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缘》 第一章 春华县 魏国。 东云府。 梅州郡。 郡城管辖区域的东南角,有一座小县城,名曰“春华”。 相较于同郡的其它县城,春华县的地理位置偏僻,经济落后。 整个春华县城里,都找不出一个如旁的县城那般,人流如织、像样些的坊市。 好在,规模小些的,可容平民百姓和城中富户们买到称心如意商品的街市,还是存在的。 就如明日街的西街,便是这样一条人流较多的街市。 酒楼、客栈、首饰铺子、胭脂铺、成衣店……多种商铺都齐备了。 而相比之下,明日街东街的生意就很稀松平常了。 与东街相交的黄花街,是一条南北走向的街市,原本应为黄花路,但春华县城里的百姓们习惯称之为“街”。 这样喊的人多了。 就连《春华县志》里,都特意把这一名称更改了过来,成了名副其实的“黄花街”。 在黄花街与明日东街的交叉口上,有一间小店。 门口的黑色匾额上,写着几个烫金大字:秦氏布衣店。 店主名为秦云,是秦家的独女。 父母意外身故之后,她便立了女户,继承了家里的这间商铺,继续以往的营生。 店里主要是售卖些现成的布匹。 还有就是为人量体裁衣,制作衣裳。 布衣店的生意不算太好,勉强可维持生计。 平民百姓家,能自己做衣服的,几乎都不会特意到店里来定制衣服,最多会买些布匹回去。 更有甚者,还会在自己家里织布,供应全家的穿着。 当然,这类人家,就不是秦云的布衣店所要招揽的顾客了。 不过,为了生计考虑,她也会从别处进些丝帕、香囊、头冠之类的,放到店里售卖。 有时做衣服得了闲。 秦云也会自己绣丝帕和香囊,打发时间。 只是这样的时候极少。 店铺之中,秦云刚把前些天一位顾客定制的衣服做好,待熨烫平整之后,便拿木衣架挂了起来。 衣架的样式,和她前世所用的衣架大差不差。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她才惊觉,自己穿越来的地方,不是前世世界的古代,而是另外一个世界。 她今年十六岁,按照这个世界的标准,已经成年了。 穿越来的时间,是在原身十岁那一年。 在此之前,秦氏夫妻两个外出时,在山林里失了踪迹。 同行的其余人,也全都不见了。 几家人的家属报案之后,城里的捕快前去调查,找到了众人的一些遗物。 这其中,就有秦氏夫妻俩的发钗、所穿衣物的碎布料等物。 遗物上,还有兽爪抓过的痕迹和血迹。 之后不久,这件事便被认定为是野兽所为,就此结案。 原身胆子极小。 在家撑了一段时间之后,孤苦无依、惊惶不安之下,一根布绳子把自己吊起,和双亲团聚去了。 秦云来到这方世界时,正躺倒在地面上。 应该是布条绳子不够结实,断裂开来,所以原身从上面掉了下来。 但无论如何,她最终还是丢了性命。 原身父母是在距离春华县城,二三十余里的山林中出事的。 当时,几家小商户商量着一起外出去邻近县城,批发一些本地没有的新样式的商品。 秦氏夫妻俩也想进些本地布庄没有的,别的样式的布匹,撑一撑门面。 谁承想,以往百姓们常走的山路,居然就轻易要了他们的小命。 正因如此。 秦云来到这方世界之后,从来没有离开过春华县城。 她的胆量比原身大不了多少。 但胜在见识过前世的花花世界,多少比原身多懂些道理,更加明白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她为人处世亦是十分谨慎。 但凡是有风险的事。 尤其是可能会危急生命安全的,都会下意识避免。 目前看来。 离开春华县城这一项,显然也位于此列。 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秦云始终觉得自己应该待在县城里,待逐步了解了这方世界的具体情况,再想别个那些有的没的。 这一番了解,便是六年时间。 在此期间,她能做的便是维持好布衣店的生意,赚些生活费。 偶尔再从旁人那里,听来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消息。 不过,虽然她有心打听,但县城百姓所知有限,能听到的事不多。 西街的望春楼倒是个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但那里的消费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奢侈。 她仅去过那么一回,前两月攒下的收入,便花去了大半。 这还是她刚来这方世界半年之后的事。 也是在那时,秦云知道了这方世界有武林高手。 但最厉害的高手能到什么程度,她就从未见识过了。 不过,依着她几年来相继探听到的消息。 偌大个春华县城,大抵都找不出来几个像样的高手。 明面上众所周知的,也就是县衙的捕头和捕快。 除了捕头王大宁,一眼看上去就很高大威猛、很厉害之外。 还有几个捕快,也都会些拳脚功夫。 她在店里的时候,见到过几次捕快们当街追捕毛贼的事。 奔跑速度很快,还能一跃好几米远。 还有一次,秦云曾亲眼见到王捕头飞檐走壁,追捕混进城里来的盗贼,大展神威。 临近中午时,秦云关了店门,去到后院。 待准备好午饭,她照例给香案上摆放的三个牌位上香。 又额外准备三碗饭菜,放在牌位前。 这三个牌位。 除了秦氏夫妻俩的两个,剩下一个,原本应该是小秦云的,也就是原身小姑娘。 但秦云为了避免麻烦,并没有在上面刻名字。 而是写上了“秦氏大女儿之灵位”。 这样一来,万一哪天有外人瞧见了问起来。 她也可以推脱说,自己是秦家的二女儿。 秦家本就是春华城的外来户。 早年间,此界战乱频发,民不聊生。 待战乱停止时,秦氏夫妻也才刚刚逃难到这个小县城里不久。 此后,他们索性就在县城里安了家。 因此,秦家此前还有没有过一个女儿,外人并不清楚。 而秦云如此安排,也能间接为自己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 第二章 记录器 说起来,她前世的名字也叫做“秦云”。 至于为何每天都要给这三个牌位上香。 每逢年节,还要额外烧一份纸钱,自然是出于对秦家人深切的感激。 前世,秦云只活到了十六岁。 而秦家人,却让她有了第二次生命。 “叮!衣匠记录器绑定中…… “绑定成功!” 秦云正疑惑这道声音的来源。 眼前忽然白光一闪,出现了一个透明面板。 面板上还出现了多行七彩的文字。 目标:秦云 等级:一星衣匠学徒 技能:初级缝纫术(15),初级鉴别术(15) 任务:帮助妖魔秦氏一家三口各自制作一套体面的外衣,让他们顺利转生。 奖励:1新手大礼包(初级缝纫术一星精通,初级鉴别术一星精通),已发放。 2任务完成奖励(初级缝纫术二星技能,初级鉴别术二星技能)。 …… 眼前的一幕,让秦云想到了自己前世,玩过的一些简单游戏中的属性面板。 她好奇地抬起手,朝着“鉴别术”点上去。 眼前随即弹出一个写满文字的白底方框: 【鉴别术】 1可辨别出各种可作为纺织物的物品,以及与之相关联的物品的能力。见识过越多种类的纺织物原料和纺织工艺,越容易升级。 2可看穿世间一切伪装。 3隐藏能力。 她又朝着面板右上角看去,又看到了可改变背景颜色、字体颜色,以及字形和字体大小的选项。 她尝试改变了下背景颜色。 果不其然,原本还是白色透明的面板,瞬间变为了她刚刚调换的蓝色。 不过,还是白色透明的看着更顺眼些。 她便又重新改了回来。 之后,秦云又把面板上的七彩字调整为黑色。 字形和字体大小,也调换成了自己看着顺眼的。 操作一番之后,秦云方才想起了什么。 她抬手便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嘶……”,有痛觉。 确定这一切不是幻觉之后。 她又重新看向了面板上的文字,目光着重放在了其中一行。 【任务:帮助妖魔秦氏一家三口各自制作一套体面的外衣,让他们顺利转生。】 妖魔? 秦云来到这方世界以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词汇。 她伸手往“妖魔”二字上点上去,白底黑字的方框再次弹出: 【妖魔】 1不可食用。 2由人或妖兽、灵兽死后未转生,遗留的魂体沾染怨气或各种污秽之气,亦或者死前留有极大怨念、执念而生。 3亦有人族或妖族修士机缘巧合之下成为妖魔。 4可转生,可修炼。 5不喜光。 看了这些,秦云有些明白过来。 难道秦氏一家三口死后并未转生,而是成了妖魔? 可是,她要怎么给他们做衣服,然后再交给他们呢? 不会真要她拿纸糊衣服,烧给他们? “哎呀!这丫头又在发愣了。” “可不是?可惜她又听不到咱们说话,没办法喊醒她。” “爹、娘,您二老就放心,她总是这样,大概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谁?” 秦云下意识转过身,面朝香案方向。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了足以让自己瞠目结舌,甚至是吓晕过去的一幕。 眼前出现了三个透明的人。 准确的说,他们大概已经不是人了。 因为他们的身体都是透明的,还没有影子。 她瞧着三人的样貌,猛然间反应过来。 这不正是秦氏一家三口吗? 秦云强自镇定下来,而后嘴唇嗫嚅着道:“你们三位这是……” “哎呀!爹,娘,可不得了,她是不是看见咱们了?” “岂止呀!说不定她还能听见咱说话呢!” 秦父应和一声。 秦母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她难道也和咱们三个一样了?” “应该不会?她不是透明的。” 秦父摩挲着下巴,思忖片刻后开口道。 秦云听着眼前这一家三口旁若无人的对话,嘴角微抽,心里那股子对于妖魔的惧意消散。 她拱起手来,朝秦氏一家行礼。 “三位好。” 原本盘膝而坐的小秦云,从香案上跳下来。 可能是由于死前的年龄所限,她如今依然是十岁的模样。 “姐姐,你怎么能看见我们了?是突然间领悟了什么法术吗?” 秦云微微怔神,想起衣匠记录器面板上显示的鉴别术。 自己拥有了初级鉴别术一星精通的技能。 她此前从未看见过秦氏一家三口。 此刻不仅能看见了,甚至还能听到他们讲话,应该就是因为那门鉴别术? 面板上的“可看穿世间一切伪装”,原来是这么个用法嘛? 不过,根据小秦云的话,她也确定了一事。 那就是秦氏一家三口,看不到衣匠记录器面板的存在。 否则,小秦云眼下应该就会直接询问她,那面板是怎么回事了。 短暂的思索过后,秦云看着小秦云,摇摇头,又点下头。 “也算是领悟了一些东西,不过并不是法术。对了,你们是因为心有执念,才成了妖魔吗?” 闻言,小秦云连连点头。 “对呀,原来姐姐你也知道妖魔啊。 “其实,我爹娘他们是被妖兽给咬死的,他们的衣服都被咬成了破烂。 “虽然你给我们一家三口都立了衣冠冢,但爹娘总觉得不甘心这么不体面地去转生。 “过去几年里,我们时常会和你讲话,想拜托你烧给我们一家三口各自一身外衣,要那种颜色相仿的。这样我们一家就能齐整地一起离开了。 “可是我们先前试了许多次,你压根也听不见我们说话。” 小秦云说到这里,眉头蹙起,似是想起了以前,一直无法和秦云沟通的烦闷事来。 “是啊,姑娘,小女命薄,既然你用了她的身体,我们便想求你帮个忙,咱们之间便谁也不欠谁的了。”秦母接话道。 这时,耳边又传来了秦父的声音。 “姑娘,实不相瞒,城外也有不少妖魔,我们平素里都不敢离开县城。之前同你沟通无果之后,原也想过直接去转生,但被执念困住,已经来不及反悔了。 “现在好了,你终于能看见我们了。” …… 第三章 备行头 这时,秦母又开始讲话了。 “姑娘,我们现在就希望你能去寿衣店里买三件纸衣,帮忙烧给我们。颜色相近的,或者款式接近的,都可以。反正纸衣的样式都差不多,三件相仿的,还是很好买到的。 “还有,谢谢你这几年里一直给我们烧饭。 “若不然,我们一家就只能去春华城外面的山野里捕猎了。我们生前不是猎人,捕猎那活儿对我们来说,不仅危险,还出力不讨好。 “还是多亏了姑娘你,让我们避免了那些危险。不然,我们一家三口能不能坚持到今日被你看见,还是两说呢。” 话罢,秦家父女俩也在一旁点头应和。 这一家三口大抵是太久没和人说话,所以显得有些絮叨。 好在听到此处,秦云也了解了他们的诉求,知道他们所求不过三件纸衣。 先前衣匠记录器的面板上显示的任务,正是要她帮助秦氏一家三口,置办衣裳。 而秦云这会儿,已经接收到了初级缝纫术和初级鉴别术一星精通之后,所包含的内容和所有能力。 她这才知晓,原来制衣时,不仅是要量体裁衣,有好的眼力,甚至还需要有特殊的能力。 这和传统意义上的成衣匠,亦或者说是裁缝,还是有很大差异的。 传统的裁缝,只会给人制衣。 还没有这种给妖魔、甚至是妖兽制衣的说法。 不过,这点对于秦云来说倒是不难理解。 她前世经常见到有人给自家养的宠物穿衣服的,把妖兽理解为宠物,再把给妖魔做衣服,理解为特殊节日时给先人烧纸衣,就显得合理了。 秦云迅速了解了记录器给自己带来的技能。 秦氏一家三口,这会儿却是没注意到她的短暂走神。 他们言语间默契十足,仿佛心意相通。 总能在适当的地方停止讲话,然后换另外一个来讲。 这一次,又临到小秦云说话了。 她犹豫片刻,手指揪着自己的衣角道:“姐姐,其实……我想穿颜色鲜艳的衣服,不想穿灰扑扑的。” 说着,她又扑闪着自己的一双大眼睛,冲着秦云甜甜一笑。 “如果太为难的话就不用了,其实,我什么衣服样式都可以的。” 小姑娘脸色惨白,眼珠子不时斜向上秃噜,舌头还总喜欢跑到嘴外面来。 却又怕吓到秦云,每次都很快收回去。 有了鉴别术技能加身,秦云已然明白小秦云吐舌头的缘由,是因为她的死法,所以也能做到对此情况视若无睹。 “放心,三位的衣服,我都会帮你们准备好的。不过,寿衣店我就不去了,衣服我亲自给你们做,然后再交给你们。” “这……” “这能行嘛?” “没听说过这样也成啊……” 按照魏国以往的传统,给先人烧衣服,都是纸衣,还没听说过有布衣的。 但秦氏夫妇见秦云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也不好多劝她。 只想着等这一办法不成功时,再委婉地提醒她。 这几年,秦云对布衣店的经营,他们都看在眼里。 知道三件外衣,哪怕是最贵的布料来裁制,也不至于让店里有什么负担。 很快,秦云就挑选了一款有金叶子图案的绸缎面料,并挑选出了黄褐色、酒红色、桃粉色三种颜色的布匹出来。 这三件同款不同色的料子,可以分别作为秦父、秦母和小秦云的外衣。 这款料子进货价很高。 今年以来,还没有顾客在店里定制过这种料子裁制的衣服。 小秦云很喜欢秦云为自己挑选的布匹颜色。 哪怕还没看到成品,就已经兴高采烈地向她连声称谢,姐姐长姐姐短的了。 见此,秦氏夫妇也不好多说,只是向秦云道了谢。 夫妻二人若非长期从事这一行,也不会对外衣有如此执念,以致影响了转生。 眼下,他们六年时间都等过来了。 再多耽误一些制衣的功夫,完全等得起,便没有泼秦云冷水,说她无法把自己制作好的衣服,烧给他们这些妖魔的话。 再者,即便这三件衣服做好之后,他们一家三口无福消受。 转生之前,能瞧一眼今年春华县城新款式的绸缎料子做出来的成衣,也算是间接成全了他们经营布衣店多年,那一份生意人的体面。 或许,待得它日走在黄泉路上,心里也能少些遗憾。 要裁制三身行头,除了外衣,没有配套的衣带、鞋袜、发带,肯定是不够美观和体面的。 加之布衣店白日里还要营业,也还有之前接到的少量活计要做。 此后,秦云每日里起早贪黑,尽心为秦氏一家三口准备行头。 一个月过去。 她除了裁制好三件外衣,还用店里的布料做了合适的里衣、袜子等物。 此外,还做了衣带和发带。 用金线、银线缝了买来的钗子和发冠,稍作加工。 又买了鞋底,准备了配套的鞋面做到一起。 这些东西制作完毕之后,秦氏一家三口看得眼馋。 小秦云还什么都不知情。 秦氏夫妇却是心中发苦。 知道这些东西虽好,他们却是穿不上,也用不着,只能饱个眼福。 但秦云却是不慌不忙,让三人尽管拿上这些东西各自试用。 “这……云姑娘啊,要不这东西就给你留在店里撑门面?我们就不带走了。” 秦母不忍说出实情,怕打击到秦云。 “是啊,毕竟是云姑娘你辛苦准备的,还是留在店里好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为了区分秦云和秦氏夫妇的女儿,他们都把秦云叫做“云姑娘”。 小秦云听到父母相继说出的话,登时就委屈得噘起了嘴,快要哭出来,舌头再次从嘴里掉了出来。 夫妻俩见状,却都是狠下心来,不作理会。 他们生怕自家闺女得知自己无法用上这身漂亮的行头,更加伤心,倒不如直接断了小姑娘的念想。 夫妇二人心中自我安慰,他们都成了妖魔了,新衣服应该就没那么重要了。 再者,转生之前能看一眼这些,他们已经知足了。 反正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用到,倒不如给秦云留在店里摆放着,吸引顾客来得合适。 至于他们一家三口,能各自穿上一件齐整的纸扎衣服上路,已经很好了。 …… 第四章 执念了 “三位尽管自取来试用,这些东西,我不用特意烧给你们,诸位也能用上的。” 闻言,眼前一家三口都“无动于衷”。 小秦云眼巴巴瞧着,不时斜一眼父母,也不敢有旁的多余动作。 随后,在秦云的再三强调之下,秦母才松了口。 虽然允许小秦云试用这些衣饰,她心里却是做足了准备。 就等着女儿穿不上这些漂亮装束时,出言安慰她了。 但秦母显然是失算了。 小秦云一伸手碰到摆在桌上的那些衣饰,它们便自动被她拿在手中,变成了同他们一样的透明物件。 之后,她心里刚想着要试用那些衣饰。 衣服、鞋袜等便按顺序到了她身上,发带也自觉沿着她原本的辫子绑了上去。 几息功夫之后,一个清亮可爱的妖魔小姑娘就新鲜出炉了…… 秦父秦母虽然从未见过此等手段,但也知道秦云此举必然是极为非凡。 两口子还未试衣,就先向秦云拱手致谢了。 秦云也没有躲开,而是同样回了一礼。 “二位就别跟我客气了,还是先试试衣服……” 很快,秦氏一家三口穿戴齐整。 虽然他们的衣饰上多缀有金线、银线之物,但穿上身之后,便光华内敛。 外人看去,并不觉得他们像穿金戴银的暴发户,反倒更像是体面的商贾之户。 秦氏一家执念已了。 旧的衣服被新衣服取代之后,便堆放在了香案前。 他们也没打算带走。 秦云经他们同意之后,便把这些旧物放在香烛上一点燃,顷刻间消散于天地间。 此后,她又交给三人各自一件系着红绳子的小布包,是黄三角的颜色和形状,与庙里求来的平安符类似。 但其制作的材料却不是常用的符纸,而是绉(zhou,四声)纱。 “这是护持几位顺利前往黄泉路上的平安符。” 说着,秦云又取来六张长方形的布条,上面有红线绣出来的图案,看着像是寿衣店或扎纸店里卖的黄纸钱。 此物的确是妖魔可以用的钱,不过不是纸钱,而是布钱,材料同样是绉纱的。 绉纱面料褶皱不平,同制作黄纸钱的符纸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成本更高一些。 “这是交给黑白接引使的法钱,每人交两枚,可保他们一路护送你们到桥边……” 秦氏一家三口听着秦云的嘱咐,听得晕晕乎乎的。 他们似懂非懂地接过平安符与布钱,离开了明日街。 再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春华城外。 城外不少无法转生的妖魔盘踞。 虽有朝廷布下的手段压制,进不了城,却不妨碍他们在城外劫道。 秦氏一家三口出现时,就被不少妖魔给盯上了。 但在距离他们还有几米远时,就无法再靠近了。 妖魔们知道己方碰到了硬茬儿,便一个个自觉地退走了。 秦氏一家三口不知道去哪里寻黄泉路,只记得秦云告诉他们,出了城一直往前走,就会遇到。 果不其然,那群拦道的妖魔散去之后。 他们走了没多久,就遇到了一条水质浊黄的小河。 河边停靠着一叶小舟,舟上有“二人”正围坐在桌边饮茶。 一穿白衣,一穿黑衣。 正是春华城外,黄泉路上的两名接引使。 看到秦氏一家三口过来,他们从舟上一跃而起,到了岸边。 秦父连忙把秦云交给他们的六枚法钱取了出来,递交给两名接引使。 那白衣接引使接过法钱一瞧,白瞳一转,讶异道:“哟!居然是这等宝物,可真是少见。” 说着,他有些不舍地将其中三张,交给了黑衣接引使。 “我瞧瞧,啥好东西……哟!布钱啊!啧啧,恐怕在咱们之前,春华城暗界里,还从没有接引使碰着这好玩意儿?只在书上出现过的宝物呐!啧啧,回头拿这个去孝敬上面,说不得咱哥俩就能升迁了。” 黑衣接引使的黑瞳中闪过一缕幽光,分外惊喜。 布钱是法钱,法钱却未必是布钱。 布钱绝对属于法钱中最顶级的那一小撮儿。 白衣接引使接话道:“是啊,这玩意儿烫手,还是赶快让出去为好。不知这春华城里来了什么大人物,他们一家也只是普通人?怎么就得这等人物眷顾了?” “是啊,但人家都拿出布钱来了,咱哥俩就得把这事儿办得漂亮些。” “自然。” 稍后,黑白接引使一前一后走着,把秦氏一家三口护持在中间,沿着黄泉边上的路面,飞速朝前掠去。 五道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之外。 再看之下,原地只是一条普通马路,有车马行人正在其上赶路。 道路两旁还有植被、庄稼。 先前的黄泉、小舟,仿佛从未出现过。 …… 秦氏布衣店。 后院里。 秦云眼前白光一闪,记录器面板再度浮现。 目标:秦云 等级:一星衣匠学徒 技能:初级缝纫术(15),初级鉴别术(15) 任务:帮助妖魔秦氏一家三口各自制作一套体面的外衣,让他们顺利转生,已完成。 奖励:初级缝纫术二星技能,初级鉴别术二星技能,已发放。 …… 任务显示完成,便说明秦氏一家三口,已经转生去了。 秦云先前为秦家人所做的那些。 一方面是出于感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完成记录器发布的任务。 而无论是制作布符、布钱、衣饰等物,还是提醒秦氏一家三口如何转生。 这些方法,都要得益于她先前得到的新手大礼包——初级缝纫术和初级鉴别术一星精通的技能。 这其中,关于黄泉路、黑白接引使一类的讯息。 正是来自于鉴别术的那一项隐藏能力。 之后,她查看了下任务完成时,奖励给自己的初级缝纫术和初级鉴别术二星技能。 先前奖励的新手大礼包,两种一星技能精通,是让她直接把这两种技能学会了。 而此次任务完成后奖励的二星技能,却是告诉了她技能的内容。 这其中的差别,还是很明显的。 待秦云把二星技能的内容,大略了解一遍之后。 “叮”声响起。 眼前白光一闪,记录器面板再度发生了变化。 …… 第五章 吴铁兰 目标:秦云 等级:一星衣匠学徒 技能:初级缝纫术(15),初级鉴别术(15) 任务:1熟练掌握绣制洗髓符布符的能力。 2用洗髓符与其它辅助材料结合,脱胎换骨,与秦氏一家斩断因果。 (注:若不能斩断这桩因果,将会影响秦氏一家三口来生运势,霉运不断,险象环生,一生困顿。反之,他们将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奖励:初级缝纫术三星技能,初级鉴别术三星技能。 …… 秦云刚刚才接收到初级二星级别的技能。 眼下记录器却以任务之名,奖励她三星技能。 如此,还不如直接奖励她个二星精通,更为实惠。 可惜,这记录器明显就是要拿三星技能这块大饼,来吊足秦云的胃口,而她也不得不完成这一桩任务。 绣制布符的方法,包含在缝纫术之中。 所需辅助材料的名目,则包含在鉴别术的隐藏能力那一项。 布符所需的物品很好解决,无非就是绉纱以及针线等物。 开布衣店的,最不缺少的就是这类东西。 但那些辅助材料,收集起来就有难度了。 二十种不同品类的普通野兽身上的各种材料,春华城里应该能够买得到。 可那十种不同品种的一阶妖兽血液,以及十株一阶灵草。 对于秦云来说,就完全是虚无缥缈之物了。 若不是获得衣匠记录器,她甚至不会知晓,原来这方世界,远不是她先前以为的那般简单。 这里除了有普通人,武林高手,普通动植物之外,居然还有能够修炼的修士,妖兽,灵草…… 当然,此界现存的修炼体系,也是经过先前许多代的演变,方才成为如今的模式。 修士的修炼体系,划分为了武修和灵修两大类。 前者是以炼体为主,后者是以炼气为主。 诚然,也不排除有那种灵武兼修的天才。 除了修士之外。 还有身具品阶,可以修炼的妖兽。 普通野兽和妖兽的区别,就相当于普通凡人和修士之间的区别。 而经过驯化的,亦或者被人族修士从小培养的妖兽,又被称为“灵兽”。 同理,这方世界不仅存在普通药草,还存在着有品阶的药草。 这类药草,又被统称为“灵草”。 秦云来到此方世界的六年时间里,从未在春华县城里听到过妖兽、灵草一类的字眼。 而已经转生的秦氏夫妇,怕是也不知情。 若不是他们生前有执念,变为了妖魔,或许连这个世界存在妖魔的事,也不会知晓。 妖魔也有普通妖魔和有品阶的妖魔之分。 有品阶的妖魔在等级划分上,和妖兽、灵兽是一样的。 从低到高的等级,由一阶,二阶,三阶……这样划分。 每一个大阶段又被划分为了初级、中级、高级、圆满四境。 人族修士的灵修和武修的修炼大阶段中,同样有这四境。 只是人族修士的修炼等级,在大阶段上的叫法不同。 如与一阶妖兽等级对应的灵修,这一修炼阶段的名称为灵徒。 二阶为灵师。 三阶为灵王。 四阶为灵帝…… 武修的修炼等级名称则依次为武徒、武师、武王、武帝…… 当然,妖兽和妖魔的修炼等级中,一阶、二阶、三阶的叫法,是人族这边的说法。 妖兽和妖魔本身并非如此叫法。 除了一阶、二阶的叫法不变之外。 他们内部从三阶的“王”字辈开始,就成了兽王和魔王。 四阶便成了兽帝和魔帝…… 秦云亦是从记录器奖励的技能内容里,了解到这些等级划分的。 至于记录器是如何得到这些信息的,她无从得知,更没有想要深究记录器来历的念头。 时间在秦云收集普通野兽材料的过程中。 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两个多月。 在此期间,她终于凑齐了二十种不同野兽身上的多种材料。 但妖兽血液和灵草的事,却是毫无头绪。 她也曾旁敲侧击地向城中不少老人打听过。 诸如有没有听说过哪里有特别厉害又聪明的野兽,亦或者上了年份的能延年益寿的药草之类的。 总之,打听来的内容,都不是她想要的。 城中的药店、屠宰场、猎户家里,她也几乎问遍了,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材料。 就连与之相关的消息,也不曾得到过一条。 …… 入秋之后,天气渐渐转凉。 明日街与黄花街上来往的许多行人,身上的衣物也都变厚了些。 衣料的材质,也都变成了更为挡风、保暖的面料。 款式也自然而然有了变化,尤其是双臂和下衣衣摆部分,明显延长了一大截。 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抗寒的年轻人,热爱风度多过热爱温度,依旧穿着夏日里的轻薄料子所制的衣裳。 这日午间。 用过午饭后,秦云照例守在店里柜台内侧,坐在有软和靠背和坐垫的竹椅上。 她一边胳膊撑着柜台,一侧脸颊靠上去,另一只手则是捂嘴打着哈欠。 外人看去,端是清闲安逸。 就在此时,眼前一道阴影投下,她下意识抬头望去。 一张圆中带方、眼神晶亮、眉毛浓黑的女人脸,顷刻间映入眼帘。 见到此人,秦云立马抖擞精神,整理衣衫站了起来,笑吟吟道:“铁兰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衙门今天不捉贼了?” 她口中的“铁兰姐”,全名吴铁兰,是县衙里的一名捕快。 其父是县城富户吴氏的家主。 吴铁兰平素里不忙时,便会到秦氏布衣店里来串个门儿,喝喝茶,吃吃小食什么的。 这厢听到秦云调侃式的打招呼。 吴铁兰却是没有像以往那般语气揶揄着回话。 她苦恼地一摆手。 “嘿!别提了,还抓什么贼啊,我们县尉大人都被调走,高升别地儿去了。 “捕头大人又忙着练功,哪里会在意城中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毛贼?” 县尉是主抓县城治安的一把手。 像城门口的守卫工作之类的活儿,也是要归其管理的。 捕头是捕快们的头头,居于其下,需要向县尉述职。 “那新任县尉呢?还没有到任吗?”秦云诧异道。 …… 第六章 安乐王 吴铁兰凑近了,神秘兮兮地伸出一只手掌挡在嘴边。 “这位就更甭提了。我听说新任县尉,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原本一个月前,就该着到任上的,愣是拖延到了今日都没来。 “据说……那位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就决定去别的地方踏春去了。” 秦云嘴角微微抽搐,踏春? “眼下这都秋天了?他踏的是哪门子的春?” “可不是?问题是,人家遣人送过来的信件上,真就是这么着写的——‘赶来的路上,偶然途经秋石县,见城郊风景不错,故而决定在此逗留一段时日,踏春游览……’。 “要么说那位大人必然是位游手好闲的主呢?四季不分也就算了,还把朝廷的任命当儿戏。 “前任县尉大人却是等得着急了,怕耽误了另一边的公事。 “得县令准许之后,那位便把该整理的文件都交待给了钱县丞,然后离开春华县,走马上任去了。 “哎!可怜我们这些底下人了,大领导不来,二领导不管的……” 秦云咂摸着吴铁兰话中的语气。 半晌,她方才回过味儿来,摇头失笑。 “铁兰姐你就偷着乐,我看你是巴不得上面没人管呢!” “嘿嘿,还是小云你最懂我。”吴铁兰笑眼眯眯回应道。 “对了,铁兰姐,新上任这位县尉大人,叫什么名字呀?” “哦……好像是叫裴……裴洛?” “裴洛?姓裴,难道是王室的人?” “嗯,据说是当今圣上最小的弟弟,被封了‘安乐王’,却没有封地,只在都城赏了他一座府邸。 “不过,听说这兄弟二人关系不和。裴洛有一次在宴会上说错了话,惹得龙颜大怒,就把他发配到咱们这小县城里,当县尉来了……” 安乐王,秦云一听这封号,就觉得怪怪的。 搁在她前世,这名字就有些不吉利了,毕竟外国有种长眠的办法,叫做安乐那啥…… 就在二人谈话的间隙。 春华县城西边的城门口外,来了一队人马。 十多个穿着黑衣、骑着马的男男女女,随行的却只有一辆外表朴素的马车。 这十多个骑马的人,从四面八方把马车包围在中间,挡住了外来的所有窥视目光。 马车内,时不时传出几道轻微的咳嗽声。 进城时,城门口的守卫原本想询问一下马车里是什么人。 其中一名骑马的黑衣女子突然上前,从怀里拿出了一枚令牌,递给了守卫。 守卫一瞧牌子两面的文字,“春华”“县尉”,立马躬身行了个礼,给这一队人马放行。 一队人进了城。 适才那名黑衣女子望向马车方向,出言问道:“主子,咱们是直接去县衙,还是先住在别的地方?” “春华县城到了吗?那就去城里最热闹的一条街,找间客栈先安顿下来。” “是!” 之后,一队人马未经人引路,径直到了明日西街,停在了一家叫做“望春楼”的酒楼前面。 望春楼前面是酒楼,后面是客栈,可用餐,可住宿。 这里也是明日西街规模最大、费用最贵的一家酒楼兼客栈了。 一行人能直接找到这里来,明显是事先调查过的。 此时,在城门口方向,适才看过黑衣女子令牌的那名守卫,早已着人去县衙里通报了。 明日东街。 秦氏布衣店里。 柜台前的小桌上,摆放着瓜子、杏仁酥和茶水等物。 秦云和吴铁兰谈兴正浓时,打外面跑进来一名穿着捕快服的男子。 “铁兰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狗子,你慌慌张张干啥呢?县衙走水了?”吴铁兰漫不经心地询问道。 被喊“狗子”的男子一拍大腿。 “比走水还要严重,新任县尉到了!” “那你还不赶紧去衙门大堂里候着?” 说完,吴铁兰把一块杏仁酥塞入口中,咀嚼几下,又把碗中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 “走!报道去!” “我还没说完呢,县尉还没到,没到衙门里来。”狗子连忙解释。 闻言,吴铁兰一瞪眼,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神态悠哉。 “他老人家到哪里了?” “听说住到望春楼去了,今天应该不会来衙门,反正没人过来通报,咱们是从守西门的兄弟们口中得到的消息。” “哦,这样啊,那我也得回去了,怕是县令大人和王捕头这会儿,正商量着对策呢。” 说完,吴铁兰又吃了块杏仁酥,喝了小半碗茶水,和秦云打过招呼,就要离开。 秦云却喊住狗子,取了个干净的小布袋来,又放了不少杏仁酥进去,让狗子一并带上。 “谢谢小云姐。” “客气了,快去忙!” “诶!好咧!小云姐回见!” “咋地?你吃不上还兜着走啊……” 不远处,传来吴铁兰的笑骂声。 “这可是小云姐的一片心意!” 狗子大名李二旦,实际年龄比秦云大两岁。 不过因为长年跟着吴铁兰做事,和秦云比较熟悉,为了表示对她的尊敬,就喊她“小云姐”了。 李二旦虽然穿着一身捕快服,却并非衙门里的正式捕快。 像他这样的情况,衙门里还有不少。 他们都是捕快们自己招揽来,帮着跑腿办事的。 衙门每年也会根据县里的收入,给这些人极少量的薪水。 当然,为了防止捕快们借机捞钱。 跟班们的薪水配给,每名捕快都是相同的。 也就是说,一名捕快的跟班越多,平均到每一名跟班身上分到的钱便越少。 当然,如果捕快们不找跟班。 衙门里就可以省下这笔开支,并不会额外把钱交给捕快。 所以,县衙里的捕快们,也就很乐意带个跟班跑腿了。 跟班们的薪水有限。 遇到厚道些的捕快,也会多贴补一些钱给自己的跟班。 吴铁兰显然就是这一类的,吴家不缺钱,她每个月到手的月钱不少。 所以,连带着她的跟班李二旦也过得不错,自然就更加卖力帮她办事了。 魏国的主要货币,有铜板,银子和金子。 散碎的银豆,金豆、金叶子之类,也都包括在后两项之内。 …… 第七章 投靠呢 一个铜板便是一文钱。 一两银子价值一千文,也就是一贯钱。 一两金子等同于一百两银子。 而无论是银子还是金子,都可以到钱庄里兑换成银票、金票,方便携带。 在春华县城里。 一文钱的购买力,大抵就是一个杂粮馒头。 县衙里。 县令赵元丰和捕头王大宁两人,果真如吴铁兰所说,聚在一起,商量着和新任县尉有关的话题。 “也不知这位是什么路数的?是像钱县丞那般又爱揽事又啰嗦的,还是像你这般不管闲事的。” 王大宁听着赵元丰的话,呵呵一笑,回道:“还好钱县丞不在这里,不然他听到您又这样背后讲他啰嗦,他肯定是要絮叨您好久的。” “依我看,他很快就要过来了,若不然,那职务交接的事,除了他旁人也办不了啊……” 上任县尉临走之前,把县尉职务上的事,都转交给了县丞钱新暂管。 春华县城是穷乡僻壤,油水不大。 所以,县衙里面,县令、县尉和县丞之间,也就没什么利益之争,相互之间的关系,也都处理得很好。 可惜的是。 原本的铁三角中,前任县尉被调走了,如今来了位新上任的。 这三角还能不能如过去那般稳固,就不好说了。 况且,那位新任县尉,还是当今国君的亲兄弟。 即便坊间传言,兄弟俩关系不和。 县令赵元丰也不敢平白得罪对方。 再者说,人家好歹是封了王的,即便只是个安乐王。 顾名思义,或许国君就没指望他能有多大出息。 但饶是如此,赵元丰也是惶恐不安的。 自己居然要当一位王爷的顶头上司了,想想就很可怕。 到底是投靠对方呢?投靠对方,还是投靠对方呢? 打压是不可能打压的。 关键是,他得表现出怎么个态度来,这才是让赵元丰最发愁的地方。 如果他以上官之礼对待新任县尉,又怕被这位给记恨上。 但如果以臣下之礼对待,又怕闲言碎语流入国君耳中。 哎!为难哦! 他恐怕是当今魏国任上,最为为难的一名县令了…… 听说安乐王抵达之后,赵元丰第一时间就喊了捕头王大宁过来。 哪知,这货根本给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方案。 这让赵元丰郁闷不已。 至于县丞钱新,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可不愿意去找那位啰嗦老头商量。 钱老头平素里说话做事,都是一板一眼的那种。 赵元丰敢打保票,他若是去找对方商量,询问应不应该以臣下之礼对待那位新任县尉,钱老头一定会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可就在赵元丰与王大宁讲到钱新时,对方真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县令大人,新任县尉已经到城里了?如果不出意外,那位这几天必然是要过来的。到时候,您想好以什么礼数招待对方了吗?” 钱新拱手一礼,开门见山地把赵元丰的头痛之处点了出来。 赵元丰心里骂骂咧咧,面上还得还礼,毕竟对方比自己年长嘛。 一旁的王大宁也跟着行礼。 “实不相瞒啊,钱县丞,其实我还挺为难的,毕竟那位可是一位王爷呐……诶,你说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全了礼数呢?” 钱新斜睨他一眼。 “要么说县令大人您还是年轻,穿上这身皮,您是县令,脱下这身皮,您不就是下官了吗?顾虑那么多作甚?” 听了这话,赵元丰思绪一转,当即明白了钱新的意思。 想到此,赵元丰急忙忙起身,朝着对方拱手一礼。 “这回可是多亏先生提醒了,若不然,要让王大宁这厮帮我想办法,就是想到猴年马月,也不会想明白这一道理。” 王大宁无辜躺枪,嘴角微抽,也不敢多言。 钱新自得地捋了一把胡须,谦虚道:“这倒不必,其实您自己也能想到的,只是这次一着急,慌了手脚而已。” 其实,钱新的说法没错,赵元丰这次的确是急糊涂了。 倘若此次面对安乐王的不是他自己,他在冷静之下,也必然能够想到钱新所说的这一点。 正所谓当局者迷,他身居县令之职,惧于安乐王的身份而慌了神,倒是合乎情理。 不过,钱新这次的举动,却是让赵元丰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 原来,钱县丞也不是自己以为的那般古板的老头,还是很知晓变通的人嘛! 赵元丰心下暗想,自己过去绝对是看走眼了。 …… 明日西街。 望春楼的一间客房里。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房间里的人轻咳几声后,闷声道:“进来!” “主子,探子把消息送过来了,县衙里上到县令,下至捕快和小卒的人脉关系,都在这里了。” 黑衣女子说话间,呈上了一个信封。 “行了,你下去!” “是!属下告退!” 从进入房间再到离开,女子从头到尾都不曾抬一下头,仿佛那地面上有什么好东西,分外吸引了她的目光。 裴洛一只手的下臂撑在桌边,似乎用尽了全力。 另一只手里,则拿着下属刚刚送过来的信封。 他的面目苍白,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羸弱模样,五官俊俏,哪怕是陌生人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但脸上那双毫不掩饰的锐利眸子,又与他的面貌形成了一丝反差。 可这种反差感,并不影响他的美俊,反倒衬托出了其身为上位者的威势。 拆开信封之后,裴洛随即翻阅起来。 信里的内容条理分明,按人员排列,春华县衙里每个人的人际关系,都清楚记在了里面。 如果秦云在此,赫然会发现。 信件里连她和吴铁兰是如何结识,如今的关系怎样,都被写在了里面。 而裴洛在浏览之余,也注意到了本不起眼的秦氏布衣店。 “一个十岁就能经营生意的孤女,有意思……呵呵……” 说完之后,他又继续翻看后续内容,再没发现能够引起自己丝毫兴趣的事,就随手把信件塞回了信封里,不再查看。 “春枝!” 闻声,刚才那名黑衣女子再次进入房间。 “去调查一下那个秦氏布衣店是怎么回事,不要打草惊蛇。” …… 第八章 被调查 之后,裴洛又把信封递给名唤“春枝”的女子,开口道:“这个处理掉。” “属下明白了,主子放心。” 春枝接过信封,退了出去。 她并未亲自去监视秦氏布衣店,而是到了走道尽头,喊了另一名女子过来,说明情况。 说完,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又开口嘱咐几句。 “……夏叶,主子吩咐过了,只是去检查下那间店有没有问题,小心监视就行,不要打草惊蛇。” “嗯,知道了,主子好点儿了吗?” 夏叶毫不掩饰自己目光中的担忧之色。 春枝却忽然呵斥她道:“夏叶,不要惦记你不该妄想的人,否则到头来,受伤害的还是你自己。” “行啦,人家知道啦,这么严肃干嘛?呵呵,春枝姐,我能进去那家店瞧一瞧吗?就扮作顾客。” 春枝犹豫片刻后,道:“可以,不过不要让店主起疑。” “放心啦,不会的。” 夏叶拍着心口,以示保证。 转身去房间里换了身衣服出来之后,便示意两名黑衣人跟上自己,迈着轻快地步伐,转身离开。 见到这一幕的春枝,无奈地一摇头。 这夏叶单纯又没心计,不知道主子把她留在身边干嘛? 太机密的事,又不好吩咐这姑娘去办,完全就是累赘啊。 而且,他们这群跟随裴洛的人,哪一个看不出来,夏叶大抵是喜欢上他们这位安乐王了。 哎!爱上谁不好,这可怜的姑娘。 春枝心下一叹,继续返回裴洛所在的客房门口守着。 这一层楼和上下两层都被他们这一行人包下了,所以,刚才她才敢那样堂而皇之地吩咐夏叶去办事。 不过,为了裴洛的安全,大多数时候,春枝还是会守在附近。 在此期间。 有人为她取来了火折子和火盆,春枝亲自烧掉了刚才的信件。 裴洛不喜欢自己所处的空间被灰烬弄脏,因而适才才会吩咐春枝处理这种琐事。 …… 明日东街。 秦氏布衣店里。 秦云刚刚接待完一位顾客。 这时,打店外走进来一名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年轻姑娘。 秦云打眼一瞧,就觉着这姑娘眼生得紧。 对方身上的衣服和配饰,都不是平价产品,有几样的材料,春华县城里根本没得卖。 她心念一转,笑着问道:“这位姑娘,可是要定做衣裳?是上衣还是下衣?或者是连衣样式的呢?” 听见这道清脆又悦耳的声音,夏叶故作不经意地打量了秦云一眼。 “不,我还没想好,只是先看一看。” “好,那您先瞧着,有什么需要的再招呼我。”秦云应道。 夏叶点点头,没再多说。 多说多错,她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惹得裴洛讨厌自己。 不过,裴洛为什么要来监视一家普通布衣店的店主呢?难道这店家身上有什么秘密? 这般想着,夏叶的视线不自觉地又挪到了秦云身上。 秦云自然感觉到了夏叶的注视。 但她却不动声色地微低下头,缝起了衣服。 缝衣服也能让缝纫术进步,所以她这是为了提升自己的能力。 与此同时,秦云也并未停止对夏叶外在的审视。 当然,不是审视她的外貌,而是指她的衣饰之类的身外之物。 这也是锻炼鉴别术的一种方式。 这姑娘大概率是新来春华城的。 衣服上面有明显折痕,新换过,没有熨烫,尺寸合身,应该是她自己的衣服。 依着她外在所呈现的经济状况,未必是没有熨烫衣服的条件,那就说明是刚更换过就出了门。 所以,对方这会儿应该有了落脚地。 绣花鞋上没有明显水渍、灰尘,边缘干净。 鞋子的布料是不方便擦拭清洁的那种,也应是新换的。 加之她是走路过来的,落脚地应该就在附近。 距离这里较近的,条件好的客栈,便是明日西街的望春楼。 与明日街距离最近的城门,是西城门。 城门口为数不多的几个向导,都是为附近一片的店铺效力的。 若是这姑娘在城中有熟人,此刻必然不会一个人上街,至少也该有小厮或丫鬟跟着,帮忙提些东西。 所以,基本可以确定,这姑娘的确住在西街的某家客栈里。 但对方一路从西街到东街,身上却没有沾染西街那几家成衣店和布衣店里的熏香味道,反倒有一丝望春楼客栈会用到的那种价格较贵的熏香的味道。 这味道极轻,说明她在客房里待的时间不是很久。 因而,这姑娘大概率是换了衣服从客栈出来,直奔自家小店来的。 早前的秦云,当然不可能一下子判断出来这么多东西。 但在掌握了缝纫术和鉴别术的技能之后,就养成了她多观察旁人衣饰细节的习惯。 眼下看到一个顾客,自然而然的,就能联想出许多东西来。 可再一细究自己得出的结论。 秦云心里倒是狠狠“咯噔”了一下,怀疑自己的判断有很大问题。 这姑娘她并不认识,对方怎么会直奔秦氏布衣店而来呢? 难道是盯上了自己? 她以前得罪过什么外城来的人吗? 秦云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这姑娘过来秦氏布衣店,应该只是巧合。 或许人家姑娘,就喜欢逛逛清静些的小店呢? 鉴别术里有一项能力,便是可以观看人的修为。 这姑娘敢到春华城来,必然修为不凡。 秦云打眼观瞧,却发现自己看不透对方的修为。 也就是说,对方的修为,超过了初级鉴别术一星技能所能查看的范围。 以人族修士为例,初级鉴别术一星只能看到灵徒或武徒初级修为的层次。 二星精通之后,才能看出灵徒中级或武徒中级修士的修为。 也就是说,眼前的黄衣姑娘,最起码是超过了初级灵徒或武徒的修为。 秦云心里一阵羡慕。 此前对对方的怀疑,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约莫待了一刻钟之后,夏叶离开了秦氏布衣店,并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里,与之前带来的两人汇合。 这二人趁着夏叶在店里的功夫,已经在秦家的后院搜索了一番。 对此,秦云当然是毫不知情。 …… 第九章 有门路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什么都没有发现,就是个普通的小院,连最基本的阵法类禁制都不存在。” 夏叶眉头微皱,那裴洛让他们监视这里干嘛? “那我先回去说一下此事,你们继续盯着,晚上我会带来裴洛后续的命令。” “是!” “属下明白!” 二人应声之后,夏叶便回去向裴洛交差了。 到了晚上,夏叶再次询问裴洛此事,试探对方的意思时。 他却似乎早已把白天吩咐过的这件小事,彻底忘记了。 还是经春枝提醒后,方才想起来。 “浪费人力去做那种小事干嘛?全都撤回来,你们的注意力要放在正事上,明白不?” 裴洛不仅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还顺带把手下们言语敲打了一顿。 仿佛白天吩咐人去办事的,不是他一样。 然后,那两名监视秦氏布衣店的下属,便被夏叶给喊了回来。 两人一句疑问也没提,跟在夏叶身后,迎着秋夜的凉风,返回了望春楼。 显然。 他们对于裴洛这样一时兴起,吩咐下来去办某件事,又突然收回命令的做法,早就习以为常。 …… 翌日。 赵元丰一早就穿戴整齐,却没有穿官服,而是吃过早饭后,穿着便服,携着拜帖,去了望春楼,拜见安乐王。 彼时,已是日上三竿。 赵元丰本想着,趁着这种时候过来,裴洛应该也起来了。 他刚好可以趁此机会,与对方见一面。 哪知,人嘛,没见着,倒是反吃了一记闭门羹。 他连裴洛的声音都还没听见,就被春枝一句,“我们王爷正在午休”,打发走了。 好一个“正在午休”! 午饭时间还没到呢,就先饭后休息上了? 赵元丰心里那个郁闷,只好言语客气地表示无碍,转身离开了。 就在他下楼的功夫,客房里传来了裴洛的声音。 “春枝!进来一下!” 这声音不轻不重,端得是好听。 但在赵元丰听来,却是有些着恼,甚至是窝火。 不就是个安乐王嘛? 都被贬成小小县尉了,居然还这么大架子,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 当然,这种话,赵元丰也就是在心里腹诽一下,面上是断然不敢表现出来的。 回去之后,他就着人把县丞钱新请了过来。 “钱县丞啊,这可怎么办呢?我今早穿了便服过去,安乐王他老人家,并不见我呐?” “县令大人,您是几时过去送拜帖的?” “约莫巳时一刻,我原想着,依着这时辰,那位也该起来了。哪知,人家就算是起来了,也不愿意见我,还趁着我没走的时候,喊了手下人进去。这是在给我下马威的意思吗?” 说罢,见钱新脸色不对。 赵元丰反问道:“钱县丞,我这个时辰过去,有什么问题吗?” 钱新摇头,又问:“县令大人可曾带了什么礼物?” “礼物我是不敢随意带的,还没弄清楚那位的癖性,万一送错了,反倒是画蛇添足。” 钱新点头,“嗯,那大人明日巳初再去拜访。” 闻言,赵元丰原本难看的脸色,好转了几分。 他今日去拜见裴洛,本就心怀忐忑之意。 不承想,还被人拒之门外,自然是犹如三九天被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脚。 脸面上更是挂不住。 如今经钱新一番提醒,他想到或许是自己今日去得太晚了,心情便又由阴转晴。 …… 隔日一早。 赵元丰特意起了个大早,就是比往常起来还要早个两三刻钟的那种。 然后洗漱,用餐。 饭后,在家等了一会儿。 他便掐着点儿,坐上马车,到了望春楼前。 彼时,距离巳初恰好还有半刻钟不到的时间。 待他进了望春楼后面的客栈,拾阶而上,请春枝帮忙通报的时候,时间不早不晚,恰好是巳初时分。 这一次,裴洛依旧没有露面。 “这间客栈里的被子又薄又脆,不适合我等修炼之人使用。诶!想不到这春华县城,居然是如此苦寒之地。王兄啊王兄,何苦来哉,至于如此欺负弟弟我嘛?” 回去的路上,赵元丰不断回想着离开之前裴洛所说的这番话,冷汗直流。 他实在是琢磨不出这位话里的意思。 难道是嫌自己这个春华县令过于怠慢,所以故意抬出了国君的名头,来敲打他? 赵元丰越想,心里就越是害怕。 这一次,回到县衙之后。 不用他去请钱新,对方已经率先过来等着他了,明显是来等结果的。 这县衙里的两位头头碰了面,不等赵元丰讲话,钱新就看出来,这次怕是又没见着正主。 沉默半晌,喝了口茶压压惊。 赵元丰才叹声道:“诶!还是不行,钱县丞,那位怕是记恨上我了?所以才会说出来那番话?” “什么话?”钱新好奇问道。 赵县令便把临离开望春楼之前,裴洛那自说自话的内容,重述了一遍给他。 闻言,钱新忽然抚掌大笑。 赵元丰看了个寂寞,完全不明白钱县丞这反应是什么意思。 “县令大人,这是有门路了啊。您想,那位特意把被子的事说与你听,那不就是要看下咱们衙门在本县的号召力和办事效率的意思吗?您还不赶紧去准备?” “准备什么?”赵元丰依旧不明其意。 “准备被子啊大人,哦!不,这事儿还得我来办,您就负责坐镇衙门,当总指挥就好。既然那位爷想看咱们的实力,那咱不仅得低调行事,还得在一天之内完成才行……” 经过钱新的一番解释,赵元丰这回明白了。 那位爷是要看下他们把这春华县城治理得如何,是不是对城中商户之流,了若指掌。 所以,对方才会随机抓取出了一个布衣行业的事,来瞧瞧他们能不能又好又快地把事情办好。 如果动静过大,甚至是办砸了。 一来,说明他们对县城的管理不够严密,连找几个裁缝,都要闹得满城百姓不得安宁。 二来嘛,就说明县衙在春华县城里的影响力不够。 连一天之内搞几条新被子的小事,都办不利索。 总之,这两者无论哪一条,都足够让他们扣上一个懒政不作为的帽子了。 …… 第十章 神秘人 赵元丰当然不能真按照钱新所说,只在衙门里等着,而让后者一个人去忙活。 所以,他紧接着就喊了王大宁过来。 让他号召县衙里所有捕快,以及他们的跟班,去请城中那些有名气的裁缝。 当然,如果王大宁等人有相熟的老手艺裁缝,通通都可以请过来。 赵元丰还再三嘱咐他们,动静一定要小。 谁要是闹出事来,就等着被罚。 当然,有罚就有赏。 办得好的,月底可以多领十两银子的薪水。 至于请裁缝办什么事,自然是要做一条新被子。 此外,赵元丰还再三说明。 哪家铺子的裁缝缝出来的被子,被安乐王看上了,来年可以免取那家店铺一成的税收。 一条被子抵一成税收,这等好事,相信没有一家店铺会拒绝。 但这件事的前提条件是,东西一定要做得好。 这个“好”的定义,很宽泛。 甚至连赵元丰自己,也没有能够说得出的标准。 所以说,这等差事,看着是个肥差,其实也挺烫手的。 赵元丰在这边张罗着被子的事,却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为一县之长,却被本县的新任县尉,支使得团团转的这一事实。 或许,即便他意识到了,也会装作没有意识到。 毕竟。 这世上有几家上官的威严,抵得上天家的颜面呢? 衙门里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明日东街。 秦氏布衣店里。 “小云,赶快收拾你做活儿的东西跟我走。” 吴铁兰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把秦云瞧得一愣。 “干嘛去?” “好事儿啊,你先收拾东西,路上我再和你讲。哦,也不对,还是得先告诉你……” 这般说着,吴铁兰就把县令吩咐下来的,给安乐王做被子的情况,同秦云大致讲了一遍。 被子做得好,不仅可抵一成税收,还能和王爷搭上线。 这等好事,全都揽到一家头上,怕是不太现实。 等招呼过秦云,让她尽快赶到县衙。 吴铁兰就留下李狗子帮忙提东西,她自己则先行通知其他人去了。 秦云本是不想凑这份热闹的。 但她想到其他人恐怕都会去凑热闹,自己不去,反倒成了特例。 所以,她还是决定走一遭县衙,瞧瞧情况。 等她到了衙门里,后院、前院全是人。 仅是秦云能认得出来的,便有织布的、染布的、弹棉花的、布庄的、成衣店的、布衣店的、卖针线的…… 总之,大抵是县城里从事行业与做被子相关的人,全都过来了,好不热闹。 秦云瞧见眼前这等盛况,估摸着自己是没有表现机会的。 不过,这倒是不妨碍她观察众人带来的各种材料。 这其中。 还有城中好几家经营布庄生意的人,带了布料样品册子过来。 如此增长技能的好机会。 秦云仿佛一只闻到腥味儿的猫,露出笑脸便迎了上去。 …… 望春楼的客房里。 裴洛听到了手下人的汇报,知道县衙的人,都在为了他口中的被子一事忙活。 “嗯,就让他们折腾……” 被子的事,裴洛就是随口一说,本也没当回事。 至于赵县令回去之后,是如何过度解读的,他也不在意。 总之,要不要见那赵县令,何时见,纯粹看他心情。 “主子,那我们要找的人……” 房间里,春枝出声询问。 裴洛摇摇头。 “怕是已经逃之夭夭了,若是兄长一开始就不要下令封口,而是直接贴出海捕文书,或许就不必折腾出这么多事情来了。” “主子,听说那质子在都城时,很喜欢逛成衣店、布衣店、布庄之类的地方。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大张旗鼓地搜查城中这类地方呢?” “我原先也这般想过,但后来又觉得不妥。对方都在潜逃了,实在没必要如此高调行事。哎!只怕咱们这一趟,是要无功而返了。” 之前裴洛一时兴起,派人去监视秦氏布衣店。 也正是因为看到店主和衙门的人有牵扯,又恰好是经营着那质子爱去的一类店铺。 他们这次过来春华县城。 表面上是安乐王来上任县尉一职,实则是追查了一路,就为了除掉逃跑的凌国质子。 这一件事的实情。 除了魏国国君和他的近卫,以及钦天监的几名天师和一些与王室有关之人。 余下的,便只有裴洛本人和春枝知晓。 就连夏叶和裴洛的其余下属们,都是丝毫不知情的。 凌国地处魏国东部。 此前便已投降魏国,并且把原凌国的土地并入魏国版图,成为了魏国的东凌府。 东凌府的府城,也就是前凌国的都城,名称不变,依旧是“凌州城”。 前凌国国君,那位凌国质子的亲叔父,叫做“凌世盛”的。 在投降之前,提出了一个条件——处死凌国质子。 这位凌国国君一向昏庸,在国内的风评很不好。 加之凌家与姜家之间的那桩往事,害得其兄长凌世宗身死。 他提出这样的条件,就连魏国国君裴鸿都认为十分合理,随口便答应下来。 哪知,凌国质子却从魏国重重防护的天牢里,被人悄无声息地救了出去。 而钦天监的人在质子逃跑之后。 卜算出他并未前往凌州城,寻找投降的前任凌国国君凌世盛报仇。 而是一路朝着东云府的东南方向逃离了。 东云府地处魏国东部,是紧挨着原凌国地界的一方府地。 而东云府辖下的东南方向是梅州郡。 梅州郡东南角上,有一个偏僻的小县城——春华县。 当今圣上不放心把追查质子下落的事,交待给旁人去做,便指派给了亲弟弟安乐王。 但为了掩盖凌国质子已经逃跑的事实,他得找个过得去的理由。 所以,裴洛便被圣上“一怒之下”,任命为了新任春华县尉。 而他们先前在秋石县逗留,只是碰巧发现了一个疑似凌国质子的人。 然后,便造成了裴洛此次的重伤。 而他却还不得不拖着重伤之躯,来到春华城。 凌国质子手无缚鸡之力,裴洛却连伤自己的人都没看清楚。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那名凌国质子身边,一定隐藏着一位高手。 或许,就是把对方救走的那名神秘人。 …… 第十一章 进取心 如此一来,夏叶等人自然也知晓了他们是要追查什么人,却又没被告知对方的身份。 但他们都没有想到,自己一行人在追查的,居然会是此时还待在国都天牢里的“凌国质子”。 当然,凌国都已不复存在了,这会儿应该说是“前凌国质子”了。 “主子,会不会他还没有来春华县呢?” 春枝见裴洛并未让自己退下,便又开口讲话。 “钦天监的天师说他一定会来这个方向,天师们从不出错。”裴洛摇头否定。 “若是他们路上耽搁了呢?” “这倒是极有可能,我们先在这小县城里等等看就是了……” “是!属下明白!” 听到春枝这句回话,裴洛心下叹了一口气,你明白什么呀?你不明白! 哎!如果王兄是在明知道,他压根打不过那个救走质子的神秘人的前提条件下,还坚持派自己来追查对方的话。 那王兄此前让他配合,演的那一出兄弟二人闹矛盾。 然后,他被安排来春华县当县尉的戏码,就是有预谋的了。 想到有这一层可能性,裴洛的心情复杂极了。 …… 县衙里。 秦云又多熟悉了好几种自己以前不怎么了解的纺织料子,心情美滋滋。 吴铁兰等一众捕快和他们的跟班,这会儿早已通知完能通知到的人,全数返回。 捕头王大宁带领着他们,配合赵县令和钱县丞,维持着衙门里的秩序。 “卖针线的在这边,织布的去东边院墙那里……” 捕头和捕快们偶尔也会帮着在场的商家们,整理东西。 “请大家相互配合一下,我们今天之内就必须要做好这件事。 “所以,如果诸位今天做好的被子,明天没有被那位贵人选中的,我和县令大人也都商量过了,可以做主免那家店铺半成的税收。 “还有,在场的所有商家,只要是用得着诸位,对今日之事能帮上忙的,我们也都会帮大家记录好。以后有了优惠政策,也会优先考虑诸位……” 钱县丞和赵县令简单商量过后,就开始给在场的店家“画大饼”。 这些口头上的福利。 在秦云听来,与空头支票无异。 至于衙门之后能否兑现……反正都不是白纸黑字写在纸面上的东西,事后能否作得了数,实在是不好说。 况且,春华县本就是贫困县城。 税收是衙门里每年的一项大额收入。 各行各业的标准都有不同。 布衣行业相关的税收,比之首饰玉器之类的行业要低,又比酒楼之类的贵上一些。 如秦氏布衣店这样的,就是根据店铺的规模来收取税费。 生意不好的情况下,每年赚来的一大半钱,都得缴纳上去。 现下看来。 赵县令和钱县丞两人,怕是还没有好好算过这笔账。 不知道在场来的商家数目,远超出了他们实际估算的。 虽然只是一条被子的小事。 但秦云在场中与人一番交谈之后,便已知晓。 今日之事,许多人都是听说了“王爷”的名头,特意过来“凑热闹”的,压根就没有谁通知他们。 这其中。 甚至还有不少人,是专程过来浑水摸鱼的。 不过,秦云认为自己能瞧出来这些事,也能预想到衙门承诺的好处,未必兑现得了。 衙门的两位头头和其余有经验的店家们,也必然考虑得到。 可那些老谋深算的店家,还是利利索索地来了。 由此看来,在这魏国治下,一位王爷的号召力,或者说是王室的号召力,可见一斑。 这里的商人们对当权者的态度,在心理本能上,也有一种下意识地追捧和恭维。 魏国和秦云前世的古代一样,商人地位排在最末。 今日之事,让秦云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难怪好友吴铁兰所在的吴家,已然是本县的老牌经商家族了,又是县城的富户之一,不缺钱,却还要让她来当捕快。 这其中,固然有吴铁兰本身想成为一名捕快的因素在。 但更深层次的,怕也是吴家本身就对官家身份有一丝仰视。 也在心理本能上,对官家有一层敬畏之意。 认清这一点后,秦云觉得自己不虚此行。 走这一趟,她不仅提升了自己的缝纫术和鉴别术技能。 还认识到自己想要更好地把布衣店经营下去,对县衙这边的情况,也要多加关注。 不说别的,最起码得把县衙里里外外的人,都认识全了,了解透了。 当然,打铁还需自身硬。 秦云也并没有打算和衙门里的人,有过多牵扯。 她只是觉得自己前六年里,只顾着关注别的事。 县衙这边,除了与吴铁兰和李二旦熟识之外,倒是对其它的情况了解不多。 所以,她这会儿才多考量了些。 “小云,你发什么呆呢?快点儿过来挑选料子和针线,快点儿,去晚了一会儿好料子都被人家挑完了,你可就哭去。” 秦云刚一回神,吴铁兰就到了跟前,面带急色地压低声音提醒她。 衙门大院里,城里几家布庄的人都到齐了。 只要众人挑选好合适的料子,布庄的人就能统一把存货运过来。 但好料子总归是有限的。 加之他们又是要给当今的王爷送被子,怎么能挑差的? 所以,这会儿几家布庄的上等布料存货。 在县衙这一亩三分地里,紧俏得很。 “铁兰姐,这里聚集了如此多的前辈和经营大买卖的店家,我就只开了一家小小的布衣店,还是不和人家抢这份功劳了?” 吴铁兰那浓黑的眉毛一挑,瞪眼道:“正因为这里有这么多人,你缝的衣服又那么结实耐用,眼下只不过是缝条被子而已,岂不是能把他们全给比下去? “到那时候,秦氏布衣店扬名春华县,不在话下……” 听到此,秦云嘴唇微动,还是想拒绝,却被吴铁兰抬手一挡。 “我知道你不想出这个风头,但这种好机会,兴许你下半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了,和王爷攀上交情啊,啧啧,多少人求而不得呢。 “再说了,小云你年纪轻轻的,得有点进取心好……” …… 第十二章 选料子 “叮!” 闻声,秦云心念一动。 眼前白光微闪,记录器面板浮现。 目标:秦云 等级:一星衣匠学徒 技能:初级缝纫术(15),初级鉴别术(15) 任务:1熟练掌握绣制洗髓符布符的能力。 2用洗髓符与其它辅助材料结合,脱胎换骨,与秦氏一家斩断因果。(注:……) 3请发挥出你身为一星衣匠学徒的实力,在县衙里当众缝制出一条一阶下品的被子,交予春华县衙。 奖励:1任务1、2完成奖励(初级缝纫术三星技能,初级鉴别术三星技能)。 2任务3完成奖励(初级缝纫术二星精通,初级鉴别术二星精通)。 …… 超出凡品之上的器物、药草之类的物品,等级划分和修炼者、妖兽等的修炼体系划分,异曲同工。 每一品阶,从低到高依次划分为四个层级:下品,中品,上品,极品。 一阶下品的被子,其实也就是徒级下品。 往上的品阶是师级,对应二阶。 一阶、二阶比徒级、师级的说法更为简略,也就采用了前者的叫法。 秦云目前还是一星衣匠学徒。 这一等级的极限,便是缝制一阶下品的法器。 待她的初级缝纫术和初级鉴别术达到二星精通,便可升为二星衣匠学徒。 到那时,她就可以缝制出一阶中品的法衣或其它法器来。 同理,成为三星衣匠学徒之后,她便可缝制出一阶上品的法器。 成为四星衣匠学徒的话,可缝制出一阶上品和一阶极品法器的概率,各占一半,纯粹看运气。 只有成为五星衣匠学徒,也就是衣匠学徒的最高等级。 她才能百分百缝制出一阶极品法器来。 而她目前只需缝制出一条一阶下品的被子,就算是完成此次任务了。 “铁兰姐说得对,我这就过去挑选合适的料子。” 回神之后,秦云微微一笑,朝向不远处人流密集的区域走去。 吴铁兰见状,面色愕然。 什么时候自己说过的话,这么有说服力了? 当然,她也没有多想,反正秦云终于想通了,知道抓住机会,就是一件好事。 县衙院子里。 现成的棉被芯子已经齐备,只等着裁缝们挑选料子,缝上新的被面,再缝一张新的被套就好了。 那些店铺的店主为了减小竞争力,争取让安乐王看上自家裁缝缝制的被子,甚至还多预定了不少锦缎料子。 挑选料子时,他们只选择自己看得上的颜色。 一件被面和被套,必然是用不了那么多料子的。 剩下的那些,他们回头就可以放到店里去售卖,或是制作成成衣再卖。 总之是不会赔本。 秦云过来之前,其余店家们便已经这样做了。 这样一来,县城里的几家布庄倒是成为了最大赢家,清空了不少自家仓库里的存货。 秦云也因此遇到了难题。 各家布庄,但凡是颜色好看、价格适中的锦缎料子,大都被旁人预定了。 余下的,便都是些颜色过重的了。 好在,其中一家布庄,还剩有一种银灰色的锦缎料子。 这种料子的颜色看上去有些灰扑扑的,没人选择。 根据布庄管事的说法,这种料子是他们家很上乘的一款料子。 城里别的布庄都没有。 原因就是卖得太好,早就断货,补不上了。 在秦云看来,若这款灰扑扑的料子,真是供不应求的好东西,布庄里只会备下更多存货。 尤其是做布料、成衣这一类行业,绝无例外。 但她要用人家的料子,自然不会点破管事话中的漏洞。 不过,管事有一句话说得对,这款银灰锦缎的质地,的确上乘。 秦云觉得不错,就预定了下来。 而后,她便同其他人一道,静等着布庄的人把布料运送过来。 春华县城不大。 布庄的人来回一趟,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在他们把布匹运送过来之前,院中众人就各自找好了自己要使用的桌案。 这些都是从县衙库房里搬出来的,以往用来宴客的桌子。 三三两两拼凑一下,就能凑合着当作裁剪布料的桌案来用了。 在此期间,秦云也找了一张桌案。 不过是在院子边上,不太显眼的位置。 在场的裁缝,大多都是年长些的。 在任何一个讲究专业技术的领域里,那些外表看上去年长的,总是要比年轻者更能唬住人,看上去更为持重和专业。 但秦云显然不在此列。 那些年长的裁缝们。 每个人身边,至少都会跟着一到两名帮工或学徒。 每一拨人都在那里忙活着,测量取来的被芯尺寸。 然后在纸板上写写划划,记录他们测量来的数据,还要据此计算出,所需布料的尺寸和数量等。 唯独秦云一人,年纪又轻,也没有帮工。 她甚至没像其他人那般,测量棉被芯的尺寸。 仅仅是伸出手一掂量,再把被芯展开一瞧,便知晓了它的长、宽、厚度和重量。 与此同时,她心中也推算出了自己需要做什么规格的被面和被套。 是否需要在原料子上,做什么额外改动。 做好这一条被子,大致的用线量,针线的规格、颜色等,以及其余细节方面,也做到了心中有数。 很快,城里几家布庄的人马,陆续返回县衙,带来了众人先前预定的布料。 秦云也如愿拿到了那款银灰色的锦缎料子。 有旁家店里的学徒,看见她拿了这么一款颜色灰浊,没有丝毫生气的布料,便想嘲笑一番,却被身边早有察觉的老人制止住了。 当然,那些有经验的老人,看向秦云的银灰色锦缎料子时,眼神里也尽是戏谑之色。 但秦云恍若未觉,并不在意旁人的嘲弄神色。 银灰色的料子也有明暗之分,她选中的这款料子,明度就稍低一些。 这一点,在那些有经验的老人看来,自然是问题大了去了。 毕竟是送给王爷盖的东西,用这种颜色,也太不吉利了。 哪怕是比这种颜色稍微亮上一个度的,都会好上许多。 可惜,那家布庄的人在采购这款料子时,银灰色的只进了两匹。 与之颜色相差不大的,更是一匹都没有进。 …… 第十三章 成反例 这款锦缎的价格,比之寻常的锦缎料子,还要贵出五六倍。 而那些价格便宜的锦缎,还是很容易找出来银灰、浅灰、深灰这类灰色系的料子的。 况且,哪怕是和这种银灰色料子同款的,也是色彩鲜亮的锦缎料子,更容易售卖出去。 之前,这家布庄在进这款料子时,本就存了试水的心思。 但最终,售卖的效果并不好。 好在,布庄里与之同款的其余颜色进得不多,早前便已卖了出去。 只留下这款银灰色的料子,无人问津。 此事也并非没有原因。 春华城里的布庄,主营的便是批发业务。 零售的话,价格并不比外面的布衣店卖得便宜。 布庄作为供货商一方,优先要考虑的,自然还是如秦氏布衣店这类体量大的客户的需求。 而诸如秦氏布衣店这样的零售店铺,则会优先考虑成本问题。 便宜的灰色锦缎料子,比之那种贵的锦缎料子看上去还要有光泽,还要显得“贵气”。 自然,那两匹价格更贵的银灰色锦缎,也就无人问津了。 其实,识货的人自然看得出来,秦云选择的银灰色料子,比之寻常价位的灰色锦缎要好。 但一来,春华城交通不便,货品不好运输,人们的见识也就有限。 二来,即便有经验丰富的老练人看了出来,他们却更会揣摩人的心理。 即便是如王爷那等身份的人物,挑选东西时,也会不能免俗地看重外表。 再者,身为王爷,他又不可能对布料的好坏多上心。 最重要的一点是,春华县城小得很。 那些店家,大都派人打听过了。 据说,那位王爷是嫌弃客栈的被子“又薄又脆”,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望春楼的被子不够结实的意思吗? 许多造价便宜的料子,都比造价贵的料子还要结实。 只是造价贵的料子,用着更为舒适而已。 当然,如果有些料子造价贵,用着也不舒适,却依然有人趋之若鹜,那一定是有人钱多没地方花,此处不作讨论。 而那位安乐王爷,就恰好没有舒适方面的要求,只是需要“结实的被子”。 所以,其他店家在选择锦缎料子时,都很有默契地选择了一种颜色好看,价位却不贵的锦缎料子。 这也是各家布庄存货最多的那一种。 这种料子不仅用着舒适,还比贵的料子结实。 再加上各家都是挑选了自认为好看的颜色,简直没有比这种料子更好的选择了。 而秦云选择的银灰料子,颜色暗淡,质地不够结实,价位又高。 自然没人能够选中,也就“便宜了她”。 县衙院子里的众店家拿到被子之后,那当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往布料面上绣龙纹和旁的图案的; 有往布料面上绣金线、银线,钉珠子的; 有在布料边角上缝流苏的; 有选择保持布料原样,在缝线上下功夫的…… 院中发生的一幕,让秦云的鉴别术都提升了些许。 当下,她也不再耽搁。 展开布匹,拿过剪刀,不用尺子测量,更不用划线,便沿着自己看好的布料位置,裁剪下去…… 秦云是县衙院子里唯一一个没有帮工的裁缝,加之又年纪轻轻。 所以,即便到了边角位置。 她的一举一动,依然十分引人注目。 比如,此刻就有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遥遥指了下秦云。 随即又转过身去,开始指点身旁的几名学徒。 “你们瞧瞧,像她那种就是很不专业的成衣匠,裁剪布料都不用木尺,不量尺寸,也不划线。 “像她那种做法,不仅剪出来的布料边角不整齐,而且做出来的被面和被套,尺寸也绝对不会合适。 “你们可不要向她学习,年纪轻轻的,不好好努力不说,还偷奸耍滑,态度上就输了。 “不过嘛,咱们也不能要求太高,那个小姑娘其实就是没有师承,没师傅教,还直接上手的典型例子。 “看你们多幸运,不需要同她那样……” 此人仗着距离秦云很远,所以直接拿她当反例,来教育身边的几个学徒。 听完中年裁缝的话,学徒和帮工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周遭别家的裁缝们听了。 有人点头,直接拿出和中年裁缝差不多的观点,教导自己手底下的学徒们。 亦有人摇摇头,以示对秦云举动的不认同。 而后也拿她举例,随后再本人亲自操刀,指导手底下的学徒。 只是其余人都没有像中年裁缝那般,表现得那么明目张胆而已。 他们更多的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却又拿秦云为反例,降低声音,明确地告诉学徒们一定不要效仿她。 不巧的是,李二旦恰好就站在那中年裁缝附近,也听到了附近的许多声音。 听到那裁缝的话,他本想骂那人多管闲事。 人家秦店主爱怎么着剪,那是人家的自由,他一陌生人哔哔个什么劲儿,还拿秦云当反例。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着这些裁缝都是衙门请来帮县令办事的,自己不能开罪。 即便要得罪,那也得过了明日再说。 所以,他便去找吴铁兰,说了秦云被那边好多老裁缝,当作反例教育学徒的事。 吴铁兰一听,心里很不是滋味。 难道秦云是怕自己没面子,才打算装模作样地做一件被面和被套应付了事? 但她又觉得秦云不是那种人。 可李二旦所说的,她又不能不当回事。 所以,吴铁兰便亲自寻到了秦云跟前。 桌案前,秦云正在飞针走线。 大片银灰色锦缎上,布满了规则的白色波纹。 那图案看着不像是后天缝在布上的,倒像是原本就有的。 色泽暗淡的锦缎,在图案加持下,变得亮白了许多。 秦云行云流水的动作,更是极具美感。 “小云”二字刚刚脱口而出,吴铁兰不自觉就收了声。 布料刚从布庄运回来,还不到一刻钟的功夫。 眼前的大片锦缎上,却已有一大半被绣上了波纹。 饶是吴铁兰这个外行,也看得出来这些纹路无论是从弧度,还是半径来看,都是十分规整的。 可见秦云的手艺,非同一般。 …… 第十四章 任务成 难以想象,这居然是在极短时间内,纯手工缝制出来的。 不需要划线,就有这等手段,当真是比织布机还要厉害啊。 吴铁兰看着秦云,觉得此刻的好友,周身仿佛被披上了一层迷雾。 二人之间,就像是横亘着一个世界。 秦云察觉到了吴铁兰的到来,却没空回应。 她如今所用的缝绣手法,表面上看平平无奇,实则十分耗费心力。 这是使用了一星衣匠学徒可引动天地灵气的能力,是缝纫术技能中包含的内容,已经不属于普通成衣匠的范畴了。 使用此法,需要采集天地灵气,与针线的步调相合。 同时,还要以意念贯注于针线,让其跟随着秦云的想法来缝制。 而她的心力有限,容不得自己分心与人说话。 很快,白色波纹缝制完成。 秦云在其基础之上,每道纹路相隔五分之一指宽处,又绣上了银色纹路。 之后,在银色纹路之下,相隔同样的距离,又绣上了金色纹路。 等到所有的纹路绣制完成,那银灰锦缎在白、银、金三色波纹交织之下,反射出星星点点的耀眼光芒。 远看上去,熠熠生辉,分外华丽。 这并不算完,在三色纹路的基础上。 锦缎的顶部、中部和底部三处位置,丝线波纹凹陷处,秦云又绣上了三种颜色的圆点。 每种颜色的圆点,对应相同颜色的丝线。 不过这圆点,她只在这三处位置,各绣出了六行。 圆点绣成,锦缎再次发生变化。 原先散落在波纹丝线上的星星点点光芒,一瞬间隐没下去,圆点处光芒大盛。 片刻之后,那锦缎却是不再发光,又恢复成了寻常模样。 只是外表看上去,为原先单调的银灰锦缎增色不少。 其实,在整片缎面上缝绣图案,只要给足了时间,其他成衣匠也可以做到。 但这种耗费心力的小事,反倒是那些成熟老练的成衣匠们不会去做的。 与其费这么大的功夫缝制丝线圆点之类的点缀图案,让缎面提升亮度,倒不如一开始就选择亮面的图案多的锦缎。 换作以前的秦云,也会是这般想法,毕竟简单就是美,很多时候,往往步骤越简单,做出来的东西就越美。 但缝纫术技能里的内容,却给她提供了新的思路。 那些丝线和圆点的图案组合缝制到锦缎之上。 一来,增加了锦缎的韧性。 二来,缎面被改造之后,已经与普通的锦缎料子有所区别,因为此时的料子,已经被改造成了可以缝制法器的材料。 这便是锦缎被改造之后,与原先的本质区别。 至于图案大幅度提升了布料的亮度什么的,那只是捎带的功能而已。 圆点图案缝制完成之后,光芒大盛又隐没的整个过程,一旁的吴铁兰都瞧见了。 当时,她下意识便抬袖遮住了双眼。 待她再睁眼去看时,锦缎变亮了,光芒却消失了。 她瞠目结舌地紧盯着秦云,后者这会儿已经开始用锦缎缝制被面了,丝毫没有要和吴铁兰打招呼的意思。 难道刚才那一幕,只是自己的错觉? 吴铁兰不由疑惑地四下里张望。 此时日头正盛。 其他店家忙得热火朝天,就连那些学徒,也没有空闲观察秦云这边,看她笑话了。 所以,刚才锦缎被秦云修改之后所发生的变化,只有吴铁兰一人注意到了。 赵县令和钱县丞两人,这会儿也等在城中几家手艺好的裁缝那边,更加不会注意到角落里的秦云。 吴铁兰满腹疑惑,却不得其解。 刚才锦缎料子发生的异象,像极了传闻中修炼者所用的法宝。 她在吴家不算是嫡系子弟中地位最高的,但眼界还是有的。 比如,修士大都要使用法宝一事,她就曾听闻过。 关于修炼一道的事,他们吴家亦是春华县的知情者之一。 多年前,县城里的多家富户,包括吴家在内,曾联合县衙,花了大代价,合力从郡城梅州,换来一本武修的基础修炼之法——《锻体术》。 这一门功法,实则是朝廷下发下来,默许各府把它以钱财、宝物等交换方式,转卖给治下的郡城。 郡城亦是以同样的方式,转卖给治下各县。 吴铁兰自小便在族中获得了《锻体术》的修习方法。 这些年来,她不断打磨身体,以期能借着这门功法,迈入武修境界中的武徒初级境界。 可她此前练功虽然小有所成,却一直没有摸着真正修炼者的门槛。 但适才观看秦云缝制锦缎料子时。 她却忽然间感觉到,自己距离成为真正的修士不远了。 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只可意会。 但她心中清楚,自己就是在观看秦云缝锦缎时感知到的。 此刻再瞧见秦云,依旧在那里淡定地缝制被面。 吴铁兰心中再也不能平静以对,甚至于心思都有些凌乱起来。 难道是她以前看走了眼? 其实小云是个世外高人,此前只是在扮猪吃虎? 可吴铁兰左思右想,又觉得这事儿有哪里不太对劲。 当年刚认识秦云时,秦氏两口子已经去世了。 前者连城里的小地痞都对付不了,那强装镇定发狠的模样,不可能是演出来的,不然也太真实了。 吴铁兰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便只好在旁边等着。 打算等到秦云做好了被子,再询问对方刚才是怎么回事。 但过了不一会儿,王大宁一嗓子就把偷闲的吴铁兰喊走了。 之后,她又一直忙着看护县衙,处理衙门里的琐事,便把要询问秦云的事给忘记了。 到了傍晚时分。 所有店家的被子都做好了。 统一登记完,收拢起来之后,悉数放在了衙门仓库里保管。 秦云离开衙门前没看见吴铁兰,就和李二旦打了声招呼,直接离开了。 她刚一走出县衙大门。 “叮”声响起。 眼前白光一闪,记录器面板浮现。 目标:秦云 等级:二星衣匠学徒 技能:初级缝纫术(25),初级鉴别术(25) 任务:1熟练掌握绣制洗髓符布符的能力。 2用洗髓符与其它辅助材料结合,脱胎换骨,与秦氏一家斩断因果。 (注:若不能斩断这桩因果,将会影响秦氏一家三口来生运势,霉运不断,险象环生,一生困顿。反之,他们将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3请发挥出你身为一星衣匠学徒的实力,在县衙里当众缝制出一条一阶下品的被子,交予春华县衙,已完成。 奖励:1任务1、2完成奖励(初级缝纫术三星技能,初级鉴别术三星技能)。 2任务3完成奖励(初级缝纫术二星精通,初级鉴别术二星精通),已发放。 …… 第十五章 传言至 眼下,秦云两种技能都二星精通了。 那完成任务一,熟练绣制洗髓符,也只是时间问题。 接下来亟待解决的,反倒是第二项任务。 完成这项任务,她还缺少十种一阶妖兽血液,以及十株一阶灵草。 但这些东西,秦云还没有线索。 目前看来,也只能靠自己平日里多加留意,再想办法去寻找了。 就在她回去秦氏布衣店的路上。 春华县西城门方向,驶进来一辆驴车。 后方铺着干草的车板上,坐着一名白发老妪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那老妪长相平平。 旁边的少年却是生得一副好面孔。 他的眸光黑亮,浓黑的眉毛随着眼神的方向伸展,唇角上扬,面上带着一丝肆意笑容。 不算很有特色,却长得周正的瘦削脸庞,与其上精致的五官十分相称。 忽然间,少年扭头看向身旁的老妪。 “婆婆,咱们这般招摇过市,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老妪轻摇下头。 “在裴洛出事之前,咱们还是很安全的。” 闻言,少年姜千曜面色愕然,怕前边的车夫听见,便压低了声音嘟哝道:“那您先前还把他打成重伤,等他出了事,咱们岂不是危险了?” “放心,他很快就会有事的……” 老妪蒙九目视前方,神情淡然,说出来的话,却让姜千曜为之气结。 “这么重要的事,您老怎么不早说?那我们一定得去提醒下他,不会赶不上了?” 见他着急起来,蒙九哈哈一笑。 “放心,完全来得及……” “您老人家又戏弄我。”姜千曜兀自翻了个白眼。 “年轻人,遇事不要这么急躁。先前带你去了那么多地方,也该把你被困洛安城这些年,所缺少的阅历弥补回来了。 “按理说,你这思想也该成熟起来了才对,可你咋就没个长进呢?” 姜千曜嘴角一抽,辩驳道:“见识再多东西,那也得需要时间消化和理解不是?” 自从被蒙九从洛安城的天牢里救出来,姜千曜就被前者带着去了不少地方。 见识到了不少突发意外,同时也救下了不少人,还尽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那种。 只是二人每次赶路,姜千曜过后的好几天,都会晕乎乎的。 所以,这一次来春华城,姜千曜说什么也不要那种一闭眼,就被婆婆带到目的地的赶路方式了。 之后,他们便搭乘了慢悠悠赶路的驴车。 进城之后不多时,二人就下了车。 一前一后地行走在春华城内的街道上。 “婆婆,咱们去哪里?” “明日西街,望春楼。” “那是什么地方?我们去那里干嘛?不会真要去提醒那个倒霉催的小王爷?” “是啊,你不是说要去提醒他一下吗?” 姜千曜连忙摆手,打哈哈道:“婆婆,您莫要开玩笑了,裴洛手下那群护卫们凶得很,万一咱们去得不凑巧,多危险啊,还是不去了……” “我没有开玩笑。”蒙九认真道。 “可我先前说那话真的只是在开玩笑啊。”姜千曜尴尬一笑。 “可我当真了。” “呼……好,那……那要不我在别地儿等着您?” “不行,我得随时随刻保护你啊,姜芸她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 听到“姜芸”二字,姜千曜收敛起了玩世不恭的姿态。 随即,他神色复杂又有些抵触地问道:“那咱们为何非得同魏国王室的人接触呢?” “那小子对咱们来说,有利用价值。” 姜千曜承认,自己被这话说服了。 他深呼出一口气,紧跟着蒙婆婆的步伐,朝着明日西街走去。 …… 望春楼的客房里。 裴洛与春枝正在讲话,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敲门声。 “谁?” “主子,我是夏叶!我有要事禀报。” “咳咳咳……进来!” 裴洛伸手猛咳几声,方才应答。 夏叶推门而入,目光扫过春枝,又看向裴洛,急切道:“主子,坏事了,前凌国质子被救走的事外泄出去了。而且,有准确消息说,他是朝着咱们这个方向逃过来的。 “传言还说,那质子和我们离开都城的时间是前后脚的功夫,说不得这其中就有什么关联。质子逃走的消息,根本没几个人知道,这是明显要把矛头指向您了……” 闻言,裴洛还没讲话,春枝就满脸诧异地看向了夏叶。 “夏叶,你是怎么回事……” 春枝没说完的话是,夏叶怎么会知晓质子逃走的事。 尤其是那句“质子逃走的消息根本没几个人知道”,一下子就暴露出了大问题。 需知,裴洛可没有和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余下属们说过这件事,夏叶怎么会知晓得如此清楚? 夏叶登时反应过来,自己适才情急之下,说漏嘴了。 她跪到了地上,却又不卑不亢地抬眼瞧着裴洛。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上司,倒像是在看自己的老情人。 “主子,不管您怎么罚我骂我都行,但我绝对没有要害您的心思。” 裴洛脸上流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夏叶。 “这么快就打算暴露身份了?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忍个二三十年的。说说,你是王兄派来的,还是我那个钰侄儿派来的?” “回主子,我是太子派来监视您的。”夏叶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太子便是裴钰,裴洛是他的小叔。 裴洛眉梢微挑。 “夏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跟着我也有八年时间了。八年前,裴钰二十岁,我也就十四岁?作为正统继承人,他还需要防着我? “怎么……难道我看起来很好糊弄的样子吗?还是你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和表现,足够无辜,能引起我的同情心来?” “王爷,其实我适才是故意在您面前暴露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醒您小心太子,难道这番诚意,您还不明白吗?” 夏叶言语间,颇有些狡辩的意味。 春枝在一旁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主子……” “有话就说!” “夏叶,连我都看得出来你在撒谎,你难道觉得自己有能力骗过主子?” 闻言,夏叶狠狠瞪了一眼春枝,后者无奈地叹口气。 “啧啧啧……看来我们正好赶上了一出好戏……” …… 第十六章 谈交易 房间里的三人神色一凛。 春枝神情戒备。 “谁在外面?” 门被推开来,房间外的走道上,视线可及之处,裴洛的一众黑衣下属尽皆倒在地上。 而这一切,屋里的三人适才却毫无所觉。 所以,这群黑衣守卫应该是在极短时间内,就被来人给解决了,以致没一个有机会吭声的。 这时,夏叶也不得不站起来,却下意识挡在了裴洛身前。 来人是一名白发老妪,长相平庸,刚才说话的人便是她。 身后跟着一个少年。 裴洛三人,虽然没有认识眼前老妪的,但那少年,他们却是再熟悉不过。 可不就是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前凌国质子吗? 看到少年,裴洛又想起先前在秋石县无意中发现对方后,却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一招打成重伤的事。 愤恨、屈辱、庆幸……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他心间。 “凌千曜,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本王面前……” 这嘴硬的话,裴洛说得很没有底气,但这也是他贵为王爷之尊,最后的倔强。 当然,他没底气可不是怕了眼前的少年,而是担心少年身侧实力高深莫测的老妪。 事到如今,裴洛自然能想明白。 先前那个在秋石县一招伤了自己,他却连对方样貌都没看清楚的神秘人,就是眼前的老妪。 少年伸出食指,冲着裴洛使劲摇晃几下,笑说道:“非也非也,安乐王爷,纠正您一下,我并非是凌千曜,我的名字一直都叫做姜千曜。” 裴洛轻笑一声。 “呵,姜千曜是嘛?看来凌家当初送你来洛都,本就存了借刀杀人的心思呐,啧啧,还真是个可怜人……” 他口中的“洛都”,指的便是魏国的国都,亦即洛安府府城,洛安城。 “想不到安乐王都快大祸临头了,还有这等闲心调侃小辈,看来老身这一遭,不算白来。”蒙婆婆忽然开口道。 “哦?老夫人这话的意思是……” 裴洛嘴角噙着笑,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在对方未道明来意之前,他的心很难平静下来。 “老身蒙九,王爷可以称呼我‘蒙婆婆’,我今日特意过来这里,正是要提醒王爷一件事,您与我们的方向一致,处境十分危险,难道您没有丝毫察觉吗?” 蒙婆婆的提醒,其实裴洛也想到了。 姜千曜从洛安城天牢被救走的时间,与他离开都城的时间,无限接近。 如果朝中有人要借此生事,给他扣上一个勾结逃犯的罪名,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再者,即便此计不成,也还能给他安排上一个与逃犯同路,被姜千曜及其同伙所杀的下场。 而姜千曜逃离到东元府东南方向的消息泄露出来,恰好成了这一切的催化剂。 至于真相如何,其实没人会在乎,自己到底是不是被前凌国质子及其同伙所杀。 反正只要他裴洛死了,国君和太子父子两人,便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只是裴洛实在是感到意外,王兄怎么会突然决定对自己下手了? 难道自己过去那些年的表现,还不足以证明,他无意于那个位子吗? 想到此,裴洛不由扭头瞥了一眼夏叶,这个被王兄派来监视自己的女人。 但他很快又转移目光,看向蒙九。 “蒙婆婆此来,不会仅是为了告诉裴某这一点?” “不,我还想提醒你一句,一定要当心自己的安全。此外,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很乐意护送你安全返回洛安城。 “但前提条件是,你要让姜千曜摆脱前凌国质子的身份。还要转告天下人,他姓姜,不姓凌。相信我们提出的条件,对于裴王爷您来说,只是小事一桩。 “只是不知,您可否愿意与我们做这个交易呢?” 蒙婆婆提出的条件,对于过去身处国都的裴洛来说,或许就是动下嘴皮子的功夫,便可想出办法。 但眼下王兄裴鸿,也就是那位魏国国君已颁发圣旨,派遣他任职春华县尉。 身为兄弟,裴洛根本没有理由抗旨返回都城,与裴鸿撕破脸。 一旦他真的那样做了。 大逆不道,为天下人所耻笑只是其一。 其二,也破坏了他与裴鸿多年积累下的兄弟感情。 这两条,不论哪一条的后果,都是裴洛无法承受的。 因此,裴洛也只是怔愣了一小会儿,就摇了摇头。 “蒙婆婆请回,虽然我暂时对付不了你,但回头我会把此事上报给我王兄。届时,如果他执意要除掉凌千曜,哦,不,是这位姜千曜的话,应该很快就会派遣援兵过来支援我的。” “哟!看来咱们今儿个是白来了。” 蒙九转过头,戏谑的眼神瞧向姜千曜,后者瘪瘪嘴,没说话。 她复又看向身前,言语威胁自己的安乐王。 “那老身就等着王爷的下一步动作了。” “对了,这段时间我们都会待在黄花街上一间叫做‘福满楼’的小客栈里,随时欢迎安乐王大人光临。 “还有,王爷的伤是老身打伤的,但我也能为你医治好,前提是你愿意的话……” 话罢,蒙婆婆转身便走,姜千曜紧随其后。 裴洛眼睁睁看着王兄要求自己尽全力解决的前凌国质子,潇洒地从自己面前离开,目光冷峻,却又无能为力。 这种无力感,他不是第一次体会。 上一次的时候,还是在秋石县时,被神秘人所伤的那一回。 而蒙婆婆适才也主动承认那次的事,与她有关。 也就是说,他裴洛居然在同一人面前,接连栽倒了两次,倒真是丢尽了魏国王室的脸面。 但又一想到蒙九的实力难以估量,出手时自己压根就看不清,裴洛便又释然了。 在强大的实力面前,认怂并不丢人。 “夏叶,去了解一下福满楼的情况。” 二人刚一离开,裴洛就吩咐夏叶去办事。 “我去?” 夏叶指了指自己,还以为听错了。 “难不成你想让春枝去?” 裴洛冷眸一扫夏叶,“不会连自己该做什么都忘记了?” 夏叶心中五味杂陈,却是迅速反应过来,拱手道:“是!属下遵命!” 她说完便转身退出房间。 春枝犹疑道:“主子,夏叶她……” …… 第十七章 瞧热闹 “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明白?” “是!属下明白!” “嗯,退下!” 春枝很快退出去。 裴洛使劲一揉自己的额角,心中喟叹不已。 王兄啊王兄,既然出发前说好了要封锁消息,如今却又为何出尔反尔?难道真是容不下小弟我了吗? …… 晚间。 县衙后院。 赵元丰晚饭用到一半,便听到下人禀报钱新过来拜访,说是有急事禀告。 赵县令一听这话,当下也不吃饭了,直接见了钱县丞,领着后者到了书房。 “钱县丞,什么事这般着急?可是关于那位爷的?” “县令大人,您晚饭吃好了没?” 赵元丰一听这话就笑了,“有话你就直说,别绕这弯子。” 闻言,钱新在心里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县令大人,我今日听说了一则别城传过来的消息,说是洛安城那边出了一件事,前凌国质子逃跑了,还朝着春华县这边来了。 “要命的是,还有传言说,那位爷可能与那质子的逃跑有关系。 “这消息且不论真假,估摸着明天,最多后天,就该传到春华县城里来了。这真相到底如何,还作不得准,但明天那被子,您看咱们还送吗?” 赵元丰一听,顿时头大如斗。 他本以为钱新此来,最多会告诉自己一些关于安乐王的喜好之类的小事。 哪承想,一出口就是这么一条大消息。 早知道,他适才就应该吃饱喝足了再来与钱新会面,省得待会儿出了书房,郁闷得吃不下饭。 这时候。 他倒是想起来钱新刚才一开口,就先问自己吃没吃晚饭那话的意图了,合着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那钱县丞的意思呢?” 钱新一听,得,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别看赵县令比自己年轻,官面人不轻易表态这一项,却是学到了精髓。 要么说人家是上官呢? 钱县丞清清嗓子。 “咳咳!其实这件事也简单,咱们得做好两手准备。 “一方面,不能让圣上误会,觉得咱们屁股歪了。 “另一方面,咱也不能让那位爷的脸面不好看。 “最好的办法,就是明天还去送被子。 “但一定要人多、热闹,最好要闹到满城皆知的那种。同时还要遣人在城里宣传说,此举是为了感谢安乐王,肯屈尊来咱们春华县。 “所以,商户们联合送锦被的举动,是为了预祝王爷前程如花似锦,赞美大魏山河锦绣。 “如此一来,咱们就成了公开感谢圣上恩德,而非私下里迎合那位爷。 “况且,送锦被又不是送真金白银,这活儿又是商户们主动承接的,旁人挑不出错处来。” 赵元丰暗叹一口气,心中犹疑。 “只是不知,圣上与安乐王的关系究竟如何……” “县令大人,此事不在我们考虑范围之内。您只需知晓,布告一日没有张贴,质子的事,便作不得准。 “眼下也只需咱们把送被子的策略改变一下,不再保持低调。 “如此一来,咱们至少是向圣上表达了忠心。 “就算那位爷责怪咱们过于张扬,那您也可以推脱说,是百姓们感谢圣上恩典,欢迎他的到来,表现得过于热情了。这话没毛病?” 县衙这边。 因为裴洛的上任,与前凌国质子的逃亡,牵扯到了一起。 赵元丰和钱新就此商量了小半夜,才敲定了明日送被子的流程。 裴洛这边。 夏叶也打听清楚了福满楼的情况,位于黄花街与明日东街的交叉口上。 经营模式与望春楼相似。 有客栈和饭馆,规模比之望春楼小得多。 倒是这家福满楼的位置,恰好就在此前调查过的秦氏布衣店的街对面。 只是福满楼是门朝黄花街,一面墙临着明日东街。 秦氏布衣店则是门朝明日东街,一面墙临着黄花街。 裴洛听她汇报之后,觉得此处没什么可查的。 春华县城本就是个小地方,能开店的街面房也不多,所以,也就不再追查此事。 …… 翌日凌晨。 丑正将至。 王大宁便按照赵元丰和钱新的吩咐,领着手底下人到各家去传递消息。 秦云也是在睡梦中,被吴铁兰的敲门声和喊声吵醒了。 确定来人身份之后,她拢下头发,擦把脸,方才打开院门,把吴铁兰迎了进来。 “铁兰姐,这天儿还没亮呢,你咋这么早就来叫门?有啥急事吗?” 吴铁兰也不耽搁,径直讲明了来意。 秦云听完后便明白了。 原来赵县令和钱县丞的意思,是要他们这些商户,白日里一起去望春楼拜见下安乐王裴洛。 所以,吃过早饭后,就得到县衙里集合。 如果迟了,不能一起赶过去,见不着王爷尊驾,没福气的还是他们自己。 但吴铁兰同时也告诉秦云,她如果实在不想去,可以不去的,其实也没啥影响,堂堂安乐王,哪里会注意这种小事。 当然,这话是她悄悄说的,还特意提醒秦云,不要同其他人讲。 秦云不想特立独行,所以,在谢过吴铁兰的提醒之后,还是言明了自己会过去。 然后,吴铁兰就告辞离开,去了别家传递消息。 因为捕头、捕快们和他们的跟班们传消息全靠挨家挨户敲门,而且还要根据各家商户实力不同,去喊的人也得有意调配开。 吴铁兰也是因为和秦云关系好,才直接把这件事揽下了。 所以,等到他们通知完那些商户,再顺道通知一下县中富户和别的家族,天色已然大亮。 到这时候,忙了大半夜的捕快们方才在城中随意通知了一下他们的街坊邻里,说是上午县衙会组织城中的一些商户前往望春楼,拜见安乐王。 等到早饭后,一众商户聚集到县衙时。 城中各处都知道了安乐王在望春楼的消息。 其实,春华县城里的大多数普通百姓们,因为整日忙于奔波,为生计发愁。 他们对于高高在上的王爷,最多就是有点好奇心。 如果让他们放下手中的活计,特意跑去望春楼瞧热闹。 要么就是跟着旁人起哄,要么就是本着“观猴戏”的心态去的。 赵元丰和钱新待在春华县多年,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 第十八章 练练手 但在如今圣意不明的情况下,为了不让魏国国君误会,他们也只能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硬着头皮上了。 而之所以不让商户们自行去望春楼附近等着,反而先行到县衙里集合,也正是为了把声势搞得浩大一些。 事实证明,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彼时,鼓声喧天,吆喝声响彻四方。 这是衙门请来的锣鼓队。 队伍后面是县衙的人和城中一些家族的家主、家族代表和有实力的富户、商户,再往后是几辆马车。 小商户们走在马车侧方。 街道两旁都是人群,以老人和小孩居多,且多是长辈带着小辈出来瞧热闹的。 原本在路边的小商小贩们,这会儿离得墙边更近了。 秦云跟随在尾端的一辆马车身侧行走着。 车板上铺了一张被单,其上叠放着十数条崭新的锦被。 她做好的那一条银灰波纹锦被,恰好就放在这群锦被的最上面。 这是秦云缝制的第一件有品阶的物品。 虽然已经按照任务要求送给了县衙,但她还是想抓住这最后的机会,看一看自己缝制出来的被子法器,有没有什么不足之处。 这样一来,也能为下次缝制法衣时,积攒些经验。 在她观察被子,总结经验教训的档口,一行人也到了望春楼。 路上有不少瞧热闹的百姓,是跟着一起过来的。 不过,到了望春楼之后,那些百姓们就不好再跟进去了。 所以,之后就由赵元丰和钱新等人,领着一众人进去了望春楼后院。 街上发生的事,裴洛的下属早已同他汇报过了。 赵元丰和钱新两人,刻意着人在城中散播的那些。 祝愿他前程如花似锦,还有说魏国河山锦绣之类的话,他也知晓了。 但裴洛如今,只想着先把身上的伤势养好,倒是并未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所以,待赵元丰携拜帖前来,领一众人站在院子里,等候拜见他时。 裴洛便吩咐春枝收下被子,然后打发他们离开。 得到春枝的答复之后,赵县令和钱县丞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尴尬。 是他们想岔了。 人家可是堂堂王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被子这种普通之物,自然不会跟他们客套,也不会挑拣,而是全数收下。 亏得他们先前,还特意暗示城中几家有实力的商户,好好表现。 可惜,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却连安乐王的面儿都没机会见。 场中最郁闷的人,当属赵县令了。 怎么想见王爷一面,如此难呢? 这时候,钱新在一旁小声提醒他。 “县令大人,来日方长啊……” 闻言,赵元丰顿时心领神会。 可不就是嘛? 这位爷如今已被被任命为他们县城的县尉,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想到此处,赵元丰也不愿再待在这里惹人嫌,转身便吩咐众商户散去,各回各家。 就在这时,身侧一阵喧闹声传来。 赵元丰转头一看。 好家伙! 旁边空地上,居然不声不响地出现了一群黑衣人,还各个手持武器。 他刚才听到的喧闹声。 正是院中一众商户们被吓到之后,下意识地惊呼。 “我们今日只为解决安乐王裴洛而来,闲杂人等速速离开,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为首之人赶人的话刚一脱口而出,身后那群人便齐声附和道:“尔等速速离开!” 这阵仗,赵元丰和钱新当然是吓坏了。 王大宁和吴铁兰等人立时围在两人身边保护。 周围许多商户们十分识趣,在听到来人的话之后,就一个个和赵元丰、钱新两人拱拱手,而后快速离开。 几个车夫也不管车,直接跟在商户们身后跑了。 吴铁兰所站的位置,距离最后一辆马车很近。 她眼角余光一瞥,便发现秦云还站在那里,立时瞪了后者一眼,小声呵斥道:“你还待在这里干嘛?” 赵元丰和钱新虽然被这群来势汹汹的家伙吓到了,但住在客栈楼上的可是安乐王,当今圣上的亲兄弟。 对方若是在春华县城里出了事,他们的家人都要遭殃,所以他们自然不能走。 县令和县丞不走,王大宁和吴铁兰自然也不会走。 但秦云没有随其余人一道离开,却是让吴铁兰焦急不已。 对方一行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必定实力不俗。 待会儿若是双方交手了,吴铁兰自认她可没有那份顺道看护住秦云的实力。 “铁兰姐,你们不走吗?” 秦云面上强装镇定,明知故问,心里却是慌得要命。 其实她刚才也想直接离开来着,哪知,“叮”声一响,任务来了。 目标:秦云 等级:二星衣匠学徒 技能:初级缝纫术(25),初级鉴别术(25) 任务:1熟练掌握绣制洗髓符布符的能力。 2用洗髓符与其它辅助材料结合,脱胎换骨,与秦氏一家斩断因果。(注:……) 3安乐王裴洛有一阶药草和十种不同的妖兽血液的线索,建议救下此人,可选择救不救。 4请发挥出你身为二星衣匠学徒的实力,在此地当众把你缝制的一阶下品锦被升级为一阶中品。 奖励:1任务1、2完成奖励(初级缝纫术三星技能,初级鉴别术三星技能)。 2任务3、4完成奖励(初级缝纫术三星精通,初级鉴别术三星精通)。 …… 吴铁兰不住朝着秦云使眼色,想让她快点儿离开。 但秦云却置若罔闻,突然间一把抓住了马车上的被子。 “铁兰姐,这条被子可是我缝的第一条被子,但我觉得缝得不是太好,我想继续缝一下练练手。” 说罢,秦云不理会吴铁兰警告的眼神,以及赵县令等人啼笑皆非的神色,把自己缝制的那条被子和底下紧挨着的一条,拖到了院中一处台阶旁坐下。 把挨着的那一条当作垫被的,她就开始着手升级被子法器的事宜。 把一阶下品的被子升级为一阶中品,无需照着原先的缝制流程再走一遍,只需在原来的基础上改进便好。 秦云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随身的小布包里掏出了针线,真就在一旁缝起了被子…… 众人:“……” …… 第十九章 难再见 其余众人哑口无言。 吴铁兰自然也搞不清楚秦云这是什么情况。 她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莫不是找来个“假秦云”? 这时,那群外来的持刀黑衣人,也没空再管他们这群局外人了。 因为裴洛的一群黑衣护卫,出现在了对方面前。 双方没有丝毫废话,直接交起手来。 两拨黑衣人势均力敌。 王大宁得了赵元丰的命令,也在不断袭扰一名外来者,但在打斗中途,他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因为他发现自己此时对上的一人,赫然是与自己同样的实力——武徒初级境界。 而这样的人,对方足足来了二十多人。 虽然裴洛这边的十来名黑衣护卫与对方打得如火如荼,还没有落了下风。 但这也是在最初交手的时候。 一旦时间拖延下去,安乐王这一方的人,必然顶不住对方的攻势。 外来者中为首的黑衣人,瞧见裴洛身边的春枝也加入了战局,嘴角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忽然大声吼道:“此时不动手,还待何时?” 这道突兀的喊话声,把场中众人弄得一愣。 但众人很快反应过来,再次交起手来。 此时,裴洛的房门早已被打开,见到了院中的情形,他的眉头皱起,瞥了眼身边的夏叶。 “夏叶,你也下去帮忙。” 夏叶脸上闪过迟疑和别的复杂情绪,但又在眨眼间消失无踪。 “是!” 院子里。 两方人马的打斗在持续。 赵元丰和钱新等人已经退到了秦云的附近位置,吴铁兰等捕快拿着武器,护持在周围。 吴铁兰这会儿也看得出来。 这院中的战斗,自己还没资格参与进去。 武徒与非武徒,虽然只是一线之隔,但那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看着场中的战斗,她眼中不由流露出羡慕的情绪。 秦云一手扶着被子,一手持着针线。 飞针走线间,那被子上不断溢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吴铁兰离她很近,但因为要保护赵县令和钱县丞,最多能注意到她本人的安危,却是无暇留意她手中的被子如何。 而秦云适才专门挑选了这处有阳光的位置,加之众人的关注点都不在她这里。 所以,此刻并没有人发现她手中被子的异常。 “大小姐,您怎么不按计划行事呢?” 夏叶和外来者中的黑衣首领缠斗在了一处。 打斗间,二人刻意远离了其他人,在几名外来者的有意掩护之下,这名黑衣首领便同夏叶小声说起话来。 “裴洛不能死,他和裴鸿的关系已经出现了裂缝,如果咱们利用得好,说不得将来他还能为我们所用。” “大小姐!不可如此,主上此次的命令就是要除掉他们兄弟之中的一个,咱们已经拖延好些时日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已经不适合除掉他了。” “大小姐,完成这次任务,咱们就可以回去了,您难道不想回家了吗?” 二人谈话的间隙,裴洛一方的护卫已然开始居于下风。 情势危急之下,春枝见几名黑衣人朝着裴洛的房间飞去,而自己又摆脱不了面前的对手,连忙大声呼喊道:“保护主子!” 这厢刚一喊完,她一转身与眼前对手缠斗间,就发现夏叶那边游刃有余。 春枝连忙大吼道:“夏叶!主子有危险,速战速决!” 在春枝喊前一声的时候,夏叶就听见了。 但她还是想先说服眼前的男子放过裴洛,那样后者便不会再有危险。 如今再听到春枝的提醒,她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对不起!” 说话间,夏叶转身便朝着裴洛所在的位置飞身而去。 而彼时的裴洛,早已被一群人团团包围。 外来者中的黑衣首领见此情形,面上歉然之色一闪而逝,而后大声下令道:“保护大小姐!灭杀裴洛!” 赵县令和钱新也看出裴洛的情势危急,急忙提醒县衙唯一的战力王捕头。 “王大宁,快去保护王爷!” “王捕头,保护安乐王!” 二人的话,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王大宁领了命令,晃了两下虚招,甩开面前的对手,急忙朝着裴洛的方向飞去。 吴铁兰等捕快,急忙把王大宁原本的对手围住。 有道是,蚁多咬死象,他们此时也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拖住对方一会儿了。 就在吴铁兰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眼前忽然有一道巨大的黑影闪过。 紧接着,众捕快便接连发现,他们面前的黑衣人被一条被子罩了起来。 吴铁兰嘴角一抽,下意识想到了秦云。 果不其然,后者赫然站在她身侧不远处。 “铁兰姐,你们保护好县令大人和钱县丞,我去帮助王爷。” 秦云的话刚一脱口而出,被子便飞到上空去。 吴铁兰下意识要阻止,就被李二旦的话转移走了注意力。 “铁兰姐!这被子好厉害!” 她闻声望去,便看见原地倒下了一个黑衣人,脸色青紫。 吴铁兰快步上去探查,发现此人是被毒死的,他的齿间藏有毒物,这是死士常用的手段。 死之前,他被秦云的被子攻击过。 他应该是在被被子攻击时,不小心咬碎了藏在齿间的毒物。 彼时,秦云早已御使着被子,到了裴洛附近。 虽然两方人马都穿着黑衣,但她还是一眼便发现了其中的细微差别。 之后,她以意念驱动被子,挡在了裴洛身前。 那些打向裴洛的攻击,通通被挡了下来。 而裴洛在被子的另一头,也被弄得有些蒙了。 他虽然重伤了,但还是能抵挡这群人一阵子的,只是这突然出现的“墙”是怎么回事? 好在,裴洛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墙”居然是一件法器,只是形态有些……像一条被子? 夏叶不断被己方人阻挡,一直未能靠近裴洛,更谈不上救他。 眼见着一条被子替他挡下了不少攻击,她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接连退后几步,不再与自己人过招。 但她又一想到自己已被己方人马道出了身份,脸上登时闪过一丝恼意。 转头间,她看向裴洛的目光,更是夹杂着浓浓的不舍。 今日之后,怕是他们二人,很难再相见了。 …… 第二十章 救一下 被子法器的加入,让外来者一方逐渐处于了劣势。 加之被子的面积足够大,移动也很方便。 他们这会儿连靠近裴洛都做不到,更别谈攻击他了。 局面完全反转。 那黑衣首领恨铁不成钢地瞅了眼夏叶。 转头间,他又阴郁地朝着院子里扫了好几眼,最后才发现了在一旁指挥被子法器的秦云。 因着忌惮秦云还留有后手,黑衣首领只好下令道:“撤退!” 秦云看见对方的眼神,想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之后,忽然间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她并不是担心被对方给记恨上。 而是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刚才御使着法器,间接剥夺了对方一人的性命。 虽然,早在知晓这方世界有修炼者,而外界并不太平的情况下。 秦云就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面临这一步。 但真到了这一天,一切都发生的时候,秦云才发现,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她提前给自己做过的那些心理建设,并不能抵消她此刻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不适。 秦云并不想在众人面前露怯,所以,她很快把自己的不适神色收敛起来。 春枝看着同那群刺客一道离开的夏叶,脸色发白。 但裴洛下令让他们不得追击,春枝等人也只得留在院子里。 至于夏叶那边,自然是被放过了。 “叮!” 目标:秦云 等级:二星衣匠学徒 技能:初级缝纫术(25),初级鉴别术(25) 任务:1熟练掌握绣制洗髓符布符的能力。 2用洗髓符与其它辅助材料结合,脱胎换骨,与秦氏一家斩断因果。(注:……) 3安乐王裴洛有一阶药草和十种不同的妖兽血液的线索,建议救下此人,已选择救下,已完成。 4请发挥出你身为二星衣匠学徒的实力,在此地当众把你缝制的一阶下品锦被升级为一阶中品,已完成。 奖励:1任务1、2完成奖励(初级缝纫术三星技能,初级鉴别术三星技能)。 2任务3、4完成奖励(初级缝纫术三星精通,初级鉴别术三星精通),待发放(请先行完成任务1、2)。 …… 秦云心道,果然。 她的判断没错。 在第一条、第二条任务没有完成的情况下,即便她率先完成了第三条、第四条任务,也拿不到后两条任务的奖励。 想到此,秦云把目光转向了春枝等人。 此时的她,心里已经镇定下来。 春枝感受到她的视线,知道刚才的被子是秦云使出来的。 毕竟她先前一脸认真地说要缝被子的事,他们都听到了。 只是那时候,众人都觉得这姑娘莫不是脖子上面的那啥有点问题。 谁承想,原来人家是传说中的炼器师啊。 炼器师是修仙界才有的称呼。 而春枝等人虽是低阶修士,但依着他们的年龄和修为,在魏国已经是排在前列的了。 因为在魏国国内,多得是无法迈入修炼门槛的人。 加之他们还跟在安乐王裴洛身边做事,自然对修仙界的许多事都不陌生。 “想不到在这小小的春华县,还能遇到一位炼器师,实在是失敬。” 彼时,裴洛已经走到了秦云面前,还朝着她拱了拱手。 秦云知道炼器师的意思,但她紧接着便摇摇头。 而后朝着裴洛拱手还礼道:“王爷,您客气了,我是一名衣匠,并非炼器师。” 按照记录器的名称来看,自己就应该是一名衣匠。 所以,秦云认为,她自称为“衣匠”会比自称“炼器师”更加合适。 衣匠? 饶是裴洛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奇怪的称呼。 成衣匠,也便是裁缝,他是知道的,但衣匠这种“缺斤短两”的说法,他倒听得有些迷糊了。 难道是炼器师的一种? 这般想着,他便向秦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我只是衣匠,和炼器师不是一种体系的,严格来说,我可以缝制任何与布、衣有关的物品。 “比如野兽皮毛,那种是可以制衣的。再比如这条被子,它的外表是丝织品,芯子是棉胎,但也是与布衣有关的一种材料,我都可以用来缝制自己想要的法器……” 秦云的解释,在场众人都听了进去。 所以,这时候最疑惑的人,当属和她关系最近的吴铁兰了。 “小……小云……” 吴铁兰迟疑地喊出了秦云的名字。 刚才秦云指挥着一条被子“大杀四方”的事,实在是让她印象深刻,也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冲击。 所以,这会儿她也在犹豫,自己是不是该换个称呼,带个尊称什么的。 不过那样也太别扭了,吴铁兰郁闷地挠了挠头。 这时,秦云也转过身来看向她。 吴铁兰只好硬着头皮道:“……这,我以前咋不知道你会这些呢?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哪里敢和你……” 那么没大没小的相互称呼,至少该在名字前面加个“大师”啥的。 秦云笑着解释道:“铁兰姐,咱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就好。其实,我也是最近才修炼有成,之前就连一阶下品的法器都缝制不出来。” 吴铁兰惊讶不已,问出了在场的修炼者们都好奇的问题。 “那这条被子的品阶是……” “没办法,修炼不到家,刚才也只是把它升级到了一阶中品。” 众人:“……” 秦云一脸遗憾之色。 旁边的裴洛、春枝等人,却觉得她是在红果果的炫耀。 …… 就在秦云救下裴洛的不久之前。 黄花街上的福满楼里,蒙婆婆和姜千曜正在吃早餐。 姜千曜把自己笼屉里的最后一个小笼包塞入口中,嘟哝着道:“婆婆,你不是说他会有危险吗?到底是啥时候呢?” “待会儿,还有一刻钟。” 听到这话,姜千曜在惊讶之下,刚咬了两三口的包子被他一囫囵咽了下去。 食物卡在了喉咙里,他当即就喘不过气来了。 蒙婆婆也在吃着包子,却似乎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她头也没抬,手轻轻一挥,那只盛着紫菜蛋花汤的大盆,就被推到了姜千曜跟前。 他咕咚咕咚连灌了好几大口下去,又舒展了半天心口,终于缓过劲来。 之后,姜千曜站起身。 “婆婆,那咱们过去救一下他?” …… 第二十一章 赠重金 “不用去,已经有人要救他了。” “谁啊?”姜千曜诧异道,“谁这么闲得慌?” “一个……” 蒙婆婆本想说是一个小姑娘,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弯,改口道:“是一家布衣店的店主。” 闻言,姜千曜眼神一亮,顿时来了兴致。 “啥?开布衣店的人都有这种闲工夫了吗?他很厉害吗?再厉害他能比得上咱家婆婆厉害?走,婆婆,咱们去那家店瞧瞧,我倒要看看,什么布衣店店主有这么厉害……” 姜千曜说着就要动身离开,但蒙婆婆却老神在在地继续吃着小笼包。 姜千曜见她又吃起来,恍然道:“哦,婆婆,那店主这会儿应该还在望春楼?要不……咱们去望春楼凑凑热闹?对了,听说那边吃的东西花样更多……” “店家,来两笼包子和一份番茄蛋花汤。” “诶!” 掌柜的发现点餐的是昨日入住的老妪和少年,顿时愕然不已,这两人可真能吃啊。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热情回应道:“好咧客官,您二位稍等。” 不多时,包子和汤品刚一上来,蒙婆婆就说要先把账给结了。 掌柜的本还想客套两句,然后把二人吃的饭钱总数,挨个儿汇报一下。 蒙婆婆却是直接把一串铜板,递到了掌柜手中。 掌柜的低头一数,分文不差,他连忙擦了一把额头上莫须有的冷汗,小心翼翼开口道:“那您二位慢用,有事再喊小的。” 福满楼的菜品、汤点压根没有标明价钱,但对于熟客们却是有一个固定价钱的。 但这老妪和少年,掌柜的此前从未见过,对方却是一下子拿出了熟客才知道的价钱,由不得掌柜的不害怕。 他当然希望是遇到高人了,而不希望是碰到别的什么…… 所以,他刚一回到后堂,就赶忙确认那些铜钱的真假。 之后,他又连忙让大厨和帮工等人,仔细瞧瞧自己身上,有没有多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来。 此举惹得几人疑惑不已,掌柜的今日不大对劲啊,莫不是昨晚和老板娘吵架了? 他身上自然没多出什么来。 但再三确认自己没什么异常之后,掌柜的却是怎么也不敢再到前厅去了,而是支使着其他人过去。 大厨和帮工们一瞧,呵!一向勤快的掌柜突然犯懒了? 吃完早点,蒙九便带着姜千曜离开。 她自然不会想到,自己无意间的一个小举动,让福满楼的掌柜担忧了好一阵儿。 当然,即便知道,她大抵也不会放在心上。 彼时,蒙婆婆和姜千曜已经走在了街上。 “婆婆,咱们这是要去望春楼截胡吗?” 闻言,蒙婆婆却是一摇头,道:“不啊,就是在城里转一转,消消食而已。” “那与裴洛合作的事怎么办?” “不急。” “行。” 姜千曜无奈,反正自打被蒙婆婆救出来,他便发现自己既打不过对方,又说不过对方,只能听婆婆命令行事了。 正说着,二人踱步到了一处烤串摊子前。 姜千曜心道,这春华县城虽然很小,但吃的东西却是时时都有,样式亦是五花八门,十分齐全。 “店家,来羊肉、牛肉、猪脆骨各二十串,再来两根玉米,十串……” “婆婆,其实我早饭吃得差不多了。” 姜千曜看到蒙婆婆给自己点小吃,摸着自己鼓囊囊的肚子,心里一股暖流划过。 别的不说,和婆婆在一起,至少他从来没为食物的样式发过愁。 以前当质子时没有吃过的,这段时间以来,婆婆都带他吃了个遍。 “这些是给我自己点的,怎么,你也要吃吗?要吃的话,我让店家按照同样的规格再来一份。” 姜千曜仿佛听到了一阵泼水声,还是那种四九天的水,泼了自己一身,透心凉啊! 他尴尬一笑。 “呵呵,不用了婆婆,您自己吃就好。对了,咱们的银钱还够花吗?” “够呀,那裴洛别的不说,身上带的银票和金票那是真得多。” 啊呸! 姜千曜心里暗啐,面上却是没敢有所表现。 堂堂的安乐王,身边跟了那么多守卫,还会带着一大堆银票和金票?谁信啊? 再者说,明明在他们遇到裴洛之前,婆婆就没有缺过钱,一直带着他大手大脚吃吃喝喝,还救济了不少没钱的穷苦人家。 而且,依着婆婆的手段,压根不需要干那种“顺手牵羊”的勾当。 所以,蒙婆婆说这话,明显就是在调侃自己。 姜千曜心中无奈叹气,他就不该多嘴瞎问的,自讨没趣。 过了一会儿。 “呐!新鲜出炉的烤玉米,回头可别说我有好吃的没想着你哦!” 一根外焦里嫩,调料少许的烤玉米伸到面前。 嘁!烤玉米算什么好吃的? 随即,他伸手接过那根烤玉米,狠狠地啃了一口。 嗯,味道真心不错,春华城本地的玉米很香甜啊…… 另一边。 望春楼后院。 赵元丰和钱新再三向裴洛告罪之后,已经被后者给打发走了。 王大宁和吴铁兰等人也只得跟着离开。 黑衣护卫们治伤的治伤,该执勤的继续执勤。 客房里。 春枝在一旁候着。 裴洛请秦云坐在自己对面,然后询问她想要什么赏赐。 秦云也没客气,直接说自己需要妖兽血液和一阶药草的线索。 “就这么点小事儿?这可不能算在本王的赏赐里面,毕竟本王的命还是很值钱的。” 修炼之人需要这类物资很正常,裴洛并未觉得诧异。 随后,他一摆手示意春枝,后者很快端了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置着一沓金票。 “本王出来匆忙,也没带别的东西,就带了这么点俗物。等本王日后回到洛安城,一定要赏赐你些好物件。” 秦云眼睛一扫,就看出了那沓金票的数量约莫有一百张的样子,而且还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那种崭新的金票。 面上那张是价值一百两的金票。 如果一百张都是这个数额的话,那就是…… 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字浮现在心头,秦云愕然不已。 俗物? 这样的俗物,请给她来个几十上百沓的…… 当然,裴洛以重金相赠的用意,秦云还是心中有数的。 左右不过是为了此刻还被扔在院子里的那条一阶中品的被子。 …… 第二十二章 被掉包 此前,记录器让秦云把被子交予县衙,后面又让她拿来升级,却没点明后续的处理问题。 但为了避免记录器出什么幺蛾子,她当然不会把被子收回去。 想到此,秦云便道:“如果王爷是为了那条锦被的话,其实锦被之前就已经被我赠予春华县衙了。而今日赵县令和钱县丞本就是来为您送锦被的,您收下完全没有问题。 “但那条被子之前本是一阶下品,如今我已把它升级为一阶中品,修改的费用我便收下了。” 说着,秦云抬手便从春枝端着的托盘里,抽出了五张收起来。 其实,她拿钱这会儿还是十分忐忑的。 因为这方世界的法器价值几何,秦云心里也没底。 但她又不想让自己缝制的被子法器,成为白菜价。 即便只是修改费,她也得意思一下,如此,方能让她心里舒坦一些。 待秦云把金票收入随身的小包,还特意抬头瞧了眼裴洛,却见后者脸上并未有不满之色,甚至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看来,她收的修改费还是很合理的。 “想不到秦店主这么客气,您这个朋友,裴某交定了,将来如果您去洛安城,务必要去本王府上作客。” “哪里哪里,是王爷客气了,您不嫌弃我收的费用过高就好。”秦云客套道。 “怎么会?我们王室的炼器师,平时找他老人家重新祭练或者升级什么器物,把一阶下品升级到一阶中品的话,至少都是千两黄金起步,还不保证一定能成功。所以说,秦店主您实在是客气了。” “哦?” 秦云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表情。 然后便道:“实不相瞒,我一直都是自己琢磨衣匠一途,对其他修士知之甚少,可否请王爷帮忙解惑。当然,如果其中门道过于繁琐,您简单说几句也成。” 闻言,裴洛没有推脱,与秦云详细讲述了一番。 魏国王室的炼器师,是二品炼器师。 但炼制二阶中品和上品法器的成功率,得看运气。 炼制二阶下品,倒是游刃有余。 至于炼制一阶法器,一阶中品的概率较高,偶尔也会炼制出上品和下品。 炼制一阶极品的话,就极为罕见了,只炼制出来过一件。 也就是说,即便成了二阶炼器师,也不是想炼制出一阶上品或极品的法器,就能随随便便炼制出来的。 “既然王室那位炼器师已经是二阶水准了,为何不能多炼制些一阶的法器,待到一阶阶段的炼器技艺更加醇熟以后,再继续打磨二阶阶段呢?” 说到这里,见裴洛陷入思索。 秦云连忙道:“小女这话说得唐突了,毕竟您并非是那位炼器师本人。” 裴洛回过神来,面上露出苦笑。 “实不相瞒,咱们魏国的资源有限,炼器师所需的许多材料,都是从南岭山脉里找来的。南岭山脉位于南星府以南。从洛安府到南星府这一路还好说,毕竟都是魏国能管辖得了的地界。 “可一旦进入南岭山脉,那里就是危机四伏了。越是高阶的材料,越要往南岭山脉更深处走。而寻找一阶的炼器材料虽然只需在山脉外围,但也并非轻易就能找到的。 “我们想从里面带出来各种材料,又需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有时甚至还会白跑一趟,折损不少人手。 “虽然我们可以随时召集人力过去寻找,但在没有高阶战力的情况下,每次能收获多少,纯粹看运气…… “因此,王室的炼器师想要获得更多的炼器材料来练手,并不容易。” 裴洛之后又说了很多关于南岭山脉的事。 说到最后,他才告诉秦云,她想要的妖兽血液和一阶药草,都可以从南岭山脉里找到。 王室那边虽然也有一些相关的材料,但他不能做主。 所以,秦云如果真想要那些材料,只能去南岭山脉寻找。 好在,裴洛这边可以提供给她一张地形图。 这是魏国王室以往派人搜寻过的南岭山脉外围,部分区域的地形图。 这份地形图在洛安城里,不算是秘密,许多店铺都有得卖。 只是在春华县这种小县城,却是千金难买。 话罢,裴洛就让春枝取了一份地形图的摹本过来,交给秦云。 秦云很需要这份地图,但也不能白拿人家的。 可她手头上的确没有能让眼前这位安乐王,看得上眼的东西。 思忖片刻后,她便说道:“若小女它日从南岭山脉外围获得自己所需之物。回来之后,便回赠一件一阶锦衣,作为王爷赠予地图的谢礼如何?” “那敢情好。” 裴洛也不问秦云为何现在不能做一件给自己,点头应了下来。 “对了,你如果需要一阶妖兽的血液,那就要斩杀一阶妖兽,这可不是件容易事儿。你可以在南星府那边找人帮忙,还有那一阶药草也是……” 裴洛又和秦云说了一些相关的注意事项,她也都一一谢过对方。 之后,秦云也把被子的认主流程和使用方法,说与裴洛听。 二人相谈甚欢。 秦云没想到这位表面高冷的安乐王,私底下如此好说话。 但她很快发觉自己在这边停留的时间不算短了,连忙起身告辞。 裴洛出言挽留她一起在前面的酒楼用午饭。 秦云婉拒了。 待她走后,春枝一脸不可置信地神色瞧着裴洛,这还是自家主子嘛? “给洛安城去信,调查夏叶的事。” 依旧是冷冰冰的语调,春枝瞬间清醒,“是!” 但她脸上还是飞速闪过了一丝疑惑。 “她就是秦氏布衣店的店主?这么有潜力的人,先前居然没被发现。之前是夏叶带人去调查的?把她带去调查的人喊进来。” 一想到夏叶,春枝也把刚才裴洛对秦云态度好的事搁到了一边。 可待她去向黑衣守卫们询问时,便发现之前被夏叶带出去调查秦氏布衣店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裴洛得到她的回复,眉头皱起,仔细回想之后,判断道:“他们应该早就被人给掉包了,给洛安城的去信里也提一下。” 春枝意识到问题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即刻退出房间,派人传信去了。 …… 第二十三章 空间戒 秦云刚一回到布衣店,便发现吴铁兰在门口等着。 此时,已是捕快们午后值勤的时间。 秦云诧异地瞧着吴铁兰,后者却是连连摆手。 “别问,问就是被县令大人亲自准了假,过来打探消息的。” 说着,她忽然一摇头,捂住了心口。 “诶……啧啧……老娘的那颗少女心哦……那位怎么能长得那般俊俏呢?” 秦云:“……” 她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吴铁兰的这番感叹是在说裴洛。 安乐王裴洛本就长得白,身材又是匀称型的,不是十分壮硕,亦非那种瘦弱青年,比例刚刚好。 加之,他的五官也都很出彩。 吴铁兰有这般看法,实属正常。 “铁兰姐喜欢,大可以去追上一追。” 吴铁兰被秦云的这番大胆之言吓了一跳,连连摆手。 “啊……不不不,我就是有那贼心,也没那份贼胆啊。更何况,咱可是捕快,不能干那种出格的事儿。” 秦云闻言,笑了笑,说:“等你成为了真正的武修,再有家族打底,情况自然就不同了。” 吴铁兰摇头。 “那咱也不敢妄想,毕竟王室才是魏国最大的修炼家族……”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下。 “咦?原来小云你也知道这些事哦……” 不过,转念一想,秦云连法器都能炼制出来了,了解些修炼界的事情,再正常不过。 “抱歉,我也是最近才小有所成,之前连能否成为衣匠都不清楚,自然不敢告诉铁兰姐你。” 秦云这话半真半假,却也只能告诉吴铁兰这么多。 在她看来,两个朋友间哪怕关系再好,也要给自己留有适当的余地,而不是什么都要与对方和盘托出。 “你道歉干嘛?我还不了解你的脾气嘛?虽然在望春楼那会儿,我还觉得有点别扭。但后来很快就想通了,你的性格一直都偏于谨慎,我完全可以理解的。” 说着,吴铁兰嗔怪地瞥了秦云一眼。 “你这突然道歉的,倒显得我很小心眼似的,姐能是那种人嘛?” “那必然不是。”秦云笑答道。 之后,吴铁兰就向她打听起衣匠这一修炼技艺的来历。 吴铁兰之前听说过炼器师炼制法器什么的,但从来不知道为何同样可以炼制法器的秦云,非要说自己是衣匠,而非炼器师。 秦云也说不清楚衣匠记录器的来历。 她想了想,开口道:“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我认为“衣匠”同样属于修仙技艺中的一种。” 吴铁兰一听,顿时明白了。 难怪她听过的修仙技艺中,有炼器师、炼丹师、符师、灵植师等等,就是没听说过衣匠。 “那你还当众把这种称呼告诉那位安乐王,万一对方回头追究起来,不是给你自己惹麻烦吗?” “应该不会,裴洛不像是这么无聊的人。” “哟!这就维护上了?” “哈哈哈,铁兰姐,你可别调侃我,我只不过是觉得那位王爷的封号不太好而已,倒不如直呼其名。” 吴铁兰一听,顿时不再瞎说了。 万一店里正好进来顾客,让人家听见她们两人背后议论当朝王爷,那就不太好了。 吴铁兰正这般想着,余光便瞥见门口走进来两人。 一名长相平平的老妪,以及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 那少年一脸肆意洒脱的笑容,十分好看。 吴铁兰看过去的时候,少年正巧也望过来。 待看清楚对方的容貌之后,吴铁兰心底便是一跳。 嘶!这小哥俊俏的,虽然比那裴洛黑了一丁点儿,但气质、气场却是丝毫不让啊。 她决定搬用自己先前的话——这位怎么能长得这般俊俏呢? 诶!老娘的这颗少女心啊,又是心动的感觉…… 这边想着,她不由转头瞧了眼坐在柜台内发愣的秦云。 看来小云妹子这是招桃花体质啊,而且还各个长得貌比安乐王……啊,不,是貌比裴洛。 她的个乖乖哟,真是羡慕不来哦! 看小云妹子这番反应,也知道来人的颜值长在她的审美上了。 其实,吴铁兰的这番心理活动,倒真是她自己想多了。 真相是秦云刚才和她说话途中,正好听到了“叮”声。 朝着记录器面板瞥了没两眼,面板却忽然间“唰”地一下,自己消失了。 与门口的老妪和少年进来的时间,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秦云还是第一次遇到面板主动消失的情况。 所以,她才会在惊讶之下,愣神了片刻。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招呼二人道:“两位可是需要定制成衣?亦或者需要购买店里旁的物件?” “敢问可是秦云秦店主当面?老身蒙九,秦店主可以喊我‘蒙婆婆’,今日特意带着姜家小辈姜千曜前来拜会,是有一事相求。” 蒙婆婆表现得十分郑重,秦云连忙拱手还礼。 就连一旁的吴铁兰都受到感染,跟着给蒙婆婆回了一礼。 “我能力有限,不知蒙婆婆有何要事?” 她只是个小人物而已,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 秦云心中惶惑又茫然。 却见蒙婆婆一挥手,此地突然多了一方像是水幕的东西。 而水幕周遭的事物,全都处于了静止状态。 秦云扭头瞥一眼吴铁兰,就见她双手依旧是拱手行礼的状态,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睁着。 “她没事,老妇只是设置了一方结界和一层禁制,待咱们讲完话,随时可以消除。”蒙婆婆解释道。 秦云想到了这是什么情况,只是首次真正见识到,难免有些震惊。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道:“您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倘若您的要求我实在是办不到的话,那我也无能为力了,希望您见谅。” “秦店主客气了,即便你如今做不到,将来也是可以做到的。” 蒙婆婆语气笃定,似乎比秦云自己还要有信心。 “其实,老妇只是想托秦店主为我旁边这名姜家小辈姜千曜,绣制一幅他母亲姜芸的画像。 “报酬方面的话,你看,我以这枚空间玉戒作为报酬可合适?认主之后,戒指便可以隐身,且不会被除我之外的任何人探查到,戒指的内容量是一万立方。” …… 第二十四章 答应了 姜千曜并没有被挡在结界之外。 看到蒙婆婆的大手笔,他有些瞠目结舌。 有生以来,他还从未听人说过,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大容量的空间宝物! 但眼前的姑娘身上明显没有修为波动,从头到尾的表现,又完全不像是隐藏了修为的样子。 婆婆适才对对方的态度那般正式,如今又明显对对方“寄予厚望”。 这前前后后的表现,当真是让姜千曜看不懂了。 咋就没见婆婆对自己这般“寄予厚望”呢? 想到此,他不由地瘪了瘪嘴,看向秦云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探究和审视。 蒙婆婆给出的报酬很诱人,但秦云却不愿意为未知之事作出承诺。 她询问道:“蒙婆婆,您说让我绣制那位姜芸夫人的画像,不知您手边可有那位姜夫人其它的画像?” 如果有姜芸的画像,不用以后,她现在就可以照着画像绣一张新画像出来了。 蒙婆婆摇头,“没有,老妇虽然会绘画,但这幅画像,必须得由秦店主来绣制,而不是找旁人画出来。” 姜千曜神情诧异地瞧向蒙九,您老人家这不是故意强人所难嘛? 而且,婆婆怎么比自己还要执拗的样子? 况且,自当年出事之后,姜千曜就已经认清了一个现实。 整个凌国王宫,都不可能再找出一幅母亲姜芸的画像来。 想到此,他出声道:“婆婆,咱不必如此为难人家?” “你闭嘴……” 蒙婆婆这话刚一脱口而出,姜千曜便和吴铁兰一样,到了水幕结界之外。 且因着禁制的作用,整个人都不能动弹了。 秦云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适才压根没看见蒙九出手,姜千曜就和吴铁兰一样了。 不用说,这位蒙婆婆的能力,已经超出了自己能够理解的范畴。 “秦店主,既然你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妨把你身上那个外界来的东西叫出来。我想它一定会告诉你,你将来能否绣制出姜芸的画像来。” 秦云心中有所猜测,正要装傻充愣。 白光一闪,记录器面板自己弹了出来。 目标:秦云 等级:二星衣匠学徒 技能:初级缝纫术(25),初级鉴别术(25) 任务:1熟练掌握绣制洗髓符布符的能力。 2用洗髓符与其它辅助材料结合,脱胎换骨,与秦氏一家斩断因果。 (注:若不能斩断这桩因果,将会影响秦氏一家三口来生运势,霉运不断,险象环生,一生困顿。反之,他们将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3安乐王裴洛有一阶药草和十种不同的妖兽血液的线索,建议救下此人,已选择救下,已完成。 4请发挥出你身为二星衣匠学徒的实力,在此地当众把你缝制的一阶下品锦被升级为一阶中品,已完成。 5你已触发随机任务,把衣匠作为一门修仙技艺公之于众,已完成。 6请答应蒙前辈,将来会为姜家后人遗孤姜千曜,绣制一幅其母姜芸的画像。 (注:鉴别术提升到更高等级时,你可以根据其人的物品,鉴别出其人的样貌。) 奖励:1任务1、2完成奖励(初级缝纫术三星技能,初级鉴别术三星技能)。 2任务3、4完成奖励(初级缝纫术三星精通,初级鉴别术三星精通),待发放(请先行完成任务1、2)。 3任务5、6完成奖励(初级缝纫术四星精通,初级鉴别术四星精通)。 …… 秦云凝眸朝面板看去。 上面的第五条任务,正是她刚才听到“叮”声之后,只瞥了一眼的那条。 她记得,自己当时并没有瞥见第六条任务的选项。 所以,记录器面板是在此番出现之前,特意新增了一条任务。 它甚至都忘了“叮”那一声,就出现了。 还有,第六条任务上面还写着“蒙前辈”,而不是像以往那样直呼名姓,透露着一股浓浓的谄媚气息。 第二条任务结尾,“注”字后面的内容,记录器时不时就会偷下懒,用省略号代替。 如今却是表现得如此“正式”。 所以,面板这是在害怕蒙婆婆吗? “嗯,这个小东西还是很不错的。发布任务时,没有像老妇以往看见过的那些小家伙一般,动不动就以脱离你、毁灭你为要挟。” 闻言,秦云眼皮猛地一跳。 若说刚才她还心存侥幸,觉得记录器面板上多出来的这条任务只是碰巧的话。 这会儿听见蒙九的话,她便全都明白了。 这位显然和旁人不一样,来历非凡。 不仅能看见面板上的内容,貌似还见过旁的类似的记录器? 而且,在蒙婆婆这话说出来的同时,面板上居然播放了一段持续数秒的七彩礼花特效。 记录器的狗腿样子,把秦云看得目瞪口呆——这满屏炸裂的求生欲,她此前还从未见过呢…… 本以为自己拿到的是主角剧本。 哪知随便冒出来一个陌生婆婆,就把自己的外挂吓得要躲起来。 还好,这位老人家貌似对自己没啥恶意。 “既然如此,这桩任务我便接下了。只是无功不受禄,所以婆婆这枚空间戒指的报酬,等我有朝一日完成了那幅画像,一定会把它拿到手的。” “呵呵,你答应了就好,空间戒指可以提前给你,这只是一件小东西。倒是你,我觉得你很快就会需要它的,南边山林……” 蒙九话说到此,戛然而止。 秦云惊愕,她的确有去南岭山脉那边的想法。 所以,蒙婆婆是指这件事? “对了,千曜手中只有一件他母亲的遗物,这对他来说十分重要。所以,你如果想现在就看一眼的话,我需要先问一下他的意思。” 闻言,秦云连连点头。 她可不得先看一眼东西,然后再把鉴别术施展一下嘛? 若不然,将来连这东西的样子都没见过,怎么能把那位姜芸夫人的画像绣制出来呢? 这时,水幕结界外的禁制一松,水幕一晃,姜千曜恢复如常,重新进来了。 见二人都在盯着他看,姜千曜不好意思地冲着秦云咧嘴笑了下。 蒙婆婆抬手就是一个脑啵儿,然后才把情况与他说明了。 …… 第二十五章 初定价 虽然这一记脑啵儿没啥力道,但姜千曜还是装作很疼的样子,使劲揉着脑袋。 “您有事说事,干嘛打我头?不知道打多了人会变笨嘛?” 见状,秦云轻笑了下,又很快收敛住。 但姜千曜还是眼尖地瞥见了这一幕。 随即一副哄小孩的语气,道:“诶?小妹妹,怎么能嘲笑哥哥呢?这可不对哦,叫声‘哥哥’我就原谅你。” 秦云双手一环,自信地一抬下巴道:“我肯定比你年龄大,怎么样?叫声‘姐姐’来听听?” “哟呵?比我大?哥哥我今年可是十八了,就你这,还会比我大了去?” 说着,姜千曜又上下打量了一眼秦云。 他的眼神澄亮,不含丝毫杂质,像极了画中的少年。 “嘭!” 蒙婆婆一记脑啵儿再次敲下。 虽然打得不疼,姜千曜心里却是委屈极了。 主要是很没面子啊,在女孩子面前被婆婆接连两次扣脑啵儿。 “不许口花花,你又不是小流氓,更不许欺负小姑娘,人家虽然比你小两岁,但哪来的义务喊你哥?” “蒙婆婆,谢谢您,不过这事儿没那么严重,我看姜千曜就是开个玩笑。” 秦云主动开口,化解了少年的尴尬。 “嗯,我认同你的判断,不过我得替他母亲着想,小孩总是需要大人多加提点的。” 秦云笑着点点头,没再多说。 姜千曜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怎么这二人说起自己来,一副老大人的口吻和态度,说得好像他有多十恶不赦了似的…… “你不是也才十六岁嘛?比我还要小两岁呢!” 说罢,姜千曜满脸傲娇地瞥秦云一眼。 秦云听后,却是得意一笑。 “但我的心理年龄比你大呀!” 她前世去世时就是十六岁,加上在春华县这六年,可是二十二岁的灵魂了。 但又不好直说自己是灵魂年龄比姜千曜大,只得以“心理年龄”代称。 秦云这番偷换概念的说法,把姜千曜惊讶地说不话来——坦白讲,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小女子。 倘若单论心理年龄,他自认自己只会比秦云更强。 毕竟,自己还有这些年里,在魏国当质子的磋磨经历摆在那里呢。 眼前这秦店主的经历,还能比自己再惨了去? 但转眼间,姜千曜瞥见蒙婆婆嘴角轻抿,一副似乎看破了什么,却又不说破的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 见自己又被婆婆看笑话了,姜千曜很快恢复了一本正经的神色。 随后,他便把母亲姜芸在世前唯一留给自己的东西,从怀里取了出来。 那是一方粉色丝帕,一面边角绣了个“芸”字。 蒙婆婆瞥见丝帕上的字,眼眸微沉。 接过帕子之后,秦云仔细打量几眼。 虽然这方帕子被保管得很好,但她还是鉴别出了它的年龄应在十年往上。 而看丝帕的绣法和针脚细节,并非魏国传统的绣法技艺。 所以,那位姜芸夫人——要么非富即贵,有渠道学到别国的绣法,要么就并非魏国人。 当然,也不排除旁的可能性,只是前两者可能性更大。 她也没再往下猜测姜芸的身份,而是仔细观察丝帕的细节,一一记在心上。 姜千曜见她瞧得认真,急切而又期待地追问道:“怎么样?你真能根据这条帕子,绣出一幅我母亲的画像来吗?” 刚一问完,水幕结界忽然晃动一下。 原来,是姜千曜被蒙婆婆重新推了出去。 在结界外禁制的作用下,他又呆愣在了原地。 整个过程,只在一瞬间的功夫。 待秦云反应过来,耳边再次传来蒙九的声音。 “别误会,这小子先前在洛安城被困了许多年,如今重得自由,难免有些不够稳重。” 闻言,秦云觉得自己貌似知晓了什么奇怪的事。 她连忙摆摆手,落落大方地一笑,道:“您的意思我明白了,这桩任务我也接下了,至于别的事,我就无需知晓了?” “嗯,的确无需知晓。” 此后不多时,蒙婆婆就带着姜千曜离开了,还把那枚一万立方的空间玉戒留了下来。 但让秦云意外的是,吴铁兰竟然完全不记得刚才有人来过。 而当她想要提及蒙婆婆和姜千曜的名姓时,却又发不出声来。 秦云对此感到十分郁闷和无力。 再看着那枚摆在柜台内格子里的空间玉戒,她又很确定刚才的事,绝非是自己的幻觉。 吴铁兰见她心不在焉,想来是失去了被子法器,心情不好? 所以,她便出言宽慰了秦云两句。 哪知,秦云却是摆摆手,解释道:“铁兰姐,没有的事,我本来就打算把那条被子送给县衙的。现如今,裴洛正好收下了,想来赵县令和钱县丞他们也可以松口气了。” 吴铁兰无奈地一摊手。 “是啊,就是不知道那位爷,会去衙门上任不?” “这就得看人家心情了?”秦云笑说道。 吴铁兰又是感叹又是摇头,“哎,真羡慕人家呀……” 说着,她忽然盯着秦云道:“小云,那种法器,你应该还可以炼制的?” “怎么,是铁兰姐你有需要吗?” 吴铁兰摆摆手,“不是不是,我一个连武徒初级都不是的人,要那玩意儿干嘛?也不能用啊,我就是好奇问问。” 秦云笑了笑,道:“如果吴家有人需要法衣,可以来找我缝制。 “价钱方面的话,不会太贵,但也不会太廉价。 “毕竟裴洛收下的那条被子由一阶下品升级为一阶中品的修改费,我都收取了五百两金票的。如果要得太便宜,岂不是把人家当冤大头宰了吗?这肯定是不合适的。” 吴铁兰颇有些忐忑地问道:“那……缝制一阶下品的法衣,需要多少两金子呢?” 金票和同数额的金子是等值的,有需要的话,也可以去钱庄兑换成金子。 但金票比之金子,明显有方面携带的优势。 秦云心里对此早有打算。 此刻吴铁兰询问,她考虑了下,便道:“炼制一阶下品的法衣的话,需要五百两金子。 “炼制一阶中品,需要一千两。 “由一阶下品升级为一阶中品的话,定价也是五百两金子。 “目前只能炼制这两种,所以定价的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 …… 第二十六章 你这是 秦云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这些只是基础的缝制费用,材料费是要另外结算的。 “不过,我店里的材料都不贵。想来,能出得起成百上千两黄金的人,应该不会缺少那点儿材料费的。 “还有就是,如果对材料本身有特殊的加工要求,也要加算在费用里面。 “比如裴洛的那条被子,初期在炼制时,我就有在布料基础上进行大面积的改变。虽然这种流程本来就会有,但他那件费工更多,这种是要在寻常法衣的基础上,加收手工费的。 “所以他那条被子,如果让我再次售卖的话,我至少得标价一千两百两。” 秦云嗒嗒地说完,便见吴铁兰怔愣在了原地。 “铁兰姐,是不是我收价太狠,让你有点不适应?” 吴铁兰回神,却是连连摆手,提醒她道:“小云啊,我觉得你这收费标准太低了些,你要不要往上多提一提?其实说句实话,就连我们吴家的资产,都不知道有多少个五百两黄金了,你这样收费,怕是得忙得脚不沾地?” “啊?” 秦云反应过来,魏国人都如此富有的吗? 那她前六年时间里,一直收取着铜板、银豆、银两、金叶子、金豆过活,那得是多么朴素的生活? 吴铁兰的提议,无疑是十分诱人的。 但秦云仔细想了想,还是否决了。 她觉得自己定下的收费标准,不算低了。 在春华城生活的这六年里,她对这个小县城的消费水平也有所了解,很清楚五百两黄金的概念是什么。 吴铁兰见劝她不住,也就不再多说。 离开布衣店之后,吴铁兰没急着回衙门,而是先把秦云的事说给了家族里的长辈。 她离开之后好一会儿,秦云才再次听到了“叮”声。 目标:秦云 等级:二星衣匠学徒 技能:初级缝纫术(25),初级鉴别术(25) 任务:1熟练掌握绣制洗髓符布符的能力。 2用洗髓符与其它辅助材料结合,脱胎换骨,与秦氏一家斩断因果。(注:……) 3安乐王裴洛有一阶药草和十种不同的妖兽血液的线索,建议救下此人,已选择救下,已完成。 4请发挥出你身为二星衣匠学徒的实力,在此地当众把你缝制的一阶下品锦被升级为一阶中品,已完成。 5你已触发随机任务,把衣匠作为一门修仙技艺公之于众,已完成。 6请答应蒙前辈,将来会为姜家后人遗孤姜千曜,绣制一幅其母姜芸的画像,已完成。 (注:鉴别术提升到更高等级时,你可以根据其人的物品,鉴别出其人的样貌。) 奖励:1任务1、2完成奖励(初级缝纫术三星技能,初级鉴别术三星技能)。 2任务3、4完成奖励(初级缝纫术三星精通,初级鉴别术三星精通),待发放(请先行完成任务1、2)。 3任务5、6完成奖励(初级缝纫术四星精通,初级鉴别术四星精通),待发放(请先行完成任务1、2、3、4)。 …… 看着面板上的第三项奖励,秦云突然意识到,衣匠记录器对于蒙婆婆的畏惧感,一定到了极高的程度。 它为了让自己答应对方的条件,居然直接奖励了两种技能四星精通。 需知,奖励技能内容和奖励技能精通,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由此可见,那位蒙婆婆的实力,绝对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秦云此前便没有探究记录器来历的想法,探究那位蒙婆婆来历的念头,就更加不会有了。 所以,她很快就把此事抛之脑后。 后面几日,关于秦云和秦氏布衣店的消息,在春华县城里不断扩散。 当然,更多是局限于一些特定人群之中。 自那日与吴铁兰讲过法衣等物的收费标准之后,秦云就把这一标准,缝制到布帛上,挂到了店里的墙面上。 此外,加收费用的标准,以及缝绣法器的价格,她也有特别标明,有些要视情况而定。 不过,布衣店里并没有出现吴铁兰所说的,让秦云忙得脚不沾地的情况。 倒是布衣店的老顾客来了店里,发现店里的墙面上多挂出来一种价目表。 再看到上面那惊人的收费价格,震惊得不轻。 这其中,便有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家,觉得秦云这样做法不妥。 老人家全名陈大福。 他的老伴陈老太太是在五年前去世的。 陈老太太以前在世时,也时常会光顾秦氏布衣店,过来买布料和针线的时候居多。 有时年节,还会给秦云送些自己做的小点心过来。 夫妻俩都是非常和善的老人家。 只是,陈老爷子已经很久没来过店里了。 这天突然见到到访,秦云倒觉得对方是稀客。 “小秦啊,你那个那么贵的法衣是什么?是不是那种很厉害的人穿的?就像王捕头穿的那种?” “是啊,陈老爷子好眼力。” “那你应该把两种价格标准放到一起呀,不然万一有人看错了,不是影响你店里生意嘛?” 秦云一想,觉得有理。 “老爷子说得有道理,那我回头就把这两个贴到一起好了。” “你个老头子,真是多管闲事,人家小秦弄得好好的,两种分开挂着多好,非要给人家乱动干嘛?谁看不清楚价格呀?上面不是写得明明白白嘛?” 秦云闻声望去,便看到了一道透明的人影,似乎随时都会飘散,以致她刚才压根没注意到对方。 虽然几年未见,但她还是认出了那“人”就是陈老太太。 “陈老太太,您这是……怎么没去转生啊?” 哪知,秦云这话刚一脱口而出,没吓到旁边一无所知的陈老爷子,倒是先把变成了妖魔的陈老太太吓了一大跳。 老太太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抬起手捂着心口退后了小半步。 “小秦,你……你你这是看得到老婆子?” “是啊,陈老太太,我现在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修炼有成了。只是和王捕头他们那种不同,我这是掌握了一门修炼技艺,所以有能力也不显。” …… 第二十七章 您别急 秦云说着,又把话题绕到了陈老太太身上。 “您是有什么执念吗?我看您这情况,如果再不去转生,怕是快来不及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一人一妖魔径自说着,倒是把旁边的陈老爷子晾到了一边去。 老爷子意识到不对劲,一直盯着秦云面朝的方向,而后竟是激动地流下眼泪来。 “花芝,是你吗?花芝,你还在我身边对不对?他们都说你走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还在等我呢……” “啊呸!你个糟老头子,谁要等你了?我那不是还有点事儿没吩咐你,就想着先告诉你再走嘛,谁知道后来就走不了了。” 老太太说完,才反应过来老头子压根听不见自己讲话。 她便一副恳切的目光,看向了秦云。 秦云没办法,只好原封不动地转述了一遍老太太的话。 她学得惟妙惟肖,老头子听了,却是哈哈大笑。 “是我家老婆子,一定是她……” 说话间,老头子突然想到了什么,露出满脸的焦急神色。 “小秦,你快告诉她,让她不要等我了,人家都说人死了要早点上路的,晚了就不能投进好人家了。” 陈老太太眼神温柔地瞧着陈老头子,无奈道:“诶,你以为我不想走啊,我现在走不了呀……” 秦云再次帮忙转述给陈老爷子。 老爷子听了,有些慌神,“那咋办呀?” 他希冀的目光望向了秦云。 既然小秦能看见他家老婆子,不知道能不能帮忙想到啥办法? 但陈大福心里却是觉得十分别扭。 他这么大年纪的人,却要拜托一个十多岁的娃子,怎么想都觉着挺奇怪的。 所以,老爷子又很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目光。 秦云刚才没能插上话。 这会儿见陈老爷子看了自己一眼,倒是赶忙把陈老太太的情况,解释给了陈老爷子听。 “她有啥事没想开?小秦你帮帮忙告诉我,我现在就去办。” 老太太看着秦云,稍加犹豫了下,方才说出来。 原来,她早些年就在他们家卧室墙角的地砖下面,藏了一个铁盒子,里面放有她这些年里,陆陆续续存起来的银豆、金豆和金银首饰等物。 那是她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原本是要留给儿子娶媳妇用,剩下来的还能给他们两口子养老的。 奈何,她突然离世,压根没来得及告诉老伴和儿子钱放在哪里。 这几年里,看到陈老爷子带着儿子,天天给别人做苦工赚取生活费。 有时甚至从白天忙到夜里,第二天一早又要起来继续做活儿。 因为没钱,都没人愿意上门给儿子说亲。 陈老太太心疼得不行,着急得天天跟着他,却不能告诉陈老爷子这一情况。 这便是陈老太太的执念。 “就因为这事儿?” 陈大福眼中不见喜色,倒是有几分焦灼。 “你这老婆子,真是想不开,咱家虽然穷,但我们爷俩是靠自己出力赚钱,又没有碍着旁人啥事。 “再说了,我看咱家儿子,压根就不想娶媳妇,你以为有钱他就愿意娶了吗?” 老两口生孩子比许多人家晚。 他们独子如今也才二十四岁。 但根据陈大福这几年的观察,他儿子上街看到漂亮姑娘,连瞅都不会瞅一眼,也不会脸红啥的,明显是对男女之事不动心啊。 等陈大福把这情况和老太太一说,老太太也是郁闷得不行。 但她很快就又想开了,自己人都不在了,实在管不了那么多,儿子想怎样,就随他自己的心意。 老两口很快统一了意见。 这期间,秦云一直是他们的传话筒。 但陈大福着实是想见陈老太太一面,就问秦云能不能想到什么办法。 秦云略一思量,想到了两种布符。 店里虽然还没有标出符箓的收费,但她心中也对符箓的售价,有了大致的想法。 一阶下品符箓是一两金子,也就是一百两银子一枚。 一阶中品符箓是二两金子,也就是二百两银子一枚。 等她将来能够炼制出一阶上品的符箓,便售价为三两金子。 一阶极品的符箓的话,因为本身就少见,所以售价五两金子。 妖魔所用的法钱的话,与符箓差不多,所以同等级的情况下,售价也一样。 陈老太太见陈大福都不说给钱的事,对着他连翻了几个白眼。 而后,老太太才把要掏钱的事告诉给秦云,让她转述。 陈大福见她又看向前方,忙问是不是陈老太太又说了什么。 秦云倒是没有扭捏,把老太太说的话转述了出来。 陈大福听后,连连点头,“应当的应当的。” 秦云见老爷子没啥抵触心理,也就把情况和二人说明了。 “是这样的,老爷子,我店里还没有贴出来价目表,所以你是我店里第一个购买符箓的顾客,肯定是有所优惠的。 “想让你看见老太太的话,有两种符箓可以办到。 “一种是显形符,另一种是开眼符。显形符可以让老太太显现出来身形,但用了之后有一个弊端,不仅您可以看见她,外面街上的人也可以看见她。这样一来的话,很容易给您家里惹来麻烦事。 “所以,我还是推荐您用开眼符。只要用了这种符箓,您就可以看见老太太了。 “因为还有石头哥,所以我建议您买两张。你们父子二人,一人用一张。 “此外,老太太得尽快去转生了,我建议您再买一枚平安符和两张法钱。 “因为老太太如今已经比较虚弱了,所以我再加送您一枚平安符。 “符箓和法钱的价格是一样的。这样一来,您需要付我五张的费用。” 陈老爷子听了,忙问秦云需要多少钱。 “我建议您买的是一阶下品的,每枚收您五两银子,五枚的总价钱是二十五两银子。” 陈老爷子听了,面露惊讶之色,而后爽快道:“行,我这就回去拿钱。” “您别急啊,毕竟是这么多钱呢,您先回去和石头哥商量一下再说,正好也把他喊到我店里来,我给你们用上开眼符。 “到时,等确认了店里的符箓的确有用,老爷子再付钱给我就行了。” …… 第二十八章 我还在 陈大福连忙应下,往家里赶去。 陈老太太朝秦云道声谢,也跟着走了。 他们的儿子大名叫“陈石”,小名叫“石头”。 陈大福回去之后,就把情况和儿子说明了。 陈石虽然也认识秦云,甚至还称得上是熟悉,但听了他爹的话,却是有些发蒙。 他娘居然一直在他们家没走?而且还时不时地跟在他们父子身边? 这种事,陈石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但待到陈大福提起他们父子先前被人带去秋石县,帮人家干活儿时,听来的那则消息。 陈石便不再怀疑了。 那件事的原委,就是秋石县有一家富户,花了一千两金子,托人从别国的一位符师那里,买来了两枚一阶下品的洗髓符,给他家一个不能修炼的后代使用。 当然,陈家父子是不了解那么多情况的。 他们只知道那家富户买了符箓,花了许多金子。 而且他们听到的版本,已经是以讹传讹许多次之后的版本了——说是那家富户花了五千两金子,买了一枚不知道有没有作用的符箓。 “爹,那小秦卖的这个会不会太便宜了?有作用吗?” 陈石的怀疑,也正是陈大福心中所想。 陈老太太听着父子俩的话,叉着腰开口道:“陈大福,临走之前人家小秦和你说什么了?小秦都说等你用过东西再给钱了,你个糟老头子,耳朵长哪里去了?” 说完,老太太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父子俩压根就听不见。 她不由地摇摇头,为自己和家人的阴阳两隔,低叹一声。 陈老爷子仔细琢磨一下,就和儿子说道:“我估计是小秦看咱家条件不好,特意给咱们便宜的,你可要记得人家的这份恩情……” 之后,他又把秦氏布衣店墙面上那份法衣的价目表,和儿子讲了一遍。 陈石一听便恍然大悟,是了,原来秦云本就不是一般人呐…… 但是秦云小小年纪,就有那般本领,陈石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震惊和怀疑的。 约莫一炷香之后,秦云正在布衣店里缝着衣服,陈大福一家三口便过来了。 陈石是个寡言的壮实青年,再加上常年干活,皮肤晒得黝黑,看上去一副很不好招惹的架势。 秦云倒是习惯了他的外表给人造成的震慑力。 转而把先前告诉给陈大幅的情况,又向陈石解释了一遍。 后者听了,很快意识到先用符箓再付钱这件事,他们是占尽了便宜。 陈石随即有些不好意思道:“那行,就按小秦妹子说的来。” 不一会儿,父子俩都用上了开眼符。 二人也都看到了特意站到他们面前的陈老太太。 开眼符用上之后,不仅能看见老太太,也能听见她说话了。 陈大福上前就想挽住和他打招呼的妻子,却是扑了个空。 旁边的陈石见状,眼睛一下子就红了,随即“扑通”一声,跪到了他娘面前。 秦云在一旁瞧着,有些羡慕和感动。 但再一想到陈老太太的情况,又不免惋惜。 凡人的生老病死,是世间常态。 这话在她的前世适用,在她的今生依旧适用,只是不同的是,于她而言,今生又多出了一项选择。 想到此,秦云不免庆幸,自己被衣匠记录器绑定。 否则,依照她的情况,明知这方世界有修炼者,自己却无力得到功法,那才是最为残忍的。 先前陈大福回去之后,光顾着和儿子讲妻子的事。 倒是没来得及告诉他,陈老太太还攒了积蓄。 这会儿一家三口见了面,自然是要回家聚聚,说些体己话,顺便把那装了老太太一辈子积蓄的盒子翻找出来的。 但秦云不得不提醒他们,陈老太太的时间不多了,得尽快去转生。 最后,陈家人实在没办法了,就问秦云能否跟着他们一起去陈家,到时直接让老太太从陈家离开。 秦云虽然很想答应,但她也有自己的坚持。 她还要开店,再者,如果以后每个顾客都这样,她也没办法好好做生意了。 而且,陈老太太的情况,其实也没到那种最糟糕的情况。 所以,她便解释道:“老爷子,石头哥,你们只要在傍晚太阳落山之前,把老太太送到我店里来就行了。你们一定要记住了,不能天黑之后再过来。” 夜间是妖魔们主要的活动时间。 春华城虽在王朝统治下,在各城设有禁制,能震慑住城外那些不属于本城内的妖魔,不让他们飘荡到城里来。 但城内亦有一些妖魔生前本就是城中的百姓,逗留城中,没有去转生的。 所以,秦云让陈家父子傍晚前就带着陈老太太过来,实则也是怕他们天黑之后,看到街上游荡的许多妖魔,把自己给吓着了。 虽然陈老太太如今同样是妖魔,但自家人和别家人,总归是不同的。 陈氏父子不怕陈老太太,可不代表他们就能坦然接受其他妖魔。 不多时,陈氏一家三口离开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父子俩还在旁若无人地对着旁边的陈老太太说话。 这使得一些平素里的熟人,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对了。 惊讶之下,没人敢主动和他们打招呼。 倒是父子俩不当回事,还当陈老太太活着那般,见到熟人就习惯性地打招呼。 接二连三之后,陈老太太赶忙提醒父子俩。 陈石觉悟很高,当即反应过来,直接噤了声,陈大福却是有些不以为意。 “怕啥?别人才不会管咱一家三口说了啥呢!” “爹,您老人家收敛着点儿。” 陈石自觉没有他爹这份“厚脸皮”,老太太看不下去,也说了陈大福两句。 老爷子不满地瘪瘪嘴。 “我行得正坐得端,又没害人,还不能好好和我媳妇唠唠嗑了?还说我呢,你就丢下我一个人在县城里,我以后得多孤苦……” “爹,我还在呢……”陈石连忙刷存在感。 “哼!你这不孝子,我能指望上你吗?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搞定不了呢……” “行,您说得都对,可是咱家那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反正我啥都没有,肯定不敢再娶个姑娘回来,让人家跟着我一起吃苦受累的……” …… 第二十九章 价目表 陈大福似乎被这番观点说服了,但还是嘴硬道:“行,小兔崽子你有理,都会跟你爹犟嘴了……” 陈老太太乐呵呵道:“真不愧是我儿子,好样的,娘支持你。” 回去之后,他们找到了老太太的那一盒子积蓄,取了一部分出来。 一家三口话别到临近傍晚,一看天色,连忙赶回了秦氏布衣店。 秦云把法钱和平安符各两张,交给了陈老太太,还告诉了她两者的用处。 此情此景,让一旁的父子俩有些茫然无措。 但当秦云告诉他们,有办法帮他们消除这段记忆,并且不收费时,他们却又拒绝了。 秦云所说的办法,就是用一种叫做“回溯符”的符箓。 这是一种可以根据用符者心意,清除施符对象部分记忆的符箓。 不过,她并未把这种符箓,列为出售货品。 虽然她如今已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商人,但在赚钱之前,还是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 回溯符这种符箓,功用特殊,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而她无力约束他人,只能约束自己。 所以,秦云只打算在有特殊情况的时候使用,而不去公开售卖。 就如眼下。 陈家父子所遇到的情况,换作其他心理素质不好的人遇到这一幕,就很容易因此迷茫和怀疑人生。 不过,见二人拒绝了消除记忆。 秦云也没有多劝。 只是提醒他们,如果以后有需要,可以再到店里来找她。 不多时,陈老太太就被送走了。 她走之前,陈家父子表现得十分从容和豁达。 但在她走了之后,父子俩却是不顾形象,在秦氏布衣店里哭得稀里哗啦的。 …… 春华城外的黄泉路上。 黑白接引使再次收到了布钱,二使心中既有惊喜又有疑惑。 “那位”难道是专渡苦难百姓的? 他们之前收到的几枚布钱,已经转送给了上司。 上司得到布钱之后,不知是自己收起来了,还是孝敬了上面的哪位人物。 反正没过多久,就提出要给他们挪挪位置,换个更好的职务。 但二使认为春华县接引使这一职位,搞不好将来会成肥差,所以便婉言谢绝了上司。 哪知,他们在春华城外等了好些时日,都没有再收到布钱。 二使心中便又隐隐有些后悔,当时没有接受上司的提携。 今日再次得到布钱,二使早前的郁闷一扫而空。 这一次,他们忍不住向陈老太太打听起了情况。 二使气势强盛,老太太不敢撒谎,如实说了出来,言语间再三强调秦云是个好姑娘。 “那位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此间事已与你无关,往后休要再想。”白衣接引使一副高冷神态道。 陈老太太忐忑不安,但谨记着秦云的吩咐,只要给了法钱,跟着两名接引使走就是,便又放下心来。 这边老太太顺利去转生了。 秦氏布衣店里,陈家父子也掏出了要交付给秦云的银两。 秦云倒是没有直接掂量一下就收起来,而是取出了戥(deng,三声)子,称量好,把多出来的部分退还给陈家父子。 虽然她对银子的重量有把握,知道需要剪出来多少退还给陈家父子,但为了让对方安心,称量的流程,还是必须要有的。 当然,秦云也没忘记把他们用过的开眼符揭下。 符箓揭下之后,自然就失效了。 父子二人再三向秦云表示感谢,方才一起离开。 …… 晚饭后。 秦云打算在店里张贴一份新的价目表。 上面要标出店里售卖的不同品阶的符箓、法钱的收费价格。 店里如今已有两份价目表。 一份是普通成衣定制、布匹售卖的价格,是用毛笔写在布上的。 因为布帛会变旧,字迹也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模糊、不美观,以往时候,也是每隔两三年就要更换一次的。 二则是法衣类法器相关的收费价格。 这是秦云先前用针线缝制在布帛上面的,这份价目表,本身就是一件一阶中品的法器。 秦氏布衣店的墙面是白墙。 这两份价目表,都是用棕色布帛打底,上书黑色文字。 这第三份价目表,秦云也打算采用相同的样式。 但店里的前两份价目表,贴得位置高低不一,字体大小也不统一,实在是不甚美观。 她稍加思量,便打算把这三类收费标准,整合到一张价目表上。 就像望春楼墙面上的菜单那般,能让进到店里的顾客,对店里的各类货品的价格一目了然。 这一次,秦云还打算把店里售卖的一些小物件。 如香囊、丝帕等物的价格,也缝制上去。 以往没有在价目表上写这些,是因为她在绣工上的能力有限。 平素里,更多时候都是从别处批发来这些小物件来卖的,货源也不稳定。 现如今,她得了衣匠记录器奖励的技能。 在大类上,绣工也是被包含在内的。 即便进不到货,秦云也可以自己绣制丝帕、香囊之类的小物件,放到店里售卖。 所以,这些东西的价格,也可以摆到明面上来了。 新的价目表,包含的内容很多。 秦云仅是在纸上整理出来,用笔记下,又调整好次序,写出一份完整的清单,就耗费了她大半夜的时间。 之后,在准备布帛和针线时,考虑到店里第二份记录法衣类物品的价目表,本身就是一件法器了。 她索性在那份价目表的基础上,接续了布帛,缝制新的价目表。 比之在一块完整的布帛上绣制文字,当然是接续旧的布帛缝制,过程更为繁琐。 但这样一来,秦云却是可以提升自己的技能,利大于弊。 直到快要天亮时,新的价目表才缝制出来。 依旧是一件一阶中品法器,面积上增大了许多。 整片布帛上,除了缝制出来的文字内容,其余部分,尽皆平整光滑。 肉眼可见的地方,看不出有丝毫接续过布帛的针脚痕迹。 秦云心念一动,价目表贴到了墙面上。 此时,朝阳已然升起。 街面上响起了商贩走卒的吆喝声,热闹不已。 秦云出门买了早饭回来,吃过之后,便去后院休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