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鸣渊》 第一章 另类桃花源（一） 殷灵玥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知道这里是一片桃花林，花香浓郁，花朵艳丽，每一株桃花都开的异常的旺盛，染红了大半边天。 殷灵玥也不知道着这片桃花林有多大，只知道极目望去唯有一片粉红，一眼望不到边际，本来是极为美丽壮观景色，此刻却是囚禁着她的牢笼。 没有人看守，也没有什么酷刑之类的，甚至都没个人过问她的死活。 半个月了，距离她被抓进这片桃花林里已经半个月了。半个月的时间，她只能一个人发呆，一个人玩耍，一个人绞尽脑汁想要逃跑，可是她走不出去，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若非是深谙地形的人，很难找得到方向，她曾不止一次的想要逃跑，可是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殷灵玥觉得自己就快要疯掉了，她是个爱说话的姑娘，甚至可以说是聒噪。如今却沦落到只能自言自语的地步，若是再没个人理会她，她都快要被逼疯了。 桃花林里并非只有她一个人，每天都有人按时把吃的送到她的院子，会有人打点她换洗的衣物，可就是不管她如何询问，如何请求，他们都一言不发，对她视若无睹、不理不睬。被她逼得急了，他们甚至会像躲瘟疫一样的躲着她。 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却足以让殷灵玥明白这里的不同寻常。令殷灵玥极为不解的是，这样美如仙境的林子中，气氛却异常的肃杀，所有人都奇奇怪怪的，他们行色匆匆、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自己稍有不慎，便招致杀身之祸。他们不像是活生生的人，倒像是没有灵魂傀儡、没有意识的干尸。 殷灵玥突然想起师兄曾经和她说过，江湖上是有这么一片十里桃林，林子里住着一个恶魔，恶魔冷血无情、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他就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第一魔头——暗幽宫宫主莫棠。 她没有见过莫棠，不仅是她，就连江湖上也鲜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关于他的事迹，她也只是听师兄说过一些。 莫棠血腥，暴力，为人又狂妄自大、孤芳自赏、不可一世，可偏偏武功高深莫测，又有一个强大到逆天的暗幽宫，拥有最先进的兵器，最得力的手下，最严密的机关，最密集的情报网，掌握江湖各门派的命脉，江湖人对它是又恨又怕。谁也不会想到，这样城府颇深，奸诈狡猾，机关算尽的人，竟然会有一个单纯善良，天真无邪的弟弟。 莫棠的弟弟幼时遭人暗算，双目失明，十多年来活在黑暗中，若不是唯一的兄长莫棠细心呵护，他的生活怕是会异常艰辛。莫棠视弟如命，但凡是他想要的，莫棠都会倾尽全力去满足他，所以若说这个只手遮天、凶残狠戾的魔头有什么软肋的话，那就是他唯一的弟弟。 想到这里，殷灵玥不禁感到胆寒，她想起了江湖上的一个传言。 传言说，其实这十多年来，莫棠从未放弃医治他弟弟的眼睛，但凡是小有名气的医者，都会被抓到桃林里，限时四个月，四个月后，若治不好他弟弟的眼睛，便会被埋在桃树下，成为桃树的花肥，所以说，这里的桃花越是妖艳，埋下的尸体就越多。 可是哪怕是十多年过去了，桃花林的桃树长得越来越粗壮，花也开得越来越妖艳，莫棠的弟弟依旧活在黑暗里。 这十几年来，但凡是在医术上小有名气的大夫，每天都过得惶惶不安，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身首异处了。 很不幸的是，殷灵玥也成了其中之一。可是她想不明白莫棠为什么会找上她，她虽然在医学方面有所造诣，但终究是个籍籍无名之辈，还来不及到江湖上闯出点名气，莫棠是如何知晓她的？ 一阵清风拂过，带来了阵阵浓郁的花香，原本沁人心脾的馨香，却让殷灵玥忍不住作呕，她似乎嗅到了那粗壮的桃花树下，一具具森森白骨的腐臭。 就在殷灵玥吐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两个年轻貌美的婢女走进了她的房间，看到她地伏在地作呕的模样，鄙夷的看着她。 “公子要见你，吐完了就赶紧换身衣服，别让公子久等。” 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冷漠和疏离，却是殷灵玥这一个月来第一听到别人说话的声音。 两个婢女说完话，片刻也不想留，直接就到门外等候去了。 殷灵玥快速的收拾完毕，在两个婢女的带领下，穿过了长长的青石路，嗅着浓浓的桃花香，看着世间罕见的美景，殷灵玥并没有感到有多么心旷神怡，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因为知道那些妖艳的花下是一具具白深深的枯骨，她甚至还觉得花香里面夹杂腐尸的味道，她的胃里又一次翻江倒海，像是要把所有的东西都一次性吐出来。 两个婢女并没有理会她的不适，看着她难受的模样，她们选择了视若无睹。事实上殷灵玥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她于她们而言不过是个毫不相关的人，若不是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利用价值，她们估计连和她说话都嫌麻烦。 这一路上，殷灵玥也看到了不少人，可是这些人行为举止也非常奇怪，他们目光空洞，肢体僵硬，就好像是活死人一般，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她们一眼，就好像她们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条路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漫长，看不到尽头，找不到方向，她强压下心中的恶寒，向年纪稍长婢女问道： “漂亮姐姐，请问还要多久才到？” 那婢女瞥了她一眼，并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向前走。 “姐姐怎么不说话？我没有恶意的。”殷灵玥可不是个会轻易就死心的人，见婢女不理她，她也不恼，只是加快步伐追上去接着说。 年长的婢女依旧不说话，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殷灵玥不好意思挠挠头，脸都红了。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对她这么冷淡过，她虽然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但却是在细心呵护中长大的。据师父所说，她父母在世的时候她为掌中宝，后来家中罹难，父母去世后，有师父的疼爱，有师兄的呵护，自然受不了什么委屈。 但是殷灵玥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一直以来都活得粗枝大叶，没有什么玻璃心，对她来说，只要能有个人听她说话，受冷落啊受白眼啊都无所谓。 见气氛不对劲，年纪稍小的婢女走到她的身边，轻声说：“在这鸣渊谷里，说的越多，死得越快，当然，知道的越多，死得就更快了。你要是不想活了，就尽管开口问！” “紫云，别和她废话，小心你的脑袋。”年长的婢女朝年纪小的婢女喝道。 叫紫云的婢女立马捂住了嘴，果真就不再理会殷灵玥，她钻到年长的婢女身边，嘟囔着嘴小声说：“我知道了，紫风姐姐。” 殷灵玥算是明白了，两个婢女，大的叫紫风，小的叫紫云，虽说是婢女，但是地位显然比先前的那些下人要高得多，紫风冷艳，紫云活泼，她们算是这里面最有个性的两个人了。 殷灵玥仔细的打量着紫风和紫云，发现她们的五官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很有可能是两姐妹，虽然性格上千差万别，但是看得出来她们之间的感情非常好，紫风虽然严厉，却是因为对紫云的关心，紫云对紫风的话言听计从，说明她对这位姐姐是敬畏也是信赖的。 殷灵玥不禁开始好奇起来，她们口中的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会是那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的大魔头？还是那个大魔头最疼爱的弟弟？不管是谁，她马上就会知道了。 第二章 另类桃花源（二） 踏在长满了绿苔的青石板上，殷灵玥细细数着路边的桃树，无聊到了极点。紫风怎么也不愿意搭理她，紫云乖巧的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经过漫长的行走，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入目便是青翠欲滴的爬山虎，将那个小小的木屋团团围住，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这是这里不常有的绿，看上去就好像万花林中嵌入了一颗绿宝石。 紫风敲了敲门，然后退到一旁，庄严而恭敬的立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请进。” 不一会儿，屋中传来软软糯糯的声音，还带着丝许稚嫩。 殷灵玥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进房间，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屋中漆黑一片，窗户被爬山虎严严实实的覆盖着，加上殷灵玥长时间处在强光下，突然进了这里，什么也看不清。 殷灵玥到处搜寻他的身影，可惜除了屋中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陈设外，什么也没有。 屋子里死一般的静寂，若非是刚才亲耳听见了那一句请进，殷灵玥都要怀疑这屋子里压根就没有人。 殷灵玥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整个房间，不放过任何角落，终于在里屋的角落里，发现了团小小的身影。 “你就是莫公子？”殷灵玥试探着去靠近。 “嗯。”温暖的声音，听得殷灵玥心情舒畅。 察觉到殷灵玥的靠近，他下意识的往角落里缩，葱白的手试探性的向前挥了挥，身子微微瑟缩着，脸上却依旧保持着笑容，但周身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叫殷灵玥，是来给你治眼睛的大夫。”殷灵玥特意降低了说话的音量，生怕惊到了他。 “嗯。”他乖巧的点点头，特别讨喜。 “你叫什么名字？” “莫渊，莫失莫忘的莫，深渊的渊。” 莫渊仰头看着殷灵玥，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下是一双圆圆的眼睛，泛着点点光亮，漂亮极了，只可惜他看不见。 殷灵玥已经适应了屋子里的亮度，也终于看清了莫渊的模样，这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上去脆弱极了。 殷灵玥仔细打量着莫渊，莫渊长着一头乌黑及腰的秀发，没有困束，就这么散乱在披在身后，十指纤长，骨节分明，他的皮肤异常的白皙，娇嫩得如同白瓷娃娃，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让人不敢轻易触碰。因为常年呆在屋中，他整个人显得有些病态，他的身子极其瘦弱，身上那件并不宽大的袍子套在他身上，却显得那么宽松。 可即便是羸弱，殷灵玥也不得不承认，莫渊真的长得很好，像画中跳出的美人，五官精雕细琢、细腻清秀，再加上他整个人看上去文文弱弱、楚楚可怜，让人抑制不住的想要细心呵护他。 殷灵玥此时的感觉就只有两个字——美人！ 对，就是美人，美得惊心动魄，美得人神共愤。 莫渊不说话，殷灵玥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气氛就这么尴尬了起来，两人就这么傻傻的呆着。知道一个婢女的声音想起，才打破了此时的尴尬。 “主子，用膳了。” “嗯。” 莫渊突然间站起来，因为长时间蹲在地上，血液不流通，莫渊只觉得腿部一阵发麻，接着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甚至还磕到了膝盖，他娇嫩的皮肤一下子渗了血。 殷灵玥忙扶起他，只见他雪白的衣服上染上了污尘。殷灵玥很清晰的看到，莫渊的脸就这么红了，身体愣着，不知所措，似乎在懊恼自己的摔倒。 殷灵玥将他扶到桌子旁坐下，“我去帮你端吃的进来，你好好坐着等我。” 门口放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殷灵玥拎起食盒，回到屋中，将食盒递到莫渊手中，莫渊摸索着打开食盒，端出一碗不知名的东西，有黄的，也有绿色，都碎成了泥，完全看不出原材料，殷灵玥甚至还在上面发现了几只死苍蝇，还有一些的灰尘。殷灵玥光是看着，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隐隐作呕。 莫渊面无表情地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慢慢往嘴里送，动作优雅，从容不迫，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对着殷灵玥，显得那么寂寥。 殷灵玥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知道你吃的是什么吗？” 莫渊摇摇头，转而问道:“你想吃吗？” “这么多年你就吃这些？” “大多数时候是。” 莫渊说完，正要将下一勺送到嘴中，丝毫不关心自己吃下去的是什么。 殷灵玥终于看不下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勺子，大声道:“别吃了，这些根本就不能吃，他们这样欺负你，你怎么不跟你哥哥说？” “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说了就没人再理我了。” 他虽然单纯无知，却也是知晓，一旦他向兄长提及这些事，他就再也见不到这些人了。 小的时候他曾经养过一只狗，后来那只狗咬了他，被兄长看见了，第二天那只狗就上了餐桌，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喝了一碗狗肉汤，当他从紫风和紫云的口中得知这事后，伤心悲痛，赌气绝食，换来的结果是，伺候他饮食厨子从此消失，告诉他真相的紫风和紫云受到宫规处罚，整整养了三个月，才能够回到他的身边。那时候他就知道，兄长可以无限制的宠爱他，但只要触及丁点伤害他的人或事，都会被兄长统统抹杀。 殷灵玥瞬间就心疼他，也不忍再向他说教，“那你也不能由着他们这样做，这样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 莫渊连连摇头，嘴上说着：“不可以说的，小渊不要一个人。” 他的表情单纯而认真，殷灵玥看着，心也忍不住隐隐的疼。 “不要说好不好？好不好？” 莫渊小心翼翼地拉着殷灵玥的衣角，近乎哀求地说。 莫渊看到他那副可怜兮兮、小心翼翼的模样，只得无奈的点头，“唉，那好，有时间我带你去吃叫花鸡，好不好？” 莫渊在听到出去两个字的时候，清秀白皙的脸上瞬间灿烂起来，“可以吗？我可以出去吗？” “你都没出去过吗？” “没有，哥哥说不可以。” “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 “整整十九年你就没出去过？” 莫渊摇摇头又点点头，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出去过了，对于一个双目失明的人而言，黑夜和白天没有分别，因为不管是黑夜还是白天，都一样的漫长得可怕。 “你真可怜。哦，对了，我今年十五了，小你四岁。” “那我以后可以叫你玥玥吗？”莫渊小心的询问，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并信赖着这个初次见面姑娘。 按理说，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他，日夜与孤单寂寞搏斗，他的防备心和警觉性应该比较重，不会轻易的相信一个人，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想要亲近眼前的姑娘，想要和她说话，和她玩耍。 殷灵玥不以为意的点点头，一个称呼而已，叫什么都无所谓，不过玥玥这种叫法，倒还真像是小孩子的叫法。 “自然可以，只要你开心就好。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莫渊原本雀跃的表情瞬间低迷了，他怏怏的答道：“出不去的。” “为什么？”殷灵玥立马追问。 “门外有哥哥的人守着。” “这跟囚禁有什么区别，你哥哥是你亲哥哥吗，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哥哥说他的仇家太多，只有待在这里才是安全的。” “这就是以保护的名义限制你的自由，师傅和师兄虽然也很疼我，但他们从来不会限制我的自由，也不会勉强我做不愿意的事。” “他们很疼你。” “那是当然，他们是我最在乎的人！出去的问题你别担心，一切交给我就好。” 殷灵玥还是没能带莫渊出去，门外守着的那几个护卫就像是没有血肉的木头，任凭殷灵玥如何请求，他们是都没有回应半句，到了最后，饶是巧舌如簧的殷灵玥，也不能说动他们半分。 但是殷灵玥给莫渊带回了她亲手做的叫花鸡，看到莫渊吃的无比享受的样子，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师兄看她吃东西的时候，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当你用心做的东西，得到了别人的喜欢，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在山上的时候，她经常调皮捣蛋，不去练功，师兄就哄她说只要她认真学武，就给她做叫花鸡，因为做的次数多了，她也就学了七八成。 在殷灵玥心目中，师兄做的叫花鸡，是这世间最美味食物，如果不是她的意气用事，估计现在她应该依偎在师兄身边，撒着娇叫嚷着要吃师兄亲手做的叫花鸡。她想念师兄了，想念长白山那些惬意的时光，可是她知道，如果治不好莫渊，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师兄身边。 殷灵玥武功不行，但在医学上确实造诣颇高，比她的师父更加优秀，也许她天生就是学医的料。 这一天，殷灵玥陪莫渊说了许多话，连她自己都发现自己话竟然那么多。莫渊从始至终都拉着她的衣角，很认真的听她说，只要她一动，他立马警觉起来，然后拽着衣角的手加重了力度。 夜幕渐渐降临，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流逝，虽然聊的很开心，殷灵玥也不得不回到她的住所。 第三章 离开小黑屋 月色如绸，夜凉如水，晚风带来了阵阵桃花香，沁人心脾，茂林深处，虫儿在枝头声声鸣叫着。 这一夜，殷灵玥睡得很香。 自从来到这里，殷灵玥一直不安，尤其是已经过去那么长的时间，师兄和师父为了找她，估计都要急疯了。 虽然殷灵玥与莫渊的相处，不过是短短的一天时间，但是她已经对这个傻傻的小子产生了好感。在这之前，殷灵玥原以为莫渊会是个很难相处的人，没想到他会是个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的人，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去对他好，想要了解他，陪伴他，让他不再那么孤单，也不再那么胆怯。 谁会想到，杀人如麻的莫棠，竟会有这样一个至纯至白的弟弟。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呆在黑夜里，没有人敢和他说话，也没有人陪伴，那些常年来倍受他哥哥折磨敢怒而不敢言的下人暗地里将气都撒在他身上，而他都只是一笑而过。 在殷灵玥看来莫渊就是个傻瓜，他单纯，善良，就像一潭清泉，洗尽铅华，涤尽尘埃，却出於不染，始终澄澈。能和他做朋友，殷灵玥觉得无比幸运。 次日凌晨，殷灵玥早早地就去找莫渊，对于她的到来，莫渊显得尤为激动。虽然他已经十九岁了，但他的心智还停留孩子阶段，对于真心对自己好的人，会表现出比较强的依赖性。 殷灵玥答应过莫渊，会带他出去玩，所以今天，殷灵玥的目标，就是搞定侍卫，把莫渊带出去。 经过先前与侍卫的一番斗智斗勇，殷灵玥算是明白了，想要将莫渊成功的从小黑屋里面带出去，不使点非常手段是断然不行的。 殷灵玥决定明的不行，就来暗的。这个她再擅长不过了，她虽然不是块习武的料，但是古宁精怪得很，小时候经常犯错惹师父生气，就会被关小黑屋反省，可是她没有一次是老老实实的接受处罚，不管师父如何提防，她都与办法偷偷跑出去逍遥。 午饭刚过，殷灵玥就成功的把莫渊带出了小黑屋，当然，这还多亏了紫风和紫云帮忙，两个丫头虽然对殷灵玥爱答不理，对她提出的请求也充耳不闻，但是对于莫渊的恳求却是毫无抵抗力，莫渊可怜巴巴的望着她们，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们也敢闯了，倒是两个忠心的丫头。 刚刚离开小黑屋的莫渊，紧张害怕，惴惴不安，踌躇着不敢向前。 殷灵玥看出了他的恐惧，于是轻轻地牵着他的手，几乎是在殷灵玥的手触碰到莫渊的一瞬间，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莫渊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们并肩走在铺满桃花的小路上，听耳畔叮叮咚咚的溪流声，呼吸着每一缕新鲜的空气，有些时候，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有一个信赖额人，陪你在林间漫步，哪怕是什么也不做，对莫渊而言，这就是幸福。 莫渊紧紧地攥着殷灵玥的手，他对这个陌生而未知的世界，会有不安，有胆怯，但更多的是好奇，是兴奋，是对外面世界的无限向往。 他话不多，一路上，就这么静静地听她说，听她说长白山的奇花异草，珍奇动物，说着师父的威武，师兄的英俊，还有那只她被她养的肥肥胖胖的小狐狸。 可是，每当她说完这些后，她就会突然噤声，怅然若失，然后沉默好长一段时间，留下的，唯有四下里的一片死寂。他不知道她怎么了，也迫切的想要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可是她不说，他也就不问。 寻到一处草地，殷灵玥拉着莫渊躺在大地上，看着穹顶之上云卷云舒。 “玥玥，外面的世界都是长白山那样的吗？” “大概。从我五岁开始，我就一直生活在长白山，没有离开过。不过师父说，外面的世界和长白山一样，有山，有水，有飞禽，有走兽。只是，没有一个会比长白山更美，因为，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没有一个地方，比土生土长的家乡更美。” “那么鸣渊谷呢？鸣渊谷漂亮吗？” “漂亮是漂亮，但是太过阴森，太过肃杀，这种美，反而让人觉得窒息，比不得长白山的潇洒恣意。” “那究竟是美还是不美？”莫渊听不明白殷灵玥的意识，白净的小脸上写满困惑。 “美不美其实别人说了不算，只有自己亲眼看过了才知道。”殷灵玥刚说完，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明知道莫渊看不见，她怎么可以这样说，这不是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吗？ 莫渊温顺的点了点头，只是他的眸光一暗，显得尤为失落，他还没学会该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多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一直以来，他都只是听别人说，天空是湛蓝的，云朵是雪白的，树叶是翠绿的，桃花是粉红的，他希望用自己的眼睛真正地去看看，而不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 殷灵玥看着莫渊的失落，愧疚极了，都怪她的这张破嘴，瞎说什么话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温和的抚了抚他的肩膀，安慰他道：“小渊，你相信我，只要有我在，你的眼睛一定会好的，师父都说我天赋异禀，只要有我在，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我信你！”似乎是觉得这样说还不够，莫渊又郑重的说，“小渊相信玥玥不会欺骗我。” 望着莫渊可爱认真地模样，殷灵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莫渊听见她的笑声，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被她的笑声感染，忍不住咧开了嘴。 笑过之后，殷灵玥发现自己的眼角有泪珠滑下，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十五岁的姑娘，在信赖的朋友面前，在也没法掩饰内心的情绪。 “小渊，你知道吗，我有些想家了，想师父的怀抱，还有师兄做的叫花鸡，之前给你带的叫花鸡，就是跟师兄学的，只可惜我太笨了，不管学了多少次，做的还是远不如师兄做的好吃。” “玥玥想离开吗？”莫渊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连声音是颤抖的。 “嗯。”殷灵玥毫不犹豫的应声。 “为什么？是鸣渊谷不够好，还是小渊不够好？小渊保证，小渊会乖乖听玥玥的话，玥玥不要走好不好？” 一提到离开，莫渊整个人都变得非常激动，双手紧紧地握着殷灵玥的手，力度大的惊人，殷灵玥痛得闷哼了一声。 “小渊，你松一下手，你弄疼我了。” 莫渊这才回过神来，忙松开了手，而殷灵玥的手已经红了一大片，还有些肿了。 莫渊虽然羸弱，但是手上的劲却是大得惊人，原因是在莫渊的身体里，存在着一股强横的内力，一直以来都是靠哥哥给他压制着，才不致于真气乱窜，损伤他自己。至于他为什么会有内力，这内力有多强大，兄长从未向他透露半分，因为他体弱多病，哥哥一直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吃一丁点的苦头，所以很多事情，他都只能靠自己去想像。 他也意识到自己伤到了殷灵玥，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眼中是化不去的担忧。 “玥玥，对不起，小渊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玥玥，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玥玥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如果非要离开，可不可以，也带上我？” 殷灵玥迟疑了良久，终于还是应了一声。 “好。” 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安抚他，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殷灵玥相信，车到山前自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未来的事，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得到想要的话后，莫渊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无比俊逸的露出了幸福的笑。有这么一瞬间，殷灵玥的目光被他深深地吸引，世界上竟然有长得这么俊俏的人，就连素有江湖第一公子的师兄，也不及他十分之一。 “小渊，你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师兄也不及你。” “是吗？” “嗯，殷灵玥从不说谎的。” “那么玥玥呢？玥玥会是什么样子？好想亲眼看看玥玥的模样。” “会有机会的，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到时候我们在一起去闯荡江湖，师兄说了，只有真正去闯荡过，才知道什么是江湖。” “好，玥玥去哪，小渊就去哪。” 莫渊雀跃起来，殷灵玥可能不知道，这句她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连她自己都没在意过的话，却成了莫渊长久以来的期待。 如果没办法做到，就不要轻易地许下承诺，那时候的殷灵玥太小，还不知道诺言的重量，它可以是支撑一个人的信念，也可以是摧毁一个人毒药，所以它的重量，怎么可以那么云淡风轻。 天色已经不早了，远远的就看见紫风和紫云站在风口呼唤他们，殷灵玥这时才意识到时候已经不早了，晚饭时间到了，殷灵玥的肚子也在这个时候很配合地响了起来。 第四章 出手训恶奴 殷灵玥牵着莫渊慢慢地朝紫风和紫云走去，莫渊乖乖的由他牵着，眼中是掩不住的喜悦。 殷灵玥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牵着莫渊的手，他的手光滑白皙，柔柔软软，没有一般男子的粗犷，摸上去像丝绸一般光滑，像暖玉一般温暖，特别舒服。 莫渊比她高了一个头，身材修长挺拔，由于长期没见阳光，皮肤有一些病态的惨白，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再配上他精致而绝美的容颜，像极了戏文子里文弱的书生。 “殷小姐，你不知道公子身子弱，禁不起你这般折腾吗？” 紫风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责备地说。 殷灵玥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在意，她看得出来这两个丫头是真心对莫渊好，这已经不仅仅是侍女对公子的忠诚与敬畏，还有发自内心的关心与爱护。 紫云一把抓过殷灵玥，无比激动地说：“殷小姐，你可真厉害，竟然想得出这样的法子把公子带出来。其实紫云一直都想要带公子出来散散心，可是宫主不许，侍卫有凶神恶煞的，紫云也只能放弃了。” 紫云天性活泼，没有紫风那般沉稳老练，哪怕她已经十八岁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或许是因为有这样一个强大而又护短的姐姐，从小到大都被保护的很好，才得以保持自己的天性。 听到紫云的称赞，殷灵玥感觉心情愉悦，“云姐姐不必客气，叫我玥儿就好。我是大夫，知道什么对小渊好，黑屋子里常年不见光，对小渊的身体不好。而且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让小渊到处走走，人啊，只要心情好了，做什么都事半功倍。总呆在里面，终有一天会闷坏的。” “那个，玥儿，你真的可以治好公子的眼睛？公子那么善良，那么美好，如果可以看见，那该有多好啊！”紫云眼中的希冀，让殷灵玥无比庆幸自己是个医者，可以成为别人的希望，别人的倚仗，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她觉得骄傲的了。 “云姐姐，玥儿会努力的，相信玥儿。” “嗯，那当然，连公子都相信你，我自然也相信你喽！” 莫渊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她们说话，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习惯静静地站在一边听别人说，就像是空气一般，一直存在，却没人察觉。他总是将所有的话都埋在心里，如果你不深究，他绝不会诉说。 紫风伸手想要去搀扶莫渊，却被他躲开了，他仰起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刚好正正的对着殷灵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想要殷灵玥搀扶他，他渴望着她掌心的温暖，渴望她小心翼翼的牵引着自己，一步一步的砥砺前行。 紫风会意，乖巧地退到一边，她知道，在公子心里，殷灵玥是不一样的，她能让公子卸下心防，全心全意地去依赖，而且是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光是这一点，她们就做不到。 她和紫云在公子很小的时候就陪在他的身边伺候，而她又长了公子几岁，几乎是看着公子长大的，从来没有见过公子如此依赖过一个人。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个很奇特的东西，它可以挣脱时间的桎梏，可以无视世俗的羁绊，只要遇到的是那个人，这就是缘分。 紫风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公子表面上看起来很好相处，也没什么坏脾气，但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要真正走进公子心里，其实难于登天。 一个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是最孤寂的，也就是因为孤寂，所以没有安全感，在心中设了一道严密的防线，别人进不去，他自己也出不来。所以紫风才会特别惊讶，不过是短短的两天时间，这个女孩就闯进了公子的世界，让公子如此依赖。 紫云识相地放开殷灵玥的手，将殷灵玥往莫渊的身边又推了推，眉梢轻挑，颇有深意的看了殷灵玥一眼，搞得殷灵玥有些哭笑不得。莫渊对她的依赖也让她有些吃惊，要知道，他们认识了不过两天时间，他怎么就这么相信她，真是个小傻瓜。 殷灵玥走到莫渊身边，牵起他的手，笑呵呵地说：“小渊，我们快去吃饭，我快饿死了。” “嗯。” 莫渊乖巧地点点头。 饭菜早已经摆在饭桌上了，殷灵玥走近一看，瞬间怒了。 她对饭菜虽然要求不高，但是桌上摆的东西比师父养的小黄狗吃的还要糟糕。 “饭菜是谁做的？” “是厨娘王大娘做的，怎么了？”紫风走到殷灵玥身边，冷冷答道。 紫风回答有些出乎殷灵玥的预料，“紫风姐姐，你们就吃这些？” 还未等紫风开口，紫云便抢先开口道：“对啊，有什么问题？” “不应该呀，按理说暗幽宫称得上是财势滔天，美女如云，堪称人间极乐，你们怎么会吃成这样？莫棠不管吗？”殷灵玥比他们更加困惑。 “宫主很忙，每次来鸣渊谷都是匆匆而来，又火速离去，有很多时候，我们连他的面都见不到，更何况，宫主行踪隐秘，就算来看公子，大多数时候也不露面，我们都快忘了宫主上次来鸣渊谷是什么时候了。”紫风解释道。 “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过鸣渊谷，从十岁时起，我们就生活在鸣渊谷，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们也不知道。”紫云补充道。 “不瞒你们说，你们一直吃的这些东西，比我家黄连吃的还差，他们欺负你们没见过世面，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这些东西根本没法提供你们想要的能量和营养，难怪小渊一直那么瘦弱。我觉得很有必要狠狠教训教训他们，不能由着他们这样欺小渊。” 殷灵玥愤愤不平，为小渊愤愤不平，身为莫棠唯一的弟弟，本该是锦衣玉食、风光无限的，如何能过得这么寒碜。 紫风紫云很快就将厨娘和其他下人领到殷灵玥面前，厨娘是一个中年发福的妇人，长得特别强壮，也有些骇人。 厨娘站在莫渊面前，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凶神恶煞似的站在那里，被叫过来，显然极为不情愿。 “你就是厨娘？” “是。” 厨娘直起腰板，很有底气地说。 “好，很好，你看看你做的这些所谓的菜，这些能叫做食物吗？” “有什么问题？我只会做这些，姑娘吃不下就请另找高人。” “大胆！”殷灵玥狠狠地拍了拍桌子说，“有你这么做下人的，见了主子不行礼，是对主子不恭，对主子说话出言不逊，是对主子不敬，如此不恭不敬的欺主奴才，要来何用？看来我有必要问问莫棠，他平时是怎么管教下人的？你不要以为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夫，奈何不了你，我殷灵玥虽不说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但要见到莫棠，还是做得到的。” 说道见莫棠，殷灵玥自己也是没底的，但是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什么？气势！气势最重要。要说鸣渊谷的这些人最害怕的是什么，那就是莫棠。 厨娘挑了挑眉头，露出一副鄙夷的模样，狂妄至极，显然是完全没有把殷灵玥说的话当回事。 殷灵玥也不气恼，毕竟自己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那莫棠是谁，那可是暗幽宫的宫主，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岂是她说见就见的？ “你不信？”殷灵玥泰然自若地说，“不信也没关系，反正到时候见了莫棠，一切就会有个定论了。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不出几日，莫棠就会来到鸣渊谷，我作为医治莫渊的大夫，我将会在第一时间就见到莫棠，他会如何处置你，我就不得而知了。” 殷灵玥突然间邪魅一笑，围在厨娘身边转了几圈，看得厨娘整个人都发憷，“鸣渊谷的桃花林，应该施肥了，对，紫云？” “没错！”紫云配合的说道。 果然，这个厨娘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恶奴，充其量不过是个纸老虎，表面上唬人，其实也不过如此。只见厨娘双膝一软，“啪”的一声就直勾勾地跪了下去，脸上再也不见了之前的嚣张。 “求姑娘开恩，小的再也不敢了，如果宫主知道了，小的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厨娘伏在殷灵玥脚边，不停地哀求。 “你应该要求的人不是我，你的主子也不是我，主子对你的宽容并不是你可以恣意嚣张的资本，小渊就算看不见，他也是你的主子，就算善良，也不是你可以任意欺凌的主，他可以没有当主子的架子，但你不可以没有做奴才的本分。” 殷灵玥望着地上的厨娘，没有半分同情。这样的人她听的多了，当面是人，背后是鬼，阳奉阴违。 厨娘也意识到只有莫渊可以救她，于是连滚带爬的到莫渊身边，不停地磕头求饶，莫渊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殷灵玥。 紫云却不淡定了，她拔出手中明晃晃的剑，直接架在厨娘的脖子上，只等莫渊一声令下，她随时都可以杀了厨娘。厨娘霎时眼睛一翻，整个人便软瘫在了地上。 “紫云，算了。”莫渊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软糯。 莫渊的话音刚落，紫云便愤愤不平地说：“这怎么可以，公子，这样的人决不能姑息，不灭了她的嚣张气焰，她们总有一天会爬到公子头上。” 紫风立在一旁，扯了扯紫云的衣服，责备地说地说：“紫云，不得对公子无理，退下！” 殷灵玥看了看地上软的像一滩烂泥的厨娘，无奈的摇了摇头，厨娘终究不是什么大恶之人，不过有些势利罢了。 “好了，既然小渊开口饶你，今天就先饶你一命，以后如果你再敢欺负小渊，就算莫棠饶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殷灵玥说完后，转头对莫渊说：“小渊，你知道吗？一个人要想不被别人欺负，首先要让自己足够强大，只有真正强大起来，才有资本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面对恶人时，如果对方太过嚣张，你要做的就是比他更嚣张。就好比你遇到一只恶狗，如果你一味的逃避忍让，胆怯害怕，它只会叫的更凶，说不定到最后还会狠狠地咬你一口，而如果你挺直身板，态度强势，它便会夹着尾巴跑了。我不是说你善良忍让不好，我只是想说，并不是所有事都会忍一时风平浪尽，退一步海阔天空。” “玥玥，我知道了。” 莫渊点了点头，给了殷灵玥一个灿烂的笑。殷灵玥走到厨娘身边，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现在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小渊单纯善良，谦和讨喜，你们为什么要欺负他？” 厨娘缓了一会儿，才从刚才的惊悸中走出来，就好像闯了一次鬼门关。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得听我慢慢说。” 厨娘很狗腿地贴了过来。 第五章 鸣渊谷下人 厨娘寻了个舒适的地方盘膝坐下，口若悬河道：“姑娘不知道，我本来是第一酒楼醉乡楼的首席御厨，曾经那可是一人巧做千人食，鸡鸭鱼肉、菜米油盐啊，到了我的手里，那就是一道绝世佳肴啊！曾经我闫大娘的料理，那可是有口皆碑、重金难求。” 她顿了顿，叹息一声接着道：“说来也是不幸，十年前的醉香楼，迎来了两个大人物，一个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幽宫右使云天大人，另一个，则是当时赫赫有名的一代豪杰——武林盟主项军。一正一邪两股势力，势同水火，却在同一时间驾临醉香楼，同一时间设宴待客，又同一时间点名要我亲自下厨，这是他们武林正邪两派的纷争，却让我们醉乡楼左右为难，当时我们急的啊就如同是那热锅上的蚂蚁，我们不敢逆了暗幽宫那魔头的意，也不能拂了武林盟主面子。” 厨娘又忍不住唉声叹气，纠结为难，就仿佛她伸出当年的情景，面对着那样艰难而又攸关生死的抉择。 殷灵玥被她吊足了胃口，立马就追问道：“那你们是如何选择的？” “我们自然是选择了武林正道，任谁都知道自古邪不压正，歪门邪道固然可怕，但是我们若是选择了他们，定然会遭到江湖中人是我唾弃。我就先给武林盟主及那些武林正派人士下了厨，然后才给暗幽宫下厨。虽然我无数次祈祷云天大人不会发现，但事与愿违，云天没过多久就知晓了这事，大发雷霆、怒不可遏，当天晚上就血洗了醉乡楼。而我作为醉乡楼第一主厨，本来也在劫难逃，可万万没想到暗幽宫没杀我，只是把我掳截到了暗幽宫，终其一生都只能为暗幽宫下厨。” “然后呢？”殷灵玥继续追问。 厨娘站起身来讨了杯水喝，清了清嗓子道：“我原以为落入暗幽宫之后，就是不死也残，不料我只是被囚禁在暗幽宫，成了宫主专用的厨师。外人都以为我因为得罪暗幽宫死无葬身之地了，也就是说，世界上再也没有我这个人了。在暗幽宫，我被限制自由，被呼来喝去，被刁难欺负，与之前千金一掷也难求下厨的御用厨师待遇天差地别，日子久了，就开始心生怨怼，做事也日渐懈怠了，有一日，我不小心冲撞了宫主，打翻了宫主的饭菜，被宫主一气之下砍掉了三根手指，你看。” 说完，厨娘将左手递给殷灵玥看。果然在厨娘左手那缺了三根手指，伤口异常狰狞，特别骇人。 “后来，我被贬到了鸣渊谷。我还庆幸宫主没有杀我，来了之后才知道，世界上最恐怖的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被罚到鸣渊谷的人，永远没有翻身之日，在这里，每一天都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去，而且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在这里，鲜血淋漓、肉屑横飞、五官扭曲、四肢不全，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我曾经亲眼目睹过一次，从此终生难忘，这样的日子，就算夜里勉强入睡，也会被噩梦缠身，黑夜与白昼，都是折磨和煎熬。” 厨娘顿了顿，接着说：“我们被贬到名鸣渊谷的每个人，都服了暗幽宫特制的毒药，每月月末都会疼得死去活来，有疼得受不了想要自杀的，第二天就离奇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据说是被扔去喂了狼，所以我们每个人，几乎都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会趁着宫主不在时间，见这些委屈和愤懑，发泄在小主身上，我们也是一时间鬼迷心窍，才会去伤害小主。” “难道鸣渊谷就没有人留下来管你们？”殷灵玥问道。 “当然有啊，你们见到的那些活死人，都是些死士，就会誓死效忠，但是确实毫无感情的木头，我们这些小动作，他们都不懂，而小主又如此纵容我们，所以我们才变本加厉，不过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除了那些死士之外，那其他下人呢？”殷灵玥正好奇这件事，厨娘刚好提及，她便乘机追问。 “都是得罪过暗幽宫的人的家属，全都被拔了舌头，软禁在鸣渊谷做牛做马，有的好像在做些什么重要的事，至于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很隐秘，我若知道了，就真的只有一死。我毕竟也是混迹江湖的人，有些道理还是懂的，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 殷灵玥会意的笑了笑，“这倒是真的，难怪这鸣渊谷如此诡异，阴森森，怪恐怖的。” “我知道的就那么多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姑娘开恩，就饶了我们这一次？若有下次，不用姑娘开口，我自己结果了自己。”厨娘说到激动处，直接就跪了下去，双手紧紧扯着殷灵玥的裙摆，殷灵玥觉得自己的衣服都要被她扯掉了，而厨娘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力气有多大，也没看见殷灵玥越来越黑的脸色。 “玥玥，就这样算了，他们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莫渊拽了拽殷灵玥的衣袖说。 “好，小渊说饶了你，那就饶你这一次，若日后再让我发现你们对小渊不敬，就算小渊饶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谢小主开恩。” 厨娘和一众下人行跪拜礼后，就退下去了，屋里那些不堪入口的食物也被撤下去了。 厨娘果真很快就送来了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美食珍馐，玲琅满目的，光是闻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紫风和紫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美食，紫风还好，就算再怎么好奇，再怎么想吃，也都是那副雷打不动、冷若冰霜的表情，看不出半点波动。尤其是在自家公子面前，她始终谨守着做侍女的本分，不敢有半分逾越。 紫云就不同了，只见她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闪着精光，还狂咽口水，如果不是莫渊在这里，她估计都已经直接扑上去了。 殷灵玥相对而言就淡定许多了，不是食物没有诱惑，而是她还在想厨娘的话。鸣渊谷太奇怪了，她总觉得鸣渊谷很不简单，但她呆着的这几个月鸣渊谷都风平浪静的，见到的人也不多，但有的时候就是因为太过平静，反而不正常了。 莫渊作为暗幽宫二少，身边只有紫风和紫云两个侍女伺候，门外只有几个侍卫守护，就没有其他高手保护了。 这样的情况出现只有三种可能，第一，莫棠足够自信，相信鸣渊谷足够隐秘。第二，莫棠并不如江湖传言的那般重视莫渊，由着他在这里自身自灭。第三，鸣渊谷暗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就算有人闯入鸣渊谷，也没有造次的机会。 第二显然不可能，莫棠虽然没怎么来看莫渊，但单看为了治疗莫渊眼睛莫棠费的心机，就知道他绝对非常在乎这个弟弟。最可能的就是第三了，鸣渊谷一定有这惊天的秘密，殷灵玥无比确定。 可殷灵玥转念又想，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似乎都与她无关，她抬头看了看莫渊，发现他一直望着她，眼睛乌黑光亮，幽暗深邃，如果不是知道他双目失明，殷灵玥几乎要相信他的眼睛是看得到的。 也罢，想那么多干什么，她殷灵玥天生就不是个动脑子的聊，再怎么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省省脑子。 “鸣渊谷真的有狼吗？” 殷灵玥记得厨娘有说过，那些想要自杀的人可能被喂狼了，如果是真的，鸣渊谷应该会有狼，而且是人工驯养的。 紫云正要开口，被紫风扯了一下，紫云顿时蔫了，乖乖站到紫风身后，一脸委屈的模样。 殷灵玥看到紫风的动作，心下明了，紫风她们对她有所隐瞒。她本来就是随口说说，但她们两个的遮遮掩掩，反而激起了殷灵玥强烈的好奇心，果真如她所想，鸣渊谷很不简单，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更证实了她的猜想。 也罢，好奇心害死猫，自己还是少知道一些好。 “玥儿姑娘好好陪着公子，我和紫云先下去忙了。” 紫云的目光还焦灼在桌上的美食上，就被紫风生拉硬拽地拉出去了。 江湖传言暗幽宫心狠手辣，权势滔天，嚣张跋扈，若是没有什么底牌，怎么可能短短几十年就令江湖上各大门派闻风丧胆？ 殷灵玥压下心中的揣测，坐到莫渊旁边，习惯性地牵起他的手，缓缓说道：“小渊，从今天开始，我就要给你治眼睛了，你体内有多种复杂的毒，估计是为了相互制衡，我的治疗会打乱这个平衡，不过你别担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但是你会过得很痛苦，你害怕吗？”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莫渊反握着殷灵玥的手，很认真地问。 “会的。”直到你的眼睛好了为止。 后面的话殷灵玥没有说出来。 “那小渊不怕，再痛也不怕。我好想看看你的模样，玥玥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会有机会的。”只是那个时候，就是我离开的时候，我终究是要离开的，因为我并不属于这里，这几个月的时间，就当是我对自己最大的放纵。 殷灵玥在心里这样暗想。 殷灵玥觉得自己很没有骨气，明明说好了除非师兄亲自来寻她，否则她绝对不会想要回去，才短短一个多月，她就动摇了当初出走的决心。 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每次生师兄的气，师兄就会想尽各种各样的办法哄她，到后来，她都不记得当初为什么要生气了。 这是第一次，她自己负气出走，即便是没有师兄温声细语哄她，她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 也不知师兄有没有在满世界的找她，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些后悔自己负气出走了，因为她好想念师兄的怀抱，暖暖的，很安心。 也对，已经习惯了在师兄的庇护下生活，离开他后，殷灵玥不得不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一切，被抓到鸣渊谷，被困在鸣渊谷，遇见诡异的事，看见奇怪的人，这些她都得自己去琢磨，去克服。 鸣渊谷那么隐蔽，也不知道师兄能不能找到，即便能找到，鸣渊谷看似简单，实则机关重重，师兄能救自己出去吗？ 殷灵玥又开始想念师兄了，想念那个生活了十多年的长白山。 悲伤的情绪浓郁的萦绕着她，就连莫渊也被浸染到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她，哪怕看不到，他也知道她眼中肯定是无限的忧伤。 她察觉到莫渊关切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小渊，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还有，小渊，谢谢你，谢谢你陪着我。 与此同时，莫渊的心里也是波澜起伏的，他只是不谙世事，并非愚笨，他知道殷灵玥在想什么，知道她的人在鸣渊谷，而心在长白山，她就像是风，他能感觉到风吹在他的脸上，却始终抓不住它。 他什么都不说，并不是他不在乎，不害怕，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都想法，也不知道该怎么留住她。 “玥玥，我饿了。”莫渊最终只说了这几个字。 “那好，我们开动。” 第六章 攀登百鸟峰（一） 自从殷灵玥从紫云的口中得知百鸟峰的存在后，就一刻也闲不住了。 抛开阴森可怖的气氛，和一堆阴阳怪气的人之后，其实鸣渊谷算得上是一个人间仙境，云雾缭绕，桃花夭夭，草长莺飞，激流飞湍……这就是一个世外桃源啊。 百鸟峰就是其中最灿烂的明珠，遥山叠翠，远水澄清，奇花似锦，嫩柳如绦。站在峰顶，有百鸟环绕，竞相争鸣，有山风拂面，温和清爽，有溪声悦耳，心旷神怡。尤其是在日落时分，霞光四射，笼罩整个鸣渊谷。真所谓是彩霞光射碧琉璃，赤日影摇红玛瑙，光是听着，殷灵玥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为了一饱眼福，殷灵玥曾不止一次地向紫风提议大家一起去百鸟峰玩，但是都被紫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不仅如此，紫风还一本正经地警告她，这件事不要再提，也不要再动这个心思了。 当殷灵玥追问为什么不能提及时，紫风只是保持沉默，问得烦了，她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徒留她一个人在那里自行思索。 殷灵玥可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抱着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她对于去百鸟峰这件事可以说是锲而不舍，可是她面对的人不是她的师兄，也不是她的师父，而是冰山美人紫风，任凭她如何撒娇卖萌、苦苦哀求，紫风都无动于衷，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警告她，不要试图去挖掘鸣渊谷的秘密，有些事，不该她知道的，她还是不知道为好。 秘密！秘密！又是秘密！她殷灵玥也不是个大嘴巴的人，为什么她什么都不可以知道。而且她也没想知道些什么，就是想要去百鸟峰玩玩，她完全可以保证，除了游玩赏景，她什么也不会做，这样，也不行吗？ 事实上紫风的回答就是不行。 殷灵玥可以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可是殷灵玥是谁，执着起来就连她的师父和师兄都拿她没辙，她决定的事，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尤其是你越不让她做的事，她偏要做。 她虽然比一般女孩子要聪慧机警，可她终究是个十五岁的女孩，从小到大都是被宠爱的，基本上没受过什么挫折，所以天真单纯，爱耍小脾气。 一定要去百鸟峰看落日的念头没有因为紫风的警告削弱半分，它反而像一粒种子，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越长越大，最后，终于冲破了所有的障碍，长成了晓风残月下的一棵参天大树。 于是就发生了现在的事。 在百鸟峰的半山腰，殷灵玥拉着有些微喘的莫渊，无比兴奋地在爬着山，山上满是桃树，桃花开得特别旺盛，密密麻麻，争奇斗艳，姿态万千，风一吹过，就扬起了漫天花雨，伴着沁人心脾的香，从鼻尖到胸腔，无比畅快。桃林连片连片的，一眼望不到边，落下了一片阴凉，同时也挡住了头顶火辣辣的太阳。 原来是殷灵玥趁着紫风和紫云不注意时，带着莫渊悄悄去爬百鸟峰了。 话说带莫渊偷跑出来这件事，殷灵玥已经做得驾车就熟，刚开始还得依靠紫风和紫云帮忙，到了如今，她已经可以躲过紫风和紫云的眼睛将莫渊带出来了。 无论何时，不管她想要做什么，莫渊都会陪着她，不问缘由，不计后果。 “玥玥，还有多久到啊，我好累。” 莫渊白皙的脸上布满了汗珠，站在原地剧烈的喘着粗气。因为身体羸弱，像这样的运动他从来也没做过，不像殷灵玥，完全就是猴子的化身，越沟过坎，披荆斩棘，完全不在话下。 莫渊单薄的身子在风中颤抖着，像一张纸片，仿佛只要风再大一点，他就会北风吹走。 他太瘦了！他的身高与体重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再小的衣服套在他身上，也显得有些宽大，他的弱不禁风、摇摇欲坠，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疼，殷灵玥在心里暗下决心，有机会她一定要将他养胖些，那样的小渊看起来更加完美。 “我也不知道，应该快到了。那要不我们先歇会儿，有力气了再走。”殷灵玥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莫渊脸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的滑落在地上，殷灵玥有些懊恼自己的大意，刚刚因为兴奋过了头，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莫渊的不适，也没有体谅他的不适，他的眼睛看不见，行走起来本就不顺畅，是她自己太过心急了。看着他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的模样，殷灵玥心疼极了。 殷灵玥把莫渊拉倒一棵粗大的桃树下坐下，自己也紧挨着他坐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眼里写满了担忧。 “小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只顾着自己开心，没有投入更多的精力去关心你，真的对不起。” 莫渊摇了摇头，咧着嘴，给她一个温暖的笑。 “玥玥，不要给我说对不起，无论何时，无论何事，都不要说，因为你要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是我愿意的，而且我也，甘之如饴。” 莫渊的话让殷灵玥的整颗心都变得暖暖的，他懂她，怜她，他总是有办法让她感动，让她安心，殷灵玥更加喜欢他这个朋友了。 莫渊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魔力，吸引着殷灵玥去靠近他。他的不安，他的孤寂，他的落寞，都让殷灵玥无比怜惜，她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温暖他，可总觉得自己怎么做还都不够。 莫渊沉默了许久，他的身影那么落寞，他失落的情绪也深深感染了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玥玥，我好想像你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拘无束，简单快乐。可惜，我从一出生就体弱多病，体内还有多种剧毒，不停地折磨着我，若不是哥哥这些年寻来的各种补药，我估计已经不在了。但是，哪怕是补药，那也是药啊，是药三分毒，我的身子终究还是伤了，变成了如今这般破败不堪的模样。” 莫渊低垂着眼眸，情绪低落到极点，殷灵玥正要开口安慰他，莫渊又接着说道： “我不能视物，不能习武，不能随心所欲地做我想要做的事，我也知道自己性子软弱，性格妥协，总做不到顶天立地，独立特行。我甚至不敢轻易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因为我这条命是哥哥付出了很大代价从鬼门关抢回来的，我不止要为我自己活，也要为哥哥活。这样柔柔弱弱、畏畏缩缩的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莫渊的声音里满是无奈，满是忧伤，这是殷灵玥第一次听到他一口气说那么多的话，也是殷灵玥第一次听他讲诉自己内心的忧伤。 “其实小渊已经很好了，小渊单纯，善良，在小渊心里，永远有一片净土，它干净，纯粹，可以净化一切丑恶。” “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莫渊的语气里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可是我一直都是累赘。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恶，他们说，我爹娘是因为我才会死的，我就是个天生的煞星，娘怀着我的时候，就被仇家下了毒，所以我一出生就双目失明，娘亲就难产而死，不久父亲又被人暗杀。族人说我煞气太重，要将我活活烧死，哥哥为了护我，跟家族反目成仇。而如今，又是因为我的眼睛，哥哥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我才是一切罪恶的源泉，虽然他们不说，但是我一直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的，真的。” “所以你才会忍气吞声，就算明知道那些下人背地里欺负你，你也只是装作毫不知情，为的是不想看到你哥哥的双手为了你沾满鲜血，对？”殷灵玥虽然是在询问，但是语气已经笃定。 莫渊没有答话，但是他的表情告诉殷灵玥，她说的一点也没有错。莫渊不说话，殷灵玥也就自顾自的说着，她希望自己的话，可以让他的心得到宽慰。 “我原以为你是因为涉世未深，才让鸣渊谷的下人暗地里欺负，原来你是想借此替哥哥赎罪，哪怕你所做的微不足道，哪怕你的行为不为人知，你也心甘情愿。可是，小渊，这本身就不是你的错，真正有错的是他们，他们将一切不幸都归咎于你，不过是为了掩饰他们内心的丑恶罢了。”殷灵玥顿了顿，接着道： “人们总习惯为一些不幸的事找借口，仿佛这样做了，就可以将一切心安理得，就可以若无其事。其实，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绝对的安全，哪怕你完完全全躲进一个密闭的铜墙铁壁之中，你也可能会因为缺氧而死。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个人的命运总是无法预测的，对于无法预测的命运，我们应该想的是如何去应对，而不是如何去找原因。” “真的吗？不是小渊的错？”莫渊依旧重复这句问话，就好像如果不能从殷灵玥口中得到满意的答复，他就会锲而不舍的问。 “不是你的错，真的！你应该相信我得话？” “我信。” 莫渊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相信她，没有为什么，只是一种本能。 “时候也不早了，那我们继续走。” 人的一身何其短暂，当行乐时须行乐，才不枉人世间走一遭。正所谓日出东海落西山，苦也一天，乐也一天；遇事不钻牛角尖，人也舒坦，心也舒坦。 在殷灵玥十五年的人生中，一直奉行着这样的人生态度，所以她才可以活得这样的恣意豁达、无忧无虑。 莫渊得到殷灵玥的肯定后，皱成一团的小脸终于舒展开来，那抹灿烂的笑意，终于又重新回到他的脸上，“嗯，小渊知道了。” 殷灵玥拉着莫渊的手，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这一次，殷灵玥下意识的放慢了步子，也不像先前那般上蹿下跳，而是牵着莫渊的手，让他能跟得上她的节奏。她也下意识关注莫渊的面部表情，哪怕是一个细微的表情也不放过，生怕他再有什么不适。 第七章 攀登百鸟峰（二） 天色渐晚，暑气渐消，眼看着峰顶已经近在咫尺，殷灵玥的心里说不清的激动。 百鸟峰的峰顶，有着未知而又神秘的风景，令人心驰，令人神往，为了与它的邂逅，他们甘愿挥汗洒泪。 殷灵玥回首看了看身后的莫渊，他仍旧在轻微的喘息着，白皙的脸颊透着红潮，被汗水沾湿的长发贴在脸上，一颗颗晶莹透亮的汗珠，在金色的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虽然累极了，但是他的嘴角始终上扬着，可以看得出来，他此时的心情无比的愉悦。 到达峰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山风轻轻的拂过，带来了飒爽的凉意。殷灵玥感到异常疲惫，才刚到顶峰，就迫不及待地的坐在了草地上。 莫渊乖巧的立在一旁，等殷灵玥告诉他下一步自己该做什么，他已经习惯听从她的安排。 他的脸红扑扑的，像熟透了苹果，比起那病态的白皙，如今的模样更加俊俏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欺负一番。 “小渊也一起坐下，这里就是百鸟峰的峰顶，我们已经到了。”殷灵玥扯了扯莫渊的衣袖，牵引着他坐在了自己身边。 “这里……就是？”莫渊不敢确定，复又问了一遍。 “是的！”殷灵玥肯定地回答。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莫渊整个人都舒了口气，然后会心一笑。这个微笑，瞬间就惊艳了殷灵玥的眼睛，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无比舒畅。 殷灵玥从未见过如此治愈的微笑，像春风拂过柳梢那样的轻柔，像阳光洒向草尖那样的温暖，像刚刚融化的冰河流淌的欢快，像南飞许久的候鸟归来的兴奋。这个微笑，已经在殷灵玥的心上镌刻，经年累月，永不磨灭。 “玥玥，峰顶的景色美吗？”莫渊问道。 “美！”殷灵玥答道，“登山的过程有多疲累，山顶的风景就会回馈你多少的瑰丽！这奇花异草，这飞鸟蝴蝶，还有这凉爽山风，这醉人的花香，还有……总之它的美，已经不是语言可以描绘的了。在这里，可以看得更高，看得更远，极目远眺，可以将整个鸣渊谷都尽收眼底。” “真美啊！”莫渊轻声呢喃，语气里带着些许的不确定。 他在大脑里认真地构想着殷灵玥口中的盛景，花是如何的奇，草是如何的异，蝴蝶是如何嬉戏，还有一览无余的鸣渊谷，又该是何种模样。 他幻想过各种绚丽的风景，却终究及不上心目中的美。 他心中的美，都是他从未亲眼目睹过的风景，再多的幻想都不过是虚无。 生而失明的人，对于寻常人眼中早以司空见惯的事物，都只能自己幻想。但是万幸，他还有一个双敏锐的耳朵，可以去听听世界的声音。 殷灵玥没有说话，目光也没有在莫渊的身上有所停留，她已经被这的风景深深吸引，仔仔细细的欣赏着每一寸土地的风景。 前面有一棵大槐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苍劲挺拔，向四周扩散的枝干，如同一把天地间一把撑开的巨伞，稳稳的立在山顶，庇荫着脚下的土地。它就好像整个鸣渊谷的擎天柱，巍然屹立于天地之间，站在树上，就是站在鸣渊谷的至高点。 “小渊，你有没有上过树？” 莫渊虽然不明白殷灵玥为什么要这样问，但还是老实的摇了摇头。 “我带你爬树好不好？”殷灵玥问道。 “好。”莫渊点头答道。 “我最喜欢爬树了，小的时候贪玩儿，喜欢躲在树上和师兄捉迷藏，有的时候闹腾得累了困了，就在树上睡着了。有好几次天都黑了，我睡得沉了没有回去，可急坏了师兄，满山遍野的寻我。” 殷灵玥抓着莫渊的手，纵身一跃，就跳到了大槐树粗壮枝干上，突如其来的动静下了莫渊一跳，他惊得连忙抱住了殷灵玥，力度大得殷灵玥都有些惊讶。 “小渊不怕，我们现在在树上，你放心，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嗯，我不怕。” 因为是你，所以信任，因为信任，所以无畏。 “小渊，听，那是风对树梢深情地呼唤，你感受到了吗？” 莫渊松开对殷灵玥的拥抱，用心的去感受着，沙沙……沙沙……像是在窃窃私语，也像是在低语沉吟。 “嗯，很美妙，很动听。” “师兄曾经说过，在这个纷杂的世界，只有真正静下来，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美好。我们眼中的世界太过复杂，所以我们容易迷失，容易受挫，容易变成我们讨厌的模样。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心，则是一个人魂灵，眼睛或许会欺骗我们，但一颗至纯至净的心，是不会辜负我们的。 这世界有许多用眼睛去看世界的人，包括我也是。而你不同，你是在用心去看这个世界，所以你看到的是最真实的世界。风就是风，雨就是雨，没有修饰。因为你看不到，所以你拥有了一颗比别人更纯净的心。 所以你要相信，你就是独一无二的，你就是最好的，你值得最好的。” “我是最好的？在玥玥心中？” “对，在我心中是，在你哥哥心中也是，以后，在很多人心中也会是。所以，你要自信，只有自信了，你才能走上你向往的那条路。” “我向往的那条路？” “是的！你向往的那条路。你需要走出去，不必对兄长的吩咐言听计从，也不必对他人的言语深信不疑，你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也可以追求自己神往的，总是，就是要做自己。” “玥玥，我好像……有些懂了。” “很好。还有，当你有烦恼的时候，不要总憋在心里，烦恼积累多了，就会将你压垮。你需要找人倾述，又或者，对着空旷的山谷呐喊，将所有的烦恼统统抛掉。你不用担心没回应，因为山谷会给你回应，你可以试试看。” 莫渊点点头，摇摇晃晃的想要站起来，殷灵玥生怕他摔倒，连忙伸出双手扶住他，他轻轻拍了拍殷灵玥的手背，示意自己可以的。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紧张而又激动，他对着空旷的山谷，竭尽全力的喊道： “小渊不是累赘！小渊是最好的！” 山谷里回荡着他悦耳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他不是累赘，他是最好的，活了十九年的时间，莫渊第一次如此轻松，如此畅快。没有郁结于心，没有谨小慎微，原来他也可活得这样自由自在。 长久以来，他始终活得很压抑，以前不管受了什么委屈，不管受了什么伤害，他始终默默地呆在角落，不哭不闹，害怕兄长担心，害怕他人嫌弃。 他是自卑的，他曾不止一次听到有人暗地里说他是个瞎子，白瞎了这身美好的皮囊，他知道他生来就跟别人不一样，目不能视、弱不禁风。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的窗户从未为他打开过。 殷灵玥对他来说是与众不同的，她是第一个这样对他说，他是最棒的，他值得最好的。 莫渊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也是因为这样，殷灵玥成了他重若生命的角色，成了他想要守护一生的姑娘。 一身轻松地莫渊，在殷灵玥的搀扶下，稳稳的坐回了树干上。 他轻轻地靠在殷灵玥的肩头上，噙着笑，细细聆听绿草丛生处的虫鸣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受着她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内心无比的满足。 幸福其实很简单，莫渊此时，就觉得非常的幸福。 而此时的殷灵玥，正极目眺望着远方，她的内心汹涌澎湃的。 啊！日落！百鸟峰的日落就要到了。 最让人神往的百鸟归巢就要来临了。 百鸟峰之所以叫百鸟峰，便是因为日落时分，百鸟归巢的盛景，成百上千、千奇百怪，这是百鸟峰最是热闹的生物。 第八章 百鸟峰落日 “小渊，落日！” 殷灵玥惊呼着揽住莫渊的腰，足尖一点，就跃到平地。 她牵着莫渊的手，走到崖边，此时，金光笼罩着他们，给他们增添了无限的神采。 太阳就挂在他们的正前方，淡然自若，笑意红尘。 一朵朵洁白的云，被染成了金灿灿的颜色，就好像天空中出现了一团团燃烧着的火焰。 殷灵玥喜欢看落日余晖，喜欢看晚霞漫天。每当这个时候，她会感觉到这个世界的美好，身处于这样醉人的美景中，她会觉得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与天地之间浑然一体，大自然的钟神造化，是它赋予人们的最珍贵的礼物。 “小渊，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日落吗？” 莫渊摇摇头。 “师父曾经说过，黄昏就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安静的等待着生命的终结，早已经浮浮沉沉，早已经饱经风霜，也早已经淡泊如水，静静地引领着人们，去领悟人生那一份平静与淡泊，人心灵寂寞而平和。 落日西沉，其实也就是旭日东升。黄昏不仅代表今日的结束，也代表着明日的开始，它是一种希望，是一种新生，就好像峰回路转，破茧成蝶，凤凰涅盘，结束，其实就是开始。有很多时候，我们认为的绝路，其实是另一条生路，所以人生，总要怀着希望去活着，哪怕你处在极其艰难的境遇，谁又可以保证，下一刻，你不会覆手翻盘？” “玥玥，落日是什么样的？” “像一个迟暮的老人，经历了人生的风霜雨雪，被时间消磨了戾气，被岁月磨平了棱角，不再那么锋芒毕露，不再那么任性冲动，显得温顺，和蔼。” “可惜，我看不到，真想好好去看一看。” “对不起，我又让你难受了。” “没关系的。”怕殷灵玥不信，莫渊又强调说，“真的没事，我只是，太想看看你眼中的世界了。” 因为这样，我会觉得离你更近了，你说的我都明白，你喜欢的我都能想到。 殷灵玥的世界，永远那么光鲜亮丽，那么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每当这个时候，莫渊都会感觉自己离她好远。 他的世界一直黑暗，而她的世界却始终明朗，他想要努力去触碰，却只能在原地傻傻等待。 “你可以的，不用眼睛，你也可以用心去看，用手去摸，你要相信，没有什么是用心去做做不到的。” “我可以吗？” “可以。” 殷灵玥握着莫渊的手，缓缓地像前伸，然后在空中，轻轻地挥舞。落日的余晖将他们笼罩着，他们的影子在身后拉得长长的。 “小渊，你感受到了吗？” “嗯，暖暖的。” 是落日的光辉，也是你指尖的温度。 差不多这个时候，远处有一大片黑压压东西在向他们靠近，带着震耳欲聋的嘶叫声，成千上万的鸟扑腾着翅膀，旋转，滑翔，俯冲，升腾，像一把利器，将天空硬生生地撕开了一个裂口，一瞬间涌出的成千上万的精灵。 百鸟归巢！这才是百鸟峰真正的盛景！ 壮阔！雄浑！浩大！ 天空中瞬间变成了黑压压的一大片。 殷灵玥整个人都怔住了，甚至都忘了言语，她的目光紧紧的胶着在眼前气势磅礴、声势浩大的百鸟归巢盛景上，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是一场鸟类特殊的聚会，是一个鸟类独有的竞技秀，更是一个鸟类的狂欢节！ 殷灵玥从未见过这样盛大的场景，从来没有一种风景，可以给她如此惊心动魄的感觉，这一刻，世间万物都黯然失色。 殷灵玥激动的一把搂住莫渊，欢呼着，跳跃着，表示她满心地愉悦，即便莫渊看不见她的样子，也知道她此时有多么的欣喜若狂。 而此时的莫渊，内心也是波澜壮阔的，他也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嘹亮的鸟鸣声，仿佛势要将他的耳膜刺破，即便看不见，他也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它们的存在，来自他周围的每一个角落，围绕着他和她。 “玥玥，我觉得好开心，好幸福。”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大概是上天怜我，所以将你派到我的身边，而我要做的，就是好好的珍惜这些美好的时光。 殷灵玥专心致志地看着天空，完全沉迷在百鸟的包围中，她的眼中只有五彩霞光，只有落日余晖，只有百鸟归巢。 莫渊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听着她银铃般愉悦的笑声，声音在山谷里回荡，谱出了一首华丽的乐章。悠扬的音调倾泻而出，仿佛是在诉说她的人生。 玥玥，你知道吗，你的风景是大自然的钟灵毓秀，而我的风景是你的绚丽倩影。 莫渊的心里在无声地呢喃着，自从遇见了她，他总是一个人失神，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恐慌，会不可抑制的不安，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患得患失。 这就好比一个没有吃过糖的人，即便得不到糖，也不会太难过，但如果是机缘巧合之下尝到了糖的甜头，便会知道其中的甜美，沉迷其中，不能自拔。这时候，恐慌、不安、患得患失，便会接踵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一切才安静下来，百鸟已经归巢，太阳已经落山，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归巢的鸟儿们在窝里转了几圈后，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安然入睡。 百鸟峰静悄悄的，连耳边吹过的风声，都显得那么的清晰。 微冷的风灌进了殷灵玥宽大的衣服里，殷灵玥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她这才意识到，天色已经很晚了，黛色穹顶之中，挂上了稀稀疏疏的星星，闪闪烁烁，像调皮的孩子在眨巴着眼睛。 殷灵玥没有心思去欣赏，因为比这个更让她关注的是，他们似乎被困在山上了。 下山的路太过复杂，甚至可以说基本上没有可以走的路。 百鸟峰基本上没有人来攀登，所以整个百鸟峰到处都是杂草丛生，荆棘遍野。再加上一望无际的桃花林，使得各处的景色都没有什么象征性的标志，身在其中，就好像是入了迷宫，兜兜转转，找不到方向。 这样的百鸟峰，就算是白天走，一不留神也容易迷失，容易摔倒，更何况现在是晚上，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莫渊眼睛看不到，殷灵玥方向感也不怎么行，下山的难度就更加大了。 “小渊，看来我们今天得在山上过一夜了。”殷灵玥思量再三，不得不承认，他们被困在百鸟峰上了。 “嗯。”因为有殷灵玥在，莫渊并没有感到一丝的担忧。 莫渊的反应殷灵玥倒不意外，“估计紫风紫云都要急疯了，都是我的错，非要拉着你看落日，害得你和我不得不露宿荒郊野外。” 殷灵玥觉得特别抱歉，她身体健康，再加上习过武，露宿在外完全没问题，可是莫渊身体羸弱，这一天他们也只是吃了点干粮和野果子，不能补充足够的能量。 山顶上的夜晚更深露重的，寒冷的山风可以直接吹到他们身上，这样的环境条件，莫渊估计会被冻坏的。 “玥玥，我应该谢谢你，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你让我觉得，我是真正的在活着。” “你有在外面过过夜吗？” 莫渊摇摇头，“那玥玥呢？” “有过，而且不止一次。有一次，我为了抓一只小兔子，不小心跌进了一个洞中，摔伤了腿，被困了一夜，我当时特别害怕，洞中有老鼠爬来爬去，还时不时听到猫头鹰的叫声，我当时还吓哭了，开始懊恼自己的调皮捣蛋。后面哭累了，就睡着了。” “然后呢？” “第二天，师兄是第一个找到我的，当师兄找到我时，他激动得将我抱进了怀里，脸上满是担忧，我第一次发现，一向沉着冷静、风雨不动的师兄，也会有惊慌失措的时候。当然，师父后来关了我一个月的禁闭，还罚我抄了几百遍书。虽然我被师父责备了，但是师兄从未怪我，还会经常偷偷给我带许多小玩意，给我做好吃的。” 莫渊并没有回应殷灵玥的话，就在殷灵玥以为莫渊不会回应她时，只听见莫渊缓缓地开口说： “玥玥，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鸣渊谷，我可以跟着你，不管你要去哪里，我都可和你一起去，真的。我不会给你惹麻烦，也不会让你为难，我只是想呆在你身边。” 你的过去对你如此重要，而我无法参与，但你的未来，我想参加。 这是十九岁的莫渊的渴求，也是他最大的心愿。 尽管他们相处时间才几个月，莫渊这样话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似乎只要得不到他想要的答复，他就不会罢休，有似乎他只是想寻求一个内心的安抚罢了。 莫渊太敏感了，他仅仅是听她说着长白山，说着师父，说着师兄，他就觉得不安，再加上她谈起长白山时的神采奕奕，眼放精光，更是让他觉得难受。 她最快乐的时光在长白山，她最重要的人也在长白山，即便他不愿承认，他都只是她人生的冰山一角，是她漫漫人生路上的一个过客。 他害怕会失去，如果一开始没有拥有过，就不会知道这其中的美好，就不会害怕失去，可是，他已经拥有过了，才会这般患得患失，想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可怜兮兮的祈求温暖。 殷灵玥就好像是风，随时都有可能会消散，他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却始终抓不住，留不得。 可即便如此，他也想要追寻风的脚步。 殷灵玥自己也没有料想到，自己随意一说，就会让莫渊如此不安，看着他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可爱而又好笑，殷灵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傻小渊，我不是你人生的全部，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过客。等我治好你的眼睛，你就可以到外面去看更广阔的世界，你会有更多的见闻，遇到更多的人，那时候，你会找到自己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而不仅仅是我。” “会吗？” 可我觉得不会了，我不会再找到比你更好的人，不会再遇到比陪在你身边更幸福的事了。 莫渊在心里默念。 “会的，我相信小渊，你长得那么好看，又那么乖巧可爱，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可是再多的人也不是玥玥，不是玥玥，有什么区别？” “小渊，你别这么说，未来的事谁说得清？先不要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 “玥玥可不可以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抛下我？” “额……”殷灵玥给不了肯定的答复，她很清楚，她是无论如何都会离开的。 “可不可以？”莫渊锲而不舍的追问。 还是这一句，殷灵玥发现，莫渊有超乎常人的执着，他认定了的事，哪怕全世界都反对，他也会始终如一的坚持。 殷灵玥拗不过他只好哄着他说：“好，我答应你。” 得到想要的答案，莫渊皱着的小脸舒展开来，眉眼之间都是醉人的笑意。 殷灵玥当时也没多想，只是想安抚他那颗不安的心，她清楚她终将是要离开的，而她也不可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她属于长白山，不属于鸣渊谷。她从未料到，她此时的一句不经意的承诺，成了日后插进他胸口的一把刀。 月亮升起来了，圆圆的，像师兄做的大烙饼。 今天是月圆之夜，而他与她都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