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仙成道》 第一章 宏愿 大晋.神京 初春时节,昨夜淅淅沥沥的一场小雨未曾停歇,将朱雀街一座座屋舍冲刷的格外明亮,道路两旁种满了翠竹,透过重重叠叠的树叶,依稀可以看见一名身材修长的青年打着油纸伞,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 “哒,哒,哒.....” 雨水顺着竹叶滴落在油纸伞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青年的伞面上绣着一条额头点红的白蛇,盘踞半个伞面。在雨水的盈溢下,游动着,吞吐蛇信,似有跃出之意。 “小白,不许调皮。“伞下的青年,声音冷淡,一声呵斥,白蛇竟化为一团白烟,待烟气散去,附着在了青年胸口处的华服上。 青年年岁不大,姓沈名宁,是大晋天师的嫡传弟子。 受友人相约,特意前去相聚。 距离朱雀街百步远,便是神京三大奇观之一的听潮亭。 雨天的神京雾气朦胧,湖面上行驶的画舫掩没其中,如琼楼玉宇一般。 文人骚客便赋诗曰:“春雨时节多雅兴,行留听潮观琼楼” 到了听潮亭,沈宁没有去欣赏感慨湖面上飘泊的画舫。径直往湖中心的听潮亭走去,掀开帘幕,淡淡的檀香味萦绕鼻尖,石桌上摆好了果盘美酒,一位长相俊雅的男子正烤着暖炉笑着与身旁的婢女交谈。 见沈宁来了,两名婢女才打着伞走出了听潮亭。男子指了指旁边的凳子,问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沈宁收起油纸伞,坐在男子对面,喝了口香茗才开口道:“最近天师府事情很多,南乡那边在闹妖患。师尊让我准备准备,过两天我应该就要离开神京了。” “南乡妖患,我听青衣司司正提起过,据说是丁级妖患,不少百姓死于非命,是该早点去解决——不过我今天找你来是有其它两件事情要与你讲。” “殿下请讲。” “第一件事,便是大昭寺白蛇一案。”大秦储君嬴秦,指了指沈宁胸口处绣着的白蛇,轻声道:“青衣司司正已将你温养妖孽魂魄一事,呈禀龙案。不久便会有青衣司星宿传你去朱雀庭问话。” “我知晓李司正不会善罢甘休,朱雀庭罢了,去便去吧。” 嬴秦早就预料到自己这位竹马会如此回答,摇头苦笑道:“沈宁,为了一个妖孽与青衣司交恶,不值!” “殿下,它灵智初开就被大昭寺的法师剥皮抽筋,皮骨做成伞,血肉入灵药,再也入不得六道轮回,如今就靠我的灵元温养着魂魄。”沈宁看着赢秦,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殿下,它何错之有?” “身为妖本身就是过错,你可怜它的苦难,可你又如何面对那些死于妖患的百姓,以及修道者?” “难到对于妖非要赶尽杀绝,才算是对得起百姓与先驱吗?”沈宁沉默片刻,缓缓道:“人与妖相斗千年,东皇大泽的战场上白骨皑皑,灵槐仙树血染红叶。殿下,再这样下去我不知道会有多少条性命死去,我想这一切应该结束了。” “千年积怨,谈何结束?”嬴秦略带讥讽的说道:“就凭你温养妖孽魂魄,就可以了结人与妖之间的愤懑?怨恨?” “所有事情总归是要有个开头的。”沈宁平静道:“伐恶留善,在人与妖两族之间建立起一个新的秩序,是我入问道境时许下的大宏愿。” 修道者在入境时通常会许下宏愿,以此鉴定道心。 长生、权力、财富......都可以做为宏愿,若是违背自己的宏愿,则道心受损,难以攀登更高的境界。 沈宁所许下的宏愿,可以说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良久,秦嬴才微微叹了口气,“天师知道你温养白蛇魂魄一事吗?” “师尊暂时还不知道。” 嬴秦无奈的揉了揉额头,终究开是开口道:“罢了罢了,李司正哪里我去替你求情,至于天师,你自己想想办法。” “多谢殿下。”沈宁起身致谢。 “另外还有一件事,却不是公事,而是一件私事。”嬴秦稍微犹豫了下才开口道:“下个月皇妹笄礼,她让我务必叫你一同前往宫里。” “殿下,南乡离神京路途遥远,途中若有耽搁,我怕赶不回来。”沈宁推辞道:“再则公主笄礼,我一个外臣同往怕是多有不便,还是日后登门拜访以谢平阳公主恩情。” “你既知道外臣同去不和规矩,阿蕙是何意你不明白吗?”嬴秦有些不悦。 “我明白的。”沈宁回答到。 大晋注重礼法,公主笄礼带上外臣,何意?不言而喻。 亭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在湖面,沈宁掀开帘幕,让冷风轻轻吹过脸庞,看着外面朦朦胧胧中行驶的画舫,思绪飘渺,“殿下,我记得我们三人第一次相遇就是在这听潮亭的画舫上,当时我还不过是师尊从外面捡回来的弃婴罢了。皇家夜宴我不知礼数,怕惹得别人不高兴,于是桌子上的吃食一口也没敢动。仙蕙看出了我的窘迫,偷偷给我塞了两块桃花酥,自那时起我便把她当作妹妹一样。” “呵,当作妹妹?”嬴秦怒极反笑,“你可知神京城有多少青年才俊想见阿蕙一面都难如登天?” “殿下,天师府事务繁多,今日叨扰已久,我先告辞了。”沈宁没有接话,反而是打开油纸伞起身离去。 嬴秦看着沈宁离去的背影,愤愤的将酒杯摔在地上,暗骂几句不识抬举,觉得心里舒坦些,才唤道:“出来吧,跟头倔驴似的,怎会让你如此青睐!” “皇兄,待他不也是极好吗?”女子的声音极为温柔,软软糯糯的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润感。 先前出去的两名宫女掀开帘幕,一名少女走进来,坐在嬴秦身旁,正是平阳公主嬴仙蕙。 她穿着窄窄襦裙,一身红装,用宝钗绾住青丝,体态窈窕,或许是听潮亭外面太冷,漂亮的鹅蛋脸上渲染出了两抹绯红,为她平添了几分俏皮可爱。 “总归是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还是得护着点。”秦嬴颇为苦恼,“现在他就是像个莽夫,行事说话,也不怕得罪我。” 嬴仙蕙替嬴秦温着酒,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如果阿宁在皇兄面前也藏着心思,皇兄怕是才真的苦恼了。” 嬴秦冷哼一声,没有反驳,“关于你笄礼一事,他今日在听潮亭既然没有答应,以后就不许提了。 “再者,你此生无法修炼,你们两人本就不合适,我看就到此为之吧。” “皇兄,我听三弟说,你前些日子想邀丞相家的千金共游桃山被人家婉拒了?” 任谁被自家妹妹揭开老底,颜面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挂不住。嬴秦亦是如此,白净的脸庞一下子就黑了,“看来齐王府的教习先生还是太少了,三弟年岁不小,阵法丹药的学习,也该提上日程了。” 秦仙蕙掩面轻笑,“我跟瑶瑶约定过几日去桃山踏青,皇兄一起去吧。” “咳...咳..这几日事务繁忙,我怕是抽不开身。”嬴秦干咳几声,眼角的余光却打量着秦仙蕙的反应。 她自是了解自家兄长的,没有一个像样的理由,怕是抹不开面子,“听说桃山有仙家遗迹,没皇兄陪同,我和瑶瑶怕是看不出其中玄妙。” “唉,那我便陪你们走一趟吧。” “多谢皇兄。”嬴仙蕙抿嘴浅笑,替嬴秦斟酒后,方才继续说道:“既如此,皇妹还有一件事相求。” “你讲来便是。”嬴秦应承到。 “阿宁过几天就要去南乡,我派人去青衣司打听。据说南乡为丁级妖患,阿宁初入问道境,一个人前往南乡,我多少是有些担心的。” 嬴秦“......” 第二章 生死 当做妹妹吗? 沈宁自嘲的笑了笑,他跟秦仙蕙认识这么多年,自然知晓她的好处,怎么可能会没有心动过? 但......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妖魔乱世——终究是不合适的。 藏在青衫里的白蛇似乎是察觉到了沈宁的失落,显出魂魄,亲昵的抵了抵他的面颊。 “再过两天就要去南乡了,这一走大概要些时日才能回来。”沈宁看了眼额头有着火红色花纹,通体呈白色的小蛇,淡淡道:“明天我带你去大昭寺看看你娘亲吧。” 小白蛇听到此话,晃了晃尾巴,兴奋的围着沈宁转了几个圈。 快到天师府,沈宁让白蛇藏回油纸伞内,再用灵元遮住了它的气息,以免被府中阵法探知。 天师府占地六百亩,由各式各样的院落与院落鳞次栉比的排列着,院内分布着各种楼房,苏式园林的建筑风格,走进去之后,水榭歌台,亭台楼阁美轮美奂的展现在眼前。 一路上沈宁碰到了不少熟识的师兄弟,各自背着行囊准备远行除妖。 沈宁与他们互相打过招呼后,就自行散去。 不知这一别还有几个人能活着回来。好在,天师府的弟子都已经将除妖一事当作了使命,倒也没有人显得恐慌与害怕。 大晋太祖年间,太祖高皇帝设立三大机构,青衣司以除天下妖患为责;天师府司术法、丹药、阵法;大昭寺掌刑法、炼器、祭祀。 各机构之间职权分明,只是这些年来大晋各地妖患四起,青衣司已经是左支右拙勉强应付,因此天师府便主动承担起了一部分区域的妖患管控。 为此,这些年死去的师兄弟不少。 天师居住的翠竹林,就埋葬着许多死于妖患的天师府弟子。 青衣司将自己收留白蛇魂魄的事情上呈龙案,师尊大抵已经知晓此事,既然瞒不下去,沈宁索性带着小白往翠竹林走去。 天师府其它道居大都用碎石铺成了小路,翠竹林的这段路却没有整修过,依然是泥泞不堪。 沈宁走在道路上,远远的就看见一位‘师兄’正打着雨伞祭奠先贤。 “宁,见过师兄。”沈宁走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小师弟,你不是要准备前往南乡吗?”这位‘师兄’一袭白衣腰佩长剑,长相俊朗,笑起来格外好看,“来道居,可是想向师傅求几件符箓法器?” 沈宁摇头,“芍药师姐,若是齐师兄知道你装扮成他的样子,怕是又要与你论剑切磋了。” 被唤为师姐的“男子”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绝美的脸蛋,嘟嚷着嘴道:“哼,我又不是打不过他,以前只是让着他,有本事你让他来打我啊!” “师姐,齐师兄已经去世很久了。” “哦……这样啊。”芍药似乎有些失望,不过旋即又笑嘻嘻的揽住沈宁的肩膀,“小师弟,想要法器符箓的话,师姐有啊!青衣司的通文里说只是丙级妖患而已,师姐炼制的法器必然能够保你平安,你肯定不会像齐梓荣这个笨蛋一样躺在这里与世长眠。” 沈宁“......” 天师府里芍药的炼器之术虽不是顶尖可也不错,对付丙级妖患绰绰有余,不过这些东西沈宁早就准备好了。 沈宁告别了热情的师姐,径直走向师尊居住的道居,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药香味儿,很普通的一间瓦房,用篱笆围了一个院子,院落里的簸箕上摆满了晒干后的灵药,一层灵元形成的淡淡的薄膜将它们笼罩着以免被雨水打湿。 沈宁站在院门外,恭声道:“师尊,弟子沈宁特来拜见。” 院子里没有传来回应,沈宁就只好站着,许久过后才传来清冷的声音,“进来吧。” “吱呀!”沈宁推开木门,一名穿着貂裘白衣的女子正用朱砂刻画着符箓,眉眼如画,凹凸有致的身材哪怕是在厚重的衣物包裹下也难以掩盖。冰冷的气质,让她像是千年寒冰一样让人不敢靠近。 “你许久未来过道居了,所为何事?” “前些日子有一条千年白蛇在大昭寺作乱,被青衣司与大昭寺主持联手镇压在雷音塔下。”沈宁跪拜在地,讲述道:“弟子探查出白蛇是为寻子才误入神京,幼蛇已经被大昭寺僧人做成了法器,还有些许灵智残留,弟子心有不忍,想恳请师尊,允弟子将法器带着身边,日后为它重塑形体。” “这件事情李司正在皇上面前与我讲过。”女子淡淡道:“两族相恶千年,你收留妖邪可曾知道会有多少麻烦。” “回禀师尊……弟子知晓。”沈宁回答道:“迫不得已之下,弟子会带着白骨妖伞离开天师府。” 听到沈宁这话,女子画着符箓的手指微微一顿,“你天资绝佳,若是苦心修习百余栽,将来成就未必会在为师之下。在这之前没有人敢在天师府找麻烦。” 沈宁望向女子,眼神动容,“弟子谢过师尊。” “当初为师在东皇大泽捡到你时,你就许下过此类誓言。为师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你且去吧。” 道居外,细细的春雨已经停了,天空的雾霾逐渐散去,沈宁收起油纸伞,走在林间小道,心绪惆怅。 他是个孤儿,自幼在人妖杂居的东皇大泽长大,见过人与妖之间太多的惨烈厮杀,自那时起就曾立誓要结束这千年纷争。 只是人与妖的仇恨太重,他能做的只有一点一点的去尝试着改变。 雨水顺着林叶滴落,路过翠竹林,沈宁看到芍药师姐还守在齐师兄的坟前,衣衫被雨水打湿,清丽的脸庞不知道流的是雨还是泪。 ................... 天色渐晚,远远的可以看见天边群山之间垂落的夕阳,渲染了半边天幕。 沈宁回到自己的道居,简单的做了点吃食填报肚子后,就换了一身白色劲装,在黄昏的余晖下开始修炼。 凡人打通元脉可使天地灵元在体内运转生生不息,是为问道境,即初入仙途,蒙童问道。 问道境时,体内灵元有限,玄奇术法自是修炼不得。 更多人会选择灵元消耗较少的战技斗法,为武器附加灵元,以求最大限度的提升自身实力。 沈宁同样也不例外,他修炼的是《灵焰决》,不属于天师府的战技,而是秦仙蕙从藏经阁特意为他寻来的。 乃太祖高皇帝所创,据说太祖皇帝曾凭此战技力敌同境三人,不落下风。 《灵焰决》共分七层,沈宁现在才修到第一层,将灵元转化为伤害力巨大的灵焰。 幽蓝色的火焰在枪尖跳动,沈宁每一次的挥舞都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好似潜龙出渊,势不可挡! 灵元在不停的调动,维持着灵焰,头大的汗珠从沈宁额头上渗出来,气息也变得紊乱,不过比起之前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的苦楚,现在已经好上许多了。 一套枪法完毕,沈宁将长枪插入湿润的土地,枪尖的灵焰还未散去,发出滋滋的声音。 比起战技,对战力提升最强的还得是术法。 只可惜,目前自己的层次就算修炼了术法,也无足够的灵元催动。 沈宁微微叹了口气,不再想这些,休息一会儿后,在月光下继续修行......。 第三章 雷音塔 次日清晨,朝阳初升,金黄色的余晖挥洒在这座古老的城市,或许是因为昨日的春雨将屋舍洗刷的新奇,一切看起来都如焕然一新般明亮。 城北的豆腐西施,城南的小小货郎,形形色色的商贩们早早的从城东门挤了进来,在大街上摆开架势,卖力的吆喝起来,熙熙攘攘的,热闹非凡。 沈宁昨晚修炼到深夜,只睡了一两个时辰,可此时仍然是格外精神。 不像某些人,少睡一点就很虚很虚。 大昭寺离天师府较远,沈宁在豆腐西施哪里买了碗豆腐脑当做早餐,白皙滑腻,又嫩又弹,让人想多摸摸,咳……不对,应该是想多吃点。 出门的时候沈宁将白骨妖伞装入了事先准备好的布袋中,这袋子经过特殊处理,一般的修行者很难探查到小白的存在。 温养妖孽魂魄一事,沈宁在没有足够的实力面前,一直在将知道这件事的人的范围尽力缩小。 大昭寺做为神京城三大奇观之一,建筑巍峨高耸,颇具佛家气息,若不是门前摆放着罗刹鬼神像,大抵不会有人想到这里镇压着妖邪鬼魅无数。 沈宁自小就喜欢跟着诸位师兄来大昭寺审讯妖魔,一来二去与寺中的僧人混的颇为熟稔,借口进去游玩,当然无人阻拦。 “沈施主,这桃花糕是琼玉公主从安乐坊买的,可否给小僧留一点。”大莲花池旁,几尾红鲤鱼簇拥成一团,沈宁倚靠在岸边的巨石上,悠闲的吃着抢来的桃花糕。 一旁站着的小和尚,眼里尽是委屈,好似怨妇。 沈宁还是很善良的留了一块桃花糕,小和尚好似珍宝一样用手帕包了起来,不舍得吃。 “了尘,佛主当初割肉喂鹰,你今天愿意把你最喜欢吃的桃花糕给我吃,是不是代表着,你有像佛主一样的佛性?” “不敢不敢,小僧到现在都还是个扫地僧,怎么敢跟佛主相比。”了尘惶恐的摇头,突然又傻笑道:“沈施主是第一个说我有佛性的人,以后有桃花糕我还留给你,不过琼花公主送的,我万万不能再给你了。” “哦?为什么?” “她会生气的!” “哦~” 沈宁似笑非笑,揉着了尘光滑的小脑袋,问道:“前些日子,哪位刚拜入佛门的僧人呢?” “沈施主说的是道宗师弟吧。”了尘想了想,回答道:“他此刻应该在雷音塔下扫塔呢。” “他.....”沈宁稍一停顿,“听说他好像是那条小白蛇的生父?” 了尘闻言点了点头,解释道:“这件事主持曾提起过,白蛇初化人形,道宗师弟一介凡夫俗子,不知内情,这才被蛇妖迷了心窍犯下滔天大错,好在及时醒悟,为时不晚。” “呵呵...一介凡人,迷了心窍?”沈宁眼中流露出讥讽之色,如果不是这和尚在大昭寺把小白剥皮抽筋做成法器,大昭寺白蛇一案根本就不会发生。 如今倒假仁假义的跑来扫塔……当真可笑! “走,我们去看看。”沈宁起身说到。 雷音塔始建于太祖年间,塔高九层,每日有大雷梵音自塔中传出,镇压着妖魔邪祟无数。 还未到雷音塔,远远的,沈宁就能听见雷音塔里传出的靡靡梵音,一名灰袍僧人正在大槐树下打扫着落叶,背影萧索。 “我听了尘说,你来每日来扫塔甚是勤快。”沈宁讽刺道:“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塔里镇压着的妖魔怕是并不愿意见到你。” 道宗和尚抬眼看了看沈宁,声音异常平静,“沈施主,落叶终归是要扫的。” “我一直没有想明白,一个敢谋妻害子的人,为什么生活还能如此平静。”沈宁抚摸着布袋里包裹着的白骨妖伞,似在安抚,“如今我想明白了,恐怕大师未出家前就已经舍弃七情六欲,不当人,改当佛了。” “仙、佛、魔、妖、人皆不过一念间罢了。”道宗和尚扫完落叶,双手合十,缓缓道:“沈施主倒是我见过最为纯粹的人。” “和尚你当真一点都不后悔吗?” “沈施主,我年幼时曾在岐黄山修习过卜卦之术,你受白娘子所求从我这里带走小念后,我便为你占卜过,你此生,命运多舛,所幸皆能逢凶化吉,有大造化之象。可再往后便如迷雾一般,让和尚看不清。”道宗和尚答非所问,收拾完落叶就自行离去了。 等道宗和尚走远以后,沈宁微微叹了口气,他听出了和尚的言外之意,仍是忍不住骂道:“死秃驴,活该青灯古佛相伴。” “咦,道宗师弟原先是修过道的呀!对了,沈施主,你骂道宗师弟作甚?”跟在一旁的了尘,摸了摸头,疑惑道:“青灯古佛相伴不好吗?我佛慈悲,了尘就愿意长守佛像前。” 沈宁斜眼看了眼一脸迷茫的了尘,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以后的桃花糕,你还是少吃点为好,省的佛主认不下你。” “怎么会呢!”了尘摇了摇头,“师傅说,只要我们心中有佛,就算是化成舍利子,佛主也是认得的。” “……” 在雷音塔下驻足片刻,沈宁便离开了。 雷音塔有梵音镇妖,他不敢带着白骨妖伞靠太近。 有朝一日,沈宁如果真的做到了平衡两族,白念或许才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娘亲。 离开大昭寺,已经时至晌午,豆腐西施家还没有关门,沈宁又回去吃了碗豆腐脑,才心满意足的往天师府走。 神京城是繁华的,可惜繁华的也就只有天子脚下的神京城。 天下十三道,年年受灾。 四年前江南道水妖作乱,水泽千里,浮尸遍地;两年前,河南道尸患频发,仙门百家共计千余人葬身河南,死去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 齐师兄便死于尸患。 听说他是为了让一城百姓逃离,才死在了洛阳城下。 芍药师姐赶过去时,只剩下了一副被啃咬的残破不全的尸体。 所以无数人因妖而死,沈宁还敢温养妖孽魂魄,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更别提道宗与妖结合…… 抛开这些杂念,沈宁赶去城南的一间朱砂店,买了一点朱砂用来撰写符箓,刚走出店门,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一下子冷清了许多,背后的白骨妖伞剧烈的颤动着。 与此同时,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直刺沈宁眉心。 第四章 袭杀 “轰!” 一刹那,凌厉的剑气与白骨妖伞碰撞,强烈的气劲四散开去,沈宁倒退数步勉强稳住了身形。 对面的屋顶上站立着一名身穿青衣的女子,脸上带着一副鬼脸面具,面具遮不住的眼眸流露出几分杀意。 还未等沈宁反应过来,女子身边幻化出数柄飞剑,只是简单的一指,便如银河瀑布倾斜而下。 沈宁迅速撑开白骨妖伞,妖艳的红光将飞剑尽数吸入其中,片刻,幻化的飞剑竟然再从伞面向着女子再度飞出。 然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飞剑直直的穿过了女子的身体,未留下一丝伤痕! “玄品法器。”女子轻声呢喃,“可惜你只有问道境的修为,还不足以发挥它的威力。” “清明!”女子清冷的声音再度传出。 天空上漂浮的乌云如同帷幕从四方攒动聚拢,雷鸣声大作,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再抬眼看去,屋顶已经没有女子的身影。 与此同时,灰蒙蒙的雾气从各个巷口弥漫开来,片刻过后,整个世界仿佛都充斥在迷雾之中。 这是术法!她有玄镜修为! 沈宁眉头紧缩,四周雾气朦胧,在没有视野的情况下,他缓缓的向着身后的石墙靠拢,然而下一刻一双冰冷刺骨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那是一双泛着尸斑早已干枯的鬼手! 他没有一丝迟疑,往前猛烈挣脱,“划拉”衣服连带血肉被鬼手狠狠的撕扯下来,鲜血横流,狰狞的伤口看起来格外可怖。 沈宁运转体内元气暂时止住了血,幽蓝色的火焰覆盖住了白骨妖伞。 鬼手的出现无声无息,应该是可以隐藏在物品之中。 想明白了这一点,沈宁抑制住心里莫名升起的躁动之意,慢慢的靠近一棵槐树,下一刻迅速朝身后劈砍。 “嘶吼!”随着一声厉鬼的哀嚎,身后的槐树被沈宁手中的白骨妖伞劈成两半。 本以为已经解决藏在雾气中的妖邪,可当沈宁看清身后的情形时,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在他的身后,无数双猩红的眼眸正在雾气中看着他,每一双眼睛似乎都充斥着各种负面情绪。 恐惧、悲伤、痛苦……以及绝望。 伴随着它们哀怯的哭嚎声。沈宁心里也莫名升起绝望之意,这种难以抑制住的情绪,像是洪流一样摧毁着他的意志。 “啪嗒!” 白骨妖伞落下,沈宁颓废的跪坐在地上,被无数双鬼手往黑暗深处拽去。 就在这时,一阵红光大作,白蛇从妖伞中飞出,缠绕住沈宁的身体,想要将他拖出泥潭。 沈宁的神志在这一瞬间清醒,“小白,快走!” 在神京城有人敢动用术法,青衣司的人不可能会没有察觉,这么久还没有人来……那只能说明这个女子大概就是青衣司的人。 当街杀人? 青衣司司正都不敢如此行径,她只能是冲着白蛇残魂来的。 “铛!” 一柄长剑激射而出,贯穿了白蛇的躯体,将它钉在墙上。 女子从雾气中缓缓走出,声音冷漠,“这就是那条魂魄残缺的白蛇?倒有几分人性,只可惜妖就是妖。” “你想做什么?”看着女子一步一步走近白蛇,沈宁双手泛起幽蓝色的火焰,拼命的挣扎着。 女子看了眼沈宁,显然没有想到他能够恢复神志,语气淡漠的回答道:“除妖。” “哈哈,除妖?”沈宁突然笑道;“你莫不是有什么亲朋好友死在了妖邪手上,却又痛恨自己无能,不能为自己亲人报仇,这才找上了小白,想一泄私欲吧?” “让我猜猜,死的人是你娘?你爹?还是你兄弟姐妹?” 女子闻言,逼近白蛇的身形一顿,一柄长剑直刺沈宁双眼,剧烈的疼痛感席卷全身,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血液在脸庞流动,呛人的血腥味儿萦绕鼻尖。 “怎么?戳到你的痛楚了?”沈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剧烈的痛苦让他的声音都变得颤抖,可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张狂,“青衣司的人难道都是你这种货色吗?好坏不分?一意孤行?像你们这种人又如何能让天下一清?枉你修道入玄镜,不思平定各地妖患,倒来找一缕残魂的麻烦,你莫不是青衣司之耻?” “你莫以为,我不敢杀你。”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哇,你身上的味道好香啊,可惜戴个鬼脸面具,怕不是长相丑陋不敢以面示人?。”沈宁猛吸一口,戏谑着说道:“我天师府有调理女子容貌的丹药,你若叫我一声好爹爹,我便赠予你如何?” “噗呲!”一柄长剑刺入沈宁的胸膛,血液的大量流失,让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呛人的血腥味儿溢满了口腔,“你叫声好哥哥,我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 “聒噪。” 简单两字,又是一柄长剑刺入沈宁的身体。 “嘶!” 听着不远处白蛇发出凄厉的长啸声,沈宁咬着舌尖,强撑起意识,手中的火焰更盛,竟然从鬼手的禁锢中挣脱出来,朝着传来声响的地方,猛扑过去。 没有遇到想象中的阻拦,感觉到身下柔软,沈宁意识到扑到她了,直接就压在女子身上,控制住她的行动。 “小白,快跑啊!” “混蛋!”女子冷呵一声想要推开沈宁,身体却被他死死抱住,使不上力气。 “咳……咳!被我压在身下的感觉如何?。”沈宁口吐鲜血,仍不忘笑着讥讽道:“堂堂玄镜仙子被问道境修士欺辱,日后,你怕不是成青衣司第一笑话了,哈哈。” “我杀了你!”女子暴怒,无数把飞剑凭空出现,从背后扎入了沈宁的身体。 “去你**的。”沈宁怒骂一声,一口咬在了女子的脖颈上。 雷声戛然而止,再也感受不到雨水的滴落,耳边诡异的声音也渐渐褪去。 一切都好像静止了一般。 沈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体的疼痛感不知为何突然消弭了大半。他缓缓的睁开眼,阳光格外的刺眼,街边仍然是繁华闹事的景象,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小白。”沈宁干涩的轻唤了一声,手中的白骨妖伞传来轻微的振动,他才放下心来,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背后的衣衫已经湿了大半。 他一瘸一拐的走在街上,引的不少人观看。 街道的一间阁楼上,秦嬴悠闲的喝着茶水,身旁是被他拦下来的青衣司巡逻使。 “殿下,属下知晓你与沈公子向来交好,只是此事得劳烦殿下向天师大人细细说明。”巡逻使小心翼翼的说到。 “在神京使用术法,天师怕是早就察觉到了。”嬴秦心情似乎不错,耐心的解释道:“此事你不用担忧,没人会找你麻烦的。” 巡逻使暗暗松了口气,他虽是青衣司的人,可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没有编制的属官而已,如果天师府的嫡传弟子在他的地盘出了什么事,罪过就大了去了。 “殿下,属下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行告退。” 巡逻使退去后,赢秦往瓷杯里倒好香茗,淡淡道:“三年入玄镜,修得《二十四节幻术》,虽说手下留情了,但我万万没想到你会栽在阿宁的手上。此事是你擅作主张,李司正哪里我自会禀明详情。” 女子的身影适时出现在阁楼内的窗边,脖颈处的牙印还往外冒血珠,看着沈宁走出街道的身影,下意识握紧了腰间佩剑。 “我一定要杀了他。” 第五章 另一个世界 月色静谧,沈宁光着膀子,用一桶凉水淋遍全身,口中吐出白色热气,有些无力的瘫倒在院子里的躺椅上。 他知道温养妖物魂魄会有不少麻烦,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这一次侥幸逃脱,下一次呢? 那个时候,自己又该怎么办? 沈宁穿好衣物,坐在石凳上,万般念头在心里徘徊,终究还是被他一一掐灭化为了一声轻唤,“小白。” 白骨妖伞随声而动,飞落在沈宁手中。 白蛇魂魄显现,一双灵动的眼眸望着沈宁。 看了眼白蛇额头上的红色花纹,沈宁伸出手指轻轻的点在了上面,嘴里念动口诀,一道红光慢慢盈溢出来。 口诀是白娘子当初恳求沈宁带小白离开大昭寺,做为报答,特意传授给他的。 是她族中藏着的一道机缘。 出于某些原因沈宁从未使用过。 青衣司的伏击,给了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在绝对实力面前,什么样的理想以及初衷,在别人眼里都是可以轻易摧毁的。 没有人会在乎蚂蚁的想法。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过实力,唯有强横的实力,自己才不会再一次被逼入绝境。 红光将沈宁彻底笼罩,当他睁开眼时,破败的天空暗淡无光,大地光秃秃的一片,了无生机,空气中都弥漫着腐朽的味道。 走在这方荒凉的天地,沈宁宛如孤独的行者。 白蛇并未详细说过这是一道什么样的机缘,沈宁只能依靠自己在茫茫天地间寻找。 沈宁不知道自己在漫长的黑夜中走了多久,毫无生气的大地,让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慢慢的,远方天边传来一丝亮光,那是一轮明月。 沈宁朝着月亮的方向走去,翻过群山峻岭,一片鲜艳的火红映入眼帘。 在一条河流的对面,无数朵鲜艳的彼岸花正盛开着,像是火红的花海,一棵枯萎的老槐立在岸边,像是被花海汲取了生机。 沈宁念头微动,身形就已至河对岸。 在花海中,他一步步的朝着那棵槐树走去,槐树的底部,有一朵彼岸花开的最为鲜艳。 沈宁伸出手指在上面触碰了一下。 刹那间,那朵彼岸花便化为一道红光钻入他的体内。 天上的明月愈发明亮,眼前的槐树以极快的速度焕发新枝,微风吹过,彼岸花丛摇曳,金黄色的字体,从槐树树干涌出,在半空排列成序。 “阳雷九转呼吸法!” 沈宁看着眼前金黄色的大字,目露诧异,然而让他感到最为惊讶的还是此法后面的寥寥数语。 “吾乃道祖,凭此法悟道,传仙于此,有缘者见。” 道祖? 沈宁看着这两个字久久不能回神,数万年前,人与妖混居,人类做为妖族的食物,那时还未参透修习之法,直到道教始祖横空出世,以绝对的实力横压当世,为人类开辟了一方天地,绵延生息。 呼吸法则是道祖传给当时人族修士的正统修炼法术,可惜随着道祖的羽化登仙,妖族数次大举入侵,人类几近灭绝,呼吸法就此断了传承。 幸运的是,有大能于危难之际发掘元脉引灵元入体的修习法则,才使得人类延续至今。 可是人的身体终究是有极限的,当元脉的承受到达了一个零界点,那此人的修行之路也就宣告结束了。 完整的呼吸法,却没有这一项限制,是真正可以成仙的仙术道统。 当沈宁第一眼看到这些文字时,它们就深入心底,就像在他灵魂上打下了烙印。 在这方孤寂的天地中,沈宁运转起呼吸法。 这种呼吸法节奏古怪,时而粗重,时而微弱,忽快忽慢,想要掌握这种节奏颇为不易。 随着完整的进行了一套呼吸法后,沈宁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有一股暖流在身体流动。 每经过一处,哪里的筋骨脉络就得到强化,这种感觉让他很舒服。 修行在持续进行,沈宁已经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 时间在不断的流逝,不知道运转了多少次呼吸法。 沈宁能在体内奔腾的血液中感受到一丝丝雷霆之音,可惜太过微弱,但身体在经历呼吸法的锤炼后,已经产生了一种质的突破。 不仅如此,沈宁惊讶的察觉到先前钻入体内的的红色彼岸花已经枯萎,留下一颗漆黑如墨的种子。 它对于修行似乎没有任何影响,沈宁也就没再去管它。 当精神上的疲惫感快要到达极限时,沈宁才停止修炼,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 在修炼呼吸法后,沈宁能感觉到自己除了肉体的强化,六识的感知也得到了提升。 寂静的世界里好像只有自己,沈宁莫名的靠近河边停住了脚步。 皓月下,河水潺潺流动,一个不着片缕的女子突然跃出河面,玲珑有致的身躯在月光下一览无余,绝美的面容上带着俏皮的可爱。 沈宁的思维在一瞬间突然变得呆滞,那女子缓缓落在地面,一步一步的走向他。 浓烈的花香味儿,让沈宁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没有想到在这方天地中居然还存在着“活人”? 她伸出手指,在沈宁轻启的嘴唇上轻轻一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眼前的景象就迅速变得模糊不清,等意识苏醒的那一刻,沈宁已经回到自己的道院。 看看天色,时间仅仅过去半个时辰左右。 可在那方世界,沈宁却感觉自己跨越了数十年的光阴。 在道院设置下阻止他人探查的法阵,沈宁就回到房间再次运转起——在另一方世界学到的呼吸法。 将呼吸法运转两个周期,时间过去三个时辰。 可以确定,在另一个世界,时间的流逝要缓慢很多。 在不同的两个世界修炼呼吸法,效果上的差距不大,只是时间上存在着差异。 看了眼已经缩回白骨妖伞休息的小白,沈宁的心里充满了疑惑,“那方世界究竟是哪里?为何道祖当年会在哪里留下传承?这件事和妖族又有什么关系?道宗和尚他知道这方世界吗?还有那个神秘女子,她又是谁,最后那个噤声的动作又是什么意思?” 想起女子近乎完美的身躯,沈宁的脸腾的一红,身体也跟着激动起来。 如果不是女子出现时,他的躯体就像是被禁锢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否则......。 第六章 遇虎妖 暂且放开心中的一些杂念,沈宁将一些法器、丹药、符箓装入行囊,南乡一行迫在眉睫,不能再耽搁了。 清晨。 吃过早饭,在城门口与赢秦简单告别,沈宁就坐上前往南乡的马车。 “正月初七,灵仙庙灵仙神像碎裂,灵仙下落不明。衙役排查镇上诡异,南街小巷,高家宅院三十七口有余精血尽失而亡,院中阴气逼人,已以阵法封锁,散修初步断定,南乡妖患为丁级上等。” 马车里,沈宁翻阅着从南乡传到神京的卷宗,眉头微蹙,这份卷宗有价值的信息太少,唯一可以断定的是南乡妖患或许不止丁级。 在太祖高皇帝年间,大晋妖患过甚,于是便登临泰山,将当初追随自己南征北战死去的将士册封为大晋灵仙,塑造神像,立于大秦各地以镇妖邪。 这些生前做为将领的灵仙,修为本就不俗,几千年来又享受一方香火,实力高深莫测。 正因如此,反观南乡灵仙现在凶多吉少,寻常妖物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南乡的妖患很有可能在丙级及以上。 想到这次的妖患评级是当地散修所定,出现重大纰漏也就在情理之中。 沈宁微微叹了口气,不管南乡妖患局势如何,他断然没有回去的道理。 说到底还是青衣司这些年减员严重,地方事务已经顾及不上。 大晋天下十三道,在青衣司鼎盛年间,似南乡这种地处神京与江南道联系的交通要道,以往必然有青衣司属官坐镇,妖孽邪祟皆不敢近,更别提妖患评级失误这种错误了。 数十年前朝廷逐步将处理各地妖患事宜的权力,下放给了当地的仙门散修。 南乡在十年前有着太乙上清门坐镇,属官撤离倒无大碍。 但两年前太乙上清门满门被灭,自此南乡就只剩下一些散修看守,再无大修行者庇护。 出现妖患也就在情理之中。 “南乡妖患,具体事宜还须先与当地散修当面沟通。” 沈宁在心里有了想法,就将卷宗合上,放入行囊。 沈宁闭上眼睛在默默运转呼吸法。 这法门属实奇特,现在就算是沈宁不刻意去修炼,它也会自行运转,无时无刻不再淬炼着他的筋骨。 很难想象上古大能凭借呼吸法究竟能够到达何种修炼境界。 时至傍晚,沈宁与车夫简单的吃过一点干粮就继续上路,途径一处高山密林,忽感四周妖气弥漫。 沈宁眉头微皱,在车内不动声色。 马车摇摇晃晃的行驶着,车夫是赢秦替他找来的,只是一个普通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在逼近。 忽然,一声虎啸,响彻山林。 一只牛犊高的山虎从半路窜出,獠牙外露,朝着马车狂奔而来。 “救命啊!” 车夫被这突然窜出的山虎吓得魂不附体,丢下马车就跌跌撞撞的往回跑。 就在山虎逼近马车时,一柄燃烧着火焰的长枪,从马车中直射而出。 那山虎反应极快,见马车中有修行者,当即躲过长枪,就往密林深出奔逃。 “想跑?”沈宁一个纵身飞,速度极快,转眼间就要追上山虎。 见沈宁穷追不舍,又丢了兵刃,山虎从惊到喜,猛然转身一扑,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沈宁撕咬过来。 谁料沈宁一个侧身躲过山虎猛扑,一把抓住它腰间皮毛,好似有千钧巨力一把将山虎惯倒在地,激的尘土飞扬。 不待山虎挣扎,沈宁二话不说,掐住山虎脖颈,一拳就砸在虎头上,顿时鲜血四溢。 沈宁正欲继续挥拳打死这头山虎,谁料,这头畜牲竟口吐人言,哀声求饶,“饶命,上仙饶命,我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上仙,还求上仙放我一马。” “你这厮拦路吃人,我如何能饶你性命。”沈宁不容分说,挥出一拳,带着强力的气劲打在虎妖身上,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传遍山林。 饶是这虎妖皮糙肉厚,几拳下来也被沈宁打的眼冒金星,不忘继续求饶道:“上仙,上仙,我并未吃人......我也是迫不得已,吃人的另有其妖,还请上仙听我细细道来。” “我今日若不再那马车中,那车夫岂不成了你的盘中餐?”沈宁听到山中还有妖邪,愤愤收拳,怒声道:“山中还有多少妖孽,从实招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上仙,容小的禀告。”虎妖双手合十,作揖道:“小的本是山中老虎,在山林里吃食不愁,不曾害人。可前些年山里来了一只狐妖,自称狐仙公,它颇有能耐,炼制了些许丹药,给我等山兽吃。我等这才得了些道行。不过,狐妖穷凶极恶,喜好吃人,时常逼迫我等劫掠南来北往的商人书生以供它食用。” 沈宁略一思索,方问道:“为何是劫掠书生商人?” “上仙不知,一是书生商人南来北往,死在路上,家人多以为是山贼劫掠,就算是报官也不容易被官府发现。二是书生魂魄可用来炼制伥鬼,山妖再胁迫伥鬼带着商人的货物去附近山村里买来童男童女供它炮制仙丹。”虎妖苦苦哀求道:“山中山兽惧怕它,劫掠人时往往极为迅捷,小的常常走空,为此吃了不少敲打,今日也是被打无奈才惊扰到上仙。” 这伙山妖听起来已成气候,沈宁在心里盘算着,现在要是回神京城求援,一来一回便是一天,难免打草惊蛇。 “你且将山中妖邪几何,修为如何,洞府所在,一一告知于我,若是有半点差错。”沈宁瞅了瞅瘫倒在地的虎妖,冷声道:“我正好缺一件虎皮大衣。” “上仙不必如此麻烦,小的有一计策,定叫山中妖孽尽数伏诛。”虎妖趴在地上,恭顺的像一只小猫咪,“只求上仙能看在小的一片赤诚之心,放小的一条生路。” 沈宁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只软脚虎,沉默半晌,方才开口道:“你且说来听听。” 虎妖谄媚的笑起来,模样十分古怪,“狐妖,每月都会在山林里举办肝胆会,皆时山中大小妖邪皆会去赴宴。这月的肝胆会,正在今夜子时,那时群妖汇聚,上仙只需略微出手,必可一网打尽。” 擒贼先擒王?沈宁心里泛起冷笑,咋一听,虎妖倒是替自己打的一手好算盘,可若是自己寡不敌众,它恐怕就是第一个上来分食自己的妖邪。 “好好,要是妖魔全部伏诛,你便是大功一件,饶过你性命也不是什么难事。”沈宁面色不变,拍手称好。 “上仙,小的这就在前面领路。”虎妖闻言,心下大喜。 它自知不是沈宁对手,可只要将他领到狐仙大人的洞府,狐仙大人必可让这该死的东西有来无回,再凭借此等功劳,这月的丹药想来也能多分两粒。 就算是狐仙大人不敌,自己在中间摇摆,应该也能保住性命。 来日,东山再起,虎啸山林,岂不快哉? “且慢。”沈宁跟在虎妖身后刚走几步,便驻足不前。 虎妖身体顿时僵住,小心翼翼的问道:“上仙何事。” 沈宁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面色不善,“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太妥当,稳妥起见,还需你再受点苦楚。” 第七章 肝胆大会 月上三更,妖风习习。 沈宁骑在虎背上,望向远处,只见一座山丘上,青绿色的鬼火罗列一排,威势不小。 “小小的青芒山,竟然藏匿了上百只妖兽。”沈宁颇感意外,一拍胯下虎妖,问道:“它们比起你如何?” “回上仙,我投效狐妖较早,得了不少丹药,这些山兽拜入狐仙麾下不过一两载,还未摆脱兽的行列,自是不如我的。” 虎妖耷拉着耳朵,不复先前精壮,一副萎靡的样子,很难想象它经历了何等的折磨。 等最后一缕鬼火消失在山林里,沈宁方才骑着虎妖,向着那片山林前行。 正是,夜黑风高入妖山,吾辈挥剑斩邪祟。 不多时,沈宁就已经来到了鬼火聚集的地方。 还未靠近,就听见嘈杂的喧闹声。 羊咩狗吠狼啸,不绝于耳。 沈宁从带着的行囊里,取出之前准备的一张白色笑脸面具,戴在脸上,一身青衫化为道袍,整个人变得飘忽虚渺,脸色煞白,宛如一只惨死的厉鬼。 随大步上前,跟上群妖。 在山路上,穿着粗布麻衣的黄鼠狼正恹恹的坐在石桌前,记录着宾客门送来的礼品,旁边如人站立的鼠妖尖声尖气的喊道: “兔儿爷,赠礼绿桑葚一对” “豺狼兄,赠礼红玛瑙。” “牛郎,赠礼红灯笼一对儿。” ...... 排在队伍最后面的沈宁身形顿了顿,暗道:“看来人妖两界,都免不了吃席送礼的优良传统。” 等排到沈宁时,他摸索半晌从行囊里掏出了一本关于丹药初解的书籍递了过去。 鼠妖斜眼瞅了瞅沈宁,询问道:“这位兄台,端的面生,不知是从那个山场来的?” “鼠老二,这位道兄乃是我新结拜的兄弟,你还要盘问我不成。”虎妖伸出前爪拍在桌子上,巨大的虎头逼近鼠妖,凶相毕露。 鼠妖冷哼一声,高吭道:“山君与寒碜鬼,赠礼废纸一堆。” 沈宁倒不在意妖邪言喻,只是往堆积着礼品的桌子上看了眼,桌上哪有什么桑葚玛瑙?有的不过是被红绳拴着的肾脏、红心、人脑......最伤人的还是那对被割了皮,拔了舌,挑掉双眼,由童男童女做成的“红灯笼”。 走入里间,一方由白骨搭建成的高台出现在沈宁眼前,上面还挂着被风干的人肉。四周的树木上挂着的鬼灯笼燃烧着妖曳的鬼火,映照出席间穿着人类服饰的山野精怪,它们觥筹交错,举杯相饮,好不快活。 沈宁看了眼桌上摆着的酒菜,浅饮几杯,脸色是越喝越白。 当酒过三巡,菜入五味。 一阵铜锣敲打的声音在席间响起,沈宁朝声响处看去,一只只幻化出人形的女妖从一处洞口走出。 在场妖兽顿时欢呼起来,各自冲上去搂着“美娇娘”嬉笑,原本觥筹交错的宴席,发出女子娇媚的喘哼声,百转回肠,惹人心火上涌。 沈宁这里同样有女妖盈盈款款的凑将上来。 沈宁来者不拒,眼神混沌,像是被迷了心智一般与女妖调笑饮酒。 盘卧在一旁的虎妖迫于沈宁的存在一直不敢有别的动作。 此刻,见沈宁如此放荡,闻着空气中淫淫靡靡的味道,本性暴露,粗暴的撕咬开了女妖薄如蝉翼的衣衫。 不多时,另外一桌两人已经完事,走向前开口道:“这位鬼兄,你若是如先前只饮酒,不吃菜,再不近女色,怕是狐仙公就要生气了。” “狐仙公?”沈宁假装不知道,搂着女妖自顾自的快活着。 “你瞧,狐仙公,正在看你呢。”两人伸手一指。 沈宁顺着两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白骨高台上,一名书生打扮的老叟,白发飘飘,慈眉善目,身后站着数只伥鬼,手里捧着金色的丹药侍立一旁。 狐仙公看了眼沈宁不言语。 见宴席气氛已经达到了高朝,狐仙公才高喊一声,“得天福报,早登极乐。诸位吉时已到,散丹!” 话音刚落,一颗颗金色丹药从伥鬼手中飞出,落入席间妖兽手中。 这些妖兽如获至宝,当即吞服。 月色下,豺狼虎豹,蛇虫鼠蚁齐聚一堂。它们的身形膨胀数倍,像是将血肉都要撑裂开,粗大数倍不止的血管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诡异至极。 半炷香的功夫,众妖变回原样,可席间的妖气比之前却浓郁数倍不止。 狐仙公指了指端坐着的沈宁,开口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这位道友理应与我们同登极乐。” 语毕,一颗金丹就朝沈宁飞来。 不等沈宁伸手去接,那颗金丹竟然直接飞入他口中。 沈宁大惊,随内视体内。 金丹没入体内,表层居然是一层薄薄的腊,一团团金色的蠕虫从金丹中钻出,往他的识海爬去。 藏在沈宁识海的黑色种子,此时异常兴奋,一缕缕黑色气从中散发出来,四处裹挟着蠕虫吞噬。 “道友,我炼制的丹药如何。”狐仙公见沈宁把丹药吸纳,心情大好。 沈宁压下心中诧异,悄悄运转灵元,感受到身体并无其它异样,这才松了口气,拱手道:“容狐仙公知晓,小道生前同样擅长炼丹,如今有上好丹方,只缺一味药引。” “不知是何药引?”狐仙公,抚须道:“但凡青芒山有,老夫莫不应允。” 沈宁笑逐颜开。 唇红齿白: “我想借仙公的心肝儿一用。” 在场群妖闻声寂静,倒是狐仙公冷哼一声,指向宴席间的一只小妖,冷冷道:“道友,你且一观,这药引你是取得还是取不得。” 先前吃过丹药的小妖,被狐仙公这样一指,整个身躯再度膨胀起来,不似先前服丹时的爽利,咽喉里发出痛苦的嚎叫声,体积越来越大,只听“彭!”的一声,小妖血肉炸裂,血腥弥漫。 察觉到体内的蠕虫已经被那颗黑色的种子吞噬殆尽,沈宁不以为意,拍手道:“好极,好极,仙公好手段。” 狐仙公,如同一位善良的老者,开花大笑,“道友还是安心住下,日日服用老朽所炼制仙丹,凭此好早登极乐。” 眼见有小妖爆体而亡,躲在沈宁身后的虎妖,左右思量着。 它体内同样有沈宁打入的符箓,片刻可取它性命。 眼见妖道已被震慑,要是再不表个忠心,事后怕是不好向狐仙公解释,当下心中一横,一个跳跃来到沈宁当前,威风凛凛,怒吼道:“妖道,你速速跪拜求饶,仙公或许还能让你死的体面点哩。” 沈宁笑了,笑声随着山风飘荡,摘下面具,真身出现在众妖面前。 他生的眉清目秀,眼如星辰,神态再无先前的混浊。 一袭青衫飘动,犹如人间谪仙。 “诸位兄台,劳烦你等,今夜助小道修行!” 、 第八章 种子 狐仙公不怒反笑,“好个妖道,胆大妄为,老朽便出手拾掇了你,再食你血肉,不枉一件美事儿。” 群妖退避,白骨高台上自称狐仙公的妖孽,身上衣冠脱落,幻化出本体,正是一只数丈高的山间野狐,口喷腥气,四肢如树干般粗壮,利爪如同银勾亮着寒光。 “白骨垒高台,人肉做欢宴。” 沈宁不再压抑心中怒火,“恶妖,杀之!不违入道宏愿。” 山狐狞笑,从高台飞跃而下,在席间穿梭,动作行如鬼魅,沈宁立在正中巍然不动。 山狐闪身至沈宁身后,挥出巨爪拍下,就在此时白骨妖伞至沈宁行囊飞出,沈宁一把握住妖伞,幽蓝火焰在瞬间覆盖,一个侧身从山狐腰间划过。 “轰!” 山狐一爪挥空,打在地上留下一个巨大的窟窿,待灰尘散去,只见狐妖腰间被白骨妖伞划开皮肉,鲜血直流。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山狐的伤口在一瞬间愈合,张开血盆大口,不管不顾的朝沈宁再度扑来。 腥臭味儿逼人,沈宁眉头微皱,也不躲避,掏出一张符箓拍在额头。 狐妖一爪打来,沈宁却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在原地。 “道友可是想跑?”狐妖口吐人言,“吃了老夫的丹药,就算是在天涯海角,老夫也找的到你。” 言罢,狐妖嘴里念念有词,可半晌过去,沈宁并没有如它想象的一般出现在面前。 狐妖心中大惊,这仙丹的炼制方法来历非凡,就算是玄镜高手服下也是任它摆布,不可能失效。 正当它惊疑不定时,沈宁的身影自上空出现,握着的白骨妖伞直接刺入狐妖身躯。 山狐吃疼,巨大的身躯撞向白骨高台,想要将沈宁甩将下来。 “灵符,束!” 沈宁再次打出几道符箓,化为婴儿臂膀般粗壮的铁链,将山狐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也就是趁着这个空隙,沈宁才清楚的看见山狐的伤口在被白骨妖伞割开以后,金色的蠕虫就从它体内爬出修复着这伤口。 那些蠕虫在被沈宁附着在妖伞上的灵焰烧死一片后,竟然再也不惧灵焰,顺着白骨妖伞就朝沈宁爬来。 沈宁自知不妙,当即从山狐身上跳下来,白骨妖伞也随之飞回他手上。 怪异的是仍然有蠕虫从山狐的躯体中爬出来,山狐发出痛苦的嚎叫,身躯无力的躺倒在地,蠕虫犹如潮水一般逐渐将山狐的躯体淹没。 沈宁见状,不敢掉以轻心,环顾四周群妖,只见它们一个个化为原形,身躯比之前雄壮了数倍不止,望向沈宁目露凶光。 就在沈宁惊疑不定之时,一阵呢喃声在耳边响起,这声音像是从远方天际传来,可又让人听的无比真切。 声音古怪低沉,像是各种音节组合在一起,可沈宁偏偏能听懂这诡异的语言,它更像是直接浮现在脑海。 “为吾使徒,传教立派!” 意识在这一刻像是堕入了永无止境的黑暗,沈宁眼神黯淡,白骨妖伞上附着的灵焰也随之熄灭。 山狐的躯体被金色蠕虫啃噬殆尽。 它们像是收到了新的指令,向沈宁快速袭去。 蠕虫的速度极快,片刻,沈宁的身躯就被蠕虫淹没。 山林间一道身影正要出现,可就在这时,一股浓郁的黑气从沈宁体内溢出,附近的金色蠕虫在一刹那间便被吞噬殆尽。 沈宁六识中黑气飘散,他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狞笑着扭头看向了群妖。 黑夜的青芒山一片寂静,吹过的微风,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儿,古树上挂着的鬼灯笼早已熄灭,惨白的月光下,沈宁坐在尸体堆里大快朵颐。 那道身影出现在树梢上,看了眼形如妖魔的沈宁,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沈宁扭过头来,捧着一颗心脏,六识中诡异黑气溢散,露出一个婴儿般的笑容。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见沈宁失去意识,拔出长剑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斩下,消失在夜幕之中。 …… 迷迷糊糊间,沈宁走在一条崎岖不平的道路上,天空是猩红的,残肢断臂散落一地,凄凉的道路没有光亮,他漫无目的的走在这条好像没有尽头的道路。 凉风吹过,沈宁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看看四周的一片狼藉,懵懵懂懂的站起了身子。 哪里还有什么蠕虫,妖兽? 有的只是被啃的残缺不全的野兽尸体。 “怎么回事?” 沈宁喘着粗气,在观察四周后,内视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发现金色蠕虫,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感觉到嘴里黏糊糊的,他倒了一杯酒漱口,吐出来的酒水混杂着动物的毛发。 他努力回忆着昏迷前发生的一切,自己被诡异的呢喃声迷住心智时,唯一的异样就是体内的那颗黑色种子。 “它到底是什么?” 感受着体内的黑色种子,它与先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反而是自己体内的灵元雄厚了不少。 “朝霞境?” 察觉到自己境界变化,沈宁坐在石凳上沉默许久。 如果呼吸法是道祖在那个世界留下的,这颗种子应该也与道祖有关。 目前看来,他对自己并无影响,还让自己从初入问道镜一跃达到了朝霞镜的修为。 朝霞境,一个真正可以窥探修真界大门的境界。 但是这颗种子似乎能够迷惑自己的心智,如果不出意外,青芒山群妖应该就是它操纵着自己屠戮的。 普通人修行数年,方能做到灵元盈溢,步入朝霞。 可是自己……因为一颗种子,一夜入朝霞! 这颗种子太过奇异,沈宁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处置,良久才决定将这件事暂且搁置,转身朝着山狐的妖洞走去。 比起种子更让沈宁讶异的是狐仙公体内的金色蠕虫。 他年幼时曾翻阅所有记载过大晋山野精怪的书籍,都没见过对此冲的记载。 或许是东荒大泽妖族的手笔。 若是能在山狐妖洞里找出一些端倪,自然是极好的。 初入洞口极窄,复行数十步,眼前景象豁然开朗,一具具风干的人尸用铁钩挂着,烛台上的灯油燃烧着发出微弱的光亮。 沈宁没有在妖洞里见到炼丹用的炉鼎,除去还未被食用的尸体外,最为惹眼的则是洞府最阴暗的地方,刻画着一段扭曲的字符。 这些字符晦涩难懂,沈宁默默的记在心里,便走出妖洞。 天际边朝阳缓缓升起,和煦的光亮落在沈宁满是脏污的脸上,“天亮了。” 第九章 南乡妖患 南乡在数十年前做为链接南北的交通要道,其城池宽广,屋舍俨然,南来北往的商户们常常在此地留宿,一时间这座京西道小城极尽繁华昌盛。 可惜随着太乙上清门的覆灭,越来越多的妖物在城池周遭游荡,商人们恐惧妖魔,宁愿远走其它道路也不愿意前往南乡,时日久了便逐渐没落了。 陆煊头戴斗笠,华贵的劲装换成粗布麻衣,来到南乡城外。 此时的他风尘仆仆,尘霜满面,一身简单的打扮,颇像是一名游历天下的孤独剑客。 这一路上他所遇大大小小妖患十余起,斩杀妖魔不下千只。 好在,所遇妖魔皆未有狐仙公那般修为,不至于让他拼死力战。 如果不是亲自离开神京城处理妖患,沈宁很难想象大晋妖患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要知道他所在的地方可是京西道。 大晋权力、政治、财富汇聚的地方,似这样的地方都已经群妖汇聚为祸,很难想象天下十三道其它十二道的境遇。 来到城门口排队进城,等排到他,城门校尉让人搜身,沈宁方才取出天师府的令牌,“烦请将这令牌交与南乡县令,我自在一旁等候。” 校尉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此前在神京城当过差,见过太多达官显贵。 沈宁虽然一身布衣,看起来颇为狼狈,但是气度非凡,又有昂贵白玉做成的令牌,随不敢怠慢,忙吩咐手下人将这块令牌送往县衙。 不多时,一名穿着湛蓝色布衣,留着一撮山羊胡的男子就来到了城门口,向沈宁拱手施礼道:“在下南乡县衙主簿,姓郭名要,县令大人事务繁忙抽不开身,派在下来迎接上仙大人。” 来的是主簿不是县令,在大晋县令在地方有着极高的权威,素来有着除皇家特使及三品大员外,余着皆不迎一说。 沈宁对此倒是无所谓的态度,回礼道:“在下天师府第四代弟子沈宁,见过郭主簿。” 郭要看到沈宁仿佛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赶忙问道:“上仙可是为除妖一事而来?” 沈宁笑道,“正是为除妖一事而来,只不过……” “上仙是有何吩咐?”郭要询问到。 “只不过在下奔波一路,早已饥肠辘辘,不知道南乡有何吃食,还望主簿带我前去品尝一二,正好也将妖患一事详细说来。” 闻言,郭要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这位上仙会提出何等要求。 若只是饿了的话,城西的羊肉泡馍便不错,色香味俱全,大抵能让这位上仙饱口腹之欲。 来到城西街头的拐角处,一间黑瓦黄墙的小店门口,写着“神仙酒”三个墨字,在神仙酒对面则是南乡城远近闻名的李记羊肉泡馍。 店里的博士用勺子撇开汤面上的浮油,把粗大的瓷碗“墩”的一声放在实木做成的桌面上,鲜香的汤面没有洒落一点,臊子葱花铺满了碗面,小二端着羊肉泡馍走来,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和木耳,齐齐一颤。 沈宁喝了一口汤,夸赞了一声极好。 小二腼腆一笑,把汗巾搭在背上,再上了一盘油辣子,一盘芹醋。 沈宁吃了一会儿就汗流浃背,瞅了瞅对面坐着的郭要,“郭主簿,不吃?” 郭要心里有事儿,趁机回答道:“南乡妖患的卷宗,想比上仙已经看过了吧?些许时日过去了,妖宅所害之人已然近百人,不知上仙有何打算。” “灵仙神像破裂,在此之后府衙可曾尝试以阵法联系灵仙?”沈宁说着,顺着碗边滋溜的吸了一口滚烫的羊汤,舒爽的感觉顺着咽喉滑入胃里。 “府衙请了数名散修接连做法请灵仙真身,可惜全无效果。”郭要说到这儿顿了顿,“在下猜测城隍爷已经遭遇不测了。” 灵仙神像破裂,灵仙多半就已经遭遇不测了。 做法招魂不过是想看看城隍爷有没有留下一丝半缕的残魂,好做为他们除妖的线索或者是底牌。 “南乡灵仙中途虽有更换,可当值灵仙实力亦不弱,起码有玄镜修为。”沈宁喝着从“神仙酒”买来的美酒淡淡道:“我初入朝霞镜,单打独斗必然不是此妖邪的对手,所以我还需你将南乡的散修汇聚,方有一战之力。” “这是自然。”郭要点点头,他在听到沈宁已有朝霞镜修为的时候略微有些吃惊,毕竟沈宁看起来年岁不大,这么年轻便是朝霞镜修为,前途不可限量。 南乡散修大多才问道境,朝霞镜的不过寥寥一人,如今年纪也四十出头了。 吃完羊肉泡馍,沈宁打了个饱嗝,示意小二把桌上的酒换成茶来解腻,便让郭要讲述案情。 “说起来这案子端是邪乎,卖菜的刘婶照常去给蔡府送菜,敲了半天的门没人应,就在门口骂骂咧咧的,然后周围人突然听见刘婶惨叫一声,看见她像是中邪了一样往蔡府走去。” “中邪?” “对就是中邪,双眼流着血泪,刚刚还紧闭的大门也是一推就开,外面的人凑过去一看,才看见满院子的残肢断臂,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就放在院子中央,还冲着大家伙儿笑呢。” “那刘婶呢?”沈宁问到。 “死了,就站在哪里身体无声无息的裂成了一块块的,肠子还流了一地。”郭要叹息道:“县令差使了几个好手去探查,无一例外刚走到院子里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当地散修也死了好几个,一下子就无人赶去这座妖宅了,我们合计着只能向神京城求援。” “照你这样说,诡异的现象应该是后来才出现的。”沈宁想了想问道:“蔡府之前的主人可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比如强抢民女,草菅人命?” 郭要摇了摇头,语气感慨,“这蔡府当家的蔡员外家财颇丰,为人良善,不喜与人争执,当初京西道灾荒,他可是第一个捐钱捐粮开粥场的乡绅。膝下只有一女,听说温婉娴熟,可惜都丧命在妖宅了。” 沈宁皱了皱眉,如此听来,妖宅的出现毫无迹象可循,很难查出作怪的妖究竟是何物。 “不过蔡老爷倒是有一喜好颇惹人厌,常常被人骂做无赖。”郭要回忆道,“他素来喜好名画字典,常常以高价收购,别人若是不卖,他便仗着自己年事已高,赖在人家家里不走了,这些年下来买下来的古董字画数不胜数。” 第十章 顾炎武 “古玩字画。” 沈宁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能够称作古玩字画的在作者创作之初,基本上都倾注了大量心血,这样的作品颇具灵性,也是最容易成精成怪的。 “郭主簿,既然如此,你且先聚集南乡散修,今夜戌时我等夜探蔡府。” 郭要点头,又复苦笑,“上仙想要汇聚南乡散修不难,不过他们大多修为低下,唯一一个朝霞镜的散修,怕还是不愿意来哩。” “为何?”沈宁皱眉道:“大秦自十年前,圣人就有令,各地府衙可全权做主当地散修调派事宜,不服者一律按不敬朝廷处罪,他是想抗旨吗?” “话虽如此,可……”郭要有些为难道:“这人乃是太乙上清门遗徒,当初太乙上清门被灭,我等心有余力不足,他……心中有怨。” 闻言,沈宁略微沉默,太乙上清门一夜被屠,至今朝廷都未寻到当初真凶,确实是对不起人家,如今又要差遣他,倒是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南乡妖患一事势在必得,沈宁向郭要问清了他的基本情况,起身走在街上隐入人群。 郭要微微叹了口气,离开羊肉铺子,去联络南乡其余散修。 …… …… 太乙上清门,数十年前也曾盛极一时,门下弟子近千人,当初东荒大泽群妖作乱,其宗门弟子更是灭杀数名王座大妖,显赫无两。 可就是如此强横的宗门,一夜之间惨遭屠戮,究竟是何等修为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朝廷是查不出凶手还是不敢去查? 不敢去查? 白玉石做成的山门塌陷,沈宁走在一片废墟之中,依稀可以看见太乙上清门当初的繁盛景象。 顺着一节节石阶,沈宁找到了一间临时搭建的茅草屋,一名衣衫褴褛,形似乞丐的中年人坐在茅草屋门口,左边竖着的牌匾上写着童叟无欺二字 那人见沈宁来了,赶忙招呼,“嘿,客官,您是来算命的还是看病?” “看病几何,算命几何?”沈宁坐在他对面淡淡的问到。 那人嘴里吊着一根野草,抬头望天,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回答,“看病不配药七钱,看病配药十五钱。算命就得看你算什么了,不过客官长的如此俊俏,怕不会是算姻缘的,这恰恰是最贵的。” “我今晚要去干一件大事,你且算算福祸吉凶?”沈宁笑着将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 那人眼前一亮,不动声色的将银子踹入袖袍中,取出三枚铜钱投入面前刻着八卦图案的瓷碗中,反复六次,每一次过后神情越发凝重。 密密麻麻的汗珠从那人额头渗出,他嘴唇有些发白,勉强笑道:“客官这卦象可不是好卦象,少阴老阴平齐,实为死局,不过红鸾心动,少阳初显,还是能够有一线生机” “我想保得万无一失,先生可有办法?”沈宁说着又掏出一锭银子,放在那人面前。 他迟疑一下,还是将银子收入怀中,笑道:“公子,不去办这件事不就万无一失了。” 沈宁先是愣了愣,随后笑道,“南乡妖患遗害无穷,我岂可坐视不理……先生,此事还需你与我走一遭。” 那人蹲在板凳上扣着脚丫子,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浑像个泼皮无赖,:“公子想必是神京城来的官爷吧,官爷除妖何需找我一个算命的?” “你可不是算命的,太乙上清门最小的弟子顾炎武,当初太乙上清门遭受屠戮,因为贪玩跑到山下客栈留宿的你,故而逃过一劫。”沈宁缓缓道:“我听说这些年你都住在这间简陋的茅草屋,靠着太乙上清门遗徒的身份,给人算卦占卜过活。” 宗门的覆灭是顾炎武最不远提及的事,眼前这个少年却当着他的面揭开了这血淋淋的伤疤。 “客官,命你也算完了,主意我也给你出了。”顾炎武冷声道:“如果没有其它事,还请你速速离去,不要耽误我做生意。” 沈宁将自己装钱的锦囊丢在桌子上,“哐当”银两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我听郭主簿说,你算命有余,常常参与走镖去争舍命钱。”沈宁笑了笑,打量了一眼顾炎武,“这么多年下来按理说应该攒下不少银钱,可我看你一身穿着打扮与乞丐无异,挣来的银钱看起来都没有花在自己身上。” “想来你把钱财留着,无非是想重建山门罢了。”沈宁背靠在竖立的白玉石柱旁,淡淡道:“这里面有五十两银子,够你建一间宗门别院了。等除去南乡妖患我再给你一百两,让你多建两间道院,如果你愿意就收了银子跟我走。” 顾炎武咬了咬牙,他自幼无父无母,是宗门长老将他收入门中,给了他一口饭吃,对于他来说太乙上清门就是他的家。 这些年他留在这片废墟里省吃俭用,心里所想就只有重建宗门。 可既无高深法术,又无通天修为的他,想要完成这个目标真的很难很难。 但就算是再难他也要走下去,这是他对死去师傅的承诺,有朝一日能够重建宗门。 于是乎,顾炎武笑了笑,收了银子,“客官,咱们走着?” ……… 时至戌时,郭主簿带着三名散修早早的在妖宅外等候沈宁等人。 见远远的沈宁带着顾炎武走来,郭主簿面露惊讶,没想到沈宁还真把他请来了。 他哪里会知道,沈宁是用了两百多两银子把顾炎武砸来的。 郭主簿带来的三人大多四十出头,一高一矮,还有一人脸上有着一道狰狞伤疤,都是问道境的修为。 饶是有朝廷旨意在前,这些人也是让郭主簿许下了不少好处才愿意前来冒险。 “诸位,在下沈宁,擅长法器战技,此行除妖还望各位鼎力相助。”沈宁最先开口,顺便将自己最擅长的东西讲了出来,好让他们对自己有一个基本的了解,进去以后不至于各自为战。 “顾炎武,擅符箓法阵,太乙上清门传人。” “柳泗,擅刀法搏杀,散修。” “张山,擅追踪之术,散修。” “李司,擅枪术搏杀,散修。” 正在几人说话间,蔡府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仿佛是在黑夜里张着血盆大口的妖魔,正在等候沈宁他们进去。 见到大门自己打开,郭主簿面色煞白,冷汗直流,咽了口唾沫,“沈仙长,在下一介凡人,此行便不掺和了。” 沈宁点了点头,郭要无术法在身,跟着他们进蔡府摆明了是送死。 等郭要离开以后,沈宁与众人没有急着进去,站在门外就感觉里面吹出来的冷风阴气阵阵,让人不寒而栗。 “依我看,蔡府太过邪性不如一把火烧了。”柳泗双手环胸,打量着蔡府大院里那几具风没人敢收的尸体,白骨外露,冷风从骷髅里灌出宛如厉鬼的尖啸。 顾炎武蹲坐在地上嘿嘿笑道:“你怕是把整个南乡烧了也烧不着蔡府哩。” “沈先生,你是神京城天师府来的,降妖除魔的手段肯定是比我等高明。”李司问道:“依你看我们应当如何?” “从郭主簿的描述中,蔡府藏匿的妖邪能够操纵人心,当着众人的面无声无息的杀人。”沈宁沉思片刻,从怀里掏出五张符箓,分发众人,“这是天师府的连心咒,随身携带可清心明目避免被妖邪控制心神,若有人出现意外此咒亦能让其他人有所感应。” 言语至此,沈宁继续道:“蔡老爷生前喜欢收集古董字画,我猜测妖邪很有可能是古物成精,进入蔡府后,如若有何物品颇显诡异当即销毁。” 众人点头,他们对蔡府的妖物现在是一无所知,沈宁现在做的安排已经是最好的了。 “既然如此,各位随我入府。” 沈宁领着众人走进蔡府,走进去之后却看不到之前在院外能够看到的惨死的尸体,相反庭院里面杂草丛生,蛇虫鼠蚁在里面乱窜,看起来像荒废了很久一样。 其余人自然发现了这等异样,其中见多识广的张山此刻发声道:“莫非是日新月异阵?” 沈宁等人见张山知晓其中诡异,纷纷将目光投向他,后者不确定的说道:“当初我拜入一云游老人门下修习隐匿之法时,曾见师尊书上有过关于此阵的记载。” “施展此术等于蒙蔽天机,可以将施术者指定的一块地方从天地间剥离下来,从而由施术者自行掌握。” “先朝时期,不少修行者便是依靠着此术为自己创造的福地洞天。” 沈宁蹙眉,“你的意思是,南乡妖患有仙门百家的影子?” “嘿嘿,先朝距离我们大晋已经过去百余年了,这期间有多少如我们太乙上清门一般的宗门被妖邪所毁?”顾炎武笑了笑,“似日新月异这等玄妙阵法被他们学了去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就在此时,蔡府大门无风无声自行关闭。 “看来主人家是不想要我们走了啊。”顾炎武嘿嘿一笑,全然不当做一回事儿。 忽然一阵刺骨的妖风袭来,沈宁等人心神戒备,但见妖风吹来的方向,一名白衣女子背对众人。 柳泗与李司两人刚要上去查看被顾炎武伸手拦住,“让你们瞧瞧我太乙上清门的法门。” 顾炎武在地上撒出几颗黄豆,黄豆在一瞬间生根发芽,豆角变投,豆芽为脚。 “去,看看前面那是什么东西?” 几颗豆芽点了点头,一蹦一跳的朝着女子走去。 “啊!”就在众人注意力集中在前方女子身上时,身后突然传来张山的惨叫声,只见一具肥硕的尸体,脸上腐肉顿生,两颗牙齿如恶鬼一般,狠狠的洞穿了张山的咽喉。 “孽畜!” 柳泗大怒,手中长剑银光一闪,尸体的头颅便被砍了下来。 张山捂住脖颈,口吐鲜血,在地上痛苦的蜷缩着,不一会儿就不在动弹了。 众人心生寒意,这张山虽不善搏杀,可最为擅长隐匿之法,修习这般术法的他理应能够在他们众人之中活的最久,可万万没想到会有鬼怪能够悄无声息的靠近他,置他于死地。 蔡府所藏匿的妖怪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宁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发现尸体周身已经腐烂,沾了不少的泥土,衣角露出一截明晃晃的布料。 “这一具应该是蔡老爷子的尸体,蔡府的妖邪应该加快了时间的流逝,让它所残害的尸体早早的发生尸变。”沈宁推断道:“也就是说现在的蔡府里,很有可能藏着数十具与蔡老爷子一样的尸体。” “嘶。”话音刚落,先前的白衣女子发出诡异的尖啸声。 李司与柳泗一直戒备着她,沈宁与顾炎武则警戒的看向其他方向。 白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这个时候李司等人才看清楚她的面目,如同黑洞双眼爬出不少虫鼠,血肉早已经干枯,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古怪的呢喃声突兀的响起,一具具死去多时的尸体,从庭院各处走来。 第十一章 觅妖 四周阴气森然,沈宁等人使出法器应对,在众多凶尸中奋力搏杀。 日新月异阵可以掌控一方天地,凶尸在阵法的加持下凶悍无匹,沈宁挥出准备好的宝剑,幽蓝色的灵焰汹汹燃烧,一道火光瞬间将面前几只凶尸焚烧殆尽。 柳泗等人修为虽然不如沈宁,可师从山野散修都有着各自手段,处理数十只凶尸倒也不在话下。 一时间蔡府内灵元攒动,腐朽的臭味在空气中弥漫,李司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发现周遭凶尸尽数被他们屠杀,方才松了口气,“若是我们再晚来几日,让凶尸再依靠浓郁的阴气凝聚鬼气,怕就不像现在这样好对付了。” 沈宁点了点头,不敢放松警惕,口中念动法决,幽蓝色的火焰在凶尸身上无风自然,伴随着劈里啪啦烧焦的声音。 顾炎武看着地上被焚烧的群尸,皱眉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那具白衣女尸,不见了。” 众人闻声,扫视一眼,原本缓和了几分的面孔再度警惕。 顾炎武双手结印,先前他放出去的几只豆人从土里钻了出来,冲着顾炎武又蹦又跳,然后伸出豆芽指向了庭院中的一棵枯萎的槐树。 沈宁二话不说,嗖的一声,手中的宝剑带着火焰朝枯树激射而出。 “嘶” 宝剑刺中枯树,诡异痛苦的尖啸声从枯树里发出,震的在场众人,四肢发软,头疼欲裂。 “将我给你们的符箓灵捏在指尖。”沈宁捂住双耳,大喊一声,众人慌忙照做。 当沈宁催动符箓,几张符箓在无风无火的情况下自然燃烧,化为一缕缕青烟,涌入众人口鼻,恐怖的尖啸声,才在他们脑海中退去。 宝剑带去的灵焰在枯树上蔓延燃烧,女尸挣扎的模样如同虚幻的影子若隐若现,彼时无数根藤条从槐树根部窜出,速度极快,众人吓得连连后退,李司一个躲闪不及被藤条缠绕住了身体。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只见一根粗壮的藤条从李司口中钻入,刺穿了他的身躯。 “镇!”沈宁从怀中再度掏出一张符箓,撒向空中,只见一根根金黄色的铁链竖立成一道坚硬的贴墙,让这些藤条难以逾越。 等枯树被燃烧殆尽,这些藤条才像是丧失了生命力一样,软瘫瘫的落在地上。 活下来的三人脸色并不好看,才进入蔡府不到一刻钟,就已经死去了两名问道境的散修,他们甚至都还没有见到蔡府里那只妖邪的真正面目。 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沈宁站在庭院面沉似水,发现这里再无其它邪祟存在,才开口道:“去蔡府内宅看看能不能找到凶妖。” 顾炎武与柳泗点头同意,跟在沈宁身后戒备着四周,为今之计想要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与藏在蔡府的凶妖殊死一搏,这样才有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 蔡家是南乡当地有名的富户,宅院也是按照吕字形修建的,前庭与后院差别不大,同样是杂草丛生,发现有人来了,满地的蛇虫鼠蚁四处逃窜。 沈宁推开一间厢房,座椅板凳早已被灰尘覆盖,粉色的床帘半遮半掩盖,应该是府中女眷的住所,但它的主人或许在半个时辰前就被烧为了灰烬。 “蔡老爷子生前喜好古董字画,我怀疑蔡府的妖物大抵就是古物化形,若是找到存放古董字画的房间,莫要迟疑直接毁去。”沈宁走在前面,将自己知道的一些情报分享给其余两人。 顾炎武应该是三人里面神态最为轻松的一个,摇头叹道:“哎呀,可惜可惜,能让蔡老爷子当作宝物的古玩字画,必然是价值千金,我还想着能带走一些,日后重建山门的钱财也许就有了着落。” 想到被屠戮的太乙上清门,沈宁心里同样感慨万千,“如果我们侥幸活了下来,你随我去神京城,拜入太子门下,这是你重建宗门最快的办法。” “听起来你与太子关系不错。”顾炎武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沈宁心想,差点成自己大舅哥的人关系能差吗? 不过这句话他自然没有说出来,“吱呀”三人又推开一间房门,里面古董字画摆满了一排又一排书架,看起来琳琅满目,三人没有犹豫,灵元转动,将这间屋子里的宝贝毁的一干二净,然而并未有妖邪出现。 顾炎武痛心疾首,骂骂咧咧的说道:“倘若这些宝物我带出去,起码能够少奋斗一百年。” “你能活着出去再说。”沈宁退出房间,妖邪并没像他想的一样是古董字画化妖,既然如此蔡府的妖邪究竟躲在哪里? 有用的线索太少,沈宁等人只能在蔡府四处查看,当路过走过一堆杂草,看见院子里供奉的一尊瓷像时,柳泗小声道:“蔡老爷家也供奉了家仙?” “家仙?”沈宁问到。 顾炎武大摇大摆的打折沈宁的肩膀,一颗豆子不经意间落在了他的衣襟里,“沈上仙,你这就不懂了吧。家仙在你们这群有着道统传承的人口中叫做“乡野淫祠”。乃主家供奉的不受朝廷承认的野神,让我看看这尊神像,应该是观音菩萨坐前的善财童子像,这蔡老爷也真是的,明明都已经家财万贯了,还供奉野神,不怕被青衣司的人发现拾掇。” 眼前的瓷像通体雪白,衣着黄色,脸颊两旁用颜料涂抹的绯红,嘴角极为靠近耳根,看起来说不清楚的诡异。 就在此时,沈宁背后用帆布包裹着的白骨妖伞轻微的颤抖着,他心中一紧,立时喊道:“快退开!” 刹那间,地上的杂草像是蟒蛇一样,从他们脚跟以极快的速度向上攀爬,两个呼吸便包裹住他们全身,沈宁同样来不及退去,甚至来不及催动《灵焰决》就被杂草束缚住了双手。 “草木皆兵之术,道家的法门!”柳泗整个人都被这些韧性十足的杂草包裹住,还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里满是不甘。 第十二章 善财童子 杂草包裹缠绕的三人,逐渐没有了挣扎的迹象。 供台上的善财童子像,像是活了过来,露出邪性的笑容。 “你高兴的太早了!” 一道白光瞬间让缠绕着沈宁的杂草炸裂,一条白蛇盘踞在他身侧,虎视眈眈的盯着散财童子像。 沈宁快速挥动宝剑斩开了束缚着另外两人的杂草,可顾炎武与柳泗两人身体已经被杂草洞穿,斑斑点点的,鲜血顺着洞口往外冒。 善财童子像看的这一幕笑容越发邪性,“凡人,侍奉吾,可得永生。” 诡异的声音像是从灵魂深处直达沈宁脑海,知道是这尊邪神像搞的鬼,沈宁随即朝其挥砍过去。 可是宝剑却像是打在幻像上直接穿过邪神像。 与此同时一颗豆子化作的小人,从土里钻出来瞅了瞅一人一妖一邪神,又很聪明的钻了回去。 “你伤不了我,但你很不错,做吾的侍从可登仙籍。”邪神像蛊惑着说到。 “像你一样不人不鬼吗?”沈宁冷笑,运转起呼吸法,周身雷电滚滚,原本附着在宝剑上的灵焰又加上了一丝丝闪电。 “道祖的呼吸法。”看到沈宁运转的法门,邪神像收起原本戏谑的眼神,“冥顽不灵,让汝见识一下吾的真身。” 瓷塑的神像,在这一刻开始破碎,一片片瓷片脱落,一个浑身散发着金光的小人四肢以极其恐怖的速度生长,数个呼吸间便有数丈高大,身披袈裟,面如婴儿,笑容狰狞。 “佛曰:普度众生!”随着善财童子的声音响起,一阵佛光自他身后大作,数百双金手掌漂浮在半空,猛地朝沈宁砸来。 “轰!” 佛手轰然而下,尽数砸在沈宁撑开的白骨妖伞上,激荡灵元四散,强大的惯性让沈宁脚下踩出了巨大的土坑。 见到沈宁抗下了自己的术法,邪神像眼角微抬继续吟诵。 “佛曰:众生苦。” 锤击着伞面的手掌在这一刻化为厉鬼,撕咬着白骨妖伞,小白张开血盆大口,一道白光在它口中凝聚,再射出将几只厉鬼直接贯穿。 沈宁趁机收了白骨妖伞,一跃而起,朝着邪神砍去。 “佛曰:不可执!”邪神像再度吟诵,沈宁一剑挥下离邪神像不过几尺的地方金光显现,怎么也砍不下去。 邪神像轻蔑的一掌打在沈宁身上,一股巨力将他打的倒飞出去,正在与厉鬼厮杀的小白见状,舍了鬼群,用身躯接住了沈宁。 咽喉里涌出一股甘甜,沈宁猛地咳出几口鲜血。他清晰的感觉到了邪神像恐怖的压迫感,以他朝霞镜的实力根本就不是邪神像的对手! “佛曰:浮屠塔!” 一座庞然的金光佛塔出现在半空,沈宁抬头看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张符箓。 “彭!” 浮屠塔落下,沈宁与白蛇被笼罩其中,游荡着的厉鬼乘机穿入佛塔之内。 可还未等邪神像继续施法,一道剑气就将佛塔轰的粉碎,厉鬼尽数消散。 他最后一张符箓正是以燃烧自身寿元为代价,短暂的踏入灵镜。 澎湃的灵元在周身鼓动,沈宁蓄势待发,这一剑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朝着邪神像袭去。 金光形成的壁垒被冲碎,邪神像没有丝毫犹豫,双手合十朝着沈宁拍来。 小白嘶鸣一声,用躯体强行支撑住邪神像将要聚拢的手掌,死命的护在了沈宁身边。 附加雷电的宝剑毫无疑外的刺入了邪神像的躯体,可它庞大的身躯没有任何晃动,任然在压迫着小白,大有碾死他们的意味。 “顾炎武,你还不动手在等什么!”沈宁口吐鲜血,嘶声怒吼,手中宝剑再入邪神像体内数分。 就在沈宁喊出声的那瞬间,如月光般皎洁的剑气在邪神像身后汇聚,猛然刺出。 “不!” 邪神像的躯体被剑气刺的支离破碎,愤怒的吼声回荡在整个庭院,一道金光从他口中飞掠而出。 沈宁没有多想,迅速的追了上去。 顾炎武的身影出现在半空,看着追出去的沈宁,大声喊道:“客官,你慢点追!别死了啊!你特么还欠我一百两银子,那可是一百两啊!” 金光的速度奇快,沈宁把自己从神京城带出来的丹药吞服几粒,恢复了不少灵元,方才勉强跟上了这道金光。 眨眼间,金光便飞离了南乡城,钻入一片密林之中。 沈宁踏入密林,便不见金光的踪影,但见雾气蒙蒙的密林里走出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你的降生之地隶属于京西道的交通要塞,我等告诫过你,需小心行事,吸取精气血肉不可急于一时。”他们向沈宁走来,交谈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如今你已然暴露,京西道的布置也要撤下来了。” 同时沈宁也看清了两人,他们具是身穿黑衣各自胸前用红线绣着不同模样的鬼怪,张牙舞爪青面獠牙,缩小了数十倍的邪神就这样被其中的高个子握在手中。 邪神冷冷道:“我下凡后,一身道行本就十不存一,你们若是愿意帮我屠戮南乡百姓造出念力,我何须苦熬这么久才修出金身?他们又如何是我的对手?” “哼,屠戮南乡你说的轻松,若是再引起天师府与青衣司的察觉,你至京西道其余神明于何地?”矮个子丝毫不惧邪神像,骂骂咧咧道:“我等专程使用千里境前来救你,因为你,我等不仅要撤下京西道的布置,还耽误了江南道的事情。主上怪罪下来,我看你如何应付!” 听到主上二字,邪神像不再言语。 是他们在制造妖患!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两人越走越近,沈宁能够感觉到自己不会是这两人的对手,想要逃离这里,可突然发现自己灵元的运转变得迟缓,五感的感知能力越来越弱,眼前的景象就像是虚化一样。 朦胧的雾气似云烟涌入他的身体,意识开始消散,他这时才恍然意识到这弥漫开来的雾气用问题…… “不错的血肉之躯,老四饲养的宠物应该会很喜欢。”矮个子手上出现一柄断刃,朝着沈宁走来。 他已经失去了操纵身体的能力,在意识将要消散的最后一刻,沈宁看到了一个绝美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第十三章 客官,咱走着 我死了吗? 沈宁的意识缓缓苏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漆黑空洞的世界,在他的面前漂浮着一颗黑气缭绕的种子。 “这是自己识海里的那颗种子?”沈宁认出这颗种子,他伸出手轻轻触碰它,一股暖流顺着指尖流遍全身,丝丝黑气笼罩住他的身体、下一刻他整个人没入了种子之中。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是鲜艳妖冶的彼岸花群,之前的那个绝色女子正坐在那棵枯萎槐树的枝丫上,怔怔的望着远方的明月,毫不在意他的到来。 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她身穿一袭红衣,清冷的月辉洒落在她的身上,平添了几分莫名的美感,让人看一眼便移不开眼。 沈宁不敢再去看到,转而低头看着面前的彼岸花,惊讶的发现自己在青芒山所遇到的诡异蠕虫,像是被当作养料一样被埋在泥土里,散发的金色光芒被彼岸花尽数吸纳。 “它们是诡神的侍从,泽布雅克思。” 这声音辨别不出性别,像是来自四面八方一般,沈宁抬头看了眼红衣女子,她仍然是呆呆的看着明月。 不是她在说话? 沈宁微微有些诧异。 这个世界除了她,还存在其它的生灵? 来不及多想,沈宁的意识再度陷入混沌..... ———— 疼痛感席卷全身,沈宁眉头微皱,这次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一间茅草屋内,屋里摆设简单,一缕阳光透过茅草的缝隙照射进来,尘靡在空气中浮动。 “醒了?”顾炎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碎碎念的说着,“昨晚可多亏了我,提前跟你商量,用宗门秘法隐藏住了真身,如若不然咱们两恐怕都得死在野神手上。” “我还活着?”沈宁面露疑惑,他记得自己昏迷前看到了一个身影挡在自己面前,那个人又是谁? 顾炎武倒了一杯茶水递到沈宁面前,冷笑道:“你昨晚追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找来的时候,看到你一个人昏倒在了城外的密林里,按理说野神被我重创,不应该是你的对手才对。” 沈宁握着茶杯没有言语,昨晚救他的人他能够猜到一二,大抵是秦嬴派来的。 可出手搭救邪神的那两人又是谁?这些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回神京城才能得到答案。 “你听说过诡神吗?”沈宁沉默良久,方才开口问到。 “诡神?”顾炎武愣了愣,问道,“你说的莫不是是昨晚遇到的野神?它们乃是上古时期跟随道祖维持人族秩序的修行者,后来道祖离开此世,它们亦追随道祖离去,可是在千年前太祖高皇帝建立大晋,便宣布不再供奉它们,而是册封随太祖南征北战的将领为神。这些原本的神明反而成了朝廷明令禁止的野神。” “讲到这儿。”顾炎武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何原因让太祖有如此行径,不过如今的大秦野神作乱的事情倒是越来越多,我之前随着镖局去河南道,便遇到了野神为患,好在有青衣司的四方守护在,方才幸免遇难。” 沈宁摇了摇头,关于野神的事情,他在神京城的时候就略有耳闻,可关于诡神的是他刚刚在另一个世界听到的。 照这样看来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似乎还存在着不同的体系。 “不管什么神,沈上仙,蔡府妖患一事我已经帮你了结。”顾炎武正坐在沈宁身旁,伸出手笑容满面,“按之前的约定,你还需给我一百两银子,你又在我家借宿一晚,你我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全且算你十两银子,总共一百一十两。” “我身上已经没有闲散银子。”沈宁无奈扶额,“南乡妖患平定,南乡府衙想必是少不了你好处的,到时候去寻郭要取吧。” 早在沈宁醒来之前,顾炎武就去找郭要禀告了蔡府妖患已除一事,自然是拿到了不少好处。 如今再度提起不过是想看看还能不能在沈宁这里再占点便宜,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摆烂,于是也就不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沈宁在茅草屋小憩了一会儿,这才穿好衣物与顾炎武一起去了趟羊肉铺子,想要寻些吃食果腹。 “神仙酒与这羊肉铺子,可是在南乡城有些年头了。”顾炎武捧着陶瓷大碗,吸溜着碗里的油腻腻的汤汁,“当初我宗门被灭,我年岁尚小,这羊肉铺子还是一个老头在打理,没少接济我,三天两头的端满满一碗羊肉泡馍给我吃,吊住了我的小命。” 沈宁看了眼如今负责羊肉汤铺子的是一个年轻人,问道:“如今掌柜的是他儿子?” “老头子无儿无女,出城弄汤料的时候被山里的精怪吃了,现在负责羊肉汤铺子的是他侄子。”顾炎武淡淡的说道:“后来那伙山野精怪一窝子都被我烤成串吃了,这些年南乡的恶霸们没少找他侄子麻烦,都被我一一赶跑了,也算是偿还了他的恩情。” “武哥,这碗花生米是我们掌柜送你的。”两人正说话间,店小二端着一盘炸好的花生米过来,顾炎武示意他放在桌子上。 店外的街道上熙熙攘攘,为生计忙碌奔波。店内的两人喝着羊汤,吃着花生米倒是格外的惬意,只是顾炎武冷不丁的问道:“所以,你为什么会和白蛇妖在一起?” 野神合掌欲杀沈宁时,是小白显出魂魄替他抗住了野神的威压,这一切自然被躲在暗处的顾炎武瞧得清清楚楚。 “她从未害人。”沈宁面容平静、 顾炎武重重的将汤碗镇在桌上,偏激道:“可她是妖,这世间就不应该出现妖。” 沈宁看了眼顾炎武,默不作声的吃着碗里的羊肉,感觉腹中温暖后,细细的回味了一下那滑腻的味道,方才回应道:“我知道她是妖,可是人与妖相斗千年,如果继续厮杀下去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我也知道世人愤恨妖族久矣!可我曾立下宏图大愿,想要结束人妖相斗千年的仇怨,那会是一个新的世界,不会有人再因为妖而死,仙门百家的弟子们也不会因为妖患而亡。” 留下这段话后,沈宁便施施然的离开了。南乡的野神虽然被赶走了,可留在蔡府的日新月异阵还在,他要去把这道古老的阵法消弭,南乡一行才算结束。 顾炎武看着沈宁离去的背影,略微有些出神,招了招手叫来了店小二。 “武哥,何事?” “告诉你们东家,我要离开南乡一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如果这条街上的地痞流氓再来找他麻烦,你就让他去找县衙的主簿郭要。” “武哥,可是要出镖?” 顾炎武伸了伸懒腰,慵懒道:“出镖挣的钱何时才能重建山门,我想去神京城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出头,顺道也看看某个夸下海口的人是如何解决人妖相争的。” 沈宁在天师府的时候对不少阵法都有过了解,可是关于上古时期的大阵知之甚少,好在有郭要找来的散修帮忙,阵法破除的倒也快捷。 不过让沈宁惊奇的是,日新月异阵是依靠四枚法器铜钱,放置于四方,屏蔽天机,衍生出的此阵法。 简单来讲,谁有这四枚铜钱谁就能布置日新月异阵。 “啧啧,这铜钱可是好东西。”顾炎武看着沈宁将这四枚铜钱收入怀中,感叹道:“你倒是破个阵都能有宝物入手啊。” 沈宁用眼角撇了眼,跟来的顾炎武,“你跟着我,可是想去神京城。” “听说神京可比南乡繁华多了,尤其是姑娘们的屁股那是又大又圆,再说了你还欠我一百一十两银子,不跟着你,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顾炎武说的是理所当然。 沈宁长叹了口气,他是第一次遇到顾炎武这样的人,“你不像是个修行者。” “此话怎讲?” “像是一个泼皮无赖。” “承蒙夸奖!”顾炎武嘿嘿一笑,他自小吃百家饭长大,当然有一身流氓气质。 夕阳西下,沈宁买来两匹驽马,顾炎武骑上马背,一挥马鞭,高声道:“客官,咱们走着?” 第十四章 神京城 神京城距离南乡路途遥远,饶是骑马赶路,沈宁与顾炎武也花了不少时间。 “你初来神京城暂且先寻出客栈住下,待我明日闲暇,再与你去住处庭院。”进入神京城,沈宁与顾炎武下马交谈着。 顾炎武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客随主便,你怎样安排,我就怎样做咯。” “按照我的意思,你最好是先把你这身乞丐服换了。”沈宁嫌弃的看了眼顾炎武,这一路上他没少说这件事情, 可顾炎武总是插科打诨糊弄过去,“过几日我会带你去拜见太子殿下,这一身总归不合礼仪。” 顾炎武提起自己衣角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酸臭味儿,尴尬的挠了挠头,“穿了这么多年了,多少有些舍不得。” 沈宁没有再听他解释,先是带他去布庄裁剪了一身合身的衣服,再寻了一处客栈让他住下,这才往天师府走去。 南乡妖患已除,他还要去向师尊禀告。 回到天师府,一路上有师兄弟看见沈宁平安归来,纷纷笑着与他打招呼。、 沈宁一一回礼,在路过翠竹林时并没有看见芍药师姐,倒是让他颇为意外,这里可是师姐最喜欢待的地方。 听其他来祭奠的师兄说,芍药师姐去河南道处理妖患去了,沈宁才放下心来。 来到天师居住的道居,沈宁敲开房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才走了进去。 师尊如往日一样,一袭白衣,丹凤眼柳叶眉,面如皎月,清清冷冷的,美的动人心魄。 沈宁虽然是师尊从东荒大泽捡回来收养的,可小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跟着天师府师兄们生活的,很少与师尊亲近,只知道自家师尊原名李玄机,年少时喜爱道术,故而拜入天师府老天师门下,天赋异禀,修行数十年便已经是仙门百家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后来老天师死于妖患,李玄机顺利成章的继承了天师府天师的位置,至今已经快有三百年了。 “师尊,弟子南乡除妖归来,特来禀告。”沈宁恭恭敬敬的施礼道。 李玄机坐在蒲团上,手里拿着拂尘,见沈宁进来后,红唇轻启,“此行如何?” “弟子初到南乡,先是请南乡主簿召集附近散修与弟子一同除妖,妖邪藏匿于当地富户家中,几经探查下乃是乡野淫祠供奉的野神作乱,我与其余散修寻上妖邪,争斗中虽有波折,可最后还是逼退了妖魔。”沈宁将先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告给李玄机,不过还是隐瞒了自己遇到青盲山群妖一事。 “逼退?”李玄机抓住了沈宁话语中的重点。 “弟子与当地散修连手,本已大破野神,最后关头,野神化为一道金光逃窜,弟子心有不甘便追了上去。”沈宁顿了顿,继续道:“在城外的密林,弟子追上了逃窜的野神,可它却被两个黑衣人所搭救。” “他们两人身穿黑衣,一高一矮,胸口处绣着不同的厉鬼,所擅长的术法也着实诡异,修炼的应该是雾气。” “黑衣、厉鬼、雾气。”李玄机呢喃着沈宁的话语,许久,才微微叹了口气,“你所遇见的应该是诡山众。” “诡山众?” “他们自太祖高皇帝建国之初便已经存在,朝廷对他们的定义是邪修,这些年大晋各地不少妖患都是出自他们的手笔。”李玄机面容平静,“你能够从他们手上活下来,属实不易。” “邪修所作所为无非就是与妖魔一般吸食凡人精气提升修为。可他们为何是在大晋各地布置妖患,无辜残害百姓?”沈宁不解的问到。 “因为他们想做的是颠覆大晋王朝。”李玄机此言一处,沈宁不由楞了一下。 “或许更准确的来说,他们是想颠覆这个世界。”李玄机淡淡的说道:“太祖高皇帝年间曾组织过仙门百家对其进行围杀,可惜都是以失败告终,当时不少惊才绝艳之人甚至因为他们而丧命,他们一共九人,其中有几个老怪物修为甚至在我之上。” 沈宁大惊,李玄机的修为她是知道的,在当时绝对能够进入前十之列,不然天师府在大晋也不会有仙门百家之首的地位。 可诡山众之中,却有修为高于她的存在! 摄于诡山众的实力,沈宁又将那晚诡山众在河南道有布置的事情告知了李玄机。 “这件事情我会上报陛下。诡仙众现在还不是你所能触碰的,日后遇见能避则避。”李玄机似乎有些乏了,闭上眼睛,轻声道:“南乡一行,你虽未斩杀野神,但是有功无过,理应奖赏,南乡妖患是青衣司外放的任务,你可去青衣司领赏。你身为我天师府门人亦可去丹药房再领取三品丹药做为奖励。” 天师府素来有门规,每月修习刻苦认真之人,可领丹药符箓各一,不过最高也才二品丹药,效用不大,远远比不上三品丹药对于自身的提升。 沈宁去南乡使用的丹药符箓便是如此攒下的,与野神殊死一搏时所吞服的丹药便是二品舍命丹,倘若是三品的话,怕是野神合十的双掌都有机会砍断,为此损耗的寿命还远远比二品丹药要少。 这样看来,师尊赐下的奖励不可谓不丰富。 “弟子谢过师尊。”禀告完南乡事务,沈宁起身告退。 等沈宁走远以后,李玄机放下手中拂尘,起身抬头看向了窗外,眼里流露出一丝丝追忆。 ...... ...... 如果那两人如师尊所言一般实力强悍,那她又是如何从诡山众手中救下自己的? 沈宁走在天师府用碎石子铺成的小路上,回想起自己昏迷前所看见的那人,心里对她的身份隐隐有些猜测,可是按照她的实力,不可能能够救下自己。 想到这里,沈宁没有急着去丹药房领取丹药,他想要先去青衣司探一探是不是那个女子出手救了自己。 青衣司坐落在神京城北门,与皇宫相距不过百里,宫中如果出现异变,青衣司绝对是最先到达皇宫的机构。 来到青衣司大门,建筑与六部衙门没有多大差距,高门大户,红木为柱,沈宁将天师府令牌交予守门的两名青衣司修行者,道明来意。 其中一人便领着沈宁进入青衣司,大秦妖患四起,青衣司许多来不及处理的妖患就会下放给天师府、大昭寺,亦或是各地散修。 因此每天来青衣司领取奖赏的人不再少数,在确认身份后,一般来说青衣司会先和当地官员确定妖患已除,才会下发奖赏。 不过沈宁身为天师府门人,倒是可以先领取奖励,青衣司的人再去确认。 青衣司内部建筑与苏式林园的建筑风格相近,亭台楼阁,黑瓦白墙,一座座鳞次栉比的排列着,远远展开犹如身处画卷里,不少身穿青衣的修行者就生活在其中。 沈宁跟着守门人穿过一间间楼阁,来到一处房间,推开房门,里面的布置与书房一般无二。 守门人转动放在门口的青花瓷,只见书房的里的一侧墙壁,缓缓挪动,里面深邃幽暗,壁垒两侧挂着油灯,勉强能够起到照明的作用。 走进暗道,差不多数十步后,走下百步台阶,沈宁便跟着守门人来到了一间房间。 这里是用白石铺成的地面墙壁,照明用的是一盏形如油灯的法器,在这不见天日的房间散发出明亮的白光,宛如白昼一般。 房间里面空空如也,守门人敲了敲一面墙壁,里面传来了苍老嘶哑的声音,“何事?” “南乡丁级上等妖患已除。”守门人回答。 片刻后,壁垒的一块砖墙掉落,一个锦盒被推了出来。 守门人接过锦盒,将砖墙重新放回去,便带着沈宁离开了。 打开锦盒后,一把精致的红色小匕首出现在沈宁眼前,是一件下品法器,青衣司与他非亲非故,区区丁级妖患能够拿到法器就很不错来了。 虽然沈宁自知南乡妖患真正的平级应该是在丙级,不过事情已经结束了,他也就不愿意再去提及此事。 “这刀名为赤刀,刀身锋利异常,是我青衣司故去弟子的法器,你可好生使用。”守门人没想到会看见这柄匕首,一时间神色略微有些恍惚。 沈宁取出赤刀把玩,问道:“道友认识它上一任主人?” “他是我师兄的法器。”守门人苦笑,“师兄死后,法器自然收纳回了宝库。” ”这柄法器既然是道友故人遗物,想必对于道友来说必定是意义非凡了。”沈宁将赤刀装回锦盒,郑重道:“既然如此我便将此刀赠与道友。” 守门人先是一喜,随后又推辞道:“此物乃是阁下九死一生换回来的宝物,我怎可收下。” “我师从天师府,从小带着我长大的师兄不少也死于妖患,我亦常常睹物思人。”沈宁神色伤感,情绪没有半分作假,“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断然没有拿走道友古人遗物的道理。” “这如何使得.....。” 见守门人还在推辞,沈宁借机开口道:“道友莫要推辞,再下还有一事想问道友。” 意识到沈宁有求自己,守门人更不敢收赤刀了,谨慎的问道:“何事?” “我想向道友打听一人。她平常戴着鬼脸面具,修习的术法应该是《二十四节幻术》,在下曾经有幸见过她的真容,自此思量难忘,还请道友告知我她是何人,也好解在下的相思之苦。” 闻听此言,守门人神色古怪,“道友所言,应该是四方守护,朱雀列位,子扶伶月。” “那她可还在青衣司?”沈宁追问到。 守门人思考片刻,“子扶师姐,前些日子便离开神京城了,具体去了哪里我就不得而知了。” 沈宁点点头,将赤刀送给守门人,离开了青衣司。 等沈宁走远后,守门人方才收好赤刀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然而,就在他们两人离开后,一名身穿白衣,戴着鬼脸面具的女子从一处亭台后面走了出来,正是子扶伶月。 看着沈宁离去的方向,她取下戴着的鬼脸面具,惨白的面容上满是疲倦,看起来受了不小的伤。 那天晚上的确是她在沈宁昏迷时拦住了诡山众。 可真正打退诡山众的不是她,是失去理智驾驭黑气的沈宁! 第十五章 情爱 旭日东升,朝霞初露。 天师府道居,滚滚雷声激荡,沈宁一袭白衣胜雪,正在修习道祖所留下的《阳雷九转呼吸法》,动作行云流水,丝丝电光在他周身流转,奇异非常。 运转一周天后,周身灵元归于丹田内的洞天之中。 沈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俊朗的面容上浮现出浅笑。 这几天他先是帮顾炎武解决了住宿问题,在城南的郊区买下了一间不大的庭院,花了一百多两银子,想起顾炎武那副肉疼的模样,心情都莫名的好上了许多。 唯一让沈宁不解的是,他可以确定那天晚上救自己的是子扶伶月,只是不清粗她为何要救自己,又为何会出手救自己,以她仇视妖族的立场来说,当时丢下自己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这一切在沈宁带顾炎武去拜见赢秦的时候有了答案。 “你说的是青衣司子扶姑娘吧?”赢秦斜躺在卧榻上,眉心点了一颗红痣,神态慵懒,“仙蕙放心不下你,让我派去保护你的。” 沈宁闻言一怔,没有言语。 “听说你带了一名太乙上清门的遗徒回来?”赢秦谈起正事。 沈宁点头,“还在门外等候。” “太乙上清门替我大晋镇守南乡数十载,当初覆灭之时,朝廷甚至没有来得及伸出援手。”赢秦坐起身子,“说起来还是朝廷有愧于他,便让他跟着我先做一名护卫,若是颇有才干,日后再多加提拔就好了。” 沈宁拱手,替顾炎武谢过赢秦。 赢秦摆手,“你这人,从还未对我如此客气过,出去吧还有人在我府上等你,我且先见见这顾炎武。” 听到有人还在等自己,沈宁心下了然,不再多说便离开了赢秦的书房。 顾炎武随之便被人叫了进去。 “沈公子,且随我来。”太子府上的一名丫鬟领着沈宁来到后院的一处池塘边便退了下去。 三月的荷花开满了池塘,明媚的阳光下,一名妙龄女子正在着暖阳下,投喂池塘里的锦鲤,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她姣好的面容,美的不可方物。 女子很明显没有察觉到沈宁的靠近,直到,“沈宁,拜见公主殿下。”此时的她才猛然转身,看到来人是沈宁,难掩眼中惊喜,不再似在赢秦面前称呼“阿宁”而是轻快的喊道:“宁哥哥,你回来了?” “南乡妖患一除,属下便回天师府了。”沈宁回答。 女子不消多说自然是大晋长公主,赢仙蕙。 “宁哥哥,桃山的的桃花开了,你能陪我去看看吗?”赢仙蕙看到沈宁,脸上的笑容如同月牙儿弯,让人生不起拒绝的意思。 沈宁答应了下来。 神京城有三大奇观,除去听潮声切切雨落万物生的听潮亭,年代久远的佛前大昭寺,最美不过每逢三月满山桃花开的烈阳如火的桃山了。 来桃山踏青的人不在少数,大晋礼仪颇为繁琐,但是对于女子却没有后世那般苛刻,因此赢仙蕙可以穿着寻常千金小姐的服饰游玩桃山,暗中跟了多少护卫便不得而知了。 暖风习习,红的、粉的、淡白色的花瓣铺满了泥泞的小路、嗅到商机的神京城商贩,推着大大小小的木车盛满各色小吃、在这里高声叫卖,景象颇为繁华。 桃山在数百年前还是皇家的祭祀之地,寻常百姓不允靠近,只不过当朝皇后进言:“天下山林,理应是天下人的,如此美景不能荒废。”于是乎便解开了平常对于百姓的限制,除去每年的祭祀之日,百姓亦可来桃山踏青。 沈宁与赢仙蕙远离山脚下的嘈杂喧闹,来到山腰处的一颗遮天蔽日的桃花下,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宁哥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赢贤惠蹲坐在地上,歪着脑袋,悄悄看了眼沈宁。 沈宁点点头,“那还是我刚来神京,第一次尝到糕点的味道。” “那个时候我觉得宁哥哥好笨好笨,明明很饿,也不敢拿东西吃。”赢仙蕙笑了笑,“后来皇兄去天师府修习道术,我也常常跟着一起去,这才跟宁哥哥熟悉了呢。” 大晋太子除了修习治国之道外,也要修习术法,赢秦同样拜的李玄机为师,真要是论起来,沈宁还得叫赢秦一声师兄。 “我记得那个时候宁哥哥总是修习最为刻苦的人,心里就像是有着天大的愿望,在为此努力着。”赢仙蕙自顾自的说着,“我好想能够和宁哥哥一起修行的。” 沈宁看着满山遍野的桃花,缓缓道:“其实从小到达,你都在陪着我修行。” 赢仙蕙捡起地上的一片花瓣,面露回忆,柔声道:“当初母妃病重,宁哥哥就是在这里找到我的吧。” 沈宁点点头,赢仙蕙并不是天生不能修炼,而是当初皇后病重,年纪尚小的她伤心过度,损耗了精气,这才没能修行的。 皇后病逝后,赢仙蕙常常跑到桃山一坐就是一整天,因为这里是长孙皇后生前最喜欢的地方。 每次赢仙蕙思念母亲来桃山的时候,沈宁也都会来陪着她,两个人什么都不说,也能在这里呆很久很久。 “宁哥哥,你知道吗?我夜里经常梦到母后。”赢仙蕙双手环膝把脸埋下去,轻声道:“梦到她教我女子的礼仪,梦到她带我游玩桃山,有时候也会......梦到宁哥哥你。” 沈宁一愣,他不是傻子,赢仙蕙已经把话说的如此露骨,他不可能听不懂。 可是沈宁不能回应,像南乡那样九死一生的情况,在未来他不知道还会遇到多少次。 比起其他,沈宁更愿意赢仙蕙能够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渡过一生。 久久,赢贤惠没有听到沈宁的声音,她心里咯噔一下,她之前让皇兄试探过沈宁,虽然得到的答案不尽人意,可是她总认为是自己没有亲口说出来的原因,直到此时,她才恍然大悟,或许自己的宁哥哥正如他说的一样,从来都只是把自己当作妹妹看待。 想到这里,精致的脸蛋上流下一行清泪,原本性格就比较羞怯的她,那句话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来的,现在越想越觉得沈宁只是把她当作妹妹,心里一下子就像是空了半截,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我也常常想起你。”看到赢仙蕙这副模样,沈宁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可是仙蕙,你知道的,我的生活九死一生,我不想耽误你。” 赢仙蕙听到这句话,抬起头,泫然欲泣的模样惹人怜惜。 “这不是耽误,宁哥哥我喜欢你,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面对赤裸裸的情话,沈宁没有办法再拒绝,伸手擦去赢仙蕙脸庞上的泪水,柔声道:“我也是。” 原本还伤心欲绝的公主殿下,在得到回应后,委屈巴巴的望向沈宁,认真的问道:“我过几日及笄礼,宁哥哥会来找我吗?” “会的。” 第十六章 曹庄除鬼 当听到沈宁要参加公主的及笄礼时,顾炎武是震惊的,手里的饭瞬间就不香了。 他从太子府出来以后,便约了沈宁在城西的面点铺子吃饭,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客官你以后岂不是成皇亲国戚了。”顾炎武调笑到。 沈宁吃着饭菜没有回答,他与嬴仙蕙互相爱慕不假,不过大晋公主的婚姻大事历来都是宗人府以及天子做主。 具体情况还得看天子的决断。 不过嬴仙蕙身为长孙皇后独女,素来受天启帝宠爱,再加上嬴秦的支持,这件事情大抵上没有多大问题。 对于沈宁来说,嬴仙蕙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了,他不能够再继续退缩了。 “太子殿下与你交待了些什么。”沈宁适时转移话题,问起正事。 顾炎武扒拉着饭菜,淡淡道:“太子殿下让我任职府中护卫,随他出行,不过在此之前还需办成一件事。” 任职护卫一事,沈宁之前就听嬴秦说起过,倒不知道要顾炎武去办什么事。 “神京城外有处庄园叫做曹庄,听说正在闹鬼。”顾炎武讲道:“太子的意思是让我处理哪里的鬼患。”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沈宁问到。 “太子此举无非是想看看我本事罢了,这无可厚非。”顾炎武放下碗筷,咂咂嘴继续道:“你一起去能够有个照应也不错,不过除鬼的时候你尽量不要插手。” 嬴秦既然有意考验顾炎武,肯定会安排人暗中跟去记录他的表现,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沈宁自然不会出手。 “什么时候去?” “就在今晚,等你吃完饭,我们就可以往曹庄赶了。” 沈宁点头同意。 两个人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没有任何耽搁,骑上在南乡买的两匹驽马便赶往曹庄。 曹庄坐落在神京城外三十里地,当家人姓王,祖上曾任职户部侍郎,这才在神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置办起了这样一份家业。 王庄主约莫六七岁的年纪,在得知沈宁等人是为了处理曹庄鬼怪而来时,当下把他们两人迎接进了庄内。 “敢问王庄主,这鬼怪是何时出现的?”顾炎武收起平时吊儿郎当的性子,询问到 。 王庄主声音苍老,谈起曹庄鬼怪,面色难堪,显然这些日子没少担惊受怕,“大约是在半个月前夜里,当时我正在招呼庄上佃户门抓紧时间抢收麦子,突然就起了大雾,这鬼就从雾里走了出来,身高十来尺,一伸手就吃了不少来不及跑的佃户,我们这些人被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去这才逃过一劫。” “后来,这只鬼还出现过吗?” “前两天又来过,同样是伴随着大雾。”王庄主叹了口气道:“因为这鬼怪的缘故,田里的稻子佃户们都不敢再收了,再这样下去等雨天一来,我们庄上一年的收成怕是就没了,到时候可怎么办啊。” “王庄主不必担心,我们自会处理此地鬼患。”顾炎武言罢,又转而看向沈宁,“意思是这只鬼只会在大雾天出现?” 沈宁摇头,“不一定,也有可能是鬼怪的出现带来了大雾。想要除掉它,必须先引诱它出来。” “我看那鬼喜欢食人血肉。”王庄主强忍着心中惧意,提议道:“不如今晚让老头子我领着庄上佃户收割麦子,到时候二位再伺机出手?” 沈宁皱了皱眉,直言道:“不妥,我们两人对这只鬼没有清晰的认知,争斗起来很难保证庄上的佃户们不出现意外。” 顾炎武沉思片刻,反驳道:“这个办法倒也不是不能一试,你且听我细细道来。” 待顾炎武讲完,沈宁点头答应。 …… …… 曹庄做为神京城最大的一处庄户,名下良田千倾,正值稻熟的时节,金灿灿的稻谷在夜色里散发着淡淡清香,听取蛙声一片。 十来名佃户就在稻田里收割着稻谷,在他们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动作倒是十分迅捷,不一会儿就收了十来捆稻谷,整齐的堆放在一起,看起来是做庄家的好手。 沈宁和顾炎武此刻也换上了曹庄佃户们穿的粗布衣混入人群中收割麦子,静静等候曹庄厉鬼的到来,不过一连三天都未见到鬼的影子。 直到第四天,沈宁带着曹庄的佃户再度在夜间收割稻谷时,浓郁的雾气从远方弥漫看来,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在雾气中。 顾炎武瞟了一眼那向着他们靠近的鬼怪,嘴角一抽,这鬼何止十来尺,分明三十尺有于,青面獠牙,身形干枯,恐怖至极。 “不是胀鬼,也不是吊死鬼?”沈宁打量着这只鬼的外貌,并不是典籍上有过记载的高大鬼类。 正在二人谈话间,厉鬼已至稻田,每走一步都震的脚下土地颤动,它一把抓起两名佃户,就往嘴里塞,可还未落入嘴中,那两名佃户居然变成了两颗豆子掉了进去。 厉鬼扫视剩下的人,口中吐出浓郁的阴气,冰寒刺骨,在这冷气接触到顾炎武豆子所化的豆人时,那些假人尽数被打回了原形。 “我一个人不是他的对手,你得出手。”顾炎武察觉到这只厉鬼并非善类,当即开口到。 沈宁没有犹豫,运转起呼吸法,冷声道:“正雷!”原本阴霾的天空透出一丝光亮,一道雷电从天落下,毫无偏差的劈在了厉鬼身上。 这是他修炼道祖所遗留的《九转正雷呼吸法》所获得的术法。 朝霞镜并不是说不能修习术法,只是因为自身灵元不足,更多人选择了战技。 但沈宁身怀道祖呼吸法,很大程度上解决了灵元不足的问题,因此有足够的灵元施展术法。 然而这一道威力极强的雷法落在厉鬼身上,并未对它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雷法对它无用!”沈宁诧异,要知道对于妖邪来说,杀伤力最大的理应是道家的雷法。 “让我来试试。”顾炎武身形如同鬼魅,手中凝聚出一柄宝剑,腾空而起,在空中与厉鬼进行搏斗厮杀。 第十七章 鏖战 太乙上清门乃是剑道双修,顾炎武的剑法比起他的道术来毫不逊色,一柄宝剑在他手中宛如游龙出窍,几经颤抖下来,顾炎武已显力拙,可厉鬼青褐色的皮肤宛如铜墙铁壁一般难以穿透。 “道法,剑术竟然都伤不了它?”沈宁眉头紧皱,这只厉鬼要比他想象中的难缠。 “吼” 厉鬼咆哮一声,将田野边上的一棵参天古树连根拔起,带着凌厉的呼啸声,朝着顾炎武狠狠砸去。 顾炎武手中宝剑光芒大作,向古树刺去。 随着劈里啪啦的声响,古树被顾炎武从中刺成两半。 当宝剑刺在厉鬼手掌,却难以再进半分,那厉鬼反手却将宝剑握住,“崩”的一声,顾炎武灵元所化宝剑应声碎裂。 来不及躲闪,厉鬼又是一掌,将其打飞出去,一口鲜血从顾炎武口中喷出。 就在此时,顾炎武飞出去的那一刻, 沈宁将全身的灵元汇聚在白骨妖伞伞尖,往厉鬼黑洞般的眼睛刺去。 “吼!” 这一击来势凶猛,饶是厉鬼全身铜墙铁壁,可双眼亦然是他的弱点。 一击下去,白骨妖伞直接洞穿厉鬼头颅。 “仙种,爆!”摔在地上的顾炎武瞅准时机,念动法决,先前他落入厉鬼口中的两颗豆子,此刻在它腹中发出几声震耳的闷响声。 “彭!彭!”几声响动,厉鬼的腹部被炸出一个鲜血淋漓的大口。 厉鬼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就在沈宁与顾炎武想要补上最后一击时,一阵诡异的呢喃声在沈宁与顾炎武耳边响起。 这声音与沈宁在青芒山应对群妖时所听见的声音一般无二,当这声音响起时,沈宁能够明显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的那颗种子变得躁动不安。 因为诡异呢喃声的出现,顾炎武与沈宁短暂的分神,可就是因为这短短的几个呼吸的时间。 一个漆黑的洞口在厉鬼的头上出现,一个身穿白衣,脸上缠绕着白布的男子从洞中走出,在白布正中,一颗占据了半个面庞的眼睛散发出幽幽黑气。 沈宁退至顾炎武身旁,戒备道:“何人在此?” 白衣男子没有理会沈宁,而是伸手朝着厉鬼的身体一只,原本庞大的身躯迅速缩小,竟然化为了一个紫色的小球。 他将小球收入怀中,这才看向了沈宁等人,“主上的仆从,呐伊斯。” “我主降临在京西道的两个坐标,都是你所毁坏。”呐伊斯向着沈宁他们一步步走来,强大的压迫感让二人动弹不得,“按照我的意思,你们当领死罪。吾主仁慈,让吾领而等罪恶之人归顺吾主。” 坐标? 沈宁很快的意识到,青芒山的狐仙公很有可能也是这个人口中所言坐标。 没有更多时间给沈宁思考,呐伊斯已经来到两人面前,一道白色的光芒从他眼中释放出来,想要笼罩住两人。 沈宁体内的黑色种子因为白光的出现,越发躁动,蓬勃的黑气四溢出来,好像下一刻就要冲出他的体内。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凌厉的剑气横空劈出,呐伊斯丝毫没有戒备,被这道剑气拦腰劈成两半。 沈宁抬头只见半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青衣司属官,手持仙剑,冷冷的看着下方被劈成两半的呐伊斯,猩红的血液流了一地,他头上原本就诡异至极的眼睛多了一抹血红色,正打量着半空中的青衣司属官。 “我本来以为曹庄鬼患是诡山众所为。”雾气中,赢秦的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倒是没想到会炸出邪教徒。” “大晋的储君。你也要与主上为敌吗?”呐伊斯身体已然被劈成两半,可是死而不僵,声音彷佛是从地狱传来的一样阴冷,让人莫名的厌恶。 此时的赢秦已然走出浓雾,在他的身旁还站着三名青衣司的属官,沈宁能够感受到,他们无意间散发出来的灵元如同汪洋大海一般,自己在这几个人面前渺小至极。 赢秦听到呐伊斯的询问,冷哼一声,“你可要清楚的知道,我大晋皇族与你们邪神教,从来都未同路过。” 呐伊斯还欲言语,赢秦身边的一名魁梧壮汉,一个飞跃,正欲一拳砸下,恐怖的拳风在快要将呐伊斯的头颅杂碎时,赢秦缓缓开口道:“他脑子里可能有我们需要的情报,先不要杀他。” 壮汉闻言,挥动的铁拳收了回来。 “把他掌控的坐标取来。”赢秦走上前,向壮汉吩咐到,之前那颗紫色的小球随即被递给了他。 一道黄色气机顺着赢秦的手臂流入紫色小球内,下一刻紫色的小球碎裂开来,流出一滩浓稠的液体。 “真龙之气?”沈宁略微有些诧异,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位青梅竹马的太子殿下,还未继承皇位就已经身具真龙之气。 这代表着他在大晋已经获得了不少百姓与修行者的支持,这才有可能将自身灵元演化为真龙之气。 当紫球炸裂的时候,沈宁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黑色种子见到流出的浓稠液体,就像是饕餮嗅到了美味的食物。 赢秦看了眼地上倒着的两人,蹲下身子扶起沈宁,“你为何跟过来?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怎样向仙蕙交待?” 知道自己和顾炎武被赢秦当作诱饵的沈宁并不生气,只是淡淡的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诡神的仆从,除了诡山众以外,大晋最危险的敌人。”赢秦叹道:“天下妖患频发,与这两个团体脱不了干系。” 转而赢秦又看向顾炎武,笑道:“你的道术与剑法不错,可还需磨练,日后跟在我身边,可以去青衣司找教习修行。” 通过考研的顾炎武,忍着身体上传来的疼痛,向赢秦跪拜道:“多谢太子殿下。” “来了。”就在几人说话的空隙,侍立在半空的青衣司属官开口到。 弥漫的雾气渐渐退去,沈宁等人看向天空,夜色下,一只猩红的眼睛在苍穹之上缓缓睁开,它不像是来自这个世界,就这样看着曹庄的众人。 “果然,你们这些诡神已经有一部分凭借邪神教的坐标找到这里了吗?”赢秦看向天空中的那颗眼睛,身上真龙之气萦绕。 “泽布雅克思?”不知为何,沈宁心里莫名的浮现出这个名字。 他记得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曾听到过这个名字。 天空上巨大的眼睛扫视过来,眼珠缓缓移动,诡异的呢喃声从苍穹上传来,像是在传达什么讯息一般。 “聒噪。”赢秦浑然不在意它说了些什么。 青衣司的属官凌空劈出一道霸气的剑气,当剑气接触到诡异巨眼时,那双眼睛迅速破裂,下一秒又重新凝聚在一起。 ”这方世界的卫道者没来吗?” 沈宁看着天空中重新凝聚的眼睛,它诡异的呢喃声在他的耳中,竟然转变为了现世的话语。 “一个身怀小千世界的真龙之气,倒不是当世的皇帝,四个初窥到道的规则的人类,以及两只蝼蚁。” 泽布雅克思的声音在沈宁脑海中格外清晰。 “姑且将你们算做我降临这个世界的迎接仪式。” 这一声过后,暗红色的光团在泽布雅克思面前汇聚凝结。 庞大的能量如同暗日一样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砸了下来。 先前的的壮汉见状,双手合十,一道佛像金身伸出宽厚的手掌,接住了这团暗日。 “好强的威压。”壮汉的衣服被澎湃的灵元撕裂,露出精装的身躯。 “接住了吗?” 泽布雅克思的声音再度响起,又一道暗日在他眼前凝聚。 “轰。” 又一颗暗日重叠压下。 壮汉双脚入土三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就连佛像的手掌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当第三颗暗日汇聚的时候,赢秦身后另一面青衣司属官有了动作。 “万物生。”这人戴着面具,听声音应该是女子,无数参天大树从泥土地里窜出,帮佛像支撑着三颗暗日。 半空中的属官,同时劈成数道剑气,可那三颗暗日仅仅是出现了几道裂痕。 “哈哈,你们不会是我主上的对手。”地上呐伊斯的躯体笑容癫狂,“让这个世界失去秩序,让我们得到永生,这是主上赐予我们的福泽。” “聒噪。”赢秦一脚踩在了呐伊斯的脸上,让他说不出话来。 沈宁跟顾炎武站在一旁,两人心里都清楚,这样的战斗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够插上手的。 “不要损耗太多实力,动手吧。”赢秦对身后剩下的那一让开口到。 只见那人个子极高,脸上数道伤疤颇为狰狞,他伸出两根手指,插入自己眼中,顿时鲜血淋漓。 “凡尘七苦,目不能视。” 左右两只手再重重的拍向自己双耳,五窍血流入注,他还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再将手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凡尘七苦,耳不能闻。” “凡尘七苦,无心之痛。” 三苦过后,此人厉声喝道:“光阴之舟,破!” 一艘巨大的光船出现在半空中,轰然撞向那三颗暗日, 巨大的光芒下,暗日尽数炸裂。 此人也口吐鲜血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先前唤出古树的女子,此刻抛出一节树枝,树枝化为人状。 慢慢的树枝上出现人的面孔,正是先前使用凡尘七苦的那人面目。 见到此人复活,泽布雅克思声音中明显带着几分诧异,“这个小千世界的道法底蕴如此深厚吗?再给他们千年的光阴,怕是会跟大千世界的那群家伙一样难缠。” “布朗克说的没错,不能小看这些被遗弃的小千世界,直接摧毁好了。” 泽布雅克斯眼中迸发出无数的黑气。 黑气在半空中化为人形,往众人这边厮杀过来。 除了掌握枯木逢春之术的女子留在嬴秦身侧,其余几人纷纷飞入半空,与化为的人形的黑气争斗。 一时间半空上,道法符箓不断。 沈宁惊讶的发现,黑气所化人形使用的居然也是道法,只不过与他们的道术有很大的偏差,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难道他们是其它世界的修行者! 这个想法的出现,让沈宁意识到很有可能许多像他们一样的世界已经被诡神摧毁。 半空中战况焦灼,赢秦神色不善,左手按着腰间的宝剑,如果他带了的这几名青衣司属官不敌这只诡神,皆时他就会使用宝剑,将讯息传达给宫中的父皇,皆是神京城最顶尖的战力便会在刹那间赶来扭转战局。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赢秦不愿意让大晋太多的实力暴露在诡神的眼前。 天空中的黑气纷纷被青衣司属官斩杀,可又不断的在泽布雅克思的注视下复活。 “永恒,不死吗?”沈宁想起了刚刚呐伊斯的话语,如果这些黑气杀不死,最好的办法便是封印。 想到这一点的不止沈宁,就在所有黑气复活,再度朝着青衣司属官厮杀而来的时候。 站在赢秦身后的那名女子从怀里取出几颗淡绿色的种子,撒向半空,这些种子在接触到黑气的一刹那,化为一座座木制的牢笼,无论他们怎么挣扎也逃脱不了。 修习剑术的青衣司属官趁机凝聚全身灵元,向着泽布雅克思,挥出最强的一剑。 这一剑的威势无可匹敌,泽布雅克思发出痛苦的惨叫声,眼睛随之碎裂,可又再度凝聚。 众人这才意识到,泽布雅克思同样是不死的。 似乎是失去了观察众人的心思,又或者是被刚刚的那一剑给激怒了,泽布雅克思的眼睛流出猩红色的血液,这些血液化为满天血雨,凡是沾染到血液的地方都化为了一片焦土,看着自己的皮肤衣物被服饰,众人心中大惊,壮汉更是连忙回护赢秦,金身佛像再度施展开来,将众人笼罩住。 佛像在血雨中被染得猩红,壮汉的身体出现一片又一片的焦黑,赢秦按住手上剑柄,还未拔出宝剑。 “殿下,属下愿意赴死。” 先前施展七苦术的男子,见众人被诡神压制,就欲再度施展禁忌之术拼死一搏。 赢秦摇了摇头,“再等等,” 他要尽最大可能,得到关于诡神的讯息,哪怕是它们所使用的术法。 当血雨倾斜的时候,沈宁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黑色种子的躁动,他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下一刻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那个世界,红衣女子仍然在望着那一轮永不落下的明月,不同的是这轮明月呈现出了外面赢秦等人的状况。 “你到底是谁?”此时的沈宁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困惑,开口问到。 女子回头看了一眼沈宁没有做出回应,在景象中,沈宁看到了自己,此刻的他六识中溢散出与泽布雅克斯同样的黑气。 他抬起头与空中的泽布雅克思对视一眼,只是这一眼,沈宁感觉大脑嗡鸣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垂打了一下,疼痛难忍。 眼前的世界出现了一道裂缝,女子轻身一跃,跳入裂缝之中。 沈宁犹豫了一下,跟着女子同样跳入了裂缝之中。 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女子并未伤害过自己,虽然不知道裂缝后面是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到,哪里可能跟外面的诡神有关。 出乎沈宁意料的是裂缝后面,居然是一个巨大的墓场,阴冷,寒气逼人,这是沈宁唯一的感觉。 红衣女子在墓场慢步,一双双与泽布雅克思相同的眼睛在墓场各处睁开。 它们出现在墓碑、枯木、天空之上,看着两名不速之客,说不出的怪异。 女子每走过一处地方,一朵朵红色彼岸花便在原地盛开。 这些眼睛似乎很是惧怕女子,根本不敢靠近她,慢慢的红色彼岸花开遍了整个墓场。 妖冶的红光像是一只无头巨兽,凡是红光覆盖的地方,那些眼睛便发出痛苦的尖啸声,然后被淹没在花海之中。 沈宁的身体也开始逸散出红光, 像是与彼岸花争抢食物一样,快速的吞噬着这些比起泽布雅克思缩小了无数倍的眼睛。 当黑气吞噬一部分眼睛,又重新回到沈宁的体内。 沈宁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随着一缕缕的黑气涌入身体,他自身的灵元在不断的提升,这种提升是纯粹的,极为快速的。 感受到自身的变化,沈宁猛然意识到自己当初步入朝霞境,很有可能是因为种子吞噬了那些蠕虫。 照这样看来,狐仙公同样是诡神的坐标! 如果不是自己将青芒山群妖屠戮殆尽,那今天降临的很有可能就不止泽布雅克思一只诡神! 红衣女子和沈宁的侵入似乎是这方世界极大的灾难,这些眼睛纷纷泯灭,可又不断重生,每一次重生都带着诡异的声音影响着他们的心智。 浑浑噩噩的感觉涌上来,沈宁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他想要先离开,可是回头看去,先前跨越世界的裂缝已经消失不见。 红衣女子好像不会被这些种子影响到心智,继续在这座阴森坟场行走着。 当无数次泯灭过后,沈宁惊讶的发现,这些眼睛好像已经知道了如何对付那妖艳的彼岸花,猩红的血水从它们瞳孔中流出,滴落在彼岸花上,那一片花丛就快速枯萎。 女子浑然不在意这一切的变化,最后她来到了一块最不起眼的墓碑旁,摇曳的彼岸花在一刹那长满了这片墓碑。 “不要!” 沈宁听到了极为微弱的声音,像是这个世界的意志所发出。 红衣女子没有理会突如其来的声音,彼岸花盛开下,墓碑砰然碎裂,四周浮现的猩红眼眸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 可下一刻墓碑又在新立起,猩红的眼眸也随之出现。 女子不断的重复着,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一生愤怒的咆哮声在这个世界响起:“是谁在动我的本源!” 一声愤怒的嘶吼震颤了整个世界,泽布雅克思在这个世界睁开了眼睛。 看到红衣女子与沈宁,硕大的眼眸中掩盖不住的愤恨。 红衣女子与泽布雅克思对视一眼,随后回过头来,冲着沈宁露出了一个顽皮的笑容,然后一道裂缝就此打开。 沈宁没有犹豫跟着他直接跳了进去。 当沈宁再睁开眼睛时,他的世界回到了曹庄。 眼前的景象是一片狼藉,上好的稻谷已经被泽布雅克思的血雨腐蚀。 其他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衣衫褴褛,跟随着赢秦的那名女子,青色衣衫被腐蚀了大半,露出雪白的肌肤。 情况最为严重的还是施展金身佛像的壮汉,浑身被血雨灼烧的漆黑一片,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青衫女子施展术法,想要救他性命。 “它离开了?”赢秦没有去看受伤的重人,而是看着漆黑的夜空,眉头紧皱。 依靠着壮汉金身的庇护,他们进行了各种反击手段,可每次将泽布雅克思斩杀,他又能够很快的重新汇聚复活,周而复始,让众人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赢秦正要动用腰间的宝剑,泽布雅克思却发出痛苦的嘶吼,随后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壮汉被血雨灼烧了生命本源,任由女子如何施为都救不了他。 赢秦没有多说,亲自背起壮汉的尸体向神京城走去,来之前壮汉告诉过他。 如果他死了,希望能够葬在神京城外的一处高山上,哪里可以看到他的家。 第十八章 诡神、野神 “你怎么知道曹庄鬼患,背后有人主使。” 神京城外的小山丘上,赢秦对面前亲手堆起的土坟,三拜行礼。 山丘上还留着的只剩下他和沈宁,其余人身负重伤,再加之还有呐伊斯的头颅没有审讯就先回青衣司去了。 赢秦面对着简陋的土坟,冷风吹动了他的发丝,“先前我让子扶伶月保护你去南乡,听闻你们在南乡城郊遇到了诡山众,我便猜测诡山众在南乡的布置不会只有一座乡野淫祠,所以这段时间里,我舍弃了一些关于京西道之外的妖患平定,上书父皇,将力量集中在京西道,凡是在京西道的妖患,所配置的对应战力都是按照甲等妖患来配置的。曹庄妖患我本来是想看看是不是诡仙众的布置,倒没想到搂草打兔子,却打出了一条蛇来。” “野神、诡神、诡山众、邪神教。”沈宁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赢秦,这个世界的的事情,我究竟才知道多少。” 赢秦站在山坡上,眺望着神京城,良久他才开口道:“沈宁,你看现在的大晋山河秀丽,美不胜收,可是就因为它太美了,引得很多人窥探,我们这个世界正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就算是我、我父皇、亦或是你师傅,都没有足够的能力去阻止它的毁坏,我们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推迟这件事情的发生。” “你的意思是诡神还会来?” “从青衣司这些年在邪神教得到的情报来看,昨晚的诡神应该叫做泽布雅克斯,像这样的诡神在他们所了解的世界中不过是最低位的存在、”赢秦缓缓道:“可就算是这样的存在,如果跟他持续消耗下去,我不知道大晋要死去多少修行者才有机会战胜他。更何况还有更多的诡神没有出现,昨晚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会退走,但对于大晋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诡神的每次降临都需要在我们的世界以某一种途径确立坐标,一旦坐标被毁,它们就会迷失在虚无之中。泽布雅克斯的离去,意味着在未来的短暂几年,它不能再次来到我们的世界。” “我们有能力找到所有的坐标进行摧毁吗?”沈宁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赢秦摇了摇头,“如果在它们建立第一个坐标时,前朝就发现了的话,或许能够抑制住诡神到来的情况。现在的话,太晚了,诡神发展了太多的邪神教教徒,他们会为诡神提供源源不断的坐标,当坐标数量庞大到,能够在诸多世界中,清晰点亮我们所存在的世界,那个时候等待我们的或许就是毁灭。”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沈宁听出了赢秦言语中的绝望,仍然不甘心的问到。 “你知道太祖高皇帝当初为什么要把太古时期的正神尽数废除,改立当时追随他南征北战的将士们为神邸吗?”赢秦没有回答,反而是问起了沈宁另外一个问题。 联想到诡神的存在,沈宁隐隐约约能够猜测出太祖高皇帝此举的用意。 “因为我们被太古时期的诸神抛弃了。”赢秦面露苦涩,“这个世界的神明已经意识到诡神似乎不是他们能够对抗的,所以他们舍弃了我们联合其它世界的神明,想要在诡神的压迫下求得活路。” 讲到这儿,赢秦顿了顿,语气中多了几分愤怒,“如果仅仅是这样,还不至于让太祖高皇帝废除他们,毕竟任谁都会对神明抱有期盼,真正让太祖高皇帝心如死灰的是,离去的神明把我们这个世界的生灵当作了补给,肆意吞吃,收集业力,以便他们增强实力,能够在其它神明哪里得到更多的话语权。” “诡山众便是信奉这群神明的势力?”回想起南乡妖患,沈宁很快的就意识到这一点。 “诡山众是野神在大晋的势力代表,邪神教是诡神在这个时节的坐标。”赢秦平复心情,看向天空中的那一抹暖阳,“被神明抛弃的世界,还真是岌岌可危呢。” 沈宁陷入沉默,从大局上来看,大晋已经死棋了。 并且无解。 现在的沈宁也能够理解当初为什么师傅和当朝帝王会默许他饲养妖孽魂魄,从目前的情况下来讲,他们或许比自己更希望能够与妖族连手,而不是在不断出现的妖患中过度的损耗自身实力。 赢秦回过头来,拍着沈宁的肩膀,笑道:“好了,先不说这个,我听仙蕙说,你答应她参加她的笄礼了?” 沈宁点点头,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你转变的倒是快,当初我在听潮亭威逼利诱,也没见你答应的如此痛快。”赢秦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满。 “长公主待我至诚至性,我不能辜负她的情谊。” 赢秦和赢仙蕙一母同胞,从小都十分宠爱她,再加上赢仙蕙性格本就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因此对于她自己择选的人只要不是过于迂腐蠢笨,赢秦都会秉持着支持的态度,只是大晋公主的婚姻向来不是她们本人说了算。 “这件事情还得父皇同意。”赢秦提醒道:“现在的你还如不了父皇的眼,当然凭借着他对仙蕙的宠爱,这件事情并不是没有可能。” 也就是沈宁在赢秦还在天师府修行的时候,就与他的关系是极好的,如果换做其他人,赢秦断然不会说这些话。 “父皇闲暇时酷爱棋道,你的棋艺不错,宫中正好缺一名棋诏侍,你也该跳出天师府进入大晋的权力机构了,等参加完贤惠的笄礼后,父皇如果对你没有恶感。我会安排这件事情。” 这是要走皇帝近臣的路子了,准大舅哥出谋划策,沈宁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在这个世界修行者同样秉持着货与帝王家的理念,毕竟想要得道长生这件事情的难度太大了,更何况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诸天神佛。 正如赢秦所说,这是个被诸天神明所抛弃的世界啊! 辞别赢秦,出于交情,沈宁去买来的庭院看望顾炎武。 他的伤势主要还是源自于先前的厉鬼,后来的争斗基本上与他无关,除了被血雨腐蚀了一点皮肤外,没有多大问题。 顾炎武一个人坐在床上包扎着伤口,看沈宁像个没事人一样,咬牙道:“跟着你混,简直就是三天饿九顿,偶尔还要挨一顿毒打,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在南乡老老实实的跑镖攒银子,不舒坦吗?” 沈宁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瞟了他一眼,平静的问道:“你不想重建宗门了?” “废话,我当然想啊,可光想能有什么用?”顾炎武愤懑,“咋的,你是能出银子还是能出力搬砖?” 沈宁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水,缓缓道:“曹庄鬼患的评级应该是在丙等,凭这份功绩你去青衣司领赏,让他们换成银子,大抵可以换个七八百两。” “多.....多少?”顾炎武缠绕着绷带的手停下来,满眼的不可置信。 要知道,他就算是跑富户给的压镖,一趟下来也不过区区百两银子。 沈宁没有理他,顾炎武就自顾自的重复着:“七八百两银子,这得盖多少间像样的道居,房子的问题倒是解决七七八八了。可弟子们修炼的资源同样是一笔大头啊!老子拼死拼活干到七老八十,说不定才勉强可以重建宗门。唉!总好过待在南乡干到死也不够......” 沈宁用白骨妖伞轻轻在顾炎武头上一敲,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 “何事?”算账算的正起劲的顾炎武,有些不满的问到。 “饿了。” 神京城也有卖羊肉泡馍的店铺,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少了“神仙酒”的缘故,沈宁吃着总感觉少了几分滋味,看着对坐上狼吞虎咽的顾炎武,适时的打断道:“你不好奇,昨晚与我们争斗的是什么东西吗?” “好奇,这个干嘛。”顾炎武白了沈宁一眼,“我好奇我就能把天上的古怪玩意捶死不成,天塌了还有比我们高的人顶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在其为不谋其政,别瞎操心。” “你倒是洒脱。”听到顾炎武这样说,沈宁原本很乱的心绪好了很多,吃过饭,两人分道扬镳。 回到道居,沈宁就开始修炼起呼吸法来,他想提升自己的实力,至少在下次诡神来临时能够有自保的能力。 半炷香过后,沈宁睁开了眼,莫名的惊恐在他心头涌动。 他现在感觉不到自己身体里的灵元了!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无论是呼吸法,还是天师府的心法口诀,沈宁体内都没灵元涌动。 原本生生不息的灵元,在经历了昨晚的一场大战之后,好像就此凭空消失了一般。 “怎么回事?”沈宁内视自己体内,无论是识海还是元脉都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就是感受不到自身的灵元了。 没有灵元的修士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沈宁平复呼吸,再度运起呼吸法,这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在他体内的黑色种子原本散发出的黑气变化为黑色的火焰,顺着呼吸法的路径在他全身游走! 没有想象中的灼烧感,相反黑色火焰在他体内游走的时候,格外的温和。 在两个周天的运转后,沈宁的骨骼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这火焰在强化着他的骨骼经脉。 每一次强化,沈宁都能感受到充盈的力量感,按照道祖留下的呼吸法修炼,便可以调动黑色种子种蕴含着的火焰。 可如果按照天师府的心法口诀修炼,全然没有这个效果。 这一刻,沈宁清楚的意识到,这颗黑色种子改变了自己的修行方式,他丧失了吸纳天地灵元的能力,转而可以对黑色种子进行调用。 片刻,沈宁吐出一口浊气,感受到身体上传来的前所未有的力量感,眼里充满了诧异。 他按照《灵焰决》的运行法门,去驱动黑色火焰,下一刻一团火焰激射而出,打在道居的青石砖上,“咔擦”青石砖瞬间碎裂,在原地留下一个婴儿头颅般大小的深坑,威力比之前的《灵焰决》不知道提高了多少个档次。 沈宁再度尝试按照《灵焰决》第二层“凝焰为器”开始修炼,不多时一柄由黑色火焰组成的长剑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轻轻触碰,能够感觉这火焰凝聚出的长剑是有实质的。 “这是道祖当初有意为之?”沈宁冷静分析,很明显黑色种子与道祖留下的呼吸法是配套的,“道祖千年前就知道会有人得到黑色种子与呼吸法,并开始修炼吗?” 沈宁心中的疑惑不减,如果不能吸纳天地灵元修行,这颗种子可以看作是一个储存着能量的能量库,当里面储存的能量耗尽,也就代表着自己失去了使用术法的能力,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而它补充能量的唯一途径,好像是来自诡神! 意识到这一点,沈宁瞳孔猛然放大。 他早就应该想到,无论是在青芒山,还是在面对诡神,凭借着黑色种子的异常表现,他都应该意识到,这颗种子就是道祖留下来对付诡神的! “数千年前,道祖就察觉到了诡神的存在吗?”沈宁心思深沉,如果是这样的话,诸神的离开会不会并不像赢秦所言,是因为惧怕诡神的实力,而是因为其它的原因呢? 想要知道答案,最好的方法是询问神明。 可在诸神离去的世界,这个想法很明显是多余的。 沈宁眉头紧皱,有一个人或许知道答案,那就是藏在小白识海,白骨妖伞里面的那个红衣女子。 回想起,自己与她前几次的简单接触,沈宁面露苦涩,她好像从来都是无视他的状态。 面对眼前的这种情况,沈宁束手无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还是打开了白骨妖伞。 妖艳的红光过后,他再一次来到了永远只有黑夜的世界。 红衣女子仍然坐在枯树枝丫上,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与以往不同的是,彼岸花开的比之前更加鲜艳,就像是染上了血色。 第十九章 修行之法【三合一大章】 沈宁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心里总会莫名的涌现出两个词。 九天仙子,遗世独立。 走在盛开的彼岸花丛,沈宁想了想,轻身跃起,坐在女子身旁,望向远方的明月。 清风孤寂,她的身上有着淡淡的花香味儿,令沈宁心旷神怡,眼角的余光悄悄的看向她。 她的侧脸精致白皙,没有一丝瑕疵,就像是精致的玩偶娃娃。 “你叫什么名字。”良久,沈宁才开口问到。 意料之中,女子没有任何回答。 来之前,沈宁就打定主意,不论如何,今天也要在女子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于是乎自顾自的言语道:“我的修炼出了问题,我吸纳不了天地灵元了,藏在我体内的那颗种子,代替了灵元的作用。我知道种子所蕴含的黑气是有限的,需要吞噬诡神才能够持续提升,所以道祖当初留下这颗种子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获得它的人与诡神厮杀吗?” 一连串的沈宁问了许多问题,可红衣女子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如果不是她波涛汹涌的胸部,还在微微起伏,很难让人觉得她还活着。 “如果你不回答我,我就会永远在这个世界待下去,直到死去。”沈宁耍起了无赖,“虽然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的原因,但道祖在这里留下呼吸法与黑色种子,肯定不会愿意看见继承这些的我死在这里,反正我失去了修行的资格,在外面得世界活着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听到沈宁彻彻底底的摆烂话语,红衣女子终于有了反应,她的声音像是来自九天之上,美妙动听,“它叫做幽冥火种。” 幽冥火种? 她说的是自己体内的那颗黑色种子,名字倒是与其格外匹配。 “我活了很久很久,忘记了很多事情,醒来的时候就见到了来到这里的你。” 想起第一次见到红衣女子,她的眼神就像是新出生的婴儿一样,干净清澈。 她静静的述说着,平淡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情感波澜,可沈宁却感受到了万古的凄凉,心口莫名的有些难受。 “直到,再次进入泽布雅克思的世界,我才想起。”红衣女子顿了顿,继续道:“我或许应该已经死了,没有缘由,这种想法像是从心底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你对诡神很了解?” 见红衣女子愿意与自己交流,又想到她所操纵的彼岸花,在泽布雅克思的世界犹如噩梦一般,沈宁抓紧机会问到。 出乎意料的是,红衣女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我的心在指引着我这样做,就好像是本能一样。 “本能吗?” 沈宁轻声呢喃,红衣女子的回答看起来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他却能够从中提炼出最有价值的东西。 红衣女子跟道祖必然是有关联的,在千年前甚至更久,道祖就已经察觉到了诡神的存在,当时很有可能还与诡神交战过,红衣女子必然是与道祖一起直面过诡神的。 只是来或许是战败了,又或许是因为其它的原因,道祖在这个世界留下了幽冥火种以及呼吸法后,便消失了。 但是身为道祖同伴的她出于某些原因失去去了记忆,永远留在了这方永无天日的世界。 目前来说,能够得到这些情报已经大大超出了沈宁的预期,不过此行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还没有得到答案,那就是关于自己修行的问题。 “关于幽冥火种你还记得些什么?”沈宁继续问到。 红衣女子面露思索之色,想了很久很久,才回答道:“我不清楚它的来历,对它一无所知。不过我能感觉到,能够拥有它是一件好事,冥冥之中它似乎跟我有些联系。” “因为它我感受不到天地间波动的灵元,似乎已经散失了继续提升修为的可能。”沈宁说出了此行最大的问题,“有没有种可能让我继续修行。” 红衣女子没有回答,手上幻化出一只玉箫,红唇贴近玉箫,悠扬的箫声在这个没有生机的世界格外的动听。 当箫声响起时,彼岸花纷纷开放,浓郁的红色香气实质化,在天地间飘荡。 就在这个时候,沈宁察觉到幽冥火种开始躁动,心念一动下,他开始运转起呼吸法。 这一刻红色的香气像是受到了牵引一样,从沈宁的皮肤渗入他的身体,再慢慢汇聚进幽默火种之中。 随着越来越多的红色气体的渗入,沈宁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提升,如果按照灵元的修炼层次来看,他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达到朝霞境颠覆,距离下一个境界——灵境只差临门一脚。 大晋的修行境界,明朗清晰,并不复杂。 除去一些特殊宗门,例如五鬼宗、剑宗、傀儡师,他们的体系有不同之处外。 修行术法的的修士,修行境界大致如下: 蒙童问道则是初入修行道路的问道境,再往后则是朝霞境、灵境、玄境、天玄境、道境....... 朝霞境算是初步进入了术法修行的大门,能够使用一些基础的术法,而灵境则是开始沉淀自身修习的术法,再往后的修行难度困难也会随之大幅提升,犹如天堑。 像沈宁这样短短一个月从问道境直通朝霞境巅峰的情况,时所罕见,用天子骄子来形容都毫不为过。 这些红色气体再进入幽冥火种之后,又转化为形如黑色火焰的灵元,流转沈宁的全身。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 每一次运行呼吸法沈宁都能够感受到明显的提升,而从红色彼岸花中逸散出来的灵元似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越发的浓郁。 当红衣女子停止吹奏后,沈宁方才缓缓停止了修炼。 他再度尝试按照《灵焰决》的方法,凝聚实质性的器物,一柄宝剑散发着比之前更盛的火焰。 如果此时再度遇到南乡的那位野神,沈宁有很大的把握,能够刺穿它的法相真身! “它不是来自你们的世界,故而会排斥你们世界里的灵元。”红衣女子眉头紧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当它吸收了足够多的诡神的眷属,它似乎就醒了过来,这种排斥就变得极为明显。现在的你只能够吸收诡神眷属转化后的诡异气息,你是与其它修行者不一样的。” 吸收诡神的气息,与其它修行者不同? 沈宁苦涩一笑,他的猜测没有错,这颗幽冥火种对于诡神的针对性很强,很有可能就是当初道祖留下来尝试对付诡神的宝物。 那自己算什么?道祖的实验品吗?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以后只能依靠幽冥火种修行代表着什么,代表他是修行者中的异类,这个秘密一旦被其它修行者知道,说不定会被当作诡神的坐标,仙门百家除名。 想到这里,沈宁确定了下一步的行动,得先去天师府的藏经阁,看能不能找到一种掩盖诡异气息的方法。 沈宁拍拍屁股,起身问道:“我以后还能来找你修炼吗? 红衣女子在泽布雅克思的世界,操纵彼岸花吞噬了不少的眷属,故而彼岸花丛的诡神气息才会如此浓郁。 在得到红衣女子没有异议的眼神后,沈宁笑了笑,”你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但总得有个称呼才行,你没意见的话就叫清月好了,毕竟你这么喜欢天上的那轮明月。” 等沈宁离开以后,红衣女子,怔怔道:“清月,好熟悉的名字。” ...... ...... 天师府的弟子在踏入问道境以后,就可以去藏经阁取一本适合自己的战技或术法,做为自己之后的修行之路。 沈宁的《灵焰决》是赢仙蕙从皇室里的藏经阁找来的战技,所以在天师府藏经阁寻觅术法的机会他还没用。 战技的选择是灵元不足,故而挑选出来为武器附魔,以此提升战力。 但现在沈宁很明显不需要再修行战技,他需要的是能够让人察觉不到他体内的诡异气息,最好还是能够伪造成灵元的术法。 这种术法偏向幻术,天师府的藏经阁包罗万象,是除去皇室藏经阁,青衣司秘法阁以外,天下术法最为齐全的地方。 沈宁并不担心会挑选不到合适的术法,实在不行的话,赢仙蕙也是一个很好的退路。 沈宁突然发觉,自己似乎可以依靠赢仙蕙吃一辈子软饭......不不不,正直的他只是单纯的胃不好,需要吃点软的。 藏经阁是一处七层阁楼,按照弟子的修为,可以进入不同的楼层进行术法的选择。 “还未及冠便已有问道境的修为,倒还算的上勤勉刻苦。“ 看守藏经阁一楼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从小看着天师府的一众弟子长大,是公认为七大藏经阁守护中最为和蔼的一位。 见老头在翻阅之前的记录沈宁暗暗松了口气,一般来藏经阁挑选术法,还需要用灵石测试是否达到了层次。 好在他在刚踏入问道境时就来做过测试,后来一直没时间来挑选罢了。 不过当看到沈宁测试的时间后,老头子胡子一抖,骂骂咧咧的问道:“臭小子,几个月前就已经达到问道境的修为,为何这个时候才来挑选战技,这些时日莫不是荒废了?” “许爷爷,我......。”沈宁有些尴尬,之前他测试完境界做完记录,赢仙蕙就找来给了他太祖高皇帝所创的《灵焰决》,秉着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就没来藏经阁挑选战技,倒是被许嵩认为是不务正业了,犹豫一下还是老实道:“仙蕙给我挑选了一本战技,这些日子一直在修炼,前些日子才在南乡除妖回来。” “赢仙蕙.....长公主殿下。”赢秦和赢仙蕙自小就常来天师府,许嵩自然认识,他意味深处的看了一眼沈宁,语气缓和了许多,“没有荒废时日就好,须知我辈修行者就讲究一个日积月累,日益精进。你想要挑选什么样的术法,且告诉我。” 许嵩没有问沈宁需要什么战技,因为战技这种东西有一门就够了,而术法才是修行者的核心,所以直接替他放弃了战技的选择。 沈宁毫不犹豫的告诉许嵩自己需要幻术类的术法。 “靠窗第三排书架上,自己去挑选。”许嵩指了指藏经阁里面一排排整齐罗列的书架。 沈宁按照他指的方向找到了放着幻术术法的书架,开始挑选。 因为一楼大多数是问道境以及朝霞境弟子们挑选战技术法的地方,因此这里摆放的大多都是战技很少有术法,而幻术做为正面搏杀的术法杀伤力又太小,故而一楼关于幻术的书籍可谓是少之又少。 不过正因为杀伤力的不足,所以这里的幻术更偏向于围困、逃逸、伪装,反而是随了沈宁的心意。 如果像修习子扶伶月的那种杀死力较大的幻术,怕是要上到藏经阁三楼才行。 “《伶鬼术》,太偏向与控制他人心神,不太符合......。” “《三尺天地》,围困形幻术,用不上.....。” “《明月清风》,逃逸形幻术.....。” 沈宁一本本翻阅着幻术书籍,眉头微微皱起,看了两柱香的功夫,他也没有看到关于伪装类型的幻术,当看向最后几本书籍时,眼前一亮,“《幻视》,凡念之所动皆为虚妄,凡观之所皆为假象....。” 看完以后,沈宁大概理解了其中意思,简单来说,就是依靠着灵元为自己蒙上一层假象,从而伪装成各种生灵亦或是物品达到蒙骗别人的目的,当然也可以将诡神气息伪装成灵元。 当然这本幻术也有鸡肋,瞒不过有心人的探查,哪怕是比自己修为境界低的人,有意探查下也能够很轻松的识破,感觉上更像是障眼法,只是改变别人看到的,而不是让实质也发生改变。 不过仅仅是这样,也足够沈宁目前的使用了,他自认为没有人会闲的没事儿来探查他的灵元。 取走的术法古籍在修习后还是要归还的,在许嵩哪里做了简单的登记,沈宁就离开藏经阁。 “臭小子,背靠金山银山啊!”许嵩想起天师府弟子众多,唯有沈宁与长公主关系要好,不由摇头笑了笑,又低头看了看沈宁记录上取走的术法,感慨道: “这门术法到还是不错,修炼到大成蒙蔽天机都不在话下,可惜哟,这些年的弟子都没有这个天赋,自然看不出来其中的奥妙……” 离开藏经阁,沈宁便开始修习,照着书籍上面的记录,开始操纵着诡异气息对桌子进行伪装。 诡异的气息覆盖上桌子,没有任何变化,再三尝试下,当桌子在沈宁面前变成了板凳,他脸上才露出了一抹喜色。 运转呼吸法再配合着《幻视》的修行法门,一掌击出后化为纯白色的灵元,沈宁才松了口气。 这一掌看起来虽然是灵元,可依然是按照幽冥火种的习性在地面上打出的深坑中熊熊燃烧。 “改其形,不改其质。”虽然早有预料,沈宁还是难免有些失望,如果能够改其质,这门术法便是极好的。 《幻视》的修炼极为简单,短短半柱香的功夫沈宁就已经掌握了基本的运用,能够肆意改变一些物品的外形。 落日的余晖洒在院门口,沈宁感觉腹中饥饿,就出门去找顾炎武了。 平日里一个人吃饭总觉得冷冷清清的,如何有顾炎武这么个饭搭子在,气氛总算是热络了许多。 顾炎武现在的心情是极好的,他去青衣司领赏,将原本的奖赏兑换成了七百两的银票,然后在青衣司守门人看傻子的目光中,笑呵呵的离开了青衣司。 七百两不是小数目,让他离重建宗门的目标又靠近了一步。 “太子殿下说我有伤在身,给了我一本青衣司的术法,让我这些日子先修习着,待有需要的时候他自然会传唤我。”顾炎武啃着鸡腿,瞅了瞅吃相斯文的沈宁,下意识的放慢了动作,问道:“这几日你可有什么安排?” 沈宁点了一份卤煮春烧,浓稠的酱豆卤汁,浇灌在薄薄的肉片上,再配上各色的豆腐、香菜、生姜辅以调味,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咬一口下去,连带着鲜香的卤水让嫩肉入口即化,让人根本不愿意开口讲话。 等吃的差不多了,沈宁才回答道:“明天就是仙蕙的及笄,我应该是要陪她一起的。” “呵呵,前两天听你提起此事,我还羡慕不已,不过后来越想越不对。”顾炎武把一根鸡腿啃的是干干净净,光泽透亮,砸吧砸吧嘴,提醒道:“公主可不是这么好娶的,你要是有个一官半职还好,可惜你要背景没背景,要实力也就那么一点,指不定皇上怎么拾掇你呢。” 沈宁当然也清楚这一点,木已成舟,现在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吃过晚饭,沈宁休息了一天本就有些疲乏,正好顾炎武刚来神京城许多地方还没有去过,两人便打算结伴夜游神京。 天色渐晚,热闹的神京城街道上,商贩们开始清点商品货物准备收摊,城西的豆腐西施在丈夫的帮助下,将愈加白腻的豆腐搬回自家庭院,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散去,预示着这座古老的城镇即将迎来属于它的寂静夜晚。 神京城有条街,叫做花街,夜幕来临就是花街点灯的时,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姑娘们会捏着手绢,抛着媚眼,挺着颇有诱惑力的胸脯,迷惑一个个原本没有那些想法的路人,让他们走进温柔的怀抱,走进自己温暖的身体。 价格当然比起其它地方更加昂贵。 沈宁发誓,他绝对没有带顾炎武逛花街的想法,至于此刻为什么来到了花街,纯粹是因为他平时很少离开天师府,对神京城大大小小的街道真的不熟,来到这条街纯粹是因为这里灯火通明,看起来很热闹罢了。 “客官来玩啊!”门口站着的老鸨子,挥着手里的鸳鸯手绢,浓郁的胭脂气扑面而来。 沈宁黑着脸拉着顾炎武就想快些离开这里。 顾炎武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笑呵呵的跟姑娘们打着招呼,毫不在意自己修行者的身份。 离开花街,顾炎武还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频频回头,吟唱道:“当时年少青衫簿,骑马倚斜阳,满袖红楼招。” “你倒挺有诗才。”沈宁淡淡到。 “以前在南乡到处讨饭吃,有个老秀才见我机灵就领着我在私塾读了几年书,不收我钱也不收束脩,让我读了几年书识了几个子,吟唱几句诗词算不得什么。现在想起来,老秀才挺好的一个人。”顾炎武感慨到。 “后来呢?”沈宁问到。 “死了。” “……” “害肺痨死的,死的时候没一个学生去看他,家里穷的就剩下一卷草席。”夜色里看不清顾炎武的面容,他单薄的背影有些萧索,“我贪便宜,就用草席把他裹了,也没通知谁,本来就没谁好通知的,就草草把他埋在郊外乱葬岗,当时年纪小,挖坑挖的太浅,等我清明去祭奠他的时候才发现土坟被山里的野兽刨了,尸体被啃的七七八八不成样子。” “后来我学聪明了,埋人的时候坑就往大里挖,越大越好。”顾炎武突然冲沈宁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不过与他的形象形成了极大的反差罢了。“什么时候我也替你挖一个?” 沈宁怒道:“滚。” “好勒。” 他们两人的秉性相差不大,哪怕是顾炎武口无禁忌,也能相处的十分融洽。 街道上冷风徐徐,好像在催促着还没有回家的人,该回家了。 突然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宁静的夜晚,从城西城门口,几名穿着甲胄的卫士疾驰入城,马蹄声震耳欲聋。 “速速让开!”为首的将领一身玄色甲胄,扬起马鞭驱赶行人。 沈宁看见这一幕,动作极快,将路边的几个小孩儿拉至一旁,让他们免受皮肉之苦。 “这些人是什么人?”顾炎武皱眉。 沈宁看了眼他们的装饰,严肃道:“玄甲卫,看来有大事发生了。” 第二十章 为天下正道高歌前行 正如顾炎武所说:“天大的事掉下来还有比我们高的人扛着。” 所以玄甲军进城,沈宁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打探消息。 然而,古语有云:“陈力旧列,不能者止。”于是沈宁决定明天参加仙蕙的及笄礼时,找机会向赢秦询问一番。 他不会想到,明天会是他和赢秦最后一次在神京城见面。 夜深风微凉,床暖人入梦。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太子府便有人来接沈宁了。 “微凉,怎么这么早?”沈宁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打着哈欠问到。 坐在他身旁的是一名太监,年岁不大,面容白净,是赢秦的贴身内侍,他声音尖细,倒也不惹人生厌,“太子殿下素来宠爱平阳公主,今日公主及笄礼,自然是要早些入宫的。” 沈宁点了点头,本来就是微末小时,他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掀开马车的车帘,微弱的光亮撒在神京城街头,依稀可以看见三三两两的商贩已经支起了简陋的棚子,准备起一天的营生,淡白色的雾气在大街小巷流动着,为这座城市平添了几分神秘。 来到太子府,赢秦已经穿好衣冠,坐在红木做成的桌子旁,面前摆了几道简单的糕点,见沈宁来了便示意他一起吃点东西。 “及笄礼无论是在皇室还是在寻常百姓家,都能够算做女子一生之中的大礼,宗人府不少长辈也会亲至。”赢秦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讲述道:“你和仙蕙虽然是情投意合,可不代表着你们这件事情就木已成舟,她之所以非要你一同参加及笄礼,无非是想向父王以及宗人府的长辈们表达一个态度,一个心有所属的态度。你做为外臣前往,本就违背礼法,所以行事说话须得小心谨慎。” “自是如此。”沈宁心中自然清楚其中门道,不消赢秦多说他也能够理解。 不过还是很感谢准大舅哥的这份心意。 赢秦吃完糕点,就站起身子,准备离去,“微凉会带你先去参加及笄礼,我随后再来。” “因为昨夜玄甲军的事情吗?”沈宁开口问到。 赢秦有些诧异,“你平时都喜欢在天师府修习术法,为何会知道玄甲军的事情?” “昨夜与顾炎武在城西见到过入城的玄甲军,看样子事情还不小。”沈宁解释到。 “玄甲军是太祖高皇帝在位时挑选的修行者组成,这些年来负责镇守东皇大泽以及北边屡屡犯境的北莽王朝。”沈宁做为他的好友,赢秦自然没有必要隐瞒,于是便告知道:“这一次倒不是妖族作乱,而是北莽大将耶律拓跋率领十三万大军南下,意图侵占河北河东两道,做为河东道门户的扶风城已经失守,不出意外的话,朝廷需要调大军前去镇压。” 沈宁眉头微皱,神州大地并非大晋一个王朝,除去南疆、琉球......这些没有威胁的小国。 大晋王朝最大的敌人就是由北方游牧民族建立的北莽王朝,幅员辽阔,民风彪悍,修行者的实力比起大晋的仙门百家弱不了几分。 平时虽然常常纵兵南下掠夺资源,可像现在这样大举入侵的情况却少之又少,因为他们同样面对着妖患的威胁,比起大晋能够以仙门百家镇守各地,他们的妖患更加严重,因为北莽朝廷没有足够的能力驱使境内的修行者。 似乎是看出来沈宁的疑虑,赢秦轻声道:“北莽这一次南下,是因为灾厄道的主宰——未央已经位临了北莽,他们的牛羊大面积死亡,从而引发了瘟疫,已经有数十万百姓死于非命,资源的严重短缺,使得南下入侵成为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灾厄道!未央! 听到这两个词沈宁心下了然,他明白了北莽为何会大面积南下入侵了。 在这个世界自然万物的运行都有一定的规律,因此演变出了“道”,道即是天地万物规律的衍生,在诸神离去之后,领悟了道的人即是这个世界实力达到顶峰的人。 每一个道都有一个主宰的位置,当有生灵坐上主宰的位置相应的他也要承受“道”赋予他的责任,维系天地万物的生长规律、 灾厄道则是灾难的代表、水患、山洪、战争、瘟疫....这些都是继任主宰之位历任灾厄主宰的职责。 而这一任的灾厄道主宰名为未央。 虽然灾厄会将灾难控制到一定程度,但灾厄的每一次到来都代表着会有无数生命死去,这是不可逆转不可违背的。 如沈宁他们修习术法,到达顶端之后,争夺的便是奇技道主宰的位置,皆时会承担起术法传承与革新的任务。 看着东边缓缓升起的太阳,赢秦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一次我打算亲自去坐镇河东道,父皇昨晚与我商议的结果是,北莽这十三万军队就是来找我们大晋拼命的,如果不能从大晋身上扯下一块血肉,来弥补他们的损失,他们是不会罢休的,皆时山门百家不少精英弟子也需要同我一起奔赴北方。” “沈宁迟疑道:“大部分力量抽调北方,那各地的妖患以及......” 剩下两个极度危险的势力沈宁没有说出口,不过赢秦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这些事情只能让李司正去想办法了,在接下来的日子,天师府可能会很忙,父皇的意思是,处理妖患的责任会正式的分配一半交予天师府处理。” 对于这件事情,沈宁没有异议,因为天师府的弟子从来都是以天下安定为己任。 讲句不开玩笑的话,如果天下能够太平,他们大部分人都愿意慷慨赴死。 因为他们本就是战乱、妖患的受害者.....都是李玄机从各地捡回来有资质的孤儿,对于他们来说大晋就是他们的家。 无论朝廷什么样的安排,天师府的弟子都会无条件服从。 “好了时候不早了,朝会快要开始了,我该走来。”临行前,赢秦露出了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别担心,我们的天下没有那么容易崩塌,因为有你有我,有千千万万精彩绝艳之人,愿意为天下正道,在黑暗中高歌前行。” 第二十一章 司马相如 赢秦离去参加朝会后,沈宁也在微凉的安排下坐上了进入皇宫的马车。 脑子里想的全是北莽南下的事情,良久,他微微叹了口气。 顾炎武说的没错,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现在的他实力太过弱小,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改变。 哪怕是日后只能用依靠吞噬诡神眷属进行修行,同样不能荒废时日。 沈宁立下过大宏愿,为此他愿意为之努力。 来到东华门,沈宁与微凉乘坐的马车从侧门进入皇宫。 在大晋等级森严,如他们没有官职在身的修行者,只能从侧门进入,哪怕是赢秦为他安排做了棋诏侍以后,依然只能走侧门。 因为棋诏侍虽然有五品官职挂着,可并没有实质,唯一的权力不过是能够常常进入皇宫与闲暇时的皇上切磋棋道罢了。 日后皇帝如果还有其他子嗣,或许还会让他负责传授棋艺。 沈宁明白赢秦此举的意思,无非是为自己创造机会与皇帝多亲近亲近,好让皇帝能够同意自己与仙蕙的婚事,也好让自己未来进入大晋的权力中心,能够更加平稳顺畅。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沈宁能够在今天给皇帝以及一众大晋宗室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 “平阳公主的及笄礼,会在太皇太后的主持下进行。”下了马车,微凉低着头,领着沈宁走在黑瓦红墙下,“沈仙师,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待在昌明宫,等候公主的传唤。” 沈宁点点头,皇宫他不是第一次来了,以前李玄机前来皇宫赴宴,天师府的师兄师弟们都很疼爱这个小师弟,每次都是让他随着师尊来见见世面,所以大部分礼仪他还是知道的。 不过及笄礼倒还真没参加过,他准备所有的一切都先听安排好了。 来到昌华宫,在这里等候的居然不止沈宁一人,还有其余两人,皆是华服青衫,身形高挑,俊俏非凡。 当然比起沈宁还差了一点、 “这几位分别是朝中户部尚书、礼部侍郎、兵部侍郎之子,是太皇太后允许来参加平阳公主及笄礼的公子,其中兵部侍郎之中高拱与沈仙师一样都是修行之人。”微凉在沈宁身后隐晦的提醒。 太皇太后允许?沈宁自然听出了微凉话中的意思,及笄礼按理来说除了皇室宗亲其他人是不能参与的。 这些人能来,大抵上是太皇太后为仙蕙挑选驸马的合适人选,这件事情怕也是得到了皇帝的默许。 压力似乎有点大啊,沈宁分析着,他们的身份背景都比自己强悍,仙蕙如果选中他们中任何一人,可能都对当朝局势势力平衡有着不小的帮助,因此他们才会出现在这里。 可惜,他们不会想到沈宁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捷足先登了。 “这位兄台好生面熟。”看到还有其它人进来,户部尚书之子率先与沈宁攀谈起来。 沈宁礼貌的回答道:“天师府弟子,沈宁,尚未表字。” “天师府?不错,不错,在下从小就仰慕天师府的修行之人,只可惜先天资质不足未能走上修行之路,今日一观沈兄,倒也满足了我对修行者外貌的期望。”户部尚书之子,笑了笑,又道:“在下还未自我介绍,在下司马相如,喜爱诗词书法,好礼学。” 沈宁对司马相如的感官还不错,他自我介绍时,甚至未曾提起过自己是户部尚书之子,比起一些家父张二河之流好上太多了。 “相如兄,气质儒雅,想来在这方面的造诣应该很高。” 司马相如倒也不客气,“确实如此,改日若是有空,我可以带上拙作,让沈兄品鉴一二。” “求之不得。”沈宁在天师府虽然一心修行,但为人处世这方面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当然与赢秦相处的时候就另算了.....毕竟是准大舅哥,不会生气的。 “沈兄可是为平阳公主及笄礼而来?”司马相如询问到。 沈宁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 司马相如拍着手中折扇,笑道:“沈兄未曾在神京诗坛或是其它场面出现过,想来太皇太后是不知道沈兄的,必然不会是太皇太后允许前来观礼的,这样看来沈兄应该是某位皇子,不对!应该是平阳公主本人叫来的。” “相如兄机敏过人,佩服。”沈宁嘴上这样说着,可心里下意识的警觉起来。 这个人太聪明了,三言两语就能猜出诸多细节。沈宁不太愿意与他有过多的接触。 似乎是感受到了沈宁在疏远自己,司马相如淡然一笑,“沈兄切莫介怀,在下虽是为平阳公主而来,可并非在下本意,如今得知公主心有所属,又怎会夺人所爱?” “相如兄,这是.....?”沈宁装作听不懂。 司马相如解释道:“素来听闻平阳公主温婉可人,可对神京城的王公贵子都是拒之于千里之外,难求一见,今日前来一是为了见见传闻之中的平阳公主,二是家父的意思,不好推辞。” “其实对于在下来说,诗词书法相伴便已经足够了,当然在下还喜好礼法,若是有朝一日能够继往圣绝学,为天地立心,此生便是极好的了。” 司马相如这番话倒是大大出乎沈宁的意料,不过是友非敌,倒是一件好事。 谁都愿意多一个朋友,而不是敌人,除非涉及自身利益,又或者一些自持清高的人。 “司马兄既然想继往圣绝学,为何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违背礼法。”出言的是一旁听着二人闲聊的兵部侍郎之子高拱,他的话语中带着讥讽的意味,“一首凤求凰可谓是让神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没想到会在昌华宫与汝同列,口是心非之徒,当真是脏了我等的心。” 沈宁打量了一眼身形高大的高拱,判断出高拱应该是属于后者,自持清高的类型。 司马相如倒不生气,笑眯眯的说道:”圣人言:“情之所至,心之所动。”在下爱慕文君,故而作曲以博美人芳心,敢问高兄,相如何错之有?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难不成高兄遇到心爱的女子,能够做到拱手让出吗?那在下倒是佩服万分,高拱高拱,真是人如其名。” “你....。”高拱被司马相如驳的哑口无言,想要反驳又不知道从何所起,正气闷着,忽听殿外传来了小黄门急促的脚步声。 “太皇太后宣诸位公子,前往御花园用膳。” 第二十二章 及笄礼 在进入御花园前,沈宁等人还经过了搜身的程序。 他们几人都算的上是根正苗红,可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的,御花园坐着的可都是皇亲国戚。 如果不是北莽南下,沈宁猜测大晋皇帝今日可能也会来御花园,参加仙蕙的及笄礼。 往御花园走去的路上,微凉轻声提醒道:“沈仙师,待会儿,坐在高台座位上的便是太皇太后,沈公子需站在离太后十余尺的地方行礼。” 沈宁颔首,表示自己清楚了。 来到御花园,在沈宁他们来之前便已经有不少皇室宗亲入座了,来的大多是女子,不过也有一部分成年男子年龄都比较大。 作为是按照门子形结构排列的,在走入众人视野后,沈宁等人齐齐向太皇太后拱手行礼: “臣等,拜见太皇太后,圣万福恭安!” 在主位上有两个位置,太皇太后正坐在左侧位,年逾六旬的她,银发用金簪扎起,红黑色的风袍由侍女提起拖尾,笑容和蔼,却又自带一股子威严,“都是好后生,起来落座吧。” “谢太皇太后。” 沈宁一行人在内侍的安排下坐在了右侧离主位并不是很远的位置,毕竟按道理来讲,他们会是配角之一。 主角当然是及笄礼的赢仙蕙了。 众人的面前摆满了瓜果,但是没有人食用,大晋注重礼法,举行及笄礼仪式时,需得经过迎宾、就位、开礼....等等繁琐细节,皇家举办虽有差异,但大抵上是没有多大区别的。 “今日来到御花园中的都是我赢姓子弟,哀家也允了神京城几位青年才俊前来观礼。”说着,太皇太后向沈宁他们这边看过去,当看到沈宁的时候目光稍稍停留了片刻,继续道:“平阳这丫头,哀家素来宠爱,各位能来参加她的及笄礼,是她的福分。” “宣平阳公主,进礼吧。”太皇太后吩咐下去。 在御花园西侧,一名妙龄女子于盥中洗手,再盈盈款款的向着众人走来,她一袭淡绿色的宫装襦裙,摇曳拖地,青丝如瀑布般披散着,丹凤眼柳叶眉,眉眼间流露出女子特有的温柔美感,让人看过一眼后便再也挪不开眼睛。 饶是沈宁一时间看的也有些痴了。 “好美啊!”坐在沈宁身旁的司马相如轻声呢喃:“应当是天女下凡,可远观不可亵玩也!” 沈宁回过神来,笑道:“相如兄莫非改变注意了?” “在下有文君便足够了。”司马相如挠了挠头,尴尬的笑道:“在下不过是见到了极美的事物,一时间情难自抑罢了。” 沈宁笑了笑,没有再去追问。 在走入席间看到沈宁就坐在这里的时候,赢仙蕙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她的宁哥哥真的来参加她的及笄礼了。 缓缓走到太皇太后面前,司罗奉上了梳子等物品,这一系列动作叫做“初加”。 太皇太后拾起梳子后,司罗高声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为祺,介尔景服。” 当司罗念完祝词后,赢仙蕙跪坐在太皇太后身侧,替自己梳法,及笄。 按照常理来说,这一项应当由赢仙蕙的生母,大晋的皇后主持。 自从长孙皇后病逝以后,景皇帝便没有再立皇后,故而及笄就由太皇太后主持,倒也不失礼仪。 及笄之后,还有一系列繁琐的流程。 坐在席间的沈宁并不觉得厌烦,他很喜欢现在这样的感觉,静静的注视着赢仙蕙的成年。 当赢仙蕙三进御花园,太皇太后在她的红唇上用竹签点了几滴果酒,及笄礼到这里就算是完成了大部分的流程。 沈宁他们桌子上的瓜果也被宫女撤了下去,换上了宴席的菜谱。 及笄礼的菜谱算不上丰盛,都是一些寻常小菜,不过出自宫廷御厨之手,滋味香气又多了几分不一样。 司马相如饮了几杯果酒,冲着沈宁挤眉弄眼道:“沈兄,你瞧平阳公主正在看你呢。” 沈宁放下酒杯,抬眼看去,四目相对的那一刹,赢仙蕙白皙的脸庞一下子就红了,娇羞的低下了头。 “如此美人,沈兄当是好福气。”司马相如笑着,举起一杯果酒就要敬沈宁。 “哼,司马兄有些话可不要乱说。”高拱冷哼一声,神情颇为不屑,刚刚赢仙蕙仪态万千的模样早已经深深的刻印在他的脑海里了。 无论是出于家族还是个人,司马相如那番话,无疑是在挑动他的神经。 “高拱兄,沈兄自然是配的上平阳公主的,我的话没什么错处。”司马相如眯缝着眼睛,“倒是高拱兄,凡事多想想自己配不配......。 “司马相如,你倒真是牙尖嘴利!”高拱愤愤到。 在场皇亲国戚众多,高拱说不过司马相如,又不好发作,只能喝着闷酒,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沈宁见状摇了摇头,这人可谓是又菜又爱玩。 及笄礼从某种程度上对于皇室来说,是主脉与旁支拉经关系的宴席,所以在赢贤惠及笄后,众人送上祝词,这场宴会就慢慢向着酒宴的方向去转变了。 及笄礼自然不能喝杜康一类后劲太大的酒品,所以选择的是果酒,在推杯换盏下,御花园暖风习习,众人微醺,一直不曾言语的吏部尚书之子杨士起身朝太皇太后施礼道:“禀太皇太后,学生礼部侍郎之子杨士,今日参加公主及笄礼,心有所感,有一诗欲奉上,还请太皇太后成全。” “礼部侍郎,你就是杨齐家的长子,听说你高中状元,现如今在翰林院修书?”太皇太后淡淡问到。 “禀告太皇太后,确是如此。”杨士坦然回答到。 太皇太后打量了杨士几眼,点点头,“哀家准了。”随即便有宫女取来了笔墨纸砚。 司马相如瞅了瞅喝着果酒,混若无事的沈宁,用手肘推了推他,问道:“沈兄,这杨士为人寡言少语,可才华不再我之下,你不担心?” “千军万马来,我自一将挡之。”沈宁笑着反问道:“相如兄,我为何要担心呢?” 第二十三章 文武比斗 “沈兄好气魄。”司马相如先是错愕,随之一笑。 他喜欢和有胆气的人相处,在司马相如眼里,这类人才能够真正的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杨士在宣纸上泼墨,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迟懈,看的出来他胸中却有文采。 不多时一首名为《迷仙引.才过及笄年》的诗句便跃然纸上。 杨士面如皎月,等微风徐徐,荡起两鬓,方才温声吟唱道:“才过及笄年,天家女,绾云鬓,眉眼间,气自华。席上尊前,王孙难幕。算得闲,若得一笑,便千金慵觑。 常只恐,韶华易逝,光阴虚度。欲受君恩顾,好与天下先,踏破贺兰山缺,功名榜上唱东华,迎天仙,何方携手同归去?永相伴,一年四季三餐,难慕否?愿此生,能得佳人一笑。” 闻听此诗词,在场王孙贵族纷纷点头称赞,再观其宣纸上留下的小楷,笔锋有力,如银钩倒挂,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书法之作。 “啧啧,这杨士不简单啊。”司马相如听闻此诗,也不由称赞道:“如果为博公主芳心在这等场合所做诗词太过直白,即是落了下乘,不仅有违礼节,难免还让太皇太后陷入两难不好回答。反观他的诗,虽表达了对平阳公主的惊艳之感,却再咏自己求取功名的志气,功名榜上唱东华,着实不错,让众人对他的观感上升。最后又回归主题,只表达爱慕之意,不言其它,愿此生,能得佳人一笑,进退皆具,若是寻常人家的大家千金,在听到这一句后,怕是心都跟着他跑了。” 在大晋及笄礼又称及嫁礼,女子成年应当尽早定下婚事。 因此平阳公主的及笄礼本就是太皇太后替她安排择选夫婿的场合,然而大晋注重礼节,可又讲究在方圆之中随心所欲,而不逾矩。 意思是你可以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意,但是不能让人感到厌烦俗套,能够做到这一点才算是过了第一关。 当来宾展示才华后,就应当及笄礼的女子做出回应。 平阳公主温婉一笑,淡淡道:“杨公子诗词甚佳,日后定然能得佳人一笑。” 这番话就算是婉拒了,杨士眼神黯淡,又不失风度,拱手道:“谢长公主吉言。” “远远的,便听到杨士吟诗词,皇妹的及笄礼端是热闹。”御花园的假山后面,走出一黑衣华服的男子,倒不是赢秦。 大晋景皇帝,膝下三子三女,来人正是秦王——赢稷。 “仙蕙见过皇兄。”赢仙蕙起身施礼。 其余宗室子弟也纷纷向秦王行礼。 太皇太后颇为喜欢这位与先帝长相神似的秦王,当即吩咐内侍赐坐。 “稷,谢过皇祖母。”赢稷行礼,坐在太皇太后的身旁。 “今天可是平阳及笄礼,你身为皇兄,为何现在才来。”太皇太后询问到。 “路上有事耽搁了。”赢稷回答道:“皇妹切勿见怪。” “皇兄负责京城治安,事务繁忙,能来便是极好的了,仙蕙又怎会见怪。” 或许是因为景皇帝早早的确定了太子之位,这些年赢秦统筹青衣司事务,地位稳固,他们几兄妹的感情反倒是十分要好。 “姐姐,那里面有你喜欢的夫婿吗?”跟随秦王一起来的还有大晋最小的皇子,齐王赢荡,年纪尚小,说起话来无拘无束,指着沈宁一行人便开口问到。 赢仙蕙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赢荡的太阳穴,“切莫胡说。”心中不由暗自后悔,早知道有心事就不讲与自己这位小弟弟听了。 一旁的赢稷自然看出了自家皇妹的小心思,于是笑道:“祖母,既然皇妹心有所属,不如今天的宴席就到此为之?” 来参加及笄礼的人,本就经过太皇太后挑选,无论赢仙蕙选中谁,都是有益与大秦的。 经久宫中的太皇太后用眼神打量了一下沈宁,这个人似乎并不在她的名单之中,笑容和蔼,“仙蕙,那人可是你叫来的?” 赢仙蕙看了眼神态自若的沈宁,脸一下子就更红了,忍着心中的羞涩,低声道:“是.....皇兄叫来的。” 太皇太后心下了然,抚摸着赢仙蕙的秀发,笑问道:“他是何人,以前哀家倒从未见过。” 其实沈宁在很多年前跟随李玄机参加皇家宴会的时候,曾经见到过这位太皇太后,不过当时他年纪尚小,时日久了便忘了罢了。 “是天师府弟子。”赢仙蕙红着脸回答。 “可出府入朝,修为如何?” 赢稷看出皇妹窘迫,解围道:“皇祖母,既然是大哥看中的人,想来必然是有其独特之处,不如让此人行文做武,以观其态可好?” 太皇太后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如今天下动荡,可景皇帝文治武功,牢牢的把握住了朝政,比起政治联姻,大晋朝廷现在更需要有能力的人,来稳定天下局势,如果此人文武双全,这件事情倒也并无不可。 在得到太皇太后的首肯,于是赢稷站起身子,高声道:“有杨士珠玉在前,不知在场可有大才,再行文几首,为平阳的及笄礼祝贺。” 皇室宗亲之中倒也不乏有才华之人,在赢稷打出题目后,不少人也做出了些许关于及笄礼的诗词。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知晓今日的主角是沈宁他们几人,做出的诗比起杨士的自然差了许多。 司马相如贴近沈宁耳边,轻声道:“沈兄,秦王可谓是把饭喂到你嘴边了,吃还是不吃。” 沈宁笑了笑,不再低调,起身道:“微臣有一词,愿为公主做礼。” 赢仙蕙看向沈宁的眼神柔情似水,她很想知道,宁哥哥会为她做一首什么样的诗。 “哦?来人取笔墨纸砚。”见沈宁站起来,赢稷随即吩咐内侍将笔墨纸砚递过去。 沈宁接过狼毫笔,他知道赢稷此举并非是为仙蕙做贺,不过是借这个机会让他们各展才华罢了。 他自幼修习术法,对于诗词多有疏忽,不过在来之前他便有了准备,当即着笔落字: “少时飘零无依,幸得真仙点悟。亦有缘,听潮画舫遇佳人,皱眉不展,天下苦。山中苦修十七载,南乡野神蔡府食人,曹庄诡物吞食山河,出世欲安天下。及笄宴席唱所言,问曰:“何其劳苦”答曰:行之所幸心中有思,登高处,愿忧其所忧.....不负韶华,不负卿。” 沈宁写的很慢,吟唱出的声音抑扬顿挫,在场众人静静倾听,简简单单的几句诗词,眼前的少年却是言尽天下苦以及满腔抱负,又写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除妖患,平诡物,一个忧患天下与妖邪厮杀的少年形象跃然纸上。 最后的一问一答,对应题目,更将一个爱江山,爱美人的情感表达的淋漓尽致。 如果说杨士的诗在立志,那沈宁的诗词则是在用实际行动撰写。 从诗词的行文来说分不出高低,杨士的诗词甚至略胜一筹,可从实际意义上来说沈宁无疑占据了绝对的顶峰。 赢仙蕙越听眼睛越亮,简简单单的几句诗讲出了她与宁哥哥的相知相遇。 不负韶华,不负卿,更是让她心神荡漾。 原来宁哥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吗? 话音落下,狼毫笔停住,在场寂静无声,沉默片刻,众人方才如梦初醒。 赢稷鼓着掌,拍手称赞道:“沈兄身为天师府弟子,在诗词上居然也有造诣,着实是让在下刮目相看。” “谢殿下称赞。”沈宁微微一笑。 司马相如回味过来,刚想与沈宁交谈一二,但听坐在一旁的高拱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出言道:“今日既有诗词做陪,怎可无剑舞助兴,在下不才,愿为平阳公主舞剑祝贺。” 本就有意试探几人,赢稷当然不会拒绝,这么好的机会,他看向沈宁,眼含笑意,“如此甚好,不过一人舞剑岂有两人对舞来的精彩,沈兄既然是天师府弟子,不如与高拱对舞可好?” 沈宁洒脱一笑,求之不得。 “取剑。”赢稷见二人并未随身携带佩剑,向一旁的内侍吩咐到。 沈宁笑道:“不必劳烦。”言罢,一柄湛蓝色的宝剑在他手上凝聚,刀身寒气逼人,发出阵阵嗡鸣声。 凝气为剑? 看到沈宁手中凭空出现一柄宝剑,赢稷眼神微动,这应该是灵境才有的本事,他如此年轻,就已经有如此造诣了吗? 在场其他在修行一途有所成就的皇室宗亲,眼前一亮,没想到神京城还会有这样的少年英才,难怪此人会与太子较好。 沈宁有这番本事,大大出乎高拱意料,眼前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阴沉着脸接过内侍递来的宝剑。 双人对舞,自然不能动用术法之类的玄妙手段,单从剑法上来说,高拱还是有些信心的,再不济也应该能够和沈宁打成平手。 名义上是剑舞,实际上则是想看看两人的实力。 两人心里都清楚这一点,所以一上场都毫无保留,剑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剑鸣声。 一击过后,高拱持剑再度刺来,沈宁一个侧身躲过,手中长剑顺势打在高拱手腕上。 这一下,疼得高拱差点手腕脱力,他强忍着疼痛,横劈过去。 可沈宁身形轻盈,剑尖从他胸口划过。 见沈宁应对的如此轻松,高拱当即杀招频出,感受到对方极为浓重的恶意,沈宁原本想让他输的好看一点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一柄长剑狠狠的拨开高拱手中长剑,直刺而去。 哪知高拱根本不打算躲避,竟然抱着以伤换伤的想法直取沈宁胸前。 沈宁眉头微皱,再度侧身,一脚揣在了高拱胸口,动作潇洒自如。 顿时,一股巨力踹的高拱倒飞出去,手中宝剑也掉在地上。 沈宁用长剑指着他的咽喉,恐怖的威压让后者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高拱慌张的用手撑在地上,往后退了退,心中莫名的升起惧怕之意。 沈宁淡然一笑,手中长剑消散,神态逸然,“高兄剑法不错,在下侥幸胜出。” 见二人的比斗已经分出胜负,赢稷举起酒杯,“沈兄好剑法,我大晋当真是人才辈出。” 皇室宗亲们惊讶于沈宁能够如此轻易的击败高拱,要知道高拱虽未入天师府修习,可是他身为将门之后,高家剑法在神京城更是名声不小。 半响,众人才回过神来,赞叹不已。 赢仙蕙见沈宁胜出,心中窃喜,倚靠在太皇太后身边,娇声问道:“皇祖母,他还好吗?” 太皇太后笑着点点头,拍了拍赢仙蕙的肩膀,嗔怪道:“你这丫头就不愿意留在皇宫多待几年。” 赢仙蕙听出弦外之音,羞赧道:“平阳愿意常常来宫中,陪伴皇祖母。” “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哀家就不掺和了。”太皇太后起身,“哀家乏了,要歇息了。” “恭送太皇太后。”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嬴仙蕙与秦王则陪着太皇太后回重华宫。 主角离去,及笄礼到此就算是结束了,众人便三三两两各自散去。 临行前,沈宁看了一眼赢仙蕙,她悄然回头面色桃红,不愿与其对视,一双丹凤眼怎么也掩盖不住情意流转。 好像在说你先走,我等会儿就来找你。 在桃山的时候明明这么主动的,沈宁心中好笑,不过在内侍的指引下,准备先行离去。 “你叫沈宁吧?我想跟你修行,你愿意教我吗?”沈宁刚走几步,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第二十四章 昌华宫 叫住沈宁的正是大晋第三位皇子,齐王赢荡。 沈宁有些意外,“外臣见过齐王殿下,据臣所知,殿下府上,自有青衣司的教习负责殿下修行一事,殿下为何出此言论?” “他们身上少了一种东西。”赢荡抬起骄傲的小脸,认真道:“我日后要为皇兄做开疆拓土的大将,可父王为我找的教习们身上少了一种杀气,这种东西刚刚我在沈先生身上看到了,故而想拜沈先生为师。” “外臣才疏学浅,十七载苦修,不过朝霞境的修为,怕是担不起教导殿下的职责。”沈宁的第一反应便是推辞。 谁没事儿愿意找个祖宗回来供着? 哪知赢荡却不松口,“皇兄跟我讲过,南乡妖患的评级有误,根据青衣司线人的汇报,应该是丙级上等的实力,可先生以朝霞境的修为就能平定丙级上等的妖患,这不正是先生实力的验证吗?” 青衣司线人,沈宁自知他说的是子扶伶月,倒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但还是不肯接受这个突入其来的弟子,故而解释道:“南乡妖患的平定,多依靠当地散修相助,外臣并无多大作用,还望齐王殿下莫要误会。” 赢荡摇了摇头,眼中透露出一抹灵动,“本王知道沈先生在担心什么,是害怕本王性子顽劣,为先生招惹麻烦对吗?” 大晋景帝一朝,由于景帝出色的个人能力,太子之位早就确定并且牢不可破,沈宁倒不担心与赢荡相处会卷入皇位之争的问题,他只是单纯的想少些事情,能够把心思放在修炼上,不过面子上肯定是不能这样回答齐王赢荡的。 “殿下,外臣确是才疏学浅,担不起教导之责。” 见沈宁两次推辞的借口都是一样的,赢荡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讲道:“先生不必担忧,本王不会让先生为难,也不会将拜师沈先生的事情告诉其他人,你我师徒,只有你我知道。本王闲暇时自然会去天师府向沈先生求学剑法,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沈宁无法再继续推辞,只好应下了这天知地知的师徒关系。 得到沈宁的同意,赢荡露出孩童特有的纯真笑容,“皇姐及笄礼,本王还需回皇祖母寝宫,陪姐姐皇祖母讲些话,暂且先辞别先生了。” 说完,赢荡蹦蹦跳跳的往重华宫走去。 侍立在一旁的微凉,上前一步,笑道:“贺喜沈仙师,收得弟子。” 沈宁苦笑,微凉从小陪伴在赢秦身边,所以他们两人关系也是极好的,“微凉,你看我像是值得恭喜的样子吗?” “太子殿下是沈仙师的好友,经今日一事沈仙师与平阳公主殿下之间的阻碍大大减少,如今又得齐王殿下拜师,难道不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吗?”微凉笑着回答到。 “对于我来说,天下平定,诡神消亡才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沈宁望向湛蓝色的天空,大晋的危机始终像是阴霾一样,在他的心里驱之不散。 “沈仙师心系天下,让我等自愧不如。”微凉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他虽然未曾修习,可每日在太子府看到赢秦凝重的表情,心里多多少少能够猜到,如今的大晋天下危如累卵。 要是没有沈宁这些敢为天下先的修行者在,形势只怕会更加危险。 “太子殿下,告诉过咱,若是平阳公主及笄礼完礼后,他还未来,就请沈公子在昌华宫等候,商议完朝政后,太子殿下便会来寻沈公子。”微凉将沈宁带回昌华宫,又让宫人摆上了些瓜果,与他一起等待。 吃了几颗葡萄,沈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时至正午,看来北莽的情况,比想象中的更加棘手,一时半会儿朝臣们怕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沈宁正欲起身离去,昌华宫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等来的不是赢秦,而是刚从太皇太后哪里回来的赢仙蕙。 “宁哥哥。” 一声宁哥哥饱含了太多的情绪,有女子的羞涩、欢喜、亦或其它,可以感受到赢仙蕙炽烈的喜欢。 能够做到太子府大总管的微凉,除了与赢秦一起长大的缘故,同样还是个聪明人,见平阳公主来了,自己就悄悄离开了昌华宫,出去前还不忘关上房门,就静静的守在门口。 在赢仙蕙未述说爱意之前,沈宁一直秉持着君子的作风,如今两个人心意袒露,当即没有任何犹豫的将其搂入怀中。 赢仙蕙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宁哥哥会有如此大胆的举动,要知道这里可是皇宫,感受到喜爱之人温热的胸膛,心里酥酥麻麻的,玲珑有致的身躯一下子就瘫软了,任由沈宁抱着。 嗅着怀中女子特有的幽香味儿,沈宁心旷神怡,握住她宛如柔荑的玉指,轻声问道:“皇祖母说宁哥哥长相俊俏,文武兼备,是个很好很好的....。” 说到这儿,赢仙蕙的脸红到了耳根,后面几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沈宁心里自然清楚是很好的什么,但看着怀中佳人含羞怯怯的模样,忍不住欺负一下,“很好的什么?” “就是很好的....。”赢仙蕙将小脸埋入沈宁怀里,怎么也不肯将那几个字说出口。“ “你不说怎么知道太皇太后说了些什么,莫非是说我是很好的友人?” “才不是。”赢仙蕙的声音现在已经是细若蚊蝇,“皇祖母说宁哥哥会是很好的夫婿....。” “嗯?娘子何事?”沈宁一脸坏笑,待赢仙蕙看到他一脸得意的表情,羞恼不已,轻轻垂着他的胸口,嗔怪道:“宁哥哥,你越来越坏了。” 沈宁一把握住佳人的羊脂玉般的手,四目相对,情如流水,情至深处,赢仙蕙缓缓闭上了眼睛。 唇齿相交,甘甜温软。 感受到自己衣带被解开,赢仙蕙嘤咛一声,喘息道:“宁哥哥,不要。” 两人都已经意乱情迷,沈宁的动作并未因为她轻微的抵抗停下。 半响,两人喘着粗气,面色绯红,握住那只在自己身上游走的大手,赢仙蕙的心跳都漏了半拍,她从未想过自己梦中的场景会有实现的一天。 沈宁抚摸着佳人的俏脸,温柔至极,“等我为大晋立下不世之功,我就像陛下求取赐婚,好吗?” “嗯。”赢仙蕙轻声应到。 两人相顾无言,又纠缠许久,沈宁才念念不舍的将她松开。 皇宫之中,人多眼杂,赢仙蕙不好与沈宁单独相处太久,整理好衣冠,在心爱之人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这才摆出一副公主的架势离开了昌华宫。 沈宁错愕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自知现在不能见赢秦的沈宁,起身就向微凉告辞了。 这个时候越早开溜越好,若是让赢秦发现端倪,准大舅哥说不定当场能和沈宁拼了。 第二十五章 杀机 回到天师府,沈宁便开始修习呼吸法。 沈宁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诡异气息化为的灵元比天地灵元强悍太多。 照着个进度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够突破朝霞境巅峰踏入灵境修为。 灰暗世界里,清月吹奏着玉箫,调动出彼岸花丛中的诡异气息。 沈宁就盘腿坐在红色的花海,将诡异气息吸纳入体内,再借由幽冥火种转化为自身的灵元。 幽冥火种的黑色灵元充盈着沈宁的身体,每次修行时身体都会有一种被力量感所充满的感觉。 数个周天之后,沈宁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一袭红衣的清月,想起自己修习的诡异气息是她所提供的,于是便问道:“我在这里修习,会对你有影响吗?” “不会。”清月的回答很简洁。 “诡异气息是吞噬诡神眷属后所转化,如今我靠诡异气息修行。”沈宁顿了顿,继续问道:“时日久了,我会不会受到它们的影响,比如心智方面?” “我不知道。” 沈宁微微叹了口气,目前看来修行诡异气息并无坏处,暂且就先了心中的疑虑。 离开一片灰暗的世界,外面天色已晚,感觉到腹中饥饿的沈宁,觉得此刻顾炎武亦为寝,就打算叫他去神京城街头吃点东西。 未到宵禁的时间,冷冷清清的街道上还有商家为了多挣几辆闲散银子,在店门口忙碌着,沈宁穿过一条条街道,往顾炎武买的庭院走去。 刚转身走进一条小巷子里,一个年岁不大的孩童就慌慌张张的迎面跑来,嘴里还喊着:“救命,救命!” 看着沈宁走来,孩童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大哥哥救救我!”一边说一边跑。 沈宁目光一闪,不为所动,就在孩童离他不过一尺的距离时,一柄断刃出现在孩童手中,原本恐慌的脸上多出一抹冷冽,速度极快的将断刃朝着沈宁刺来。 电光火石间,一柄宝剑凝聚在沈宁手上,直接将孩童手上的断刃击飞。 孩童很显然没料想到沈宁的反应会如此迅速,当即后退数个身位,与沈宁拉开距离,再从手中掷出金黄色铃铛,顿时一层薄膜就将这条街道所笼罩。 天机铃? 沈宁眉头微皱,这件法器他在古籍上见到过,有屏蔽神识查探的作用。 意识到对方是有备而来,沈宁不敢大意,当即运转起周身灵元准备殊死一搏。 黑衣男子没有在第一时间向着沈宁攻杀过来,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副红白笑脸面具戴在脸上 ,再取出三根长香,往半空中一掷,长香漂浮在半空无风自燃。 “有请,二郎显圣真君。” 伴随着孩童低沉的声音,他的身形化为成人大小,脸上的面具竟然浮现出了第三只眼! 面具就如同附着在了他的皮肉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嘴角裂到了耳根,渗人无比。 请神上身! 沈宁自然认得此般法术,只是随着太祖高皇帝废除旧神,请神一脉修炼愈发困难,早就已经没落了。 无论是青衣司还是天师府都没有修炼请神术的弟子。 神京城为何会有请神一脉的弟子出现?他又为何要来刺杀自己? 没有时间多想,一柄三尖两刃枪出现在男子手中,不由分说,朝着沈宁袭杀而来。 “彭。” 灵元化为的长剑与三尖两刃枪相互碰撞,灵元激荡四散开来。 短短数个呼吸,两人便已经交手近百招,强横的力道震的沈宁双手发麻。 意识到不能与这个人打持久战后,沈宁不顾刺来的三尖两刃枪,一柄长剑直刺过去。 刹那间,三尖两刃枪刺入了沈宁胸膛,一口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长剑同样刺在了请神上身的男子手臂上,顿时一团黑色鬼火在剑身上熊熊燃烧,瞬间蔓延至他身上。 两个人齐齐后退,沈宁捂住胸膛看向男子的眼神冷冽,幽冥火种所化火焰与普通灵元所化火焰不同,除非沈宁愿意,否则根本就不会熄灭。 当火焰蔓延到胳膊,男子很快的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丝毫的犹豫,灵元凝聚在指尖往胳膊处一划,手臂随即掉落。 灵元止住血流,男子再度朝沈宁厮杀过来。 缠斗间,沈宁越发觉得不对劲,这个人似乎并未因为伤势而损失战斗力,反而像越战越勇,像是看清了他所有招式一样。 男子额头上的眼睛散发着妖异的蓝色光芒。 察觉到料敌先机,是他的神通本领后,沈宁拉开距离,放弃了与男子近身缠斗的想法。 调动幽冥火种,他想用幽冥火种的火焰将这片街道引燃,从而快速结束战斗。 当黑色的火焰在身上凝聚,沈宁的呼吸突然一滞,身体莫名的乏力,眼前的景象出现重叠。 半空中三柱长香,燃烧了一半,此刻沈宁才发觉,长香燃烧出的袅袅清烟没有上升飘散,而是向下沉浮。 香有问题! 看着男子的重影逐步逼近,沈宁手上灵元凝聚的宝剑消散,他无力的往后退了两步。 一直背在身后的白骨妖伞发出一声嘶吼,小白魂魄显现围住沈宁,朝男子发出震慑的嘶吼声。 男子浑然不惧,手持三尖两刃枪,迅速逼近。 一人一蛇顿时缠斗在一起。 男子不愿浪费时间,低喝一声,“真君像.显!” 一道丈二金神出现在男子身后,巨大的手掌一把将小白抓住,任凭怎样挣扎都难以摆脱。 “小……白!” 沈宁头疼欲裂,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子逼近,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呲!” 三尖两刃枪刺入沈宁胸口,剧烈的疼痛感席卷全身,在这一刻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男子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沈宁,举起三尖两刃枪就欲再度刺下。 一缕缕黑气从沈宁六识中逸散出来。 原本闭上的双眼,在这一刻猛然睁开,落下的三尖两刃枪被他死死的抓在手里,鲜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淌。 他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狞笑,声音就仿佛是来自幽冥地府,让人不寒而栗。 “你想要做什么?” 第二十六章 暗流涌动 上 清脆的崩碎声。 三尖两刃枪直接被沈宁捏碎。 男子大吃一惊,一个纵身跳到了房梁上,看着沈宁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眼中满是惊惧。 他刚刚那一枪可是贯穿了沈宁的胸膛! 为什么他还活着! 没待男子多想,沈宁的身影形如鬼魅,在原地留下一道道残影,刹那间就来到了钳制小白的金身神像背后。 一团实质性的黑气在他手上凝聚,金身神像甚至没有来得及反抗,就重重的遭受了这一击。 巨大的神像轰然倒塌,黑色的火焰在它的身上熊熊燃烧。 火光的映照下,沈宁抬头望向男子,恍如魔鬼一般。 金身神像被毁,男子口吐鲜血,他不敢相信沈宁能够如此轻松的就毁坏自己修炼出的金身神像。 按照那位大人的吩咐,他今晚的准备可谓是万无一失。 但沈宁的反应,与情报中朝霞境巅峰的实力完全不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感受到沈宁身上散发出的恐怖威压,男子当即做出了判断。 转身就欲逃离这里,可当他刚踏出两步,身后就响起了阴冷刺骨的声音: “想去哪里?” 随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一柄黑色的长剑,从后背刺穿了他的小腹,血流入注。 “有请.南华老仙!”男子强忍着疼痛,催动请神术。 他的身体顿时化为一团青烟消散,再度凝聚的时候已经在沈宁十丈开外。 男子原本的二郎显圣真君的面具,化为了一副笑容和蔼的寿翁像,手里散发出的淡青色灵元快速的修补着腹部的伤势。 沈宁的速度太快了,男子自知逃不掉了,咬紧牙关准备殊死一搏。 沈宁一步步逐渐逼近,清澈的眼眸被黑气覆盖,脸上满是戏虐的表情,就像是猎手在看待猎物一般。 “九色神鹿.显!”男子不敢大意,一只通体呈白色,躯体被鱼鳞似的甲片覆盖的神鹿周身萦绕着绚丽的九彩光芒,朝着沈宁直冲而来。 巨大的鹿角仿佛是神兵利器,带着刺骨的光芒,能够刺穿世间万物一般。 “彭” 巨大的灵元发出冲击,将街道两边的围墙震碎。 待灰尘散去,沈宁居然擒着鹿角,在与九彩神鹿角力! 男子见状心下大喜,转身就想要再度逃离。 那知下一刻,九彩神鹿就发出了凄厉的悲鸣声。 巨大坚硬的鹿角被沈宁活生生的折断,灵元四溢。 沈宁脸上的笑容就像是顽劣的孩童找到了新的玩具,抓住九彩神鹿的脖颈一口咬了下去。 男子同时发出凄厉的哀嚎声,请神术有一大弊病,那就是所请神物受到伤害他能够同样清晰的感知到。 现在的他后脖颈的骨骼就像是已经碎裂,极度的痛苦,让他无力的跪坐在地。 九彩神鹿的神像化为光点逐渐消散。 发现点子扎手,男子脸上的面具神色惊疑不定,竟然在沈宁逼近时,从中冒出一缕青烟消散,面具在这一刻重新化为了起初的红白笑脸面具。 察觉到南华老仙离开了自己的神格面具,男子惊骇之下,面如死灰,心里却不愿意放弃求生的希望,将一根硬物用舌尖在口腔中微微顶起,这是他最后的保命升段。 如果沈宁靠近,他有信心这一击比中。 皆时并不是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住手。” 一声喝斥声,让男子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沈宁顺着声音望去,月色下,子扶伶月穿着白色劲装,看不出面容,青色的鬼脸面具泛着冷冽的寒光,面具遮不住的眼眸,在夜空下透露着冷意。 沈宁歪着脑袋,像是不认识来人一样,露出戏虐的笑容。 夜色下的子扶伶月像是谪仙下凡,可对于现在的沈宁来说,她应该是比男子更好玩的东西。 当即舍弃男子,朝着子扶伶月袭杀过去。 在沈宁跃起之时,只见一片剑光从九天坠落,似月光挥洒,如枫林叶片沙沙作响,整个天地在这一剑下都变得寒意刺骨。 可就在这般剑意之中,沈宁如同散失理智的野兽,冲破剑雨,就要来到子扶伶月面前。 子扶伶月不是第一次看到沈宁这般疯魔的状态,无论是青芒山,还是在南乡城郊的树林里,这个状态的沈宁都表现出了不弱与她的强悍战力。 所以在回到青衣司后,她就向李司正求取了玄品法器,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只见无数的金黄色铁链从她袖口中窜出,形如一张巨大的铁网,冲将上来的沈宁刚好落入铁网之中。 当他接触到铁网的这一刻,铁网迅速收缩,形成了牢不可破的囚笼。 幽冥火种的火焰大肆焚烧铁网形成的牢笼,可任凭沈宁如何挣扎,这牢笼散发出的金光全无损耗。 子扶伶月越过被制服的沈宁,来到男子面前,冷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在神京城袭杀天师府弟子?” 男子本想趁着沈宁与突然到来的白衣女子厮杀,自己趁机逃跑,但是没想到沈宁会败的如此迅捷,心中绝望,可仍然不敢出卖身后之人,强硬道:“放我离去,否则后果不是你能够承受的。” 子扶伶月眉头微皱,知晓现在从男子口中问不出什么,但也无妨,带回青衣司之后,自然有擅长搜魂术的弟子审讯,不怕不知道他受命何人。 心里有了计较,子扶伶月抬手凝聚灵元就想要将男子打昏带回青衣司,一根银针突然从男子口中激射而出。 目睹了之前战局的她,本以为男子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便没有多做防备,恰恰因为这点疏忽被这根银针正中胸口。 “你......!” 子扶伶月正欲挥下的手,动作一滞。 男子看准时机,一掌打在了她的小腹。 口中甘甜涌动,子扶伶月倒退数步,用灵元将银针逼出体内。 男子不敢恋战,趁着一击得手,当即收了天上的天机铃,屏蔽自身气息,几个纵步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本想追上去的子扶伶月面色潮红,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又看了看半空中被法器困住的沈宁。 稍作犹豫,念动术法,两个人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神京城的街道。 第二十七章 暗流涌动 中 痛! 好痛! 沈宁从迷迷糊糊中醒来,看见的是尖削的石壁,胸口处还在隐隐作痛,不知道这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于是闭上眼睛想了很久,才微微叹了口气。 自己没有死? 那么,是被他们软禁了吗? 终究还是太弱了。 想起自己两次在神京城争斗,沈宁面露苦笑。 子扶伶月那次是冲着小白来的,好在她身为青衣司的人,有着诸多条件限制她,才让自己侥幸逃过一劫。 可昨晚那人分明是冲着他来的,为此还做了周密的部署。 那个人是谁?又为何要袭杀自己? 沈宁自认为在神京城未曾与人结怨,如果非要说一人,那就只能是及笄礼上的高拱。 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高家历代在大晋为官,就算是高拱再怎样昏头。 为了家族的稳固,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派人来刺杀自己。 既然不是来自个人恩怨,那就是来自利益的冲突。 自己是触碰到了谁的利益吗?沈宁得不到答案,坐起身子,才发现自己现在身处一个山洞内,淡淡的月光从山洞上方的缝隙中挥洒下来,勉强能够看清洞内的情况。 洞口在左侧,却被金黄色的铁链所封锁,看起来是为了防备他醒来后逃走所布置的。 沈宁用幽冥火种简单的试探了下铁链,发现幽冥火种不能将其损坏后,再度叹了口气,坐回洞里的石板上运转灵元恢复着自身的伤势。 幽冥火种所转化的灵元与天地灵元的差异不大,但更加浑厚强悍,同时附带着一种诡谲的气息,有心人探查必然是能够发现异样的。 皆是被仙门百家当作异类处理倒也不是不可能。 灵元顺着元脉行走,数个周天。 沈宁感觉到胸口的伤势在快速愈合,这时洞外传来了脚步声,他缓缓地睁开眼睛,那道熟悉的身影撤掉封锁用的铁链,从洞口走了进来。 子扶伶月? 沈宁心中诧异,他本以为自己没死,是被袭杀自己的人带来囚禁在这里,万万没想到会见到子扶伶月。 下意识的沈宁看了眼静静立在石板旁边的白骨妖伞,暗自松了口气。 见沈宁醒来,子扶伶月没有言语,将从山里采来的灵药放在一旁,盘腿坐下,灵元随即在她身上涌动。 她受伤了?看见地上氤氲着灵元的草药,沈宁心下讶然。 玄境的修为虽不是顶尖,可她修习的术法玄妙,在年轻一辈之中,她的实力已经算得上是领军人物了。 想要伤她,除非暗中偷袭又或者远超玄境修为。 洞口法器形成的铁链在子扶伶月进来以后,又重新封锁了山洞。 想要趁机离开显然是不现实的,至于出手擒住她,沈宁自认为没有这个本事。 于是就静静的坐在石板上,等她调养伤势。 半响,子夫伶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然后猛咳几声,殷弘的鲜血从面具下顺着脸庞滴落。 “你伤的很重,为什么不回青衣司取用丹药?”沈宁适时问道:“以你现在朱雀列位的身份,日后即是大晋的朱雀守护。想要几粒丹药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不回青衣司取丹,莫非刺杀我的人,是你指使的?” 子扶伶月虚弱的靠在岩壁上,看了一眼沈宁没有言语,而是捡起地上的灵药,细嚼起来。 草药吞服下肚,她的呼吸平稳了许多,方才淡淡道:“如果你不介意将自己的秘密暴露在青衣司众人面前,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回青衣司。” “秘密?我能有什么秘密?”沈宁目光一闪,淡然的笑了笑。 “南乡一行,不管是在青芒山,还是在南乡城郊外,你的一切我都看的清清楚楚。”或许是因为伤势太重的缘故,子扶伶月的声音带着几分疲倦,可仍然具有不可抗拒的意味,“你最好不要有所隐瞒。” 沈宁目光一凛,冷冷道:“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在弄清幽冥火种的来历之前,它的存在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当初我与你争斗时,你体内还是纯净的天地灵元。”子扶伶月看向沈宁,深邃的眼眸像是看穿了一切,“可是在青芒山,南乡城郊,神京城街道,你每次陷入危机失去理智后,体内都会涌出一股奇异的灵元,帮助你战胜强敌。我在青衣司翻遍古籍也没有查阅到关于这股灵元的来历。” 沈宁眉头微皱,她的意思是自己失去理智后,幽冥火种有着掌控自己身体的能力? 山洞里寂静无声,子扶伶月一语道出了关键,“后来太子殿下擒获邪神教徒,我在青衣司天牢里发现,你身上这股气息与邪神教教徒身上的气息很接近。” 沈宁轻笑一声,“所以你觉得我是诡神留在大晋的坐标?” 子扶伶月摇了摇头,“邪神教教徒被诡神所感染,行事癫狂,毫无理智可言,你与他们并不一样,所以我才会把你带到这个山洞内。” “如果我什么都不说,你打算怎么办?”沈宁问到。 “我会将你带回青衣司,用搜魂术来探查你的秘密,确定你对大晋有无危害。”子扶伶月的声音很平静,沈宁相信她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皆时幽冥火种与清月的事情必然是瞒不住的。 瞒是瞒不过去了,沈宁运转灵元,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丝威胁之意,“你现在身受重伤,有几层把握能够留住我?” 只要离开这里,回到天师府的道居内,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沈宁自持青衣司的人不会找上门来。 “这里离神京城不过数十里,且这处山洞已经被我的法器所控制,凭你现在的能力是处理不了玄品上等法器的。”子扶伶月好似看穿了沈宁的心思,“如果你敢妄动,我会第一时间发出信号,皆时青衣司的人会在半个时辰内赶到。到那时不用我讲,他们也会发现你的异样。” 闻言,沈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好按捺住心中的厌烦,认真道:“如果你只是想探查出我对大晋有无危害,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们天师府的弟子比任何人都喜爱这片锦绣山河。不过,你处心积虑的把我带来这里,目的怕不仅仅是如此吧?” 沈宁心中明了,如果子扶伶月真的是一心为了大晋,此刻他就应该出现在大晋天牢等候搜魂术搜查记忆了。 子扶伶月,稍作沉默,开口道:“我想要得到这股灵元的修行法门。” 沈宁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子扶伶月没有去看沈宁的反应,解释道:“这股灵元转化的火焰很强大,如果我能够修习,我的大宏愿会提前很多年完成。” 沈宁当然不会去问她的大宏愿是什么。在清楚了她的目的之后,便如实回答道:“我体内灵元的异变来自于一件妖族秘宝,在一个月前就已经与我血肉融合了,此时就算是你杀了我,也不可能得到它的修行法门。” “咳.....咳咳。” 子扶伶月还未讲话,心口就像是刀搅一般疼痛难忍,咳了好一阵子,身体越发乏力。 原本想问的话,此时也没心思再继续问了。 沈宁看到她这副憔悴的样子,打起商量来,“你伤的很重,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疗伤,前提是你得放我出去。” “休想。”子扶伶月虽然伤势颇重,可回答沈宁的时候声音依然是铿锵有力。 ....这么不讲道理的吗?沈宁心中无语,不过还是起身走向了子扶伶月。 “你想做什么?”子扶伶月眼里满是戒备,洞口的金黄色铁链瞬间往里面延伸数尺。 “你要是死在了这里,我怎么出去?”沈宁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了一颗丹药,丢给子扶伶月,淡淡道:“这颗丹药是我去平定南乡妖患后,师尊特意赐给我的,有着疗伤驱毒的作用。南乡一行,你也算是救了我一条命,这颗丹药便赠与你了。” “三品聚灵丹。”看出这枚丹药的价值,子扶伶月微微有些诧异,她知道沈宁同样有伤在身,但没想到他会把这枚丹药给自己。 “这枚丹药,我不能要。”说着子扶伶月就将聚灵丹放在了一旁。 沈宁躺在石板上,打着哈欠,慵懒道:“我说过了,这枚丹药就算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从此我们两个就两清了。你若是那天心情好能够把我放出去,那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说完,沈宁就背对着子扶伶月,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月光柔和的挥洒下来,子夫伶月看着沈宁熟睡的背影,犹豫良久,终于取下了鬼脸面具,露出精致的面庞,将这颗聚灵丹放入了红唇之中。 ...... 神京城内。 三个时辰之前,侥幸逃出生天的他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庭院。 一名穿着黑色华服的男子早已在此等候。 见到华服男子,他当即下跪道:“属下不敌此人,任务失败,还请主上降罪。” “昭华实力不俗,此前又给了你诸多法器,他区区朝霞境的修为,如何会是你的对手?”男子缓步走向前,手中折扇抵在他的额头,和煦的声音弥漫着杀意,“究竟是不敌?还是不曾用心做事?” 冷汗打湿了昭华的衣襟,咽了口唾沫,颤抖的回答道:“禀告主上,属下本来已经快要将他擒杀,可是青衣司的朱雀列为不知为何突然出现,打乱了属下的部署,属下这才被迫逃离。” “青衣司?” 看了眼微风中昭华空荡荡的袖口,男子收回折扇,盘步在庭院里细细思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昭华不敢告诉他是自己不敌沈宁,才仓皇逃窜,所以将一切的缘由都归结到了赶来的子扶伶月身上。 许久,华服男子才轻声笑道:“如此看来,此事倒不是你的错,应该怪我的情报不准了。” “属下绝无此意。”昭华匍匐在地,呼吸都微弱了几分。 “你伤的不轻,下去吧。”华服男子见他态度恭顺,淡淡到。 昭华如蒙大赦,“谢主上。” 待韶华离去以后,黑暗中一位老叟打着明晃晃的灯笼走了出来,苍老的脸庞满是褶子,身形佝偻,“殿下,需要老朽出手吗?” “不急,皇兄出征在即,等他离开以后,再好好炮制他留在神京城的棋子。”华服男子打开折扇,轻轻扇动微风,“北莽那边安排好了吗?” “按照殿下的吩咐,渭城守将已经被我们的人控制住了。”老叟躬身道:“北莽王庭也答应了我们的条件。” “这件事情不能又任何疏忽,你到时候亲自去北莽一趟。” “老朽明白。”老叟点头应下。 华服男子,转而又吩咐道:“今晚的事情,青衣司应该已经有所察觉了,铁剑已经生锈了。明白吗?” “等过了今晚老朽就将他调往河南道,届时自会有人处理他。” 华服男子满意的点点头,交待完诸多事宜,接过灯笼,像往常一样在庭院中的假山竹林间漫步。 淡黄色的灯火映照着他俊俏的面容,痴痴地望向天空中的那轮明月,幽幽叹道:“这天下本就应该是我的。” 第二十八章 暗流涌动 下 次日清晨。 白云初升,朝霞初露。 山林间翠鸟啼鸣,扰了沈宁的清梦,他缓缓坐起身子,环顾洞中早不见子扶伶月的身影。 想来吃了自己给的丹药,怕是不好意思再“囚禁”自己。 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沈宁感觉腹中饥饿,不急着回神京城,打算在山林间猎些野味果腹。 阳光透过树叶斑斑点点的挥洒在山林间,一阵微风吹过吹的山林里沙沙作响,路边的蔷薇野花开的正是鲜艳、一只麋鹿愉快的添食着,细长的耳朵微动,大抵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抓紧时间逃命。 总的来说,早晨的山林是平静的,因为大多数食肉的野兽不会太早出现。 可惜这只麋鹿碰上的是沈宁,当它想要逃跑的时候已经晚了。 离山洞十里处的地方,有一片清澈的湖水,沈宁提着麋鹿的尸体就在这片湖水旁处理起来。 等准备的差不多了,方才找来干柴,准备烤着吃。 山林里长大的野味,膘肥体壮,不需要任何调料都能做得很香。 金黄色的油水顺着焦黄的鹿肉滴落在火堆上,无形中助长了火势,香味飘散,吓得附近的野兽都不敢靠近此处。 “你倒是颇有闲情逸致。”熟悉的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宁不需要回头也能判断出来人是谁:“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子扶伶月坐在沈宁对面,隔着鬼脸面具看不见面容,“我跟你的想法一样。” 听到这话,沈宁笑了笑,修行者在未到达天玄境之前做不到辟谷,玄境的子扶伶月当然也会感到饥饿,发现山林里有人烤着野味,当然就过来了。 “要不要一起吃点?一会儿就好了。” 子扶伶月点点头。 “昨夜你说,你身上的灵元的是因为妖族的秘宝。”子扶伶月帮忙添着柴火,“我很好奇,既然是妖族的秘宝为什么会在你的身上。” “因为它啊。”沈宁指了指自己身后背着的白骨妖伞,“它娘亲赠与我的宝物。” “雷音塔下镇压的那条白蛇?”当初青衣司与大昭寺联手镇压的白娘子,子扶伶月当然也有所耳闻。 “当初小白被带到大昭寺做成法器,它娘亲来到神京城四处寻找,无意间撞见了在山林里放走妖物的我,觉得我可能是修行者中的异类吧,所以便求我帮忙,做为谢礼就将妖族的秘宝赠与了我。” “放走妖物?”子扶伶月冷声道:“你倒是不怕天下修行者群起攻之。” 沈宁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在我眼里开了灵智的妖,在未曾作恶的前提下,理应有在世界生活下去的权力,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剥夺它们生存的权力。” “可你知不知道,你所放走的妖可能一时未曾做恶,那日后呢?”子扶伶月提出疑问,“你能保住异于寻常生灵的它们,在日后同样不会做恶吗?皆时你的良心可会有愧?” 沈宁先用用灵元在鹿肉身上划开一道道的小口子,好让鹿肉熟的更快,随后才回答道:“你这个问题好像就是在说,这个人他现在是很善良的,但是你能不能保证他以后不会杀人、很遗憾,我的回答是不能。” “人与妖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子扶伶月固执己见。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沈宁笑道:“这是古时圣人说的,那个时候的人妖纷争比现在更加激烈,尚且有如此言论,到了我们这一代,理应想办法解决人妖之间的纷争,而不是你死我活再继续争斗个上千年,那样的话悲剧只会越来越多。” 子扶伶月沉默许久,漂亮的眼睛里看向沈宁多了几分不同的意味。 “来,尝尝我的手艺。”沈宁割下一块鹿肉递给子扶伶月。 闻着萦绕鼻尖的香味儿,子扶伶月取下了面具,她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世间一切,束起的长发乌黑亮丽,随着微风飘动,鲜艳的红唇平添几分性感,美的不可方物。 “你在看什么?”子扶伶月发现沈宁一直盯着自己,柳眉微蹙、 下意识的沈宁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你是仙女吧。” “登徒子!”子扶伶月不带着一丝情感的波澜,腰间宝剑应声非出,抵在了沈宁咽喉上。 沈宁能够感觉到,如果不给一个好点的解释,这柄宝剑很有可能会插进自己身体,于是神色自若,淡淡道:“以前你总带着面具,我还以为是你相貌奇丑,刚刚才发现是我想错了罢了。在下绝无冒犯之意,还请子扶姑娘谅解。” 手里还拿着人家烤的鹿肉,子夫伶月只好冷哼一声,收回了宝剑专心吃起鹿肉。 沈宁也给自己割下一块鹿肉,再放上了一点刚刚捡拾柴火顺手采的野菜,洗净之后,放在鹿肉上一起送入口中。 顿时,野菜的清香与鹿肉的混杂的香味充斥着空腔,唇齿生津,让人欲罢不能。 看到沈宁一副享受的模样,子扶伶月撇过头去。 “你要不要试一下,只吃鹿肉的话太腻了。”沈宁不等子扶伶月回答,就将剩下的一部分野菜放在了她的面前。 子扶伶月没有拒绝沈宁的好意,假意捻起几片野菜放入口中尝试,眼神微微一亮,却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是天师府的弟子,为何烤肉会如此讲究。” 看着烤着的鹿肉,沈宁目露回忆,片刻后又摇了摇头,释然道:“我们天师府的修行者不比青衣司,大多是师尊从大晋各地捡回来的有资质的孤儿,我同样是师傅从东皇大泽捡回来的。” “东皇大泽,人妖两族的边境?”子扶伶月问到。 沈宁点头,“在师尊带我会天师府之前,我是跟着一个瘸子生活的,他无名无姓,每天就带着我在山上打些野味过活,远离战场,日子过得倒也潇洒惬意。” “后来呢?”子扶伶月咀嚼鹿肉的动作慢了几分,对沈宁的过往好像很感兴趣。 “后来啊,妖兵来了,瘸子为了让我活下去挡住了追来的妖兵,等我回去的时候,只剩下一具残破不全的尸骨了。”沈宁微微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他死了,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离开那片山林,至少要在为他养老送终之后。” 子扶伶月放下手中鹿肉,看着沈宁的眼睛,认真的问道:“他既然是因妖而死,你为何不思除妖务尽,反而.....。” 吃人嘴短,后面几个字子扶伶月并未说出口,反倒是沈宁洒脱一笑,淡然道:“因为那个瘸子他太善良了,善良到对受伤的妖兵施以援手,善良到快死了,还在告诉我不要怨恨它们,不要想着为他报仇。” “所以你许下的大宏愿是结束人妖两族之间的纷争。”子扶伶月现在似乎能够理解,沈宁为何会拼死护住那条白蛇魂魄了。 沈宁不置可否。“大宏愿是我师尊遇见我之后我才许下的,当时还提了个条件才肯入天师府。” “条件?”子扶伶月有些诧异,天师府天师李玄机,她自幼便有所耳闻,很难想象那样的一个人会做出妥协。 “条件便是杀了那几个妖兵,如此我才能念头通达,一心修行。”沈宁说的理所当然。 瘸子是很善良,善良到能够不计较自己的生死,可沈宁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他不可能放任妖兵杀了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至亲,还能够活下去。 “别光说我,你呢?”沈宁笑着问道:“你昨晚曾说想要我的修行秘法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大宏愿,我同样很好奇你的宏愿是什么?为此不惜身受重伤将我从神京城带出来。” 微风彷佛吹动了子扶伶月的心,她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眸,泛起了涟漪,“我的大宏愿是杀了上清宗宗主。” “嘶。”沈宁倒吸一口凉气。 上清宗在仙门百家势力不弱,负责河南道的妖患问题,当初河南道尸患,上清宗出了不小的气力,方才能够如此快速的平定。 他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宗门为何会与子扶伶月有所仇怨。 像是看出了沈宁的疑惑,子扶伶月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上面还有着干涸的血渍,赫然写着上清宗三个字。 意识到问题不对劲的沈宁,眉头紧皱,“上清宗的令牌为何会在你手上?” “河南尸患,上清宗屠戮了我小时候所在的宗门。”讲到这里,子扶伶月眼中的恨意难以掩饰。 “怎么可能!”沈宁不敢相信,“仙门百家自太祖高皇帝建国之初,便立下誓言互相不得攻伐,违者宗门覆灭,上清宗做为河南道大宗,在处理妖患的事情上尽职尽责,对当地散修更是照顾有家,每月还会遣送丹药,助他们修行。” 子扶伶月凄然一笑,“我将此事告知李司正的时候,他的反应与你一样。” 看到子扶伶月手上的令牌与神情,沈宁知道她不是无故放矢的人,这件事情或许不像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将此事细细讲与我听?” 两人四目相对,子扶伶月低垂眼帘,握紧手上的令牌,缓缓道:“当初我父亲是河南道一处小宗门的掌门,他年过百岁才生下的我,发现我根骨奇佳,却没有将我当掌门人培养。” “他并不是不喜爱我,而是觉得宗门资源有限,把我留在宗门终其一生也不会有太高的成就,于是把我送往了青衣司。” “我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年仅十岁就完成了青衣司的各项考核,在青衣司苦修《二十四节幻术》后来河南道尸患爆发,我担心父亲安危,便主动请缨回到河南道。也就是我回去的那天,宗门惨遭屠戮,我父亲的尸体更是被焚烧殆尽,我在废墟中找到了还剩一口气的小师弟,他把藏着的上清宗令牌交给我,最后一句话是:上清宗违背了祖训。” “除了令牌,现场还有其它东西能够证实是上清宗干的吗?”沈宁问到。 “没有了。”子扶伶月将令牌收回,“现场除了令牌,屠戮我宗门的人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 “上清宗与你家可有恩怨?”沈宁问出了关键点。 子扶伶月摇了摇头,“上清宗与我宗素来交好,仙门百家人尽皆知,所以当我宗被屠后,没有人认为是上清宗做的,将所有可能归结在了河南道乘机作乱的散修身上。” 在沈宁眼里,子扶伶月可以说是人证物证皆具,就算宗门不是上清宗屠的,大抵也脱不了干系。 再加上身为朱雀列位的子扶伶月在青衣司应该有不小的发言权,出现这种事情,为何会草草了之? “你将此事禀告李司正,他是如何回应的?” “司正大人说,河南妖患严重,上清宗的作用无可替代。”子扶伶月清冷的面庞流下一行清泪,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坚毅的女子会有流泪的一天。 李司正的回答倒是并未出乎沈宁的意料,当时的河南道十室九空,算得上是岌岌可危,如果在这个阶段彻查上清宗,对于本就动荡的局势无疑是狠狠的一击,到那时,河南道必然成为尸患肆虐之地,再也无法挽回。 可是这个回答也就代表着,青衣司默认了子扶伶月所在宗门被屠戮的事实,正是因为牵扯到了上清宗,所以无论是不是上清宗做的,这件事情都不会再追查下去。 良久,沈宁站起身子,突然开口问道:“你相信我吗?” 子夫伶月错愕的抬起头望向沈宁,彼时阳光正好挥洒在他的身上,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我相信。” 得到满意的回答,沈宁思索道:“照你这样说,上清宗绝对是存在问题的,不过出于各方面的考虑,青衣司放弃了对上清宗的追查。就算是我们有再多上清宗屠戮宗门的证据交到青衣司,朝廷很大的可能也会出于河南道稳定的因素,从而放纵上清宗这一行为,所以你如果想报酬目光不能局限于朝廷。” 子扶伶月仍然有些不解,“你的意思是?” 沈宁沉稳道:“既然朝廷管不了,那就想办法把这件事公之于仙门百家。仙门之间互相屠戮,本就是大忌。我不相信仙门百家的人能够坐的住。到那是,全天下的目光就会集中在河南道,上清宗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如此既不用担心河南道局势,你也有机会报仇雪恨,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有足够多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件事情是上清宗做的。” 暖风习习,烤着鹿肉的篝火还燃烧着,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山林里寂静无声。 沈宁的身影在这一刻,深深的刻入了子扶伶月的脑海里。 第二十九章 孤独 回到神京城,子扶伶月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按照沈宁所说的方略,上清宗毫无疑问会被逼上绝路,皆时天下仙门群起而攻,她宗门大仇便能得报。 只是在这之前还需要搜集到足够多的证据,以及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 “有机会还需要再回河南道一趟。”站在青衣司的一处高台上,子扶伶月眺望南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身为朱雀列位的她,有着镇守神京城的职责,轻易离开不得,除非河南道再一次爆发数年前河南尸患那样的大灾难。 “妖患,妖患。”正在子扶伶月沉思的时候,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飞了过来,爪子上捏着一块令牌,口吐人言:“吕家庄乙级妖患,司正有令,朱雀列位及挥下三大星宿速速前往吕家庄平定妖患。” 乌鸦名为通宿,是青衣司用丹药饲养来传递情报的仙兽。 子扶伶月接过令牌,一道卷宗凭空出现在眼前,细细读过卷宗后,方才戴上鬼脸面具,回复道:“子扶伶月,得令。” 通宿传达完任务,随即飞离。 鬼脸面具是子扶伶月父亲留给她的法器,除了掩盖容貌震慑宵小之外,同时还有着传送的功能。 念动口诀,她的身影随即消失在了高台之上。 相比起子扶伶月的忙碌,沈宁回到天师府一如既往的沉迷修炼无法自拔。 中途,他有想过去找赢秦详谈一下自己在神京城遇刺一事,不过前往太子府后得到的回答是赢秦并不在府上,而是在点兵场检阅神京城禁卫。 毫无疑问朝臣们商量的结果已经出来了,那就是由太子殿下率领京中禁卫以及仙门百家的精英弟子驰援北方。 至于为何是赢秦率军,据微凉回答说:“是太子殿下在诸位朝公面前据理力争争取来的,北莽来势汹汹,太子亲临对于前线的将士来说,是最好的激励。” 因此沈宁只好将昨晚一事告诉了微凉,由他负责转告赢秦。 在沈宁眼中自己从未涉及到神京城诸多势力的利益角逐,针对自己的那场袭杀很有可能不像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简单。 很大的可能性刺杀自己是为了针对赢秦,一个有潜力的天师府弟子对于太子来讲,未来会是不可多得的助力。 如果从这个方面来想,神京城很有可能存在着一股地下势力,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告诉赢秦无非是让他做好防备。 当然沈宁自己也没有闲着,在剩下的几天里他成功突破了朝霞境巅峰达到了灵境修为。 《灵焰决》也从第二阶段凝焰成器修炼到第三阶段“梵天术” 这一个阶段更像是全新的术法,引导出体内灵元转变为焚烧天地的烈焰,比起子扶伶月的《二十四节幻术》,单从杀伤力方面来讲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依靠着诡异气息来提升实力,自身并未感受到异样。”在灰暗世界里,沈宁与清月坐在枯树枝丫上,问道:“可是我听别人说,在我失去理智之后,幽冥火种会取代我掌控我的身体。” 清月依然是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沈宁已经习惯了她这种状况,到也不在意,于是继续讲道:“我很担心在未来的修炼中,我会不会因为吸纳了太多诡异气息成为像邪神教教徒。” 清月稍微思索片刻,才回答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诡异气息在你体内经过幽冥火种的焚烧,散失了诡神赐予它们眷属的失序力量,不会再出现蛊惑人心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掌控我的是幽冥火种?”沈宁皱眉问到。 清月认同了沈宁的回答:“幽冥火种自身是不具备意识的,在它与你融合后说不定是出现了其它的变化,从而诞生了另一个你,他对幽冥火种有着极强的操纵能力,短时间甚至能超越你原本的境界与更强大的敌人抗衡。” 不可逆转的新人格吗?沈宁理解了清月话中的意思,又追问道:“这样的话,有没有一种可能让我两种人格进行融合?” 毕竟任谁身上还存在着另一个自己,都不会放心。 清月再度陷入思索,许久才给出了答案:“暂时来看是没有办法的,不过随着你实力的提升,另一种人格也会越发强大,到未来的某一天你的两种人格或许会在你的识海中产生碰撞,皆时争夺身体的主控制权。” 幽冥火种的弊端出现了啊,沈宁心中不无感慨。 两种人格的自己,在未来就算是战胜了次人格,自己还是自己吗? “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次人格的出现对现在的你来说是一件好事。”清月淡淡到。 沈宁不由哑然。 按子扶伶月告诉自己的情况来看,每一次出现危机,次人格所表现出来的强悍战力都为他带来了化险为夷的机会。 比如南乡城郊,如果不是自己的次人格出现,子扶伶月是没有能力带着他从两名诡山众手里逃得性命的。 不过恰恰是因为次人格的强大,沈宁心里不免多出了几分担忧。 将担忧埋藏在心底,沈宁起身准备离开灰暗世界,临行前,还不忘笑道:“在这个世界里,你不会感到孤独吗?能够陪伴你的好像除了开的鲜艳的彼岸花,就只有我了。“ 清月回头看向沈宁,眼里充满了迷茫,“孤独?” 沈宁点点头,现在身为修行者中的异类,他时常都会感受到独自在黑夜中前行的孤独,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离开了灰暗世界,接下来的日子沈宁秉持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修行以及找顾炎武吃吃喝喝。 顾炎武现在的身份是太子府的太子侍卫,就算是如此,赢秦也未要求他随着大军北上对抗北莽,而是选择让他留在神京城,处理青衣司一些大大小小的妖患。 对于这样的安排,顾炎武还是比较满意的,以他的实力跟着赢秦前往北方很大的可能性会死在那片收割人命的战场,不如留在神京城以便提升实力。 在接取了青衣司众多处理妖患的任务后,顾炎武攒着的银钱在短短几日内翻了几倍。 酒楼里,他很高兴的告诉沈宁,“照这样下去,再有十年我就能够在南乡重建太乙上清门,广纳弟子,恢复宗门昔日的辉煌。到那时,你就来我宗门做个记名长老,算是我报答你对我照顾有加的恩情。” 发现这段时间顾炎武身上新添了不少伤势,沈宁喉结涌动,还是止住了劝解的话语,只是回答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 出了酒馆,顾炎武与沈宁各自离去。 在回天师府的路上,沈宁倒是恰巧碰见了找上门来的微凉。 第三十章 棋诏侍 沈宁与微凉的关系还不错,不过要不是有什么事情,微凉一般不会主动来招找宁。 果不其然,微凉拱手笑道:“传陛下口谕,沈仙师德才兼备,棋艺非凡,赐棋诏侍一职,听凭调遣。” 棋诏侍的事情,赢秦在之前就与沈宁讲过,不过这几日事情很多,沈宁早就忘了,倒是赢秦一直记在心上。 “恭喜沈仙师了。”微凉由衷的感慨:“沈仙师年仅弱冠,便能侍奉御前,想必往后前途不可限量。” 微凉这句话倒没有说错,大晋为官路线有两种一种是科举,另一种则是举荐。 科举一途大致上是为世家与寒门所准备的,为有治国之才的人留下的官途。 而举荐更多的是偏向他们这些修仙之人,如天师府现任天师李玄机,则是由上任天师举荐继承了天师的位置。 棋诏侍现在不过是沈宁进入官场的一个踏板,若是能得到景皇帝的认可,日后的发展不是天师府天师的职位,也是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不过所负责的职责与科举走出的官员不同,修行者所为官吏大抵上是负责各处超凡脱俗的事务。 “沈仙师,且先随咱家回宫复命吧。”微凉小声道:“陛下和太子还等着呢。” “那便请公公带路了。” ...... 养心殿。 赢秦正在与景皇帝对弈。 棋盘上的局势不容乐观,他的大龙即将被黑子烂腰截断,全面崩盘不过在数十手之内。 “父皇这些年虽然忙于政事,可棋艺却日益精进。”赢秦投子认输,叹道:“儿臣不是父皇的对手。” 景皇帝,这位雄才伟略的君王,一袭龙袍,眉眼充斥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淡淡道:“未至绝地,岂可轻易言败。” “天下大势若是如此,儿臣自当殊死一搏。”赢秦笑了笑,眼里流出对景皇帝的敬爱,“可是这不过是一盘棋局,父皇平日里操心劳累,既然已定败局,再纠缠反而不美了。” 景皇帝看了眼在朝中素有仁义之名的赢秦,示意内侍将棋子收拢,“你倒是有心了,这几日让你校场点兵,准备的如何。” 赢秦面露思索,慎重的回答道:“共点禁卫十万,算上各地统计的仙家百门弟子共计十一万人,天玄境界以上的强者亦有两千七百人。” 寥寥数语,景皇帝就可以听出赢秦这些日子是下了苦功夫的,单单统计各地能够奔赴北方的修行者,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户部尚书司马衍昨日上折子了。”景皇帝拾起黑子,再度落子棋盘,“大军开拔的粮草器械还在筹集,北莽又连破河北道七城,你身为三军统帅准备何时北上?” 知晓这是景皇帝有意考校自己,赢秦其实早就思索过当前的问题,回答起来也是十分迅捷:“河北道作为与北莽的交界重地,这些年当地守备储存了不少粮草军械,虽然不够武装十一万大军,不过儿臣已与司马衍商量过了,提前将各地送来的军械粮草运送往北方,待大军整合完毕,沿途即可进行补充。” 景皇帝微微颔首,对赢秦的这番安排表示认可,又告诫道:“你在军务上颇有见解,可此次乃是你第一次领兵在外,一切行动大多要采取高士奇的意见,切不可鲁莽行事。” “事关大晋的国运之战,皇儿自当谨慎行事。” “前些日子平阳及笄礼,我本有意将平阳许配给高家长子。不过听内侍禀告,说是你找来了一年轻人与高拱比试剑舞,数招便败了将门世家出身的高拱?”景皇帝眼帘微抬,像是无意间问起此事。 赢秦自然不会否认,当即承认,“确有此事。” 景皇帝关注着棋局,说起朝中大势就像聊起家常一般,“你可知,高家在军中颇具威信。” “儿臣知晓。”赢秦解释道:“父皇,正因如此,儿臣才会这般安排。除去平阳公主中意此人的缘故,还因为他天资聪颖,对孩儿一片赤诚,在天师府苦修十七载,虽还未出府为官,可年仅弱冠便已经是朝霞境巅峰的修为,在未来我大晋说不定能够再出一位如李天师一般惊彩绝艳之人镇守四方。” 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景皇帝像是看透了棋局,沉声道:“你的想法里,难道就没有帮高家一把的意思?” 赢秦错愕,心中苦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自己这位睿智的父皇。 正如景皇帝所言,高家这些年宗族子弟渗透进大晋军方各部,威信颇重。 北征无疑是两国的国运之战,兵部侍郎高士奇更是担任北征军团副元帅一职,倘若在战场上再立奇功,族中子嗣又迎娶皇室公主为妻,高家在朝廷的威望一时间必然无人能及,而这恰恰是取死之道。 高家若能安分守己就此游离朝堂之外,做一条老老实实的忠犬还好,若非如此,这些荣誉无疑会使得高家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恰在此时,一名内侍走入养心殿,跪伏在地,“禀陛下,天师府沈宁,已至养心殿外。” 景皇帝对沈宁的了解不多,在得知沈宁在及笄礼上挫败高家长子,就让人查探了一番。 在得知南乡妖患与曹庄鬼患皆出于这少年的手笔,对其有了一个立体的观感,总的来说还是不错,就默许了赢秦让他任职棋诏侍一职的请求。 “宣。” “诺。”内侍得了景皇帝首肯,随即召沈宁入养心殿。 进入养心殿,沈宁单膝下跪,恭敬行礼道:“外臣沈宁,见过陛下、太子殿下。” “起来吧。”景皇帝看向眼前的年轻人。 一袭黑衣,身形如玉树兰芝,腰间拴着草绿色束带佩戴着长剑,眉眼间自带英气,面容俊朗非凡,可以称得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一词。 赢秦在一旁向沈宁点头示意。 与沈宁想象中不同的是,景皇帝在让他平身以后,并未让他落座,也未与他谈及其它,而是继续与赢秦对弈。 一局终了,又是一局。 景皇帝棋艺不错,看的出来赢秦纵使拼尽全力搏杀,在精心布局下也难以取胜。 待两个时辰过去,又是一局以景皇帝吃掉赢秦大龙宣告结束。 景皇帝这时才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沈宁,见他面容始终恭敬如一,方才缓缓开口道:“听太子说,你如今已有朝霞境巅峰的修为?” “不敢有瞒陛下,外臣前几日已踏入灵境修为。”沈宁如是回答。 景皇帝眼神微动,淡淡道:“未及若冠,便已经是灵境修为,此等天赋寻遍天下怕也是找不出几人了。” 赢秦显然也有些惊讶于沈宁的进步神速,放下棋子,看向了这位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玩伴。 沈宁现在的心里压力可谓是很大,不用多想在大晋皇宫必然存在着不知名的大能,自己若是一不小心暴露了诡异气息的秘密,怕是今日很难走出宫中,保持着平静的面色,躬身道:“此前曹庄鬼患,微臣九死一生之下有了新的领悟,方才能如此快速踏入灵境。” “不错,能够在九死一生的境地有所领悟,与你师尊当初一般无二。”想到李玄机,景皇帝面色放缓。 见景皇帝与沈宁说上了话,赢秦便起身道:“儿臣军中事务繁忙,尚脱不得身,改日再来与父皇对弈。” 景皇帝点头应允,待赢秦离去以后,方继续道:“你既然是太子举荐的棋诏侍从,且与朕对弈一局。” 沈宁自然不会拒绝。 景皇帝执黑先行,落子奇快,可每一步却又像经过深思熟虑,互相之间都有着联系。 沈宁在听潮亭时常与赢秦对弈,他并未刻意钻研,可在棋艺上仍然有着自己的见解,再加上赢秦与景皇帝的棋路相近,一时间竟然还隐隐占据上风。 清脆的落子声在养心殿此起彼伏,不多时便已经来到收官的阶段。 景皇帝的布局严密,可沈宁的大龙已经成南北合击之势,现阶段比拼的就是两人在棋道上的底蕴 可惜数步下来,沈宁非但没有形成合击之势力,反而被景皇帝的黑子围困在了棋盘边缘。 当堵死沈宁大龙所有生机之后,景皇帝开始享受胜利的果实,一步一步的蚕食着沈宁的大龙。 沈宁下子的速度变慢,他有意流露出苦苦思索的样子,哪怕是已经毫无生还的余地,还在挣扎着。 见沈宁还未弃子认输,景皇帝在龙眼处落下一子,原本就必输的棋局,这一手无疑是加快了崩盘的趋势。 沈宁面容平静,低声道:“陛下棋艺高超,臣难以取胜。” “年纪轻轻有如此棋艺已是难得。”景皇帝的心情看起来不错,示意内侍收归棋子,意欲再战。 沈宁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果然这位皇帝陛下并不喜欢碾压对手,像他这种人更喜欢绝地翻盘的感觉。 两人正对弈着,却又有内侍走进养心殿跪拜道:“禀陛下,青衣司来报,吕家庄妖患,朱雀列位以及其挥下三名星宿官失去联系,前去探查之人亦未归来。” 沈宁眉头微皱,朱雀列位?子扶伶月! 景皇帝执子的手一顿,又继续落子,问道:“她的命火可曾熄灭?” “三名星宿官已有两人陨落。”内侍回答道:“朱雀列位与新任柳宿的命火尚未熄灭。” 命火乃是青衣司秘术,用以烛火链接青衣司修行者,若是有人遭遇不测,命火便会随之熄灭,青衣司也会在第一时间内得到消息。 一颗棋子被景皇帝攥在手心,属于帝王的威严显露无疑,内侍被吓得呼吸都微弱了几分,“两名星宿官陨落,大军出征在即,这群亡命之徒倒是会挑时机,告诉李雁争,朕不管他如何施为,都必需让他们付出代价。” “诺。”如蒙大赦的内侍飞快的离开养心殿,生怕稍慢一步就被殃及池鱼。 然而,出了这样的事情,前一刻还盛怒的景皇帝,下一刻却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与沈宁继续未完成的棋局。 沈宁混若无事,专心的与景皇帝对弈。 景皇帝一改之前棋路,杀招频出。 沈宁在棋道上的见解非凡,亦能勉强占据上风,可一到收官阶段,便再也把持不住棋局,让景皇帝以两子的优势,勉强取胜。 内侍在两人身旁收归棋子,景皇帝却挥手示意将棋局撤去,显然已经没有了对弈的心思。 “吕家庄乙级妖患你怎么看?”景皇帝突然出声询问沈宁。 “朱雀列位实力已至天玄境,二十四星宿皆有各自的玄奇术法,按理来说乙级妖患在他们眼里并不棘手,现如今他们却失去了与青衣司的联系,在吕家庄背后怕是存在着其他势力做为推手。”沈宁分析道:“微臣以为,天下动荡不安,如今大军出征在即,最好能够借助此事,将这股势力一网打尽,就算不能也需让他们知道痛处,好安分一段时间。” 沈宁道出了景皇帝心中所想,这也是他下令让李雁争无论如何都要让这群人付出的原因。 “陛下。”沈宁突然单膝跪在地上,“微臣愿意前往处理吕家庄妖患一事。” 第三十一章 天下局势 山川、河流、城镇、塞外......渐渐褪去了夕阳的帷幕,当明月升起,天地都沉寂在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养心殿。 这座历代帝皇的休息之所,两名内侍在门口打着红灯笼哈欠连连,一阵凉风吹过,才使得他们再度精神了几分。 殿内,景皇帝还未休憩,手里拿着大晋各地官吏递交上来的奏章,每批阅一份,眉间的皱纹便深了几分。 阴影处,一名穿着蟒袍的内侍走了出来,声音苍老尖细,“皇上,他年纪轻轻便已经是灵境修为,前途无可估量。贸然前往吕家庄就算是有天师府其他弟子陪同,怕也是凶多吉少。” “你是怕此举会让大晋折损可造之才?”景皇帝批阅奏章的手微微顿了顿,“他既然主动请缨,朕为何不能给他个机会。如果因此折损在了吕家庄,只能怨他自己御前讨巧,如此心机幸进之徒,倒用不着可惜。” 当然下半句景皇帝并没有说出口,倘若沈宁真的能够解决吕家庄妖患,那他就是朝廷着重培养的人才,皆时无数资源会无条件的向他倾斜。 “好了,不聊此事也罢。”景皇帝放下手中的奏章,与这位穿着蟒袍的内侍谈论起正事:“郑阳,各地妖患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名为郑阳的内侍躬身禀告道:“回禀陛下,河南道东阿妖患已至天灾级别,派去的修仙之人,如今正在葫芦山与其麾下三十四妖将鏖战,最新传来的讯息说,河南道其它地方的妖孽们乘机揭竿而起,大乱之像初显,好在上清宗并未退缩,门下弟子已经在各地着手镇压一事,进一步遏制事态恶化。“ “至于其它各道皆有大大小小的妖患频发,当地仙门倒也能够做到镇压,情况最好的当属京西道,如今除开隐藏在山林间的妖孽,便只剩下吕家庄这一处明面上的妖患了。” ”哼,京西道乃皇城所属,若是这里都妖患肆虐,我这皇帝怕是当不了多久了。“景皇帝冷哼道:“上清宗?若非他们这些在河南暗中排除异己。河南道怎会在尸患过后,再继妖患?待太子平定北莽,北方的修行者得到缓解,诸多事务得出空闲,朕第一个要收拾的便是这上清宗。” 大晋王朝风雨飘摇,景皇帝对各地宗门情报的掌握,却没有丝毫放松。 上清宗在河南道的所作所为,他一直都清清楚楚,不过是碍于局势,一再容忍罢了。 “太子前些日子抓获的邪神教教徒,你们可从他哪里审讯出诡神传播的各地坐标?”了解完各地妖患的情况后,景皇帝将目光转移到了诡神的方向。 想起只剩下头颅的邪神教教徒,郑阳眉头微皱,“禀陛下,为探查此人脑中的讯息,属下安排人手对他进行搜魂之术,只是他被诡神侵染的太过严重,不少人在接触到他脑中的记忆后,反而成为了诡神的忠实信徒。微臣只好暂时将他关押在了大昭寺天牢,待玄武大人巡游天下归来之后,再做审问。” “玄武巡游天下处理诡神坐标,按照此前的安排,再过几日应该快回来了。”想起自己的恩师,景皇帝望向窗外,顿感思念。 纵使大晋的情况再过危急,景皇帝也不可能将玄武陆煊召回朝廷。 他心里很清楚诡神的危害远远高于妖族与野神,为此大晋在诡神方面投入的战力除了玄武守护,还有一大批的精锐修行者。 也正是顶端战力的不断投入,导致各地妖患始终不能够得到根治。 “倘若妖族能与人族联合抵抗诡神,而不是相互屠戮,或许岌岌可危的形式会好上许多吧?”景皇帝放弃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转而又问道:“诡山众与其他邪神教教徒这些日子可有消息?” “吕家庄一事背后或许有诡山众的身影,但或许是因为泽布雅克思的败退,他们这些日子倒是格外的老实。”郑阳如实禀告到。 景皇帝目露不屑,“一群疯子是不会老实的,这段时间加强神京城戒备,再通知各地仙门一旦发现邪神教教徒的讯息,立刻上传青衣司。至于吕家庄背后的诡山众,单单几个天师府的弟子是处理不了他们的,你亲自带几名青衣司星宿以及白虎列位,如若诡山众的人胆敢现身,我要你就地处决。” “哪怕是秦师?” 景皇帝目光一凌,“哪怕是秦羡阳!” ...... ...... 回到天师府的沈宁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道居,而是找上了李玄机。 到她这个境界大抵是不用休息的,沈宁走进道居的时候,师尊正在攥写新的修行法门。 将景皇帝的安排一五一十的禀告,李玄机抬起灵动的眼眸,淡淡的问道:“朱雀列位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个小姑娘,她修炼的是《二十四节幻术》已经达到了天玄境的修为,跟随她一同去的几名星宿实力同样不俗,皆是正星而非候补星宿,尚且折戟沉沙。灵境修为的你,此行可有把握。” 沈宁摇了摇头,“弟子此行并不求解决吕家庄妖患,只求能够将朱雀列位带回神京城,故而才向陛下主动请缨。” “为何?” “此前南乡一行弟子曾受其救命之恩,前几日又在神京城遭遇不明势力的袭杀,同样是她出手相救。”沈宁坦然道:“若是知晓她深陷囫囵,弟子却不施以援手,弟子怕日后道心不稳,再无精进的可能。” “袭杀?”李玄机眉头微皱。 沈宁点了点头,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可惜弟子并未探查出是何人所为,神京城怕不像是表面看起来的这样宁静。” 李玄机放下毛笔不再撰写修行法门,而是问道:“此行你想要那几人陪你同去吕家庄?” “弟子想要修习阵法的王师兄,修习丹药的许师姐,修习符箓的陆师兄以及修习剑术的李师兄。”沈宁一口气将自己最为熟悉的五人罗列了出来。 “李严此前前往河北道已遭遇不测,命火早已熄灭。”李玄机平淡的回应到,太多弟子的离去,让她的内心早已麻木,“至于其他几人都可随你前往吕家庄,你们还可去领取几道玄品法器,以做傍身之用。” 听到李师兄陨落,沈宁的眼神不由暗淡了几分,不过旋即又恢复清澈。 天师府的弟子本就以天下太平为己任。 第三十二章 人皮稻草 “此行麻烦诸位师兄师姐了。”天师府内,沈宁朝面前几人恭敬行礼,“待归来之后,日后师兄师姐若有差遣,宁必奋勇当先。” “小师弟说哪里话,师姐从小到大帮了你多少忙,就连你小时候衣服破了都是师姐帮你缝的,可求你回报什么?”擅长丹药的元未央,搂着沈宁的肩膀,手指抬起他的下巴,声音柔媚,“如果小师弟真的想要报答师姐,今晚不如来师姐的房间。” “师姐....。”沈宁看了眼元未央,这位师姐不知年岁,但体态婀娜,肤如凝玉,长相娇艳柔媚,仿若二八少妇,美的动人心弦。 “未央,不可胡闹。”三人中最为稳重的当属修习阵法的陆师兄了。 倒是一旁的王师兄看着玩闹的两人,拿起手里的宝塔,笑容憨厚,“应该是我谢谢沈师弟才对,这宝塔玲珑我求了师尊许久,都未应允我,此行吕家庄倒是托了师弟的福气,可以让我感受一下宝塔玲珑蕴含的阵法法则。” “王师兄客气了,吕家庄妖患已经折损了两名青衣司星宿,师尊赐予我们法器,也是希望我们不要出事才好。”沈宁走在众人前面,回头道:“我等还需万般小心,不求除妖务尽,只求能带回朱雀列位。” 三人纷纷点头,离开神京城朝着吕家庄出发。 吕家庄坐落于神京城百里之外,凭借着陆压的缩地成寸符,再加上沿途并未遇到妖邪拦路,四人不过花了半炷香的时间便已经来到了吕家庄。 雾气趴在地上,缓缓地蠕动。 地里湿滑,一个蓝衣的带帽稻草人,正立在田边,他的双手被绑在架子上,一直僵硬的摊开,一动不动的背对着路面,像这样的稻草人立满了田野。 一个消瘦的人影在田野间穿梭,细细的大量着眼前的稻草人。 原来稻草人不是稻草塞成的,而是一个个活人被剥了皮、开了腹、拔了舌、钉在木架子上。 整张脸都是深红色的筋肉,两个眼球掉了出来,还有血管链接着,在风中左右哑巴,撞击着裸露的鼻梁和划拉的面庞。 田野间的道路上,弥漫的雾气中,走出了几个人影,正是赶来的沈宁等人。 见有人来了,原本还在打量稻草人的消瘦人影,赶忙挥了挥手,“来这儿,来这儿。” 沈宁沿途看了眼稻草人,眉头微皱,望向消瘦人影问道:“炎武,吕家庄的人都被剥皮实草了吗?” 顾炎武点点头,“你昨夜通知我吕家庄妖患,我半夜便赶来了,远远的就感觉这里怨气冲天,不敢轻易踏足,就撒了几颗豆子,让豆人帮我探查,刚进入村子,就看见田野里立满了稻草人。” 顾炎武撒豆之术颇为奇异,所以沈宁早早的就通知他赶往吕家庄,以做帮手。 在向众人简单的介绍了顾炎武之后,看着田野里数不清的人皮稻草,陆压深深吸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箓,指尖捏住,随着气息的吐出,一股熊熊大火,铺天盖地般的席卷了田野间的稻草人。 无数阴魂从稻草人体内飘出,在大火中苦苦挣扎,撕心裂肺的尖啸声,响彻了整个吕家庄。 元未央撇过头去,心有不忍,但是并不反对陆压的做法,惨死的吕家庄村民,怨气不散在未来很有可能化为厉鬼为祸一方。 离开田野,众人向着吕家庄屋舍走去。 吕家庄说起来是一处庄户,但大多数并不靠种田为生,凭借着背靠山林的优势,他们依靠打猎赚些闲散银钱,在这乱世中倒也还过得下去,只是突如其来的变故毁了他们原本的生活罢了。 “没有活人了。”顾炎武撒出豆人,推开一间间房门进行查看。 想来也是,现在的吕家庄邪性万分,要是还有活人存在,担忧的反而是沈宁他们了。 吕家庄的妖邪现在应该在哪里,子扶伶月他们的情况又如何了? 沈宁面露思索,在心中暗暗猜测,如果子扶伶月他们来到吕家庄,同样未发现妖邪,他们会去哪里? 沈宁眼前猛然一亮,吕家庄人常常打猎的山林! 正当他想将这个想法告诉顾炎武等人时,一阵阵凉风吹过,陆压突然厉喝一声,“禁锢符,出!”与此同时一道符箓从他手上激射而出,打向了众人身后的土墙。 一道淡蓝色的光芒从土墙墙面氤氲开来,一个浑身呈蓝色透明的小女孩震碎形成绳索的禁锢符,竟然从墙壁里面钻了出来,冲着众人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 还未待众人上前,她的身影就快速的穿入了另一座墙面,伴随着银铃般刺耳的笑声,在吕家庄各处屋舍肆意穿梭。 “追!” 众人没有丝毫的迟疑,这个诡异的女孩很有可能是吕家庄目前状况的突破口,绝对不能让她逃掉。 女孩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就已经离开了吕家庄的范围,进入一片山林里。 众人跟进去,薄薄的雾气顿时浓郁起来,元未央取出一个碧绿色的玉瓶,倒出几粒丹药分发给众人。 服下丹药,众人不再惧怕雾气有毒,往着密林深处走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周围的温度徒然降低,雾气太过浓郁,当女孩钻入山林的那一刻便不见了踪影。 “王师兄,这里的雾气有办法驱除吗?” 在众人之间沈宁虽然不是修为境界最高的哪一个。可毫无疑问,修习术法的他是战力最为强悍的那一个,自然而然的担任起了主心骨的角色。 感受着如清水般流过的雾气,王岩沉思片刻,“这些雾气有些棘手,想要全部驱除是不可能的,我可以做个简易的法阵,在我们十丈之内,不会有雾气袭扰,需要一些时间。” 沈宁当即安排道:“我们替你护法,在王师兄做出阵法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好似察觉到了沈宁等人的用意,小女孩银铃般的诡异笑声又在山林里响起,透明的蓝色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都被陆压用火符给驱赶了。 王岩坐在地上,取出几枚铜钱放在瓷碗里,嘴里念动着术法口诀,当铜钱散发出金黄色的光芒后,掷于空中,铜钱按照十二卦的方位落下,眼前十丈内的雾气当即消散,显出山林的模样。 一颗颗参天大树,树干粗壮,翠绿色的树叶挂着晶莹水珠,沈宁走在潮湿干净的泥土地上,不知道为何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心里莫名的涌上了一阵不安。 他仔细盯着四周,倏然间瞳孔收缩,整个人瞬间僵住。 第三十三章 脸 只见陆压师兄从一颗树旁略过,在他的身后那低垂的树叶,好似被微风吹动一般,密密麻麻的的树叶翻过来,露出翠绿树叶背后的......一张张鬼脸。 它们的表情一模一样,苍白、扭曲,好像天然生长在树叶的背面,虽然没有表情,可看向众人的眼眸中,带着莫名的戏谑。 “古树有问题!”沈宁大喝一声,几道黑色的火焰从他指尖逸散而出,众人皆惊,纷纷远离身侧树木。 来不及了,这片山林树叶茂密,铺天盖地的鬼脸树叶纷纷落下,根本避无可避,四人被淹没在鬼脸形成的大网之中,诡异的笑声混杂着咀嚼声痛苦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山林。 “嘻嘻哈哈。” 眼看鬼脸树叶将几人包裹的形如粽子,里面还传来沈宁等人微乎其微的呻吟声。 先前那个诡异的女孩从迷雾中缓缓走了出来,颇为有趣的用手指戳了戳被鬼脸树叶包裹的沈宁,就在这时,一只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手从中伸出瞬间就抓住了女孩的手臂。 “抓住你了。” 女孩大惊失色,想要挣脱逃离,可这只手臂犹如巨钳一般死死的将她握住。 “破!” 随着沈宁的一声厉喝,包裹着几人的鬼脸树叶被纷纷震碎,几人身上都萦绕着幽冥火种所逸散出的黑色火焰,鬼脸树叶根本伤不他们分毫。 沈宁在发现树叶有异的情况,第一时间就从指尖逸散出灵焰流窜到众人身上,其余人刹那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于是任由鬼脸树叶将自己包裹,好借机引诱她出来。 见女孩被擒,众人面露喜色,唯有陆压看了看自己身上消退的黑色火焰,眉宇间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忧色。 “咦,刚刚没仔细看,现在才看清楚,小姑娘你长的好丑阿!”元未央一脸嫌弃,眼前的女孩没有发丝,身体光秃秃的裸露在外,獠牙外露,五官偏离脸庞本来的位置,猩红色的眼珠透露出凶恨之色。 陆压打量着这诡异的女孩,沉思道:“这应该是邪神教教徒用未满十岁的女童制成的邪神眷属,难怪能够操纵山林里的树叶化为诡物。” “有没有办法从她的脑海里探查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沈宁看向众人问到。 陆压摇了摇头,“它们这种邪神眷属以往我和其他师兄地外出处理妖患,也曾遇到过,轻易不可使用搜魂术,还是带回青衣司再做处理好了。” “交给我吧。”王岩从怀里取出宝塔玲珑,抛向半空,一阵金光过后,女童随即便被吸入了宝塔玲珑之中。 ...... 远离此地的山林深处,浓雾里,高矮不一的三个人影若隐若现,其中两人身穿黑衣,胸前用红线绣着的鬼怪图案,青面獠牙,浑身散发出恐怖的威严。 在他们面前有着一个被烧焦的的巨大土坑,一名身穿青衣司服饰的男子躺在深坑之中,身上伤横累累,气息微弱。 “玄境修为,可惜了不愿意做吾主的眷属。”一名面容白净的男子,穿着域外的白色长袍,笑容和煦,朝着青衣司星宿缓步走去,伸出手掌,一张满嘴锋利锯齿的嘴唇赫然出现,“既然如此就做吾的养料吧。” 白净男子笑容狰狞,手掌按在青衣司星宿的额头上。 “啊!”撕心裂肺的哀嚎声音,从青衣司星宿咽喉中发出,不一会儿,原本还算健硕的身躯迅速萎缩,最终化为了一副皮囊。 感觉到自身力量的提升,白净男子不无遗憾的叹道:“可惜让当代的朱雀列位逃了,否则吾主必然会很喜欢这份祭品,皆时吾必能沐浴在吾主的荣光之下。” “这片山林已经被我的妖雾所覆盖,她逃不掉的。”较高的诡山众,冷漠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冷声道:“吕家庄是我们在京西道最后一处野神部署,别忘了你们答应我主公的条件。” 白净男子回头轻笑道:“诡雾,我很好奇你们在河南道究竟有着怎样的谋划。” “用不着你操心。”诡雾声音冰冷,不夹杂着任何情感。 白净男子不再多问,躬身笑道:“感谢你们对吾主的奉献,我会如约将河南道的诡神坐标撤出,为你们和大晋留下战场。” 三人正交谈着,一个浑身透明的蓝色童子从雾气中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冲着白净男子“叽里咕噜” 男子脸上原本和煦的笑容更加灿烂,“有几只小老鼠闯进来了,我得取去处理一下。” “青衣司的人?”诡雾问到。 白净男子摇了摇头,“天师府的人,有几人实力不亚于青衣司的星宿官。” “需要我们出手吗?” “你们的酬劳太高了,我支付不起。”白净男子坦诚笑道,身影在片刻后就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能相信这群疯子吗?”待白净男子离开以后,诡雾身旁的蜈蚣问到。 “这是秦师的安排,我等只需要照做就行。”诡雾从怀里取出两尊神像,一尊正是先前南乡妖患的善财童子,而另一尊则是一尊鲤鱼像,“凭借着吕家庄死去之人的戾气,我们手上又多了两尊可以下凡的野神,在河南道可以派上不小的用场。” 蜈蚣不置可否,转而开口道:“我的备份察觉到了朱雀列位躲藏的位置,她伤的很重,可以在邪神教教徒发现她之前拿住他。” “走吧。”诡雾吩咐到。 两人转身就欲离去,身影刚没入雾气之中,又开始逐步后退。 尖细苍老的声音在他们前方响起,几个人影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诡雾,不!应该是金陵城封灵,七杀将军,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景皇帝身边内侍郑阳,在他身边除了三名青衣司属官,还有一名身穿白色貂裘的少年,头发雪白,面容中透露出狠厉的杀伐气。 “郑阳你的隐匿之术已经修炼到这等地步了吗?在我的妖雾中,我居然都不能够感知到你的到来。”诡雾看着眼前的熟悉面孔,指着那少年,淡淡道:“这位应该是樊城的后人吧?已经继承了白虎守卫的位置吗?” “你不配提起我父亲的名子。”少年两颗漆黑的眼眸逐渐向猩红色方向转变。 “呵呵,樊城对你可以说是大恩大德。七杀,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背叛大晋,但面对这孩子你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吧。”郑阳笑呵呵的说到。 “郑阳,我修炼了诡山众的秘法,今非昔比。凭借你们就算是我手下留情,你们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诡雾淡淡道:“就此离去,我可以放你们一马。” “既然如此?那就让老朽看看,七杀将军现在的实力如何。” 郑阳从怀里掏出一副卷轴,一道金光从卷轴中散出,将方圆十里笼罩其中。 诡雾神色一紧,“山河社稷图,用镇国神器来对付我们两人,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本来是用来对付秦师的,没想到你们在吕家庄动静这么大,他却没来。”郑阳微微叹了口气,神情略微有些遗憾,又再度严肃,“不过,依靠着之前种种,我大抵能够猜测到秦师此刻应该身处河南道吧?待处理完二位,我自会向陛下请命,远赴河南道。” “大晋的天下,任谁都不可颠覆。” 第三十四章 库尔 收服女童,沈宁等人在山林里继续摸索前行、 银铃般的诡异笑声,在山林里再度响起,沈宁等人警觉起来。 但见十丈内的古树上,探出了几个透明的人脑,几个孩童从树身后面走了出来,与先前在吕家庄碰见的诡异女童一般无二。 它们眼眸泛白发出古怪的笑声,像是在肆意嘲笑沈宁等人。 笑声越来越大,土地发出轻微的颤抖,沈宁等人登时戒备起来,野兽的嘶吼声突然在山林里响起,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一头头像是丧失了理智一样的山间野兽从山林里冲了出来,直袭众人。 没有任何犹豫,沈宁手里凝聚出湛蓝色的宝剑,冲入野兽群中厮杀,鲜血顿时将他的衣衫染红。 其余人见状也各自施展手段,一时间符箓阵法顿起,灵元激荡。 可是恐怖的一幕出现了,只见一只被沈宁砍断头颅的野猪,它的伤口处长出无数黑色的触手,将倒在地上的头颅重新接了回去! 看着这只再度袭来的野猪,沈宁手起剑落,又一次利索的将它解决。 可是黑色触手再度从伤口处伸出,重新接上头颅,如此反复,彷佛生生不息,永恒不死! 发觉了诡异所在,陆压没有犹豫,再度取出一张神火符,深吸一口气,熊熊烈焰滚滚滚而来。 野兽在这几个邪神眷属的操纵下已经陷入了癫狂,哪怕是身上着火,依然是不管不顾的继续冲撞,知道被烈火烧成了一堆骨架。 一滩滩黑色液体似不惧火焰,从野兽的骨骸之中流淌出来,慢慢汇聚在一处。 沈宁体内的幽冥火种变得异常兴奋,眼前的邪神眷属,对于它来说无疑是大补之物! 但是沈宁强行这份躁动压制了下去,天师府众人还在此地,他不能将自己能够吞噬诡神眷属的能力暴露在众人眼前。 黑色液体凝聚在一起,逐渐有小山丘般的大小,形态开始发生恐怖的转变,三张血肉大嘴打孔从黑色液体顶端伸了出来,四处张望,与此同时黑色液体的躯体上,无数张形如先前翠绿色树叶上附着着的鬼脸,逐渐浮现出来,与之前不同的是每张脸都有着自己的表情或恐惧、或怨恨、愤怒、难过......这些鬼脸像是有着特殊的能力,很快的将这些情绪蔓延开来。 感受到心里升起的无名怒火,陆压暗道不好,连忙取出一张清心符箓,贴在胸前。 其余众人则是服下了元未央从丹药品中取出来,用于稳定心神的丹药。 “嘶吼!” 三张血肉大嘴,嘴巴里还镶嵌着同样的三四张小嘴,满嘴恶心黄牙的它们相互纠缠着,发出刺耳的吼声。 吼声伴随着一种古怪的能量荡漾,顿时震慑住了众人的心神,难以动弹,更别提催动术法。 饶是沈宁也被这股音波祸害的不清,脑海中像是在被人重重的捶打一般,强忍着难受,他调动体内的幽冥火种,一缕缕黑色气体从他体内萦绕而出,直扑那团黑色液体。 在此之前,沈宁已经施展出了从天师府藏经阁所修习到的术法《幻视》 如果是平常的时候,纵然是有幻术类术法傍身,沈宁也不敢轻易的释放出幽冥火种所蕴含的黑气,不过此时此刻众人都被音波所袭扰,根本无暇分辨眼前的黑气。 在他们眼中,正在吞噬着黑色液体的黑气,是光焰冲天的湛蓝色火焰。 “嘶.....” 黑色液体三张丑陋的大嘴被黑气蚕食,原本恐怖的音波变成了古怪的凄厉哀嚎,那些附着在上面的鬼脸同样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啸声。 众人衣衫被冷汗打湿,还没回过神,就见如小山丘大小的黑色液体,已经被湛蓝色的火焰“焚烧”殆尽。 一缕缕黑气涌入沈宁的身体,幽冥火种表面所燃烧着的黑色火焰愈发强悍。 邪神教教徒们制作的眷属们呆愣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先是错愕,再是茫然,最后是失声尖叫。 沈宁站起身子,正欲提剑,将这几只邪神眷解决,朦胧的雾气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影。 穿着青衣司标准的云烟青衣服,脸上带着二十四星宿官的暗色朱雀面具,正亦步亦趋的走来。 人形的邪神眷属看到他走来的时候,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好像是十分惧怕此人。 一柄飞剑从张宿腰间飞出,几个呼吸间,眷属蓝色透明的脑袋纷纷掉落在地上,密密麻麻的如爬虫一样的怪物从它们躯壳里面爬了出来。 眼看就要四散逃出,沈宁打出灵焰,将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怪物尽数焚烧殆尽。 “张宿?”王岩认出来人,心里放下戒备,正欲上前,却被沈宁拦了下来。 “等等,他不对劲。”感觉到体内幽冥火种依然是躁动不安,沈宁不敢放松戒备。 果不其然张宿的身躯像是充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干瘪下去,面容白净的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像丢垃圾一样将张宿的皮囊丢在了一遍。看向沈宁等人。眉眼含笑,“哎呀呀,本来还能骗到一个的,可惜了,太可惜了。” “邪神教教徒?”沈宁看着来人的穿着打扮,除了脸上没用白布包裹以外,其余的与那晚在曹家庄所抓获的邪神教教徒一般无二。 白净男子颜面轻笑,指向沈宁,“我们之中,你似乎才是最邪性的哪一个?” 他发现自己秘密了?沈宁眉头微皱,好在陆压几人看起来并未理会他的言语。 “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名叫库尔,是伟大的黄衣之主的忠实信徒。”白净男子向沈宁等人躬身行了一个古怪的礼仪,“鄙人希望诸位能够参与到侍奉我主的大业之中,为此鄙人会亲自度化诸位。” “将你的度化留给你那狗屁的黄衣之主吧。”陆压冷声道:“朱雀列位在那?” “很荣幸,她接受了我的度化,已经成为了我主的忠实信徒。”库尔笑容愈发灿烂,“既然诸位不愿意成为我主的仆人,便成为鄙人的养料吧。” 话音落下,库尔的身影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沈宁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库尔给他带来的危险感比吕家庄的邪神教教徒更加强烈,绝对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够应付的,更恐怖的是幽冥火种在察觉到这人的到来之后,居然变得格外的安静。 意识到库尔的强大,沈宁面对众人,低声道:“找机会跑,他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 “崩!” 就在这时,王岩所布置下的铜钱,瞬间崩碎,浓郁的雾气就将众人隔离。 “不好!”在雾气中沈宁伸手不见五指,连忙呼喊道:“顾炎武,王师兄!”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反而是身后袭来一阵凉风。 一只只由黄沙组成人形的怪物,从地面升起,库尔的声音彷佛是来自四面八方。 “我能够感觉到你身上有与鄙人相同的气息,但探查不到你与我主的联系,你并没有侍奉不可言说的存在,做为例外的你,理应第一个死去。” 话音落下,黄沙的眷属朝着沈宁袭来。 沈宁催动灵焰想要尽快将这些沙之眷属解决,寻找顾炎武他们的下落,可是当幽冥火种的火焰在它们身上焚烧的时候,却并不能将其吞噬。 实力相差太大了吗!沈宁心中骇然,在手中凝聚出宝剑,进行搏斗厮杀。 当宝剑划破沙之眷属的躯体时,毫无意外,在下一刻这些眷属的身体再度复原。 然而,当坚硬的沙粒在触碰到沈宁的皮肤时,留下一道道的伤痕,血流入注。 一炷香,两柱香。 沈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望向面前越来越多的沙之眷属,怒吼一声,再度冲杀上去。 沙之眷属迎面袭来,在接触的那一刻,沈宁手中宝剑在刹那间将两名沙之眷属的躯体砍散,不待其它的沙之眷属围攻上来,也不等这两只沙之眷属重新凝聚身躯,沈宁加快速度朝着前方奔逃。 诡异的事情再度出现了,无论沈宁如何的奔跑,他与沙之眷属的距离始终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很抱歉,鄙人在这里留下了禁制。”库尔的声音再度响起,“虽然你是个异类,但是鄙人还是愿意再给你个机会,侍奉吾主,永生不死。” 沈宁运转灵元平复着气息,望向来袭的沙之眷属,再度涌起战意。 沈宁心里明白,英明的景皇帝允许他来吕家庄并没有指望依靠他们解决掉吕家庄的诸多隐患,他们不过是探路的马前卒罢了。 在他们之后肯定还留有后手。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拖下去,坚持到其他的修行者救援。 时间在逐渐流逝,沈宁体内的幽冥火种散发出源源不断的黑气,供他转化为灵元,继续着这场彷佛永无止境的厮杀。 沙粒在他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伤痕,现在的他看起来狼狈不堪,嘴角溢出鲜血,就算是灵元不会枯竭,可是长时间的战斗,他的身体依然会感到疲乏。 快要坚持不住了吗? 沈宁意识有些模糊,他强自支撑着,提起手上的凝聚而成的宝剑,面对再度袭杀上来的沙之眷属,准备进行殊死一搏。 “彭!” 一声巨响,沈宁身后的禁制彷佛被什么东西击碎,无数道剑气从天而降,将沙之眷属的身躯洞穿,细细的沙粒在空气中浮动,短时间内很难再汇聚再一起。 “跟我走!” 冰冷的手握住了沈宁的手腕,待看清楚来人后,沈宁心下一松,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逃离了这片诡异之地。 库尔的身影从雾气中出现,看向两人逃跑的方向,他往前一指,重新凝聚好躯体的沙之眷属随即沉入了地底。 第三十五章 沙之眷属 逃离了库尔所在的范围,沈宁喘着粗气,运转灵元调整内息,恢复着自身的体力,看了眼身侧带着自己逃离的女子,苦笑道:“没想到,有一天我会看到你如此狼狈的模样。” 女子正是子扶伶月,现在的她早已不复先前的清冷,身上大大小小十余处伤痕还未结疤,红色劲装破损褴褛露出雪白的肌肤,莫名的有种被损坏的美感。“比起我你好不到哪里去。” 沈宁愕然,确实现在的他比起子扶伶月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位置?”沈宁问到,要知道现在他们所处的环境,雾气浓郁,能见度极低,就算是凭借着打斗声找来,速度应该也没有这么快才是。 子扶伶月的回答言简意赅,“凑巧。” 沈宁呼出一口气,望向身后,难免有些担忧道:“顾炎武有撒豆之术,跟了我们这么就说不定都是假身,王岩师兄有宝塔护身倒也能坚持下去,只是不知道陆师兄与元师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与其担心他们,你不如担心自己。“想起为了掩护自己撤离的青衣司星宿,子扶伶月知道邪神教教众与诡山众的人不会善罢甘休,要不了多久就会凭借着他们的术法找上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宁平静的回答道:“我向陛下请命,来吕家庄处理妖患。” “处理妖患?你疯了?”子扶伶月眉头微皱,“你应该知道这里的妖患过于棘手,就算是我和青衣司其他几名星宿自保都难,为何还要......。” “因为你在这里。”沈宁适时打断子扶伶月的话语,淡然道“你救过我的命,在得知你还活着的情况下,我没有可能会置之不理。于我道心有损。” 子扶伶月话到嘴边,终究是没能说出口,许久,才缓缓道:“你可知,你师兄师姐他们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身死道消。” “我知道。”沈宁回答道:“但是比起我们的性命,我觉得你更应该活下去,如果你死了,河南道的上清宗屠戮仙门百家一事便无人再继续追查,放任自流的话,我不知道会有多少小门派会折损在他们手上。” 子扶伶月愣了愣,美丽的眼眸看着沈宁,似乎是想从他身上看到点不一样的情绪,可惜沈宁面容始终保持着平静,直到他大喝一声,才多了一丝波澜,“小心!” 一道灵焰从沈宁的手中激射而出,打在地面上,一只手臂粗壮的蜈蚣,在蔓延的火势下,稍做挣扎便被焚烧殆尽。 “诡山众!”子扶伶月看见这只蜈蚣当即就认出了他的主人。 “你的意思是吕家庄妖患除了有邪神教教徒的参与,还有诡山众的参与?” 在得到子扶伶月肯定的回答后,沈宁目光深沉,他早就猜到了吕家庄会有其它势力的介入,只是没有想到诡山众的人也参与了其中,这样看来很大的可能是诡山众与邪神教进了联手,只是暂时不知到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而且到目前为之,诡山众的人并未现身,现在的他们又身在何处? 沈宁正思索间,沙沙沙的声音在脚下响起,原本被他们甩开的沙之眷属,在此时追了上来。 跑! 沈宁与子扶伶月两人没有做过多的思考,当即继续逃离。 以他们两人现在的状态,很明显无法对付邪神教教徒或者诡山众任何一方势力。 不过任凭他们两个人在大雾中如何奔跑,也逃脱不了雾气的范围,这片山林就好像是没有边际一样。 当两人的速度减慢,沙之眷属眼看就要追上他们的时候, “轰隆!”一声巨大的声响顿时在山林之中响起。 与此同时原本越发浓郁的雾气,没有了之前在脸庞上如水流般的感觉,它们在逐渐消退! 沈宁眼中大喜,很快就意识到景皇帝派来的人已经赶到。 子扶伶月同样是聪敏的女子,她知道自己等人被困在此处朝廷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所以当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与沈宁基本上是不约而同的转身与沙之眷属进行厮杀。 这些沙之眷属虽然可以无限重生, 可实力并不强悍,用这个世界的境界来衡量,不过是问道境的修为,在沈宁与子扶伶月的连手反杀之下,沙之眷属的身躯一再崩溃。 他们两人并不是在做没有意义的厮杀,他们在吸引库尔赶到,也在支撑着等景皇帝派来的援军赶到,皆时多方合围之下,很有可能将在吕家庄的诡山众与邪神教教徒一网打尽。 在厮杀之中,沈宁惊喜的发现原本安静的幽冥火种再次变得躁动不安。 细细观察之下,他才发现当沙之眷属形体被打散以后,一些在空气中漂浮的还未来的及回归本体的细微沙粒就会被幽冥火种牵引进他的身体,从而被吞噬。 意识到幽冥火种并不是不能吞噬沙之眷属,而是这种吞噬进行的之是较为缓慢之后,沈宁心中大喜。 ”不要将他们的形体打散,我有办法对付它们。”沈宁后退两步,当即对正在厮杀的子扶伶月讲道。 子扶伶月眉头微皱,虽然不清楚沈宁想要做什么,但还是很听话的只是与沙之眷属进行缠斗,而不是将其打的形体散开。 数道火焰从沈宁手指激射而出,附着在沙之眷属身上,它们的沙粒在很缓慢的被吞噬着。 “替我护法!” 丢下这样一句,沈宁当即盘腿坐下,运转在灰暗世界所修习到的《阳雷九转呼吸法》 滚滚雷声在沈宁身上激荡,子扶伶月原本皱起的柳眉,一下子皱的更紧了,不过还是按照沈宁的要求并未将沙之眷属打散,而是阻拦着它们向沈宁靠近,只是当沙之眷属身上燃烧起黑色的火焰之后,似乎变得狂躁不安,疯了似的朝着沈宁扑来。 好在子扶伶月的修为已至天玄境,就算是这些沙之眷属实力再翻一倍,她也有信心能够阻拦下来。 沈宁运转呼吸法后,体内的幽冥火种光芒大作,那些在沙之眷属身上燃烧的黑色火焰分出一缕缕黑色气息开始涌入沈宁身体。 就算是这样,沙之眷属身上的黑色火焰并没有消退,反而是随着诡异气息的不断流逝,火焰愈演愈烈。 子扶伶月压力倍减,观察到沈宁现在的变化,心下了然,正如在青芒山一样,他在吸收吞噬这些诡异! 第三十六 章 绝境 当逐渐多的诡异气息进入沈宁的身体后,他的吞噬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在此期间,笼罩山林的雾气也在逐渐散去,沙之眷属在沈宁的吞噬下,已经没有能力再向她们袭来。 子扶伶月此时才有机会观察四周的情况,只是当她看到眼前的景象,呼吸不由一滞。 沙粒像是一颗颗粒子源源不断的被吸纳进幽冥火种之中,在习惯吞噬沙之眷属的诡异气息后,幽冥火种好像胃口大开的孩子,吸收的速度无限增加,当最后一颗沙粒被吸纳入幽冥火种,沈宁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转念想到之前幽冥火种在面对库尔时的安静,沈宁恍然明悟,幽冥火种并不是不能吸收沙之眷属,只是在惧怕着什么,很明显不是惧怕库尔,那只能是他所代表的诡神。 如此看来幽冥火种天克诡神不假,不过在成长到一定程度之前,诡神同样具备将幽冥火种毁掉的能力。 想通这一点,沈宁缓缓睁开眼睛,先是看见子扶伶月站在前面的身影,下一刻瞳孔猛然收缩! 山林里的雾气已经完全散去,只见一只庞大的蜈蚣躯体倒在她们的面前,横贯了整个山林,百足蜈蚣死而不僵,它骇人的触须还在轻微的扭动着。 “诡山众的人出事了?” 和煦的声音在在耳旁响起,然而并不是子扶伶月所发出的,来人恰恰是库尔! 沈宁与子扶伶月顿时剑拔弩张,库尔则是面露思索之色,他在这里感受不到自己之前派出的沙之眷属的气息,看向沈宁的眼神莫名多了几分玩味。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确信沙之眷属的消失与沈宁有着莫大的关联。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何奇异之初!”库尔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出来吧,黄衣之主的恩赐。” 狂风席卷,满天黄沙凭空出现,无数沙之眷属像是军队一般朝着沈宁袭杀而来。 两人没有休憩的时间,再一次投入了搏杀之中。 “我不能动用妖族的秘宝。”战斗的间隙,沈宁对子扶伶月沉声道:“将这里的动静搞大点,尽量将援军吸引过来。” 子扶伶月点头,将宝剑立在正中,一道冲天剑气迸射而出,再化为满天剑雨如流星下坠,纷纷砸下。 一时间尘土飞扬,参天大树被粉碎,包括数以万计的沙之眷属,在这一刻全部被打散了形体。 不过很快沙之眷属就重新凝聚,再度朝着沈宁他们袭击过来。 库尔本人则是坐在蜈蚣死去的尸体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沈宁他们奋力厮杀。 ....... ....... 数息之前,诡山众与郑阳的战场上。 当代白虎喘着粗气,十八般兵器的幻影在他身后显现,看起来除了灵元消耗过度以外并没有其它的伤势,倒是那几名青衣司的星宿盘腿坐在地上,治疗着身上大大大小小的伤痕。 郑阳伸手收回了山河社稷图,将其放入了衣袖内。 “山河社稷图,也没能将他们留下吗?”看着眼前消散的雾气,白虎握紧了拳头,眼眸中充满了不敢。 “两人之中其中一个乃是蜈蚣精修炼万年,实力不容小觑,我运用山河社稷图也不过是将它的本体击杀,但似这种妖孽,指不定在其它地方留下了多少分身,想要除掉它除非能够将它的魂魄打散,没有其它的办法,可惜来的匆忙,没有从镇国宝库中将盘龙玉玺取出。”郑阳微微叹了口气,对此次战斗的结果同样是失望至极,“至于投靠诡山众的诡雾,他的实力比起百年前不可同日而语,让他逃脱倒是在意料之中。” “陛下哪里怎样交待?”白虎问道,取出山河社稷图这样的法器,每次动用对大晋的国运都会形成一次无形的削弱,如今毫无战果,景皇帝必然会怪罪下来。 郑阳揉了揉太阳穴,思考道:“陛下哪里我去交待,依靠着野神传授的术法,他们的实力增长的太快。此行倒也并非是一无所获,至少在下次围剿诡山众时,我们能够做出正确的战力配对。” 白虎点了点头,突然感觉到山林一侧灵元冲天,抬眼看去只见无数道剑气恍如长虹贯日,威势惊人! “是朱雀列位的剑术,看来他们哪里还有诡山众的人被留下了。”郑阳很快就分辨出了剑气出自何人之手,“走吧,朱雀列位已经为我们留下了交待。” 说着,几人的身影形如鬼魅,几个呼吸间便不见了踪影。 沙之眷属恐怖的生命力,让沈宁与子扶伶月再度陷入了鏖战之中。 哪怕是他们的修为在高,面对着无穷无尽的攻势,在此刻也显得疲软了。 “再这样下去,怕是援军还没到,我们两个就先死在这里了。”沈宁胸口和脸上多了两道狰狞的伤口,血肉外翻,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面孔与衣衫。 子扶伶月再度催动剑气,将周围的沙之眷属打散,与沈宁背靠背,恢复着体力,就算是她,呼吸都十分急促。 “你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子扶伶月对沈宁产生了一种依赖感,这种感觉油然而生,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沈宁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道:“有!” 顺手解决掉几只冲上来的沙之眷属后,子扶伶月冷声问道:“什么办法,快说,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你逃跑。”沈宁将最后的办法讲了出来,“待会儿,我会拼尽全身灵元拖住库尔,为你杀出一条血路,没有雾气的干扰,以你的修为应该可以很快的逃离这片战场。” “不行,我离开之后你会死在这里。”子扶伶月当即否定了沈宁的方案。 在用灵元震散周围的沙之眷属后,沈宁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这是最后的办法,你逃出去以后,尽可能的将援军带来救我,我还可以坚持半炷香的时间,如果半炷香之后,你还没有找到援军就不用来了。” “我做不到,还是由我留在这里,你出去寻找援军。”子扶伶月罕见的反驳了沈宁的作战安排。 沈宁运转周身灵元,气势陡然上升,冷声道:“你还背负着宗门的血海深仇,出去之后,如果我师兄师姐还活着,替我说声谢谢。” 闻言,子扶伶月神色微动,不再出言反驳。 面对着数不清的沙之眷属,沈宁笑容冷冽,手中灵元凝聚的宝剑电光流转......他准备拼命了。 一道金光毫无征兆的照亮了这处战场。 第三十七章 惨烈 金光的照射下,沙之眷属的行动变得异常缓慢,原本铺天盖地的黄沙像是失去了生命力,不受牵引的被吸入了山河社稷图。 一道白色的身影,快速在黄沙眷属之中穿梭,当这道人影停下时,有着不断复原能力的诡异邪祟,在一瞬间破灭为沙粒,金光笼罩的天地下,像是有着某一种特殊的法则,这些沙之眷属竟然无法再进行复原修复! 当看清天空漂浮着的法器时,库尔神色大惊,”山河社稷图,大晋的皇帝终于开始动用镇国法器了吗?” “是又如何?” 那道白色身影的速度奇快,在解决完沙之眷属之后,就来到了库尔面前,身后的武器幻像飞出一把铁锏狠狠的砸在了库尔身上,可这一击之下,库尔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没想到诡山众这群自命不凡的家伙会和你们邪神教的疯子勾结在一起。”郑阳的声音适时响起,他像是看穿了库尔的把戏,手指往他消失的方向一指。 山河社稷图不断的延伸扩张,最后竟像巨大的帷幕一般盖了下来。 伴随着库尔的惊呼声,空气中的一些细微的沙粒再度凝聚,变回了他本来的模样,可此时已经被山河社稷图团团围住,顿时金光大作,沈宁在这方世界,再也感受不到库尔的气息。 见到危险解除,全身乏力的沈宁瘫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得到放松。 子扶伶月上前两步,单膝跪道:“朱雀列位,见过郑公,此行吕家庄未能完成使命,还请郑公怪罪。” 青衣司名义上的最高管理者是司正李雁争,可实际上是由景皇帝手下的郑阳直接传达皇帝的命名,在幕后安排着一切妖患的处理计划,赢秦则是做为辅助他的存在,共同管理着青衣司。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郑阳算是子扶伶月的上司。 郑阳收回山河社稷图,摆了摆手道:“吕家庄妖患已经超过了你们的战力配置,此事罪不在你,无需介怀。” “谢郑公体谅。”子扶伶月起身道。 还未等几人过多言语,沈宁从地上猛然坐起,然后疯了似的向着山林伸出跑去。 看着沈宁远去的身影,子扶伶月连忙向众人解释道:“禀告郑公,此人乃天师府弟子,知晓属下在此受困,特来解救,若不是此人几次三番出手相救,属下怕已经身死道消,如今他师兄师姐尚且不知生死,故而才会如此失礼。” “不错,重情重义,是个好苗子。”郑阳倒是个不拘俗礼的人,微微颔首,领着众人准备回神京城复命。 毕竟山河社稷图里还囚禁着一名邪神教教徒,再加上镇国法器不宜离开神京城太久,故而不好多做停留。 子扶伶月瞧着沈宁离去的方向,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些放心不下,在向郑阳禀明后,便追了上去。 沈宁在山林里穿梭着,口中不断的呼喊;“师兄,师姐!你们在哪里?” 声音在山林间回荡,一颗豆子钻出了泥土地,沈宁见状大喜,“顾炎武,邪神教教徒已经被解决了出来说话!” 豆子闻言,此时才慢慢的化为人形,顾炎武拍着胸口道:“来之前你为何不告诉我,吕家庄的妖患如此危险,那些邪神眷属简直是杀之不尽,道爷我今天要不是跑的快差点就栽在了这里。” “别废话,我师兄师姐呢?”沈宁焦急的问到。 顾炎武迟疑道:“邪神教教徒杀来的时候,我在四周留下的道种损坏了大半,只看到你那个用宝塔玲珑的师兄躲进了宝塔里面,其余两人倒是不知去向。” “用你的道种帮我找找!”沈宁心中满是担忧。 陆压师兄的实力不弱,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真正让他担心的是修习丹药的元未央。 顾炎武从怀中取出数颗道种,耳语一番,撒落在地,这些豆子在接触到泥土地的那一刻,便长出手脚,钻入了地里,四处搜寻起来。 沈宁在原地等待,微风吹过,让他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好在并没有等多久,顾炎武低声道:“找到了。” 当再看到陆压师兄的时候,沈宁的心如坠冰窟,平日里严肃认真的陆师兄,浑身浴血,目视前方,手里还捏着一道符箓,站立在原地,然而却早已经没有了呼吸。 “陆师兄。” 沈宁声音哽咽,两行清泪从脸庞滑落,有自责、有愧疚,也有深深的不舍,如果不是他向皇帝请命来吕家庄处理妖患,陆压就不会死在这里,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的不自量力,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如果能够重新选择,他宁愿死在这里的是自己。 顾炎武嘴唇嗫嚅,想要出声安慰,但是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倒是随后赶来的子扶伶月,走到他的身旁,轻声道:“这不正是吾辈修行者的宿命吗?” 子扶伶月说的没错,这是大部分进入天师府以及青衣司弟子,内心深处都有的一个觉悟。 沈宁当然也清楚这一点,只是他自小就是天师府的师兄师姐们带着长大,对于他来说,天师府已经是他的家了,而陆压他们无疑是自己的家人,所以才会如此悲痛,这种感情的流露是遏制不住的。 “小师弟?”就在这个时候,宝塔玲珑从山林里飞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时,王岩的身影显现,喉结涌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无助的瘫坐在地。,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我找遍了这座山林,也没找到未央师妹的身影。” “怎么会。”沈宁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发了疯似的在山林里找了起来...... 天空是湛蓝色的,微风将白云吹动,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恍惚感。 沈宁背着陆压的尸体亦步亦趋的走出了山林、 吕家庄一行以三名星宿战死,天师府符箓道精英弟子陆压力竭而亡,丹药道弟子元未央下落不明的结果,告一段落。 第三十八章 收官 远在神京城千里之外的一座废弃的封灵庙内。 一道圆形的传送门打开,诡雾背着倩丽的身影从里面走出,一只蜈蚣顺着他的衣袍爬了下来。 “这是你们第二次使用千里境了。”在封灵庙内,除去诡雾还存在着其他几人,穿着诡山众特有的服饰,胸前绣着的妖魔鬼怪各不相同,其中有一人较为特殊,他身形貌似佛陀,穿着一袭明黄色的袈裟,嘴唇发紫,硕大的招风耳左右两边各用铁圈穿了三个洞,正是他讲话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诡雾看了在场众人一圈,没有看见熟悉的人影,反而问道:“秦师呢?” 招风耳和尚回答道:“与神明谈河南道条件去了。” 闻言,诡雾才淡淡道:“郑阳取出了大晋的镇国神器——山河社稷图,我与蜈蚣不是他的对手,九死一生才逃了回来。” 和尚默然,他是清楚诡雾与蜈蚣的实力的,不在他之下,能够迫使他们如此狼狈逃回的,除了大晋哪位寻游天下的玄武以外,怕只有大晋那几样镇国神器才能够做到了。” “秦师交待下来的事情做的怎么样?”另一位诡山众成员又发问到。 诡雾盘腿坐下,“按照秦师的吩咐两尊神像已经积攒到了足够多的怨气,可以投入河南道的使用,至于邪神教教徒,按照计划,应该已经被抓入了大昭寺天牢。” 两件事情都做的十分妥帖,诡山众众人纷纷点头,看向诡雾带回来的那名女子,刚想发问,又都看出了端倪,随即不再言语。 诡雾苦笑一声,“别装看不见,正如你们所知的那样,这名女子应该是神明通过特殊手段留在这个世界的转世身,我在逃亡途中恰好碰见了她,就顺道带了回来。” “你可是带回来了一个不小的麻烦。”招风耳和尚笑呵呵的说道:“也罢,就让贫僧来点化她。” “不等秦师回来吗?”诡雾皱眉。 “秦师回来也会是这个安排,虽然危险,但同样是个很好的机会。”说着招风耳和尚看向了其他诡山众成员。 在得到了大部分诡山众成员的支持后,招风耳和尚将手指点在了女子的额头,一朵红色的莲花开放,带着温暖的灵元,在女子全身游走。 封灵庙内,所有人都在看招风耳和尚是如何点化神明的转世身,失去本体的蜈蚣顺着一根红色的柱子攀爬,被一只手拦截了下来。 那是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他戳了戳蜈蚣的头,嘲笑道:“小蜈蚣,怎么回事?出于一趟连本体的打没了,等你完全恢复,怕是要个一年半载了。” 蜈蚣支起前身,表示着自己的愤怒。 “小样还不服气!”男子在蜈蚣的头上轻轻一弹,蜈蚣顿时被弹了个眼冒金星,懊恼的一口咬在男子的手上。 嘶!男子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挥手想要将蜈蚣甩下去,可是吸附力极强的百足,像是固定在了他身上,任凭男子如何挥舞手臂都不肯掉下去。 没有人理会二人的打闹,当看到女子幽幽醒转,招风耳和尚笑道:“成了!” “汝等何人?”元未央眼神混沌,原本柔媚的声音变得清冷,彷佛是来之九幽之下。 ...... ...... 神京城,大昭寺。 幽暗深邃的地牢内,来自各地的邪修,妖孽的关押之所,在这个地方常年灰暗,阴冷潮湿,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腐败的臭味。 当一丝丝光亮照进来时,地牢里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古怪的笑声此起彼伏。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啊哈哈哈。” “又是何方妖孽,竟然能与本天君关押在同一处地牢。” “无目,你又觉得自己行了?敢不敢来和本王大战三百回合?” 阴暗角落里,一个浑身成紫色,裸露着上身的男子,胸前长满了眼睛,想要出去撕烂说话那人的嘴,但是忌惮与地牢里各处书写着的佛家镇压经文,只好忍下了这一口恶气。 听着里面嘈杂的喧嚣声,郑阳与几名大昭寺佛陀压着库尔走了进来。 按理来说库尔是青衣司抓获的理应关押在青衣司,但青衣司杀伐气过重,从众多方面来看,大昭寺不仅有佛家大能坐镇,每日还有佛光佛音普照妖邪,无疑这里是更好的关押之所。 大昭寺、青衣司、天师府向来职权分明。 大昭寺负责皇家祭奠礼佛以及炼器等诸多事宜,青衣司则安天下妖患,相比较之下,天师府更像是一个研发机构,开发出新的术法、丹药、符箓以供使用。 只是这些年来妖患频频,三大机构才形成了互相扶持的一个状态,妖邪关押在大昭寺,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青衣司的天牢已经装不下更多的妖邪了。 “来了个小白脸,为何不将他与我关在一起。”一间地牢里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库尔身体被青衣司的红绳束缚,他露出和煦的笑容看向了那间地牢。 “哟哟,他冲爷笑了!看来他就是好爷这一口。” 地牢里关押的邪修丝毫不惧库尔,笑声越发得以意。 郑阳冷声道:“近百年了,大昭寺的佛陀都未将而等恶念洗净,当真是罪列深重!” “嘿嘿嘿,郑阳你屠戮我族四百余口,为何不让佛祖来洗一洗你。”又一间地牢传出嬉笑声,“若有朝一日,老子出去第一个就要将你剥皮抽筋,掉在神京城大门上,让天下人好好看看你的心肝脾脏肺!” “你族人以吃人为乐,别说三百人了,就算是六百人老朽同样是照屠不误!”郑阳散发出恐怖的威压淡淡道:“若非顾及到灾厄道主宰的存在,尔等以外还能够活到现在吗?” 感受到郑阳所散发出的威压,地牢里顿时安静了不少。 将库尔锁进一间地牢后,刻在地牢内的佛家经文金光大作,表明这个人并没有逃离这里的能力后,郑阳才与一起下来的佛陀离去。 当地牢大门重新关上,地牢里又传来了吵闹声,好像是太久的暗无天日,让他们见到有新人进来,显得格外的兴奋。 “狗杂碎,常年陪伴在皇帝身边,靠着从龙之气,修为倒是越来越强悍了,老子出去以后还真不一定能够打的过他。” “赤铜,你可就省省吧,不是我说,就地牢的诸位加起来怕是都干不过这没卵蛋的货。” “但凡老子法器还在手上,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地牢里有妖邪不服气到。 “老子只想吃人,吃人,太久了已经忘了人肉的滋味了。”有妖邪嘟嘟嚷嚷道:“还是在百年前才吃了一个细皮嫩肉的娘们儿,啧啧,那味道真是绝了,尤其是她亲眼看见我啃食她的内脏,所散发出来的绝望恐惧,简直就是大补之物。” 正所谓,天下群恶汇集处,恶鬼丛生,放眼看去,尽是狐鬼、山鬼、水鬼、小鬼、兽鬼、器鬼...... 魑魅魍魉,难记其数! 佛光漫漫,地牢方圆七尺。 百鬼夜行,妖气冲天。 库尔坐在阴暗处,笑容和煦,在他的意识识海中已经沟通到了藏在地牢深处的那颗人头。 ...... ...... 翠竹林下,沈宁亲手掩埋了陆压的尸体。 在他的身后还有其他些许与陆压交好的天师府弟子,看着又一位“亲人”常埋于此,内心的苦楚可想而知,悲哀的气氛在众人之间弥漫。 子扶伶月没有回青衣司,同样在祭奠的人群之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压的死她是需要心怀感激的。 “师兄。”人群中一名年岁不大的孩童哭泣着。 他叫陆衍是陆压的师弟,平日里跟随着陆压修习符箓之术,两人的关系十分要好。 陆衍原本哭的很小声,可是随着回忆在脑海中的不断闪烁,哭声越来越大,抽泣着将几张符箓放置陆压的坟前,“师兄,你临行前让小衍儿画的符箓,小衍儿画好了,师兄,小衍儿真的好舍不得你,师兄。” 陆衍哭的情真意切,在场的天师府弟子纷纷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有的人别过了头,有的人红了眼眶。 陆压平日里虽然严肃刻板,可是对于师兄弟们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许多人外出处理妖患,都会找陆压帮忙撰写需要的符箓。 无他,陆压会尽心尽力的为师兄弟们准备妥当,有时候还会自发与实力不济的师兄弟一同前往处理妖患。 对于天师府的大部分弟子来说,陆压更像是长兄一样的存在。 待悲伤的气息稍稍退去,沈宁压抑着内心的心情,念起了祭词: “寒来暑往,春秋日夏,依栏常伴尔等旁。风餐秋叶,又见霜雪,不闻兄长殷殷切切。数同窗,伴百载,傲看兄长除邪祟,平妖患,意气风发欲平天下!痛兮,恨壮志未酬,徒留尔等空悲切.....” 祭词很长,是沈宁由感而发。 听着祭词,众人彷佛看到了陆压在天师府各处留下的身影,掩面抽泣着无数。 祭词结束后,众人在坟前留下了与陆压相关的物品,告慰亡灵。 黄昏时分,在老成持重的弟子的主持下,不肯散去的众人才渐渐散去,陆压的死或许在之后会成为他们心中修行的又一动力,但不会是现在,浓浓的悲伤哀戚之情在短时间内占据着上风,直到某一天会被深埋在心底,成为种子破土发芽的养料。 偌大的翠竹林坟墓林立,沈宁就呆呆的坐在陆压的坟前,直到子扶伶月去而复返,眼中才多了一丝神采。 子扶伶月没有过多的言语,将一坛烈酒递在来了沈宁面前,后者接过烈酒,沉浸在悲痛之中的他,狂饮几口,眼里的泪水终究还是忍不住再度滑落了下来。 子扶伶月安静的坐在他身旁,没有出声安慰,她知道沈宁是有大志向的人,并不会因为陆压的死而一蹶不振,更不可能为此放弃平定天下的理想。 他是个人,只是到了积攒的情绪需要发泄的时候,而这个时候,只需要有个人能够陪伴着他便是极好的了。 风吹着翠竹林的叶子沙沙作响,一道道翠绿色的竹叶在沈宁眼前飘落下来,像是在感叹生命的流逝,让人唏嘘不已。 “小时候的我因为瘸子的死,一时间解不开心结,对妖族充满了仇恨。”沈宁喝着烈酒,眼神清明,到他这个修为喝酒已经不会产生醉意了,更多的是情感的宣泄,“我就常常跑到天师府外的酒楼喝的酩酊大醉,每每这个时候陆师兄就会像提鸡崽一样把我从酒楼里提回来,然后第二天我醒了就又去,如此反复。陆师兄或许是生气了,在某天早上我起床就看见陆师兄守在门口,他要督促我修炼,没有办法,我只好按照他的要求认真刻苦的修炼,这样的日子重复了一年,陆师兄便不再看管我了,我浮躁的内心也终于平静下来,开始钻研术法,如果没有他,我可能会成为天师府第一个酒坛子。” “他是个好师兄。”子扶伶月评价到。 “是啊。他太好了,好到师尊都不愿意来参加他的祭奠。”沈宁呆愣愣的看着坟墓,“对于师尊来说,只要没看到陆师兄的坟,大概就代表着他还在外面与妖患厮杀,还没回来罢了。” 子扶伶月有意转移话题,“你那位没有找到踪迹的师姐怎么办?” 没有踪迹可能是尸骨无存,但也有可能是吕家庄的势力没有全部浮出水面,比如很有可能被隐藏在暗处的邪神教教徒带走了。 诡神有着入侵人心的能力,她很有可能会成为诡神的眷属,这是无法避免的。 她还活着的话,等下一次见面,两人很有可能就会成为敌人。 喝完酒坛中最后一口烈酒,沈宁站起了身子,“无论如何,天师府弟子的志向不会改变!” 第三十九章 奖赏 天青青,雨轻轻。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神京城的大街小巷,洗刷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彷佛能够一扫前几日的阴霾。 在几个宫女的陪伴下,赢仙蕙打着雨伞提着食盒,来到了天师府。 沈宁正坐在屋里研读术法书籍的,正如先前所言,他一刻也不会放松对于术法的修炼提升。 看到赢仙蕙的到来,沈宁有些意外,接过食盒,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郑伯伯说,你前些日子去吕家庄除妖,险象丛生,所以来看看你。”赢仙蕙笑容甜美,让宫女在外面等候,自己走进了沈宁的道居。“处理妖患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谈不上险不险的。”沈宁笑着打开食盒,里面装着各色的糕点,色香味俱全,拿起一块桃花酥尝了尝,不由赞叹道:“味道不错,是在安乐坊买的吗?” “哪有。”赢仙蕙害羞道:“是我自己做的。”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毕竟公主殿下亲手做的糕点,普天之下怕是没有几人有这个口福。”沈宁细细咀嚼,不得不说赢仙蕙虽然贵为公主,但在做糕点方面的天赋属实是点满了。 赢仙蕙坐在沈宁的旁边,看着自己宁哥哥吃着她亲手做的糕点,心里甜蜜不已,只是看着他脸上那道新添的伤害,有些心疼,犹豫许久才将原本的话语,改为了,“宁哥哥,你脸上的伤还疼吗?” 沈宁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脸上刚结疤的伤口,毫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是小伤罢了,不用在意。” “可是我会心疼的。”赢仙蕙精致的面庞浮现出一抹忧色,“宁哥哥每次出去处理妖患,我都会很担心,我很害怕,宁哥哥会......。” 剩下的那几个字,赢仙蕙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沈宁见她忧虑的模样,宽慰道:“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难不成我毁容了你就不喜欢我了?那你可吃大亏了,身为修行者,这道疤痕要不了多久就会痊愈的,到时候不知道多少神京城的女子会对我心向往之。” 说着,沈宁在赢仙蕙的高挺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 “人家哪里是像宁哥哥说的那样。”赢仙蕙捂住鼻梁,气鼓鼓的说道:“我只是担心你,倒是宁哥哥是不是想着其她的女子。” 沈宁愣了愣,脑海里浮现出一道清冷的身影,不过此时他断然是不会承认的,“怎么会,一天天的别瞎想。” “真的吗?”赢仙蕙凑近沈宁的眼前,看起来像是像在他眼里看到异样的情绪。 沈宁当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见道居外的宫人守着,悄悄的施展了幻术,让她们察觉不到里面的异样,一把将赢仙蕙拽入了怀中,贴近她的耳畔,轻声道:“你要是不信,我找个机会就向陛下求道旨意,迎娶我大晋的平阳公主,到时候我身为驸马有着宗人府看管,你是不是就放心了。” “宁哥哥,外面还有人。” “她们看不见。” 感受到耳边的热气,赢仙蕙面红耳赤,缩在沈宁怀里不肯言语。 见她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沈宁凑近红唇吻了上去。 赢仙蕙玉容如火滚烫,柳叶细眉之下的美眸颤了下,弯弯眼睫垂下,琼鼻之中,不由发出一声哼腻。 红霞染绯,赢仙蕙青涩却又热情的回应着,她忽然惊觉,自己的衣裳已经被沈宁褪去了大半,露出雪白嫩滑的肌肤,正欲制止游走在白皙腿间的那只邪手,沈宁却提前收手替她整理起了宫装。 赢仙蕙气喘如丝,眼神中满是嗔怪,心里好像是有小蚂蚁在爬一样。 这副娇俏可人的模样,让沈宁倍加怜惜。揉着她柔嫩的听户,爱不释手。 赢仙蕙被揉的心猿意马,趴在沈宁胸前,嘤咛道:“宁哥哥,皇兄他后日就要率大军出征了,来之前,皇兄让我告诉你,明日听潮亭与君别。” 沈宁点点头,大晋北方局势危急,按照他的判断赢秦这几日确实是到了出征的日子。 应下了这件事,沈宁与赢仙蕙一同走去皇宫。 倒不是刻意护送赢仙蕙回去,而是自从平定吕家庄妖患后,宫里就有人带来了景皇帝的口谕,令他闲暇时,每日申时,前往养心殿侍奉。 这个时间段是景皇帝忙碌的一天中,唯一为自己留下的休憩时间。 来到养心殿,景皇帝手里还在翻阅着奏折,沈宁恭敬的侍立在一旁。 待景皇帝放下手中奏折,一旁的内侍才摆上了棋盘。 “啪嗒!” 清脆的落字声在养心殿响起。 这些日子沈宁与景皇帝对弈的棋局不在少数,两人对各自的棋风也大概有了个了解。 尽管是这样,棋局依然是焦灼的,大多数时候是景皇帝以微小的优势取胜,沈宁偶尔会超长发挥屠杀掉景皇帝的大龙。 毕竟没有悬念的棋局,任谁也不会太喜欢。 “吕家庄一事,你功劳不小,为何不向朕讨要赏赐。”棋局间,景皇帝落下一子,开口问到。 沈宁眼神微动,“除妖,辟邪本就是天师府弟子分内之事。臣如何敢居功求赏。” “古时圣人门下有一弟子,救人不求回报,反被圣人训诫。”景皇帝淡淡道:“赏功罚过,方可得其上,今日过后,你可前往皇家的藏经阁修习术法。” “臣,多谢陛下厚爱。”沈宁起身拜谢。 宫中的藏经阁乃是汇聚了历代先贤圣人所留下的玄奇术法,若不是有大功于社稷,寻常人难以登阁半步,要知道上一个有资格登临藏经阁的人,还是现在的天师府天师李玄机。 如今沈宁可以随意浏览,景皇帝的赏赐不可谓不丰富。 然而,以沈宁现在的功劳远远还没到领取这样一份赏赐的地步,此举无意间透露出了景皇帝对他的厚爱与期望。 景皇帝刚刚提起聊到吕家庄一事。 倒是让沈宁想起了之前的一些疑虑,比如诡山众所布置下的妖雾已经散去,按理来说,邪神教教徒库尔,在这个时候就应该会舍弃与他们的战场,逃离吕家庄才是,为何会继续与他们纠缠,从而被郑阳镇压在山河社稷图之中。 不过,想到库尔已经被关押在了戒备森严的大昭寺,沈宁也就暂且放下了心中的疑虑。 棋局终了,沈宁便起身辞别了景皇帝,出了养心殿,天色昏暗,打起内侍递过来的伞,走在宫闱红墙下,身影萧索清冷。 、 第四十章 赠君诗 昨天的小雨连绵不绝,下了一夜,沈宁来到听潮亭,湖面上的画舫隐隐传来管弦丝竹声悦耳。 打着白骨妖伞,沈宁走在朱雀街的街道上,小白顽皮的在伞面上游动,这段时间的连续厮杀,压抑至极,今天的闲逛显然是让它把这种情绪释放了出来。 等沈宁来到听潮亭,里面的景象一如当初他要前往南乡除妖时。 只是此刻的赢秦不再穿着华贵的服饰,而是一身黑色劲装,见沈宁来了,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提起石桌上的一壶美酒,斟满道:“大军已经驻在在了城外,我马上就要走了,临行前我们兄弟两喝几杯。” 用兄弟相称,沈宁知道,赢秦现在是在以朋友的身份与他离别。 毕竟,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北方的战事吃紧,这一别或许便是好几年的不再相见,所以都放下了心中的拘束。 一杯杯美酒下肚,听潮亭里的温度像是升高了许多,赢秦掀开帘子,任由凉风袭袭,坐在围栏上,看着湖面上游动的画舫,淡淡笑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你我各自都担起了不大不小的责任,像是现在这样轻松的时候,以后只怕会是越来越少。” “会有的,天下会在你我有生之年平定的。”沈宁语气中带着笃定。 “会有的.....会有的。”赢秦呢喃着重复,嘴角微微上扬,“是会有的,此次率军出征,我必定要封狼居胥,成就万世功名,让子孙后代至少不会在因北莽南下而头疼。” 沈宁心神微动,举起酒杯,“我在神京城等你的好消息。” 两人相视一笑,赢秦握着酒杯,说起了正事,“我此行北方战场,父皇让我在青衣司挑选几名四方列位带往北方,一是为他们寻找合适的历练机会,二是护住我的安危。子扶伶月的名字我在名单上拿进去又拿出来,反反复复许多次,最终还是决定让她留在神京城。” “这是为何?”沈宁眉头微皱。 四方列位在大晋是做为四方守护替补的存在,而四方守护所修习的乃是大晋最为顶尖的功法,他们各自具备着不同的权柄,毫无疑问在这个王朝他们是走在修行者最前沿的战力代表。 北方战场虽然危机重重,但何尝不是一次机会? 如果子扶伶月在北方战场上取得成绩,更能够从其他朱雀列位中脱颖而出,代表着她更有可能会继承朱雀守护的位置。 “你忘了你那天晚上遭遇的刺杀了吗?”冷风吹拂在赢秦的脸上,原本涣散的眼眸如剑一般锋利,“其实早在你遭遇刺杀之前,我手下其他有潜力的修行者同样有过这样的遭遇。他们的手段高明,准备的十分充分,不少人都因此陨落,然而,这些年下来不管是青衣司还是我手底下的暗卫,都没能得到丝毫关于他们的信息。毫无疑问,在神京城应该还存在着一股势力,他们不属于诡山众或者邪神教,目的很明确,一切的行动都是针对我而来。” 在神京城遭遇刺杀的事情,沈宁很早就想过,与赢秦现在所言基本吻合。 “你的意思是让我协助子扶伶月调查这股势力?”沈宁问到。 “我离开神京城后,这股势力肯定会对我亲近之人下手。”赢秦往空空的酒杯倒满了美酒,淡淡道:“这是把他们从暗地里揪出来的最好机会。” 沈宁不置可否,“有怀疑的对象吗?” “当然有。”赢秦喝下美酒,感觉咽喉滚烫,“起初我怀疑秦王。” 听到怀疑的对象,沈宁的呼吸慢了半拍,赢秦的怀疑并不是毫无根据,他身为太子多年朝中大臣大多与他关系较好,再加上他本人是比较贤明仁慈的。 这样的一位储君,大臣们没有理由不支持。 至于青衣司更是由赢秦与郑阳共同执掌,而大昭寺与天师府从不会踏足政治的范畴,剩下的怀疑对象就只能是同样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其他皇子了。 齐王年龄尚小不可能有机会组建强大的势力与赢秦对抗,那么怀疑的对象只能够是在神京城开府的秦王。 “好在,后来秦王被我从怀疑对象的名单之中取了出去。” 出乎沈宁意料的是,赢秦会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沈宁不解的问到。 看着在细雨朦雾中,若隐若现的画舫,赢秦眼里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感,“因为在很多年前,我同样遇到了刺杀,刚刚步入修行一途的秦王为了救我,被刺客打散了一身灵元,震碎了元脉,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修行了。” “难怪。”沈宁微微叹了口气,因为在当时只要赢秦没有足够的证据,秦王完全没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 虽然可能是为了洗刷嫌疑故意做的一场戏,但也足够让重视兄弟感情的赢秦将他从怀疑名单之中罗列出去了。 “探查背后势力的差事,目前我只安排了你与子扶伶月。”赢秦沉声道:“如果这股势力庞大,你就将结果告知微凉,接下来的事情他知道会怎样做。” 针对赢秦不夸张的来说是在动摇大晋的国本,沈宁自然是应下了这份差事。 “殿下,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侍立在听潮亭外的宫女,出声提醒到。 赢秦起身准备离去。 “撕拉”一声,沈宁却是将自己的衣角撤下一块,用手指沾了沾随身携带的朱砂,写下了一首诗句。 “相识多年,没有其它的东西能够给你,这首诗算作我的一份新意。” 赢秦接过诗词,并没有急着看,而是匆匆赶向大军驻扎的城外。 大晋军方由三大方面军组成,除去长期镇守边关五年一轮换的玄甲军和与妖族对峙上千年的天策军,最为精锐的就只有镇守神京城的禁卫军了。 赢秦率领北上的则正是这十万禁卫军。 骑着一匹枣红色汗血马,赢秦身着玄黑色铠甲,赶到了大军开拔之地。 兵部侍郎高士奇早已经在此等候,见赢秦到来,当即下跪道:“臣等见过太子殿下。” 赢秦翻身下马,扶起高士奇道:“高大人,此行还需你多多出谋划策,好让我大晋的将士们早日驱逐北莽,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定。” “臣必当为陛下、为殿下、为天下百姓殚精竭虑,在所不辞!”高士奇恭声道:“还情殿下登上高塔,做出征前的甘誓。”(甘誓等同于阵前演讲)” 看向将士前方搭建好的简易高塔,赢秦缓缓走了上去,一层薄薄的透明的薄膜将开拔之地笼罩,这是军队中修习之人的术法,为了让大军免于雨水的侵扰,眼前大概有数千人皆是禁卫军中的中高层官员,十余万人的军队开拔自然不会在同一处离开神京城,不过这些将领们会将赢秦的话语带回各自军营传达下去。 “大晋元鼎十三年,天下纷乱,北方蛮族不受教化,欺我河山,辱我家国,千里乐土浮尸遍野,今我赢秦与众将士兴兵北上,踏破贺兰山,灭北莽于一战,为后世子孙开的万世太平,令尔等将士享百姓赞扬,诸多荣华加身,大晋万世永昌!” 赢秦的话语虽然简短,却极具感染力,当话音落下之时,开拔之地整齐划一的响起了六个字! “大晋,万世永昌!” “大晋,万世永昌!” “大晋,万世永昌!” ...... 做完了甘誓,赢秦骑上披着软甲的枣红马,身后绣着晋字的黑色大旗,旌旗展展,马蹄声混杂着脚步声响彻云霄,气势恢宏! 在这样的环境下,赢秦取出了放在身上的布料,上面写着沈宁临别前赠与他的诗词: “王孙公子多富贵,铁马金戈有几人? 长使英雄生愁绪,听潮亭内书离别。 马踏连营三十里,封狼居胥始可还。 待到天下安定日,温酒扫席迎竹马。” 第四十一章 藏经阁 “师傅,你为什么不和我皇兄一同北去抗击北莽?” 藏经阁内齐王望向正在檀香书架旁翻阅古籍的沈宁,清澈的眼眸中满是骄傲,就好像他已经跟随赢秦出征北莽了一般。 沈宁用手捻起古籍一角将其翻页,缓缓答道:“我留在神京城自有其它的安排。” 闻言,赢荡眼里流露出好奇的意思,这是小孩子的天性,不过出生在皇家的他,心智比同龄人成熟许多,知道问了沈宁也不会回答,干脆自己也拿起一本古籍翻阅起来。 沈宁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这位大晋的齐王殿下,心里有些意外,赢荡在御花园用自己拒绝不了的方式进行拜师。 在这之后,他便没有来找过沈宁。倒是这几天,沈宁得到景皇帝准许可以阅览皇宫内藏经阁里的古籍后,他才来的勤快了些,只要沈宁踏入藏经阁,要不了一个时辰,赢秦就会像闻着腥味儿的猫一样黏在沈宁脚边。 “师傅,我过几日就可以洗髓伐骨了,你要不要来齐王府,见证一下你弟子的成长。”赢荡终究还是小孩子心性,看书看了没一会儿就出声问到。 沈宁眼帘微抬,“具体什么时间。” “到时候我让府上的内侍来通知师傅吧。”赢秦放下古籍,双手托着小脸蛋,忧愁的说道:“修炼了半年了才洗髓伐骨,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踏入问道境,每天还要研读四书五经,修习阵法丹药,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半年洗髓伐骨已经很快了。”沈宁淡淡的安慰到。 修行一途,需要天生元脉之人才可修习,如赢仙蕙体内不具备元脉便失去了修行的资格,拥有了先天条件便是用灵药打通身体各处穴位,使得元脉畅通无阻,再这之后就可以洗髓伐骨,驱除体内杂质,再而开始以心法口诀引导天地灵元进入体内,待能够做到生生不息周而复始之后,就算是踏入了问道境。 寻常人自修行初始达到问道境,天资好的五六年即可,稍微差一些的蹉跎近十载也不是没有可能,对比之下,半年就完成了洗髓伐骨,赢荡的天资确实不错,算得上是非常快的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好慢。”赢秦哀愁道:“而且我现在还不知道该走那条道路。” 修行有道,如灾厄道主宰未央走的便是平衡天下生灵的灾厄道,天师府李玄机与沈宁走的则是最为正统的术法道,至于赢秦便是走的由大晋国运与自身龙气结合的王朝道。 每一条道路都有一个主宰之位,如果赢荡想登上修行者的顶峰,王朝道首先就要被排除在外,无缘登基皇位之人,修行此道会永远被卡在天玄境,至于术法道竞争太过激烈,思来想去,沈宁轻声道:“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愿景道。” 愿景道是王朝道的一个分支,由凝聚天下万民愿力而形成的主宰之位,战力较为低下,以发展农事为己任,成为主宰之后可以掌握一国风雨,如果说王朝道是在引领王朝不受外患内患侵扰的一辆战车,那么愿景道则是战车上护佑天下黎民年年风调雨顺的盖伞。 “为了天下百姓修行愿景道吗?”赢荡陷入沉思。 沈宁倒也不去催促他,赢荡年纪尚小,想要走的路应该由他自己决定,修习愿景道不过是一个建议罢了。 “好难选啊!”赢荡瘫倒在地上,双眼直直的望着天花板,下一刻又兴奋的做了起来,“对,师傅,今天晚上是神京城的花灯节,我叫上皇姐,我们今天晚上夜游神京城吧。” “花灯节?” 沈宁这些年生活在神京城虽然一心修炼,但是往年花灯节还是与府里的师兄师姐们一起出去游玩过,只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手上的事情越来越多,反而是淡忘了曾经带来过许多欢乐的节日。 “好。”沈宁回应到。 赢荡坐起身子,笑道:“那好我现在就去皇姐府上约她出来。” 看着赢荡离去的身影,沈宁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翻阅着手上的古籍。 在藏经阁的这段日子,他浏览了许多古时候的文献典籍,想要找到有关幽冥火种的详细记录,可惜找来找去都没有一点关于这种奇异法宝的记载。 或许这是道祖从其它三千小世界带回来的宝物,沈宁在心里暗暗想到,也就放弃了寻找幽冥火种线索的想法,目前的情况下,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清月告诉过他,在幽冥火种吞噬到足够多的诡神眷属,他还是很安全的,这就代表着他能够有充足的时间想办法解决幽冥火种次人格的问题。 影响心智的话应该去选择能够提升神识的术法,沈宁思索着来到了一排存放着有关神识术法的檀香木制造成的书架上。 在上面翻找许久,沈宁看到了一本名为《凝神》的玄奇术法。 功法的介绍很简单,凝神于心,开辟识海洞天,初成可在眉心凝聚神识性术法的攻击。 沈宁细细琢磨,他如今修习的术法有披着战技的皮实际上为术法的《灵焰决》 灵焰决的玄妙之处在于,他踏入问道境的时候,修炼《灵焰决》的第一层可以当作战技来使用,随着《灵焰决》的等级不断提升,这门战技也就逐渐完成了向术法的蜕变,整个过程十分流畅,且转变为术法的《灵焰决》威力不弱,从中足以看出当初太祖皇帝的修行天赋。 还有一门则是他在天师府寻找到的《幻视》,这门术法偏向于障眼法,不过随着修炼的深入,沈宁发现这门术法似乎不像是看起来的那样简单,原本以为它只能够做到隐藏自己灵元有异的问题。 可是在修为提升后,沈宁才惊讶的发现,这门术法随着自己的实力提升,带来的隐蔽性出现了质的飞跃,甚至在外人有意探查的情况下,只要他的境界修为没有达到对自己碾压的程度,就完全察觉不到他体内的灵元有问题,看起来还有很大的开发潜力。 现在沈宁最大的问题是攻击手段太过单一,在面对沙之眷属时,当幽冥火种转化出的黑色火焰失效,他便开始束手无策。 而这本《凝神》恰恰解决了这个问题,不仅可以凝聚神识念力进行攻击,还可以提升自己的神识强度,在日后自己次人格占据上方风时,神识强度无疑决定了自己能不能在那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取得胜利。 在决定修炼《凝神》后,沈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没有过多犹豫,当即将术法口诀熟记心中,盘腿坐下开始了初步的修行。 夕阳落在远方的山丘后,稀薄的空气被染上一层素淡的温煦,多少有些黄昏的味道,神京城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挂满了绚丽的红色灯笼,来自郊外的小商贩子推着木车摇摇晃晃的进入了神京城,花灯节是神京城除了元宵第二个不设置宵禁的节日,在这一天就连景皇帝也会站在城墙上,与百姓们一同感受节日的氛围。 在这副盛世繁华的景象下,大昭寺的地牢内,黑暗潮湿,来自各地的妖邪发出怪笑声,就在刚刚有间牢狱里的人告诉他们,有办法让众人从大昭寺逃出去。 而那间牢狱之中,一个身穿白色服装的人,正用左手捧着一颗头颅,右手则在灰色石砖上用鲜血画着一道奇异的阵法,嘴里呢喃着不可言说的语言,像是古神在耳边低语,苍白且令人心悸..... 对这些全然无知的沈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眉心处淡蓝色的灵元氤氲,一道光芒激射而出,打在藏经阁的窗户上,顿时将窗户上的木条打的粉碎,威力强悍异常。 感觉有些头昏脑胀,沈宁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 神识方面的术法攻击虽然强悍,可是损耗同样是巨大的,看来一般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使用凝神,倒是可以做为出其不意的手段,来达到扭转战局的可能。 简单的休息一会儿,沈宁走出了藏经阁,既然答应赢荡夜游神京城,他自然不会食言。 第四十二章 一夜鱼龙舞 (一) 长街通明,灯火如龙。按照大晋的惯例,夏末秋初城中便要上灯,直到七月十五下,一共燃灯五天,城市舞龙舞狮,夙夜不眠,城中百姓会在听潮亭的湖面上,放下一盏盏代表着各自祝愿的花灯,皆时水波荡漾,星星点点的火光照亮湖面。 花灯节的夜晚是热闹的,大晋的百姓会在忙碌的日子中得到闲暇,侧重于陪伴在家人身边,亲朋好友的庆祝,吃美食,猜灯谜,逛夜市,然后,姗姗来到听潮亭的湖面放下花灯,许下自己的愿望......各种关于诗词的聚会也会在湖面上的画舫举行,这一夜通常是太学院的学子对战其余各派的书院代表,做为朝廷着重培养的官员替补,他们的实力毋庸置疑的,常常杀的对面丢盔卸甲,可其它书院的弟子不会屈服,反而是越战越勇,每年太学院的邀约,他们都是必须会来的,这是属于读书人的浪漫和百姓们没有多大关系。 总之这一晚上会发生许多事情,更多的还是以花灯节喜庆的气息为主。 入夜之后,一片繁华,亥时的钟声敲响,沈宁与赢仙蕙和齐王在朱雀大街上的小吃摊边,吃着来自大晋各地的美味吃食,周围是各种灯谜的花灯,整个街市陷入温和的红色海洋之中。 本来沈宁是想叫上顾炎武的,不过看到赢仙蕙与齐王都是寻常人打扮,周围也没有藏匿着的护卫宫女,顿时,就不想叫了,甚至还想让齐王早点回宫休息。 “逛完朱雀街,我们就去听潮亭放花灯。”沈宁对行程坐出简单的安排,“做完这些时间也该也不早了,你们两个就该回去了。” “嗯。”赢仙蕙走在沈宁的身边,轻轻应到。 赢荡当然也不会反对什么,饶有兴趣的在街道上张望,他很少会离开齐王府,此时走在街道上心情自然是极好的,偶尔还会像寻常人家孩童一样在街边买几串糖葫芦细细品尝,露出满意的笑容,不知不觉的就走在了沈宁他们前面去了。 赢仙蕙流露出小女儿姿态,拉着沈宁走到一处处灯谜摊前。 “宁哥哥,那个为数虽少,却在百万之上的灯谜怎么解啊?” “从字面意思上来看,应该是一个一字。” “宁哥哥,那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是什么?” “呵呵,这些都是些寻常的字谜,“南望”指“望”字的下部分“王”字,“孤星”指一点,“眉月”指月初的月亮,像一撇。“撇”加在“王”字的左边,“点”在“王”字的上边,三部分一组合便成了“庄”字。” “原来是这样啊!那宁哥哥,这里有个好难的,鸳鸯双双戏水中,蝶儿对对恋花丛;我有柔情千万种,今生能与谁共融......这个是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 赢仙蕙有些失望,“原来宁哥哥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前面几个的谜底,你去问了吗?” “宁哥哥,说了就对了啊。” “过来尝尝这家的混沌......吃完我就告诉你,是情投意合,地久天长。” “原来是这样啊。”赢仙蕙带着小心思坐在了沈宁旁边。 对于尊贵的公主殿下,沈宁实在是发不了脾气,吃完混沌又转战下一家,这一家的杏仁豆腐倒是赢仙蕙的最爱,点了一小碗慢慢吃着,花灯笼晃啊晃,不一会儿,没头没脑的说道:“现在皇兄应该已经出了京西道的地界了吧。” “嗯,有修士护行,行军速度会快上很多。” “其实神京城的花灯节,皇兄都没有好好的看过,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不是在修炼术法,就是在研读四书五经,偶尔.....也会跟在父皇身边站在城墙上眺望大晋的子民。” 赢仙蕙的情绪有点低落,她和赢秦的关系一直都很好,“皇兄很喜欢瑶瑶,可惜他之前和瑶瑶约定了要共游神京城,但是北莽突然南下,如今却是失约了。” 沈宁想了想,“瑶瑶应该是丞相家的那位长女,听说性格温良贤淑,想来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会理解你皇兄的。” “宁哥哥,那我呢?” 那张小脸有些认真,沈宁忍不住捏了捏,“你当然也是个极好的女子,不然我怎么会在你的身边。” 赢仙蕙脸红了,不知道是沈宁捏红的,还是因为害羞,拉着他的衣袖走在人群中,有风吹来,倒是不冷,整条大街都是热火朝天的感觉,舞龙舞狮,灯会杂耍,各个摊贩的火炉升腾起热气,两个人都吃不了多少东西,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听潮湖旁。 赢荡虽然有小孩子心性,但是比起大部分孩童来说,要成熟稳重很多,所以没有离沈宁他们太远,而是近前买了三盏花灯,“先生,姐姐,放花灯咯。” 赢仙蕙在这个极为热闹的日子里是开心的,接过弟弟递来的花灯,点燃,放在湖面上,双手抱在胸前,许下了一个又一个的愿望,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实现,但心里还是充满了期待。 沈宁同样放了一盏花灯,不过并没有许愿,毕竟在这个诸天神佛抛弃的世界,许下的愿望是给谁听呢,不过这盏花灯还是带着沈宁的美好的期盼,在湖面上越漂越远。 湖面上一盏盏星星点灯,都是带着神京城百姓最美好的愿望与期盼啊! “先生,你许的什么愿?”走在回去的路上,热闹的人群还是未散去,赢荡很好奇,平时看起来一板一眼的先生会许下什么样的愿望,会不会像是他像的那样,天下太平啊.....百姓们家家有饭吃有衣穿。 赢仙蕙明亮的眼眸,望向沈宁,显然也很好奇自己的宁哥哥会许什么样的愿望。 沈宁并不在意他们的询问,浅笑着回答道:“既然是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可是...可是先生说出来的话,或许我可以帮先生实现啊!”赢荡歪着小脑袋,真诚的说道:“虽然我现在还是个小孩,可也是父皇亲封的齐王,在未来好多事情都能够办到的。” “是吗?那以后再......”沈宁的话音止住,身边传来人群熙熙攘攘热闹的声音,明亮的花灯下,沈宁微微皱起眉头,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左手,拇指的外侧一抹嫣红的颜色,黏黏的还未赶,这是......血。 哪里沾上的...... 疑惑间回头看了一眼,街市间灯火辉煌,人来人往,各种喧闹的声音络绎不绝,朱雀大街的那头,一条黄色舞龙,随着锣鼓的锵锵锵锵锵的声音飞舞着,热闹如常的灯花街,几名青衣司星宿混杂其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下一刻,血光突兀的在人群中绽放...... 沈宁回头看去,十几米外的人群中,发生了令所有行人都想不到的一幕。 这时候街道上的行人本就众多,数十米宽的街道虽然不至于到摩肩接踵的程度,但各种声音确实是喧嚣成一片,那是“啊——”的一声惨叫,因为太过凄厉的呼喊声撕裂了这一片的声浪,由于正好回过头去,沈宁刚好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让开的人群中,一个穿着大昭寺和尚服饰的僧人,面容惨白,身体像是失去了骨架一样,软软的站立着,六窍中流出大量的鲜血,一只惨白的鬼手破开僧人的头颅,从中伸了出来,人群中发出恐惧的尖叫声,原本还繁华热闹的街头在一时间陷入了慌乱之中。 那是一个体型如树木般高的男子,身体呈诡异的白色,眼睛空洞无物,撕裂的脸庞露出了一个让人胆寒的笑容...... 第四十三章 一夜鱼龙舞(二) 混乱的声潮,弄得清状况与弄不清状况的人,反应过来与未反应过来的,都混合在这一刻。 “呀啊——” 呐喊声,嘶心裂的哭声在同一时间响起,本就透露着诡异的男子,伸出修长的手臂,锋锐的之间只是轻轻一碰,就将一对母子的开膛破肚,挖出心肝脾肺放入口中咀嚼,血水顺着嘴角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淌,人群四散奔逃,撞爆了煤炉,飞起的汤锅、开始,燃烧的炭火绽放犹如孔雀开屏仅仅百米外,手臂与鲜血飙升,赢仙蕙才反应过来,扭头向后看去,被沈宁伸手拦住了,倒是年纪尚小的齐王看见了眼前这一幕,瞳孔收缩,显然被吓得不轻。 “快走。”联想到这名邪修是从大昭寺僧人体内身体钻出来的,沈宁心里隐隐察觉到了不妙,拉起赢仙蕙与赢荡准备将他们两个先送至安全的地方,至于这只邪修自然会有赶来的青衣司与天师府的修行者处理。 沈宁刚带着两人跑出几步,刷刷刷,几道身影就落在了神京城的屋檐上,有生有男女两颗头颅的童子、有赤裸上身长满眼睛的恶徒、有青面獠牙浑身赤红的鬼怪啃食着女人的手足.......人群还未完全散去,这些人在进入人群后,原本灯火通明,繁华至极的朱雀街化为了人间炼狱。 自己现在离开,会有太多的百姓死在他们手上。 沈宁催动幻术,赢仙蕙与齐王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你们先回皇宫,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宁哥哥......多加小心。”赢仙蕙的声音在沈宁身后凭空响起,她是个聪颖的女子,所以在沈宁做出这个决定,没有丝毫的犹豫,领着齐王悄然离开。 运转灵元,四周的邪修立马察觉到了沈宁的存在。 一张张充满恶意的脸庞扭头看向了他,大战一触即发! ...... 两个时辰前的大昭寺天牢。 当阵法刻画完成的那一刻,白色的光芒瞬间笼罩了整间牢狱,见能够在大昭寺用佛家秘法封印的牢狱之中,召唤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库尔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与此同时,牢狱的大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提着一名僧人的尸体走了进来。 原本还有人低语着的牢狱立马变得寂静无声,因为这个人带给了他们太多的恐惧,大部分邪修甚至是他亲手送进了这间牢狱,青衣司司正——李雁争! 见到李雁争的到来,库尔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主上会赐福于你的功劳。” “收起你的那一套。”李雁争冷声道:“今晚过后,我与你们之间再无瓜葛,若在青衣司众人赶来之前,你们不能够逃出神京城,皆时我会再度将你们抓回来。” “逃?我们为什么要逃?”库尔露出邪性的笑容,在他的身后,一个黑乎乎满是触手的粘稠东西,隐藏在黑暗的角落里,“在这里关押着的邪修们,不应该是我用来报复大晋对主不敬,最好的武器吗?” “你想做什么我不管。”李雁争冷声道:“看门的守卫僧人我已经杀了,在被大昭寺主持以及另外几个存在发现之前,我建议你最好赶紧离开神京城,就算是吾主亲至,尚且都不能在他们的联手下轻松灭亡大晋。” 将从僧人身上搜刮出来的钥匙丢给库尔后,李雁争的身影消失在了牢狱之中。 库尔打开牢狱的门,将地上那名僧人的头颅拧了下来,再将自己手上捧着的那颗头颅按了上去,头部缠满绷带的呐伊斯睁开了眼睛。 “这具尸体太过迂腐,我用着不太习惯。”呐伊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 库尔笑着说道:“暂且先用着,等事后请你背后那位不可言说的存在,为你打造一副新的躯体。” “你把它召唤了过来?看到角落里那团奇异的物质。”呐伊斯疑惑的问道:“所以你打算做什么?” “神京道的坐标被大晋修行者尽数清理,阻拦我主的降临应当受到惩罚。”库尔打开了一间牢狱,是之前羞辱他的那名邪修,“就从你开始吧。” “小娘皮,你想做什么!” 邪修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想要反抗,可是一身实力被牢狱里存在的密文压制的十不存一,再加上身后呐伊斯的注视,根本就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库尔身后之物靠近,然后涌入了他的躯体之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牢狱里的邪修身体都散发出诡异的气息,库尔露出满意的笑容,缓步向着牢狱外走去。 他知道这间牢狱的邪修在大晋修行者面前翻不出多大的风浪,真正能够给这个摇摇欲坠王朝沉痛一击的是那座宝塔下所镇压的妖魔...... ...... 神京城街道,一片黑色的火焰焚烧着街道,沈宁嘴角溢出鲜血,狼狈的看着面前向自己逼近的众多邪修,正欲殊死一战,一道道宛如流星般的光亮在半空中划落,天师府的修士来到了这片战场,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包围圈。 火焰摇动,烟尘滚滚,李玄机的身影出现在漆黑的夜色下,花灯的光亮照耀着她绝世的身姿,无形之中透露出极强的威压! 邪修们在面对她时,心生惧意,不由的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马蹄嘶鸣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一队青衣司星宿同时赶到战场。 郑阳骑在马背上,冷眼望着街道上的邪修,手上亮出了镇国法器,山河社稷图。 看到大晋两名顶尖战力的到来,沈宁微微松了口气,有这两人在,就算是没有山河社稷图也能够轻松将面前的众多邪修镇压。 只是这些邪修被关押在大昭寺牢狱之中,他们是如何逃出来的,环顾四周,沈宁的心不免往下沉了几分,他发现在这群邪修之中,并没有之前在曹庄以及吕家庄抓捕到的邪神教教徒,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安排的阴谋! 他们会在哪里?离开神京城了吗? 正当沈宁心存疑虑的时候,李玄机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大昭寺恐还有余孽,天师府弟子速速赶往。” “诺!”数名天师府弟子立刻往大昭寺方向赶去。 沈宁随着其他弟子同样赶往了大昭寺,比起街道上的一众邪修,能够与诡神沟通的邪神教教徒更让他感到不安。 “李燕争已经率领白虎列位与青龙列位在神京城外形成了封锁。你带领其中一部分青衣司星宿跟着一起去吧,这里交给老夫便可。”猜测到大昭寺有异的还有郑阳,当即对身边带着鬼脸面具的女子吩咐到。 “属下遵命。”子扶伶月当即领命,身边几名青衣司星宿自发跟在她的身后。 等他们离开以后,郑阳看向火光映照下的众多邪修,冷声道:“诸位,自愿回到牢狱中者可活。” “我等在哪暗无天日的地方已经度过百年,郑阳有种你去待着试试。”浑身赤红的邪修,拿出一根硕大的狼牙棒指着郑阳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诸位心意已决,看来老夫唯有除去尔等,再向陛下请罪了。” 山河社稷图浮向半空之中,金色的光芒氤氲开来。 第四十四章 一夜鱼龙舞 (三) 沈宁在赶往大昭寺的路上,身后的街道发出巨大的轰然响声,但见满天术法符箓攒动,绚丽的景象之下,不知道掩盖的是何等血腥的厮杀场面。 看来青衣司与天师府已经和邪修们开始了争斗,希望大昭寺那边还没有出事,沈宁在心里暗暗想到,不由加快了速度。 还未至大昭寺,远远的就能够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僧人的惨烈厮杀声不绝于耳,沈宁与一同赶来的天师府弟子没有犹豫,朝着寺庙门口就冲了过去。 在门口的罗刹神像下,躺满了僧人们的尸体,全是被挖空了脏器而死,面容狰狞无比,很难想象他们死前都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进入大昭寺,只见冲天的火光在庙宇熊熊燃烧,僧人们保护着一座座金身佛像,在佛光的加持下盘腿而坐,念诵的经文化为实质蔓延开去,对沙之眷属的躯体进行着禁锢与摧毁,可是这些沙之眷属们凭借着不死不灭的特质,活生生的来到了僧人们的面前,宛如刀锋的沙粒刺入了一名又一名僧人体内。 在夜色下,沙之眷属宛如地狱来的魔鬼,肆意的掠夺着生命。 大昭寺做为皇家的祭祀场所,佛徒本身实力并不是很强大,更多的是依靠法器与阵法作战,在诡神眷属的突然袭击之下,显得措手不及,战局基本上是一边倒的趋势。 在天师府赶来的弟子加入战局后,这样的情况才有所好转,不过仅仅如此而已,他们并没有彻底毁灭沙之眷属的手段,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尽可能的等朱雀街上的战场结束战斗,让郑阳能够带着镇国法器山河社稷图赶来支援,这样大昭寺的僧人们或许才真正的有一线生机。 沈宁在沙之眷属中像是一台无情的杀戮机器,感受到身旁一个又一个的生命流逝,他在犹豫自己要不要使用幽冥火种转为的火焰用来对付眼前的诡神眷属。 可是饲养妖孽魂魄本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果再让有心人发现他身上具有诡神气息,到时候面对仙门百家的质问又该如何? 其中夹杂的事情太多了,沈宁不敢轻易冒险,只好在每攻击一只沙之眷属后,就会有意的在他们身上留下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黑色火焰,慢慢的腐蚀它们那恐怖的重生能力。 就在这边厮杀陷入僵局的时候,“轰”的一声从雷音塔那边方向传来,只见一尊与塔身齐高的金身佛像在夜色下格外的惹眼,万千佛手宛如坠落的陨星轰然砸下,巨大的声响震的寺庙摇晃,站立不稳。 果然,邪神教教徒开始对雷音寺动手了吗!沈宁验证了心中的猜测,想要去增援大昭寺的高僧,可是如同潮水般涌上来的沙之眷属让他根本就脱不开身! 几经奋力搏杀,沙之眷属的战力依旧,可是沈宁这边已经陆陆续续有几名天师府弟子开始受伤,再这样下去这场无止境的战斗必将是以他们全军覆没而告终。 为什么郑阳他们还没有赶来?沈宁心中满是疑惑,按照师尊与郑阳的实力,再加上青衣司与天师府的一众星宿以及弟子,应该很快就能够结束战斗从而赶来支援才是,更何况还有山河社稷图那样的镇国法器存在。 没有留给沈宁更多的思考时间,沙之眷属们在寺庙里越聚越多,咬了咬牙,就当他准备冒险释放幽冥火种焚烧这些沙之眷属时,无数道剑气从天而起,只是刹那间就将面前的沙之眷属尽数覆灭! “跟我走!”子扶伶月的身影出现在沈宁的身旁,青衣司跟来的星宿们也加入了这场战局。 有了青衣司的加入,这里的战况瞬间反转,沈宁没有犹豫跟着子扶伶月就往雷音塔的方向跑去。 袅袅佛音在空气中传动,可是完全被诡神眷属们诡异的声音给抵消了,当沈宁与子扶伶月来到雷音塔下,但见数名高僧与呐伊斯对抗着,而施展出金身佛像的大昭寺长老则是面对黄衣之主的眷属库尔! 沈宁两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去,这已经算是顶尖战力之间的对局,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有可能会影响到战局的走向,所以越是这样,他们越需要等待,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给予这两名邪神教教徒致命的一击。 比起大昭寺外面激烈的战斗,这里的战斗同样激烈。 施展金身佛像的主持在金身佛像双手合十,念动佛家梵音,无数的佛印在他身后凝聚,像是铺天盖地的大网,朝着库尔袭杀过去。 库尔在这避无可避的攻击中化为一阵黄沙,原本威力骇人的攻击将地面打出了无数个大坑,主持的一轮攻击过后,库尔化为的黄沙重新凝聚成了他的模样,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讥讽之色,一条条黑色的触手从他背后伸展出来,与庞大的金身佛像争斗丝毫不落下风。 主持的攻击基本上每次都能够命中库尔,可是后者却能够化为黄沙轻松的躲避足以致命的攻击,看起来两人势均力敌,可是对鬼神气息无比熟悉的沈宁,在两人的争斗中看到了潜伏的危机。 库尔每一次被打成黄沙之后,都会有一些细微的沙粒乘机附着在金身佛像上,不细细探查根本就察觉不到。 沈宁知道库尔身上的黄沙如同外面的沙之眷属一样都是具备奇异的生命里的,再这样下去,当黄沙累计到一定的程度,主持的金身佛像必然会坚持不住! 反观呐伊斯与大昭寺高僧的缠斗同样是危机四伏。 数不清的眼睛,在夜色中注视着身披红色袈裟的僧人,它们的神态各不相同,当高僧施展佛家术法攻击过去之时,这些眼睛便悄然闭上消失在空中,攻击也随之落空。 有僧人咏颂出佛音,阵阵金光照亮了战斗的场地,这些眼睛在佛光的照耀下,无法再进行特殊的闪躲方式,其余高僧见状纷纷挥掌击打过去,岂料那些眼睛却趁势钻入了僧人的体内。 下一刻诡异的眼睛在僧人的额头浮现,他们的眼神变得涣散,发出从未有过的刺耳的奸笑声,转身朝着其他僧人攻杀过去! 这场战斗对于大昭寺的僧人来说,根本就是无解的! 诡神眷属的奇特手段,完全的克制住了他们的万千佛法! 第四十五章 一夜鱼龙舞(四) “怎么办?”眼前的战局焦灼,躲在槐树后面的子扶伶月握紧宝剑,随时都准备出手。 “再等等。‘沈宁分析道:“邪神教教徒不死不灭,我们贸然出手很难取胜,除非有什么手段对他们进行封印,又或者动用妖族的秘宝。” 子扶伶月下意识的看了眼沈宁,月色下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建议,不知怎么的脱口道:“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最好不要这样做,否则你会承受不小的压力。” 闻言,沈宁愕然,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雷音塔庞的战局已经开始向邪神教教徒开始倾斜,库尔与主持僵持不下,可是被呐伊斯控制的大昭寺高僧却像是疯魔一样开始袭杀同门,一具具尸体倒下,在这样下局这些僧人必然会被呐伊斯屠戮干净,届时主持就陷入了以一敌二的局面! 沈宁来到树梢上,远远眺望朱雀街那边的战况,只见术法剑气冲天,如有实质的灵元像潮水一般荡漾开来,发出阵阵的嗡鸣声,很明显哪里的战局还未结束,短时间内李玄机与郑阳不可能赶到大昭寺进行支援。 察觉到体内的幽冥火种跳动着诡异气息,沈宁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倘若眼前的局势再度陷入危机之中,他就会动用幽冥火种的能力对库尔与呐伊斯进行袭杀! 主持的金身佛像威严庄重,带着炼化过万千邪魔的佛光向着库尔袭杀过去。 库尔的手段其实十分简单,无非是在方丈袭击来时进行解除自身肉体的方式来进行规避,可偏偏就是这样的手段让大昭寺的僧人们无可奈何,倘若能够有法器术法能够对这一点进行限制,主持才有机会取胜。 就在金身佛像一掌轰出的时候,库尔这一次出乎众人意料的没有进行躲避,而是操控着触手向着佛像冲击过去。 “轰!” 一声巨响产生的灵元波动,将周遭的参天大树尽数折断,子扶伶月悄然运转灵元,才避免了被这股强悍的冲击力波及。 只见库尔身后涌出的触手在与金身佛像硬击一场后,又快速蔓延过去,接触到金身佛像的那一刻,触手竟然变成了黑色的浓稠液体,想要将金身佛像整个附着。 主持眉头紧皱,口吐鲜血,很明显刚刚那一击带给他的伤害不可小觑,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感,大乘佛应在雷音塔旁缓缓响起。 在佛音的咏颂下,金身佛像身上涌现出炽烈的紫色火焰!黑色液体像是终于知道惧怕了一样,纷纷退去! 沈宁看出了其中的门道,这是双方在进行互相的试探,大昭寺与邪神教还是第一次产生争斗,众多佛家术法中,根本就不清楚有什么佛法能够对库尔产生实质性的伤害,如今发现从伽罗兰地狱召唤出的红莲业火有如此奇效,主持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朵朵紫色的火焰莲花在空气中炽热的盛开! 温度陡然升高,黑色触手对红莲业火十分畏惧竟然重新缩回了库尔的体内! 一朵朵红莲业火凝聚成的莲花在库尔身侧开始绽放、炸裂! 火焰在空中燃烧,炽热的温度彷佛能够将万物融化!来自地狱的红莲业火是焚烧世间一切恶念的圣火,库尔身上散发出的邪恶念想就是它最好的助燃物,只要库尔不死这红莲业火就会不停的燃烧下去。 一朵红莲在库尔身上炸裂,巨大的杀伤力在他的身躯上炸出一个漆黑的空洞,没有鲜血流出,红莲业火继续燃烧着漆黑的肉体,黑色触手在火中冒出苗头,想要修复这具躯体,可是在接触到红莲业火的那一刻,它们就像是碰到了天敌一样,竟然存在自己的意识,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库尔低头看了看身上还燃烧着的红莲业火,脸上依然保持着和煦的笑容,“本来以为此小千世界没有人修炼出克制我主麾下眷神的神火,倒没想到一向与世无争的大昭寺主持却能够从阴间地狱借来这般强悍的罪孽之火!” 主持双手合十,四周火焰更盛,宝相威严,声音更是夹杂着大雷佛音,震得人双耳发聩,“放下执念,可留尔等一条生路?” “生路?”红莲业火在他的身上火势越来越大,紫色的火光倒映着他惨拜的面庞,笑容惨白狰狞,“据我所知,大昭寺用各地抓捕来的妖魔做成了不少法器,不知到主持在对它们进行剥皮抽筋的时候,可曾心生仁慈放它们一条生路?如此说来其实主持也是罪孽深重之人,为何不.....。” 库尔的话还没说完,红莲业火便已经将他的躯体焚烧殆尽! “何必冥顽不灵?”主持微微叹了口气,正欲加入寺内高僧与呐伊斯之间的战斗,下一刻满是褶皱的面庞皱起了眉头,他所施展的金身佛像,挥动而下的佛掌居然僵持在了半空。 “怎么回事?邪神教教徒不是死了吗?”子扶伶月察觉到了主持的异样,面具中发出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疑问。 沈宁目不转睛的看着战场上的一切,他知道邪神教教徒既然在放出牢狱里囚禁着的囚徒,给神京城造成了极大的骚乱后,还不肯退去,必然留下了后手! 果不其然,下一刻金身佛像上居然也燃烧起了炽烈的红莲业火,这些火焰来的突然,除了沈宁知道这是库尔留在金身佛像身上的沙粒的缘故,其他人根本无从得知! 红莲业火的燃烧速度奇快,库尔的声音来自四面八方 ,参杂着些许笑意,“如吾所言,在主持的内心同样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啊!” 主持面容严肃,没有言语,嘴里念动着佛音想要驱除红莲业火,可是来自地狱的圣火又岂是如此容易解决的? 金身佛像上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纹,好像在下一刻就要像破碎的瓷器一样裂开! 大昭寺的一些角落里再度涌现出一些沙粒,开始慢慢汇聚融合,居然又一次形成了库尔的模样,“好在听说大昭寺的僧人虽不擅长术法,可是法器阵法却是当世一流,吾这才将自身躯体的一部分斩断了因果藏在寺庙之中。现在看来,吾此番做为倒是救了吾一命。” “崩。” 金身佛像轰然碎裂,主持口吐鲜血,重重的从空中摔倒下去,红莲业火在他的袈裟上开始燃烧,宛如实质的功德之力却是在主持身上散发出金色的光芒,阻拦着红莲业火的继续焚烧。 主持心里确实有愧于被做成法器的妖魔,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为了大晋百姓不再受妖患所侵扰? 当焚烧罪孽的红莲业火与代表一世功德的光芒同时出现时,两方居然进行了前所未有过的抵消! 库尔看着眼前的一幕,也不由发出了赞叹:“大昭寺主持,没想到你身上的功德之力居然足以平息来自地狱的圣火,可惜身怀如此功德之力的你,却是不能够做为我主的仆从。” 诡异的黑色触手从库尔的身体内涌出,极快的速度带着凌厉的风声朝着主持刺去! 第四十六章 一夜鱼龙舞(五) 在黑色触手快要接触到主持的那一刻,一道身影快速出现在了夜色下,手中凝聚出的宝剑散发出与库尔气息接近的诡异火焰,熊熊火焰像是巨大的空洞,飞快的吞噬着库尔的身躯,他脸上一直带着的淡淡的笑容,此时变为了惊恐,看着眼前戴着鬼脸面具的青年他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咽喉滚动,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为什么可以摧毁吾主对吾的赐福。” 库尔说着,身后还伸出一根黑色触手,想要对沈宁发起攻击,可是沈宁没有丝毫犹豫,抽出宝剑将黑色触手自己砍断,看着眼前被黑色火焰吞噬的库尔,沈宁已经感受不到属于他的那种诡异气息的存在,在不甘的眼神中,冷漠道:“你不需要知道原因,终有一天我会将你们这些异类尽数斩于剑下!” 在沈宁隐藏身份袭杀库尔的时候,子扶伶月同样有所动作,清丽的身影带着凌厉的剑气,在诸多被呐伊斯控制的高僧中游走,宛如鬼魅一般,留下一道道残影,当她停下下脚步时,剑光在同一刹将他们的头颅尽数斩下,包括呐伊斯! 呐伊斯的头颅被再次斩落,身躯重重的倒在地上,可是不死不灭的他眼中发出白色的光芒,诡异的眼眸随即在四周开始浮现,沈宁没有给他继续召唤的机会,持剑从半空中落下,将这颗头颅洞穿,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喊叫声,没有了呐伊斯做为链接,诡异的眼眸随即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他们好像是死了。”子扶伶月看了眼被沈宁操纵的幽冥火种焚烧干净的呐伊斯与库尔,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察觉不到四周的诡异气息,沈宁点了点头,“应该如此。” 在场高僧虽然不清楚沈宁与子扶伶月的身份,但是见他们对邪神教教徒大大出手,大抵也能判断出来是敌非友,于是几名受伤的僧人,朝着两人拱手作揖,“多谢二位高人出手相救,大昭寺感激不尽。” 因为小白一事沈宁对大昭寺僧人并没有多少好感,再加上不愿意暴露身份,待事后这些僧人反应过来,发现他的幽冥火种与诡异气息接近,从而招惹麻烦,便看向一边不做回答。 子扶伶月见状,只好回答道:“理所应当,大师不必介怀。” “还有一事,敢问大师,这些邪魔外道是如何从大昭寺的牢狱之中逃出来的?” 僧人面露苦涩,摇了摇头道:“牢狱里有历代高僧加固的佛家法阵,按理来说这些邪魔的能力纵然再强悍,在法阵之中也与普通人毫无区别,再加上门口还有金刚境的弟子守护,小僧也不知他们究竟是如何逃出的。只是当寺内僧人发现时,大部分邪修已经逃出了大昭寺,主持与我等担心有邪修对雷音塔不利,于是便赶来坐镇此处,恰恰碰见了这两名正欲打开雷音塔的邪教教徒。” 子扶伶月清冷的面庞出现一丝疑虑,她曾经也来大昭寺关押过抓捕来的邪修,对于牢狱里的法阵有一个清晰的认知,被关押在里面的邪修断然是没有可能逃出来的,除非......有人从外部将他们救了出来,而且此人对于大昭寺的布局,以及守卫僧人都有足够的了解。 说不定还认识守卫牢狱的僧人,否则金刚境修为的两者发生战斗,寺庙内的僧人必然是能够提前察觉到,可现在听僧人的描述,两者之间很有可能并未爆发争斗,两名金刚境僧人死的悄无声息,只有偷袭才能够做到这一点! 大晋的修行者体系之中,有邪神教教徒的内应? 子扶伶月眉头紧皱,这个推测并非没有可能,只是还需要找机会去验证。 正当几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先前被沈宁斩断的那截黑色触手,居然还未丧失生命力,它分出无数的小触手触碰到了被沈宁刺穿的呐伊斯的头颅。 随着库尔的死亡,外面与青衣司、天师府、大昭寺僧人厮杀的黄沙眷属也尽数消散,不少修行者朝着雷音塔这边赶来支援,见危机已经接触,纷纷是将一颗提起的心放了下去。 众人在商议后,正准备离开大昭寺前往朱雀街还未解决的战局,沈宁的神色猛然一紧,他体内的幽冥火种又变得躁动不安,在大昭寺还有诡神眷属的存在! “啊!” 还未等沈宁将这个讯息讲出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仁慈的寺庙内,只见一根黑色的触手毫无征兆的刺穿了一名青衣司星宿的身躯,顿时,他的躯体迅速干瘪,被这根黑色的触手吃干了血肉! 其余人刚闻声看去,又是无数道触手袭来,沈宁赶忙运转体内的幽冥火种护在了自己和子扶伶月身边,无数根触手在眨眼间便已经掠夺走了数名修行者以及僧人的生命。 抬眼看去,只见在夜色下,呐伊斯的头颅有着无数根触手的支撑,浮在了半空,他原本被刺穿的头颅快熟愈合,睁开眼睛,刺眼的白光恍如白昼,在场众人耳边出现奇怪的呢喃声,这种声音带给他们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有声音在低语,听不真切,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古怪的低语声,让他们的神识倍受折磨,头疼欲裂!身体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变得瘫软无力。 在白光下的沈宁同样不好受,勉励支撑着,砍断了一根又一根袭杀来的黑色触手! 为什么他们还没死!受古神低语的影响,沈宁心里莫名涌现出无限的恨意,思维在这一刻也变得不受控制,好在他很快的发现了异常,运转在藏经阁学到的《凝神》术法,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在屠杀了数名修行者之后,这个由库尔与呐伊斯拼凑而城的怪物,显然没有继续与他们争斗的心思,细小的触手从中分离出来,靠近了那座镇压着天灾级大妖的佛音宝塔! 不好,他们想要破开宝塔的封印! 倘若镇压在宝塔下的天灾妖患被尽数放出,对于神京城的百姓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要知道妖患的排序不过是甲乙丙丁四个等级,而天灾级则是超脱了这四个等级。 每一只妖魔距离自己所修行的道,只差一步之遥就可以成为道的主宰! 看着黑色触手不惧佛音,满满的缠绕住宝塔,沈宁咬紧牙关,在手上重新凝聚出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宝剑,斩断一根根袭击过来的触手,想要将呐伊斯的头颅再度刺穿。 可是在低语声的影响下,沈宁的速度不知道慢了多少倍,怪物很明显的发现了他的意图,大部分的触手朝着他袭杀过来。 凭借着诡异气息化成的火焰,沈宁倒是不惧这些触手,可是庞大的触手不仅遮挡住了他的视线,还阻拦了他继续前进的想法,想要阻止这只怪物很明显,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轰轰轰!” 一连串的响动将大地震颤,但听雷音塔的佛音消散,整个塔身居然开始倾斜,底部甚至出现了一道裂缝,恐怖的妖气冲天而起,被镇压在下面的天灾级妖患,在此刻已经发现了这座千年宝塔出现了破损! 一道道黑色的身影从塔底的裂缝中钻出来,呐伊斯操纵的黑色触手已经完全将宝塔覆盖,再这样下去,雷音塔毫无意外的会被他给摧毁! “彭!”巨响过后,尘土飞扬,雷音宝塔在黑色触手如同野兽般的力量下,彻底崩碎! 骇人的妖气席卷整个神京城,原本只是从塔底逃出了几只大妖罢了,此时此刻再无雷音塔的束缚,各色各样的妖魔们纷纷从破损的宝塔中流窜出来,漆黑的夜空被妖气所笼罩,一场足以毁灭神京城的灾难即将发生! “啊——” “跑啊!快跑......。” 神京城骚乱骤起。 妖气之下,身长近两丈的不知名凶手,忽然出现在城西。 凶兽形似水鳄,浑身披着黑色鳞甲,短壮四肢在街面上翻腾,青衣司弟子纷纷出现阻拦,满天的妖气下它势不可挡,远处屋舍接连垮塌,沿街行人四散奔逃,街边躲避的妇孺惊叫哭嚎声不断。 这还仅仅是一处的景象,在城东有身披黑袍内无躯体的邪修散发出奇异黑气大肆席卷掠夺生命:城北有破烂服装的道士摇晃手中的铃铛,召唤出凶恶厉鬼入室食人:城南有白骨骷髅笑颜如花,刺穿了一个又一个孩童的身躯,掰开脑髓涂抹在森然白骨之上......还有一条白蛇在云雾间翻转,雷电轰鸣,大雨倾盆....... 一时间混乱不堪,青衣司与天师府所有的弟子都已经出动,分别有数十人齐齐对上了天灾级的妖患! 李玄机正在朱雀街处理先前逃出来的邪修,看见乱象丛生的景象,自知情况不妙,可是看着战场上重新长出躯体的一众邪修不免也感到有一些棘手。 眼前这群邪修已经被她斩杀了无数次,可是不知道他们在通过什么样的手段在进行无限的重生与复活,就算是将他们的神魂斩灭,身躯亦可以再度复原,并且保留着自身的战斗意识! 青衣司的星宿们还尝试过封印的手段,只是邪修中同样有擅长封印法术的存在,每次都能够巧妙的破开封印阵法的阵眼。 至于郑阳手上的山河社稷图,虽然可以阻止他们逃跑,可是却无法将众多邪修全部囚禁在图内,故而才会让战势陷入僵局。 第四十六章 一夜鱼龙舞 (六) 局势糜烂,郑阳感受到冲天的妖气,当即道:“李天师,此处邪修暂且由你处置,我当率青衣司部众将先行将这些天灾大妖擒拿!” 郑阳的话不无道理,他能够操纵山河社稷图,可以在最短的世间内制服天灾级的妖患,只是李玄机望着同样火光冲天的城外,知晓李雁争等人也与天灾大妖对上了,又见大昭寺方向一只浑身漆黑的怪物触手上插满了僧人的尸体,正朝着这边赶来,每一步都会撞到屋舍无数,于是淡淡道:“来不及了。” 顺着李玄机的目光看过去,郑阳目露惊骇,“诡神?” “不,它的气息没有诡神那般强悍,应该是诡神的眷属,但比起普通的眷属在它们的那个世界,应该已经快要登临神的层次了。” “邪神教教徒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郑阳微微叹了口气,下令道:“青衣司朱雀街所属立即驰援各处天灾妖患,此处就由老朽与天师共同对付!” “诺。”青衣司星宿们齐齐一跪,身影随后就消失在原地,前往各地驰援。 呐伊斯与库尔融合后的怪物速度奇快,每一步都将大地震的缠斗,奇怪的嘶吼声响彻云霄,原本正在和李玄机他们对峙的邪修,在这一刻身体诡异的化为一滩脓水,一缕缕黑色气体朝着这只怪物涌去! “原来它们是成为了诡神的眷属吗?”见到这奇异的一幕,李玄机在心里暗暗想到,也终于理解为何之前自己与郑阳为何百般手段使尽,都奈何不他们了。 当黑气钻入怪物的躯体后,它的形体开始发生变化,先是慢慢的凝聚成一团,形成一个巨大的黑球,呐伊斯的头颅就在黑球外,硕大的眼眸散发出诡异的气息,青绿色的手破开黑球从中伸了出来,下一刻黑球的外皮就像干枯的泥土纷纷脱落,一只头似章鱼,身形庞大的怪物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嘴里呢喃着奇异的低语声,“aojdihdiawa aainican 。(吾名萨尔塔克,黄衣之主的神仆,臣服于我,可活。)” 虽然听不懂这只怪物的话语,可是它的声音就像是从灵魂深处传达到众人的脑海之中,不知不觉的就明白了他的言语。 “大晋境内,诡神禁行。” 李玄机将宝剑竖立在面前,强悍的天地灵元从四面八方传入宝剑之内,卷起阵阵狂风,耀眼的白光一时间将整个天地照耀的宛如白昼! “这个小千世界的术法道主宰吗?”萨尔塔克的语言中带着淡淡的讥讽:“据我所知如同你一样的术法道主宰,我在其它小千世界的分身已经撕碎了他们的躯体,你将会是其中之一!” “斩!” 冷冷的一字,彷佛带着凌驾于天地之间的威势,白色剑气挥剑而出横贯神京城,这股剑气的存在就像是能够打破一切法则之力,其恐怖的威力让空间都为之变形! 大昭寺内,沈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边是死伤殆尽的大昭寺僧人,就连子扶伶月此刻也是身受重伤,胸口被大片鲜血染红。 看着朱雀街道有白光炸裂,散出的灵元将房屋瓦舍尽数掀翻,恐怖的威亚让人心生畏惧,沈宁知道这是自己师尊和诡神眷属对上了,这等战斗现在的他很明显没有插手的资格,当即对子扶伶月道:“你先找地方调养内息,我去帮助其他同僚镇压妖患!” “我跟你一起去。”子扶伶月用剑支撑起自己身体,勉强站起来,咬牙到。 “不行,以你现在的状态去了反而是拖我后退。”情况危机,沈宁说起话来自然也是不留情面。 子扶伶月从怀里取出一颗丹药吞服,片刻后,吐出一口浊气冷冷道:“三品燃魂丹,是我依靠着处理各地妖患兑换来的丹药,以燃烧生命力为代价,在短时间内我会感受不到任何伤痛,同样灵元也不会枯竭。” 沈宁上下打量了一眼子扶伶月,终究是点了点头。 在神京城城南,汇聚着来自大江南北的各色吃食,价格便宜,味道绝佳,深受来神京城务工的百姓所喜爱,在灯花街这一晚,城南街道的繁华程度不弱于达官显贵云集的朱雀街,可惜的是此时此刻,城南的街道上血腥一片,残肢断臂散落街头,浓稠的血液将这片街染的如同红色的地狱,白骨骷髅在这里吸食了足够的血肉之后,化为了穿着红衣的女子,面容惨白,眼眶里没有眼珠,看起来空洞无比。 几名青衣司的星宿正在对它进行围攻。 大晋青衣司星宿以天上的星辰命名,修习着各家的绝学,实力大部分都在玄境修为,可对上天灾级妖患无疑是蚍蜉撼大树,但好在他们修行的术法玄奇,勉强能够支撑住战局,不让事态进一步恶化,也让附近的百姓有了逃生的希望。 鏖战中,一名青衣司星宿身体突然奇怪的扭曲着,一根根白骨形成的尖刺,从他的体内刺出,生机在一瞬间便被剥夺,红衣女子发出渗入的“咯咯咯”的欢快笑声,逼退其他青衣司星宿,当着他们的面挖出了这人的心脏,放在嘴前细细咀嚼。 “混蛋,还我师兄命来!” 有一名青衣司星宿双目赤红,运转法相,公鸡的啼鸣声在他体内响起,无数道化为利剑的羽毛从他双臂上激射而出,打在了红衣女子的身上。 中了! 其他青衣司星宿见状气势大涨,正欲齐齐施展术法攻击上去,却见先他们一步的卯宿,身体与先前那人同样变得扭曲,一声惨叫过后,就死在了众人的面前。 星宿们心中大惊,面对天灾级的妖患他们能够用生命拖住对方的行动就已经很不错了,想要战胜对方无疑于痴人说梦! 彼时,一名青衣司星宿从阵型中走来出来,将手上的宝剑插回了剑鞘。 红衣女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似乎就像是猎手在把玩着猎物一样。 “我知道你是畏惧守护在城门外的李司正,我同样也知道其他几处有四方列位在与同为天灾级的妖患战斗,而你很幸运是战力配置上遗漏的那个,我们这些人不会是你的对手,在打下去会有两个结果,一是我们被你尽数屠戮,然后四方列位赶来将你镇压或是击杀,二是我们有人撑到了四方列位除去其它妖患前来支援。”这名星宿在同僚们疑惑的眼神之中,缓缓道:“对于你来说,还有第三个结果,那就是我们之间放下争斗,我会想办法帮你离开神京城,皆时你才是安全了。” “柳宿,你在说什么,你可知道私放天灾级妖患是大罪吗?”另一名星宿官出声喝止道:“我等宁可战死也不愿意受此屈辱!” “住嘴,郑公怪罪下来由我一力承担。”柳宿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冷声道:“我不怕死,可是这样毫无意义的死去,真的对得起,大晋的百姓,对得起陛下的栽培吗?” “可是若放他离去,不知道多少百姓会受其害!”那名星宿反驳道:“这样又对得起天下百姓吗?” 柳宿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这名星宿面前,带着毋庸置疑的口吻,回答道:“心宿,我会用性命来弥补这个决定,你明白吗?” 多次和柳宿并肩作战的心宿,看着同伴眼里的决然终于选择了默不作声。 红衣女子的眼眶内长出了眼球,含着丝丝笑意,看向在场的青衣司众位星宿,慵懒的问道:“你想怎么做?” “外面李司正已经与其它的妖患展开了厮杀,防备必然不会如先前那般严密,你可以换上死去的青衣司同僚,在我的引路下离开神京城。”柳宿淡然到。 红衣女子眼波流转,像是在思考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可就在这个时候彻骨的寒意从她身后突然袭来,一柄漆黑的长剑刺穿了她刚刚恢复的身躯,诡异的火焰在一刹那燃烧了起来。 “他什么都不用做,而你需要死去。”男子特有的冷冽声线在她耳边响起,红衣女子察觉到身上的火焰无法熄灭,在加上被雷音塔镇压百年,一身实力损失了七七八八,自知在劫难逃她,身上皮肉脱落,露出森然白骨,扭头看向了身后那个戴着鬼脸面具的男子,悄然施展秘法,临死前她想让他给自己陪葬。 察觉到体内变化的沈宁冷冷一笑,他先前已经在暗处观察过白骨妖患的攻击手段,无非是在接受到对方灵元或者攻击时会与之产生奇妙的因果关联,依靠着细微的关联,她的秘法即可操纵对方体内的骨骼,从而杀死一名又一名的青衣司星宿! 但是沈宁自身的灵元来自幽冥火种早已经不属于他本身,所以在见到沈宁毫发无伤的站在自己面前,白骨大妖发出不敢的哀嚎声,森然白骨在幽冥火种所化的火焰中被燃烧的干干净净。 做完这一切,子扶伶月提着一具无头的紫色尸体从街道口走了过来,“城南这边的妖患已经处理完毕,我们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要快很多,下一步去哪里?” 原本还在惊讶于不知是何人斩杀了天灾级妖患的青衣司星宿,下意识的戒备着面前之人,在听到子扶伶月的声音,又见此人脸上戴着的鬼脸面具十分熟悉,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放下了心中的警惕。 城北、城东的妖患有四方列位的存在,解决它们只是时间问题,还请青衣司诸位星宿前往这两地加快进度。”沈宁看向子扶伶月,继续道:至于我们两人则取驰援城南的诸多同僚,皆时再协助李司正处理想要逃离神京城的众多妖孽!” 沈宁做出了如下安排,在子扶伶月点头应允后,城西剩下的青衣司星宿们方才抱拳应“诺”身影也随之消失在城西街头。 就在沈宁与子扶伶月赶往城西的时候,大晋的皇帝此刻正站在城墙上,俯瞰着神京城里发生的一切,在他的身后,一名身体呈墨色,须发皆白的老者,沉声问道:“陛下,需要老朽出手吗?” 景皇帝目光阴沉,压抑着心中的滔天怒火,淡淡道:“重阳子尸,你有着看守镇国法器的职责,轻易不能离开,这群乱臣贼子是算好了,朱雀守护与白虎守护远赴河南道,青龙守护镇守东皇大泽,太子率军北上抵抗北莽,玄武守护寻游天下,神京城内部空虚,这是在逼朕出手啊。” “有李玄机与郑阳在,在弄清出诡神眷属能够重生的原因后,消灭诡神眷属不过是时间问题,陛下不必担忧。”重阳子尸恭敬到。 景皇帝看向朱雀街焦灼的战局,玄奇术法与法器的碰撞下那具令人作呕的躯体已经被泯灭了数次,可是总能够以不知名的方法继续重生,在当时修行者的眼里任何重生的手段都是有迹可循,所以重阳子尸所言是十分中肯的,但是在景皇帝耳边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在战斗波及下,百姓们的哭泣声、哀嚎声、绝望声。这是立志做一世明君的他所不能容忍的,良久方才叹息道:“他们既然想要朕出手,爱卿去取朕的王道之剑与真龙冠冕吧。” 闻言,重阳子尸大惊失色,当即劝谏道:“陛下,形势还未到如此危急的地步,何不防再等等。” 景皇帝眼角的余光看向重阳子尸,帝王独有的威严,让他再也不能反驳,“朕稳坐皇宫当然是等的起,可是身处战局之中的大晋百姓又如何等待?” 重阳子尸看到了景皇帝的决然,默不作声,转身前往镇国宝库,去取法器。 “天下悠悠,何薄百姓?”景皇帝看着街道上四处逃散的百姓,这位向来以强势手腕治国的帝王,竟然有一行清泪从他的面庞滑落,他登基十三载,为了国家呕心沥血,可是任然阻止不了局势的恶化。 难道真的是天要亡大晋吗? 他不信! 他不相信,这个让数不清的卫道者慷慨赴死的天下会就此消亡,为此他愿意做在黑暗中斩出黎明的第一把剑。 当重阳子尸将两件镇国法器呈上龙前的时候,景皇帝轻声问道:“以朕的功绩,可以挥动几次王道之剑?” 重阳子尸沉默许久,方才回答道:“以陛下的功绩以及剩下的寿元,可以挥动三次王道之剑,皆时......。” “三剑,这应该是王朝道的极限了。”景皇帝打断了重阳子尸的话语,看向他带来的两件镇国法器,沉声道:“大晋受命于天,理应既寿永昌!” 活了数百年的重阳子尸闻听此言,不再劝谏,哽咽道:“臣,恭送陛下!” 第四十七章 斩神 沈宁在大晋修行了十余载,如果说在术法一途有让他感觉到惊艳的一剑。 大概是当初李玄机当初一剑斩灭了十余只小妖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他初入术法一道,玄幻世界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新奇的。 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他很少会再对他人的术法感到惊艳,自己也开始注重术法的威力以及实用性。 不过当看到大晋那位一直以来都是以治国闻名的景皇帝,站在金色的龙魂上,一剑将满城天灾级别的妖患斩尽时,沈宁从深刻的理解到,道之尽头,身为主宰的恐怖之处。 荡漾开的金黄色剑气,像是一缕春风一样吹过了街道上百姓恐惧的面庞,像是在安慰、像是在保护。 可就当这股柔和的剑气接触到妖邪的那一刻,它的威力就像是能摧毁山河一样。 一剑下去,天灾妖患们的身躯尽数碎裂,甚至都没有来的及发出死亡时的痛苦呼喊声。 景皇帝戴着真龙冠冕,手持王道之剑,就这样站在一条金黄色的龙魂之上,眼神正是君王在睥睨天下,他冷漠的看着在朱雀街与一众修士对持的萨尔库克,再度挥出一剑。 王道之剑所挥斩出的剑气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霸气无比,相比李玄机他们的剑气,这股剑气是柔和的、是安宁的,所以当这股剑气划过萨尔塔克的身体时,它甚至都没有任何的反抗,体内的罪恶好像在这一刻得到了救赎,得到了来之天地间最仁慈的主宰的原谅。 附着在萨尔塔克身上的呐伊斯那只由诡神所赐下的罪恶之眼,缓缓的闭上,在死亡来临的时候呐伊斯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痛苦,脑海里还回荡着库尔崇敬而又癫狂的声音,“哈哈,大晋的皇帝要没了!诡神大人们的阻力大大减小,我敬爱的黄衣之主啊,我祈求你的注视,我祈求你在登临这个世界后,为你忠实的信徒重新创造身躯!。” 呐伊斯不愿意去听库尔的声音,他觉得库尔很聒噪,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跟自己一样的苦命人罢了。 他回想起了自己在侍奉诡神之前的身份,那个时候的他还是山野间的一个会打猎的农夫。 因为他是村里最能干的小伙子,所以他迎娶了隔壁村最漂亮的姑娘,他们两个很恩爱,生下了一对美丽听话的儿女。 为了家人们的生活,呐伊斯比以前更勤快了,在自家田地附近开垦了不少荒地,上山打猎的次数也从以前的三天一次变成了一天一次,因为在夕阳下,一家人会围着燃烧的篝火,烤着打来的野味,美美的饱餐一顿。 漆黑的夜空下,天空上会闪烁着明亮的星辰,田野间传来蛙声一片,坐在院子里的呐伊斯会听着女儿唱着好听的山歌,陪着顽皮的儿子嬉戏打闹,善解人意的妻子会打着微弱的灯火为他们缝制新年的衣服。 呐伊斯认为这是幸福的,美满的,日子就应该这样过下去。 在夜晚他会搂着妻子,与她畅抒未来。 在他美好而又详细的计划中,他会教会儿子打猎,然后在农闲的时候送他去小镇上的私塾读书,儿子很聪明,说不定在以后还可以考上状元。 家里出了状元可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应该要摆上豪华的酒席,邀请村里的老人妇孺们来打打牙祭,至于时常来村里征税的衙役,他也要邀请,那是他扬眉吐气的机会,他做梦都想看到这群趾高气扬的人卑躬屈膝的样子。 可能会在宴席上适当的给他们点下马威,这样等他和儿子去神京城享福了以后,衙役对乡亲们至少不会像以前一样蛮横! 女儿的话,妻子知书达理,她会好好教导女儿,成为一个温良贤淑的女人。 到时候可以找一个好人家嫁了,不需要对方多有钱多有权,因为儿子已经够有出息了,女儿的生活平淡一点才是最好的,只需要找的那个人是真心喜欢她的,好好对待她就足够了。 呐伊斯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妻子在这个时候会轻轻点一下他的太阳穴,枕着他的胳膊温柔的睡去。 呐伊斯会觉得睡姿很不舒服,可是又很满足妻子对他的依赖。 两个人就这样别扭的进入了梦想。 平静的日子波澜不惊,呐伊斯的生活一直是幸福的。 那是什么时候和诡神扯上了关系? 呐伊斯记得,那是一个明媚的下午,他刚刚从山里打猎回来,手里提着一只野兔和山鸡,都是儿子女儿喜欢吃的,他们会保住自己的大腿,用崇拜的眼神望着自己无所不能的父亲。 内心是开心的,可当走进村子的时候,呐伊斯闻到了血腥味儿,猎人的直觉让他知道恐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他在村子里潜伏着用最快的速度往家里赶去,一路上看到了不少被刀剑砍穿的尸体,心里越发担忧起来! 来到自家庭院外,呐伊斯听到了孩子们的哭喊声,也听到了屋里妻子痛苦的呻吟声以及许多男子的阵阵淫笑,他用手指将糊好的窗户纸捅破,眼前的一幕让他如坠冰窟。 儿子被丢弃在一旁,头部冒出鲜血,无助的哭泣着,女儿与妻子被脱光了衣服正在接受无尽的凌辱。 他认得施暴的这群人是经常来村里征收粮草的衙役,极度的愤怒与仇恨涌上心头,呐伊斯想进去和他们拼命,可是仅存的理智阻止了他。 家人还在里面,贸然出手的话,她们会因为他的莽撞丧失性命。 只要等这群畜生自己离开就好,他们会放过自己妻女性命的,呐伊斯在心里哀求着,祈祷着。 他并不害怕死亡,他害怕失去自己的家人,此刻瘫坐在地的他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屋里还在不断传出衙役们肆无忌惮的笑声。 “如果不是有邪修屠戮了附近几个村庄,咱们也没胆子享受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儿是不是?” “哈哈,不错不错!就算是上面有人来调查,我们将罪责推到那些邪修身上就可以了。” “啧啧,这小娘皮原来这么紧啊!” ....... 人在面对无能为力的事情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进行祷告,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东西上,所以当衙役们用刀杀死自己妻女时,呐伊斯才幡然醒悟,原来将希望寄托在畜牲与神明身上,本身就是一种不理智的行为。 他没有再犹豫,冲进去与这群畜生展开了殊死搏杀。 常年在山林里打猎的他身体素质极为强悍,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当刀剑刺穿他的身体,血液混杂着五脏六腑流满了一地,呐伊斯看着妻子她们惨死的面容,心里充满了怨恨。 他怨恨自己的犹豫,怨恨这群畜生,也怨恨着拿走了村中不少口粮的朝廷,会是毁灭美好生活的罪魁祸首! 诸天的神啊! 你们看到这里的罪孽了吗?如果可以我呐伊斯愿意奉献自己的所有,只求你们给予我复仇的力量。 呐伊斯已经死了,可是他的怨恨还在这天地间飘荡,直到诡神的低语声在他耳边响起。 衙役们看着被他们砍成两半的呐伊斯重新长出了躯体,极度的恐惧蔓延在他们心里,疯了似的朝着村子外面逃跑。 目睹妻女受辱的那只眼睛占据了半个面庞,呐伊斯像是魔鬼一样,享受着追杀衙役们的乐趣。 在屠杀完了所有衙役后,呐伊斯忘却了,他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也忘记了自己深爱着的妻女们。 他只记得自己有一个主人,伟大的神——泽布雅克斯。 从今天起,他将一心一意的侍奉自己的神明。 自己的过往原来是这样的吗? 恍惚间,呐伊斯眼前出现一片白光,妻女儿子在白光之中向他挥手。 “爹(夫君),该回家了。” “回来了。”呐伊斯笑着跑过去牵住了她们的手,在这一刻心底的怨恨消失了,他在剑气中感受到了大晋皇帝的歉意。 第四十八章 王朝道 在王朝大道孕育出来天子气的侵染下,世间人王常有神异相伴,比如无师自通,准确理解异族番邦的语言的神异:比如将自身与国运勾连后,精确感知道到国家的兴衰走向的神异,再比如从波橘如诡的复杂环境中快速找到出路的独属于明君的直觉。 在诸多神异的加持下,大晋人王景皇帝成为在场高手中第一个意识到诡神眷属本质的人。 它们的复活恐怕并不是基于这个世界道法来进行的,而是源自于诡神世界的奇异规则复活与重生。 凭借着明君特有的直觉,景皇帝察觉到了,想要阻止萨尔塔克在这个世界的复活,只能使用王道之剑! 这柄以燃烧帝王寿元与功绩的剑,凡是面对对大晋王朝含有敌意的敌人,都会展现出不俗的战力,它能够牵动天时地利人和,发出致命的一剑,甚至还可以改写此世界道的规则! 他在斩向萨尔塔克的时候,已经将王朝道的规则改写为了,面前之敌在无立锥之地! 自此萨尔塔克在面临着整个世界的道的时候,失去了复生的能力。 看着眼前倒在地上化为了一团黑水的萨尔塔克,景皇帝的身体出现了一道道裂缝,他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不过付出代价的是自己的生命,看向天空中翻滚腾云的白蛇,景皇帝准备挥出最后一剑,他要用余下不多的寿元,为大晋再解决一样灾难。 正在街道上观望着眼前一切的沈宁,在意识到景皇帝即将对天上的白蛇出手时,身后的白骨妖伞发出剧烈震动,没有犹豫,他飞向空中,想要阻止这位历朝历代都无可比拟的君王。 可在他之前,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的僧人拦在了景皇帝面前,原本躁动不安的白蛇发出响彻云霄的嘶吼,朝着僧人袭来,僧人只是朝着白色一点,金色的佛光即将白蛇困住,庞大的蛇身竟然再也动弹不得。 “道宗你是要阻拦朕吗?”景皇帝看着眼前投身佛家的男子,淡淡的问到。 这名灰袍僧人正是雷音塔下日日扫塔的道宗和尚,他双手合十,温和的笑道:“和尚不敢阻拦人王,只是如今太子殿下领兵在外,陛下斩出第三剑后,又如何能够坚持到太子归来,再加上陛下先前已经斩杀邪修无数,这个世界的正与邪已经不再对等,此刻正在北莽为祸的灾厄道主宰未央,怕是完全的失去了理智,如果再将一条天灾级的白蛇斩杀,她制造出来的灾难恐怕会波及到大晋,我想这是陛下所不愿意看见的。” “你想怎样做?”景皇帝停止了挥剑的动作,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位前任青龙守护。 道宗转身来到了白蛇的面前,不顾它猩红眼眸中的仇恨,声音中居然带着淡淡的温情,“回到雷音塔的镇压下,我会青灯古佛日日夜夜的陪伴着你,我为小白推演过天机,她同样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如果你非要反抗,等待我们两人的只有死亡,我会在你死后再去赴死。“我要见到她。”白蛇发出了女子憔悴的声音。 道宗目光深远的看了一眼街道上的沈宁,淡淡道:“上来吧,我已经用秘法屏蔽了你的存在。” 沈宁看了看望向白蛇与道宗的众多青衣司与天师府的高深修士,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带着白骨妖伞飞向了空中。 当取出白骨妖伞的那一刻,小白的魂魄出现在白蛇的眼前,看着魂魄并未消散的女儿,白蛇眼里留下了滚烫的热泪,又察觉到沈宁体内奇异的灵元波动,不由问道:“你已经得到我们妖族传承下来的秘宝了?” 沈宁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道宗,思索片刻,方才道:“我确实是得到了秘宝,但是我一直以来都想找机会问你,这秘宝究竟是来源何处,它与你们妖族似乎并无多大的关联。” 白蛇的缓缓道:“上古时期,我蛇族先祖被道祖所降伏,立下族规永世不得再向人族开战,在道祖羽化登仙以后,我等就一直生活在东皇大泽与世无争,直到有一天道祖托梦于我蛇祖先祖,坦然言到在千年后会有大劫降至,他将一段机缘藏在了我族体内。后世自会有人能够开启,至于其它的,便是我也不知道了,或许族中的一些长老还知晓一些辛秘。” 果然是道祖留下来的传承,沈宁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白蛇现在所言,与他之前的猜想并没有多大差别,现在看来想要了解更多关于幽冥火种的信息只能靠自己摸索,亦或者前往东荒大泽寻找蛇族的长老。 只是道祖为何会把这段机缘藏在异族身上,难道是在千年前就已经推算出,自己会得到幽冥火种与呼吸法吗? “时间差不多了,你再不离去就会被其他人发现了。”道宗的笑容和蔼。 沈宁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身影随即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等沈宁走红,道宗开口道:“雷音塔还需要一段时间重修,这段时间你可以生活在我的衣袖内。” “许济你对我和小白就没有半分愧疚吗?”白蛇没有在第一时间进入袖里乾坤,,只是认真的问到、 听到自己出家前的本名,道宗和尚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不过还是微微叹道:“如果我没有修习岐黄之术,不能预知未来,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会拼尽全力让我们一家人好好的生活下去,可是除了身为你的夫君,我还是大晋的四象守护之一。” “所以你的选择是抛弃我们母女。”白蛇将他剩下的那段话说了出来,见道宗漠然,顿时心如死灰,身形开始缩小,钻入了袖里乾坤之中。 她愿意忍受日日夜夜的佛音折磨,只愿小白的魂魄能够留存在世间。 做为这一切的道宗和尚转身对景皇帝道:“和尚已将蛇妖收服,请求陛下放他一条生路。” 景皇帝看了眼道宗和尚,不知道面对这位昔日的臣子该说些什么,沉默良久,终究还是驱使的龙魂往皇宫的方向回去。 大街上流离失所的百姓们看到景皇帝两剑平定了妖患,泪眼婆娑,他们虽然不曾修炼,可是自小就听到了不少历代君王使用王道之剑的故事,知晓这位仁慈的君王是用生命在拯救他们,此起彼伏的“恭送陛下”与抽泣声在神京城久久不能停歇。 郑阳看到皇帝使出王道之剑,苍老的脸庞上多了几分悲戚,他知道大晋这位贤明的君王已经是时日无多了。 可是如今太子远征在外,国本动荡,大晋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没有过多时间留给郑阳悲伤,他要尽快赶往皇宫,查看景皇帝现在的身体状况,同时还要安排诸多的善后事宜,让神京城能够尽快的从妖患袭击中的损失里走出,更要统计出青衣司这一次的战损人员,尽快抽调各地的替补人员来弥补空缺,确保后续的任务还能够继续的展开。 李玄机的身影消失在了半空之中,在景皇帝斩出那一剑之后,她似乎已经察觉到在此世界想要彻底斩杀诡神眷属的方法便是动用道!做为术法道的主宰,她有责任在诡神下一次来犯之前,研究出可以针对诡神的术法,只是涉及到道的规则,哪怕是她在这条探索的道路上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 沈宁回到先前的街道上,子扶伶月一身的黑色劲装被鲜血染的暗红,毫无疑问丹药的药效已经过了,她的眉头紧紧皱起,双眼微闭,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状态出奇的差。 沈宁蹲在她的身旁,轻声道:“我先送你回青衣司?” “不,去之前我带你去过的山洞。” 子扶伶月挣扎的站起身来,就想要往城外走,可是由于自身伤势过重,刚走两步就无意识的向后栽倒。 好在沈宁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眉头微微皱起,知道子扶伶月这样安排,肯定是有所原因的,于是就抱起她离开了神京城。 花灯节在往年都是美好与充满希冀的日子,然而在今天留给神京城百姓的只有苦难与悲痛,一片废墟之中,没有了父母的孩童在哭泣:失去了丈夫的女子在扒开砖石想要找到他的遗体;受伤了的人们蹲在街头哭嚎着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此而死去。 清晨的朝阳从东边缓缓升起,清冷的光辉照耀着苦难,神京城的守卫们与青衣司和天师府的弟子齐心协力救助着伤患,唯有偏僻角落里的一间庭院里的青年,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挥出了两剑王道之间,这般功绩怕是只有历代的开国皇帝才能够做到了,如此看来你剩下不了多少寿元了,预计的计划似乎可以比之前的再早上几分。” ...... 一间庙宇之中,诡山众们脸上纷纷露出诧异之色,招风耳和尚掐指算道:“大晋的国本动摇了,是景皇帝挥出了王道之剑。” “不用想必然是邪神教那帮疯子搞得鬼。”有成员冷声道:“能够将大晋的皇帝逼到使用王道之剑的地步,怕是在神京城召来了诡神吧。” “秦师还有多久才能回来?趁着这个机会我们是不是应该加快河南道的行动?”诡雾问到。 勉强制造出新的躯壳的蜈蚣,开口道;“再等三天,如果秦师还没有回来,我们就提前行动。” “我有预感,河南道一事,你们做为我的护道人会死去很多。”一直坐在灵仙神像下的元未央缓缓睁开了眼,她眉心的莲花标记越发的鲜艳。 第四十九章 灾难过后 神京城外的山林里,沈宁将子扶伶月抱回了山洞。 子扶伶月伤的很重,就算是用灵元封住伤口止住伤口,可身体内部的脏器在与呐伊斯以及一众邪修的较量中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虚弱的躺在沈宁怀里。 ”先放我下来。“因为失血过多,子扶伶月感到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 沈宁将她放在一块石板上,眉头微微皱起,“你伤的不轻,应该早点青衣司接受治疗,不管什么事也应该把伤养好了再说。” 子扶伶月靠在石壁旁,摇了摇头,“现在的青衣司不能回去,我怀疑青衣司或者天师府存在邪神教教徒的人,而且很有可能属于之前暗杀你的那股势力。” “何出此言?” “我检查过了呐伊斯附身的那具罗汉尸体,上面并没有诡神的气息,是被法器洞穿心脏而死的。”子扶伶月气息起伏不定,“所以邪神教教徒能够逃出大昭寺牢狱依靠的应该不是自身能力,而是有人将他们放了出来,这个人必然是青衣司或者天师府的修行者,因为只有朝廷的人在靠近大昭寺牢狱的时候,守备的罗汉才不会戒备。” 沈宁面露思索,他是个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想通了子扶伶月的言语的意义所在。 赢秦离开神京城之前就告诫过沈宁,在他离开神京城之后,暗中的那股势力很有可能会对他们下手。 如今子扶伶月深受重伤,又判断出天师府和青衣司很有可能出现了叛徒,现在回去对于暗中的那股势力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 沈宁看着子扶伶月惨白的面孔,不免有些担忧道:“那你的伤势怎么办?我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准备丹药。” “这座山林有不少可以疗伤的灵药...咳咳...。”子扶伶月说着嘴角咳出了鲜血,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几分,“你可以帮我踩几株凝血草、五脏花....羊脂玉熬制成汤药,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够复原。” 在详细的询问了这几株草药的外形以及生长环境后,沈宁在山洞口布置下结界,防止有山林猛兽误入,便开始寻找灵药。 天师府弟子外出处理妖患的时候常常会因此受伤,所以大部分人都对草药有所涉猎,沈宁当然也不例外,只是子扶伶月所描述的这几株草药属实比较少见,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沈宁才找齐,顺手猎了一只野猪当作两人今天的食物。 在外面的泉水旁将野猪处理干净,沈宁将野猪皮留了下来,皮很老韧性张力都非常不错,可以暂且用来当熬制灵药的瓦罐。 回到山洞里,沈宁就生起了火,开始为子扶伶月熬制药汤,后者躺在石壁旁闭眼休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两个人的关系从之前的对立,慢慢的转变成了现在的相处模式,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又像是.....老夫老妻? 或许是从她吃了自己烤的鹿肉开始吧,沈宁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笑意。 抛开这些有的没的,沈宁将汤药用野猪皮包裹好,待温度冷的差不多了,方才递给子扶伶月。 看着用猪皮包裹熬制的灵药,子扶伶月神情古怪。 “条件有限,能熬出来就不错了。”沈宁尴尬的咳嗽几声,“要不然你看看青衣司有没有什么能够容纳物品的法器,帮我弄一个,下次要是再出现这种事情,我也不至于拿野猪皮替你熬药。” “再说吧。”子扶伶月搪塞着,喝了几口灵药感觉小腹有一股暖流开始流转,当即运转灵元调养伤势。 沈宁耸了耸肩,无所谓的烤起野猪肉,这一次他不仅采摘了野菜用来去油,还找了一些可以做为调味料的药材,比如八角、丁香、桂花、花椒、当归一股脑的塞进了野猪腹部,浓郁的肉香味儿混杂着药材的清香味儿令人唇齿生津。 火光照耀着沈宁的面庞,不知为何,他心里莫名出现了新的想法,如果可能自己更愿意找一处祥和的村庄平平静静的生活下去,而不是每日与邪魔外道争斗不休。 当然对于这个想法沈宁也只是想想罢了,他有自己的道路,产生这个想法的原因,大抵上是因为长时间的争斗,让他产生了一丝丝的厌倦罢了。 就算是真要隐居,也要等天下平定之后。 吃过烤好的野猪肉,沈宁舒服的伸了伸懒腰,走在洞口外眺望着秀丽的山川美景,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彼时夕阳西下,淡红色的余晖为天地都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鸟雀在山林里叽叽喳喳的,倒让人不觉得吵闹,相反伴随着泉水叮咚咚咚的流过溪流间,微风吹起树叶沙沙伴奏,这是一种十分美妙的音乐,是天地自然给予他们的馈赠。 子扶伶月从山洞里走了出来,站在沈宁的身旁,惨白的面色多了一丝丝的红润,两个人很有默契的没有言语,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在美好的环境之中,正好可以平息一下心里的各种负面情绪。 接下来的几天,沈宁没有急着回神京城,而是等子扶伶月恢复的差不多了,才离开了这片山林。 走在被妖邪破坏过的神京城街道,沈宁见到的是残垣断壁,以及在废墟之中重建家园的百姓,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还带着些戚戚然,更多的却是对生活的希冀。 大晋的百姓是坚强的,在这个纷乱多扰的世界,他们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惨痛的打击,可总能够在痛苦与绝境中站起来。 不屈、坚韧是深深刻在这个传承数千年的民族骨子里的东西。 沈宁热爱大晋,但是他并不是忠诚于这个王朝,而是忠诚于这些在逆境中一次次奋起反抗,宣告着自己不甘与愤怒的民族。 为了百姓,他愿意做黑暗中的执灯人。 为国家、为民族,为世间万物生灵,开辟出一条能够繁衍生息的道路。 当无数精彩绝艳的卫道者愿意为天下慷慨赴死的时候,这个天下就不应该灭亡。 第五十章 秦王请命 “宁哥哥,你没事吧。” 沈宁这几天一直在帮城中百姓修建房屋,午时,刚想要回到天师府小憩,就迎面碰见了找来的嬴仙蕙,不由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已经来找你好几次了,可是你都没在道居,天师府的弟子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这几天死了不少人。”嬴仙蕙说着说着竟然红了眼眶,“我还以为你也……” “傻丫头,这几天我在城里忙些事情罢了。”沈宁见嬴仙蕙身后有宫人跟随,不敢有什么逾礼的举动,“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嗯。”嬴仙蕙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再哭就不好看了。”沈宁自知这几天太忙碌了,倒是忽略了嬴仙蕙,只好补偿道:“你应该还没吃饭吧,走跟我去桃山那边吃点东西。” 嬴仙蕙却是还没有用过午膳,在下人回来禀告说在神京城看见了沈宁的身影,就匆匆忙忙的找了过来。 两个人来到桃山,在一家混沌铺子边坐了下来。 “吸溜!” 一口下去,肉馅和葱的香味儿在嘴里绽放,使沈宁不由的把头仰起来,劳累了一天,美美的吃上一碗混沌是极为舒服的,也难怪干活的工人喜欢来这些小食肆,普普通通的面食吃起来确实舒坦。 嬴仙蕙虽然是天家子女,可是从小就跟着沈宁与嬴秦野惯了的她,对路边的食肆倒也不嫌弃,小口小口的吃着混沌,斯文有礼。 倒是食肆坐着的其他客人看的有些呆愣了,只见这男的俊俏非凡,女的五官精致,一身华丽的绿色襦裙,看起来贵不可言。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吃腻了府里的山珍海味,跑出来跟他们这些粗人混在一起,吃着简陋的粗食。 “傻丫头,好吃吗?” “好吃。” “那就好。” 沈宁记得自己在小时候说过,要带嬴仙蕙品尝各地美食,细细想来,其实身为长公主的她,从小到大什么没吃过。 答应他的时候,还笑的那么开心明朗。 不是个傻丫头,又是什么? 周围的食客还在讨论前几天的那场鏖战。 沈宁对此兴趣不大,吃完碗里的混沌,端起斗碗把汤喝尽,又等嬴仙蕙吃的差不多了,才走到老板面前结账。 共计二十文钱。 一碗混沌十文,可以说是物美价廉,有机会可以带顾炎武来吃一顿,他节省的很,这里的食肆很适合他。 再走几步就回到城门口了。 青砖砌成的城门,坑坑洼洼,满是历史的风霜。 城边站着的军校检验着进出,墙上还贴着有告示,大概是分了两类,最主要的是写了哪里有妖患以及评定出的等级,大分部都是丁级妖患,是留给神京城修为不高的散修做的,奖赏倒也是十分丰厚。 还有一种是关于朝廷的各项政策,其中最现眼的是,前几日妖邪损坏屋舍的告示,大致意思是在这场灾难中,屋舍被战乱波及损坏的,百姓可以拿着地契去户部报备,朝廷会酌情进行弥补。 此外还有许多牙人、闲汉在这里等待,虽然神京城才遭遇大灾,但是并不妨碍,每天都会有来自各地的行脚商过来倒卖货物,他们并不识路,而这个时候恰恰就需要这些闲汉、牙人了。 双方会就着价格问题商谈很久,沈宁与嬴仙蕙穿过喧闹的城门,往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身为大晋的棋诏侍,沈宁已经很多天没有进去侍奉过景皇帝了,也不知道现在的他情况怎么样,要知道王道之剑消耗掉的可是帝王余下的寿元以及生平的功绩。 因王道之剑死亡的帝王,甚至连灵魂也会就此消亡。 听嬴仙蕙说,她这几天去看望过景皇帝,还在处理朝政,只是面色看起来不是太好。 景皇帝勤政爱民,这一点人尽皆知,所以在得知他还在处理朝政的时候,沈宁并不意外。 与嬴仙蕙在皇宫中分别,沈宁先在藏书阁待了一会儿,估摸着景皇帝按照往日的时间,也该去养心殿休息了,于是自己就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当在内侍的通禀后沈宁看到了景皇帝,还有双眼微红似乎是哭过一场的秦王——嬴稷。 沈宁的注意力没有在嬴稷身上,而是看向了从外表看似乎只是有些虚弱的景皇帝,透过遮遮掩掩的迷雾,只见景皇帝的身体上有着一道道金色的裂纹,它们将血肉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整个身躯好像随时都会崩碎一样。 “陛下,臣除妖不力还请陛下降罪。”沈宁看到景皇帝这副模样,心里不由对这位欲用一世命换万世命的皇帝,产生了敬佩,当下跪拜到。 景皇帝淡淡道:“神京城妖患非你等之过,且起来与朕在对弈几手吧。” “臣遵旨。” 内侍在两人之间摆上了棋局,原本先来的秦王嬴稷因为沈宁的到来,似乎准备好的话一时间说不出口了,却又站在原地不肯离去,像是一个倔强的孩子。 与沈宁下了数十手的景皇帝,良久后,方才开口道:“邪神教教徒逃出牢狱一事,朕当然知晓有所蹊跷,按理来说,太子领兵在外,让你暂时督领青衣司协查此事,本并无不可,可是你早年为了太子元脉尽毁,朕不希望你参与到修行者的漩涡之中,你明白吗?” 沈宁知道能够猜出大昭寺一事有异样的人绝对不止子扶伶月,但是没有想到景皇帝已经在安排人在对这件事情进行调查了。 现在看来秦王似乎是想参与调查。 秦王闻言,当即跪拜在地,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儿臣当然知道此事凶险,可是父皇,你能够为了天下百姓挥动王道之剑,难道儿臣就不能为了父皇彻查真凶吗?还望父王恩准儿臣的请求。” 景皇帝沉默良久,魂魄上的金色缝隙变得更大,他似乎很痛苦,皱了皱眉头,轻声道:“你既然有此决心,便随郑阳一起调查此事,不过一切都要以郑阳的想法为主,明白吗?” “儿臣,谢父皇!” 第五十一章 波澜诡橘 (一) 棋子的声音落子可闻。 沈宁能够察觉到景皇帝的现在精神状态比起以往差了很多,不过在他刻意的布局下,棋局进行的还算是顺利。 下了许久之后,景皇帝闭上眼睛,躺在檀香木椅上,“我听青衣司的人上报说,有个戴着鬼脸面具的男子将白骨妖斩杀,体内所蕴含的灵元却与诡异气息相接近,你可知道他是谁?” 沈宁心中万分惊骇,不知道景皇帝为何会有此一问,不过还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禀陛下,那人正是属下。” 在听到想要的回答后,景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倘若你继续隐瞒的话,就连朕也要怀疑你对大晋的忠心了。” 说着景皇帝将一叠文书丢在了沈宁面前,淡淡道:“自己看看吧,你真以为自己体内的异样瞒过了神京城的众多修士,真以为道宗和尚的障眼法能够瞒过朕?” “臣绝无隐瞒陛下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情太过复杂,臣尚且还不清楚缘由,故而才未上报。”沈宁没有翻看文书,而是跪在地上解释到。 他知道自己的《幻视》已经被神京城顶尖修士给看破并察觉到了他体内的诡异气息,说不定眼前的这位皇帝陛下甚至知道他体内的幽冥火种的存在! 京皇帝闭目养神,没有言语,只是挥手屏退了养心殿的内侍。 墙角的香炉燃烧的香木味儿飘荡着,袅袅香烟上升,沈宁咽了口唾沫,方才翻开了文书,上面赫然写着“四月三,神京城街道,天师府弟子沈宁遇袭,其濒死之际灵元异常,将刺客逼退,随后青衣司子扶伶月赶到......。” “花灯节,天师府弟子沈宁隐瞒身份,前往大昭寺鏖战邪神教教徒,几次身陷险地........其前往城西将天灾级白骨妖斩杀,随后不知所踪。” 上面一条条一件件,可以说是将沈宁这些日子做了什么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在这个过程中沈宁居然毫无察觉!毫无疑问景皇帝对神京城的把控程度,已经到了难以颠覆的地步! 养心殿寂静无声,沈宁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微弱的呼吸声,面容严肃,“陛下,臣对大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景皇帝睁开眼睛,看了看沈宁,微微叹了口气,“若不是知你忠心,你此时岂会是在养心殿,而不是在青衣司的牢狱接受审讯。” 景皇帝的话语从表面上来听,是对自己的信赖,可是细想便能够知道,他在让沈宁讲清楚事情的始末,否则等待他的就将是青衣司的审讯。 “陛下,臣身上之所以有诡异气息的存在,乃是因为一件秘宝,此秘宝让臣丧失了对天地灵元的感知,但是可以依靠吞噬诡异眷来进行修炼。”沈宁自知今天的事情没有个合适的交待,是过不去了,只好摊牌道:“先前曹家庄泽布雅克思的退却,便是因为此秘宝的缘故。” “曹家庄......妖族......白蛇。”想起太子之前的汇报,景皇帝呢喃到,良久方才缓缓道:“此宝可对你心智有影响?” 凭借着帝王的直觉,景皇帝问出了事情的关键。 沈宁只好如实回答道:“禀陛下,随着对诡异眷属的吞噬,臣在失去理智的时候,这件秘宝便有着操纵微臣躯体的能力,但只要微臣的神识足够强大,就可以避免这种情况。” “可以避免的缺点,能够对诡神进行吞噬。”景皇帝很快的就意识到了,如果沈宁说的一切都是实话,那么在未来毫无疑问他会是威慑诡神的存在! 虽然心里还有疑问,但是景皇帝已经不需要再问了,只要知道这些讯息就已经足够了,于是叹息道:“此事朕会吩咐下去,不再会有人提起,不过你的障眼法还需多多钻研,否则若是被仙门百家察觉,皆时就连朕也违背不了天下仙门的意愿。” “臣多谢陛下。”沈宁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知道景皇帝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可谁知景皇帝下一刻却挥了挥手,轻声道:“郑阳,带他去凝聚命火吧。” 命火! 沈宁眉头微皱,凡是在大晋突破天玄境的修行者,一般都会在青衣司报备凝聚命火。 命火的存在相当于修行者的第二条生命,在与邪魔外道的争斗中,若是遭遇不测,皆时命火将会熄灭,修行者却能够重获新生。 正因为其独特的作用,命火的建立所要耗费的资源是极为昂贵的,但是对于大晋来说天玄境的修行者是更加宝贵的,他们每个人都有可能踏入道的领域成为某条道的主宰,从而更好的维持天下的运转。 可是自己现在不过是灵境修为,距离天玄境还差了整整两个大阶段! 景皇帝此举所代表的另一个含义便出现了,命火是可以被当代人皇的龙气所熄灭的。 如果建立的命火全部熄灭,对于修行者造成的创伤是难以估量的。 这是在防备自己。 不过沈宁心里并不存在芥蒂,因为如果他是景皇帝也会这样做。 无他,一个身怀诡异气息的人,还是天师府弟子、太子好友、宫中棋诏侍,这样的一个人虽然官职不显,可毫无疑问是能够接触到大晋的一些机密核心的,倘若有一天沈宁被诡异气息侵染了心智。 命火就会是当代人皇,反制他的绝佳手段。 郑阳的身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拱手道:“臣遵旨。” “去吧。”景皇帝做完这些,似乎很是乏累,竟然就当着两个臣子的面,躺在养心殿的杨木秭归床上休憩。 郑阳与沈宁离开养心殿,在前者的带领下沈宁穿过了一间间恢弘的宫殿,来到了隐藏在群殿之中,一间青石砖搭建而成的房屋,从外形来看十分普通,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大晋存放修行者命火的地方。 命火的存放地看起来似乎只有郑阳等顶尖修士才知道,之所以不存放在青衣司,会不会是陛下也在担心青衣司会有邪神教教徒?沈宁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一声冷喝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考。 “什么人?” 在青石砖的房间外,有十余名戴着面具的护卫,在见到沈宁与郑阳走过来时,突然出现在房子的周围,为首的那人身材魁梧,手里按压着宝剑,彷佛不管来者何人,只要有丝毫异动就会提剑斩之。 “青衣司郑阳,奉陛下命,特来带此人凝聚命火。”郑阳从衣袖里取出一块令牌,递了过去。 那人在接过令牌后,与沈宁等人保持一个安全距离,随后朝身侧的手下挥了挥手,其余几名守卫便拿着一张朱砂攥写的符箓贴在了沈宁与郑阳身上。 沈宁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这张平平无奇的符箓,不料郑阳却开口道:“劝你最好不要动这张符箓,这乃是你师尊李玄机亲手攥写的魂符,贴上之后一旦撕毁,就连老朽的魂魄也会被剥离出躯体,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有此符在你安心凝聚命火即可,待你凝聚命火完成,离开此地三十里,自然会忘却来此地的道路,魂符也会随之消失。” “受教了。”沈宁拱手到,随着郑阳走进了青石小屋。 屋子里像是普通的屋舍一样,座椅板凳、床铺茶几应有尽有,郑阳站在屋子中央,嘴里念动口诀,一道道白色光芒在墙壁上浮现,渐渐的充斥了整个墙面。 两人走进去之后,沈宁眼前一黑,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之中。 “老朋友,这条路这么黑,老朽我可找不到道路。”郑阳苍老尖细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一盏微弱昏黄的灯光出现在黑暗之中,随即墙壁两边亮起来一盏盏灯火,幽暗深邃的通道里,一名身形佝偻,皮肤呈青紫色的老者打着油灯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对方身上散发着的浓郁的尸煞之气,让沈宁不由眉头微皱,很难想象庄严肃穆的大晋皇宫居然有尸道的修行者。 “其人名为重阳子尸,深受历代人皇信赖,乃是当今天下的尸道魁首,距离主宰之位也不过一步之遥,当初河南尸患,若不是有他在背后出谋划策,恐怕不知道还要死去多少人才能够了结,。”郑阳像是能够看透沈宁心思一样,淡淡的说到。 重阳子尸,紧贴骨骼的皮肤扭曲出一个笑容,声音嘶哑,“这位小友看起来不过百岁啊,据我所知除了青衣司的几位四方列位以外,这应该是唯一一个如此年轻就达到天玄境的后辈了吧,这一代当真是人才辈出啊。” 沈宁拱手道:“回尊上,小子今年还未及冠,不过灵境修为。” 重阳子尸闻言,面露诧异,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了郑阳。 郑阳只好解释道:“他虽才灵境修为,可是却斩杀了一名天灾级妖患,陛下故而才破格让我带他来凝聚命火。” “天灾级妖患?”重阳子尸的眼中的诧异变为了惊讶! 以灵境修为斩杀天灾级妖患,这可是自古以来都未有过的事情! “如此倒也是有凝聚命火的资格。”重阳子尸平复一下震惊之色,领着两人往隧道的身处走去。 行走了约莫百步,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间摆满了香烛的房间呈现在两人面前,这些香烛上都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奇异的是随着火焰的燃烧,香烛并未融化,这便是大晋修行者们的命火所在。 “应当为小友凝聚几根命火香烛才是?”重阳子尸转身看向了郑阳。 郑阳没有丝毫犹豫,直言道:“九根。” 九根?重阳子尸微微错愕,这可是四方守护才有的待遇啊! 很难想象眼前这位还未及冠的少年,为何会如此深受陛下器重,不过忠诚皇室的他还是取出了九根命火香烛,按照顺序摆放在了一排长长的木架上。望向沈宁缓缓道:“小友可知如何凝聚命火?” “小子不知,还请尊上示下。”沈宁恭敬的问到。 重阳子尸指着这些烛火缓缓道:“命火的凝聚讲究一个神识依附,你尝试着将自己的神识依附在命火香烛之上,当神识之力足够时,香烛便会无风无火自动燃起,皆时就算是凝聚好了命火,不过每点燃一次命火对于自身的消耗都是极大的,你怕是还需陪老头子我在这里待上个几天几夜。” 沈宁按照重阳子尸所言,开始将自己的神识往命火香烛上凝聚,可是在当他牵引神识时,体内的幽冥火种居然也混杂了一丝丝诡异气息往命火香烛上牵引,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一根命火香烛居然就燃烧了起来,与其它的命火香烛不同,燃烧的是黑色的火焰! 重阳子尸见状眉头紧皱,他在这里负责看守镇国法器与命火香烛已经数百年了,还从未见过现在这样的情况。 “老朋友,他身上究竟是有何奇异?”重阳子尸看向了郑阳,话语中满是疑惑,“他的命火形态怪异,虽然与命火香烛建立了联系,可是为何在他的命火中,我却看不到他未来的命运呢?” “他或许是我们大晋目前为止对付诡神的唯一希望。”郑阳看着正在凝聚命火的沈宁,不由叹息道:“看不清他的命运倒也是在情理之中,不过我关心的是,倘若有一天人皇吹熄了他的命火,会不会与其他人的效果一样?” “这是自然。”重阳子尸颔首笑道:“命火香烛乃是让修行者将一部分神魂寄托在上面,待修行者遭遇劫难,有着命火香烛温养的神魂就会让他重新复活,反之吹熄了命火就代表着他的神魂受到了不可磨灭的损耗,这是任何人也避免不了的。” 闻言,郑阳放下心来,不可否认,沈宁的存在对于大晋来说意义重大。 可倘若他是不受控制的,且可能带来更大的危害,郑阳会毫不犹豫的出手解决掉他,至少从目前来看,还没有这个必要。 在两个人短暂的交谈声中,沈宁居然已经凝聚好了第二根命火香烛。 ...... 神京城。 李雁争在处理完神京城藏匿着的妖患后,回到了青衣司。 “属下,见过司正大人。” “嗯。” “见过,司正大人。” “嗯。” 李雁争走在路上,遇到的属下,都会向他打个招呼,或点头或轻声回应。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彷佛对生命都很淡漠。 对此。 李雁争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青衣司,乃是维护大晋稳固的一个机构,主要职责就是斩杀妖魔,镇压邪祟,气氛压抑一些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以说。 青衣司的每个人手上都沾染了不少妖魔的血,当然也包含普通人的,因为一切对大晋而言不稳定的因素,都是可以驱除的。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于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青衣司很大,能够留在这里的要么是大晋从小培养的人才,要么是从各地召集来的优秀散修。 李雁争属于前者,是先皇巡视东荒大泽的时候亲手将他抱回来的,让他从此远离了吃人的炼狱。 任何一个人进入青衣司,都是从最低层的记录官开始做的,负责处理各地送来的一些妖患案件,对此做好分类归纳,等修为达到问道境,身为记录官的他们,就可以前往大晋各地对当地妖患做出评级,对当地仙门百家进行考核,将所有的情报用特殊的手段传送回青衣司本部,或者是当地的分部。 实力再进一步提升,到达朝霞境,就可以向上面申请独自处理丁级妖患。 成功过后,就可以摆脱繁琐的文事,转而修炼高阶的玄奇术法成为一名星辰。 再往后则是星宿、星官、副司正、司正。 李雁争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的。 走到这一步也算是走到了青衣司的顶点。 至于四方守护,对于天资有着极为苛刻的条件,大部分都是从各地挑选能够契合四方守护传承下来的功法的孩童做为替补进行培养,很遗憾他虽然天资不错,可是却并不契合四方守护的修炼功法,故而没有办法走这一条道路。 不过青衣司司正也算是位及人臣了,他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在青衣司生活了一辈子,李雁争对这里的环境是十分熟悉的。 没有用太多时间,他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青衣司卡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的阁楼被茂密的树林遮掩,在血腥的青衣司里,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这里是景皇帝赐予他的住所。 李雁争进入阁楼。 宁静的环境徒然一变。 墨香中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铺面而来,像是已经习惯了的李雁争,取下腰间佩剑,开始脱掉身上的衣衫。 墙角摆放着一面铜镜,在铜镜的照射下,李雁争的背上伤痕累累,这是这些年他处理妖患时所留下的,也是他功勋的见证。 可是当李雁争转过身来的时候,只见在他的腹部无数双猩红的眼睛密密麻麻的的挤在一起,扭曲着转动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硕大的肉瘤一样。 当脱下衣服的时候,耳边就响起了诡异的呢喃声((jubafikawfygygihuj(混蛋回应我,你竟然敢对伟大的主上法坦.科尔加置之不理!)” 李雁争有些心烦意乱的给自己身上的旧伤涂抹药物,看着铜镜中依附在自己身上的怪物,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无名怒火,掏出藏在靴子里的短剑,直接将几颗眼珠刺爆,鲜血混杂着白色的浓浆飙射的到处都是。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怒吼声,李雁争感觉耳边清静了很多。 可是没过多久,被刺穿的眼球又从他身体里面重新长了出来,不过比起之前的桀骜不驯,此刻的声音居然温和了许多,“ihofpwajdndaifaijwi(你想不想要我离开你的体内?” 怪物一开口就直击李雁争最大的期许。 阁楼里寂静无声,没有李雁争的准许,青衣司的官员们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够进入这间阁楼,良久,他才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我要你帮我杀掉一个人,只要杀掉他,我就不再选择你做我的宿主,对于你来说杀掉这个人易如反掌。”怪物发出一阵怪笑,继续蛊惑道:“没有人会知道,堂堂青衣司司正,居然再和他最不齿的诡神眷属共生。” 此话一处,又是一柄利剑刺穿了几颗眼球,灵魂深处响起的刺耳尖叫声,诡神眷属显然被李雁争祸害的不轻。 一次次杀死诡神眷属,李雁争同样会承受剧烈的痛苦,强烈的疼痛感,让他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混蛋,你怎么敢的,待吾主降临这个世界,必将你做为最低级的存在奴役趋势。” “啊!” 又是诡神眷属死去时的痛苦嘶喊声。 这样的事情似乎发生了很多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雁争筋疲力尽的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空洞无物。 无数次被刺穿的眼球充斥着血丝,显然已经来到了暴走的边缘,它其实也在暗自后悔,当初怎么选择了这样一个家伙共生,十多年了都还没有将他同化,简直是它入侵这么多小千世界以来第一次遭受的奇耻大辱! “你们想要杀谁。”李雁争的声音不夹杂着一丝情感,现在的他好像就是一具尸体,早已经没有了灵魂。 听到李雁争妥协,眼球咕噜咕噜的转了转,思考了一下,才说道:“黄衣之主的眷属被此世界人皇斩杀之后,它传递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讯息给我,那就是在这方小千世界,居然还有除了王朝之力还能够对我们造成威胁的存在,那是一个戴着鬼脸面具的人。” “戴着面具的人?” “没错。”眼球怪笑道:“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可是他身上同样存在着诡异气息,我怀疑他可能供养着我们世界中的叛徒,只要接近他杀了他,让我将叛徒吞噬,我就能够独立生存,再也不用依附在你身上了。” “好,我答应你。” 第五十二章 波澜诡谲 (二) 离开皇宫,天色已晚,清冷的月光挥洒在街头,寂静的街道隐隐约约能够听见更夫打更的声音。 已经是三更天牢了吗? 沈宁走在街道,他已经不记得命火的所在之处了,但是在里面发生的一切却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这一趟下来,他可谓是收获颇丰。 不仅为自己点燃了能够复活九次的命火香烛,还得到了重阳子尸赠与的天品法器,要知道这些可能是一般修行者苦熬一声都得不到的东西。 至于将自己的限制留在了景皇帝手中,沈宁对此倒毫不在意,毕竟他是忠诚于大晋的。 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他真的被诡异气息迷惑了心智,做出了违背自己心愿的事情,他愿意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回到天师府,沈宁有些疲乏的躺在床上,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心绪不由变得飘忽起来。 南除处妖患,吕家庄退诡神.......神京城战邪魔外道,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画面彷佛就在眼前。 良久,沈宁微微叹了口气,正准备入眠,却感觉屋外微风吹动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心下诧异,往道居外走去,抬眼望去,便见月色下,子扶伶月的身影站在一颗翠竹上,轻飘飘的白色衣摆随风飘动,宛如广寒宫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下凡。 “出事了。”还未等沈宁发问,子扶伶月便开口到。 沈宁原本放松的心情,在这一刻提了起来。 ....... 青衣司做为大晋处理妖患的机构。 任务繁重,各个机构间分工明确。 来到负责验尸的太平间,子扶伶月掀开了一张白布,下面盖着的是一具肤色泛青的尸体。 这人穿着青衣司星宿的服饰,面容方正,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左胸口被洞穿,留下一个鲜血零零的大洞,五官扭曲,五指像是重力捶打过某物,皮肉绽开,露出森森白骨。 “怎么回事?”沈宁眉头紧皱。 子扶伶月淡淡道:“验尸的青衣司属官说,是与妖物争斗被掏空心脏而死的。” “有何不妥吗?”沈宁有些疑惑,青衣司因为妖患死去的人不在少数,比这死状惨烈百倍的他都曾见过。 “他不是死于妖患。”子扶伶月语出惊人。 “那是?” 将尸体再度用白布盖上,子扶伶月看着沈宁,沉声道:“在太子北上之前,曾告诉过我,有势力在暗中针对与他相关的修习者,为了防患未然,太子临行前给我们分发了通信用的法器,一但遇到袭杀,就可以将其捏碎,通知附近的修行者。” “所以,他在死之前捏碎了法器。”沈宁凝眉问道。 子扶伶月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当时我刚想回神京城就感受到了他发出的讯息,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只好把尸体带回了神京城。” “这件事情除了你还有其它人知道吗?” 子扶伶月摇了摇头,“敌在暗,我们在明,所以这件事情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 避免打草惊蛇,子扶伶月的做法是正确的,只是这件事情又该如何解决呢? 沈宁叹息道:“得想个办法将这伙人引诱出来才是。” 出乎意料的是子扶伶月否认了沈宁的提议,“这个办法我已经试过了,没有完全的把握,他们是不会出手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能等他们下一次出手?” 子扶伶月不置可否,目前这种情况下似乎没有了更好的办法。 “不。”沈宁在思考良久后,方才说道:“其实这伙势力并不难推测,之前他们行事之所以如此小心翼翼,不过是有太子与陛下坐镇神京城,如今陛下在挥动王道之剑后,寿元无多,太子又远在边关,他们是坐不住的。” 子扶伶月在青衣司虽然是以修行为主,但对朝中的各大势力还是有所了解的,无论是太祖高皇帝时期留下来的功勋家族,还是朝中大臣都是支持认可赢秦为太子的,所以并没有任何理由针对他身边的修行者。 稍微思考一下便可以得出: 有这个动机的唯有秦王,但秦王素来表现的与世无争,只负责防护京城的一些杂事,关于大晋的核心力量,青衣司以及天师府的事务从未插手过,不存在建立修行者势力的机会,再加上有过拼死为太子阻挡刺客的行为,任谁也不能将罪魁祸首归结在他的身上。 可是在见到秦王今天向景皇帝求取调查大昭寺一案的时候,沈宁有了新的看法,以前的种种不过是这位心思深沉的秦王自保的手段罢了,就算是所有人都猜忌他,在这幅人畜无害的外表的掩盖下,没有充足的证据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如果秦王真的愿意做一个闲云野鹤的王爷,必然不会如此急切的向景皇帝求取调查大昭寺邪魔外道逃出的权力,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想为景皇帝分摊一点压力,只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这样做的目的,很有可能是想借机清洗赢秦留在神京城的势力,沈宁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子扶伶月后,在后者疑虑的目光中,缓缓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届时秦王必然会将青衣司与邪魔外道为害联系在一起,再借助此事对青衣司进行大肆清洗。” 沈宁所言虽然大部分都是推测,可是逻辑分明,如果真像他所说,那么秦王必然就是暗中残害他们的那个人!想要得到的也只能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了。 只是对方贵为秦王,仅凭这样的推测显然是没有作用的,至于具体的实施方法,子扶伶月看向了沈宁。 “你看我也没用。”沈宁苦笑道:“事关皇族,一般的手段是不能用的。” “那该当如何是好。”子扶伶月陷入了沉思,如果是对付邪魔外道,她当然有千万般手段,可是触及到势力之间的争权,便是踏足了她的知识盲区。 ”虽然我没有办法,不过我可以提供一个思路。” 子扶伶月再度看向了沈宁,柳眉微微束起,大有,你再故弄玄虚我就将你斩于剑下的意思。 见她佯怒的模样,沈宁讪讪一笑,将自己的办法说了出来,“我们要的不过是让陛下对秦王产生怀疑,如果我们能够找到秦王手下修士的藏身之所,再让陛下在不经意间得知,他自己就会派人去调查此事,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隔岸观火,添柴加薪。” “所以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子扶伶月不解的问到。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你现在是秦王最先弄死的是谁?” “陛下?” “……”沈宁打量了一下子扶伶月,虽然这样想也没问题,但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她身怀反骨呢? 似乎是被沈宁看的有些心虚了,子扶伶月反问道:“如果是你想弄死谁?” 沈宁笑了笑,“我的目标既然是铲除太子势力,谁比较好暗杀自然是先对谁动手,不过要是加上一个前提条件,如果是有人在调查我,他会不会被列入重点暗杀的名单之中。” 子扶伶月眉头皱的更紧了,还是没有太理解沈宁想要做什么,强忍着心里的不爽问道:“具体应该怎样做?” “很简单,只需要让秦王知道我们在调查他,并且取得了不小的进展。”沈宁道:“等明天,你就向青衣司提交一份文件。内容就将你们之间互有联系的法器一事上报,并表示在被暗杀之前,他传递出了一些关于暗杀者的情报给你,借此你要申请开始调查凶手。到时候本就与太子关系不错的你,就成了秦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下一个刺杀目标很有可能就会是你。” “那你呢?”子扶伶月问道。 沈宁笑了笑,“我自然会躲在暗处,防止你遭遇不测。” ………… ………… 夜色下,沈宁离开了天师府。 他不知道的是今晚的一切都被别人收入眼底,阁楼上的李雁争看着沈宁离去的身影,脑海里的呢喃声再度想起。 “是他,就是他!在他的身上我感受到了诡异的气息,杀了他!杀了他。” 李雁争觉得很是聒噪,取出了藏在靴子侧面的短刀,诡异的呢喃声这才退去。 第五十三章 波澜诡谲 (三) 沈宁凝聚命火的过程,是在郑阳等人惊讶的目光之中完成的。 约莫花费了两柱香的时间。 且不说他凝聚的命火有何不同之处,且单论这时间便是极为诡异的,就算是专修神魂的修士也不能在这么短的世间内将九根命火香烛全部点燃。 然而沈宁却做到了,他很难向两人说明缘由,每次他将神魂往命火香烛上牵引,体内的幽冥火种就会分摊出一丝丝气息附着在上面。 就像是沈宁在为自己留后路,它也是如此。 当九根命火香烛燃烧出黑色火焰之后,沈宁回头望向震惊的两人,“郑公,前辈,小子已完成了命火的凝聚。” 郑阳默然,“不愧是以灵境修为就能斩杀天灾级妖患的英雄少年啊!“ 彼时的郑阳很想弄清楚,沈宁在养心殿与陛下交谈时提起的妖族秘宝,但是想到这其中大抵是涉及了这位少年太多的辛密,于是将心里的疑问埋藏了下去,带着沈宁准备离开这里,倒是重阳子尸出声道:“你身怀奇异,理应有护道之宝。” 沈宁神色动容,他知道重阳子尸这是起了爱才之心。 “招魂兮,万宝来。”只见重阳子尸脚踏七星步伐,口中念动术法,紫色的尸煞气在他手上汇聚,待这股气息散去,一柄白色的长枪呈现在他的手中。 郑阳眼神微动,没有想到重阳子尸会将这件法器拿出来。 “小友接住了。”重阳子尸的笑容如树皮般干枯,将手上的长枪抛向沈宁。 沈宁接过长枪,身体下意识的前倾,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法器,居然重如千斤!运足了全身灵元也才堪堪接住。 “好沉!”沈宁眉头微皱,将长枪定在地上,强大的力量,将石砖砸出裂缝,形成一个原坑。 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柄长枪,枪尖泛着寒光,枪身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芒,入手是极为清凉的感觉,一条栩栩如生的真龙像刻画在枪身,带给人一种沉重的威压。 郑阳此刻才出声道:“这柄长枪名为龙吟枪,乃是当年太祖高皇帝所持法器,后来重阳他屡立奇功,先皇便将此物赐予了他,可惜他修习的是尸道,不能完全发挥它的威力,赠与你也算是物尽其用,不过想要拿起此枪还需要一些手段。” 沈宁抚摸枪身,颇为喜爱,自知太祖高皇帝所用法器,必然有其奇异之处,当即看向两人恭敬道:“还请两位前辈赐教。” 重阳子尸抚须微笑,也不藏着掖着,尽数道:“此枪那是用真龙骨骼所制成,须得将神魂注入其中,方可使用,不过千年过去,真龙神魂未灭,小友可要小心些。” “多谢前辈。”沈宁深深呼吸一口气,就开始尝试用神魂与龙吟枪建立联系。 见沈宁投入心神,郑阳看向自己的多年好友,不解的问道:“此物对于你来说,可谓是意义非常,如此轻易便赠与他人了?” 重阳子尸摆摆手,淡淡道:“想当初太祖高皇帝横扫天下,攻破魏国国都,见我濒死街头,亲自命人用尸道之术将我救活,我立志要在有生之年为高皇帝守护好这大晋江山,这才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苟延残喘的活了千年,如今大晋的形式岌岌可危,看到如此有希望的后辈,自然是要多加提携。” 重阳子尸如此推心置腹,郑阳不好再多说些什么,看着沈宁已经到了入定的状态,叹息道:“这条孽龙可不好对付,他别在幻境里面损伤了神魂才是。” 大地天空被血色染红,怪石嶙峋的隔壁上不见山川河流,彷佛在这个世界不存在任何生灵一般,沈宁走在这方空旷无边的世界,远远的就听见野兽的嘶吼声、人类的喊杀声,响彻整个天际。 抬头看去,只见一只身长数十丈的大鸟张开遮天的火红色翅膀翱翔在天际,一声鲸鱼的鸣叫声传来,云雾中鲲鹏的身影若隐若现,浑身青色的巨龙,庞大的身躯将鲲鹏死死缠绕,无数消失在历史长河的上古异兽们,此刻正在云端争斗! 再看向苍茫的大地,无数修士与妖兽混战在一起,佛家经文遍地开花,玄奇术法荡漾着天地间最为纯净的灵元,妖兽们凭借着强悍的肉身,硬抗术法的玄奇,冲入了人类阵营之中,双方厮杀成一片,血水汇聚成河,尸体堆积如上,一场旷世大战,在这一刻就像是被拉开了帷幕一样。 人与妖族的过往,在此时以最直观的方式呈现在沈宁的眼前,在血红色的浪潮中,一条白龙从远方冲天而起,卷起的狂风肆虐,无数修士在狂风之中被撕裂成血水滴落!白龙强悍的实力,让天地都能够为之变色。 这里是千年前的东荒大泽,看着眼前熟悉的环境,沈宁突然想到了在大晋的史书上有过记载:太祖年间,人族衰败,群妖聚集,吞吐山河,意图泯灭人族气运,恰逢太祖高皇,横扫天下,统一仙门百家,文治武功达到顶峰,与群妖于东荒大泽决战,鏖战数年,太祖高皇帝祭出王道之剑,斩杀妖族领袖,自此平定东荒大泽战乱,命天策府军卒永镇东荒!同年太祖高皇帝于山河之巅逝去。 沈宁此刻才意识到,史官在史书上的寥寥几笔,却记录了一个时代的悲哀与绝唱。 就在白龙无可阻挡之时,一名身穿黑色龙袍的男子于万军之中缓缓的走了出来。 在他释放出强大灵元的那一刻,时间彷佛都因此凝滞了一般。 这是一场远超沈宁理解的战斗,男子就好像杀神下凡一样,屠戮着无数修为达到顶峰的妖魔,直到对上了那一条白龙。 双方的实力差距并不大,各种玄之又玄的手段尽出,始终都不能将对方斩杀。 这场战斗不知道持续了多少个日月,在人族的主力修士一个个倒下之后,妖族即将要攻破最后一道防线,皆时便可以踏入大晋。 对于大晋的百姓来说,这将是一场毁天灭地的浩劫,所有的人都会死在妖族的屠戮下,自此人族再无明日。 于危难之际,他凌驾于天地之间,用出了属于自己的王道之剑! “凡此剑之下,妖魔尽灭!” 这一剑如同洞穿了天地一般,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归于了寂静! 刺眼的白光将沈宁的意识拉入了一个虚无的空间,在这里沈宁看到了那个宛如神一样的男子,他的身体就像是拼凑好的瓷器一样,白龙的骸骨就矗立在他的面前。 “白马过隙,千年光阴逝去,大晋可还安好?”男子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就像是陪同沈宁长大的兄长一般。 沈宁心里涌上各种复杂的情绪,千言万语化为了一句,“大晋不灭。” “如此甚好。”男子的笑容和煦,身体却在这一刻崩碎了。 这是斩灭妖族的男子留在龙吟枪里最后的一缕残魂,哪怕过了千年他的心依然是想着大晋的。 当这一缕残魂逝去之后,白龙的躯体化为一缕缕白光,往沈宁的识海涌入,顿时,身体就像是被百蚁噬咬,疼痛难忍,识海更是被白光冲的就像是要炸裂开来一样...... 沈宁的身体被汗水打湿,头部传来异常的肿胀感,身体各处的疼痛还未消退,缓缓睁开眼,那柄本应该立在原地的龙吟枪却不见了踪影,只有郑阳与重阳子尸两人笑意吟吟的看着他。 等沈宁呼吸平复,从之前的震撼之中缓过神来后,重阳子尸拊掌笑道:“不错,不错,比老夫当初附着神识的时候还要快上几分。” “前辈,我经历了一场大梦一般。”沈宁呼吸略微有些粗重,刚刚所看到的对于他来说绝对有着不小的冲击力。 重阳子尸笑意更浓了,“不出所料,你当是见到了大晋的太祖高皇帝了。” 他就是太祖高皇帝吗? 是了,除了他又有何人会有如此绝世风姿? 郑阳注重实际,看了眼沈宁目前的状态,点头道:“你且试着运转灵元。” 沈宁如言,运转呼吸法,幽冥火种转化的灵元在体内运转,猛然间他就发现了异常,自己的经脉血肉不知为何有了大幅度的提升,毫不夸张的说,此时他的肉身甚至可以与一般的妖兽媲美! 没用多长时间,沈宁就发现了异常的原因,在自己体内好像是多了一股本不属于他的力量,尝试着将这股力量运转,且听一声龙吟,龙吟枪顺势出现在他的手中,比起此前的千斤巨力,现在的龙吟枪重量刚刚合适,握在手中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 “多谢前辈赐宝。”在清楚龙吟枪的奇异之初后,沈宁心中大喜,当即向重阳子尸行了大礼。 重阳子尸开怀大笑,“快快起来,老头子我修炼的尸道,千年过去,肉身一途本就达到了极限,将此法器留在身边无异于暴敛天物。这龙吟枪乃是大天位妖王骸骨所制成,你与它融合后,凭借着龙吟枪的加持,实力已经不逊色于玄境高手,这等法器就应该拿给你们这些后辈,才算是物尽其用。还望你回去勤加修炼,切莫辜负此宝。” “谨记前辈教诲。”沈宁应声答道,将龙吟枪收回了体内。 “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郑阳为此行画上了句号,当两人离开之后,一盏盏烛火熄灭,重阳子尸的身影重新没入了黑暗之中。 第五十四章 波澜诡橘 (四) “什么?你要我帮你监视秦王?” 顾炎武看着满桌的好酒好菜,知道沈宁没有憋好屁,但是没想到会崩的这么响亮。 沈宁不慌不忙的往酒杯里斟满了酒,他行事素来缜密,既然决定对秦王下手,只走子扶伶月这一条路自然是行不通的,所以一大早就买好了酒菜,找上了顾炎武。 “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沈宁这话说的没错,他和顾炎武两个几经生死,对其的人品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再加上他修习的术法用来隐匿行踪是再好不过的了。 “不行,你当我是什么?拯救天下的密探吗?” “难道不是吗?” “我......。”顾炎武被沈宁噎的说不出来话了。 “我刚刚已经跟你讲的很清楚了,秦王意图皇位,迟早会对我等太子一系的修行者下手,你现在帮我就等于帮你自己明白吗?”沈宁将酒杯放在顾炎武面前,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事成之后,我许你千金。” 顾炎武对沈宁的话嗤之以鼻,毫不留情的说道:“千金?你拿的出来吗你?且不说我平时和你下馆子都是我付的帐,单单就说真要是把秦王搬倒了,陛下能放过我吗?那可是他亲儿子啊!” 美酒顺着口腔滑入咽喉,火辣辣的感觉刺激着神经,沈宁笑着回答道:“我知道你的顾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这样做,会有多少修行者死于非命,大晋会因为这场内斗陷入怎样的漩涡?” “这些道爷我可管不着。”顾炎武无赖的吃着酒菜,就是不答应沈宁的请求,“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比咱高的人顶着,你说说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着干嘛,你实在要是担心秦王对咱们下手,不如就表明态度,谁当皇帝都可以,咱不插手这些事。” “秦王不会是一个好皇帝的。”沈宁摇了摇头,从秦王不顾天下局势发起内斗,就能够看出来这一点,他已经被权力迷了心智。 顾炎武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我告诉你啊,这件事情我是怎么也不会干的,我不过一个朝霞境的小修士,在秦王哪里屁都不是,他呢也肯定不会派人来暗戳戳的搞我,所以你就死了这条心好了。” “你当真不肯?”沈宁放下酒杯看着顾炎武的眼睛,“国本之争不是小事,倘若在这个时间段诡山众与邪神教教徒再搞出像前几日一样的大患,天下的百姓该当如何?浴血边疆的将士们,他们又该如何?” “我...你.....,”顾炎武不敢和沈宁对视,嗫嚅半天方才说道:“哎呀,怕了你了,真的是一天天的净给我找事。” “我敬你一杯。”沈宁笑着举起了酒杯。 庭院外的林叶被微风吹动,带来些许凉意,阳光透过窗台沐浴在两个人身上,就这样将事情定了下来。 ........... .......... 沈宁刚回天师府,子扶伶月就找上门来了。 提起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自然是按照沈宁所说将事情的原委写成了一本文书,上报给郑阳,不出意料郑阳大怒之下,批准了子扶伶月调查这股势力的请求。 还有一件事则是放在桌子上的两件法器。 沈宁拿起其中的一块玉佩,一时间有些不解的问道:“你这是何意?” 子扶伶月抱着长剑依靠在门口,看了眼沈宁后,就看向外面的翠竹淡淡道:“你之前不是说想要一个可以储存物品的法器吗?我给你找来了。” “我当时就随口一说,你倒还记在心上了。”沈宁笑着说到,不客气的将玉佩别在了腰间。 眼角的余光撇到沈宁的这个动作,子扶伶月眼神微动。 “那这个呢?”沈宁拿起剩下的那件玉扳指,“总不会是储物戒指之类的东西吧?” “这个是太子殿下分发给我等的法器,只要你遇到袭击,将扳指捏碎,其余持有法器的修士就会尽快的往你那边赶来。” “不错呀。”沈宁将玉扳指戴在手上,赞叹道:“都是好东西。” 子扶伶月没有多做停留,将两件法器交给沈宁后就自行离去了。 把玩着玉佩与扳指,隐隐的沈宁在玉佩上似乎看见了刻印,刻印刻的很浅,放在阳光下可以很清晰的看见一个“伶”字。 沈宁微微皱眉,在大晋稍微富贵一点的人家,都喜欢给自己家子女做一些玉石类的小玩意儿。 男的一般是玉佩玉雕之类的物件儿,女孩儿则是玉簪,指环等小物件儿,往往还会刻上他们的字。 这些小物件儿当然不止装饰的作用,一般会在男女成年之后,做为定情信物赠送给对方。 这是子扶伶月父亲留给她的遗物? 沈宁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他当然不会认为子扶伶月对自己有意。 像她这样满脑子都是修行,报仇的女子,大抵上已经淡漠了玉佩所代表的意义。 之所以送给自己,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 想明白这一点,沈宁很是自然的伸了伸懒腰,开始了一天的修炼。 目前他掌握了众多玄奇的术法,按照重要程度,沈宁选择了优先修炼《凝神》这一门法术。 原因很简单,随着自身的实力提升,因为幽冥火种产生出的次人格会对自己的影响越来越大。 这个时候神识强度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要是自己真的在某一天被次人格所取代,那么等待自己的除了身死道消以外,别无他路。 神识足够强大才能够彻底的解决这个问题。 虽然目前是主修《凝神》但是沈宁同样没有放松对其它术法的修炼。 用来掩盖诡神气息的《幻视》他大抵上已经能够做到不动声色的改变别人眼见所见,就算是在神识的刻意查探之下,只要此人的实力不是超过自己很多,大概也发现不了端倪。 从战力方面上来看,目前提升最大的还是在提升与龙吟枪的融合度这件事情上,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随着龙吟枪融合程度的不断加深,自身实力在呈几何时增长,尤其是肉身的强度。 这种躯体上的快速提升,让沈宁很想找那种依靠肉身战斗的妖兽酣畅淋漓的大战一场。 可惜京西道的妖兽基本上已经被青衣司与天师府联手清理掉了,想要找到合适的妖兽鏖战,恐怕没那么容易。 细细想来,似乎还有一个地方。 第五十五章 波澜诡谲(五) 大晋文武并重,历代皇子都有修习术法,为此太祖高皇帝还在城郊外的一座小山上圈养了妖兽无数,用来测试皇子的修行成果,名为玉津圆。 千年下来,太祖高皇帝设立的许多东西都因为不合时宜荒废了,唯有玉津圆一直保留着,沈宁以前跟赢秦倒也经常来这里与妖搏杀,验收修行成果。 只是身为皇家的御用之地,他一个人是断然进去不了的。 玉津圆从外面来看,更像是一处苏杭式建筑风格的庄园,从门外就可以看见里面奇花异草争相斗艳,在往圈禁妖兽的妖坊走去,一路上都是这样的景色。 沈宁站在门外等候自己的通行证,守门的士卒倒也不驱赶,因为以前常来的缘故,他们知道沈宁与太子交好,只是笑着说道:“沈仙师,请回吧,若是没有皇子们陪同,就算是皇亲国戚来了也进不去。” 沈宁倒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道:“再等一等。” 不多时,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顺着山路驶来,停在了玉津圆门口,车稍锦幔一掀,先下来一个数梳着双丫头的宫女,随后是一位粉底青花襦裙的女郎,堕马鬓活泼俏丽,明眸顾盼秋水盈盈,这女郎见到沈宁,一双美丽的眼眸笑眯成两弯月牙儿,清脆的嗓音里透着欢愉:“宁哥哥,我来了。” 沈宁见到赢仙蕙有些意外,不过心中也还是有些欢喜的,还未开腔,就听到小孩子特有的嗓音。 “沈先生,你用术法传信后我就来了。”赢荡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声音还带着些许歉意,“皇姐,说好久没见到过沈先生了,所以跟着一起来了。” 沈宁确实是邀请的赢荡,毕竟皇女不修习术法,来玉津圆说不过去。 “我哪有这样说过。”赢仙蕙俏脸微红,在弟弟的额头上轻轻点了点,嗔怪道:“明明就是你想要我陪着你来。” 看着兄妹二人打闹,沈宁笑了笑,心里对赢仙蕙的小女儿心态是一清二楚,“走吧,我们先进去。” “好(嗯)” 有皇子带路,玉津圆的守卫不再阻拦。 走进玉津圆,赢仙蕙提着襦裙,看着道路两旁开着的鲜花,笑容分外甜美,“宁哥哥你来看,这株玉板发新芽了。” 今天不过是想来与妖搏杀,验证一下肉身强度,时间很空闲,沈宁也愿意陪一会儿赢仙蕙,走过去看了看,菊花玉板的枝桠白嫩的花芯往外冒出,绿色的枝条微微晃动着,散发出迷人的香味儿,“我记得小时候种这株玉板的时候,它几近枯死,倒没想到会活下来。” “是啊,那个时候母后还在的。”沈宁无意间提起小时候,倒是让赢仙蕙想起了自己的生母,大晋的皇后。 那位性格温良贤淑的皇后,素来喜爱花草,这大概也是赢仙蕙名字的由来。 以往的玉津圆是没有花草的,但是皇后担心赢秦来这里与妖兽搏杀会出什么意外,就常常在妖坊外面等待 赢秦不想让皇后枯坐,他们三个人就在这里种满了花草。 时过境迁,赢仙蕙一时情绪有些低落,不过想起母亲的面容与她走时对自己的说的话,还是笑着引沈宁去看了许多的花草,如数家珍的将它们的名称、来历、产地一一向沈宁道来。 或许是因为皇后的影响,赢仙蕙也是爱花的,宫中的御花园都是她一直在侍弄。 所以在说起这些的时候,双眼神采奕奕,明媚的眼眸荡漾着春风。 沈宁很喜欢她这样的状态,一边听她说,一边往妖坊的方向走去。 不知不觉间三人就来到了妖坊。 妖坊并不是屋舍搭建而成的,而是一片露天的山林被阵法所隔绝。 在说明来意后,负责看守妖坊的修行者就将阵法留出一条缝隙让沈宁进去了。 “宁哥哥,要小心些,不要受了伤。”赢仙蕙担忧到。 “没事的。”沈宁安慰到,随即独自走入了山林。 赢荡才踏入修行一途不久,甚至还未洗髓伐骨,自然不会跟着进去。 山林里妖气浓郁,不多时沈宁就找到了一只体型壮硕的妖兽。 外形看起来与穿山甲一般无二,四肢短小粗壮,厚重的鳞甲覆盖全身,在山林里横冲直撞。 沈宁也不使用龙吟枪,赤手空拳的朝着妖兽厮杀过去。 蛮横的巨力冲来,沈宁一跃而起,一掌拍在了妖兽背脊上,将其按在泥土地。 野兽的力量是不可估计的,沈宁还未按稳,这妖兽就在地上翻滚腾挪,坚硬的鳞片微微张开,带着凌厉的风声刮来。 沈宁被迫从妖兽背脊上跳了下来,一把撑住妖兽的庞大的躯体,巨兽的翻滚嘎然而止,斜着半躺在了地面。 山林里,沈宁额头青筋暴起,高举双手,用力撑住了巨兽后背,竟然将它活生生的举了起来! 咔咔—— 巨兽发出怪叫,身躯何止千斤,翻滚压下,致使沈宁脚下长靴,直接踩出了一个大坑。 但那双并不算粗壮的臂膀,犹如擎天玉柱,纹丝不动。 “轰!”沈宁直接将巨兽的扔出数十米,砸到了一片参天大树,激起尘土飞扬。 那巨兽被摔得迷迷糊糊的,还未站起来沈宁却又是抱住了它的右腿,用力一扭,巨兽的整个身躯居然被扭翻了过来,腹部裸露在外。 此时的沈宁对自己的肉身强度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如今他就算是不凭借幽冥火种产生的灵元,也能将大部分依靠蛮力的妖兽活生生打死,所以没有了浪费时间的必要。 龙吟枪出现在左手,沈宁纵身一跃,枪尖轻易的穿透鳞甲插入了巨兽的腹部,再猛地一划,拉出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巨兽发出痛苦的嘶吼声,翻滚着爬起来,朝着山林深处逃去,猩红浓稠的鲜血流了一地,气味刺鼻。 沈宁见状没有去追赶,转身就离开了这片山林。 这只巨兽深受重伤,浓郁的血腥味儿会吸引来其它妖兽,逃不过被分食的命运。 第五十六章 波澜诡谲(六) 与妖兽搏杀的过程,还算顺利,只不过身上的青衫被弄脏了而已。 赢仙蕙看到沈宁从妖坊走了出来,放下了悬着的心,见他满身的尘土略显狼狈,就拿出手帕替他擦了擦,又拉着沈宁想要替他挑选几件合适的服饰。 沈宁没有拒绝的理由,就和她一起坐上了来时的马车。 “沈先生,皇姐对你真好。”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着,赢荡眼神里不无羡慕,“长这么大,皇姐都还没带我服饰呢。” 赢仙蕙被赢荡一句话说的羞恼交加,戳了戳他的额头,柔声道:“尚衣司每年给你做到还不够多吗?” “我不管,皇姐今天也要给我挑选一身合适的衣服。”赢荡抱住赢仙蕙,孩子心性的他撒起娇来。 “好好好,给你买。”赢仙蕙宠溺的说到。 放眼历朝历代很少会有天家子女的关系会像他们这样和谐的了,沈宁笑着掀开了车帘,马车已经行驶进了神京城,外面熙熙攘攘的,穿着粗布麻衣的百姓们为了几两闲散碎银忙碌着,街边的小吃街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叫卖声此起彼伏,偶尔还能在人群中看见几名巡逻使在街边巡视,百姓们看见他们倒也不畏惧,反而是笑着打起招呼,这些人都是土生土长的神京城本土人士,倒也不存在什么欺压百姓的行为。 如果不是有些人家门前还挂着白绫,或许不会有人想到,就在前不久这座城市才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灾难。 神京城做为大晋皇城,成为了京西道的经济中兴,每年都会有不少南来北往的商贩在这里出售货物,让这座古老的城市保持着繁荣与昌盛。 价格昂贵且精致的蜀锦,在整个天下都名声大显的云锦,以及曾流向海外盛极一时的绫罗绸缎在其它地方,可谓是千斤难求,但是在神京城却随处可见, 马车停在了名为衣赏街的街道。 在这条街道可以看见不少穿着华丽,打扮富贵却不显奢华的王孙公子与大家闺秀。 衣赏街是神京城一条比较有名的街道,从各地运来的绸缎都会在这里制成成衣售卖,地位仅次于有一夜销万金的花街。 沈宁他们下了马车,走进一家成衣铺子,店小二见他们穿着华丽,知道不是寻常人家,随即露出标志性的笑容,过来迎接道:“各位客官,来看看,这些都是最近运来的上好绸缎,质地柔软,薄如轻纱,可以说是上等的好绸缎啊。” “用绸缎重新做太花费时间了,敢问小二哥,店里可有成衣?” 赢仙蕙虽贵为公主,却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相反她常常会和闺中密友来衣裳街挑选绸缎带回宫中亲手缝制,手艺精湛,她现在穿着的青花襦裙便是自己做的,做工精美,看起来就像是出自名家之手一般。 听他们不是来挑选绸缎的,店小二笑呵呵的回答道:“客官这就算是来对地方了,咱家的成衣可是公孙大娘缝制的,保管叫客官满意,只是不知道那位客官穿呢?” “我家胞弟与......。”赢仙蕙看向沈宁时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羞涩,只是很好的隐藏了,“与堂兄。” 店小二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宁,见其生的剑眉星目,身形犹如濯濯细柳,好一副混世佳公子的模样,不由在心里暗暗陈赞道:“以往常听别人说什么龙章风采,现在看来不外如是。” 等赢仙蕙再度询问店里有没有成衣的时候,店小二才回过神来,赶忙道:“有的,有的,几位客官稍后。” 说着店小二就将用木施展开挂着的几件成衣取了下来,不得不说百年老店还是有着自己的底蕴的,只见这几件成衣做工精美绝伦,入手清凉柔软,都是一等一的上好云锦。 “宁哥哥,要不要都试试看。”赢仙蕙看着这几件成衣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那一件更适合沈宁了。 沈宁对衣着的要求不高,随手拿起一件成衣就去换衣间更换了,当他走出来的时候,却是见众人齐齐一愣,不由笑着问道:“怎么了?” 只见他一身黑色云袖锦袍,袖口上用白色丝线绣着浅浅盛开的牡丹花纹,腰带束腰,再配上黑色长靴,不仅显得干净利落,更让其沉稳的气质凸显了出来,那淡淡的一笑又突出几分少年特有的朝气,各种气质的混杂下,竟是迷了赢仙蕙的眼。 就在众人错愕之际,一道悠远,宛如空谷幽兰的女生却是在店里响起,“这位公子生的当真是风姿卓绝,不知道何等佳人才能配的上公子。你说对吗?阿蕙?” 赢仙蕙听到有女子的声音传来,言语中多少还有些冒犯之意,正徒生苦恼,又忽然感觉声音是十分熟悉,于是回头看去,眼前不由一喜,“瑶瑶?你怎么在这里?” “北方苦寒,所以我来这里挑选些绸缎,想要做成成衣,差人给稷哥哥送过去。”女子穿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裙,肩若削成腰,面容清丽,眉眼如画,给人一种落落大方的美感。 赢仙蕙欣喜的向沈宁介绍道:“宁哥哥,这位是丞相府嫡长女——谢瑶。” 沈宁点头,知晓能够与赢仙蕙交友的女子,家世上必然非富即贵,倒是在一旁听着的店小二愣了愣,丞相之女?那这几位又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言行上不由小心翼翼起来。 按照沈宁的意思随便挑选一件就可以了,赢仙蕙不想这样草率,让沈宁多试了几件。 然后惊讶的发现,只要是沈宁穿上的都十分的好看,于是就将试过的成衣全部买了下来。 几件衣服,前前后后居然花费了近千两。 沈宁不由在心里感慨,顾炎武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冒死处理各地妖患,想要争些银钱重建宗门,却还不如商贩们贩卖几件成衣来的快。 给沈宁与赢荡挑选好成衣之后,赢仙蕙就和谢瑶穿梭在大街小巷选起绫罗绸缎,两个私交甚好的女子走在前面小声交谈着。 “皇兄要是知道你亲手为他缝制衣裳,肯定会很高兴的,” “他就是你经常提起的宁哥哥吧?为何不亲手为他做几件成衣呢?” “其实....我都做好了。” “那为什么还要来买呢?” “哎呀,亲手做的意义不一样嘛,等他什么时候让父皇赐婚了,我再给他。” 谢瑶笑了笑,同样身为女子的她,自然能够理解赢仙蕙复杂的小心思。 在衣裳街各个街道穿梭着,赢荡不由苦起了脸,身为修行者的他都已经感觉双腿有些酸疼了,也不知道皇姐她们两个为什么还是兴致盎然的样子,于是对沈宁道:“师傅,要不然我们两个先找个地方坐会儿吧。” 在衣裳街除了大大小小的成衣铺,还要不少的酒楼茶肆,沈宁想来想便点头同意,让赢荡跟赢仙蕙打过招呼后,两人就走进了一间茶肆歇脚。 茶肆里茶客满座,沈宁与赢荡来到二楼的茶桌前要了一壶香茗,在茶肆的中间空出的庭院里,有一个讲评书的老先生,所讲内容,引得茶肆里的宾客们高声叫好。 “那耶律征孛带着一众亲兵,从水上追到了路上,那叫一个穷追不舍,非得将高元帅杀死在这里不可!关键时刻高元帅逃道了一条小路,耶律征孛连忙追上,却见前方路面上出现了一员大将。” “好威风的一员大将。” “黑盔甲黑战袍,脚下黑色的虎头战靴,手提一柄骊山宣化斧,胯下一头白额吊睛猛虎,是虎背熊腰,威风凛凛!” “大将身后五百名持刀校尉,尽是悍勇凶猛之辈,各自手提大刀,那刀长七尺,刀头二尺半,刀杆三尺一,大刀是刀背宽厚,刀刃薄且锋锐,寒光闪闪冷冷森森,隔着几丈远就有逼人气势,每个人背后还背着梨花弓,箭筒里装满了雕翎箭,一个个的犹如蛟龙出海,威震天地。” “那将领正是陈庆之将军!” “耶律征孛当即大惊失色,陈庆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更要紧的问题是,自己手下谁人能够敌得过陈庆之,谁又会是他手下五百亲兵的的对手!” “不免心生惧意,可是击杀对方元帅的机会就在眼前,又不肯轻易离去,这场龙争虎斗,可谓是一触即发!” 这是一段真实的历史。 就发生在数十年前。 当初先皇驾崩,野心勃勃的北莽乘机南下袭扰,初登皇位的景皇帝力排众议,挥军北上,当时的三军大元帅正是兵部侍郎高士奇,他用自身为诱饵,蒙骗北莽大将耶律征孛出城追杀,几经生死,终是将耶律征孛骗入了埋伏之中,从而一战定乾坤,一连收服失城三十二座,成为一代传奇。 这位说书的老先生以很激昂的语气讲了这个故事,当然,是有些艺术加工的,奇怪的是老先生的评书着重讲的不是高士奇如何智计百出,运筹帷幄,反而是重点突出了麾下将领陈庆之是如何勇冠三军,威不可敌,大概是觉得个人英雄主义更能够引起茶肆茶客们的情感共鸣吧。 赢荡倒是对此有着不一样的见解,“高侍郎打仗常常兵行险招,每每都能够在逆境中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极高的回报,称一声我大晋的擎天柱也不为过,可惜家风不严,常常有恶评在神京城流传,评书老先生自然不会去讲他多有本事,这也是他为官多年还不能升任兵部尚书的原因。” 沈宁有些好奇。“家风不严?” “其实高侍郎本人还是廉洁的。”嬴荡小声道:“高侍郎还未官任兵部侍郎时,在赴任东莱太守途中路经昌邑,昌邑县令王密是高侍郎任荆州刺史时提拔起来的,听说高侍郎途经本地,为报答知遇之恩,特备黄金10斤,乘夜深人静时送至高士奇住处。” “谁知高侍郎不但不接受,反而严厉斥责了王密。王密就辩解:“三更半夜的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影响到老师的人品。”高侍郎说:“天知、神知、我知、你知,怎么能说无人知道呢?” “为此朝中不少人夸赞高侍郎廉洁奉公,被称为“四知先生。”嬴荡说到这儿,不由叹息道:“可惜啊,他族中族人借着他的权势在新郑强买田产,居然高达数万亩,不知道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 “后来呢?”沈宁眉头微皱,数万亩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按照大晋律令抄他九族都不为过。 嬴秦喝了口茶水,双手托着小脸,讲道:“后来父皇得知此事大怒,本来想要严处高侍郎的,可念在他抵御北莽有功,再加上此事他并未插手过,以及考虑到朝中各方势力的平衡,就放了他一马,将贪污的土地收回,但其族中子弟以后的生活都会受到青衣司的人监视,以免再出现中饱私囊的情况。” “不过依我看,高侍郎不知情是不可能的。他族中之人借着他名头作威作福,再怎样也会有风声传到他耳边,说不准就是他默许的,要不是事情将要暴露了,他肯定不会在皇宫外跪一天一夜求父皇谅解了。” 沈宁笑了笑,别看嬴荡三言两语就将这件事情说完了,可实际上背后隐藏的事实恐怕就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如此严重的贪污就算是高士奇真的不知情,让他罢官回乡就已经是恩赐了,如今还能担任兵部侍郎,简直就匪夷所思。 “那你知道是谁揭发的他吗?” 嬴荡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听说是新郑那边的官员上的折子,我私下去父皇的养心殿偷看过,但是没有找到。” “说起来高侍郎这一脉在神京城风评还是不错的。”嬴荡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道:“不然,太后娘娘也不会让高府的嫡长子参加皇姐的及笄礼了。” 沈宁倒是知道及笄礼上遇到的高拱就是高家长子,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没有再去多想。 沈宁对朝中事务不是很感兴趣,所以等赢荡讲完,就没有开启新的话题,专心致志的听着老先生的评书。 不料,老先生讲的最是精彩的混战时,却是一拍惊堂木,气势十足。 “欲之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七章 波澜诡谲 (七) 沈宁这两天除了修炼还是修炼,基本上没有参加过什么娱乐活动,如果前两天陪赢仙蕙逛衣裳街不算的话。 大晋经济发达,其实百姓用来娱乐的活动是不少的,比如戏园子、花街勾栏、斗鸡......等等一系列数不胜数。 其中最有意思的当然是勾栏听曲,插花弄玉。 以前沈宁年纪还小再加上一心修炼,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这样的场所,现在是有心思了但是做为准驸马的他,还是要在意自己名声的,就只能遗憾自己的人生不完美了。 所以在面对顾炎武与子扶伶月询问他这几天做了些什么的时候,沈宁大义凛然的表示在为了他们的计划思索漏洞。 “真的?”顾炎武的庭院里,他满是怀疑的看着沈宁。 “自然如此。”沈宁脸不红心不跳的问道:“这几天你们有什么进展吗?” 想转移让自己尴尬的话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另一件事情都在乎的事情提出来。 子扶伶月没有想这么多,将这几天总结的线索汇总成了一句话,“他们这些年来的行事风格很谨慎,在杀人手法上全部掩盖为了妖孽所为,看不出来出手的人出自仙门百家那一家,最近也没有暗杀的事情出现了。” 对此沈宁早有预料,他们已经把事情放在台面上来了,对方只要不犯蠢,短时间内就不会有所动作,以免留下证据破绽。 “虽然在这方面没有进展,但是我拿到了这个。”说着,子扶伶月就从腰间掏出了一块黑色的木牌上面写着红色的“暗”字。 沈宁接过令牌看了看,并不属于神京城任何一方明面势力,于是将目光投向了子扶伶月。 “我在来这里的路上,发觉了有人跟踪我,就把他带到了城外,一阵厮杀过后,勉强将令牌留了下来。”子扶伶月的语气很平淡,就好像被跟踪的不是她一样。 沈宁啧啧一声,摇头道:“秦王没有想象中这样沉得住气阿,知道你想把事情闹大,但在如此险要的关头反而不敢暗杀你了,只好派人将你盯着,倒意外的留下了这块令牌。” “还有其它的线索吗?” ”没有了。“ 沈宁将令牌收好,然后沉思道:“你可以把现在的方向调换一下,以令牌为突破口,看看能不能弄清楚这令牌的来历。” “好。” 不知道从何事开始,子扶伶月对沈宁算得上是言听计从了。 两个人交谈完毕之后,又齐齐的将目光看向了顾炎武。 “看我做什么?”顾炎武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晃晃悠悠的,语气慵懒,“我给你们讲,如果不是你们说秦王有问题,从他的作风上来看,我觉得大晋史书上怕是没有这么好的王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他都做了些什么?” 顾炎武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本本,上面记录了这几天他观察到的秦王行踪,朗声念道:“八月十二,秦王卯时离开王府,来到三司衙门(大晋负责防火缉盗巡城的部门)处理了几日前的一场火灾所引发的纠纷,午时还未来得及用膳,在手下的汇报中,亲自率人逮捕了一名盗匪,在三司衙门办公一直到三更时分方回王府。” “八月十三,秦王在三司衙门办公一整天,没有外出,途径一家食肆的时候,点了一盘茴香豆与烧酒,吃完后便回王府了。” “八月十四,今天的秦王怠惰了,带着府上豢养的一位伶人游玩桃山,乐不思蜀,途中还作诗数首,其中较为不错的名为《桃花庵遇仙记》那时那日,桃花树下初相逢......春来三月香风送,便是花奴问君安。诗做的很好,不过伶人并未展露笑颜。” “八月十五,秦王请来了一位修习神识的老道士,让他以门中法术在大昭寺还原邪魔外道逃出去那一夜的具体经过,老道士为天下大义甘愿折寿三十年用术法窥探,在与秦王耳语一番后,随后口吐鲜血,人事不省,目前被看守在一家客栈里,在安顿好道士之后,秦王即刻入宫约莫是去面见了陛下。” “八月十六,秦王卯时出府,一切如常。” 顾炎武念完后,摊了摊手道:“不过是一些散碎日常,都不知道你让我监视他有什么作用,难道告诉别人秦王圈养伶人?” 大晋重视礼教,但在这一方面又格外宽容,算不得什么大事。 沈宁在听完顾炎武的详细汇报之后,用鄙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才解释道:“想要击败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他的日常生活中去寻找突破口,你刚刚说的那些日常里,起码为我们提供了三个有用的线索。” “第一点就是那位伶人,从秦王为他作诗就不难看出十分受秦王恩宠,说不定会知道一些秘密:第二点,便是老道士,依我的猜想的话,这道士在仙门百家应该颇有名望,回溯时间潮流观看世事的手段恐怕无人能出其左右,为了天下大义应该只是明面上的说法,实际上很有可能是受了秦王的威胁或者是恩惠,毫无疑问,他肯定会把线索牵引到青衣司身上去,如果不出意外,就在这几天,秦王必定向青衣司动手!第三点,则是陛下了,按照前面汇总的情报来看,秦王已经将事情禀告给了陛下,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动手可能是证据不够充分,也有可能是因为其它原因。” 子扶伶月听完后,眉头紧锁。 顾炎武是一脸的懵逼,呆愣片刻后才问道:“所以我们该做些什么。” 沈宁嘴角抽了抽,这两个人对于勾心斗角的事是真的一窍不通啊! “很简单,我们有三个线索对应的就有三个探索的方向,第一个是绑架那个伶人看能不能问出有用的讯息,第二个就是从老道士居住的客栈下手,第三个便是从陛下入手,看能不能探出一点口风。第三个办法风险太大,我建议直接放弃。剩下的两个无论选那个都有打草惊蛇的风险,所以最好的情况就是能够有一击制敌掌握到重足的证据,否则等待我们的就将会是秦王的反噬。” “不能再等等吗?”子扶伶月问道:“看看能不能再找到其它的线索。” 沈宁当即否定道:“不能够再等了,邪魔外道的逃出对神京城是一场难以估量的损失,皇城之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刺,无时无刻不再刺激以明君为目标的他,我怀疑秦王很有可能已经得到了陛下的默许,只是在准备行动而已,毕竟青衣司身为大晋的修行者机构,肩负的责任不小,贸然行事,带来的后果没入能够承担,如果真等到秦王动手。那个时候可能就晚了。” “青衣司跟随太子的修行者不在少数,秦王总不可能都杀了吧?”顾炎武此时提出了一个让两个人都面露鄙视的问题。 沈宁揉了揉额头,叹道:“杀是不可能杀的,陛下肯定不会允许有人对青衣司大规模的进行屠杀,秦王想要做的不过是将几个核心人除掉罢了,就算不能,囚禁起来也是极好的,至于剩下的人,要么拉拢,要么刺杀,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就在沈宁三人商量的时候,一只乌鸦突然从外面飞来,停留在了窗台上,嘴里还嚷嚷着,“陛下有令,凡是在神京城的青衣司人员,速速回青衣司,速速回青衣司。” 三人闻听此言,不由对视一眼。 “秦王动手了。” 第五十八章 波澜诡谲(八) 子扶伶月来到青衣司时,大部分青衣司人员包括底层的记录官都汇聚在一处楼阁下。 在四周站满了身披铁甲,腰佩长枪的神京城禁卫。 “怎么回事?”子扶伶月看下了在自己手下任职的一名星宿,皱眉问到。 星宿拱手道:“禀告大人,秦王刚刚来到青衣司,与司正大人商议了约莫片刻,就传令让我等在此处聚集,具体发生了何事,我等倒也无从得知。” 无从得知吗? 子扶伶月戴着鬼脸面具,将目光投向了,素来沉稳多谋的柳宿,“你怎么看?” 见上司发问,柳宿拱手道:“属下不敢妄言,不过此事怕是非同小可,陆陆续续已经进去了几名同僚,倒是没多时就放了出来,唯有青龙列位他....被带离了青衣司。” 果然像沈宁说的那样,秦王动手了吗? 四方列位里面与赢秦关系走的近的人不在少数,毕竟明眼人都知道赢秦是下一任大晋国君,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其中她与青龙列位是赢秦的直系下属,平日里的关系颇近,其他还有几名四方列位则是被赢秦带去北莽战场磨砺去了。 白虎列位被秦王囚禁,这无疑是发出了一个信号。 正如沈宁所言:“秦王动手了。” 秦王是在楼阁里设立了一个单独的房间,传讯众人,陆陆续续的进去了不少青衣司的星宿官员,大部分进去之后,很快就走了出来,但少部分人却被禁卫军从后门带离了青衣司,毫无意外,全是效忠赢秦的直系部下,当然也有几人不是,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 有星宿官向刚刚从里面出来的同僚询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样大动干戈?” 这些人无一例外,对于里面的事情都是只字不提。 随着人员一个一个的进去,禁卫军终于念到了子扶伶月的名字。 握了握藏在腰间的东西,子扶伶月走进了阁楼。 阁楼内,秦王赢稷坐在一张檀木椅上,身边是几名虎背熊腰的禁卫军军卒,长相奇异,周身有着微弱的灵元波动,似乎是简单修习过术法的人。 大晋为了保证军队的战斗力,专门安排过仙门百家在军中传授术法,因此有一两个修为有成的人,倒也不是怪事。 “朱雀列位,子扶伶月。”秦王看着桌子上摆放着青衣司所有官员的名单,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击着桌面,看向子扶伶月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淡淡道:“素来听闻青衣司的朱雀列位中,有一人喜爱戴着鬼脸面具,所修《二十四节幻术》与剑法已至大成,斩杀邪魔外道无数,更是在前几日立下大功,斩杀天灾级妖患一名,想来就是子扶姑娘了,果然闻名不如一见,姑娘身姿让小王惊为天人。” “不知殿下,传唤在下,是有何事?”子扶伶月当然不会去听他客套,选择了直奔主题。 赢稷站起身子,背对子扶伶月,淡然道:“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前几日邪魔外道逃出大昭寺祸乱神京城,陛下对此大为震怒,有人怀疑在神京城中暗藏了其它的邪神教教徒,故而命本王探查此事。” “本王为此事可谓是绞劲脑汁,堪堪请来了仙门之中的明境尊者,让其协助本王调查。尊者为了大晋舍弃了三十年寿元,回溯时间查看当时有谁进入了大昭寺的牢狱,得出来的结果,却是令人心寒,尊者说,那人穿着青衣司的官服,却是看不清容貌,因此本王万般无奈下,只好来青衣司探查一番,看能不能得出一些线索,还望朱雀列位多多包涵。” 看不到子扶伶月面具下的表情,声音依旧是清清冷冷,彷佛能够拒人于千里之外,“殿下有事请讲,属下必然知无不言。” 赢稷转过身来,笑了笑,“既然如此,敢问子扶姑娘在花灯节那天都做了些什么?” “属下在神京城孑然一身,花灯节那天自然是在青衣司休憩,当邪魔外道逃出大昭寺后,便接到通宿传令,赶往了朱雀街处理祸害。” “在此之前,可有人能够证明子扶姑娘是在青衣司。”赢稷笑问到。 “无人能够证明。”子扶伶月在青衣司星宿眼中,一直以来都是极为孤僻的人,所以在灯花节那天也无人邀约她夜游神京,当然也就没有谁能够证明她确实是在青衣司了。 赢稷脸上的笑容截然而止,深深的叹了口气,“既然没有人能够证明子扶姑娘当时就身处在神京城,怕是要劳烦姑娘跟我走一趟了。” “殿下这是怀疑在下吗?”子扶伶月目光一凝,泛着寒意。 守候在房间里的几名禁卫军随即拔出了腰间佩剑,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你们想做什么?”赢稷呵斥一声跟随自己的禁卫军首领,却并未让他们收回刀剑,而是笑着对子扶伶月说:“子扶姑娘自幼在神京城长大,本王自然不信姑娘会与邪神教有染,但是此案牵扯甚广,还教子扶姑娘知道,这并不是不相信姑娘,本王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还望子扶姑娘配合。” 子扶伶月没有理会那几名禁卫军统领,冷声道:“我要见李司正。” 哪知赢稷摇了摇头,拒绝道:“李司正身为青衣司司正,此刻自然也在接受盘问,子扶姑娘,莫要让本王为难才好。” 子扶伶月没非要要求见李雁争,只是道:“在下前段时间向郑公,禀告了青衣司星宿遇袭一事有异,还肩负着查探此事的任务,秦王还需早日还在下一个清白才是。” “这件事本王听说过。”秦王面容平静,看不出来一丝异常,“还请子扶姑娘放心,本王必当尽心竭力,将大昭寺一案查个水落石出。” 在来的路上子扶伶月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在禁卫军将她带离青衣司的是时候,心里并无太大的波澜。 只是不知道沈宁能不能够按照在庭院里面商量的那样,将秦王残杀青衣司星宿一事公之于众。 ....... ....... 顾炎武的庭院一只豆子化为小豆人,身体里发出了子扶伶月与赢稷交谈的声音。 当听到子扶伶月被禁卫军统帅带走的时候,两人齐齐叹了口气。 如果说之前诸多猜测都只是怀疑的话,现在无疑是坐实了秦王是幕后指使。 “果然是想你说的那样。”顾炎武看向沈宁的目光,不由多出了几分敬佩。 沈宁愁眉不展,他在思考接下来应该怎样做。 许久之后,沈宁才看着顾炎武吊儿郎当的模样,认真的问道:“你怕死吗?” “啥?”顾炎武被他吓了一跳,赶忙问道:“你想要做什么,送死的事情我可不干啊。” 沈宁舒缓语气,笑着说道:“倒也那么危险,不过是夜探秦王府罢了。” “什么,夜探秦王府?” 顾炎武被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过想到沈宁之前都准备绑架秦王府的人了,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皱眉道:“你是想对秦王府的那个伶人下手?” 沈宁点了点了头,如果现在还不动手的话,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赢稷施展出的各种手段。 “如果你要是想对那个伶人下手的话,倒也不一定非要去秦王府。”说到这儿,顾炎武略显尴尬的挠了挠头。 沈宁有些意外,“怎么?你有更好的办法?” “咳.....咳。”顾炎武干咳两声,颇为不好意思的讲道:“我之前见秦王对这伶人是喜爱的紧,有些好奇他到底是有何独特之处,能够让一位王爷如此痴迷,所以就分发了几个豆人去观察他,对于他的作息可谓是了如指掌,发现他平日里基本上都会待在秦王府,不过每到黄昏时分,城西的戏园子——梨园春唱最后一场席的时候,他都会去听戏,还会在戏班子里待上一两个时辰教梨园春收留的孤儿们唱戏。” 沈宁眉毛微挑,显然是没想到顾炎武还有窥探他人的特殊爱好。 “这件事算你立功了,等太子回来以后,我求他帮你重建宗门。”沈宁忍住笑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起身道:“走了。” “去那儿?”顾炎武沉浸在沈宁画的大饼里,闻言,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该不会现在就想动手吧?” “不然呢,迟则生变。”沈宁走出屋子,两个人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庭院。 ......... ......... 在大晋戏园子又名勾栏,有从小培养的女子在这里进行歌舞表演,当然也会陪伴着愿意一掷千金的达官显贵们共赴巫山云雨,其实不过是更高级一点的花街罢了。 梨园春却有所不同,听说是百年前一个从青楼里为自己赎身的女子,所创办的。 或许是因为女子本身的凄惨遭遇,梨园春成为了神京城唯一一个正经的唱戏的园子,不再是藏污纳垢之所。 凭借着她们当时出众的唱功以及舞蹈功底,在当时的神京城可谓是盛极一时,据说还入宫替皇家唱过好几出大戏。 只可惜百年传承下来,梨园春并没有越走越远,反而是逐渐没落了。 偌大的一个戏园子每天来听戏的人不过寥寥数人,大多还是一些年纪较大的老街坊,黄昏时闲的没事儿才会来这里听上几曲打发一下时间。 梨园春的没落并不代表着其它勾栏的没落,相反每当这个时间段,神京城的勾栏是最喧哗的地方。 这种情况在意料之中,却不在情理之中。 当代梨园春的班主姓李是自幼被收留在梨园春学唱戏的孤儿,老班主走后,他就接任了班主的位置。 神京城其它勾栏的班主们,不说每天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解决最基本的生计还是没有问题的。 大概也只有年过半百的李老头会每日为了梨园春里面那十多张嘴发愁了。 其实有老街坊们的照顾,李老头戏班子里的人平日里再做些零工,女子做点刺绣,倒也不至于担忧生计,只是他们素来有收养孤儿的传统,这是祖师奶奶顶下的规矩,凡是有唱戏天赋的孤儿来到梨园春一律不允许拒之门外,得给口饭吃。 他不是没想过将这条规矩作废,可是他自己本身就是孤儿出身,若不是梨园春收留,早就饿死接通了,因此看到了一双双因为饥饿而发亮的眼睛,狠心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只好一个人坐在门前,大口大口的抽着旱烟。 以前唱戏的是不准抽旱烟的,现在年纪大了唱不动了,抽两口旱烟也好,至少心里没有那么烦躁。 李老头看向梨园春外面空荡荡的街道,心里盘算着,都这个点了,他也应该回来了。 不多时,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在黄昏的余晖下,缓步向梨园春走来。 第60章 波澜诡谲(九) 在黄昏中走来的那人,男生女相,媚眼如丝,声音更是百转柔肠,柔声问道:“班主,天凉了,你这么还一个人在这儿。” 李老头把旱烟枪往地上杵了杵,把里面的烟灰倒了出来,干咳两声,缓缓道:“心里烦躁的很,老头子我在这儿坐一会儿。” “小郎他们人呢?”男子手里提着一个涂满红木漆的食盒,声音清脆,柔美无比,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充满了女子特有的柔媚音感。 “在里面唱戏呢。”李老头用手指了指梨园春里面。 “那我先进去看看他们。”男子微笑着,就要往梨园春里面走。 刚走了两步,李班主的声音却又从身后传来,饱含歉意:“李晚晚,你在哪里过得如何?” 名为李晚晚的男子,身形一滞,脸上的表情僵硬,不过还是笑着回答:“也就那样,秦王待我是极好的,班主不用担心。” “去吧,去吧。小郎他们这几个孩子,一天不见你都想得紧,也不知道是馋你带来的吃食。还是真的想你。” 李晚晚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不管这些,只要他们能够平平安安长大,心里还记得我这个哥哥就行。” 李老头闻言默不作声,等李晚晚走进梨园春以后,才微微叹了口气,他看着这孩子从小长大,哪里不知道他心气高着呢,现如今成了人家的禁娈。心里不知道有多受煎熬,上次还听小郎说他的手上有一条巴掌长的刀痕。 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弄得,还是那个表面上看起来如春风一样和煦的秦王。 有了这些烦恼,李老头抽的旱烟是一根接着一根,在黄昏的退去下,显的是那样的孤寂与无助。 李晚晚走进梨园春,一路七拐八杠,走过一座座假山楼阁,来到了戏台子这里,几名戏子正在台上唱着《兰陵王破阵曲》唱法算不上一流,但唱功了得,看得出来平时下了不少的功夫。。 可惜任凭他们在台上唱的如何卖力,台下的听众不过两三孩童罢了。 那些孩子一看到李晚晚来到了梨园春,清瘦的脸庞,上面两个小小的眼睛流露出惊喜的模样,也不再看戏了,纷纷围到李晚晚的身旁,喊着:“晚晚,哥哥。晚晚哥哥,你又来了,我们好想你啊。” 李晚晚被孩子们簇拥着,他们都是梨园春收留的孤儿,一干人坐在台下摆好的桌椅旁,李晚晚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味儿,顿时就弥漫了整个梨园春,孩子们死死的盯着里面放着的烤鸭、茴香豆、小炒菜,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但都不敢伸手去拿。 李班主教过他们的,其中一个年岁稍长的男孩,从烤鸭上扯下鸭腿,递在李晚晚的面前,笑容纯净无暇,“晚晚哥哥,你先吃。” 李晚晚愣了愣,以往他带来吃食,这些孩子都是争抢不已,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会转了性子,只是摇头笑了笑,“哥哥吃过了,你们吃吧。” “不行,晚晚哥哥不吃,我们就不吃。” “对。”其他孩童纷纷附和,态度十分坚决。 李晚晚见推辞不过,只好在鸭腿上小小的咬下了一口,细细品尝着,开心的笑道:“哥哥已经吃了,味道很不错哦,你们也快吃。” “嗯嗯。” 见李晚晚吃过第一口后,孩子们才对食盒里的各种菜肴动手,不过是先拿出了几个空盘子将每道菜肴都留下了一半,毕竟台上唱戏的师傅们还有坐在门外的李班主都还没有吃东西呢。 梨园春有个规矩,戏一旦开始唱了,不管台下有没有人,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戏都要唱完才算是好彩头。 李晚晚坐在椅子上,看着台上以前的师兄师妹们唱着戏曲,耳边传来孩子们欢快的笑声,不由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一阵幸福,曾几何时,他也如同他们一样无忧无虑,只是时间改变了太多,现在的他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 属于那个身份尊贵的秦王。 在梨园春的街坊邻居眼中,李晚晚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不仅在唱戏的时候被偶然路过的秦王看上了,还每日里穿金戴银富贵逼人,哪怕是作为做为伶人被圈禁在秦王府。 也是让人羡慕不已,毕竟这个世道能够吃饱饭不比什么都强吗? 想到这儿,李晚晚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其中滋味怕就只有他自己能够明白了。 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感,都在告诉他,自己的生活并不像其它人所看到的那样美好,更加难熬的是心灵上的煎熬,他不止一次想过结束这肮脏不堪的一生。 可是一想到梨园春,一想到这些流落街头的孤儿,他只有咬牙告诉自己,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只是这些孩童怎么办?祖师奶奶留下的梨园春又该怎么办?他得活下去,为他们求一条往后的生路。 时间过得很快,太阳已经下山了,夜色的帷幕从天际边拉来,将神京城笼罩在柔和的月光之下,台上一曲唱罢,李晚晚起身向师兄师姐们点了点头,便要离去。 秦王在外人面前是宽容的,所以特意允许他每天都有两个时辰可以来梨园春听戏,但是一旦过了这个时间,等待他的将会是无尽的折磨。 等李晚晚离开梨园春以后,李班主才拿着烟枪往里面走,先前给李晚晚扯下及鸡腿的那个孩子,走了过来将一些银钱交给了班主,还不忘补充道:“是晚晚哥哥留下的。” “知道了。”李班长的声音平淡,很显然这种事情时常会有。 来到留着餐食的桌子旁,李班主看了看桌子上留着的饭食,又看了看围成一团面容上带着忧虑的梨园春弟子们,呵斥道:“吃啊,都愣着干嘛,这是你们师兄的一份心意,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班主说着,自己就先坐了下来,夹起一块鸭肉就往嘴里塞,不等自己咽下去就又继续夹菜,看起来就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昏黄的的灯光照亮了他苍老的面盘,一行浑浊的眼泪顺着面颊缓缓地往下流淌。 年过半百的他,声音哽咽,含糊不清的说道:“是我们对不起这孩子啊。” 听到这句话,其他师兄弟们同样是面露悲戚,眼泪不争气的就往下流淌着, 当初秦王来带走李晚晚的时候,他们没有阻拦,因为那五百两的银钱,刚好可以解决掉梨园春的燃眉之急。 想到李晚晚当时心如死灰的表情,一时间,饭菜入口就如同嚼蜡一般。 离开了梨园春,李晚晚独自一个人走在回王府的街道,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情感。 每天去看往日里朝夕相处的师兄弟们,真的是怕他们挨冻受饿吗? 李晚晚也不清楚,只是想起他们当初冷漠的样子,心里就不由的一疼。 好像每日去一趟梨园春就已经足够报复他们的了。 他唯一真心对待的或许就只有生活在那里的孩子们了。 李晚晚正想着,突然感觉脑后勺传来了一股巨力,随即便人事不省了。 .......... .......... 等李晚晚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四周没有一丝光亮手脚都被牢牢的困在了椅子上,没多久两个脸上戴着黑布的蒙面人就走了进来,看了眼李晚晚,没有急着说话。 倒是李晚晚异常的沉着与冷静,看着两人淡淡的问道:“你们是想对付秦王吧。” 此话一出,倒是让两个蒙面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其实也不难猜出,如果是为了钱财谁会去绑架一个伶人。 所以绑他的目的很简单,无非就是为了对付秦王罢了。 只是想对付那个心怀天地的男人,绑他又有什么作用? 他不过是一个伶人罢了,死了也就死了,对于秦王来说,并没有任何的损失。 “你很聪明。”其中一个蒙面人,声音清雅,“我们绑架你确实是为了秦王,听说秦王很宠爱你,所以想问你点事情。” “你们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就会告诉你们。” 出乎沈宁与顾炎武意料的是,他们没想到李晚晚会如此配合。 顾炎武疑惑的看了一眼李晚晚,诧异道:“据我所知,秦王可待你一片真心,你就不怕我们对付他?” 李晚晚没有回答,只是过了好久之后,才开口道:“把绳子解开。” 顾炎武闻言看了一眼沈宁,在后者点头后,才将捆绑李晚晚的绳子给解开了。 没想到下一幕却出乎了两人的意料,只见李晚晚点燃了房间里的一盏油灯,缓缓地解开了自己的上衣,在他那光滑洁白的肌肤上,是一道道狰狞无比的伤口。 “乖乖,秦王这家伙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贤明的一位王爷,背地里玩的这么凶残啊!”顾炎武心里大为震惊。 沈宁看着李晚晚满背的伤口,沉声道:“秦王平日里都喜欢去哪里?” 李晚晚将衣裳穿好,平静的回答道:“三司衙门。” “你有没有见到过秦王接触修行者。” “府上的都是普通人,神京城有什么大事,他也不会与我讲,自然是没有见过。” “秦王除了秦王府在别的地方可有什么产业?” 李晚晚眉头微皱,这些事情显然都不是他知道的。 沈宁见状也没有为难他,只是冷声道:“你既然不知道,我们也不杀你,不过需要你帮我们做一件事,事成之后,你不仅可以恢复自由身,梨园春的那群孩童我们也会定期送去银钱,负责抚养他们长大。” “我要怎样才能信你们?” 看到李晚晚满是怀疑的目光,沈宁才松了口气,这才是一个备受折磨的人,该有的反应,“你只需要知道,在整个大晋都没有几个人敢对秦王下手,不过是抚养一些孤儿罢了,让你付出一生的东西,对于我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李晚晚陷入了犹豫。 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条路是拒绝眼前这个人的提议,那么等待他的很有可能只剩下一死。 但是如果答应他,那么夹在两方人马中间的他,真的能够活下去吗? 思虑良久,李晚晚选择了答应沈宁的提议,没有其他的原因,就算是沈宁未信守承诺在事后杀人灭口,那么也能为梨园春的孩子们博一个衣食无忧的机会。 挺好的,或许自己的命运本就该是如此。李晚晚在心里这样想到, 沈宁使了个眼色,顾炎武将一张符箓贴在了李晚晚身上,解释道:“嘿嘿,这张符箓名为闭口符,是我精心撰写的,等你回到王府之后,这里的所见所闻,既讲不出来,也写不出,而且你一旦有这个心思,我马上就会得到感应,想要杀死你,不过是一个呼吸之间的事情罢了。 李晚晚麻木的点了点头,在沈宁讲将事情交待以后,便被顾炎武蒙上了双眼,送离了这间屋子。 等顾炎武回来以后,沈宁正坐在桌前倒上了一杯香茗。 口干舌燥的顾炎武二话不说,一把将茶壶抢了过来就咕噜咕噜的往嘴里倒。 “我说,他不会出卖我们吧?”顾炎武问道。 沈宁喝了一口茶水,看向顾炎武,神情古怪,“你不是在他身上贴了所为的闭口符吗?” “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还真信啊?”顾炎武当时就愣住了,“我要真有这么高的符箓造诣,我早就靠着给仙门百家撰写符箓发横财了,还跟着你在这儿一天天的要死要活的。” “那你那张是什么符箓?”沈宁皱眉问到。 “就是一张凝魂符,要是他被秦王发现端倪了,也可以保证他死后魂魄不散。”顾炎武叹了口气,“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既然他已经答应帮我们了,那先暂时等一等,看看能不能获得到更多的情报再说。” “那道士哪里我们就不去了。” 沈宁点了点头,“暂时不去了,现在的这种情况打草惊蛇反而会让我们陷入被动,先等一等他的消息吧。” .......... .......... 秦王府。 李晚晚回来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是秦王还没有回来。 按照往常的这个时间段,他应该早就在书房里去了。 不过听说,他今天接下了一件大案,与那神秘的青衣司似乎有不小的关联。 想到这里,李晚晚突然意识到,刚刚绑自己的那两个人,会不会就是青衣司的人呢? “公子,要先沐浴吗?”负责伺候李晚晚衣食起居的丫鬟在他身旁轻声问到。 李晚晚摇了摇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露出一抹担忧的神色,问道:“殿下,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奴婢不知,殿下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看起来似乎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知道了。”李晚晚对丫鬟轻笑一声,柔声道:“你先下去帮我备点吃食吧,有些饿了,殿下既然还没有回来,就等会儿再沐浴吧。” “是。”穿着朴素的丫鬟离开了李晚晚的房间。 秦王府的生活十分的简朴,王府上的下人大多数穿着都是粗布麻衣,就连秦王自己本身的华贵服饰都不过几件罢了,还是需要出席一些重要的场合才会穿上。 勤俭节约的作风,曾经受到了满朝文武的赞扬。 见丫鬟走了以后,李晚晚心怀忐忑的往秦王府的禁地走去——秦王的书房。 这间书房是秦王办公的地方,在秦王府有过命令,没有他的允许任谁也不准靠近这间书房,若有违背严惩不贷。 平时就连书房的打扫,也都是秦王自己动手。 如果秦王府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这间书房毫无疑问,会是唯一一处藏匿证据的地方。 那两个人想要的东西,大概也是藏在这里的。 心里有了判断,李晚晚避开了王府夜里巡查的家丁,来到了秦王的书房,轻轻推开房门,里面是一列列的书架,以及一些古董字画,从外表来看与寻常的书房基本上是一般无二。 将书房的房门半掩着,李晚晚打着微弱的油灯在书房里寻找起来。 书桌上摆放的基本上是一些关于三司衙门的公文条例,李晚晚的眉头微微皱起,又开始在书架上摸索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时不时往门外张望一眼,如果被秦王发现,那么等待他的绝对不是死这么简单的一个事情。 可惜将书架粗略的探寻一边后,李晚晚依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在这时门外突然穿来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吓得他连忙躲了起来,慌乱中,不小心撞到了摆放在书架旁的一个瓷瓶,书房的墙体传来了一声闷响。 此时的李晚晚哪里有什么心思再继续找证据,只是听着外面的动静就已经是惊慌不已,但并没有想象中的有人进入书房,相反传来了几声猫叫。 是野猫啊! 李晚晚暗暗松了口气,回忆着刚刚墙面响动的方位,一块块的敲击着青石砖,传出厚重的沉闷声。 当敲击到一块砖石,发出清脆的“咚咚咚”的声音,李晚晚大喜过望,用手指小心翼翼的将砖石从缝隙中取了出来。 一个红木作成的盒子赫然藏在其中,李晚晚赶忙打开查看,只见里面留存着一份名单目录、几块暗红色的令牌以及秦王府这些年暗中强买强卖的地产。 这些应该就是他们想要的东西了,李晚晚心里一喜,先是将红木盒里的东西取了出来,再将东西按照原位放了回去。 做完这些他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书院,不过文书他自然不敢随手带在身上,而是藏在了秦王府的一座假山后面。 李晚晚看了看四周,没有看见人,这才转身往回走,刚走两步,身后却转来了一声冰冷的呵斥,“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晚晚强忍着让自己平静下来,用着与平时一般的语气,冰冷道:“不过是睡不着,出来走走罢了。” “走走?”赢稷上下打量了一眼李晚晚,淡淡道:“本王有些乏了,早些来伺候本王。” “知道了。”李晚晚冷冰冰的回应。 秦王倒也不生气,对于他来说这样的李晚晚才是有魅力的。 他喜欢的不过是征服这座冰山的感觉,倘若有一天李晚晚像一条狗一样央求他。 那么他就会嫌弃的一脚踢开。 只有现在的李晚晚才能够让他享受到无与伦比的快感! 等秦王走了之后,李晚晚望着月色,上齿咬住下唇,一丝丝殷红的鲜血从中渗透了出来。 赢稷,我必然要让你付出代价! 第61章 波澜诡谲(十) 一夜的折磨。 李晚晚与昨日相比此时的她双眼空洞无身,身心俱疲,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感让他难以遏制的咬紧了牙关。 带上昨夜冒死找到的东西,他离开了王府,在城西的一家卖豆腐的店铺的左边第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卖豆腐的是一对夫妇,女子的容貌不错,鼻梁高挺,穿着粗布麻衣,一袭黑色如瀑布般披散着,衣物的紧紧包裹也难以掩盖她曼妙的身材,皮肤与卖的豆腐一样白皙,引得周围的食客们频频偷看,但都不敢出言调戏,又或者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无他,店主是一个五大三粗的魁梧汉字,脸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听说是之前从边关回来的天策府军卒,像这样的人,谁敢触他的眉头? 他们的生活真好,李晚晚很羡慕的看了一眼那个女子,如果自己在这场风波中能够或下来,就想办法过上这样的生活吧。 “你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后,就在城西的豆腐铺子哪里等,皆时自会有人来取。” 昨晚那两个蒙面人是这样给他交待的,没有选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让他紧张的内心得到了缓解,这代表着对方确实没有杀人灭口的想法。 不多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出了两个人影,一个生的虎背熊腰魁梧异常,另一个则是翩翩公子的模样,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看起来人畜无害。 两个人坐在了李晚晚的同一桌,魁梧汉子声音豪迈,问道:“这位兄弟,这里有人坐吗?” 李晚晚本来是想说有的,不过看到那公子打扮模样的男子脸上含有深意的笑容,于是恍然道:“没有,两位请自便。” 两个人闻言就坐了下来,翩翩公子朝豆腐西施招呼了一声,“老板来两碗豆腐脑,多加点葱。” 回应的是老板娘,声音软糯宛如江南女子的吴侬西语,“好嘞,客官稍等。” 这家豆腐铺子的生意很不错,在他们之前还有不少人排着对,公子打扮模样的男子,像是无意的朝四周看了看,许久之后,才低声道:“东西带出来了吗?” 李晚晚并没有将东西直接给他们,而是问道:“秦王府我是不能回去了,给我一些银两,我要离开神京城。” 对于李晚晚的这个要求沈宁并不意外,只是淡淡道:“你不能离开,我们还需要你做为证人,在城郊有一处宅院,我们会设置下了阵法,在哪里你是绝对安全的,更何况赢稷手下的能人异士不少,就算我给你钱财,说不定你还没有逃出京西道,就被他们抓回来了。” 李晚晚不置可否,凝声问道:“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们?” 沈宁淡淡一笑,“你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吗?就算你现在想把东西放回去,你觉得我们回给你这个机会吗?” 眼前男子的言中了问题的核心,但是李晚晚还是沉声不语,他想要活下去。 见他这个样子,沈宁只好叹了口气,轻声道:“其实我们有很多办法逼迫你将东西交给我们,比如梨园春的那群孩子,如果我们将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你觉得在我们杀第几个人的时候,你会将东西交给我们?” 此言一处,无疑是击中了李晚晚的软肋,他怒视两人,冷声道:“大不了鱼死网破。” “客官,你们的豆腐脑来了。”就在这时,豆腐西施端着一碗豆腐脑走了过来,婀娜多姿的步伐引的不少人侧目,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豆香味儿。 沈宁接过豆腐脑,深深的吸了口气,不错,还是那个味儿。 用勺子挖了一勺豆腐脑,放进嘴里,细腻润口,让人欲罢不能。 简单的吃了几口,沈宁才淡淡道:“你没有鱼死网破的机会。” 李晚晚愕然,此时的他在意识到,再见到这两名男子的那一刻,他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机会。 “你不用想这么多的。”沈宁继续发动心理攻势,“就如我所说的那样,我们有很多办法逼迫你,既然没有使用,必然是有着自己的底线的,你将东西交给我们,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候做为证人出来为我们提供证词,在这之后,我保证你与梨园春的那群孩童衣食无忧。” “我不要其他,你们放过我们的性命就足够了。”李晚晚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东西我放在了梨园春。” 得知这个消息后,沈宁露出满意的笑容,将剩下的豆腐脑吃的干干净净,“跟着他去庭院哪里吧,这件事情结束以后会如你所愿。” 沈宁说完以后,顾炎武就起身带着李晚晚离去,他自己则是很快的赶往了梨园春。 来到梨园春,一大早就能够听见孩童们稚嫩的声音,李班主依旧是坐在门口抽着旱烟,见有人来了,便起身陪着笑脸,“客官你来早了,梨园春有着早上不开门的规矩,要是想听戏就得午时过后再来。” 沈宁微微一笑,只是提起了一个名字,“李晚晚。” 李班主闻言眉头微皱,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宁一眼。 今天早上天还没凉的时候,李晚晚就来了一趟梨园春,将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子给了他,让他先找地方藏起来,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取。 意识到这里面可能会发生什么大事,所以李班主在第一时间就想要拒绝,不过看着李晚晚近乎哀求的眼神,心里就像是被刀扎了一样,只好将东西藏在了梨园春的戏台子下面。 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有人来拿。 为了谨慎起见,李班主还是打着哈哈道:“你说的是晚晚啊,哎呀,客官。你有所不知晚晚前几年戏唱的确实不错,只是太刻苦了,把嗓子唱话了,就被我逐出梨园春了,现在想听他的戏怕是听不到了。” “我当然不是来听戏的。”沈宁没有浪费时间,直言道:“我是来取他放在这里的东西的,他差我帮他带过去。” 见沈宁这样说,李班主才松了口气,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街道,将沈宁带入了梨园春。 从戏台子里面取出东西以后,李班主赶忙催促道:“客官,东西都在这儿了,待会儿街上人就多起来了,快走吧。” 李班主一脸的惧怕之色,生怕引火上身。 沈宁倒是能够理解他的心情,拿了东西就往梨园春外面走去。 李班主看着沈宁离去的身影,嘴唇嗫嚅,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可是一想到梨园春还有这么多活人,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本来想说的是, “告诉晚晚,不管犯了什么事,就回园子里躲起来吧。” 沈宁取了东西以后,就往顾炎武在城郊买的庭院赶去了。 到哪里的时候,顾炎武正守在院子里布置法阵,而李晚晚则是坐在大堂就像是一具没有了生机的躯体一样。 沈宁没有管他,现在说一千道一万不如直接让他看最后的结果。 “东西拿到了吗?”看到沈宁赶回来,顾炎武连忙问到。 毕竟现在做的事情,同样关系着他的生家性命。 “拿到了,我们进去说。” 沈宁和顾炎武走到了厢房里面,打开锦盒,里面装着的是房屋地契、人员名单、以及暗红色的令牌都整整齐齐的放在里面。 最先吸引沈宁目光的是令牌,他从怀里取出之前子扶伶月留下的令牌,两者是一摸一样的。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啊?”顾炎武嫌弃的看了眼里面装着的物件,很显然与他想象中的差距很大。 首先这厚厚一沓房屋地契,只能够证明秦王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样廉洁,否则是没有可能置办下这么大一套家业,想要凭这些搬到一位王爷,明显是不够用的。 名单和令牌更没用了,人都没抓到一个,这些东西的用处一点也不大。 沈宁看着房屋地契,思索了许久,才开口道:“秦王大部分派人暗杀都是针对外出处理妖患的青衣司所属,因为这样好伪造成死于妖患的假象,当然除了我之前遭遇的那次。” “既然李晚晚能够如此轻易的从秦王府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出来,那么也就代表着,他手下负责暗杀的修行者并不住在神京城,由此得出结论,他们很有可能就住在这些地契中所表明的房屋之内。” 顾炎武听着沈宁的分析,不由瞪大了眼睛。 半响,才痴愣愣的问道:“那我们总不能一间间的找吧,这样找下去。怕是秦王都登基称帝了,都找不出来他手下的暗卫所在。” 沈宁鄙夷的看了一眼顾炎武,继续分析道:“我粗略的看了一下这些地契,大约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像吕家庄那样的庄户拥有大片的田产,还有一种则是如同花街一样的灰色产业,剩下的就是像你这买的这种城郊外的庭院一样了。” “首先,前两种地方会有很多闲人,无论是庄户里务工的农户还是他手上的灰色产业,都有很大的可能暴露秦王在暗中圈养死士,所以他们的藏匿点最大的可能就是城郊外的某一处庭院。” “嘶。”听到沈宁有理有据的分析,顾炎武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提出了另外的一个问题,“话虽是这样说不假,可是单凭我们两个人就算是知道这些人的藏身之处,别说是逮捕他们了,怕是直面上的话,都难以保全自身。” 沈宁点点头,将东西收好,走出厢房看了一眼还老老实实待在大堂的里晚晚,对顾炎武道:“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你保护好他就行。” “你想要做什么?” ”既然我打不过,那就去找打的过得人出手。” ....... ....... 秦王府。 在三司衙门忙碌了一早上的赢稷回到了府上。 现在的形势对于他来说,可以说是一片大好,只要将赢秦的羽翼尽数铲除,再等北莽那边完成自己的计划。 皆时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不过现在的他还需要维持住好好王爷的形象,每日依然是早早的去三司衙门办公。 至于青衣司的事情倒是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本来请来仙门百家中有名望的修士来探查此事,目的不过是为了借机诬陷青衣司所属罢了。 倒是让他没有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威胁明道,得出的答案便是,在牢狱的黑暗之中,他看到了一个穿着青衣的青衣司所属官吏,可惜看不出容貌,辨不出性别。 剩下的事情一下子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至于那名顺从邪神教教徒的青衣司官员,他已经发现了其人的身份,不过凭借着此人的身份,收服他带来的收益很显然比除掉更大。 只是这把刀剑的剑柄上满是荆棘,握起来不太顺手。 待事成之后,再除掉他也不迟。 将思路整理清晰,赢稷面容冷峻,全然没了平日里春风和煦的模样。 所有一切都是我应该得到的。 见自家王爷回来了,府上的管事就赶忙迎接了上来。 “老奴见过王爷。” 赢稷看了眼这位跟随自己十多年的老管家,问道:“府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禀王爷,府里一切如常。”老管事回答到。 “李晚晚呢?让他过来见本王。” “王爷去三司衙门没多久,李公子就离开王府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赢稷眉头一皱,“我不是说过,他只有黄昏时刻能够出去两个时辰吗?” 老管事一愣,“他说是王爷你让他送些公文去三司衙门,故而老奴就没有阻拦。” 赢稷与李晚晚的关系在秦王府不是什么秘密,从表面上来看。 赢稷对李晚晚可谓是宠爱有加,任谁有不会想到温文尔雅的李公子只是泄欲工具罢了,因此谁敢真正的阻拦他? “公文?”赢稷瞳孔猛然一缩,撇下老管事,径直朝着书房走去。 看到地上滴落凝固的灯油,赢稷暗道不好,将花瓶扭动,墙面上的砖块随即松动,取出里面的红木盒,里面早已经是空空如也! “李晚晚!”赢稷咆哮一声,愤怒的将红木盒抛在地上,像疯了一样推到了书架,在书房里一顿打杂,发泄着心中的怒气。 府里的下人们听见了,一时间噤若寒蝉,这可是王爷开府以来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此刻都是离书房远远的,谁也不愿意去碰那个眉头。 打砸一通后,赢稷面若寒霜,双手撑在书桌上,沉声道:“严老!”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从赢稷的影子里钻了出来。 “殿下。” 此时的赢稷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能够做到冷静的思考,“李雁争答应我们的条件了没有?” “殿下,一切如你所愿。”严老恭恭敬敬的回答到。 如此,赢稷冰冷的面容才缓和了几分,“告诉他,我有一件事情要让他做。” 严老静声恭听。 “我王府里有重宝丢失了,是一个叫做李晚晚的人偷走了,让他帮我去探查此事,三日之内必须把活人带在我面前来,否则休怪本王不客气!” 严老看了一眼凌乱的书房,自然是丢的是什么东西,当然也明白其重要性,正因如此,方才不解的问道:“殿下,老朽不明,为何这件事情不让老奴去做,东西一旦落入李雁争手里,恐怕反而会成为他牵制我们的东西。” “不行。”赢稷斩钉截铁的说道:“除了子扶伶月,太子党很明显还有其他人在针对我,如果你去被留下了把柄,多年筹划,在这一刻就全都没了!” “而李雁争身为邪神教教徒,就算是被抓了,也牵扯不到我们身上,如果他找到了东西,就算是以此来要挟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来除掉他。” 严老闻言,便默然点头。 说完这些,赢稷又道:“还要让在神京城的刀剑立刻马上离开京西道!” 等严老的身影再度消失在了影子里面之后,赢稷离开了秦王府,他要去子扶伶月哪里探寻出究竟是谁在暗中对付他。 第62章 乱起 神京城是一座包罗万象的城市,有走南闯北的商人;惩恶扬善的独孤剑客;立志看遍天下繁华的吟游诗人,他们或许走出了浪浪山,看见过看见过书简湖,但大部分人始终走不到倒悬山。 基本上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居无定所,所有神京城的官员们为了安置这群人,在神京城外,将前朝官员修建在郊区的庭院进行了修缮整改,成为了这些人来到神京城可以暂时居住的便宜住所。 陆煊在一间破败的小院子里,找到了赢稷在神京城藏下的修行者,双方经过了一场难以想象的混战。 当数颗火球像日炎一样向沈宁袭杀过来的时候,龙吟枪发出了阵阵龙吟声,沈宁的气势宛如一尊杀神一般,一枪将面前的火球打散。 数名围攻他的刺客们,此时眼中不由流露出惊慌之色。 他们不明白朝廷的人是如何找到他们的,同样也不理解面前这个看起来还未及弱冠的少年,又是如何能够抗住他们这么多人的围攻,且还不落下风! 沈宁看向这几人的眼神,如同看一具具死尸,冷声道:“还有什么手段就一起上吧。” 几名刺客面面相觑,他们修为不弱,此刻面对沈宁居然都有了一些畏手畏脚的感觉,不过他们也清楚,如果不能将沈宁斩杀在这里,那么等待他们的必然是青衣司以及大晋朝廷难以想象的报复,当即决定不再保留,一时间各种玄奇术法在这间小小的庭院里涌现! 两人负责正面牵制沈宁,其余几人则在一旁伺机想给出致命的一击。 一名刺客在空中催动灵元,只见庭院不远处的湖泊、河流的水源在他身后汇聚,沈宁目光一凝,招架着其他人的进攻。 那名刺客身后的水源形成了一只鲲鹏形态的庞然大物,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嚎声,朝着沈宁飞跃而来,周围树木因为这只巨物的震翅,纷纷被折断,掀起尘土飞扬。 沈宁不甘示弱,将龙吟枪横竖在眼前,黑气与电光同时攒动,一条巨龙的幻影随即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两者没有任何言语,皆尽全力的催动巨兽向着对方袭去。 这一击是鲲鹏对真龙! 两者在碰撞的那一刻,激起了无数灵元动荡,强大的冲击波,让寻常修行者都难以靠近这片战场! “嗷!” 巨龙的利爪狠狠的撕烂了鲲鹏的躯体,巨大身躯在顷刻间变得支离破碎,化为豆大的水珠犹如瓢盆大雨一般倾泻而下! 巨龙没有了鲲鹏的阻拦,直接装在了那名刺客的身上。 只听闷哼一声,刺客当即被撞飞数十米元,空中吐出一口淤血,竟然殒命当场。 沈宁还未来的及喘息片刻,其他的刺客却是抓住这个机会,纷纷袭击上来! 就在一名刺客手中的长剑快要刺到沈宁的胸口时,一道白光突然在沈宁的眉心凝聚,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这道白光就犹如一道闪电一样窜入了刺客的脑中。 “啊!啊!” 刺客的声音变得无比的凄厉,其余人见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大惊,惧怕的向后面退了几步。 眼前的这个少年太恐怖了! 不仅有着一身玄奇的术法,就连神识也修行过! 沈宁看到他们这副模样,嘴角不由微微上扬,他心里清楚这些人如果跟他拼死力战的话。 他必然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可他们怕了,他们怕沈宁的玄奇术法,怕那柄银白色的长枪,也怕他出其不意的神识攻击! 不敢再用车轮战的办法去消耗他的体力。 去完成击杀他的可能。 在这一刻,沈宁像是主宰了战场的神,双方仅仅是对持了片刻。 一名刺客转身就想要逃跑,可是刚往后跑了两步,却发现在他们的身后不知是何时立起了一道金黄色的半透明墙体。 眼前跑不掉了,刺客们回过神来,面朝沈宁,准备进行着最后一搏。 那知沈宁这个时候,捂住胸口,颇为无力的苦笑道:“郑公,晚辈是真的不行了,一身灵元现在所剩无几,你再不出来,晚辈怕是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话音刚落,刺客们忽然感觉到一股冷到极致的寒意在四周蔓延,只见一名身形高大的老者,在前面不远处的山地上出现,手上还提着几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是其它几个据点的同僚! 有人认出了郑阳手上提着的人头,又看了眼满脸怒容的郑阳,心中想要反抗的心思顿时消散了大半。 沈宁看了眼郑阳手上提着的人头,不由扶额道:“郑公,你们留活口了吗?” 郑阳嫌弃的将人头丢在了一旁,看了眼沈宁,“你觉得陛下会让我们留下活口吗?” 沈宁闻言微微错愕,旋即又释然了。 数个时辰前,他就去觐见了景皇帝,在路上就猜测过事情结束后景皇帝会给赢稷什么样的处罚。 景皇帝注重亲情想来是不会下令斩了赢稷的,但为了大晋的安稳很有可能会将他贬为庶民。 可是现在看来,连证据都不愿意留下的景皇帝,对赢稷的处罚很明显要比想象中的还要低一些。 不过这就够了,只要能够限制住赢稷再对青衣司下手,一切等待赢秦归来继位就都尘埃落定了。 听到郑阳等人不打算再留活口的时候,刺客们心生死意,握紧了手中刀刃准备做着最后的殊死一博。 玄奇术法在这间庭院再度运起的时候。 本来的鏖战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只见郑阳的身影穿梭在各名刺客之间,简简单单的一掌或者是一拳,便可以当场毙命一名玄境修为的刺客! 这场战斗就好像是站在高山上的神,在俯瞰山脚下的蝼蚁一般! 生死皆在一念间。 这场原本不分胜负的战斗,在郑阳的加入后,不过是数个呼吸间就解决了的事情。 沈宁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不由惊讶万分。 在上位修行者手中,天玄境以下的修士们,甚至没有和他们过招的机会吗? 实力居然如此恐怖! 解决了庭院里的敌人,郑阳的脸上的神情毫无波澜,风轻云淡的对沈宁讲道:“该会宫向陛下复命了。” “诺。”沈宁恭敬的回到。 .......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沈宁与郑阳离开不久,一道阴影快速的在庭院里穿梭而过。 第63章 尘埃落定 在听到沈宁与郑阳的汇报后,景皇帝原本因为挥出王道之剑而变得支离破碎的身躯,在这一刻更显苍老无比,“传朕旨意,秦王赢稷圈养死士,意图不轨,着剥夺三司衙门镇守一职,即可起不得再离开秦王府半步,一律用度全部减半,青衣司一众修行者尽数放出,至于青衣司邪神教教徒一事,由郑阳全权处理。” 说完这些话后,身心俱疲的景皇帝像是用光了最后的力气,闭上眼睛躺在了龙椅上,像是一个饱经世事风霜的老者,再也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了。 “陛下,切要保证龙体,”郑阳看着景皇帝这副模样,顿时,老泪纵横,“如今的大晋要是没了陛下,该怎么办啊?” 或许是因为郑阳真挚的话语,景皇帝长长的叹了口气,淡淡道:“朕的身体,朕比谁都清楚,去吧,若是秦王抗拒旨意,即可就地正法!” 景皇帝是注重亲情不假,可很明显他心里更关心的是大晋。 “诺。”沈宁与郑阳只好领命离开了皇宫。 “稷儿,你莫要执迷不悟才好。”景皇帝的眼角流下了浑浊的泪水,脑海里不断的回想起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 那是赢稷的生母,大晋的容贵妃。 他之所以给赢稷留下了一线生机,很大的程度是出于对容贵妃的愧疚。 ........ ....... 三司衙门的天牢里,狱卒打开了沉重的铁门,吱吱呀呀的声音让被囚禁在这里的众多囚犯们,看向了在阳光下走来的赢稷,他笑容和煦径直来到了单独关押子扶伶月的那件牢狱,对狱卒下令道:“打开。” “诺。” 牢门打开,里面是青石砖砌成的墙壁,座椅板凳也是应有尽有,毕竟关押着的是大晋的四方列位,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下,待遇方面自然要比其它的囚房好上许多。 见到赢稷走了进来,子扶伶月没有言语,依然是带着那副恐怖的鬼脸面具,狱卒识趣的退出了牢狱。 等四周安静下来,赢稷才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子扶姑娘是在我皇兄入主青衣司后,才分在了他的麾下的,对吧?” 子扶伶月冷冷道:“与案情无关的事情,就不劳烦殿下操心了。” 赢稷对子扶伶月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只是儒雅随和的笑道:“其实我对子扶姑娘挺感到不值的,我听说子扶姑娘的宗门被灭,当时凶手明明在现场已经留下了证据,可是皇兄他却选择了隐忍不发,就连郑公对于此事也没有丝毫的表示。” 听到赢稷提起自己的宗门,子扶伶月眼神微动。 “子扶姑娘这些年为了大晋,可谓是九死一生,且不说之前的做为,就单论吕家庄与神京城邪魔外道一事,便算的上是不小的功劳了。”赢稷说到这儿,话语中带了几分怜惜,“可惜就算是这样的功劳,却连宗门之仇都报不了,难道子扶姑娘心中没有一点点怨恨吗?” “殿下想要说什么直言即可。” 赢稷闻言,微微笑道:“本王知晓子扶姑娘为了大晋付出了太多了,所以本王有意为姑娘报的宗门被灭之仇,只是可惜现在本王被俗事缠身,又没有足够的权力来推动此事,只好与姑娘一讲心中的苦闷了。” 子扶伶月看向赢稷,鬼脸面具遮掩下的脸庞,看不见情绪,“殿下的目的,怕不只是如此吧。” “子扶姑娘是个聪明人,既然如此本王也就直说了。”赢稷不再拐弯抹角,而是直言道:“听说前些日子青衣司有星宿遭到暗杀,验尸的仵作表明是妖患所为,可姑娘却持着不同的意见向郑公上报了此事,并开展了调查,不知道子扶姑娘可有所进展?” 子扶伶月眼帘微抬,稍微沉默一会儿才道:“殿下还没放在下离开这三司衙门的牢狱,在下如何能够取得进展?” “如此倒是本王的不是了。”赢稷淡淡的笑问道:“既然如此不知道与子扶姑娘一同调查此事的还有那几人?” “子扶姑娘不要误会,而是我前几日秦王府进了几名窃贼,被本王当场抓获。”赢稷见子扶伶月没有讲话,又继续解释道:“据他们的口供,说此事是子扶姑娘怀疑我与暗中的那股势力有所联系,故而如此安排的,本王自是不信,可是办案的流程摆在哪里,所以特地来问问子扶姑娘。” 子扶伶月,心中冷笑不已,她依靠着顾炎武留给他的法器,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可谓是清清楚楚,自然不会被赢稷如此轻易的骗到,只是平静的回答道:“调查神京城暗中势力一事一直以来都是在下一人在操办,实在是不知道殿下为何会有此问,至于那几人为何要陷害于我,还请殿下还在下一个清白。” 赢稷脸上的笑容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狠厉之色,“很好,很好,子扶伶月,本王再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我那几人究竟是谁,负责你永远也别想走出这三司衙门的牢狱!” “殿下请自便。” 子扶伶月自然是不会受赢稷的威胁,当即下起了逐客令! ”敬酒不吃吃罚酒!” 赢稷冷哼一声,走出牢狱将牢门关上。 他当然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子扶伶月。 既然事已至此,赢稷眼中闪过阴厉之色,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玉瓶,打开瓶口,放在了在七尺处开着的小窗口上,只见一只只细小的虫子,从瓶身之中飞了出来。 三司衙门的这几间牢狱是他为了针对青衣司修行者特意设计的,内有大能布置下的阵法,在牢狱里就算是天玄境的修行者也与普通人一般无二,至于放进去的虫子,又名为噬灵虫能够从肌肤钻入修行者体内,啃噬修行者的元脉筋骨。 中了噬灵虫的修行者,除非实力已经达到了大天位境界,可以依靠自身强悍的灵元将噬灵虫逼出体内。 余者无论是使用任何办法,都是九死一生的下场。 如果不是子扶伶月,他怎么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势。 所以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可就当赢稷准备离开牢狱时,严老的身影从阴影出钻了出来。 “殿下事情暴露了,我们快走吧。” 得到这个消息的赢稷倒是并不显得意外,“走。能够走哪里去?你当神京城这么多的修士会容忍我们逃离吗?” 严老不由询问道:“那我等该如何是好?” 赢稷冷笑道:“父皇仁慈,他是不会杀我的,你现在速速离去,切莫让别人发现了你的踪迹,只需要等待北莽事成,皆时大晋的局势,在顷刻间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此之前,你只需要替我统筹好北莽事务便可。” 在得到赢稷的指示后,严老应了一声“诺”,他的身影再度消失在了牢狱内。 就在此时,一道苍老尖细的声音在三司衙门外响了起来,“秦王殿下,还请随老朽走一趟吧。” 看清来人,赢稷不慌不忙的问道:“郑公,父皇打算如此处置我?” 郑阳微微叹了口气,“这些话,殿下还是留着问陛下吧。” 第64章 能不能博得一线生机 抓捕的过程,出乎想象的顺利,赢稷没有任何反抗的看着走来青衣司属官们,甚至还自己给自己戴上了枷锁。 然而,沈宁却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他径直朝着关押子扶伶月的那间牢狱走去。 顾炎武的道种在沈宁身上,所以刚刚发生的一切他都听到了,以及现在子扶伶月痛苦的呻吟声,不知为何,他的心就像是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钥匙!” 沈宁看向躲在人群后面畏畏缩缩的狱卒,怒吼一声。 后者一个激灵,吓得赶忙打开了牢狱的大门。 眼前的一幕让沈宁如坠冰窟,只见子扶伶月白皙的肌肤上涌现出细细麻麻的小黑斑,强烈的痛苦,让她的气息微弱至极。 沈宁望向戴着枷锁饶有兴趣的旁观这一切的赢稷,冷声道:“解药在哪里?” “噬灵虫无药可解。”赢稷似乎很享受别人狂怒的感觉,脸上依旧是挂着和煦的笑容。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哪怕你贵为秦王。”沈宁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狠狠的提起了赢稷的衣领。 郑阳眉头微皱,但还是呵斥道:“住手!沈宁你莫非要当着老夫的面以下犯上不可!哪怕他现在是一名罪囚。可依然是大晋的秦王殿下,陛下对于此事自会有所定夺。” 沈宁感受到郑阳周身散发出的强大灵元,毫无疑问,如果沈宁胆敢动手,他绝对会出手制止。 理智让沈宁最终还是放下了抓住赢稷的衣领。 在后者猖狂的笑声之中,郑阳挥手示意让青衣司属官将他带入皇宫,接受陛下的审判,而自己则是看了一眼,牢狱里的子扶伶月,眼中同样透露出不忍之色,这可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朱雀列位,此时的他同样是心痛不已。 “郑公,有没有什么办法驱除她身上的噬灵虫。”沈宁看着还未离去的郑阳像是看到了最后的一线希望,赶忙出声问到。 郑阳微微叹了口气,缓缓道:“噬灵虫,苗疆蛊师研发出来专门针对我等修士的天生异类,此虫虽然脆弱渺小,可一旦进入修士体内就无药可以,无法根除,就算是下蛊之人也没有办法,直到噬灵虫将中蛊之人体内的筋骨血肉啃食的七七八八,它们才会因为过多灵元入体而爆体身亡。” “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沈宁不甘心的继续问到。 郑阳摇了摇头,“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的往伶月体内输送灵元,但这样也仅仅是治标不治本而已,最多延缓噬灵虫对身体的啃噬速度。” “不,一定还有其它的办法。”沈宁不愿意相信这个答案,他与子扶伶月几次共同经历生死大劫,彼此之间早就有了很难言语的羁绊。 沈宁不在停留,一把抱起了子扶伶月,快步的离开了青衣司。 郑阳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浑浊的眼眸动容万分,最终的万般无奈只能化为一声轻叹。 离开三司衙门后,沈宁没有耽搁不顾大街上别人异样的眼光,径直回到了天师府的道居。 先将子扶伶月安置在了自己的道居,沈宁慌慌张张的来到了翠竹林,他想求自己的师傅,一直以来都是无所不能的大晋天师李玄机。 李玄机这些日子正在闭关研究如何对付诡神,当知道沈宁求见的时候,还是停下了手上忙碌的事情,见了他一面。 可惜得到的答案与郑阳一致,如果她出手驱除噬灵虫,这些蛊虫在死前的反噬,无疑会给子扶伶月带来更大的伤害。 没有办法了吗? 沈宁失魂落魄的回到了道居,此刻的子扶伶月的神智还保留着清醒,噬灵虫在啃食修行者的元脉时,身体会散发出异样的香味,让中蛊的人保持着清醒不会因为疼痛而昏迷。 使他们在极大的痛苦中,感受到灵元流失,再慢慢死去。 这种蛊虫,一直以来都是赢稷用来对付手下不听话的修行者的。 “沈宁。” 听到子扶伶月的轻唤声,沈宁赶忙来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我在,我在。” 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子扶伶月轻声道:“把我的面具取下来。” 沈宁愣了愣,不知道子扶伶月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还是听话的将她面具取了下来。 此时的子扶伶月面容惨白,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渗出,鲜艳的红唇微微张开,声音虚弱至极,“你知道吗?我小时候长得可好看了,我爹爹怕有歹人对我起坏心思,就专门做了这副面具给我戴上。” “当时我很生气,不喜欢每天都戴着面具生活,我就问我爹爹,什么时候才可以把面具取下来。” “爹爹他笑着告诉我,说可以等我以后成为一道主宰,又或者......是等到一个可以保护我的人,那个时候,可以让他亲手取下我脸上戴着的面具。” “这些年下来,我从未想过让别人取下我脸上的面具,你是唯一一个,因为我在你身边总会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种感觉是我之前在宗门受到师兄师姐们呵护才会有的感觉,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如果等我成为了一个废人,再也不能帮你什么的时候,你还会像在山上一样的烤肉给我吃吗?” 沈宁紧紧的握住子扶伶月的手,心里莫名的疼痛难忍,一种很陌生的情绪在心里波涛汹涌。 “我会的,不管你喜欢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只要你想,我天天给你烤肉吃都可以,但是你要坚持住,知道吗?” “我还是喜欢那个拿着一柄仙剑,就能够傲视天地间的你,答应我好起来好吗?” 子扶伶月听到沈宁的回答,心里不由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蜜感,她轻轻抚摸着沈宁的脸庞,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之前去苗疆处理妖患的时候,了解过这种蛊虫,我知道它们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根治的。” “其实有你这些话就足够了,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沈宁摇着头,否认道:“这不是你的命,你的大仇还没有报,我们也还没有还这天下一个安定,就这样认命太早了。” 子扶伶月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狼狈。 “不对,还有一个人,她活了上千年,肯定知道怎样才能够救你。” 慌张下,沈宁猛然想起了一道身影,出去前还不忘安慰道:“等我回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子扶伶月轻轻点了点头。 走入道居外的一间厢房,沈宁取出白骨妖伞,念动了法术口诀。 下一刻他便再度进入了昏暗世界之中。 月色下,清月的身影彷佛在万年都不会发生任何变化一样,质朴悠杨的箫声在这个世界回荡着。 沈宁忍下心中的焦急,他知道清月在吹箫的时候,是不会回答他任何问题的。 像以往一样,沈宁坐在了清月的身旁,静静的听着她吹奏长萧。 以往绝对过得很快的时间,在这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煎熬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一曲众了,清月放下玉箫,主动问道:“你是要修炼了吗?” 沈宁摇了摇头,直接问道:“你知道苗疆的噬灵虫吗?” “苗疆?” 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地方,清月面露思索之色,像是在历史长河之中,搜寻关于苗疆的讯息。 “有一点印象。” 在得到这个回答后,沈宁大喜过望,又连忙问道:“那如何才能够解决掉噬灵虫?” 清月眉眼挤在了一起,沈宁好像是给她出了一个很难的问题,思索了很久很久。 沈宁感觉他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清月可以说是他最后的希望了,如果清月都没有办法,那么就真的人没有办法能够解决了。 许久之后,清月才开口道:“我不知道。” 一瞬间,沈宁的呼吸都停止了下来,原本希冀的目光变成了一潭死水。 子扶伶月成为普通人的命运,似乎已经没有办法去更改了。 “不过.......。”清月又缓缓开口道:“你可以尝试用一下你体内的幽冥火种。” “幽冥火种?”沈宁眼中再度燃烧起希望。 清月点了点头,”幽冥火种转化后的诡异气息,是天地间最为纯净的火焰天生就克制这些邪物。” “那我应该如何做?” 只要有一线生机,沈宁都愿意为之去尝试。 “将你体内幽冥火种转化的灵元度给她,看能不能借此解决她身上的噬灵虫。”清月想了想,又道:“不过幽冥火种在传送过程中会伴随着炽烈的灼烧感,一般人很难抗住,衣物这些也会被随之燃烧,一旦失败,你可能还会遭受到反噬。” “我明白了。” 在得到一个可行的方案后,沈宁没有犹豫,当即离开了灰暗世界。 ........... ........... 当他再回到道居的时候,子扶伶月已经陷入了昏迷,手上的黑斑也在随之扩大,这是噬灵虫的范围扩散了。 看着眼前曼妙的身躯,沈宁陷入了犹豫之中,不过并没有过去多久,便在道居四周设下了阵法隔绝了外面的探查,任何人都不能够轻易的靠近。 外面的天色渐晚,沈宁解开了子扶伶月腰间的束带。 沈宁很清楚这件事情过后,他不知道能够再以何等态度再面对赢仙蕙。 也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子扶伶月。 当快要褪去她身上穿着的亵衣的时候,沈宁能够听见,子扶伶月的极其微弱的声音。 “不要。” 沈宁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眼眸之中尽是温柔,“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听到这句话的子扶伶月,像是昏迷了过去,不再出声阻止沈宁的动作。 当亵衣退去,白皙婀娜的玉体横放在他眼前。 沈宁的双手触碰到温暖的肌肤,体内的灵元缓缓涌入了子扶伶月的躯体。 炽热的感觉伴随着疼痛感,子扶伶月下意识的嘤咛了一声,她能够感觉到体内的蛊虫在随着沈宁的灵元进入身体后,开始被焚烧而死。 可是异样的感觉让她没有办法思考更多,只能任由沈宁施为。 当所有的蛊虫都被焚烧而死时。 虚弱无力的感觉袭扰全身,控制着灵元的不断输出,对于沈宁来说,消耗是极大的。 等做完这一切,两个人赤身裸体疲惫不堪的躺在床上。 谁都没有说话,谁都不想说话。 天上的云层依旧很厚,夜色深邃,外面的天空中没有月光,星星都在一眨一眨的动着眼睛,似乎是躲在了乌云的后方。 夜晚的时间很长。 对于修士来说。 修行除了可以延年益寿与天地同庚,他们的恢复能力也是极为恐怖的。 大约三四个时辰后,浑身酸疼的子扶伶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悄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下躺在她身旁的沈宁。 他的侧脸也是很好看的,俊朗光滑,鼻梁高高挺挺的,眼睫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子扶伶月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感觉,羞涩,心动,或许都有吧,虽然她修为是天玄境,可本质上还是一个未经世事的二十岁小丫头罢了,更多的其实是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惶恐与不安。 她不知道他们这间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不对,也不知道以后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沈宁。 还是之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肯定是行不通了,可若是做什么小女儿姿态,她自问做不到。 思考了很久都没有一个答案。 索性就放弃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悄悄的爬起身子,看了一眼放在椅子上的衣裙,又看了眼自己玲珑有致的身躯,脸上火辣辣的滚烫一片,刚刚发生了什么她能够感觉到的,知道沈宁这样做是为了帮自己,可是心里还是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懊恼。 这种事情就不能跟自己商量一下再说吗? 虽然她也清楚以自己当时的状态根本就没有办法进行正常的交流,其实她的默不作声,已经算是默许了沈宁的行为。 可是女儿家,总是要为自己找些借口的。 沈宁似乎已经陷入了熟睡,子扶伶月不敢去看他,小心翼翼的越过他,想要去拿放在桌椅上的衣物。 总不可能就这样睡到明天早上吧? 如果真是这样,她是断然接受不了的。 可当她刚走下床的时候,一只宽大的手掌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只是稍微一用力,她整个人就失去了重心,倒在了沈宁的胸膛上。 “聊聊吧。” 沈宁的声音很平静,可内心同样是思绪万千。 “你先松开我。” 子扶伶月不敢去看沈宁,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娇羞之意。 沈宁松开了子扶伶月,两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你身上的蛊虫都已经驱除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好多了。”子扶伶月眼如秋水盈盈,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羞红,声音细若蚊蝇。 沈宁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是我让你受苦了......” “你已经很好了。”子扶伶月打断了沈宁后面的话。 “你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吗?” “那些话?” “你说,你的鬼面面具是你爹爹做给你的,只能是能够保护你的男子摘下。” “当然是....是认真的。”子扶伶月有些羞恼的锤了捶沈宁的胸膛。 当时的她已经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有些话如果不说出口,怕是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说了。 “所以你觉得我会是那个能够保护你的人?” “嗯。”子扶伶月的声音细弱蚊蝇,与平时的那个她,简直是判若两人。 沈宁沉默了许久,他在想如何才能够妥善的处理子扶伶月与赢仙蕙之间的关系。 大晋注重礼仪,是允许男子纳妾的。 只是一个贵为大晋的长公主,一个身为青衣司的朱雀列位,未来可能继承朱雀守护的人。 两个人的身份都是尊贵无比的,谁又能够甘愿为妾? 就算是平妻也不是一件现实的事情。 但如果是只选择某一个人的话。 沈宁自问放下不了赢仙蕙,可子扶伶月已经与自己坦诚相待,彼此之间早已互生情绪。 他又怎样能够做出对不起她的选择。 既然都不能放弃,那就全都要。 沈宁心里打定了主意,在子扶伶月的惊呼声中,一把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一个翻转,让她躺在了自己的身下。 “你......你想要做什么?” 子扶伶月双手捂住胸口,夹紧了双腿,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像是忘了自己天玄境的修为可以很轻松的推开沈宁。 沈宁温热的气息喘息在她耳边,让她心里痒痒的,在这一刻羞意已经盖过了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我想让你只属于我。“ ”可是.....我....。“子扶伶月本来想说自己还没准备好。 沈宁却是已经吻了上来,肆意的掠夺着她口中的香甜。 子扶伶月瞪大了眼睛,想要推开她,可是浑身像是瘫软无力一样,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良久唇分,沈宁的身体轻轻压在她身上,免得子扶伶月乘机挣脱。 “今晚就听我的好吗?”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管交给我就好了。” “唔。” “可是很....很奇怪。” “难道你后悔了吗?”沈宁眼神温柔的看着她。 子扶伶月心里宛如一团乱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把眼睛闭上了。 ”呃......哈。”响起来的犹如哭声,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合在一起,子扶伶月双手紧紧的揪着床单,闭上眼睛羞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了,任由沈宁摆布,并拢的双腿被分开的那刹那,一时间几乎是快要哭出声来了。 想到她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沈宁心里涌现起一种异样的快感与满足。 “嗯....今晚的时间还有很长,我们可以多多研究一下。” 这已经是做为夫妻的立场随口开的玩笑,出乎意料的是,子扶伶月紧紧的闭上眼睛,竟然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嗯......。”声音很小,但是当然听得见。 天空中的浮云散去,月亮似乎都为这一幕感到害羞,朝东方偏移追着乌云,像是想找什么东西遮挡一下一样,夜晚的时间却是很长,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等着他们去研究,远处的灯火熄灭间,一盏灯光划过了视野,轻轻的眨了眨眼。 李雁争(上) 朝阳被云层遮盖,但天地间已然明媚起来,时间是八月下旬,炎热的气息退去,一切都变得清清爽爽的,大街上的马车来来往往川流不息,人群喧嚣嘈杂,这座千年古城的生机盎然,无论经历了怎样的事情,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它就能够从满目疮痍之中走出来。 沈宁与子扶伶月往神京城外的郊区走去,经过那件事情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已经确立,似乎在一时间就变得亲密无比,只要青衣司没有事情,她就会来道居陪伴沈宁。 对于她这种行为,沈宁即高兴又担忧,如果有一天赢仙蕙找上了们,那么该是何等的修罗场面。 好在景皇帝身体状况不佳,再加上秦王赢稷的谋反,让景皇帝像是在一夜之间苍老了百岁,现在的他都鲜少处理政务了,大部分都下放给了丞相谢玄处理,除了一些大事之外才会亲自过目。 这并非景皇帝不愿意打理政务,而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这样的情况下,赢仙蕙大多数时候都会侍奉在景皇帝身边,以全儿女的孝道。 至于赢稷,毫无悬念的被剥夺了一切政治的权力,被囚禁在了秦王府不允许任何人试探。 这样的处罚,沈宁早就知道了,倒也不感到意外。 今天他和子扶伶月离开神京城,主要是调查顾炎武与李晚晚失踪一事。 就在前几天他通过道种联系顾炎武,回应他的却是十分陌生的声音,让他在十日后在神京城十里的一片山林见面。 这个人的身份,他已经猜测出来了。 青衣司的司正——李雁争。 无他,秦王的事情告以结束,可是做为青衣司的司正李雁争却消失不见了。 再联想到大昭寺前几日私放邪魔外道的青衣司人员,那么很难不会得出李雁争就是邪神眷属的结果。 这样的事情是很多青衣司官员所不能接受的,可事实基本上已经摆在了他们眼前,唯有在这风口浪尖保持沉默,或许是对这位老上司唯一报答的方式了吧。 来到顾炎武的庭院,这里显然是经历过一场大战的,房屋残破不堪,丝丝灵元还在空气之中浮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沈宁在庭院里与子扶伶月探查了许久,仍然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他想在对方定下的日期,提前找到顾炎武进行营救,这样能够做到出其不意,是最好的一种情况,可惜事与愿违。 “李司正修为已至大天位境界,你那两个朋友在他手上没有丝毫逃生的可能。”子扶伶月轻声道,手中握着宝剑,一直都保持着警惕。 “我知道。”沈宁苦涩一笑,“千算万算,还是算漏掉了这一点。” “人智总是有限的。”子扶伶月的这句话很中肯,凭心而论,沈宁已经做的很不错了,换一个人来如今的局势未必有现在这样好。 “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先回去吧,李雁争做为邪神眷属绑架顾炎武他们,很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在没有见到我之前,他是不会伤害顾炎武他们的。” “你现在已经成了邪神们眼中的祸害了。” 沈宁不置可否。 他几次三番的吞噬邪神眷属,对方肯定是有所察觉的,当然也能够意识到,他成长起来以后的威胁,如果能够将他扼杀在摇篮之中,这是最好的情况。 回到神京城,子扶伶月就回青衣司办公去了,他们同房一个月不到,正处于蜜月期,如同所有初尝禁果的男女一样,可惜是子扶伶月再怎样也不肯上沈宁的床榻了。 她有着自己的矜持与修养,那天本来就是生死关头,存着不留遗憾的想法所以向沈宁暗暗的告白了,至于晚上发生的事情,在那种情况下,她是半推半就的,所为干柴烈火一触既燃,便是说的那种情况,试问那两个浑身赤裸的男女,面对面不会发生一点什么? 当然在那晚之后,沈宁是想都不要想了,除非以后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十里红妆,否则这件事情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两台你两个人经常一起在神京城街道闲逛,中途倒也聊起过这个话题,不过都被心里有鬼的沈宁,巧妙的转移了过去。 莫名奇妙的就聊到了要生的宝宝的名字,家长里短的,关于各地的妖患以及大晋现在的危机,未来的解决办法,说着说着话题又不正经起来,每当这个时候,子扶伶月就会拔出佩戴在腰间的宝剑,怒视道:“信不信我杀了你。” 沈宁当然是不信的,但是也懂得适可而止,想要左拥右抱的梦想,实现起来还是比较困难的,幸好他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并不急于一时。 当然他偶尔也会想起那一夜的风流,其实子扶伶月的身体颇为敏感,刺激强烈是皱着眉头跟受刑似的,但反正憋住了不肯发出声音来,折磨冰山美人的感觉很不错,沈宁有时候故意停下来,她过得半响望了沈宁一眼,随后小小的打了沈宁一拳,嘟着嘴有些嗔恼,随后眼一闭头一偏,双手抓着被单继续受刑:”快点啦,快点啦......。“ 她会有小小的一点主动,随后害羞的不得了,彷佛做了很大事情一样,沈宁倒也喜欢这种感觉。 不过只能在记忆里面回味,要是想迎娶子扶伶月,夜夜笙歌,第一关便是赢仙蕙,然后是来自社会各方面的压力,想要能够抵住这些压力,那么就需要很高的社会地位,目前为之提高社会地位的方法无非是建功立业这一点。 但是北方战场很明显他是参与不了的,最近还好一直有捷报传回来,什么太子赢秦亲率先锋队阵斩北莽大将耶律宏图,又或者是太子殿下整肃军备发现边关将领贪污严重,一怒之下处理了上百名大大小小的军官,诸如此类的事情可谓是一茬接着一茬,朝堂上的官员们,看法也尽不相同..... 就比如太子亲率先锋队一事,有的官员就觉得,太子刚毅果敢,能够立此大功实在是大晋之福,有赞扬当然也就有反对,其他官员就觉得率领先锋军是一种冒失的行为,战场上的战局瞬息万变,倘若太子殿下出了什么意外,大晋该当如何是好?甚至还有不少人联名上书,呵斥高士奇允许太子以身犯险的行为,认为他这是在动摇大晋的国本...... 高士奇当然是很冤枉的,做为副元帅他在军队中确实有着不小的权力,可赢秦毕竟才是三军统帅,一旦是他决定的事情,高士奇就算是反对,也不会有什么效果的。 文官们之所以会这样说,无非就是不敢拉着赢秦,苦口婆心的劝:“殿下啊,你这样太危险了,咱们听话不要上前线好不好,就在后面居中指挥,就算是败了,咱们还有机会东山再起不是,你要是一不小心凉凉了,那可就真的是完犊子了。” 至于赢秦收拾边关将领一事,倒没人敢开腔了,这件事情牵扯的太广了,神京城不少大官都因为此事下了大牢,谁敢去趟这摊浑水? 沈宁对于朝廷的这些纷争倒不是很在意,他关心的只有赢稷的生死,在知道他没有事情之后就没有再打听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了。 偶尔他还会收到传召去皇宫与景皇帝对弈几手。 只是景皇帝状态不佳,每每都是草草了事。 李雁争(中) 十日的约定很快就到了,按照李雁争的要求,除了沈宁任何人也不能去,否则,他就只能替顾炎武他们两人收尸了。 子扶伶月在城外给他送行,眼里还有几分担忧,“能够解决此事吗?” 沈宁摇了摇头,事情虽然已经做了看似完全的准备,但是面对境的李雁争,他实在是很难有获胜的把握。 “要不然,还是我去吧。”子扶伶月犹豫一下,缓缓道:“李司正平日里待我也是极好的,就算是不肯答应放了顾炎武他们,想来也不会对我出手的。” “不行。”沈宁果断的拒绝道:“他被诡异眷属所侵袭,有没有保留自己的意识尚且不清楚,更何况他的目的很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你去的话,难免不会让他恼羞成怒。” “好……你注意安全。”子扶伶月,当然也明白这些,只是她太在意沈宁的安危了所以才会这样说。 沈宁点了点头,有郑阳给自己布置下的后路,就算是没能救出顾炎武,自己想要保留一条性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离开神京城后,沈宁赶往了李雁争指定的那片山林。 月色皎洁的挥洒下来,为大地披上了一层银灰色的光芒,溪流在山林间叮咚叮咚的发出响声,空气中糜烂着潮湿腐朽的气息,有野兽在林间穿行,窸窸窣窣的,听起来有些瘆人,总得来说还是一片寂静与祥和。 在山林里走了很久,沈宁也没有看见李雁争的身影,想了想,便高声道:“李司正,我已经来了,是不是可以放人了。” 话音落下,沈宁看了看四周没有任何变化,又往前走了大约百步左右,两道黑色的身影在山林里出现,树叶遮挡住了月光,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不过从身形来看,可以认出来是顾炎武与李晚晚。 看见两人的身影,沈宁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去,二而是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在没有发现李雁争的身影后,才想上前为被捆绑发两人。 刚往前走了两步,沈宁又往后退了。 事情不对,顾炎武与李晚晚看到自己来了,不应该如此平静一点动静也不发出来才是。 “李司正,这两个人怕不是我想找的吧,该出来了。”沈宁淡淡笑道:“小子不过是玄境修为,身后也没有其他人跟着,你大可以不必担心,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聊聊。” 就在说话间,一道寒光突然从山林深处急刺而来。 “彭!” 沈宁的反应的极快的,且听一声龙吟,长枪出现在他手上,直接就挡住了这一道剑气,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被余力震的后腿数布,双手发麻。 这就是来自大天位的随手一击,可尽管是这样已经让沈宁很难招架了。 倘若直面李雁争的话,他怕是很难坚持下去。 “李司正,为何不出来一见?”沈宁激将道:“莫非是因为自身成为了诡神眷属,自觉没有颜面来见我等昔日的同僚吗?” 沈宁的这番话出乎意料发居然有了效果,只见李雁争居然从一颗古树后面走了出来。 “在下见过司正大人。”沈宁收起了先前玩世不恭的模样,恭恭敬敬的朝着李司正跪拜道:“还请司正大人,随我回神京城。” 对于李雁争沈宁是尊敬的,这位青衣司司正在位十三年,期间在他手中处理过的妖患不计其数,为了大晋的稳定坐下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更有数不清的青衣司星宿是他一手提拔,可以说没有李雁争的话,青衣司现在的状况可能还要危急几分。 正因为有李雁争的存在,才一直处于勉强可以维持大晋平安的一个状态。 正因为他存在的作用,所以他虽然是被诡神所侵袭,但只要有还保留着一丝丝理智,有着渺小的可能,神京城的修士都希望能够将这位司正大人带回去,想办法解决叫他身上的诡异。 而不是斩杀这位司正大人。 正处于这些原因,所以沈宁在第一时间不是向李雁争发起攻击而是这样说到。 李雁争的目光如同深邃的古井,看不出来一丝关于情感的波澜,严肃的面孔始终带着威严之色,这是久居上位而产生的一种气质,就算是被诡神眷属所侵袭了心智,也不会改变多年养成的习惯。 “回不去了”李雁争的声音低沉而又深沉,“今天你死后,我就会放哪两个人回去” 在听到李雁争这样的话语,沈宁不惧反而惊喜,能够这样说代表着李雁争还是有着自己的思维的,并不像库尔与呐伊斯那样完全陷入了疯狂之中,成为了诡神的眷属。 于是沈宁认真道:“司正大人想要在下死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可是司正大人,你为了大晋奉献了一生,真的甘心屈居于邪神眷属吗?真的愿意对大晋出手,做出危害大晋的事情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可谓是极大的打动了李雁争的心神,他站在那里像是在思索,可是沈宁不知道的是,他在忍受着鬼神眷属的聒噪。 “杀了他,杀了他。” “我已经感受到他身体内存在的强大的力量了。” “只要吞噬了他,我就有足够的力量了。” 诡神眷属的聒噪声让李雁争微微皱眉,沈宁还以为他是在认真的思索自己的提议,于是又道:“司正大人之所以要求我来这片山林,想来是从诡神哪里得到了我可以出去他们发信息,故而才会被派来除掉我吧?” 沈宁的分析有理有据,他又继续讲道:“我确实有着能够除掉诡神眷属的能录,还望司正大人相信我一次,只要司正大人配合,我有一定把握能够解决侵袭司正大人的诡异气息。” 沈宁的话语是很诚恳的,可惜李雁争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了,单单是做出私放大昭寺邪门歪道这一件事,他就已经是如同离开弓弦发利箭一样,直到最后的终点没有了其它的退路。 想到这儿,李雁争缓缓脱下了一件件外衣,只见在他裸露的胸膛上,长出了一颗颗犹如葡萄串似的眼睛,就像是一个硕大的瘤子,离这个位置比较近的血管粗大鼓胀,看起来随时都能够涨破皮肤一样。 “回不去了,当我发现的时候,这家伙已经连通了我的神识与五脏,想要摆脱掉他除非是杀了你。” 李雁争(下)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沈宁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如果真的像李雁争说的那样,两个人之间确实是没有什么好聊的了,因为他也不确定幽冥火种能不能救李雁争一命。 在他陷入沉默的那一刻,李雁争已经动手了,只见无数颗火球在他身后凝聚,汇聚成宛如烈阳,朝着沈宁的方向袭来。 炽热的温度彷佛能够将大地烤干一般,周遭树木在一瞬间化为了灰烬,伴随着滋滋生湿润的土地被烤的焦黑一片,强大的气势压的沈宁都快喘不过起来。 “龙吟!”沈宁拼尽权力大喝一声,龙吟枪伴随着电光,一条巨龙再度出现在他的身后。 用龙骨制成的龙吟枪,天生里面就暗藏着龙魂,沈宁只要随着心意,就能够将龙魂显现出来。 “轰” 龙魂与火球发生激烈的碰撞。 巨大的光芒席卷了周围数十里,火焰与强风在一瞬间将这一片土地化为了焦炭! 这恐怖的破坏力比起呐伊斯与库尔融合后的诡神只强不弱。 沈宁被这两股强大灵元碰撞后所产生的余波,连连后退,可是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身受重伤,因为龙吟枪的缘故,他的身体堪比大妖的躯体。 可他与李雁争之间的境界差距是无法弥补的鸿沟,就算是他的肉体再强悍,一旦消耗下去,输的必定是自己。 心里深知这一点的沈宁,没有任何犹豫,在两股能量刚刚妖散开的那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度朝李雁争袭杀了过去,可是李雁争居然不多不必,只见他胸前的眼睛不断的翻滚着,一条条触手居然从中窜了出来,犹如一道道钢铁铸造而成的铁链一般,随意挥舞着,密密麻麻的攻击,迫使沈宁不得不退出了一个安全距离。 触手毫无规章的打在了地上,留下一道半尺宽厚的痕迹,如果被打中一次,后果可想而知。 可沈宁刚往后退去,触手竟然不愿意给他喘息的机会,随之追杀而来,沈宁眉头微皱四周的树木已经被焚烧摧毁,想要找地方躲避都不是一件现实的事情,于是毫不犹豫的催动了幽冥火种。 当触手袭击过来的那一刻,沈宁也不躲避任由它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刺进去了,刺进去了,鲜美的血肉!” 李雁争耳边响起诡神眷属兴奋的声音,眉头不由微微皱起,正当他打算出手的时候,却听了一声凄厉的哀嚎声。 只见沈宁狠狠的握住了诡神眷属的触手,一团漆黑的火焰,顺着触手直接快速燃烧起来,这火焰根本就不像是人间修士能够修炼出来的,明明带着诡异的气息,却又好像是天地间的至纯至净之物一般,能够焚烧这天地间的一些邪祟之物。 李雁争没有丝毫的犹豫,挥动手中宝剑,直接将触手砍断。 诡神痛苦的哀嚎着,他也没有好受到哪里去。 如今的他与诡神眷属一体同心,两者不管是谁受到伤害,剩下的哪一个同样会清晰的感知到。 原本肆虐嚣张的触手,在受到沈宁这一击后,瞬间没了嚣张的气焰,以极快的速度缩回了李雁争的体内。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比起库尔他们身上的诡异眷属,李雁争身上的好像更具备自我的思维,遇到危险后好像能够独立做出判断。 库尔他们所操纵的诡神眷属,更像是诡神赋予他们的能力一样,并不具备自我思考的意识,只会服从邪神教教徒的趋势,这两者之间有着很大的区别。 如果说李雁争身上的诡神眷属,具备自我的意识的话,那么当杀死李雁争的时候,它会不会借机逃跑? 这样的想法刚刚出现在沈宁脑中,还没有来的及多想,李雁争就再度袭杀了过来,这一次不是玄奇术法的比拼,而是单纯的枪法与剑术的比拼。 两者都通过站起为自身的武器附魔,李雁争的宝剑火光肆意,沈宁的长枪时而电光流转,时而黑色的火焰乱窜。 短短的数个呼吸两人便已近交手数十回合! 李雁争的剑法精妙绝伦,宛如游龙出海,时而巧妙,时而霸道,刀身寒光闪闪,附着在上面的火焰就如同巨龙的吐息,灼烧着对面之人。 在枪法上沈宁是下过苦功夫的,可是面对李雁争只能够勉强招架,如果不是凭借着武器特有的一寸长一寸强,或许他早就败下阵来。 如果只是单纯的比拼枪法与剑术,那么对于两个人的体力消耗无疑是巨大的。 一个有着境界优势,一个有着法器加持。 在一时间居然也难以分出身负。 可沈宁是一直处于被压制的状态,他不仅要抵抗李雁争侵略性极强的攻击,还要预防他身上的诡神出手偷袭,一时间身上也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不过吃惊的却是李雁争,要知道这可是附着了他灵元的宝剑,杀伤力可谓是惊人无比,但是打在沈宁身上,伤害就像是被削去了一大半。 不管是何缘由,单论躯体的强悍程度,沈宁的实力就不弱于绝大多数的青衣司星宿,甚至与青衣司的各位四方列位也有着一战之力,只是胜率近乎没有罢了。 就在两人交手之间,李雁争抓住了沈宁经验上的不足,一剑刺穿,当后者想要防守时,手上的长剑就像是有了灵智,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随后向下直刺。 沈宁根本来不及躲避,身体左侧腰部顿时被划出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血。” “美味。” “好美味的西。” 李雁争身体里的诡神眷属发出怪笑声,可是却不敢再伸出触手去袭击沈宁。 刚刚的黑色火焰带给他的心里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它做为旧日世界里,最低等级的存在,一直是使用无数个化身,潜伏在各大小千世界里,分身彼此之间能够保持联系,每当有一位分身吞噬了当世的强者,他们的实力都会往上提升一大截,至今为之,从来没有出差错。 可是面对沈宁的时候,它感到了恐慌,沈宁身上奇怪的火焰好像天生就能够克制它一样。 它相信只要让沈宁逮住机会,放出火焰在自己身上燃烧,自己绝对难逃一死。 虽然自己还能无限复活,可是做为最低等级的它,每次复活都是极大的消耗,甚至有可能会被主神直接召唤回旧日世界。 这是它所不能接受的结果,一旦被主神召唤回旧日世界,那么就意味着,他已经没有了足够的能力再来这个世界发展自己,永远永远都只能是其它诡神的食物! 短短的半炷香,沈宁与李雁争已经交手数百回合。 两人都很清楚的意识到,单凭剑法与枪术,很难在短时间内将对方杀死,因此,山林里玄奇术法再起! 烈焰与巨龙的吟唱不断响起。 当沈宁冒着被烈焰灼烧的痛苦,朝着自己袭杀来的时候。 李雁争眼角不经意的流露出了一丝赞赏之意,但是很快,他的身形宛如鬼魅,动作像是白云浮动,飘散自然,长枪刺来的时候,居然被无形中的一股清风卸去了力道,下一刻沈宁的身形被这股顺势而为的力道,给狠狠的摔了出去,砸在了一处小山丘上。 荡起灰尘无数,沈宁知道自己的攻势绝对不能有半分的停歇,一旦停下,那么等待自己的是无止境的轰杀,所以烟尘还未散去,他再度持枪杀来。 李雁争依旧是迈着那诡异的步伐,长枪根本就靠近不了他的身体,反而会被他借力打力,于是在快要接触到李雁争的那一刻,沈宁的身形很快的后退,眉心射出一道由神识凝聚而成的白光!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就算是神识攻击也很轻易的被李雁争返还了回来。 沈宁闷哼一声,口中猛地吐出鲜血,这来自于神识的一击,让他脑中嗡嗡作响,神魂不稳,身体就好像要脱力了一般。 就是这片刻的疏忽,李雁争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长剑狠狠的刺入了他的身体。 要死了吗? 沈宁的意识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模糊,迷迷糊糊间他听见了诡神眷属发狂的笑声,触手从李雁争身体里面涌现了出来,直接刺入了沈宁的身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宁突然听见了一阵声音响起,这声音就像是洗涤心灵的佛意,让他原本受到重创的神魂居然缓解了几分。 “快,趁现在杀了我!” 这一声厉喝居然是来自李雁争的! 沈宁在眼神清明的那一刻,眼中还带着一丝丝不可思议,但是没有任何的犹豫,当即催动了体内的幽冥火种。 诡神眷属在听到李雁争的厉喝声时,立马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刚想缩回触手,李雁争却是直接抓住了胸前的那团眼球。 “啊——” 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李雁争居然活活的将这颗眼球连同自己的心脏给扣了出来。 彼时身体上正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沈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却见李雁争直接扑在了自己的身上。 “啊——李雁争,你疯了你想要做什么!” 火焰在一瞬间就蔓延在了李雁争与那团恶心至极的东西身上。 天生克制这等邪物的幽冥火种让他们感受到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此时的李雁争,趴在沈宁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几分释然。 “不过是来自与肮脏之地的邪祟罢了,我泱泱大晋,岂容而等放肆!” “天师大人说的没错,大晋境内,诡神禁行!” “只是可惜了,我再也看不到天下安定祥和的那一天了。” “疯子,你个风子。”诡神咒骂着,嘶吼着,“你宁愿选择死,居然都不愿意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你个疯子,这可是主神赐予你的无上的荣耀!” 诡神眷属的躯体被燃烧的奇快不一会儿就化为了一缕缕诡异气息钻入了沈宁的体内,幽冥火种的散发的黑色火焰愈发强大。 此时的李雁争浑身被烧的漆黑一片,沈宁睁大眼睛,始终没有想到,做为青衣司司正的李雁争,会用这样的方法结束自己悲惨的一声。 难怪景皇帝在得知李雁争成为诡神眷属后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难怪郑公在知道这件事情后,只是很难过的背过了身去。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李雁争会用这样的方式了解自己。 哪怕是被诡神眷属影响了心智,可是却依旧能够在最后的关头,保持住自己的本心吗? ”臭小子,你很不错。”李雁争的声音极其微弱,他在用最后的灵元维持着片刻生机,“无论是枪术战技,还是玄奇术法,都不比当初的我弱,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有着能够对付诡神的奇特火焰,要是没有你的存在,我还真不知道该拿这东西该怎么办才好。” “可惜啊,我看不到你在往后厮杀诡神的画面了,那个时候正应该对酒当歌,当浮一片白。” “李司正。” 沈宁的声音有些哽咽,虽然李雁争做过不利于大晋的事情,可他本质上还是热爱这片土地的,为了居住在这片土地的人民,为了报答先皇的救命之恩,为了报答景皇帝的知遇之恩,他甚至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与诡神同归于尽。 “我当初处理妖患濒死之际没有答应诡神眷属的蛊惑,那该多好啊!至少后人记得的是一个刚正不阿的李雁争,陛下记得的是一个愿意为了天下为先驱者的李雁争,只是陛下啊,微臣对不起你,微臣让你失望了。” 沈宁的呼吸有些颤抖,他竭尽全力的保持着自己的情绪,“司正大人,你在我们心里一直都是这样的。” “是......吗?” 李雁争说完这一句话,再也支撑不住,在幽冥火种产生的火焰之下,化为了灰烬。 彼时,太阳正好从东方升起,照在了这片焦黑的土地上,沈宁怔怔的站在原地,还没有从刚刚的事情回过神来,李雁争带给他的震撼无疑是巨大的,试问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就能够定义他是大晋的罪人吗? 就在前不久,一众青衣司星宿找到了被李雁争藏在山洞的顾炎武与李晚晚两人,正赶来支援沈宁的时候,恰恰听到了李雁争的那一席感人肺腑的话语,也见证了这位统领他们数十年,为了处理各地妖患而呕心沥血的司正大人的离世。 “青衣司柳宿恭送司正大人。” “青衣司奎木狼恭送司正大人。” “青衣司玄宿恭送司正大人。” 在一声声恭送声之中,青衣司众人纷纷跪下,这是来源于内心深处的敬重,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够做到的了。 “沈宁恭送司正大人。” ..................... ..................... “晚晚哥哥,我们今天学唱什么戏啊?” 梨园春里,几个收留来的孤儿围着李晚晚,蹦蹦跳跳的十分欢快,自从晚晚哥哥回来以后,虽然没了以往的肉食吃,可是戏园子里现在的情况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每天不仅有许多慕名而来的客官跑来听曲,其中还混杂着一些身穿黑衣,面容冷峻的中年人。 这些人出手是极为大方的,虽然看起来很可怕,可是常常还会给他们带些好吃的东西,在李班长的默许下,他们都收下了,眼里的感激。自然而然的流露在外。 这些改变让梨园春的收入有了很大的改观,一下子成了神京城最热闹的勾栏之一。 孩童们的心思是单纯的将这一切的变化都归结在了李晚晚的新戏上——《将军以身饲鬼》 这出戏的剧情可谓是跌宕起伏,讲的是前朝的一个将军,在战场上力战身亡,可恰巧有一只孤魂野鬼游荡至此,见将军执念不散,于是就蛊惑将军,只要他能够让自己寄宿在他的身体里,就能让将军复活,从而报效国家,可是厉鬼的心肠通常都是黑的,它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想让将军造下杀孽,这样它才可以霸占将军的身体,危害人间。 将军当然也发现了厉鬼的企图,于是在仙门百家的围攻之下,甘愿以烈火焚身,同厉鬼同归于尽,引得看戏的人又是感动又是连声交好。 “今天哥哥不教你们唱戏,哥哥的恩人要来听曲儿,哥哥得为他们唱一曲。” “是谁呀?”孩子们望着李晚晚露出天真的眼神。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李晚晚故作神秘的去了后台妆容。 李班长现在不常坐在门口了,他喜欢坐在梨园春的第二层阁楼,看着自己的徒子徒孙们在戏台上唱戏,喜欢看着无忧无虑的孩童们围着李晚晚喊哥哥,或许是坐在黄昏下的等待没有了意义,他才会有转变吧。 没有过多久,梨园春的座椅上坐满了看客,戏曲开唱了,画好妆容的李晚晚走上了戏台,他扮演的是一名道士,也是最后为了天下,率领仙门百家围攻将军的那个人。 戏曲开唱。 李晚晚的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阳刚之气,配上那副白净的面容,恰到好处,又满是正气。 “素问京都,有恶鬼食人,且让道士我看看,是何人在作乱!” 只是开口,那深厚的唱功,就引得满堂喝彩。 戏曲的中途,两名男子走进了戏院,在最前方的位置,有李晚晚专门为他们留下的座位。 坐在座位上,沈宁安安静静的看着戏曲,面容平静,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倒是顾炎武,在沈宁身旁,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 “李司正是大天位的修为吧,没想到你居然能够在他手上支撑这么久,虽然有放水的缘故就是了。” “李司正这个人,倒也是忠勇无双了,配得上百官送行的大礼。” “要是我啊,肯定做不到他这种地步。” “你累吗?”沈宁突然歪头看向顾炎武,淡淡的问了句。 顾炎武愣了愣,如实的回答道:“不累啊,虽然是被关了几天,可是李司正倒也没为难过我们,好吃好喝的待了几天的,也就当给自己放了个假了。” “不累,你就回去修炼好吗?”沈宁没好气的说到。 “诶诶,你这人,这不是看你这几天心情不好开导开导你嘛。” “不需要。” “嘿,你这人。” 橘红色的天边,映照着大地,梨园春的戏曲在李晚晚的最后一句戏词中结束了。 “如此英雄,唯有敬之,爱之!” 祸患再起 神京城邪魔外道出逃一事的余波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得到了平息。 景皇帝先是处置秦王赢稷,以为王不德为理由,下令将秦王在秦王府思过,没有皇令不得踏出秦王府半步,就连皇家的祭奠仪式也再没资格参加。 这样的惩罚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极为轻微的,如何对的起青衣司死去的星宿们?甚至有不少太子一系的朝臣上书要求将秦王交予刑部审理,这件事情掀起的风波是极大的,最终是远在边关的太子一月连上十三奏折,恳求景皇帝网开一面,这件事最终才平息了下去。 可是对于秦王党的余孽的惩处则没有这么快结束,由刑部侍郎负责处理这件事情,一时间揪出的秦王党余孽足足高达数千人,其中还不乏掌握兵权的神京城禁卫军,如果有朝一日秦王举兵谋反,对于朝廷来说将是一次不小的打击。 所以这些人的下场要么是抄家灭族,要么是流放边疆。 城西的菜市口,在这段时间里人头滚滚,鲜红的血液将青石砖染的再也洗不退颜色,这场声势浩大的秦王案,持续了三个月之久才堪堪平息。 处置完秦王后,对于李雁争朝臣们是开明的,允许了他以国士级别的葬礼下葬,并且都默认为他是为了大晋而死了,享受了所有一个英雄该享受的荣誉,毕竟他在青衣司呕心沥血经营了十多年,如果不这样处置,大部分青衣司的官员恐怕会心有不服。 于是乎当这两件事情解决以后,郑阳就开始了一件新的任务,就是在整个大晋的官军系统内,排查可能被诡神眷属附身的人员,按照情况的不同,做出了不同的处理方式。 其中的一些细节外人自然是不得而知,就连沈宁也不了解这件事情是如何在进行的,这已经成为了大晋最高的机密之意。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沈宁对于这些倒还是看的很开,坐在听潮亭阅读赢秦给他的来信。 “沈宁,见信即安。 孤王出征在外,恍惚间,已过半载,在这期间北莽的军队节节败退,已经完全的退出了大晋境内,想来在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横扫北莽,踏破贺兰山缺,皆时我在北莽的圣山上,孤阳之下与君对饮。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听说你处理了秦王与邪魔外道一事,让孤王倍感意外。 外面战场纷乱,内部暗流涌动,现如今,内患已平,待处理完外患后,孤王便领军归来,皆时带着战后余威,很扫天下祸患,相信这一天在不久之后就能实现,在此期间,还望你珍重在珍重,行事三思而后行才可,切莫以身犯险。 我相信,我们两个人共同期盼的大晋盛世,在不久之后就会来临。 到那时,孤王愿与君共赏神京花。” 沈宁看完书信,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如果不去看河南道现在焦灼的战局的话,大晋的情况现在确实是在望好的方向走。 就像是一个重病之人,在某一天得到了一剂强力汤药,让原本死气沉沉的他,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皇兄,还是觉得你独自面对李司正的行为太过冒险了。”书信是赢仙蕙拿给沈宁的,自然是提前看过的。 沈宁倒是不以为意,“那种情况下,除了我孤身拖住李司正,为青衣司的争取营救时间以外,倒也没有其它办法了,不过李司正若不手下留情,我怕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过想来也是,如此刚正坚毅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被诡神,蒙蔽了心智,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瞒过诡神眷属,好给予它致命一击罢了。” 赢仙蕙,为沈宁倒满了一杯酒,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责怪,“不管怎样说,以后万万不许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当我知道你独自去找李雁争的时候,你知道我在宫中多担心吗?” 沈宁笑着点了点头,能够理解佳人的担忧,不过很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聊下去了,转而问道:“这些天,陛下的身体怎样了?有天师府炼制的丹药,想来应该不至于让情况继续恶化吧?” “那有这么简单。”说到景皇帝,赢仙蕙眼神变得黯淡,这些日子做为子女的她,一直侍奉在景皇帝的身边,对于他的身体状况再清楚不过了。 “父皇挥动王道之剑,寿元本就所剩无几,心力交瘁,再加上皇兄他又做出了那样的事情,父皇现在不过是强撑着罢了。”赢仙蕙眼眶有些微红,“可就算是这样,父皇每天都还在竭尽全力的处理朝政,朝中不少大臣都看不下去了,当时齐齐跪在养心殿外,求父皇能够保重龙体,父皇这才点头同意了,不过关于河南道与北莽之间的这两场大战,还是他一直在管着的。” 沈宁闻言微微叹了口气,景皇帝可以说是大晋开国以来,除了雄才武略的太祖高皇帝以外,唯一一个视大晋为自己生命的皇帝了。 这样的皇帝在这样的乱世,才让这个岌岌可危的天下,有了一线生机。 明媚的阳光照耀在听潮亭的湖面,泛起波光粼粼的光纹,一艘艘画舫上传来琴声演奏的靡靡之音,沈宁与赢仙蕙两个坐在听潮亭里,任由凉风吹拂面庞,不急不躁的交谈着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时而感叹,时而惋惜,平静的叙说着各种事情。 这样的机会不少很多,但是有过就是很好的了。 两个人都很喜欢这样平淡的感觉,不过没过多久,赢仙蕙却是看了看天色,发现烈阳已不再当空,于是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宁哥哥也早点进宫去吧,免得让父王等久了。” 景皇帝的身体情况糟糕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让沈宁每日午时三刻进宫对弈。 不知道内情的人,大多数会感慨一句,天师府沈宁,颇受皇帝喜爱,在棋道上大抵有着非同一般的见解。 不过只有沈宁知道,现在的他哪里是进宫对弈,分明是景皇帝在考察,教导自己。 时常让自己看一些大晋官员从各地递来的奏折,并询问他的看法。 每每这个时候,沈宁都会尽力给出一个自以为是符合当时情况的最优解,但通常都还是会有不小的纰漏 景皇帝在听过他的回答,就会指出,他没有考虑到的问题,并让沈宁次日提交上来一份关于此事务的详解,如果不满意,则是打回去继续写,直到满意让他感到满意为止。 沈宁心里清楚这是景皇帝在栽培自己,所以从来都不敢松懈。 从最初的连续被打退三次奏折,到现在,他给出的意见,往往能够做到一阵见血,就连在一旁听着的郑阳,也忍不住连连点头。 相信照这样的进度下去,要不了多久,景皇帝就会安排沈宁进入大晋的官员体系。 南下 沈宁来到养心殿,与以往一样景皇帝坐在明黄色的床榻上,见沈宁来了,便让内侍赐座。 沈宁先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奏折,恭恭敬敬的呈了上去,这才坐了下来。 景皇帝翻阅起了这份奏折,仔细的看了许久之后,才默然点头。 这一份奏折是关于西蜀饥荒一事,他让沈宁想出的一些详细处理方式。 沈宁罗列出来的方法有四种。 开仓赈灾、以工代赈、禁止流民出蜀,移民就食。 简简单单的四条处理方式,其中涵盖的道理却不是几句话就能够说清楚的。 就拿开仓赈灾一事来举例: 大晋的官仓分为常平仓和义仓,其中府州县设常平仓,市镇设义仓,两者虽都是官方的仓库,但常平仓的粮食主要是官方出钱购买的,而义仓的粮食多为官府征收。 但是无论是历朝历代,朝廷的粮仓都会或多或少的都达不到标准要求的。 就算是收拾了所有看官粮仓的贪官污吏,可是蛇虫鼠疫,西蜀环境潮湿,粮食容易发霉烂掉这同样是无法避免的。 再加上常平仓和义仓大多集中在城市,赈灾覆盖范围有限。 所以仅仅依靠这两仓,是不足以平定西蜀灾荒的。 于是沈宁就提起了,民间百姓们在年景好的时候,就自发设立的社仓。 社仓大部分只是对当地百姓开放,里面存储的粮食一般是充足,且有盈余的。 但是如何劝说这些州县的百姓打开社仓,营救其它地区的灾民便成为了难题。 按照沈宁的方法,则是用上了新奇的借贷制度。 颁布正式的文书,承诺组建社仓的百姓,凡是捐献出的粮食,会在之后的十年由赈济的地方,每年按照一定数目偿还,以便拯救更多的灾民。 至于无力偿还的偏远地区,便由朝廷筹钱救灾,按照每年的粮食的收获光景,来进行增加赋税,出售当地特产等方式,进行偿还。 这样做能够极大程度的缓解西蜀道灾荒情况。 不过实施起来其中的困难可想而知,因此需要选取一名干吏,方才能够成事。 当然朝廷同样要拨款救灾,同步进行的还有民间捐款。 大晋鼎盛十三年,江西道灾荒,朝廷前前后后共下拨银钱,共计一千二百万两。 灾荒爆发地区的富户士绅们同样慷慨解囊帮助乡亲,当然各地官员上报的情况是慷慨解囊,其实在朝廷的默许下,有没有动用非常规的手段,就无人可知了。 土豪们虽然能捐钱捐物,可大灾时常伴随着大疫,这时,朝廷的太医院就需要派上用场了。 沈宁的建议则是用短短的一句话,进行了陈述:“京城内外疫病盛行,小民无钱可备医药者……命选太医院精医,分拨五城地方诊治给药。” 这就是说,原本为达官贵人们服务的太医院,在瘟疫爆发时瞬间需要远赴西蜀道,成为百姓们的守护神。 由太医们凭借着精湛的医术,配制出治疗瘟疫所需的药品,再免费发放给百姓们。若是遇到紧急情况,太医们还会出城替百姓们看病。 这只是其中一条,所牵扯的便如此广泛与负责,所以当景皇帝看完沈宁的奏折后,一向波澜不惊的他,眼神中也泛起了涟漪,不由称赞道:“不错,你的这份奏折关于西蜀道的处理方法,可谓是让朕眼前一亮,无论是实施的方法,还是解决实施过程中可能遇到的问题,都写上了解决的办法,是深思熟虑后的成果,待明日早朝,朕会将这份奏折念于诸位朝公,来进行分析,如果可行,你便算是立了一件大功。” “臣不敢居功。”沈宁沉声道:“能为大晋进绵薄之力,是臣的幸事。” 景皇帝看了一眼谦卑的沈宁,心里颇为喜爱。 面前的少年,老成持重,身怀异宝,是个可造之才,不枉费他这些时日的苦心栽培。 “你入宫也有些时日了,本来凭借这份奏折,你就足以入朝为官,”说到这儿,景皇帝话锋一转,继续道:“只是,要是这样入朝,在一些人眼里你难免就成了,侥幸幸进之徒了,于往后不利,所以你还需要一件功劳堵住他们的嘴。” 说着,景皇帝取出了桌案上摆放在最上面的一份奏折,让内侍递给了沈宁。 沈宁翻阅看了看,最先看见的就是河南道三个字。 随后则是:西葫芦道一战,臣等与群妖鏖战三月有余,但奈何受王座大妖袭击,伤三百名仙门百家修士,扶风门太上长老战死,幸有白虎守护拼死力战群妖,方得以退至渭城坚守,待上清门修士处理完,散落各地的妖孽余患后,则可合兵一处,攻伐西葫芦道,以解河南道危机。 沈宁看完奏折,眉头微皱,没想到河南道的情况已经危机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虽然奏折上面没有明言。可是沈宁是知道的,西葫芦道可以说是集结了仙门百家参与河南道妖患的最精锐的修士,遭受如此惨败,就连扶风门的太上长老都战死了,又有多少普通修士丧命,实在是难以想象! 要知道扶风门的太上长老可是在仙门百家成名已久,据说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达到了大天位境界,隐隐约约有了接触下一个层次的契机,这样的人都死了,那河南道的局势可想而知。 沈宁看完奏折之后,当即明白了景皇帝的用意,这是希望自己能够去河南道,看能不能建功立业,也是对自己的最后一次考验。 在成功解决河南道妖患后,凭借着制定处理西蜀道灾荒的策略,以及参与过与妖族征战的经历,那么,他会毫无疑问顺理成章的进入大晋的权力中心。 沈宁不再犹豫,当即跪下道:“臣愿赶赴河南道!” “咳咳.....咳。”景皇帝的面色始终是苍白的,干咳了两声,见沈宁领略到了自己的用意,满意的点点头,但还是问道:“河南道危机重重,你此去算得上是九死一生,想清楚了吗?” “为了大晋,臣就算是战死河南道,亦无怨无悔。”沈宁的声音铿锵有力。 景皇帝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他的请求。 “去吧,待你回来,朕另有赏赐。” 沈宁沉声道:“谢陛下!” 临行前的准备 要前往河南道还需要提前做很多的准备。 这么大的事情沈宁肯定是不会单独前往的,在此之前景皇帝已经下令青衣司与天师府准备人生,前往河南道进行支援了,沈宁要做的事情就是统计人数,并且做好出行前的安排。 天师府的弟子与沈宁一起长大,再加上沈宁之前在神京城的出色表现,所以由他率领队伍,其余弟子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至于青衣司大概是郑阳考虑他资历尚浅,又知道他与子扶伶月的关系要好,所以就安排了子扶伶月做为副队,率领青衣司的星宿进行协从。 同时说起子扶伶月与郑阳,就不得不提起之前子扶伶月身中噬灵虫,他本来以为子扶伶月都危在旦夕了,可当第二天她平平安安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郑阳眼睛瞪的如同铜铃一般,这已经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在几经追问下,子扶伶月将缘由归结到了沈宁身上的妖族异宝身上。 其实这样回答,也算是没有撒谎,她只是有意无意的隐瞒了解除噬灵虫之后发生的事情。 也是,这样的事情让她如何能够说的出口。 不过,心里却又懊恼的怪起沈宁,如果不是他当时非要,自己这几天也不会心神不宁。 郑阳知晓沈宁身上的奇异之处,倒也没有去过多的追问。 子扶伶月能够平安的活下来,无论是从公事还是私人的角度,对于郑阳来说,都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在统计完青衣司此次前往河南道的人员,并做完了简单的训诫,子扶伶月便离开了青衣司,她要去找沈宁对于细节上的事情商讨一下。 神京城的一间茶肆内,沈宁与顾炎武相对而坐,讲书的老先生,今天讲的却不是前朝的事情,而是讲的大晋军卒如何在河北道痛击北莽,又有多少将士为了天下百姓慷慨赴死,偶尔为了改变深沉的气氛,老先生还会在其中夹杂一些属于自己的私货。 比如北莽皇室,当朝皇帝迎娶了自己生母,以及先皇突然暴毙的事情。 其中大多是宫中香艳之事,又以北莽皇帝为了生母毒杀亲父为展开。 讲的是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让不少茶客连连叫好,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北莽太子,尝尝北莽太后的滋味。 让人遗憾的是,老先生每次讲到高潮部分,就会一拍惊堂木,笑呵呵的来一句: “欲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然后就在一片唏嘘声中,下台休憩去了。 至于茶客们想要继续听,就需要再买上一壶茶,等上片刻,才可以听到后面的剧情。 见讲书的老先生下台,顾炎武砸吧砸吧嘴,不由啧啧道:“难怪云南客栈一间小小的茶肆,都能日赚斗金,有这样的摇钱树,不奇怪。” “怎么想改行学说书了?”沈宁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笑着说到。 没想到,顾炎武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你别说,还真有这样的想法,自从吕家庄妖患被除掉以后,青衣司就暂放了其它地方的妖患事宜,专注于京西道,短短几个月,京西道挤压的妖患就被处理的干干净净,想要赚些银钱,还就只能去京东道了。” 沈宁思考了一会儿,便开口道:“我过几日要去河南道,你有没有兴趣同行,这一趟下来,功勋可定不会少,凭借着功勋可以兑换银钱,你重建宗门的愿望应该能快上许多。” “河南道?”听到沈宁提起地名,顾炎武差点炸毛,连连摆手道:“不去,不去,我又不是没有听说过,现在的河南道比起太子在北边的战场,安全不了多少,听说白骨千里,饿殍遍野,这种人间地狱似的地方,避着还来不及,那有上赶着的道理。”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你想清楚了便可。” 河南道确实危险,如果顾炎武不愿意去,沈宁自然是不会强求,只是淡淡的提醒道:“不过,像你这样慢慢的攒着银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够攒够重建宗门所需要的资源。” “等等,你别忽悠我,让我好好想想。”顾炎武扣了半天的脑壳,开口问道:“你们有多少人要去?” “两百七十三名。”沈宁负责南下事宜,对于人数当然是了如指掌,对于顾炎武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两百多人......。”顾炎武一边念着这个数字,一边思索着。 良久,顾炎武才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开口道:“我去,算我一个,本来干的就是九死一生的勾当,也不差这一次,不过有一点我跟你讲好,不要指望我跟你们这群人一样与妖邪拼死拼活的,实在是顶不住了,我可就跑了。” “随你。”沈宁淡然到。 顾炎武现在仍然是朝霞境,如果真遇到连他们都对付不了的妖物,他留下也不过是送死罢了,能活的一条性命,传递些情报就可以了,沈宁对他的要求并不是很高。 再加上,顾炎武擅长的就是探查一类的事务,这也是沈宁愿意让他跟去的原因。 正在两人说话间,子扶伶月走进了云来客栈,其独特的清冷气质,引得不少人侧目,不过看到她一身青衣司官吏的装扮,又不敢多看,惧怕的看向了一边。 子扶伶月来到沈宁身边坐了下来,沈宁顺手用自己的杯子为她倒满了一杯茶水。 子扶伶月倒也不嫌弃,接过杯子就喝了几口。 看着眼前这一幕,顾炎武眼睛瞪大,满眼的不可置信。 两个人都很默契的没有理会,只是开始聊起了事务。 “青衣司准备的怎么样了?” “大部分人员手上的事务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不过前段时间为了对付神京城里的邪魔外道,不少人的法器被损坏了,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够修复。” 沈宁闻言点了点头,目前天师府也有这样的情况。 “会耽误到陛下定的出行时间吗?”子扶伶月开口问到。 沈宁摇了摇头,“陛下在这件事情上给予了我极大的权限,并没有要求我什么时候率领军队南下,但这并不代表我们有太多的时间耽搁,相反,我们耽搁的时间越久,河南道的情况就越危急,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面临的麻烦也就越大。” “三天,最晚三天我们青衣司能够做好完全的准备。” 子扶伶月给出了一个日期。 “既然如此,那就三天之后出发。” 出行河南道 沈宁在与赢仙蕙告别,之后,就准备离开神京城了。 青衣司与天师府共计两百多人,队伍太过庞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是分开出行的,当然还有着另一个任务,沿途处理力所能及的妖物,如果超过自身团体的实力,则可以通过分发下去的法器进行通报,到那是朝廷自然会安排人手来处理。 “沈宁哥哥......。” 天师府的道居内,赢仙蕙颇为不舍的看着沈宁,有些话她不能说出口。 “没事,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沈宁当然知道赢仙蕙是不愿意他以身犯险的,但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身为天师府的弟子他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正是因为,大晋有着很多修行者,抱着跟他一样的想法,所以这个天下至今还是安稳的,百姓还是能够生活下去的。 “宁哥哥。”赢仙蕙不舍的抱住了沈宁,就好像这次分别是永别一样,其实这样看待也没有错,毕竟谁也说不清楚河南道现在的情况,去了或许真的就是九死一生了。 “怎么了。”看着赢仙蕙红了的眼眶,沈宁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着这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姑娘。 赢仙蕙将脸埋在沈宁的胸膛,声音清脆缺又坚定,“你一定要早些回来。” “好,我答应你。” 面对赢仙蕙的时候,沈宁总会有足够的耐心。 ”如果.....” “嗯?” “我会一直在神京城等你的,等你回来我们就求父皇赐婚好吗?那个时候凭借着你的功劳,父皇是不会拒绝的。” “好,等回来我就求陛下赐婚。” 在没有处理好赢仙蕙与子扶伶月之间的关系的时候,沈宁本来是不想做出这样的承诺的,可是此时此刻,他又怎么能够说出拒绝的话。 这件事情等河南道妖患告一段落再说吧,沈宁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宁哥哥,一路小心。” 赢仙蕙就是再不舍,也知道会有告别的时刻,在拥抱了许久之后,这才放开了沈宁。 沈宁温柔的擦去她脸上的眼泪,柔声道:“等我回来。” “好。” 离开天师府,沈宁走出了神京城。 在城外的山林里,沈宁见到了在哪里等候的顾炎武等人。 除去顾炎武还有两个人,都是天师府的弟子。 至于子扶伶月则是和青衣司的人同行,分开行动的话,做为领队与副领队,自然是不可能同行的,倘若一方出了意外,另外一方依然可以率领队伍。 “啧啧,小师弟现在混的可真不错,不仅跟陛下搭上了线,临行前还有公主亲自来告别。” 说话的是沈宁的师姐,名叫李红叶,修习术法一道,实力已至天玄境,其修习的术法名为——《九传莲花》,这道术法没有厮杀的能力,更多的是治疗伤势,以及提升沈宁他们的作战能力。 走的路子颇为奇特,与那天在曹家庄对付诡神时,以枯木恢复队友伤势的女子所修习的术法,有许多的相似之初。 还有一人正是之前和沈宁在吕家庄与库尔厮杀的王岩,此时的他一脸憨笑,勉强插入了话题之中,“小师弟从小就机灵,师傅也十分喜爱他,能够有像现在这么有出息,我不意外。” “师兄师姐聊赞了。”沈宁谦虚的说道:“此行河南道,还需要师兄师姐们鼎力相助。” “我们师兄弟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小师弟。”李红叶的性格与元未央的很像,都是大大咧咧的,说着还伸出手像小时候一样,揉搓着沈宁白皙的面庞。 沈宁对此是无可奈何。 顾炎武看着说笑的三人,感觉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只好干咳两声,提醒道:“该走了。” “走吧。”沈宁这才借机摆脱了李红叶的折磨,率领着三人离开神京城。 随着身后的那座古城离得越来越远,沈宁频频回头,不仅是因为城里还有他牵挂的人,更重要的是,这座古城是他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承载了沈宁太多的记忆与美好。 此行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归来,或许看的都是最后一眼了。 王岩表面看起来憨厚,内心也是十分细腻的,察觉到了沈宁内心情感的细微变化,当即笑呵呵的说道:“说起来,小师弟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呢。” 王岩的声音让沈宁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情绪外露的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王岩拍了拍他的肩膀,“出门在外,师兄师姐就是你的亲人,没有什么可担心的,等处理完河南道的事情,我们就风风光光的回来。” “在内也是家人。”李红叶露出俏皮的笑容,一把搂住了沈宁。 沈宁只好苦笑道:“师兄师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顾炎武眼神黯淡,曾几时,他也有爱着自己的师兄师姐们。 只可惜一切都成往事云烟了。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回头已经看不到神京城的影子了。 河南道与神京城有着千里的距离,沈宁他们只能徒步走过去。 天师府与青衣司并非没有传送的手段,只是人员太多,想要依靠传送阵很明显是不显示的一件事情,不过沈宁还是让几名擅长收集情报的天师府弟子传送了过去。 原因很简单,他们千里迢迢的赶往河南道,对于哪里的情况并不清楚,而且沈宁担心,像这样的灾难,背后未必没有诡山众以及邪神教的参与,提前收集充足的情报,对于他们来说是优势的展开。 ................. ................. 日月无光,大地破损,时间在指尖流逝,太阳东升西落,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美好,在有一天会迎来终结,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延迟这一天的到来。 沈宁手中的龙吟枪插入了一只化形为人的狼妖躯体,温热的血液喷洒在他的面孔上,看起来格外的血腥。 李红叶等人周身还有灵元在波动,他们已经不知道这是亲手除掉的第几波妖患了。 这一路上走来的景象,可以用哀鸿遍野来形容,许多村庄都被妖孽给摧毁了,负责镇守一方的封灵缺下落不明。 这样的情况在大晋可谓是屡见不鲜,在同时面对北莽与河南道的妖患时,朝廷确实没有能力再顾及这些深山里的村镇了。 “也不知道其他人碰见的情况会不会比我们好上一些。”沈宁将龙吟枪收回体内,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很担忧大晋的现状。 顾炎武收回,在四周探查的豆人,摇头道:“谁知道呢,我们做到利索能及就好了。” 众人点了点头,能够做到自己能够做到的那便已经足够了。 在处理掉狼妖的尸体后,众人就继续赶路了,这是一条山道,快要如东了,树叶从树枝上轻轻的飘落下来,铺满了大地,走在上面是柔软的,偶尔的枯树枝被踩断,发出吱呀的断裂声。 阳光穿过茂密的山林,穿过重重叠叠的树叶,斑斑点点的挥洒在道路上,路边的花草开的鲜艳,沈宁等人走在这条道路上,原本压抑的心情,稍微有了些缓解,可惜天公不作美,轰隆隆的雷声从天际边传来。 乌云如同帷幕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烈阳遮掩住了,天地在这一刻彷佛陷入了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滚滚雷声炸响,电光如同蟒蛇一样,在云层之中穿梭。 “要下雨了?”顾炎武看了看天色,忍不住骂道:“可真有这贼老天的,前一秒还是烈阳高照,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了。” 沈宁眉头微皱起,做出了最好的安排,“我们先加快速度往前面赶路吧,看能不能在下雨前找到避雨的地方,正好也可以暂时休整一下。 众人没有意义,加快了往前的脚步。 雷云翻滚,没有任何征兆,瓢泼大雨倾斜而下,走出山林的一间大路上,沈宁等人看见了一间由茅草搭建的简陋的茶肆,这才避免了被雨水淋湿的窘迫。 几人走进茶肆,要了一壶热茶,冷风呼啸着,将茶肆用来遮挡的风帘吹的沙沙作响,可还是有冷风从缝隙之中穿过来,让坐在里面的茶客们下意识的裹紧了衣服。 在沈宁他们进来不久,还有其他为了避雨的人走进了擦拭,浑身上下被雨水淋的湿漉漉的,大声的吆喝道:“店家,来一壶热水,这贼老天,可算是冻死老子了。” 其他几个与他同行的人,见到他这副模样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负责经营这家茶肆的是个体型壮硕的中年妇女,听男子吹的紧,也不客气骂骂咧咧的说道:“侬催什么催,能碰到俺还在开店都是侬们的福气,再催俺就把你们都赶出去。” 地道的口音,听的茶肆里的人忍俊不禁,都不敢再去催促这豪横的老板娘上茶了生怕被赶出去。 有不少行人的衣衫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于是就脱了衣物,露出上身,纷纷将衣物放在火炉子旁烤干,有的人还站在哪里跟老板娘有说有笑,荤黄的笑话此起彼伏。 李红叶看到一个男子光着上身从她面前走过去,眉头不由一皱,当即将头扭到了一边去,不再看店里面的情况。 沈宁对于这些事情倒是无所谓,微笑的喝着茶水,没有被雨水淋湿让他感到心情不错,远远的眺望着外面的景色。 树木在狂风中东倒西歪,呼啸的声音像是厉鬼的呼号声,田野间的庄家被农户们用木头搭建的棚子遮盖住了,倒也不至于受到风雨的摧残。 眼前的景象其实与沈宁记忆中的东荒大泽有点像,只不过哪里常年风霜,一片荒芜,干裂的大地,像是被打断的脊梁,高高的耸起,干涸的河流里是堆积起来的白骨,在那样的地方每走百步,大抵就能够看见一句风化的尸体,风带着黄沙穿过千疮百孔的骷髅头,所发出的声音格外的诡异渗人,没有人能够在那样的环境生活下去。 如果不是瘸子,带着沈宁远离了那片战场,找到了一片还有生机的地方。 或许他早就已经死在了那个人间地狱吧。 沈宁正想着,一道红的鲜艳的影子突然映入了他的眼中。 那是一只红狐,正在在山丘上,那双充满灵性的眼睛,好像带着一丝丝戏虐打量着在场众人。 沈宁的目光中同样带着戏虐。 他早就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被他们除掉的狼妖离这里不过数十里。 附近村庄的人既然全部都葬身妖腹。 为何这里还会有人活着? 还会有一间茶肆? 顾炎武大闹许家祠 这场雨连绵不绝的下了很久,原本泥泞潮湿的土地,上面留下了一滩滩的积水,当乌云散去的时候,已经时至黄昏,橘红色的天边,映照着山河,田野、像是为大地再度镀上了一层余晖。 雨刚停没有多久沈宁他们就听到茶肆里的人看了看天色,连连惊慌,大喊道:“完了,完了,今晚祠堂祭祀,我等再不去,村长怕是要生气了。” 听到这话,茶肆里的人面色古怪,但尽皆收拾了收拾,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茶肆,就连茶肆里那泼辣的老板娘也是连银钱都没来的及收拾就赶忙离开了。 “不就是祭祀吗?这么激动干嘛。”顾炎武有些不以为意,南乡的村镇也经常会举办一些祭祀天地的活动,阵仗同样很大,不过,倒没有村民会像他们一样慌张。 沈宁与李红叶对视了一眼,淡淡的问道:“师姐,我们要去看看吗?” 李红叶身为天师府弟子,处理妖患的经验十分丰富,自然发现了这处村落的怪异之初,所以在沈宁提问之后,当即点了点头。 虽然不清楚两个人为什么要跟上去看看,但是一脸懵逼的顾炎武还是紧随他们身后、 “话说,我们为什么要跟过去?”顾炎武有些不解,人家村庄进行祭祀,他们这些外来人无缘无故的跟过去,这件事情本身就不符合礼仪。 沈宁无奈的看了眼自己的同行好友,只好解释道:“这里距离我们处理狼妖的地方不过数十里,而沿途的村庄都被狼妖损毁殆尽,唯有这里的百姓,好像任然是安居乐业,你难道就不好奇这其中究竟是有什么原因吗?” 听到沈宁这样说,顾炎武眉头微皱,已然是察觉到了问题的不对劲的地方,于是不再言语,远远的跟着村名的身后。 村庄离茶肆的距离还是比较远的,村民们脚步虽然加快了不少,可还是在天黑时才走进了村庄。 刚到村庄,沈宁等几人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只见这处名为许家庄的地方铺上了十里红毯,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着红灯笼,从表面来看,似乎是那户人家在准备迎亲的事宜。 可就是表面喜庆的事情,却处处都透露着一种难以言语的诡异。 李红叶眉头紧皱,认真道:“这村庄很不对劲。” 沈宁点了点头, 顾炎武这次没有发问,仔细的观察之下,终于知道了沈宁他们说的是什么了。 首先村庄的布置看起来像是迎亲,可是无论是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还是铺的远远的红地毯,上面都布满了灰尘与赃物,看起来像是已经使用了很久的样子,更加离奇的是,路上看见的村名,脸上似乎是没有一丝喜悦,更多的居然是一种狂热之色。 没有留给太多时间,让沈宁他们细想。 随即就听见了一声高呼:“特选许五一脉,入祠堂,村中人等行观礼!” 听到这声呼喊,原本在村里闲逛着漫无目的的村名们,一下子就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样,纷纷朝着许家的祠堂赶去。 “走跟上去看看。” 沈宁开口,众人于是就跟了上去。 不过像祠堂祭祀这种人,外来人是不允许参加的,所以很知趣的站在远远的一颗槐树下面观望。 赶去祠堂的许家庄人当然也看到了沈宁等人的存在,只听其中一名村名望向同伴疑惑的问道:“这几个人。是外乡人?” “倒真是生面孔。” “要不要赶走他们,免得影响到了待会儿的祭祀观礼。” “算了,这个关头就连村长,怕是都不愿意节外生枝,只要他们不捣乱愿意看就让他们看。” “说的也是。” 提出疑问的那名村民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这可是关系到村庄后半年能不能风调雨顺的重要节点。 于是沈宁他们就这样被默许进行了观礼。 天色昏暗,祠堂里灯火通明,村名们人数很多挤满了祠堂,不少人只能站在祠堂外进行观看,鲜红的蜡烛被摆放在祭台之上,微风吹过,灯火摇曳,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一样。 沈宁看着祭祀里面的情况,瞳孔不由一缩,只见许家庄的祠堂上,祭拜的既不是他们的先祖,也不是朝廷颁布下的封灵,而是一只狐狸的木像! “又是乡野淫祠?” 沈宁小声呢喃,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处理乡野淫祠了,之前吕家庄为祸蔡府的则是,一尊遗弃世界的邪神神像,他与顾炎武等人几经周折,才勉强将那邪神赶出了南乡,没想到在这里又会碰到乡野淫祠,只是这尊木像很明显,不是遗弃世界的众多神仙之一。 很有可能是山中的精怪修行,想走香火成仙的道路,故而对许家庄多有庇护,享受了这一方的香火。 对于这种乡野淫祠,大晋是明令禁止的,可是这些年妖患频频,想要走香火成仙道路的妖魔层出不穷,但是它们所选择的这条道路对于百姓基本上是无害的,更像是一方的守护神,所以在许多得失的计较下,大晋就放松了对于这件事情的管控。 不过这并不待表这种乡野淫祠对于百姓就没有危害了。 香火成神这条道路本身是对人类无害的,可是乡野山怪暴躁肆虐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因此在大晋发生了不少因为乡野淫祠引起的祸患! 大晋元鼎十三年,南山村庄供奉乡野淫祠,未及时缴纳贡品,被山中精怪吞噬殆尽,全村七百余口,无一幸免。 大晋昭和三年,狼牙山供养山间黑熊精成神,其因进度缓慢,故而残杀村名,改为依血气修行。 .......... 此类事情可谓是层出不穷,供奉乡野淫祠可谓是风险与收益共存。 有时候风险还远远大于收益,可就算是如此,在朝廷无力解决妖患的情况下,大部分人家都选择了供奉乡野淫祠。 毕竟只有这样,他们才有一丝丝的可能,在这妖魔乱世的世道,生活下去。 沈宁站在槐树旁边,对于这些事情自然是一清二楚,所以并没有急着出手,而是先打算观察一番。 贸然出手的话很有可能会引起村名的反感,再加上如果此地的野神已经摒弃了兽的本性能够真正的做到庇护这一方的百姓,那么放任它的存在也不是不行。 但如果存在着一定的祸患,那么沈宁会毫不犹豫的出手,铲除掉许家庄的野神。 槐树下,几个人都看着祠堂内的情景。 只见一名穿着淡蓝色粗布麻衣的老者,从远方的一间房屋赶了过来,村名们见到这位老人很是尊重,纷纷让开了道路,让老人走上了祭台的最高处。 老者的声音苍老嘶哑,按照流程念起了关于祭祀的一些前言: “日月无光,山河崩碎,邪魔外道横行无忌,许家庄生存艰难,幸得狐仙庇护........” 祭词很长,村长的声音苍老,村名们却听得很认真,整个祠堂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敢发出点点的声音,就连呼吸都刻意压制了一些。 沈宁等人听着这祭祀的祭词,倒是了解到了许家庄供养野神的前因后果。 原来早在两年前,许家庄遭遇了一群土匪的洗劫,全村上上下下死了不少人,眼看活命的粮食就要被土匪抢走,一只会说话的红毛狐狸出现在了许家庄,化身为庞然大物,咬死了前来为祸的土匪,并要求许家庄供奉它,助它修成五仙果位,最终成为香火道主宰。 做为回报会一直保佑着许家村。 民间素来有五仙的存在,为蛇、鼠、黄鼠狼、狐狸、刺猬这五仙。 所以在听闻这狐狸的要求后,许家庄的人自然是求之不得,自此以后日日夜夜祭拜红毛狐狸以帮助它成就果位,往后的日子里,果然年年风调雨顺,再无什么灾祸降临许家村,所以就算是在听说临近的几个村庄都被妖邪毁了之后,许家庄的村名们也丝毫不慌张。 他们可使有着五仙之一的狐仙保佑啊! 只听祭词,许家庄的狐仙似乎还不错,沈宁在心里暗暗想到,暂且按压下了处理此事的相反,反观李红叶等人同样是如此。 唯有王岩叹息了一声,“唉,天下大乱,若非朝廷力有不足,村名们也不至于供奉山间精怪,来求取平安。” 沈宁笑了笑,淡淡道:“山间精怪又如何,要是真能够守护一方百姓,就算是让陛下给它册封个正神之位又有何不可?” “可是山间精怪终究不改劣根,这些年野神为祸的事情可不少。”王岩罕见的反驳了沈宁。 毕竟在大晋妖族与修行者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了。 不过,李红叶却站在沈宁统一战线,“其实我觉得,如果真的有妖一心向善,倒却是没必要赶尽杀绝,不给这些畜牲留条后路,我们这个天下怕是安稳不了。” 沈宁认同的点了点头. 然而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们闲聊人与妖之间该如何调停关系的时候,只听祠堂里的村长,音调忽然提高了几分: “今有许家女,年芳十八,知性达礼,故为祭品,献与狐仙......。” 此言一处,沈宁等人不由眉头微皱,再度将目光投向了祠堂那边。 原本安静的祠堂在此时此刻变得嘈杂了起来。 只见一名身穿嫁衣,披着红盖头的女子,在几名身形魁梧的庄家汉子的“护送”下。,缓步走入了祠堂。 “许家女,明日便是你出嫁的日子,为狐仙大人上香吧,好让它知晓你的生辰八字,命中往来。”村长看向女子的眼神满是淡漠,声音平静异常。 红盖头下的女子看不清容貌,声音清丽但是却是颤抖着,“我知道了。” 嫁衣女子接过一根香火,就要插在祭坛上。 就在这时,一声厉喝声,在祠堂外突然响了起来:“姐姐,不要啊!” 寻声看去,只见一名孩童想要穿过人群,可是被几名眼疾手快的汉子拦在了外面。 “放肆,许长庚,祠堂重地岂容你顽童大喊大叫,来人给我带下去!”村长一声怒喝,几名村名,拦住许长庚就要将他带走。 听着弟弟撕心裂肺的嘶喊声,嫁衣女子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 孩童年纪不大,可是拼了命要往里面去带走姐姐,几个成年男子一时间居然还拿他没有办法,其中一人想要直接将他抱走,名叫许长庚的孩童,一口就咬在了他的手上。 “啊!” 汉子吃疼,无奈之下只好放开了他。 村长眉头一皱,冷声道:“还不将他带下去,耽误了正事,狐仙大人怪罪下来你们担待的起吗?” 短短一句话,却是击中了许家庄的每一个人的心灵,纷纷发狠,围了上来,想要将许长庚带走。 岂料许长庚居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尖刀,怒视在场众人,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直接将尖刀捅进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名村民胸口,尖刀拔出,鲜血喷涌,伴随着一身凄厉的惨叫声,这名村名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许长庚杀了人,脸上却毫无畏惧之色,看着在场的一众村民,声音宛如夏日的寒冰一般,寒意森然:”我看今天谁敢阻挡我!” 村民们见许长庚一时凶性大发,又见躺在地上抽搐不止的那名村名,一时间居然被他凶狠的样子给震慑住了,脚步踌躇,不敢上前! 村长自然是不允许这一幕发生的,当即用眼神示意自己身后的两名汉子。 这两人得到了村长的示意,悄悄从祠堂的后门绕了出去。 许长庚则是手持利剑,凶狠的环顾众人,声音中还是难免一些紧张,“我家从来没有对不起大家,但是我父母死了之后,你们不仅搬空了我们家的财产,还倾吞了我家的土地,让我们姐弟两只能靠着野菜过活,这些事情也就算了,你们却还要将我姐姐献给那劳什子狐仙,诸位是不是太过分了,今天还请你们让开一条道路,让我带走我姐姐,自此我们姐弟两离开许家庄,再也不会回来。” “倘若你们执迷不悟,不怕死的就尽管上来,我许长庚烂命一条,杀一个是一个。” 村名们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不过还是有胆子稍微大一些的村民开口道:“许二郎话可不是这么说,你们家占了那么多水田,我们就算不种,你一个孩子加你姐姐一个弱女子也干不了苦力活,难道就把这么好的田荒废了吗?至于搬空你家家产,那是你父辈们欠下的债务,你只是不知道罢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怎么能拿刀指着?” “听话,把刀放下,你姐姐知书达理,可是大家推选出来给仙人做老婆的,这可是大大的恩德,多少人求不来的一件好事.....。” “去你嘛的好事。”许长庚打断了男子的话语,怒声道:“既然是好事,你怎么不让你女儿去!” “这福分我们家不要,再问你们一遍让不让开!。” 虽然许长庚刚刚占了先机,杀了一名村民,震慑住了不少人,可他终究只是一个孩子。 当众人从震惊中缓过来之后,反而又不怕了,逐步朝着许长庚逼近。 就在许长庚想要动手的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了两个大汉,抓住了他的双手,将血淋淋的尖刀夺了过来。 “啪“的就是一巴掌打在了许长庚的脸上,后者直接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只听村长的声音再此时又响了起来,不夹杂着一丝情感: ”许二郎扰乱祠堂祭祀,按族规,即刻沉塘!” 村长做出的决定大部分的人都没有意义,要知道许长庚可是在族中重地,杀死了一名许家庄的族人,杀人者本就该偿命,更何况许长庚还是杀的族人。 “姐姐。”许长庚的声音微弱,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的,看着祭台上的那个鲜红的身影,眼角留下了泪水,他终究是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姐姐。 “住手!”就在村民们想要动手的时候,那个嫁衣女子却是掀开了红盖头,露出清丽的面容,泪水已经模糊了面庞,她居然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把剪刀抵住了自己白皙的脖颈,冷声道:“放开我弟弟,否则我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 村长看到眼前的情况,目光一凝,村民们也纷纷停止了动作,若许雅儿真的死在了祠堂,谁也不敢保证下一个祭祀的狐仙的会不会是自己家的女眷。 村长在思索良久之后,脸色阴沉着,一步一步的逼近许雅儿,声音寒冷彻骨:“你可以选择死,不过就算是你死了,你弟弟一样会被我弄死,还会死的比现在还惨,不仅是你弟弟,没有了人祭祀狐仙,就连你爹娘也会被村民们挖出来鞭尸,就是因为你这个不孝女,才导致的这一切,倘若你现在放下剪刀,我可以承诺你,放了你弟弟.......。” ”你不要过来....”许雅儿嘴唇发白,声音中都带着嫉妒的颤抖。 可就是因为这短短的情绪的波动,却是让村长抓住了机会,一把握住了她拿着剪刀的手,想要将剪刀夺下来。 其余村民见状纷纷围了上去,制服住了许雅儿。 村长见控制住了场面,当即冷哼一声:“来人,将许长庚即刻沉塘。” 祠堂再度陷入喧闹嘈杂之中,许雅儿看着弟弟被众人架了起来,忧怒交加,竟然从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 村民们见到这一幕不以为意,只是按照村长的吩咐,继续执行惩罚。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对孤儿。”一道声音在祠堂的墙壁上看去,寻声望去。 只见顾炎武坐在墙壁上,略带讥讽之意的看着在场众人。 村民们知道这是外来人员,也不客气,恶狠狠的说道:“我们村子里的时,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外来人打搅,快快离去,若是触及到了狐仙大人,我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狐仙大人?”顾炎武眼中的嘲弄之意更重,指向了那尊木像:“你们说的是那玩意儿吗?” 顾炎武的手指之下,那尊木头做的雕像居然快速的抖动,只听彭的一声,轰然碎裂。 这一幕震惊了在场的村名,可是村长好像不惧怕顾炎武的奇异之处,冷声道:“冒犯我许家祠堂,尔当被剥皮,方可平息狐仙大人的怒火!” “拿下他。” 随着村长的一声令下,村民们心里虽然还有些惧怕,可任然是朝着顾炎武冲了过来。 顾炎武嘴角微微上扬,手上出现一把长剑,往地上一挥,轰隆隆的声音此起彼伏,几名村民当即被炸的倒飞出去,口吐鲜血,不知是死是火。 “妖人!妖人!” 在见识到顾炎武的强悍之处后,村民们大惊失色,不敢再轻举妄动。 村长眯缝着眼睛,只好放缓了语气,开口道:“这位仙人,此事乃我许家庄的事务,还请莫要让老朽为难?” “为难吗?为难那就不做了啊!” 顾炎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从墙壁上跳了下来,瞪了一眼擒拿住许长庚的几名村名,后者被吓得赶忙松开了手,连连后退。 许长庚此时也从刚刚的那一把掌中缓过了身,抱住顾炎武的大腿,哭诉道:“大哥哥,我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吧,我求求你了。” 一边说一边磕头,顾炎武环顾众人,一向玩世不恭的他,此时的声音冰冷至极,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开口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放入。” 就在村民们犹豫不决的时候,只见祠堂大门又走进来了几人,是先前跟顾炎武一伙的外乡人,村长眯缝着眼睛,看着走进来的这几人,自知凭借着他们肯定是耐何不了,顾炎武等人的,于是脸上的褶子皱成一团,笑道:“放人。” 村民们此时此刻哪里还敢忤逆顾炎武的意思,当即将许雅儿放了出来。 姐弟两相拥而泣。 狐狸娶亲(上) 夜色寂寥,知了在村子里的大槐树上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声。 许雅儿跟许长庚回到了他们父母留下的祖屋,与他们一起回去的还有顾炎武等人。 点燃客堂的油灯,许雅儿擦干了眼角的泪水,面对顾炎武等人笑着说道:”多谢各位出手相助,小女子无以为报,家中还有些粗食,想来各位都还没有吃饭吧,全且等小女子为各位做点吃的吧。“ 顾炎武等人当然没有理由拒绝,等许雅儿走出去之后,许长庚才望向顾炎武,开口道:“大哥哥你好厉害啊,只是那么挥了挥剑,他们就不敢再欺负我和姐姐了。” 鲜少被人夸奖的顾炎武,此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还是大大方方的表示,““想当初,我可是一剑斩杀了诸多邪祟的存在。” “大哥哥这么厉害肯定会保护我跟姐姐的吧。” 许长庚望向顾炎武的眼神充满了崇敬,后者挠了挠头,看了眼脸上堆着笑意的沈宁,打了个哈哈,“那.....当然了。” 如果说只是和村民之间的争斗,他当然可以打保票,说能够保护他们姐弟两人。 可要是与吃了几年香火供奉的狐仙为敌,他便没有了把握,不过想到沈宁他们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也就答应了下来。 一直坐在旁边的沈宁,此刻才开口问道:“你们村子里像这种祭祀是第几次发生了?” 许长庚看了看沈宁,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能够从细微的地方看出来沈宁才是这几个人中的领袖,于是就回答道:“算上姐姐的话应该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嘛? 沈宁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这许家庄的狐仙走的是香火道,可是一定修习了什么禁忌的术法,所以才会要求许家庄以娶亲的名义进献妙龄女子,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那之前的女子可有消息传回?”沈宁继续问到、 不出意外的,许长庚摇了摇头,“之前送进去的是一个疯女人,自从那天被狐仙接走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 沈宁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道:“平时你们能够见到这位狐仙吗?” “见不到。”许长庚如实说道:“一直以来都是村长在与狐仙单独接触,我们只需要执行狐仙传达下来的任务,不过除了进献女子之外,狐仙很少会要求我们做什么。” 沈宁点了点头,看向了王岩问道:“师兄,我让你布置的阵法布置好了吗?” “按照你的要求在来的路上我就布置下了,保证许家庄的人没一个人能够离开许家庄。”王岩信心满满的回答到。 沈宁点了点头,顾炎武出手是他们共同决定的结果。 所以,沈宁他们自然是要除掉此地狐仙的,当然要做好完全的准备,以防许家庄有人向狐仙通风报信。 至于除掉此地狐仙,许家庄未来如何,倒也不用担心,毕竟方圆百里的妖患都已经被南下河南道的天师府与青衣司星宿处理了,至少在未来的十来年是不会有妖患或者土匪作乱的。 十年之后,赢秦必然已经率领征北的军队回到了大晋,那个时候就是摔胜军余威,横扫天下,还大晋一个安宁的时候。 许长庚听到沈宁等人的交谈,眼睛发亮,他知道这几个人会出手帮助他和姐姐解决那个狐仙。 只是心里又不免有些担忧自己和姐姐的未来应该怎么办,发生了祠堂里的事情,许家庄在未来肯定是不能够呆下去了,于是乎崇拜的开口道:“哥哥姐姐们,你们这么厉害,是仙人吗?” 正在商谈具体事宜的沈宁等人,闻言一愣,憨厚的王岩回答道:“我们还到不了仙人那个层次,不过对付乡间野神想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那我以后能够像你们一样,斩妖除魔吗?”许长庚的眼睛里就好像是有光芒一样。 李红叶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弟弟似乎来了兴趣,柔声道:“你过来让姐姐看看。” 许长庚乖乖的走了过去。 李红叶往许长庚体内灌输了一丝丝灵元,只见后者小脸潮红,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当这一丝灵元在许长庚体内运行一周以后,李红叶有些惊讶的说道:“天生元脉,倒是个修行的料子。” “真的吗?”许长庚兴奋的说道:“那我能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修行吗?” “当然不行哦!”李红叶红唇轻启,脸上带着深深的笑意。 “为什么啊?”许长庚有些委屈的问道:“哥哥姐姐们是觉得我太笨了,不愿意教我吗?” “好了,师姐别开他玩笑了。”沈宁看到他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笑了笑,开口道:“你自然是不能跟着我们修行的,因为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过,我可以给你写一封推荐信,凭借此信,你可以前往神京城拜在天师府门下。” 沈宁所说自然是认真呢的,大晋一直倡导教化万民,关于修行者的传承同样是很在乎的。 在这个混乱的世道,人才的培养就显得格外的重要了,所以只要是身怀元脉,能够感知到天地灵元,且心性纯良的孩童,只要愿意拜在青衣司与天师府门下,都会得到不错的资源,以供他们修行。 “谢谢哥哥姐姐。”许长庚在得到了沈宁的回答后,眼眶红了,眼泪止不住的下流,眼前认识的这几个人,居然是父母离世以后,对姐弟最好的人。 如果自己以后学有所成,一定要好好报答哥哥姐姐们。 小小的许长庚在此时如实的想着。 沈宁也没墨迹,当即取出了纸笔为许长庚写下了一份推荐信。 有这份信,小家伙到了神京城以后,师兄师姐们肯定会为他解决住宿等问题,至于到底能不能够拜入天师府门下,其中还有这许多的考核,等考核结束之后才能够知道结果。 接过信封以后,许长庚小心翼翼的揣在了怀里。 房门吱呀着打开了,许雅儿端着菜食走了进来,是一罐鸡汤和几个干面馍馍。 “霍,许家庄的日子都过得这么好吗?” 顾炎武看着丰盛的晚餐不由有些吃惊,他在南乡的村镇也待过,可是要知道,在南乡的农户家,大部分人一天只吃两顿,一般还都是黑粉磨成的馍馍,一是便宜,二是挨饿。 姐弟两闻言却是抿嘴不言,沈宁记得来的时候,看见过许家姐弟的院子里面养了一只下蛋的母鸡,想来就是这只吧,当即瞪了一眼顾炎武,后者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插科打诨道:“真香啊,简直跟神京城天香楼做的鸡汤有的一拼了,等你们到神京城之后,我就带你们去尝尝。” “神京城?”许雅儿有些疑惑。 “是这样的......。” 许长庚将刚刚沈宁推荐他去天师府修炼一事讲给了许雅儿听。 在得知弟弟也有机会踏上修行者一途之后,许雅儿再也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嘴唇微张可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这倒也不能怪她,毕竟这可是能改变他们姐弟命运的机会,也是在这乱世之中生活下去的机会。 “许雅儿,谢过各位上仙,以后愿意为各位仙人做牛做马,以报今日恩情。” “我们不过是做了分内的事情,雅儿姑娘不必如此。”沈宁微笑着回答到,扶起了这个让人心疼的小姑娘。 顾炎武在一旁搭腔道:“确实如此,就算是还个人,我们同样会如此,因为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晋,为了天下百姓。” “为了大晋,为了天下百姓、” 许长庚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这几句话,顾炎武不知道,他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在许长庚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在未来这颗种子会长成参天大树,挽救危机于为难之中。 几个人吃过食物,在许雅儿的安排下各自回到了房间休息。 沈宁睡不着与他一样睡不着的还有李红叶,两个人坐在许家的屋顶上,看着月色,闲聊着。 “我记得小时候的你好像特别叛逆吧,有一次在客栈里面喝的酩酊大醉,陆压师兄很生气,把你锁在了道居里面,只要没有完成洗髓伐骨就不准离开。”李红叶坐在屋顶上,双手托着脸蛋,眼里满是回忆。 提起陆压师兄,沈宁的心里已经释然了,对于他来说师兄并没有死去,而是活在了他与天师府弟子的心里,于是微笑道:“如果不是陆压师兄的话,我可能会成为天师府有史以来最晚完成洗髓伐骨的弟子吧。” 哪知李红叶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可能,你的天赋大家有目共睹,现在距离你踏入道境也不过短短半年吧,你现在就已经是玄境修为了,要知道这可是好多人一辈子都完成不了的目标。” “不过是比平常人多了一些机缘罢了。” 沈宁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体内存在着幽冥火种,他的修行速度绝对不会有如此快速。 “能够得到机缘也是一件好事,那是自己的命。”李红叶脸上浮现处出淡淡的笑容,“有谁能够想到,当初浑浑噩噩的小师弟,会在现在率领我们支援河南道,又有谁会想到,现在的小师弟心里装满了天下的百姓。” “人总是会成长的。”沈宁回答的很平静。 小时候的他确实挺混账的,在瘸子死后天天跑到酒楼喝的不省人事,好在师兄师姐们都对他很包容。 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什么,大概是可伶他的身世吧。 可是天师府的弟子谁的身世又不可怜呢? “真希望天下能够安定下来啊。”想到河南道现在的妖患以及现在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李红叶不由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会有那一天的。” 沈宁看向天上的那一轮明月,眼里充满了坚毅之色。 “当然会有那一天,只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到那一天了。” “师姐当然能够看到,等到那个时候,师姐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李红叶认真的想了想,声音温和又充满了无限的向往,“我啊,其实跟天师府的师兄师弟们生活在一起就好了,如果真要有向往的话,那大概就是我们所有人,找一个不认识我们的村镇。在一条街道上,开起一家家商铺,每天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就好了,黄昏的时候还能聚在一起喝喝酒,聊聊以前的事情,肯定非常的有趣。” “师姐的想法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呢,不过这样的想法我很喜欢,但是我没记错的话师姐好像并不会喝酒吧。” 李红叶嗔怪的看了一眼沈宁,愤愤不平的说道:“不会可以学嘛。” “这倒也是。” “你呢,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感受着凉风拂面,沈宁面露思索之色,许久之后,才开口道:“大概是跟师姐一样的想法吧,大家能够生活在一起就好了,只是我希望我家里的争吵声能够少一些。” “争吵声?”李红叶有些不解其意。 沈宁笑了笑,他当然不会告诉李红叶,自己说的争吵声是指的子扶伶月和大晋的长公主赢仙蕙。 ........... “姐姐,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许家的一间厢房内,因为今天家里来的人不少,所以许长庚就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顾炎武和王岩,自己则搬到姐姐的房间来将就一晚。 他们所在的房间恰巧能够听到沈宁和李红叶细微的交谈声。 “我大概会先在神京城找一个能让我们姐弟两能够生活下去的活计,也不知道神京城的刺绣生意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就做关乎刺绣的吧,用来糊口应该不是多大的问题。等你长大以后有出息了,我应该会找一个老实人嫁了吧。” “等到那个时候会不会晚了啊?”许长庚趴在姐姐的胸口上,好奇的问到。 “哼,你是不是想说姐姐那个时候就老了,没人要了?” “我没有。”顾炎武自然是矢口否认、 “想也不准这样想。” “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 “姐姐,你睡了吗?” “还没有。” “嗯,你觉得今天救了我们的那个大哥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为人之类的啊!” “他应该是叫顾炎武吧?嗯.....是个挺好的人......。” 第七十四章狐狸娶亲(下) 八月十三,黄道吉日。 清晨的朦胧雾气在许家庄飘荡着,村口的槐树枝丫嫩绿,天空灰蒙蒙的好像朝阳未曾升起,远远的就听见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辆红色的轿子,从白蒙蒙的雾气中走出来,离许家庄越来越近。 敲锣的、打鼓的、抬轿的应有尽有,可走近一看却不是人抬的轿子,野猪抬轿、乌鸦敲锣、老虎开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居然是一只红皮狐狸,只见他头戴黑色簪帽,胸前别着红色的大话,一袭红衣,摇头晃脑,那眼睛与人的相似颇具灵性,在雾气中这迎亲的队伍,显得诡异至极。 锣鼓声与各种喜庆的声音混杂着,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一只黑皮野猫跟在轿子后面,寻望着,张望着,发出咕噜噜的奇怪叫声,妖怪娶亲?不知道是那家女子在哭着笑来着? 你猜她是怎样哭着笑来着。 红窗下的她,面容惨白凄苦,村里的已婚女性为她梳妆打扮,那身红色的嫁衣就像是血色一样渗人,薄薄的嘴唇抿了一口胭脂,伤心欲绝的她已经忘了如何才能够哭的出声,外面的锣鼓声越来越近,梳妆打扮的妇人们不敢误了吉时,刚快退下。 村里的许长庚为她送来了点心,红红的桃花酥看起来就像是心脏一样的颜色,女子难以下咽,只是听着外面锣鼓的声音,怔怔出神,嫁给妖怪,这是一件何其恐怖的事情,可是为了村子她义无反顾。 老鼠敲开了房门,红色的轿子就停在门口,她没有别的选择,提起红色的嫁衣,走上了那顶不知道通向何处的轿子,喧嚣的锣鼓声停下再度起奏,喜庆的妖怪们抬着新娘,吹吹打打地离开了村子。 红色的轿子越行越远,空气中好像回荡着古老的歌谣。 “正月十八,黄道吉日。高粱抬,抬上红装,一尺一恨,匆匆裁,裁去良人,奈何不归,故作颜开,响板红檀,说得轻快,着实难猜,听着,卯时那三里之外翻起来,平仄,马蹄声渐起斩落愁字开,说迟那时快,推门雾自开,野猫都跟了几条街,上树脖子歪张望瞧她在等,这村里也怪,把门全一关,切肤之爱属是非之外,这不,下马方才,那官人笑起来,那官人乐着寻思了半天,只哼唧出个离人愁,她笑着哭来着。” “你猜她怎么笑着哭来着? 哭来着! 你看她怎么哭着笑来着。” 大雾四起弥漫,轿子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了迷雾的尽头,听着锣鼓喧天的声音渐行渐远,许家村的众人,纷纷松了口气,这预示着后面的一年,他们仍然能够得到狐仙的庇护,仍然能够风调雨顺,只求狐仙娶了许家女子,切莫要再娶亲了,谁也不愿自家儿女嫁给狐仙。 家家户户,吹拉弹唱,提前庆祝着来年的好收成,何人悲伤,何人难过?何人又会记得那出家的许家女子。 好啊! 好! 多事的外乡人没有理会这种闲事情,狐仙大人娶到亲了。 啦啦啦啦啦啦! 红轿子渐行渐远,来到了一间山林里,风儿呼啸着,天空没有光亮,雾气一直伴随着它们,狐狸新郎高声哼唱着,声音尖细怪杰,怪物们高声庆贺着,唯有轿子里的新娘子或喜或哭,神色不一。 山路一路上是崎岖的,轿子巅又巅啊,不知不觉就听到了喧嚣声。 只一眼去看,那是百兽在山林里大肆庆贺,桌子上摆的是什么,无外乎,人脑、心肝、五脏、手脚,或腌制、或清蒸、或烤制、每种方法都大不一样,青铜制成的杯子里面流着鲜红的人血,闻起来芬香扑鼻,没有道行的人自然是看不出这是一场人肉欢宴,只道是鸡鸭鱼肉。 新娘子掀开头巾,往外看了一眼,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眉眼间的忧愁,不知何时变成了淡淡的杀意。 狐狸新郎,在这里彷佛有着极高的话语,与众妖拱手道喜,场面欢快轻松,新娘子在几只狐狸的护送下,走进了一间大大的庭院,这庭院里面,亭台楼阁应有尽有,一座座假山林园鳞次栉比的排列着,比江南的大户人家的庭院都要豪奢几分。 新娘子看的却是真切,这哪里是什么亭台楼阁,豪门大院,有的不过是人血流成的湖泊,骨架堆积起来的房屋,就连搀扶着自己的丫鬟,也是披着人皮的山间野怪。 世间纷乱,不奇怪,不奇怪。 若不是这样也算不做什么乱世了。 新娘被送入了一间房屋,这是由一个山洞里面,燃烧的红蜡烛是婴儿的手臂,坐着的温暖的床榻是清冷的石板,丫鬟们守在门外面吃着茴香豆,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声,透过纸窗户,去看那么一眼,哪里是什么茴香豆,那是人的手骨跟眼球混着啃呢。 外面喧嚣的声音是止不住的,新郎官的地位很高,敬来的酒是一杯接着一杯,喝的它兴高采烈,唱着不着调的调子,被怪物们当作是人间经典,时所罕见,恭维的声音不绝于耳,就怕这位新郎官,一个不高兴把他们当作了下酒菜罢了。 人怕妖怪。 妖怪也怕妖怪。 奇也,怪哉! 黑熊化形的门卫守在进出口,山羊扮演的司仪学着从人类哪里盗窃来的礼仪,站在山间上,高声祝福的语言回荡着,还是孩童模样的小精怪们,在席间嬉戏打闹好不快活。 听着外面喜庆的声音,新娘子感觉有些烦闷,坐在床榻上等候着狐仙新郎。 日落西山,狐仙新郎走进了房间,他醉醺醺的可眼中带着难以想象的喜悦。 叫开了门口的守卫,他原地转起了几个圈,只见一阵黑风过后,原本的尖嘴狐脸居然幻化为了一名粉雕玉啄的白面书生,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混世佳公子一样,哪里还会想到他是什么狐仙,似这等公子世上又有多少女子会不痴迷。 狐仙新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掀开新娘子的盖头,看一看她的芳容。 哪知新娘子的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豆人,紧接着新娘子自己掀开了盖头,看着面前的冠玉公子,眉眼含笑: “官人,你且看我有几分像你家新娘?” 第七十五章除妖 此话一出,只见新娘子原本娇俏可人的模样,居然发生了变化,一名长相俊美的少年人,眼中带着些许戏虐打量着眼前的这只红狐,不过是还未化形的小妖罢了,甚至都比不上去南乡的路上遇到的狐仙公,也敢霸占一片山林自称狐仙? 看到少年的这番模样,狐仙大怒,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彼时,山中百兽齐齐发出怒吼声,可是伴随着却又响起了一阵惨叫声,狐仙赶紧打开房门一看,只见外面玄奇术法起飞,自知是中了圈套的他,当即也不敢念战化为一道黑风卷入高空之中就想要逃离此地。 沈宁身上的嫁衣已然退去,化为了黑色的劲装。 他哪里肯看着妖怪逃离,手上的龙吟枪,一声龙鸣声,直入空中,追了上去。 临行前,他还不忘看了一眼地面上的战局。 这些刚刚化形的妖魔,很明显不是顾炎武等人的对手于是没有任何停留,朝着黑风的方向追杀而去。 黑风带动的狂风,宛如利刺一样,刮得人脸生疼,卷断了一颗颗的参天大树。 “龙吟!” 沈宁不愿意继续无休止的追逐下去了,只听他厉喝一声,一条真龙在他身后幻化出身形,朝着黑风袭杀过去。 狐仙大惊讶失色,想要奋起反抗,催动一身的妖气,蓬勃的黑气尽数朝着真龙席卷而去。 可这些妖气哪里是沈宁所幻化出的真龙的对手,只是在接触的那一刻,黑气就被真龙冲散,朝着狐仙攻杀而去。 “彭!”的一声,狐仙应声倒地。 身体直直的坠落下去,沈宁当即跟了上去。 山林里,狐仙口吐鲜血,再也维持不住先前幻化出来的模样,在沈宁的眼前,他的衣服逐渐撕裂,露出毛发,不多时一只如同小山丘般高大的狐狸真身就出现在了沈宁的眼前。 沈宁没有丝毫的迟疑,当即就冲杀过去。 狐仙的毛发在这一刻化为银针,朝着沈宁急刺过去。 沈宁周身燃烧起黑色的火焰,当这些毛发在碰到沈宁的那一刻,居然被尽数烧毁。 狐仙的眼中浮现出恐惧之色,要知道这些毛发可是凝聚了它全身的修为,但就算是这样,居然都丝毫伤不到沈宁,此时此刻的它已经认识到了沈宁的恐怖实力,想要躲避沈宁这致命的一击,可是根本就来不及了。 龙吟枪锋利的枪尖直接洞穿了狐仙的胸膛。 顿时鲜血四溢,狐仙发出痛苦的哀嚎声,不等沈宁下一步动作,再度化为一股黑风朝着远方奔逃而去。 沈宁面露讥讽,这只狐仙居然还想逃? 随即继续追逐了上去。 狐仙这一次所化黑风速度快了很多,沈宁知道这是它在拼命逃窜了,为了避免它临死前的反扑,所以也没有追杀得过紧。 他想等狐仙的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再给予它致命的一击。 不过让沈宁没有想到的是,在路过一处高耸的山崖的时候,狐仙居然停下了逃窜的行为,居然就在山崖这里停了下来。 沈宁眉头微皱,狐狸天性狡诈多疑,所以为了避免中了它的圈套,并没有第一时间追逐下去。 这片山崖同样是枝繁叶茂,狐仙看沈宁没有从半空落下来,快速的跳下了山崖,沈宁见状紧随其后,那只这狐仙在山崖里来回跳跃,不多时就来到半山腰,这里悬崖陡峭,往下看足足有数千里高,如果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就会掉下去,纵使沈宁的身体已经如同妖怪一样强悍,也不可能在掉下去之后活下来。 然而,狐仙好像并不如沈宁猜想的那样,想在这里做为决斗的场地,而是跳到了山崖一处长着红色果子的崖壁上,一口将树上的果子吸入腹中,下一刻狐仙的身体急速膨胀,原本所受的伤势,居然在这一刻完全复原,他再度卷起的黑风居然带着滔天的威势,尖细的声音从黑风之中传来,带着质问的意思:“你这道人,我走的香火成神一途,按理来说,就连大晋的朝廷都不管我们勒,你一个道人管这么多为何,莫要欺我太甚,就此别过,今日之事我全且当没发生!” 沈宁从狐仙的话语中听出了色厉内荏的味道,知道它刚刚必然是吞噬了什么天灵地宝,才会有底气与自己对话。 不过沈宁自然是不吃这一套的,当即开口道:“香火一道讲究的是庇护一方百姓,让他们真心供奉,方可得道成为一道主宰,而你是威逼利诱,甚至还强娶许家村村名,杀你不违背道义。” 哪知狐仙却是反口道:“我与那许家女子,自幼订婚,之前念及她觉得我是妖物,心生胆怯,这才娶了村子里的村妇,哪知那妇人居然被无意化为真身的我吓死了,故而才提起旧事,我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赶尽杀绝?” 沈宁自然不会听狐仙满口胡诌,人与妖怎么可能会有婚约再生,当即不再犹豫,再度朝着黑气杀去。 狐仙对沈宁的实力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知道就算是自己吞服了天灵地宝,在短时间内肯定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所以再度奔逃,他想要有足够的时间,将体内的天灵地宝进行消化,从而与沈宁进行殊死一战。 两人一逃一追,不知不觉间居然来到了许家庄十里外的山路上,狐仙感觉到体内的天灵地宝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当即也不准备再逃了,而是突然回身,朝着沈宁吐出了一股黑气。 沈宁躲闪不急,被这股黑气所笼罩。 狐仙见状大喜,身上的毛发再度幻化为锋利的尖针,朝着沈宁袭杀过去。 毫不意外的尖针穿过了沈宁的身体,它的眼眸中刚刚浮现出一抹喜色,只见沈宁的身体居然如同镜子一样在原地破碎! 这是怎么回事? 狐仙大惊,顿感不妙,当即又想化为黑风逃窜,却不曾想就在自己的上方传来了沈宁,嘲讽的声音,“区区障眼法罢了,连这都察觉不到,还做劳什子狐仙?” 话音刚落,龙吟枪就贯穿了狐仙的身体。 刺耳的痛苦的声音顿时响遍了整个天地。 沈宁没有给这只狐仙任何喘息的机会,抬起手中的长枪就欲再度刺下,结果了这只狐仙的寿命。 岂料一声厉喝声,竟然从村子里传了过来。 “住手!” 【.】 第七十六章救仙 喊出此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许家庄的村长,许无根! 在他身后还跟着不少义愤填膺的许家庄村民,手上拿着锄头、镰刀、菜刀,看起来来势汹汹,好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一样。 沈宁眉头微皱,想来是刚刚打斗的声音,吸引来了许家庄的村民,只是不知到他们来这里是为何,也就不忙着处理这只狐妖了,于是收回了龙吟枪,将这只狐仙禁锢在此地。 看向许家庄的村民,沈宁冷声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不待村长说话,他身后的村民们居然七嘴八舌的威胁道:“妖道,快放了狐仙大人!” “对,狐仙大人于我等有恩,今日就是死在这里,妖道你也休想伤害狐仙大人!” “快放了,狐仙大人,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听到出乎意料的回答,沈宁眉头微皱,他知道这些村民们并没有中幻术或者被狐仙迷了心智,只是一时间不清楚他们为何会如此袒护这只狐仙,又因为他们出言不逊,于是冷着脸继续问道:“给我一个理由?” 村长与昨晚对付许雅儿姐弟的冷冽态度不同,此时的他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抹笑容,笑呵呵的说道:“仙人有所不知,这狐仙大人对我们可是有大恩的,想来仙人一路上看见了不少因为妖怪而被屠戮的村庄了吧?可是我们许家村为何没有事情,原因很简单都是因为狐仙大人的庇护,像这样的神明不比朝廷的那群酒囊饭袋好多了。若是狐仙大人出了什么事?我们许家庄未来该如何过活,倘若有妖魔来了又该怎么办?” “还请仙人高抬贵手,放了狐仙大人,早日离去吧。” 听到这话,沈宁面色更沉了,不过还是淡淡的回答道:“许家庄附近百里的妖怪,已经被青衣司与天师府的弟子尽数屠戮,我可以保证你们从此不会再遭受到妖怪的威胁。” “朝廷的保证能算数吗?”当即有村民反驳道:“如果朝廷当真有所做为,这天下也就不会乱成这样了。” 沈宁一时间被这话反驳的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要求这些从未见过天下大事的村民们,能够体谅朝廷的难处吧! 对于这些村民们来说,谁只要能够保证他们天地里的庄稼,谁只要能够保证他们不死与非命,那谁就是他们的神明,可是现如今的天下大晋朝廷确实没有了足够的实力维持,这是内妖外患的情况所导致的,并非是朝廷的不作为。 所以沈宁很生气,他生气这些人看不到在黑暗中为了他们死去的那些卫道者,他生气这些村民的愚昧,所以毫不客气地怒声道:“难道这只狐妖就能够保证你们的安全了吗?这一次他要求上供的是许雅儿,可你们谁敢保证下一次他要求你们上供的就不会是你们家中女眷?”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确实他们都有这个担忧,可谁知村长却站出来,笑呵呵的回答道:“狐仙大人庇护我们多年,为此献上一名敢在祖宗祠堂胡闹的女子,这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狐仙大人待我们向来宽厚,这么多年,可曾提过其他的要求,你们说对不对!” “我只要许雅儿一人足矣,日后同样是庇护许家庄不受侵袭!”这个时候被沈宁囚禁的狐仙,居然适当的发出了人类的声音。 闻听此言,许家庄的村民纷纷大喜过往,一时间群情激愤,逼迫着沈宁放了狐仙。 沈宁握着龙吟枪的手咯吱作响,难道许雅儿就应该做为这些人的牺牲品吗? 这些村民为了一己私欲,就能够如此轻易的去决定她人的命运吗? 更何况附近的妖患,他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这些人在未来的几十年更本就不会有来自妖患的顾虑,就算是这样,许雅儿也非死不可吗? 想到这里,沈宁将龙吟枪一指在场众人,怒声道:“我今日就要当着你们的面斩杀这只狐妖,斩断你们的愚昧,斩断你们为了一己私欲所做出的邪恶妄想!” 听得此言,村长面色大变,当即招呼着村民朝着沈宁围攻了过去。 沈宁手指在地上一指,黑色的火焰无风无火在原地自动燃烧起来,熊熊火焰散发出来的炽热的温度,吓得村民们不由往后退了退。 沈宁见他们不敢再上前了,当即就要对狐妖动手,彼时,却听村长冷冷的说道:“仙人不听我等好言相劝,既然如此,带上来吧。” 沈宁闻言,回头看去,村民之中骚乱不已,原本被他安排躲在家里等候消息的许雅儿姐弟,此刻居然是被捆了起来,带到了他的面前。 “你们想做什么?”沈宁强忍着心中的怒意,面容冷峻。 村长面露笑意丝毫不担心沈宁会对他们出手,早在祠堂他就看出来了,沈宁等人行事虽然有些嚣张,可一直恪守着底线,于是便开口道:“许雅儿本就是许家庄奉献给狐仙大人的,至于许长庚扰乱祠堂祭祀本就该受到处罚,倘若狐仙大人出了什么事情,这两人按照道理来是也应该追随狐仙大人而去。” 闻听此言,沈宁怒火中烧,周身灵元鼓动,生意宛如千年寒冰一样,“你们当真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吗?” “仙人想要对付我们自然是轻而易举,不过若是能够让我们追随狐仙大人而去,倒也是一件美事儿。”村长眯缝着眼睛,他已经确定了沈宁不会对他们出手,笑容越发的肆无忌惮。 沈宁错愕了半响,他没想到村长会说出如此近乎无奈的话语,思索良久之后,居然笑了起来,“不过是一只妖怪罢了,你们既然想要给你们又如何?” 村长听到沈宁妥协,心下大喜,当即招呼村民给许雅儿姐弟松绑。 沈宁也没有违背自己的话语,当即解开了禁锢,狐仙看了一眼许雅儿,不过见沈宁眼神好像能够杀人一般,当即放下了心中的想法,化为一阵黑风席卷而去。 唯有村长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由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不过这一切都被他很好的掩盖了起来。 等许雅儿两人安全以后,村长就带着许家庄的人回村子离去了。 沈宁见状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许长庚满含歉意的看了一眼声音,低声道:“大哥哥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姐姐,让妖怪逃跑了。” “不怪你。” 沈宁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当然不会将责任归结在这个小孩子身上,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情不过是村名们太过愚昧罢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就在这时,处理外山中其他妖怪的顾炎武等人找到了沈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