他们辱骂我陈家。” “这……那个……”徐云成支支吾吾,看向堂上的董淳。 陈颍踏前一步,逼问道:“是还是不是?” “是。” 董淳看向陈颍呵斥道:“公堂之上,岂是你放肆之地。” 一旁的祝泽泉开口道:“董大人,既然是叫两人来对峙,自然要有问有答,若是只由董大人你问,难免会让他们不服。‘理不辨不明’,就让他们辩上一辩罢。” “那便依祝老大人的想法来,让他们辩一辩。” 陈颍继续看着徐云成问道:“徐兄,我惩戒完他们之后有没有说过‘此事就此揭过’这句话?当时可还有不少人在场,徐兄可要如实回答才是。” 徐云成有些发抖,答道:“说过。” 陈颍向董淳一拱手道: “董大人,我知道你们管我叫‘小魔王’,觉得我小小年纪睚眦必报,但我陈颍从来都是只对为恶之人睚眦必报,想必董大人也是知道这一点,自恃为官清白我不会动你,才屡屡混淆概念,想将那几条人命推到我陈颍的‘睚眦必报’上。 昨日那几人辱我陈家,辱我长辈,我才惩戒他们的,现在‘云成公子’可以证明,我惩戒他们之后便揭过此事了,后续如何是董大人你的属下所为,与我无关,今日之前,我同这为捕头见都没见过,董大人就不要将他的所作所为扣在我头上了。” 董淳道:“就算他们的死与你无关,可你手纵容奴仆伤人,总该给个交代,并且赔偿汤药费罢。” 没法将那几人的死定在陈颍头上,董淳改变策略,准备治陈颍一个纵奴行凶,到时候陈颍就得担上一个嚣张跋扈、纵容恶奴当街行凶的名声。 陈颍笑道:“不过我昨日我已经派人找到被打伤之人家里,赔偿了医药费,‘民不举,官不究’,这没人状告,董大人总不能平白治我的罪罢。 对了,昨天只找到五家,伤得最重的两人家里有官差监视,也不知道是不是官府的什么秘密行动,学生没敢打扰,待会儿学生将汤药费交给董大人,请董大人转交一下。” 陈颍顿了一下,玩笑道:“要不董大人传了那两家人来问问,或许他们愿意状告我呢。” 董淳看着陈颍的笑脸咬牙切齿道: “不必了,那两家人已经找过本官了,说他们家的人辱骂养正公,罪不可恕,就算不死他们也会亲自清理门户的,不会怪罪于你。 不过你那恶仆出手打伤读书人,乃是死罪,尽快将其交出来罢。” 董淳自然不敢让那两家人上堂对峙,但是陈颍纵容恶奴伤人之事,要一咬到底。 陈颍道:“董大人终于说了句合乎刑法的话了,不然我还以为董大人不懂法呢。 不过我那手下可不是奴籍,正经的良民,现在就在外面候着,董大人可要传他进来?” 这就是陈颍昨天不让竹砚动手的原因了,对方是读书学子,竹砚是奴仆,若是动手打了,竹砚就必死无疑了。 董淳脸色漆黑,闷声道:“不用了。” 陈颍躬身一礼道:“既然如此,这里也没我什么事情了,学生便告退了。” 祝泽泉也起身拱手道:“董大人,那老夫也要回去了,同陈家小子的棋还没下完呢。” 二人大步离去,只留下脸色铁青的董淳看着瑟缩如鹌鹑的徐云成怒其不争。 第83章 棋谈,屠龙之术 陈颍同祝泽泉离开府衙,回了祝府继续下那局没下完的残棋。 “哎呦,陈小子,是我记错了还是,咱们去之前都已经下完了吗,怎么我这大龙没了。” 听到祝老爷子的惊呼,陈颍看了看棋盘,显然是被人动过了。 “祝大人,学生觉得……” “什么祝大人,说了要叫祝爷爷,好歹我给你外公也是数十年的老朋友了,你再跟我客套,打你的手板心儿。” 陈颍忙赔笑道: “是是是,祝爷爷说的是,小子不是刚刚才从公堂出来嘛,还没缓过劲儿呢。” 祝老爷子哈哈大笑,“你小子刚才那气度,那模样,我还以为你完全不紧张呢,敢情都绷着呢,哈哈哈。” 陈颍道:“祝爷爷咱不提这个,咱说棋的事儿。” “那你说说看?” 陈颍指着棋盘一本正经地开始分析: “我觉得这棋是被人接着下了,而且执您那黑棋的人肯定特别熟悉您的棋路,走势风格跟您的几乎一样。 下白棋的人明显棋力比我高出很多,而且一样熟悉老爷子的下法,提前埋了好几手暗子,待黑棋风云起势欲化龙时斩首屠龙,着实是精彩。” 祝老爷子笑道:“看不出来陈小子你棋力差劲的离谱,居然能看出这么多,还分析的头头是道。” 陈颍拍拍胸膛霸气道: “祝爷爷您可别看不起人,我棋力确实查,可我脑子里记了无数的棋谱呢。之前我是只凭自己的棋力在跟您下,不然我动起那些棋谱来,您就毫无胜算了。” 祝老爷子一听瞬间来了脾气,吹着胡子叫道: “陈小子你可别吹牛,就你下棋才多少年,能背下几本棋谱啊。咱俩真刀真枪的来一局让我看看你怎么用你那棋谱让我毫无胜算。” 陈颍道:“来就来,不过咱们接着之前没下完的残局下,这人能将我的烂棋下活,我也要自己反败为胜。” 祝老爷子赞道:“好,年轻人就是有朝气,不服人好哇。不过陈小子你得先复盘才行,你还记得之前下到哪儿吗?” “老爷子您就瞧好罢。” 陈颍说完开始复盘他和祝老爷子没下完的那盘棋。 “嚯,陈小子你这记性可以啊,看来你说背棋谱还真是没吹牛。不过就你那棋力,背再多的棋谱不会用也没用。” 祝老爷子看着陈颍干净利落的就复盘完成,惊叹陈颍的好记性,但还是不忘放点“战前垃圾话”。 “老爷子,别光说不练,请罢。” 陈颍抬手请祝老爷子落子。 …… “好小子,你是真就全靠照搬棋谱,一步自己的棋都没有,就离谱。” 一盘残棋下完,陈颍用的全是各种棋谱上的的棋路,东拼西凑照搬着下出来,跟他前半局的路数半点不相关,偏偏祝老爷子还招架不住,比那续下之人更早地斩了大龙,准确来说是大龙还没成型就被砍成两段了。 “老爷子,我没骗你罢,不吹牛的说,我棋力差那是因为下得少没经验,等我把脑子里的棋谱都吃透了,那我就是棋圣了。” 祝老爷子笑道: “你小子还真是不谦虚,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很有希望实现这个棋圣的梦。” 陈颍道:“祝爷爷您过奖了,还不知是府上那位高手接的白棋,盘活了我的一手烂棋,小子想同他较量较量。” 祝老爷子拂着白须笑道: “这必是我那猴儿一样的孙女儿下的。” 陈颍暗道一声【打扰了!】 “那接着下黑棋的想必是世叔了罢,不知小子能否请教一二?” “哈哈哈,下黑棋的还是我那顽皮的孙女儿。” 陈颍一头黑线,敢情您老爷子的孙女儿搁这儿左右互搏呢。 “那算了,老爷子咱俩还是继续下棋罢,我只用一些寻常的棋谱。” 于是二人扫了棋子又开始新一局的对弈。 “陈小子,董淳不是贪官恶官,并没做过伤害百姓的恶事,你可别一时气愤做出过激之事。” 陈颍落下一子,凝重地道: “祝爷爷,就是因为他还算是个好官,我才会耐着性子跟他在公堂上见招拆招,化解他一次又一次的陷阱。 可谁又知道他会不会一直做个好官,如今他们谋算我不成,徐云成还名声尽毁,董淳肯定是记恨上我了,我总不能坐等他来报复我罢。” 祝老爷子跟着下了一手,道: “董淳那边我出面去说,此事本来就是他的过错,你愿意揭过不追究,他岂敢记恨报复你。” 陈颍心下微叹,祝老爷子到底是一辈子都在做学问的人,太过于理想化了,不明白人心的深不可测。董淳早就不是最开始那个只是想给徐云成养名望,铺人脉的董淳了。能心安理得地算计别人,能在陈颍点破他们的谋算后一次又一次想要败坏陈颍的名声,他早已陷入泥潭,腐朽堕落了。 “既然老爷子您发话了,那我便再忍让一回,哪怕他董淳心中记恨我,只要他不付诸行动,我便不搭理他。 祝爷爷,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出面不揭穿董淳给徐云成沽名造势的那一套把戏,任由他们一次次算计别人。” 祝泽泉叹了口气道: “他们做这事一不违法,二不害民,最关键的是他们只是图一个好名声,自导自演一出‘救困扶危,仗义直言’的戏码,与对方交好后,也是真诚相待,被谋算之人纵然事后察觉蹊跷,也不会在意了。 谁知这次他们居然一反常态,要踩着你扬名,还闹出了人命,唉。” 陈颍道: “人的贪欲都是会膨胀的,一次次的成功会让他们的底线变低、胆子变大。 此番他们把主意打到我头上,结果我直接当面揭破了徐云成的算计,他们便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做一次大的,反正我都已经翻脸了,干脆得罪到底,踩着我的名声好好扬一扬‘云成公子’的大名。” “我一把年纪了还不如陈小子你看得透彻,若是我能早些看明白,即使劝醒他们,也不止于此啊,只可惜了徐云成这个读书苗子。” 陈颍道:“老爷子您是一辈子都在钻研学问的人,心里纯净,看不出这些弯弯绕绕、人心莫测也是有的,我倒是羡慕您这样干干净净、没有阴谋算计的生活。 至于徐云成,读书倒的确是个好苗子,可惜是在董淳营造的象牙塔里成长的,心性太差,经不起风雨。 老爷子您要是觉得可惜,干脆收到身边做个书童,磨砺磨砺,以后让他做一个纯粹的读书人还是有希望的。” 至于做官,徐云成真心不合适,最开始见面时,见他神色从容宛如一只笑面虎一般,陈颍还觉得他说不定能做个对手,结果后来发现那些从容只不过是演了许多遍后,熟练了而已。真正遇到事情他就慌张无措,只会寻找董淳的庇护罢了。 但徐云成并不算坏人,是被董淳拔苗助长让他长歪了,就像后世的某个神童一样,只会读书,连生活都无法自理,遇到事情就寻求庇护。他们只是被家长用错误的方式培养,走了错路,但还是有救的。所以陈颍会提议祝泽泉挽救一下徐云成。 真正坏了的是董淳,不管徐云成是他的工具人抑或是他的私生子,他这种算计别人来给徐云成养名望铺人脉的捷径从一开始就错了,在错误的路上走得越久,错得也就越离谱,是他害了徐云成。 祝老爷子听了陈颍的提议,凝思片刻后展颜一笑道: “陈小子你这个主意不错,想来董淳知道你劝我手下徐云成后,也能放下心里的疙瘩了,不再跟你作对了。” 陈颍道:“老爷子此话怎讲,难不成徐云成真是董淳的私生子?” 祝泽泉笑骂道: “去去去,专心下棋,小小年纪打听这些事情干嘛。” 陈颍笑道:“您就说说看嘛,我挺好奇的,董淳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对徐云成好到这个地步,虽然方式是错的,可心意却是满满的。” 祝老爷子唏嘘道: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或许徐云成真是董淳的私生子,又或许是因为什么事情董淳对他心怀愧疚,怕是只有董淳知道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老爷子您说的是,那些确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大龙成了,哈哈哈。老爷子,让小子看看你能不能屠了这神龙。” “好你个臭小子,原来是故意使诈让我分神,输了输了,老头子我可不会屠龙,要是我孙女儿,翻手就把这龙给你屠了。” …… 陈颍离开祝府,整点行装,第二日便离开开封回了颍川。 至于祝老爷子如何劝董淳,董淳如何安抚那七家人,如何处置“自认罪责”的捕头,且由他去罢。 陈颍心里唯独对那五个被前来进来的人有些过意不去,虽然他们因为自己谄媚巴结才卷了进来,虽然他们气愤之下动手打死了两个祸首。临走前,陈颍让人往那五家送去了一份厚重的补偿,以求心安。 颍川三恪堂内,陈颍给陈镜请安后提起在开封和董淳交锋的事情。 “此事你做的倒也妥当,没有坠了我陈家门楣。不过你不能大意,董淳此人以后必定不会安分的。” 陈颍道:“谢外祖父指点,只是董淳此人没查出什么劣迹恶行,又有祝老爷子说和,先放他一马。反正他已经堕落了,早晚都是有机会收拾了他的。” 陈镜问道:“你去见了祝知川之后,有没有按我说的跟他下棋?” 陈颍回道:“孙儿按您的吩咐同祝老爷子下棋,在做成大龙后问他能不能屠了这神龙,祝老爷子说他不会屠龙术。” 陈镜叹了一声道:“本以为他见到你之后会改变心意,来助我们,看来那个老家伙还是想置身事外啊,也罢。” 陈颍狡黠一笑道:“外祖父,我还没说完呢,您先别急着感叹啊。 祝老爷子虽说他不会屠龙术,但还说了,要是他孙女儿,翻手就把这龙给我屠了。” 陈颍没想到只是卖了个关子,外祖父就长吁短叹的,看来是真的很重视祝老爷子了。 陈镜没在意陈颍的恶趣味,反而在听完后陷入沉思,眼里闪动着莫名的光彩。 ps:诸位大佬,就到月底了,求月票支持啊! 第84章 什么是…惊喜 对于外祖父让自己去问祝老爷子的所谓屠龙,陈颍猜到了其中隐藏的含义,对于祝老爷子的回答,陈颍也有些见解。 “外祖父,祝老爷子的意思是不是他自己如今年岁已高,只想安心研究学问,不想再掺和这种大事;但是祝家是愿意支持我们的,祝家的后辈都会襄助我们。” 陈镜拂须笑道:“大概是这个意思,不过又不完全是这么点儿意思,祝知川这个老家伙,虽然老了胆子也小了,不过这眼光嘛,依然是有点儿意思,既然他已经表明意思了,那我们陈家也得意思意思。” 陈颍听的一头雾水,真是忍不住想冲老爷子喊一句禁止套娃。 【这一堆“意思”到底td是个什么意思】 陈颍问道:“外祖父,这里面还有什么我没猜到的意思吗,您这一连串‘意思’跟打哑谜似的,我人都听晕了。您就直说行不行?” 陈镜道:“你问那么多干嘛,到了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沁儿那丫头得知你过了院试,一直吵着要给你庆祝,好像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你去看看罢,待会儿记得过来用午膳。” 见老爷子不愿意说,陈颍只得按下心中的好奇,躬身行礼退出三恪堂。 陈颍一路想着“什么是…惊喜”,不急不徐地来到陈沁的院子,守门的丫鬟见了他行礼问安然后就给他开了门,也不向里面通报,也不多说一句话,让陈颍感觉有些蹊跷。心想搞不好是沁儿这个疯丫头要躲起来整蛊自己,得小心一些。 陈颍谨慎地打量四周,然后小心翼翼地进到院子里,四下环顾,安全。 没在院里发现异常,陈颍继续谨慎地推开门进到屋里,空无一人,也没有陷阱埋伏之类的,喊了几声也没人回应,这就让陈颍有些纳闷了。 突然想到陈沁有可能不在这里,而是在听雪院那边,陈颍转身出门,一只脚刚踏出房门,就听到两道如黄莺出谷般清澈动听的声音,伴随着漫天花瓣雨飘落,场面十分唯美梦幻。 “恭喜哥哥拿下院试头名,荣耀归来。” “祝颍哥哥乡试金榜题名,再创辉煌。” 陈颍看着一左一右窜出来的陈沁和宝琴,有些好笑又很感动。 “这就是你们准备的惊喜啊,倒是很有心意,就是有些费花,怪不得我刚才一进院子里,就总觉得你这院子里少了些什么。还有我不打算参加今年的乡试,你们俩不知道啊?” 不用说陈颍也知道,肯定是陈沁想的主意,把院子里的花全摘了。至于没在院子里发现她们,想来她们是躲在外面,等自己进来后才悄悄绕后。 不得不说,撒花这种套路真是古今通用,将花瓣装在篮子里悬起来,在陈颍出来的时候两人一拉绳子花瓣倾落,两人再伴着花瓣雨说出祝福的话,十分的有心意,真的让陈颍很有一种惊喜感。 “啊,哥哥你不考了吗,那我们岂不是弄错了。” “没事,就当提前祝福了,我总是要去考的。我想问问,你们干嘛不让人去准备花瓣,要把院子里的花全摘了,里面可是有不少珍品奇花,都浪费了。” 陈沁反驳道:“才不是呢,这些花用来给哥哥庆祝一点都不浪费。” 宝琴也道:“我们是怕太多人知道了,才没找人帮忙,自己采了院子里的花,就是想给颍哥哥你一个惊喜。” 陈颍笑道:“我感受到你们的心意了,这个惊喜我很满意,很开心,所以我决定也给你们一个惊喜。” “哥哥,什么惊喜,快说快说。”听到有惊喜,陈沁表示那我可不困了。 “惊喜就是……” “惊喜就是什么,哥哥你再不快点说,我就不理你了。” 陈颍道:“惊喜就是三天之后,我带你们一起去南边顽,‘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咱们一齐去游览一番。” 陈沁抱着陈颍的胳膊直跳着,兴奋地问道:“啊啊啊,真的吗哥哥,咱们真的去南边玩吗,琴儿也去吗?” “对,琴妹妹也去。”陈颍看着宝琴期待的小眼神,点了点头道。 宝琴开心一笑,冲陈颍福了一礼道:“谢谢颍哥哥。” 陈沁在一旁掰着指头数道:“哥哥,四百八十座寺庙,咱们要多久才能看完啊,还能回府上过年吗,要不咱们只看一半罢。” 陈颍直接被她逗乐了,宝琴也红着小脸憋笑。 陈颍道:“樊川居士诗里说是四百八十寺,具体多少座寺庙,现在还有多少座也不知道啊,而且就算只看一半,两百多座呢,今年也没办法回府过年了。咱们只挑一些有名的、风景秀丽的去游玩,并不是全都去。” “这样啊,那杜牧居然知道有四百八十座寺庙,好厉害。哥哥,他花了多久游遍的四百八十座寺庙的啊?” 陈颍挺不理解小孩子为什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杜牧花了多久游遍“四百八十寺”这种问题,就离谱。 “好了,别管这个了,快点叫人把这满地的花瓣收拾一下,外祖父还等着我们过去用膳呢。” …… “外公,杜牧用了多长时间游遍的四百八十座寺啊?” 到了三恪堂,陈沁还在纠结“杜牧游寺”的问题,一下子就把老爷子给问住了。 陈颍连忙给宝琴使了个眼色,宝琴会意将陈沁拉到一边低头说话。 陈镜看着陈颍问道:“沁丫头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你教他的?” 陈颍摸了摸鼻尖,尴尬笑道: “就是刚才我说三天后带她们去南边玩,看一看樊川居士诗里写‘南朝四百八十寺’,沁儿就钻了牛角尖儿,一直问杜牧游寺花了多长时间。” “怪不得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带她出去多看看也好,一天天古灵精怪的在府里闹腾,我这把老骨头是真的吃不消。” 陈颍回护道:“沁儿她还小,平时调皮贪顽一些也是有的,正事上她还是很懂事的,等她长大了,外祖父想看她闹怕是也看不到了。” 陈镜道:“真希望你们能快点长大,也不知道我这老骨头还能撑几年。” 陈颍道:“外祖父必定是能长命百岁的,孙老都说了外祖父的身子骨还是很健康的,有些小毛病,也是养养就能好了的。” 陈镜问道:“如今院试也通过了,你之前说等院试结束想找个书院读书,可有想好去哪儿没有?” 陈颍回道:“在开封时孙儿已经答应了祝老爷子,在官学挂名,到时候以官学学生的身份参加乡试。所以我打算带沁儿南下游玩一趟之后,以游学的形式各个书院都待上一两个月,这样才能见识到更多没见过的世界。 到时候还要麻烦外祖父给孙儿多写上几封推荐信了。” 陈镜道:“游学倒也不错,只是四处奔波,你受得住这苦吗?” 陈颍道:“外祖父,我这年龄正是精力旺盛,闲坐不住的时候,去游学再合适不过了,您放心,再累再苦我都咬牙坚持,绝不丢陈家的脸面。” “好,你有这个志气那我肯定支持你,到时候我亲自写信给那些老朋友打招呼。” 陈颍躬身道:“多谢外祖父。” 几人用过午膳,在一起闲聊了一阵,陈镜乏了要午休,陈颍便带着陈沁和宝琴起身离去。 “哥哥,琴儿说杜牧没有去看过那么多寺,四百八十寺只是大概数字,表示当年寺庙特别多,不是真的有四百八十座寺,是这样的吗?” 三人回到陈沁的小院里,陈沁突然又问起了寺庙的事。 陈颍有些无奈,揉了揉她的头,笑道: “琴妹妹说的是对的,四百八十寺是虚指,并不是准确数字,这就是多读书的好处了,看你以后读书时还认不认真。” “好了,你跟琴妹妹快些去歇昼,我要去琴妹妹家跟薛二叔说一下去南边顽的事情。” 陈颍怕陈沁突然再问上一句“那杜牧到底有了几座寺”,交代两人一声后匆匆离开。 唤了梅笔备车,陈颍往薛家去寻薛适商谈事情。 “颍哥儿,快请坐。” “薛二叔,你现在是越来越精神了,红光满面的,有什么喜事吗?” 薛适爽朗笑道: “都是托颍儿你的福,还真是有两件喜事。内务府的批条下来了,云字号领了雪花糖和锦缎的采办差事。 还有就是松墨管事培养的第一批掌柜和账房出师,那些口诀和竖式计算的效果简直令人震撼,还有那改良后的算盘,真不知道颍哥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本来这次在金陵接手了许多产业,我还担心顾不过来,现在简直是游刃有余。” 陈颍笑道:“那里是我想出来的,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我稍加完善罢了,有用便好,证明老祖宗的智慧没被我埋没了。” 薛适问道:“颍哥儿,内务府的差事,那雪花糖咱们可以直接用云字号的的工坊产的,可是锦缎这边,我觉得咱们的“云锦”不宜现在就露出来,还是另外寻了锦缎上供罢。” 陈颍道: “薛二叔你同我想到一起去了,‘云锦’的确还没到出世的时机,让下面继续生产,囤积起来,至于内务府的份额,我不日就准备南下,到时候找苏州织造李大人讨个便宜,弄些上好的苏锦交差。” 薛适笑道:“原来颍哥儿早就想好了,上好的苏锦拿来应付内务府那些人绰绰有余了。” 陈颍道:“薛二叔,我准备三天后带着沁儿南下游玩,想让琴妹妹陪着沁儿一起去,还有蝌兄弟也跟着我一同去,不知薛二叔可否应允?” 薛适想了想道:“颍哥儿,就让宝琴那丫头跟着去罢,蝌儿就算了,这次内务府采办差事,里面有许多门道,正好让他跟着我去见识一番,机会难得。” 陈颍劝道:“薛二叔,蝌兄弟还小呢,你也别要求太严格了,适当的还是给他放放假,这次就让他跟我一起去南边玩罢。” 薛适有些为难的道:“颍哥儿你早早地就独当一面了,蝌儿自是不能同你比,但是也不能让他拖了你的后腿。而且跟着我也只是一旁看着长些见识,和游玩也差不多。” 见薛适坚持,陈颍也就作罢,两人又聊了许多经商之事,到了申时末,陈颍起身告辞,登车回府。 第85章 南下前的准备 从薛家回府后,陈颍又得到一个让人心喜的好消息,暂且不表。 晚间,陈颍来到陈沁的小院里,检查着陈沁这些天练字还有跟着秦可卿学画的成果。 宝琴已经不在陈府,下午便送回薛家了。因为马上就要带着她去南边游玩,要好几个月才能回来,这两天就让她多在家陪陪她母亲。 检查完陈沁的功课,陈颍很是满意,他发现陈沁的确大有长进,从她的功课中能明显看到她的用心和进步。 “看来我去考试的这段时间沁儿很乖嘛,每天的字都写得很用心,画儿也画的越来越好了,真棒。” 一脸期待的陈沁如愿得夸奖后,很是高兴,笑嘻嘻地说: “沁儿一直就很乖的好不好,以前是爱顽了点嘛。现在哥哥你都去考功名了,将来肯定是要做举人,中状元,当大官的,我当然也要好好读书,不给哥哥你丢脸。” 陈颍笑道:“既然沁儿你这么有这番觉悟,那以后可要认真读书。看你这段时间表现这么好,哥哥有奖励给你哦。” 陈沁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道:“奖励,什么奖励,是哥哥做的新顽意儿吗?” “不是玩具,是书,你看看就知道了,保准喜欢。” 陈颍叫了个丫鬟,吩咐她去听雪院一趟,找秦可卿取一个放在书案上的朱漆木匣来。 等丫鬟取了木匣送来,陈沁打量着匣子,脸上一片好奇,问道: “哥哥,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啊,你新画的故事书吗?” “我这几个月哪里有空闲工夫去做故事书啊,不过这里面的书倒也算是故事书了,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陈沁依言打开木匣,看到里面都是些“三百千”的启蒙读物,有些疑惑。 “哥哥,这算什么故事书嘛,骗人。” 陈颍道:“你别急嘛,不是还有别的嘛,你再看看。” 陈沁又取了一本,看到封面是的书名是没见过的,便翻开来看。 “咦,哥哥,这上面是你以前教沁儿的拼音呀,还有这几个故事你以前也给沁儿讲过呢。” “怎么样,喜欢吗?” 陈沁道:“喜欢,只是哥哥,这些字沁儿都认识呀,怎么还要标注拼音呢?” 陈颍道:“因为这些书不是只给沁儿一个人看的,是要给全天下的孩童看,让他们识字、明理。” 看到陈沁有些小失望,陈颍笑道: “虽然不是专门给你准备的,但是这可是第一版,很有纪念意义的。你好好保存起来,以后可是能当传家宝的。” “还传家宝呢,哥哥你都已经把母亲留给你的传家宝送人了。” 对于陈沁的控诉,陈颍有些心虚,当初去了扬州,或许是因为见到了曹公书中描绘的那个蕙质兰心的林黛玉太过激动;或许是林妹妹自幼病弱,又连番逝弟丧母让人心疼。陈颍就将母亲留给自己的那块翠竹暖玉赠给了黛玉。希望暖玉能帮黛玉温养身子。 不光陈沁控诉,赵旭也没少拿这事儿嘲笑陈颍。 陈颍摸了摸鼻尖,心中暗道:给了就给了,早晚还不是要回陈家的。 “反正你好好保管就是了,这套书以后肯定是价值连城的。” 陈沁问道:“去了南边是不是能见到林姐姐了?” 陈颍答道:“自然是能见到的,到时候还要一起去各个寺庙游玩,上香祈福。” 本来陈颍是打算让陈沁慢慢和黛玉接触的,结果梅笔来了手“暗换乾坤”,猝不及防的陈沁就知道了黛玉,当时眼睛都哭肿了。后来听陈颍讲了许多黛玉的事情,陈沁不再讨厌这个跟自己抢哥哥的人,还让陈颍帮忙带了生辰礼给黛玉,然后两人就成了笔友,陈沁还将陈颍给她画的画像寄给黛玉,倒像是两个网友互换照片。 …… 最开始陈颍画绘本故事书就是为了教陈沁识字,后来陈沁把常用的字都识全了,绘本故事书也就没再标注拼音,成了用来解闷儿的趣书。 以前陈颍没事总会画上一些,陈沁喜欢看,就给她看,至少故事书还有一定的教育意义,总比她到处疯顽好。所以中外小故事,西游记陈颍都画了不少。 但是现在陈颍要忙的事越来越多,没有闲暇的时间和精力去画了,《西游记》都断更好几个月了。 陈颍便从手下的书铺里挑了些人,又找了些画匠,成立了个“工作室”,教他们绘制带插图的故事书。 今日从薛家回府后,便得知他要的书已经校注完成,做版印刷了,还送来了印刷出来的第一版成品让他过目,便是陈颍给陈沁的那个木匣。 木匣里装了一整套的启蒙书籍,《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都是经过校准标注了拼音的,还有一本《祖先的传承》,是陈颍让人整理的“三百千”里没有的历史故事,都是有教育意义,塑正三观的小故事。不光有拼音,每个故事,每个典故还配有契合的插图,生动有趣。 其实木匣里的书也不全是带拼音的,还有一套带绘图的半白话版《西游记》,是那些书匠画匠沿袭陈颍之前的风格编撰出来的。这本书是给那些已经识字的人看的,没有标注拼音。 对于“工作室”的成果,陈颍很是满意,当即拍板进行大批印刷,下一步便要各州省府县一齐售卖。 离开陈沁那处,陈颍回到听雪院,秦可卿见陈颍回来上前请安。 “爷,可要准备晚膳。” 陈颍有时候会在三恪堂或者陈沁那边用膳,所以秦可卿有此一问。 听她这么一说,陈颍感觉的确有些饿,便点了点头。自午膳之后,除了用茶就没吃什么,去了薛家并没有留下用饭,晚间去检查完陈沁功课也就回来了。 “等会儿再去拿,我有点事儿要同你说。” 陈颍见秦可卿起身要去厨房,出声拦下她。 “爷要说些什么?” 被秦可卿幽幽的目光注视着,陈颍有些不自在,清咳了两声道: “沁儿的功课这段时间很有进步,跟你学画也学的很不错,就是她突然一下变得这么有觉悟,想问问你是不是跟她说了什么?” “爷,奴婢就是跟沁姑娘说,爷如今已经下场科举,将来必定是要金榜题名、为官作宰的,沁姑娘要是不好好读书,将来会被其他读书人拿来笑话爷的,想让沁姑娘收收顽心。 奴婢知道不该擅自干涉主子的事,但是看着沁姑娘一天天大了,还那么爱顽,不喜欢读书,奴婢心里着急,才说了这些话刺激沁姑娘的。” 陈颍笑道: “行了,不过问你一句罢了,搞得跟我是来兴师问罪的一样。我很谢谢你这么为沁儿着想。 其实你有这种担心和我说,和老爷子说都行,对于沁儿的教导我们都是有数的,只是想她在童年的时候能开心一些,只要德行不出错,能明辨是非,读书识字慢一些也没什么。 这次你是好心,虽然心急了些,结果却是好的。但要知道好心也是会办了坏事的,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不要再自作主张了,先同我们说。” 秦可卿福礼道:“谢谢爷的教诲,奴婢以后一定恪守本分,不再自作主张。” 陈颍见她变得拘谨起来,笑着跟她讲了梅笔自作主张故意送错画的事情,缓解气氛。 秦可卿掩着帕子笑道:“真没看出来,爷还是个花心的主儿。” 陈颍直接气笑了,怎么也没想到秦可卿关注的重点是在这上面。 “你这话可真是没理,这和花心有什么关系,沁儿是我亲妹妹。” 秦可卿连忙道:“是奴婢说话不过脑子,失言了。” 陈颍摆摆手道:“没事,我说这个就是想让你引以为戒,有什么可以说出来,不要自己去猜去做,就像梅笔,我那么做自然是有我的打算,结果他觉得我做的不对,擅自换了画,让沁儿眼睛都哭肿了。 不光是对我们,对任何一个人都应该如此,这是尊重。” 秦可卿将陈颍的话记在心里,暗自品味“尊重”二字。 陈颍又道:“还有件事要同你说,我准备带沁儿去南边游玩,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 秦可卿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惊喜, “爷,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也可以出去?” “瞧你那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好像我们把你关起来似的。平时不让你自己出去是怕你被那些人察觉到。 这次跟着我们一起出去,有护卫防卫四周,你还得带着面纱帷帽,不怕被人察觉。你要是想去,到时候就带上你一起。” 秦可卿目光柔柔地看着陈颍,心中十分感动,若不是遇到陈颍,别说在秦家,就是她真的成了皇家公主,也不可能去外面自由自在地观赏大好河山。 “爷,世上在没有你这样好的爷了,遇上你是我三生有幸。” 陈颍被秦可卿看得脸上发热,他一个心智成熟的人,被秦可卿用那种柔和、动容的目光盯着,着实有些难顶。 暗自咬了下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陈颍道: “你去厨房取些吃的回来罢,我要写几封信,安排一下南下的事。” 秦可卿出去后,陈颍松了一口气,整了整衣襟,到书案前坐下,提笔写信。 第86章 震惊,陈颍居然…… 听风阁一向被世人们笑称为“销金窟”,当然不是指青楼画舫那种销金窟。听风阁销的不是客人的金,而是是东家也就是陈家的金。 听风阁会付一笔稿费给投稿的人,前提是你写的好,或者是提供的消息很有用。 稿费还只是听风阁花销的小头,真正的重头戏是听风阁在各地探听消息所花费的人力物力。全都要陈家往里面贴钱才能维持运作,简直是名副其实的“烧钱机器”,无怪世人将之戏称为“销金窟”了。 那这样一个只赔不赚的吞钱机器,陈镜和赵旭为何会允许陈颍去办,还一直出银子供血维持听风阁的运转呢,毕竟陈家是世家,不是慈善家。这里面自然是有缘由的。 顺治四年六月,大暑这日,听风阁公布了一件震动士林的大事,并进行了一项让听风阁翻天覆地的变革。 大暑这日,大夏境内所有的听风阁一齐刊登了一则公告,听风阁的东家陈颍将自创的启蒙神器——“拼音”无私奉献出来,愿天下所有孩童皆可识字明理。 许多高尚的文坛巨擘,士林前辈看了拼音的用法并尝试后,纷纷发出声音,力挺拼音。言称此等启蒙利器,关乎文运,关乎大夏国运,必要大力推行。 甚至还有人投稿爆料,拼音乃是陈颍之前为了教导幼妹识字而创,赞称陈颍乃是天下兄长之楷模。 一时间,陈颍载誉士林,相信等更多人见识到拼音的便利后,陈颍和陈家的名望必然会达到一个奇高的地步。 如果说拼音是让文坛士林的读书人为之震撼欣喜,为之敬仰膜拜;那听风阁接下来的操作就是给天下商贾之人上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课。 在拼音公布,并且得到士林一片赞扬时,听风阁宣布了一条消息:即日起,听风阁将开设广告位,有意者可到听风阁向工作人员咨询详情后购买。 广告,很多商贾一听就明白了,字面意思“广而告之”嘛,可是听风阁设这么一个广告位有什么用呢,听风阁的名号早就世人皆知了,还“广而告之”岂不是多此一举。 极少数人在这则消息里抓到了一丝灵感,对听风阁所说的“广告位”隐隐有了一丝猜想。 果不其然,听风阁接下来的举动证实了这些人的猜想。 在宣布完广告位的消息后,听风阁在所有稿件的最上方,最醒目的位置刊登了一则告示,内容大意是云字号将在各地出售标注了拼音的书籍,还附有从“三百千”里节选的片段,字的上面有与之对应的拼音。 商贾们立马反应过来,原来听风阁的广告位不是给自己广告,而是给商号,给货品广告。许多精明的商人纷纷行动起来,到听风阁咨询广告之事,连续数日听风阁都排着长龙,只为抢到一个广告位。 一般这种情况下,必定会出现倒卖排队号和倒卖广告位的人,也就是后世的“黄牛”。对于前者,陈颍吩咐过,只要不影响秩序,就不用理会。毕竟这种行为你很难去管控,而且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你也没道理去干涉人家。 但是对于后者,陈颍表示一定要严厉打击,购买广告位时要证明身份,所要广告的东西是货物也好,文章也好,哪怕只是一句话,都必须经过听风阁的严格审核,通过后才能签定合作契约。 契约上也明确规定,购买的广告位不可转卖,只能刊登契约上经过审核的东西,不得更换。若是突然不想要这个广告位了也可以,到听风阁折价退购,绝不允许转卖或是转赠他人。 这样“黄牛” 对于陈颍的这项规定,很多下属表示不理解,因为这样一来,那些临时有变故买了广告位又用不上了的人,只能亏掉一笔钱到听风阁退购,这样会损失掉很大一部分顾客。 有人向陈颍提议取消这项规定,有人表示不得转让必须保留,不然会让工作很混乱,但是应该原价退购,毕竟广告位还没有被使用。 对这些提议,陈颍全部回绝。 不得转让这一条的详细内容不光是不能将广告位转让给他人,就是转换成自己商号里的其他货物也不可以。前者就是为了防止“黄牛”囤积广告位,恶意抬价牟取暴利;后者是防止有人钻漏子让不好的货品、文章登上了听风阁的广告位,也是为了防止“黄牛”私下将广告位高价兜售,然后将契书上的货物换成冤大头的货物,进而广告。 折价退购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一个广告位的出售,听风阁要进行审核货物,签订契约等一系列工作流程,退购后听风阁再出售这个广告位,就要对新的货物进行审核,会增加很多的工作量。所以退购时折掉的一部分价格便是用来弥补这些工作流程中人力物力的损耗的。若是原价退购,这些就是白白损失,更甚至若是有人退购,换了货品再来购买再退购,恶意为之,那听风阁就等着关门倒闭罢,陈家有再多银子也供不起。 之所以这么严格,是因为陈颍明白生意的本质是什么,明白金钱的本质是什么。那就是信用。 不管是银子,还是纸币虚拟货币,其实他都没有实际的价值,真正有价值的就是信用。货币的发行机构赋予了货币信用,货币才能有购买力,更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股票,那就是信用,人们觉得这个企业的前景很好,信任它买它的股票,就会涨;当它出现问题让人们对它的信任下降时,就会跌。 之前这么多年一直赔钱运作听风阁,就是为了培养人们对听风阁的信任,这些信任就可以换成资源。陈颍要的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一个生生不息、不可动摇的听风阁,那必须保证听风阁的信用不减,必须严格要求。 --------------------------------- 在众多读书人因为拼音赞扬歌颂陈颍时;在听风阁进行着大变革,从“销金窟”一举蜕变为赚钱机器,让诸多商人趋之若鹜时,主导了这一切的陈颍已经带着宝琴、秦可卿一行人乘船南下了,乘坐着福船在运河上聆听着渔家儿女婉转悠扬的歌声,观赏着远山近水秀丽多姿的风景,潇洒惬意。 至于为什么没提陈沁,那是因为她晕船了,和陈颍之前一样,让陈颍一度怀疑他们体内有着“晕船基因”。 刚上船时陈沁还兴高采烈地拉着宝琴四处乱窜,跟脱缰的马儿一样。等到船启程后,没一会儿陈沁就安安静静地不跑了,然后便和陈颍以前一样的症状,头晕想吐,浑身无力,只能老老实实地闭着眼躺在床上。 陈颍进了船舱,到陈沁的房间去看她,只见她恹恹地半倚在床上,春露正在劝她吃粥。 “哥哥,沁儿好晕,好难受,怕是不能和你们一起去寺庙游玩了,怎么办?” 陈沁听到春露说陈颍来了,才有了点精神,可怜兮兮地问陈颍不能去游玩了怎么办。 陈颍用手背探了探陈沁的额头,还好并不烫。 “都难受成这样了还想着玩儿,快点儿把粥吃了。” “哥哥,沁儿不想吃,吃了会吐。” 陈颍听了心疼不已,出发前他就吸取自己晕船的教训,让医匠配了“晕船药”,结果陈沁还是晕船了,吃了“晕船药”也不见好转。 “沁儿乖,这粥碧梗米熬的,还放了清香的莲子,清淡爽口,不会吐的。来,哥哥喂你。” 陈颍接过春露手里的碧梗莲子粥,舀了小半勺试了试温度,递到陈沁嘴边。 陈沁艰难地张嘴含住,好一会儿才吞咽下去。 “怎么样,哥哥没骗你罢,来,再吃一口。” 最终陈沁也只是吃了小半碗粥,春露拿来清水给陈沁净口,又拧了帕子给陈沁擦脸,然后拿了粥碗去收拾。 陈颍坐在床边陪陈沁聊天,陈沁又开始她担心不能一起游玩。 陈颍道:“没事的,哥哥之前坐船也是你这样,头晕无力的特别难受,但是等船靠岸后,一下船就能好转大半,然后两三日就恢复正常。不会影响你跟我们一起去玩的。 而且孙爷爷现在就在苏州,等下船了让他给你瞧瞧,保管你又能蹦蹦跳跳,四处去顽闹。” 陈沁一听陈颍说到孙老供奉,连声道不要。 陈颍好笑道:“孙爷爷对你那么好,你这样要是让他知道了该伤心的。” 陈沁还是拒绝,“孙爷爷的药太难喝了,沁儿不要喝药。” 陈颍哄她道:“谁说要喝药了,治晕船不用喝药的,你看之前喝的那‘晕船药’不是一点儿用都没有,而且宝琴他们不吃药也没晕船,说明晕船不是靠吃药治好的。” 陈沁迷迷糊糊的问道:“真的不用吃药吗?” 陈颍道:“当然啦,要是到时候孙爷爷让你吃药,哥哥陪你一起吃。” 陈沁满意道:“嗯,哥哥你最好了,沁儿想听故事。” “那你躺着盖好被子,别着凉了,哥哥讲故事哄你睡觉。” 陈颍讲着故事将陈沁哄睡后,轻轻地退出房间,去叫宝琴她们用饭。 …… 陈颍本来还想着在金陵靠岸去见一见老爹,但是赵旭早已料到,提前来信说自己正忙让陈颍不要去打扰他。陈颍只得领受了老爹的良苦用心,继续南下。 一日清晨,福船到行扬州,陈颍下令靠岸,在扬州临时停靠,补充一番物资,尤其是新鲜的蔬菜瓜果。陈颍也正好要去寻李守义,请他匀一批苏锦给云字号,用来交付内务府采办的差事。 ps:感谢书友贝壳小屋打赏的币! 最近好像很多地方都大幅降雨,南边不少城市还有台风预警,各位书友在家一定关好门窗,出门一定注意安全。 最后,河南加油! 第87章 夏天最来钱的生意 福船在扬州码头临时停泊,陈颍带着陈沁、薛宝琴几人下船,在码头附件的一处宅院暂时歇息,主要是为让陈沁下船透透气。 “你们先在此地歇息,我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回来。有什么想买的,就让人去告诉外面的人,他们采买物资时会帮你们买回来。等船上物资补给完备后,咱们就启程直抵苏州。” 陈颍交代了一番话之后,带上梅笔和数个护卫离了宅院往扬州城里赶去。 李守义是被点为钦差来的扬州,所以扬州城里并没有专属的衙门,扬州知府汪仁同倒也乖觉,果断地就将自己的府衙让出来给李守义作为行在,如此一来,李守义怎么都要承汪仁同一份人情。 陈颍乘车赶到扬州应天府衙门,让门子拿着自己的贴子进去通报。李守义得知陈颍来了,热情的在会客厅接待陈颍。 陈颍带着梅笔跟随引路之人前往会客厅,余下的护卫被安排到别处歇息等候。 “颍哥儿怎地突然就来了,也不提前来信说一声,好让我准备准备好好招待你。” 陈颍道:“李世叔不怪我冒昧叨扰,影响世叔公务就好。” 李守义笑道:“不影响,来来来,快坐,尝尝我这新得的西湖龙井。 颍哥儿你最近可是整出好大一番动静,现在满天下谁人不知‘侠肝义胆颍公子’?” 陈颍拱手道:“世叔你也来取笑我,世人不知内情,世叔身为李家掌舵人还能不知吗,什么侠肝义胆不过是顺带罢了,虽我也有一份造福黎黍之心,但更多的还是先考虑自家的利益。 这次虽然动静不小,但也是因为筹备积淀了好些年,如今厚积薄发,才闹得轰动了些,等过段时日人们也就平常相看了。” 李守义道:“颍哥儿你就别跟我谦虚了,话虽是你说的那样,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你这个高度,更别说你如今才十岁,以后会达到什么高度当真是难以想象。 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怎么就能有那么多奇思妙想,你那拼音之法,当真绝妙,现在肯定有许多人上门拜访,想要见你罢。” 陈颍无奈苦笑道:“好叫世叔知道,我此番南下一是因为顺利通过童试,带着家妹到南边游玩一番;二就是为了躲开那些上门求见的人,要是留在颍川,这段时日怕是不得安宁了。 世叔,咱不说这个了,我近来得了些寒瓜,带了几个来孝敬世叔,炎炎夏日吃着冰镇寒瓜最是惬意不过,世叔记得让人用冰镇上。” 说起寒瓜这东西倒还有段趣事儿: 夏日苦热,前段时间陈颍想起西瓜,便吩咐竹砚去寻些回来,结果竹砚个憨货找了好几天各种瓜带回来了一堆,就是没有西瓜。还反问陈颍长在西边儿的南瓜算是西瓜还是南瓜,气的陈颍直接给了他屁股一脚。 然后陈颍想起来西瓜古时候是叫寒瓜,为了保险又画了图给竹砚,让他去关中渭南找找看,也没寻着,说寒瓜是胡商每年夏天带来贩卖的,如今早就卖完了,怕是只有皇宫里还有,最后还是陈颍让薛适从内务府里弄了些回来。 陈颍记得西瓜是五代十国时期就传入中国了的,居然到现在也没人种植。新疆太远,陈颍便安排了一批人到关中渭南那里去尝试着培育西瓜。 李守义道:“颍哥儿还能弄来这等好东西,其实用井水浸凉就很解暑了,冰镇太过奢侈了些,现在冰价一日比一日高,都快要一冰难求了。” 陈颍笑道:“那便依世叔的,放井里浸上。不过这缺冰的事我倒是可以为世叔解忧。” 李守义问道:“哦,不知颍哥儿有什么好办法?” 陈颍道:“世叔让人拿一大一小两个铜盆来,再取一些凉的井水和一小块冰,我给世叔变出冰来。” 李守义道:“颍哥儿,硝石虽然可以制冰,但效果太差,用来做酥山还行,但是制冰的话,不但费工费时制得的冰也不好,而且有毒不能食用。” 李守义觉得陈颍是从书上看到了硝石制冰之法,一时兴起,虽然不觉得此法有用,但李守义还是让人去取,光说没有,让陈颍试一下他就明白了。 “世叔且让我试一番便知道了。” 陈颍吩咐梅笔去取来他提前准备好的硝石粉,然后和李守义一起喝茶等待。 硝石制冰效果不好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又弄不来液氮那些制冰效果好的东西。不过提高眼下的硝石制冰效率还是可以做到的,古时候人们硝制皮革和制冰的硝石成分主要是硝化钠,那玩意儿制冰效果没有硝化钙好,可是天然的硝化钙又极少,这便是硝石制冰效率低下的原因。 待东西都取来之后,陈颍将小铜盆装上小半盆井里的凉水水,大铜盆也装上大半盆水,并将一小块儿冰敲碎了放在大盆里,再将小盆放到大盆水面上,然后快速地往大盆里撒了很多硝石粉,很快地,盆里便有水汽升起。 渐渐地,小盆的水面起了一层白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碎冰,最后凝成一层冰壳。 李守义惊讶道:“颍哥儿,为何你这硝石制冰的速度要快许多?” 正常用硝石制冰要用大量的硝石才能制很少的冰,而且速度很慢,一般都是制成碎冰来做酥山,很少有人去用硝石制大块儿的冰块,都是在冬天的时候在结冰的湖里采来极大的冰块,用冰窖贮存减缓冰块儿融化的速度。 对于李守义的惊讶,陈颍露出一抹笑容,回道: “世叔,这可是商业机密,还是等咱们谈好生意之后再说这个罢。” 李守义很快反应过来问道:“生意?你是说你要跟我李家合伙做这个制冰的生意?” 陈颍道:“不错,我来拜见世叔就是为了同世叔商谈此事的。方才世叔也看到了,我这制冰法子比市面上的效果要好上不少,若是换了冰室内当批量制冰,效果会更好一些,这样成本自然就低了,里面的利润还是很可观的。不知世叔可有意合作?” 李守义喝了口茶道:“这样好的生意你找我合作,岂不是再给我送银子,不知颍哥儿有什么条件?” 陈颍笑道:“世叔也知道,前番皇上恩赏,让我那云字号晋为皇商。内务府分配给云字号的采办任务有一项是内供锦缎,偏偏我手下又没有拿得出手的锦缎,这不是就想到了世叔是苏州织造,手里有得是上好苏锦。 我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向世叔要,便想着拿出这个制冰生意跟世叔合作,我提供方子和原料咱们做制冰生意,世叔也要提供原料给云字号研究锦缎。世叔要是同意的话,具体合作事宜由两家后续详谈。 眼下还得请世叔匀我一批上好苏锦,好让云字号交了内务府的差事。” 李守义沉思一会儿,开口道:“于情于理我都该答应你这合作,此事李家会派人去跟陈家商谈。不过颍哥儿你想要苏锦的话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世叔请讲。” “你刚才说你是带着妹妹南下游玩的,此心实在难得啊。世间女子难得出门见识一番天地广阔,我本来也想趁着纹儿绮儿此时年纪还小,方便外出,带她们四处去看看,无奈被点了钦差,脱不出身。 我想让你把纹儿绮儿也带上,一齐出去看看大好河山,不知颍哥儿意下如何?” 陈颍道:“只要世叔放心,我自然是愿意的。” 李守义大笑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稍后我便写信去苏州,让纹儿绮儿备好行装等你;顺便让人准备好你要的苏锦,颍哥儿你直接派人拿着信物去苏州取就是了。” “那便多谢世叔了,我一定把两位妹妹照顾周全。家妹身体不适,我就不多叨扰了。” 李守义道:“可要紧吗,要用些什么药颍哥儿你只管开口。” 陈颍拱手道:“谢世叔挂怀,不过是晕船罢了,一应药材船上也都备着呢,早些到了苏州,下了船也就好了。” “既然如此那你快些回去照看罢,本来还想问问你的制冰之法为何效果好上这许多,只能下次了。” 陈颍道:“多谢世叔体谅,我便告辞了。” 至于陈颍改良后的制冰之法,就是把硝化钠换成自制硝化钙,这一点是核心机密,陈颍是不会告诉李守义的,反正他也看不出来两种硝石区别在哪里。还有给小技巧倒是可以告诉李守义,就是先用一些碎冰将水温降低,再加入硝石,可以大大节省时间,降低工时,减少成本。 拿了信物离开府衙后,陈颍又去了趟盐运衙门,给林如海送了些寒瓜,禀明要带着黛玉到各个寺庙上香祈福的事。得了林如海的同意后,又客套了几句陈颍便告辞离去。 回到临时宅院时,陈颍陈沁的精神是好上了一些。不过在听到又要上船后,立马就苦着小脸百般不愿。 ps:感谢书友梵琴煮鹤、涵之熙的月票支持! 第88章 苏州会师(感谢大佬们的打赏!) 陈颍一行人在扬州暂歇了半日,待到陈颍诸事已毕,船上的瓜果蔬菜一应物资也都采购齐全,随时可以出发。 结果准备启程时,陈沁是怎么都不愿意再坐船,众人只得暂时留在扬州码头附近的宅院里。 无论宝琴等人怎么劝,陈沁坚决表示不想再坐船。看着陈沁晕船憔悴的样子,陈颍也有些心疼,便提议由他带着陈沁走陆路,其他人仍乘船往苏州去。 “爷,我也跟你走陆路,还能帮着照顾沁姑娘。” 秦可卿开口表示要跟着一块儿走陆路,宝琴也跟着开口道: “颍哥哥,我也跟着你一起走。” 陈颍道:“不行不行,坐马车比坐船慢多了,还有许多麻烦,吃饭睡觉都不方便,而且坐马车一路颠簸很难受的,你们没必要一块儿,还是坐船从水路过去。 春露跟着一道儿照顾沁儿,我再带些护卫就够了。” 陈颍拒绝了秦可卿和宝琴后,起身到外边儿安排行程。又吩咐梅笔道: “梅笔,你跟着船一起走,在船上注意好防护工作,到了苏州后直接带着她们去竹园安置,然后等我过去。” “唯。”梅笔躬身领命。 于是陈颍一行人兵分两路,披着傍晚的红霞,启程出发。 …… 夏日的天空格外清朗辽阔,即使是夜间,皎洁的月光还有漫天的璀璨星光,将路照的分明,陈颍让护卫分成两班,轮流休息,再放慢马车的速度,便可安然夜行。 再加上陈颍给马车安装的减震系统,放慢速度之后行驶在官道上,车里的人也不觉颠簸。 陈沁从颍川到扬州一路晕船,直到现在头还晕着,上车没多久便睡着了。 陈打开车顶的活动天窗,隔着玻璃仰望着灿烂星空,颍躺在车厢里的软榻上,不知不觉也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陈颍被生物钟准时唤醒,掀开车帘吩咐护卫寻找合适的位置停下扎营,去找些柴火回来准备做早饭。 下车后,陈颍去看陈沁,她坐的是自己马车后面的那一辆。到了见到陈沁还睡着,拦下准备叫醒她的春露。 陈颍低声道:“让她再睡一会儿,离用早膳还有一段时间呢。” 春露低声回道:“奴婢知道了。” 陈颍绕着营地散了两圈步热热身,顺便检查一下周围的安全性,野外扎营必须要谨慎,毒虫猛兽、朽木落石,更严重的是,一旦引发山火,那便是一场不可遏止灾难。后世用直升机洒水都不一定能灭掉山林大火,更不用说陈颍他们旁边只有一条小溪。 陈颍转了两圈没有发现隐患,热身之后,跟着护卫们一起锻练筋骨,出了一身汗后到营地附近的小溪下游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待到天光大亮,旭日初升,一行人开始埋锅造饭。 陈颍再次去看陈沁,准备让她起来洗漱,准备吃早饭时,春露已经取了清水在服侍陈沁洗漱。歇息一夜后,陈沁的精神看上去恢复了不少。 “沁儿,头还晕吗?” 等陈沁梳洗完毕后,陈颍询问道。 陈沁有些忸怩地道:“已经好多了,不太晕了,就是……就是沁儿肚子好饿。” 陈沁越说声音越小,陈颍是半听半看嘴型明白她是饿了。 “早饭马上就做好了,再等一会儿,谁让你不想坐船的,走陆路可不像在船上,有饭菜粥点温着随时都可以取用。” 听到坐船,陈沁露出一副后怕的神色,“哥哥,坐船太难受了,沁儿不要在坐船了。” 陈颍笑道:“原以为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想到是个怕水怕坐船旱鸭子。” 嘴上玩笑着活跃气氛,但陈颍心里却有些沉重,陈沁现在已经害怕坐船了,到时候回颍川时难不成要走陆路,走上一个多月陆路也是很煎熬的。 暂时没有好主意,陈颍也就不想了,用过早饭后,让众人仔细清理营地,灭掉所有的火星,再次启程。 白日里马车的行驶速度快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颠簸,这时候马车上的减震装置就起到作用了。在略有颠簸的马车内,陈颍给陈沁讲着故事,向着苏州的方向前行。 …… 当陈颍和陈沁走陆路到达苏州时,宝琴秦可卿她们已经下船几日了。车队缓缓驶进竹园所在的街巷,陈颍和陈沁乘坐的马车直接行到二门前停下,下车后直接过二门到内院歇息。 黛玉和宝琴几人就在二门内等候,见到陈颍陈沁并着春露进来,目光齐刷刷地看着三人,宝琴直接上前拉起陈沁的手,低声慰问。 陈颍看了看众人,笑道:“怎么还巴巴地跑过来候着,我们到了自然是要进去的。” 黛玉看着陈颍道:“哥哥越发不讲道理了,我们好心来迎接你,反倒被你嫌弃,真真是不识好人心。” 陈颍作一副冤屈状,诉道:“妹妹你才是不识好人心,我是怕你们在这儿等着,万一再热着了……” 黛玉白了陈颍一眼,出言打断他的表演。 “哥哥你少作怪了,赶紧进去歇着罢,难道是要留在这儿等着‘六月飞雪’不成?” 众人听到“六月飞雪”,纷纷掩嘴偷笑。 陈颍无奈道:“真真说不过妹妹这张巧嘴,我认输了,咱们快进去罢。” 进了正堂,有丫鬟端来热茶,这是黛玉吩咐提前准备好的,不凉也不烫,正好入口。 “这么多天你们想必都认识了,我就不多嘴介绍了。” 陈颍又指着陈沁说道: “这个是我妹妹陈沁,你们叫她沁儿就好,别看她现在安安静静的,那是因为之前晕船,又坐了这么久的马车才有些蔫儿了,平时可是淘气的很,你们多担待些。” 陈颍又给陈沁介绍,“这个便是你林姐姐了,你见过画像的。” 陈沁福礼道:“林姐姐好。” 黛玉回礼道:“妹妹好。” 陈颍继续介绍道:“这个是乐瑶表姐,旁边的是岫烟,比你稍大几天。说来也是巧了,岫烟妹妹和琴妹妹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你们合该拜把子义结金兰。” 陈颍一番逗趣,众人纷纷笑着恭喜两人,把岫烟和宝琴逗红了脸。 众人互相认识一番后,陈颍见陈沁精神不怎么好,便带着陈沁去房间休息。 进了房间陈颍道:“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新的,每日有人打扫,都是干净的,直接住就好了。 春露你也去歇息罢,沁儿让夏荷照顾。” 两人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夏荷领着春露去她们住的房间休息,顺便打些热水来让陈沁梳洗。 “哥哥。” “怎么了,是不是困了?” 陈沁道:“哥哥,你能不能别叫林姐姐妹妹啊,我才是你的妹妹。” 陈颍笑道:“原来你是一直在想这个啊,我还以为你是累了没精神呢。 这就是一个称谓,纠结它干嘛,大家都知道你是我妹妹,唯一的亲妹妹,不就行了。” 陈沁还是不依,委屈地看着陈颍道: “不行,你只能有我一个妹妹。沁儿可以把好吃的好顽的都分给林姐姐,哥哥你能不能不要叫林姐姐妹妹。” 陈颍无奈道:“行行行,哥哥答应你,以后不叫她妹妹总可以了罢?就你最麻烦,人小鬼大” 陈沁满意的点了点头,做了个鬼脸,然后把陈颍往外赶。 “哥哥你快走罢,我要休息了。” 陈颍道:“夏荷去打水去了,梳洗好了再睡,记住了吗?” 陈沁连连点头,“知道啦知道啦,哥哥你快去休息罢。” 陈颍出了门,放慢脚步,听到里面有搬箱子和开箱子的声音,有些纳闷,难不成是在找衣服。 夏荷打好热水回来后,正好看到陈沁对着箱子自言自语道:“这几样是我的宝贝,得藏好了,其他的都可以拿出去跟林姐姐分。” “姑娘你一个人念什么呢?” 陈沁吓了一跳,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姑娘你怎么把箱子都搬出来了,是要找衣服吗,怎地也不等我回来。” 陈沁打着哈欠道:“好姐姐你快别问了,我好困啊,快点洗漱罢。” 夏荷见陈沁困了,不再多言,手脚利落地服侍着陈沁去沐浴梳洗。 陈颍回到正堂,大家都回房午休去了,只剩黛玉还在等自己。 “哥哥方才使眼色,是有事情要和玉儿说吗?” 陈颍道“还记得那次踏青遇到的李大人吗?” 黛玉回道:“记得啊,李纹李绮两位妹妹还是跟我们一起回的苏州。” 陈颍道:“对,就是她们两个,李世叔得知我要带着你们游览诸多名寺古迹,托我将李纹李绮两个也带上,我已经答应了。” 黛玉问道:“那不是挺好的嘛,哥哥作主就是了,怎么跟我说这个?” 陈颍笑着挠了挠头,看着黛玉不说话。 黛玉恍悟,笑道:“哥哥是想让我下帖子请了她们过来?” 陈颍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已经以沁儿的名义下帖给她们了,李世叔也提前去了信的,李家看到帖子肯定会送她们过来的。” “那哥哥是要我做什么?” “就是想麻烦妹妹到时候给她们互相介绍一下,除了我也就妹妹认识李纹李绮了。今天我给你们互相介绍时特别别扭,我不想再感受一遍了。” “原来哥哥是怕这个啊,放心交给玉儿就好了。” 陈颍道:“其实还有一件事要和妹妹说。” 陈颍尴尬地将陈沁不许自己叫黛玉妹妹的事跟黛玉解释了一遍。 黛玉笑着道:“这也值当哥哥当回事儿跟我解释,妹妹也好,玉儿也好,都不过是一个称谓,我知道哥哥的心意就够了,叫什么都一样。” 陈颍感激地道:“玉儿果然是最善解人意的。” 黛玉嗔了陈颍一眼,赶他回去休息。 ps:感谢涵之熙大佬的五千币打赏。 还有梵琴煮鹤大佬的又一次打赏,谢谢你一直一来的支持! 第89章 封氏和甄英莲 在孙老供奉特制的药膳调理之下,陈沁在竹园安稳地休养了两天,便又活蹦乱跳起来,拉着宝琴去逗团团圆圆顽。陈颍挺纳闷的,吃药的时候陈沁永远是一副委屈难受的样子,极不情愿,结果吃药膳却一点也不抗拒,陈颍试过那药膳,虽然不难吃,但是明显有一股中药味,有别于正常的饭菜。 陈沁休养好了,正好李家也将李纹李绮两姐妹送来竹园这边。众人齐聚在竹园正堂,黛玉给李纹李绮还妙玉陈沁等人互相介绍,像极了女主人招待客人,陈颍在一旁微笑看着。 之前陈颍同黛玉说他给几个女孩子互相介绍很别扭,自然是有的,但以陈颍的心理承受能力这点难为情根本不算什么,之所以让黛玉出面,是为了锻炼黛玉管家理事的能力,不光黛玉,陈沁也是无母可恃之人,等她再大些,陈颍也要安排机会让她接触学习这方面的能力,再想办法找一个德高望重、极有份量的诰命夫人教导她们。 还有妙玉,她的身世经历更是容易遭到这个世道的那些“卫道者”的指责,当然这些都是她决定还俗之后才会面对的事情。 李纹李绮同众人互相见礼后,黛玉领着她们去房间安置行李。 虽然陈颍不说,黛玉却是看得分明,知道陈颍是在创造机会让她学这些理家之事,再加上之前陈颍还安排了他的奶嬷嬷留在竹园教她,这心意让她无比感动。白鹭朱鹮跟她说过,她没了娘亲,家里没了主母,就没人会教她这些,她也很难有机会再接触到这些,但是陈颍能明白她的难处,并且很用心地在帮她。 …… 不过半日,陈沁和李绮两个贪顽的人就“臭味相投”,还有一个雪雁,三人人结伴四处顽闹,时不时还要拉上宝琴和李纹一起。自从被秦可卿一番话激励到之后,陈沁虽然还是爱顽,但是在练字背书的时候变得积极主动了,在每日都认真完成学习任务的情况下,她劳逸结合跟小姐妹们玩玩闹闹,陈颍自然是由着她去。 与陈沁的活泼不同,黛玉每天给贾敏守孝祈福一个时辰,其余时间便是静静地坐在一边跟着白鹭学女红,或者是吃着茶看陈沁她们欢笑顽闹,有时候妙玉拿了围棋寻她对弈,她便大方地笑着应下。 虽然黛玉举止行动间有些拘束着,处处仔细像是怕做差了什么一样,但陈颍能感觉出,这种处处留意明显不是原着那种寄人篱下的小心谨慎,之所以拘束、仔细,是因为黛玉在学习,在尝试让自己变得更好。陈颍从黛玉眼中看到的是对过去的怀恋、对未来的希望,并没有丝毫哀愁凄苦之色。 晚间,众人用过晚膳留在正堂闲谈,陈沁拿出她的珍藏版飞行棋邀请众人跟她下棋。 到竹园的那日晚间,陈沁一脸不舍地带着自己的两箱珍藏去让黛玉随意挑选,还拉着陈颍去作见证。看得陈颍目瞪口呆,没想到陈沁还是个言出必行的。 要是陈颍知道陈沁事先把她最宝贝的几样藏起来了,不知会说她狡猾还是会夸她机智。 黛玉自然不会要陈沁的收藏,但陈沁非要黛玉挑,最后黛玉只得挑了个竹根雕的笔筒。陈沁还俏皮可爱地说了句“哥哥,这可是林姐姐自己不要的哦,可不是沁儿舍不得给”,让陈颍和黛玉忍不住笑出声来。 黛玉只挑了个普普通通的笔筒,让陈沁开心不已,这两日一直拿着她“失而复得”的宝贝到处寻人一起玩。这不是刚用完晚膳就拿出了她最喜欢玩的飞行棋来邀人下棋。 陈颍道:“沁儿你等会儿再玩,我有点事情要说。” 陈沁拿着飞行棋乖乖地站好,“哦,沁儿知道了。” 陈颍转头跟黛玉说:“玉儿,你让人去把封大娘请来。” 黛玉虽不知陈颍要做什么,但还是让朱鹮跑一趟去请人。 陈颍找到封氏后,答应帮她找女儿英莲,还让她住在竹园里。封氏表示自己不能白受陈颍的恩惠,便一直主动在竹园里做一些杂活。陈颍并没有阻止她,一个在希望渺茫时还苦苦寻着女儿,在穷困潦倒时还能坚持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的人,值得尊敬。 陈颍接着讲道:“封大娘是我去年碰巧遇到的,她女儿四五岁的时候就被拐子拐了去,这些年封大娘一直在找她的女儿,四处颠沛流离。 我说这些不是让你们同情可怜她,她不需要可怜,再困难的情况下,哪怕都快要饿死了,封大娘还在坚持寻着自己的女儿,她是个伟大的母亲,但她却很苦很难。 我们这次出去游览名寺古刹,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这些人鱼龙混杂,或许就有拐子,或许还有我的或者林世叔、李世叔的仇家,你们想想若是你们出了事,我是不是会变成封大娘那样,你们家里的亲人是不是会变成封大娘那样。所以大家在玩的时候一定要留心,不要一个人四处乱跑,大家时刻都走在一起。明白了吗?” 陈颍说完之后,众人都点头回应。 李绮问道:“颍哥哥,那封大娘的女儿找到了吗?” 陈颍道:“还没有,不过已经有不少线索了。” 陈颍知道那个拐子最后会带着甄英莲到金陵,知道他会租住在葫芦庙当年那个沙弥家里,但是红楼原着的时间线实在是太过混乱,陈颍只能派人一直在暗中盯着那个小沙弥,盯着冯渊,以便在拐子出现的第一时间得知情况。 说真的,除了知道甄英莲眉心处有颗米粒大的胭脂痣,以及大概的年龄,再没有别的线索了,陈颍只能赌一赌甄英莲的故事线没有被自己这只“蝴蝶”扇偏,这也是为何之前他要设局安排贾雨村走甄頫的门路搭上贾政,就是不想干扰到香菱这条线。 封氏跟着朱鹮进来,纳头便要拜,陈颍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封氏。 “封大娘,你这是做什么,说了多少次不许跪了,我陈家连丫鬟下人没犯错都不用跪,你是我请来的客人,跪我岂不是打我的脸,以后真的再别这样了。” 被陈颍拦下后,封氏换成福礼,向众人问安。 “未亡人甄封氏拜见陈大爷,拜见林姑娘,拜见各位贵人小姐。” 黛玉起身回了一福礼,众人才听陈颍讲了封大娘的事迹,对其敬重不已,此时也都忙起身回礼。 陈颍见到封大娘正呆呆地看着秦可卿,心道果不其然。陈颍叫来封大娘不光是要警示众人,还想要证明一个猜想,那就是秦可卿和香菱,也就是甄英莲究竟是不是容貌相像。 陈颍道:“可卿,你抬起头来,让封大娘仔细看看。” 秦可卿依言抬起头,疑惑不解的看着陈颍。 陈颍又问封氏道:“封大娘,你为何盯着她看,难道是她跟你女儿有些相像?” 封氏仔细地打量着秦可卿,激动道:“是有些像,但不是我的英莲,年龄不对,。英莲走失的时候太小了,我也不知她如今是个什么模样,我苦命的英莲呐,你现在究竟在哪里?” 陈颍道:“封大娘你别着急,我肯定会帮你找到你女儿的,以前只知道她眉心有颗胭脂痣,茫茫人海太难寻到了,或许遇上了也不知是她。现在既然知道她和可卿容貌相似,便可以画出大致的画像,我再让人凭着画像去找,寻到的可能就大了许多。” 封氏连声道谢,陈颍取来画笔,根据秦可卿的样貌加上封氏的记忆里的一些细节,当场画出甄英莲现在的“画像”。画了好几副,然后选了封氏觉得最有可能的那副,让人送去颍川交给竹砚,让竹砚安排人手凭着“画像”找找看。 …… 陈颍等人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是着名的寒山寺。 提起寒山寺,很多人脑海里立马就会浮现“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这句诗。 寒山寺就在苏州阊门外的枫桥镇,位于京杭大运河东岸,比邻枫桥。 阊门外有个十里街,街内有个仁情巷,巷里原来有个葫芦庙,失火烧没了。没错,就是甄士隐家旁边的那个葫芦庙。 陈颍本来还问了封氏要不要一起回来看看,封氏拒绝了,或许她是不想再见到这个丢了女儿没了家的伤心地。 陈颍本来还想问孙老供奉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看看的,但是考虑到孙老是道教众人,他们要去的地方大半都是寺庙,叫孙老有些不合适便没开口。 结果陈沁没心没肺的跑去叫孙老一起出去游玩,好在孙老虽然脾气古怪,但是真的很疼陈沁,要是陈颍去问必然是要发火的。 孙老笑呵呵地婉拒了陈沁的邀请,说道: “老头子我早年行医都看遍了,而且我跟着去了你们也不自在。” 陈颍得知后忙去见孙老供奉,陈沁不懂道教佛教,问了就问了,陈颍要是不去赔个礼就说不过去了。 对于陈颍的到来,孙老也不意外,只说自己要去扬州再看看林如海的身体状况,陈颍便马上派人替他准备好行程。 这日,陈颍一行人整备齐全,登上马车出发,寒山寺就在姑苏城外,不过小半日的行程就能到了。 第90章 游寒山寺 寒山寺始建于南朝萧梁代天监年间,最初名叫“妙利普明塔院”。唐朝贞观年间,寒山与希迁两位高僧在妙利普明塔院处创建了寒山寺, 寒山寺的门殿前,络绎不绝皆是前来祈福的香客信众,陈颍一行的马车停在寺外,陈沁几个悄悄地掀开车帘好奇地看着往来的行人。 在来之前陈颍便派人提前赶来找到住持,捐了丰厚的香火银子,让其预留好了落脚的寮房。梅笔上前与门殿处接待香客的僧人表明身份,僧人便让一小沙弥进去告知住持。 住持出来迎接,陈颍下车与其交谈。 “陈小施主,老衲寒山寺住持觉明有礼了。” 陈颍回礼道:“觉明大师不用客气,我们今日慕名而来是想在贵寺为长辈祈福问安,马车里都是些女眷,还要烦请大师开门放行让马车入内。” 觉明笑道:“好好,陈小施主里面请。了凡,去开门带马车入内。” 陈颍跟着住持觉明一道儿走到准备好的寮房,许是香火银子的作用,抑或是陈颍的名气,觉明给陈颍一行安排了一个独立的院落,并不是寻常那种客栈式连在一起的厢房,黛玉等人的马车也径直停到了院门口。 陈颍让众人下车,到院子里面略作休息。 院中有石桌石凳,笼在树荫之中,,进了前室,布置也是极简洁的,一张小桌子放着茶水糕点,窗边放了一张书案,摆着不少经书。 再后面便是一间静室,摆着几个蒲团,香炉里燃着凝神静气的檀香,让人感到无比的静谧与清幽,只想忘却一切世俗之事,留在此地独享这份宁静。 静室再往里便是休息的房间了,陈颍说道: “大家把行李放好,咱们现在跟着觉明大师去大雄宝殿进香祈福,然后再游览一番寒山寺的盛景。” 黛玉等人都带着面纱,就连妙玉也没作修士打扮,换了寻常的衣裙,带着面纱,俨然是一个婀娜灵秀的江南闺秀。 陈颍带着众人随着觉明住持的指引,到了寒山寺的正殿。 寒山寺正殿宽有五间,进深共有四间房,殿檐高耸,飞甍崇脊,据角舒展。露台中央处设有炉台铜鼎,插满了一人多高的贡香。殿宇门桅上高悬“大雄宝殿”四字匾额。 入得殿内,空气中夹杂着寺院特有的贡香味儿,只见汉白玉雕琢砌筑而成的须弥座晶莹洁白,座上安奉着释迦牟尼金身佛像,佛像神态安详,两侧靠墙供奉着金身罗汉像。如此环境,庄严肃穆,让陈颍等人不自觉抬头挺胸,严肃起来。 觉明让僧人取来崭新的蒲团,让陈颍等人在佛像坐好,然后自己于佛像前面朝陈颍等人坐在中间的红色蒲团上,背后的香炉青烟袅袅,衬得觉明仿若要得道飞升一般。 住持觉明一手捏佛印,一手持着木鱼槌,先是颂了一声佛号,然后不急不徐地敲着木鱼念起经文,数个黄色僧袍的僧人端正的站在两侧,随着觉明一同念诵佛经,觉明和几个僧人的声音完美的契合在一起,仿佛已经磨合过无数次一般,快慢高低完全同步,像是只有人在声音洪亮地诵念经文。 那声音空灵、悠远,让人听了心旷神怡,仿佛灵魂得到了洗涤。陈颍等人都闭上眼睛聆听,默默地在心中祈福祷告。 …… 祈福毕,陈颍请住持觉明带着他们参观寒山寺诸多殿宇。出大雄宝殿,觉明抬手指着各处告诉众人: “左边是普明宝塔,正前是我寺的藏经阁,右边就是钟楼了,想必诸位施主都知道‘夜半钟声到客船’,里面的‘钟声’便是来自这钟楼。” 陈沁不解的问道:“大师,为什么要在夜半的时候敲钟啊,你们夜里都不睡觉的吗?” 觉明听到这个无数人问起的问题后,对着陈沁和蔼一笑,露出一个“智慧”的眼神,回道: “这位小施主,我们夜里自然是睡觉的,但我们这里的寺院都有夜半鸣钟的的习俗,谓之‘定夜钟’,张大诗人诗里所描绘的‘夜半钟声’或许就是如此。” 陈颍怕陈沁再问出些奇葩的问题,忙道: “大师,你就先带我们去看看这钟楼罢。” 一行人缓步来到钟楼下,见到一座六角重檐亭阁,沿着楼梯登上二层,阁内挂着寒山寺的“天下第一佛钟”,佛钟是唐时的那种古铜钟,钟上铭刻着经文《大乘妙法莲华经》全文,佛钟裙边铸有九幅飞天图,这便是张继那首《枫桥夜泊》中发出钟声的佛钟了。 自《枫桥夜泊》问世之后,无数文人墨客纷纷前来瞻仰,为寒山寺刻碑的人也不在少数。宋代王珪为张继的《枫桥夜泊》所书的诗碑乃是此诗的第一块诗碑,如今正存放于寒山寺的碑廊之内,与寒山寺比邻的枫桥也是王珪为了此诗而将桥封为枫桥。 参观完作为寒山寺一绝的钟楼后,觉明又带着众人去看藏经阁。 藏经阁在钟楼的北边,面阔三间,楼顶处雕有《西游记》中唐僧、孙悟空、猪八戒还有沙悟净师徒四人的塑像。 陈颍等人随着觉明进到藏经阁内,只见一层的墙壁上嵌着无数经文,李绮好奇地问道: “颍哥哥,你知不知道这墙上刻的是什么啊?” 陈颍笑道:“我只知道是经文,但是具体是那部佛经的经文,还得请觉明大师为我们解惑。” 觉明口念佛号道:“陈小施主客气了,这墙壁上乃是我禅宗的《金钢般若波罗蜜经》。” 陈颍道:“原来这就是《金刚经》,大师,不知贵寺可有《易筋经》没有?” 觉明一脸疑惑,问道:“不知陈小施主所说的这《易筋经》是那位高僧所作,贫僧未曾听说过,是故本寺没没有收录此经。” 黛玉等人也都齐刷刷地看着陈颍,想听陈颍说说这连觉明大师都不曾听闻的《易筋经》是何方高人所作。 陈颍方才听到《金刚经》大名,突然想起来武侠小说里的少林神功《易筋经》,便脱口问了出来,没想到觉明连听都没听过,看着黛玉等人,尤其是妙玉那求知的目光,陈颍觉得自己搞不好要社死了。 心念急转,陈颍哈哈笑道:“这《易筋经》是我梦中所见的佛门武学秘籍,里面汇聚了传统的导引、按摩、吐纳等养生功夫的精华,据说练至大成有易经洗髓、脱胎换骨之神奇功效,所以叫做易筋经。” 众人听完忍不住掩口轻笑,再没想到陈颍是拿梦里的东西来逗觉明大师。倒是妙玉若有所思,或许她是觉得要是能将世间诸多养生功夫存精去芜合为一部经书,可能真的会有奇效。 觉明听完并没有因为陈颍拿梦中之物消遣他而生气,反而笑道: “看来陈小施主与我佛有缘,老衲细想后觉得陈小施主方才所说之《易筋经》未尝没有道理,陈小施主梦见此经书正是我佛显圣,不如陈小施主入我佛门,或许数年后《易筋经》便出于陈小施主之手。” 陈颍翻了个白眼,暗自吐槽。 【你这个糟老头子坏滴很,我信你个鬼儿】 黛玉和陈沁都一脸紧张担忧地看着陈颍,怕他真的就答应觉明出家念佛去了。黛玉和陈沁小时候都有过被和尚索要出家的经历,此时听到觉明搬出“与佛祖有缘”这一套来劝说陈颍,立时就揪起心来。其他几人也担忧地看着陈颍。 陈颍向她们笑了笑,示意她们安心。 和妙玉眼神接触时,陈颍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妙玉的眼神里有几分担忧,却又隐隐有几分期待,陈颍暗想妙玉该不会是想着让自己出家罢。两人目光只接触了一瞬妙玉便躲开了,陈颍也不确定刚才是不是错觉,毕竟从眼神中看出对方心里的想法听着就不切实际,跟读心术一样。 陈颍笑道:“觉明大师,这不过是一个梦罢了,要因为这个就说我跟佛祖有缘,那我还梦到过自己成了道士炼丹修道,羽化登仙,飞到了月宫之上与广寒仙子相会呢,那我岂不是跟广寒仙子更有缘。” 被陈颍调侃,觉明也不脸红,面色如常地道:“羽化登仙不过是妄想罢了,但陈小施主说的《易筋经》却是大有可为之处。” 陈颍见觉明还不放弃劝自己出家的打算,便道: “大师,你说飞仙是没有根据的,那我刚好还做了个有根据的梦,我梦见自己成了墨家之人,毕生钻研机关精巧之术,造出了许多奇物,有照着飞鸟的样子打造的铁鸟能带人翱翔于万米高空;有放大了许多倍的孔明灯带着人飘摇云端,那我岂不是该去当墨家巨子,带领墨家重现辉煌。 大师,我就是一个世俗之人,有缘无缘的,我的心都不在佛祖这里,您就不用再费心劝我了。” 参观完藏经阁,众人也都乏了,便回到院里,品茶歇息,享用了一餐寒山寺的斋饭后,往寒山寺后山观赏风景,散步消食。 待到日头向西,陈颍一行辞别觉明大师,迎着天边的红霞乘车归去。 第91章 乌灯和尚乌灯寺 陈颍带着黛玉等人游览了苏州大多数寺庙还有风景秀丽的自然山水,周边临近的一些名胜古迹也看了不少,一个多月下来,陈颍明显地感觉到大家的精气神变得更好了,气质也更加沉稳了。 那些名寺古迹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当你身处其中,感受着那厚重悠久的文化气息,不自觉就会变得肃穆,变得成熟;还有那些自然风光、秀丽山水,能够陶冶人的情操、舒阔人的胸怀,感受着天地自然之浩瀚无穷,自身也会开阔许多,那些小小的愁绪忧思都伴着山间的清风散去,随着流水飘向远方。 当然人生不可能尽善尽美,虽然大多数时候众人都是轻松愉悦地观赏风景,但也总会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看到的名胜其名不副其实时众人会失望;看到秀丽的自然风光因为人类的生活不再美丽时,众人会惋惜;遇到骗子玩弄骗术欺骗百姓时会愤怒。还有偶尔的分歧因为一时激动变成矛盾后的懊悔;旅途带给身体的酸痛难受,这些都穿插在愉快的旅途之中。 比如陈颍找了很久也没找到记忆中的西园寺,让他很是失落。西园寺前世的他去过几次,对那里优美的江南园林还有那一对活了数百年的斑鳖印象十分深刻。陈颍却不知道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明朝,所以他才找不到建于明朝年间的西园寺。 虽然没找到西园寺让陈颍很有些遗憾,但苏州还有许多好去处,比如东吴孙权为母修建的苏州报恩寺塔,后世有名的“北寺塔”;还有北寺塔西侧的桃花坞,更是让女孩们流连忘返舍不得离去;还有定慧寺巷,巷里的定慧寺、双塔寺等诸多寺塔也都让众人叹为观止。 还有一次,陈沁几个爱顽的突发奇想要来一次“微服出巡”,陈颍便安排了护卫暗中随行,带着乔装打扮后的众人到寻常街巷“体察民情”。结果还真让众人撞上了一件“民间疾苦”。 众人一路走马观花,尝尝街头小吃,在小摊前捏个泥人儿,看街头卖艺的舞枪弄棒,甚至表演”胸口碎大石“,还有逗猴的,算命的,看得陈沁几个目不暇接。 游至一巷尾,听到有哭喊声,陈颍带着众人上前查看,在一陈旧民房门前,一老妪正拽着一粗衣短衫的中年汉子哭喊着,老妪身后还有看不出男女的瘦小孩童,背上用布条捆着背了一个更小的孩子,呆呆地看着老妪和那汉子。小的那个可能一岁不到,正乱挥着小手嗷嗷哇哇的叫着。 陈颍带着众人在隐蔽处看着,只听那老妪哭喊道: “狗娃儿,不能去啊,家里就这点儿铜钱了,你媳妇儿还在床上病着呢,你要是都拿了去,这可怎么办呐。” 那汉子被老妪拽着,又不敢用力挣脱,满脸焦急。 “娘,你快放开,不然就赶不上了。” 陈颍等人看到这一幕都以为是这个男的不顾病妻弱子,要拿了家里最后的积蓄去赌博。 “哥哥,那人实在是太坏了,你快去帮那个老婆婆教训教训他。” 陈沁气愤地攥着小拳头挥舞着,让陈颍去教训他。 虽然眼前的老妪和汉子不像是在演戏,但陈颍还是谨慎地没有上前,万一这是一个圈套,贸然上前很容易出问题。关乎身后这么多人的安危,不得不防。 “沁儿,你别着急,现在出去帮了那个老婆婆,以后那人还是会继续这样的。咱们先看看,弄清楚事情原委,再妥当的解决。” 陈沁看着老妪哭喊的样子,还是要陈颍上前去帮忙。 黛玉也劝道:“沁儿,你就听哥哥的罢,他可最是嫉恶如仇的,你还怕他不管?” 这时,周围的路人也纷纷被哭喊声引来,在一旁围观。那被老妪唤作“狗娃儿”的中年汉子见越来越多的人围着他们指指点点,还说他不孝,急得满脸涨红。 “娘,儿求你了,快放开我罢,我拿这钱是去求大师的仙药,有了仙药梅花的病就能好。大师说吃了仙药不但百病全消,还能怀上儿子。” 这是陈颍等人还有围观的人才知道原来那汉子不是要去赌档,而且要拿钱找什么大师求药。 老妪那管这些,拉着儿子的胳膊哭喊,“那些都是骗人的,你听娘的,跟娘回家,给你媳妇儿治好了病,肯定会有儿子的。” 围观的人里有对那汉子不满的人出声道:“你说那大师是那个,怕不是江湖骗子专门糊弄你这种痴笨的。” 那汉子顿时大声反驳道:“乌灯大师是佛祖选中的人,才不是骗子,我亲眼看到乌灯大师施展佛法,让佛像显灵。” 听到汉子说出乌灯大师的名号,围观的人好一部分纷纷激动起来,对汉子的指责谩骂也变成了对乌灯大师的吹捧。 “我知道我知道,他说的就是前不久才创建的乌灯寺,就在城外,那乌灯大师确实是懂佛法的,能请来佛祖显灵,让纸上凭空出现字。” “何止呢,乌灯大师还能让佛像隔空摄取药丸,开光后便是仙药,只要对佛祖心诚,能治百病。” 虽然很多人吹捧,但也有不相信的人,两方人纷纷争论起来,场面变得混乱,那中年汉子也趁着众人争吵,老妪愣神间抽出胳膊飞快地挤出人群跑掉了,想必是去了吗、那乌灯寺。 陈颍叫来梅笔说道:“你带几个人去查问清楚,那乌灯寺和乌灯和尚是什么来历,我先去那乌灯寺看看,你查清楚便直接来乌灯寺寻我。” 听到汉子和许多围观之人的描述,陈颍大概猜到那个“乌灯大师”玩的是什么把戏了,便让梅笔去问问当地的人。 本来他是打算让黛玉她们先行回家,他自己跟去乌灯寺解决此事。但又想着既然遇上了还是让她们也看个究竟,长长见识,以后也不会被这种骗术忽悠到。 陈颍让余下的护卫将准备的马车拉出来,带着黛玉陈沁等人登车跟着中年汉子去乌灯寺一探究竟。 “那人跑了!” 围观的人中突然有人大喊一声,众人停止争吵,都赶往乌灯寺,想看看后面的瓜好不好吃。 马车内,大家也在谈论着刚刚听到的乌灯寺。 “琴儿,你们说那什么大师是不是真的会法术,就跟我们之前看到的喷火的那个人,还是用手劈砖头、胸口碎大石的那个人,都好厉害的。” 陈沁的马车里,她宝琴还有李纹李绮谈论着乌灯大师的法术。 宝琴回答道:“那都是江湖把戏,不是法术,喷火的那个是在嘴里含了烈酒;碎大石那个看着厉害,其实是提前将石头里面震碎了的,表面上看不出来而已。那个乌灯大师的把戏我没见过,但是肯定也不是法术。” 李纹李绮听了恍然大悟,夸赞宝琴见多识广。 宝琴道:“我不过是跟着爹爹出过一次远门,四处看了些,才知道这些。颍哥哥才厉害呢,一个人就敢四处游历。我看颍哥哥刚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肯定已经把那个乌灯大师的把戏看穿了。” 陈沁骄傲地道:“那当然,哥哥是最厉害的。” 到了乌灯寺后,陈颍看到寺院不大,而且是新盖的,却一副香火鼎盛的热闹景象,陈颍带着众人混在众多信徒中进了正殿。 殿内好像在搞什么仪式,门口处许多人在围观。殿摆了一张矮脚香案,一个黑直浓眉的和尚,看上去很像是得道高僧,慈眉善目的,身穿红衣袈裟,坐在在香案后,那和尚便是乌灯了。 有信徒在香案前的蒲团上端正跪着。乌灯喊了一声佛号,然后让那人伸手。 跪在蒲团上的信徒神色激动,恭敬地伸出双手,掌心向上奉在香案上。乌灯和尚拿起一张黄表纸放在那人掌中。然后那人闭上眼睛,神色恭敬虔诚,乌灯捻动佛珠念诵经文。 念完一段经文后,乌灯和尚道:“将你手中纸放入清水中,若是我佛感受到了你的虔诚,便会于纸上显灵。” 那人颤抖着双手将手中的表纸放入香案上的清水盆中,围观的众人也都屏住呼吸替那人紧张起来。 过了一会儿,黄表纸已经浸透了水,还是没发生任何变化,那人的脸色变得惨白,乌灯和尚念了一声佛号,叹道: “施主或是心还不诚,与我佛缘分未到,且回去罢。” 那人脸色灰败地摇摇晃晃出了佛殿。 黛玉道:“哥哥,那人将纸放进水里后就变得很失落,难道纸泡在水里还能有什么变化吗?” 陈颍让一个护卫暗中跟着,他感觉这人会想不开去寻短见。然后对黛玉等人道: “你们看到的纸和水不一定就是正常的纸和水,继续看你就知道了。” 那个“不够虔诚”的人只是一个小插曲,下一位已经跪在蒲团上了,围观的人又开始新一轮的期待和紧张。 这次跪在蒲团上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商,还是跟前面那人一样的流程,只是富商那张肥脸上的虔诚表情分外滑稽。 一样地念完经后,乌灯和尚让富商将黄表纸浸入清水里,然而这次刚一放入发生了奇事。 被富商放入清水中的黄表纸上出现了红色的痕迹,而且越来越多,渐渐地已经能够看出来上面的红色痕迹是经文。 围观的众人纷纷激动起来,富商更是高兴地手舞足蹈,脸上的肥肉因为激动而剧烈地抖动起来。 乌灯和尚高唱一声佛号,道:“恭喜施主,心诚则灵,我佛已经接收到了施主的虔诚信念,在纸上显灵作为回应。” 那富商激动地道:“多谢佛祖保佑,大师,黄某决定再捐五千两白银的香火钱,还请大师求佛祖赐下仙药给我。” ps:小区又停电了,跟昨天早上一样。这几天一直下大雨,也没法出门去网弄,更晚了实在抱歉。 感谢冰舞长空大佬的两张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谢谢支持。 第92章 三句话,让姑娘们…… 富商见到佛祖显灵,激动不已,当即就表示要再捐五千两银子,围观的人也神情激动,恨不能跪在蒲团上的是自己,纷纷意动,打算捐上丰厚的香火钱来表示自己对佛祖的虔诚。 要知道,这里不过是苏州一边远的小县城,方才大手一挥就是五千两白银的富商已经是县城里顶有钱的那一批人了,更多的是像刚才那个已经献出一切仍然不够虔诚、一脸灰败绝望走出大殿的人。 黛玉等人看着那黄表纸显出字来,也是难以置信,都惊讶得看着陈颍。 陈颍低声跟她们解释道:“那都是障眼法,提前准备好的用来哄骗百姓的,你们看我怎么揭穿他。” 黛玉几人都点点头,比起刚才亲眼看到的奇异,显然她们更相信陈颍。 陈颍准备上前去揭穿乌灯的把戏,这时梅笔带着人匆匆赶来了。 陈颍一行在佛殿门边的角落处,周围还有装作信徒的护卫围着,倒也不用担心被人听到他们谈话,陈颍便让梅笔直接说出来,让黛玉和陈沁她们也一同听听。 “爷,我都问清楚了,这里的人说乌灯大师是外来的和尚,一年多前来的,一来就在城外选了块儿地方修建寺庙,寺庙修建好以后被他命名为乌灯寺。一直以来他都低调地在寺里静修,直到两个月前,乌灯大师突然办了一场佛祖显圣讲会,当时去的人很少,但每一个看完佛会之后逢人就说自己看见佛祖了,自己是被佛祖护佑的人,不光自己倾尽家财捐给乌灯寺作香火钱,还鼓动亲友跟着一起捐。 可能那乌灯大师真的有些本事,能让与佛祖有缘的人手里的纸在水中现出字来,还有佛祖开光赐下的仙药,相信他来捐香火钱的人也越来越多。当地的人说三天前乌灯大师告诉他们,佛祖显灵托梦与他,说三日后会在乌灯寺里赐下一尊大佛宝。今天县城了大半百姓都来了乌灯寺这边。” 这很明显跟后世那些“大师”一样的路数,你钱出的够多那就有缘,纸上就有字,不然就是之前那个一脸灰败出了寺庙的那人一样,与佛祖无缘。想必那所谓仙药也是如此,碰巧吃药的人病好了就说明心诚,佛祖庇佑,没效果甚至更糟糕就说明你心不诚,佛祖不度你,甚至还有可能说你是有罪恶的人,所以病情更加严重。 搞的就是蛊惑人心,愚弄百姓的传销手段。 陈颍担心这乌灯寺跟白莲教有关系,想再观察观察,但这事自然不能同这些姑娘说,便笑着说道: “不出所料,果然还有其他手段,那咱们也先不急着揭穿他,且再看看他还有什么把戏。” 本来陈颍打算让梅笔去找来县令,他再揭穿乌灯的骗术,便可事了拂衣去。但是现在担心此事与白莲教有关系,陈颍便暂时打消了通知县令的念头,决定先弄清楚此事是否与白莲教有牵连,派了藏身在一众护卫里的岳象风去寺里查探线索。 就在陈颍等人听完梅笔汇报时,殿中央也有了新的情况。 黄姓富商让佛祖显灵了,当场表示再捐五千两香火银子,按照往日乌灯和尚的流程,接下来就该给黄姓富商请来仙药,但是此时乌灯和尚没有如此做,而是高唱了一声佛号,说道: “诸位施主且安静听贫僧说几句。” 乌灯等了几个呼吸,见殿内安静下来后继续说道: “三日前,我佛显灵托梦于我,将在今日显圣,赐佛宝与我乌灯寺,佛祖让我昨夜封闭寺内后院,过了今日正午时分才可打开,现在午时已过,贫僧想请诸位施主随我一同前去瞻仰佛宝。 黄施主,待见过佛宝之后,贫僧再为你请药或许更加灵验,如何?” 乌灯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兴奋地呼喊起来,有的人甚至喊着“佛祖万岁”、“乌灯大师万岁”,显然是已经逐渐狂热了。 黄姓富商自然是激动的连连答应。 这时,乌灯又道:“但是弊寺狭小,后院空间有限,不可能让众多施主都进去看佛宝,除了黄施主外,诸位施主心诚者入。” 随着乌灯话毕,便有两个沙弥抬了功德箱来。 陈颍笑着跟黛玉等人说道:“看罢,都直接要银子了,这是哪门子佛祖。沁儿,把你带的银子给我,咱们先在这乌灯和尚这儿放一会儿。” 陈沁不单提议要“微服私访”,还带了许多银子在身,陈颍问她带银子干嘛,她便说是用来买吃的玩的,还能救济有困难的百姓。 之前她就想把钱拿给那个老妪,被陈颍拦下来了,现在陈颍问她要银子,陈沁满脸的不乐意。 “嘟着个嘴跟谁生气呢?”陈颍问道。 陈沁愤愤地说:“哼,我要把银子给老婆婆你不许,结果现在却要给这个骗子和尚。” 陈颍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黛玉笑着劝道: “沁儿,哥哥不是说了嘛,银子先在这和尚这里放一会儿,又不是送给他了。” 宝琴等人也都劝她,她才将银子给了陈颍,还要陈颍保证必须要拿回来。 陈颍让梅笔去“买了门票”,然后一行人跟着其他的“有佛缘”的人一起随着乌灯和尚前往乌灯寺后院。 前面“佛祖显灵”纸上现字时一直神色如常的乌灯和尚,此时也激动起来,抖着手打开了院门上的锁。也不知他是真的激动还是演的。 推开门进入后院,地方确实不大,只能容纳数十人的样子,几间屋舍,一口井,一块菜畦,很是普通。 但普通之中也有不普通之处,乌灯脸色通红,无比激动地走到菜畦边,对着菜畦伏身跪拜,口中高喊“我佛慈悲”。 众人纷纷望去,便见到菜地里有一尊石雕佛像,露了佛首和一部分上身在外,余下皆在地里。众人不解,地里埋了个石佛而已,乌灯大师为何如此激动。 这时乌灯和尚起身向众人解释道:“方才我佛以无上佛法传话与我,此佛像乃是无上佛宝,如今于我乌灯寺土生土长,待其三日后长成出土,佛祖便可借此佛像,时时刻刻庇佑我乌灯寺信众。” 听完乌灯和尚这番解释,那些愚昧狂热的信众顿时更加疯狂。也有人觉得这菜地里埋个佛像比起纸上现字一点儿也不像佛祖显灵,不够神奇,这些人便出声询问乌灯和尚,乌灯和尚微微一笑,念上一声佛号,带着他们上前细看。梅笔也好奇地跟上去看,陈颍并没有拦他。 黛玉小声问道:“哥哥,这佛像不会真是地里长出来的罢,看起来并不是埋进去的。” 陈沁宝琴岫烟还有李纹李绮纷纷惊讶黛玉所说的话,佛像不是埋进去的,哪是怎么进去的,都看着陈颍等他解惑,一众丫鬟也疑惑地看着陈颍。 陈颍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着妙玉,方才乌灯表演“纸上现字”时陈颍看到妙玉一副不屑的表情,很显然妙玉是知道其中原理,毕竟妙玉佛、道有涉猎,杂书奇书也看了许多,乌灯都知道的变色原理,妙玉知道也是有可能的。但地里长佛像可不是佛家道家研究的东西,这顽意儿属于生物学。 果然,妙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陈沁问道:“哥哥,难道真的是佛祖让那佛像从地里长出来的?” 陈颍道:“那佛像确实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但不是佛祖让它长出来的,而是乌灯和尚让他长出来的。” 雪雁一脸懵地问道:“那乌灯岂不是比佛祖还要厉害?” 众人都被她逗笑了。 陈颍笑道:“其实雪雁你也可以让佛像从地里长出来的。” 雪雁不解地问道:“我也可以吗,那我岂不是也要出家做和尚去?” 陈颍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雪雁愣了一下又补充道: “我不要做和尚,我要像妙玉师父一样,留着头发。” 雪雁成功解锁成就“三句话让姑娘们笑我十八年”。 陈颍道:“这不是什么佛祖显灵,里面是有原理的,只要知道原理,任何人都可以让佛像从地里长出来。” 李绮问道:“颍哥哥,哪原理是什么呢?” 陈颍神秘地道:“这个不着急,现在说出来,这出戏你们就看得没意思了,待会儿我再揭晓。” 梅笔跟着去看过佛像回来,向陈颍一礼,激动地说道: “爷,真的,那个佛像真的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周围的土是从里面向外顶开的,没有挖过的痕迹,还有几个种了几十年地的老农也说肯定是长出来的,跟地里长得庄稼一样长出来的。太神了。” 梅笔说完见陈颍和几位主子丫鬟都无动于衷,一点也不惊讶,十分纳闷,陈颍也不给他解释,让他先自己“神”一会儿去,等下才更有趣。 众人确认佛像真的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之后,神色更是狂热,陈颍心道传销害人不浅啊。 乌灯和尚道:“这佛宝要三天后才能长成,诸位施主且虽贫僧出去罢。我们已经占了祂的佛气,现在贫僧便去请佛祖为诸位施主赐药,必定更为灵验。” ps:写了这么久,陈颍马上就要进京了,后面书院读书以及乡试的剧情我会快速推进,铺垫了这许多,是时候开启红楼剧情了,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93章 佛祖“赐灵药” 众人跟着乌灯和尚回到正殿,他们恭敬虔诚,捐出那么多的香火钱,等的就是乌灯大师请佛祖赐下灵药给他们。此时此刻,这些人一个个神色愈发虔诚,期待着那能治百病的灵药。 回到正殿里,那些“不够虔诚”没能进后院的人纷纷询问出来的人,而看到了“佛宝”的人也是与有荣焉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佛祖如何显灵,菜地里长出了佛像,甚至还有人说自己亲眼看见乌灯大师跪在地上磕头,然后佛祖就显灵了,佛像就从菜地里一点一点长了出来。 就离谱! 陈颍等人回到正殿,岳象风以及在殿里等着了。 “公子,我仔细搜查了整个寺院,没有跟白莲教有关的线索,也没发现密室暗门,只有一个菜窖,里面放的都是银钱,我还在里面发现这本账本和这些东西。” 岳象风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和一些黄表纸还有黑色的石头,册子很新,陈颍翻了翻,记得都是那些信众捐的香火钱数。倒是那黑色的石头,让陈颍觉得无比眼熟,更加确定自己关于佛祖赐灵药的猜测。 陈颍让岳象风将账本和石头都先收起来,派了一个护卫去县衙报案。既然已经确认乌灯和白莲教没关系,纯粹只是为了捞钱,陈颍便放下心来,决定先好好看完这场戏,再将乌灯和尚打落神坛。 “沾染”了佛宝气运的黄姓富商倾耳戴目,满脸满眼都是喜悦和期待,期待“乌灯大师”帮他求来佛祖的灵药。 乌灯和尚念了一声佛号道:“黄施主请随贫僧来。” 黄姓富商心情忐忑地跟随着乌灯和尚走到了佛像前,恭敬地低着头,唯恐会对佛祖不敬,导致灵药不灵,看得陈颍只觉可笑更可悲。 陈颍抬眼打量佛像,仔细观察有没有玄机。佛像不大,至少是完全比不过寒山寺大雄宝殿里的那尊。佛像表面镀了一层金粉,熠熠生辉,内里不知是鎏铁的还是泥塑的,右手直于身前作念佛号状,指尖向上;左手平伸作拈花状,指尖朝着前方,这个造型很是怪异。可能是先入为主的原因,陈颍怎么看都觉得这佛像是在伸手要钱。 乌灯和尚身后一僧人捧着一托盘走到黄姓富商身前。 乌灯和尚道:“黄施主,还请将身上的金银铜铁玉器等物件儿暂时摘下,以免影响到待会儿我求药。” 黄姓富商言听计从地摘下身上的金属饰品、玉器挂件儿悉数取下放到托盘中,完全没想过要问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影响乌灯和尚求药。 僧人拿着放有黄姓富商物品的托盘退到一旁候着。在乌灯和尚的示意下,另有一僧人拿来一精致的托盘交到黄姓富商手里,让他双手捧着。 托盘里铺垫着白色的锦帛,上面有一粒小小的黑褐色药丸。 乌灯和尚道:“黄施主,你跪于佛前,伸平手臂将盘中药丸置于我佛左手下方。” 黄姓富商立刻恭敬地照做。 乌灯和尚端正地站在一旁,闭目诵着佛经,好似在与佛祖沟通一般,有模有样的。殿内的人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没见过佛祖赐药的一边儿期待着一边儿想着佛祖会怎么显灵;见过的人也是认真地瞧着,想看看有了“佛宝”加持之后求来的灵药会不会与以前的有所不同。 看着梅笔一脸地虔诚和期待,陈颍有些无奈,自己都表明了乌灯和尚是在弄虚作假,梅笔却不跟自己这个主子站在一起,而是选择相信他自己眼见的东西,陈颍心中一叹,但愿能善始善终罢。 收起心中思绪,陈颍笑道:“梅笔,看你这么期待,不如待会儿你代上去,正好让你体验一番。” 正目不转睛专注于乌灯和尚赐药的梅笔突然听到陈颍的话,下意识地想起上次擅自替陈颍作主后领的罚,连忙低头躬身回道: “爷,小的只是有些好奇,并无他想。何况小的不过是个奴才位份的,如何敢代替爷,还是爷您亲自去罢。” “看你那副专注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想上去试试呢,既然如此,岳象风,待会儿你替我去。” “是。”岳象风抱拳应道。 梅笔瞬间就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反应太快,没来得及细想直接就拒绝了,现在机会成了别人的了。 梅笔的懊悔并不会影响到佛像前的“求药仪式”,黄姓富商已经是很费力地举着托盘了,一身的肥肉都在颤抖,围观的人都替他捏一把汗,怕他下一瞬就坚持不住功亏一篑。 好在乌灯和尚“在黄姓富商坚持不住前念完诵完了经文”。 乌灯和尚高唱了一声佛号道:“我佛慈悲!” 就在此时,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一直被众人紧紧盯着的黑色小药丸动了,先是晃动了两下,然后噌的一下飞到了佛像的左手指间,像被拈住的花一样,拿捏了。 没见过这一幕的人齐齐惊呼,瞪圆了眼睛四四地看着佛像的左手,如敬鬼神。 黛玉等人虽知道这些都是假的,里面暗藏陈颍所说的玄机,但还是被眼前这一幕震撼到了,这岂是人力能做到的? 不过她们并没有开口询问,陈颍眼已经说了后面会揭晓,她们安心等着便是了。 妙玉也是疑惑不解地看向陈颍,除了最开始的让纸上出现字迹是她所知道的,后面的她越看越迷惑,要不是看到陈颍一直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淡定模样,她都要动摇了,会不会这些都是真的,让纸上现字也只是和自己知道的奇法碰巧相似。 药丸被佛像隔空摄在手中,轻轻拿捏住,乌灯和尚有一次开始诵经,不过这次的时间很短,十余个呼吸后,乌灯和尚诵完经大喊一声“恭喜黄施主”。 然后众人便看到佛像指间的药丸落回到黄姓富商手中的托盘里。这个场景比起刚才的隔空取物来说没有多么震撼,众人的反应也不甚剧烈,甚至以前见过求药过程的人还在想这和以前的也没有不同啊。 黄姓富商看着手中的药丸,喜形于色,张开口却激动地说不出话。 乌灯和尚向众人解说道:“佛祖以赐下灵药,接下来此药丸会发生蜕变,由黑变白,佛性越高、心越诚,蜕变就越快,像黄施主这般心诚者,再加上佛宝的佛气加持,只需一日便可完成蜕变。” 陈颍听了心中想着这乌灯和尚倒是机智,用一个“蜕变”不但让“灵药”更加高深,还留出机会将之掉包。 黄姓富商成功求得了灵药,让殿内众人都跃跃欲试,就开始被老妪拽住的那名中年汉子狗娃儿,已经激动地走向乌灯和尚了。 黛玉等人已经看了一遍乌灯和尚的把戏了,陈颍料想这贼和尚也没有其他手段了,不想再浪费时间让黛玉她们辛苦等着了。 陈颍招手让岳象风附耳过来,吩咐了一番后让他前去。 就在狗娃儿已经走到乌灯和尚面前时,突然从身后出现一个精壮的年轻汉子将他单手提了起来,放到了身后。正是岳象风。 “磨磨唧唧地跟个软脚虾一样,既然你没想好,就让小爷我先来。” 岳象风走到乌灯和尚身前,四不像地作了个佛礼,然后道: “大师,咱们开始罢。” 乌灯和尚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为何要在佛前欺压弱小,此为罪孽也。还请一旁静心悔过,不然这药是求不来的。” 岳象风指着香案道:“大师,这药能不能求来你这么知道,不如你给岳某验一验,看看我与佛祖有缘没有。” 乌灯行走江湖多年,隐隐感觉到岳象风可能是来砸场子的。 乌灯和尚面色不变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既然岳施主不信贫僧,那便来测过。” 岳象风大笑着跟着他到香案前。 “大师,我腿上有伤,跪不下去,就站着能行吗?” 殿内众人纷纷指责岳象风对佛祖不敬,岳象风回头作了个凶状,吓得众人纷纷低头,一只手就能轻松地提起一个成年汉子的存在,他们惹不起。 乌灯和尚取来一张黄表纸递给岳象风,然后道: “岳施主有伤在身,不跪也可,我佛会体谅的。” 岳象风道:“佛祖果然是大气之人,对了大师,我能不能用自己的清水啊,这盆水别人用过了,万一有影响呢。” 乌灯和尚给岳象风的本就是正常的黄表纸,什么水都一样,现不出字来,自然是“大度”的答应了。 岳象风取下腰间的水袋,又从僧人手里夺来方才盛放黄姓富商物品的托盘,将水倒在盘内。 等乌灯和尚念完了经,岳象风伸手要将黄表纸放入托盘中,就在将入未入之际,岳象风突然收回了手。 “大师,我觉得既然这水是我自己的,纸也应该我自己取才行,不然沾上大师的佛气,就测不真实了。” 乌灯抬手要拦下岳象风取纸的手,别岳象风反手捉住,动弹不得,看着岳象风取了一张做过手脚的黄表纸。 在场的人纷纷怒了,顾不得岳象风有多厉害,叫嚷着上前,要将岳象风打出去。 黛玉等人看着这群情激愤的场面,不由后怕,幸好之前陈颍没有听她们的话直接开口揭穿乌灯和尚,不然这些疯狂的人会不会信不说,肯定会冲上来攻击陈颍。 岳象风丝毫不惧,将乌灯一把提起,举在身前,大喝一声:“滚回去。” 众人被吓得纷纷后退,然后又一脸屈辱地想要上前拼命。 这时乌灯反应过来,反正岳象风用的是他自己清水,就算拿的是加工过的纸,也不可能现出字来。 “诸位施主切勿动怒,就依岳施主所言便是,让他自取了纸来测。” 众人有了台阶,都退了回去。 岳象风也放下乌灯让他重新给手中的黄表纸念经。 这时,殿外有人高声喊道:“县尊大人到!” 第94章 揭露,尘埃落定 县令来了,围观的人不论是百姓还是富商,尽皆需要大礼拜见,拜完之后他们依然愤愤地看着岳象风,县令为何来此仿佛都不重要。 乌灯和尚双手合掌冲着县令行了个佛礼,说了句“贫僧见过县尊大人”便不再理会,这些人的反应让陈颍看出这个县令没甚威严,完全不被百姓放在眼里,大礼参拜也是因为朝廷法度,他们拜的不是县令,而是法度。 好笑的是,这个县令被人无视丝毫不觉屈辱,只跟没看见一样。 实际上,县令只有举人功名,熬近二十年年做到一县之尊,完全可以说是庸碌无为,就是个混子,不能让百姓过上好的生活,甚至是无法生活下去,百姓不将他放在眼里属实正常。 乌灯和尚来这里一年多了,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作为县令他不可能完全不知。他不但知道,还跟这许多围观的百姓一样,来乌灯寺求过药。但是捐了香火银子,测了佛缘,得了灵药回家服用,完全没有效果,该萎的还是起不来。他去寻乌灯讨说法,结果只得了个他心有杂念,心不诚则药不灵的答复。让他一腔郁火无处发泄。 今日突然有人到衙门报案,说是乌灯招摇撞骗、大肆敛财,害的不少百姓家破人亡,有人欲要当众揭穿乌灯的骗术,请他带人前去捉拿。听到乌灯是骗子,他心里耿耿于怀的事终于有了解释,那就是药根本就是假的,虽然他不知道乌灯那些神奇的手段是怎么办到的,但现在不就有人要揭穿了吗,等抓了乌灯,他一定要狠狠地出一口恶气。 当然,作为一个活了几十年的混子,他肯定不会无脑相信来报案的人,吩咐带来的衙差守在寺外,他先进来看看局势,若乌灯真被揭穿,他就直接拿人,抄了寺庙钱都“收归官府”;要是乌灯没被揭穿他就抓了报案之人治罪。 岳象风换了黄表纸,乌灯和尚只能重新操办仪式,诵念佛经。待念毕,他示意岳象风可以将黄表纸放入水中了。 岳象风将黄表纸伸向装了清水的托盘,猛然间他又虚晃一枪,转手将黄表纸按进了乌灯准备的那盆“清水”里。乌灯面色骇然,只扑过去想要将纸捞出来,却被岳象风死死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这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一幕,让围观众人目瞪口呆,一时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突然有人喊道:“显灵了,纸上出现字了,有字了。” 随着这一声喊,众人纷纷看向水盆,然后一片哗然。他们想不通为什么这粗鲁无礼的汉子能让佛祖显灵,他可是对乌灯大师不敬,对佛祖不敬啊,这一点人居然与佛有缘,一时间众人皆难以置信。 “你们给爷爷我看仔细咯。” 岳象风喝了一声,又拿起一张黄表纸,先是放到托盘里浸在清水里。 “看见了吗,这纸在清水了没有字。” 然后他又将那张黄表纸放入乌灯的那盆水里,很快地,纸上慢慢现出字来。 “看清楚了吗,看明白了吗,不用下跪,不用念经,也不需要心诚,一样‘显灵’了。在我喝的清水里,现不出字来,在这和尚准备的水里却能现出来,你们说说是为什么?” 众人纷纷躁动起来,一个个面色惶恐,根本不愿意相信这真的是假的,是骗人的。 “来,你来试试。” 岳象风一把抓过狗娃儿,让他去试,狗娃儿颤抖地上前拿了一张黄表纸。 “两边各拿一张。” 被岳象风吼了个哆嗦,狗娃儿又在另一沓里取了张黄表纸,将两张纸都放到水盆里,然后,区别就出现了,一张在水里慢慢现出字来,另一张都快泡化掉了也没有出现一丝痕迹。 到了这个地步,按理说乌灯已经是被“宣判死刑”了,然而狂热的“脑残粉”永远不愿意面对现实。在大多数人错愕,愤怒,懊悔时,“脑残粉”开始大骂岳象风是妖人,使了妖法,还搬出佛像隔空取药和地里长出来的佛像来证明乌灯没有骗人。 本来脸色灰败的乌灯听到这些,瞬间找到了希望,开口痛斥岳象风别有用心。那些愚昧的人又开始摇摆不定,一时不知该相信那边,局势就此出现了变化。 岳象风虽然听陈颍预测了这种情况的发生,但当他真的看到这些人愚蠢到这个地步,不相信他还将他骂作妖人,他是怒从心头起。 “看来你们是真的蠢到不可救药了,都给我闭嘴,爷爷我今天就让你们心服口服。” 众人一时间噤若寒蝉。岳象风走到佛像前,突然运气喊了声“我佛慈悲”,很明显能听出他是在模仿乌灯之前给黄姓富商求药的时候喊的那句,学的有个六七分相像。然后岳象风拿起一颗乌灯准备的药丸,放在掌心伸到佛手下方,众人便见到药丸一下子被隔空摄到了佛像指间,就拿捏了。 众人被岳象风这突然的操作唬的一愣,乌灯眼见不好连忙大喊“妖人、妖法”,先给岳象风定下性来,那些“脑残粉”被乌灯的喊声惊醒,立马又开始怒骂岳象风。 黛玉一脸担忧道:“哥哥,这样不行啊,这些人都被蛊惑住了,根本不相信你那手下说的话。” 事实确实如此,就算岳象风能将乌灯展现的神奇操作复现出来,这些被完全洗脑了的“脑残粉”只会怒骂妖人妖法;其他愚蠢的人也会猜疑不定。 陈颍笑着安抚黛玉等人的不安,“放心,这些人的反应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你们安心看着,这就要破局了。” 岳象风对乌灯的污蔑侧耳不闻,大笑道: “你们这些蠢货,以为爷爷刚才是做给你们看的吗,错了,接下来才是给你们看的,睁大你们的狗眼。” 岳象风怒喝一声,挥拳将佛像拈着药丸的左手连带整只胳膊都砸碎了,只听到一阵“哐当”声伴随着一声“哎呀”,待灰尘散落,众人再看,被打碎的佛像里居然有一个小孩,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小沙弥,看着只六七岁的样子,所以才能钻在佛像里。 岳象风一脚将地上的一块碎片踢向人群,喊道: “你们看看这是什么,还敢说爷爷我是妖人,一群蠢货,那贼和尚乌灯才是妖僧。” 众人面色惶恐,惊疑不定,见到岳象风居然能一拳砸碎半个佛像,都怕突然暴起伤人;又恐惧岳象风打碎佛像对佛祖不敬,他们也会跟着遭受惩罚。一时居然没人疑惑佛像里为什么会有人。 除了陈颍和黛玉这个方向的人,没人注意到人群里的乌灯和尚已经是面色惨白,额头冒汗,正悄悄地往殿门处挪动。 陈沁急道:“哥哥,那和尚要跑了。” 陈颍道:“放心,他跑不了,外面有人守着呢,咱们安安静静地看,不要暴露了。” 陈颍对乌灯地逃跑举动无动于衷,就算外面的衙差都是酒囊饭袋抓不住他,也还要陈颍留下的人手等着他呢,除非他真的会法术,飞天遁地,否则别想逃掉。 狗娃儿亲自试过了那“纸上现字”的神奇操作,因此他并不觉得岳象风使了妖法,便忍住心中的恐惧捡起了岳象风踢过来的碎块儿,仔细一看后惊呼道: “这是磁石,原来是磁石。” 众人被他这一喊吸引了注意,都看向他手中的石头,一块儿有两个拳头大的黢黑石头,上面还拴着一截绳子。 “我明白了,一定是那药丸里掺有铁屑,所以会被磁石吸起来。” 狗娃儿瞬间智商在线,磁石他小时候经常玩,最喜欢隔着布用磁石“指挥”小铁珠、铁屑之类的移动,因此他一下就梅笔了乌灯是怎么让药丸飞到佛像手中的了。 岳象风笑道:“看来还是有人没蠢到无药可救嘛,他说的不错,乌灯那妖僧正是用这磁石来骗你们的,药丸里面有铁粉,当他一喊‘我佛慈悲’,佛像里的小和尚就松一截绳子,让磁石滑到佛手那里,将药丸吸起来;他再喊‘恭喜施主’时,小和尚就扯着绳子将磁石收起来,药丸就掉下来。” 这一次众人终于明白了,根本没有什么佛祖显灵,一切都是乌灯和尚搞的鬼,“脑残粉”们也没了开口怒骂、颠倒黑白的勇气了,因为已经实锤了。倒是吃过灵药的人,包括县令在内,纷纷惶恐、愤怒起来,乌灯居然敢给他们吃那种所谓的“灵药”。 这时众人想起来找乌灯和尚,然而乌灯和尚已经挪到了门口,拔腿就跑,结果刚出门就被两个衙差扑倒在地。众人愤怒地想要上去厮打乌灯,岳象风大喊道: “别急,你们吃的不是那黑药丸,是被乌灯掉包了的面粉团儿,都别冲动,打死人可是要偿命的。人就交给县令大人处置罢,我接着告诉你们乌灯那妖僧是怎么骗你们的。” 众人这才冷静下来,齐刷刷看向岳象风,宛如在看一个大英雄。等着他揭晓那些神奇手段背后的玄机。县令让人将乌灯押着跪在一旁,他也准备听听这里面的文章。 黛玉和陈沁几人也是聚精会神,准备仔细听听乌灯和尚那些神鬼莫测的手段背后都暗藏着什么玄机。 陈颍笑着对黛玉几人道:“可要仔细听呢,知道了其中的原理,你们也能施展法术了。” 黛玉嗔了陈颍一眼,这人一直卖关子,这会儿居然还有脸来调侃她们。 “哥哥你自己一直不说,这会子又来取笑我们,真真不是个好人,惹恼了姐妹们,仔细你的皮!” ps:感谢书友想要吃软饭的打赏,大佬v587。 林妹妹说了,再不交出月票,仔细你们的皮! 第95章 沉睡的雄狮终将苏醒 陈颍倒不是故意要卖关子逗黛玉她们好奇。很多超乎认知的事情如果只是听人说起,哪怕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人们往往也会把它当成一个故事,听了,感慨了,就过去了,很少有人会从听到的事或是看到的文字故事里吸取教训,增长认知。 前世陈颍就经常看一些奇闻案件的分析,比如罗老师、翼刀等的奇闻案件普法视频,然而事实总是看得时候觉得真是天下奇闻,根本想不到会发生这种案件,然后听完分析好像学到了许多法律知识,最后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没学到,该不懂的法律依旧不懂,只是看了个奇闻罢了。 所以陈颍一直不说出其中的玄机,让黛玉她们怀着好奇,带着自己的猜测亲自见证这件事的全过程,亲身经历过且认真思考过以后印象就会十分深刻,才能有“吃一堑长一智”的效果。 陈颍一脸“委屈”道:“我要是早早就说了,你们当成奇闻故事一听,笑了也就忘了,难免以后遇到这种事还是会上当,这才一直不说,让你们亲自去看,去收获经验,如此用心良苦,你们还要……,唉。” 看到陈颍一副委屈的样子,宝琴还有李纹李绮几个露出愧疚心疼之色,几个丫鬟也面带担忧之色,怕陈颍因此不高兴了。黛玉还有妙玉两个人见多了陈颍故意作怪的样子,早就见怪不怪。 黛玉啐道:“哥哥你就会装可怜糊弄人,你用心良苦自然不假,但是你刚才取笑姐妹们也是真,这又不能混为一谈,我们可没冤枉你。 大家可别上了这坏人的当了。” 陈颍被黛玉怼得头皮发麻,摸着鼻尖转移话题道: “不说这个了,你们快仔细听,岳象风要揭晓谜底了。” 殿中央,被众星捧月围在殿中央的岳象风开口道: “刚才说了佛像隔空取药的玄机,咱们现在就来说说另外两个。 先说这妖僧用来测验佛缘的‘纸上现字’的把戏,其实是很简单的,因为这纸不是普通的黄表纸,是用姜黄水提前写过字再晾干的,那水也不是普通清水,是放了碱的碱水,这姜黄水写的字在黄表纸上,干了之后就看不见了,但一遇到碱水姜黄水会变成红色,在黄色的纸上显现出来,便就成了你们看到的佛祖显灵了。” 众人皆呼神奇,纷纷交流起自己的感想。 其实岳象风说的轻松简单,脸色满是得意,心里却无比地敬服陈颍,这些看似很简单的原理其实都是陈颍事先告诉了他,让他出面来揭穿真相。这个时代有几人能注意到这些神奇的现象并且用来设置骗局呢,更别说如同陈颍一般看到结果就推测出内里玄机的,怕世上只此一人。 岳象风心中无限感慨,自己有幸能跟随着公子,此刻才能享受这被百姓感念拥戴的风光,才能见识到别样的风景。 岳象风不知道的是,角落里又一双眼睛,正愤愤不平地盯着他,目光中满是不甘,甚至还有一丝怨毒。 在岳象风出身感慨之际,有个老农问道:“英雄,那菜地里长出佛像又是怎么做到的,老头子我种了一辈子地了,可以肯定那佛像真的是从地里长出来的。” 岳象风继续道:“那就再说说那地里长出佛像的事,老人家你种了这么多年的地,肯定是见过种子破土出芽的罢。” 老农道:“那自然是见过的,老头子我种过的粮食多了去了,不光是粮食的种子,就是山上的野草野花,我都见过它的从土里发芽长出来,所以老头子我才敢肯定那佛像是地里长出来的。” 岳象风笑道:“老人家,以你数十年的经验,你说要是提前好几天把佛像埋进土里,把上面的土恢复原样,再过上几天是不是就看不出痕迹了?” 老农回道:“的确是看不出来,要是再下上一场雨,那就更是没有一丝痕迹了。” 岳象风接着道:“那要是在佛像底下再放上许多黄豆,浇了水下去,是不是能刚好让黄豆发芽把佛像顶出土来呢,再算好时间,是不是想它什么时候长出来就什么时候长出来。” 在场多半都是农户出身,自然一下子就明白岳象风所说的这些都是实实在在可行的,但是又有几个人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呢,用再普通不过的豆子就设下出这样的弥天大谎来。 众人大呼神奇,纷纷言说活了许多年今天长了大见识了。 陈颍却在心中叹惜。 【活到老,学到老。想要这个民族觉醒,要学的很有很多呢】 黛玉等人都是聪慧之人,自然是很快就想通了各中原理。 不像雪雁,人呆呆的,又不像那些农户一样种过地,听完之后还两眼发愣地问黛玉为什么会这样。 妙玉担忧地看向陈颍,问道: “你就这样把这些手段内里的玄机告诉他们,就不怕他们学会了后去别的地方骗人吗?” 陈颍道:“表姐不用担心他们成为下一个乌灯红色,我不光要告诉他们,接下来还会把这件事告诉天下所有人,让他们都知道这些所谓‘显灵’暗藏的玄机,自然就不怕他们学会了去骗人。 其实将这些奇术巧思尘封起来并不能让人们不再受骗,因为总会有人想出新的手段来愚弄百姓,骗取钱财,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只有不断的普及这些知识,让百姓不再愚昧,让他们不那么容易上当受骗,才是根本的解决之法。 当然,想要实现太过艰难了,或许用上千年时光也未必能做到,但总不能难就一点都不去做。人要有理想,否则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岳象风那边揭露完乌灯的手段后,呼吁众人一起去后院将那“地里长出来的佛像”挖出来,却无人敢响应。 陈颍看着这一幕,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还是为这份愚昧的敬畏感到痛心,战争、死人永远都不是最可怕的,思想的荼毒才是,这传袭了数千年的将未知的恐惧幻想成无可匹敌的鬼神并且敬畏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 但数万万同胞中,总是会有与众不同的人,他们能认识的错误,能努力去改正这种错误,或许在大多数人眼里,他们是异类,是疯子,但陈颍知道,他们是民族觉醒的希望。 在众人敬畏佛祖不敢虽岳象风一同去挖出佛像时,狗娃儿勇敢地站了出来。 “英雄,我跟你一起去,把那佛像挖出来,让他们看看,那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陈颍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没有看错人,在他看到狗娃儿对老母亲的揪扯面露痛苦和无奈时,在狗娃儿一直没有动手推开老妪时,陈颍就知道,这个人还有救,他只是在生活陷入苦难时遇上了乌灯这个骗子。 陈颍眼神示意,身边的便装护卫分出去几个,挤进前面的人群里,跟着狗娃儿一齐呼喊,一齐响应岳象风的召唤。 人都有从众心理,见识愈少的人,从众心理觉愈发能影响他的判断和决定。在狗娃儿和护卫的呼喊声中,一个又一个加入他们,最后变成了众人齐声高呼,一同随着岳象风往后院而去。 陈颍问黛玉等人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场面震撼?” 众人皆是眼里闪着亮光,纷纷点头。 宝琴仰起小脸问道: “颍哥哥,我知道这些人一开始是因为敬畏佛祖才一言不发的,可是为什么后来他们就不怕了呢?” 陈颍笑道:“这便是团结的力量。很多人都是漫无目的地得过且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只要有人将他们聚在一起,给他们一个目标,领导着他们,他们就有无穷的勇气和力量。” 陈颍自然不想告诉她们所谓的从众心理,历来的上位者就是利用这个愚民牧民,靠着民众的力量将利益揽入囊中。 【这些人需要领导者,这个民族亦然,待沉睡的东方雄狮苏醒,世界也将为之颤抖】 民众们都跟随岳象风去挖佛像,后院挤不下,很多人就站在门外伸长了脖子去看。角落里的陈颍等人也因为人群离开暴露在县令和乌灯和尚的视线中。 陈颍等人乔装易容,把白皙的皮肤抹成暗黄色,外面再穿上陈旧的粗布衣衫,就连秦可卿白鹭等人婀娜的身姿、傲人的资本都被掩盖不显。看上去像是一群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少年少女。 县令看着大殿角落里的这群人,内心犹豫纠结,只觉告诉他这群年轻人有可能不简单,很可能就是揭穿乌灯和尚的真正幕后之人。他想上前交好,但又十分纠结,这些年轻人明显是不想被人打扰,才待在角落,由那汉子出面。若是贸然上前,很可能交好不成反而得罪了他们。 最后县令还是放弃了,装作没有看到陈颍等人,指挥着衙差将乌灯寺的僧人捉拿看押起来,还有佛像里的那个小沙弥,也被带了出来,一并看押,等候发落。 “哥哥,那和尚怎么一直盯着我们啊,难道他知道是我们揭穿他的吗?” 大家听到陈沁的话,都看向乌灯和尚。 陈颍与他对视片刻,从乌灯的眼里,看到有不甘、有追忆、有愧疚,却并没有对他们的恨意。 被衙差锁住不得动弹地乌灯和尚,却是死死地盯着陈颍一行人,然后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死到临头了还笑的出来。”衙差给了他一下,他却笑的愈加癫狂。 乌灯心里万分不甘,就是眼前这群年轻人,毁了他的一切。 他想到了师父告诫他的,不要小瞧年轻人,这些年轻人比心机深沉的官场“老人”更加可怕,他们充满激情与斗志,看不惯世上一切不平之事,势必要以雷霆击碎黑暗。 师门祖辈就曾在这样的年轻人手中吃过大亏,险些断绝传承,他一直谨记师父的教诲,不敢有一时忘却,哪怕年轻人见识浅薄更加好骗,他这些年也从未骗过一个年轻人。 可笑的是他从始至终都没与这群年轻人打过交道,就落了个惨败的下场,他不甘。想到师门传承也断送在了他手中,他不知该以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师父。 第96章 归府,中秋 岳象风带着百姓们来到后院,找到那个从菜地里长出来的佛像,挖开佛像四周的土。一开始百姓们还有些惊惧犹疑,但是当岳象风铲起第一锹土,当狗娃儿大喊一声壮着胆子挥动锄头时,他们的热血与勇气被唤醒了,不再害怕,不再敬畏,一个个或是上前挖土,或是鼓劲呐喊。 当佛像被起出土后,众人的目光都盯着地里的那个坑,里面密密麻麻的嫩芽彰显着它们无比顽强的生命力,无数的豆芽,没有一根是直的,可即使被无比沉重的石像压迫的弯曲,它们依然顽强的生长,将沉重的石像定出地面,这就是生命的顽强力量。 “乡亲们,看到了吗,没有什么佛祖显灵,都是假的,都是乌灯和尚骗人的把戏,我们砸了这个佛像,看看佛祖会不会显灵,惩罚我们。” 狗娃儿说完这番慷慨激昂的话挥起锄头砸碎了石像的佛头,然后丢掉锄头瘫在地上忘乎所以的大笑,笑得癫狂,脸上满是解脱之色。 佛像被人们砸碎,成了一堆碎石,散落一地,土坑里的嫩芽们彷佛也看到了压迫者被击碎,一个个舒展着身子,展现着自己的鲜活生命。最终它们会直起被压弯的腰杆儿,顽强的谱写出生命的精彩乐章。 当一切成为定局,乌灯寺已经不复存在,乌灯一众僧人被押回县衙,岳象风按着在乌灯寺寻到的账本将财务分给百姓们,最开始那个一脸灰败走出佛殿的人想要寻死也被陈颍派去的护卫救了下来,狗娃儿看着残破的佛像发誓,以后再不求神问佛,要凭借自己的双手踏踏实实地活出精彩。 而陈颍已经带着黛玉等人,踏上了回家的马车。这些人以后的命运他无从得知,或许还是愚昧无知过着容易满足的生活,或许有那么少数人觉醒了思想,踏上追求真理的道路。但这些都不会影响他,始终坚定不移地走着自己心里的那条路。 陈颍将此事写成一篇见闻录,刊登在听风阁传入千家万户,有人一笑而过,有人啧啧称奇,有人拿来教育后辈,有人动手尝试。陈颍觉得,只要有一个人因为这篇文章增加了见闻,开始质疑陈旧的思想观念,那便是成功的开始。 这一趟南行之旅,对黛玉等人而言,或许见识了无数的壮丽河山,游览了许多的名寺古刹,但都不如这小小的乌灯寺带给她们的印象深刻,乌灯寺中的所见所闻,不光带给她们视觉上的震撼,更深刻的是思想上的认知。并且她们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陈颍心中那个理想的伟大。 陈颍觉得这一次的游玩大体上是圆满的,纵然有过失望,闹过一时的情绪,甚至面临危险,但正是有着这些小小瑕疵衬托着更多时候的欢乐和美好,才让这趟旅程变得生动多彩,陈颍相信这段时日会成为大家此生都难忘的一段美好回忆。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八月初,旅途结束,众人也是纷纷别离。李纹李绮同大家告别,不舍地登上李家派来接她们的马车,回家去了。 陈颍邀请妙玉一同去颍川,妙玉再一次的拒接了,她的师父还在蟠香寺,更何况她还没做好去颍川的准备。陈颍尊重她的意愿,安排好马车和护卫将她和岫烟送回蟠香寺。 别离总是伤感的,连一向乐观的陈沁的恹恹地提不起精神,更别说多愁善感的黛玉了。 “玉儿怎地这般没精打采的,看看这眉蹙的,是在为何事忧愁?” 黛玉见是陈颍来了,给他倒了杯桌上的凉茶,没有回答陈颍的问题,开口问道: “哥哥,她们都回家了,你是不是也要回家了?” 陈颍喝了口茶,笑道: “是啊,都出来近两个月了,沁儿早就说想家了,明日我们便启程回颍川了。我正想来跟玉儿说呢……” 听到了陈颍的回答,黛玉的情绪更加失落,心中梗着一股无法散去的悲伤,鼻头一酸,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也慢慢湿润起来。 眼看黛玉就要落下泪来,陈颍慌忙道: “玉儿别哭,都怪我,说话没说清楚。我来是要告诉你,收拾好行李,明日同我们一起登船。我准备送你回扬州去,好陪着世叔一起中秋团圆。” 黛玉抬起头看着陈颍,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儿。 “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可是爹爹不是公务繁忙,我回去了会不会影响到爹爹的事情。” 陈颍拿过黛玉手里的丝帕,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儿。 “玉儿放心好了,世叔再怎么忙也得过中秋啊,我知道玉儿你肯定是想家了,正好回去看看世叔,陪着世叔一起过中秋节。” 黛玉点了点头,一脸期许地看着陈颍。 陈颍笑道:“我也想陪着玉儿一起过中秋,但颍川还有外祖父等着我和沁儿回去,琴妹妹的家人也都好久没见到她了。” 看着黛玉有些失望,陈颍道: “玉儿放心,以后咱们肯定能一起吃着月饼过中秋的,不光中秋,还有许多的节日,咱们都一起过,再邀上表姐和岫烟妹妹,还有李纹李绮她们俩也可以叫上,到时候咱们还可以结一个诗社,赏花作诗,品茶联句,是不是想想就很期待?” 黛玉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憧憬之色。 第二日,陈颍带着黛玉、陈沁还有宝琴,跟了一众丫鬟,于苏州码头处登船往扬州去了。 说到坐船,自然就会想到陈沁晕船后再不愿上船的事。前番游玩时,也有需要坐船的时候,陈沁还是怎么都不愿意坐船,黛玉便给陈颍出了个妙招。 黛玉出了给主意,让陈颍悄悄地把船上的房间布置的和地面上的一样,再放上许多新鲜的花草绿植,借口和陈沁做游戏,蒙上陈沁的眼睛将她带到房间里。 这招果然有效,蒙着眼睛上船后,陈沁并没有晕船,解开眼罩后也没有感到不适,陈颍骗她说这是自己给她准备的惊喜,是一座秋千屋,陈沁信以为真,还觉得房间摇摇晃晃的十分有趣。 结果等下船时,陈沁傻眼了,那里是什么秋千屋,明明就是在船上。为此陈沁整整三天没理陈颍,但也不再害怕坐船了,虽然待在甲板上看到船行在水面还是会晕,但是乖乖待在船舱里就完全没问题了。毕竟坐船不像后世坐车,即使不看窗外飞速闪过的景物,也会闻到那令人头晕的尾气味道。 也是因为中途解决了陈沁晕船的问题,不用走陆路回颍川,旅途得以延长,众人才有机会见到乌灯寺的事。 将黛玉送回扬州与林如海团聚后,陈颍没有多留,带上陈沁和宝琴继续乘船北上,要赶在中秋节之前回府。 八月十三日傍晚,陈颍一行人终于看到了颍川的望江楼。 下船回府后,陈颍带着陈沁和宝琴拜见了老爷子和比他们早两日回府的赵旭,然后将宝琴送回薛家,交给了薛二婶,薛适之前带着薛蝌,到苏州见到陈颍拿了李守义给的信物,去织造局取了苏锦上京交内务府的差去了,大概要后日,也就是中秋节当天才能赶回来。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陈府上下喜意盈盈。陈镜身为陈家族长,带领着陈氏族人开宗祠行朔望之礼。 礼毕,众族人领了节礼欢欢喜喜回家去了。 陈颍牵着陈沁,跟在陈镜和赵旭身后,祖孙四人到了后院的花厅,花厅里已经摆好了桌椅,有丫鬟前后忙着。凡桌椅摆件皆是圆形,取一个团圆的好兆头。 陈镜在上首居中坐下,左边坐了赵旭,右边是陈颍和陈沁。桌子并不大,虽只有四人也不觉着冷清。 用过饭后,四人喝着茶聊一些家常话。 赵旭问道:“颍儿,你收到黄家那什么诗会的邀请没有?” 陈颍放下茶杯,回道:“收是收到了,不过我对这个没兴趣,一群人打着诗会的由头巴结攀附,庸俗的很,还不如在家来的自在。” 陈颍的确对那些所谓的诗会毫无兴趣,一群人聚在一起,有名有势的炫耀卖弄,然后一群人巴结吹捧,再叫上几个名妓清倌人之流献上歌舞,成群吃醉了就开始卖弄文采,无病呻吟。 不是是所有的诗会都是如此不堪,但的确是常态了,大多数都是这般,陈颍着实不想将脑袋中的好诗词浪费在这种场合。 赵旭道:“你不去可不行喏,谁叫你这段时间名头越来越响,有些人可就坐不住了,黄家的小子在外面放出话了,要在中秋诗会上与你一较高下,现在全颍川的人都等着看黄家那小子自不量力呢。” 看着陈颍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赵旭哈哈一笑道: “其实我也是很期待的,所以你小子还是乖乖去罢,记得好好教训一下黄家那小子,最近黄家很是有些不安分。” 陈颍答应下来,心里想着怎么给黄家一个记忆深刻的诗会。 第97章 中秋诗会 中秋这日,陈颍在早膳时应下赵旭的要求,要到中秋诗会上教训一番黄家。虽然本不乐意去参加这种诗会,但人家都挑衅到头上了,再不去就坠了陈家的名头了。 望江楼从来都不是哪一家哪一户的望江楼,而是颍川的望江楼。今年中秋黄家突然要办一场中秋诗会,若只是一场诗会倒也没什么,但是黄家公子居然放话要挑战陈家的那位小魔王,这消息可谓是劲爆极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不光是黄家公子挑战陈颍,而是黄家想要跟陈家掰一掰手腕。 颍川的大小家族,文人墨客来了大半。还有不少有钱的商人也想来沾一沾文华之气,大出银钱以作为诗会的彩头,还开设了盘口,赌两家公子谁最终能斩获诗会头名。 结果不出意外,肯定是陈颍的呼声更高。事实也的确如此,好几个盘口,挤满了人,都抢着要压陈颍,毕竟陈颍的名声、还有那几篇诗词文章摆在那里,而黄家那位公子在场的估计有一半多的人是最近因为挑战这事才知道他的名字。孰优孰劣一见便知。 望江楼三楼一处房间内,黄书琅一手端着酒杯,惬意地品着美酒,杯中酒尽,立时便有旁边的侍女素手添上。 一个黄家的小厮跑到黄书琅身前,行礼后道: “爷,那些人全压的是陈颍胜,压您这边胜的赔率都一赔一百了还是没人下注。” 小厮颤声汇报完查探的情况,低着头恨不能埋进裤裆里。 不出小厮预料,啪的一声脆响后,几滴酒液溅到他的脸上,悄悄深处舌头将嘴角那滴卷入口中,心中惋惜如此好酒浪费了。 黄书琅怒声骂道:“都是一群有眼无珠的,陈家那没娘的小子和他那倒插门的废物爹一样,就是个废物,不过是摊上个好娘,他娘有个好爹,谁还看不出他那些诗词都是陈家那位老爷子代笔的,不然他凭什么这么风光,就凭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十岁小屁孩儿?” 侍女和小厮都深深埋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好一会儿,黄书琅气消了些,咬着牙恶狠狠地笑道: “呵呵,一赔一百,那正好让他们赔个底儿朝天。去,把我的积蓄都拿出来买我自己赢,这次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比陈家那个没娘教养的小废物强无数倍。” 小厮连忙应声,飞快地逃出去了。黄书琅眼中火热,一脸淫邪地看向瑟瑟发抖的侍女,探手将其拽入怀里。 过了把手瘾后,黄书琅放开侍女,一脸淫笑道: “要不是现在在望江楼不方便,一定要你尝尝大爷我的厉害。晚上记得洗干净了,等我收拾陈家那个小废物,再好好尝尝你的滋味儿。” 侍女脸上带着潮红,但却是一脸畏惧,低着头不敢出声。 黄书琅起身,喝骂道: “还站在那里干嘛,看不见大爷我衣服皱了吗,要是晚上你也跟块儿木头似的,有你好看的。” 侍女顾不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低头紧咬着嘴唇,上前给黄书琅整理衣衫。 又在侍女的丰满处捏了一把,黄书琅大笑着出门去了。 黄书琅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着陈颍快些过来,这次诗会,就是他黄书琅踩着陈颍扬名天下的时机,说不定还能揭穿陈镜替陈颍代笔之事,到时候让陈家名声扫地,而他黄家背靠着那位大人物,颍川就是他黄家说了算了。 …… 一轮皎白圆月,正在冉冉升起。 陈府,后院花厅,陈镜和赵旭正在吃着月饼,品茶赏月,陈颍却突然带着陈沁过来了。 赵旭一把放下手中的月饼,看向陈颍问道: “不是让你去参加诗会吗,你小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陈颍笑道:“父亲,我实在是不乐意去参加黄家那劳什子诗会,好好地中秋节,我还是想陪着外祖父和父亲一起赏月。” 赵旭急道:“黄家都跳到咱们脸上挑衅了,你不去外面那些人怎么看咱们?” 陈镜道:“你别着急,颍儿肯定是有主意的,你且听他把话说完。” 陈颍笑道:“还是外祖父沉得住气。 父亲,我只是想留在家里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诗会搅了呢。 再说我人不去,只传了诗词过去,岂不是更能狠狠地打黄家的脸。” 陈颍冲着陈镜一礼道:“就是委屈外祖父,要一直担着‘替我代笔’的流言了。” 陈镜笑道:“些许暗处的质疑算得了什么,倒是颍儿你这一招‘故弄玄虚’实在是妙,只要外面那些人还怀疑我给你代笔,捧你出名,就一直会有心里藏奸的人跳出来,往你这个坑里跳。” 陈颍笑道:“外祖父,这一招叫‘守株待兔’,等的就是那些对我陈家暗中窥伺的人。” 赵旭听完放下心来,这才让人给陈颍上茶,陈颍见了心下吐槽,感情要是没个交代这茶自己还吃不上。 赵旭老神在在,继续喝茶赏月吃月饼,一副看不见陈颍那无语眼神的样子。 待到明月当空,陈颍陪着家人赏花赏月,听陈沁夸张地讲述去南边游玩的见闻,温馨、欢乐。 而望江楼上的黄书琅就丝毫欢乐不起来了,虽然陈颍没有正式应战,但他和所有人都觉得陈颍肯定会来的,结果陈颍没来。在场的青年才俊,文人学子都齐齐看着黄书琅,等他拿个主意。 黄书琅心中焦急的不行,虽然陈颍不来会折一些名声,但他要的不是那几句不痛不痒的关于陈颍怯战的坊间传言;他要的是当着颍川所有年轻一辈的面,击败陈颍,揭穿陈颍“沽名钓誉”的真面目。结果他做足了准备,陈颍却不来,让他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憋出内伤。 陈颍不来,但这诗会还得继续,黄书琅面色不虞道: “诸位,看来颍公子是瞧不上咱们,今晚怕是不会来了,但咱们的诗会还是得继续下去,说不定那位做出了好诗,人家颍公子还能指点一二。此杯书琅敬各位,今天的中秋诗会就开始了,希望各位喝好玩好,不要因为颍公子不来就没了诗兴,书琅还等着瞻仰诸位的大作呢。” 就算不能当面击败陈颍,黄书琅也要挑起在场众人对陈颍的不满,给陈颍扣上一个恃才狂傲,看不起人的帽子。 郑承风张了张嘴还是没将反驳的话说出来,陈颍没来,他说再多也没用,反倒被人诟病。 其他与陈家交好的家族中的人,也是如此,心中不喜黄书琅的做派,但面上不能表露出来,他们的言行代表着家族的脸面。 真心也好,虚与委蛇也罢,众人纷纷举杯相敬。 诗会就此开始,望江楼里载歌载舞,众人觥筹交错,待至酒酣时,众人纷纷开口让黄书琅作诗。 “黄兄,今日你可是东道主,合该作上几首诗来,好让小弟们拜读一番。” “是啊,书琅兄可是得作上几首好诗词来,不然今晚就别想回去抱美娇娥。” 见众人要他作诗,黄书琅自然是不惧的,为了对付陈颍他可是花了不少银子,搜集了好几首佳作。本来是想着陈颍来赴会,就算陈镜提前给他捉笔,最多也不过二三首罢了,待陈颍用完,他却还有佳作可出,到时候陈颍写不出好诗来,他不仅要胜,还要揭穿陈颍弄虚作假之事,只可惜陈颍没来。 “诸位如此抬爱,书琅受宠若惊啊,那就献丑一番,抛砖引玉了。” 黄书琅拱手一笑,然后走到书案处,略作沉思,提笔作诗。 方才叫他书琅兄的年轻公子负手走到旁边,看着黄书琅写的诗诵道: “闲吟秋景外,万事觉悠悠。此夜若无月,一年虚过秋。 书琅兄好文才,这一首《中秋》写得妙极,颇有一种空灵悠闲之感。” 众人也纷纷笑着称赞,黄书琅一时间飘飘然也。 黄书琅开了头,众人纷纷诗兴大发,一首首风花雪月的诗词书于纸上。 …… 陈府后院花厅处,看着手下传回来的黄书琅的《中秋》,陈颍笑了,的确是首佳作,只是这诗不可能出自黄书琅之手。不出所料,黄家为了今天这诗会没少做准备。不过陈颖岂会担心这些,他脑子里的佳作海了去了。 让人准备好笔墨,陈颖提笔挥就,陈镜看了满意点头,赵旭笑着道: “你小子这心眼当真是小,写个诗还要骂人,不过我喜欢。” 黄书琅同一众才子正品酒论诗,风花雪月快活着,开始时的那个小厮跑进来。 “爷,来了,陈家人来了。” 黄书琅忙问道:“谁来了,陈颍?” 小厮一气儿跑上三楼,这会儿正喘着气,但面对黄书琅的追问,他还是赶紧回答。 “爷,不是,来的是陈家的下人。” 黄书琅直接给了他一脚,小厮连忙补充道: “那人是带着诗来的。”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陈颍人不到场,却在黄书琅作诗后派了下人送了诗来,这不是明摆着打黄书琅的脸。 郑承风却瞬间展露笑颜,颍公子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ps:感谢淘乐乐、进击二次元两位大佬的月票支持。 第98章 妖蟆休向眼前生 作为颍川年轻一辈的头号人物,陈颍自然也是有小弟的,郑承风便是陈颍的忠实追随者,比郑家追随陈家更为忠实的那种。 此时听到陈颍作了诗派人送来,瞬间一扫心中的憋屈,期待地望着楼梯处。 这时竹砚也拿着陈颍作好的诗上楼来了,向在场众人躬身一礼后道: “诸位公子,我们爷让我代他向诸位致歉。中秋佳节,我们爷想陪着家人团聚,不得分身来这诗会,但见了黄公子的诗作,我们爷也作了一首《中秋》,让我送来请诸君共赏。” 郑承风第一个上前,接过竹砚手里的诗,本来他就是来看陈颍打脸黄书琅的,结果陈颍没来。刚才众人捧黄书琅时可把他难受坏了。 现在陈颍作了诗送来,他迫不及待地要率先一睹为快。 郑承风定神看了一遍,叫了一声“好”,然后在众人好奇地等着他看完念出来时,他又细细品读了一遍,这可把众人急坏了。 “好,好哇,骂得好!” 郑承风连着大叫三声好,搞得众人一头雾水:不是写的中秋诗吗,怎么就骂的好了,难不成是首骂人的诗? 黄书琅道:“郑承风你搞什么鬼,看完就赶紧拿出来让大家也看看,莫不是这诗有什么问题,你不敢让我们看?” 郑承风道:“就黄鼠狼你最跳,咋咋呼呼的,颍公子这诗写的好,我多品读两遍不行吗?” 黄书琅气道:“郑疯子,我叫黄书琅,不是黄鼠狼,你再乱叫别怪我不客气。” 郑承风只是轻蔑一笑,不再搭理黄书琅,拿起手中的诗高声念诵。 “《中秋》 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 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 狡兔空从弦外落,妖蟆休向眼前生。 灵槎拟约同携手,更待银河彻底清。” 郑承风念完,整个望江楼三楼一片静寂无声,倒不是陈颍这首诗好的有多么让人震撼,而是诗中透露出的那种狂妄,欲要化身为月扫清银河的狂,让众人为之一震,再想想陈颍历来的行事作风,可不就是瞧不上魑魅魍魉的手段,嫉恶如仇欲要扫清世上一切邪恶。虽然有些夸张,但陈颍以往给这些人的印象大概就算如此,眼里不容脏沙子。 此时已有专门誊抄诗词的笔者将此诗写了传于众人,众人默默细品,皆是感受到了陈颍的狂傲。 然而诗中的狂傲还只是一层,众人纷纷想到郑承风方才说过得那句“骂得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句“妖蟆休向眼前生”。众人皆会意,这一句赤裸裸的是在骂黄书琅。 有人猜测陈颍是在回应黄书琅之前的挑战,骂黄书琅是一个口气颇大的蛤蟆精,竟敢放言挑衅,不自量力。 也有人将“妖蟆”理解为“妖魔”,觉得陈颍是在讥讽黄书琅乃至黄家是只会使魑魅魍魉阴私手段的妖魔,休要出现在他眼前,所以陈颍才不来这中秋诗会。 总之,陈颍这首诗一出,将黄书琅骂成了跳梁小丑,气得黄书琅也顾不得自己正在众目环伺之下,将手中诗文撕了个粉碎,愤声道: “陈颍他是什么意思?我好意相邀,他看不上我们不来参加诗会也就罢了,竟然还写出此诗辱骂大家,什么叫‘妖蟆休向眼前生’?他这是在骂我们在场的人都是癞蛤蟆,不配出现在他眼前。这就是他失约的原因了,还虚伪地说什么要陪家人。 恶心,真恶心,太他妈恶心了!” 大多数人看完这首诗就觉得陈颍太过于狂傲了,再被黄书琅这么一通“分析解读”,纷纷感到气愤,自己不过参加一场诗会罢了,就要被你陈颍骂,凭什么啊? 郑承风愤声反驳:“黄鼠狼,少在那儿妖言惑众,明明是你先作了一首《中秋》,颍公子才作了这首《中秋》,这是回应你的挑衅,与其他人有什么干系,看来颍公子骂的真真没错,你随时随地都想着使些阴私手段暗害于人,可不就是妖魔。” 黄书琅怒道:“郑疯子,这里面有你什么事,你就那么喜欢给他陈颍当狗?他赏你什么了?” “哈哈哈。”竹砚拍着手哈哈大笑,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过来。 黄书琅正一肚子怒火无处可发,看到竹砚一个奴几辈的也敢如此放肆,顿时怒骂道: “你个狗奴才,竟然狂妄至斯,在场这么多身份尊贵之人,你一个狗奴才也敢放肆,真是跟你那主子一个德行。” 竹砚看着黄书琅讥笑道:“黄公子就不要给我扣帽子了,国法家规那一条不许做奴才的笑了,更何况我只是笑你,与诸位公子有什么关系?” 不待黄书琅反驳,竹砚继续道:“我们爷还真是料事如神,早就猜黄公子你必然会巧舌如簧,给他拉仇恨、扣帽子。果然,我们爷没来诗会被你泼脏水,写了诗送来还是被你泼脏水,黄公子你可敢不敢随我到陈府,当着我们爷的面再说一遍你那些话?” 黄书琅怒视着竹砚,闭口不言。开玩笑,去了陈府他还能完整出来就见鬼了。 竹砚也不在乎黄书琅会不会回应,向在其他人躬身行礼道: “我们爷说了,歉意是表给诸位公子的,他正在陪老爷子赏月,确实无法前来,但作了诗词会让我送来与诸位交流。” 众人纷纷拱手表示理解。 竹砚看向黄书琅继续说道: “刚才那首诗是我们爷单独回敬黄公子的,我们爷近来刚回颍川,今日才得知黄公子挑战他的事,没来得及回应,就写在诗里了。 我们爷还说了,如今有了些名气就有许多人上门,但多是些别有用心的,让人烦不胜烦。我们爷本来想着眼不见为净,懒怠理会。但黄公子比起那些上门的人更加离谱,你直接放言挑战我们爷就得来吗,不来就得被你泼脏水败坏名声,凭什么呢,君子欺之以方吗?” 黄书琅怒道:“我挑战他,他不敢来岂不就是心虚,传闻不是说他陈颍的诗词都是陈家老爷子替他捉笔的吗,我看这事就是真的,要不然为什么他不敢亲自前来,要躲在家里写诗?” 黄书琅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面色一僵,郑承风更是满面怒容地瞪着黄书琅,要不是被身边人拦住,他已经冲上去动手了。 竹砚道:“黄公子此话我会代为转告的,就不打扰诸位雅兴了,竹砚告辞。” 黄书琅也反应过来,脸色惨白,方才他怒上心头,口不择言之下辱及陈家老爷子,这么多人都听到他诋毁前辈,还是德高望重的养正公,他几乎是自绝于文坛了。 “等等。”黄书琅大喊一声。 竹砚停下脚步,回身看着他。 “既然陈颍说要同我们交流诗文,我这里还有一首诗,你带回去给他,我今日定要与他较个高低。” 黄书琅自知此番回家等着他的定然是父亲的愤怒和责罚,但不管怎样,今日他定要将陈颍踩在脚下。提笔沾墨,将准备的几首诗词中最好的那首写于纸上。 众人皆注目观之,只见纸上写道: 《望江楼见月》 目穷颍水满如银,万道虹光育蚌珍。 天上若无修月户,桂枝撑损向西轮。 …… 陈府,陈颍正陪着陈镜和赵旭聊些读书之事,陈沁觉得枯燥,到在一边跟她的丫鬟春露夏荷玩飞行器,赢得人吃一块儿月饼。 陈镜问道:“颍儿,祝老头儿写信来问,你准备何时去官学报道?” 陈颍回道:“孙儿打算过完中秋就去开封,然后改换姓名,隐藏身份去各处学院游学,还得请外祖父费心了。” 陈镜道:“哦~,怎地突然想着要隐藏身份了?” 陈颍无奈道:“今日黄家的事您也看到了,如今孙儿名气有点儿大,要是不换个身份,那些年轻学子一个个最是争强好胜,而且输赢他们都能获益,到时候孙儿光应付这些人就烦不胜烦了,还如何学习。” 赵旭嘲讽道:“那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府上,隐藏身份有什么用,只要你一出去准要惹出事来。什么游学,我看你就是想打着游学的名头好跑到南边儿去见你那些红颜小姐妹。” 陈沁噌地一下窜过来,拽着陈颍的胳膊问道: “哥哥,你要去南边看林姐姐她们吗,带上沁儿一起好不好,沁儿也想林姐姐她们了。” 赵旭的嘴角抽了抽,心情复杂极了,陈颍好笑道: “别听父亲乱说,我只是在中州境内的书院游学,不去南边。才刚从南边儿回来,再南下你也不嫌坐船难受,想她们了就写信嘛。” 陈沁道:“我要把哥哥写的诗告诉林姐姐她们,让她们知道我哥哥的厉害。” 赵旭笑道:“你个小机灵鬼儿,头一次见跟人炫耀哥哥的,怎么不见你自己好好学,什么时候自己作了好诗再拿去跟她们炫耀,那才有面子呢。” 陈沁哼了声道:“哥哥的不就是我的,等我学会还要好久呢,现在让哥哥作就好了。 哥哥你再作一首,刚才那首诗太凶了,你作一首温柔点的,有诗意些的,我好在信里告诉林姐姐她们。” 温柔有诗意的,陈颍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中秋写月的千古名作。 这个世界有北宋,也有苏轼,但却独缺了那一首经典《水调歌头》。或许是这个世界的苏轼在中秋那晚没有喝醉,也就没有了“大醉,兼怀子由”的《水调歌头》。 陈颍起身行至案前,提起笔饱蘸墨汁,于宣纸上书: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ps:感谢书友的四张月票,感谢支持。 月底了,仙鱼想求一波月票,大家支持一下。 第99章 “虾仁猪心” 听到陈沁要他写一首温柔且诗情画意的中秋诗词,好让她拿去同黛玉她们炫耀,陈颍的脑海里闪现过黛玉等人,闪现过大家一起度过的欢乐时光,最后应景的浮现出苏东坡的《水调歌头》。 陈颍提笔蘸墨写于纸上。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陈沁痴痴地道:“哥哥,好美啊。” 赵旭听了笑骂道:“你是贪顽把脑子都顽糊涂了,你哥哥是个堂堂男子汉,你用‘美’字夸他,合适吗?” 陈颍暗自翻了个白眼,“美人”一词最开始本就是形容男子的,用“美”字夸他怎么不行了。再说陈沁说的也不是他美。 “父亲,沁儿她是说我写的词美,不是说我人美。” 赵旭有些尴尬,咳了两声故作严肃道: “拿来让我看看。” 陈颍拿起宣纸,走到赵旭跟前。 将之双手递给老爷子陈镜。 “还请外祖父先过目,替孙儿斧正。” 赵旭气的吹胡子瞪眼,陈颍回以微笑。 陈镜接过,看完第一遍后蹙起眉细细品读,一遍,两遍,三遍。 突然,陈镜一手拂须,放声大笑。 “好,好词,千古好词啊,此词一出,天下中秋词尽皆失色矣。” 赵旭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样是连着品读了好几遍后,放声狂笑。 “颍儿果真是我的麒麟儿,如此天纵之才,天下何人能及,我族兴复指日可待,好哇,好哇。” “爹爹,你别把纸弄皱了,我还要收藏起来呢,这以后可是价值连城的传家宝。” 陈颍之前送给陈沁那些带拼音标注的书籍的第一版印刷本时,说那些书以后十分值钱,能作传家宝。没想到陈沁用到了此处,不过倒真是十分应景。 好一会儿赵旭才冷静下来,面上仍洋溢着喜色。 不久,竹砚也带着黄书琅的诗以及“言行”回府禀报。见竹砚欲言又止的样子,陈颍将他叫道厅外询问。 竹砚这才将黄书琅说的话禀报给陈颍。 虽然陈颍是有意让外界误会猜测自己的诗词很可能是有陈镜代写的。但当听到黄书琅竟敢当着无数文人学子的面诋毁陈镜时,陈颍怒了。 心中翻腾着怒火,黄书琅“所作”的诗也没兴趣再看了,陈颍吩咐道: “竹砚,你再去一趟望江楼,这回不跟他玩了,把黄鼠狼那些诗词的来历都说出来,爷要让他知道知道什么话不该说,不能说。” 竹砚躬身应道:“爷,我知道了,这就去教他做人。” “等等。” 陈颍回道花厅里提笔有写了一份《水调歌头》,到厅外交给竹砚。 “那只黄鼠狼自知无路可走时必定会反咬一口的,你带上这个,关键时候拿出来,爷要炸瞎他们的眼睛。到时候你这样说…… 等你回来,爷赏你一壶好酒,我亲手酿的那种。” 竹砚脸色狂喜,不自觉舔了舔嘴唇,嘿嘿笑道: “爷,我知道了,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罢。” …… 望江楼三层处,黄书琅与郑承风对峙在一起,已经是剑拔弩张的局面,若不是周围的人劝着、拦着,说不准两人真会拔出剑来当众一场击剑,给众人表演一出视觉盛宴。 黄书琅咬牙切齿狠狠地说道: “郑疯子,你是不是天生喜欢当狗腿子,陈颍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样护着他?” 郑承风呵呵笑道:“黄鼠狼,你一天管得还挺宽的,小爷我愿意跟谁玩关你屁事。” 黄书琅道:“你护主子一样的护着陈颍那小子,也不怕丢了郑家的脸。” “黄鼠狼啊黄鼠狼,‘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但我觉得你两者皆不是。” 郑承风身后一人疑惑相问。 郑承风大笑道:“当然是因为黄鼠狼他既是无志之人,也活不到百岁,看看他这一副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样子,还能活几年还真不好说。 黄鼠狼,小爷今日好意劝你一劝,以后少做点那事儿,自己不行干嘛还得勉强呢。还有啊,少动怒,怒火伤身,最重要的是少搞那些阴私手段,损人也不一定利己。 呵呵,你好自为之。” 男人最忌讳的就是被别人说“不行”,哪怕说的人是个男的。黄书琅脸涨红得发紫,恼羞成怒之下抓起酒杯砸向郑承风的脑袋。 众人一片惊呼。 只听啪地一声,郑承风抬手抓住了飞过来的酒杯,轻蔑地冲黄书琅笑了笑。 郑承风虽是书香世家的公子哥儿,但他身手可不寻常,本来他就不像黄书琅那种耽于酒色的纨绔公子一般放纵自己,再加上以前他听陈颍讲的武侠故事里面,主角大多是文武双全,飘逸如仙,他心向往之,脑子一热便去学武,这些年倒还有些成效。 郑承风嗤笑道:“黄鼠狼,刚还劝你不要轻易动怒,你这不听劝啊。看看你这虚弱疲软的样子,丢个杯子都有气无力的,怕是以后要叫你小黄子了。 小黄子,你得听劝呐。” 黄书琅怒急反笑,“郑疯子,你再怎么耍嘴皮子都没用,等陈颖拿不出比我更好的诗作时,看你还叫不叫。” 郑承风奇道:“不对啊,就黄鼠狼你那文才,连我都不如,今天这两首诗可不像你的水平能作出来的?” 郑承风此话一出,满座皆静,众人面面相觑,之前都在商业互吹,现在突然意识到黄书琅的两首诗的确是太好了,完全不像他的水平。 看到黄书琅脸色变化,郑承风知道自己猜中了。 “黄鼠狼,看来你还真的是去买诗了啊,光这两首诗就不便宜罢,不知你还有没有,既然花钱买了,就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别浪费了。” 黄书琅指着郑承风怒道: “郑疯子,你少血口喷人,我的诗都是现场做的,应情应景,你凭什么污蔑我。” 郑承风撇了撇嘴,没再继续怼他。 他们这个圈子里,花钱买诗扬名并不算什么,一般也不会有人拿到明面上说。 方才他只是因为突然想到那两首诗不是黄书琅的水平能做出来的,猜测是他买来的诗,恼怒他用买来的诗挑衅陈颍,才点出此事。 但是一来没有实际的证据,二来他相信陈颍,即使黄书琅买来好诗,也不可能超过陈颍。便不再多言,只等竹砚送了诗来。 竹砚再次来到望江楼,郑承风面露喜色,忙上前道: “竹砚,诗呢,快拿出来。”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说出了一番令人失望的话。 “郑公子,还有诸位公子,竹砚此行另有差事。” 黄书琅听了狂喜,叫道:“看到了吗,陈颍那小子黔驴技穷了,自知不如我连作也不敢作了。郑疯子,看你这下还怎么叫嚣。” 竹砚道:“黄公子,你急什么,我们爷可不是不如你,而是连看都没看你的第二首诗。” 黄书琅面色一滞,然后叫道: “没看?谁会相信,任你怎么说,陈颍没作出诗来,就是他输了。” 竹砚道:“黄公子,你可知我们爷为什么没看你的诗吗,因为在我送诗回去前,我们爷收到了一条消息。” 竹砚拱手向周围行了一圈礼,道: “诸位公子,我们爷在看到黄公子的第一首诗时,就感觉不对劲,觉得那诗不符合黄公子的文采与风格,就派人去查了查。我回去前我们爷刚好得到消息,黄公子的诗都是买来的,而且不止一首两首,光是查到的在外面买的就有五首,没查到的、黄家人代他作的还不知有没有呢。 所以我们爷不屑于作诗同黄公子这样的人比试,让我来转告一声。” 黄书琅怒道:“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颠倒是非,明明就是他陈颍作不出比我更好的诗来,反倒诬陷我买诗,当真是心机深沉啊。 不过你以为凭你三两句鬼话就想颠倒黑白,在场这么多明眼人会信吗?” 竹砚看向众人,问道:“诸位可有谁认识以为姓米的举人,黄公子有一首诗就是威逼利诱米举人作的,虽然只知道这位举人姓米,但这个姓氏并不常见,应该还是好找的。麻烦诸位有谁认识此人的,出来说一声。” 众人一番窃窃私语后,站出来两人表示自己认识米举人。 “我们二人与米兄是好友,但是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几天前,我们本想约他一同参加中秋诗会,去了米兄家里才发现已是人去楼空。” 郑承风道:“黄鼠狼,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逼人作完诗,就杀人灭口了。” 竹砚道:“郑公子此言有理,怪不得我们怎么也找不到米举人,也没发现此人离开颍川的痕迹。” 黄书琅怒声反驳道: “你们放屁,我没有杀人,那姓米的胆小如鼠,怕给我作诗被你们报复,连夜拿着钱跑去了外省躲着了。” “哦~,原来黄公子你果然是找人买来的诗啊。” 黄书琅面容狰狞,歇斯底里地吼道: “肏你祖宗,你个贱奴敢算计我。” 郑承风拦下扑上来的黄书琅,将之放倒在地。 竹砚笑道:“黄公子,本来我们知道了你买诗却找不到证据,但是你自己说出来了,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我还真是要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爷也不会赏我好酒。” 这招啊,竹砚表示这招叫“虾仁猪心”。 ps:感谢书友进击二次元的月票支持! 第100章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郑疯子,你和这狗奴才一起阴我!” 黄书琅狰狞地咆哮着,郑承风却是不搭理他,笑嘻嘻地凑到竹砚身前。 “竹砚,你刚才说你们公子赏了你一壶酒,是不是你们公子亲自酿的那种?” 竹砚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狐疑地看着郑承风,警惕地道:“确有此事,我们爷说了,只要我把这次的差事办好了,回去便赏我一壶。” 郑承风搓着手往前贴近竹砚,一把揽住肩膀低声问道:“竹砚啊,你说说我平时对你好不好?” 竹砚一脸嫌弃地推开郑承风的胳膊,瞪着他道: “郑公子,请你自重,哪怕咱们关系再好,我也是不会跟你击剑的。” 郑承风脸上的笑容一滞,骂道: “呸,谁他妈要和你击剑了,你少在这儿睁眼说瞎话,看看你那眼睛瞪得。告诉你,小爷我正常的很,没有龙阳之好,你有多远滚多远。” “击剑”这个词还是他们俩从陈颍那里儿学来的,因为陈、郑两家的关系,以前郑承风就经常来找陈颍,一来二去就跟竹砚兴趣相投,玩儿到一起去了。竹砚最开始喝酒就是被他带去的。 有一次陈颍看着他们俩喝了个半醉勾肩搭背的,就玩笑着问他们两个是不是要去击剑。两人疑惑不解,没明白击剑是个什么说道,毕竟他们也没拿剑啊,便追问陈颍。 从陈颍嘴里听到击剑就是龙阳之事后,两个人赶忙嫌弃地推开对方,跳开老远,以示清白。 被陈颍一番好笑之后,郑承风纳闷陈颍这么小的年纪是如何知道这些的,陈颍笑容一僵,顿时尴尬了。他刚才光想着打趣两人了,忘记这个世界的击剑还是单纯的击剑,并没有被赋予特殊的意义。为了掩饰尴尬,陈颍将之推到梦上,用梦所见搪塞郑承风,说是自己梦到两个衣着古怪的男子对话,将龙阳之好称之为击剑。 醉醺醺的郑承风就这样被糊弄过去了,还笑着说击剑这个词形容的还挺贴切。 话不多说,竹砚听到郑承风让他滚,嘴角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 “行,那我走。” 竹砚转身就要走,郑承风连忙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住。 “好你个竹砚,搁这儿跟我耍心眼儿是,小爷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你这酒我喝定了,你看着办罢。” 竹砚苦着脸道:“郑公子,郑大爷,您要喝自己去找我们爷要去呗,何苦为难我一个奴才呢。” 郑承风道:“我也是没办法,上次我才跟颍兄弟要了一坛,回家还没尝两口就被我爹闻见了,然后就不用我说了罢。这才过去没多久,我去要肯定是不要不到的。 竹砚,你就看在我以前经常带你喝酒的份上,分我些?” 竹砚十分为难,点点头道:“那我就分你点,说好了啊,分你点尝尝就够了,多了没有。” “什么,就分我尝尝,那怎么能够呢,竹砚,酒是要一起喝才是最妙,一个人喝那就把好酒糟蹋了,你分我一半咱们一起喝,下次我得了也分你。怎么样?” 竹砚使劲摇头,“不行不行,还一半呢,你怕不是在做梦,最多分你三杯,我也不要你还,这总行了罢?” 郑承风和竹砚两个人从一开始的低声耳语,变成你一句我一句地争着分酒,众人不解地看着他们,有人问道: “郑兄,你和这位兄弟吵什么呢,什么一杯三杯的,是要约酒吗?” 郑承风正要回答,竹砚忙使劲拽了他一下,抢着开口道: “我和郑公子在说诗词的事儿,其实我们爷作了一首词让我带来请诸位共赏,这此里面有提到酒,所以郑公子就和我谈了几句。” 郑承风顾不得反驳,听到竹砚说陈颍作了词,瞬间欣喜起来。 “哪儿呢,快拿出来啊。” 众人也很是惊讶,刚才竹砚说此行另有差事,他们还以为陈颍没作出诗词呢,不想竟然有,当真是颇感意外。 竹砚道:“我们爷说了,这首词是他为表对友人的思念与祝福而作,与黄公子的挑战无关,还望大家不要将两者挂钩,我们爷不想他与好友的情谊沾上些不好的东西。” 众人虽有些不解,但为了看到陈颍的佳作,都连声保证不会。 竹砚这才从怀里取出陈颍交给他的那张宣纸,郑承风眼疾手快,再加上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先众人一步拿到了手里。 “郑兄,你别只顾着自己看的,念出来让大家都听听。” “是啊是啊,郑公子还请念出来罢。” 众人催促,郑承风也不拖沓,声情并茂的将纸上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念诵出来。 一时之间,众人皆沉浸在词中,心中有一种淡淡的哀伤,似是感叹月亮难有圆满,又似是遗恨月亮的不解风情,总在别离之时圆满。“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众人只觉此句写出了他们此时的心声,甚至有人为之潸然泪下。 当郑承风读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时,众人只觉心中的悲伤、哀怨都在此刻化为祝福和美好的期许,彷佛整个人得到了升华一般。 一人拿起自己作的中秋词撕了个粉碎,“杨某今日得见如此神作,今生再不作中秋词。” 一时许多人效仿,撕碎了自己的作品,以表示心中的震撼。 黄书琅两眼呆滞,整个人像一块儿枯槁的木头,十分狼狈,嘴里不停地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的,这词一定是陈老爷子作的,你们信我啊。” 然而众人都沉浸在《水调歌头》之中,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郑承风道:“诸位,咱们这诗会就此结束罢,郑某要回去陪家里的老爷子了,还是颍公子看得透彻啊。” 有人应道:“听了颍公子这一首《水调歌头》,我才明白为何颍公子会选择留在家里陪伴家人了,这诗会,也罢也罢。” 众人纷纷告辞离去。 诗会结束了,那些盘口的赌局,无疑是压陈颍的人赢了,虽然赔率很低,但也是小赚一笔,唯有一开始自信要众人输个底儿朝天的黄书琅,到头来只他一人输了个精光。 他不光输掉了所有积蓄,更输掉了自己,输掉了黄家的支持,变成了一枚弃子,一只可怜虫。 黄书琅自己不知道的是,一开始他就是黄家用来试探陈家的一枚棋子,这也是为什么这诗会黄家只让他出面,只邀请各家的年轻子弟。他成功了便还有用处,还会继续得到黄家的扶持;失败了也能让黄家看到陈家的态度,从始至终,会输的就只有黄书琅一人而已。 不提黄家会如何处置没了用处的黄书琅,郑承风生怕竹砚赖账,一路跟到了陈府,还要寸步不离地盯着竹砚。 陈颍见了笑问道:“你们俩这是真的好上了?” 竹砚连忙跳开,离得郑承风远远儿的。 “爷,是郑大爷他非要跟着我回府,与我不相干的,更不是您说的好上了。” 郑承风道:“颍兄弟,是竹砚要请我喝酒,冒昧登门,叨扰了。” 看着竹砚一脸的不情愿和郑承风猥琐的笑容,陈颍哪还有不明白的,笑骂道: “少跟我装,这次你喝了竹砚的酒,可不能白喝。” 郑承风连连保证,“颍兄弟你放心,这次竹砚请我喝酒,下次换我请他,我这人你是知道的,从不占人小便宜。” 陈颍点点头道:“酒已经在桌上放着了,归你了竹砚。 郑兄,你要不要随我去见见老爷子?” 郑承风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本来就是冒昧登门,没准备拜礼不说,还一身的酒气,就不打扰老爷子了,我跟竹砚喝酒去,颍兄弟你就当我今天没来过,告辞了。” 郑承风见到竹砚抱起酒壶,冲陈颍一躬身后就跑了,赶忙拒绝了陈颍的提议,告辞一声,飞一般地追着竹砚去了。 等两人走后,陈颍回到花厅。 赵旭问道:“如何了?” 陈颍回道:“诗会已经散了,黄家依然没人出面,看来黄书琅从始至终都是一枚弃子,黄家只是想用他来试探我们,如今见我们态度强硬,底气十足,果断就抛弃了他。” 赵旭道:“他黄家自以为靠上了位王爷,就按捺不住野心了,还想探咱们的底,且让他再蹦跶蹦跶,刚好做一块挡箭牌,替我们吸引一下外面的目光。 你小子这两年可别再搞事了,这段时间搞出这么多事情,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这心脏都有些受不了了。” 陈颍一脸无奈地道:“父亲,那些事能怪我吗,哪一件不是麻烦找上门我才动手的,我可从来没主动惹事。” 赵旭怪笑一声道:“你是没主动惹事,你光去惹那些小姑娘了。既然你打算去书院见识见识,接下来就老老实实地在学院读书,看你还能不能招惹小姑娘,这是怪了,你爹我这么专情的一个人,怎么就有你这么个花心的儿子呢?” 陈颍一头黑线,完全不想搭理这不着调的老爹,上一秒还在说正事,下一秒他就能歪楼。 不理赵旭的调侃,陈颍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起身加入陈沁她们的飞行器比赛,他有些想吃月饼了。 陈颍心想,黛玉还有妙玉她们此时也正看着这皎洁圆月吃着月饼罢。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第101章 祝家祖孙的矛盾 中秋之后,黄书琅在望江楼举办中秋诗会,用买来的诗挑战陈颍的事已经是众所周知,黄书琅不但因此断绝了文人晋身之路,黄家也对外宣布将黄书琅这样悖逆恣狂,败坏文风之人逐出宗族,以儆效尤。黄书琅落得个如此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了,至于黄家这只真正的“黄鼠狼”,且待来日,自有其下场。 陈颍一首《水调歌头》传出,再一次轰动了整个江南文坛,众多文人墨客将之奉为神作,纷纷表示此词一出,其余中秋词尽黯然失色矣。不但文人趋之若鹜,秦淮河还有瘦西湖上的歌女花魁也为之折服,让江南之人见到了两岸齐唱“水调歌”的盛景。 而着名文抄公陈颍在中秋后的第二天,已经动身前往开封,他跑南边去待了两个月,祝老爷子都写信来催问了,也是该去一趟了。 …… 开封,祝府,一老一小两人正在客厅对弈。 “陈小子,这次中秋你又是好大的阵仗啊,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给惹事儿精啊,走到哪里都能遇到麻烦,还闹出极大的动静。” 陈颍无奈道:“老爷子,我也不想啊,但是总有麻烦找上门,我不得不反击罢了。” 祝泽泉道:“不遭人妒是庸才,麻烦多岂不是正说明了你的不平凡。” 陈颍笑道:“老爷子您倒是很会宽慰人嘛。” 两人继续下棋,一时间看起来有来有往的。 祝泽泉突然道:“陈小子,你这两个月只顾着游山玩水了罢,怎么这棋艺还是稀烂,一点儿长进的没有啊。” 陈颍道:“老爷子,您不许我用棋谱和您下棋,不就是想虐我出气嘛,索性我就烂棋烂出,这叫作‘从善如流’,争取宽大处理。” 祝泽泉被陈颍逗得一乐,抬手落下一子道:“又赢了,没意思,不下了不下了。 陈小子,干脆你别搞什么游学了,跑来跑去的多累啊,就跟我留在官学读书,岂不美哉。” 陈颍歉意道:“多谢老爷子美意,但我还是想出去多看看不同的风景,见识一下各家风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书要读,路也是要行的。” 祝老爷子撇嘴道:“小年轻就是沉不住气,想一出是一出,事前不作思虑,事后悔然喟叹。老头子我是怕你看花了眼,迷晕了头。 外面那些学院有什么可见识的,跟着老头子我专心读书做学问不好吗,莫不是陈小子你看不上我这府学。 世人都觉得官学多是荫生,不务正业将官学搞得乌烟瘴气,不是个读书的好去处,其他地方的官学或许是如此,但老头子我这里,绝对是清清静静,真正做学问的地方。” 这些陈颍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他也不会答应祝老爷子挂名在官学里。祝老爷子也称得上是学政里的一朵奇葩了,其他的学政不过就任个三年左右,甚至有些被点做学政只是去打个过场,添一笔资历,占个老师的名头,收一些门生,为进一步升迁做准备,就好比原着里元春封妃后贾政被皇上点为学政,这种明显就是去混资历的。 但祝老爷子这个学政已经做了二十余载了,曾经太上皇几度升他的官他都坚辞不受,只愿一心做学问,搞教育。这才是真正的道德大儒,陈颍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而且应天府书院原身是南都学社、睢阳书院,并不是由官府直接创办的官学。宋真宗时因追念太祖赵匡胤应天顺时,将太祖的发迹之地宋州改为应天府,并将睢阳书院赐额为“应天府书院”;更是在宋仁宗时被设为南京国子监。 应天府书院历任院长都是经世大儒,德高望重者方能担任,书院里文风浓厚,鲜有勾权结势之事发生,与其他官学大不相同。 陈颍忙道:“老爷子您别生气啊,我自然是知道您这府学与别处不同,要是其他那些官学,我家老爷子也不会同意我以官学学子的身份去参加秋闱。 只是我向来耐不住千篇一律的平淡日子,要让我规规矩矩地待在一个地方每日读书,三两月或许还可以,日子一长我就觉着枯燥无味,无法进益了。因为这才想着要去游学,性子使然,绝对没有对府学不敬的意思。” 祝老爷子叹了口气道:“你倒是跟我那孙女儿如出一辙,要说读书那是极有天赋的,我和你外祖父在你们这样大的时候那可比不过你们。只可惜就是不愿意跟着我好好读书做学问,总想着研究那些新奇的事物,到底是年轻人,静不下心啊。 徐云成那小子倒是个能静心读书的,天赋也还算不错,只可惜被董淳给耽误了,以后成就怕也有限。” 后面这半句话陈颍就不好接了,毕竟徐云成的事跟他有关系。如今徐云成已经跟着祝老爷子去了应天府书院专心读书去了。虽然董淳做局帮他攒的人脉断了大半,但还少数依然欣赏徐云成的性情和学识,再加上如今跟着祝老爷子读书,只要他不犯糊涂又走歪路,以后成就必是不会低的。 陈颍道:“老爷子,我们年轻人正是有朝气的时候,又没什么阅历,肯定没法和您这种早已遍尝人生百味的老前辈一样能静下心来钻研学问,等我们出去闯一闯,看过一些风景之后,心性自然也就沉稳下来了。” 祝老爷子笑道:“你小子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 陈颍道:“老爷子,这不是借口。读书是很重要,这毋庸置疑,但光是读书明理是不行的,还得会用,能够将书里的东西变成能为我所用的东西,那才叫真正地把书读好了,这不是安安静静待在屋子里捧着书本刻苦钻研就能做到的,得走出房间,到外面去看,去尝试着运用书里的知识和道理,会用了,书也就读好了。” “难怪陈养正那老家伙说你不光行事迥异于常人,偏还有一番自己的说道,老头子我今日算是见着了。但你那套说辞听上去有道理,实际上却是行不通的,总不能读了《素问》就要亲自去行医治病,若是如此你一生又能读几本书。你这路走偏了啊。” 陈颍道:“老爷子,我还年轻呢,有些事总要让我去试试才知道可不可行,而且有外祖父和您在,我走些弯路又怕什么,就得趁着年轻多去闯一闯,尝试一下自己心中的路,即使犯了错、走岔了路也有您们帮我纠正。” …… 晚间,陈颍留宿在祝府,虽然有些奇怪祝老爷子今日脾气格外的大,与上次见面大有不同,但想到是自己南下游玩,迟迟不至在先,再加上自己的那番见解与祝老爷子读书做学问的道义相悖,也难怪祝老爷子脾气不好。一路舟车劳顿,陈颍躺在床上没想多久便沉沉睡去。 而另一处的祝泽泉却久久不能入睡,今日午间与陈颍的谈话着实让他有些生气,但生气的根源还不在此处。 六月府试结束后,祝泽泉见了陈颍,十分欣赏,答应了陈镜的拉拢,允诺祝家会支持陈颍,此后还在信中向陈镜提议,要让他孙女儿和陈颍接触接触,若是两个孩子有缘,将来能在一起也是极好的。 就在前几日,他正与长子商议待陈颍来后让两个小辈见一见,多接触接触,偏就被他孙女儿闯进来听到了。也怪他自己,见这个孙女儿甚是聪颖,又自小没了母亲便格外疼爱一些,因此养成了个随性不羁的男儿性子,再加上爷孙俩平日经常一起读书、下棋,他那孙女儿向来都是直入书房的,不想这次正商议与她有关的事却被她撞见了。 祝梦岚猛然听到向来疼爱自己的爷爷居然在跟她父亲商量着让她去和陈颍接触,而且还有结姻的打算,她一时无法接受,陈颍的大名她自然是有所了解的,“神童”“天纵之才”这些标签便是陈颍的,但她一直觉得陈颍没什么了不起的,若她是个男儿身定然比陈颍强多了。可现在疼爱她的爷爷却想让她和一个她一直不服气的人接触,甚至联姻。她直接冲进屋里表示自己不同意。 于是爷孙俩第一次闹了别扭,祝泽泉觉得孙女儿有些太不懂事了,话说得有些重,结果祝梦岚就赌气跑去了家庙里,在佛前给她那亡母抄经祈福,直到现在也没回祝家,就是为了同祝泽泉赌气。 祝泽泉也没去接孙女儿回来,他还是很看好自己的孙女儿和陈颍的,毕竟两个人的性情很是相像,肯定能合得来,他觉得自己孙女儿就是一时的顽劣叛逆,过段时间也就想通了。 然而还没等到孙女儿想通回府,他就又被陈颍对于读书的怪异见解以及那股不听劝的倔劲儿给气到了,他才发现,两人何止是像,不但都爱标新立异,鼓捣新奇的事物,还有那倔劲儿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也就是祝老爷子今天白日里脾气不是很好的原因所在。当然,这些陈颍是一无所知的,他还满以为祝老爷子是因为他的话才生气的。 第102章 应天书院,“民贵君轻” 祝泽泉带着陈颍一同到了应天府书院,祝家在开封府,应天府书院在应天府,这次是正逢中秋,再加上他本想安排陈颍和他孙女儿接触,这才在开封停留了许久。 如今孙女儿去了家庙,不情愿见陈颍,他也不好强求,万一留了个坏印象就更加麻烦了。便带了陈颍前往应天府书院。 应天府书院位于应天府睢阳商丘古城湖畔,书院坐北朝南,三面环水,另一面紧邻着古城城郭,整体看去庄严巍峨,给人一种沉稳厚重之感。 掀开马车帘布,陈颍隔湖望着眼前这座古色古香,大气磅礴的建筑,心中无比激动,这便是中国古代四大书院之一的“应天书院”,有着“宋朝兴学,始于商丘”之誉的应天书院。 湖畔上有一座拱桥,连接着书院与对岸,此桥名作状元桥。驶过状元桥便到了书院大门前,马车停在书院门前,陈颍随着祝泽泉一同下了马车。 祝泽泉笑道:“陈小子,方才我们经过的那桥便是状元桥,眼前这就是书院了,你觉得如何?” 陈颍答道:“庄严沉稳,大气磅礴,观之便让人心中升起肃穆庄重之感,不愧是历代文人推崇的读书圣地。” “既然你觉得这么好,要不就留在这里读书,那什么游学真的没什么意义,不但浪费时间,还让你无法静心读书。” 陈颍无奈一笑,这一路上祝老爷子可没少跟他念叨这个,一副不劝服他不罢休的势头。虽然游学的决定是不会更改的,但祝老爷子的这份心意陈颍还是无比感激的,若不是真心将陈颍当作是自己的后辈想好好栽培,谁会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唠叨这些呢。 “老爷子,真的很感谢您对我的这番心意,但游学我是必须要去的,您就别念叨了,我答应您最后留出一整年到您这里来静心读书,这样行吗?” 祝泽泉拂着胡须笑道:“这可是陈小子你自己说的,可别赖账,答应了一年,只许多不许少。” “行,是我答应的,老爷子您就放心罢。” 书院布局由南向北依次是影壁、牌楼、大门,陈颍跟着祝泽泉进了应天府书院的大门,迎面看到一排屋舍,祝老爷子给陈颍介绍这是前讲堂,一般书院都只有一个讲堂位于书院的最中心处,但应天府书院还多了一个前讲堂,这里是供院外来客与书院中的学子、讲师交流探讨学问的地方。 前讲堂两边有着东西两道侧门,再往北是明伦堂以及两侧的东西配房,明伦堂也就是应天府书院真正的讲堂,讲师、博士们给学子讲学之地,两侧的配房便是学子们住宿自修之地,也叫作斋舍。 继续往北是学院的藏书楼以及东西侧门,再后面还有馔堂,也就是食堂,是学子们用膳的地方,我们在小说或者电视剧里看到古代学子吃饭时管饭食叫做堂馔、堂食,便是原于此处。 再后面还有教官宅、崇圣殿、魁星楼等诸多建筑,便不一一阐述了。祝泽泉带着陈颍径直到了他的住处,进门陈颍便见到一年轻学子正在整理书籍,见到有人进来,抬头查看,陈颍才发现此人正是院试时与他有过一段渊源的开封府“云成公子”徐云成。 “老师,您回来了。” 徐云成见到祝泽泉,连忙上前见礼。 “徐兄,别来无恙啊。” 听到有人与他打招呼招呼,徐云成才发现祝泽泉身后的陈颍,一时间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 时隔两个月,陈颍再次见到徐云成,发现他有了很大的变化。当然不是指容貌外表上的变化,而是他身上的气质以及给人的感官有了很大变化。之前陈颍见到的徐云成,脸上时常挂着标准式的微笑,行动不急不徐,风轻云淡,让人第一眼就觉得这应该是一位翩翩佳公子,但第一眼之后,陈颍与他稍作接触,就会发现很假,他的笑和淡然给人一种很飘虚,很不真实的感觉;而现在的徐云成,看上去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书生,脸上没有了那招牌式的微笑,变得严肃认真,但陈颍却觉得这样的他才是真实的他,也明白了为何在董淳和他的谋划败露后,依然有人愿意与他结交。 徐云成见到陈颍,先是愣住,又羞愧地低下了头,他没想到陈颍会跟着祝泽泉一同到来。 “陈公子,以前的事情,是我做错了,多有得罪还请陈公子谅解。” 陈颍见他这副样子,开口道: “徐兄,你的道歉我收下了,以前的事就不用再提了,如今你也算是求仁得仁,望你今后好生跟着老爷子读书学习,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今后莫要再走歧路便是了。” 徐云成恭敬一礼道:“多谢陈公子指点,云成定然铭记于心。” 祝泽泉笑道:“你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如今再相逢,一笑泯恩仇,再好不过了。 陈小子,那就让成云带你先去书院各处看看,晚间再来我这里用膳。” 陈颍笑道:“那就麻烦徐兄了。” “陈公子客气了,这边请。” 陈颍跟着徐云成出了祝泽泉的院子,开口道: “徐兄,你能不能别叫我陈公子了,这么客气怪别扭的,就叫我名字便是。” 徐云成摆手道:“不妥不妥,岂可直呼姓名,太过不敬了,不知陈公子可有表字?” 陈颍道:“我虽已有了秀才功名,但是家外祖道我年纪尚小,便还不曾赐下表字。” 徐云成道:“那我还是叫你陈兄弟罢。” 陈颍道:“那就依徐兄之言。对了,方才我听祝老爷子唤你‘成云’,不知这是?” 徐云成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释然笑道: “‘成云’是老师赐予我的表字。老师说我名云成,以往的富贵、名气正好比云汇聚而成,虚幻、一触即散,便给我取字为‘成云’,意为过往一切皆成云消散,让我忘掉过去,重新开始。正如陈兄弟你刚才劝我的那番话。” 陈颍拍手道:“好字,祝老爷子这‘成云’二字取得颇妙。 其实犯错并不是可怕的事情,我也经常犯错,只有犯了错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也便成长了。但可怕的是同样的错误犯了第二次,甚至三次、四次、五次,最后就变成习惯,变成本性了。 徐兄,我想祝老爷子不是想让你引以为戒,时时反省自己,不然最终不管是‘云成’还是‘成云’,都是一场空。” 徐云成拱手作揖,感激道:“陈兄弟一语惊醒梦中人,云成感激不尽,还请受我一拜。” 陈颍连忙让开,摆手道:“徐兄不必客气,我不过是站在局外看得透彻些,相信就算没有我,徐兄用不了多久也会悟到的。” 陈颍决定先去看看明伦殿,同徐云成一道来到明伦殿时,里面正在讲学,二人便停在殿外。 陈颍问道:“徐兄,这里面讲的是什么课,怎么倒像是在辩论?” 徐云成道:“陈兄弟果然慧眼,这的确是在辩论,平时上课都是在课室之内,这正殿是用来让大家交流读书心得的,有时候也有博士来此出题考较学子。想来现在便是有博士出了题目让大家讨论。” 也不知道古代的辩论赛和现代的有什么不同,激烈起来会不会口水喷对方一脸,会不会骂人甚至动手,陈颍十分好奇,便打算留下听听,二人便立于殿外,凝神细听。 听了一会儿之后,陈颍搞明白了里面是在讨论君与民的关系。 有人提出《孟子·尽心下》中的那句经典之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 还有人引出一句“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来解释君民关系,这句话出自《论语·颜渊》,表达的是儒家“民贵君轻”、“国以民为本”的思想主张。 陈颍在殿外殿内诸多学子纷纷引经据典,讨论地好不热烈,但所有的声音都是在说“民贵君轻”。 陈颍觉得这句话应该没什么好辩论的,读过书的人想必都知道儒家“民贵君轻”的思想,殿内这些人能进入应天府书院,其中总不会有人反着来,觉得“君贵民轻”罢。若是观点都一致的话,还有什么可辩的。 辩论的确没有展开,但结果却出乎了陈颍所料,殿里面的诸多学子方才还互相交谈,引经据典说着民之于国家的重要性,结果等到教习回来提问,殿内却是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将讨论时的话说出来。 等了好一会儿没人作答,堂上的博士便开始点人,然而被点到的人皆是含糊其辞,只说民之于国家如何,或者只说君主的重要性,与方才讨论时的滔滔不绝判若两人。 陈颍又听了一会儿,失望地离开了。 见了这样一堂课,陈颍也没了兴致再逛,便让徐云成带他回了祝老爷子的院子里。 很快陈颍也释然了,官学里面的学子讳言慎行,这种情况他早就设想到了,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官学,那些博士都是有官身的人,这些学子自然不敢堂而皇之的再博士面前大谈“君轻”之说,就像后世的学生,老师不在时可能整个班都兴致勃勃地吐槽老师,批判校长,但老师一来,纷纷闭口不言,化身乖宝宝,好学生。 这也是陈颍为何不愿意答应祝老爷子一直留在这里读书,一定要去游学的原因了。 只是陈颍没想到学习儒家思想的学子居然不敢将“民贵君轻”堂堂正正地说出口,实在是有些讽刺。 第103章 神奇的易容化妆之术 陈沁写给黛玉等人的书信在中秋第二日一早便由快船往南边儿送去了,当然还有陈颍的信,也一并送去。 黛玉在读了《水调歌头》后,很是哭了一场,哭完之后心里平静舒畅,种种愁思都烟消云散,她感受到了词中的那份情感,那一份不带悲伤后忧愁的思念,还有陈颍的美好祝愿。黛玉走到窗边,抬头看向夜空中皎洁的明月,在心里反复念着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等《水调歌头》传到扬州时,林如海品读后赞叹不已,心想着黛玉要是见了肯定会十分高兴,便欣然回府想让黛玉也看看这首旷世佳作。结果回府后才得知黛玉比他还早两日知晓。 黛玉读了《水调歌头》便就想着让爹爹也看看陈颍的文采,但林如海公务繁忙,这两日一直没有回府,自然就错过了。 当黛玉欢喜地拿出随书信一起寄来的《水调歌头》手稿给他看时,林如海心里一阵泛酸,暗道陈颍这小子不地道,只惦记着他的女儿,作了如此好词也不想着送来给他看看。 心中不平的林如海看着那份陈颍的手稿,吐槽着陈颍字迹太差,火候不够,这样的字配不上这首好词。又批判陈颍不用心,将酒洒在了纸上,墨迹的晕开了。 黛玉此时却是红着脸低下了头,那晕开墨迹的可不是什么酒,而是她的泪珠儿。 陈颍信中叙了些家常,提到了自己接下来要去游学的打算,还提到让黛玉依然去苏州。 倒不是陈颍狠心,不让人家父女团圆,而是此刻的扬州的局势风谲云诡,平静的表象下可能处处都暗藏着危险。 李守义作为钦差要清查白莲教一事,牵连甚广,陈颍觉得林如海肯定不会错过时机,必然要趁着扬州诸多官员惶恐、担忧之时大力推行他的盐法改革。黛玉留在扬州不但难以见到林如海的面,还随时有可能面临危险,那些盐商若是被逼急了,可不会跟林如海讲什么“祸不及妻儿”的原则。 林如海虽然不舍,但还是理智地让黛玉和孙老一同前往苏州,远离扬州这个是非场。 黛玉告别了林如海,不舍地登船离去。进到船舱后,黛玉忍不住大哭,方才她不想让爹爹担忧,一直忍着心中的不舍和担忧,不让眼泪涌出来,此刻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虽然陈颍在信中没有表露出扬州局势的危急,只说是让她去苏州守孝,免得林如海分心于她,影响公务。但聪慧的黛玉还是有所察觉,她心中无比担心爹爹的安危,但也知道自己去苏州才是最好的选择,留在扬州不但什么都做不了还会拖累爹爹。 黛玉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爹爹能平安顺遂。 陈颍也祈祷自己接下来能见到一些有思想、有觉悟、敢于发出自己声音的人。 应天府书院的学子们都秉承着谨言慎行,专心读书做学问的原则,他们身为官学学子,在涉及皇权和国事是有所避讳无可厚非,或许太过了些,以至于都不敢当着博士、教习的面说一句“民贵君轻”。但他们并没有错,错的是这个时代,人们对于皇权的敬畏早已根深蒂固。 这些学子或许是一个合格的读书人,将来也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官场中人,但他们不是陈颍要找的人,他们身上属于这个时代的束缚太多了,多到他们找不到自我,无法成为一个革命者。 当祝泽泉带着陈颍出现在明伦堂时,所有学子都为之惊讶、欢呼,这可是作出了《卖炭翁》,《水调歌头》等诸多名作,大名鼎鼎的陈颍,现在就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眼前。而且大名鼎鼎的“颍公子”居然真是个十岁孩子,简直震撼了他们的三观。 这些学子激动不已,问东问西就差拿个本本登记了,你们是来搞人口普查的吗。 面对这些学子的热情,陈颍是真的不想理会,但是看在祝老爷子的面子上,只得一一应付,回答了他们一些在合理范围之内的问题,至于那些不合理的问题,有祝老爷子在他们也不敢说出来。 带着陈颍亮了个像之后,祝泽泉宣布陈颍今后也跟他们一样,是一名应天书院的学生,会在书院里读书学习。 众人再次激动起来,陈颍居然要成为他们的同窗,这岂不是可以吹一年。 接下来祝泽泉又说道,陈颍要跟着他一起研究学问,不同他们一起住在斋舍。诸学子虽然有些遗憾,但并无人反对,虽然书院学生都是住在斋舍里的,但陈颍又不是普通的学生,有些特权他们也能理解。 接下来陈颍又在应天书院留了五日,便向祝老爷子告辞离去了。这一次祝老爷子并没有再作挽留,反正陈颍已经答应他,会在应天书院待上一年时间跟着他静心读书。 祝泽泉悄悄地将陈颍送出了应天书院,这是两人提前计划好的,先在书院诸位学子面前露个面,让他们知道陈颍成了他们的同窗,这样能激励他们,给他们一种紧迫感,可以说祝泽泉为了这些学子也是用心良苦了。 这样做还有一个作用,就是放出一个陈颍在应天书院静心读书的假象,反正陈颍住在院长的院子里,这些学子也不知道陈颍在是不在,这样能让那些盯着陈颍的眼睛集中在应天书院这里,陈颍就可以安心地去各处书院游学。 离开应天书院后,陈颍先去了一处偏僻的宅院,岳象风带着一些护卫早已等候在此,除此之外,宅院里还有更为关键的一人。 这个人便是“阿朱”,这个名字是陈颍给她改的,致敬《天龙八部》。虽然他并不是《天龙八部》里面的那个阿朱,但是论起易容化妆、换声模仿的本事,他可不比《天龙八部》里面的阿朱弱。 陈颍进来之后,阿朱便给陈颍化妆易容,涂涂抹抹半个时辰之后,陈颍从原本唇红齿白、容貌俊朗的小公子形象变成了一个肤色略黄,容貌也普普通通,看起来十五六岁的瘦弱少年,换掉原本的华丽袍服,穿上一身半新不旧的生员衫,再穿上一双特制的“增高鞋”,活脱脱一个平凡到极点的年轻学子。 陈颍对着玻璃镜细细地看了一圈,很是满意自己的新皮肤,阿朱这技艺,堪比后世的美颜相机,而且阿朱不光能把人化美,还能化成各种样子,应该是比美颜相机厉害多了。 “阿朱,你这手艺真是厉害,只看这效果,说你这双手能‘化腐朽为神奇’我也不觉得夸张,你要是去开个课堂教人化妆,再多的学费那些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也愿意出。” “公子,阿朱这些都是师门传承,不能外传。” 听不出男女的声音从阿朱的黑袍里传出来,也没有任何情感波动,让陈颍不由想到了机器人。 阿朱没能解读到陈颍的幽默,一番话把陈颍噎了一下,不过陈颍也不在乎这些,他早就习惯了这个世界的人听不懂他的幽默和玩梗。 说起阿朱的师门,真的很是神秘,其实也算不上门派,因为连名字都没有,顶多就是一个传承。人数最多的时候也就同时有师徒两人,他们一脉曾经一直效命于皇宋赵氏,主要任务是在特殊时候给皇帝作替身,宋朝败亡后,他们师门当时的掌门跟陈家一起护着赵氏的血脉逃到了颍川,将传承延续了下来,继续为赵氏效力。 不光神秘,规矩也很离谱,“师门绝技不得外传”这种都是小儿科,阿朱的师门传承还规定了不易容的时候要黑袍罩身,不能露出真面容,平时说话不能带有语调和感情,不能让人从声音里听出你的情绪,最离谱的是连性别都不能别人知道。 可能知道他们性别,见过他们相貌的人,就只有他们自己与他们的师父了。反正陈颍以及赵旭陈镜都没有见过阿朱和他师父的真容。陈颍猜测阿朱可能是个女的,所有才会给他改名“阿朱”。 当然了,“阿朱”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声音好不好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无比重心,且无比好用。陈颍不是“杠精”,没有那种非要纠结到死的精神,好奇时猜测一二便也就放开了。 换完新皮肤后,陈颍便背上书箱出了宅院,融入到街巷人流里,成为大千世界中微不足道的一名游学学子。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暗中岳象风带着护卫随时保护着陈颍的安危。阿朱也随行在暗中,毕竟这是易容化妆,不是整容变身,到了时间是要修整或者是重新化妆的。 满以为是永久皮肤随时可以去浪,实际上却是限时体验卡。 关于寻找有革新精神之人的去处,其实陈颍心里一直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与应天书院齐名,同列四大书院之一的“嵩阳书院”,那里文风开放,允许各种声音存在,各家学说,不同的文化交融之下,最有可能出现陈颍要找的那类人。 第104章 嵩阳书院 嵩阳书院是陈颍心中既定的目标,但陈颍也没直奔那里而去。离开应天书院之后,陈颍易容化妆,化名“陈泽”,以颍川陈家旁系子弟的身份开始游学之旅。从应天书院到嵩阳书院之间,大大小小的书院、私塾,陈颍去了近二十处,有着颍川陈家旁系子弟的身份,还有陈家养正公的推荐信,陈颍不论到了那处书院都是畅行无阻的。 在每处停留的时间各不相同,有的只待上半日便告辞离去,有的则会留个一两日,陈颍停留的时间长短并不取决于书院的大小与名气,而是在于它是否有新颖的思想。像是中规中矩的古代书院,教的都是四书五经一类的书,陈颍给个面子待上一日,与书院里的学生交流一番读书的见解便告辞离去了。 虽然南方文风兴盛,文华之气比北方更为浓厚,但并不是说南方的所有地方都是这样的。陈颍就遇到过几个书院,其不堪混乱、不思进取、不务正业的程度比之原着里的贾家族学还要严重。学生放任肆行,除了读书什么都干,吃酒赌钱都算是规矩的,至于更多的都难以宣之于口。 不光学生不堪,书院里的教习也是得过且过地混日子,有像贾代儒一样年纪老迈没有心力继续教书却还站着位置拿薪俸的,有事不关己放任自流的,更有像是贾瑞一般与学生同乐的,如此这般,岂是求学之地。 遇上这样的地方,陈颍最多停留半日,观察一番以作记录便自行离去了。 陈颍从应天书院一路游学到嵩山脚下,已经是十月底了,整整两个月,至今还没有哪一处让陈颍停留超过三天的,可见这个时代的教育是何等摸样。 那些书院里大多是些寒门学子,寒窗苦读十余载只为科举,这也导致绝大多数的书院都是刻板化地教学那些科考要考到的书籍。 虽然他们不像世家子弟那般有丰富的家族资源,也没条件接受更高等、更全面的教育,但是让学子们读书读到生活都无法自理,除了读书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成了依附于家人的“吸血虫”。这样的书院存在于世真的有益吗;这些批量生产出来的读书人除了会引经据典、“满腹经纶”挂于口上,还能做些什么有益于家国的事情吗。 这样的教育方式与后世的“应试教育”一般,所教所学的知识只为应对考试,或许数万人里能有一个脱颖而出,但那也只是特例罢了,为何“寒门难出贵子”,便是因为有这样的书院,这样的教育制度存在。 这般读书并不能让这些寒门学子脱胎换骨,充其量只是换了层皮,成为当权者需要的工具人,给当权者当官牧民。当这种教育循环成为制度时,它便锁住了民族的气运,当人们读书不再是为了增长自身修养,而是为了“应试”,为了当官牧民,那民族就只能一点点衰落。 后世的领导者发现了“应试教育”的弊端,当机立断整改教育制度,推行“素质教育”。如今陈颍也想为了这个伟大的民族,寻找到一批志同道合的人改变这落后腐朽的教育制度。 嵩阳书院坐落于五岳嵩山的南麓,嵩山地区不单有嵩阳书院,还有颍谷书院,南城书院等等,如此多的书院汇聚一处,这也是嵩阳书院文风开放,文化赡富的原因。 嵩阳书院主要推崇儒家理学,以理性主义的儒家哲学思想闻名于世,但并不排斥其他学派。宋朝时文风鼎盛,曾有不少着名学者在嵩阳书院讲学,比如程颢、程颐、司马光、范仲淹、朱熹等赫赫有名的文人,都在嵩阳书院讲学过。 陈颍顺着山脚的石阶来到了嵩阳书院,拿出陈镜的推荐信求见书院院长。嵩阳书院的院长陈颍早早就了解过,姓程名恪字端行,乃是“二程”之后,其父是嵩阳书院上一任院长。程恪自幼在嵩阳书院长大,深受儒家文化熏陶,再加上他读书的天赋极佳,曾高中状元,并在三十余岁便成了礼部右侍郎。但成为礼部右侍郎不到三年,他数次提议要改良科举制度,隆康帝不允,他便数次上奏折乞骸骨,毅然辞官,回到嵩山在其父亲手下做了一名书院先生,待其父去世后接任院长之位,让嵩阳书院愈加发扬光大,成为读书人心中的一大圣地。 被带到程恪身前,陈颍恭敬行礼道:“学生陈泽见过程老先生。” “你便是陈泽?” 面对程恪的打量,陈颍挺胸抬头,不卑不亢。 “学生正是陈泽。” 程恪继续道:“虽然养正公说你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举荐你来我嵩阳书院求学。但如今已经过了入学的时间,你想来书院读书,我还是要考考你才行,你可准备好了?” 陈颍道:“学生准备好了,还请程老先生指点。” “我且问你,你为何放着陈家族学不上,要出来辛苦游学?” 陈颍回道:“先贤曾说‘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学生觉得读书要做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书固然重要,但不能只局限于手中的书本,身边的风景是故、所见所闻皆是书籍,皆可读之获益。学生觉得自己应该出来看看这广阔天地,见识一番书本中没有的风景,便求了老爷子让我出门游学。” “那你这一路行来可都见到了什么,又悟到了什么?” 陈颍回道:“学生一路行来,看到的多是固步自封,守旧不前的书院,还有许多没有思想、只知盲目读书参加科举的学子,学生认为如今的教育制度已经腐朽落后,不再适合如今的时代,它只能复刻出一批批只会读书、科举、做官的傀儡,无法再为民族输送新鲜的人才。 所以学生来了这里,想跟着程老先生您学习,想结识更多有思想有灵魂的读书人,一起努力改变这落后的制度。” 陈颍之所以敢说出这样一番激进的言论,是因为程恪当年便发现了当今科举制度的弊端,提出改革的想法,只是没有被隆康帝采纳,于是程恪就辞官回乡,一心搞教育,他是想用实际行动告诉世人,他是对的。 程恪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革命者”,听完陈颍的回答放声大笑, “好,好哇,不想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觉悟,我同意你在留在这里学习。” 陈颍躬身道:“多谢程老先生。” 程恪笑道:“你已经是我书院的学子了,以后叫我院长便可。” 陈颍回道:“是,院长。” 程恪又道:“如今书院里的斋舍都安排满了,不过在斋舍不远的竹林边上有一间小屋,是我当年观竹时草草修建的,如今有些破旧。你一路游学而来,想必是吃得了苦的,我安排你住到那破旧小屋里,你可愿意?” 陈颍道:“学生愿意,听凭院长安排。” 程恪笑道:“对了,在你之前还有一个前来求学的,如今也住在那竹林小屋处,你不是想结识一些有思想有灵魂的人吗,想必你们能聊得来。” 陈颍听了心下一喜,这嵩阳书院还真是个好地方,不光院长是陈颍想要找的人,这刚开始就遇到一个同道中人,陈颍自然是愿意与之为邻的。 程恪找来了个书院学生让其带陈颍去那竹林边的小屋,两人告辞程恪离去。 出了门陈颍拱手问道:“在下颍川陈泽,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学生也拱手回道:“我叫周鹏,大鹏的鹏,兄弟,你是今天刚来学院的?” 陈颍点头答是。 周鹏啧啧道:“那你可是真的厉害,半个月前,也是一个中途进来的,那叫一个厉害,小小年纪有时候能把教习问的哑口无言,我看陈兄弟你年纪也不大,想来又是一个天才。” 陈颍道:“周兄过奖了。” 这人明显是个自来熟加话痨,一路说话就没停过。 到了那小屋处,陈颍略看了眼心道,程老先生口中的破旧小屋还真不是一般的破旧啊,也不知道这看起来四处漏风的小屋能不能抗住冬天的寒冷。 周鹏上前叩门,过了一会儿,只听“吱呀~”一声,小屋的门被人打开。开门之人身着厚实棉裤棉袄,带着毡帽,颈上还围了条围巾,整个人几乎裹得密不透风,微微瑟缩着身子,看起来倒是比现在的陈颍还要瘦小一些。 那人打开门后拢着手打量着陈颍二人。 周鹏开口道: “这是新来的学生,院长让他也住在这处小屋,与你同住。” 那开门之人一听瞬间就直起了身子,直接开口拒绝。 “这小屋已经分给我住了,我不想与人合住,你爱带他去哪儿就去哪儿。” 周鹏有些不乐意,想上前与之理论,陈颍伸手拦下他道: “周兄,让我来罢。” 陈颍上前拱手行礼道: “在下颍川陈泽,敢问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 “朱岚。”那人随声回了句。 “朱兄弟,我见这小屋有两间房,不如我们打个商量,你让一间给我,我负责将这小屋修缮一番,如何?” 朱岚没作回答,问道:“你刚才说你是颍川的,可认识陈颍?” 第105章 读书之路 即使明白不会有人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听到朱岚询问自己“陈颍”之时,陈颍心里还是突然紧张起来。 陈颍还没回答,周鹏就抢着说道: “你这话问的也是奇了,敢问这天底下的读书人如今有哪个是不知道陈颍之名的?那一首首诗词文章,再加上他那年纪,简直就是一个活着的神话啊。” 见到周鹏又开始话痨,还是当着自己的面吹捧“陈颍”,让陈颖很有些不自在。 “周兄,正事要紧。”陈颍出言打断周鹏的”滔滔不绝“,然后向朱岚回道:“‘陈颍’是我陈家少主,未来的家主,我自然是认识。 朱兄弟,咱们还是先谈谈这小屋的事罢,不知我的提议你意下如何?” 朱岚道:“不如何,我不想与人同住一屋,你们还是找别处去罢。”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啊,这是院长的吩咐,哪儿有你不同意的道理。”周鹏不忿地道。 朱岚反驳道:“是我先来的,院长已经把这小屋分给我了,再安排人住进来难道不需要我的同意吗?” 周鹏涨红了脸,还想开口与之争辩,陈颍连忙拦住他,再让他说下去,今天真就没地方住了。 “朱兄弟,你分我一间房间,我把这小屋修缮完整,也免得这冬日里四处漏风,你穿的这般严实,不便读书。” 陈颍说的十分诚恳,然后朱岚还是不为所动,露出一个看“大聪明”的眼神看着陈颍,侧过身子示意陈颍看屋内。 陈颍透过门看向屋内,原来小屋里面用木板将破损处都钉补上了,并不像外边看起来的这般破旧,会四处漏风。 陈颍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拱手道: “倒是我唐突了,既然朱兄弟不愿与人同住,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周兄,咱们走罢。” 朱岚见陈颍准备离去,松了一口气,关上门转身回屋。 “诶~,不是,陈兄弟你就这样走了,那你住哪里啊?”周鹏叫住要转身离去的陈颍,问道。 陈颍道:“我去山脚下租个住处便是。” “去山下住,那哪儿能行啊,每天都得爬好长时间的山才能上来书院。 唉,要不是我跟同舍的几个人关系不太好,我就带你去我那儿挤挤了。咱们去找院长让他给你重新安排个住处罢。” 陈颍心道,你这话痨加上说话不过脑子的性子,人家想跟你搞好关系也不容易啊。再者陈颍也不愿意去跟他们挤,人太多挤在一处,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意外暴露出自己易容化妆的事。其实住在山下也好,反正自己每日都要到书院外面找阿朱化妆,就是早晨爬山到书院上课太赶了些。 陈颍道:“多谢周兄的心意,这点小事就不必惊动院长了。我住在山下,每日上山还能锻炼身体,一举两得。” 周鹏道:“你还真是乐观,不过你要是真住在山下,每日上山可和你今日不同,书院卯时就开始点卯了,你还得爬山上来,那得寅时初就起床,太辛苦了些。” 陈颍有点儿无语,这人关心太过,热情地让人有些遭受不住啊。 “周兄无须为我担忧,不过早起些罢了,我可以的。‘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读书的事,能叫苦吗。” 陈颍想起前世自己小时候在山村读书的经历,将满五岁就开始上学前班,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带着父母的殷切叮嘱,背上书本和干粮走半个多小时林间山路去上学,最开始年纪太小,走没多远就走不动了,堂哥堂姐轮流背着他赶路,这件事陈颍在心里记了一辈子,每每回忆起来都会很感动。 后来陈颍大些了,堂哥堂姐也都升了初中去了镇里的中学读书,于是就只剩下他自己走那条上学的路了,渐渐路走得熟了,陈颍已经能轻车熟路地在那条窄窄的崎岖山路上一路狂奔到学校了,妹妹也到了上学的年龄。于是陈颍像堂哥堂姐对自己那样,带着妹妹走上那条读书的路,将之延续传承。 再后来,村里也修了水泥路了,那条小路被蜿蜒绵长的盘山公路截成许多段,逐渐长起了杂草,隐没在山林里,被人们淡忘。 但是陈颍一直不曾忘记那条小路,时常回去,置身山林里,看着那越发不明显的痕迹,回忆幼年的岁月。或许那条小路最终会彻底消失不见,但陈颍会永远将它记在心里,因为它承载了自己感受到的和给予出去的温馨亲情,承载着山村孩子艰苦读书的精神。 如今不过是早起沿着石阶爬山罢了,这算什么苦,后世多的是早晨爬山以作消遣和锻炼的人。 “陈兄弟,陈兄弟,……” 陈颍听到周鹏在叫自己,回过神来,问他怎么了。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叫你好几遍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刚才听完陈颍那句“读书的事,能叫苦吗”,周鹏十分敬佩,长篇大论夸了一番,结果说完发现没人回应,才发现陈颍正怔怔出神,压根儿没听到他的夸赞。 陈颍方才由读书爬山的事想到了前世的那条求学小路,一时间心绪起伏,有一种强烈的想将之倾诉的冲动,此时周鹏询问,陈颍那汹涌的情感仿佛寻到了宣泄口,倾诉的冲动更加强烈。 陈颍道:“既然周兄问了,那我便说说。方才谈到爬山读书,我想起了曾经做过的一个梦,一个很长,很清晰深刻的梦。” 随后陈颍以梦之名将自己前世的幼年求学经历和对那条路的“追忆”讲给了周鹏。 待陈颍说完,周鹏沉浸在陈颍这个既励志又温情的“梦”里,神色激动,眼眶也被感动到湿润了。 “吱呀~”,随着门轴摩擦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陈颍看到小屋的门又打开了,陈颍有些不解朱岚为何又打开了门。 朱岚站在门里,陈颍站在门外;一个在门里裹得像个粽子,一个在门外被寒风吹得衣角猎猎作响;一个眼神亮晶晶的闪着期待,一个目光深邃带着追忆与些许不解。 回过神的周鹏看到小屋的门不知何时又开了,两人正在专注地对视着,不知为何,他觉得此刻这两人很般配。周鹏咽下了到嘴边的话,没有破坏这一刻的宁静。 陈颍两人就这样对视良久,突然朱岚开口问道: “你刚才讲的都是真的吗?” “那只是一个梦罢了,并不是真的。” 陈颍摇了摇头,神色有些落寞,现在他就连去山林里看看那条小路残存的痕迹都不能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一切只能是一场梦了。 朱岚有些不甘心,追问道: “可是你刚才讲的时候,那种感情是做不了假的。” 陈颍笑道:“虽只是一场梦,但它无比清晰与深刻,对我而言,它既是一场梦,也是一段回忆。” “那就是说你觉得梦里的事情都是合理的,不是荒谬的对吗?” 对于朱岚的问题,陈颍点了点头。 “那就是说,你觉得女子也可以上学读书?” 周鹏听了惊得长大了嘴巴,陈颍却是心中闪过一丝亮光,原来朱岚是因为这个才开门的。 陈颍点了点头,坚定的说道:“没错,我认为可以,我相信会有一天我梦里的场景会真实地发生在这个世界上。” “陈兄弟,你这都说的是什么啊,如此离经叛道之语要是传了出去,你数载苦读就全都废了。” 周鹏急得不行,陈颍却全然不在意,笑道: “周兄莫慌,这里只我们三人,话是我和朱兄弟说的,只要周兄你不说出去谁会知道,我相信周兄。” 就在周鹏因为陈颍的信任而感动时,陈颍补了一句; “当然了,就算周兄你说出去,我们也是不会承认的,口说无凭,周兄你有证据吗,哈哈哈。” 陈颍开了个玩笑活跃一下严肃的气愤,准备再次向朱岚告辞。 朱岚仿佛很满意陈颍的回答,开口道; “陈泽,我同意你住在这里了。” 周鹏为之讶然,有些难以置信,这朱岚刚才还态度坚决,不愿意与人同住,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呢。 陈颍倒是有所猜测,大概是因为自己讲述的那个“梦”,还有刚才那番问答,让朱岚改变了主意,或许这朱岚是个励志解放女性的新思想有志青年。 “不过你要答应我三件事,做的到你就可以留下来。” 陈颍拱手笑道:“多谢朱兄弟,有什么条件还请说来。” “这第一件就是我们一人一个房间,你不许进我的房间,不许动我的东西,更不能对我作出像他这样的举动。” 朱岚指着正一脸喜色要伸手去揽陈颍肩膀的周鹏,说出了第一件事。周鹏尴尬地收回了手,推到一边站着。 “此事我答应了,还请说第二件。”陈颍点头答应朱岚的条件。 “第二件事就是你得告诉我有关陈颍的事情,只要是你知道的,事无巨细你都得告诉我。” 陈颍愣在原地,这个条件简直奇葩,还要事无巨细,太离谱了罢。 第106章 我有一个朋友…… 陈颍面色有些为难,朱岚的第二个条件着实有些离谱了,若真的要自己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他,难不成自己几岁不再尿床,什么时候换了乳牙这种事也要告诉他吗,未免过于羞耻了些。 本来陈颍猜测这个朱岚是有洁癖,所以不愿意与人同住,还要约法三章,不许自己进他房间,动他东西;但在看到朱岚脸上还有手上的炭灰后,陈颍否掉了这个猜测,又猜想他可能是遇到过“杰哥事件”,有心理阴影,所以才不愿意与人接触;可是现在他莫名地要打听自己的事,让陈颍别扭的同时又感到疑惑,莫不是有人假借自己的名号对朱岚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他现在打听情报要找自己报仇。 倒也不怪陈颍多想,朱岚一开始就莫名地表现出对陈颍的敌意,说到陈颍二字时明显不是如同周鹏一样的崇拜、敬仰,反而是透露出排斥和不忿。陈颍非常肯定自己不认识朱岚此人,也不知道他因何对自己有这般敌意。 “喂,我又不会问你什么机密情报,就是跟你打听一些陈颍的性情脾性、生活习惯,你不用这么为难罢?还是说你和陈颍根本不熟,根本就一点儿都不知道他的事情?” 见到陈颍面色为难不说话,朱岚质疑道。 陈颍一听反而是恍然大悟,自己现在是“陈泽”不是“陈颍”,“陈泽”自然知道的有限,也不怕他问些离谱的事情,只推说不知便是,还能趁机观察一下他是为何要打听自己的事,敌意有事从何而来。 想通此节,陈颍忙回道: “朱兄弟你放心,我跟我家少主还一起在族学里读过书呢,他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不少的,刚才是担心你会问一下隐秘的事情,我既不想出卖家族,也不想失信与人,这才有些为难。既然朱兄弟答应不问机密之事,此事事我答应了,朱兄弟还请说第三件罢。” “第三件我还没想好呢,先记着,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你现在可以进来了。” 朱岚转身进屋,并没有关门,陈颍和周鹏跟上他准备进屋,朱岚突然转身指着周鹏道: “你可以进来,他不行。” 周鹏一脸憋屈之色,气的直喘粗气,陈颍怕两人再吵起来,连忙低声安抚他。 “周兄,我观此人性情古怪,似是不愿与人接触,大家都是同窗之友,周兄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同他计较了。今日多谢周兄相助之情,改日我请周兄吃酒。” 劝走周鹏之后,陈颍提上书箱进屋关门,打量了一下屋内布局,倒也简单,窗边摆着一张书案,书案上放着许多书籍还有文房四宝,应该是朱岚读书作课业之处,屋子中间是一张桌子并两张小凳,地上还有一个炭盆,火光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熄灭,这炭盆应该就是朱岚脸上炭灰的出处了。 “里面那间是我住的地方,你不许进来,外边这间就归你了,等下我把我的东西拿走,你自己想办法布置。” 朱岚说完就去收拾书案上的书,陈颍试探问道: “朱兄弟,你为何要打听陈颍的事啊,我看你好像对他没什么好感,应该不是那种仰慕他才名的人,难不成你们有过节?” 朱岚手上动作一僵,没好气地说道: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只要记得答应过我要告诉我陈颍的事就行了。” 最终在陈颍的再三追问之下,朱岚给出了一个答案。 “我有一个朋友……” 听到这里,陈颍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无中生友”四个大字。 “我有一个朋友,他家里长辈有意与颍川陈家联姻,想将他姐姐许给陈颍……” 听到这里陈颍愣住了,家里什么时候要和别的家族联姻了,自己也没听老爷子和老爹提起过啊,按说这种事情是不会瞒着自己的,更何况老爷子和老爹也知道自己打算中举之后就去扬州提亲。要么朱岚这话是假的,要么就是对方单方面的意愿,老爷子他们根本不知道。 “我朋友与他姐姐关系很好,听到他姐姐有可能要嫁给陈颍,但他都不知道陈颍品性如何,相貌如何,只知道陈颍才名远播,便想打听一些陈颍的消息,我刚才听到你是颍川陈家的人,便想帮我朋友打听一番。” 对于朱岚这番话的真假陈颍暂时保持观望,反正肯定不可能全是真的,他也没说为何会对陈颍有敌意,难不成他喜欢他朋友的姐姐。 “不可能罢,陈颍是我陈家少主,他若是要与别家联姻,为何我连一点儿消息都没听到,肯定是假的。” “此事是我朋友听到他祖父亲口所说,断不会是假的。”对于陈颍的质疑,朱岚不屑地道,“你没听说只能说明你在陈家的地位不够接触到这些,我估计你对陈颍了解也不多,我怕是问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陈颍故意露出一副黯然、落寞的神情,俨然是一个家族旁系子弟自惭形秽的样子。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你别往心里去。”见到陈颍的样子,朱岚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伤人了,向陈颍诚恳道歉。 陈颍摆摆手道;“没事,我虽然出身不好,但我是不会自怨自艾的,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陈家的骄傲的。” 两人的谈话就此结束,朱岚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见到朱岚搬完自己的东西后,还准备把地上的炭盆也搬进去,陈颍连忙制止。 “朱兄弟且慢,这炭盆可不能搬进去?” “为什么不能搬进去?”朱岚放下炭盆看着陈颍不解问道,“这是我自己买来的,你想用就自己去买。” 陈颍无奈一笑,自己居然被人当成是贪图小便宜的人了。 “朱兄弟,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要你的炭盆,只是我方才见到这小屋只有外面这间房开有门窗,且房间狭小,你若是将炭盆拿到里面去烧,很可能有窒息的危险。” 朱岚道:“我这烧的是木炭,又不是有毒的石炭,何来的危险。也罢,看你穿的如此单薄,这炭盆就留给你用。” 朱岚见陈颍只穿了一身长衫长裤的生员衫,未免太过单薄,善意的将炭盆留给陈颍。陈颍感激朱岚的这份善意,但他本就不是为了炭盆,而是怕朱岚闭室烧炭盆导致窒息,岂能忍受这番误会。 陈颍决定给朱岚好好科普一下。 “朱兄弟有所不知,这木炭燃烧虽不会产生毒气,但并不是完全安全的。人活着就必须呼吸,因为人的身体需要一种名为氧气的气体维持运转,这空气中便有人所需的氧气,将空气吸入体内,用掉其中的氧气之后,再将‘废气’呼出体外,循环往复。 这木炭燃烧也需要氧气,若是在狭小的封闭房间内烧上一夜炭盆,氧气都被木炭烧掉了,人便会喘不上气、头晕目眩,最后窒息。” 朱岚听完陷入思考之中,好一会儿之后问道: “你这番话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可为何我从来没有在书上看到过你说的那什么气?” “氧气。”陈颍答道,“世上书籍未知凡几,一个人穷其一生也不可能看完所有的书,更何况一花一叶皆有其存在的意义,世上许多道理都不曾被录在书中,甚至是还未被人发现,我恰好喜欢研究这些存在于我们生活中却又不为人所知的事物,朱兄弟要是有兴趣以后我可以常讲给你听。” 好为人师是人类共有的陋习,陈颍也不例外,但他不是单纯地为了自己的优越感而去好为人师,他更多的是想将自己知道的这些知识告诉这个世界的人。 “好像真是你说的这样,许多事情存在但又没被写在书里,至于你说的‘氧气’,我姑且相信是真的,这炭盆我就不拿进去了。 不过你穿的这么单薄真的不冷吗?” 陈颍伸手解开上衣,朱岚吓得尖叫一声捂上了眼睛。 “你干什么?” 面对朱岚的厉声诘问,陈颍有些郁闷,忙把衣服重又扣好,解释道: “朱兄弟,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里面穿的羊绒毛衣。你睁开眼睛罢,我已经把衣服穿好了。” 朱岚从指缝里瞄了一眼,见陈颍确实穿戴好了,这才将手放下。 “你这人怎么这样,突然就动手脱衣服,简直无礼。”朱岚对于陈颍的失礼举动表示谴责。 陈颍觉得朱岚实在是有些矫情了,吐槽道: “不是,我们两个大男人,我脱个上衣有什么问题吗,我看是你自己思想不纯洁,才这么一惊一乍的。” “谁跟是你两个大男人了,你才思想不纯洁,我……”朱岚戛然而止,转而说道,“总之我就是很讨厌你这种举动,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陈颍道:“我都说了,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里面穿的羊绒毛衣,向你证明我不冷,我又不是暴露狂,随时随地不分场合就脱衣露肉。” 见陈颍有越说越离谱的趋势,朱岚连忙打断,“停停停,别说这个了,你刚才说的羊绒毛衣是什么,很保暖吗,在那里能买到?” “不是罢,朱兄弟你真的是出来游学的人,我怎么感觉你像是个豪门大户里的内宅女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这羊绒毛衣是我陈家独有的,专门发放给族中学子用来御寒,十分暖和还不影响行动。在读书人圈子里十分有名,不少人想要购买。不过因为制作不易,数量有限,所有并不向外出售。” 这一点陈颍并不是胡诌的,陈家的确有用羊绒做出来的毛衣发放给族里的学子,也的确十分出名。 “我这里还有一套,就送给朱兄弟罢。” 第107章 朱岚的“神秘身份” 陈颍见朱岚皱了皱眉,就知道他以为那毛衣是自己穿过的,解释道: “朱兄弟,我那另一套是没穿过的,今岁我考中生员族里额外发放的,还是新的。正好我们俩身量也差不多,就送给朱兄弟,以谢朱兄弟今日‘让屋之恩’。” “这屋子是院长的,我对你没有恩,‘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你的衣服。”朱岚有些纠结,先是拒绝,顿了几个呼吸又开口道,“要不你出个价罢,我拿银钱买下来。” 陈颍心中暗笑,古往今来,谁又不想在冬日里既保暖还不用穿的臃肿难看呢。 “可是这羊绒毛衣是族里发放的,我也不知该作价几何,朱兄弟你又何必纠结这些呢,我辈读书人当讲‘义利’二字,你就收下罢,当是我先帮你,说不得以后还要仰仗朱兄弟你呢。” “不行,我不能白拿你的,也不想欠你人情,这样罢,我还有二两银子,先拿给你,等你弄清楚价钱之后,要是少了告诉我,我再补给你。” 朱岚说完去里间取出来两锭银子递给陈颍。 陈颍伸手拿起一锭,说道:“只这一个便绰绰有余了,到时候要是多了我再退给朱兄弟。” 收下银子,陈颍从书箱里取出一套新的羊绒毛衣毛裤拿给朱岚,。 “朱兄弟,刚才忘记问了,你对小动物的毛发过敏吗?”看着朱岚那擦去炭灰后白皙柔嫩的手,陈颍突然问了一句。 “过敏是什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看到朱岚一脸疑惑的表情,陈颍换了个说辞,“呃,过敏字面意思就是过度敏感,比如说穿毛皮衣物时皮肤会发痒,甚至红肿,这就是过敏的一种。我见朱兄弟一身皆是棉衣,就连围脖也是棉线纺成,担心朱兄弟是对毛皮衣物感到不适,故有此问。” “我并不对毛皮衣服过敏。”朱岚回答完,又反问道,“陈泽,你觉得我一个住在破旧小屋里的穷苦学子,是能够穿得起毛皮御寒的吗?” 陈颍心中了然,朱岚必定是富贵人家出身,装扮成穷游学子体验生活来了,倒是跟自己一样。要不是确信自己行踪隐蔽,且是这朱岚先到的嵩阳书院,可能陈颍都要怀疑他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这朱岚倒也是有趣,一身棉衣装作穷寒书生可以理解,但是你既然没穿过还信誓旦旦地肯定自己不会过敏,这不就成了“自曝小卡车”了吗。 “倒是我多虑了。” 陈颍心中思绪闪变,面上却是毫不显露。 朱岚拿上羊绒毛衣,带着自己余下的物品回了里间。 “没事你不许来打搅我。”朱岚留下这么一句话,然后便关紧了房门。 陈颍看着那扇门,久久沉思。方才他一番试探,发现者朱岚果然不是寻常的游学读书之人,不但认识有自信和颍川陈家联姻的家族之中的嫡系子弟,还与之关系匪浅,都能接触到对方的姐姐了。而且单就他一出手便是二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还有那一看就没怎么干过活的葱葱十指,就不是寒门学子该有的样子。像是闭室不能烧炭盆、陈家的读书人有羊绒毛衣这种寒门学子大都知道的常识,他完全不知,自己试探地说他像是豪门大户的内宅女子时,他也有一瞬明显地紧张慌乱,虽然很快就掩盖住了,但陈颍还是观察到了。 种种蛛丝马迹汇到一处,陈颍得出了三个可能的结论。 第一种,朱岚是某个家族的嫡系子弟,而且与他口中那个想要与陈家联姻的家族关系很近,他爱慕他朋友的姐姐,所以对“陈颍”这个情敌抱有些许敌意,想从自己这个“陈颍族兄”口中探听到陈颍的消息。 第二种无非就是朱岚“无中生友”,他口中的朋友就是他自己,在得知自己亲爱的姐姐要嫁人了,与长辈闹了矛盾跑出来的,巧合遇到自己,也就是他“未来姐夫的族兄”,陈泽。 至于第三种可能,陈颍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那就是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朱岚,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朋友”,朱岚就是那个要被家族长辈拿来与陈家联姻的姑娘,叛逆任性地和长辈闹翻之后偷跑出来,化作男儿身跑到书院读书,结果遇上了同样隐瞒身份的自己。 虽然第三种情况一听就像是只在话本故事里才会发生的离奇剧情,但你也不能保证它就一定不会发生在现实生活中,有的时候,现实不故事要离谱多了。所以陈颍暂且保留了这个离谱的猜测。 当然,以上陈颍只是习惯性地推理分析,不论是哪一种情况,陈颍都确定了朱岚与自己是巧遇,不是别有用心之人安排的,既然如此管他是男是女,与之保持好恰当的距离,只当他是正常的同窗同学就是了。 收回思绪,陈颍开始动手布置房间,首先就是那个炭盆,着实没有什么用处,陈颍将之熄灭放到墙角吃灰,然后又寻来扫帚将屋子打扫干净,把桌子和书案挪到自己觉得舒服的位置。 忙完这一切之后陈颍额头上已是微微出汗了,拿帕子略擦一擦后,陈颍走到朱岚房门处,抬手敲了敲门。 “你有什么事吗?”朱岚并没有开门,声音隔着门从屋里传出来。 陈颍道:“朱兄弟,我要下山一趟,采买些用度,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顺便带给你。” “没有没有,我没有要买的东西,你快走罢,没事别来打扰我。”朱岚的声音有些急促,像是有要事要忙,催促陈颍赶快离开。 “那就不打扰朱兄弟你了,我先走了。” 陈颍也没纠结朱岚到底在搞什么,检查里一下嵩阳书院的“学生证”,关好房门启程下山。 嵩阳书院不禁止学子出行,但进出都要出示由院长签发的一张契书,那是用来证明书院学生身份的,以防外面有人混进学院。对这种制度陈颍倒是十分认同的,既给了学生自由,又很大限度地保证了书院里的安全性,就是很考研学生的自律性,有了自由就容易堕落。但不管怎么说,陈颍都觉得这种制度比那些为了安全、为了让学生一心读书就限制其人身自由的封闭式书院更好。毕竟你能管制他一时,管不了一世,学生在高强度的管制之下被迫学习,一旦没了管制必定会反弹,这种反弹可能会严重到直接毁掉这个人。 陈颍出示了院长程恪给自己开的书院学生身份证明后出了学院,找到在外面守候的护卫,一同往山下去。 在陈颍走后,小屋里间,朱岚独自一人抱着棉被瘫坐在床上,神色慌乱,脸上带着些许红晕,呼吸急促不停地呼出白气。 这些都和陈颍没什么关系,也不是完全和陈颍没关系。 买下陈颍的羊绒毛衣之后,朱岚回到里间,本想读会儿书,结果脑子里一直想到陈颍和陈泽,再加上陈颍在外面收拾房间一直都有响动,他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看书。 对着书煎熬了许久之后,朱岚打算试一下自己刚买来的羊绒毛衣,看着“陈泽”外面只穿一件长衫都不觉冷之后,他有些嫌弃自己身上臃肿的棉衣了。就在他脱下衣服准备换上羊绒毛衣时,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他惊慌失措,直接扯过棉被将自己捂了个严实。 将陈颍应付走之后,便就是他现在这副衣衫凌乱的模样了。发了好一会儿呆之后,朱岚才拿起羊绒毛衣换上,又找出一件长衫罩上,起身活动了下,感觉还挺合身,而且的确很暖和。虽然对于羊绒毛衣很是心喜,但朱岚还是恼怒地在心里给“陈泽”记下了一笔。 陈颍带着在书院外值班的四个护卫下山,到了暗中的据点,列了个单子让手下去云字号在此地的商铺取来他要的物资,然后让阿朱重新给他化妆易容。 一切准备完善之后,陈颍准备上山回返书院。 “公子,还是让我们进书院里暗中防卫罢,事关您的安危,大意不得啊。”岳象风脸色有些为难地劝说着,陈颍不许他们潜入书院里保护,他实在是难以放心。 陈颍笑道:“放心罢,你不是都排查过了吗,书院里都是些正常的教习和学生,凭我这练了几年的养生拳面对些读书人足以自保了,不会有危险的。” “可是……可……” “老岳,真不用担心,不是还安排了人手在书院外面值守嘛,如果遇到危险我一发信号他们立马就能赶到,不会有疏漏的。” 陈颍带上装扮成力夫的护卫将自己采办的物资运上书院,在出示学生身份并且写下保证之后,陈颍带着“力夫”往那竹林小屋而去。 听到外边传来动静,朱岚猜测是“陈泽”回来了,不过他并不打算出去。过了好一会儿,外面搬放东西的声音终于没了。 “笃笃笃~”,门外再度响起了敲门声。 “朱兄弟,你现在有空吗,出来一下,我有事要和你说。” ps:仙鱼:让我康康你们的月票。 书友:不要。 仙鱼:听话,让我康康! 书友:不要了啦! 快点交出票票,不让带你们回家康些好康的东西。 第108章 “革命者”与“守护者” “你这都买了些什么啊,怎么这么多东西?” 朱岚开门出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陈泽”站在他门外,身后各种大件小件摆了半个屋子。 陈颍看到朱岚如此反应也有些错愕,自己买的这些不都是必需的生活用品吗,这么朱岚大惊小怪的。 “呃,就是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棉被、炉子,烧水的壶,做饭的锅还有一些蔬菜粮米之类的,只是看着占地方罢了,其实也没多少东西。” “你还买了锅和水壶,是要自己做饭吗?”朱岚看着地上的锅碗瓢盆惊奇不已,见到陈颍点头之后,朱岚赞叹道,“你竟然还会做饭,太厉害了,可是书院不是有馔堂吗?” 陈颍道:“我习惯很早起床强身健体,要吃早饭的,就买了锅打算自己煮粥,还有烧水壶,之前我看你好像没准备,到斋舍那边去打热水也不近,干脆买一个自给自足。” 朱岚有些怀疑自己智商了,为什么他在书院待了半个多月都没想到这些。 “陈泽,你真的是出来游学的吗?”朱岚一脸的难以置信,“我怎么觉得你是要在这里长住下去呢。” 之前的两个月游学,那些书院的伙食陈颍实在受够了,早就想自己做饭吃了,如今要在嵩阳书院待上一段时间,自然是要准备齐全的。 “谁跟你说出来游学就一定要吃苦了,能过得舒服一些干嘛要去吃苦,我们家少主常说,有了健康的体魄,安适的环境,读书才能事半功倍;像那些故意去‘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的人,我们家少主将之批判为‘搞形式主义’,除了博人眼球,满足自己的内心幻想,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陈颍说得兴起,突然见到朱岚脸色变得不太好,解释道: “朱兄弟,我说的不是你,你还是很正常的,要是那些搞‘形式主义’的人,他们会人有这小屋四面漏风,然后单衣陋食,呻吟两句酸诗便觉得自己实在是伟大,简直是读书人的楷模。” 朱岚扑哧一笑,“哪有你这样说别人的,要是那些学子听到了还不得让你气死。”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我家少主说的。” “你能别少主少主的叫了吗,听着就跟话本里那些纨绔公子的狗腿子一样。”朱岚面露嫌弃的吐槽道。 陈颍一脸无语,心道算了,这孩子不懂事,不跟他一般见识。 “对了,我去云字号商铺采买东西的时候顺便问了下,他们说那羊绒毛衣成本很低的,也就是一些羊绒和人工,根本值不了一两银子,我就自作主张给你买了个炉子,既能取暖,还能烧热水,水壶我也帮你买了。” 毕竟朱岚身后的家族很有可能是与陈家关系比较亲善的,而且朱岚应该是家族嫡子,陈颍自然乐得用些小利卖朱岚一个好。 “陈泽你少骗我,这羊绒衣物的保暖效果比之裘皮大衣也不差多少,怎么可能连一两银子都不到。”朱岚明显是不相信陈颍的说辞。 陈颍心道就你这还敢说自己没穿过毛皮衣物,‘自爆小火车’想必就是你了。 “朱兄弟,我真没骗你,原料就是些羊绒,我家少……呃,陈颍他以前说过,商货的成本很大一部分是取决于运输,我陈家制这些羊绒衣物只是给族中学子用,每次商队从草原行商回来时捎带一些羊绒便够了,所以真的不贵。 更何况我们是来书院读书交朋友的,不是来行商做生意的,朱兄弟又何苦计较这些呢,就当我想与朱兄弟交个朋友。” 陈颍现在化名“陈泽”,很多话不是“陈泽”的身份地位能说得出来的,所以假托“陈颍说的”,便可不露破绽。 关于运输成本,陈颍也没胡诌,古往今来,运输成本一直都是大多数商品成本的大头。就像陈家云字号近来卖的很火的玻璃镜,以前夷商将‘西洋镜’从海外运来一面镜子就能卖出天价,但夷商其实赚的并不算多,乘船出海要承担的损失很大,十面镜子能安然通过海上的不足一二,而且在海上还常有生命危险,价钱高但成本也十分之高;但是现在云字号如同在做慈善一样,‘低价’售卖,却依然有利可赚,而且利润还不小。这里面的差距就是运输成本。 其实就算是交通无比便利,海陆空三线运输的后世,运输成本依然很高,商人干的就是南货北卖的勾当,离不开运输自然就少不了运输成本。 最终朱岚还是接受了陈颍的善意,不过他要求陈颍将另一两银子也收下,云字号的蜂窝煤炉子他是见过的,那么大一个炉子再加上烧水壶,肯定不止一两银子的价钱。 陈颍也没推诿,爽快地收下了,释放善意也是有分寸的,太过热情反而会让人觉得别有用心。 “朱兄弟,门外还有几个云字号的伙计,等着帮我们安装炉子呢,可能要进你的房间里去。你看?” 陈颍担心他不愿意让人进他的屋子,那样的话炉子也就没法装了。 朱岚看了看和他差不多高的炉子,明白自己是装不了的,便点了点头道: “我进去收拾一下我的东西,你先让他们帮你装罢。” 朱岚回了里间,陈颍开门将四个护卫叫进来,指挥着他们安装炉子,小屋不高,若是将烟囱装在窗户的位置,很可能排烟不畅,到时候就是满室生烟的节奏,于是陈颍让护卫在屋顶开了个口让烟囱从屋顶伸出去。 之后如法炮制,在朱岚的房间里也装好了炉子,烟囱从屋顶伸到外面,小屋喜获两个犄角。 将护卫办成的“力夫”送出书院,陈颍回到小屋,看着桌上、书案上、还有地上的灰尘,陈颍感到有些心累。 【我之前到底是为什么要辛苦打扫一遍,厚礼谢】 朱岚看到陈颍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不厚道地笑出了声,见陈颍看过来他连忙忍住笑意。 陈颍看他憋笑憋得一抖一抖的,无奈道: “想笑就笑罢,憋着对身体不好。” 或许是感受到了陈颍的善意投桃报李,又或许是觉得自己嘲笑陈颍有些过意不去,总之朱岚笑完之后主动帮陈颍打扫房间。 “陈泽,你怎么还买了斧头和锯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颍有条不紊地将席子铺在书案上,再抱来一床厚棉被铺上,一边回答朱岚的问题。 “你别老是一惊一乍的啊,我不是说了要把小屋修缮一下吗,没工具怎么行,这些是和商铺老板暂借的。” “你还真要修啊,可是屋子不是不漏风吗?”朱岚不解问道。 陈颍道:“这般钉补只能起到一时的作用,还是得好好修缮一番,毕竟这座小屋对程院长来说还是很有意义的。” 朱岚笑道:“你这是不是再拍院长的马屁?” “你这人真不会说话,这么好看的脸只可惜长了张嘴。我这是因为敬佩程院长,他是一位非常令我敬佩的教育家。” “你才是白长了嘴呢,而且长得也不好看,哼。”朱岚脸上带着恼色,瞪了陈颍一眼,并进行“人参公鸡”。 过了会儿,朱岚问道:“陈泽,你为什么敬佩程院长啊?” 陈颍便把程恪当年辞官教书的事迹给朱岚讲了一遍,然后道: “程院长是一个真知灼见的人,他早早地就看到科举制度和教育制度的弊端,只可惜太上皇是位武皇帝,当年没有重视程院长的奏折。 也正是程院长毅然辞官,才有了嵩阳书院如今文风开明,汇集各路英才的鼎盛现景,我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能看懂程院长所做的这些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落后的制度是必然要被淘汰的,改革是大势所趋。” “那应天府学的祝老院长呢,他正好与程院长完全相反,陈泽,你怎么看?”朱岚拿出祝老爷子与程恪对比,陈颍并不意外,中州(河南)最好的两座书院的院长,一个革新,一个守旧,常常被人放在一起比较。 “祝老爷子啊,那也是我非常敬佩的长辈。”陈颍感慨道,“其实很多人爱将祝老爷子和程院长放在一起比较,然后争论谁对谁错,完全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他们两位根本都不是一类人,如何放在能比较出来优劣。 程院长是一位勇敢的革命者,他看到了科举和教育的落后,便毅然投身于这场改革大业之中;而祝老爷子就好比一个坚毅的守护者,守护着教育的最后阵线,不使其成为当权者操纵权利的工具。正是有祝老爷子这样的守护者,程院长才能够义无反顾地去城市改革之路。 所以他们两人都是伟大的,缺一不可,有他们这样的人是民族的幸运。” 朱岚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原来‘革新’与‘守成’并不是对立、矛盾的。 来到嵩阳书院的第一个晚上,陈颍在书案上对付了一宿,第二天陈颍向程恪请了个假,动手将小屋修葺一新,并且砍来竹子做了张简易的床,就此真正开始了在嵩阳书院的读书历程。 第109章 冬至 与朱岚一里一外住到同一座小屋之后,陈颍开始了在嵩阳书院读书的日子,听课读书,与同窗们探讨学问,辩论经义,每日雷打不动地下山一趟,时不时会自己动手做上一餐饭菜,陈颍好似真的成了“陈泽”,过着简单平静的书院生活。 朱岚也逐渐与陈颍逐渐熟悉起来,虽然不准进他房间,不准动他东西,不准与他有肢体接触的“三不准”条例依然没变,但两人之间的关系确是更近了些交谈的次数逐渐变多,没事的时候也会闲聊几句,越来越日常化。还有吃饭,朱岚从一开始果断拒绝陈颍的客气邀请,变成后来的常常吐槽馔堂的饭菜难吃,陈颍做饭时他也会自觉地拿着碗筷出来蹭饭。 相处一段时间之后,陈颍发现朱岚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难以相处,除了他那“三不准”的奇葩要求外,也就是不怎么会说话,说的话往往有些气人,偶尔会犯一下富家子弟的“公主病”,这些也不算是什么太大的缺点。很多时候朱岚还是很不错的,有一次两人看到一位同窗生活艰难到吃不起菜,接热水泡白饭,他拿出些银钱让陈颍去给那位同窗,默默资助;每次蹭完陈颍的饭,他会主动要求帮忙收拾洗碗,虽然一开始他都不会做,但他也愿意学。总之,陈颍在他身上发现了很多美好的品格,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就这样平平稳稳地度过了十多天的读书生活,转眼间到了冬至。 冬至这日休沐,学子们不用上课,陈颍提起炉子上的水壶,用滚水沏了茶,给朱岚和自己各斟了一杯。 “看不出来,你这沏茶的手艺还真不赖。”朱岚轻轻嗅了嗅茶香,看着杯中澄亮的茶水夸赞道。 “这是一位故人教我的。”想起妙玉那副傲娇地神情,陈颍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朱岚不由好奇道:“看来你们关系很好啊,你那故人怎么没和你一起来书院读书?” 陈颍摇头轻叹道:“她是个出世之人,还是个女儿身,如何能够入得书院读书,纵是满腹诗书也是枉然啊。” 朱岚一听愤愤不平道:“多少女儿家的才学比世上大多男人都高,偏这世道不许女儿家读书进学考取功名,当真是不公。” “如何不是呢,我那故人自幼饱读诗书典籍,还遍阅佛、道、杂学之术,学识之渊博远胜于我,奈何是个女儿身。” “原来你赞同女子读书是因为你这位故人啊,真是令人艳羡。” 朱岚心中有些羡慕,要是自己也有这样的朋友该多好,自己认识的女子多是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之流,读着《女诫》之书,讲着三从四德,做着女红绣活,从来都不觉得女子也可以读书做学问。 陈颍道:“这你就错了,我是先有的‘女子也该读书’的觉悟,才认识的她。其实我有这番觉悟是因为一个人和一场梦,梦你已经听我说过了,人你也知道,就是陈颍。 陈颍和我说过,读书本就是为了提升自身的品德、修养,科考不过是这世上最便捷的一条晋身之路罢了,只是世人大多将科考做官当作是读书的终极追求,做了官便忙着名利钱权,再难认真去读书了。” “陈颍还说过这样的话?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 陈颍道:“之前没想起来,这不是说起女子读书的事儿才想起此话。” 这段时间陈颍基本上确定了朱岚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儿身,很有可能就是她嘴里那位“朋友的姐姐”,不过陈颍也没有揭穿她,只装作不知道,把她当成正常的同窗、朋友对待。有时候她打听“陈颍”的事情,陈颍也会在合理的限度内跟她说一说,优点缺点都有提及。 陈颍对这份联姻是不愿意的,自然不会只说优点让朱岚对“陈颍”印象大好。但是陈颍也不会卑劣到故意将“陈颍”说的十分不堪,利用朱岚去和他家长辈对抗来制止结姻。所以陈颍告诉她的都是真实无假的事。 “那你和陈颍读书的追求是什么,不是做官吗?”朱岚问道。 “这一点我和陈颍一样,做官当然也是我们读书的目标,但并不是最终的追求。”陈颍回答道,“因为做了官,有了权势和身份,就能在做心中真正想做的事时减少许多羁绊和阻碍,所以做官是我们用来实现追求的工具。 至于读书最终追求,于我而言,读书就是为了增长学识,提高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为家族、为民族贡献自己的力量。” 朱岚问道:“你家族、民族都说了,怎么没说国家呢?” “历来世人都是‘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但并不是每朝每代的君王都值得辅佐,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隐士高人了。所以我只说家族与民族,国家的好坏要看君主如何,若是遇上不好的君主还要一味得去辅佐,反而是在损害民族根基。” “你快别说了,要是被人听了去,你的麻烦就大了。” “多谢朱兄弟提醒,是我太激动了。”陈颍拱手道谢。 朱岚道:“那陈颍的最终追求是什么你知道吗?” “这个我也不知,但想来肯定是心怀民族大义的,陈曾颍说过一番话,让我无比震撼。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朱岚道:“的确是令人震撼,但我还是觉得你的追求更有意义,这番话虽然激昂,高尚,但太过远大,让人觉得有些不切实际。” 陈颍瞬间想到了“假大空”三字,在陈颍原来那个世界,多少读书人将张载的“横渠四句”挂在嘴边时时标榜,做的却是一些道貌岸然之事,渐渐的这四句话也就真的成了读书人的“假大空”。但陈颍不会,他敢说出这四句话,是因为一直都想要做到这些,也一直在努力去做。 两人围炉品茶,悠闲地谈天说地,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接着便响起敲门声。 “我去看看。”陈颍说了一声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看到同班的学子大半都在小屋外站着,估计除了回家去的都在这里了,敲门者是周鹏,陈颍拱手道。 “周兄,还有诸位同学好,我这屋子狭小就不请大家进去坐了,不知你们来是为了何事?” 周鹏哈了口气搓了搓手,大大咧咧地道: “今天不是冬至嘛,咱们一个班的同窗理应聚一聚,天又冷,大家就打算下山去吃杯热酒,来叫你和朱兄弟一同前往。” 陈颍回头看了下朱岚,见他一脸不情愿,对周鹏等人拱手道: “诸位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和朱岚就不去了,今天很可能要下雪,各位还是带好伞具衣物,祝你们玩的愉快。” “诶诶,别呀陈兄弟,难得休沐,你就跟我们同去罢。”周鹏上前拽着陈颍的胳膊不放他走。 “是啊,陈泽你就跟我们同去罢。” “就是就是,你不去就少了大半趣味了,我们还等着品读你作的好文章呢。” 虽然只十几天,但陈颍展现出来的文采和品行很不错,在同窗中很受欢迎。其他同窗学子也跟着一起劝道。 陈颍道:“多谢诸位同窗抬爱,不如这样罢,今日冬至,咱们就在书院里来一番冬日游园,再自己动手包来饺子吃,岂不比下山吃酒有趣。” 听了陈颍的提议,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 “陈泽兄弟,我们就是因为今天太冷了才想着下山吃点热酒热和热和的,这留在书院里……” 陈颍笑道:“想吃酒还不简单,等我去跟院长求个情,下山买了酒拿进来,不就行了。” 陈颍如此一说,再没人反对,大家都知道院长十分看重“陈泽”,他去求情,必然是没有问题的。 “诸位且回去准备准备,我这就去找院长,然后下山去买酒。” “陈泽,要不我们跟你一起去罢,也好帮你拿酒。” 之所以会有人如此问,是因为陈颍每日都会独自下山,即使有人下山想和他同行也会被陈颍推诿掉。 大家这样问也只是客套,都知道“陈泽”肯定是不同意的。 “不必了,我一人前去便可,云字号会安排人将酒送上来的。” 周鹏感慨道:“陈家真是好啊,陈兄弟你不过是一个旁系子弟,也能得到家族如此照顾,我们倒是跟着占了不少光。” 陈颍笑道:“周兄此话说的不错,家族对我们这些族人当真是照顾有加,老祖宗对我更是恩重如山,所以我一定要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学成之后报答家族,报答老祖宗。” “陈兄弟重情重义,实在令人敬佩。” 与诸多同窗客套完之后,陈颍回屋同朱岚说了方才之事。 “朱兄弟,大家实在盛情难却,要不你就跟着一起,其实自己动手包饺子还是很有趣的。” 朱岚纠结一番之后点了点头。 陈颍便出门去寻院长程恪说情,毕竟书院是禁止学生带酒进来的,还得去讨个情面才行。 第110章 林炑森的奇异故事 陈颍向程恪说了大家一起包饺子的事情后,程恪欣然同意了,这么有创意还能增强书院学生凝聚力和动手能力的的事情,他觉得可以弄成书院常备节日项目。 看到程恪很高兴,陈颍也不意外,毕竟团建活动的确是有很多作用的,趁着程恪此时心情不错,陈颍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院长,今日徒然降温,大家都有些难耐严寒,想喝点酒暖暖身子,您看,能不能允许我们买些酒带回来。” 程恪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严肃道: “不行,书院是读书向上的地方,岂能由着你们聚宴饮酒。” “院长,这不是因为天气太冷了,而且今天是休沐日,院长您就通融一番罢。” “不行就是不行,书院的规定如此,我虽不是不懂变通之人,但有些事情可以通融,有些事必须严守底线,口子一开,早晚会出大问题的,你不用说了,包饺子可以,饮酒去书院外面。” 原本众人以为很容易就能让院长答应,结果陈颍出马也没能成功让院长通融。 从程恪处出来,陈颍也没打算回去告诉他们没酒喝的事情,径直离开书院带上护卫下了山。因为他想到了另一种效果很好的驱寒之物。 在山下的宅院里,阿朱再一次给陈颍重新化妆易容。 “公子,其实冬天这种温度,化一次妆可以保持二三日,您没必要每日辛苦下山的。” 虽然阿朱用的是特殊的药物,就算陈颍正常洗漱也不会变化,但毕竟洗不到自己真正的脸,这让陈颍心里有些不舒服。每次卸掉妆容后他都会痛痛快快的洗漱一番,再让阿朱重新化妆。 当然也有其他的原因了,陈颍道: “虽然冬日里能保持的比较久,但夏天的时候总归是不行啊,我现在每日下山就是为了让书院里的人形成习惯,觉得我每日都会下山。 等到夏天时我每日下山就不会有人觉得突兀。” 换了张“皮肤体验卡”后,陈颍同护卫将自己要的东西带回学院,登记之后陈颍带着护卫们将东西搬到馔堂处。 周鹏和诸多同窗们已经在馔堂等候着了,周鹏见到陈颍带人搬了东西进来,以为是陈颍成功说服院长,买了酒回来,激动的起身迎了上来。 “陈兄弟,你可算回来了,快把酒拿出来,让我先解解馋,啊不是,让我先暖暖身子。” 看到周鹏还有跟他一起围上来的几人脸上的激动神色,陈颍明白院长为何说有些事情必须要严守底线了。 自己带着后世的记忆,觉得学生在校园里聚会喝点儿酒并没有什么,更何况大家只是因为太冷想用酒来暖暖身子。看到周鹏等人急着上来讨酒的样子,陈颍明白了,院长说得对,有些事的确不能开了口子,人的贪欲是很难克制且没有止境的,且不说饮酒之后本就容易引发许多事端,更何况一旦允许饮酒,学生们就会想要更进一步的放纵享乐,到时候赌博等更严重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犹如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再难关上,直到神圣的校园被毁的乌烟瘴气。 看到陈颍愣神不说话,周鹏几人有些焦急,难不成是没把就买回来。 后面一人笑道:“你们猴急什么,陈泽兄刚回来,你们也不让人喝杯茶歇歇。” 周鹏几人反应过来,连忙向陈颍致歉。 方才开口之人倒了杯热茶递给陈颍问道: “陈泽兄,今天又麻烦你帮我们采买,不知耗银几何,我们也好补给你。” 此人并不在之前邀陈颍下山吃酒的人里面,名叫林炑森,是本地林家的嫡次子,自小深得杨家老爷子喜爱,他这名字也有来历,据说是一个老道士路过林家,在门外求见,见到林老爷子后老道士一语道出林府不日将有弄璋之喜。还不等林老爷子因为这句吉利话高兴看赏,老道士又说了句,“此子乃是有福运之人,然而五行无木,早夭之命也,有运无命也实在可叹。”林老爷子听到老道士如此说他还没出世的孙儿,自然是怒不可遏,差人将他赶出府去。 待到孩子出生果然是个带把儿的,林老爷子高兴之余又想起了那老道士,派人去寻,在城南一道观找到了老道士,林老爷子亲自去见,求问之前老道士说的“有运无命”何解。 老道士说须得将孩子舍与他,由他带入充满生命气息的广森茂林之中,方能得存。林老爷子不舍小孙子跟着老道士进深山老林,自此再难相见,又担心老道士说的是真的,小孙子性命堪忧,求问可有他法。 最终老道士给出一个法子,说要给孩子取名带木,常年居于名山之中,受草木灵气蕴养,待到他得与命中那道福运,灾厄自解。林家到林炑森这一辈排行为火,所以最后林老爷子给小孙子取名为林炑森。 这些都是周鹏告诉陈颍的,据周鹏说林老爷子最后还问了老道士福运应在何处,老道士也答了,但是这是林家的机密,他也不知道。 对于周鹏说的这些,陈颍猜测应该是林家故意制造的噱头,如果这事儿是真的,那陈颍实在佩服那老道士,简直是以德报怨的典范。被人质疑,还被灰头土脸的赶出府门,然后居然没坏林家风水,绝林家的命脉,反而还帮忙解灾,简直是算命界的叛徒,耻辱。呃不对,简直是当世圣人。 陈颍也问过林炑森,林炑森说当年之事他也不知真假,但他的确是自小在嵩山上居住,没有下过山,至于下山后会怎么样他也不知道,毕竟家里人不许他下山,他自己也不敢。 陈颍听了林炑森的话,回道: “带木兄你可别故意臊我,我是计较那点儿银钱的人吗?” 林炑森对于陈颍称他为“带木”有些无奈,不过并不生气,只是无奈笑笑,也懒得反驳陈颍。 这个称号也是来自林炑森小时候的那个离奇故事,当时大家放课聚在一处闲谈,众人聊到了林炑森的神奇故事,周鹏兴致勃勃地给陈颍普及完,陈颍问了一句话,这句话造就“带木”这个称号。 周鹏讲完之后,陈颍问了一句“老道士不是说要给孩子取名‘带木’吗,怎么林老爷子又取名炑森呢。”一下子就戳中了众人的笑点,林炑森当时更是气恼的脸色通红,不过还在林炑森是个大度的人,陈颍赔了不是之后他也就原谅了,但是“带木”这个称号却被众人叫开了。 陈颍还真不是故意拿人家的名字逗趣,因为听到‘带木’的时候,陈颍脑子里想到了林黛玉三个字,下意识以为‘带木’是人名,才闹出了误会。只能说是机缘巧合。 “不过要让各位失望了,我去向院长请求饮酒之事,院长没同意,还教导了我一番。刚才我看到周兄几人激动难捺地向我讨要酒水,想起了院长的教诲,这才失神发愣。” 随即陈颍又将程恪院长的话说给众人听,周鹏几人听完神色羞愧,再不提吃酒之事。 陈颍道:“虽然没有酒,但我还是找来了一好物,可以在这寒冷冬日驱寒取暖。” 众人忙问是何物,陈颍卖了个关子,只让众人稍安勿躁,待会儿再作揭晓。 喝完一杯热茶,陈颍起身出了馔堂,回到小屋去叫朱岚,顺便把护卫送出学院。 …… 再回到馔堂后,陈颍组织众人一起动手包饺子,结果很是遗憾,大多数人兴致盎然地上手,然后……完全不会,学了半天也是包了个稀烂。最后陈颍请了馔堂的做饭师傅帮忙,再加上几个会包饺子的同窗,才完成了今天的包饺子计划。倒是朱岚让陈颍刮目相看,原本陈颍以为她出身富贵,还有点小公主病,肯定是不会包饺子的,但朱岚心灵手巧很快就跟着陈颍学会了,包的像模像样。 “团建活动”重在参与,陈颍一开始也没指望这些书院学子能把饺子包好。能进嵩阳书院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在古代才识出众的往往出身也不会低,所以书院里的穷苦学生当真不多。这也就是嵩阳书院,换做别的地方,那些把“君子远庖厨”挂在嘴边的读书人在陈颍提议之时就会嗤之以鼻了,那里还会学着包饺子。 包完了饺子请馔堂师傅帮忙拿去煮上,陈颍向众人揭晓了自己准备的驱寒神器。 “陈兄弟,这是何物,长得奇奇怪怪的,如何驱寒?” 不等陈颍解释,林炑森问道: “陈泽兄,这个东西貌似与古董羹有所渊源,是吗?” 陈颍笑道:“带木兄所言不错,这个便是用古董羹改良出来的,我陈家管他叫火锅,中间这个锥形的空洞中放上炭火,外边一圈放上汤底,待其沸腾,只需将食材放入烫上几息便可食用,比古董羹更为方便。 今日在云字号见到此物,便向掌柜借了几套。” 经过“陈泽”的讲解,众人在看这“火锅”便明白了其如此构造的作用,也就不觉造型怪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