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成了敌国少年暴君》 第1章 大魏暴君 盛夏,锦荣行宫朱甍碧瓦,画栋雕梁,浩瀚工程处处体现皇室尊贵奢华。 帝皇寝宫九重殿内,容兮刚用了一碗苦药,莹润的碗还捏在手里,掌管大内的徐公公就来禀告异姓王求见。 “让他进来。” 声音清哑,说完之后似乎不太舒服一般清了清嗓子。 手撑着下巴,即便一个月过去她对着自己这娇弱的身体和突飞猛进的身份依旧不适应,只想对着头顶直呼贼老天! 对,她是一个月前突然出现在这个身体里的,闭眼前她还是大晋的权势长公主,再睁眼后成了大魏赫赫有名的少年暴君。 谁能想到这容兮还是个女扮男装的假货,服用了秘药伪装,却因此身体极其柔弱,这一个月的时间容兮可没少受苦。 她严重怀疑,这暴虐的小皇帝就是因为这柔弱一命呜呼,再往大晋那边一打听,新皇登基,长公主葬礼都结束了。 她那好弟弟假惺惺的一场戏成功登顶接手她的劳动成果,她这一切归零,也是登顶,却来给人家当接盘的。 容兮慢慢捂住脸,憋住要溢出口的叹息。 大魏内忧外患。 国师猖狂。 亲王不遵礼法。 异姓王楼星散把持军政大权,征战五年,半个月前刚得胜而归。 大魏民间动荡不安,只是还不到谋反起义的时候。 她一来,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这搞个什么啊?想找个工具人,她数了数自己的金银,讨好楼星散都大半个月了,对方一点反应都不给。 角落的冰盆升腾起袅袅白烟,与四周围栏的白纱融成一片,容兮盯着那冰盆,面无表情又烦躁的扯了一下脖颈处扣得密不透风的领子。 烦。 “陛下!陛下当心受风着凉!”大宫女妙清刚从殿外让人端了新冰盆进来,着急跑过来。 容兮轻啧着往后一靠。 大夏天连衣扣都不许解。 这日子人过的? - 这么虚怕着凉,屋内少用冰不好吗? 外面拐进来一个青年正听见这句,心中嗤了一声。 这人也不过二十岁,眉眼俊秀,端正文雅,穿着白色雕纹王袍,眼底桀骜烦躁,只在容兮望过来的瞬间,他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轻轻一勾唇角,掩去眼底阴翳。 “楼卿可有事?”容兮收起抱怨,白玉一般的指骨抵着眉心,轻摁,抬眼,瑰丽深黑的眼眸密不透光,显而易见的烦躁,只不过耐着性子开口。 来人要不是他,容兮并不想搭理人。 热。 躁。 “也没什么大事,来跟陛下求个恩典的。”楼星散像模像样的一拱手,弯唇,一副好好臣子模样。 容兮呵笑,信了他才有鬼,还想跳起来打他的脑袋。 这人凶的很,像恶狼疯狗,难以驯服,若不是异姓王这一脉都比较忠诚,几年前这小皇帝就该被他干掉了。 而且收礼一点不亏心。 容兮觉得她那些金子银子抱出去在池塘里面扔着玩,还能听个响,哪像是这个,肉包子打狗,那叫一个有去无回。 容兮额角跳了跳。 少年帝皇轻轻柔柔的一笑,“说。” 不生气,不生气,跟未来的工具人生什么气呢? 这依旧是轻轻柔柔的声音惹得楼星散忍不住抬眼又多看了这个长大之后容貌殊丽的小皇帝。 从边关回来之后这小皇帝倒是一次次刷新他的认知。 小时候容兮脾气可藏的没有那么深。 楼星散此刻倒也不客气,咧嘴一笑,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了。 胆大妄为看的徐公公妙清都眼皮一跳,生怕楼星散这去边关一趟更加混不吝的性格把容兮给气着了。 “前段时间卫杰是不是惹陛下生气了?他年纪那么大了,还是谏言被关进去的,这对陛下名声可不好,诸位大人找不到您,都找我这里来了,整天烦的很,臣来问问,陛下消气了没?”他好像专门来抱怨的,耸了耸肩头。 容兮正喝着下面送来的贡茶:“来求情?朕没生气。” 至于名声? 纾解烦闷情绪,不用跟人解释,名声坏不坏的无所谓,主要是痛快。 暴君招人恨是招人恨,但真爽啊! 搞什么宫斗宅斗? 反正我暴躁我神经病,你惹了我你认栽,先给我进去待着。 还都没敢有什么反对意见。 大魏臣子真是造孽啊,一个个被折腾的这么耐作。 这种感觉她都要上瘾了。 真是罪过——且爽着! 楼星散牙齿白亮,笑的随意,话虽说的尊敬,但眼底哪有半分恭敬,“求情算不上,陛下知道的,臣的伤要好好休养。” 伤? 容兮抬眼扫了他一眼。 是指的你背后那点小擦伤吗? 再晚几天都该愈合了? 呵呵。 虽说有能耐的人有脾气理所当然。 可她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生平占尽了便宜,最不爱吃亏。 “哦,”小皇帝慢条斯理放下茶杯,带出苍白又关心的笑意,“既让楼卿如此烦躁,恩,诸臣实在少了规矩。” 让朕再扔进去几个! 容兮的话让楼星散笑容一顿。 “是哪几位?” 容兮眼底期待。 快说来与朕听听。 楼星散:…… 他仿佛已经听见了围绕在自己府邸周围的哭声。 这踏马! 楼星散舔了舔唇角。 被摆了一道。 不是错觉,这小皇帝的确是聪明了。 “也不麻烦陛下,臣自己解决。” 楼星散一本正经。 容兮叹了一口气,好似失望:“那楼卿自己处理,不用给朕留情面…已经大半个月了?……倒也是,徐海鸿。” 徐公公:“奴才在。” “既然异姓王这么说了,把卫杰放出来,朕还不想看见他,让他去好好歇着。” 户部的空档她都想好了谁来补上。 就让鱼饵休息一阵,再进去。 小皇帝笑容满满,拉起楼星散的手,在他手背上安慰的拍了拍。 “楼卿可满意了?” 楼星散:……满意,满意的都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来的什么小神经病。 你以把你的臣子扔到大牢里面为乐趣吗? 这么失望。 “陛下可会觉得不高兴?” 楼星散小幅度的往回拽自己的手。 容兮用力,“不,怎么会呢,今天是个快乐的日子。” 不给我点反应就给我点快乐行不行?狗崽子! ——写在正文—— 1古言新书,苏爽双强,各种制度兵法混用,所以全架空,勿深究【cp:驯兽家女主x恶狼男主(不是)】 2女主重生到敌国女扮男装,是古代原住民,性格张扬恣意狠辣,缺爱微病娇神经质,万人迷属性;男主张扬跋扈疯狗型脑子有病,后期舔狗,有本事爱惹事,吊儿郎当,不要指望男女主遵纪守法好好公民,喜欢软萌暖甜请绕道去阿倾主页其他书【称呼问题,怕麻烦,即便是不知道小暴君是女孩子,也一律用‘她’】 3脑洞问题,每本书都要说一下,杠精退散,女扮男装成为皇帝阿倾随意找找也看见过不下五本,还有设定等等,本文预收2021年2月8号,另曾经相似题材阿倾于一八年一月份开过一本黑历史;跟以往一样,礼貌发言,无端ky不带有效证据拉黑永禁,也请宝宝们不要去别家作者书评区讨论阿倾名下小说 4欢迎友善的宝宝入坑评论投票,期成绩代表本书连载时间以及字数和脑洞内容完整程度,求五星好评求推荐票求月票求留言,因为是新类型阿倾心里也没有底,宝宝们给阿倾一点动力,让我们一起努力爬榜,爱你们笔芯么么哒~! 第2章 要狠狠压制他 容兮是故意用了力气,手一下子还拽不动。 小皇帝说话还让人格外憋屈,身子还娇弱,不能打。 楼星散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虽说这双手触感冰凉,也格外好看,但这双手的主人是容兮。 看出楼星散的恶寒,容兮依旧‘亲切’的拉着他的手,觉得给自己的小金库出了一口恶气。 民生社稷,哪一样不需要钱呢? 虽说钱财乃身外之物…… 她希望这身外之物越多越好。 如果可以,请让她睡在金子上,她一点都不觉得硌得慌。 眼前是她花重金看好的工具人,想着她目光越发‘和善’。 也差不多了,大半个月了,该给我点反应了。 楼星散终于把手抽了回来。 就真的——十分诡异。 小皇帝笑眯眯,好像看什么待价而沽的商品,让人头皮发麻。 她长的……纤弱白细,楼星散飞快的往下看了一眼。 恩…… 那方面就不太行的样子。 也没听说她对哪家的小姐有心思…… 不会几年不见,有了什么特殊癖好? 大魏不好男风,但其他国家,还有某些贵族子弟就喜欢玩些刺激新奇的东西。 被教坏了? 被自己脑海之中的想象给寒到了,楼星散慢吞吞的往后退了退。 离她远点。 他可不喜欢男的。 容兮只觉得他是刚刚被自己的动作给膈应到了。 打一棒子,该给一个甜枣了,她都花了那么多钱了,那…… 想着,容兮情绪真切了点,拿出对工具人最善意的笑容来,将旁边糕点盘里面,特供给她的花糕捻了一块,放在他的手心。 楼星散:? 几个意思。 嫖资?! “楼卿,你看这个花糕,又香又甜又好吃,你我虽为异姓兄弟,也应兄友弟恭不是?” 小皇帝笑意盈盈:说是,快点! 楼星散垂眸,看着放在自己手心的花糕。 面上不动声色。 示好? 示弱? 别有所图? 还兄友弟恭? 没打起来算是互相留个面子了,异姓兄弟个屁! 拿一块花糕就想要打发他?打发叫花子呢。 从刚才恶寒之中回神,他半点都不想跟这个疑似‘爱好’不同的小皇帝扯上太多关系。 楼星散狞笑,抬眼,看着带着些许狠劲,“陛下说笑了。” 这意思没人听不出来。 容兮柔和的笑容一顿,抬眼看他的一瞬间,瞬间消失。 一双眼眸黑黑沉沉,带着几分阴戾,又有几分没得到糖果的孩子气。 指尖轻叩桌面。 拉拢失败。 她倒是想的太容易了。 对这样的恶狼,柔和明显没用,就该狠狠的将他踩在脚底下,要不然去死,要不然变成她脚下的一条狗。 所以…… 你说这话倒是先把她的银子还回来啊! 好处都你占了?真是什么狗东西! 容兮的心在颤抖。 那是多少的金银啊! “陛下?” 楼星散看着容兮那黑沉的眸色颤抖的手。 两人曾经闹得严重,后来一直到他出征,两人都有许多年没见过了,小皇帝长高了,他也自然是早就过了弱冠的年纪,也知道自己这幅长相多受人欢迎。 一下子,楼星散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回来之后小皇帝看自己的古怪眼神还有源源不断的赏赐终于找到了答案。 恩。 这一定就是因爱生恨! 容兮扯了一下唇角,听着他的声音,看看他的脸,越看越气。 还没收回来的手一打弯,将楼星散手里的花糕拿回来,随意扔回盘子里。 表情有些冷冰冰的。 这狗崽子不配吃她的花糕。 动作快的楼星散都没反应过来,小皇帝就已经站起身来了,背手,往门口走了两步。 她正迎着光,浅色的龙靴踩在兽皮铺就的地面上,衣摆摇晃,有些森然。 回头却笑,半明半暗光下的绝色容颜,如诱人入地狱的鬼魅。 “楼卿,你且来这边看。” 又打什么主意? 楼星散有些不情愿的站起身,没有计较那块花糕,跟在容兮身后,走到殿门口,一路距离容兮好几步远。 他动作闲散,犹如闲庭漫步,跟上来,站在门口往外面看。 察觉到小皇帝靠近,也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按捺着最终没动。 “怎……” 后腰一疼,大力袭来。 从来没有想过这小皇帝敢光明正大干这种事情,没有防备的楼星散结结实实挨了这么一下。 因为门槛很高,他踉跄几步本来能稳住的身子绊在了门槛上,直接整个人翻了出去。 格外狼狈的摔在地上。 身后好听清哑的少年音怎么听怎么没有人气儿,不说人话,慢吞吞的。 “徐海鸿,把门关上,朕要小憩一会儿。” … 什么神经病?! 英明神武的异姓王手撑在地上,一身尘土,身下都是细密的疼,尤其是后腰处。 容兮格外关照的地方,好像故意踹在他伤口处。 唇边都沾了灰。 他抬手指尖一蹭唇角,眼底杀意煞气肆意,夏日衣服薄,手肘处透出点血腥味,更让这位刚刚下战场没多久的家伙激起心中的血气。 还没发作,大门当着他的门砰的关上。 楼星散:……艹,这小皇帝真的敢! 守在宫外的宫女侍卫眼观鼻口观心,都不敢去看楼星散的表情。 御前侍卫长虞星愣了一下,快步而来。 “王爷?” 楼星散好久未曾这般狼狈。 此刻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这明显是恼羞成怒! 一点拒绝就原形毕露。 避开旁边的虞星,楼星散袍子上还顶着一个格外浅的小脚印,抬脚就往外走,满脑子都想着:踏马的,一个不顺心,连口花糕都不让吃。 —— 容兮出了气,靠回软塌上,眉心舒展些。 这混账玩意,谁爱伺候谁伺候,她不伺候了。 老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态度差,拿了她那么多银子一点反应没有不说,就单说胸口锻炼出来的胸肌,好似比她胸口那一两肉都多。 但不掌权,压不住国师还有俩亲王,若爆出她是女儿身,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她刚来,还没想这么快死于非命,自然要谋算起来。 就是曾经千娇百媚的权势长公主,现在的容·豆芽菜·兮想要骂人很久了。 容兮冷着一张精致的脸。 哦?刚才她骂了也打了。 那没事了。 这气人的狗玩意,他活该!! 第3章 又搞事情 看她表情不佳,妙清试探性的上前,“陛下?” 容兮闭着眼睛没说话,妙清才伸手,轻轻的按压着容兮的太阳穴。 在她身边伺候的,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绝对不会泄露出去一丝秘密的忠实仆从。 徐公公也伺候容兮多年,最近却看不出来容兮的心思了,只得小心问。 “陛下……那卫大人,还放不放了?” “放,为什么不放。”容兮眼皮都没掀一下,冷声。 “把卫大人请到行宫别院,好好伺候着,不用声张。” 这还是要敲打敲打对方的意思。 徐海鸿恍然大悟状,自认为终于领会到了容兮的意思。 容兮被按得舒服的放松着,半阖着眼眸,看着那盘花糕,就像是看见了楼星散那狗样,越看越气。 就没个省心的,一点捷径都不给走的,到底要从头亲手布置。 下面上了新茶,容兮停了片刻开口:“还有几日到狩猎节?” “回陛下,还有七日。” “让禁军的首领,御前侍卫长来见朕,朕亲自布置狩猎节的防备任务。” 容兮玉白的指尖搭在杯盏上,散漫垂眸看着。 搭台唱戏,她这个观众上场了,这戏就得有人来唱! 撒出去的银子就当看戏钱了…… 就是这票钱,真是贵的离谱! 徐公公在旁边听着头都要秃了。 陛下要亲自布置安排? 这种布防不是儿戏,容兮简直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想劝又不敢张口。 先帝在上,能不能告诉老奴,这到底该要如何是好呀! —— 等过了一日,御前侍卫长虞星和禁卫军首领沉持一同赶到九重宫。 容兮就给他们扔了一张布防图。 她手边还放着几本书。 沉持大着胆子看了一眼,被书封面上的兵法两个字给晃懵了眼。 陛下果然厉害,连布防都是拿着兵法现看现学。 虞星唇角扯了一下,觉得陛下脑子越发的不清醒了。 容兮漫不经心的支着下巴撑着桌上。 她不仅理直气壮的觉得自己的设计非常巧妙,还要对他们所有的人员安排指手画脚。 有疑问?不听,我说了算! 有漏洞?怎么可能!是你错了! 将暴君的灵魂应用到了极致。 等到‘商讨’完,沉持都被忽悠恍惚了。 他不识几个字,兵法那两个字都是勉强认出来的,也不懂兵书。 小皇帝满口的之乎者也把能吓哭小孩的禁军统领唬的一愣一愣的,一大老爷们这小彩虹屁满天飞。 “高明!实在是高明!陛下英明神武实乃我朝之幸啊!” 听的虞星震惊的想要戳他脑门。 沉统领,你是没打过仗还是怎么着?这么多漏洞你看不出来眼睛瞎是不是? 怎么禁卫统领现在这么好当了?? 觉得自己是人间清醒的虞星并不想说话。 容兮没在意这好似对自己有意见的御前侍卫长,她此刻看着沉持,听着对方精妙的小彩虹屁,本来因为户部奏折而烦躁的心情舒畅起来。 唇角都带了点笑。 越看对方越顺眼。 不错不错。 也就刚说完还没让两人退下去,那边小太监慌慌张张冲过来,没两句话,徐海鸿也连忙进殿禀告,脚步都有些踉跄。 “陛下,异姓王今日跑到晔池垂钓墨鱼,要架火烤呢!” 容兮:瞬间垮脸。 墨鱼是先帝最喜欢的鱼,养了好久才养出晔池里那几条通体黑亮反着异彩的,膘肥体壮,比人吃的都好。 容兮不在意这些墨鱼,但到底是先帝的鱼,儿孙传承下来,要尽力护着,若让他给吃了,等回了长恒皇城,那国师非要跟她折腾一回。 何况昨天说好了养伤,今天就跑去钓鱼? 好一个静养! 这狗东西就不能让她安分一会儿?! 故意找事是不是? 容兮努力平息了一下怒火,手乓的一下拍在桌上站起身来。 “走,随朕去看看异姓王哪里来的闲,情,雅,致!” … 晔池边,守着墨鱼的是几个小太监,看着楼星散敢怒不敢言,遂又将目光直勾勾盯在晔池里,看着那几条摇摆着尾巴的漂亮肥鱼。 心中呐喊:游啊,祖宗!快游啊!! 但这墨鱼是被精心培育出来让人观赏的,平日里面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见来人了还会往你跟前游,行动也笨的很,哪里敌得过楼星散这食物诱惑。 眼瞅着这呆头鱼一条一条被钓上来,两个小太监只觉得眼前天昏地暗,都想好了自己人头是怎么落地的了。 “安之兄,这是不是不太好?” 安之是楼星散的字。 随楼星散一同来的是政务参事的公子卫继仁,与楼星散孩童玩伴,现在在礼部做小吏。 他不曾见过墨鱼,也没面过几次圣,但看着那几个小太监颤巍巍的,总觉得不妙。 “是不太好,钓这傻瓜鱼没啥乐趣。” 楼星散穿着黑色交领常服,银色的走纹沉稳大气,他脸上却漫不经心,嘴里还咬着草叶,煞有介事的点头,嫌弃人家好上钩。 “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了。” 卫继仁:……楼安之,你是瞎,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楼星散脚尖踢了踢自己旁边的桶,看着墨鱼在里面乱蹦跶,呸掉草叶,狞笑了一声。 “昨天还把我踹出去呢,一块花糕都不给,今天爷馋了,吃小皇帝两条鱼怎么了?” 一报还一报,这很合理呀。 说罢去烧火。 几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不住的望向门口,看见他生火的动作更加欲哭无泪:求求您,做个人!! 容兮带着人气势汹汹而来,就看见他旁边火堆已经烧起来了,他手里还捏着木头做的吊杆,因为钓鱼,衣服有些乱,吊儿郎当的站在那,旁边还有个桶,里面时不时传来噼啪的拍击声。 一条鱼刚好上钩。 “楼!星!散!” 容兮觉得自己火气上头,年纪轻轻都要开始掉头发了。 你几岁? 还是什么黄毛小儿吗? 昨天吃了亏,非要报复回来? “叩见陛下!” 救世主一般的,看晔池的小太监跪了一地。 卫继仁还不曾直接面圣,恍惚一瞬,连忙也跪倒行礼。 冷汗下冒,果然!被楼星散盯上的东西就不是什么能动的东西。 见了鬼的一大早约他钓鱼。 楼安之,我看你就是想要害我!! 卫继仁:害怕的抱紧自己。 第4章 想弄死他 唯独楼星散,捏着鱼竿,看着被小皇帝吓跑的鱼,慢条斯理的转过头来行礼,还不忘捏着杆子。 “叩见陛下,陛下可要尝尝臣的手艺?” 说着,楼星散从桶里挑了一条最为肥硕的举起来。 那鳞片光泽炫目,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吃得起的。 看着他粗鲁的动作,容兮眼皮直跳,更不用说身后跟着的虞星和沉持了,一个两个都看傻了眼。 “给朕放下。” 没理会其他人,容兮这当真是从牙缝里往外冒字了。 “陛下若是不喜欢就算了,臣观察了好几日了,这墨鱼虽光泽艳丽,用的却都是上好的天然贡品做鱼饵,啧啧啧,不吃都可惜了。” “那是先帝的鱼。” 容兮轻磨了一下后槽牙,那声音就要气笑了。 她的小金库已经满足不了你了是吗?非要出来搞这些事情? 恩?! “哦,臣知道。” 卫继仁:…… 卫继仁不知道。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此刻觉得自己请罪都是多余,颤巍巍的抬眼,往容兮那看了一眼,却愣住了。 身后的宫女急忙撑着仪仗伞跟着她,光影摇摆之间,那苍白的脸精致夺目,此刻怒气横生,威严却又艳丽。 陛下原来是这般模样? 忽的美人熄火,深吸一口气,抬脚,急促的步伐放缓,慢慢走到了楼星散的跟前。 楼星散的身子瞬间紧绷,往旁边退了一步。 “陛下?” 这小皇帝突然靠这么近做什么? 就见小皇帝抬脚。 楼星散机敏一闪。 嘿,踢不着! ——将桶踹翻了。 楼星散:…… 容兮:“呵。” 逃命的时候好歹聪明了点,几条墨鱼迅速入水游走。 容兮才十五岁,身子还在长,现在比楼星散矮上差不多两个头。 却一点没输气势,抬手一把揪住了楼星散的领子,纤细白皙的手背能够清晰的看见青色的血管,骨节分明又漂亮。 脸也白的近乎透明,将人扯着领子拽下来,跟她平视。 冷而低的声音警告道:“你给朕老实点,外面那么多池子,你脱光了在里面游泳朕都不管你。” 两双眼眸对视,吞吐气息之间,挨得极近。 小皇帝眼中燃着暴怒,墨眸冰冷轻蔑,杀意都泛起来了。 对这种不稳定的因素,其实最好的办法是除之后快。 楼星散浑身别扭,却没注意小皇帝的杀意。 他没跟别人靠的这么近过。 鼻尖都快蹭上了。 他心底暴躁。 这小皇帝是什么毛病。 训人就训人,生气就生气,非要揪着他领子蹭鼻尖是什么意思? 小猫才蹭鼻尖撒娇? 而且身上怎么这么香? 上一次去九重殿,没嗅到什么香料味道啊。 楼星散没忍住耸了耸鼻尖,一瞬间又靠近了几分,这次是真的要蹭上鼻尖了。 这小皇帝冷冰冰的,呼吸却好似比寻常人灼热些,因为靠的太近,那呼吸落在他的唇边,轻轻浅浅的像是羽毛撩拨,拂过他略低的体温。 楼星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身子僵住猛地一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猛地起身往旁边避去。 没想到他刚刚已经站在池边,更是为了躲小皇帝往里面挪了挪,此刻一闪,脚下一滑。 有人发出惊呼。 楼星散到底功夫在身,动作一晃就要稳住。 容兮阴沉着脸,不仅松手了,还顺手往前一推。 滚下去! 一只手反应却快,反手握住了容兮要收回去的手腕,手跟钳子似得。 他稳不住身形了,高大沉重,容兮被拽的一个踉跄,压根拉不动他。 怒火侵染漆黑眼瞳。 他真敢!! 下一秒,水花四溅。 “陛下!陛下!!” “快,快来人!陛下落水了!” 兵荒马乱之中,在晔池之中站稳的容兮彻底没有了表情,反手将楼星散往池子里面按。 她是真想弄死这家伙。 水里本就千变万化,用的更多的是巧劲。 楼星散虽然把小皇帝拽下水,但好歹还知道要是容兮出个三长两短可就不好说了,所以还扶了容兮一把。 没成想,她稳住的动作比他都快,又这么下狠手阴他。 让他冷不丁呛了一口水。 艹。 楼星散眼眸冰冷,咳着挣开容兮的手。 还不待动作,有人察觉到气氛不对。 那个人影已经快速跳到水中,将容兮给抱上去。 楼星散紧随其后,伸手猛地挥向来人。 那是一个禁卫,平日跟在沉持身后,功夫也极好。 他动作很快的避开这一招,将浑身湿淋淋的小皇帝放在岸边,已经跟楼星散对上。 容兮咳了两声。 妙清吓得脸都白了,泪珠子说掉就掉,让人快去找大夫,拿衣服,一边要快些带容兮回去。 容兮咳的说不出话来,抬手,阻止他们的动作,气息稍稳才沉眸厉喝。 “楼星散!你这是想要谋反?!” 这罪名可担不起。 楼星散身子急速后退,湿哒哒的站在一边,笑了,又好似没笑,凉凉道:“陛下这是想要弄死臣啊,臣本来还想拉陛下一把呢。” 小皇帝这心,又黑又狠。 容兮拧着衣上的水,督他一眼。 眼底的色泽黑沉的吓人。 只可惜她手劲没能大点,制造不出什么‘意外’。 这种不安定因素一向是她不喜欢的。 怎么才能顺理成章弄死他呢? 制造意外?逼他造反? 容兮沉下眼底的暗光,声音慢吞吞的,还隐着怒气。 “朕这几天不想听到异姓王又惹了什么事,又打了什么人……” 所以知道了吗? 狗东西,别逼她动手。 楼星散半句没听。 目光直直的盯着小皇帝湿透的衣服。 容兮没发育,平时又带着喉结和仿制的身下那物,即便湿了水也不怕暴露。 他好似老实安分下来,容兮却因体弱已经感觉到凉水侵袭,开始晕眩了,转身打算离开,才两步,容兮就皱了眉。 为了逼真,她身下这物仿制的极其用心,材料也是柔软有分量的特殊材料。 就一点不好,有些吸水。 此刻湿哒哒的贴在大腿上,极其不舒服。 以这个速度走回去,她估计能病上两个月。 这次教训混账东西的代价有些高了。 容兮扭头,看了一眼半跪在那边也湿淋淋的禁卫。 抬手拒绝了虞星和沉持的靠近,容兮对着对方招了招手。 “你,过来抱朕回去。” 第5章 区别对待 楼星散的表情莫名扭曲了一瞬。 眼看着那人恭敬应声,起身走过去,稳稳的将容兮抱起来,快步往回走。 格外有礼克制的抱法。 这在宫廷或者王侯将相家里,都很正常。 让仆人代步,尤其是家里有小姐小公子身体弱的,一个甚至不够用。 但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味。 尤其是知道那小皇帝似乎是个断袖之后。 一直到皇帝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楼星散的表情还是古怪到有些扭曲。 小太监们几乎要喜极而泣,卫继仁这才爬起来,想要踹楼星散。 只期望陛下这次没有看清楚他的脸。 “楼安之,你个不要脸的!你这是陷害我!”平时文质彬彬的对楼星散还带着点王爷尊敬的人,都被楼星散的不靠谱逼出骂人的话来了。 楼星散轻嘶了一声。 凭什么他扶小皇帝一把,就被小皇帝往水里按,这家伙也不过让他随便过了几招,就能让小皇帝开口抱着她走? 搞什么区别对待呢? 楼星散舔了舔自己的犬齿,水珠顺着他的脸庞滚落。 “那人是谁?” “啥玩意?” 没得到解释,得到了这一句,卫继仁一懵,随即气的发笑。 “人家是禁卫,老子怎么知道那是谁?!” “生也是生我的气,跟你有什么关系。”楼星散慢条斯理的合拢了手,抖了抖袖子上的水。 “你分明就是知道这些鱼是什么鱼,故意来惹陛下生气的?!” 但你作死能不能别捎带上别人? 想一想刚刚的自己。 卫继仁:弱小无辜又可怜。 “我说没有,爱信不信。” 总归想着得吃那小皇帝点东西不可。 花糕没吃成,就把她鱼烤了吃。 就是没想到……小皇帝那处… 楼星散拖拉着湿漉漉的衣摆,像是一条落水狗,往回走。 眼前还是那小皇帝怒气冲天湿漉漉的样子。 还挺可观。 他回神。 垂眸。 督了一眼,哼出笑来。 还是爷的更可观! —— 那就是个疯狗,别跟疯狗生气。 气坏了自己,他还是好赖一条狗,不值得。 容兮被气的头嗡嗡的。 真的想要干脆直接的真暴君一回,把他给砍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宫里都乱成了一片,这侍卫脚下步伐很稳,一直到恭恭敬敬将容兮放在软榻上。 热水正在准备,姜汤呈了上来,大衣也压上来。 那分量压得容兮差点一下子没喘上气。 要了命了。 容兮抬手撑着额头。 纤细白皙的小少年只碰了没多久凉水,本就浅色的唇更是没有了颜色,眼底狠厉,水珠顺着漆黑发丝滚落。 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种亏。 容兮专属的几个御医急急忙忙的拎着自己的箱子往这边跑。 妙清抖着手擦拭着水珠,感受到容兮不同寻常的温度,眼泪都要掉下来。 “你叫什么?” 容兮呼出一口浊气,侧头看了一眼眼前的禁卫。 “臣名叶锡元。” “功夫不错。” 离楼星散远了,容兮那副真实的暴躁狠厉又被浅笑压回去,对这个非常有眼力见的禁卫很满意,“这次你有功,可有什么想要的?” “臣希望能进入陛下的御前侍卫队中。” 虞星眉头一皱,抬头看过去。 沉持却乐呵呵的,好似早知道他的心思。 “哦?”容兮饶有兴趣,除了被自己忽悠瘸了的沉持,还是第一次有人没经历她的洗脑,迫不及待送上来保护她这个暴君的,“为何?” “臣是个粗人,只会些功夫,陛下曾经的政策救过臣的母亲,臣就保护陛下。”叶锡元认认真真,随后又抬眼。 “臣相信,陛下一定是古往今来第一盛世明君!” 沉持:说的好! 虞星:??? 这真情实意的话说的容兮都愣了。 真是好大一顶帽子。 劈头盖脸就砸下来了。 明明是个没文化的大老粗,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词。 容兮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 其他的不管,夸人的话听着总格外顺耳。 再看看沉持,容兮觉得禁卫整个队伍都挺不错的。 带着苍白的笑,看起来脾气极好。 “朕允了,虞星,你安排下。” 虞星垂眸,表情一下子有些回不来:“是,陛下。” 作为御前侍卫长,容兮做的那些混账事,他可没少见。 所以这话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应。 — 虽然即使喝了姜茶,洗了热汤,做好了保暖,但这风一吹就倒的身子还是遭罪的得了一场小风寒。 这争执的荒唐消息很快传出去。 楼星散殿内。 卫继仁自从被容兮撞见,也不敢去见父亲,就赖在楼星散这里,要是上面降罪,就要把楼星散推出去挡枪。 “你急躁个什么劲,都说了,要记仇也是记老子的。” 有老子在,那小皇帝还能分神看你一眼不成? 楼星散头发随意的束在脑后,肩上披了一件外衣。 外面的侍从步伐有些焦急,进屋。 楼星散抬眼。 “怎么样,打听到了没?” 小皇帝不知道什么毛病,每次看诊都捂得极严实,那些御前侍卫也只能在外面候着,有时候有点什么消息,他们还得不到。 “问到了爷,御膳房那边开始煎药了,说是陛下落水染了风寒,正难受着。” “楼安之!你看你干的好事。”卫继仁一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他掉下去也就算了,还把陛下也拽下去了,陛下那柔弱身体能跟这混不吝的比? 他可不想跟楼安之死的成双成对的! 楼星散已经坐直了身子,迟疑了好片刻,想着容兮水池里面的疯劲狠意,这才多大一会儿啊?就病了? “真病了?” 他喃喃道,随后又往后一靠。 谁知道她那么体弱,就这么一会儿,估计吹吹风就风寒的体质,跟他能有多大关系。 但后背像是着了火,就是靠不住。 他猛地站起身来。 “好歹也是个男人,那么虚吗?我去看看。” 别让她趁机骗他,再讹上他。 毕竟对一个人有非分之想,那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喂,你能不能听人说句话?” 眼看着他抬脚就走,卫继仁想跟,又没敢。 这个狼心狗肺的损友! - 九重殿外。 楼星散被拦在外面,身前挡着人。 他眼眸冷着,顿了半晌,才皮笑肉不笑。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第6章 异姓王与狗不得入内 叶锡元腰间别着大刀,刚脱了禁卫兵甲,换了一身崭新红黑飞鱼服,眼皮都不抬一下。 看起来更横了。 旁人不敢说的他敢说。 就是个认死理的,一点都不跟你绕圈。 “陛下说不让猫猫狗狗打扰,异姓王请回。” 猫猫狗狗? 楼星散再听一遍,给气笑了。 青年剑眉入鬓,才刚换了衣衫不久,黑衫松垮搭在肩头,蜿蜒而下如流水的折纹反着暗光,眼底盛满天上碎光,满是桀骜不逊的侧了侧头。 这一笑,露出森白的犬牙。 容兮可真是长本事了,弄这么个人来打发他,换了身皮就觉得自己更厉害了? 还不是给那小皇帝当狗。 还有这话若是翻译过来,不就是‘异姓王与狗不得入内’吗? 楼星散这人,逆着毛顺着毛都不能摸,只不过你越打压他,他越来劲,越想要凑上来,非要把你气的跳脚才能满意了。 此刻就拧着,还非要往里面进,看看这小皇帝能拿他怎样。 — 殿内,冰盆基本上都撤下去了,浓重的药味弥漫。 容兮此刻倒是穿的单薄了些,利于发汗降温,捏着一本书,靠在软榻上看着。 外面的吵闹声传来,听得容兮的额角一跳。 徐公公:“陛下,异姓王求见。” 他脸上为难,也想要给那位爷跪下了,您才刚折腾完一出,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异姓王权利倒是大,”容兮合上书,撑起身子,“朕的寝宫也敢硬闯。” 这话听得旁边人心惊胆战。 容兮呵笑。 这种本该先剔除的不安定因素,偏偏因为兵权一时半会儿除不掉他。 “让他进来,听听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容兮手中的书往旁边随手一放,虽然看见楼星散这条疯狗还是头疼,但歇了会儿,到底没有刚才那么气急败坏想要弄死他。 门口两人针锋相对,就差一个打破平衡的点就能打起来,虞星带队在周围巡逻了一圈回来,就看见这一幕,眉心一跳。 徐公公正巧出来,弯着腰笑着,“异姓王里面请,陛下要见您呢。” 楼星散这才收敛了自己那身气势,又变成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舌尖抵了抵自己的犬牙,看着叶锡元退到一边,呵笑一声,一甩衣角,抬脚迈进去。 虞星已经紧跟着走过来。 “你刚从禁卫调过来,御前跟禁卫的地方不一样,你要懂得怎么变通。” 至少也不能一声都不给里面通报,就将人挡在外面。 更何况异姓王镇守边关,阻止敌国来犯,保卫他大魏疆土,不知道让多少武将敬仰。 叶锡元木着脸,若他是个能两句话说的通的,此刻就不会在这里了,他只奥了一声,依旧恭顺的站职。 看的虞星直皱眉,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位陛下是怎么忽悠到这种愚忠之人的。 — 楼星散踏进殿内,衣摆带风,抬眼就看到小皇帝那苍白病弱的脸。 容兮在大晋局势也动荡,但好歹习武锻炼,不怎么生病,来大魏也就一个多月的功夫,像是要把她这十几年能生的病都生了一样。 因为发热,她脸颊覆着薄红,呼吸也重,依靠在软榻上,扯出一个敷衍的笑来。 “楼卿又来作甚?” 雪衣,乌发,美人。 ……这家伙怎么好看的跟个娘们似得? 楼星散脑海之中蹦出这句话来,上前行礼,抬眼侧头去看她。 就是这个笑怎么看怎么别扭。 那羸弱白皙的手忽的抬起,掩唇咳了两声。 能听见嗓子里面的闷哑,一咳起来就有几分停不下来。 真是病了。 刚闹翻,又是这种情况下,容兮真不想搭理他。 这人却没个眼力见,非要在她最烦的时候凑上来。 “听闻陛下着凉,臣来请罪来了。” 楼星散正正经经,掩去自己的坏劲狠劲。 心思却被容兮一下子点醒。 这小皇帝要是病死了,他该高兴才是,这么眼巴巴跑过来干什么呢? 更别说他才有点意识到容兮的‘兴趣爱好’,下一步就该离得远远的。 哦,是了,就是觉得不靠谱,哪有人大夏天就泡了一下冷水,接着就病了? 他得来确定一番,怕被她讹上。 楼星散扯了下唇角。 觉得自己跟外面那个榆木脑袋争执的魔怔了。 - 跑来请罪? 容兮咳声缓下来。 她看这人是来看看她到底死没死还差不多。 容兮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忽的又想起一茬来,这次真笑了,对着楼星散招了招手,“楼卿,过来。” 这笑不怀好意且看不起人。 楼星散真心觉得自己今天过来不是个好选择,但还靠近了两步。 “陛下有什么话就说,臣耳朵好,听得见。” 容兮起身下地,徐公公在旁边想要上前都被她挥退下去,楼星散眼瞅着容兮靠近,刚刚那苍白的手猛地抬起捏住了他的下巴。 捏的用力,将他慢慢往下带。 她手指莹润,不知道是不是她体质的关系,发热起来指尖不凉,反而有些烫人。 好似还那副嚣张乖戾阴晴不定的样子,慢慢笑着,“朕记得小时候,楼卿被朕扔到殿外去,那一场病的更厉害。” 精准踩雷。 楼星散的脸色倏而冷了下来,垂眸看着容兮,像是盯住了草食动物的恶狼。 幼时那一场他可忘不掉,男孩子本就调皮一些,他祖上是跟着先帝打江山的异姓兄弟,后来被封了异姓王,赐号荣安,后来府上人脉稀少,衰弱了点,荣安称号提的虽然少了,比外人到底是尊贵些。 这小皇帝养在深宫,平时并不见人,听说性格阴晴不定,动不动就打罚宫人。 那年冬天,他藏了弹弓跟祖父进宫,不小心打掉了容兮殿外的纸窗,按理虽然当罚,也不至于太重,却被容兮吩咐直接扔出去,按在雪地差不多一宿。 结结实实大病一场。 身上也落了寒症,他自小习武,这寒症对他影响不大,最多比别人畏寒,体温也低些。 可若不是他本来底子好,熬过来了,怕早就在这心黑手毒的小皇帝手下一命呜呼了。 自此可算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酸腐文人对大魏前景堪忧。 他第一次跟那些文化人站在同一阵线。 让他看来啊,这小皇帝病弱。 真踏娘的活该! 第7章 好一个‘冰盆\’替代品 ‘恶狼’露出獠牙,伸手反握住那小皇帝的手腕。 细的好似一用力就能够捏碎一样,呵笑一声。 声音几乎是磨着后槽牙出来的。 “那时是臣的错,陛下倒不必再提了。” 两个人相看生厌,偏生凑在一起,容兮捏着他的下巴,他捏着容兮的手腕,最后还是容兮忍不住抬脚去踹,这人才是急速后退。 容兮眼底像是堙灭了光的黑夜,乌云暗沉。 她不喜欢旁人俯视她。 那会让她想起不好的回忆来。 容兮抬手,轻轻扭动着手腕,低骂了一声。 真踏马矫情……? 这念头还没闪过去,楼星散就看见容兮手腕上泛起来的那一圈的红。 楼星散:??? 他用劲了??这小皇帝什么做的? 怎么这么娇? 是男人不是啊? 你可真是碰瓷的一把好手。 楼星散表情一瞬间扭曲。 最后哭笑不得的哈了一声。 这可真是个祖宗,一点都碰不得的。 哈个屁。 容兮揉着手腕,感受了一下。 忽的眯着凤眸,抬手。 啪叽一声。 那小手拍在了他的脸上,不轻不重,也不疼,就覆在那里,容兮的不按套路出牌一下子让楼星散有点茫然,也没躲开。 这小皇帝干什么? 说实话,他也没把这病恹恹的小皇帝当成威胁放在心上。 就这剑都拎不起来的样子,让她打他,他都怕把这小手给呼肿了。 容兮却呼了一口气。 果然—— 刚刚没有感觉错。 这个人身上,是凉的。 这秘药的关系,容兮的体弱跟普通的体弱有很大的差别,怕热畏冷,浑身总是燥热,热了就容易让人脾气暴躁,这种情绪之下,体温更是比寻常人高上些许。 周围燥热,还不能脱衣服,不能见风,不能碰凉,脑袋昏昏沉沉发着热的容兮,终于找到了九重殿内唯一冒着凉气的东西——楼星散。 之前不发热的时候,容兮周围还摆着冰盆,感觉没有多么明显。 现在冰盆都撤下去了,宫殿内的燥热一下子都涌起来,周围的太监宫女都是出了一身的汗,更不用说容兮。 但眼前这个人就像是个小型的冰盆。 没有那么凉,但丝丝缕缕泛着与殿内截然不同的温度。 容兮仔细感受了一会儿,忍不住舒服的喟叹一声,再抬眼看向楼星散,已经是心平气和起来,凤眸的黑沉散去,还染着笑,穿着白色寝衣,还有一件单衣随意披在肩头。 是个小漂亮,但黑心肠。 楼星散后退两步。 容兮则笑了,“来请罪是?” 若是能让自己舒服一些,不这么烦闷燥热,容兮觉得自己可以暂且容忍一下这个人的狗毛病。 楼星散:? “徐海鸿。” 徐公公看着容兮的手腕,本来感受着两位主子争锋相对的气势,心惊肉跳,忽的这争锋相对就平缓了起来。 他苦着脸希望异姓王别再说什么混不吝的惹陛下不高兴,“陛下。” “让人将侧殿收拾出来,”容兮笑,“异姓王既然这么有心,那朕生病的这段时间,就劳烦异姓王了。” 这还不得天天打起来? 徐公公下意识一想,最后领命下去。 楼星散也没想到听见这么一句。 若按照刚才两人那架势,容兮没让他在自己宫殿里面面壁思过老死不相往来都算是不错了。 他就说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肯定有古怪,这小皇帝几年不见,看来当真是…… 楼星散下意识往后仰了扬。 容兮可不管他怎么想的,没去看他什么表情和反应。 准确来说,自打他拿了她的金银还这幅德行,她就没把他当人看了。 正好殿内缺个温和点的冰盆。 喏,这不就有了。 小皇帝坐回软榻上,拿起旁边的书来又看了两眼。 刚刚睡也睡不着,头晕燥热,才是拿起这本闲书来翻了两页,此刻身边待了个‘小冰盆’,比起刚才来感觉舒服多了。 困意来袭。 楼星散表情阴晴不定的被请着坐到一旁。 眼看着容兮手里的书慢慢滑下去,眼眸也闭上了。 他扯了扯唇角,故意:“陛下……”在您这,就不必了? 容兮眼皮都没掀,瘦弱的小身子往楼星散这边还靠近了几分。 “闭嘴。” 冰盆才不会说话。 楼星散:……艹。 “徐海鸿,过会儿送异姓王过去看看住所满意不满意。” 不乐意? 不乐意也给朕憋着! 徐海鸿应声,因着容兮的身份不敢离得太远。 楼星散也没有去动动这小皇帝的意思,他怕一不小心把这小皇帝给捏死了。 等楼星散再抬眼,软榻上的小漂亮轻阖着眼眸,纤长的睫毛微颤,呼吸有些沉重却平稳起来。 楼星散木着脸,扯唇。 得,这位爷睡着了。 “异姓王这边请。” 此刻容兮看不见了,楼星散冷着眸,就这么盯着容兮,徐海鸿连忙上前给楼星散引路。 旁边案几上的公文有不少都是翻开的,好像是被人随意放置,又好像是被人特意归类,乍一看有些混乱。 这小皇帝原来还看奏折啊? 楼星散心中划过这么一个念头。 别是翻开装装样子。 他才刚走出去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极轻却平稳的声音。 竟还没睡? 楼星散回头。 “徐海鸿,一个时辰后,让户部现在管事的来见朕。” “是,陛下。” 户部现在管事的? 卫杰那家伙不还被这小皇帝给关着吗? 等出了门,徐海鸿才是给楼星散解释了现在的户部暂时被陛下指给了户部侍郎元鸿负责,近来如果要户部议事,都是元鸿过来。 到了偏殿,楼星散刚坐下身子,屁股都还没坐热,越想这事情越不对劲。 好端端的他搬到帝皇侧殿干什么?? 还没起身,外面就有小太监捧着托盘进来。 将那托盘恭恭敬敬的放在桌面上。 里面摆着一本书。 “王爷,陛下吩咐交给王爷的。” 楼星散督着那本书,扬了扬眉梢,“说了为什么?” 小太监:“说是夏日暑气足,让您少活动,多读书,好好养伤。” 再看一眼这本书的封皮——《谨言慎行》。 楼星散觉得着小皇帝还有一句话没传达,让这本书给传达了。 少惹事,多看看这本书,然后少说话:) 楼星散:呵。 第8章 ‘穷\’字当头 行啊,不就是住在她的侧殿吗? 就冲着这本书,他要是让她舒服顺畅了,他还不如给这小皇帝跪下当狗! 小太监冒着汗告退。 殿内没有其他人打扰,楼星散站起身,发已经干透了,还散在肩上,懒散邪气,斜着眸子捏起那书本来随意翻了几页。 眼眸有些凶戾,表情似笑非笑,撕拉一声,手劲大的直接将这本书拦腰撕碎,干脆利落。 这本书真是太不顺眼了! 楼星散其实长相颇为文雅,是时下流行的翩翩公子,也上过学堂,熟读兵法,真论理论造诣,文臣都没几个辩得过他,但他这人并不喜看书。 加上这人几年战场磨炼,一身凶悍气息,笑起来总带着天生的嘲讽,就能将那书卷气散的干干净净。 颇为混不吝,若不是容兮地位高能压住他,嘴里就没句正经的。 他此刻就皮肉不笑的呵了一声,转身进了里殿。 看个屁的书,被狗皇帝折腾那么久,老子要睡觉了。 —— 容兮本来就在半梦半醒的边缘,这么昏昏沉沉差不多小一个时辰才醒过来。 周围燥热,头疼倒没有那么强了,就是身上有些酸疼。 容兮撑起身子,发丝滑落,莹润指尖搭在脸上,还是忍不住的想骂人。 手腕麻痛,看去就好似白玉上缠了一条乌青的缎。 是被楼星散捏了之后留下的痕迹。 “这可真是——”有点太不争气了。 容兮就算是见多识广,也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还有这种体质。 那些老臣不敢招惹她,是不是也怕她体弱多病,被气着直接一命呜呼,他们还得背上弑君的名号? 听见里面动静。 徐公公小心上前,“陛下?” “恩?”沙哑的声音传来。 “户部的元大人已经到了,在外殿候着呢。” 妙清带着宫女进来,为容兮穿衣冠发。 杏黄色的底尊贵细腻,上面走着游龙,这个颜色倒是显得容兮多了几分气色,行走之间游龙翻飞,若不去回想她以往的暴政暴行,可真是极具威严的一位帝皇。 候在外殿政务处的元鸿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元鸿也已经三十五岁了,在户部做侍郎,当今圣上不爱朝政,六部尚书都不怎么频繁出现在陛下跟前,更不用说他这个户部侍郎,面圣的机会屈指可数。 因为卫尚书惹怒了陛下被抓,户部没有几个敢出来担事的,他此刻也是浑身绷紧,就怕说了哪句不对,跟卫尚书一个下场。 容兮从案几上的一堆奏折里面抽出一份来。 这些奏折在她为了了解大魏国情的时候翻成了这样,才将其中一件一件的事情联系起来。 “朕看奏折上报现在平永大旱,爱卿可知晓此事?” 平永大旱? 元鸿斟酌着语句。 “臣没有听闻什么特别消息,只是平永地区这个季节向来干燥,可能是今年严重些,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容兮请捏着奏折,“若是正常干旱,半个月之前就该开始落雨了,今年到现在还不曾降雨,平永又是大魏米粮种植大区,爱卿可想过应对办法?” “这……” 元鸿的汗一下子落下来。 “若真的发生旱灾,国库可有赈灾的能力?” 容兮还是捡了最近她看来最主要的开口。 人祸天灾。 容兮面无表情的咒骂。 这贼老天,真是给她什么天崩开局?! 这哪一项不是要命的东西? “近些年开支较大,大魏现在领下的九州五会,上一年的税收并不理想,还是粮草这等国之命脉,若是算上……” 户部税收的统计早就在容兮桌上了。 容兮按了按眉心,虽然觉得臣子畏惧不敢阻拦是件让人舒坦动手的事情,但因为怕惹恼她,各种漂亮话的铺垫实在太多了,听多了抓不住重点还让人头疼。 “爱卿只需要回答朕,是能,还是不能。” 元鸿抬眼,颇为幽怨,看起来还有点可怜巴巴的,小媳妇似得,还不敢大胆说。 “想来是不能的。” 所有的话综合起来就是一句话——陛下,我们穷! ‘穷’字当头,容兮又不免想到了楼星散那吞了她私库不少好东西的狗玩意。 容兮玉白的指尖一下一下的在桌面上点动。 长睫低垂,屋顶精致壁画浮雕落下的阴影模糊她的表情。 看不出喜怒。 要弄钱啊! 又是需要钱,她才刚刚实现钱权自由,就被扔到这里来,又要解决一次。 都怪楼星散那个狗东西。 心里烦躁,就拖着最近让她最烦的那家伙出来鞭尸。 元鸿只小心翼翼抬眼看了一眼。 只能看见那墨色瞳孔里面沾染的诡谲烦躁,浅色的唇抿着,单看一个下巴都让人觉得威严。 他一瞬间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指尖扣动桌子的声音轻缓的,一下一下,像敲击在心尖上。 点一下,元鸿就要颤一下。 等容兮抬头,就看见颤巍巍就差哭一个给她看的元大人了。 容兮:? 不是,倒也不必这么脆弱。 “若是国库充裕,爱卿心中可有人选能镇得住这灾?” 赈灾,古往今来朝堂第一大难题。 容兮说的轻飘飘,元鸿只觉得心头压了一座山。 不是还没有影的事情吗? 怎么突然就如此肯定? 元鸿是老实人,不然也不会被容兮盯上,在脑海里面过了一遍,大概有了个人选,只恭敬应答到。 “若真要赈灾,臣心里倒是有个人选,只不过还需要配合军队,不然灾镇不住,只会越来越乱。” 看着容兮好似真的要跟他讨论,元鸿也大着胆子开口大致的说了一番。 “好。” 容兮赞许应声,她虽然喜欢听彩虹屁,但也格外喜欢这种平时会思考自己的职务,能干实事的臣子。 什么叫做国之栋梁,可不单单是一个两个能臣构成的。 这一声赞许让在户部无所作为已经有点麻木的元鸿瞬间激动起来,等到退出去,都要去找自己想好的人谈话了,才反应过来,都还没真出事,自己就得了两句赞赏,怎么能这么高兴。 还是来自阴晴不定残酷暴戾的帝皇的赞许。 大概是有人能认同他青年时曾想过的各种方案,让他感觉自己有用武之地,没想到他壮志踌躇十几许,还有这般热血! 只不过…… 元大人仔细思考了一下。 国库充裕? 又没有下税收令或者其他政策。 国库怎么突然充裕? 第9章 一个比一个闹腾 元鸿大人抖了抖身子。 总觉得这段时间的陛下跟以往不大一样了,虽然依旧专制独裁。 却不知道是不是长大了些,言行举止比寻常沉稳了,说话时笃定平静,给人一种信服力。 这一个月谁也不知道陛下心里在想什么… 哦,或者说本来就没几个人能明白陛下的想法,只是这一个月更迷了。 元鸿总觉得往后要闹出大事来。 他摸出自家娘子缝制的云纹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 幸亏他是个老实人。 元鸿珍重的将小手帕放回衣襟里,一边往外走着,手笼在袖里,一边想着。 才走了没几步,抬眼就看见一个人黑着脸往这边大踏步的来。 走的虎虎生威,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的臭脸。 元鸿:?! 异姓王怎么在陛下这里?! 众大臣只听说了异姓王去给卫大人求情,又惹了事情让陛下生病,还没来得及打听到楼星散被容兮留在了九重殿。 作为文臣,而且之前没见过太多大场面,元鸿也不是个长袖善舞的,面对刚从战场下来半个月的楼星散本能有些发憷。 他还记得楼星散班师回朝,从国都长恒来锦荣行宫复命的场景。 即便是换了衣服,这位王爷和周围的亲兵都是一身肃杀,听说最后的大战,魏东边关的血腥味道三天也不曾消散。 只复命而已,就是极大的震撼,他也不敢想战场到底是什么样子。 立马恭恭敬敬的躬身拱手。 “王爷。” 楼星散瞟了对方一眼,努力扯了扯唇角给了个笑,有点阴森森。 “元大人?” 楼星散虽束了发,但显得有些凌乱,黑色的王袍也没拢好,眼底染着怒火,好似都要烧到头上去了,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元鸿小心谨慎,“王爷这是?” “陛下用膳,宣本王一同去。” 楼星散狞笑。 容兮这个老阴比王八蛋! 楼星散笑着磨着后槽牙,想着自己回去才睡了不到一会儿,就被外面的动静猛地震醒。 那是真敲锣打鼓啊,他能防得住别人偷袭,可防不住在院子里练习的大鼓,那几锤子下去,震得人脑袋只嗡嗡。 最绝的还是随后那一唢呐。 踏娘的那叫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到现在他脑袋里还是那声音。 狩猎的时候练习打鼓就算了,吹唢呐是做什么?! 赶着给自己上坟啊?! 他就说这狗皇帝求而不得,不安好心! 楼星散性格散漫恣睢惯了,父母在他十岁之前去世,他继承爵位,爷爷也管不住他,光说他是个狗脾气,还是条恶狗,顺毛逆毛都不能摸。 别人在他这里吃的亏多了去了,很多人想起他就恨得牙痒痒。 他唯独几次吃亏,都是在容兮这里,偏生他还得装模作样的跟这狗皇帝面前当什么好好臣子。 他咬牙切齿,元鸿汗珠子又下来了。 您,您这也不像是去吃饭的架势啊? 更像是去砸场子的。 楼星散满脑子都是怎么给那小皇帝一个教训,把这亏给补回来,自然不跟元鸿多聊。 元鸿看着他大步走开,呼了一口气又掏出手帕擦了擦汗珠。 别往后的大事件了,现在就够刺激的了。 —— 容兮召见完元鸿,回到正殿。 她脸色依旧苍白,之前只看了几页奏折,就头晕难受的不行,扭头就听见徐海鸿苦着脸说楼星散这事。 容兮幻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忍不住的低笑出声来,原本略带阴郁暴躁的眉眼之间皆是明媚笑意。 看的徐海鸿都愣了愣。 也忍不住的露出真心的笑容来。 他本来还担心异姓王来找事再惹得陛下不高兴,但此刻看着陛下这么笑,他居然也诡异的有种这也不错的感觉。 到了传膳时间,容兮倒是心情不错,靠在软椅上。 她都这般烦躁了,怎么能让楼星散那么舒舒服服的睡大觉,就该起来跟她一起难受。 最好难受出什么过错来,让她给他脖子上来一刀。 她也不要求多,一刀就够了。 心里舒坦了,该想的问题也不能落下了。 弄钱。 从哪里弄钱? 大魏官员制度虽然健全,却缺少督查机构,办案理事都极为宽松。 她仔细研究过,只要是有点聪明有点心思的人就能够从制度里面捞的不少好处。 容兮想着笑了。 她还在为一文钱怎么掰成五瓣花而思考,她殿下的臣子不知道多少钻了空子富得流油。 着实不公平! 那都是她的钱,她可得分文不差的拿回来,卫杰,就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陛下,异姓王到了。” “宣。” 眼瞅着进门那人黑着一张脸,笑都快要维持不下去了,容兮笑的更加畅快了。 “给楼卿搬个凳子,就在朕身边。” 清醒了? 清醒了给朕继续当冰盆! 楼星散皮笑肉不笑。 “陛下,臣那殿外,今日怎么来了那么多敲锣打鼓的?” 妙清已经开始给容兮布菜了。 清澈的鸡汤上点缀着几点红,放在了容兮的身前。 容兮漫不经心端起碗。 “许是狩猎击鼓队走错了路,徐海鸿去吩咐两声,莫要在这附近。” “是。” 小皇帝这话,楼星散是半句不信。 走错了路都走到帝皇寝宫来了是吗? 他还以为是容兮记恨在心,在他离开的不久就下令,紧急召集了会敲锣打鼓的禁卫,专门在他门口敲打呢! 他搭着袍子出门去抓,这一个个动作麻利,早跑的无影无踪了。 着实憋屈! 这是几岁小孩用的幼稚手段?! - 那时候也差不多该醒了,朕都醒了。 不理会楼星散的臭脸,容兮喝了一口鲜甜鸡汤。 她一向是自己不舒服了,也得折腾的别人不舒服才满足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个人如出一辙的闹腾,只不过一个的闹腾的表里如一,一个的闹腾藏得深些。 此刻旁边有着降温的,刚还听了这一出笑话,容兮胃口也比往日好些。 用了一碗鸡汤几个金丝卷之后还有胃口看向之后的几道菜。 把徐海鸿激动的不行,都恨不得让妙清下去,自己来布菜。 楼星散刚三两口喝了一碗鸡汤,抬眼就督见容兮垂眸,眼睫长的跟个娘们似得,半掩瞳仁,一抖一抖的,筷子夹着一片蜜火腿,小口小口慢慢咬。 小皇帝下颌骨曲线优美。 浅色的唇,雪白的齿。 第10章 天赋异禀? 用上好的蜜酒将火腿块连皮带肉煨到熟烂,再被精细片成薄片。 为了让这尊贵娇气的人多吃两口饭,也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御膳房的御厨每天都下足了功夫。 带油花的部分很少,染着蜜酒的琥珀色,看着晶莹剔透,被小口的咀嚼吞咽。 容兮浅色唇染上一层晶莹,点点油渍。 动作优雅尊贵极了。 可到底才十五岁,脸上还透着稚气。 即便是小口咀嚼,白皙的侧脸也随着她的动作轻轻一鼓一鼓的,小漂亮垂眸认真吃东西的时候,像是什么无害的小动物一般。 竟然看的人有些——口干舌燥。 旁人不敢看的圣颜,楼星散敢光明正大的看。 甚至自己都没注意自己喉结上下动了动。 只不过,想着她的狠厉脾气,楼星散呵了一声。 长得好看有个屁用,反正不干人事不说人话。 而且吃个饭,娇滴滴的,一口恨不得分成七八口吃,嘴里能嚼出个什么味儿来? 矫情。 楼星散轻嗤。 宫内薄饼也做的精致小巧,不过巴掌大,薄如蝉翼一般,楼星散能一口一个,就着蜜火腿,楼星散在外随意惯了,一连吃了几个,他还是忍不住的看向小皇帝。 怎么总感觉容兮吃着的那块比他吃的好吃呢? 容兮说是多用了些,之后也就再用了一块虾饼,便放下了筷子。 “就吃那么两口?” 楼星散第一次跟小皇帝用膳,不由有点讶异挑挑眉,他面前的米才下了一半,小皇帝就已经用完了,端着妙清送过来的消暑果汤一口一口的啄饮。 没了之前的火气,容兮饮着果汤,也懒得做表情。 整个人看起来仿若寒玉雕成,没几分人气,就好似她谁也看不起。 “陛下夏天胃口不好,今个算是用的多的了。”倒是徐海鸿在旁边喜气洋洋的跟楼星散开口。 容兮此刻心情还算放松,刚刚被楼星散愉悦过了,再看楼星散也没有之前那么生气。 让她心情愉快,还在她不能用冰盆的时候给她降温,今天胃口好了点,的确有他的功劳。 容兮是记仇,但还没有小心眼到让楼星散一顿饱饭都吃不上。 于是只弯了弯唇角,带着点敷衍,“楼卿用完了就到内殿来。” 下午都让你好好休息了。 现在也该发挥作用了。 还有狩猎的时候——带不上冰盆,带着他应该也不错。 容兮此刻已经算计着怎么将自己花出去的银子利益最大化了。 - 做‘冰盆’这人还差点调教。 总不老实待着,嘴里话还零碎。 大魏对边关待遇一向不好,他在边关五年,难免染上兵匪气。 容兮被人伺候着褪了龙靴,有些懒散的缩在软榻上,身上搭着薄毯。 就把楼星散晾在一边,不搭话也不让他走。 楼星散一开始倒好似乖觉,后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古怪。 一双厉眸上上下下打量容兮,也大概是之前那一幕印象太深,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某处—— 这小皇帝吃那么两口饭,简直一根豆芽菜,那地方怎么还能发育的那么好? 天赋异禀? 这目光太明显。 容兮想不注意到都难。 她虽然对于此刻的男性身份也适应良好,但到底是姑娘。 而且作为几乎不曾跟异性近距离接触的长公主,门客们都克己复礼,关系最近是她的公主府令,那也是位翩翩君子。 哪像是眼前这个,桀骜不驯放肆极了,还是条养不熟的狗。 容兮脸色变化了几分,最后黑了脸,撑起身子来。 狗东西,把你放肆的目光给她收回去! 往什么地方看呢? 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楼星散有点遗憾的收回目光,就注意到容兮的表情。 他忽的就反应过来自己该如何把吃的亏找回来了。 她不是阴晴不定,由爱生恨吗? 那他还非要让她变了脸色,跟她对着干。 “陛下,时候差不多了,是否要沐浴休息了?” 在旁边候着的徐公公和妙清最是心惊胆战,生怕异姓王一个混不吝冒犯了容兮,察觉到不对来。 容兮应了一声,站起身,盯着楼星散。 就像是一件物件似得,有用就在身边摆着,没用觉得烦了,就给他扔出去。 现在容兮就想把他挖了眼珠子扔出去。 容兮脚上裹着袜,落在兽皮上,也不怕着凉。 没等容兮赶人,妙清还没来得及靠近,楼星散就率先过来,手已经搭在了容兮的肩膀上。 刚放上去,粗糙的指腹上的茧已经勾住了容兮外衣细腻的丝绒。 好东西啊。 作为大魏的帝皇,身上的东西样样都是精品。 他一点没有破坏了一件外衣的心虚,一咧嘴,就这么顺着往下拉扯了一下。 “放肆!” 容兮抬脚就踹。 自从吃过亏之后,对于容兮踹人这点楼星散已经有了防备。 侧身闪过,还笑盈盈的一瞬间将容兮的衣服往下又拉了几分。 外衫下还有一件里衣,勾勒出容兮单薄的肩部曲线。 楼星散满意的看小皇帝变了脸色,他眼底光芒桀骜半点不被束缚,手上阻拦着旁人靠近,还笑着开口,看起来乐呵呵的。 这就叫放肆了? “陛下因臣染病,臣来九重殿,还没做过什么,不若这次便由臣来?” 反正俩男的,就算是容兮喜欢男的,但他不喜欢,他又不露身子,不吃亏。 万一容兮有了反应。 楼星散笑了。 帝皇是个断袖,估计没孩子传宗接代。 传出去可真是个好消息。 “王爷使不得!”徐海鸿和妙清心脏都快停跳了,“这种伺候人的活,还是奴们这些伺候惯了的来,也好尽快让陛下休息。” “陛下又没有什么难言之隐,臣也尽些微薄之力安抚安抚臣内心的愧疚。” 楼星散好似风度翩翩,有模有样的开口,手还继续往下拉扯。 因为已经伸手去拉她的衣服,两人离得近。 他又嗅到了属于容兮身上的香味。 淡淡的香料味混合着药味。 很奇特的味道。 还让人闻着有点舒服,不像是这个人,就知道下黑手。 容兮力量对不过他,此刻倒笑了,“是吗?” 下一秒,楼星散脸色变了。 “嘶——” 第11章 他最近也算是听话了 真踏马狠。 楼星散利落撒开容兮的衣服往后退去,脸色阴晴不定,捂着脑袋。 容兮照着他胯下踹,他有防备了,踹不着他,躲开便好。 哪成想,这狗皇帝还有另一手。 容兮笑意盈盈,白玉的指尖慢慢松开,几缕漆黑的长发从她指尖滑下,落在地上。 还不规矩? 不规矩就把你薅秃! 艹! 楼星散跟别人动手,生平第一次遇见薅别人头发的。 又吃了亏,楼星散脸彻底耷拉下去了。 动手怎么也跟个娘们似得,专门揪别人头发?? 容兮拎着外衣往上拢了拢,指尖还蠢蠢欲动。 如果真能把这人薅秃,那还让人挺期待的。 “陛下,您这未免太不厚道。” 楼星散舔了舔唇角,看着地上那不算少的头发气的发笑。 “时间不早了,楼卿回去,明日再来。” 容兮不管他说什么,转身往里面走去,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跟前段时间时不时往他宫里送东西,遇见他都笑意盈盈,看起来格外体恤的样子截然不同。 踏马的。 被人打发出来。 楼星散越回想前后的待遇越拧巴。 现在他的待遇都还没有晔池里面那几条墨鱼来的好。 等找机会他非要把那墨鱼给吃了! —— 第二日,楼星散臭着一张脸,准时被人从习武场请到政务堂。 今天容兮也难得将诸位大臣都招来,处理政务。 精致小脸还有病弱的苍白。 因为御医建议容兮大好前不要贪凉,近期都不会送冰盆上来。 容兮满足的给临时‘冰盆’安排了一个靠近自己的位置,才看向众臣。 表情和善。 众臣稍松了一口气。 锦荣行宫现在顶头的两位,算是和好了? “最近我看了你们的一些策论。” 容兮从桌上拿起一叠呈上来的策论,随意的往前一扔。 那声音让本来就绷紧神经的几个臣子心头跳了跳,叫苦不迭。 策论又碍着陛下的眼了? 要借着策论发脾气? 旁边的楼星散大马金刀的坐着,看着容兮的动作轻哂了一声。 这狗皇帝还会看策论了? 看得懂吗你? “华而不实,回去重写。” 容兮漫不经心说了这几个字。 殿内几个年纪稍长的老臣表情立马就变了。 在群臣之中最有威严的余少宁余阁老踏步而出,沉稳行礼。 “陛下。” “余阁老可有什么意见?” 容兮看着眼前人,弯起一个温和笑容。 这位阁老已经五十多岁,资历极深,在朝堂上还拥有着极高的话语权,曾经给小容兮担任老师,最后给先帝留下一句‘臣教导不了’辞了太傅的职位。 还让小容兮被不少人背地嘲笑性格顽劣,烂泥扶不上墙。 不过这些人最后下场都不怎么样,谁能想到,先帝对皇位这般执着,到死就一个孩子,即便要瞒着天下人,也让容兮坐上这个位置。 原本不怎么见人性格暴躁的小太子突然成了帝皇,以前说闲话的可不得倒了大霉。 “大人们的策论从先帝开始就是这般格式规划的,陛下对此不满意?” “朕不想说第二遍。” 容兮温温和和,语气却一点不客气,“都回去修改,让朕看清楚你们要表达的主题,一二三四的给朕都罗列清楚了,这是策论,不是让你们这些才子写给天下人看的文章。” 作为暴君。 就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你要跟我罗列朝堂之上的利害关系?还有帝王之术的制衡之法? 那不好意思,你又没教,她可不懂。 既然她来了,那就一切按照她的来! 她只知道,谁有异心的冒头,她就先把谁脑袋削了去。 不用动脑的暴君。 爽! 容兮笑了。 余阁老表情变了,扯动着唇角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抬眼看看容兮那理直气壮的样子,他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楼星散更差点就笑出声来,他咧开嘴。 作为将领,他也跟余阁老打过嘴仗,对他自然不喜。 余少宁是个喜欢长篇大论满嘴歪理,还固守旧法的老东西,你若是跟他论长短,多半要吃亏。 反倒是小皇帝这种蛮横的直来直往,总让对方应对不了。 “阁老若是无事了,就回去领着众大臣研究研究怎么写好这策论。” 容兮单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的说,又感受到旁边人似乎抽风似得一抖一抖,目光往那边扫了一眼。 将楼星散那想笑又憋着的表情看进眼里。 若不是离得远,她就要抬脚踹他了。 就不能安静老实一点? 别总逼着她这么温文尔雅的性格动粗。 余阁老只能领命称是。 本来想要借此打听一下,圣上什么时候能将卫杰大人放出来的朝臣也不敢动作了。 一直到结束,有人小心翼翼抬眼往上首看了一眼。 帝皇穿着龙袍,发上冠着冕旒,唇角似笑非笑。 依旧那副阴晴不定的样子,却更威严吓人了。 其实也不是容兮想专断独裁,只是现在不这样,压不住朝堂的一团散沙。 待众人退下,容兮侧头去问徐海鸿。 “前段时间科举选出来的人,都已经在政务堂安置好了?” “都安置好了,就等着过段日子去到各部呢。” 徐海鸿笑着应声。 “好。” 容兮搓搓手。 朝堂这一批官大半贪污受贿基本废了,她自己来选人,把人都忽悠的为自己办事。 等思考好,容兮又忍不住想笑。 坐在这位置的感觉的确不错,金钱权利,不愧是蜜糖毒药。 就是这天崩开局。 简直要人命。 眼瞅着小皇帝不知道想着什么露出一个漂亮至极的笑容。 楼星散没忍住,多看两眼。 别说,笑的还真怪好看。 就是对着他的时候没有个好脸色。 向来放肆恣意的楼星散这段时间也被容兮给压着,生了不少憋屈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段时间楼星散已经很听话了,至少容兮最后也不许的事,他一件没干成。 就这样现在也得不着一个好脸色。 见她看过来瞬间收敛笑意,起身让他跟上。 楼星散呵一声,都不知道自己第几次问了。 凭什么啊? 就给他这脸色? 第12章 她不爱讲道理 之前容兮对他笑意盈盈,嘘寒问暖的时候楼星散只跟她装样子,无动于衷。 现在换成容兮对他无动于衷了,正眼都懒得给他一个,他又浑身不得劲,非要容兮给他点不一样的反应。 要让容兮来说,这狗东西就是——犯贱! —— 等众臣子退出议事大厅,不少人都下意识的擦了擦自己额角冒出来的汗珠,看向余阁老,表情都有些不知所措。 别看帝皇只轻飘飘的一句话,这可是要引起大动荡的。 对策论不满意? 陛下可不怎么看策论,今天忽的说起来,这是不是就侧面映照出来对他们这些臣子不满意? 想着卫杰现在被陛下关起来,连探望都不许,好些大臣都有些发憷。 余阁老的表情也很是不好看,最后似乎没忍住,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来。 余阁老一派的大臣见状更是有些不满的往殿内看了一眼,小心嘀咕。 “我们大魏几十年的策论标准,难道还真要因为这个暴君……” “张大人慎言!” 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人拉扯了一下衣服警告道。 他恍觉失言,背后冷汗瞬间冒出来,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 殿门矗立,几个小太监站在门口恭敬的低头,该是没几人能听见他刚刚脱口而出的话,但他心里发虚,连声告退,有点恍惚的走了。 余阁老:“罢了,诸位大人先回去,待到用完了午膳,我们在政务殿再商讨该要如何让陛下满意。” 能跟着容兮来到锦荣行宫的大臣都是各部掌管实权的重臣,居住的地方在行宫的外围。 一众人刚刚出了行宫内宫门承德门,远远的就看见一辆马车。 马车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粉色留仙裙的姑娘,看起来才刚及笄的年纪,柔美大方,在看到余阁老的时候瞬间露出笑容来。 跟余阁老走在一起的几位大人也暂时忘记了烦恼的事情,笑着开口打趣。 “天气这么热,还是余大人家孙女知道心疼祖父,在外面等着来接。” “不仅仅知道心疼人,听说前段时间弄出来的那个什么香露,我家夫人没抢到,到现在还心心念念着呢。” “这都已经及笄了,余阁老可是给孙女看好了人家?” 余阁老显然也很是满意,谦虚道,“她就是小脑袋古灵精怪,喜欢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家里就这一个女孩,我还想要再留她几天,诸位大人,我便先行一步。” — “祖父。”余若已经笑盈盈的迎上来,将余少宁请上了车,脸上带着灿烂笑意,亲热的挽着自己祖父的手臂。 余少宁也松了眉眼,哼笑了一声,“鬼机灵鬼机灵的,今天又闹了什么?还专门来接我。” “哪能呢,这不是天气炎热,孙女不舍得祖父受热,才特意跑出来,都等了好些时候,祖父都不心疼我,就知道误会我。” 余若小女孩气的撒娇,好似无意的询问:“祖父今天去面见陛下了?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余少宁甩了一下袖子,笼手,私下里对容兮就没有那么好的脸色了。 “这段时间陛下是越来越荒唐了,现在居然还想要动摇大魏的根本。” 虽然没说太细,但对于家里唯一的女孩,余少宁的脾气向来很好。 余若无辜的眨巴眨巴大眼:“陛下今年也已经十五岁了?差不多也该要立后纳妃了,指不定娶亲之后能收收心,就没有现在这么荒唐了。” “就她那个身子,还娶亲?” 余少宁哼了一声。 没有注意到余若眼底的思量。 余若觉得自己不是寻常人,她之前做了一个梦,梦里好似受到仙人指点,懂了不少奇怪的东西,又因为是家里唯一的女孩,自小受尽了宠爱。 随随便便弄出来一些东西立马风靡长恒,这更让她坚信了自己的特殊。 现在陛下残暴,世道混乱,也许自己就有着传说之中的凤凰命,自己选中的男人,就该是这天下共主。 现在的帝皇就是其中的一个选择。 当然了,得她看过容兮什么模样,才能决定这个残暴的帝皇配不配的上她,值不值得费心让这帝皇改变。 ——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惦记上的容兮正支着下巴漫不经心的看楼星散用膳。 这人用膳粗犷却还带着骨子里面的礼仪,不狼狈,反而能看出来他吃的挺香。 只吃了两口就已经觉得有些反胃的容兮,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点着桌面。 啧。 她吃不下饭,他吃的却那么香。 这可真是太不公平了。 那眼神直盯得楼星散都食不下咽,缓了动作,狐疑的看着面前饭菜。 怎么? 下毒了? 要亲眼看着他毒发? “吃饱了?” 容兮笑了。 楼星散看着她那个笑。 好看是好看,没半点真情实意。 糊弄他呢。 “吃饱了就进来陪朕看书。” 这几天越发的热了,容兮自认为自己是个宽容大度的掌权者,对于有用的东西,总多几分容忍度。 像之前她想要拉拢他的时候,再像现在,她想要让他做冰盆。 其实说起来很不讲理,让你吃饱喝足,外面那么热,别瞎跑了,朕都不能多活动,你沉沉心安安静静坐一下午怎么了? 陪她看书? 楼星散看她一眼,自觉又抓住了小皇帝话语之中的把柄。 要是真这么讨厌他,还非要他陪着看书算什么? 他想干脆利落的拒绝,但想着之前的待遇,又不甘心没找回场子。 他舌尖一抵自己的后槽牙,哼了一声跟上。 于是乎这么几天的时间,场子没找回来,楼星散硬是被容兮压在正殿书房,给她当了好几天的冰盆受气包。 屁股都要坐穿了。 还总被容兮无视。 那张臭脸一天天的越发明显。 容兮身上舒服些,每天心里骂骂那狗东西,心情倒是不错。 狩猎日当天。 虞星和沉持都已经在殿外候着。 容兮起身还有些困倦,抬着手让妙清给她整理身上的骑装。 楼星散大踏步走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在殿门口杵着的叶锡元。 才几天的功夫,都混到正殿门口了。 比看门狗都护主。 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第13章 话别说太满,以后被打脸怎么办? 可能因为在晔池对上,也可能因为对方护着容兮的这幅模样。 总之,楼星散看叶锡元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不顺眼极了。 叶锡元到了御前也有一段时间了,礼部那边该安排的也都安排好了,此刻对于楼星散,叶锡元的态度倒不错,恭敬的行了礼。 楼星散懒得搭理他。 或者说,他向来不把其他人看在眼里。 唯一就是对容兮,即便不怎么乐意,但地位在那,他有时候还能露出伪装的风度翩翩来。 抬脚就进了屋。 得找个机会。 找个机会让容兮把外面那个碍眼的扔远点。 青年想着,刚抬眼,就对上了容兮那双浓黑涌动,尊贵又漂亮的眸。 平日喜欢穿一些浅色龙袍的容兮难得换上了一袭水红色的骑装。 护腕勾勒出她纤瘦漂亮的腕骨,并不是那种张扬饱和度很高的颜色,仔细去看,上面用银色丝线绣着祥云龙纹。 怕她受了风,领口都捂得严严实实。 美人黑发,羽扇长睫,如玉肌肤。 楼星散指尖有些痒。 捂得太严实,看着就闷热,让人想给她解一粒扣子。 “楼卿不是觉得愧疚要赎罪?那今日就老老实实在朕旁边待着,别乱跑。” 容兮也觉得又热又闷,烦躁的心情在看到今天上职的‘冰盆’之后,才好了很多。 楼星散扯了扯唇角。 还要一直跟着? 屁股都要坐出茧来了。 但半晌,面色阴晴不定的异姓王咧着笑,沉着声音,“臣领命。” 非得找机会折腾你一回不成! —— 殿外,沉持往里面看了一眼,他今天穿着银色甲胄,若是不看那张傻乐呵的脸,还真是挺威严的。 旁边的虞星一身黑红侍卫服,往旁边沉持脸上看了一眼。 语气莫名:“沉统领还真的按着陛下的防备图安排的?” 此刻还算是放松,沉持乐呵呵扭过头来,理所当然,“对啊。” 虞星:…… 就真的很不懂,禁军怎么弄了这么一个乐天派出来当统领。 您能对未来有点忧虑之心吗? 沉持却好似看出他的心思。 “陛下怎么想的,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就该要怎么执行,陛下还在成长呢,最近不是靠谱多了?你要有信心陛下能成为盛世明君。” 虞星觉得荒唐,也只敢心里想。 容兮最后能成盛世明君? 逗他呢? 只要别像是现在这样阴晴不定,他都替天下黎民百姓谢谢她了。 沉持只抬手轻轻的拍了拍虞星的肩膀。 话不要说得太满,万一以后被打脸了怎么办? 到时候再后悔,陛下说不定都懒得用你了。 —— 锦荣行宫后面就是皇家猎场。 广阔的森林,一层层的山在远处堆叠。 为了让帝皇满意,却又不遇见危险,禁卫已经提前了半月的时间将森林里的大型猛兽都清理了一遍。 不过再往山上的那边,就没有处理了,毕竟人员也不会进到那么里面的地方去。 说是狩猎,对帝皇来说,也不过是在回国都之前游玩和臣子交流的一种消遣。 原本的小皇帝不怎么擅长骑射,容兮很擅长,但也没有给自己加戏的意思。 营地已经驻扎好,各位文臣还有那些家属女眷也都是随着一同在外围游玩,有狩猎意图的则是牵上马,等随着容兮一同出发。 此刻营地的大臣和家眷基本都已经到齐,正等在营地里面,因着容兮的暴戾名声,不少女眷都不太敢冒头。 余若站在门口,跟在余阁老的后面,抬眼往帝皇行车来的地方看。 “你还不进去?”余阁老皱着眉头看向自家孙女。 虽然大魏并不是多么保守的国家,但未出阁的女孩子,在这里眼巴巴的往一个快要成年的男子那边看,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祖父,我就是好奇,看一看嘛,又没怎么样,你看周围不还有不少未出阁的小姐都在外面站着吗?” 那些跟你能一样吗? 她们都是家族选出来,想要往容兮后宫里面塞的。 容兮这名声,除了个别家族想要更稳固地位将自家的嫡女送出来之外,这些小姐多数都是家族里面用来联姻的棋子。 余阁老张了张口想要说话,但最后到底顾忌人多,没说。 帝皇的行车是最后才到的。 之前的时候容兮不喜骑射,加上年纪小身体弱,也没怎么安排这些活动,所以大臣的家眷很多都是第一次见到容兮。 御前侍卫们井然有序,行车的帘幕掀起,先是楼星散抬脚走出。 高大的青年还带着战场上的威压,因半个月前才刚回来,大多数人都觉得眼生,那副文质彬彬却一身桀骜的样子很是引人注目。 有大臣向着楼星散行礼,不过离得远,余若听不清楚。 “祖父,那位是……” 余若看的眼睛都不会转了。 余阁老带着余若前行,小声:“这是荣安异姓王。” 荣安异姓王楼星散。 余若知道这个名字,也听说过不少从边关来的传言,这个被称作大魏守护神的男人,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野蛮粗犷,相反的很吸引人。 然下一刻。 众臣皆跪。 “恭迎陛下。” 余若只怔愣一瞬,就跟着自己祖父跪下,却悄悄抬眼,用余光去看从车上走出来的另一个人。 那水红的影子映入眼中。 旁边的太监宫女伸手拉着帘幕,楼星散散漫一笑,最后伸手去扶。 帝皇斜了他一眼,最后抬手。 现在天色还早,日光不足,只落下些许在那人身上。 白玉一般的指尖搭在另一双显得深色了的手中,凤眸颜色很浓很深,一眼望不到边,从头到尾都书写着尊贵。 若是楼星散是桀骜的代表,那这位陛下就是用所有的美好词汇都形容不出来的绝色。 余若彻底惊呆了,眼神逐渐有些痴迷,却还不敢直勾勾的盯着。 那样的尊贵,让人都觉得灼眼,激动的颤抖。 “众卿平身。” 声音如珠落玉,只击进人心里,引人徒生贪念。 若是,若是—— 这样好听的声音染上粗重的喘息与笑意。 那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体验。 余若迷了眼,有点无措的垂下眸子,试图遮掩自己砰砰乱跳的心。 第14章 小皇帝故意跟他用一样的! 这些或者火热,或者打量,形形色色的目光落在身上。 容兮自小就习惯了,泰然自若。 人前到底给楼星散留了面子。 楼星散刚给了本来也想要扶人的叶锡元一个挑衅的表情,下一刻,自己掌中那只柔软的手就收了回去。 看都没看他一眼。 楼星散:…… 艹,好像赢了,但咋感觉怎么都不对味呢? “陛下,可启程?” 沉持负责周围的警戒,侍卫长虞星就在旁边请示。 容兮点了点头,浅色的唇勾起一丝笑,对着众臣子开口。 “诸位爱卿,启程!” 侍卫已经牵来了一头棕红色的温顺骏马,容兮利落翻身而上,打马先行。 楼星散紧随其后,那些武将加上有意表现的少年郎齐刷刷的跟上,留下他们这些文臣亲眷落在后面,随着马车行进。 余若眼看着人走远,下意识的拽了拽祖父的袖口。 “我们不跟上去吗?” “马车都在后面走,不用跟,等会儿都到营地。” 余阁老解释着,看了眼比刚才多了几分扭捏的余若一眼。 都活了五十多年了,十几岁的黄毛丫头想什么,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就是不知道这丫头是看上陛下了,还是看上楼星散了,若是陛下,那还真有些麻烦。 余阁老从容兮小时候到现在,从不掩饰自己对容兮的不看好。 只不过因为他三朝为臣,也不留把柄,就像是上一次容兮说让他们重写策论,他即便不满,但也不多说什么让容兮有发作的机会。 他不觉得容兮是明君,也不觉得容兮是个好掌控的。 但这小皇帝总归体弱,看着就像是英年早逝的样子,若由余家的姑娘诞下皇室血脉…… 余阁老打住想法,转身带着余若回了马车上。 —— 到了在林中设好的营地,刚好位于溪流旁。 各种东西架好,等众人猎到猎物回来,就可剥皮拆骨,做一顿美味佳肴。 野外用膳,也别有一番风味。 等文臣到了的时候,容兮一行都已经修整完毕,准备出发了。 容兮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叶锡元,再看一眼旁边懒散的楼星散,好笑。 也不知道这两人较个什么劲。 她会武,但不怎么用弓箭,此刻抬手拉开弓感受了一下,省的等会儿丢人。 上手倒是很快,就是她现在的力气还太小了,多拉一会儿肩膀就隐隐酸痛。 这个时候有人从后面挨上来。 一只手去握容兮的手,那声音带着几声低哼,又好似有点炫耀。 “陛下是不是许久没碰过箭了?” 好似找到了什么能压她一头的事情。 容兮面无表情的松手,身子往后。 弓冷不丁到了他手里,楼星散还没反应过来,容兮的身子已经靠过来。 她的味道一下又窜的很近,不待人反应,左手从右肩探出,一把揪住了楼星散的领口。 温热的指节蹭过楼星散的下巴。 痒痒的。 侧过脸的时候,那凤眸格外漫不经心,拽着他的领口。 两人都骑着马,楼星散有些怕容兮这样的姿势跌下来。 这细皮嫩肉的,只要掉下来,就得去半条命。 大半条! 他的体贴却助长了容兮的暴脾气。 她右手一弓,往那边一捣。 避无可避。 “嘶——” 楼星散吸了一口凉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又薅头发,又捣肚子的。 你踏娘的到底是什么暴脾气? 碰都碰不得的? 楼星散捏着本来给容兮定制的那把精致的符合她身高的小弓,那精致的小弓在他手里就像是个大玩具。 他又痛又气的要笑,难免表情扭曲。 容兮已经从旁边的侍从手里拿了备用的弓,呵笑的看着不老实的楼星散。 “楼卿喜欢这把弓,那就拿去用,还有——” 容兮精致的下巴微微一扬。 “给朕老实点。” 动手动脚的,看来还是教育的不够。 小漂亮扬着下巴唇角染着笑,桀骜不驯的样子,抬手号令其他臣子跟上,率先一步进了林中。 看的楼星散嗤了一声,督了一眼手中的精巧小弓,也脚下一夹快速跟上去。 容兮射出的第一箭。 是在林中觅食的小獐子,耳朵才刚警戒的竖起来,就被一箭射中了心脏,倒下去扑腾两下不动了。 没想到容兮拉弓射箭这么厉害,许多跟在容兮身后的臣子都懵了,就连楼星散也忍不住的吹了个口哨,匪里匪气的,就是盯着容兮的目光越发的奇怪。 这都想方设法的让他用上跟她一样的弓了。 同款! 让他跟在身边,又不让他动,之前讨好他不成功,现在背地里想方设法用一样的弓。 这小皇帝绝对是学坏了些什么! 旁边有朝臣反应过来,忽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好!” 震得容兮一哆嗦,下意识往后看去。 说话的是工部的大人。 他这一声下去,旁边人立马反应过来,生怕自己的声音小了被容兮找麻烦,一个个嗷嗷嗷的。 曾经吹彩虹屁把容兮都给弄懵了的叶锡元此刻受教一样的看着诸位大臣,也卖力的拍手。 被恭维过头了就有些尴尬了。 怎么感觉她这些臣子都不太聪明。 容兮想着又忍不住笑,“众爱卿随意,可不要让朕失望。” 朝臣、武将、还未考取功名的大臣之子三两人散开,容兮旁边跟着楼星散还有一队侍卫。 等走了一会儿,容兮就察觉不对了。 他安静的过分,一点妖都不作,也不去打猎,也不搞事,就盯着自己猛劲看、 奇怪。 容兮射箭累了,胳膊酸,随手将背上的箭桶摘下来扔给他。 “想什么呢?” “都用上一样的……” 楼星散下意识的接过箭桶,嘴上没把住,说了一半哑声。 不太想知道他脑袋瓜里面在想些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容兮架马看着时间差不多,让人掉头返回营地,下午再来。 营地已经有不少人回来了,有侍从热火朝天的处理着打来的猎物,计数的官员在那边忙碌。 容兮刚坐下捏着水囊喝了一口水。 就听见那边惊呼有些混乱,紧接着腰间一股力道来袭。 第15章 给圈套就上 骤然失重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这等冒犯的动作让容兮几乎本能的做出反应。 “哗啦——”一声。 “陛下!” 旁边被捉回来哄小辈结果仓皇逃窜惊扰圣驾的白色小貂被人擒住,小貂惊吓的叫声跟周围宫人的声音连成一片。 失手的人脸色苍白惊恐下跪。 吵的人头疼。 最关键的是。 自她十岁之后,就没有人敢这么胆大包天的冒犯,直接揽着她的腰,把她给举起来。 这人力气大,还高她两个头,举一个她简直轻而易举。 高她两个头不说,还把她举起来? 呵。 水珠顺着楼星散漆黑的发往下滑落,没柔和他的轮廓,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危险。 楼星散眼看着容兮沉着一张脸,一点都不像是受到了惊吓的本能反应,而是沉稳冷静的将自己刚喝了一口的水对着他的脑袋就浇了下来。 手稳当极了,一点都没漏,全打在他身上。 本来就紧身的骑装更显贴身,黑色的衣服湿了大半,勾勒出对方的身材。 容兮只上下打量了一圈,抬手拍在他的手腕上。 “楼星散,给朕松手。” 容兮真的觉得,自己的脾气没有那么差。 只不过这人太胆大包天。 哪里会有臣子敢凑上来拿她手里的弓,这次还敢把她举高高? 是那小貂厉害的你一巴掌拍不死了还是怎么样? 容兮不是没见过疯的。 但从没见过这么疯的。 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做。 表面给你装的文质彬彬,背后獠牙都露出来了。 像是这种家伙,你企图靠着什么言行举止让他听话让他安分点? 那是做梦! 楼星散没松手,黑色的发湿淋淋的黏在身上,面无表情的抬眼看着被自己举在半空的小皇帝,扯着唇角牵起一个凉凉的笑来。 “臣这是护驾。” 你也太不讲道理了。 这话说的还挺委屈。 容兮拍着他的手忽的用力,一个巧劲,楼星散一瞬间都没弄清楚容兮做了什么,小皇帝已经掰开他的手,身子滑下去。 她轻巧落地了,反而把他晃了一下,还以为要给她摔着。 容兮倒是一点没有女孩子被一个陌生异性举抱起来的不适感,似笑非笑看着他,轻哂。 “楼卿若是连一只小貂都处理不了,那朕要怀疑楼卿徒有虚名了。” 这就是一匹恶狼,还饥肠辘辘的盯梢,隔三差五的就要给她来上这么一回。 不惹事能死是怎么着?! 短短几天,容兮觉得自己一直在重复一件事情——收拾楼星散,让这个疯狗老实安分一点。 毕竟要到掌握大权,平息不安定因素,才能安安心心恢复身份治疗体弱。 在那之前,容兮并不打算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她是女子。 她虽然谁也看不起,谁也不相信,同样也从不对任何的意外事件掉以轻心。 自然要把这个极度不安定因素处理好了,让他知道,什么时候该伸爪子,什么时候该在她脚下老老实实的趴着! “把那貂儿给朕拎过来。” 那雪白的小貂还是幼崽,没见过这么多人,一逗就惊慌的到处逃窜,此刻正被叶锡元捏着后颈皮拎在手里。 他一愣,看了一眼手里要伤人的小貂,再看看容兮那一身白嫩皮肉,拎着那小东西摇头,也是个愣的,实话实说。 “陛下,这小东西牙尖爪利了,伤了陛下就不好了。” “陛下说了要,掰了尖牙,去了利爪也得送到陛下手里不是?” 楼星散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恶狠狠的说这种话,黑眸沉沉,盯着那貂。 他混不吝疯得很,此刻气得慌,自然怎么膈应人怎么来。 那小貂被看的浑身颤抖,呜呜的害怕。 做个人! 容兮倒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掰了尖牙去了利爪就能乖乖听话了?” “这等畜生没了反抗的能力,不乖乖听话,还能怎么样。” “朕觉得也是。” 容兮笑了,让叶锡元拎着那小貂送下去驯服,扫了一眼那边惊慌认错的臣子,又坐回了位置上,大马金刀的拿起旁边的水袋又喝了几口。 白皙的脖颈只露出一小截,她抬手,指腹一蹭唇边的水渍,笑着。 “一只畜生,不必这么紧张,众爱卿坐,随意些,徐海鸿,带着楼卿去换身衣服。” 徐海鸿连忙应声,为楼星散递上巾帕。 “王爷,这边请。” 楼星散擦了一把脸,怎会听不出容兮的言外之意。 骂他畜生呢。 这毛都没长齐的小皇帝,骂人这么拐弯抹角,也就暴脾气利落直接。 真踏娘的! 往营地里面走着,楼星散忽的眼神古怪,伸手虚空圈了圈,又看了看自己的腰。 没感觉错。 楼星散面无表情的收回手。 容兮的腰——怎么那么细? — 中午容兮用了一些烤肉还有山林之间的特色野果。 就带着一队人沿着溪流走走停停,若有猎物就打,没有猎物就欣赏美景。 走出一段距离,景色再美也重复的倦了,有些乏。 让跟在自己身后的臣子都在护卫的区域内散开各自打猎骑马,自己则是带着一队人在溪水旁坐下歇息。 也就这个时候,密林之中窸窸窣窣,容兮抬眼,指尖刚动。 楼星散表情一变,伸手把小皇帝往自己这边一拽。 “你的御前侍卫和禁卫都是吃白饭的吗?” “保护陛下!密林之中有埋伏!” 虞星率先抽出腰间大刀,银光闪过眼前,他大喊一声,又听楼星散这话,咬牙。 若是按照他们往日的安排进行布防,必然不会有这等事情发生! 容兮那简单至极没有后手的规律布防,简直专门为想要刺杀暴君的刺客提供了到容兮跟前的通道。 估计这些刺客都没有想到这么简单能找到容兮。 叶锡元看着射向草丛的短箭,此刻也急红了眼,挡在容兮跟前。 容兮目光如剑锐利,似乎是气笑了,眼尾都染上炫目的红意。 她是试探的做了个傻瓜陷阱。 不过她真没想到,给一个圈就有人自己把脑袋往里面套! 真把她当傻子? 容兮沉着精致的脸。 她不喜欢被人当傻子。 正要开口,身子又腾空。 容兮:??? 第16章 狗东西的混账玩意 “我先带着陛下离开。” 趁着御前侍卫掩护,楼星散揽上自己这一路看了好久,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细的腰,与旁边侍卫开口,遮住容兮,驾马离开。 话没说出来还呛了一口风的容兮:…… 她有埋伏知道是什么意思不?! 她有埋伏! 这疯狗就没有一次能不给她惹事吗? 偏生他跑的快,她被按在身前护住,这柔弱的身体张嘴就呛风,一句话都说不出。 容兮真要骂人了。 不知道颠簸了多久,楼星散谨慎的停下,左右警戒打量,才把抓着自己衣服低咳的小皇帝带下马。 少年帝皇低声一下一下的咳着。 咳得漂亮的凤眸之中都涌上一层晶莹,白皙手背因为用力青色血管浮现,脆弱精致。 那张总似笑非笑嘲讽人的脸一下子柔软起来,漂亮极了。 都看的人手痒痒。 产生‘腰这么细,脸是不是也跟看起来一样好摸?’的大逆不道想法。 楼星散拢了拢手,周围只有他和小皇帝,在忠臣和奸臣之中抉择片刻,楼星散觉得自己可真对不起小时候遭的那些罪。 “陛下,您这身体素质也太……”差。 容兮抬手就去拽他的领口,硬是扯着他往自己这边带,那声音格外沙哑,好气又好笑。 “你是二傻子吗?!” 骂人? 楼星散被整懵了,回神,黑了脸。 这次真觉得自己无辜了。 却平白对上一张精致小脸,眼尾红晕勾人。 他磨着后槽牙,看着容兮那生气盎然的漂亮小脸想扔着她不管却移不开脚步。 没良心的黑心小漂亮! 他都觉得自己有点神经病,被骂了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小皇帝骂人这么接地气的吗? 那双仿佛冒着火的眸子挨得近,一字一句。 “楼星散,你怎么把朕给带到这里来的,怎么把朕给带回去。” 指尖却已经搭上了腰间的匕首。 若是这拿着兵权,谋反之心蠢蠢欲动的家伙有一丝坏心思。 容兮羽睫半阖,瑰丽的黑眸暗沉一片,显得有些阴郁。 楼星散一顿,入鬓剑眉轻挑,本就是个聪明的,“你早就埋伏了人?” 想着估计此刻团团乱,着急找人的禁卫、暗卫、御前侍卫。 容兮只呵一声,不说话。 两人也挨得近,忽的不知道察觉到了什么,容兮的眉头一皱,漂亮的眸往楼星散身下扫了一眼。 怎么——触感不对? 楼星散之前换了深蓝色的骑装,这种贴身的服饰,能够将对方的完美身材勾勒出来。 她往下睹,眼瞅着男人胯下的不对劲。 容兮以往不曾跟男人靠的这么近这么久过,也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先快速的扇动眼眸反应了下,表情有着一瞬间的茫然。 那模样分明是—— 这是个禽兽?! 手猛地撒开,身子后撤,抬眼去看楼星散。 楼星散对此大大方方。 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看的? 他之前的时候也看见过容兮的尺寸。 在军中这可都是炫耀的资本。 “你有病?” 容兮额角跳了跳。 怎么也想象不到楼星散给她来这一出。 对着她升旗? 你这狗东西可真是有这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点呢! “刚下战场,反应敏感点,火气大。” 对于男人来说,血腥战争与情|||欲总会有所交织,杀人的血气方刚,下了战场的狠辣劲头,热血上涌的感觉,总要找地方释放出来。 才有军妓。 不过他嫌脏,从来没靠近过,有火气就有火气,放那不管一会儿也就下去了。 才下战场半个月,他精神其实还绷得紧。 遇见刚才那种情况,又策马狂奔之后,血肉里面流淌着激动与嗜血,最后连带升腾情|||欲。 他毫不避讳,还因为曾经‘看见’容兮那处,有意嘚瑟。 “难不成陛下没有火气上头过?” 这话说完,两人一时之间都用很莫名的眼神看着对方。 楼星散:哦,可能身体虚,脾肾那方面也虚。 容兮:爷还真没有!你个禽兽往哪里看呢!?人是狗东西,那玩意也是混账玩意! 容兮舌尖抵了下脸颊肉,慢吞吞开口。 “你不处理一下?” 不然她帮忙处理一下,给你割了去这冒犯人的玩意? 容兮垂眸,掩住眼底晦暗阴翳的光。 “一会儿就消了。”楼星散不甚在意,心里却纳闷,今天都没动手,怎这么激动? 他又不跟这小皇帝似得,有那种爱好…… 想到这里,楼星散忽的去看容兮,心中升起警惕。 完犊子,光想着都是男人,忘了小皇帝还好这一口了。 他谨慎后退两步。 小皇帝要是肾虚那可真是憋屈,不过也是,即便大,那小腰细的哪里像是能用上劲的样子。 容兮不想碰这家伙,也不打算出手了,楼星散堤防着容兮,也站在一旁,没人提往回走的事情。 倒安静下来。 “托了楼卿的福,朕的暗卫怕不是要好好找寻一番了。” “您早有安排呢就早点开口,哪有上了战场,主将心里一套战术不跟副将说的,可让臣这赤胆忠心受伤。” 楼星散可不认错,立马否认,懒洋洋的靠在那边树下阴影中。 这话听得容兮想笑。 就你? 还赤胆忠心? 用嘴放屁呢? 容兮被这狗东西气的又咳了几声,看着旁边的大石块,找了个平分地,就打算坐下。 “哎哎!”楼星散站直腰,“那凉,你垫个东西再坐。” 等回去生病,又找他麻烦。 对于自己的身体,容兮并不马虎,也停住了,看着他在自己怀里掏了半天。 恩。 “臣没拿手帕。” 他没摸着,糙汉一个也不尴尬,摊摊手。 容兮呵笑,你说这能怪她整天跟这人生气? “那就用你的衣服来垫。” 小皇帝沉着声音,伸手将他宽大衣摆扯过去,垫在了这尊贵的屁股下面。 楼星散不免的姿势难受,再看看被人坐着的衣摆,他脸黑了。 却忍了忍。 因为他发现这小皇帝跟他想象之中的无脑暴君有点不一样,好像还有点脑子。 最后为了舒服,他干脆半边身子撑住石块,半数阴影落在容兮精致的脸上,正要说话,目光一顿,落在容兮那白玉般的耳上。 第17章 给你割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耳朵尖,居然有点泛红? 楼星散顿了一瞬。 这糙爷们也没多想,盯着那形状漂亮的耳朵看了两秒,又抬头看了看天。 容兮从不亏待自己,这石头在树荫之中,天还有些热,却也晒不着她。 身子这么弱,总不能这也晒着了? 要是把这小皇帝拎到战场上,那怕不是城墙上的风都能将她的脸给刮伤。 只不过说起身体娇弱。 之前容兮是怎么挣脱自己的举抱来着? 容兮小时候也有请习武的师傅,只不过后来学了几天,当时的小皇子,现在的小皇帝觉得累,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 怎么凑得越来越近了? 容兮伸手点在他肩膀上,用力。 “别碍着朕看风景。” 这位爷也是心大,刚刚经历了一场刺杀,在这里看风景? 楼星散掀了掀唇角,但看着对方那张苍白的小脸,顺从的被推开了一点。 他挨得近,身上气息凉,说起来容兮也是舒服的,只不过又督了一眼他那处,容兮呵了一声。 点着的手势反手为扣,压在他肩膀上。 “若实在消不下去,朕帮帮你。” 楼星散眼皮一抖。 金属反射的银白光芒刺入眼底,容兮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捏了一把镶着华丽宝石的匕首,抵在他身上,那尖锐的刀尖刺破了衣服,没见血,只碰触到皮肉,隐隐的痛。 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瞬好似血气弥漫,盯着他,明明坐在那,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俯视你的傲慢。 艹。 这分明也是个喜欢不管不顾的小疯子。 楼星散得承认。 这眼神看的他都有些血气上涌,想要找人打一架,那里却好似更精神了。 而她下一句低哑,沉沉的,“剁了去。” 那刀刃下移,再大的激动也灭了火,胯下发凉。 蔫了。 楼星散猛地后撤。 他觉得这小皇帝真的敢! 他连媳妇都还没娶呢,这突然绝了后,可太艹了。 他退开时,容兮已经干脆利落的划碎了他的衣摆,还坐在屁股下,手中把玩着那柄匕首,远处传来马蹄声。 “陛下您再把您的手给划到了。” 楼星散看了一眼自己破碎的衣服,碰碰刚才被匕首抵着的地方。 也就这一会儿,他这一身衣服被这小皇帝弄得破破烂烂。 楼星散气的发笑。 这小皇帝没有,没能力,就想要来割老子的? 看着那匕首,他颇为‘恶毒’的想着,划到了最好,要那双手都染上血色的红。 他有点想看这黑心小漂亮会不会哭。 容兮已经收起了匕首,抬眼。 玩匕首这种小儿科的活动,要是再能玩出点伤来,她不如直接去找她已经仙逝的师傅请罪去。 为首的是沉着脸的虞星,旁边跟着叶锡元。 就刚才,谁也没反应过来,都忙着找寻刺客护驾,结果陛下被楼星散抱着就跑了。 帝皇都不见了,护个鬼的驾。 抓紧时间处理这些刺客。 结果御前侍卫还没动手,密林之中的暗卫就冒出来了,与听见动静赶到的禁卫一同,三伙人面面相觑。 本来觉得自己是钻了空的刺客才要骂人呢。 说好的狗皇帝任性妄为,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做了这样的布防图。 结果呢?这踏马分明就是凭空撞进了敌方阵营,敌我差距几倍之多,被擒住的干脆利落。 三伙人这才分散开,去寻把容兮带走的楼星散。 虞星、叶锡元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臣护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陛下可有受伤?” - 他说了要护,能让这小皇帝受伤? 笑话。 楼星散哼了一声,看着自己一身破破烂烂,觉得自己是吃力不讨好。 结果容兮站起身来,面色不变。 “起,回营地让人把伤药准备好。” 楼星散和其他几人齐刷刷看过来。 她还真受伤了? 伤哪儿了? 楼星散面色不好。 在自己的保护下容兮受伤了,就显得他好似多么不上心没能力一样。 容兮说伤也是真的伤着了。 这身子太弱,娇气的很。 早上骑了一早上的马就觉得双腿之间不舒服了,更不用说刚才被楼星散这疯狗拽着颠簸,两腿之间火辣辣,肯定蹭破皮了。 叶锡元牵了马过来,容兮翻身上马,督了一眼表情变化的虞星,“捉到活口了?” “是,还有接应的人,沉统领派人去追踪,大概不久就能回来。” 身后传来低声询问。 “王爷,您这衣服是…” 楼星散一身破破烂烂,闻言呵笑,不想说话,又督了一眼石头上被割下垫在帝皇尊贵屁股下面的衣摆,伸手一抽,看向容兮,眼神有点凶。 日光自枝叶空隙处跳跃而出,附近是溪流,白气氤氲中,帝皇漫不经心居高临下俯瞰着一切。 容兮倒觉得还便宜他了,都没把他那玩意给他割下来,只毁了他一件衣服。 她双腿随着马匹的走动,泛起细密的疼。 要不是因为这个狗东西,她也不至于遭这罪。 “回程。” 容兮黑发摇晃,唇色很浅,笑的狠,有些乖戾,“让朕来看看,这一网是捞了哪条大鱼。” 每个字音却优雅尊贵,姿态游刃有余。 虞星从暗卫出现之后,心中就有些惊疑不定,耳边好像又响起沉持的话——这等态度,说不定陛下以后都懒得用你了。 但只一次布防,知道利害关系的就能明白最好把自己保护的密不透风,也算不得什么。 不理会那混账玩意,容兮指挥大部队回撤。 陛下遇袭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营地,禁卫先一步将抓住的人压了回去。 听见圣上队伍返回,被压着的刺客们喧嚷起来,挣扎着抬眼,去看那个靠着掠夺他们养出来的尊贵无比的帝皇。 冰肌玉骨,每一寸都是他们血汗交换。 终于有人顶着各方压力,张口。 “狗皇帝,我呸!” 楼星散本来阴沉着脸跟在最后,听见这话,立马乐了。 嘿,骂得好! 很有胆子,不错。 这一声似乎成了指令,本来就有些激动的刺客挣扎着口吐污秽。 “老子这条命也不要了,你个狗娘养的,唔——” 骂人的被猛踹一脚,有侍卫上前,低声汇报,“这些人大多都是流民。” 第18章 觉得朕做错了? 容兮脸色不变。 大魏所处的地理位置很好。 西边临海,设有码头,中南部土壤肥沃,适合耕种,条件比起周边国家强上不少,也就是这个原因,旁边相邻的仁平屡屡侵犯,甚至在十几年前还将原本属于大魏的丰饶区给割让了去。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暴政下严苛税收,只要不遇见荒年,也不会产生暴动。 但从去年开始,有些地区隐隐有了预兆,各地的作物产量下滑小半,今年更厉害,已经不少作物枯死。 依旧不见落雨。 是以先从户部动手。 其他部门即便整顿的再好,没有钱,什么事情都寸步难行。 去年开始,已经有一些人抵押了房子田地,最后成为了流民,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就会落草为寇,成为地区不安定的隐患。 眼前这些受了人教唆的流民,只不过是现在的一个缩影。 容兮对于这一点非常清楚。 曾经她还是晋国长公主的时候,研究过大魏,觉得要是在这片区域,换一个有点野心的君主,指不定要怎么开疆扩土。 只不过肯定不是现在。 那侍卫制住一个人,杀鸡儆猴的效果还不错,之后不管被踹倒那人如何叫嚷,后面的流民都是咬着牙,最后闭嘴。 看来眼前这就是这次行动的小头目了。 少年帝皇已经下马走到他跟前,挥手让那侍卫退开。 那人疑惑一愣。 容兮已经抬脚,将他踹翻,眉眼笼罩阴沉,笑着,语调却一转,无比森然,“真是英勇无畏啊,不知道你是哪位的手下?成文侯?广阳侯?还是原平侯?” “老子听不懂你个狗皇帝在说什么,你残暴不仁,征收如此高的赋税,还将为民请命的卫大人关了起来……” 轻轻的一阵风,那人瞬间哑声,瞳孔放大。 容兮脸上漫不经心,手中的匕首忽的扔出去,蹭过他的耳尖,一阵刺痛。 匕首扎在地上,那入地的深度还有刀刃碰撞泥土石块的声音,让人牙酸。 “听不懂朕在说什么?手上生茧的痕迹,看得出来习惯用剑握笔,并不是操持农活的手。” 这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容兮已经轻蔑一笑,捏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扯起来几分。 气极,将他手腕捏的生疼。 “还有卫杰…想必是原平侯?” 眼前漂亮阴郁的小皇帝,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让人心中发颤的结论。 只是不知道对方是因为利益,还是受到了胁迫或误导了。 对于旁人,容兮向来只注重结果。 少年帝皇音色冷淡,看着有些茫然对视的其他青壮年,“真觉得自己能够全身而退?被忽悠傻了?以为这是哪里?” 她呵笑,甩开对方的手,俯身一抽,将自己的匕首收回来。 “带下去,给朕好好问出来,这背后的人是谁。” “是。” 旁边人应声,有官员涨红了脸,似乎想要说什么。 但与楼星散一样,都站在原地,听着这话,有些讥讽的看着容兮。 因为这段时间容兮的游刃有余,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误解。 好似只要信任这个人,什么问题都能够解决。 他自认不是什么为民请命的王爷,也不在乎社稷苍生,只觉得好笑。 楼星散想着。 不管是什么利益政治。 他在边关见识了太多。 也就只有生活在和平如长恒,富饶如崇洛这样的地方会说他们这些边关将士是大魏的守护神。 边关五年,他见了太多朝廷的腐败无力,物资永远迟运或久运不到,上面不在乎,官员勾结贪污,土匪拦截。 边关战士吃不饱穿不暖,还被周围的百姓认为是朝廷的走狗,在极端税收之下,军民关系关系越发紧张。 对于边关百姓来说,被旁边有深仇大恨的仁平国占领,成为仁平国人的下人都要好过在大魏,好歹还能当人。 只有这小皇帝锦衣玉食,养的娇弱混账。 楼星散扯了一下唇角,眼神彻底凉下来。 — 因为遇刺,一行人气氛冷凝,直接回锦荣行宫。 容兮坐在马车上,眼前摊开暗部呈递上来的折子,捏着龙纹的巾帕,一下一下擦着自己的指尖。 暗卫也是上一任帝皇留下来为了稳住容兮皇位,都是孤儿培养起来,平日不常出现在众人眼前,总容易被忽略。 等容兮来了,才彻底的被运用起来。 容兮刚回了九重殿,就召集所有大臣议事厅议事。 因为是密林之中出的事情,大臣的家眷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就迎来了如此森冷的氛围。 听说容兮遇刺,余若有些着急了。 她是天命之女,她看上的男人现在虽然还暴戾凶残,其实也就是孩子气罢了。 她相信,只要给她一点时间教导容兮,容兮总会改的,那些人怎么能一点机会都不给容兮呢! 相信只要有她在,容兮会慢慢变好的。 现在不过牺牲几条庶民的命而已,换来以后的盛世明君,这难道不划算吗? 她得去找祖父,至少给她争取到见容兮的机会。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却扑了一个空。 —— 九重殿内,楼星散就跟在容兮身后,眼看着容兮慢条斯理的洗手,擦拭指尖,抬眼看过来。 这小皇帝明显气还没消。 气劲这么大。 “觉得朕做的有错?” 楼星散扯了下笑,却没到眼底,只散漫道:“哪能呢。” 这能叫有错? 分明就是错大了! 自己还不承认。 楼星散就不说,他还等着看长恒动乱,看这高高在上的小皇帝哭着跪倒的样子。 容兮也没指望他狗嘴里吐出象牙来,转身往外走。 大殿之上,众臣都已经在等候,本来出行了一天,一个个都很疲惫,又出了这事情,精神高度紧张,好几个年纪大了的老臣都觉得自己精力不济。 等容兮坐上高座,众臣行礼的同时心里也有些嘀咕。 平时那些心照不宣却不敢提及的事情一下子被摆在了明面上,面对着这样的暴君,他们该要怎么做,就非常关键了。 关乎生死。 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 容兮等了片刻,微微眯起眼睛来,面色不善。 “把人带上来。” 所有人一愣,侧头往殿门口看过去。 第19章 不能动! 禁卫统领沉持亲自压着一人上前。 那人面孔还有点青涩稚嫩,现正一片灰败,显然被殿上的场景给吓破了胆。 旁边几个大人低声惊呼出声。 “卫希?” 显然认得。 “你说。” 容兮散漫的看过来,随手一指。 那官员一下子冒出汗来。 “这,这是卫大人的次子卫希。” 沉持紧跟着开口。 “此人正是属下前去追捕时,与这些刺客一同抓捕回来的反贼。” 这,这…… 大臣语塞且瑟瑟发抖。 老天爷啊,他是真的不想冒头啊,你说这不中用的嘴,你认识就认识,你叫唤什么呀! “陛下,臣以为,卫家小子也是因为一些原因受到了流民蛊惑挑拨,应当给予一定的惩戒以儆效尤。” 余阁老率先站出来。 这话看似恭敬,但显然在抢容兮的话。 而且什么原因大家心里都清楚。 不就是陛下不管不顾直接将人家老爹关起来,到现在也不许探望一点音讯都没有,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 徐阁老那一派的臣子都恭敬的低头请命。 但都难免带着怨气。 种了什么因,结什么果,你把人家老子关了,人家小的来找你这不正常吗? 有了人撑腰,第一次面见残暴君主的恐惧消退了一些。 差一点吓尿的卫希身子微微颤抖,梗着脖子,嘴硬。 “草民虽然身处那些流民之中,却也没有做出逆反的行动,只是了解父亲为黎民百姓做的事情,想要面见陛下,让陛下放父亲回家,祖母因为此事已经卧病多日……” 说到这里,面露菜色的少年忽的呜咽出声,引得朝中不少大臣颇为不忍。 “陛下,自然要惩罚此等行为,但臣以为,卫大人高风亮节,实属不可多得的好官,若是调查无事,陛下还是尽快的将卫大人放出,也免得寒了诸位大臣的心。” “张大人所言极是。” 下首陆续有人求情。 容兮没说话,只单手支着下巴,唇角弯着点笑意,看着他们吵闹。 她的态度太奇怪,引得在旁边的楼星散不断抬头往容兮这边看。 这小漂亮被气傻了? 现在都说不出话来了? 倒也是,他散漫的换了一个姿势,觉得这些文臣文绉绉的说起话来的确让人烦躁的慌。 天还这么热,容兮身上那温度一碰就知道是个怕热的,还因为染病不能放冰盆。 楼星散想着想着把自己想乐了。 这叫什么?这叫报应。 容兮倒是没有生气,她在观察着周围臣子的反应。 义愤填膺的大多都是余阁老一派,还有平日里面跟卫尚书走得近的大臣。 其中还有不少事不关己躲在一边,最好笑的是—— 容兮打量了打量站在六部尚书之中的工部尚书舒唐连,对比其他尚书来说,他三十岁的年纪算年轻,上一任的工部尚书出了意外情况,之前随手点了他补上。 因为大魏偏向的关系,工部本来就是个清闲地方,也拨不出太多经费来,这人也不是个爱走动的,大概是倦了,此刻只垂着脑袋缩着身子,悄悄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打了个哈欠。 “舒大人。” 容兮本来就是个恶劣性子,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舒服,开口,打断对方的悠闲。 舒大人身子猛地一颤,抬头,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带着几分茫然。 高座之上的帝王唇角带笑,温声却如地狱传语,“你怎么看。” 舒唐连:……我,我,我,我用眼睛看! 他苦着一张脸,出列,不去看诸位大臣的脸色:“臣以为陛下必然是公正严明的。” 油滑的很,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那诸位大人呢?都觉得朕的决断有问题?” 要是说是? 容兮能给对方一个暴君三连:没有,滚开,朕没错! 小皇帝太镇定了。 余阁老本能的觉得不对。 若是寻常时候,早就是暴怒的起来将手头能摔的东西都摔在他们眼前了。 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态度? 难不成她早就预料到了? 怎么可能,容兮没有那个脑子…… “徐海鸿,让人把卫杰带上来。” 谁料容兮比他们想象之中的要好说话,抬手挥了挥,另一只手捏着一封折子,垂眸,墨黑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抖,让人看不出来这位年轻易怒的帝皇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外面的侍卫带着一个人进入大厅。 衣物干净,面色红润,一点都不像是受刑了的样子。 他年纪也大了,穿着常服,路过户部的时候往户部官员这边看了一眼。 “父亲!” 跪在地上的卫希眼睛一亮,下一秒他就被卫杰踹倒在地,卫杰骂了一句混账玩意,随后立马跪下行礼。 “罪臣卫杰,叩见陛下,罪臣教子无方,请陛下息怒,以后绝对加倍严厉管教犬子。” “诸位大臣可都说卫大人无罪呢,卫大人何故自称罪臣?” 卫杰跪着,看不见容兮的表情,只能听见容兮似笑非笑的语气,他稍稍哑然。 旁边有大人率先发问,“卫大人这是……” “陛下明察秋毫,自然不会随意冤枉处置臣子,早半月之前,我就从牢中被放出,安排在侧殿。” “原来如此。” “陛下英明啊!” 容兮往这边看了一眼,楼星散下意识的直起身子,坐端正看她移开视线,心中才暗骂了一句。 不对劲,这太踏娘的不对劲了,黑心小漂亮这个眼神,分明就有坏心思。 果然下一秒。 “既然人都到齐了。” 容兮抬手,将手中的折子扔到了卫杰的身前,站起身,走到楼星散的跟前,弯腰。 靠的太近,不知道这家伙打什么坏主意。 楼星散本能后撤,却被容兮按住了肩膀。 “乱动什么?” 语气并不好。 容兮身上的药香袭来,楼星散:…… 艹,谁乱动谁啊? 你这倒打一耙的能力是不是越来越强了?! 容兮的手已经向着他腰腹处去了。 楼星散:??!! 等会儿!! 你踏马的想要干什么?! 还没娶媳妇呢,不能动! 呸,娶了媳妇也不能动!! 第20章 你有几条命够赎罪的? 唰啦一声。 楼星散往后猛彻撞翻了椅子,也顺带让容兮从他的腰间,将他一直携带着的软剑给抽了出来。 平时御前不能佩剑。 不过今天是狩猎日,又出了这事,众大臣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来议事厅,楼星散外出腰间日常缠着软剑。 此刻他往后差点摔倒,却方便了容兮。 这软剑虽然锋利,但注重技巧,不会用反而容易割伤手。 楼星散拎着自己的衣服,刚骂了一句,要从这个胡闹的小皇帝手里把软剑拿回来。 容兮脸上覆着一层阴郁。 却抬手一震。 手腕用的是巧劲,本来柔软垂落下去的软剑忽的随着她的动作一晃。 随着手腕力量的挥出,一声铮鸣,将旁边的红木灯柱一分为二。 楼星散离得近,瞳孔微微收缩。 切断的木渣碎屑在空中如同星辰陨落,随着那一半灯柱‘轰然落地’。 其实这只是运用软剑之中最基础的招式。 但就是莫名让楼星散有些血气上涌,激动起来。 那种只有你碰见了,才会明白的激动。 但容兮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哪会在乎他刚才脑子里是什么奇怪念头。 手中的软剑又轻飘飘的垂在地上,看起来毫无威胁力,众臣却一下屏气噤声,生怕惹的容兮不快,让她照着给那红木灯柱的样子给他们也来上一剑。 舒唐连更是努力瞪大了自己本来小小一双的眼睛,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身子更努力往后撤。 以前不是只摔东西吗? 怎么现在还用上武器了?! 当您的臣子真是越来越危险了呢呜呜。 他恨不得缩到自家副手的身后,一边用谴责的目光看着提供危险物品的异姓王。 然后——被他家副手默默的往前推了推。 舒唐连:……扣俸禄!老子绝对要扣你的俸禄! - 容兮却已经到了卫杰的身边。 卫杰表面还镇定着,心中却在打鼓,没有容兮的吩咐,他也没敢看那折子上是什么内容。 只不过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下一秒,脖颈处刺痛。 容兮手中软剑已经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汗珠一下子滚落下来。 “陛下,您这是……?” 声音都在发颤,整个人僵住动弹不得。 还以为是个胆子多大的呢。 容兮抬手在他的脑袋上敲了敲,然后指了指被她扔在那边的折子,笑着,声音冷淡:“捡起来,给朕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少读一个字,朕把你脑袋砍下来。” 若是以往的容兮发脾气好似小孩子胡闹,张口只会一句把人都给朕拖下去关起来砍了。 那么现在的容兮发脾气就好似地府笑意盈盈而来的判官,每一个字尽是威严,没有任何人敢质疑她对于自己说的话能不能做到。 大殿之上落下的光投射在帝皇的衣袍上,祥云龙纹浮动,那龙好似活了过来,她整个人慵懒散漫,气势张扬。 卫杰的手抖得不像话。 一片寂静之中,他趴跪着将那折子捧在了手中,翻开了第一页。 手猛地一颤,折子就差点落下去。 “念啊。” 容兮的声音轻柔,说完之后还咳了两声。 “陛下,陛下,臣知道错了,臣知道错了,求陛下饶臣一命,求陛下……” 卫杰的声音慌乱,彻底失了分寸,那声音跟容兮柔弱的少年音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朕让你念。”容兮偏生不给他丝毫体面。 刺痛越发明显,他恍惚的顺着开口。 “容嘉元年……强占民田数,数十亩,圈养孩童……取,取乐……” 容嘉是容兮继位之后的年号。 这才第一条,许多本来不明所以的大臣吃惊的看过来。 楼星散也难得正色,眉头一紧。 随后打量着容兮。 一直到刚刚,她都面不改色的看着那本不知道记录了多少龌龊事情的折子? 她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将卫杰关起来之前就知道了? 所以说—— 现在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就是因为他给卫杰这老东西求了情? 他才回来半个月,一群大臣在他耳边吵吵吵,他烦的不行,才去打探个风声,这事情也能怨到他头上?! 他冤死了好吗? 你知道你倒是说啊,你自己憋着这消息它能下蛋吗? 坑人呢? 楼星散黑了脸。 自从容兮继位之后,大臣们大大小小的动作没少做。 但像是卫杰这种,才第一年就这么过分的,也真是少数了。 见卫杰已经读不下去。 楼星散大踏步黑脸从高座走下来,一把将他手中的折子抢过来,看了一眼,一条一条的帮这家伙都念出来。 欺男霸女,强抢民田,利用职务之便挖空国库,贪污受贿。 还很早之前就与原平侯私下联系,甚至将自己的一个外室女儿送给了平原侯做第十五房小妾。 帮助原平侯私养精兵,这简直就是意图造反了! 只不过这位卫大人是读书人,要脸,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遮遮掩掩,甚至还会反过来装好人安抚。 自己犯的事情,自己付出一点点的利益去做好人,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又有了好名声。 打的一副好算盘。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楼星散越来越低沉冰冷的声音在大殿里面响起来。 容兮到底气着了,还在生病,时不时咳两声。 这声音更像是咳在所有大臣的心头。 每一声都让人发颤。 刚刚他们做了什么? 自诩为国为民的读书人都有些迷茫。 他们为了护着一个这样的贪官污吏,联名上书让本就身体不好的陛下还这老东西一个清白? 不少人羞红了脸,大概也知道了自己没有了解透彻就别随便发言的道理了。 还有部分人心虚的直冒冷汗。 毕竟其中有一部分,他们就有不少官员参与进去。 他们利益相关,这几年的时间,将自己和别人都是联系成了一张大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在卫杰被关起来之后,一个个才这么着急。 但谁能想到卫杰私下还有这样的动作。 陛下分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 那他们呢? 他们的罪状折子是不是也已经在那高高的御桌上了? 再看容兮那副身体柔弱到不住低咳的模样。 他们只感受到了最纯粹的恐惧。 “卫杰呀,你说说—— 你有几条命,够赎罪的?” 第21章 抱起来应该舒服? 那声音轻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刮跑,又重的沉沉砸在所有人心头。 从刚刚进门的从容淡定,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几句话的功夫,轻描淡写的将一个官场上的老狐狸压垮。 同时让不少人羞红了脸,只觉得愧对于祖上,居然为这样的人说话。 容兮满意了,随手将手中的软剑扔到楼星散怀里去,转身走回最高处,衣摆飞扬,落座。 不少人连抬眼都不敢,才终于意识到了,以前好似只会胡闹,随着自己性子肆意妄为的陛下,可能从来就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也许,也许以前的事情都是试探,就像卫杰这样,看似不动声色跟往常没什么不同,实际上早就将他们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 心里有鬼的大臣越想越慌,越来越心虚,恨不得立马回去,仔细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错事。 这也是容兮想要达成的效果。 就要让他们觉得怕了。 要是在之前,她刚把卫杰关起来的时候弄这样的一出,效果可没有现在这么好。 容兮微微阖了下眼眸。 眼前浮现出一个场景来——漆黑的小屋,冰冷的温度,到处堆积的书,那所谓的‘宠爱’。 容兮唇角微弯了一瞬,眼睫柔顺的垂下,笑的温和而阴郁,指尖在龙椅上一下一下敲着。 帝王之术。 真是未雨绸缪,这不是全用上了吗? 一点都没浪费。 她的脸色着实不好,众臣也只当是被卫杰这个奸臣给气着了。 大臣里面还是有不少老实人的,此刻都抬眼担忧愧疚的看着容兮。 大魏的臣子看来都被作的出毛病了,不过人嘛,就是这样的,你对一个人差到了极致,然后一件事让他突然发现自己误会了你,还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情。 那效果比你之前对他做了一百件好事都管用。 就像是楼星散那狗东西,之前眼巴巴的还伺候不上,现在懒得搭理他了,他反而是不断的往她眼前凑。 “诸位爱卿也都清楚明白了,沉持,将卫杰关进大牢,回到长恒后斩首示众,卫家所有财产上收国库,男人充军,妇孺流放,世代不可为官。” 卫希吓得直接晕厥过去。 而卫杰瘫软在地。 恍然的看着眼底冷漠的帝皇。 完了。 彻底完了。 等卫杰被人拖下去。 众臣苍白着脸从大殿走出,看着天边未落的太阳,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然后匆匆忙忙各自回自己府上去了。 —— 容兮气完,又折腾了一天的后遗症就来了,浑身无力,身上发烫。 虽不是发热,但也格外不舒服。 一路走回寝宫,那张白玉小脸已经染上淡淡的薄红,呵出热气,吞吐之间眼底有些朦胧,她抬手按了按额角,看的出来与平时不同。 跟在容兮身后的人表情都有些复杂。 其中最复杂的当属虞星。 今天的事情简直将他所认知的一切都翻转了。 他所以为清白的好官,实际上背地里面做着欺上瞒下,霸凌无辜的事情,而被众人所知的暴君,亲自动手,将这种人渣拉了下来。 作为旁观者,听到那一条条的罪状,最后再看对卫杰的处置,当真算得上大快人心。 虞星还待继续跟,旁边的叶锡元就紧了一下眉头,有意无意的挡了虞星一下。 说好殿门前的护卫交给他呢? 您堂堂御前侍卫长,总不能说话不算数? “你做什么?” 虞星黑了脸,低声发问。 “按照您的安排,您现在该去带队巡逻了,”叶锡元老实的回答道,挺着胸膛莫名骄傲,“陛下的安危,您就放心!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不会让陛下受伤。” 虞星被哽住了。 偏偏是他自己下的命令,他此刻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叶锡元,去跟沉统领说一声,带人去抄了卫家,所有的人,所有的东西都给朕原原本本分毫不差的吐出来!” 那可都是她的东西。 “是。” 叶锡元利落应声。 虞星这个时候才恍惚意识到之前沉持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不上心,自然有人上心,而上位者一开始并不在乎自己的下属是谁,好用就行,等到用习惯了,即便有人想要顶替,那也基本上顶替不了了。 帝皇还穿着利落的骑装,白玉染红,眼底懒散,就立在那里,风姿卓越又野心勃勃。 心脏都开始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虞星后悔了,后悔把原本自己的位置这么让给了这个小子。 还让这小子成功在容兮那里留了名。 “你快去,这里我守着。” 虞星上前一步,跟在容兮的身后,低声打算先将叶锡元打发走。 领了命,叶锡元也没想其他,转身往禁卫那边去。 看着容兮的脸色,虞星语气担忧,“陛下可是难受了?属下立马去请几位御医过来。” 这幅殷勤的态度反而让容兮疑惑的扫了他一眼,懒懒挥手。 “不必,朕乏了,歇一会儿就好。” 说罢领着宫女太监进了寝殿。 一路就站在容兮侧后方一步没说话的楼星散紧随其后,一路上他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脸色不怎么好看。 对于楼星散,原本虞星敬佩敬仰,但现在再看。 对方在容兮明显脸色不好的时候,还要跟着往里进,加上之前闹出的种种事情。 一下子眼前这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起来。 抬手,拦了一下楼星散。 “陛下需要休息,王爷还是尽快出来?” 对待别人,楼星散没有什么好脾气,也懒得搭理人。 抬眼半边脸隐在暗处,倒像是传闻之中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煞神了。 他似笑非笑,声音低沉冷凝,“让开。” 爷跟你主子的事情,用得着你这个下属来关心? 于是等容兮一扭头,就看见跟进来的楼星散。 一看见这闹心玩意,眼皮就忍不住跳了跳,“你怎么还没回去?” 楼星散:…… 对方脸色怪异,容兮懒得想他又怎么了,端了茶杯喝了一口,就听见他说。 “这次是我让陛下受委屈了,”倒挺一本正经,“陛下打我骂我罚我,我也认了。” 容兮:爷懒得搭理你。 她现在挺好,什么都不缺。 要是你个狗东西少闹点事情,就更好了。 不过—— 热的不行的帝皇打量了对方一圈。 他也不是完全没用。 这么个恒温的‘冰块’,让他老实规矩点,抱起来,应该很舒服? 第22章 抬一下您尊贵的臀? 热的上头,容兮对着他勾了勾手指。 “过来。” 容兮才十五岁,侧脸白皙柔软,没换衣服,抬手勾人,更多几分柔美。 不过因为这个年纪的少年郎本来就没怎么长开,加上有些人本就稚气,也不会让人生疑。 楼星散只觉得心头一跳,虽然弄不懂她想要做什么,但还是抬脚。 但等他靠近,坐在座位上的容兮眉头又忍不住跳了跳。 他个头太高了。 身材又好,像是一片乌云,笼在头顶,给人的压迫感也极强。 容兮此刻难受的很,没计较太多,抬手让他低下身子来。 那浅色的唇微张,说出两个让楼星散一瞬间反应不过来的字。 “抱朕。” 楼星散:??? 晴天一道霹雳。 这两个字怎么读?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楼星散震惊的手都有点发抖。 他之前一直只觉得小皇帝是有点那个心思,但想着是那么一回事,要是真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大魏还真就没有后了? 这小皇帝敢直接这么…… 但他不喜欢男人。 这是把他当什么? 楼星散微微沉下脸来了。 “容兮,你就算是喜欢……” “听不懂人话?” 容兮在他靠近的时候就舒服的喟叹了一声,掀了掀眼皮,这种时候也没有在意他大逆不道直呼她的名字。 懒散的勾唇反问。 看着楼星散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容兮自己还没怎么理解他脑子里面的想法。 她作为大晋长公主,虽然见识过很多龌龊事情,包括有些变态的爱好的确让人作呕,对着那四五岁的孩童,或者是对着什么动物都能够下手。 但大晋到底文化比大魏要保守,男男这样的事情容兮倒没接触过,知道是知道,但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往那方面去想。 自然不明白,表面上两个男人靠近些,让她近距离感受一下冰盆这件事情有哪里不对的。 她又不是那种迂腐的,能让自己舒服,那自然是先让自己舒服些。 楼星散跟别人比试的时候,不还曾经打着赤膊摔得起劲吗? 见她没有动作,容兮不满的抬手,揪住他的发丝,慢吞吞的将他往下拉。 “去里面盘腿坐着,手放在两边的桌子上。” 不过说是抱着可能舒服,但容兮也没真的就忘了自己是个女生,让他这么圈抱上来。 在这件事情上,即便准备万全,只要有万分之一出错的几率,她就不会做。 “你不觉得你有点问题吗?” 不管是脑子,还是喜欢男人这方面。 楼星散憋了半天,最后黑着脸憋出来一句。 只不过几句话,这大野狼就原形毕露,将原本的毕恭毕敬扔的分毫不剩。 容兮低低的笑了一声,指尖用力。 你很得意啊,狗崽子? “嘶——” 艹,忘了自己的头发还在她手里了! 这又要揪下来一撮是吗? “不乐意就滚,让朕清静点。” 凑在她跟前,还问她是不是有问题?容兮呵笑,揪着头发又要去踹。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容兮敢这么对楼星散了。 而且楼星散也不敢过分反抗。 动作之间,旁边的茶杯被摔到了地上,哗啦一声。 茶水四溅。 “快去收拾了,别让瓷片伤到陛下。” 刚才就欲言又止的徐公公连忙命人上前,意图让两位主子分开。 他也闹不懂,明明平时看起来总笑的温和的陛下,怎么就每次遇见楼星散都能跟对方闹成这样。 就恨不得将对方踹倒在地,在他脑袋上踩上两脚的那种不满。 而且异姓王也是。 过于混不吝,军中的那些兵匪气息都给带过来了,也难怪陛下看不惯。 徐海鸿心中想着,又担忧陛下的秘密可别让楼星散知道了,其他人知道了还好说,灭口就是。 但楼星散可是他们荣安王府一脉单传的爵位继承人。 “陛下?” 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虞星也快步进门查看情况。 容兮脑壳疼,烦躁的很,想要收拾楼星散,但今天真的没有精力。 她松开手,往后靠了靠,“好烦。” 但因为声音很轻,好似抱怨,轻软的嘀咕一般。 没有了刚刚朝堂之上的狠厉,多了几分孩子气,轻阖着眼眸。 气息也一瞬间柔软了下来。 就突然——踏马的让人心软。 楼星散扯了下自己的唇角,舌尖抵了抵自己的脸颊肉,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气质,最后坐在了容兮旁边,盯着容兮看。 就一次! 虞星那边听见这句,此刻都不太敢呼吸,生怕自己呼吸重了那声音惹得容兮不舒服,“属下还是让几位御医过来一趟。” “不必,朕的身子朕知道。” 只是倦了,今天又吹了风受了点气,才这样一胀一胀的难受。 “徐海鸿,将朕之前抽出来的那些折子拿来,然后你们都下去。” 再开口,容兮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好似刚刚的嘟囔与抱怨只是幻觉一般。 虽是担忧,但容兮这么下令,做属下奴才的自然得执行。 打碎的茶杯收拾下去,新茶和奏折被送上来,放在桌边,容兮抬眼扫了楼星散一眼。 这狗东西怎么还不走? 就见他表情奇怪,语气慢吞吞的,闷声闷气,“陛下,抬一下您尊贵的臀?” 第23章 有文化 这家伙倒也是个文化人。 只不过边关待久了,回来之后就格外不喜欢跟朝廷这些官员打交道。 尤其是对上容兮。 所有要进宫来面圣的大人,都要经过礼部培训的。 楼星散一双厉眸盯着小皇帝半天,才觉得用臀这个词,好像文雅点,显得他格外的有文化懂礼节。 容兮:……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峰压着,厉眸沉沉阴翳,闷声闷气好像是做出了多大牺牲一样。 这样子是做给谁看的? 但容兮不会跟自己的舒服过不去,给楼星散让了个道。 感受到周围的温度降低了些,容兮眉头松了下来,苍白的指尖捏起折子,另一只手抵着下巴。 神情冷淡又傲气。 莫名的……有些像是曾经府上祖母养的猫。 楼星散盘着大长腿,委屈巴巴的缩在角落里虚虚圈着容兮,心中想着。 等无意之间看见容兮手中折子上的内容,他的眼神慢慢沉下来。 是钦天监对于这段时间平永地区的气候汇报,还有最近各地粮食价格的浮动变化。 楼星散最近没接触朝政,对于近年来大魏的诸多情况并不了解。 但从这一路走高的价格,诡异的天气,还有被策反的流民,毫无疑问的说明,大魏要变天了。 说来很残酷,却也很正常。 每过个十几年,就难免会引来这种不可测定的灾荒年。 大魏在暴政下风平浪静多少年都已经不知道了,若迎来荒年,这一下毫无疑问会将所有的问题一同爆发出来。 楼星散见识了太多,眼神都没变动一下,只冷冷的露出一个渗人的笑来。 “陛下,那一帮流民,您打算怎么处置。” 容兮抬手拿下一本折子,这些都是各地汇报上来的基本情况汇总,用点心就都能查到的消息,容兮一点都不怕楼星散看见。 她声音懒洋洋的,语气漫不经心,“既然那么闲,就都给朕做苦力去。” 她现在正缺干苦力的。 无家可归,闲的心里都只有谋反了,瞅瞅,这些职位多合适他们。 两人凑得近。 看的妙清和徐海鸿心惊胆战的。 “楼卿认为,朝中大臣如何?” 也不知道怎么的,容兮忽的散漫开口。 “陛下要听实话?” 这么僵坐着,觉得浑身不得劲的楼星散露出一个很凶的笑来。 “若要听好话,朝中大臣比你会说的多了,再不济让叶侍卫来说两句,也逗得朕挺乐呵。” “哦,酒囊饭袋。” 楼星散冷漠的应下容兮的形容词,果断的吐出几个字来。 谁想到容兮似乎被他这幅样子给逗笑了。 苍白的指尖紧扣桌子,肩膀轻轻一抖一抖,笑的声音不大,但让人挺莫名其妙。 好端端你笑个屁啊? 老子说错了哪一句吗? 容兮笑的不得不抬手,掩住唇边溢出来的咳声,眼底阴森森的。 这不是巧了吗?她也这么觉得。 懒散的打了个哈欠。 要休息了。 容兮满意:好了,你可以滚了。 被容兮派人干脆利落的请出来,楼星散扯着唇角。 真是将用完就扔,翻脸不认人的精神运用到了极致。 今天闹腾的事情太多,倒没让他留在侧殿。 到底作为王爷,楼星散跟其他大人在锦荣行宫的住所不一处,是专门建立的宫殿,他也不留,干脆利落往自己宫里走。 徐公公亲自送的,他今天心脏大起大落,一路上忍不住的开口。 “陛下身子不好,最近饭用的也少,出了这事,还不知道身子受不受的住。” 所以王爷您就少惹点事情,别让陛下不高兴了可好? 楼星散半点没有意识到徐海鸿的意思,扯了扯唇角,“她自己要气,我还能摁着她的脑袋让她生气?” 也不知道她怎么气性那么大。 他倒是得注意点了,毕竟这小皇帝把自己气出毛病来,还不是要来折腾他? — 卫家的动静闹得太大。 卫杰被拉进了大牢,一队禁卫很快从承德门鱼贯而出,将卫家围了起来。 仅仅在行宫的住所,卫家就搜出来大量的金银财宝房屋地契,卫老太君本就卧病,听闻消息直接中风估计往后再也起不来身了。 行宫内大臣们居所的距离都不远,此刻没有一个敢出来凑热闹的。 生怕惹了陛下的不快,让陛下把他们一同算成与卫家一伙的。 - 余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来在祖父的书房里面等着祖父从殿上回来。 就听见外面吵嚷,丫鬟下人们还没来得及去凑热闹,就被赶回来的余少宁给呵斥下去。 余阁老抬脚进了书房。 “祖父,外面这是怎么了?您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余若本来坐在窗边的小桌旁,眼前摆着围棋残局,此刻站起身来。 面对余若,余阁老脸色柔和一些。 “原本的户部尚书闹出来了一些混账事,陛下派人去收拾了,跟你房里的丫鬟下人也都说好了,最近不要打听这些事情。” “陛下…”一听见容兮,余若忍不住的往前走了两步,低垂下眼帘,“陛下现在怎么样了?她身体那么弱,今天没有被吓到?” 一看余若这样子,余阁老皱了皱眉头,不回答这问题,“你来要说什么?” “祖父可知道,陛下有没有心仪的姑娘了?” 余阁老意味深长的看了余若一眼。 “我们余家并不需要将家里的女儿送进宫里去。” 有时候他们这种书香门第,保持高风亮节也是很好的选择。 “但祖父,您年轻的时候不也想要一展宏图?陛下现在就是还没有人教导的原石。” 余若大义凛然的开口,“早些年,陛下身边总有小人围绕,教导起来让人生气,如果孙女到了陛下跟前,必然能叫陛下为我倾心,这不就能打造您心目之中的盛世了吗?” 年轻时候的豪言壮志…… 如果余若不说,其实余少宁自己也想不太起来了,但有一点她说的没错。 余家现在也不是没有黑点的。 不管容兮是什么想法,她既然伸手去整治了,那么把余家的人送到她的身边去,确为极好的办法。 “你可有把握?” “论容貌,众大臣千金数我最佳,论琴棋书画,更是无人能超过我去。” 余若微抬着下巴,自信满满。 “只要多让我与陛下接触几次,可有九成把握。” 第24章 再抓几个 “您还不相信我吗?” 余若被娇宠着养起来,家里疼爱,祖父又是大儒,论条件,自然没有人能越过她去。 余少宁放心了,“我儿这般有信心,那好,祖父必然给你创造机会。” “谢谢祖父!” 余若眼睛晶亮,想着那立在光芒之下,墨发绯唇,苍白漂亮的少年。 以后就是她站在容兮身边接受万民朝拜。 一想到这里,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在砰砰跳。 她可是天命之女,她要,那自然是要最好的。 —— 容兮早早睡下,第二日一早,就直接传唤元鸿来议事。 新的任命书已经传给了元鸿,自此之后,户部尚书的位置就落在了元鸿的身上。 不日就要返回国都了,国都长恒还有国师和她的两个兄长。 他们的势力都不容小觑,这种环境下,容兮想不束手束脚的做事,那自然要先培养起自己的心腹大臣。 元鸿也没想过自己这么突然的就被任命了尚书的位置。 平时一个个傲气十足的大臣此刻都是凑到他跟前来,跟他套着近乎,打听着陛下的动向。 谁不知道,户部侍郎元鸿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刚刚被提拔了尚书。 老实人元鸿对此有些疑神疑鬼。 秉承着所有凑近乎的都可能是想要害我的想法,那拜帖是一张没收,气的不少大臣牙痒痒。 进门就看见容兮坐在主座,身后披着明黄色的外衣,手中捏着个小册子,唇角扬着笑,元鸿立马恭敬行礼。 “叩见陛下。” 容兮好心情的弯着唇角,对着他勾了勾手,“爱卿过来,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 从容兮手中接过小册子,元鸿低头,看着上面罗列的东西,越看眼睛睁的越大。 容兮端着茶碗,笑盈盈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茶。 “这是……” “卫家抄家搜出来的东西。” 卫家倒是知道,值钱的东西要好好的安放存好,这些房屋地契银票,还不算上国都卫家那边,数量已经让人震惊了。 看来她到这里后挑选了半天,一点都没有挑错。 从先帝时期背地里暗暗的贪,到五年前她继位光明正大的贪。 这一位卫大人,拿的可真不少! 虽然对于国库的填充来说,还有些欠缺,但你看,这不就来钱了吗? 容兮的茶杯还没放下。 就听见面前的老实人来了一句。 “这么多?陛下,咱们能多抓几个吗?” “咳咳咳——” 就算是容兮,也被元鸿的脑回路给哽住了,呛了一口水。 把旁边伺候的徐海鸿吓了一跳。 容兮抬手将人挥退,还咳着,有些哭笑不得。 抓是自然要抓。 但你以为就这么好抓起来? 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元鸿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有点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本也没打算说什么机密的事,容兮还咳着,楼星散就从一边走进来,被人叫着来履行他的‘冰盆’义务。 看见容兮呛咳的眼尾发红,他顿了顿,最后没忍住往前走了几步,也不敢下手重了,僵着手,轻拍了拍容兮的后背,往桌上督了一眼。 因为最近光跟在容兮身边当冰盆,一点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妥,还张口来问呢。 “这是说什么呢?还呛成这样,又有人惹您生气了?” 虽然他正巧这个时候进来,可不是他哈。 别又把罪名扔他身上。 第25章 发狠 他的目光落在元鸿的身上。 楼星散眼神本来就凶,这么锐利的一打量。 看的元鸿直摇脑袋。 他不是,他没有! 他几条命啊,敢惹得陛下不高兴? - 至于嘛? 他难不成比这小皇帝还可怕? 楼星散扯了下唇角,因为看着元鸿,手上的力道一瞬间就有些没轻没重起来。 差点把容兮刚刚止住的咳声又拍出来。 容兮有点想要抬脚踹他。 她看荣安异姓王这臀,就挺好踹的。 容兮打量了下距离,冷森森的从唇边压出一句话来,“拍够了没有?” 楼星散:…… 楼星散好似预料到什么瞬间后撤,等元鸿再看时,那张脸上已经没有了脾气,最后熟门熟路的转身,往自己平时坐着的位置去了。 看得出来,这段时间没少在容兮旁边待着。 这熟练动作看的元鸿一愣一愣的。 “去统计好了,之后会有一些动作,朕要你亲自一点点仔细把关,把能用的财力都用在刀刃上,爱卿在户部这么久,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容兮墨黑的眼底灼起微光,指尖轻轻扣在案几上,和善笑着对元鸿开口。 元鸿心中一凛,跪拜行礼,“臣领命,必定不让陛下失望。” “好了。” 容兮点头,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去。” 元鸿退下,容兮就捏着册子一点点的看。 寂静。 那边的青玉香炉飘出袅袅白雾。 楼星散跟容兮离的不远,加上他视力极好,只要往容兮那边一扫,就能看见容兮手中折子上的那些数据。 除了上一次她离谱的提出要他抱着的事情之外,楼星散也没再跟容兮靠的那么近过。 看着小皇帝白皙的侧脸,脖颈纤细漂亮,指尖也是漂亮的出奇,先帝长得就算不错了,没想到到了容兮这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若是容兮好男风的这事情传出去,为了这具皮囊,估计还有不少人自荐枕席。 只不过他想这么多做什么? 都是整天被这狗皇帝扣在宫里,无聊的发慌。 楼星散靠在椅子上,御前还做出这幅懒散随意模样,也就他能干出来了。 不过说起来,都因为种种原因,两人对对方的容忍度都要高一些。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也算是公平了。 他气着这小皇帝的时候也不少。 楼星散想着,面前装模作样的瘫着一本书,见容兮翻来覆去,一个地区一个地区看着,手中捏着笔,在一旁的宣纸上写着楼星散看不懂的数字。 “日日的看,这些粮食数量也不会涨。” 而且您也不会管啊,还看个什么劲呢? 楼星散哑着嗓子慢吞吞的来了一句。 容兮头也不抬,语气冷冷淡淡。 “没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就闭嘴。” 楼星散:…… 身后就突然安静了。 容兮按照自己心中的计划设想了一下之后的路线,就觉得自己身后好像安静太长时间了。 对于这些宫女太监们可能是正常的,但对楼星散来说—— 楼星散不作声,那多半是在作妖。 容兮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只一眼,额角的青筋又要跳起来了。 他倒是真不说话了,捏着几本书,在那‘搭房子’玩。 拿的还都是她最近挑出来的要用的书。 容兮忍了几秒钟,最后起身。 忍不住,想要去踹他两脚,让他清醒清醒。 不过大概容兮的视线太直白火热,对方一下子意识到,抬头,看过来,厉眉扬了扬,不说话。 “你几岁了?” 容兮慢吞吞的勾了勾唇,看起来冰冷嘲讽。 “二十有一了,陛下问这个做什么?” 提到年纪,楼星散一瞬间警惕起来。 “我是还没有娶亲,但也就是之前耽搁了,家里祖父都已经给相看着了,也就这两年的时间。” 这小皇帝可别给他来什么出乎意料的招。 他不约! “朕看着楼卿倒像是两三岁的小孩一样。” 小皇帝笑的温和柔弱。 心却黑的很。 骂他幼稚。 楼星散反应过来,直起身子。 “陛下你得讲讲道理,您把臣叫来,又不让臣做别的,臣不就得自己找点事情做吗?” 反正在殿内殿外都是作妖,也就是在她眼前,她抬眼还能看着。 容兮眉心跳了跳,张口随意问道,“在边关,将士们的配额多少,楼卿可知道?” 楼星散本来还带着笑的唇角瞬间落下去。 他眼底漆黑,没有了刚才嬉笑吊儿郎当的光,看着容兮。 声音很轻的响起来,“陛下,问这个做什么?” 好似带着血腥与铁锈味,危险至极。 从楼星散一开始对她的态度,加上这朝堂上下内忧外患,贪污腐败的严重,容兮自然预料到情况不会好。 此刻听着他满是硝烟味道的话语,容兮抬脚走近,垂眸跟他对视。 眼前的人金尊玉贵,连头发丝都是用全大魏最好的东西呵护出来的。 楼星散忽的笑了,笑的狼性十足有些狠厉。 大逆不道的撑起身子,拉着容兮的领口,用力到青筋暴起,还笑着,“陛下心里不清楚?武器就不必说,单说粮食衣物,夏日就不足,冬日来临,没有冬衣被冻死的比比皆是。” 甚至人吃人,杀战马,他都曾差一点折在边关。 这次回来,好歹为了祖父还有周围虚假繁荣,他将那几乎要咬碎牙齿的恨意凶狠给压了下去。 容兮虽然暴躁不讲道理,却不是那种胡搅蛮缠没有逻辑性的脑残君主。 于是这些天跟容兮相处,他自己都快掩饰的忘了——忘了那边关尘土飞扬下掩埋的尸骨,忘记那被凶残敌军趁他们物资急缺来袭而堆成的京观! 她却非要来招惹他。 楼星散用的力气极大。 一瞬间勒的容兮有些喘不过来气。 她眼眸沉下去,却对于他此刻的闹脾气没说什么。 虽然她自己觉得自己冤,以前的事情也不是她做的,只是话轻飘飘一句,这些将士包括眼前的人在边关挣扎了五年甚至更久。 那一页薄纸,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容兮身子已经彻底被楼星散拉下去,跟他抵着鼻尖,能够看到他眼底的杀意。 容兮垂眸,纤长睫毛轻抖,按住他的手。 冷静的要命。 “放开,你弄疼朕了。” 第26章 你这踏马乱跳些什么? 发疯发狠的楼星散听见着声音瞬间松手。 实在是因为这阵子被容兮虐的已经有条件反射了。 他撒开手后才黑了脸。 容兮直起身子,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领。 这小皇帝就连衣摆都透着尊贵的皇室骄傲。 楼星散狠狠的闭了闭眼,嗤笑一声。 他跟这人说这些做什么呢? 讨骂的? 下巴处却是搭上了火热的指尖,将他的脸抬起来。 “把眼睛睁开。” 艹。 楼星散真的想过要不要就这么动手,但最后被压制下去,也不过几秒钟,还没收拾好情绪就被寸寸逼近,他从来没有被逼迫到这般狼狈过,抬眼,眼底带着讥笑。 对于容兮的情绪彻底的暴露出来。 表情看起来很凶。 容兮不喜欢给承诺。 更何况这些事情从来不只是需要承诺。 她见过临边小国灾民人相食,朝堂大乱,满口仁义道德,互相指责,没有人管灾民,即便有志之士有心,后面也一堆扯后腿的。 大魏就差几步,便可以落进这样的情况里。 当时她觉得多么好笑,现在回过头来看就觉得有多么头秃。 那小国最后灭国,土地并入了大晋的领土。 “其他的朕不敢说。” 容兮垂眸跟他对视。 这幅神情意外的认真。 “接下来,只要有朕在,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 明明是这么荒唐的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反腐太雷厉风行,果断直接,她这般神情没人能感觉到荒谬。 楼星散也只觉得自己那颗心此刻砰砰砰直跳,像第一次上战场时候的紧张。 容兮已经松开手,推了笔墨纸砚过来,“所以,现在朕需要最真实的情况。” 写。 容兮态度明确。 楼星散盯着容兮,表情莫名。 容兮回望,也表情莫名。 “字都不会写了?” 她好似讶然。 “会写。” 楼星散被容兮这一番操作搞的一点脾气都没有,扯着唇角敷衍应了一声,看着容兮转身又回了龙椅上坐好。 墨水顺着狼毫笔尖滑落,在宣纸上染出一个小墨点来。 楼星散低头开始从记忆之中搜索那些糟心的回忆,然后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低声骂了一句。 艹,你这踏马乱跳些什么? —— 距离回国都的时间也近了。 原本的那帮流民被关押在一个集中的院落里。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从头到尾,没有严刑拷打,除了将卫希带走之外,侍卫们几乎都懒得理他们。 按时送水送饭,日子甚至过得比在外面奔波都好多了,不少人肉眼可见的圆润了一小圈。 跟要待宰出栏的肥猪一样,做着最后的催肥工作。 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被怎么处置。 从一开始的热血,到惶惶不安,再到现在的破罐子破摔。 眼看着有官员来询问情况,手中捏着名单。 终于有人忍不住的大喊,隔着院落的窗门。 “狗官,你们把卫大人怎么样了?把卫希小兄弟怎么样了?” “就是,朝廷的走狗,爷爷就是看容兮小儿不顺眼,你们要杀要剐,倒是给爷爷个痛快!” 来的那官员年纪轻轻,闻声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随后蹲下身子去,从地上摸了块石头,往屋院那边一扔,刚刚冒头的几人瞬间缩回脑袋去,等发现对方的力道也不过刚能扔到院门口,一群人黑着脸又努力探出身子来。 看着那官员对他们呵呵一笑。 仿佛在说:就这? 第27章 让臣来吧 “吕大人,总共擒获一百三十二人,名单都已经在这里了,您过目。” “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吗?”吕斯回神,接过名单,扬了扬眉头。 “里面的院子还关了些,他们有计划,但行动松散,都是男人,大概是临时聚起来的,您别跟他们计较,一个个粗鄙之人,嘴臭的很。” “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嘴臭我也就罢了,还骂陛下,偏袒卫大人,这一群人脑子有毛病?” 吕斯合上名单册子,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点犀利的呵笑一声,看起来年轻,但压迫感挺强。 “你才没脑子呢,朝廷的狗官还觉得自己……” “放肆!” 旁边跟着吕斯的禁卫刷的一下将腰间大刀抽出,厉喝一声,“尔等可知道在你们眼前的这位大人是谁?这是监察院副院吕斯大人,曾与刑部多次断案,不知道为你们讨回了多少清白。” 吕斯? 刚刚喊话的那人一下子瑟缩,看着吕大人那张面容清秀的小白脸,汗珠子冒出来。 监察院协助各部运作,以及非官吏的相关人员调动,吕斯的名声在民间颇有威望,有人叫他青天大老爷,也有人称呼他为活阎王。 这人不通情理,只讲律法,对于什么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他选择去跟刑部对接,也不过因为自己享受那种破案成功的快感。 这种人,对于原本的普通老百姓来说,是可以在歌谣里面称赞的,但出现在面前就不必了。 “兄弟们!那狗皇帝必然是要对我们严加拷打!最后虐杀我们,我们一定要有骨气,不对这狗皇帝屈服!” - “所以说我不喜欢接手这么多人。” 吕斯让禁卫去开门,低声嘟囔着,准备一个个点名让他们出来。 “怂包凑一堆,还就爱挑衅。” 刚刚扔个石头都给吓回去了,要真问些什么,估计都用不着他的手段就全招了。 院里有人气急败坏,依旧要破口大骂。 但形势不由人,看着禁卫那张煞气十足的脸,还有锃亮反光的大刀——刚出口的几个字,又硬是给憋了回去。 然后小鸡崽一样,被吕斯点着名字,一个个拷上手铐往外走。 坐上囚车,这群流民虚张声势的骂声已经没有了,变成了惶惶不安。 “咱,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俺见过这车子,好,好像是压去问斩的。” 问斩?! 这话一出,好几个八尺高的男儿软倒在地。 吕斯将名单揣在怀里,骑上马,行至车旁,督了他们一眼。 这是个记仇的主,早就知道了他们要被压去哪里,要去做什么,但就是不说。 骂? 再骂呀! 骂的大声点! 吕斯轻哼,“压着他们去,我去找陛下述职。” 这句意味不明的话瞬间让囚车内胆子小些的传来几声呜咽,禁卫哭笑不得的看着吕斯。 您这也太坏了? —— 这才大早,在行宫不必跟在长恒那样天天早朝,容兮刚起身,妙清手中捧着柔软的白绸,为容兮在胸口处一圈一圈的缠着。 容兮表情带着些懒散,支着脑袋,长睫半阖着,玉白的肌肤衬着乌发浅唇,整个人带着几分脆弱的精美尊贵感。 “陛下,日日这般,您年纪再大些,怕是吃不消。” 两年前还不用裹胸的,这两年虽然有秘药控制,隆起的弧度不大,却也能看出女孩的身子。 而且最近陛下与荣安异姓王来往的有些太密切,上一次差一点就抱在一起,看的人心里紧张。 “无碍。”容兮眼皮都不抬,声音华贵慵懒。 她按着自己的步调来就是了,最多也就三至五年,也差不多能将一群带着谋反之心的给收拾妥当了。 她查过了,到时候再调理,仔细点,不会留下什么问题。 已经整理好身下那处还有胸口,妙清又去取特质的喉结来,用与皮肤颜色相近的黏合材料,贴在容兮的脖颈处。 外面楼星散来的匆匆忙忙,知道容兮身份的几个下人也不太敢多拦他,里面也早传来已经处理好的消息,有人扯着嗓子报了一声。 楼星散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寝宫大门。 这很不合礼数。 楼星散知道。 但踏马的他得弄清楚这狗皇帝是不是给他下了什么巫蛊之术,从听了小皇帝那话之后,每每想起容兮来,心口处就控制不住,扑通扑通个不停,惹得他心烦气躁,昨天一夜都没有睡着。 他眼底有些乌青,面色不算是很好,进门就往容兮那边看。 瞳孔微微一缩。 小皇帝今日穿着杏色常服,刚醒没多久的样子,发还没束,懒懒散散,仰着下巴,优美的下颌骨弧度一路延伸隐没在锁骨上方。 平日总跟在帝皇跟前的大宫女正恭敬的低着头,凑得却近,轻轻的拿着巾帕擦拭着容兮的脖颈处。 从楼星散的角度,一眼看去还以为是这大宫女狐媚子一般去咬容兮的喉结,勾引容兮呢! 楼星散下意识的舔了舔自己的尖牙,眼底浮现一抹嗜血。 容兮斜着眸子看过来一眼,人依旧是靠在椅子上,让妙清轻柔的擦着。 这粘合剂干了之后,周围轻轻好好擦拭一番,才能更服帖。 伪装都做好了,这番样子做起来自然也不会让人察觉到什么,而且做伪装,你越是大大方方,别人越不会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你一大早跑过来做什么?” 容兮回想了一下,今天应该没有安排贴心的唢呐叫醒服务。 因为妙清的动作,容兮的声音更懒散喑哑,楼星散喉结一紧,已经大踏步走过去。 “让臣来。” 说着从妙清手里抢过沾了点水的巾帕,声音也哑着,一双黑眸直勾勾的盯着容兮的脖颈处,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容兮怎么就连脖子,也这么好看? 他抬手刚要碰上,容兮伸手捏住他的手腕,眼睫掀起,黑眸幽邃如同深海水纹,“免了,楼卿手上没轻没重,朕领教多回了。” 其他时候折腾折腾他,容兮挺乐意的,但这种容易暴露身份,还容易弄疼要害处的动作。 别了,朕还要命。 第28章 这是受了多少虐待? 那双带着点红血丝的眼眸本来直勾勾的盯着那雪白脖颈。 鼻息如同恶狼盯上猎物时,有些急促,却刻意收着声。 好似压抑着猎食的欲|||望。 眼看就要碰触到那瓷白,仿若已感受到那细腻与热度。 却忽的被制止,指尖停在半空,也不敢甩开,怕伤了她,他更急促起来。 眼底暗沉沉的。 不让他碰,他还非要碰碰。 大概是一夜没睡,昨天还激起了他那样的血气。 恶向胆边生,他另一只手极其快速的探出来,抢过妙清手中帕子,囫囵隔着帕子想要碰触容兮的喉结。 妙清低声惊叫一声,“王爷不可!” 容兮反应极快,侧边一躲,他的指尖蹭着她的肩头划过,只触碰到锁骨一角的肌肤。 干啥啥不行,闹事第一名是吗? 容兮额角的青筋又跳了跳,慢慢的勾起笑来,这笑容很和善,也很疯,好似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实际上还真是如此。 楼星散感受到危险,身子猛然后撤,耳边来风,肩膀处却突然带着点刺痛,血腥味道弥漫。 他回神,扭头就看见自己肩膀处被划破的的衣服。 现在看不见伤口,能感受到伤口不深,但肯定一下子见了血。 楼星散没料到还能又这么一手。 这小疯子! 她从哪里掏出来的利刃?! 楼星散舔了舔唇角,反而也笑了,笑的有点渗人。 旁边的妙清受到惊吓已经惶恐跪下。 楼星散眼瞅着容兮手中捏着一把匕首,轻轻的弹了弹匕首的刀刃,漂亮的眸看过去。 “好玩嘛?” 她慢吞吞的,一字一顿,眼底阴沉漆黑一片,这是又要气了。 这狗训不训的都不听话。 容兮的确生气了,气的本来浅色的唇都有些嫣红。 - 楼星散直直的看着,咧着唇,还笑着。 不是留下老子伺候你吗?老子才刚要上手就动刀? 合着他来给这狗皇帝当受气包的不是?! 艹,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忍了这小皇帝这么久,他今天非要让这小皇帝知道厉害! 只是还没等张口。 楼星散表情一窒。 就见容兮刚刚被他蹭过的地方慢慢的泛起红来。 反应很快,很敏感。 那抹红色在白瓷一般的肌肤上,格外刺目显眼。 楼星散反讥的声音一下子哑了火。 他见了鬼一样的盯着容兮锁骨处的那抹红。 楼星散:???? 你这也未必太敏感了点?? 只碰了一下,还隔着绸缎的布子呢! 就疼了? 楼糙汉以前就知道这小皇帝多金贵,也有不小心碰伤过她,见点水就发热的时候也见过。 但这种隔着绸缎擦一下,还能直接给她擦红了,他真是第一次见。 容兮本来就防着这人发,没想到他安静了许久,容兮捏着匕首,抬眼看过去。 就见他眼底的红血丝更明显,声音却闷声闷气。 “您觉得疼了?” 老子都没用劲。 下次疼了能不能直接说? 还藏着把刀,也不怕把自己给伤着了。 容兮:? 你脑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病病? 容兮督了一眼楼星散已经往外渗血的伤口。 说起疼来,到底谁比较疼? 她之前是不是判断错了? 眼前这人实际上不是恶狼,其实是傻狗? “让你别碰。” 闹不清楚他的脑回路,容兮只冷声开口,让妙清起来,给自己的领口仔细遮掩好。 那锁骨被遮的严严实实,纤细漂亮的脖颈只露出来一截。 红痕也看不见了。 一下子让人还有种莫名的失落。 不能扯开再看两眼的失落。 “所以你大早上跑过来做什么?” 别说就是来折腾朕的,你要是真这么说,今个你就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容兮阴测测的想着。 妙清被容兮挥退,楼星散又往前两步,走到容兮的跟前。 他想要做什么? 不就是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着觉,心里总想着容兮那句话。 ——有朕在,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虚假的空话谁都会说。 但刚雷厉风行做出了成效,来说这话,也不知道是哪里让他激动的心口砰砰直跳了,就是不能安稳。 说是来找这小皇帝问问到底是给自己下了什么蛊。 但又表达不出来,楼星散想了半天,找了个折中的办法。 “陛下再对臣说一遍昨天的话可好?” 容兮:? 容兮狐疑的打量着他这张脸。 高鼻剑眉,厉眸认真,语气真真切切的,还带着点急促。 眼底有些青黑,疑似一晚上没睡。 容兮:…… 这恶狼以前是受了多大的虐待? 总不能因为两句话就激动的一晚上没睡? 还有点可怜了呢。 但这不是你一大早来闹腾朕的理由。 容兮张了张口,呵的笑了一声,轻磨牙。 “滚蛋。” :) 等徐公公进来安排早膳的时候,就见楼星散黑沉着一张脸,厉眸直勾勾的盯着容兮瞧。 他上身的衣服半脱下来,垂在一边,露出结实的肌肉,每一寸都带着绝对的力量,肩头刻着一道红,还在往外渗血,被一个御医在旁上药。 容兮则没什么表情,长发束好,坐在案几前,捏着一本闲书在看。 徐公公多少猜到怎么回事,忍不住感叹。 这位爷就没点安分的时候,明明没讨到过什么好处,但好像越挫越勇了,非要搞出点什么大事情来。 弄得徐公公心里都有些发虚,只管着去问容兮。 “陛下,可要传膳?” “传。” — 膳食上来,容兮也不至于饿着这个疑似没睡的王爷。 两人用膳到一半,外面就传来禀报的声音。 “监察院副院吕斯求见。” 楼星散本来不在意,还嘟囔了一句。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容兮看了一眼比人家来的还早,而且一点自觉都没有的某人。 扯了下唇角,开口,“让他进来。” 见小皇帝也就吃了几口,好似不打算再用了。 楼星散皱眉,才这么几口?? 多半是因为这官员一大早来打扰,不乐意吃了。 他知道她气性大得很。 楼星散放下碗,表情有点凶,回想了一下这个吕斯是什么人。 没想起来。 就一张脸凶巴巴的等人进来。 第29章 谁为蝼蚁? 吕斯进门,抬眼就看见了坐在桌前的少年帝皇。 他平日没几次面圣的机会,毕竟他手上的案件,大多为刑部下属部门关于民间的裁决,这些案件除非性质极其恶劣,并不用向上汇报。 他之前也一直觉得容兮是个残暴不仁的君主。 但知道归知道,领俸禄办事是另一回事。 吃饭赚钱嘛,不寒碜。 一直到容兮将卫杰拉下马,连带着本来嚣张的卫杰一派人心惶惶。 他才发现自己错了,他善断案,也更容易察觉别人察觉不到的地方。 单单卫杰这一案来说,他绝对想不到这样有震慑力的法子,那必定是深思熟虑,精明多智的人才能想出来。 他不是世家出身的读书人,脸皮比那些自诩清高的读书人要厚,也更识时务。 从他进入监察院开始,他就知道,证人会说谎,证言会有错,人心有不古,世道有不公。 唯有自己亲自看见的,亲自验证的,才有看见真实的可能性。 他在朝五年有余,查了那么多的大案,推翻了多少冤假错案,竟然也犯了这样的错误。 只听信朝堂传言,没有自己亲自验证,就认定这是一个成不了事的暴君! 想着那日容兮缓缓道来,轻柔却压迫力极强的话语,句句砸在他们脸上。 那日看诸位大臣的脸色,吕斯又痛快又激动。 要亲自验证,自然就早早领了原本自己不干的差事,想要在陛下跟前露露脸。 “臣吕斯,叩见陛下。” “吕卿起罢,是由吕卿负责那些流民的安排?” 容兮看着对方,表情柔和。 对于能用之才,她向来脾气不错。 唯一打破了这层友善的家伙,就是她身边坐着的这条傻狗。 这狗东西,蜜糖没用,就得上棍棒。 真不知道哪里来的狗毛病! “是,流民总共一百三十二人,今早全都已经送到工程处,以劳抵罪。” “好。” 干事麻利,不错。 容兮点了点头,眼底赞许,笑容越发和善。 吕斯垂着头,也不敢去看容兮,当然看不见容兮的表情。 而坐在旁边的楼星散饭也不吃了,看着容兮那带笑的样子。 浅色的唇不多不少,勾起一个轻笑,那本来就绝世无双的面容好似更加瑰丽。 楼星散自己都不记得,容兮上次对着他笑笑是什么时候了。 他再看了一眼那小白脸,扯了下唇,这个时候倒隐约回想起来这位吕大人在民间的威望,皮笑肉不笑。 “吕大人来的未免太早了,这种禀报的事情完全可以晚点再说,至少要早膳后?” 没看见打扰到陛下用膳了吗? 吕斯才反应过来,想了想现在的时间,还有陛下柔弱的身子,一时之间有些懊恼。 “无碍,朕已经用完了,”容兮扫了那边懒散,大马金刀坐着的‘傻狗’,“吕大人可用过早膳了?” “臣上职之前用过了。” 看看,看看! 他自己吃了,就不想着别人。 这样的臣子…… 楼星散脸上面无表情,心中正想着。 “那吕卿随朕来,书房议事。” 容兮站起身来,侧身回眸。 “楼卿慢慢吃,朕就不一起了。” 楼星散一呆。 眼看着那小白脸跟在容兮身后进了书房。 楼星散看看书房的位置,低头看看自己的粥碗。 艹,搞的什么区别对待?! 他几口喝完了粥,看着旁边带着讪笑看着他的徐公公。 “你们再去拿点点心来,要好消化的,她这才用了多少?” “是。” 在这点上,徐公公倒是非常认同楼星散的话。 吃的饱了,身子才有精力撑得住,陛下的确吃的太少了。 但是—— “那王爷,您今天——”不如先回去? “你们端来,我去给她送。” 楼星散这话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他今天还非得缠着容兮,让她把昨天的话再说一遍,让他好好感受感受! —— 书房内,越是与容兮说话,吕斯就越是心惊,越是心潮澎湃。 容兮是个非常好的倾听者,话不多,但跟她说话一点都不会卡壳。 对方总是恰到好处的提出关键的点,让他的大脑不得不飞速运转,来回答容兮的问题。 就是不曾想到,容兮首先问的不是关于这些年他手里处理的一些官员的相关勾结,反而是问起了历代帝皇谁都不会太多在意的民间冤假错案。 说着吕斯不知不觉缓解了紧张,正绘声绘色的跟容兮说着民间的一犯人是怎么利用时间差作案,最后让自己的仇人顶罪,差一点就逃脱的事情。 吕斯讲完见容兮听得入神,垂着眸子还不知道在思量些什么。 他觉得自己今天这一早多少了解了他们这位陛下,虽然恣意妄为,但也不会真随意发火。 于是大着胆子开口,“陛下,您想要了解什么?” 容兮指尖点了点桌面。 “了解民。” 容兮很了解自己,也了解国民之间的关系。 她看不起旁人,她高傲自大,她自己可以说自己拥有这个世界上能想到的所有坏脾气。 但只要是她想要达到的事情,那必然会达成。 整顿大魏,手握重权,恢复身份。 麻烦是麻烦,难是难,但都砸到手里了,容兮向来不是乐意被砸一下的人,她更喜欢砸别人。 瞅瞅,瞅瞅,朕整天劳心劳力,朕的臣子都做不好自己的本职。 这心里不平衡呀,非得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胸口的束胸,胯下的仿真物,还有喉咙上贴的喉结。 哪哪都不舒服,更别说自己这豆芽菜一样的身板了。 暴君嘛,就该做点跟其他帝皇不一样的事情来。 容兮弯起一个略阴郁的笑容来。 “朕在想,这些冤假错案,未免太多了。” 的确多的离谱,而且不少都很荒唐。 吕斯下意识的想着——刑部的某些人根本没有把百姓的命当成人命,自觉高人一等。 他虽然没那种感觉,但做官这么多年,幼年在自己的小村子里又受尽了人情冷暖,倒也真没传闻中的高风亮节,对百姓感同身受。 容兮目光平淡,“皇城对百姓来说磅礴巍峨,但如果视百姓如蝼蚁。” 吕斯缓缓抬头,正对上容兮那张苍白面孔,漆黑瞳仁带着燥热下的烦闷,又有些野望疏狂。 之前没意识到,这位陛下着实好相貌。 容兮慢吞吞。 “你怎么能知道,若是怨恨日积月累,最后是百姓为蝼蚁,还是皇城为蝼蚁?” 第30章 又区别对待 古往今来案例多少,那个答案让吕斯不敢想,也不敢回答。 容兮也没打算让他回应,只支着下巴。 能用的人才零零散散,就没给她弄个顶好用的部门。 而且多的是能惹事的。 容兮扯了扯唇角。 烦死了。 燥热。 朕的‘冰盆’呢? - 看着眼前帝皇,吕斯眼底染上灼热火光。 门在这时被敲了两下,容兮抬头,感觉到了什么,“进来。” 楼星散手里端了个小碟,徐公公带着几分惊慌跟在楼星散身后,好似生怕这个混不吝的不小心把这小碟摔在了御前。 楼星散其他的没怎么听见。 倒听见了最后一句。 又是那种淡淡的,却极有压迫力的声音,敲打在人的心头,让人涌出莫名的激动,心脏也跟着砰砰砰加快。 但—— 楼星散看了一眼那边的吕大人,他正直勾勾盯着容兮那张漂亮小脸看个不停。 他呵了一声。 早上让她给他说一句,都让他滚蛋,现在两人在书房说了多久了? 又踏马的区别对待。 楼星散腿长步伐大,已经走到了容兮的身边,敷衍的咧咧唇给了个笑,捏着一块糖糕就往容兮嘴边递。 动作轻柔,就这声音恶声恶气。 “陛下,您早上也就用了两口,再用些?” 他这够不够乖? 都递到唇边了。 能不能得说一句了? 唇边就直直的杵上来一块糖糕,上面的白色糖粉都染上容兮的唇。 容兮:…… 容兮推开他的手,心里给了他一个评价。 脑子有病。 谁刚刚才吃饱,又往嘴里塞糖糕的? “陛下,臣愿出臣的微薄之力。” 吕斯已单膝跪下,声音压着激动。 “爱卿的心思朕知道了,下去,该怎么做怎么做,总有用得到你的时候。”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步一步的做,这大魏的‘病’也要一层一层的来治。 吕斯退下。 楼星散此刻倒也知道退到一边去,说他幼稚,他好似也只喜欢跟她对着干,在别人面前,还是战场上威严骇人的异姓王。 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将那块糖糕三两口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懒洋洋的坐在了一边,一副要跟她耗上了的样子。 容兮:……哦,刚刚才吃饱就往嘴里塞糖糕的是你啊。 看在他凉快的份上,她不跟傻狗计较。 周围安静下来,楼星散端着那糖糕忍不住的靠近点。 语气软和了不少。 “您就用一块,一块。” 鬼知道这狗玩意是打的什么主意。 有些狗玩意,漂亮话说的再好,那也就是引诱猎物上钩的诱饵,不能信他的。 容兮此刻心情还算不错,轻哼笑一声,抬手在妙清看不见的地方松松垮垮扯了下领口,“边去。” 那动作随意懒散,让楼星散不由自主的就想起来早上看见的那一眼,白皙精致锁骨,印上一抹薄红。 楼星散喉结滚动一下,顿住,黑着脸转身去找水。 容兮莫名其妙看过来,见他端起茶壶。 倏而在他身后笑出声来。 吃块点心你是怎么能噎着的? 还不是看你看的? 楼星散喝了两口茶,满心懊恼。 最后倒规矩了,坐回凳子上,拎着茶壶,姿态不怎么端正,就盯着容兮,想着让她怎么跟自己再好生说一遍昨天的话。 —— 押送流民的车子一路到了人烟稀少处。 周围房屋都看不见几栋,囚车上的人更心中惶恐。 “完了完了……” “什么就完了?俺们好歹还勇于反抗了,反正伸头也死,缩头也死,老子不做缩头乌龟!” “官爷,您行行好,给小的说个明白,咱这到底是去哪儿啊?” 第31章 羞愧难当 这些人没了房子,被夺田地,吃不饱饭,妻子孩子也跟着受苦。 如果不是积着怨火怒气,再加上有心之人的挑拨,他们也根本就不会想起来对容兮动手。 妥妥的乌合之众,估计挑拨这些人的家伙,也没想着靠他们成事,不过想要把容兮的名声搅得更坏些,让大魏更加动荡。 而这些人,除了第一天有官员来告诉他们,他们现在是造反的反贼外,他们在今天之前就没有得到任何的处理。 有时候,最让人崩溃,让人觉得可怕的,并不是你知道你前路面对的危险和挫折,而是你明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却没有一个人告诉你最后的下场。 最让人恐惧的是未知。 这样折磨了两天,除了各别几个还梗着脖子嘴硬,大部分人想着自己的妻儿,都有些惶恐崩溃了。 作为家里的顶梁柱,这么不管不顾凭着一腔热血冲出来,更现实的问题摆在了他们面前。 他们离开之前,妻儿就在挨饿,现在他们在这边好吃好喝的,但他们的妻子和孩子呢? 不少人身体被养的不错,精神状态却很差。 押送他们的都是禁卫。 大概是有沉持这个不管容兮做什么说什么都自动加一层滤镜的统领在,整个禁卫队伍对于容兮非常拥护。 这群人差点让陛下受伤了。 他们一个个的还在生气呢。 负责押送的小统领哼了一声,胯下的马打了一个响鼻,看着这群眼底崩溃的流民。 “马上就要到地方了,自己看着就是。” 才不乐意给你们答疑解惑呢。 越走越偏僻,人却是逐渐多了起来。 这一路上零零散散有不少穿着短衫扛着锄头之类工具的百姓走过,都好奇的看向他们这边。 “这边还有田地?” 被禁卫守着,大部分流民不敢搭话,小心翼翼的交流着。 “不知道,俺没来过这边。” 囚车停下,远远的看见不少人扛着锄头挖着地,周围还有零星几个官兵看着。 负责这边工程的官员见禁卫压人前来,连忙上前。 “都带出来,领好自己的工具,其他的事情你们听李大人的安排。” 将人带到,禁卫留了部分人看守这些家伙,其余人回去复命。 一群人茫然的拿了分发的工具,被指派到了统一的地方,旁边禁卫看守着,他们开始劳作。 是要挖出一条不小的类似于河道一样的沟来。 对于普通的读书人来说,让他们做这样的劳动无疑是要了他们的命,但对于这些流民来说,种田锄地,在他们有田地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 这样的工作反而还比他们自己在家的时候清闲一些。 不是处死他们吗? 锄了一早上的地。 每个人领到两个粗面饼和一小块腌菜,流民们蹲在地上边狼吞虎咽的吃,边奇怪的看向周围。 “他们不会是要让咱们锄完了地,再砍了咱们的脑袋?” “我看你啊,就想太多,是手里的面饼不好吃?不好吃你给我,谁要把你砍了,临死之前还顿顿给你喂面饼的。” “走开走开,这个面饼可是俺留给俺娃的。” 那人推开还待凑上来的家伙,小心翼翼将面饼放进了自己的衣襟里,左右看了看,见不远处的官员正组织人给他们来之前就在这边锄地的人分文钱。 他眼睛都看直了。 “他们咋还发钱呢?” 正好旁边有官兵路过,这些都是锦荣府尹下的官兵,没有禁卫那么不好说话,在这边都好些时候了。 一早听见这边还有不少人嘀咕着嘴硬,话语里对顶头的那位很不满意,还说卫大人是个好官。 呦呵,这还得了?他都忍了一早上了! 闻言哼了一声,“你们是来以劳抵罪的,只管饭,人家可都是找来做工的,清清白白,跟你们这些逆贼可不一样。” 几个人吓得垂下头,有胆大的开口。 “敢问兵大哥,咱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咱们可是干得利国利民的好事,知道西边那一带多长时间没下雨了不?陛下忧虑,挖渠先救河道附近的庄稼,都开工二十多天了,吃着陛下给你们的饼,嘴上还骂,我都替你们羞得慌。” 有人本来嚼着饼,早上属他骂的最凶,此刻脸上挂不住,刷的一下站起身来,“不吃就不吃!这点蝇头小利就要收买我?容兮她做梦!除了抢夺我们田地,加重我们的赋税,关押谏言的好官之外,她还会做什么?” 那官兵下巴微抬,“谏言的好官?你不会说的是卫杰?” 有些官打着圣上的名号,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最后圣上是暴君,他们是好官。 卫杰的罪名都在长恒一条条念了,家里都来信,说原本征收上去的田地都给回来了,都是由卫杰强占去的,还谎称是陛下的旨意。 最后还不是陛下将他们被抢走的东西拿回来,还给他们,让他们继续安心生活。 这么一想,过去他们对陛下还不知道有多少误会呢! 其他的他管不着,陛下在这上面损失的名声,他就算是说破了嘴皮子,也要给他们陛下找回来! 卫杰贪污犯罪,待压回长恒就要问斩,那一条条的罪状,再加上一些‘艺术加工’,把所有流民唬的一愣一愣。 “那,那是俺们被骗了?” “卫大人家的小子不是哭着说卫大人做了多少好事,如何如何为我们说话才被关起来的吗?” “这都问斩了,罪名都贴出来了,听说抄家的时候,那金银财宝一箱一箱往外面搬呢!真清官哪里能有那么多的金银财宝,能抵小半个国库呢!你们也别担心你们妻儿,锦荣府尹大人也不是不管事的,你们抵你们的罪过就是。”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再看看手中的粗面饼,一个个羞愧难当。 “俺错了,俺一定要好好干活,要是俺能回去,俺得跟家里人说,分明就是有些狗官坏了陛下的名声!” “我也是,快,兄弟们快吃,吃完了干活,早点干完,说不定咱们能够早点回家!” 那小兵看着所有人兴致高涨,嘿嘿一笑,在禁卫们认同的眼神之中走开,深藏功与名。 第32章 他不喜欢男人,让他来! 且不管现在发生了什么奇妙变化,众人对容兮产生了什么看法。 等将这些流民处理好,卫杰一派一个个被拔起,朝堂上众臣老实安稳不敢作妖。 容兮口袋里的钱也算充盈起来。 她在大晋的时候就没关注过自己能有什么好名声,到了大魏,直接一步登顶,本就顶着暴君称号,她干脆破罐子破摔。 暴君就做暴君事,管她什么好名声的,能当饭吃?能充盈国库?能让天上下雨? 恩?都不能? 那她要这好名声有个屁用! 所以要有什么安排,都得跟着她来。 谁要是不乐意。 她就给人暴君三连——不行,滚蛋,听我的。 爽是真的爽,但总有这种越挫越勇的。 例如被她当成‘冰盆’放在旁边的楼星散。 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毛病,整天缠着她,就想让她将之前的话再说一遍。 楼星散是个又倔又疯的,容兮实在也不逞多让,他非让她说,她还非不说。 - 眼看着行宫内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即将入秋,是准备回国都长恒的时候了,最后宴请百官的宴会,就在九重殿前。 容兮身上穿着黑色龙袍,金色的绣线游走黑色丝绸之上。 那极深的颜色衬的容兮肤色更白,头上的冠冕坠着黄金制成的垂坠,眼瞳深邃幽暗,想事情的时候总是密不透光的瑰丽。 年纪虽小,却带着无上威严。 楼星散就是这个时候进门来的。 容兮平日在行宫懒散,穿的都是绣着龙纹的常服,这样正儿八经穿着龙袍的样子,楼星散真许久没见过了。 那一身的气势,好似周围空气都压抑几分。 听见声音抬眼看过来的时候,长睫似乎都坠着黄金的浅光。 更让人意识到,眼前站着的这个,是大魏的天,是大魏的主。 而这大魏的君主就站在自己的跟前,个子都还没到自己的下巴高,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认知也让楼星散那颗心怦怦直跳。 他尖牙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懊恼皱了下眉,不知道自己这几天到底怎么了。 总在容兮身上移不开视线。 其实不仅仅是他。 徐公公妙清还有叶锡元站在一边,看着容兮,目光都有些不敢触碰。 虞星在外面守着门,有点懊恼不甘的小心侧头往里看。 之前的时候就能感受到容兮好似一天比一天威严,但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的感觉更明显。 只换了一身衣服,人还是那个人,却更让人想要屏住呼吸,只低头听她差遣,于龙袍下跪倒膜拜。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听被拉下马的大臣哭嚎多了,意识到了这位帝王的能力。 容兮站在那,就像在发光,以往很多人只觉得这残暴的君主的确拥有极好的容貌。 现在很多时候,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不是她的样貌了,反而是那不管做什么,容兮都表现出的威严与尊贵。 也只有大魏最尊贵的服饰才能配上这最尊贵的人。 一个两个都不说话。 容兮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这一身,难免嘀咕,先看向最会拍马屁的叶锡元。 “叶侍卫,觉得朕这一身,如何?” 叶锡元没料到自己被突然点名,有点慌乱声音居然有点扭捏,“好,好看……不,不是,陛下就是属下心中千古名君的样子!” 好家伙。 这人往她脑袋上扣帽子的话还是这么干净直接。 容兮一下子就被叶锡元逗笑了。 本来威严的脸上带出忍不住的笑意,更显容貌灼灼。 “叶侍卫说的话,朕向来爱听。” 不管是不是真的。 夸自己的话,谁不喜欢听呢? 楼星散看着小皇帝的笑,又是对着叶锡元的,心里给叶锡元又画了一道,越想越觉得不平衡。 这种一听就假的话,容兮还真就信了? 有什么好笑的?! 他又不是不会说! 笑笑笑,笑个屁,这么能笑也不知道给他点好脸色,之前也就让她给他说句话,看把她给难为的。 从进门就没得个正眼,还看着容兮对着旁人笑。 最让楼星散警觉的是,他看着叶锡元认真的说了一句“属下说的句句属实”之后,有点无措的垂下头去,似乎不敢再看,耳朵尖——有点泛红?! 楼星散怀疑的又看一眼,忍不住低骂。 艹,小皇帝可是喜欢男人的! 他盯着叶锡元。 叶锡元说真心话长得不错,眉眼俊朗。 跟小皇帝完全是两个类型,一个纤细白净,一个五大三粗,一看就是习武之人常年暴晒,皮糙肉厚的那种。 就是没怎么念过书。 所以说起话来,就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憨憨感,说这种话还好似相当真情实意。 小皇帝都能喜欢他这种的了,那对于叶锡元,说不定也有念头呢! 楼星散厉眸带着打量,警惕。 他总不能让容姓皇室真的在小皇帝这里断了,让他祖父知道,他明明就在跟前有机会阻止,却没阻止,回去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看来得找个机会,把叶锡元支出去。 太危险了,实在太危险了。 楼星散心中响起十级警报,抬脚往前一步,正好挡在了容兮和叶锡元的跟前。 将叶锡元给遮掩的严实。 他心里正儿八经的想着:他不喜欢男人,就让他来,叶锡元这个家伙,有多远最好滚多远去。 他挡的突兀。 容兮正收拢的袖口,喝了一口妙清刚呈上来的茶,扬眉看他一眼。 楼星散一身黑色王袍,长眉星眸,布料掩住那一身肌肉,多了几分书生气,少了几分悍匪样。 但人还那般混不吝,唇边这么张扬恣意的翘起来,张口就说,好似就为了打断别人,抢话来的。 “对,陛下就是臣心目之中的盛世明君。” 看,套路话,他也会说! - 这话说的着实敷衍。 但楼星散真说了。 容兮一顿,幸好那口茶水咽下去了,不然她现在得喷出来。 她扭头看他:? 随她动作,黄金垂坠清脆碰撞。 同时响起帝皇微沙哑的声音,掺杂疑惑探究。 “楼卿早上出门,摔着脑袋了?” 第33章 总不是抄家上瘾了吧? 这话没法接。 楼星散笑容瞬间呆滞。 最后黑了脸,看一眼那边的叶锡元,再想想自己。 本来就不平衡的心,一下子更加不平衡了。 都是人,一样的话,怎么效果就这么不一样? 还不等楼星散扯着唇角表达自己的不满,他的呼吸稍顿。 眼看着带着帝皇冠冕的漂亮少年忍俊不禁的慢慢勾起唇角。 浅色的唇弧度极其漂亮,眼底漫着璀璨的光。 楼星散看愣一瞬间,徐公公在旁边轻声提醒,“陛下,时间差不多了。” 容兮懒得管楼星散这狗东西又打算说什么,闻言直接转身,往外面走去。 叶锡元妙清也立马跟上,就楼星散落后几步,一双黑眸看着小皇帝的背影,忽的哼笑了一声。 抬脚跟上。 想着容兮的那个笑。 要是愿意这么笑笑…… 也不是不行。 —— 外面百官齐聚,官员的家眷们都是坐在外殿的宴席上。 陛下身体不好,锦荣地区的天气会比长恒来的凉爽一些,所以每年这个时候,基本上都会到锦荣行宫来。 只不过今年的气氛比往年来说沉闷多了,尤其是大臣那边,看着自己周围缺少了好几位的同僚,心中皆惴惴不安。 虽说以往这位陛下也是残暴的主,一年到头不注意说话惹恼陛下的臣子被下到大牢里的也不少。 但像最近这几天,几乎每天都有禁卫捏着容兮不知道从哪里调查来的证据,登门把人拿下。 虽然都是卫杰一派无足轻重的小官,也没有动到很多人的根本利益,只是这种气氛还是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位陛下以前是暴躁不讲理了一点,但也没有这么凶啊! 再想一想从那些大臣家里搜出来的金银财宝。 不少官员也都忍不住的抖了抖,在大魏,不去钻空子丰盈自己腰包的官员,还是很少的,就导致现在所有人心里都有点发憷。 生怕某天早上有人敲门,一开门禁卫拿着他们罪名的折子念完就把他们家给抄了。 而且想着户部尚书元鸿脸上时不时出现的喜色,他们还有点诡异的想法—— 这位陛下总不是抄家拿了那么多钱财,上瘾了? “陛下最近的脾气着实不太好,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烦心。” 有官员叹了一口气,低声开口。 “没有为陛下分忧,实在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过错。” 坐在另一边的吕斯听见,忍不住的低声哼笑。 陛下最近脾气不好?陛下不是向来脾气不太好嘛? 只不过以往这些人谨言慎行,陛下的火气发不到他们身上,这次摔了一个卫杰,连带着卫杰身后那群官员都被牵连下马。 所以觉得心虚就是了,哪里来的这么多借口。 心里一套嘴上一套,聒噪。 都不如去给陛下再说说案子。 他最近翻了翻刑部的案子,找出来了好几个有意思的案子,陛下肯定感兴趣。 坐在最前面的余阁老端正,带着点笑,跟旁边的大臣开口。 “陛下到底年纪还小,性格有些冲动,估计是前段时间卫杰那罪臣找了不少人在陛下跟前谏言,让陛下觉得烦了,非要证明他卫杰是个罪臣,最后他求仁得仁。” “也是,陛下虽然身体弱一些,但这个年纪,我们家的小子一个个都倔强的很。” 有些事情决定了,你越是说他,他越是跟你反着来。 陛下的脾气更加暴躁些,但看着最近的表现,想必也到了这个年纪。 旁边的大臣小声嘀咕,纷纷点头赞同。 大概要给自己一定的心理安慰,安慰自己,容兮并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所以诸位大人还有亲近之人的引导尤为重要。” 余阁老正色道。 “这——” 几位大人迟疑。 毕竟谁都知道,先帝早逝,容兮的母妃在生下容兮没多久后就病故了,后宫之中愣是没有一个妃子生下孩子,按照祖上的规矩,去尼姑庵的去尼姑庵,守皇陵的守皇陵了,没有一个留在大魏皇宫的。 这偌大的皇宫,正统皇室也就只有容兮一人,再就是还在长恒的先帝兄长的两个儿子,现在的斐亲王和靖亲王。 但大魏的官员都知道。 这斐亲王和靖亲王向来跟他们帝皇不对头,这小皇帝对着他们摔东西的时候也最多。 大概是年纪还小,加上身体太弱,此刻没有一个人把事情往皇后宫妃那边去想。 余阁老也只是笑了笑,没说话,隐晦的看了一眼家眷席。 - 余若正坐在母亲身边,悄悄抬眼打量周围人。 她今天一身水红留仙裙,毛绒的绒球花点缀在她的发丝之间,显得格外的活泼。 那日看见容兮穿着水红色的骑装,让她今天一眼就相中了这条裙子。 她是比容兮大一岁的,此刻故意往活泼开朗上打扮,更显得明艳,身上用的是自己调配的香露,明艳之中还带着温婉情调。 将周围的贵女打量了一圈。 果然,不少贵女都是盛装出席,还有好几个垂眸掩面,与旁边的母亲说话,一双眸子时不时看向门口,那心思分毫不遮掩。 余若暗哼了一声,记下这几人的名字,却没感受到太大威胁。 论容貌,论才能,这些贵女哪有一位能比得过她? 更何况祖父已经说了,今日必定要为她争取到与陛下单独见面的机会。 陛下身边还没有比较亲近的女人,唯一就是比陛下大了许多的大宫女妙清,其他人根本不足为惧。 此时外面传来通报声音——“陛下驾到!” 余若随着众人一同起身,心砰砰跳的抬头。 所有人看着那黑色龙袍的少年抬脚进门,那双好似温和的眼眸轻描淡写的在周围扫了一圈,唇角弧度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 余若只看了一眼,就羞红了脸,垂下头。 在所有人的朝拜之中,楼星散跟在容兮的身后,在容兮右下的位置站定。 “众卿平身。” 清雅的声音传来,撩拨过耳边。 余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更红了,落座后就忍不住悄悄抬眼,去看容兮举杯与众臣子饮酒。 第34章 火热目光 家眷的位置距离高台实在太远,她忍不住抬头悄悄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发现怎么都看不清楚,最后干脆直直盯过去。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比容兮更好看的男人。 就连往常会让她很欣赏的异姓王楼星散都不能让她分去分毫的目光。 她自然会把握住机会,容兮必然是她的。 —— 帝皇已经喝了第一杯酒,吃了第一口菜。 不管这些大臣心里怎么想的,场面还是一如往常热闹起来。 容兮坐在高座,总感觉好似有人在看她一般,这目光……直勾勾的古怪。 她手中端着玉白的杯盏,目光依次扫了一圈。 这身体弱,她力量没有以前那么强,多数时候运用的是技巧,视力也没有她以前那么好。 远远的看不太分明,容兮一张白皙莹润的小脸,微微眯着眸子,又打量了一圈。 实在看不清。 烦,不看了。 容兮把自己给招惹烦了,扯唇收回视线。 然后感受到了什么,扭头往楼星散那边一看。 就见楼星散手中捏着酒杯放在唇边,一双黑眸直勾勾的看着她,好似她是什么下酒菜一样。 容兮:…… 平日里习惯了楼星散这么看,她刚才一下子倒也没在意。 他还不饿?看她做什么?她比他面前的那些饭菜更香更可口吗? 谁料在她看过去之后,楼星散反而更来劲了,跃跃欲试的要从凳子上站起来。 容兮:…… 就不能老实点? 你看这像不像被人用绳子拴住的狗,看见人了就躁动的来回走动,安稳不下来。 她不说话,估计这狗玩意真能直接走过来,容兮往他那边倾斜了一些,开口,“楼卿这是想要做什么?” 灯火之中,容兮也就喝了一杯多几口的酒,脸上覆上一层薄红,浅浅的,轮廓却比往常的时候柔和了不少。 楼星散手上一紧,也歪了过去,目光却是盯着容兮手上那杯酒。 “您这酒量着实不行,脸都红了。” 再说了,小皇帝着虚弱的小身子,喝什么酒? 这些宫人就没点眼力见。 - 谁不行了? 容兮下意识的瞪了一下自己的眼眸,虽然也感受到自己意识有点恍惚,但让她承认? 不可能! “又不是多么烈的酒,楼卿管的倒是多。” 容兮意味不明的开口,就要将手中杯盏里的酒一饮而尽。 楼星散其实真误会这些宫人了,容兮桌上这些都是最清冽的果酒,很多女眷平日里面都会喝几杯的那种。 只是这身体实在没酒量,容兮都还没尝到什么味道,就感受到了些喝多了酒的恍惚。 然后手中就一空。 容兮黑沉着眸,面无表情看着敢从她手中夺杯的狗东西。 距离帝皇位置最近的几位大臣察觉到这事情,笑容都僵在了脸上,噤了声。 一个个都惊恐的看着楼星散。 这胆子真的是太大了! 你说说你好端端的去抢陛下的酒杯做什么?! 要是等会儿陛下冲着他们发作,他们到哪里说理去? 楼星散垂眸捏着还残存温度的酒杯,在手中转了一圈,抬眼看向容兮。 第35章 不讲理 小皇帝冷着脸,看着凶的很,只伸过指尖来。 意思很明显:怎么拿走的,怎么给朕放回来。 就放回朕手上! 分明就有些醉了,平时还遮掩着的不讲理,此刻一个眼神就表现的淋漓尽致。 楼星散邪气的弯了下唇角。 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一旁,从另一边拿了个白玉杯,倒了一杯甜草汁,也算是锦荣的特色,甜滋滋的带着青草的香气。 就这么在小皇帝越发黑沉的目光之下送到了她的手中。 反正不管其他人,容兮觉得这人简直就是长在她的雷点底线上,做什么都能精准的在她的青筋上疯狂舞蹈。 她以前把他踹出九重殿的那脚,还是轻了。 但不至于现在跟他置气,容兮扯了下唇角,给他记了一笔,脸色很不好看,随手将手中杯子扔给他。 “楼卿乐意喝,就自己喝去。” 她扔的随意。 几滴水液沿着杯壁旋转,即将溢出,楼星散伸手接住,顺利将抢了容兮酒杯的事情给压下来,他好似乖顺的应了一声,喝了一口甜草汁。 没什么味道。 楼星散砸着尝了尝,不感兴趣的放回一边,看向他刚刚从容兮那顺回来的酒杯。 容兮半阖着眸子,单手撑着脑袋,心里烦躁的很。 不说以往她那玲珑有致的体态,就说她以前,几碗烈酒也喝得的,哪里像是现在,脆弱的还不如她原本公主府上养的兰花强悍。 平时只烦躁的情绪,在轻微醉酒眩晕之后,变得有些郁闷。 容兮不说话了,本来正襟危坐的大臣们放松了不少,只有楼星散,捏着刚才从容兮手里夺过来的酒杯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手糙又黑,额外男子汉气概的肤色,跟容兮相比就被衬的天上地下,本来被容兮捏在手中的白玉杯小巧精致漂亮,换了个人拿,一下子就没了刚才的那种感觉。 这白玉杯好像都显得粗糙了。 楼星散闷不做声又捏了捏那杯盏,想着这小皇帝细皮嫩肉,风吹不着雨晒不到的,难怪白的好像能反光,那指尖比这白玉杯盏都好看。 虽说是宴请百官,但以往的小皇帝就不耐烦这种场合,待得烦了,就直接离开,众臣也习惯了到那时候放开吃喝,等到宫禁的时候再一一离开。 容兮本来也不太喜欢这些场合,以往能坚持下来,现在这身体本就沾了酒有些晕,周围又格外嘈杂。 闷得慌。 容兮简单的说了两句,站起身来。 这就是要走了? 又没吃几口。 在容兮动作的时候,楼星散就飞快的抬眼,眼看容兮连个眼神都不给他,抬脚就往外走。 等到众臣行礼,容兮离开,殿内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楼星散下意识的直了直身子,但还是坐住了。 旁边有大臣凑过来,端着酒杯跟楼星散举杯。 这个时候余阁老远远的看了一眼家眷席。 家眷席不在殿内,等到帝皇离开,吃饱喝足之后就可以让宫人领着出宫休息。 而此刻余若已经不在位置上了。 —— 微凉的晚风吹着耳边碎发,容兮吐出一口浊气,觉得舒坦多了,干脆就在九重殿旁边的百花园溜达几步。 宫人侍卫们都跟在身后,徐公公边走边说着讨巧的话。 “最近听了些流言蜚语,还很是有趣,说是异姓王最近宫内找了几个锦荣的厨子,打算带回去。” “他带锦荣的厨子回去做什么?” 容兮听见楼星散的事,好奇侧头,问了一句。 “说是那些厨子的小点心做的不错,专门带回去的,看不出来,异姓王还喜欢吃甜食。” “那可真看不出来。” 容兮也笑了。 就楼星散那高大吊儿郎当的流氓土匪样,你把他跟锦荣这些小点心放在一起,这也不般配呀。 这狗东西明显配不上这些小点心! 见容兮笑了,徐公公也笑意盈盈。 看看,看看,他徐公公宝刀未老,逗陛下开心这事情,还是得他来! 周围的花开的倒是不错,容兮走走停停,一路上听听身后几人绞尽脑汁想到的新鲜有趣事。 忽的前面传来轻呵,“什么人?” 容兮脚步顿住,跟在后面的人也一下子皱起眉头。 虽然是行宫,但九重殿的区域,是不许外人随便闯入的,百花园也是同理。 有人趁机溜进来了? 想着,跟在容兮身后的两个侍卫争先恐后,就怕自己比对方慢上一步,刷的一声大刀出鞘,挡在了容兮的跟前,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被围了一个严严实实的容兮:…… 倒也不必这般,她觉得她还没有这么脆弱。 传来的却是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一听就是宫内的小太监,带着几分讨好,“阁老听说陛下在百花园散心,说夏日蚊虫多,怕蚊虫扰着陛下,就特地让余家小姐将自己平素用的驱虫香露送来,已经让御医检查过了,才敢送过来。” 驱蚊香露? 容兮扬了下眉梢。 夏季蚊虫的确多,而且土壤肥沃的地方,蚊虫也格外毒,只要是一个不注意,被咬上一口,常人都是要鼓起好大的一个包来,更不用说她了,随随便便咬上一口,就让人有的受。 平时都是宫人提防着,还处处围上艾草,驱蚊香露倒是头一回听说。 只不过是余少宁家的。 容兮心中隐约有几分感觉,她低头看看自己这小身板,然后又怀疑自己这感觉是不是出错了。 就她这小胳膊小腿,长恒还有两位亲王一个国师等着搞大事情呢,她说是残暴不仁,可现在每一步也都走在刀尖上。 她可不觉得这些有脑子的大臣会这个时候把自家最成器的女儿往她这边送。 容兮面无表情的得出结论:余少宁没脑子。 “让她过来。” 那水红色的身影步伐缓缓,姿态曼妙,走近行礼,“臣女余若,拜见陛下。” 容兮嗅着漫过来的独特香味,一眼就看出她眼底的痴迷与野心。 那种觊觎的眼神—— 她以前真只在男人身上看见过。 稀奇的容兮扯了下唇。 好歹收敛一点。 余阁老就养出这么个蠢货? 第36章 她一律没什么耐心 她以前是不是把这些老臣想的太聪明了? 容兮对这目光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 她不喜欢这种——像是打量自己所有物一般的眼神。 余若已经把东西呈上,看着容兮捏过被她拎了好久的小瓶,垂眸嗅了嗅瓶中的味道,又在手腕处抹了一下,眼底期待。 味道是特别,有些熏人,但并非不能忍受,效果倒不错,那味道刚刚弥漫,围绕在宫灯周围的蚊虫就回避的退让。 余若也看见这一幕,对自己信心满满,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打量容兮,她的目光不自觉看的就有些呆了。 随后帝皇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来。 “你自己调配出来的?” 余若瞬间回神,声音温软柔弱,“臣女看了不少古籍,从其中找到了方子加以改进,特地呈给陛下,希望陛下能不受这些毒虫烦扰。” 古籍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她在睡梦之中学到的东西,可不仅仅是这些。 只要她一点点的展现出自己的能力,自己的温柔来,自己这般的样貌,还能有男人能拒绝她? “呈给朕?” 容兮把玩着那小瓶,声音清雅冷淡,“那就去御医那把方子写出来。” 对这些女人,容兮可没有兴趣虚与委蛇,到时候弄几个宫妃放在后宫做什么? 看她们给她表演一个宫斗? 呈上来的东西,她收下,功过她可以给她记一记,但小心思,收一收。 她可不管男女,一律平等的没什么耐心。 本来以为这一样东西至少在这个夏天能让她经常出现在宫内,却没成想容兮冷冷淡淡,对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余若有些不满足的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但直接让祖父把她送到容兮面前,已经比较放肆了,若她再在跟容兮这样的第一面做出出格的举动,说出出格的话。 现在还有这么多宫人,往后她坐上了皇后的位置,这些人回头想起来,背地里还不知道要怎么看她。 但让她就这么放弃,她才不甘心。 脑子里面飞快的想着还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能够让容兮感兴趣。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嘛,吃喝玩乐,有趣稀罕的玩具就能让她好奇很久。 容兮已经合上了小瓶,也不打算继续逛了。 宫灯的光芒落在周围,散在小皇帝的脸上,轮廓看起来更加温和,完全没祖父说的凶残样子。 分明就是漂亮至极,又不怎么会招架女孩子的少年罢了。 这样的错觉让她下意识的抬手,往前,想要触碰一下容兮的袖口。 容兮凤眸一眯,向来不喜别人碰她,发作的前一秒。 “做什么呢?” 手背一凉,余若吃痛的收回手来,抬眼往百花园门口看过去。 容兮也抬眼往那边扫了一眼。 高大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在那边,他没拎灯,隐约看着手里捏着东西,也不知道站在那看了多久。 楼星散黑着脸。 刚刚弹出去的是他领口的墨玉扣子,手中还捏着被容兮喝过一口的白玉杯。 鬼知道他跑出来的时候怎么把这东西也顺便带出来了。 这百花园的守卫布置的也太差了些,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 他抬手,将那口果酒饮尽,刚想扔了杯子,顿了顿,没扔在手里掂量两下,抬脚过去。 第37章 跟谁告状呢? 楼星散今天穿的是人模人样,黑色王袍金色云纹,周围有点缀的墨玉扣子,也就领口那粒有点用处,将衣服收拢,他还就拽了那粒下来。 此刻领口松垮几分,在他逐渐走近的时候能看见那性感的喉结。 像那种强悍又漫不经心的大型猛兽,行走间都在无意的给别人透露自己的力量。 那张脸看着凶,好似谁招惹他了似得。 容兮似笑非笑扯了下唇角,看着这个胆大包天揪了自己扣子就弹人的狗东西。 在谁跟前啊?就敢动手? 翻了天了。 肆意妄为这几个字,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谁也没这家伙会阳奉阴违。 容兮想着却没骂,还笑了,甚至带着点赞许。 这次算有眼力见,他没那一下,她来,可就不是被打一下手背了。 马上就要回长恒面对那些个大麻烦。 这个时候跟余阁老再对上,回去手中的麻烦多的非得给她累病一次。 不值当,慢慢收拾。 毕竟她还挺好奇她还能弄出什么东西来。 被余阁老养在深闺之中,只看了点所谓的古籍,就能改良出这种香露,看周围人的意思,还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神仙古籍啊,这么厉害。 两袖清风的大儒家里,看来还不少宝贝呢。 真好。 容兮笑意温软。 朕也想要。 从本质上来说是个土匪。 - 楼星散已经走近了。 也就这几步的功夫,余若从疼痛之中回过神来,手背已经肿了一片,她想要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但看着步入灯光之中穿着黑色王袍的男人。 那张脸带着几分阴郁,手中把玩掂量着一只小巧的白玉杯盏,唇角勾起笑,莫名森然。 余若发憷的将话语给咽了回去,生怕她多说一句话,就能让他把他手里那只白玉杯也砸过来。 “余阁老家里是好教养啊。” 他阴阳怪气开口。 这一开口把容兮给彻底逗乐了,压住了刚刚被余若冒犯的火气。 就荣安异姓王这教养,还好意思说别人呢。 都不用问人,你去问问晔池里面的墨鱼,看看这鱼对异姓王家里的教养什么评价。 容兮唇角隐秘一勾。 徐公公已经皱起眉头,看着容兮脸色还好,就示意旁边的宫人等着把人带下去。 这种胆大妄为企图勾引帝皇的举动,他都不好意思跟这所谓的贵女开口。 真想着陛下为陛下好,陛下心里又不是不知道,该赏该罚都有分明。 其他的不该你来求的,就最好闭嘴不要说话,还能维持维持你余家贵女的名声。 余若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从小被捧到大,自从两年前,她开始梦见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再到一年前弄出香露,风靡长恒,到哪里她都是风光无限。 从未被这样对待过。 在楼星散回来之前对楼星散的那一点欣赏此刻消散的一干二净。 果然,这样的男人,就该放在边疆,在长恒哪里会有贵女嫁给他。 她低头又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红肿,双眼泛红,眼角垂泪,柔弱委屈的看向面前的少年帝皇。 “臣女不过是想要再跟陛下说一说要注意的事情罢了,就算是一时着急……” 容兮脸色不变,只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余若手背上的红肿。 此刻看着已经很吓人了。 听了这话。 艹。 楼星散脸更黑。 跟谁告状呢?打架打输了告状那都是几岁小孩做的事情? 他还真没跟这些贵女打过交道,他祖上有规矩,家里男人向来不纳妾,也没见识过女人的斗争。 楼星散也第一次被波及到。 他看向容兮,唇角的弧度更似笑非笑。 要是这小皇帝向着这人,就别管他甩脸色看了,容兮都不知道给他甩了多少脸色,她自己也就算了,为别人下他的面子—— 楼星散唇角轻呵。 “倒是挺着急。” 容兮声音轻轻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余若表情瞬间变化,已经听出来容兮对她的语气比刚才的差了不少。 她才慌了,着急找补。 “臣女……” “徐海鸿。” “奴才在。” “余贵女这么着急,找人早些把余贵女送回去。” “是。” 几个奴才将余若请下去。 余若还不甘心的望向容貌灼灼的少年。 容兮沉着眸,没什么情绪的样子也好看的不得了。 除了那种俊朗的少年气,更多了说一不二的威严,让人心动。 她望了两眼,最后用眼神狠狠的剐了楼星散一眼,整理好仪态才往前走。 没事,这才第一次跟陛下见面,等往后陛下就知道谁对她最好了,那冷漠的声音肯定也会绕上温柔。 对别人冷漠桀骜,只对自己…… 余若想着又有点脸红,有些激动,现在她只是年纪太小了,还不懂。 陛下不懂的不会的,一点点让她懂,让她学会,只要成功了,她就是唯一一个站在容兮身边的人,这种事情——谁会不想要呢? 到时候就先让陛下把楼星散打发出去。 不懂得规矩,就不要再在长恒待着。 看着背影一下子还高傲的很。 楼星散对于这种威胁根本懒得搭理。 蚂蚁的跳脚,向来没人在意。 “不知所谓。” 他冷冷的掀了掀唇角,又不免有点得意。 告状啊,你再告啊,看容兮向着谁。 你算老几? “楼卿拿着杯子出来做什么?” 刚才离得远,容兮也没仔细看,现在仔细一扫他手里的东西,奇怪的看他一眼,有点莫名其妙。 你上花园里来喝酒了?还从朕这里顺杯子? 楼星散顿住。 这话没法接,他自己也不知道把这杯子拿出来做什么。 就砸砸嘴,那本来甜淡的果酒回味倒挺足,他以前没喝过这些小甜酒,此刻一尝,还觉得不错。 “宴会厅太吵闹,这酒还不错,酒杯摸着也挺舒服,端着出来透透气。” 他说着胡乱将杯子往自己怀里一塞,探着头在容兮身上打量一圈。 应该没被那说话娇柔造作还阴阳怪气的家伙碰到。 他放心了,站直身子,恢复之前的漫不经心。 却问:“刚刚那个,余阁老家的?” 第38章 跟小漂亮不般配 “余家唯一的孙女,疼的没数了。” 知道他五年没回来,很多大臣还认识,但这些家眷贵女都认不得,容兮轻笑一声,语气听不出情绪来。 “难怪呢。” 他嘀咕一声。 跟余少宁那老东西一样,说起话来弯弯绕绕,怎么看怎么不是个好东西。 “楼卿觉得如何?” 容兮不知道想到什么,一下子笑了。 “什么如何?” 楼星散没明白过来,看着容兮往前走了几步,也抬脚跟上反问。 “长恒贵女,余若算是排在头几个的,楼卿前几天才跟朕说楼老在给你相看长恒的贵女?估计这一趟回去,余若的画像都该躺在楼卿书桌上了。” 楼星散:…… 楼星散张了张口,想象了一下,恶寒的抖了抖身子。 “您别拿这跟臣开玩笑,怪恶心人的。” 他有什么说什么,一点都不顾及别的。 说起这个来,他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唇角轻轻弯着的小皇帝。 还是个小少年,今年才十五呢,比他小了六岁还多点。 但作为帝皇,三宫六院都是常事,先帝就算身体不好,只有容兮一个孩子,身边的妃嫔却一点不少。 他觉得容兮还太小,但显然有些大臣恐怕不是这么认为的。 这么着急就打起容兮的主意了? 楼星散眼底透着寒气,牵动唇角,看着森冷。 这种娇娇弱弱的小皇帝,还指望他去动女人呢? 没两次怕不是就死床上了。 这些人可真是其心可诛。 更何况,余若那种恶心心思就放在脸上,恨不得去舔小漂亮这张脸的眼神,哪里有一点跟这小漂亮般配了? 楼星散想的磨牙,一路上跟着容兮回到了九重殿外。 容兮进门,楼星散也直接抬脚往里面跟。 虞星倒是想拦,但容兮没说什么,他顿了顿,还是在门口站定,等伺候的人也都进去了,他看一眼旁边的叶锡元。 “今天你守了一天了,先下去休息,我跟你换班。” 叶锡元看过来,摇头,“不用,统领才是,巡逻了一天,御前就交给属下,陛下也最信任属下了,只要想着是在陛下跟前守着,别说是困意了,属下现在精神的能出去打熊。” 被扎心的虞星:……那你倒是出去打熊啊! —— 殿内,容兮吹了一阵的夜风,又喝了酒,不免有点昏沉,身上燥热。 坐在椅子上,她支着下巴,脑子有点迟钝的想着回到长恒之后该要做的种种事情。 想的烦了,身上更燥热,她一皱眉,看向旁边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楼星散,对着楼星散勾了勾指尖。 “过来。” 都在跟前了,不用白不用。 楼星散抬头就看见她这动作。 又来! 这次是因为被余若恶心到了,才让他过去洗洗眼睛? 楼星散懒散的站起身。 主动的坐在距离容兮只有半步的地方,两人体温一个热,一个凉。 “要臣说,百花园的守卫都是吃干饭的?什么人都敢往里面放,不会守,改日臣给您训训——” 话还没说完,此刻凑得近了,他嗅到了什么味道,鼻尖耸了耸,盯着容兮。 第39章 半爹理论 他一双凌厉眉眼眯起来,像狼狗一般来回的在容兮身上嗅着,嗅着嗅着越靠越近。 容兮只喝了两杯果酒,但楼星散是结结实实喝了些烈酒的。 靠的近了,他身上酒味浓郁,总还带着独属于这人的气息,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但不难闻。 容兮眼皮都懒得抬,一只手撑着下巴,灯光之下的冷白皮肤好似在发光。 那该死的头疼如附骨之疽,难受的容兮不太想搭理人,只抬起放在腿上的那只手,一根手指抵住他的胸口。 冷声轻呵:“滚远点。” 张口就让他滚,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楼星散被抵住但没动,扯了下唇角,偏偏更往容兮这边坐,“陛下身上这是什么味道?熏人的很。” 踏娘的跟余家那狐狸精一个味道,所以他没看见的时候,还是让她给碰着了?? 平时的时候不是挺凶的吗? 之前把他从九重殿踹出去那气势呢?别人碰您,您倒是抬脚踹啊,不能就逮住他踹? 就这么让别人给碰着了? 虞星还有那叶什么玩意的一看就是吃白饭的? 都还不如在旁边养两条狗呢。 容兮睁眼,督了他一眼。 能有什么味道? 她整天喝药,一身都给药味浸透了,还能…… 总不是刚刚她往手上蹭了一下的香露? 容兮表情变得奇怪,盯着对方,先抬手,嗅了嗅自己手腕处。 她擦得少,现在味道已经很淡了,只有一点点残留,抬手撩起自己袖口。 白皙纤细的胳膊一截一截的显露出来。 她的手不大,每个指尖都白皙莹润,指甲盖透着浅浅的粉,好看极了。 这么探到了他眼前。 楼星散:? 干什么? 他警惕的往后退了退。 少年帝皇另一手撑头,慵懒沙哑的声音响起来。 “这个味道?” 楼星散闻言凑上去闻了闻,从指尖嗅到手腕,等嗅到容兮涂抹香露位置的时候,扯了下唇角,呵了一声。 “陛下让她给攥住手腕了?” 还大儒呢,这教养出来的闺女像是登徒子,他非得给他宣传宣传!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水盆巾帕拿过来?” 楼星散扭头看了一眼候在一边的妙清。 将对方的动作全程看在眼里。 容兮:……还真是? “你是狗鼻子吗?” 那白皙的手啪叽一下子拍在他脸上,不怎么疼,容兮就接着收回去,“这是她送上来的香露,驱蚊虫用的。” 至于让余若碰到。 她又不是虚弱的动弹不得,躲都不会躲。 而且她向来不喜欢跟旁人接触。 就是想象一下,容兮扯了下唇角,又拍了楼星散一巴掌。 都是这狗东西,本来要忘记的事情,又让朕想起来了。 莫名挨了两下的楼星散:?? 就像是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狼,猛地转过身来,样子很凶,贴近容兮。 容兮没半点害怕,按着他的身子,让他后退,当真用完就丢,一点人情味没有。 “朕乏了,楼卿也回去。” “王爷,请。” 徐海鸿弯腰走过来,对楼星散躬了躬身。 楼星散还不满意,站起身来,看着小皇帝的笑。 笑是笑了,但怎么感觉怎么不对味。 - 驯服猛兽,总有未知的危险和挑战,还有中途来自猛兽的困惑,但想要将对方踩在脚底下任自己驱使,这些都是必要的步骤。 “还杵在这做什么?再不走,给朕待在这站一夜。” “陛下总不能不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 眼看着小皇帝不表态也不生气,楼星散觉得这样不行,他作为异姓王,也能算是这小皇帝的半个兄长了,长兄如父,四舍五入他就是小皇帝半个爹! 他得给让小皇帝明白他年纪还小,身子这么虚,估计一刻钟都不到呢,两三次就能让她躺床上干瞪眼! 所以外面来的那些居心不良的狐狸精,可不能往自己床上收。 容兮看着表情严肃的某人,扬了扬漂亮的眉头。 余家能做什么? 不就是表面高风亮节的大儒,背地里不太干净。 这样自诩清高的读书人,最怕的不就是自己办的那点事被人拿出去嘲笑说道,把面子里子下个彻底。 被她处置卫杰给唬住了呗。 她手里不是没有余阁老办的那些事情,只是现在朝堂上太多隐患,要动余少宁,把他府上那些好东西都搬回来,得再缓一缓。 “陛下可不要再跟余家女接触了,这余家不安好心,憋着坏想要爬龙床呢,您这小身板,非得给你折腾坏了。” 小皇帝才十五,纤细柔弱,余若都十六了,健康壮实,看着小皇帝的眼睛跟要把人吞下去似得。 这还没三十呢,就猛如虎了! 容兮茫然一瞬。 此刻备受天地宠爱的那张小脸沐浴在暖灯月光下,眼睛睁圆,浅唇微张,那些阴冷暴戾的,嘲讽讥笑的情绪尽数从她身上褪去,一时之间显得乖巧又苍白。 像是哪家不懂人间事的乖软小少年。 爬、龙、床? 容兮扯了下唇角。 曾经千娇百媚的长公主殿下终于有了这方面的真实感。 哦,她现在是个男人。 但以前不管是男是女,对于她,都不敢露出那样冒犯的眼神来。 那粘稠的目光的确对她有所图,只不过图的东西,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呵。” 茫然散去,残酷回归,尊贵的陛下冷冷掀起唇,督了楼星散……目光又慢慢楼星散身下扫了一眼。 声音意味不明。 “把朕折腾坏?” 只是不怎么接触这种事,第一次遇见,容兮才没多想,此刻这么一说,该明白的,不该明白的一下子都想明白了。 楼星散:…… 他也往下睹。 虽然您资本很足,但这虚弱的身子骨,都还不明白这些事呢,折腾两下不就是非要被人折腾坏了。 小皇帝年纪还太小,应该没感受过? 有没有一刻钟真难说。 但这话不敢直接说的,八成要被打。 最后他开口,声音挺低。 “反正您不能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乱来。” 怎么还说这种话题? 徐海鸿妙清在旁边噎的不行,汗珠子都冒出来了。 第40章 男人之间说点这种话怎么了? “王爷!”徐海鸿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咳,您请这边来。” 陛下可是女孩子,跟异姓王这么一个大男人讨论时间长不长,大不大,有没有‘本事’,会不会被折腾,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您可闭嘴您! 徐海鸿盯着楼星散,心中疯狂呐喊。 妙清也瞪圆了自己一双眸子,就差冲过去护着自家主子了。 这异姓王看着人模人样,怎么还耍流氓呢?! 容兮已经给他气笑了。 跟她说这种事情也罢了,还拐着弯说她虚? 这个狗东西真就狗胆包天,什么都敢说是不是?! 偏生他还一无所察,没说完,顺便试图纠正容兮的错误性向。 “陛下您现在还年纪太小,等大点,长恒的贵女任您挑选。” 他着重在贵女这两个字上加重读音,一本正经的样子。 看的容兮想要给他曾经血气方刚的地方来上两脚,让他那些龌龊心思歇一歇。 容兮目光不善,楼星散隐约觉得危险,后撤一步,胯下发凉。 他的暗示被听出来了? 要是容兮之后不管不顾要对他出手,他是不是得给小皇帝留点面子—— “不想明天见到你跟余若赐婚的圣旨送到异姓王府,就给朕闭嘴。” 跟余若赐婚的圣旨?? 这踏马的,他一番真心实意! 楼星散被恶心的脸色变了。 容兮呵的一笑,站起身来,冷声。 “既然不想回去休息,那就给朕在这待着。” 容兮转身往内殿走,扬声,“虞星,叶锡元。” “属下在。” 虞星和叶锡元几步进了内殿,就看见容兮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异姓王今天看来是不想回去休息,把那些朕给异姓王挑出来的书都送来,今晚上,楼卿就在这里好好读。” 看着已经被人搬来的关于君子该要知礼节,修身养性之类的书。 楼星散:……合着上次撕的那本就是个开始? 怎么还说翻脸就翻脸? 他说的哪句话不对吗?! 容兮不搭理他转身进了内殿。 留下虞星,叶锡元立在一旁,跟楼星散面面相觑。 虞星扯下唇角,看楼星散已经不是不顺眼的问题了。 简直就是神奇。 虽然陛下脾气不怎么好,但每次面圣都能以气着陛下为结尾,这位荣安异姓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真算独一份了。 进了内殿,容兮本就因有些醉酒反应迟缓几分,刚刚也就是硬打起精神应对楼星散那个狗东西。 此刻脑袋胀痛,换了衣服就准备歇息了。 妙清在旁边给容兮换衣服,一边换着还一边嘀咕。 “这异姓王简直是个登徒子,也就看着斯文有礼。” 怎么张嘴闭嘴满口荤话。 这才回来都没有一个月,就放肆成这个地步。 “所以得好好治他。” 容兮哼笑了一声。 虽然光知道书上怎么写的没多大用,但连书上怎么写的都不知道,那就先看,她挑出来了不少,够他看的了。 —— 内殿安静下来,楼星散坐在一边,捏着本名为《君子应如玉》的书在手里来回晃了晃。 这些迂腐穷酸的书,给他当柴火烧他都嫌弃一股酸味。 看就更不可能了。 不就跟她说几句真心话? 男人都有那玩意,她之前说的,现在他还说不了? 不就是抱个女人生孩子那点事,容兮那小身子骨,看着挺厉害,能不能支棱起来,都两说呢。 这就恼羞成怒了? 才十五岁,哪里来的这种自尊心。 反正跟自己是没法比。 楼星散在边关待久了,直来直往,这种话男人之间嘛。 哪里都说得,又不是说得离谱,也没直接明说,就她容兮金贵讨论不得。 楼星散一本一本看着这些书的书名,咧着唇,笑的凶,本想站起来就走。 但想了想估计这个时候小皇帝都睡下了,跟虞星和叶锡元再冲突起来,她本就难受,再给她吵醒了,气又往他身上撒。 他在怀里摸了半天,最后掏出一个白玉酒杯来,在指尖把玩着来回转了一圈,看向旁边的小太监。 —— 容兮第二天早上醒过来,还头脑闷闷。 她也从来没想到,这两杯酒一小阵风,后遗症能这么强。 摸着倒没烧。 容兮穿好常服脸色有些苍白,抬脚进入内殿,眼皮就一跳。 殿内书本被胡乱的翻着,瘫在一边,楼星散只能看见个身子,脑袋上盖着一本书,睡的沉稳,隐隐好似能听到点鼾声,轻微又均匀。 手里还捏着白玉杯,保持着往自己怀里揣的姿势,旁边的白玉酒壶斜倒在桌上,带出点点果酒芳香来,里面的酒液是一点没剩。 好家伙。 让你看书,你在这饮酒睡觉来了?! 容兮笑了,抬脚走过去。 “陛下,小心……” 有打扫宫里的小宫女看见了连忙开口想要提醒。 楼星散昨天可不止喝了这一壶,殿内除了睡着的容兮,也就他最大,容兮说让他在这看书,要他怎么看书却没说。 他要酒,下面的人也不敢不给他。 喝足了不知道怎么就这么睡了,有宫女想要去收拾,还能被他一下子给扔出去,只懒洋洋的用黑沉的眸睹人一眼,不许别人靠近。 闹起来两个御前侍卫也按不住他,还怕吵到陛下休息。 你说这扔出几个宫女也就算了,力道不重,伤不到人,但陛下身子弱,若不小心伤着了陛下。 虞星叶锡元在旁边轮换着看了对方一夜,本来就没怎么休息,还被楼星散这个能折腾的闹的有点迟钝,见着容兮刚想行礼,就见容兮往楼星散那边去了,吓得彻底清醒过来。 “陛下!” 容兮走的不快,但进入楼星散的感知范围内,楼星散就动了。 长臂伸出就要揪住容兮的衣领。 容兮轻巧侧身闪开,但这身子到底弱,对方刚从战场下来半月。 另一只手更快的跟上来。 被容兮挡住的瞬间,还是握住了容兮的腰。 这狗东西手臂肌肉硬的离谱。 容兮挡的那一下,感觉像拍在了石头上。 让两个侍卫后退,容兮捏着腰间要抽出来的匕首想着该给他哪里来上一道给点教训。 腰间的力道一紧。 第41章 争锋相对 那只一点不老实安分的手顺势将容兮往自己跟前压,另一只手也按上去。 明明是没有什么旖旎想法的擒拿动作。 但高大男人将纤细少年往身下按的样子——看的人眼皮直跳。 侍卫和宫人的动作被容兮制止,只能站在原地,以一种近乎惊恐的眼神看着胆大包天以下犯上的楼星散。 容兮被人揽着腰往身下压,一只手撑住身子,另一只手拿着匕首,匕首的刀尖已经抵在了楼星散的胸口。 楼星散本能感觉危险来袭,刚将来人反制,身子僵住,他睁开漆黑的眸。 有一瞬间,那双厉眸之中染着火光与血腥气,像是狩猎成功的猛兽,强悍无比。 容兮也被他激起几分血气来,她本就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女子,舞刀弄枪,从前没少被那些文臣口诛笔伐。 而楼星散这人强悍野性,天生放肆,性格混不吝的没人能治,容兮烦他是烦他给自己找麻烦,却不反感他这种性格。 能让人升腾起征服欲,想要将他恶狠狠的压制住,看看这张牙舞爪的猛兽被驯化成了家养兽之后,还有没有以前的野蛮脾气。 心里的恶劣和过火一点都不比这家伙少。 “睡醒了?” 她低哑的声音慢条斯理,不慌不忙。 楼星散往自己胸口处督了一眼。 刀刃锋利,银光闪烁。 那白皙小巧的手稳极了,看着像是拿笔拿折子的手,拿起刀刃来,却没一点违和感。 “臣可是看了一夜的书。” 楼星散没动,咧出一个笑,身子更迫近,浑身懒散消失不见,犹如待出鞘的利刃般尖锐。 而容兮就是能拔出这把利刃的人,轻而易举将他激的嗜血天性爆发。 楼星散心里也清楚,这姿势看着好似是他压制了她。 但不过是他身材比这小皇帝高大,显露出这样的表象。 真要动手,这匕首下一秒就能稳稳的送进他心口。 当然了,他也有时间将这小皇帝的脖子给拧断。 楼星散淡淡的想着。 艹,踏马的说好的柔弱小皇帝呢? 能次次把他逼出这种心态来,这踏娘的算个什么柔弱。 真没动过刀的,抵住人心口的动作才不会这么稳这么准呢。 只不过—— 鼻尖是小皇帝身上淡淡的药香。 楼星散这话好似有点委屈,还往前倾了倾,一缕黑发蹭过他的鼻尖,他一路往下轻轻嗅着。 这个年纪的少年这么软的吗? 楼星散有些不记得自己十五六岁时候是什么样了。 但从小习武,少年时就能赤膊跟那些成年男人搏斗而不落下风。 这小皇帝显然不行。 这手这脸都这么娇嫩,她身上的肌肤能有多白,多脆弱,根本不敢想象。 这么软,估计都没有腹肌。 不能是整一块? 他低低的弯了唇,嘲笑的往容兮小腹处看了眼。 “这样,那楼卿看了些什么,给朕说说。” 容兮慢慢笑了。 楼星散眼瞅着容兮一个侧身从他身下转移到一旁,指尖还捏着他一缕头发丝。 说不出来就给你连根拔喽。 楼星散:…… 咱能不薅头发吗? 他这头发是碍着您什么事了? 怎么每次都拿它撒气呢? 楼星散被揪的一下子没脾气了,原本暴起的身子跌回椅子里,单手撑着一边,白玉杯已经被他顺手揣进了怀里,说了实话。 “陛下,这些书实在写的狗屁不通,臣不想看。” 但他已经够听话的了。 让他在这里待着就在这里待着,让他看书,他还真看了两页。 也就是这小皇帝,你换个别人试试。 他没把人一把撂出去,都算脾气好。 楼星散身上衣服凌乱,胸口还被容兮的匕首开了个小洞,露出里面深色肌肤,黑发披散,这人长得本就好看,乍这么一弄,还有些情趣的活色生香。 就是一边的头发被容兮白皙的手给捏住,牵在手里。 看着乖,实际野的很,一点不着调。 容兮面无表情,指尖用了点力,崩掉他几根头发,笑的温和,“没看?那你下半年的俸禄别想要了。” 这狗东西之前吞了朕那么多金银财宝,非得一点点找补回来! 这样的惩罚跟容兮往常的做法,轻了不少。 但楼星散按着头皮,看着她似笑非笑那一副在算计谁的样子,只觉头皮发麻。 笑的怪瘆得慌。 本能告诉楼星散,这种时候不要得寸进尺,以后会后悔。 等把一夜没睡好,刚睁眼就被容兮一顿收拾,还丢了半年俸禄的楼星散赶出去。 外面就已经来人禀报。 “陛下,都已经准备好了,诸位大人也已经在正德门门口等待。” 容兮点头,腰间玉佩轻晃,声音泠泠,“启程。” —— 为帝皇准备的马车,自然是极尽奢华。 外面看着没有那么高调,内里处处都布置着柔软绸缎,小小的案几放在一边固定,上面已经准备好了茶点,一行人在禁卫的保护下启程。 楼星散换了一件青色的衣袍,骑在马上,从后面追来,等快要到帝皇马车附近时,才放缓了速度,慢吞吞的往马车那边前进。 后面的诸位大人全都看在眼中。 余家的马车足有三辆,最大的一辆坐着余阁老和他门下几个在朝为官的弟子,车帘掀着,几个人远远看了一眼。 有人皱眉。 “这异姓王到底什么心思,老师您能看懂吗?学生才疏学浅,实在想不明白。” 明明以前是死敌的关系。 楼星散怕在小皇帝登基之后受到波及,主动去了边关。 这性格分明比起他十五六岁更混了些,当初听说楼星散到了锦荣行宫时,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生怕容兮下令让人把楼星散拖下去砍了,然后楼星散当场造反。 谁成想,担心的事情没发生,反而向着奇怪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总不会异姓王成了保皇派?” 有人在旁极小声开口。 余阁老皱眉。 想到了自家孙女那天回去之后闹脾气摔东西,说楼星散混的没边,一点君子风范都没有,连她都要动手,才害的她错失机会。 是说错失机会。 但真的有机会吗? 第42章 枕着他 若是以前,凭借对容兮的了解,余阁老多少有些底。 但现在——余阁老却也看不懂少年帝皇的心思了。 “学生听说荣安王也不曾在陛下手中讨到好,说是今天惹恼了陛下,被扣了半年的俸禄。” 一行人眼神更加迷茫。 看着已经行至容兮马车旁的楼星散。 心中此刻都有一种奇妙的想法——楼星散总不会不想明面上当叛贼,要找个什么办法气死容兮? 不然完全不能解释他无缘无故光去招惹容兮做什么。 “学生也听说了,说异姓王从陛下宫内出来衣衫褴褛狼狈的很,这么着急,可能要讨个公道回来?” “可能——” 这话还没说完。 刚刚就不知道在马车旁边说什么的楼星散被车内的人扔了个什么东西。 他呵笑一声,接住,听里面人的吩咐,扯了下唇角,却一个翻身,就钻进帝皇马车里去了。 本来以最恶毒的心思揣测这两位斗法的诸位大人:??? 干什么玩意? 咋这么就进去了?? 这到底关系是好还是差,怎么这么让人看不明白呢? —— 吃了两口小点心,本来就觉得难受的容兮被赶上来的楼星散烦的不行。 他非要给她证明自己是看了那两页的,就那两页的内容,他说个没完,非要证明上面的内容狗屁不通。 还扣他俸禄,委屈! 委屈极了! 没事就非要来招惹她。 容兮本来就热的躁得慌,在手上取下个玉扳指,从车窗往他脑袋上砸。 然后让他滚进来给自己当‘冰盆’。 徐海鸿对楼星散打起十二分警惕,奈何最上面做主的那位说一不二。 他苦着脸给楼星散让出进去的位置。 本来都好好的,咱们安安静静赶路就行了,让陛下好生歇着。 你说你非要招惹陛下做什么? 是嫌半年的俸禄罚的还不够多? 楼星散太高大,进入车厢弯着腰有些憋屈,看着依靠在软垫上的小皇帝,捏着那玉扳指,单膝行礼。 刚被罚了也一点都不怂,还正儿八经道。 “陛下难道觉得臣刚刚说的不对?” “你给朕老实待着,别来烦朕。” 容兮片刻之后才回,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听得楼星散瞬间抬头。 就对上容兮嫣红的小脸。 这黑心小漂亮本来像是清晨百花园之中的花骨朵,现在却是蔫蔫的垂下了脑袋,指尖抵着眉心,难受的时候还不忘要踹他。 觉得他说话说得自己头晕脑胀。 烦。 身体太弱,即便最周全的安排,也会产生这样的反应。 下一瞬丝丝凉意来袭,一只手冒犯的搭在了她额头。 容兮睁眼。 楼星散也皱眉,一副闹不懂的样子。 这身子骨,太弱了。 他当然知道容兮身体弱,但真的每一次都在刷新他的认知。 楼星散不是没脾气,之前被骂被打被扣俸禄,见她难受,当下呵笑一声。 “陛下您这是又发热了?臣让那些御医快点‘滚’过来?” ‘滚’?这字她也没对他之外的人说过几次。 恶意揣测她。 容兮又想要踹他。 “你给朕老实点,比御医来都管用。” 容兮轻哼一声,抬手。 她本来就烦躁的不行。 马车内闷热。 虽然怕她闷着,四处都开了小缝换气通风,但还不够。 太热了,这个时候容兮也就只想着自己舒服了。 揪住他的领口,将他往旁边按。 下一瞬软软的靠枕压在了他的身上。 楼星散被拉了一个猝不及防,没想到容兮爆发出来的力量还挺强,也想看她做什么,被拉着坐下,怀中就被塞了靠枕进来。 茫然的抱着抱枕,楼星散低头又看了两眼,不太确定。 这是要干嘛? 这玩意扔给他做什么? 下一瞬,他僵住。 因为那带着药香味的身子瞬间压在了抱枕上。 胸口处也压上了一个人的力道。 从楼星散的角度,只能看到容兮束起的黑发,还有圆润的小脑袋瓜。 楼星散:…… “不许动。” 容兮的声音喑哑,好似满意了。 楼星散扯了下唇。 艹。 合着是因为不舒服,才让他上来当靠枕的?? 您这有点过分了? 而且不许动,您还合眼要睡了? 这还要给您枕一路不成? 过分离谱。 按照楼星散以前的性格,现在已经该跳起来,让小皇帝的脑袋磕在旁边的车壁上。 但现在他僵着没动。 “那臣的俸禄?” “一码归一码,别吵。” 容兮的声音也低下去,听起来好似要睡了一样。 俸禄一样扣,还不许动,给她当靠枕。 楼星散被这小皇帝气笑了,露出森白的牙齿来。 磨着后槽牙。 怎么什么事情都是您占便宜呢? 而且—— 他身子动了动。 虽然垫着一层靠垫,这小皇帝占不了他的便宜。 但他得跟这狗皇帝表明自己的态度。 你就算这样,他也不会喜欢男人的! 楼星散往旁边挪。 容兮恼了。 “你是蛆吗?” 就不能老实点? “朕难受的紧,别动。” 楼星散不等反驳。 容兮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头疼的烦躁。 脸颊略带薄红,是热出来的,唇瓣却苍白,看着气色相当差。 本来威慑力很强的声音这么低下去。 有一种强撑疲惫让人不忍心的感觉,精致而苍白。 楼星散全身都僵了。 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欢男人,但却头皮发麻。 最后盯着容兮总算是找到点舒服地,昏昏欲睡的容兮,往后靠了靠。 行。 看在她这么难受,之前他还曾经气着她的事情上。 就这一次。 下不为例。 不过他手里还捏着容兮的翡翠扳指。 翠绿的颜色很正,绿意如水好似要滴落出来。 看着就不是便宜东西。 就是尺寸太小。 他戴了下,发现也就自己的无名指小指能戴上,要知道这小皇帝之前是戴在大拇指上的。 人纤弱,手也小的离谱。 “陛下——” “安静。” “……臣——” 怎么还没完了呢,容兮用鼻音发出一个质疑的声音,将蛮横霸道进行到底。 “臣就问问陛下,这扳指放在哪儿?” 扳指? 容兮看着懒散昏昏欲睡,但因为身份的关系还时刻保留着自己的基本意识,不至于真的睡过去,只想要安静的闭目养神。 抬了抬手,莹润的指尖抬到楼星散的眼前。 “给朕戴回来。” 第43章 使唤 少年本就懒得说话,声音极低。 语气犹如檐下落雨轻灵,绕在耳边,恼人的紧。 却因为身子靠的他近,加上他耳聪目明,轻易收入耳朵里去。 楼星散身子僵了僵,扯了扯唇角。 容兮还真把他当伺候人的了是不是? 楼星散就算从小习武,被家里糙着养,早早送到军营里面去摔打,但也从来没伺候过别人。 也就这一个,敢拿他当靠枕,还觉得他不够软,要他再垫个什么东西让她枕着,还要给她戴扳指。 啧啧。 楼星散哼了一声,也没怎么在意的要把那翠绿扳指往容兮手上戴。 一直到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对方太软了,让他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力道,手还被拍了一下。 容兮被弄疼了,才睁眼,漆黑墨眸烦躁升腾,诡谲艳丽,她扯了下唇角,声音懒散又带着点威胁,“给朕轻点。” 楼星散舌尖抵着尖牙,最后含糊应了一声,如临大敌的将那翠色扳指慢慢套进了容兮的大拇指里。 翠色白色对比明显,这种颜色衬的容兮白皙的肤色更苍白。 应该戴点暖色或者艳丽点的颜色。 楼星散心里不由自主产生这样的想法——青绿色衬的皮肤不怎么健康。 容兮已经将手缩了回去,扫了一眼又被他不小心弄出来的红痕,呵了一声。 楼星散也看见了,原本是感叹小皇帝太嫩,现在都有些头疼了。 他真的没用劲。 这黑心小漂亮怎么能这么娇气? 他看着那天那个叫余什么东西的,都没有这小皇帝娇弱? 等小皇帝真有了女人,第二天怕不是被他的宫妃弄出一身痕迹。 楼星散想到这里本要嘲笑,唇角扬了扬,没笑出来。 只眉头一压。 他无端的想这些做什么? 小皇帝之后跟她的宫妃怎么样与他也没关系。 而且小皇帝喜欢男的。 的确她最好还是早点找妃子比较好,省的祸害朝中大臣……还有那什么御前侍卫的—— 不过余若那种狐媚子心思就摆在脸上的——不行不行。 至于他为什么操心这个。 回来之前其实有大不了鱼死网破的想法,但这大半个月,容兮除了脾气坏了点,难得让他有几分做臣子的心思。 楼星散沉吟着,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点了点头。 容兮没理会这人,只觉昏昏沉沉,周身燥热被缓解,虽不能睡,但也舒服。 想必枕着真正睡一觉该是很惬意。 太危险了。 舒服的容兮身子放松,明明知道这些想法危险,脑子却控制不住的思考着——大魏不知道最结实的绳索是什么,睡觉的时候能不能将人捆着,给她铺在床下当垫子? 这样他就不能动手动脚了——哦,还得封上嘴。 两人各怀心思。 一上午时间过去,前后没有落脚点,徐海鸿在外面低声询问要不要扎营休息吃过午膳再动身。 容兮此刻舒服些了,低声允了,没多久随行的御医进了马车内,为容兮请诊。 一掀开帘子,今天负责请诊的御医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就一懵。 布置奢华舒适的马车内并非只有陛下一人在。 还有一人扭头跟他对上视线,眼神有些百无聊赖,怀中抱着一个大靠枕,身子倚在马车壁上,束发的墨冠因为马车行进之中不可避免的颠簸来回在侧壁上蹭的有些松散,发丝凌乱。 马车内这么大的软塌,他就占据了一个小角,一个大男人好似委委屈屈的被压在角落,而金尊玉贵的帝皇占据大半软塌,身子舒舒服服的靠在他怀中靠枕上—— 看起来像是容兮欺负楼星散一样。 但了解容兮是女子的心腹御医:……啊这。 容兮没睁眼,反而是楼星散看着那御医。 想起当日跟卫继仁在一起时候听说,这小皇帝传召御医的时候从来不许别人在旁。 是有什么大病? 楼星散扬了扬眉头,“还不过来?” 爷今天还非要看看,反正被这黑心小漂亮压着,他也走不了。 容兮终于睁眼,没跟他计较,点头,让御医过来。 楼星散就这么督着,一直到御医的指尖搭在了小皇帝白皙的手腕上,他脸色瞬间古怪起来。 不用垫张帕子什么的? “朕倒是不知道,楼卿这么一个大男人看诊,还得扭扭捏捏垫张帕子。” 容兮表情古怪,督了一眼楼星散。 楼星散后知后觉自己顺口将刚刚所想说出来了,也黑了脸。 大男人当然不扭扭捏捏,但您这像是大男人吗? 空有规模,毛都没长齐? 当然这话没敢说,他敷衍的扯了个笑。 “这不是怕他不知轻重弄疼您。” 刚刚给她戴个扳指都得小心谨慎的来,戴完他后背都要渗出汗来了。 这两位斗嘴,御医也不敢听,只屏住呼吸,小心看诊,许久收回手,侧头看了一眼楼星散。 容兮淡声开口。 “说。” 这些专门为她培养的御医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陛下情况还算稳定,只是臣看着好似有风寒入体的前兆,陛下之后万不能再受风——” 那御医斟酌着,小心开口劝到,“前几天停下的补药,估计还需再喝几日,才没有后顾之忧。” 小皇帝这一身都给药香染透了,还要喝药? 楼星散身体好,也不耐烦喝药,此刻听着容兮脸色平淡,喝药好似是家常便饭,嘴里就不免一阵发苦。 殊不知容兮心里也想骂人。 来了一个多月,喝了一个月的药。 就算是之后达到预期目标开始调养,那也是一碗一碗黑苦的药汁。 她只想一想,都真觉得自己快要成药罐子了。 反胃。 烦。 “陛下,叶侍卫寻了一处安静无风的阴凉地,不如在外面用膳?也好透透气。” 徐海鸿在马车的帘子外开口禀报。 “叶侍卫用心了。” 容兮闻言笑了一声,“好,便在外面用膳。” 容兮起身,楼星散还没动,看着容兮的表情,呵了一声,叶锡元寻了个安静无风的阴凉处就能被这么夸? 他还一动没动给她当了一上午靠垫呢? 他的赞扬呢? 督了一眼帘子外。 楼星散笑的阴森森。 第44章 腿麻了? “楼卿?” 见他没动,容兮疑惑扭头,看着依旧缩在角落的楼星散。 楼星散慢吞吞起身,敲了一下自己的腿,似笑非笑脸色看起来有点古怪,还要站起来。 容兮总感觉他这样子有点眼熟。 想了想,侧头。 “腿麻了?” 楼星散僵住。 容兮:嗤—— 不就是在一个地方待久了,腿麻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但看在对方是因为自己腿麻的,容兮体贴的摆了摆手,“楼卿一会儿再下来也不迟。” 叶锡元的声音也从外面传来,“陛下慢些。” 好脸色是有好脸色了,但总感觉不是他想要的好脸色。 而且要把那个叶什么玩意的跟容兮隔开。 楼星散活动了下身子,猛地站起身来,脚步有些发飘,走到了容兮的旁边。 唇角勾着,看着温良和善,“陛下,臣扶您下车。” “一边去。” 容兮并不想等会儿自己手臂上再多两个乌青的爪印。 徐海鸿有眼力见,连忙过来笑道,“还是奴才来。” 容兮下了车,叶锡元和楼星散就在她身后互相对视了一眼。 一个脸色黑沉,目光凌厉;一个木讷老实,表情不解。 但莫名火光四射,御医颤巍巍的从一边小心下车。 容兮走在前面,头也不回,“把元鸿给朕叫来。” 楼星散才收回目光,从车上跳下来,跟着走过去。 —— 午膳摆上来,用了没几口,元鸿就从远处快步而来,给容兮请安。 容兮点了点头,说话议事倒也没避着楼星散,直接开口,“平永的情况爱卿应该明白重要性了。” 元鸿表情严肃。 户部作为财政支出的部门,对于要拨下去的款,能拨多少,事情的轻重缓急,心里都要有数。 这两年是旱年,他之前也没觉得平永的情况会很严重,但又这么长的时间,一点雨没下,秋收时节,眼看着农民一年的辛苦要毁于一旦,到时候会造成的反弹,让他心中也倍感焦虑。 幸好陛下早有防备,元鸿感叹着,真心实意觉得以前骂陛下的都是眼睛瞎了,半点不知道发现别人的好。 “幸好陛下远见,是百姓之幸。” 听见这话,楼星散也皱眉。 之前是听说平永好些天没下雨,各种法子都用上了,相信的神仙更是五花八门群魔乱舞。 之后的事情他也没仔细听,现在一听,平永在丰收的前夕,一直没有下雨。 容兮点了点头,倒也不觉得意外。 虽然说估计收成大减,作物大片枯死,但因为她来的不算太晚,对这边反应及时,有压力,但还能救回来。 “上一次朕同爱卿询问的人,爱卿心里可有决断了?” 赈灾这事情,马虎不得。 “是,臣举荐本届的探花郎,婓钧。” 婓钧? 容兮侧着脑袋想了想,这人她印象不深,好似有点吊儿郎当油嘴滑舌的感觉,总归从她的印象之中,这人好像也是个没谱的。 而且此刻还在等待分配到六部,身上还没担正儿八经的职位。 “此人小时候在民间以诗词歌赋成名,世家出身,跟着他父亲婓大人走南闯北,也曾经跟随赈灾,见识的多了,知道该要怎么做,不该怎么做。” 最主要的是,这些刚刚科举上来的官员还没有拉帮结派,虽说性格不着调些,但难得赤子之心,该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婓大人——” 容兮撑着下巴,思索后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事了。 等元鸿退下,容兮看着眼前的午膳,眉头皱了皱,最后摆了摆手。 “行了,撤下去。” 楼星散从刚刚的话题中回神,忍了半天没忍住。 从桌子上捏了一小块酥饼,递到容兮的嘴边。 “陛下,您再吃两口?不然等会儿坐马车难受。” 楼星散看着容兮这小胳膊小腿是真有点担心。 他早就想要往这小皇帝嘴里多塞几口了。 要不是怕她又闹脾气打人,这饼不该在他手里,而该在她嘴里。 容兮不耐烦的将他的手推开些,已经站起身。 楼星散总感觉容兮好似在嫌弃他似得,顿了下,将小酥饼往自己嘴里一塞,最后狗胆包天的想着—— 这幅不爱吃饭推人抗拒的样子,像是一只抗拒吃饭的猫。 娇贵又挑剔。 动不动还要挠人。 - 容兮站在一边懒洋洋,脸色苍白依旧,精神恹恹。 “楼卿乐意吃,就自己吃。” 别把那狗爪子拿过的饼往她嘴里塞。 小少年声音懒懒散散,总归不是什么好语气。 楼星散咽下酥饼,听着这语气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脑子有病,她冷声冷语不爱搭理人,他还偏越想要凑上去找虐。 不过这种小漂亮,除了皇家谁能养得起啊。 不仔细照顾着,金银珠宝往上推着,还真怕不小心把给她养死了。 楼星散也站起身笑,‘乖顺’应了。 被容兮骂了嘲讽了一早上,他拢了拢袖口,也有些恼,想:这种坏脾气,谁爱养谁养,反正要是他,就算养得起也不养。 第45章 哪有男孩子这样的? 千里之外,长恒郊外练兵场。 烈日当头,边关刚赢了胜仗,连带着在长恒的军队都干劲十足。 旁边木制的棚子里,穿着青色蟒袍的青年坐的大马金刀,周围还围着几个身着武将朝服的官员。 “陛下今日已经从锦荣启程返回长恒了,估计再四五天就能回来,王爷,我们是不是要提前去迎接陛下?” 蟒袍只有亲王品级的人才可以穿,跟容兮那纤细的小身板不同,这人坐的端正,脸上带着肃杀冷意,闻言,看过来,声音也冷:“等她到了城门口再说。” 迎接是迎接,但最多也就给容兮做个样子。 容狄手下的幕僚都笑着应了一声,也没把容兮往心里放。 他们都知道这位斐亲王容狄的性格,没太多弯弯绕绕,痴迷武行军打仗,对皇位没兴趣,对容兮同样也没兴趣。 先帝时候,这两位亲王就颇被忌惮,如果不是他们手中各有底牌,先帝巴不得先铲除他们以绝后患。 所以对于登基之后性格更偏执暴戾的容兮,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实际上也真的没怎么看进眼里,大多表面恭敬,没本事没能耐,就别怪人看不起。 “前段时间不是报回来说陛下遇袭?怎么也没听见后续?” “能有什么后续?那些受苦受难的流民哪能被那位看进眼里,八成都砍完了。” “也不见得?陛下不是刚刚惩治了卫杰?我都没想到卫杰装的人模狗样的,背地里面干那些勾当。” “我估计也就是正好犯在了陛下手里,不过很奇怪,最近这段时间流民怎么这么多?又加赋税了?” 下面的士兵操练,将领看着也不走开,在旁边低声说话。 容狄虽整天冷着脸,但平时不怎么限制他们,听这话却也皱了下眉头。 流民增加,君主昏庸,不管是从哪一点上来看,都是非常不利的预兆。 至于容兮遇刺,想起容兮。 容狄眯了眯眼睛,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很早之前的事情。 容兮出生的时候,他跟哥哥已经差不多十岁了,这小皇子一诞生,皇宫内外戒备,龙心大悦,护的跟眼珠子似得,宠的如珠似宝。 在容兮两三岁之前,他们就没见过几面。 印象之中还是个躺在襁褓里面的小宝宝,转眼就成了阴晴不定的小霸王,而且个子纤细瘦弱,一点都不像是容家的男孩子。 哪有男孩子这样柔弱的,整日生病。 要他说,就是缺乏锻炼! 这个弟弟若是从小给他带,跟着他锻炼,保证身高也起来了,肤色也健康漂亮,哪里会像个小姑娘一样,白的反光,一点都没有男子汉气概。 也八成是这样,才阴郁暴躁。 “行了。” 容狄沉声开口,站起身来,“各自做好各自的事情,其他的等陛下回来再说。” 他兄长府上王妃刚降下小世子不久,他早就在这里坐不住了。 也不知道他们容家到底是什么基因,都是小子,不然就是容兮那种暴戾阴郁的小孩。 十五岁了,明明已经是大魏帝皇,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先帝的猜疑狠辣,接触朝政这么久,还像是个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孩子。 糟心事情一桩又一桩,他善后的也觉得烦了。 容狄起身往外走,等众人都看不见了,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他想要妹妹,想要小侄女。 乖乖软软的小姑娘肯定要比容家现在的这些臭小子要省心。 他兄长生了俩了,都是小小子,容兮才十五岁,身子弱成那个样子,而且有孩子之后那是小皇子、小公主,不是他能随便摸着的。 容家人一个个都不行……所以他应该娶个王妃,自己生一个? 想要长得乖巧可爱的小闺女,所以要找个长得好看的王妃。 容狄看似冷着一张脸,心中认真思量着。 —— 因为有了人肉软垫,还自带制冷效果,容兮比料想之中的要舒服多了,车队的行进速度也比预想之中的要快。 夜晚就在附近准备好的驿站休息,白天容兮就靠在楼星散身上闭目养神,没用额外的时间休息。 容兮舒坦了,饭也多吃了几口,看的本来紧张的徐公公和妙清看着楼星散的表情都逐渐微妙起来。 这异姓王看着是个不老实的,但实际上其实还挺老实挺听话的? 至少他身份在这里,别人不敢说的他敢说,别人不敢劝的他敢劝。 容兮再生气,顶多揪揪头发,踹他两脚。 不过整天跟楼星散相处下来,倒有些适应他这个狗脾气了。 要是他不作妖,她还奇怪呢。 也是因为楼星散这独有的功效,其他人想要替代也替代不了。 容兮虽然没说过靠着楼星散能凉快点,但周围人都知道,从锦荣行宫回来后,原本水火不容的帝皇和异姓王凑在了一起,整天在一辆马车上。 倒有了几分兄友弟恭的意思。 连徐公公有些不敢说的话,都能让楼星散传达劝一劝了。 距离长恒帝都也就还剩下不到一天的距离。 这里靠近长恒已经很近了,比起路上的城池,这边也更繁华。 天才蒙蒙亮,站在院中,外面已经远远传来早市买卖的声音。 楼星散提气招式凌厉的练了一套拳法,等收手的时候,他掰了掰自己的骨头活动了一下。 往常都是骑马,这几天被迫坐马车,身上还有个小皇帝压着,楼星散感觉自己再不运动运动,骨头都要酥了。 而且今天早上格外的奇怪。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小皇帝身上温度太高了,本来他就没有娶王妃,连女人的小手都没碰过,火气方刚的年纪,又被容兮这么按着。 楼星散今天早早的醒了,爬起来洗了裤子,顺便再活动活动。 小皇帝火气比他还大,身上热度极高,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这样的烦恼,正想着,他抬眼往驿站楼上容兮住的屋子看过去一眼。 就见容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窗口,散着墨发,微仰着眉头,表情淡淡的居高临下看着他。 第46章 这种事也能润物细无声? 这么早就起来了? 楼星散心里纳闷呢,一拱手,活动一番之后,身上难得热气腾腾。 容兮还有些懒散,弯了弯唇角,本就美的雌雄莫辨,此刻散着发,面容看着柔和,尊贵优雅。 这幅样子让本来今天早上就火气很猛的楼星散喉结动了动,没等说话。 “徐海鸿去给楼卿弄些温水来,出了这么多汗,也好好冲一下,贪凉容易生病。” 少年难得懒洋洋却极尽温和的声音响起来。 “哎,奴明白。”徐海鸿领命下去。 楼星散就仰着脑袋看着容兮,等到旁边的小太监小跑着过来请他进去,他才回神,低声骂了自己一声。 不就是许久没听见容兮这种语气了吗? 他第一反应居然是——她怎么没骂人? 真踏娘的有病了。 而且他怎么感觉身上热气上涌,更加躁动? 大早上的,天怎么就这么热? 楼星散扯着唇角,跟着那小太监走,还一边忍不住想——还关心他洗不洗澡,用不用温水? 小皇帝表现的可真是太明显了! - 实际上今天还要枕着楼星散,并不想闻见一身汗味的容兮还好心情的思索要不要给楼星散加点清爽好闻的植物泡澡。 妙清给她束好发冠,笑着跟容兮开口,“陛下最近精神好多了,没想到荣安王挺有心,最近陛下用膳都用的多了。” 如果不是陛下在外面还是个男子,她都要以为这是哪家小子向着自己喜欢的贵女献殷勤呢。 这话妙清也就在心中开玩笑的一想,觉得楼星散看着好似是个混不吝不靠谱的,对陛下其实也关心,就是关心着关心着,这两位总是能吵吵起来。 这也是另类的感情好嘛。 观察了这么久,楼星散也没有那种逾越的举动,顶多有时候让陛下头疼了些,他们这一群奴才也放了心。 异姓王这刚刚打了胜仗回朝,站在陛下这边,那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妙清说着不禁喜气洋洋。 容兮扬了扬眉头看她一眼,好笑道,“往日不总让朕离他远点,今天倒是会给他说好话了。” “奴婢这是实话实说。” 妙清难得胆子大的说俏皮话。 容兮只低笑一声。 “他别总给朕惹乱子,朕就能多吃两口了。” 这人看着好像温驯了不少,但就是个表象,内里还暗搓搓的不知道想要给她惹些什么麻烦呢。 —— 楼星散的屋内,洗浴的水已经准备好。 带着点热气,触碰到手还能感受到些许凉意,却不会过凉,这个季节刚刚好舒服的温度。 楼星散随意试了下水温,扯了衣衫,拎着旁边的小桶,一桶由上而下浇在他结实的身体上。 健康的肤色,肌肉块块分明性感,水珠顺着脸颊下滑,他呼了一口气,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伤痕。 只要上过战场,不管将领还是士兵,这些伤痕都无可避免。 深的浅的,那个时候的疼痛楼星散现在也还能记起来。 他眉目阴翳,黑发散落,良久嗤了一声。 这一身不说拜那小皇帝所赐,也得有半数能算在容兮身上了。 最近因为卫杰那事,都给她框进去了,那些账分毫没跟容兮算,还给她颠颠的当了几天的靠枕。 这要在他以前看来,简直就是瞎胡扯。 狼到哪里都是狼,不管是什么对待都是狼,怎么也不能变成对人摆尾乞怜的狗! 楼星散眉眼压着。 最后有些恼了,低头,脸色黑沉沉的看着自己从刚刚开始就反应敏感的那处。 他的唇角扯了一下,又一次在心里强调着—— 总归,他不喜欢男人! 这都是早上那莫名其妙的梦给闹得。 ——总不能他也被那小皇帝带坏了? 楼星散脸色不好,又不自觉的想了想刚刚依靠在床边的小少年。 肤白齿红,带着浅浅笑意,若换上女子裙衣,好像也没有什么违和感? 反应更加强烈,楼星散不自觉的动作几下之后,脸绿了,觉得自己中了圈套。 容兮的圈套! 那恶毒的黑心小漂亮! 掰弯这种事情,难道也能润物细无声吗?! 他抬手捂住脸,低哼一声,靠在浴桶边。 —— 各官员都在驿站外房屋居住,条件不怎么好,基本都早早起来。 余若等了这么多天,也没见着容兮一面,眼看着就要到长恒,等容兮回了皇宫,她要再想找机会,就难上加难了,她不免急切起来。 驱蚊香露这一条路子断了,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再吸引容兮的注意。 倒有不少东西被她仔细的列出来写好,但作为世家贵女,她心里自然明白有些太奇怪的东西,前人没有一点记载,自己弄出来会有多大的波澜。 达不成自己的目的说不定还会被忌惮,被当成异类。 看着所有官员准备好,等待容兮从驿站出来,她咬着唇角,脑海之中想着那霁月清风一般的少年,没忍住来回走了两圈,看着徐公公出来,拎起裙角,匆匆忙忙跟余阁老说了一声,就往那边跑。 余阁老皱了皱眉。 旁边的学生早就将这段时间余若的动态看在眼里,此刻有些愤愤,“陛下当真蛮横,若是不喜欢余若小姐,就不要让余若小姐整天心心念念着陛下。” “慎言。” 余阁老侧眸扫了对方一眼,没解释,低声开口,又看了一眼余若跑过去的方向,他叹了一口气,最后决定暂且随着她去。 他的孙女他自己是知道的,轻易也不会惹恼陛下,更何况还有他在,陛下总不能连他的面子也一点不给。 容兮稍晚一步,徐海鸿身后跟着出来的是楼星散,他刚刚沐浴结束,黑发还氤氲着水汽。 “跟陛下说,我今个骑马,就不跟陛下……” 楼星散跟徐海鸿的话还没说完,察觉到什么,他厉眸眯起,往余若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一眼让余若心里发憷,即便对楼星散再多的不满也咽了回去。 徐海鸿也察觉到来人,能在皇宫服侍的大内总管,哪个不是很有眼力见的,虽然上一次已经看出这人的小心思,但因为对方是余家贵女。 徐海鸿心里也清楚该要怎么对待,此刻还笑眯眯的。 “余贵女,有什么事情吗?” 第47章 陛下,有人跟您比蛮横! 从楼星散身上收回视线,余若带起温婉的笑来,目光还时不时往院子里面眺望。 楼星散扯了下唇角,就在原地站着,想要听听她还能说什么。 余若没看到想看的人,只得低声开口,“上一次的驱蚊香露,陛下用着可还好?若有什么问题,我再改进,另外这里还有一种安神助眠的香露,我已经询问过御医了,若能对陛下有用,那可就太好了。” 徐公公迟疑一瞬。 虽说那驱蚊香露的确有用,但陛下也真的没用几次,而且余若的心思太明显。 徐公公心里也嘀咕呢,怎么还这么不矜持往上扑?未免有些过火了。 他们陛下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呢,更别说他们陛下还是个女孩子。 徐公公想一想以后陛下该要怎么办,都愁的掉头发。 这才多大,就有盯上的要来添乱了。 徐公公一时也不好直接开口。 “真有心的,留了方子该走就走,经过外人手调制的东西,能让陛下用着,那就奇了怪了,对,徐公公?” 楼星散在那边活动了活动指骨,咔咔的响,懒洋洋的勾出一个笑来,眼底却没多少笑意。 “你——” 三番两次被楼星散给堵了话,余若气的小脸发红。 也正好这个时候,容兮从院内出来,见状扬眉。 “都在这里做什么呢?” “臣女参见陛下。” 余若眼睛一亮,率先开口,就要问驱蚊香露的事情。 至于安神助眠的香露,那是她临时想起来的,一起问了,到时候调配好,又有个机会到宫里去。 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却不料容兮下巴微抬,侧头看过来。 半张脸落下阴影,看起来漫不经心又冷漠,好看的唇掀了掀,“都要启程了,还不把余贵女送回去。” 小皇帝笑的好似温良,“等会儿余阁老该要担心了。” 她脾气是不太好,发作起来可不给人留面子。 到时候哭哭啼啼,惹得她烦了,她又不是什么风流君子,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 有了帝皇这话,虞星率先一步,挡在余若跟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抬手,“请。” 楼星散看着无声的弯了弯唇,也就这个时候,小皇帝格外顺眼。 “臣扶您上马车。” 楼星散跟在容兮后面,‘殷勤’道。 早把之前自己想过的‘仅此一次’这话,扔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听的徐海鸿一愣一愣的。 徐公公怀疑的看着被楼星散的下仆牵来的高大马匹。 他听着是让他转告陛下他不跟陛下坐马车了,要骑马呀?这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您就变卦了? 容兮懒得搭理这个时不时发神经的家伙,踩着叶锡元放置在马车前的小凳上了马车,才居高临下督了对方一眼。 惊讶发现这狗东西心情倒挺好,眼尾都染着餍足,轻快的要哼起小曲来了。 他在高兴什么? 容兮疑惑的上下打量他一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但容爷还是大方的挥了挥手,让他进来跟她共享马车——她枕在他身上的那种共享。 一路上容兮除了闭目养神就是在观察窗外。 因为帝皇的吩咐,一路上车马低调,但人员浩浩荡荡,是个正常人就该明白这一队人不是好惹的。 街道繁华,人人避让,从车窗缝隙之中,容兮能看到周围买卖的景象。 这里跟平永地区距离远,米粮的反馈有滞后性,看着还是一片安稳祥和。 容兮心中一步一步想着怎么控制大魏现在有的米粮市场。 将本来卖出去给别的国家的米粮交易叫停,还要存储米粮,又要保存种子。 需要做的事情很多,需要用到的人才也多。 外面却是传来喧嚷声,马蹄声音渐近。 楼星散耳朵尖敏感一动,一下子意识到靠近的是什么,铁臂一伸,利落果断的将容兮给护在了怀里。 软乎乎的—— 楼星散听着外面的动静,脑子还抽空思索了一下为什么容兮这么软。 马车就紧急的停住,外面传来虞星的厉喝。 “什么人!” 马鞭声音响起,来人横冲直撞,声音蛮横。 “小爷有急事,都给小爷闪开!” 呦呵。 楼星散笑了。 “陛下,有人比您更蛮横。” 这可真是哪里出来的卧龙凤雏? 眼睛长在屁股上的? - 蛮横? 她蛮横? “楼卿再多说一句,朕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蛮横。” 容兮撇了楼星散一眼,敷衍给了个威胁的笑,直接掀开车帘。 大概是马车体积庞大,周围护卫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这街道也宽,纵马而来那人张扬跋扈,喊了那么一句倒也知道避着走,从马车一旁就要飞驰而过。 路边糖葫芦摊前站着的四五岁小姑娘听见声音扭头,正好看见冲自己而来的大马,一瞬间吓得哭都哭不出来,她父母急忙要将孩子抱走,但离得远,看样子要赶不及了。 眼瞅着大概率要血溅当场,就听低哑的声音不怒自威,“虞星,去。” 虞星离得近,本来就要动手,听见容兮的声音更条件反射从马上飞跃而下,一把捞起那四五岁的小姑娘,还反手给了那马蹄一刀。 马蹄上的人猛地飞出去,狼狈的摔在地上干嚎着。 楼星散被这人狼狈的落地姿势逗得讥讽的弯了弯唇,敷衍的鼓了鼓掌,“好骑术。” 这人说话办事都带着股嘲讽劲,欠揍得很。 容兮沉着漆黑凤眸,听着摔倒在地的那人干嚎。 大臣们的马车跟帝皇马车有些距离,听见动静都是好奇的探出脑袋来看。 这可真稀奇了,向来只有容兮找别人的茬,第一次遇见这种跑上来找死的,对方还不知道自己惹了谁,嘴里不干不净。 虞星放下那小女孩,本要直接收拾了对方,回头就听见叶锡元低声喊了一声,“爷。” 容兮下车了。 她绕过周围的摊铺,在地上瘫倒的马,居高临下看着号称自己是某某商户之子的家伙。 对方显然着急着赶路,根本没想着自己能冒犯了容兮。 毕竟按照长恒的安排,容兮至少得明天后天才能回到长恒。 他躺着叫嚷—— “你们要是耽误了小爷我的事,我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楼星散紧跟着下车,冷着眉眼。 就听容兮极低呵笑一声。 一听这声楼星散本能头皮发麻。 第48章 打断腿 旁边是贯穿城市的河道。 小姑娘已经被父母抱起来,本想要感谢,但因为本来低调守着马车御前侍卫和的禁卫围上来了一圈。 一个个凶神恶煞人高马大的,看的那本来吓得说不出话来的小姑娘哇的一声哭出来。 这架势,就算是大人也不敢靠近,只敢站在旁边远远的看着。 日出不久,阳光还没有那么强烈,落在少年身上,显得她白的发光,周身气势不怒自威,听着他的话似笑非笑。 这人再怎么张扬跋扈,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他摔得狼狈,脚腕处估计骨折了动弹不得,仰头正对上那双漆黑的眸。 盈着金色边光,她袖摆飞扬,玉佩玲琅。 那张漂亮到了极致的脸让这人稍稍呆滞一瞬,脱口而出,“美人……” 场面呆滞。 噗通一声。 这处离得旁边河岸近,容兮捏着对方的领口拽着他拖了两步一个巧劲就给他扔到了河里。 这一处是专门用来给一些小娘子洗衣服的低洼岸边,水不深,只让他咳了两声,撑起身又要发作。 浅色衣摆似花瓣,轻盈极了,然后容兮重重踹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压下去,查查,这是哪家的。” 容兮一只脚狠狠的踩在对方的脑袋上,眼眸冷着,说的话却轻。 踩得对方头都抬不起来,徒劳的在水中冒出一串泡泡,没了动静。 干净利落。 面上却冷静的没丝毫狠意。 柔弱与冷漠碰撞,又快又狠,无一丝怯懦,楼星散看着呼吸一窒,心头像是揣了一把火,随着心跳速度越发灼热。 见人不动了,周围议论声渐大。 “小公子,那是打皇城来的薛家商户的薛城。” 人群之中有人提醒着,声音渐大。 “小公子你还是快点走,上一次管他的,都让他找人给打断腿了!” “是啊,是啊!小公子你快点走,等这边的府尹来了就麻烦了。” 好歹是有人收拾他了,这边的百姓没少因为薛城吃亏,就是想到上一次制止薛城那人的下场,他们都有些焦急的看着容兮。 不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与马蹄声,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容兮这才抬脚,看眼自己沾湿的衣角皱眉,让人将已经在水里不动弹的薛城给捞出来。 容兮刚刚拖人,手上沾了尘土,拿出帕子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拭着。 楼星散已经走到了容兮的旁边,眼底灼灼,有点压抑不住的兴奋,眼前就被递了个帕子。 他不明所以的接过手帕,有点茫然的看了一眼,不太懂这小皇帝要表达什么。 单纯觉得擦过手的帕子不能再往身上揣的容兮将帕子递出去,收回手,笑盈盈的等着这边的府尹过来,一边还不忘跟楼星散开口。 “打断腿?他说要打断谁的?” 朕的吗? 禁卫都护在容兮身边,跟在容兮马车后面本来察觉到事情不对,想要下马车的官员都被禁卫拦住了。 他们这一队人多,马车也多,浩浩荡荡看不见头,不过行进的速度不一样,所以等到容兮到这里的时候,后面还有大臣的车马刚到,一个个都是茫然的看着那边发生的事情。 等听见外面还有人喊要打断陛下的腿,一个两个冷汗都下来了。 打断腿? 你们不如先把我们的腿给打断好不好? 容兮就站在原地,看着人群分开,官兵分列两队,快步跑进来将周围围住。 骑马的官员这个时候才进场,身边跟着一个小跑的小厮,“我们少爷就是往这边来的……” 那声音在看见躺在地上狼狈昏迷过去的人的时候猛地顿住。 “好大的胆子!” 这话脱口而出。 楼星散正捏着帕子不明所以,听见这话顺手从自己衣服上捻了一粒扣子。 碰的清脆声响,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弹到了对方的脑门上。 “好大的胆子?” 叶锡元冷着声音嗤了一声,手中的长刀刷的一下出鞘。 容兮笑了。 蛮横的去欺负弱小的算什么本事? 把更蛮横的干翻了,不才爽吗? 容兮抬眼扫了对方一眼,居然还从记忆之中认出这人是谁来。 “游大人,朕怎么不知道,闹市纵马,还能随随便便打断别人的腿?不如你给朕表演一个?” 这声音慢条斯理。 而这位游大人在看见容兮的一瞬间,瞳孔微微收缩。 他跟薛城是亲戚,考取功名后没少受薛家照顾,薛家给他提供钱财,他给薛家提供权势,薛家曾经找到的稀奇古怪的宝物,都让他进献给了陛下,这才从一个小小的府衙一路晋升。 为陛下进献了这么多宝物,他自然见过容兮,此刻腿肚子打转,一下子从马上栽了下来。 “陛、陛下!” 不是说陛下至少明日下午才能经过这里吗?! 他还特意吩咐下去,今天有什么事情就抓紧时间做,明天的时候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迎接陛下。 周围安静呆滞。 空气都凝固了,旁边本来为她说话的百姓都惊慌后退,不知道谁起了个头,齐刷刷跪下去。 想着暴君名声,皆是颤栗。 倒也有心里痛快的。 那薛城被薛家人送到这边才一年,大大小小的事情犯了多少,像今天这一幕,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往上状告又有这府尹做后台,能让人恨得牙痒痒。 但今日直接犯在了陛下的头上。 能再让他逃了去? 容兮也不顾及自己在周围百姓心里是个什么形象,她只好笑的看着狼狈摔到在地像是一只狗的游大人,手指转着自己拇指上的翠绿扳指,好似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弯起笑来,“那就先把游大人的腿给打断。” 漫不经心的话说出口,对方连求饶都来不及,就被禁卫按住压了下去。 御前侍卫本来护在马车周围,距离容兮比较近,外面动手有禁卫,还有个弹扣子的楼星散。 他们本来作为陛下直属的力量,居然一点用场没派上,此刻都瞪圆了眸子,看着那些动手飞快,好似怕别人把他们活给抢了的禁卫。 那边一声闷哼。 御前侍卫们又忍不住看向陛下。 还有什么吩咐? 比如把这些人都拿下打断腿什么的。 “都带回去。” 没他们的事了。 御前侍卫们:哦。 第49章 任由史官笔录春秋,便是暴君又如何? 随着那声闷哼,让人牙酸的咔嚓一声响起。 前几秒还耀武扬威的游大人瞬间一条腿软软的耷拉下来,嘴被捂住,说不出话,只能挣扎发出可怖的声音。 这样的环境之中,周围人都变了脸色。 有些看到的小朋友被吓到,抱着父母哭了起来,把父母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他们的嘴,生怕被容兮注意到。 容兮自始至终面不改色。 整个过程结束的很快。 日头有些大了,容兮仰头看了一眼,眯了眯自己的眸,“继续走。” 她收回视线,往马车上走。 楼星散抬脚就跟,才两步路,就被徐公公给拦住了。 “陛下衣服湿了,要先换一套衣服,王爷先在外面等待一下。” 徐公公笑眯眯。 容兮身子骨弱,之前喝了两杯果酒吹了吹风早上起来就头疼难受,现在湿了衣服,换衣服很正常。 但楼星散搞不懂。 大家都是男人,你换个衣服,他还不能在马车里面待着了? 指不定他能帮把手呢。 楼星散才不管徐海鸿说什么,他连容兮的话都是听一半扔一半,抬脚就要往马车上走。 徐海鸿连忙伸手去拦,下一秒容兮的声音响起:“你踏进来一步你试试。” 楼星散:“陛下,臣可以帮您啊,您身边的大宫女照顾不到的地方,臣说不定可以。” 这话说的荒谬极了。 正帮容兮褪下外衣的妙清气红了一张小脸。 她可有用了!自从被陛下安排到这个位置上,就从来没给陛下惹过一次麻烦!面面俱到,就没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想着哪次跟他对上都要青红一块的皮肤,容兮的回应干脆直接:“呵。” 就你这个狗崽子?:) 楼星散:…… 眼瞅着这两位又要开始,徐海鸿苦着脸挡在楼星散的跟前。 被容兮这么说了,楼星散倒真不进去了。 手里捏着容兮刚刚擦手的帕子。 用的上好绸缎制成的龙纹巾帕,擦过了手也没留下什么痕迹。 擦完了就不乐意要了。 败家! 楼星散左右看了看没地方放,随手给揣在了自己的怀里,看的徐公公欲言又止,最后到底没说话,就怕一点小火星又将这两位给点着了。 明明分开和谁相处都没事,怎么碰到一起去这争锋相对就能一天出现个七八回的? 徐公公也搞不懂。 等换好了衣服,楼星散才是进了马车,队伍重新出发,周围人噤若寒蝉。 容兮还没打算休息,坐在一边喝着温热的茶,楼星散掀起帘幕,看着外面所有百姓那副样子。 这可好了,原本对于大魏的帝皇,众人只听说今日陛下又处置了哪一位官员,明日陛下又发配边疆了哪一位官员。 实际上只是道听途说,今天这一下,可是将以前所有的名声都立住了。 那些贪官污吏好歹明面上也要给自己整个老好人的形象呢,您瞅瞅您。 连个笑都懒得往自己脸上套。 容兮若有所察,漂亮的眼睫掀起,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他掀着帘幕,容兮能看见外面街道的一角,大抵能知道对方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不过,谁在乎? 暴君就暴君。 那都是留给后人书写的。 任由史官笔录春秋,便是暴君又如何? 不妨碍她这王座之下,万民臣服! 容兮懒散收回视线。 —— 这一切结束的太快,官员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前面就传来消息,陛下仅仅因为周围百姓的三言两语,就把这边府尹的一条腿给打断了。 “怎么能当场动刑呢?!这不是鼓励别人动用私刑嘛?” “冲撞陛下,那是谋反,当场刺杀也不为过,只不过犯上的是薛家的小子,游大人有错,但不该这个时候处置,陛下还是年纪太小,听了三言两语,行事欠妥。” 余家马车上,听了此时的几个学生都忍不住的皱眉道。 余若的马车就在旁边,也听到了这话,轻哼,骄纵的开口嘀咕了一声,“游大人身边是那人的小厮,还带着这么一队官兵,张口就跟陛下说大胆,得这个下场也理所当然。” 当然了,容兮是行事偏激了些,但仔细想来也没什么过错。 余若想着这么看了自家祖父一眼,有些得意。 您看,您孙女看男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容兮也就是年纪小了些,没有人教导,等到她年纪大些,再有她在旁边引导着,哪里无可救药了? 余少宁伸手让他们都安静下来,他们以往习惯了这么说话,没想到背后都敢谈论容兮。 到底比旁人多活了几十年,余少宁虽不知道出没出错,但本能感觉不安,明明就是张扬跋扈,想一出是一出的帝皇,但最近却总给他一种感觉—— 朝堂为盘,官为棋,而容兮站在棋盘之外,操纵一切,也将一切看在眼底。 余少宁想着,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觉得自己是最近因为卫杰的事情,加上处理余家事物太过于劳累,要是容兮有那样的本事,也总不能这么毫无破绽的隐藏五年甚至更久? 至于让余若去接触容兮——看着余若望向前面马车势在必得的眼神。 也许,也许就跟余若说的那样,容兮还是年纪太小,只要占据了她身边的地位—— 余少宁想着,有了思量。 —— 车马人群浩荡而过,留在原地的百姓这才颤巍巍的起身,都还有些发抖。 “那就是陛下?” 帝皇虽然接受万民朝拜,但还真没几个平民百姓看见过容兮的样子。 也从来没想过容兮是那么苍白纤弱,精致的像是最脆弱的官窑白瓷。 周围窃窃私语起来,声音渐大。 “囡囡不哭,不哭哦,不怕,是陛下救了你呢。” “陛下抓走了游子然那个狗官!会狠狠处置他?” “肯定的!你们没听说卫杰的罪行都已经在长恒皇宫门前公之于众了?改日就要问斩,游子然刚才都被打断腿了!” 真是快哉! 游子然自己搜刮民脂民膏,本就名声极差,等到薛城来到这里,更是纵容着薛城肆意妄为,只要跟薛家有牵扯的案子,就不可能上报上去,甚至有人家人枉死,自己因为上告还挨了板子。 普通平民百姓大多也不认字,不懂什么律法制度,思维自然不会跟那些官员一样。 其实很简单粗暴,谁能为他们做主,他们就拥护谁,信任谁。 不经意之间,容兮这暴君名声,还传出不一样的说法来。 而此刻马车内,容兮枕着楼星散怀中的抱枕,手中捏着呈上来的折子。 暗卫的动作很快,还没过上午,薛城今日纵马闹市的原因就查出送过来了。 但看着里面的狗血内容,容兮没忍住,扯了扯唇角。 第50章 嫌弃的有那么明显吗? 她之前还以为这是什么不知世事的小少爷,被送到这边仗着有点势力就张扬跋扈,结果呢—— 合着误会人家了,人家还是个痴情浪子。 就这小册子上的内容,都能送到书馆那边去,给出一册子爱恨情仇了。 容兮本来就压在楼星散的身上,好笑的翻着那小册子。 楼星散离得近,也好奇的看了几眼,表情瞬间古怪起来。 薛城被送到这边来,还真是犯了错。 这一年的时间,他痴迷上一个女子,还是个从花楼里面出身的,为了她跟旁家的公子哥大打出手。 千金一掷为红颜。 等这女子从花楼之中赎身,不愿意嫁给他,他还搞了一出强娶豪夺,搅黄了家里好几次的生意,才被送到这边来。 今天搞这么一出,也是因为那女子要跑,他急急忙忙来追,他家小厮要拦,去找了游子然,没成想正正好撞在了容兮这里。 可以说倒了大霉了。 真精彩哦。 容兮面无表情的看完这一切,呵了一声。 所以说嘛,有些人的话本子,写的都还没有这些会来事的家伙闹得精彩。 “这玩意有病?” 最有病的那个还在那边扯着唇角开口,楼星散看着那折子,一副开了眼界的样子。 容兮目光落在一个数字上,指尖在那个数字上轻轻点了点。 真有钱啊。 千金一掷为讨红颜一笑,她怎么找不到这么几个冤大头,给她这么千金一掷的? 她在这边弄点钱,还得自己费心费力从大臣手里掏,费了多少工夫,才勉强充实了一点国库,再看看人家,笑一笑就这么多人追捧。 啧啧啧。 “大魏的商户,一个个的都这么有钱吗?” 连个还没有继承家业的少爷都能这么豪气。 “陛下问臣?” 楼星散顿了一下,狐疑的看了容兮一眼。 他之前一直在边关,刚从边关回来,就直接自长恒来锦荣行宫这边复命。 长恒那边有什么商户?他五年前都说不出来,您问他现在的? 容兮:…… 真没用。 除了当冰盆,他还能有什么用呢? 她慢慢收回视线。 那视线太意味深长,让楼星散一下子品味到了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他感受了一下,忽的开口,“您刚刚是在嫌弃臣?” 容兮随手把折子放在一边,心里思考着怎么从那些商户的手里掏钱,就听见这么一句。 帝皇那张好似无辜的小脸抬起来,看着茫然极了,讶异道,“怎么会?楼卿怎么这么想。” 楼星散眯着自己的眼眸,看着容兮慢条斯理的抬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上,手腕处的衣摆滑落,露出一截好看的白皙皓腕来,“楼卿想太多了。” 楼星散将信将疑的收回视线。 过了片刻容兮又督了对方一眼。 恩?刚刚的眼神,有那么明显吗? 当然了,就算嫌弃也不说,在周围能摆冰盆之前,这个‘冰盆’还不能下岗。 容兮闭上眼睛往后靠。 这个国家哪里有百姓穷,帝皇穷,而商人富的流油的道理呢。 并且还各个厉害的很。 这就太不对劲了。 好像又找到了来钱的路子。 容兮思索着,指尖在旁边一下一下扣着。 被垫在身后的楼星散只要低头一看,就能把容兮的表情给看在眼里。 这幅表情他太踏马的熟悉了。 这不就是日常容兮想着要坑人时候的表情吗? —— 容兮提前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长恒。 包括游大人冲撞圣驾让容兮给打断了腿,加上薛家的公子听说被容兮折腾的半条命都没有了。 长恒内外流言四起。 薛家人听见这个消息之后,老夫人直接就晕了过去,醒来就哭着骂着说薛家当家的狠心,把儿子往外送,要是早让儿子直接要了那花楼女为妾,也不至于犯到陛下跟前,眼看着都要丢了命了。 天子脚下,长恒皇城跟周围的城池还是不一样的,大臣官员都在长恒来往,帝皇的那些行动,长恒的百姓也是知道了解的最快速的。 这种震慑之下听见一点风吹草动都格外的惶恐。 薛家当家也傻了眼,一大家子急的团团转。 “这可如何是好?” 薛城的长姐马上要出嫁备嫁了,焦急的捏着帕子,“父亲,可有什么办法能将弟弟赎回来吗?多花点钱……” “燕姐儿,你开什么玩笑呢,你以为陛下跟那些能花钱赎人的官员一样?给点钱就能放出来?能让陛下关起来的,可都是下到大牢里面去的。” 薛家当家的二房在旁边也急,虽然她对于不是自己亲生的薛城不待见的很,也恨不得他就这么一直没有出息,但她到底是薛家人,而且她的小女儿还要靠着薛家的人脉找个好婆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当即翻了个白眼。 “大牢……”薛家老夫人扶住自己的胸口,身子猛地往后撤了几步,剧烈的喘了几口气。 “哎哎,老夫人!” 一群人又乱成一团。 “那可怎么办?当家的,你还有其他能打听陛下想要什么东西的官员吗?” 薛城的母亲哭的眼睛都红了,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我哪里还知道啊,平时不都是靠着游子然,谁能想到陛下连多问都没多问,直接将他腿给打断了,唉!” “爹,娘,不如我们去求靖亲王?听说靖亲王能说几句,上一次不也是靖亲王作保,把陛下处置的官员给带出来的吗?” 而且靖亲王显然比性格阴晴不定的陛下要好说话的多。 “对,对!快去准备一份厚礼,给刘大人递拜帖,让刘大人能尽快将这份厚礼送到靖亲王府里,靖亲王府不还刚刚诞下了小公子?能准备的都准备好。” —— 靖亲王府。 温婉贤淑的青裙女郎正抱着一个襁褓,脸上带着笑意,轻轻的哄着自己怀中的孩子。 靖亲王容声就坐在床边的小凳上,比起他的亲弟弟容狄来说,他长得虽然高大,但多了几分儒雅温和。 手里还捏着一份刚刚递上来的折子,眉头微微皱着。 “王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51章 容兮要回来了 “容兮估计今天就能回长恒,在路上直接打断了一个官员的腿,现在消息传过来了。” 容声简单说了两句。 “等回来又要麻烦。” 那些没跟着容兮去锦荣避暑的老臣,包括大魏的国师郁肖,得到这个消息不得又来找事情? 他这个弟弟就不能省点心? 靖亲王妃宁乐同样有些惊讶,“半路上打断了一个官员的腿?” 这可真是——非常符合那一位的做法,但这么听见还是太直接了,好端端就传来消息,这位回来的路上直接把人家的腿给打断了,这谁受得了? 做事情还是太出格。 想着自己之前朝拜时候远远的在下方往上看过去的那一眼,脸颊白皙的少年微微抬着下巴,桀骜阴郁不乐意搭理人的样子。 宁乐叹了一口气,“那等陛下回来,王爷又有的忙了。” 其实谁都知道,容兮这天下,不稳的很,而且她年纪太小,很多事情都是靠着两位亲王。 可以说两位亲王在朝堂之上的分量,完全不亚于容兮。 这几年,荣安异姓王一派暂时退场,也就是斐亲王和靖亲王加上一个国师互相对立,谁拿谁都没有办法。 这事情要是让国师那边借机发作,到时候还需要她们王爷在其中周旋。 想一想朝中流言,还有国师那一副要把握朝廷的样子,她就忍不住的感叹。 陛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整日这般动荡,对她们家孩子成长也不好。 听说楼星散这一次也要跟着陛下一同回来,就是不知道等到他们回来之后,长恒又要发生什么样的变故来。 怀中的小朋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哇哇的哭起来。 宁乐连忙低头去哄。 连带着容声都连忙看过来。 “乖乖不哭哦。” 宁乐声音温柔的哄着,容声也不敢碰,只探着自己的脑袋,盯着襁褓里面那张小脸。 看的宁乐有些哭笑不得。 “这都是第二个了,皎儿的时候,您就不敢碰,现在到了喻儿,您还是只敢在这里看着,小孩子也没有您想象之中的那么脆弱,您碰一碰没什么的。“ “是吗?” 容声说着,但明显在宁乐拉着他的手去碰怀中小朋友的脸颊的时候,身子僵住,不敢挣扎,也不敢动,只能感受着指尖触碰在那柔软的小脸上的感觉。 他小时候弟弟出生的时候,就不怎么敢靠近,等容狄那家伙长大一点,整天板着一张小脸,就知道习武练功。 容兮出生的时候父母带着他们俩个去看,但先帝守得太严实,也就远远的隔着很多人见了一眼。 他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周围无数人守着,好似怕他们对新出生的小皇子做出什么事情来一样。 他不喜欢那个氛围,以后也就没有到皇宫里面去过,等到再跟容兮正式见面,容兮已经成了暴戾又阴郁的一个小孩了。 他自然也不愿意多亲近。 上一次容皎出生的时候,他正焦头烂额的给容兮处理着烂摊子,在容皎小的时候没那么亲近,才在容喻出生之后,才这么僵硬。 只不过现在容兮回来,好似又有要惹事的苗头,弄得容声也格外的烦躁。 宁乐笑了笑,也没再难为他,让他将手快速抽了回去。 容声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来,“好了,那我先去找容狄商量事情,你在这里休息。” “好,王爷去。” 容声转身快步出了门,稍稍舒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没忍住露出一个傻笑来。 看的靠在小院门口的容狄扯了扯唇角,有点怀疑的盯着自己一向冷静沉稳的兄长,开始怀疑自己决定找个漂亮姑娘生个漂亮闺女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 看看他兄长笑的那傻样。 有了王妃就可能笑的那么蠢吗? 容声抬头就看见了容狄站在门口。 他一瞬间收回了笑容,扯了扯唇角,有点嫌弃的看着对方。 “你来的倒是挺准时。” “我小侄子呢?” 容狄直起身子,探着自己的脑袋往里面去看,然后被容声一巴掌给拍下来。 “先不管看不看的。” “怎么还不管看不看的……” “容兮今天下午就回来了,你知道了吗?” “啊?” 容狄一愣,转头看他有点疑惑,“她不是得至少明天后天吗?” “去准备,不仅今天回来了,还搞了点大事。” 容声扯了下唇角,抬手按了按眉心。 “她又做什么了?” 容狄也就刚刚从长恒郊外骑马回来,长恒是大魏的中心,周围还有一些小的村落,主要是给周遭的军队安营地提供各方面的保障。 长恒区最中间的就是长恒城,长恒城的东边整一片的就是长恒皇城,这一路上距离不短,容狄骑马直奔靖亲王府,自然是没人能告诉他关于容兮的相关事情。 只不过听着容声这意思,容兮又惹事了? “总不能她从外面回来,路上还看谁不顺心就打断了谁的腿?” 容狄开玩笑的说着。 容声:…… 容声眼神古怪的上下打量他一圈。 容狄:……? 咋地了? “你俩才是亲兄弟?怎么思维这么相似的?” “???” 容狄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胡乱猜的啊。 “真给别人腿打断了?” “不止呢,还把薛家的公子按在水里淹水淹去了半条命。” 薛家? “薛城?” 容狄思索了一下,忽的开口。 那个不知道从哪里看了话本,跟一个花楼女玩那种话本上情节玩的不亦乐乎的薛城? 在长恒,这一年他的事情闹得还是挺有名的。 “恩,行了,也让你那边准备准备,估计再晚点就到了,怎么也得出城去迎接,顺便看看她打算怎么处置那两个人。” 容声在前面走着,容狄顺势跟上,也暂时没有去看自家的小侄子,应了一声,“知道是为什么处置对方了吗?无缘无故处置的?” 要真是无缘无故处置的—— 以容兮的脾气来说,他也不觉得意外就是了。 谁让容兮最大呢,有时候这哑巴亏不吃也得吃。 容狄啧啧的摇着头。 容声一顿。 “好像是冒犯圣驾?” 第52章 不敢对视 刚刚想着容兮回来估计就知道惹事,容声就惆怅的不行,也没有仔细看怎么个冒犯圣驾了。 两人对视一眼,对这个问题倒也没有多纠结。 而长恒皇宫旁边的望星楼之中,穿着白底青松衣袍的男人膝上放着一把琴,修长的指尖在琴弦上跳动着。 伺候的人匆匆忙忙进来,站在不远处等着他停手。 清隽的男人听见声音抬眼扫过去,手上动作停下了,声音温和清雅,“怎么了?” “国师大人,陛下今个下午就要回宫了。” 郁肖闻言惊讶。 容兮那身体众人皆知,从知道她要回来的日期开始,基本上就能确定对方到达长恒的时间了,今年倒是快了不少。 “行,我知道了。” 郁肖点了点头,让人下去,想了想那个只会暴躁跳脚的小皇帝,眼底露出些许轻蔑。 容兮什么时候回来不关他的事,只是容兮在路上折腾出来个好歹,倒有点麻烦。 毕竟不管是容声、容狄或者是楼星散,哪一个都不像是容兮这么好掌控。 郁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去迎接容兮。 等到下午,众大臣站在长恒城门口,最前面站着容声容狄还有郁肖。 三个人明显分成两个派别。 帝皇马车已经到了城外不远处。 郁肖弯着唇角,看着站在旁边两位亲王。 笑了一声开口,“听说陛下在路上将游大人还有薛家的那小子给拿下了,薛家好像还派人到靖亲王府上去了,靖亲王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吗?” 因为靖亲王府刚刚有了小公子,对于各种事情都比较敏感。 下人也不敢让王妃操劳,所有送上来的东西,别管是谁送的,都是要统一检查之后才会上报,再决定要留还是要退回。 这也是能够筛查出一些不怀好意送礼的人,检查出来问题,也能知道对方打着什么心思,将东西退回去还能敲打对方。 而且也只有一些身份地位比较高的人送的东西,下面人才会直接跟容声禀报,所以对于薛家来人送礼,容声倒是一点不知道。 没想到郁肖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容声弯出一个嘲讽的笑意。 “你管别人送不送礼呢,还是觉得没给你送礼,心里不平衡?” 站在旁边的容狄忍不住,冷着一张脸回怼。 郁肖一点不跟对方计较,远远的看着那马车前来。 众臣行过礼,转身都打算跟着帝皇马车后面进长恒城。 郁肖才开口:“就是不知道,陛下怎么想了。” 这话一出口,容声容狄的脸色都变了变。 容兮的脾气哪有人不知道的? 任性妄为,阴郁暴戾,一点不顺心就动辄喊打喊杀,对于他们这两个兄长也没有什么尊敬的意思,甚至因为先帝的关系堤防的很。 她那头刚刚将人抓起来,他们这头就收了人家的礼。 这事情说出来,就算是他们自己,恐怕也会想多。 更别说容兮了。 车马一路进城。 身后大臣的车队一个个的在各道口散开,最后到了皇城正门瑞门,只剩下了前后的御前侍卫,还有一些禁卫军。 容声容狄加上一个郁肖也紧随其后下马。 郁肖皱着眉头左右看了一圈,也没看见楼星散的人影,正奇怪着呢。 马车的帘幕被掀起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里面走出,好似有点不自在的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带出一个不羁的笑容来。 楼星散! 他怎么从帝皇的马车里出来的? 还不等他们思考。 楼星散扭头往里面看了一眼,他一只手还掀着帘子,刚刚出来的时候顺便就将徐公公给挤到了一边,像是一只大狼狗,盯着里面。 打定了主意要给容兮掀帘子。 容兮还坐在马车里,仰头就能看见着狗东西的脸,扯了下唇角。 怎么?给人掀帘子这么高兴?是不是脑子有病? 容兮站起身,走出来。 根据自己的记忆,在马车下行礼的几人看了一圈,“都起来。” 自然而然的伸手将楼星散给推开,容兮笑着骂他,“多大的个自己心里没数?边上去。” 挡着朕下马车了。 楼星散冷不丁被推了一下,这劲用的还不小,他呵了一声,挑剔的打量了一圈容兮的小身子骨。 自己长不高就长不高,还看不惯长得高的人,你有本事就男子气概一点,把他撞下去啊。 带着这样的想法——楼星散乖乖的让了道。 看的下首的几人眼底惊异。 虽然说容兮语气的确不好,但动作的随意还有语气,加上楼星散的表情。 很显然,这两人很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已经这么相处了一段时间了。 看着容兮对楼星散好像脾气很差,但要知道,没有人能在容兮这里这么说话后,只被推了一下,被骂一声滚一边去这么简单的。 这楼星散去了一趟锦荣行宫,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容声心中困惑,他当初看着楼星散非要去锦荣行宫找容兮复命,一副老子拼死拼活,凭啥容兮在后面逍遥享受的张狂样子,就有点怕容兮在锦荣行宫非要给楼星散来上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将人给砍了。 更别说两人小时候还有那样的交集。 这过去能不打起来吗? 偏偏大魏律法还就要在战争之后,主将亲自去找帝皇复命。 哪能想到看见这么一幕。 郁肖也皱起眉头。 看着楼星散先跳下马车,还抬手想要扶容兮一把,然后被容兮一巴掌给拍开也不生气的样子。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楼星散是个混不吝的,你跟他讲道理讲不通。 对上这样的不羁恣意,除非让他对你彻底信服,不然你根本就拿对方没辙。 所以郁肖也尽量避免跟楼星散打交道。 这人武艺厉害,边关五年都没有受过什么大伤,还屡屡重挫敌军。 把他惹得烦了,直接上手揍你一顿,他觉得都有可能。 这样一个难搞的人,怎么感觉有点被容兮搞定了? 是错觉吗? 郁肖皱着眉头还待再看,就对上了下了马车的容兮的眼睛。 那双凤眸情绪淡淡的,小脸漂亮精致,还带着点病弱的苍白。 明明还是那个人。 但郁肖这个时候却下意识的想要回避她的视线。 第53章 你就是羔羊 容兮今天也有些乏了,伸手按了下太阳穴,转身上了早在宫门口等待的轿撵,“有什么事情进来说。” 她声音没什么起伏,带着几分困倦,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与任性。 郁肖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居然有那么一瞬间,不敢跟容兮那双眼睛对视。 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郁肖皱起眉头,容声容狄也都看过去,带着几分打量。 说句实话,对于这个本来就没怎么相处过,还阴晴不定的弟弟,他们真的没什么感情。 若非这大魏是容家的大魏,这容兮是大魏的帝皇,他们还真懒得搭理容兮是做什么的。 而现在的容兮,很微妙,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以前的容兮张扬跋扈,但感觉浮在表面,做出来的事情往往像是几岁小孩跳脚撒泼。 但现在的容兮,眼神里的傲慢清贵,好似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让人感觉容兮在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打量挑剔他们。 而后温和笑着,那桀骜一闪而过。 既高高在上,又众生平等。 那双漆黑的眼眸好像将你的心思看的无处遁藏。 明明才刚刚得到容兮直接果断将人家腿都给打断的消息—— 所以这种感觉,应该是错觉? 容声仔细思考了一下,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容兮那是另有心思别有深意的眼神。 毕竟将阴谋诡计和算计跟容兮放在一起……真的是太不搭了。 容声扯了下唇角,抬脚跟上。 长恒皇城面积还是很大的,轿撵一路往帝皇处理政务的中和殿而去,旁边的太和殿正殿就是上早朝的地方。 虽然在记忆之中也看见了长恒皇城的构造,但容兮亲眼看见,这还是第一次。 不得不说,大魏的容姓皇室的确很会享受。 因为大魏的土地资源肥沃,对于周遭的邻国来说,大魏算是比较富裕的,而且征收赋税的数值又高,大魏的官员一个个口袋里面装的鼓鼓囊囊,大魏皇宫还能修建的如此富丽堂皇。 这幅败家子的样子,看的从土地贫瘠,好不容易才让国民吃饱饭的大晋来没见过世面的长公主频频感叹。 除去这天崩的天灾开局,大魏真是被老天爷厚待,要是放在以前,这要让她盯上并且眼红的。 就是容姓皇室这样都能把自己给作成这样,也真是没谁了。 轿撵一路进了中和殿书房,容兮下了轿撵,看着走在自己身边亦步亦趋的楼星散,没忍住扬了扬眉头。 虽然这冰盆一路上用着挺好,抱着个抱枕靠在他身上,角度也刚刚好,比自己躺在软塌上舒服。 但你是不是有点太积极了? 别的官员都已经各回各家,各自去收拾了,这几个是有事。 你这个无事一身轻的狗东西跟的这么紧干什么? 越打还越黏糊了呢,真是怪哉。 容兮嘟囔一声,心里边骂着他,边往他边上靠。 当然,骂归骂,说归说,在她能拥有真正的冰盆之前,她不介意这个家伙整天跟在她身边。 就算这是个狗东西,也不用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还是自己觉得舒服才最重要。 于是,楼星散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紧跟在容兮的身后,容兮也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 但这样的态度已经让跟在容兮身后的几个人都是怔愣着,有些弄不明白。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突然之间就这么亲近了? 尤其是容狄。 他与楼星散平日里面关系算是不错,都是武将的路子,互相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这一路上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非常怀疑楼星散这人是不是脑袋出了什么毛病。 亲近容兮? 搞笑呢? — 等待批复的折子已经摆在了案几上,容兮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看向跟进来的三人。 帝皇终于又开口,“斐亲王,靖亲王,郁国师,你们三位可是有什么事情?” 龙椅之上,那人散漫而又温和,一双黑眸之中的情绪让人看不透,原本容兮的情绪是很好看透的,对于容声和容狄,她向来忌惮,但对于国师郁肖,她却总带着几分依赖的态度。 大概是郁肖非常擅长玩弄人心,有时候漂亮话一套一套的,能将小皇帝哄得服服帖帖。 但今天这一视同仁的态度,让三个人心里同时打鼓。 容兮倒没有想太多。 她来了之后,对于当前局势分析的非常透彻,斐亲王和靖亲王手下的臣子,大多都是那种对她看不上眼的,也自然让小皇帝不喜欢,但要是说实际想要夺权什么的,却没有,顶多喜欢给她闹点事情。 而国师郁肖—— 说着漂亮话,将人哄得服服帖帖,手下势力逐渐渗透,朝堂内外皆有信仰。 宗教啊—— 容兮笑了。 成为帝皇并不是郁肖的最终目标,架空帝皇,成为万民口中的神明,估计才是这位国师大人所追求的。 只是跟她谈宗教,闹呢? 你以为你是豺狼?不好意思,知道了你的意图之后,你就是羔羊。 还是容声先反应过来,率先开口,“陛下,臣听闻陛下回来路上处置了游大人?没有经过刑部和监察处的仔细调查,滥用私刑,是会造成官员之间的混乱,而且换下来的官位也不好添补……” 容兮没有打断对方,反而撑着下巴认真的听着。 等容声把话说完,再抬头的时候,自己都有点懵了,真没想到容兮今天这么有心情,能将他这些话给听完。 “朕已经了解了事情,游子然为官奸佞,百姓仇视,为薛家撑腰,纵容薛家薛城闹事纵马,一年时间因此死伤十数人……” 容兮慢慢的说着,从旁边刚刚呈上来的折子里翻了翻,拿出一份来,抬手,递给站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楼星散。 让楼星散当递折子的。 楼星散:…… 被抢了活的徐公公:…… 楼星散扯了下自己的领口,想着自己最近跟在容兮身边真是什么活都做过了。 却还是抬手接过那折子,递给旁边的靖亲王。 反正这折子是用来惩治贪官的,他帮忙递一下,也不亏。 第54章 她的字典里,可没有法不责众 迅速给自己找好了理由,折子也已经递到了容声的手里。 容声在朝堂之上如此有威望,自然不会不知道有些官员是怎么利用漏洞贪污违法。 不过帝皇都如此,还对自己这样忌惮,很多事情他也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若不是太过分的,他就当做没有看见了。 只不过没想到,那些闭眼放过去的,最后累积,能够累积成这个样子。 不管是卫杰,还是游子然。 他快速的翻看了一遍折子,脸色铁青。 薛城几乎天天闹事纵马,每月死伤一两人,看着好像频率不是很高,但累积起来,已经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了。 也难怪百姓怨恨四起。 只不过估计谁也没有想到,最后给主持公道的是传言之中赫赫有名的暴君容兮。 容声一时之间眼神有些复杂,盯住容兮。 容兮确定对方看完,在容狄和郁肖也接过那折子分别看着,才开口补充道。 “朕路过游子然的管辖处,正好遇见薛城纵马,只是看撞不翻朕的马车,就换了路,朝着人群撞去,朕不管他是有什么急事,也不管他有什么辩解的话——靖亲王,朕要让人知道。” 容兮还带着笑,“大魏的法律和规定,不是有权有钱就能够随意践踏的,抓一个不够,那就抓两个,抓两个不够,那就抓三个!” 她是暴君啊。 她的字典里,可没有法不责众这个词。 她最擅长记仇和清算了。 “朕还不信了,一个两个不把朕放在眼里,等万民咒骂,被推上处刑场的时候,是不是还不把大魏的律法放在眼里。” 一字一句,清楚明了,还带着小少年独特的轻柔嗓音,声音不大,但语气不弱。 不仅不弱,那一句‘抓一个不够,那就抓两个,抓两个不够,那就抓三个’,只一瞬间,就将容声心中的火苗给点燃了起来,他抬头,去看那被冒犯之后极其生气的小皇帝。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被这么冒犯,真的生气了才说出这样的话,但让人听着热血沸腾。 为国为民,谁不想干一番大事万民称赞呢。 但是那火焰很快就被大魏现在的形势,大魏的官员,还有坐在龙椅上略带稚气的小暴君给浇灭了。 “再说了,游大人授意下人打断了别人的腿,朕也只是怕游大人不明白打断腿是什么感觉,这么轻而易举就能说出来,让游大人体验一下而已。” “臣知道了。”容声应声。 “陛下,薛家的那小公子该要怎么处理呢?”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插不上话,眼看着事情向着不好的方向发展,郁肖指尖收了收,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就这么恭恭敬敬的看着容兮。 态度极好。 宗教信仰,只有上面昏庸了,下面日子过得不好了,急病乱投医,再一点小恩小惠,那效果就是十倍百倍,而现在容兮话里的意思,显然不是郁肖想要的发展。 容兮扫了对方一眼,面无表情,看的往常都能再容兮这里得一个好脸色的郁肖有些冒冷汗,不懂容兮这是什么意思。 容兮这时才开口,“朕是刑部还是长恒府尹?” 容兮这个眼神楼星散可熟悉了。 一般露出这个眼神来,证明容兮觉得这人不怎么聪明。 楼星散忍不住的呵笑一声,给郁肖翻译;“犯了什么罪,得什么惩罚,让刑部的人还有长恒府尹判去,一个小小商户之子,多大的面子让陛下亲自判罪?” 就恨不得直接骂出来——你踏马长不长脑子? 看着对方脸色更难看,楼星散爽了。 第55章 楼星散:别拦着我寻找快乐 楼星散这人说话不客气郁肖是感受过的。 不过当时楼星散才十五六岁,正是少年恣意畅快,肆无忌惮的时候,郁肖还能说服自己不跟对方一般计较。 他是上一任国师收养的孩子,从小就学习天气风水,传承大魏愿心流教,知道如何讨别人喜欢,如何让别人信服自己,让别人信服这个宗教。 虽然对容兮这样的存在,有时候也难免来做一些小心思让对方更加信任自己,但自从被上一任的国师收养,郁肖还真就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就差点名道姓的骂了。 楼星散这话说完,郁肖下面的话也没办法说出口了,不管薛家是不是跟靖亲王府上有联系,既然帝皇这么说了,那这些事情都是要交给监察院还有刑部的来处理。 其他的话再说出来,那种搬弄是非的感觉就太重了,尤其刚刚容兮已经语气不快,再说容易把自己给搭进去。 要给容声上眼药的计划彻底失败。 郁肖脸上还维持着极温和的表情,心中阴郁横生,垂眸想着。 容兮的脾气真是愈发的古怪让人猜不透了。 “还有一个月之后的祭天仪式——” 郁肖换了一个话题,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带着浅笑,看着容兮提醒着,话还没说完,容兮眼神扫过来。 那双漆黑的眸散漫冷淡,本来连递个折子,都不耐烦动,此刻却站起身来,抬脚从高座上走下来。 容兮的身高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矮上一截,但只看这风流气度,没有人敢轻视她。 她已经走到了郁肖的身边。 郁肖眼底飞快的划过一丝厌恶,身子僵住没动。 他虽然有心将容兮当做台前的傀儡,但打心底,对这个暴戾任性的帝皇看不上眼,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温和,好似讶异,“陛下?” 容兮站在郁肖跟前,唇角弧度似笑非笑,漫不经心,“这些事,国师莫要来跟朕找头疼了,有礼部官员准备,国师也该放心才是。” 浅浅的药香随着少年清朗的声线传来。 小皇帝一脸理所当然,把将这件事情看的无比重要的郁肖一噎。 国师一派之所以能跟大魏的皇室相辅相成,也就是因为在一些特殊情况,要做一些大动作而没有合适借口时,皇室可以把自己的行动推到宗教神明身上。 而他们这些宗教长期以来存在有稳定的信徒,也需要皇室表现出一定的信任,上有所好,下必效之,一个国家的帝皇都对于这样一个流派深信不疑,那么这个流派必然会在他的帝国兴起。 往年,对于这些事情他做的准备很足,也基本能哄得容兮给他这个面子,偏偏在今年最有可能将信仰在民间扎根的一年,容兮出现这样的变故。 郁肖脸上变化莫测。 那副吃瘪的样子,看的容狄都感受到了,忍不住扬了扬眉头,眼底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好笑意味。 他早就说了,容兮这么个性子阴晴不定的,你讨好她有个屁用?高兴了多看你两眼,不高兴了你就是热脸去贴冷屁股。 这小崽子恣意妄为暴戾张扬的就没见她把谁看在眼里。 天大地大,容兮肯定觉得自己最大。 “若是无其他事。” 说完了刚刚那话,容兮重新勾起笑容来,“国师就自行跟礼部准备去,到时候让礼部呈个折子给朕。” 容兮扭过头,好似上了白釉一般的光滑小脸露出一抹思量,“哦,对了,徐海鸿,让人宣工部尚书舒唐连进宫来,朕闲来无事,琢磨了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让工部给朕都造出来。” 工部本是研究制造能够利民惠民物件的,不过自从容兮登基之后,工部都快要成了容兮的玩具房了。 这话倒也没引起旁人注意。 郁肖沉着眉眼,没其他话说,也只好退下,心中思索,是要让人去调查一下容兮在锦荣行宫这段时间是遇见了什么事情,还是有人在容兮这里说了他什么话。 不然容兮的态度不至于这般骤变。 - 容狄也不大乐意见容兮,见也没他什么事,一边退下,一边看着楼星散。 示意楼星散差不多也该走了。 他是知道他哥还有事情要跟容兮说。 郁肖没说出口是一回事,他们这边知道了没及时打消帝皇的猜疑又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况他也还挺好奇,楼星散是怎么跟他这个堂弟相处的。 去的时候还要来个你死我活呢,现在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变样了? 但容狄就发现楼星散这厮连个眼神都不往他这边看,正儿八经的哪都看,就不看他。 艹,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容狄不甘的退出中和殿。 见人走了,楼星散才往那边飘了一眼。 不是他说,两个大男人聚在一起,顶多也就喝酒聊天吃顿饭,之后各自回府了,能有什么意思? 他之前在锦荣行宫,自己一个人被这小漂亮噎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了,多看看这小漂亮噎别人,不爽吗? 从郁肖的黑脸找到了快乐的楼星散想着。 容声本想要说话,也注意到了站在容兮身边动也不动的楼星散。 容兮早就习惯了这个狗东西的存在,毕竟回来的这几天,她每天都枕在他身上,对他的温度他的气息格外的熟悉。 甚至还因为这些天的‘奢侈’体验。 她觉得现在楼星散站的远了点,不如之前在马车上的温度舒服。 “靖亲王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陛下,臣才刚知晓,薛家今日找了人到了王府里。” 容兮感兴趣的抬起头。 她才刚刚算计了算计长恒的这些商户口袋里面能有多少钱,这些商户其实不太好动,皇商势弱,这些商户在长恒脚跟子更稳,布料米粮各种市场都分别有他们的垄断打压。 各商户还纷纷跟官员攀关系,包括薛家就曾经往她这里进献过不少东西,看着和谐,那也只是平日的假象,等到真正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手中的东西能十倍百倍的涨价,还要让自己名正言顺。 大隐患啊。 “他们给靖亲王送了什么东西?” 容兮兴致勃勃的样子。 这语气让楼星散忍不住多看了容兮一眼。 上次抄卫家也是。 一提到这些东西,这小漂亮怎么这么高兴? 第56章 十年饮冰,原来还是难凉热血! 容声茫然一瞬。 不计较是薛家送来的东西,反而好奇薛家送了什么东西来? 主要是他也不知道送了什么东西啊。 这不就尴尬了嘛? 两人这么对视着。 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眸好奇,一双眸子茫然。 容兮长得实在过于精致漂亮。 不然也不能让楼星散心里骂她都不骂她长相。 大魏皇室,容家的男孩一般都长得高高壮壮,大概是先帝身子弱,长得纤细俊秀,加上容兮母妃曾经也是艳绝大魏的美人,容兮长相自然不差。 只不过常年沉着脸,张扬跋扈的样子让人在心里下意识的将她的容貌给弱化。 此刻没有往日的争锋相对,那小小只的小少年撑着自己的脸颊,眨也不眨的看过来,颇有几分——眼巴巴的感觉。 让靖亲王有种特别的感觉。 毕竟自小弟弟独立,大儿子也沉稳不会撒娇,小儿子还太小,他碰都不敢碰,第一次被小辈这么看着—— 容声反应过来,试探的开口,有几分哄小孩的意思,“臣还没看,等府上人检查完了,臣直接给陛下送过来?” 容兮:还有这样的好事? 看着眼前的温雅男人,容兮眼底满意,点了点头,“可。” 这小皇帝记忆之中,不管是跟容狄还是容声,争锋相对的时候比较多。 直接甩袖而去的也不是没有,容声就给她又固执,又保守的印象,但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嘛。 “靖亲王可知道原平侯最近的动静?” 忽的容兮话题一转,表情还是笑眯眯的。 卫杰跟原平侯有勾结联系这事情还比较隐蔽,也没有人往外传,所以容声虽然知道卫杰犯了错,而且非常严重,但其他的消息却是没听见的。 目光一沉,“原平侯米峰?” 之前大魏的天下刚刚打下来的时候,各地封侯,敬上拜上,现在过去几代,帝皇年幼,且名声不好,各侯爵分别都有动作,容声也不是不知道,但容兮这个时候突然提起。 “陛下可是有什么线索?” “那老家伙,平日里面跟卫杰来往密切,卫杰做了那些事情心虚,有一部分贪的钱补上了,只不过用的是原平侯给的钱财。” 朝堂官员跟地方侯爵牵扯本来就是敏感的事情,更不用说卫杰贪污的钱让米峰给垫上。 容声的眉头瞬间皱起来。 “他好大的胆子,手居然敢伸的这么长!” “可不是,看来原平侯着实腰包充盈,比起侯爵府能养的兵马,光是明面上,他就能多出一倍来。” 容兮开玩笑似得将这话说出来。 “真当别人是好糊弄的。” 这还只是明面上,仗着朝廷不管,一点点的在朝廷的底线上试探,背地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的坏心思。 有钱有权,跟朝廷重臣勾结贪污行贿,还私养那么多的精兵,这是要做什么? 这不是要造反吗?! 空气一瞬间安静,容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飞快变化着。 “米峰?” 听见这种敏感话题,本来就擅长行军打仗的楼星散也歪着脑袋想了想。 只是他现在回来长恒都跟个外地人似得,更不用说其他地方的侯爵了,脑子里面半点印象都没。 但总归—— “手敢伸的那么长,给他打断,不就好了?” 楼星散话语之间带出一丝血腥气,冷笑着说了一句。 有些家伙就是欠敲打,给点厉害,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 “不。” 容兮点着桌子,看着最后垂下头的容声,“朕要做,就不单单是把他伸出来的手给打断了。” “陛下。” 容声没有提反对的意见,只是又抬起头,“水至清则无鱼。” 虽然不知道容兮为什么突然对这些官员动手,但这种一刀切的态度,让容声本能的忧患。 他虽然年纪也不大,但常年跟在容兮的身后收拾那些烂摊子,劳心劳力的也烦了,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完全杜绝的,没有哪里能满是灿烂光明而无一丝阴影。 而这阴影之中难免藏污纳垢。 他的要求一向是各个官员能够各在其位各司其职,有些小动作,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维持平常的日子,前人不也是这样过下去的吗? “水至清则无鱼?朕要鱼有什么用?” 还不如旁边的狗东西有用。 容兮站起身,“就是因为所有人都深信这个道理,他做了,那自己也做,所以朝堂混乱,可不是在明面上的混乱。” 光明里蒙上了灰尘,很快就会被擦拭干净,若从头到尾皆为昏暗,灰尘落在你眼前,你也看不见。 这就是被假象蒙蔽。 “朕要做,就做的干脆利落彻底!” 担着暴君名号做事情,那不随心所欲根本对不起自己! “就如同朕所说,有一个,处理一个,有两个,处理一双。” 小皇帝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笑意,也带上了血腥气。 伸手的断手,伸脚的断脚。 “朕还偏偏不信了,这偌大的大魏,全都是蛇鼠一窝的鼠辈?” 那干脆不要干了。 亡国得了。 都不如她收拾收拾回她的长公主府,领着自己以前的幕僚造反呢。 一个个的欠调教。 容兮这话斩钉截铁,说出去,好似就能办到一样。 容声深深看了容兮一眼,心脏此刻也一下一下砰砰的跳动。 他真的就那么想要守着旧秩序,看百姓疾苦,任官员放纵? 不。 并不是! 将整个大魏的污秽给找出来,清理干净。 他曾也有这般豪情壮志。 但太难了。 更何况这样的话,不管是跟谁说,都不会得到支持。 这尘世最擅长的事情,大抵就是用时间抹杀人心尖傲骨。 让你认清现实,开始麻木。 偏生她随口一说,这般莽撞到无畏,却斩钉截铁——这官场关系,约定俗成,该颠覆的,就由朕来颠覆! “卫杰一派牵扯颇深,靖亲王,此事由你来彻查,朕要干净利落,伸手的一个都不剩!” 不管是真是假。 容声看着容兮,声音铿锵。 “臣领命!” 有个人让你突然之间感觉到了——你其实还没有麻木。 即便是假的也值了。 十年饮冰,原来还是——难凉热血! 第57章 这探花郎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听着那声,容兮就知道这事成了。 容声起码现在被她忽悠到自己阵营里面来了。 比起她自己办一些事情,处理一些人,容声这个常年在朝堂有威望的靖亲王显然更合适。 更何况她自己处理的话劳心劳力的,身子骨还不好,估计还能被那群人气的头疼。 这何必的呢? 如果能交出去,自然是忽悠有能力的来给她办事比较舒坦。 当然了,她也不是那种天真到以为三言两语真的就能将一个本来就不怎么站在一个阵营,甚至以往还经常吵架的亲王彻彻底底忽悠到自己阵营里来。 容声的行动,自然也会有暗卫去盯着。 容兮心情极好的将容声送出去,她下的不是急召,等舒唐连收拾好来面圣,估计都要用晚膳之后了,容兮想着等下要做什么。 楼星散就挡在了她跟前。 这疯狗一双黑眸灼灼,直勾勾的盯在她身上。 容兮扬眉,还没问他想干什么,手腕一下子被抓住。 容兮眉眼瞬间沉下去,抬脚要踹他。 狗崽子,动不动就伸手的毛病改不了是不是? 然后容兮的手就被他按在了自己胸口。 手心下的跳动沉稳有力,一下一下好似有些快。 容兮一脚都踹在他身上了,留下一个灰扑扑的小脚印他也没动。 也是得亏他长得高,容兮又矮,虽然用了力气,也就踹在他腿上。 他脆弱的那地方,容兮嫌弃动作太大,踹着不舒服。 于是被踹了一脚的疯狗就动了动腿,身子又压近了一点,“陛下您感受到了吗?” 就是这种奇怪的感觉,上一次也是。 像是心头揣着一团火,随着心跳涌到身体各处,让他躁动的坐立不安,就想要让容兮这双眼睛看着自己,还想要问清楚她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他这么躁动。 容兮:呵。 感受你个鬼。 朕看你是脑子出毛病了。 总不能是被她给打的? 容兮还仔细思索了一下。 没有,她没打这人的脑袋。 这家伙要不然是出门摔着脑袋了,要不然是天生脑袋有病。 她倾向于天生脑子有病,这玩意看起来不是个正常人。 这次是让她摸他,下次他要是脑子有病,反过来想要摸她呢? 这玩意,就不能惯着他。 容兮呵笑一声。 “撒手。” 她顺势揪住他的衣服,看着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拽着他凑近,微低着头,眼睛却是往上看。 一半的阴影压在那张精致脸上,黑眸沉沉无光,容兮向来懂得怎么给别人最大的压迫感。 同时一只脚踩在了楼星散的脚上,碾了碾。 没揪头发,但踩你脚。 “嘶——”楼星散脸色终于变了,撒了手猛地后撤。 容兮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才呵笑,“你给朕老老实实的,别逼着朕动手。” “陛下也没少对臣动手,”楼星散站定,被打了反而觉得心跳的速度更快了,他舌尖探出舔了下唇角,抬手撩起袖口,一道刚刚结疤的伤痕还印在结实的手臂上,“这些不都是您的杰作?” 有比您更黑心的吗? 就差把人弄个半死,再拎着他说别惹她,惹了她会动手打人一样。 就离谱。 容兮看都不看,敷衍的笑了笑,吐出俩字,“活、该!” 说罢也不管他,站在门口,往外看了几眼。 本来一路舟车劳累,她有些困了,不过应付完郁肖,又忽悠了容声后,困过劲去了,反而精神起来。 距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 容兮回想了一下元鸿之前说的话,对这一次科举的探花郎婓钧倒有几分兴趣。 现在距离科考过去才没几个月,这一届科考上来的学子,基本上还没有掺和进那些官员里面,除了个别几个父母家族本身就跟这些东西牵扯颇深的,其他大多是容兮可以忽悠来填补她看不顺眼的那些官员职位的。 加上她还有其他想法,只是靠着现在大魏有的权力机关还不够…… “去政务堂看看去。” 容兮声音饶有兴致,转眼就将她刚刚又踹又踩的人给抛在脑后。 楼星散将袖口撸下来,看着小皇帝的侧脸,无声咧了下唇,那表情无端看着凶巴巴又狰狞。 这黑心小漂亮真会翻脸不认人。 而且感受着心口节奏一点不减的跳动。 楼星散低低的咒骂。 艹,踏马的有事没事就跳的这么快做什么? 而且总是对容兮跳的这么快—— 楼星散骂着,还是跟上去,脸色臭的很,语气古怪着,“您不赶紧休息,去政务堂做什么?” 不是他说,就容兮这小胳膊小腿,今天马车也算颠簸大半天了,快到的时候容兮困得就差蜷在他身上睡过去,现在可好,又精神了,也不怕累着自己。 “去看看朕的探花郎,是不是比楼卿省心。” 容兮皮笑肉不笑,脚步不停,除了楼星散,在出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上了其他人,听见容兮这么说,都忍不住看过去。 楼星散:??? 他不省心?!他哪一点没顺着这小没良心的了? 还有这探花郎,又踏马的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 政务堂。 在科举结束之后,进入朝廷的人员在没有陛下安排之前,都是从政务堂的府吏做起。 负责处理一些朝堂上的杂物,每日正常在政务堂当值。 这几个月以来,因为陛下去了锦荣行宫避暑,政务堂的公务也少了很多。 这群官员当中,最显眼的就是已经挂着品级的前三甲。 状元花厢,榜眼廉文,探花婓钧。 其中只有花厢出身大世家,婓钧虽也是世家出身,不过家中长辈朝堂之上的品级不高,也没有什么话语权。 “这天可真热。” 婓钧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手里捏着笔。 坐在他旁边的是榜眼廉文,还低头正处理着公文。 “整日就是这些东西,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能想起我来,给我个清闲的职位。”婓钧笑嘻嘻的。一副打算混日子的样子。 “陛下今日不是回来了?说不定就要召见我们。” “别说笑了,科举完那么长时间也没想起我们,都去行宫了,几个月过去了,回来还能再把我们想起来喽?” 婓钧桃花眼笑眯眯,看着风流随意。 这话说完,外面有小太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陛下到——!” 婓钧捏着笔一懵,看看外面,又看了看同样抬头有点茫然的廉文:??? 第58章 纯粹一个小白脸 陛下? 今天陛下不才刚刚回来? 不好好休息,无缘无故的跑到政务堂来做什么? 其他大人也懵,但反应都快,一个个放下笔出去迎接。 婓钧也撂下笔,跟廉文一同起身。 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状元郎花厢皱着眉头,更迟一步才站起来。 一行人急急忙忙走到政务堂门口行礼。 婓钧垂着脑袋,思索着陛下的来意。 他对这位陛下也真没什么好印象,就殿试的时候见了一面,感觉就跟传言之中差不多,金尊玉贵,但脾气不好。 不过也无所谓了,他这个探花,上面有花厢顶着,还有廉文,花厢傲骨,廉文老实,他就是个中不溜的,也没什么追求,来混混日子而已,就算陛下脾气再怎么不好,他肯定也凑不到陛下跟前去的! 那头,来人已经踩着天边落下的金光进了院内,身后跟着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还有侍卫宫女。 政务堂总则看着来人愣了一下,先行行礼。 “叩见陛下,荣安王。” 有了总则的话,一群人紧随其后行礼,同时心中讶异。 荣安王? 楼星散? 不是说楼星散跟帝皇向来不对付吗?怎么还一同来到政务堂了呢? “众卿平身。” 属于少年的声音响起来,倒是出乎意外的温和,“朕此次来只是随便看看,不必紧张。” “陛下里面请。”政务堂的总则心里也有疑惑,但还是连忙躬身让开位置。 婓钧也就是趁着这个时候抬眼悄悄看了一眼帝皇。 当时殿内巍峨肃穆,语气隐约不耐是他见到帝皇时候的第一眼。 天光温和柔软,树梢枝头袖口处,那笑意清浅。 这是婓钧看见容兮的第二眼。 截然不同。 容兮抬脚进了门。 楼星散有些散漫的左右打量了一圈,眉头稍稍皱起来。 这政务堂里面,怎么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里面得有八成没有娶亲?一个两个长得虽然也没有多么好看,但容兮可是帝皇,还喜欢男人。 这是政务堂吗? 怕不是给帝皇的‘储秀宫’? 楼星散眯着自己的眼眸,看谁都不顺眼,心里格外恶毒的想着,而容兮已经带着笑进了门。 他眼底郁色更浓。 嗤!这没良心的小漂亮还笑的那么好看! 你别说,容兮是脾气不好,发起疯比他都要狠,但她平时没什么表情时如寒天弦月,带笑的时候宛如春桃琼花,轻易的就能掩盖住那疯劲狠意。 唬人的很。 楼星散紧随其后,侧身半挡住容兮的身子,那带着战场凌冽的寒眸在周围扫了一圈,将没见过世面的小官员们都吓得一哆嗦,不明白是哪里得罪这位王爷了。 容兮也不管他,进门跟着总则在政务堂转了一圈,就坐在内殿的高座上,看着他们近期的文章。 他们回到各自的位置上,但比起之前的闲适,众人都多了几分紧张,时不时的往里面看一眼,有点欲哭无泪。 这些文章交上去的时候,也没说过陛下会亲自来看啊! “这两位怎么凑到一起了?” 婓钧轻声嘀咕,老老实实的坐直身子,旁边的廉文老实忠厚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婓钧也没指望他,扭头往花厢那边看了一眼。 就见花厢皱眉,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时不时就往陛下所在的位置看去。 婓钧了然。 毕竟他们这位状元郎是大世家出生,父亲就在监察院任职,权势不低,这位小少爷见识的也多,听说本来对朝廷帝皇失望,不乐意参加科举。 虽然最后遵从父母意愿,还一下子成了状元郎,但他傲气十足,平素都不爱跟他们打交道,又对帝皇不喜,怕不是交上去的那些文章里面,有什么暗示意味比较强的话。 婓钧此刻放松了不少。 反正,就算陛下来了,他也没什么存在感,紧张个屁。 徐公公此刻从内殿出来,左右看了一圈,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找花厢的? 婓钧漫不经心的捏着笔把玩着,还等着徐公公把人叫走,自己跟廉文八卦几句呢。 阴影落在了他的头顶,他僵硬抬头,看见徐公公笑容满面。 “婓大人,陛下召见。” 婓钧:???? 他差点一下子从凳子上摔下去,还是旁边的廉文给他稳住凳子,才不至于让他在殿前失仪,他站起身,茫然又苦着脸往里面走。 他就想要混个清闲点的文职啊,他爹不是说在大魏做官最清闲吗? 陛下她怎么没按说好的来啊? 一时之间万众瞩目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婓钧是体验到了。 —— 内殿,容兮坐在最高处的位置上翻着这段时间政务堂的文章,随口就让徐海鸿将婓钧叫进来。 总则听见这话,就立在一旁心中打鼓。 楼星散额外得了一张凳子坐,听了这话不自觉的磨了下后槽牙。 今天被容兮收拾了一顿,他坐姿看着还算老实,一双寒眸在容兮脸上来回扫着,然后又看看外面。 这小漂亮一天天的累不累啊? 因为跟在容兮身边的时候多。 他自然知道,容兮一天到晚也不怎么活动,手边的折子,暗卫递上来的信息就没消停的时候。 怎么连来政务堂,这些官员的文章都还要陛下亲自过目? 本来身子骨就弱,还不能习武锻炼。 趁早累死你得了。 楼星散想着,还是没忍住,凑过去。 “您就不累吗?” 颠簸了大半天,又给他一顿收拾,还跑出来专门看这些文章。 容兮头也不抬,伸手,将楼星散的脸推开。 柔软火热的触感搭上来,楼星散刚顺着容兮的力道退开也就听见外面一道清润朗朗的声音传来。 “臣婓钧,叩见陛下。” 楼星散转过头去,看向门口,脸色不善,瞬间将对方打量了一圈。 每一届的探花长相都不错。 婓钧毫无疑问就是那种风流雅致的人物,笑起来桃花眼轻眯,温柔又勾人。 只不过细胳膊细腿,脚步虚浮,一看就知道没有武艺傍身。 这不就是纯粹的一个小白脸! 第59章 陛下她长得真是太好看了! 就这小白脸,值得过来亲自看看? 还——朕的探花郎?! 楼星散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唇角咧了咧,无声呵笑一声。 他都不够这小皇帝折腾的呢。 跟容兮这斗智斗勇下来都伤痕累累。 这小白脸就更不够了,容易折腾死了。 - “婓卿上前来,朕有话要问你。” 容兮笑了一下,手中还拿着政务堂的这些文章。 婓钧感受到了楼星散不善的目光,他微微皱眉,也闹不懂自己是怎么招惹到了这位荣安异姓王,但依言恭敬上前,悄悄的抬眼,目光也只敢再容兮光洁弧度优雅的下巴上扫了一圈。 问他话?问文章吗? 他写的是啥来着? 婓钧早就听闻容兮不擅处理朝政,不怎么看他们手上的文章,就导致下面的官员不将这些事情往心里放,他也没真的觉得,容兮是对他的文章感兴趣。 别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就行,他年纪轻轻,还不想去体验坐牢的感觉,婓钧皱着一张俊脸。 “朕看过婓卿的文章了,虽然在文章的表达方面还有所不足,但的确有独到的见解,也难怪元鸿向朕举荐婓卿。” 元鸿? 站在容兮跟前的探花郎,坐在容兮旁边的楼星散齐刷刷的抬头,看向容兮。 原来‘朕的探花郎’那么早就有预谋了啊? 楼星散磨了磨牙,将元大人给记在了心里。 婓钧可算是明白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了,别说什么中庸之道,老实安分的别冒头了,陛下今天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 想着老实稳重的元鸿大人。 元鸿大人,你我分明无冤无仇! 婓钧欲哭无泪,“陛下谬赞了,元鸿大人如此看重,陛下有什么嘱托臣必将全力以赴,只是臣对比大人们实在才疏学浅,唯恐让陛下失望。” 容兮还带着温和的笑。 就是那种——非常容易能把人忽悠到的笑容。 声音也柔和,“探花郎不必妄自菲薄。” 容兮抬手摇了摇手里那一摞的文章。 她刚刚还真大体的翻了一遍。 有些事情还是很明显的,容兮原本在大晋,掌权时候身份地位尴尬,对于跟臣子之间关系处理最是擅长,现在处置一些人不用她去找那些借口证据了,但也不意味着她把这些本事给忘了。 当初她长公主府上的幕僚,可都是被她忽悠来的! 这么看下来,谁有真才实学,谁对她有怨,容兮都心里有数。 也就这个婓探花,奇思妙想但不乐意冒头,除了关键点还着重写了写,其他地方字里行间就两个字——敷衍。 人是有本事,能做事,但不大乐意冒头,得她在后面推一把。 毕竟只要参加科举来了朝堂,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内心深处都还是堆着做出一番事业的干柴,只少一粒火星给他点起来。 男人嘛。 容兮相当有经验的开始捏着他的文章一条一条的将他的观点给他从文章之中提炼出来。 婓钧一开始听容兮谈自己文章里面的那些建议还有问题,也没太当回事。 一直到容兮那好听清润的声音一条一条将他想要表达的重点抓出来,把他想到的没想到的这么一点拨,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让婓钧不自觉的就跟容兮一来一往搭上话。 说的婓钧眼底发亮。 不知不觉的直视圣颜。 直说到这一套理论暂时还没有实践的可能性,婓钧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婓卿有听闻平永大旱,百姓民不聊生吗?” 容兮则顺势将这话给抛出去。 婓钧一愣,有些惊讶,“臣不知……” 其实也是,平永的官员粉饰太平,就连容兮的消息都是暗部的部门给传上来的,更不用说他们这些官员了,顶多对平永没怎么下雨听说过两句。 只是一听这话,再联想一下平永对于大魏的重要性,婓钧自然也懂得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是真的,那大魏粮食短缺,能造成的人祸可太多了。 “婓卿,朕给你五天的时间,写一篇策论,就按照最坏的情况预想,一条条列出来,呈到朕这里来。” 这是正事。 婓钧严肃应声。 这一副君臣和睦的样子看的楼星散眼皮子直跳。 差不多了?他又不是没读过书的武将,弄得跟谁不是个文化人一样。 怎么就没见这小皇帝给他个好脸色,跟他讨论讨论平永大旱? 跟个小白脸倒是柔声细语的。 他都冒犯圣颜了,直视您多久了,您倒是踹他啊! 容兮满意了,看着婓钧激动的恨不得提笔写上一天一夜的架势,觉得这次的忽悠非常成功,挥了挥手,让人下去。 那声音那容颜,等到婓钧退出去之后,那兴奋劲都没过,有些恍恍惚惚的走了。 楼星散盯着人离开,扯了下唇角,觉得要让容兮正视这个问题。 “陛下。” 他凑过来。 容兮抬眼打量他一眼,“做什么?” “您想要讨论什么,臣又不是不懂。” “怎么,楼卿也想要写策论?” 虽然不至于五年没拿过笔,但的确五年没写过文章的楼星散:…… 这个不想。 但您不能因为他擅长写策论,就这么双标啊! 再想想容兮跟前那个碍眼极了的叶锡元。 得,他知道了,这黑心小漂亮怕不是就两种态度,一种是对他,一种是对别人。 踏马的! —— 婓钧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恍恍惚惚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捏起笔,将刚刚自己写到一半的文章拿起来,看了两眼,自己都开始嫌弃了。 然后快速的团成了一个球。 他之前写的那篇怎么能那么敷衍啊!!都污了陛下的眼! 重写,全都要重写! 周围人的目光在婓钧出来的一瞬间都落在他身上,见他没少胳膊没少腿的,还将自己写到一半的文章团了团扔到了一边。 都知道他会偷懒,还嘀咕呢,这怕不是被陛下抓了个现行! 廉文也看过来,抿了抿唇,低声开口,“陛下跟你说什么了吗?” 一众人耳朵都竖起来了。 等回过神来,容兮那张脸就一直在眼前晃,明艳灼灼,一下子是忘不了了。 此刻婓钧一听见陛下这两个字,脸一下子发烫,就差捂住自己的脸。 想的却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才学能力先放一边。 “陛下她——” 长得也真的太好看了。 第60章 想要闯祸前和闯祸后最老实 这一句不经过脑子的话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好在他收声及时,还差点咬了舌头。 狼狈捂住唇的样子,桃花眸都氤氲上了一层惊慌,原本的懒散变成了弱小又可怜,像刚刚挨了骂一样。 众人看着,刚刚还复杂难辨的情绪统一变成了同情。 都没真正有稳定的官职呢,就被陛下如此对待,这位以后怕不是就止步于此了。 可惜啊可惜。 众人这么感叹着,殊不知刚刚缓下情绪来的探花郎捏着笔,激动的手都在颤抖。 主要就是刚刚热血沸腾消退之后,原本不自觉忽略过去的那美貌,后续的持久性太强,杀伤力太大了,弄得他整个人都恍恍惚惚。 原来真的有人三言两语能够让人心中翻涌到忽略其他,随意就让人心中隐藏起来的锋芒重新出现。 婓钧没有时间去跟其他人解释。 小时候他曾见万民生活麻木,勉强饱腹,虽然大魏从来不能说是饿殍遍野,但所有人眼底的麻木和冷漠曾经是他想要改变的目标。 后来啊—— 他才发现,这个目标太难了。 不是普普通通一个人能够改变的。 一个逆流前行的好官听着高风亮节,万民敬仰,但你真的踏出一步,就会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压力了。 遇到这样的朝廷,无外乎三种结果,有志者正面抵御,最后人人可惜,失望者隐居山野,可能诗文篇章留名,随波逐流者,藏于污秽,自甘双眼蒙蔽,也有一丝安宁。 他曾经就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做不了第一种人,也做不了第二种人,史书留名什么的就不想了,老老实实将自己这一辈子安安稳稳过去就好了。 但陛下,现在的陛下—— 他心里懊恼的很。 上一篇的文章写得太过于敷衍,短短一个时辰就搞定出来的,也难怪陛下说他文章方面写得欠缺。 现在就这几天的时间,他得让陛下知道,那个绝对不是他的真实水平! 他捏着笔斟酌着,最后认真下笔写了个开头的题目。 也就是这个时候,容兮从帘幕后面走出来,众官还没有起身行礼,就被容兮抬手轻轻挥退,让他们都坐下,自己带着楼星散还有宫人侍卫就出了政务堂。 在容兮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婓钧就一下子抬头,想要看又不敢看的样子,手中毛笔的墨滴在了纸上他都不知道。 就明明大家都是男子,怎么只陛下长得这般好看? 他有点懊恼的想着,低头就看见那墨点。 从来都是有什么东西凑活凑活还能用的婓探花面无表情的将这张纸团了团,换了一张新纸。 那样子看的花厢都有些奇怪的往他这里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这人被骂了一顿还奋发图强了? 什么毛病? —— 成功忽悠了人才,对方果真没有被其他官员给拉拢到他们的队伍之中,一切顺利极了。 容兮心情大好,听着今天御膳房换了不少新花样,倒也有了胃口。 看着容兮那副满意的样子。 楼星散在旁边不满的扯了下唇角。 容兮对谁都一副爱搭理不理样子的时候,楼星散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 等发现容兮其实也不是真的对谁都爱答不理时——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患寡而患不均。 容兮的好脾气就给那么几个人,都还不如别给了。 就很气。 容兮可不管这狗东西气不气的。 当初想要用你,好东西成箱成箱的往他那里搬,说话温声细语,他有点什么需求就立马满足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呢:) 就是该! 至于政务堂的其他人。 跟婓钧一道的廉文是个老实忠厚的,也堪大用,这一次科举的前三甲,唯有状元郎花厢,让容兮有些头疼。 这是个有傲气的也有能力的,从他的文章里面也能看得出来,他对于现状并不满意,而且非常有自己的一套,对她不满,偏见。 这样的情绪也就注定他不能像是婓钧和廉文一样听话。 加上出身大世家,能够牵连的官员都是一连串的,即便是有才,也不好用。 容兮嫌弃麻烦,更不乐意用。 “楼卿不回自己王府用膳?” 都已经回京了,还屁颠屁颠的跟在她后面跟了一天? “臣许久未归,王府属于臣的屋院破落,收拾需要时间。” 容兮才不信他的。 这人看着一本正经,还不知道脑瓜子里面在想些啥。 有些傻狗就是比较跳,嗷嗷嗷的惹完了事,或者计划着什么坏事的时候,就是这种狗东西最听话的时候。 他是五年没有回荣安异姓王府了,但是不代表他府上没人,他祖父楼正立在他离开的时候在王府坐镇,就算再不冒头,也不至于把他这个王爷的住所给保养的破破烂烂。 容兮给了他一个你真是祖父不爱的眼神,就收回了视线。 本来还顺势想要在容兮这里卖卖惨,捞点好处的楼星散顿了一下。 看着转身就走的小皇帝。 他心中低骂一声,还是抬脚跟上。 - 用过了晚膳,傍晚,长恒下了一点小雨,很快就停了,温度还算舒服。 在府上就等不来人的楼正立也奇怪,生怕自家这孙子搞什么事情,又跟小时候一样,被容兮给扔出大殿去。 小心谨慎的往上递了折子。 楼星散就被容兮赶出了皇宫,让他回自己府上去了。 舒唐连也终于来面圣了。 这位舒大人,说起来也有几分传奇。 他是个众所周知的妻管严,倒也不是说他家夫人多么厉害,相反,舒夫人是个柔弱貌美的南方女子,当初来长恒探亲,被舒大人一眼看上了,为了娶到自家夫人,他闹得也算是轰轰烈烈。 等抱得美人归,又来了运气,上一任的工部尚书意外身亡,小皇帝因为长恒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对舒唐连还有几分印象,随意就点了舒唐连做这个工部的尚书。 她观察的这段时间,这人真才实学是有,但跟婓钧一个毛病,比婓钧还更厉害点,能不动弹就不动弹,能当个透明人就当个透明人,每天准时准点归家跟夫人卿卿我我。 就想躺平当咸鱼。 这容兮能让吗? 必然不能啊! 第61章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舒唐连抱着忐忑的心情进宫面圣,就被容兮扔了好几张图纸。 他有点茫然的研究着。 还嘀咕呢,从开国皇帝以来,工部就是最不受重视的部门,往常六部一同议事,工部只是连带着一起。 而且他们的工作也基本上是为皇室的一些建筑设施操劳,而且有明面上所有用料钱财的账本,这账本还是户部官员来做。 他们就算再怎么动歪脑筋,也不敢在给皇室的建筑上动坏心思。 于是比起其他部门,工部算非常廉洁的了,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子咸鱼气质。 “陛下这是?” “爱卿且看看,能否打造出来?”容兮坐在案几后,笑看对方,语气温和,“这些都是朕从前人的设想之中想出来的点子,你们工部先研究原理,制造出模型,实验之后,进行更正,有任何成果,都立刻呈到朕的面前来。” 陛下最近是怎么回事? 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 折腾完了户部,又开始折腾他们了? 舒唐连想着也只得仔细去研究这图纸,越看却越惊讶。 听说是陛下画的,他本来还觉得这些图纸大多异想天开,却没有想到,周围一系列的注释,还有各方面的设计,让他都不由自主沉下心来看。 甚至觉得非常可行。 其中有两件是武器,还有几样大型的设备,看起来像是水利设备,如果真的能够造出来的话,肯定能够让大魏的粮食增产,其中还有不少方案,看起来虽然有些异想天开,但如果长期执行的话,也不是不能实现。 这都是陛下想出来的? 舒唐连震惊了。 “此为绳镖,最好制造,不过朕要求制作绳子的材质柔软不易断,能够随着使用人的力道和行动而灵活活动,这是弩,上面写的清楚,舒大人再看看研究研究,朕希望这一个月内,能出成果。” 这些东西都是容兮曾经的幕僚进献上来的东西,被修改了无数次,那绳镖也是容兮比较擅长用的武器。 进可攻退可守,变化莫测,虽然不太好掌控,但对于现在容兮的体质来说,比匕首什么的用着可顺手多了。 “那还有这些……?” 舒唐连捏着那些水车一类的水利设施图纸,看着帝皇,第一次感觉到有些不认识陛下了。 “这些东西就算制造出来,可能也不一定会起到作用。” 舒唐连最后实话实说的回禀,他自己也非常习惯,虽说对这些事情有些震惊,却也不至于真觉得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工部就是这样的部门。 费心费力做出什么东西来,很可能白忙活一场,还要很大的开销,所以历代的帝皇才都不将目光放在工部。 更别说大魏国土肥沃,现在的粮食产量就非常充裕,就算是提升了些,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舒大人。” 容兮却笑了,走到他跟前,抬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有些事情,不能只看眼前,不管是搞水利,修路,还是其他的建设——”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舒唐连一愣,就凭这句话,即便没报希望,但他仍是认真起来,点了点头,“陛下所言极是。” 容兮也觉得自己的鼓舞差不多了,就等着工部各大人给她出结果了,舒唐连还不走,低头看看手中的图纸,又看看容兮,欲言又止。 这是怎么了? 容兮脾气极好的开口,“舒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臣想要再请一份手谕,不然户部大人不给臣拨款的。” 简而言之——陛下,看看我们工部,我们工部是真的很穷! 容兮:…… - 等舒唐连退下,容兮按着眉心思索着。 现在是不是就该动一动那些商户什么的? 她真的是太缺钱了。 在这么缺钱的时候,又让一个最会花钱的部门开始运作。 都要把她的国库给榨干了。 还有这么一个两个不省心的。 容兮啧了一声,倒是有点怀念楼星散了,他要是在跟前惹点什么事情,她就有借口收拾他,放松下心情。 —— 荣安王府。 楼星散在用过晚膳之后终于归来。 几年未归,周围的环境变得有点陌生,进了王府,管家一路上念念叨叨老王爷对他这些年有多么想念,多么担心。 楼星散本来听着还挺感慨,想着也没好好看看祖父,这冷心冷情的狗玩意难得有些愧疚。 结果还没应声,正大门都没进去呢。 就听见楼正立中气十足的在门里头喊着。 “混小子,你给我滚进来!” 楼星散:……? 哦,非常想念与担心。 第62章 他这叫忠诚! “五年不见,祖父身体还这么硬朗。” 骂起人来,还是这么中气十足。 楼星散轻啧了一声,似笑非笑的去看旁边号称他祖父非常思念他的老管家。 老管家还那副乐呵呵的样子,请他进去。 等楼星散进门,就看见坐在内屋的楼正立吹胡子瞪眼看着他。 “你个混小子,是不是又去招惹陛下了?!老子都告诉你,少去招惹陛下,给老子省点心……” 踏马的这小兔崽子! 回长恒也不跟他说一声,扭头就往锦荣行宫奔,脑子是不是有病?他都怕陛下劲头上来,下令直接把这混东西给砍了脑袋! 荣安王这一派都是武将出身的,都不爱读书,也就楼星散小时候被按着好好读了书,不过十五六岁上了战场之后,也不乐意碰了。 虽然不能说对容兮毫无抱怨,但对陛下的拥护之心,可比朝堂上一些大臣来的都要忠诚些。 只不过做什么事情都干脆直接,简单粗暴。 楼星散掏了掏耳朵,扯了下唇角,显然也不爱听这话,恶声恶气,还觉得自己委屈。 “我能怎么招惹她?她那随心所欲的,给我弄得伤都快赶上我在战场上受的伤了,我能拿她怎么着?!” 可不是嘛,您这骂的,跟他从容兮手里讨着什么好处了一样。 想一想在锦荣行宫待得这大半个月。 楼星散扯着唇角,他也就过了那几天好日子。 这踏马到底谁欺负谁啊! 楼正立狐疑的看着这混小子。 “真的?” 毕竟楼星散小时候皮的很,闹腾极了,这爷俩也早习惯这么相处了,楼正立自然知道自己这孙子多么气人。 楼星散给气笑了。 “要是假的,我今天还能这么顺顺利利的回来吗?” 楼正立想了想点头,倒也是,陛下可不是当年的小皇子了,就算是任性的恣意妄为,金口玉言,只要话说出去,自然有人上赶着为陛下执行。 要是真的把陛下给惹急了,他现在恐怕就见不着他了,八成得到的要不然是自家孙子被下了大牢,要不然就是楼星散造反了的消息。 楼正立稍稍松了一口气,“你没惹陛下生气就行……” “惹了。” 楼星散面无表情的开口回答道。 惹没惹容兮生气? 他从来不说假话,这个真惹了。 还被容兮按在水池里,差点给淹死。 小花糕没吃上,墨鱼没吃着。 不过他命大,小皇帝喜欢他,拿他没治! 楼正立又瞪起了自己的眼睛,指着他气的话都说不顺溜,“你,你个……” 别说那没用的了。 想着小皇帝的性取向,还有那句‘朕的探花郎’,楼星散皱着眉头,表情有点严肃,“得了,别整那些有的没的了,我有点事情要问您。” 好嘛,起码这小子还对他保持了尊敬。 楼正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什么事?” 楼星散舌尖舔了舔唇角,先是左右看了一圈,抬脚直接走到了楼正立的跟前,探着脑袋凑过去,跟楼正立嘀咕。 才说了几句,楼正立的脚都要踹上来了,“你个小兔崽子说什么呢?!这种话能背后议论吗?!” 老子看你是不想活了! 楼星散身手敏捷的躲开这一脚。 他扬了扬眉头。 这有啥不能说的,不就是问问小皇帝这五年都做了什么,是不是没对女人动过心思?她看着他的眼神那么古怪,他问问小皇帝性取向是不是有问题也有毛病? “这叫背后议论?这分明就是我们做臣子的忠诚,明知道有问题,还不及时纠正保住陛下的江山,那才是不忠呢!” 楼星散掷地有声。 这一套一套的把楼正立忽悠的一下子还觉得对方说的挺有道理。 而且仔细想一想。 陛下早年丧母,先帝去的又早,陛下这个年纪身子也弱,根本没人想着给陛下指导那方面的事情,近几年朝堂上也有官员荒唐,明里暗里搞这些有的没的,指不定就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去了,所以—— 楼正立惊恐的发现,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个时候楼正立才认认真真上下打量了一圈楼星散。 没想到他这孙子从战场回来,倒是有了几分为陛下为天下操心的臣子样子。 “虽然有些胡扯,但也不无道理。” 他思索后斩钉截铁道。 “待我研究一番长恒之中可有谁有这些倾向,可不能把陛下带坏了。” 楼星散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提醒着,“陛下身边多了个御前侍卫,从禁卫里面选上来的,整日颠颠的跟在陛下身后……” 楼正立虽然说是退下来了,但在朝堂之上还颇有名望。 “为了陛下着想,我就多劳累一点,给陛下守守门,多往宫里跑两趟,跟您说一声。” 反正他不喜欢男人,小皇帝看着他,就算是喜欢他,他早晚也能给这小皇帝捋顺了,省的别人内心不坚定,着了小皇帝的道。 容兮别的不说,就那张脸,的确漂亮。 这小漂亮想要找谁,怕不是勾勾手指头的事,他这个忠臣可必须守住了。 没毛病! 楼正立闻言满是欣慰。 也不知道这混小子出去一趟经历了什么,但看着总算是像那么回事了。 皇室的名号虽然不好,但也绝对没到让人不得不反的地步,你察觉到了不好,就努力改变,整日在背后抱怨,甚至于推波助澜那安得可不是什么好心思。 经历过动乱的就知道,动乱之下的国家到底有多惨,这并不是说对所有事情妥协,该动手的时候动手,能避免的就尽量避免,也算是他们在朝为官,能为百姓们所做的事情了。 楼正立叹了一口气,也不多留楼星散,让他回自己房里去。 楼星散步伐轻快,自己的心思都得到祖父的认同了。 也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打算,守着这小漂亮,可不能让一些人给教坏了或者拐跑了。 至于他?他不喜欢男人,他才不会上钩。 之前心脏怦怦直跳果然就是因为自己的忠诚觉醒了。 没想到跟容兮相处了一阵,他还能成保皇派。 小漂亮坐在那龙椅上威严又好看,而且也不是真的残暴君主。 他想的一切都没毛病! 回到屋内。 楼星散扫了一眼因为不知道下人不知道该要怎么处理,所以放在他桌面上的小布包。 第63章 被使唤习惯了 深蓝色的绸缎将里面的东西裹得严严实实。 楼星散这人虽然袭了王爵,但从小就是糙养起来的,生活上没吃过苦,却也从来不是个讲究人。 去锦荣行宫的时候就没带什么行李,行军打仗的时候更不用说了,带回来的都是刚刚去锦荣行宫的时候容兮赏赐下来的东西,还有就是这个被包的严实的小布包。 楼星散想了想,在自己屋子里面翻了翻,最后在角落翻出来一个小箱子。 看起来在角落里面放的时间也很久远了,箱子上面都落满了灰尘。 楼星散拎着那箱子随意拍了拍尘土,蜷着腿往床上一坐,掀开箱子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箱子有年头了,里面的东西也都放的有些破破烂烂。 他皱着眉头一件一件往外拿。 他小时候第一次用的小木剑,现在也不过他两个巴掌那么大,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风筝,断了弦的小弓……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他小时候往这里面塞这些东西? 楼星散捏着那把好似他用点力气就能捏断的小木剑挥了挥,对小时候的自己颇为嫌弃,最后拿的烦了,往旁边哗啦啦的一倒。 还有几粒圆形的小石子顺着桌子边缘咕噜咕噜滚下去,被他嫌弃的弹开,才将那小布包拿了过来。 动作散漫有些漫不经心,衣袍上还沾了灰尘,随手将那包裹给塞进了箱子里面。 里面传来白玉杯与木盒碰撞的闷闷声响。 他下意识的揪开那小包裹看了一眼。 白玉杯,小皇帝用过的手帕,甚至之前小皇帝坐过的衣摆,全都塞在这个小布包里面。 捏着白玉杯看了几眼确定没有什么损坏,楼星散才呵了一声,随手将白玉杯又塞了回去,这次的动作却轻了不少。 将箱子合上,楼星散拿着箱子颠了颠分量,放在了床头。 没办法。 陛下用过的东西,自然是不能随意的丢弃,他就委屈委屈,暂时为陛下收在他儿时用的小箱子里。 —— 因为原本的安排就是等容兮回来休息两天,将在路上的疲惫调养好了再开始处理朝政。 毕竟这位陛下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 将那些事情都堆到陛下面前,要是累出个好歹来,他们可没人想要承担这个后果。 这两天长恒时不时落下点点小雨,温度降低了一些,还是燥热,却不至于像是蒸在火炉里面。 于是就算楼星散这个‘冰盆’没在身边,容兮休息了一天,也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太阳斜照,大魏的皇宫屋檐的瓦片闪烁金黄,容兮这个时候才醒没多久,换好了衣服,慵懒的靠在一边打哈欠,妙清给她整理着一头乌黑长发。 她因为年岁太小,这张脸还有些稚气,散漫赖床起来,半点没有之前忽悠那些臣子的英明样。 徐公公已经在旁边低声说着今天的觐见安排,还有最近两天朝堂上的一些细碎的小事。 说来也是奇怪,以前的容兮对于臣子之间大大小小的事情半点不在乎的,但也就是最近,帝王突然听八卦一样听起了这些大臣的关系行为,也让徐公公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容声的动作也快。 作为稳定朝政的靖亲王,他的手段也不比容兮的差,知道钓鱼要先钓大鱼,这样没有了依靠的小鱼才会惊慌失措慌不择路一个两个都跳到网里来。 而薛家送给靖王府上的东西,也很快就送了过来。 除去小孩子用的,那些金银财宝,玉石首饰,花样多的能让人挑花了眼,足以看得出对方财大气粗。 都是好东西啊。 容兮啧啧感叹。 想要掌握国家命脉,这些好东西,可不能放在那些不确定的人手里。 容兮眼下带着思量,有了想法。 就听见外面有人来禀:“陛下,荣安王求见。” 楼星散? 容兮愣了一下,抬眼看了一眼天色。 这大早上的,他跑来做什么? “让他进来。” - 候在殿外等着接见的楼星散心里也纳闷。 之前被容兮给摁在九重宫侧殿住,现在他回了自己府上,反而不适应了。 起床洗漱练完武就打着哈欠往他记忆里的方向走,等到反应过来,自己都快要走出荣安王府了。 简直就是被这黑心小漂亮使唤惯了,还以为自己在锦荣行宫,转个弯就能看见容兮呢。 他当时嗤笑着回去睡回笼觉了。 就算是要看着容兮,那也得给点休息的时间不是? 于是也就一个上午加一个下午,楼星散怎么都不得劲,就好像差点什么一样。 吃饭的时候想着容兮,这小皇帝挑食的很,让上的菜品不多,但还能剩下大半,以往一同用膳的时候是都进了他的肚子里,现在没看见容兮,也不知道她好好吃饭了没有。 十五六岁还长个子呢,男孩子不好好吃饭,可长不高! 喝水的时候也想到容兮那娇弱的小身子,太虚了,不能见风不能贪凉,清凉的泉水都只能喝两口,再多喝就要难受了,偏生她自己喝起来有时候还忍不住。 毕竟天气这么热,喝口凉水都不让,楼星散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热,也不知道容兮是怎么穿住那么多衣服的。 容狄来邀约,他也不想去,想着徐阁老是不是还变着法的把他们家闺女往宫里送。 巴巴的度过了给自己的假期,一天一夜没见容兮。 早上刚练完武,都没吃两口东西,想着容兮差不多醒了,就进宫来了。 楼星散抿唇督了一眼自己心口。 明明之前一直都挺安分的,就等快要见到容兮或者见到容兮后心口就开始躁动。 这可真是。 为自己的忠诚之心来的如此迅速而惊叹的楼星散轻啧。 都说荣安异姓王一派是保皇派,那也主要说的是他家老爷子。 谁能想到,他这个离经叛道的居然也能往保皇派上走呢。 所以—— “荣安王,陛下召见,里面请。” 传话的小太监笑着走出来弯腰行礼。 楼星散面上表情不变,抬脚往长恒皇城帝皇寝宫重天宫里面走。 抬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心口。 所以——踏马的马上就看见了,别跳的这么厉害行不行? 第64章 他非常忠君爱国! 他可发现了,自从这黑心小漂亮当众处理卫杰之后,不管是从愧疚开始,还是到后面觉得这小漂亮不是一无是处。 他心里的忠诚就这么一点点升腾起来。 他自己倒觉得很好理解,毕竟作为武将,尤其是上过战场的武将。 生死边缘都走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边关凄惨景象也不知道亲眼目睹多少了。 不管是谁,都期待自己的国家风调雨顺没有战乱。 都盼望自家的君主贤明公道,经历万事而心存善念,能护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他自小叛逆不服管教,虽然不如其他人的感受那么强,但他欣赏强者。 激动于血肉的交锋,争锋相对的刺激,从来都是力与力的碰撞让人热血沸腾,也就这小皇帝是个例外。 她身体虚弱,但的确是狠,至少他没见过几个像是这小皇帝一样的,十五六岁敢按着一个比她高大不少的男人压在水池里。 还有小皇帝至今也不肯给他再说一遍的话——‘那些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朕保证。’ 那是心间的另一种情绪碰撞,同样让他心潮澎湃。 这日渐强烈的忠诚,自然是从这里产生的。 楼星散确认的点着头。 穿过遮风的幕帘,他随意的打量着四周。 容兮登基之后他就去了边关,不曾面圣,自然也没来过这帝皇才能居住的重天宫。 周围比锦荣的帝皇寝宫更加豪奢尊贵。 三鼎青炉正冒着白烟,熏香的味道将苦涩的药味压住些许。 隐约还能嗅出小皇帝身上的药香味。 他不喜欢这个熏香的味道。 楼星散皱了下鼻子,踏进了正殿,他抬眼,就看见披了明黄外袍的小皇帝坐在那边。 一天没见,这小漂亮还是懒散的没心没肺,应该是在等早膳,抬手捂着唇边打了个哈欠,人长得好看,没点男子气概不说,不生气没表情的时候做这动作,看起来居然还有点秀气。 听见声音,容兮抬眼看着他,也就见的第一眼,还能给他个好脸色看,唇角带着习惯的笑意。 “楼卿今个一大早跑进宫来做什么?” “祖父几月没见陛下,听说陛下遇刺,心中焦虑,现在有人有反叛执行,正好臣暂时没有要忙碌的事物,祖父忧心陛下安全,让臣白日陪伴陛下左右,也好保护陛下。” 楼星散一本正经的开口说着瞎话。 荣安王府,刚刚才起床没多久,正思索着今天该要去查一查哪位大人背后不怎么干净,做这种龌龊事情要教坏陛下的楼正立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是不是楼星散那个混小子又背后念叨他?! - 容兮回想了一下楼星散的祖父。 曾经的老王爷楼正立,也是领过军的人物,后来战场上受了暗伤,爵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在王府修养,再到后来楼星散父亲出了意外,母亲病故,荣安王府也就剩下了老王爷还有眼前这个混不吝的。 除了楼星散张扬跋扈离经叛道,荣安王府一直都是正儿八经的忠臣,有时候看起来都有些愚忠了。 也不知道一直这么正经的荣安王府是怎么养出这么个怪胎来的。 容兮低声叹了一口气,想着荣安王府,看着楼星散倒是又顺眼了一点。 而且最近也想不起来有什么差事能交给楼星散的,就算是平永的旱灾要处理,最快也要半个月之后了。 最近是不太太平。 容兮想了想,本来就已经习惯了楼星散在自己身边跟着,她重生到这大魏后,楼星散至少就陪在她身边有三分之二的时间。 而且马上气温就要升回去,他在身边也舒服些。 容兮点了点头,笑意很浅,但即便如此,也好看极了。 “楼老有心了,楼卿以后早朝之后可以过来,徐海鸿,给荣安王安排个休息的地方。” 楼老真不错。 又是送打手又是送‘冰盆’的。 现在身娇体弱还怕热的容兮满意极了。 见容兮情绪不错,徐海鸿也高兴,就开口在旁边说两句玩笑话。 “奴才昨天还说呢,有荣安王在旁边用膳吃的香,陛下都能多吃两口,今天就赶上了。” 容兮也笑了,看他。 “楼卿用过早膳了没有?” 大概是中间空了一天没见,加上想着荣安王府,还有楼星散也还没惹事,容兮态度虽然不及对别人的亲切,却也比之前动不动就想要踹他好多了。 楼星散觉得自己真的有病,因为在容兮笑着看过来的一瞬间,他居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想了想早上囫囵吃下去的那个饼,楼星散最后面无表情:“还没。” “那就留下一同用。” 容兮说着抬手。 旁边的妙清手中捏着那翠绿的扳指,轻轻给容兮套在大拇指上。 楼星散忍不住的看了两眼,最后还是越看越觉得那绿色不顺眼,心中嘀咕着记下这事,他舔了舔自己的尖牙,好似乖顺的应声。 —— 户部。 日头刚升高了些,户部作为六部之中最忙碌的部门之一,人也算是六部之中比较多的,干起活来动静不小。 舒唐连就捏着容兮给的手诏,站在户部门口左看看右瞧瞧的。 怪不得都乐意来户部呢。 看看这牌匾,看看这门口的狮子,再看看里面屋子建的,比他们工部不知道好多少。 里面的人也是他们工部的好几倍。 被陛下重用,百姓熟知,舒唐连有点酸,感叹着自家工部的小房子什么时候能够得了拨款修一修。 他抬脚进门,看着周围人忙碌,心里有些惊叹。 之前他不是没跟户部这些官员打交道,但一个两个死气沉沉,没有什么活力,但现在一看都精神起来。 元鸿那老小子可以啊,俗话说有什么样的将领,手下就有什么样的兵。 户部这几天的时间,就被他带的像模像样了。 舒唐连想着,看见户部侍郎看过来有些疑惑的一眼,下意识的一缩身子。 不怪他没见过世面,实在是工部来找户部直接要钱的次数太少,还基本次次都被回绝。 不由自主的就发虚。 但又摸到怀里的手谕。 舒唐连挺直了腰板。 嘿!我今天是来要钱的! 我,有后台! 第65章 他肯定磕坏了脑子 舒唐连一下子有了底气。 户部侍郎往里面禀报了一声。 元鸿没多时就从屋内出来,也带着几分意外,请舒唐连进去。 跟其他部门不一样,工部里面没什么内争外斗。 而且工部基本上也不怎么在陛下跟前露脸,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小透明。 许久也见不到人上门来。 等进了门,两位大人坐下,舒唐连将怀里的诏书拿了出来。 “我,我来要款。” 元鸿一懵,有些纳闷这人来要款心虚什么呢,还是接过诏书来。 上面盖着玉玺的章印,是陛下的亲笔,元鸿点了点头,公事公办拿出记录本来开口,“要多少?” 许是以前都没有这么顺利,他当透明人也习惯了,加上卫杰那老东西,完全将户部里面的钱当成自己的,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们工部想要申请一些款项实在麻烦的很,还不敢跟人家对上,舒唐连的眼神一亮,飞快的说出一个数来。 元鸿手顿住了,抬头。 舒唐连眯着小眼笑的灿烂,元鸿扯着唇角,呵了一声。 我说你心虚个鬼!你踏马敢报这个数字,要换成他,他也心虚!! “舒大人要不要再仔细考虑一下?” 元鸿皮笑肉不笑。 他和陛下才刚刚捞回来一笔钱,你转身就想要捞去大半? 不成!坚决不成! “我给元大人说说,元大人就知道了,陛下给了我们工部好多的任务,有些材料不是真正拿回来做出来,你是根本不知道效果的,还有这些模型,以后都是要到处建起来,到时候还得元大人操心,还有就是,工部最近屋顶有点漏,这不也得修一修,我寻思着就一起来。” 而且来看着户部这房子,他也馋啊。 分明就把这当成了一次性的生意,坑过这一次再说。 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元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听说容兮直接找上了工部,心中就大概有数陛下这是又要做什么了。 想着之前跟陛下所谈所说,元鸿站起身,认真开口,“舒大人,平永大旱,现在消息也还压着,陛下这个节骨眼上将这些任务交给舒大人,并不是玩闹性质的,舒大人不要多虑。” 舒唐连摸了摸自己的脸,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没有办法,谁叫他们没人疼没人爱,在朝堂之中就是小透明,从开国帝皇到现在的容兮,他们工部都没什么存在感。 好不容易捞着一次,那肯定是带着能薅羊毛就使劲薅的心思薅上一次。 不过—— “平永大旱……?” 舒唐连迟疑,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容兮给他的很多水利设施的图纸。 她说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实在不是他不相信容兮,只是嘴上的话谁都会说,当天的感动激动过去之后,第二天心情恢复下来,就难免又升起质疑。 容兮分明就是个想一出是一出,肆意妄为,为所欲为的暴君啊。 元鸿坐下来,将手中的笔还有记录本都推到舒唐连的跟前。 “我们的评判是做不了数的,舒大人,陛下让我明白了,即便是踌躇满志十几年,现在开始,也一点不晚。” 元鸿用着极尽赞叹的语气开口。 挖通水渠,感化流民,田有所望,民有所依。 而且根据容兮的指示,最近国库内的物资自然不必多说,就算是平永真的出现严重问题,他们也有信心能扛过去。 元鸿要亲自审阅各账目情况,自然知道的清楚,也一步步有所察觉当今陛下是什么样的心胸。 这样的深谋远虑,以往到底是有多少的误解,才形成了这样的局面。 历史上并不缺乏年少时万人称赞,最后暴露本性的残暴庸君。 而现在的容兮虽然是文人墨客口诛笔伐的昏君暴君,但他相信,历史终会将这所发生的一切铭记书写,公证答案! 当下的话—— 元鸿想了想跟舒唐连分享自己的经验之谈,“你看着陛下脾气暴躁,其实你要是说的有道理,陛下很好说话的。” 很好说话? 谁? 容兮? 舒唐连捏着笔震惊:咱们说的是同一个陛下不?! —— 一整个上午过去,容兮乏了就打发了楼星散,午睡了。 楼星散倒也没在宫里多留,带着点思量离开了重天宫,脚下一转,就向着礼部的方向去了。 礼部最近还算清闲,卫继仁作为礼部的一个小吏,身上也没有什么事物,被楼星散揪着就到了长恒的繁华街道。 “楼安之,你可别告诉我,你跟我说你有急事,就是拽着我出来逛长恒街的。” 卫继仁领口上还印着一个被楼星散揪出来的手指印,他正低头努力捋平,就差大不敬的对楼星散骂骂咧咧。 在楼星散世袭爵位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恭敬些。 但两人一起玩到大,楼星散又是个狗脾气,弄得卫继仁最后干脆都破罐子破摔,以往该怎么相处现在就怎么相处。 “我许久不回来了,现在长恒最好的玉器店是哪里?”楼星散没反驳,还懒洋洋的开口问着。 卫继仁:…… 这个混账玩意。 卫继仁都想要对着他翻白眼了。 你说你随便在你王府找个小厮一打听不就得了?就这么亟不可待的王府都回不去了,出宫就非要逛上玉器店? 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从楼安之这混蛋拽着他敢去钓晔池里的墨鱼他就看出来了。 这人在魏东边关磕坏了脑子。 肯定的! 卫继仁一边骂他有病,一边带着他往长恒最大的美玉楼走。 到了门口,卫继仁才想起来,好奇的问一句,“你找玉器店想要干嘛呀?买啥给谁的?” 美玉楼的伙计认识卫继仁,连忙出来笑眯眯的迎人。 楼星散脑子里面回想了一下。 躺在榻上的黑心小漂亮黑眸低垂,懒懒散散的转着那让她的皮肤看着格外苍白的翠色扳指—— 不好看。 楼星散声音微哑了几分,藏着极深的一丝不满。 “看几个扳指,来几个能显气色的。” 扳指? 扳指要送谁啊? 卫继仁下意识思索了一下。 而那小伙计闻言也懵了一瞬间。 挑个扳指? 还得是显气色的那种? 人家姑娘家戴耳环发簪一类是显气色了,戴个扳指——是显什么气色? 第66章 我能是有坏心思的人? 不过做生意嘛,相当会看别人的眼色。 虽然不认识楼星散,但是让政务参事家小少爷卫继仁亲自带着过来的人,也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那小伙计略一思索,立马笑开,“最近掌柜的新到了一批新鲜玩意,名叫火翡,温润泛红,那颜色漂亮极了,您要是想看看,不如上二楼雅座,小的给您送上去?” 楼星散想象了一下,容兮白皙的大拇指上套上一个泛红扳指的样子——总不至于像现在那样,本来就瘦,又娇小,那翠绿戒指一衬,还格外苍白。 楼星散满意了,微微点头,跟卫继仁转身上了二楼。 有另外的伙计上了茶点,卫继仁两口一个,吃了几个绿豆糕,才看向楼星散,有些好笑。 “你又不乐意戴那些东西,楼老也不喜欢戴扳指,更别说是这种稀奇颜色了,无端的怎么还想起来要扳指了?” 楼星散收拢着袖口散漫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侧头看他一眼,一副你管我的样子。 得,他反正是管不了这混小子。 在战场上,要不是这人职位最高,他都能给你来个战场抗命。 没真正跟他打交道的会怕他,真正跟他打交道的不让他喜欢的会更怕他,倒不是说他气势多么可怕,主要是这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你,你根本想不到他在想什么。 而且做出来的事情往往又疯又野,不服管教。 说着卫继仁还有点感慨。 都几载过去了,他已经习惯了官场的规则,也就楼星散这厮,一如既往他少年时期的张扬跋扈。 “不过楼安之,我怎么听说了不少传言?他们都说你楼安之成了保皇派?” 卫继仁端着茶杯笑看着他,对此抱有非常强不信任的态度。 平时这人也没少说那小皇帝的坏话,虽然这段时间跟在小皇帝的身边,但卫继仁也不觉得这人还真能听话了。 上一次拉着他去钓晔池里面的墨鱼才过去了多久。 “老子是保皇派啊。” 楼星散听见这话看过来一眼,一脸莫名,好似他说了什么奇怪的傻话。 这颗忠诚之心如假包换你懂不懂? “噗——咳咳咳咳。” 卫继仁一口茶水就差点喷出去,还好想到了对面人是谁,要是喷出去,估计这壶立马能扣到他脑袋上,又勉强咽回去,将自己呛咳的不行。 开什么玩笑呢,你楼星散是正儿八经的保皇派? 你就差在你脑门上贴个纸条,跟别人说你喜欢跟小皇帝对着干了。 想到上一次卫继仁就心有余悸,也幸好圣上没想着他,但也让他提心吊胆了好几日。 “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我告诉你楼安之,你有什么坏心思可别再拉着我,小臣这心脏受不了。” 卫继仁语气夸张的开口。 “坏心思?” 楼星散将这几个字念了一遍,然后指着自己这张脸,“我这像是有坏心思?” 他最近对着小皇帝多忠诚? 给踹给骂不还手,说做靠枕就做靠枕,让滚就滚的。 他家老爷子都还没有这个待遇呢。 别说他家老爷子没有,就他们楼家的祖宗出现在这,他都不能有的。 这还叫有坏心思? 可别冤枉人了。 卫继仁:…… 他觉得他要是说有,下一秒这人就能踹上来。 怎么还威胁人呢? 幸好,店家来的很快。 一听说是卫继仁带来的人,掌柜的就亲自去找了火翡的扳指来,一同送上来。 楼星散的注意力被转移开。 “这可是新进的货,长恒可还没有老爷们见过,您看看您是不是喜欢。” 虽然叫做火翡,但那颜色并不浓郁,像是染上了晚霞色泽的泉水。 楼星散打量一圈,觉得还不错。 总归比小皇帝手上戴着的那个,看起来更活泼点。 “您要个什么尺寸?” 掌柜笑着开口。 楼星散捏着那些扳指,一个个试着往中指里面戴。 都太大了—— 那小漂亮的手这么小的吗? 楼星散皱着眉头。 一直到换了下一盘,楼星散才找到了合适的圈口,放了条子让人去荣安王府上取钱,自己揣着那火翡扳指,将卫继仁用完就丢,这才刚从宫里出来不久,一路又进宫去了。 看的卫继仁一愣一愣的。 也不知道这混玩意在搞什么名堂。 在容兮那没少吃亏,还就不少往容兮那跑。 这不是喜欢受虐嘛。 哎——? 往容兮那跑?楼安之那火翡是给谁挑的?总不能是——容兮? 曾经跟着楼星散去钓墨鱼的卫继仁扭头看向皇宫的方向,一脸震惊。 —— 楼星散也就出去了一会儿,等到了重天宫,容兮午睡都还没醒。 周围一片安静,徐公公和好不容易把叶锡元打发去巡逻的虞星站在殿门外,远远的看见楼星散过来。 “陛下还没醒?” 楼星散站定,往里面看了一眼,吊儿郎当的,声音却压得极低。 “今天也不热,陛下还得再过段时间才醒,王爷也到侧殿休息一会儿?” “不了,我在这等会儿就行。” 楼星散打了个哈欠,觉得这中午太阳晒在人身上的确是懒洋洋的,身子往旁边靠了靠。 里面却传来声音,有小宫女低声开口,“陛下刚刚醒了,正问外面是什么声音呢。” 这小漂亮是什么耳朵啊? 还觉得自己刻意压低了声音的楼星散挑了挑眉头,里面去禀报了一声,就让楼星散进去了。 屋内的药香味比早上更浓了。 楼星散走在其间,都觉得要被这药香浸透了味道,怀中揣着的火翡扳指好像也在发烫,抬眼就看见了还靠在榻上,让妙清给按着太阳穴的容兮。 她这次头发散下来,额头覆着一层薄汗,看起来才刚醒,脸色有些白,声音哑着。 “不是说出宫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臣去了一趟玉器店,看到了点新鲜东西,想着说不定陛下会喜欢,就又来了。”楼星散在容兮脸上扫了一圈,‘乖巧’极了的开口。 “哦?” 容兮抬眼打量他一眼。 这疯狗看见新鲜玩意能想着她?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呈上来看看。” 小皇帝靠在软榻上,懒懒散散的对他勾了勾指尖。 楼星散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了一圈。 第67章 穿鞋! 因为楼星散的逼近,站在容兮身边的妙清不由自主往旁边撤了一步。 容兮那张白皙漂亮的小脸再没有任何的遮挡,暴露在某只大野狼的眼前。 像是最为顶级上好的猎物,散发着诱人气息还不自知。 就抬着自己一双漂亮的眸子,看着他。 眼看着那因为风吹日晒而变成健康浅褐色肤色的手,托着一枚灿如晚霞的扳指。 容兮有点闹不明白了。 什么新鲜玩意,就是这个? 好看是好看。 但值得他跑出去一趟,又这么急急忙忙的跑回来? 作为长公主的时候她没戴过扳指,只不过这边容姓皇室的习惯,小皇帝继承下来了,她戴久了倒也习惯了。 这个绿扳指有什么地方惹得这疯狗看不顺眼,来回折腾一趟也得把它换掉? 容兮抬起自己的手,透过外面的光,打量了一圈,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手腕就被握住了。 刚刚笼罩在她身上的阴影一下子低了下去。 这狗东西向来没有规矩,容兮皱着眉头抬脚想要踹他。 他眼疾手快,松手的同时红翡的扳指已经塞进了容兮手里,身子后撤一些,另一只手飞快握住了容兮的脚腕。 这不是平时切磋武艺,楼星散都秉着呼吸,就怕不小心弄疼她。 但在握上去的一瞬间,他还是看见容兮皱起的眉头,眼底看着他越发的凶。 好似他是什么故意而为的行凶者。 可他分明没有。 楼星散呼吸一窒,都要骂人了。 艹踏马的,这小皇帝怎么就这么脆弱? 他连碰都有点不敢碰,嫩的有点过分了? 还有手指细,手腕细,腰细,怎么就连脚腕也这么细?! 他单膝跪在塌边,旁边的妙清那声低呼并没有阻止到他的动作,他轻之又轻的捏着容兮的脚腕,身子好像僵住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姿势实在不舒服。 狗东西胆子太大。 容兮漂亮的眉眼沉下去。 脚往外一抽,他握的松,一下没握住,让容兮第二次踹在他的心口,身子摇晃了一瞬,他反手又握住容兮的脚踝,笑了。 “陛下,臣可真的没用劲。” 这话说的有点暗暗磨牙,对自己又挨得这一脚相当不满意。 此刻徐海鸿从外面进来,眼观鼻口观心,也不敢看这两位主子,“陛下,监察院副院吕斯大人求见。” 容兮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了一半。 某个狗东西就蹬鼻子上脸,瞬间逼近,眉眼压着阴翳,显然憋着气,但还努力挤了个笑出来,重新将那红翡扳指捏在了手里。 怎么?送出去的东西还能后悔? 容兮被他拽回几分注意力,懒得搭理这个犯病的了,开口,“让吕斯在书房等着朕。” “是,陛下。” 手指一轻。 那翠色的扳指已经被人摘了下来,冰凉的触感压上来。 白皙的指尖压上一片红,衬着倒是挺好看。 容兮垂眸欣赏了一下,看着还半跪在自己跟前捏着她指尖的楼星散,把用完就丢表现的淋漓尽致,喑哑的声音懒洋洋。 “起开。” 毕竟她本来也没让他给她换个扳指,也没让他过来给她戴上。 自己胆大包天恣意妄为,她没直接开口让他滚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楼星散退开,手里还捏着一个温度比他掌心温度要高不少的翠色扳指。 而那洁白的肌肤上已经覆上了一抹晚霞灿红,将本就白皙的皮肤衬的光泽柔和不少。 跟戴在他手上时完全不一样。 好看。 他无声咧咧唇角,伸手不在意的弹了弹心口被容兮踹的褶皱的布料,“臣的眼光不错。” 容兮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皮,还咧着唇自己夸自己的家伙,笑着骂他。 “楼卿夸起自己来,真一点都不谦虚。” 她起身,衣摆垂落,黑发披散,抬手看了两眼手上扳指,“是不错,但是……” 少年帝皇看着纤弱瘦小,周身气势却足,“楼安之,你有点太放肆了。” 看来刚才给气着了,连姓带字的喊。 要是寻常官员,早该吓得跪下请罪了。 楼星散却皱着眉头,神情有些躁动,好像容兮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就恨不得围着容兮团团转。 容兮:? 他闷了几秒钟,“陛下,鞋。” 穿鞋! 地上虽然不凉,但也不能光着脚踩! 一会儿生病了怎么办? 反正放肆都放肆过了。 楼星散眼瞅着旁边没人敢劝,容兮又没反应,干脆自己上手,简直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的揽住容兮的腰,将容兮给带回了床上。 容兮:…… 他屈膝压在床上,扭头看向站在旁边瞪圆了眼眸的妙清。 跟对待容兮的表情完全不一样,那张凌厉的脸有些阴暗的凶戾,冷冷淡淡的让人背后发寒,“去给陛下拿鞋来。” “是,是。” 这一下子唬住了妙清,她转身就跑。 楼星散这才转回头,看着挺文质彬彬。 容兮知道。 这厮越装的越斯文,越危险,越不知道他脑子里面在想什么。 而他慢条斯理还带着温文尔雅的笑。 “臣许久没回长恒了,不懂规矩,但是臣赤胆忠心,一颗忠君爱国之心半点做不了假!” 容兮:……? 啥玩意? 你有啥心? 容兮表情太过于迷幻,抬着头看他,露出漂亮曲线优美的脖颈弧度。 喉结怎么也这么小巧漂亮,去了喉结,就跟女人似得…… 楼星散刚刚那一番铿锵有力将自己都说服了,又冷不丁的看见容兮这表情,这曲线,他的目光暗了一瞬,觉得所有的臣子里面,就没有比他更关心陛下身体的了。 这还不够赤胆忠心? 两人靠的太近,看的徐海鸿心惊胆战,逾规的扯着嗓子又喊,“陛下,吕大人还在书房等着您呢。” 楼星散皱眉回头看了一眼。 而容兮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这凶兽脑袋上插两根草,在这给她装兔子装乖呢? 妙清早拿着鞋在旁边等着,楼星散这次没被容兮教育成。 主要是容兮看着他这张脸,想想他的所作所为,再思索一下他所谓的忠君爱国,她就头疼,不想搭理他。 第68章 将军的战场在边关,他们的战场在世间! 就这幅样子,还赤胆忠心呢。 在容兮来到大魏的第一天,整理完思绪,容兮最警惕的就是这个不按常理出牌,手中还有兵权的异姓王。 楼星散本来就跟小皇帝闹得非常不愉快,想来这五年,楼星散在边关明里暗里估计没少受到为难。 果不其然,情况比她想的还要过分。 让她都忍不住想要骂以前的小皇帝。 跟敌国打仗,掺着这些私人情绪,是不是不想活了? 要说楼星散这人暂时没有谋反之心,她看看楼老,还能有个几分信任,但要说楼星散一颗忠君爱国的心怦怦直跳——她就打心底有这样的疑问:你又犯病了? “去书房。” 容兮实在懒得跟他掰扯这些。 他犯病,就犯他的去。 这狗东西的话,她信一个字就有鬼了。 什么忠君爱国不忠君爱国的,这疯狗老实安分点,就是给她省心了。 容兮伸手推开他。 - 小皇帝没信。 楼星散看的清楚,暗暗咬了咬牙。 他平时是恣意妄为懒得搭理人,懒得去揣测别人的心思,但不是说他看不出来,相反,官场上他看的清楚透彻,就是因为太清楚透彻,所以懒得去管。 这人张扬恣意到让人都有些心生妒忌,世间让人烦恼的事情这么多,凭什么就你每日洒脱,自由快活? 此刻小皇帝这敷衍的应声他明白的很,也就是因为明白,这人才憋屈。 他说的都是正儿八经的老实话! 他多么老实的一个人?! 但她不信。 楼星散又不能按着这小皇帝的脑袋让她信。 这小漂亮随身带着匕首,要他真敢这么干,那匕首恐怕都能捅进他心口里。 她又狠又凶,他早就领略到了。 容兮已经穿好鞋子衣服,束好了发,抬脚往外面走。 楼星散扯了下唇,跟在容兮身后,心里还嘀咕着。 又不信任他,又要他跟着,这可不符合常理。 楼星散被自己的想法给恶寒了一瞬。 实在不能把自己跟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楼星散舌尖抵了抵脸颊肉,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扳指,那灼热的温度已经散了不少,见容兮似乎没想起这扳指来,他就顺手揣进了自己怀里。 恩,他先给这黑心小漂亮收着。 —— 吕斯大人已经在书房等待多时。 被怠慢了这么久,他心中却一点都没有对容兮的不满,反而有点懊恼自己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打扰陛下的休息。 若是休息不好,身子受不了病了,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陛下驾到——” 外面通报的小太监拉长着声音喊着。 门口已经能够看见帝皇杏色常服衣摆翻飞。 吕斯只看了一眼,就恭敬低头行礼。 容兮唇角带着笑,对于这能干实事的吕大人格外关照,亲自抬手虚扶他起来。 “爱卿平身。” 然后帝皇的身子就被挡住了。 楼星散对围在小漂亮身边的这些个臣子几乎没一个看得顺眼,此刻‘漫不经心’往前走了两步,正好将吕斯跟容兮隔开。 “陛下先喝点水?刚睡醒别一会儿嗓子也难受了。” 刚刚声音听着挺沙哑的。 楼星散还凑近低声询问容兮。 乖巧,但又不是完全乖巧。 理由倒挺合理。 看着他唇角带着的笑,容兮淡淡的点头。 茶水很快送上来,容兮端着杯子浅浅的饮了一口。 刚睡醒气色还不错,嫣红润亮,指尖的那一抹红格外招眼。 楼星散旁边同样上了茶,看着容兮喝,也干渴了,喉结又滚动一圈,随后端着杯子三两口都喝下肚。 容兮只看他一眼,就移开视线:浪费朕的好茶。 “爱卿此番前来,可有事情禀报?” “确有事禀告。” 吕斯也用了口茶,闻言连忙站直,行礼,从自己袖口摸出写好的折子来。 他用心打听了之前因为策论陛下发过火,所以也下了很多功夫。 他此刻表情严肃又痛心。 “派去打探平永旱灾的人已经回来禀告,平永大片农田枯死,粮价疯涨,已经开始出现小规模往旁边地区逃荒的现象,平永官员却隐瞒不报,还妄想将此事压下去,此乃欺君大罪!” 朝中大臣很多时候都在粉饰太平,更不用说一些地方官员,只不过让吕斯没想到,往日那些事情也就算了,这种有可能引起叛乱的天灾他们也妄想压下去。 “幸好陛下深谋远虑。” 说着,吕斯的指尖攥紧,眼神坚定晶亮,好似漂泊多年终于方向已定。 “从锦荣到丘金地区因为及时补水,没有造成太大损失,可以按时收割,能留下种粮,近日户部各位大人也已经谈下粮价,国库粮食充盈,天佑我大魏,想必平永这等难关必定能够安然度过!” 在他调查的时候,陛下就已经将一项一项井井有条的安排妥当,没有什么事情比自己觉得自己面对现状,开始觉得无力时,突然发现早就有人把解决办法一一罗列在你跟前更让人激动的了。 陛下统领的所有部门全都在努力,没有一个人放弃,这样的凝聚,这样的结果,他为官多年,史书上都未曾见过,而现在他们达成了,让人安心又激动。 往日的大旱哪一次不是生灵涂炭?这一次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天灾原来是可以战胜的! 这尚且稚气的帝皇告诉他们—— 天降灾难,别管能不能战胜,只要还有一口气,那就去战,去争! 将军的战场在边关,他们的战场在世间!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认知,能让尚有斗志的官员更热血澎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