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上仙的追妻日常》 第1章 一片细叶下山去 三更已过,屋内红烛却仍摇曳跳动不止。叶蓁蓁躺在床榻上把自己的计划又仔细回顾了一遭。今天一早师尊已携大师兄、三师兄下了净梵山,出了梁国地界,想是一时半刻回不来的。 其他几位师兄夜里畅饮时,都被她的桃花剑迷晕了,她可走的安心无比。想至此她十分鼓舞,翻身起来开始打点行装。临行前她留书一封,免得师尊震怒迁怒到各位师兄身上。 松涛苑四周寂静无声,却并无压抑的黑色,回廊两边黄橙橙的长明灯与天边的茭白月光交相辉映,落在净梵山的青石板路上,散发着淡淡的清辉。 微风拂过竹叶莎莎,自有一派清幽的氛围。入鼻是花香阵阵,想必是灵素塔那边的桃花开了。那桃花是师尊亲种的,配合着梁国四季如春的气候,可开六七月不衰,幽香不绝,若不是有师尊设置的仙障恐要香飘百里。 叶蓁蓁十分满意,今天这个日子自己挑的甚好。 她自去云霄殿对着师尊的炼丹炉磕了三个响头,顺手捡了几颗丹药放进腰间的荷包,顿觉安心妥帖不少,甚满意的冲下了山门,催动剑诀御剑飞行而去。 她担忧师尊会追踪到她的灵力,一路施法罩住自己五里之内,决不让灵力散出去一分。她边御剑飞行,边分出一些精力包裹灵力,凭着一腔热血飞行至正午十分,略感四肢无力。 她低头望去,下方正是一座极为秀丽的小镇。一片碧瓦白墙,城门高耸,旌旗飘扬,是个不错的好地方。 她虽心内着急却也没忘了师尊“不能随意施展法术”的嘱托,找了个僻静的地点方御剑飞下去,抬手一扬,桃花剑飞转数周仓啷啷飞回剑鞘中,化成一把折扇落入叶蓁蓁的手中,被她摇的风生水起。 叶蓁蓁不疾不徐行到城门前,只见城门上的士兵巍然耸立,仿似一座座不会笑不会哭的泥雕。城墙左右两侧的旌旗铺陈开去随风飘摇,斗大的“梁”字随风舒展。 城墙之上白底黑字写着“丽水镇”三个字。城门左右两座半人高的石狮子,法相庄严,不怒而威。叶蓁蓁暗自叫道:“真是一块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悠悠然踱步迈进城门,她有些傻了,入目一片雪白,冥纸齐飞遮天蔽日,趁着正午的阳光,恍的人睁不开眼睛。入耳一片哭声阵阵,原是有好几个送葬的队伍如同河流入海冲着她涌了过来。 她只觉一阵妖气扑面,却又抓不住半分,折扇在自己头上轻轻一敲懊悔道:“学艺不精,学艺不精啊!”瞧见路边有一凉棚,茶博士很殷勤的给人们斟着茶。 她几步走过去坐下,听得旁人叹息道:“真真是可惜了,那城西老周家的儿子去年才中的进士,大好的前途却死于非命,也不知是何方的……” 另一人急急打断道:“休要胡说,当心被那东西听到。再说生死自有定数,怎可只看有否前途?” 先前的男人又道:“我只是觉得天道不公,何况城里接连有人遇害,此事绝不简单,没准是有阴兵作祟。” “天道不公”叶蓁蓁深以为然,但“阴兵作祟”却不敢苟同,她可没有感觉出一丁点的阴间之气,倒是妖气冲天。 “你们听说了吗?死掉的人都被挖去了脑仁儿和五脏,真是闻所未闻!大家都传是野猪岭的鬼怪跑出来了。” “果有此事?看来真是鬼怪所为,老张所言非虚。” 众人大惊失色道:“老张看到过?” 那人道:“不错,前几天夜里老张起夜去茅房,看见一浑身长着绿毛,双眼赤红,青面獠牙的黑影,从房檐上一跃而过。” 谁知旁边的人却嗤笑道:“你这话说的也忒没有依据,即是一个黑影那他又如何看得清楚毛发,又如何看得到青面獠牙?” 众人纷纷附和:“就是就是。” 直嚷的那人陷入一阵自我否定之中。 叶蓁蓁颇为赞许的点了个头,想这实是人杰地灵之地,一众群众吃瓜吃的都颇有见解。 另一人叹道:“这已经是第二十六个了,不知道这惶恐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这可不好说,这小小的一个镇,来了多少道士和尚?可你瞧瞧他们自己的下场!哪一位从野猪岭出来过?有一日谁都不敢来管这闲事了,咱们还是要遭殃。我看我还是去外地姨妈家躲一躲的好,你们也赶紧想好去处,能避一避是最好。” 气氛一时沉闷无比,话题就此打住,众人摇头叹气的散了。 叶蓁蓁听了这许久的墙角,还是有点一头雾水,招来茶博士要了一杯茶水,笑容可掬道:“小二哥,这是怎么了,竟有好几家同时出殡?” 店小二上下打量她一通。只见来人一袭白色的道袍穿在身上,一手举着茶杯欲饮未饮,一手握着扇子轻轻扇着风,正十分认真的瞧着他。 那扇面上画着一树粉桃栩栩如生,那桃花枝仿佛要从扇面上伸出来似的,摇动间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叶蓁蓁只扎了一束马尾髻,除了一根纤细的白玉簪再没旁的装饰。一张小脸白中透粉,大眼睛水汪汪的,仿佛一片清泉清凌凌映着自己的倒影,忽闪着希冀的光辉。红嘟嘟的唇瓣微微上扬,勾着一个和煦的笑。真是个极仙极美的道童。 “你是外地来的?”店小二说完凑到近前压低声音道:“来捉妖的?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去的好。” 叶蓁蓁故作害怕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还望小二哥能点拨一二,也好让我和师傅做个交代。” 店小二的眼中顿时一片清明,原来又是跟着师傅受邀来捉拿妖怪邪祟的。这小道士真是个不多见的美人胚子,莫名其妙死了实在可惜,待他一番解惑,也好让这道童禀明师傅早早离开这是非地。想至此店小二把手里的帕子扬上肩头,一五一十把这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明白。 这丽水镇地处中原,虽隶属梁国境内,却是北临冀州国,西临乌川国,东临武胜国,属四国的交界之地。四国的名仕、商贾都在此地通商,自是人才辈出,一派欣欣向荣,比之梁国的都城安阳府也毫不逊色。实属一块软香红土的肥沃宝地。 可就在上月十五,发生了一件怪事。本该阴晴圆缺不断变换的一轮月亮,从那一天便再没有缺过一个角,而且还每日一点点变成了红色。 本来人们也不以为然,因为对他们的生活没有丝毫影响,直到半月之后衙门不停的张贴寻人告示,人们才发现失踪人口在以每日一人的速度与日俱增。 七八日前,有一队外地的行脚商人从镇外的野猪岭路过时发现了两具奇怪的尸体。可怜见的,只因那野猪岭是梁国与冀州国的边界,又常有野猪、恶狼等凶猛的野兽出没,听闻还有鬼怪在那里作祟,平日里根本无人踏足,才让这些死者悠长的时日都未被发现。 说尸体奇怪原因有二:一是他们死去以后就被扔在野猪岭这样猛兽出没的地方,尸身不但没有被野兽啃食,而且还保存的极好不曾腐烂坏掉。 二一个,他们被拉回来的时候面色虽苍白了些,却很是安详,让人感觉死的并不如何痛苦。直至镇里的仵作开膛验尸时才发现大事不好。 这尸体脑袋空空不见了脑仁儿,肚子空空不见了五脏,一被剖开就仿佛漏了气的气球一般迅速干瘪下去,着实可怖骇人。 后来从野猪岭共陆续发现了二十六具尸体,每具尸体都是脑袋空空,肚子空空。衙门面对如此诡异的事件,无处下手,一筹莫展。害怕自己家人也有此祸的商户官家,不是请道士开坛做法,就是邀和尚诵经驱邪。 此举可说是解了丽水镇百姓的燃眉之急,因为这祸事转而烧到了这些和尚道士身上,可以说是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镇上的人口倒再没丢失过。 店小二自斟了杯茶,一饮而尽,感觉这个事件自己说的十分圆满,内心甚慰,砸砸嘴巴道:“我看你这个小道童,就跟那面团子揉捏的似的,想是都不够那鬼啊怪的塞牙缝儿,还是尽早离去的好。” 叶蓁蓁点头称是,笑道:“我有两个疑惑之处还请小二哥指教。” 店小二甚为不满,自己口沫横飞说了这么许多竟然没有说到要领不成?不解道:“你这道童还有哪里不清楚的?” 叶蓁蓁道:“死去的人是否都是男人?” 店小二一愣,道:“不错。” 叶蓁蓁又道:“是否都是你们镇上颇有脸面的商人或是颇有才华的书生?” 店小二思量半晌,惊得咬住了手指关节道:“我倒不曾发觉有这些相同之处,你这么一问,果真如此。” 叶蓁蓁得了答案甚为满意,将一粒金珠子塞进店小二手中感谢道:“多谢小二哥。” 店小二看着手中圆溜溜的金珠子,立即一扫刚刚的阴霾,笑得十分开怀:“哪里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还来问我,不过最好什么都不问,天黑之前就离开此地为好。” 叶蓁蓁抱拳道:“还请告知野猪岭的地址。” 店小二顺嘴道:“就在镇北二十里处,“说完又陡然一惊:“你要做甚?”叶蓁蓁却笑而不语,折扇一展在胸前轻轻摇动起来,转身翩然离去,一派飘逸出尘之姿。 送葬的队伍已出城许久早不见了踪迹,只余一地的冥纸让人倍感心酸。这等事岂能放任不管?叶蓁蓁心道:“回头见了四、六、八三位师兄,要好好质问一番,他们做神仙做到不理人间疾苦的麻木地步又是天界的什么道理?” 现下刚过正午,叶蓁蓁听了这么久的八卦只配了一盏清茶,腹内空空饥肠辘辘,抬头瞧见迎宾楼三个字,不禁眼中一亮,真是一场及时雨! 想是小镇有鬼怪的闲话已传出不知道多远,影响了店里的生意,正当午却只有寥寥两桌客人。叶蓁蓁坐到窗边的位置,招呼小二点了两样爽口的小菜,要了两个馒头,随口道:“可有上好的厢房?最好能欣赏咱们镇上独特的月亮。” 小二身子一僵,马上又利落的擦起了桌子,悄悄打量叶蓁蓁一遍,自觉看透了一切却也不多嘴,只笑嘻嘻道:“有的有的。道爷是外地来的?” 叶蓁蓁点头道:“不错。” 小二神采飞扬道:“得嘞,上好的厢房一间,我这便去准备。” 不一会儿小菜馒头均已上桌,店小二笑容灿烂地道:“上房也已经准备妥当,保准把咱们镇的月亮看的一清二楚。” 叶蓁蓁随手又是一粒金珠子抛了过去,店小二眼疾手快一把捞住,眼中仿佛能射出光来:“多谢道爷的赏,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 叶蓁蓁笑的十分圆满,这金珠子果真好用,大师兄诚不欺我。一抬头瞧见窗外一个淡蓝的身影一闪而过,竟有几分熟悉,叶蓁蓁啃了口馒头若有所思。 第2章 火辣辣的野猪岭 吃过了午饭,叶蓁蓁便去厢房睡下了。一觉醒来劳顿尽消浑身舒畅,推窗看去已到落日时分。 马路对面的店家正在关门闭市,中午那些卖水粉胭脂的、卖菜卖米的、卖瓜果糖茶的摊贩也早不见了踪影。想来这迎宾楼也是如此。 洗了把脸下楼一瞧,她猜的确实不错。店里的掌柜和小二刚刚关好门窗,回头看到下楼而来的叶蓁蓁,顿时堆起两张笑脸。小二道:“道爷有何吩咐只管唤我一声,怎的自己下来了?” 叶蓁蓁摇着折扇道:“睡得无趣下来走走,怎么现在就要打烊吗?” 掌柜拿了壶酒凑过来,笑道:“客官若是觉得无趣,我陪您喝一杯可好?” 叶蓁蓁道:“甚好,不过家师有命不得饮酒,你喝酒我饮茶,聊聊天也是好的。” 店小二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泡茶去了。 掌柜自拿了酒杯坐到了叶蓁蓁身边,陪着叶蓁蓁饮过一阵茶,又吃了个便饭。 窗外渐渐泛起片片红色铺散开去,像是谁在天上点了个巨大无比的红灯笼罩住了丽水镇。此时店家已经从丽水镇的自然风貌细数到了风流人物。 叶蓁蓁自然知道店家是故意拖住她,说起来也是一番好意,她笑嘻嘻的洗耳恭听着,又喝了会儿茶,扇子在左手上啪的一敲,道:“哎呀,丽水镇真是一块风水宝地。” 店主正说到丽水镇出的第六个状元郎如何风姿卓越兴致十足,小二捧场捧的也无比专注,她这一声突兀的赞许吓了两人一跳。 叶蓁蓁浑不在意的又补了两个哈欠:“我这怎么又困了?想是远道而来累的狠了,我先上楼休息去了。”店主咳了咳受累半晌的嗓子,心满意足的恭送她的大驾。 一进房间叶蓁蓁立即反锁了房门,推开窗户就翻了出去。 刚过戌时,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静的仿佛一座死城。天边的红月亮巨大无比,像是就挂在屋檐上一般,颜色鲜红仿佛撒满了狗血,映得道路两边的房子都是红彤彤的。 叶蓁蓁不敢再做停留,化出佩剑向着野猪岭飞行而去。 到了野猪岭叶蓁蓁才晓得,这野猪岭虽然叫做岭却实实在在是一座幽深宽广的大山,只因山体不够高耸就被人们冠了个岭的号。 山上树林茂盛繁密黑压压连成一片,被这血红的月光一晒,仿佛无数高大妖异的怪物横在眼前拦住了叶蓁蓁的去路。 她第一次自己捉妖除魔心下既紧张又兴奋,不自觉紧握住手中的折扇,抬腿迈进了树林。 岂料这树林里闷热异常,她甫一进去便觉一阵热浪扑面而来,越是深入越是酷热难耐,她忍不住唰一声展开了折扇,摇的分外卖力。 亲娘啊,这是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了?真是要了她的命。她四下望去,周围空无一人,也听不到一丝响动。 真是奇了,在林子外时,明明是有风的,而且现下正是四月芳菲季节,怎会比三伏天还要热上这许多?她想靠一棵树稍歇片刻,岂料那树也是热的吓人,刚一粘上就听呲啦一声,她被烫的跳了开去。她气的一阵跳脚:“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哼,明知道是鬼地方你还来做甚!找死吗?”人未到声先至。这声音叶蓁蓁再熟悉不过,心下大喜。 只见树林深处冲出一个人影,飞速来到了叶蓁蓁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微微有些喘道:“你这丫头怎的这样胡闹?竟敢私自跑下净梵山来,师尊要急疯的。” 叶蓁蓁一张俏脸笑意飞扬:“六师兄,今天在客栈外面的人果然是你!”转而又不满道:“我们有快一百年没有见面,一见面你就骂我!” 来人一身淡蓝色长袍,腰悬一把长剑。剑鞘自发一片白色的柔光,照亮了主人的前路,正是叶蓁蓁百十年前功德圆满顺利飞升的六师兄石铭。 石铭两道细眉紧蹙,目光如炬一脸的恼怒,眼光中总带了一股清傲之气,现下正紧抿了唇线瞪着叶蓁蓁:“哼,你还说!越来越胆大妄为,看我见到师尊怎么告你的状!” 叶蓁蓁已经热的满头大汗,扇子摇的更加勤奋,心浮气躁道:“告状也得能见到师尊啊?你都被逐出师门了。”最后一句她说的近乎耳语,但石铭却听得十分真切,脸色当即铁青。 叶蓁蓁啪一合折扇在自己头上狠狠敲了一记:“六师兄我错了,该打该打,你打我。”说完就一脸虚心改错的样子摊开手掌。 石铭气闷的又哼了一声,却没有真的动手打她。 叶蓁蓁拉着石铭的袖子求饶道:“六师兄我真的知道错了,算我欠你一个大人情,回头我见了师尊一定磕头认错,顺便再帮你说些好话。” 石铭用力抽回自己的袖子,这样的人情叶蓁蓁不知道欠了他多少。“哼,罢了,跟你我是有理也说不清,还是想办法解决现下的困境。”说完便往树林深处走去。 叶蓁蓁拼命忍着一个笑急忙追了上去。这个六师兄有事没事就爱哼一声的毛病即使飞升成仙也改不掉。 走了一阵,叶蓁蓁道:“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的如此酷热?” 石铭道:“我也不知,我们奉了天君的旨意来处理丽水镇的事,也是前两日刚到。” 叶蓁蓁边扇扇子边难掩兴奋道:“我们?四师兄他们也来了?” 石铭微有一个卡顿,咳了咳方道:“不是,是负责地界安危的一个地仙。我们先去找他汇合。” 两人说话间叶蓁蓁了解了大致事件。原来天界并不是不管这些事,而是人间事都讲究一个注定的缘法,就算厉害如神仙也不能随意插手人间该发生之事,不然插手的神仙就会遭到天谴。轻则损伤修为,重则就会动及仙根。 只是后来发现尸体有异,天君这才派人下界来查探,若是有妖邪作祟便一并除了,一了百了。只是他们在野猪岭守了两日却没什么事情发生,那地仙便提议假意离开试试,果然今天这野猪岭就突然诡异了起来。 早晨的时候先是雾气蒸腾,从正午开始又一点点热了起来,直到红色月亮出现,温度急剧上升达到了极致。若是有个凡人在此,恐怕早烤的化成了一摊血水。 叶蓁蓁的头发被扇子扇的一派凌乱,道:“怎么能这样?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多么舍己为人,多么大度无畏!可你们天界却还要讲明哲保身那一套,不理人间疾苦。无理的规矩这样多,这神仙当的窝囊,不做也罢。” 石铭脚步猛的一停,回头看向她道:“可师尊法号就叫无为真人,无为而治的无为!所谓‘我无为,而民自化。’我们自来修的都是随心自在的逍遥之道,你从小耳濡目染还这样参不透,当真孺子不可教也。” 叶蓁蓁嗤之以鼻道:“胡说,无为不是不做为,而是不妄为。你这样的思想岂非逐本求末?” 石铭翻了一记白眼,道:“哼,真是自以为是!你能做为什么,你私自下山就已然是妄为了。” 叶蓁蓁知道再争论下去也不会有个结果,推着石铭继续前行道:“好了好了,不提也罢。” 两人越深入越是酷热难耐,满头满身的热汗已然浸透了衣衫,再没多余的精力斗嘴说话了。 正在此时,有脚步声响了起来。两人屏住呼吸,静静细听。脚步声、拨开树叶的沙沙声、低低的说话声,偶尔还有几声压抑的惨叫,想是也被树给烫了一下。听动静应该是一群修仙问道之人。 听了一阵石铭的脸色越发不耐,恨声道:“不知死活!” 树林深处走出一队人马,带头的几人手中均托着一个白色的水晶珠照明。 出来的一共有十几人,有几个身穿八卦道袍手持拂尘,有几个身穿短衫,腰悬佩剑。都是一副大汗淋漓且惊慌失措的模样,像一群没头苍蝇似得飞了过来,见到叶蓁蓁和石铭均是一阵欣喜。 带头的几人想是有些修为,揉一揉眼睛竟然认出了石铭的身份,当即跪到地上一阵猛磕头:“上仙救命,上仙救命!” 后面跟上来的一听上仙,也急急跪了山呼:“上仙救命!”石铭道:“哼!” 叶蓁蓁忙去扶那带头的道士,道:“你们是什么人?里面可有什么东西?” 那道士道:“在下出不虚真人,我们一众人等都是从冀州国来的,听闻此地有妖邪作祟,就结伴前来除魔卫道,没曾想这林子如此酷热,不过倒不曾发现有什么东西?” 叶蓁蓁道:“你们几时入的林?” 不虚真人道:“戌时末。” 叶蓁蓁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我戌时初就进了林子,怎的你们会跑到我的前头。” 石铭道:“情况不对。” 不虚真人道:“确实不对,我们进了林子感觉酷热难忍,便决定原路返回,却走了这么许久都看不见边界。” 叶蓁蓁皱眉道:“原路返回?” 噗通一声,已经有一个小道士热的晕了过去,倒地不起。他的师傅十分焦急的跑过去抱住了他哭的感天动地,却半颗眼泪也落不下来,那泪一出眼眶就被蒸发掉了。 叶蓁蓁急忙注了些法力在扇子上,对着那小道士一阵猛扇。过了片刻那小道士终于悠悠转醒。叶蓁蓁又塞了颗丹药给他,但那小道士已到强弩之末,必须马上把他们送出去,不能再拖延了。 叶蓁蓁道:“六师兄!” 石铭道:“哼,今天救你们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下次再敢鲁莽行事,打死无怨,知道了吗?” 众人急急点头如捣蒜。 石铭脚尖轻点飞身而起,不多时又落回地面,面色略显阴骛。叶蓁蓁道:“六师兄,怎么样?”石铭一语不发,抽出腰间佩剑轻轻在手指上一划,一颗血珠冒了出来。他道:“可带了符篆?” 叶蓁蓁尴尬道:“你知道我向来只爱动手不爱用这个的?” 石铭恨铁不成钢道:“百八十年你倒半分长进都没有。” 那不虚真人急忙从身上摸出一张符篆道:“上仙,我这里倒还有一张,可刚刚我们慌乱之时已掷出去许多,却……却丝毫作用也无。” 石铭又是冷冷一声哼,抬手在那符篆上唰唰画了几笔,扬手向着空中一抛,那符篆在半空中不停旋转,突然定住向着树林深处飞过去,轰的一声炸开一片白光。白光过后树林之中竟显现出一条小路。 第3章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石铭仓啷一声插回宝剑,拂袖道:“顺着这条路快走。” 众人又是跪地一阵拜谢,起身欲走之时,叶蓁蓁突然叫住了他们:“等等,这个你们拿着。”她已把折扇化成了宝剑的形状,伸手递给了不虚真人,“若有危险可做防身之用,出了林子把剑放下就是。” 几人又是一番感谢,背起那晕倒的小道士便转身急急冲了出去。 叶蓁蓁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回头就看见石铭在冲他猛翻白眼。 叶蓁蓁道:“有什么不对吗?” 石铭气恼道:“桃花剑乃是师尊亲自炼化的宝物。它既挑了你做它的主人,你怎能把它轻易送人?何况现在情况未明,我们还处在危险之中,你没了法器傍身怎么行?” 叶蓁蓁道:“没事的,况且桃花它能帮助别人也会很高兴的。我这修仙问道也已近三百年有余,怎么也能保护自己的。” 石铭道:“哼!” 叶蓁蓁心道:“傲娇六师兄的名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轻咳一声道:“不该给也已经给了,还是想想怎么才能找到你那个地仙同僚。既然他们是从这条路出去的,那我们就往反方向走总不会出错。” 石铭长袖一甩伸手拉住她已经腾空而起,向着来时的方向飞了过去。 叶蓁蓁略微有些懊恼,桃花剑给的忒痛快,忘记还要御剑飞行这一事,就这样像只小鸡仔似的被人拎在手里,当真不像样了些。在这件事上做神仙倒还有些便利。 飞行之中石铭道:“我们要快些,我刚刚探查到前方有妖气。” 叶蓁蓁当即明白了石铭的急切所谓何来。 热浪一波接一波的向着两人扑来,让人有些呼吸不畅。突然,前方不远处红光大胜,一束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直与空中的红月相接。 石铭的速度又快了几分,不多时便到了近前。 只见地上有一个深坑,那红色光柱就是从那坑底放出的。 坑外一仙一妖战得正酣,方圆十里的树木都已经被拦腰斩断,那折断的树干都被蒸发成了空壳子,里面已然成为朽木,一阵飓风刮过便都成了灰飞,空出好大一片战场。 热浪携着碎屑翻飞不止,叶蓁蓁眯眼看去,入目是一把淡青色的油纸伞,伞下白色的衣袍随风翻飞却纤尘不染。对面的妖怪一身红衣,手持一把蛇形剑,同样看不清面庞。 “石铭,你终于找到这里了,有劳先将坑底的东西除了。”那声音清冽之中透着温柔,浑厚纯净却又带着一丝慵懒。 石铭拱手道:“是。” 叶蓁蓁随着石铭一起去除那坑底的东西,却不想还没走到近前就被一股滚烫的气流冲飞了出去,一连撞断了三棵树才将将停下来,她忍了好一阵才把冲到喉头的血腥气咽回去,道:“好大的冲击力。” 石铭也是和她同样的境遇,她刚想过去找石铭,一把油纸伞轻飘飘落了下来,那边的战场已然改至半空了。 那白衣地仙道:“躲在伞后不要出来。”话闭那油纸伞突然变大了一倍,把叶蓁蓁整个护在了伞后。 空中爆出一阵热切的狂笑:“归云啊归云,你还真是舍己为人啊,与我对战还敢赤手空拳,真是勇气可嘉。” 叶蓁蓁不禁感叹,竟然是个女妖。 那被换作归云的地仙抖了抖宽大的袖子,一派淡然地笑道:“承蒙夸奖,也不费什么事。” 那女妖气急道:“你,你!”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什么来,只好发狠道:“我要杀了你!” 半空中一时电光乱闪,那归云地仙手中所持乃是一根灌了法力的枯树枝,对战起来却也丝毫不输那女妖。一根枯树枝在他手中灵流激荡,若有生命一般,此情此景叶蓁蓁略感眼熟。 石铭已经又向着那个红柱坑走去,这次他学乖了,先结了个千斤坠的法印,又释放出法力护住自己,这才顺利跳入坑底。 不多时,坑底的石铭大叫一声:“什么东西!”紧接着就是一阵铿铿彭彭的声音,红色光柱微微有些闪动。 女妖明显有点心绪不稳,被归云地仙钻了个空子,枯树枝直冲女妖的胸口刺去势如破竹,女妖惊觉之时已经避之不及,只能汇集妖力于胸前抵挡。 砰的一声,枯树枝化成了齑粉。叶蓁蓁忍不住捶地可惜,如若这是一把像桃花一般锋利的宝剑,那女妖定然被剑身刺个透心凉,可它终究只是一根枯树枝,又被灌入了大量法力,在碰到妖气的一刹那终是撑不住了。 女妖退后数丈,急急喝了一声:“玄蛟,冷静!” 叶蓁蓁听得清楚,那句呼唤透着的全都是责怪之意,应该是要阻止那个叫玄蛟的,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可她话音刚落,坑底就冲出一条双头巨蟒来。 此蟒两个脑袋大如树冠,每个脑袋上都顶着一绿一黄两只眼睛,都瞪得铜铃一般。通体仿佛浴血艳红无比,身体比这林中的老树还要粗壮许多,长约两丈有余。 玄蛟一冲出来就对着归云地仙飞扑过去,可怜的石铭还趴在它粗壮的脖颈上,被甩的左扑右撞,浑身都是泥土,头上顶了些树叶和地底的泥沙,鞋子还甩飞了一只,好在月华剑还在手里。 在那巨蟒冲到归云地仙面前时,他终于逮住机会一跃而起,跳到了叶蓁蓁身边,急切道:“归云将军,那巨蟒把炼丹炉里的东西吞了。” 叶蓁蓁不解道:“炼丹炉?他们杀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炼丹不成?”叶蓁蓁心道,看来有些传说并非只是讹传。 据说凡人也有灵气汇集于心,比如那些心思通透的商贾、才高八斗的书生、修仙问道的修士,这些人比普通人心智玲珑,若能结七七四十九名这样的人才炼化成丹,应当对妖力的提升有所裨益。 石铭道:“应当不错。” 此时红色的光柱忽闪几下,仿佛耗干了灯油的灯,啪嗒灭了。红柱熄灭周围树叶响起莎莎之声。叶蓁蓁心下大喜,风来了!林间的空气渐渐冷却下来。 叶蓁蓁还从没见过六师兄如此狼狈的形容,忍不住上下打量,只见六师兄脸色铁青,嘴唇发紫,一对细眉拧的好像麻花,手里的月华剑微微颤抖。 叶蓁蓁刚想问他伤势如何,就听石铭道:“哼!你敢笑出来,我就再也不理你!” 叶蓁蓁轻咳一声道:“怎么会?胜败乃兵家常事。” 石铭道:“你住口!” 半空又是一阵电光交错。叶蓁蓁从刚才就一直捏着法诀召唤桃花回来,可桃花一直都没有出现,想是这战场设了什么屏障,桃花进不来也未可知。 她想和六师兄借月华剑一用,替那归云地仙助一助威,但看石铭脸色简直比吃了屎还难看,当即闭口,随手拿起那把油纸伞在手里耍了耍,感觉当可一用,便迅捷无比的冲了上去。 那女妖边打边骂:“你这个畜牲!我是怎么告诫你的,你竟然全然不理,现下这多少的功夫全都白费了,我要你何用!” 那巨蟒得了一通骂,便把怒火都烧到了归云地仙的身上,攻击变得更加迅猛。两张血盆大口,一个喷火一个吐烟,配合着女妖一拨接一拨的攻击十分默契。归云地仙略略有些应接不暇。 叶蓁蓁从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不知应该是个什么形式的出场方算精彩,便把八师兄常讲的戏本子搬出来回顾了一遭,当下心内一片雪亮。 待立上枝头对着那女妖时,她便伞柄一抖放了一声冷笑,道:“你们这样以多欺少,岂非胜之不武,就由我来与你交战。” 四周陡然一冷,瞬息之间静了下来。一仙一妖一蟒都看向了他。归云地仙轻笑一声,便冲着那双头巨蟒丢了个法力丸子,一团白光在蟒蛇的七寸炸开,它当即气恼的摇头摆尾,狠狠扑了过去。 那女妖一身红衣飒飒飞舞,一个翻身定在半空,头上的蛇形发簪微有倾斜,满脸的怒容和不屑,哈哈冷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叶蓁蓁道:“我乃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小道童而已。”她说着抖了抖袖子道:“可以开打了。” 那女妖冷哼道:“找死!” 女妖周围渐渐腾起一片黑雾,手中的蛇形剑发出冷肃的杀气。她脚尖在空中一点就俯身冲了下来。叶蓁蓁心下一喜,很好很好,能把她引到地面上更好。 她把油纸伞在手中唰唰甩了两下,挥手一挡,当啷一声挡住了女妖的剑。伞面丝毫伤痕也无,不愧仙家的宝物,真是一把好伞! 她退后丈余,边退边把灵力灌入伞柄之中,紧接着脚底在身后的树干上一点,飞身冲了回去。手中的油纸伞显现出一片淡青色的光辉,在她手中嗡鸣不止。她扬手便刺了出去。 她这一刺使了七分力,角度又甚为刁钻,直冲女妖的左腋下而去。女妖挥剑奋力一挡,却不能完全挡住冲击的力道,在空中飞转数周,堪堪躲过这一击。 林中登时回荡起宝剑相击引发的铮铮鸣叫。叶蓁蓁抬手一瞧,手里握着的哪里还是那把秀气的油纸伞,乃是一把震颤不止散发着淡青光华的宝剑,剑身刻着苍劲有力的太崇二字。 叶蓁蓁大喜道:“好剑好剑!” 岂料其他两人都愣住了。归云地仙手里还拖着一颗法力丸子,愣愣的看向这边。女妖脸色苍白道:“你究竟是何人?” 叶蓁蓁道:“不是说了吗?我乃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小道童。” 她哪里知道,仙家法器都是注入了自己的法力炼化的,一般只受炼化者的驱策,而且每当法器变换形态时也只有炼化者才能解开。像她这样随手拿了就能让法器显现真容的人当真是罕见至极。 听闻只有当今的天君在平定天界大乱之时,夺了自己亲哥哥的法器,把它由一把剑化作了天空中的一阵血雨。 女妖恨恨道:“废话!” 叶蓁蓁刚要挥剑而上,忽听石铭在地面喊道:“当心身后!” 先动起手的竟然是那条玄蛟巨蟒。 它本已被归云地仙引出老远,喷火正喷到兴头上,发觉主人有异立即就扑了过来,连身后的归云地仙都不顾了。 真是一条有情有义的灵兽。 果然,反应过来的归云地仙,法力丸子陡然胀大了数倍,嗖的抛向了那玄蛟,紧接着唰唰两条白绫飞来,一颗蛇头上缠了一遭,把它死死拉住。 叶蓁蓁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飞身而上,一剑就劈在了两颗蛇头之间,玄蛟当即被劈成了两半。 第4章 提剑而来的美少年 “玄蛟!”空中爆发出一句声嘶力竭的怒吼。 只见玄蛟噗通一声摔在地上没了声息。从它的身体里咕噜噜滚出一颗圆溜溜的珠子。 那珠子红似珊瑚,有手掌那么大。叶蓁蓁好好开了一回眼界。 师尊那本六界异闻录里写道:但凡修习略有所成者,不管是神、人、妖、魔、鬼还是仙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独特的内丹,只是名称不同。 玄蛟掉出来的应当就是妖怪的妖珠了。只是那掉出来的妖珠不多时就变成了黑色,冒起一阵黑烟就此消散了。 “我杀了你!” 叶蓁蓁正看得出奇还未反应过来,不想背后一团劲力突然袭来,啪的一声劈在了她的背心上。 她忍不住一口鲜血飙出,身体也向前飞扑出去,眼看就要撞在一棵树上,她咬牙闭目等着那阵疼痛,心道:一头撞在树上这样惨烈的伤法,六师兄该能心理平衡些了。 不想咚一声却是扑在了一个异常宽厚的胸膛上,两人滑行几步堪堪停下。 叶蓁蓁心喜道:六师兄此人还是很可靠的,看他唯一的小师妹受伤总归于心不忍,终于肯放下高傲来救她一救了。 “你可有大碍?”说话间一股温热的灵力缓缓注进了她的体内,手里的宝剑也已经物归原主。 叶蓁蓁陡然睁开了眼睛。 一手托着她的后背正在给他输送灵力的正是那归云地仙。 她仿佛被人一棍子敲在了天灵盖上,猛然一个惊醒,起身跳了开去,低头强装镇定道:“不妨事,不必浪费法力了。” 抬起头来时,她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定住了。 八师兄文颜还未成仙之时,成天在云崖阁上给他们讲戏本子。里面常有一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或是明眸皓齿面若冠玉,或是风华月貌玉树临风。她不解其义,只知道应当是顶漂亮顶漂亮的男子,直到此刻看见归云,她才晓得了这形容的样子,到底该是个什么样子。 只是戏本子里的美少年总是拿着一本书或是摇着一把折扇,而归云地仙却是提着一把青辉流转的宝剑,少了一些翩然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归云眉头微微蹙起道:“该不是撞傻了?” 闻言叶蓁蓁醒了一醒。 石铭的脸凑了过来,道:“哼,谁知道她又在出什么洋相!” 叶蓁蓁彻底醒了,伸手蹭了蹭嘴角的血渍道:“哦,没什么。这个女妖果然厉害。” 归云轻笑一声,转身飞了出去。 那女妖已经提剑杀了过来。 归云扬剑与她迎击,太崇剑在他手中上下翻飞,每剑都劲道十足,每和女妖的蛇形剑相击都如电光火石一般。他身形飘逸,衣袂飞扬间自带一股出尘如仙的气息。 叶蓁蓁心道:这形容不对,他确确实实是一个仙。 恰在此时,归云一个转身回刺,逼得女妖跳了开去。 叶蓁蓁忍不住赞叹道:“真是好剑法!” 石铭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叶蓁蓁嘟嘟嘴不理他,看戏看的颇投入,就差一把瓜子一杯清茶便可悠哉悠哉地摇头晃脑了,边看边道:“六师兄,我听你刚才换他归云将军,他不是一个地仙吗?” 石铭道:“你知道这些做什么?” 叶蓁蓁看他不愿提及也不追问,只道:“咱们不用帮忙吗?” 石铭略略收回了些脚步,把没鞋穿的那只脚安全的遮进长袍里,道:“不必!” 正在此时,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传来,从林外冲进来一队人马,来人共有十余人皆是手持火把,有的穿着道袍手持拂尘,有的穿着短衫腰悬佩剑,不正是刚刚的那一群人! 石铭恶狠狠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叶蓁蓁一脸讶异道:“怎的你们又回来了?” 一人道:“我们行至林子出口处,遇到了镇守林子的妖怪。” 叶蓁蓁道:“竟还有其他妖怪!那我的剑呢?”她催动口诀召唤桃花,可桃花丝毫回应也无,再看那群人早不见了那为首的不虚真人。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答。 石铭道:“哼,那还用说,定是被那贼人拿走了!” 几人默默低头一阵,走出一个身材瘦小的道童道:“师父只是与我们走散了,不会,不会……” 一位身穿短衫,高大魁梧的壮汉道:“不会什么?若不是你师父拿着剑跑了,我们会被那两个妖怪追的迷失方向吗?” 小道童道:“我师父是为了引开那妖怪才跑开的。” 那壮汉道:“一派胡言,即是为了引开妖怪,为何妖怪单单追在我们身后跑。” 一番争吵让叶蓁蓁了解了大致情况,他们恐是出林在望,突遇妖怪袭击,不虚真人一个害怕就抱剑跑了。 剩下的人身上都没有宝剑傍身被追的四散而逃,竟没走失真是个奇迹,当即道:“好了好了,人没事就好。” 一个瘦高个的道童哭腔道:“怎的没事儿?我师弟被那些妖怪吃掉了。” 叶蓁蓁记得,这是背走那个晕倒小道士的人,那死掉的恐怕就是那小道士了。 石铭道:“哼!我看那不虚道人就是个见利忘义的假道士。” 不虚真人的小徒弟嗫嚅半晌,想帮师父辩白几句,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叶蓁蓁无言半晌,道:“算了,都是迫不得已。” 石铭白她一眼道:“哼!” 女妖腾在半空把这边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得了空子就对着他们猛拍一掌,轰隆一声,身后的树都断了两棵,还好石铭挥剑挡住了这一击。 众人虽没受伤,但受惊不小,纷纷往石铭身后钻,石铭动他们也动,石铭停他们也停。 叶蓁蓁看着石铭,忍不住笑起来,觉得他好像保护小鸡的老母鸡。 石铭狠狠剜了她一眼。 那头归云攻势更迅猛无伦,想要把女妖从此处引开,但女妖誓死抵抗,渐渐竟打到地上来了,恐怕会殃及池鱼。 叶蓁蓁左看右看,终于找到一个好地方——那个大坑洞。 石铭把众人赶进坑底,在坑口设了个结界,道:“待着别出来。” 叶蓁蓁观战半晌,深觉归云虽厉害,但女妖也不好对付。 他一边攻击一边阻止女妖对坑底的凡人出手,怕是有些吃力,必须助他一助,奈何师尊给自己的那条软鞭杀只小妖小怪尚可,对付面前的女妖尚有不足。 她思索片刻趁石铭不备便夺了他的剑甩下一句“借月华一用”就冲了上去。石铭气得想拿鞋底打她的屁股。 叶蓁蓁找准时机加入对战,每一剑都直冲女妖的左腋下。 女妖退后数丈哈哈冷笑:“想不到不死战神还要一个寂寂无名的小道童帮手,真是笑死我了!” 叶蓁蓁抖一抖手里的月华剑,笑道:“比试切磋当然要一等一的公平,可上阵杀妖,杀的还是只残害百姓的恶妖,讲道理?哼!你在说笑吗?” 石铭恨恨的咬牙,竟然敢学他! 归云轻笑一声道:“道友说的极是。” 女妖气的浑身发抖,怒道:“归云,今日你杀我玄蛟,毁我法场,我定不饶你!” 叶蓁蓁笑嘻嘻道:“别忘了还有我,哦,还有地上那个。” 石铭又狠狠翻了个白眼。 归云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意欲何为?” 女妖冷声道:“我意欲把你们杀之而后快!” 归云笑而不语,叶蓁蓁昂首持剑。 女妖翻腾而起飞向空中,几个排空掌向天冲去,在半空炸开无数火花,噼啪乱响。 不多时林中簌簌沙沙一阵响动好不热闹,四面八方涌进一大批妖怪,有的是虎头人身,有的是人头蛇身,有的已经化成人形但还顶着一双牛角形形色色的妖物把这片空地围的密不透风。 那蛇身妖痛心道:“竟然杀了玄蛟!今天你们休想活着离开。” “大王,我们誓死要为玄蛟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一阵地动山摇的讨伐声中,归云道:“道友,还望你能护着那些凡人,其他交予我便好。” 叶蓁蓁点头称是,飞身而下来到了石铭身边。 女妖怒气翻腾,对着一众小妖道:“给我杀了他们!” 众妖听从号令一拥而上,归云在空中一个旋转,剑气横扫力破千军,一群妖怪被劈成了两半,一群妖怪被吹飞数丈之远。 叶蓁蓁和石铭则守着大坑边沿,来多少挡多少誓死扞卫领地,无有一刻敢放松警惕。 一时间,武器相击的铛铛声、拳脚相撞的嘭嘭声、法力炸开的轰隆声交织成一片。 坑洞深处倒是一片安逸,甚宽敞的洞底被火把照的通明,中间的地面用血迹画着一个巨大的阵法,阵眼处放着一座黑色的炼丹炉,炉子应是刚熄灭不久,还有些腾腾的黑气散发。 众人躲得炉子远远的靠墙站成一片,静静听着坑外的打斗声,叫骂声。 小道童终于忍不住道:“这是有多少妖怪?我们就在坑底等死吗?” “那能如何,你要出去送死你就上,没人拦你。” “我我也是担心他们抵挡不住那么多的妖怪啊,干嘛针对我?” “那要问问你的好师父,我们是怎么沦落到如此境地的?”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大家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呜呜,你就是说的好听,你师弟又没被妖怪吃了!” 劝和的人一甩手,退出了人群,突然被什么东西拌了一脚,险些仰面栽倒,举着火把低头一瞧忍不住一串惊叫:“啊!啊!啊!” 其他人闻声围了过来,在这地洞拐角处竟还有一块空地,空地上摞着一叠尸体。 这十数具尸体均是身穿袈裟、道袍的修士。刚刚那人就是被地上伸出的一只死人腿给拌住了。 四周响起一片吸气声,一人颤抖道:“这是这是闯进野猪岭来抓妖的那些人吗?” 那瘦小的道士颤抖不止,嘴里喃喃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另一道童颤声道:“你修的道家术法,怎的念起和尚经了?” 正在此时,那位瘦小的道童脸上竟滴滴答答落了几点血,众人当即跳了开去。 壮汉道:“你受伤了吗?” 小道童摸了摸脸上的血迹,吓得又一阵猛哆嗦:“没有,我没有受伤啊。” 一人突然尖叫了起来:“他们守不住了是不是?我们都要死是不是?” 第5章 这是个什么进展 众人齐齐向上望去,刚刚还很清净的上空,不时有妖怪的身影飞过,众人均被吓得魂飞魄散。 叶蓁蓁一手持剑一手扶着石铭边打边退,气急攻心道:“六师兄,你受了如此重伤为何不提?还要强行催动法力。” 石铭想要甩开她,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恨恨地回了一声“哼!”便晕了过去。 叶蓁蓁向来醉心剑法,一条软鞭也耍的颇有心得,身手不在话下,可其他法术方面就略略有些不及。 那坑洞的结界,里面的人可以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却需得破除结界才行,这个破解的方法她就不太擅长。 破除之后能否设一个同样牢固的结界她也不敢确定,只好把石铭放在一处树后,随手捏了个法诀设了个结界,便又杀了回去。 她边打边向坑边闯,却不想坑底冒出了一颗脑袋,紧接着两颗、三颗,他们一上来就急忙向着林中跑去。 叶蓁蓁气得跺了跺脚,一鞭飞出,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红色的电光,拦住了追击的两个小妖。 落在最后的小道童吓得摔倒在地,就地滚了两滚,哆哆嗦嗦爬不起来,手脚并用地继续跑。 叶蓁蓁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只能全力阻拦,边打边抽空道:“小道士,你师父的道观在何处?” 小道士头也不回道:“策霞峰三清观!”说完终于站起来飞奔了出去。 不料却被一只小妖捉了个正着。 那小妖身形虽瘦却力大无穷,两手把那小道童高高举起,咔嚓一声便扭断了他的腰。 那小道士犹如擦完桌子的破布一般被扔在了一旁。 叶蓁蓁头皮一阵发麻,当即一剑飞了过去,洞穿了那妖怪的小腹。 小妖惨叫一声化成一片黑烟消散了。 她飞身过去想看看那小道士还有没有救,不想身后群妖追击而来。 紧要关头一阵旋风破空而来,那群妖怪都被剑气劈成了数段。 叶蓁蓁抱拳道:“多谢!” 归云回了一个极淡的笑,又与那女妖战成一团。 叶蓁蓁右手持剑左手持着一条红色的软鞭杀了回去,不想身后的树林里突然燃起一片大火,不多时她的身后就成了一片火海,照得夜空亮如白昼。 林间惨叫声不绝于耳,叶蓁蓁手持月华,脸颊被火烤的滚烫,愣愣的听着那些求救声,却束手无策。 心像被重物狠狠击打一般。 师尊常说:“你可救人一时却不可救人一世。救人容易,救世却难。”可她现下却是连个人都救不了,又何谈救世? 火越来越大,叶蓁蓁不得不飞身退后,把石铭先行拖走。 刹那间风云突变,乌云滚滚压了下来,一阵冷风刮过,雨水便瓢泼般落了下来。 归云握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翩然而至,遮住了叶蓁蓁和石铭,低声道:“援兵到了。” 叶蓁蓁略略点了点头,掏出一颗丹药塞进石铭口中。无根之水绵密如织,不消片刻便灭了这林间大火。 叶蓁蓁道:“凡人的命当真如此脆弱吗?” 归云沉默片刻却道:“珍贵的东西都是短暂且脆弱的。” 石铭终于悠悠转醒,爆发一阵猛咳,又咳出一口老血,叶蓁蓁忙扶住了他道:“六师兄你好些了吗?” 石铭却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你施丹给他们拼死相救,剑还被拿走了,已经够了。” 叶蓁蓁点了点头道:“或许,可如果我的动作再快些,法力再高些……罢了。”世间从没有如果,她该是晓得的。 雨水渐渐止歇,妖怪们都被杀了个干净。潮湿的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和焦糊的异味飘散不止。 天兵天将均是身披银甲,手持长刀,齐齐向着他们俯身一拜,又训练有素的分开两列。 当中走出两人行至归云近前对他俯首抱拳,一人道:“归云将军,不起眼的小妖都被绞杀了,但妖王玲珑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此人手持一管碧玉短笛,一身衣裳翠绿翠绿,仿佛拨了皮的嫩葱叶子。腰间悬着一支灵巧的白玉小葫芦,五官颇为俊秀,说话间自带一股湿润的气息。 正是当今雨神空蒙。 归云点头应和,对另一人道:“怎的把你也招了来?身体可好些了?” 另一人脸色略略发黄,偏还穿着一身姜黄的衣衫,显得人十分不精神,一脸的病容。 他手持一把羽扇,一直微微蹙着眉头,闻言抱一抱拳道:“无妨,玲珑应是还在附近。” 此人正是当今风神凝风。 他话音刚落,羽扇飞出唰唰卷起一阵狂风飞舞。 女妖玲珑被狂风卷出,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形容十分狼狈。 她苦笑道:“为什么你们非要和我作对?为什么!” 归云道:“凡间不是你们妖族该染指的。” 玲珑呵呵冷笑:“那你们就能染指?三百年前多少凡人被你们天界连累?现在跳出来道貌岸然了,无耻!” 归云沉吟片刻道:“那不同!” 玲珑恨声道:“是不同,我们妖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作恶也作的光明磊落,不像你们天族,惯做伪君子!” 凝风气得一阵咳嗽,道:“住口!” 归云劝解道:“凝风,莫动气。”转身又对玲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这次意欲何为,还请如实相告。” 玲珑冷声道:“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凭什么告诉你!” 话音刚落金蛇剑已应召回到她的手中,想也知道这个女妖王不可能束手就擒。 几人都有所防备,却见那玲珑身上的妖气大胜,金蛇剑嗖一声掷了出去,却不是对着面前的敌人,而是对着自己的灵兽。 蛇剑至,玄蛟陡然一个抽搐,被劈开的身体又被撕开了更大的一道伤口,从伤口处竟然滚出许多红色的丹。 每颗丹都如鸡蛋大小,滚出之后迅速集结成一团,随着金蛇剑快速向着女妖飞去。 红丹泻出,玄蛟一身血红退的干干净净,彻底变成了一条黑莽。 原来玄蛟的玄字指的便是它的本来面目。 归云迅速挥动太崇剑,剑风霎时间便劈了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那些红丹都被玲珑吸进了身体。 叶蓁蓁道:“她是要为那玄蛟生小蛇不成?” 归云皱眉道:“恐怕并非如此。那些应该都是死去的人所炼化成的增强妖力的丹药,可看那大小,应该还没炼化完成,就被咱们赶来破坏了。” 叶蓁蓁道:“玄蛟吞的东西,原来就是这些丹。不妨事,我们并肩作战还怕打不赢她么。” 石铭想要起身又是一阵猛咳。归云道:“你和凝风好好歇息,不必应战。蓁蓁你……” 叶蓁蓁猛地一个激灵,他这样的样貌这样的嗓音,缓缓的唤她蓁蓁,她真有些受不住。 回过神来才醒得,恐怕是想让她退后,忙道:“归云仙子,我必须去!”必须为死去的那些凡人报仇。 归云也不再争辩,只道:“好,你左我右。空蒙看着他们两个。” 话音刚落玲珑的妖气砰得一声炸起了一个冲击波,叶蓁蓁被震的飞出数丈,被归云一把拉住。 叶蓁蓁感谢万分道:“多谢。” 归云道:“她吸收了妖丹,妖力大增,小心些。” 叶蓁蓁稳住身形一越而上,专心致志的应战,一会儿扬鞭一会儿挥剑,动作快了好几倍。 可玲珑吸了那么多妖丹进去与刚才不可同日而语,简直像换了一个人,每次剑刃相击都能听到月华的悲鸣,嗡,嗡,嗡,似在低低的哭泣。 叶蓁蓁一边在剑刃上不断加强灵力的灌输,一边用软鞭抵挡玲珑的攻势,以保证月华不会折断。 饶是如此还是引得石铭含着一口老血叫道:“叶蓁蓁,还我月华!”这一声似乎耗尽了他的力气,他不停地呼呼喘着气。 叶蓁蓁只专心迎敌,充耳不闻石铭的叫嚷,心道:月华啊月华你可千万撑住,如若断了,我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两人一左一右渐渐有了默契,进攻更加精准有力。 归云突然换了左手持剑,剑花翻飞间右手迅捷无比的扔出去一团法力。 那法力飞出去时,顷刻间便化作了无数银针细雨,悉数打进玲珑的右肩,又透肩而出。 叶蓁蓁趁此良机终于一剑刺中了玲珑的左腋下。 叶蓁蓁猜的不错,刚开始见归云与玲珑对阵,归云每每攻击左腋下都能让她退后躲避,左腋下正是那玲珑的软肋所在。 玲珑噗的喷出一口血水,正正浇在蛇剑上。 她虽身形略有不稳,却十分淡定从容地冷笑了一声,手里的蛇形剑突然胀大了数倍,剑身散发着幽幽的红光。 那剑刃上缠着的金丝蛇突然活了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叶蓁蓁。 叶蓁蓁还没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就突觉颈间一痛,似被绣花针扎了一下。 归云一剑斩下,剑气破空而来,陡然掀起一阵飓风,有几棵树被削掉了树冠。 叶蓁蓁感觉一阵气流飞过吹得她睁不开眼睛。 飓风停歇时,叶蓁蓁瞧见那女妖携了玄蛟的尸体,化作一团黑烟旋风般刮走了。 “哈哈哈哈……”女妖的笑声隐在即将破晓的黑色云雾里渐渐消失了。 叶蓁蓁手里还提着月华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怎么不去追?” 归云已经来到近前抬手就托起了她的下巴,丝毫没有要去追的意思。 叶蓁蓁呼吸猛的一个卡顿,这是要作甚? 归云脸色略显苍白,硬挺的眉毛皱成一团,紧紧闭合的唇线透着一丝紧张。 一双山泉般清澈的眼睛正紧紧盯着叶蓁蓁,捏着她下巴的手指轻柔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 叶蓁蓁脸红了,感觉热浪一波接一波的都涌到了她的脸上,让她的脖子微微发麻发热,丝毫动弹不得。 地上三人均是一脸不可置信。 空蒙道:“谁能告诉我这是个什么进展?” 凝风一手握拳在唇边轻咳两声道:“不知。” 两人都齐刷刷看向了石铭。 石铭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忍了片刻终于忍无可忍道:“看我作甚?我也不知。” 话音刚落只见归云宽大的衣袖在叶蓁蓁面前一扬,叶蓁蓁当即晕了过去。 空蒙手里的短笛险些被他折断:“哎呀,归云将军竟然对着那道童使了个迷魂术!啧啧,这真是” 凝风皱眉道:“你八卦的毛病怎么一点也改不掉,不过这里也没人能给你答疑解惑了。” 两人又同时看向石铭。 石铭当即又气出一口血:“别看我!” 两人一阵嗯嗯啊啊,归云已经抱着叶蓁蓁缓缓落了下来。 第6章 宽的......什么衣 石铭急忙道:“我师师弟怎样了?” 空蒙转了转手中的短笛,道:“这位是你师弟?那他是你” 归云道:“一位故友。这次下界你可带了清心解毒丸?” 石铭愣了一愣,咳道:“我与那药师不相熟的,不曾带来。” 空蒙当即从胸口摸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归云,顺道凑到叶蓁蓁跟前瞧了瞧。 看到她的脖子上有两颗小如米粒的齿痕,讶异道:“被蛇咬伤了?我怎的没看到?” 归云道:“速度太快,估计她自己都没发觉。” 他把清心解毒丸塞进叶蓁蓁的口中,就近寻了一块平整干燥的地方脱了自己的外袍铺上,把叶蓁蓁放了上去,这才回头对石铭道:“你们的师父是何人?” 石铭抱拳道:“实不相瞒,我飞升之时,便被师尊赶出了山门,自此不得以他的弟子自居,所以” 归云扬手道:“我明白了。” 他张开右手五指,几枚由灵力汇聚而成的银针显现出来。 凝风又咳了两声,道:“施针之后可探查内丹,看余毒是否已清。” 归云道:“我正有此意。有劳三位回避一下,我要为蓁蓁宽衣施针。” 石铭吐血吐的脸色发绿,强撑道:“宽衣?宽的什么衣?” 话没说完,就被空蒙凝风架起来拖走了。 石铭还要强行挣扎。 空蒙道:“哎,这也怨不得你,只因你晚飞升了两百多年才不晓得归云将军的另一厉害之处。” “银华针乃是由归云将军的仙骨炼化而成,施针时还需用法力催动,一般的凡人受不住会觉燥热难忍,所以须得宽了上衣,以便散热。” 石铭忍不住撇过去两眼,道:“可是可” 凝风道:“同为男子,有什么好怕的。” 石铭咬牙闭目转过了头。 空蒙赞许道:“小风,你这话说的不错。” 凝风一阵咳嗽:“再叫我小风,我杀了你!” 那头,归云施针结束,已经使用探查之法进入了叶蓁蓁的灵识之中。 入目是一片粉红花雨,这便是凡人的心之海了。 他继续往里走,花雨之后是一汪清泉。两棵一人高的小树立于泉边。 一棵树上结了一颗白中透粉的果子,当是他的内丹了。看内丹颜色白璧无瑕,透出丝丝红光,当是健康的很。 但另一棵树却被人结结实实设了三道结界,这可万万不是中毒的征兆。 归云上前摸了摸,那树叶子绿的鲜嫩,轻轻触摸有一丝冰寒之意透出,再想深入却是难上加难。 归云扬手退了出来,招呼三人过去。 石铭又被架了起来。 空蒙道:“怎么样?” 归云脸色凝肃道:“石铭,你实话与我说,你们师承何门?” 石铭一个愣怔,道:“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已被师尊赶出山门,从今往后不得以他的弟子自居。” 归云微微蹙眉道:“那我只问蓁蓁。她几时拜入师门,拜入师门之后可否离开过。” 石铭眉头紧皱道:“蓁蓁入得师门也有三百年多年,入门之后不曾离开,此次是她初次下山。” 归云默默点了个头,道:“空蒙你收拾一下,把那坑底的炼丹炉带回去。凝风善于丹鼎之术,可研究看看是否有异。” 此时,叶蓁蓁终于悠悠转醒,揉着脑袋道:“我怎么了,怎的如此头疼?” 归云俯身便搭在了她的脉上,道:“你被玲珑的金丝蛇咬伤了,不过已无大碍。” 他声音温柔清冽的好像一汪水,在她耳边轻轻流过,留下一道湿痕又迅速滑走了。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环顾一周,发觉三人看她的眼神诡异得很,不由道:“怎么了?我的样子很古怪吗?” 空蒙陪着石铭和凝风一阵猛咳:“有吗?没有,哈哈哈哈哈哈。” 归云摇了摇头,道:“蓁蓁,你现下恐有余毒未清,石铭也要疗伤,不若我们先回天界一趟可好?” 叶蓁蓁喜道:“天界,那当然再好不过。我正想去瞧瞧。” 天光微亮,正到了卯日星君当值的时辰。归云道:“我们快些走,天快亮了。” 他说此话时的语气不是充满了希冀,反而有一丝烦忧透出。 说话间他已把叶蓁蓁扶了起来,准备腾个云便走。 空蒙和凝风却都是一副被雷劈过的表情。 遥想当年,归云将军立于阵前,身披金甲、手握长剑,黑色的斗篷咧咧飞扬,率十万天兵将叛军围于海角之堤。 怎一个飒字了得? 可如今却是个什么情状? 难道两百年不见,归云将军性子变了? 竟还断了袖! 归云道:“空蒙你留下善后,我带他们三个先回去。” 空蒙一脸不情愿道:“怎的是我?” 其余三人齐齐皱眉看向他。 空蒙看着眼前的两伤一病,摸摸鼻子略显尴尬道:“你们先去,我随后便来。” 几人迎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腾云而去,不多时便冲进了厚厚的云层。 归云伸手拉住叶蓁蓁道:“小心些。” 叶蓁蓁心道:好歹我也是三百多岁的一届仙门弟子,结了丹的。况且那云朵十分柔软,打在脸上只略微有些痒罢了。 她感觉这归云地仙好奇怪,远没有刚刚打架时的风姿招人喜欢,胡乱点了个头。 石铭和凝风都是一阵牙齿发酸。 穿过层层云海,陡然一片金光洒落下来。 叶蓁蓁晃了下眼睛,再睁开已经到了南天门。 那守门的两名小天将甚懂礼数,见到来人便齐齐向着他们行礼。 见到归云身后的她又是齐齐的一个笑,那笑容像是画在脸上的一般,直到几人离开都不曾变过一分。 真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一路细细观赏,叶蓁蓁心道:虽然这天界的瑶草奇花甚美,云雾缭绕间玉宇琼楼美妙绝伦,但果然还是净梵山的山明水秀更合我心。 恰逢此时,一群仙娥向他们走来,对着他们齐齐作揖。 待他们走过又是一阵隐藏的笑声。 凝风和石铭都是一阵猛咳。 石铭靠在凝风身上喘息道:“这些小仙娥怎的越来越没规矩!” 两人都看向归云和叶蓁蓁交握在一起的手掌。 叶蓁蓁这才想起两人的手还死死牵在一处,迅速收回手道:“你们天界的各位仙友甚随和,甚随和。” 归云淡淡一笑也没多言。 又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眼前金色的牌匾上写着“药王府”三个朱红大字。 叶蓁蓁略略有些头痛,恐怕她得有几年见不得这血红的颜色了。 归云道:“不用害怕,药王此人十分和善。” 石铭和凝风齐齐翻了个白眼。 叶蓁蓁点点头的功夫,两个小仙童已经迎了出来,俯首道:“恭迎将军大驾,药师已在殿内等候。” 叶蓁蓁悄声道:“他怎的知道我们要来?” 归云道:“千里传音。” 叶蓁蓁点头赞道:“此法甚好。”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她逃学,跑到净梵山下的净梵湖去摸鱼游湖。 师尊就是用此法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直到她赶回云崖阁听学才罢休。 但此法也有弊端。 虽说是千里传音之术,但也会根据使用者灵力的强弱有所不同。灵力越强传的越远,但总不过是千里而已。 药师给石铭一番查看,开了药方便被抬去自己府上休养了。 叶蓁蓁也想跟去,被归云一把拉住:“你去作甚?坐下给药师瞧瞧。” 叶蓁蓁还要挣扎,就听凝风道:“我先跟去瞧瞧,有事情回来知会你便是。” 她只好坐下。 药师一头白发略有稀疏,一手给叶蓁蓁诊脉,一手撵着自己的一小撮白胡子。 诊完脉又瞧了瞧她颈间的齿痕,抬头对归云道:“不曾发现有中毒的迹象,如若不放心可再去药王谷的灵泉泡一泡,可解百毒。稍后我再给备些清新解毒丸。” 归云似乎放心了些,拱手道:“多谢药师。” 药师他老人家赶忙回了个礼道:“无需多礼。” 叶蓁蓁十分高兴,她都泡上灵泉吃上仙丹了。回了净梵山见到众师兄,她得好好嘚瑟一番,欢喜道:“多谢药师。” 药师撵着胡子笑得甚畅快:”不敢当,要谢就谢归云将军罢。” 看来归云将军虽是一届地仙,但在天界的地位颇高。 叶蓁蓁转头看向归云。 他的手又对她伸了出来,笑得人畜无害道:“我陪你去。” 叶蓁蓁悚然道:“不太好。” 归云噗嗤笑了出来:“药王谷不在此处。” 等到了地方叶蓁蓁才晓得,药王谷为何不在药王府了。这一个山谷足有净梵湖两个大,怎装得下? 一挂瀑布从浩渺云雾中飞流而下,形成一汪仙气飘飘的灵湖。雾气翻腾的湖边奇花异草遍布,空气中都是湿漉漉的药香。 湖边有一青色大石,上面刻着“药王谷”三个大字。 归云对那侍奉的小仙娥吩咐道:“你们在此好生伺候,我去去便回。” 那八个仙娥齐齐称是。 归云转头对叶蓁蓁道:“天君唤我过去有事商议,你……” 叶蓁蓁豪爽道:“无事,你快去,莫让天君他老人家等急了。” 归云脸色略难看,不过一瞬也就过去了,又对仙娥们交代了几句便腾了个云走了。 几个小仙娥红着脸要帮叶蓁蓁宽衣。 叶蓁蓁忙道:“不必,我自己来便好。还有,我这个人水性好的很,你们也不必在此候着了,到谷外等着便是。我沐浴完自会去找你们。” 几个仙娥齐齐应是,放下手中托盘退了下去。 第7章 八卦对身体无益 叶蓁蓁边泡澡边吃仙娥们准备的果子糕点,待泡完了澡肚子也就填饱了,甚好。 一会儿换身干净的衣衫去瞧瞧六师兄伤势如何,再到四师兄八师兄处坐坐,此行圆满矣。 叶蓁蓁心情甚美,把最后一口糕点塞进嘴里,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 药王谷的灵泉碧蓝如洗,虽水面被瀑布激荡的波纹阵阵,但水中却是异常静谧。 叶蓁蓁游了好一阵才破水而出,换上仙娥们新准备的白道袍,顿觉神清气爽。 岂料走至谷口她不太爽了。 那一众小仙娥在石头上坐成一排,正边嗑瓜子边聊天。 叶蓁蓁这个人其实不甚喜欢听人墙角,但又怕自己猛一出去扰了众仙娥的兴致,便捏了个隐身诀避在一株歪脖子松树后,等着他们散场。 “真没想到,两百多年前,归云将军用一句家中已有妻室拒绝了静姝仙子,却只是个由头罢了。” 叶蓁蓁心道:归云将军竟然已有妻室,这真是一个天大的消息。这静姝仙子又是个什么仙?眼光倒是不错。 又听另一位仙娥道:“唉,归云将军当年叱咤天界的风姿有哪个仙娥抵挡得了,却可惜…” 可惜?可惜什么? 一位小仙娥痛心疾首道:“怎么会是个断袖?这真是,让人无法接受!” “你们看那小道童又瘦又小,好像还没发育完全。” “当年静姝仙子一曲孔雀舞多么婀娜多姿美轮美奂,竟怎会喜欢这种的?匪夷所思!” 叶蓁蓁摸着下巴思虑半晌,心道:断袖是个甚?那个又瘦又小的道童指的是她? 她低头瞧了瞧自己,是有些瘦了,可也没到发育不全的地步? 不过好像这个“断袖”隐约与她有关,待见到几位师兄需得问他几件事——归云的妻子是谁,这个断袖是个甚,那很有眼光的静姝仙子又是何人? 叶蓁蓁咳了咳这才款款走了出来。 众仙娥一惊,连忙收拾果壳整理衣衫,立即又是一副俯首帖耳的木讷模样,完全没了刚才的热络天真。 叶蓁蓁道:“诸位姐姐能否带我去石铭仙君府邸?” 领头的仙娥俯首道:“自然可以,请随我们走便是。” 又是一阵腾云驾雾般的行走,终于到了六师兄的府邸。 只见“桐华殿”三个鎏金大字挂于门廊下。 一左一右两座廊柱上各雕着两只雄狮栩栩如生。 叶蓁蓁忍不住赞叹,果然气派。 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大殿,到了卧室门口。仙娥们很识趣的退下了。 叶蓁蓁推门就进,岂料迎面飞来一件外袍兜头盖了下来。 文颜嗔怪道:“你这丫头!怎的这么大了毛燥的毛病还是不改?” 叶蓁蓁急忙扯下外袍就要扑过去,惊喜万分道:“八师兄!” 文颜虽是第八弟子,但却是飞升最早的。 叶蓁蓁已有将近两百年没有见过他,但见文颜一身紫衣,长发披散,仙风道骨之气只增不减,叶蓁蓁深感欣慰,也颇为激动。 文颜向来不喜叶蓁蓁太过粗野,用手抵着她的额头,不让她扑过来。 “说了多少次,进男子的卧房要敲门,你怎么就是记不住?你虽化的是个男子的形,但你本质上是个女” 叶蓁蓁浑不在意道:“哎呀呀,好了好了,你们又不是外人。六师兄呢?” 石铭捂着胸口从屏风后走出来,已换好了衣服上好了药,看起来颇人模狗样。 开口却是甚不讨人喜欢:“找我做甚?!” 叶蓁蓁道:“自然是关心你的伤势,见你如此神采奕奕我就放心了。四师兄呢?他怎么没有来?” 石铭翻了个白眼躺到床榻上闭目养神。 文颜磕磕巴巴道:“四师兄不在此处,下界去了。” 叶蓁蓁只道是下界除魔卫道去了,也没再追问,只略感可惜。 叶蓁蓁道:“好可惜,下次有机会再见四师兄。既然两位师兄都在此,我有一疑惑急待解决,还望师兄们不吝赐教。” 文颜略松了口气,坐下斟了杯茶道:“倒很少见你如此认真求教。你且说来听听,定为你解答得一清二楚。” 石铭也略略起了起身,看了过来。 叶蓁蓁甚满意,道:“断袖是个甚?” 她话音刚落,文颜一口茶就喷了出来,石铭“哼”一声迅速转过身去。 门口传来噗通一声。 三人齐齐望去,空蒙正努力从地上爬起来,身后的凝风以扇掩面,不怎么想帮他。 空蒙讪讪笑道:“脚滑,呵呵,脚滑。” 文颜已起身抱拳道:“风神大人,雨神大人,你们怎的过来了?” 石铭此人向来有些桀骜不大合群,到了天界更是不曾结交什么可以过府一叙的朋友。 空蒙道:“我这刚刚收拾完下界的一些事情,过来看看石铭的伤势。” 床上的石铭都惊了一惊:“看我?” 空蒙终于正好了衣衫道:“没错,好歹我们也算是共同退敌的……朋友。” 石铭:“” 文颜只怕石铭的“哼”字脱口而出,忙招呼道:“快请坐。” 几人刚一落座,叶蓁蓁便道:“雨神大人,您是怎么收拾野猪岭的?”她一直十分好奇,为什么神仙们弄出的残垣断壁可以顷刻间恢复原貌? 空蒙摆手道:“叫我空蒙便是。我是掌雨的,只需撒些树种落点雨水,一炷香便可长出新的大树,不费什么事。” 叶蓁蓁一脸崇拜的看向他,那种子定不是普通的种子,雨水也不是一般的雨水。 空蒙被她看得一抖,暗自庆幸此刻归云不在:“其实这个不算什么,归云上仙才是一等一的厉害。” 叶蓁蓁附和道:“看他打架确实风姿卓越。” 几人又是一番寒暄过后,凝风拿了一颗丹出来,递给石铭道:“刚才回去是为找这个,此丹可治疗你的内伤。” 石铭愣愣接过,飞升百余年他还从没收到过任何一位仙友的好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文颜忙寒暄道:“多谢风神大人。” 凝风咳了两声,道:“无需多礼。” 空蒙笑嘻嘻道:“你好生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们。仙友,你要不要与我和小风去御花园走走?” 叶蓁蓁甚惊讶道:“我么?” 空蒙道:“正是。” 凝风狠狠从空蒙的脚面踩了过去。 天界的御花园自然姹紫嫣红仙雾缭绕,亭台楼阁美不胜收,可叶蓁蓁刚刚失了答疑解惑的机会,不免心情郁郁,赏花赏的甚没意思。 空蒙把她引到一处小亭坐下,好奇道:“仙友何来烦扰?” 叶蓁蓁略思索把小仙娥们的闲话一一叙述了一通。 说到“我觉得我虽略显瘦弱,但也不算发育不完全”时,凝风又是一阵猛咳。 叶蓁蓁忍不住劝解道:“风神大人,你既身体如此不好,还是不要听这些八卦了,对身体无益。” 凝风险些背过气去。 空蒙忙对叶蓁蓁道:“不必理他,我们说我们的。你刚刚是想问断袖之事吗?” 叶蓁蓁立即喜上眉梢:“正是正是。” 凝风羽扇摇的甚悠哉,抬眼瞧着空蒙,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空蒙把短笛插回腰间,一派认真道:“不知仙友对刎颈之交可有了解?” 叶蓁蓁道:“这个我自然晓得,就是可以为对方两肋插刀、抹脖子的好朋友。” 空蒙喜形于色道:“那便好办许多。这断袖二字,其实就是字面意思,断就是扯断,袖就是袖子,与刎颈之交有异曲同工之妙,你可晓得了?” 叶蓁蓁眉头微皱道:“是这个意思么?怎的那些小仙娥说起来的口气如此气愤。” 空蒙道:“不过嫉妒罢了!归云上仙回天界的次数不多,连话都对她们说不上几句,却单单为你断袖,她们自然嫉妒的要命。” 叶蓁蓁道:“原是如此,我晓得了。” 凝风把头转向一旁,一脸极度煎熬不想再听的模样。 空蒙道:“那你可愿与归云上仙断个袖?” 叶蓁蓁仔细回想。虽与归云初相识,他却几次三番救自己于水火,还特特把她带回天界解毒,忙道:“我愿意的,他帮了我许多,断个袖算得了什么?” 空蒙道:“你真乃一位可交之良友。” 叶蓁蓁摆手道:“哪里,还有一事,听闻归云上仙已有妻室,不知可在天界,能否一睹风采?” 空蒙道:“他这句话说了两百多年,但谁都没见过这位神秘的‘妻室’,定是推辞静姝仙子的托词罢了。” 话音刚落,归云腾云而来,堪堪落在亭子外面。 空蒙忙缩了脖子,不再言语。 归云已换了一身淡青的衣衫,长袖翩翩颇具风流。 叶蓁蓁一股自豪之感悠然而生,为这样的人断袖当真断的其所。 归云道:“你们在聊些什么?” 空蒙的脚刚刚迈出去一只,就听叶蓁蓁道:“空蒙在同我讲解断袖之事。” 空蒙脚步一歪险些栽倒,归云一个眼刀已经飞到。 叶蓁蓁又道:“归云上仙,我愿与你结交断袖之谊。” 归云登时呆若木鸡,现在即便一道天雷劈下来,他也动弹不得了。 趁此良机空蒙拉了凝风就跑,心道:“此仙友与我有救命之恩!” 叶蓁蓁凑上前去,小声道:“这个结交应是一个很重的结交,怎的你会是这个表情?” 归云略略回了回神,道:“的确是个极重的结交,此番结交一辈子只能有一次只能有一人,晓得了?” 叶蓁蓁仔细想了想,与众位师兄算是兄弟之情,与师尊算是父女之情。归云又是她下净梵山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自然会与其他人有所不同,便爽快的点头道:“好,今后我只与你做断袖之交。” 第8章 人约黄昏后 归云将军地位显赫叶蓁蓁已然晓得了。天君会为了迎接他开一场宴席,这却万万没想到。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也在受邀之列。 宴席就设在碧玉堂。 碧玉堂前粉荷遍开,硕大的荷叶上拖着金蟾吐珠,雾似轻纱萦萦不散。 溪水犹如一条碧绿的丝带,绕着当中凸起的高台潺潺而过,入鼻荷香阵阵,醉人不已。 众位仙君一群的过来与归云将军见礼,不时拿眼风瞄向叶蓁蓁。 叶蓁蓁听着各位仙君对归云“仙风高洁”“诸君典范”的恭维之声,深感乏味,好容易遇到一位熟人,便忙不迭的过去招呼:“药师上仙!” 药师道:“仙友可好些了?” 叶蓁蓁道:“本来也没什么事,泡了你的灵泉更是通体舒泰。” 药师道:“那便好。” 归云又打发了一波人,终于抽出空来寻她,与药师略一拱手,对她道:“过去坐。” 药师施了一礼:“老身先行告退。” 叶蓁蓁道:“该见礼的都见了吗?” 归云笑道:“差不多,其实我有几个不曾见过,没甚印象。” 叶蓁蓁心道:流水席一般凑上来的人群之中竟没有一位女仙!忍不住四下张望。 众仙该招呼的都招呼过了,几个相熟的凑做一堆,一一落座。 此时,一群仙娥穿行席间开始布菜斟酒,个个姿态婀娜,行走间裙摆摇曳生姿,可谓步步生莲。 “你在找什么吗?” 叶蓁蓁如梦初醒看向一旁,左手边的空蒙正举着酒杯与她敬酒。 叶蓁蓁手里端着的是盏果酒,微微抿了一口味道甜丝丝的,甚合心意。 碰了一杯,一饮而尽道:“实不相瞒,我在找静姝仙子。”“断袖”“妻室”的谜团既已解开,只再看看这静姝仙子的风姿,便算圆满了。 空蒙道:“没想到你也喜欢静姝仙子?” 叶蓁蓁道:“也?” 空蒙话闭才想起归云也在场噎了一噎,见归云老神在在一脸从容,才继续道:“唉,像静姝仙子这样的美人又有谁不喜欢呢?只可惜嘛……” 说话间眼风频频飞向归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还是不要太放在心上的好。” 叶蓁蓁一脸笑意道:“哦,我肯定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想一睹她的风采罢了。” 空蒙自顾自感叹道:“你与归云将军是断袖之情,再冒出个静姝仙子,啧啧啧……” 叶蓁蓁打断他道:“那又如何?我们的断袖之情又不妨碍他们什么。如若他们能成婚,我还要送份大礼给他们。” 净梵山后有一株多子树,吃了多子树的果子便可一孕多胎,再不济也是三年抱俩,到时送与他们岂不美哉。 空蒙竖起大拇指道:“你属实是真豪杰。” 归云拉了拉叶蓁蓁的袖子,叮嘱道:“坐好些。” 叶蓁蓁这才把自己歪到一边的屁股挪了回来。 此时,碧玉堂前飞来一队金色的灵鸟,队后八匹骏马奔腾而来,带起云海阵阵翻滚。骏马嘶鸣中,天君下了马车缓缓走来。 众仙齐齐起身相迎,共唱:“恭迎天君陛下。” 叶蓁蓁听戏文里的天君都是身穿九龙袍,脚踩清月靴,头戴紫晶冠,十成十的威风。 可面前的天君却是一身青衣,脚踩云靴,甚和蔼地唤:“众仙平身。”轻轻走过便带起暖风一片。 行至归云身边他略略停下脚步,扫了叶蓁蓁一眼。 听闻现任天君岚光,还是天界皇子时,曾经跟随西天梵境的佛陀修习。为人心怀苍生,常常下界博施济众。 三百年前天界大乱,凡间也瘟疫不断,他虽贵为天君需坐镇天界,却也心系天下苍生,时不时化成一个凡人下界赠粥施药。 有一次不知怎的被人识破了真身,凡人们跪了满地,山呼:“天君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瘟疫过去,人们为天君陛下新修了数座庙宇,还塑了一座三丈高的金身。此事亦传为一桩美谈,流传甚广。 天君行至上座,道:“众仙同乐,大家不要拘束,我们共饮此杯。” 众仙又是齐齐一声:“众仙同乐。” 叶蓁蓁不禁感叹,天界的仙君比他们净梵山的弟子要懂规矩的多。回去定要告诉师尊,也依照此法行事,净梵山上的“野猴子”要少不少呢。 那天君身边的小仙官,唱到:“宴席开始!” 乐声响起,那恭迎天君的灵鸟合着乐声鸣叫飞舞。 高台之上打下一片霞光,一位女仙缓缓旋转飞舞而下,袅袅婷婷落于高台。 她身穿水蓝色羽衣,手持长长的水袖翩跹而舞,一颦一笑间艳光四射,怎一句妖娆动人可比? 凡人有一句美若天仙的比喻,当是比的此等仙姿才是。 空蒙已凑了过来悄声道:“这便是静姝仙子了。” 叶蓁蓁十分欣慰的点了个头,此女不光眼光甚好,长得也甚好。 如此美人归云都忍心拒绝,当真是不解风情得很。 不知她的两位师兄是否有机会,不禁喃喃自语道:“真是可惜,六师兄要养伤不能来亲自一睹美人的风姿。” 她只得把希望寄予八师兄,频频对着对面的文颜挑眉飞眼,示意他抓紧时间看美人。 文颜隔着高台不能教训她,便撵了一粒花生,啪一声打了过来,正正打在她的膝盖上。 她揉着膝盖强忍疼痛,对着文颜挤眉弄眼。 空蒙道:“看你们师兄弟感情这样好,为何不坐在一处?” 叶蓁蓁悚然道:“不不不,我要是坐在八师兄身边,不知要被他教训多久。” 她听得四周一片啧啧赞叹之声,想是舞蹈已到最高潮的部分。 她瞧一瞧身旁的归云。 归云正低头饮茶,不曾抬头欣赏如此曼妙的舞姿。 叶蓁蓁心道:两人都是龙凤之姿,为何看着不甚般配?真是奇了。 叶蓁蓁边给自己斟酒边道:“你觉得怎样?” 归云不解道:“什么怎样?” 叶蓁蓁道:“自然是静姝仙子的舞姿了。” 归云举杯与她相碰,似乎十分高兴,道:“还不错。” 叶蓁蓁狐疑地转过头去,对空蒙道:“你有没有觉得归云有些怪异?” 空蒙放下手中筷子,偷眼看了看归云。后者脸上竟带着一派天真的笑容。 空蒙一阵恶寒道:“之前没发觉,近日是有些怪异。”顿一顿道:“或许刚刚发觉自己是个断袖,有些不适应。” 叶蓁蓁一愣,原是因为她吗? 她又转向归云道:“虽则我们有了断袖之情,可也不会妨碍你什么的。” 归云耳尖一红道:“此种事还是罢了。”“不要随意对人提起”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正在此时,静姝仙子手中的水袖飞来,恰似一支柔软无比的羽毛,在归云面前一扫而过,带起一阵香风。 叶蓁蓁忍不住道:“看来这静姝仙子果然喜欢你喜欢得紧。”暗自叹息道:如此露骨的表白归云仍是一丝不乱,当真算得心如止水了。 归云又露出一个十分快慰的笑。 叶蓁蓁有些着恼,她说的话有这么好笑吗?想了想又觉不对,也或许他是在骄傲? 当是如此,被如此神女倾慕,是很值得骄傲一番的,她便也不再纠结,专心看舞。 静姝仙子一舞完毕,掌声雷动。 她对着天君施了一礼,款款退下坐在了归云左首的位置。 四周想起一片啧啧吸气之声,不知有多少仙君状似无意的对着他们竖起了耳朵。 她与归云微一颔首举杯相邀道:“两百多年未见,归云将军一切可好?” 叶蓁蓁和空蒙都微微侧过去一些,也竖起耳朵静听。 归云举杯道:“近来甚好。” 叶蓁蓁和空蒙互看一眼,心道:怎是这么个答法?不是也应该关心一下对方的境况吗? 静姝仙子也不在意,只微微笑道:“那便好。听闻你带了个仙友回来,何不引荐一番?” 叶蓁蓁跃跃欲试的举起酒杯,却听归云道:“她不太喜欢见生人。” 静姝仙子瞟了一眼过来,面色尴尬但仍保持着笑容。 宴闭,叶蓁蓁几人刚刚下了碧玉堂,归云道:“蓁蓁,你同你师兄先回掌文殿,我随后便来寻你。” 叶蓁蓁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归云微一点头,腾了朵云便走了。 空蒙拉住叶蓁蓁道:“快随我来。” 叶蓁蓁道:“干什么去?” 空蒙急切的腾了朵云拉上叶蓁蓁便走。 文颜也急急追了上来:“这是要去何处?” 空蒙道:“难道你们竟都没瞧见静姝仙子给归云递了小纸条吗?” 叶蓁蓁和文颜均是一脸茫然。 不多时,三人从云头落了地,隐身蹲在一处花丛间。 此地正是御花园的牡丹亭,亭子里坐着的正是归云将军和静姝仙子。 现下刚刚散了宴席,想是没人会来赏花,真乃一处花前月下的幽会宝地。 两人默默无言对坐半晌,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作。 叶蓁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文颜却看得甚激动,忍不住低声道:“这真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叶蓁蓁瞧了瞧归云身后那轮又大又冷的满月,不晓得他在兴奋些什么。 静姝仙子瞧着归云,竟瞧出了几滴清泪,轻轻啜泣道:“你就没话同我说吗?” 归云甚没情趣地道:“啊?不是你说与我有要事相商么?” 第9章 夫妻双双下界去 静姝仙子又是一声啜泣:“你!” 归云道:“如若没事我便回去了。” 花丛中的三人齐齐摇头,这可真是大煞风景。 静姝仙子着恼的颈子都粉了,道:“你明知我思慕于你,为何,为何如此对我?” 当年天君赐婚,归云当着众仙君的面出言拒绝,诚然是个婉拒,却让她至今都无颜面,此番再听他这样冷嘲热讽般的语气,让静姝仙子怎能不恼。 归云抬起的脚步略收了收,道:“此话怎讲?” 他只是很平静的就事论事而已,当真不晓得静姝仙子为何如此气愤? 静姝仙子道:“两百多年前,你拒绝我,说你家中已有妻室,可……可我听闻……你……你却与那小道士生了断袖之情!” 归云揉了揉额角,近两日断袖在耳边出现的次数似乎有些太多。 文颜与空蒙齐齐看向叶蓁蓁。 叶蓁蓁不明所以道:“怎的静姝仙子也如此在意?她也是嫉妒吗?” 两人齐齐点头,起止是嫉妒,简直嫉妒的发狂。 归云叹息道:“我确然家中已有妻室,这一点不敢欺骗隐瞒。” 空蒙忍不住拍了下大腿:“此谎说的也忒假了!” 静姝仙子泪流满面,冷笑道:“不必搪塞我,两百多年了,有谁见过你那位妻室!” 文颜低声道:“唉,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如此逼问岂不自取其辱?” 就听归云道:“那又如何呢?即便没人见过她,她也仍是我的妻。” 静姝仙子猛的一个停顿,生生噎了一口气进去。 空蒙低声道:“静姝仙子哪里都好,就是从小到大总是求仁得仁,免不了生出几丝心高气傲的气度,这梁子恐结得有些大了。” 话闭,却听咚的一声,不知怎的叶蓁蓁竟这样平白歪倒在了地上。 文颜惊慌失措道:“她喝酒了?” 空蒙懵然道:“呃,大概喝了几杯。” 文颜一拍额头道:“这可真是……行船偏遇打头风。” 归云已闻声赶到,瞧见叶蓁蓁倒在花丛中,身边还跟着两个人,脸色郁郁道:“这是怎的了?” 两人隐身隐得甚没意思,这便显出身形。 文颜道:“我师……弟不能饮酒,恐是喝醉了。” 归云已把叶蓁蓁抱出了花丛。 花丛中突然冒出几个人来,静姝仙子着实受惊不小,捂着小嘴眼巴巴地看着归云抱着叶蓁蓁走了,连个眼风都未曾留下。 空蒙道:“要去哪里?” 归云冷声道:“去给药师瞧瞧。” 空蒙质问文颜道:“怎的你师弟是个一杯倒,你却不告诉我?为何晕的一点征兆也没有?” 文颜道:“她是天赋异禀,向来如此。” 空蒙一脸无法置信:“此种天赋,当真是奇闻。” 叶蓁蓁一夜好梦,醒来已经天光大亮。 归云端着一碗清粥,一叠小菜走了进来,见叶蓁蓁已经下了床,心情大好道:“你倒醒的及时,洗把脸便来吃饭。” 叶蓁蓁道:“这是何处?我昨夜怎的睡着了?” 归云言简意赅道:“这是我的凌云殿,你昨夜喝醉了。” 叶蓁蓁道:“哦。”心道:怪不得师尊不让我饮酒。我的酒量竟如此之浅,几杯果酒就能醉倒,这真是一言难尽! 四下观望,只见殿内除了必须用品和几盆颜色萎黄的盆栽再无别的装饰,不免有些失望道:“你的人气如此之高,怎的居住的寝殿却有点寒酸?” 归云笑道:“因天君赐殿给我的时候,我便自请下界做了一届地仙,所以也就没有置办些什么?你觉得缺什么的话尽管告诉我,我先置办着,等到下次你来也好住的舒服些。” 叶蓁蓁暗自赞叹:归云上仙真是一位大大的好人! 此次天界游览,见了久违的师兄,结交了几位好友,见到了天界最美的神女,十分之圆满。 叶蓁蓁道:“此次我在天界也玩够了,蛇毒也已尽数清理了,今天就准备告辞下界去了。” 归云道:“要去何处?” 叶蓁蓁道:“去找我的桃花剑。” 归云道:“甚好,我也要去那里,可结伴前往。” 叶蓁蓁一脸狐疑,但也不好说不。吃了饭一番辞行,两人便腾云而去。 原是凝风探查玲珑的那个炼丹炉探查出了问题。 此炼丹炉名为昆仑,数万年前曾经炼化过无数无法绞杀的妖魔,怨气深重。 炼丹时需得吸收月之精华,可令几十里内犹如置身火山,开炉时百里之内都会被焚成灰烬。 此番玲珑拿它来炼化凡人的五脏与灵识,不知是包藏了什么祸心?幸而归云及早赶到阻止,不然又将是一场人间惨剧。 固天君命归云继续下界追查玲珑意欲何为,而昆仑炉则由凝风想些摧毁之法,永除后患。 两人行至一处颇秀丽的山头,缓缓降了下来。四周群山环绕,苍翠欲滴,一股凉爽之意徐徐展开。 突然几点水珠打在了叶蓁蓁的肩头,转身望去被惊的不轻,真乃一处奇景! 只见归云的青伞之上有一团小小的黑云,此时正哗啦啦的下雨不止。 归云颇无奈的对她道:“这雨云只要在人间就整日地追着我浇。” 叶蓁蓁豁然开朗,怪不得一夜苦战,即将破晓之际他却是那么个不甚畅快的表情。 叶蓁蓁道:“这是为何?” 归云道:“与一段往事有关,不提也罢。”话毕那雨云落雨落得更凶。 叶蓁蓁微微避开些,忍不住笑道:“怪不得甫一落地便觉一阵清凉。如此,夏署之际正可带来一丝凉爽,岂不是美哉?” 她话刚一说完,雨水停了。她不觉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归云收了伞甩一甩伞面的雨水道:“多谢。” 叶蓁蓁瞧着他手中的伞,想着它前几日在归云手中如何所向披靡,略略有些心痛。 “为何又突然停雨了?这样下下雨还挺舒服的。” 归云笑道:“偶尔是会如此。” “偏不让你舒服!” 叶蓁蓁突然一惊:“谁在说话?” 归云道:“哦,是头上的雨云。” 此雨云乃是将死之人的怨气所化,遵循主人生前遗愿,不遗余力的纠缠归云。 白日里时时飘在头上,晚上便化成空气吸收归云的灵气。 归云乃一届上仙,天长日久那雨云便吸收了许多的灵气,竟渐渐有了灵性,听得懂人语,偶尔还会开口说几句话。 叶蓁蓁惊讶道:“你们神仙的灵力竟有如此功效,若我日日夜夜同你在一起,岂不是马上就能飞升?” 归云耳尖微红只管低头行路,没有作答。 叶蓁蓁道:“难道你作为一位上仙,还拿这片小小的雨云没有办法吗?” 归云道:“自然是有办法的,只需我在天界住个百八十年,它寻不到我的气息,慢慢便会消散了。” 叶蓁蓁奇怪道:“那你又因何要自请下届呢?” 归云停一停脚步道:“我有非做不可的事情,也有必须赎清的罪孽。” 叶蓁蓁心道:如若要去除一片怨气化成的雨云当是有千百种方法,为何却偏偏要避开?既然避无可避又为何不直接驱散或打杀了呢? 叶蓁蓁还想追问,归云道:“快走,此地已是冀州国境内,策霞峰不远了。” 两人行走半日,终于到了策霞峰山下。 山门处巨大的青石上浑厚有力地刻着“策霞峰”三个大字。山峰高耸入云,似一根通天的巨柱屹立在眼前。 两人顺着登山的小径,一路向上而行。 山间空气湿润,绿树成荫,间或几声清脆的鸟语,令人耳目一新。 叶蓁蓁忍不住赞叹道:“这不虚真人的山门选的当真不错。” 归云轻笑一声,也不多言。拨开眼前伸出的一根绿色的枝丫,继续前行。 两人行走半晌,却只见台阶一重一重又一重,似乎怎么也到不了山顶。 归云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折了一根旁出的翠绿枝丫道:“此处设了结界。” 叶蓁蓁道:“当真?我竟没发觉。” 归云道:“此处我们刚刚走过了。” 许多山门为了阻止他人随意闯入,都会设置一个入门的禁制。倘若不得解法,就无法登到顶峰。 归云说完,化出太崇剑一剑斩下,竟是强行破除了结界。 结界破除显现出另一条小径。青石台阶向上蜿蜒而去,直达山峰顶端。 两人又走了半晌,终于看到“三清观”的石碑立在道旁。 正在此时,突然听到一声惊叫:“杀上来了,杀上来了!来人,快来人!” 一位道童似乎被吓的不轻,连滚带爬的滚进了道观,当啷一声关上了观门。 叶蓁蓁看向归云,一脸无语。她只是来拿自己的剑,不必如此紧张。 归云道:“恐怕有异。” 门后一阵杂乱错落的脚步声,似乎慌成了一团。 此时,数十名弟子都手持长剑齐聚到了前厅。 一弟子道:“师父师伯不是下山除祟了吗?怎么偏在此时会杀上山来?莫不是像师叔一样” 一位青年行至当中,道:“大家莫慌,此时最忌讳胡乱猜测,不要自乱阵脚。” 此人应是三清观的首席大弟子,他把话说完众弟子都静了下来。 叶蓁蓁走到门前啪啪扣动门环:“开门,我只是想拿回我的剑!你们如此紧张作甚?” 她这话犹如静湖之中投入了一粒石子,刚刚静了一静的前厅又热闹了起来。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众弟子都向大师兄询问:“只是来寻剑么?” “要开门吗?” “大师兄,到底应当如何?” 大师兄被吵的头痛不已,揉着眉心道:“稍安勿躁,我看不若我们先打发他们离开,等师父回来再做定夺。” 他发话完毕一人对着门外颤声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此寻剑?” 第10章 你是吃醋了吗 叶蓁蓁长叹了口气,解释道:“你们的师父不虚真人,前几日在野猪岭拿走了我的桃花剑,不知你们晓不晓得?” 叶蓁蓁在天界快乐不知时日过,早忘了天界一天地上一年的法则。 “野猪岭?师父去过那种地方吗?”说话的人显是新入门的弟子,对前几年的事情不甚了解。 大师兄皱眉道:“去是去过,不过那都是三年之前的事情了。”言语间颇有一种不平之气。 那人这便又扬声对门外道:“师父现下不在观内,不能断定你的话是真是假。我们不能开门。” 这真是一言难尽。 归云又要拔剑,被叶蓁蓁死死按住:“不妥,即是我送与他的剑,还是正经的取回来才好。不若我们明日再来。” 叶蓁蓁又拍了拍门环道:“你们不必紧张,既然今日家师不在,那我们明日再来。” 门后齐齐一阵呼气声,叶蓁蓁深感自己仿佛一只找上兔子家门的大灰狼,这都是什么事儿? 两人一顿白跑,这便又原路返回了。 策霞峰向北行五十里有一座寿安城。 城虽不大,但还算富足,人口也不少。 二人便在此处寻了一间客栈歇脚。 草草对付了几口吃的祭了祭五脏庙,歇过一阵,叶蓁蓁又有了逛一逛的兴致,便约了归云一同上街,瞧一瞧这冀州国内民间的风土人情。 经店小二指点,两人直奔小城最热闹的一条街市。 街上人来人往,卖菜的、卖米的、卖杂货小吃的,应有尽有。 叶蓁蓁道:“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小城虽不及丽水镇地大,倒也应有尽有。” 说罢已走到一处卖扇子的小摊前,随手拿了把折扇唰一声展开。扇面上画的是青山绿水一派清幽的景致。 又展开一把,画的却是群山环绕绿水行舟的孤寂画面。 摊主是位年轻的小哥,很卖力的向她兜售道:“我这小店虽小,但货品齐全得很,什么样的扇面都有的,您尽管挑。” 叶蓁蓁忍不住叹了口气。 归云进了小城便化了个障眼法,障住了头上的雨云,跟在叶蓁蓁身后亦步亦趋,半晌都不曾开口说话,此时见她叹气不禁道:“为何叹气?” 叶蓁蓁道:“我的桃花剑也可做一把折扇。扇面画的却是桃花盛开的景致,甚美。” 摊主闻言急忙道:“我这也有一幅桃花盛开的,给您拿来瞧瞧。”说罢从众多折扇中挑出一把,展示给叶蓁蓁瞧。 叶蓁蓁看着那一树桃花,略感失望:“算了,我随便看看的。” 她的桃花扇由她的法器化成,扇面不见枝干,只一树桃花满面散开。 桃花枝仿佛真的一般,似要伸出扇面,摇动间桃香扑鼻,一般的折扇又怎能比拟? 离开摊口归云道:“怎的又不买了?没有喜欢的吗?” 叶蓁蓁便绘声绘色把自己的桃花扇夸了一通,又道:“算了,反正明日就能拿回我的剑。” 两人出了街市准备返回客栈,叶蓁蓁突然被一扇门给吸引了。 那门不甚出奇,只是一对十分普通的漆黑木门。只那门上贴的门神画像令她有些出神。 左半边门上的门神手持一柄长剑,身披金甲,脚踩黑色云靴,头上写着两个漆黑小篆“尔修”,应是此门神的名讳。 右边的门神亦是如此,只不过手中所持是一把银色的长刀,所写名字为“景之”。 两位均是目光如炬炯炯有神的瞪着叶蓁蓁。 “这” 归云道:“怎么了?” 叶蓁蓁道:“不知这两位上仙是何人,好生面善,但好像我在天界未曾见过?” 归云道:“原是天君的两名贴身护卫。天界之乱时,景之上仙为救天君仙逝了,尔修上仙也不知所踪,应是凶多吉少。” 叶蓁蓁默默点头一阵道:“原是如此。” 归云道:“其实他们两位都是正经的武将,但后来不知怎的就都被当做门神供奉了。” 叶蓁蓁特意留意了各家的大门,好些都贴着“尔修”与“景之”,想这两位上仙实力应当十分强劲。 晚饭时叶蓁蓁先丢给小二一枚金珠子。 那小二长相还算周正,只是身材有些发福,脸圆的好似包子,接了金珠子忙陪笑道:“多谢公子的赏。” 叶蓁蓁道:“且慢,这却不是白送与你的。还需向你打探一些事情。” 店小二上下打量同桌的两人。 一个赛一个的眉清目秀,一个赛一个的超凡脱俗,脱口道:“两位是仙门中人?” 叶蓁蓁只笑不答,归云默默喝茶岿然不动。 店小二甚懂事地道:“什么事儿公子尽管问,只要是这十里八乡的事情,大到杀人越货,小到夫妻吵闹打孩子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叶蓁蓁甚满意道:“如此甚好,那你对策霞峰三清观可有耳闻?能否详细给我们讲解一番?” 店小二一派轻松道:“我当是问什么,三清观咱们小城的人都是知道的。他们经常下山帮我们去除邪祟,是很好的一群道士。” 叶蓁蓁道:“邪祟?”此番她想起,似乎那观内的小道士是说家师不在观中,想是又下山除祟去了。 “有何邪祟还望说个清楚。” 归云也微微抬起了头,静待下文。 店小二还未开口,店家已经急吼吼地嚷了起来:“怎的还没说完,这边都忙不过来了,就会找机会偷懒!” 叶蓁蓁要扔珠子的手被归云按住了。他扬手就是一大锭银子抛了过去,店家险险接过。 归云十分有礼地道:“还有些事需他说完,可否稍等片刻。” 店家忙从柜台后走了出来,笑容可掬道:“好好好,你们且慢慢来,不着急。” 叶蓁蓁道:“坐下说。”说罢给店小二斟了一杯茶水。 话说,这方圆百里之内一直都有邪祟作怪,不是夺了人的头,就是剥了人的皮。 那被杀害的都是年轻貌美的未婚女子,一时间姑娘们人人自危。有女儿的穷苦人家只得尽快找户人家把女儿早早嫁出去了事。 有钱的几个大户人家便联合起来,花重金上策霞峰请来了三清观的各位真人驱邪。 一番布阵斗法,那妖邪被打成重伤,但还是挣扎着最后一丝力气逃脱了。 众位真人都道:“此妖,呃,此邪物虽然逃脱,但受伤颇重,当是活不了几时了。” 叶蓁蓁道:“到底是妖还是邪呢?” 店小二道:“这我倒不晓得了,只是那来除邪祟的道长也是分不清是妖是邪的。” 叶蓁蓁道:“这倒是怪了。” 店小二道:“反正至此,事件也算得圆满解决。数十年间都是太平无事的,直到三年前。” 叶蓁蓁道:“三年前怎的?” 店小二忍不住捶胸顿足道:“那邪祟它又回来了!” 这次人们一发现此事,便早早筹钱到山上去请真人出山。 岂料那观主却不在观中,他师弟灵虚真人带着几名弟子下山除祟,却没成想此次却是所有弟子都死于非命,那灵虚真人也被打成了重伤。 人们找到他们的时候弟子们均是尸首分离,那灵虚真人也是通身紫红,气息奄奄,几天后终于药石不灵含恨而死。 叶蓁蓁心道:想是三年前不虚真人赶去了野猪岭,这才造成了此次惨剧。 那不虚真人和师兄为了给师弟报仇,近三年来哪也不去,就死追着这邪祟不放,誓要把它千刀万剐。 这梁子便就此结下了。 店小二说到此处长长地一叹,总结道:“也算得有情有义了。” 听完店小二的一番说辞,叶蓁蓁五味杂陈。那不虚真人在野猪岭的表现,当得起一句胆小如鼠的评价,此番为了师弟也当真有情有义了。店小二的评价十分中肯。 待店小二走后,叶蓁蓁道:“归云上仙,此事你怎么看?” 归云道:“明日再去探探口风,若能顺道帮上一帮也好。” 叶蓁蓁笑道:“正合我意。” 吃过晚饭,归云送叶蓁蓁回客房。 一股湿润之气缓缓飘散于空气之中,想是那雨云已然化成空气追随在归云左右。 叶蓁蓁叹气道:“归云上仙,不若夜里我与你一同睡。” 归云脚步猛地一停,耳尖泛起丝丝粉色,嗫嚅半晌才道:“多有不便。” 叶蓁蓁叹息道:“连朵雨云都能走吸食你灵气这种捷径,我却只得规规矩矩的潜心修行,真是不公平得紧。” 归云的脖子都微微透出了粉色,走至叶蓁蓁房门前他才道:“蓁蓁,你”“是吃醋了吗?”被他生生吞了。 他当然知道她不会为他吃醋,此话也只是她不甚了解男女之事的随口之言罢了,何必说出来自寻烦恼,又道:“罢了,早些休息。” 看着他这样欲语还休,小白兔似的好欺负的样子,叶蓁蓁的心猛地一抽。 瞧他平时走路都是一板一眼正经八百,对着静姝仙子如此美人也是心如止水,叶蓁蓁倒从未见过他的耳尖和脖颈微微发红,稍显失魂的模样,忍不住看出了神。 归云道:“怎么了?” 叶蓁蓁如实答道:“无事,瞧着你此番模样很是特别,忍不住多看两眼罢了。” 这下归云的脸也腾起了红晕,忙嘱咐她早点休息便转身走了。 叶蓁蓁心情甚美的上床睡了,岂料刚一睡着就被拉入了梦境。 这个梦却不是自己的灵识自发的梦,而是被人强行造出的一个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此生最最痛恨的地方——净梵山的云崖阁——弟子们的学堂。 云崖阁前有一处断崖,崖壁犹如斧劈刀削一般。 崖后有一片红枫,正是火红似血时节。几只彩色的灵鸟正立在枝头叽叽喳喳,叫得好不畅快。 而叶蓁蓁正老老实实地坐在云崖阁内的书案前抄写门规。 第11章 三清观中一只“鸦” 无为真人一身宽袖的白道袍穿在身上,双手背在身后立于云崖阁的大格子窗前,须发皆白,白眉长长的耷拉在脸颊两侧,瞪着叶蓁蓁的双目似要喷出火来。 她苦着一张脸道:“师尊,你入梦就入梦,怎的还要罚我抄写门规?” 无为真人的白道袍气得抖了三抖:“此一罚乃是最轻的一罚,等你回到净梵山,有你好受!”说话间胡子也跟着抖,显是气得不轻。 “你迷昏众师兄,私自跑下山去,一走就是三年,你可知错了?” 叶蓁蓁迷惑道:“三年?” 猛地一拍脑门,心道:真是快乐起来无时光,他在天上整整待了三日,此番再下界可不是已经过了三载?忙求饶道:“师尊,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因为中间出了一些变故。” 师尊道:“多说无益,你且告知你现在的位置,我立即派人寻你回来。” 叶蓁蓁道:“师尊,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师尊愤愤道:“还没疯够!速速给我滚回来!” 叶蓁蓁搁下手中的毛笔,起身拱手深深的拜了一拜道:“还请师尊恕罪。” 师尊警惕道:“你要作甚?!” 其实这强行入梦说难破当真难破,说好破却也好破的很。如若入梦者图的是一个杀招,那被控制梦境的人不但无法逃脱,恐怕会在梦境中死于非命。 可若入梦者只是为了与你见个面叙叙旧,那自然另当别论。像师尊这样的,只需你趁其不备打他一顿,或者拔他一撮白胡子,或是扰乱他的心神,很快便能醒来。 叶蓁蓁就是瞧准了师尊疼她,即便真生气也不会对她下死手,难免有恃无恐。 待一拜完毕,叶蓁蓁已经缓缓来到了师尊身边,竖起手掌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对着师尊的耳朵大喝一声:“师尊再见!见!见!见!” 此一吼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师尊忍不住一个后退捂住了耳朵。 叶蓁蓁醒了,猛地翻身坐起却是坐进了一人的怀中,一股清冽的淡香扑面。 叶蓁蓁呆了一呆,虽然她和众师兄整日里打打闹闹,却从没谁像这样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过。刚刚平复下来的心绪微有些乱。 只听归云心急如焚道:“你是怎的了?怎会突然梦魇?” 叶蓁蓁推了推他没推开,只好维持现状道:“无事,我师尊入了我的梦,催我赶紧回去。” 归云的身形明显一僵,道:“你要回去吗?” 叶蓁蓁再推了推他,还是没推开:“当然不回,剑还没寻回,还有那个玲珑,我想亲手抓住她!” 归云似乎放松了下来,深深叹了口气道:“那便好。” 两人分开叶蓁蓁才瞧见归云苍白的脸色,担忧道:“归云上仙,你怎的了?” 归云道:“无事,你且睡。我在旁边守着,如若有异也好及早发觉。” 叶蓁蓁真心的拜服归云上仙,为他人着想的风格忒高尚了,欣喜道:“多谢上仙。” 归云道:“叫我归云便是,早些睡。” 叶蓁蓁睡的极好,只后半夜隐隐感觉一股温热的灵流缓缓注入灵识之中。 似乎听到一个极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轻声道:“其实你当时年龄还小,不知你说的话还作不作数,我却一心希望你还记得。” 片刻又道:“罢了,即便你不记得,我也是不会再与你分开的。” 此语如梦似幻,叶蓁蓁听着听着便又陷进了一轮沉睡之中。 清晨醒来迎来一阵清脆鸟鸣。 叶蓁蓁只道师尊定不会轻易饶她,还要入梦训斥,岂料竟是一夜好眠。 客房的小桌上已备好了早点,归云却不知何处去了。 吃过早饭,叶蓁蓁悠闲地逛下楼来。归云正巧从外面回来,收了伞进得门内,外面的雨云停在屋外也跟着稍作休息。 见她已经下楼,温声道:“昨夜睡得可好?” 叶蓁蓁道:“甚好,你一大早跑去哪里了?”她的目光一直停在归云手里的青伞之上,心里啧啧有声。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又怎会想到如此一把普通的油纸伞竟是一把厉害的杀器。又忍不住感慨,平日也只能化成一把伞,这连天的小雨,没把伞当真不好办。 归云道:“无事,出去随便走走罢了。你收拾一下,我们尽快赶去策霞峰。” 重登策霞峰,倒是十分顺畅。想是昨天他们已然破了结界,便一路畅通无阻了。 到达立碑石却没瞧见守山门的小道士,两人默默加快了 脚步。几步飞跃到门前,只见观门大敞,不小的院落里一片杂乱无章。大树倾倒,花草被毁,院落里的一处假山也被打穿了几个洞。墙壁上到处都是刀剑划过的痕迹。 显然那邪祟已经来此光顾过了。 归云刚一进观门,头顶的雨云不知是不是受了邪祟的影响,陡然庞大了数倍,他周身十步开外都是一片雨幕。 归云把伞也变大了一倍,把叶蓁蓁遮到伞下:“小心,此处尚有邪气。” 叶蓁蓁随手化出软鞭握在手里。两人决定四处查看一番。 归云进屋之后,雨云却也没有停雨,悬在门口哗啦啦下个不停。 归云瞧着微微蹙起了眉头,此事定有蹊跷。 此观共有三座正殿,第一座殿供奉的是玉清元始天尊,第二座殿供奉的是上清灵宝天尊,第三座殿供奉的是太清道德天尊。 三清观真正实至名归。 只可惜,现在那三位天尊的身上都被泼了血,脸上也被画的乱七八糟,实在惨不忍睹。殿内应是经了一番打斗,座椅翻倒得乱七八糟,蒲团也被撕开,稻草棉絮散了一地。墙壁上遍布刀光剑影的痕迹。 三座正殿左侧是众弟子修习的道场,两人走进去就瞧见道场正中横七竖八躺着六七具尸体,每具尸体上都有无数的血洞,模样像是被人啃了一口的苹果。有的洞上还露出了惨白的骨头,看起来十分吓人。四周血迹遍布,把道场正中的八卦图案都涂满了。墙壁上还有几道血痕,当是人被一剑断颈泼洒上去的。 归云微微蹙眉。两人心情都很沉闷,急急穿过正殿向右侧的一排院落行进,希望还能找到几个活人。 突然传出“呀——呀——”两声怪叫。 叶蓁蓁被吓了一跳,归云已一把将她揽进怀中。 一只硕大的红眼乌鸦落在了灵宝天尊的石像上,通体黑如焦炭,眼睛却红的像是血珠,亮黄的巨大爪子正抓在天尊像的肩膀上,冲他们歪歪脑袋,便煽动翅膀飞走了。 叶蓁蓁道:“怎会有这么大的乌鸦!”话落一鞭已经挥出,直直冲着那红眼乌鸦甩去。那红眼乌鸦竟像是背后有眼睛一般,身形一偏躲开了。叶蓁蓁想再挥一鞭,那乌鸦已经冲出了殿门飞远了。 叶蓁蓁疑惑道:“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镜鸦?” 归云道:“正是镜鸦!恐怕我们刚刚一直都在它的监视之中。” 镜鸦此物并不厉害,喜食死人的血肉,但没有什么大的攻击力,只能依附在强者的身边。主人把人杀了它便来吃。难怪刚刚的尸体上有那么多的洞,但是它也不是只知道吃全无用处,它的一双红色眼睛,可以把自己看到的景象保留下来,释放给主人看。这也是很多妖怪魔物饲养它的一大原因。 归云接着道:“我们在此等候,它的主人应该很快会找过来。” 叶蓁蓁深以为然道:“还是你聪明,我怎的没想通这一节?幸好刚才没有一鞭子抽死它。” 归云的耳尖又红了。 他这一红,叶蓁蓁的心似脱缰的野马似的猛地蹦了一蹦,比昨天还要强烈几分。 心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惊肉跳?应是如此,她定是被归云动不动就小白兔似的可爱模样给惊着了。 总结道:定是如此,归云此仙长得好、身手好、气度好、心胸好,总之哪里都好,就是稍稍有点怪异。好在怪异得还挺可爱。 归云见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忍不住道:“蓁蓁,你怎么了?” 叶蓁蓁收紧手里的软鞭道:“哦,无事,我在想那只小白镜鸦。我们还是赶紧去那边看看。” 归云点头道:“走,那边应是弟子们的卧房。” 卧房四周本来种满了矮松,现下也被砍的七倒八歪了。两人顺着回廊一间间查看,卧房里茶壶茶碗的碎瓷片和被褥枕头的棉絮散落了一地,一地狼藉。 叶蓁蓁道:“怎么样?” 归云摇了摇头:“未发现有人。” 叶蓁蓁咬牙道:“如若昨天晚上我们听闻邪祟之事即刻赶来就好了。” 归云的手扶上她的肩头,想要安慰她几句,恰在此时矮树丛里传出一阵簌簌的响声。 两人小心的走上前去,拨开树丛,竟是一名青年趴在树丛之中。 那青年见到来人,颤巍巍道:“什么什么人?”这便晕了过去。 此人满身灰土裹着血浆,脸上都看不清什么眉目,好像刚刚从坟墓中爬出来似的,看起来十分之惨烈。 两人把他拖出树丛,在回廊下找了个平整的地方放好,叶蓁蓁塞了颗护心丹在他口中,又找了半晌才找到一个完好的茶碗,打了些水灌入他的口中。 许久,此人才悠悠转醒,见到两个正常人不禁泪流满面哑着嗓子道:“师弟师弟”话还没说完又晕了过去。 叶蓁蓁只得给他输送了些灵力,待他醒来才听他道:“师弟他们还在地洞里。”他边说边伸手指向那株矮松。 归云上前拨开矮松,看到下面藏有一个暗格,拉开是一条悠长狭窄的隧道,只可容纳一人通过。 他对着那隧道喊话道:“现下已经安全了,大家出来。” 这悠长的隧道下面有一个硕大的地洞,可同时容纳几十人,是三清观用来紧急避难用的。 此时十几名弟子都坐在地洞里静候妖邪退去的佳音。大家枯坐一夜都心神不定,听到有人报平安,负责戒备的小道士便忙不迭的往上爬去。 第12章 浩浩荡荡下山去 不多时冒出一颗脑袋来,见到归云先是一惊,愣了一愣。再看到地上躺着的人,不管不顾便冲了出来,含泪对着那人道:“大师兄,你怎么样了?” 大师兄还有一口气在,安慰那小师弟道:“没事,你先把大家叫上来,他们不是坏人。” 那师弟含泪走到地洞前招呼大家出来。不多时从地洞里冒出十几个人来,直如雨后春笋一般。 大家一出来就都围到大师兄身边,一番抱头痛哭。 归云和叶蓁蓁站在一旁,留出时间让他们发泄情绪。 许久还不见停歇,叶蓁蓁才道:“大家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做劫后余生的痛哭,此地怕是还有妖怪邪祟要来。” 一位道童哭的眼睛红红的,愤愤不平道:“还来?!他们欺负我们师长都不在观中罢了。” 叶蓁蓁道:“此番到底是个什么邪祟?” 那道童抹了把泪道:“我们也不清楚,半夜被大师兄唤醒,我们就被他赶进了地洞之中,只听到一阵喊打喊杀声伴着哀嚎。” 原来那邪祟引了观内的长辈高手齐齐出门,便在半夜时分杀上门来。万幸这位大师兄是个极可靠的大师兄,半夜还没有放下戒备,一早发现了闯入的妖物。 这便把众位师弟喊起来避难,却还没有完全送入地洞时,那妖人就破除了结界杀上山来,大师兄只好带着还未来得及躲避的众位同门一起御敌。看此番境况,留在外面的除了大师兄以外应是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归云道:“罢了,不管是什么,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叶蓁蓁道:“没错,你们大师兄也需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尽早疗伤。” 大师兄已然又昏了过去。 另一道童哭腔道:“我们又能去哪里?出了这个山门,难道就不会被杀吗?他们摆明了就是要杀光我们寻仇。” 这倒是个问题,不能把他们从地洞叫出来却害了他们性命。看四周院落、大殿、道场的情形,十足的泄愤意味,说不是为了寻仇她自己都不相信。 叶蓁蓁踌躇片刻对归云道:“归云,我们分头行事,你带着他们下山安顿,我在此处等候那些妖邪送上门来。” 归云立即否决道:“不可!” 叶蓁蓁道:“有何不可?” 归云道:“看此物的这番作为,你一人恐怕不好对付。再则,你不宜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叶蓁蓁以为自己耳力退化了,张口结舌道:“不宜?不宜什么?” 归云耳尖又红了,这是对儿什么耳朵,怎的如此爱红? 叶蓁蓁道:“时间不多,就这么决定了。”转身对众位大小道士道:“你们跟着此人下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避。他是一位上仙,你们可完全信任他。” 众道士齐齐跪了一地:“多谢上仙救命之恩。” 叶蓁蓁心道:既已板上钉钉,归云便不能推脱了。岂料归云却道:“如此,我留下你带他们下山去,到了安全的地点静候便是,我自会去寻你。” 叶蓁蓁还想再辩,归云道:“时间不多了,把剑带上。”说着就把太崇剑递给了她。 叶蓁蓁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不肯接剑,道:“你若要留下,剑就务必拿好,给我作甚?” 归云听出她语气有些不快,宽慰道:“我是一位地仙,保护一方平安正是我职责所在,况且”他瞧了瞧回廊外追随而至的雨幕,无奈道:“如此,我带着他们目标岂不是太过明显?” 是啊,带着这么个鬼东西在头上,当真是行动不甚方便。 叶蓁蓁只好答应带众人下山,却不肯接剑,道:“我有师尊送与我的软鞭,剑你拿来御敌,也好尽快与我们汇合。” 归云淡笑了一声道:“我会的。” 叶蓁蓁这便辞别了归云,带着一众道士浩浩荡荡的下山去了。 可是要去哪里呢? 本欲找一座附近不起眼的小山寻个洞穴暂避,却又担忧这些人的伙食问题。一两人可打个山鸡野兔的充饥,可这一大群人却不好打算了。况且这十几个人担惊受怕一夜,至此滴水未进,不可不可。 不若还去寿安城?也不可。那城虽好,但是太小,这么一大批人进了城,不可能不引出什么骚乱,到时便让那邪物发现了。一拍大腿心道: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就这么决定。 叶蓁蓁道:“你们可晓得附近有没有大一点的城镇?越是热闹繁华越好。” 一人道:“向西,西边有一个安国镇,很是繁华。” 叶蓁蓁道:“甚好,就去那里。” 一路上又喂了大师兄一颗丹药下肚,大师兄总算好了许多。他已被师弟们洗刷干净,只是一张脸还是青白之色。眼见城门在望,众人坐在城外的一处石摊上稍作休整,均是垂头丧气。 大师兄勉力撑起身对叶蓁蓁抱拳道:“在下如冰,敢问恩人尊姓大名,我们承蒙大恩,若有机会定当焚身相报。” 众人闻言都把目光投了过来,纷纷表示要当牛做马以报此恩。 叶蓁蓁随手折了一根小树丫拿在手里把玩,道:“我姓叶,你们叫我小叶就成。至于报恩就不必了,路见不平不拔剑,不是我的风格。” 说到剑忍不住叹了口气。桃花啊桃花,我再也不会把你随便丢下了。 看了看天色,已然临近黄昏。不知归云那边是个什么情形。不过以归云的法力和身手应该没有问题才是,应是她无事瞎操心罢了。 叶蓁蓁道:“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去便来。” 大师兄猛然一惊,众人也都纷纷站了起来。这一群惊弓之鸟该是害怕被她丢下。 叶蓁蓁安抚道:“你们身上的道袍太过惹眼,我先进城去找些寻常衣物回来,大家做好伪装再进城比较好。” 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七嘴八舌的让她当心。 叶蓁蓁在足底运足了灵力,飞奔而去。 一个时辰后,她抱着两个大包袱回来了。把包袱往地上一丢,她大大地抹了把汗。 刚刚裁缝铺的掌柜听闻她一口气要买十几套男装,那表情不是欣喜若狂倒像是见了鬼,一通翻箱倒柜才把这些衣服凑齐。 众人一番旧貌换新颜,再把道袍整理进包袱,这就向着城门进发。 叶蓁蓁道:“此番入城,咱们分两批进。你们几个带着如冰先走,剩下的几个跟我断后。”她翻出两粒金珠子塞给如冰:“刚刚我已打探过了,城中有一家悦朋客栈,大家都到此地会合。到了先定几间客房稍作休息,等我们过去再行商议。” 众人纷纷应是。 叶蓁蓁看着六七人进了城门,又等了一炷香,这才带着其他人随着人流车马踏进安国镇的城门。 虽是已过黄昏,但是街上车马行人依然络绎不绝,真是一座繁华的大镇。 叶蓁蓁瞧见一座灯火通明香气四溢的小楼,门口几个穿着甚清凉打扮甚妖艳的女子,冲他们扬起手中的小纱巾纷纷叫道:“呦!好俊俏的小公子啊。公子公子,进来坐坐呀。我唱的小曲儿可好听了。” “我跳舞可好看了。” “公子我弹琵琶给你听啊。” “哎呀,怎的走了?” 叶蓁蓁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但微觉不适本能的加快了脚步。回头一瞧,身后几人均是脸红耳热的低着头,看来不是什么好地方,真是晦气。 几人匆匆赶到悦朋客栈,与先头的如冰几人会合。如冰想得甚妥帖,已经派人在门口接应。 来人自报家门道:“如霜见过叶公子,大师兄已经订了几间厢房,就在楼上。” 叶蓁蓁几人随着如霜上了楼,一番商定,决定先在此处等归云会合再说。 叶蓁蓁要了十来样小菜,让小二送进房间。虽是一天一夜未曾进食,大家却都没什么胃口,胡乱吃了几口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叶蓁蓁被安排的是一个单间,因为还不能确定安全,她和衣而卧只当是闭目养神。岂料这一天行走奔波很是累人,竟不觉睡了过去,猛然一睁眼已经到了后半夜。 窗外夜色深重,无星无月黑的很是彻底。她静静躺着想着归云怎的到这个时辰还没见回来,不是有什么厉害的东西缠上他了? 突然听到几声瓦片的轻响。她心里一惊翻身坐起,悄悄套上短靴,静静细听却又听不到任何动静了。 她轻轻把窗户推开一丝缝隙向外望去,风声猎猎却并无妖气邪气散发,但仍不可放心,捏了一个引火诀,点亮屋内的烛台等了片刻并无什么异常,可心绪纷乱实在无法再次入睡,还是决定下楼查探一番。 走廊上的灯笼里晕出昏黄的光晕,楼下也挂着一排灯笼同样灯光灿灿。小二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没瞧出什么异常。 叶蓁蓁正笑自己太过多思,转身欲上楼,突然又顿住了脚步。 不对,太安静了! 她自小修习仙术道法,五感灵敏异于常人。周身一里之内即便飞过一只蚊蝇她也能捕捉到一丝响声,可这小二的呼吸声她却没听到。 她一步一卡的走到柜台前,伸手拍了拍小二哥的后背。只觉手掌触及之处一片冷硬,她急忙把小二的身体翻了过来,那店小二砰一声摔倒在地上,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第13章 蝎群乱舞 那店小二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满脸紫红中透着丝丝黑气,嘴唇也紧紧抿在一起乌黑一片。双眼已经被人剜去,只留两个黑黢黢的窟窿,看上去又恐怖又有点恶心。翻开一片领口的衣角,身体也已经呈现紫红色。 叶蓁蓁不敢多看,转身上楼唤众人起床。不多时十几个道士外加其他住店的客人,挤挤挨挨二十多人都聚集到了一楼的大厅之中。除了店小二倒是再没有其他受害者,她微微松了口气。 其他客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有的一脸不耐烦,对着叶蓁蓁骂骂咧咧;有的四下问人打探情况,整个大厅里大声小声的混杂在一起,吵得叶蓁蓁头疼。 叶蓁蓁大喝一声:“停——” 大厅陡然安静了下来。叶蓁蓁赶忙继续道:“现下已经死了一个人,不想死的统统闭嘴!” 众人立即噤若寒蝉。 几个胆大的小道士上前查看店小二的尸体,不禁脱口而出:“竟和师叔的死法相似!” 众人呼啦一下都围了过来,空气里响起一片嘶嘶的吸气声。店小二这么个死法,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不正常。 如冰被人搀扶着,身形微晃咬牙切齿道:“三年前我看着师叔咽下最后一口气,就发誓一定勤练苦修,誓要为他老人家报仇雪恨,可如今……如今……还是被那邪物逼到如此境地!”他说不下去了,眼圈泛红体内血气一阵翻涌,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如霜也道:“这些邪物简直欺人太甚,我们迟早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其他弟子纷纷附和:“不管它是怪是邪,我们都与他势不两立!” 叶蓁蓁微微扶额道:“大家暂且稍安勿躁!”心道:你们不要在此散布恐怖消息了好吗?这一圈人早都吓得魂飞魄散了好不好。 突然站出一名尖嘴猴腮的三角眼叫道:“我不管你们什么恩怨,这些统统与我无关,我要走!现在就要走!” 大家刚看完死相可怖的尸体都心慌意乱,六神无主,又听闻什么邪物、报仇的,只觉得这是个十分危险的地方。 人都有远离危险的本能,只是谁都不敢先说出来。此番有人带头,便都效仿起来,纷纷嚷着要离开。 叶蓁蓁叹了口气,把门推开一个缝隙向外望去。四下夜色泼墨一般漆黑一片,半点灯光也不见。风夹着一丝细雨打在她的手背上,低头一瞧竟是滴暗红的血珠,未免让这一群人更加恐惧,她悄无声息的擦掉,回头道:“你们想出去是吗?那先好好看清楚。” 众人纷纷趴到窗格子上抢占位置。 她手中捏了个火诀向着门外一抛,抛出足足三丈远。黑黢黢的空间里亮起一阵火光,景物却半点也看不清楚。四周响起“呀—呀—”几声怪叫,荡进人的耳朵里,似有钢针在穿刺你的耳膜。 虽没瞧见什么恐怖画面,但也足够吓人了。众人纷纷捂耳退后,挤在一处相互安抚。 叶蓁蓁心道:此番来看,那邪物已然兵临城下,离他们近在咫尺,可却未动他们分毫,简直像猫戏老鼠一般。既如此,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回身关上大门道:“今天夜里我们就聚在此处,大家都不要单独行动了。” 众人纷纷点头。 那三角眼微微皱眉刚想反对,便被身后的老太太硬生生拉了回去。 如冰道:“还是把小二的尸体处理了。” 叶蓁蓁道:“暂且抬到楼上安置。”这店小二也是飞来横祸,被他们连累了。回头定为他抄写一百遍《救苦往生神咒》,助他超度往生。 两个小道士去抬店小二的尸体,使了两三次力竟然不能撼动那尸体分毫,又拉了三四个人才抬起来,几人正准备往楼上走,突然见那小二的嘴巴似乎动了一下。 一人讶异道:“他的嘴似乎动了一下,如风你看到了吗?” 如风受惊不小:“好像是动了一下。” 说话间,小二的嘴突然一歪,似是露出了一个邪魅的惨笑。 几人大惊失色纷纷撤手,小二的尸体咚一声砸在了地上,竟像是大石落地一般。 叶蓁蓁几步跨过去,屏退众人。 只见那小二的嘴巴又微微抖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脸也跟着有些变形。 不多时又是猛的一抽。叶蓁蓁化出软鞭,随时戒备着。只见那小二的嘴剧烈颤动起来,噗——破了一个洞。 “洞口”探出一对触手,那触手好像一把锋利的剪刀,探出来就咔咔两声剪开了小二左右两边的嘴角。嘴角顿时咧到了耳根上,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和一摊浓稠的黑血。 众人惊叫中,一只人头大的蝎子钻了出来。它浑身漆黑油亮,好似披着一层厚厚的盔甲。除了高高举起的大剪刀,八只脚也甚粗壮,爬行动作飞快。高高扬起的尾巴尖上紫红紫红的一坨,叶蓁蓁忍不住叹了一声:“好大的萝卜!”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仓皇而逃。 叶蓁蓁抬手就是一个灵力暴击,啪一声那蝎子被炸了个粉碎,一阵紫气在屋内滚滚飘散。 叶蓁蓁忙捂住口鼻叫道:“都回楼上去,小心别吸了毒气!”这玩意儿看着就不是好惹的,释放出来的有色气体万万不可吸入。 众人闻言纷纷捂住口鼻拔腿就向楼上冲。 叶蓁蓁一个飞身挂在二楼的栏杆上,啪啪啪几鞭挥出,门窗应声而开,一阵夜风吹了进来,紫气顷刻间便散去了。 人们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从小二豁开的嘴里又爬出一只油光黑亮的蝎子,紧接着两只,三只,四只…… 叶蓁蓁已经数不清有几只了。 一群蝎子爬出后,店小二的尸体就像一个干瘪的气球似的,萎缩了下去。此人竟然一直是个披着人皮的假人! 那些蝎子爬出之后只想往楼上爬,却不往门外去。它们一个压一个的爬上台阶,又一个挤一个的冲向人群,看上去又诡异又滑稽,人们看得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 叶蓁蓁一手爆发灵力,一手挥动软鞭,蝎子被打得爆的爆,飞的飞,一时间紫气伴着鞭声齐飞,仿佛在屋里放了无数爆竹,但没有一只蝎子可以躲过她的攻击爬上二楼。 饶是如此,楼上的人群也爆发出一阵阵惊呼,有人已经开始低低地啜泣。 紫气腾腾不散,只往楼上升去。叶蓁蓁恨恨的又挥出一鞭,简直可恨至极!这些毒蝎杀了就放毒气毒死你,不杀就亲自动手剪开你的嘴巴再钻进去咬死你,左右不肯给你活路。 叶蓁蓁道:“你们还愣着作甚,把门窗统统打开。” 几个小道士如梦初醒,急忙推门开窗,带着大家躲进了一间大厢房。 叶蓁蓁心下稍安,专心对付楼下的这群蝎子,不多时就尽数清理了个干净。只是紫气仍是散的极慢,一阵刺鼻的气味灌入叶蓁蓁的鼻腔,让她嘴里发苦一阵恶心,刚刚那阵猎猎的夜风也不知都吹哪里去了。 她这边收鞭回手,在厢房门口设了两道结界,以确保万无一失,宽慰众人道:“我已经在此处设了结界,你们只要不自己跑出来,就不会有事。” 众人刚刚瞧见叶蓁蓁彪悍的武力顿时俯首帖耳,好像被劫持的囚犯一般,谁都不敢反抗齐齐点头道:“不敢不敢!” 叶蓁蓁叹了口气,心里不免忧心忡忡。他们尚且如此境况,不知归云现下如何?她瞧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不觉陷入一阵沉思之中。 “小六,你要干什么!” “我不想在这里等死!” “他疯了!他疯了!” “滚开!” “不要啊!” 一阵吵闹声中,只听噗通一声。那尖嘴猴腮三角眼的赵六已经跳出了窗外,顺着廊柱滑下了二楼。 叶蓁蓁赶到时,只看见窗户上爬满了人,都伸长了脖子向外张望。 屋内黄晕淡淡,屋外却是夜色深沉,那赵六一落地就像黑炭里泼墨再难寻踪迹。 一位老太太哭的伤心至极,嚎的肝肠寸断:“小六哎,你就把娘自己一个人丢下了,过了今日不知是你要披麻戴孝还是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可怜的儿啊!我的命好苦啊!” 叶蓁蓁忍不住一番情凄意切。她自小无父无母,由师尊一手养大,这番亲情滋味于她实在难能可贵。 她叹了口气道:“大妈,你不要再嚎了,我去寻他回来。” 大妈立即两眼放出澄澄的希望之光,握着她的手不住感谢:“多谢高人,多谢高人。” 叶蓁蓁安抚了那大妈几句,又嘱咐三清观的小道士们,在她没回来之前谁都不许离开此间厢房,如果谁敢私自乱闯,打晕了绑起来了事。 如冰捂着胸口按压下阵阵心悸,道:“叶公子,千万小心。” 叶蓁蓁把手里最后两颗丹药塞进他的手中道:“你们也需万事当心。” 叶蓁蓁交代完毕这便飞身越出了窗子,但那赵六早不见了踪迹。夜色无边蔓延,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那赵六能跑到哪里去。飞身上瓦四下观望,除了沉沉的黑色再无一点光亮,若不是刚刚在屋内她还可正常视物,险些以为自己瞎了。 她捏了个火诀,照亮周身方寸之地,看到一团肉泥摊在屋檐上,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人的内脏。那肠子吃的还剩下一截,搭在房檐上,不过此刻血倒是已经流干了。应该是那店小二的脏腑在此被镜鹰分食了。 叶蓁蓁一阵反胃,匆匆跃下了屋檐。 第14章 我的皮,概不外借! 叶蓁蓁拖着颗火球摸索着向前走去,四下黑沉沉的异常安静,连一丝风都没有。如此环境仿佛一个又瞎又聋的人置身一片荒野之中。 她不免有点心慌,如若归云尚在此处就好了,又忍不住一阵担忧,归云到底怎么回事?怎的现在还没瞧见回来?那赵六也不知哪里去了!难道要一间房一间房地找?也只能如此了。 她翻身进入一座院落,摸黑前行一阵,穿过黑影重重的前院来到一排屋门前贴耳细听,片刻后心猛然一沉,半点声息也没有。 她点亮火诀一脚踹开屋门,屋内桌椅摆设一应俱全,却空无一人。 她一连踹开几间房门,都是空空如也,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难道这是一座空城?可是不对啊,入城的时候明明是很热闹的。此地很不对劲,恐怕众人会有危险!暗暗一阵懊悔,为了一个人舍弃一群人实在鲁莽。 她迅速奔到街上想要原路返回,突然身后亮起一盏灯笼,那灯笼里发出的不是白光或黄光,而是一片幽幽的绿光,紧接着第二盏,第三盏……一连串灯笼接力般亮起,好像在给她指引方向。 整条街道被照得绿油油的,鬼气森森。头顶几只镜鸦静静飞过,半点声音也没有。这倒真是一群十分优秀的监视鸟! 看来这东西的目标是她无疑,如此说来自己单独行动可能他们还更安全。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邪物! 顺着幽幽的绿光前行,一路寻着灯笼走到一处院门,漆黑木门上的尔修、景之两位门神,被油绿的灯光打得面目狰狞,让人一阵毛骨悚然。 叶蓁蓁推门而入,一阵阴风迎面吹来,倒不像进了一座院落,反像进了一处阴暗潮湿的山洞,凉风飒飒吹袭着毛孔,让人一阵毛森骨立。 前庭的树木被阴风吹得左摇右摆,魅影重重间树叶簌簌而动。 镜鸦似乎通报一般又是“呀—呀—”两声怪叫,便煽动翅膀飞走了,身后木门顺势啪一声合上了。 叶蓁蓁慢慢向里走去,一手握紧手里的软鞭,一手扣好手诀准备随时发射一发灵力暴击。 行至屋门前,房门砰一声自己开了。一阵异常难闻的气味伴着一阵白烟扑面而来。 叶蓁蓁忍不住后腿两步捂住了口鼻,这气味就好像放了一整年的死猪肉一样令人作呕。 她不欲再进,站在门口捂鼻张望。夜风之中似乎有什么在轻抚她脸上的肌肤,她不觉汗毛倒竖冒出一层鸡皮。 恰在此时,一条黑影缓缓沉落,正落在叶蓁蓁眼前。 绿光幽幽,叶蓁蓁瞧得真切,那正是拿走她桃花剑的不虚真人,正待开口那不虚真人眼中突然传出咔咔两声异响,眼眶瞬间爆裂,斗大的红眼睛突了出来!紧接着两只耳朵也被撕裂开了两个大洞,一边一个触手伸了出来! 这竟然又是具被诡异蝎子控制的尸体!但这只蝎子却比店小二身体里的大得多。 它一钻出来,不虚真人的头都看不见了,只余一个身体被蝎子控制着向叶蓁蓁挥剑砍来。 要命!那挥动的剑正是她的桃花。 叶蓁蓁抬鞭一挡退后数步,瞧见桃花的剑身上画满了红色的符咒,忍不住叫道:“镇灵符!”怪不得如何召剑它都无动于衷。啧,这可真是,不虚啊不虚,说你什么好! 不虚却再也不用她说教什么了。他一剑接一剑的劈来,叶蓁蓁频频后腿,好容易逮住机会马上就要抓住不虚握剑的手,那手却突然咔嚓一声掉在了地上。顺带流了一地黄汤,恶臭扑鼻。这不虚真人当是死去多时了。 在叶蓁蓁的一阵恶寒中,“不虚”低头捡起地上的手臂咔咔两声重新接了回去,扬手又是一剑劈来。 你怎么连个停顿都没有!叶蓁蓁连忙足尖轻点,飞身后退。被自己的剑劈开可真不怎么美好。 叶蓁蓁一边闪避,一边挥动软鞭,每一鞭都对准了那颗巨大的蝎子头,奈何“不虚”总来捣乱,剑花翻的飞快,不时还爆出一片白光来。 那双手当真碍事,叶蓁蓁飞速一个转身,回首间一鞭挥出缠住了“不虚”的手腕用力一拉,那双手噼里啪啦掉在地上炸了个粉粹,桃花被一片肉泥包围。 叶蓁蓁却顾不得心痛,扬手又是一个灵力暴击,正正打在那颗蝎子头上,只听“砰”一声蝎子头爆成了渣渣。 紫气飞扬间,叶蓁蓁啪又是一鞭飞出,鞭梢卷住剑柄把桃花从肉泥堆里拖了出来,即刻化出一道灵光把桃花剑身上的“镇灵符”抹去,片刻剑身上泛起一片白色的光晕。 失而复得方显珍贵,叶蓁蓁立即化出剑鞘,把桃花收入鞘中。 刚刚转身欲走,一片飞扬的灰色衣角转瞬即逝,去了后院。 “赵六!”叶蓁蓁当即飞身上瓦追了过去。一片绿油油的光晕之中,赵六就立在院中,抬头瞧着她。 叶蓁蓁飞身跃下,一把拉住赵六的手道:“不想送死就跟我回去!你老娘还等着你。” 赵六猛然甩开她的手大声对着夜幕叫道:“你让我把这个人引来,我都做到了,你快放我出去,快点放了我。”他边叫边找,似乎自己也不确定自己在跟谁说话,听自己说话的人又到底在何处。 叶蓁蓁道:“谁让你把我引来此处?” 赵六道:“不知道,我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这么告诉我,只要把你引出来,我就可以回去了。她说这里根本不是安国镇,这里是个异时空,我们早就被转移了。” 异时空?怪不得四周漆黑不见星月,怪不得间间房屋空无一人。不是邪物来到了安国镇,而是整个客栈被转移到了邪物的地盘!这可真是无法形容的好运气! 叶蓁蓁眉头紧蹙,看来他们从一开始就步入了陷阱之中,不管走到哪里都逃脱不了魔掌。那么归云呢?当真还是不分开的好! 叶蓁蓁四下查看却不见一个人影,周围黑影重重却都不是她要找的方向。 赵六还在兀自歇斯底里地叫嚷:“快放我出去,你说话不算话!” 突然传出一阵清脆的笛声,一个嗓音轻柔的女人道:“你怎么如此聒噪,我说过让你走就会让你走。”说话间赵六已经拼命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不多时脸色渐渐泛起一阵紫红。 叶蓁蓁忙去掰他的手,赵六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终于呼呼喘出一口气,紧接着就是一阵止不住的呛咳。 那轻柔的女声又道:“你不恨他把你引到此处吗?怎的还要帮他?” 叶蓁蓁道:“生死大劫面前选择自保乃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好恨的!” 那女人沉默许久才道:“怪不得。” 叶蓁蓁道:“怪不得什么?” 那女人道:“你和我当真不同。” 叶蓁蓁心道:再怎样我也不会和一个胡乱杀人的妖邪相同,师尊最常骂她的也只不过一句“野猴子”罢了。 那女人沉默半晌又道:“如若我杀了你,得了你这身皮恐怕又是另一番境况。” 得她的皮?叶蓁蓁想着刚刚不虚真人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一个突。但是这邪物张嘴就要她的皮,是不是与她是旧识?至少见过她,可她自出山以来只得罪过一只女妖王,便是玲珑,可这声音也不像啊,玲珑的声音可没这么温柔。 几番思虑叶蓁蓁道:“我这皮子用着还行,没想外借。” 那女人道:“这却由不得你了。”声音虽然温婉动人,但话语里却是暗藏杀机,让人不寒而栗。 话毕,那赵六突然暴起,举手对着叶蓁蓁便掐了过来,叶蓁蓁闪身一躲,一鞭飞出把那赵六从肩膀到小腿结结实实缠了起来。 赵六站立不稳咚一声摔在了地上,两只眼睛翻的只剩眼白,还在对着她龇牙咧嘴。 叶蓁蓁瞧他脸色泛出紫红之色,嘴唇隐隐发黑,眼角处隐隐泛起红丝,和那店小二的死状极其接近。再不救他,恐怕死期将至。 她在手掌汇集起灵力,一张掌拍在赵六的天灵盖上,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反弹了回来。 那女人道:“他现在还有一口活气,可若你再绑着他,他就要爆开了,爆开之后的后果你刚刚可是瞧见了的。” 原来刚才客栈里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一场预演,店小二的死亡,身体里的毒蝎,爆开的毒气,都是为了让叶蓁蓁看的,好让她在此刻束手束脚。 叶蓁蓁冷笑了一声:“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断不会为了一个赵六,而弃那一屋子人于不顾,你这个想法却是错了的。” 那女人轻轻笑了一声道:“难道你忘记赵六的娘亲了吗?” 叶蓁蓁身形陡然僵住。那哭哭啼啼的老太难道也有问题? 那女人道:“我养的蝎蛊,初时只有一颗米粒那么大,它们在无形之间就会被人吃进肚子里。刚开始恐有数千之众,但很快他们会在人的身体里来一场争斗,死数过半之后就会选出一只蛊王。它们心思单纯,唯蛊王马首是瞻。但,那最大的蝎蛊却只听我的。” 第15章 想得比你长得美多了 米粒大小?看那店小二嘴里爬出来的那些,估计是被什么肥料催熟的?还有,那么恶心的东西你说他们心思单纯?单纯! 那女人接着道:“如若这只破开了赵六的脑袋,那一只我也绝不会让它在老太的身体里多待一刻。” 她说话声音低婉,似乎只是再给你讲一则睡前小故事,但言语却让人后背滋滋往外冒冷气。 叶蓁蓁似乎已经看到一群毒蝎追着众人四散奔逃的画面。她只犹豫了片刻,便收回了软鞭。 那女人道:“你真是一个好人。” 叶蓁蓁根本无暇回她的话,因为鞭子一收,赵六便扑了过来。虽然他不懂仙术也不曾习武,武力值几乎为零,可是他就是一颗行走的炸药桶,轻易碰不得。 她一边闪避神志不清的赵六,一边狂乱地挥动软鞭。树木倾倒,花朵凋零,一时间软鞭过处一片尘土混着乱叶飞扬,啪一鞭挥出,院中最后一棵树也断成了两截。 这一通乱打叶蓁蓁猜测,那女人恐怕并不在此处。面前的敌人好打,暗处的老鼠难寻,这倒是为难了。要想个办法引出这个背后之人才行。 略思索间,赵六又缠了上来,真是烦人的厉害。她纵身跃上屋檐避开他的纠缠。 房顶上吹过阴风阵阵,赵六还兀自在院中胡乱抓挠撕咬着不存在的猎物。 叶蓁蓁的后背冷汗涔涔,跟个压根看不到的人交手,真是有点束手无策,她忍不住大声道:“你不是要我的皮吗?自己不出来就靠这个废物什么时候才能拿到?” 那女人轻笑起来,道:“不着急,等你没力气了,动不了了,我再慢慢剥你的皮。” 叶蓁蓁道:“如若我当真累了,我就先在自己的皮上划上个百十来刀,到时你取来也没甚用。” 那女人又是一声低笑:“不妨事。” 语气却是胸有成竹,一派淡然处之。 叶蓁蓁眼珠一转道:“哼,你要我的皮我偏不给,我走,不和你玩了。” 那女人轻笑起来,道:“哦,是吗?恐怕不行,你前脚踏出院门,后脚我就爆开赵六的脑袋。” 叶蓁蓁破罐破摔道:“随便!左右和我无关。” 那女人轻笑一声:“你还真有点孩子气,那我再送一个人给你。” 叶蓁蓁心道:这又不是做买卖还带买一送一的,她真心不想要啊。 可那女人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一道劲风袭来,叶蓁蓁连忙飞身退回院中,堪堪避开这一击,就见一把拂尘猛如数千钢针贴着她的左耳飞驰而过。好险好险,这若被打中了,保准被刺个对穿。 她转过身还来不及挥鞭,拂尘又扫了过来,那赵六也猛虎扑食般冲过来捣乱,频频后退中她终于得了个空隙,忙一手挥鞭挡住赵六,一手甩出个灵力暴击炸开拂尘。 叶蓁蓁这才瞧清楚挥动拂尘的究竟是何人,看他须发花白,头戴黑色纶巾,身穿八卦道袍,应是那些小道士口中的师伯,不虚真人的师兄无疑了。 这两个师兄弟也当真可惜,出来追捕邪祟却反被这邪祟置于了死地。怪不得观中乱成一团他们也没能回去,应是出来不久便齐齐遇害了。 悦耳的笛声响彻夜空,那女人似乎十分悠哉的等着叶蓁蓁的死期。 叶蓁蓁心内怒火中烧,她隔开佛尘的又一次进击,扬声道:“你为何要我的皮子?难道你自认是个丑陋无比的人!” 那女人立即反驳道:“胡说八道!” 女人多在乎自己的容貌,看来这个也不例外,就听她道:“当初上门提亲的人数不胜数,用得着你来说嘴!”她似乎气得不轻,刚刚温柔绵软的语气都冷硬了几分。 叶蓁蓁嗤笑一声道:“呵呵,你躲在暗处不敢露面,张嘴就要别人的皮子,我自然认定你不是个丑八怪就是个母夜叉!” 那女人再没了温文尔雅地气度,恶狠狠道:“你住口!” 话闭便再不开口说话,那道士和赵六的联手攻击却更加迅猛。 她边闪避赵六边把攻击力全部放在道士身上,又一发灵力暴击甩出去,正正打在道士的拂尘上,那道士的右手和拂尘齐齐爆裂开来。 失了手的道士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叶蓁蓁飞身跃上屋顶躲开赵六的纠缠,微微松了口气,却突然感觉心口泛起一阵闷痛,嘴里涌上一股腥甜。她强自压下,咬牙道:“喂,丑八怪,你的傀儡没手了。” 又是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那女人笑嘻嘻道:“你现下是否感觉心口钝痛,气血翻涌的厉害?” 叶蓁蓁吞了两口口水,把嘴里的腥甜咽进去,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你亲自来看不就清楚了。” “也对!” 那女人话闭赵六就砰一声爆开了,这下比店小二死得惨多了,炸得就剩下一摊渣渣,连张皮都没留下。不虚真人的师兄也化成了一滩黄水。 黑色的蝎子散了一地,却并不停留窸窸窣窣便钻进了暗处的花坛之中。 利用完了就杀,这人真是可恶至极!叶蓁蓁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阻止,只能为客栈的众人默默点蜡了。 伴着“呜呜”的笛音,一个身穿紫色纱衣的身影飘飘然落在了叶蓁蓁对面的房檐上。 她腰细腿长身影婀娜,头上盘着流云髻,珠钗配饰一样不少,只是面部带着一条深紫色的纱巾,让人看不到面容。 叶蓁蓁终于等到了幕后之人,强提了一口气上来,手不自觉捏好手诀。但见她纱衣飞扬间阴气重重,难道是一个怨气深沉的女鬼? 那女人瞧着叶蓁蓁像在打量一件衣服:“倒是长得十分可人的模样。” 叶蓁蓁心痛愈来愈烈,忍不住冒了一层冷汗,但手中软鞭和手诀却一刻也不敢松开。 那女人笑道:“劝你还是不要妄动灵力的好,你中了我的歇毒,使用灵力越多,毒发越快。” 刚刚在客栈之中她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应是那时就把毒气吸进了嘴里。只是要尽快发作还需大量使用灵力催动,这才被赵六引出了客栈。 怪不得她一直躲在暗处,让别人动手纠缠叶蓁蓁。原就是为了逼她多次使用灵力,待毒入心肺她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真是耍的一手好心机。 心内似乎有一把钢刀在搅动,叶蓁蓁忍了半晌,此刻终于忍不住了,噗——喷了一口血沫出来,待这口血喷出去以后,又似乎好了许多。 她捂着胸口道:“瞧着你也不是个丑八怪啊,怎的张口闭口就是要别人的皮。” 那女人轻轻一纵便跃到了叶蓁蓁面前,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扬了起来:“你喜欢他吗?为了他寝食难安,茶饭不思?为了他”她似乎陷进了一阵极大的痛苦之中,许久才甩开叶蓁蓁道:“罢了,你求仁得仁又怎么会明白我呢。” 叶蓁蓁只觉一阵妖风吹来,此邪物倒不知道是鬼是妖了。 她现在除了心上一阵阵闷痛,感觉肺部也开始一抽一抽的疼,再也思虑不出什么。软鞭已维持不住形态化于无形,手诀也再捏不住了。 她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拿着把小铲子在她的心肺上不停的挖,挖的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忍不住喝喝吸着凉气。耳中嗡鸣不止冷汗涔涔,根本听不清那女人说了些什么?只咬着一口血沫道:“你到底要怎样?” 那女人道:“我没想怎样?不是早就说了,我只是想要你的皮,从今往后我便是你。”沉默片刻她才接着道:“我也想试试求仁得仁的滋味。” 叶蓁蓁忍不住一阵苦笑,说什么求仁得仁。真难看!这副样子当真难看之极。说什么闯荡江湖降魔卫道,结果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她又吞了一口血沫道:“你想得倒美,休想!” 正在此时桃花剑应声而出,直向那女人刺去。 却不见那女人如何动作,只听铮铮两声剑刃相击,桃花飞转着又回到了叶蓁蓁的手中。 她猛收了一口气蓄在丹田提剑再战,下定决心宁愿战成一摊肉泥,也绝不留下一寸皮肉给这恶心的女人! 女人边拆挡她的剑招边劝道:“唉,你这又是何必?待会儿打得血肉模糊,这皮你让我怎么用?” 叶蓁蓁边咬牙忍痛边奋力攻击,只求能快速解决掉这个女人。 可这女人当真不好对付,不见双手如何动作,桃花到处她身后会扬起一把刀自发迎击。那刀快如闪电还可自由收缩,说不得她的身后有何机关。 叶蓁蓁边挥剑劈砍,边找机会攻击她的脸部。既然你那么注重皮相,那就偏往你的心尖肉上戳!就和专刺玲珑的左腋下一个道理,你怕什么偏给你来什么! 她一个冲刺剑身从那女人的发髻上划过,如此近的距离那女人一掌便可震得他五脏俱裂,但她就是瞧准了那女人不会一掌拍死她。 只听当啷一声桃花撞上了女人身后的刀,叶蓁蓁被震的飞速旋转着向后飞去。那女人以为胜券在握,负手立于屋檐边上。 如此良机,现在不发更待何时!叶蓁蓁趁机一个灵力暴击掷了出去,正正打在女人的脸上。简直太准了! 灵光过后,女人脸上的面纱落地,终于显出了庐山真面目。 怪不得她要别人的皮,怪不得她时刻戴着面纱。 那女人的嘴巴足足占满了她的下半张脸,两个嘴角和耳根紧紧相连,一口黄橙橙的小尖牙兜都兜不住。真是恐怖至极,丑陋至极。 叶蓁蓁喝喝吸气道:“你要我的皮?想得倒是比你长得美多了!” 第16章 阴森恐怖的“常乐谷” 不怪不虚真人他们弄不清楚她到底是个什么怪物。明明是个人形,身上阴气重重,却又是个这样面目的妖怪。 面纱落地,女人再也保持不住温婉的气度,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立即面目狰狞地吼道:“你!你竟敢让我出丑!” 哦,她瞧清楚了,这个女人是只蝎子精,那身后的“刀”并不是一把刀,而是她的蝎尾,好在没被那玩意儿扎到,不然没准死得更难看。 叶蓁蓁发了一个灵力暴击,已是筋疲力竭,再加上心肺疼痛愈加强烈,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咬牙道:“有本事……杀了我!” 她还以为拼尽全力能给那女妖一个致命的袭击,没想到现下灵力不济,只是轰掉了她的面纱而已,牙都没给她打掉一颗。呵,气数已尽,不若自己慷慨就死,省得还要被那女人剥皮抽筋! 想想自己曾在几位上仙面前露过脸打过妖王,还去天界走过一遭,哦,还交到了一位断袖知己,也足够了。只希望归云能尽快找到她,看在这份情谊上,能受累把她的尸身送回净梵山去。 想至此,她瞧着蝎子精气呼呼迎风走来的身影,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举起了桃花剑,起身迎了上去。 蝎子精的耐心在面纱落地之时已经耗了个干净,当即一尾扫掉了叶蓁蓁的剑,那双手也终于动了起来,双掌齐发冲着她的胸口拍了过来。她的手中握着一只碧绿的长笛。如此优雅的乐器却是从那样一张怪物的嘴里吹出,真是不可思议。 叶蓁蓁灵脉不畅,再也发不出一个暴击,也再挥不动剑了。她惨淡一笑放弃抵挡抬头望向夜空。朦胧间仿佛看到一道凌厉的白影飞速向她冲了过来,直如一把离弦之箭。身后一片雨云穷追不舍,哦,是归云。这个时候瞧见他的虚影,也算聊以慰藉了。 只见他长袖飞舞间回手一斩,灵光冲天而去,半边夜幕似乎都被他削了去。那片雨云也被他的剑锋劈成了两半,化成一摊雨水哗啦啦落到地上去了。没记错的话那片雨云他不是不想打散吗?现在出手怎的又狠又快? 恰在此时,蝎子精一掌拍在叶蓁蓁的胸口上,她一口凌霄血再也压不住,噗的全都仰面喷了出来,被掌力震飞时他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稳稳的托住了她。原来这不是一个虚影,归云真的来了。 归云似乎比她还心痛难忍,哑着嗓子道:“我来迟了!”说话间灵流已缓缓注进了她的身体。 叶蓁蓁扯了扯嘴角,想说句话宽慰他,但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什么都发不出来。 归云甚明白她心意地道:“不必多言,好好调息。” 蝎子精万万没想到救兵会来的如此之快,心下一慌险些跌下屋檐。待反应过来,她却没有反手攻击,而是慌乱地低头摸索着什么,许久如获至宝一般把寻得的面纱急急蒙到了脸上。 归云边为叶蓁蓁输送灵力,边召动太崇剑。太崇应召自发而动,冲着女妖斩去。 只见夜空中刀光剑影略过,仿似流星划过天际。女妖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频频后退闪避。突然一道玄色的身影落在了屋顶,一剑便挡住了太崇的攻势。 那男人身高腿长迎风而立,头上戴着一顶纱帽同样遮住了面庞。只对那蝎子精道了一声:“走。”一字真言说完便转身冲天飞去,隐在一片黑沉的夜幕里。 那蝎子精又向他们望了两眼,再不恋战转身跟着飞了出去。 太崇剑再次自发而出,向着他们飞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不消片刻再回到归云手中,剑刃上已染上丝丝血气。太崇剑锋芒逼人,吹毛断发,一丝血珠也留不下。血丝顺着剑尖滴滴答答滚落下去。 终于结束了,叶蓁蓁再也支撑不住,又呕出一口血便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她好像听到归云十分震惊地叫了一声:“炎灵”也或许说的是“怨灵”,究竟是什么她却再也听不清了。 昏昏沉沉间她觉得一股极其强劲的灵流在自己体内翻滚流动,所过之处说不出的舒适妥帖。 是啊,有归云在她总是能够惬意安心的,那便好了。 叶蓁蓁舒舒服服一觉醒来,灵台还不甚清明。入目是青色的帐顶,桃花剑十分安逸的躺在她的身边。 她愣了一刻方才想起归云已经救了她,她已经回到了悦朋客栈。侧目望去,归云坐在桌边正在搅着一碗什么东西。 叶蓁蓁揉着发昏的脑袋挣扎坐起,归云闻声已经来到了床榻边,伸手扶住了她:“再休息一会儿,你现下不移多动。” 叶蓁蓁想说话,嗓子却如同火烤,干疼的厉害。 归云手持汤匙已经把一口清粥递到了她的嘴边:“不急,有什么话等喝了粥再说。” 叶蓁蓁稀里糊涂被喂了半碗粥,总算舒服多了。 门口突然传来踢里踏拉的脚步声,叶蓁蓁猛地一拍脑门,哎呀呀把客栈的人给忘记了。 归云拿开她自残的手道:“那些人安然无恙,不用担心。” 他话音刚落,门就被几个道士扑开了。几个站在前排的小道童噼里啪啦摔了一地。但都没有贸贸然地闯进来,仍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如冰被人搀扶着率先走了进来,他们几个才甚懂规矩跟在身后进来了。 如冰眼圈发青,满脸担忧道:“叶公子,你醒来就好了。”说话间瞧了瞧归云,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没事就好了,不然不知道这位上仙要急成什么样子。” 归云微不可查的转过了脸。叶蓁蓁没瞧见他的样子,不知道他担心起来是个什么模样,笑了一声道:“你们没事就好了,那个老太呢?”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嘶哑的不成样子。 如风道:“你走之后没多久,那个老太不知怎的突然浑身抽搐眼睛泛白,大师兄就命我们把她捆了丢出了结界,后来后来她果然异变,就跟那店小二一样。” 叶蓁蓁微微松了口气,多亏如冰机警,早早发现了异常果断做出了处理。也好在她的结界虽设不了多大多强,挡那些蝎子倒是足够,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叶蓁蓁道:“那就好。” 如冰道:“我们倒是没事,只是你” 归云道:“不妨事。” 如冰神色古怪地退到一旁不再多言。 叶蓁蓁稍歇片刻道:“我见到你们的师父和师伯了。” 一圈人呼啦都围了上来。 叶蓁蓁实在不忍心把这个噩耗告诉他们,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叹了口气道:“他们两位均已遇害了。” 一时间房间里都是低低地啜泣和咒骂。可已成定局,即便哭得再多,骂得再狠也都于事无补了。 如冰强忍泪水道:“还请叶公子告知师父师伯的尸身在何处,我们也好带回去安葬。” 那师伯早化成一滩黄水,恐怕那不虚真人也是如此,叶蓁蓁思索片刻委婉地道:“他们两位的尸身已经不见了,此处不知是何地,恐怕不好找寻。” 又是一阵咒骂啼哭,叶蓁蓁宽慰道:“你们不要太难过,不若为他们诵经祝祷,也好让他们早日往生的好。还有你们今后有何打算?” 一群人都沉默不语。 良久如冰道:“能有何打算。我们回到道观继续修行,以待为师父他们报仇雪恨那一天。” 归云道:“不可,那个邪物尚未抓住,你们回去恐有危险。” 如冰愣了愣道:“那当如何?” 叶蓁蓁左思右想,虽然师尊收徒一向严苛得厉害,但这么一群可怜人,他老人家慈悲为怀不会不收?但也不好说,师尊那人脾气古怪得很。 归云道:“我可带你们去一处新的仙山,你们可在那里修行,策霞峰还是暂且不要回去的好。” 叶蓁蓁侧头望去,只见归云坐在桌边,神色淡淡间气度沉稳,一贯的让人安心,赞许道:“如此甚好。” 归云侧头看来:“不把他们安顿好,你便不能安心。” 此一番话倒把功劳都归到了她的头上,叶蓁蓁摸摸鼻子稍显心虚。 劝退了围上来嘘寒问暖的道士们,又打发了一圈前来打探消息的其他人,得了“安然无恙,明日回家”的保证,厢房终于安静了下来。 归云面色有些苍白,略显疲态。 叶蓁蓁不免有些担忧,道:“归云,你没事?” 归云坐到床边又给她诊了一回脉,掖好被角道:“无事,你今天还需继续调息。” 叶蓁蓁道:“此处究竟是何地?”按时间来说现在怎么也应该天光大亮才是,可现下窗外仍是一团漆黑,让人很是不安。 归云道:“此地是妖界和鬼界的交界地——常乐谷。” 叶蓁蓁忍不住道:“常乐谷?这样一个阴森恐怖的地方竟然可叫常乐?” 归云十分精简地道:“常乐自然指的是那些鬼与妖。” 叶蓁蓁心内了然。此地应是鬼、妖无法无天无人管束之地,所以才冠了这么个雅号。 心里暗暗赞叹一句,归云真是见多识广。这么一个秘密封闭的交界夹缝,他也能破开一个出口杀进来救她,真是可靠的不得了,忍不住好奇道:“不知你是如何进到此地的?” 归云道:“其实此地也并不如何难寻,只是初时没想到你们会被转至此地,才耽搁了许多时间。” 第17章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叶蓁蓁带着一众道士下山不久,一群妖怪便杀了上来。归云起初并没放在心上,只专心应敌,想着尽快下山与叶蓁蓁会合,但越打越觉得不对劲。 妖界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像是玲珑身为妖王,当然妖界都是她的势力范围,她就是当之无愧的老大。除开她之外,下面还有三个阶层,分别是“将”、“恶”、“奴”。 “将”即是上等妖,妖界的一些事物都可与妖王商讨,有一定的权利。 “恶”就比较自由了,可在人界、妖界、鬼界各地厮混,许多作恶的妖怪就出自这一阶层,所以民间有个恶妖的说法。 “奴”就是阶层最低的妖,一般都是受人驱策使用的,就和人们养马、养狗差不多,例如镜鸦就在此列。 来的妖怪当中只有一个恶妖,其他全是奴。他们一圈一圈的被斩杀,又一圈一圈地围上来,好像奉命求死一般。 磨了半日,归云终于察觉出不对。他们好像并不是来对观中的人赶尽杀绝,只一味想拖住他罢了。 思及此,他在太崇剑上灌足灵力一剑斩去,斩出了一条血路便立即飞行而去。 一众妖怪急匆匆追出观门。 奴妖们齐齐跪地讨饶:“属下无能,请统领责罚。” 那统领道:“不妨事,拖了半日也应该足够了。” 闻言归云片刻不敢耽搁,一路循着叶蓁蓁的灵力气息追寻到了安国镇,但在镇上搜罗一遭却又一无所获。 待探查到众人被移至常乐谷,已过子夜时分。强行入谷还需破除许多禁制,又耽误了一些时辰,这才来晚一步,让叶蓁蓁受此重创。 叶蓁蓁听完这一番轻描淡写的描述,却也知道归云定是历经千难万险才能在要命的时刻赶来救她,忍不住道:“真是辛苦你了。” 归云给他掖了掖被角,道:“无甚辛苦,早点休息,我助你调息。” 叶蓁蓁不知道已经睡了多久,此刻十分清明,眼睛怎么也合不上,忍了几忍终于忍不住道:“我晓得那片雨云于你可能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所以你才不舍得把它打散了,可如今因了我却让你实在对不住,倘若今后你有何需要我的地方,我定当义不容辞。” 归云抿唇不语半晌,才道:“无妨,那片雨云也甚为烦人,打散了也好。但” 叶蓁蓁瞧着归云欲言又止好像思虑重重的模样,猜测着开口道:“你是要问那个妖怪的事?” 归云道:“正是。” 叶蓁蓁心道:这有何不可说的,为何是这么个犹豫不决,不知该问不该问的表情?遂十分爽快的把这个女妖的样貌特征,说了个一清二楚。 归云道:“她手中拿着一根碧绿的长笛?” 叶蓁蓁道:“的确,当时我就觉得这样文雅的东西与她十分不合衬。” 刚刚不觉得,现下细看才发觉归云脸色有些发青,又慢慢转成惨白。叶蓁蓁从没瞧过他如此样子,好像有什么十分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而他却阻止不及似的。 “怎么了吗?” 归云缓缓合上了眼皮道:“无事,早些休息,我助你调息。” 叶蓁蓁闭上了眼睛。相识以来归云好像就是如此,永远都是淡淡的,明明心事重重嘴上却总说“无事、无妨”。 也难怪他会是这么个表情,那片雨云跟他也应跟了几百年,他都没舍得打散了,这次为她出手也真是难为他了。 他与她断这个袖断的好生吃亏,自己又能回报些什么呢?好像都不能,自己的灵力没他高,剑术也没他好,这倒是难办了。 他日回到净梵山,还得去师父的云霄殿翻一翻,看看可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与归云。 大家又在常乐谷待了一日。叶蓁蓁试着催动灵力,感觉甚为流畅,只胸口处还有些隐隐作痛。 归云说过,蝎毒虽已拔除,但还需再调息一段时日,这种隐痛感才能消退,看来一切正常。 二十来人整装出发,由归云带着浩浩荡荡出了“安国镇”。那“安国镇”的景致竟然都是幻境。他们一出城眼界清明起来,身后的城便自发消失于无形,又是另一番天地。 只见昏黄的日光悬于头顶,照得景物黄橙橙灰突突的。四周峰峦叠嶂奇峰突兀,把此地围成一条狭长幽深的空谷,有一种咄咄逼人的压迫感俯冲而来。谷中山岩累累怪石嶙峋。一条黑乎乎的河流从上蜿蜒而下。 归云道:“大家当心,这是黑河,人若掉进去尸骨无存。” 身后众人紧跟归云大气都不敢出,闻言急忙离开黑河一丈远。 游走半日,但见山石峭壁上有许多剑痕刻在上面,树丛之中还略泼了些血渍。 如冰道:“看来这里应是经了一场打斗。” 归云道:“无事,斩了几只小妖罢了。” 众人崇拜的目光纷纷射来,叶蓁蓁感觉后背一片光芒万丈。侧目看向归云,再向他靠一靠低声道:“不知你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归云略愣了愣,嘴角翘起一个微弯的弧度道:“若有喜欢的,你便送与我吗?” 叶蓁蓁此刻又握住了他日思夜想的桃花扇,摇着折扇一派从容道:“有何不可?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定当倾囊相授。” 身旁的几位道童头脸发热,一阵吭吭咳咳闪到了一边,离他们足有三步开外。 归云耳尖又不合时宜的红了,双眼神采奕奕地看着她,却不发一言,低头握住了她的手。 这到底又是个什么意思? 叶蓁蓁被他握住的手晃了晃,催促道:“你还没说你到底喜欢什么呢?” 归云十分认真地道:“我喜欢的事物都已握在手里,再无其他了。” 叶蓁蓁索然无味道:“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了,显摆什么。”想来也的确如此,他堂堂一介上仙,自是什么喜欢的东西都能抓在手里,何劳她去操心!真是自讨没趣。 归云噗嗤笑出了声。 身后众人齐齐飞了个白眼。 一队人走至一片树林停了下来。树木光秃秃不见绿叶,犹如无数鬼爪屹立眼前。树林之中瘴气弥漫,白雾腾腾,眼见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归云负手而立道:“此地名唤鬼爪林。里面瘴气弥漫,凡人吸入恐有性命之虞。” 众人一听又连连后退,人群中有人道:“那我们岂不是要困在此地不能出去?” 归云道:“不会,我会设一个结界禁制,大家一定要在结界之内,不得自己随意乱闯。” 话毕归云已经撑开一个巨大的结界罩住了众人,结界外层包着一层青色的柔光。 众人急忙都靠向归云,他握住叶蓁蓁的手这才松开了。 鬼爪林中不但有瘴气弥漫,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沼泽。走不出百步,就能看到黑气腾腾的一片沼泽地,若运气甚佳还能瞧见从沼泽里翻滚出一颗惨白的人头骨,或是一根人腿。 人群之中时而惊呼一阵,时而惊叫一阵,真是十二万分的精彩。 叶蓁蓁心里发毛扇子摇得都不甚优雅了,忍不住靠到归云的身边,趁机又被他握住了手。 叶蓁蓁心里安定不少,低声道:“这地方真是诡异至极。” 归云道:“还好,来的时候还有几个打劫的鬼使,我随手解决了。”言语间还带着一丝笑意。 叶蓁蓁忍不住在心里赞叹道:这应该就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度了。 一行人左转右转跟着归云一阵暴走,终于出了鬼爪林。又顺着尖石侧溢旁出的小路行走半晌,终于看到了一扇很高很高的两扇大门。说它高是真的高,仰面望去根本看不到头儿,这哪里是两扇门,根本就是两座大山。 归云再次拔出了太崇剑。就见他扬手挥去,大门便犹如封闭的两座大山一般缓缓拉开。 这把太崇剑真是剑中豪杰,打得了妖魔,斩得了结界,现下还能做一把钥匙破门而出,当真好用极了。 大门拉开一股浓烈的香粉气氛扑面而来,入目是一片灯笼投射出来的柔白灯光。入耳是一串银铃笑语,琴声伴着歌声阵阵传来。再看众人表情一个比一个五颜六色精彩纷呈。 他们竟是进了一家妓院的后院! 归云几步走到后门口拉开了院门:“大家从后门快走,出了门就该往哪去往哪去。” 不相干的人一看终于到了人该待的地方,连道谢都来不及风一般跑了出去。 回头再看,叶蓁蓁已经好奇的进了前厅! 归云急忙交代那些小道士:“你们几个出城等候,我们随后便来。” 叶蓁蓁从没见过如此如此温香软玉的地方,那些女子走起路来腰身轻摆,笑起来花枝乱颤,说起话来娇娇嗲嗲。 这个样子和她见过的女子都不同。诚然她确实没见过几个女子,妖界的玲珑,天界的小仙娥,倾国倾城的静姝仙子,(那个蝎子精可忽略不计)没有一个是这样风情万种的模样。 只是那些男人略恶心,边喝酒调笑边把手伸进那些女子的衣领之中,甚不懂礼数。她刚想上去指教两句,就被归云拉住了手腕。 归云急急道:“你怎的自己走了?” 叶蓁蓁道:“这个地方甚奇怪,刚入城的时候就有几位这样的女子拉我们进来做客,当时害怕便遁了,现下既然进来了我想过去瞧瞧。” 归云忙道:“此地与修行无益,不论是我们仙者还是修仙者都不宜在此地逗留。” 话毕就拉着叶蓁蓁往后院奔去,却不想被两个姑娘拦住了去路。 穿红衣的姐姐道:“呦,真是两位俊俏的公子,可有相熟的姐妹?” 另一黄衣姐姐笑得花枝乱颤:“没有也没关系,我们姐妹会好好招呼你们的,不知公子喜欢听曲儿,还是喜欢赏舞?” 归云忙一甩衣袖施了个定身术道:“不必了。” 叶蓁蓁的一声“喜欢听戏本子”含在嘴里还未出口就被扯了出去。 叶蓁蓁道:“何至于如此心急,此地虽然奇怪但也不至于影响修行?” 归云已经扯着她出了后门,来到了后门外的小巷,微微喘息道:“不要多做逗留了,还是尽早安顿好那些小道士的好。” 第18章 何妨以不了了之 两人来到城外的一处河边与众道士会合。 虽然现在已经入夜,但为防不知不觉被转移的事件再次发生,他们决定就在此地留宿,由归云守夜。 众人升起两堆篝火,围坐成一团。如冰不时拿眼风瞄向归云,对刚刚那个情况十分不能理解,为何鬼界与妖界交界处的暗门会在妓院之中?这也太不庄重了。 但看归云白皙的脸颊被火光映照的红彤彤一片,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若不问他绝不会主动答疑。 如冰嗫嚅半晌别别扭扭才道:“刚刚,那个” 归云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明了:“不管是天界众仙还是修仙之人都很是洁身自好,对那种地方自然敬而远之,暗门设在此处更为稳妥。” 这样说来就很是合理了。 叶蓁蓁甚不合时宜地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瞧着归云的脸颊更红了,半晌才道:“之前曾追过一个女妖。” 叶蓁蓁兴致盎然道:“我想听,说与我听听。” 众位道童也都目光灼灼地望了过来。上仙与女妖,多么引人遐想的故事。 归云言简意赅道:“没什么可说,我追着她进了常乐谷斩杀了。”接着道:“你该调息了。” 众人万分失望,纷纷作鸟兽散,围着篝火寻块舒坦地方就地躺倒休息了。 漫天繁星之下,滚滚河水之旁,归云助叶蓁蓁运转灵力调息。 叶蓁蓁的眼眸亮澄澄的闪着促狭的光:“归云,我猜你和那个女妖肯定还有故事,是不是?” 归云运送灵力的手不曾停下,但身板僵了一僵道:“无甚故事。” 当然有故事!像归云这种常年把“我家中已有妻室”挂在嘴上的男人,满满地禁欲感有没有?况且他还长成那个人人嫉妒的样子,怎会没有故事? 可他总不能说,那个女妖曾脱光了衣服色诱他,这说出去能听吗? 新月如钩高悬于天际。归云低头瞧着伏在他膝头睡的甚安稳的叶蓁蓁,心绪略有些乱。 他寻了她将近三百年,如今终于寻到,却有无数的隐患一个个冒了出来。那常乐谷中的女妖难道是瑾萱? 不对,当年她明明已经自刎而死,又怎会变成一只妖? 还有那救下她的男人,难道真是炎灵? 若真是如此,他又该当如何呢? 第二日天还没大亮他们便向北出发,直奔冀州国苍灵山。 叶蓁蓁对苍灵山的了解,全都是通过看那些天界野史晓得的。 据传说三百年前,溯光、岚光两位兄弟为争夺天君之位拉开了一场长达几十年的明争暗斗。岚光继位之后,做哥哥的溯光不但不服,还纠集一些妖界、鬼界的妖魔鬼怪一起发动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史称“焚天之战”。 那场战争不仅使得天界大乱,妖界、鬼界也不得安宁,但从始至终都毫不知情的人界却是最惨的。 长达十年的瘟疫横行、饿殍遍野让人间各国也爆发了一场大战,到处都是尸山血海,之后才有了四国各据一方的局面。 后“焚天之战”结束,溯光被推下了诛仙台,妖界参战的也都被杀,只鬼王独阴被镇压在这苍灵山下。 一行人走走歇歇过了三日,终于到达目的地。山下已经等了一队人。 叶蓁蓁把折扇搭在眉上遮住日光向前望去,那为首的一人身穿玄衣负手而立,脸现一片焦急。 叶蓁蓁看向归云不可置信道:“飞镜?是不是?” 归云淡淡一点头道:“正是。”半日前他便千里传音告知了飞镜。 叶蓁蓁已经飞扑了出去,急急奔向了四师兄。 飞镜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两两相望一阵握着双手兴奋的原地打转:“你真是不听话,听石铭说你私自下山,我被吓得魂儿都没了。怎可如此胡闹!” 叶蓁蓁道:“你们几个怎么见到我都是一个说辞?六师兄骂我,你也骂我?”话没说完,归云已经把她从飞镜身边拉开了。 飞镜双手一空怔了怔,立即抱拳对归云道:“归云将军。” 身后几个仙君也都急忙俯首参拜道:“归云将军。” 归云略一点头,满脸郁郁之色。 几人略作寒暄,便向山上行去。 叶蓁蓁挽着飞镜的衣袖走在最前,归云如冰其次,中间跟着一群道士,几个仙君行在最后。 叶蓁蓁看上去神采飞扬十二分的高兴。 归云跟在二人身后阴嗖嗖道:“你们师兄妹感情甚好啊。” 叶蓁蓁一派天真道:“对啊,八个师兄里,我和四师兄的感情是最好的。小时候我做什么坏事都有四师兄一份功劳,每每被罚挨打也都是四师兄护着我。” 飞镜立即道:“你还说,你有一次竟敢把夫子最怕的蜈蚣塞在他的袖口之中,吓得他晕过去好几次,师尊罚我在夫子的学堂上足足跪了一个月,现在想想都膝盖疼。” 叶蓁蓁咯咯笑出了声:“那也怨不得我,师尊骂我,我当然急着辩解,哪像你倒是上赶着承认。” 飞镜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不知悔改!若不是我,不知道你要多挨多少打。” 叶蓁蓁骄傲道:“没有挨过打的童年是个不完整的童年,何况师尊打我的戒尺总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你又不是不晓得。” 归云略略扶了扶额,他何苦去提这么一句。 身后的几个道童一脸的不忍卒看、不忍卒听。 苍灵山与其他的山不同,自有一股苍劲雄浑的派头。此山共有奇明、崇明、寿明三座峰,三座山峰紧密相连层峦叠嶂。 山间一挂瀑布由半山腰飞流而下,仙雾缥缈间飞珠溅玉,一派雄伟壮观之姿。 崇明峰上有一座真武大殿,飞镜便带着二十名天界将领镇守在此地。 鬼王独阴则被镇压在奇明峰下。当然这奇命峰并不是天君给选的风水宝地,而是当年混战之时独阴奔逃到此,便就地镇压了。 叶蓁蓁说明前因后果,把这十几名小道士齐齐交至飞镜手中,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打发众人出殿用饭熟悉环境。叶蓁蓁与飞镜免不了一番叙旧。 叶蓁蓁道:“四师兄,你飞升之后怎的又回了下界?” 飞镜长叹一声道:“说来话长,一言难尽。” 飞镜飞升只比文颜晚了一年,他为人处事十分讲究原则,刚正不阿的程度可说是非黑即白,而且他总是想什么说什么,讲话从不考虑会不会得罪人,直爽得令人发指。因了这个好处初登天界之时颇受天君的重视,领的是个执法仙君的职,专司天界法度。 但成也萧何败萧何,也正因为如此才惹下了祸端。那时正赶上天界三年一度的大法会。天君特请了西天梵境的佛陀前来讲经。 就在这次法会结束后,大家交流心得谈论到“世间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这一句时,提起了一个人。 说到此处飞镜停了下来,频频望向归云。 归云瞧着他们二人坐在一处,边喝茶边说话,越瞧越觉得刺目。坐在一旁脸色阴沉无比,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见他目光频频射来,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押了口茶道:“你且说,看我作甚?” 叶蓁蓁不明所以道:“对啊,你且说。” 归云终于扯了下嘴角,似是笑了一笑。 飞镜心里一突,感觉他如若再废话一句,归云手中的太崇便要出鞘了,急忙接着说了下去。 这位被提及的仙君,正是天君当年身边的两位贴身侍卫之一尔修。说是在“焚天之战”开始之前,尔修曾经与还未继位的岚光在芙蕖殿大吵过一场。因了件什么事情大家都不晓得,但那件事却让岚光很是难堪。 两人争吵过后,尔修拉开殿门便急火火地走了出来。岚光追出殿外就说了句“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这本是一句十分平常的佛语,应是岚光劝解尔修人生在世烦恼总是无穷无尽,不要把了结这些烦恼当成对自己的一种桎梏。 尔修却回了一句甚粗俗的话。他大骂岚光:“狗屁不通!我说的是要你做你该做之事,你却说这些狗屁不通的道理给我?我真是错看你了!” 岚光当场便脸色铁青,用以下犯上的罪名罚了尔修三道天雷。 叶蓁蓁眨眨眼:“这与你有何相干?” 飞镜叹道:“那次法会后大家说到此事。我觉得尔修此人正直不屙,虽说话有些呛人,却也不是个会随意口出狂言的人,当中或许另有隐情。天君这罚也有些太过了。就是这几句辩白,不巧就被纠察的灵官听到了。没两日我便以妄议尊神的罪名被贬了下来。” 哎呀呀!随口的八卦被顶头上司听到了,这可当真是尴尬无比。 归云押着一口茶道:“就是这样?” 飞镜道:“就是这样。” 归云神色复杂的瞧着他道:“那你望着我作甚,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飞镜道:“因天界的各位仙僚都道,天君是因为有了你可以倚重,才把尔修贬下界的。我不过怕你尴尬罢了。” 叶蓁蓁略遮了遮脸,心道:四师兄,你现在这话才会让他尴尬? 归云捧茶杯的手略略停了一停道:“他们是这样说的?” 飞镜一脸绝不会错的表情道:“确实如此。” 叶蓁蓁一脸不忍卒听地低头喝茶。 归云颇讽刺地扯了扯嘴角,不置一词。 叶蓁蓁心道:这样的风气真是哪里都有,想那天界的一众仙君,见到归云哪个不是毕恭毕敬、阿谀奉承,在背后却全然变了一幅嘴脸,真是人心叵测。 归云也不追究此事,只道:“明日我想见见独阴。” 飞镜道:“好。”转头捧着茶杯道:“小九,我们今晚” 归云咳了一声十分自然的打断了他的话,道:“夜里我要助蓁蓁调息,房间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