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妃动华京》 第一章 这就死了 “命中克夫”的穆长萦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在出嫁前竟然把自己“克”死了。 穆长萦,南商吉地定远将军府嫡女,本来无忧无虑的在吉地的军营马厩里喂马,却意外收到了当今皇帝莫帝的指婚圣旨。圣旨上,当朝皇帝的弟弟煦王莫久臣成为了她素未谋面的夫君,而她作为将门之女却只成为了他的小妾。穆长萦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朝中奸臣看中,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卷入赐婚当中。 可是她的父亲穆章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他本就不喜欢这个女儿,就是因为她的娘亲才会让整个将军府都乌烟瘴气,沦为吉地乃至整个南商家长里短的笑柄。纵然穆长萦的母亲范云英已经逝世多年,这份恨意都没有从穆章的心头消减,反而是看到自己的女儿与她越长越像而心中窝火。再加上穆章的二夫人冯氏经常吹枕边风,也加剧了穆章对穆长萦的不满和冷落。 既然朝中有意连自己都不待见的女儿,那何不如就将她送去华京,等她嫁入煦王府不仅让自己的耳朵根安静,还能够与那权势滔天的煦王府结为亲家关系,拉近吉地与朝中的关系。穆章在吉地将军府二十余年来没有一刻是不想着回去华京,纵然偏僻之地做了半个主人,还是向往华京的繁华与风景。 相比穆章对华京的向往,出生在吉地从未去过华京的穆长萦对那个地方没有任何的期待。在她的印象里只有母亲的唉声叹气和久久无法平复的噩梦,还有父亲对她们母亲冷眼厌倦,以及姨娘对她的轻蔑冷笑。 不过,穆长萦并非是个怨天尤人的姑娘。她早就知道父母二人关系不好,父亲对自己更是冷淡。所以她从小就学会察言观色,从小到大都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低调到尘埃里。尤其是母亲去世后,穆长萦更是很少与家人相处,最多的生活之地就在军营里的马厩,与父亲的养子穆之昭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所幸她天生乐观,也不乐于参与府中争斗,更是无感家中继母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和妹妹的无理打趣,反而是落得一个清净。可是纵然穆长萦知道自己不受家里喜爱,也没想到会被父亲亲自推出去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成婚。而这个人正是朝中只手遮天的莫久臣! 莫久臣是什么人?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那个玩弄人命如蚂蚁的奸佞,那个不择手段的当权者!暗杀,弹劾,排除异己!即便穆长萦远在吉地也能够时常听到关于莫久臣的残忍听闻。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同意了莫帝的赐婚,迎娶了一个连认识都不认识的她!听说莫久臣年纪轻轻在府上已经有四个夫人了,现在还要娶妻,那与好色之徒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想想似乎又说得通,不过是娶个妾嘛!他堂堂执掌天下的煦王爷还会在乎一个女人认不认得? 穆长萦不是没想过要逃婚,可是她能逃去哪里?赐婚圣旨一下来她就被父亲锁在房间,并派了重兵把守。冯氏说的对,即便她逃了,那后果就是将军府就要落得个满门抄斩,她那不是逃婚而是践踏了莫久臣的颜面。他煦王的脸面可是比将军府的任何一条人命都珍贵。 穆长萦还想过去找穆之昭出主意。可是穆之昭前脚就被调去边境巡逻,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边境危险,奉旨巡逻。穆长萦怎么可能让穆之昭为了她慌张而回,抗旨离开战场。 将军府没有男子,穆之昭是定远军一位参将的儿子,因为参将战死,穆章便将两岁的他抱回来,换名穆之昭,意味着他将来要继承将军府。这样重要的人,穆长萦怎么可能忍心毁了他!她这么喜欢穆之昭,怎么忍心让他一失足成千古恨! 所以,在穆之昭没有回来之前,穆长萦便在赐婚的催促下直接上路去华京,走上去大婚的路。 大婚前夜,穆长萦入驻鸿胪寺西院客馆,没想到一场大火烧了鸿胪寺西院客馆,同时也烧死了穿着嫁衣的她。这场大火将房屋连片而燃,火势迅猛,整整烧了一个黑夜。守卫鸿胪寺的禁卫军纷纷传水灭火,也压不住漫天的火光。 人群之外,穆长萦明日大婚的新郎莫久臣就站在大火之外,紧紧看着这场突如其来打乱他所有计划的大火。他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象牙扳指,听禁卫军声音发抖的来报大火无法扑灭,蹙起眉头。 在穆长萦的记忆中,大火来的十分突然。她还沉浸在来到华京大婚的悲伤中,还在想穆之昭应该还不知道她被强行送上前往华京的路上了,他还在想这次回来要给她带什么好玩的东西。 正在她哀愁之际,房屋瞬间大火侵袭。火焰如同火龙,迅速吞噬这间屋子。凭借着以往的逃生经验,穆长萦慌张之余立刻将红盖头浸湿掩住口鼻准备冲出火场。可是让她想不到的是,她房间的门窗竟然被锁死,奈何她用身体狠撞也丝毫不动。 大火烧到她的裙角,房屋横梁接二连三的落下。穆长萦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敲门,甚至不顾被呛死的可能性大声呼叫。可是火势蔓延,她的所有求救都被吞噬的无影无踪。 穆长萦不想死,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 她还没有痛骂那个强娶她的煦王莫久臣。 她还没有调查出母亲死的真相。 她还没有见到她的之昭哥哥。 她还没有—— ———————————————— 华京煦王府内,一位女子在侍女的帮助下换上与夜色相同的披风准备从煦王府后门而出。 “小姐,您可想好了?”扎着两团子发髻的粉衣小侍女终归是不放心让自家小姐自己出门。 准备出门的女子系好身前的披风带子,温柔且坚定道:“王爷已经给我非常大的退让,我何德何能得到优待,若是继续负他,连自己的良心都过不去。更何况——” 女子抬头看着月色,曾几何时,她是站在自己的爱人身边共同赏月,甚至许下过私定终身的诺言。只是皇家诺言注定是一盘散沙,风一来,沙就散了。 “我们本就不可能了。”女子拉紧披风,回身摸了摸小姑娘的脸,说:“等今夜过去,一切都将回归正常。桃溪,我们应该认清命运了。” 说罢,女子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转身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华京城中有一个非常有名的湖名曰浣南湖,与白日湖边的热闹不同,夜晚的浣南湖安静而神秘。 穿着黑披风的女子就站在湖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今夜的星星特别的暗淡,看来它们都知道有些事情见不得光就是见不得光,亮不起来的命运终归是亮不起来的。 “柳小姐。” 一声称谓打断女子的胡思乱想,她低下头双手交叠在身前,转身过来,看到来人脸色露出诧异。 “就你自己?” 来人男子身穿白色宽袖长袍,头戴着白纱帷帽,透过白纱还能隐约看到男子额头两侧放下的两缕秀发,将夜色的中的此人映的更阴柔一些 “柳小姐。”男子顿了一下:“应该是煦王妃。在下是奉殿下之命,前来替殿下赴约。” 柳扶月向男子身后看了一眼,果然没有看到其他人,她看向男子冷静道:“恐怕不是殿下约我,而是先生你约我。” “煦王妃何出此言?” “这里是浣南湖,是殿下与我情定之地。殿下约我想要了却情谊,选在这里又不出面,这种绝情之举,他做不出来。可是先生不同,你是殿下手里的刀,我是殿下皇位之路上危险的隐患,你肯定要与我相谈,告诉我,只有我答应放手殿下,大家都能保命。” 男子微笑着,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窘迫,反而十分坦然:“煦王妃说得对。不是殿下约你而是在下约你。殿下太子位不稳,你又是煦王正妃,夜里见面终归是不合适的。更何况,既然是断情,由我这个外人出面更为妥当,这样你们的感情才能做到当断则断。” 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煦王妃。 一个是侄儿,一个是亲婶婶。 这样的身份和伦理,早就是柳扶月与太子莫声文之间抹不掉的鸿沟。二人都知其中要点,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柳扶月依旧保持着端庄:“先生今日出现在这里,应该与殿下说过了。” “说过。殿下知其危,但是依旧固执。他总想着,等他继承大统,必定排除万难将你安置身边。” “殿下幼稚。”柳扶月苦笑:“且不说大统之位是否安定,单是煦王便是他难以翻越的大山。当我踏入煦王府那刻起,人和尸体便都是煦王爷的了,无论太子功成还是功败,我都没有资格站在殿下身边。” 男子深深叹气:“若是殿下如煦王妃一样通透便好了。” 柳扶月摇头:“其实今夜我也已经做好与殿下断情的准备。” “哦?”男子略带惊讶。 “就算是殿下不约我,我也早已经想寻个机会与他说清楚。”柳扶月抬头直视男子的眼睛:“正如你所说,我是煦王妃,是殿下的亲婶婶。我的身后是煦王府和柳家,殿下的身后是万里江山。我们的感情就像是豪赌,我和他都赌不起。” 柳扶月的话正中男子下怀,如此,他也免去不少苦口婆心的劝说。果然与柳扶月说这些道理要比与太子说要方便很多。柳家女子尚且识大体,可惜他的殿下却依旧看中情爱。 “我听说,煦王妃的生母魏氏带着一份非常重要的东西嫁入柳家,她的这个很重要的东西就在你的手中。”男子话里有话:“煦王妃可否拿出来?” 柳扶月是对太子有情不假可不是任人摆动的单纯少女。东宫的野心摆在那里,她自然知道此时的白衣男子说的是什么,更知道手里的东西危险远比用处重要的多。况且,她依旧答应与莫久臣尝试相处成为夫妻,那么将来可能威胁到煦王府的东西,她自然不会交出。 尤其是是给眼前的人。 “拿出来作甚?给殿下?”柳扶月说:“我已经与殿下情断,我的亦或是我母亲的东西可就不能交给殿下。以免将来有人说我与东宫有染,落不得好下场。” 男子微眯双眼,知道柳扶月难以说情,竟不知道她如此不通情理。一旦恩断义绝,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这对殿下有好处。”男子指出非常重要的一点。他不相信柳扶月绝情如此之快,太子就是她情感上的弱点,青梅竹马之情可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柳扶月双手拢在身前,转身看向湖面,她盯着平静的湖水,微风吹来的凉意也让她的心沉入湖底:“我与殿下绝情这一刻起,便是政敌。” 东宫与煦王府之间的矛盾无从化解,柳扶月分得清什么是感情,什么是立场,什么是自保,什么是狠心。 男子对脾气硬的柳扶月非常不满:“煦王妃的意思是,你手里的东西会给煦王了?” “那是我的私事。” “涉及朝堂哪有私事?” “涉及煦王府就是私事。”柳扶月说:“既然是我先放弃殿下,还劳烦先生回去告诉殿下。情已至此,恨我也好,怨我也罢,已经不是一条路的人注定无法携手前行,更何况是江山政敌。一将功成万骨枯,谁都可能是那堆白骨。” 朝中乃至天下之人都知道,朝中两大政敌就是莫久臣的煦王府和高家的相国府。莫久臣只手遮天,高家拥护太子莫声文权势浩大。这两人都只是试探过程中,一旦谁撕开了口子那便是咬住动脉,直至对方鲜血流尽。这样的狠厉,不是他们之下的所有人都能够承受的住的。 男人警告她:“带着不详之物,你会死!” 柳扶月笑的伤怀:“为了殿下和柳家我已经一脚踏入了煦王爷给我设计的死局里,心死了身死又如何。” 空气中沉默了一会儿,只能听见风吹动树枝的声音。莫久臣的贴身侍卫南旧亭出现在树梢处观察不远处湖边的动向。柳扶月站在湖边,在她身后应该是有一人,只可惜此人被挡在树的后面,南旧亭因为要把持距离所以不能向前,自然是看不到王妃身后的人是谁。王爷让他只跟着王妃不要打草惊蛇,故而南旧亭只能隐藏的蹲在树梢处。 “煦王妃觉得殿下会如你一般狠心,直接断情毫不留恋?”男子站在柳扶月的身后,透露凶光,眼含杀气。 柳扶月太了解莫声文的性情,说到绝情,他似乎还真的不如自己。 “他是太子,自然要学会冷酷。相信先生会找到方法让他与我断情。” 男子轻笑:“王妃说的对,我确实有办法。” 说罢,男子杀心四起,他轻轻走上前双手狠狠向前推! 一个身影被狠狠的推入湖水! 柳扶月不会游泳,突然落水的她直接入下湖内,她大叫一声本能向上扑腾想要求救。但是她来不及说一句话,头部立刻受到重击。昏迷和沦陷立刻将柳如风淹没在湖水里。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人居然敢推她入水! “我的办法就是只有你死了,殿下才能忘记你。”男子扔掉手里的木棍将最后一句话告诉给了柳扶月:“煦王妃好走。” 说完,男子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任何一个阻止太子之路的人,他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哪怕是殿下的心上人! 南旧亭大惊,手握腰中长剑不敢冒失,等看到隐藏在树旁的人离开后,他迅速跳下树来到湖边,看到湖面上飘着的王妃,他立刻入水将人救起。回到岸边,他用手指试探已经昏死过去王妃的鼻息,幸运的是还有生机。 人应该能活。 与此同时,在鸿胪寺,一场漫天的大火越烧越烈。 第二章 这就重生了 “水。”穆长萦口渴的要命,大火焚烧了她的身体,炙热难耐,呼吸疼痛难忍。一股清流从她的嘴边慢慢渗入到口腔里,滋润了她的喉咙一路向下,洗掉灼烧。 这是生命之源啊!穆长萦发誓,一定要将这口水的主人视为救命恩人。 穆长萦恢复神智微微开口不断地喝着嘴边递过来的水,待解了渴她才缓缓的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一个粉的身影转身而去。忽然她转身过来,惊讶又带着惊喜的眼神迅速靠过来,随后在她耳边想起一阵抽泣的哭声:“小姐,您总算醒了。” 这声音真好听。 穆长萦想。可是这么可爱的声音为什么要哭啊? “小姐,你终于醒了。呜呜呜” 小姐 醒了? 这是? 穆长萦感觉自己躺在一个非常柔软的床上,这种柔软是吉地将军府自己闺房的床远不能及的。她努力的让自己清晰起来,耳边的哭声更甚。 “小姐,你可是吓死桃溪了。” 桃溪? 吓死? 这又是? 穆长萦的嗓子很是疼痛,疼痛的神经不断刺激着她,终于让她睁开眼睛,视线渐渐聚焦,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这是一间屋子,一间装饰的文雅,素净,还带着淡淡药香的屋子。屋子不小,干净整洁,只是因为房屋紧闭所以略有些闷,可是即便是闷也挡不住屋子里的清寒之感。如此,房间的主人一定是个高雅而又清冷的女子。 “啊——”穆长萦动了一下,身体上的酸痛瞬间袭来,不禁让她倒吸一口气。 “小姐。”女孩子声音带着担心和害怕。 紧接着穆长萦的视线从屋子变成了床顶。她的视线移到床头一个女孩圆乎乎的小脸,一双大眼睛含着泪忽闪忽闪的。 挺可爱的一姑娘。 “小姐,你总算醒了。”女孩子看到床上的人已经慢慢恢复意识,立刻叫门口的太医进来。 穆长萦此时脑袋一片浆糊,头疼欲裂同时又一片空白。不一会儿,耳边只有姑娘吸鼻子和太医翻医药箱的声音。手腕被翻过来出来给人家把脉。房间又是一片沉寂,似乎都在等着把脉的结果。 片刻后穿着太医服的太医如释重负:“桃溪姑娘,莫要担心。娘娘已经无碍了。” 娘娘? 无碍? 谁能告诉穆长萦,这都是些什么? 太医离开。穆长萦看着那个哭着的小姑娘来到床前,握住了她的手。 “太好了,小姐,你没事了。”喜极而泣莫过于此 穆长萦:“······” 一定是梦!绝对是梦!一个临死前回光返照的梦! 穆长萦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又骤然睁开,这次是完全的精神过来。但是,床顶那块白纱是什么?手上的触感是什么?屋子里的中药味道又是什么? 穆长萦微微侧头看着一旁的小姑娘,艰难开口:“你是谁?” 小姑娘愣住,眼角还挂着泪珠,诧异道:“小姐,您不认识我了?我是桃溪啊!我是你最疼爱的桃溪啊!呜呜呜!” 桃溪? 最疼爱? 小哭包! 穆长萦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不过显然是不认识这个叫桃溪的小姑娘的。但是此时她可不知道这是什么处境,还是得先问问,不过需谨慎。 她咽了一下嗓子,润一下自己的喉咙,艰难的说:“别哭了。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你说说,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是谁?” 现在是启经十七年。这里是南商都城华京煦王府。 这具身体叫做柳扶月,是鸿胪寺卿庶女出身。两年前,也就是启经十五年,以正妃的身份嫁给当场皇帝的胞弟煦王莫久臣为妻。昨夜柳扶月与人有约,却不小心跌落至湖,被莫久臣的手下南旧亭所救。本来已经危在旦夕险些断气,终于扛过了一夜恢复过来,成了这副模样。 穆长萦很是平静的听完桃溪的简单讲述,嗯了一声。 桃溪担心:“小姐,你有没有想起来啊。王爷说您脑子可能进水了,难道真的影响了您的记忆?” 王爷?煦王府的王爷?莫久臣? 他脑子才进水了呢! 穆长萦的嗓子很是疼痛,实在说不出太多的话来,轻声道:“我有点累,你先去休息,我睡一会儿。” 桃溪刚才已经听到太医说千万要让自家小姐好好休息,听到自家小姐这么说,她肯定不敢打扰:“好的,小姐。桃溪就在外室,您有事叫我。” 穆长萦点头,翻过身去,闭上眼睛。 桃溪走到门口回头担忧的看了一眼,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不过应该是小姐身体还没有恢复所以才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她退出房间后,缓缓的关上了门。 关门声一响,穆长萦立刻睁开眼睛。脑子寻思开始回想自己在火海里的遭遇,又开始想这具身体的身份。想来想去,只总结出了一个结论。 她含恨而死穿越到了已死之人柳扶月的身上,从原本待嫁给莫久臣的妾侍变成了与他成亲两年的正妃。 简而言之就是,她又阴差阳错的入了煦王府!而且还是莫久臣这个王八蛋的正妻! ———————————————— “啊嚏!”莫久臣打了一个喷嚏。 身后的南旧亭向前一步:“王爷,没事。” 莫久臣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南旧亭说:“天气阴晴不定,要不王爷就不要去鸿胪寺了。有华小侯爷在,完全可以放心。” 昨日鸿胪寺大火烧死来华京成亲的穆长萦,今晨正妃柳扶月又因为落入湖中危在旦夕。莫久臣若是不亲自看看什么情况,还真以为他能够如此忍气吞声! “有人想放火烧死本王的新娘,阻止本王成婚。本王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莫久臣目光如冰,寒气逼人。 ———————————————— “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穆长萦思索了半天终于自顾自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首先,谁敢烧她穆长萦! 穆长萦,吉地定远将军嫡女,虽然定远将军不过是个五品武将,但穆家一直驻守东北边境吉地,维护一方治安,抵御外敌侵略,是南商不可或缺的重要驻守,就连朝廷也要给几分薄面,谁敢动她!而且穆长萦是受莫帝圣旨赐婚奉命嫁入煦王府,虽说是妾,但也是权倾朝野莫久臣的妾,是谁都能招惹的吗?还死在了出嫁前夜,这不是打莫久臣的脸吗? 其次,谁敢让这具身体的主人柳扶月坠湖! 她可是三品大臣柳家的女儿,还是莫久臣的正妻,堂堂正正的煦王妃,谁敢疏忽? 所以,思绪敏感的穆长萦立刻就意识到,这不简单,非常不简单,简直—— 穆长萦打了个大大的哈气——不简单—— 夜色降临,穆长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这一次她是真的睡了个好觉,许是有了劫后余生的安心,这才让她卸下所有的紧张和不安,好好的休息。可是她面临的问题依旧不少,煦王府以及这具身体就是最大的问题。 “小姐,您睡好了吗?” 穆长萦转过头去就看到胖乎乎的小姑娘,她记得白天见到她的时候,小姑娘自称桃溪,她又叫柳扶月为小姐,想来就是柳扶月陪嫁的娘家丫头。而且看她紧张哭泣的小模样,应该与柳扶月关系非常好,至少是主仆情深。 “桃溪?”穆长萦试着叫小姑娘的名字。 桃溪以为自家小姐终于缓过劲儿来,坐在床边连连点头:“是桃溪是桃溪,您清醒一些了?” “······” 穆长萦抬手想要坐起来,桃溪见状立刻伸手来扶,帮助她靠着身后的软垫坐起来。 “很抱歉,桃溪。”穆长萦决定暂时先不能够向桃溪自爆身份,她现在的脑子非常混,找不到头绪前她只能先借用柳扶月的身子:“我的脑子还是有点混乱。” 桃溪摇头:“没关系。大夫说了,小姐落水很有可能受到惊吓影响记忆。这个没关系,您可以慢慢恢复的。” 若是柳扶月能够回来那就太好了,可是现在—— 穆长萦低头看着比自己还要纤细白皙柔软的手指,这是属于柳扶月的身子,她现在只能借用了。 桃溪心疼的和遗憾的样子立刻显露出来,后悔道:“早知道,昨天夜里奴婢肯定不会听小姐的话让你一个人出去。” 穆长萦敏锐的听出桃溪说出的几个字。 落水,昨夜,独自一人出去。这些都应该与柳扶月突然灵魂消失了有关。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穆长萦只能顺着说:“是谁将我救出来的?” “是南侍卫。” 南侍卫?应该就是桃溪说的莫久臣的心腹侍卫南旧亭了。 桃溪没有看出自家小姐脸上的疑惑,继续说:“昨夜鸿胪寺大火,南侍卫本应该是跟着王爷去救火的。可是他却将您抱回来,您浑身湿漉漉的,听南侍卫解释才知道您落水了。” 穆长萦迅速归拢消息。既然这个姓南的是应该跟着莫久臣去鸿胪寺的,就说明这个侍卫应该是很受莫久臣的信任。而且他中途还能够去救柳扶月,可以说明他被莫久臣安排来守护柳扶月,莫久臣很信任南旧亭,信任到可以将王妃的性命交给他。 这个南侍卫在煦王府中应该很有地位。 穆长萦掩饰自己对南侍卫的不熟悉,装作诧异:“鸿胪寺大火?” 桃溪点头:“嗯。听说是鸿胪寺西院大火,本来要嫁入咱们王府做艺羽夫人的吉地穆家小姐在大火里丧生了。” “丧生?嘶——”穆长萦一个激动扯痛了头上的伤口。 桃溪见到连忙关切:“小姐,没事?” 穆长萦摇头,比起伤口痛她更担心自己怎么就被确认丧生了! “确定丧生?昨晚没有人将我——她救出来吗?” 桃溪说:“具体的情况奴婢不清楚。早上听回来的府兵说,鸿胪寺的大火烧了一夜,整个西院连排的房屋全部烧毁。昨晚住在西院的所有人没有一人逃生出来。” “悉数烧死?”穆长萦不可置信。西院的人不仅有送她出嫁的定远军将士,还有前来迎接的煦王府府兵,竟然全部烧死! 桃溪不确定的说:“说是尸体遍地,这两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确认尸体。这件事直接影响咱们煦王府,圣上大怒,要煦王爷亲自去查真相。所以煦王爷才不得不暂时放下小姐,没有及时过来看望。” 桃溪一边说着一边看自家小姐的脸色,她可是担心自家小姐因为煦王爷没有看望落水险些失去性命的她,让自家小姐不开心。因为她知道,自家小姐这次可是要好好与煦王一起生活,夫妻二人千万不能有隔阂才是。 只是桃溪不知道,自家小姐已经变成了昨夜被烧死的穆长萦。穆长萦才不在乎什么夫妻关系,她在乎的只有鸿胪寺的那场大火。 穆长萦想了又想,说:“这个穆——长萦怎么说也是煦王府未过门的夫人,她的意外死亡必须重视才是。” 桃溪说:“的确如此。如今府上的侧妃和两位夫人都不在,确实需要您来处理后事。” 穆长萦看了一眼桃溪,理所当然:“柳——我是煦王妃,四夫人意外而亡,我当然要知晓这些才对。” 她必须要知道鸿胪寺大火的后续,这样她才能随机应变才是。 “话虽这么说,可是小姐——”桃溪似有难言之隐:“您可能忘了,煦王府的当家主母是侧妃娘娘啊。” ———————————————— “醒了?” 莫久臣带着南旧亭刚回到煦王府就听到柳扶月醒来的消息。他站在前厅看向西北方向的朱雀榭皱起眉头。 南旧亭道:“王爷可是要看看王妃?” 莫久臣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忙着鸿胪寺西院的大火。这场大火烧死的是他煦王府的府兵和未过门的赐婚的穆家小姐,更是烧了煦王府的脸面!莫久臣可以不在乎谁的命,但是他的颜面任何人都不得侵犯! 只是他没想到昨夜连柳扶月也会出现了意外,如果他没有派南旧亭一路尾随于她,恐怕今天早上就要有煦王府正妃与新娶的妾室尸体摆在一起的场景了。 莫久臣漫不经心的摸了一下右手拇指的象牙扳指:“看,当然要看。” ———————————————— 穆长萦还在于桃溪慢慢了解昨夜发生的情况。她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喉咙,接着说:“你说你昨天没有陪我出去很后悔?” 一提到昨晚,桃溪满是后怕:“是啊小姐。您大晚上的要独自出门,奴婢怎么能放心!可是您说您要见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十分隐秘,不能让奴婢知道以免让奴婢乱了您的事。奴婢就不应该听您的话,应该跟您出去的才是。这样您才不会又受伤又落水的。” 穆长萦继续战略性喝水。 这么说,就连贴身侍女都不知道柳扶月要去见什么人,看来柳扶月做的事定然是隐秘又有危险。关于这一点,应该只有柳扶月自己知道了。不对,还有一人,那就是与她见面之人。 “王妃,王爷来看您。”穆长萦正在推算就听到门外传来清透的男子声音。 桃溪站起来说:“小姐,是王爷来了。” 说罢,不等穆长萦说什么,桃溪开心的去开门。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小姐和王爷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更高兴的了。 穆长萦可是没有桃溪那么开心,她浑身紧绷,警惕的看向来人的方向。桃溪单纯再加上沉浸在自家小姐无碍的喜悦中,所以十分好骗。可是莫久臣不同,他那双眼睛可是狠毒的很,在他面前要是稍有不小心,肯定会露出马脚!穆长萦担心而又害怕,面对这样一个未知的恐怖,她该怎么办? 正想着,穆长萦便看到来人。 真青色暗纹宽袖长裳,半披长发头顶墨发束起,身形挺拔且欣长。阳光透过窗子晃在他的脸上,白皙的肤色带着立体的五官,让人移不开眼睛。可就是这样一张称得上俊美的脸却有一双能够吞噬人的眼睛,他双眸如深渊,总感觉有暗流涌动,漆黑而不可探测。 “看样子已经清醒了。”莫久臣声音低沉还带着一丝懒洋洋的意味。 穆长萦恨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犯花痴,现在是与一个阴曹地府级别的夺命判官说话,要谨慎小心才能活命,要更加清醒才是。 “嗯。”穆长萦简单的应和一声。 莫久臣上下打量了一下坐在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唇色惨淡,纱布缠绕着额头凸起的红肿,眼神里还带着一些软弱。柳扶月向来刚硬,能够露出如此柔弱的一面实在是罕见。 “你们都出去。”这话是莫久臣对桃溪和南旧亭说的。 桃溪和南旧亭不敢停留,行礼后退出房间。 穆长萦忍着要去拉桃溪的手,开始为自己即将独自一人面对莫久臣而默哀。 莫久臣坐在一侧的软榻上,手指随意动了动桌上的水杯,说:“人见了?” 见什么了? 穆长萦迅速打起十二分精神,绷紧神经:“嗯。” “话都说了?” “嗯。” “他如何回复?” “······”穆长萦口干舌燥,下意识想要抬起手里紧握的瓷杯准备喝水,到了嘴边才发现杯里的水早就喝完了。她放下瓷杯就看见面前出现一个装着水的新瓷杯。她抬起头,就看见莫久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面前,见她不接杯子还向前递了一下。 “谢谢。”穆长萦下意识的说了句感谢,将手里的瓷杯与莫久臣手里的瓷杯做了交换。 莫久臣拿过空杯放在桌上,不以为然的说:“你是本王的王妃,如此外道被别人听了去,不妥。” 穆长萦真想抽自己两嘴巴。真是说多错多,她并不知道柳扶月与莫久臣的相处模式,可千万不要露了馅才是。 莫久臣重新坐回榻上,拿出一个干净的新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昨日可还记得如何落水?” 穆长萦眼睛转了转,心虚道:“不记得了。” “为何不记得?”莫久臣喝水。忙乎了一整天,他确实是劳累。 不记得就是不记得,哪里那么多为何?再说,那是柳扶月,她怎么知道柳扶月是怎么落水的!当然,这是穆长萦自己心里的抱怨,嘴上可不敢说。只能随便编个理由:“头痛,不想去想。” “是不想想这件事,还是不想想那个人?” 是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那个人!穆长萦发现,莫久臣咄咄逼人的样子还真是讨厌,可惜了他那张看似通情达理的脸了!总这么躲避也不是办法,应该直面主动出击才是。 穆长萦抬头看向莫久臣,说:“我怎么落水的,王爷不知道?” “哦?本王应该知道?” “我是夜里落水,南侍卫当场救下,他不可能不向王爷禀报我落水的原因,王爷又为何多此一问?与其说我为何落水,我更想知道南侍卫为何出现在那里?” 被子底下穆长萦紧紧攥住衣角。这是她与之昭哥哥学的,在不知道如何回答问题的时候要反客为主对对方发问,掌握话语权,这样才能躲开问题,并且给对方制造难题。 莫久臣微愣,绝对没有想到柳扶月会对自己来这么一问。他饮尽杯中水,道:“本王为何派旧亭过去,你会不知道?” 糟了!莫久臣怎么把问题又甩回来了?穆长萦只知道扔问题给他,可是没有学怎么应付又问回来的问题啊! 穆长萦只能迅速回顾桃溪给自己讲的那些话,咬着牙硬着头皮说:“王爷办事,我哪里知道的那么多。” 柳扶月与莫久臣不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如履薄冰,说不定,拌嘴的事时常发生。她只要活过今天就行,剩下的只能慢慢琢磨了。 莫久臣把玩着手里的空杯,道:“柳扶月,本王没有闲情逸致与你继续兜圈子。你需要告诉本王,你答应本王的事是否能够做到?” 柳扶月答应了他什么啊! 莫久臣进一步说:“承诺二字可不是随口说说的。” 承诺? 穆长萦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炸掉了!柳扶月与莫久臣之间肯定是有了协商好的秘密,这个秘密到底是有多秘密?桃溪会知道吗? “既然是承诺,我自然会遵守。”穆长萦全凭一口气吊着自己,不让自己害怕的瘫倒过去。 “好。”莫久臣的手指一顿,放下空杯,站起身来:“本王就看柳家小姐什么时候能够开始实行你的承诺。” 第三章 见到尸身 从来都没有这么无语过。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是穆长萦就是对莫久臣怕到不行。难道这就是对未知的恐惧。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心虚!可是不心虚不行啊,穆长萦根本就不是莫久臣的对手。就在刚才,穆长萦都怀疑自己在莫久臣的眼睛里被千刀万剐很多遍了。他这种凌厉的眼神,可不是她能招架的了的。 所以现在她只有一个办法。 “王爷。”穆长萦将手里的瓷杯放在床头的方桌上,看向莫久臣,虚弱道:“我答应的事从来都不会食言。只是我现在——” 砰的一声。 莫久臣眼睁睁的看着穆长萦闭眼昏过去,身体沉重,昏倒的自然。只是她昏倒的时候头都撞到了床边的柱子,应该磕的不轻。莫久臣不信柳扶月如此耍赖,竟然用装昏来躲避问题。不过这样也好,他可有的是时间对现在的柳扶月一探究竟。 莫久臣不顾已经在床上背对着他疼到呲牙的人,转身就出去房间。穆长萦心里对他一顿意见,还真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他的王妃都已经昏倒了,他不仅没有帮忙叫大夫,还慢条斯理的离开房间,甚至都没有叫桃溪进来看看她的情况。她严重怀疑,莫久臣与柳扶月不仅是关系冷淡,说不定已经关系不好到极点。说不定柳扶月的死就是莫久臣做的,还假惺惺的救她回来,谁知道是不是他没有杀成柳扶月,现在不得不救她性命。 “王爷,鸿胪寺那边传来消息。”南旧亭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 穆长萦正想着移动一下身子,听到鸿胪寺三个字,立刻原地不动,耳朵竖起。 南旧亭说:“柳壬已经将所有人的尸首全部挖出,一共十七具尸体,不多不少。” 十七具。也就说定远军的八人还有煦王府的府兵八人全部患难,而剩下的一个就是穆长萦的尸体! 穆长萦心头一紧,她的尸体居然出现了,她这就死了? “需要现在去认人吗?”南旧亭继续问。 “不急。”莫久臣的语气依旧平静如水:“让当宁找个有能力的太医过去检查尸体,我们先入宫。” “是。” 外面的两人渐行渐远,穆长萦什么听不到了。她重新躺在床上,捂着刚刚撞到床杆的头,这种痛感无时不在提醒她。自己的尸身已经是死亡的状态,而她的魂魄现在就在柳扶月的身体里。她果然遭遇了不可置信的情况,难以解释。 ———————————————— 连夜进宫。 “王爷。”南旧亭随着莫久臣的脚步来到王府外的马车旁:“王妃她真的已经清醒了?” 莫久臣嗯了一声对南旧亭说:“车上说。” 南旧亭随着自家王爷入宫都是骑马在车侧,这次能够入马车,说明王爷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马车开始行驶,有条不紊的向皇宫驶去。 “昨晚你确定没有看到是谁将柳扶月推下去的?”莫久臣至今也想不通。即便世人都清楚他与柳扶月关系一般,可是柳扶月毕竟是煦王妃。他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推他的人坠湖。 南旧亭回答:“是。属下只是看到一个白色身影趁着王妃不备将人推下。属下无法暴露身份,救王妃的时候耽搁了一会儿,以为王妃还能扑腾两下,可是没想到推人者竟然将王妃打晕,导致王妃无法自救。” 说到此时,南旧亭十分愧疚。他作为煦王府的第一侍卫,明里暗里之中杀人无数,早已经对死亡这件事很是麻木。可是柳扶月不同,不管怎么说她都是煦王府的正妃,虽然平日里两人没有多少交集,可是身份还是足以让南旧亭多一些在乎。 莫久臣转动着拇指的象牙扳指:“你确定她死了?” “尚存一口气,可是气息微弱,不死也要没了半条命。” 所以南旧亭才怀疑屋子里躺着的到底是不是柳扶月,她都已经是要死之人却苏醒极快,不到一天时间便可以精神清醒,实在不是丢了半条性命的人该有的状态。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莫久臣扶额休息,一天一夜的忙碌让他来不及休息,现在又要进宫面对莫帝的询问,他顿时感觉到头疼:“就先让她养着就好,这几天煦王府还真离不开她。” ———————————————— 目前煦王府离不开的女人装昏已经结束,她坐在床上看着桃溪抱来一堆的册子放在自己身前的小木桌上。看着打开的册子里记录着数不清的字迹,本就是受外伤的头此刻更疼了。 “桃溪,这些都是什么?”穆长萦忍不住的发问。 桃溪一边抱来其他册子,一边说:“小姐,您忘了?按理说今日是王爷与那穆家小姐的大婚之日,现在鸿胪寺出了状况,大婚不成,该把这些贺礼送回去才是。这些都是贺礼的名单,等着您确认呢。” 穆长萦扶额:“桃溪,我才苏醒过来就要做这些?” 桃溪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眨了眨,疑问道:“小姐,您以前就是喜欢速战速决的。而且这次王爷成婚还是您亲手料理,您说过什么事都可以耽搁,唯独大婚不行。” 以前的柳扶月虽然不是当家主母,但是该她做的,她从来就是尽快解决从不拖泥带水。有过好几次都是她还生着病来处理王府的内务,即便是桃溪阻拦她也不同意。久而久之,桃溪也不敢阻拦自家小姐行事,只能做到尽快帮忙,让她能够尽快休息。 穆长萦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这么懒惰的人怎么就到了这么勤快的柳扶月身上。 她伸手随便打开两个册子,瞬间睁大了眼睛。这册子里记录的确定是贺礼?以前她见不过不少名贵珠宝,名家字画,想着这些作为贺礼已经够夸张了。这可倒好,这些打着送贺礼的名义讨好莫久臣的人,送的不是房屋就是土地,这是用倾家荡产的架势来供奉啊!穆长萦还真就没想到,自己的这场婚礼竟然还成了这些送礼之人的攀比竞争。 “这些东西可是价值连城了。”穆长萦不禁出声感叹。 桃溪笑着说:“小姐说笑。当年王爷娶您的时候,送来的贺礼可比这里的三倍还要多呢。” 穆长萦尴尬了笑了笑,莫久臣迎娶正妃是多风光的事,那阵仗必然不小。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手中头疼的册子说:“我实在是很累,要不将这些送去给侧妃?” 她实在是看不懂这些。刚借用了柳扶月的身子不到一天就处理这么棘手的事,这不是难为她嘛。 “我的小姐呀,您真的是应该休息才是。您忘了,高侧妃和两位夫人早就去陪在太后娘娘去万安寺礼佛了。”桃溪真心为自家小姐的现状担忧。 穆长萦默默吸口凉气,这张不过脑子的嘴呀,差点就露馅了。她干笑了几声,自嘲道:“确实脑子不好用了。” 桃溪实在是看不下去,主动收拾起还没放好的桌子:“是奴婢疏忽了,王爷大婚本就让人心烦,现在大婚不成,穆家小姐死了,您又死里逃生。让您这么辛苦处理这些烂摊子的确头疼的很。干脆这些都不做了,回头等丁管家从万安寺回来都扔给他。” 穆长萦突然对桃溪很是感动。她是真心为柳扶月好,在煦王府不顾规矩的只为了让柳扶月好好休息,这样姑娘已经足够让她感动了。 桃溪心里难受的慌,心里对自家小姐越来越担心,别是这次落水真的伤到了小姐的脑子。她那么聪明那么优秀,可千万不能有事的好。 夜深了,穆长萦需要早些休息。可是她彻底失眠了,她想了一夜,渐渐清楚了自己此时的处境。她在鸿胪寺的大火中烧死,现在也基本能够确定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遭遇了不测。 现在问题来了,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进入这具身体里,更不清楚原来的主人哪去了。听桃溪的意思是,她也不知道她家小姐去见了谁,为什么坠湖?不过,既然是莫久臣的心腹侍卫南旧亭将人救回来的,是不是就说明柳扶月在坠湖的时候,南旧亭就在旁边,而柳扶月与莫久臣向来夫妻不和,柳扶月的死会不会与煦王府有关? 白天她对莫久臣反问的那些话其实就是躲避莫久臣的逼问,她不太相信莫久臣能够做出暗自杀妻的恶心勾当,毕竟莫久臣想让谁死根本用不着这么龌龊的手法。不过从莫久臣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知道柳扶月半夜出门见了谁,甚至说的话他都可能清楚。柳扶月连桃溪都隐瞒的人,又让莫久臣知道,看来这人来头定然不小。 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呢?直觉告诉穆长萦,搞不清楚这两件事,她就无法知道柳扶月出了什么意外,更解释不了,自己怎么就到她的身体里了。 这个问题困扰了穆长萦一夜,直到天色渐亮她才缓缓睡过去,直到她听到门外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桃溪。”穆长萦懒洋洋的叫了一声,回应她的是沉默。 “小桃溪。”穆长萦闭着眼睛翻了一个身继续叫人,回应她的依旧是沉默 穆长萦皱了一下没有睡醒的眉毛,缓缓睁开眼睛:“桃——王爷——” 看到站在不远处低头看着册子的莫久臣,穆长萦的睡意瞬间清醒,她倒吸一大口凉气立刻坐起来:“你——你怎么在这?” 莫久臣重新打开一本册子,册子里记录就是这次大婚那些个官员送来的贺礼记录。平时的他是不会注意这些,只是等着“柳扶月”醒来有些无聊,便随后翻了一下。 “你不应该问本王什么时候来的吗?”莫久臣随口一说:“起这么晚这不是你的习惯?” 早起是柳扶月的习惯,不是穆长萦的! 穆长萦扯了一下嘴角:“我这不是受伤了吗?” 莫久臣抬头看了一眼“柳扶月”额头上的纱布,没有出声,继续低头看名册。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莫长萦听着心慌。她揭开被子来到窗前,将窗子打开,除了对面空荡的院子什么也看不到,这声音是从哪来的? “大婚不成,有些东西就该撤下了。”莫久臣好似能够猜到眼前女人的心思一般,说出她心里疑惑。 是啊,既然昨日是煦王府的喜事,喜事不成,红绸子也应该撤下才是。穆长萦惆怅,她还是不习惯现在就站在煦王府里,旁边还有个莫久臣。 就在这时候,南旧亭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王爷,可以出发了。” “嗯。”莫久臣放下手里的册子,回头对她说:“煦王妃推窗而看,还是穿上衣服的好。” 穆长萦一顿,低头一看,顿时无语。她明明穿着严实的中衣长裙,哪里不雅观了!这个莫久臣,看着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事还真多! “知道了!”穆长萦本就是不喜欢莫久臣,甚至是憎恶,现在听到他对自己管东管西,不悦的很。她想直接回去床上闭眼躺着眼不见为净。不过一想不能输了气势,转身来到衣架旁,拿起长袍就穿在身上,双手环胸看着窗外的清冷。 莫久臣是没见过与自己如此呛声的柳扶月,视线看向她还被缠绕着的额头,开始想,别是真傻了。 房屋外的南旧亭的声音再次响起:“王爷,勘察鸿胪寺是否要叫王妃的父亲柳大人?” 去鸿胪寺!穆长萦的双眸中闪过一瞬不可察觉的精光。 “不必了。”莫久臣没有注意看穆长萦,转身要走,袖子却被扯住。 “嘻嘻嘻。”穆长萦很是不要脸面的扯住莫久臣的袖子,嘻嘻笑着:“王爷,你要去鸿胪寺?” 莫久臣有洁癖,抽出自己的衣袖,掸了掸,反问:“你有想法?” 穆长萦装作看不到莫久臣嫌弃自己,疯狂点头:“有,我想去。” “原因?” “原——因——?”穆长萦是没想到莫久臣会反问,随便捏了一个理由:“我是负责你这次迎娶穆家小姐的,现在穆家小姐有难,我可不得上点心。” 如此,说的有些道理。 “好,一起。”说罢,莫久臣向外走去。他倒想知道这个性情突变的柳扶月在耍什么花招。 ———————————————— 鸿胪寺西院被烧的惨烈,整个西院全部烧毁,虽然火势已经被泼灭,但是发烫的木头依旧冒着热气。 穆长萦去到之后就看空地上放着十几具尸体,面色烧焦,已经看不出模样。 在场的除了禁军以外还有几人站在一起貌似在商讨些什么,看到莫久臣来了,各位纷纷停下来,看向这边。 “久臣。”一位身着淡青色竹叶刺绣长袍的男子摇着折扇看过来,笑着:“煦王妃也来了。” 穆长萦不认得来人,不过听他如此亲切叫莫久臣的名字,想必与莫久臣的关系一定非常的好。这样的人,更应该小心才是。她微微点头,当作打招呼,保持礼貌肯定是不会错的。 莫久臣走过去,看着满目苍夷和地上的尸体,问到:“当宁,现在准备怎么样了?” 华当宁用扇子指着不远处的一位女医官说:“你让我请靠谱的太医过来,我已经请了白太医,她正验尸呢。” 数十具尸体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分出那些是煦王府府兵,哪些是定远军将士,着实需要一些时间。 穆长萦顺着华当宁指着的方向看去,看到的一位太医装扮的女子。她在嫁入华京之前,对宫里的一些情况有过了解。说是宫里的太医院首席太医是一位女子,医术精湛,擅长疑难杂症,尤其特长妇女病症,十分受莫帝和太后重用。想来这位白太医就是传说中的那位首席太医,前无古人的第一女医官。 “穆家小姐的尸体找到了吗?”穆长萦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尸体。 “目前尚未找到。”华当宁摇扇回答。 地上躺着这么多的尸体,一一验证并且要验证的准确需要很多精力。 “穆长萦的身上有刀疤。”莫久臣说。 穆长萦点头,她身上是有刀疤。 华当宁不可置信:“都烧成这样了,能看见吗?” 当然能!穆长萦恨自己不能开口说话。 “能。”莫久臣说:“在大腿内侧。” 华当宁收起打开的纸扇,笑了:“怪不得你让白黎过来,女太医才方便看女尸体啊。” 莫久臣淡淡说道:“不管怎么说,穆长萦都是本王未过门的妾室,就算是死也要有尊严。” 穆长萦心头一怔,想不到莫久臣还有点人性。至于后面的妾室称谓,切! 华当宁突然想到什么,笑着说:“不过,女子私密之处有刀疤,你怎么知道的?” 穆长萦看了莫久臣一眼,同样好奇。 华当宁惊讶:“你俩不会——你娶她难道是你们早就暗度陈仓!” 屁!穆长萦真是佩服华当宁的脑子! 莫久臣难得耐心解释:“礼部送来关于穆长萦的册子里面记着。” 华当宁刚才就是句玩笑,玩笑过后也就正经起来:“好端端的姑娘,怎么会在大腿内存有刀疤?” 穆长萦叹了一口气,都是因为小时候甩刀子刺进去的,当时救治的晚,伤口溃烂,所以留下了很深的刀疤。 华当宁敏锐的感觉到煦王妃的叹息,以为她在为一个无辜女子的逝世而可惜,故而宽慰道:“人死不能复生,煦王妃不必惆怅。说起来,本侯差点会娶了这位姑娘。” 穆长萦吃惊,她看向华当宁,问道:“为何?” 华当宁看来一眼莫久臣,说:“怎么?久臣没对你说过?” 穆长萦哪里知道莫久臣有没有对柳扶月说过? 莫久臣开口说:“小事而已,不用事事都说。” 穆长萦心里对莫久臣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他娶妾室是小事,她穆长萦嫁人可是大事好不好!真是有够让人讨厌的。 华当宁听这意思是煦王妃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当下来了兴趣,对煦王妃说:“当时陛下想要联姻边境各地,在穆家小姐的联姻选定上最后定的是本侯和王爷。最后还是王爷主动提出迎娶穆家小姐的呢。” 对于华当宁的话,穆长萦当下总结出两点。一是自己出嫁的原因很有可能出自莫帝要联姻中央政权和地方军权。二是自己竟然是被莫久臣的这屁老色狼主动迎娶的!他都有一个正妃,一个侧妃,两个妾室了,他还要娶?打麻将都够人数了,还缺个端茶倒水的? 长穆萦心生怒气,如果不是莫久臣,她就不会远离故土和心爱的人来到这尔虞我诈之地,更不会在此被烧死,面目全非。更让她作呕的是,他明明已经有三位夫人,还要抢夺她作为他的四房夫人。看来堂堂煦王是个色鬼这种传言不是空穴来风。可恶,真是可恶。色迷心窍!无耻下流! 穆长萦的不满是体现在脸上的,凡是看到她的表情都能知道她心里这是不愿意呢,至于为什么不愿意?华当宁不由自主的看向莫久臣,这家伙肯定知道自己被煦王妃心里排挤了,不然也不能脸色突变。 “找到了。”白黎的声音适时而起。 众人走过去,就看到白黎从一具尸体旁边站起来:“这位是艺羽夫人的尸体。” 艺羽夫人是穆长萦被赐婚嫁入到煦王府时,莫帝所赐的夫人字。 看着已经全身烧焦看不清容貌的自己,穆长萦心酸甚至是心痛。这是不是就说明尸身不全,她就无法再回去自己的身体里,她彻底的死了? 穆长萦蹲下来,看着自己的身体。容貌她已经看不清了,但是手腕上还有烧焦的线圈。这是她与穆之昭两情相悦的见证,两条红绳一人一个,从不取下。根本不用看尸体上的刀疤,单看这条烧焦变了颜色的红绳就知道,这具尸体是自己无疑。 “扶月,切莫伤心。”白黎是柳扶月的好友,知道柳扶月想来心软,以为她在可惜眼前的可怜人。 穆长萦只能忍着心头的震撼感缓缓点头,她将自己的尸身从头看到脚,发现自己身上的东西丢失不见了。 “我想去穆家小姐的房间看看。”穆长萦站起来说。 莫久臣:“去。” 穆长萦从莫久臣的身前走过,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哪间是穆家小姐的房间?” 华当宁拿扇子指着正对面。 “多谢。”穆长萦顺着指的方向走过去。 莫久臣看着穆长萦的背影,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什么。如果她没有问华当宁穆长萦生前房间所在,他都开始怀疑柳扶月的身份了。 死者为大。白黎准备了一块白布,小心翼翼的将尸体盖好,问道:“艺羽夫人的尸体如何处理?” 华当宁打开纸扇说:“虽然是被赐婚,但是未行大礼,皇家的葬礼是办不成了。久臣,要不将尸体送回吉地?” 莫久臣看了一眼尸身说:“飞鸽传书今早传回来,穆章这个老匹夫心恨着呢,说是不要尸体。” 华当宁骂了一声:“穆章还有点当父亲的样子吗?就算是他与正妻关系不和,但是穆长萦怎么说也是他亲生的穆家嫡女,他连尸体都拒绝收!他这是让你处理后事啊!他算老几啊他!” 白黎叹气说:“小侯爷不懂,多数家中女子出嫁出门那一刻起就是泼出去的水。家里的长辈认为,出嫁的女子不配入家中的祖坟,既然是倒了的水,哪里有往回收的道理。只是可惜了穆家小姐,客死异乡,连家乡都回不去。” 穆长萦的脚步走到门口一顿,她将身后他们的话都听了进去。还归故乡,入祖坟。家里的人那么讨厌她,巴不得她早点死。现在死在华京,死在大婚前夜。他们说不定还想着怎么利用她的剩余价值与煦王府拉近关系呢。 穆长萦自嘲轻笑一声,走进房间。对她而言,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玉佩才是。 华当宁走到白黎身侧,说:“不是所有人都不珍惜自己的女儿。倘若本王有个女儿,不仅锦衣玉食的照顾着,更是让她受尽万般宠爱。” 白黎感受到华当宁的气息,向旁边退了一步,冷面不语。 华当宁无奈。每次都是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首席女医官的心还真是不好靠近啊。 穆长萦在废墟一样的房间里看似无意又非常有意的靠近废床,借助所有人的视觉盲区伸手去搜查床上是否有她的玉佩。她找了几圈,很显然没有。她又凭借记忆想起前天晚上她经过的地方,依旧没有玉佩的影子。 “煦王妃,咱们要派人收拾院子了。”华当宁的声音洪亮而清透的催促她出来。 “好。”穆长萦自知不能久留在此,立刻收手走出来,装作嫌弃的样子笑着说:“房间里的灰尘还真是大,你看——” 穆长萦来到莫久臣身前亮出自己手指上的黑色炭灰:“我就随便摸了摸就脏了。” 翻找之后肯定有灰,穆长萦不想让自己露馅还不如主动展示自己翻过了房间的证据,坦然反而是一种隐藏。 莫久臣看着穆长萦伸出的手指,余光看到她的表情,她嫌弃手上的脏污的表情十分自然。 “这里你以后就不要来了。”莫久臣随口一说。 穆长萦点头,眼睛笑的弯成了月牙:“听你的。” 在场的人包括莫久臣,见到穆长萦的这个反应皆是一愣,他们的印象里,煦王妃对煦王爷可从未如此亲昵的听话过。 穆长萦现在一心只想讨好莫久臣,毕竟自己的小命还随时被他捏在手里,丝毫没有注意到刚才自己只说了三个字就让他们心中起疑。 白黎向后退一步向莫久臣行礼:“下官先去继续查验尸体。” 莫久臣对首席太医一向客气:“有劳白太医。” 白黎意味深长的看了穆长萦一眼,告辞后继续去查验尸体。 穆长萦是不知道自己让别人起疑了,不过冷静的气氛她还是感觉到了的。瞧莫久臣与华当宁的关系应该是非常亲近的好友,说不定华当宁与柳扶月的关系也不错,现在转移话题应该是个好时候。 “小侯爷?”穆长萦试探着称呼华当宁。既然白黎这么称呼他,她这么称呼应该没错。 华当宁听到有人叫自己,回过神来:“怎么了?煦王妃?” 穆长萦:“我刚才听你说,你差点迎娶穆家小姐,怎么不娶了?” 莫久臣正好看到南旧亭过来,无心在这聊天,便去到一旁。 华当宁说:“穆家小姐嫁到华京也是个可怜人。别看她是吉地将军府的嫡女,可是定远将军穆章终归是个五品大将。他的女儿嫁给别人都会是正妻,嫁给我或是煦王就是个妾室的命。本侯是做不出来用联姻的借口去毁了一个女子的幸福,所以煦王想迎娶她,本侯自然不会争抢。” 瞧瞧人家华小侯爷!正直!善良!通透! 再看看那个叫莫久臣的王八蛋!好色!奸佞!不要脸! 穆长萦在心里都快给华当宁敲锣打鼓的称赞了。 “而且——”华当宁看向不远处:“本侯对你的朋友可是很有兴趣。” 穆长萦顺着华当宁的视线看过去。阳光之下,一身白衣的白黎正在不厌其烦的检验尸体,认真而又严谨。这样的女子当真是有魅力,让人移不开眼睛。 而且穆长萦还得到了一个非常有用的信息。这位白黎太医,是柳扶月的朋友。 第四章 身份被揭穿 鸿胪寺的西院还在继续整理中。莫久臣不离开,穆长萦也无法离开。 烈日当头,穆长萦只能站在阴凉处看着地上的尸体一具具的被抬走。尤其是自己的尸身,也被南旧亭亲自派人先抬到鸿胪寺临时准备出来的房间。莫久臣刚才说的话,穆长萦听见了。她非常清楚,父亲虽然一直固守边境,但是没有一天不是想回朝中任职的,只是没有门路罢了。 自己嫁到煦王府其实也相当于吉地将军府与煦王府之间的交易,如果自己还活着,说不定哪天父亲就因为与莫久臣的亲家关系一跃龙门。现在,她死了,这个美梦自然就破碎了。不过赐婚圣旨不能毁,她穆长萦名义上还是莫久臣未过门的妾室,有了这层关系,即便父亲不能入京为官,单靠这层关系也足够让他在吉地地位更加稳固了。尤其是,父亲他们根本就不喜欢自己,死了还能换来利益,对他们来说是比好买卖。 穆长萦自嘲,自己的命运怎么就被这么安排了。 “扶月。” 穆长萦叹气。 “扶月。” 穆长萦再叹气。 “扶月。”一只玉手轻轻拍打穆长萦的肩膀。 穆长萦回过神来,向后看去只见是已经摘掉太医帽的白黎正微笑的看着自己。 “想什么呢?叫你都不回应。”白黎坐在她倚靠的栏杆上,从早上忙到现在,她可是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任务完成了,她终于可以偷懒坐一坐。 穆长萦哪里是不回应,只是还没有熟悉柳扶月的名字,她刚刚是听见白黎叫她了,不过她当作旁人给忽略过去而已。 “只是在想眼前的景象罢了。”这是穆长萦的实话。看着眼前的景象,连外人都能动容,更何况是亲身经历的她呢。 白黎叹息:“每年官员的府宅里会有不少这样事请发生,你又不是不清楚。” “就是清楚,才感到可惜啊。” 吉地也经常发生府宅凶杀案,每次穆长萦跟着穆之昭去案发现场的时候也会面临现在的场景。 白黎自己揉捏着手臂:“只是这次,死的是陛下赐婚给煦王的艺羽夫人,非同小可。” 穆长萦确信白黎与柳扶月关系匪浅,所以她可以以柳扶月的身份与白黎交谈:“陛下有没有说如何处置?” “让王爷调查,至于调查结果为何?王爷如何处置?便都是煦王爷一人说了算的。煦王手里的监尉司一向雷厉风行,相信很快就能查到结果。” 这个监尉司穆长萦还是听说过的。朝中除了六部之外有一个专门给莫久臣设立的部门,这个部门与御史台有着相似的功能,都是检察百官、弹劾官员、肃正纲纪。不过监尉司要比御史台更危险在于,监尉司凌驾于六部之上,直接听莫久臣调遣,杀手众多,可以先斩后奏,斩尽犯事官员,更可私自动用,调查行事,统率朝纲。 总而言之监尉司是莫久臣的爪牙,也是朝中令所有人都生畏的部门。 穆长萦干笑,监尉司亲自下场调查,相信这场大火的结果很快就能调查出来。 白黎看了看穆长萦的额头,她是太医,早就看出穆长萦额头上还有红肿的印子,只是在莫久臣面前没有直说而已。 “头上的伤怎么搞的?” 穆长萦下意识的捂住伤口,她来之前还特意让桃溪多扑粉掩盖过去,虽然骗得了那些男人,果然还是没能逃出白黎的眼睛。 “没什么。”她说。 白黎继续说:“是前天晚上弄的?” 穆长萦愣了一下。白黎知道前天晚上的事?那她肯定知道是谁约见的柳扶月。 “你——”穆长萦犹豫着要怎么说才能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就听到白黎开口:“我虽然不知道你前天约见的是谁,不过你应该是打开了心扉才是。” 原来她不知道啊。 穆长萦很是失望:“我打开什么心扉了?” 白黎笑了笑:“对煦王爷啊。我刚才可是看到了,你终于不对煦王爷高冷如初。所以你说你想与煦王好好相处的话是真的了。” 原来柳扶月想要与莫久臣好好相处啊。这么说,以她现在对莫久臣的态度大家都会认为是柳扶月对莫久臣的转变,这样说来,大家虽然会诧异,但也不会怀疑。这还是个很不错的帮忙掩盖自己身份的方法。 “哈哈哈。”穆长萦瞬间松了一口笑着说:“我这不是在努力嘛。” “早该这样了。”白黎看到好友不再迷茫,为她高兴:“东宫的那位早该放下才是。” 东宫? 怎么又蹦出个东宫? 穆长萦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再一次绷紧。糟了,她根本不知道东宫的事,会不会在白黎面前露馅啊? “那个——”穆长萦正好看到莫久臣从不远处经过,她下意识站直身体:“看样子,王爷要回去,我也应该回去了。” 白黎看着不远处,自以为说了东宫这个敏感的话题让柳扶月不舒服了,说:“嗯。现在你们是拉近距离的好时候,我不打扰你们。” “好。”穆长萦提前提起裙子迫不及待的向莫久臣的方向跑去,回头还对白黎说:“我有时间看你啊。” 白黎笑着点头。难得看到好友如此愉悦,她也终于为她放下心来。 莫久臣还在与南旧亭说最后一件事,就看见一个淡紫色的身影向这边小跑过来。现在的柳扶月一举一动都要比以前的柳扶月神情举止多了一些鲁莽,甚至还有点不守礼仪规矩了。 “王爷。”穆长萦可想哭了。刚才是白黎,现在是莫久臣,无论她去哪都面临着露馅被拆穿的可能,只是相比之下她更想被莫久臣拆穿,至少自己还能求求他多活几天。 “我们是回家吗?”穆长萦问道。 南旧亭一个呼吸不畅差点把自己憋过去!我们?回家? 他看了看面色平静的自家王爷和天真笑着的自家王妃,怎么看怎么觉得哪里不对。 见莫久臣没有回应自己,穆长萦又问了一声:“嗯?” 莫久臣整理了一下衣袖腕口,淡淡应道:“好。先回府。” 那就太好了!穆长萦现在哪里都不想待,只想回到桃溪身边,她也就能忽悠忽悠那个小丫头了。 “走走走。”穆长萦将她的习惯都转移到柳扶月的身体上。她习惯性的双手拽着莫久臣的衣袖就像外面走,对她来说离开这里才是最要紧的事。 南旧亭被扔在后面,不自觉张大嘴巴。完了,世道变了。 王妃居然敢拽着王爷!王爷虽然不情愿竟然没有甩开她! 完了!煦王府的天要变了! ———————————————— 回府后的穆长萦凭借今天早上走出来的记忆来到柳扶月居住的朱雀榭,朱雀榭与莫久臣的主院只有一墙之隔。她发现这里严格说起来并不是一处院子,而是用来欣赏旁边游湖的庭院。只是后来柳扶月从主院搬离,临时的居住之处。 穆长萦不明白柳扶月作为王府正妃,为什么要住在这里。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柳扶月与莫久臣夫妻关系并不好,不然他们二人也用不着分居而住。这一点正好让穆长萦非常满意,在搞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她也不想被莫久臣盯着。分开住,不见面,是最好也是最合适最安全的选择。 她回到房间就看到桃溪已经准备好了食物。一天没有吃饭的穆长萦本就身体虚弱,直接拿起桌上放的栗子糕,习惯的谢过桃溪后就吃了起来。她吃的香甜,还有闲心感叹王府的厨子真是不错,一个简单的栗子糕都做的这么好吃。只是她关顾着吃,根本没有看到桃溪的表情凝住了。 吃饱喝足的穆长萦准备好好睡一个午觉。原因无它,她发现只有自己睡着了才不会有人找她说话,这样她就可以减免露馅的可能。在没有捋清头头绪之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能躲则躲。 等到天色近黄昏的时候,穆长萦睁开眼睛,在床上伸着懒腰滚了几圈之后才起床,就闻到外面香气四溢的饭香味。不得不说,虽然穆长萦对煦王府没有好印象,可是煦王府的厨子真的是太优秀了,即便是她养伤吃的清淡食物,味道都是极好的。 果然贵人家里什么都是贵的。 穆长萦走出卧室就看见桃溪正在桌旁摆晚膳,她感慨了一声走过去坐下来,第一次看到桃溪给自己准备带着荤腥的食物,眼泪都快感动下来了。 “你今天怎么准备这么多?”穆长萦盯着桃溪手里正在放下的手撕鸡肉。 桃溪说:“大夫说了,小姐可以吃些油腻的食物,所以奴婢就准备了小姐最爱吃的手撕鸡。” 穆长萦真是太喜欢贴心的小桃溪,虽然手撕鸡肉不是她的最爱可是是柳扶月喜欢的食物,可见桃溪是多为她的主子着想。 “快来尝尝。”桃溪将手撕鸡肉放在她面前:“看看合不合口味?” 穆长萦开心的挑眉,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撕好的鸡肉放在嘴里。肉质柔软,饱满多汁,清爽可口,简直就是她吃过的手撕鸡里最高级的味道。她忍不住又夹了几块塞进嘴里,还不忘招呼桃溪也来吃。 桃溪是不会与小姐共食的,摆手拒绝来到一边又送上来一份肉沫儿卷:“这是厨房新研制的菜品,小姐尝尝。” “嗯嗯嗯。”穆长萦的嘴里满是鸡肉,接过桃溪递过来的肉沫儿卷放在身前,待到嘴里的食物都咽进去之后,夹起肉卷放在嘴里,吃的是心满意足,十分雀跃。 “桃溪,这个真好吃。”穆长萦吃的开心,一时忘了自己就是柳扶月。柳扶月吃东西向来都是食不言,慢条斯理,张弛有度。绝对不是穆长萦此时的大快朵颐,吃到尽兴时还会摇摇晃晃。 穆长萦又喝了一口汤,笑着看向桃溪,突然脸色凝重起来。 桃溪看样子并不开心,似乎还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她。穆长萦顿时心虚,别是自己的行为举止与柳扶月不同,让小姑娘怀疑了。她轻轻放下汤匙,用手帕擦了擦嘴巴,不好意思道:“我有些饿了。” 桃溪扑哧一声笑了:“小姐饿了就多吃嘛,您以前也很喜欢吃这些的。” 穆长萦的食欲减半,看见桃溪为柳扶月准备了这么多,而自己还占着柳扶月的身子欺骗桃溪,自己简直不是人,她实在是对不起桃溪,更对不起柳扶月。 “厨房在准备糕点,小姐想吃些什么?”桃溪笑的时候,两边露出可爱的小酒窝。 “随便。”穆长萦说:“我什么都可以。” “好。奴婢去准备。”桃溪笑着离开,走出房门的一瞬间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失望和不可置信。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多疑。穆长萦总感觉桃溪有些不对,这么喜欢柳扶月的小姑娘现在看起来竟然有些生疏。难不成她发现什么了?不应该呀,穆长萦没有多说话啊。 “小姐。”桃溪这时候端着托盘走进来:“今天有栗子糕和枣泥糕。” 说着桃溪将托盘放在桌上:“您尝尝。” 看到有栗子糕,穆长萦的眼睛都直了,那可是她的最爱呀。 “谢谢桃溪。”穆长萦那一块栗子糕放在嘴里,瞬间有一种灵魂都升华了的感觉。 桃溪就站在一侧,抱着托盘,随口聊聊:“小姐,今天和王爷出门感觉怎么样?” 能怎么样?当然是避而远之。 “还不错。”穆长萦没有说出自己的心声。 “奴婢记得,今天可是两年来小姐第一次与王爷出门呢。” 一口栗子糕绝对能够噎死人! 穆长萦咳了几声,她绝对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她迅速回想这两天接收到的信息,说:“我不是要与王爷好好相处了嘛,总要夫妻同体,同进同出嘛。” “小姐说的有道理。” 穆长萦干笑几声,顿时觉得手里的栗子糕不香了。 桃溪很是感叹的说:“奴婢真的很为小姐感到高兴。只有小姐了却与东宫的那位的情愫,能够与煦王爷一心,这样您也不需要纠结烦恼,夫人也可以放心,王爷也不会再冷淡于您了。” 穆长萦低着头,心虚的一点点吃着无味的栗子糕,没有说话。 又是东宫!东宫里到底是谁与柳扶月有关啊? “不过,过去了就都过去了。”桃溪充满底气的说:“小姐总是要向前看的才是!” 穆长萦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桃溪低头就能看见自己小姐的头顶,鼻子突然酸了一下:“小姐,您慢慢吃。奴婢先退下了。” ———————————————— 接下来的两天过于风平浪静。莫久臣时常不在王府,府中的下人一个个也都是个嘴巴严实不说话的。穆长萦的活动范围一直都是在朱雀榭,偶尔还会被桃溪带出去在王府里四处逛逛。 有意无意之间。穆长萦已经将煦王府的地形勘测的清楚。 她所居住的朱雀榭就在王府花园旁边,出去院子大门就能够看到整个王府花园的美景。在朱雀榭的一墙之隔便是莫久臣居住的主院,书房和琴房都在其中,装饰的低调,但是每个地方都透露着金钱的味道,就连他院子门口的石板路听说都是从千里迢迢的西南老林里的石头磨成的。 在王府的西侧便是王府四大院子。丽玉轩住的是煦王府侧妃当家主母高令颜,在它南侧的是玲碧夫人的院落云梦轩,在云梦轩的旁边便是寒栖夫人的凝香轩。穆长萦无事的时候站在了丽玉轩旁边的锦绣轩门口,如果她以艺羽夫人的名声嫁进来的话,这便是她的住处。 她看着锦绣轩里面的红绸一一被扯下,里面的曾经准备大婚的所有东西都被拿走,心里不免自嘲唏嘘。 穆长萦啊穆长萦,你有陛下赐婚又怎么样!府中的女眷全都陪着太后礼佛,无一理会一个妾室的婚礼。你死了,丝毫不见后宫之人有过过问。你这个人似乎就是不存在,不对他们有过任何的影响,丝毫没有用处。到头来,为了你的死东奔西走的竟然还是不能让煦王府丢了颜面的莫久臣,说起来真的是讽刺。 穆长萦回去朱雀榭就看见桃溪端着托盘走过来,托盘里放着她喜欢的栗子糕。这种味道也算是重生在此的一种安慰。 “最近王爷很忙吗?”穆长萦与桃溪一同回房间,刚坐下就将手伸向栗子糕。 桃溪点头:“鸿胪寺大火貌似有结果了。” “真的?”穆长萦惊讶道。她可太想知道是谁放的火烧死的她。 “说是真凶没有捉到,不过总需要有人负责的。” 穆长萦有点失望。不过一想也能够理解,有胆子神不知鬼不觉的烧死来联姻的自己,就有能力躲掉调查将痕迹隐藏去。她随口一问:“谁这么倒霉,被莫——煦王爷盯上。” “是鸿胪寺卿。” “鸿胪寺卿,官居从三品了。被王爷盯着几品都没用喽。”穆长萦吃了一口栗子糕说。 桃溪的脸色十分的平静,看不出任何喜怒之色,她淡淡道:“小姐,就这么想让老爷倒霉吗?” 穆长萦抬起头,嘴里还有栗子糕:“谁倒霉?” 桃溪特别伤心的看着眼前的人,摇头说:“鸿胪寺卿柳大人可是小姐的父亲啊。” 穆长萦顿住,手里未咬完的栗子糕随着桃溪说完最后一个字而掉落在地。她的目光游离,心底带着说错话即将被揭露身份的恐慌。 桃溪深吸一口气:“你不是小姐,对。” “我——”穆长萦哑口无言。 桃溪:“小姐从来就不喜欢栗子糕和吃手撕鸡肉。” 穆长萦缓缓看向桌上的栗子糕,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 “那日我是不小心将栗子糕带到房间,本想着还给厨房,却看见你走进来吃了栗子糕。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很是可疑,所以第二日我就用食物做了试探,你果然都吃了。”桃溪鼻子酸楚,心中的担忧不断扩大:“你不是小姐,你是谁?我的小姐哪去了?” 最后一句话是从桃溪的嘴里吼出来的。 穆长萦知道自己肯定会被发现,所以一直都做好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她瞬间释怀,揭开自己身份的一瞬间她竟让放松下来,带着秘密提心吊胆的生活还真是如履薄冰,够折磨人的。她也十分佩服桃溪的聪明,果然是柳扶月教养出来的丫头,看着单纯可爱,可是关键时候还是能够沉得住气,脑子是真聪明。 “我的确不是柳扶月。”穆长萦心一横说:“小桃溪,你听好了。我姓穆,鸿胪寺烧死那具艺羽夫人的尸体就是我!” 桃溪怔在原地,完全接受不了穆长萦的说词。她摇晃了一下,手掌撑在桌面才不至于让她腿软摔倒:“你——什么意思?” 穆长萦详细的向桃溪说明了自己出嫁前日被大火烧身,随后死去来到了柳扶月身上的过程。可是事实上,她也不知道鸿胪寺的大火为何而起,也不知道柳扶月遭遇了什么。她只是觉得,自己对柳扶月和桃溪很是愧疚,不想亏欠她们太多,所以就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至少这样能够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桃溪听完之后,足足愣了很久。她有些接受不了现实,小姑娘终于忍不住,抱着头痛哭着跑了出去。 穆长萦不知道该怎么办,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她都说了,或许这才是自己的大限将至。桃溪那么护主,说不定现在就去莫久臣那里告状。她也无所谓了,确实自己占用了柳扶月的身体,因此多活了几日也算是自己得到了福报。 于是穆长萦视死如归的吃了最后一块栗子糕等着命运的决定,甚至在想要不要写一封遗书来弥补自己被烧死还来不及说话的遗憾。穆长萦以为自己肯定是必死无疑了,没想到晚上的时候,桃溪顶着哭红肿的双眼来找她。 “你——”穆长萦看到桃溪红肿到睁不开的眼睛,瞬间心疼小姑娘:“怎么哭成这样?” 桃溪站在原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的模样,可是她的气质已经发生了变化,她不是小姐,她真的不是小姐了。 “小——穆——”桃溪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眼前的人,用衣袖抹了几下眼睛,强迫自己面对对面的人:“我在尝试着接受你的说法。” “什么?”穆长萦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桃溪试探着问:“我家小姐是不是死了?” 死这个字太过残忍,穆长萦不敢回答:“或许中间有什么说不清的机缘巧合,我只是借用了你家小姐的身子。也许有一天,她就回来了。” “我家小姐回来的话,你就死了是吗?” 穆长萦第一次在一个女子面前手足无措,面对一张天真可爱的脸去谈论生死,她实在是不忍心:“我已经死了,现在只是偷活。” 桃溪只是点了几下头,撑着桌子缓缓的坐下。待她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我知道了。穆小姐。你说,我家小姐是不是只是魂丢了?她还会回来的对吗?” 穆长萦摸了摸鼻子,出主意说:“要不然,我们做场法事?也许就换过来了。” “去哪做法事?王府吗?还是小姐出事的地方?”桃溪想起那夜就忍不住掉眼泪:“我真是没用。出事那晚,我连去见了谁都不知道,我怎么能召回小姐呢?” 穆长萦最怕别人哭了。她来到桃溪身边抱着她的小脑袋轻声安慰:“总会有办法的。” 桃溪顺势哭出声来。她从小就在自家小姐身边长大,十多年来,因为有小姐在她从未受过欺负,因为小姐在她救不用再过流亡的苦日子,因为有小姐在她才能像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快乐开心。可是现在小姐不在了,她该怎么办?以后还有谁会保护她?以后她还要为谁活着啊? “小姐——”桃溪泣不成声,狠狠的敲打了穆长萦内心处的柔软。 “桃溪。”穆长萦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我相信你家小姐肯定还有未了的心愿。既然我借用你家小姐的身体,那么我必定会保护好她。” 穆长萦摸着桃溪的双髻,当下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帮柳扶月好好照顾这个小姑娘。 “我向你承诺。我一定会查出你家小姐落水的原因,我会想办法让你家小姐回来。” 第五章 天象异变 桃溪已经接受了穆长萦穿越的事实,虽然她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与自家小姐去世相比,她更愿意去相信穆长萦只是暂时用了小姐的身体,小姐还是会回来的。她决定帮穆长萦隐瞒这件事,等着小姐的归来。只是她无法再叫穆长萦为小姐,于是就将称呼改成了王妃,虽然她家小姐并不喜欢这个称呼。 至此,穆长萦重生回来,桃溪成为第一个知道她身份的人。这样很好,有了桃溪的帮助,她能更好的用柳扶月的身份活下去,还能保护好桃溪和柳扶月的身体。 穆长萦从桃溪那里大概了解了一下柳扶月的性情,不得不说柳扶月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更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千金。这与穆长萦非常的不吻合,穆长萦从小是在偏远的吉地长大,因为母亲早逝,父亲不喜,姨娘排挤,所以从小穆长萦就一直不喜欢吉地将军府,经常混迹在驻军营地或是马场,琴棋书画她不行,但是喂马劈柴她还是在行的。 但是现在她是“柳扶月”,显然她的这些能耐是用不上的。不过好在有桃溪,只要桃溪承认她是“柳扶月”她就是“柳扶月”。 穆长萦还从桃溪那知道,柳扶月嫁过来这么长时间,但是她与莫久臣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并无情感,府上的另外一位侧妃和两位夫人,也同样不得莫久臣的宠,与她一样都是独守空房的主儿。现在她们去陪太后礼佛所以一直不在府中,这对穆长萦十分友好,至少她不会与其他女人产生冲突。 “你说,莫久臣让柳大人顶了罪,我是不是应该有点反应?”穆长萦不用在桃溪面前装模做样之后,连对莫久臣的称呼都开始直呼大名。 桃溪一边写着自家小姐的注意事项,一边说:“按照正常,小姐与老爷的关系不算很好。而且自从小姐自从嫁入煦王府,与老爷身份更紧张了。所以王妃不需要有任何反应。” 穆长萦放下手里的书露出眼睛看着桃溪问:“为什么会紧张?按理说,柳大人现在是莫久臣的岳父,他巴不得能与煦王府搞好关系。” 桃溪说:“就是因为如此,所以老爷非常不满意小姐所为。我家小姐嫁入两年,别说是夫妻和睦就连笑模样都很少给王爷看,更不会为了娘家求王爷什么。老爷本想借着煦王府这股东风再向上为官,可是小姐是装作不知。久而久之,老爷见求助王爷无望,又恨小姐在王爷面前失宠,所以愈发的不喜欢小姐。” 得,又是个爹爹不疼的人。 穆长萦赞同柳扶月的做法:“你家小姐做的对。不必要为了别人的权势折了自己的傲骨。” “我家小姐也是这么说的。”桃溪将桌上的纸张拿起吹了吹送到穆长萦面前:“这些都是小姐平时的禁忌,王妃多看几遍记住就好。” 穆长萦看着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字,顿时头皮一紧。柳扶月不愧是大家闺秀,禁忌规矩还真能是不少。就比如这个每日辰时起床就够穆长萦受的了,要知道平时的穆长萦都是睡到中午才起。还有每日练字一个时辰,每日练琴一个时辰,每日······ 能哭吗?能当着桃溪的面哭吗? 桃溪看出穆长萦的为难,善意的问道:“你不会弹琴?” “我会喂马。” “······”桃溪不解:“好歹你也是穆家嫡女,不学琴棋书画,学喂马?” 穆长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是所有人都是弹琴搞书法的那块料的。” 也不是所有官家女子都受到家里的严格教育,有机会学习的样样精通的。 “······”桃溪叹气:“罢了,我将琴撤走。就说你落了水丢失了点记忆不会弹了。” 穆长萦给桃溪竖起大拇指。倒不是感叹桃溪的聪明,而是喜欢桃溪的善解人意。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姑娘! “我还有个问题。”穆长萦收起桃溪写的纸张,问道:“柳小姐与东宫是什么关系?” 一提起东宫那位,桃溪的脸色瞬间就变的不好看。她轻哼一声说:“东宫的那位才是最让人失望的。” 穆长萦对东宫的那位充满了好奇,还没得及听到桃溪说出什么事情来就听到外面传来莫久臣回来的消息。 莫久臣这次是要拿柳壬兴师问罪,就算是柳家父女再不和,穆长萦也没有打算真就当个局外人。以前的她看到莫久臣还有点害怕,这次她可不怕,她有桃溪她怕谁!于是,穆长萦走出房门。 刚走出朱雀榭的院子迎面就看到莫久臣从主院出来。莫久臣看了她一眼,让她跟自己过来。 来到前厅,穆长萦轻咳了一声,学习大家闺秀的样子慢慢走过来轻轻坐在一侧。 “······”桃溪发誓,她从来没有教过穆长萦用这么做作的方式去装扮自家小姐。 莫久臣有些不自在的看了一眼穆长萦,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另一侧的南旧亭:“汇报给王妃。” 汇报?她有什么可汇报的? 穆长萦不知道莫久臣打什么主意,微笑着看向南旧亭。 “······”桃溪再次发誓,她从来没有教过穆长萦用这么浮夸的笑容去面对煦王的心腹侍卫。 南旧亭莫名感觉到一股冷汗划过,老老实实的汇报道:“鸿胪寺大火案已经查清,根本原因是因为院子引火不当导致失火。鸿胪寺卿柳大人因此被查办。” 只是因为引火才会失火?穆长萦才不信这种鬼话!如果只是普通失火,难道门窗还会被锁死?如果只是不小心的失火,能将十多个精锐将士一举烧死?拉柳壬出来做垫背,不是为了应付莫帝,就是莫久臣是查到很多更深甚至不能动的人。 “哦。”穆长萦应了一声,没有多说。 莫久臣双腿交叠,懒洋洋的靠在身后的椅背,转着拇指上的象牙扳指问道:“你就不好奇,本王会如何处置柳壬?” 穆长萦牢记桃溪对自己的解释,既然柳扶月与她的父亲不和,那她就没必要表现的十分担心:“这是公事,王爷自有章程来处理。我乃一介妇人知道了也没有用啊。” 没错,穆长萦。这种大度、公私分明的的模样才是柳扶月该有的。 桃溪深深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 莫久臣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僵直坐着的女人,转换话锋:“鸿胪寺大火烧死了本王的艺羽夫人,柳壬作为鸿胪寺卿对于这种意外难辞其咎。王妃既是本王正妃又是柳壬的女儿,是应该代替本王写封信去吉地,给穆章一个交待。” “我?”穆长萦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烦躁的心情,她父亲连她的尸骨都不要了,她还要去写字里行间满是可惜的信件,她才不要。 莫久臣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桌面:“对,就是你。” 穆长萦说:“敢问王爷,穆家小姐的尸骨何在?” “自有本王安置的地方。” “监尉司?”穆长萦除了这个地方实在想不到莫久臣还能将尸体放在何处。 “王妃对本王安排的地方不满?”莫久臣挑眉,算是默认。 穆长萦略带惆怅的说:“吉地将军府不是不打算要穆家小姐的尸身了吗?” 这话让穆长萦身后的桃溪一怔。自己的父亲不要女儿的尸身,穆长萦应该很伤心。连带着,她看着穆长萦的眼神都带着怜悯。 莫久臣确认那日她听到了自己与华当宁的对话,淡淡说道;“那是穆家做事不通情理。穆家想用穆长萦的尸体来与本王拉近关系,这点小伎俩本王可是看不上。不过既然穆长萦是陛下赐给本王的妾,本王自然不会让她的尸体无处安置。” 穆长萦都不知道莫久臣算不算是有点人性。说他有人性,他是为了自己的颜面做事。说他没有人性,单看是留下自己的尸身就比她的父亲做的有点良心。这个莫久臣还真是不好琢磨。 “我不想写信。”穆长萦拒绝的干脆。她实在是无法装着无事一样给吉地将军府写安慰他们的信,更不想让父亲借此来黏上煦王府。父亲想要利用她最后一点价值得到些什么,她偏不要他得逞。 莫久臣是没想到她会拒绝自己。不过这不算什么,反正只是见微不足道的小事,找谁写都一样。他看向南旧亭道:“高令颜什么时候回来?” 南旧亭算了一下日子:“侧妃还有三日便随着太后而归。” 莫久臣嗯了一声:“安排下去。让她回来就着手处理这次大婚未成的烂摊子。” “是。”南旧亭得令,后退而去。刚出前厅就碰到风风火火赶来的星司局钦天监徐源时,他行礼:“徐大人。” 徐源时擦了擦额头上汗,气喘吁吁的问道:“王爷在家吗?” “在的。” “我先过去。”说罢,徐源时就快步走向前厅。 穆长萦看着没自己什么事了就准备起身告退,刚要起身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她顺眼看去就看到一个穿着青衣官服,头戴官帽的白皙男子扶着自己的腰急匆匆的跑进来。此男子看上去年纪不大,脸色应该是因为奔跑的原因红扑扑的,看着竟然有些可爱。穆长萦还是第一次知道南商朝中还有如此可爱的人物。 “王爷。”徐源时一开口还带着沙哑。这不怪他,他是发现了问题第一时间从星司局一路跑过来,一口水都没有喝过。这对一个没有武功甚至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来说,实在是够辛苦。 “王——”徐源时这才看到旁边还坐着一人,正是煦王妃柳扶月。奇怪,她不是受伤坠湖了吗?为何看起来面色红润而且状态极佳? “你怎么来了?” 莫久臣的话打断徐源时看向煦王妃的视线,回头对莫久臣说:“我这两天看了星象,发现有问题。” “什么问题?”莫久臣问。 对啊,什么问题?穆长萦心里问。 她很早之前就听说。莫帝信奉天命,追求长生不老,所以在朝中设立了专门观察星象看真龙运势的星司局。星司局的第一任钦天监姓徐,颇受莫帝信任和尊敬。可是徐老当时年纪已经非常大了,没过几年便与世长辞。随后第二任钦天监就是徐老的学生,可惜此人学术不精,断错了几次星象之后就被莫帝革去官职直接发配。现在任星司局的钦天监就是徐老的孙子,极具天赋的徐行,徐源时。 传说这位徐大人甚是可爱单纯,三岁便可是随着祖父研究星象,十六岁那年就迎娶了青梅竹马的夫人。现在他二十二岁,可是满脑子只有星象和家中夫人,在朝中是唯一的一股清流。 现在看跑来还笑呵呵的朝服男子,还能提出星象问题。想来必然就是朝中最红的徐源时了。 徐源时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终于可以休息,脸色露出了解乏的表情:“这几日我一直都在星司局,发现二月十二夜星象混乱异动一通乱麻,那夜可是大凶之兆,华京东南方向断然十分不太平。” 穆长萦微愣。二月十二正是她要嫁给莫久臣的前夜。也就是鸿胪寺大火与柳扶月坠湖的当晚! 莫久臣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说:“那夜鸿胪寺大火烧死了穆家小姐,本王的王妃也落了水。” 这一点徐源时是知道的,第二日华当宁就到星司局告诉徐源时这事。 徐源时摆手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夜产生的一切结果会直接影响后来!” 穆长萦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桃溪,回应她的是桃溪满眼的不确定。如果徐源时说的是对,那晚的结果就是穆长萦重生到柳扶月的身体上,那她们后来的影响可不是一星半点。 徐源时问向莫久臣:“王爷,这几日你就发现哪里有什么异常吗?” 穆长萦咽了一口口水,双手放在身前,很是紧绷。 “并没有。”莫久臣徐徐道。 徐源时歪了一下头,怀疑道:“什么都没有?” 莫久臣很是确定:“嗯。” 徐源时余光看了一眼对面的煦王妃。按照他的推断,二月十二日夜乃是凶日,星象直接指到华京东南方向,而在华京的东南方向正是煦王府所在地,况且鸿胪寺距离东南不远,而且也会经过浣南湖。所以徐源时怀疑鸿胪寺大火与煦王妃坠湖之间肯定会有所联系。 只是莫久臣一向不信这些,徐源时又没有直接的证据,所以说了也是白说。 徐源时叹气:“没有便好。还请煦王爷以后多加注意才是。” 穆长萦悬着的一颗心渐渐落了地,自己虽然漏洞百出,索性并没有引起莫久臣的注意。要是被他察觉出一二,自己绝对死定了。 “王爷,徐大人,你们慢慢聊。我身子还有些不适,先退下了。”穆长萦站起身准备告退。她不确定柳扶月与徐源时之间的关系如何,还是不要再多此一举以免露出更多的马脚。 “嗯。”莫久臣一直都坚持在外面对煦王妃以礼相待:“回去。” “好。”穆长萦回身:“桃溪,我们走。” “是,王妃。”桃溪赶忙扶着穆长萦离开。一起瞒着王爷,她也挺怕的。 两人离开前厅,殊不知莫久臣已经露出他鹰眼的目光。 王妃?哼!要知道柳扶月的侍女桃溪可从来没有称呼过柳扶月为王妃。 第六章 这都什么人 差点死了! 穆长萦回去房间立刻卸下一直屏息的力气,软塌塌的扑到床上。 桃溪看的是一脸的紧张,赶忙回身将门关好顺便还锁上门拴回头说:“王妃,你是差点露馅了。” “我也不想,我哪知道今天出来一个徐大人!”穆长萦翻过身来坐起:“小桃溪,快告诉我关于你家小姐的一些人际关系,还有莫久臣的,不知道这些我迟早就会露馅!” 这确实是桃溪的疏忽。这几天,她虽然接受了穆长萦借用了小姐的身子,可是她的潜意识里还是在抗拒和悲伤之中,完全忘了要告诉穆长萦一些身外之事。现在她们二人是一条船上的人,只有保护穆长萦平安度过一个个难关,才能保护自家小姐的身体,等着小姐的归来。 “你说的对,我应该告诉你一些其他的事。”桃溪嘱咐说:“很关键,你一定要仔细听。” 柳扶月是当朝从三品大员鸿胪寺卿柳壬与其府上三夫人魏氏所生庶女,在她之上有嫡女姐姐和庶出兄长,其下有一庶出妹妹。因为其母魏氏出身边境之地,与娘家相隔甚远,再加上魏氏从不投机取巧宅中争宠,终日信奉佛道,所以魏氏与柳扶月在柳家颇不受待见。 可是柳扶月不同,她不喜欢宅中的尔虞我诈,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聪慧沉稳。凭借自身的能力和出色的外貌还有清冷傲骨的性子使得她的美名外传,几次华京的诗词大会上,柳扶月依靠自己才情夺得魁首,被华京文人冠其为“华京第一才女”,成年之后求亲的才子佳人几乎踏烂了柳家门槛。 柳壬是个自负自傲之人,看到的女儿如此有名气,时常在外炫耀显摆。即便不喜欢魏氏母女,但十分乐于柳扶月得此美名,给柳家增光添彩。所以柳扶月即使不受宠,在柳家也算是好过。 柳扶月性子清冷,与谁说话都不带半分亲昵。在她的生活中除了与侍女桃溪推心置腹,再就与宫中太医院首席医馆白黎友情深厚。两人性情相仿,爱好相同,学识各异,可以做到互帮互补。不少人都知道两人关系匪浅,是柳扶月唯一个真心好友。 再说回莫久臣。 莫久臣的身份就不用多说。当今陛下盛宠的胞弟,手握御史台威胁百官,统帅监尉司威慑朝纲,要不是有高家挡着,早就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莫久臣虽然恐怖如斯,可在他身边也有两个推心置腹的好友。除了今天看到的星司局的钦天监徐源时,另一个便是抚远侯府小侯爷华昀华当宁。 抚远侯是先帝时期就备受器重的南商第一候爷,担当南商所有对外事务,功绩无数。其夫人更是南商第一巾帼女将,朝中唯一一个一品诰命。先帝时期,抚远侯府风光无限,受到帝王与群臣的尊敬。抚远侯夫妇膝下有一嫡子,可惜战场上英年早逝,只留下了当时还年幼的孙儿华当宁。 华当宁十岁那年,其母又在战场上作战逝世,而后两年抚远侯病逝他国土地,举国哀悼。当朝太后感激抚远侯府对南商的鞠躬尽瘁,特意让新帝给了抚远侯无上荣耀,命全体朝臣见老夫人如同见抚远侯,老夫人入宫自由且无需跪拜。 就是在这样接连遭受打击中,祖孙俩相依为命,侯府老夫人带着年幼的孙儿硬生生的带领侯府上下渡过难关。即便抚远侯府不如当年,可是这么一块硬骨头也不是谁都能啃得下的。 华当宁出身优越,本人更是出众。翩翩公子少年郎,风流文采皆是上乘。一只不合群的笑面虎,极其自律,看书超群,虽然说话不太好听,可是每句话都能一针见血。他与满足现状的徐源时不同,华当宁的野心是写在脸上的,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那就是重振抚远侯府,甚至打算拜相朝堂。 穆长萦一开始是听说过华小侯爷这个人物的,他的血性也就能于同样血性的莫久臣当朋友了。可惜了可爱的徐大人,竟然与两个大灰狼成为的朋友。不过徐大人肯定有过人之处,不然也不会被莫久臣和华当宁当作好友。 穆长萦塞了一块栗子糕,嘴巴里鼓鼓囊囊的:“莫久臣那么恐怖,小侯爷和徐大人也是不好惹的。你家小姐要怎么与他们相处?” 桃溪将装着栗子糕的盘子推到穆长萦的身前,说:“我家小姐嫁入煦王府不到一个月,就主动提出搬来隔壁的朱雀榭。与煦王爷相处也只是以礼相待点到为止,在煦王府里也是做到一个王妃该做到的责任。至于小侯爷和徐大人,也不过普通的礼节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至少今天面对徐源时的时候没有出错。 “所以说,莫久臣与你家小姐没有——”穆长萦伸出两根食指点了点,寓意不要太明显。 桃溪急于否认:“当然没有!我家小姐很少去主院,煦王爷更是很少主动找我家小姐。要是两个人有什么,都两年时间了,怎么的也会有个一儿半女。” 穆长萦觉得桃溪说的有道理。煦王府可不是一般的皇亲国戚,那可是当朝太后疼爱的亲儿子。现在莫久臣也不小了,太后娘娘肯定的得催着生子,还得是煦王府嫡子。要是莫久臣为了嫡子妥协,早就对柳扶月展开强制进攻了。不过两年还没有动静,可见莫久臣对柳扶月是真的没感觉,相对的柳扶月对莫久臣也真是没情。 穆长萦说:“我听说你家小姐是和侧妃一同嫁进来的,这位高侧妃就不得莫久臣欢心?” “说来奇怪。高侧妃很是厉害,不仅琴棋书画,就连舞蹈、茶艺、刺绣、厨艺都是样样精通。就这样还入不了王爷的眼。”这也是桃溪一直的困惑。 “啊?”穆长萦诧异:“不是。这等完美的女人他都不喜欢?他未免也太挑了!不喜欢还娶她当侧妃,这不是耽误人家嘛!” 穆长萦心软,竟开始为高令颜抱不平。 桃溪说:“王爷是不喜欢侧妃,可是架不住侧妃喜欢王爷啊!听说高侧妃从小就对王爷报以倾心,身怀的那些能力可都是为了王爷特意学习的。只是因为侧妃姓高,与高相国家沾亲带故,这才只被封了个侧妃。” 穆长萦准备收回刚才的心软,高令颜还真是自作自受。 穆长萦来了兴致:“莫久臣到底喜欢哪个?两个妃子,两个夫人,都在家养着就没有喜欢的?” 桃溪道:“事实上,王爷娶的妻子没有一个是他喜欢的。” “啊?”穆长萦问道:“那他娶那么多人做什么?联姻吗?不对呀!以他的地位和权势还需要通过联姻巩固?” 桃溪叹气穆长萦的一根筋脑子,说:“不是煦王爷靠联姻巩固权势,而是这些个朝臣想通过联姻来保命!” 桃溪向穆长萦一一解释:“高侧妃是朝中中书令嫡女,高相国的亲侄女,当今高贵妃的妹妹,要不是因为王爷与相国是政敌,这位侧妃早就是正妃了。高侧妃嫁进来除了她的满心喜欢外,还有关键的一点就是高家安插在煦王府的眼睛。姐姐侍奉陛下,妹妹侍奉煦王,那整个朝堂的娘家都快姓高了。” 穆长萦点头,有些道理。 “还有玲碧夫人,是国子监祭酒的嫡女。她本来是被选中前去和亲的,是祭酒大人求到王爷这让王爷想办法留下她。要哪说咱们王爷心狠,适逢监尉司深查国子监,他让祭酒供出整个国子监的背后龌龊事来交换玲碧夫人的和亲作废。不然,不仅玲碧夫人要去和亲,就连救命的祭酒大人也要因为国子监受到牵连。”桃溪说:“所以祭酒大人就从了,不仅留下了自己的官职还留下了自己的女儿。至于其他人人——” 穆长萦听的认真:“其他人怎样?” 桃溪可惜的说:“凡是犯了事的国子监官员,是死的死,发配的发配呀。” 穆长萦倒吸口凉气,这个莫久臣还真是会用合适的时机利用合适的人。 “那寒栖夫人呢?”穆长萦在出嫁对煦王府的女眷还是打听了一下的,知道府上还有一位国色天香的夫人。 桃溪说:“寒栖夫人应该算是王爷唯一能够面色柔和相对的人了。” “朝中有一位谏议大夫是煦王爷的启蒙老师,这位大人去世之时将唯一的孙女托付给煦王爷照料,她就是寒栖夫人。与其说是府中夫人,不如说是恩师的托孤之人。”桃溪说:“寒栖夫人与小姐关系还算不错,我家小姐经常回去寒栖夫人那赏花喝茶。” 柳扶月终于在王府里有一个还算是交好的人了。 穆长萦不明白,既然柳扶月都已经嫁入煦王府两年,就算是对莫久臣无感但也不至于对莫久臣不加理会。要知道对方可是随时能够定柳家生死的煦王啊。 “对了。”穆长萦还有一个最关心的问题:“你家小姐和东宫是什么关系?” “你知道东宫?” 穆长萦摸了摸鼻子:“你和白黎都有意无意中提到过东宫那位。” 桃溪深深叹气,提起东宫那位,她就为自家小姐不值得。 十年前,尚未有名气的柳扶月随着柳壬入宫参加太后举办的赏花大会,大会上她结识了太子莫声文。当时两人并不知道彼此身份,在花园中交谈甚欢。柳扶月欣赏年仅十岁的莫声文的远见卓识,莫声文喜欢柳扶月身上的书香气,两人一见钟情彼此互生好感。随后不久,两人知晓了彼此的身份,柳扶月知道他是太后十分期待的太子,考虑身份悬殊,考虑婚姻大事由不得彼此作主,便心生不再见面的想法。可是架不住莫声文的积极主动,少女喜欢很快就被少年的心意打动,于是两人确立了彼此喜欢的关系。宫中对莫声文并无多少牵制管教,所以他经常出宫来找柳扶月,柳扶月也多次偷偷与莫声文见面。 柳扶月非常深明大义。她知道自己与太子的关系不宜放在明面上,不然肯定会引得宫中和柳家的共同关注。那时候莫声文因为丧母所以在东宫的位置岌岌可危。柳扶月太懂莫声文的野心和荣耀,所以为了不拖他的后腿,十年间一直都会偷偷的在背后做莫声文所谓的红颜知已。 可是,终究有意外发生。 柳扶月及笄那年,已经有很多富家子弟和官家后人来柳家拜访想要求娶她。一方面是柳扶月对莫声文的芳心已许,一方面是柳壬的自恃高贵,认为自己的女儿只能配得上高朝皇室,所以柳扶月一直没有成功出嫁。这非常对应柳扶月的心思,她本以为她可是抱着不大的可能排除万难能够与莫声文走到一起。可是没想到风云突变。 莫久臣掌管监尉司多年之后终于开始对鸿胪寺下手,鸿胪寺所有大臣人人自危,要知道在其官员之中无论官阶大小都是能够捞点油水的。适逢当时太后忙着为莫久臣娶妻,柳壬就将自己名声在外的女儿推荐出来,想通过联姻来保下柳家。事实上,太后一早就听说过柳扶月的美名,见过几次面也甚是喜欢,还真就考虑了柳扶月,可是她老人家反复思量也没有想到,柳扶月与自己的孙儿早已经情感互许,否则她也不会走出棒打鸳鸯的事请来。 柳壬听到太后的口风,便主动联合高相国一起研究嫁女儿的事宜。所以不到半月,柳扶月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就成为了莫久臣的候选王妃。她哭过,求过,想过逃婚。可是柳家尤其是母亲的性命就在被威胁。她请求过莫声文想想办法,只是那时候的莫声文自身难保,更是无法开口去求父皇。适逢南部洪水侵袭,莫声文奉旨南下治水立功。这是莫声文非常难得的立功机会,保住东宫太子位在此一举。 于是,在柳扶月求助无门的档口,莫声文只能狠下心一走了之。这才有了后来柳扶月作为煦王府正妃嫁进煦王府的事发生。 “没想到莫声文如此胆怯!”穆长萦用力一拍桌子,哼声道:“简直就是背恩忘义之人!” 穆长萦不是没有听说过东宫太子莫声文,但都是听说这位太子如何贤明,如何努力,对他的感情状况丝毫不知。可是现在一听,他在关键的时候放弃了爱他的女人而转向去南下立功,心里就开始为柳扶月不值。 “后来呢?”穆长萦问。 桃溪道:“后来啊。半年之后太子确实立功而回,可那时候小姐已经嫁做煦王妃。太子私下找过小姐,说让小姐等等他,等到他登基为帝之后,一定将小姐带出来娶她为后。” 穆长萦切了一声。男人都长了一张会哄骗女人的嘴。 桃溪叹气:“我家小姐心里清楚。她是煦王妃,她的夫君是太子登基路上的最大绊脚石。到时候帝王之位上必定会有场厮杀,小姐这辈子都会与太子无缘。” 穆长萦终于肯相信桃溪看着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可是心里比谁都通透。一方面是她自己的理解,一方面是柳扶月教的好,才让她深居内院但也了解外面的残忍和现实。 桃溪双手搓了搓脸,让自己从悲伤的氛围中清醒过来:“总之,我家小姐的人际关系非常简单。对王爷只是正常的对待。对小侯爷和徐大人也是言行守礼。这一方面,你不用多费心。” 是不用多费心,甚至不需要费心。这一点可是给穆长萦省去了大麻烦。 “王妃。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桃溪问。 穆长萦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说:“我现在一是要找到是谁害了你家小姐,还要找到我是被谁害了。” “王爷处理鸿胪寺大火的案子,或许能够调查出是谁害的你。” 穆长萦不认同:“莫久臣既然要拿柳大人开刀就说明他想息事宁人,问他是问不出来的。况且,以我现在的身份是没有办法问他的。” 为了保护好柳扶月,穆长萦就得扮演好柳扶月。 桃溪赞同的点头,随后她看着穆长萦,小心翼翼的问:“王妃。” “嗯?” “刚才听王爷说,你的父亲不打算接回你的尸体了。你没事。”桃溪开始同情眼前人,被自己的父亲放弃,她应该很伤心的。 穆长萦顿了一下,低头苦笑:“有事没事,不都是一具尸体了嘛。他们连人都不要,更何况一具尸体。” 年幼的时候,父母不和,穆长萦经常能够看到父亲和母亲起争执,她不知道既然互相不喜欢的两人为什么要逼迫彼此必须在一起还要生下她。五岁那年,母亲去世,穆长萦第一次看到父亲如释重负的表情,她以为父亲多少会有一丝伤感,可是他却转身去了姨娘的房间。 十多年间,穆长萦顶着穆家嫡女的身份又尴尬又好笑,没有人疼,没有人关心,父亲仇视,姨娘嘲讽,妹妹嘲笑。如果没有穆之昭对她百般爱护,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那段艰难的岁月。 穆长萦抬头瞧见桃溪露出可怜自己的表情,笑着说:“这都不算什么事,你不用这么怜惜的看着我。” 比这可怜的还有很多。 桃溪不好意思的收起自己的表情,言归正传:“我知道一时半会是查不到我家小姐和你发生的意外,所以你接下来想怎么办?” 穆长萦认真的想了想说:“我母亲留给我一个遗物,我想找到它,也许找到了就可以顺着这个线索继续调查。还有关于你家小姐,我们应该找个机会问问南旧亭。” 第七章 以前都是装的 转眼几日过去了。穆长萦是感受到桃溪口中柳扶月与莫久臣的关系寡淡。这几天内,穆长萦压根就没有见过莫久臣,就连他的消息都很少听到过。即便朱雀榭与主院只有一墙之隔,但还是犹如两个世界一样,毫无瓜葛。穆长萦和桃溪还想找南旧亭问问他救回柳扶月的细节,但是一直不见他的人影。 这一天,外面传来惊人的消息。那就是御史台连续弹劾了数位鸿胪寺的官员,直接将他们拉下马。鸿胪寺大火烧死了即将嫁入王府的艺羽夫人和八名煦王府府兵,莫久臣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只是拿了几个有罪的官员一命换一命算是便宜鸿胪寺了。 穆长萦听着桃溪传回来的消息,心里打颤几下,这个莫久臣还真是心狠。相比之下,他只是惩罚了鸿胪寺卿柳壬还算是给了柳家一条生路。 与此同时,外面还传来了太后礼佛回京的消息。太后回宫,那么随着太后一同出门的煦王府众位女眷也跟着回来了。 穆长萦站在朱雀榭的院子里,听着外面的熙熙攘攘,动静过了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仿佛刚才只是过了一阵小雨,只响了一阵子,又毫无影响。她笑了一下,回头对桃溪说:“这群人还真是没有将柳小姐放在眼里。” 不管柳扶月是不是主母,终归是府中正妃。她们回来之后竟然没有一人过来给煦王妃请安,可见她们是真不将煦王妃当回事。 桃溪撇了撇嘴说:“我家小姐从来不在意这些。” “可是你在意不是吗?”穆长萦来到桃溪身边,点了一下她鼓起的脸颊,安慰道:“我知道,你在为你家小姐抱不平。” 被戳穿了心事的桃溪看向另一边,她不仅为小姐抱不平,心里更是跟着委屈。自家小姐可以不在意这个,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是也不能任别人践踏她的自尊,不拿她当回事。 穆长萦笑了一下说:“你放心,我可是个牙呲必报的人,我绝对不能让你家小姐委屈着。” “王妃娘娘。”外面传来一声年轻女子清亮的声音:“我家夫人来给王妃请安。” 穆长萦愣了一下,笑着轻拍桃溪的肩膀:“你看,这就不就来了吗?” ———————————————— 春日阳光明媚,穆长萦坐在靠近湖边的凉亭处吹着湿润的风,听到不远处传来动静,她寻声看去,一位身着淡蓝色的齐胸襦裙的女子向这边走来。精致的面容,小巧的五官,白皙的肤色,简单而素雅的圆髻妆发,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超凡脱俗之感。 穆长萦喜欢美人,第一眼就被来的女子吸引住了。说她是国色天香也不为过啊、。在她身后是一个穿着黄衣的姑娘,应该就是这位女子的贴身丫鬟了。 桃溪故意大声提醒穆长萦:“王妃,寒栖夫人来了。” 穆长萦回过神来,原来这就是与柳扶月还算交好的寒栖夫人,果然气质超脱,与柳扶月还真有一点的相似。她笑着看向寒栖夫人:“回来了。” 寒栖夫人半蹲行礼道:“许久不见娘娘,娘娘可安好?” “安好。”穆长萦请寒栖夫人坐在自己的对面:“你可安好?” 寒栖夫人微笑:“托娘娘的福,一切安好。” 桃溪不敢离开穆长萦但是又需要去准备茶水,所以又提醒穆长萦道:“王妃,我去准备茶点。” 经桃溪提醒,穆长萦就知道她这是告诉自己小心暴露身份,她对桃溪点了点头让她放一百二十个心。桃溪回应点头,有点放心不下的先下去准备。 寒栖夫人转身从侍女芦儿的手里拿过一个盒子放在桌上:“这是妾身在万安寺附近采摘的桃花,已经洗净晾干。娘娘喜欢花茶,便送与娘娘。” “给我准备的礼物?”穆长萦惊喜。 “是。”寒栖夫人将盒子推到桌前:“王妃可喜欢?” “喜欢。”穆长萦还是第一次收到除了穆之昭以外的人送的礼物,十分高兴:“我喜欢的不得了。” “那便好。”寒栖夫人顿了一下说:“听说,王妃前几日不小心坠湖,现在恢复的如何?” 即便是第一时间封锁了柳扶月坠湖的消息,但是府里的人还是知道此事的。如今三位女眷刚回来,不可能没有人通风报信。这都在穆长萦的意料之中,所以还能够很自然的接过话来:“恢复的不错。” “那就好了。”寒栖夫人遗憾的说:“可惜了鸿胪寺的艺羽夫人,大婚前日遭到大火的劫难,实在是让人痛心。” 穆长萦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言语,瞧寒栖夫人的样子应该不是装的,她应该只是为一个普通女子的遭遇而感到可惜。 桃溪正好过来送来茶点,站在穆长萦的身后,说道:“王妃,王爷回来了,请您过去。” 穆长萦还没和美人聊天聊够呢,那个家伙叫自己干嘛? 寒栖夫人起身道:“既是王爷找您,妾身就告退了。” “哦。”穆长萦看着喊栖夫人起身,隐约能够问道她身上的花香。不愧是爱花之人,身上的味道都那么好闻。 看到蓝色身影离开,穆长萦收起刚才欣赏寒栖夫人的笑容,一脸无奈的说:“走,去看看这只老虎。” 两人起身从朱雀榭离开绕过一段路向主院走去,可能是心里一直抗拒去见到莫久臣,穆长萦不耐烦的抱怨一句:“明明是隔壁的院子还要走这么多路,干脆把中间的墙打通了。” 桃溪在后面扑哧笑了一声:“府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丁管家可都宝贝着呢,你要是想打通,估计丁管家得气的跳脚!” 煦王府官家丁午自小看着莫久臣长大,莫久臣出宫称王除了南旧亭就是他一直陪伴。做了煦王府管家之后整个王府的开销用度都是他来把控,即便是有主母之权的高令颜都要给他几分薄面。他绝对是整个煦王府拥有很大实权的人物。 “我也就是嘴上说一说,我哪有那个胆子。”穆长萦今天心情好,还能开着玩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就来到主院门口。穆长萦拉近桃溪,指了指门口,靠近问:“你有没有觉得这里面阴气重重?我们其实不适合进去。” 桃溪被吓了一跳,看着阳光明媚的日头,无语道:“不要为自己的害怕找理由!” 穆长萦被拆穿心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头看看衣服有没有不符合柳扶月的穿着习惯,确认无误后迈着坚定且想要立刻逃走的步伐走进主院。主院左侧是琴房,右侧书房,再往里面去便是穿过垂花门到莫久臣的主卧院子。好在穆长萦只需要去书房就可以,主卧的那里她还是远离的好。 “王爷,王妃到了。”桃溪在书房门口传声道。 紧接着里面传来低沉的声音:“进来。” 穆长萦视死如归的看了一眼桃溪,鼓起勇气迈进书房的门槛。严格来说,这是穆长萦第四次见莫久臣,前三次都只是小打小闹的见过,不过这次可是约在书房,想来要正儿八经的谈话了。 莫久臣的书房很大,走进去是会客的软榻,左侧整面墙的书架,除了古籍书本还有不少字画古玩,右侧则是莫久臣办公的书案,书案两边都是他看的书和没有处理完的公务文折。莫久臣就坐在书案后面,低头在文折上书写什么。 穆长萦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熏香,她顿住脚步,想起自己在桃溪那上的当,轻声在桃溪耳边问:“柳小姐对熏香没有忌讳。” 桃溪一听就知道穆长萦担心煦王爷是在试验她,低声回答:“放心,小姐对王爷的一切都没有忌讳。” 这就好。 “还不进来?”莫久臣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两个身影不知道在说什么。 “哦。”穆长萦应了一声走进去,看见莫久臣已经放下毛笔收起公文:“找我来做什么?” 莫久臣随手一指让穆长萦坐,抬头对桃溪说:“你先出去。” “为什么?”穆长萦下意识问。问过之后才发现自己多嘴,急忙找补说:“有很重要的事吗?” 莫久臣看了一眼穆长萦又看了一眼略显不安的桃溪,对她说:“你出去。” 桃溪不敢让穆长萦独自面对煦王爷,可自己又不敢违背煦王的命令,短暂的纠结下她还是选择了后者,行礼退出书房。 桃溪!好桃溪!你回来啊! 穆长萦坐在书案旁边的软垫上气哄哄的看着莫久臣,发了个不悦的小脾气。 莫久臣余光看到她的反常,并不在意,一个不重要的人无论做什么他都无所谓:“太后六十岁生辰日即将到来,你准备一下随本王一同入宫参宴。” 穆长萦瞬间正经起来。太后的生辰宴,这可是要大操大办的宴会,当今莫帝是出了名的孝顺,莫久臣又是太后亲生的小儿子,她作为煦王府的正妃,这等宴会她不得不参加。 “需要准备什么?” “只需要与本王一同前去即可。” “贺礼呢?” “丁午已经准备了。” “哦。” 莫久臣重新打开一本公文,低头继续处理政务。 被晾在一边的穆长萦开始想自己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难题,正想着就听见莫久臣说:“为何看起来如此烦闷?” 穆长萦下意识双手去摸自己的脸,心虚道:“有吗?” “你很犯愁?”莫久臣的双眼一直都看着公文。 穆长萦端庄坐着:“不是犯愁,只是感觉有点难办而已。” “以前的你从来不会觉得这等事请算是难办。” 那是以前的柳扶月,不是现在的穆长萦!穆长萦心里不服,她哪里经历过入宫参加太后寿宴这种隆重的场合! 穆长萦想了想,反正自己已经变成这样,与其唯唯诺诺的小心谨慎怕莫久臣发现端倪,倒不如主动展现自己的端倪洒脱一点,让莫久臣来不及考虑现在身份的真伪,达到信服。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端庄太累,她卸下力气跪坐在软垫上,叹气说:“我以前都是装的。” 莫久臣一顿,才看向旁边的女人:“什么?” “我说,我以前的游刃有余都是装的!还不是想着不让你丢人,努力扮演好一个王妃的样子。”穆长萦索性直接做到软垫上盘起腿,手臂撑着头看向莫久臣:“我很不喜欢宫里,每一次都感觉很难办。” 莫久臣来了兴致,放下手中的公文,问她:“既然以前都是装的,为什么这次不装了?” “因为这次我想通了!”穆长萦拖着屁股下的软垫靠近书案,直面莫久臣说:“这次落水之后我看透了很多道理。人心不值得探究,更不能为了别人想象的样子去活,率性而活才最重要,死里逃生之后才知道本性活着有多重要。” “王爷!”穆长萦直接亮出自己像小猫一样的爪子准备去抓莫久臣的内心:“您说,我这么想是不是有几分道理?” 莫久臣还是第一次听到“柳扶月”说一些所谓的心里话,轻笑:“你想做什么?” 穆长萦站起身来到前面的空地上,十分潇洒的说:“做我自己!既然我要遵守与王爷的承诺就要恢复我本来的样子,这样我才能坦然的面对一切!我想,这一点王爷应该赞同的。” 莫久臣舒服的靠着身后的椅背,手指转动着象牙扳指,看着眼前夸张的表演,虽然对柳扶月的性情大变很是疑惑,不过她都给她自己一个台阶下了,他也就好好地看他这位正妃娘娘还要演什么戏。 “好啊。”他说:“本王赞同你的想法。那煦王妃尽管做回你自己,本王拭目以待。” “嗯!”穆长萦用力的点头,心里像打鼓一样的一片喧嚣。 完了,大话说出去了,他都要拭目以待了,她可以哭吗? ———————————————— 转眼,太后的生辰宴就到了。穆长萦与莫久臣共乘一辆马车前往皇宫。 这几日她在王府里过的并不舒坦。柳扶月坠湖落水和艺羽夫人被烧而亡的热闹在王府里的口口相传,以前消息被压的很是因为没有人传,现在消息四处流窜完全是因为府中各位女眷归来。尤其是大嘴巴的玲碧夫人,简直就是个传话筒,整个王府里都是她叽叽喳喳的声音。 穆长萦不敢出去面对这些人,只能每日都躲在朱雀榭谎称自己调养身子,把小桃溪推出去对面那些个虎豹豺狼。现在入宫,小桃溪不在她的身边,她还真是有些想念呢。 马车入宫,这是煦王的特殊福利。当今只有煦王爷的马车可以路过莫帝的昭阳殿前往太后所居住的寿康殿。 寿康殿外已经被布置的十分隆重华丽,已经有不少受邀大臣连同夫人在门口站立行礼向内走去。不得不说,虽然莫帝和皇后一向倡导低调节俭,但是在太后身上他们向来都是往大操大办的准备,可见帝后的这片孝心绝对是真诚可信。 穆长萦撩开车帘就看见不远处的寿康殿门外已经人数众多。她在人群中寻找是否能够看到那个人。在来之前,桃溪特意嘱咐她一定要小心注意东宫太子莫声文,切莫被他看出马脚,并且还拿出一副柳扶月给莫声文画的画像给她看,让她好好认人,千万不要让穆长萦在莫声文面前露了馅。就是因为如此,没有桃溪在旁,穆长萦才如此的紧张。 马车停下。莫久臣率先走下马车,刚迈出一步想起身后还有人,于是站在原地等着车上的人下来。 穆长萦谨慎跟着莫久臣下马车,站在莫久臣身边长长的呼出紧张的气息。 “就算是准备做回你自己,该装的仪态不是应该还需要装吗?”莫久臣提醒她,该做什么还是要做什么。 穆长萦看向莫久臣说:“当然。我肯定好好装的。” 说完,穆长萦打量了一下今日穿着隆重的青色金边锦绣长袍的莫久臣,缓缓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莫久臣准备向前走,感觉到身后有一道阻力,回头就看见扯着自己衣袖的手,抬眼就对上穆长萦笑眯眯的眼睛,不解道:“你这是?” “装啊。”穆长萦向前一步跟上莫久臣的步伐,低声说:“不是夫妻情深嘛,该装还是得装的。” 穆长萦也不知道平时柳扶月与莫久臣装作夫妻情深是怎样的,索性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紧紧的拉住他的衣袖,笑的无比灿烂。 这样总行了,装的够像。这边这么多人,他莫久臣改甩脸子试试! “你这么装不合适。”莫久臣低沉的声音在穆长萦耳边响起。 “啊?”没等穆长萦理解莫久臣的意思,他的衣袖就从自己的手中抽走,随后她的手就落入一只宽大而冰冷的手掌中,被人拉着向康寿殿的方向走。 穆长萦还在莫久臣拉着自己手的惊讶中,完全没有听到途径之人对她的行礼尊称,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来到了康寿殿宫门门口。 “皇叔。扶月。” “啊。啊?”穆长萦听到柳扶月的称呼缓过神来,看着眼前一席白衣金边绸缎华服的男子瞬间铃声大作。眼前的男子温润如玉,温暖和煦,眉目皎洁,双眼含情。他的样子与柳扶月画中所展现几乎是一模一样,让她一眼就认出此男子正是东宫太子声文。 穆长萦顿时理解柳扶月为什么对莫声文有如此执念,他的眼睛实在是美好,如山间清风,水中皓月。 “扶月。”莫声文又淡淡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穆长萦从莫声文的眼睛中苏醒过来,微微一笑:“太子殿下。” “你——” “太子。”莫久臣开口打断莫声文要与“柳扶月”的靠近亲切:“今年又是太子帮太后迎宾?” 莫声文一直担心柳扶月在王府中的处境,心中对她的亏欠一直都是只增不少。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扶月,这次见面差点情不自禁。要不是因为他现在站在康寿殿门口,他多想与扶月私下问问,她近日过的可好。 “皇祖母生辰,侄儿自当尽力。”莫声文看向莫久臣的时候眼中的柔情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不满和隐忍。 “那就好。”莫久臣对旁边的“柳扶月”问:“王妃,怎么手心出汗了?” “啊?”穆长萦下意识抬起被莫久臣握着的手看一眼,随口说:“有吗?” 两只紧紧相握的手刺痛了莫声文的眼睛,他知道柳扶月会与莫久臣装作夫妻情深,可是不代表他就能接受眼前看到的亲密。 莫久臣余光看到莫声文将头偏到一侧,心满意足的放心他们的手,说:“许是本王感受错了。我们进去。” 说完,莫久臣带着穆长萦向大殿走去。 ———————————————— 此时的大殿之中早已经人员聚集。 穆长萦看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也没有看到哪里有过出汗的痕迹。这个莫久臣,趁着自己还在紧张分不清情况的时候就说谎,还真是个招人烦的大骗子! 寿康殿里已经渐渐入席,莫久臣已经去到另一侧与其他臣工交谈。因为莫久臣的关系,穆长萦刚一落座就迎来很多大臣和夫人的示好,作为顶替身份的她只能笑而不语,保持优雅和端庄一一点头示意。目光时不时看向殿外的宫门处,那位白衣的少年东宫之主应该是对柳扶月余情未了。 不过一会儿,她就看见熟悉的人走进来,小侯爷华当宁与钦天监徐源时。徐源时不参与朝政,是朝中一股清流,可是奈何他是莫帝身边的大红人,因此对徐源时阿谀奉承的大臣不少。不过一会儿就被人围得是水泄不通,脸色红涨。 华当宁是个不喜欢热闹且不合群的人,他只是简单的回应了几声过去与他攀谈的人,随后就看到已经入席的“柳扶月”,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莫久臣,微笑着来到“柳扶月”的桌案旁坐下。 “煦王妃独自一人饮茶?” 明知故问! 穆长萦笑着看着华当宁:“小侯爷不也是一个人。” 华当宁说:“本侯一个人不是问题。可是今日是太后的六十生辰宴,王妃一个人坐在这,看着很是冷清。” “这次太后娘娘的生辰宴会是贵妃娘娘准备,用不到我。”穆长萦巴不得自己冷清着。也幸亏提前多做了解,不然穆长萦还真不好对付华当宁这种聪明人。 “也对。”华当宁打了一个哈欠:“只是高贵妃的宴会还真让人没有兴趣,要说还是皇后娘娘去年准备的宴会才——” “小皇叔。”一阵悦耳的女孩子的声音毫不避讳的传进大殿,同时打断华当宁接下来说的话。 穆长萦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看似十五六岁的女孩迫不及待地的跑去莫久臣身边,心花怒放道:“小皇叔,念珠来见您了。” 念珠?穆长萦迅速翻着脑子里的桃溪列的名单,竟然发现没有这号人物的记载。看着这个叫念珠的女子满眼桃花的看着莫久臣,八成是莫久臣的爱慕者。可是她都成莫久臣为叔叔了,这是哪门子混乱的关系? 想到这里,穆长萦不禁露出嫌弃的表情。皇家野事可是真够乱的。 华当宁慵懒的靠着桌案,打开折扇摇在身前,道:“我说煦王妃,你还这么放任小郡主这么缠着你家煦王爷?” 嗯?穆长萦听着,华当宁的话里有点东西。小郡主缠着煦王爷?穆长萦对莫久臣的情史没有兴趣,可是对这位南商小郡主倒是听说过几分传闻。 先帝与当今太后在年轻的时候一同微服私访,途中遭遇此刻袭击,一位周姓将军以身挡剑救救驾有功。因为周将军本身就是为南商立下汗马功劳,又因为这次救驾周将军重至伤残,无法行走。先帝与太后念周将军救驾恩情,遂赐国姓“莫”于周家,让周家享皇亲待遇。周家小孙女也因此被封为了异姓郡主,并养在太后身边。 所以说,现在出现的莫念珠其实就是太后养在身边的小姑娘,虽姓莫却算不得于莫久臣有血缘关系。也就是说,他们之间什么混乱关系都不能成。穆长萦摇头,竟然有一种非常失望的感觉。 华当宁看到“柳扶月”摇头,还以为她对莫念珠的行为很是无奈,开口说:“依本侯看,你就是对久臣太不上心,才会给莫念珠一种你纵容她不断示好的错觉,才会让她得寸进尺。你想想半年前的猎场围猎,莫念珠不顾你的情面,在所有人面前问你可否接受久臣娶她过门,这多让你下不来台。在本侯眼里那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什么?莫念珠敢给柳扶月委屈受!就这个小家伙! 穆长萦本来是在事不关己的听着一个热闹,但是听到华当宁的话顿时怒火中烧。自己借用着柳扶月的身子,柳扶月又是小桃溪最喜欢的人,受到这份屈辱,她柳扶月可以大度忍让,她穆长萦可是做不到。带着这种怨气,连带着穆长萦看莫念珠的眼神都带着讨厌和怨恨。 这边莫念珠站在莫久臣身前,抬头不断示好,告诉他自己有多想念。突然感受到身后有一股凉气,转身就看到煦王妃正看着她。心里得意的莫念珠可是不把一个不受宠的煦王妃看在眼里,眼睛一瞟,满是嘲讽。 哎呀!这是挑衅啊! 穆长萦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她不管柳扶月当初是怎么想的,现在她可是不想忍。 “我同不同意她入王府都是后话。”穆长萦淡淡的说:“这要先看她有没有资格踏入煦王府的门槛。” 华当宁一顿,非常喜欢“柳扶月”的这个反应,笑着:“看来煦王妃也绝非外人口中的深明大义,大度有方啊。” “深明大义自然是有的,只是对于一个小姑娘用不着这么严重的词。就算是她想入王府终归也是个妾,正妃与妾计较多寒颤。”穆长萦刚刚眼看八方,心里清楚有不少人等着她反应。既然如此,那她肯定会不负众望,让他们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脸色。 “王妃不愧是王妃,有气度,也有心机。”华当宁笑着收起扇子:“本侯还有事忙,就不打扰王妃了。” “小侯爷慢走。” 华当宁眉毛一挑,起身离开,消失在众位臣工之间。 穆长萦其实早就感觉到莫念珠对自己的不顺眼,刚开始她还不知道原因,但是现在她可清楚的很。小姑娘一直喜欢莫久臣,也因此对柳扶月一直暗地里耍小把戏。莫念珠看她不爽,她还看莫念珠不悦呢。这梁子算是结下来了。 不过一会儿,宴会就要开始了。众位宾客就位,莫久臣才回来席下首位,坐在柳扶月身侧。今日的柳扶月穿着紫色紫边纹绣齐胸襦裙,出门的时候还被桃溪送来一条同色的薄纱披帛搭载手臂上。头发是低调且端庄的朝云鬓,上面点缀白玉华胜彰显了身份。 莫久臣只是看了一眼“柳扶月”便看向上席的空位,似乎对旁边的人存在与否并不关心。但是穆长萦可是上心了,就是因为她看到斜对面的莫念珠对自己趾高气昂的模样,实在令人生厌。这里是太后的场子她都敢明目张胆,那私下里她指不定怎么耀武扬威呢。这口气,穆长萦忍不了。 第八章 叫你夫君可好 “夫君。” 莫久臣皱眉微愣,偏头看见正双手拖着脸向自己眨眼睛的“柳扶月”,不知道她又搞什么花样。 “你叫本王什么?” “夫君。”穆长萦又叫了一遍,心里不断的给柳扶月磕头道歉。 对不起,柳小姐,实在是替你和自己都咽不下这口气,她只能硬着头皮顶着你一张绝美的脸说出那么不要脸的称呼。 “我以前没这么叫过你。”穆长萦笑着说。 莫久臣面色淡定,反问:“你说呢?” 明显是没叫过呀,不然他不能问自己叫他什么。 穆长萦放起手向莫久臣旁边靠近几分:“我突然想,我要是再不宣示我作为正妃的尊严,你都要被别人的女人勾走了。” 莫久臣余光看到已经气呼呼的莫念珠,明白了眼前人的小心思。或许是因为在寿康殿门口看到过莫声文有气却不敢出的样子,莫久臣的心情大好,完全乐意与此时靠近自己的女人来一场耳鬓厮磨。 他身体前倾靠近穆长萦,眼看着穆长萦有些顶不住的向后退,他一手揽住她的腰,嘴唇来到她的耳边,轻声说:“想利用本王出你的恶气,本王就给你这个机会。不过,你可是考虑,你的心上人能不能受得了你对本王的亲密。” 在此之前穆长萦一直以为是自己占了先机,没想到莫久臣居然真的靠过来。她被吓到后退想躲避,却被一只大手按住腰间不得动弹。两人脸颊相近身体相靠的模样任谁看了都是亲密无间,已经成为在场所有人的焦点。她的确被莫久臣给威胁到了,心里第一反应就是坐在他们正对面的莫声文,心里顿时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不是穆长萦的反应,而是柳扶月的心理。 她在抗拒,同时也在心虚。 穆长萦下意识的推开莫久臣,莫久臣只是浅笑松开了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可是穆长萦却没有莫久臣的气定神闲,她坐直身体,调整的过程中对上莫声文的视线。 他的眼睛里有幽怨。 太后的生辰宴照常举行。吉时一到,公公传音,众人起身行礼。太后在莫帝的搀扶下从后面徐徐走出,在他们的身后是当今皇后钟纯以及受宠贵妃高羽梦。 穆长萦是半低着头自然看不到前面的景象,更何况她的前面还有一个莫久臣挡着她的视线,反而给了她一个非常轻松的环境。毕竟是第一次入宫面圣,就算平时的穆长萦天不怕地不怕也会有些胆小的。 “众卿免礼。”莫帝的声音适时而起。众人得令收起礼数,在莫帝的摆手下,各自坐回位置。 穆长萦坐下来看着席上的四人,不免感叹。最中间的两位,一位年轻称帝并获得很大功绩可惜后期沉迷炼丹的帝王,一位是先帝的最强贤内助胸怀天下晚年却只求清净的太后。母子二人颇有些想象,只是可惜莫帝因为常年服用丹药看起来精神不佳,但是帝王之气还在。太后也因为年事已高双眸已经失去了光泽,不过威严之中依然带着慈祥的微笑,让人看着亲近。 坐在莫帝一侧的则是受到万人敬仰的皇后钟纯,长相温婉,楚楚动人,虽然已经人近中年,却肌如白雪,再配上毫无攻击性的天姿容貌,任谁看了都会赞叹一声皇后优雅。最主要的是皇后贤德,统领后宫从不犯错,无论是朝中还是民间都颇受好评,美名传扬。 坐在太后另一侧就是这次生辰宴的主办人。当今最受宠,地位仅次于皇后的贵妃高羽梦。她是当朝相国之女,六年前在选秀中博得头筹入宫为妃,仅靠一年时间直接成为贵妃。因为与莫帝相差十四岁,及其受莫帝宠爱,宠冠后宫。又因为母族势力,在后宫风生水起。要不是因为皇后美名在前,说不定她都有敢撼动后位的野心。 穆长萦是第一次就见到皇后和贵妃,心里对她们的美貌无比赞叹。高羽梦拥有攻击性的美貌,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怪不得能够成为南朝历届选秀中的第一美女。不过,相比高羽梦的貌美,穆长萦更喜欢钟纯皇后的气质,蛾眉曼睩,人美如兰。 太后的生辰宴在高羽梦的主持下有序的进行着。终于到了用餐的时候,这个是穆长萦最为期待的环节。她搓着手掌看到宫女们依次送来食物,那种眼神简直就是望眼欲穿。 “哇。有葡萄酿。”穆长萦看到放在旁边桌案上的居然是自己最喜欢的葡萄酿的酒,不禁高兴轻叹。迫不及待等着自己桌上的葡萄酿被送上来。可是左等又等就是不见有人送来,甚至全场都有,唯独她这张桌上没有。不仅没有送来葡萄酿,反而送上来的是清透白酒。 “我为什么没有?”穆长萦不理解,非常不理解。她眼睁睁的看着莫久臣已经在众人的敬酒下喝了一口白酒,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们的桌案上少了些什么。 推杯换盏,笑声吟吟。太后娘娘非常满意,对她来说过生辰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儿孙满堂,天下太平。她时不时的对莫帝耳语,很是高兴。太后高兴了,莫帝自然跟着高兴。兴起之时还对前来贺寿的满意臣工赏赐好物,龙颜大悦。 众人欢愉之时。莫久臣站起来到大殿中央,拿着酒杯恭敬的向主位上的太后敬酒:“母后,儿臣祝母后松柏长青。” 说罢,莫久臣就要喝酒却被高羽梦笑着叫停:“煦王爷,您敬酒怎么不带上煦王妃一起呢?” 穆长萦被提到,她不想在这被丢了面子,可是莫久臣敬酒的时候也没告诉她啊,这不晚了一步。 太后呵呵笑着,每一条皱纹都高兴的舒展开:“贵妃。你又不是不知道煦王妃不胜酒力,不必强求。” “母后。儿臣知道您一直疼爱煦王妃。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今儿个可是您的生辰宴。就算是不胜酒力,也要以茶代酒啊。”高羽梦字字都在挖苦柳扶月,让穆长萦很是不爽。 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拿起酒杯站在莫久臣旁边,端庄的举起酒杯微笑着:“贵妃娘娘说得,对儿臣必须要敬这杯酒才是。只是刚刚在想是半杯合适还是满杯合适,所以被王爷给落了后。刚刚瞧见王爷是半杯酒,儿臣可是不能输他,故以满杯敬母后。祝愿母后寿与天齐。” 穆长萦笑着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莫久臣,自己举杯将满杯的酒一饮而尽。酒入喉咙火辣疼痛,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她在吉地定远军军营的时候时常跟着穆之昭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这点酒根本不算什么。 穆长萦饮尽放下酒杯,含笑对旁边的莫久臣说:“王爷,不喝吗?” 没有谁敢轻易反问莫久臣,但是人家煦王妃敢。莫久臣是个好颜面的人,绝对给自己找到合适的台阶。 “本王的王妃如此豪爽,本王自当饮尽。”说罢,莫久臣到自己的桌案前将酒蓄满重新回到大殿中央,对着太后重新敬酒将满杯的酒一饮而尽。 穆长萦抬头就能看见莫久臣饮酒而上下滑动的喉结,不知怎么,想喝葡萄酿的冲动更甚了。 “哈哈哈。”太后笑着说:“你们呀,只要夫妻和睦便是让本宫十分高兴了。要是今年能够给我添个孙儿孙,我怕是要高兴的找不到北了。” 太后玩笑,众人皆乐。 穆长萦看到眼前的老人家是真心高兴的期待着,心里的落差更大。她是没有办法给太后添个孙儿孙女了,她这一辈子都无法成为一位母亲了。 “母后玩笑。”莫久臣应下话来:“今年是无法给母后诞下孙儿了。” “这是为何?”太后明显的不开心。 莫久臣说:“现在年过一季,待到王妃怀胎十月诞下孩子的时候就是明年了。母后今年的愿望怕是落空了。” 太后一听原来是小儿子在时间上的开的玩笑,佯装责怪他:“你就会给与我皮,回头让你哥哥好好说道说道你。” 莫帝笑着说:“母后。我可是不敢说道久臣生子的事,不然久臣可就要怪我给了他太多的政务,是我耽误他了。” “你也知道!”太后对莫帝说:“赶快让臣儿少些劳累,要是耽误了煦王府的嫡子嫡女重任,我饶不了你。哈哈哈。” “是是是,母后说的是。儿子都听母后的。” 前面皇室的人打趣着,底下听的人可是思绪万千。 煦王生嫡子可不是小事,那可关系着煦王府的将来。尤其是现在站在煦王身边的煦王妃,煦王府的世子必须是她所出,可是高家的那位侧妃可不是好惹的主。煦王府的后院可不比后宫的纷争少。 最重要的是。莫帝嘴上哄着太后,实际上是不会给煦王减轻政务的,没有了煦王作镇朝中,莫帝哪能放心去追求丹药和长生不老?所以呀,上面的话听听就行,落到现实里复杂的很。 敬酒回来的穆长萦匆忙吃了几口菜才压住烈酒带来的刺激。刚刚其实她就是在逞能,她以前是能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可是命门就是酒量浅的很,一口酒就足够让她迷糊了。她更没想到,皇家宴会的酒竟然这么烈,她也终于清楚为何其他桌案上要有葡萄酿了,这烈酒不是一般人能喝得了的。 “知道喝不了还喝?”莫久臣的冷嘲热讽就在穆长萦的耳边响起。 莫久臣是个什么眼睛?自己才有点迷糊就被发现了。穆长萦可不想在莫久臣的眼皮子底下失了颜面,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下,忍着火辣入喉,得意道:“这不算什么。” 莫久臣提起嘴角不语,静静的喝了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杯的酒了。 宴会上开始了歌舞表演。太后喜欢热闹,非常满意今天的安排,兴致盎然之时还允许大家下场欢愉。太后高兴,莫帝大悦,让大家好好奏乐跳舞,一同为太后过一个欢喜的生辰。 穆长萦双手撑着下巴,眼神迷离含光的看着对面不知道是谁桌上的葡萄酿,她想喝,非常想喝,可是她没有。桌上被送上来甜点,听说是今日特供的芝麻夹心的甜糕。穆长萦想起府中的可爱小丫头,知道她爱吃甜食,干脆就着甜糕地下的油纸将糕点包起来,确定不会露出来后用手帕包好,放在衣袖里带给桃溪吃。 刚刚收好甜糕,一盏葡萄酿就被一双白皙的手放在她的桌前。穆长萦看着杯盏,抬头就对上一双含情杏眼。 “看你盯着它想要很久了。”莫声文蹲下来,将杯盏推到她的面前:“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喝果酒,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再喝了。” 如果此时坐着的是柳扶月一定会感慨万千,可是现在坐在莫声文面前的是穆长萦。穆长萦对莫声文没有任何的情愫和回忆,她下意识的看向左右。现在大殿上已经开始欢庆的相互敬酒交谈,就连莫久臣都被太后叫去主位聊天饮酒。所以莫声文来到这里看似并不意外,毕竟在以前他们可都是用好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在众人面前。 穆长萦因为喝了酒,眼神中还带着微醺的迷离,好在理智尚存。她笑着接过杯盏:“谢谢你。” 一声生分的客气,听到的人只能无奈露出一丝苦笑。这里是寿康殿,他有什么资格和能力当作所有人对她展露喜欢呢? 穆长萦早就想喝上一口葡萄酿,但是心里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不能与莫声文太靠近,所以只能暂时将杯盏放在一边:“酒已经收到了,太子殿下请回。” 莫声文的瞳孔恍惚,他顿了一下,随后无奈:“你还是怪我那日没有出现是。” “我不知道太子殿下在说什么。”穆长萦听了桃溪的嘱咐。面对莫声文的时候不用拘谨,因为她家小姐在莫声文面前一直都是露出本色的。所以穆长萦并不知道莫声文在说什么,那干脆就不藏着掖着了。 莫声文只当穆长萦还在为自己的失约生气,故意不搭理自己:“两年前我是迫于无奈才去治水,我知道你的那个时候很是难过。只是我低估了父皇的速度,他那么快的将你赐婚给了小皇叔——” “太子殿下。”穆长萦打断莫声文:“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殿下就不要再提。两年前的往事,不适合你在这里愧疚。” 重要的是,莫声文的这声愧疚不应该对她说,而是要亲口对柳扶月说才是。 穆长萦端起杯盏将里面的葡萄酿一饮而尽,不是为了品尝,单纯的为柳扶月的不值得而去发泄。 “殿下,请回去。”穆长萦将杯盏放在桌上说:“这杯酒,我已经喝了。” 悦耳丝竹声中,没有人能够听清太子与煦王妃的交谈,只是有人看到了太子脸上的失落。莫久臣慵懒的坐在太后身边,微眯着双眼看着席下的二人,轻视一笑,转头便于皇后聊聊家常。 太后的年事已高身体容易乏累,所以早早下去休息。皇后钟纯欲扶着太后回去寝殿,回头问莫久臣:“煦王可一起走?” 莫久臣对皇后一直尊敬,因为莫帝和皇后与莫久臣的年纪差很大,算起来皇后钟纯也算是将莫久臣看着长大的嫂子,所以莫久臣不给谁面子都会给钟纯面子。 太后回头拉着莫久臣说:“臣儿随母后过来,母后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呢。” “是。”莫久臣应下,头也不回的随着太后和皇后的离开大殿。 穆长萦是眼睁睁的看着莫久臣离开,努了一下嘴,他对柳扶月还真是不放在心上,这个时候不用叫上她的吗?她环顾四周,深深叹气,看来自己要在这陌生的环境里待上一会儿了。 莫帝还有政务要处理,带着太子莫声文离开。宴会也就到了尾声,贵妃高羽梦留在最后,看到众人都已经离开,叫住了最后的穆长萦。 “煦王妃。” 穆长萦想走还走不了,又被高羽梦给拦住了。因为高羽梦是高令颜堂姐的原因,她顺带着连高羽梦都不是很喜欢。 “煦王妃很急吗?” 穆长萦这才转身过来,含笑看着走过来的高羽梦:“贵妃娘娘有事?” 高羽梦没有回答,而是绕着穆长萦上下打量了一周,这才走到她身边在她旁边轻声说:“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活着。” ———————————————— “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活着。” 穆长萦从寿康殿出来满脑子都是高羽梦的这句话。她走在出宫去的甬道上,一不留神撞到了对面的来人。穆长萦立刻敏锐的伸手扶住了墙壁这才没让自己摔倒,但是被撞的另一人确实应声倒地。她想要去扶对面的人,一看来者是自己不喜欢的莫念珠,立刻收起要伸出去的手,整理着自己身上的披帛。 莫念珠被撞到在地,大声的哎哟了一声,抬头看见是“柳扶月”撞了自己还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本来就对她有怨,现在更甚。她站起身来,不顾身上沾的泥土,上前大吼:“柳扶月!你撞到本郡主不需要道歉吗?” 穆长萦冷眼过去,慢悠悠说道:“你撞到本王妃不需要道歉吗?” “我!”莫念珠指了指自己又指向穆长萦:“是你撞的我,我还要我向你道歉!” “大家都在路上走,是谁撞到谁还不一定呢。” “你还有理了!”说着莫念珠将自己的手掌给穆长萦看,上面有刚才摔倒轻微擦伤的痕迹,伤口不大但看着新鲜:“你看看!我都受伤了!你还不道歉!” 穆长萦双手环抱,看着连伤口算不上的擦伤,轻笑:“哎哟,这伤口可真大。郡主要是再不急着处理,伤口就会溃烂露骨,小心你重伤身亡啊。” “你!”莫念珠被气得说不出话,最后大骂:“你简直无耻!小皇叔怎么会娶你这个无耻的女人!” “你也知道你小皇叔娶的是我,那你不尊称我为皇婶,还这么骂我,就不怕我把你吃了。”同样都是十五六岁的姑娘,穆长萦还是更喜欢小桃溪,看着莫念珠她就有想噎死她的冲动。 “柳扶月!你——”莫念珠气不打一出来:“你真是过分!不仅不道歉还这么卑鄙无耻!我——我要去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告你的状!” “去。”穆长萦站到一侧给莫念珠让出路来,不屑的说:“正好让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断一断,我朝郡主不顾尊称人伦对自己的叔叔百般示爱,现在直接嚣张到我这个正夫人面前。你看看,两位娘娘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你那边呢。” 就算是没有血缘关系,称呼关系还在。侄女爱上叔叔这等违背人伦的事放在普通人家都够失了脸面,更何况是皇家! 莫念珠自小就喜欢莫久臣,这一点她从不掩饰,外人也都清楚。太后和皇后也都对莫念珠说教过,可是莫念珠就是不听。幸亏莫久臣对此无意,只是碍于莫念珠的祖父恩情,他才没有做多计较。莫念珠也就是看在这一点上,才越来越过分嚣张。不过莫念珠心里清楚,如果她真的动了皇家的颜面,自己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穆长萦就是抓住莫念珠这一点,四两拨千斤,让莫念珠没有好果子吃。也是为了柳扶月以前受的委屈出一口气。 “怎么?说不出话了?”穆长萦进一步问。 莫念珠自然是说不出话,她没想到“柳扶月”如此卑鄙无耻。 “都说柳家小姐深明大义,在本郡主看来,也不过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而已。”莫念珠咬碎了牙齿也得自己咽。 穆长萦轻笑,倚靠着墙壁不屑的看着莫念珠:“那是以前的柳家小姐,不与你一般计较。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煦王府王妃,你觉得我会再给欺负我的机会?哼!郡主,一次两次的折辱我都可以忽略,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可就说不过去了。你说呢?” 莫念珠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柳扶月”这吃了亏。站在她面前的明明就是柳扶月,可是不知怎么她就感觉眼前的人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那种不屑,鄙视,瞧不上的眼神,不像是“柳扶月”会露出的神情。 穆长萦暗笑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心里正得意呢。突然,她就看到莫念珠竟然开始委屈起来,随后眼泪就给不要钱一样啪啦啪啦的往下掉,再配上她一抽一抽的抽泣声,这种神情貌似在哪见过。 这种变脸在哪里出现过?啊!这不是自己那同父异母的妹妹穆初蓝的拿手好戏吗?每次她们两个吵架的时候,穆初蓝最后都会变脸委屈的不像样子,然而她每次变脸的时候不是父亲出现就是穆之昭出现。莫不是—— 穆长萦感受到身后的一股凉气,心情沉到谷底。 “小皇叔。”莫念珠委屈起来那声音还真是够委屈的。好像穆长萦欠了她一百两黄金不还一样。 “小皇叔,你看看。”莫念珠抽泣告状着:“我就是不小心和王妃撞到了,都撞受伤了,她还不道歉。” 上天啊!能捏碎莫念珠的故作柔声细语的嗓子吗? 以前穆长萦与穆初蓝吵起来的时候,如果身后是父亲,她一定会被骂的狗血淋头。如果出现的是穆之昭,他还能站在她这边。可是现在站在她身后的是莫久臣啊,穆长萦可不确定莫久臣会偏向于她。 不管怎么样,穆长萦都不能坐以待毙。就是装柔弱吗?她也会,跟着穆初蓝她没少学这种能耐。她用力咬了一下嘴唇最里面的肉,直至血性味道漫延口腔,眼眶慢慢变红。 “夫君。”穆长萦转身,开口就是吞声忍泪。 莫久臣刚才一直对莫念珠的告状没有反应,就是想看看“柳扶月”怎么应对。他还在静等“柳扶月”向自己展示她的尊严,没想到直接跟她上演这么一段看着就假的戏码。说起来,他也很久没有看戏了,他倒要看看她的戏如何。 穆长萦忍着自己的不适,委屈道:“夫君,我错了。” “错在哪里?” “我错我不应该来找你。”穆长萦刚刚转身的时候余光看到不远处的宫殿正是太后娘娘的寿康殿,也就是,她走了一圈还是迷路了:“我要是不来找你就不会撞到郡主,她就不会擦伤。” 穆长萦捂着自己的手腕,装作疼痛的偷偷转了转。 莫久臣是看到她的这些细节的,配合的明知故问道:“你受伤了?” “没有。”穆长萦双手负后,低头眼神看向一边。任谁看了都是有委屈不想说的样子。 莫念珠都快气炸了!刚才还那么狂妄的人,现在居然在装,还装的如此楚楚可怜。她急着将自己手掌的伤口给莫久臣看:“小皇叔,你看看——” “夫君。”穆长萦打断莫念珠不给她一丝一毫告状的机会。她走上前双手扯住莫久臣宽袖边缘,摇了摇:“郡主好像对我有误会,你帮我说说呗。” 又是夫君又是委屈的撒娇,时不时还要露出无辜的神情。要不是莫久臣早就听到两人的言语交锋,现在又看出穆长萦的小把戏,说不定要被她骗了。 “好啊。”莫久臣当真给了穆长萦面子,看向旁边的莫念珠说:“郡主。本王的王妃如有冲撞之处,还请郡主见谅。” 莫念珠急了:“小皇叔你在为她说话?” “怎么?本王还不能为本王的王妃说话的?”莫久臣喜欢反问,反问就是在告诉对方,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莫念珠彻底被穆长萦给打败了,这人不仅卑鄙无耻还不要脸,就应该千刀万剐。 穆长萦看见莫久臣没有甩开自己,就知道自己刚刚赌对了莫久臣好面子。所以这次就更加大胆的抱着他的手臂,更靠近一点:“夫君,我们回家,我有些饿了。” 酒意还在,穆长萦撒娇的时候眼睛里含着雾气,竟添了几分缠绵。 莫久臣低头看着笑嘻嘻的穆长萦:“好,随为夫回去。” “嗯。”穆长萦确实想离开了,她发觉自己的酒劲儿上来了,再耽搁一会儿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两人在莫念珠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转身离开,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气的直跳脚。 听到声音的穆长萦双手抱着莫久臣的手臂,回头向莫念珠洋洋得意的做了几个鬼脸。 气死你!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