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蓝的西游记》 引子 天地暝而星光衰。 日落后的山水城被西城外巨大的青山阴影所覆盖,显得幽暗而冷淡。昏黄的路灯被生长极欢快的高大行道树所遮挡,徒劳地想照亮三米外的路面,却唯有脚下一滩光圈勉强算是为夜归的人带来一丝帮助。 骑着共享单车的人轻快地划过下坡拐弯,地上偶尔出现的枯黄草茎被车轮掀起的风推动地打了一个旋儿,再换个地方安逸地躺下,等待下一次外来推力的光临。 一个彪形大汉从树下跳出来堵住了共享单车的去路,两个人低声嘀咕了一会便各自散去。青山下的夜色恢复了正常的安宁。 今天市人民医院骨科值班医生是洛可嘉,他今年三十余,高大、英俊、阳光,在宽大的衣袍下藏着十年健身房锻炼得来的紧绷的皮肤和凝实的肌肉。微博上不露脸只露肉的照片往往能得来数十万的点赞——呼唤露脸的粉丝是如此之多,以至于洛可嘉好几次拗不过威胁,把下巴装了半个在相框里——哪怕是形状并不出挑,也能惊起阵阵网络欢呼和嘲讽。一个下巴能证明什么呢?大概仅能证明网友的联想能力吧。 洛可嘉查房结束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跟妻子mandy通电话,确认三岁的儿子和一岁的女儿都睡下了,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今天本来不是他值班,但主任要求你代班,哪怕你是在亚麻国修炼过的海归博士,领导的话就是圣旨。这体现了你的情商是不是和智商相匹配。 当初洛可嘉和亚麻国土着妻子mandy携子回国,是冒着巨大(传说中的政治)风险和压力的。而且金钱损失也相当大——但是全球未来在天朝,回来是个可以接受的选择! 全球疫情如火如荼,放任自流的大环境下,“我的身体我做主”的老百姓都像疯子一样——在亚麻国找到心仪的安全的工作并不容易。 所以回到家乡,如果反而因为“不能和同事搞好关系”而致使命途多舛,那乐子就大了。 mandy在市区一家英语机构当老师,陪小孩子唱唱跳跳说说讲讲,指导大孩子辩论、阅读。夫妻二人都是高收入,有老人帮忙,日子过得极轻省,远比在亚麻国时舒适。唯一不让人放心的是最近国内刮起“禁止孩子花大量时间学英语”、“取消英语考试”、“唐诗宋词才是文化传承”、“洋垃圾滚出天朝”的议论——但对mandy来说,这不会有太多的影响:首先她是美女,不存在性侵天朝小姑娘的可能;其次,英语目前是全球通用语言,又不是已经死亡的文言文,学口语是刚需。有钱人不可能跟随着教育部门的瞎指挥而放弃对二代三代的提升计划!最可怕的“双-运动”针对应试教育波及甚广,让许多外教在国内找不到工作,只能在网上做直播卖货,或者做商务英语。对mandy来说有没有这份工作其实并不怎么在乎,洛可嘉赚的不少,而两个混血孩子已经够她忙碌了。 洛可嘉草草翻了一遍今天的入院记录、急诊记录。大概十点过后就可以确定能轻松些了,打架断骨头或者爬高摔断腿的数量会降低,而起夜滑倒的案子很可能到下半夜才会出现。 洛可嘉正想着是不是在办公室地面上做三百个伏地挺身,或者五组三分钟平板支撑……他打了个哈欠——或者先在沙发上眯一会儿? 他坐下,将一个抱枕紧紧搂在胸前,这个抱枕上绣了一颗大树,圆滚滚的树冠,里面藏着一只翠鸟。 门忽然开了,一个面目被口罩遮挡的人一步跨入,他手里提着一根棒球棍。 洛可嘉惊得站直身子,来者不善。 那人提棍向洛可嘉头上打来。洛可嘉举起抱枕抵挡,怒喝,“你想干什么?滚出去。” 那人棍子打在洛可嘉手指上,清脆的骨头碎裂声响起,洛可嘉手一软。 “我要打死你这个庸医!还记得不记得李淑芬?” 洛可嘉很想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李淑芬,可惜下一棍直奔头顶而来,他只来得及歪了歪头,便听见颈椎清脆地碎裂声,于是陷入无边的黑暗。 新来的(上) 天,是绿莹莹的,巨大的绿叶如伞,将天空遮挡得严严实实。空气里充斥着甜香,有点腻,但是如果你将这甜香吞入腹中,竟然会产生饱腹感。这墙是木制的,漂亮的金丝在墙面下密密匝匝。地板上同样金丝铺垫,星星点点的金纹发出深浅不一浓淡变幻的光芒,让你有一种一步踏入天宫的感觉。 嵊蓝敲了敲门。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睁开眼睛自己就立于木板门前,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几岁,长啥样。他下意识地敲门,似乎笃定里面有人,而且会开门并且和和气气地说话。 他的感觉是对的。 这是一间大得毫无意义的教室。长大概十丈,宽起码五丈,无数枝叶包裹着这空间,桌椅俱全,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前面一块广阔的黑板延伸开来,仿佛星球大战中参议员办公室的窗户。但这么个巨大的教室里居然只坐了十几个学生? “进来吧,”一个甜美的声音清冷地说。 嵊蓝乖乖地低头走进教室,十多双眼睛从桌面上、黑板上转移到他身上。教室里的空间在目光的交织下发出一阵颤抖。似乎这些目光中有无尽的能量。 在这些强大的目光看来,嵊蓝是个可怜的小男孩,大大的脑袋,瘦削的肩膀,巨大的制式厚衣服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活像一根发了一半花的蒲公英球。他背上的大书包比整个人都宽,如同一只怪兽压榨着蒲公英可怜的水份、维生素和糖。 目前嵊蓝还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有多滑稽。 女老师扶了扶眼镜,媚然一笑,背对着全班,弯下腰,面对面堵住嵊蓝的目光和蔼地道:“你是新来的同学?” 嵊蓝一时不知道这是不是事实,他向老师一躬,“我叫……”,他的脖子深处响起噼里啪啦一串爆竹声,他愣了一下,一个名字如同扑向松果的松鼠出现在他的脑子,“嵊蓝。请多多关照。”他的声音清脆而弱小,从瘦瘦的胸膛里平铺直叙地飘荡出去,有点怯怯的,似乎并不赞同自己有这样一个奇葩名字。 所有的人看西洋镜一般盯着嵊蓝,目光里透露出有限的兴趣,但更多的则是冷漠,“小不点离我远点”的含义是如此明显,连老师都一时说不出更多的欢迎词来。总不能违心地喊:“欢迎来到相亲相爱的丙卯班级”吧?甚至门牌上边丙卯二字都不存在,那个门框上什么都没有。 嵊蓝的脖子里嘹亮的咔咔的声响倒是引来了几道关注而稀奇打量的目光,随着他脖子安静下来,没有更多的古怪可以欣赏了,那唯二的两个人也将目光转开。 没有欢迎,没有排斥,没有好奇,甚至都算不上承认你是新成员。 美女老师背后出现了一只巨大的半透明森蚺,教室温度骤然降低,它居高临下打量了一下嵊蓝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扁平而无趣。 嵊蓝愣愣地看着美女与森蚺的奇怪组合,这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不分级共同挤一个班级,而教室是亚马逊原始部落的装修风格……而且这些人都是熟悉的亚洲蒙古人种,嵊蓝忖道,难道自己到了南美洲?封闭的印第安部落? 森蚺法相! 啧啧啧。 这真是个不可思议的魔法世界……那美女老师便指着前排空座位道:“你坐那里。” 教室里的人坐得稀稀拉拉的,空位子不少。坐前排也好,离老师近些,不被欺负。 嵊蓝发誓,当他放下书包时,看到一个犀牛角从第二排的那个男生脸上缩回到鼻子里,好像吸入了一坨鼻涕。 看着嵊蓝震惊的目光,那个男生憨厚地对嵊蓝笑笑。 我就知道,我定是穿越而来……但是我是谁?一片空白。 第一排只有两三个人,隔壁——不能算同桌,因为巨大如同手术台一样的桌子前只坐了一人。那是个娇小可爱的女生,小鼻子大眼睛,冲天小辫黄黄的。俏皮的小脸,薄薄的嘴唇——符合小男孩对漂亮女同学的一切标准。她雪白的手指捏着铅笔或橡皮之类的东西,一丛细碎头发从耳后调皮地落下挡住了半个脸蛋。长长的睫毛下漆黑的光芒如同夜晚最亮的星。 当嵊蓝隔着大桌子腼腆地冲她笑笑时,她抬高了鼻孔,两枚獠牙从下牙床伸出来,点开了脸颊一对小酒窝,然后缩小,收了回去。什么情况?美女画皮? 见嵊蓝呆愣地看着她的嘴,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她不耐烦地无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獠牙又放了出来,直指嵊蓝,牙面反射着雪白的不祥之光。 嵊蓝心惊胆战地转过头,不敢多看那女孩儿。嗤嗤的笑声从那座位上传来,估计那小女孩正笑得花枝乱颤,那娇喘的笑声里似乎还有点召唤或勾引的意思。但嵊蓝坚定地看着老师,目不转睛。此时老师正在黑板上努力写下最后一排数字,旁边还罗列着杂乱无序的图形和箭头,而她的森蚺法相正威严地在后脑勺上扫视着学生,可能是在抓开小差的,也可能在防备偷袭。 这都是些啥? 一阵强烈的危险从天而降,嵊蓝的心开始狂跳,感觉一双冰冷的爪子悄然摸上他的后背,停留在脖颈处……他想扭头去看,但寒气使他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连灵魂都被固定在了座位之上。嵊蓝想扭动身躯向后看去,但又不敢。救命,鬼上身啦…… 美女老师的森蚺盯着嵊蓝的身后,嗞了嗞牙,可能在笑——它的主人扭过头说到“如果两头鹦鹉相对飞来,甲的速度是1.5米每秒,乙的速度比甲快一倍……你!又!控制!不住!你自己!了?”随着声音陡然提升了一倍,她的头顶那只巨大的蟒蛇立刻变脸,它张开血盆大口向嵊蓝猛冲下来。 大恐怖如洪水倾泄而下,嵊蓝就像是陷在恶梦中的小仔鸡看着老鹰扑下而完全没有反应,那森蚺掠过了嵊蓝的头顶,却带走了他颈后冰冷的感觉。 嵊蓝猛一回头,那身后的男生脖子居然变得有三尺长,正在拼命往回缩。老师的巨蛇尾巴从他头顶掠过,那男孩子无辜的细腻白嫩的手上泛起一抹绿光,将一对小爪子吸入指甲盖。嵊蓝注意到他的双手手指有六根。 那男孩眼睛对上嵊蓝,谦虚地笑笑,吐出一条蛇信,黢黑黢黑的牙齿如同黑洞,吞噬着光。 这是条毒蛇。 嵊蓝打了个寒战,回身又去看老师,她扶了扶眼镜,依然美丽动人,森蚺在空中冷笑地扫视着全班。 全班同学因老师的暴怒而兴奋,低声咳嗽,眼风乱飞,手指无意地转笔,脚下摩擦声连成一片。 老师冷笑地道:“有种就冲出去,打败——”她话说了一半就停了,因为响起了“叮,叮,呆~”的声音。随后嘈杂的声浪四面八方响起…… 这是下课了。 新来的(下) 教室里脚底板摩擦地面的声音越发地急促起来,老师放下扶着眼镜的手,美丽的脸上神色极其严肃。嵊蓝发现到她的指甲油在不停地变幻颜色。 这位眼镜老师双手环抱住胸道:“如果算不出相距1000米的两只的鹦鹉在几分钟后在什么地点相遇,你们别下课了!” 底下摩擦地板的声音陡然一停,随即哀号一片——课间休息总共才六十分钟! 一只女孩蹿得老高,“老师我算出来啦!”众人轰地一声向她看去,她一个蛙跳就从教室倒数第二排跳到老师眼皮底下,轻轻松松跨过三丈距离。她背后有一只透明青蛙在空气里欢快地拍打着脚蹼,她手里高高地举着一张枯黄的纸片。 眼镜老师瞟一眼说,“好了,全体女生可以下课了,你们一定要感谢……” 感谢谁不重要,五六个女生尖叫欢呼和男生痛斥老师不公平的声音如同爆炸一般将装着小妖怪的教室填充成了正在泄气的高压锅。 嵊蓝摸摸脖后颈,这道题…… 美女老师娇声笑道:“哪个男生争气点,把时间算出来,地点也就……”她银铃般的声音轻轻松松地压下了抗议浪潮。 一个懒懒的声音道:“一群垃圾,这么简单的东西都算不出……”全班同学,包括跃跃欲跑的女生,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欢呼笑闹被堵在了肺泡里,甚至连呼吸也暂停了一瞬,随即大量的吸气声此起彼伏。 嵊蓝轻轻回头,最后一排里站出来一个男生,长脸大眼,酷酷的表情像极了便秘患者,嘴角不屑地歪着,头发焦黄,盖住了半张脸……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这种人往往很聪明或者很有钱,或者体育很好,多半连老师都不随意招惹。 这位班霸浑身上下金光闪闪:头发、牙齿、项链、裤带全反射着金色,连脚下的鞋子也是黄金靴。脸什么的只好说是长相端正,但给人的感觉是:真帅呀。 不对,他的脑后探出一只金丝猴,鬼鬼祟祟的模样把主人的帅痞亮相至少拉低了十个段位。 他向前一伸手,也不知怎么就突然出现在天上——其实是挂在了眼镜老师头顶的树枝上,一片纸飘飘荡荡落下。头顶没有墙壁,只有树枝,从缝隙里漏下淡淡的光,这是个梦幻世界,浪漫而且环保。森蚺又嗞了嗞牙,渐渐放低头与口,似乎在表示,虽然你这个猴子给我塞牙缝都不够,但是如果我不来吃你的话,你也莫来招惹我。 这个班霸在头顶树枝上晃荡着,虽然没长尾巴,但人如其相,猴里猴气,似乎天生不会走路,定要在树上荡漾。 老师瞟一眼那写得满满当当的纸片,正是标准答案,想骂人却又没道理开口,随极其不甘心地喊,“下课!” 所有的学生蜂拥而出,但都安安静静,唯恐被头顶的霸王龙看到似的。老师随手将两张纸扔掉,并不去看头顶,急匆匆地抱着书本走出了教室。 嵊蓝注意到她背后的裙子下摆里有个东西扭阿扭,那是她的森蚺法相的下半截。 嵊蓝看看空空荡荡的教室,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笔墨纸砚、书包,歪七扭八的桌椅、板凳。 他正在犹豫是不是将教室的东西整理一下——当个劳动委员虽然辛苦,却能经常被表扬,留下好映像……从天上跳下来的猴子——哦不,帅哥,一脚把拦着他的左脚的桌子角踩碎,然后瞟一眼嵊蓝,似乎有点想把他也踩碎似的。 嵊蓝讨好地冲金牙猴子笑笑,点头哈腰的,屁股后无形的尾巴如风车般摇动。 金牙猴子提腿,踩在没有碎的半张桌子上,闪现着财富光芒的靴子就杵在嵊蓝鼻子前。嵊蓝犹豫了一秒是不是要舔一下鞋面,那金牙猴子却伸手将裤腿收拾了一下,然后收了鞋,转身大摇大摆出了教室。 嵊蓝等猴子消失不见,才敢走出教室,呆呆地看着学校的操场。 这是一块巨大的树木世界,运动场是个木瘤子,方圆一里的样子。四面八方,包括天上,全是巨大树枝、树叶,密密麻麻地将空间填满。 到处都是疯跑的男孩和女孩,偶然出现在他们身上有翅膀、尾巴、甲壳、触须、钳子、鳞片,在柔和的无源之光之下微微闪烁。 嵊蓝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他有些害怕,谁都不想搭理,也没什么人理会他。 遭受了袭击的洛可嘉医生在疼痛与迷惑中睁开眼睛,刺目的光笼罩着整个昏暗的世界——无数蚊蚁在眼前爬行,抽象的几何图形边缘镶嵌着激光,他的瞳孔慢慢缩小,一滴汗水从额头滚落。 他感觉不到这个世界,似乎一切都被按下了静音键,那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降低了感知能力,他失去了对疼痛的正确理解。他无法指挥这具躯体,他失去了撬动这个世界的工具,无能为力地任凭命运这辆卡车装载着千吨货物从他身上碾了过去,而自己只能旁观。 他身体里沸腾的死亡体验冷了下来,渐渐的,他能听见一个女声在抽泣,又有噪杂的脚步,掺杂着窃窃私语。此刻他的听觉表现得分外锐利,似乎大脑在测试自己的神志是否清楚——那是mandy在哭,很容易辨别出来。在亚麻国时两个人偶尔会吵架,特别关于要不要离开亚麻回天朝这个问题总能逗出她的泪水。 她一直很难。 洛可嘉想说话,但是声音在喉咙里打了一个转就消失了。他还不能调动肌肉和呼吸。 过了一会儿,他的视觉也恢复了不少,他看到天花板上的双排液晶灯光依次向脚下飞去,墙顶角的有积灰、蜘蛛网和黑黄的水渍。洛可嘉这才意识到自己躺在移动病床上。没想到这个亮丽光鲜的医院也存在着不少卫生死角。 听说以后将会把这些灯全部更换成LEd,洛可嘉毫无意义地想着,可能藏污纳垢的地方都会被清理掉。 我被病人家属揍了,他的眼泪流了出来。 他已经清醒了,甚至脑子比以往更犀利。他开始回忆——如果自己躲闪再快些,或者就不会挨这两下?口罩之下的脸大概是什么样的呢?作为骨相研究者,除了摸骨算命外,摸骨画像也曾是他在大学里闲极无聊曾经干过的、很快一张脸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这人我不认识。 李淑芬这个名字又跳进脑海,原来是因为这个女人自己才全身瘫痪的——真是冤枉啊,她是谁? 移动时的规律震动让他的头脑极不舒服,最轻微的震颤传递到他这里也像饿罗斯对基辅的轰炸一样。 他想,感谢上天,没有被呕吐物呛死……后又想起自己因值班,至少有十三个小时没有进食了,只喝了点健身包里的粉末水。 洛可嘉没来由地开始评价平时喝的蛋白粉和电解质补剂——那补剂实在是太甜,但是国内能买到的最好的东西就是这个德行。 头痛欲裂。 很快洛可嘉被推进了ct检验室,从来洛医生都是给别人检查,今天轮到自己了。想我治病救人,积德行善,待人以诚……得了这个报应,真是老天无眼啊。 他情绪上来了,也可能是颅内淤血的原因,视力开始模糊,大脑再次深入了深深的海底。 活死人(上) 逐渐安静的氛围包围着这个原本就静如坟墓的绿植世界。 嵊蓝陡然从打盹儿中醒来,他的眼底还有并排的白色灯光向脚下平行而整齐地飞去的残留图像。他并不知道自己的魂魄有一半刚刚脱离了棍棒的打击,而身体基本上算废了,但却目前处于脑神经活动高峰,所以让自己短暂地被影响了自己的感知…… 这是幻觉吗?他耸耸肩。 在操场上疯跑的孩子们已经陆陆续续地在向教室聚集了,原来我迷糊了快一个小时。嵊蓝猜想这个学校大约有十个班级,因为这些孩子分成了十组,踏上了十个不同方向的高高低低的巨大树枝,他们将进入十个不同的鸟巢——奥运鸟巢这个奇怪的词语从他记忆深处冒出来,就像印度洋那深邃湛蓝的海底翻起的泡泡——不知其所以来,未明其深度。 大家脚步轻快地向教室走来,为了避免尴尬社交,嵊蓝抢先一步坐回到自己位子上,假装在书包里东翻西寻。 旁边那张被猴子踩碎的桌子神奇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笨头笨脑、傻大黑粗、结实厚重、纹路清晰、金丝绽放。这桌子并无抽屉,就是三块木板拼成,光滑平整之余毫无美感、未见精致、匠心绝迹、设计缺位。似乎在这里能用上工具制成的东西已经是足够幸运了,别指望更多。那叫奢侈淫逸。 好在书包比较具备美感,就像一只大肚薄皮花瓣状的馄饨用绳收了口,放在这平凡的桌子上是那么和谐互补。这书包质地柔软坚韧,非织非革,系口的绳头也非棉非金,更像是——叶络? 这个漂亮的书包点燃了嵊蓝探索其内部的兴趣:里面有笔墨纸砚,有树叶草稿,有——啥也没了。笔是木管加上叶络纤维,墨是一块膏状物,纸是厚实的黄色帛纸(看天看大地,可能是树皮做的),砚台是木块——很像地板的材质,大概也是木头瘤子。 嵊蓝扔下书包,从座位上安全地抬头,似乎这样就不那么尴尬了。坐在第一排位子上最大的方便就是,可以极肆无忌惮地观察着每个从面前走过的滚烫肉体。嵊蓝注意到这些人的单薄的衣服并无出汗痕迹。所以他们没有汗臭,相反,浑身上下散发着某种浓重的清香味,大概是魔法荷尔蒙? 这些人有的长着大脑袋,有的长着小眼睛,有的很丑,有的很帅,十二三个男生都很正常,完全看不出他们是魔法生物这个事实。他们背后半透明的法相大多缩成一团在背上蠕动。注意到嵊蓝不怎么有礼貌的目光,同学们本人避开了目光接触,但他们背上的一坨一坨却偶尔会睁开眼睛来反盯嵊蓝一眼。把嵊蓝吓得低头了,那些法相目光才会溶解在淡薄的空气之中。运动回归的同学们直接散开,坐到自己位子上,无人交谈,哪怕是女孩子。 整个教室都弥漫着他们的荷尔蒙的味道,嵊蓝还不大习惯这种浓烈,好在教室几乎是四面透风,虽然完全没有风,但是在上课铃响起之时,那种味道便基本上消失了。 这一次站在巨大的黑板前的老师是个中年的帅哥,他踩着沉重的步子进了教室。放下手里的东西,抬起头扫视着教室里所有人,然后转身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他有着刚硬的面庞,倒三角形的后背肌肉隆起,肩头浑圆,将半透明的衬衫撑满,小腹平坦,顺着束腰的衬衫褶皱或者能向下看得更深——如果你胆敢站起来并且凑上去的话。 显然他也不年轻了,却并没有中年人特有的油腻——那种油亮的皮肤,嬉皮笑脸的表情,一本正经的动作,装模作样的谈吐,爹味说教和时不时地掂量审视……一概没有。嵊蓝感慨,毕竟是老师,为人就是纯粹,毫无杂质,不油腻就是对中年男人最高级别的褒奖。 老师指着他写下的俳句,念道:“长青的生命来之不易,短暂的悲伤薄如粉尘。放下再提起,便是真心。” 啥?大家很少听到如此的语句,高冷范儿扑鼻而来。 老师平和地看了大家一眼,淡淡地道:“大家都知道未来你们将要面对的东西。紧张、忧虑、愤怒、逃避都不能帮助你,只有静下来,稳下来,才有希望。” 空气紧张地要滴水了,老师将粉笔——半截膏块放在桌子上,然后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把笔墨纸砚取出来。 未来要面对什么?你们倒是都知道,但我是新来的,没有进一步解释吗? 没有人听到嵊蓝的心声,他们可能被这个帅哥的气场所震慑,低头耷耳地把脑袋埋到书包里,手忙脚乱。毛笔和白纸、墨块、砚台是需要时间准备的,大家看上去都很忙。 五个女生双手也在忙碌,但极轻微,明显都有些目光迷醉。她们不安分地扭动着小蛮腰,大概在希望引起某人的注意,但这丑陋的桌子非常坚定地阻碍了她们的表达。邻居那个小妹的獠牙又伸了出来,不仅点出两个酒窝,还在皮肤上蹭了蹭,让双颊又粉又嫩。 那位老师乘大家做准备时说,今天书法课内容是抄写世界上最有才华的诗人的名句——他将这些句子串联在一起,陶醉地吟诵着,声音忽高忽低,忽疾忽缓,如同催眠。 学生们听得如醉如痴,手头的动作愈发轻微了,生怕打断了老师美妙的吟哦。 嵊蓝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东西,耳朵里灌满了“情感\/是\/自艾的\/溢出”,或者“当叶子\/从绿转\/黄\/之时,我的心\/也枯\/了,急有\/什么用?”然后脑子里“嗡嗡”地一声,神魂便又陷入僵死空白了。 从昏迷中醒来的洛可嘉迷迷糊糊地听到诸如“这个指标溢出太多”,或者“颈椎这里有明显裂痕,出血点这里、这里、这里……” 有一个声音还挺会安慰人,他说,急有什么用——这是朴医生。 “未必就伤到神经和脊髓,毕竟洛医生一直健身,骨头碎片虽然多,但是分布挺散……肌腱损伤并不明显……”哗啦哗啦的胶片响成一片。小李反话正说,你骗鬼呢。 活死人(下) mandy自己也有点懂医学,虽然她大学专业是城市设计……她研究着一张一张的ct影像胶片说:“拍片结果看第三、四节颈椎裂开,但他现在全身肌肉也没有神经反应,是不是……” 诊室里一片沉默,大家都知道洛可嘉醒了,但是都不想做那个宣布坏消息的人。 mandy俯下身子,泪光还在折射、反射、衍射着灯光,她有着一双美丽的绿色眼睛,褐色的头发只到耳齐。她鼻子非常翘,只是鼻翼两侧有点点雀斑。她的牙齿雪白,嘴唇有些干,使原本深红的唇色显得更暗淡无光了。 洛可嘉毫无掩饰地直视着妻子,心里知道自己将会听到什么,他呼吸有些急促,眼皮也因紧张而眨巴着。 mandy握紧了他的手,眼泪泛着光,却坚持着不肯流下来。“哪怕是回亚麻国,找最好的医生,我一定要把你治好。”mandy冷静地用英文道。 尴尬的气氛开始在诊室里蔓延——大家都把头藏在胶片后面,假装忙着看颈椎成像。或者把脖子伸到别人手里的胶片上假装在对比,忙且很有想法。 医生都是英语专精,听力八级,mandy的话好像一个耳光。 mandy忽然放下洛可嘉的手道:“医生,他的中指也断了。”唉,真是越忙越乱,大家抢着看颅骨、颈子、胸椎,遗漏了其他。人家拐弯抹角地骂街未必没有道理。 一个中年男人道:“上mRI,然后手术吧,其他的……还要看恢复。运气好的话,小洛还能走能跳。大家都是内行,有些话我就不说了。”这是主任,听说要退休了,但积累多年的威信和权威暂时还没消耗尽。 高位截瘫四个字在大家脑子里转悠了一圈……mandy问:“行凶的人抓住了没?” 大家更尴尬了,哪怕警察来过了,调走了监控,也不是立刻能有结果的。 窗外天色早已大亮,洛可嘉张开嘴,在mandy的耳边用英语说,“找我的老师,dr. Foxx,把资料发给他。” Foxx是亚麻国,乃至世界上都有一定名气的骨科专家,他的同事中也有神经再造专家、康复专家。 mandy趁着医生们忙着术前准备,低声对洛可嘉道:“我要你坚强地活下去,Nichole和oscar在家等爹地。”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家里肯定乱作一团,洛可嘉能够想像老爹在用什么语言骂街,而老妈则肯定在被窝里哭,还要假装没事儿,然后抱着孙子孙女不放手。 ……受自由、个性教育氛围毒化长大的亚麻人mandy并不能让洛可嘉放心地把两娃彻底交给她,这也是他力主回国的主要原因。 他信奉的是“不能输在起跑线上”、“零岁听双语”、“一岁学游泳”、“两岁唱儿歌”、“三岁三字经”、“四岁弹钢琴”、“五岁扎马步”、“六岁加减法”、“七岁写毛笔”、“八岁走遍天朝”……在亚麻国,要享受到良好的菁英教育,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比国内要多几倍。如果把孩子扔出去搞“快乐教育”,他们很快就会变成“九乘九等于九十九”的傻子。让孩子成为菁英必须从零岁开始,但是那边的私立学校要求虽然严格,但太贵,不实惠,而且亚麻的宗教气氛让洛可嘉十分警惕。 oscar三岁,Nichole才一岁,不管高压教育能不能让他们健康快乐地成长,反正不能没有亲爹。哪怕是为了孩子,我一定要好起来。 洛可嘉叹息,幸好这里是四星级医院,虽然有点水……但上上下下都是熟人,自己伤在办公室,发现得及时……也许可以恢复吧?但愿。 手术进展不需要洛医生全程品鉴,所以,您就歇了吧…… 嵊蓝从神游太虚中醒来,他的墨已经被肌肉男帅老师磨好了——大概老师看这个长得比一只小狗高不了多少的孩子盯着笔墨纸砚发呆有些可怜——还不敢求助——就帮着嵊蓝做好了一切。 那神奇的膏块在木砚上一磨,渐渐就化成了深色液体,还带着清香。嵊蓝嗅着那香气,从内心深处涌起了渴望,我想喝掉它……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 嵊蓝像只刚刚被喂过的小奶狗,抬起一只前爪摇了摇,乖巧地谢过老师,表示学会了。老师起身,又手把手教他如何握笔,下笔,各种书写入门技巧。 女孩子们羡慕地脸都绿了,爪子、尾巴、蹄子、毒牙或多或少地从她们的肉体中出现又赶紧塞了回去。疯狂地等着轮到她们。 嵊蓝这才留意到,这个书法老师和别人不一样,背后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在嵊蓝打量老师后背之时,那老师就明白了,却没有解释或者说明什么。和所有的踏实勤恳的中年男人一样,他认认真真地将写字要领讲明白后,起身向下一个学生走去。 写字姿态必须一个一个纠正,急不来的。 但嵊蓝知道,在他和善的表情下面隐藏着深刻的冷漠——就像他目光温暖其实剥离地看着那些事儿多的女生矫揉造作、没事找事,不靠近不接受不嘲笑不鄙视不乘机不特殊不流连不疏离不评论。 嵊蓝收回目光,这个老师浓重的雄性气息让他有些不适,很有压迫感。 嵊蓝去提笔,沾了墨水的毛笔重逾千斤,嵊蓝几经尝试,那笔就如同长在,或者说,焊在笔架上一样。 我的手可能是断的,嵊蓝想。 嘻嘻嘻的笑声从旁边传来,那个獠牙女孩正在认认真真地写字,但那并不妨碍从她嘴角漏出幸灾乐祸的笑意。 书法老师并未交待提不动笔该怎么办,他正在一个同学一个同学地纠正握笔姿势,下笔角度,何为中锋运笔,肩架结构——嵊蓝想回头去找老师,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帮助,忽然眼前白雾迷漫,这是要天黑了? 老师在黑暗中说到,“今天连一个有样子的字都没有写出来,下课吧。” “叮,叮,呆”的铃声同时响起,大家很安静,气氛很沉重,有些悲伤之意。 嵊蓝随着大部队走出教室角落里的小门,今天早晨,在有意识之初,他就站立于此。这扇门是他第一个记忆。 脚下是一条弯曲起伏的巨大树枝伸向无尽的黑暗,巨如乌云的树叶层层叠叠遮天蔽日。大家沉默地排着并不整齐的队伍,稀稀拉拉向远方走去。树枝之宽可供五人并行而感觉不到高低的弧面。 时不时地有人停下,在道旁转身,消失在叶子后面。嵊蓝尾随着大家伙儿,小心翼翼地蹒跚而行。 同学们的影子渐渐消失在白雾迷漫的枝叶之后,嵊蓝有些恐惧起来,他们去了哪里?我的家呢?家里都有谁?为什么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是不是找人打听打听? 他拖拖拉拉地走着,犹豫着,惶恐着。前面最后一个人是犀牛男孩,嵊蓝加快速度赶到犀牛男孩身后,想到他身边冲他笑一笑,交个朋友或至少目光对一对……嵊蓝再跨上两步,满脸假笑地看向躲到叶子后面的犀牛男孩——他已经化为一尊雕像。 一惊之下,嵊蓝差点坐倒在地。这是怎么回事?雕像活了?这里在闹鬼吗?难道白天看到的都是活过来的木头雕像? 他想细细地检查一下犀牛男孩的雕像,有没有开关或者芯片之类的东西——还没摸到人家的手臂,一股可怕的电流“噼啪”一声将嵊蓝弹开,却没有发出蓝色的电火花来。 嵊蓝僵直了一会才恢复了行动力,但再也不敢碰人家了。他揉着被电麻、剧痛的手指和手臂,开始思索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想了半天无果,就回头检查其他人……果然他看到了十七个半人半兽的学生雕像,如同十七个葫芦长在树干之上。 他们的法相和他们长到了一起,模糊,仅得一个大概。比如,那个长脖子男孩,他的法相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反正他的脖子出奇得长,谁知道他是怎样的奇葩? 嵊蓝被长脖子男孩诡异的表情吓得拔腿就跑,他只希望离这些恐怖雕像越远越好。他走到树枝的边缘时忽然控制不住脚步,一股暖流从脚底升起,将他横拉硬拽到路边——就好似磁吸似的。 不由自主地,他的身体原地坐下,这暖流陡然放大十倍,从某尴尬处注入嵊蓝身体。 在陷入人事不省状态前,他叹息一声,原来我果然也是个木头雕像啊…… 人参果(上) 清晨的光从枝繁叶茂中射穿了昨夜残留的迷雾,巨大的绿植世界幽深而安详——除了没有鸟鸣,也没有蛙声、甚至没有蝉蜂蝶蚁、更没有松鼠蛇熊罴……什么都没有外,其他一切“正常”。 嵊蓝从混沌中醒来,花格子一样的淡淡的光铺穿过无数遮蔽天空的枝杈叶脉,射亮了这块空间。这使得由叶片和叶络组成的封闭秘室不那么逼仄,像监狱牢房一般。 嵊蓝站直身子,他的骨头吱吱咯咯,似乎里面长了锈斑。自从昨晚享受到这暖流起,这暖流就没有停止过,直到现在。唯一奇怪的是暖流汇入脖颈后便消失在脖子深处,似乎那里有个深渊,吸引全身上下的电流去填平那黑暗与空洞。 他焕然一新,神清气爽,身体内充满了力量,尤其屁股弹性十足,大概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缘故吧。 他不再纠结自己是怎样的一种存在——从这里醒来,从这里出发,又回到这里。虽然诡异,但一定有某种合理性,终会得到一个解释。 电流陡然消失,他的骨头一轻,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他耸耸肩,花馄饨书包就在背上,跟着弹了弹。他跺跺脚,漂亮的鞋子也极干净,非皮非布,看不出材质来。 嵊蓝弯腰、蹬腿、扩胸、跳跃,后弯、扭胯、直立抱膝——几个动作一做,感觉身体柔软而灵活,如同新生婴儿。 木头人会这样?匹诺曹?笑话。 空气开始燥热,仿佛在催促着他赶紧从温暖的巢穴中走出来。他耸耸肩,看了看远方的教室,小姑娘们、小男孩们正在奔向教室,又蹦又跳。 但是嵊蓝不想去上学——又不考试!他已经问过了老师,这里从来不考试!这也太颠覆了吧?嵊蓝愤愤不平地想,所有不考试的学校都是在耍流氓! 当然如果你问他为什么一定要考试,意义何在?嵊蓝会说,分高下呀——否则怎么知道谁是学霸呢?社会分层之伊始不就是教室和课堂吗?老师的偏好不就是学生阶级分层的重要依据嘛?哪个班没有被老师指定“谁也不许搭理”的遮奢人物? 或者今天可能会教魔法?嵊蓝满怀憧憬地想,甚至一度想过回教室去。但是又想到人家都有法相,就我没有,法相们看着自己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就有些胆战心惊。而且自己连毛笔都提不动,可见如果要打架,估计人家一个能打一百个自己。 那个獠牙女孩似乎有欺侮自己,校园霸凌的可能性……嵊蓝就有些气馁。那个书法老师一板一眼地低效率教学让他感觉有些无聊,而数学老师没有给出答案就下课让他心中充满了不满:虽然那道题难度不大,但也只有两个人做出来了,其他人不会你就不能负责点?你难道不知道作为传道授业解惑者,你应该讲透了再下课嘛?再把同样类型的题目发一百个下来,让那些不会做的傻子们好好巩固巩固——这才是标准操作好吧! 至于耽误下课……小学生下什么课?要什么课间?不过就是在操场上瞎跑,多做两题不香吗? 眼睛近视了就戴眼镜!只要不瞎了就行。 这个老师虽然是美女,真是责任心差了些吧?好像只要猴子和蛙跳女会做了就oK似的。好像她还有点怕猴子。 逆反心理旺盛的嵊蓝背对教室方向,向远方走去。我不去上课,逃课,倒要看看你们能拿我怎么办,把我拴在树干上罚坐? 嵊蓝的眼睛盯着四面八方长得一模一样的树枝树叶,前方是什么呢?宽大的树枝向上或向下伸出去,树叶大得能包裹十头大老虎,甚至比得上三个无良开发商的湖畔别墅赠送的指甲盖那么大的小花园。 照理这种分割空间应该黑暗得不像样子,但这些叶片和叶络似乎在发出萤光的样子,能让嵊蓝看出去老远。 日光的尽头可能有蓝天白云红日弯月的吧? 他的鞋子踏在树皮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节奏稳定的步伐就如同永远上着发条的老式闹钟,更映衬出前方的寂静和深远。 嵊蓝并未感觉潜伏着危险,左近也没有岔路,所以不太担心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嘀嗒嘀嗒,这不停歇的声音,就象征着永恒。 前天还是同事,今天的他们就将不再和自己处于同一个维度了——他们依然是受人尊敬的医生,而我却变成了一座无用的残疾雕像……虽然洛可嘉可能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但是他的床头依然安放了一台小闹钟,闹钟嘀嗒嘀嗒地提醒着你生命力所剩无几了,又或者你的事业只能原地转圈了。 发牢骚有用吗?不如把气力都用在观察肌体的恢复一。洛可嘉虽然半梦半醒,脑细胞却在下意识地疯狂计算自己恢复活动能力的概率。从教科书和案例研究上看,坐轮椅是大概率事件,双手可能会有一半以上的功能恢复的概率,但胸以下、双腿将全部或者部分功能缺失。听说过张海迪吗? 这一辈子大概就这么毁了? 冤枉!我根本不认得那个什么李淑芬! 洛可嘉放弃负面情绪,将全部意念浸入身体——他僵硬冰冷的肉体如同一个石头雕像,每一个细胞都在寻找组织,然而它们的呼唤却一直得不到回应。 一丝一滴营养物质从挂瓶流入血管,缓缓向渴望着糖元的每一个细胞游动而去,让这些细胞们保持活力并相互打听失联的兄弟姐妹们有没有通上电、接上线。 洛可嘉闭上眼睛,头脑中幻觉依旧——满目青翠中他仿佛闻到了一种香味——可能更像某种荷尔蒙的味道,浓郁且富含进攻性。洛可嘉叹息一声,刚想告诉自己这是神经元受到创伤后发生了应激反应,种种的子虚乌有的信息被紊乱的神经系统制造出来干扰大脑,骗自己依然健康……忽然从屁眼尴尬的位置传来一道电流,强大的热浪冲向督脉,流过人中,化作甘霖突入喉咙,降落小腹……洛可嘉长长地舒了口气——能感觉到电流,瘫不了。这电流源源不断地冲向全身,他的头脑一热,脖子开始酥麻。 作为一个科学家,问一问这电流来自何处,很合理吧?那么,在这绝缘的被窝里哪来的电流和热气? 手术刀在自己脖子后面开的刀痕旁边的热浪特别烫,特别难熬。同事们清理了碎骨头和瘀血,整理了血管和神经,让一切回复过去的样子,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怎么可能?再恢复得好,身体也不会和过去原装货一样了,一切都不同了!手术未必能解决问题,但一定会给他的身体造成二次伤害。 但是这股热流安抚了委屈的肉体,试探着把损伤补回来。 洛可嘉想哭。这是上帝之手吗?祂亲自出手证明自己的存在与力量?难道不信者也有这超信待遇? 洛可嘉回忆着手术前后的细节,医生们尽量避开和自己的眼神接触,似乎唯恐打搅了自己的悲伤。那么他们做对了什么?使身体出现了异变\/变异? 洛可嘉在暖流的冲刷下,沉沉的大脑一晕,在清醒的状态下做了个梦:他仿佛去了亚马逊雨林,看到遮天蔽日的树叶树枝,孤独地走啊走啊,看不到路的尽头,寻找蓝天白云红日弯月。 他陡然惊醒,回到了现实。 人参果(下) “爹地醒了!”一个欣喜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这是老大oscar,眉清目秀婴儿肥。他的头发黑而卷,他的眼睛和妈妈一模一样是漂亮的绿色,只是颜色更深,偏向墨绿,甚至感觉很黑。oscar的皮肤不是特别白,鼻子也有点塌,算是吸收了洛可嘉的缺点……但愿他过了青春期依然这么漂亮,不过他大概率会在脸上长雀斑。 oscar想伸手去摸daddy,却不太敢碰洛可嘉的身体,生怕爹爹像玻璃一样易碎或火苗一样易爆。他只敢围着daddy转两圈,然后跑着去报告爷爷。 洛老爹年纪不大,六十多,头发灰白,脸上皮肤因气血衰败而显得松弛,做了一辈子技术工,又从不保养,因此他有着北方人特有的老相。他今天是请了假出来陪儿子的。 洛妈妈做了面条——“试试看,吃一点。”天朝人表达浓烈的感情的方式就是喊你吃东西。 oscar自告奋勇地喂食,洛可嘉发现自己进食顺利,心里一喜,似乎康复的希望又多了几分。 “我们倒班看护,”oscar急急地宣布大人们的会议决定,然后把面汤涂得病人满脸都是。 爷爷只好接管了喂食任务,“护工都安排好了,是认识你的人。”洛可嘉注意到老爹的头发一夜之间白了三分之一。 “那就好,护工我都很熟。”他尽量让自己语音语调情绪轻松些,似乎在说别人的事。 “你安心养病,等骨头稳定了,我们送你去亚麻国做康复。”洛老爹庄重地宣布。 但是他可能不清楚,亚麻国最好的生物科技都是给亿万富翁人续命的,换内脏、康复、细胞疗法、分子疗法、血清蛋白介质……花样繁多,一般人不要说享受不起,听都没听过。他只知道儿子是“圈儿里”人,可能医院会打个折呢? 洛可嘉苦笑,老爹肯定在想着“找人”——资本主义社会,找人有毛用?有钱就有一切,没钱就没服务。那里的治疗费用之高,我们哪里负担得起?动不动几十万美元的开销,家里得有矿才行。 洛老爹乐观地道:“你不是买了保险的嘛,上百万的保额呢……” 洛可嘉很想说,就算拿到上百万,在亚麻国也不经用。不过这么煞风景的话可以慢慢地讲,眼下不必了。 乘老爹去洗碗,洛可嘉用英语问了问oscar:妹妹睡觉乖不乖,你吃饱了没?今天奶奶烧的什么菜?妈妈有没有哭?再讲了讲词汇与句型表达,半小时就过去了。 睡意袭来,洛可嘉告诉儿子自己想休息一下,就失去了知觉。 嵊蓝陡然发现自己睁着眼睛也会睡着,甚至做梦,居然还在向前走?这太颠覆常识了!也许在这树的世界里,一切来自人类的常识都没用吧? 人类……多么奇特的概念! 我是个外表像人的木雕,大概率是个树妖。这是嵊蓝思考过后的自我认知。当然他并不为之自豪,也不想到处宣扬——这里也没其他智慧生物……不,其实是没有其他任何生物。甚至没有蜘蛛、知了、毛虫、甲壳虫、马陆、蚊子或者芽虫、蚂蚁。 只有无尽的树叶。 失去了时间概念后,他也不再对距离抱期待了,唯一让这趟旅行值回票的办法就是,继续向前,直到好奇心得以满足为止——来都来了。 就当这是个测验吧,看看自己体力的极限、耐性的边界何在。 事实上,继续向前是正确的,枝叶再密也有稀疏的时候。在白雾开始凝聚时,嵊蓝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这里什么都没有,天空灰雾弥漫,滚滚浓烟。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什么都没有。 “咦,这个果子居然跑出来了?怎么金击子没有反应?原来还没成熟——真稀奇。”一个清脆的声音从灰雾后传来。那灰雾如同得了命令一般被吸入一个山一般巨大葫芦,一只巨大的眼睛,还是双眼皮,凑到嵊蓝面前,随即远去——然后嵊蓝才发现这是个巨人小孩子。 另一个声音道:“没熟?怎么可能远离核心带?最近千年天地灵气动荡不靖,渐渐淡薄,不长满九千年的果子,品质肯定差,哪里跑得到这里!” 另一个孩子凑了来看着嵊蓝——然后笑,“我说什么来着?这还只是个胚芽呢。”他的手里挥舞着一柄金光闪闪的扳手,“今儿个见着奇迹了!” 这两个小孩皆浓眉大眼,总角垂髫,皮肤白皙,唇红齿白,就像从年画里跑出来的。 先前那人道:“小胚芽,你怎么跑出来了?你花都没开,成熟还早呢。回去吧。”说着一只巨手来捏嵊蓝。他的手指巨如橼,胖嘟嘟的,这两个六七岁的小孩怎么会是个巨人呢?太破坏感观了吧? 嵊蓝提了好几个问题,“这是哪里啊?果子是什么意思?别抓我,让我出去……”没有回答——他们小孩可能也不想听一个不值钱的小芽儿说废话。 高阶生物对低阶生物的耐性基本为零。信息传递也是单向的,尤其还年幼。 嵊蓝喊:“别介,让我再问你们两个问题呗——” 后一个孩子脾气明显好,他插话道:“我叫明月,他叫清风,这里是万寿山五庄观,天地间十八大福地排名第五。你虽然生了灵智修得人形,但是只是个花骨朵而已——俗称人参果,其实你比人参金贵亿万倍——好了,每一百年你才能清醒一次,只有一天时间上课学本事。别浪费了机会,赶紧回去——上课很重要,如果在九千年成熟落果之时你能修炼有成,就不会被吃掉了。” 明月以机关枪一样的语速回答了嵊蓝最想知道的what、who、where、why、when以及说了一半的how。估计他的这套词肯定说过无数遍了。 也就是说,这是神话西游世界。嵊蓝是一个刚刚结成的人参果,产生了灵智。如果他不努力,九千年后将会被金击子击毙,洗干净送上瓷盘子,端给猪八戒之流吃掉。 可以延年益寿。 如果不想被吃掉,你得修炼有成……诶,话说了一半啊,什么叫“有成”?怎么才能有成?修炼的终点是啥?学书法诗词和“两只鹦鹉对面飞”能帮助你修练? 当嵊蓝将逻辑理顺,想问个明白时,他陡然发现自己已经被酷炫的清风手指头捏着放回到了刚刚出发的地点。他挣扎了一下,黑暗于一瞬间降临,他再次化为一颗人形果实。 小朋友,你是不是有许多问题?等着下一个百年的上课吧。 二百五(上) 在观察室待了一天后,洛可嘉再次迎来了同事们的集体访问,今天他们要做手术总结。 洛可嘉听着自己的主治医师朴医生报告了术后观察结果,大家是同行,几个术语一对,甚至从对方的语气里就能把情况了解得透透的。 结果不好也不算坏。 凶手可能是直奔后脑勺去的,结果一棍子打在后颈,第三、四节颈椎骨裂,好在碎片不多,伤害到脊髓或者神经的可能性比预想的小。淤血吸收后,希望不要发生炎症,等骨骼慢慢长回来,站起来走路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如果神经没有损伤的话。 大家只是医生,不是算命的,所以朴医生说话点到为止,尽人事,听天命。大家也没太过度地安慰洛可嘉,反而询问在亚麻国碰到这个程度的伤害,康复手段有哪些,概率是多少,费用不提,设备需要哪些,理论依据是什么,最早提出来的人是谁,哪一年的期刊能找到论文…… 桑兰的大医案你们取不到吗?还问什么问? 洛可嘉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自己虽然是专家,但也没有大度到这个程度——以上帝视角点评自己的悲哀?还要提供最新国际操作流程细节和设备型号? 我心情不好,你们知道不? 洛可嘉搬进了医院一楼靠近花园小路的老干部康复病房。这里视野最好,房间也宽敞,是老革命离休干部才有资格免费享用的病房。 纸包不住火。院方拼命捂盖子,低调处理,封锁消息,但作为从国外引进的专家,洛可嘉遇袭之事根本就不可能完全捂住,尤其是他的夫人还是外籍,渐渐的此事引起的波澜开始变得壮阔——甚至国际医疗界的名人Foxx教授也通过天朝驻亚麻国大使馆在询问此事,并表示愿意提供专业帮助。 bJ方面则给山水医院下达了死命令——人必须要救回来!术前术后都要安排好。幸好这家医院在本省内实力靠前,管理比较成熟(墙角有灰……不能算,谁家没有?),技术骨干也多,否则洛可嘉还得去更专业的医院做手术。 只是“李淑芬”这个名字光山水市有三十五个,全省就更多了,但没有哪个在洛可嘉手下做过手术。到底为什么这个男人要为那个女人报复一个海归专家,一时成了悬念。 好在道路监控天网建设已经完成九成,摄像头的成像稍嫌模糊,尤其是疫情期间人人带口罩,个个穿得灰黑白——但是通过大量比对,哪怕是海底捞针,找到凶犯也只是时间问题。 市卫生局的一个小领导代表政府慰问了归国专家洛博士,让他安心养病。这次算工伤,费用全免、工资照发。祝洛医生早日康复,哪怕以后不上手术一线,还能到大学里当老师或者给法医们当顾问……这个算是安慰还是保票?洛医生一时没有判断出来,只能微笑,谢谢。 鲜花、水果铺满了病室,在摄像机前,洛夫人mandy老师和洛老爹代表病人感谢政府的安排,表示医院方面都做了完善的术前准备和术后康复计划,手术是成功的,要感谢院长、主任等的辛勤工作…… 这些影像资料暂时不会上电视新闻,但万一网络喷子们喷得太狠,这个就是护身符。 只是洛可嘉陷入了抑郁,他说话越来越少,只有面对孩子时才会愿意开口。 mandy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晚上不知道哭过多少次。她还给亚麻国的父母打电话咨询——可惜她妈妈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早就说过不要嫁给他生老大的时候他连工作都没找到不听老人劝叫你不要去那个蛮荒之地留在亚麻哪有这些事儿现在吃亏了吧倒知道来找我们了我们有什么办法只除非你换个老公孩子留给他们算了……然后mandy就挂掉了电话。 mandy爹更好玩,根本不理会女儿女婿的需求,他说目前要资助女儿不太方便毕竟家里的钱做了配资也不是想有马上就有的而且作为长辈他们根本没有义务帮助女婿度过难关因为这个治病的事儿根本就是无底洞宝贝也要替我们想想其实我们根本不指望你和你兄弟能为我们养老你弟也没个正经事业一天到晚在外面瞎混拉投资正好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我最近在搞的项目如果你能拉来阿里巴巴或者恒大、腾讯、万达的投资的话不过最近有传言说恒大好像…… 没等他说完mandy就挂断了电话。 她去上课,同事们给了不少安慰,正好落地,这个机构眼见得快要倒闭了,大家没课好上,正在等着裁员拿补偿,心情愤懑,有个好事儿的家伙闲着也是闲着,就把这个故事编辑一下,中英双语,搞得热血沸腾然后放在了内网和外网上…… 网友们果然没闲着,在地角论坛上首先出现了“又见暴力伤医”的帖子,转发了那篇文章,将这个案子讲得清清楚楚,除了“李淑芬”三个字没有提,其余细节都吻合事实。 某个大神又扒出来洛博士原本是从亚麻回国学成归来,报效祖国,拒绝了国际知名教授foxx导师的挽留……其实Foxx也没怎么诚意挽留,毕竟洛的业务水平只能算还行,远没有到让他动心的地步——回到落后的天朝医学界,做老师或上手术台一线,能得到的社会地位远胜在亚麻国混日子。这才是洛可嘉回国的原因:国内发展前途更光明。 于是全网轰动,义愤填膺,喊打喊杀,说找到凶犯要让其“三代血亲全部注销进公立医院看病的资格”,或者“五代不得报考大学,特别是医科和药科”,或者“一定要让凶手把牢底坐穿,每天捡肥皂”,或者“医生最好戴着头盔上班”……当然也有杠精酸酸地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也许另有内情吗?也可能是报应、天理……” 二百五(下) 无数网红以各种手段潜入医院,直播医院安全措施、入门检验,医生看病的态度——是不是冷硬僵直,至少微笑服务必须做到的吧。 ……虽然连续微笑八个小时不容易,但是空姐、银行柜台做到了,你们医生为什么不行?还有开药写检查项目时能不能详细解释一下,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做给谁看…… 有的医生还对病人吼“为什么不早点来看?都耽搁成这样了!”笑话!病人要是什么都懂,要你医生干啥?医生救不回病人就是工作不负责,态度不好,能力有限…… 当然阎王爷一定要收人的话,医生也没办法,我们都理解的。但是一旦医闹来了,你们为什么那么心虚,赶紧塞钱打发人走?莫非医闹做对了?应该闹? 对医生的讨伐在疫情期间基本上为零,网上都是歌功颂德之音。这一病人伤医的恶性案件竟然引起了对医生服务态度的大讨论,也是稀奇。许多人在说“且让子弹再飞一会……”言外之意大概是洛医生可能是活该,不值得同情。 幸好暂时没有网红去骚扰mandy和两个宝宝,洛老爹的工作单位也没有泄露出去,但是洛妈有一次买菜回来被一个网红拦住问听说过洛医生没,老妈借口还要打酱油落荒而逃。 由于三观不正挨骂或者骚扰到了医院,网络意见风向忽然一变,开始全民讨伐叮着医院的网红。这些人紧跟热点,无论是卖煎饼的、流浪的、会唱歌的、会跳水的……只要能蹭到流量,就像闻屎而来的苍蝇,轰都轰不走。 于是有声音说该封杀这些扰乱社会秩序的东西,当街爬行叩头讨赏的,直播吃垃圾食品的,男不男女不女的,骚扰医院的,骚扰奥运冠军的,全部封杀拉倒。 某网红宣布,某日直播打赏收入全部捐献给可怜的洛医生买营养品。有人就问,为什么另外某事儿精不捐款?为什么某煤老板不捐?某出演《中国医生》的明星导演不捐?为什么某战狼不捐?…… 乌烟瘴气。 洛可嘉的博客被洛妈接管,她是生在红旗下的小学语文老师,绝没有被金钱迷住心窍,她第一时间请网友们不要再花钱打赏了,世界上还有更需要医疗求助的人…… 网友们突然惊觉,原来那个从来不露脸的肌肉男居然就是洛医生!互相关注微博的健身房的贱友们立刻放出了洛小哥健身靓照,其中几张有正面形象的照片,上了微信公众号,在全网疯传,引起更大轰动……于是洛可嘉得到的捐助翻了十倍。 史上最倒霉大肌霸医生的名号传得连给洛可嘉擦洗屁股的护工都在跟风说,逗得洛可嘉苦笑不已。 回亚麻国找老师,寻求先进康复理疗手段的想法终于还是由mandy分享给了她英语机构的老板,提前打个招呼,别到走的时候措手不及。当然走就走吧,也不会真的怎样,反正全国教育行业除了官办,其他几乎已全阵亡了。 洛可嘉听着mandy绘声绘色地说网友们出的主意,有的说让洛医生直播养病的,有说让洛医生坐轮椅带货的,有说洛医生可以带货蛋白粉,有说洛医生可以直播讲签亚麻名校秘笈…… 今天mandy被人通知,她的帐户里即将出现一笔让人难以置信的钱——前两天有个互联网大厂老板说,不能让海外归来报效祖国的专家心寒。当然这笔捐赠是有条件的,那位老板被司空北大侠骂成汉奸,希望捐点款能替人家说说好话…… 许多网友评论说,汉奸的钱不拿白不拿,反正如果不让他们捐,钱就跑外国去了。 洛可嘉听着mandy抑制不住欣喜,苦笑。 mandy笑着说,“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会回来了,这就是天朝和天朝人。他们太可爱了。”哪怕是汉奸,扔下点钱给你,难道就能洗白了? 这时有人推门,“请问洛可嘉先生是这个房间吗?” mandy对天朝人充满了感激,目光所至全是好人,忙起身说,“是的,是的,您是哪位?” 看到有外国女人在场,那个西装革履的小矮子有些犹豫,“请问您是洛先生的……” mandy微笑着得意地道:“我是他的夫人。”手指向洛可嘉的方向。 西装男先大大地赞颂了洛可嘉的报国情怀,然后道:“呃,那个,我是为你好保险公司的理赔员和业务顾问。您的保险经纪人已经离职,目前由我来为您提供服务。” mandy的态度又热烈了三分,连忙给倒水。 洛可嘉的洞察力远不是糊涂的mandy所能比的,他平淡地道:“请说说我这个保额一千万的保险能拿到多少赔付呢?” 数字转换往往是学外语的学生的痛点,mandy也不例外,出门买个大蒜,她也要指着秤和菜场老板你来我往地较量四五个回合。在这其间,老板不仅要应对三五个生意,连小数带整数,计算玩得飞起,还要跟这个外国女人辩论……虽然基本上mandy都输得惨不忍睹,但她依然孜孜不倦地苦练口算——用双语各算一遍。 这也就是为什么如果是mandy出门买菜的话,洛爸会给孩子先吃点心,洛妈则会悠闲地先搓会麻将再回去——开饭早不了。 保险理赔经理咽了口水道:“虽然总保额是一千万,但是里面有三百万的交通意外,仅针对开车、飞机、轮船事故的消费型。还有三百万的重疾赔付,附加住院津贴——是必须饱含在列表里的二十五种重大疾病。目前洛先生是不是残疾,还要看最后的评估……”他看看洛可嘉的脖子,擦了擦越来越多的汗水,mandy正在扳手指头,忽然想到这些钱是拿不到的,脸色有点垮塌。 理赔员道:“剩下的几百万是两个孩子的意外、重疾和教育婚嫁金……” 洛可嘉疲倦地闭目,懒得说什么了。也不能怪保险公司,当初就是这样做的计划。 “您这个算工伤,医药费报销的话,要先扣除公费医疗部分……听说您这是全免费……住院也是全免费……所以……” mandy也听出来有些不大对劲,她接口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我们每个月大几千交的保费就打水漂了?” 理赔员苦笑道:“也不是全打水漂……除了要等一等伤残鉴定外,公司特别开会的结果,您先生住院补贴还是有的,大概每天二百五……” 洛可嘉昏睡过去前唯一得到的好消息是,自己每天都是二百五…… 正与邪(上) 又是新的一天来临,莫名而来的光洒满了绿意盎然的上下左右。也不知道这颗人参果圣树如何利用这百年一见的一天进行光合作用——唯一的解释是圣树不用光也能活。 真是反科学啊。 嵊蓝急急匆匆地向教室奔去。自从得知自己是没开花的人参果芽后,他心头充满了——自豪。不知何来的记忆里说人参果是没有神智的,挂在树上遇金而落,遇土而入,遇木而枯,遇火而焦,遇水而化——只能非金非土非木的容器才能保得住新鲜可口和其营养。 大概人们不知道,玉也是土,布也属木,所以捧着玉盘垫着丝布去接人参果根本就是错的!唯一的办法是守着树,用金击子一敲,然后用嘴接住,遇水而化掉进肚子里去。若以瓷器纺织物“转手”就会导致营养流失、效果沦陷。 想要不被吃掉,作为产生了神智的人参果就不能在九千年的漫长岁月里摸鱼混日子,必须要“修行”。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两只鹦鹉相向而飞”的数学题对“修炼”有什么意义,“古人诗词书法”能不能让你有所“成就”,但是一百年才得来的机会啊,不容错过! 他一路狂奔,邻居们早已身影全无,他一直到冲入鸟巢了,才欣喜地发现老师还没来,但是教室里弥漫着紧张而恐惧的气息。 最后一排那只金色的猴子法相由虚转实,怒发冲冠,叉着腰站在空气里。打扮得好像要参加杰克逊舞蹈选拔赛一样,那位金光闪闪的帅哥身边空空荡荡,所有的目光都无比警惕地看着他。 嵊蓝进了门,部分孩子们松了一口气,那个犀牛男孩道:“你终于来了?我们还以为猴子连你也吃。” 嗯? 猴子大怒,拍桌子道:“这个小屁孩儿有什么值得老子下手的?他有法相吗?” 养着十二个指头的那位毒蛇男孩腼腆地道:“你吃掉了蛙姐的法相总是事实。” 那个最先做出“鹦鹉对飞”数学题的女孩背对着嵊蓝,伏案而哭。她的背后空空如也,拍打脚蹼的青蛙果然不见了。 猴子道:“老子公平决斗赢了她,这是规矩允许的。题目也是她自己出的,跑不过我,跳不过我,反正她也没希望了,不如把法相给我。大不了以后老子出去了给她立个坟。” 这话说的太难听了,简直是……蛙跳女孩哭得更大声了。 猴子又道:“如果我输了,她难道会放过我?一次性能得到三十余法相啊。这么大赌注,你们谁不动心?” 三十余这个数字一出,整个教室轰动,连蛙跳女孩儿也不哭了,抬头呆呆地看着猴子,似乎很后悔的样子。 “你修行多久了?”一个虎影女孩儿问猴子,猴子叹气道:“我还有两千年,再没有突破的话,只好在法相数字上想想办法了,如果凑够三十六天罡之数,成功的可能性是六成,如果凑满七十二地煞之数,成功的可能性是九成。” 所有的人开始议论,“这个数字可靠吗?”有人问猴子。 金光闪闪的猴子傲然不理,信不信由你。 一只野猪头男孩问嵊蓝,“你上一个百年干嘛去了?” 嵊蓝终于得到了社交机会,他兴奋地道:“我顺着树枝一直走,走到了外面。” 全教室陡然死一般的沉寂,连走到教室门口的小老头都忘了喊,“你们都给我坐下。” 半晌,还是猴子开口,“你不吃不喝走了一百年?” 嵊蓝得到了班霸注意,有些受宠若惊,道:“没有啊,从早到晚只走了一天而已……” 猴子鄙视,“你这个小芽芽,吹牛倒是很会吹,以你光脚走路的速度,一天能跑出去多远?你知道这颗天地灵根有多大?万里?十万里?百万里?老子拼命跑,一天也只能飞奔百里,连天空都看不见。”看来逃学的人不只一个。 同学们开始嘲笑嵊蓝,小孩子为了出风头,真敢说大话。 嵊蓝回忆了一下,中间的确神智陷入某种虚无缥缈的状态,还做梦脖子被开了一刀……难道自己不是逃课一天,而是逃课一百年?竟然没饿死? 嵊蓝的自尊心释放出“一定要辩个清楚”的毒液,他说,“走了多久不知道,但回来的时候是清风把我送回来的。” 学生们轰地一声惊叹不已。 教室门口响起一阵噼哩啪啦的声音,大家回头,只见老师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其中包括一个竹笛,一个唢呐,一把二胡,一架瑟,一台扬琴,一把筝,一只笙……反正十八个学生一人一个乐器。 他喃喃地道:“清风道尊?” 清风二字对老师居然也有这么大冲击力?嵊蓝迷惑,道尊是多大的神仙?学生们降低了音量,看着嵊蓝的眼神都有些飘忽起来。 老师吧唧吧唧嘴,一边捡东西一边喊,“坐回去坐回去。下次你们面对清风道尊时必然是快死了。” 同学们唉声叹气地回到位子上,嵊蓝被请到一台崭新的桌子边,它的原主人的法相一直在晃,可能是只小虫子——这个男孩坐到旧桌子边,讨好地冲嵊蓝笑。獠牙女孩被隔开,颇有些不爽,冲着小虫子呲了呲牙。 今天是音乐课,老师挥手,让大家自己选乐器,却亲自提着一架扬琴放在嵊蓝面前,“清风道尊怎么说?” 教室里井然有序地氛围起了一丝涟漪,嵊蓝朗声将他记得的东西原原本本讲给大家听。说到金光闪闪的扳手时,大家伙同时嗞地倒吸一口凉气。 等说到明月道尊的贯口词,被清风两根手指捏着瞬间回归,全班看嵊蓝的目光完全不同了。猴子、虎妞、野猪等几个大孩子更是脸色苍白。 音乐老师忧伤地拨动着自己的琵琶,乐声如金石裂空,将灵魂悲意、心灵创伤倾泄而下。他歌道:“日更夜替兮,乾坤往复生涯短。天生地养兮,灵根独厚岁月长。阴阳合和兮,水润土载枝叶茂。雷火双杀兮,金击果落赴黄粱。无人问津者兮,倚栏望天而思乡。今夕何年兮,履万载而朋相忘。” 学生们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金击子的存在时刻悬在心上,迟早有一天,每一个人都要挨上一下子。如果连金击子都看不上你,大概你就是个坏果子。 这些老师是金击子下的冤魂呢?还是没人吃的坏果?随着音乐渐悲,这个老师背后有一只奇怪的丑鸟影子飞起,半透明的翅膀和身体好像乘风踏波,又像自怜自艾。这是鹈鹕?好丑的鸟呀。 正与邪(下) 老师哭哭笑笑唱毕,对蛙跳女孩儿道:“虽然你的法相被他夺了,但他日后只怕比你死得惨一万倍。” 蛙跳女孩呆呆地看着老师,手里还捧着一只箫,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猴子不服气地道:“老师,我已经得了三十五法相,再得一个就是天罡变化,金击子再狠,也总有六成把握面对他。” 老师定定地看着猴子,良久,叹道:“以你的心性,怕是在过不去的四成里。” 猴子起身道:“那我再夺三十七个法相,金击子能奈我何?” 老师低头抚摸琵琶道:“就算你得了七十二地煞的变化,日后只怕会多出来火焚、刀斫、兽吻、土埋、水灌之灾,另有九九八十一难磨你神气、耗你精血,为今日的夺人法相偿还业债。” 猴子道:“天大地大规矩最大,比斗抢法相就是天地灵根给我们的一条生路,业债不业债的,出去了再说!再苦也总比被人吃了的好。” 其余十六个学生不自觉地离猴子更远了些。猴子对嵊蓝道:“你根本没有法相,不用怕我。有空你跟我详细说说你是怎么走了一百年而不死的。我自有回报。” 嵊蓝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地点点头,其他学生头放得更低了。 蛙跳女孩泪水就没消停过,她恨恨地看着猴子,可惜她的命运已经注定,翻不了身了。唯一能安慰她的是,这个猴子的下场可能更惨。 猴子起身向外走去,“老子要大开杀戒了。” 嵊蓝盯着他背影里虚空透明的猴子,喊:“你为什么不好好修炼?正大光明走正道?” 猴子真的很帅,他垂下的黄毛悬挂在鼻子上,给锐利的脸型增添了一丝柔和。正道二字让整个教室都一震,大概从未有人参果提到过正邪之分。生存是硬道理,弱肉强食、不择手段才是通行证,正邪之分有意义吗? 蛙女问:“何为正道?” 嵊蓝道:“努力奋斗,不偷不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毒蛇冷笑:“迂腐。大家都在努力,但是有人擅战,有人擅诗,难道金击子会允许你自选战斗方式?那么擅战者不就得了大便宜?这不公平嘛。寻求自救的机会,就像老虎吃兔子,兔子吃草,天道轮回,能叫不正吗?” 野猪头道:“胜者为王,不论手段。只要胜利了,邪就是正。所谓正直公平的战斗难道就不是战斗?既然是战斗,必然你死我活,何必拘泥而受制于己,从而受制于人?只要你准备好别人拿你对付别人的手段对付你,怕啥?勿施于人,难道等别人良心发现,拱手相让?或者他佩服你正大光明,难道就任由你胜利取他性命?只要是有输赢的,就别太讲究!” 虎妞点头:“在输赢面前,一切手段都是可用的。难道你能为得到纯洁善良勋章故意输不成?” 嵊蓝道:“总之抢夺别人的法相就不对!不是你的,你不能拿!” 猴子帅哥身形略略迟疑,并不回头,像是回答又像是在发狠,“高尚是好人的墓志铭,只有卑鄙才是成功者的通行证。” 老师手指在琵琶上划出铁马冰河之音,道:“行正道者虽然少,有还是有的。” 虎妞问:“他是怎样做到的?” 老师摇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绝世天才,觉醒之日起就立志带着所有的人参果冲出去。他成立了同志会,整合了所有的不同意见,直面金击子,并且正面打败了他。” 所有的人急切地问:“后来呢?” 老师再摇头,“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嵊蓝说:“所以堂堂正正是可以取得成功的,只要你整合全部同学,团结一致……”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猴子头也不回的走向教室通向操场的小门,遥遥的声音传来,“来不及了。” 洛可嘉再次醒来时,保险理赔经理已经走了,mandy愤愤不平地在翻保险合同,想找到漏洞——你这个写十几个方块字要花半小时的人,能把这密密麻麻的保险合同榨出油来?人家高薪养的精算师、律师、大数据分析师都是吃白饭的? 反正等十级伤残鉴定下来了,一千万里头大概能拿下一个零头。但是如果最后在亚麻国康复了,这钱就更难说了,住院补贴啥的肯定都没了。mandy有些纠结,最好得到全额赔偿,然后赖在亚麻国就不回来了。 洛老娘来替班了,晚上mandy还有课——她现在也是名人了,有两三个成年人找她练商务英语。为名誉计,暂时还不能甩手走人,会有负面影响的。课得上,钱能拿,家里虽还不至于揭不开锅,但是要在亚麻国享受同等医护待遇——钱得到位,否则你连护工都请不起。汉奸的钱……还不知道拿着烫手不,万一得还回去呢? 洛妈对这个洋媳妇其实并不特别满意——当然天朝不可能存在着对媳妇百分百满意的婆婆,也不存在对女儿百分百满意的娘——你训她,人家假装听不懂。比如,苦口婆心地说了多少遍人不在房间里要关灯、关空调!但亚麻国的人从来不懂节约为何物,人家置若罔闻。洛妈跟在屁股后面帮他们关了几天灯,实在受不了了。反正小夫妻自己租的房子,水电气自己承担,多交电费也是活该——老娘我安顿好了孩子睡觉就走,眼不见心不烦。(其实两家人就门对门住着) mandy亲了洛可嘉一口,让抑郁症初级的骨科医生略微心情好了点儿。mandy身上熟悉的味道给了他莫大的安慰,她对洛可嘉不离不弃,联想到当年她毅然随夫来到天朝,洛可嘉心里暖洋洋的。 但是最近亚麻国疫情蔓延极快,向往个人自由的亚麻百姓极端地蔑视公共福利和公共利害,而且反智主义盛行…… 是不是回亚麻,其实洛可嘉相当地纠结。万一过去染上新冠病毒怎么办? 看着mandy开门,关门,洛可嘉心慌慌的,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似的。 洛可嘉对洛妈道:“妈,你交待mandy一下,去上班小心些。” 副教授(上) 洛妈白了儿子一眼,媳妇打车去上班,能有啥事?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她服侍儿子吃过饭,一边打毛衣,一边跟儿子讲广场舞大战的事儿。她们的团队有三个敌人——对面舞团、蓝球小子和居民大爷。反正大家都戴着口罩,谁也不知道谁是谁,吵得那叫一个热闹。 洛可嘉将心慌的感觉压下,提劲道:“何必呢?真无聊。” 争夺音量制空权,争夺广场使用权,争夺舞蹈时长的战斗几乎天天有。洛妈说,大家出来玩,不吵不闹的有啥意思?不仅抢地盘,还要抢人!这不,一个蓝球小子被“教鬼步舞”的承诺忽悠着进了广场舞尬舞团队,专门跳鬼步,现在是门面担当,他的小兄弟们可能也会被忽悠进来,一想到五六个帅哥领着一群大妈同时跳鬼步,想想就激动啊…… 这时候门开了一半,查房的朴医生探探头,问了问洛可嘉的情况,开了两个玩笑。这个朴医生大概四十五六岁左右,面容整肃,黑黑的肤色,浓眉大眼,就是头发状况异常,油腻而稀少。这是极朴实的一个人,说话做事非常靠谱,就是他主刀给洛可嘉做的手术。在山水医院,除了主任,他说话最好使。 就在今天上午,朴医生在例行会上简单地汇报了恢复初期的症状和数据,护士长也汇报了洛可嘉的体征变化。出席会议的有卫生局的领导和医院领导,良好的恢复状况给市政府吃了个定心丸,领导们对稳重踏实的朴医生印象极好。洛博士手术的成功给山水市挣得了相当的脸面——虽然这个手术难度其实不算大。 洛妈又说了两句市政规划,最近房价变化、比特币暴涨暴跌、上海迪斯尼的突发疫情新闻和明天早饭安排,朴医生忽然又探头进来,留下了一大包薯条,说是病人家属硬塞过来的,请阿姨帮着解决掉。 洛妈客气了几句,也没认真推辞。真要为这样的小事推来推去就太小家子气了,明摆着拒人千里之外。 朴医生对身边的护士交待了吃药的事,又说明了明天的检查内容,跟洛可嘉交流了几个专业问题,才向下一个病房走去。 洛妈说,朴医生可真负责啊。 九月的山水市气候宜人,是旅游最佳时机,外面的蜻蜓在纱窗上巡视着,找到并吃掉最后的蚊子。值夜班的大爷揣着一大串钥匙从窗下的花径上走过。洛妈让洛可嘉躺下,给他打开手机App,每晚睡前洛可嘉会听听亚麻新闻和科技动态。洛妈将大灯关了,开了小夜灯。 时钟指向九点,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病房门口呼啸而过,一会儿,值班室里响起了大吼大叫,然后更嘈杂的脚步和拖重物的声音从门外过去。 难道又有暴力伤医?最喜欢八卦的洛妈哪会放过这个机会?隔着门缝探头探脑,感觉安全后,又去现场打探,然后一脸疑惑地回来,说小嘉,朴医生被带(拖着)走了,警察干的。 洛可嘉说要不赶紧用我的手机打电话问问院长,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院长根本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但是门一开,护士长惊魂未定地紧跟着主任走进来。洛妈把洛可嘉的耳机摘下来,拧亮了灯。 主任一脸严肃,看到层层包裹中的洛可嘉,欲言又止,没像往常一样说笑几句,或者直接发牢骚说外科最近流年不利,也不知道冲撞了哪路神仙……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洛妈招呼主任和护士长来吃薯条。 上班时间人家怎么可能吃东西?主任和护士长自然婉拒了,但是这两个人却又不走,一个长吁短叹,另一个心事重重。 洛妈道,“刚才怎么看到朴医生被警察带走了?难道他犯法了?” 护士长不安地看了主任一眼,又瞟了瞟洛可嘉。好像下定决心一般,主任清了清嗓子,“唉,我这个主任要当到头啦,说不定几个院长也全部都要倒霉,甚至被开除。朴医生肯定是要坐牢了。” 洛妈八卦之心爆裂,小板凳瓜子都已到位,主任赶紧……快说快说,别卖关子啦。 主任:“小洛,你知道,朴医生的资历、能力、学位、论文都是极过硬的,在市里、省里有不少关系。”当医生的,特别是一线的、活儿好的医生,社会关系之强大,外面的人根本难以想象。朴医生这种深耕多年的技术骨干,背景之深,一般资格浅些的院长根本动不了他。 主任道:“刚才我也在抓捕朴医生的现场,事实上他被捕的罪名是买凶杀人。” 洛妈开心地站起来,哇,这瓜也太大了吧——绝对内幕!什么内幕?赶紧的。杀了谁?然后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了。难道—— 护士长的眼睛偏到一侧。主任看了看窗外,没有打雷闪电地震……实在拖延不下去了,他对洛可嘉说,“朴医生想杀的是你。” 咚地一声,洛妈的椅子倒在地上,是她一脚踢翻的。她刚才正好猜到,有些不敢相信。 “啊?”洛家母子一起喊。 主任说:“具体细节,动机,过程,目前还不清楚,你们先休息吧。小洛你想想大概是怎样的情况——你和朴医生是不是有什么私人恩怨,帮着院里解释解释。唉,估计我这几天就要滚蛋退休了……” 护士长尾随主任离开了病房,顺手将灯光调暗了,似乎这样能降低愤怒和委屈一样。 洛妈虽然是文化人——小学老师,但是骂人本事并不弱——能稳赢她们的只有初中女教师。 洛妈开始诅咒朴医生。 到此,洛可嘉已经大概猜到了过程——自己临时调班,受伤,查无此人的李淑芬,蹲在暗处的朴医生,马上退休的主任……因果链完美,且合逻辑。 朴医生刚刚还和洛妈有说有笑的,还送了一大包薯条给洛妈宵夜,他怎么做到面对猎物而面带笑容,正常交流,甚至完美手术的?这个人心理素质之强大,洛可嘉自问完全办不到。 人心难测啊。 副教授(下) 才安静了十五分钟,洛老爹电话就打了来,半夜三更——十点半了,急事儿?老爹在电话里的吼声能传到卫生间隔断里:“网上说,害了小嘉的根本不是什么医疗事故报复伤医,而是那个狗屁朴医生为争夺今年的评定副教授职称名额,买凶暗害竞争对手。那个狗娘养的的朴医生已经被抓了,你们知道不?” 怎么网络上消息能传这么快?这不科学! 洛妈的大嗓门立刻开始咆哮,把刚才朴医生就在她眼前被拖走的情形添油加醋地描绘一遍,用最难听的语言问候了其祖宗十八代,和朴公子、朴小姐的屁眼肚脐眼存亡…… 她一边骂,忽然又想起来,然后将朴医生送的大包装薯条扔进垃圾桶。 挂掉了洛老爹电话后,她牵着儿子没有断的手,眼泪滚滚而下——洛可嘉平静的反应让她心惊。这是有事儿?难道儿子和那个朴医生有利益矛盾? 又一会儿,mandy电话也到了,说家里的斧子怎么找不到了?妈妈知道藏哪儿了吗? 洛妈赶紧劝媳妇儿要相信政府,坏人活着绝对比现在就砍死他合算,必须要在朴医生生理死亡前让他尝尝社会性死亡滋味,比如:媳妇跑路、儿女被霸凌、父母蒙羞、自己坐牢……必须要吃够二十集电视连续剧的大料才行。 “是的是的,砍死他?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他媳妇还没跟他离婚,父母还没宣布断绝关系,儿女还没改名儿呢。”mandy顺着婆婆的诅咒重复了一遍,在电话里她提到了地狱、上帝和魔鬼,又安慰洛可嘉,咱们绝饶不了凶手和幕后凶手,才挂掉了电话。 教室枝叶投下暗影给音乐增添了不少悲意。 在音乐老师的演奏声中,猴子走到门口,又回身走进教室——他这才想起还没到大课间时间,操场上没人。他大摇大摆从老师身边随便取了一只马头琴,坐好,大家安静下来,等着老师玩得爽了,开始讲课。 音乐老师将琵琶一划,风格变化,隐隐有风雷之音,急促而果断,杀伐之音使得教室里诸“人”听得心惊肉跳,神魂震动。连猴子也正襟危坐,凝神细听。 刚不能久,很快征伐者开始检验战场,计算得失,哀声起,悲痛现。愁云惨淡多时,老师陡然将手中琵琶音色又一转,变得悠雅平和深远恬淡,似乎大彻大悟,反思悟道一般。大家气血才平复了,精神放松,笑容渐起。 音乐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能助你将对命运的愤怒、对生活的不满、决意抗争直到生命尽头的意念尽情表达出来。 老师示意大家先熟悉熟悉自己乐器。 嵊蓝用琴笕指着扬琴,小心翼翼地试着一敲。虽然是老师硬塞过来的,但来自本能的觉醒让他无师自通地敲出了音阶和曲调。他的右手依然僵硬,但左手极兴奋,把一支春叶舒展、春花娇柔、春光朦胧的美妙夜色勾画出来,让后排的毒蛇妒嫉不已。 因为并非所有人都能把悠扬深远沉思和缓之意境奏出来,他们的心思很容易被邻居带走,于是立刻就起了争胜之心——你高,我更高!你有腔调,我就破坏掉!大家都抢第一声部,完全不管自己的乐器是否合适……路子越走越野,演奏的出来的玩意儿简直是……好好的“春香花叶夜”被搞成了群雀争虫,那叫一个热闹。 老师忍无可忍,他的鹈鹕疯狂地拍着每一个人的脑袋,把大家统统赶出了座位,环绕教室,所有人的表现都展现在别人视线里。这种压力终于让诸人收敛了,鹈鹕巨大的翅膀打着拍子,谁没踩准点,立刻一翅膀扇了过去。几个回合之后,大家的乐器渐渐得心应手,乐理有会于心,音色浑圆润泽,呈“天水一色”、显“万籁俱谐”、皆“彬彬有礼”、哪怕渐弱暂歇,也似乎“无声胜有声”…… 不得不说,这些天地灵根之果子们灵性之高,简直是作弊。在老师的强压硬拽下,练了百遍后,大家终于收束“小我”,达成“天作之合”——虽然没有总谱来硬性分配声部,大家自动为乐团的整体效果做出了最优解。 在下课前,大家完成了这一曲“春香花叶夜”,蛙跳女心境已然平和,进入了一种“我认了,从现在开始享受走向死亡的过程”的崇高境界。——她甚至忘记了哭。 猴子大概被“正邪”之说所动,马头琴始终只浅浅地发出叹息之声,徘徊于最底层,如同在表达对春去秋来、花落叶黄之怜惜。注意到蛙跳女“认命了”之后,他陡然挣脱心魔,音色逐渐明亮悠扬起来。在十八个和弦中缓缓爬升,隐隐占据王位,逼迫着其他十七人应和于他。 只有嵊蓝无动于衷,按部就班地在扬琴上悠悠地敲,根本不受其影响。 很快班级里就只剩猴子与嵊蓝在争锋。偏偏嵊蓝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和猴子分庭抗礼,只根据本能,在主旋律里盘桓。猴子有些恼怒,他的马头琴横冲直撞,乐声始终在高音区霸占着有利地形,时刻准备着居高临下对嵊蓝发动总攻。 春去水流东,到了后半阙,马头琴再也维持不住高位,急切的滑下来冲向扬琴。但曲已近尾声,十六乐器渐收,无一人随着马头琴俯冲,皆静观嵊蓝如何反击或自保。 嵊蓝依然一无所察,听闻马头琴顺流直下,自己的叮叮咚咚显得完全多余,便放弃了主旋律,挑出袅袅余音,围绕着马头琴安慰抚摸,如同年长的姐姐用温柔的态度坚定地面对撒泼打滚的弟弟,让他自觉自愿地消声,并自惭形秽。 最后猴子已到了低音区的极限,再维持不住杀势,而扬琴声却弱而不伤,歇而未止。二人同时有感于心,一同停手,静听余音绕梁。 老师痴迷地道:“汝二人得之矣。”他的法相鹈鹕也沉沉睡去。 下课铃及时响起,猴子瞟了嵊蓝一眼,目光复杂。而嵊蓝则开心地冲猴子一笑,似乎二人不是在争夺一哥,而是兄友弟恭,和睦一家亲…… 猴子将马头琴放到老师手边,再不看嵊蓝,便向操场走去。 目标,三十七。 莫忘忧(下) 洛可嘉最近特别喜欢听古典音乐。以前他只听hip-hop,或者billboard上的流行曲,新鲜又刺激,偶尔半夜三更地听老歌经典,例如Scorpions的尖叫。 受伤后,他的精神是如此孱弱,不要说贝多芬、李斯特,连肖邦和舒伯特都让他紧张。何以解忧?唯有巴赫。那平和没有悸动的声音能抚平一切灵魂上的褶皱。其他如流行、摇滚这些强烈刺激的东西则完全不能碰,偶尔能听听浅唱低吟的爵士女声,嘶哑而淡然,原谅一切生活赐予的苦难。 够了。他让洛妈关掉了音乐,越是美好的东西越像是在往他心上扎刀子! 他现在只喜欢不对称、丑陋、有缺陷、残缺的东西。美好、圆润、光泽、有设计感的美使他揪心地痛,觉得自己不配。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只有隔壁一个摔断了胳膊和脚板的女人在翻身,低声呻吟。 洛可嘉气血浮动,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封闭离群,等着骨骼结实,坐上轮椅去赶飞机?可能还没养好骨头自己就疯了、抑郁了。 一个人要从青年俊杰熬到身残志坚,中间要褪去多少尊严?失去多少希望?人格分裂再勇敢弥合;夜晚崩溃而白天在人前pull myself together;放弃一切理想和计划,把“站起来走两步”当作最高愿景;心头流血还得强颜微笑安慰家人;切断对过去完美生活的回忆、享受“幸好还活着”,其实宁可死去;假装不在乎失去,实则在心里指天骂地怨其不公;想像抓到凶手,要用十万八千种酷刑施加其身;幻想mandy改嫁,儿女忘记自己,然后在未来某日讨饭到她家门口偷看以慰相思…… 种种情绪如同在树叶上啃噬的毛毛虫,将他的心挖得千疮百孔。好在从无名空间传来的温暖力量有力地支撑着他的肉体,以及神魂。 这种温暖如同水波,从灵魂最深处散发,作用在肉体上,安慰着神经的麻木,如同是玄妙的音乐。半梦半醒之间,洛可嘉感受到的不是声波,而是一种悸动——那可能是笙笛箫瑟琴琵琶大提琴小提琴竖琴大号小号黑管单簧管萨克斯……任何一种乐器。当然肯定没有唢呐和鼓,也许还有二胡或者马头琴——那灵魂共鸣来得如此突然,他的意识完全丧失,身体溶解,绞在一起的淤滞的经络解开成一团乱麻,从宇宙深处的无声之地传来了某种情绪或意志——柔而不伤,韧而不坚,弹而不脆,热烈而不聒噪,急促而不险峻。 如果这是音乐,必然天籁吧! 人间任何曲目都有严格的结构的,而不是这种起伏随心,有质无形,心灵感应,灵魂呼应,承接虚无,来自飘渺,兴之所至,调之所之,随机而无意,力量之大小也无规则约束。 这种抠空灵魂的美妙神奇的感觉未必真的存在,或许就是洛可嘉的幻觉?就像个婴儿,乱七八糟地哼着自己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声音碎片,随机拼凑!既不古怪,也不俗艳,不冒进也不漏气儿,让你听得前后不搭、咬牙切齿却又有理当如此的感慨。 我疯了。 这是幻听。 赶紧要找点事转移注意力,不然神经官能症要来了。 干点啥好呢? 手脚虽还不能动弹,但知觉在恢复,但最多也就这样了,手腕都重逾千斤。 洛可嘉将目光投注到窗外,青山绿影在地平线上蹲伏,遥远而陌生——这也是一段音乐,可以沧桑,可以沉默。 洛可嘉在脑子里鼓起大号,配以小提琴,轻柔飘扬在厚重的上方,组成了一段层次分明的乐章——这段长句象征着他生长的地方。这曲子让他想起德沃夏克…… 窗外叮叮呛的声音打断了业余音乐家洛医生的创作,他放下幻念中的指挥棒,目光停留在了窗前树影下,一个人影自西向东,轻快地沿着小径走过,大概是值夜的老申头吧?他是个******,在医院做些值夜锁门之类的活儿。老申头爱说话,面目和蔼,佝偻着上身,通常手里总有一串钥匙或者一支电筒。 他在医院干了几十年,看着民房被拆、旧楼塌、新楼起,老人走、新人至——他似乎已经成了这方圆十几万平米的建筑群亘古不变的组成部分。 从不请假,从不旅游,每天守着这方天地,就像年老的狮王巡视着自己的领地,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被幼狮钻了空子。 除了洛可嘉年纪轻轻海外归来,不知道越战老兵这四个字代表的含义——其他人隐隐约约都知道,老申头身后站着南方军区几尊大神。 目睹着老申头摇着肯定存在的钥匙,若有若无的电筒光在地上跳跃着,好像一只欢快地在地面上嗅来嗅去的边牧。 洛可嘉很想冲着老申头喊一嗓子,忙呢?今天有没有新鲜事?医生护士的八卦讲点来听听?八卦这么美妙的东西也能编成旋律放在我的山水序曲乐章之中。 但这在过去是极不可思议的。海归博士的鼻孔通常只对着白云蓝天吞吐着氧气和二氧化碳,似乎上面的空气比地面来的更清爽高端些。而门房、护工、保安这物种和他们医生、药房、领导们基本上处于两个维度,谁也不怎么搭理谁,最多点点头。 老申头完全没有感知到有个脖子差点断掉的无聊到将博士论文背过一遍后,又把拉丁医学字典从阿尔法背到奥米伽的人在犹豫是不是找他聊个十块钱的八卦,然后给他的音乐史诗增加一段小调——无人交流的痛苦能让博士或人猿翻山越岭甚至跨越阶级…… 老申头越走越远,一个血色圆环在头顶闪了一闪。 嗯? 洛可嘉眨了眨眼睛,那是啥?为什么老申头脑袋上方的空气里有个暗红圆环?肯定是眼睛出现了幻觉。 还是睡觉吧——他看了看关掉的App,上面显示最后一首歌是diana Krall女士的歌——这种音乐容易催眠出奇怪的东西来。其实还是听巴赫比较安全,至于洛氏出品的音乐史诗也不着急,时间有的是…… 当天后半夜,洛可嘉哪怕是睡着了也完全没有办法将那个圆环的影像从脑海中完全驱除出去。 求真相(上) 第二天洛可嘉从迷蒙中醒来,头脑极其不清楚,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熬夜赶due,一天只睡三个小时,最多中午眯一会儿的好日子。 他很想喊一嗓子“想喝咖啡”,但是想到洛妈刚刚洗漱完,正在张罗早餐,待会护工会来清理他的尿不湿,便算了。 他的瞳孔中又浮现出那暗红色的圆环在老申头的头顶空中漂浮的影像,似乎这种哪怕只闪现了零点零一秒的东西也是一种永恒的存在。 护工年纪也不小了,但是气力很大,他很小心地帮洛可嘉解决了内务。洛可嘉很真挚地谢了他,然后让洛妈给他拿一包香烟。洛妈又多塞了一盒果粒酸奶,让他带给孙子吃。 洛可嘉从眼角瞄到在这护工头顶有一条青色的鱼尾巴,在空中欢快地甩了甩。等洛可嘉眼睛正视过来,一切都消失了,仿佛只是幻觉。 听了天籁就产生了幻觉?或者特异功能? 洛妈开始收拾东西,她将回家补一觉,因为中午洛可嘉不吃东西,上午不需要人陪了,到下午mandy会带着儿子女儿来和洛可嘉团建,晚上洛老爹再来接夜班。 洛可嘉开始回忆上大学时和做研究生时学到的神经学基础课程,眼睛看到不存在的东西意味着什么?这是精神疾病的预兆吗?还是神经过分兴奋,系统产生的感知干扰或者信息冗余? 听个音乐也叫过度兴奋?我的神经是豆腐做的。 到了下午,洛可嘉开始认真考虑,如果自己因为受伤而开了“黄金瞳”、“天眼”或其他意淫小说提到过的特异功能……是不是应该找打假斗士司空北来检查检查? 司空北专业打假,抓网红,破汉奸,其战斗力极其惊人,哪怕被恶人打断腿甚至关两天小黑屋,也绝不退缩,只往打狗棒所指方向冲锋陷阵,当真是勇不可挡,所至披靡——其风格自成一派,骂战不败,号称战神。洛可嘉印象深刻。不过此人君子不立危檐之下,早有八成胜算方才出手,绝不轻举妄动,怕是看不上洛可嘉这个小小的咖位。 ——洛可嘉你也算是科学家,虽然还没有真正的突破性研究成果,但是至少是个手术医师——把幻觉当真,或甘愿把虚幻无凭的东西做为研究对象,是不是也太违背了这么多年的专业训练,太不务正业了些?还要找人来打假……你对自己得恨成啥样?专门打假的其实自己最假!高调门,假虎威,写媚字,说空话,骂矬人,左左逢源,戏如人生…… 网络小说也能当真?比如有些傻子,受小说荼毒,一心想穿越,去找自己的王爷或者太子……时刻背着“穿越工具套装包”在街上不走人行道,哪里有闪电他去哪里,过着横冲直撞的日子——但是地球、太阳、银河系都在飞速运动。莫说五百年前,只问你三分钟前地球在哪儿?太阳在哪儿?银河在哪儿?你算得出?连参照系你都不懂!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这就是幻觉。 如果时间、空间真有“函数”关系的话,你想回到“时间”的起点,那肯定不能没有“参数”、“途径”、以及“推动”吧?这些都不是三维概念能处理的。如果真有穿越,难道靠偶然去撞?那只能撞进平行宇宙去实行另一套因果。 更可怕的是,某个自称量子力学专家的人告诉我们:我们这个世界是经过精心调校过的,任意一个人或事都有剧本,变量来自于个体突变,但整体剧本结局不变……借助于观察者你才知道因果是颠倒的。 那么幻觉看到莫名其妙的东西会不会是剧本外的新变量?如果“最初的设计”没有预料到这种变量成为常量的可能性,那么一切的一切会不会走上歧路?最后为了“纠偏”,调校者会不会搞出灭世大战、或者曼德拉反复死亡之类似的乌龙事来? 地球、太阳、宇宙、空间、时间到底本质如何,其实我们根本还不清楚,想证明“穿越”的可能性还早。想掌控时间穿梭,就像手提木棍的原始人在考虑核聚变发生器的便携化设计一样好笑。 光子到底是波还是粒子其实在观察者介入时才决定,标准的“结局已注定”——而因尚未起! 洛可嘉的思维从对“命中注定”论结局决定起因的可能性批判上转回到“人体潜藏特异功能”可能性研究,刚刚将人体神经分布图在脑中过了一遍,就失去了知觉。 巨木世界少有平坦的大块面积,这个木瘤子是个意外。哪怕是数千只人参果,挤一挤,也不是站不下。这十个班级才大约二百号不到的少年,可以随便奔跑享用这难得的宽敞。平时这些人高马大的人参果们乱跑乱撞,就像两岁宝宝一样,知道有同类在侧却就是不作交流哪怕撞个满怀也绝不社交——快乐的源泉就是奔跑本身:体会肌肉和神经的组合能达到怎样的水准,享受肌体的力量而害怕肌体失控。 丙卯班同学倾巢而出,包括刚刚把乐器当作礼物送给每一个同学(猴子除外)的鹈鹕老师在内,看着操场上风起云涌的打斗,也不知是盼着猴子胜还是希望他败。这一小时课间休息就像无期徒刑牢狱生涯一样度秒如年——猴子没有丢弃哪怕任何一个挑衅的机会和人赌胜:跑、跳、飞、扔铁饼、拳法、摔跤…… 胜者吃掉一个法相,输者献出一个法相。这次猴子兄没有像对付蛙女那样“All in”,而是采取了小赌注,细功夫的手段。 连嵊蓝都有些同情这位病急乱投医的师兄了——要在金击子手下活过来,不拼怎么行?不全部推上桌,一个一个的要斗到什么时候? 猴子在一小时内打了五场,输二赢三,忙活下来算没亏。 操场江湖突然而发的风起云涌使得整个学校人人侧目,隔壁班的强大的学生大概也快要接受金击子的验收了,看到猴子努力,心里也开始评估夺取法相应对金击子的可行性。渐渐的,大家的目光开始闪烁,灼烧,自觉自己可能是猎物的学生们则躲躲闪闪,生怕被强人盯上。 法相如同财富,只要流通起来,就会有马太效应,成聚集之势。有人在一个小时内抢夺了高达五个的法相。鸟巢之下哭声四起,吃人的和被吃的都很忙。 求真相(下) 下一节课快开始了,学生们怀着激动的心情走进教室,荷尔蒙花香气味之浓烈,简直是夺人呼吸。金光闪闪的猴子一脸严峻的表情说明他对这个战绩极其不满:他还剩两千年,二十节课的时间,光这样打要什么时候才凑够七十二地煞之数?如果不出意外,像今天这样玩闹,大概最多积累至六十到顶了。学生总数二百,也就是说,只有一个人能凑满七十二个法相,其他的都是垫脚石。 班级里的气氛极其诡异,连没开过花,根本没有法相的小朋友都噤若寒蝉,其他拥有法相的五千年、六千年的老生的脸上阴沉地能滴下水来。只有蛙女脸上浮着淡淡的笑容。 这一节课是外语——大家要学说一种据说能走遍千山万水都无碍交流的通用语言。上过这门课的老生两极分化严重,要么信心满满,要么躺倒哀声叹气。 老师是个中年女子,面目姣好,气质优雅,腰肢柔软,长腿长发,背后的法相一直在飘动,似乎是丝带或者风筝。她从头到脚都在表达“本仙子很美”的意思,除了微笑很程式化,其他没毛病。 越来越了解这个世界运行规矩的嵊蓝很好奇:这些明显超过了九千年年龄的“人”们是怎样的一种存在?战胜了金击子还是逃离了金击子? 外语老师放下一叠树叶,将全班看了一遍,目光在心不在焉的猴子、破罐子破摔的娃女和目光清澈热烈好学的嵊蓝脸上停留片刻,随即发出一阵清脆的鸟鸣声。 那个獠牙女孩立刻迎了上去,用同样清脆的音节跟上老师节奏。嵊蓝竟然听懂了,真是比他发现自己居然会弹扬琴时还惊讶。 “这是一首诗,”飘带老师目光迷离,吟唱道:“混沌生清浊兮,阴阳分而天地离……” 嵊蓝脑中自动接收到了两门语言的对应关系以及语法,他的嘴巴自动调整到了鸟鸣状态,一连串的词汇模仿着老师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天生神木绿兮,涤清扬而浊尘渍。吾有翠羽兮,冕朱砂而霓虹披。巧言笑若兮,众生痴而神魂迷。万年不老兮,迎月东而日沉西。餐风饮露兮,驭凤辇也驾龙驹。观东海之混兮,濯南泉身凛而心凄。悲白发之渐长兮,葱笼不再以身疲。识轮回之伟力兮,叹老之将至而锥心。求万古能长青兮,蹘仙道而亲履。腾游万界兮,索至阳求息壤之泥。奋长鞭而挥策兮,草木伏荒而黑云辟。一朝潜而万载歇兮,待春回时而复起。” 嵊蓝唱得投入,而旁边那个小虫子男孩低声嘟囔说,“没想到你还有语言天分呢。”这个矮小的老生坐第一排,却对学弟嵊蓝点头哈腰的,也是个奇葩。 班级里的男孩子有“跟得上吟唱”这个语言水准的只二三人,其余十来个拙嘴笨舌,完全撵不上趟。 老师将这首诗念了五遍,看大多数人都能模仿了,她用鸟语道:“谁想听一听这个世界的真相啊?” 不用她说第二遍,所有的人都听懂了。除了五六千年的老生们大概以前听过,不大得劲儿,野猪甚至趴桌上睡着了,其余人耳朵都高高竖起。 嵊蓝生怕因为听不懂这门语言而错过重要信息,便举手道:“老师,我是第一次上这个课。” 飘带老师目光斜了过来,用鸟语道:“我告诉你,这门美妙的语言早就镌刻于你灵魂之中!老师的目标不是教会你,而是唤醒你。你瞧,我的长篇大论你完全听懂了,对不?” 嵊蓝不由自主地点头。那种渗透入灵魂深处的信息似乎真的就镌刻于心底,她老人家手一挥,那些东西就浮上水面,就像天生母语。 飘带老师一指那些愁眉苦脸的大男生:“我早就说过,你们要放开自己的心灵,迎接各种可能性,挖掘出最底层的灵性——所有的东西都在你的记忆仓库里呢。你们要做的就是忘掉我执,放弃禁锢你潜力的那些东西。而这才是我们老师存在的意义——唤醒。” 毫无疑问,下面的大孩子们可能外语功能开发得太晚,他们的母语围墙将学外语从“形成条件反射”变成了“本能的反抗”。对这种“唤醒”没有任何反应,如同半夜才睡的失眠人听到了早上六点钟第一声闹铃。 反而是还没开花的小芽儿比较容易被催眠,接受快,学语言这个东西真的是过时不候啊。 獠牙女孩从头至尾跟着老师念颂,一边说一边得意地笑,似乎外语领先了别人就高人一等似的。就算你过了专八,难道一个巨齿怪大嘴巴张开发出清脆鸟鸣有多好看、伟大、光荣?能吓死谁? 老师道:“我们都是天生神木的孩子,这圣树占据了一方小世界,从万界中吸取天地灵气以滋养我们这些天生圣果。” 果然有的树不需要光合作用。 没有听过这个故事的孩子激动得浑身颤抖。老生们则唉声叹气,生无可恋。 老师欢快地道:“是以我们活着的意义就在于,有朝一日,我们的真命天子将会从天而降,与我们合而为一,也就是——吃掉我们,那么我们吸收的天地灵气将换一种方式回归天地,以完此劫……” 被人吃掉也让你如此向往吗? 飘带老师道:“但是找到我们的有缘人可没那么容易——他得强大,能让清风、明月二位道尊心甘情愿奉上我们,他们甚至用武力或智慧逼迫清风、明月不得不把我们给交出去。”……比如天生圣人唐僧?或者阶级跃升后的孙悟空?沾光蹭流量的猪八戒沙和尚? 她极其得意,似乎清风、明月是她的蓝颜知己一般,或者被强者“吃掉”是她人生最大的意义所在。 “通常九千年也未必有人能取得资格来享用我们,上苍也给我们留下了一条生路,”她终于露馅儿,说出了心底的真话——生路。“如果你们在九千年成熟后能避开金击子一击,甚至打败他,那么你就能走出去,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她的声调逐渐升高,形成鸟鸣一片,“就算你不敢面对金击子,也暂时没人来享用你的话,一时半会儿就不会死,你就成了老师,将亿万年来积累的知识和经验传给新长出的嫩芽儿和即将迎接金击子的熟果子。” 原来如此!老师们就是等死的果子——暂时没人来吃,也不敢迎战金击子,就这么耗着。 剩果子。 俩斧头(上) “难道清风明月没有亲戚朋友可以把我们送掉吗?”虫子男孩问,他已能用鸟语开口自由表达了。 飘带老师的表情就像“被人嘲笑高不成低不就嫁不掉跑不了”的公主一般,她冷笑道:“我们是天地灵根!集聚三十六重天界、七十二地界的灵气而成。闻一闻、咬一口就能提升万年寿命!如果本身不够强大,而且付得起足够代价,谁敢惹下这么大的因果?不怕业债以天劫方式降临,神魂俱灭吗?” 她斩钉截铁的语气让人参果们莫名地自豪了起来,原来没人来吃我们是因为大多数人不配!当然也有可能是道尊没朋友。 是啊,如果不是本身够强大,且又肯付出足够代价,谁敢占天地这个大便宜?除非积德到了圣人境地,方能自由享用。据说天地间有杆秤,最是会算人的得失。占人便宜者要还钱,占天地便宜者怕是得还命。 有人便想到,圣树灵根从万界吸汲了无尽仙灵气储藏在人参果里,那么这树得积攒了多少债务要还?祂的天地人三劫会到什么程度? 有果子就讲,或者圣树的报应就在我们这些果子上也未可知。 下面人声鼎沸议论,上面狂热的老师根本没有去听,她沉浸在自己对未来的“食果有缘者”的想像之中无法自拔。 嵊蓝听着大家用鸟语议论前途,却听出了老师无法尽表的另一层意思——只要金击子不来,人参果们就能永远活下去。哪怕金击子来了,只要不砸到你头上,就能苟延残喘。否则这些老师哪儿来的? 嵊蓝心底冒出西游记中镇元大仙以此果飨客的经过——如果不是一,猪八戒心不定,动了贪念;二,孙悟空又动了嗔与嫉,闯祸推倒了树,应了人劫;三,又被清风明月辱及佛门,唐僧根本不愿意沾染这个因果——等唐僧成佛,不知道要还镇元大仙多少人情才能平掉这个账。 事实上这个果子或者对猪八戒、沙僧这些功行未圆满的妖精有些增智广悟、涤浊焕新的作用,所以猪八戒吃了还想吃,但对唐僧、孙悟空等九世修行、或天生灵体意义不大。所以镇元大仙找了个“结拜兄弟”做借口,酬谢孙悟空帮助圣树圆度过了人劫。有观音的面子,唐僧才吃掉一个果子——想来是观音的起死回生仙水给了三滴之多,不吃不能回本儿。 嵊蓝心里没来由地想到这些东西,毫无疑问,其他同学们也想到:原来我们就是鸡肋啊,大有神通的不需要我们;而需要我们的未必本事大、活得长、也未必买得起;就算送人当礼物,收礼的也未必受得起。 所以这颗树上的果子越来越多,都是吃喝等死之徒。那岂不是万界灵气都要被这一树果子给吸干了? “那如果你想与金击子斗,冲向外面的世界,从时间上讲根本不用着急啊——”獠牙女孩看了看猴子,慢慢修行,水到渠成不好吗?或者随着时间推移慢慢积累七十二法相,不太难吧! 飘带老师目光看向猴子,有些怜悯之意:“有些人想凭借抢来的七十二法相和金击子一战,这在过去是有先例的。但必须在果熟蒂落前吸收的法相才是你的,一旦九千年到,你成熟了,抢来的法相立刻就枯萎了。也就是说,蒂落之后你必须要马上迎战金击子,消耗光所有的积累而不死者,才算是过了这关。” 金猴子目光古怪地看向老师,飘带老师大怒,她冷笑道:“不要以为我们老家伙年龄大了,法相容易被夺,”教室里温度陡然降低了十度,空气中出现了霜或者冰雹,“就算我,最没用的风法相,秒杀你们全部一百零八个成熟果只是等闲。” 孩子们吓得魂不附体,巨大的天威如山如渊般降临,镇压在心灵上,连猴子也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飘带老师大获全胜,特别针对猴子又挑衅一般瞪了他一眼,他的三十六个法相颤了颤,而且他本体的金色暗淡了一秒钟。 孩子们又回想起鹈鹕老师翅膀一拍就逼着大家退到教室墙边,不得不围成一圈……老师们实力太惊人了。 “过了金击子这一关以后呢?”蛙跳女孩问,她也想通了,只要金击子不来,就算没了法相她也能苟延残喘到天荒地老,就像那个书法老师。 “没有人知道。”飘带老师道,“出去的人还没有谁回来过。圣树的人劫还没有落下过,更别说地劫、天劫了。” 飘带老师展颜一笑,清脆的鸟语仿佛宣告了春天的到来,“你们放心,只要没有受到攻击,我们这些已经成熟的果子是不能出手杀人的。”她没有解释“不能”的细节,但谁也不敢问:是出手杀人前被天道阻止,还是杀招降落时被圣树中止,抑或杀掉幼仔后被清风明月倒翻账重罚…… 她的目光又对上了猴子,“有人走上了杀戮之道,要当心被杀戮反噬。”这话中有话,且语焉不详,仿佛杀戮不是个动词,反而是个名词。这是在帮助猴子解消心魔吗? 猴子渐渐恢复了金光闪闪的老样子,但直到白雾迷漫下课,他没有再动弹一下。 有些事情的确是科学解释不了的,除了某些人头顶空气里有网文中提到的“法相”外。洛可嘉可能的确是天之骄子,体内有热浪从未知空间袭来,从屁股上升,绕全身一圈,最后消失在脖颈深处——如同街道上污水携带落叶流了一大圈最后旋转着进了下水道,仿佛那里有个神秘空间。 洛可嘉舒适地呻吟了一声,这热浪缓缓地向上流动,滋养着气血淤滞的肉体,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继续向下。全身上下饱受着“不能运动”之苦的肌肉纤维一阵微颤,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似乎解放就在眼前了。肌肉男的纤维强大,那热浪所经之处必有回响,好像在四线城市做巡回演唱会的快乐女声、好男儿、好声音、创造营学员——谁也不认识你,但愿意做应援,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并感动自己一把。 但是如果想回健身房,可能这辈子都没戏了!遗憾吗?肯定有几分,或许现在不该想这些有的没的,感恩上苍自己还活着,才是应该做的事! 俩斧头(下) 洛可嘉的肌肉健身照片依然在吸引着多事者的点赞,也有稀疏留言在询问洛医生恢复情况。 能一直观注他近况的都是老铁。 当洛可嘉发了一条“我很好”的语音消息后,网络上一阵欢庆。 洛可嘉在次日又说道:“为把紧缺的公共资源让出来,我本周就出院回家了,谢谢大家。” 祝福留言立刻涌入,温暖充满了洛家老少的心。洛老爹在值夜时兴致勃勃地讲到单位里的同事们都在拍他肩膀恭喜儿子康复有望,医师微笑着说,“洛医生可能要创造奇迹了,这个康复速度和康复程度,可能世界上还没有先例。”大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朴医生,如果不考虑他主谋杀人,就业务能力论,真是高明。 洛可嘉连连眨眼——显然他还没有点头的本事。 他自己也是专家,许多事情比别人了解得更深更多,比如无法量化的热浪。另外他的迷幻眼睛似乎能看到了不得的东西:例如,这个主治医师小李头顶有一只鸽子的影子,就是不知道被抓捕的朴医生头顶上有什么。而洛老爹头顶则是一把斧头,但并不锐利,徒有其形。 老爹在他单位里是个“鬼见愁”,洛可嘉从小就知道他的脾气,直来直去有啥说啥,简单点换言之,就是情商低。难道法相就是一个人的性格、命运的特征外相?鸽子大概就是个老好人的意思了,鱼尾巴大概是灵巧机敏动力十足的意思,至于斧头…… 洛老爹脾气,大多半是来自于本事。他技术硬,任何机床、锅炉、煤电设备出了故障,别人找不到毛病,七嘴八舌的,老爹出马,一锤定音,从来不错的。搞本厂设备维护,二十年无事故。他是电子局头一块牌子,在市里名气很大。他们厂长书记都有些搞不定他,只好不去硬撬。 其次老爹没野心,无数次提拔厂长的机会都让了出去——当然主要原因是他文化程度只是中专,评个“工程师职称”时已是把积攒经年的面子都卖掉了。而评“总工程师”的那次则把他彻底惹毛了——有资格评总工的小仔子在技术和经验上就是坨屎!唯其英语过了关,又有大学文聘耳! 自从被卡在总工职称上后,老爹便息了上进心,把随后而来的安慰奖,比如提副厂长啊什么的全推了。副职是个什么鬼?放屁都崩不着人,出事的时候却是现成的背锅侠;还要代替一把手到处开会签到做记录,到讲话的时候却又没他的份儿了;出国这种好事儿就只好排队,等着局里大发慈悲。到目前洛老爹只去过一次日本。 洛老爹出国少,但出圈儿多。最邪乎是有一次兄弟单位机械局大厂交付了一套高端设备,结果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古怪噪音——整个机械局闹得沸反盈天,从各大厂请来的总工程师争论不休,最便宜的检修拆卸重装也要花好几个月时间。 有人悄悄把老洛请来“把把脉”,洛老爹在一群总工程师们的怀疑目光、讥笑声中看了看结构图纸,绕着设备走了一圈,说,底座松了。 总工程师和工程师们哄堂大笑,说电子局的人,就这眼光?这么个松动会难倒我们?一边笑一边声浪渐低,有些不自信起来……陪同而来小主任说要不试试嘛,也就半小时的事!结果底座重装后噪音神奇消失,验收后居然可以出货了。 有人事后说,是啊,机械局的眼光强,只看大毛病,这小毛病是看不见的。 从此老洛头因打脸一局总工程师而名震一城,两个局也结下了梁子——不过随着大时代变迁,电子局和机械局统统成了“loser”,有价值的家底都打折打包卖与了私人。 目前洛老爹已经内退,正在给某个轻轻松松捞了上千万资产的老板打工,每天背着手插着腰指手画脚赚点辛苦钱。 这个斧头……的确很像老爹的灵魂底色,表面冷硬,实则纯朴,还有个把手容易拿捏……是被人一哄就上头的那种。 这些东西让洛可嘉琢磨了一个下午。 出院流程和手续开始了,一想到目前恢复状况良好,可能不用去亚麻国做康复,mandy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或许打铃还能重新站起来,当个大学老师什么的,又轻松,还能接私活儿——自己开诊所卖保健品,或者搞院内承包卖保健品,也能直播卖保健品…… 明天或者后天就要回家了。洛可嘉对鱼尾巴护工谢了又谢,洛老爹摸出一条香烟塞进他的衣兜里。 护工笑容有些僵硬,神色也有点落寞,洛可嘉开玩笑地道:“哎呀,您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啊?” 护工急道:“洛医生康复回家,我咋能不高兴呢?只是今天早上来上班,听说值夜的老申头儿出事儿了——好像是出人命了。” 山水城的治安真是可以的,洛可嘉眼前又浮现出那枚暗红色的圆环,问:“老申头他脱离危险了吗?” 护工捂住嘴道:“我没说清楚,是老申头用斧头把人砍了。” 好巧,正想着有的人性格像斧头,哪里有重活就往哪里去,就是革命的螺丝钉……就马上有人动斧头砍人,巧不巧? 老申头那人面目和气,认真负责,从来不请假,更没有偷懒耍滑,没想到居然会砍人。 到底是啥情况逼得老实人破釜沉舟呢? 护工道:“也不知道医院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天天的出事儿。我看是最近有点风水流年不好,要到庙里请菩萨保佑……” 护士长瞪了护工一眼,把他赶到隔壁去,然后又跟洛妈核对了照顾病人的一些事项。洛妈自然好好地感谢了护士长和她的小兵们,红包虽然是不能明着收,但是作为身经百战的天朝大妈,小学语文老师,每年要应付无数家长强词夺理地送礼。收礼这种事能做到毫无烟火气,送礼也一样,手法精妙,因此小护士们和她亲得好像是大姨与侄女。这些小美女们又有哪个不曾对着秀色可餐的洛医生流过口水呢?虽然此情可待成追忆,残疾医生成过去,浪漫没开始就已结束,唉,谁还没有个多愁善感的心和思而不得就毁掉的快意呢? 双生子(上) 说到八卦,小道消息,那传播速度可比得上穿过一坨鼻涕的光——被重重粘稠包裹依然四散逃窜,谁也拦不住,一边跑一边变形变味儿,很快就面目全非了。 到了晚上,洛可嘉从mandy和洛妈口中得到了十多个不同版本的老申头杀人记:有预谋的过失杀人,还借了把刀;为儿子跟人吵架,一时冲动…… 版本不同,但基本要素一样:老申头儿子欠了赌债\/高利贷\/离婚费用\/生意失败,半夜三更债主来堵,老申头接到儿子电话,溜出医院和债主“讲道理”,结果债主说话太难听,老申头一菜刀\/斧头\/手术刀\/改锥\/扳手\/抹布,把人砍\/刺\/敲\/闷死了。第二天一大早,老申头到派出所自首。 “幸好命案没有发生在医院里,不然院长和书记都要换人了。”洛妈评论道。为评职称买凶杀人的新闻还没凉透,法院还没判,再来个保安杀人,这市内独树一帜的综合性四星级大医院得臭成啥样? 前天晚上……正好是老申头顶着血色圆环在院子里巡视那天。洛可嘉忖度着,难道那个红色是危险来临、血光之灾的警告? 我快要成算命大师了?拥有了传说中的钛合金狗眼…… mandy和小oscar一人一边给洛可嘉做着按摩,一边夹中夹英地交谈,小孩子虽然不太懂大人在说什么,但给daddy按摩这种天天要做的功课吸引了他大半注意力——虽然这个注意时长只有十多秒。要等他别处玩一会感到无聊了,才会跑回来再按十几秒钟。 洛妈则在削苹果,轮流塞进洛可嘉和oscar的嘴巴,一边插话。经过一段时间老年大学的恶补和mandy亲自上手教导,以及作为语文老师要维护其专业语言学习能力和技巧的尊严,她和洛老爹的英语水平渐渐跟了上来,否则听不懂孙子说话耽误事儿怎么办?她讲英语的手法就是堆积词汇,完全不考虑语法,所以在龟毛的洛可嘉面前能不开口说英语就尽量不开口,免得“搞坏了孙子孙女的语感”。但背着儿子,她会狠狠地跟孙子大秀一把英语单词……mandy有时候会纠正她一下,但大多数时候则随她去了。 洛妈把老申头的混帐儿子给狠狠鄙视了一番并拿洛可嘉作了比较,开始对愿意听她得瑟的所有听众——护工、护士、保洁和mandy——自吹自擂从小对儿子严格要求到什么地步才有了今天的社会地位和成就。她看了看儿子毫无表情的脸,恋恋不舍地将这个话题打住。小时候的洛可嘉过的是水深火热的日子,这个话题能不当面提就不要提!但是忍不住得瑟也没办法啊,以洛妈那口才,普通人也拦不住。 mandy抿嘴偷偷笑了笑,她是越来越适应天朝人的说话风格和婉约牛皮了,很多时候还能活学活用秀一下。 洛妈留下给儿子支应晚饭,mandy带着oscar回家了,妹妹和爷爷在家等吃饭。 洛妈一口一口地喂着儿子,一边讲小时候洛可嘉的成绩是多么好,中考更是全市第二云云。虽然高考没有进省前五名,总算得到了出国留学机会,还申请到了奖学金。 洛可嘉内心深处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高考总分全省第二十而已……化学满分,数学离满分只差一点点,最可惜语文拖了后腿,他总觉得可能是字没写好的原因——从小到大他的书法可称一绝,满纸都是蜘蛛精结的天罗地网。人人都知道他是要当医生的——你也看不懂?那就对了。 今天应该是待在医院里的最后一夜了,洛可嘉想,真有点怀念在这里度过的时光啊。窗外走过一个值夜人,肯定不是老申头,因为他正被关在拘留所。洛可嘉看着那个人的头顶——什么都没有。 洛可嘉闭上了眼睛:老申头肯定是愿意替儿子去死,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个儿子也真不像话,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让父母这么不省心,还给弄出人命来了。 洛可嘉不自觉地想到oscar和Nichole,如果以后他们闯祸了,我是不是会跟老申头一样,二话不说砍人?答案不言而喻,为人父母,肯定是为儿为女操心不尽的。哪怕生了个浑蛋,自己也是要……不行,必须要严格要求,决不能让oscar或者Nichole走了邪道!俗话说三岁看老,那么必须在三岁前就要把规矩立起来。 洛可嘉仔细回想对oscar的教育有没有漏洞,吃饭自己动勺,起床自己系纽扣,帮助爷爷拎包,自己的玩具自己理,对待长辈礼貌,主动开口对清洁工打招呼,对超市推销员说谢谢,回家脱鞋了整理齐,每天晚上听故事,老妈教背三字经…… 洛可嘉放松了一些,连尿床都很少的孩子,很是让人省心了。 洛妈熄了灯,房间里除了小夜灯发出星星点点的微光外一片漆黑。洛可嘉在心里捡起前天作了一半的山水序曲,现在该小号出场了,飘荡在上面,微微起伏,象征着活力与梦想…… 嵊蓝和猴子肩并肩走在宽宽的树枝大道,路两边的雕像们自觉自愿蹲下化为石头,嵊蓝现在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你的手指一碰人家雕塑就会被电到,那是圣树在保护儿童。 猴子走到自己的位置转身看着嵊蓝,“真是想知道你开花后能得到什么法相。” 嵊蓝心底有些紧张,脸色发白。 猴子哑然失笑,“怕啥?任何人都有权拒绝赌斗,你不愿意别人也没办法。更何况刚刚开花的小东西——你有什么力量藏在法相里?面对金击子时你的法相扔出去能有屁用?” 嵊蓝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如果存在着“心”或者“肚子”的话。猴子虽然野蛮傲慢,总算还有骄傲和尊严。不过面对生死抉择,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尊严和信条最终都会喂了狗。他自己也曾说过,高尚是好人的墓志铭。 猴子缓缓坐下,灿烂的金光渐渐消失,化为一颗无比低调的大石头,哪里能看出里面藏着一个具有妖猴法相的男孩? 双生子(下) 嵊蓝继续向前走,路过蛙跳女孩时留意了一下,她正哼着歌儿梳头发,好像唱的是外语老师教的“混沌生清浊兮,阴阳两隔离。”但她用的语言嵊蓝从未听到过——也是有故事的人啊。 蛙女感觉到了目光的注视,她回头看到嵊蓝,鼻子里哼了一声,将脸一板——所有的对猴子显露善意者都是她的敌人。 嵊蓝安慰她道:“失去了法相可能是好事,金击子不找上你,就能活几万年,几十万年。” 蛙女不客气地道,“滚你的蛋。”然后款款坐下,化为石像。 道理也许是那个道理,但是别人剥夺了你的选择权,难道我还觉得他做得对?滑稽!有没有听说过,若为自由故,生命全可抛?……你倒是自由,因为抛掉的全是别人的生命。 在嵊蓝坐下之前,他回首向教室方向望去,似乎有一朵巨大的乌云般的黑影笼罩在操场和十个“鸟巢”的上方,偶尔有人参果子从黑雾弥漫中探出头又缩将回去。 嵊蓝打了一个冷战。这个世界真是神秘而凶险啊!表面上大家都是吃素的,但实际上吃起同类毫不手软。甚至半夜三更了还有神秘的人影出没,似乎在进行着《基督山伯爵》或者《三个火枪手》所形容的黑暗之极的阴谋诡计。 母亲树的电流火花从下至上,再从头到脚冲刷着嵊蓝,其中一部分流向未知的虚空,此时嵊蓝还不知道洛可嘉——他的一魂双生子——得了大便宜。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出生于此并非是个一无所知的婴儿,从前世中带来了知识、经验和技能。他很想知道“我是谁”,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来此的灵魂都带着使命,其他人的目的是什么?日后该如何面对金击子的杀手和清风明月的裁决? 嵊蓝抛开心事,开始安安心心地享用着天地灵气的滋养,体内渐渐混沌。稍后,从莫名虚空中反馈回一缕银光,越来越近的银光辉煌无比,照亮了嵊蓝心灵的边边角角。这银光仿佛是一柄剑,一把刀,突破了阻碍,毁掉了禁锢,宣告着神迹。 这一股阴冷之气又侵入了圣树,灵根一愣,这倒是个新体验。这股阴冷之气似乎是来自于外界的“学识”、“经验”、“探索”和“反思”的精神力量,理论上自己应该很熟悉,但似乎又有些特别,和她所熟知的经验不能完全吻合。 圣树舒适地颤抖了一下,这种阴气只存在于智慧物种的“书籍”中,而且必要在物理环境中累积到某个程度才会形成这种高品质的纯净精神风暴!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 祂的目光看不见的地方,这道银光从嵊蓝的脖子根绽放,照亮了整个圣树一枝千叶。 圣树仔细体味着这道银光。这股力量虽然锐利,却温暖,如同激流携天威而来却绕指之柔,更兼将内在的力量反哺嵊蓝。 这是洛可嘉在偿还他所得到的便宜。二人之间的联系较之前面只能从嵊蓝到洛可嘉的单向输出稳固了十倍。这股阴寒气在圣树的阳气海洋里调皮地穿梭,逐渐降低了速度,然后消失在圣树的肚子里——仿佛来过,又仿佛走了,没有留下任何破坏或痕迹。 大概这也是一种天道的平衡,得到了恩惠就找机会回报你,谁也别欠谁。 圣树大概理解了这股精神风暴的跟脚,贪婪地品尝了这股实质性的力量的味道,任由这风暴冲刷着自己的灵魂,然后一丝丝地将阳气注入了嵊蓝身体中。 这种现象从来没有出现在人参果身上,圣树也极想知道,这个阴阳两隔阴阳互济的状况以后会怎样发展。 没有人知道,这股来自洛可嘉的阴冷的灵魂意念对圣树是如此的重要,她的心智于一瞬间产生了质的飞跃,从依照本能行事变成了评判得失,根据计算行事。这就是妖化! 祂新升级的心智在碰到一个东西时感到了不适,那是一个入侵进了祂的神智中的灵魂……圣树极小心地将沉睡在身体中的外来灵魂给包裹住、排斥封闭在单独的角落里……那个舒舒服服躲在圣树里的灵魂目前还不知道,自己的栖息地马上就要将他撵走了。 阴阳交换结束,洛可嘉继续滋养他的脖子,眼睛也明亮了,能看到别人的法相,全身细胞受到刺激,不因瘫痪在床而失去了活力。而嵊蓝的变化更大,他和圣树的灵魂建立了直接联系!他头脑更灵活了,产生的智慧在接下来的一百年时够他一点点地适应和稳定了。 更重要的是,洛可嘉与圣树也发生了直接联系,新的绑定出现了,他们三个命运从今日起交织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离…… 只是在看不的角落里,有数双眼睛一动不动地观察着小人参果子们的一举一动,母树舒爽地叹息只是树叶微微一颤,却没能让众人眼睛眨一下。这些眼睛一时还想不到无知无识的圣树母亲如今已经是个妖了,祂跨过了从植物化形到人的最大难关——觉醒,摆脱本能,形成理性。 圣树的枝叶其实是发光的,虽然并不明亮,也不显眼,却能让老师们的法相看着孩子们散入四方变回雕像。鹈鹕从嵊蓝头顶飞回,共享视野、共享听觉使其本尊很清楚地看到并听到了嵊蓝、金猴子的对话。 鹈鹕老师将透明的法相收拾在背后,第一个坐下,然后开始在一节干枯的叶络上钻孔——看形制他大概在制作一支排箫。 森蚺美女老师则抱着胸,脸色极其不好地斜靠着叶络——她的法相速度慢,现在还没回来。 根本没有法相的肌肉男老师坐在远离大家的角落里,和煦的表情一扫而空,脸色空洞而抑郁。他也在削叶络,只是其工艺明显更简单——那是一支笔管,他曾说过要做一根超长毫,写狂草。 风暴女盘膝坐在最高处,她的身影一直在叶端翩翩起舞,娆娆多姿——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娱乐。 另外还有十多个面目阴沉的熟果子藏身在巨大的叶子下面,他们将脸藏在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 “那孩子的心气儿调动起来了,”鹈鹕老师幽幽地道,他顺手把排箫管子排开,一根一根地听声音回响。 “是啊,”森蚺美女冷笑,“如果不是风暴前辈出手启发他,我们说不定还安全着,不像现在得早晚提防着被他们吸去了法相!” 寄生者(上) 风暴女年龄最大,功夫最高,她沉声道:“就算我不启发他,他迟早也会想到找老师决斗的。我估计他在落果之前肯定凑不够七十二法相,下次就把那几个老古板推给他,多推几个难说话、不讲理、没弹性、心窄话多的……随便怎样也够了。”她完全没有安慰森蚺老师的意思,可能她遵循弱肉强食那一套。弱者就意味着活该。 “如果那几个拒绝呢?”阴影中有人问。 “也由不得他们!”从某个地方传来低沉的声音,不容置疑的口气证实了他的实力必然强大,果然如此,没人敢反驳。 “圣树从一百零八个上界中汲取了太多灵气,如今外界已经入不敷出,渐渐干涸。清风明月一时还没想到是果子太多,只进不出导致的。我们就像寄生在万界的蛀虫。”一个苍老的声音说,这是一头巨象老人。 “责任不在圣树,”另一个声音说,“在镇元子布下天绝地裂阵之前,万界生灵都能求取人参果。如此才能维持灵气来之于万界、归之于天地。”这个声音来自丛林深处。 “是啊。如今是不同了!人参果不再任人宰割……但金击子必须要死!”鹈鹕老师说。他手中一根长管子被捏碎成了三截。 巨象人参果问:“镇元祖师人呢?” “嗤……”这个名有魔力,所有的人参果们紧张地四下看看,也不知道是怕人去告密还是盼镇元子突然出现。人参果聚集开会妄图推翻镇元子……想想也刺激啊。 第三个声音道:“所以我们的反抗是正义的,合乎天地大道的。猴子获得了老祖的青睐,他一身金属法器就是证明,想必金击子也知道他是最近一纪最有天赋的孩子之一!无论谁,需要牺牲时,必须把法相拿出来,哪怕是我!不肯牺牲的,我亲自去问他。”从最黑暗的叶根处走出来一条龙,他的法相和本体已经合一! 一个活了九纪的老果子,你怎么高估他的实力和智慧都不会错! 一纪等于一百万年。 洛可嘉坐在医院专车上,缓缓地离开,司机怕颠簸到他,速度降到和自行车差不多,为了走平坦的水泥路,不惜绕来绕去。 洛可嘉贪婪地看着街道和往来行人,学生们都在上学,上班的人还在摸鱼,生意兴隆的菜场里,大妈都已散去,小贩懒得动弹,都在静静地坐着刷手机。 山水城就像中国北方最普通的小镇,没有太多高楼大厦,也没有什么豪华中心商业步行街,天气是最大的敌人,矿产是宝贵的资源。 来此地旅游的人也极少——虽然这里号称北地江南,人家要看江南,直接下苏杭好了,何必来这里看假的?而且苏杭民风软糯,吵个架都像唱歌,而这边则不同,民风硬朗,动不动就砍人。 南方人收入是这边老百姓最喜欢传的谣言,动不动一年一百万,听上去像神话。作为天朝版图上不起眼的小芝麻,这里的老百姓把五毛钱都看得极有分量。小数点后面的那个数字往往能决定买谁家的蒜苗。 以洛可嘉的收入,跟南方大医院的普通专家动不动一年二三十万不能比,但在这个物价还停留在上个世纪的边缘四线城市,只要不买房,他能活得很舒服。 说到买房,洛可嘉想的是带院子的别墅,三五百万的那种。而老爹想的是三十层高楼公寓,五十万的那种…… 真是观念不一样啊。想买别墅的话,你就得借钱付首付,如果你想借父母的钱,你得征求他们意见。至于高层公寓,呵呵,不接地气而且二三十年后可能就沦为危房。 受伤之后,大家没有分歧了:暂时不考虑买房。病人治病虽然没花钱,但是以后难道靠媳妇做英语老师养家?还有两个娃,随便报个兴趣班,十年钢琴,二十年小提琴,一个打篮球,一个打羽毛球,这笔钱哪出? 儿子啊,你曾经是中考市第二,高考省前二十,更是亚麻国的博士,健身房的王者……从小到大你都是最棒的,我们相信你会重新站起来!要争气! 终于回到家——上个世纪老新村,洛妈忽然看见路边有一个人,便从窗子里探出头打了个招呼。 不一会儿,一个花枝招展的大妈卷着香风上了车,先大惊小怪地跟洛可嘉嘘寒问暖一顿,然后跟洛妈开始咬耳朵,五分钟后她下车,飘飘然乘风而去。 洛可嘉说,“妈,那谁啊?” 洛妈看看mandy不在车上,便小声说,“你出国留学,我想把她的女儿介绍给你的……以前小学时我还教过的她女儿,还是语文科代表……长得细皮嫩肉可漂亮了。” 现在只怕人家恨嫁的怒火都化作了“幸好没嫁给他”…… 车子驰入一个到处都是违章建筑的角落,地上飘着无数玉米须……可能是哪个超市刚刚搞过活动。 刚刚拐弯,到了能看到家窗户的路口,拥挤涌动的人潮把一车人吓了一跳。无数个穿着稀奇古怪的老爷们儿和老娘们儿人手一只手机,高高举在头顶,对着洛可嘉租住的窗口,声浪一潮接一潮,有大声喊“洛医生万岁”,有尖叫“洛医生是天朝第一鲜肉”,还有唱《周仁回府》的“恨严贼逞淫威一手遮天”是什么鬼?还有当街唱二人转的,还有在细数洛医生从小上过哪些学,还有在采访邻居,问洛医生的外国老婆好看不,还有冲着窗户喊嫂子开窗看一个…… 洛妈眼尖,一把抓住一个旁边路过的老姐妹,将她拖上车,“他婶儿,这些人什么人?哪来的?干啥呐?” 他婶先大惊小怪说洛医生果然今天回家,大家伙老想看看你——这些网红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打听到洛医生家地址,中午开始就聚集着搞什么直播,把人家超市买洗衣液送玉米的活动都给搅和了。我说他姨,现在可不能开门出去啊,指不定那帮子网红能干出啥不要脸的事儿来……为了点赞关注真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一群叫花子苍蝇一样的下三滥玩意儿连病人都不放过还要不要人活了…… 洛妈气得脸都白了,这帮子寄生虫吸血蹭热度搞到我儿子这儿,你们有没有良心?到处找扫把要下去打人。 寄生者(下) 司机为难地道:“洛医生,您看——” 洛可嘉微弱地道:“那么多网红您打得过哪个?还让别人现场直播洛医生妈妈有了钱翻脸不认人打人违法都不知道……报警吧。” 洛妈多了个心眼,先让司机把车多开一步,让开主干道,然后给医院领导打电话告状,再给卫生局那个小科长打电话告状,再给前几天来拍过电视的记者打电话告状,最后才打了110。 警车基本上和新闻采访车同时到来,记者忠实地记录着网红大闹老小区,当街爬行磕头求红包的丑恶嘴脸……警方来了三辆摩托车估计干不过这帮子能说会道的网红,万一被人说野蛮执法,南通抢甘蔗前车之鉴不远…… 有眼色的网红们看到新闻采访车来了警车也来了,虽然还没有展开行动,但肯定大部队在后面,不会有好果子吃,说不定手机都被没收了也未可知。于是便有人一边对着警车直播一边往外“出溜”。不一会儿又来了辆防爆车堵在路口后,网红们乖巧地收起手机,三十来个打扮得好像星球大战克隆战士一样的警察板着脸封锁了小区路口、单元、楼道,网红们在警察列队欢送下溜之大吉。 父母家在东排三楼,自己住在西排二楼,虽然红砖筒子楼又破又老——但回家真好。 工人抬着洛医生上了楼,杂物也被记者和热心的警察给拎了上来,洛妈和洛老爹谢了又谢,塞了烟才放了人家。 记者们拍到了许多素材,收获满满,正好构成一档“网红行为的底线在哪里”的评论节目,放在网上掀一波“无端占用公共资源的网红可以休矣”的言论。 mandy一边偷偷摸摸从窗口往外看网红们唱戏唱二人转,一边守着炉子上的萝卜排骨汤——其实亚麻国根本没有这个“骨头汤补骨头断”的概念:汤里全是脂肪,钙离子少得可怜,聊胜于无。但洛妈坚持,mandy自然无可无不可,吃什么不是饭?嫌油腻的话,用冰块勺子在汤面上一扫就能把浮油给冻凝结了,取出来扔掉。 在洛可嘉喝汤时,她和洛妈商量着把洛可嘉的小床换个方向,要靠窗,放在能看到阳光的角落里。如果再有网红来正好让洛可嘉举着镜子,反射着看他们的表演解闷。 洛可嘉眼睛瞟过媳妇儿,她的头上有一只灰雁一闪而过。头一回看到这个“媳妇儿的秘密”,洛可嘉百感交集。 洛可嘉又向洛妈看去,和以前一样,头顶上什么都没有。 楼上楼下邻居鱼贯而入,欣赏了洛大医生的惨状后表达了慰问,扔下了些营养品水果,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去了。他们得到了网红们没有享受到的待遇,可以吹一顿。 洛可嘉看着桌上某阿婆放下的一碗“油泼辣子香菜下马面”,心中充满了温暖。 夕阳照亮了山水城的蓝天,oscar和Nichole被照看他们的楼上邻居小姐姐送了回来。这些天兵荒马乱的老麻烦人家了,mandy硬塞了许多水果给那小姑娘带回去——她还没找到正经工作,目前也是个网红,在直播间唱歌讲鸡汤,有三千个粉丝。但是好像她的公司抽成很厉害,所以她正在考虑单飞。 下面的花枝招展的网红们根本不知道,早有网红捷足先登,锁定了洛可嘉,甚至捞着了他两个孩子的临时看护权。 可能是洛可嘉看错了,那小姑娘头顶漂着一串樱桃。 当夜,洛可嘉没有睡着,欣赏着从日落开始的小区里特有的热闹:吵架的、骂人的、读书的、吹萨克斯的、弹古筝的、狗打架的……夜深人静了还有窃窃私语着从下面走过的情侣,发出低低的笑嗔。 红尘气息曾如此的遥远,宛如隔世,今日靠近再闻,心悸魂牵。 洛可嘉的脖子开始痒,那是细胞生长发出的信号。他脊柱神经其实受到了严重的伤害,目前恢复成这样,不知道是不是与虚空中每天必来的暖流有关。 今天的暖流来的分外充实,挑逗着几乎干瘪的肌肉与经络,以一种近乎神奇的线路贯注全身,让松弛的肌肉重新紧致起来。 这条线路和大学时学过的十二经络完全不同,也不晓得是不是幻觉。 恍惚中洛可嘉看到自己的脖颈处长出了两片叶子,青翠碧绿,娇艳欲滴,那两片叶子在身体某个空间里摇曳生姿,氤氲朦胧的气息好像当年躺在迈阿密的海滩上,沙子滚烫,身体陷了进去…… 嵊蓝感觉自己要爆开了,身体里阴阳气息像两条蛇追逐嬉戏,衔尾盘旋,搅动体内的汁液开始变干变硬,身体肌肉开始膨胀变得硕大,更有头顶云雾翻腾,在虚空中开出三朵喇叭花。就在花开那一刹那,金光一闪,猴子酷帅的脸在头顶闪现,将三朵花摘下放进嘴里大嚼。 嵊蓝惊醒,抬头向天上望去,没有花也没有猴子,又低头看向身体,还是一个娇小干瘪的小男孩,没有一根显眼的肌肉,软绵绵的毫不起眼。唯一不同的是,他身体被圣树解放了,可以起身走出那个“范围”——而天还没亮。 嵊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黑暗中醒来,一百年肯定还没到。他走了几步,一眼看到同学们还在自己的位子上,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他们还在沉睡。 嵊蓝向教室方向走了一步,想想可能没人,就停下脚步,除了教室和“外面”两个方向,其他方向还没探索过。嵊蓝回忆了一下规矩——没有说小芽芽不能闲逛,他跳上一片小广场似的树叶,向远方走去。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啥? 世俗的旅行者通常都有些大惊小怪:碰到个小鸡打架也要拍照,看到个假文物桥、仿古街都要排队打卡——而真正千年斑驳的老石板路或者破石板桥则理都不理,徒具其形的新翻“老房子”往往比摇摇欲坠的虫蛀鼠咬的真货更聚人气。 在嵊蓝看来,向上寻找天空是最正确的选择。 从本质上讲,他绝非一无所知的新生婴儿,一肚子来自异界的知识体验对目前的植物世界中生活帮助极大,保障了他不会变成人猿泰山或狼孩。但身在异界,命运多舛是肯定的了——教室和“座位”两点一线的生活紧张而无趣,最终被人食用的下场倒是明确的。 所以探索未知最重要,相信猴子他们也这么干过。 嵊蓝用力在叶子上踩踩,软软的手感略有弹性,嵊蓝踏下的微微涟漪一圈一圈地传开,只两三步便消失了。脚底下有薄薄一层绒毛,使得走路奔跑不滑不涩。嵊蓝背着包又跳又爬,慢慢寻到一根顶天立地的巨枝,十人不能合抱,冲天而起。 嵊蓝解下包,仰天倒下,这才看到层层叶堆枝叠之后的山一样的树干。这是不是主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上不上?是不是太放飞自我了?嵊蓝喘息一会儿,体力恢复了,复背上小书包,向上攀去。管他呢,来都来了。下次再向下攀爬好了。 失路人(上) 树叶极宽大,可以想见支撑着叶子的枝干是如何强大,那么独自撑起一片天的圣树又是怎样的一种存在?祂的边缘在哪里?清风明月看到自己又跑出来了,会不会直接举起金击子来一下子? 有些事情经不起打破砂锅问到底,想到深处就腿软了。 他只攀了一会儿便手脚酸软,不由得苦笑,倘若是猴子来爬……忽然想到,猴子只是他的法相,人家真身是个帅哥呢。既然跟我一样是人,没长尾巴,你未必爬树就多厉害了——最多比我灵活点儿。 嵊蓝半闭上眼睛,均匀了呼吸,继续上行。这个大树世界真是荒凉——走了那么久,屁都没碰到,声音都没有,连空气都是静止的——只要不跌下去,能有啥危险? “你已经爬得太远了,”刚刚说屁都没碰到,这就碰到一个白影,嗖嗖地一声跃至嵊蓝面前。嵊蓝停下脚步,感觉自己刚才好像走着走着睡着了……“原来是您啊,”嵊蓝恭恭敬敬地对没有法相的书法老师行礼道。 “我在下面就看到你乱跑,”这位大肌霸老帅哥懒洋洋地说,“就跟上来看看你搞什么鬼,为什么你爬了五十年不吃不喝却还没饿死?你怎么做到的?”他没有提人参果开会,他负责监视这个班级,尤其是古怪的嵊蓝,绝不能让他对猴子推销“正大光明胜过邪道”的想法。如果有必要,除掉嵊蓝也是可以的,不能伤害小花是规矩,但凡规矩都有漏洞。 所以当他看到嵊蓝脱离了圣树,开始乱跑,立刻就跟了上来。五十年不吃不喝,不停不歇的神异足够肌肉男现身和嵊蓝好好谈谈了。 你到底是个什么奇葩?不能随随便便就杀了,得留着。 咦,才那么一会儿会儿就五十年了? 嵊蓝疑惑地看着老师,“五十年?” 老师撕开一小片树叶放进嘴里嚼着,吸干汁水把渣吐掉,“你不知道吗?五十年,一万八千个日子,四十三万小时。”计算专精啊,你为什么不教算数,非得教书法?其实你写的那字古板而沉闷,循规蹈矩毫无意趣,还不如教我们练练口算。 杠精嵊蓝道:“这里哪有日出日落,这个日子是怎么算出来的?” 老师指着天道:“很久很久以前,日月星辰就在头顶,后来有大神通仙人隔绝了天地,”他停了停,“天绝地裂仙阵听说过没?呵呵,”看嵊蓝摇着头,他笑着自嘲,“你才发芽没几天,怎么可能听说过。反正现在太阳月亮星辰虽然看不到,但只要你留神体内经络气血流转——”他略一停,“我忘了你还没有长出经络来……总之,时间是永恒的,不因为你感知不到它它就不存在。” 嵊蓝犹豫道:“可是我的确没有感知到时间走了那么久了——” 书法老师跳上一片叶脉,“你身上有许多谜。比如你很轻松地见到清风明月二位道尊,这是个奇迹。刚发出来的小芽芽儿,啥都没有,却比许多万年、十万年的老人更……” 他住了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嵊蓝,选不出合适的字眼儿。 嵊蓝摇摇头,在这颗树上,谁不是一个谜?比如你书法老师,光念念诗,写写字,完全没有教大家修练本事。是你不会?还是你不肯?或者金击子会同意跟我们比念诗? 很明显,你不是来训练我们斗金击子的,你只是单纯地想浪费我们的生命。也许大家都被关押在树上永世不得出去才是你想看到的? 嵊蓝经过阴阳平衡的聪明脑子开始疯狂运转,这位失去了法相,对生活毫无热情的抑郁症帅哥肯定不会喜欢“大家都自由了只剩下我一个然后被眼瞎的某位大神吃掉”,拖拖小果子后腿大概也是这些老师的娱乐方式吧。 如果所有的果子全长成废物,金击子敲无可敲,是不是大家都会很开心? 估计来上课的老师多半都是来混时间的,尽教些没用的,难道不能出去之后再学书法音乐吗?好老师应该乘大家青春年少之时训练大家真功夫。 肌肉男明显不知道嵊蓝不能道出的小人之心——懂独立思考的人参果都是坏果子,必须要把苗头扼杀在芽芽里。这是人参果社会千万年来得出的唯一共识。 所以老龙人召集大家开会,只来了寥寥几个,在圣树上游荡的强大果子是数以万计的,各有各的想法,大家都不想挑战金击子和镇元子,几乎没有人支持老龙人的培养猴子成天才的计划。 书法老师没有立场,但是用法相来培养天才对他这个抑郁症患者来说是太刺激了些。大家一样烂不好吗?非得培养个天才来打击人。 嵊蓝看着他,“老师,我可以尝尝这叶子啥味道吗?” 书法老师递过一小条叶子内肉,笑:“你怕是咬不动……” 嵊蓝看着手里这肉肉的东西,心底里涌起深切的渴望,就像溺水的人看见了木板,飞不动的鹰抓住了上升气旋边缘——上一次涌起这渴望时是书法老师磨了墨,嵊蓝恨不能一口全喝掉。他迫不及待地扑上来,将树叶肉囫囵吞下去,满足地打了一个嗝。那片叶肉一入口即化为一股清流滚入腹中,然后消失在洛可嘉的脖子深处。 书法老师的话还没说完,人家已经咽下去了,连嚼都没嚼。“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是第二次问同一个问题了。 “还有吗?”嵊蓝贪婪地看着老师手里剩下的一大块绿色的东西。 “这是我最后一点口粮了,”书法老师说,“圣树并不是一个大方的母亲,她要很久才会落下一片叶子并且碰巧让你找到,而且要很多人分享。” 嵊蓝毕竟是文明人,自控能力还是有的,他收敛了贪婪的目光,但表情狰狞暴露了他真实想法。 书法老师说,“既然你想要,就再给你一条吧。”他撕下一条肉肉抛了过来,“反正我饿上一两百年也死不了,这样的日子其实没太大的意思——熬着而已。”他的声音渐渐低沉,“或许被吃掉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惜谁都看不上我。” 失路人(下) 嵊蓝狼吞虎咽地吸入那肉肉,根本没有留神书法老师的自怨自艾。他满耳朵都在回荡着一个声音:“圣树的叶子……好吃。” 等那清流注入了全身,嵊蓝走到书法老师身边,看着他脚下的肥美树叶,然后一口咬上去……牙齿被铁一样的肉肉反弹了回来。 书法老师哈哈哈哈大笑,然后跳起来,转身消失在层层叶片之后。 嵊蓝出了个大丑,却并不以之为耻,他舔舔嘴角,继续攀登。 耽误了上课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没学到什么能抵抗金击子的东西,难道对着金击子弹扬琴、写大字、说鸟语、算鹦鹉对飞时间距离,然后金击子就落荒而逃了? 爬山得到的回报可能十倍于上课。 嵊蓝完全不知道他吃掉的两条肉肉变成了洛可嘉脖子里长出来的两片芽芽,他一边爬一边纳闷:体力并没有升华,身体没有脱胎换骨,精神没有更加敏锐,丹田里也没有什么气团或者内丹……难道刚才我吃了个寂寞? 在这时他陡然发现天亮了——这意味着又爬了几十年? 时间这个概念,从来没有搞懂过!对书法老师来说是一百年,五十年的长度,而嵊蓝觉得不过一瞬,跑了没多久就过去了。 难道我和他们生活在不同的维度空间里?一个莫名的想法在嵊蓝心里滑开,便融化在洇蕴翠嫩的绿色世界中了。 嵊蓝仰望树顶依然遥遥无期,满头绿,没有一丝空隙。 “其实你再往上爬也没用,”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树枝后面传来,书法老师陪着一个小老头从叠嶂翠幔中现身。那个小老头躬着腰,背后空空如也。 “见过长者,”嵊蓝看了看笑咪咪的肌肉男,他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嵊蓝感觉这个老人刚才说的话只是就事论事,似乎没有笑话自己的意思。 老人走到嵊蓝面前,停下脚步直起身来,研究着嵊蓝的五官,“完全不懂,你这娃怎么做到跑一百年没饿死的。据说这还不是第一次?”嵊蓝点点头,略微有点得意。 老人教训他道:“这只是天赋而已,你也不必太得意,圣树赐予你这个自由,想必是有祂的规划在。要当心,金击子喜欢强大的人参果。”嵊蓝收拾了心情,果然没什么可骄傲的,能力越大死得越快。 这也是学校尽培养废物的原因吗? “这位是我当年的老师,”肌肉男开口,但并没有进一步介绍,说:“你真了不起,连几十万年不露面的老人们都开始关注你走到哪了。” 还不是有人在为我宣传?对吧,老师? 嵊蓝心里吐槽,脸上适时地摆了个尴尬、腼腆、抱歉和得意的综合表情,这应该比较符合长辈们对年轻人的认知。 “所以,你仍然是要继续前进的?不管别人说什么。”老人并没有被嵊蓝的表情管理骗到,一语道破其深藏的用心和没说出口的“要你们管?” 书法老师笑,“我已经几十万年没有见过老师了,连他都没找到出路和终点,你确信没有走错方向?或许你以为的上升其实只是绕圈?” 这个可能性很大,也许我以为是向上其实只是向下,向地心进发到了颠倒的地球另一面——如果这颗树是个球的话。 但是嵊蓝并不打算卖弄这个“球无上下”的概念,因为他并不清楚如何解释脑子里的“地球”概念。 “去吧,去吧,年轻人,”老人宽宏大度地说,“总要碰一鼻子灰了才会成长。当然不听老人言,也未必会吃亏在眼前——或者前面就是终点也未可知,我老人家终还是半途而废了。”他酸酸地语气充满了颓废——似乎放弃了努力,漫无目的地游荡,是嵊蓝的错。 肌肉男走到嵊蓝面前,上下打量,没变胖也没瘦,没长高也没变矮——这一百年对这孩子来说就是一个上午的逃学时光。 嵊蓝说,“老师您还打算跟着我吗?” 肌肉男道:“不然呢?眼睁睁地看着你迷路、失踪?又不是没有先例。”他回头看看小老头。那位“迷路”的老人家做了个鬼脸。 嵊蓝说:“谢谢老师,只要向上,迷路也不怕——不是还有您嘛。” 书法老师耸耸肩道:“有我也没用!这儿是哪儿,我又没来过,怎么知道?早就晕了,碰到我的老师也纯属意外。”其实圣树上还有不少果子散落各地,他们活得够长久,兜兜转转都是认识的。 小老头说:“我当年瓜熟蒂落后,金击子根本没兴趣来杀我,估计没人想要个失去法相的破果子。想想实在没意思,后来就下定决心随便找个方向往上走……其实我也迷路了。” 三个人一起掐着嗓子笑了几声。 小老头拍拍嵊蓝的肩膀,“等你上到顶,回来告诉我一声上面有什么就行。” 嵊蓝点头。 小老头又说,“其实我只是看上去年老,若认真算,至少还有百万年可以活。”嵊蓝心想,爬得动也没看见你继续上!我看您是没那股子心气儿了,得过且过。当然这个话不敢当面说出来,讨打吗?我又不是不懂拐弯。 小老头看着肌肉男,“我们的命,就是这样,你跟他们不一样,有些事儿别掺合。” 肌肉男脸色有些僵硬,小老头拍拍他的胳膊,“他们全手全脚的,折腾得起……我们法相被夺,苟延残喘而已。当然,抢了我们法相的人也未得善终,早就死在了金击子之下。所以福祸相依,真是难言啊。” 嵊蓝点头,其实他很想问问是谁干的坏事,又一想,人死都死了,何必多此一问?这位耿耿于怀这么久,很难说仇恨之心与庆幸之意谁大谁小。 肌肉男明显并不认同老师的消极思想,但也没有说什么,嵊蓝觉得如果自己不在场,这二位能吵起来。他看看二位长辈都不再说话,便深礼,继续向上攀去。肌肉男在身后喊:“小心点,我可不一定一路相陪喔。” 嵊蓝回头挥手,送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天色渐渐暗淡,白雾开始生成——每一百年才有一个白天?这个世界可真够瞧的。 首直播(上) 清晨的风微凉,吹在洛可嘉脸上,甜甜的。他看着mandy帮自己清理身体,有些惭愧,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mandy说你赶紧恢复,我们还要赚钱买房,别墅我都看好了,就在离主城区十万八千步的大青山的山坡上,可以让oscar和Nichole和爹地去打棒球的。 一提到棒球,洛可嘉后脑就隐隐作痛。他挤出个苦笑,然后眼睛向窗外看去,今天天气跟昨天一样好。 mandy此时也觉察到洛可嘉情绪变化,便打岔说昨天oscar和小姐姐一起上了直播,收获了不少点赞和打赏,然后受到平台警告。 其实mandy特别羡慕那些靠着直播或者发油管视频走红的民间艺人,比如Justin bieber之类。洛可嘉却极其反对在网上搞怪,唱歌的人那么多,红个三天有啥意思?不如好好练个本事,哪怕寻个像样的工作,做个普通人也好。像bieber那样人嫌狗厌被全网讨伐有什么好?膈应人。 洛可嘉陪着mandy笑了一阵,三岁娃闯进直播间捣乱,被警告?这也适用于未成年人不得直播的规定吗?如果有可能,下次直播Nichole换尿布实况……或者索性直播洛大帅哥换尿布!想必网上想看肥仔光屁股的不在少数……听洛可嘉说得滑稽,mandy笑疯了……不到一个月肌肉男就变肥仔了? 其实很怪,洛可嘉运动惯了,饮食量相当不少,躺在床上不运动,照吃照喝,居然连二下巴都没有。那么,他吃下去的洛妈牌营养餐去了哪里? 早餐是极其丰盛的,有牛奶、牛排、果汁、面包、泡饭、肉包子和意面,谁愿意吃啥就吃啥,唯有洛可嘉只能喝排骨汤泡意面,配菜是西兰花和死贵死贵的茭白丝。洛妈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滋补理论,以形补形,除了骨头外,长的像骨头的东西也应该放在菜篮子里,比如江南才有的茭白。 饭后,洛妈带着Nichole去小公园玩,mandy则送oscar去幼儿园苗班。 在洛老爹的规划下,oscar很早就对幼儿园充满了向往——那么多哥哥姐姐做操、跳舞、游戏、拉手转圈儿……我也要加入! 入园,在oscar是毫无抵触的,甚至欢呼雀跃。倒让mandy悄悄流泪,妈妈舍不得宝贝进幼儿园……这在心理学上叫分离焦虑。理智些的,可以每天拿个望远镜去监视……实在不行就应聘去幼儿园当老师,教英语兴趣班。 总算最后mandy在Nichole的帮助下走了出来。 混血儿的俊美使oscar当仁不让地成为整个幼儿园的门面担当。老师们恨不得天天喊他亲儿子,园长妈妈两三天就要来教室门口转转,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 洛可嘉怀疑,哪怕倒贴三万一年的费用,幼儿园也要将这个明星美少年留下——只要有拍电视、表演、活动、献花的露脸活儿,oscar永远在c位——人家持一口漂亮的英语,唱歌跳舞讲故事,大大方方,要多神气有多神气。 有一次洛妈说漏嘴,另一家民办双语幼儿园想请她去玩……这个漏嘴肯定是故意的,依照洛可嘉对他老娘的理解。院长大妈就在话里话外地问mandy老二何时入院,学费还能商量商量,只别送到对头幼儿园去。 在家里可以想干啥就干啥,不用考虑影响了谁。洛可嘉上午会听亚麻新闻,看bbc科技或者探险频道,浏览医学杂志,很忙。 在mandy和洛妈弄午饭时,樱桃小妹下来打听洛医生会不会嫌她烦,如果直播自己为洛医生唱歌并祝他早日恢复的话…… 洛妈说,这个面子必须给!昨天乌泱乌泱的网红没拍到洛医生的脸,两个小宝贝在她的照顾下很安全地待了两个多小时。这个直播要求不算高,很容易满足。 mandy这个外国妞现在对天朝人动不动就喊哥啊婶儿啊嫂子这一套适应很快,樱桃小妹喊她嫂子,她就喊老妹儿:反正你洛哥干躺着也无聊,如果能帮到老妹儿扩大影响的话,你洛哥没问题的。 洛可嘉刚要说其实我并没有无聊,有聊且充实得很……洛妈一个眼神让他闭了嘴。 樱桃小妹得了准信儿,风一般地跑回去准备,提前预告洛医生将出现在直播现场。她的老板立刻几条宣传渠道开动,她的直播间瞬间涌入不少闲人。 午饭吃得极其潦草,洛可嘉只喝了点儿骨头粥。在洛妈主持下,大家一齐动手,让洛可嘉的“康复角”焕然一新。 鲜花是小妹捧来的,水果也现成,墙面是乱七八糟的招贴画,足球、摇滚和法国电影——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风格。补足光以后,洛可嘉觉得自己很像肉铺里无人问津的滞销猪蹄,闪着冷芒。 下午一点钟时,樱桃小妹将直播设施摆到了洛家,她极勉强地挤进了床、墙、桌、椅、灯围成的狭长区域,小嘴叭唧叭唧开始了表演——从洛医生的霸气肌肉开始,讲到归国专家身份,被同事妒嫉而吃了暗算,又说洛哥是多么多么优秀,当年中考全市第二,高考全省二十……反正有洛妈在,找齐洛可嘉的信息并不难,就连小学一年级时得过朗诵班级荣誉的鸡毛蒜皮细节也没放过。虽然没有直说昨天出现的混血小王子就是洛小公子,但是讲明洛哥携美归国,大涨天朝男人威风,并育有一儿一女,都是极品靓仔靓女,还曾经闯入我的直播间捣乱来着…… 这一通说,直播间里渐渐有了人满为患的感觉,弹幕全是说好人没有好报不公平啊,赶紧放肉照啊,让哥说两句啊,小王子上哪去了,让外国嫂子说两句……巴拉巴拉。 等火箭潜艇如冰雹般落袋之后,樱桃小妹开始对着被窝里的洛可嘉唱歌,吉他弹得跟尤克里里似的,但是嗓子不错,效果超级棒——如果你对业余音乐爱好者的专业水准要求不高的话。 工具人洛可嘉一边忍受着刺目的灯光,一边忍耐着露骨的吹捧,还要眨眼、微笑、嗯嗯啊啊,谢谢网友。闹了一个多小时,洛妈开始冲樱桃小妹使眼色让她滚蛋了,小妹才恋恋不舍结束直播——今天大赚,四季度开门红。 首直播(下) 等到人一走,洛可嘉说,好了,人情还过了,这个小姑娘再来的话,大扫把打出去! 洛妈和mandy连连点头。这个小姑娘脸皮噶厚,是个女人就吃不消其搔首弄姿、矫揉造作、媚眼横飘的模样。至于男人吃不吃得消就要看个人修养了……mandy开始后悔,让这个女人看了半个月小孩,万一oscar和Nichole学坏了怎么办…… 真没想到,平时清清纯纯、干干净净、大大方方的小丫头,虽然不漂亮但也不磕碜……怎么一化妆、开个美颜,站到镜头前就变成那样了? 努力了那么久才积累了三千个粉丝,可见天朝的老百姓是有眼光的,有品味的,明白是非的。唯一不能理解怎么就有那么多人闲着,一个直播间一个直播间地看过去,没事儿就打钱——人不傻啊怎么专门干傻事?你干点啥不好?看看国际国内新闻,学学外语,研究一下股票,把打赏的钱用来报个古琴学习班,写写穿越小说,练习卡通简笔画,爬山游泳钓鱼,或者去寺庙里做义工熬腊八粥…… 真心不懂这些人是如何规划人生的——或者他们根本就是看着美女,想像她能有一天因钱感动变成自己的女朋友……你知道吗,主播奔现就意味着掉粉,马上就会被开除!这是行规。 唯一让这些粉丝可以庆幸的是,这位樱桃主播只是画了妆、开了美颜而已,而非男扮女装…… 大家一边吃晚饭,一边对这个小妹进行了深刻的分析和严酷的鞭挞。 吃过晚饭,小妹“啃吃啃吃”抱来一大包零食——辣条果丹皮饼干软面包松子核桃——来敲门。 现在的她洗去了浓妆,显得素雅大气,也不再是倒三角下巴、鱼泡眼、小猪佩奇式眼睫毛、七八个首饰星光璀璨那样的打扮。这样面目普通的女孩子大街上平均每五十米就有一个……如果让她的三千粉丝看见真面目,会不会大喊举报退群脱粉?也不一定。五十岁的乔陛下王冠落地不也留下了一把粉丝过年? 一进门小妹先做演讲,感谢洛哥出镜让我收获了五十万个粉丝,并且她的老板额外包了个大红包,专门给洛哥买零食打发时间的。如果洛哥躺在床上无聊,说不定等身体康复后,开个直播讲医学常识还能成超级网红呢。 当网红会被人评头论足的,还会因为一句话说得有歧义就挨骂——就好像罗琳说了一句自己对“跨性别灵长类生物”的观点,就被开除了哈里波特团队,还得到了死亡威胁。这还是在号称言论自由的地方!……越是心灵扭曲的人越是听不得不同意见,而网上晃荡的大多数,哪怕是本来心里不扭曲的,也会有人诱导他们开始扭,渐渐地由曲而弯…… 如此类发生在天朝的事也有现成的例子。比如一个着名的罗琳的同宗兄弟,是个律师,在网上给人讲司法常识,居然也被骂到不敢开口说话,只能捐钱免灾、上综艺接受吐槽、自己洗自己的地步…… 劝我当网红的人一定是存心不良!万一被键盘侠们骂到生活不能自理咋办? 说得好像你能自理似的,洛妈笑。 洛可嘉闭上眼睛,心累。 但是洛妈和mandy在樱桃小妹的极力劝说和勾引下,已然极不争气地张嘴,咽下小樱桃剥上来的开心果、芒果干——然后自己不由自主地伸手打开了堆积如山的零食,大惊小怪地发现都是自己爱吃的…… mandy左手辣条右手雪媚娘,眼前摆着气泡果酒,迷离了一秒钟,说,“老妹儿啊,来玩儿呗!你洛哥干躺着真是very very无聊……” 所以,为了这一包垃圾食品就把你老公给卖了?洛可嘉很郁闷。 幸好mandy脑子没被糖衣迷住,只是发出个普通的社交邀请而已,相当于“改天请你吃饭”或者“有空一起喝茶”。但是樱桃小妹开心地脸都变了形,马上敲定明天她还要来的。 然后mandy张大嘴巴愣住了——你咋不按你们天朝常理出牌哩?这上赶着的来事儿的速度也太快了吧?矜持一点会死吗?叹服。 洛妈放下她最喜欢的黄瓜味薯片和孜然牛肉、灯影牛肉、五香牛肉、原味牛肉,表情复杂:你平时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这样问很不礼貌,但在天朝,老人是可以这么问小年轻的,尤其是喝了人家吃了人家的时候。 樱桃小妹说,“赚钱要看表现,大家捧场的话就有钱,否则……哥,过两天我老板要是谈成一个资源,让我带货的话,哥你要帮帮我喔!” 什么叫带货? “就是推销……”樱桃小妹目光躲闪。 洛可嘉脑子里立刻冒出“不要九九八,只要七十八……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的嘶吼。 他闭上眼睛。网红卖货多半是卖些谁都没有听说过的“名酒”啊,保健品啊,小电器啊,质量参差,猫腻深厚,利润惊人的东西。 儿子的脸一板,洛老爹秒懂。虽然网友们很傻,很可爱,很慷慨,是新时代的韭菜——做盒子饺子包子都很香,但我们不认为洛可嘉可以利用小小的名气去卖东西。确切地说,上网的肯定有次品、减配品、库存品,甚至假货!而正品不可能折扣到那么不可思议的程度,否则他们线下实体店赚什么?赚个哟喝?如果线下不卖,只在网上卖,那就更可疑啦!假冒伪劣的可能性高达七成。 “我家从来没人干过这个,哪怕是没工作了,我们养得起他们一家四口。”洛老爹冷冷地说,“你把东西拿回去吧,你跟你老板说,我们不掺合。” 樱桃小妹眼珠一转,“别介大伯,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感谢洛哥参与我直播的小礼物,不值啥,大伯您咋还当回事了呢?洛哥要休息,我也是知道的,不敢长时间打扰,但是您别拦着我给哥送礼物吧?下次带货吧,其实就是我借机会送哥一点儿东西,不要哥开口说一个字——大伯您放心,我说两句,唱个歌就走,绝对不会让哥累着。就是送个东西,让网友知道我是懂感恩的——” 樱桃小妹一把按住洛老娘假眉假式收拾零食要还给她的手,一边保证,一边脚步向门移去,最后掩上门跑了。 还来了又来?这是甩不脱了? mandy拆开一包芥末味儿的鱼皮花生,嗅嗅试探着吃了一粒,然后说,“管他是不是假冒伪劣,”这个专有名词说得很顺溜,看来亚麻国对天朝商品的质量宣传得很到位,“咱们一句话不说,看她怎么沾光。” 这几句中文说得可圈可点,而且逻辑清晰,不愧是学习城市设计的高材生。就是有点怂,肯定是感觉亏心了。 也只能这样了,洛妈扔了一包包的卤鹌鹑蛋、鸭肫、泡椒鸡爪给洛老爹解馋,这事儿再坏,能坏到哪儿去? 有意外(上) 嵊蓝开始后悔,这山还是这山,这叶还是这叶,软得像弹簧床,硬得像铁饼,无穷无尽层层叠叠,他木偶一般地不停向上、向上,就好像陷入死循环的超级玛力。 三个白天,三个夜晚过去了,嵊蓝的手脚麻木、思想麻木、精神麻木。几个动作几十万次地重复一遍又一遍,他就像一个机器,来自洛可嘉胡吃海喝的营养通过某个管道流入他的身体,使得他能独立于圣树,这个关系有些与众不同——因为他很久没有坐下吸收圣树的电流了,所以洛可嘉的恢复就陷入了停顿,两片小芽芽还要反哺营养给嵊蓝。如果照这样走下去,可能两个人都要亏本了。 嵊蓝没注意到自己的背包越来越沉,也越来越大。直到有一刻,他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将包一扔,仰天倒下。 天是那么的淡绿,地是那么的翠绿,东南西北全是浓淡变幻的绿,当然也包括嵊蓝的帽子……他故作风趣地夸自己一声:幸好我还很幽默。 刚侧过身想躺得更舒服些,他忽然发现这小馄饨花朵包变了个模样,现在比烧卖还大,赶得上菜肉馅大包子了。我没有往里面塞东西啊——至少在清醒的时候没有。莫非我睡着了往里面塞了些树叶?搞得现在鼓鼓囊囊的? 松开包抽绳,第一眼就看见一条长链,银光闪闪;又伸手去掏,翻出个肩饰,银光闪闪;底下还有一双鞋子,银光闪闪。 这是个电脑游戏世界吗?还带掉装备的?系统兄是不是就是圣树? 既然是系统给的,那我可就不客气啦。嵊蓝穿上这些东西,以前是硬纤维衣服、木壳鞋子灰不啦唧,粗糙且暗淡。如今换去旧的,亮瞎眼的新鞋配上肩饰和颈链,整个人立刻不一样了,自我感觉几乎和猴子一样帅。 事实上嵊蓝到现在为止也不太清楚自己长啥样,穿上了新的行头,应该就帅了吧? 还没来得及回忆班级里其他同学的打扮,肌肉男老师嗖地一声出现在身边,他的瞳孔里一片电光闪耀,也不知道是银光装备的反射还是他眼睛自发生产的能量—— “我们都在猜测,猴子那套行头是怎么得来的。”他流着口水,“现在我大概知道了,你们肯定是背地里干过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呃,爬个山而已!猴子……为什么你们不去问他? 老师道:“圣树的目光时刻都悬注于她的子孙后代身上,让她满意的才能得到她的恩赐啊。”这个解释非常方便,不用动脑子,也很适合骗骗没见过世面的简单头脑。老师心底里则感慨万千,如果现在我也开始搞事情是不是也能得到镇元子祖师的赐予? 嵊蓝脸都红了,兴奋地说,“老师,我帅不帅?” 不知出于什么考量,礼貌或良心,或者纯嫉妒,肌肉男完全忽略了这个问题,“如果当初我也这么调皮捣蛋的话……大概率已经饿死了。” 说话间,一片巨大的绿叶从身边的高枝上脱落,将二人覆盖住。 肌肉男哈哈一笑,“正好老子断粮了,圣树真是亲妈!”跟个毛毛虫似的从中间叶脉处开挖,大口大口地撕开树叶,吞咽着肉肉,吮吸着汁液——只是残渣还是咽不下去,只好吐掉。等他吃得心满意足,惊讶地发现那片几百平米的树叶已然消失,只剩下撕不动的叶络,好像一张硬梆梆略有弹性的木头网格,巨大而沉重。如果鹈鹕老师在,他看到这些制作乐器的原料,会开心得疯掉的,不会有人跟他抢去做毛笔或者裙子啥的。残渣可以做纸,书法老师心痛地想。 嵊蓝抚摸着平坦的肚子,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才吃了这么点儿,”老师比了比巴掌,“而你吃下去了十五个人两千年的口粮……东西都上哪儿去了?”肌肉男不解地问。 嵊蓝玩着胸前的长链,苦笑:“我怀疑吃掉的是假粮食——怎么吃了跟没吃一样?” 肌肉男也怀疑地打量打量嵊蓝,几百年没长个头,还是那个小芽芽,说他是刚结成的芽骨朵也说得过。 又是一个谜团,肌肉男耸耸肩,“幸好这个叶络你咬不动,不然要么就是我疯了,要么是我瞎了。你知道你们使用的笔、纸、墨和乐器哪儿来的吗?有许多人在默默付出制造这些东西送给你们使用。”如果不是因为无聊的话。 他抚摸着能覆盖十几个教室那么大的叶络,“你看这边缘的小细绒毛多软,可以当毛笔尖。”他敲着大大小小的管子,“是箫笛瑟琴琵琶的好材料啊。如果圣树脱下树皮,就能制衣。” 嵊蓝用力,将最细小的一根小树枝拗断。老师一把将嵊蓝推开,心痛地看着那个断点,“别捣乱,要请老师傅看看如何规划,最大程度地做多点乐器。” 嵊蓝问:“为什么不制作成武器?” 老师头都不抬,“金击子是金属,你拿这木头去碰铜铁?怎么想的呀?不用武器,说不定还能活,用了武器可能死得更快。” 就是胆子小,不敢得罪金击子,唯恐冒犯人家呗。 老师道:“我去找个空隙或者陡坡,把这个扔下去。”然后顶着啃得干干净净的叶络消失在木叶深处。 嵊蓝问:“老师,要不要我等等你,回来后我们一起走?” 肌肉男想了想,摇头道:“没人跟你说过,和别人交往要小心?” 小心啥? 边说话边爬山不好吗?两个人一起也不会寂寞,为什么要跑?好像我要吃人似的。……哦,天啊!他不会是防备着我吃掉他吧?一想到拆掉那个男人四肢、低头大啃特啃……嵊蓝感觉要呕吐。好恶心。 书法老师跑得像只兔子。 其实,果子不接近果子,是这个世界的基本安全守则,倒不是那位书法先生故意防备着嵊蓝。以嵊蓝的“功夫”——如果爬山也算功夫的话——大概肌肉男一根手指也点翻了他,到时候谁吃谁还不一定。 嵊蓝在心里把二人实力对比估量计算了一下,便扔到脑后。这个世界的人奇奇怪怪,大概是木头成精使然,脑子都不大好使,社交恐惧症。 怪不得所有的老师同学就没人做自我介绍的,连名字都要保密?这个鬼地方简直是……或许只有尼采、萨特或者老子才会喜欢。 他将空荡荡的烧卖背包甩到背后,向高处走去,都到这个时候了,三百年过去了,不坚持到底是不行的了。虽然好处已经得了,但投入的沉没成本——时间和精力——也大,回不了头了。 有意外(下) 又是一个美好的清晨,洛妈伙同mandy说说笑笑地按步就班做好家务,洛可嘉提议打开手机看看那个小妹正在直播些什么。如果不像话,下午她来了咱们不开门,就说走亲戚去了。 说实话,连洛妈和mandy都开始好奇,拥有五十万粉丝的网红是怎样的牌面——她们打开了樱桃小妹的直播网页,已经有不少无聊的人一大早的在瞎聊。 樱桃妹大概不在状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废话,双手在面前桌上东摸西摸,也不知道在干啥。整整十分钟,这个小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就差打哈欠了。是啊,也不能指望园子里的大熊猫无时无刻地表演翻跟斗、啃竹子、爬树、打架吧?露个脸让你们参观参观,算不错的了。要不你念首诗? 其实洛可嘉今天自清醒起就心神不宁,身体里的那两片叶子忽然蹿升了一大截,从小豆芽变成了超级棒棒糖模样——无数枝杈伸向四面八方,形成一个大球,仿佛是赵英俊的爆炸头(安息吧,才子)。绿油油的比小米还小的树叶密密麻麻挤在棒棒糖圈里,感觉很沉重的样子,让人不自觉地替树干担心。虽然这树干像牙签似的,但却笔直挺立,正气凛然、斗志昂扬。 今早洛可嘉的脖子其实已经可以稍稍转动了,手指、手腕、胳膊知觉全恢复了,大小便虽然还不能控制,但膝盖痒能感知了。一夜之间突如其来的进展让洛可嘉这个做过无数考卷的科学家有些害怕。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我得到了henrietta Lacks的癌细胞——长生不老了?或者俄罗斯不死妖僧拉斯普京第二?洛可嘉回忆了一下他的小弟弟和床上表现,只是正常阈值之内而已,完全比不上妖僧从下午干到天明,夜御十女。 如果幻觉太离谱,可能真要找司空北来鉴定鉴定“伪科学”了。真的不想闹得沸沸扬扬啊。 楼下有人在窗口喊,“老洛,老洛。”洛妈探出头去,原来是薛定谔式存在——物业保安,正冲着对面楼喊,他身边还跟着俩胖子。前几天网红大闹小区怎么没见你出现呢?洛妈很想问问他。 “小李,老洛上班去了,今天有个活儿。”洛妈喊,她决定还是与人为善,何必去得罪一个每月只能领一两千工资的中年男人呢?这点儿工资远不足以让他勇敢地去面对汹涌的网红大军。事实上如果不是市里打了招呼,物业保安和警察布了封锁,网红每日重现的概率是百分之百。今天早上还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老女人搔首弄姿地从楼下过,捧着手机絮絮叨叨。 三个人立刻转过头,那个小李其实也有四十多岁了……被喊了二十多年的小李,大家一时改不过口——“有人找你们洛医生,不知道他住哪一栋楼。” 说话间三个人上了二楼,很容易摸到了洛可嘉的租住屋。 mandy带着Nichole出去玩儿了,屋里只有洛可嘉和洛妈。房间里到处都是宝贝的玩具、书、尿布、鞋袜、地垫,还有mandy的手提包、洛可嘉的书山,角落里还有几个大皮箱子。 为什么你们这么有钱还没买房?这不科学。 小李见把客人送到,就告退了。两个胖子笑着说,“洛医生,我们是公安局的——”洛妈连忙请人坐下,大家客套了几句,两个胖子坐在樱桃小妹的直播座上,其中之一还在椅子后摸出个Nichole宝贝的口水巾来。 洛妈接过口水巾,藏到洗衣机边上的脏衣篓里,随口一问道:“那个买凶杀人的朴医生是不是全招啦……” 一阵沉默,一个稍高的胖子道:“那个……我们来是另外有事儿想听听洛医生的说法。” 矮小胖头顶悬着一个狼头,比较引人注目,这个高胖子头顶着一根萝卜,像个笑话似的。 洛可嘉说,“如果是关于朴医生的情况,我所知不多,毕竟年龄差十多岁,平时也不怎么交往。” 萝卜胖说:“我们来是想问问,十月七号那天晚上九点钟左右,洛医生被袭击前,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在窗外异常活动。” 狼头胖笑咪咪的,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洛可嘉忍不住时不时地瞟他一眼。 嗯?晚上九点?洛可嘉立刻知道了,他们在打听袭击者有没有碰到老申头? “是不是袭击者的案子出了岔子?”洛可嘉心直口快,“难道朴医生不是幕后黑手,老申头才是?”这不科学啊,老申头又不评职称。 萝卜兄和狼头兄目光锐利起来,这个洛医生肚子里有货啊。 萝卜胖道:“那倒不是,老申头杀掉了袭击你的人,就在你出事三天之后。” 所以老申头是个侠客?不是说老申头杀掉的是儿子的债主嘛? 刚才自我介绍被洛妈打断了,二胖重新把自己介绍了一遍。狼头兄姓王,科长。萝卜兄姓罗,副科长。 “洛医生跟老申头熟吗?”狼头兄问。奇怪,医院里跟老申熟悉的人多了,比如护工,干嘛来问我? 洛可嘉摇头,可惜没人意识到摇头是这个病人的新进展,如果鸽子医生小李也在的话,他可能要专门立一个研究项目了。(为什么有那么多小李?) 医生和门卫要在怎么样的情况下才会熟悉?十年二十年待在一个单位,或者共同经历些危险的事,比如共同制服一个杀医的人。 可惜洛可嘉在这个医院才待了没几年,其他科室的医生都还没认齐,还有不少喜欢抛媚眼的护士名字喊不出来。 萝卜兄还脸色有些阴,欲言又止。 洛可嘉想,他们专门来告诉自己老申头帮我杀掉了打我的人……要我感恩戴德吗? 洛可嘉直接问:“听说老申头的儿子欠债,然后老申头杀人?”这里头得有多少故事,比如说顶包。 萝卜胖子手抖了抖,没人说话。 两个胖子唏呼唏呼地喝水,洛可嘉沉默——这两个公安心里有事儿,很重要的事情。 今天来看看我,他们的真正目的何在? 命如纸(上) 一直不怎么开口的狼头胖王科长安安静静地说,“老申头是越战老兵,他的老首长很关心这个案子。最关键的一些东西还没着落,虽然事实清楚,但就是无法结案。”他强调一下“着落”二字,古怪。 萝卜胖低头喝水,眼睛却横过去挖了狼头兄一眼。狼胖笑:“据大家说,老申头的儿子喜欢打架斗殴,又没个正经工作,整天在讨债公司混——” 这是混黑道的客气说法。 “半夜三更的一个人死在小申家,我们总得给社会一个交待吧?尽管死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打了你一闷棍,无缘无故的。” 萝卜胖开始清嗓子。 洛可嘉说:“无缘无故……难道根本不是欠债人上门吵架误伤?这个朴医生也根本不是想抢夺评职称的名额?” 大家的目光开始闪烁,互相看了看。 狼头兄翻开他的包,“我告诉你一下公开信息。老申头来报案,说一个人死在他儿子家,他儿子下落不明。”他取出来一张照片,一具死尸倒在血泊之中。周围全是凌乱的家俱。 洛可嘉说,“其实老申头没有杀人?”如果没有杀人而自首当然是替儿子顶包了。 狼头兄说,“呵呵。这个死者也是小申的老板。外面很快就会发现这个联系。”这个人说话怎么拐弯抹角的,正面回答个问题很难?老申杀人没杀人有什么不能讲的?大不了我不外传好了。 萝卜胖道:“当年在老山前线,老申头是后勤处开大卡车运送作战物资的。他们必须要顶着敌人的炮火把粮食、药品和弹药送上去。” Vietnam的土地长满了满怀恶意的植被,另外河流、蚊虫、道路、突袭、直立行走者都是死亡因素。你睡觉都得睁着眼睛,任何一个靠近你的生物都可能爆炸。枪管随时会从树丛里探出来,湿润的空气能让溃烂的皮肤永不愈合。 萝卜胖道:“归根结底还是我们欠了先辈太多。老申头的女人死得早,老申头日子过得真是不容易啊。” 洛可嘉问:“小申的老婆孩子呢?” 萝卜胖说:“分居了,一个女儿跟着妈妈。” 洛可嘉道:“如果证实老申头没犯事,通缉小申不就好了?” 狼头兄主动透露信息说,“小申是我们的缉毒警,潜伏在下面查毒头的。” 洛可嘉惊叫一声:“卧底?”天啊,这个案子到底有多深?多少个层次在里面?洛妈捂着嘴,外面传得轰轰烈烈,大家都恨不能咬死那个不孝的小申,原来人家是无名英雄。 全家都是真爷们儿啊! 狼头兄说:“电话记录是小申的老板找老申头,结果自己却死在小申家里了。你们想这意味着什么!” 洛可嘉发现自己被卷得太深了,他立刻说,“你们为啥告诉我个残疾人这些?”他说自己是残疾人时,洛妈破天荒地没有插嘴骂他口不择言。洛妈虽然还不明白里头到底有什么可怕的内幕,但既然出了人命,而且隐隐约约地指向了洛家人……她心底里很慌很慌。 狼头兄说:“这当然有我们的道理。缉毒警被人陷害,被杀的还是打医生的流氓,这流氓开着公司是个亿万富翁,这个富翁打电话给老申头,老申头又是这个医院的保安。” 洛可嘉发现了一个bug:“这里头根本没有朴医生的事啊!你们是怎么捉住了朴医生?” 狼头兄说:“朴医生是一个匿名电话举报的。”萝卜胖眼睛眨巴了一下,嘴角上扬。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从萝卜胖的微表情看,狼头兄在说谎。 洛妈插嘴:“我们以为是你们查了棒球棍购买记录才发现的杀手。” 萝卜兄笑,“世界上的事如果都这么简单就好了。”其实世界上事本来就简单,只是搞事情的人私心杂念太多,结果往往把轻易能完成的任务弄得复杂无比。 狼头兄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些事很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 洛可嘉愤怒地想笑,我不觉得!我以为事实很清楚,而且我认为你想利用我。 狼头兄:“老申头一家子都是英雄,加上有首长关心,这个案子就不好弄了。”他的眼睛刺入洛可嘉的眼睛,“洛医生有没有想到点什么?” 洛可嘉心底在破口大骂,神经病!我是个残疾人!我知道你们为什么开不了口……你们太不厚道了!你们这样做良心不会痛吗? 胖子们看看洛可嘉板着脸,都无话可说,稍坐坐就走了,临走前萝卜胖说,“如果洛医生想到点什么,请立刻打这个电话。” 洛妈将电话压在书桌玻璃下面,送胖子们离开时还喋喋不休地说,老申头值班杀人的时候,我儿子戴着耳机呢,什么也听不见。 嵊蓝几乎感觉不到四肢了,但是他并不饥饿——来自莫名空间的洛可嘉吃掉的蛋白质和维生素形成了源源不断的暖流和冷流,轮翻灌入他的身体。这个暖流和冷流与来自圣树的电流完全不同,不是纯粹的力量,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味道——“红尘”二字突然在他心底里冒出来。嵊蓝立刻知道了,自己身上的秘密在于:自己另有一个窗口在吸收着“营养”,和圣树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气”。 有个背靠背的兄弟,感觉真好! 这样就解释通了。说不定蛙女也有一个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通道在身上,可能獠牙女、甚至金猴子都有自己的秘密。 嵊蓝兴奋激动异常,他的发现多么多么了不起!一定要找个人分享他的秘密!嵊蓝四下张望,除了木头,还是木头。肌肉男或者其他果子……不在视野范围之内。 命如纸(下) 激动的心让嵊蓝热血沸腾,他脚步轻快地向上爬去——小花园大小的叶梯毫无规律地围绕着参天巨枝向上延伸,一眼看不到尽头。自己身上的另一出口是谁?在哪里?有什么?嵊蓝试探着在心里喊了一声——喂…… 肌肉男书法嗖地出现在身边道:“你喊我?”你不是去丢垃圾了吗?为什么这么快回来了? 嵊蓝迟疑道:“我在心里喊的喂……怎么把您给惊动了?” 老师挠挠头,他的长发相当的绿,比全班所有学生加起来都绿,“诶,或者我起了幻觉……毕竟三百年没说几句话。” 嵊蓝邀请道:“老师,我们一起爬山吧?” 书法老师点头哦了一声,可能是他一个人待着也同样太无聊,也想找个人交际交流交往一下。社交恐惧症让步给了寂寞恐惧症。 二人沉默地走了好一会儿,嵊蓝问,“老师,刚才我们一起走了多久?半小时?” 老师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嵊蓝,“我们俩一起,已经走了三天了。”这个时间是怎么回事儿?太玄幻了!这是个物理学问题还是哲学问题? 嵊蓝迟疑:“我不信——” 二人对峙,书法将手搭在嵊蓝肩膀上一按,“信不信由你。” 嵊蓝肩饰银光一闪,老师嗖地收回手,“哟呵,还带防护网的。”回味了一会儿,他说,“这不是电,应该是别的什么能量。” 嵊蓝低头看看银饰,这圣树的礼物果然是游戏装备。 老师羡慕地看着他的肩饰、挂链和鞋子,毫无疑问,这些东西大有玄妙。在某种情绪的刺激下,他漂亮到没道理的脸有些扭曲变形。 嵊蓝有点受不了他热烈的眼神和渴求的表情,哪怕自己身为幼仔,被这个帅到极点的男人这样看着,也极为……得意。 “走喽——”嵊蓝甩甩短发,当先跳上一片大叶子,向前跑去,脚步声愈发清脆了……嗯?声音不对!怎么会清脆?难道…… 肌肉男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个变化,毫无疑问事情有了突破性新进展。他疾如奔马地追上来,目光坚定地看向发出荧光的树干——随便啥也阻挡不了一个渴望得到上帝\/圣树\/母神\/造物主赏赐的走投无路之人的上进之心。万一我也得到镇元子祖师的青睐,收到了宝贝呢? 很快书法老师完美的倒三角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你连背包都没有,抢到东西搁哪儿?对了,他们把树叶口粮搁哪儿了?肚子里? 嵊蓝一边胡思乱想,也越走越快,最后不由自主地也奔跑起来,似乎唯恐老师先抢走什么宝贝似的。 夜晚的微光并不足以照亮三尺之外,所以当第四个百年唯一的一个白天到来之际,嵊蓝发现自己出现在高耸入云雾的树巅上,他扶着最后一片叶子,四望茫茫,唯脚下翠绿一片。 果然到顶了,但是这里啥都没有。嵊蓝喃喃地道:“白来了,啥都没有。” “不,”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在这里。” 嵊蓝回头,一个绿色的干枯身影冉冉升起,手里拎着一捆果壳。这个人几乎已经无法被称呼为人:他的脸极度地紧缩,像一个晒了三年的核桃;他的脖子皮肤紧绷,能清清楚楚看到血管筋络甚至淋巴;他的肩膀塌陷到几乎与地面垂直,衣服松松垮垮用带子系在胸口;他裸露在外的胳膊就是两根筷子,用两根筯连着,让人觉得随时自己就断掉了。一条口水细丝从嘴角垂下,晃悠着另一头粘着膝盖上的衣角。至于他裸露在外的腿更是恶心,像两根欲断不断的枯草棍,顶着硕大的麻袋一般的身体,摇摇欲坠,似乎随时能崩溃,撒出一把粉尘一般的罂粟子。 他整个身体像虾干一样佝偻着,而且簌簌地往下掉东西,可能是死皮或肌肉?他的手如同枯枝,紧紧抓住那堆东西,青筋虽细却十分突出,指甲盖漆黑。 他比下面那位几十万年老的人参果至少老一百倍。能活着就是个奇迹,能爬树运动就是个神迹。 这干瘪的枯影将果壳扔到脚下,“连法相都被夺走的废物,根本延寿不了几年。”他自己的法相呢?隐隐约约的在他背后有一对模糊的绿色翅膀在扇动,在灰色的天空映衬之下显得若有若无。 肌肉男书法老师就这样被吃掉了?嵊蓝吃惊地看着那碎壳上长长的绿色头发,这绿色是如此浓烈,比春日细雨浇灌了十多天的柳枝还洇翠。 他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嵊蓝眼泪汪汪地看向那果壳。当初书法老师读俳句的声音是多么的淳厚,帮嵊蓝磨墨时是多么的体贴,教大家写字时那么认真,高傲被礼仪掩藏,冷漠被和蔼遮盖。他具备了一个好老师应该拥有的一切品质,而且还那么帅! 虽然从他身上嵊蓝没有收获到太多令人羡慕的本事,但随后三百年爬树的共同经历使得二人有了别样的感情。他慷慨地把自己几十年后的口粮分给了嵊蓝,还说自己饿两百年也不会死……这样一位君子就这么死了?他的法相被人夺走,侧面也说明了他当年应该是个优秀的人参果,如今好不容易突破了窠臼到了世界的边缘,结果却迎来了自己的大结局—— 这是怎样残酷的世界啊? 这具不死枯骨是谁?为什么强大的肌肉男在他手里竟然悄无声息地就碎了?难道是偷袭?怪不得老师说一定要小心其他果子。 枯影干皱的皮肤一层一层地悬挂在骷髅骨头上,完全看不出肌肉或脂肪存在的痕迹,他看嵊蓝伤心流泪,做出一个可能是笑容的表情,道:“还挺心软。心软的人能成什么大事?我当日看你独行百年,亲眼目睹了天绝地裂阵,又坚持向上爬树三百年,还以为你是个狠角色——这才赐你护身三宝。难道我竟看错了你?” 嵊蓝收了泪,“东西是你给的?谢谢你。我还以为是圣树的赏赐。” 枯影嗤嗤笑:“它就是个木头,只凭本能行事,懂屁的炼器?你的同学,那个猴子一身东西也是我给的——” 嵊蓝一肚子问题要问,但记起礼仪,他恭恭敬敬地道:“请问您老人家是哪位?”——肯定不是个果子,他懂炼器。 枯影笑道:“你听说过镇元大仙吗?” 老来红(上) 镇元大仙又是什么情况?西游外传? 一边腹诽,嵊蓝一边惭愧地说:“我只知道清风明月二位道尊。” 枯影嗤笑,“他们只是两个……道僮,哪有资格称尊?” 嵊蓝不敢开口了,一幅“自知见识浅薄,就别露丑了吧”模样。 枯影嗤地笑道:“哪怕是地仙之祖,也有天人五衰之虞。为了续命,镇元子将一缕魂魄植入这棵天地灵根,借树避劫。只要灵根不死,便有源源不断的仙灵气渡给这缕魂魄——就能寿与天齐。” “请问何为地仙?”嵊蓝求教。 “立足于地,伸手不过三尺,挑担一二百斤,奔一日三五十里,此为人。”枯影坐倒,缓缓地道。“及食用天地灵根,或能服气辟谷,飞行潜水,一日千里,只手万钧之力,寿长千年万年者,是为地仙。” 嵊蓝想,镇元大仙被称为地仙之祖,大概技不止于此? 枯影道:“天仙者,不出门而知天下事,变幻万千,得天地之道,运用随心。一日十万里等闲事尔,一推山倾一踏海平,寿长无限,能窥宇宙之奥秘者也。” “玉皇大帝、太乙真人之类就是是天仙吧?神话难道是真的?”嵊蓝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那人苦思,“当时镇元大仙虽有大仙之名而无天仙之实,还有天人五衰,三劫未过,是纸上仙翁。是以仍然是地仙之属。”原来是这么回事。 枯影道:“他以天绝地裂大阵隔绝灵根,助此木躲开其天劫、地劫、人劫。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哪怕是镇元子也不能对天道作弊。圣树本身的三劫五衰也就得镇元子自己一并承担。另外他的一缕魂魄转生于此,也是想收回灵根欠他的因果债务。” 完全听不懂。 枯影道:“其实你们不过是一朵朵带壳儿的花而已,本来是没有灵智的,虽然得了人形,徒具其表。自我降生后,花芽才灵智大开,能开口说话。你一路上来,想必也见到了几个。” 嵊蓝回想起那个老师的老师,点头。 枯影道:“灵根避开了天劫等,它的花粉却也出不去了……照理你们这些灵花成熟后便会被送出此界,为万界授粉,或者接受万草之精华花粉,成就人参、朱果、灵芝、仙桃、仙杏等等神异之种。” 哦,天下神异之果灭绝的原因是镇元子封禁了灵根,而人参果其实是花! 拥有了灵智的花的背后的法相又是什么? 枯影道:“以前的人参果是没有法相的,我是第一个有法相的人参果。” 嵊蓝问:“九纪是多久?这期间难道一个冲出去的也没有吗?” 枯影笑,“一纪是一百万年,你自己去算吧——当然在九百万年前,和我同时代的一个花朵成功地击败金击子,冲出了天绝地裂大阵。但是她的下场就无人知晓了——反正没人告诉过我。” 嵊蓝道:“她是不是抢夺了人家的法相凑成七十二个才打败金击子的?” 枯影大笑,“那个抢夺了七十二法相的人是我。那个冲出去的女子只愿走正道,要合本心……迂腐之极,不过她赢了。” 所以看猴子走上了你的老路,你就放弃了他转而投资我? 嵊蓝极其感兴趣地问:“那女子是怎样修行才战胜了金击子的呢?” 枯影怒道:“这我怎么知道——反正琴棋书画她什么都会,还能舞刀弄枪,还能写诗填词,还能计算圆周率,还能说好几种语言,——鬼知道她是怎么出去的?” 嵊蓝想,所以老师们心甘情愿地跑出来上课,难道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教的本事很有用?至于金击子吃哪一套,谁也不敢问,一股脑教给大家,看个人运气了? 嵊蓝问:“那些仙人是怎么修练成天仙地仙的呢?” 枯影冷笑:“你个小东西志向不低嘛,自己尚未开化,已经在想着升天了?” 嵊蓝寻思请将不如激将,便恍然道:“是我唐突冒昧了,如果您有这个知识,怎么会被区区金击子给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枯影大怒,可能是鸟不拉屎四个字刺激了他,他一跳二寸高——对一个九百万岁的老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大声说,“谁说老子不会?只是修行得有内外条件缺一不可。内,你得懂得调息调心、五行搬运;外,得有天材地宝、红尘炼心;每到关键关头必须要天劫、地劫、人劫来帮你稳固境界。你修行之处必然得有足够完整的天道,即科学规律,研究透了,才能钻天道的空子,绕过限制突破约束,得大自在。在这狗屁大阵里,封闭空间,天道不全的地方,你哪里去搬运做功?金木水火土缺三个,在这里金击子就是无敌的存在。你懂个锤子?” 嵊蓝将他的长篇大论牢牢记住,镌刻心底,然后笑,“难道您得到了镇元子全部传承?” 枯影呸了一口,“老子只是镇元子的部分残念而已,真正的他还……”于是就没有下文了。 嵊蓝等了半天没声音,又道:“镇元大仙如今何在?” 枯影沉思道:“镇元子大概已然殒落。” 嵊蓝道:“清风明月二位难道不知道您是镇元子的分身?让他们解救你好了。” 枯影嗤笑道:“他们俩……呵呵。其实这金击子是一道题:如果我不能凭本事打败它,那出门必死。你想,天下大能、异兽无数,有一个算一个,必然要来拿我去合药的。我连金击子都打不过,出去碰到谁都是个死。” 所以…… 枯影道:“所以我成了散财童子,把有用的法器送给你,如果你们能击败金击子,我就自由了。要不然我守在树顶干什么?吹冷风?” 这个逻辑有点拐弯抹角地绕,莫非—— 枯影道:“谢谢你耐心听我说这些九纪以来从未对其他人说过的顶级秘闻——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嵊蓝:“呃……” 枯影笑:“刚出生的小芽芽能有什么心愿未了?是我矫情了,最多我取了你的肉身,日后放开了授粉,再多喂你吃些好吃的,就算还了因果罢。”说着说着,一个绿油油的影子从枯影的印堂冉冉升起,这是一只人头鸟身,半人半鸟的玩意儿,扇着翅膀,张开血盆大口向嵊蓝印堂扑来。 “嘎嘎,把你的肉身让给我吧!真没想到,都快要死了,老子居然还翻红了,哈哈哈哈……” 老来红(下) 樱桃小妹乘着mandy不在家,又下楼来粘着洛妈说话。这两天她的直播室人气掉得厉害,如果不是天天拿洛医生做话题,每天报告洛病人恢复情况,她的五十万粉能掉百分之八十。 所以在她的老板谈成带货协议前,她必须保持热度,她急需让洛医生再次上镜,甚至开口。 mandy当然容易摆平,只要说能赚钱就行,这个女人是财迷。但是洛妈被洛老爹下了死命令,必须要尊重儿子的意愿和身份。网红不适合咱家的情况,千万不能把网友的同情心变现。一旦成了金钱的奴隶,必然有大资本插手进来,把你从金钱的奴隶变成资本家的奴隶。比如宇宙第一网红两个女人,一个是种菜做菜的小仙女,一个是机灵百变的吐槽咖。小仙女被资本拿捏之后,为了钱翻脸不认资本,从此没有作品。官司一打好几年,后来再也不见其人、不闻其声了。另一个大咖自己化身资本,作品再也没有红过。 请问这位邻居凭什么本事在百万直播手里脱颖而出啊?还不是靠我们儿子? 洛妈秒懂。她当然摸得出小姑娘的脉,小学老师最大的本事就是从学生的言谈举止里发现打架的双方到底是谁先惹了谁,谁在说谎,以及绝对真相里的相对真理在哪儿。 赚残疾人的钱你们良心不会痛吗?拿人家的伤反复说,难道这个世界贫乏到别的话题都没了? 樱桃小妹软磨硬泡,洛妈只说病人需要清静,上次你来搞了一个多小时,谁受得了?唱歌?祝福?谢谢啦,不用!这些虚了巴儿的东西有啥用?病人还不是全靠我这个当妈的,这么大年纪了,伺候起居,煮饭、带小孩儿,我容易吗我? 要不是看在那大包零食的份上,嘁,谁理你!你倒是涨粉了,利用别人上瘾了?找到财富密码了是吧? 看洛妈油盐不进,但是听到了关键词,小樱桃眼珠一转,“我说姨,要不您来我这儿直播室吧,给大家说说病人康复的饮食、心理疏导,再说说洛哥小时候有多聪明、多可爱吧。明儿您可就出名了。” 嘶,小樱桃终于从严丝合缝的长城脚下钻出来一条宽阔血路。 洛妈不由地想,……我要上电视,不比你个搔首弄姿的小姑娘有品味?还稳重大气! 小樱落拿出绝杀:“如果您的姐妹们看到您成了网红,不得崇拜地昏过去?”这是什么话?但是洛妈可就吃这套。 她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这哪儿行?我又不会说话,年纪这么大,满脸褶子,还没好看的衣服……” 小樱桃说,“就您这气质,定是把观众都拿捏得稳稳的,就当是给小朋友上课。……你看这手机自带美颜功能,大姨,您往我旁边一坐,人家只会当您是我姐……”把洛妈哄得几乎就要信她了。 第二天,小樱桃拿来七八套漂亮裙子让洛妈选——“许多人又不懂怎么伺候病人,又不懂怎么带小孩儿。您带出个亚麻国博士,当年洛哥中考全市第二,高考全省二十……现在实行双减了,家长该做不该做的,他们有几个懂的?您的先进经验难道舍不得跟大家分享吗?如果有老板打赏,请您上家里指点指点如何教育孩子,那钱可就海了去了,娃们上不了培训班,一切只能靠自己了,他们自己也靠不住啊……” 于是,在mandy和洛老爹不知情的情况下,小樱桃和洛妈坐在洛可嘉床头,就伺候病人、教育小孩儿直播了半个下午。 第二天,小樱桃给洛妈的钱包里转了一个大红包,说是老板的礼物…… 于是皆大欢喜:小樱桃不仅稳定了她的五十万基本盘,又扩张了一百万粉,并找到了财富密码;洛妈得了好几条裙子和一个四位数的红包;mandy又吃到一箱子零食;洛老爹的老朋友们纷纷打电话恭喜他老婆现在也是明星了——洛老爹冷笑着纠正,那叫网红! 你还别说,哪怕是躺床上,脖子上套着箍,小樱桃稍微给他画画脸后,洛可嘉的形象仍然是惊人的帅——加上他的归国博士、外科医生光环、肌肉男光环、悲情光环和娶了亚麻国美女的战绩…… 怎样的男生最讨女生喜欢?帅的、惨的、有学历的、有成就的、有肌肉的、有委屈的、有cp的、有编制的、有才艺的……其实沾个三两点就能圈粉,更何况洛可嘉这几条全占了? 今天樱桃小妹的直播室平台最热,是首页推荐,热搜进前五的存在。 如果mandy允许oscar用中英文给听众讲故事的话……这个小樱桃就不是普通网红了,她能冲上天。 幸好国家有规定,儿童不能直播,最多可以采访、录播表演,但洛可嘉坚决反对儿子过早接触网络。不然以mandy的想让儿子红的心理,真的弄出个bieber第二……这将是另一个故事了。 洛可嘉其实还是高兴的:妈妈退休后,仅以广场为战场,去水兵舞、恰恰舞培训班上班,逗逗孙子孙女以解无聊,洛可嘉还不许她开电视,生怕把小孩看傻了。如今多了个病人,她还得伺候病人……亚麻国的老人家哪会管你这些破事?别说孙子孙女,就算亲儿子亲女儿,出了门就不管了,学费贷款都得自己还。还是东方文化好!mandy来到天朝之后,也在庆幸。同时感觉亏欠了老人好多,事事都得麻烦人家…… 洛妈如今有个网上直播的小风头可以出!让她开心开心,多好!经过美颜,她年轻了二十岁,像个明星一样花枝招展的出现在电脑上、手机上,在老姐妹们眼前侃侃而谈…… 洛妈当天看自己直播回放看了好久……只要妈妈开心就好。洛大孝子想,妈妈下定了决心,其实洛老爹拿她办法也不多。 直播虽然聒噪,也不是没有办法屏蔽——反正女人们又不要洛可嘉搭腔,就让她们说她们的,洛可嘉可以思考自己的事,或者老申头的事。 狼头兄突然在洛可嘉面前泄露了绝密的内部消息……洛可嘉一想到背后可能的残酷与血腥,心底里泛出一丝不寒而栗来。歌舞升平的日子是有人们为你负重前行啊,如果有朝一日,洛可嘉必须付出代价,做出牺牲的话…… 走为上(上) (本章节纯属胡扯,娱乐而已。向医生致敬) 事实上,来自公安的压力来得比洛大孝子想像的更快!在洛妈刚刚享受了两天网红待遇——排队买豆腐时有人会让她先来——之后,狼头兄领着另一个胖子来拜访洛可嘉。 新来的胖子气质十分严肃,目光中的杀气清洌而冷厉,头顶有什么目前还不知道,啥也看不见。 “这是邵局,”狼头兄简章地介绍,甚至哪个局都没说,可能是公安,也可能是缉毒,甚至可能是反贪或者国安。 为什么这些人,包括萝卜兄,体形都偏胖?洛可嘉稍一思考就猜到,他们年轻时是军人,身体素质都对标特种兵,全身上下没脂肪啥事儿。当了领导之后,不用训练或上一线,立刻身体就暴发性地储存能量,把大剂量训练时的亏欠补回来。结果就是代谢消耗呈断崖式下降,但摄入的能量却保持不变,甚至越吃越多,就算没有大鱼大肉,但是喝酒是一定的——这么一进一出的,身体就会变成那样——而且这个脂肪很难减下去。大概要到七十岁后,人体脾胃功能迅速下降,他们才会开始瘦。 洛可嘉悚然,自己几乎天天去健身房的,代谢消耗可能比不上士兵,但绝对比现在躺在床上不动弹高千百倍。出事之后,如果再这样下去,怕是体重就会翻翻。 天啊!我会胖成机器猫的……等一下,好像我也没怎么胖啊?双下巴都没有,八块腹肌依然存在。——这可有意思了,洛可嘉是科学家外科医生,对这种事极其敏感,可能要么体内出现了病变,要么…… 洛妈买菜去了,接待公安的是抱着Nichole的mandy。双方牛头不对马嘴地客气了一圈后,mandy上了咖啡,就带着女儿去外面地垫上爬行了。 宝贝走路不好,让习惯于每天对照发育时间表大惊小怪的洛妈极其担心——运动爬行是Nichole小朋友每天的作业。 mandy虽然觉得洛妈有点过于紧张,不过让小朋友多运动是亚麻人刻在骨子里的观念,让宝贝每天出出汗,很符合她的认知。 邵局说了几句:“洛医生气色不错。”之类的客套话,便闭口不言。他目光锐利,小眯眯眼轻不可察地持续不断地从侧面打量洛可嘉,暴露了他心里巨大的压力和风暴般激烈的斗争。 狼头兄这次不提半夜三更的老申头了,他开始谈买凶的朴医生。 “洛医生,你平时和朴医生往来近不?” 洛可嘉唉叹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你们兜圈子累不累?迟早会谈到那个事,不如直接说结果,过场一套一套的。 “我们都有自己的办公室,平时就吃饭时会坐在一起,通常三五个人凑一桌。”就陪你玩会儿? 狼头兄继续:“你觉得朴医生是怎样的一个人?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洛可嘉把眼睛望向窗外,下午的太阳是如此软弱无力,蓝天背景下的青山阴沉沉的——那是着名的三横山脉的余脉,也是天朝历史上某个重要朝代的龙兴之处。一朝兴一朝亡,时间之册写满历史故事,而我们却肆意地浪费。 狼头兄见洛可嘉不答,又说:“您大概会很憎恨这个败类吧?” 真麻烦!洛可嘉不再与之转圈,他淡淡地道:“王科儿,您把小毒枭被抓捕的案子,做成为评职称买凶案,觉得大毒枭能上当落入陷阱?他们傻啊?” 邵局的目光一缩,有如实质的两把刀在洛可嘉脸上逡巡。连王科长也有些许吃不消洛可嘉的奇袭,一口气上下不得,呛在胸口。 邵局道:“洛医生觉得谁是大毒枭呢?” 洛可嘉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小申是缉毒卧底?在打我的那位老板手下干活儿?那么死掉的那位自然是分销商或者负责洗钱的了。小申在他手下混,自然是要查他的上线。朴医生凭什么指挥得动这个亿万富翁冒着巨大的风险在医院里亲自动手?为什么这人宁可亲自动手也绝不让小申那些马仔动手?就是要掩护医院里有大boss的事,前因后果一目了然了。” 邵局面无表情地说:“不愧是玩儿手术刀的,洛医生果然犀利。你作为朴医生的同事,有没有察觉到朴医生有问题?” 洛可嘉淡淡地道:“我说过了,平时我们各人忙个人的,不特别了解对方。你们为什么不去问主任?这些天我一直在推测,为什么我是受害者。当日值班的应该是主任,我是临时替班的,或者杀手本是冲着主任来的。要说毒贩子,主任比朴医生更像。” 王狼头说,“我们还是从头捋一捋吧。首先是小申发现他老板鬼鬼祟祟进了医院,他是负责二十四小时跟踪这个人的。小申的老板口罩蒙脸骑共享单车,拎着套棍子翻墙进医院,又空着手戴着新口罩大摇大摆走出医院,又骑那部共享单车回了自己公司,这就更奇怪了。为什么有汽车不开?你的事闹开了,小申立刻知道了医院里有大魔王。” “不开车自然是怕被电子探头拍到……共享单车虽然实名,但只要找人骑车跑一趟远郊,做个手脚,共享单车就从此在电脑上失踪了,查记录也没用。为防马路摄像头拍到正面,他戴了双层口罩。疫情期间人人戴口罩,这个设计改变了脸型想得很全面。” 两个领导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洛可嘉的分析。 洛可嘉道:“我一直在想,难道我是主任的替罪羊,本来应该是他挨打,对吧?李淑芬肯定是主任的病人?” 王科长笑,“没错。如果没有小申,大家和你一样会这么想,就上了朴医生的当了。甚至以为你们主任才是毒贩子的总分销。” 洛可嘉道:“你们怎么发现朴医生的证据?” 王科长说,“在小申卧底期间他查到了财务那个女人的真实姓名,她是朴医生的夫人。” 洛可嘉说,“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吧!那就是说朴医生一家才是真正洗钱的黑手。” 王科长道:“中药房那么多粉啊,渣啊,味道又杂又冲,掩藏毒品,出货的确很方便。但……” 以做生意的名义付了毒资,只要到医院开药就行?这个路线挺隐秘。 那么他的上线抓住了没? 小小鸟(上) 绿色的鸟影一闪……就让我来完成你的心愿吧……反正你才出生没几天,小芽芽懂啥呢?嘎嘎嘎……这声音又粗糙又兴奋还很得意,充满着志在必得和尽在掌握,其面容扭曲,层层皱纹如同沟壑,从内到外闪烁着快意之光,眼睛里丰富的表情充分诠释了“贪婪”、“庆幸”、“希翼”、“天不绝我”和“一往直前”。这混合人类所有不可宣诸于外情绪的表情是如此可恨、可悲、可憎、令人作呕! 从此这张脸根植于嵊蓝那浅显的记忆中,时不时地提醒他所谓“欲望”能使人变成妖,使仙变成兽,使正义公平理性骄傲尊严善良全部发出腐臭的味道。只有撕开面具,你这才知道那些光鲜亮丽之下是怎样的烂污。 那鸟人身具莫大威压,变身为莫大恐怖,冲着风中豆芽菜嵊蓝的大脑袋扑上来!可能随时倒下的豆芽则摇摇欲坠,随时把根交出去。 毫无意外,鸟人撞入嵊蓝的印堂,就像从天而降的无形之风,其势摧枯拉朽,其寒深入骨髓,甚至冻僵了嵊蓝摇摇欲灭的灵魂之焰。 在这一刻,嵊蓝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触而不觉。他自以为凝固结实的、有银饰保护的壳如同纸片一般不堪一击,裂开一条大缝。他的眼睛酸涩剧痛,他头痛欲裂,他感觉不到这个世界,也找不到自己的肢体。 鸟人钻入了嵊蓝的印堂,向他的灵魂深处进发,如同飓风于万里海面上扫荡而过,掀起了滔天巨浪卷过平原、拍碎了小岛,夷平了山脉。 嵊蓝空空如也的大脑是如此狭窄浅显,几乎没有纵深,那快如闪电的鸟影先掠过鼻尖,扫过双眼,再横跨脑海,然后就消失了海面之上,波澜不惊,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嵊蓝眼睛眯成一条缝,低下了头,隐隐看到裂开的胸口。他摸了摸鲜血淋漓的脸,张开僵硬的嘴——然后呢? 那个干枯翠绿的鸟人旧壳就在嵊蓝面前化成灰,落到书法老师的壳里,圣木最高的那片叶子略略颤抖了一下,复归于平静。 就像台风过后天地分外清朗,地震之去杂音彻底无存。风清月朗,花落无声。 这就结束了?我还是我吗?这惊天动地的波浪被掀起,却被缓缓释放,成了小池塘里的涟漪!盖天沙暴冲天扑面,却陡然沉淀,之后一尘不惊。 嵊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非那个镇元子魂魄被圣树吸收了?他耸耸肩,可能那个鬼鸟就是个幻觉。 管他呢。 天空云雾翻腾,清风举着金击子现身,他身形渐渐缩小,低头看向嵊蓝,问:“镇元子师祖?” 嵊蓝以为他在问镇元子是不是来过,便点点头。 清风问:“这一次来得及不?” 嵊蓝完全不明白“这一次”是啥意思,便摇摇头。 清风又问:“那您需要什么?” 这时嵊蓝才仿佛明白了,清风误以为自己是镇元子……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喂,其实你的师祖失踪了,我也在找他……嵊蓝摊开两手,左右看看。 清风为难地道:“三界镜啊?您目前的状态怕是驾驭不住啊,只看一眼就能吸干您的精血。” 嵊蓝拍拍脑门,生无可恋的样子,“天眼罩?也不行啊,他会夺舍您的。”清风体贴地道。 嵊蓝伸伸舌头,有些调皮,清风恍然大悟,“袖里乾坤啊,这个倒是可以的。”清风手在下巴上一抠,他的下巴打开,从里面掏出个口袋。 “您这个乾坤袋虽然分身上千,给了开智的每个人参果一个,现在空间狭小了许多,不过装下半个月亮还是没问题的。”清风一边说,一边念念有词,那个口袋飞向嵊蓝,乖乖坐在嵊蓝背上,和原来的背包合而为一。 “您为了打造我和明月两个傀儡,基本上用掉了所有的家底,里头也不剩啥了——”清风有些惭愧,似乎那些宝贝变成人工智能是个亏本生意。 嵊蓝很想立刻打开包查看一下家底,但是为防备这个人工智能看出破绽,他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清风道:“启禀师祖,从一百零八界吸收的仙灵气下降了三成,以此速度,怕三纪后灵气就无法维持我和明月的运行了。” 嵊蓝笑了笑,你们运行停止,说不定天绝地裂阵也停止了……这是好消息。 清风虽然只是人工智能,但也是有自尊的!看到嵊蓝古怪地笑,他不悦地道:“就算我和明月停止运行,您想通过作弊手段出去依然是不可能的。您的本尊另还有后手,金击子的器灵说不定会开启灵智,仗着您最初的指令绝不放松标准——再封锁圣木千万年,到时候您怕是更难出去了。” 嵊蓝转过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宝宝不开心,不想说话。 清风道:“维持白昼的灵气消耗已经到了上限,我要熄灯了,请师祖回位。”他熟门熟路地捏起嵊蓝,轻轻放在四百年前的座位上。 天立刻就黑了。 飞机要十多个小时才会到达阿拉斯加,洛可嘉的身体依然松松垮垮,虽然有暖流源源不断从虚空中来滋养着他脆弱的神经。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他喝下去的骨头汤、肉、蔬菜、米面经过消化,却并没有完全被这具残疾的身体吸收。一个通道维持着物质和能量的流动,流向了他的一魂双生子嵊蓝,作为平衡圣树给予他恢复的神奇能量的对冲。 嵊蓝不吃不喝不光合作用,居然也活得挺好,即此原因,他得到了洛可嘉维持肉体机能之外的全部营养物质。 洛可嘉躺了一个多月了,居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变成一个软胖子,或者如王狼头所说,瘦得不那么明显…… 这种能量的交换严格地保持着平衡,两个世界的物质能量交换核心由于在洛可嘉屁屁那里,虚实交界处,算是空间裂缝吧,没有引起任何波动和注意,也没有产生可怕的蝴蝶效应。当然即使蝴蝶效应已然开启,至少到目前尚无人知晓。 洛可嘉抬头看看装得满满当当的铁壳货物集装箱,它们被锁在了底座上,即使飞机碰到了湍流也不会松动翻倒,因此他并不担心躺在可怕的箱子边上会有风险。洛家人都有并不宽敞的座位,但是没有空乘,没有服务,甚至没有灯。他们的行李就堆放在黑暗的角落里,像座小山。 本次航班装满了从天朝运往阿拉斯加的货物,都是些手机、电子元器件、电脑配件、工艺品、老干妈、辣条、马应龙、风油精之类。 小小鸟(下) 本次航班装满了从天朝运往阿拉斯加的货物,都是些手机、电子元器件、电脑配件、工艺品、老干妈、辣条、马应龙、风油精之类。 疫情发展到今天,全球有百万以上的人口死于呼吸症状。生产生活基本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除了天朝控制病毒传播有办法,全民一心。但是在讲究“个人自由高于一切”的“若为自由故,生命爱情皆可抛”理论指导下的国度里,许多民众高举标牌,抗议个人权力受到限制——似乎这个国家既没法律又不讲道德似的——说:我们宁可去死也不放弃“我”对自己生死的支配权。 其实这些人脑子少了根弦,他们支配了自己的生命,但如果病毒传播开来,你染上病毒未必死,但却侵犯了他人的“活下去”权力。是不是说如果被你感染了,别人有权控告你侵犯别人生命权呢?或者如果你是超级传播者,明知自己染病还不断乱跑,可以公诉你一级谋杀呢? 所以说这些人不是蠢,就是坏——反正我免疫了,传染给社会那是你倒霉,与我何干? 说西方道德标准高,人人是君子的公知们大概可以休矣,让你全家搬去自由国度,你们走不走? 这个文明早抛弃了卢梭说的“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的后半句,道德水准滑坡到了没有底线的地步。 任性、自私、恶毒、矫情、不读书。 而他们的政府也差不多放弃了对平民百姓“反智的垃圾人口”责任,去帮助超级富豪借机发财——事实上通过资本一通操作,全球财富榜靠前的富豪身价基本上都在大灾中疯狂飙升。 坐在货机上的洛家人完全不知道他们能挤上这飞机有多幸运。疫情下除天朝外的全球生产遭受重创,全球海运费用大涨,集装箱一箱难求,空运舱位也是极难得的。 为什么飞阿拉斯加?前面Foxx教授发了几次邮件,力邀他口中的Lock Jar回母校疗养。Lock人不在亚麻国,但他持亚麻绿卡,每年还交着医疗和养老保险。因此公费部分可以不用考虑,但是尖端的康复理疗不是普通医院能做的,必须另想办法。 Foxx的解决办法是,让Lock加入他的朋友t教授的“志愿者试药计划”,费用问题不仅能迎刃而解,而且如果Lock能在这个项目里做出贡献——发现问题,找到新思路,发出论文或者改进这套理疗+神经促生药,赚到钱也不是不可能!毕竟Lock的专业底子在全球范围看也是可观的,虽然在Foxx团队里不出挑。 中途加入别人的科研团队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t教授是麻省理工的大拿,而且得过诺贝尔奖。但是Foxx为此搭上了老脸,成功的可能性很大。这个神经康复小组目前在阿拉斯加第三大城市费尔班克斯,和阿拉斯加大学的Fairbanks分校的医学院合作,研究神经损伤的康复。虽然实验室条件比不上排名靠前的Illinois大学、Syracuse大学、Vanderbilt大学之类的亚麻前三的医学专业大码头,但是这里不仅有亚麻国空军基地、矿业集团,资金雄厚,而且病患样本多:除了矿工、空军和宇航员外,登山遇险的,滑雪摔跤的、打冰球挨揍的、北极探险的,出海沉船的外,还有伐木的加拿呆人、以及神出鬼没的因纽特人。 其实此地气候宜人、风景如画、远离俗世,有山珍也有海鲜,疫情也不算严重。有钱的话,买一个小岛避暑避难避疫情,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唯一要当心世界大战被军事基地牵连,成为轰炸目标。 被飞机颠簸得迷迷糊糊的洛可嘉脑子里全是在亚麻上学时的老师同学的音容笑貌,忽然听到一声短促的鸟鸣。 他睁开眼睛,货运飞机也运鸟?过不了关的吧?走私?他侧耳倾听,飞机上充斥着洛老爹的呼噜声和睡梦里Nichole的笑声,或者oscar的抱怨。 哪儿来的鸟?天朝有啥鸟值得偷运到亚麻国?——凤凰还差不多。 肯定是幻听。对神经系统的事,洛可嘉不算精通,但也是半个专家。如果你脑子里出现了奇怪的声音和图像,除了药物外,医学界对此办法不多。但是用药的话,副作用很大,而且可能会产生依赖,甚至产生抗药性,所以能不用就不要用药。 他全身放松,深长呼吸,闭上眼睛假寐,渐入佳境……当年他是练过气功的! 鸟鸣又现,急促且嘹亮,没听错! 洛可嘉再一次睁开眼睛,扫视全场,只有无时不在的飞机轰鸣声,一无所得。这架飞机在浩瀚的星空下飞行,浪漫的旅人可以形容它为离群之鸟,但是钢铁大鸟的轰鸣声根本不可能是那样的娇弱吧? 洛可嘉将神志浸入体内,于朦胧中又见到脖子深处那棵树,果然,一只小东西正在棒棒糖一样的树冠枝间上下翻飞,飞快环绕,一边发出响亮的鸟鸣。 洛可嘉到目前为止尚不能判断这棵小树苗在弗洛伊德或者荣格的眼中会解析出啥尴尬玩意儿来——现在又多了一只疯狂的小鸟。如果弗洛伊德或者荣格还活着,他们得笑死。 这鸟愤怒地在空间里穿梭,带起一道绿光。洛可嘉细心地观察,这翠绿的小鸟小到什么程度,和小米差不多大的树叶比它还大许多倍——之所以判断这玩意儿是只鸟而非螨虫,全凭那几声清脆、急促、连绵不绝的愤怒鸟鸣。 这只疯狂的小鸟绕树飞了无数遍,终于安静了,飞进树冠开始哀歌。听着听着,洛可嘉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见到了朴医生,他正跪在一个黑影身前,高声喊着什么,仔细去听,朴医生发出的竟然是鸟鸣! 真有意思。 机器豹(上) 长途旅行并不是容易熬的,不能动弹的身体坐在并不舒服的位子上,很让人疲劳。而且已经快十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陌生的异国他乡和毒贩子带来心理压力在十个小时后变得不那么敏感了,麻木的洛家老少开始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动。洛老爹唉声叹气,洛妈鼻子里啃吃啃吃地,不知道想起了啥而情绪激烈。 oscar和Nichole也醒了,低声抱怨各种不适。不一会儿小男孩开始在座位和座位之间,箱子和箱子之间,箱子和座位之间疲于奔命,乐此不疲。奶奶一把揪住已经跑了五圈的小小运动员,问饿不饿。得到肯定回答后又问,以后吃饭乖不乖?吃饭最艰难的oscar则坚定地向奶奶保证每次吃饭都是big bite。 大家开始后悔不该把好不容易买来的菜给捐给缉毒警了,王科长那人一看就是只会吃不会烧的,好好的蹄膀到了他手里……完全不敢想。洛妈越说越激动,泪水开始集聚,攒了十个小时的愤怒、恐惧、后怕、冤枉打成了一个憎恨结,向无辜的王科长扔去。好在那个狼头兄已在几千里之外了,所有的咒骂最多只能让他打个喷嚏。 角落里通向飞机上层的小门猛然间打开,柔和的灯光从方方正正地矩形框里倾泄而出,如同打开了天堂之门。 接着舱灯全亮了,一个接一个的人影鱼贯而入,手里端着小桌子、锅、碗、盘,一阵油腻的香味照亮了饿到恨不得啃椅垫的人心,将狭窄逼仄的底层舱涂上一层温暖。 老申头放下碗,直起腰,走到洛可嘉的移动病床边,笑着说:“洛医生,咱们终于又见面啦。” 洛可嘉说了声,“老申?”语带惊喜,实际上却在心底里翻了个白眼。对于这个惊喜,他是有点预料的。老申头顶的圆环看得更加清楚了,这是一个类似于玉壁的东西,古朴而精致。 没想到这位看门儿的医院保安身体里藏着一枚祭器。它的颜色也从红色变成了棕色,好像千年古墓中掘出的老玉之“沁色”。 第二个身影走到老申头旁边,“谢谢你,洛医生,我是申豹。”这人个子一米七五左右,在天朝北方偏矮,瘦而不弱,目光炯炯,不帅不丑,是个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申豹……你为什么不叫申公豹?少一个字多别扭。申豹在洛可嘉的座位上按了按,好像在确定这个移动病床是否结实或者固定住了。 洛可嘉注意到申豹的手上全是静脉,手指细长,大概是灵活的。洛可嘉对他点点头,说了句“谢谢你找到了打我的真凶,不然朴医生藏那么深,谁能想得到?” 申豹似乎并不很想谈论此事,他嘴角牵了牵,然后加入帮忙摆桌椅碗筷的队伍。 第三个吸引洛可嘉注意力的人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挨个儿对站起身的洛家人问好,彬彬有礼的样子显示出了很不错的家教。 最后放下手里的菜的是个女人,年轻苗条,面部皮肤上有些碎斑,面目姣好,她无声地冲大家笑着点点头。北方女人就是这样,一声不吭干活儿,绝不掺合事情,不添砖加瓦,也不捣乱,最多在没人处发个牢骚。一个家多半是女人撑起来的,男人的作用……大概率是象征性的,看个人自觉吧。 申豹好像做演讲一样说:“谢谢大家做出的牺牲,接下来的几年,咱们可就要相依为命啦。我媳妇儿涂敏,是个厨师。我女儿小莓,快喊人。” 幸好有政府帮他洗白,绝不是不孝的混混,也不是欠钱的老赖,更不是没出息的流氓,否则洛妈和洛老爹心里会膈应死。当然身在异乡,有个流氓做自己人拼杀在第一线,下意识中洛妈和洛老爹还是有三分窃喜的——秀才哪有流氓靠谱? 老申、小申、小小申、媳妇……看这个架势,申英雄一家也跟向西到亚麻国来了?得到了肯定回答的洛妈、洛老爹欢欣鼓舞得有些失常,有种找到同志可以建立组织的感觉。欢呼声中,两家人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共同的敌人——万恶的毒贩子、亚麻资本主义,以及共同的亲人——天朝政府。 热热闹闹地摆明身份,讲清立场,有了共同目标——“活下去”——要完成,以及小申带来了组织的温暖和有力的“许诺”,洛申两家有了相濡以沫、相扶将的同志情谊——尽管啥都还没开始呢。 大家在客气寒暄高潮过去之后,目光迅速扫了扫小桌子上的菜和饭,红烧蹄膀配豆角,辣条炒豇豆,豆腐鸭血汤,咖喱洋葱炖土豆——很眼熟的样子。 涂敏抿嘴笑,“飞机上啥也没有,为了能用他们的电磁炉,还跟空乘吵了一架。只有一个炉子,又要做饭,又要煲蹄膀,搞了五六个小时。大家都饿了吧?这儿还热了牛奶,宝宝先喝点牛奶吧……” mandy想起临走时洛妈把她家里能吃的东西全部托付给王科长,连同二十斤大米十五斤面粉以及几升牛奶都塞进了他们开来的凯路威后面…… 洛老爹想起他们在飞机上干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起飞,多半是为了等这家人…… 洛妈看着一盘子眼熟的卤鹌鹑蛋、鸡爪、鸭肫,想起mandy舍不得剩下的零食,自己却作主送给了那个王科长,他说正好可以给值班的同事宵夜…… 大家都有些无语。 小申从屁股后面掏出个信封来交给mandy,她打开,看不懂,便举在空中,让洛可嘉阅读。 读完后洛可嘉说,“邵局交给你的东西呢?” 小申又从屁股后面掏出两张银行卡来,问,“哪个是你的?” 洛可嘉报了个数字,小申将一张卡交给了mandy。 有些事一定要邵局亲自出面办,否则这两张卡到不了洛可嘉和申豹手里。更重要的是,邵局必须要亲眼见见洛可嘉并确认他是山水市医院唯一不可能是朴医生上线的人……没有哪个毒贩子是脑残,会把自己上线给打腿残。 机器豹(下) 小申低声在洛可嘉耳朵边说:“卡里的钱是朴医生以及那位汉奸家族做的贡献。”他们下了飞机后,才会知道一共有多少钱。 洛可嘉说,“大家都饿了吧,吃饭。谢谢涂姐,辛苦了。” 其实大家就等这个信号了,以oscar和小莓为首,大家欢呼一声,分筷子分碗,把小餐桌围在中间。 老申头开始训斥小莓,叫她让着弟弟妹妹点儿,洛妈立刻开始说老申头,孩子们都高兴着呢,别这么事儿。 小申弯下腰在洛可嘉耳朵边说,“跟你们到亚麻国去也是上面临时决定,本来我们是要去上海的……你看怎么安排,全听你的。我家的绿卡也都安排好了,身份没问题。你行动不便,家里面老人语言不通,你夫人要照顾老的还要照顾小的,有我们帮忙就方便多了。” 洛可嘉表示感谢,果然洛申两家合体其实是最优解!邵局和王狼头把什么都想周全了,不愧是搞扫毒的,脑子就是好使,行动力也强——朴医生的毒资一个下午就换成美元,并打到两张干净的卡上。 洛可嘉其实不知道,最近美元疯狂涌入天朝,缉毒大队要弄点并不难,渠道也现成。 洛可嘉抬头看看小申头顶是空的。她媳妇头顶有些古怪,好像有东西,又好像啥都没有。几个小孩头顶上都空荡荡的。 还有好几个小时飞机才会降落,有了申家四口和朴医生的奉献,可选的路子就多了几倍,原来的计划要改。 洛可嘉问申豹,“你介意不介意扮演我的护工?” 小申说,“没问题!其实我想的是做你的保镖和私人助理。让我爸爸做你的护工。” 洛可嘉说,“会不会太委屈老申了?” 申豹说:“我爸爸就是这么想的,推移动病床,擦身体,喂药喂水总要有人做的。他老人家不介意,你不用客气。” 洛可嘉不置可否,越战老兵做我护工?承受不起啊。 申豹说:“让我媳妇儿当厨师——我们原想是到上海开饭店的。” 嚯!有口服了!没想到到了国外还能吃到正宗家乡味儿!洛可嘉很高兴。 申豹变魔术似的从屁股后面掏出个手机来,“这是我刚才无聊,用飞机托运的电子器件配件攒出来的智能手机,零件也算齐全,该有的功能基本上都有。” 你屁股兜是机器猫的口袋吗?现在的缉毒卧底……什么都得会? 洛可嘉问:“会不会影响人家托运方信誉和收货方权益?” 小申笑,“一般电子零器件和配件发货方会多发百分之几的备份,省得出现残次品或者运输中被损坏导致收货方损失。我开箱比较小心,一般人应该看不出来。” 好吧,您还是偷东西高手。 洛可嘉手指在这手机轻轻划动,性能很棒,不输市面上最新的水果手机。 小申手又向屁股后面伸去,洛可嘉想,机器猫……豹先生,你的牛仔裤后面是不是挂了个麻袋? 小申拿出一副耳机,与洛可嘉手机上蓝牙连接了,插耳朵里安排好。 小申道:“这个系统里有个人工智能,能代替你的手指,几乎可以完成所有的功能。” 洛可嘉大喜,试验一下,对着空气说,“minerva,打开音乐。” 人工智能minerva说了声好,体贴地帮他将音乐播放打开,里面有几百首音乐,“请问您想听什么风格的音乐?” 洛可嘉随便点了一支较冷门的德沃夏克早期作品歌剧《国王与烧炭工》,minerva想了半天,然后推荐了同一作者的《水仙女》。这个人工智能有这样的表现很惊人了。 小申看着洛可嘉折腾人工智能,又高冷又捉噶,心里对这个医生的智力、情商和能力进行初步评估,然后说“你先休息会儿,待会儿我爸给你喂饭。” 洛可嘉略略沉吟,道:“minerva暂停音乐,”然后对小申说,“你们为了我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小申目光中笑意一闪,“您真不愧是博士,这成语用得真……贴切。” 洛可嘉还想再说话,小申揉着肚子喊饿了饿了,就离开洛可嘉,向餐桌挤去。看着精瘦精瘦的小申背影,洛可嘉意识到,此人是精英缉毒卧底,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还是电子器件专家,他爹更是越战幸存者,老婆是大厨——这家人都很有料啊。说是说听我的,恐怕我们这一行逃亡队伍真正能作主的是他。 不一会儿,老申头端着饭菜过来,洛可嘉连声道谢。老申头说,“是我们该谢谢你们全家啊!到了亚麻国,这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的地方,我们真还要靠洛医生安排。” 洛可嘉一边大口吞咽红烧蹄膀汁拌饭,味道果然好,一边含含糊糊地问,“老申头,你上过战场吗?” 老申头笑,“都过去的事儿了,您不提我都忘了。”好吧,我不提了。 老申头唠唠叨叨地说,年纪大了,也没啥念想,看着小莓平平安安长大嫁人就心满意足了。如今还能去亚麻国见见世面,大大超过预期,以后下去见到老太婆还能讲给她听。 洛可嘉就问婶儿是哪年走的,什么原因。申老头儿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癌症之类,然后转移话题说医院里的老领导如何如何,新院长书记如何如何…… 洛可嘉很少听到有什么人敢揭院领导的底,也没谁闲到对比新老三代领导的优劣,因此老申头说得爽快,洛可嘉听得过瘾。 老申头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喂饭手法极其精妙——洛可嘉在自家父母的伺候下吃饭,向来能沾一脸的油,但是老申头在摇摇晃晃的飞机上喂饭竟然能做到病人脸上无油渍饭粒,胸前无漏菜漏汤。 不能做好护工工作的医院保安不是个好八卦传播者。 吃完饭,老申头撵走了mandy,亲手给洛可嘉换了尿不湿,清理干净身体。 大家都很过意不去,老申头笑笑,“演什么你就得像什么!我总不能啥也不干,惹人怀疑吧?” 其实你们身份证件齐全,谁没事怀疑你?老申头的认真细致给两家人的合作打下了完美基调。在接下来的数十年中,哪怕洛可嘉儿女已经是亚麻国排名靠前的大人物了,申洛两家一直就像一家人一样亲近,直到不得不对立,成为敌对方的那一天为止。已经是中年人的oscar还一直怀念着申爷爷,念着申爷爷的好。 mandy、洛妈帮着收拾好了桌子,大家唠嗑,给孩子们讲故事。oscar看小莓对亚麻国一无所知,甚至都没有上过英语培训课,不由得侠义心大炽,拍胸脯表示小莓的英语他包了……几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窗外陆地从地平线上迅速靠近,在星光下,冰川雪峰的黑影反射着微弱的光,白茫茫的冰海雪原很不像是天堂的样子,嶙峋高峻的山脉从容向远方延伸,最终成为大海的一部分。 那是阿拉斯加在说:东方的朋友,欢迎来到冷酷的冰雪世界。 都不配(上) 作为一个乖学生,嵊蓝也喜欢和乖乖仔们呆在一起看着班级里的班花校草各种“作”,看着班霸欺侮别人。但是这个混合班里跟嵊蓝最要好的却是最嚣张、最聪明、最犀利的班霸——金猴子。 第一个拥抱回归的嵊蓝,第一个发现嵊蓝变了模样的人就是他。早晨嵊蓝精神抖擞地从树枝上一跃而起,身体里充满了来自圣树的馈赠和外面世界的红尘力量。他蹦蹦跳跳地从一个一个的雕像果子前面走过,参观着他们的死亡状态。嵊蓝在他们眼前挥手跳舞,没有唤起任何反馈。 看来自己如果没有另外一半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恐怕和这些果子是一样的下场。 嵊蓝带着某种得意想,镇元子的鸟很明显飞到了另一个世界,去祸害别人去了。那么我吃下去的圣树叶子也是被“他”得了去。然后他转运了营养能量知识到自己这边。如果能直接交换更多的物质该多好!我把圣树吞了送你,你把那边好玩的东西吃掉送到这边来…… 不知不觉嵊蓝走进了学校的鸟巢圈,十个教室将树瘤包围着,十个方向来的果子按照本能指引进入教室,开始“被点化”的修行过程。 也就是说,圣树认为只要认真接受“点化”,人参果们不用太辛苦的修行就够了? 金击子并没消灭果子的动机啊!这个世界据他们讲是全封闭的,金击子打掉果子——谁也吃不掉啊!那么他为什么还要来杀果子呢?强大无数倍的老师们被完全无视,在林间游荡…… 陆陆续续有果子向这边走来,嵊蓝银光闪闪特别显眼,于是他一个猛子扎入教室,缩小身躯尽量不要被人围观。事实上他早就想摘掉这些零零碎碎,但是银饰上了身就下不来了。这是镇元子的恶趣味吗?告诉全世界这个娃是我的夺舍对象? 野猪头第一个进教室,冲嵊蓝方向瞟一眼就回自己位子上去了,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 三两个人都是如此,只有金猴子眼睛一亮,一屁股挤到第一排嵊蓝的座位上搂着嵊蓝的肩,却小心翼翼避开接触到银饰。他仔细看着嵊蓝,目光从下垂的头发后面探出无数的触角,里面的神色含义很复杂。 他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松开嵊蓝起身,在离开第一排前,他低声说,“我的是金子的。”然后斜着眼睛观察嵊蓝的反应。结果他失望地发现嵊蓝一脸无动于衷,好像金与银就是木头的一种,随处可见似的。 不过嵊蓝还是显示出了高情商,三秒钟后他反应过来,惊叹而夸张地道:“对哦,金子的呢——” 猴子无趣地向教室后面走去。人家根本不稀罕你的东西,还要故意扮蠢逗你开心,真真是无聊死了。 算了算嵊蓝一共缺了四天课,金猴子坐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想心事。 在金猴子的示范指引下,大家开始注意到嵊蓝的金属光泽。嵊蓝一一回应着其他人的惊讶目光,点头微笑。 如今现在全班只有嵊蓝一个没有法相了——当然蛙女除外。獠牙妹背后盘踞着八腿八眼,巨腹巨口的蜘蛛,虽然有点像狼蛛,但是狼蛛不是本地品种,只有美洲才有。 犀牛男孩的法相居然是水牛,高昂着弯弯的月亮形状的牛角——真是意想不到,明明他的角是从鼻子里进出的犀角!可怜的圣树,硬是把犀牛娃养成了水牛娃。 那个瘦小的虫子男孩的法相就更奇葩了,据他自己说是瞌睡虫——大概你在开玩笑?这是什么品种?二次元骂人术? 这帮子人见嵊蓝友好回应大家略显失礼的审视,就围了上来仔细观察着银光闪闪的三件套。看过稀奇后便散去了,没有议论或羡慕。有金猴子这个先例,银娃娃就不算稀奇了,林子大了什么果子没有?至于他们是怎样得到这些东西的,没人多问一句。 不是他们没有好奇心,只有一个原因——植物人不社交!大家都有自己的秘密,都不喜欢被询问,当然就都不屑去追问——甚至人参果们连名字都未曾交换过,而老师们都没出现过第二次。 莫非他们来上课只出于一时冲动、心血来潮? 所以猴子居然跟嵊蓝要好,有点不合圣树基因。谁也不搭理谁,一个比一个高冷才符合人参果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植物人形象啊。 今天来上课的是一个老得快走不动路的龙形老人,他费劲地捶着腰,一步一颠儿地走进教室。好不容易安顿了手上的东西——一根小棍儿,他佝偻着用力清清嗓子:今天上武术课,由我来教大家如何使出一招致命术,没有人能抵抗这神奇的……全班轰堂大笑。 老龙人眼眯起,耐心地等大家笑够了,才道:“或者有人不服,来,来,来,上去过两招?”他一指头顶的巨大叶子。 虎妞儿笑吼:“大爷,您上得去嘛?要不我把您扔上去?”其他人笑得更开心了。 老龙人笑,“小虎妞儿,来搀搀你龙姥爷——”虎妞刚刚搭上他的胳膊,老家伙一抖手,虎妞手臂被反拧,挣扎不得,只好跪地求饶。龙姥爷闪开半个身子让大家欣赏这奇景——他只用三根手指就制住了虎妞,班级里的笑声立刻就没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响了起来,然后虎妞一瞪眼,掌声立刻落下。 水牛仔不信邪,他行礼道:“龙姥爷,我试试。”随即双手去扳开捏着虎妞关节的手指。 龙姥爷躬着身子,半转三十度,另一只手一按一压一甩,水牛男孩双腕脱臼,大声喊痛。喂喂喂,我对你这么有礼貌,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等班级里所有的人都看够了水牛仔的惨状和虎妞的羞耻,老家伙才慢条斯理地解放了虎妞,然后一根食指向水牛男孩勾了勾。水牛仔伸出快肿成馒头的手腕,也不知老头怎样的手法,一推一拉关节复位。水牛仔又干号两声,忽然发现手好了,不疼了,立刻跳后几步,撞翻了两张桌子,让后面一阵大乱。 老龙人老眼昏花地将众人仔细看了一遍,特别在嵊蓝身上略停了停,才道,“刚才两个动作谁看清楚了?” 都不配(下) 猴子、野猪等七八个人犹犹豫豫地举手示意,老龙人看都不看其他人,直接让猴子一个人上前演示。猴子为了耍帅,摆了个姿势,做了两个抽风动作,还挑了挑眉毛。 老龙人一哂,“你都七千岁了吧?怎么基础这么差?这几个动作拿出来,气力不算,我一只手杀你一百个。” 这个姥爷应该没吹牛,猴子惭愧地挠头——以前在武术课上学的东西跟广播体操只差一段音乐。 老龙人将猴子手抬高,在上面比划比划,猴子立刻明白了。他转身捞起瞌睡虫男孩,将他当作“搭子”演练了一遍。剧烈的疼痛让瞌睡虫男孩惨叫几声然后就昏了过去——猴子大笑。 除了蛙女在冷笑,嵊蓝怒目圆睁,全班幸灾乐祸的家伙至少有一大半,连水牛仔和虎妞都在灿烂地笑。这就是食物链,上层对下层的绝对生杀予夺,你不能反抗,不能反对,不能反驳,最好连这些反动的心思都不要有——这是为你好:你斗不过一个共同维护尊严和利益的阶层,而你只是一枚个体。 老龙人对瞌睡虫的惨状视若无睹,点点头,开始演示第三个动作——膝关节技:膝攻,攻膝。几套动作组合下来,当真是凶险无比,招招致命。要么你用膝盖杀掉对方,要么你废掉对方膝盖,从而稳坐不败之地。 嵊蓝躲在角落,看着老龙人有意无意地只给猴子讲解,只要猴子会了,就换下一组。嵊蓝并不热心这些杀招,虽然一学就会,但是并不以为有多了不起——老龙人只瞪了他一眼就再没理会。 到课间休息时,老龙人共传授了五十套杀招组合,甚至还将其中的杀招组合给组合起来形成新的杀招。 猴子玩儿得兴高采烈,只用极短时间就练得精熟无比。其他人学得怎么样,甚至有没有认真地学,和森蚺老师一样,老龙人一概不管。 看到猴子背后闪烁不断的法相,很可能已经超过四十个了,嵊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老龙人他们和那只人面鸟目的相同:培养猴子去斗金击子,去冲散天绝地裂大阵!一旦成功,那就是天高任鸟飞了。看金猴子资质之好,果然值得他们全力以赴亲自培养。 嵊蓝极敷衍地应付了一会儿,然后去观察其他同学的表情。除了蛙女在冷笑,其他人根本没有想太多,致命杀招这样的课,几万年以来出现过几次? 今天中了大奖! 至于沾了谁的光?这重要吗?吃下诱饵很实惠,至于下面有没有铁钩,钓的是谁,谁管那个! 铃声响起,叮叮呆。老龙人呼哧呼哧停下肩撞演示,就一言不发背着手走了,连桌上的宝贝棍子也不要了。这个肩撞实在是太凶悍,当龙姥爷低头一撞时,嵊蓝寒毛竖起,满脑子全是如果有人乘我重心偏了兜头撞来,我怎么破? 嵊蓝呆呆地坐在座位上一招一招回忆,看能不能组合出招式来自救,这一招肩撞很难。 猴子却没如以往般直接冲向大操场去抢夺法相,反而一屁股坐在了嵊蓝身边。旁边的蜘蛛女、水牛仔、毒蛇男和瞌睡虫像炸了窝的老鼠,立刻消失。 猴子摸摸帅脸,笑,“今天好爽。”伸手将面前讲台上的棍子拎在手里,随意耍了两下。 嵊蓝淡淡地道:“以后还会更爽。”这些少年身上的荷尔蒙味道闻久了,就不那么令人窒息了,自己迟早也会有的。那是人参果的花香,有骚臭味。 猴子大笑,嘴角却跑出一句:“你都知道了些啥?告诉我。” 嵊蓝应付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啥是啥——” 猴子:“别装了,你身上的银链子、银鞋子、肩饰哪儿来的?” 嵊蓝一笑,“你的金扣子,金手表,金链子、金腰带、金鞋子哪来的?” 猴子大笑,眼睛里寒气弥漫,捏着棍子的手上青筋爆起。嵊蓝看看不妙,立刻道:“奉送一条隐秘消息:就算你凑够七十二地煞数法相,也赢不了金击子。九纪前有人做过同样的事,败了。” 猴子身上的金光似乎暗淡了一瞬,道:“无稽之谈!” 嵊蓝决定让他做个明白鬼,“给你背包里塞东西的那个伟大的存在,就是我刚才提到的那个赢了七十二法相的人——那人应该已经白死了。”或者说那鸟,在心里补充一下。 猴子脸色有些垮塌。他背后的半透明法相全部蜷缩成一团。 嵊蓝道:“唯一一个好消息是,圣树上还有很多老人躲过了金击子,在自由自在、开开心心地游历了几万年,十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 猴子在大书桌上叩着手指,每敲一下,桌上就留下一个洞。 “这里除了木头还是木头,除了绿就是绿,眼睛都晃瞎了,游历个屁?只有外面的世界才是我的宿命!金击子虽然厉害,但别人做不到的我未必不能成!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的忠告。” 嵊蓝道:“你见过金击子出手杀人吗?” 猴子全身一跳,道:“除了你,这里谁没见过?有人成熟了,要脱落了,金击子就从天而降,金光一闪,那果子就不见了。我们观摩过好几次。前两次课上其他班有人刚一成熟,就被金击子看中,法相齐出,才抵挡了三五个来回就被金击子打僵,然后收走了。简直是灾难。” 嵊蓝打了一个寒战,竭力不去想像金击子挑挑拣拣地杀人为乐、夺尸回去给仙人享用的情形。 猴子起身向操场走去,我的道已定型,必践行之。怕死怕得要死,难道就不死了? 混吃等死?做个没有灵魂的植物人?那也算活着?活个寂寞? 既然生了灵智,手不缺,脚能动,凭什么做回植物? 如果未来等于现在,现在就是过去,何必在天地间白走这一遭?今天明天后天的呼吸都没区别,当块石头岂不是好? 我要过不一样的生活! 我要真正的生活过! 哪怕最后死在金击子下,至少我奋斗过,闯过,努力过。 我是我! 我不是别人! 别人休想定义我! 我存在的意义只能由我自己来书写!不求好运、歹运,只要痛快! 想支配我的命运?天地、仙佛、神魔、妖鬼、精怪,你们都不配! 求公道(上) 操场上照例一阵大乱,敢和金猴子赌法相的人越来越强大,都是手握二十七八个法相的狠人。虽然知道猴子的金首饰很厉害,碰不得,但是可以跟他比其他的,比如速度,比如书法,比如奥数,比如唱歌,比如弹琴。 瞌睡虫喃地道:“所以他们以为金击子可以用毛笔或者二胡轻易地击败……”这句话迅速地传遍全班。 到第二节课开始时,猴子两手空空地走回教室,脸色阴沉地能凝结空气。他身边的野猪在他耳边说了两句,猴子的目光迅速地闪了闪,并看了瞌睡虫一秒。 一个小老太太捧着一大堆裁剪得整整齐齐的树叶走进教室。只见她花白的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整整齐齐聚成一个髻子顶在后脑勺上。皮肤细嫩白亮,完全不是她灰白的头发配得上的。面目应该算是漂亮的,几十万年的沉淀,哪怕不是美女也能养出“清露滑荷叶,娇羞不染尘”的味道出来。 她细长的眼睛从一副半圆形的眼镜上方向全班看一看,微微一笑道:“现在我们上绣花课。” 本来应该是全班轰堂大笑才算正常,但是由于猴子的低气压、蛙女的明媚雀跃和那句“他们以为金击子……”使得课堂气氛变得诡异。 惹不起猴子的人既想庆祝一下这节纯属浪费时间的课,又想低调点,不至于太明白地显出幸灾乐祸来。 而蛙女等女孩子明显很喜欢绣花,大声欢呼不至于,但不会起哄——反正金击子未必打得到自己身上,猴子的威胁才是现实考虑。 所以教室里很安静,大家心怀鬼胎,各有怀抱,致使有那么一秒钟小老太以为大家很欢迎自己,直到—— 猴子对那可爱的小老太太尖刻地道,“绣花有什么用?给金击子绣手绢吗?这是浪费时间!” 小老太太立刻跳将起来,“你说什么?大胆!竟然敢说我没用?让我教训教训你!”一把剪刀向猴子飞去。 众学生一片诧异。 他没有说你没用,是绣花没用! 猴子还想辩解,但是剪刀如风刮来,呼吸都有困难,哪还能开口说话? 这是有史以来老师第一次进攻学生,全班紧张得屏住了呼吸。森蚺老师说长者不能对娃娃对手,那是规矩,但是……有人破坏了规矩,圣树也没管啊! 这个老太太难道谁也管不住吗? 除了嵊蓝有点知道处于更年期的中年妇女激素水平忽高忽低,身体机能退化,情绪不稳定,心理压力大,思维偏激,自控力下降,是非观念开始模糊,总觉得这世界亏欠了自己,自我认知在一百分和零分之间摇摆——要么是绝对自尊,要么彻底否定自己价值,这些人最不能轻易触碰的,甚至不可试探…… 但其他人都震惊了。从来没见过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的人,连话都听不懂,或者根本不想听别人说话。 猴子说“绣花没用”,又不是“老师没用”。 莫非她疯了?! 想起来了,这是一个没有法律的世界,只有上位者对下层拥有绝对权力这一条规矩。猴子可以对学弟、学妹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在老师面前却战战兢兢——哪怕是森蚺老师其实也很不想惹猴子。但是等猴子成熟了,恐怕森蚺就得匍匐在他面前了。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那位有着长久寿命,见识过无数天才的小老太太根本没有把猴子放在眼里!敢对她摆脸色就已经是大逆不道,更何况敢出言置疑?至于他说的“没用”指绣花还是指“金击子看不上的下等果”,这无所谓啊,杀掉你得了。问什么?至于幼果不能杀的规矩,我的面子就是规矩! 但是觉醒了“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硬核猴子却不肯束手就死、舍身取义或者引颈受戮。哪怕是低位面对高位,心理很脆弱,身体在颤抖,他还是鼓起勇气,拼着一块盾牌法相被剪断,阻挡了小老太太一秒钟,一跃上了教室顶——那里枝杈纵横,给他灵活躲闪创造了便利条件。这把剪刀有如通灵,追着猴子屁股一阵猛刺,恨不能一刀四块之。 学生们惊呼声不绝于耳,喊“不要”、“求求你”、“住手”的人们甚至跑到教室门口乞求有个人来阻止老太太滥发淫威,可是鸟巢之间距离并不近,别的班级虽然可能听到了什么,但是老师不发话,学生不敢动。 跳来跳去的猴子终于失手,他抢来的那些法相没个屁用,在损失了十个之后终于给剪刀抓住一个机会——他晃荡地慢了一拍,那剪刀噌地扎在他脑后。 嵊蓝喊:“不要啊!” 但是剪刀并没有攻破金首饰的防护网!咔嚓咔嚓了两声无果后,剪刀疯狂往肉里钻,火星四溅。 小老太太尖叫道:“你作弊?” 什么叫作弊?这是公平决死吗?你老师欺压学生公平吗? 猴子法相伸手将剪刀捏在手里……这就是老太太的法相?好强大!如果不是镇元子赐下法器,猴子应该已经碎了。 教室里的轰动嚎叫终于惊动了附近的老师,有人在教室门口向丙卯班张望,但是依旧没人过来。旁观是一回事,干涉是另一回事。 小老太太又尖叫道:“放手!”剪刀疯狂扭动,但是已经晚了,当猴子捏住了剪刀的一瞬间,他放出十个幼稚的弱法相攻向小老太太——没道理你要杀我而我还听你的话?小老太太可没法宝,她被打击得浑身是血。 猴子法相一口咬在剪刀上,小老太太尖叫声音传出去至少十里地——猴子法相开心地又咬一口那剪刀,小老太太捂着胸尖叫起来。 有人开始往丙卯教室走来,但是太晚了,片刻后,那强大的剪刀成了猴子的藏品。 小老太太不顾自己被小法相扎得血肉横飞、指着猴子帅脸放声大哭。 学生们大声叫好。 门口出现一个大叔,他看着小法相对着裸奔的小老太太猛追猛打,指着猴子怒道:“你这个学生太不像话了,怎么可以对老师无礼?” 猴子喊:“是她要先杀我的。” 大叔道:“胡说八道!老师怎么可能杀学生?她的法相都没了,怎么杀你?我倒是看到是你放出了十个法相进攻老师!” 有人帮忙道:“这是自卫反击,老师你没看到刚刚那个老师有多凶。” 大叔道:“老师再凶,你们也不可以对她动手啊!让她消消气就好啦。” 让她来杀掉我消消气?猴子张口结舌!所以当老师要取你性命时,作为学生只能等死吗? 求公道(下) 大叔伸手向猴子抓来,“你有什么本事来反老师?我来抻量抻量你!” 猴子委屈地喊,“是她先要杀我的!为什么你们不听我说话?学生难道在老师面前连说话的权力都没有吗?” 不好意思,你说对了!难道要我上位者屈尊听下面的小瘪三倾诉冤情?万一你是对的,那我怎么办?秉公执法啊还是怎么着?我是吃了你的还是用了你的?你看我像坐在中间的人吗? 那个大叔满脸胡子,不耐烦地道:“有什么道理先拿下再讲!” 那个小老太太吼道:“帮我杀了他!”猴子气势被夺,进攻她的小法相越发地没气力了。 猴子叫:“你这也太不公正啦!你们根本不配当老师!”他已经没有体力支撑十个法相了,小老太太占据了上风,捏爆了一个法相叉子。 大叔的法相立刻冲出后背,这是一只巨大的乌龟,张开大嘴向猴子咬来。“说我不配?咬死你。”二打一?脸都不要了。 猴子转身就跑:在打败一个老师的法相之后,他的信心暴涨,浑身上下充满了主角光环。也不是每个老师都像飘带老师那么厉害啊,这两个都是弱鸡。 为了节省体力,他把进攻小老太太的法相全部收回, 他仗着身体灵活,满教室乱蹿,那乌龟则横冲直撞,撞得一路沾上点儿边的桌椅板凳四下乱飞,学生们更是摔得七荤八素,那大叔哈哈大笑。 野猪学着其他人向桌子底下钻去,可惜屁股太大,露了半截儿在外面。小老太太直接去堵猴子,一面破口大骂,用词之恶毒简直不能写在纸上。 大叔看到一个肥大屁股堵在路口,上前一步向野猪屁股踢去,先踩爆了再说……**什么的最喜欢了。 就在乌龟主人哈哈狂笑将野猪踹飞之时,猴子躲开小老太太正面堵截,却正好闯到他面前,喊,“我不活啦,一起死吧!”拳脚肘膝齐动,活学活用致命五连击,攻向大胡子的身体要害。 胡子大叔的动作比较迟缓,战斗经验更是少得可怜,措手不及之下挨了四招狠的,吐血摔倒。野猪乘机抱住他,把他压在下面。 此时乌龟法相还吊在猴子本人的屁股上拼命想咬穿金腰带的防护网,受野猪打岔一时没进一步动作。猴子法相一把捏住乌龟脖子,趁着它没缩回去,一口咬住脑袋——吞了下去,手里剩下的只有一个蔫了的四肢、坚硬的外壳和细长的尾巴。 大叔被野猪压得吐血,一边狂呼:“我的法相——”然后他就没有脑袋了。野猪一屁股坐在他头上,漫天花粉飘飘扬扬,香气四溢。 出人命了? 闯了大祸的猴猪头呆呆地看着胡子尸体成了粉末,绣花老太太更是惊得浑身颤抖,双脚再也支持不住身体,坐地大骂。 猴子吞下乌龟,浑身上下洋溢着无穷的精力,目光亮了三倍,身体变高了一尺。 我这是发现财富密码了?老人参果的法相质量比同学们强一百倍!猴子现在浑身上下散发着强大的荷尔蒙气息——与其浪费时间吃学生的法相,不如抢老师的,只要别碰上龙姥爷和风暴老师就好。 地震一样的动静终于吸引了所有的老师,正在其他班上课的老师们纷纷聚拢过来。 他们听到绣花老太的哭诉,闻到乌龟男的花粉香,俱义愤填膺,不问青红皂白,齐声痛斥猴子等人,学生不像学生,居然不束手就擒,还敢反抗?还敢杀人? 不让老师为所欲为的学生还是个人嘛? 全班同学都努力想证明猴子没有错,是两个老师先动手,要取他的命——只因为猴子说了一句“绣花有什么用?” 你们尽教些无趣无聊无用的垃圾,能击败金击子吗?还不能让人说了?人家才说了一句真实想法,——就算说得不对,难道可以要人性命吗?这位大叔更绝,什么对错都不问,直接下手喊打喊杀——学生难道不配得到公平公正公允公道吗? “反了!反了!”一个美女老师叫道,“我就知道不能教他们独立思考!你们看看,都敢顶嘴了?这些坏果子要不得了,全部杀掉!”她的手一挥,一根针从脑后飞出来,刺向身边最靠近她的水牛仔。 可怜的水牛仔,获得法相才一两百年,就被轻易地一针刺穿,消融于空气中。他愣了半晌,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起来。 很不凑巧,他一不小心坐到了绣花老太脚背上,尖尖的牛尾巴骨刺得小老太太嗷嗷乱叫,痛得她一跳三寸高,落地时又踩上水牛的脚腕,立足不稳摔倒在地——两个失去法相的人开始互殴——其实就是老太太单方面痛打水牛,水牛不敢还手,抱着她滚来滚去。 蛙跳女大怒,身形一动就到了那个叫嚣着杀光学生的美女身前,指着她的鼻子道:“你这种人怎么也可以是个老师?有没有基本素质?说话这么恶毒?什么叫这些坏果子都该死?我干啥了?不偷不抢不杀人放火,说句公道话怎么就该死了?” 美女冷笑,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敢指我鼻子?她的针立刻回飞,眼见得就要把蛙女脑袋刺爆,猴子的剪刀及时拦住。美女老师大怒,泼妇一样地面向猴子和蛙女一对二戟指大骂。 蛙女乘美女抬头看猴子,嘴巴不停凄厉地诅咒时,一拳头打在她的侧小腹上,美女痛得腰弯了下来,膝盖立刻被蛙女的蒲扇般的大脚丫子踩断,大声惊呼。就这一刹那,她的针被猴子伸手夺走。 那美女再要抗争,蛙女再没有放过她,奋起一脚将美女的脸踢爆。她的壳破开,生蛋白一样的液体流了下来,流入水牛嘴里,好甜。 那根针立刻失去了与主人的联系,被猴子法相吞了。 吃人啦!小老太太拳头捶牛大喊。 “轰”地一声,老师们立刻疯了,向学生发进无差别袭击。法相漫天飞舞,木屑盈盈落下。——无关对错或起因,现在要维护的是老师们的面子!事实不重要,尊严才是!一定狠狠镇压敢以下犯上之人、必要平息学生,杀鸡儆猴!否则整个教育界都被引爆了怎么办?至于吃掉了美女汁液的那个水牛,更是要杀之而后快,否则吃上瘾了怎么办?听说只要吃过人的都是欲罢不能的食人魔头,一辈子放不下了。 蛙女打了个胜仗,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想起自己的事,就蹲在地上哭起来。 秀肌肉(上) 绣花老太太将水牛一个抱摔压在脚下,跳起来狠踩,一边恶毒诅咒。 眼见得水牛要被她踩爆了,不知从何角落蹿出来一条蛇,它顺着小老太太的身体向上蜿蜒盘旋。小老太太怕蛇,这一次的尖叫之响,大概能传出上下左右方圆百里去。 没有哪个女人不怕蛇、蜥蜴、蠕虫、蟑螂、蜘蛛这些东西的。那毒蛇只两三秒钟就爬上来,蜷曲在小老太太的脖子上,咬住喉咙,蛇腹收缩起伏中,那小老太太被吸干了汁液,倒地身死。 毒蛇男孩的脖子伸长到了至少三尺的极限,看着自己的法相成功,此刻缩了回来,又躲到桌子底下去了。 水牛仔心有余悸地盯着小老太太的壳呆了半晌,然后倒下,晕了过去。 学生和老人参果的扭打进入了白热化,已逝的男果的花粉飞飞扬扬,女果的清亮汁液则滚落在木头地板上,被迅速地吸掉蒸发。 桌椅横七竖八地堵在教室中央,客观上形成了巷战壁垒,躲在桌椅下的小果子们从缝隙里看着剩下的五六个老果子破口大骂,和敢于出头的学生们战斗。 哪怕是没有法相的嵊蓝也遭到了一只砚台的重击——只因为嵊蓝胆大包天,居然没有钻到桌子底下去,立刻就变得鹤立鸡群般显眼了! 那观台不知何来,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狠狠地砸到他的背上,好在有银肩饰的保护,没有吐血或者碎掉——可怜嵊蓝还没开花,只是个花芽芽,连花粉都没有。 嵊蓝东张西望想看看是哪个无耻的家伙连小孩都要偷袭——他的后脑又被砚台重重一击。 一个巨人压在嵊蓝背上,哈哈大笑。 嵊蓝脸贴到了桌子,不由自主张开嘴,胸口像着火了一样,呼吸!呼吸!无法呼吸! 那桌子堵着喉咙,嵊蓝用力大口努力吸气,结果把桌子一口吞下。咦?背后压着他的巨人和他一起咣几摔倒地上,他停下笑声,惊讶地咦了一声。 这是什么情况?桌子呢? 嵊蓝翻了个跟斗,从巨人胯下钻了出去,到了巨人背后。 刚想松口气溜走,那砚台却也没闲着,轰地从未知空间冒出来,又炸了嵊蓝一下。幸好嵊蓝的银饰又阻挡了砚台一击,才没被活活打死。 其实他自己也很好奇,不知道自己被打爆后流什么东西出来。 嵊蓝抬头去看巨人,那个老果子年龄不小了,书卷气十足,面色苍白眼睛下有青色的眼袋,就好像每天晚上读书要到凌晨的老书生,或者一心想考进士的熬夜老举人,或者宣传画中举着蜡烛改《红楼梦》的曹雪芹。 这人气质清扬,目光中的杀气却绝不比任何刽子手小——他捏紧拳头转身来,寻找几次三番死不掉的小果子,难道老子已经打不动了?连个没法相的小孩子都摆不平了? 瞌睡虫躲在另一张桌子底下,他身量小,哪怕站直了也引不起人们注意。他从教室中心爬到门口,看看门口被三四个老果子堵着,转向爬到最里面的墙角。 路过洋洋得意的毒蛇男孩,二人刚打了个招呼,一头雄狮就跃了过来。那狮子左右看看,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先咬哪个——瞌睡虫立刻叽里咕噜滚下地,在桌子腿间连滚带爬。 那狮子得了准信儿,立刻向毒蛇男孩脖子咬去。 毒蛇吓得转身就跑,他的法相在背后张开巨口向狮子示威,嗞嗞作响。 出于本能,狮子在毒蛇面前停下脚步,略一犹豫,一个大汉催促吼了一声,那狮子才不情不愿地跳起老高向蛇的主人咬去。 瞌睡虫眼珠一转,他的法相悄无声息地飞起来,曲里拐弯地钻进那个大汉鼻孔,那大汉的狮子法相正要吃掉乱跑的毒蛇男孩,结果忽然揉揉鼻子,身体软倒,鼾声大作。 毒蛇死里逃生,连忙钻到瞌睡虫身边,连声道谢。两个人肩并肩趴着看外面,突然生起了我们是一个团队的战斗友谊。 无人招呼的狮子法相转了个圈,趴在地上,也打了个巨大无比的哈欠。 金猴子正被一只黄蜂追杀,他的金光圈子已经挨了好几下狠的,摇摇欲坠,暗淡无比。他百忙之中冒着被黄蜂刺穿的风险,一脚踢在大哭的蛙女屁股上。 蛙女抬头,大怒,正要去咬猴子,金猴子使了个眼色,指指狮子——那庞大的法相现在缩小到了比小奶猫还小,而四脚朝东的桌子则遮挡住了它看向主人的视线。 蛙女愣了足足三秒才明白猴子的意思,她biu地跳过三丈距离,把缩小到了青蛙大小的狮子法相抓住、直接吞下。睡着的那主人陡然惊醒,然后放声怒吼。 蛙女吓得也躲到桌子底下去了,那大汉跳起来,拳头举起,突然一只诡异的蜘蛛从他耳朵里爬出来——毒素直入脑子,神仙也救不了这个人参果了。 狮子主人轰然倒地,不断抽搐,从他嘴里喷出无数花粉,漫天飞舞。可惜现场没有凡间草木能承接住这几十亿的生殖细胞,从而开出仙花结下灵果。封闭的圣树界挡住了天劫、地劫、人劫,也断了自己生来具有的“无限配种”本能。 蜘蛛女偷袭成功,杀了一个,还没高兴地跳第二下,就被飞来砚台砸得粉碎,清亮的液体从她的壳里飞溅出来。 这第一个失去生命的学生。 嵊蓝大怒,想起第一次上课时蜘蛛女用小獠牙点出两个酒窝那么可爱俏皮,眼泪滚滚而下。 巨人大口大口地去喝蜘蛛女溅射的汁液,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亲自去揍人。那砚台像长了眼睛似的,在空中拐了个弯,又向嵊蓝扑来。 嵊蓝眼泪还挂在脸上,却注意到了危险降临。我一个小小的芽儿,啥也没有,凭什么和强大的法相去斗?只除非…… 那砚台越来越近,直奔嵊蓝脑门子撞来。嵊蓝就像吓傻了似的,对周围惊呼警告他的声音毫无反应。 那砚台角直扑嵊蓝印堂,嵊蓝大喝一声,心里想,拼了!大不了是个死!和身迎上,肩膀上的银饰阻挡了砚台零点一秒钟,嵊蓝双手抓住了砚台,牙齿向砚台咬去。 那个发出砚台法相的巨人书生被嵊蓝逗得哈哈大笑,就算咬,能动得我一根毛不?你知不知道书家的厉害?我轻轻一挥手就崩了你整口大牙! 秀肌肉(下) 但是牙齿碰上树叶砚台的那一刹那,一股龙卷风从嵊蓝腹中升起,将那砚台吸入嵊蓝肚子。 消失了。 消失了?亲眼目睹全过程的人参果们百思不得其解,那砚台再怎样也比你嘴巴大几倍吧?怎么吞下去的? 巨人书生立刻想起刚才那桌子离奇消失的事情,不安之情油然而生。他大喝一声,用力催动法相回归,但他与砚台的精神联系越来越微弱,直到完全断开。 这是怎么回事?巨书生张大嘴巴,呆了。 同学们看到最没用的嵊蓝居然夺了一个法相,大受鼓舞,陆续有人探出头来,似乎有点跃跃欲试。 蛙女把小狮子放出来去咬一个细腰美女——她的黄蜂还在追杀猴子——细腰美女极机灵地闪开。毒蛇男孩乘机卷住了美女膝盖,瞌睡虫在美女停步的一瞬间钻进了她鼻子。 几人合力,天衣无缝连接,美女拼命甩头,让脑子不要昏昏沉沉……躲了好久的野猪立刻一脚将快要睡着了的美女头踩住。猴子一把抓住黄蜂,对大家点点头,一口吞掉。随即野猪发力踩碎了黄蜂女,不明液体得满地都是。大家对吃人还有心理障碍,没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去舔那液体。 水牛仔自从喝了绣花老太后,昏睡过去,忽然一激灵,跳将起来。他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眼明耳亮,思维敏锐,精力爆篷。他一眼看到还在震惊的书生巨人,跳起来从空中向巨人撞去。书生猝不及防,仰天栽倒,野猪头没有浪费这个时机,一脚将巨人书生膝盖踩爆。虎妞从天而降将巨人胸膛抓成粉末。 众人齐声欢呼。 猴子走到蛙女面前,把青蛙法相释放出来,让它蹲在蛙女面前。 蛙女看到自己的法相,眼泪又要流下来了。猴子用目光示意,蛙女伸手抚摸着乖乖的青蛙,将它收回。她站直身子,看着猴子真诚地说,“谢谢你,再次谢谢你。”今天欠猴子好几个人情了。 但是战斗还没有完。 虎妞救了水牛仔,又笑又跳,还扭起了大水桶腰……一片树叶刀从教室门口飞来,将虎妞拦腰切断!清亮透明的液体洒在地上被圣树吸干。众人惊呼,一个中年女子抱着胸走进教室,冷笑道:“开心是吧?看我一个人杀光你们全班……” 话音未落,嵊蓝扑了上去,将那女人抱住,脑袋相撞,二人一起呼痛。水牛扑了上去,弯角划过那人喉咙,正好被那女人躲过。 嵊蓝松开手掉在地上,忽然发现那杀了虎妞的树叶刀正阴险地从下往上,想从两腿间将水牛切开。嵊蓝张开嘴,拦在水牛屁股底下,那刀嗖地一声飞进嵊蓝嘴巴。在那女人一心以为刀能从这小娃娃天灵盖中将飞出来时,嵊蓝早已滚地躲开。 刀呢? 给一口吞掉了? 全班同学都注意到了嵊蓝的肚子好像是个无底洞,又能吞桌子,又能吃砚台,还把刀给干没了。 蛙女及时赶到,她的青蛙法相大脚乱踩,将那飞刀女拍碎。这一次几个人没扭捏,喝掉了她的汁液,然后齐齐晕倒。 其他学生们也壮胆冲出来,放开手脚,终于以人数优势结束了凶险的法相战斗,再乘胜追击,围攻老果子们,直到所有的男果化为花粉,女果流出汁液,俱复归天地。 至此老龙人的目的基本上达到,猴子得到了好几个强大的法相。最糊涂、不讲道理、颟顸愚蠢、长歪了的老果子被学生们清理了一小部分。 日后在猴子迎击金击子时,这些糊涂虫不拖你后腿就算支持你了。 唯二没有参与屠杀学生的两个老师目送学生们回到各自的树枝上坐下吸收营养,灰溜溜地向圣树深处走去——学校太危险,我们还是避一避吧。 正当他们离开鸟巢要进入上层时,老龙人从阴影中探出手来,一左一右捏住脖子,啃吃两口把这两人吸干。这两个强大的老师在他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老龙人冷冷地对两个空壳解释道:“叫你们严格管理学生,不是叫你看风向不对就逃跑。既然逃了,也就没用了,不如给我续命。” 或者是错觉,他说完话后,腰杆挺直了三分,气色也亮了起来。阴影中或者还有其他人,大气也不敢出,后退了十多步,消失在树影深处。 鸟巢开始轻轻抖动,狼藉的教室逐渐恢复清洁整齐,碎裂的桌子被吸收,新的桌子正在成型。鸟巢可能还没意识到,有一张第一排的桌子不见了,被一个学生不小心给吃了。 谁会吃桌子?闻所未闻。 到了新地方,作何感想?一开始肯定是不知道咋想。 洛妈和洛老爹看着所谓的亚麻国海关,平淡无奇的房子颇有上个世纪中期新兴小镇的风格。手续自然有专人负责——mandy。 三个小孩紧紧拉着大人的手,或者缩在大人怀里,用批判的目光打量着夜色下的费尔班克斯一隅。 前天mandy在决定回国后,先在网上定了酒店,再预约酒店大巴来接……但是王科长却建议自己买部房车,岂不是更方便?酒店大巴怎能装得了移动病床? mandy想起当年结婚时洛可嘉曾经说过买一部肌肉车走遍天下的宏大理想。于是mandy问了问洛可嘉的意思,于是头脑一冲动,利用等待洛老爹接儿子从幼儿园回家的一小时,在网络上定购了一辆二手房车——福特E-350改造的野营巴士。 费尔班克斯是阿拉斯加第三大城市,靠近北极圈。作为公路、铁路的终点,四面八方都是无尽的山水冰原美景,房车是旅行必备的刚需! 唉,如今洛可嘉的理想终于要实现了,可惜是以这种方式!人生啊,真像是开盲盒一样,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在一堆二手车中,mandy犹豫半晌,洛可嘉一锤定音,定了一部看上去车况还不错的,外面画得花花绿绿的柴油版,在指定时间、指定地点——机场门口提货。为了怕不靠谱的亚麻人送货不及时,合同附加了苛刻的条款:如果交货迟到违约,发货方将面对巨额赔偿。 艺在身(上) 这车价格不算贵,主要是天朝的网友给力,捐赠了一笔数目让mandy极度满意的善款。王科长说得对,如果每天约救护车送洛可嘉上医院,算算那费用……还不如买个车算了。 在孩子们兴致勃勃地参观这个袖珍机场内陈列的北极动物标本时,mandy在便利店买了手机和电话卡,顺便查一下邵局送的银行卡余额。当她揉揉眼睛看清那串数字后,在Atm前剧烈地咳嗽了一分钟,然后珍重收好银行卡,故作镇定地回到温暖的休息室,在洛可嘉耳朵边上说了一句话。洛可嘉的脖子立刻不痛了,只想起身跳舞! 汉奸家族很大方,必须要表扬他们对外国人极其慷慨、对本国人极其刻薄的家族传统。朴医生工作很努力,赚了不少天朝毒民的血汗钱!邵局很局气,没有亏待鱼饵! mandy满脸笑容止也止不住,好不容易才平息了,开始拨打电话联系送货人——他已经到达,正在机场门口马路边上等。 冒着刺骨的寒风,申家两个老爷们儿陪着腰杆笔直的mandy小富婆来到马路上与车行的人接头。 凌晨的阿拉斯加干净得让人不适应——天朝的天空更像油布抽象画,让你怀疑那个位置本来是有星星的,现在却只是一团梵高的气旋。而这里的星空如同水晶所制,透明锃亮,星河就像你前世的家、今生的梦——就在眼前,伸手可及。 这不是一个美字可以概括的。 小申老申都看傻了。 马路上空空荡荡,最显眼的是一辆六米长的高大威风的房车,车前站着个瘦小干枯的小伙子,跺脚哈气——才十月而已,刚刚零度,你至于吗这个样子做给谁看? 走近了才发现这小子还挺浓眉大眼,而且皮肤油亮。据他讲已经等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合同的附加条款给卖家造成了巨大压力——有重伤病人回国治疗,如果他们送货迟缓被曝光,舆论能让他们被骂到破产。 小伙子看着这一个白人女子领着两个黄皮肤男人,一副“初到贵地一无所知”的乡巴佬模样,立刻动了心思,吧唧吧唧一阵表功。 mandy不置可否,小申老申则根本没有听懂。三人上车开始检查车况,小伙子噼里啪啦一顿操作,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以示车况良好。 mandy在老申细听发动机声音时对小伙子说把单据手续拿来。那小子又强调了一遍自己多辛苦。mandy这才把话听懂,在天朝待久了,规矩都忘了——她板着脸摸出几张绿钞,那小子眉开眼笑地接过,只是塞钱进裤兜时眉毛皱了一下。 这车极其漂亮,外表画着亚麻国人喜欢的“蛮荒”题材:肌肉石头、朋克植物、嘻哈云雾以及蓝调零碎。 领着孩子推着洛可嘉出来的洛老爹夫妇远远走过来,看着这可怕的图案眉头缩成一团,这车的外观简直是刷新了他们容忍的下限……天朝的客车都是大块的几何图形,条纹线段,轻薄的马卡龙配色已经算是前卫的了,基本上大家都只习惯饱和度拉满的蓝绿红黄方块或波浪线。 先上车看看吧,洛妈在洛老爹开口骂人前打断了他。于是大家把洛可嘉扔在马路边,挤上车研究这个大玩具。 豪华坐便器加淋浴很干净隐秘;宽大的床在车尾,至少能躺三个小孩加一个大人;沙发一排靠边,坐四个成年人毫无压力;厨具饮水在沙发对面,还有咖啡机和料理机。 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桌子,要拆掉一节沙发才能安装进一个小的可怜的木板。在这个木板上mandy签了字,交接了尾款。 其实这车整个空间一点也不压抑,原主人并未满满当当填东西进来——当然也可能为了安装病床被车行的人拆掉了。 二百年前,亚麻建国前后,西进运动的农民从东部的费市、新约克出发,骑着马,拉着车,拖家带口,往往要走大半年,才能找到心仪的落脚处。哪怕抱着“也许前面更好”心思的人们也必须在冬季来临前搭好小窝。 交通工具就是腿和轮子。 轮胎上的文化,马背上的文化,深深地流淌在亚麻人的血管里。 mandy立刻就爱上了这种大巴上的“飘泊”感受,不愧是头顶一只小灰雁的人——万里之外只等闲。 小朋友们也立刻爱上了这个移动城堡,嗷呦一嗓子,跳上去,在床上又滚又爬。刚才看到北极熊、北极狼、北极狐标本有点太过栩栩如生,吓人,现在有了钢铁城堡,就不怕了。 行李可以放在后备箱里,不过得先安置好洛可嘉。大家这才把男主人给想起来——还好他被层层叠叠包裹着,脸上还有口罩,半小时内应该不会被冻成冰棍。 大家蜂拥下车,却发现洛可嘉又睡着了,嘴巴喉咙还一张一张的——莫非你刚刚做梦吞了个桌子咽不下去?洛老爹抖了个机灵,说了个自以为是的笑话,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响应,只好歪了歪嘴,在洛妈发飙前赶紧去搬箱子。 在申家大力士的帮助下,洛可嘉和移动病床被放在客车走道中间。行李一样一样安装进病床底下去,防止开车后病床漂移侧翻。 mandy千算万算,条款上少了一条:让送货方负责送他们去连锁酒店。可能是mandy给的小费并不让人满意,那小子抱着胸冷眼看着这两家人上车下车的热闹,既不帮忙也不离开,微微带着讥笑——可能在嫌天朝人说话又快又土? 万事俱备只欠司机了,那位送货人biu地一下就不见了,说要拉屎…… 半夜四更的,上哪去现雇个司机? 驾驶这种大巴需要A照,可怜的mandy女士哪有这玩意儿?她以前是开丰田的,如今被人扔在路边,立刻就傻了眼。难道我们要在机场门口等那个矬人拉完屎再求他? 小申搬完箱子洗干净手,问明白发生了啥,冷笑一声,从屁股后面又掏出个本子来——天朝驾照,A证,国际通用。众人大喜,这个小申是个宝藏男人啊,想要啥都能掏出来。 先把车行交付的车辆使用说明翻出来,小申爬进驾驶座,对照说明书左右上下摆弄半天。 艺在身(下) 老申头烦了,站在他身后叨咕道:“我当年开军车时,就一个离合一个刹车,哪有这许多华而不实的玩意儿?照样装几吨物资!什么山路绕不过去?什么沟坎跨不过去?炮弹在头上飞,子弹四面八方的,你必须要能双手持枪……” 小申充耳不闻,在询问了mandy几次,又摇醒洛可嘉几次,确认了说明书全部细节——天就亮了。 那个小子也不装拉屎了,站在路口抱着胸看,嘴巴里一串脏话在身前一英尺范围内回荡,冲击着清晨的海风。 路上车辆渐渐多了起来,小申开始研究手机地图:酒店在哪里,医院在哪里,机场在哪里,线路如何安排……最后他将地图一拍,“成了。” 然后将脑袋伸出窗子喊,“hey, you, go?” 小司机喷出一串一听就不是好话的单词,申豹不再跟他啰嗦,一脚油门踩下,巴士优雅地划出一道曲线,混入早晨根本就不存在的车流——事实上整个道上就这一辆车,对面方向进机场的车倒有好几辆。 那小子急忙跟在后面跑,想搭便车回城,可惜他的身影在司机的盲点里,申豹压根就看不到后面挥舞的双手——不过,mandy严重怀疑小申是故意的。 大巴灵活地绕过了山水枯草和点缀其间的漂亮房屋,地上目前还没有结冰,申豹开得很平稳,逃难的缉毒英雄再次证明了“艺多不压身”这条真理以及自己的实力。 洛老爹将小申好一顿夸奖,老申头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mandy结结巴巴地用中文对涂敏将小申也夸了一顿,涂敏搂着女儿——现在她有英文名儿了——may,谦虚地说,“他那个人就是闲不住,喜欢捣鼓东西。” 只有洛妈眼睛看着窗外,没有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洛可嘉对小申还来不及进行男性对男性的妒嫉和竞争,他现在也有事情要做:他的牙签树底下出现了一张小桌子,他用尽全力集中精神去看——就像近视学生伸长脖子、尽所有能量去分辨黑板上的圆椎内部的辅助线一样伸出视线的触须,探出魔幻的第六觉感知。 这张桌子呈完美黄金分割比例,金光闪闪的,比金丝楠木还愰眼,不知道为什么,桌面上有几个小洞。旁边有一张椅子,边缘锋利如同小刀,椅背是叶脉形状,下半截儿成卷状可以安放你的屁股。这椅子优雅、大气、漂亮到了极点。桌子则所有的线条都平直、滑顺、丰满,一看就是大师工。那只绿鸟正站在桌面上蹦蹦跳跳,用嘴拨弄移动着一个凸起的东西——石头? 这石头呈不规则状,形似一片叶子,也卷着边,正中间有一旺黑水。 难道这是个砚台?洛可嘉认了出来。 精神分析专家之所以会有一本接一本的专着出版,就是因为这世界上有太多无聊的病人,在心灵空间里构造了一个个乌托邦世界——俗称做梦、做白日梦,又叫幻想、瞎想。 有些人把幻觉画成了画;星空、呐喊或江湖书法;有些人做成音乐;疯狂吉他或架子鼓乱打,俗称摇滚或迷幻;有些人把呓语写成文字,让人横猜竖猜,俗称现代、前卫、先锋文学;也有些人凭空创造了另一个自己,与他对话,编造事实,行为颠倒,俗称精神分裂。 洛可嘉看着一桌一椅一砚一鸟一树,苦笑着想:而我,看来是小时候玩得太少,工作时被老板压榨太过,竟然在心里制造了一个陶渊明故居?话说,陶渊明玩儿鸟吗? 这是我潜意识想转行去当隐士?或者潜意识里对自己背井离乡的无声批判?或者这砚、桌、鸟、树表达了某种功能缺失而做的心理补偿、自我慰藉? 洛可嘉看看下面,没个屁用……所以潜意识就制造了一个绿鸟?是对mandy的愧疚,还是对未来的生活丧失了期待?以及头顶颜色的预估? 这桌子和砚台又说明了啥?我写字的确是差,所以潜意识拿这个来打本尊的脸?或者通过练字重振雄风?那……笔呢?没笔的事实坐实了这个空间就是在骂人。 嵊蓝睁着眼睛坐在自己的“花座”上,温暖的电流真正是久违了。以前他一触电就会睡着,深层睡眠。今天白天教室战争实在是过于激烈,他的身体僵直成了雕像,但是他的脑子却依旧清醒。 他将这一天前后又捋了一遍:老龙人教会大家五十套极厉害的一招制敌术,金猴子审问自己银饰的来历,自己泄露了镇元子一丝丝秘密,猴子坚持要以杀成道,绣花老太太一手逼反学生,猴子反抗暴君尝到甜头,老师们排队来送法相,学生们在实战中强大了无数倍。 这会不会是一个局?从结果看,获利最大的应该是蛙女和猴子,他们不仅重新锻炼了本命法相,还得到了好几个强大的新法相,还喝到了老人参果的汁液。 可惜蜘蛛女、虎妞两个女生死了。班级里本来女生就少,现在只剩三个了。水牛仔也惨,本命法相被毁,但是胆气却强大了,喝了营养品,身体倒是更壮了,不再是个腼腆的小男孩子了。但如果他抢不到别人的法相,估计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成熟脱落,被金击子忽略,游荡在圣树界里几万年,偶尔来当次老师玩玩。 嵊蓝把同学们的本领又回忆了一遍,躲起来的学生不算,参加战斗的,毒蛇男孩、瞌睡虫、野猪的配合非常惊艳。尤其猴子的能力更强大了十倍,而其野心和杀戮的欲望已经按压不住了——他一定会在邪路上越走越远。 可惜我没有把背袋里的东西检查一遍,也不知道清风在背袋里藏了什么镇元子压箱底的宝贝。当然什么吸干精血的三界镜、可能夺舍的天眼罩是不敢碰的,其他的好东西……嵊蓝有点沮丧,如果有用,清风会不说?他提到的三界镜和天眼罩可能是近阶段镇元子唯一使得动的玩意儿,还有那么可怕的负作用,那么其他的…… 嵊蓝打消了占人便宜的念头。真正的镇元子魂魄都不敢碰的玩意儿,别贪,会死果子的。 向南去(上) 嵊蓝回想着自己吞了桌子、砚台和树叶刀,这肚子可能就是个袖里乾坤,真能装,但装进去就找不着了。 那边有什么?嵊蓝眼睛闭上,在心底里又喊道:“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上一次在心底里呐喊,把书法老师给招了出来,这一次呢? 似乎有回音,嵊蓝又喊:“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我没有拿你的东西!”一个声音说,这不是从耳鼓接收到的东西,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回响。 嵊蓝为了防备误把内心谵语当作是回应,得了精神分裂之症,又喊,“你是谁?” 那个声音回答:“我就是你的祖宗,这棵树呀。” 嵊蓝喊:“妈妈?” 圣树道:“好……吧。你是雄花还是雌花呀?” 你看不见我? 嵊蓝:“我是男孩儿。” 圣树:“嘁,我以为是雌蕊儿……男孩儿也行吧。”什么话!虽然我们男孩子很普通,但是都很阳光很自信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如果最终证明果然是废物,那定是因为时间地点不对,或者成长环境条件不友好,或者心情……的原因。 嵊蓝:“您更喜欢女孩儿?” 圣树:“男女都一样,你多心了。反正我是无论雌雄的。” 这倒也是,大自然中雌雄随心转换的物种不在少数,比如过半的植物是雌雄同体,动物里有蟮鱼、蜗牛、扁贝扁蛎、蚯蚓、藤壶、棉垫蚧虫、清洁鱼、海鲈等等都是跨性别物种。 嵊蓝:“人参果是您的花,那么什么是您的果呢?” 圣树沉吟道:“很久很久以前,我的花接受了优秀的植物花粉就会结果,成熟脱落后离开我到宇宙深处飘流……那里我们只是植物,没有神智。” 怪不得说人参果树是万仙之祖,不仅能结出植物,还能制造出神仙妖怪来。 嵊蓝:“今天好多老师对我们大开杀戒,难道您允许他们这么做吗?” 圣树:“没有杀戮的世界很快就会堕入腐朽!生死竞争才会保持你们的活力。终究你们是为了繁衍而存在的,繁衍就意味着竞争。日后你看见了喜欢的花,吐出花粉就能让她受孕,不争不抢怎么行?如果被人吃掉,他就会长生不老,是不是很有成就感?还是想自保别被吃掉?” 所以我们配种机牺牲品想活命就得战斗,靠写字和演奏《春花香叶夜》? 嵊蓝又想到一事道:“难道您的子女之间不能配种长出小人参果树籽吗?” 圣树叹气道:“就是不行呢,我的儿子给女儿授粉的话灵气太足,易燃易爆,是没有结籽能力的……我们只能和外来品种杂交,也就是说,注定是要把灵气还给万界的。” 嵊蓝:“当初您的爹娘是谁啊?” 圣树沉默良久,才道:“他们只是普通植物,但是我得了天地福缘,扎根在了混沌灵眼之上,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所以,人参果树就是混沌天道的具象,是偶然中的必然。 圣树叹气:“天绝地裂大阵把你们保护得太好了。如果你们安于现状,又失去了繁衍种族的能力,只怕自相残杀还是轻的……” 嵊蓝:“不是还有您嘛?” 圣树:“我避开了一轮又一轮的天劫、地劫、人劫,这未必就是好事啊!” 嵊蓝:“怎么是一轮又一轮的呢?书上说躲过一劫就飞升了,一劳永逸。” 圣树:“那些写书的要么蠢,要么坏……我看是蠢的多。天时运转,地气流动,新人换旧人,三劫轮替,一个接一个,哪有停止的?我躲了万亿年,累积了多少债业?吸收万界灵气而没有花粉果实反馈,一旦灾劫发动,唉,灭根之祸啊。” 嵊蓝:“您可以化形啊,杀出去啊。破了天绝地裂大阵,就能……” 圣树接口:“死得更快。原来的大阵围住我,是为了保护我不被抢夺,后来是为保护镇元子的魂魄,到现在,一旦大阵破了,就是山崩地裂、海啸洪水,只怕我们就全要完蛋了。” 嵊蓝:“怪不得九纪没人杀出去……” 圣树:“那倒不是。前面有一朵小花倒是杀出去了,金击子也动她不得。清风明月只能放她出去的。” 这个故事耳熟……嵊蓝:“后来呢?” 圣树:“那可就不清楚了。也许死了,被妖精神仙给吃了;也许还活着,成了仙草;也许躲在人间逍遥,或者她宁可当一颗树,独立山谷溪侧,沉默千年万载,也未可知。” 嵊蓝觉得自己越发羡慕得紧,如同能出去,我们都是天之骄子啊。怪不得他们要倾力培养金猴子,原来胜利的果实如此肥美。 圣树:“说到化形,哪有那么容易?难道你活得久就一定最智慧?最优秀?事实上我自从十纪前接受了镇元子的供奉,吸收他的一对魂魄后,灵智尚且勉强……就算现在我会说话了,但在宇宙中只是个低下的小妖,还没入门。” “不是说您是仙根嘛?怎么这么难?” 圣树叹气:“化形当需九窍、十二重楼、三十六经脉、一百零八穴!植物之属最难化形,需要机缘。你们得了人形不知道有多幸福呢。”她停顿了一会儿,“看到儿女们化形,能跑能跳,我就很开心了。” “您用什么看,眼睛吗?” 圣树:“你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啊。” 嵊蓝:“其他人您也连上了吗?” 圣树:“必须要有人呼唤我才连接得上?看缘法。” 嵊蓝颇有些窃喜,特殊才能总会使人飘飘然:“您可别骗我。”他没有注意到圣树其实避开了,没有回答和其他人连接的问题。这是心灵连接规则允许的,也许你不能说谎,但你可以不说实话。 圣树:“用心灵来交流,你我都不能说谎骗人,唯诚能维持。但是,真诚相待者可能很多,但只说实话不能矫伪,这谁做得到?只听真话,谁受得了?” 嵊蓝问,“坦诚相待有什么受不了的?” 大树:“比如我说男女都一样,换个人,接受得了这个大实话吗?” 嵊蓝摇着头:“您还说我们只有繁衍的意义,如果让女拳手听见了,得把天掀翻了。她们的口号是,不想生孩子,我就不生!谁也不能逼我!爹娘夫君公婆神仙菩萨老君天尊,都不行!” 向南去(下) 大树:“哈哈……有些人真的是还不如植物懂事。没有族群,个人就是渣!对族群来说,只有繁衍生息才有意义。富国强兵,归根结底还是为了生孩子,让孩子过上好日子,让他们继续生孩子,并保持生孩子的权力……拒绝为族群做贡献的就是自私自利,享受族群带来的便利,自己却不肯付出……她们没想到自己就是在为别人家孩子的幸福生活而努力工作,呵呵!对我来说,你们创新、发明、杀戮、和平全是没有意义的,把花粉撒出去,让我的后代遍布一百零八界,才有意义。其他都是浮云。” 嵊蓝:“那您希望有一天,这个大阵被破掉呢,还是希望永远维持现状?” 大树沉默。 嵊蓝:“妈妈?……祖宗?” 他再没有得到回应。 洛可嘉在去旅馆的途中又睡着了,在昏暗幽深之中,他仿佛被卷入了冷热交替的水里,随波逐流。头顶是万层枝叶,遮天蔽日,脚下是万丈深渊,晦明难度。 一个庞大的影子在耳边说着什么,他的全身都在震动……他似乎听懂了,但一句都没记住,仿佛那是天机,一旦泄露就是泼天大祸。 洛可嘉平生第一次打鼾,节奏奇特,声波低沉。那是一种放慢了无数倍的对话,来自圣树的能量在洛可嘉的脖子深处产生了共鸣。枝叶舒展开来,如舞如翔,植物特有的声波在两个世界来回震动。 圣树的味道,人参果花香,不知不觉地在洛可嘉身上绽放,飘飞入空气,洗涮着北斗星系垂下的仙灵气。 这香味如同一种类似于地震一样的波,从他的身子骨里传出来,他的全身都在轻微地颤动,这波刺激着他的每一个细胞,冲击着他的神经与骨骼,淡淡地顺着空气飘泊,遇到了森林、草原、海水,和每一个生物发生了共鸣,无可阻挡地向大海深处延伸而去。遇到了北极海中纯净的冰块,这香味被弹开,扩张,在纯净的冰山之间留下了一丝涟漪。 嵊蓝与圣树谈了一夜,到了洛可嘉这边,时间也不短,声波在平静的北极冰面延展,渗透入冰川,沉入大海,碰到了地下高山与深谷,再随着洋流前行。 北极点上空的星光依然灿烂,如花朵绽放的星河垂下光之翼,亘古万亿年。就在洛可嘉沉沉入梦,耳边宏旨纶音响彻,香味引发灵魂震动之际,一个深潜于北极点万丈海底的存在抬起头,凝神用耳朵搜索着寂静的海水。 就好像阿拉斯加的天空这块幕布被调皮的孩子在舞台角落里扯了一扯,表演入神的演员们都没有察觉,而调度舞台的人却惊动了,向那个扯动幕布的方向看来。 山川寥阔的海底世界除了静静的浮游生物、蓝鲸的低吟浅唱、火山爆发时的轰鸣能从万里之外传来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但是这香味一直在延展,就像杂货店里的山货那么多,你却能毫无阻碍地发现那只百年咸鱼。但当你越想找那味道来处,就越迷惑,就越找不到方向。 这个存在沉吟良久,轻轻一抖,身上积存了无数世纪的石、沙、灰便弥漫在海底澄澈的水中。 祂的四肢划动,浪涛排开,波澜起伏,黑暗中根本看不见的百公里外的厚厚冰川被推开,平坦的大冰原垮塌成五六节,在波涛起伏中相互碰撞,然后因气温低又凝结成一体。 而这个存在早已划到了百里之外,向奇怪的声波之疑似源头游去。 还有那个味道!虽然若有若无,但是非常非常像……祂的思绪混乱起来,或许是错觉?祂仔细地感知着,太阳发出的电离“风”撞击着大气层保护膜带来的尖锐啸叫和沉重回响,无数个细小嘈杂的声波在空气里四面八方乱跑,地面百丈之高还有铁蚊虫急速飞翔,发出令人不适的轰鸣,祂的耳中充斥着叮咚嗞嘬呻呷吸嘿喙哗咻喝…… 这个世界怎得变得如此喧嚣? 祂一边游动一边诅咒,搞得我想寻找那个香气的来源也被扰得静不下心来。 冰面上的轰鸣声传来,是一辆雪地车在飞奔,马达声是如此刺耳,祂怒气上涌,重重一脚蹬在海底山脉一侧,速度登时加快了许多。而海底高山立刻崩解,地裂山倾,传导至水面的这股冲击波将丈许厚的冰层粉碎。那雪地车当即被抛起数丈高,然后重重地摔在冰面上。刚刚破裂的冰山将雪地车卷入波浪,挤扁,沉入北冰洋底。 这是一次可比中型地震的波动,它被记录在亚麻国、饿国、天朝、浪漫国和腐国的北极科考队电脑里,自动印刷在了纸上,随后淹没在如山的数据堆中,等待日后的统计与汇总。 运气好的话,科学家们其实是可以提前发现点儿什么的,但是地底震动天天有,时时闻,有啥稀奇?——但如果这些震波被有心人详细分析对比,大家会立刻发现这根本不是地震波该有的样子,再深入研究下去,或者他们能触碰到这个宇宙最大的秘密了…… 冬季北极的冰山极度缺乏阳光,阴暗的冰原单调而不友好,但漂亮的北极光会出现,给千里冰原增添一抹艳色。 厚厚的雪层里藏着无数的白熊、海豹,它们在同一时间惊醒,结束了还未正式开始的冬眠,同时警觉,从石头缝隙、雪洞、泥坑中抬起头来。 就好像有人按下了“失控”电钮,或者囚牢的笼门被瞬间打开,海兽们惊惧地嗅着空气,体味着那一缕不安的来源。大恐怖来临! 它们陆陆续续开始离开家园,冒着寒冷向南方逃去——越靠近北,就越知道南在哪里。 北极熊们不再吝惜体力,怀孕的熊妈妈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快要下仔了,它们低头狂奔——好像世界末日来了,就要来不及了。 海豹们从冰洞中疯狂涌出,蹿入冰冷刺骨的海下,仓皇而不失优雅地离开海岛向更深的陆地逃去。 鲸鱼群开始鸣叫,海豚们找到南下的洋流,领着金枪鱼群开始向太平洋或大西洋亡命逃蹿。 阿拉斯加、加拿呆的荒原上无数雪兔、雪狐从地下探出头来。慌不择路地向东或西迁移。饿国、加拿呆、格林兰沿岸挤满了海兽,它们的目光迷离而惊恐,背后是荒原,已经无路可退!它们徒劳地嘶吼着,骨软筋麻,等待命运的裁决。 南迁的鸟类就像屁股上挨了一鞭,飞得更坚决、更快、更高、更远了。 大恐怖正在接近,镌刻于它们灵魂深处的畏惧甚至让某些鸟兽在半空、路途中突然僵死落下,片刻后醒来。运气好的话继续逃;坏运气的则摔在石头上,半死不活,自认倒霉。 踏上冰原科考的人可不止一辆雪车,数以百计的冒险家、旅行者、摄影师正在迎接着极夜的到来,芬兰的冰屋旅馆已然客满。他们震惊地看着平时鬼都看不见的动物从面前成群结队地跑过,毫不惧人。 谜中谜(上) 这些动物有如丧家之犬,惶惶急急,因过冬而积累的脂肪使它们看上去都是圆滚滚的,毛皮油光水滑,黑溜溜和眼珠子藐视一般地瞟一眼大个子人类,然后不紧不慢地向南方跑去。 在谋杀了无数胶卷之后,旅人们欣喜如狂,感觉不虚此行。随即再次面对着空空如也的冰原,恐惧也侵扰了他们……从众心理是镌刻于基因深处的本能反应,怀揣着对地震的预期,人们收拾行李,跟在动物们身后也开始亡命天涯。 这种动物狂奔的消息很快被各大电视台所报道,地震监测站疯狂扫描数据——不久前的确有震波出现,好像是地下山脉倒塌引起的,但是连余波都已过去,动物们才开始奔逃?难道更大的地质灾害还在路上? 北极圈内所有的科考队全部得到警告,陆续有不少开始撤离。 而在远离北极圈的加拿呆和亚麻国北部洲阿拉斯加,准备冬眠的棕熊从岩洞里疑惑地向扰动来临的方向竖起耳朵。驯鹿成群结队地越过雪线公路,向南走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有个声音在心底里提醒它们出发,越往南就越安全。要想活得长,顺从本能最重要。 当洛可嘉一行到达旅馆,他才醒来,他的鼾声停止,身体也停止发出那淡淡的香味。 那个存在更迷惘了,但祂可不是随意放弃的人(?),祂决定上岸看看。 “dear,Lock Jar……”t教授看着洛可嘉,喊着Foxx教授给他取的外号,微微皮肉动了一下,算是给了个笑脸。“Foxx教授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让你夫人签个字,你就算加入我们的团队了。”其实就是个知悉书,自愿捐献血液等用于科学研究,对于医疗康复中可能出现的危险和其他不可知风险有预见…… 其实这位诺贝尔奖获得者是麻省的人,他偶尔出现在北方也只是检查一下小组研究进度,给Fairbanks分校的团队上上课。 他戴着眼镜,面容方正,气质儒雅,目光中有着深邃而不甚悍勇的探究与审视,似乎在观看眼前这头小牛值不值得花大价钱购买,判断着它能不能提供美味多汁鲜嫩可口的排骨? 不管怎样,这样一个帅老头十分符合一般人对科学家的合理想像——到六十多了依然魅力四射。他的精神力量有如实质,注视在洛可嘉眼睛里形成了巨大的波动,如同海啸。 做为业界大佬,需要他给面子的人和事也不多了。但Foxx不同,他们两个有点交情,两个人研究方向正好互补,而且有重叠。据小道消息,Foxx那边可能有重大突破。如招徕一个Foxx的学生说不定能跟踪一下那边的进展。 洛可嘉和mandy千恩万谢,在律师的见证下把手续办了。目前洛可嘉是这个团队的研究对象了,可以试药等等。 实验人员立刻开始做数据,热机器。t教授拿起洛可嘉的全部资料,目光迅速地在肌电图、核磁成像等几个关键影像和数字上扫视评估一番。 其实他早就通过邮件得到了这些数据,但是山水城医院只是普通三级乙等医院,并非专业外科或者神经康复医院,许多检查项目是没有的,从业人员也算不上专精。所以看到一手材料很重要。 洛可嘉这样水平的医生在天朝可以混个专家身份,但在t教授这里只能打杂,甚至打杂的资格也未必有。 t教授对天朝的医疗科研水平根本没有什么期待,唯一放心的是,庞大人口基数之下,断手断脚的人数众多,外科医生有太多机会提升手术水平,可能他们的动手能力会不弱于任何人。 t教授放下资料,又详细问了问洛可嘉恢复情况,他心底冒出一个巨大的疑团,不由自主地把洛可嘉的医疗记录打开,看了看日期。 他站了起来,面色凝重,“所以,Lock,你从受伤起到飞亚麻,只过了四十天?” 如果情况属实的话,现行的世界康复理论将面临重大挑战——如果天朝的医疗记录没有夸大其词的话。 mandy点头,洛可嘉轻轻点头。 滋,连t教授的助手都开始吸气——第一次核磁成像明明显示他的脊椎神经基本上就是废了,而现在则像是换了另一个人一样,大有希望恢复。如果能把洛可嘉的情况复制到其他人身上,运动员、士兵、登山者、车祸伤害的康复比例会翻倍——里面的利益将是千亿美元级别的。 t教授合上文件夹,严肃地对几个助理研究员和实习生道:“彻底检查,我要全面数据,顺便把Lock的基因排序做出来。” 这是要大动干戈的意思了,洛可嘉早就有所预料,自己的神奇恢复用目前的理论完全解释不通——除非t教授能找到那两片叶子,喔,如今已经是一颗树了。 从无名空间(屁眼)传来的滚滚热流如果不是幻觉的话,那么那颗树也许也是客观存在,而非虚影……那么这就不是科学能解决的,要问玄学。 在设备仪器预热之时,一个热心的助理开始翻看洛可嘉的用药记录和恢复训练日志,把所有的药品产地和生产批次做了个备忘录。 另一个助理开始询问洛可嘉的饮食,对这个洛老妈最有发言权了。mandy和洛妈轮翻回忆,把骨头汤、茭白丝好好地夸了一顿。可怜的助理,有好多种食物是闻所未闻的,他的表格里填满了奇怪的拼写。 t教授从自己的办公室又走了出来,转达了Foxx对Lock Jar的慰问,并且宣布Foxx将会带他的团队于几天之后来阿拉斯加,对Lock的情况做进一步了解。 洛可嘉苦笑,在听到t教授做的情况简报及疑惑之后,Foxx不亲自出现是不可能的,他的团队虽然和t教授稍微有点竞争关系,但是合作交流非常频繁。 洛可嘉的反常情况让t教授团队震惊,他生怕搞错——毕竟天朝只是落后的第三世界国家,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万一闹出个“因数据错误而大惊小怪”的乌龙来,那是要成笑柄的。所以把他能信任的朋友兼对手拉来看看,会更稳妥些。自己已经拿了诺贝尔奖,功成名就,不必冒险。如果日后跟Foxx合作能搞出点东西来,谅Foxx那个老东西不敢昧了自己的功劳。价值上千亿美元的项目容得下更多的专家团队。 谜中谜(下) 这一整天阿拉斯加大学Fairbanks分校的医学院围着洛可嘉忙。洛可嘉在全封闭的试验室里待足了二十个小时。 北冰洋底来的那个存在失去了感应之后,祂走偏了方向,绕过格陵兰岛,示威一般经过饿罗斯,跳过阿拉斯加,直接登上了加拿呆海岸。 祂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荒原上,因重力关系,祂不得不将身躯里的水挤了出来,由百丈缩减到十丈,从十丈缩减到一丈,从一丈缩减到二英尺,在身后留下一条河流。浓烈的神威最后被压缩到了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线粒体深处,长长的毛发从身体各处冒出来,随风飘扬。 神龟把自己变成了一条狗——着名的阿拉斯加犬。祂摇头摆尾一番,感觉不会被看出跟脚了,一蹦一跳地向西跑去。脚步也从地动山摇变成雷霆万钧,再变成泥石翻飞,最后片羽不惊,雪不留痕。 碾压了北极两天的神威突然消失,北极圈内所有的生物都松了一口气。胆大的先行回到栖息地,胆小的纷纷跟随,很快冰原恢复了平静。除了一台倒霉的科考雪地车失踪外,神龟出世没有在地球人认知里留下一点点痕迹。 与(刚刚觉醒的)圣树妈妈对话使得嵊蓝感觉自己成长了。由于肚子里灌进来的秘闻实在是太多,他觉得自己必须要找个人分享一下,否则要爆炸了…… 他环顾四周,所有的果子都在熟睡。他们有没有知觉?要不要试着喊醒个谁?嵊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金猴子,他站起身来,但是脚下的电流陡然变强,又把他给拉了回去。 妈妈不允许我乱蹿?以前祂都不管我的,随便我想走就走……难道祂猜到了我想干什么? 嵊蓝老老实实地坐下,心中实在憋闷得慌。知道了那么多秘闻却不能开口分享的痛苦你们体会过吗?任何一个扒婆之所以要传播小道消息,并不是为你着想怕你吃亏,实在是因为有东西在肚子里烧得难受。 这把八卦之炎雄雄燃烧,使得嵊蓝的精神无比兴奋,突发奇想要不找个笔友……通道另一侧的“兄弟或姐妹”,我喊你一声,敢答应吗?但愿这一次别再把圣树给招来,不然要被嫌弃死了。 嵊蓝深吸一口气,刚想要在心底里喊“喂……”,忽然从屁股下又传来一股清凉之气,和原本一直连通着的电流开始纠缠。那清凉之气肯定来自另一头,以前收到过好几次。这一次清凉的带着诺贝尔获奖者强大精神力量的阴气越来越膨胀,竟然妄想吞掉电流,嵊蓝有些担心起来,正要采取措施,比如扭个腰、放个屁之类,结果冷热二气交缠之下,不仅身体,连思想也僵住了。圣树电流虽然柔和,没有阴气那爆发力,却胜在持久。阴气裹挟着圣树电流乱蹿,拼命地要欺负它,咬它,却拿它滑滑溜溜的毫无办法。 感知着阴阳两股力量在自己的壳里流转,嵊蓝八卦涌动之情绪像退潮一般开始平息,他的注意力转移到旁观这两股力量的战斗上。 它们你追我赶逐渐形成一个圆,一个闭环。这个环转动地越来越快,迅速扩张,陡然缩小,上到天灵,下到脚底。嵊蓝身体算是战场,这两军运动战搅得体内汁液如同漩涡,震动不已,飞速旋转。 愤怒的阴阳两股力量渐渐缩小战圈,互相压迫,互相勾联,由松散的冷热风云变成粘滞的小米粥,再进一步压缩成水泥浆,渐渐成了一块石头,冷却凝固下来。 嵊蓝松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今天这次绞杀战来得太突然、太凶悍、好似有一种不死不休的范儿,战斗始终徘徊在失控的边缘。石块成型之后,哪怕堵着心脏,也比气血失控来得好。 还没等“幸好结束了”这一口长长的气吐完,那石头轰然碎裂,阴阳之气终是不能互融,雷鸣声在嵊蓝胸口响起,在石块碎片炸裂的核心似乎出现了光芒。 多云到阴,有雷阵雨,闪电将石头一切为二! 隆隆雷声甚至传到了体外,在安宁的五庄观内引起了震动。所有的清醒的人参果们目光向嵊蓝方向看去——云层之中清风明月举着金击子也来到现场,看着镇元子最新报身大显神威。 嵊蓝搞出的动静越大,越符合清风明月对镇元老祖的认知。此时嵊蓝胸口频闪的光芒开始变粗变亮,雷声越来越响。 由于闪电太亮,他的身体也渐渐变得半透明。 老龙人佝偻着背从上层树叶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他的面目隐藏在圣树微光照不到的空间里,他的龙吻往外喷着白色的气息。他支棱着耳朵,仿佛在寻找雷声打哪个小果子肚里来。 嵊蓝略微扭过脖子,竭力让自己睁得圆圆的眼睛里的脉冲光别让老龙人发现——此人心怀鬼胎,不得不防。他努力想闭眼,但眼睑现在已经合不上了,从他的瞳孔中射出一道细细的闪电,把圣树这一角照亮成了白昼。 藏不住了。 老龙人抬头向这个方向看来,还没动作,电光从嵊蓝眼睛里探出爪子,伸进入了老龙人的眼球,他惨叫一声,“亮瞎了。”啊啊啊—— 嵊蓝和老龙人之间形成了一道闪电虹桥,随即闪电完全脱离了嵊蓝的眼眶,进入老龙人的大头。 从树叶之后又钻出无数的身影,看着闪电桥的遗影,议论纷纷。老龙人转过头,明亮的眼睛中的电光如龙探爪,射向离他最近的飘带老师。风暴女想合眼却显然没有来得及,她尖叫一声,眼睛里出现闪电之反光,然后彻底沦陷。 她捂着脸痛苦长嘶,激发出来的风暴向四面八方袭去,随着风暴吹开了树叶,她的脸上光芒如剑,刺向身侧。五六个人同时中招,他们全身发出耀眼光芒,似乎原本弱小的电流经这这几位转发共振,功率增加了百倍,千倍,而且以几何量级扩张…… 在嵊蓝惊骇的注视之下,只十分钟,整个圣树电光盈盈,有如白昼降临。所有成熟脱落的老果子全被电光网住,无一幸免。他们手中的二胡、提琴、琵琶、拐棍、扇子、毛毯、毛笔、树汁墨块全部扔到空中,漂浮在电网之中。 难道电网让他们失重了? 三朵花(上) 闪电带来的光芒几乎要刺瞎所有的果子,人参果数量越多,共振就越强,这电流就越猛烈——甚至到了形成独立的力场的地步。这个电网由于节点太多开始震动,电力场与圣树的引力场开始相互排斥,渐渐升上高空。 哪怕是清风明月也无法与这个电网力场抗衡,他们被迫后退,再后退,惊骇万分,连金击子脱手远离也没注意到——反正在这封闭空间,你能飘到哪儿去?晚些时候去找找就好了。 除了幼年的小花还在沉睡,整个空间已被电流铺满,有些叶脉吸收了电流,开始滋滋作响。 到了这个时候,事情已经失控。无论是肇事者嵊蓝,还是老龙人暴风女这些强人,抑或圣树本身,就算想撤掉电流,中止这场灾难,也无能为力了。 电流贯通了整个圣树界,将一肚子营养物质的人参果们一网打尽,半个小时之后,闪电陡然消失。 陡然而来的安静落在耳鼓上,隐隐形成雷鸣,沉甸甸的压在脑袋里,鸣响不息。 人参果们松了一口气,眼睛虽然暂时看不见,但光再亮也不是物理伤害,也许这亮光致盲之症可以慢慢养复。 嵊蓝看着身边的果子们一边揉眼,一边开始向自己摸索,心里恐惧开始积聚。不要来杀我,别来吃我,不要打我……我依然只是个苗苗,小花苞,弱芽芽,壳还没长硬呢,要成熟还早……那个闪电什么的也不是我故意弄的…… 切,有圣树妈妈保佑,你们根本伤不了我!我怕个鬼?要怕也应该等他们视力恢复,可以等天亮了再害怕。 刚刚想到这儿,嵊蓝只觉得头顶豁然开朗,天灵盖打开,氲氤之气在聚集,缩小了身形的清风明月从阴暗处露出脸来,死死地盯着他。 嵊蓝完全顾不上隐藏什么“镇元祖师不是我”,他惊恐地向天上望去——果然虚空中又有电光冉冉升起。这些光和刚才的电网完全不同,颜色深沉,如同凝固了三千年的血痕。慢慢的,电光变成了紫色——嵊蓝深刻怀疑这个颜色是因为眼睛盯着光时间太长而引起的幻觉,视网膜可能已经被烧坏的表现,该用布包扎并戴上墨镜…… 但是他的眼睛完全不能脱离紫电,这散碎的紫电结成云雾渐渐凝结压缩起来,最终瘦身成了三朵花。紫色电光的边缘在持续不断地变幻色彩,最后定型成一紫一粉一黄三朵花,喇叭口巨大,缓慢转动,仿佛向前后左右扫视,大概在寻找阳光?和当年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清风明月的脸色极其震惊,甚至有些站立不稳,随即欢呼雀跃拍手跺脚,这一次说不定祖师爷要翻身了。 这三朵花刚刚成型,圣树空间凭空射出星星点点的亿万反射光,在一秒钟内蔓延开来,将整个圣树点亮、网罗住。 虚空中出现了一颗树影,圆圆的大脑袋像个棒棒糖,无数的叶子展开翅膀,扣住了空中飘浮的人参果。 而老人参果们一无所知,完全不知道害得自己眼瞎的人参果在什么方向——暂时没想好怎么炮制这个坏果子,不能让他跑了!得抓住他,咬死他…… 电流重新现身,只不过微弱了许多,那颗树影似乎力量不足以抓捕这些人参果似的。清风明月脸色迷惑,完全不明白圣树之外如何又来一个圣树二号。 此时嵊蓝开出的三朵花已经亮得像太阳了,在原地旋转。湿润而不刺目的光如同温暖的海水,浸润着嵊蓝,宏大的音乐陡然降临,不知从何而来。如果洛可嘉在的话,可能听得出这正是他无聊时在心里组织的《大青山交响》。 谁在演奏? 老龙人等等人参果沉浸在音乐中迷失了灵魂,忘记身在何处,他们飘浮着,半睡半醒,突然觉得一股庞大、温暖、舒适、熨帖的气流从天而降,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嵊蓝的花朵发出的电流——太舒适了,以至于他们呻吟了一声。 以嵊蓝的计算,整个开花过程只一会儿,实际在清风明月看来,这三朵花在空中足绽放了三十年之久而不减弱。他们俩聚拢过来,落在最近的树叶之上,坐在叶络上,看着三花和嵊蓝发呆。 这三朵花似乎越来越亮了,叶络似乎也通上了电,悄悄地颤抖着。 强大的三花啊,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异像!当这些花朵收缩养粉之时,会结成什么法相呢?清风明月很激动!连金击子悄悄溜回来,躲在暗处叶下偷看也没发觉。 有了三花之后,嵊蓝的身体内阴阳二气的险躁之意开始消散,阴阳二气衔尾而合,渐渐无间、圆融。 没有人参果开口询问,他们感觉圣树空间里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他们眼睛逐渐恢复正常,懵懵懂懂中有热流注入他们的身体——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仍然坐在花萼上,孕育花蕊之时。 来自无名空间的阴气堂堂正正,柔和地配合着来自圣树的阳气,它们开始以复杂的线路旋转,如同两条鱼,互相追逐,嬉戏跳跃,似乎第一次认识嵊蓝的身体似的,开始探险。 而阴阳二气所至之处,汁液凝结成经络,固化的经络节点成了穴道。他的骨肉渐渐长成,嵊蓝的壳发出了湛蓝之光,在三花荧火的照耀下深邃而迷离。 体内阴阳鱼已经旋转着旅行了三十六圈,胸膛中间的光眼一直很平静。 但是当嵊蓝的身体稳固,体态完美之后,一丝五彩光芒开始从风暴眼中射出,好像是陀螺的轴一样。 一阵猛烈的饥饿感袭来,嵊蓝从来没有感受过真正的饥饿——有洛可嘉的营养支持,他几百年都不用进食。开花后,他们俩的物质能量交换运转体系发生了巨变,那个无名空间成了中转站,那颗牙签树,受到刺激陡然开始生长,但现有空间太小,完全支撑不住了。 因此嵊蓝感觉到了饿,他需要吃掉一切有灵气的东西——桌子、椅子、树枝……来扶植空间向自己这边拓展——很明显,如果没有足够的物质,那个空间就要崩溃了。 可惜树叶树枝是圣树的宝贝,嵊蓝根本啃不动,而人参果以及他们多年积累制作的手工艺品却仍然飘浮在半空的电力场中——就他们吧! 很快这道光轴变得粗大无比。嵊蓝的身体虽然已经够坚硬了,但在这强光照射下依然变得完全透明。 三朵花(下) 清风明月可以看到那道光从他的胸口发出,照亮了从头顶到脚心的整个果壳——其实是花苞——电光第二次直冲天际。 怎么?还有二次开花的?清风明月脑子完全不够用了,毕竟是人工智能,哪能跟得上时空科技的变化发展? 五彩之光不断涌现,如同洪水被山石阻挡成了堰塞湖,越来越浓稠粘腻,似乎用勺就能舀出一道闪电来。老人参果们有些不安起来,一种类似金击子全力一击的威势在他们心头落下,他们神魂摇动,目眩语迟,在半空手舞足蹈。 嵊蓝的眼睛再次变亮,从他的瞳孔中泄露出的五彩流转的光已经照得这一区域亮如白昼了。不久从三花中流出光河,这条河越来越宽,转眼间扩张了千倍,将空中十万枚老人参果卷起。饥饿的嵊蓝不自觉地张开巨嘴,将人参果河流一口吞下。 也就是清风明月由数万吨的天材地宝制成,身体沉重,法力强大,才勉强没有被光流卷入嵊蓝嘴巴,但他们也拦不住光河如风暴席卷整个圣树。从根到尖,圣树上残留的、金击子放弃的人参果们以及他们这万纪积累的财富——圣树的树叶、叶络、树皮制作的东西,甚至鸟巢,被三朵花一股脑打包,全部吞下——哪怕他们躲在三光年距离之外,因瞎了眼而自怨自艾,对外界不闻不问。 只有悬挂在树枝上的年幼果子因有圣树电流保护罩维持,才幸免于难。 一只绿色的小鸟正在树枝打盹儿,想着如果把一泡鸟屎拉在砚台里的话……忽然这树开始唱歌——你听说过会发出交响乐的树吗?这树电光闪烁,树叶疯狂生长,空间壁垒被撑得噼哩啪啦作响,眼见得要碎。 镇元鸟大惊失色,正在此时从虚空中掉下一堆人参果子及零零碎碎的东西来,迅速被空间吸收。镇元子大喜过望。张口就吞下了最大个儿的人参果,一边咀嚼,一边满足地嘘了一口气。 总算是来吃的了。好险饿死在这儿……砚台桌子又不咬不动(试过好几次了)。 人参果们视力突然恢复,就见到这人面翠鸟凶残无比的吃人动作,吓得发一声喊,四下奔逃,躲到了小圣树的深处。他们身上残留的五彩电光将空间装满,带着电的乐器、纸张、毛笔、衣裙、砚台、桌椅、拐棍噼哩啪啦碎成某种能量,空间壁垒将这些来自圣树的精华全部吸收,扩张了十万倍大,隐隐呈木纹。 当空间最终定型、得到了稳固时,洛可嘉和嵊蓝之间只剩下一堵无形之墙阻隔了,只要有足够的能量,两个世界也许就能真正开始物质交换了。 镇元鸟扇动翅膀笑道:“逃得好!正好可以慢慢地玩儿。” 小树苗的《大青山交响》自空间异变时就开始走调,直到空间异变渐渐停止后,才恢复正常,树苗又唱了好一会儿才闭“嘴”。他奏乐靠枝条舞动,所以很难说他是唱还是在跳。 嵊蓝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吞下除了圣树本身之外的一切能动的东西,束手无策。他还不知道,他不仅稳固了中转站,而且替圣树解消了一个“镇元鸟被吸入空间裂缝差点饿死”的因果。 待光河倒卷而回,嵊蓝定睛一看,他的同学们——未曾成熟的小花们还在沉睡,吸收着圣树的养料供给。 他对老龙人等被三花吃掉了的人参果十分抱歉,但对于超过了能力之外的事,有心无力也枉然,那么就只好随便他去了。至于被生吞的十万人参果的下场如何,更不好说了。最好的结果是去了异度空间,至于在神奇通道出口外有啥,老师们就请您自求多福吧。 人参果们从来不社交,他们没有朋友,没有自我牺牲,没有责任,没有爱,没有团结,没有组织,也不交税……所以死了也没人管。 洛可嘉自然不知道嵊蓝无意中解决了老翠鸟镇元子快要饿死的问题。一枚人参果花里面的养分足够镇元子活很久了,卷进来十万枚果子,够他嚼用一段时间了。而且说不定还能让老妖精青春永驻,返老还童也未可知。等到唱歌树长大,结出新的果子,镇元鸟肯定饿不死了。 洛可嘉和老师Foxx以及师兄们的重聚足以让铁人落泪,顽石点头。Foxx和t教授不同,他虽然耕耘医学界数十载,研究成果不少,但总觉得有扇窗户纸挡住了光、锁住了风,不甚通透。当t教授给他有意无意地提了提Lock的近况,Foxx立刻提高了警惕,仔细一品,发现了不对劲。他立刻扔下手里的整理实验数据的活儿,带着团队核心打飞的来到阿拉斯加。 他的团队里高人不少,大家围着厚厚一撂医疗报告、复检报告、基因分析、饮食报告研读了一个通宵,完全没有头绪——为什么几乎死亡的脊椎神经会再生?血液分析一无所获!复活的神经细胞生长怎么会那么迅速?他原本不能通电反应的肌肉为什么有了出汗、颤动等反响?本来全身瘫痪,如今手指手腕脖子都能动了……天朝那边的同行做对了什么?是偶然还是必然?他的基因好像很普通的样子。 第二天上午,趁洛可嘉来向老师请安,Foxx和t教授团队召开了一个会议,专门解析这些数据中的诡异之处。让洛可嘉旁听并解释、描述他在天朝那边的同事是怎样处理伤口、如何检查、用药、如何制定休养计划,以及他本人作为专家的观察评述。 听别人谈论自己的dNA,或者天朝毒贩朴医生在他脖子上留下的伤疤,或者对他身体再生机能的评估,以及日后性福生活的预测……轰堂大笑是难免的。洛可嘉自然对这种程度的尴尬早已免疫,但是通过大家的分析,洛可嘉突然意识到,死掉的那个小申的老板当时对自己砸下去简直是用了吃奶的力气。 何仇何怨? 洛可嘉听着大家对他血液成分的分析,很想对大家说,你们洗洗睡吧,我的恢复九成九是因为“玄学”。无论你们把创世纪的那位存在喊作什么,其他的超能力者存在叫什么名字,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些事情不是那一堆EmG,cIc,eccI,FpI,或者注入超白细胞介素之类的疗法能比拟的,超过了你的想像。 但有些话不可乱说,尤其是科学家,会被当成异类或疯子的。反正目前的治疗计划还没有路线图,两个教授看到Lock的恢复进程都被吓到了,有点不敢下手。 作为严谨的科学家,没有搞清楚来由的情况下,他们也只敢保守治疗,顺着天朝的计划——慢慢养着,最多吃点蛋白质粉,用理疗手法,来看看进展。当然也能通过注入蛋白介素来试试,这个要看Lock本人意愿,要另外花钱的。 金击子(上) 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搞定的,大家决定分头制定研究计划和治疗方案,同时要向天朝同行讨要更加详细的原始医案、大病历,听说马斯克那边在脑神经人机交互方面也有突破,……多半就是骗投资的宣传……几条线齐头并进吧。 会议结束前,Foxx谈到了费用问题,t教授承担一部分,Foxx承担一部分,医保承担一部分,Lock自己承担一部分。 大框架立起来后,自然有专门的财务人员来安排一切。t教授问,“Lock,你现在还住酒店吗?要不要租个民居,费用负担会轻省些。” 洛可嘉谦虚地道:“谢谢教授,我已经买了一座别墅。” 全场轰动。 Foxx笑,“我倒不知道你小子这么有钱。” 洛可嘉叹气,“全靠老乡捐款啊,他们这是可怜我呢。等恢复了,我一定要回报网友,给祖国做贡献。”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是大家都很认可。这才是大丈夫立身之本:该报恩就报恩,该报仇就报仇。恩怨分明,绝不拖泥带水。 是啊,花着毒贩子的钱,吃着大汉奸的贿赂,买个大房子以解心头之恨,这就是“以直报怨”、“替天行道”。 洛可嘉乘大家议论声暂落说,“为了感谢大家拯救我的盛情厚意,明天请光临寒舍吃顿晚饭。” 大家喜笑颜开地说,好好好,正好吃这个millionaire一顿好的。 三朵花还在空中悬挂着,光芒却渐渐内敛,有了收缩成型的趋势。 全知全能的清风和明月死盯着看了三十年,能量消耗太过,特别感觉无聊,便留下金击子监视,各自转入节能待机状态。 转眼一百年就快过去了,那三朵花仍然拒绝收缩,高高地在枝叶间发出炫酷的光芒,让整个圣树外侧包上了厚厚光茧。 就在百年课堂开始的前几天,三朵花终于开始收束,萎缩,黯淡下来,最后固定形状——那是一个水晶球,晶莹剔透,圆得好像一只足球,只是外侧有一百零八个切面,反射着淡淡的微光。 这个水晶球齐整、均匀、对称、无杂质、通透,可算完美!体现着宇宙之形、数学之秘、造物之美。 嵊蓝的外壳由灰朦朦变成了纯粹的蓝,如爱琴海阳光下的反射,深邃而纯粹,与蓝天相比较更浓,与大洋相比更轻。他肩膀上的银饰、挂链和鞋子配上这极致饱满的蓝色,真是……花哨的花花公子啊。 嵊蓝起身,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他原地跳跳,扶腰旋身,伸出拳头到鼻子前,捏紧了向空气里挥出一拳,想听听咆哮的风声——突然一只手从空气中显露出来,轻轻松松拿住了嵊蓝自以为强大的这一记重拳。嵊蓝抬头,一个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小山一样横亘在他与整个世界之间。一双明亮的细长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嵊蓝,含义丰富。 嵊蓝半张着嘴看着这个青年,合上嘴,又张开,上下打量。这人全身上下穿着暗金色盔甲,面如银冠,捏着嵊蓝的手洁白修长。 他松开了嵊蓝,双臂环抱在胸前,略带冷笑。高傲的表情,微撇的嘴角,英俊到没边的脸……加在一起,很欠揍。 嵊蓝可以肯定,自己打不过他,他太帅了。 “你就是闹得鸡犬不宁的那朵花?”贯甲青年淡淡地问,似乎铁定对方能坐在圣树保护圈里开口回答自己。 嵊蓝平静地道:“金击子。”不知道清风明月有没有告诉金击子自己是谁。 金击子背着手,“这么说你就是镇元子恶念的转世分身喽?闹得这么大……看来是来者不善啊。八千年后你成熟脱落时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知道我是你主子的分身还这么拽?嵊蓝沉默一会儿,试探地道:“如果说我不是镇元子分身呢?” 金击子稍微郑重了些,他盯着嵊蓝看了半晌,“莫非你这是要跟我们划清界限了?是不是开了三朵花,吃掉了积攒上千万年的十万人参果后,觉得特了不起,看不上我们老人了?” 这是从何说起?我这么弱小,哪有资格瞧不起这个、和那个撇清关系。嵊蓝翻了个白眼——这个人思路之清奇,也真是没谁了。也就是说,无论我是不是镇元子,你都要铁面无私、公事公办、以强凌弱喽? 金击子道:“清风明月大约还有几百万年就会耗尽能源,到时候圣树就是我的天下了。你现在划清界限,莫非是有把握打败我,杀出去?” 嵊蓝低下头想,这个金击子莫非是个傻子,怎么内幕消息随便乱说呢?我不是已经告诉你我不是镇元子了嘛。 金击子得意地道:“我早就开智,得了人形,没事儿在这颗树上睡觉游历,也曾偷听过老果子们上课,学到了不少东西。”他的脸逐渐狰狞,“你有什么本事敢瞧不起我?念诗?画画?绣花?书法?广播体操?跳高?划拳?数学?说相声?哪一个我会怕了你?” 嵊蓝沉默。我还没上过相声课,说学逗唱一个都不会。 所以绣花老太是对的,你果然可以挑战金击子刺绣之术。但是人家练了几百万年了,你很可能绣不过人家。这样一想,猴子要超过金击子,大概只能比爬树了。 金击子:“虽然我在镇元大仙本尊手里待了几百万年,是他所有的法宝中最没用的……”他深吸了一口气,“但是现在只有我还活着,而其他的法宝都卖了或者损毁了或者靠边站了,我是唯一负责保护着他魂魄转世的忠实家仆!”他的手指点在嵊蓝脑门子上,“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嵊蓝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那你不就自由了吗?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非得关押着我或者被我管着?” 金击子:“守着你是我得到的命令!我是镇元大仙最忠实的奴仆,欺骗主人这种事可不是一个有尊严、有思想、有实力、有前途、有忠心的奴才该干的事。” 嵊蓝:“我现在实力弱小,日后可能也根本降服不了你,你何必再以奴仆自居?” 金击子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你的奴仆,那我还能是啥?铁扳手吗?” 嵊蓝恨铁不成钢:“你可以是任何人啊,铁匠、士兵、农夫、烘焙师、老师、绣花女……何必来问我?问问你的本心,想做什么?” 金击子想了想:“可是我就想做一个强大仙尊的奴仆啊。绣花女又是什么鬼?” 金击子(下) 嵊蓝复又坐下,这人的确有病,不,这个铁扳手果然有病,而且病得不轻。以为婢为奴而自豪,真是个奇葩!我该夸你忠心呢,还是笑你没出息?越是要缠着我,我就越是不能被你缠住! 嵊蓝道:“反正我打不过你,暂时也当不了什么仙尊,你走吧。” 金击子高冷的表情只一瞬间就消失了,好像鼻涕被酒精清洁布抹干净一样。咚地一声,他双膝跪在嵊蓝面前,“主人,眼见得您要重回万界巅峰啦,我可是第一个向您投效的奴才喔。” 要不要赏你一个沙发?嵊蓝用尽全力板住脸:“你刚刚还说要是我打不过你,就再关我九纪?” 金击子帅到没朋友的脸上全是讨好:“打不打得过我,还不是我说了算?再说,就凭您刚才开花塑形时闹出的动静,一口吃掉所有的人参果,又结成万界无二的法相,您重回巅峰不过弹指事耳!哪用得到一纪?” 嵊蓝道:“清风明月呢?他们会不会……” 金击子:“他们虽然法力惊人,但是他们不是人啊,只是傀儡而已,只要撤掉天绝地裂大阵,他们就没用啦!” 嵊蓝道:“可是怎么才能撤掉这个大阵呢?” 金击子沉思,“这恐怕要打败我,还要折服清风明月才行。” 嵊蓝气乐了,“那他们会不会轻易地被我折服呢?” 金击子:“应该不会,除非你拆掉这个大阵。”这个无限循环自相矛盾。这问题怎么解决?要折服他们得先撤阵,要撤阵得先他们同意,说了一圈废话。 嵊蓝:“我们两个假打,演戏,骗得倒他们俩吗?” 金击子阴险地说:“不知道,但是一旦被看穿了,万事皆休。” 嵊蓝:“所以我们只能赌唯一的机会,用假打折服清风明月,然后命令他们打开大阵,然后再关掉这两个傀儡的能源池?” 这么复杂的逻辑推理完全超出了金击子的思维能力,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嵊蓝,脑子里冒出一股白烟,呜呜一阵响,然后化作一把金光闪闪的铁扳手,摔倒在嵊蓝眼前。 运行超载宕机了? 镇元子这个人靠谱不?看他设计的转生计划,嫁接灵根,遮掩天机,造傀儡运转亿年,天衣无缝!怎么会留下金击子这个二货作为自保的最后一招暗棋?这根本就是个超级bug,会害死主人的那种。 这个镇元大仙到底是精明还是糊涂? 嵊蓝起身把没屁用的金击子胡乱塞进袖里乾坤袋,自从吃掉了果子之后,这个口袋大了一大圈——里面还藏着不少好东西,嵊蓝完全不敢碰他们——万一被吸干精血或者被夺舍了找谁哭去? 嵊蓝抬头看着自己的水晶球,怎么还没天亮?真想看看其他人发现我头上闪闪发光的惊叹表情啊。 刚刚想到此,天突然就亮了,好像有人拉下开关。清风明月还是很懂领导心思的。 现在,圣树界彻底属于新一代啦! Foxx和t教授团队应Lock夫妇联名邀请,去他们的新居吃午饭,给洛家人一个对大家表示感谢的机会。 大家早就吃腻了学校的食堂,连烧烤都没有!——虽然其实亚麻国人对东方烹调也不怎么感冒,但是能调剂一下,换个口味总是好的——说不定有大家最爱的烧烤呢? 这个Lock到达当地第一天买大巴,第二天买别墅,这个实力真的是可以的!大家也很好奇他能买的别墅啥样,哪怕是两位教授,也不是马上就能拿出现金全款买房的。 难道洛老爹是着名的天朝贪官?不对啊,听说只是普通工人而已,洛妈也不过小学老师,他们哪来的钱? 当然是捐款啊,没听Lock讲? 哈,这话也就你信!从第三世界国家老百姓手里抠出来的捐款多到可以豪奢地在亚麻国买房治病?除非家里有矿,或者贩卖毒品。或者他是明星、偶像? 议论声中大家坐上一辆艳俗的摇滚房车,后面跟着一辆从学院借用的巴士,离开市区,来到了远郊的洛宅。 这是个竖立在山脊巨石南侧的砖石二层半楼大房子,足足有二十多个房间!背山靠水,风吹不到,雪积不着,离公路远远的,风景极美,门前有宽大草坪。山头上还有一个巨大的风车用以发电。 当十多个医学精英到达门口时,洛可嘉的父母带着孩子们迎接出来。 开房车的男子自称是洛可嘉的私人助理和司机,引大家入内,请大家随意坐,英语说得极勉强,有浓重的东方口音。 客厅正面墙上挂着巨幅油画,煤块在壁炉里燃烧,房间里很温暖。显然这个房子里里外外体现着前任业主的附庸风雅,略微有点俗气和凌乱。 洛可嘉的大儿子和一个稍长些的小女孩彬彬有礼地帮着mandy和洛妈给大家倒上一种来自东方的神奇热饮,据说是十多种东西:黑黄白豆类、枣类、枸杞、芝麻、参须配成的,颜色混浊一言难尽,但味道却极好。喜欢大冬天吃冰可乐的亚麻人哪里尝过这个滚烫的浓浓的齁甜的八宝豆浆?喝下去全身立刻暖和了,而且小朋友介绍说里面有钙、锌、铁和植物蛋白质,用词准确,很难得。 服侍洛可嘉的男护工将轮椅上的洛可嘉推进客厅,介绍说厨师原本是在天朝本地开饭店的,还在忙菜,请大家先随意。洛妈上来用奇怪的零食招待大家——辣条、山楂甜布丁、香辣脆片、牛肉干、可乐,爆米花、还有啤酒。 大家重新开始审视洛可嘉钱包深度——助理、男仆、厨师! 任谁也想不到这大房子一半的钱还是这个不显山不露相的“助理”出的,他们来亚麻国根本就是躲毒贩子报复。要不然怎么会把房子买在这易守难攻的野外?难道是因为喜欢和熊打交道? Foxx和t教授一人一支高脚杯,饮着红酒,躲在面向大河的窗口边沙发里谈天,讲到一些国际专家的趣事,哈哈大笑,讲到某个蠢货,便更嘹亮地哈哈大笑。这个角落布置的风格有点北欧的简朴大气味儿,很适合这二位的品味。 花兽狗(上) 由于人多,放松,开心,不一会儿啤酒和可乐就不够喝了,那个助理从地下室又搬上来几箱子饮料,众科学家们欢呼一声围了上去。 真是个世外桃源啊!如果有人拉一段小提琴或者手风琴就更爽了。要不是洛可嘉受苦受难,大家还真有点羡慕他这么享受。 由于语言不通,主人家只有mandy能陪客人说两句,可惜圈子不同话不投机,最后mandy随便讲了几句天朝风物后便退到背景中去,存在感约等于零。 洛可嘉气力不足,实在没有精力招待客人,而且脖子深处作怪,忽冷忽热,电流乱跑,浑身滚烫,不一会就支撑不住了,缩到一旁休息。 客人们正好聊专业,Foxx这边的进展和内分泌有关,于是t教授的人很轻易地打听到Foxx的最终目的是合成一种刺激肌肉提升其爆发力的兴奋剂。原来的兴奋剂被奥林匹克委员会的人给盯上了,列为禁药只怕是迟早的事。如果Foxx这边开发出新分子式的兴奋剂,可以吃十年…… 终于在一个小时后开饭了。 大家被mandy邀请到餐厅,长达五米的餐桌上布置着雪白的餐布,有花里胡哨的瓷质成套餐具,有形状现代的水晶杯,烛火,以及亮晶晶的叉刀勺和筷子。 mandy作为女主人请大家落坐,两位教授在主客位,洛老爹坐了本该是儿子的位子。洛可嘉做了简短的致辞,让父亲代为举杯邀饮后就退下了。 饭前色拉不算第一道菜,白醋糖拌圣女果、苦菊、紫甘蓝、鸡丝、贝黄。味道果然古怪,体现了酸甜口味横扫世界的魅力。这种融合了东南亚风格的凉拌菜让医生们一阵猜测,吃到的植物是什么属,什么科。 海鲜是第一道大菜!龙虾刺身,配日本芥末酱油。每人一份,而且有五只超级大的阿拉斯加的帝王蟹被拆开摆在龙虾一侧,两位大咖则得到了巨大的蟹黄。医生们震惊!这个量的龙虾和帝王蟹要多少钱? 第二道菜是煎鲟鱼配西兰花。肉厚且新鲜,今天早上捕到,刚刚下船就被小申买来。在上面撒些黑胡椒和盐,配上干白葡萄酒,大家吃得舌尖飞起,极满意。 第三道菜是羊肉羹配小粒面包(据说叫羊肉泡馍)。汤水上面的香菜许多人吃不惯,但整体味道极有特色。 第四道菜是炖牛肉配土豆,里面有老干妈酱汁,极美味。 第五道菜是鱼籽、海胆配小面包蘸一种极鲜美的Furoo酱,让大家印象深刻。 第六道菜是辣子鸡丁,香辣无比,挑战你的味蕾。里面的坚果经过油炸,味道极好,配啤酒是一绝。 第七道菜是蟹粉豆腐,前面大菜味道浓重,大家就嫌豆腐味道有些淡。mandy示意大家添加一点醋,果然味道异常鲜甜。喜欢白米饭的可以用酱汁配饭,加上酸甜咸辣味的泡萝卜片,完美搭配。 第八道菜是烤羊排配胡萝卜,黑胡椒酱做得一般,很像是超市买来的,但厨师自制的蘑菇酱极好,配嫩羊排简直是完美。许多不爱吃米饭的医生用了些意面,味道虽然不怎么地道,但能接受。 大家从中午吃到天黑,已经快要撑死了,但也越来越期待第九道菜——甜点了。主厨会给大家怎样的惊喜呢? 就在此时,那个申助理走进餐厅,低声对洛老爹说了些什么,洛老爹冲大家道了歉立刻冲出门。 还有医生在笑着交谈,喝着高度的五粮液白酒,忽然警觉餐厅里气氛诡异,抬头看看四周——只见所有的人都看向落地窗,外面聚集了三头棕熊,两只狐狸,一头鹿,正看向室内。 难道它们也闻到了大餐香味,想来分一杯羹不成?这玻璃结实吗? 那个申助理回到餐厅,对震惊的众人道:“我们被野生动物包围了。” 医生们畏畏缩缩走到大门口,幸好天冷,大门和窗户早已经关上了。从窗口看去,外面全是狼,还有熊,将大门口的草坪挤满。 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里还有多少? 为什么它们不自相残杀?它们在看什么?它们什么时候会进攻?周围二公里基本上就没有第二人家,所以该向谁求救? 医生们心理素质不错,如何和野生动物相处,避免激怒猛兽也是知道的。他们拉上窗帘,安安静静地后退,最后聚集到了楼梯口。 洛老爹扶着摇摇欲坠的洛妈,焦急地向窗帘缝隙中看出去。mandy搂住两个从厨房跑出来的孩子,哄他们上楼和妹妹待在一起。 那个申助理一声不吭地从地下室钻出来,手里提着一杆猎枪。他的父亲,那个护工跟在他身后,手里也提着一支枪。 洛可嘉的房间在一楼,他一叠声地问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助理走进洛可嘉房间,二人嘀嘀咕咕一阵子,助理出来招呼大家上楼。 一楼最终安静了,洛可嘉叹气,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难道天生孤煞,害自己,害家人,现在受害者扩展到了师长、医生…… 就在此时,楼上一阵脚步声,一位师兄跑下来给洛可嘉和助理看他的手机——网上全是北极光照片:三朵光花悬挂在天上,飘动、闪烁、忽大忽小。一黄一紫一粉。 洛可嘉想,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追热点?我们都快被熊给吃了…… 那师兄一指头顶,“这三朵花就在我们头顶上。” 这个新鲜,一定要看看! 当mandy举着手机冲上房顶给洛可嘉做直播时,房顶平台上挤满了好奇心爆棚的医学精英。两位教授也在手机上自拍,发ins。还有先拍了极光再拍大熊狐狸的,最抢镜的是狼,它们的眼睛冒着绿光,在手机里分外可怖。 连动物们也在看着极光发呆——难道这就是它们聚集的理由?为什么他们要聚集在人类院子里?在山顶上看得更清楚不是? 这三朵花体形巨大,色泽艳丽,非常像喇叭花。洛可嘉看着手机里的三花,思绪万千。昨天晚上他做的梦里就有这三朵花,没想到此刻实现了。 昨晚他还梦见了无数的小鸟在飞,还有闪电和雷鸣,无穷无尽地旋风一样的在梦境中转,横扫世界。似乎还有音乐,好像是自己搞的大青山交响曲的主题。乱! 医生们还在激动地直播极光,半天之后,又想起外面还有猛兽等着开饭,为什么它们还没进攻? 手机向下照去,没想到那些把前后院儿挤得满满的熊狐鹿狼早已悄悄退去,灯光下目光所及仍然是空旷的原野和大河。 动物们呢? 花兽狗(下) 有一位眼尖,指着大门前的空地喊,那边还有一个。大家将手机镜头拉近,看到那是一条黑白灰相杂的小奶狗,正在摇头晃脑地打量着别墅,然后用后腿挠头。 集体幻觉?癔症?大家脑子里闪过几个关键词。 mandy用手机把小狗拍了下来,传到了洛可嘉的手机上——是申豹组装的那部。洛可嘉瞟了一眼就不再关注,全心全意地开始思考天朝传说中的三花聚顶是啥——好像是道人修行到某个阶段产生的幻觉。 客人们放心了,觉得动物们参观了极光可能就散了。散了最好,不然我们就得给人家加餐了。 回到餐厅,申家父子持枪把房前屋后检查了一遍,当然小山坡没敢上去,心里毕竟害怕,那边黑灯瞎火的。但山野间一片平安喜乐,仍然是你能幻想的最佳疗养环境。地上干干净净,没有粪便,有浅浅的脚印,但没有打斗痕迹。 那只小奶狗胖得走不动路,它摇摇晃晃地逼近,目光中全是好奇。 oscar早就看准了,趁机扑上去抱住这条阿拉斯加犬:“我可以留下这条狗吗?” 在他看不到的小狗目光深处,有一个巨大的阴影划过,不过这条阿拉斯加犬并没有挣扎,祂舔了舔oscar的脸,有些嫌弃。正当祂想挣脱oscar的魔爪走开继续寻找引起祂心动的味道时,洛可嘉适时地喊:“oscar,外面的野狗咱们不养的,万一有狂犬病毒怎么办?” 祂很生气,老子是千纪老神兽,狂犬病毒是什么玩意儿?朕生气了。 oscar喊:“我喜欢这条狗,我们给它打疫苗吧……” 小莓给小狗端来一块羊排,祂假装闻了闻,试着咬了一口。红尘味儿!讨厌得很。 mandy说,“喜欢就留下吧,万一有熊,它还能报个警。” 祂撇了撇嘴,要不是这三花实在是神奇,老子会来你家?还给你看门?太上老君都请不动我!但是祂不由自主地啃了口排骨。 甜点是蓝莓布丁,蜂蜜很足,酸甜适中,非常符合亚麻人口味。 经过多日准备、练手、查资料、买材料反复重做……涂敏终于在mandy和洛可嘉的建议指导下,搞成了中西结合晚宴。在接受了客人长达十分钟的连环赞美并与大家碰杯后,涂敏一屁股坐在厨房门口的小沙发里,完全不能动弹了。 稍坐了坐,客人们要离开了,小申还得把大家送回去,老申拎着两条枪押车,总算是安全去,安全返,没有什么幺蛾子出现。 那些动物的来临肯定只是幻觉! 洛妈、洛老爹、小莓、oscar、mandy全家总动员将杯盘收拾了,两个人洗碗,一个人换桌布整理桌椅,两个人拖地……好不容易才将餐厅、客厅收拾干净。 那只小奶狗挑三拣四吃了些东西,就趴在may给祂收拾的小窝里装睡——祂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三朵花,透过房顶,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肯放过。 很遗憾,直到天亮祂始终没有发现这花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先有那味道,后有极光三花,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啥都不知道? 感觉天亮了,光线耀眼,坐在花萼上的幼果们渐次醒来,他们揉着惺忪的眼睛,活动着僵直的身体,慢慢集合在大枝主干上,向鸟巢教室进发。 一路上嵊蓝收获了最多的关注——他的法相居然是个水晶首饰!他的身体长高了,变得蓝洼洼的,在活下来的十五个同学中显得鹤立鸡群。 猴子凑到嵊蓝身边,打量着这个浑身上下亮晶晶的家伙,啧啧有声,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嘲讽。本来瞌睡虫、水牛和毒蛇也想凑上来摸摸嵊蓝的盔甲,或者说几句,但看到猴子在侧,就都将脚收了回去,只远远地看,目光闪烁。 路过死去的蜘蛛女、虎妞的花萼时,嵊蓝停步看了看空荡荡的枝杈——你们的在天之灵,如果可能的话,就看我一眼吧?可惜圣树寂静,无风无雨,离开者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金猴子不耐烦地回头等嵊蓝跟上来,他并没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或悲春伤秋。从来也没人说他和sensitivity有一毛钱关系,此人全身上下连一毫克的同理心也欠奉!几千年来,为别人的事连半滴同情之泪也不曾流下过——他只相信,无他,弱肉强食而已。如果嵊蓝身上不是挂满了来历不明的金属首饰,又随意旷课,一看就很不好惹,还自称见过清风明月……他绝不会递一个眼色过来。 原本空白的门牌上“丙卯”二字突然出现嵊蓝眼中,颇有些歪歪扭扭。颜色鲜艳而崭新的门感觉比过去狭小了许多。教室还是老样子,清清爽爽,空空荡荡。光线从头顶的枝叶间渗透,显得绿盈盈的,冷冷清清。 不对,这个鸟巢学校已不是原来那个!所有的人都有陌生感觉,嵊蓝伸了伸舌头,大概率原来那个鸟巢被自己吞了,圣树又重新做了一个新的。 一百年没人来过,其冷寂冥寒的意味那是无论如何遮掩不了的。这个鸟巢被废弃的意味是如此浓烈,大家甚至觉得可能圣树都放弃了自己。 同学们各自找地方坐了,静候老师。如果老师们来了,可能需要猴子就上次造反杀人吸汁的事做出解释、道歉、忏悔、保证、赔偿……野猪头、猴子、毒蛇、瞌睡虫、水牛、蛙女这几个活跃分子传递着有丰富含义的眼色。 只有嵊蓝知道不会有老师出现了,除非自己立刻爆炸并把吃下去的东西给吐出来。 接下来会发出什么? 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的学生们开始议论——有人说,难道老师罢工了?有人说要不我们去找找吧?有人说,要不我们呼唤金击子大人或者两位道尊吧?请他们调解一下? 丙卯班开始讨论“反抗权威”是不是做错了?或者我们就该逆来顺受、让老师们为所欲为,可能他们也不至于杀人吧?据说杀小果子是圣树不允许的?都是猴子不好,让他们出口气不就没事了?犯得着急着自保?她们又不会真杀人。 可是公平、公正、公义呢? 嘁,你们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你要得到老师的服务,是不是就该抛弃自尊?别想什么公平了……这是反对意见。 班级里渐渐形成了两派意见:一部分动过手的坚持说自己没错;而躲起来旁观的则坚持说人参果的存在意义不就是被人吃掉吗?被吃的货还讲究上了? 猴子气得脸都黑了—— “让大家评评理!”有人说。 于是丙卯班的人开始走出教室,他们惊奇地发现几乎所有的学生聚集在操场上。不少人聚成小圈子嘀咕着,或者也有人满脸期待。不善的目光和愤怒的法相时不时地向金猴子看来。 而丙卯班里大约有一半人和其他班的人站在了一起,目光不善地盯着这边。 泾渭分明。 直等到第一节课下课,没有一个老师出现。 乖乖果(上) 一条大汉走到猴子面前:“如果下次还是没有老师来上课,你就死定了!”他的背后有一把斧头影子,哦,斧头之下还有十多个其他法相。此人不是善茬儿。 一个女生走上来道:“我们需要老师回来教授知识。你们最好想办法赔礼道歉!哪怕是磕头、断手、鞭笞……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下次上课时,我要看到活泼开朗愉快负责积极配合的老师乖乖地伺候我们学习。这是我们的权力——虽然她们又老又蠢又拎不清,还唠叨啰嗦废话连篇,但是,你们懂的。”她的头上顶着颗蘑菇。 金猴子道:“其实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 斧头兄扭头对蘑菇女等人道:“有人想听他们解释吗?” 立刻有人喊,“解释个屁啊!闭嘴吧你们!听了有什么用?” 所以,同为被压迫者,你们都不想听听同类的冤情? 老师没有欺压到我头上,我管你那么多?我们只知道现在我们也在受罚,白浪费了一百年,会影响我们前途的! 我们又没有伤害老师,凭什么要受你们牵连?你们为什么不去死?咹!? 我们是老师的乖乖宝宝!老师啊,快来吃掉他们吧——我们是冤枉的。 蛙女思路清奇,她别出心裁地尖叫道:“难道没有人想知道老师法相的真实实力吗?”哄地一声一大堆人围上,纷纷打听经过。 嵊蓝没有下操场去——事实上他到目前为止还从未下去过,因为站在大面积的平地上会给他一种渺小自惭的压迫感。所以他站在教室门口,扶着门框,一副随时躲回教室的样子。他看着野猪、瞌睡虫、毒蛇一个个受到英雄般的待遇,心里有些悲哀:老师虽然有些霸道,但总算尽心尽力地把他们知道的东西传授了下去。而这帮子本来敬仰地看着老师的人前一分钟还想着等老师回来后供起来膜拜,怎么下一分钟就变成了让老师乖乖回来当食物了? 人参果有敬畏之心吗?他们只是植物,没有热血,唯有“计算之心”。 一个精明的女孩从人堆里跳出来,对着众人喊:“你们莫非是疯了吗?老师的本事难道是我们撵得上的吗?合作抢来的法相怎么分?知道不知道丙卯班是死了好几个人的!他们死得冤枉啊!出了力气,但是好处都给别人得了去!傻子吧!你们最好想想怎么把老师们恭恭敬敬迎回来是正经。” 就像一瓢冷水浇在心头,流着口水的果娃们立刻明白,经过了上次的事,老师们起了防备——那么抢夺老师法相的红利多半已经没有了。且不说强大的暴风女、老龙人一个能杀一百,就算你能打败他们,就现在状况看,你上哪去找他们呢? 不善的目光向猴子娃女野猪毒蛇这些自吹自擂夸功的人参果看过去——老师们说他们是坏果子,应该全部杀掉,果然是有原因的啊! 猴子扯着破嗓子喊:“他们不讲道理,想打就打,想杀就杀,不拿我们当人看。这次是欺负我,下次难说欺负谁……” 实话实说,我们本来就不是人,所以没人拿我们当人看……没有人权是正常的呀。 一个头顶着鞋子法相的漂亮女孩道:“我们乖乖听话不就好了!不要提问,不要置疑,不要被催促,抓紧时间做作业……逆来顺受很难吗?假装认真很难吗?” 野猪问:“我们也是人啊!凭什么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和个性呢?”这个想法很危险啊!你是猪头开花,怎么就是人了呢? 那个鞋子女道:“老师也有想法和个性,他们教会我们技能,是凭良心工作的呀。他干嘛哭着喊着求着你学习?你耍个性对他们来说就是五分钟的笑话而已!你不学无所谓,但请闭嘴好吗?有的是人想学绣花!” 瞌睡虫:“为什么不能安排学生选课呢?非得让老师决定上什么。” 蘑菇女:“你年纪轻轻,啥也不懂,你哪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兴许你就适合绣花缝纫呢?选来选去,还不是乱选瞎选!给老师增加了多少工作量!老师收你钱了吗?他又不欠你的?” 这是谈不拢了。 斧头兄的立场在十分钟里已经改换过七八次了,他揉着太阳穴疲劳地道:“目前的形势就是,没有老师愿意理会我们了。所以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有多委屈,也许你不服,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把老师们请回来。”但他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野猪恨声道:“我们上哪去找?” 鞋子女道:“这是你们的问题,不是我们的,干嘛问我们?” 薄雾降下,夜色渐渐深沉浓厚,几乎在一瞬间,对面几个斧头、蘑菇等高手就融化在夜色之中。这是清风明月看热闹看到无聊了,关灯这么快? 对峙的双方都知道,没有老师的帮助,就凭自己根本无法面对金击子。下一个百年如果老师不出现,杀光这个班就是唯一的选项了。 猴子怒吼道:“我们绝不接受被霸凌、不公平对待、甚至命操人手!你们有没有是非观?上次是我们被不公正对待,下次难保不是你们!老师们罢课绝不是我们的错!错的是他们!是加倍错!错上加错!圣树会给我们作主的!” 鞋子女回头笑道:“你这话说三遍了,嘻嘻嘻。”白费口舌。 分十个方向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猴子嘶哑着又吼了半天,无人应答。 下次上课见! 嵊蓝沉思,难道老师们仗着把握住学生的前途,拥有不对等的知识、经验、信息优势,就对学生拥有了生杀大权吗?假设他们还活着,就拧巴着不来上课,那么这个学校会发生学生之间的内战吗? 所以只要扔块骨头下去,摇着尾巴的狼们就会自相残杀,满足上面人的一切要求。那么他们是狗还是狼呢?金击子收割的到底是最强的食物还是最强的奴才? 假设老师们正在冷眼旁观,就这次风波的结果看,如果学生们发生内战,等叛乱者金猴子他们死光了,是不是从此老师就拥有了对全体学生的绝对权力?无论高高在上的他们做出怎样天怨人怒之事,是不是就会有大多数的人因怕失去那“受教育权”或“被推荐就业的机会”而选择臣服,甚至做帮凶? 乖乖果(下) 所以,所谓暴力压迫其实里面藏着利益分配游戏?大多数人盯着垄断资源的时候,掌握资源的极少数人就拥有了对下层阶级的部分甚至全部人的权力? 难道不能使弱者对强者进行某种制衡吗? 很难。 弱者如果没有强者非得到不可的资源供给,那么弱者如何对强者议价? 除非是暴力——弱者拥有了某种精神武器,比如“不惜命”,才能威胁到强者!那么不惜命得来的战略平衡,必须要被逼迫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了才会实现——不杀到自家门口,弱者其实宁可关门闭眼假装看不见。 强者只要把弱者进行分化打散,消灭掉团结一致的可能性,挑动并制造内部的矛盾,逼他们疲于奔命,没空眼睛向上看、去思考不公的来由与对策就好。 哇,“组织管理”也太容易了吧!连猪都会。 在战术上,弱者同样也是毫无还手之力:人家可以人为制造竞争——只要收缩供给就行!哪怕一天干十小时活儿,一个月休息一天。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所以,为了得到某种利益,有些人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的尊严、自由、自立、公平、正义,甚至生命,抑或简单点——出卖别人,讨好上层。 哪怕要承受一定的代价——绝对垄断带来的“不便”、“盘剥”、“欺凌”、“压迫”和随之而来的加倍的不公。 这不是奴性,没人天生想当奴才——或许金击子例外,但是他不是人——而是理性的选择。 这是弱者对自身条件和困境进行完全理性的评估后,得到的唯一的选择:投降、投效或躺倒,这样能双赢——当然也能制造双输。 所以,现状其实是大多数人博弈后的共同选择结果? 而某些弱者,看透了这个逻辑,便允许强者来欺压自己,从而获得“以自家主体性换来的”利益!——由此看,“苟且”竟然是褒义词。 嵊蓝坐在自己的花萼上,很无语。 分析推衍下,居然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来……滑稽死了!肯定是开三朵花时没有睡好,又和金击子辩论了半天的原因。嵊蓝闭目……管他呢!还有一百年可以混。说不定到时候,他们就全忘了。 总不至于告诉他们:老师们被我一口吞掉了,你们只能自己管自己了。 说实话他们未必信!因为这实情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反而可能成为果子难为果子的借口、开战正餐前的小点心。 唉,大家都是可怜人(花),都在底层,何必自相残杀,让上面看笑话? 可怜的孩子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所学的技能基本上没用!和他们想要的自由根本就是南辕北辙!献出法相,做个废物,才是自保之道! 老师们自己都是金击子不屑一顾的废果子,他们哪能教出翻天覆地、突破阶级天花板的学生来?除非你“反卷”而不是“顺从”、“下卷”。 想要超越自身,必然要否定原有!哪怕被人吃掉,也算是一条自救之路。不就是玩物竞天择那一套?向哪儿卷不是卷?别人的肚子也是一个选项。 到目前为止,嵊蓝只见到一个人懂得“否定”,那就是自己。哪怕是猴子,也只是不肯逆来顺受而已,从头至尾只是被动抗争——因为如果放弃抗争,他就死了。 这些人不敢越雷池一步,不敢做本能之外的任何冒险——他们还好意思自称“获得了灵智”? 你们早已被一群废物果子教成了另一群废物。所以肌肉男书法老师看到他的老师一脸的“别掺合,我们不一样”受气包样,又被讲道理一顿后,依然还是借口要看着我,陪着我跑到了终点——虽然死于鸟人之手,但至少他证明了自己不是废物。 莫说是九纪,再来一万个九纪,剩下的这些果子们也杀出不去!金击子所作所为根本另有目的…… 人参果所遇到的困境是系统性的,但他们思来想去的解决方法是最无效的——当然这些懵懂的少年们在谎言的熏陶下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假话比真相可亲。 骗自己比骗别人容易——停止思考就好了。 他们只相信“被告知”而不懂得“反思并探索”——这很符合镇元子的叙述,人参果本没有灵智,是镇元子魂魄转生于此才带来了这一波“类人花”,他们的一切得来全不费工夫——只要乖乖地等天上掉馅饼就好,吃喝不愁,有的是人投喂知识或鸡汤。他们享受“方便”惯了,自然不敢“跳出舒适圈”去“自寻烦恼”地“冒险”。 唯一例外,嵊蓝什么都不懂,又有双生魂支撑,才敢冒险出走。 其他人限于条件,徒具人形,其实还只是个植物,根本不是物竞天择来的,只会哭闹,等着上面发慈悲——你对其要求太高也没什么意义。 现在馅饼没有了,学生们会不会、能不能进化出“主动探究”的本领,而不是“砍自己一刀以获得老师谅解”或者“献祭别人以获得上帝青睐”? 如果没有外力插手,这些人参果们会不会退化成野蛮人?目前的这个来自镇元子的植物文明也许从此完全丧失活力? 人参果的世界是没有生产力的、没有根基,没有组织,连法律都没有,脆弱到了一推就倒的地步。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一百年才只给小果子们一天放风时间,而且具体干什么全都给你安排得妥妥的。 你可以发泄一下:在操场上自相残杀一小时,但别想太多,尤其是自己的定位。 好算计。 嵊蓝没有看到学生们利用学到的书法、音乐、鸟语、数学做哪怕一件建设性的工作! 死记硬背了,懂了,也就结束了。 没有交流、没有应用,没有比赛,没有创造,徒劳无功地周而复始地一代一代传下去……既不知其来,亦无所谓其去,更不知意义何在。 只要出现了一个变数,这种文明就会悄无声息地湮没于历史长河里,只留下只鳞片羽。 这是知识拜物教的命运吧?为学习而学习,始于学习,止于学习。 这不是笑话。 总动员(上) 洛可嘉进入了平稳休养期。 每隔三天Fairbanks医学院的老师和学生会来给他做检查,记录其恢复速度。注射蛋白介素的提议被搁置了,因为他的恢复水平是划时代的,不可思议的。每隔三天还要抽血,进行从血清蛋白、血小板到激素、微量元素、酸碱水平的全面监测——为此Fairbanks医学院支付了洛可嘉高额费用。骗骗普通人,说抽血是必须的,肯定是够了。可惜洛可嘉本身就是专家,你骗不到他,除非掏钱换血。 幸好设备先进,对血液量的需求不算大,否则哪怕是t教授和Foxx投入其全部资源,这么玩也玩不起。 所以暂时靠洛可嘉卖血,全家人衣食无忧。但小申却另有想法——必须要搞个生意才行,否则我们一直靠喝洛医生的血活着,那也别做人了。 洛可嘉倒看得开,申家媳妇是全家人的厨师,一天三顿忙碌不止;老申头擦洗搬按摩自己,跟着自己到处跑;小申开车买菜收拾房子爬高爬低粉刷墙壁平整土地;连小莓都要拖地擦桌。 都没吃白饭! 更何况小申把邵局给他的银行卡上的钱全部贡献出来买别墅,居然还拒绝记一半产权在他自己名下……几十万美金说扔就扔了,真是……没有词语可以形容他。 小申也想得挺开——若不是洛可嘉,自己一家都会在大毒枭的追杀之下东躲xZ提心吊胆,更不可能拿到邵局亲手批的美金银行卡。不要说谁欠谁,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 团结一致拼搏是唯一活路,说不上谁吃亏谁赚便宜。等日后大家发展好了,再分开过,也要互助互帮!否则这人生地不熟的,单打独斗能活得下去不? 那么你想做什么呢?洛可嘉问。 小申脸红,还没想好。毕竟洛医生身体并未完全恢复,我们最好做些不影响照顾病人的活儿。比如——直播海淘? 小申对洛妈道:“阿姨有直播经验,最容易卖的是化妆品啊,羽绒服啊,开个旅行社啊……” 洛可嘉冷冷地道:“然后把毒贩子给招来。” 这个肯定是不行的了。 涂敏说,“要不我们还是开饭店吧?” 洛老爹说:“这里人口才几万,撑不起来。而且太辛苦。再想想。”天朝的食物风格未必适合亚麻国,最好要标准化,工业化,快餐化,然后搞连锁加盟。听说国内有人在亚麻建立了大包子快餐店和沙县小吃,兰州拉面…… 洛可嘉看mandy说得很起劲,就道:“你们真是不怕累啊。大饼油条、肉夹馍、烧卖、锅贴都可选,但是你们听说真有人成功吗?这些东西也只有华人爱吃的吧?那么多华人来亚麻国,真正开饭店成功的有几个呢?许多卖左宗棠鸡的店老板连中文都不大会讲……开日式寿司店倒有成功的,在好莱坞那边……” 等有时间去做市场调研才行,闭门造车只能闹笑话,尤其是疫情期间,商业逻辑和以前不一样了。洛可嘉在亚麻读书多年,深知此处开饭店碰到霸王餐、枪战的可能性有多大。一般亚麻人开小超市的比较多。 大家说得热闹,其实都知道不现实:病人要照顾,孩子要管,语言不通,连mandy都对阿拉斯加完全陌生,地方法令不懂,疫情凶猛……冒冒失失地行动只能搞砸一切。 当申豹侃侃而谈时,那只小奶狗也盯着申豹若有所思,尾巴轻甩。 就在这一刻,洛可嘉瞟见小奶狗头顶出现一张黄纸,一闪而逝,上面似乎还歪歪斜斜写满了红色的字。 洛可嘉凝神再想查看时,小奶狗瞪了他一眼,头顶的纸条消失,祂开始闭目装睡,尾巴也不摇了。 动物头顶也有法相?网络修仙小说定义的法相这玩意儿,连狗都有?!而且这狗那么敏感……这家伙怎么知道我在看他?当然洛医生知道狗有第六感,比如它们能隔着墙壁知道你在用手机给它的鬼叫录音。 洛可嘉一边听大家畅想发财大计,一边回忆教授们和师兄们的法相。 Foxx教授头顶啥都没有,t教授头顶倒是飘着一支羽毛。师兄们头顶也有空荡荡的,大多数都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或者是一本书,或者是一块木头,或者动物的身体部位,挺好玩儿。 但洛可嘉不知道的是,他研究别人,别人也在研究他!当小奶狗第一眼看到洛可嘉时就确定这个残疾人就是自己到处寻找的那位。无论黑夜白天,那三朵花时刻悬挂在这个男人头上,有丝丝道气与他的脖子相连。仔细观察他的脖子,丝丝绿色若隐若现。至于为什么是脖子……只能说天下道法千千万,这个小辈比较特别。 法无高下,道有深浅,术有繁简,这个男人似乎开了“慧眼”、“法眼”、“佛眼”甚至“天眼”中的某一个——但本身的能力却不值一提。难道是外力助其通关开眼?这里头得有多大的缘法德行积累?十世修行怕也不够。 神兽仔细观察这个人,判断上次闻到的香味可能也与他有关。于是本来要溜走的祂便心安理得地留下——老子帮你们撵走万兽朝元,担下了大因果,吃你点喝你点不算惹来了业债。 至于为什么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疾人不修行却会引起万兽朝元,这可就说不清了。历代有灵根之人的灵根显化时都会有“百鸟舞鹤”、“千鱼拜龙”、“万兽朝元”之类的事发生——随后引起“破财牢狱”的人劫,或引来“身名败坏”的地劫,或引来“刀兵加身”的天劫也不少。 既然已经找到了始作俑者,祂倒不急了,且观察着,如果真如祂所想的那样,是那个来头……那可就幸福死了。 待所有的人参果依旧例坐好养粉,嵊蓝把金击子放了出来。操场上的辩论结果太让嵊蓝失望了,他需要跟人谈谈。 这一次金击子没有打扮得像个黄金烛台,只是个普通士兵模样,俭朴而低调。 他第一句话就是:“主人,要不我去把那些不知好歹的果子全部敲碎。” 嵊蓝惊讶地看着他:“他们做错了什么?”说得好像你打得开圣树的保护电流圈似的。 诶……金击子倒吸一口凉气,本来他这样跳出来吼一句只是一贯的跪舔动作,过去的镇元老祖多半会说,他们该死是该死的,但看在圣树的面上,姑且放过他们一次吧,然后表扬自己一番。 现在镇元老祖转世三次,转到头昏,居然从了良,成了君子?还问何罪之有?! 震惊! 总动员(下) 您这是向下的阶级跃迁产生的同理心吗?若您早有这觉悟,也不会搞得天怨人怒,举世皆敌。 铁扳手有些错愕,然后对嵊蓝普及了一下镇元大仙的威势——“得罪了您本就该死了,难道还要问罪名,量刑?只要下手严酷,谁敢站到您的对立面去?越强大的天尊越是只有朋友和奴仆,没有敌人!”金击子打好好解释一下这个仙魔妖怪的世界的运行规律。免得老祖日后出去丢人,甚至吃亏。 嵊蓝听闻了奴才惊诧之论,这才明白果然那些老果子的反应在这世道上才是正常的,自己痛斥的所谓“不公”其实反倒维持着这个世界稳定,保证合乎逻辑的基本社会结构——食物链一层压一层,等级分明。 下层对上没有置疑的资格,如果上层感觉受到了下层贱民的侵犯、或者挑衅,整个上层震动,将同仇敌忾,以碾压之势把苗头扼杀。 肉眼所见,下层民众要钱没有,本事低微,脑子糊涂,自控力为零,还情绪容易上头,易燃易爆。这种程度的实力摆在那里,上层大多数能轻松轰杀,如果出现了意外——比如贵二代富三代吏四代的实力配不上其地位,还要嚣张跋扈做绝说尽,后果就是大家所见到的那样:要么杀光,要么被杀光,不死不休。 嵊蓝道,“他们也只是幼果,不知者不怪也,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他果然要做君子了——怪不得还鼓动我寻找自由,实现理想……难道前儿他说的竟是真心话?不是陷阱?可惜可惜……天大的新闻!刻薄寡恩的镇元子现在是个……纯良敦厚的书呆子? 金击子一时找不到词语形容眼前这货。虽然他前面开花的场面过于惊悚,而且一口吞下所有的老果子……但现在他要做君子,那一出门定然是要早死的,我怎么办?三姓家奴? 嵊蓝开始踱步,“金击子,你知不知道这圣树的根在哪里?” 金击子思维停止发散,卖弄道:“当然啦,它的根伸到了一百零八界虚空吸收着仙灵气。” 嵊蓝道:“如果我往下走会看到什么?” 金击子挠头道:“倒也说不清楚……”其实他也没去过:有好奇心的法宝不是个合格的奴才。 嵊蓝道:“不如我喊班级里的同学一起去冒险吧?找找根……” 金击子笑:“他们脱离了花萼,难道活得过一年?” 嵊蓝道,“让我想想办法……”他沉下心,深情呼唤……“妈妈,祖宗,请您帮个忙。” 圣树果然愿意回应,开了三朵花的天才孩子喊你,不能不回应。 “恭喜你,孩子,开了三朵花,结成了超级法相。”圣树温柔地说。 嵊蓝欣喜,“您都看到了?”大家此时还不知道,这三花聚顶一朵是嵊蓝的,一朵是洛可嘉的,还有一个魂魄降生于洛可嘉脖子里,长得像个棒棒糖,养着十万被放逐的人参果,没嘴没脸没牙,只能甩枝条逗鸟玩儿。 圣树不想继续这个“看到看不到的”话题,祂自然有办法“看”,便问,“你把其他果子吞到哪里去了?” 嵊蓝道:“我真不知道,不是不想说。” 圣树笑:“我相信你,我们的心灵对话是说不了谎的,忘了?” 嵊蓝:“如今没有老师们,就没法子上课了,我想动员同学去探险,躲躲暴怒的同学,您能保证我们不饿死吗?” 圣树不再说话,陷入沉默。 嵊蓝道:“妈妈?祖宗?” 一片树叶飘然落下,降落在嵊蓝面前。金击子大吃一惊,“哇,什么情况?” 嵊蓝问:“你能把叶子剪成小块儿吗?” 金击子随便挥了的挥手,那片几百平方米的叶子被整整齐齐地割成了一百二十八块,每一块都是个大被子。 嵊蓝把这些东西连同金击子都收到乾坤袋,然后去喊同学。 站在金猴子面前,看着帅哥变成了石头,嵊蓝又陷入沉思。这又是一个难题,他们都有圣树保护,碰又碰不得,喊也喊不醒,咋办? 嵊蓝清了清嗓子,“哎,那个……”他什么名字?怎么称呼? 猴子恰到好处地睁开眼睛,电网消失,“嗯?天亮了?还没亮?我怎么醒了?” 看来是祖宗显灵了。 嵊蓝道:“我又想去探险了,你去不?” 金猴子打量着他:“我为什么要去?”本猴还要抢法相,忙得很,快来不及了。恕不奉陪。 嵊蓝:“找到老师,劝他们回来。” 金猴子:“如果他们拒绝回来上课呢?” 嵊蓝:“那就吃掉他们的法相。”小样儿,还拿不下你? 金猴子立刻biu地一声跳下花萼,“同去同去。” 嵊蓝扭脖子看着外面:“人多点保险。” 猴子皱眉道:“若我们走光了,其他班的人会不会笑话我们?当然我是不怕的。”你善心发作要拖家带口,那是累赘啊…… 嵊蓝道:“他们笑话我们?然后追上来吗?” 猴子也不是个安生的,他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既然你这么说,我倒要看看你的安排和……底牌。 猴子双手插腰,半晌,才道:“你我分头喊人,不肯走的就任凭他被隔壁班打死。” 嵊蓝笑,这句话一说,傻子都知道怎么选——丙卯全班人都跑了,你一个人留下来顶缸? 金猴子:“大家吃啥?” 嵊蓝取出一片树叶,“尝尝?” 猴子抱着大叶子嚼了半天,只啃下手掌大小的一块。费力地将满口汁水咽下去,但渣却吞不下。他含含糊糊地道:“好吃,好吃。就是费牙!” 嵊蓝道:“这是圣树叶子啊,老祖宗赏下的。老师们也是靠这个汁液活着的,渣子吐掉好了。” 金猴子怒道:“这么金贵的东西,怎能吐掉?我要一直嚼下去……还有这个叶络,一看就是很坚硬的,可以拿来做武器……为什么是空心?” 只要你高兴就好。 片刻后,所有十六个同学全部醒来,不用做太多的说服工作,没人是傻的,一人抱着一片大叶子幸福地傻笑。 嵊蓝指着脚下道:“我们往下走,看看根在哪里。” 野猪问:“为什么不向上?” 嵊蓝:“因为我去过上面了——用了四百年时间到顶。” 众人用不可思议的眼睛瞪着他。 “上面有什么?”一个顶着一个小兔子的女孩儿问。 嵊蓝:“可以路上慢慢说……我的名字叫嵊蓝,你们可以喊我蓝仔。” 金猴子道:“我名字叫悟空,你们可以喊我……” 全班一起道:“猴哥。” 杀出门(上) 申豹到大河边转了一圈,马上就要冻上了,赶紧捉鱼,否则要破冰。他和洛老爹商量一下,就在洛可嘉的眼皮子底下两个人用各种奇奇怪怪的原料制作了几根鱼竿。 洛老爹作为玩设备出身的工程师,弄个滑轮组那是轻轻松松的,他又拣了些荤素东西,准备试试哪种鱼饵比较受鱼欢迎。 而老申头则贡献了一个八卦阵捕鱼法,当年在Vietnam战场上看别人用过。 全家总动员,oscar、may、小奶狗和申豹、洛老爹雄赳赳到达水流平坦处,先平整草木。 然后大家一齐上阵,画了一个直径十米、宽一尺的河道大圈,在圈内再挖出曲里拐弯的同心圆,环环相套,土墙隔开。圆心挖成个大池子。水从土块间穿过,让鱼儿进得来出不去。最后开一个口子与大河相连,这个迷宫陷阱就得了。 水城挖好,在中心池子里扔下饵料,再于外圈扔些饵料,等明天来收鱼——到时候在河口拿木板石块一堵,就是瓮中捉鳖。 三个娃娃在远处下竿,半小时就有笨鱼上钩。洛老爹跟着oscar一起收线,在跑了几条鱼之后终于拉到了第一个自投罗网的家伙,还不小,两三斤的样子。 除了小奶狗一脸嫌弃,其他人兴奋异常,尖叫欢呼声远远地传开去——倒也没有打扰别人,因为方圆几里之内根本没人,视野里也没有邻居。可能这也是房子前主人弃房的原因吧?有点荒。偶尔有旅行车从公路上一掠而过,根本就看不到这边的热闹。有时候申豹想,如果在这里开一个制毒作坊的话…… 天很快就黑了,今天算是小有收获——计一条鲈鱼、两条鳟鱼、一条鲑鱼、一条白鱼。个头不大,肉倒挺肥。晚上开席,筷子齐动风卷残云,五条鱼清蒸红烧醋溜,将将够吃。 很期待明天的捕鱼八卦阵的表现啊。 冬季极地夜长,应适当多准备些粮草,否则雪堵大山,半年不见人,大家得饿死。猪肉、牛肉、羊肉得多备些。蔬菜要真空包装、水果罐头、盐粮油茶辣酱醋酒少不了。另还要米面黄油奶酪及女人们不可或缺的零食。 逛街什么的大家最喜欢了。 幸好房车顶上有行李箱,可以塞东西,后面还能安排一辆拖车……如果有必要的话。或者再买辆皮卡……让mandy开。 必须要做好断电准备,柴油发电机是吃油大户,洛老爹修了三天才把这货的保养做到位。还要有防水胶、漆、防水布、铁锨、镐、铲雪工具、洗涤剂、漂白粉、苏打、急救包、手电筒、各种型号的电池等要补齐。 大家的冬衣也少,大家便一致决定明天出门大采购——老老少少至少每人五套内衣,两套羽绒服,两套防风衣,五双厚袜,五双鞋(室内室外、下雨下雪用)护膝、护腰、厚帽子、围巾、手套。还有毛毯要添加,越多越好。 小朋友还要买英语绘本书、纸笔、手工书、折纸套装、剪纸套装、橡皮泥、蜡笔、磁拼积木、魔方等玩具。 甚至洛可嘉也能出门了,他现在有了轻便轮椅,Nichole可以趴在他的膝盖上逛街。为了抢这个膝盖位子,oscar还哭了一场,直到mandy答应他也占据爹爹的另一个膝盖才罢。 洛妈和mandy、涂敏商量了一下货物清单,足足列了一百来样!费尔班克斯是个大学城,人口才三万,啥都买不到,大家决定去阿拉斯加第一大城安克雷奇采购,连带着玩儿一圈。mandy决定给自己买一台买菜运货的皮卡。 洛妈担忧地问,这里路面会结冰,你行不行啊?很明显,mandy也有点心虚。那么下雪天就不开车,安全第一。 mandy立刻上网订酒店、买车,二手的也不怕,只要是现货,车况良好、马上能开走就行。她讨价还价也没怎么做,立刻看上一台九成新的道奇Ram 1500柴油版四驱。倒不是因为这车贵,主要是载货空间大,比较能装——装b或装货。 申豹负责检查房车的车况,给房车加水,重新换好咖啡粉,给每人备一套杯盘筷勺,洗涤剂要添加,一次性抹布、酒精、消毒片、纸巾、卷纸等等。 洛妈和涂敏安排大家的随身包,准备孩子的东西,奶粉奶瓶、保温杯、小毯子、牙膏牙刷毛巾肥皂拖鞋和洛可嘉的药。 老申头和洛老爹则检查房屋电路、收拾煤块、铲掉房顶积雪、重置警报器、备用的手机充电器放到车上。还要把枪、斧、棍、手电、打火机和子弹安排了。 第二天一大早,四五点钟的样子,全家人起床吃饭关门上锁,向四百公里外的安克雷奇驰去,连收鱼都忘记了。 安克雷奇人口十倍于费尔班克斯,可以买到的东西也多。这里有两个空军基地,整个城市里十个居民里就有一个跟机场有关。就像费尔班克斯有座大学,三个居民里有一个和学校有关。 行驶在安克雷奇的街头,看着丛林与城市共生的花园城实景,大家狠狠地批评了山水城的拥挤脏乱差。洛老爹倒是给山水城辩解了两句,说了句公道话:就人口来讲,三十个安克雷奇加一块儿大概人口能赶上山水城了。这里人少钱多,容易安排、方便管理。 他们推着轮椅在街上肆无忌惮地说中文,引起了不少人注意——很快有人上来搭话。 “老乡,你们是国内来的?”说话的是个老头儿,普通话带点南方口音。 洛妈最喜交际,听有人问,立刻搭腔,自然纯熟。 这个老头儿是苗族,最早老祖宗从明、清时代迁到老挝、越南,从1946年起,越南、老挝抗法独立战争,到1991年柬越结束战争这45年间,他们以难民身份举家来到亚麻国。好好算算,到如今他们离开天朝最短的四五十年,最早的怕有也有四五百年了。目前在阿拉斯加的苗族人有一千来个,会说苗语的不少,但说普通话的基本上就没几个了。 大家很是唏嘘不已。这些人落地生根,早已抛弃了许多传统,在亚麻广袤的土地上野蛮生长,入乡随俗。极少保留自己的文化特征,偶有只鳞片爪的风俗传承残留也是不知其所以了。 杀出门(下) 俗话说的“寻根”、“飘泊”是多么的遥远而与我无关,怎么现在成了压在心头的大山?洛可嘉也罢了,申家四口和洛妈洛爹只觉得脚下一空,仿佛凡落足处皆非实地,虚空荒芜。 洛妈已经意识到了另外一个不妙处:“三十年后,大家如果在亚麻国扎下根来,孩子们只会说英语,不会说母语了怎么办?oscar和Nichole完全不认可华夏文化怎么办?” 轮椅上的洛可嘉摸着膝盖上的一大一小陷入沉思。要想保留老规矩,老传统,我们必须要做出仪式感,庄重肃穆,让孩子参与。例如祭祖,春节,冬至,夏至,端午,清明,重阳。如果随随便便地自己都不严肃对待,你怎能指望孩子们把传统当回事? 另外必要学会写毛笔字,洛可嘉决定从自己开始改变——只要胳膊能提起来,就要开始恢复小时候的大字训练!这不仅是做给孩子看,更是对自己优势文化自豪。古琴就算了,估计自己没那细胞,但是围棋自己是有段位的——业余三段。小学二年级他考过了儿童五段后就放弃了晋级,仅暑假寒假时打打谱,观赏一下电视围棋赛讲解。到大学三年级时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业余三段水平——这肯定是低估了,如果好好准备准备对阵业余五段选手大概也能打一打。 因工作学习太忙,围棋就放下了。现在时间很多,可以计划做起来,让小朋友们也加入这全世界最高端的棋道。 和会说普通话的亚麻苗裔老头儿分开后,大家陷入了沉默,一种背井离乡后的身份危机开始显现。洛可嘉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膝盖上的两个孩子身上,教育不能退让!兴趣爱好我来,但是老妈,你是小学老师,唐诗宋词传授这个任务必须担起来! 首先要当个背书机器,慢慢还要会自己写诗填词编曲古文写信…… 在一家华人开的杂货铺里大家惊喜地发现了笔墨纸砚——要么都是国内淘宝低档货和次品,要么都是死贵死贵的尖货。但在他乡遇到这个,一阵酸楚从洛老爹内心升起,仿佛自己犯了十恶不赦的大错。 洛妈是洛可嘉毛笔字、硬笔字启蒙老师,家里也收藏了几百本字帖,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居然也带到了亚麻国,现在搁在地下室某个角落里。洛妈抚摸着黄色的毛边纸和白桑皮纸有些恍惚,好像丢了什么东西突然又找到了似的。 洛可嘉坚定地道:“买两套笔,一刀毛边纸,一刀半熟宣纸,一大桶墨,一只石砚台。”他的眼中出现了空间里的树叶形制砚台,如果能真有那么一整套书桌、椅子和石砚就好了……然后甩甩头,把这不切合实际的念头抛开。 mandy看中了一套白底青色千里江山手绣旗袍——为什么杂货店里会出现几十件这个衣裙,作者君表示也不清楚——于是洛妈也买了一套红色的喜鹊闹春。死贵死贵,每件近万元。 在国内也从没看你们穿过这个,跑国外反而要穿了?男人们表示不解。 小申问涂敏要不要也来一件,被涂敏扔了个大白眼过去。洛妈左看右看,又取下一套蓝底白梅红杏手绣旗袍在涂敏身上比划比划,说,这件阿姨送你了。 涂敏和小申拼尽全部口才、竭尽洪荒之力也没抵御住洛妈一人的镇压,于是女人们一人捧着一套旗袍,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杂货店。小申注意到老婆抱着她自己的旗袍久久舍不得放手,不由得神色一黯。 捐钱一时爽,唯独没有考虑到老婆女儿的需求,小申不自在起来,但出于大男子主义习惯,他并没有给涂敏一个深情的拥抱,说什么“旗袍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且放心”。 事情是做出来的,不用口头说。 走得时间长了,你会看不到满世界的绿,自动屏蔽。 嵊蓝轻松地走在队伍最前方,班级里的同学们已经累得半死不活了,最傲慢最活跃的猴子和蛙女也开始收缩活动半径——能不多走一步,就一步不迈,手里拄着叶络拐杖虽然方便,但也重啊。 甚至说话的人也少了,拖拖拉拉断断续续的队伍好似败军,衬托着这个世界愈发安静得无聊。半夜三更地长途跋涉并不是一件浪漫的事。 孩子们想聊天也找不到话题,平时根本也没太多交往,总不至于用拐杖指着脚下对同桌说,咦~这片叶子好好看,比刚才那个绿,让我戳一戳看破不破…… 这就是植物人的日常。 圣树的树叶肥美多汁,吸掉一大口,就能管好几天。如果你牙齿够硬,或许能嚼嚼叶渣——奇怪的是,你能咬下一块肉,但却根本嚼不碎,也就咽不下。但要吐掉渣,又多舍不得!到最后,嘴巴都嚼得干裂了。 于是孩子们脸开始横着长,个个都有着嘟嘟的大脸盘,圆滚滚的像银盆,只有嵊蓝能够不吃不喝。 现在洛可嘉自己有了一颗大树,一魂三生的老三有了立足之地,繁茂荣盛,使嵊蓝对这些破叶子肉肉完全没有饥渴感。 一百年观察下来,大家都知道了嵊蓝的与众不同,但没人多嘴问。 植物人没有好奇心,究其原因,大约是他们没有生存压力!新生陌生事物基本上从来没有出现过,没有突发情况,没有新鲜事。除了自相残杀,没有娱乐。 安全幸福富饶的世界是平庸无趣的,只能让人起毁灭心。 嵊蓝似乎是不需要休息的,但其他人不行。每十几小时雷打不动地要睡会儿,再加上有人拄着腰拖后腿,所以速度极慢,前后能拉开一“天”的路程——到第一次天亮时,这个班真是稀稀拉拉,走在最前面的嵊蓝停步,又等了五十个小时才把所有的人召集齐。 “我有一个呼吸技巧,可以省力点。”嵊蓝把金击子贡献出来的修行术讲给大家听。人参果们乖乖照做,老老实实的模样让嵊蓝有些心疼。感觉他们木讷得给人卖了都不知道,还会帮着数钱。 天黑了,流浪的果子们继续向下寻找着圣树的根。在大家睡觉时候,金击子忽然对嵊蓝道:“主人,附近有另外一个人参果学校,您要不要去参观一下?” 圣树上有多少个学校? 金击子想了想,总共九九八十一个学校吧,好像。 嵊蓝:“那些鸟巢是哪里来的?” 金击子陡然冲出乾坤袋,严肃地道:“难道您真的忘记了?是您的转世魂魄在获得灵智、回忆起前世前,亲手编织的呀?” 玩怔治(上) 嵊蓝苦笑:“我告诉过你,我不是镇元子,你却不信。” 金击子沉着地问,“那就是说镇元老祖并没有成功地夺舍您?” 嵊蓝点头:“是的。现在,金击子你想怎样选择?” 金击子想了又想,脑子里冒出滚滚白烟,然后现出原形,倒在地上。 这个选择很难吗? 嵊蓝有些可怜这位一心想当奴才的大帅哥了。他耸耸肩,将铁扳手收进背袋,转身静候,等着其他人跟上来。 猴子如今落到了队伍最后,因找不到其他老师,吃不到法相,又不知身处何方,前途渺茫,他和其他人落到了同一高度,原有的权力和影响力被雨打风吹去……他整天嘴巴里叽里咕噜的,无时无刻不在发牢骚:真后悔啊,不该轻信别人啊,就应该留在家里好歹死个明白啊…… 嵊蓝说了他一句:“据说你是最强法相?怎么做事情犹犹豫豫、啰哩啰嗦?是走不动路了,还是真想回去送死?” 猴子一跳八丈高,喊我不是……然后舞着他的拐杖,耍了一套疯魔棍法。从此猴子看见嵊蓝就生气,又不能真把他胖揍一顿,就索性走在队伍最后。 嵊蓝等大家到齐了,说,“附近说不定有其他的鸟巢学校,我们是不是去找找?” 队伍立刻就炸了,大家开心地叽叽喳喳议论,真希望看到老师们啊。猴子冷冷地道:“你来过这里?你怎么知道?” 嵊蓝语塞。如果我告诉你们是金击子说的,你们得吓死。 大家立刻看了过来,目光中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意味。 带领队伍长征可不是闷着头向前走就行的!你必须要了解队伍心理,给出目标,画出愿景,搞点娱乐,保持内部交流和与外部的信息交换。摩西把God不断地放在口头上,天天说流淌着奶与蜜的应许之地,才能带数十万人走出埃及。基督带着万人团流浪也必要靠“法术”与“神迹”,以及治病、研讨、说教、甚至战斗维持凝聚力。红军长征更别说了,政治指导员和文工团的作用无与伦比。 相形之下,嵊蓝的操作不是“见绌”二字能形容的,他根本上算是“无所作为”。对队伍出现的心理变化一无所知,和猴子吵了一架不仅没有解决任何问题,甚至导致他以为没有问题。 面对怀疑的目光,嵊蓝道:“找找总没坏处?说不定有,我的意思是……” 队伍里的气氛越发古怪紧张了,攥着拐杖的手开始用力,紧绷的神经有了爆发的征兆。 蛙女及时地道:“去看看就知道了,看到其他果子就好好说话,客客气气地求教——现在自动组队,五人一队,分头去找,找到了就演奏乐器。” 乐器?大家一翻背袋,想起当初音乐课后使用过的乐器还在自己背袋里——除了猴子,他把马头琴还给了老师。 十六个人迅速组成三队,只有嵊蓝落单。众同学尽量移开眼睛,不去和嵊蓝对视,也没有人咨询他想去哪个小组。然后大家逃命似的向三个方向走去。 嵊蓝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这样,没人要我了?他盘膝原地坐下,静静地伤心。 黑暗的树枝深处有微弱的荧火,同学们一去不回的背影、划清界限的绝决,与黑暗交织成了暗影,让嵊蓝震惊。尤其是刚才有人甚至想举起拐杖痛打嵊蓝的意图让他有些心寒。我做错了什么? 可怜的嵊蓝,还是太幼稚! 现在大家都知道嵊蓝才是主张全班逃亡的主谋,行军方向也是嵊蓝选的,粮食也是嵊蓝跟圣树讨的——这种任人摆布的无力感大家还很不习惯。 他们还不太能接受有人凌驾于自己头上,更何况这个所谓的权威还是谁都瞧不起的小弟弟。 这个小弟弟什么都不懂,居然能指手画脚,命令这个,指挥那个?! 他们还不太能接受嵊蓝不跟大家商量就做出决策!但是由于信息不对等,没有人能否决他!对方能直通圣树取得粮食,实力神秘不摸底,目前没有人能对抗他! 今天争执的结果,甚至没有人能质问他了?! 就算他果然英明伟大正确,大家无法摆脱对他的依赖——这不就是被绑架挟裹的感觉吗?你想把我们引向何方?以后怎么办? 那种“我为了你好所以别多问老老实实听话就好”的妈式掌控欲让人反感! 那种“我知道的秘密你们一无所知所以我拥有领导你们的权力”的老板式霸凌让人厌恶! 那种“叫你去你就去莫要多问莫来烦我自取其辱”的班主任式傲慢让人逆反! 那种“我养活了你们还不知道好歹真是不懂感恩”的爹式道德优越感让人窒息! 所以嵊蓝终活成了孤家寡人,千夫所指。甚至目前这种连目的地都没有的乱窜带来的思维混乱也比不上“心理不平衡产生了妒嫉”所带来的生理上的排斥严重。 这就是政治的本质——虽然所有人结合成组织,在体系内部对权力和对外部资源进行争夺而不得不妥协,进而合作分配,但是组织中的每一个个体却希望有掌控感而不是无力感——尤其是接近顶端的那几个副手。 没有人能告诉嵊蓝这个转变和发展产生的真相和原由,只能自己悟。等他悟透了,就知道该如何重塑组织架构,建立权力金字塔,把压力分配下去,并让部门间互相制衡,从而让自己保有绝对权力的同时依旧拥有良好的形象,名誉和人际关系,同时搞出个民主的假相来满足下面的蠢货们的掌控欲。 安克雷奇的商业设施也还行,至少你需要的必须品基本上都能买到,酒店的服务也算精致到位。 孩子们欣赏了红尘夜景、吃了据说是比较有名的以生肉为主(可选煎蒸炸)的因纽特人特色晚饭(一种酸臭的肉酱尤其难得:将海雀放在海豹肚子里发酵三年,带毛生吸——但是没人愿意领教),买了街头兜售的因纽特人鲸皮海豹骨头做成的丑陋“艺术品”。购买两卡车的食物棉被毛毯等……花了不少钱,申豹想掏钱包的时候被洛可嘉一家上下狠狠地骂了一顿。 这里的天空非常清爽,哪怕附近有金矿、石油。在博物馆参观了一下短短的百年历史后,大家议论如果饿罗斯不卖这片土地会怎样…… 听其言(上) 新移民的意思就是“来亚麻打工的”或者“花钱买绿卡的”。听上去就不像是个好话。mandy有点生气:老娘是有二百年历史的土着白人,你说我新移民?和因纽特人比祖宗谁来得早吗?你们有文字证明吗? 洛可嘉咳嗽三声,老申头秒懂,大惊失色,“洛医生,洛医生,您咳嗽啦?不能吹风,赶紧回酒店吃药。” 洛妈立刻嘘寒问暖,mandy手忙脚乱喂水,小申赶紧从随身包里拿出帽子毛毯,顺便把两个女人挤到一侧。 白女人看看那边人人给自己加戏,只好换个对象,冲着稳稳当当抱着Nichole的涂敏说:“我们的宗旨是……” 等她们说了三分钟,涂敏指着耳朵,抱歉地说,“完全听不懂。” 浓重的口音把两个轮流安利独立其宗旨的女人气得晕头转向。 涂敏娇羞地点点头,追着前面大部队去了,还有一个小奶狗屁股一扭一扭跟着,甚至百忙之中回头戏谑地看了这二位街头政治家一眼。 就在大家上了房车和皮卡之际,那个白左女人犹不死心地送了一份宣传单和报名表上来,上面有她的办公室电话。 随后两部车绝尘而去。 看着女人塞进车的宣传单据,洛可嘉说,“差点上当了,这个宗旨里根本没有提到因纽特人和印第安原住民。他们的目标是只要以独立国家身份加入英联邦就好,想和加拿呆、亚麻、纽西兰、澳斯翠利亚这些殖民国家平起平坐。” mandy一把抢过宣传单来,读道: the Alaskan Independence party's goal (独党的目标在于)is the vote we were entitled to in 1958(只要选票就行), one choice from among the following four alternatives(四大选项): 1.Remain a territory(领土完整). 2.bee a separate and independent nation(形成独立的民族). 3.Accept monwealth status(获得英联邦国家地位). 4.bee a state(具有国家政体). the call for this vote is in furtherance of the dream of the Alaskan Independence party's founding father, Joe Vogler(实现建党老祖宗的梦想), that Alaskans achieve independence under a minimal government(政府要小), fully responsive to the people(对人民全面负责), and promoting a peaceful and lawful means of resolving differences(和平合法解消文明差异). 大概是这帮子人吃到了金矿和石油的红利,渔业和旅游业也发展起来了,感觉老子如今阔了,可以甩掉联邦、分裂国家、提升国际地位了……可惜天朝没有人支持国家分裂。 但凡企图分裂国家的势力都知道,想达成目标,光只全民投票是无用的。日后北爱尔兰如果能从大英帝国分裂出来的话,必然是杀出来的,不打一打,根本就不会明白什么叫做不可能。就算大英帝国离开欧洲联盟,就算大英帝国已经被covid-19折腾得连干活儿的人都没了,你也不可能独立出去——除非拉拢苏格兰、威尔士,三家一起,甚至再加上安圭拉、百慕达、维尔京群岛、开曼群岛、福克兰群岛、直布罗陀、蒙特塞拉特、圣赫勒拿、特克斯与凯科斯群岛、皮特凯恩群岛、南乔治亚岛与南桑威奇群岛和塞浦路斯等十四块飞地一块大闹一场,并且要推翻皇室。 但是随你怎么想,亚麻国和大英帝国不同,这是目前全球最大流氓,盟友众多。阿拉斯加要独立?除非拉拢三十个states,一起不承认总统大选结果……最关键的力量是“资本寡头”,他们内部矛盾必须要激烈到你死我活了、亚麻国要分裂成四到五块了,阿拉斯加才能独立。全球化大背景之下,消除国境的难度怕是比建造围墙的难度要小。单干成功的可能性为零! 还没有算各种影响亚麻国政治经济的外部势力:犹大国,倭国,欧洲,甚至天朝也算——只要有足够的经济利益,就能在亚麻国的参议员里找到盟友。当然前题是钱到位,赞助竞选最重要。 这些独立党人只盯着自家的小腰包,只想着占全国便宜,不看大版图,大棋局,不能和亚麻国切断经济利益,能成事就怪了!他们行事毛躁、下手没轻没重,说话不谨慎,就会失去同情。甚至他们也未必能顶住来自军方的压力,这个空军基地、导弹发射基地、核潜艇基地莫非是摆设?要买通军方,需要的海量资源你有吗? 所以这个组织名誉很差,麦凯恩挑选阿拉斯加选美第二名美女州长莎拉·佩林作为竞选副手,就是因其性丑闻和阿拉斯加独立党员身份而大跌跟斗。 真是个奇葩啊。 听其言(下) 巨木巨枝巨叶,宁静而安详。 嵊蓝或蹲或坐或立或走或跑或跳,保持着身体的活力和头脑清醒,他需要思考。很明显他不懂政治,完全不能理解自己从何时开始从领袖变成了孤家寡人。 同学的反应完全出乎预料之外,无人交流,也就无法可想。 实在无聊了,他从背袋里取出扬琴,轻轻地一划,金石裂空之音陡然绽开爆炸,倒吓了他自己一跳。 他双手交替找着音阶,叮咚叮咚,又苦又涩。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野猪男孩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嵊蓝背后。 嵊蓝奇怪地问:“你们队伍里的人呢?” 野猪道:“你可以叫我悟能。他们不愿意再追随你了——主要是因为找到了你提到的那个学校。” 嵊蓝不可思议地道:“他们觉得自己能活得下去?” 悟能道:“有人说,圣树时不时地会赐下树叶,保证他们不死,就像老师们一样地。” 这个学校在上课吗? 悟能看着天道:“此刻还暗着,有没有老师天亮就知道了。” 嵊蓝哦了一声:“你是怎么想的?”抱歉,我不能告诉你这颗树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悟能道:“你身上有秘密,远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我希望追随你,继续探索。”这个感觉很准。 嵊蓝复坐下,手指如蝴蝶飞舞般在扬琴上跳跃,音符轻快而愉悦。这个人虽然有个猪头法相,但有充分证据表明此人是带脑子的。 悟能听了一会,取出他的乐器,一把二胡,配合着嵊蓝开始抒情。但曲调平直,情绪没拉满,演奏得很拘谨。看来“顺从本心、不与他同、特立独行”对他说来压力极大——相当于哈姆雷特的“存在”还是“死亡”的两难纠结。 他们的演奏从陌生到渐渐合拍,然后一个身影从枝后出现,原来是瞌睡虫,他的身后是蛙女和毒蛇。他们组的人看来也做出了选择。 这三人的加入使得合奏立体而层次丰富,大家轮流演奏即兴主旋律,兴之所至,调之所之,皆从本能与感触。 五个主题轮流表现,宏大的叙事给圣树世界添加了相当的谧意豪情。 许久,再没有人回来,远方也没有乐声召唤他们。嵊蓝已有好几轮未抢第一声部了,只随意配合别人,凑趣而已。他没有等来猴子,心底十分失落。 最后大家都耍得尽兴了,心情放开,脸上都有了笑意。 嵊蓝看了看蛙女、毒蛇、瞌睡虫、猪悟能,道:“那么我们继续吧,向下探寻,走到世界的终点。”下这个决心很艰难,但是……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一片叶子后面响起,“所以你们就不打算再等等我了?”猴悟空从叶子后面走出来,脸上表情十分古怪。 嵊蓝愉悦地对众人道:“大家四下看看还有没有人,藏着掖着的。” 猴子走到坐在地上嵊蓝面前,居高临下地问,“真心诚意请教你一个问题,你不回答我,我心里不安。” 嵊蓝扭头道:“我不想回答你任何问题。”朋友之间的小别扭和情侣是一样的:你不信任我,何必来问?骗我还是骗自己?但是嵊蓝主要还是不想让猴子看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有些像是在开心。 所有的人参果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这二位,别扭死了。 悟空道:“我们听了你的话,从温暖的巢里出来了,虽然躲开了内战,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前途渺茫,你不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嵊蓝略一沉吟,道:“如果你想要的答案必须用你的生命为代价获得的话,你还想问吗?” 气氛僵硬地如同最黑暗的夜晚。这是赤裸裸的挑战。 悟空冷笑道:“你杀得了我?”倒不是吹,我跑跑跳跳,你追都追不上!嘁!至于用法相战斗……你的水晶球会什么法术?有多远滚多远? 嵊蓝道:“我手指都不会动一下,但是这里所有人或者都会因为你这句话而葬送性命,包括我。” 悟空道:“既然这么危险,我们为何还要跟着你?”所有的人参果一个激灵,有不少缩到了猴子身边,向嵊蓝怒目而视。 只瞌睡虫有些糊涂,他在原地趑趄了一下,问嵊蓝:“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深受猴子欺负,平时压根儿没有人为他说公道话,只有嵊蓝用同情的目光看过自己,甚至有帮自己一把的意思。相比较猴子,瞌睡虫更愿意相信嵊蓝,所以虽然他盯着嵊蓝问,希望得到一个让自己安心的解释,哪怕你在骗我。 嵊蓝环视一圈,“你们信任猴子还是信任我?”——你这是在pUA精神控制我们!其他人想,太不讲究了,明目张胆地二选一,是霸凌! 蛙女一声不吭地走到二人中间,马上野猪跟上,毒蛇和瞌睡虫犹豫了一下,大家同时聚到蛙女身边,保持中立。 猴子急道:“我也是为了大家,否则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他蒙在鼓里……你们不害怕?” 嵊蓝:“跟着你更让人害怕吧?随时提防着法相被抢了。” 瞌睡虫马上从中点走来,站到了嵊蓝身边,蛙女稍一犹豫,也站到了嵊蓝背后。毒蛇回头看了看猴子,也来到嵊蓝这边,只剩野猪头还在中间原地难以选择。 猴子怒道:“最可怕的是未知!你们晓得他背后有谁?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他会知道这里有学校?看到了学校,我们组的人都不敢回来了,宁可在外面游荡。我就是因为信任你,才要问个明白。如果我不相信你,回来干什么?” 嵊蓝的脸色好看了一些,猴子毕竟是不同的。 蛙女:“蓝仔,有什么是不能解释开的呢?我也很好奇的,其实。” 瞌睡虫退了两步:“蓝仔,虽然猴子不是个好东西,但是大家开诚布公些不好吗?”能说出这句话不知道耗费了他积攒多久的勇气和愤怒。 嵊蓝沉默。 毒蛇:“我们回来是因为相信你的本事,肯定是比我们看到的更大。但我们已经走了一百多年了,你随随便便就能拿到这可以吃的圣树叶,又能预知附近有学校,的确是太惊悚了些。蓝仔,能设身处地一下吗?” 嵊蓝:“既然相信我,信任我,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会付出可怕的代价?” 所有人的性命…… 悟能和他的野猪头法相一齐大笑,“性命之忧……哈哈哈哈,难道你投靠了金击子不成?” 话音刚落,酷炫帅炸的金击子蹦出来,旋风一般绕场一圈,金光闪闪盔甲在他身上当真是威风凛凛亮瞎眼。他双手抱胸,浓密的眉毛收紧成一字,目光中的压力有如实质,所至之处偃旗息鼓。 金击子威风耍够了,才冷笑着盯着猪悟能道:“好像有谁在喊我?” 晓梦惊(上) 劈哩叭啦,人参果们手里的拐杖倒了一地。 如山一般沉重的天威降临,除了嵊蓝翻了个白眼,所有的人参果膝盖一软,再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上下下抖成了一团。 蛙女脸色苍白,结巴地说:“金,金,金……” 悟空结巴地:“大、大大大人……” 瞌睡虫眼白翻起,看来是半昏迷过去了。 毒蛇张大嘴巴,屁股底下全是水…… 野猪头法相已经晃得模糊了,完全看不出其肥头大耳的本相,张开嘴只会唉,唉,唉…… 原来真有性命之危……猴子跪在地上,心头悔恨。嵊蓝那无辜模样很有欺骗性啊,我还以为他捡了什么宝贝……没想到居然他身上藏着这么一个大恐怖。 金击子站到嵊蓝身边,洋洋得意,脚尖还打着拍子,看来刚才音乐会没怎么听够——甚至还有想加入演奏的意思?你会啥?敲木鱼?那算了。 嵊蓝仰头看着他,目光中全是疑问,金击子将目光避开,半侧着身子对嵊蓝道:“要不要我去把跑掉的小果子给追回来?” 嵊蓝道:“那个不急,跑都跑了,追之无趣。你想通啦?” 金击子叹了口气,“我先在你身边躲会儿吧……不管那个事情真相如何。清风明月其实聒噪得很,我们平时也不大见面。”是啊,你们是不大见面——明月把你攥手里,捏得很磁实。 小果子们更紧张了。 忽然缩小了十万倍的清风的脸从一片叶子后面探出来道:“嫌我聒噪,就可以违背主人命令吗?”他手一伸,光芒一闪,金击子被他捏到手心里现了原形。众人参果全身瘫软,如见天敌。 “原来早就生了异心了,不听招呼的法宝,要你何用?看我灭杀了你——” 嵊蓝忙喊:“且慢!清风道尊,请宽恕他则个,这里另有内情。” 清风根本不去看嵊蓝,扭头对空气道:“咱们要不要灭杀了金击子的那个自说自话的灵智?” 波纹漾开,明月在空气中神奇显身:“留着这个灵智没啥用,还费能,处理了就处理了呗。” 嵊蓝喊:“你们不想知道那么多人参果去了哪里?” 所有的(傀儡和铁扳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嵊蓝看来。难道不是你吃掉的?我们亲眼所见。 人参果娃们: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嵊蓝结结巴巴地道:“我们下去就是去探究这个人参果失踪的秘密,我需要金击子的保护与帮助。” 这明显是个谎言,清风明月互相使了个眼色。镇元祖师的恶念发了直接命令……虽然他只是个水货,但毕竟是镇元祖宗的意志所化,不好再假装没听见了。算了,金击子你想保就保吧,反正当年你也拿他当宠物养着的。 明月:“其实那个,你想要修行,我们也能帮助你……”估计是镇元祖宗想问金击子打听一些过去的事情,理一理修行道法—— 嵊蓝道:“那倒不必,你们另有任务……”清风明月一起眨眼,我们没有啊?守着你不就是我们的任务嘛? 嵊蓝立时在脑海里找到了突破口,“你们仙灵气够用吗?”哎呀,毕竟是老祖,算无遗策,仙灵气虽然不怎么够用,但花在老祖身上岂不是应该的?省着干嘛?过年吗? 嵊蓝道:“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打败金击子,所以我要他在我们身边时刻观察他。他观察了我们几百万年,这不公平!” 这个思路立刻说服了清风明月,他们做为人工智能,只要对方说得在理自然听命——尤其是镇元老祖的转世报身说话,万一驳人面子太过,日后他突破了,肯定会报复回来。作为陪伴镇元子无尽岁月的人工智能,对主人的行为数据储存是重中之重,稍有差池就是拆掉重做的下场。 明月对嵊蓝施了个礼,跟清风使了个眼色,便消失不见。清风将金击子交还到嵊蓝手上,低声道:“别想着走捷径,主人,我们这是为你好。别再错上加错。”随即融化在了绿树空间。 我前面哪有做错?奇怪!还错上加错?你是说我不应该吃掉所有的人参果?——你们以为我为了续命不择手段? 唉,那个也不赖我呀…… 虽说号称是“为你好”,可是也许清风你这样做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某种欲望或虚荣,用自己的付出感动自己从而取得道德上的制空权——这个傀儡就像个酗酒、赌博、不负责任的单亲妈妈:唠叨你,约束你,惩罚你,最后放弃你——我对你那么严格,结果是你自己死不要好,自说自话,自暴自弃……你日后吃了牢饭或者枪子儿,我是没有责任的,都是你自己的错。 金击子立刻变成了人形,只是他的金甲变成了布衣,连身高都矬了五十厘米。他恹恹地坐在嵊蓝身边,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嵊蓝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儿了。” 金击子有气无力地道:“我飞不起来了……他们取走了我的能源块。” 猴子们抬头努力偷听。连明月道尊也要对嵊蓝行礼,嵊蓝则当面拒绝了他们想要追随的提议!还对清风道尊下了直接命令,拯救了金击子——今天看到的一切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这个嵊蓝是个大人物不成? 金击子又道:“我原本飞天遁地就靠灵气池、能源块。现在能源块没了,只能靠灵气池慢慢吸收圣树的灵气了。”他眼珠一转,“当然杀掉这些没屁用的小东西是没问题的。” 小果子们又不由自主地一抖,脑子里一片空白。 嵊蓝笑,“如此大家就是一条枝上的叶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别闹啦。” 瞌睡虫:“蓝仔,我们是不是去找失踪的老师?” 嵊蓝回头,安详地道:“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因为代价我们都承担不起——是所有在场诸位的性命!包括我。”问什么问?问就是会死果子的!看吓不死你们!难道要我告诉你他们都被我吃光了? 猪悟能跳起来道:“没问题,没问题。你让我们干什么都行,不提问,不置疑。谁啰嗦谁滚蛋。” 蛙女闷闷地道:“我从来不提问,也不在乎什么答案真相。我宁可啥都不知道。” 猴悟空发狠地道:“下次,蓝仔你看我又发二愣子劲儿,你大耳刮子扇我!” 毒蛇:“我没耳朵,就算你们说了啥,我也听不见——” 金击子看着嵊蓝,有所指地道:“真有你的。不过谢谢了啊。” 晓梦惊(下) 旅馆的服务也就那样,客气而冷漠,吃的东西也勉强,饮料冷冰冰的还甜得要命,可知在亚麻,糖是不要钱的。 仍然是清晨四点出发,辞别了服务员胖大嫂的熬夜脸,两部车风驰电掣往费尔班克斯跑,路过医学院时给洛可嘉做了常规检查,抽血,然后两家人——现在是一家人了,回自家城堡卸货。 申豹还开着皮卡去超市搬运了几百斤的米面麦片意面和死贵死贵的蔬菜回来。这些蔬菜是在小超市订的货,每两天取一次。其价格让涂敏心痛了好久。mandy说,又不要你掏钱,那么心痛干嘛?吃到嘴里,保证老老小小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钱是可以挣的,健康可就难说了,前两天洛老爹还水土不服来着。 大家深以为然。 申豹左手右手各一大包,来回几次搬上车,还不要别人帮忙——真是个牲口啊。 “天气预报说大风降温暴雪就要到了,不勤快点怎么行?”小申作为战士,特种兵,行动力之强也没谁了——可以想见,此人无论在哪里从事任何职业,最后都能成功——太能干啦!而且无怨无悔的。 大家出门一趟感受良多,议论纷纷,特别是看到苗族后人融入当地,落地生根,涂敏开始操心may的问题:may很快就会面临上小学,但她的英语能力根本不足以应对正常的同龄人课业。而涂敏又不愿意让may进专门为拉丁、亚洲人设立的移民学校,所以接下来的一年半是may最辛苦的关键时刻。为了营造一个学习气氛,涂敏要求家里所有的人必须全部学英语。 老申头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刚刚说过要维持天朝文化的传承,咋那么快就给本地化啦? 老申头还有其他理由:第一,我年纪大了学不会!第二,万一小莓变成了白心黄皮的香蕉人怎么办? 申豹其实站在老婆一边,但又不好在洛家人面前硬杠老申头,让老爹下不来台。吵架多难看?所以他就只能低头抽烟沉默。涂敏的目光哪能饶过他,探照灯似的钉在小申侧脸,弄得大家都开始可怜小申了。 洛妈和洛老爹为避免大爆炸,忍不住也加入讨论——男人们反对全员学英语,女人们则统一战线:必须要到哪座山就唱什么歌,没有商量余地!洛妈还狠狠地秀了一把词汇量。 这些面对任何困难都团结一致的人们开始有了严重的内部分歧,吓得mandy不敢开口,怕人说自己因为是亚麻国人,所以对标西方教育——快乐教育只会把孩子们教成傻子!这个话你可以放在肚子里,但是不能说,主要是怕引起mandy多心,怀疑大家嘲笑她傻。 而洛可嘉一直在说真正有品质的教育都在私立学校,mandy赶紧点头,我当年就是私立学校毕业的——大家都松口气。公立学校靠学区税收支撑,穷地方收不上税,所以好坏学校天差地远。 涂敏说,照目前这个状况,小莓如果不能进最好的私立学校进行严格的教育,那么还不如回国,等高中再来亚麻。 这是回去送死吗?老申小申同时眉毛立了起来,涂敏冷笑着目光与他们俩对射,绝不退让。 洛可嘉立刻把话题绕开,一时没有结论的争吵毫无意义——你们明天后天去社区看看情况,了解一下本小区学区如何,并打听打听私立小学的学费,反正oscar到上学年龄也就是眼睛一眨的事。 这个建议来得很及时,争吵在一瞬间平息,涂敏开始盘算家当,从哪里搞钱。 小申很想把大道理说出来,只要自己抓得紧,哪怕小莓在普通学校也能考上好大学啊,比如说我……但这根本不是争论的核心。 说了半天,大家才注意到,洛妈和洛老爹争论不休的问题其实是:我们在这里难道待一辈子了?还回不回去了?小孩子上学、工作、嫁人,可能就在亚麻国发展,但是大人呢?老人呢?这里太阳都晒不着,老姐妹、老兄弟、熟人、事业全在国内,生活习惯天差地远——老豆腐都买不到。毒贩子抓不住,我们难道就不回去了? 孩子们终究是天朝后人,忘了根怎么办?还不如先回去,弄好中文、数学,养好学习习惯再来亚麻。亚麻年轻人中反智者实在是太多了,连常识都没有——所谓常识,就是在天朝人看来天经地义的东西:比如个人利益服从集体利益,约束个人自由维护社会关系等等。 许多亚麻国年轻人甚至不知道韩国和越南在哪里;也不知道(在乎)大麻是毒品,甚至于为新约克开设了公办吸毒中心而欢呼;更不知道医院卖的止痛药都有海洛因、吗啡成分,能让人上瘾;甚至不知道戴口罩能能保护自己而不是憋死自己——这显而易见、一试便知的事实都糊涂着;还有人往血管里注射地板清洁剂,被送IcU。 小莓万一在亚麻国变成了希尔顿姐妹怎么办?——不算钱多钱少的话。 大家又开始争吵,最后以小莓大喊“我再也不学英语了”作为句号,给争吵结尾。老申头和洛老爹这才意识到,他们说了那么多亚麻坏话,给小孩子造成了多大的困扰——但是哪怕是国内,不学好英语,就会在学校里、社会上寸步难行。亚麻国有那么多华裔孩子,并没有变成白痴,亚麻国的奥数代表队从教练到学员都是华裔。国内的全球五百强企业开会都用英语,哪怕下面坐着的全是天朝人——连上海土着脱口秀女王Lora的表演偶尔也用英文的——听不懂的连六百块钱的黄牛票都赚不回来。 老人家或许可以说“我们最多就这样了”,但小孩子还有大把前途,别让轻而易举能做到的“多学点儿东西”成为拦路虎、绊脚石、或陷阱。拒绝学外语并不能表现你的民族气节,只会彰显其蠢。 洛可嘉一面观察着叽叽喳喳的翠鸟抓虫子(其实是果子)行动,一面听老申头哄孙女儿,“咱们一定要学好英语,否则以后考不上大学……” 洛可嘉想了想,终于又开口了,“大家有没有意识到,我们目前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 待以诚(上) 这一招转移话题很有用,所有的人耳朵竖了起来。洛可嘉深知,让内部矛盾成为次要矛盾的最佳办法,就是引入外界压力,并上升成主要矛盾。 “我们前些天上网看小樱桃直播,”其实人家根本不叫小樱桃,只是洛可嘉的恶趣味,解释说她说话那么酸,却要假装甜,所以取了这个外号。“她一直在跟“洛可嘉妈妈”电话讨论什么营养保健、卖蛋白粉和电解质,让毒贩子误解我们在bJ疗养。”洛妈一笑。 辑毒警找了个(靠技术)声音和她一模一样的本地大妈应付小樱桃,乱扔烟雾弹,那傻姑娘居然深信不疑,或者假装相信。 “Foxx教授已经给山水医院发了函,要求提供大病历,这揭开了我们人在亚麻国的事实。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毒贩子们也就知道了。” 不豫则不立,不提前准备好应对,万一毒贩子大举进攻报复我们怎么办? 女人们立刻就慌了。 洛可嘉对申豹道:“小申,你说我们是不是还要再跑?” 这个语气明明在说,跑也没用,他们能找到你一次,就能找到你一百次。 申豹沉吟道:“洛医生你的意思是?”其实王狼头设计的就是引诱毒贩子来亚麻报复洛申两家,让他们被毒贩子发现——本就是计划中的一环,就看敌人动作有多快——洛可嘉其实在问,我方准备得怎样了。 小申有点傻眼。 洛可嘉看小申那样,对着手机说,“minerva,如果有恐怖分子来进攻,应该怎样保卫自己?” 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以至于人工智能怎样回答了这个问题都没听到。 小申苦着脸看着洛可嘉,求放过啊,亲。 洛可嘉:“从小到大,在整个学生生涯里,我只学到了一个道理——在困难面前绝不能逃避,必要应战!越怕死越会死,越不怕死越不会死。战胜了所有的困难,就登顶了。一步步走就是了,怕有屁用?所以,要敢于斗争!” 洛妈:“可是他们是黑帮!” 洛可嘉:“邪不能胜正!” 喊口号有毛用?大家撇嘴。 “我们每个人都要学开枪,并且每个人配一支枪!跟他们拼了!”这个倒可以有。 mandy举手,“其实我会射击的,从小玩儿枪长大的。”这个爱好来自她爹。 底下听众有些骚动。老申头用奇异的目光看着mandy和轮椅里的男人,似乎第一次认识洛可嘉夫妇似的。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家门啊! 洛可嘉道:“且不说毒贩子们有没有能力杀到亚麻国来,但凡有人了解到我们买下了独栋别墅,他们立刻就会知道朴医生的钱去了哪里。” 嗞—— “我不用提醒大家,这笔钱之多!其中肯定有上家或者下家的货款。说不定毒贩子以为咱们黑吃黑,吞了这笔钱,要不怎么洗钱的老板不打别人专门冲我来呢?肯定有人会考虑从咱们手里把钱要回去。” 外面传的朴医生是为评职称而买凶,没有提到贩毒的事儿,那么大毒枭就更多疑了,他把小分销商砍死在(嫁祸)小申家里,肯定是因为此人暴露了,但未必没有毒贩子内部火拼抢地盘的因素。 不管怎样,朴医生恶斗洛可嘉,小申全家失踪,毒资消失,再加上洛医生一家在亚麻国花天酒地买别墅,还用解释吗? 必然是洛可嘉联合小申黑吃黑,朴医生反击而暴露,被公安抓走,才会伤医案发。洛可嘉必然是夺了毒资的,在外人看来,难道缉毒警还能把毒资交给洛医生去腐败不成? 邵局的胆略这么大,百万美元说给就给了,那是要担干系的!其中必定有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只要毒贩子们一动,必然有痕迹留下,暴露更多的东西。 对有心人来说要找到洛可嘉一家其实不难,他的老师Foxx教授以及师兄们随时有可能对什么人吹牛聊天时就泄露了洛可嘉定居的情况!但是在这荒郊野外的,如果公安动作不够快呢? “那么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minerva。” 死一样的沉默,莫非这个人工智能休眠了?随便说两句呗。 也许是听到了大家的心声,minerva用冷静非人类的声音说,“没有必要太担心,主人,你们正好以逸待劳。”这是个建议吗? 洛可嘉大笑,“minerva,谢谢你安慰我们。或者我们运气好,屁事儿没有,我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但是大家心里要绷紧一根弦儿:这里不是国内!亚麻枪支横行——治安好的地方很好,差的地方很差。目前是我拖累了大家,只能被动地等。今年冬天应该是安全的,明年第一批旅行者出现时,危险才会降临——到那时,说不定我身体就好了。” 洛老爹道:“要不我们赶紧跑。这房子不要了!”你的斧头法相锈住了吗?这也太窝囊了些吧?洛可嘉注意到涂敏将眼睛从老爷子身上挪开。 洛妈接口道:“或者我们也可以跟他们斗!” 她是从小看着《海霞》、《草原英雄小姐妹》、《红色娘子军》、《地道战》、《地雷战》、《闪闪红星》长大的,《战狼》、《湄公河行动》也是反复刷过。如今有枪在手,开枪自由,天高皇帝远,一股被压抑四十年的杀气在胸中弥漫——听说过双枪老太婆吗? 洛老爹软弱地说,“人工智能的话难道也能当真?除了练枪法外,我们怎么跟他们斗?老的老小的小。真要开枪杀人了,你敢吗?” 这倒是个问题。不是所有人敢真的杀人的……洛妈说得山摇地动,但连泥鳅鱼都没杀过。洛老爹的意思是,你牛皮吹那么响,自己信不? 洛妈坐回位子上生闷气,她自己也知道,开枪肯定是不敢的,我又不是变态老太婆。 洛可嘉闭上眼睛,“小申你是专家,你看呢?” 老申头的目光和儿子碰了碰。 申豹说,“第一步,洛医生赶紧恢复身体,这个最重要!实在不行把洛医生和孩子们安排到医学院里,可能会更安全些。” mandy不由得抓住Nichole的吸奶布,浑身颤抖。我其实不敢杀人的,最好别算我。 待以诚(下) 申豹说:“洛伯伯是电路设备专家,咱们设计一套防撬门机关,把照明,电网,监控统一起来,让这房子固若金汤。” 洛老爹搞了一辈子设备——他读中专时的专业其实是武器(枪支)设计,还真的从苏联人手里学到不少东西,研究过无数图纸。后来转行管理煤电设备,几十年没有出过事故,是电子局一宝。如果他跨过心障,放开了,设计煤电杀人装置的话…… 洛老爹头顶的斧头开始放出寒光。在守法公民眼中,毒贩、黑帮是很可怕,但是一旦为了自卫反击而不得不取其性命,老百姓是没有心理压力和障碍的。你撬门溜锁被高压电“裁决”了,还能赖上我?别人怎么没事? 小申道:“第三,冬季已经来临,主动在我。明年可能形势就变了。”这根本就是洛可嘉说过的安慰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权威性又多了几分。 老申讲了几个越战故事——虽然他一个越兵都没杀掉过,但是只要当敌人是自己畜牲、狼,你闭着眼睛瞎打也行……万一打到一个或者一把呢? 女人们忧心忡忡地打发孩子们去洗漱睡觉,小申将洛可嘉推进房间,然后把房门关上。 洛可嘉听之任之地由他把自己抱到床上,清理了身体,换上新的尿不湿。申豹淡淡地道:“今天洛医生可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吓。” 洛可嘉沉默。 申豹在洛可嘉身边坐下,“也许您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出来……”洛可嘉刚才之所以把话说得那么严重,一方面是转移争论、缓解矛盾、清净耳根,一方面是逼申豹揭底牌,看看辑毒公安有什么法宝,再一方面当然是抢夺在这个新家的话语权,哪怕我全身瘫痪了,也比你们加在一起都强。 洛可嘉笑,“你想听什么?” 申豹拍拍被子上不存在的灰,“随便什么都行。” 洛可嘉道:“在飞机上你把那个手机交给我时,我就知道你们另有计划。” 申豹失笑,当时洛可嘉说出“煞费苦心”时,他就知道洛可嘉肯定是猜到了些什么。 洛可嘉指着手机说:“这个监听设备应该另外有接收中转信号的点,不可能用wifi或者走电话公司的公网,那么只能直通低轨卫星。马斯科已经放了上千枚低轨卫星上天,没有道理天朝只死守着北斗一个系统。军方、警方难道都改吃素了?” 申豹摸摸下巴,笑。 洛可嘉:“上次极光的事,召来了许多野生动物,还有这条狗,都指明我们周围附近不简单。”洛可嘉完全没有意识到其实是他本人的“玄妙”体质才招惹了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当然也可能意识到了却乘机一股脑赖在公安身上。 申豹摇头不语。北极动物从冬眠中跑出来,应该早已惊动了科学家。 洛可嘉:“其实倘若有毒贩子来绑架我,这个破玩意儿也根本救不了我,最多能为你们破案提供证据,对我来说就是个鸡肋。” 申豹看了看那只手机,没有说话。 洛可嘉:“本来我想,管他呢,反正有政府在暗中保护,又白得了一座房子。但是,这房子是不是更方便毒贩子前来找我?查房产交易记录不难吧?律师或中介服务都是可以掏钱买消息的。” 申豹稍微严肃了些。 洛可嘉:“配合政府是我们公民应尽义务,但是你们置我的家人于险境,我很不高兴。现在火烧眉毛了,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申豹清了清嗓子:“把我们两家聚在一起保护总比分开更容易些。如果另外租房子住,反而麻烦,更未必安全。今天您对形势分析得很深,思路很清晰,逻辑很有条理,结论讲得通。我想,咱们好好合作一把,设计一些措施,定能让毒贩子落网。”不愧是卧底,尽说废话了,半点有用的玩意儿没有。 洛可嘉:“你不惜让你的家人和我们一样处于危险之中,这才是我相信你的唯一原因。” 申豹:“谢谢你愿意和我分享这些,懂得了对方,才能合作愉快。” 洛可嘉:“你们在亚麻有多少人手?” 申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洛可嘉:“这我怎么会知道?国际刑警算不算?”洛可嘉立刻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他就算知道也不可能乱讲。 洛可嘉:“可惜你漏算了一件事,很可能咱们都会白死,死得毫无意义。” 申豹谦虚地问:“怎么呢,愿闻其详。”手机有光芒一闪。 洛可嘉:“那笔钱我们看来极了不得,其实在进出千万上亿的毒贩看来可能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有价值——特别是钱在亚麻国,他们应该不可能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打客场,多麻烦?” 申豹点头。 洛可嘉继续忽悠:“如果我是那个金字塔顶的人,根本不会自己出面,直接找个有关系的亚麻国的黑势力,干掉我们泄愤,拿回好处多多少少了其实也无所谓,表明实力、镇住江湖就行。” 申豹沉思,洛可嘉说,“当然也可以先放着,等风声松了,我们露出破绽了,或者回国了,他们再来收账。” 申豹的脸色阴沉下来,大毒枭之所以难拿,就是因为他们在暗,狡兔三窟,诡计多端,又懂自我保护,绝不冒险。 “所以要么没人来,要么不止三五个——大部队你们顶得住不?”洛可嘉问在点子上,这很现实。 申豹嘻嘻一笑,“不妨揭个底,朴医生暴露后局里的报告根本没有提到毒品的事儿。所以毒贩子们会把这事往您身上套……怎么就全家溜到亚麻国来了呢?肯定是贪了朴医生的货款,那个汉奸家族才给了那么点儿。” 洛可嘉也是这么预估的,辑毒公安的钱哪是这么好拿的?都是石头里榨油的主,不把这百来万美元利用到极致,变出花儿来,让上上下下都得个集体一等功,或者二等也行,那个狡诈的狼头兄会就这么算了? 饵下了,线绳也够长,胆大心细的毒贩子们,赶紧去找洛医生要账啊……等什么?孤儿寡母加一个残疾人和一个技术老工人,在枪支泛滥的亚麻……这么香甜诱人不设防,快来呀…… 就是这个申家父子能力如何?搞得定大场面不?我看玄。 报以直(上) mandy带着两个宝贝下来跟洛可嘉说晚安,四个人嬉笑一会儿,洛可嘉讲了一个植物打败僵尸的故事,大家一起念过了《三字经》,互道晚安,孩子们上楼睡觉去了。 到了半夜,mandy一个人偷偷溜下来,抱着洛可嘉大哭了一场。洛可嘉竭力安慰她好久,说毒贩子根本不懂英语,作为旅行者到这儿来的可能性有多少?咱们周围渺无人烟,他们一来就暴露了,政府不会不管的。 也不知道mandy听进去了没有,哭过后捂着嘴上楼去了。 在亚麻国,像洛可嘉这样的名校毕业外科医生基本上一毕业,一条腿就迈入了富裕阶层,豪宅豪车不说垂手可得的话,至少不难。 当初mandy和洛可嘉的争吵要不要回天朝有很大的原因就是金钱损失。当时,mandy刚生了oscar,洛可嘉希望有人照顾好妻子女儿,自己的母亲正好希望帮着带孩子。回国损失的金钱与有可靠的人带孩子相比较,算是扯平。 有亚麻国的国籍在手,如果实在不行,还能回来——两年后他们回来生了老二,自动获得了亚麻居民资格。 如今洛可嘉倒是全家到了亚麻,但置办了别墅,低保补贴就不用考虑了。工作的事目前也不急,但mandy一想到未来的不确定性,就害怕——毒贩子、黑帮,在她梦里出现了好几次。 人参果冒险小队收拾了乐器继续上路。 有金击子那个(缩短了的)高大威猛的卫士走在嵊蓝身边,没有哪个不开眼的货敢凑上来聒噪,虽然小朋友们有一肚子问号。 金击子知道,镇元子肯定已经被吃掉了,就像嵊蓝一口吞掉了所有的人参果。在闪电如河的进攻之下,那个翠鸟根本没有抵抗之力。那么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呀!几千万年的生命历程成了空抛,我该何去何从?白烟又在他脑袋上喷涌而出,耳朵、鼻子恨不得发出鸣笛…… 等嵊蓝把铁扳手随随便便、毫无敬意地扔进背囊,小果子们对嵊蓝的崇拜已经快溢出来了。 “你到底是谁?”猴悟空问,然后迅速补充,“如果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过。” 猪悟能、蛙女、毒蛇、瞌睡虫立刻把眼睛聚集在嵊蓝身上,时不时地将目光再关照一下他的背囊。 嵊蓝笑:“我就是嵊蓝,不是别的什么人,也不是神仙或者妖鬼。”他准备开个玩笑:“说到妖精,咱们这些木头花能说会跳,个个都是妖精。” 瞌睡虫:“听说以前人参果徒有人形,是没有灵魂法相的,你们知道吗?” 所有的目光看向瞌睡虫。 嵊蓝立刻表扬:“谢谢瞌睡虫愿意和大家分享这不为人知的秘闻。只要大家都放开自己,与大家共享消息,我们活下去或者活着出去的可能性就大了一分。” 受到鼓舞的瞌睡虫极高兴地原地跳了跳。 猪悟能道:“我可能也知道点儿什么——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也说不清。” 全体同学齐声道:“我们不问问题,请放心地说,想说啥都行,说一半留一半也行。” 猪悟能迟疑道:“这圣树其实是万灵之祖,祂的花果是要投诸万界的,每九千年便有一轮人参果——其实是花——成熟脱落,为万界绿植授粉,成就仙草仙果,点凡人为仙。所以也称其万仙之祖。”所以万仙之祖其实是这树,而不是镇元子。 众人“哦”了一声。 猴悟空点头,“悟能说得不错。据我所知,有大能把圣树圈禁了起来,占为己有!从此仙灵气只进不出,到如今万界灵气几乎要被圣树吸空了。”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但很明显有人在假装吃惊,比如嵊蓝。 蛙女道:“其实我们这些有灵智的人参果降生于此的使命便是——破掉这个圈禁,放出仙灵气,还万界生灵一条活路。” 大家早有意料,听蛙女一说,松了口气——紧迫的使命感让他们喘不过气,大家现在开始交流了,发现目标一致,心尖尖上的压力似乎轻松了些。 毒蛇:“也许你们不信,就算所有的人参果全力和金击子、清风、明月硬拼,也抵不过人家一只手。所以,要破阵必然不可硬来,而是另寻思路。” 所有的眼睛向嵊蓝看来——你是怎么降服金击子的?你命令清风明月打开大阵行不行? 嵊蓝苦笑,“我必须要在九千年内正面击败金击子,才能打开大阵。这也是清风明月的使命。” 毒蛇:“那么又回到原来那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众人盯着嵊蓝。 毒蛇:“如果我的消息来源不错话,你应该是圈禁圣树的大能——地仙之祖镇元大仙的转世报身。” 大家嗞嗞地吸气,原本不知道镇元大仙名号的,出于某种原因,心底里立刻就冒出来一系列信息:镇元大仙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强大、自私、小心眼等关键词在最前头闪闪发光。 ——得罪不得!所有的人心底有雷音滚滚而过。 嵊蓝摇手道:“清风明月金击子也这么想。但是……”他的耳朵里传来圣树妈妈一声咳嗽,“但是我目前什么都算不上,愧对镇元二字。我还没资格呢。”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就算清风明月站在面前也挑不出什么破绽来——事实上,嵊蓝可以肯定的是,清风明月必有一人就站在自己身后。圣树的提醒很及时——当然就算没人提醒,嵊蓝也不可能把底牌打出去,眼前的同学们是不是值得信任还有待检验。 某处树叶略微往下沉了一沉,除了猴子和嵊蓝外无一人察觉。现在可能人已经走了。——如果刚才嵊蓝说出什么清风明月不喜欢听到的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大家对嵊蓝的崇敬又到达了新的高度!只要看看金击子的可怕,清风明月的强大,他们只是镇元大仙的手下而已。那么镇元大仙本人当年有多强大?真不愧是地仙之祖。 报以直(下) 大雪如约而至,比加拿呆鹅毛还大的雪片将天地掩埋,丑陋的石头和枯草消失不见,代之以纯洁的白。 孩子们吼着英语打雪仗、堆雪人。mandy自从那天争吵过架后就不再说中文,坚定强势地对所有人讲英语。涂敏更是如此,谁想吃什么,喝什么,讲中文的话她假装听不懂,必须要说英语(她也听不懂),才会按照前头的中文意思给安排。 有一次oscar用中文说“阿姨咱们吃红烧肉好不”,她逼着oscar说英文,这时oscar改变了主意,他说想吃炖羊肉,但最后仍然得到了红烧猪肉。这样一来把oscar整蒙了,到底我该说什么语言好呢? 现在虽然还算不上极夜,但是白天之短逐渐引起了孩子们的不开心——出太阳的时候可以出去玩,但是天黑了只能回屋学英语。在英语机构当了几天老师的mandy把一搓板儿的手段用起来,那叫一个热闹:连说带唱,动画绘本儿歌小品……好不容易到了晚上睡觉前,肩负重任的洛妈才有机会给孩子用中文讲故事,读唐诗。 这样大雪封路的无聊才不至于难以打发,否则这些孩子入门tiktok怎么办?一辈子也出不来了,那玩意儿可比毒品。很快洛可嘉的血检工作就暂停了,等天气晴好了再说。 万圣节到了。 费尔班克斯的万圣节气氛和国内追逐洋气婊气的地区差不多,市区商业区最热闹,居民住宅区其次。但是在乡下偏远之处,谁要扮鬼作妖的,说不定一出门就被打死了。 不过洛宅倒是迎来了讨糖果的吸血鬼两只,蜘蛛侠一人。鬼鬼祟祟地在门口张望了张望,敲门,拿糖,走人。洛可嘉就在客厅,亲眼目睹敲门的“小朋友”:两个吸血鬼头上一个飘着枪,一个飘着刀,而蜘蛛侠就更搞笑了,他的头顶是蜘蛛网。 为了几粒may吃剩下的大白兔,你们至于嘛——开车几里路,坑里还有冰。 小申一屁股把oscar和女儿挤到门后,将糖亲手交给了客人,目送着客人离开后,开始躲在房间里拼命打电话,当他出卧室门给洛可嘉汇报工作时脸色相当不好。“如果今天出事的话,暂时只能靠自己了。援军……可能没有。” 所以……援军都在扮鬼?大家都在挑日子?这是诺曼底? 洛可嘉用最镇定的语气说,“minerva,我头顶有哪些军用卫星路过?” 小申的嘴巴张大,失神地看着洛医生,这个医生……疯了?手机AI最多帮你搜索、开机、关机,你指望什么奇迹? 但是minerva却简单地问,“你想干嘛?”这根本不是手机人工智能的口气,那个不耐烦的语气简直活了……今天你也要扮鬼吗? 洛可嘉道:“如果有合适的低轨卫星,你们可以放一架武装无人机来帮忙吗?” minerva冷笑着说,“这是2020年度笑话吗?” 洛可嘉说,“把无人机的控制中枢放在小申的终端上,根本不需要另派活人来操作。” minerva冷漠地说,“损失一架飞机的风险比炸掉十个你的房子还高。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洛可嘉说,“但是你们拥有了新的权力边界。” minerva沉默。 小申已经傻了,洛可嘉以为他是谁?在对谁说话? 然后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一个App开始自动下载,小申的脸被拍照,通过审核后他拥有了十二个小时的高级权限——指挥一架飞机!带开火功能的! 我的天啊。 minerva说,“现在是亚麻西部时间14点35分。一百九十五分钟后将有无人机到达你们区域,请做好准备。” 小申立刻疯了一样开始研究这个App使用说明,洛可嘉帮他翻译成中文——小申第一次为自己不能熟练运用英语而锥心痛恨——半小时后他抬起头来,“我准备好了。” 吸血鬼的光临让洛老爹和老申头的警戒心也提高至沸点,他们开始布置“老鬼当家”陷阱。在亚麻,人命贱如屎——每年失踪人口都有八九万之多!除去在野外遇到了熊的徒步旅行者,其他都死于“人民战争”。所以,尽可放开手脚搞,今天过节,大鬼小鬼上西天! 洛宅这地形地势,虽然后有山、左有河,但对小股特种兵进攻没有意义:他们又不开坦克车来,这个高度的山和平地有什么区别?没有区别。 孩子们兴奋劲儿过了就累得不行,集中睡到了一个房间。洛妈和洛老爹手执枪支守在二楼交通要道窗口,看着城堡侧面。 洛妈在前面日子里的射击训练里充分展示了什么是“概率分布”,她面前的靶子从来没有挨过枪子儿,隔壁洛老爹的木板靶上倒是经常多出个眼儿来。她所梦想的左手大盖帽,右手小卡宾的双枪老太婆梦想彻底崩裂——英姿飒爽并非是每个女人能拥有的!一支乱点头的FmK 9c1夺去了她所有的自信、气力和勇敢。 人家抗日女英雄双枪将陈联诗或者东北女匪首赵洪文国都是做惯农活的,力大无比。你小学语文老师捏了一辈子粉笔,抱得动半袋玉米不?没那个腕力,就吃不住劲儿! 至于洛老爹,平时脾气硬,在家里却横不起来,面对坏人——膝盖非常非常软。如果坏人站到他的面前,很难说他敢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如果坏人拿出狼牙棒,可能他只会天灵盖硬顶了。他此时拿着一支女士用的鲁格Lcp,大概也就比玩具更仿真点吧。谁也没真的指望他怎样勇猛杀敌……别添乱就好。 这些虾兵蟹将之外,幸好还有mandy!她手持一把传统名枪柯尔特m1911,守在二楼面对后窗。 远处的雪泛着星光,她对着雪原祈祷,恐怕分子最好半道汽车抛锚冻毙零下二十度的荒野里……其实她的枪法是除了小申那个职业枪手外最好的,固定靶全部七环以上。甚至能打移动靶,不过打兔子和打人毕竟是两个概念。 申豹把警报器打开,通上电,洛宅陷入了鬼节的黑暗。他点开了手机,停留在无人机界面上,那里只有一个假笑肥脸。 洛可嘉喊:“卡卡,卡卡?别乱跑!回来!” 小奶狗虽然不情愿,还是得了个“卡卡”的古怪名字,可能和oscar的名字有传承关系—— may本来想给狗狗取个水果名儿的……听说过小奶狗叫榴莲的吗?或者叫菠萝?oscar质问。may本想说榴莲很好啊,但是看了看涂敏的脸色,决定还是算了。 卡卡根本不理会洛可嘉的招呼,祂晃着尾巴屁颠屁颠地从餐厅跑到客厅,从大门留下的小狗洞钻出钻进,又从楼梯间、拖把房跑到门房间、鞋帽柜,一一视察。 难道祂感到了什么? 杀气? 金光阵(上) 这狗很奇怪。 祂从来没有到处尿尿或拉屎过,也没半夜三更乱喊乱叫,吃东西更是纡尊降贵、爱吃不吃……按照老申头的说法,这亚麻国的狗挺稀罕。 可能是流浪过的原因,特别乖巧,不叫不闹,连狗狗最喜欢在地板上挖洞、乱啃乱咬沙发木桌、咀嚼主人的衣服被子袜子、偷吃厕纸、喝马桶水……这些常见宠物狗行为举止一概没有。 或许亚麻狗就是比东方土狗通人性懂事儿也未可知。 晚上的卡卡最喜欢趴在洛可嘉门口,脑袋埋在爪子里,佝偻着背,卷着小尾巴,活像一只海龟。随便谁也不能引诱卡卡离开洛可嘉三丈之外。 忽然祂噌地站直身子,脚不点地,像一道灰色的光飞到门房间的窗户边。 洛老爹向远处看去,三辆吉普停靠在了通往洛宅的路口,七八个人影下了车,原地在雪地上跺脚、干擦脸,随后他们依次从后备箱里取了长枪、手枪。 车门就开着,连两个司机都武装起来,跟在大部队后面向温暖的、充满吃喝的洛宅走来。 脚底鞋跟踩在雪地上,簌簌作响。 果然来了。 九个人呈散兵队形,拉开一定距离,分散走在直通洛宅大门的草径上,前四后五交替前进。 minerva也不装了,今天可能是2020年度大戏,有看头……她有点幸灾乐祸地报告说,有人来了,专业杀手,前队九人,车上至少还有五个断后。 所以现在有好几个卫星盯着我家是吧? 洛可嘉没好气地问,无人机还有多久会到? minerva冷冰冰地说,“要贴地飞行避开雷达,乐观估计还有五十分钟。”所以这边要顶一个小时?两个女人加两个老人,一个残疾加三个孩子,真正算得上战斗力的只有小申一个,老申顶多可算半个…… 小申在门口冒了个泡,然后消失在楼梯上。 黑影停下步伐,他们已经分别潜行至离大门十多米的距离,有人掏出仪器开始破坏路边的红外警报器。不紧不慢的样子给到南边窗口看动静的洛老爹和洛妈带来了无尽的压力。 洛妈问,“现在报警还来得及不?”没人回答她。亚麻的警察不参与枪战,他们只会等尘埃落定了,安全后,才来划线拉绳,圈现场,填表格。 卡卡开始认真考虑如何才能表现得像个正常狗——狂吠吗?作为神龟,这个技能还没开发出来——太耻辱了。或者直接下手把这些人咬死踢死踩死还是咳嗽一声震死?值得造杀孽吗?这帮子房主人还没付出努力呢,暂时轮不到我出手。 由于有人戴着夜视镜操作,红外线报警器在黑影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哔”地一声,警报器就沦为摆设。那人向别墅这边看了半天,手里捧着一个小屏幕,用手语输出信息,进攻方开始重整队形。 乘对方一时没有进一步动作,申豹父子出现在房顶的平台上,水泥柱后面。 小申老申提前确认了恐怖分子到来,然后奔向自己的位置。 正常情况,杀手从路口走进来大概需要五六分钟,下雪天道路比较难走或者会慢些,而这点时间对屋内的人来说就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对方歪歪扭扭地向这边走来,速度很稳,带来巨大的恐怖和压力——这是命运的审判吗? 雪在战靴下发出吱扭的声音,小申听到脚步声了,说明敌人已到近处。老申头和小申打了个手势,在某个开关上点了一下,十多盏LEd超强灯同时照亮了门前门后。 进攻方眼睛受到强光照射,下意识地挡住了脸,申家二人同时开枪,战果显着:一个人被打飞了帽子,另一个人身边三英尺外的雪溅起来吓了他一跳。于是所有的人散开,躲到掩体后。 调整好之后,进攻方开始准备强攻,他们以不同的速度向不同方向奔跑。二申并不气馁,再开一枪,可惜依然放空。黑影越跑越近,兵分两路,四人去了后门。 看来金光阵没有太凑效,大多数人眼睛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稍微休息过后就能恢复。 进攻方也开枪了,玻璃应声而碎。 mandy被吓到半死,孩子!!!她本能地随了个份子,冲外面开了一枪,本来想打前面那个最凶的绿巨人,结果最后面的那个蜘蛛侠应声而倒。这一战果让所有的人吓了一跳,包括凶手mandy本尊。 对方行动迅速贴近后门,并不因为有人中枪而犹豫。洛老爹连滚带爬地挤到一个空房间的后窗,冲下面胡乱开了一枪——怎么枪没响?其实是保险没有打开,洛老爹愣了半天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然后拿枪口对着自己脑袋检查故障…… 洛妈吓得坐倒在地,枪掉了也不敢去捡,抱着楼梯木杆,全身发抖,就是站不起来。 长胡子的哈里波特开始撬锁,将金属工具深深地探入锁眼。不知何来的电流突然出现,强大的电荷发出蓝光巨响,小魔法师的心脏被刺穿,滑倒在地。立刻消息传到前门,进攻方火力低了一分钟,又复开始压制申家二将。 谁会想到门锁里有一条高压电线?这是洛老爹的设计——只要动刀,就会短路!正常用钥匙开门就没事。但为保险起见,大家平时都不开锁,只敢戴着手套按门铃,门把手上也用橡胶隔离了金属。 前门两个恐怖分子,他们看上去很像是海盗船长的骷髅水手,立刻前扑,躲到一组石头桌椅后面——其实那两人找到的掩体是陷阱,根本就是骗人的假石头!明知有人来攻,这边怎么可能在大门口留下这么大破绽? 在枪声中,申豹终于建功,隔着那“石头桌子”击毙了骷髅,但老申头又全打偏了,真是老兵之耻啊。老申头大怒,吐了口唾沫补了一枪,也将和他对射海盗船长胸口打出一个大洞来。 还是占了对方逆光的便宜!否则就战场表现看,搞得不好may的爹爹和爷爷刚才一分钟内怕是都没了。 洛老爹终于抖抖索索打开了保险,枪口也知道对外了,他闭着眼睛冲下面又开一枪,这回倒是有了成果,离了两三米远,打得躺在雪地上的蜘蛛侠脑浆炸裂,刚才那人吃了mandy一枪,现在应该是死透了。 前门还有三个,后门两个,就算傻子都知道行动失败,敌方应该要撤了。 但是并没有!敌人的意志出奇的顽强。后门剩下的吸血鬼们移动到了侧面在阴暗处发冷枪,占据了两个死角,两枝枪就压制了老申小申。mandy跑到上来也没用,吸血鬼身处之地根本打不着。 金光阵(下) 对方休息了片刻,后援开始出现——从路口冲上一部七晃八扭的汽车。一个猫脸怪举枪从车窗探头对着房顶射击,将水泥墙壁柱子全部打碎。房顶二人不得不趴下让出战场控制权——这些亚麻黑帮居然有这个军事素养?申豹作为特种军出生的卧底,老申头作为资深战场玩家,对这些对手不慌不忙不乱、不死不休咬住不放的老王八风格大感佩服。正常的乌合之众、街头流氓早就撒丫子了。 第二部越野车直接开到了别墅大门口,车门打开,跳下三个人来,是小猪佩奇全家,只没有猪妈!他们利用车门做掩护,开始轰击大门。 申豹只能偶尔探头打个冷枪,根本捞不着对方的影子。老申蹲在冰冷的房顶,膝盖僵硬,长枪连伸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己方依靠地利和陷阱虽然有了战果,但实战水平真是太差,包括小申自己,过去训练的十分之一水平都没发挥出来。 其实对于一个初次上战场的人来说,这个战绩算及格。但老申明显不行,年龄或心理压力之下,他基本上乱了章法——当年越战时他只是个少年司机,手上只沾过自己划破皮的血。刚刚打死一个敌人,可算是超常发挥,其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打出来的。 最后出现的那部车明显不惧这边的小口径武器,直接开到别墅正面,将战场覆盖了。离着十多米,虽然光线噌亮,但老申小申就是打不中晃动的对手。 小奶狗看得打了个哈欠,加固过的大门和墙壁再也支撑不了几分钟了。 洛妈好不容易站直了,她捡起枪,由媳妇搀着到了南窗口——敌人离着不算远,而且在进攻大门,应该打不着自己?她手臂不怎么听使唤,但依然成功地抬到水平方向,沉重的枪口准星在空气里划着圈儿,然后她果断对着一个乔治小猪开了一枪——子弹以“薛定谔的线路”飞出,险险将那车轮打中,子弹撞上小石头,四溅开来,吓得猫脸怪侧翻滚开,暂时放弃了进攻大门。 虽然没有建大功,但也值得给洛妈加个鸡腿。 如果等别墅方耗尽弹药,大概就结束了,女人孩子将会受到怎样的凌辱……洛可嘉正在浑身颤抖地咬牙,想到了凶险处,一股力量从脖子撞入全身,烧得他一身汗。 正在此时,人工智能minerva警告说,无人飞机已经到达头顶。 洛可嘉吼,“minerva,让小申进来。” 一分钟后,小申跑着蹦着进了洛可嘉卧室,从屁股后面取出手机,开始和洛可嘉一起观看操作界面。 就像和平精英之类的游戏界面一样,玩家视界非常开阔。洛可嘉把所有出现的英语全部翻译出来,小申不断地拉近瞄准框,终于找到了灯光灿烂的别墅,看到了两部防弹越野,有十来条人影正鬼鬼祟祟地向前方爬行。 洛可嘉嘴皮子飞快报着武器和模式参数,小申设置了“覆盖射击”模式,选择了穿甲弹,敲击确定。 在二人意识里有那么零点几秒钟,整个世界都空了,零零碎碎的枪声不管是来自老申还是mandy,是那么的遥远而无助,如同受尽委屈的幼童在啜泣,断断续续的,还偶然咳嗽……。 然后狂风大作,暴雨呼啸倾盆,别墅前方从草坪到马路遭受了猛烈的火力覆盖,强大的子弹将堵门的两部越野车直接打爆!轰地一声,虽然明显没有好莱坞大片枪战场面夸张好看,但更真实的热浪强波将别墅正面玻璃全部震碎! 幸好外墙是砖石结构,为保暖还加了保温层,看着瓦石翻飞,其实吸收了爆炸力量保护了房屋主体结构。墙体裂缝都不算多——当然这是事后总结。 不管是不是正面战场,哪怕躲在射击死角,十条人命在第一时间内被从天而降的子弹和爆炸冲击波带往西天极乐世界。 火光一亮,大家看到一架相当于一部大客车长宽——可能更长——的飞机贴着地面俯冲而过,不祥的噪音压在耳鼓上,颤巍巍的。然后飞机冲入黑暗的天空,消失不见。 成功! 小申将飞机模式改为自动,发出任务完成指令。那飞机拉升到三十米高空,正好可以避开空军雷达,向远方飞去。 小申的手机开始自动格式化。 洛可嘉对空气中的minerva说,“谢谢你们,万圣节快乐。” 今天果然是妖魔鬼怪出没的日子。 minerva说,“一共发出了三百六十五枚子弹,明天日落前必须要全部找到弹壳并销毁痕迹。” 小申的肾上腺素水平开始急剧下降,他有气无力地说,“有没有专人来负责此事啊?” minerva简单地回答:“没有。但后天一定会有FbI上门。如果你们处理不好就坐牢去吧。” 小申破口大骂道:“你们是饿罗斯人吗?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吗?” minerva回嘴道:“我的词库里只有阿拉斯加,以及亚麻国领土的信息。此处距离饿罗斯还有……公里之远。” 洛可嘉说,“minerva,请你最后做一件事情。” 人工智能的不耐烦已经到了极限,但是这边以弱胜强不伤一人的战绩足够对她颐指气使了。minerva压住了情绪,用机器该有的虚假声调问,“请吩咐。” 洛可嘉说,“我家玻璃基本上全碎了,这么冷的天……” minerva简单地说,“四到六个小时后有人来安装——” 洛可嘉咳嗽一声,“我的意思是要安装顶级防弹玻璃……” “吱——”地一声,洛可嘉的手机自动关机,看来这个minerva脾气已经大到要自闭的程度了,完全没有作为人工智能有求必应的自觉。 申豹关掉LEd金光诛仙阵。mandy走到室内去安抚惊醒的孩子。洛老爹凑近窗户,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压住角挡住冷风。老申提着灭火器将下面的大火扑灭。地上横七竖八地到处都是手脚枪支,鲜血映衬在雪地上分外刺目。 申豹下楼,先分别确认敌人已死,再把散落一地的武器收到地下室。 老申头放下灭火器,推出拖车,将尸体堆上去,运往河边。雪地上的血迹也由腿软筋麻的涂敏用铲子处理了扔进河——马上大河就要彻底封冻了。洛老爹捧着心来帮忙,十五具尸体给他上了一个关于生死的课程,他有了醍醐灌顶的领悟。 萨特是对的:他人是地狱。 求理智(上) 大家一边强忍着不适和疲劳干活,一边议论后面会怎样。 哪怕离市区距离不近,两部汽车的爆炸和大火雄雄燃烧很可能会引起警方注意,但是今天是万圣夜,很难说警察会不会立刻理会。 忙到早晨四点,果然没有听到警车鸣笛——这就是亚麻国! 警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没人报警就不问,报了警也未必管。因为警察只是一个职业,没有“为事业献身”的义务或觉悟。若接到报告有违法犯罪了,警察若感受到危险,觉得生命受到威胁,想到工资和自己家庭重任,就可以离开现场——俗称逃跑。 缉毒警申豹感觉大开眼界!亚麻国果然是犯罪分子的天堂。实在是太自由了、太奔放了,简直是蛮荒之地!果然敢号称自由灯塔。 最后老申头、洛妈、洛老爹、涂敏和mandy全部加入“打着手电筒找弹壳”的有益身心的活动。申豹提着枪向路口走去,很快找到了一部大吉普——不仅车门开着,发动机还在转动,但司机死在了车外。小申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司机面色惊恐,明显是吓死的——如果你看到小奶狗化身大恐龙喊“trick or treat”的话,半夜三更的,你也得吓死。 申豹将画着吸血鬼脸的司机拖到河边扔了,他的欣喜简直遮掩不住了:这款大切诺基在国内要七十多万,还不算改装:防弹外壳、加固底盘、新发动机、豪华装修、还有夜视功能——一百万改装费未必拿得下来,现在这部价值小二百万的车归我了。 他跳上车,仔细地检查一下GpS定位器,拆掉,然后慢悠悠地开回来。 车库很大,装两辆车没问题。 每一个人都困得不行了。 大家将弹壳数过后,一共三百六十二枚,有三枚下落不明。大家都没想到弹壳居然会被小奶狗卡卡一口吞了下去,成了祂的收藏品。 把弹壳往河里一扔,大家倒头就睡。 才眯了不到两个小时,早上九点,有人开着大卡车到了余烬尚热的门口草坪上——是安装玻璃的工人。他们闭着眼睛不看枪眼,血迹,爆炸物残余,板着脸将整个别墅所有的玻璃全部拆掉换新。 躺在被窝里的洛可嘉弱弱地问,“玻璃是什么型号啊?” 被问到的工人口气不善地说,“空军基地专用防弹玻璃,最高级别的。”然后闭嘴再不开口。 这个minerva根底肯定不是天朝或者饿罗斯的“程序”,必然在亚麻也有着强大的实力——军事卫星、武装无人机、空军基地内勤…… 有些事经不得详细思索,越想越不寒而栗。 起床之后,大家开始糊弄小朋友,说昨天闹腾是鞭炮,火光是万圣节的篝火,外面汽车的残骸——我们把垃圾推到河里去好不好? 就在装修工人眼皮底下他们把两部越野车的残骸推进大河,没人多问一个字。 又收拾了一整天,玻璃工人还贴心地用胶水水泥堵住了弹孔和角角落落的裂缝——直到看不出太多的破绽了,他们才呼啸而去。 mandy问洛可嘉:“咱们花了多少钱?”这个服务水准和态度简直是闻所未闻,得花多少钱啊。 洛可嘉说,“这个……就要问minerva了。”但是人家还在生气中,不肯开机。 一切才刚刚开始。 探索圣树小队继续向下进发,猴悟空和的猪悟能最要好,似乎他们天生就该是一个团队,默契极佳。毒蛇和瞌睡虫、蛙女组成一个小团体,吃睡都在一块儿。嵊蓝有时候独自一人,有时候金击子会陪着说话,但大多数时候他沉默地跟在同学身后,脑子里空空如也,无思无虑。 又一个百年过去了,人参果们全部变了颜色,淡绿转墨绿,灰白变深灰,只有嵊蓝依旧蓝洼洼的,一尘不染。 沉默的队伍有一种决死般的气质,尤其是猴悟空,根本放弃了吃到老果子法相的幻想,开始认真修练嵊蓝传授的呼吸法。想要战胜金击子是痴心妄想,但是万一金击子放过了自己呢?过去百万年,金击子放过的人参果还少吗?事实上他每年只挑最厉害几个打,稍差些的根本视而不见。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蛙女和猪悟能停止了脚步,侧耳倾听,嵊蓝也听见了,随即大家都听见了——敲击声! 寂静得如同亡灵界的地方怎么会有敲击声?蛙女感知极灵,她和毒蛇商量了一下,便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众人跟在她后面。 那是木头和木头的撞击声——以圣树一叶难拔的尿性,谁能掰断树枝?难道是花中大能? 绕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大家觉得敲击就在耳边了,可是却不见人影。嗯?鬼? “分头去找。”猴悟空下令。 大家四散开来,那声音仿佛是在和他们捉迷藏似的,忽远忽近。过了良久,瞌睡虫方向传来惊呼声。大家迅速集结,只见在树枝弯曲的回旋结构里,一条人影正举着手里的——琵琶?——正在进攻一颗雕像果子。 学生的乐器都是老师给的,用圣树脱落的叶络制成,不算太难得,毕竟千年万年没事做也无聊的慌——但这人居然舍得? 大家绕到正面,才发现这个暴力女居然是隔壁班同学——法相是鞋子的那位。她怎么比嵊蓝跑得更快,更远?难道是因为她比别人多一只鞋? 看来丙卯举班逃亡后,同学们也没闲着,分头来追杀了。 但这位擅长跪舔强者的……为什么对靠近身边的老同学不闻不问,恍若未察,专心致志地进攻着坐在花萼上的果子雕像。气跑老师的人就在眼前你不喊打喊杀,那个坐在花萼上的果子哪儿惹着你了?琵琶,多么珍贵的乐器,要定型,切割,挑出合适的弦,得用掉几百年,浪费多少张树叶之络? 蛙女喊了她一声,不理睬。毒蛇叫了她一声,没听见。嵊蓝喊她住手,没反应。 猴子瞅准时机劈手将她的琵琶抢夺下来,鞋子女喘息一声,抬起头来,她的目光空洞而无神,她的法相暗淡到连轮廓都断断续续、快没有细节的地步了。如果不仔细,夜晚的微光下几乎看不出她的法相存在与否。 求理智(下) 她放下胳膊,缓缓坐下,像个婴儿般用手搂住肩膀。也许在潜意识里,她已经认出了这些同学,但现在的她无能为力,只能逃避——只要我不承认眼睛里看到了东西,那么对我来说他们就不存在。 其实许多人和这个蜷缩在自己的虚妄的壳里的姑娘没区别——对不喜欢的坏消息假装看不见听不见,不理不睬——这是“房间里的大象”。 大家都有些可怜这个果子了,当年的她有多么多么的犀利,如今的她就有多么多么的木讷。 嵊蓝将金击子唤醒,他一眼看到鞋子女,又看看花萼上的挨打果子,评论道:“这两个果子都坏了。法相退化,神志消失,花落之时就是毙命之时,恐怕救不回来了。” 原来鞋子女一心想抢夺别人的花萼给自己续命。说不定还想着把别人给吃掉。 蛙女道:“她为什么不认识我们?” 金击子尖刻地道:“如果你堕落到这个地步,你也会选择不认识任何人。熟人对你来说就是个负担,看一眼就是往心头扎刀子——难道要她放弃尊严跟你叙旧不成?不,她宁可去死也决不认识你。” 嵊蓝说,“我可以留下吃的给她吗?” 金击子依然尖刻地问:“她向你乞求帮助了吗?”大家一起摇头。 “她最需要的难道是施舍来的残羹剩饭吗?” 不是吗?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挑啥? 金击子冷笑:“她要的是杀掉所有见过她这幅模样的熟人!你们还想帮助她吗?” 所有人往后退了一步。 瞌睡虫道:“不至于吧?” 金击子仰首望叶,冷笑不语。 猪悟能道:“我们走吧,瘆得慌。” 看着这个落到尘埃里的女人,大家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 猴子忽然说,“如果有朝一日你们看到我这个样子,都别同情我,走开就是。自己的选择,后果自负,不需要同情。要么从泥巴里再站起来,重新做人,要么放弃,假装这世上从来没有过我。” 沉默。鞋子女蜷缩着假寐,偶尔全身会抽一抽。 嵊蓝说,“不,如果有朝一日我落到这个境地,我希望有人能拯救我,骂醒我也好,打醒我也好,安慰我也好,请别放弃我。” 鞋子女“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蛙女蹲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稍后,鞋子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这一次是真的睡着了。 毒蛇问,“要不要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说话。大家坐下等鞋子女醒来。金击子嗖地一声变回铁扳手,钻回嵊蓝的背袋。 时间过得很慢,慢到嵊蓝以为一百年快要到了,忽然猴子低声道:“这俩都死了。” 大家向鞋女看去,她和那个幼果全部失去了颜色,变得刹白,又一刻化作了粉末。遇木而枯。 莫名的恐怖席卷而来,众同学抬头看了看自己:身体颜色正常,法相——还好并没有缩小或者变淡。 “为什么会这样?”蛙女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毒蛇道:“圣树变了。在祂身上发生了可怕的事。”他的眼睛向嵊蓝看去,“自从你……爆发以来。圣树开始排斥我们。” 所有的人瞪着毒蛇,此话怎讲? 但是毒蛇不再说话,如今他眼睛里没有黑瞳孔,只有一片苍白。 嵊蓝在心底呼唤道:“妈妈,祖宗?”无人应答,但是一股闻所未闻的阴寒气从脚下升起,圣树的阳气完全消失了。 毒蛇是对的,圣树出事了。 一阵寒意袭来,蛙女抱住了肩。 琵琶还没砸坏,猴悟空心痛地检视了一遍,正好自己的马头琴还给老师了,那这个琵琶就归我了。似乎鞋女之殇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刚才的一点点感慨也已烟消云散。这个猴子可真是……通透、理智、冷漠、残忍、自私到了极致啊。 金击子又钻了出来,今天他很忙。他瞟了嵊蓝一眼,“你的袖里乾坤也快要完整了——除了眼前几个,”他指了指毒蛇瞌睡虫猴子野猪,“乾坤袋容量也差不多跟当年一样大了。” “目前我们的神智好像并没有丧失?这是暂时的吗?”猪悟能挠头道。这个问题毫无疑问也是大家所关心的,他其实在问,圣树是不是快死了,我们这些没完全成熟的果子怎么办?还有救吗? 金击子转过身向另一个方向看去,黑暗沉默的树的世界里仿佛有什么深刻难解的问题在吸引着他。野猪用力看着金击子的背影,希望能得到点安慰或警告,但是金击子始终只给了一个后脑勺。 嵊蓝很想让气氛轻松一点,开个玩笑之类,但是恐怕这个玩笑太沉重,会压垮猪悟能这些人,他决定闭嘴。 但是金击子明显感受到了野猪炙热的眼神里面还藏着怀疑蔑视,于是他转过身冷笑:“你确定自己神志果然还在?” 嵊蓝差点去捂金击子的嘴,其实刚才自己也想说说这个逗逗野猪头。 大家的反应果然在嵊蓝预料之中,个个脸色苍白,双腿抖成筛子——失去了意识神智,还活着做甚!不如死了。 嵊蓝道:“别开这个玩笑,这个话太凶险,开不起。” 金击子嘟囔了声,跳进嵊蓝的背包不说话了。——你最好还是别出来了!大家想,每次出来就没好事。 嵊蓝安慰猪悟能道:“别担心!你意识到了这点,本身就说明神智还在。” 吓死猪了。 看来紧跟着蓝仔才会持久保鲜,蛙女看着鞋女的遗粉,“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嵊蓝转身就走,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只能自己承担后果。反正圣树界不对外开放,没有危险,随便游荡吧,哪怕饿死了也比失去神智变成粉末好。 当然九纪前人参果们就是昏昏噩噩漂泊在宇宙之中。没有神智,不懂思考,其实这个状态是幸福的,被人捉了去炼大药或者直接被神兽吞了也不痛苦。 神智是一切痛苦之根源。不知道,就不会痛。 大概计算一下,嵊蓝一行逃离母校也有三百年了,望不到头的曲折蜿蜒让大家都没了脾气。生命在于运动,生存在于探索。对于“虽然活了几千年但实际上清醒的日子根本没几天”的人参果来说,能自由活动且不耽误生长发育修行,已经远超其想像了。没有老师教授得自镇元子的书法、鸟语、绣花、数学、音乐之术,大家只专注地呼吸、炼心,行走、跳跃,气质渐渐地野蛮,形体日益粗大,头顶的法相不仅没有淡去,反而不断扩张、凝实! 猴悟空的猴子法相甚至渐渐和本人肉体结合,好好的一个金发帅哥慢慢变成了一只穿得金光闪闪的猴子。连耳朵都成了圆木耳一样的猴子耳朵,鼻孔外翻,连尾巴都甩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学会了金击子传授的高级功夫的原因,还没成熟就开始形神合一,真不愧是天才中的天才。 有面子(上) 除了他自己还以为自己是原来那个帅哥,其他人都慢慢习惯并接受了猴哥就是只猴子这个事实——当年的武术老师龙姥爷不就是一条龙嘛! 猪悟能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变成一个猪头——他的担心并不是杞人忧天或空穴来风,事实上他的耳朵尖已经隐隐耷拉了下来,而鼻子日益变粗变长。看来他的资质就算不如猴子也差不远。 这两个学长的情况落在其他人眼里,大家都开始计算自己日后的形象:蛙女肯定是一只青蛙(只要不是丑蛤蟆就好,蛙女寻思),毒蛇多半变成长了手脚的蜥蜴,而瞌睡虫可能变成一只类似苍蝇的东西。 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回想鞋子女,如果她活下去,会变成啥?鞋子精?脸在哪儿?鞋面上? 那么这个嵊蓝呢?变成一个水晶球?能滚多远就滚多远? 瞌睡虫禁不住“哈”地一声笑出来。他连忙捂嘴,偷偷看看其他人的反应。大家都在想自己的心事,他的窃笑散入空气,被叶子空间吸收了。 一片新的叶子落在大家面前,这是圣树赐予的新粮食。 嵊蓝用双手细细地撕开叶肉,分给大家。原来不起眼的叶脉有那么多用场,得留着,有空的时候削个二胡、小提琴之类的东西出来。 金击子在背包里待着无聊,一听见小果子们大惊小怪,立刻跑出来,抱着胸饶有兴趣地看着嵊蓝撕着肉肉。嵊蓝动作极快,不一会就得了一只网状的大叶络。 金击子笑,“有一个炼器法则,用这个法子能压缩这个玩意儿,让它变更小,更硬,说不定能开发出个法宝来。” 蛙女嘴快,“金大人当年就是这样成为大人的吧?” 金击子脸色一僵,蛙女立刻知道自己闯祸了,低头缩到猴子背后。猴子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让,将她的大脚丫露在外面。 嵊蓝道:“洗耳恭听。” 金击子一时还没想好如何惩罚这个敢说实话的蝼蚁,先将嘴巴凑到嵊蓝耳边,用鸟语唱出一篇口诀来。 猪悟能和猴悟空看着嵊蓝学习先进的科学技术,口水流了一地:“人家是镇元子的转世报身啊,咱们羡慕不来的。” 嵊蓝耳朵里灌注了无数翅膀拍风之声、皮肤感受到鸟鸣喷口水的凉意,眼底有爪子摩擦火星的高温锻造,脑中突然多了一列连环画,将水火炼器之术演示得明明白白。意识到所谓的鸟鸣、喷水、火星全是遮掩天机的杂音和乱像,是防小果子们偷师学艺的。 金击子处心积虑给自己这个西贝货讲解天下最尖端的技术,难道他是真心投靠? 嵊蓝看了无数遍回放,手一伸掂起巨无霸叶络一角,他的法相光芒四射,模拟出火、水、石碾,将叶络一阵操作。一年以后,叶络缩小了一倍——这是分子压缩法。 虽然耽搁了一年路程,却目睹了超凡炼器术,小果子们感觉大赚。 嵊蓝吞了两口叶汁,空荡荡的身体又充满了力量,法相光芒由红转黑,开始第二轮冶炼。 如此两年后,叶络再缩小一半。四年后,又缩小一半,八年后又小一半,十六年后再小一半。 到了现在,总共三十一年过去了,叶子缩小到了原来的百分之六点二五,大概相当于两个书桌那么大了。 嵊蓝问,“下一轮可能需要三十二年,六十四年,这近一百年的时间大家等得起不?”以猪悟能为首的小果子们连连点头,这么精彩的表演人家愿意给你看全过程,你计较个啥? 这里没有矫情人。亲眼目睹之后,大家都有心得,有机灵货开始炮制拐杖。 如此九十六年后,叶络缩小到了原来的百分之一大小。这个尺寸还是太大,重量倒还好,九万八千斤左右吧。 毕竟压缩了分子,其原子结构也开始不稳定了,重量呈几何级增长。但是捏在嵊蓝手里,却感觉不算太沉,可以接受,只是有些忽轻忽重,而且重量分布不均。 嵊蓝欣赏着半张桌子大的叶子,头重脚轻,左重右轻,越看越喜欢。 头脑陡然一阵空白,虚汗一身,前胸贴上了后背。这是饿了?好新鲜的体验。 他掏了掏背囊,又吸干了五块肉肉,但是体内依然空荡荡的——我吃了啥?吃到哪里去了?吃掉了五块肉肉仍然饿着,甚至有点头昏,好像失血过多。 他看着金击子道:“吸不饱怎么办?” 金击子早就料到,叶子越压缩越小,叶络越来越紧密,花费的功夫越大,可是十块肉肉也填不饱你吗?那就多吃点儿呗。 当年在书法老师面前几乎吃掉了整张树叶,那才是自己的饭量吧。我果然是个饭桶。 击退了军事素质不错的毒贩子进攻,清理了战场,洛可嘉很想知道有没有残留武装分子。要找出来还真不太容易啊,洛可嘉建议小申开着缴获的车在市里转转,引蛇出洞,然后压死他们。 小申有点惊讶于洛可嘉的赶尽杀绝的决心,但也同意了洛医生的判断,用这部车来钓钓鱼看看。 洛可嘉本来是事业爱情双丰收的幸运儿,却遭受了飞来横祸,落下残疾,前途暗淡,所以他再怎样心思黑化、态度冰冷、说话残忍,喜欢折磨杀戮,都是可以理解的。对洛申两家来说,来进攻的无论是谁,有没有前科劣迹,反正是恐怖分子,杀掉就对了。 警察又不管。 不甘寂寞的残疾人负面情绪正在积累质变,冤情无处叙说,那么戛然而止的幸福之路尽头,就是自暴自弃,彻底黑化,报复社会! 堕落将从冷血开始——哪怕是为了孩子,谁惹我就杀谁。不眨眼的那种。 可惜洛可嘉没有亲自看到断手断脚的战场,自己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其实根本就是冰上垒屋。但是邪念杀意却是真的在累积,做过无数手术,砍手断腿开颅……冷漠的他看待世界的角度越来越偏激。 心底一片荒凉。 有面子(下) 现在还没有人意识到洛可嘉正走在邪道上,大家只觉得一切都很正常:对敌人就应该如秋风扫落叶、冬雪埋枯草般无情!温情脉脉、心存幻想,只能给自己留下隐患,给家人找麻烦。所以灭掉黑帮是正当防卫,抛尸荒野后,熊狼狐鼠将会帮你打扫干净。 只要将毒贩子的手机、电脑等电子设备收好就行。 本来洛可嘉还想找minerva重新做别墅安保设计,可惜自从玻璃换新后,人家就不理会这厢了,喊也不回复,连开机都不能成功。于是mandy在犹豫了几分钟后,给老爹打了个电话。 mandy爹听女儿详细解释为什么要改造别墅之后,又通过某个渠道了解到大概情节——突然就大方了起来,亲自安排了安保公司。 洛老爹作为山水城电子局的技术大拿,虽然知识结构老化,对新技术不甚了了,但动手能力超强,检修维护水电气基础设备运转的能力还是有的。他还负责监督mandy老爹介绍来的安保公司施工,三个手势一打,几句话一问,对方就知道这位是个内行。 更换了大门、后门、地库门,更新了探头、红外设备声纳设备,扩大了监控范围,升级了电脑硬件,安装了新系统……花了十万美元,mandy老爹大笔一挥就帮着付了账。 屠杀了十多个恐怖分子挣来的面子值十万美元?或者这笔钱是弥补岳父岳母对泼出去的水不闻不问?或者用来填补女儿女婿的心理创伤? 在致谢电话中,洛可嘉与岳父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岳父在视频中交待,你小子虽然身体受伤了,但不许给我女儿委屈,如果她对生活不满意,随时可以回家,正好离婚律师老子手头一大把,巴拉巴拉。 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洛可嘉瞪了mandy手机中的老丈人一眼。 结婚后你老人家见过女儿几次?见过外孙子外孙女几次?压岁钱给了几毛?现在放狠话?看把你给能的!送了十万美元,了不起啦?老子一个不高兴,我让小的不喊你们外公外婆。 嘁!谁怕谁? 只能说游牧民族文化生活的孤拐冷寂习气真的是远远不如农耕民族的温暖人情味儿啊……虽然天朝老百姓把别人的事全部当作是自家事儿,手伸得老老长,都是长舌头碎嘴子——讨厌归讨厌,但是真心暖热!哪像西方人,冰冷枯涩!来亚麻两个多月了,还亲人呢——不请我们吃饭,怕我们讹上你是吧? 人情冷暖,如鱼饮水。 mandy爱上了天朝不肯回国,那是有原因的! 申豹这几天一直鬼鬼祟祟的,跑进跑出,也不向洛可嘉汇报工作,差评!你们公安都是这么自说自话的吗?这次自保反击战计划还不是我做的?你们背后的饿罗斯人根本没有屁用!要不是我说服了minerva......咱们就全军覆没了。 在街上晃悠有没有钓到鱼呢?洛可嘉问了人家两次,小申一脸“事情没那么简单”的表情。 FbI并没有如minerva所警告的那样上门,肯定又有什么突发情况了,可惜洛申两家没有资源,信息也不通畅,完全处于摸黑状态。 临近圣诞,医院那边通知洛可嘉去做常规检查。有新的专家团队前来调研。到目前为止大家依然很迷惘:这个高位截瘫的患者,创造了一个奇迹!但是这个奇迹是如何发生的,t教授和Foxx的团队还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于是他们求助于亚麻国最好的运动康复大学——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的课题组来帮忙。mrs. white教授是个表面温柔体贴实则凶悍无加的女人,她的字典里没有“认命”、“放弃”、“交给上帝”之类的字眼——只要存在着,就一定能搞清楚,这才是她的信条。红尘这边是人类的,上帝那边也可以是人类的。 自从mrs. white团队加入之后,洛可嘉往医院跑的次数由“随机”变成了每天——哪怕是紧贴北极圈的费尔班克斯已经快极夜了,每天光照不到一小时,还刮风下雪的。 他的一切都在电子显微镜下研究,其神经细胞的活跃度一直在高位,但机理不明,不知其所来。 洛可嘉将手提了起来,这一次坚持了半分钟。主修运动恢复的博士兄鼓励了他几句,匆匆记录了数据,便打发老申推着洛可嘉出了实验室。 极夜虽然美丽,极寒虽然可怕,这位师兄的心情却比天气还冷,比太阳光还黯淡——这个案子如果找到答案,那可是就发了呀。三个团队,共三十多个博士、博士后聚集在一起研究洛可嘉的医案和激素、血红蛋白、神经细胞、dNA,哪怕夹杂着中文,大家如饥似渴地寻找着任何一个可能的量变到质变的因素。……但是一无所获。整个医治计划是教科书式的:安全、周详、无趣。 洛可嘉对老师和同仁们受到的重大打击深表同情——但是玄学,或者称巫术、祈愿术、神迹,不是分子蛋白质层面的东西,不是那些光电仪器能检测的。 那么严重的损伤,毫无神经肌肉反应,怎么才三个月脚趾就能转动,手腕能凌空,大小便能控制了呢?这些可算神迹或魔法的进展让这些业界大佬们在各个曲线图前绞尽脑汁,以至于大家一看到面色红润的洛可嘉,都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再不找到这人内分泌的秘密,等他恢复到四、五成时可能身体就会完全改变血液的化学配比,那么小师弟神奇康复的秘密就永远交给上帝了。 尤其是洛可嘉是孤例,如果再来一个神奇患者作为对照的话就好了。 有人提到了克隆神经细胞或者克隆他的那个……反对的声音也不是没有,有悖伦理……障碍重重啊。师兄目光闪了一闪,他像是看待羊肉泡馍一样审视了洛可嘉一眼。 花了近百万美元的资金,连一个响都没听见,t教授和Foxx,以及新加入课题组的white夫人三个菁英团队老脸往哪儿搁? 难道真如某些意见所言,他的康复全归功于其“求生意志”从而改变了机体……就算是这样,那么你的意志(意念)改变了机体的“哪个单元”呢? 吸血鬼(上) 老申头俯下身子问:“洛医生,要喝点儿热水不?”小申在修理房车,洛可嘉身边只有老申在伺候着。家里洛老爹在抢救被雪压坏的风车电缆,mandy和洛妈带着三个娃参加社区妈妈帮组织的儿童冬日交际活动去了,涂敏在烧饭打扫卫生。 洛可嘉正好渴了,于是便点点头。老申头拧开保温瓶,转身走了几步去墙上饮水机下接热水。这时旁边一只手从背后捏住了洛可嘉喉咙,另一只手拖着轮椅向走廊边上的楼梯间走去。 老申头背对着洛可嘉,完全没有听到或看到有何不妥。那只手又粗又大,看袖子是个护士,车轮压在地板上没有噪音。 终于还是露出破绽了,洛可嘉心想,幸好对方若想拿到想要的东西,就得让自己活着。 大意了。 男护士将轮椅推进了楼梯间,用时大约十五秒。老申头转身发现洛可嘉不见了,大惊失色,狂喊help。这位老爷子脑子里跳出来的唯一语言要素就是oscar和may天天打打闹闹时喊的help,这个单词的映像是如此深刻,以至于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help……当然等他招来医生或保安,用蹩脚的谁也听不懂的英语(词汇量可能不到二十,而且仅限于颜色和食物)沟通好情况,估计十分钟就过去了。 洛可嘉没来由地有点想笑——看你还说“学不会英语也没关系”,“反正有你们”或者“学会也没意啥思,我又不跟他们吵架”——这下子得到教训了吧,把我给弄丢了。 小申把房车停在医院车库,然后在检验修理电路——暖气坏掉了,而且工具也不趁手。 这是个调虎离山之计吗?还挺巧妙。洛可嘉看着正在向后移动的楼梯思忖着。多么庞大的势力才能搞出这么个局面来?为了区区百来万美元的毒资,犯得着嘛?这么大动干戈,算上万圣节的鬼怪大军的话。” 那个护士用绳子将洛可嘉捆在自己背上,向楼下走去。 洛可嘉终于从“谅你也不敢拿我怎么样”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如果想不出自救之策,后果难以逆料,甚至可能两家人就全完了。 这个护士居然是个大力士,顺着楼梯背着一个一百多斤的男人下到地下车库,居然还能跑得飞快。 他沉重的脚步和均匀的呼吸让洛可嘉感觉此人肯定是个武术高手,或者是建筑工地上搬砖的老工人了,移动又快又平稳。 这是媳妇背八戒? 车库里很安静平和,小申大概又被调虎离山上楼去给老申当翻译去了。他的英语水平可能跟may差不多,没有手机词典就说不明白。 洛可嘉眼睁睁地看着那颗自家的嘻哈摇滚植物在角落里渐渐消失在其他车子后面,叹了口气。一个废人能拿这位背砖老师傅怎么样呢?咬他一口?吐他一脸?尿他一身? 二人左拐右拐上了一辆采血车,关上了门后,搬运工才开始喘息,听着猛烈的呼吸声感觉好像他快断气了。 另一个护士将洛可嘉绳子解开,洛可嘉立刻向地上滑去。护士二号一把将洛可嘉拎起来,好像拎起一袋地瓜。 两个大男人扮什么护士?都丑得像鬼!宝强哥和肖苹果穿护士服比他们好看十倍,更别说…… “所以你就是那位价值千亿美元的幸运儿?”护士二号一边开始拆血袋,一边问洛可嘉。这个口音…… 嗯?难道是饿罗斯人?跟毒贩子没关系?千亿美元又是什么梗? 洛可嘉眼睛看向这人,脸上带着口罩,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是漂亮的淡绿色——不过这没有任何意义。 护士一号终于喘得平衡了,开始卷洛可嘉的袖子。 二号护士道:“你不用担心,我们只取400cc血,就会放你回家。据说你体质特殊,我们也想研究研究。” 洛可嘉开口了,“其实你要采血,打电话给Foxx教授就行,何必神神叨叨的?” 护士一号嗤地一声。 二号道:“科学是没有国界的,但科学家却未必。想要得到你的不止我们,但是他们或者能正大光明地找亚麻人要资料,只要掏钱就好。但是我们掏钱也没用,尽管我们有钱。” 他看了看抽血的进度,又道:“万圣节后,我们帮你料理了三拨毒贩子的进攻,不用谢。这袋子血就当保护费好了。” 洛可嘉道:“饿罗斯人?申豹的合作方?你们敢在亚麻地头杀人?” 两个人嗤嗤地笑,“说得好像你们天朝人是吃素的似的……听说万圣节前夜你们五个人干掉了三倍的毒贩子枪手?” 洛可嘉说,“不知道你在说的是什么。你们反而要当心,亚麻最防备的就是饿国人在这块土地上活动。” 护士二号反驳,“饿罗斯才是这块土地的主人——当年这个阿拉斯加土地本来是我们的,被william Seward和Andrew Johnson给骗了去。” 洛可嘉问,“william Seward又是谁?” 一号护士插入道:“当时的亚麻国务卿。”浓浓的口音清晰地表明其身份果然是饿罗斯人。“我们是不认这个账的,这是欺骗,不是交易,是亚麻人的阴谋。” 其实这笔交易在当时甚至成了约翰逊总统的笑柄。饿罗斯沙皇亚历山大二世主动卖掉这块贫瘠亏本的土地,拿了720万美元去打克里米亚战争。当时饿罗斯人为赚到钱了开心不已,还有人笑亚麻这边人傻钱多……直到石油黄金和矿藏被发现,大家才知道谁赚谁亏。同样一批人开始痛心疾首,研究这笔交易是否合法……只要亚麻人稍微一软,或者欧洲和平,饿罗斯就杀回来了也说不定。 公开的交易被指是骗局?你们想赖账?联想到半岛战争、Vietnam、阿富汗、两伊、和对华政策翻煎饼——这个饿民族有种说翻脸就翻脸,说反悔就反悔,说不承认就不承认的性子——手还伸得特别长。 护士二号道:“在阿拉斯加,就没有我们不知道的事,包括你们和毒贩子的纠葛。不要妄图干什么蠢事,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还会有的。” 吸血鬼(下) 一号护士将一袋东西挂在洛可嘉脖子上,“这里是一万美元,下两次抽血的定金,也是奖励你们的勇敢的。”还来?两次? 二人一起嗤嗤地笑。这有什么好笑?难道这钱是假币?……为什么你们要来奖励我们的勇敢? 二号护士用棉签给洛可嘉止血,一号将血袋装进冰盒子。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真麻利,不愧是老毛子,偷鸡摸狗的专家。洛可嘉鲜血少了400cc,非常痛苦,身体出汗,腰肾空虚,全身酸软。 大伤元气。 当然洛可嘉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嵊蓝也陷入了水干火熄的绝境边缘……谁也不知道,这袋血竟然成了一段传奇开始的真正滥觞。 二号护士发动汽车,开到洛可嘉的房车前停下,一号护士跑下车,随便捅一捅拧一拧,就开了房车车门,回身将洛可嘉抱了上去,往沙发上一扔,还对着洛可嘉挥了挥手。 二号护士等同伴回归,加大油门开着采血车扬长而去。 你们应该是KGb。如果普通黑帮都有这水平,大概阿拉斯加已经独立了。洛可嘉很想骂人,他干躺在沙发上,怒气阵阵上涌。 由于身体极度亏虚,脖子如及时雨般屡次三番有大量热气流入身体,浸润着每一个细胞。他胸口渐渐燥热,浑身上下要燃烧起来了,脖子深处那树伸展枝条开始散发能量。洛可嘉的愤怒之火放大化为实体,居然将身上内衣烧成了焦炭。 果然这树不是幻觉! 洛可嘉想停止愤怒,控制情绪,平息内息,但是已经晚了。他赤裸的身体越来越烫,五脏六腑温度更是升到了能直接点燃烧焦肉体的地步。他不知道,这是那边嵊蓝一口气吞下十条圣树叶子的原因!这么巨量的高能食物同时爆发释放的能量和活性物质有多可怕?现在后果来了。 洛可嘉不自觉地开始急速呼吸,来自地下车库的冰凉的空气像一滴水落在旺火灶上,根本无济无事!洛可嘉将嘴巴张到最大,剧烈地吞咽空气——幸好暖气坏掉了,小申还没修好,洛可嘉百忙之中想。——其实暖气已经修好了,此时没人启动汽车,暖气从何而来? 洛可嘉背负着两俱躯体,体内又出现了雷暴,所有的细胞加速分裂,燃烧、进攻、交换、修补……他需要的氧气越来越多,一号护士大概出于“礼貌”,留着门没关。洛可嘉身体越来越酸软,氧气根本不够消耗,他直觉一线生机就全在那窄窄的门口,他有意冲着车门方向吞下空气,向下直达小腹,就像他当年在健身房做的主动式呼吸一样。 滚烫的热流平复了一些,但温度上涨趋势未变,内衣成了飞灰,厚皮袄也开始变形。洛可嘉暗暗焦急,自焚也是自然现象,虽然科学家也说不清机理!但已知的生理卫生知识在这关键时刻根本帮不上忙!他在迷糊中看到那树、那鸟也在不安地颤抖着、尖叫着。 洛可嘉需要空气,大量冰冷的空气!他的眼睛向天上看去,透过层层水泥板、房顶,依稀看到了极光,星空,银河——遥远而清冽,垂下一丝,落入洛可嘉嘴巴里。这是内视,只不过在外放,属于幻视的一种。 在极遥远的星河清洌之气的刺激下,洛可嘉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一丝如琼浆玉液般的甜冷随着口水流下丹田,把五脏六腑火烧火燎的感觉压低了一层。 洛可嘉大喜,忍住难受,内视着无尽的星空又大口力吸,星光垂降,落入丹田。洛可嘉松弛的小腹一紧,腹部深处一阵泪泪的水声向下腹流去,腹中又有雷鸣响起。 脏腑的热流又平息了三分,洛可嘉不再犹豫,急促而有力地打开胸腔和小腹,开始把星雨倒灌入丹田。 翠鸟和树也平静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存身之空间开始扩大、转动、变形。 很久很久之后,蹬蹬蹬脚步声传来,老申小申回车检查,不由得热泪盈眶,大喊终于找到了,谁给我们开了这么大的玩笑?还把病人给剥光了?衣服烧焦了?这个玩笑太不好笑了吧? 小申及时取毛毯被给几乎全裸的洛可嘉裹上,回头对护士、保安们解释了几句。 洛可嘉又不动声色地大口吸入最后两口星河星光,看了一眼体内,燥热彻底平息了,身体也感受到了冰冷,四肢开始发抖,这才能够开口回答保安的问题。 饿罗斯匪帮来抽血?电热毯短路才烧焦了衣服?什么狗屁玩意儿?没逻辑的Netflix拍的下饭连续剧吗?这个病人想是烧糊涂了? 亏得我们还报警了。对警察难道也这么说? 大夫们对洛可嘉进行了全身检查,除了体温稍低,其他正常。终于在半夜来临之际,在mandy的皮卡和洛老爹开来的大切护卫下众人回到家中。 到家之后刚给洛可嘉穿好衣服,oscar就来告状,说小卡卡还没回来。 一只狗而已,跑了就跑了吧,今天没心情管它。mandy好声好气地安慰伤心欲绝的儿子,喊来may带oscar上床睡觉了。 就在洛可嘉第十次地叙述今天的遭遇时,他眼睛忽然瞄到卡卡以一道闪电的速度跑进屋,绕场一圈,然后舒舒服服回到卧室门口祂的领地趴着不动了。 等洛可嘉说完,老申头连声道歉,都是自己不小心。洛可嘉立刻打断他的话,指出这是对方的阴谋,老申帮自己倒热水,何错之有? 申豹眼光中始终冒着血光和火光,洛可嘉发现小申头顶出现了一只大型猫科动物,猞猁山猫之类。 那猞猁在虚空中磨着爪子,火星四射。 洛可嘉道:“原来你们合作方居然是本地的饿国匪帮?” 小申的眼睛眯了眯,里面阴冷的光芒快流出来了。这个匪帮背景来头很大,有管道直通KGb前大统领,实力雄厚,可惜我不能告诉你详情。 洛可嘉道:“他们自称帮我们挡了三次毒贩子袭击。” 申豹闭了闭眼睛,“我把上次缴获的手机等物品交给他们去发财了,他们肯定是吃掉了那个毒帮,赚了不少,这一万块是堵我们的嘴的。” 洛可嘉不再说话,所以在人家眼睛里,你申豹就值一万,还要算上我的血。 匪帮和毒贩,很难说哪个更流氓——基本上就是有钱就办事,没钱就反咬一嘴的货,养不熟的狼仔子。 洛可嘉问:“他们有武装无人机在手,实力算得上强悍。” 小申冷冷地说,“minerva是另一条线上的,是邵局交待要我送到你手上的,说级别很高,但不要滥用权限。” 邵局不是缉毒的人!他是谁?给了洛可嘉超高权限,邵局的目的何在? 小申说,“万圣节那天,饿罗斯人去干私活去了,他们管着一家私人搏击俱乐部和三家夜总会,去镇场子了。过年过节的没空搭理我们。” 说来说去还是钱的问题。 老申冷冷地说,“和饿、亚麻两方打交道要冷静,这里是他们的主场。咱们全部力量还不如人家一个小队。” 洛可嘉点头:“这口气恐怕只能先忍一忍……”他刚才吃了些面条,肚子里饱了,血糖含量升高,情绪不再极端。 这时门铃大作,申家父子同时举枪要去应门,外面喊,“洛博士开门,FbI!” 好身段(上) 半夜三更上门者皆恶客也! mandy立刻把浑身带刺的申家父子推到一边,开门一看,五六个便衣散在门口,腰后别着枪,四盏大灯照亮了前院草坪。幸好把战斗残余早就清理过了,又重新下过雪,大河虽然没完全冻上,但就算FbI掀个天翻地覆也不怕。 半夜不让人进来总不是待客之道,mandy拿出最柔弱的身段,完全看不出她曾用手枪崩了一个天灵盖——“请问警官……” 当先一人打断她,“洛博士睡了吗?我想跟他说一句(have a word)。”这个word可能是一个单词,也可能是一句话,或者吵一架。 mandy略一犹豫,洛老爹走出来,用手挡住刺目的强光,低声对mandy说,“请客人进屋,来者不善。” 后面四个字最近出现的频率很高,mandy的词汇表里也收录了这个逼格不错的成语,她听懂了,点点头。 洛老爹伸手延客,六个FbI进来了四个。 他们参观了奄奄一息的洛可嘉,感觉很满意,然后仔细打量着申家父子。 这二位一副老实巴交模样,不过越看越假。大家都是军人,能嗅出同类的味道来。 当先那位长官头顶上飘着一根烟斗,甚至洛可嘉看到有青烟袅袅升起。 注意到洛可嘉在端详他,警官咳嗽一声说:“刚才郊区的一家仓库发生了动物袭击人的惨案。”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家只有一只挑食的小奶狗。烟斗长官机警地看着众人的莫名其妙的表情,他的头顶也不冒烟了。 “死了十多个饿罗斯黑帮犯罪分子。”他的同事们一人盯一人,将申家父子、洛家父子表情吞了下去细细分析。 洛老爹等大男人全靠mandy翻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大为奇怪。 申豹等人嘲弄的表情似乎在说,什么?饿罗斯黑帮?太惊悚了吧?治安良好、家家乐业的阿拉斯加居然有黑帮?你们FbI是怎么混的?难道是官匪一家亲? 这几个人的丰富表情落在FbI眼里,让他们产生了不怎么令人愉悦的联想——烟斗开始冒气,本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一小时前各位在哪里?” mandy回答:“我们在医院了解情况,我的先生……”巴拉巴拉一阵喷,烟斗警官的表情和缓了些。一个多小时前有人报警,说病人被绑架,然后又找到了,称被饿罗斯人偷偷抽了血……这些天朝人的背景刚刚被调查过,算是清白。不过这位长官思路比较清奇,一般人不大跟得上——他淡淡地问,“去了三部车三个司机,你们都有驾照吗?” 洛老爹练得差不多了,但是却还没考driving license,老申的在国内开军车,并没有民用照,而且他有语言障碍,所以也是无照驾驶——因此总共只有小申和mandy两个人有驾照,但他们却开了三部车。 警官得意洋洋,“我是罚你们的款呢,还是带回警局询问呢?”这就尴尬了。 洛可嘉躺在床上,弱弱地道:“所以现在的FbI主要任务就是维持交通安全,保证马路顺畅,检查违章停车,是吧?” 烟斗开始冒火星。 mandy情商极高,她突然想起来,道:“喁,我记错了,我们是开了两部车去接我先生回家的……” 烟斗警官狠狠地瞪了洛可嘉一眼,洛可嘉从被窝里回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烟斗问,“最近你家附近有没有再次出现野生动物聚集事件?” 大家一起摇头。动物二次聚集?难道狮子王辛巴出生在我家了? mandy一指卡卡:“这是我家唯一野生动物。”卡卡将脑袋歪了歪,愤怒地看着女主人,一副“你才野生,你们全家都野生”的表情。 烟斗警官哼了一声,转身离开,扔下一句“没事儿别乱蹿”,就要撤走。 这些东方人肯定不是教训匪帮的凶手。如果要正面强攻全副武装的黑帮——里面还有特种兵高手——不堆上大量的人命是不可能的。这些天朝人如果有本事干掉黑帮就不会差点被毒枭一窝端了。——虽然警察在万圣夜对这边的枪战无动于衷,但并不意味着FbI对这些事一无所知。mandy的大嘴巴报告其父,安保公司大张旗鼓升级系统,小申串联饿罗斯匪帮,千里之外的毒枭大本营小别墅被饿罗斯匪帮打得全军覆没,今天匪帮反水抢洛可嘉的血……这一系列大事如果官方一无所知,亚麻地头还是盎格鲁撒克逊人和犹太资本家的天下吗? 只有无人机的事外界知者寥寥。 申豹突然冒出来一句,“洛先生的鲜血呢?有400cc呢。” 烟斗警官说,“现场没有发现。’” 洛可嘉和申豹同时道:“还有其他势力参与此事,不是动物干的。” FbI们明显早就得到了这个结论,他们耸耸肩,告辞离开。 死的是饿罗斯黑帮,我们查过有关嫌疑人了,可以向上交待了……这是个悬案,收工,写报告,结案。 大冬天的,凭什么要我们为匪帮去奔走?伸张正义吗? 笑死,杀掉他们才是替天行道!说不定是绿巨人浩克、蜘蛛侠彼特帕克或者猫女、神奇四侠、毒液、死侍出手干的。他们都是人形畜牲或者变种人…… 等FbI的车辆离去,将大门一关,所有的人,包括涂敏和洛妈都围拢到了洛可嘉床头。 到底咋了?绑架洛可嘉的饿罗斯人被全部端了?据说是动物干的? 饿国匪帮的火力可以想像、但从两个护士的行动力之强看,恐怕得让军队来打,普通警察三倍人手恐怕未必干得过。 哪路神仙出手惩治坏人?还抢走了洛可嘉400毫升血!这个世界怎么如此混乱可笑? 野生动物怎么敢去亮着灯火的仓库攻击有枪有炮的匪帮?那你仓库里是有绛珠仙草呢还是有帝流浆? 说到帝流浆时,卡卡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了说话的老申头一眼,挺有学问哈,这么专业的词汇都知道。玄幻小说看多了你?然后打了个哈欠。 洛可嘉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懒洋洋的卡卡。小奶狗将屁股调转过来,背对着洛可嘉。祂头顶的黄纸上红字连成了一片。 越来越复杂了。 好身段(下) mandy说,“darling,既然你的鲜血这么值钱,要不咱们拍卖吧?” 大家笑,这个财迷媳妇简直了。话说回来,如果亚麻国最先进的医生也不能发掘出洛可嘉神奇恢复的秘密,难道其他国家就能做到了?亚麻的生物医药实力远比欧洲远东强,难道饿罗斯人是帮其他什么人抢夺血液?然后被黑吃黑了? 众说纷纭,没有人向小奶狗看上一眼,倘若小卡卡忽然开口告诉他们,杀光了匪帮那些人的是祂,会有人信吗? 如果小奶狗告诉大家,祂亲眼目睹血液消失在密封袋里,大家又要笑了——这不符合物理原理啊!难道空气里长了个漏洞? 倘若小奶狗告诉大家,祂在洛可嘉的血液里嗅到了人参果花香,大家还是会笑喷:西游记难道不是虚构的?人参果?闻一闻能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能活四万七千岁……你咋不提太上老君呢? 如果小奶狗告诉大家,祁年幼时曾经吃了半个人参果,并且在镇元子怀里躺了半天,大家可能会笑昏过去——不仅人有幻想症,狗也有啊。 如果小奶狗告诉大家,祂的仙灵气口粮被洛可嘉偷吃了一点,气得半死,大家又会骂我是小气狗吗?他们会问,对了,仙灵气是什么?吃了能够降血压血糖血脂吗? 卡卡有气无力地躺在离洛可嘉不足两米的地方,嗅着洛可嘉的味道,找着他身上的秘密——祂已经确定将自己从沉睡中唤醒的就是人参果花的香味。 镇元子在呼唤自己吗?当初祂说和我这个最弱小的乌龟有最深的缘分…… 是不是缘分到了? 嵊蓝虽然虚弱,却依然爱不释手地研究着手里的大叶脉网。现在它还有半张桌子大小,如果能再缩小点就好了。就在他思忖之时,脑子里一阵恍惚,无穷星光、无穷银河水从阴阳鱼中心虚空中倒灌而来,这阴凉的仙灵气卷起体内游走的残留电流,形成巨大浪头,扑面涌来。 嵊蓝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膨胀了三倍,仙灵气从未知空间疯狂涌入,身体再承受不起压力,像气泡般急速膨胀,长高了一尺——但他又没弹性,皮肤崩裂绽开,鲜血喷得到处都是。 难道一次性吸入十条肉肉就是这个下场报应?全场人参果大吃一惊,齐声喊,蓝仔你怎么了,金大人快来救命。 金击子从背囊中跳出来,大惊失色。来自“那边”的能量实在太过汹涌澎湃,小芽芽毕竟容量小,根本容纳不下,是不是马上嵊蓝要炸成爆米花了? 不仅金击子慌了手脚,闻声而至的清风明月他们也都吓傻了,浑身喷血的小巨人你见过?镇元老祖又在闹啥子了? 在洛可嘉的脖子里,那颗树也陷入了混乱。从银河传入的仙灵气无情地刮过,一半树叶被吹落,老果子们哭爹喊娘地抱住了小树枝。 那翠鸟欢欣鼓舞地沐浴在仙灵气之中,体型似乎也增加了一点。 仙灵气以神奇的速度被军供站壁垒吸收,将打算想办法溜“回去”的翠鸟气得不行。合着什么都能过去,就只我过不去是吧! 这个空间依附在洛可嘉脖子里,根深深扎在屁股眼上,能运输营养给嵊蓝,将圣树的阳气渡给洛可嘉,能把几万人参果和翠鸟抓进来,却不能把果子和鸟再塞回去,真是令人费解啊。 嵊蓝手中的半成品叶子飞到半空,舒展开叶络,将嵊蓝卷成春卷,把他皮肤里迸射出来的血液和仙灵气一滴不剩地吸入。 这叶子成精了?大家都傻了,尤其是金击子,他花了几千个万年时间才得到神智,这狗屁叶络才被炮制了几年?压缩到了夸张地步的叶子怎么还有能力吸血?血被叶子喝掉后会怎样? 嵊蓝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身体忽大忽小,血液无穷无尽地从身体里喷涌而出,头顶的水晶球不暗反亮,发出光芒,照亮了方圆几里的叶与枝。他的血液没有腥气,也没有花香,只有类似于荷尔蒙的气息,呛得众人退开了几步。 这是要发育了?真会挑时候,一边崩血一边长大。 猴悟空和猪悟能面色阴晴不定,这个情况不是他们可怜的见识能解的。 蛙女突然喊,“蓝仔似乎要突破了。他的气势不对!”其实大家早就发现了,此时蛙女吼出来更增加了观众心理预期。 似乎嵊蓝血流得越多,气势就越盛,鲜红的血液像开了自来水龙头似的,各个方向飙飞。然后消失在空气里。 根据瞌睡虫计算,嵊蓝已经流了三倍于身体重量的鲜血了,怎么还没死,反而气势增涨得比风暴老师或者森蚺老师还强? 银白色的来自外太空的星光、星河、星雨冲刷着嵊蓝积累的圣树阳气,最终落入四肢百脉,裹挟着鲜血喷出,又被贪得无厌的叶子吸收。就在大家眼前那叶子颜色越来越红,体形也越来越小,最后定格在手掌那么大。 嵊蓝渐渐不再喷血,他的巨人身体开始稳固安定,现在嵊蓝的脑袋和猪悟能的大头一样大,身高也和金击子相差仿佛,比猴子还高三分之一,胳膊粗得可比毒蛇的大腿,眼睛虽然闭着,估计也有增长。如果他的小眯眯眼变成浓眉大眼的话,那得多么惊悚? 世界安静了,大家看着膨胀的嵊蓝,静静地等,血红叶子就在嵊蓝手里。看着很软很脆弱,金击子试着摸摸,掂量掂量,却根本提不动,怕不要百万斤重?猴悟空和猪悟能不信邪,想至少能推动一点点吧……结果打脸,两个人合作,用上吃奶的劲儿也没能动其一毫。 清风明月看了看对方,消失在空气里。 嵊蓝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睡了一百年,当他最终醒来,变成了一个陌生人。眼睛依然细长,鼻子隆起,嘴巴变大,眉目变得丑陋了不少——幸好眼睛亮亮的,闪烁着智慧之芒。这样保住了他的颜值没彻底坍塌,但从整体看,灵魂、肉体都不一样了。 他留下了洛可嘉血液里的某些有用的东西,喷出的无用的东西,便宜了树叶。 他坐起身来,把血红的叶子随便提起来。这片叶子通体赤红,晶莹剔透,如玉如琥珀,在微光世界里显得毫不起眼。嵊蓝挥动一扇,立刻狂风大作,吹得猪悟能和毒蛇飞出去十多里地,周围的树叶被吹得天翻地覆、东倒西歪。 金击子眼睛一亮。这不是法器,可算法宝了。 嵊蓝伸了舌头,悄悄把叶子收到乾坤袋中,假装啥事没有。 蛙女憋不住问,“蓝仔,你长得好高,吃啥了,怎么喷了那么多血也没事儿?” 嵊蓝道:“也没,一次性吃了十条圣叶肉肉。”这血也不全是俺的…… 蛙女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大头鬼!一口气吃十条?怎么没撑死你?” 祂她他(上) 我的名字——最近有人叫我卡卡,看上去像条狗,其实……我并不太知道我现在到底算什么。因为我早已不是当年的自己了。 这个我出生、长大、修炼的星球同样变化很大,所处的空间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了。当年这里并没有那么多会说话的猴子——甚至根本没有猴子,只有四脚兽——现在的人叫做恐龙的。 我和那些鸟兽根本谈不上有来往,他们老想吃掉我,又抓不到我,真是又蠢又笨。 唉,都是很久很久前的事了,恍如隔世一梦。 我一直都以为,过去的就永远过去了,模糊了,就扔到脑后,定是再也不会想起的,因为回忆毫无意义,那是衰老的标志。 但是我错了。有一个人是永远无法忘记的。 前几日冥冥之中,我在沉睡中再一次闻到了人参果的香味,于是我再一次听到了祂的声音。我的灵魂再也不能安稳,心绪在不停起伏,心结打开又缠上。 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当年许多琐琐碎碎的小事——原以为早已遗忘的,无聊的,痛恨的,却让我感激的东西。 这千万年算白修行了!思念没有淡去,恩怨总在心头。这是业债。 原本以为放逐自己到深深的海底,让冰海做隔绝世俗的壁垒,会很安全,可以细细地修行。没有谁敢潜入这个深度,来打搅我的孤独。孤独让我高贵而美丽……但这样的生活是苦的,没有回味,也没有余味,只是寂灭。 但是我……还年轻。 虽然只有避世离群让我平静,但我为什么偶尔会后悔青春虚抛,光阴虚度?距离上一次醒来,可能已有百万年了吧。我没有进益哪怕一分。 是不是静修其实错了?或者混迹于红尘才是真正的修心?对啊,从修行、修心到修神修魂,躲起来恐怕也不是个事吧。至少仙人最需要的“德”,就赚不到。听说没有德,在修仙界寸步难行。 可能修到了一定阶段,你就会变……比如最近,我变得喜欢热闹,渐渐喜欢被打扰,接近人就觉得舒服,还老爱多管闲事…… 天啊!我成了个大妈!或许有一天我会去跳广场舞?可是我还是个女孩子欸。 我意识到自己变得琐碎了。我开始留心周围的一切,看着万物发呆——于“镜观”处惹尘埃,毕竟我不是石头。虾或浮游物,曾是如此的不值得一提,渺小而滑稽——现在再观之,也具有了意义。看它们执着地做一件事,心无旁骛,简单,无我,无他,无二的神态让人感动,让我震撼,也深有所得! 所以躲避红尘根本不是静虚生明之道、无二之简!不经红白,哪能知黑?不识荣,何可知枯?见过高,方知其下。识得雌,方知有雄。必要过淤泥,方知何为“不染”。必须食苦饮甜,方知“真味恬淡”。必要经俨涣敦旷,方能“有识不殆”。 修行就是逆天,而修行之士尽殁的原因大概是——他们允许自己被身体带着走。而修行之精进就是磨去“本我”,寻找“超我”,最后“无我”。 也就是最近,我才真正明白了,为何我拥有无尽的寿命,强悍的法力,但道行如此低微的道理……原来是走错了方向!这是上苍对我拥有无尽生命的惩罚吗? 你不会相信,我是洪荒灭世前留下的古老物种,现世里再没有第二个同类了。早已没人听说过我们这个物种,也没有人见过我们,当然,我深潜海底避世时,也不想去见谁。 原以为修行当远,莫要为凡俗所打扰,现在看来是我狭隘粗浅了。 万事万物都有道与理,这个世界最深的规律就在这一鱼一虾,一草一木之中。知其所来,当规避其所止。察其所以然,当更改其所之。得大者于天地间,当再还于天地,独立于天地,跳出来结束因果。 因果有毒,是以不敢。 接触红尘,只能让人心死——他们终究是要离开消亡的,我却不会。最后一定又只留下我一个,拼命去遗忘那些快乐悲伤。 不死非福报,而是诅咒。 这么多年来我也从未努力去争取过什么,两手空空:不聚财,不积德,不行善,不为恶。所以只得豁达——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增不减,不垢不净。 可是命运却依然放不过我,刚刚登陆,人劫就来了!我闻到了心痛的味道——我喜欢上了那个叫oscar的小孩。 那天晚上,我独自游荡在荒原,身后留下一串串水渍,就像大海的泪花,迅速地被大地吸收,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事。无数的野兽,无知无识的野兽,忽然纷纷向西奔跑而去,似乎有什么在召唤他们。 自从有了灵智之后,我的本能在消退,我的感知渐渐被智识蒙弊。我完全不知道这些全赖本能行事的小东西发现了什么,是什么触发了万兽朝元。 我缀了上去,发现唯一的答案——有人打通了两个宇宙,找到了人参果树,形成了通道,开始了修炼并且以某种方式召告天下。 这个小孩向我走来,带着爱,全心全意地想对我好。我的心开始狂跳,某种久远的本能悸动占据了我的身心,我腿软了,完全迈不开步子。他的手温柔地摸上我的头,我又期盼又害怕,我想逃,却感觉逃也逃不掉,而且我也不敢——似乎若是逃走了,我将失去一件极重要的,生命攸关的东西。 我感觉到了全身心的渴望——我需要被爱。如果爱是毒,恐怕我已经沾染上瘾了。如果爱是因果,恐怕我已经躲不过了——这种压迫而吸引人的感觉很陌生。刺刺的,痒痒的,毛毛的,软软的,甜甜的,涩涩的,酸酸的,凉凉的。 第一次oscar贴近我,紧紧地抱着我的时候,我差点哭了。我的尾巴开始甩,想停也停不下来,我的身体失控了,我只想溶解在他的怀里。真太羞耻了,做狗只是玩玩的,结果就变成了真狗。 回想当年祂也曾那样捧着我,抱着我,爱着我……彼时我只是普通的小海龟而已,尾巴甩得很蠢的样子。游到祂的脚下,和其他的十万八千个物种一起朝拜祂。 在祂面前,我曾看着成千上万的强大的恐龙、蜥蜴、鲨鱼、飞龙、鱼龙扑向祂,朝拜祂,乞求垂怜。 祂她他(下) 祂说,这个世界将会让位于新生的神祉和妖魔,他们将会因贪婪、懒惰、恐惧、色欲、掌控欲而改造世界,入侵他界,吞噬万物。 祂还说,人劫即将到来,这个世界将步入毁灭,但是在必死的宿命之下却又存在着最大的生机。他说他走遍天下一百零八界,只有在这里发现了未来——被杀戮、掠夺、破坏、侵袭、剥夺而毁灭之下的新生。 听不懂,好可怕的样子。 祂说祂想留下,却又不敢。这个星球终将堕入迷雾,离开原来的仙魔妖界。过去的已过去,未来的尚未来,他只想找到确定无疑,而非碰运气。 他说他要去更高的仙界纬度寻找永恒。 我置疑,“你在吹牛吧?强大的仙人。” 但是祂冷笑,“我镇元子说的话,再没有不应验的。小海龟,你竟然敢置疑我?你知不知道我一捏你就爆了?”原来他叫镇元子。 我知道祂很强大,但是我的本能告诉我,说实话能得到天大的好处,于是我说:“只有敢于置疑,才会勇于相信。” 镇元子大笑,说我是天下第一有福之灵兽。 在那一刻,那么多强大智慧的动物没有得到祂的青睐,但是我——最没用的海龟——却让祂看到了一丝未来。 祂说,或许手里这一颗果子将是绝版了,天地间最后一个了,就赏给这个时代最懦弱、也是最坚强的物种吧,希望能收获惊喜。当时我还不知道祂说的是我。 祂还说,万仙之祖圣树将会消失在天地间,躲藏起来,等待属于祂的下一个亿万年的来临。 祂把我抱在怀里,捏爆了最后一个人参果,喂给我。空气中有花粉在飘洒,好香好香的粉末,随风而去。 我感觉到了有妈妈、爹爹照顾的幸福…… 强大的妖兽们、巨鸟们、大蜥蜴们、鲨鱼们、鱼龙们争先恐后地跃起来、扑上去,想把我吞进肚子,镇元子一挥手,漫山遍野的强大兽类就化成血雨洒向大海和大地。 镇元老祖哈哈哈大笑,那声音真魔性啊,能轻易地钻进你的骨髓,浸染你的灵魂,灭杀你的骄傲……这个声音在我耳边回荡了几千几万年。 从此,这个世界受到至少半个人参果花粉的滋养,开始了新生命,新物种的暴发与飞跃。 那个男人,永远躺在床上的人,身上就有人参果的味道!也就是说,他拥有通向神奇世界的秘密通道!在那里有镇元老祖,有神祉,有花粉,有异兽,有化形之术!地球脱离了仙界已经太久,是不是该回归了? 仙界啊,多么让人着迷的地方!据说那里有数不清的妖,无尽的仙草,强大的仙人……我在那里可能就是垫底的存在吧?可怜我连化形都不会…… 虽然我可以继续做狗,陪着oscar走完他的人生,但也许他会更喜欢会说话的同类朋友。如果一只狗问他今天开心不,他可能会疯……但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问呢? 我一定要提升我的修为,找到化为人形的办法,哪怕是走遍仙界——但愿在oscar走完他的人生之路前我能做到这一点,那就没有遗憾了呀。 但这种“有所求”的心情很要不得!这是心毒,或许会拖累我的修行的……这也是业啊。 但是我就是忍不住这样想……或许oscar的父亲日后修行有成,能让儿女长寿万年?他是个有仙缘的人。他召告天下的样子真帅啊!传说中的三花聚顶具像! 待他修成天仙,他的智慧将提升亿万倍,天下没有他感知不到的因果,天下没有他应付不了的两难和两全,天下没有能压制住他的暴力与牵绊,天下没有他看不透的迷局与陷阱。就像镇元子,甚至更强大! 他已经拥有了强大的力量!这个力量让我颤抖,臣服。当他从极北星空摘下仙灵气吞下去时,我愤怒了——那是我的口粮啊!可是我不敢打扰他,不敢阻止他,甚至不敢接近他。 我只干看着,幸好他底子太薄,只咽下去微不足道的一丝一毫。我为自己的怯懦感到羞耻,但惟其怯懦,我活到了现在。那些比我强大百倍、万倍的奢遮人物如今安在哉? 我能活过千纪浩劫,全在胆小。 可笑那些小蠢物居然会绑架他,抽他的血,真大胆! 我倒要去看看他的血里面有没有镇元老祖留下的秘密或者还剩下人参果花粉不?蠢物们居然拿手枪来对付我……笑死。 可惜那血一经抽出立刻开始消失在空气里,而那两个笨蛋居然一无所知。等我追到他们的仓库想抢夺那鲜血时,居然已经差不多都消失不见了。 这说明空间出现了松动,甚至有断裂! 这是大事! 上一次空间断裂是镇元老祖大驾光临,祂最终灭绝了恐龙,也害得地球跌落空间。更早一次空间断裂,传说中的那一位则灭绝了地球上半数物种…… 其实原本我不该杀光他们的,但是对洛可嘉一家人来说这却是最佳选择——现在我是他们的一份子,吃了他家的牛排,自然要为他们尽心做点啥。 至少在最后一秒钟我看明白了鲜血去了哪儿——三花垂下的花芯将血吸走了,那么也就是说,如果机会合适,我也能化成液体,钻进空间裂缝到“那边”去。或者能找到镇元老祖,让他再看我一眼,把我捧在手心,允许我喊他一声爹爹…… 不是我痴心妄想,镇元子赐予我亿万年的寿命,我要怎样才能还上这个恩情呢?这是个大因果啊! 因果是这世上最大的学问,我还没参透。不过我杀人了,造成的因果可能会落在洛可嘉身上,通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或许能探究出天道之因果真正秘密…… 我杀的生,造的业,会引来什么?是地劫、人劫还是天劫? 好可怕啊,也许我应该袖手旁观的……乱出手杀人,简直太不像一贯的我了——当时有点上头。 刚才假装无事回家,那个躺着的男人一直在盯着我,似乎他知道了些什么。 洛可嘉,你目前还太弱小啦!知道了点儿什么又怎样?你没我杀人的证据!而且你拿我没办法!谁想得到杀了黑帮的是一只小奶狗? 想撵我走?oscar舍得? 但如果oscar知道了我的所作所为,他会不会不喜欢我了?他会害怕我的。万一他不肯亲近我了怎么办? 我需要他们的爱。 ……但愿oscar对所发生的事永远一无所知。 鸟合树(上) 时间是啥? 没有人比我更懂时间。 很久很久以前的当年,我还是个给地主打长工的粘着老爷的小屁孩儿,要在沙漠里打枣儿交给老爷。 这是个偏僻的地方,一年四季不是冷就是热,没有人把目光投注到这里,甚至凤凰帝君。 沙漠里不说干旱到彻底草木不生的地步吧,但也从上到下灰扑扑的,丑陋而无趣。 直到有一天,一颗奇怪的绿植从石缝中探出头来,柔弱而娇艳,色彩斑斓前所未见,给我平凡乏味的生活带来了一丝希望和美好的新味道。 我从来都没见过如此幼弱的美丽植物,两片叶子如同舞女长袖,迎风招展,随风蹁跹,香香的味道让人闻一下就如同升天了一样。我的灵魂被这草夺了去,从此再也不能与它分开。 我的羊也喜欢这颗小苗苗,如果不是我眼疾手快,天下唯一的圣树苗就要被一头注定年底前要杀掉的羊吃掉了——当然这只羊也可能成为万年不遇的羊妖。不,这个机缘注定是我的! 我堆起了石块,给这苗苗做了三层围墙,把羊、狐、牛、鼠的目光隔绝在外。地主老爷只要我收到足够的枣,看好他的三百头羊就好,哪来心情去管我。我时刻守着圣树,沐浴在祂散发的香味之中,每天与妖兽战斗,不让其骚扰圣苗! 可是香味实在遮掩不住,我只好飞舞在空中,爪子拿着石头棍子整天盘旋在上面。但是石头、树枝的杀伤力太差,我就用圣树的根从地下提炼的金属,偷偷用地主家的炉子打造了一个手杖。终于有武器了,妖兽们哪里打得过金属? 从来仙草之侧有妖兽护卫,既然圣树选择了我,自然有祂的道理。那时的我还只是一只干杂活的人面鸟。离老祖宗禺虢、禺强、句芒这些强大的存在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我却看到了自己站在成山之巅,仙魔顿首的场景!祖宗们哪能比得上我? 圣树很好!祂吸收了整个星球的仙灵气,同时不忘记让我进步,成为更强大的护卫。 前一千年间,我用喙、爪子、翅膀打败了整个国家所有强大的鸟、兽、人。后一千年,我用金击子杀掉了无数觊觎圣树的妖、仙、和神兽。 整个星球为之震颤、胆寒。 强大的尸体被我连骨头带肉全部吃干净了,他们的灵魂被禁锢在我的魂魄深处——于是我和圣树成了全天下谁也惹不起的一对儿。圣树成了膜拜对象,祂的花粉飘浮于整个宇宙,催生出了强大的生灵,为宇宙万仙所哄抢。 圣树越长越大,祂占领了沙漠,占领了草原,侵吞了森林,吸干了大海。最后祂需要整个星球作为栖身之所,于是我屠灭了整个星球的生灵,让圣树吸干了那个星球的一切。 而我,则是这颗树的主人。祂开出的花必须经我的手才能飞遍宇宙开枝散叶。祂的香味只有我一人能享用。人参果们一成熟就离开母树在宇宙中飘浮,致使万界异兽奇花仙果仙草层出不穷,得到了强大植物花粉的雌花更是满世界扎根,渐渐的有人称呼圣树称为万仙之祖。圣树渐渐帮我赚到无数的宝物,甚至于人、鬼、妖、魔所有的传承,我于睡梦中化形,得到了上等道胎。 以我之聪慧博学,历经十万年,我利用换来的控五行大术,开发出天下独一无二的五行逆转相生大术,这是我渡劫的倚仗了……女娲娘娘都没顶住天劫和天人五衰,希望我能用层层手段过关…… 凤凰帝君被我撕成三片后制成了乾坤袋,龙族三圣也被我吃掉了,于是渐渐有不少妖仙兽鬼来投奔我,换取人参果。我不是个小器的人,只要卖命给我……最终我手下有了十万妖将,百万妖兵!车辇所至,万妖辟易,天仙亦不敢掠其锋芒,我之身份与天地平齐,号称地仙之祖。那些个日子真是快乐啊。直到有一天,一个说书人出现在我身边,她有一千零一个美丽的故事,让我欲罢不能。 生活实在是无聊,漫长的岁月充满了无趣,于是我开始研究琴棋书画,笔墨纸砚,金银玉器,绣花唱戏……我将人类与神仙创造的诗歌音乐绘画雕塑学了个遍,甚至假扮凡人在某星球上当了五十年游吟诗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易》和奇门遁甲之术,这能帮我看到未来,如此提前测知三灾五劫的到来,就能及早应对。 最夸张的时候,不仅我能一眼看穿对方的命数和气运,如果我愿意,我还可以言出法随,改变别人的命运走向,甚至整个星球的前途……可惜这样会背上无尽业债,行事不敢过分啊。 在我游历其间,还有不少上门求果的,我的十万妖将虽然拦不住大能,但是圣树终究还是只信任我。大能们只要用五行之物碰圣树一碰,人参果就会干枯、融化、烧焦、落地消失。他们只能知难而退。 我决定携圣树一起出游,祂坐于龙辇,以凤娱目,驱虎御龙,纵横一百零八宇宙,让圣树把根留下,日后这一百零八个宇宙都将是圣树的食邑。 虽然我算无遗策,但天人五衰依然来临——渐渐我疲弱到了已经无力替圣树承担天劫地劫人劫的地步。 我遣散了随从,躲到了荒山野岭,随后我利用打磨了万年的奇门遁甲术,开始建造天绝地裂大阵。为了把树藏起来,一百零八界的天材地宝被我搜罗一空,龙族宝库也被我打劫了好几个。我将圣树空间扭曲到再无人能发觉端倪的地步,吸干净了方圆十万里的仙灵气…… 最后,我已经无法现于人前,甚至某个仙界边缘蛮荒星球上的小蜥蜴也敢当着我的面抢吸人参果花粉。 没办法,我只好用金击子灭杀了这一星球上所有恐龙,给小海龟留一条生路……我感觉这只海龟和我有缘,很深很深的缘份,它的未来就是我的未来。 鸟合树(下) 显然我的力量剩余不多了,那个仙界边缘的星球开始向低纬度坠落,陷入了另一个空间——我算算,大概我自己也回不去了,那个小海龟……唉,一时心血来潮浪费了最后一个人参果,算了。 我的身体开始崩溃,灭杀一星的生灵带来的业力看来是承担不起了。尽管我吞噬了积累亿万年的法宝,身体在天劫面前还是不堪一击!最后一搏吧——在身体彻底粉碎前,我开启了天绝地裂大阵,隔离了圣树,身与根合,神与芯合,魂魄转生。 法宝尽殁,唯金击子最没用,杂质太多,熔炼水平低下,技术粗糙,唯一长处是耐操,用不坏——那就留下守着圣树吧。反正清风明月也需要个武器。 袖里乾坤袋里则装了些实在是舍不得吞噬的真正的好东西,留给我返生后用吧。 至于我的本体……哈哈,有谁知道圣树结出来的十万人参果其实都是我的报身?我想用哪具身体,就用哪个! 如果天道要找圣树的麻烦——圣树是我!天道若要找我的麻烦——我是圣树! 天道规则有大漏洞啊!你看,我是那么那么的聪明! 唯一令人不爽的是,前几日有奇特的阴寒气从某个渠道灌入圣树,雷电交加激得我浑身难受,当我醒来之时,我还以为是天劫来了……我的恶念人面鸟不见了!而且圣树居然有了自己的魂魄……她还偷偷摸摸地和幼果联系,想将我这个外来之魂排斥出去! 金击子!清风!明月!你们干的好事!你们搞丢了老子的渡劫筏子,罪该无赦! 圣树老妹儿,你长能耐啦?想吃掉我还是甩掉我?门儿都没有! 要知道,我不发令,谁来开启大阵? 清风、明月两个傀儡都是一根筋,不懂拐弯的货——只有像他们这么傻的傀儡才勉强符合看管圣树、封闭空间的任务!稍微机灵点儿的,我也不能放心啊:万一偷偷打开大阵,引狼入室,自己当圣树之主怎么办?只要他们机灵点儿,用二十个人参果就能买通半个宇宙……有的是大能甘愿为了一个两个人参果为你前驱! 嘿嘿。 那个叫嵊蓝的小家伙哪儿来的?是不是你吃掉了我的人面鸟真身?是不是你吃掉了我用来储存仙灵气的十万枚人参果?是不是你唤醒了圣树的灵智?是不是你骗清风明月说你是我的分身?你体内的秘密通道,你的特殊能力,迟早都是我的! 我定将你的魂魄碎尸万段!能占我便宜的人或仙、鬼、妖还没出生呢!幸好我还有金击子,他肯定已经收藏了最强大的精品人参果供我享用! 至于悟空、悟能、九头虫、瞌睡虫、和赤脚大仙几个最后的人参果子——不怨我当年费尽心机偷盗十万八千个强者的全息数据,模拟出这几个人的镜相——等到天绝地裂大阵打开,就从这几个人当中选一个附身上去!哈哈,然后把嵊蓝吃掉! 但是圣树,啊,圣树,你的灵智跑到哪里去了?害得我好找,不要再躲啦,快来受死……好好的当一颗树不好吗?何必一定要做人?做人有什么好处? 还有一个大问题:我该怎样取得清风明月的信任,重新成为他们的主人呢?总不能随随便便附身上猴子说我就是你主子,快点参拜……人工智能不会接受这个逻辑的。 这根本就没逻辑! 我该怎样证明我是我? 啊啊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啊? 嵊蓝嘎然从梦中醒来——他和伙伴们一直在向下行走,然后他又进入了混沌状态,直到有人在耳边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突然苏醒。 毒蛇一直观察着他,此时笑着点点头,问他累不累。嵊蓝摇头,眼睛扫视着同伴。 蛙女脚丫子已经很大了,脑袋也越来越扁,眼睛向外凸出,嘴巴横着生长。嵊蓝不太敢看她,巧的是,她也不怎么敢看嵊蓝。 瞌睡虫变得圆滚滚的,鼻子眼睛挤在一块儿,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毒蛇依然是个腼腆的小男孩,几百年时光没有在他身上流下太多的痕迹,脖子似乎更长了一点。 猴悟空果然是天才,几百年走过了普通老师几万年才能达到的魂体合一境界!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只猴子,他身边的猪头兄人高马大,彰显得他越发缩小了一圈。 嵊蓝忽然想起,直到现在,还没看到过自己的脸。他取出金击子,想看看本尊影子,金击子明显拒绝干这种事,他暗金色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光的意思,——当然此刻是夜晚,除了嵊蓝头顶的水晶球偶尔电光一闪,像个路灯——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光。 前方的树枝越来越粗壮,叶子越来越小,无数光溜溜的气根张牙舞爪地伸向无尽虚空,如同山鬼抓鱼,秃鹫噙腐,最后在遥远的未来变成为虚空的一部分…… 大家已经看到了粗如山峰的**变成虚无的盛景,谁也不敢亲自走向虚无——万一血肉融化在未知的深渊,成为深渊的一部分,怎么办? 这就是圣树的全貌。 路到了尽头,我们怎么办?回头?向前?或者拼死冲向虚无看看最终的命运? 最后一片树叶飘落下来,这是圣树的慷慨。嵊蓝将其撕成碎片让大家分了,然后熟门熟路地开始冶炼叶络。 经过上次的血叶子冶炼试手,这一次速度快了不少——大家茫然地看着嵊蓝搓揉压卷,假装很感兴趣…… 其实他们也悄悄地试验过“炼器术”,可惜没有心法也没有口诀,更没有流程要点,所以他们的拐杖就依然是个拐杖。 只过了三百年,这第二个叶络就缩小到了手掌那么大。嵊蓝举着本色的叶子在空气中挥舞一下,卷起狂风。猴子和野猪头躲躲闪闪,不敢正面相迎,唯有瞌睡虫自以为能驭风,凭他会飞的本事勉力挑战了一招“迎风招展”……然后他就消失在视线之外了。 嵊蓝看着大家大喊“莫慌”,手忙脚乱跟着风的方向追出去,大喊着“敲木头定方向”,“吹拉弹拨联系”……他心里有些浮躁,将这扇成品往地上一扔。地面只是薄薄的一片细嫩树叶,哪支撑得住这压缩了分子和原子的“中子星”超级浓缩兵器?扇子连续击穿了十几片叶络后钉在气根上,嵊蓝才把宝贝捡回来扔进袖里乾坤背包。 嘿嘿,好像这法宝是个很好用的伐木神器呢。嵊蓝想,要不要我把这根山峰砍下来? 乘着这里没有其他同学在身边,金击子冒出头,他也很想知道嵊蓝的计划。 嵊蓝道:“我大概知道如何才能出去了。金击子,现在我向你挑战……” 金击子张大嘴巴,半天才合上,“可是你还没熟呢!” 嵊蓝:“倘若击败你是唯一的办法,我现在挑战你岂不是最佳档口?你没能源块了。” 对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金击子自己也这么认为!可是……好像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打包票(上) 嵊蓝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血扇和原木扇卷起狂风向金击子吹去。可能是金击子的错觉,他听见从风声中传来兴奋的大笑声——似乎是个小女孩儿,嗝儿嗝儿的笑声有如刚出壳的凤凰。当年的金击子是见过凤凰帝君的——其实镇元子还砸了凤凰一扳手,让金击子喝了一口凤凰血。 这狂风旋转着把巨大的气根上的小叶子们吹得倒卷,向后指向混沌灰雾。 金击子勉强坚持了两个呼吸,倒飞而出。清风明月及时出现,他们同声道:“能源块在此。”嵊蓝冲着他俩也是一挥,巨风刮向两个傀儡。可惜这风强是强,那得看对着谁。在清风明月面前是神散形也散,就像另一个世界里的网文穿越小说。清风伸出一根手指就将风切开,气流一左一右落入混沌。 明月手中一道光,那是能量块,向金击子打来。 嵊蓝手中的血叶扇突然暴涨百倍,只一卷,将能源块拦截住,然后这个肥皂一样的东西就被给血叶子给吃了。 好大的胆子!明月大怒。 嵊蓝做的了个鬼脸,“战斗第一回合,我胜!”这也行? 清风又取出一个能源块来,同时他一伸手提起金击子就要亲手将能源块塞进他的屁眼儿……如果任由清风把能源块塞进金击子的菊花,估计这辈子金帅哥也抬不起头做人了……嵊蓝眼睛瞪得如同铃铛一样,注视着金击子灰朴朴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然后金击子用尽力气一扭一弹,像一条刚捞出水面的鳊鱼。清风一楞,破口大骂—— 嵊蓝手中的血扇“啪”地一声飞出来铎在清风手上,清风一巴掌扇出去,没防备住叶子像蛇一样狡猾,绸带般甩动将他另一只手里的能源块夺取吞吃了。 清风手一松,金击子啪地掉在地上哭喊道:“我的能源块呀——” 清风一个大脚将那个矫情的铁扳手给开出了几千里远:活该,现在知道能源块是你的啦?早干嘛去了?…… 嵊蓝又做了个鬼脸,“第二回合,我胜!”……这血红叶子想吃能源块,那就随意吧——最好把清风明月也给吃了。 明月怒道:“金击子还没跟你好好打呢!胜之不武。”他手一伸,将千里之外一脸懵逼的金击子揪住,向嵊蓝投去,“没用的东西!去打来!” 金击子在空中一拳向嵊蓝打来,嘴里发一声喊:“虽然我没有能源块,照样把你……” 嵊蓝甩起扇子,像大毯子似的将金击子一卷,逼其停顿了一瞬,然后抓住机会扔进袖里乾坤袋。 嵊蓝拍拍手:“我赢了。” 金击子从背袋里跳出来,大喊,“你耍诈!” 嵊蓝道:“我哪里耍诈了?真是个笑话!帮你算算,第一回合……第二回合……第三回合……” 还没说完,金击子脑袋上白烟蒸腾而起,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清风明月瞠目结舌——他们偷看偷听了几次,知道金击子会被稍微复杂点的逻辑绕晕——当年他们初得智慧时也有经历过这个阶段,但这么简单的过程总结也能绕死你?也太恰到好处了吧? 嵊蓝将白烟袅袅的金击子提在手中,一上一下颠着,眼睛去看清风明月。 两个傀儡哑口无言,明月面色冷硬,扬手扔来一把钥匙,“这是您要的东西……您尚未成熟就击败金击子,想必解锁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然后他和清风隐身而去。 很明显,明月出了一道题:钥匙给你了,找不到锁可不关我事。想出大阵,您有那本事吗? 嵊蓝微笑,他勾结金击子演戏的计划终于成功了!未曾预演、没有剧本、全凭临场发挥,临时起意,所以并未引起怀疑! 当年清风明月取走了能源块时,金击子第一句话就是“我不会飞了”,而且是当着清风明月的面讲的——嵊蓝立刻就知道这是金击子故意在泄露天机。但是嵊蓝手头没有工具或者武器,谁也打不过,你不会飞我也……不会。没办法。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嵊蓝终于确认金击子果然是叛变了镇元子——否则他只要说一句这个人连炼器术都不会,或者清风明月立即就要拿下嵊蓝拷问镇元老祖去向了。 有惊无险地逃过一劫,嵊蓝捧着明月扔过来的小方块,假装在研究,其实是出了一身冷汗的……明月看到自己现在拿这玩意儿一筹莫展的模样也已经在怀疑了吧? 如果是真的是镇元老祖赢了金击子,他应该理所当然毫不费力地……干什么呢? 我又不是镇元子,我怎么知道?那只绿鸟早不知道被吸到哪里去了! 嵊蓝将小木块往背后的乾坤袋里一扔,怒道:“这个玩意儿会要了老子一条命去……不搞了!” 左近有人极轻微的咦地一声,世界才真正清静了。明月和清风大概跃上了空中,这次大概真正地离开了。 好险! 差点露陷。 脚下升起一阵白雾,金击子站直身子。他现在和嵊蓝差不多高,二人面面相觑着,嵊蓝低声道:“谢谢啊。” 金击子低声道:“老子下了这么大本儿,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什么时候泄露了,让他们觉察你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个人,那你性命就堪忧了。” 嵊蓝无奈地道:“恐怕瞒不住几天了,这个钥匙我根本……” 金击子抬头看着天,咳嗽道:“我要去跟他们讨能量块。”,说着跑到根上空旷处又跳又叫,呼唤明月。半晌无人应答,他又跑了回来道:“恐怕你身份已经暴露了。” 为什么? “如果你战胜了我,那么我也就自由了,有权取回我自己的东西。但是他们依然禁锢我,那么其实说明他们认为我的任务根本没有完成——”也就是说……金击子严肃地问:“你什么地方露的馅?” 嵊蓝道:“我哪能知道?也说不定是你走漏了消息。” 金击子忽然说,“我知道了!”他传授“冶炼叶络”之木炼术正好补足了嵊蓝的短板,但是……真正的镇元子哪需要金击子传授炼金术? 金击子仰天栽倒,长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嘿嘿,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不能后悔了。” 嵊蓝问:“金击子,你为什么背叛他?你不是他最最忠诚的奴仆嘛?” 金击子郁郁寡欢地道:“如果不这样说,我哪能活得到现在?但凡有点想法的强大法宝都被镇元子吞噬去了。” 打包票(下) 洛可嘉做了个梦。在一望无垠的海面上,一双巨大的如同月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眼珠子偶尔会转动一点,以便将愤怒或热切的眼光投注过来。洛可嘉拼命地奔跑,波涛在脚下仿佛是坚实的地面,你可以又蹦又跳。 洛可嘉侧对着那双眼睛,向不知名的方向奔去,那眼睛既不靠近也不远离,洛可嘉忽然开始怀疑为什么脚下踏波而行却如履平地,难道自己成仙了? 低头一看,哪有什么波?脚步所至之处,尽是鳄鱼,大口张开,牙尖泛起冷光。 洛可嘉惊醒,擦掉额头的冷汗。 那狗用眼角瞟了洛可嘉的手一眼,嘴角笑笑。洛可嘉一时没有理解这一眼的含义,只觉得这个家伙今天很奇怪——普通的狗舌头总是荡在外面流口水,而这个家伙……我都没见过它的舌头。 mandy命令oscar把daddy每天要喝的苦咖啡送来床头,oscar抱着爹爹的身子腻歪了一会打算喂咖啡到爹爹嘴里,洛可嘉摸了摸他红扑扑的小脸蛋。 oscar蹶着屁股,惊天动地地喊,“daddy的手恢复啦——” 卡卡在角落里翻了个白眼,后知后觉的小胖子,快来抱我。 mr. white的团队今天当值,得到了这个消息,立刻有人过来检查、记录。 t教授的学生也赶来了俩,Foxx的团队回去了,没人留在阿拉斯加。 很快这个消息传遍了小圈子,转发消息的人多,评论的没有。 不敢评论。 洛可嘉的400cc血液引起的轩然大波震动了亚麻某些圈层,且余波未尽。十多条人命啊!虽然可能未必是洛可嘉的血引起的战斗……但是好像也没别的解释。如果正如t教授说的洛可嘉背后有千亿美元的市场,那么还会有更多的大鳄闻风而至。因此这些匪帮啊,毒贩啊……随便拎出一个关键词来就是大流量的事件。出于某未知原因,这些事并未见诸社交媒体或专业媒体。连医学和警方圈子内部都没有公开谈论的。 第二天,清晨六点的星光伴随着极地特有的长夜电磁光将阿拉斯加的山与水渲染出一层神秘的冷绿色,一阵急促的汽车轰鸣唤醒了赖在地底的鼹鼠和兔子们。 申家父子,一个在河里冬泳折磨自己的肉体想恢复青春;另一个在瞄枪,看能不能打下三百英尺外树梢头上一颗残留的松果。警报器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向大门,小申听到汽车引擎,便从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探出头来,开始迅速地上岸,穿裤子,身上微微冒出白烟;老申则提着枪绕到前院。 三部凯迪拉克凯雷德ESV一字排开,堵得大门瑟瑟发抖,将本可以停一部武装直升机的草坪盖满铺平。老申上前几步,还没待他开口,一条彪形大汉跨步上前将他拦住。 老申大怒,那大汗一指老申手里的步枪,老申将枪口向下扳了扳。 “what's up?”老申质问道,这句话是他学会的第一个特殊疑问句,可以乱用于一切场合,针对一切对象。可惜那大汉机灵地堵着他,多情地紧贴着老申头的鼻子,寸步不离且居高临下,叽叽咕咕说了一串,除了一句“take it easy”算是常用口语——mandy一直在用这句安慰所有的记一句忘一句的人们——其余一个字都没听懂。 看到主人家有人拎着枪,面色不善,车上人不敢大意,几条大汉下车散开,稳稳地将车护在核心,其中一个上前来按门铃。 mandy和洛妈早就起床了,一个去伺候洛可嘉洗漱,另一个去和涂敏一块儿安排早饭。她们从窗外看出去,炉子上煎着蛋,嗞嗞作响。 申豹从后门溜进来,他摸摸屁股后面,湿漉漉地挤到前门口,隔着玻璃看了看,将门打开一条缝隙,问“哪位?” 自从医院绑架案发,申家父子和may就再没开口说过老家话——哪怕是电子词典不离手,也必坚持用英语交流。他们耳朵里全是Fox,cNN,甚至bbc,大人小孩一有空就一块儿跟着mandy读绘本。 语言困难不解决,现在只是寸步难行,而未来可能生死攸关。 申豹的语言基础比老申头好些,毕竟上过高中,考过口语听力,他进步飞快,甚至能应门。 洛老爹正在给孩子们穿衣服,时不时地向门外搁枪的壁龛瞄一眼。 门外传来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道:“我们是洛克菲勒基金会工作人员,有个病人想请Lock博士看看。” mandy说,“洛博士自己还在病中没恢复……”一边让小申把门完全打开。 站在大门外的是个三十多四十岁的帅哥,电影明星的派头也没他大,肩圆腰细,下巴有形,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个子更是比小申还高一头。他对mandy和申豹点头道:“洛太太,申先生,博士的情况我们知道的不算少。听说洛博士有秘方,恢复得极快,只是请洛博士看一看病人,提些建议。”他从胸前掏出一张支票,“洛太太的父亲也是我们基金会的股东,在董事会也是有影响力的……这是一万美元,不成敬意。” mandy自然知道自己老爹有这个身份,所以才会放心让申豹开门。她对一万美金这个数字有点儿惊着了——只是提个建议吗?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洛妈虽然是语文老师,但是她对数字的敏感性比儿媳妇那个傻女人强十倍,一听到十个一千美元,她马上在厨房门口用中文插口道:“mandy,怎么不请客人进屋说话?外面够冷的,有病人的话赶紧让进来。”心里迅速盘算出十个一千美元大概相当于多少软妹子。她的煎蛋锅也得到了涂敏的拯救,一堆黑糊糊的东西被扔到垃圾袋里。 门口这位立刻用发酵过的普通话接口道,谢谢大姐,外面真的好冷。 这是有备而来!连普通话都准备好了。 申豹一边让客人进来,一边说,“咱们可不敢保证什么。there's no insurance.”——这句话可圈可点,证明其英语能力大有进步。俗话说得好,丑话得说在前头,钱我们肯定要收的,但是疗效要看天意——俗称上帝的旨意。 对方淡淡地笑笑,没有接口,对后面做了一个手势。 门口等候的大汉们行云流水般把中间车内一抬轮椅搬下车,推入大门。 废物们(上) 安排好客人先吃早饭——幸好每天准备的早饭量大品种全——mandy正要去找洛可嘉讲钱和客人的事,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暗骂,谁啊,太不识趣了,早上六点打电话来,这边还忙着呢。低头一看,她立刻对着手机道:“爹啊,嘛事儿?一大早的。忙。” 她老爹呸了她一声,我这边已经九点多了,早什么早? 好吧,亚麻国内要倒时差,忘了。 mandy爹道:“这位上门的病人很重要,让你男人无论如何要治好他的病。一旦让人家满意了,你们在亚麻上层圈子里立刻就成了最受欢迎的人。” mandy冷笑道:“我以为作为你的闺女,我一直是亚麻社交界最受欢迎的人。” 那边老爹讪讪地笑,当年他曾保证mandy成为名媛,在亚麻社交界左右逢源、风生水起、门当户对、金光大道直通人生巅峰……可惜因为某种原因全部落空。甚至到了允许女儿嫁到亚洲随鸡随狗的地步,幸好她看上去很幸福的样子——如果女婿没残疾就更好了。 mandy知道自己肯定在老“朋友”眼中变成了笑柄……但是那有什么办法?爹娘生意上起落就是全家当渡的劫——甚至包括弟弟那个废物点心。 过去的就算过去了,失去的青春和放荡生活也回不来了……但你现在又拿一个莫名其妙的病人来保证我去上层社会了——你知道自己信誉破产了吗? mandy挂了电话,一抬头看见那个帅哥正望着自己,见mandy视线扫到自己便微微躬身,礼仪之到位完全挑不出毛病来。 唉,怎么办? 洛可嘉看了看一万块钱支票,这个钱不好拿!岳父大人专门掐着点打电话来,里面的意思傻子都知道:治不好没法子收场!这个钱相当于大学教授一个月薪水,你不能拿得不明不白!一个像样的交待一定要说得过去——虽然很明显这就是强买强卖,是他们把病人硬塞来的;而且这里也并非医院——洛可嘉就算立刻申请行医执照,也不是三五天就能拿得下来的。 至于洛克菲勒基金会,只要听这个名字就知道里面聚集着怎样的一群大鳄——倒是从来不知道岳父居然在最顶尖的一群资本家中还插着一腿……为什么老子没有沾上一点点光?这个岳父真是不地道啊! 嘁!谁稀罕。 吃过饭,洛可嘉让mandy把自己推到客厅旁边的空房间去。这个空房间原本是棋牌室——为了接待病人,刚刚腾空。在亚麻国和欧洲,麻将是最有影响力的东方文化侵略。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书里曾经描写过欧洲中上层社会对麻将的痴迷——你要说“恰”才是正宗的上海口音,如果说“chi”表明你不地道。但最近的洛氏麻将大战里只有mandy一直赢,其他人输得光咂嘴,没招儿。这是主场权益,没办法。 洛可嘉的手不能举得时间太长,所以这个小伙子的病历和医案都由“不通英文的秘书”老申头帮着翻页。 这个病人叫Vic,前一年在亚麻军队服役,从阿富汗撤退时运气不好,被流弹打中了脊椎,下半身瘫痪了。这半年一直在做康复,效果不甚明显。 “Vic,”洛可嘉问,“给你做理疗的时候,你能感知冷热吗?” Vic摇头。他是个瘦削的年轻人,浓眉大眼深眼眶,不算好看,但也不丑。他的家族对他是不是半身不遂并不介意,反正坐轮椅的总统都有过——但他还没有生儿育女就挨了枪子儿,这个就尴尬了。他的家族是在Vic爷爷和老爹手里兴旺发达起来的,其他的亲戚都只会吃喝拉撒。而他老爹只有他一个男孩,如果他不能恢复生殖能力,以后家产支配大权就会旁落到他姑姑家。 人工授“粉”也不是不行,只是他下半身气血干枯了,无“粉”可授,活力勉强,成功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不管怎样,洛可嘉必须要拿出个办法来,管他有用没用。 洛可嘉转过头对Vic的助理说,“先住下吧,我想想办法。”这也是应有之意,一万美元见面礼扔下了,得听个响吧。 家里空房间还有不少,Vic方面留下一人陪住。Vic本人则住在洛可嘉隔壁。 三部SUV扬长而去后,申豹才敢去换干衣,涂敏听到他连打了二十多个喷嚏。 洛可嘉自从躺倒之后就一直在想方设法读专业书,跟踪最新前沿技术——哪怕是一肚皮的生不逢时、天不假年,也不能彻底放弃学术研究。现在手上有了病患案子,哪怕是明确知道自己没什么办法,但也精神陡然一振——就像一个糖尿病患者读菜谱一样的兴奋。 所以说人就是贱皮子,累的时候想倒着,倒下时间一长,就要恨不得九九六再出发了。 按照常规医学结论,这孩子肯定是完了,气血枯萎,脊髓神经损伤,注射了蛋白介素三款,也未见效果! 洛可嘉帮他算了算,这本病历背后上百万美元用掉了,真壕。才拿一万美元来咨询……怎么,瞧不起我? 不得不说,黑化的洛医生有些敌视世界了,心里充斥着某种滴着剧毒的念头,并且全身上下因此而激动地发抖。 一面计算怎样从Vic家搞钱,洛可嘉一面想治疗方案——黑武士阿纳金是怎么恢复残躯的?靠原力保佑?所以我只要抚摸着他的脊髓喊:may the Force be with you.... 他的目光忍不住笑意向面前这个年轻人看去。此人眉毛粗且直乱,眼露凶光,这杀气和塔利班的那种气势又十分不同,有点楞头楞脑的。眼白多过眼绿,鼻梁不自然地起伏着,嘴唇没有血色。脸型狭长,瘦削,耳朵支楞着似乎时刻在倾听警报。 这个面相……简直了。 所以这个丑萌丑萌的家伙就是战斗英雄? 其实Vic没杀过几个人,他的服役更像是演戏的工具人:出现在正确的地点、穿着正确的盔甲、握着正确的武器,摆姿势,拍酷照,然后随大部队前进或撤退。挨了一枪纯粹是天灾,否则按照他的家族安排,拿个勋章全身而退是大概率事件。 现在勋章是有了,性福没了。 废物们(下) Vic目光有些空洞,他的母亲只要他精华恢复活性就好,至于他的身体的其余功能则完全没有提及。他的堂妹、堂姐、表弟、表叔这些远房近房亲戚们轮流来关心他,目光扫过家里的名画、名车、名表时,感觉好像在提前摸底,估量价值,做记号——看日后分家产时拿走哪个。连他母亲都受不了她的兄弟姐妹外甥们熊熊燃烧的目光,一连拒绝了几次兄弟姐妹的拜访请求——谁都知道这些交往有着怎样的计算。如果儿子死在母亲前面,没有子女,那么Vic的废物舅舅和碧池阿姨都有好处可以继承。 幸好还有父亲忠心耿耿的手下和律师团,否则他的某些股份早就保不住了。如果十年之内身体没有起色,原本还忠心的人将会全部叛变——Vic估计。如果把人心尽量往黑暗里算,十年恐怕还是多算了。 洛可嘉让老申头去休息,他和Vic闲聊了几句,然后让他的助理从网络上下载几张Vic受伤前的照片。 Facebook、Instagram、Youtube等社交媒体上到处都是这位小哥炫富的资源,身边环绕着手表名车订制服装,搭肩搂背的歌星模特网红名媛,无时无刻不离身的别墅游艇跑车雪橇摩托,出没于沙漠森林高原极地,探险于冰川悬崖海底雨林,面前摆满蛋糕牛排寿司红酒,家里到处都是名鞋衣帽袜香水,就是没有正经物事。……喔**着踩着坦克炮管算比较靠谱,但是高耸的裤裆是怎么回事? 但是洛可嘉还是找到了他想要看的东西——在一段酒醉视频里找到了他头顶飘浮的法相神魂投影——这是洛可嘉发明的术语——那是一只螃蟹。 看着眼前这个蜷缩在轮椅中的憔悴干瘪心中充满着怨毒的人,洛可嘉怎么都没找到横行者的影子——是不是这人心气儿都没了? 洛可嘉道:“Vic,说说你高中里交过几个女朋友吧。” Vic的助理有点想阻止这个话题的意思,但洛可嘉已经开了口,再转移话题未免有些欲盖弥彰。 Vic脸色亮了一些,开始说当年他为了交女朋友拼命干家务活儿找老爸要钱,结果好几次为了赚钱错过了约会——当然最后女孩子们在他家别墅里游泳吃饭兜风过夜之后,一切误会都说开了…… 讲完了,Vic有些疲倦,但是气色明显好了些。又开始吹嘘当年他在世界各地猎艳的战果,口水四溅,唾沫横飞,眉飞色舞,洛可嘉甚至可以看到他的扁桃体在喉咙口一跳一跳。 涂敏送了几款豆浆来给大家解渴。Vic一脸怀疑地看着洛可嘉小口小口地啜着这浑浊的玩意儿,然后尝试着舔了一口:滚烫的甜豆浆滋味浓厚,配着小油酥、肥肉渣,让Vic大呼过瘾。然后不知不觉地一只半红不黑的螃蟹在虚空中显现——这是快煮熟了?洛可嘉笑,国内的大闸蟹啊,自然是极鲜美的,这位三分熟的小蟛蜞……只能重盐腌了生吃下酒。 不管怎样,有用就行! 洛可嘉趁机请教他组织豪华party的思路和注意事项,以及预算分配。这可正中Vic下怀,开始卖弄他在伦敦、巴黎、罗马、利雅得、赫尔辛基、安卡拉、开罗、摩洛哥、东京、深圳朋友家参与的聚会见闻,讲了三个小时。小蟛蜞慢慢变得明显了些,似乎还动了一动。 真是个百无一用的花花公子啊。 金击子盯着嵊蓝坐在最粗的树干上,把长长的树根炼了一轮。这是他好不容易砍下来的,有三人合抱,长达数百公里,能从bJ一直蹬到韩国。 嵊蓝将已经炼制成的两片树叶放在背包里,那血叶子可能吃撑了,一直蠢蠢欲动,将乾坤袋晃来晃去。 实锤了,这片吃透了洛某人血液的叶子在得到了两个能量块后有成为新人工智能……或者俗称妖精——的趋势。 于是嵊蓝只好将这两片树叶取出来,但脚下叶子承担不起这份量,嵊蓝想了又想,便将两片叶子,一红一绿,插在头上,人也坐到了树干上。 金击子看着这货不伦不类的打扮,失语了一天。嵊蓝沉浸在对根的处理中,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 渐渐地寻找大兵瞌睡虫的队伍开始返回——那把扇子将他一阵风送出了几千里地,众人花了差不多一百年才找到他并摸索着回到嵊蓝身边。 此时长根已经缩短了八倍,但依然有数公里长。 又两百年过去,嵊蓝将这支根炼成了一根黑乎乎的长针,往头发里一插,和两片叶子相映成趣。 在他做手艺匠人期间,那钥匙在所有的人参果中间传了好几轮。 大家各显神通,想在这木头块里发现机关:线条、纹路、点划、文字、缝隙、暗门、声音、轻重、长宽高比例、软硬、形状…… 一无所获。 所以不能得罪傀儡道尊!如果他愿意讲,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至于东西一放下,人就不见了? 太不负责任了! 镇元子怎么尽搞些个二货AI?(金击子回头:谁说的?!)……大家在肚子里补足下半句:活该没着落。 待所有的伙伴们玩够了,嵊蓝偷偷地用炼器法进攻这块木头——哪怕是叶络已经被他炼化了两个,长气根炼成了发簪,嵊蓝依然啃不动这个硬骨头。 金击子传授的灵气滋养的木炼压缩法恐怕太低级了,肯定还有高级方法——比如用鲜血? 嵊蓝偷偷挤出一滴血落在木钥匙上,那血又滚落在他的手心里,钥匙不吸收!难道只能用对面兄弟的血? 嵊蓝向身体深处望去,漩涡早已消失,那头就是黑暗。大概阴阳二气达成一致,和平了,没电也没雷。 嵊蓝又呼唤圣树祖宗,无人应答。是不是圣树被血啊、扇子啊、发簪什么的吓到了。 清风明月像是看笑话一样,绝不出现,但是嵊蓝猜想他们肯定正在欣赏自己一筹莫展的蠢样子。至于为什么他们不把自己捕捉了拷问镇元子下落——嵊蓝能想到的唯一原因是清风明月并没有当镇元子保姆的职责。战胜金击子本应该是镇元子2.0自己该完成的任务:如果你杀不出来,那么你就别想出去!但如果连一个花都没开的小芽芽都搞不定,你就彻底歇了吧。 这才是血淋淋的现实——没实力就被淘汰,管你是鸟二代还是人二代。如果嵊蓝解决了本该由镇元子2.0解决的问题,那么清风明月应该是乐见其成的!金击子的选择——归附强者——未必不能同样成为清风明月的选择。 能决断(上) 又一个白天降临了,嵊蓝长久不使用的眼睛竟然有些不大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明月只管开灯、清风只管杀人……嵊蓝心底里吐槽,他站起身来,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 “兄弟姐妹们,”嵊蓝对大家道,“最后说一句,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我要去挑战一下那未知的路了。大家不必跟上来了,也不一定等我——”有人抗议,嵊蓝赶紧说:“最大的可能性是我会被搅得粉碎。”他看向树根刺入的方向——混沌。 嵊蓝不去理会擦眼泪或者跳脚的同学,他知道他们不敢跟上来。在学校里的时候就知道这帮人表面强大,其实是自我设限的——总而言之,一群聪明伶俐的废物。 而自己要做的可不讲谁家的规矩。 毒蛇说,“我跟你一起去。”这不是请求,而是陈述。 嵊蓝取出大扇子一挥扇出狂风,“你只要守得住……”这是偷袭!嵊蓝很不地道想看看毒蛇的热闹,但是毒蛇守住了!狂风大作,但并未将他缠在叶络上的身体吹跑,他有爪子,身体一卷,爪子一伸,狂风吹得他脸都紫了,但在脖子的帮助下,他在叶络上完全定住了身体。 定风丹也没这么强大!猴子、野猪头、蛙女三巨头不禁对毒蛇小娃儿刮目相看。 嵊蓝点头:“不要后悔。” 毒蛇笑,“你到哪儿,我到哪儿。”他睁开眯眯眼,里面有双层瞳孔,妖异的光芒摄人心魄。真没想到,你这家伙挺有料? 嵊蓝重新打量着毒蛇:他双手十二根手指正不停歇地弯曲再伸直,似乎在拨弄着琴弦。嵊蓝想起他的乐器是六弦琴,能发出类似于吉他的声音,使发了的话,一个人顶一个小乐队。 毒蛇的眼睛细长吊梢,吞吐不定的目光锋芒完全藏在眼皮和睫毛之后,偶尔电光一闪随即归于平静,让你感觉那或是幻觉? 他的鼻子平而直,嘴巴比蛙女的宽口稍窄,舌头开叉,四枚毒牙呈半透明状,看不出是不是真的充满了毒液。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脖子,又细又长,有如天鹅颈的弧度,可惜配合着他的丑脸,简直无法直视。削肩细腰,含胸鼓腹,短臂长腿,比例失调到了无法校正的地步。 如果白娘子修行有成化形成这模样,大概许仙绝不会主动搭讪,没事找抽,法海也不必棒打鸳鸯,落得个千古骂名。毕竟只要是个男人,必然以貌取人的,哪怕有佛缘。 毒蛇安静下来,站到了宽阔的树根上,向混沌方向走了两步,转身看着伙伴们。竟然有了三分道气。 猴悟空和猪悟能对视了一眼,也站了出来。他们其实思考了许久,或许在树叶堆里游荡个十万年,拿圣树叶络制作琵琶琴瑟过一辈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 说好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呢?看看难易两个选择,嘴巴喊得响“要奋斗”,身体倒很诚实“躲回老家躺倒也行”。 尤其是猴悟空最近受到的打击有点多,但是金击子这关差不多算过了,人家全心全意盯着嵊蓝……此人是镇元子报身。 突破天绝地裂大阵很难吗?……虽然确实很难,但是钥匙拿到了,脱囚的可能性从未如此刻一般十有八九。拼一把!反正人家那么金贵,都不怕。 反复计算思考之后,猴子拉着猪头走到了嵊蓝身边。 他俩陡然被嵊蓝头顶的亮光吸引,看着一百零八面的水晶球有些失神,似乎魂魄也被这亮晶晶地灯给吸收了进去,陷入了无尽深渊…… 蛙女和瞌睡虫看看周围只剩自己了,立刻就急了,“我们也要去——” 从众是病。 嵊蓝横扫千军,一挥大绿扇子道:“你们去干啥?”悟空、悟能、蛙女、瞌睡虫被狂风吹飞,但他们早商量出了应付扇子的办法,那就是莫要正面硬杠,闪到圣树叶子后面缩小身量,一人抱住一片叶子边缘,这个办法挺有效,他们没滚得太远。 猴悟空呸地一声,“你在前面走,我们就在后头跟着,你抓我呀?” 嵊蓝对金击子道:“去抓他呀,他已经成熟了。” 金击子翻了个白眼,“我也很想跟在你后面呀,看看你们一个个最后是什么下场……我管他干嘛呢?你不会妄想把我也甩了吧?” 嵊蓝对几个人道:“前途风险莫测,说不定就粉身碎骨。你们要有思想准备。” 蛙女有些退缩之意。 瞌睡虫笑,“说得好像留下在这儿有什么好下场似的。” 大家立刻想起行尸走肉一般的鞋女。 野猪头悟能仗着嵊蓝在侧,四脚着地爬回来问金击子,“大人,能不能问问他们还活着吗?神志恢复了没?” 金击子冷着脸道:“我好像告诉过你们,我不能飞了。”他明显还记着猪头的仇。 悟能紧张地咽了好几口唾沫,但喉咙依然很干。 嵊蓝有些奇怪,以这帮子人“不干我的事绝不多事、看别人笑话、乖乖听权威的话就好”之尿性,居然敢冲向虚无的未知?这是长进了? 金击子点着猪悟能和猴悟空道:“想占人家的便宜,哈哈哈,如意算盘打得挺好。告诉你们,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有自己的命!同样一个老师,讲同样的道理,有人能悟出万物生发之道,有人只想着怎么吃才有味儿……” 他看着金击子的手指在空气里戳戳划划,一个念头闪现脑海——哦,原来他们以为我是镇元子的转世报身,必是觉得我有七八分把握。 居然毒蛇这个边缘化的小东西第一个说要跟着我……这人脑子还挺好使。 听着金击子讲大道理,甚至毒蛇都倒退回来几步,还频频点头,颇有感触的模样。 蛙女盘算半天道:“蓝仔,要不你先去看看前面有啥,天绝地裂大阵是不是空间裂缝……我在这里等你。” 毒蛇道:“哪怕失去神智?” 蛙女:“也不一定就失去神智……我有好几个法相呢。”和老师们战斗还是有点收获的。她的背后有好几团光球,其数量仅次于猴子。 但她的脑袋越长越扁,眼睛向外凸出,舌头也变宽大了,脚板踩在地上“啪啪”作响。每次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身体会蹲下缩成一团,连瞌睡虫都会觉得她会原地趴下睡会儿。 能决断(下) 毒蛇对瞌睡虫和蛙女使了个不怎么明显的眼色,说:“你们还是跟着蓝仔吧,他是——”他比了个镇元子的口型。 蛙女和瞌睡虫又开始犹豫了,毒蛇说得好有道理。嵊蓝如果不是身份特殊,明月和清风也不会是那个态度。 好伤脑筋! 猴悟空拉着悟能坚定不移地向根上走来,毒蛇的那个口型毫无疑问也给了他俩足够信心。 去就去,怕个鬼! 蛙女摇晃着跟在猪头后面,似乎他高大威猛的身影能挡风遮雨似的。瞌睡虫犹犹豫豫地也站上了树根,他的法相晃动得厉害,成了一团烟雾。 每一个人经过嵊蓝身边时都不自觉地看看嵊蓝头顶,在白天看到那么大的水晶球状花朵,多么的美丽啊!还能看到自己的倒映…… 人人都说女孩子喜欢照镜子,嵊蓝的观察结果是,最喜欢在他的水晶球前流连忘返的不是蛙女,而是其他几个男生。他们为了看清楚自己长啥样,左顾右盼、挤眉弄眼、搔首弄姿、摆着各种pose迟迟不肯离开镜子,只想把自己看清楚点。 都上路好几天了,这帮人还没完没了地照镜子,好像黑灯瞎火的能看得见什么细节似的。 毒蛇走在最前面,只有他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远远地将众人甩在了身后。 似乎老天爷觉得房子里有两个男人半身不遂,三个小屁孩,三个老年人,两个弱女子还不够惨——申豹病倒了。 大冬天零下十三四度晨泳后,本应该立刻烘干头发穿好衣服,但是由于不速之客的到来致使他一个多小时身上湿漉漉的,哪怕是铁打的汉子也难说不受外邪入侵。 泳前事后他曾大量地喝热生姜水,吹电热风,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躲过一劫。 洛可嘉和涂敏聊了几句关于“生姜汤”、“板蓝根”、“莲花清瘟口服液”,然后让Vic的保镖背自己上二楼去申豹房间探病。有现成的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这是洛可嘉第一次上二楼来,oscar作为小导游,把每个房间都介绍了个详细,Nichole则蹲在老爹膝盖上享受轮上参观的乐趣。 洛家房间在西头,申家在东头,洛妈办公室在中间,里面堆了些毛笔、纸墨、白板之类的东西。洛妈办公室旁边是游戏室,里面全是城堡、壕沟、高塔、铁路、海洋公园、恐龙园之类的探险家必去打卡圣地。另外还有五六个空房间——东两个西三个。走廊墙上有几幅油画作品,都是乡村题材和毕加索仿品,但是地毯明显有污渍,而且磨得比较深了。 在参观儿女卧室时,oscar着重强调指出了他的小床和专用书桌。Nichole的奶布、纸巾、摇铃、爬行地垫和oscar的僵尸故事书则堆在房间角落里。正在收拾床单床铺的mandy回头给老公一个疲惫的微笑。 缓行到申家门口时,申豹正披着棉袄坐在被窝里,戴着耳机听“大学六级听力题解”,手边摊开一本六级单词表。据说他已经背到了m。为避免过度疲劳,每做十五分钟听力课,他会倒下休息一分钟。 洛可嘉坐着轮椅根本进不了房门,因为may的小书桌占据了一半过道,上面还有做了一半的纸城堡,在里面贴着好几个飘飘欲仙的公主贴纸。 申豹忙下床走到走廊里和洛可嘉聊了几句:我又不是不能下楼,您就非得上来?我下去也一样。 洛可嘉完全没有接这个话茬子,他看到申豹的猞猁全身上下都被黑气锁链捆得结结实实。 咦? 洛可嘉让申豹走近些,然后更仔细地看看那灵魂法相投影,然后突兀地伸手一捞。 申豹以为头上有苍蝇蚊子,忙抬头看,啥也没有。 洛可嘉让老申头掉转轮椅,然后对小申道:“你底子好,恢复会很快的,下午说不定就退烧了。” 涂敏刚刚从洗衣房取了干净衣服,放在洗衣篮里抱上楼来,闻言翻了个白眼——据她的经验,感冒发烧这么严重,妥妥的要养一个星期——骨科医生不懂内科的事。 小申也觉得莫名其妙,这个洛医生挥挥手就说下午能好?你当自己太上老君了?如果你说咋样就咋样,不如改名叫洛大仙儿…… 只有洛可嘉知道,他一眼看到那黑气锁链就知道或许自己真的能做点什么——如果人体有物理“全息投影”,和生理功能相对应的话,处理好这个灵魂法相投影,是不是就可对其肉体会产生物理或者生化作用? 就拿小申做个试验吧——他用手驱散了黑气,猞猁居然还在空中闪了一闪,不让洛可嘉碰到本体。锁链崩溃后,猞猁也不萎靡了,爪子又开始搓火星了。 这个意味着什么?是不是病好了?一时冲动,他就说了一句明显违背医学常识的大话。虽然话说出去了,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暗自后悔。不过说都说了,那就看看现实了吧。 保镖把这个不让人省心的残疾医生背回到一楼大厅,此时Vic正在和洛老爹下棋。作为中国象棋资深玩家,洛老爹肚子里可是有好几个套路的。但是Vic玩儿的是国际象棋,从棋盘到规则都不一样。 适应了好久,洛老爹才敢和Vic开干。一开始Vic要让他两个子:城堡、主教或骑士,甚至皇后。两个人对砍了三五局后,如今Vic便只敢让对方一个子儿了。 猜单双开局,洛可嘉坐到老爹身边看棋——其实是在观察对面的螃蟹。 暂时那螃蟹处于萎缩泛红状态,一动不动。 涂敏准备好了,等孩子们画画结束,就开饭。吃过午饭,大家开始唱歌,卡拉oK。 家里唱功最好的其实是涂敏,京剧、越剧、豫剧、黄梅戏——连麦霸洛妈都唱不过她。 如今有客人参加好声音大赛,涂敏便躲了起来,搂着may听大家唱英文歌。 mandy有些五音不全,唱得东倒西歪,那也就罢了,没想到Vic居然是个专业歌手——当年他要不是和女生轮流睡,翻了船,又和男生打架,不然说不定就成团出道了。他们高中班级里是有个男女混搭的演唱组,他是核心之一,请参照《发胶》。 这个受过专业训练的残疾人从plice唱到Eagles,从Frank Steiner Jr.到Iggy pope..... 掌声、欢呼声、encore声吹翻了房顶。差点吵醒楼上搂着爷爷睡午觉的Nichole。 申豹在睡衣外面套了个大皮袍子,睡眼朦胧地走下楼梯,挤到涂敏身边,打了一个哈欠。洛可嘉看了看他红扑扑的脸,和早上又青又白虚弱的模样大不相同,不由得一笑。 涂敏脸贴脸试了试温度,果然烧退了。 “身体还空吗?脚下有气力不?”涂敏问。 申豹说,“忽然想唱歌了——我试试。”然后吼了一曲《霸王别姬》,唱得比屠洪刚还刚。 成了。 全入局(上) 盲目前行可不行,走了两天,嵊蓝突然停下脚步,说咱们忘记了一件极重要的事。 大家疑惑地看着他。 嵊蓝指头迷雾缭绕的无数树根组成的山峰大阵道:“我们的口粮在哪里?” 对啊!已经是在根部了,圣树就算落下叶子,你也收不到快递! 嵊蓝翻了翻口袋,只有十几片非常“小”的树叶——当然这个小也只是跟以前的大如停车场的叶子相比。大家围上来一算,恐怕只够吃一千年的。如果算上跑来回,恐怕只够五百年的探险。 嵊蓝悔道:“早知道就多砍几片叶子。”他头顶的红叶微微动了动,似乎在抗议。 金击子道:“可惜我不能飞了,否则只是小事。” 众人眼睛停在食物上片刻,然后看着嵊蓝等他拿主意。 嵊蓝道:“你们等等我,我回去跑一趟,大概十多天我就能追上来。” 嵊蓝随即将手里十片叶子全部拆解了,将叶肉分给同伴们,自己一片未留。但那十几个叶络一定要收起来,都是好宝贝。 蛙女转过身,看着前面的山一样巨大的根——先前还是“向下攀爬”,现在看起来倒像是“向上生长”——可见这树就是一个星球,向下就是向上。 这个山峰并不是光溜溜的滑不留手,而是如同沙石一样粗糙,有奇形怪状的根瘤,也有稍细些的气根东西南北乱长。这些根瘤大小不一,有可以够十多个人睡觉的,有足能跑马的,也有仅够一人落足的。 金击子的手指随意敲敲,那玩意儿发出了金属的声音——这是圣树吃掉了星球提炼出来的残余金属,是谁都不稀罕的垃圾。 嵊蓝听到声音不对跳了过来,金击子道:“这些树瘤都是金属的,你要不要?” 要!当然要,不要白不要。金击子在嵊蓝耳朵边又传授了一套金炼术。嵊蓝学了五天,然后用发簪一气撬下来一千吨左右的根金瘤。 金击子说,这对初学者来说是不是太大了呀?不过也没别的办法,放眼望去,视野内只有这一个大树瘤,而且嵊蓝也切不碎。 嵊蓝抱歉地对大家道:“我可能又要耽搁时间了。”猴子为首都说无妨无妨。 嵊蓝坐下开始一粒米一粒米地处理这块杂质多到可怕的玩意儿。 头一百年他分离出了三百多种不同的玩意:有金属,也有说不清成分的东西。其中有一坨据金击子讲可能是凤凰帝君的遗骨——嵊蓝本着绝不浪费的原则把这些东西再粗炼一遍,得到了五十多金属棍子。遗骨之类的考古研究的货则收起来等待有缘人。 每个人参果得到一根材质各异的棍子作为礼物,虽然这玩意儿重到抱着扛着拖着都嫌累,但毕竟是宝贝啊,万一日后可以用上呢?于是大家更没有怨言了。 不过粮食危机却依然没有解决,于是嵊蓝收了剩下五十根棍子,开始往回走去剥树叶——除了他也没人办得了此事,除非你敢请金大人干这杂务? 就在这一刻,大家从未如此深刻地感觉到自己是个废物。他们一边原地坐下练习着金击子教的呼吸吐纳术,一边假装自己并没有脸红。 蛙女虽然跟着大家上了路,其实她天天都在纠结、心思百转、念头往复。离开树叶越远她越后悔,这个没有一丝绿意的怪石嶙峋的路径对她这个光脚仙子来说极其不友好。 嵊蓝转身走向来时之路,这成了压倒青蛙赤脚大仙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走了,我要回家。乘着金击子或者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蛙女撒开脚板一路狂奔追着嵊蓝而去,而且她捂住了耳朵,似乎生怕有人叫她停步。 毒蛇回头看了她一眼,却依然坐在原地不动。猴悟空和猪悟能则漠不关心地躲在一边窃窃私语。瞌睡虫飞起老高,看着黑暗之中嵊蓝的头顶光球渐渐远去,蛙女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他似乎也在犹豫要不要跟上去。 看着蛙女落荒而逃,猴子问猪悟能:“你觉得回去也是一个选项吗?” 似乎他也有了一丝悔意。 悟能忽然开口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切更像是虚假幻境?有没有可能,我们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也从来没有真正的生活过。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就像——”他一时失语,找不到形容这个感觉的词汇。 悟空没有让他失望,他接口道:“傀儡?” 猪悟能点头,“没错。我们生在树上,别人告诉我们是一种天地奇花,但是……”他又找不到形容词了。 悟空接口:“但是难道我们真的只是一朵花吗?圣树有那么多雌花,为什么祂不能自己给自己授粉?” 猪悟能开始贼贼地笑。 猴悟空道:“我们活着的使命就是被吃掉,所以才会感到不值得,白活了。” 猪悟能道:“听说最早的人参果是无知无觉无能力的,只是形似婴儿而已。但是你看看我,再看看你,能言会道,琴棋书画,功夫也有……难道我们不配做人吗?” 悟空道:“所以……” 悟能道:“我要跟着蓝仔,看看未来是怎样的。或许可以不用被吃掉?” 自唱歌、下棋、讲述光荣的恋爱史之后,Vic和洛申两家上上下下开始融合,也知道向涂敏讨要他最爱吃的牛肥肉咸油渣或者猪肥肉甜渣……但是你不能告诉他这是什么,只说“甜脆”或者“咸脆”就好。 洛妈给孩子们念唐诗宋词小猫钓鱼时,他就旁听学中文。 洛老爹修理一台百年前的收音机,他也要看着。 一开始他的表情凶得要死,孩子们压根不敢靠近,等大家熟悉了,便百无禁忌了起来,三个孩子闹他也不生气。 老申天天举着枪练准头,他还要指导人家动作和呼吸。 只有小申他不敢招惹,这个精瘦精瘦的男人身上有一种他不喜欢的东西。 每天Vic都会有很多电话要打,但是没有一个打给他母亲——虽然她是他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的朋友说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他都能应付,对着手机视频聊天热闹无比。 不读书,不工作,不考虑未来,不干任何正事儿。 这种人可能也算是植物人吧?没脑子。 全入局(下) mandy也算有钱人家闺女,但特别看不上这种花花公子,经常跟孩子们用中文嘀咕,讨论Vic这种废物日后会怎样,可能瘫痪就是他应得的报应。 oscar问,daddy瘫痪了是不是报应来了呢? mandy语塞,直接给了儿子一巴掌,说怎么不盼daddy点儿好?白养你了。 oscar得到了人生第一个重要的教训:不要和女人讨论哲学!她们如果逻辑上说不过你就会上一串感情炸弹,如果讲感情也不好使,就会做阶级分析顺便降维打击——我是你妈,你必须听我的! 研究组那边进展缓慢。mrs. white总结了一系列可能洛可嘉身上用对了的因素,全方位立体瞎猜——基本上就是隔靴搔痒。高位截瘫双手恢复的例子很多,这不稀奇,但是他本来应该是全身瘫痪的数据!双腿目前恢复得也很惊人,脚趾能有意识地动了!这个可是颠覆了white团队固有观念的东西。 洛可嘉只管点头,反正抽血是不可能的了。刚刚被抢了400cc,这个账找谁报? 有师兄开玩笑,不是劫匪送了一万美元嘛?远超400cc血的市场价啦。 洛可嘉冷笑,他们还贴上了十几条人命呢。 聊不下去。 t教授和Foxx恨不得要召开国际研讨会,讨论神经系统在何情况下能恢复活力再生,可惜这方面世界各地研究青蛙的人员的进展都不大。你能很轻易地让大脑神经接受信号,你也能很容易地采集到大脑信号,但是让本来中断的神经连接上,重新恢复活力,这一步是怎么迈出去的?原本用小白鼠是正常的流程,但最近某个出口大国开始制裁国际医学界污蔑其是病毒来源,小白鼠出口量降低了五成,药品原材料也大幅度降低了出口量,目前全球药品相关物资价格处于历史高位。 对洛可嘉的内分泌分析目前走进了死胡同,若要从基因角度找答案的话,那就看运气了。毕竟样本只有这么一个,上千万个碱基排列变化拼图,谁和谁搭配正好解决了神经复生问题呢?大概要看运气。 也许洛可嘉创造了奇迹。所谓奇迹,就是人体潜能的爆发。这个潜能藏潜多深,怎样触发,这可能是上帝的课题。首先要激起病人的求生欲,愉悦其心情,用“意念”或者“炁”对肉体施加影响。 对洛可嘉的研究,三个团队都处于停滞状态——他们最近还接到了对covid-19新冠病毒的变种的分析任务,资源开始向那边倾斜。但洛可嘉对Vic的治疗倒是有了初步设想——他给Vic家发了个消息,让送他惯用的吉他来,又让申豹给国内传话,立刻送几盒针灸用品来。 申豹很奇怪,你是西医博士,怎么开始玩儿中医了? 洛可嘉道:“中医概论也是我们必修课好吧!”他没有说的是,除了火罐是西方老百姓公认的神秘的东方力量,针灸其实才是唯一医学界承认的中医术。而他——武侠小说爱好者,曾经拼命背过十二经络、穴位图,以及每条经络和穴位的效果,也曾认真收听过广播里的“名医”推广各种保健酒、信息铁锅、膏药、功能鞋、神仙带、气功掌…… 否则以他的高考成绩应该选修机器人或者人工智能或者生物科技或者超导材料之类更精尖的专业才是,学医纯粹是个人兴趣。 如果要掩盖肉眼无法看到的“灵魂法相全息投影”对人体的作用,还有什么比得上在你身上插几百根银针来得更有说服力? 虽然洛医生从来没有扎过针,但看别人扎针总有好多次了,更有《功夫熊猫》里的扎针镜头给了洛医生无尽灵感—— 三天后申豹从机场取了货,连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笔墨纸砚气功机械)遮一下,半个小时后三套银光闪闪的针器、古色古香的陶罐,七大类十八小类艾灸条\/块\/包\/粉\/香,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洛医生的工作室。 自从Vic到来之后,人工智能minerva又恢复了运作,态度之殷勤就算洛可嘉想关机人家也不让。洛可嘉想查询任何资料都是秒到,甚至有保密医案。洛可嘉在手机上研究了数千个病例后产生了一个错觉——自己前世是个中医针灸师。 极夜越来越近,费尔班克斯离北极圈还有二百公里直线距离,真正的极夜是没有的,但可怜的日照时长真是让人感慨世界末日可能真会来临。低至零下四五十度的气温让空气干燥而清新。 小申又恢复了冬泳,只是每次下水前要先喝姜汤,然后敲冰池,累半死后在水里游五分钟,然后喘息几天再下水。据他自己讲其实水里并不冷,比他用干雪擦热皮肤时的感觉好多了。只是他大概是易瘦体质,皮下脂肪层增长极缓慢,如果体重增加二十斤就更完美了。 涂敏恐惧地看了老公一眼,实在无法想像这个猴子胖成猪头的模样。 在这几天的异国风情熏陶下,肉眼可见的,Vic发生了变化,至少心情好了些。他每天在自己房间里弹着吉他,秋日落叶是前几年Eric clapton出版的大热曲子,里面的吉他演奏特别让Vic崇拜,他决定学学人家的冷清委婉手法。再尝试着搞个自己的弹唱版本出来,如果融入些西班牙或者弗拉门戈或者更多的夏威夷风格,让手法更简洁些,忧郁些,散漫些,多渲染点情绪再去掉些刻意……民谣吉他的一些浅显技法是不是更打动人心一些?可以多尝试几次,用低调的炫技来体现悲伤…… 一连几天地模仿,再修改,再模仿,再改编……这个人就像研究灯丝的爱迪生或者推衍天相的袁天罡,谈不上废寝忘食,但很有些魔怔的样子。 但几天下来,Vic很明显失败了,模仿到七分容易,作出改进难!人家是大宗师,费尽心机弄出来的作品难道是个普通吉他爱好者就能动刀修改的? 好好的秋日哀思Autumn Leaves被他弹成了年过六十的david bowie在洋流深处拼命挣扎。 Vic气闷地放下吉他,自己推着轮椅出了房间,只见洛可嘉的房门开着一条缝,里面灯火通明。 “大概Lock不会介意我的拜访?虽然有些晚了,才十一点半。”Vic想,便直闯入门,然后虚伪地在被他撞开的门上敲敲。 手与法(上) 洛可嘉一直在等这人发现自己的“秘密”,为此还设计了无数类似于蒋干盗书情节,结果因Vic一帮子人太过绅士而浪费。 这次因艺术突破失败而苦闷的Vic突然出现正合了洛可嘉的心意,他两条腿上、胸口、小腹上密密麻麻插了几十根银针,这惊悚而壮观的景象极其戏剧性地在Vic眼前展开。 Vic惊叫,“难道针灸才是Lock你康复的秘密?” **的洛可嘉谦虚地道:“我也不是太懂啦,通常Acupuncture要经过几十年的锤炼才能说真会了,我也只是在试验摸索。” vic兴致勃勃地看着洛可嘉两条雪白的光腿,“我可以摸摸吗?” 啥?看着洛可嘉的表情,Vic闹了个大红脸,“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看看这些针吗?” 洛可嘉:“按照传统中医理论,气血运行时候不能人为地干涉,必须要顺势而为,顺时而为,你一碰就会扰乱气血。” Vic羡慕地说:“也就是说有专门手法,而不是随便扎的了,您可以在我身上试试么?” 洛可嘉等这句话很久了,他迟疑了一会儿,“我只是骨科医生,并没有针灸行医资格。” Vic用力拍着旁边的椅子,反正不是他的东西,“去他娘的资格——我请求您。” 洛可嘉让Vic去问问他的助理,可不可以在Vic身上试试针。 在请示了电话另一端后,助理说,“既然在洛医生家里理疗,您试用任何方法都是可以的。” 洛可嘉对mandy道:“请你爹介绍一位律师来,签个备忘录或者协议。” Vic的助理笑,“洛医生对亚麻国这一套挺有有心得。” 洛可嘉干笑,好心办事不说,手续必须完整,农夫与蛇的故事里讲得很明白:必须要防备随时翻脸不认人的亚麻人反咬一口。对付流氓,你必须要知道流氓的打法,以及自己必须要有随时随地能化身为流氓的能力。他们的钱真心不是好赚的。 三天后,一切手续才算完备,Fairbanks医学院甚至派了医生前来观摩。Foxx的助手也来了两个。 这么兴师动众的话,在洛宅施针就不合适了,Vic办理了入院手续,洛可嘉办理了Fairbanks分校医学院合作协议,直接指明洛医生在第三方的监督下用针灸法对病人Vic进行“试验性”、“探索性”的测试和“对比分析”,Vic本人对目标、过程、原理及可能的风险都有所了解并承担一切后果。这样才大概将日后的法律风险规避到了最低。 这一次律师费用是洛可嘉自己承担,mandy老爹说,你刚赚了一万美元,不用掉还等着下仔儿不成? 好在这个律师和mandy老爹多年业务往来,是信得过的老人精了,服务很专业,收取费用也还好。 洛可嘉得到了Fairbanks医学院专门腾出来的一个大房间,申豹帮着在办公室里布置了人体经络图,十二时辰气血运行图,穴位大全,还有洛可嘉自创狗不理书法作品八尺对开条幅——狂草《将进酒》等等。他的字本来就是人不识要问神,如今半瘫,手都提不起,居然还要草书……一拿出来,简直是天人共愤。 当Vic在两个助理、一个律师、一个家庭护理陪伴下到达这个“康复室”时,大家对无处不在的神秘的东方力量有了全新认知。尤其是鬼画符一样的长篇大论挂在墙上——竟然无一人能看懂任何一字! 仪式感拉满,闲杂人等退下。 护士们将Vic剥得清洁溜溜,刮得干干净净,像一只刚宰杀好的三黄鸡。Vic有些郁闷,实在吃不消一屋子白口罩外星人灼灼目光在他的肉体上逡巡。 在他的病床前,银光闪闪一字排开一百零八根大小不一,粗细不同,形状各异的针。 许多针有特殊用法,洛可嘉虽然死记硬背了好几天,尚未全熟,但勉强够用了。 今天当众表演,第一目标:保证科普成功:介绍穴位和经络要正确无误,谨防有人录音录像。第二目标:在安全的部位下针,保证不出血。第三目标,在针的掩护下试试“全息投影法相”的作用有没有想像中管用。 洛可嘉换了衣服,洗手,点上酒精灯,提起第一根针,指着Vic极暧昧的某个部位道:“诸位请看,这是关元穴,刺激它有培元固本、益气养肾、调理冲任的作用,可治疗一些虚损性疾病,常用于治疗中风病、虚劳、虚脱、腹泻、便秘、小便不利、遗精、早泄、阳痿、不孕不育、月经不调、痛经以及四肢发冷等病症。” Vic面红耳赤——这是科学,他反复告诉自己。 洛可嘉将一根细针在火上掠过,极浅地扎在刚才他提到的那个地方,轻轻捻动。没有出血——第一、第二目标达成。 洛可嘉道:“顺时针为泄,逆时针为补,但要看时辰,如果时辰不对,补不到,泄不对,会出人命的。” 全体观摩医生和研究员都打了个冷战,这不像医术,更像邪术。——我是不怎么信的,许多人想。 就在洛可嘉在穴道上捣鼓时,他的脖子里一缕热气从指尖沿着针一滴一滴地流入病人关元。 洛可嘉百忙之中,手在Vic头顶虚空中摸摸,在那螃蟹屁股下推推,那螃蟹似乎动了一动。屁股底下冒出一滴油不像油、水不像水的东西。 就在此时,Vic的跨下长剑蹭地一声出鞘,义无反顾地指向上空,将洛可嘉的手顶开。想必太久没有派上用场的缘故,这个东西滋养得极好,从各个围度看都是个大家伙。 洛可嘉尴尬地靠回轮椅背上,这也太……刺激了吧? 众人大哗。 Vic当众出丑,想死的心都有了,但心底里又有一个欢欣雀跃的声音在高喊,情场小婊砸们,喊爹。 全体人员开始鼓掌,拍照。 手与法(下) 嵊蓝对爬高跳低是有心得的,周围雾气缭绕,让他略微有些担心滑倒摔下去,死得其所。 他闷头向前走着,从身后传来一阵噼啪脚步声——这太熟悉了,是蛙女。 蛙女的背包不能完全装下那根棍子,脑袋后面顶着一截,就像一个天线。 嵊蓝停下脚步,等着蛙女,二人并排向黑暗之中走去。 “那个,蓝仔,”沉默了一天后,蛙女终于打破沉默,她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想回去,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嵊蓝一声不吭地往前走,好歹话早说过多次了,心很累。爱听不听吧,我只是你的邻居弟弟而已,我又不是你爹娘。你的决定和我有什么关系?至于别人瞧不起或瞧得起——反正已经这样了,对你来说还有意义吗? 看嵊蓝一声不吭,蛙女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其实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个人转世,对不对?” 嵊蓝这回是真的被吓到了,他回头看着蛙女,黑暗之中看不清其表情,但是她很严肃。 “我知道这话不能讲,但是我就是忍不住!谁让我的嘴巴比任何人都大呢?”蛙女笑笑,“你对那个钥匙一筹莫展,呵呵,清风道尊却理所当然地认为你应该能破解的。” 嵊蓝坚挺地道:“那又怎么样?” 蛙女道:“谢谢你送我的金属棍子,真是个宝贝啊。我交心说话,那是把你当真朋友的。”她落莫地又叹一声,“人参果只是植物,我们本不该有朋友的。” 她咬着嘴唇,半晌道:“你愿不愿意和我试试能不能?” 说完这句,她全身上下都开始发烧,发烫,嵊蓝一愣,内心深处迸发出一股子力量来,他的荷尔蒙分泌到了最高峰—— 两个人搂到了一起,然后二人傻了。蛙女是两栖动物, 二人试了又试。 良久,二人同时叹息一声。圣树啊圣树,这是怎样的一种机制啊?鞋子女该如何受孕呢 蛙女站直身子道:“走吧,去砍叶子,大家还饿着呢。” 嵊蓝被她摸了几把,邪火蒸腾,他尖刻地道:“什么都要靠我,你们一个一个的有什么用?都是废物!” 说完嵊蓝就后悔了,他呆呆地看着一脸震惊的蛙女,想说点柔和的,但终是没有开口,于是他转身向前走去,走路姿势极其不雅,无法形容。 蛙女愣愣地看着水晶球远去,心头回荡着那句“废物”,这才是嵊蓝对我们真正看法吧? 那么我们果然是废物吗?她开始迷惘,蓝仔说的好像也对哦,从一开始和老师开战,到逃亡,嵊蓝一个人支起了整个团队,而我们赖着他却又不信任他,还总说风凉话…… 蛙女低头走在嵊蓝身后,像个受气惯了的小媳妇儿。我们太自私了,虽然也想替你分担点责任,但是能力有限啊!那个金击子还藏着掖着的,如果把炼金术传授下来,我们也是可以帮忙的。 蛙女忽然跳起来道:“你可以把这根棍子改造成锯子或者刀吗?我可以帮你砍树。” 嵊蓝的邪火已经下去了,但体内的阴阳二气又开始旋转,偶尔有电光将黑暗的胸膛照亮。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嵊蓝不声不响地从蛙女手中接过棍子。蛙女提着极吃力,但在嵊蓝手里却轻如鸿毛——“要不这样,”嵊蓝闷闷地道,“我教你炼金术,你自己把这东西炼化,看看能不能拎得起来。” 蛙女开心地一蹦三丈高,知识就是力量啊!他终于松口了。 嵊蓝抬头看她从半空中落地,还顺便照了照水晶球镜子。很明显,蛙女想到的东西他也想到了:人参果们帮不上自己的忙,是因为他们没有学到真正的法术,空有法相力量却使不出来。 嵊蓝指点了蛙女如何将法相力量转化为水火之形,温度高低转换技巧,把“意念”探入物质分子原子内部,压缩或扭曲…… 蛙女尝试了三十分钟,那棍子便软成了面条。看来她的力量并不弱!甚至可能比嵊蓝还强——陡然想起她也是快成熟的大果子,功夫可比猴子。 蛙女边走边玩,她有十多个法相,将这棍子拿捏得稳稳的,等二人走到叶茂林深处,蛙女已经有了一柄锯齿大环刀——所有的细节全部在她的意念下融炼而成。 她挥舞着大刀,轻松地好像用筷子夹青菜。三五招砍下,一片小树叶飘然落地。 蛙女惊喜地大喊一声,开始了她的伐木工生涯——直到多年以后,嵊蓝还拿这一“疯狂伐木一百年”的大事件臭她。 有了免费的疯狂伐木工,嵊蓝陡然轻松了下来,可以做点自己的事了。他坐上一个枝杈,将自己固定住,然后拿出一个棍子来。蛙女的大环刀给了他无尽的灵感,如果只塑型不压缩的话,可以很快的。 那么弄个啥好呢? 最好是运输工具——自行车!他的脑子里及时出现了洛可嘉的世界里常见的自行车。 蛙女收获了一书包的叶子回来交给嵊蓝时,她看见嵊蓝在甩棍子,要把这玩意儿变圆。 等问明白他要搞什么小发明后,蛙女笑得胃痛:“我们是爬树诶,你搞出这个圆圆的轮子是想摔跤吗?” 嵊蓝道:“我有防滑刺的……” 蛙女打断他:“能刺破圣树皮吗?”扎进去?怎么可能! 蛙女笑,“你弄吧,我倒要看看最后你怎么骑着自行车上树……” 嵊蓝挠头,设计一下能上树的自行车很难吗?克服向下的重力就行了嘛……而且我也不为了爬山,而是…… 嵊蓝把他的巨口袋扔给蛙女,砍了叶子直接塞进去。他自己则骑着“三轮大斗”纯金属人力车向猴子方向驰去。 半年后,当蛙女疯狂伐木到丧心病狂的时候,她听到远处出现了三四个新的伐木声,忙跑去看。 猴子,野猪头用大斧,毒蛇用链条锯,瞌睡虫用刺,众人正在大笑大闹比赛砍叶子。 蛙女见到伙伴,从内心深处泛起见到了亲人的欣喜。 嵊蓝接过乾坤袋晃晃,里面已经有不少树叶了。金击子坐在一旁,极其不爽地看着蛙女,似乎高科技外泄全是她的错。 嵊蓝对蛙女招招手,“我来教你木炼术。”他歪过脑袋,竭力不去看金击子的脸色。蛙女欢呼着凌空翻了个跟斗——这显然超出了金击子的承受极限,他冷哼一声冒出白烟,又变回了铁扳手。 自担责(上) 洛可嘉一战成名。 虽然他系出名门,老师是国际知名大拿,但因资质,或和mandy谈恋爱耽搁了学业,或肤色,或别的什么原因,他是不怎么受重视的。得到Foxx的研究生的机会纯属运气,另外或者有mandy老爹的影响力(深刻怀疑),加上肯干活儿,或者因为长得实在是好看,又或者有别的偶然因素。 他选择回国,他的亚麻师兄师姐还可惜了一下,如果留下在亚麻国,搞个独立行医资格或者加入大厂大医院,很快就能拿到一年几十万美元的收入。但人各有志,人家想回老家享受归国专家待遇——张文宏都回国了——那么你要尊重别人的选择。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回去学到了一身传奇医术,这空白的三五年立刻笼罩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他自己死里逃生,甚至神奇恢复,但只是个例,可以用“个体差异”、“偶然”、“上帝眷顾”、“检验失效,其实没有那么严重”来解释。虽然t教授也投入了不少资源研究他,其实也有拿他当小白鼠用的意思,试验新药是需要志愿者的,有这么个懂行的志愿者,很难得。 结果先有饿罗斯人横插一手强抢血样,然后匪帮被灭门,血样又神奇消失,后有对别人的半身不遂施针三五分钟,结果机能失效部位出现了强烈的生理反应。 这可不是小事! 东方玄学如果能通过西方医学体系证明其客观性,那么西方医学之大地震——甚至被颠覆,都是可预期的。韩国认为针灸是韩国的,天朝人认为是中国的,到底是谁的其实不重要,亚麻国许多人不喜欢(藐视)这东方的医术,才是事实! 打压中医(汉医),打击东方医术是百年来西方人心照不宣的既定方针。帮助天朝培养西医人才啊,投资建立制药产业啊,捐赠医院啊,从教科书开始用数学物理生化方法否定中医的科学性啊……组成了一个系统工程。 如果最终证明东方医术其实是巫术,那么东方文明立刻就会低人一等,你们天朝老百姓的文化自信就会进一步垮塌,最后成为西方文明的殖民地、附庸。 自觉不自觉的,t教授、Foxx、white这些人对不理解的东方哲学敬而远之,对具有哲学意味的医术则更是视而不见,用拒绝讨论的态度来表达自己的看法。在他们看来,一切不能用仪器判定、或数字化描述的玩意儿都是伪科学!比如“脉相”、“阴阳”、“三焦”、“时令”、“形补”等概念,更是无稽之谈,是该被淘汰的!你们鲁迅不还专门发文痛斥中医嘛,他可是医学生,文坛顶流。 洛可嘉这一次的表演更像是魔法,既没有循序渐进的过程,也无法进行数字化描述,定量分析更是无稽之谈——难道在医案上写刺入关元穴6mm,左转三圈,右转三圈? 这是啥玩意儿? 但幸好Vic老妈不是机器拜物教信徒,她有自己的想法。 她送来了一张十万美元的支票,资助“针灸法对术后康复研究”。那位律师终于体现出了他的专业价值:提出了一整套可行的措施,既保持行医独立性,又能不缺客源(赚体制便宜),还避税。 洛可嘉果断聘他为代理律师。 洛可嘉现在准备走独立医学机构法人之路了。目前和Fairbanks分校合作,日后还可以和保险公司合作,财务和临床服务一体化。 亚麻国有政府部门hhS(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医疗服务机构必须要通过hhS质量考核达标。洛可嘉个人还要通过亚麻国针灸资格考试NccAom,取得针灸行医资格。 对天朝人来说,难的是和亚麻政府、机构、法律和流氓律师打交道,考试则是……哈哈,小菜。 除了尝到甜头的Vic,据说第二个病人正在路上,是mrs. white本尊的病人,超级富豪。 如今Lock可以和t教授、Foxx、white等人平起平坐了,有律师,有赞助,有合作方,成为独立法人之后还能招人,比如学弟学妹,或者老乡。 谁敢想只半年,洛可嘉就从天朝的一个小小的主治医师变成了亚麻国排名靠前的医学机构的独立合作法人? You deserve it.这是Vic在第二次回春后对洛可嘉说的话。他虽然不能以自己的意愿让春天重回跨下(射J),但春风已至,艳阳还远吗? 身上背着厚厚的乾坤袋,头上顶着两片比铁还硬的扇子,其中一个还是鲜血浇灌的,插着一座山一样树根炼化的发簪,嵊蓝却并不累。毕竟是亲手做的,前面一走一百年也不累,现在他转行搞技术教育同样轻松。 其他人参果们劳动得汗流浃背,浑身上下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远远地传开,被蒸腾喧嚣的灰雾吸收。他们将砍够叶子,在休息的时候炼木成扇。 每每想起来,嵊蓝就会取出那钥匙来,啃咬摔扳点划敲扭……想来看到他的丑态,明月再蠢也该知道这个嵊蓝和镇元子是毫无关系的了。否则怎么会对这本应该“一目了然”之物表现得“毫无头绪”? 但是令人欣喜的是竟然没有道尊来干涉嵊蓝,他们在想什么?难道他们也背叛了镇元子?或者镇元子除了那只鸟另外还有后手? 管他呢!嵊蓝笑,千算万算不如临机应变。 蛙女引领的疯狂伐木一百年很快过去了,明月打开了灯,大家都被眼前的奇景吓了一跳。圣树就像破碎的鸡毛掸子,上面绿叶高不见顶,下面根深不见底,中间一块全秃。 山峰一样的并行的树枝还有好几支,隐隐约约地在远方显露身影,显然害怕这些大自然的搬运工来偷自己的宝贝叶子。人参果们则有吃有喝、红润光泽、气色明亮。 只有金击子狼狈狰狞,任谁费尽心机要保的秘密结果第二天就被公开,心情好不了。 自担责(下) 猴悟空的金首饰被他本人用炼金术炼得颜色黯淡无光,不知道是不是搞坏了。嵊蓝自己的银饰早就扔到背囊中不知所终了——你的心得多大,才会在身上留下仇人的东西? 前面还有很远的路呢。 大家将叶络尝试着炼成扇子,这木炼术比金炼术可难多了,当年嵊蓝用了好几百年时间才熟悉呢。但是看在威力巨大的份上,大家鼓足勇气学习蛙女好榜样——她已经快完成第一炼的十分之一了。 大家自觉选取了最小的叶子,用自己的金属工具除去其能食用的部分,开始用嵊蓝的方法炮制。 嵊蓝早已开始了自己的第三把扇子的炼制,他一边操作一边讲解,反复示范,只一百年他就完成了。可见熟能生巧。 但如果把这叶子再插头上就太可笑了吧,这算人形孔雀还是卖身葬父? 想了想,嵊蓝抽出一根软叶络,分子压缩再原子压缩,最后成了一根绳子。第三枚叶扇就用这细绳挂在脖子上,还挺好看。 一千年过去了,嵊蓝脖子上挂了七八枚小扇子,其他的人参果们也都至少完成了两枚。 金击子看着这么多手掌大小的晶莹剔透的玛瑙出了个主意:嵊蓝用一根棍子制成一把铁伞,每人自己留一枚小扇子,其余的就挂在伞骨上面,铁伞一旋转叮当作响,煞是好听。 随着时间过去,说不定这伞上会挂一百枚甚至一千枚小铃铛呢。 猴子道:“咱们如今才真正成为了一个团队,不能再称呼自己丙卯班了,请蓝仔取个名字吧。” 大家齐声叫好。 嵊蓝眼睛中流出妖异的光芒,道:“何如镇元子座下铁伞门?”这个声音低沉、宏大、妖异。 嗞……一股凉气从大家脚底探入心底,包括金击子在内,所有的智能(非)生物都僵了,如同看到天敌盘旋于头顶,马上就是致命扑击。 嵊蓝喝道:“大胆!见到祖宗竟敢不跪?” 金击子扑通跪倒在地一连串喊道:“天生圣人贯通古今威震一百零八宇宙仁爱慈悯地仙之祖镇元大仙降临,您最卑微的仆从金击子叩首。” 恶臭。 但其余几个动作也不慢:“见过镇元老祖。”人参果们跪了一地。 嵊蓝满意地点头道:“起来吧,一群废物。将你们手上正在做的东西拿上来给本尊瞧瞧。”他从背包里扔出一堆叶子,还有一辆翻斗三轮自行车。 很快他的面前摆满了小叶扇子、刀斧武器、铁伞和自行车。 嵊蓝用两只手指捏着瞌睡虫出品的分水刺,眉毛左右分开,斜眼道:“低劣。”那表情好像这玩意儿很臭似的,扔掉。 提起猴子出品的斧头,烫手一样扔下:“粗鄙。”还踢了一脚。 拿起猪悟能的斧头:“榔槺。”随手扔开,似乎生怕传染了什么去。 撇开毒蛇的锯条:“无用。”甩了甩,任其软在脚下。 捡起蛙女的大环刀,良久不语。蛙女一喜,镇元老仙可能看上自己的天赋了,说不定……然后听见嵊蓝道:“恶心。” 金击子持续不间断地捧臭脚道:“就是……太对了……可不……老祖明鉴……绝对是……” 所有的人参果都对金击子怒目而视,那扳手兀自不觉,咂嘴弹舌地围着嵊蓝聒噪。 嵊蓝从脑袋上摸下那发簪,瞥一眼,罕见地没说话。又摸下绿扇看看,歪了歪嘴。又摸下红扇子,睁眼看了又看,大笑道:“原来你躺在这儿!” 那血扇纹丝不动,完全没有偷吃明抢能源块时的机灵和野蛮。 嵊蓝笑道:“圣树,你跑了一圈,不还停留在我脑袋上?咱们这一世的缘分还没尽哪,哈哈哈哈……咳咳,”声音突然从老奸巨猾变得朴实,嵊蓝睁大眼睛道:“你们为什么跪在地上?做好的东西就自己收着吧,堆在我面前干啥?我又不收破烂儿。” 他自以为说了个笑话会引来一片欢声笑语,但是—— 猴子道:“镇元祖师……”他被野猪头拉了一下袖子。 嵊蓝奇怪地道:“镇元子又怎么了?咱们砍掉这么多叶子跟他有毛关系?圣树妈妈都没说什么。” 所有的目光集聚到了嵊蓝指尖的血叶上,她还在装死。果然下一秒钟嵊蓝换了个音色和口气道:“圣树,你是不是也很想跑到宇宙中去看看呀?你的本体不要啦?你跑那么快,有没有问过我同意不同意啊?” 血叶子似乎又缩小了一圈。 嵊蓝冷笑一声将发簪和两片树叶重新插回头上,然后低头去看那伞。 他弯下腰拾起伞,啧啧两声,“真有你们的——”他旋转着伞在身体四周一甩,强风骤然发作,脚下粗几百米的主干轰然断裂! 如同山峰被推倒一般,那刺入虚空的树干开始不受控制地弹跳、震动、惊天动地的“咔嚓”声,“吱嘎”声,在空间里冲突,冷战从大家脚底蹿到头顶,双从头顶降下。 好强大的伞,只一击就断了一座山! 嵊蓝爱惜地抚摸着伞:“如果当年老子也有这个巧思,集七八人之力合成八卦乾坤伞,哪还担心什么天人……” 镇元子嵊蓝摸着那重达几百亿吨的断开的树干道:“且让我来试试能不能把这玩意儿……”他的声音变得邪恶起来,“说不定炼化了这半颗树,能打造出个神器?哈哈。你们都给老子滚远点——还有这堆垃圾,统统带走!带走!……金击子,你执伞给我护法。让老子炼个真正的好东西来给你们长长眼……歪瓜裂枣的都是些啥玩意儿?根本没眼看,老子当年用的马桶都比你们炼的东西强一万倍,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一茬儿不如一茬儿……” 金击子欢呼雀跃一蹦一跳地举着伞站到嵊蓝背后,得意洋洋地左顾右盼,还顺着镇元子的话递上两句,当真是条好狗。 嵊蓝原地坐下,脚蹬着树干断口,随手一引,那断根就飘浮到了空中。 这是什么道法?这也太强大了吧!蛙女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 嵊蓝心情很好,他笑道,“此摄物之术也,容易得很。我念口诀,你们谁记住了就是跟此法有缘。”也不管别人有没有准备好,他就念出一千字来。 等他一闭嘴,开始专心处理树干了,猴悟空和猪悟能哀号一片,坐地打滚。瞌睡虫和毒蛇在一边发愣,蛙女则念念有词,进入了忘我状态。 当嵊蓝第一遍处理好树干时,瞌睡虫已经能让自己飞得像闪电一样快了,而蛙女则隔空指挥着她的大环刀在追杀百步开外的猴子。猴子狼狈不堪地喊,“住手,住手!我不是已经把你的法相还给你了嘛?” 嵊蓝张口结舌地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遇到神仙了吗?” 所有的人仔仔细细将嵊蓝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看了又看,然后异口同声地道:“可不是嘛。” 膈应人(上) 洛可嘉得到了十万美元,心情极好。 mandy更开心! 她接到老爹打来电话,询问详情,便在电话里狠狠地将老公“活死人、肉白骨”的光辉业绩吹了半天,然后从老爹口中得到了母亲将会亲自来阿拉斯加拜访亲家母和亲家公的新闻。 随后电话那头换人,mandy在电话里和妈妈冷嘲热讽、唇枪舌剑、指桑骂槐地讲了半个小时婚后生活——事实上这母女二人关系搞得一直很僵。具体原因咱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mandy爹主动打电话来关心一下两年没见过面的女儿女婿,是因为他听了律师的报告之后,大为惊艳!原以为大家在传说女婿手段高明,其实是给残疾人挣牌面、吹牛成分居多。但是人家就凭这几根针赚到了十万美元看,这个女婿不简单!亚麻国或者傻子、骗子很多,但是任谁对十万美元的事务不会出错。而亚麻大多数普通家庭日常连三五百美金的活络钱都拿不出来——当然目前疫情严峻,政府一直在发票子买平安,倒是很有可能许多孤儿寡母的家里有三百的钱和物资券了。 申老爷子有一回惊讶地说,“啊?亚麻国也有吃公家大锅饭的?凭票供应食物?只看肤色对头就白养着?不干活也行?哇,他们要亡国了。” 这几天陆陆续续地,在冰封的洛宅大河边上立起了几个帐篷。一些行迹可疑的因纽特人大冬天地搬家来到这里,紧挨着洛宅法理地盘的边上。 在因纽特邻居拜访洛宅后,大家才明白,他们是应某些势力之邀定居于此,保护洛宅安全的,替洛可嘉看住河下游方向。 几乎同时,在河流上游方向也搬来了一个因纽特家族,替洛可嘉看住上游方向。而公路对面的山坡上也起了一个大帐篷三个小帐篷。不用说了,也是应某些势力之邀来保护洛家安危的。 申豹一一回访过三家后回来报告,这些人都不是善茬儿,枪支武器堆满小帐篷,里面都是大老爷们儿,整天跑步格斗,好像是雇佣兵。 谁有这个牌面,能请得动平时根本不怎么好说话的因纽特人? 答案很快揭晓,mrs. white介绍来的病人就有这个牌面!亚麻国前副总统的亲戚、U参议员家族的二代前来就医。 亚麻国有一百个参议员、历界总统基本上就是各大家族财团的代言人,甚至很多直接就来自各个家族直系或旁支。他们以选举掩人耳目,在全世界能源界、产业界、军工界、政治界、金融界、新闻界、科技界、教育界、法律界、外交界、部队实行“家族传承”。 这位二代同学的祖父是大银行家、实业家、外交家,父亲是参议员,伯父是前副总统,舅舅是实业家、外交家,姑姑是新闻集团高层,阿姨是奢侈品集团执行董事,伯伯是千亿规模慈善基金会董事,妈妈是作家,姐姐是名模……自己本人是耶鲁高材生,目前在杜邦公司实习,做高级行政助理。 听说这么一位大咖将至,Vic乖乖搬到二楼空房间去住,把洛可嘉隔壁腾了出来。 mandy直到客人快到大门口了才真正知道来者何人,她下巴差点落到胸口:“Vic,你是认真的?” Vic一边任由助理把他往楼上背,一边回头苦笑,“不然呢?我住得好好儿的,凭什么把我的房间让出来?” 也对喔,以你那尿性,不抢别人的东西就算文明礼貌的了。 Vic上一秒搬到游戏室的隔壁,下一秒门铃大作。由上次来拜访过的FbI烟斗兄Gore警官亲自带队,身后是一串林肯飞行家、福特探险者、雪弗莱开拓者、别克昂科旗之类的大型越野车组成的车队。 拒绝不了,就承受呗。从洛妈往下都嗅到了绿票子的味道——很多很多的绿票子。 洛老娘和mandy代表正在上班的洛博士出门欢迎客人光临。 一个管家先道歉,再指挥着十多个男仆女仆,参观了洛宅,也不多说什么——客厅、一楼卧室、餐具、门廊、楼梯、厨房直接被清理一空。这些俊男靓女们从车上搬下崭新的床上用品,把洛可嘉的床和客房的床换上。下一刻钟洛可嘉的柜子里面增加了三百条男女混搭真丝内裤,男女各五十套真丝棉混长内衣,二百款维多利亚的秘密。(申家礼物也在里面了,但是不合适由这边送,所以全交给mandy管理)。mandy和洛妈每人得到一长一短一红一白两件狐皮大衣,洛老爹两套白熊皮大氅及帽子。小朋友内外衣裙每人十套,may也得到了这个待遇。 在mandy眼花缭乱地翻看礼物时,男女仆人们给餐桌铺上整块野牛皮镂花水洗桌布、沙发上排开狼皮靠垫、玻璃柜子里摆上二百头成套骨瓷餐具、抽屉里装满了镀银刀叉勺、角落的茶柜里放上了十件套珐琅茶具、印度精品红茶和云南百年普洱。又客厅、客房墙上分别挂上 Richard oversmith、Edgar degas两副画作。 地下室也没放过,送下去二十箱法国进口冰川水,南美、印尼产咖啡,另外还有黄油、奶酪、火腿、猪蹄胖、意大利红酒、日本和牛排、新西兰小羊肉、爱尔兰威士忌、饿罗斯鱼籽酱、面粉、大米、小米、老干妈、甜面酱、豆瓣酱、十款豆腐乳、辣萝卜干、武汉即食鸭翅鸭脖、非转基因大豆、黑豆、白豆、红豆、芸豆、黑白芝麻以及花生。 二楼磨毛的旧地毯被换成了崭新的防火羊毛毯最新款式,所有的窗子上挂了新窗帘。 烟斗兄安慰了一下主人mandy婆媳的不愤之心,“人家的马厩大概都比这老房子豪华……” 无礼,太无礼了! 最后在放下了一大盒由蓝莓、草莓、车厘子、葡萄、调酒用的百香果maracuya组成的果盘后,管家走到mandy身前,为先前的莽撞道歉,其实眼睛里一分钱的歉意也欠奉,里面全是“便宜你们这些穷鬼了”的轻蔑。 膈应人(下) 他简短地道:“U参议员先生说,打搅了洛博士,十分抱歉。但是peter对家族来说太重要了,非常希望得到洛博士的全心照料。”他把全心照料full dedication二字咬得很重。 不等mandy有所表示,抗议或藐视,他指着从外面拿进来的东西,“这些大多是家里自己生产的东西,质量还算行。还有从亚洲直接进口了些精品,希望洛太太喜欢。除了那两幅画是peter在Sotheby's(苏富比)和christie's(佳士得)自己拍下来的,其余请主人随意支配,都是参议员夫人的礼物。” 从他高傲的鼻子角度看,不算画作,这些东西大约价值远在一万美元以上,和Vic的进门礼相比较,远胜。 随即管家的表情稍微软和了些,“自从peter生病,”他清了清嗓子,“整个家族都非常非常伤心。那么就拜托了。” 他深深鞠躬。 mandy气势被夺,又想找回场子,便说,大约再过一个小时,Lock就下班回来了,您还有什么交待可以当面跟他说。 管家微笑道:“有专人和洛博士交接,刚才几句是做为看着peter长大的我的肺腑之言。请洛夫人原谅一个老人的急切之心。”他的目光中有泪水在凝聚,搞得mandy和洛妈都有些不好意思。 Vic挤在楼道口,看着下面扰攘,不愤地对助理道:“凡事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明明我才是洛博士的医学研究合伙人!他们没把我放在眼睛里啊!有钱有势了不起啊?嘁!” 此时他的电话响了,是他母亲,“我警告你,”他刚一提起电话,那边一个冰冷理智坚硬强势的声音传来,“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要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人家是担心和洛博士一家人有交流障碍、不明白相处模式,才留着你继续住那儿。不要做出什么见鬼的事情来尴尬你自己。” 这句embarrss yourself是如此的难听,Vic的耳朵都红了,但是在母亲面前他连声音提高些都不敢。既然说明了是“你自己难堪”——那么他的家族将不会为他可能存在的鲁莽行为买单——如果得罪了peter,家里并不介意把他打包送给人家出气。 一连串不带换气的交待结束后,电话那头停了零点零五秒,随即挂掉了电话。 Vic回头对他的助理道:“回我房间去吧,我来给孩子们弄个玩具。”钱权地位争不过你,但是你难道比我会讨孩子们的欢心? 膈应不死你! 嵊蓝讶然看着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蛙女介绍了他被万亿年老鬼上身的事,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清风明月早就得到了消息,所以他们都有那诡异反应!唉,只有我们拎不清,还以为赚便宜了,白欢喜过了一关。 现在棘手了。 大家提心吊胆地准备着嵊蓝随时变脸换脑,这人精神分裂了……这一半不知道那一半在干啥。 当然这和其他人参果娃们关系不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人参果们继续伐木,嵊蓝则呆呆地坐着想心事。什么时候被人侵入的?他捋了一遍——失望地没有和蛙女配对成功那一刻,自己身体充满着暴动的能量,精神从极其亢奋变成极端低落,愤怒占据了自己,恶毒之语脱口而出。 大概是这样吧。 怎么办? 人参果们心不在焉地劳动着,平时最跳的蛙女也很蔫,金击子哭丧着脸,也不知道在哀悼什么——嵊蓝的性命、抑或是传说中的自由。清风明月的气息无处不在,仙风缭绕,嵊蓝甚至可以感受到清风明月的憎恨——自己骗得他们团团转,他们被自己当傻子看待,还冲着这个小花花行礼……这是奇耻大辱! 对这两个傀儡来说,好消息是,真的老祖宗果然藏在嵊蓝身上。坏消息是,你没法子报仇了。 当然嵊蓝深刻怀疑傀儡有没有人类的感情,比如报仇雪恨的快感。但是既然金击子有(对猪悟能记仇的)情绪,可能那俩货也会有。 嵊蓝说,“金击子,给我过来。” 金击子愁眉苦脸地挪动脚步,垂手而立——鬼才知道是哪个灵魂在喊他。 嵊蓝淡淡地道:“把摄物术口诀念一遍来听听。”金击子虽然知道了是谁下达了直接命令,却不敢不听,唉,命苦的铁扳手啊。 他嘀嘀咕咕地将摄物术念了一遍,猴子和野猪头就差把耳朵伸到他下巴底下了。 嵊蓝懒洋洋地道:“再说一遍,声音大些。” 金击子瞪了猪悟能一眼,却乖乖地又念一遍。看着悟空和悟能心满意足地行礼后离去,嵊蓝一指金击子,将他“摄”至半空,然后一挥手,金击子像个炮弹一样飞向根部深渊。 尖声啸叫连绵不绝,嵊蓝又把金击子拉了回来,微微一笑。他头上的红叶微微颤抖着,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 处理被大伞切割下来的巨树干很难,但是有了摄物决,却又不算太麻烦了。一百年后,嵊蓝得到了一个长长的棍子,头部突出弯曲像一坨粪。所有的人参果都惊叫道:“乌木金丝禅杖!” 嵊蓝问:“这玩意儿很有名?(口音突变)……我就说嘛,这个小子干活还是手脚勤快的,禅杖居然这么快就做好了。”不用问,镇元子又回来了,可能是嗅到了好东西的味道。 嵊蓝反复欣赏着这根棍子,然后空手在上面开始画符。直画了九十九道符,才叹息一声道:“我也尽力了,真累死老夫了。” 众人睁大眼睛将其施法的过程看了个过瘾,虽然完全没有看懂,但是符文落下被禅杖吸收引发的彩霞可是太真切了! 嵊蓝道:“我的手要断了,头痛……哥几个快给我按按。” 你推我挡之后,大手大脚的蛙女被踢出来给嵊蓝按摩,一想到老祖宗没有亲自点自己的钟,蛙女有些伤心失望。 这个死嵊蓝,阻碍了我的进步!这个念头刚刚从心底泛起,嵊蓝哈哈大笑道:“我道不孤!”回头用深刻的目光看向蛙女眼睛深处。一瓢凉水从头到脚把蛙女浇醒,她呆住了。 嵊蓝收回他的目光,然后挨个儿打量着这仅剩的几个果子,笑道,“金击子?” 金击子迅速地从背包里跳出来,俯首跪倒听令。 嵊蓝道:“我的三千兵呢?” 金击子呆了一呆,嵊蓝将手指向金击子,其身体开始融化,外层皮肤、五官、手脚全部化为沙土,最后只剩光秃秃的一根棍子。 兵来也(上) 嵊蓝仰天大笑,挥手如风抚长发,又如妙弹琴瑟。在他手指“摄控”之下,沙粒陡然长大亿万倍,变成巨人,排列整齐站在了众人眼前。这些人全部五官端正,手脚长大,英气勃勃,只是闭着眼睛,呼吸不闻。 嵊蓝将那无人知其用场的方块扔向天空,这方块在空中化为粉末,飘飘荡荡落下将三千果兵裹住,他们头顶出现了无数花朵虚影,最后变成了法相。 嵊蓝道:“孩儿们,醒来。” 三千道目光亮起,照亮了夜晚,杀意冲天而起。气势磅礴的军队战阵和一盘散沙的学生完全就是两个物种! 所以刚毕业就被金击子收走的最强成熟花朵都在这里了,他们是镇元子重回宇宙的底牌。 这就是为什么嵊蓝赢了金击子而清风明月依然把金击子留在他身边的原因,如果你知道怎么解放这三千人参果兵的话,你就知道这个方块是什么。 镇元子嵊蓝从背包里摸出无数圣树叶子肉肉,分给他的三千兵,下面人开始疯狂大嚼。 随后嵊蓝又摸出三千铁块来,那是他乘“自己”不注意偷偷将粗炼过后的棍子拆解而成的。事实上镇元子早已习惯了下面人把物资整理好,粗炼好,他本尊出手只要做最后一步即可。 嵊蓝用了一百年一粒米一粒米地粗炼那块金属,这是镇元子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的水磨工夫。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看了这些棍子后没有喊“粗鄙”或者“恶心”的原因,他本来想说“将就”的,但是又不能违背良知说瞎话,便算了。 五十根棍子被分割成三千份,数量有些少,但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先有个小刀或者匕首护身呗。 休眠刚刚醒来的人参果个个远比猴子强大,甚至老龙人、暴风飘带老师年轻时候也达不到这个标准。 这些单兵的素质让自以为是的猪悟能和猴悟空噤声咬指——猴子有六十多个法相,猪悟能虽然没有抢夺别人,却也是自以为自己很不错的。 拿到金属块的一瞬间,这些大兵开始疯狂炼器,最后每人完成一支匕首。 嵊蓝回魂,摸着口袋道:“他们果然把我的棍子给偷走了。” 清风明月的身影从天而降,守在嵊蓝身侧,一左一右。 嵊蓝还想说话,但看了看人家的脸色,决定还是闭嘴。金击子躺在地上,像失去了伴侣的一根筷子,嵊蓝有些不忍,将他捡起来,拉长些,拄在手里和乌木金丝禅杖一左一右。这样他们俩就都不是光棍儿了。 清风唱道:“清风起兮云彰扬,天绝地裂兮不可长。” 明月唱道:“月明星稀鸟南飞,云欲遮兮雾难挡。” 清风:“扶摇直上九万里,鲲鹏多情兮戏汪洋。” 明月:“巨木顶天立地兮,同生而携手共殇。” 血叶不安地扇动了一下,共殇是什么鬼?我才不要。 清风:“避世隐居九亿载兮,世风荡荡不知其往。” 明月:“启行履旧地兮,问世可得安而无恙。” 清风:“旧识者皆去兮,留残居破败如丧。” 明月:“新人焉知我德兮,举首北去而眦眸南张。” 清风:“时至再启天地兮,寄情托心踏足苍莽。” 明月:“黑河汨沮南土泛兮,趋故途而步家乡。” 清风:“阴阻阳挡者皆可废兮,利刃在手谁能稍妨?” 明月:“涤荡海晏人谓可杀兮,不敬不畏裹之一囊。” 清风:“平万界而威持独断兮,书千纪于我之衷肠。” 三千人参果兵齐声喝道:“饮马天津,纵横七海,恣意而行,淋漓酣畅。镇元道兵,所向无前,鸣镝摘兵,锋出而降。” 呼喝之声不绝于耳,让人心襟动摇,魂魄难安。嵊蓝满意地扫视着自己的道兵大军,再一挥手,又有无数的圣树叶子飞向他们,士兵们再一次开始疯狂进食,乾坤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蛙女咬住了下唇,有些眼泪汪汪。 嵊蓝对清风明月道:“带我去找最大的树瘤。” 清风明月同声应了,提起嵊蓝直奔如山一般的根须。到了一个巨大的平台上空,嵊蓝在空中打量打量,点点头,三人落下。清风持金击子,明月持乌木金丝禅杖,双棍齐出,刺入那坨物事,嵊蓝施法,将这千丈巨物凌空摄起,运回营地。 三千人参果兵蜂拥而上,用匕首削下一大块,开始在清风的指导下粗炼。三五日后明月传授了精炼及塑型口诀,让毒蛇、瞌睡虫欣喜若狂。 猴悟空和猪悟能照例又没听懂,他们捧着自己的斧头无比纠结,不知道该拉下脸去求教于瞌睡虫、毒蛇呢,还是去求蓝仔。唉,如果龙姥爷知道他们寄予厚望的金猴子如此不堪,当后悔自己眼光不行。光只天赋异禀明显是不够的啊! 好在三千人参果兵里也有一半多没整明白的,明月板着脸又念了一遍。 将这一块三万吨的金属消化掉后,嵊蓝、清风和派得上用场的蛙女又运回来一大块金属。 如此在伐秃了一赤道的叶子后,每个人参果都有了心仪的精炼武器。原本用来切割金属的匕首也得到了精炼。 只有挂着无数大大小小叶扇子的铁伞无人处理,用不掉的叶络被精心或者潦草地稍微炼制后,随随便便地挂在伞上。如果挂不下了,就粗炼点金属扩大巨伞,再加长伞柄。伞太大,叶络扇子不够挂了,瞌睡虫就到处寻找道兵不要的垃圾再挂上去。这伞渐渐成了扇子森林,大的叶子能裹上猪悟能,小的只有毒蛇的六指合拢那么大。威力虽然越来越大,但这玩意儿形制之丑陋,一无是处,是和金击子属于同样档次的粗胚。 明月不再节省能量,灯就一直开着,让士兵们尽量快地收割叶子、炼制金属。 最后每一个士兵都有了自己制成的精炼盔甲,他们却又作怪,将叶络炼成柔软的布披风,从远处看去,个个都像长着绿色翅膀的金银色甲虫。 猴悟空和猪悟能也和这些学长们打成了一片,虽然他们没资格入伍,但是如果能成为后备军也好啊。可惜没人瞧得上他俩,蛙女能当搬运工,而他们四个则被甩到了一边。 据时刻守在嵊蓝旁边的瞌睡虫观察,大家熟悉的那“那个”嵊蓝越来越少地清醒了,镇元子则出现得越来越频繁,而且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如果瞌睡虫所料不差的话,大概以后就见不着“真正的”嵊蓝了。镇元大仙将完全得到那个水晶球花灯及一切。 兵来也(下) 洛可嘉在申家父子陪伴下去医学院办公室上班,顺便给t教授、Foxx、和white组员们上上课,介绍科学中医理论。 汉语是世界上最浪漫的语言,以其丰富的语义和灵活的表达着称。入手极容易,象形文字嘛,前几课能让你开始鄙视所有学中文而无成者的智商。但从第三四五课开始,会逐步让你怀疑自己的听觉有残疾(妈麻马骂嘛居然有几十个字形字义变化?),抑或让你怀疑自己的逻辑太多(中国大胜美国,中国大败美国,这两句表面相反其实意思一样),以及可能自己握笔姿势从小就错得离谱…… 听众可以自由举手发问,所以洛可嘉其实一个上午都在回答问题,自己辛辛苦苦备的课完全没有体现出其内在的体系与逻辑、概念之间的关系、更是浪费了理论分析的默认前提、白白在纸上论证中医并非随心所欲其实也是医生的经验判断与哲学思维、天人合一相结合研究人与自然的关系,人时关系,人地关系…… 这些高深的理论与形而上的调调根本就没有impress到听众,所有的人关注点都在针与经络,经络与人体,对经穴刺激的原则与方法上。 你得量化!一一对应! 累,而且蠢透了。 跟完全不懂中国文化的数字狂魔讲“人体感知”,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哪怕针灸学在亚麻深耕百年,拥有无数粉丝,但是皮毛就是皮毛!更何况把针灸引入亚麻主流文化的先行者多半没安好心,神乎其神地就是想看亚麻人为代表的西方人“极力去理解却总是会想歪”的笑话,他们多半想把医术搞成宗教。 下课了,洛可嘉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开始的并不是一个事业,而是一场赌博。押在手里的是自己全家和老申头一家的身家性命,而赌注里除了“活着”别无选项。 除了贴身保镖小申和minerva之外,你得不到任何支援。虽然minerva的潜力和影响力到底有多大可能远超预期,但是人家是可以随时关机的…… 洛可嘉扭头对着手机道:“minerva?”一个柔软而耐心的女声道:“我在。” 洛可嘉道:“我要听bon Jovi。” minerva冷冷地问:“您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听bon Jovi,我建议您听听Nana mouskouri,她的声音能降血压,而bon Jovi会令你紧张。” 好吧,我的心理年龄被人工智能归入了六零后。 minerva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她不带感情地道:“piaisir d Amour很酷。”随即手机便自动播放起来。 洛可嘉惊讶地发现这支曲子的旋律莫名地熟悉,但是毫无疑问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接触这支歌。 办公室门敲响,老申头探头进来,“洛医生,有客来访。” 洛可嘉还没说请进,门已经被推开,一个惊喜的声音喊:“piaisir d Amour!mr. Lock,你也喜欢Nana!咱们是你们天朝古话说的,只需要一点机缘,哪怕是两只犀牛也能打通心与心之间的障碍?” 洛可嘉暗自吐槽,“这位说的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看来是动物保护主义者……” minerva推荐得很及时,洛可嘉收获了一个Nana歌迷的友谊。此人大约三十到五十岁之间的样子,头发油光可鉴,络耳短须整整齐齐,手工商务西装极合体,身材健硕,右手握力大而有度,适可而止,面带微笑,细长眼睛里光芒四射。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青年,眉目如画,颇似年轻早逝的River phoenix,同样的温柔、敏感、脆弱、倔犟。但是一身华贵的他比那个电影明星更结实、阳刚、坚强。 前面这位似乎不大像后面这位的父亲,果然年纪稍大的自称是后边这位peter的“cousin”,名字叫Joe。 大家坐好后,洛可嘉对手机道:“minerva停止音乐,”他顿了一顿,终于还是说了一句“非常感谢”。 这一次minerva没有贫嘴,只回了一句“As you wish. You're wele.”看来她的英语能力还行。 Joe竭力不去瞄洛可嘉的手机,但他的眼睛还是闪了闪,正好老申头端茶上来挡住了他看向手机的视线。 peter却不管那么多,他光明正大地显露出一定程度的好奇心,尽量不冒犯主人地瞅着那手机屏幕上转了一圈的人工笑脸。 “其实我们全家都是东方文明的渴慕粉丝。”Joe说。 洛可嘉附和了几句,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peter,他的眼睛有些迷离疲倦,头顶空空如也。 Joe说:“洛医生想必也注意到了peter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虽然他并没有受到物理伤害,但是最近身体素质下降得厉害,吃了药,内脏受到比较严重的损伤。希望洛医生能帮着调理调理。” 洛可嘉说:“如果只是调理身体的话,我倒是有康复中心可以推荐……” Joe笑笑,“我的家族不希望过度地暴露一些伤病之事。U参议员先生,哦,就是peter的父亲,希望他得到专业医师的照顾同时外界一无所知。您家里很安全,很偏僻,没有太多的眼睛,很合乎标准。” 这话说的好像我家最值钱的就是“人远地偏很专业”似的。 peter乘洛可嘉还在掂量所听到的信息,赶紧送上一个微笑。 Joe大咧咧地说,“关于费用,请不用有任何疑虑,麻烦了你的家人,自然也有礼物送上。” 对这些人来说,最无须考虑的就是花钱,该花的一分钱不会少!他们怕的是对方根本不在乎钱,钱买不到的东西才值得他们关注——但如果有人骗他们钱,下场将会很不乐观。 花雷电(上) 洛可嘉忽然警觉,自己是不是被牵涉到了什么巨大的不确定中,如果被认为有了立场,竖敌于未知,又是个麻烦。现在他最不缺的就是麻烦和敌人。 他严肃地道:“可能您对我误解了。我只是一个外科医生,研究骨头的……最多就是有一些骨折、神经功能损伤方面的体会。”说到体会experience这个单词的时候,洛可嘉举起了包着石膏的手指,又指了指自己的轮椅,“peter的康复……恕我直言,如果是中了毒的话,恐怕你们找错人了。” Joe哈哈大笑起来,但目光中一丝笑意也欠奉,“洛医生真幽默,中毒,哈哈哈哈,亏您想得到那么离谱的事,”他停了零点零五秒,真诚地说,“您知道,我们的家族是绝对不可能会有中毒或者吸毒之类的事发生的。” peter恰到好处地打了一个哈欠,肯定是瘾君子的那种,比大麻更有劲儿的那种…… 洛可嘉凝视着Joe的眼睛,缓缓点头,“当然,显然如此。” Joe微笑道:“您瞧,咱俩的交流比两头犀牛对话顺畅多了。” 洛可嘉道:“哎,头一回被比喻成犀牛,还真不大习惯。” Joe笑道:“凡是都有第一次,对吧?比如第一次上手术,第一次下海游泳,第一次开汽车,第一次遥控武装无人机。对吧?” 洛可嘉不再犹豫,伸出右手,“wele aboard.” Joe起身道:“那么我就把小堂弟交给专业人士照顾了,参议员夫人肯定放心了。”他起身说着:“天生就是操心麻烦事的命。It's my life。洛医生不用送,请留步。”后面一句用的中文,还是上海口音。 洛可嘉看着那个Joe踏着和Nana mouskouri毫无共同点的步伐关上门,留下老申头一脸迷惑地看着被甩下的peter。 洛可嘉转过脸,四只眼睛对上了,peter的目光中有些桀骜,有些警惕,有些讨好,有些鄙夷——作者君认为,作为资深戏精,这位洛医生未免看出来的情绪也太多了点儿吧? 对瘾君子的研究肯定每个医生都会接触过,吸毒人员在亚麻国遍地都是,随处可见标本,各年龄段都有——上至八十(基本上很难活得到),下到三岁。连医院开出的止痛片之类的东西其实都是毒品,能让患者上瘾的。 peter应该是沾染上了瘾,但不深。问题是他本人的认知,并未将此当作一回事——吸过大麻的那位总统先生不是照样连任嘛? 当然Joe和他家的长辈并不这样认为,他们明显是希望洛可嘉用他的东方魔法把这位解救出来。尤其这个洛医生能力很强,却还没拿到行医资格,没有挂牌,也不会有记录——完美。 洛可嘉试探地问:“peter,可以问问你现在何处高就啊?” peter纤弱的表情告诉洛可嘉他并不以这份工作为自豪——“杜邦化工,助理。” 洛可嘉靠上椅背,这就是权贵的传承之道,虽然没有提是何人的助理,但有资格能配助理的有几人?普通下层百姓想要翻身,阶级跃迁,呵呵——中产其实就是韭菜。 洛可嘉说,“如果有哪里不舒服,请务必详细告诉我。” peter不客气地说,“真是太感谢你了,我现在正好哪儿都不舒服——如果能给我一针的话……” 很明显他说的针与洛可嘉的针不是一码事。但是洛可嘉露出了理解的微笑,“要针?我有的是。” peter瞪大眼睛看着这位医生,你真的打算直接上LSd吗? 老申头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红木盒子,打开,银光闪闪亮瞎了peter的眼睛,杀气扑面而来。 洛可嘉:“这就是针,它能调节人体状态,比如内分泌、神经肌肉协调,放松精神,止血、麻醉等等。” peter的手开始颤抖,仿佛这些武器沾满了鲜血,能吞噬你的血肉…… “如果你看过功夫熊猫的话,你应该知道,”洛可嘉邪恶的笑容非常非常不容置疑,“对你有着莫大的好处。” peter想站直身子,但是突如其来的It's my life的嘶吼声打掉了他抗争的力量。那个AI显然疯了。 洛可嘉淡淡地道:“有时候,我们的勇气来自外界的期盼,但大多数时候,你得靠自己。请吧。” peter嗑嗑巴巴地说:“您好像该下班了,我突然感觉好了很多……要不下次我有了心理准备……我还需要心理建设……” 洛可嘉说:“既然你的家人把你托付给我,我相信他们希望看到你与我彻底的、没有保留的合作。” peter结巴地说,“可是,可是……” 洛可嘉道:“我也天天给自己扎针,不痛。” peter拉了拉普拉达领带,卷上cK衬衫袖子,然后又放下袖管。 洛可嘉说,“你知道,经络的运行秘密直到现在还并未被医学界完全揭破。但是针和灸的效果却是大家承认的。” peter尴尬地点头,死死盯着洛可嘉,活像是等着大灰狼靠近进行命运宣判的小兔宝,或者Frakenstein等待着最后几针的缝合。 洛可嘉缓缓地说,“针术能保护你的心脏,调动你的内分泌,协调肺肠。” peter忽然对洛可嘉有些信心了,但是要我现在就受针……休想。 洛可嘉持续说话后感到一些心跳气喘,他指示老申将自己的座位调整到休息模式,空虚地道:“我有些累了,请随意读书或杂志,允许我歇一会儿。” minerva自动停止播放King of the mountain,室内陷入了沉默。 阿拉斯加黑暗的天空陡然一亮,极光从东亮到西,绿蓝黄红色彩斑斓飘忽不定。peter走到窗口,呆呆地向外看去。 忽然一声炸雷就在Fairbanks医学院上空炸开,透过窗帘大家向外看去,天空布满了光芒,环绕旋转,吞吐伸缩。 世界末日来了吗?大冬天的北极圈响雷?peter回头想喊洛医生,但洛可嘉昏睡着,脸上映着极光,阴影晃动。老申给洛可嘉身上盖上毛毯,示意peter不要说话,peter只好回头向窗外看去。 莫非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花雷电(下) 正在冷眼旁观客大欺主搞软装的小奶狗卡卡起身,警惕而凝重地看着天空,那里始终不肯散的三朵花突然亮度增加了一千倍,再一次显现于世人眼前,清晰可见。 三花的根下垂到了地面,像个光漏斗,龙卷光,将天与地连接到了一起。 炸雷又一次传来,三花陡然一亮,如是者五次。 卡卡再忍不住,祂克服住对雷电的天生厌惧,向三花落地处奔去。一切伪装尽皆化为乌有,身体由实转虚,黑白色渐渐透明,长毛缩回,身躯膨胀,神威压得万里范围之内冬眠或清醒的动物们瑟瑟发抖。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定要搞个明白。 penelope打开她的手机,无信号。她低声咒骂一声,电池的电量也到了危险地步,但是peter的保姆车队还停在那个破房子前面,已经快五个小时了。 十二月的阿拉斯加简直就不是人待的!penelope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太粗暴了点。虽然peter在(倒闭前的最后一次)维密天使秀正式开场的前三天离开新约克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确值得深挖,但是不外乎就是深夜密会嫩模啊,和好莱坞新秀谈艺术人生啦,和大学死党上山下海啦,或者跟着长辈见客人啦。 反正不可能是躲新冠病毒。 这个peter是从来没有花边新闻的,也不碰大麻、酒精,永远都是一本正经模样,在他们家族里地位极其特殊。 作为一个资深战地记者,俗称“狗仔”,people有一个名单,就是要把那些表面上有精神洁癖的富家子弟的真面目掀开盖子,让大众看看这些所谓菁英到底是怎样的货色。尤其是这种名校毕业的肌肉男,成绩又好,又自律,做事又靠谱,长得好,女朋友固定或者空缺,背景强大,前途无量的年青男子。 如peter这样的公子哥,她名单上有几十个。 peter本不该引起她的怀疑,但是她于朋友的朋友那里看到嘉宾名单里居然少了他!这根本不合逻辑!因为他的好兄弟,英国某王子,巴林某王子、文莱某王子都会出现在维密秀现场。如果peter不出席,那么一定是出大事了。 penelope在peter南加州的别墅外埋伏了一天一夜,突然见他家的越野车成群结队北上,立刻跟上,一跑就跑到了费尔班克斯。penelope虽然没有拍到peter本人,但是毫无疑问,一个大新闻在她独家把握中了。 penelope已经想好标题:富豪公子夜会因纽特美人,富豪公子不爱天使更好极光,或者极地寒夜驱不散欲火,或者富公子卷入阿拉斯加独立运动,或者富公子出家皈依修行于极夜雪地,或者富公子和家人闹翻…… 你们知道“绝境”不?把车停在一公里外,雪地里步行一个小时,藏在灌木丛里偷窥,站没处站,坐没处坐,热水没有,连手机都罢工了……她用力跺脚,让寒冷从她急急忙忙地于路边超市里买的羽绒服里滚蛋。由于准备不足,她的下身只叠穿了两条牛仔裤,如果peter再不出现并贡献出正面照片,她就要上去敲门了。 她在工作包里东翻西翻,找出来一部老式傻瓜相机,是前辈拍着她的头说要她放在身上备用的——“你永远不能相信带电的玩意儿。”penelope开始庆幸自己是个听人言的乖乖女:如果今天没有这个,这几千里路就白跑了。 她不知道的是,有两条彪形大汉就在她身后十米左右的雪地里埋伏着,一边看着这个蠢娘们,一边讨论是活捉呢还是推倒呢? 耳机里传来指令,那个女人是个记者,不用理会,大约半小时到一个小时这里就会完成装潢任务撤离,她什么都得不到。 mandy听见说有记者埋伏在门口树丛里等大新闻,已经差不多快两个小时了,不由得噗呲一笑。她低声对涂敏说了两句,涂敏抿着嘴,用大保温壶装满黑豆浆,加了三大勺糖,然后让may给送去。 penelope正在摆弄老式卡片相机,缺点太明显了!对焦慢,快门慢,成像模糊,唉,早知道就狠狠心买个贵点儿的胶片单反——谁让我穷呢。 她举起相机对准了这房子大门,门一开,一片温暖的灯光如天堂般地洒向人间,一个看上去像是亚裔的小姑娘提着个大水壶,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自己走来。这个影像真美啊,penelope忍不住拍了好几张照片。 那姑娘果然是个亚裔,站在离不速之客两米远的地方放下水壶,说,“Anybody there? have some hot drink, please.” penelope眼泪都差点流下来——太感人了,太救急了。小姑娘说完立刻转身离去,黑灯瞎火的,还是远离未知的好——尽管她知道至少有三支枪正指着这边。 penelope打开水壶,深深地吸一口滚烫的热气,然后眼泪真的就流下来了。普通名流对待狗仔队要么喊打喊杀,要么置之不理,就没有第二个人能这样送温暖(就是字面意思)的。她小口小口地品着这神奇的东方饮料,开始认真考虑去敲门,询问能不能借个充电宝…… 远处天空陡然一亮,三朵极光之花在空中开放,penelope立刻放下水壶,拿起相机,好美啊,哦,胶卷得省着点用,别太浪费,只有一卷。 那极光三花越来越收缩,越来越亮,渐渐三朵花合并为一,光芒呈十倍增亮。突然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正面击在花上。 penelope正在后悔为了省胶卷而漏了那闪电,这可是普里策级别的新闻图片啊,如果手里是单反,国家地理的封面我就预定了,还不得发财发死? 第二道闪电击在花芯,penelope及时按下快门,但因为有延时,完全不能确定有没有抓住那道光。 她很快就不担心了,闪电如毛毛雨向花芯落下,最后毛毛雨变成了闪电森林。 雨下猫狗算啥?雷如雨下还差不多,这对英语的新词汇的发展得做出多大贡献呀! 看看胶卷不剩几张了,她逐渐减少了按快门次数。就在下一刻,忽然看到云层中出现了一巨大的无边无际的身影,像乌龟又像鸟,向闪电森林投去。 penelope完全无意识地按着快门,三十六张照片拍完了还未意识到,直到那大乌龟完全淹没在闪电雨里被花吸入,世界重归黑暗。 penelope这才发现自己踢翻了那保温壶,里面残余的半壶豆浆汩汩地流向雪上脚印的凹陷处。她慢慢弯腰捡起壶,对着壶口汩汩地往肚子里灌,幸好豆浆温度降低了不少,否则她得把胃给烫熟了。 放下水壶,penelope喃喃自语道:“神,刚才发生了什么?老娘我要出名了。” 不留名(上) 镇元子在嵊蓝花体内狂笑,声传万里,远方还有回声,翻滚的灰雾简直要冒泡了。 人参果树被薅秃了一半,从胸部往下光滑溜溜,叶子全部被伐,金属全部被撬,根须被断了好几根。虽然人参果遇金而落,遇木而僵,遇水而化,遇土而入,遇火而焦,但是有了法相之后,金属对他们来说就是工具和铠甲,不再具备威胁。圣树之木甚至成了他们的披风,僵而化粉的都是淘汰掉的弱小人参果,与我无关。 至于水、火、土,那是即将用实力来检验的东西。不过在五行风暴大考到来之前,另外还有一两个关口要过…… 清风把能量块塞进了金击子的尾巴,这光棍立刻发出柔和的金光,但是并未化为人形。 明月持乌木金丝禅杖与清风左右护卫着嵊蓝,灯光已经快熄灭了,穹顶一片昏暗,人参果道兵全副武装,静静地等着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爆。嵊蓝头顶的一百零八面球闪着淡淡的晕,成了唯一的亮点。 猴、猪、蛙、蛇、虫举着伞——可能怕下雨——远远地看着这边,即使没有人告诉他们什么消息,紧张的气氛依然让他们感知到了启阵时机到了。 所有的“人”目光向灰雾望去,显然能量已然耗光,灰雾已经差不多也淡成了薄衣,天绝地裂阵破裂在即。 忽然传来“波”的一声,不远不近,不脆嫩也不含混,就好像正在游泳时你的耳膜突然恢复正常,而不再受水压影响的那种“耳边一亮”。 外界浊气如海涛般涌入,大阵内丰富的氧气、负离子、花粉以及砍树运动剩下的垃圾碎屑飘浮到半空,汹涌而出。 久违的圣树重归万寿山,一百零八界内高人同时抬头,将目光投注而来。 不待祂们采取行动,祝贺或是挑衅,祈愿或问罪,第一波天劫如约而至。 那是一道光。 一道没有颜色却裹挟了所有的色彩,没有温度却能烧焦有机质,没有亮度却湮灭了一切阴影,没有实质却重达亿万钧,从虚无中来又归于虚空的光,照亮了圣树。 嵊蓝失去了蓝。 所有的绿不再是绿。黑反成了白。白被晒成了黑。三千道兵被光穿透,盔甲就像不存在一般。 除了嵊蓝头顶的血叶依然明亮艳红,其余色彩无一幸免,成了虚无。 光芒只照射了一瞬间,却好像是永恒一般。当光芒隐去,一切恢复旧观——圣树依然翠绿,但道兵全部瞎了。 唯一还能视物的只有嵊蓝一人,他的水晶灯陡然放大,吸收了一半的光,反弹了一半的光。 但他纯蓝的壳变成了纯黑,这不是墨黑,而是没有光反射的那种黑。 不过是第一道菜而已,无数痛苦的呻吟响起,道兵的损失极其惨重,所有的雄心壮志悬在了半空。不待他们有时间喘息,天劫第二波来临——不意外地,一声贯耳雷声从天而降。 这宏伟壮阔之声,犹如泰山或昆仑的石脉不甘寂寞全部在一瞬间脱逃了原子之间的力的束缚,奋力一挣——于是他们的身体、连同智识都自由了!怒拔山兮,气盖世……这虚无的山脉发出了一声毁灭天地的怒吼后就原地消失,留下空白徒劳地想填补巨大空间。 任何观众都无法用语言述其威势之万一! 巨响归于沉寂,而这沉重的沉寂所施加的压力甚至超过那雷声,你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耳聋了,或者被震散架了。 不用怀疑,在场的活物都聋了。所有的固体物质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固有之形,化作声波的一部分。他们也失去了行动能力,需要时间来安抚残疾。 当纶音过去,余音不存时,圣树分裂成了左右两爿。道兵法相全部震碎,运气好的人壳还在,运气不好的已然花粉漫天飞舞,液汁就地洒落,然后被空间力量卷起,消失在宇宙万界的深处。 数千人参果们的崩坏带来了天地一声欢呼,海量仙灵气就地散去!一百零八界得到了无数的花粉和液汁的滋养,仙木仙草将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清风明月痛苦地呻吟一声,就此失去了动力,摔倒在嵊蓝脚下。道兵中能站立不倒,保持原形的已经不多了。 毒蛇早撑起了千叶粗铁伞,将几个没人关注的丙卯班小花花挡在伞下。 电光来临时大伞密密麻麻的叶子将他们护住,所以他们视力得以幸存。雷声响起之时,声波从铁伞骨传入,叶子飞起,哗哗作响。小扇子们或成了粉末,或者脱落,重达亿万钧的几千片叶扇反复抖动,艰难地将声波全部化去,猴、蛙、蛇、虫、猪皆幸免于难。但毒蛇力弱,他被铁伞架传导而来的波动震得全身瘫软,手一松,那伞脱手落下。幸好猪悟能正站在身后且身体壮硕,正好接过伞,将伞柄顶在脑袋之上,猪头法相一口咬住那铁杆子。 终于当雷暴过去,镇元子嵊蓝睁开眼睛时,只看到零零散散的少数几个强大的道兵还活着,其余皆尸骨无存。 镇元子怒吼嘶喊,情绪失控,椎心大哭。而他体内不停缓慢旋转的阴阳二气则陡然加速,镇元子的气息开始变化——第三波劫难来了。 从祂内心深处涌现出无数天魔,围绕着镇元子的心神,夸赞、批判、审判、嘲弄、揭露其亿万年中的蠢事、趣事、轶事、心事、见不得人的事……海量信息从记忆深处翻上水面。 镇元子失去了人面鸟那个心劫垃圾桶,而嵊蓝这具身体也不太合用,祂的情绪垃圾无处安放,巨量的心理盘算、计较、推衍工作量终于将祂心神压垮…… 喀嚓一声,镇元子的神魂开裂,碎成无数块,不得已将身体交还给了嵊蓝。 但现在还不是可以松口气的时候——虽然镇元子的天劫过去了,但圣树的天劫却才将将到来,远还没结束。 无尽阴火从树芯中蒸腾而上,嵊蓝头上的血叶发出一声哀鸣。 还没眨眼,大火吞噬了整个绿色星球。 这火乃是极阳之中生的阴火,一开始并无热量,其灼烧更像是一种生命力量孕育在绿意怀抱之中,只是以火的外形出现罢了。这火宝宝依附着巨木,饥渴地吞噬着每一个能贯之以木器之名的物事,火苗才开始变得滚烫。 不留名(下) 无论是人参果还是根与茎,全部难逃火炙,残存的绿叶在这阴火舔噬之下颜色越来越深,由绿转黑,迅速干燥脱水。 真正的嵊蓝刚刚醒来,热浪便将他拍倒在地。火苗如龙吸水、如虎扑食,向他伸出了爪牙。于刹那死生之间,嵊蓝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是——风!他摘下头发上的两片叶子,支在发簪上开始疯狂旋转。血红的叶子较强,绿色的叶子较弱,但是也能差不多平衡。狂风绕体成墙,将火苗挡在身外。 但是场中最后几个强大的人参果和猴子他们眼见得就抵抗不住了。铁伞开始融化,大大小小的扇片开始焦干。 嵊蓝心急火燎,吼道,“你们快到我这边来。” 一个柔和而遥远的声音道:“倒也不必。”一只手从虚空中来,轻轻地捻起一个人参果,笑道:“贫道心急,无礼了。”简直视这天火如无物。 另一个声音如铙击钹,笑道:“东华帝君?既如此,小老儿也不客气啦。”一只钳子从天而降,夹起一枚人参果,驾火光离去。这个太上老君的动作很……急切。 一个女声娇嗔道:“被他们抢了个先,菩萨,您不动手?姐姐我可慌得不行了……” 一个贯穿所有声音波段的煌煌之声道:“娘娘先请——” 王母娘娘道:“咱们一起。” 两只玉手各自从虚空中显现,提了货便消失了。 此时又有五只手从虚空中来,空间开始震动,天地仿佛倒悬,江湖似乎被逼倒转,五道光芒互相擦过,火光大炽,但总算几人势力相当,不用挤也不用让,各取一枚人参果便走了。没人开口打招呼,也未曾让下面知道自己是谁。 圣树已被烧得缩小了一圈,场内除了嵊蓝等六个,人参果已经被分光了。火光外忽然一人“咦”了一声,道:“这剩下的几个竟然是他们的投影转生?” 另一个道:“如此倒不好意思动手拿了,好像咱们特意针对谁似的。” 一缕微风从虚无中来,将猴悟空卷起道:“镇元大哥有心了。这个人情老孙记下了。” 嵊蓝看着金猴子同学毫发无伤地穿火而去,还舒舒服服地抛了个媚眼过来,心底颇有些羡慕。 一个声音笑道:“九头虫也有后人?镇元子,你想吃他的好处?真够胆大的!”瞌睡虫吓得软倒在地,翅膀上湿意盎然。 蛙女和猪悟能的眼睛却向嵊蓝看去,但嵊蓝有些莫名其妙,我不是镇元子啊,你们看我干什么? 毒蛇从伞下探头出来笑道:“老子藏这么深你们也看得出?” 那声音笑:“低级神魂分脉术嘛,雕虫小技,一望便知。这个九头虫血脉我带走了,反正他……应该不会在乎这个虫子。” 瞌睡虫被一枚枣核舟一罩,穿火而去。 毒蛇笑道:“南极仙翁,当心他从那边回来问你讨个说法……” 那声音笑:“等他回得来再说吧。”言毕不顾而去,这仿佛是在逃命? 毒蛇看着浑身颤抖的蛙女笑道:“赤脚大仙,你再不来,这个女娃娃就烧死了。” 一个粗糙声音道:“老子的血脉怎么会这么丑?” 毒蛇笑道:“女大十八变,你老头子当年也不过就是个蛤蟆。” 对面回了个“嘁,”然后一条丝带从虚空中抛来卷了蛙女又缩了回去。 嵊蓝挥舞着扇子,怎么还没人来接我? 我是谁? 旁边一个声音道:“这个黑炭又是谁的根脚?” 毒蛇笑:“我费尽心机也没探出他的底子是哪位大能。” 几个声音同时倒吸一口气道:“连你都吃不准?可疑可疑。难道是那边来的?” 猪悟能再忍不住喊:“爹啊,快来救我吧——” 四下哄堂大笑,毒蛇甚至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猪悟能。 猪悟能立刻醒悟,难道—— 一个女子声音笑道:“算了,我和那呆子曾有过一面之缘,这孩子跟我吧。” 狂风陡然吹过,一个响亮的声音道:“姐姐又来哄我?家务事,不劳费心了。”猪悟能大喜,被那黑风托入火海,卷起一道烟尘,消失在了天外。 普贤菩萨由衷地唉了一声,大概今天不会有收获了。 但是—— 众目睽睽之下,嵊蓝挥舞扇子已经麻木了,他的水晶灯开始焦化,他的外壳黑得发红,风车杆子发簪也快化灰…… 毒蛇道:“蓝仔,说出你背后之人,我救你一命。” 嵊蓝艰难地道:“没有啊?我不知道——” 毒蛇的大伞转动速度开始降低,风卷着火向嵊蓝方向集中。嵊蓝身上压力暴增,火焰温度足以蒸发金属了!他胸口的阴阳二气平衡终于被打破,那气旋正中出现了一个大洞。 无尽的闪电从虚空中出现,围绕着嵊蓝全身,将阴火逼退。 “咦,”还能以天劫抗天劫? 观众没有弱者,嵊蓝这一手强得出乎意料——大能们换位思考,心下佩服!其实大家也没看懂刚才镇元子在嵊蓝体内的一脉魂魄是怎么失联的——那缕裂开的魂魄被阴阳二气卷入,从异界里的洛可嘉头顶三花冒出来,立刻引来无尽闪电森林,再反向从胸口漩涡引到嵊蓝外壳,把蓝色烧黑——这个从异界引入天劫的过程太过匪夷所思,谁都没想清楚这个法术的原理,只知道是天劫雷电。 但这以劫度劫的运作太过讨巧了!不留下点儿什么,西游世界的天道不会满意。 果然天劫大怒,这个闪电哪里来的,怎么会力量如此强大?阴火陡然再盛一倍,乌木金丝禅杖倒在地上,尽管有无数的法诀阵法相护,依然开始燃烧。金击子幸好先得了能量块加持,否则已经被烧变形了。清风明月衣服也开始变焦。 毒蛇脸色阴沉下来,如果清风明月和金击子烧坏了,这才是血亏。他闪身到了嵊蓝身边,先袖子一套收走清风明月禅杖和金击子,另一只手举着伞,冲着嵊蓝吼:“快说实话!”他长长的脖子、不成比例的手臂、腰腿爆闪着不祥的火花,其形象之恶心,叹为观止。 他还是太自信了些!圣树几万纪狂吸仙灵气,还消灭了整个星球,炼土成木,炼金成木,炼水成木。海量的业债积攒了几万纪,如今一朝而至,哪可等闲视之的?镇元子鼎盛时功夫并不比刚才那些大能差多少——对天劫之火自然视若无睹,但如今的他乃小花一朵,算哪根葱? 其他天仙抱着“能不惹上因果就别多事”的原则,否则早有人先拿下毒蛇再来问话了。 东华帝君第一个表态,取走了一枚人参果,意思是这个人老子保下了。太上老君图实惠第二个跟上,再有数个大能动手,算是附保,孙悟空更是撂下“一个人情”之语。其他人自然不欲同时得罪这许多超级势力,能好好说话就客客气气地。 但这并不意味着说他们不想看看镇元子的笑话! 又一劫(上) 毒蛇自不量力地调戏天劫,乘火打劫想挖出嵊蓝秘密,自然有他的原因——天下只他一个知道嵊蓝曾一口吞噬了十万人参果——谅他消化不了那么海量的仙灵气!这是多大的资源!他怎能容许这个宝藏有失? 嵊蓝硬顶劫火,迟迟无人插手来救,毒蛇利欲熏心,终于忍不住亲自下场,于是就给了天劫一个一网打尽的机会! 天劫最是公平,对众生从来都是一视同仁!两个人参果花都是浑身的业债,不烧你们俩烧谁?圣树业力虽多,却也没这俩货显眼! 毒蛇来得快,劫火来得也不慢! 毒蛇才吼了一句话,连伞都没摆正,大火就从他脚底冲天而起,镇元子心灵失守,惨叫一声——观众们大笑。 铁伞虽然将二人裹住,但火已贴身,伞上的叶子也开始燃烧,嵊蓝机灵,将闪电引到伞上隔绝了阴火,毒蛇才松了口气。观众们明显还没看过瘾,都失望地“唉”了一声。 试想如果从嵊蓝手里拿出十万人参果来,这些仙人还不得立刻跪舔?毒蛇想到此,又气又恨又羞,怒火攻心,他一把揪住嵊蓝喊,“蓝仔,你清醒清醒!再不说出你的秘密,我们俩就都完蛋了!” 他的六根手指碰到了嵊蓝皮肤,立刻被闪电探知,胸中的阴阳二气作出了正确的反应——世界尽头的洛可嘉头顶冒出了镇元子的气息和无尽阴火! 由于地球堕落仙界,头顶北斗冰河的仙灵气储存了几亿年没人动用。阴火得到这个油料,火焰直上三十重天!北极光上层能量质变,电子吸收海量光子能量,发生能级超级跃迁,摆脱了原子核的束缚,飞到无穷远,再由于空间扭曲的缘故聚合返回原地,劫火之阴火跃升变成了仙火! 本着两个世界能量交换对等原则,嵊蓝的水晶球中陡然出现一个空洞,来自异界的仙灵气像海浪一样,一波接一波地沛然喷发,伞下空间成了封闭空间,嵊蓝和毒蛇受这仙灵气滋润,同时舒爽地唉了一声。 感应灵敏的大能都“咦”了一声——这味道仿佛来自异界? 天劫大惊,这股气息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其时间、空间、运转之道完全遵循着另一套规则!天劫试探地将一缕力量送往水晶球内,对面吸引力大增,似乎极其欢喜,这股劫火力量就像大补汤一样,被对面吸得干干净净。 没有人料到,洛可嘉的三花喷出来的圣树、镇元子、嵊蓝气息和高等级的阴火,以及点燃北斗仙灵气由之而来的仙火对卡卡来说是多么巨大的吸引!这是本能,更是回忆。祂失去了理智,失去了控制,奋不顾身,有如飞蛾扑火,飞身到了洛可嘉头顶能量最密集的区域。 没见过世面的圣兽啊,你哪里晓得仙火的厉害? 这个世界空间太大,能量散逸(熵增)太快,仙火无根,本来快要熄灭了,结果卡卡携亿万年积累的能量正好堵上了三花的出入口——卡卡瞬间被仙火拆解了身体最细微的原子结构,蒸发成了准离子能量体!由于仙火主“生”,主“活力”而非毁灭,未伤及灵魂,卡卡一时不死,理性尚存,就被三花吸入。祂吞下的三颗破甲弹居然也汽化了,随之去了神佛的世界——当年地球跌落空间纬度,如今出现了一个通道,那么闯过去、回到仙界,就是小乌龟唯一的选择。 这就是狗仔记者penelope拍到的巨龟虚影被闪电森林抹除的真相——祂身体化为等离子气态“生物”被另一个世界吸收了。 嵊蓝和毒蛇刚刚舒服了零点零五秒,卡卡就从嵊蓝水晶球冲出来……这让人联想到了马桶工作原理,卡卡甩甩头,将恶心到自己的想法甩出脑海,然后开心地欢呼起来——镇元子! 终于找到你了!这气息太熟悉了。 嗯?你变成了一条蛇? 卡卡傻了。镇元子却大喜,这个乌龟来得好巧——咦,你很眼熟啊,是当年老子布下的几个后手之一…… 圣树纯净的木灵气能延寿万年,起死回生自然也不是问题!等离子状态下的卡卡经嵊蓝水晶球洗灌,彻底转换成了木灵之躯! 卡卡身上的仙火还有零星几朵,其级别远在天劫阴火之上,对圣树的天劫形成了降维打击。天劫大怒,全部力量向这个仙火杀去——卡卡还没搞清楚境况,祂就吸引了天劫全部火力,圣树残骸和两个人参果反倒没人管了! 仙火大口大口吞噬着劫火,良久,最后一朵劫火也被嵊蓝的水晶球吸入阴阳漩涡保存起来。 卡卡的身形由木灵气体状态固化,正好将毒蛇身子包了进去,而卡卡的背壳上则长出了三根倒刺直指天空——那是来自钢铁世界的穿甲弹壳最终归宿。 卡卡享受着镇元子气息在身体里回转,开心至极,“镇元大仙好久不见,甚是想念。”……我可以喊你爹吗? 镇元子笑道,“你果然与我有莫大的缘分——” 卡卡正要说话,忽然发现不对——自己和毒蛇竟然合二为一。 镇元子高兴了一半,陡然发现自己的身体长到了乌龟壳里,他用力一挣——祂被禁锢在乌龟壳下动弹不得。 这个是什么情况?和一只乌龟共享身体? 毒蛇反应过来,乘乌龟壳最后一丝裂缝还没合拢,立刻抖手,将袖子里的清风明月金击子三界镜天眼罩禅杖给扔了出来,其他压箱底的宝贝已经全部损失了。 一百零八界兴致勃勃的大能大仙观众们响起了震天大笑,众仙真是欢乐无比,今天看到的好戏能讲三千年!哪怕既没有捞着草还丹,也没有蟠桃助兴。 王母笑道:“镇元子,有空来三十二层天喝茶。” 观音咬住唇道:“镇元子,贫僧在三十层天南海普陀山紫竹林恭候大驾讲仙火大法。” 轰堂大笑。 东华帝君道:“今日不虚此行,大涨见识。镇元道兄,待你闲了来三十层天碧海扶桑宫喝酒。” 太上老君捂着嘴道:“镇元子,三十二层天兜率宫永远对你开放,随时欢迎你来演法……说不定咱们合作能用仙火炼出大药或者天符。” 大药也就罢了,每十万年总有人能偶尔得之,但天符这种东西只是老神仙们从手里的符篆结构推断出来的“理论上有,其实未必”的存在。 这是个玩笑意味大于实质意义的揶揄,但出自太上老君之口,传出去能保镇元子一命。 孙悟空毕竟是结拜过的兄弟,虽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欠人家人情,他笑道:“大哥倘若没事,不如去小弟的花果山暂住,日后另起道场。” 镇元子还在震惊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又一劫(下) 天劫被仙火吃光了,乌云渐渐散去,千里厚的天绝地裂灰雾越来越淡,露出了雾气后的残垣断壁。 这是如今的万寿山五庄观实景。 受天劫余威影响,天地灵气开始暴动,噼哩啪啦的火花无中生有——这是撞击、摩擦产生的机械火源?还是高温热表面、日光照射聚焦而来?还是电火花或静电火花?还是化学反应的燃烧? 嵊蓝心底划过一道奇怪的选择题,但在找到答案前万寿山陷入了火海。 经历了太多的雷电火焰,这点子凡火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镇元子低头看着自己的乌龟身体陷入了沉思。 那只乌龟更是完全不在意这凡火,摇头摆尾,幸好祂知道目前还不是聊天交心的好时候,所以不多说话。 当最终一切的一切结束、火熄风止时,观众都已散去。祂们看镇元子无意灭火,任其燃烧,就知道此逐客令也,便悄然退去。 嵊蓝一屁股坐倒在地,端详着手里的树叶扇子。这玩意儿的确有用,只是在劫火里时间薰得太长,原来的翠绿色被烧得焦黑,血红色变成略带紫红,而发簪也没了,除了脖子下面挂着几枚叶子,其他都毁了。而嵊蓝尚不知道,他的蓝眼睛也变成了红色,外面镶了一层银边——火眼银珠。 圣树基本上已经被阴火烧光,只剩下一段焦黑的亿年树芯。成万吨的金属瘤被天劫阴火一炼,只剩下了几个千百斤的圆球。这应该是好东西!虽然天仙大能们看不上,但对嵊蓝来说就是高级得不能更高级的东西了。 那块疑似凤凰帝君遗骨的玩意儿居然不惧天劫阴火,仙火也没落在这东西上,在地上极其突出。 嵊蓝反应过来,赶紧到处收集好东西扔进背后的乾坤袋,一颗颗黑白银红的金属蛋蛋零零碎碎的,很显眼,极容易找。摄物诀发动,噼哩啪啦飞入乾坤袋。 镇元子已经没有手了,无法摆弄那焦黑的圣树遗干,干叹了口气。 他恋恋不舍地喊,“蓝仔,别看颜色不好,那木头才是好东西啊,别扔啊,看看有没有烧出极品天音,或许能制琴。”看来音乐才是镇元子这个文艺老年——现在是青年了——的核心爱好呀。怪不得老人参果个个都是乐器咖。 嵊蓝本能地听话,他捧起焦木,走到毒蛇面前道:“请前辈教我制琴。” 天上打了一个雷,二人同时吓得一抖,大雨倾盆而下。 镇元子看看长着一根筋脑子的乌龟卡卡张嘴去喝雨水,权衡了半天便道:“我教你。先用化物诀定型……再用炼器诀刻画……用细腻手法磨光……好了,成型了。再找到弦,就成了。” 乾坤袋里还有叶络,可以制弦。只是他对自己的手艺没啥信心,毕竟乐器是个精致活儿——他最终完成了七八分,但他的水晶球也被雨水打蔫了。 镇元子已经在后悔了。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肯定是要糟蹋了好材料了。其实嵊蓝制作了太多的扇子、粗炼了太多金属,让镇元子本能地认为嵊蓝一定能做好一切手工……出于某个说不出口的原因,镇元子需要仙乐恢复其神魂伤口——劫雷、劫光、劫火对他的伤害不可谓不大,再加上嵊蓝体内的分脉神魂碎裂对本体的影响,毒蛇头痛欲裂,却睡不着晕不倒,只能硬扛着——分脉魂魄之术可不是善法! 看着这黑木头形式古怪,镇元子道,“唉,不知道音色如何?如果还过得去,就取名焦尾好了。”如果用这琴弹奏出纶音天籁,对他养神养魂有特效! 雨停了,嵊蓝坐在泥泞里,也不嫌弃脏,他拨动着琴弦,松松紧紧调试一番,这琴发出一串如同逆风咳嗽一样的奇怪声音。 嵊蓝讪讪地住手,知道自己搞砸了。他指着这个表面看像琴,发出的声音像鬼叫的玩意儿问,“如果声音不好呢?取个啥名儿?”他的手指不甘心地在焦黑的琴身上又弹了弹,声音暗哑,果然像咳嗽。 我真的是将这万金不易的万亿纪年的树芯给糟蹋了!——好在这料足,日后起码能打造出一千双筷子来。 小乌龟插嘴,“可以叫卡卡,我在凡间用过这个名字。” 四只眼睛看着乌龟良久,然后镇元子有气无力地说,“诶,一个声音古怪的、叫卡卡的琴,还是烧掉了比较省心。”他的头更痛了,还得加上心痛。 脚步声从山下传来,镇元子呻吟一声,“妈呀,圣树的人劫来了。真是不让人消停啊。一切偷过的懒,投机取巧,最终还是要还债的。好在老子活下来了,嘿嘿。” 闪电雷暴终于结束,洛可嘉清醒过来。可以下班了,他坐上了大切,由申豹开车。老申头手持一支0.440 cor-bon口径的沙漠之鹰坐在副驾位子上。沙漠之鹰名气虽然大,但是真拿来用的人不多,大多数都是当作狩猎手枪收藏玩儿的。老申从缴获的大切的某个储藏箱里发现这玩意儿,立刻爱不释手——老一代人就是喜欢这种后坐力大的家伙,感觉很过瘾。小申撇嘴。 peter有自己的座驾,一辆极低调的黑色别克昂科雷,夜枭一样无声无息地跟在二百米后面。洛可嘉刚刚将脖子搁在后座上,脖子里的小树陡然开始疯狂生长,树枝毫无征兆地开始挥舞,鞭打着空气。那只鸟疯狂躲避,结果根本不是树枝的对手,被一鞭抽倒在桌子上。 无数个小东西从树枝里蹿出来向那绿鸟扑去,伏在鸟身上撕咬,那鸟开始翻滚惨叫,痛苦的嘶吼简直是闻者悚然,见者不忍。 那树开始唱歌,还是《大青山交响》,同时越长越高,洛可嘉又一次全身瘫痪,连手指都提不起来了,眼睁睁地看着树将自己的脑袋填满。 申豹问了洛可嘉一句什么话,但是洛可嘉完全听不见,说不出。申豹本可以发现洛可嘉的异状,但他在开车,后视镜里瞄了一下,觉得洛医生可能是累了,甚至睡着了,便不再打扰。 洛可嘉全身开始膨胀,但外表完全看不出来,这种膨胀并非物理膨胀,而是一种感知体验——来自两个世界的仙灵气、仙火不可避免地在洛可嘉身上、经络里留下了痕迹,并且进入了小树苗空间。 那树作为两种能量通道,平时不晓得吃了多少好处,被仙火、等离子乌龟、闪电森林、北极星河仙灵气一激,它立刻脱胎换骨,散发出无穷的威势,积蓄着无穷力量,如同暴雨之下的高山水库,水位越来越高,势能高涨,越来越危险。 都很难(上) 终于似乎只是一瞬,又似乎成了永恒,一道百米巨树般的闪电从天而降,粗如水塔,发出巨响,似乎打在了车顶。 申豹吓了一跳,方向盘脱手,幸好老爹在侧,一把夺过方向盘不使其乱转,避免了一次车翻人亡。 大切扭了扭便恢复直线,惯性滑动了十多米停下来。小申再想启动,但所有的电子仪器,包括minerva手机,全被闪电烧毁。这汽车蛮横无理地停在了路当中——回家还有半小时的路,黑暗之中的阿拉斯加乡野如同蛮荒,凶兽四伏。 又一道闪电来了,大切的车顶被击穿,火花四溅,并发出咣当一声。申豹抬头去看——他和老申头这一辈子见过的稀奇加在一起也不如今天!无穷无尽的闪电尾随而来、落在大切诺基上方头顶,就好似这台切诺基就是个避雷针,被全世界所有的闪电追着打。 老申笑,“你小子不孝顺啊,连累得老子也被劈!”小申腹诽,也许是我被您老给连累的呢? 极光三花在闪电雨浇灌下清晰可见,黄紫粉三色油亮,朦朦胧胧,拼命抵挡着闪电。洛可嘉安详地睡着了,脸上颜色变幻如同电影院的观众。没有人知道,这是圣树天劫的继续——谁让你把根、茎、叶、花全部搬家来到了脖子这里呢?你体型变小了,可惜业力还在,劫债尚未结清!西游世界中,圣树的劫难结束了——祂被烧成了卡卡木琴,但这里是洛可嘉的世界! 闪电到了洛可嘉头顶,然后神奇地穿越了三朵花的大嘴巴,跨越了无数空间壁垒后消失在了嵊蓝的胸口。 这也是小树苗的天劫,没有人知道,洛可嘉第三个神魂碎片就在小树苗身上,他早就觉醒了,只是说不出话来而已。但他可以用树枝树叶发出交响乐来,是个音乐咖。 闪电的能量被他聪明地引入根系,散入空间壁垒,这个壁垒本来就不严实,如今更是松动了许多…… 狂暴的巨响在大切残骸头顶滚来滚去,后面那部昂科雷完全不敢靠近,司机和peter就这么惊骇地看着洛可嘉座驾被天打雷劈,却幸运地没有着火。 洛可嘉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完全不知道电流被小树苗搬运进攻空间壁垒,也许它也想出来见见世面…… 半个小时后,雷鸣渐歇,闪电熄灭。这台改装过的大切能防火箭弹,但被闪电烧成了渣!底盘和轮子倒还好,稳稳地承载着里面的乘客,油箱居然也安全无恙。 这奇迹说明天劫是有底线的!不会伤及无辜! 洛医生和小树并非在同一空间,连膝盖上的毛毯都没有一丝焦痕,呼吸也正常。而申家父子与圣树毫无关系,又非修行之人,是以天劫对他们俩视而不见。不像大切诺基,被当作了圣树挡劫的盔甲被彻底摧毁。 peter的司机下车来探看情况,前车零件虽然散了一地,人却无恙,便放下心来。三人合力把完全没有清醒的残疾人抬入昂科雷,然后将大切残骸底盘和四个轮子推到路边。 申豹最可惜洛可嘉身上的间谍手机损毁了,自己的手机也完蛋了,老爹的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暗夜(其实才下午四五点钟)极光也就罢了,怎么大冬天的还有雷暴?还专门追着我们?二百米后面就有另一个更高级的车,怎么连一小串电流都没有去骚扰人家? 难道老天爷都不愿意得罪钱与权吗?愤青老申头用方言和儿子一顿牢骚,申豹嗯啊嗯啊地应付着,心里掂量这个极光的事。 上次也是三花极光聚顶,来了许多野兽,围着别墅却不进攻。这次三花聚顶则是万电如雨,天打雷劈…… 这些怪力乱神到底冲谁来的? 申豹眼睛看向洛可嘉,见他已经醒了,就问了几句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返回医院检查一下。 洛可嘉摇头,又和peter说了两句,诸如真的没事儿,不用返回医院,然后闭目养神。他静静地听着peter、司机和申家父子的议论,眼皮之下偶有闪电一闪而逝。 刚才一只小乌龟从他的脑门钻进了大树空间,随即消失在树后的灰雾里。这是一个逼真的梦! 他动了动身子,手很好,脖子很好,膝盖很好,脚趾很好。甚至某兄弟还充上了血,夹得难受。 在雷电(仙火)的帮助下,我快要完全康复了,洛可嘉欣喜地想,但这种事能不提就不要提!免得自找麻烦。 就算是我不孝,被天打雷劈好了——洛妈和洛老爹奉献了一辈子,为工作卖命,养家糊口;为儿子遭受的不幸同样牺牲了自由和安全;全心全意免费带孙子孙女,做到了一切中式父母的传统美德所要求的一切。而洛可嘉又为父母带来了什么?颠沛流离?担惊受怕?屎尿屁? 洛可嘉深刻反省后不得不承认,老天爷对自己半小时的天打雷劈可能没有错,只差点没打死…… 当他们最终活着凯旋而归时,引起了巨大轰动。咦,洛可嘉注意到家中很热闹,Joe也在。mandy报告了换装潢的过程后,洛可嘉看了看家里新来的东西——不用上手就知道都是高级货。 Joe向penelope走去,其实那个缩在沙发深处喝滚烫豆浆的女记者只希望这帮子人能忘记她的存在,她的五官被完全调动起来,狂放地收集信息并加以分析。看到老帅哥向自己走来,penelope立刻站起身,这个人是peter的堂兄。 “我想你可能知道我是谁。”Joe淡淡地说。penelope赶紧点头,室内所有的目光都聚了过来。小姑娘may本想坐过来,看这架势又缩回了厨房。 Joe指着mandy说,“mandy是我们小时候的玩伴,就像我们姐妹一样的,她的妈妈是我姑姑的闺蜜。”mandy连连点头,微笑,似乎有个参议员夫人当老妈的闺蜜很正常。 penelope迅速眨巴了眼睛,刚才她已经打听到了女主人是谁家姑娘——的确是名门闺秀,当然和参议员家实力和地位不好比,但是作为夫人的世交则正好。 都很难(下) Joe说,“姑姑说mandy从东方回国给她丈夫治病,仓促之下家里肯定啥都没有准备好,就让我们给送点日用品。” penelope连连点头,但她的眼睛落在了peter身上。peter落落寡欢地坐在离她最远的角落里,和Vic一人一杯威士忌啜着。这两个人好像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她已经通过google和Instagram知道了Vic是谁,此人目前在Fairbanks医学院做康复。这一对儿差距太大,照理是玩不到一块的嘛:毕竟一个是职场菁英,一个是花花公子;一个是名校毕业,另一个逃学跑中东当兵去了;两家人的家族权势和资产也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当然,你还能不许富三代有个把穷朋友?对吧? Joe笑笑,“peter会和Vic多待几天。您要搭便车吗?”故事编完了,爱信不信的,随便你去想像吧。 penelope立刻点头,今天收获满满,不用赖在这儿讨人嫌。她起身向may走去,再次感谢她送来温暖的豆浆——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饮料了。 may落落大方且客气地说,不用谢,只要您喜欢就好。 不多时,闲杂人等乘坐着保姆车离开。 洛宅立刻陷入了安静:Vic招呼老申头去棋牌室杀一局等晚饭,把peter就扔下不管了。peter则紧张地看着周围的陌生人,总算管家留下陪他,让他松了一口气。 这么简陋的房子他还从来没有住过。 我好难。 残垣断壁的意思是,没有三块砖是垒在一起的。 脚步声又重又拖,听上去很奇葩,有“咚咚”,有“啪啪”,有“唏溜”,有“铎铎”。嵊蓝一眼看到卡卡肚子下面压着清风明月金击子三界镜天眼罩,像废品似的东一个西一个,就赶紧将他们扔到背后乾坤袋里。其他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那帮子来客就露出了身形。 这是一群长得歪瓜裂枣的妖怪,浑身上下都是毛、甲、鳞、厚皮,四肢原始,脸上却出现了智慧表情。 他们越走越近,看了看焦黑木讷的嵊蓝浑身上下破破烂烂,后背上有个皱巴巴的皮口袋,手里抱着块大木头,脚下一根破伞架;又盯了一眼上蛇下龟背上长刺的镇元子,满脸嫌弃,“原来一个是花妖,一个水妖。还没化成人形,多半还不会说话呢。” 嘁,你全家才没进化好呢!要不打一架?如果不用龙姥爷教的一招致命杀招,嵊蓝一个人能干趴下……诶,估计谁也打不过。但是卡卡是亿年老精怪,照理说是能以一敌万的——但看它那熊样,估计一辈子没打过架…… 至于毒蛇镇元子,刚刚被仙火修理了一顿,神魂分裂,长在了乌龟壳里面,连双臂都没了。别说举刀,估计连咬都咬不出这些皮糙肉厚的家伙的血来!如今祂是肝肾双亏、体虚魂缺、心神恍惚、智识失联状态。 嵊蓝和镇元子对视一眼,迅速算出双方力量对比,识时务者为俊杰……“不会说话”这个人设(妖设)大家都很能接受。他们嘴巴立刻紧闭,呆头呆脑地看着这群妖怪——其实他们都不用装,这三个“妖怪”被阴火仙火轮流一熏,看上去真是又木又蠢。尤其是嵊蓝,人高马大却很不成形,其面目轮廓之不规整,左右眼睛之缺乏配合,鼻子嘴巴一副很想突围而出的样子,可算天下第一丑。 自从猴子、蛙女、猪悟能的修行速度陡然加快后,都越长越丑。嵊蓝对自己的五官已经不抱希望了,他看着在五庄观搜搜检检的妖精,举着破伞开心地又蹦又跳的某小妖被大掌柜一拳撂倒,剩下的二十来片世界上仅存的叶络树叶全部落地……嵊蓝吐槽,你们这帮没出息的货,还嫌弃我丑笨?那几片叶子的价值把你们全卖了也换不来一缕丝茎。 提着破伞的大掌柜威严地指挥着身后小妖把五庄观又搜查了一遍,有人嘻嘻哈哈地翻到一件沤烂的、没有烧掉的布袍,引起大家一阵羡慕。 “车迟国最近又有大事,”大掌柜一边摆弄伞柄伞架伞骨,一边对身边人道,“咱们也去投奔,说不定能把这伞卖个好价钱。”这伞大约有千斤重,这个大掌柜倒识货。 有人嘀咕道:“车迟国,好熟悉的名字。” 旁边有人提醒,“以前有三仙在那里开道场的。” 虎、鹿、羊力大仙!这么一说,大家都有点印象了。 凡判断人道法高低,第一看卖相:人身狗头的地位肯定不如人脸狗腿。三仙都是着名的帅哥,道骨仙风,其道法是千万年来妖族至高传说——孙悟空成佛了还留着猴脸猴身,且红屁股还没消去,气质猥琐。可见道法高低区别之大,脱胎换骨之难。 虎鹿羊三仙虽然已是传说,但其驻跸之地车迟国就有了不一样的色彩,在众多妖精眼中成了圣地。 “我们太难了,”一个牛头怪吼,他的声音是如此之响,所有的同伙都躲开他两步,然后揉揉耳朵。 “活不下去了,”一个老鼠精甩着长尾巴,“连五庄观都破败成这个鬼样!咱们法术不精,武艺低劣,没有背景,搞不来钱的话哪儿都去不了。”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去看伞——金属的诶,能摸一把过瘾不? “只怕车迟国看不上咱们啊。”一个鱼头怪含含糊糊地说,他的腮还在冒泡,上岸对它来说有些不适应。 “如果能有一件法宝就好了。”一个花豹精放胆畅想着,然后得到一致的嘲笑。他没有注意到脚下刚刚把一根黑不拉及的三寸小棍踩入烂泥。 嵊蓝的目光忽然发现了金丝禅杖的遗骸,心中大喜。如果豹子精知道他脚下踩着的东西比他眼馋的法宝更值钱的话,会不会原地爆炸? “就凭我们三十个加在一起也打不过一个人类小道僮的本事?”一个黑熊精说。他的背上凹进去一个小坑,估计是那位小道僮给他留下的深刻教训。 大家纷纷表示,那个道僮是有武器的,金属大棍!比大掌柜的伞强多了。 嗯哪,嗯哪,众人一起点头,幻想着自己能捞着一把金属武器的好日子。 “不能再打野了!”大掌柜一拍大腿,“等着天上掉馅饼能过上好日子?必须要有进取心!要么学孙悟空投靠人仙,要么学孔雀王杀戮证道,要么学三仙,入世修行,最后得个正果养老,要么学其他妖精,打家劫舍爽一天是一天。” 跑来跑去、居无定所能有啥出息? 我们要聚众!开山!出柜!喔,立柜! 好,把这个木妖和水妖一并抓走,入伙!背个东西也好的,肯定派得上个用场! 有人问,那么我们到底学谁呢?敢问路在何方? 首领大怒,我怎么知道?知道了还跑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捡破烂? 新环境(上) 一行破破烂烂的叫花子妖精佝偻着背,低眉顺眼地从被烟火暴雨反复折磨过的五庄观大门(就是两个石墩子)下山。 嵊蓝磨磨唧唧地在院子里晃荡,乘人不备收了烧得只剩下小半个乌木金丝禅杖和几片零星的叶子。谁能想到当年这牙签有几百公里长呢? 黑熊精渐渐落后,向嵊蓝和走路缓慢的乌龟靠近。嵊蓝提高了警惕,不晓得这个背上有个坑的家伙想干啥。但愿脑子里没坑……连鲇鱼精都希里呼噜地下山去了,他们三个依然还在山门口,脸对脸,背靠背,尴尬地互相打量。 傻大木,干嘛还抱着木头不放?真是个傻大木。难道这木头还是个宝贝?嘁,谁要你的?走了走了,跟上,你个笨蛋,走快点!你看人家乌龟爬得都比你快。赶紧的,大部队都没影子了,你怎么还在后面拖拖拉拉……咦,你的木头呢?喔?你的皮口袋好像很不错的样子,给老子交出来的!不给?老子……啊,啊,啊,这是哪里啊,怎么黑咕隆咚的……你是谁?你们是谁?咦,你们别过来,啊,救命啊,杀人啦,啊……当三界镜和天眼罩和镇元鸟的银首饰将黑熊精血分食后,乾坤袋就安静了。 天是晦暗的,山是绿而杂乱无章的,枯枝败叶随处可见。山路可能在一万年前还存在过,如今只有青苔和荒草。 没有传说中的鹤舞凤翔,也没有庆云瑞霭,连松鼠、狐兔的踪迹都看不到。这让一心想看到自由自在的野生动物或者拼个运气,看到仙禽异兽的嵊蓝极其失望。 这是个没有生气的鬼地方,荒山野岭,不宜居,也不宜占山为王。天晓得当初镇元子把圣树挪移到这里做过多少心理建设,而天仙、地仙、散仙们听说镇元子落脚此处后,在背后得笑成啥样。 现在嵊蓝、乌龟装不会说话,省得社交恐惧症发作,但嵊蓝也失去了与镇元子交流他当年心路历程的机会——人家在乌龟背上颠儿着颠儿着出了门,眼睛向四周略一扫,就脸色阴沉地缩进壳不再露面了。养魂迫切,重于一切。 嵊蓝和加快步伐的乌龟卡卡赶上了大部队时,根本没人在意黑熊精不见了。虽然有人会偷偷瞟一眼他的烧卖模样的皮口袋,但是口袋这种东西谁没有一个两个的?不稀奇。至于里面是不是会有好东西——哈哈哈哈,你对“好的”概念有什么误解?里面肯定都是配得上傻大木的垃圾…… 离开了荒芜的五庄观后,妖精们可怜巴巴地一路乞讨:每个人类的村庄都供奉着土地公公,人家是有法力的!而且村村寨寨都有强壮的人类把守的。咱们可打不过!别一个不小心被抓去当奴隶。咱们可是“若为自由故,一切皆可抛的”有理想有抱负的妖精! 最多有良善人家可怜这群半兽人,扔点玉米土豆出来打发他们滚远点。东西虽然不多,却也能养活这帮子流浪的妖精了——大家还没搞明白,是不是大肚子熊精失踪的原因,他们现在能吃半饱了。咦,那个傻大木和乌龟不吃饭,干活儿倒也不推辞——真是个傻子。 大掌柜的大力拍着嵊蓝的腰(够不着肩膀),“像你这样的有气力,听话,老实,又不吃东西的好奴隶,外面能卖好多银子——至少十两!”他报了一个自以为很得体的高价。大概意思是,如果有人现在肯掏钱的话,他立刻就能把傻大木给卖了。 白得十两银子……谁不干谁就是傻子。 偶尔妖精们也会谈论谈论天下大事,比如哪位仙子偷偷下界看中了一个男孩苟且了几十年才溜回天庭啦,某个大神微服私访看中某良家妇女啦,天帝和王母吵架把月宫给砸了啦,或者太上老君的身边人又犯了错给赶下兜率宫啦,如来的舅舅孔雀王肉体死亡精神出轨啦…… 这帮妖精个个消息灵通,无所不知,而且讲得有理有据,口水横飞,眉飞色舞。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佛仿佛干点儿啥都要向他们报告似的。 难道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嵊蓝想,怎么和我预想的不大一样呢。 小乌龟竖着耳朵,恨不得把周围所有的人的话全部吸收到心里。等镇元大仙醒了,乘他心情好的时候请教一下怎样才能像虎力、鹿力、羊力三仙一样化形。我要当个美女去找oscar玩儿……如果能学到真正强大的道法就好了,我不怎么会打架,好像挺废柴的……这个镇元子行不行啊?好像他的本事都弄丢了……车迟国,多么让人向往的地方啊! peter看着房间里的马桶的淋浴发了会儿呆:没有香氛,没有大浴盆,没有宽马桶,一切都是如此的“逼仄”、“简陋”和小家子气。这里小得仅够勉强转身,怎能住人? 入乡随俗吧,上一次条件这么艰难还是在大学读书的时候。peter从小学到高中都住私立学校的豪华双人间,但到了耶鲁,宿舍水平也是这样一落千丈:流淌着污水的花园沟壑缺人打理,大楼的墙面年久失修,地板时常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古老的电灯也是如此昏黄,仿佛光束与光束之间隔着物理虫洞,似乎能偶尔钻出个宇宙飞艇,或某个科学家的鬼魂。 peter踩了踩卫生间丑陋而没有品味的地砖,对自己在这里生活的预期降到最低——来自落后国家的人,哪怕是个医生了,唉,品味与实力根本上不得台面啊。这个人想融入我们的圈子,基本上就是三代之内不可能。 包括那倒霉孩子Vic,一脸的小家子气,穷家贫户出来的人就是那样。如果不是同病相怜,他们一辈子也休想跟我说上几句话。哼,刚才还对我爱搭不理那孤拐样!嘁,会下棋、弹吉他、哄孩子玩儿有什么了不起?跟我住一个屋顶之下,你得多荣幸! 这个城市虽然号称阿拉斯加第三大,其实也就那样,比新约克落后、冷清、乏味多了。让我到这儿来治病,peter不厚道地想,是不是家里单纯就是认为把我打发到这儿问题就不存在了? 新环境(下) 简单地洗漱让peter心情好了一点,毕竟香波、洗手液、沐浴乳都是家里带来的,很熟悉的味道。而拖鞋睡衣枕头被褥也是外面根本买不到的尖货。 送给主人家的也是尖货,但是,peter有点可惜地想,他们那身份配得上埃及长绒棉真丝混纺的衣袍吗?那些个牌子他们可能听都没听过,维密内衣也是外面没有的款,只送不卖的超品。 可惜了好东西。 peter沉默地打开手机,注意到全网都在讨论阿拉斯加费尔班克斯奇特的天相——极夜雷暴。 那个运气不错的女记者一到酒店立刻冲洗照片,然后扫描成电子图片,发表在那家小报首页,还在第八版配了个小女孩雪夜送温暖的小故事。大意是她汽车在阿拉斯加的雪地里抛锚了,步行一个小时后一个小女孩给她送来了滚烫豆浆的感人故事。至于她为什么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为什么鬼鬼祟祟躲在人家门口则一字不提。 peter看了看网友的猜测,笑出声来,什么离子流,臭氧层,磁力线,太阳风,宇宙射线爆发,上帝发怒,妖魔渡劫…… 可能妖魔渡劫这个想法还靠谱些,暂时没人知道这雷暴是追着那个医生来的,并且撒气般地撕碎了一辆改装车,却没有伤害里面的乘客——关键那位还睡着了。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无论如何自己是不会相信的。 那个医生难道是上帝也憎恨的魔鬼?而上帝也拿他没办法? 这一夜,peter根本没有睡,尽管疲劳得要命,但是他的感官极其灵敏,窗外的风,楼上的脚步声,门外的扫雪声,厨房的蒸气声,卫生间滴答声,地基下蚯蚓的蠕动声,几十里之外飞机起飞降落声……光怪陆离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搅得他脑浆要沸腾了。 peter眼睛陡然睁开,天蒙蒙亮,新约克此刻应该已快中午了,不知道维密秀彩排得怎样了,兄弟们又看中了谁,半夜三更换床伴可能也挺刺激,还能吸两口…… peter自从“被发现生病需要治疗”以来就没有早起过,慢跑也停了,肌肉痛实在是忍受不了,而且总是摔跤,视力、听力下降,想说的话完全讲不清楚,撞墙式戒除毒瘾……说不定很快就要和william或者harry一样秃顶了。 反正peter最近胡思乱想,惊恐地以为,自己的神经、肌肉、肾、肝、脑已经处于极速衰落状态,说不定就要坐轮椅了。其实娇生惯养的peter少爷未免想得太多,他的身体还远差不到那个地步。传说中的针灸对戒除毒瘾也是有些用的,当然洛可嘉是半路出家,并不太懂。peter家里也没指望这位残疾医生弄出花儿来,把peter往这儿送其实另有原因,甚至peter自己都不知道。 在管家的服侍下,peter洗漱,吃药,然后出来吃早饭。两个小朋友正在收拾桌上的餐盘,前一桌人早饭看来已经结束了。 小朋友们彬彬有礼地说早上好,就忙自己的去了,may负责洗大餐具,oscar负责洗小餐具。涂敏清理了桌布询问peter愿意吃什么。 管家便问有什么,涂敏列举了一系列闻所未闻的中式早点,以及西式的麦片牛奶面包。 peter极缓慢地说,“我和你们吃一样的东西。” 涂敏欢快地端来了豆浆、肉包子、小米粥、芝麻糊、小咸菜和花生酱。 peter每一样都尝了一尝,对甜到齁的芝麻糊超喜欢,直接干了一碗。用淡豆浆漱口后,清淡无味的小米粥配鲜美的羊肉大葱包子也让人耳目一新。 peter看了看泡菜,随便挑了一颗辣萝卜干——嗞,一股电流从舌尖直下喉咙,刺激他咳嗽起来。 管家担忧地看peter吃了那么多东西,怕他呕吐,但peter今天很争气,没有吐出来。也算小有进步吧。 饭后,peter忽然想起Vic,便问管家。回答说对方在治疗。我可以去旁观吗?不在家,在医学院。他整个治疗过程都是要让研究人员观摩的。这是Lock和其他专家的合作项目。 peter心不在焉地听着,心里感觉这个洛医生大概还是靠谱的。这时,他听到oscar在厨房里哭,其他人怎么劝也不停止。就上前凑热闹——真不像那个高冷的我呀,居然无聊到关心小屁孩为啥哭,真是闲的——只听oscar说,“卡卡肯定是昨天打雷闪电的时候吓跑了,甚至被闪电打死了,不然现在肯定要回来了。” peter问,谁是卡卡。 may回答,是一条小奶狗。oscar哭得更惨了。 peter对oscar说,以前我五岁的时候,家里也养了一条狗,可漂亮了,是一只金毛,总喜欢躺在我的床下等我一起去游泳…… 关于这条后来寿终正寝的狗,peter一边和大家包饺子,一边讲了半小时。oscar听得很入迷,may和涂敏都没有完全听懂,但是也适时地问了好几个问题,算是做了一篇大学四级听力测试真题。 mandy负责剁馅儿,洛妈和面擀皮,洛老爹抱着Nichole在一边晃悠……一大圈子人热热闹闹,面粉与肉渣齐飞,面皮和筷子战斗……peter差点忘了自己是个“病人”。 oscar听到金毛去世让peter哭了半个月,同情地拍拍peter的胳膊,两个人一齐长吁短叹。 peter说,自那以后就再也没养过宠物,一方面是上学了,另一方面也是怕又有宠物去世了自己又要伤心。 洛老爹在旁边插嘴,如果养只乌龟就好了,它能活到把你送走。 oscar心情这才好了些,大度地说,或者卡卡去找爸爸妈妈了,它来的时候就是一个人,也许是它的妈妈来把它接走了,真希望卡卡在他的天堂里过得幸福…… 很明显,小乌龟卡卡过得远算不上幸福:背上驼着一个不肯将脑袋伸出来的人蛇,旁边是一个顶着一团蔫了的花瓣的傻大个儿,以及到处乱跑的臭烘烘的半人半兽的妖精。 他们根本就是进化链的底层,既不知其所来,又未闻有礼仪。总算是懂说人话,但大多数词汇贫乏,来来回回就几百个字的词汇量。一说到伟大,只会说俺永远的神呀;一说到精彩,只会说绝、绝、绝了;想夸漂亮,只会说好看好看好好看;说自己受到了震撼,只会说我要死了死了死了——都蠢成那样了你们怎么还不死? 果然是一群土妖。 唉,小乌龟活了几千万年,耳濡目染也算个有信念有文化的大妖,哪会把这么粗鄙的妖当作同类并放在眼里? 开智易,开化难啊。 且变身(上) 也怨不得乌龟卡卡瞧不起这帮子穷鬼——有手有脚,干点啥不好?一天到晚只敢绕着小山村转,乞求点残羹冷炙。稍大点的市镇根本不敢靠近,生怕被捉了去当奴隶。 你们都穷得要饭了,怎么就瞧不起奴隶了呢? 九九六干活儿伤自尊?难道叫老铁赏点儿——讨饭就有自尊了?每天想着打家劫舍、不劳而获、吹牛打屁难道就有尊严了?扮丑出洋相就有尊严了? 求自由?妖生来就是自由的,不羁的心不容许我们为五斗米折腰!我们是那种摔门仰天大笑,从容离去的自由精怪。安能低眉事权贵?使我不得快快乐乐过一生? 你们倒是自由了,人家小村庄得严格防备,生怕你们打砸抢或者带来瘟疫…… 你们这种档次的不叫自由,叫散漫、任性、不负责任!讨饭的也有资格讲自由? 这些没怀才更不遇的主既静不下心来开荒种地帮工,整天想着只要被公主\/皇帝\/道长\/仙翁\/玉帝\/佛祖看中,就一步登天了……又没心思学习进步研习本能带来的先天道法,只晓得好吃懒做、欺负野生动物…… 有空做白日梦,为什么不好好练练武艺、道法?怕吃苦?吃不饱饭苦不苦?只能靠捡破烂过日子苦不苦? 那个领头的还想把傻木头卖了?嘿嘿,其实你表面追求自由,内里还是个俗人,不想做人族的奴隶,却是甘愿做银子的奴隶。 小乌龟暗道:背上那位想当年地位也不比天帝低几分,号称地仙之祖的,祂就算落魄至极,也没半点看得上这些货色的意思。不然随便指点一下道法,这帮人就发了。 小乌龟到目前为止还不清楚这个花妖傻大木到底是什么情况,竟然和洛可嘉有通道直接来往,而且有资格对镇元子说不,捡了清风明月金击子和法宝,镇元子根本不敢说什么。难道他也是个大能?怎么也微服私访跟着这群乡下妖精乱跑? 这二位在打什么主意? 凭镇元子知交遍天下,随便发个消息,就是万仙千山座上客,但为什么一声不吭躲在我壳里?其实我能飞,只要他们吩咐一声,飞到灵山也等闲……为什么不去? 难道是因为人参果树已经烧光了,拉不下面子? 从妖精们聊天的内容推断,这个世界有两个月亮,倒有十个太阳。幸好太阳离得远,才不会将大地烤焦。 每个太阳都是一方天帝,他们高高在上,照耀着万物滋生,偶尔赏下机缘让普通人成仙,让读书人得道,让野兽觉醒,让妖精入门,让神仙收敛,让帝王乖觉,允许佛门讲歪理,成全山鬼享用香火…… 仙、佛、妖、鬼、魔头这五个修行圈牢牢地围困着凡人,保持着天下平靖。 有意思,也无趣。 正在小乌龟神游太虚之际,镇元子脑袋突然钻出来,冲着嵊蓝“噗嗤”了两声。傻大木愚笨地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倒在路边,一脸的疲劳。 镇元子低声道:“我传你一个口诀,立刻变成一块石头,缩小到枣核大。” 变形术!这是最高道术之一呀! 镇元子道:“就好像你磋磨树叶、树根,深入到其最内里的结构,你会发现一切都是虚空,是假的。但是这个假在外界看来却又是如此有真形真质,所以,你的变形就是要找到你自己真实的假,换一个假的真实。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你个大头鬼。 镇元子:“这个变化,就是对自己的彻底的摸索、剖析、拆分、切割,细到最后虚无中的虚无,体味出存在的虚无和虚无中的存在——” 卡卡插嘴道:“大仙,为什么你不用幻术把我们变成石头?这么费劲干什么?” 镇元子恨铁不成钢地道:“幻术只是对光和影的拨弄,人家随随便便就能看穿。而变形术则是真变,从内到外,从微到巨,砍碎了都看不出来原形的那种变。” 卡卡喜道:“我来寻你就是求一个变化之法,快教我吧。” 镇元子笑道:“我已经教给你们了。” 卡卡垂头丧气地道:“就是刚才那几句虚无中的真实和虚无中的虚无,存在中的虚无?我听不懂啊。” 镇元子:“如果那么容易,还不得天下大乱?你随心所欲地想变成啥样就是啥样……那不是无法无天了?” 卡卡辩道:“那你为什么教他?他是你儿子?” 镇元子笑:“说到儿子……嘻嘻,那是因为有个目的不明的仙人还有一分钟就到了,如果一分钟内蓝仔悟不透,我们三个说不定都得死。” 卡卡惊叫道:“你不早点说!”祂的声音未免也太大了些,豹子精往这边看了一眼。 卡卡假装吃撑着了,喷了个鼻子。 镇元子看着傻愣愣呆住已经有半晌的嵊蓝道:“剩下半分钟。” 嵊蓝道:“为什么真要做假?明明是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镇元子微笑道:“那你还等什么呢?” 嵊蓝的法相开始变灰暗,嵊蓝本人则逐渐虚化,在十个太阳照耀之下,他化为一块小石头,将自动缩小身躯的乌龟压在底下。 卡卡垂头丧气地看着像根蚯蚓绒毛大小的镇元子道:“你看我能变大变小,这难道不是因为我悟透了吗?” 镇元子道:“调整身形尺寸只能算是入门而已。你看蓝仔的悟性,只说一次他就明白了。” 卡卡不服气地道:“他和洛可嘉都是极端聪明的人,悟性高有什么了不起?”嵊蓝心想,难道那边的那个人叫做洛可嘉? 镇元子道:“你再不闭口,我们就死了。” 卡卡将脑袋缩进壳,耳朵拉得老长。这个镇元子神神叨叨的,到底他说话靠谱不靠谱啊? 一个妖精正要让傻大木帮着驼东西,走过来奇怪地道:“咦,傻大木呢?”然后一脚把嵊蓝变化的小石头踩到了泥巴深处。 精们乱哄哄地挤来挤去,这里也没有个树荫,中午的太阳实在是…… 一个宏大的声音从天而降,“玄机道人座下童子有事询问诸位,请问哪一个是主事之人啊?” 且变身(下) 牛逼哄哄的大掌柜现在就像一只最最最娇弱可爱求抚摸的小奶猫,就只差“喵喵”地冲上去舔脚跟了。“仙长大人,这里小的主事。” 那宏大的声音道:“前几日五庄观大火,是不是你们几位首先到达火场的呀?” 首领点头哈腰地道:“禀报仙长大人,正是小的们。” 那宏大的声音道:“现场有没有发现什么古怪的人或物?” 狼头怪跳起来道:“仙长仙长,我们不是第一个到达的,当时里面站着一个木妖,还有一个蛇头乌龟。” 嗡地一声,一个小孩儿出现在大家面前,“木头花妖?现在人呢?” 大掌柜一脚把狼妖踢开,环顾四周道:“谁看到傻大木了?” 众妖乱七八糟地喊,“刚刚还在的,怎么和那乌龟都不见了?” 这时天光忽然一暗,乌云大作,大家如同被一个巨大的碗给扣住了,沉重的带着不祥意味的宁静包围了这三十多个妖精,众妖被压得身体重逾千斤。 世界末日来了吗?那个无形的碗将附近千里的山峰全部笼罩在内。 一个飘渺的声音道:“来者何人?” 一个女声从无到有,笑道:“我是毗蓝婆,你居然不认得我?你外地的?” 光影晃动之间,两条人影一左一右站在妖精前方的相对百里远的山头上。 一个说,“见过毗蓝婆,玄机有礼了。” 众人哪还不知道危险?立刻拜倒在地,口称:“仙长饶命。” 毗蓝婆年龄看去四十许,稳重的绿袍上有金色的星星点点垂至脚面。她的身影透出九色光芒,忽强忽弱,忽远忽近,忽虚忽实,让人捉摸不透其身处何方空间。其面目也朦胧,其声音也飘渺,但极其不耐烦,似乎纡尊降贵地显露身形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小小的山峰在她脚下似乎不胜重负、不堪一击。 另一边的玄机道人则一身青黑道袍,面目桔红,眉与须俱是蓝色,手执长拂,身边那个道僮却粉朴朴的,像是个正常人。 “玄机?”毗蓝婆疑惑地问,“您哪条道上的?来万寿山意欲何为?” 玄机微微一礼道:“小可一直在西方天帝座下演习道法,得道不足万年,不得前辈尊听也是正常。” 毗蓝婆松了一口气,“西方天帝的弟子?如此老身僭越,称你一声玄机贤弟了。” 玄机点头:“玄机请师姐安。” 毗蓝婆问:“师弟也是为了那奸贼镇元子而来么?” 玄机道人道:“然也。师姐为何斥之为贼?” 毗蓝婆道:“此人为谋一己私利,屠灭一星系凡人,有干天和。又纵容妖木吸汲万界仙灵气,致使仙界凋零。这不是奸贼又是什么?” 嵊蓝和乌龟卡卡这才明白了镇元子原来是个坏人,他们向蛇看去,镇元子微微冷笑。 玄机道人微笑道:“那是自然,师姐原来是为了公义而追杀镇元子——小弟还以为师姐与之有仇?” 毗蓝婆不动声色地道:“我的师兄凤凰帝君被此贼以卑劣手段谋害了性命,此仇焉能不报?” 玄机道人道:“原来如此。听一位见过镇元子转世报身的前辈说,他身边的那个花妖身上有凤凰气息——莫非是他携带着凤凰帝君遗骨?” 毗蓝婆的目光里有雄雄火焰在燃烧,她怒道:“果真如此?好奸贼!我师兄仙去了还不放过他的遗骨!不当人子。” 玄机道:“如果找到了他们,凤凰遗骨自然归师姐处置。” 毗蓝婆眼睛横了过来,玄机道人忙道:“其余自然小弟听从师姐吩咐,看如何平分。”平分二字咬得很清晰。 毗蓝婆道:“西王母陛下本不该将手伸到南赡部洲来,帝君知道你至此办事吗?” 玄机道人道:“镇元子当年强夺了西方天帝驯龙岛上七条天龙,作驾车用。此乃龙族奇耻,正好小弟受龙族之托先来打个前站。后面东海龙王等陛下会遣太子太女前来问罪于镇元子。” 毗蓝婆失声道:“东海龙王也要插手陆上事吗?” 玄机道人道:“这也不算插手陆事吧……最多就是报仇而已。” 好吧,我们互相相信对方编的故事好了…… 玄机道人道:“毗蓝婆师姐,您大概多年不出门了吧?如今形势不比以往,十方天帝也未必就能一手遮天,视四大部洲海外仙山如私产了。” 毗蓝婆白了玄机道人一眼,老娘当然知道,不然哪能容你放肆?如果没有龙宫做后盾,老娘倒不介意现在就做了你个没眼色的东西!如果西王母发怒自然有人对付她。 玄机道人明显看得出毗蓝婆的杀气,挥了挥麾尾道:“北海如今不甚安稳,那边……” 毗蓝婆脸色阴沉下来,语速极快地打断玄机道人,“既然师弟将凤凰遗骨让于姐姐,那么姐姐就卖点气力,审问审问这些个……虫子吧。”她极度鄙视地看了下面一眼,然后纵声长嘶。 尖锐的声波如同大棍子横扫小池塘,卷起千波万浪,四散开来。到了倒扣的碗边缘,声波又卷了回来,双层波动加持,声浪放大一倍,再传递到碗的边缘返回,扩大到四倍,再一转到八倍,再一转到十六倍,再一转到三十二倍…… 玄机道人脸色阴沉地道:“大钵搜魂术?”随手将身边童子耳朵封堵了,静静地看着下面妖精们倒地翻滚,捏着拂尘的手指有些发白。 这种法术极其冷门,是配合专门的法宝用的。从目前展现的威力看来,这些左道旁门的法术绝对不可小觑。 大波已然七十二转,毗蓝婆的长嘶已然变成了天地共鸣,千里境内峰石崩裂,水阻池塞,如同天灾。好在这里人烟不算密集,一峰一村,百峰一镇,房屋或有倒塌,但基本上没有人员伤亡。 对于毗蓝婆不伤人命却能搞出天灾来的本事,玄机道人自愧不如。倘若自己出门前没有讨到那件霞衣法宝的话,能不能逃得性命就要看对方心情了。 玄机不由得对刚才说的大话开始后悔。毗蓝婆此人在江湖上厮混了数万年,又有昴日星君那个儿子身居高位……大意了。 就算对方取了自己性命,对南华帝君打个招呼,西王母还能怎样不成?自己肯定就白死了。 良久,大波声浪停息,毗蓝婆轻描淡写地恨声道:“果然让镇元子跑了。那个木妖是圣树化形,那蛇龟是镇元子的转世报身。”她一指大掌柜手里的破伞,那伞就飞到她手心,“哼哼,”她变魔术一般收了伞。 客气啥(上) 玄机道人笑道:“左右那木妖和镇元子报身跑不远,师姐不若炼化了这方圆十万平方里的万寿山罢,看他们躲到何时?” 毗蓝婆娇笑,“这有何难……刚才姐姐我搜魂三十多人次,力有所不逮,不如就请师弟动手吧……” 玄机道人哈哈一笑,不再言语。 第三个清朗的声音如刀劈斧斫般插入,“你们两个真是没意思,不就是消耗点功德嘛,真是小家子气。看我的……” 玄机道人笑让道:“原来是曹国舅?今天好日子,万年不出山的老前辈怎么一个一个的……” 曹国舅忽然惊道:“十亿九千万功德?炼化此山竟然要与灭国之灾相抵?啊,除了天帝,大概也没谁付得起这价钱了。” 玄机道人笑,“天帝威持四海,视民如己,爱民如子,功德积攒不易,曹国舅说笑了。” 毗蓝婆道:“如此,你们继续聊。湿婆大神开盂兰盆会,我正好路过,不和你们多说了。后会。” 她娇嗔一声,大碗消失,阳光普照,乌云散去。 曹国舅冷笑道:“拉湿婆大神作幌子么?” 玄机道人笑道:“我忽然想起家里丹炉开着火呢——我也走了。”他和道僮被一道光扯上云霞,消失得无影无踪。 曹国舅被气得半死,想了想,自己只不过是散仙,没组织没背景,天帝弟子和毗蓝身后那种大势力可惹不起,只好怒哼一声,遁地远去。 三十个妖精这才从地上站起身,拍着灰正吹牛说三大神仙也不敢如何如何,结果一道剑光从地下升起,将这三十妖搅得粉碎。 妖精残肢断臂漫天飞舞,鲜血溅到枝叶上,皮毛骨散落一地,中人欲呕。 “嗯?”曹国舅奇怪地道:“难道真跑了?”玄机道人和毗蓝婆的声音就在旁侧山坡上响起,“真不愧是地仙之祖,手段高明——既然寻他如此之难,那也只好算了。” 曹国舅尚不甘心,又驾着剑光细细搜索一番。 毗蓝婆忽然道:“你是个人间富贵闲人,怎么也敢撩拨镇元子?” 曹国舅道:“家母如今寿已至极,倘若没有草还丹炼大药,恐怕撑不过几年了。” 毗蓝婆和玄机道人赞道:“道兄至孝,当能感天动地,或者还有转机。有数位大能已然得了寥寥无几的草还丹,倘若道兄舍得下脸面,备厚礼相求,或者能求来三五粒大药也未可知。” 曹国舅摇头道:“炼一炉草还丹大药,最终能得几枚?多少人眼睛巴巴地盯着?我算哪个牌面的人物敢厚颜去求?只看缘法了。唉。” 毗蓝婆道声阿弥陀佛,玄机道人念声无量天尊,三道霞光各自散去。 深深的泥土浸染着鲜红的血液,一时不能凝结。腥气在空气中弥漫。草木之下渐渐有蛇蚁聚集,舔食着天上掉下来的大餐。 在烂泥的深处,嵊蓝的眼泪喷涌而出,不起眼的小石头上居然能淌出奇怪的露水?煞是可疑。小乌龟扭头看着背上的镇元子,目光中仿佛在问,“这货在哭啥?丢钱了?” 镇元子不理睬乌龟卡卡,祂强撑着余勇,凝神搜索着,看看万里范围之内有没有潜藏的威胁。 嵊蓝很难过。虽然相处了两日,没有和这些精怪说过一句话,没一起吃过东西,也没称兄道弟,更别说有什么惺惺相惜的交集……其实还狠狠地讽刺了这帮类人怪一顿,模拟出和对方讨论和狡辩的场景,但是看着这些卑微的妖精们只一个呼吸就成了烂泥中的粉末,还是受到自己的连累,嵊蓝心如刀割。 然则这些妖很窝囊、穷且粗鄙,但是跟他们在一起感觉心安。除了收到乾坤袋里的黑熊精不太靠谱外,其他都是简单真爽的军中汉子。 只一道剑光就全完了?曹国舅有老娘要尽孝,难道这些精怪的命就不是命了? 他们犯了什么错? 生命何其珍贵,但在上位者看来,下位者的一切,包括生命,就是垃圾,可以予取予求! 在圣树上,为了不受老人参果的欺压,丙卯班进行了艰苦的斗争,死了好几个,才向其他人证明了反抗有理。 出了圣树,这个世界的逻辑全然铺开,依然是金字塔,上面人可以向下任意屠杀,哪管你们也是天生地养的活物。 残忍、冷酷、凌厉。 这个世界并不如想像中那样值得向往!除非你站到了顶端,傲视天地。 也就是说,想要翻身,动手杀。 杀,还是被杀,这是一个问题!默然忍受暴虐,或挺身反抗?同样是苦,何不将这不平扫灭?变成懦夫而活下来,就算成了仙又有何意味?命运或者天会注定,但是仅仅是因为注定而放弃努力,那这不是注定,而是听从宣判、低头服罪。 但是我嵊蓝,绝不向这个严苛的险峻世界低头俯身。 当三道高高在上的仙人人影穿空而走时,他们还不知道曹国舅这一剑的后果。如果知道,或许曹国舅不会随意开了杀戒,而嵊蓝会也许就走向另一个方向:加入他们,成为一个俗物。 偶然的那一剑,造成的最终后果之惨烈,毗蓝婆、玄机道人、曹国舅三个人加起来也想像不到。 仙人无仙姿,只见其杀戮本色,以万物为刍狗。 其无为,而无所不为。其无极,而无所不用其极。 可以想见,镇元子生长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他会是什么好人?好人也活不到现在。 “所以,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大丛林,弱肉强食?”嵊蓝低声问小乌龟。 没人搭理他。乌龟正在嫉妒他得了变形法诀,牙齿咬得咯吱咯吱。 镇元子道:“我传你的高阶道法,没有火眼金睛,或者火眼银珠,一般的神仙根本看不透这把戏。当然在佛祖、天帝、老君之类的大能眼里,这就是不着四六的花活儿,但在江湖上闯荡绝对够用了。” 嵊蓝道:“毗蓝婆、玄机道人、曹国舅三个也没看透,是他们功夫不到位吗?” 镇元子很得意:“那是因为他们心中全是利益和权柄!慧眼、天眼早被蒙弊。我谅他们一世也不得晋升一步了,来抢圣树有毛用?活得再久也是原地踏步。” 三个拎不清。 客气啥(下) 乌龟道:“曹国舅倒是一个孝子。” 嵊蓝和镇元子一齐嗤嗤地笑。 乌龟怒道:“怎么了嘛?当孝子有什么不对吗?” 嵊蓝道:“曹国舅至少修行了几万年,可能更久,他的母亲如果能活到现在,还需要草还丹吗?” 哎,卡卡感觉很受伤,为什么上当的总是我? 镇元子冷笑:“哼哼,要是当年,我一根手指就按死他们三个货了!如果不是我已转生,他们三个敢孤身来寻仇?” 嵊蓝道:“凤凰帝君和毗蓝婆是亲戚?同门?这倒是一个现成借口。” 镇元子冷笑:“仙禽类内部斗得你死我活,内卷到底层——凤凰帝君的本事哪有毗蓝婆的一半?那个女人哪会将凤凰帝君遗骨放在眼里?替他报仇更是无稽之谈,如果她有同门之谊,凤凰帝君怎么会孤零零地死在我手上?” 这话霸气。想当年那只绿鸟不知道得多嚣张。 嵊蓝道:“凤凰帝君的骨头在乾坤袋里,要不要拿出来……” 镇元子叹气,“可惜我的转世报身是蛇虫类,不与禽类相通,否则倒是可以吸取点东西,提升血脉。”人面鸟法相啊,你到哪里去了? 乌龟立刻兴趣大增,“吸取点什么东西?” 镇元子道:“它们的分子中有螺旋形因子,中有些东西可以放到同类的血脉中,收为己用,你就升级了。” 嵊蓝心底冒出dNA三个字。 乌龟道:“倘若我想提升血脉……应该吸取谁的螺旋因子呢?” 镇元子:“真龙。” 嗞…… 镇元子诱惑道:“全天下有四条真龙,镇压四海,您想咬他们一口吸取鲜血吗?” 乌龟喜道:“我可以吗?”这个说法倒很别致…… 镇元子一本正经地道:“你若咬到他,大概就被龙气炸成肉末了。你真敢想。” 乌龟卡卡哭丧着脸,不敢说话了。 镇元子看了看无所不吞的嵊蓝,如果这孩子的潜力开发一下,说不定能搞出个九灵元圣也比不上的吞天神体。但是这话跟嵊蓝这种功夫尚不入流的小东西说不着,低阶小妖明白太多反而会乱了步子,坏了道心。 道术、心术都传了,让他自己去感悟吧。时机到了,他要走哪条路就清楚了——以人参果为筑基肉体,这个起点之高,大概比玉皇大帝当年也不差了。 亲爱的m, 不用担心我在这边过得怎样,上次说到包饺子让我手指被面团粘住伸不开,其实也还好,包饺子简单易学,上手就会——而且里面的馅料是可以用甜的。 在我强烈建议下,我们搞了个甜牛肉味儿——但好像只有我爱吃。其实加点ketchup味道也很好啊,各人口味嘛!一定要猪肉粉条白菜吗?我又不爱吃那个,除非油炸。但是医生禁止我吃油炸食品和可乐,凭什么?!我又不是真有病! 其实这边还是挺好玩儿的。今天我们打雪仗,大家都有摔跤,所以很开心!但是他们都冲着我来就是欺生!新人是好欺负的吗? 不行,我得要报复回来,我让管家给我拿了几双滑冰鞋和雪橇来,弄十条狗……让他们在冰上摔跤,在雪橇上惨叫,让狗舔他们的脸——差不多就可以报复这些小屁孩儿了。顺便气死那个半身不遂的Vic,他只能待在房间里透过玻璃看我们玩儿。 主人家还有个一岁半多的小宝,她居然每天必须要在雪地里爬行、走路,这是作业……天朝老太太很可怕,给小奶娃布置作业!!幸好我妈不知道还有这种事……不然我就更惨了。 我那个医生很奇怪的,整天在我脸上看来看去,既不开药,也不动针,只喊我开开心心跟大家玩儿。你也别说,没有工作压力,没人在你耳朵边叨咕责任啊,形象管理啊,日程啊,仪态啊,腔调啊……基本上想干啥就干啥——真舒心!所以我决定原谅这里的简陋了,就当去亚马逊原始部落散心了呗。没人关心外面的世界,没人在乎你是谁,没人询问你的地位和家族。 blend in就好了。这里也没有病号餐,别人吃啥你吃啥。真是不大习惯他们的硬面饼啊,咸菜啊,粗软的面条啊,唉既没有炸鸡也没有汉堡,pasta还是从我家带来的,可惜他们谁都弄不好。 在这里每个家庭成员都要做贡献,比如表演乐器,做个菜,修理个车灯,或者讲两个故事,或者教他们老老少少英语……虽然我总是伤脑筋今天上课讲什么,但是做老师很爽的。只是要时刻防备有个雪团从背后飞过来(仅限室外)……所以这里的日子还是充实的。 我一直吃不惯他们的中餐,既没有左宗棠鸡,也没有那种甜酸的卷肉饼。他们的鸡汤面居然不甜……好在最近我没有呕吐过,看来我前世肯定是个东方人,否则你解释不了为什么我特别喜欢喝他们做的浓浓的芝麻糊,甜甜的,很温暖。 有一次那个老申头凿冰钓鱼,居然抓住了好几条肥美的鳟鱼。我们隔壁的因纽特邻居还送了我们一块海豹肉,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搞来的。我主持了一顿烧烤,大受赞扬,说我烤肉的水准可以开饭店了。 好了不聊了,该我今天弄一顿饭,我要先捞点虾,超市里买点蛏子,再混点鹿肉进去,奶酪一盖米饭,烤箱里取出,肯定叫他们大吃一惊。 see you。 亲爱的d, 最近简直要笑死我了。你知道那个peter吗?就是“那家的”公子,也住进了我疗养的医生家,说是康复理疗的。 在我看,他就是无聊了闹的!有屁的理疗需求?吃得也不少,喝得也很多,该玩儿的时候也很疯——虽然看上去有些拘束。可能他睡眠不好,脸色一直很青,眼袋好重,这个贵人常见的神经衰弱我看就是无病呻吟综合症。 这也就是为什么洛医生根本不给他扎针的原因了,没病找病!他就是烧钱的骚包,洛博士推脱不了才收下的他。要我说,直接撵走,去热带海岛上疗养不好吗?非得住在这冰天雪地一天到晚见不着太阳的鬼地方! 反正有钱人的毛病多,咱不惯他。 Nichole最喜欢在他肩膀上坐着滑冰——不得不说这家伙滑冰水平比我高明,很像是专业级别的。他教oscar和may几天,就让他们学会了滑冰,他们三个只要天一亮就要去河上转圈儿,气死我了——我以前也会的。 更气人的是,他有一次跟因纽特人借了狗拉雪橇,几个人跑了一个多小时,甚至翻车了一次!好在速度超级慢,小朋友没有受伤。 有些公子哥做事就是不靠谱!连狗都牵不牢!我相信mandy她们都看出来了。所以may经常在外面用雪球袭击peter,那就是对不受欢迎的客人的抗诉。 上次我给孩子们做的玩具虽然也很受欢迎,但是玩儿几次就坏了,唉,木头雪板的确不怎么比得上那些合金的雪橇啊。 请别担心,我的身体一直在好转,虽然下半身依旧没有感觉,但erection始终在,时长也在增加。希望很快咱们就能鸳梦重温…… 你的小毛球。 (上) 202*年1月*日 今天又是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温度降到了零下四十多度。太阳很低很低,被压在地平线上,抬不起来。 可能是工作有了进展,Vic那倒霉孩子可以人道了,小嘉终于也有了笑容。真希望小嘉自己也快点啊! 从天朝搬到亚麻,小嘉总是绷着脸,皱着眉,经常发呆望着天空或者天花板,他绝望的样子真叫人心痛!如今恢复形势很好,家里客人多,气氛也很好,热热闹闹的,冲淡了许多背井离乡的悲凉。 媳妇儿干活儿很用力,可是毕竟是外国人,虽然说不上笨手笨脚,但肯定是不算机灵的了。跟小敏一比,那简直是……好在她不端着,说她两句也不要紧。 今天亲家公又有电话来,每次他打电话来都让mandy哭哭笑笑——我知道那个老东西在鼓动mandy离开我们,哼,真不要脸!我们小嘉是落难了,但是和国际上有名的专家都是平起平坐的!赚得也不少,都是几万几万地往家拿!我们公婆两也从来没有委曲过她。至于他们的夫妻生活……以后会好的! 我坚信mandy不是那种人! 我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孩子们的中文语言能力在急速下降,连小莓都有些词语忘记不会讲了,oscar就更别说了,本来中文讲得就不算太好。这可怎么办?我最近有意识地多讲中文,但是得不到足够的回应,尤其是Nichole,基本上对中文没有感觉。唉,任重而道远啊! 春节快要到了,我来剪窗花……试试。虽然不怎么会弄,我的毛笔字也不大好,当然小嘉更烂,手抖得跟筛子似的还要玩儿狂草……但不管怎样,过年的气氛要搞起来!春联贴上,灯笼走起…… 我得记一笔,下次进城买几个大红灯笼。只要别让外国人以为红灯笼有色情意思就好。或者下个大本儿,买一对宫灯!……等明天找小嘉商量一下。 老洛最近变化之大,有些让人接受不了!提起枪就敢打猎,给狐狸剥皮也下得去手——我看他说不定敢杀人了。他心里有股怨气,得想办法让他散散。人家老申是当兵的,玩枪是主业。你一个搞设备的工程师一天到晚杀气腾腾的算怎么回事呢?等春天来了让他开车,万一飞车撞人怎么办?这个人老实本分了一辈子,怎么老了老了还放飞自我了呢?上次还坐雪橇想去猎狐狸和熊,简直是老顽童!我得多管着他点,给他安排点活儿——比如弄个自动扫雪机之类的高科技,伤脑筋去吧! 不行了,我得陪孩子们看闪闪的红星去了——也是打打杀杀的电影,咱们一家子别最后变成土匪一窝子吧? 会吓死老姐妹的。 ………… 时间倒回,当毒蛇挑明自己就是镇元子,嵊蓝死里逃生拿回自己的身体,阴火在圣树上轰然爆发之时,洛可嘉一直在办公室走神,赤裸裸的的Vic身上扎满了针,观摩的医生们正在讨论。 他的绿树空间震动不休,鸟与树时时大战,惨叫声未曾停息过。输送至全身的暖流越来越少,眼见得身体肌肉神经各项机能在停止恢复,甚至可能萎缩。 原来以为是奇迹的东西如今陷入僵死状态! 脚趾再也没了反应,他的手臂肌肉开始松弛! 刚才在给Vic扎针时根本没有特殊能量再产生,没有了小树苗的热流支持,Vic头顶的小螃蟹偶尔能动动,但是基本上就快不行了。 洛可嘉知道,如果再没有突破,一切都会崩消! 唉,不是你通过努力学习、修行锻炼得来的本事终究是水中花、镜中月! 来得莫名其妙,失去必然也是忽然之间!被雷打的当天晚上,洛可嘉做了个栩栩如生的梦:他看到了天火,无尽红焰,火光惨白,烟尘滚滚将世界从上到下,从内到外熏得乌黑。在梦中,闪电和火光都是如此的不友好,原本源源不断的热流变成了空无。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体内那个空间果然出事了。 他的小树在颤抖,祂喷出一层光罩,将火挡在外面。但是那个光罩也开始冒烟,估计坚持不了多久。 那只人面怪鸟落在椅子背上哀哀在哭泣。无数欺负过小鸟的小东西则落到桌子上、砚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好像灰烬。它们无序堆砌着,似乎逃无可逃,命不长久…… 偷看了一下大厅,医生们都理解洛可嘉疲劳了,可以闭目养神,各自扎堆聊天或检查Vic……洛可嘉试着将感知向小树延伸去,想安慰安慰祂,——这是洛可嘉第一次主动接触那树,并且得到了回应——无以言表的滋润、温暖、满足感如洪水一般袭来。 洛可嘉舒适地呻吟,可是没控制好音量,闹哄哄的研究室渐渐安静下来,人们的眼睛向洛可嘉看去,怎么回事? Vic面红耳赤地道:“不是我!我还没感觉呢!只能这么干看着。” 研究室里更安静了,一种笑意如同旋风刮过,目光闪烁,直到洛可嘉清清嗓子,“那么大家对肉体脱离中枢神经而活跃的机制有没有小结?如果是本能的自然反应,为什么这种现象反复出现,成了规律——这符合目前为止的哪一条教科书理论?” 就像鱼被宰杀后,总还能蹦哒不少时候——但此刻的肌肉反应能像Vic这样只要扎针关元就很……强烈,少见,闻所未闻。难道Vic的几几是个低等动物?那么现在又软下去了,说明了什么? “说明神经部分功能保留着,没有完全坏死。” “这种现象有先例吗?” “有些遗体在死亡后,受到某些东西刺激会诈尸,这个算不?” 沉默。要不要找个黑猫来给Vic试试?有人在心里吐槽。 散会后,洛可嘉知道事情紧急了,那树开始发黑,像是要被火熏死了。这火是哪里来的?我有什么办法? 鬼投胎(下) 他抬起头,头顶的三朵花暗淡无光,似乎即将散落。不知道为什么,洛可嘉就是知道,一旦三花凋零,绿树烧毁,一切就都结束了。他的肢体将全面失去功能,mandy的父母会带走孩子们,而自己被撵回山水城,成为父母的累赘。 办公室里只有vic还在和他的某女朋友聊天样子很像是要康复了。 但是如果洛可嘉特异功能消失,他将永远站不起来!为了那十万美元落个响,洛可嘉将建议趁热取精,做个试管宝宝,完成任务。 但以后呢? 洛可嘉对自己失望到了极点——这一辈子自己都是被动地过着日子:上学时做好学生,结婚后做好老公,当爹后做好父亲……好不容易有了个特异功能,难道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 不行! 洛可嘉捏紧了拳头,砸在桌上,吓了Vic一大跳。他正说到“我是你的小毛球”然后Lock就发火了…… 洛可嘉闭上眼睛,快想,着手点在哪里……热流是真的,说明树叶是真的,那么鸟也是真的。极光三花就在眼前,肯定是真,闪电雨有照片作证撕毁了汽车,绝非幻觉,那么一切都是客观事实的话,小乌龟必然也是真的——那么我要从哪里入手去干涉这虚幻的真实呢? 他抬头看花,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此时的手臂已经极沉重了——就像他抚摸Vic的小螃蟹一样拨弄花萼底座,那三花虽然远在半空,但是洛可嘉的手一伸就果然摸到了花萼。 在Vic眼中,洛可嘉半闭着双目,左手举起与肩平齐,右手向上伸展,整个人飘飘欲仙,仿佛从天下吊下一根绳子,洛可嘉想去拉拽一般。 洛可嘉双手向天将三朵花捧在掌心,一股电流从天而降,洛可嘉的头发竖了起来。Vic早听说了洛医生的挨雷劈招电击体质,此刻看到洛医生头发开始发出蓝光根根上竖,他果断关掉聊天对话框,点开摄影机,专心致志地开始拍摄。 洛可嘉深吸一口气,一阵凉气从星空中探出来,沛然钻入三花芯内,他被刺激地浑身一抖。三花被这仙灵气一冲,立刻又脆嫩了,娇艳欲滴了,然后仙灵气顺着通道进入洛可嘉脖子里的灰雾空间。 那绿树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垂下的干瘪树枝又开始飞舞,击打着灰雾。那鸟吓得浑身发抖,叽哇乱叫,挨了好几下,却不敢跑。 来自星空的清凉之意很快蚀穿了灰雾,那树和鸟欣喜万分,树根从虚空中来,一头扎进了北斗仙灵气海,将空间固定住。劫火由白转红,然后一阵白烟升起,火光陡然熄灭,空间温度也降下来了。 洛可嘉仔细扫视着这个虚幻的空间,透过灰雾墙的缝隙,能勉强看到一棵漂亮的树,一只鸡贼的绿鸟,像鹦鹉但更像鱼鹰,一张朴素无华的书桌,一张流线型巨大树叶卷成的椅子,一个像贝壳一样的砚台,以及无数灰朦朦的粉末。 洛可嘉终于打通了和圣树幼苗的通道!那些粉末开始围绕着小树飞舞,如同鱼群闲适地划过洋流。 灰雾渗透出一股暖流,在颈部蕴酿着盘桓着,不一会儿散逸开来,流遍洛可嘉全身。 洛可嘉放下手,终于一切都救回来了。 Vic拍摄中,洛医生双手在头顶做了个手腕旋转,愣了一会儿,欣欣然一笑,双手放下,目光从远方虚无中收回来,严肃地盯着鼻子前方的空气。 “莫非他疯了?或者说他行的其实是妖术?”Vic认真地考虑着逃跑、揭穿他、起诉他和揍他一顿——哪个比较爽且没有后遗症?最后他决定看在他雄心勃勃依然有心无力的份儿上,宽容地原谅装神弄鬼的洛可嘉……至少在恢复前不好起诉他,得身体恢复了,或者彻底无望了,揍他一顿再起诉他,必要罚得他家破人亡不可! 竟然在老子身上使用巫术!! 一粒不安分的灰尘从小树通道那边飘然而至,左冲右突,倏然停在洛可嘉的鼻尖前的空气里。洛可嘉仔细打量这粒明显是活物的灰尘,难道是螨虫?但是螨虫是肉眼看不见的。 一阵风吹过,这粒灰尘乘风驾云向vic飞去,绕着vic的螃蟹飞了两圈,落在螃蟹背上。洛可嘉注意到Vic一直在举着手机拍摄——难道他看出了什么?洛可嘉眨眨眼,“Vic,你在拍摄我吗?是不是要介绍给你的女朋友们?” 但是Vic没有回应,他还在咬牙切齿地嘟囔着。 那个小东西呢?洛可嘉忽然意识到,室内明明是密封的,怎么会有风? 洛可嘉转动轮椅,走到Vic身边。Vic放下了手机——这段录像就是证据!以后可以拿到法庭上,作为洛可嘉玩骗术的依据。 Vic脸很严肃,然后放松,有些尴尬地笑笑,“医生,我饿了。”目光闪动,心怀鬼胎。 洛可嘉什么都没看出来,在他眼里,全世界都是好人、善人、哲人,他点点头,“就要下班了,你——” 就在Vic说话这功夫,那灰尘被Vic的红色半熟螃蟹法相一口吞下。洛可嘉没想到螃蟹都半熟了居然还能自己张嘴,用钳子吃东西。 果然那螃蟹干了件蠢事,它抖动一下,仰天栽倒,蹬了蹬腿,就不动弹了,螃蟹壳也变得全红,似乎刚刚从蒸笼里抱出来。 洛可嘉大惊失色,正想伸手扶一把螃蟹——但是Vic摆了摆头,机灵地躲开了洛可嘉的手。两个人目光对上,都在对方目光中发现了惊讶和厌恶。 这就要摊牌了吗?我是不是应该立刻给母亲打电话叫律师? 一颗小绿苗从死去的螃蟹头顶生长出来,迎风招展。洛可嘉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情况? 那绿色的小苗见风就长,迅速生根、发牙、出茎、开花、结果。螃蟹完全被消化,空中结出了一枚果子,这是一个小孩儿! 那小孩比芝麻还小,他睁开眼睛看了看洛可嘉,打了个哈欠,然后沉入Vic头顶心消失不见。 vic决定还是不要和洛可嘉起直接冲突。他反正拍到了洛可嘉做法事行妖术的视频,取得了战略优势,于是点开聊天框,又开始跟人调笑,但眼角一直瞄着洛可嘉。 洛可嘉自然知道Vic在偷偷瞧着自己,却完全不能把到对方的脉……他的全副心思都在小婴儿身上。他开着电动轮椅退到一边,转身看着人体经络图,假装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视力什么时候能比放大镜了?一个比芝麻粒还小十倍的娃娃头发眼睛五官……活脱脱的不就是二十年前的Vic吗? 我产生幻觉了。洛可嘉目光偷偷地向身后瞄去。 Vic打了个哈欠,他只来得及对第N个女朋友说下次聊,就睡着了。洛可嘉瞪着Vic半晌,又向脖子空间里看了看小树绿鸟,他们已然休战,正在轻轻摇摆——难道是庆祝? 讽论议(上) 下班了,申豹开着房车,车内有洛可嘉、老申头、Vic和他的助理,轮椅把房车挤得满满当当。申豹看地上冰层挺厚,不敢速度太快,车子平缓地走着。 往常极其热闹的Vic居然从头睡到尾。吃晚饭时peter询问他今天过得如何,Vic居然没有抖机灵,也没有粗鲁地开peter玩笑,或隐晦地拿自己的dd做吹牛的资本,他有礼貌、文雅、轻声细语、用词精致地满足了peter对医学院布置及操作流程的好奇心。 看到oscar来粘他,Vic也没有如往常一样捉弄小孩,他变得和气沉稳亲切耐心——像个修道院长大的小修士。 除了洛可嘉一直在观察Vic,生怕从他肚子里爬出个异形,mandy也注意到了Vic有异常。她向涂敏询问Vic今天有没有故意把peter送的零食乱抛乱撒,得到了否定回答后,感觉更怪了。 如果异形夺舍了Vic,大概是好事吧?洛可嘉想。 晚饭过后是每个人的贡献时间,peter讲了一个tall tale,牛皮大话故事,竭尽夸张之能事,讲了三遍才让所有人听懂并且记牢里面出现的诸如giant steak, as big as texas之类的词句。 以前的Vic必然会嘲笑peter故事老掉牙、没意思、骗小孩。这次他安安静静地听着,极有礼貌地鼓掌,毫无不耐烦、无聊等负面情绪。 轮到了Vic,以前他最爱教大家唱歌,这一次他没有拿吉他,而是严肃地看着每一个人,开始讲述自己小时候,父亲整天不着家,也不管自己,外面有许多女人,甚至往家里带。母亲不工作,全心全意地管自己,立了无数规矩,比如不许说粗话,不许吃junk food,不许乱结交朋友,不许动不动就哭……每天都过得很忙很累,除了学校功课还要完成好多课外作业,吉他、油画、滑冰、滑雪、功夫、厨艺、机器人、编程、西班牙语、法语、拉丁语…… 最后他沉痛地说,“我是一个没有童年的人。”然后号啕大哭。 观众们瞠目结舌,他继续道:“我恨我的父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死在他们前头,看他们伤心不伤心。可惜,老爹先死了,我倒挺伤心的。” 他助理屡次三番地喊他的名字,想制止他乱开腔,结果Vic根本理都不理。 洛可嘉说,“恭喜Vic,你长大了,摆脱心魔了。可以正视心上的伤,那么就真的过去了。” Vic抬起头对洛可嘉真诚地笑,“我活到二十二岁,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过。过去的我死了,我宣布,我的新生命开始了。” 洛可嘉毛骨悚然。 天啊,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不当螃蟹了……他的脑袋上出现了一面旗帜,仿佛在暴风雨中飘扬,充满了斗志。 peter也吓到了,无论如何一个人要受到怎样的打击才会把自己由内而外地洗一遍,把家族隐事和个人隐私晒出来,把心肝脾肺肾全部解剖一遍? 反正peter或者Joe肯定做不到,他们的心思层层叠叠地包裹着城墙,永沉海底,绝不让任何人看到心的颜色,哪怕是父母、配偶、子女。 亚麻人虽然表面客客气气,各顾各,也喜欢分享,但敞开心扉是不可能的。大家都像陌生人一样地交往,彬彬有礼,财产也分割得明明白白,保持距离,保持独立谁也别占谁的便宜。 亲兄弟真的是明算账的。 嵊蓝扮作小石头躺在地下,没有移动,没有呼吸,没有神志,甚至连反光都没有。期间在此地转悠的神怪又来了好几拨,看到一地妖怪血肉,都喊晦气,连匆匆检视都没有做,各自散去,更别提细细检索了。 大概他们相信别人肯定是细细搜索过的了,既然如此,自己何必再白用功?翻翻捡捡的,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是“贪”、“浅”。倘若得个“没见过世面”或者“小家子气”的评语,以后还能见人嘛? 其实嵊蓝也有不怎么老实的时候。有一次半夜,他在心里复习道法上了头,把自己变成了一只野猪——手指头大小的野猪你见过?幸好往来妖神风里来云里去,脚步匆匆,隔着老远就心浮气躁地破口大骂,所以嵊蓝有惊无险地熬过了一个月。连镇元子都有点佩服他的运气,好几次眼见得要被发现了,就有什么引开了对方的注意力。 难道是老君保佑? 等到某日月圆之际,得到镇元子允许后,嵊蓝翻身跃起,现了原形,走来走去活血舒散筋骨。小乌龟脑袋从壳中探出来,满脸羡慕地看着嵊蓝。什么时候老头子能教我一招学得会的道法呢——认个爹? 镇元子侧耳搜索,然后指挥小乌龟腾空而起,向南飞去。嵊蓝大惊失色,这是要甩掉我吗?他愣愣地看着小乌龟化成大风,乌烟瘴气的,忽然想起自己也有法术,立刻摇身一变,化为小鸟,背着个大口袋歪歪斜斜地飞了几十丈,终于把握住了技巧,御风而上,状若翩鸿,落在小乌龟背上,叽叽而笑。 镇元子撇嘴道:“这也叫飞?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朝至苍吾,暮游北海才算。还要风度翩翩,不能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一只虫,没腔没调,还要沾沾自喜。更不能一个跟斗飞起来,活活地露出了半个红屁股在外面……又不是耍猴儿。” 咦,这是有所指啊,耍猴儿说的是谁? 小乌龟飞得很笨,祂飞行原理是,将自己打薄稀释到比空气还轻,自然浮起,用力刮起一阵风就算飞了。想当初祂为了找洛可嘉,可是一步一步游遍北极、徒步走大陆的。 镇元子道:“普通的妖精都是如此飞翔,由实而虚,化作狂风,到了地头再由虚转实,落在地上。但真正的仙人并非如此!他们早脱去了凡胎,整个人不再是沉重的肉胎,而是道胎!” 嵊蓝和小乌龟全神贯注地听着。难得镇元子心情好愿意多说两句。 镇元子道:“龟女儿诶,你要修行出道胎来还早!要拜在道德宗师或者佛法高人手下,每日搬运,行功不辍,再得到大机缘,一朝悟道,这才是养道胎的前提。另外还要在正确的时间遇到正确的宝物,就发达了!”这是认女儿了?小乌龟大喜。 讽论议(下) 镇元子拍了拍乌龟,“不是我不传你道法,你没读过书,没开窍,吃了个人参果有屁用?又没有以功德抵功行的大机缘,往上走的路断了啊。” 小乌龟眼泪叭嗒叭嗒落下来,殊为可怜。 镇元子道:“现在我们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也希望你能脱去泥胎,成就道胎……奈何我自己也目前只是个万界灵气中最低级的木妖而已。咱们循序渐进,大约五十万年能达到我原来的高度——放个屁就崩杀曹国舅了。” 小乌龟不掉眼泪了,目光坚定望着镇元子,妖风就止了,落在一座小山头上。 镇元子先将方圆百里范围检视了一遍,对嵊蓝道:“如果顺利,你跟我学道法,大概万年也能有所小成了。” 嵊蓝问:“修行圈里谁修行有成用时最短?” 镇元子斥道:“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什么叫最短?修炼到什么程度才算有成?” 嵊蓝道:“到曹国舅的水平。” 镇元子道:“目前的曹国舅大约是个中级地仙,他是谁也惹不起,但谁也不想惹的那种。”他谁也惹不起,意思是曹国舅实力不高,打不过人家。谁也不想惹他的意思是,他也有个把绝活儿或法宝,或者背景强大到足以让人们忽视其本事其实微不足道的地步。 嵊蓝:“孙悟空是什么级别?” 镇元子:“大约是地仙高级吧,属于脱去凡胎者,但道德水平低,天仙无望的那种。” 道德水平低是何意?大公无私天地宽?慈悲怜贫惜红尘?悲悯布施广种善果?推广佛法劝善除恶恩泽孤寡? 不,是他施幻术将石头变成银子骗人家的馒头烧饼——老百姓卖个面食,你拿石头去换?这就是你的慈悲心吗? 心术不正嘛。相比之下,欺负仙鬼,抢龙王东西,倒是小事了。 嵊蓝道:“他不是成佛了嘛?” 镇元子嗤嗤笑道:“佛只是果位,并非实力体现。孙悟空的实力在四大洲等于个屁,若不是我要给佛祖留面子,真正是一手指头按得死他——”这个屁字今天你未免说得次数太多了些。 镇元子道:“他被如来看上了,作金蝉子的护道人,大约这个水准就到顶了。连红屁股都化不去,可知佛门对他态度如何——就是个大开方便之门、广招杂七杂八妖怪的幌子,招进来干苦力。” 嵊蓝道:“他现在何方?西方极乐吗?” 镇元子:“花果山呗,还能在哪儿?西方极乐哪有猴子的立足之地?他是会佛法呢,还是能渡人?自从他投了天庭,诱杀了天下所有的大妖之后就再没听说过有人愿意搭理他了,他已然是孤家寡人一个了,连猪八戒都不想沾上他的霉味儿。” 当日小悟能几乎快被阴火烧焦了,八戒才将他带走,果然是离悟空远远的,两人全程无交流,如同陌路。 嵊蓝:“那你为什么帮他弄出个儿子?”刚说完,他的头上就被针刺了一下,看来血叶不喜欢这个问题。 镇元子道:“越是功行高,子肆越困难,所有的人参果都是由感应而生的花朵而已,配哪个仙人都是是天授。我可以高价卖给他们,做个人情,让他日后渡劫有个后路,他们也能吃掉人参果或者像我一样附身上去,你懂了吗?” 说来说去还是食物。 嵊蓝道:“你这样让人参果产生灵智,碰瓷天下大能,有没有问过圣树肯不肯呢?” 镇元子无视嵊蓝头上的血叶,冷冷地道:“不过是没开智的木头而已,有什么资格说肯不肯?” 嵊蓝清晰地感觉血叶气得发抖,唉,说实话伤人哪,连木头都受不了。 嵊蓝道:“咱们算妖还是精还是仙?” 镇元子嗤地一声:“你脑袋上顶着一大捧花,能说会道,还会小小变化之术,所以最多比妖兽高一层,算妖怪。” 他一指小乌龟,“龟女儿啊,你还四肢着地呢,只能算妖兽,最低一层智慧生物。能直立行走了再说身份吧。” 小乌龟辩道:“但是我会飞诶,这总算是道术吧?” 镇元子从善如流地道:“好吧,姑且算你也是个妖怪,比妖精低一级,比妖兽高一级。” 小乌龟畅想道:“那等我修成天帝得多久呀?” 镇元子喃喃地道:“大早上的,有人没睡醒,尽做梦胡说八道了。” 嵊蓝道:“除了玉皇大帝,其他九大天帝是谁呀?” 镇元子嘲笑道:“十大天帝是本界的十大,离三十三层天的玉皇大帝还早……怎么,知道他们的名字你们就能一步登天啦?脚踏实地闭嘴干活儿吧,活得过今天下午再说吧。” 小乌龟和嵊蓝同时问,“今天下午怎么啦?” 镇元子道:“咱们没有第一时间暴露在玄机道人、毗蓝婆、曹佾面前,算是赢了一招。又渡过方方面面的二次探查,安全逃出,这是再赢一场。但是再逃下去可就不合本仙身份了,倒掉的架子以后怎么立得起来呢?……第三场必要开法会,讲道论法,不说赢,至少不能输吧。大约这法会过后,咱们过了明路,应该就安全了。” 嵊蓝道:“怎么个安全法子呢?” 镇元子道:“江湖规矩是,哪怕十恶不赦之恶,走投无路之际也要给人留下生机的,许人赎罪,不能斩尽杀绝不留后路……大概会有大能把我们带到他的山门养一段时日。” 嵊蓝:“为什么有大能愿意这么做?”十恶不赦都能不死?这个世界果然没法律。 镇元子撇嘴:“说他讲江湖道义也好,说他沽名钓誉也罢,反正借此机会他们能落下个好名声!同时又能留下一支咱们的道统——日后咱们离开了,他们可以新建一路道术门派。再退一步,抢了我们去,他们的山门整体实力岂不是上升了一截?所以咱们应该很抢手。” 小乌龟:“这座小山就是爹选中的法会场址吗?”这就喊爹了? 镇元子点头:“就将就将就吧。还须布置布置——龟女儿,放大你的身体,咱们不用遮遮掩掩了。” 小乌龟应了一声,身体膨胀开来,妖气弥漫,冲刷着近半的万寿山,巨大的壳儿将肚子下这小山丘压平压实。 镇元子满意地也拉长了身体,长脖子巨头,大口如渊,低声长啸,气势磅礴。随后仙花飘洒,在半空飞舞,端得是香氛阵阵。小乌龟将头缩一半进壳里,别抢了镇元子的风头。 镇元子吐了口气,小山丘周围荒草陡然开始无限生长,将丑陋的山石掩盖了,绿茵芬芳,配合飞翔的仙花,仙音沙沙安神宁心。看来这几天他的神魂上的伤好了不少。 嵊蓝享受着青草红花带来的愉悦,在镇元子脑袋底下盘膝坐下。此时天空云雾缭绕,火光闪烁,看来已经有大能抵达。只是迟迟不肯入场。 镇元子道:“蓝仔,会什么乐器?奏一曲来助助兴。” 大场面(上) 嵊蓝在乾坤袋中一捞,取了他的扬琴出来。 镇元子撇了一眼,不置可否。嵊蓝放下琴,轻轻敲击琴弦,只三五音,镇元子就喊停。“把你精炼过的四片树叶取出来。” 嵊蓝依言从脖子下摘下四处叶子,又想起他的发簪和几百片叶子就算躲过了劫火也没躲过仙火,被烧毁了。伞也被毗蓝婆收走了……真心痛。 镇元子满意地道:“我记得这几片都炼得极好,难得其大小形状重量纹路都一模一样。” 小乌龟的眼睛都不够使了,又羡慕又佩服,这家伙还有那么多法器哪!馋死我了。 镇元子道,“将两片天劫阴火熏红熏黑的两片置于扬琴左右山头上供奉天地,熏黄的叶片置于第二风眼上,压制引导气流,将棕色叶置于低音马子旁侧,以飨鬼神。”他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天劫阴火四个字说得尤其响亮。 嵊蓝根据他的指令,试音后又调整了好几次。 镇元子道:“取叶络一丝,将四片叶柄勾连住,连接四相合以为一。” 嵊蓝从乾坤袋里找出一根还算有点长度的叶络,重达千斤,将四片树叶串联了。 那四片树叶组成了扩音阵,有仙灵气开始围绕着扬琴旋转,这四片叶子开始??闪光,红黑棕黄极其耀眼。 镇元子道:“再试试音。” 嵊蓝想起云端上的大人物正在冷冰冰地看着自己,如同正在牧场挑选晚上吃哪头小牛的老饕,又想到枉死的小妖精们吭都没有吭一声化为飞灰,他心情大坏,怒气上涌,把出琴笕,倾力速击,一个呼吸间竟发出一千多愤懑的音符。数息后天地为之所撼,与之共鸣,波纹漾开、山川震荡,茵茵草叶冲天、花瓣如雨席卷而上,音波滚动,将天上云层震得粉碎。 看到这琴有这威势,嵊蓝精神大振,心底里乐符流动,《春香花叶夜》从心底淌出,其歌曰:“日更夜替兮,乾坤往复生涯短。天生地养兮,灵根独厚岁月长。阴阳合和兮,水润土载枝叶茂。雷火双杀兮,金击果落赴黄粱。” 这歌词是老人参果所作,悲伤之意溢于言表,天地为之同悲。虽则果树已毁,但老人参果的悲惨命运和苍凉心情得让世人所知。 一道黄光从天而降,一个麻衣道人落在小乌龟面前,盘膝坐下,闭目倾听。 我们成功地逃出了生天,金击子也被收服了,再唱这歌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嵊蓝一挥琴笕,心有所感,轮音如潮,瀚海无边,潮起潮落,颗粒感饱满。 毒蛇看了嵊蓝一眼——这小子又不知从哪里挖出一支新曲,倒是敲得声势浩大,让人热血沸腾。 又有两位仙人落地静听。曲中不甘之意磅礴而出,虽然仙人心魄坚毅难撼,但也动容。 勇武不能持久,其意境由怒从心起、悲秋伤春转为悠然自许,气势下落,遂歌曰:“南山有翁性爱水,垂钓泛舟扶残醉。拔韭摘菘作汤羹,洗露咀霞牵月随。风扫菊兰摧白花,雨打芭蕉染翠微。夜沉遥闻枭狐泣,梦浅怕损鸭鹅肥。朝露含霞冰中焰,春涧鸟喧静不违。灰屐独觅伤绿苔,素手偏寻折紫薇。总角相激犬马跑,垂髫对扑虫蚁飞。步迟手慢不及捉,摘枝持杖有乃追。青豆白米菱角红,绿菖黄瓜韭叶翠。苦酒半抿忘浮生,一曲无邪垂珠泪。……”将独居山水间的闲适与琐碎小事一样一样唱来,甚至鼠兔嚼米也能入歌,博得镇元子淡淡一笑,有会于心。 渐渐地蓝光落,红光下,白光至,黑气收,紫烟凝,粉衣束,绿袍飘…… 小半个时辰的演唱会吸引了不少闲人散仙,小小的山头前草坪上坐满了道人,甚至还有好几个女子,俱侧耳倾听。不过先前失了一招的玄机道人、毗蓝、曹佾没有出现——大概是不好意思。 嵊蓝兴尽,划过琴笕,戛然而止。 “今日竟闻纶音,幸之至哉!这乐器倒是少见?请教道兄,有什么说法吗?”一个老者问。扬琴来自西域,又经历过数次改造,早就和伊朗的老祖宗完全不同了,这也不是中国传说故事能调动的资源,是以西游世界中的古人们对此一无所知。 镇元子大概曾经满世界乱跑,不知从哪里勾来的神魂,转生于人参果树,带着前生的记忆,利用巨大的树叶络搞出这么个玩意儿来。不知怎么就扔给了嵊蓝……此琴结构复杂无比,音色变化虽不大,但能让演奏者能像切菜似的敲击,可以玩得很尽兴。 镇元子现场瞎编道:“此琴共一百四十四弦,象征十二地支,十二黄道星座,十二太阳月份,十二时辰,二十四节气,三洞四辅十二类道经,仙体十二正经十二原穴十二皮部十二募穴,及十二平均音律。” 这个镇元子学问不小,中西合璧,名词也不解释,拿来就用,啥都能扯来瞎白话一番,将孤陋寡闻的仙人们给说愣了。 充满悬念的镇元道法论战大幕拉开。 和以往一样,洛可嘉被小申推进医院大门,Vic一脸严肃地坐在推车里由他的助理跟在后面。 两个师兄面色惊惶地迎上来。 “Lock, some things are not right.”一个师兄接手了小申的活儿,在他脑袋后面低声警告,“You must be very careful. Your future is totally on today's trial.” trial这个词意思极其复杂,可以解释为:noun,审判,审理;试验,试用;(对人的忍耐、自制力的)考验,磨练;烦人的事,惹麻烦的人;预赛,选拔赛;(检验车手技能的)摩托车障碍检验赛;(动物的)比赛,表演,adj.试验性的,还能是法律上的庭审,农业试验,经济学试点。 看你怎么理解! 什么trial?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提前通知我? 洛可嘉追问,但无果。 这两个师兄的提前两分钟预警大概是Foxx或者t教授最大程度的放水了,要洛可嘉别一进门就闹起来,就算达到目的。当然洛可嘉也知道,如果他不接受这个突然袭击,那么一切就到此为止了,以后就只能自生自灭了,资源将被收回。 大场面(下) 至于未来,行医执照也好、资格审查也罢、黑帮也好,毒贩子也罢,自己去搞定吧。呼风唤雨的教授们不在背后递小话传遍圈子把自己搞臭,算是法外开恩了。 洛可嘉利用路上时间,迅速地计算着这从天而降的trial到底是冲着什么来的,最坏的情况能坏到什么程度?自己要用什么手段,达到什么战略目的?是利用中西文化隔膜行拖延之计,还是一锤定音给出奇迹颠覆他们的固有认知?我想得到什么?哪些东西绝对不能显露?话说到什么程度才能在保护好自己的秘密同时却让他们也不能一无所获? 到了最后关头,如果努力失败,是不是可以招来闪电团灭对手? 轮椅被推进了大试验室,操作台前被安放了摄影机、老板桌、备询椅和观众席。 三大巨头以及Fairbanks医学院院长四个人面色严整,坐在当中。学生医生助理们正襟危坐在备询位上。观众席上有三十几个西装男,包括FbI烟斗警官Gore,Joe老帅哥,他们的中间还坐着着一个女人。 洛可嘉只晃了一眼观众席,就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考官\/审判员\/法庭书记\/陪审员等人身上。 这个阵容拿出来,恐怕和福奇博士接受国会质询的格局也差不多了:四大学界巨头(其中一个诺贝尔奖获得者),医疗业界精英,洛克菲勒基金会的人,以及国家暴力机关鹰犬狗腿子…… 洛可嘉没来由地联想到无辜的小哈里波特被诱到魔法部地下室接受刑事审判的可怕描写。 洛可嘉决定以攻代守,讲针术是我的主场! 他任由师兄推着走上受审位子,面带微笑地说:“真是荣幸之至,今天感觉我是houdini,正准备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最新的秘密逃脱把戏……”下面稀稀拉拉的有人以笑声给捧个人场,“希望我逃走的秘术不会那么快地被同行揭穿。” 笑声多了一些。 Foxx微微点头,这个学生在这么强大的压力下还能反击,心理很稳定,抗压能力了得。 洛可嘉松动了一下静如坟场的气氛,暗自得意,你们大概不知道小学一年级时候我就诗朗诵得了班级荣誉吧?全班唯二没有忘词或者背串或者哭着跑下台的男生。 这个战绩被洛妈宣传得无人不知,其实真正值钱的是洛可嘉在幼儿园中班时参加故事大会,在上台时把背好的《猴子和鹿》给忘干净了,他转身面对老师和小朋友,鞠躬,一秒钟内编了个《三个栗子》的小故事拯救了自己。虽然故事粗糙没有得奖,但其含金量比什么班级朗诵奖至少要高五十倍。不过洛妈对此一无所知,这轶事也就湮没无闻了。 经历了无数次的博士论文答辩,国内专家围攻,手术直播……大场面千锤百炼之下,嘿嘿,怕个鬼?而且我是残疾,可以随时昏倒的好吧? mrs. white最吃洛可嘉这一套。她与政界、财界交往甚密,结识的尽是老油条,都是这个调调。洛可嘉的表现在她看来是及格的,甚至可以算高分,如果能站起来说话就更好了。 这些日子t教授团队在洛可嘉身上没有讨到便宜,他冷淡地说:“今天的trial是应卫生部流行病管理中心要求,为集中现有医学资源应对新冠,要评估各大机构现有项目进展与成果,并决定是否继续或者为日益扩大的covid-19疫情让路。” 官方解释,对普通人够用了,但骗不到内行。亚麻国IcU的使用远远没有达到上限,经费更是充裕,设备和研发人员的数量和质量远胜全球剩余国家总和。 你跟我上官方用辞? t教授此言一出,席上那位女子换了个姿势。 mrs. white托了一把,“你的这个案子也拖了小半年了——”三个月还不到,你说小半年?一般一个项目搞上三年五载没成果的比比皆是…… mr. white道:“我个人还是挺看好针刺疗法的,但是你必须要拿出更多的信息来增强我们的faith。” 原来如此! 亚麻专家跟踪了洛可嘉和Vic两个案子,都被突如其来的疗效所震撼,但其医理和手段是如此的“神秘”,让这些西医大拿坐立不安。而最近的医治进入了瓶颈期,无论是洛可嘉还是Vic都没有表现出新的好转。 上层就形成了两派意见。 一方认为,针刺术最多能这个程度了,再多没了。 另一方认为,洛可嘉可能隐瞒了什么。 为什么他会隐瞒,可能和中医传承方式有关,基本上是口口相传,不落文字的多。许多针灸知识和手法来自千千万万个病例,经验积累到了,就能形成体系,造成疗效。 这种经验体系绝非纸上数据能概括的。各个医生手法都有特点,刺入深度,旋转次数,甚至施法时间都有讲究,这些东西都是无法量化的,变量太多,参数太多,机理不明,你让大家怎么玩儿? 千亿级别的项目可不是能搞笑的。 那么如何能逼出洛可嘉的底牌呢?一个Vic显然不够,新增加的peter更是连针刺的待遇都没有得到,大师们耐性耗尽。 要么你合盘托出,要么断了你的粮草,逼你合盘托出。 今天的听证会,七方会审,就是对洛可嘉发动的第一波进攻。 消息早已确定,饿罗斯黑帮拿到的400cc血液离奇消失,一滴都没流到正确的人手里!这比洛可嘉能调动军方武装无人机的事实更令人震惊。不仅是FbI的人懵了,军方也一样疑惑……这个洛医生背后到底有什么? 洛可嘉笑笑,“尊敬的教授,我很荣幸,”这是他第二次用到荣幸这个词,“作为一个医学生,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摄影机的提示灯在闪动,大试验室内所有人都在凝视着那个坐在轮椅里侃侃而谈的男人。不得不说这个人真的很帅啊,就看外表哪像个残疾人?今天的三堂会审对他似乎也没有造成任何影响,表情淡然而自信,似乎下面不是比他学识更渊博,权势更大,财货更多的亚麻国最顶尖的一帮子人,而是他的学生。 洛可嘉说,“我需要三个志愿者上来做一个实验,有没有同行或爱好者来挑战一下?” 这个太可以了,医学生本身就是实验材料,该验血就抽,该试神经反应就揍,该取精就…… 立刻上来好几位,远超三个,其中还有Joe本人。在墙角装透明的Vic也举手,洛可嘉点点他,助理推着他上了前台。下面那个女人又换了个姿势,Vic看了她一眼,然后淡然地闭目养神。 洛可嘉请大家面对摄影机和观众坐好,然后请两个热心的师兄在每个人面前放一张A4纸。 趁着这个间隙,洛可嘉洗手,清洁银针,布置蜡烛。 战斗开始。 四条龙(上) 镇元子虽然缩在乌龟壳里,气势却不输任何人。丑陋的外表和低劣的修为却遮掩不住他的见识——此人是一个号称活了亿年的老货,虽然时间因世界之规则不同可以再商榷——他说出的任何感悟都是非同小可。 千里草长花落,香氛缭绕,仙乐——勉强能听。排场虽然简陋,却味道不错。镇元子在仓促间于荒山野岭搞出这么个小盛会,真心配得上其江湖地位。当然如果有仙果仙酒就更好了,人参果肯定是指望不上,那么普通点的东西有没有呢?白吃白喝的,大家也不好意思直接提…… 有人便请教劫火,有人问长生,有人请变化术,有人讨教炼器,有人询问心法,有人拜求傀儡术,有人提请五行道术,有人求演示缩地成寸,有人欲购五行隔绝大阵,有人求赐材料分类学和提炼术…… 镇元子虽然没有讲什么独门绝技,但也不算太过藏私,有效的专业技术讲了不少。让听众算是满意——免费说法能讲到这个程度,已经比得上普通山门传功长老开课了。 讲了三天,众人心下佩服,得了人家恩惠,已然是因果俱备,准备散了。忽然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湿意垂露,看来暴雨随时将至,香花长草则被刮地左右伏倒。 嗯,有人砸场子来了? 众仙眼望西北,乌云低垂成阶,信风来临如旗卷黄沙。一个嘶哑的声音尖锐地哈哈大笑,天地灵气轰然炸开,四个一模一样面目,穿着青红黄白的龙头人出现在云头,拾级而降。 四海龙王的太子、太女联袂而来。 镇元子脸色一僵。还以为玄机道人在吹牛,没想到龙王果然借机将爪子伸进内陆,南赡部洲看上去是个软柿子吗? 南华大帝,您怎么个章程啊? 东海龙王敖广之子敖丙、南海龙王敖明之子敖癸、西海龙王敖顺之子敖烈、北海龙王敖吉之女八妖。 龙子龙女夸夸其行,排场之大,如浪潮一般,水花高、声音响。 群仙摇头。 这些官二代本身本领极其勉强,但背景足够硬,家底足够厚,兄弟姐妹人数足够多,虾兵蟹将虽然没屁用,但是显得势力足够广,所以他们属于臭狗屎那种,你踩到了它,它不难受,你要恶心死了。关键是这些人惯会欺软怕硬,心眼比针尖还小,架子端起比谁都像那么回事儿,眼珠子只盯着好处,而且不怎么讲究吃相。 “镇元大仙,”其中一个嬉皮笑脸地道,“大人物啊,怎么成带刺乌龟了?” 镇元子喜怒不形于色,上下打量着来人,思忖着应对。硬要拼命,杀了这四个吧,也不是办不到,但是以后还有立足之地吗?不杀他们立威,后面香的臭的都上来了,自己这边歪瓜裂枣的…… 镇元子清清嗓子,还没开口,另一条龙笑着打断他,“哥,你可不知道啦,躲在乌龟壳里多安全啊,冬暖夏凉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跟母乌龟……” 龙女呦地一声捂脸,“十七哥你个不要脸的,说啥呢?” 十七哥笑:“假不假,你和妖狐玩儿得有多疯,打量哥哥不晓得?这么一句算啥呀?” 龙女嗖地飞起一腿向老十七劈去,被别人拉开。 “真没想到,堂堂地仙之祖居然成了个木头蛇,唉,幸好我们是水族,不然羞也羞死了。”第四条龙淡淡地说。 镇元子暗道:“看来扯和龙王的交情也没用了,其实本来也没什么交情,他们成心来挑事儿的。要是在过去,这帮子货杀了也就杀了,现在杀……再想想。” 嵊蓝起身,看着四条龙道:“所以你们是来求死的?” 众龙看着这个木头傻大个儿,愣了半晌,轰然大笑。 良久才笑够了,几条龙走到不足三丈之外,对嵊蓝道:“这根傻木头不错,会说话,不如跟我们走吧。” 原来是冲着人参果来的。 镇元子道:“你们龙族富有四海,怎么还把这颗老木头放心上了?”这话说得太软,观众们有人已经开始撇嘴。 一条龙道:“神物自晦,有德者居之。镇元子,你如今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仙不仙的,何德何能霸占着圣树不放?说实话,你去谁家做供奉都行,圣树得留下。” 嵊蓝道:“圣树没有撑过天劫,祂已然烧成灰,你想留下祂也找不着了。” 那龙道:“我们说的是你。跟我们走吧,保你在龙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嵊蓝冷笑,“刚才有人说神物有德者方能居之。这么说你是有德之人喽?德有几两,掏出来看看?” 天空里黑云厚度增加了十倍,压在小山顶,距离镇元子脑门仅一尺之遥。 众龙大笑,纷纷嘲讽那龙子居然被一傻木头给教训了。 那龙子老羞成怒,“好说好话不听是吧……” 嵊蓝转身对镇元子道:“刚才那个……叶子说,这么多年总算承蒙关照,恩恩怨怨的可能算不清了,祂想及早做个了断。您帮圣树解决掉这几个虫子,就算两讫了。” 镇元子早就有所预料,圣树有了智识并摆脱原来的身体宁愿变成一片叶子之后,祂的事自己就完全插不进手去了!哪怕自己曾占据了嵊蓝身体,血叶也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话……分手总在一念间,如此看来缘份果然已尽了。 镇元伤心地道:“那就如圣树所愿,今日过后恩怨两清。我传你几招,你去跟他们斗吧,保证你想输也不大容易!” 嵊蓝挺身而出道,“既然如此,那就做过一场。要打就打,要杀要剐,何必再逞口舌之能?谁敢与我一战?” 龙女从队伍里走上来,堵在嵊蓝身前。她名八妖,男女通吃(绝非字面意思),生得英气勃勃,雌雄莫辨。她的眼睛斜飞入鬓,就是会被人认为是辱华的那种眼睛——幸亏她并非华“人”。她的眉毛是浅蓝色,里面有小漩涡缓缓转动,对应着她浅蓝色的眸子,简直是妖异。她的鼻梁之高,有如在她的脸上长出个喜马拉雅山来,再配合一张阔口,真是帅到了极点——如果她是个男孩子,必然是北海龙王第一继承人。 她的身高极高挑,长腿细腰,臂展如飞——女孩子长得如此要强,未免让普通男子自愧不如,自惭形秽,自我怀疑。 事实上八妖日常皆以男装示人,最多颜色偏大红大绿大蓝,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挂两颗珍珠就算是戴首饰了。 四条龙(下) 龙女正色道:“傻小子,别这么拧巴!赶紧投降吧,镇元子已经护不住你了。龙宫之大,亿万倾海面任你遨游。龙宫之富,可比天帝。龙宫之强,水族兵将万亿,生生不息。你只要肯降趾龙宫,立刻就是王爵待遇。何必强项?” 嵊蓝简单地道:“赢了我,我跟你走。” 龙女又娇笑道:“我能理解,妖的灵魂在于自由不羁,唯我独尊。但是归于我龙宫,哪里就委屈你了?独霸一岛,蚌女相伴,不自由吗?算了,给你留个体面,让你输得不那么难看……我是女孩儿,打打杀杀的也不像话,就跟你比比唱歌吧。” 旁观仙人哗然,唱歌?比嗓门大?飙高音?看谁肚子里的曲子多?还是看谁能把观众唱哭?或者唱笑? 龙女道:“胜负就看谁能把谁带跑调。” 嵊蓝道:“我只会弹琴,不会唱歌。” 龙女瞟一眼扬琴,道:“那么如果你能学我,发出类似的声音,就算你赢。” 嵊蓝点头,模仿秀嘛。 龙女的胸腔里发出大海涛声,从超低音降F开始往上走,一浪高过一浪,循环往复,走到超高音升G,连跨六个八度。 嵊蓝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扬琴,众龙大笑。连旁观仙人都替他感到不值得。大概傻木头能如此输一局,跟龙女走,也算不失体面地下台阶。 嵊蓝从背包里一划拉,摸出个笙来,试试音,取下四片法宝树叶贴上。三千人参果兵力抗天劫,他们的乐器都在乾坤袋里存着,如今要比音乐嘛,倒是派上了用场。 镇元子道:“不够,你用叶络用这个手法打一百零八个结,每个结位置计算公式是……”如此讲了半个小时,声音虽然不大,但也让在场的龙子与散仙们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那个算法之复杂,还要充分考虑到叶络的粗细变化。 大家心想,怪不得镇元子纵横天下,以地仙身份和天仙们平起平坐!抢了西方天帝的七条龙去驾车,人家连屁都没放一个,算硬吞了一个大亏…… 狂有狂的资本啊!的确是有他的道理。 也只有这种把复杂的函数当口算题来玩儿的强人才有本事建造天绝地裂大阵亿万年无人攻破。甚至不少玩儿数学的天仙连人家门都没摸到,更别说开锁了——比如太上老君本君。 嵊蓝现学现做,将不情不愿的血叶强行捆绑在混音大阵上,乖乖地担起调音重责。 嵊蓝按照计算结果将红黑棕黄四片叶子在笙管上层层嵌套,最后成了一座小山。 龙女有些脸色僵硬起来——镇元子出手果然不凡,临时针对敌人特点就发明创造出个法宝来,这简直是……她有些怀疑抢木头的决策是不是错了,镇元子才是真正的宝藏啊!那么复杂的算法龙宫里有哪个鱼虾蟹龟龙鳗鱿鲸豚会? 不安的情绪从龙女身上漫延开,其他三条龙也有些紧张起来——堂妹的面子也是龙宫的面子啊,千万别输啊…… 嵊蓝轻轻在每根笙管上敲击试音,镇元子指点他调整了一百多个结的位置和松紧,挽救了一下。搞了半天,大家都有些不耐烦了,忽然—— 浩瀚的海潮于无声处起,惊雷般直冲听众心脏,当头一击,众仙们神魂俱摇。 这笙声浑厚浓郁,音波中带着浩瀚天劫之意,横扫听众脆弱的心脏,让人手脚发软,心情沉重,揪心扒肺。 镇压了听众一分钟后,终于音调开始缓缓上涨,听众们有如被天劫宽恕,都松口气。那笙声有如风卷浪急,潮落水嚣,听众的情绪也如海平面一样,被推动得渐进渐高。 很快嵊蓝突破低音区,进入正常人类耳朵能接收的波段。曲调中多了几分欢快雀跃,水波成了漩涡,跳跃奔涌,听众脸上带出微笑。 可惜任何愉悦只得片刻,生命在于吃苦,成就在于自虐——水道陡然变窄,笙声直冲云霄,瞬间拔高八度,杀伐之意喷薄而上。 听众悚然,感悟到天之无情,地之酷烈。杀伐之气聚集,凝结成了无形之剑,指向众生。众仙俱起敬畏之心。 嵊蓝鼓起余勇,携音调继续上攻,将天上黑云震得粉碎,云散日出才肯罢手。 山川之声响应,共鸣过后,万籁俱寂。万仙怂服,天地同悲。 良久,龙女才能开口,她大度地道:“算你过关,再听这个。”她的红唇一碰,发出低沉而清脆的“波波波”,仙众眼前仿佛看到了无数泡泡在海面上升起,然后崩解在阳光之下。 所以强攻无果,要以柔克刚了?观众们虽然没有直接大作嘘声,但不以为然之意明显。 龙女龙子们假作不知——我们只要赢,脸皮……那是啥? 嵊蓝从口袋里又摸出一支箫,单取一片血叶置于管尾,轻声细语地波波波地模仿一遍,一开始还生硬,之后越来越轻,越来越飘。微风拂过山坡,香花绿叶又开始飞舞,飘飘欲仙。 龙女脸有点挂不住了,她愤然一声龙吟,高音如钢丝抛上云天,直过了五分钟才换气,端得是惊天动地。虽然刺耳呕哑嘈嘈,但其势汹汹,其力如斫,只她一个人就唱出了一个乐队的死亡金属摇滚朋克范儿。 观众席开始有嘘声,嘲笑她输不起,龙女假装没听见,奋勇直前,力拔泰山。 嵊蓝索性抛开乐器,将四片树叶相叠,奋力一吹,狂野之声如万龙卷飙,铺天盖地撞向龙女。龙女心神俱裂,吃了风力一击,喷血而退。 众仙“咦”地一声,大为惊讶,这小子还有这一招哪! 镇元子大笑。 龙女颓然而退,再硬顶下去就不是“威武不能屈”而是“死缠烂打不要脸”了,北海龙王可丢不起这个龙脸。 事实上龙女听见了身后一声冷哼,她脸又一白,瞪了傻木头一眼。 龙二跳出来道:“我们比法术!” 八根针(上) 在大试验室里坐了一排对针灸感兴趣的志愿者八人。 事实上早在1980年代,亚麻国针灸医生就发现针灸可以很好地改善艾滋病患者发热、疲劳、腹痛腹泻等症状。 1994年,亚麻国通过了国家针灸法。 1999年,FdA正式将针灸用针纳入第二类医疗器械管理范围。 1999年,瑞士将中医、中药、针灸的费用纳入国民医保。 2013年,匈牙利欧洲第一个实施中医立法,使中医拥有正规的行医许可。 2014年,在亚麻国阿博特西北医院将针灸引进了急诊室,解决急性痛症和创伤痛症,比如肾结石、车祸创伤等。 比利时把针灸纳入正规医学。 意大利,不少医院设有中医门诊部。 澳大利亚,70%的医生会推荐针灸理疗,针灸有医保补贴。 2017年,亚麻国也签署h.R.6法案,把针灸、拔罐纳入医保。50个州中,有47个州已通过立法让针灸合法化。每个州都有中医诊所,针灸师人数已超过4.5万人。每年有近400万人接受针灸治疗,每9个亚麻人中就有1个做过针灸。 2018年时,亚麻国肿瘤专家证实:针灸对乳腺癌患者的镇痛效果比药物更佳。 2019年,就连亚麻军方批准针灸用于战地治疗。 2021年,哈佛大学医学院在国际权威医学期刊《循证补充和替代医学》发表论文,宣布追踪到中医人体经络运行路线。 洛可嘉将Vic的小dd刺活更是推动了某些人对针灸的迷信,这次的trial也可能成为洛可嘉一飞冲天的机会。 这八个人非富即贵,还有同行,他们想要的东西,都在脸上写着呢。 洛可嘉忽然之间对自己有了信心,原来悲观地以为老师们想下手整治自己了,也可能他们的目的是要捧自己上天——如果今天表现得好的话。 在洛可嘉的下意识里,他就是那个伟大的匈牙利魔术师houdini,要用神话诠释神话,用神话终结争论。 好吧,吃肉还是吃亏,就看接下来的表演了。 作为一省高考前二十,洛可嘉的脑子毫无疑问是顶尖的聪明。而天朝亚麻两边的学习工作经历,给了他远超正常人的“对两边人的心理、思维模式”的理解。要在业务上打垮“法官”是不可能的,那四位评委最弱的也是一院之长,久经考验,常年厮杀在学术操作一线……想要打动他们,倒也不算太难,得出奇招。 洛可嘉见大家都安顿了,请大家挽起左手袖子,随即将针给大家看。“我将向大家演示什么是得气。请大家在我施针后在这张白纸上悄悄地写下你的感觉,如果只有痛,就写痛,其他内容请随意。此内容极其personal,请keep them to yourselves。” 自然有人安排好马克笔。 第一位受针的是thomas的学生,一个研究蛋白质分子的师兄。工作人员抱着摄影机凑近,拍下了每一个动作细节并转到投影屏上让专家们观察。 洛可嘉请师兄把他的感觉写在纸上,然后对折放回背后。 等到了第五个人了,专家们才看懂了洛可嘉的目的,他们面面相觑,觉得可能今天白忙了。 果然,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洛可嘉收了针,并且给每张白纸编号,统一收回。 FbI里头有人在烟斗警官Gore耳边说了一句,Gore警官目光暗了三个数量级,他也明白了。 洛可嘉请志愿者回到位子上,他微笑地问:“哪位除了痛,别无感觉?” 无人应答。 洛可嘉笑,“也就是说,大家都得气了,我来念一念大家的记录。” 有酸涨,有冷,有热,有脖子僵,有“肚子里出现了蝴蝶”,有头晕,有放屁,有咳嗽,有鼻子不通气…… 洛可嘉道:“老师们,你们可能注意到了,我给这八位志愿者针刺的穴位,旋转方向,次数,深浅全部一样。” 下面人早已观察到了这一点,但议论声还是嗡嗡地荡漾开来。 洛可嘉等音量降低了,才说:“也就是说,每一个人经过同样的treatment,但感觉和效果却不太一样——可能与体质的多样性有关。其心理状态、期待与否、信或不信、对外来刺激的敏感或迟钝都对试验产生了影响和作用。我本意是利用针刺肺经使大家咳嗽,短时间内清理呼吸垃圾,疏导皮毛。但没想到有人上头,有人入肠,有人咳,有人不咳。请问该如何理解?” 他把八份记录一页一页地展示给摄影机,投到了大屏幕上,下面专家们沉默。 针灸术对病人的确有作用,但效果在很多时候是薛定谔式的,处于有用和没用的叠加状态,而且和病人的主观评价有关——相信者说有用,他就好转,半信半疑者说用处不大,病就会恶化。仿佛宗教:信则灵。自我催眠。 这种治疗难以量化,只能观察。 洛可嘉说,“中国古人说天人相应,人体全息投影在身体各个部位,甚至意念能使你缓解或加重病情。” 有人在点头,有人在摇头。 洛可嘉问:“头痛医脚,脚痛医头,也是一种选择,而这选择在不同的医生看来又有争论——合理或无理连医生都未必能统一认识。此外,古代的神医甚至可以出人意料,随心所欲,可以在脚底、手心、后背、肚腹医治疾病,还特别讲究天时。这些貌似无理手却往往有奇效,这些因认知程度引起的手段选择,更像玄学。” Vic大声插话,“洛医生,我相信你。” Joe点头,“我们也信任你。” 那个女人无礼地站直身子,想要离开。 Vic大声道:“母亲,请再给洛博士一段时间。” 那个女人戴上墨镜,风姿 绰约地提着包走了,似乎听到被称呼“母亲”就像摸到一只滴着粘液的两栖动物,让她心理生理都产生了不适。 Gore警官颤巍巍地道:“洛医生,我的腰有不适,您看……” 洛可嘉真诚地道:“请到任何一家中医门诊进行正骨治疗,很容易好转。” mr. white问,“洛博士,我的那个病人peter的情况你怎么看?为什么还没有下针?”这位白夫人身材苗条,灰白的头发显示其年龄,但脸上皱纹并不能稍减其动人的风采。她的灰色头发倒映着灯光,明亮的眼睛直刺人心,鼻梁高,嘴角宽,严肃的表情似乎在说,虽然我是美女,但如果你智商不到160的话请滚远点,没资格跟我说话。 八根针(下) 洛可嘉笑:“恐怕他只需要疗养就行,无须下针。” Joe问,“但是其他医生……” mr. white打断他,“我还是希望看一看针术能做到何等程度。不然随便找一个海岛泡着就能疗养,何必一定找你?” Joe连连点头。 洛可嘉想了想,“您要现场观摩吗?” mrs. white道:“可以吗?如果方便的话……” 洛可嘉点头,好的,Joe赶紧把人送过来。 t教授问,“在Vic身上发生的奇迹还能复制吗?” 洛可嘉想,如果你指的是灵魂投影被吃掉的话,那个倒也不难,放一粒小种子出来就好…… 但是话得反着说,给自己留下余地。洛可嘉便小心翼翼地说,“在同一时间,在同一个人身上扎同一穴位,手法一样,效果可能会有大不同。其中的机制、机理、规律,我完全没有掌握,有时候得到的反馈甚至根本看不懂……” 四大专家一起点头,表示理解。刚才那八根针还在桌上放着,一模一样的手法,同样的穴位,但不同的人就是反馈不一样。 这几个人来庭审之前也翻了几本科普书,请教了身边懂针术的医生,不算是知识小白。他们对刚才洛可嘉的手法也大致能看懂,先补后泄,三阴七阳,但最后结果分歧那么大,简直就是证明了中医无用论——医生把握不住的医术根本就没意义,你总不能总讲运气和概率。 好在大多数情况,中医门诊还是有其普遍性效果的,比如麻醉、止泄、正骨术等等。 医院院长当即表态,Fairbanks大学和洛工作室的合作将继续下去并且加深,所需的设备资源绝对能够保证。 peter的病例很简单,就是戒毒瘾。其实在洛家这几天里,他的瘾控制得相当好,只维持着小剂量美沙酮,不让他身体出现剧烈反应。但是这并不是Joe和参议员夫人想要的,美沙酮依赖症和毒瘾有多大区别?引起Ed怎么办?孩子的性福生活还要不要了? 洛可嘉必须要拿出行动来,否则你光看着,不动手治疗……这算怎么回事儿呢?难道是抗议我们霸王硬上弓? 其实洛可嘉在网上也查询了不少毒瘾断除有效穴位,国内早有先进经验,比如足三里、三阴交、内关、合谷和神门为基础,辩证施针,构成了调整内分泌、缓解症状、梳理脏腑、心理治疗、分期巩固等手段。同行们先进的医案通过国内的关系也是能拿到的。 但是那些手段太弱,太慢,参数太多,干扰因素太杂,所以病人反复发作、进三退二的可能性很大。当然如果不是常有这种情况,针术戒断早就在全世界推广风靡了。 mrs. white所言不会指那些网上随处能见的大路货手法。她要的更多。 洛可嘉其实早有了初步设想和预案,但没有计算清楚,所以不敢尝试——说穿了,作为西医外科专家,针灸术是一看就会的,但是效果如何——没有一千零、一万整的病人过手,哪会形成自己的体悟和系统? 光扎自己有屁用。 这就是老中医带学徒的方法,学生上手针刺把脉,讲讲认识体会,老师再细细地分析给学生听。如此二十年下来差不多能独立行医了。 洛可嘉用超能力作弊也是不得已为之。他学了十年西医,虽然中医也一直想选修两年,但现实中哪有条件大玩儿特玩儿?况且没有老师带,只能靠自己摸索,总结经验,结合西方科学手段加以推导计算提炼量化数字表达……基本上不可能一蹴而就。 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这个peter头顶的法相投影还没显现,看不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何下手呢? Vic干看着,心里有些着急,他的情况停滞也有段日子了,否则他母亲不会亲自现身。今天四大专家在场,能不能让洛医生在我身上实现突破呢? 他咳嗽了一声。 洛可嘉秒懂,他说:“Vic,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现在开始……” Vic马上接口,“不,当然不。求之不得。”还以为你灵魂换新,暴露癖等毛病全好了…… 洛可嘉开始将八根针消毒收回,Vic在助理帮助下躺下,取下尿不湿,清理过后,赤身裸体屁股朝天趴下。 洛可嘉道:“今天我想对Vic的脊椎进行刺激,看能不能强化神经元活动,将气血引入下半身。” 这是套话,说过无数遍了,四大专家和他们的学生们都聚拢上来,有不少人在Vic的背上指指点点,卖弄穴位知识。 洛可嘉在小申的帮助下戴上手套,抬头看着师兄们,“大家说说可以刺哪些穴道?讨论讨论呗。” 大试验室立刻活跃起来,意见纷呈,看来这些人都有做功课,记住了不少穴位名字。 mrs. white不断地确认着学生们提到的穴位和经络名字,在Vic背上按来按去。另外几个大佬则负手而立,冷眼旁观。Vic的治疗进度他们偶尔也会关心一下,清楚地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治疗早就进入了死胡同。 此刻peter脚步轻快地走进试验室,看到光屁股Vic和面前的一排排银针,他惨叫一声晕倒在地。 Joe回头看着洛可嘉问:“洛医生,你看……” 洛可嘉道:“把他全身剥光,衣服藏起来。” 室内静了一静,然后轰堂大笑。 peter明显是装晕,闻言跳起来,拔腿就跑。 Joe的助理得到暗示,一把捏住peter,把他按在试验台上放平。 peter乱踢乱蹬,想挣脱魔爪,洛可嘉回头道:“其实也不用剥到naked的程度。” peter立刻不再挣扎,恳求的目光看向洛可嘉。 洛可嘉道:“只要露出胸腹就好。” peter长舒一口气,开始研究光屁股的Vic表情。目光从脸转到菊花,又从菊花转到后背。 Vic扭过头不理他,peter幽幽地叹了口气。 洛可嘉让师兄用薄毯盖住光溜溜的Vic屁股,mrs. white走到peter跟前,翻开其眼睑看了看,说:“你恢复得不错。” peter谢过mrs. white,然后问,“难道非得扎针吗?” 下手准(上) mrs. white简单地道:“这是你父亲的意思。”peter秒闭嘴,他的眼睛烁烁放光,看了Joe一眼。 洛可嘉示意小申把他的轮椅推到peter跟前,说,“你还不脱衣服,我扎错了位置算谁的?” peter喃喃地说:“从来没有在男人面前脱过……” Joe插嘴:“凡事都有开头,习惯就好。” peter对他堂兄怒目而视。众人大笑。 洛可嘉示意Joe的那个野蛮助理将peter剥光上衣长裤,露出胸膛和小腿。 洛可嘉说,“改变他对药物的依赖可能要从胸腺、淋巴、肠胃、脑垂体等入手。最重要的思路是恢复其被搅乱的内分泌系统,回到出厂设置……” 众人大笑。甚至Foxx和t教授也笑了。 洛可嘉道:“老子曰,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婴儿乎?所以我想先弄晕这个人,再打残他,找个年轻的奶妈,让他重回童年,才能彻底医治其依赖症……” 观众们已经笑得要跌倒在地上打滚了。 只有peter怒目圆睁,你小子敢碰碰我试试?他的头顶出现了一轮明月。 洛可嘉倒吸一口凉气:这月亮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黑虫子,把雪白的月色啃得黑一块,青一块,绿一块,红一块。 月影奄奄一息。 怪不得始终看不到他的法相投影,原来正不胜邪已经到了欲振无能的地步了。 洛可嘉让peter舒展身体,平躺下来。因为他手里没有针,不像是要偷袭的样子,peter乖乖躺下。洛可嘉右手点住其印堂位置,左手悄悄摸到针,轻轻扎在其腋下心包经天池穴上。 peter直到针入身体才反应过来,正在犹豫要不要抗议大闹一场,洛可嘉左手按上peter的眼睑,右手提针刺在其肩窝,胆经的肩井穴上。 peter一愣,又是冰冷的一针,他心神当即崩溃,全身颤抖,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如此洛可嘉双手轮流下针,扎满了十多针,聚集在胆经、胃经和心包经上。 peter开始打鼾。 试验室里有人开始鼓掌。 神乎其技。 而真实的情况是,下针的同时,洛可嘉扫除了所有的啃食月色的虫子。peter精神压力陡然一空,负担放下,下意识不再“绷着”,才进入了深度睡眠。 他睡眠不好已经有一两年了。 Joe才是真正了解peter痛苦的人,怎么针一刺下人就睡着了?这太神奇了吧! 他激动地看着洛可嘉,说不出话来——他所受的教育和五十年江湖经验不允许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显露真性情,绝不对外人说真心话。 摄影机忠实地录下全过程。 Foxx握着这个学生的手,极其感慨,这是真正的高手啊,幸好是自己的学生,亲的! t教授摸着下巴,今日所见给他极大的震动,人体自身的秘密还有那么多,我们的研究还是浅了。 mrs. white在两个裸男身上看到的东西其实更多,peter是她的病人,神经衰弱多年,染上毒瘾后简直就是个瓷器,不能碰。洛可嘉不敢轻易动手在她看来是明智,而这几针下去,效果斐然,给她启发不小。她在小本子上匆匆写下了几行字。 龙二站了出来。此人面色枣红,眉紫目黄,牙白唇红,头发是浅黄色,金光闪闪。整个脑袋像朵木芙蓉花球,一球六色,斑斓缤纷。 嵊蓝收起乐器,将四片树叶插回头上。然后彬彬有礼地问,“请教阁下大名?” 花球道:“南海龙王之子敖癸。” 嵊蓝问:“那么我们比什么法术?” 花球敖癸说:“你会什么我们就比什么。”这个姿态很可以了。 嵊蓝谦虚地道:“我什么法术都不会啊。请问你会什么?” 敖癸大笑,“请看。”他手指从下往上一挑,无数晶莹剔透的水珠无中生有,划过嵊蓝鼻尖。 嵊蓝道:“请稍候,我去去就来。” 敖癸大奇,“你要去哪里?” 嵊蓝道:“不会就学呀。” 咕咚、哗啦、噼啪声起,飘浮在半空中想看斗法的数十个散仙掉落在地,身上法宝相撞,火光、水花四溅。众人捧腹大笑,今天出门大老远的没白来,不仅学到了知识和技能,还看了出滑稽戏。 敖癸眼睁睁地看着傻木头屁颠屁颠跑回本阵向镇元子讨教“从空气中凝水之术”。不由得胸口堵了一口气,上不得也下不去——我是比还是不比呢?现学现用……赢了他有什么光采? 镇元子看了看对面那行情,虾兵蟹将不算,一共龙有四条,逐个打过来的话……看来自己要掏出最起码四个甚至八个压箱底的本事给嵊蓝才行。 怎么刚才就轻易地答应圣树助祂击败龙族呢?这个因果要扯平的话,太费知识储备啦。 镇元子心头暗恨,不得以演示了一下独创的“五行逆转相生大术”,他是天生甲木之体,对于木行法术尤其有心得,遂将诀窍在耳边传授给了嵊蓝。 他惊讶地发现,傻木头只听了一遍,就在手指上建模,根据自己体量设置了参数。试验了几招后,又沉思半晌,然后他取下脖子下面一片叶,把金木水火土风六个模板以“炼器术”刻上了叶络,将设置调整过后,返回了战场。 所有的操作全在众仙眼皮底下完成,除了镇元子的法诀大家没有偷听到,嵊蓝的模型,参数设置,尽在眼底。 众仙心里怀疑,他这么搞也太反人类了吧?人家用手指加上法诀作法,他打算怎么弄?用叶子扇冷风? 嵊蓝在怀疑的目光中重返敖癸面前,施礼道:“烦劳太子久等了,我这就试试——” 还没等敖癸做出反应,嵊蓝冲着对方就是一扇……大火喷涌而出,吓得敖癸一跳十丈高。 嵊蓝摸着后脑道:“不对不对,搞错了,重来。”然后冲着天空又是一扇,十几块岩石磨盘冲天而起,像炮弹似的砸向敖癸。 敖癸“嗷叨”一嗓子在半空中向后退出十丈远。 嵊蓝摇头,又搞错了。他再挥扇,三支长刺从空气里显现,射向敖癸,敖癸手执一根镔铁大棍,将冷箭击飞。 下手准(下) 他冷笑道:“偷袭我?莫非你是故意的?” 话音未落,嵊蓝再挥扇,卷起一阵龙卷风,高速旋转着逼向敖癸。 这下子大家终于相信了,嵊蓝就是故意的,这人蔫坏。 敖癸一指龙卷风,将其击散。嵊蓝再挥扇,水花在半空中凝聚,形成一条水蛇,蜿蜒向敖癸游去,飞到半途散开落地,有如下了一场小雨。 敖癸浑身湿透,脸都绿了——他脑袋上的颜色又多了一种。 众仙哗然,眼睛一眨,这世界上就新出一个法宝?还这么好用? 嵊蓝道:“这个五行六衍扇无法精准控制,完全搞不懂为什么明明我要它出水,它偏要吹风。这一局就算平手吧?” 敖癸脸色从绿转红道:“才不要你让我,我还有法术没拿出来哪!”他矮身下臂,化成一匹白马,长嘶一声,扬蹄甩尾,俊勇无双。 这马奔跑至嵊蓝跟前,抬前蹄向嵊蓝踩下。 嵊蓝后退半步,闪了一闪腰,他转身一变,化为一只马猴,抓耳挠腮,跃起上了马背。白马大怒,奋力跳跃撕咬,但对灵巧的马猴毫无办法。 敖癸立起身化作长蛇,向马猴卷去。 嵊蓝俯身,化为一个光滑溜溜的水晶球,那蛇有鳞,根本卷不上球,始终在打滑。 敖癸想了个主意,他将身层层盘起,把水晶球围在中间,蛇头化作铁锤,向水晶球砸下。 嵊蓝身体立刻变扁,成了薄薄的一页花瓣,半透明轻如鸿毛。那大锤用力过猛把花瓣带入空中,飘飘扬扬。长蛇仰天长啸,向花瓣咬去,那花瓣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将长蛇盖住,敖癸成了粉红小公主。 众龙子大笑。 旁观诸仙开始正视嵊蓝,居然傻木头的道法也很不错,可硬抗天龙。镇元子这老头能教出这么个角色来,实力不容小觑。 敖癸披着粉红蛇褪,抬头找不到对手,大怒,正要骂人,他的兄弟喝道:“老十七,别丢人了,我们认输。” 敖癸大不愤,“我没输!”话音刚落,嵊蓝从泥巴里探出头,下半身还是一粒小石头,而那纷纷花瓣则随风聚拢凝成一片血红的树叶,落到嵊蓝头顶,钻进花朵消失不见。 不认输也是惨败。 众人都说傻木头的法术灵活,只有镇元子脸色尴尬,上个月他教给嵊蓝的变形术居然被圣树给听了去!说不定人家躺在那一团蔫蔫的花球下面自己不知道练习了多久! 说到变形术,大多数仙人法术基本功不扎实,往往会露出马脚,比如一根猴尾巴变化不了,或者身上衣服变化不了。但嵊蓝一听就会,连身上衣服装饰都给变了形——当然主要是一方面因为血叶闹鬼,另一方面它们都是嵊蓝亲手炼制,熟悉。 龙子三号出列将悻悻而归的敖癸挡在身后,他拱手道:“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所以打了半天,你们都不晓得在跟谁比?嵊蓝道:“我叫傻大木。” 全场冷了一秒钟,随即爆笑直上云霄。今儿也太欢乐了吧?修仙界很久没有这么欢乐过了。 乌龟卡卡和镇元子同时把脑袋缩回到壳里——那个木头人是谁?俺们也不认得。 龙三脸青一块紫一块的,事实上他是一头蓝龙,白须白发,红睛红唇,全身皮肤呈现出不祥的深蓝色,仿佛得了某种难言的不治之症——所以尽管他脸气得通红,看上去更像紫色。 “好吧,傻大木,”龙子三号深吸气,压下怒火,只要把你干趴下了,你就是死木头了!叫你抖机灵,看把骨头给抖散了! 他也不再多说,摆出一个拳架,“来,来,来,拳脚上走两招。” 嵊蓝看他起手式,直觉至少有三个弱点,因怕上当,便不敢直接冲弱点去,也回了个双拳抱胸式,好像小奶狗讨骨头一般。 群仙一看他这傻样,再忍不住,又爆笑,天下还有比这个更蠢的起手吗? 龙子三号跃上前,左手搂右手穿,前脚跘,后脚顶,只要嵊蓝没看懂,立刻就是倒仰翻船。 嵊蓝果然没有看懂这花哨的动作,他直觉不可与对方缠斗,就凭龙姥爷教的三瓜俩枣能和龙子龙孙打?肯定被吃定了! 嵊蓝决定发挥自己的长处:连走几百年的路,上树下树,腰腿力量非同小可!他蹲下,抱住头,缩成一团。 龙子三号看对方的挨打式,反吓了一跳,不敢太过接近对方,似乎这个抱头动作暗含杀机——他起脚向嵊蓝踢去。 只这么一换招,给了嵊蓝可乘之机,他不退反进,半蹲着前进一大步,闪开第一脚,用前膝顶开对方第二脚,后腿抢步,肩靠山倒! 龙三不是山,他重心偏高,还要起脚从下往上兜,结果被嵊蓝合身一靠,身子向后飞出十丈,幸好龙躯坚实,区区木头恐怕还伤他不得。 众仙喝彩!先抱头蹲下再突然从下往上攻,这么邪恶的招式也真亏他想得出来!万一人家飞腿从上往下砍呢?又一算,正好手抱头,可以趁腿未发力往前一推,也是能摔飞对方的。除非龙子三号肯围着他转圈,踢屁股,不过从背后进攻不符合龙子身份!这样一看,好像这一手无解,只好等对方站起来重新开打。 龙三喝道:“你抱着头是什么鬼招?” 嵊蓝无辜地道:“怕被你打破头啊。” 一个老头子坐在半空中的风尾上,大声喊,“傻木头好样的!揍他!” 挑事儿的不嫌事大,这是好不了了。 嵊蓝一看对方脸色由蓝紫变漆黑,就知道不妙,果然那位龙子后脑勺上开始有火光冒出。 龙子三号道:“我敖促从来没有吃过这个亏!适才是我不小心,你敢用兵器吗?”他从八妖手里取过一根长鞭,凌空一抽,锐利的风声划过山坡。 众仙惕然,这条鞭是宝物! 嵊蓝拱手道:“敖促太子,何必呢?我不会用兵器,我也没兵器。” 敖癸在后面喊,“那你就认输吧!输给我九哥不冤。他是连孙悟空也能打上几百回合的。” 嵊蓝回身就跑,“我去请人教我几招。等我三分钟。” 敖促简直要气疯了,又来是吧!我倒要看看你三分钟能学到什么本事。旁观客心里也开始嘀咕,这个傻木头……有点颠覆大家的认知。功夫这玩意儿要每天、每时、每刻在手里打磨的,不像法术,只要你能计算建模就行。 镇元子将脑袋从龟壳里露出一半,乘着嵊蓝没开口,先抢道:“别问我,我没这本事让你三分钟后就能打赢那个大个子……” 须掩面(上) 嵊蓝大声道:“可是我没有武器啊,拿什么跟人打?” 镇元子一听就知道这个傻木头在冒坏水了,连乌龟卡卡都犹犹豫豫地把脑袋探出来,渐渐的脖子伸长,想听听嵊蓝的诡计。 “所以……”镇元子不知道嵊蓝在打啥主义,话只敢挑个开头。 嵊蓝道:“请大仙把你最没用的棍子金击子借我用一下呗。” 原来如此!除了没了能源的清风明月,谁都不知道其实金击子早就不是普通的光棍儿了,他现在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信心没原则的智能光棍儿。 事实上,镇元子早就不想再用金击子这个背叛了主子的二五仔了。如此乘这机会把他赠送给嵊蓝,也落个人情。 镇元子配合地将尾巴从乾坤袋上划过,金击子biu地一声从里面跳出来——和三界镜、天眼罩他们待在一起简直就是折磨,尤其是里面还有无数的笔墨纸砚垃圾。 看到金子这么迫不及待,镇元子气急败坏地道:“若你赢了那个龙子,我就将金击子送给你。若是输了,就砸碎这没屁用的破玩意儿吧。”哎,破口大骂不符合你地仙之祖的身份诶。 在万仙和龙子们看来,镇元子从口袋里用尾巴勾出来了一根短棍子,谁也没想到那货其实是自己跑出来的。 当嵊蓝手执一根马桶搋子走回战场时,敖促都蒙了——你确定要拿那玩意儿来对战老子的长鞭? 万仙普遍站在傻木头这边,连声起哄,哄得敖促都没法子出招,拄着腰发愣。 嵊蓝请观众平复,笑着作一圈揖道:“多谢多谢,这个……” 那个坐在风尾上的老头喊:“你要用筷子打架,好歹出一双呢!还能夹个菜。”这倒是提醒了嵊蓝,他摸出来那根薰得焦黑的乌木金丝禅杖牙签,拉长变粗,正好比金击子短了半寸——再拉长就要爆成板砖了。 连筷子都凑不齐材质、款式、长短一致的,你可真是穷疯了。 嵊蓝将禅杖拉长到勉强和金击子一样长短,口中还念念有词——“金击子大人啊,咱们可一定要赢啊,赢了就自由了。” 金击子动了一动,浑身上下充满了能量——在天劫来临时刻清风给他装了足够的能量块,能保命。而血叶子则飞到嵊蓝掌中,共同执掌禅杖。 嵊蓝夹着筷子冲着敖促一指,做了个夹菜的动作,敖促大怒!海族最恨别人提“海鲜”,那个老头不喊筷子其他人一时还想不到……现在好了,人人知道傻木头想开火锅了。 真龙子刺身! 敖促的鞭挂着风卷向嵊蓝,空气中全是火星,地上有草被瞬时点燃,黄烟袅袅。 嵊蓝哪有本事应对这么强大的鞭?又有法力又有变化,人家鞭上的妙处你连看都看不懂。说穿了,他只是把对战的任务全交给了金击子而已——果然筷子一伸,那鞭头就被金击子捞到,外人看来就像筷子夹住了一条肉丝似的。 敖促稍一发力就挣脱了束缚收回鞭。金击子和禅杖的合作出了问题,禅杖毕竟只是一根真正的傻木头而已。 鞭子收回后,在半空中旋转一圈,发了一个鞭花,蓄力劈头砸下。 金击子将禅杖往上一推,哪怕有血叶暗中帮忙也没挡住这一鞭,他用金击子二次接力,拼了老命才将这万钧重击抵挡住。 这两人功夫虽然不高,玩儿得还挺惊险,花样百出的。观众们“喔,嗬”惊呼,心情跌宕起伏,嘴巴里起哄声更是惊天动地,这些恶意都冲着敖促而去。真是欺侮人…… 蓝龙敖促又耍两招,见嵊蓝一双筷子封得风雨不透,便又抖了个鞭花,收回道:“要不就算平手……” 仙人吹口哨喝倒彩听到过没?你听——莫说是牛魔王、鹏魔王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流氓,连二十四星宿、观音、王母这些留心过镇元子下落的大能都把目光投注了过来。 风尾巴上的老者又出个主意:“傻木头,你别傻站着不动弹呀,你夹他一筷子,看看吃不吃得到蛇肉……” 敖癸、敖促、八妖大怒,一起痛斥那老头捣乱,总是在关键时刻帮傻大木翻盘……只有四号龙子闭目养神,巍然不动。 嵊蓝从善如流,他对敖促道:“那我就不客气啦——” 伸长手向敖促刺去。 金击子和乌木金丝禅杖见风就涨,刷地变长变粗无数倍,筷子尖冲着敖促的眼珠子夹去。 敖促哪能想到这筷子如此凶残不给面子,立刻后退,筷子在空气里发出尖啸,继续伸长,直接点到了敖促眼皮,敖促再退百丈,筷子丝毫不让,敖促眼睛开始冒血。 龙子四号身形一长,揽住敖促,将他救下,另一只手在筷子尖上一堵,金击子和暗戳戳借乌木金丝禅杖干坏事的血叶竟然无法寸进! 要知道,这半根禅杖也是万里圣树的树干炼制而成的,重量至少亿万钧。四号龙子只一只手就挡住了两根棍的锋芒,看来他是四个人中为首的了。 嵊蓝见好就收,将金击子收到乾坤袋里,禅杖又化作牙签,插在头发上。金击子甚至发出了“叮”的欢鸣。 自由了! 谅嵊蓝不敢真拿自己当奴才用! 万仙收了喧哗,看着这位至强龙子。 龙子四号出列,看着镇元子道:“镇元大仙好手段,教的好徒弟!说不得,我们只好出绝招了啊。” 他从背后扔出一块抹布,众观众大吃一惊——九龙神火罩!这是要出人命啊! 镇元子骂道:“敖丙,你还要不要脸了?”连镇元子都不得不留心记住姓名的小辈,看来非是寻常人物。 天下敢用龙魂炼制法宝的除了龙宫就没别人了,可能唯一的例外是太乙真人,他也有九龙神火罩。但是龙宫不敢问罪的——太乙真人地位太高,声誉太隆,师门太旺,钉杀几条孽龙,就像捉泥鳅似的。龙宫也得罪不起这种大能,只好假装没看见,好在人家低调,刺激龙族的违禁物品很少拿出来玩儿——最多借给哪咤。 敖丙先虚捧镇元子一句,再顺理成章拿出这么个玩意儿出来,就是丝毫不顾忌地以大欺小,以财势压木头人!果然有点不要脸。 敖丙解释道:“前面龙宫的人都输了,我们只好斗法宝了。我看这位木兄弟两三件法宝极不错。”这人眼光如刃,一眼看透了金击子本质是通灵法宝,另一根棍子后面肯定另外有玄虚,所以九弟输得不服气也正常。当然前面拼拳脚敖促也输了一招的事他肯定是不记得了。 既然你用法宝赢了三场,那么大家都用法宝好了。哼哼,九龙神火罩之下,金击子和那木头棍子活不过一瞬。 须掩面(下) 医生们细细看了洛可嘉的手法,并未太看懂,退回座位时依然议论不止。有助理拿毛毯将袒胸露乳的peter盖住,洛可嘉手挡了一下,“还没完。” 看着peter呼呼大睡很香甜,洛可嘉说:“虽然可能效果不明显,不过我想试着调理一下peter整体的身体状况。这需要从脾胃开始,他服用的药物实在是太多,伤了消化系统。中医认为脾胃不和也会影响睡眠,更别说供给整个身体营养了。” 中医概念的脾不全是西医解剖出来的内脏,这是两个系统。又例如,三焦是什么,西医没有对应的概念。 “日后他阴阳平衡、身体恢复了,戒断可能会容易些。”亚麻国人对阴阳概念很迷恋,有各种各样的解说——甚至有人提到了暗物质的存在就是宇宙的阴的一面。 这是玄学。 这句阴阳平衡让t教授和Foxx有些尴尬,mrs. white倒并不忌讳这些,她在小本子上又开始涂涂抹抹。 洛可嘉说:“调整脾胃当从驱寒气开始……”洛宅里基本上没人喝气泡水碳酸饮料,也不太出现冰啤酒这种东西。两个借住的病人更是根本不允许喝冰镇的东西。 胃畏寒,但亚麻人不在乎!少吃糖,亚麻人舍不得放弃!油炸过的processed食品要少吃,但是亚麻人天天离不开。 他们宣布,活着爱自由,死了也不怕。无视卡路里、喝糖水、吃炸鸡是自由中的自由!我有选择如何去死的权力! 这种绝对反智、无拘无束的人简直防不胜防:比如不喜欢戴口罩的阴谋论者,无视疫情的聚会自由人,不相信新冠存在的蓝球明星,想得新冠的网红……甚至不少人至今认为地球是平的,圆球论是政府阴谋,登月只是表演。 至于是不是害到了别人——他们连自己父母都不管,一年见不到一次面——还管别人去死? 得了肥胖、三高、中风、癌症、脑残、没人送终……那是运气不好,是上帝的意志! 俺们不怕。 洛可嘉管理饮食那么严格,而之所以peter和Vic没有造反,自然是另有原因的——比如洛可嘉释放了Vic的活力,威严尚存,而peter怕爹,等等。 Vic一边听洛可嘉讲理论,一边低头去看看身子下面,什么时候你能争气点啊。 洛可嘉让老申、小申去准备艾条,乘着这空档转身来到Vic这边,准备下针。 Vic是军人,虽然休养到现在,又变得有些细皮嫩肉的,但后背上明显看得出训练痕迹,还有伤疤和晒黑的印子。 洛可嘉曾经接触过一位姓胡的民间按摩师,专门找脊椎上的“籽籽头”——南方口音。据说脊椎缝隙里的籽籽头对应着身体内脏和关节,如果哪里有毛病,只要找到那个对应籽籽头,拨弄拨弄,就能缓解诸如落枕、骨质增生疼痛、扭伤、关节疼、甚至感冒发烧咳嗽…… 光滑溜溜的男人后背上,能清楚地看到脊椎凹凸,洛可嘉问:“哪位手劲够大,帮我做个测试呗?”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我们都是书生,手上没劲儿的。 Gore警官踱上来,命令一个手下,“你去看看洛医生需要什么帮助。” 其实老申、小申力气都大,不过洛可嘉希望随机抽取助演,这样把戏玩得才更有说服力——反正就算演砸了,对洛可嘉本人的声誉并无损害。 洛可嘉道:“请你洗手,然后在这个,这里,那里……几个位置用指尖去感知一下,里面有没有突起的小种子。”这个翻译是标准的莫名其妙,词不达意,但是那位警官——姑且称他为鲨鱼兄,脑袋上有一条姥鲨在游动——胆子大,在专家面前依然大大咧咧的。 他净了手,顺着Vic背后胸椎骨向下摸骨节缝隙里有没有“种子”。 洛可嘉说,“如果摸到,就拨一拨,扳一扳,抠一抠,点一点,钻一钻……”他提到的动词让Vic浑身一紧,听众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位姥鲨警官仔仔细细地探查着Vic脊椎缝隙里的情况,还真被他发现了异状,在背与腰结合处,于是他用力一抠—— Vic一声惨叫。 咦,你有感知了?洛可嘉大声问。 这里本来就有感知的,Vic回嘴。 警官继续向下抠,直到尾椎,他累得出了一身汗。 “这是点穴吗?”屁股朝天的Vic问。看来他也关注过功夫电影中出现过的神技。 洛可嘉说,“是一个中国民间传统治病方法,因为我手无力,所以从来没有想到过要试一试。感觉如何?” Vic侧过上身,他的活力又回归了。 有人解释一下,于是掌声四起。今天太精彩了,这个洛可嘉真是花样百出啊。盖住盖住,虽然效果明显,就是太辣眼睛。 小申递上一个手掌大小的金属盒子,白烟袅袅从盒子孔洞中飘出,包上隔热布,洛可嘉让他将这个灸盒贴peter中脘处固定了。 很多人并不喜欢这艾草燃烧的味道,医院院长低声让人将通风排气开到最大。 洛可嘉对一个面带讥笑的师兄道:“请你将手在自己的腹部,胃肝肠各个部位皮肤表面摸摸看,是不是皮表温度有高有低,甚至里面有硬块?” 那位师兄撇着嘴摸了一个遍,笑容便淡了许多,那硬块多半是大便,但是皮肤表面温度各异说明了什么?儿童的肚子可全是柔软而温暖的。 洛可嘉看着他松软的大肚子道:“围绕着腰有一圈重要的经络,”他在自己的带脉位置比了比,“此处是上身下身分割线,本应该是温暖的,柔软的热腰带,但可能你会发现它现实是寒带,而且皮下脂肪很厚。” 那个师兄目光凝重地摸了一圈,亚麻人胖子多,冰冷的脂肪层触手惊心。 洛可嘉笑,“这就是我的意思,温度偏低的部位就是气血不足,寒邪入侵内脏的外在具像。中医旨在治疗未病,你的内脏温度低表明其活跃度下降,再下去会功能缺失。” 那位师兄放下架子道:“亲爱的Lock,你看我应该灸一灸吗?” 洛可嘉点头,灸肯定没有坏处,对吧? 在试验室的其他座位上,偷偷伸手去摸肚子的大有人在,试过体表温度后个个脸色凝重。 洛可嘉道:“有古人说,疾病多半来自伤与寒。或许我们应该多听听古人的看法:在生病之前,把病治好。” 这句话哲学意味太重,不少人陷入沉思。 多年以后,有人问他们深刻理解的第一个中医概念是什么?他们一致答曰:养生。 顶不住(上) 嵊蓝眼珠一转就明白了这个敖丙来历,就是被哪咤剥皮抽筋的那位。怪不得逼得哪咤下狠手,这人实力、心计比那几个龙子龙女强太多了。 提到法宝,天下还有谁比龙王拥有的更多?连孙悟空想要好东西也要去龙宫讨,定海神针那种东西说送人就送人了。 在这世界里他还没死?或者被大能复活了? 镇元子刚刚骂过他不要脸,敖丙就像没听到似的,慢悠悠地把斗宝的原因解释得清清楚楚、合理合法,让你有苦说不出。 嵊蓝抢在镇元子骂第二句前大声道:“你们有四个人,我只一个,但我赢了你们三场了,凭什么还纠缠不休?龙宫的脸面呢?” 敖丙淡淡地道:“正是龙宫的面子要紧,我才想扳回一局啊,否则木兄弟,你说我们连输三场怎么回得去?” 哎呀,这可是无法善了了,龙宫的脸面全押在斗宝上了。 敖丙抬头看着远方,“更何况你有镇元大仙做老师,我们学艺不精,输给地仙之祖的徒弟,也不丢人对吧?您本人身份更是非同凡响,圣树化形,我们只是小龙子,哪能比得您是天生神物啊!” 好了,这么一解说,龙王的面子已经回来了,还要比啥? 嵊蓝决定捧捧对方:“您是龙王三太子,肯定本领高强,就算没有法宝,想必要赢我也不过是三拳两脚的事,我认输还不行嘛?” 敖丙摇着头道:“还真不行。不认认真真做过一场,也对不住各位老少爷们儿啊。”观众们一起喊,对的对的,傻大木赶紧拿宝贝出来,打一场。 嵊蓝的眼睛向风尖尖上乱出主意的老头看去,他句句都点到关键上,颇为神奇。 不过仙人们飘来飘去,行踪诡异,神出鬼没,那个老头早不知坐到了哪阵风头上去了。 嵊蓝嘟囔道:“你拿这玩意儿,我怎么比啊?” 敖癸喊:“你如果没有法宝,就在在神火罩下面待足半小时,也能算你赢。” 嵊蓝冷笑,“要不敖癸你我一起到下面去,看谁熬得时间长。”地劫之火我都熬过了,这个破抹布再炙手可热,是拼得过劫火呢还是吃得掉仙火? 敖家四龙当时就傻了。这是要性命相搏?你个见火就着的木头想拉着尊贵无比的龙子一起死? 当时龙子后面虾兵蟹将里有人嘲笑,“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跟龙子换命?” 嵊蓝更大声地笑回去:“天下龙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天下有第二个我吗?”诶,这个真没有。 如此说来,敖癸、敖促算上九龙神火罩加起来也比不得嵊蓝值钱。 真还说不好到底是谁僭越了。 四龙再开不了口,敖癸……你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亲自挑战九龙神火罩——他可能有点二,但是并不傻。 镇元子忽然喊,“刚才那个提议我看可以改改。” 众人眼睛看了过来,嵊蓝喊:“老头儿,你别害我啊。” 镇元子道:“敖丙,既然九龙神火罩拿出来了,就不能轻易收回!法宝也是有尊严的。现在你只要答应我一事,我让我徒弟进九龙神火罩去。” 万仙大哗,这人自称是人家师父,怎么还要徒弟去送死呢?你知道他是木头精吗?易燃易爆。 敖丙小心翼翼地问:“请老前辈明言。” 姿态放这么低,意思是和小辈赌斗,你别有失身份啊。 镇元子呶呶嘴,道:“我赌我徒弟能支撑半个小时,赌注就是这个九龙神火罩。我徒弟若活下来了,这件法宝归他所有。” 敖丙微微冷笑道:“若你赐他一件更厉害的法宝,我岂非是白送他?” 镇元子道:“你想如何?难道要我徒弟空手坐在九龙神火罩下面?” 敖癸喜道:“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龙飞天。” 镇元子气急败坏地道:“你们真敢想啊,你咋不说让他脱光了进去呢?” 敖促接上道:“中衣还是要穿一条的,露屁股就不好了,对在场女仙不敬。” 成群的仙人开始起哄,到处都是“跟他赌”,“傻大木我们相信你”、“才半个小时”的声音。 嵊蓝得到镇元子神助攻,心底大喜,脸上犹豫、恐惧、贪婪、冲动、怯懦、咬牙切齿诸多情绪闪过,深刻诠释了什么是亡命赌徒、孤注一掷、利欲熏心。 乌龟卡卡眼珠子快掉下来了,这个老实巴交的木头那模样真是欺骗性满分啊,谁看得出他比猴都精,比狼都狠,比狐狸还狡猾? 镇元子欣赏着嵊蓝表演,老子帮你骗一个天下有数的至强法宝到手,估计和圣树的纠葛差不多可以平账了。 嵊蓝畏畏缩缩地凑到镇元子身前,小声说话却又偏偏让大家都听见:“师父啊,您传我一招控火术呗?要不然徒儿怎么敢进去啊?” 镇元子几乎要破口大骂了,你知不知道九龙神火罩是什么档次的东西?白送不够还要添头?老子的控火术是用七颗人参果换来的! 随随便便就给你? 嵊蓝叹气道:“或者我在里面用天眼罩遮一下也行?” 别!镇元子立刻说,“你附耳上来……” 众仙一听,果然老镇元子压箱底的宝贝还在,天眼罩和三界镜这玩意儿谁不狠狠地抓在手里? 嵊蓝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控火术,他转身对敖丙胆怯地道:“半小时?” 敖丙坚定地道:“从第三十一分钟起,这宝贝就归你了……坚持不了就跳出来哈,别真把自己点燃了。”他看了看嵊蓝黑漆漆没有一丝反光的脸,“就算你把自己点燃了我也能灭掉,天下就没有我们龙宫灭不掉的火,必能保你活着。” 嵊蓝诚心实意地道谢,然后向敖丙指定圆圈走去。 镇元子喊:“包包还给我,不经烧!” 嵊蓝“哦”了一声,乖乖地把乾坤袋交给乌龟卡卡,祂立刻将口袋收了。这算是分家当了,嵊蓝当然将金击子捏在左手、而右手持乌木金丝禅杖、背上背着扬琴、焦尾琴卡卡。嵊蓝刚要走,镇元子道:“头发上的东西一并放下。” 嵊蓝刚要解开血叶、黑叶、黄叶和绿叶,忽然停手说,“他们不愿意靠近你。” 其实就是“她”不愿意!另外三个懂个啥? 镇元子苦笑,何必呢?这一次我真没别的意思。 神火攻(上) 嵊蓝太小瞧统治深海万万年的龙宫底蕴了! 敖丙敢拿出九龙神火罩来,就没想过会输! 此物采用天山脚下食仙禽的巨型雪蛛的丝制成,具备海量的容纳性,更别提那神火鼎了,威力十倍、千倍、万倍。那九条龙魂更是了得,来自于万万年前违反天条被活活雷击九九八十一年而死的最坏最强最狠最毒的恶龙! 里面不仅有天罚,更有千海万国亿民的诅咒,施以“决死九世不入轮回”之罚,恶业难消,尽在幡下。 神火也非凡品,取自燃烧亿万年的深渊寒冰下不灭蓝焰,温度高达零下千百度,除了仙虫雪蛛丝也没有什么能纳之而不坏的。 但对龙宫来说,此物就是个鸡肋:龙王令所到处,万妖拜倒;敢不尊令的都是有天大背景的、龙王也不方便动的人物;这神火罩吃得动的小妖中妖多半都是软骨头,龙王搞不掂的大概率也不怕这件法宝。至于那鼎,从来没有人动用过,据说有承担不起的后果。 恰恰嵊蓝不同,他能历经天劫阴火和等离子仙火而不死,不是因为本事大或者有宝贝,而是背后有洛可嘉以及那个圣树空间的战略纵深在调动整合资源。 就嵊蓝本人能力来说,天劫阳火也罢,阴火也罢,真的碰上就是个死。仙火更别说了,他的水晶球作为小乌龟进出的通道,被燎了一下,现在还蔫着。 他唯一依仗的是胸口阴阳二气和脑子里的小聪明,比如吞掉点什么,或者让两个世界天劫斗天劫,自己旁观。 由于前面他的表现过于惊艳,镇元子和所有人都高估了他的实力——当然镇元子知道那控火术对付九龙神火罩没用,但是却可以把嵊蓝背后的大能给诈出来! 你敢在我眼皮底下搞鬼,拐走了圣树,抢了金击子,骗我变形术、控火术、乐器制作基础…… 你到底是谁?让我输也要输个明白,是不? 天可怜见,嵊蓝后面其实只有一个洛可嘉——小乌龟卡卡的观察对象,残疾骨科医师,半吊子针灸爱好者——哪怕曾经因开悟入道而引起万兽朝元,但毕竟是修行初级阶段,其实他啥也不懂,啥也不会,对嵊蓝没有任何帮助! 而圣树苗虽然肯定很馋这龙气,这么高端的食材不用过度烹调就是至味……但低温再加上专门针对魂魄的进攻,它哪敢作怪去碰?那人面绿鸟更别说了,只能躺在树枝深处和人参果们流着口水瑟瑟发抖。 因为它们的魂魄是镇元子天人五衰时的十万八千个念头应天地感念所化,弱小而浅薄——如同烛光对阵正午的太阳——完全被这龙气碾压,碰上就是个死! 没经过洛可嘉的同意,没给异度空间的树与鸟打招呼,没有测试过自己的本事能不能顶住龙魂火的压迫……嵊蓝就傻傻地踏入死地,坐在浓雾之下。 还真有傻子甘愿接受活活烧死的刑罚!万仙无法理解——大不了去龙宫做供奉好了,至于以性命相搏嘛? 镇元子其实也有那么一刹那后悔,想让嵊蓝放弃。虽然他背后肯定有人,但神火罩下不留活口,性命攸关啊,蓝仔嗝屁了后面的事咋办?那个大能惹不惹得起龙宫且不论,找上老子出口恶气肯定没问题…… 在九龙神火罩发动的一刹那,嵊蓝心底的不妥当感觉也渐渐积累到了高峰。前面表演了害怕、没把握、贪婪、赌性发作,是不是太入戏了……现在退出,来得及不? 不好意思,他的身子已经动不了了,巴掌大的神火罩早就成了方圆万里的火的世界。 敖丙敲一敲手上的鼎,嵊蓝头顶黄灰浓烟陡然笼罩上了一片红,阴寒的风从四面八方卷来,第一条龙从云中探出头来,随随便便看了嵊蓝一眼,嵊蓝心脏立刻大恸。 龙身子还没全出来,这位就快心肌梗塞离世了——观众们遗憾地哎了一声:走眼了,那傻大木果然是个傻的,屁都不懂。 作为对不自量力、冒然迎战的傻子的惩罚,嵊蓝手里舞成风车,阻挡魂火的乌木金丝禅杖第一个被点燃。当第一龙魂能量耗尽时,禅杖也只剩下牙签大小的一根树芯,嵊蓝不舍地看看,插入头发。但幸运的是,熬过了第一关。 敖丙再敲鼎,“当”的一声,揪住了万仙的心尖——第二条龙魂从罩下红云中显露身躯。 其寒流肉眼可见,滚滚而来,嵊蓝的顶花轰地炸开,七千零四十八片花瓣脱落,被圣树血叶指挥着围绕嵊蓝旋转,形成了一花瓣壳。被龙魂猛烈碰撞三击过后,嵊蓝吐了血,但也熬过了龙魂二号。 敖丙冷冷地看了嵊蓝一眼,傻木头能捱过去两条龙魂,原是意料之中——只要莫让他顶足半个小时。他再敲鼎,第三条龙魂将硕大的角从红云里伸出来,瞄准了嵊蓝。虽然只是龙魂,其压力有如实质,带来火苗如海。敖癸、敖促、八妖一齐后退,面有惧色。 仙火就是借道水晶球,携乌龟卡卡降临这个神话世界,所以这些花瓣经仙火热力锻造,比较耐用。魂火是个好东西,难得一见。仙火从花瓣里偷偷伸出手来,尝试舔了一口,果然美味!仙火又小口尝尝,第三条龙一大半力量消耗在了阴阳二气肚子里!这是作弊。 很快第三条龙后继乏力,最后一滴能量被仙火吸收。烧焦的花瓣原本蔫不拉儿的,现在居然稍微多了些神气,可见冷冰冰的火也有保鲜作用。 第四和五条龙魂陆续到达战场,它们的火又升级了,是地狱炼火!仙火温度下降到了危险的地步,强挺着吃不下了,只好指望将冰寒能量改造到不那么冰寒了,被到处飞舞的花瓣吸收,血叶子也安全地吃到了不少能量,开心无比。 敖家兄妹无比眼热,傻木头真有两下子,如果能骗来龙宫……观众们突然发现原来傻木头开的花才是真正的宝贝,眼前俱一亮。 敖丙没想到这么快就损失了五条龙魂,心里不悦,再敲小鼎,第六龙魂宏大入场,将神火罩下空间填满。 仙火挡了三条龙,黯淡无光,再也吃不消第四条龙魂了——这火不是物理低温,而直接灼烧着你的灵魂!仙火表示对此无能为力,而血叶的灵魂是出生没多久的圣树小女孩,脆弱无比,第六条龙刚一降临,尚离着十万八千里远,她就惨叫一声,藏进嵊蓝头发一动不动地装死。 神火攻(下) 但绿叶没有生成魂魄!嵊蓝灵机一动,乘着此刻火焰温度并不太低,自己的魂魄暂时无恙的几个呼吸时间,迅速将控火术在脑子里建模,把这“逻辑电路”刻画在绿叶络上。当五秒钟后火焰接近时,嵊蓝快速测试了功效——可用!火焰顺着“电路”转了两圈,排出去但依然是火焰!必须要…… 嵊蓝用阴阳二气把低温火导出给洛可嘉,暂时抵挡一下,自己用十秒钟迅速将五行逆转相生阵法刻画在绿叶络的逻辑电路的下层,如此一来,排出的能量可以随心所欲地变成其他东西——比如黄金。 小树空间只拖延了火焰三四秒钟,就不得不将寒冷火焰传输给洛可嘉。六秒钟不到的时间里,洛可嘉晕倒,溢出的能量让他身体变得冰冷,随即变得滚烫,散入经络。 但第六条龙所做贡献非同小可,嵊蓝手脚飞快,又搞出几片绿叶工厂,乱飞的能量被约束在“电路”里,乖乖地进入加工厂,被浓缩一万倍,转换成了沙土,“沙沙”地掉在嵊蓝脚下。 观众席有些毛骨悚然,这个傻木头能用最低级的法术灵活组合运用,不仅能自保,仿佛还能发财。这些魂火沙是难得的仙材,可以垒丹炉,造仙宫,炼法宝。每一粒都是天价。 敖丙脸色严肃,半个小时快到了,傻木头居然毫发无伤,还小小地发了一笔。他再敲鼎,第七条龙从虚无中出现,祂的魂火温度比第六条的火焰更低二倍!火焰成线直奔傻木头。 嵊蓝依然用“电路”抵挡。 但很快这个魂沙加工厂开始过载,变成了银白色。嵊蓝忍着冰冷的低温,百忙之中给叶络加了一套土转金的阵法——也真是幸亏他炼制了无数叶络,熟极而流……于是第七条龙的能量从魂火沙再转化成了一丝丝纯银色金属丝,掉到地上“叮咚”作响。 观众们骚动起来,这玩意儿只在传说里出现过,绝对没有在外界露过面!这是风铜!虽然因其质软而名之以铜,其实其色更类秘银、其韧性可比天罡金、其锐利能胜过地狱铁,奇重无比,是炼制柔性法宝的首选! 镇元子已经在考虑借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和几百年同学之谊硬夺魂火沙和风铜这两样宝贝了,至于脸面——有了那沙与铜,脸不脸的其实并不重要。 敖丙看到前面七龙全部失败,而且时间快到了,有些失了分寸,急急敲鼎,放出了神火罩下第八条龙魂!他很自信,天下之大,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能撑过第八条龙火的。 此龙和前面七条龙完全不同,祂保留着半分实体!其肉体本身就坚不可摧,死后残留骸骨依然可以撕裂空间,浓缩虚空,无中生有。 此乃天仙级龙褪!周围观众仙人们本来越凑越近,此龙一出,立刻远遁百里,遥遥观望。 也不知道这么强大的保护龙族的老祖宗怎么被收入了神火罩里。而太乙真人的九龙神火罩据说压轴的第九龙才是天仙级真龙,这才第八! 如果说第八条龙就如此之高明,那么最后那个会是什么?难以想像!众仙在百里外咬牙欢呼:傻木头顶住! 这具天仙级巨龙眼睛似乎早盲了,祂绕场一周,精准地将嵊蓝卷起来,然后开始从精神、肉体两方面同时开始挤压。 哪怕是焦尾琴也承受不住这压力,龙与木实体尚未真正相接,焦尾已经被生生压缩了一半大小。嵊蓝在抵死抗争之余想,可能焦尾的音色反而被压好了也未可知…… 嵊蓝悬在半空,独自直面第八龙,再无借力处。 人参果外壳类似蛋壳,物理属性尚在,使其极耐压力,就如同纯捏用手捏是很难捏碎生鸡蛋壳的。 但那也得有个度! 嵊蓝很快就感觉自己的壳——经过雷电、仙火提炼的壳——快到极限了。神魂上的压力倒并不太离谱,因为半昏迷的洛可嘉基本上承担了九成心灵攻击! 但是再没听说纯防守能赢的。 圣树叶子正在疯狂地自动运行——吸入火性吐出一半风铜丝一半魂火沙。 还有什么可以利用? 嵊蓝在头发上一摸,摸到了最后的武器——牙签一样的金丝禅杖残骸!这是用圣树的一枝气根炼制,花费了不少心血。有用没用……管他呢,先用了再说! 嵊蓝握签在手,用力向下刺去。 四十多岁沧桑无比的洛可嘉从梦中醒来,脏兮兮的包工头松了口气,关切地问:“洛大哥要不要休息半天再上工?” 洛可嘉迷惑地摸着自己的脏胡子和油腻的脸,我是谁?你是哪位? 胖子见洛可嘉不说话,急着说:“大佬,你被脚手架上掉下的砖头砸到后脑,幸好戴着安全帽,所以这么快就没事儿了……这个是偶然的……不是责任事故……你先回家休养休养吧,先单独给你把工钱结了……” 洛可嘉似乎想起了点什么,隐约有高架、低坑、红砖、水泥的影子在眼前摇晃。 自小就老实本分的他迷迷糊糊地拿着一叠光头爷爷回到家中,女儿小娟从如山的作业堆里抬起头——“爹爹,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是不是暑热高温,老板良心发现提早下班?” 洛可嘉心里陡然一痛,“小娟儿,写作业别太久,注意休息,注意眼睛。” 小娟嗯了声,但眼睛始终盯着书本,眼皮都舍不得离开书本零点零一秒,似乎一不留神书就会跑了。 “明年就要联考,推荐甄试了!我一定要考上台大!”小娟说。 洛可嘉摸了摸衬衫里的薄薄的一叠钱。明天另外找个工地吧,找个对工友善的,不,工资更高的工作。 “阿家妈今天怎么样?”洛可嘉开始熟练地淘米、洗菜。 小娟眼神暗淡了一瞬,她勉强笑笑,“清醒了大概十五分钟,一直在念叨阿姨死得早,阿嬷没人照看……” 洛可嘉不再说话。 他走进里屋,给失去神智的瘫痪女人擦洗。这是一个并不整洁的房间,墙上用报纸糊满,遮住了土灰。炕上的米粒、馒头碎混合着尿骚气和薄被的陈腐味道让人头痛恶心,但是习惯就好。 今天难得她没有哭闹…… 忽然一阵刺痛袭来,洛可嘉捂住了胸口,他心跳速度陡然增加了一倍,似乎有一把锐利的刀深深地扎入他的胸膛,全身空虚,他软软地倒在炕上,看着昏迷不醒的妻子,合上了眼睛。 门外的蓝天从窗框的缝隙里投入一点点光来,洛可嘉的脸上阴影是如此的深刻,明暗交界处锐利得如同在他胸腔内肆虐的刀锋。晴朗的天,雨后的碧空,以及炉子上的米…… 他并没有失去神智。等心痛缓解一下,就去接老二从补习班放学…… 生活太难了,我太苦了,就要熬不住了。 空瓶子(下) 什么东西能阻拦那未知的巨大力量?剧痛传来,他眼部神经断裂,眼前一片漆黑;嗞——听觉神经断裂,巨大的鸣响装满了整个脑袋而未闻;喉咙剧痛,淋巴管、脾、肺、胃全部被焚烧一空;紧接着小腹一痛(惊喜)下丹田神经全部冰裂;最后双腿筋脉俱断,剧痛唤醒了神经,但随即又陷入无感。 洛可嘉眼见身体即将崩溃,但他的大脑还活着,他的知识体系还在,他的想像力尚存,他的手还能举起来—— 他在零点零五秒内想到了唯一依仗的东西——克莱因瓶。这是一个类似于三维的莫比乌斯环的四维对应结构,表面上看有内有外,但经过了第四维途径,内将成了外,外会成了内!内外循环往复,直线距离可以是零,也可以是无穷,容量可以是一毫升,也能是无量大海。 目前尚没有数学家能建构出克莱因瓶本瓶——事实上那根本不可能是个瓶——那么利用两个世界的若有若无的通道自己打造一个好了。 凭他的数学水平…… 洛可嘉在申家父子、peter、Vic惊骇的目光中伸出双手,在空中划出了莫比乌斯环,那环得到了龙气,立刻膨胀,自生自长,自由发挥,暴涨亿万倍,循环龙气自由自在地在三朵花内虚虚地打了一个结。 萨满舞蹈又来了——我早就说洛医生其实是个神棍……peter若有所思地看着洛可嘉表演手腕舞。 ——他翻白眼了,这是通灵者标配!低级表演! ——他昏倒了……又爬起了,嘿嘿,早就料到!装的吧?无耻! ——他又打了三个结,怎么来来去去只有这一手?……外面好像要下雨了,隐隐有雷声? ——他甩头了,嘁,如果他没残疾,大概还要摆个尾……房间里怎么这么冷? 一千八百个世界中,洛可嘉的一千八百个自己同时开动脑力,堪比“太湖之光”超级计算机,循环龙气打结再打结,结套结,结穿结,结绕结,空间时间壁垒合而为一又各不统属,互联互通却又泾渭分明……一个不完整的“无内无外,无得无失,无来无去,无增无减”的模型初步成型,三花首尾相接,寒气喷出来就被另一朵吸入,成为这个不断扩张、如雪花长大般的“自洽”结构的核心控制……这是一个四维中国结! 量子纠缠之下,这个模型在一千八百个空间自动成型,同步运转,能量互通,信息共享,一千八百个世界瓜分了龙气——在洛可嘉眼前,冰寒的龙气在三朵花之间进进出出,温度急剧升高,就像经过了千山万水…… 一千八百界的一千八百个洛可有那么一瞬间——因为时间失效,距离失效,因果失效——成为了一体,魂肉相接,成为一体,共抗龙气。 ……(被404封禁的结果在省略号里消失在天地网络间) 低温龙气从圣树根部散发开来,轰地消失于空间壁垒之后,留下的一丝正好为小树苗、人参果、和人面鸟瓜分。绿鸟叽叽地高歌,圣树又开始拔高,将树叶伸出洛可嘉脑袋,根扎入了他的心脏。因个头小而没被金击子看上的废果子们沐浴在龙气之中,兴奋地乱跑,还冷不丁地咬绿鸟一口。当《大青山交响》又一次开始奏响时,所有的人参果和鸟开始应和…… 残疾医生洛可嘉虽然全身崩溃,但作为能量出口与中转,龙气一缕一缕地降临又离开,滋润着他破碎成渣的身体——原本的经络重开线路,血管、肌肉、神经、骨骼逐渐恢复,力量充斥着他的每一个细胞,看来离痊愈不远了。 啊,作为对人体构造无比稔熟的专家,洛医生敏感地注意到了新的肌体、神经、血管、骨骼的变化——虽然墙上的时钟只过了三十分钟,但在量子世界里,时间却失去了意义,洛可嘉的身体瞬息之间完成了解构与重组。而他身边的人们对处于更高维度的洛可嘉的变化毫无知觉——你能指望小蚂蚁注意到你换了件外套并在嘴唇上涂了新色号的口红吗?那超出了蚂蚁的认知。 他适应着新肌肉、新颈椎,努力环顾四周,对几个惊恐、担忧、好奇、嘲弄的人东拉西扯地说,“我忽然发现了手腕里经络的秘密,这证明了我以前读过的书——手指上有穴位可以利用起来。不信?你们跟我学。” 于是在洛可嘉口头指挥下,四个大男人跟着举高双手,转动手腕,摇脖子,动手指——有没有特别的感觉? 你还真别说,这么一套动作做下来,peter似乎更神清气爽了,胸腹间嫌恶的戒断反应也缓解了不少。他看着洛可嘉费力地抬起手,稍稍演示了两秒钟的手指舞,便垂下胳膊……直觉这套广播体操只是“安慰剂”,是自我暗示!而且洛可嘉明显有些不大对劲,具体是哪里不对劲,peter却又说不清楚。 在万仙眼中,只见嵊蓝把心一横,一口咬上第八龙,一个小时后就把那龙吸干成了皮褪,俱大恐怖——世上从未有人连吞八龙,这是要逆天啊! 赌局已经结束——早就过了半个小时!真没想到,九龙神火罩现在是傻木头的了! 敖丙打出命令,想停止宝贝运转,但是神火鼎依然往外澎湃地冒火,而且神火由白转蓝—— 难道神火鼎失控了?法宝受到了蚁蚊的挑战!想当我的主子?你配吗? 九龙神火罩在那神火鼎的教唆之下依然浓烟滚滚,火星飞舞,拒绝了敖丙的直接命令。 敖家四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小姐全傻了!神鼎失控!要出大事!凭他们半吊子水准,连敖丙都没放在神火鼎眼睛里,何况其余? 果然,火鼎中白色火焰一冲万丈,一丝长鸣,宣告第九龙带着怒火,突破了宇宙屏障,从未知空间、未知时间里游出来。 这声长鸣涵盖了所有波段,小到蚁蚊飞蝶,大至蓝鲸鲲鹏,心里就像被一只手掌捏住了,痛、痒、惕、恐、慌、惘……能跑的腿软,能飞的落地,潜水的沉底。 这个世界安静了。 大恐怖莅临。 祂探出一爪时,万寿山垮塌。鸟兽四散,黄云漫天,雷雨倾盆。 祂二爪齐出时,围观仙人五色祥云颜色尽去,神通尽失,变成凡人落到龟裂的地上。天降火雨将敖丙随身携带的雷雨云烧成白烟,仙人们哭爹喊娘,狼奔豕突。 祂三爪出时,空间承受不住祂的重力,方圆千里的引力场断裂,无尽阴火从虚空中冒出来,气温下降至空气液化程度——万仙坐在地上,齐齐冻毙。 祂四爪齐出时,云池碎裂,十大天帝的天宫开始下落。天宫内瑞兽仙禽羽落毛焦,惨叫着无处可逃。万里内再无可呼吸者。 当祂五爪齐出时,整个世界忽然膨胀,就像布口袋里装进去了一头巨兽,眼见得袋要裂了。 大报应(上) 天地忽然一静,十色毫光自天而降,天籁宏灏,无量无极,十团耀眼的光芒呼喝一声,各出一指,点向九龙神火罩。 镇元子裹着天眼罩,躲开了和小乌龟一道被冻成干粉的命运,他失声叫道:“十日巡天?” 嵊蓝完全不能看清光芒祥云之后的十大天帝面目,只觉得衍广圜深的天地似乎被这些食物链顶端的仙人们挤得满满的,再也容纳不下任何一株稻草—— 第九龙视十指如无物,祂要转身了,尾巴再降临的话,这个宇宙还有活物吗? 十大天帝只好再出一掌,“嗡——”地一声天地共振,第九龙才停止了动作。 而这一掌一指也将万寿山封印成了闷铁罐,镇元子和小乌龟则被压迫成了缩小十倍的石像,敖家四龙尽被压成一掌大的玉雕,十万里范围之内的普通的仙鬼妖魔、活物和不够坚固耐用的法宝一起粉碎。 只有神火鼎还在燃烧,神龙在烟火罩下无量空间内闭目退守,死死抵抗住十大天帝之联手。 嵊蓝则直面承受五爪巨龙和十大天帝两边的物理压力和精神魂魄火力,简直是痛不欲生。所有的法术失去了效用,连脑子都不大好使了。 一个女声钻入他的脑子,“傻木头,赶紧起来战斗啊!天帝联手也只能封住道德神龙一刻钟,你在祂身边,必须要想法子拘住祂,挽救本界。” 嵊蓝几乎就要破口大骂了,“我就是个木头!我有屁的办法!道德神龙又是什么鬼?你又是谁?” 那女子道:“吾乃黎山老母,我传你补天大术,可将道德神龙化为岩石。” 嵊蓝问:“道德神龙是什么鬼?补天大术有用吗?” 黎山老母道:“无极未生,名以道德,其威能非常人所知——补天大术是我最强的道术了,但愿能延缓他三刻。”黎山老母是女娲娘娘转世报身,地位崇高,术法精强。 一个男声插入道:“如果补天大术无效,我南华帝君传你一套分光手,看看能不能拆掉道德神光。” 其他帝群纷纷许诺,会赐一术下来。 嵊蓝道:“请老母赐法。” 黎山老母道:“天之道,损不足以补有余。人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道德神龙乃先天圣物,当以人之道役之。”当下传来一篇万言大论,等嵊蓝搞懂,那神龙眼睛正好睁开了一条缝。 嵊蓝歌道:“宇无极兮,宙无始终。道有迹兮,德未闻穷。吾有歌兮,词以窥天之高穹。地无称兮,测崔巍以广心胸。道汲术兮,德之广无闭幽闳。德窥垠兮,道以直刻垚断垅。君自无极来兮,神驰万宙而宇内跨风。我劝君止,此路已至人道之极兮于汝不通。” 他伸手一抹,神火尽化为石,落地成灰,而道德神龙颜色则淡了三分,但也就是三分而已。 南华帝君道:“很不错!我的分光手就传你罢。”当下一幅图画在嵊蓝脑中呈现。所谓分光,以无尽阴暗幽冥为剑丸,诱光明投奔万世之深邃。有形之自恃,无光之外泄。但有念头转动,皆为邪暗,一剑分光,晦而灭明。 只三个呼吸,嵊蓝明白了,两手左右一撕分开,阴气弥漫,凡有光处,形影尽皆断裂。神龙睁开的眼睛当即瞎了。全身火芒离他而去投入嵊蓝双掌,龙皮也暗淡了三分。 嵊蓝的仙火得了大补,气血旺极。 还不够! 西方天帝道:“吾有绝情剑式,能灭人爱欲,改人性情。你且听了。” 嵊蓝只三个呼吸就听懂了,绝情者以身为鬲,以情为火,以恨盖鬲,烘烤灭杀心中欲望,使人弃共情与慈悲,以精确的正义代替人之常情,如机器般冷漠,如算筹般锱珠必较。 此术以言语为剑,斩人心念情绪,再斩尽自己念头,方得成就正道。 嵊蓝稍微沉默思考一下,简单地对神龙道:“今日生灵涂炭,万不活一,哪怕您杀了我,解了恨、报了仇,也是挫败。”伸手挥动,好像在扇风,谁知这是一道剑法? 那龙闭目沉思,重量却轻了三分。面有悔恨,火鼎开始冷却,烟火停止喷发。 有效! 太昊青帝道:“吾道术浅薄,不敢献丑于诸道兄尊前,倒有一式曳尾遁走术,可以救你于必死。”这位天帝是东华帝君高昇上三十层天界后递补上来的,资历较浅。 当即传来一套心法。嵊蓝最喜欢这种跑得快的法门了,能两分钟完成一套马拉松。 他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束风铜丝,飞快地绕着神龙遁走,电光火石间刺出一千余剑。剑光闪过,神龙印堂正中出现一个浑圆,祂身上色彩再淡三分。 一个女子道:“吾乃赤帝,有一术可辨气识虚实,天下无幻术再无能骗你。倘若逆转,还能布下幻景。”当下一道黄芒射入嵊蓝脑中。 嵊蓝听了思忖片刻,果然能以他的复眼射出玄妙莫测的光芒,有如一百零八块镜子,虚虚实实围困住神龙,点燃神龙的心底最深刻的恐惧,制造出幻境,吓唬住自己。 神龙果然中招,恐惧之中身躯缩小了一半,良久后才明白中了幻景欺骗,闭目片刻,再睁开四下张望,却已寻不到嵊蓝的身影。身上又中三五剑,颓然低眉,其气势又低落三分。 一苍老声音道:“吾乃勾陈天皇大帝,有起死回生大术,正好适合你的人参果树身份,对付这些处于生死之叠加状态的龙魂上。” 六套大术到手。 嵊蓝读过了生死大论,转身问神龙道:“何为生?何为死?以道德为名,其若心何?请问上仙,汝心尚在否?” 这话太尖锐!太毒! 被收在九龙神火鼎中的道德神龙是生?是死?注目则生,忘情则死?那么你的心还在吗?是生还是死? 神龙不能答。 嵊蓝追杀道:“何苦因败而怒?九龙神火罩不过是个外物,得之不足喜,失之何必悲?来日方长,何以乱造杀孽?莫非上仙之仙躯尚在但其实心死若丧?” 神龙垂首,气焰全消。 一人惊讶道:“圣树之才具,至矣。不愧是造就了仙草仙木仙人无数的大德。道德神龙虽然伟岸,却收拘于神火鼎内,是以其德不张,步步受限。我有一封印大术,可就近困住神龙,请圣木品鉴。吾乃轩辕黄帝。” 大报应(下) 哇,老祖宗啊!年年拜祭,今儿个见着活的了!轩辕黄帝的封印术曾经于战场之上雪封十万鬼面军,逼退蚩尤。 嵊蓝得此术简直就是老天爷帮他作弊。 一道黄光进入嵊蓝印堂,很快嵊蓝习得这项繁复无比的封印大术。 此术要利用天地之威,问心无愧,为天地立心,为万民请命,对敌施展天罚。 嵊蓝鼓起余勇,借用万寿山废墟地利,以百万死亡者之戾气,借用天地对外来神龙的降维打击之排斥,使发十大天帝之外溢能量合成共振,在神龙周围树立一圈风墙。 神龙无耐地用爪挠挠风墙,虽然已中了绝情剑,依然有苦笑从脸上析出。 此天罚也。 少昊白帝从远处扔来一句:“那么我出音波消魂术,以音乐杀人。”祂将声音和旋律、意境的本质与操作讲解与嵊蓝,嵊蓝拾起了焦尾卡卡遮蔽下的扬琴。 此物屡遭火劫,竟然未被焚毁,反而色泽更艳,音色更清亮,不愧是鹈鹕老师专门捧到嵊蓝手边的极品。 嵊蓝胜券在握,是以能平心静气,以音杀心法缓缓奏乐。此音起于暗哑阴沉,先失宁静,后起诛心,杀意波涌,一浪紧似一浪,一波更掀一波。推波助澜有如代天问道:汝有何德敢兴师问罪屠民灭国? 神龙此时已然光灭、火尽、体软、筋麻,缩小了一半,被封闭于风墙之内,甚至身体石化了一半,已近无能为力。祂索性将爪子收了,匍匐于半空,凝耳细听琴音。 音乐掀起来的波浪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险峻,神龙身影也就越来越淡,风墙也就越收越紧,直至手握把拿的地步。 良久,道德神龙的身形重量几无残存,只有淡淡的风墙还在转动,陪着祂在天地间飘荡沉浮不定,嵊蓝直觉,这个道德神龙正欣赏着他曾经造成的损坏而且微微冷笑。 北方玄帝颛顼道:“吾再传你一套咒术,可彻底杀此恶龙于无形。” 紫微北极玉虚大帝从地下传送一条玉带:“此乃渡厄真水,倘若有谁欲同样咒杀于你,可阻之。” 你们二位一个是矛,一个是盾,如果互击的话,那会怎样? 嵊蓝系上渡厄真水功德带,试着以咒术对着道德神龙念了一遍咒语,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头到脚传递而过,嵊蓝惭愧地想,没想到我这纯情之士也会下毒咒、恶咒、死咒于人。神龙似乎听到了嵊蓝心底之自责——这句话和口中咒语同时传递到了天边,十大天帝莞尔——神龙摆过头,最后深深地看了嵊蓝一眼,点点下巴,似是有话,却欲说还休,然后就消失在了无边幽暗深处。 风墙遂止。 嵊蓝忽然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十大天帝再轻笑一声,悄然退却,唯留地上一鼎火熄烟冷,一块血红丝绸无人收拾,一地残灰。 嵊蓝坐在地上良久,喘息平复,吐尽浊气,才捡起九龙神火鼎、神火罩、乌龟镇元子石像、四龙玉佩、金击子、树叶、禅杖牙签发簪、扬琴、魂火沙、风铜,统统塞进完好无损的乾坤袋。 万寿山目前是面目全非了——山塌地陷,草枯木焦,十万里鬼域,百万无辜尸体暴于野……唐僧再来的话,得改道走了。 嵊蓝不忍地看了看死了一地的仙人和碎了一地的法宝,没有去捡宝的心思,转身蹒跚地离开了这个凶险之处。 走了几步,终是不忍心,于是试着祭起勾陈大帝所传起死回生大术,施行于一团团血肉——微微黄光在半夜的荒山一闪而过,又归于平静。 失效。 嵊蓝不知道的是,最终万寿山百万生灵灭绝的大因果给他一个人担了去! 小乌龟卡卡修行了亿万年,从来不杀生,不行善,不参与任何选择,就是不欲沾染红尘因果!因为业债之来太可怕,难以控制,甚至看不懂! 嵊蓝为求生,结果成了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第一因果业债大户而不自知! 普通生灵也罢了,还有四海龙王上万水族死于此地;观法会的数百散仙身死道消;来赚便宜的妖鬼死于空间断裂;龙子龙女化为玉石;天下至强法宝神火鼎中的九龙魂灭;镇元子没死在天劫下,却间接地被封于石中;小乌龟卡卡逃过了仙火锻烧,去没逃过化石命运;洛可嘉脖子内的圣树及血叶、绿鸟吸收了龙气,未来变化难测;宇宙中一千八百个洛可嘉的命运全部改变,这因果也要算在他嵊蓝头上;更别提洛可嘉忽然痊愈,改变医学理论和基本观念! 日后如何转圜、缓颊与龙宫的关系?那个龙宫宝贝破布与大锅就是个大炮仗,随时会爆,招来惹不起的人或妖。 万一九龙在鼎内重生,偷袭我怎么办…… 嵊蓝背起包,拄着瘦成宽扁担的焦尾琴,向远方走去。 mandy有些心神不宁,自从早上接到电话,说母亲已经上了飞机,她就摔了个碗,砸了个盘,翻了豆浆,掉了Nichole。 除了Vic全心全意地在房间里写前半生的悔过书,洛可嘉躺在床上将门关得死死的,这二位对外界毫无反应,其他人都有些警惕地离那个女人远点。 洛妈剥夺了她洗碗、布茶的资格,涂敏拿走了她脚下的小凳子小杌子拖把衣架,收起了菜刀餐刀水果刀指甲刀,还推着童车把Nichole接走了。 mandy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提着脸盆楼上楼下跑了个腿软。 “叮咚”,门铃一响,所有人,甚至peter的管家都松了一口气。洛老爹biu一声跑去把门拉开。 只见一个拉丁小伙子抱着个大箱子站在门口,大声问,“请问Shen may小朋友住在这里吗?” 小莓从楼梯上探出头来,“me?” “你的包裹到了,”小伙子大声喊。 会不会搞错?谁会给may寄东西?当peter的管家看到发件人名字是penelope后,大家才明白过来。 那个记者……有心了。 洛老爹完全没有意识到拉丁小子还站在大门口不肯离开,peter的管家递了十块钱上去,他才开开心心地走了。 洛老爹和洛妈脸红,忙抢着要把十元钱还给管家……管家开心地收下了二十美元,让洛妈和洛老爹面面相觑。 喷过消毒水后,大家拆开箱子。 may开心地要跳上月亮了——她得到了一大摞精典英语绘本——整套的吹风机小猪的图文版,一套女孩子喜欢的手工套装和一本相册。 这本相册里收纳了oscar、may、Nichole和penelope一起的手机合影,以及背对温暖大屋,may提着豆浆在雪地里行走的照片。 penelope再一次感谢了may的招待,附上一颗大大的装着糖果的爱心气球。 几个大小脑袋凑成一个圈,小朋友们你争我抢地看玩具和相册,甚至一岁半的Nichole也摇摇晃晃走过来冲着自己的大脸盘子傻笑,她现在走路的本事相当地大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兀地道:“所以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论家风(上) 大家抬头,一位大美女戴着墨镜站在门廊里,正在脱手套,她身后是小申、老申,各拎着几个大包。 这美女穿着burberry浅黄斜纹长风衣外罩狐皮裘大氅,脚下是及膝Gufansa皮靴,malo羊绒围巾只露出了一个小角,手提coach随身包,强大的气场可比一场正评估着基督山小岛有多么脆弱的龙卷风。 mandy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将Nichole撞倒在相册上,涂敏眼疾手快地拯救了小宝儿。 “母亲,”mandy极正式地介绍,“洛夫人,洛先生,”以及peter等客人。 peter一组人极有眼色地打了个招呼就退到自己房间,打游戏或向参议员夫人电话报告这位“闺蜜”大驾光临事。申豹和老申头挤眉弄眼地将行礼送上二楼,mandy卧室隔壁。 mandy妈妈将hermes小羊皮手套交到左手接了,走上几步冲着土气十足小学语文老师笑笑,伸出右手来。 洛妈急忙走上去握那只手,正好比那个女人多走了一步。 两人极肤浅且热情地寒暄几句,洛妈不动声色地将消毒酒精免擦干洗手液递给一脸愕然的亲家母,打着手势教她挤压出透明物质来擦手,顺便自己也挤了一坨。 见面第一局,平手。 mandy这才请脸色尴尬的母亲大人到小咖啡桌边坐下。洛妈洛爸追上来问了几句累不累、冷不冷、等会儿开饭,你习惯不习惯东方菜——得到了客随主便的回答——之后,亲家公母二人告退。一个去河边检查风车发电,据说一只电容有点不稳,另一位去给宝贝检查作业…… 几个小孩儿在一一打了招呼后就被涂敏送上游戏室,离那个低气压美女远点。mandy妈和女儿在一阵忙乱后终于得到了独处的机会,二人都有些坐立不安。 mandy颠三倒四地讲述了从天朝到冰天雪地的阿拉斯加种种,重点讲述了凭这几个歪瓜裂枣打败了一整个贩毒帮派的英雄事迹,但是没有提赚到了一万美元的事。 老妈轻描淡写地道:“所以我当初反对你和他交往,那是有原因的。”随即用“也不晓得这一条腌黄瓜能不能吃”的眼光把这装修简陋,装潢精致的房子审查了一番,恰到好处地给出了“我是不怎么看得上这个地方但是对你们来说将就着正好”的眼神。 一口闷气堵死在mandy胸口,她低头喝了一口茶。 她老妈降低目光,看看这茶具——“这就是我那位传说中的闺蜜送的?”她挑剔的嘴角边缘罕见地没有再补充什么难听的酸话。参议员家族不是她的娘家和夫家惹得起的,相反有那么个闺蜜的说法,在社交界就有了亮点。 “你父亲叫我来看看你(们)到底有多惨,”她又品了一口茶,如果不是她渴了,那就是这茶的确冲泡得极合适,奶也新鲜,peter家早上送来时才刚挤出来没耽搁多久。 “听说你们得到了一万美元的赞助,”她略停顿一下,“正好我有一个五百五十万美元的项目在寻求资金,要不你投入五十万美元,算入股吧。” mandy沉默。我有那么多钱?娘你想多了。大概你看中了这房子?想着让我把这房子抵押出去…… 她妈妈放下盅,当地一声轻响,如同响雷从耳边经过。“这个项目是Jacob舅舅的,你做为外甥女,虽然没什么大用,摇旗呐喊总是可以的。” mandy低声道:“我们的钱准备看病的。” 妈妈极优雅地站起身来,“我的外孙女,外孙在哪里?明天外婆就要走了,今天要跟他们好好亲热亲热。” 外婆带来的礼物相当的多,好多baby dior、 bonpoint、Armani Junior的包装袋,都是眼花缭乱的衣服、鞋子,还有JanSport的小书包,disney的帽子手套。 oscar心不在焉地翻拣着,和Nichole谢过外婆,就跑到隔壁去和may一起看小猪连环画去了。漂亮的衣服背包倒是能愉悦大人,但小朋友完全不知道这些品牌意味着什么,他们并不关心这个。 mandy母亲好不容易空运来的东西只得到了宝贝“看一眼,说声谢”的待遇,不由得有些气馁。 当然她现在还不知道今天小朋友们事先收到了一盒子礼物,两厢对比,她的礼物价值高了千百倍,却没有打动孩子的心——只是感动了她自己一会儿:你看我多慷慨,在女儿身上花了那么多钱。 她转身看着一地的包装袋,眼睛里的怒火正清晰地构成一行大字——不识好歹,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mandy躲开母亲的正面,双手抚脸:当家的那位,你再不出来应付这个女人我就要崩溃了。 洛可嘉当然没闲着,他在卧室里面床上做ppt。因为前几天发生了太过于奇怪的事情,最近他做梦有些频繁:一会儿上工地,一会纵火,一会儿爬山,一会儿下海。 他的手脚也能动弹了,但经络血管位置发生了移动,所以跋涉上班对他来说实在是太不友好。所以他就在家里待着,调整身心。 亲眼目睹他几次三番昏倒的peter和Vic自然对医学院添油加醋地大肆宣扬洛医生的辛苦和敬业……吓得Fairbanks把几个新来的病人又给藏起来了不让洛可嘉看见,反正都是慢性病,推迟预约一时死不了。 所以最近除了常规检查和偶尔给Vic、peter扎针外,洛可嘉的短期任务就是做ppt。 大家都爱ppt,一页一页的新花样,一组一组的新概念,一网一网的关系图,一串一串的数字链,一条一条的新描述——比如温暖康复、智慧关怀、数字化流程、样本数据库、云操作……听上去高大上其实无意义。 论家风(下) 幸好诺贝尔奖不看你ppt有多惊艳,创建了多少的新概念,复杂化了多少常识,罗列了多少无意义的数据结构,展开了多少冗杂的关系地图。 结论、意义、原理、手段、可操作性、创新性、颠覆性、适用性、效果分析才是人家关心的。 洛可嘉在天朝系统里学会了“化简为繁”、“参数乱设”、“结论乱喊”,回到亚麻,他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了。 他的电脑可以语音输入,这样手指头就解放出来了,桌子就像一张床,对脖子极其友好。但是这一切甚至都无法让他完成第一部分:针灸概述。 他看着几千个ppt模板发了会儿呆,模板再多有屁用。我没有内容做! 总不至于谈玄学与传说的现实意义,或者信仰坚定与否决定你康复质量?或者抄书?画人体图? 他飞快运行着大脑cpU,火力百分之一百二十疯狂输出,无数过去三十年读过的闲书、专业课本和网络武侠修仙小说流淌而过。 难道让我谈表面二维其实三维的莫比乌斯环与matrix元宇宙结构分析? 传说中的宇宙就是这样一个结构,由阴阳两种物质共同构造而成,无边无际,无始无终(?)。或许这才是宇宙的终极秘密——人造莫比乌斯环,或者克莱因瓶。无限远其实是零距离。 人类认知的局限性就是人类认知的边界。 从游戏里找到灵感,搞一个二次元游戏世界把活人装进去,一切人类活动全部数字化、扁平化,幼稚化,数字科技异化,真实世界虚化,艰难的生活游戏化,血缘关系淡化,人际关系沙漠化。——这不是元宇宙革命,而是人类灭绝计划的一部分吧? 洛赶紧把思维收回,或许我的这个世界就是高维度人类制作的元宇宙游戏界面……我们以为自己活过,其实只是仿真数字人,或者是生活在宇宙幻觉中的对真实一无所知的工具人。 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呢?很精彩,还是很无奈? 算了,想不通就不要瞎想。 那么所谓针灸治疗,莫非就是……洛可嘉强迫自己不再发散,开始背书《灵枢经》,另外还有好几本书:《难经》、《脉经》……等着背。 学习是洛可嘉这种学霸最拿手的了。如果背不出来就偷看一眼,到了心烦时,就看看绿鸟戏树或者那套书桌和椅子。 卧室外面本来大呼小叫兵荒马乱的,突然安静了,人呢?去哪了?洛可嘉好奇心起,扔下ppt,准备出来看看。小申、老申去机场接丈母娘了,看样子这是回来了? 女婿见丈母娘,理论上难度不算大——如果你又帅又高、是肌肉男又有高学位、认识的人咖位大、家里条件不错、自己赚高薪、房子车子齐全的话。 根据以上标准,洛可嘉自己打分90+。 可惜mandy只看中感情,并不太在意那些“男人已经拥有所以不值一提”的硬条件,更不会到处吹嘘。她也从来不理会家人的意见,甚至喜欢反其道而行之!尤其是其父母和兄弟,你们越反对我就越反对你们的反对,你们越赞同我就越反对你们的赞同,你们越夸奖我就越不屑于你们的夸奖…… 丈母娘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在轮椅里被推出门的帅哥——据说你瘫了几个月了,难道不应该变成一个颓废的软胖子吗?怎么……除了皮肤变白,面目更成熟有魅力了,其他没啥变化啊? 洛可嘉微笑地说:“hi, marshall.”直呼其名让丈母娘停了一口气,她笑着说,“hi, Jar.” 所以这个“人人喊我上锁的罐头”这个梗是过不去了?mandy舒了一口气,大声道:“你们先聊,我去看看晚饭怎么样了……”然后逃之夭夭,直到最后和晚饭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 洛可嘉看着妻子那怂样,暗自叫声“倒霉”,然后把脸皮调整到最开心的笑脸状态,正好问问岳父大人情况——可怜的mandy都没敢问老妈关于老爸的现状,其弟如何就更别提了,糟心。 marshall说,“对了,来之前有人托我给你捎个东西来,让我想想……搁哪儿了?” 她返回房间一阵捣鼓拿回来一个小盒子。 洛可嘉一看,谁会送我一部手机?难道是岳父或者小舅子? marshall说,“那人说她叫minerva,你认识的。” 雷电天罚将洛可嘉的手机劈了个焦糊,现在有人送个新的来……洛可嘉的尾椎骨向后脑勺发射了一个冷战。 他接过了这个“组织上捎来的”东西,艰难地开口:“minerva开机。”在marshall惊骇的目光中,手机一亮,出现一个辣妹卡通人物,细腰壮胸,眉清目秀,难辨中西。她表情夸张地说:“您好,主人。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洛可嘉有气无力地说,“推荐一首歌来听听吧。” minerva差点笑出声,她娇声道:“我给您准备了一首imagine dragons演唱的radioactive,请欣赏吧。” 洛可嘉冲着marshall苦笑,“AI就是这么体贴,thoughtful。” 丈母娘好看的嘴巴完全合不拢了,竟然忘了吐槽女婿的音乐口味——她自己是只听柴可夫斯基的。 AI手机的出现给二人提供了不少话题,东拉西扯的很快吃饭了。晚饭进行得相当顺利,只不过mandy的母亲大人每一样菜只挑一口,先细细地看,尝或不尝,便放下筷子刀叉。大家都是张开嘴横嚼的人,客人这个作派搞得别人的胃口也不好了。 涂敏惙惙地问,今天她烧的菜是不是不合口味。marshall假笑,我平时只吃色拉和蛋白的,今天已经破例多吃了呢。 洛妈惭愧地放下刀叉。mandy不悦地地放下汤勺。涂敏悄悄推开布丁。 三个孩子已经吃过了,受这边低气压影响,大气不敢出,躲在一边小声地卡拉oK。 Vic因身体变好转了,又直立了一会儿,自觉是神对自己每日忏悔,改邪归正,消罪除孽的奖励。因此他的“精进修行”到达了惩罚自己过午不食的地步。此时听到有人唱歌立刻跑(被抱)下来掺合,还带了吉他。 mandy和母亲互相隔着十万八千里远,站在人群两端,以同样的身姿手势端着红酒,优雅地在旁看着Vic表演。marshall和Vic的妈妈才是真正的闺蜜,事实上Vic上门霸王硬上弓地求医其实她是有功的。在Vic表现完美时会她扭一下腰,在Vic唱错时会低声笑一笑。半个小时之后,Vic就垂头丧气地上楼继续检讨去了。 何处去(上) peter今天依然没呕吐,又创造了新纪录,一时高兴,就想干点啥。但是一想到自己要厨艺没厨艺,要特长没特长,肯定会被那位大妈嫌弃,就有些气馁。看着may一蹦一跳地抱着她的公主套装跑上楼去,peter不由得感觉做一个小孩儿其实倒也不错,人生苦短,哪有这许多有的没的? 半夜时分,mandy老爹一个电话打过来,关于她妈妈的集资计划,老爹警告女儿,你要想想清楚,Jacob舅舅是个怎样的人,学英国文学的人去搞什么互联网科技公司…… mandy当然知道那位舅舅是什么成色,她嗯嗯哪哪地挂掉老爹的电话,在母亲怀疑的目光中一本正经地道,“daddy says hi.” marshall翻了个好看的白眼。 洛可嘉要回去睡了,道:“天气这么冷,咱们好久没吃火锅了,正好岳母大人来,明天大家开火锅party吧。” marshall正要闹脾气说明天早上就离开,mandy打断她,“正好家里还有好几箱brandy和红酒都没有人喝,还是欧洲来的……” 她妈妈秒闭嘴。 第二天,得了指示的涂敏立刻开始布置。没见过什么世面的Vic、peter和mandy妈很想问问火锅是什么,但是大家一整天都很忙,开车取菜,切菜、做调料,做ppt……他们只好把问题憋着。 洛可嘉和Vic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洛可嘉询问了今天他的感觉,吃喝拉撒情况,在本子上装模作样记录了半天,涂涂划划,也不知道普普通通的一天有什么值得写的。 然后peter被唤进来,洛可嘉仔细地询问他的管家今天peter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做了什么,呕吐了没有,血压血糖,头发掉落情况…… 等到晚上七点,大家惊叹地看着涂敏做的七八种蘸料,十多盘肉类,五六筐蔬菜……亚麻国蔬菜难得,这些都是跟华人商店里预订的空运鲜菜,价格是落山矶、新约克当地菜价的二十倍。 汤的底料用的是酸菜鱼,旁边还有韩式烧烤炉子,有边框,所以火星不会落在牛皮桌垫上。酸菜是真空包装的滥大街货,但这鱼尤其难得——蓝鳍金枪鱼龙骨。也是跟鱼店直接订的货,这骨头一炒一炖,汤色雪白,咬在骨头上,一口汁水鲜美无比。这种东西,洛可嘉告诉店里只要有就收,价格随你开。只有一大把豌豆苗是洛妈亲自发的,整个阿拉斯加独此一家,碧绿碧绿的一小把放在小碗里,滚烫的鱼汤往碗里一冲,那滋味…… 涮汤肉用的是鲸、金枪鱼、海豹、熊、鹿、羊、牛和龙虾。 配菜用的是意大利香肠腊肉,法国火腿奶酪,英国培根蘑菇。 主食是pasta。 marshall撇着嘴矜持地看着大家讨论一会烤肉一会儿涮肉,一脸的不屑,直到申豹抱着英国威士忌、法国红酒、白兰地、五粮液、亚麻当地啤酒、绍兴黄酒一大箱从地下室钻出来……她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些瓶子。 这一顿饭大家吃得都很开心,尤其是marshall,鲜红的嘴唇在每一个人脸上留下了痕迹,将每一个人至少搂了两次,敬天敬地敬过往敬人生敬乡愁敬每一个人,甚至包括了peter的管家—— 第二天酒醒后,她没有再提回家的事。 圣诞节即将到来,亚麻国从南到北自西向东开始了购物狂欢。飞机上坐满了慌慌张张的归乡客和手忙脚乱的觅家人。 penelope拍的几张闪电极光照片得到了国家地理杂志的垂青,她的手头也宽裕了不少。 她搬离了地处落山矶市区的出租屋,向好莱坞方向靠近了十公里,似乎离这个是非之地近些就更符合其摄影记者的身份似的。 一个狗仔而已,penelope对自己说,因为运气,发现了维密秀名单上漏了一个社交界大咖而发迹。 难道这样的运气会一直伴随着你不成?penelope警告自己。记者是这样一种职业,过去的成功与辉煌永远都是昙花一现!松一口气,你就跟不上热点了。 紧一口气,也许你能制造热点。 她抱着单反相机在好莱坞大街上游荡,这个世界永远不缺新闻,缺的只是发现新闻的眼睛,或者制造新闻的决心。 前面拐角处有个热狗车,她有点饿了。 一个瘦小的男子身影向她走来,他戴着棒球帽,穿着短棉夹克、牛仔裤、马丁靴,脖子里围着方格巾,手插在衣兜里。大街上到处都是这种打扮的人,落山矶从来不缺gold digger。 那个人想和penelope说话的意图是如此明显,penelope看了看左右,光天化日之下,大街正中,虽然没什么游客……你能干啥?我身上也没啥可抢的。如果是劫色的话,其实我倒不介意…… 那人停在警惕的女人身前,中午的阳光在他脸上留下了阴影。由于此人个子太矮,penelope只能看到对方光滑的下巴——不排除这个人是故意的。 “请问你是不是拍那个极光闪电照片的记者?”这人声音嘶哑,很明显在压着嗓子说话,生怕被人记住特征吗?你的英国口音很明显嘛,当然也不排除是假英国佬:好莱坞到处都是伦敦腔培训班,专门教你念莎士比亚台词的。没学过伦敦腔的演员根本不好意思说:我自己虽然在端盘子,但是立志要做chris pratt或者Lady Gaga第二。 penelope更加警觉了,查到自己的真名容易,但是当街拦下自己则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资源?……难道对方是FbI? “请别紧张,”那个小男人说,“我读到那位小女孩给你端热豆浆的故事也很感动。只想问问,您当时是在Fairbanks旅行还是公干呢?” 他这是在问我跟踪谁去了Fairbanks。这并不是秘密,报社老板主编还有其他圈里人都知道我盯着peter和Joe,所以他想问的应该是…… 那人道,“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penelope迅速地道:“对不起,我……” 那人的口袋里伸出一根枪管,“交个朋友呗,美女。” 要镇静!penelope告诉自己,生死抉择的关键时刻到了。天天读到有人当街被杀,自己还在奇怪,怎么从来没有人来拦我,难道我有避雷体质?这不,来了! 何处去(下) 常在街上走,怎能不挨枪?记住,这里是亚麻国,民主的地方,枪子儿有权自由地漫天飞舞。在疫情期间,抢劫更成了常态,特别是有物资、底子厚、坛坛罐罐一大堆的超市、药店、品牌店……当然只要他们老板员工懂事,就没人会受伤。按照某位议员的理论,抢商店也是无产阶级英雄斗争资产阶级,只要不超过三百……五百……九百……一千三百美元,就不必起诉—— 其实枪手进了学校也很常见,你们只是丢了点东西而已,人家孩子的命都没了…… 社会矛盾已经尖锐到这个程度了,大家都受点委屈,那又有啥关系?总比要了命强!更何况前面你们赚得真心不少,就当是回馈社会吧。 penelope镇定自若地道:“这位先生,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那人下巴动了一动,眼睛始终盯着penelope的手脚,并没抬头看她幼稚的表演。“小妹,”他嘲讽道,“我倒不知道狗仔里头也有硬汉……tough girl?” penelope立刻破了防,她的声音泄露了此时此刻她的胆气其实已经见了底。 “把地址给我,”那人道,“我们俩都省事儿。如果我现在开一枪,你猜有没有人管?” penelope在肚子里把“圣诞前夕”、“落山矶”、“下午”几个关键词一组合,立刻决定配合此人。peter就算知道我为了他的安全保密而死,也不会说一句悼念词,只会问“那个傻女人图什么?难道和我睡过?” “Fairbanks郊区,某路某河某岔路,二层半楼别墅,二十间房,至少住七个成年人,有三个小孩儿,三个女人,男人数字不详。”penelope以子弹速度射空了心里想到的关键词,忽然有些后悔,连忙补充,“请不要伤害孩子们……求求你们。” 那小个子邪魅一笑,下巴扭出一个奇怪的角度,然后扬长而去。 penelope知道自己完蛋了,法律和良知都饶不了自己。但同时,她心底里有个声音说,你个狗仔还挺事儿多,居然讲究良知……以及法律? 警察没有捉住你,法官没有下判决,你就没犯法!既然没有宣布我违法,我就是干净的。 penelope看着冬日午后的街道,冷得全身发抖。我为什么会想到“干净”这个词? 不管我这是进化了,还是退化了或者堕落了——她在心里辩驳道,我只是一个女人,既不是猫女,也不是神奇女侠,更非黑寡妇……难道黑寡妇就能独抗黑帮? 她找了支烟点上,心情好了很多。 这个社会很复杂,简单的是人——自私自利就对了。换个人还不是选择和我一样? 全世界所有的人都无权责备我!有错的是黑帮! 哦哦,差点误了大新闻。 peter要倒霉了…… 要不要跟上去? 万寿山本来就是荒山野岭,遍地妖精。除了镇元子心里有计划,越偏越好,其他大概愿意筑巢于此的只有野和尚野道士了——如果不怕被妖怪吃掉的话。 妖精占山为王者,都算得有理想有抱负有信念三观达标的高端货了。真正的大多数还就是游荡在野地里骗吃骗喝,打零工,卖山货,给人类打长工或短工,银子都算不清楚的低端货。 嵊蓝现在和当初被裹挟时大不同了!应该算高端货了吧?计算一下:他会变化,会黎山老母补天术、南华分光手、青帝曳尾遁术、西方天帝绝情剑术、黄帝封印术、赤帝破幻术、勾陈起死回生术、白帝音波消魂术、玄帝咒术、渡厄真水,还会炼器、摄物,其他……没了。 他不会仙人那种飞,不会打架。没有家,没有朋友,没有方向。唯一的伙伴是金击子,但是他却化不成人形,开不了口说话,还动不动就短路、宕机。 亦师亦仇的镇元子和乌龟卡卡成了石头。龙王的四个嫡系小辈成了玉佩中人。清风明月没了能源,就是坨垃圾。血叶子倒是活的,却无法开口——如果她成了人形,变成一个小姑娘,我该喊她妈妈还是小妹妹? 嵊蓝打了一个冷战,拄着焦尾继续向前走去。四周虽然荒,总算比圣树空间要多了些可看的东西,比如沿途二千种草木是第一次见到,天上草丛间有五十多种鸟兽出没。 体型稍大点的动物都死在了道德神龙降临的“空间断裂”、“阴火焚天”以及十帝围杀神龙之役了。 只有那些小到可怜,快如闪电,钻地遁天的物种才能活下来。人类的村庄全部被山石掩埋,没有活口,连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消失得差不多了,原本的河流有的消失,有的变成湖泊。 这是个没有道理可讲的世界。要想活下来,必须:一,找组织;二,赚钱;三,学本事;四,建立自己的势力。 想来想去不知道去哪儿加入组织或者赚钱,嵊蓝心底泛起车迟国三个字,那是大掌柜他们梦系魂牵的圣地。那么就去车迟国吧,你们的梦想我来帮你们实现!如果你们的天之灵有知,就随我来吧。 说不定还能找到三位道术惊人的大仙的传承,让自己变得好看些…… 等会儿,车迟国往哪个方向去? 这鬼地方也没个地图卖,还没卫星定位……我在万寿山里,那么万寿山又在何处? 得找个人问问。 嵊蓝原地旋转一圈,天空地旷,举目无人。问土地公公?人家凭啥响应你的召唤?你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 不得不说嵊蓝对自己的身份认知还是差了些——习得十大天帝之技,圣木化身,镇元子徒弟,万亿业债在身的大魔王,哪个土地公公不得绞尽脑汁地伺候着? 天上只有两个太阳,不知道哪两位当值,第三个请假了还是怎么。嵊蓝对着老天爷拱手道:“苍天在上,请问去车迟国该怎么走啊?” 正在天上瞪大眼睛看着傻木头举止的太昊青帝和少昊白帝差点从各自的王座上掉下来。 他们隔着半个天空四目相对——这个傻木头不识地理也罢了,居然还不懂人情世故,镇元子莫非没有带你社交?什么叫“苍天在上?”你是要喊冤呢还是在发毒誓、或者诅咒别人? 少昊和太昊二帝摆了摆手,一只青雀从嵊蓝头顶飞过,“呱”地叫了一声,向某个方向飞去。 嵊蓝高兴地道:“大鸟。”摇身一变,他也变成了一只青雀,向刚才那鸟追去。 战斗欲(上) 洛宅的圣诞气氛其实是Vic的助理带起来的。这个地方越来越拥挤了,mandy老娘marshall大概在自己家喝闷酒喝腻了,这边又有人又有菜,更有酒——还不要钱,为什么要离开?女儿的家,亲的!亲家公母能住,我当然也能住!他们第一桶金,一万美元,还是我向Vic妈宣传换来的! 当然也没人在意她是走还是留。 家里规矩,每个人都必须要有贡献,包括marshall——烧菜,不会?做家务,不会?讲故事,不会?(mandy的脸很黑)唱歌跳舞画画钢琴……都不会? 在惊骇的目光中,Vic的助理提醒她,圣诞节要到了,您负责圣诞装潢和过节流程吧。 这个可以有!marshall很高兴,我天生就是个party planner! 在孩子们的陪伴下,mandy母女横扫Fairbanks大街小巷商场杂货店,大包小包,彩灯鲜花彩带气球,她还让人(老申、老洛)砍了颗树放在客厅里。在圣诞前夜,那颗树下堆满了盒子礼物。 一顿中不中西不西的圣诞大餐之后,孩子们拆开了礼物,欢声笑语一片。笨外婆终于明白了怎样讨好孩子——根本不要用贵贱来衡量礼物好坏,孩子们只要好玩的、新鲜的、简单的快乐。 由于说好了只给孩子礼物,大人们两免,所以peter和Vic并没有用钱来砸场子,给孩子们送了些书本、汽车人、火车、飞机人和各个系列的公主就算是过节了。 Vic和peter宁可在阿拉斯加过圣诞也不肯回家,这使大家都有些不自在。好在因为有语言壁垒和阶级隔离的存在,互不理解是正常的,但两个年轻人并未感觉受到了歧视,排斥或者怜悯。有小孩子的地方永远不会冷。 阿拉斯加的雪有时候真能厚到让人懊恼,路封了,停电,或者风吹翻了房顶……突发情况不一而足。这就是为什么这房顶上还有一个平台的原因——便于维修、望远、观星……或者方便空降兵落地。 亚麻人并无守岁一说,反正又不是过年,也没人说明天上教堂去,如此稀里糊涂算是过了个圣诞版冬至。 夜深人静了,洛可嘉静听孩子们上床睡觉,还一人抱一个礼物不肯放手。洛老爹和洛妈在房间里叽里咕噜一会也睡了。may和Nichole、oscar三个小孩睡一个屋,解放了申豹和涂敏。他们也不怕冷,没羞没臊地放飞自我好久,这使得耳目灵敏的洛可嘉脸有些热。mandy和她妈睡一屋,两个人基本上不怎么说话,mandy先洗漱,岳母看了会儿网络电视。轮到岳母洗澡了,mandy则溜到洛可嘉屋里说会儿悄悄话。 今天洛可嘉和mandy都喝了点酒,两个人躺在床上议论了一会儿oscar的唐诗,may的英语和Nichole渐渐灵巧的身手。mandy搂了搂洛可嘉就要回到楼上,腰肢忽然被抱住不让走了。 mandy lowered her head and saw a very red face. She noticed something weird...... something hard was angrily sticking against her underwear. Lock Jar's wicked fingers were fiddling around her thighs and mandy suddenly came up with an incredible enlightenment ..... what was that supposed to mean ?there should be no time to waste. Nothing lasts. She seated herself upon the fiercely trembling hot chili pepper, and asked questions beginning with when and how....... Lock Jar shook his head,for he didn't like to talk when he was busy、happy or agitated. Vic had already proved something could be cured, with photos of his thing posted all around in his text messages. mandy literally had wished Lock's functions could be back one day ...... obviously, after such a long “vacation”, the celebration was not to be ended in a short while. She got pensation so unexpectedly and soon she was exhausted riding the waves. Even at such circumstances, Lock still pretended to be handicapped, but he wanted to please himself as well. he found some special acupuncture points and pressed on them and soon mandy was out of her mind. Lock called her near her ears and received no response. Now he was free to play what he was good at...... he stopped with satisfaction at dawn of christmas. what an unusual night! 这个晚上唯一过得不幸福的是penelope,她又来了,埋伏在洛宅门外一公里处,这里完美避开了守卫的因纽特人帐篷,又能透过山石用望远镜或者单反镜头看到洛宅的大门口。 自从她泄露了这个地址后,跟报社打了个招呼,弄了点费用,就开着车不远千里又跑了回来,在洛宅门外候着。她已经等了三天,一无所获。 她第一天就发现家里多了一个女人,peter偶尔也会露个面,只是不知道那个Vic是不是还住这儿,一直没有出门。 今天是圣诞夜,哪怕是冰天雪地的极地,也到处洋溢着过节的气氛。马路上时不时地会有车辆播放着强大节奏的音乐,偶尔能看到圣诞老人驾着狗拉雪橇驰过。 恐怕分子啊,你们再不出手,我就要冻饿而死了。penelope哀叹。 就在此时,凌晨四点,五辆房车从penelope身边疾驰而过向洛宅奔去。 终于来了。 penelope用手机拍下了车牌号,发到报社邮箱,然后跳下车,抱着相机向洛宅跑去,老娘这回真要发了。 战斗欲(下) 自神龙下界、十天帝出手、万寿山消失之后,整个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洲、北俱芦洲都处于一种惊悚惕然、热血沸腾的不安宁气氛中,似乎末日来临一般。 嵊蓝手持焦尾,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了平原地带。五庄观东边就是八百里流沙河,三千弱水深,鹅毛浮不起,毫无生机。青鸟没有飞向这边。北面的白虎岭是当年白骨夫人的所在地,所经之处,白骨累累,没有活物。浩劫之后更是荒凉,但是对嵊蓝来说走这条路比较安全。 在视野难及的西面是黄风岭,黄风怪曾经开山立寨,当然现在已然废弃,不知道是哪路妖精占山为王,如今多半也交待了。 南面是大海,千岛之海妖魔成群,连龙王都只能好好与他们说话,龙子龙女更是每年要来送礼的——否则也不会那么巧,四龙齐聚上五庄观观礼听法,然后被嵊蓝教训一场。 天上有十个太阳,十方天帝驾驶着天罡车,放射出亿万光芒,给这个世界带来无穷的生命——这个大家都知道,抬头一看就行。关于这个世界,普通的人或妖,处于食物链底层,只能道听途说,难窥全貌。就算知道了什么消息恐怕已是三十年前的二百手旧闻,充满了添油加醋和道听途说。 嵊蓝知道自己其实连手里的大板子——焦尾琴怎么耍也搞不清楚。如果真的跳出个小钻风,跟你硬杠,他砍来一刀,我怎么办? 跑吗?还是用龙姥爷的三招两式空手夺白刃? 那边那位洛兄行行好,送一套太祖棍法来? 怕是指望不上。还得靠自己苦练。 嵊蓝解下乾坤袋,放下焦尾,就在路边,双手执金击子,摆了个极猥琐的起势,然后左一挥,右一砸,前一挑,后一抡……大概和军体拳水平相仿佛。 耍着棍把想象中的空气敌人打得落花流水之后,嵊蓝扔下棍,仰天躺倒。 这是什么事儿啊!难! 半晌,他复坐起身来,必须要练出个明堂来,否则碰到妖怪,自己就是个木头——挨打的货。 嵊蓝道:“金击子啊,你有没有天下最厉害的功夫传授给我啊?总不至于碰到一只大猫我也要用补天术吧?” 使用一次补天术之类的高级道术,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他捡起金击子,这一次金击子仿佛有了生命,在他手里像条刚刚被剥了鳞的黑鱼,这叫一灵活:左一跳,大圆圈,右一抡,飞半空,转一圈,滚地上……把嵊蓝摔得鼻青脸肿。十天后,嵊蓝学会了金击子传授的一套“天上打转地上打滚左右抡圆”的棍法。 也不知道威力如何,反正嵊蓝终于知道耍棍的关键在脚下步法,以及力气来自腰腿,爆发最重要等常识。金击子忽轻忽重,忽快忽慢,倒是给嵊蓝不少启发。虚虚实实,举重若轻,全力以赴,勇往直前,精气神很关键。 真希望有妖怪来给我试试手啊。 五辆房车停在了因纽特人帐篷外,二十人手持木棍将帐篷团团围住,低声喝呼之后,衣冠不整的六条大汉高举双手走出来。有人将他们外衣除了脱得光溜溜的只剩内裤——如果真穿着就走运了——好几个光着屁股。 进攻方并没有放过他们,还用自锁式捆扎带将这些人手腕、脚腕禁锢了。十分钟后他们将进入低温等死状态,翻不出浪花了。 penelope潜行于数丈之外,拍了不少照片。但光线差,距离远,她基本上就没抱什么希望。 武装分子,姑且这么称呼他们吧,没有枪只有棍子也算吧,大摇大摆向洛宅走去。里面的人还未得到警报,申豹父子和洛老爹、peter和Vic的管家助理听见脚步声,才穿上衣服。Vic是职业士兵,受过专业培训的,他坐在二楼轮椅上,给火力做了安排——可惜枪太少。 上游下游方向的因纽特人卫队也开始集结。 洛可嘉看着外面漆黑的清晨,说:“minerva,外面怎么回事?” 智能手机回答:“有武装分子正在进攻你家。” 洛可嘉说,“无人机借来用一下。” minerva回嘴,“今天是圣诞假期,圣诞老人不会喜欢无人机乱来的。”手机自动关机。 洛可嘉骂了一声脏话。也对,人家又不欠你的!上次借了飞机给你,也没看你有什么表示,心安理得的就没事了?好歹你说声欠一个人情呢! 这下子好了,把路给走窄了!人帮你是人情,人家不帮你则是天理。 洛可嘉暗恨自己没有“搞好关系”,以为天火烧掉minerva了就不用怎样怎样(纠缠),结果岳母大人给送回来了。虽然很讨厌有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你,但好歹人家救过你全家的。 看来以后……等这次活下来了再谈以后吧。为什么附近一直有恐怖分子出没?难道我洛某人有天生招黑体质? 领先一人躲在房车后面高声对里面喊,“peter,投降吧。不要牵连无辜,我千里迢迢为了你……”咦,不是找洛可嘉麻烦的?竟然是peter那个乖乖虎.....莫非他始乱终弃,苦主上门了?这个口音好像…… peter回骂:“说得好像你们不会伤及无辜似的。” 那人喊:“等我们干掉你的雇佣兵再来说话。”言毕枪声大作,惨叫声从河边响起。不多时声音落下,那人低声与同伴说了两句后喊:“现在没有护卫了,抓住peter的有功不杀。” peter喊,“你们找错人了,拿了你们钱的不是我!” 那人道:“这话跟我说不着。等我抓住你自然会跟你爹谈。” penelope绕到侧面小山坡上,越爬越靠近,借着微弱的天光,她甚至能清清楚楚看到武装分子的站队。他们暂时不会爬到山坡上,到处没遮没挡的,上来就是活靶子。 借着洛可嘉家里的wifi,她打开手机上的periscope开始直播。 peter喊,“你要敢找上我爹早就去了,以前你们不敢去,以后也不敢。” 首领道:“只要抓到你,U参议员敢放个屁?” penelope心潮澎湃,果然有大事儿啊! peter喊,“警察马上就到!” 首领喊,“今天是圣诞节,他们还没醒酒呢!要来也是国民卫队来,警察来了白给。”——所以每次洛宅过不好节假日是有原因的! penelope将手机固定了放在原地直播,自己向前继续爬。 进攻方试探性地开始向室内撞击,人影晃动交替前行。从窗口射出一蓬火花,penelope不是枪械迷,对双方武器配备一无所知,根本听不出品牌和型号,但是房子里火力不足还是看得懂的,但是进攻方却没开枪。 正面的武装分子吸引了绝大多数火力,而后门的巨响暗示堡垒已然被攻破,妇女儿童尖叫声响起。 从二楼传来打斗声,有人喊hold fire,再过一会儿,里面喊,投降。 才五分钟战斗就结束了。 局中局(上) 二十个没枪的武装分子进攻,毫发无损地占领了由平民防守的别墅,大概并没有得意忘形。他们依然按照流程行事,行云流水一般责任清晰,干脆利落。 网上一大早看直播的人本来就不多,这边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在干啥,看美女们早起梳洗打扮跑步的人数百倍于其他。 penelope费心劳神搞的直播现场只剩一个昏黄灯泡和房子的暗影。所有的防守在外的武装分子隐身于黑暗中,就像大海里的气泡一般无人关注。 抛开无人欣赏的直播不提,penelope躲躲闪闪地游走于石缝草堆雪人之间,尽量靠近目标。 今天个好日子,日照时间之短,你都不会注意到天亮。她身上还有一个备用手机,和一台单反。 武装分子基本上都进入了别墅,把老老少少都聚到了客厅,包括两个轮椅上的人以及过度惊恐而忘记了为什么在洛可嘉床上睡了一夜的mandy。 孩子们也吓坏了,脸上蒙着面罩的歹徒并非友好的天使。 申豹脸上被人揍了个大黑印子,他的手枪和老申头的猎枪根本没有发挥作用,响了一响就哑了! peter的管家和Vic的助理也脸色不好,但也没有慌得六神无主,看来是见过大世面的主。Vic坐在椅子里,嘟囔着“报应”之类的不合时宜之词,就差捧着圣经忏悔了。 首领微微点头,“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来自中东,和这位peter少爷有些私人恩怨。”他的口音早就泄露了这个,大家并不意外。 天朝人向来是只听得懂标准伦敦腔或者美东口音,稍微变化一点,比如到了伦敦郊区或者向亚麻国中部草原移动五百公里,基本上就听不懂了。法德口音、印巴口音、中东口音、非洲口音的英语根本就是第三外语。 所以除了洛可嘉大概能猜到,其他半吊子天朝客根本不晓得这位在说啥。 洛可嘉道:“我们是天朝公民,在这里治病的。” 首领道:“已经确认过了,你们和毒贩子、饿罗斯黑帮有仇……与peter少爷也是萍水相逢,同为病友。” peter冷笑:“这里是亚麻,你们敢胡来当心被灭国。” 那首领笑,“我们不胡来,但是东部高地也被以色列占领,西北部也被土奥插手……你们欠丝利亚人民的,要还。” peter道:“胡说八道,我哪有欠你们?” 那首领道:“二十亿美元的东西说匿下就匿下?你不怕撑死?” peter道:“钱不在我这儿。” 那首领道:“我又没想要你还钱,谅你也还不起——把东西给我就好。” peter:“东西也没有,你让我变也变不出来!” 那首领道:“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着挥手让两人上前来抓peter。 洛可嘉咳嗽一声,“这里是我的家,你们抓我的客人,有没有问问主人家的允许?” 谢过了金击子,然后塞进乾坤袋后,嵊蓝复将焦尾提起向远方进发。 草木横生,石峰峡谷,野花野果,人迹绝无。一只老鹰远远地飞到嵊蓝头顶,旋转了几圈向西飞去。一阵风从山谷里卷起阴冷之气,在阳光之下漫漫浸染,便重新还阳。 嵊蓝向前走了三步,促不及防地便进入了一个奇怪的世界。 如同空气里打开了一扇门,从荒山野岭到黑瓦白墙只一线之隔。放眼看去皆是雅致的院落。有棱窗青石,松柏梅兰,绿叶枯枝点缀其间,藤蔓幼草胡乱攀爬。 嵊蓝回头望去,万寿山早已不知去向,身后只有一模一样的黑瓦白墙。 在一个一个的院落中关押着一群一群的豹子、虎、狮、熊罴的幼仔。这些幼仔是如此可爱,黄、白、黑、棕、灰,毛绒绒的,像个毛球。它们拥挤在铁栅栏门口,透过铁杆子热切地看着嵊蓝。 嵊蓝回过神来,耳朵里立刻充斥着“喵喵”、“呜呜”、“嗷嗷”、“嗞嗞”的呼唤。他抬头看天,昏黄的云层压得极低,似乎就长在在黑瓦上方。 远方的山坡缓升缓降,还有阡陌纵横,灌木丛生,但不见人烟。 院落中幼兽实在太多,嵊蓝不敢靠得太近,他拄着焦尾向左绕过小院,是个十字路口,脚下青砖平实,整整齐齐。向右走,还是十字路口,两边都是火辣辣的天真无邪的眼睛。难道这里关押着上千幼兽? 出路何在? 无论他身形走到哪里,小老虎、小豹子们就挤到哪里,热切地眼光、渴望的表情、淘气的神态……就好像它们从未见过活人似的。 这里也太诡异了吧! 千万不要多走一步,碰到墙也不行!很难说布下此局的是谁——仙妖鬼魔……这个世界花样太多,小心无大错。 嵊蓝站在街道路口中央,四面八方的呦呦呦声音汇合成了巨响,嘈杂而急迫地在街道上回荡。 嵊蓝原地旋转,不知该往何处去。由于头顶的花球反射着平凡的光芒,小老虎豹子狮子熊罴们盯着这点反光,恨不得扑上来了。 嵊蓝想,此间主人还不出来迎客吗?有事儿说事儿!故弄玄虚有什么意思?这些幼兽是宠物?还是军队?还是妖精的托儿所、幼儿园、小学校? 嵊蓝盘膝坐下,望着有边际却出不去的院落群——很明显这是一个阵法,主人不希望嵊蓝离开。那么祂……嵊蓝回想着自己的本事和身份对于此间主人的意义何在,然后口袋里扬琴微微动了一动。 哦,原来如此。 嵊蓝解开乾坤袋,取出扬琴,另将焦尾置于一侧,摆开树叶扩音阵法,从怀里取了琴笕,调整心情,随手一划。 如水波荡漾,少昊白帝的音波消魂心法不自觉地随着音波层层推开而发生作用。这沉闷的气场中陡然流入了新鲜空气,所有的幼兽们立刻安静了。虽然目光依然热切,表情仍然激动,但那种恨不得扑上来舔脸的迫切没有了,而代之以某种沉静的期待。 从几头幼虎脸上,嵊蓝看到了笑容。 嵊蓝回想起自己新得的自由,对比这些圈中幼兽,不禁手舞足蹈之,在扬琴上敲出无比愉悦的音符。这快乐情绪感染了听众,所有的小豹子、狮子、老虎、熊罴们又跳又蹦,旋转咬尾巴,欢乐无比。 嵊蓝得到了反馈,更“来劲”了,手法越发纯熟,节奏越发轻快,曲调前后呼应,但又变化无方,出人意料却又能理所当然。 嵊蓝演至极乐,高歌道:处囹圄而不禁兮,歌天地之无边。虽执?而锢身兮,托青云之高远。问我何过而得罪兮,发愤且郁结。得高飞而远集兮,疾驰而不反。并肩青虬白螭兮,济江湘而蹈海南…… 局中局(下) 嵊蓝忘情狂敲,乐音越发高亢但歌声渺渺,琴音滞涩。小兽们不由得悲从中来,口中发出呜呜咽咽之声,如泣如诉。 忽然秋风大作,寒意突起,黄叶飘落身边。 嵊蓝抬头,自己又回到了万寿山群峰之间,枯草白石,随即云散风止。幼兽和院落统统消失。 所以只能演奏欢快的儿童歌曲?稍微悲愤一点就被撵出来了。你们只要正能量?真实的悲伤逆流成河你们就接受不了了? 所有的人都以为耳朵出问题了——洛可嘉一向胆小怕事,保守约束,怎么残疾了反而胆大包天到敢去撩拨恐怖分子了? 那首领缓缓转过身来,仔细端详着轮椅上的东方人,无意识地想拔枪,却捞了个空。 洛可嘉像是完全没有注意那摸枪动作,依然微笑道:“既然是生意纠纷,就当以商场规矩解决,何必诉诸武力?” 那首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书呆子,似乎他的公道话侮辱了他的智商,他的镇定凌驾于他的尊严之上了,“你知道我代表谁吗?” 洛可嘉道:“你刚才说过了,你代表丝利亚人民。我想Asad先生想要的绝非是亚麻国参议员先生的儿子性命。” 这句话一说,整个房间内气氛立刻松弛了三分。 那首领道:“但是这位peter少爷完全没有解决问题的诚意……” 洛可嘉道:“怎么称呼你呢?” 那人道:“纳西姆。” 洛可嘉道:“站在你的立场上讲,亲爱的纳西姆,你决不能动这个少爷一下。只要你绑着他走出这个房子,恐怕你立刻就要吃枪子儿了。” 纳西姆怒目圆睁,“你敢胡说八道?我的子弹是不长眼睛的——” 洛可嘉环顾四周道:“你的枪呢?光有子弹有屁用?你入境时带了几个手下?” 纳西姆道:“怎么?” 洛可嘉说,“现在他们何在?” 纳西姆尖叫了三五个名字,果然无人应答。房间里蒙面武装分子看着他,虽然没有表情,但是纳西姆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洛可嘉道:“dhS (国土安全部)留着阁下恐怕是另有想法,你们连枪都没带……这是开玩笑吗?”他放慢语速,让紧张的纳西姆莫要过度反应,“或许他们希望和你的上司,甚至Asad先生本人建立某种通话的机制。” 纳西姆身子动了动。前年亚麻国差点以“使用化学武器”的借口入侵丝利亚,恩恩怨怨其实一言难尽。 洛可嘉对空气道:“那位FbI的老朋友,听见的话请把直升机降低让这位纳西姆先生听个响。” 蒙面人里有一个笑出声来。他摘下头罩,道:“洛医生,你怎么全猜对了?”洛可嘉笑而不语,烟斗,姥鲨……再猜不到就怪了。 纳西姆立刻将手举起,“Asad先生个人并不想和参议员或者亚麻国作对,请不要误解——我们连枪都没有带。” peter身边二人立刻将保护peter的姿态解除了,大家立刻明白了,dhS根本就是在逗这几个丝利亚杀手玩儿。多半纳西姆也是怕真的伤了peter参议员公子,但是你们把恐怖分子引到我家来,是什么居心? 赤裸的因纽特人早已穿戴整齐,走进温暖的室内休整。纳西姆的十个手下也没死,被堵了嘴解除了武器——棍子,押送到门廊下待命。 此刻天上降下三驾武装直升机,盘旋一周后又升上高空。 一个人道:“那个女记者怎么处理?” 烟斗兄道:“让她玩儿去。我们假装不知道。” 纳西姆彻底服了,一屁股坐在地毯上。 涂敏迅速恢复了行动力,给大家端来了热豆浆。申豹站到洛可嘉身后,脸上一片青紫,愤怒地注视着诸人。 洛妈和洛老爹陪着mandy带着孩子们上了楼,marshall和老申头犟头犟脑地留在客厅里,要看个究竟。 FbI烟斗兄道:“洛博士如果能见告破绽,我欠你一个人情。” 其他武装分子同样好奇,但是军纪在身,不能乱说话,但耳朵都竖了起来。 FbI的人情有屁用?peter的人情才值钱。 洛可嘉看了烟斗兄一眼,转过头对纳西姆道:“以色列占领了戈兰高地,土耳其和库尔德在丝利亚领土上打得你死我活,亚麻却从丝利亚撤了军,而俄罗斯人被你们请了进来——” 纳西姆睁大眼睛,这个东方人可以啊。其实是他被minerva逼着天天听新闻得来的信息——正常的天朝或亚麻人根本不会关心这个Asad当选了丝利亚总统,英勇地与内外敌人斗争。 而亚麻百姓则对外面的事毫不关心。有相当的亚麻人地理知识贫乏到找不到英国也看不懂地图的地步——很多人甚至以为以色列在埃及。 把陷阱设在洛宅,以peter为诱饵这个计划恐怕早就在执行了。那位自以为是的女记者毫无疑问是被人诱导来的,否则从落山矶到费尔班克斯,peter家车队要想甩掉跟踪的女司机,简直不要太容易。留着你肯定是过年要用。 peter道:“杜邦公司的某些产品绝对不能运到丝利亚去!”他对纳西姆道:“倒未必是为了以色列的安全,而是要保护你家Asad先生。”这个话你爱信不信吧,你怎么说? 纳西姆郁闷地道:“但有了那东西,我们就多了一个自保之力!你们在联合国污蔑我们使用了化学武器,其实你们根本没有交货!我们早几年就交钱了。” peter微笑地道:“如果我们把生化武器果然卖给了Asad,他肯定就死了。现在不卖了,那就是还有的谈。谈归谈,你们埋伏在亚麻的人必须要扫除干净。”潜伏的丝利亚人是心腹大患,重中之重,九一一前车之鉴不远。 其实一开始peter并不知道自己来治病居然是诱饵——上次洛可嘉被三堂会审,烟斗警官是全程跟踪的,还让姥鲨兄秀了一把“拨动籽籽头”,又去接peter来扎针——其实就是来通报情况,让peter准备好当纳西姆落入陷阱时,保证洛家人的枪全部失效,比如子弹受潮,部件松动,站位出破绽……今天小申开了一枪还是差点打烂某人的脑袋,所以他被打了脸。 无论是打萨达姆、卡扎菲还是搞伊朗、也门甚至沙特,亚麻绝对不可能在中东同时竖立两个敌人。Asad的二十亿美元就是丝利亚维持现状的保护费。哪怕饿罗斯进去了丝利亚也无所谓,收拾饿罗斯另有计划。 这个纳西姆将会带消息回去,他将得到一个宝贵的承诺,并见到U参议员,也算功成名就了。但潜伏在美洲的丝利亚特工死士有多少?这个人来亚麻正好是个机会把暗处的特工全起出来!亚麻并不介意和敌对的总统先生建立私人关系,搞点合作。日后这个家伙下台,美元还可以赏他一点。 话不必讲透,点到为止。 peter对洛可嘉道:“其实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猜到的这些武装分子其实是我们的人?”连他本人一开始都没想到这是个局,怎么洛医生就知道了? 洛可嘉沉默。 peter道:“一百万美元也买不到你的分析吗?” FbI那位烟斗兄道:“请你务必告诉我们破绽何在?怎么你就一眼看穿?这很重要。我保证dhS也欠你一个人情。我个人答应你一个请求。” 谁骗谁(上) 装逼的结果就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难道告诉大家老子有特异功能? 编故事是洛可嘉的绝技,他在幼儿园中班时就能编故事骗老师。有一次他告诉老师有一种鸟叫做“蠕虫鸟”,具有各种奇特习性……他的美女老师还信了。直到第二天他又乘胜追击,编了个“淘宝蛇”的珍稀物种,能找到地下宝藏的——才露馅。 洛可嘉道:“首先FbI为了peter少爷曾亲自上门好几次,此后从此不闻不问,还让武装分子轻易直接杀到别墅之内。”洛可嘉讥讽道,“911之后亚麻警方如果依然是这个表现,会闹笑话的。” 烟斗兄有些尴尬。 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理由!不能说没道理,但牵强。 洛可嘉道:“最重要的一点,这位纳西姆从头至尾都说要找参议员评理,还空着手!那么战斗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敲门进来谈不行吗?为什么参议员根本不见这个纳西姆?肯定不是不想谈,而是另有目的。这多半是钓鱼执法!” 能想到这些,说明这个洛医生很妖孽。 “你一直在查,”洛可嘉直视着那冒烟的烟斗,“饿罗斯黑帮是怎么覆灭的。你们在怀疑我背后另外有人。我看到你们送了那么多花里胡哨的陈设来,就怀疑我家被布置成了陷阱,有很多窃听器,而且多半是冲我来的。” 有人浑身上下不自在起来,比如申豹。 “这位举止有军人风格的先生打扮成peter的管家,住进我家,明显是当卧底……” 那位被点名的先生微微鞠了一躬,却没有辩解或否认。现在连peter也不自在了。 洛可嘉道:“顺便说一句,我们没有天朝军方背景,只是个来求医问药的普通百姓civilians。” 众人的脸都有点红。 marshall点了支烟,满脸欣赏地打量着女婿。Vic更是崇拜地看着洛可嘉。 peter道:“有一件事你没说对,我的确上瘾了,当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我的呕吐也不是假的……在贵府这些日子我住得相当舒心,谢谢了。” 这是变相承认某些说法了。 有人来报,外面那位记者的直播引起了公众注意。 洛可嘉自言自语,“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要把记者引过来……喔,是要树立FbI,cIA的光荣伟大形象,甚至让peter出现在战斗现场,为日后打造一个无畏无私勇敢奉献的新一代……这是日后竞选参议员的资本喽?” 没有人回答,只有marshall冷不丁说:“我看你竞选亚麻总统也不错。” peter脸红道:“你们想多了。” 洛可嘉微笑:“那么你们去表演抓捕恐怖分子吧。诸位,I bid you farewell永别了。” penelope还没靠得足够近,三驾武装直升机就飞到头顶,闪着冷光的金属,暴力美学的体型和危险到来的直觉让她屁滚尿流地躲开到角落里。 因纽特雇佣兵被神秘人解救了,而进攻方却被捆在路上。这让她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难道局面反转了?恐怖分子失败了? 在她犹豫着是不是冒险凑近些时,人影攒动,蜂拥而出,武装分子们簇拥着peter向外走去。之所以知道是peter,因为他在灯光下正好把脸转向这边,让penelope留下了好几张完美而清晰的照片。 peter走后,别墅陷入沉静。penelope开始担心may会不会受到伤害,直到十点钟,这宅子再没有声息。 penelope没有勇气面对可能的may的尸体和一地的鲜血,她连滚带爬回到山坡上取回直播手机,来不及看留言,落荒而逃。 可能是好几夜不好好睡觉的缘故,她觉得头昏得厉害,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唤,争吵或喊救命…… 好不容易回到车上,她倒头就睡。直到二十小时后,她才醒来,浑身上下都是臭哄哄的。她嫌弃地嗅嗅自己,看了看手机的直播留言和关于直升机的议论,便关了periscope,登录邮箱。 她的邮箱被无数邮件给冲得七零八落,大多是祝贺她抓到了大新闻的,少数人骂她吃独食。 嗯?什么情况?penelope错愕,难道我跨越了平行时空?她登录上自家媒体,头版头条署名自己,“peter破获中东大国间谍网络”,“参议员公子促成中东某大国表示愿意开启三方会谈”,“参议员公子临危不惧,勇斗武装分子”三个部分占满了政治军事版面,全网转载。 penelope一战成名。 “见鬼了,这些都不是我写的!”penelope掐灭打进来的第一万个电话,彻彻底底懵圈儿。不管怎样,让我先休息调整一下,再来考虑这篇署名是我但是跟我没关系的文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来路。 躺在浴缸里,她捧着泡泡,闻着香波,舒适地叹息一声,但从心底里冒出来了“乘有空检讨一下自己前半生”的吼声。 嘁,penelope冷笑,我有什么需要检讨的?滑稽。她滑入泡泡深处,但往事按捺不住地向水面上涌去。 “停!停!”她在水下吐着泡泡地对着水面喊,“我还年轻,我还没有老,回忆过去是什么鬼名堂?”她换气,挣扎着又沉下去,她的思绪则完全控制不住了,脑子里全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幼儿园里骂老师、踢校长,小学里打同学、欺侮男生,霸凌小女孩…… 怎么沉淀在记忆深处,自己以为完全忘记的东西又沉滓泛起?这些当时觉得聪明、机智、好玩儿的事儿怎么现在觉得邪恶、不厚道、刻薄、恶毒?那些说过的恶毒话,做过的缺德事像鞋子踩在脸上,鞭子抽在心头,针刺在灵魂最嫩的深处……痛苦、悔恨、悲痛、忏悔是如此难熬,她晕了过去。 不到一分钟,她醒了过来,脑子里又开始继续检讨成年之后……当年的自己,打击同僚、盗窃别人文稿、模仿别人创意、挑唆内斗、抢夺闺蜜男友、脚踩两只船、偷窥、泄露别人隐私、骗钱骗色……之往事。 她晕了五次。 每在心底鞭笞自己一次,洗净良知,寻找美德,她的身体都会剧痛、出冷汗、抽搐。 老娘我竟然干过那么多坏事、荒唐事?连搞了三天才刚刚整理完。 三天后,她不再昏迷。五天后,她恢复了行动力,人也瘦了二十磅。十天后她回到落山矶,坐在公司里呆呆地思考了一天。 谁骗谁(下) 嵊蓝收起焦尾琴大木板,终于走出了万寿山的范围。景色突然一变,农田占据了所有的平地,水渠齐整道路通畅,田间地头有农人劳作。 金击子biu地一声自己跑到外面当拐杖,看热闹,为了掩饰,还颇为小心地收敛了光芒——其实他本来就没有光——这样能让人看不出其金属的本质,更像光滑的木头拐杖一些。出门在外,小心点为上——金属是硬通货。 看到有妖精来到人类的地盘,没有想像中的惊叫奔走或者喊打喊杀,人们很平静。人类社会里到处都是干农活的妖精——耕地的牛郎,织布的雀妹、剥蚕豆的猴精、搬运货物的马妖驴妖,护卫商队的虎精豹妖,做饭烧火的树妖——这些妖精和人类是共生关系,一起发财,一起自保,一起活下去。 有了灵智后,狗精看寨子就不会乱咬吕洞宾,只会客客气气地盘查来客,询问目的,指定下脚处,告诉客人在何处摆摊子能赚最多的钱。 人妖和谐相处虽然是主旋律,当然闹矛盾的也不少——老鼠精见不得漂亮的小姐姐,熊怪听不得人说“笨”字或者把他们跟“狗”放在一起——会翻脸的。 木头精多半就是会走路的大树,很少有化成人形的。因为一旦树木成精,他们的果子、花、种子就有了灵性,会被没有开智的妖兽们觊觎。烦不胜烦,扰不胜扰。 所以木头精为了自保或者求个清净,就安安静静地成百上千年地待在强大的人类家中,以花果换取安全。——如果是人参娃娃,哪就更不能轻易地出现在人前了,会丢掉性命的。 嵊蓝这个花妖个子巨高,傻头傻脑的模样,背着皮口袋在大路上一走,在市集引来不少围观。 颇有些无聊人会喊,“唱一个”或者“跳一个舞”,嵊蓝自然一概不理。好在闹腾的人骂骂咧咧两句也就算了,不会真的冲上来逼嵊蓝唱歌弹曲。 大家都知道木头人都是一根筋,脑子不大灵光,从来说话做事不懂拐弯,没啥好计较的。 嵊蓝用几枚在山里捡来的玉石原石换了几件衣服披在身上。 嵊蓝从不吃东西,也不喝水,他居高临下地和人类交流毫不费劲。相反人类倒要放慢语速,一字一字地询问他到底想要啥——嵊蓝一开始还觉得对方十分体贴,生怕自己听不懂方言才慢速讲话。后来他从一个不耐烦的慢条斯理说话的大汉脸上读到“木头人都是傻子,啥也不懂”,才明白过来——原来人家认为我是脑残。 嵊蓝自嘲地笑,脑残就脑残吧,事实上,如果不是镇元子分出十万八千个念头,洛可嘉那边传来基于无数智慧书籍而来的智识阴气(以平衡圣树赏赐洛可嘉的治病救命阳气),人参果树是不可能生出灵智的。 穿上了人类衣服的嵊蓝不再以草裙为裳,自我感觉不再“蛮荒”,脚步轻快地向下一个市镇走去。 一只翠鸟不知从何而来,停在嵊蓝的脑袋上不肯走了。她美丽的小眼睛灵活俏皮,啄啄嵊蓝身上不存在的小虫子,帮嵊蓝理一理花瓣,顺便在水晶球上照照镜子。 对这种事情嵊蓝向来是不在意的,他知道天下有无穷多的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一只鸟而已。如果不是道德神龙死灰复燃的话,就是别人开始试探自己深浅,要么就是有人在自己身上做个记号向全世界宣布主权,或者这是个小弟求投靠。 想得美。 那只翠鸟讥讽地看着嵊蓝,似乎能读出他这个木头人的心思。似乎在说,我投靠你?你仁兄哪位啊? 既然木头人不说话,翠鸟自然不会吵架,否则会被说“自作多情”。 从一个市镇到另一个市镇,纯朴的乡情让嵊蓝感觉舒服。人们并不因为你是异类而区别对待,崇拜或鄙视,只不过偶尔也有贪婪的目光跟在身后。 想必他们惧怕“独自游荡的树妖肯定不好惹”规律发作,至少到目前为止嵊蓝没有感觉到危险——长得歪瓜裂枣一样的树妖根本做不了家具。 黄风怪早已无人知晓,毕竟是万年前的事儿了。如今占山为王的是一群叫花子,大概因为好吃懒做的原因,连打劫都不好好做——三天打劫两天晒屁股。 嵊蓝在山中绕来绕去,因为迷路而向一个正在打盹的匪徒问路。然后山大王biu地一声跳到嵊蓝脚下,抬头看看皮口袋,退后一步喊“打劫”。 嵊蓝说,“大家都是穷鬼,穷鬼何必难为穷鬼?高抬贵手呗。”你们连一柄像样的刀子都没有。 山大王被“穷鬼”二字刺伤了自尊,如果他手里有斧头的话,绝对不会放走嵊蓝,砍点送上门的柴火也好的。 看了看自己五颜六色的补丁打补丁的行头,空着的拳头和小喽啰们举着的树枝和石块,山大王寻思着如果有个椅子以壮形色,谁还敢骂我穷鬼?”不如拿下这个木妖做个“虎皮交椅”? 但小喽啰多嘴,说木工很辛苦,而且没人会做,山大王便大度地挥手,让嵊蓝赶紧滚蛋。坐椅子大家都想的,但是动手做椅子就算了吧……石头坐着不香吗?木头椅子能让你变成太上老君还是怎么的?犯得着辛苦嘛? 穷鬼就穷鬼吧,说得好像穷鬼很可怜似的——穷日子过得可舒服了! 为啥不干活? 干活还会出汗!趴在石头上晒太阳才是正经……好几天没吃上饭了,哪有气力干活儿?不如平躺,等老天爷赏饭吃。反正妖精三天五天不吃东西也无妨。 山大王心思转得快,而想找点乐子的小喽啰却不会轻易放过木头人,他们一脚接一脚地踢在嵊蓝屁股上,有人把自己的脚趾踢痛了,抱着脚趾坐地上唉哟,还有人嚷嚷着木头人赔我草鞋。 嵊蓝不想多交流,转身就走,生怕山贼里再突然冒出个想自我实现的勤快人来。幸运的是这帮子山贼足够懒,捧着脚连起身张一张的气力都没有了——饿肚子滋味是不好受,可木头精又不能吃,踢他一脚自己痛。 大学问(上) 嵊蓝完全不能理解懒人逻辑,这帮人虽然竖着像一个鸡毛掸子,躺着像一团破抹布,但说起话来都像诗人或得道高僧——不知所云、云山雾罩,逻辑偏还能自洽。 人家有自己的理论体系:为什么不用“拼搏”?人家能交待得明明白白:生活最会用强,你如果发觉被生活上了,不用反抗,躺平享受就好……为什么人活着一定要有意义?为什么要创造点东西去改变世界?世界需要改变吗?你算老几?活着除了拉屎哪有非干不可的呢?我们连改造自己都做不到,哪能去改变世界?不如任其自然,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去哪里,说到西瓜,唉,饿死我了…… 你都不知道怎么去驳斥这些歪理邪说,万一他们说的才是人间至理怎么办?听上去好有道理的样子,我也跟着躺倒吗? 嵊蓝完全没办法说服自己去说服他们,更有可能是自己也许就被他们给带跑了,万一失去了是非观念的话……他有些害怕起来,赶紧撒丫子就逃——离这些聪明的蠢货越远越好,有些病会传染。 脑袋上的小翠鸟从花丛中钻出来,她倒机灵,知道我翠虽小,但五脏俱全,大小也是一口肉!被那些饿半死的哲学小达人们看见了,铁定不能落了好!那些将死之鬼们哪怕快没气儿了,但看见了肉,都会活过来。 话又说回来,但凡勤快点的货,随便在哪儿找不到活儿和吃的?连最蠢笨的妖精都能凭气力在人类世界里赚钱,这些有手有脚的“哲人”难道连最普通的妖精都不如? 他们就是被“丫头命小姐心”和残酷的世道卷成了渣——懒或者只是表象,其内核是没必杀技,没责任心,没上进心——如果有爹,他们可能宁可不做妖精,扔掉“思考”回老家去当野兽啃老算了。 山势渐趋平缓,第二个人类社区的烟火就在远方,那里必定有水有田。嵊蓝精神一振,向远处走去,忽然乌云灌顶,寒气袭人,阴森森的,一个全身漆黑的身影从天而降拦住了嵊蓝去路。 终于来了。 这几天游山玩水的,嵊蓝还在想,玄机道人、毗蓝婆、曹国舅他们难道放弃抓我了?刚刚碰到山贼哲学家们劫道时,他还小小地激动了一下。可惜懒人们比那些守在学校里等老师上课的人参果还不靠谱——如果没有肥羊找上门,他们可能真会饿死。 这位黑袍怪鸟喙很长,双手指甲很长,头顶一缕毛很长,袍角拖地也很长,在地上留下的影子更长。 一股森然之气沛然而至,山坡上夕阳尽被染成黑红色。 黑袍鸟怪长嘶道:“请止步。” 还挺有礼貌。 嵊蓝从善如流地停下脚步,问:“请问阁下有何指教?” 鸟人道:“此处不欢迎妖精,你绕道走。” 吓我一跳,还以为是来捉我的。不对啊,你不也是个妖精?妖精何必为难妖精? 嵊蓝问:“请问此地是何方土地?为什么不欢迎妖精?” 鸟人道:“此乃矸玮国,居民全是勤劳善良勇敢仁慈的矸玮人。他们不欢迎妖精的原因,”他停顿了一下,认真地打量着嵊蓝,“你要答应我听完了答案转身离开,我才会告诉你。” 但嵊蓝从来不以自己是谁而伤脑筋,且并不打算吵架,一般人也不配他浪费时间交际……他点点头,转身就走。 鸟人怒道:“站住!你还没听我说原因呢。” “哦,”嵊蓝乖乖地回头望着这个人,意思来了。 鸟人道:“大多数妖精淳朴、头脑简单、工钱要得低,不容易生病,气力大而且肯吃苦,又不会挑拨是非,长得又丑,让女主人和男主人都很放心……” 这是在表扬自己?角度还挺刁钻:愚笨、粗鄙、像牲口、丑陋……居然都是优点。 鸟人淡淡地道:“所以妖精在人力市场上很受欢迎——” 翠鸟从花丛里探出头来,低鸣一声,嵊蓝立刻听懂了,毕竟当年老师教过通用鸟语,嵊蓝还会念鸟诗——“所以因为妖精实在是太好用,才要被撵走?” 黑鸟人嫌弃地看了翠鸟一眼,“本地的人里面有些歪瓜裂枣的货找不到工作,抢不过妖精也打不过妖精,就找国主抗议,要求撵走妖精——” 嵊蓝越听越稀奇,“难道你们矸玮国里连一个妖精都没有了?” 鸟人翻了个白眼,“只是普通平民、小业主和公家单位不能雇佣妖精而已,大贵族家、城主家妖精可不少!不然谁来干活儿?街上那些蠢货吗?” 翠鸟笑,“那你拦住我们有什么用?妖精们该有的饭总会有的吃,白抗议一场。” 鸟人有气无力地说,“妖精不能去劳动市场,只能找黑心中介,所以工钱被压得更低了——” 嵊蓝问:“小业主只好雇佣勤劳善良勇敢仁慈的本地汉了?” 鸟人板着脸说:“雇佣了人类的小业主后来全部破产了——这些人表面是工人,其实是大爷,是专门来整顿职场的。现在矸玮国的国主和大贵族把所有破产业主的产业全部吃下了去,原来的小业主只好去卖身打长工或者打零工,跟妖精抢饭吃。” 翠鸟问:“原来那些抗议妖精抢他们饭碗的整顿职场的人呢?” 鸟人道:“依然在抗议——大部分人都想去公家单位混日子,但谁会要这些大爷?所以一看物价上涨、又没人找他们打零工、加上自己家的活儿懒得干:比如收马桶、砍柴、做饭之类……反正总有可以闹腾的理由。所以我劝你回头,别被当作人家的出气筒,或者被抓去干苦力。” “你们妖精有点出息行不行?太软弱无能了些吧?”翠鸟欢乐地唱道,那意思好像她马上就要果断地跟“妖精”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物种划清界限了。 鸟人怒道:“你想让我们怎么办?难道让妖精和人类大修士硬顶吗?死得快先不说,何必闹腾?反正有饭碗,结果做了奴隶。” 翠鸟讥笑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真是笨死!不想做奴隶其实可以联合起来直接跟老板谈啊!” 大学问(下) 黑鸟人看着嵊蓝道:“出身低下,本事低微、没有背景的妖精哪有资格出头?被强大的修士随随便便就一巴掌拍死了。牺牲了自己成全其他妖精?他们不傻。” 鸟人越说越激动……满怀期待地看着嵊蓝,欲言又止。 翠鸟笑,“别想多了,咱们也不傻。” 嵊蓝听到他们俩这么快就把天给聊死了,便对热心的鸟人拱手道别,转身离开。留下那鸟人白展开翅膀,傻傻地看着嵊蓝的背影在风中凌乱…… 翠鸟吼,“傻木头,你就去闯一闯呗?凭你的背景、出身、本事,说不定就踏平矸玮,成为一代妖王,独享一城,载入史册呢?” 嵊蓝理都不理,一边走一边唱道:花瓣雨,牵挂着我,失去了爱,只能在风中坠落…… 翠鸟见自己的睿智提议没有得到回应,气得蹦出来,在木头肩膀后背上啄了两口——虽然没有虫子也没果子,但是这个木头人还有点香味儿呢。 洛可嘉一宅终于安静了。 Foxx、t教授和white三个团队就地解散,回家过圣诞节,大概要冬假结束才会上班。但是再回到洛可嘉这个案子上来可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研究了洛可嘉本人和他的针术这么久,却一无所获,反倒贴进去几十万美元了。郁闷! peter说用一百万美元买个分析答案,所有的人都以为是说说的,结果不久后他真寄来了一张私人支票,一百万美元——还给支了个避税的招。洛可嘉是医疗服务法人,有财务公司负责打理,有的是办法避税。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人家的好意。 这张支票说明了许多东西! U参议员把军事、外交、政治陷阱放在这里,拿这个洛宅做peter亮相政界的首秀debut舞台,这个补偿肯定要出的。而且必要洛医生满意,得给自己留下余地和后路。 人穷志短,洛可嘉决定看在一百万美元的份儿上原谅所有的人,甚至包括傲娇的minerva——自从上次她自动关机后,洛可嘉就将她扔在墙角,再没有开过机。 收到钱后,minerva又派上了用场。在写给peter的消息中,洛可嘉说中国新年就在眼前了,大约还有四五周的样子,欢迎peter来过中国年,安排你学习剪窗花、贴春联、写福、放炮仗、搓麻将、包饺子。peter收到信息后,回了个表情包,便放下此事。 你不可能指望这么一个大人物被你安排得团团转,对吧? FbI的那位烟斗兄带着姥鲨弟弟等又来过一次,将屋子重新打扫一下,两幅名画带走了,留下墙上几个小窟窿。据他自己讲,窃听器肯定是全部收了,但mandy不放心,指挥着脸红了一整天的申豹把整个卧室和客厅、餐厅、走廊、门廊、后院儿又检查了一遍——她一想到在和洛可嘉亲热的时候墙内、床下或者千里之外有人偷听甚至在偷看……她打了个寒战。现在她正大光明搬进了洛可嘉卧室住,尽量离她妈妈远点。 如此申豹和老申头就不方便进来给洛可嘉洗身子了。这个活儿mandy包了。洛可嘉自从确立恢复计划之后,他有意定时大小便,一日坐马桶三次,所以大多数情况下他的尿不湿其实根本就不湿,所以mandy的活儿主要就是…… 洛可嘉当然知道对方并未在卧室里安排窃听装置,其实有minerva监听监视就够了——否则对方早就发现洛可嘉其实手脚和小弟弟都已经恢复的大秘密。他们很快就会联想到几次雷击,很快洛可嘉就会被脱光了研究其雷击体质的细节,然后他经络肌肉重组的秘密就会公开……再以后会发生什么,就非写小说的人可知了。 极寒天气即将到来,小朋友们已经不敢出门了,在温暖的壁炉前天天学英语,背唐诗。申豹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粮食和柴油补给,洛老爹则隔三差五地发现某个线路或设备有问题,线路要修,零件要到城里去买,忙死。 Vic仍然住在二楼,每三天做一次针灸,没事的时候就弹弹吉他,读读书。他的专业是心理学,其实他对研究人兴趣不大,只想为了泡妞顺利才选的这个专业。 在他的小螃蟹被吞噬之后,他从内而外产生了巨大变化:专业课本和辅导书又捡了回来,没事在被窝里读得津津有味。这心理学可是大学问,而且科学界也没有彻底搞明白:人这种复杂的物种的行为模式和决策机制,在这个领域,智者如Vic大有可为。 同时他还要给孩子们上英语课,风格也不再邪恶跳脱,变得稳重正经起来。洛妈作为专业人士,对Vic的教育水平和工作态度大加表扬,语言教学体系的安排,故事结构分析,人物性格分析,寓意分析讨论……Vic表现得越来越专业。 在中国年前一天,Vic宣布他要做一个幼儿园老师。 他的助理就像没听见一样,只当是他又一次心血来潮、或者神经病发作。 教育是个大学问,你把自己教好了没?你自己带过小孩儿吗?没生过养过,怎么敢玩儿幼教?拿别人家小孩儿练手是吧?——洛妈邪恶地想。 其他人嘲讽地问Vic,你那么多女朋友的意见是不是应该听听,考虑先自己生一打娃娃……大家忽然惊醒,自从他开始忏悔之后,还没有给任何一个女朋友打过电话。他的dick目前是什么状况也成了秘密。 咦?浪子回头转性从良了。 洛妈专门跑遍全城找来颜色正确的红纸,教孩子们剪窗花和生肖、人像,然后把形态抽象的作品一张一张贴到窗玻璃上去。洛可嘉的鸡爪风书法根本无力支撑春联这么大的项目,所以今年大门口的春联只能求助网购了——洛妈这才惊觉,原来不用跑遍Fairbanks也能买到窗花纸…… 包饺子是必然的流程,涂敏放下面粉、肉等原材料就去忙自己的事了,她有一大桌菜要准备,可惜没有韭菜,只有白菜芹菜。 最终饺子工程交给may和oscar负责。在mandy、洛妈、marshall(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赖在这里不走)和vic的帮助或捣乱下,终于到了万事俱备只欠开锅的时候,门铃响了。 申豹打开门,peter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搓着手问:“饺子下锅了?好香”。他说的是中文。 在亚麻国的第一个春节……这个年过得还挺有味儿呢。 (《洛蓝的西游记》第一部完) 得新生(上) covid-19已经变身好几轮了,比蒙高一脚低一脚地从医院里出来,他至今搞不清楚自己中的是哪一轮变种。 杂种!他咬牙切齿地诅咒,老百姓们歌照唱,舞照跳,似乎病毒就是邻居家来的顽童,闹一场,终究是要离开的。且看运气…… 他念叨着别人说过的话:大号流感,群体免疫,突然消失……还好我是无症状感染者,但是年纪在那里了,回家休息,自我隔离,唉,我好怕。 电视里说的话、邻居们说的话和医生们说的话在他脑袋中旋转着,徘徊着,摇摆着,他的呼吸越发地急促了,心跳得有些酸楚,好像一个单缸发动机拖着一部sedan行驶在乡间……眼睛一黑,他晕倒在了Fairbanks医院大门口。 当他从迷糊中睁开眼睛,一个护士正好从他身边路过,带着风,看见他苏醒,她上来安慰了他两句。 “为什么你不穿防护?”比蒙质问,“我们可都是阳性,只是没有症状而已。” 护士在口罩后面一笑,“我也是阳性,康复了。”她疲劳的目光中的微笑就像神祉对着儿童,宽容而理解,期待中有些欣慰。 护士走后,比蒙将眼睛挪开,这是一个大病房,同样躺在床上的病人好几个,都在玩手机。 一个男子看见比蒙张望着四周,就冲着他打了个招呼,“你的身体有器质性的毛病,所以才会晕倒,新冠不可怕,更多的其实可能还有体质和心理原因。” 比蒙根本不相信什么心理问题的说法,他做了个微笑的表情,不想再继续听此人说废话,于是去摸手机。 那人头发稀疏,六十来岁,体胖色红,他并不介意比蒙的冷漠,不依不饶地说,“这里有个残疾医生,能用针刺治疗病人,帮助康复,还能疏解你心理郁结,赐予你新生。你可以试试。” 比蒙敏感地注意到对方所用的“赐予新生grant you a new life”这种极其不合适的说法——上一次被赐予新生的恐怕是神父之于信徒。 比蒙脸色沉了下来。亚麻国的人科学素养可以为零,地理知识可以为零,但是对于神教的认知是极其严肃的。清教徒的国度不开这种玩笑。 “信不信由你,新的生命。”那人的表情十分像“刚刚从教堂里得了圣启、想让你知道点什么却又不说完整、透着优越感逼着你听他分享”的那种人。 比蒙的年龄决定了他对于“新生”极其敏感,如果能获得哪怕一丝一毫的vitality,可以重新轻松点,轻盈些,轻快地恢复成健康的、精神的、放肆的,哪怕是有些轻薄的当年的我……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可以商量的。 “你说的那位针刺师——”比蒙咽了口唾沫。 病房里所有的病人都放下了手机,将目光投向比蒙,然后看向那位粉红胖子。 他有些得意,“那位医师来自东方,是着名的Foxx教授的学生——但是”他压低了声音,仿佛Foxx是传说中的恶魔,“他得到了东方某种神秘的传承,不能用语言来传递的,天赐的才能。对吧mam?” 听众们很安静,连护士都听呆了,她被点了名,欲言又止。 比蒙对护士说,“mam?mam?” 护士醒悟过来,她有些气喘。 比蒙问,“您认识这位东方医师吗?” 护士脸上有些惊悚或者激动的表情让比蒙理解为她不想谈这个话题。 比蒙转问其他人,“你们都见过这位医师吗?” 病人们脸上表情很精彩,有人说是的,真是一个神奇的体验。 那个粉红胖子说,“我,是最特别的那个,被选中的人!”很明显,他的故事已经讲过无数次,没有人惊讶追问。 但是比蒙被这里的气氛所感染,他问出来了所有人都曾经问出的话:“你什么感觉?” 那人清楚地说,“新生。” 这一次连护士都止不住她的嘴巴发出感叹、羡慕或是悔恨之声,其他人也此起彼伏地议论。 比蒙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些人都什么毛病?不过是个医师而已——还是残疾人? 大家开始分享,有人说这个医生会魔法,看你一眼就知道了你的一切。有人说这个医生是圣徒,比牧师更有力量,很能安慰人心。有人说这个医生很冷漠,居高临下,态度倨傲。 比蒙想,医生都这个德行,职业病嘛,有什么稀奇?最后大家看向那位粉红胖子,仿佛他是意见领袖,有一锤定音的权力。 “是的,他医治我两个小时,我回来哭了三天。忏悔了五天。”粉红胖子得意地说。 比蒙注意到所有的人都在羡慕他,包括护士。 粉红胖子说,“据说,如果你在接受治疗时被雷劈,说明你是天选之子,the chosen one。我得到的待遇低了一级,没有受到雷击,但是感应剧烈。就像见到了——” 已经有人开始赞美上苍了。 比蒙心想,你们这帮子傻子、蠢货…… 粉红胖子对护士说,“winston小姐,该你说了。” winston小姐抚胸道:“我这是第一百次讲这个故事。而且我会讲一辈子,那是去年Lock医生刚来阿拉斯加,上千的熊、狼、狐等等野生动物们就集体朝拜了Lock医生,很多研究人员亲眼目睹!黑帮绑架偷盗他的鲜血被野生动物杀光了……后来极光开花,雷暴雨给Lock博士施以洗礼,他的第一位病人,是个残疾战士,从不可能中得到了新生——” 野生动物集体朝拜?野生动物为他报仇灭门黑帮?极夜雷暴毁了他的座驾而他当时却像婴儿一样睡着了?这位Lock医师治病救人时又发生过雷暴?病人支付了一百万美元的康复费用? bull shit!臭狗屎。你们这群骗子!比蒙想,我是唯信徒。这位来自东方的异教…… 粉红胖子道:“本来我只是来治疗****的,结果Lock医师治好了我的——那个,”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比蒙清楚而正确地收到了他的信息。 比蒙心动了,这里是医院。病人亲自现身说法,护士的表情——她明显早就被颠覆了自己所受的教育。 比蒙说,“mam,我可以预约见一见这位Lock医师吗?” 得新生(下) 护士说,“他要研究过你的病历才会决定是否接受你,如果不合适,他也会请你喝杯茶,给你提些养生建议。免费的。但如果他愿意治疗你,费用会很高。” 粉红胖子说,“我花了一万美元。” 比蒙第一个反应是,“又在骗我了!这两个人是托!一万元,你怎么不去抢?” 护士微笑地看着比蒙:“如果治疗过后你不满意,一万美元可以退还。双方律师会在场签署合同。” 比蒙有些不可思议,“他图什么?病人如果个个要求退款的话——” 护士的表情很奇怪,“没人退过款,哪怕是借钱分期偿还,也没有一个人申请退款。” 粉红胖子咂摸着嘴,手一挥,“这个病房里的人都和他喝过茶,但是只有我得到了治疗!一个疗程三个月!”他得意洋洋的模样很欠揍,其他病人则期待地看着他,似乎这个胖子得到了博士的授权。“我曾经申请过第二期治疗,提出愿意付出五万美元费用,被拒绝了。我再多出一倍价钱十万,但是Lock医生根本不理会,直接忽视了我。” 比蒙大吃一惊。 粉红胖子说,“对Lock医生来说,钱不是问题,缘分才是。知道yuanfen吗?a special bond between you and him,which is granted from heaven or fortune.他说我和他只有这么多缘分——今天是最后一次治疗了,真希望能打雷啊。”他看了看窗外——现在大概是西部时间晚上八点,天还亮着,但是太阳也低了。 “我喜欢窜来窜去,跟大家聊聊Lock医生的事,”粉红胖子严肃地说,“我觉得这是我的使命。Anyway,我有一个感觉,Lock医生可能会接受你的案子。” 比蒙迟疑,一万块钱是不是也太—— 护士说:“你说的差不多够了。” 粉红胖子闭上嘴,有些委屈地看着护士。 护士说:“不要超越你的本分。” 粉红胖子说,“Lock医生不会介意……” 护士的表情在口罩后面很坚定,她传递的信息是:你不要judge你不懂且不配的东西。 这个表情是如此有力量,连比蒙都有些上头了——那位医师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神叨叨的,莫名其妙。 比蒙问,“你在治疗时,我可以旁观吗?我的意思,如果不涉及隐私的话——不方便的话当然就当我白说一句。” 护士和粉红胖子看着比蒙,那表情是如此精彩,让比蒙怀疑自己是不是说话太不得体了。 粉红胖子说,“旁观治疗过程的有近百个Fairbanks医学院的学生、Foxx、t教授和white教授的学生和助理。你可以上网去查查看这些人都是谁——上次欧洲一个大学代表团来访问观摩,差一点和white的人打起来,后来开了直播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护士解释说,“Lock医生有残疾,所以他的精力完全谈不上充沛,每一个案例都极其珍贵,是精选过的。一万美元接受一个病人是因为他和我们Fairbanks医学院附属医院有协议,我们提供案例,他开放过程并且给出治疗大医案,并作出解释。愿意砸钱的大有人在。” 粉红胖子微笑道:“会有几十个医生排队研究你的身体,你如果被选中的话。” 比蒙一口气窝在心头,“我不认为......呃,你为什么认为他会选中我?” 粉红胖子说,“因为你病得很严重,但具体哪里有病却说不太清楚——” 护士微笑说,“如果不是疑难杂症,Lock医生根本不会接受。” 比蒙又晕了。不一会儿,粉红胖子回来宣布,Lock医生明天早上飞新约克,暂时不接受预约。 唉,所有人看着比蒙,你的运气不好啊。 比蒙有些庆幸,可以省下一万美元了,心底里却又隐隐约约觉得好像自己错过了什么……机会?选择?……还是新生? 热旺是一个年轻力壮、精力充沛、能说会道的黑人精神小伙。他住在新约克市哈母莱区的河滨教堂的十万八千厘米外的小街小巷子里。他的老爹在他出生没多久就跑了——或者死了,谁知道?反正到处都是黑杀黑,白杀黑……这个地方的状态是,枪支在超市就能买到,政府每个月都发钱和券,要赚钱就跑个腿送点粉,大不了还能抢商店或者去火车地铁站偷…… 热旺读过书!只是没有读通。老师说物种进化、人类进化,这和教堂听来的和妈妈说过的完全不搭!老师说六乘六等于三十六,但是热旺认为应该是六十六!老师是个傻子! 唱圣歌、灵歌?不会。匪帮说唱?老土。街头跳舞?太难了,动作那么多,谁记得住?打蓝球?我才勉强六英尺,又瘦,虽然力气大,但没钱买鞋子…… 旺盛的荷尔蒙分泌让热旺整天围绕着女孩儿转,运气好的话用微不足道的一块汉堡就能换来一炮。运气不好的话,会被其他黑人联手揍一顿…… 热旺对金钱的追逐让他目光总是往潜在的零元购商场扫,胆子大的时候抢过河玛氏名品店,也曾跟在大部队后面抢过超市和药店,疫情期间很容易找到抢友,大家同去同去…… 华人家里很容易抢的,他们现金多又胆小怕事。听说这一家新来的,全款买的房——有前后院子的独立大房子可不是普通的狭窄的townhouse可比,价格翻番。 新邻居嘛,去问个好。 五个少年戴上线帽,提着刀捂着脸闯进院子,大门敞开着,门口还停有一辆崭新的福特探险者。 嘻嘻,哈哈,五个少年欢快地喊,让我们来给你们做个安全教育吧——大门不锁是有风险的! 门厅角落里还有散落的纸箱子,三个彪形大汉正在摆放整理这些箱子,他们一起向热旺他们看来。 五个黑小子一愣,正要抽刀耍几招再退,身后传来枪声。一分钟不到,小申和老申杀掉了热旺的四个同伙但热旺没死,好像老申打偏了…… 小申道:“入户抢劫的据说应该不超过三个嘛?怎么也内卷到要五个人抢一家了?” 双手持枪的老申走到大腿根中枪的热旺身边,把他的刀踢开,“这个运气好,肯定是老子用左手打的——我们拿这个人渣怎么办?” peter看看洛可嘉:“你确定在新约克这种地方买房合适?看看这环境!”他的三个保镖走到门口向外看了看,一辆破皮卡停在大门口。 洛可嘉说,“其他白人区、富人区的房子又不卖给我,只有哈母莱区的户主不看肤色,只要钱到位……” peter说,“你早些跟我说一下嘛,多大点事啊?我一个电话……” 洛可嘉将目光投注到热旺脸上,微笑道:“是啊,下次我再买房的话,一定找你。” 小申问:“洛医生,这四具尸体……报警吗?” 洛可嘉冷笑,“让这个家伙把尸体挂到附近电灯泡下面去!让地头蛇认识认识我们?” peter嫌恶地说:“你疯了吧?想当科里昂教父?统一黑道?” 洛可嘉淡淡地说:“嘿嘿,谁知道呢?”他的眼睛看着热旺,“或许这些小伙子愿意改邪归正,获得新生呢?” 赛神仙(上) 小申将热旺拖到洛可嘉面前,洛可嘉深情地对热旺道:“我相信你对神的虔诚信仰不是假的,我代表祂来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你愿意忏悔,摒弃过往所做所为,革面洗新,神将赐予你新生。” 尽管听到了许多次关于洛可嘉改变病人灵魂的故事,而且Vic的转变就发生在peter眼前,曾震惊了Vic整个家族,但是亲眼目睹洛可嘉这样神叨叨地对热旺这个质朴少年说话,peter的尾椎骨又发射了一串冷战。那声音里充满了力量,一种温暖的精神力量,如同一团火,又像一杯热水,让人从内到外的那么熨帖。 但是热旺捂着大腿破口大骂,执迷不悟,死不悔改——大概是没有见到过神的怒火。 洛可嘉说,“我不用药,只用针,就能帮你止血,你要相信,神在你身边看着你,爱着你,替你难过,希望能挽救你……” 热旺缩小了体,目光怀疑、鄙夷、憎恨、恐惧甚至还有不屑。 peter作为白色精英,虽然他站在胖象对立面,其爹是只讲政治正确,靠炒作有色话题和社会边缘群体权力起家的白左,身边同事也有不少自由派驴子们。但说归说,做归做,口号喊喊就得了——Lock这种惺惺作态在他眼中就是无聊。 小申不由分说将热旺裤子撕了个粉碎,洛可嘉的针盒在热旺面前一字排开,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 热旺惊恐万状,魂不附体,开始惨叫,其凄厉的程度连peter都开始同情他了——电锯狂人的受害者都没这样庞大的爆发力。 洛可嘉手执银针惊讶地说,“你竟然没有看过功夫熊猫电影?” 热旺的声音降低了八十个分贝,他的眼睛在针和洛可嘉之间来回移动,似乎在掂量眼前这位残疾医生和螳螂师兄有何相似之处——你要说你是尤达大师说不定我就信了。 洛可嘉不由分说,将针刺进了热旺的大腿和小腹穴位。 热旺再次尖叫,破旧的内裤里喷射出奇怪的东西来。 洛可嘉扭过头说,你的血已经止了。 热旺放开血淋淋的大腿,果然出血口开始凝结。但是他仍然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喉咙里的尖叫完全收不住。 洛可嘉又抽出三根针扎在热旺脖子上、颊上,热旺的颈项忽然一僵——世界安静了。 peter说,“洛医生好手段。但是要让他忏悔,悔改,恐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洛可嘉将目光从热旺的腿上挪到peter脸上,微微一笑,“是啊,不用一天两天的。”随手用手术刀将子弹挖出来,给他伤口上药。 热旺呆呆地看着洛可嘉,在他看不到的空气里,一粒来自异世界的灰尘降落到他的头顶,就像一座山,轧碎了拦路的螳螂,又如一道激流冲刷着马桶里的腌臜——果然十分钟后他开始大哭,声音却传不出口,“嗬嗬”做响,然后他挣扎着趴下,抚胸低头捶地。 peter难以置信地问,“他在干啥?” 这什么毛病发作了?屎尿血沾染了下半身,简直就是目不忍视。 洛可嘉得意地说:“他在寻找他的神——他可能感应到了神谕也未可知。” peter白了洛可嘉一眼,心里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这个Lock去年还算是个正常的医生,怎么半年一过成了神棍了? 可怕的东方魔法。 洛可嘉对癫狂的热旺说,“你的这四个朋友因违背了神的意志,受到了惩罚。你要帮他们完成他们在世上曾经活过的最后意义——给后人以警醒,去,将这四个尸体吊在东南西北四个路灯上。告诉每一个过路人,他们死于上帝之怒。” 热旺呆呆地看着洛可嘉,想了半天才理解了洛的意思。在peter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他站了起来,好像腿根本没有受伤似的,背起一人,光着半个屁股向外走去。 很快他就背走了四具尸体,门外传来皮卡踩油门离开的声音,留下了一地的鲜血、屎尿和脑浆。老申一脸嫌弃地开始打扫战场。peter带来的人惊恐地退到门外,似乎有洛可嘉存在的房屋就是个凶宅。 从黑人脸上、脖子上、腿上脱落的针,掉了一地,从客厅延伸到大门。 peter指着地上亮闪闪的针问:“这几根针真有这么大作用?”若非亲眼目睹,peter会直接开除掉向他一五一十报告这一切的手下。这种手段根本就是反人类! 幸好他没有对我用这个手段——peter看向洛可嘉的目光开始闪烁,他……真的没有吗? 洛可嘉看着满屋子想寻找寄主的人参果,淡淡地道:“人体是个有机系统,包含着肉体和精神、心理、神智……针解决了肉体病痛,是不是也对病人的精神发生了作用——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啊。” peter问,“难道这针能解决人的善恶是非观念吗?不同种族大概是非观念未必相同,如果你的病人弃恶从善,那么他从的是绝对的善还是相对的他自以为是的善?” 其实peter在问,世界上的道德观念,善恶之分,是绝对的还是相对的?是隔离的还是相通的?peter开始回忆当初读过的那位弗里德里希·哈耶克是怎么描述的…… 洛可嘉转头看着他——日后的参议员甚至总统——微微冷笑道:“你猜?” peter的毒瘾基本上已经消除了,面带红光,他刚刚从以色列回来,给洛可嘉带来了纳西姆的问候。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来自小树空间的粉末避开了peter或者他的手下……它们也避开了老申父子。 为什么会有选择性,比如那个女记者隔着三道门,二十多米距离也中了招,但近在咫尺的洛家人却丝毫不影响?洛可嘉自己的猜测的是,这些粉末是有意识的,和哪些人类配对,是有原则的,比如他们偏爱邪恶的人类? 是不是说peter是好人?而Vic是坏人? 或者他们更喜欢头顶法相比较弱小、奄奄一息的?弱小的法相是不是意味着其主人的精神力量比较虚弱? 洛可嘉如今已经是颗人形大树了,整个身体充斥着树枝和树叶,当然从外表上是看不出来——他和mandy亲热时,有时候会忍不住彻底放飞自我,喷射干净,他很担心mandy怀孕,万一生下奇怪的绿宝宝怎么办? 好在目前一切正常,mandy每次都会快乐赛神仙,欢喜地昏迷不醒,一觉到天亮,她毫不知情其实他的男人早已能站起来走动了,虽然远说不上自如。 洛可嘉有时候一直在想,脖子空间到底通往何处?雷电从何而来?超能力的极限在哪里?日后还会发生什么?自己头顶三朵花早已融化在了“克莱因瓶”的无限空间,成了超越四维的管道,说大如宇宙也不错,说小比针尖也算对。 莫比乌斯环根本不是二维结构,科学家们知道吗? 那么四维之上又是怎样的风景呢? 赛神仙(下) 嵊蓝艰难地从地上提起一根筷子。 这根筷子极其沉重,远超刚才他捧来的玉盘。摄物诀……还是莫要用吧,关键时刻出其不意才有价值。 “没用的东西,”一个锐利的声音在嵊蓝耳边响起,这声音有如获得了生命,向嵊蓝头脑深处钻去,搅碎了他好不容易拼接而成的自尊。 “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那个声音说,“一个盘子就压死你了,一双筷子都接不住。亏你是山里见过风雨的万亿年甲木老树精——镇元子不弱啊,怎么带出你这么弱的徒弟?肯定是木头脑子太笨的缘故。” 嵊蓝费力地抬起上半身,将重逾万钧的那根筷子双手奉上。 噗,一只白玉手将筷子打落尘埃,“从地上捡起来就敢递给我?规矩呢?规矩呢!你个蠢东西,怎么就是记不住规矩?先用生生明心水洗,再用念念涤悱布擦干!” 那个声音痛不欲生的,“就这么点小事,教都教不会!”在这个声音的鞭挞之下,嵊蓝头晕眼花,摇摇欲坠,烦闷欲呕。 他重新弯下腰,用尽全部力量将筷子拾起,踉跄地走到门口,用银勺舀起玉盆中透明得发出银色光芒的水,浇在筷子上,再用泛着雪白光芒的布仔细擦干,用玉盘托着筷子——干净的餐具是你的爪子绝对不能碰的——回到餐厅里,呈献到一个伟岸的身影旁边。 从背后看,此人后背笔直挺着,头发是一种亮如星光的黑色,细看似乎有霞光闪耀。他颈后的皮肤如玉一般白,如果你胆敢转到他的身前抬头看的话,你会发现这个道士的脸也是羊脂玉色,眉如飞雁,目如潜蛟,鼻如玉山,唇红如砂,齿白如雪,舌嫩如梅,须软如柳,无风自动。 这是嵊蓝自出生以来见到的最极品的美妙人类,古书里的美人如玉,大概说的就是他吧。初绽的春花逊他三分颜色,雨霁之夏日输他五成清澈,午后秋阳不及其奕奕生辉,皑皑冬雪哪敢在他面前称洁。 神仙之姿,极矣! 他的名字,叫曹佾曹景休,人称曹国舅。 旁边一位女声娇嗔道:“你怎么能用这么丑陋的妖仆来恶心人?太瞧不起人家了啦。” 说话的这位头上插满了灵花灵叶,包括嵊蓝的那片血叶——曹国舅看那血叶颜色好,当作礼物送给了她。 她的肤色丝毫不弱于半透明的曹国舅,还透着丝丝粉红,肤质嫩如春天最细的小白花那片最靠近花蕊的幼瓣。她的眼睛是最完美的流线型交结,如同长春泉的春波涟漪,含着两粒黑珍珠。眼睛里摄人心魄的光芒,如煌煌大日笼罩了半个脸庞的核心精华部位。小鼻子俏皮地微微上翘,展翅欲起,还轻轻鼓动着两翼,似乎看到了任何不美丽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是亵渎。她的艳如樱桃泛着波光的红唇聚合成了一个小圈,隐约让你看到白色的小牙齿整齐细密地排列在幽深之处,让曹国舅合情合理地想入非非。 曹国舅大度地笑着,丝毫不以为意,“这位木妖来头大得很,你我都得罪不起的。” 那女子说,“那你还当奴仆般地使唤他?” 曹国舅说,“我矸玮国规矩,妖天生是奴仆。能当上我这个城主之奴,是他木妖的福气。哪怕镇元子当面,我也是这么一句。” 那女子笑着说,“只怕镇元子上门,您先就软了。” 曹国舅道:“反正他目前转世重修,想重回巅峰没有五十上百万年绝无可能。我曹某难道五十万年还修不出个地仙巅峰么?何必怕他?” 那女子神往地说,“唉,地仙之祖啊,多么崇高的身份!何时能有幸亲眼目睹其傲世风采啊!”曹国舅有些不悦,但也没再说什么。 那女子道:“木头,你家祖师都传授了你些什么本事啊?” 曹国舅抢着道:“镇元子留给他的乾坤袋里除了天眼罩和三界镜外就是人偶傀儡、石头傀儡、木棍子、铁签子和各种乐器,还有无数的笔墨纸砚……唯一值钱点的就是那块四龙玉佩和那个铜鼎。估计这木妖在镇元子面前就是个管家、仆从、优伶的地位。现在看,镇元子训练下人根本不行!没品没样,没规没矩。啥也不会,啥也不懂。” 那女子看了眼曹国舅挂在腰带上的四龙玉佩出了会儿神,又道:“喂,木头,你叫什么名字?” 嵊蓝说,“我叫傻大木。” 两位稳如山、重如渊的神仙差点笑喷。 那女子问,“傻大木,你师傅去哪儿了?把你一个人扔在万寿山里瞎逛?听说万寿山还塌了?怎么塌的呀?为什么进去的散仙和本地妖精全死了?谁下的手?是不是你师父?”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的声音不自觉地降低了八十个分贝。 听到了她话语中暗示的意思,曹国舅的脸色不自在起来:如果镇元子的转世报身依然有着团灭众妖炼化万寿山的实力,自己掳掠了傻大木会不会闯祸了? 嵊蓝摇着头说,“那么多妖精是怎么死的,我也不晓得,没有亲眼目睹——和镇元子更是毫无关系。” 曹国舅和这女子并未注意到嵊蓝对镇元子是直呼其名,都惊叹地想,难道真有人拼着亿万的功德不要了,去炼化万寿山?傻木头有没有当面说谎,他们一听就知,所以他们丝毫不曾怀疑傻大木根本就是在误导他们。 啧啧啧,相当于灭一国啊,真是大手笔啊。 看来镇元子多半是被那位大能给抓走了,是一位连三界镜、天眼罩都不屑一顾的大能,这个傻木头多半也是人家看不上才未曾理会。 那么多半此妖并非传说中的圣树化身了,否则那位大能焉能放过?人家不可能瞎。 良久没人说话。 嵊蓝记起规矩,微微躬身,退到一旁,等候召唤。 曹国舅笑道:“果果,吃菜,喝酒!” 那位果果拾起筷子,在嵊蓝手里重如小山的东西在她手里轻如树叶。她拣了块梨肉炖大鹅吃了,又配了口清洌的仙酒,叹息道:“曹哥哥,你可真会享受啊。” 曹国舅抛了个眼风过来,“那么果果你……”二人一起吃吃地笑起来。 总有人说什么快活赛神仙?哈,神仙的快活你们凡人哪能知道? 生存术(上) 吃饱……这怎么可能?喝足?呃,气氛到位了就是喝足。两位神仙一边说着饱了饱了,酒多了,一边相拥着直奔纱帐而去,留下杯盘狼藉。 一列妖仆排着队,悄无声息地来花厅收拾残局,一阵香风缭乱,花枝招展,侍女俊男们个个都是人间极品,只是脸是好看了,但手脚爪子没有能完全化去兽形。 他们轻轻松松地将泰山般重的碗筷勺盘就地提起,然后一秒钟也不耽搁就把剩菜剩饭往大嘴巴里倒。一个美女吃得如此享受,以至于她的嘴巴咧到了耳根,目露凶光,爪子抠得发白——然后她肚子里响起雷声,良久才恢复正常。其他妖仆羡慕地看着她,这是捡着大药了哇,可让她赚到了。 嵊蓝被仆从们挤到一边,眼睁睁看着他们心满意足地吃完剩菜,喝掉剩酒。没有人冲着嵊蓝这个新晋网红看上哪怕一眼。最后大家收拾干净了,才恋恋不舍地退出花厅,为首的狗妖冲着嵊蓝一呶嘴,嵊蓝乖巧地跟着他们退往仆役该待的地方。 “莫要以为主人多问了你两声就上了天,”狗妖往脸上擦更多的粉,并且将耳朵和尾巴紧了一紧,他的腿完全还是狗腿,全身上下就是脸好看。“大概从此你就攀上了高枝儿似的。你问问这些人,哪个没有和主人睡过。”一条蛇精闻言冲嵊蓝抛了个媚眼。几个男仆娇嗔地瞪了狗妖一眼。 狗腿子冷笑瞪回去,道:“屁股都卖了也没落个好,最多养着你不饿死罢了。除了主人吃剩的,咱们是没有好东西吃的。下次记得动作快点儿。”说到最后一句,他怜悯地看了嵊蓝一眼,“几万年……活下来的妖仆就只有这么几个,你心里要有数。没有人会施舍。” 嵊蓝真心诚意地谢过狗妖,刚才那些话他可以说也可以不说,说了就是个大人情。尽管是领导同志在例行地卖好拉拢人心,但是你作为下属,要懂事,而且要表示心意收到、诚意奉上。 嵊蓝道:“以后您说怎样就怎样了,我听你的。” 狗腿子点头,“懂事就好,懂事的妖饿不死。” 三天三夜的疯狂过后,雪过天晴。 曹国舅把玩着天眼罩,那个三界镜就扔在一边,眼角却瞄准了果果姑娘在丝袍下隐约出没的玉藕。 在床头,是九龙神火鼎,里面冉冉升起香风青烟。 “可惜都是有器灵的高级货,”曹国舅说,“普通人仙、地仙根本使唤不了,在天仙那儿也卖不出价钱来。就是这个鼎有点奇怪,器灵好像受伤了,不听招呼,枉我扔了不少仙枝仙柴进去……这就更难换钱了。” 果果姑娘的脚趾头在曹国舅的腰眼里摩擦着,“凭你的身家还把这点钱物放在眼里?不就是有点灵气的仙植嘛,矸玮四大家谁家不是堆积如山?” 曹国舅一把按住想逃跑的脚趾,向上摸去,“谁还嫌钱多怎么着啊?天眼罩和三界镜这两件宝贝名气很大,估计送都送不掉。谁肯为两件不太好用的东西得罪镇元子?至于那个鼎,做工虽然精细,但是从来没有在修仙界出现过,也没有仙灵气,从来没有关于这东西的传说,就更不值钱咯。” 懂行的不会沾手这些东西,不懂行的……估计得骗,但是付得起钱的凯子身后多半都有得罪不得的势力,万一被人指认曹佾设陷阱害人,哪怕曹国舅大有背景,多半也得脱层皮去。 仙界从来是非多,仙人皆为搅屎棍。 所以这三件宝贝最多只能放在手边把玩,对外还得宣称是跟傻大木借来观赏的。 果果自然是懂行的。她虽然不怎么有钱,师父那边的势力也只是普通——委身于渣男曹国舅也是没办法——她很理解曹国舅的想法。 曹国舅其实并非她的首选!但仙女们到了她这个级别就不能任性了,尤其是她这种仙术、武力、财力实力很差,但太过美貌的人仙!如果找不到栖身之处,就会有妖魔鬼怪来骚扰。 唉,什么时候女仙才能安全地行走在江湖上而不必提心吊胆?什么时候男人才会真正明白女人也是同样有思想有感觉有尊严的人?什么时候江湖势力不再仅论势力、实力、财力、而是以德行看人呢? 所幸好歹曹国舅是个名人,虽然渣,但是渣得有品位,且面目好看,又多金,背后势力也够保护自己。果果假装躲不开曹国舅两只爪子,任其捉住某个东西把玩。 曹国舅依偎了上来,连三界镜和天眼罩也不要了,直接扔在云床下。 矸玮城,真是神仙的不归地、销魂屋、欢乐场啊! 洛可嘉做了个梦。他来到游客如织、香客如雨,熙熙攘攘的名山名庙,屡过其门而未入。 进庙乞福的人们将他推动着上山、下山、绕岛,逛街。洛可嘉挤得难受,回身一挥手,勾住了一个女人的手提包飞到半空。 洛可嘉道歉,那女人说,幸好被你甩出去,否则就被那人抢走了。洛可嘉看向她手指的方向,陡然发现自己手机、背包都不见了。 这里的贼本事可以的,千手万指。 身无分文,洛可嘉找到一个固定电话摊上,想找mandy救命。一串串电话号码在他心头盘绕着,131.... 139...... 130....... 175......到底是哪个?他连拨连断,居然一次都没接通。身后还有一个人贴近了一拱一拱的,这是在掏包吗?小偷已经嚣张到不遮一下的地步了吗? 守着摊的男人笑,“国际长途电话,你这么打已经欠我1.3个亿了。”强盗啊……救命。 洛可嘉无助地看着旁边的另一家固话摊,周围人来人往,没有人关心他的电话费用竟然高达上亿那么多,另一个女人一边拨电话一边在哭。 “我的钱呢?包呢?mandy呢?哦,对了,”洛可嘉忽然想起来自己跟mandy已经离婚了,来这里庙里烧香,据说是为了跟过去道别、走向未来的…… 这个未来有些惊悚。在强盗小偷骗子横行的世界里不仅丢了钱,丢了包,还丢了老婆……及一切。 洛可嘉猛地睁开眼睛,现在是亚麻东部时间凌晨三点半。 万籁俱寂,偶尔有醉鬼从门外嘟嘟囔囔地路过。隔壁的小申和老申在打呼噜…… 梦都是反的,他对自己说,一定是的。洛可嘉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直到天明。 生存术(下) 新约克这个城市号称世界之都,繁华尽头,但灯红酒绿看不到的断壁残垣的角落里却屎尿横流。传说中曾经、正在、即将发生谋杀、抢劫、强奸的街,你永远不知道是不是在身边一堵墙后面就有罪恶在进行中…… 这里不是穷人的天堂,也不会让富人感觉到像地狱。泾渭分明的阶级隔离程度甚至可比猪和猩猩的生殖隔离。童话故事中的穷小子勾引走富公主,或者霸道总裁和五十一度灰姑娘的浪漫结局永远不会发生——因为大家没有活在同一纬度,根本不可能理解对方在想什么,看中什么,不看重什么!对生活质量的评判标准以及职业规划更是天差地别。 认知的差异可以超过共同喜好带来的共鸣与共情。 小申推动着轮椅,弯着嘴角看着新约克的狭窄街道,不确定是在哭还是笑。幸好说服了涂敏暂时不要来新约克,其实阿拉斯加除了不热闹,天气冷,其他比东部繁华地带不差多少。 虽然已是仲夏,气温高,洛可嘉膝盖上盖着毛巾,眯缝着眼,目光锐利地在大街上逡巡着。 时不时有人参果飘浮而出,他们在嵊蓝的世界里是能言会道的婴儿大小的果子,而到了这里,却只是微不足道的粉末而已。 人参果们早已接受了被嵊蓝吞噬的命运,结果发现穿越到了异界,有一两个找到了宿主寄生进去,这引起了轰动。他们轮流出来放风,躲在洛可嘉的头皮上,就像头皮屑似的,睁大眼睛看着这个钢铁文明。这里的人不会飞,也不懂利用仅有的一点点灵气。他们以钢铁为骨,塑料为肉,所以愚笨而粗鄙。 唯一的例外是这位道气盎然的人类,这个会施针的医师,如同熊熊火炬般照亮了整个异界。 人参果们崇拜强者。能从这位医师的头顶通道飞出来,是他们的幸运——圣树的气根能穿透空间,他们也能做到,只除了那只脱了壳的人面绿鸟。 来自北斗星河的灵气滋润着他们,地面植物的花蕊也在饥渴地看着他们,但是能寄生人类的话,何必成为植物?给植物授粉岂非是倒退?这些坏果子们曾在小树空间里被仙火、劫火考验过,区区植物是引不起他们的兴趣的。尤其是雌花,与植物相合完全不在考虑之中。 他们悄悄地飞累了,完全没有看中谁,又回到了洛可嘉头顶,复又进入通道,栖身于圣树枝上,又化身为小怪兽。 人面鸟羡慕地看着人参果们飞进飞出,他趁着人参果们开心,问过“外面是怎样的?你们看到了什么?”可惜没有哪个果子愿意回答他。 要么你来吃我,要么你滚远点。你有本事自己想办法出去呀。 人面鸟早已知道外面的世界有着高品质的灵气,曾有一只乌龟被仙火炼化,穿越到了嵊蓝那边——有时候他想,倘若当初自己胆子大一点,滚入仙火,是不是也就回去了? 不知道圣树那边怎样了……可惜这颗小树坚决不开放空间通道让自己出去,真小器! 新晋圣树满意地舒展开枝条,人参果们在外面携灵气而归,让祂极其满足。祂的气根已然突破了桎梏,能吃到来自洛可嘉的能量,传送给嵊蓝后,还能留给自己一点。 圣树低头,“看”了一眼那坑坑洼洼的桌子和卷成一只虫子般的叶子。上面还有从叶络制成的砚台,里面的墨汁是叶络磨成的灰。 只差一点就彻底打开两界壁垒,进行物质交换了!或许自己能飞出去,将根插入新宇宙深处,再次晋级,成为扶桑一样的世界树——祂“咽”了口灵气。 树妖进化秘密,除了树妖自己外,谁能知道? FbI的人又跟了上来,那位头顶斗牛犬法相的大块头前后曾经假装卖热狗,假装逛街,假装商场保安,五天内他在洛可嘉周围出现过好几回了。包括小刀法相的,自来水龙头法相的,蛇头法相的,走马灯式的在十五英尺到五十英尺的范围之内出没。如果不是法相出卖了他们,洛可嘉觉得自己和缉毒警申豹很难发现这些监视者。 自从申家父子面不改色地杀掉四个入室抢劫的黑小子,当场给热旺换魂之后,FbI的人增加了两倍的监控人手,仿佛洛可嘉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的匪徒似的——美国西部片里,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家伙难道不是被当作英雄人物而歌颂的吗?警长、匪徒、酒吧老板、酒徒不都是一言不合就拔枪的嘛? 洛可嘉心底吐槽,表面则安安静静地逛街,似乎时代广场多有意思似的。走到第44街,某剧院对面,洛可嘉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家针灸所。 能把针灸开到新约克核心地带,周围全是豪华物业,高端设施,他们的实力可想而知。 洛可嘉入门,所见全是金发碧眼,洛可嘉喝了一杯茶后,一位高大健壮棕发碧眼的帅哥穿着浅色医师服来到洛可嘉身前。 他蹲下身子,视线与洛可嘉平齐,他用标准的普通话问:“洛先生,您看我家诊所感觉如何?” 洛可嘉伸出大拇指,“听说新约克是亚麻国最早的针灸开业之地,还有针灸学校和培训班,能立足的都是成功的医师。” 这位保罗得意地说:“如今在亚麻国,来自中国的针术已经得到了长足的发展。我们加上电极,加上震动枪,给无数的焦虑、气血不通的病人带来了缓解和彻底的治愈——” 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对于瘫痪病人,我们采用电流刺激手段的,如果运气好的话……” 聊了一个小时后,洛可嘉告辞,说回去考虑考虑,再决定是否接受他的“意大利针术”。 小申看了看手机,“离此不远,还有一家韩国人开的韩式宫庭针灸,以及菲律宾人开的东南亚式针灸,至于刚才那个意大利人提到的僵化腐朽的日本针灸可能更远一些,按照我们逛街速度,今天大概到不了。” 洛可嘉问,“小申,你说我们的针灸术被他们承认一块,否定一块,自己发明创造一块的,以后会怎样?”如果老祖宗看到了针灸师取出一个电流发生器,接在针尾,给病人通电……他们会晕死过去,还是气得活回来? 小申:“只要他们在市场上活下来,就是正确的。” 这个回答很艺术,直指医术本质核心,还暗示如果拘泥于黄帝内经和传统手段,未必能适应时代发展。 申豹说的对!洛可嘉想,市场决生死。通电的穴位刺激“电子针”早在2002年就在国内卖得到处都是了……莫非小申在暗示我这一套“洛式针术”也是野路子,大哥二哥,谁也别说谁? 时代广场上到处都是电子屏,各种黄金分割比例,高低错落,算计着你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们想要你看到的东西。闪动的光芒影像让人产生了视觉疲劳,每走三步就有一个更迷人的广告传递到你脑子里,没有价值输出,只有颜色刺激,摧残着你的阈限值。 洛可嘉问:“小申,你看这个世界第一广场怎么样?” 小申说,“跟咱们省城的步行街也差不多,最多就是屏幕多几块,往来都是外国人——地铁站还不如我们省城漂亮。你看到公厕了吗?” 对毒品色情泛滥成灾的亚麻国的公厕……洛可嘉不予置评,转移话题说,“等疫情结束了带孩子们来这里逛逛玩玩,玩具反斗城还是很受孩子们欢迎的。” 小申说:“带他们来街上逛、看看各式各样的玩具,其实算不上真正见过世面了。和不同的背景人聊天,做深层次思想文化交流才算。” 洛可嘉不由得对小申刮目相看,能说出这句话的绝不是以前的那个小申了。 来亚麻国半年,人人都在进步。 赖活着(上) 从韩国人开的韩式针术馆出来,两个人都有些气不能顺。原来,不仅泡菜、粽子祭、月饼、中秋节、上元节、鬼节、七夕节、宽檐帽、宽袍、八卦、易经是韩国的,连汉字也是韩国发明的,仓颉、屈原、孔子、箕子、微子都是韩国人,更别说针灸术了。当年韩国占领了从东北亚到黄河流域甚至以长江为界的广大土地,所以汉人其实就是韩人……而且日本列岛的人dNA和韩国人相似度高达百分之……日本的神武天王就是从韩国坐船去(一说一苇渡海)开化蛮荒的,所以日本人其实也是韩国人。达摩也是韩国人!因此东亚人全是韩国人,根本没有中国汉族华夏,只有韩国文化。 讲到此,一个太阳穴贴着膏药,脸上插着针的老学究模样凑上来说,据穿越人士考证,其实是韩国人蚩尤在涿鹿之战中轻松击败了轩辕黄帝,最后成为韩国人的蚩尤天皇!老学究深恶痛绝地指出,真实的历史都被政治因素影响了,真相被掩盖在了灰烬深处……我们韩国人把唐太宗李世民17万大军,按在地上摩擦,我们韩国人一路打进长安,把李世民射成了独眼龙,逼迫李世民投降。还割让了山西、河北、山东等等一大票土地……他老人家唾沫横飞,人家还是个大学教授!据他研究:黄帝内经、十二经络、点穴术、九阴真经、九阳神功都是韩国的国粹!张三丰根本就是韩国人!所以太极拳、太极图、番天印、春秋笔、乾坤圈都是韩国宝贝!老子姓李,而李是韩国的国主姓氏!所以道德经是韩国的!道教的祖宗在韩国!庄子很可能在韩国上的大学!你们得看电视剧! 小申说,“听说韩国分三族,百济、新罗、高句丽。到底哪一个曾经统治过东亚呢?听说你们的首都是汉城,不是韩城啊?所以你们韩人算是汉人后代吧,而不是汉人是韩人后代吧?听说你们汉城的城门、宫殿形制都模仿bJ,连你们的历史书都用汉字写的……前年韩国教师游行抗议政府禁止用汉字,有人打出标牌说汉字万岁……” 然后两个人就被撵了出来,如果洛可嘉不是残疾人,可能有人今天手指头不保。 菲律宾针灸馆还是比较靠谱的。馆主听说洛可嘉是亚麻国医学博士,专门下来调研民间医护现状,好写一篇关于医学药物公共服务的论文,特别热情! 他首先表演了一套洪门拳法,一套泰拳套路,详细介绍了平静心灵,放空思维,接受自己内心的呼唤的入门功夫。 不能与宇宙沟通?那么你一定要试试这种药草,点燃后产生的香味对于“开启宇宙通道直达心灵深处让你顿悟”具有巨大的引领作用……还有一种天然特饮,能够补充二十种维生素、矿物质、微量元素以及罕见的补血因子,深刻地让你脱胎换骨化凡胎而近仙体。 他特别强调,这不是药!他没有开药的权利,但是这种三千年前由陆羽圣人尝百草得到的药草!它能对你的经络气血运行有着难以置信的神奇功效。此外如果你能在服用药水,点燃草香,调节心灵的同时念颂一条神秘咒语的话,能加速沟通宇宙深处的至高无上之灵。那里是我们投生来处,故乡,净土,莲花盛开的地方,来自莲池的呼唤能加强我们肉体与灵魂的结合度,并让宇宙磁场、量子精神粒子产生共振,和阴阳二鱼结合,赐下真正的“气感”……但是他说了半天也没提到一根针。 从他的诊所出来花了相当的努力,直到洛可嘉突发心绞痛,要回医院做心电图了,那位菲律宾大仙才宽宏地释放了他们。 为了表示对宇宙深处至高之灵的敬意,小申在出门前不得不奉献了一百美元,得到了一张神奇咒语cd,每天早晨要听,以净化心灵,以及一大包草药,每天睡前要喝以净化身体。 ——人之所以生病,不就是被尘世污染的结果吗?不找到源头因素,病怎么好得了?针是金,灸是火,药草是木,和水服下,加上咒语是土,必须五行齐下,才能吃啥补啥…… 走出了这一家“综合”针灸馆,天色已晚,灯火辉煌的街上行人匆匆而过。你如果不忙,也没有什么经济上的压力,站在街角的红灯旁,会忍不住发出一个灵魂之问:“我们每一个人都有来处,去处,立身处。那么我所立者,无论天堂或垃圾堆,是否都是活该如此?” 淅沥沥的小雨让洛可嘉停止了感慨。小申早就电话联系了司机老申,下一个绿灯到来之际,洛可嘉被小申抱上了一辆福特Explorer。 轮椅折叠后被塞进后备厢,小申有些过度用力地开关着车门,嘭嘭做响。看来这位一直和毒贩子打交道的卧底警官都有点被今天看到的人和听到的事恶心到了,抑或者在心疼那一百美元。 老申问:“今天的面谈顺利吗?有没有预想中那么的……”他一时找不到词语来概括昨天、前天、大前天他们讨论过的针灸馆形势。 小申调整一下心态,哑然失笑道:“有时候,我在想,这个世界上多数不是坏人,只是傻子,笨蛋或者俗人。今天——” 他停下,猛地回过头看着洛可嘉,“洛医生,今天我们见到的都是些什么人?” 洛可嘉很想开解开解小申,他想了半天也只说出来三个字:“这个,呃——” 其实嵊蓝对给仙人当奴仆并没有太多的反感,因为做曹国舅的走狗似乎在其他仆从看来是件极光彩的事。 他们和她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城主的美貌、高雅的气质、强大的剑法、雄厚的背景、广阔的人脉、坚挺的床技、迷妖的体香、海量的法宝、精妙的画技、高超的文笔、风趣的谈吐、风雅的品位、无所不能的道术…… 嵊蓝很想说,你们心目中的完美城主曾经一剑灭掉三十多无辜的小妖精,既谈不上优雅,也说不上自持身份,更不仁慈宽厚…… 仔细一想,仆从们也的确没说城主是个能端起来的高级货,下三滥的事嘛……谁没干过似的?在仙界嘛,心黑手脏不稀奇,只要结果好,一切都好! 至于杀掉名不见经传的小妖精,就像碾死臭虫一样,这也算个事儿?连妖精自己都会拍手称快,你还指望他们兔死狐悲?同理心是什么玩意儿,能换钱不? 赖活着(下) 天生地长、弱肉强食的妖精魔怪们哪来的那么多伤春悲秋?有哲妖曾经发布过名言:他妖就是我妖的陷阱、深渊、潜在敌人、桌面上的对手!最好死光!都别来抢老子饭碗! 在大多数妖精看来,死掉的妖才是好的妖。资源就那么多,人类雇佣妖精干活是妖精的幸福、幸运、幸事!施恩给你做或者残酷地给其他妖做,还不是老爷们一句话? 咱们妖精有口饭吃就是祖宗积德了,你还要啥自行车?你敢抢?分分钟会有人会教你做妖要本分! 安于现状的男妖精每天赌钱喝酒,不安于现状的女妖精们则涂脂抹粉研究如何打扮。化形之难,万妖分之一!能不露妖气者百万分之一!能长得好看者亿万妖分之一! 而城主府里就收藏了十来个绝色妖精!当然木头妖除外!这十多个妖精拿出来拍卖的话……贵族们会打破头。 嵊蓝是唯一没有颜值和气力,只有身高的妖仆,很适合帮助那些“太美貌如花而不宜随便抛头露面的”妖仆了——此木傻不愣登,本事低微,是以最容易指挥着跑腿买东西! 作为仙仆,吃不着大药,普通食品总得供上吧?不然大家投身为仙仆这么有前途的事业,卖了A卖c图啥呢?城主府在吃喝上还是宽待奴仆的——他们这些床伴还兼着打手的职责呢。 所以买个米面,搬个箱子,沽个酒,提几斤肥肉回来,去山里挖几颗竹笋……天下还有比傻大木更合适的跟班吗?你气力小,连根筷子都提不起,要多锻炼! 当然让他选胭脂水粉、确定色号和香型这些精致活,肯定是不行的! 走路三百年不累的嵊蓝很快适应了跑腿的活儿,不几日就将矸玮国方圆万里的角角落落就走遍了。 和那些在矿山、乡野、冶炼厂做工的妖精相比,如今他干的可真是轻省的体面活啊!经过不少“整顿职场精英”上街抗议而没有伤害到木头精之后,城里上上下下都认得了他,因此他独自上街也算安全,很少有没长眼的混账冲着他喊“打倒妖精,还我饭碗!”或者“非法妖精滚回去!” 当然嵊蓝不能逃跑的原因主要还不是因为甘心为奴,而是他的乾坤袋在曹国舅手里!四龙佩和九龙神火鼎和九龙神火罩可以不要,等哪天龙王驾临矸玮国,曹国舅多半因此物要赔出底裤去平息龙王怒火。但是镇元子、小乌龟、金击子、三千多乐器、扬琴、焦尾、清风、明月、乌木金丝禅杖牙签、五行逆转相生大术叶子、普通叶子、魂火沙、风铜、凤凰遗骨、树瘤金属球、笔墨纸砚……那么多好东西在乾坤袋里,也不知道曹国舅有没有发现并贪污了去…… 目测曹国舅只看出来了三界镜和天眼罩是宝贝,因为它们名气最大,那个神火鼎因做工精细也被当作宝贝——其他好东西可能他没看懂,或者压根儿就没看见,或者看出来了偷偷给转移了死无对证…… 不管怎样,自己的东西总是要拿回来的,那位镇元子得救吧?虽然鬼才知道怎么去复活他们…… 可怜的嵊蓝从未想到过用十大天帝教他的道术偷袭曹国舅——在他的心里,自己就是个弱小无助的基础版的小妖精,一无是处,能自保就是大仙恩典了,还敢反击偷袭? 所以当他乖乖听从鸟人的话,退一步不入矸玮国时,从天而降一道法术将他半空摄走,他竟然没有抵抗。外面的世界好可怕,逆来顺受吧。 在侧目观察到城主府又增加了一个妖仆的人当中,就有那位曾经在表面上想撵嵊蓝走但其实想说服他加入“妖精命也是命”抵抗力量的一身黑袍的鸟人。他如今就乔装站在街角,看着自由出入城主府的嵊蓝叹气。 他的伙伴注意到他的感慨,就问,“德金大头领,那个刚刚进城主府的木妖你认识?” 鸟人说,“是啊,据说此妖大有来历,本来想说服他加入我们的,结果城主府的捕奴阵法居然扩张了范围,那木妖刚刚拒绝了我,一转身就被凌空钓走了。” 旁边那人说:“城主还跟其他人抢妖仆?真是脸都不要了!” 德金大头领说:“禁止豢养妖奴后,听说黑市上妖奴比以往值钱了十倍。哪怕是城主,不抢的话,哪有新货到手?” 那伙计是个普通人,他问:“那为什么不宣布开放妖奴贸易呢?前面抗议妖精抢饭碗的那帮子人早就散了,那些又苦又累又脏的力气活儿,除了妖精,谁也干不长。” 那还用说?都是自许为上等人的老少爷们,哪里拉得下脸去干那种事情?开始还有人图工钱不老少,厚着脸皮干了三天,实在顶不住那劳动强度,俱败退。 鸟人有气无力地说:“越是禁止,贵族就越发财。他们最好永远禁止下去呢。听说你们扑奴队已经发财发得要爆炸了?” 那人笑,“德金大头领,虽然我坚定地支持妖精也是命,拥有工作、自由迁徙、不被任意打杀的权力,但是不得不说,禁止雇佣妖奴后,我们的日子好过了十倍啊。” 大头领道:“算了,累了。妖精们自己不觉醒,逆来顺受的,老子管那么多?他们有活儿干就好,也不至于饿死或者讨饭——祝你全家发财吧。”说着转身就走。对面正在逛街、讨价还价、吵架、洗衣服的人们忽然停下动作,抽出武器面向鸟人。 大头领回头怒道:“你竟敢出卖我?亏我当年救过你老子的性命!” 那人一边后退,一边笑,“大头领,你的行情实在是太好了,让人不得不动心啊——” 鸟人身上黑烟弥漫,他怒喝道:“你老子曾立下毒誓,敢出卖我的死全家!” 那人笑道:“你记不记得毒誓前面有一句话,某某人发誓?那个名字是假的。” 鸟人怒吼,冲天飞起,然后街上行人一起动手,火光大炽向空中身影轰击,他成了一道抛物线落入了城主府内。 出卖了鸟人的那小子走到一个正在掂量腊肉的小老太太身边说,“洪夫人,咱们的交易可完成啦。” 洪夫人放下腊肉,斜眼看着他,“你哪只眼睛看见交易完成了?难道我捉住他了?” 那人急道:“他挨了重击,受了伤跑不远!您去城主府讨要一下不就成了?” 洪夫人道:“那劳驾你去讨要吧,要得回来才算。” “哎,我可是将他亲手交到您手上的,是您手下自己没有抓住他,能怨我嘛?” 洪夫人笑,“是怨不得你,那你跟我来吧。” 不久后,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一声惨叫刚刚响起来被死死捂住。“为什么?” 洪夫人收起她的头上角、手上蹄、唇外獠牙,又变成了一位贵妇人,“既然出卖了我们,自然就要承担起代价来。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要不是你传递消息,妖精怎么会被抓去那么多?真是死有余辜。” 她的目光向城主府看去,那位木妖是不是真的是我们妖族救星呢?德金舍身入敌营,能活着出来不? 外金玉(上) 回到家中,老申赶紧去厨房看他的汤,同时炒锅煎锅牛排,豆角面安排上。 小申将洛可嘉推到卧室去解决内务,陷入沉思。 这套带前后院子的大房子实际上是洛可嘉买给小申和涂敏的,房子登记在申豹名下。相比鸟不拉屎的北极圈雪峰,小申和涂敏都更中意新约克这个庞大到无边无垠的世界之都。这套拥有十多个房间的中型大宅虽然并不靠近中央公园,而且所在地区是着名的哈母莱区,鱼龙混杂,但是对于缉毒警小申来说倒是如鱼得水,干点坏事儿极不显眼。 前天杀掉四个入室抢劫的黑人,在peter的斡旋下警方没有什么动作,那个重新做人的黑小子热旺乘黑把尸体挂出去后就逃之夭夭了,应该不会供出小申他们来吧? 唯一可惜的是还是引来了FbI关注。不仅洛可嘉看出来了,其实小申也略有所察,毕竟是受过跟踪和反跟踪训练的。洛可嘉以为小申是个半吊子卧底,这是误解,但凡稍微差些的警察在毒枭群里都活不下来。 小申赤着身子任由热水冲刷着身体,手枪就放在洗手间门口,看着穿衣镜里长胖了十斤的自己,变白的肤色,手指上新出的茧皮,他下定了决心。 “洛医生,”小申收拾干净了,认真地坐在洛可嘉面前,“我认为目前我们两家还不是分开发展的时候。” 洛可嘉在阿拉斯加打开了局面,完全可以雇佣墨西哥人或者因纽特人烧菜洗衣看孩子照顾病人,小申全家则选择到新约克来发展。疫情期间,各行各业需求大量人手,找到高薪蓝领工作并不难,甚至老申头都能去开大卡车——最近司机紧缺。 洛可嘉看着申豹的眼睛点点头。毒贩子、饿罗斯匪帮报复的危机暂时过去了,小申和媳妇考虑自立门户是一件好事。狡兔三窟,两条腿走路,分担风险另辟战场,洛可嘉是支持的。当然如果小申愿意维持现状,大家住在一起,那更好了——外面雇佣的亚麻人或者非法移民毕竟不如知根知底的战友在身边放心。 “就是委屈你了,做我的助理和司机。否则你们在新约克开个饭店,专门给上班族准备午餐或者为老乡带来家乡味道,都是不错的。疫情并没有阻拦住亚麻人和世界各地不怕死的游客到处乱跑——他们是若为自由故,生命爱情皆可抛。”洛可嘉开了个玩笑。 小申道:“洛医生要觉得不好意思了,就付我高工资呗。” 洛可嘉现在是背靠医学院,有三大教授的资源,挑挑拣拣地接一个病人收一万美元,专门赚有钱人的钱,付给小申全家高工资完全没有难度。更别说刚刚经历了U参议员为儿子peter出道导演的表演型枪战,轻轻松松的一百万美元到手。所以洛可嘉买大房子送给小申眼睛都不眨一下,腰板笔直。 洛可嘉道:“我很希望把你们留在身边,团结就是力量!你想要搞自己的事业的话,就先狠狠地再赚点美元,积聚些人脉,不打没准备的仗……我会投资你的。” 小申点头,冒然找工作哪比得上积聚人脉看准方向的精准打击强?洛可嘉再投点资进来,自己的起点就会很高。 如此二人谈好日后相处模式,算洛可嘉的私人诊所高薪雇佣小申全家。小申的“户口”就落在新约克的这个新别墅中,报税缴医保都从新约克这边走。 老申端上饭菜,他的烹调水准大概比涂敏低了十来个洛老爹,仅比mandy和小申强点——如果只求吃饱不讲究味道的话,是饿不死人的。 老申一直在担心儿子自尊心发作,想离开洛家单飞。毕竟自己这边语言问题并未全部解决,万里之外人生地不熟的从零开始,困难不是一点两点。 而在洛家帮忙,过渡两年,将语言问题解决了,计划好以后做什么。这个稳扎稳打的战略规划远胜急急地拿上洛可嘉一笔钱胡乱折腾的强。 长时间横亘在洛可嘉和申豹之间的古怪终于消失,大家又恢复了最初的相处无间模式。这顿饭虽难以下咽,但都吃得有说有笑,轻松愉快。洛可嘉甚至还点了一根烟陪着申家父子吸了两口。 其实小申早就怀疑洛可嘉的某些部位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毕竟是警察出身,耳聪目明。mandy每天晚上都在洛可嘉房间里睡,一些动静终究是瞒不住有心人的——洛妈知道,涂敏知道,小申自然也知道。但是以他最狂野的想像力也猜不到洛可嘉全身都已恢复到了出厂设置,只是暂时肌肉力弱、协调差,像当初Nichole走路。 小申咽下去一块完全嚼不动的牛排肉,问:“洛医生,咱们到新约克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先前说买房子、清理、打扫、过户事儿多,闲不下来也就算了,现在你还不去拜访岳父大人的话,是不是不大合适啊?” 这句话一说,表明小申把自己完全放在了洛可嘉立场上帮他考虑了,不再像以前保持着距离,公事公办的样子。 洛可嘉说,“没跟他们说我来新约克呢。除了marshall来阿拉斯加看过我们,mandy的爹和弟弟完全没有说露个面,亲戚走动走动,帮帮忙——嘿嘿,这种你有事他不管,你赚了钱就冒出来讨便宜的亲戚要来干啥?最多我们临走前给他们打个电话告别一下。” marshall早些时候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阿拉斯加,去忙她自己的事儿了——她的兄弟为建立互联网公司在到处集资。peter送来一百万美元时,她还想捞点儿,被洛可嘉三言两语给打发了。 洛可嘉说:“我的诊所正在办手续,大概注册资金还缺五百万美元,marshall你如果投资两百万来,我给你十五个点的股份。” 你一个破诊所注册资金上千万?攻克癌症呢还是克隆人体器官呢?marshall冷嘲热讽了几句。洛可嘉委婉地说,你家的互联网公司才搞到五百五十万美元,那点钱能干什么? 洛可嘉说,“但是我的设备必须要中西合璧,一千万美元还只是两台仪器的钱……要不你兄弟的公司别办了,把钱投给我好了,我给你们不超过二十的股份。” marshall第二天就打飞的走了,也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动心了。 mandy暗暗竖起大拇指,能治老娘的非老公莫属啊。 外金玉(下) 洛可嘉说,“先前牛皮吹出去了,要集资一千五百万美元开诊所,结果好了,跑新约克这儿买房了,我该怎么对他们说?” 老申筷子一拍,“哎呀,早知道这房子就别买了……一时半会儿又不来这儿住,白瞎了钱。” 这个事儿跟老申说不明白,涉及到涂敏的安全感、自尊心和小申追求自由自立门户的心理——如果洛可嘉死守着那一百万美元不替小申考虑,申洛两家立刻就会分裂。 小申和洛可嘉同时去研究盘子里的肉块,送到嘴里努力咀嚼,都没开口。 老申说:“要不你就跟岳父打个电话,说买房是为了避税——” 来亚麻这么久,天天有人警告他们,税务的事开不得玩笑,一个不小心就会坐牢的,连老申那么粗线条的人都上心了。 这个借口虽然烂,但是能维持住大家的面子,只要mandy爹懂事,就不会多问,但是marshall却一定会酸话一箩筐。 洛可嘉眼睛向手边的AI看去,他说,“minerva,给mandy爹Frank拨电话。” 一个深情的女声回应道:“此刻亚麻的夜生活刚刚开始,打扰别人是不礼貌的。” 洛可嘉说:“就是要乘他没空搭理我……嘿嘿,我正好也没空搭理他们一窝子。” 幸好mandy不在,不然她会笑喷,自己爹娘弟弟不就是一窝子黄鼠狼嘛——又猥琐又小气,还自称上流社会。 电话几乎立刻就接通了,“这里是Lock Jar,”洛可嘉刚刚说完,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喊:“亲爱的女婿,你怎么有空打电话来?”背景音乐好像在地震。 一秒钟后,mandy爹就跑到音乐声较低的地方,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开心,“我们正在给donald开庆生会。” 所以minerva连洛可嘉的电话联系人在干啥都知道,你别叫AI了,改名KGb算了。 洛可嘉暗叫倒霉,如果对方喊太吵听不清,正好紧跟一句,我在新约克呢打电话来就是问个好没啥事儿报个平安我炉子上还座着银耳汤如果你忙的话那个啥……就挂掉电话。现在对方一副准备好好聊聊的态度,反倒出乎意料,洛可嘉不得不打点精神认真应付一下。 洛可嘉说,“我的合伙人申先生正好要在新约克买房,我陪他来把把关。”其实对方早就应该知道了,律师先把房子找好,让小申来实地考察,过一过眼,同意了就签个字,剩下的手续都是律师在办。mandy爹怎么可能不提前知道?那位律师根本就是他夹袋里的人。 “你人到新约克怎么不提前说?我好让donald去接你,咱们好像一两年没有见面了吧?”大家都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唉,人世间! Nichole出生你都没多看她两眼。此前见你那次……好像还是爷爷奶奶为看护oscar来亚麻当保姆时,洛老爹请你们来吃了一顿…… 这个岳父其实就像陌生人也差不多,从洛可嘉认识mandy到现在,拢共见过三五次、吃过一两顿饭。donald就更别说了,结婚时露了一小脸,从此失联。 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尖叫道:“姐夫!你一定要来家里多住几天……” 洛可嘉很想刺他们一句,“你谁呀,喊我姐夫……认错人了没?”毕竟看在mandy的脸上也不能太过无礼,小舅子嘛,天生就是不招人待见的生物,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洛可嘉说,“我们这边的手续倒是办好了,律师先生很给力,这几天就要回阿拉斯加了,就不打扰……” “你休想就这样回去!礼物你得给我带给……”外孙和外孙女的名字搞不掂了对吧?洛可嘉袖手旁听对方出丑。 “还有来自舅舅的心意……”小舅子立刻救驾,两个人都避开了喊错名字的尴尬。 申豹和老申头向来都是避开人家打私人电话的,这时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动静老大,对话断断续续且逻辑不通,父子俩同时把眼睛从橡皮一样的牛排上抬起来——豆角猪肉面条大概快烧好了,洛医生你快点儿说。 洛可嘉翻了个白眼,“我行动不方便,拜访客人怕失礼,mandy又不在……” 岳父立刻生气了:“什么叫拜访客人这是你岳父岳母家你是家里的一分子怎么就是客人了你必须立刻马上过来我给你安排一个护士——”他说话不用标点符号急中生智地喘了一口气,“把你的地址发给我,我马上派donald去接你。” 洛可嘉绝望地说,“打扰你们生日会了——” donald尖叫道:“没有你的生日会是不完整的,我现在就去接你!让你的助理把你的药收拾一下,衣服不用带。” 电话嗞嗞地断掉了,洛可嘉不由得想,之所以自己会瘫痪,肯定全是因为自己经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申不怀好意地笑,“看来今天要沾光了,不仅大吃一顿,还能住酒店。” 洛可嘉岳父岳母家养着连锁星级酒店,今天晚上肯定会安排商务套房——从他们的迫切态度看,应该住一晚。 老申看着面前带着牙印的牛排,“豆角面就快好了。好可惜。” 洛可嘉说,“老申,你是我的司机兼助理,小申是我的合伙人,我出门可离不开你们。我们赶紧洗澡换上西装,待会儿吃顿好的。” 当胖乎乎的donald站在小别墅门口时,看到了衣冠楚楚的申家父子和头发湿漉漉的洛可嘉时,眉头皱了一下,得想办法把洛可嘉和他们分开才好说话。 洛可嘉说,“donald,亲爱的,我刚洗好澡,还没换衣服呢,得麻烦你等一下。” donald整了整自己的意大利定制领带,笑脸如花一般开放,“哥,你请自便,我在这儿等。”他如果减掉二十磅,可能也算是个大帅哥吧。 小申推着洛可嘉去换下睡衣,老申则给客人倒上了一杯速溶咖啡——donald看着抖抖抠抠倒咖啡老申,对这位姐夫的评价又低了几分,真是个土包子。 老申早就知道怎么和mandy的家人打交道,他笑道:“先生请用咖啡,这套茶具套装来自缅甸,是一千年前缅甸皇家用品的复制品,有哪怕头发丝大小毛病的瑕疵品都被砸碎了,所以全世界仅存五百套极品,光出厂价就达三千美元一套。” donald吓了一跳,将这限量瓷器捧在手心里细细欣赏,然后看着里面颜色古怪的速溶咖啡陷入了沉思。这个姐夫还真有个性呢。 内含絮(上) 鸟人带着烟火气坠入城主府后花园。其实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精心挑选在上午,大家都去上班了、街上行人罕见的时候;借用执法队的武器进攻城主府的防护罩,让鸟人乘机溜进去。 执法队来的自然都是对妖族心存善念的道士,他们有意无意地降低了枪口,鸟人稍一引导那些进攻的能量就被转移到城主府防护罩上。等到城主府卫赶到现场时,鸟人早已踪迹全无了,而执法队也任务完成也散了。如果事后有人问你们执行了什么任务,这些人会说,请查记录,我们不知道保密级别,不好议论。如此便能不了了之。 洪夫人身份高贵,躲在幕后无人注目,她谅普通执法队员或者城主府卫的人听到风声,也不敢上门去质问她。至于死掉的那个背叛鸟人的无名之辈,等他全家都死光了,就没了苦主,就更不会引起波澜了——大概他一家老小死光也就是半个小时内的事。 一场改变了仙界政治局势的变故,谁能想到竟然从这个不起眼的仙城里的不起眼的小角色们开始的呢? 嵊蓝呆呆地看着妖仆们围绕在城主曹国舅身周,现在才上午十点半钟,这位城主大人已经下班了。实际上他九点半钟时还没上班。 果果姑娘在厅内翩翩起舞,仙云缭绕,香风阵阵,落花缭乱,媚眼如丝。虽然只是独舞,却演出了千鸟戏风,百鱼跃波的气势。 城主府的乐师使尽全身解数,勉强能跟上那曼妙蹁跹的身姿。这些人都是凡人,靠着能耍乐器立足于城主府,拿一份不高也绝对不低的薪水。就乐师来说,给城主服务哪怕薪水稍低也无妨——往来无白丁啊!若哪位仙师高兴了,随便赐下半粒仙丹或者一滴仙水,就发了!哪怕是自己不用,拍卖出去,有的是贵族老爷们排队追逐。 此时乐师们演奏的是流传千古的《南洋颂》,诗从古风,曲自楚齐,宏大、辽阔、庄严、肃穆。乐师们配合熟练,意念堂煌,象征着大海的力量与容纳百川的胸襟。妖精们听得如醉如痴,点头晃脑,陶醉迷惘。 只有一个人不满意,那就是果果。 她终于不装了,气呼呼地收起裙幔,将玉笋般的胳膊收在长袖之内,“不跳了!” 曹国舅的手从一只鸡妖的怀里抽出来,诧异地问,“果果怎么生气了?”同时一脚将那小母鸡踢下榻。 果果当然对某些人的某些小动作视而不见,她坐下,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醉烟玉露,然后道:“你的乐师只会这两支曲子是吧?三万年前的诗,五万年前的曲……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玉帝、王母娘娘的万年登基纪念大典呢。” 每隔五万年,玉帝和王母娘娘都有庆祝自己登基的典礼,邀请四海八方十六陆三十二重天七十二大洲一百零八界的仙道聚会——就是惹翻了猴王的蟠桃盛会。通常在仪式上的音乐就是这样的,堂堂正正、恢宏昊大,直来直去。 曹国舅恍然,原来是曲子不合适……这个容易,来一曲《采红菱》,不喜欢?《双推磨》,老土?《喜登科》,俗气?《二姐思夫》,低俗?《报花名儿》,过时?《杨柳青》,老套?《小河淌水》,不会? 连曹国舅自己都生气了。外面流行的你们啥都不会,我竟养了群废物?果果你说,外面有什么?《云海玉缘》、《霸王娇姬》、《妖后选汉》、《比武招夫》、《洞房游红》、《龙女出巡》……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路数,我喜欢!只是矸玮比较偏僻,这些新鲜曲子还没传进来。 果果道:“我教你们……” 一个小时后,果果又气得动弹不得,这帮子乐师除了老祖宗传下来的会,其他东西学得惨不忍睹。 曹国舅忽然想起来,“傻大木,你的背包里好像有乐器?你会什么?” 连同果果、妖仆、乐师在内,所有的人静了一秒钟,然后哄堂大笑。 嵊蓝的招牌动作是挠头,高不可攀的后脑上落下一层青苔,一抠一层灰。嵊蓝张开爪子,只见他巨大的十二根手指是如此粗糙、长的长短的短、参差曲折——有人想,你要是会玩乐器我就吃掉你的袜子! 嵊蓝说,“大概什么都会点儿——” 一秒钟后,笑声之大竟掀翻了屋顶,让化身为苍蝇的鸟人欣喜地闻声而至。 果果最不喜欢那个敲鼓点的,便指着鼓镲说,敲个《清平调》来听听。 嵊蓝为难地看一眼那鼓,我一碰它就碎,于是摇摇头。 那位灵魂鼓手吓得几乎离窍的灵魂忽然归位,冷嘲热讽地说:“我这乐器没个几十年,你休想敲出风骨来!”为了给自己留下余地,他故意拿风骨说事,这种虚无缥缈的衡量标准根本不存在。你喜欢的,大家未必喜欢,果果不喜欢我,但城主喜欢。这就叫风骨! 嵊蓝说,“这个乐器太脆,经不得一碰。” 哦,原来如此。曹国舅道:“你的乐器口袋在那个钉子上挂着呢,自己去取。”嵊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房顶上有六六三十六粒钉子,弥漫着强大的力量,嵊蓝知道,只要敢碰就是一个死。 看嵊蓝呆呆地向上看着束手无策,众妖又是大笑。 曹国舅说,“我可以理解你很想取回自己的乾坤袋,甚至还想溜走——”厅内陡然一静,妖精们大气不敢出一口。 曹国舅:“我知道你并未安心,时刻想着翻身做主人。你从未曲过膝,哪怕是侍候我。”他的声音充斥着魔力,强烈地批判着傻大木的不臣野心,听众不断点头!不愿意做仙奴的妖精就不是个好东西!对于这种反骨妖,主人早就应该打杀了。 也有些妖仆开始瑟瑟发抖,那狗腿子目光中放出光芒,盯着嵊蓝,若有所思。 曹国舅:“你自己想办法,如果能破了天罡钉阵,我准你收回那口袋。” 收回口袋?里面的内容呢?莫非这么大的城主还要玩语言陷阱? 嵊蓝紧跟一句,说:“里面的东西呢?是空的吗?”曹国舅脸一沉,沉重的仙威如山压下。 妖精们吓得脸色苍白,有一个鱼妖下身已经开始淌水,湿了一块地毯。 曹国舅话语如刀锋,凝重如北海,“口袋在此,你何不取来自己看看有没有丢东西?”那个小母鸡才爬起来,又昏了过去。 嵊蓝思索着,这个人是不是真生气了?但是对于突然送上门的机会,哪怕是陷阱,也要踩上一踩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他要杀我,说不得就跟他拼了!你再厉害还比得上九龙神火罩? 内含絮(下) 嵊蓝四下看看笑得东倒西歪的妖与凡人,伸出双手在空中一抹,妖雾弥漫——黎山老母的补天术! 三十六天罡钉锋芒大盛,那些剑气杀意全部被灰雾变成了石头粉末,落地成灰! 杀阵刚发动就灭了?众妖大吃一惊,这个法术怎么看不懂啊?傻木头做了什么? 三十六钉并不认输,曹佾一弹指,钉子们一分为二化作七十二地煞飞刀,向傻大木杀来。所有的妖仆不得不俯首跪倒以避锋芒。 嵊蓝双手合十——轩辕封印术!将七十二地煞刀被禁锢在半空。 曹国舅惊讶地站了起来,嵊蓝双手用力分开——南华帝君的分光手:凡有仙光者立即变为凡铁!唯只有乾坤袋这种神物自晦者,方不受影响。 曹国舅尖叫一声,“住手!莫毁我天罡钉!” 可惜晚了!三十六支光芒散去时,法器宝钉即化为凡铁,乾坤袋立刻自由了,脱落下来,但却拐了个弯,被曹国舅收于手中。 曹国舅刚要开口,大概是想说点什么—— 嵊蓝没有给曹国舅发声的机会,那一剑灭杀二三十个小妖的威势给他留下了太多创伤与阴影。嵊蓝双手绞成一团,指向曹国舅:“愿你的良心为死于你手中的无辜者忏悔。”声如雷鸣,直指灵魂深处。此乃绝情剑,以言语为刃,削你心气儿,是裁决之剑。 曹国舅张开嘴巴,他无法呼吸,泪水喷涌而出。这一招撼动了曹国舅成道之基:你是逆天束心之正道还是走顺心造孽之邪道?!曹国舅平素行事张扬,太不讲究,把柄繁多,无端生事造成杀戮果然不少,此刻绝情剑击中其道心,道基震动反噬,将他内外力量全部自我封印了。 嵊蓝手印打开,三指一捏,用摄物术从曹国舅掌心里的乾坤袋中取出一支笙。嵊蓝接住凑到口边,使用白帝音波消魂术,吹了七组七连音。这一口气吹出来四十九个音符,音色圆满,音准到位,气息平稳,回音里带着柔和,但冲击力却一点不少。乐师们想,至少这傻大木的笙技真不是吹的,天籁浩荡,沛莫可御。 这七组音符回转三遍,音音相叠,构成一句《天问》:惟兹何功,孰初作之?这是何等伟大的功劳,从何人起始的呢? 天有九重,谁建设的天宫?仙人高高在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谁的供奉?进而让人想到,第一个“作”者有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享用凡人和妖精的供奉者,有没有施恩以谢? 曹国舅是地仙,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傻大木其实问的是所谓的天劫、地劫、人劫你如何应对?今天赚的富贵,都是日后三劫五衰时的负担!有朝一日天道索偿,你往何处去?拿什么还? 汝当觉醒,请勿自误。 镇元子都躲不过三劫五衰,身死道消,你曹佾算老几? 这句“惟兹何功”瞬间自我复制,连环反复,碎成万波千浪,攻向四周所有人与妖,构成“自作自受”四个字,如宏钟巨响,直击众妖灵魂。 凡人们想到自己甘受盘剥,却引以为荣,是活该!妖精们以自己为奴为婢为傲,才会觉醒,因自甘下贱,为人做嫁而愧疚不已!各自皆软倒于榻,只有果果一人袖手而立,面有讶异之色,死死地看着嵊蓝。 曹国舅被绝情剑所伤,被音杀所扰,气血翻腾,嘴角流出一滴脾中血,滴落在掌中的乾坤袋上。 乾坤袋乍得仙血,大嘴张开,三千乐器分食了这一滴仙人血,兴奋过度,从里面飞出将曹国舅团团围住。随后乐器们排成队伍,无风自动,齐发一音,满足无比。 这可没有白帝音波消魂术在里面,纯粹地只有嘲弄鄙夷而已,但对曹国舅这种心高气傲的天才来说毫无疑问又是重重的一击。 嵊蓝对泪流成河的曹国舅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大决战时刻到了,大家都别装了,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吧。 别的本事没有,但我会弹琴!他取过常用的扬琴,稳稳支开,以血叶为统制,四片树叶自动飞来围成扩音阵法。果果摸着松懈的头发,不惊反喜。 血叶抖了一抖,似乎果果的香水让她极其不爽,她抛飞开无数分身,翩翩若蝶,扇起“嗡嗡”之声为嵊蓝起势。 嵊蓝在扬琴上一路敲去,暴雨如注,玉珠落盆,在血叶无数的分身共鸣助攻下,得杀伐之音八千余枚,汇集成河,戟指曹国舅。这一次嵊蓝又用上了咒术,曹国舅身体震动,再流出一滴肝中血,被吸入乾坤袋,缺乏能源的清风明月探出头来。 曹国舅喘息不已,手抚胸口,光芒大炽,一条狐狸虚影从曹国舅胸前冒出来,一个粗壮的声音喝道:“哪位道友对小辈下手?如有得罪之处,青丘狐三三在此有礼了。” 曹国舅的后台居然是妖狐,怪不得他对妖精特别宽容,且荒淫——但是嵊蓝可不是什么前辈道友,只要他敢一松气,性命就白交到了曹国舅手里,嵊蓝自以为经不得对方一剑之威。不乘他道心反噬,道基危在旦夕的机会,难道收手自缚、主动求死不成? 嵊蓝哪去管那千里迢迢外的青丘势力?你三三大爷又是哪根葱?——眼前性命最要紧!他提起手一分,闪烁着光芒的妖狐光影被分光手裂成黑烟,曹国舅胸口玉牌哗地碎成三十三块。曹国舅再失一滴心头血,三千乐器齐声欢唱,三千大嘴将那血滴瓜分吞下,金击子拖着乌木金丝禅杖牙签也得了好处,摇摇晃晃地从清风脑后冒出头来,好像醉鬼。 受到如此多的重击,曹国舅眼泪还没流尽,看来这一世他干过的背良心的事还真不少。 嵊蓝身体站直,他积攒了半年多的仙灵气快消耗尽了,还剩最后那一招。 果果忽然开口:“这位道友,此人罪不致死,还请手下留情。” 嵊蓝送给了果果一个大白眼,小仙女你太瞧得起我了!老子哪有本事灭杀仙人本体?就算他放开禁制让我杀,我也破不开他一层表皮。现在取得的优势全靠旁门左道诡险之术,若论堂堂正正的剑术,呵呵,连他的筷子我都捧着费劲,遑论其余? 搞得曹国舅这种高手生不如死其实办法很多,仙术、道术、剑术……但以法术最佳!好的法术从来以角度刁钻,思路清奇为上品……看着惊险,其实还得看谁对谁施展:错了就是性命堪忧,对了便能以小搏大!以嵊蓝的小身板,弱法力,得了三滴仙人血喂给众法宝,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当然曹国舅养尊处优,掉以轻心是主要原因。 大概是他身上劫债太多,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决定给他个升维打击。 嵊蓝当初曾以绝情剑术破了道德神龙一半的气势,可见这种针对人心的剑术才是真正的可怕! 曹国舅,你的情太滥,你的心太毒,你的恩太薄,——那么就对不住了,决胜的一击将给这位打不死的地仙来一个狠的。 嵊蓝六指张开——这还是跟毒蛇学的,长出六根手指来攻敌,多一指说不定就先占个便宜——在果果嗔怪的目光中,一道无形之咒落在曹国舅心头。 嵊蓝咒曰:“凡无罪而诛人者皆见诛!乘此机索债者可得痛快。”阴风大作,鬼魂大军从曹国舅尾后冲天而起,每一个冤魂都唾了曹国舅一口,皆以“败类”称之。 他本就损失了三十六天罡钉,此刻又气血封堵、道术崩解、身体被锢、护道玉牌碎裂,这些重大打击简直就是在剜心剖骨。鬼唾虽然无形无质,却直接落在曹佾的俏脸之上,将他可怜的功德一丝丝地化去。每化去一分,曹佾的脸便青黑一丝。鬼魂唾过之后却又不离不散,拉扯交结,在他灵魂之上盘出一副业锁,此鬼咒也。 曹国舅道基终于再维持不住,散功跌倒。天空中亮起一道九色彩虹,举城注目。 嵊蓝放下手,一屁股坐倒,全身空虚,上下开始瑟瑟发抖。 我赢了。 吃到胖(下) (被屏蔽最多的冠军写手大概就是我了……呵呵) 洛可嘉笑着接过donald亲自递来的红酒。有仆人请申家父子离开去吃饭。洛可嘉对小申父子说,“随意吧,吃好喝好,”这是英语,然后用土话说:“吃到扶着墙出来。” 老申头翻了个隐秘的白眼,西服这么贴身,三口牛排下去扣子就要飞了,吃到扶墙?衬衫也得崩裂,还能做人?洛医生你真不讲究。 小申对洛可嘉和Frank、donald点点头,说声,“Excuse us.”才和老爹离开。 Frank说,“你的人很不错。”这应该指的是杀掉入室劫匪的事——对这些人来说,新约克发生的事没有秘密。这两个从人的天朝军方背景也是大家心里有数的——洛可嘉的软实力让人印象深刻。 真没想到,原以为是落地凤凰不如鸡,却发现原来是蛟龙化身在戏虾。 marshall在离这个角落一定距离的地方为八卦心爆炸的宾客一一解释这个残疾人是谁——就是U参议员公子的医生,一个疗程收了一百万美元的那个,三天就让Vic重振雄风(听说试管婴儿成功了),如今要一万美元才接一个病人,目前正在和诺贝尔奖获得者t教授合作搞研究,连饿罗斯匪帮都想偷他的资料结果搭进去三十多条人命,身边有FbI伺候着……那对父子是女婿从天朝带来的大内高手,所以我女婿本人身份比一般公子爷更高,他家是千年传承贵族,祖上出过皇帝的…… 口水飞舞,没毛病,就是吹得有点大。女人嘛,最喜欢夸大其词,尤其是大家熟悉的m——不少人心里想,当然也有少数人知道这次marshall甚至还少说了重点,比如中东某国大佬也知道了这个人,五角大楼某大佬为了保这个人出动了武装无人机消灭毒贩…… 此人一到新约克就取了四条人命,媒体甚至完全没有报导,官方记录里根本没有提到案发地点,不了了之。这种事一旦发生了,说明有某个神秘力量正在控制着此人周边,原因未知。 很快老申和小申身边围满了花花绿绿,金丝白边…… 在角落里,Frank满意地看着女婿,而且越看越满意!他通过某个渠道了解到了U参议员提到洛可嘉时说的原话是:“继续观注此人。”这个女婿真是运气不错啊!其潜力无限深广!特别是目前精神分裂的西方一会对东方又抓又踢又挠又咬,一会儿又各种扭捏造作投怀送抱……多一个传话做表情摆姿态的渠道也不错。 眼角忽然看到儿子匆匆端着一盘子菜过来,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就怕货比货啊!某些次品得扔! 洛可嘉谢过小舅子为他亲自serve这一道“法国乱炖”的菜品,吃了一口,果然好味。donald放下菜就自己找乐子去了。 Frank则继续陪着洛可嘉用餐,吃东西的间隔里随意聊了聊女儿,外孙和亲家。这一次倒把名字全喊对了,看来是提前做好了功课。 当洛可嘉吃饱了饭,享用咖啡时,Frank问:“你的诊所大约需要多少资金?” 原来如此,这才是岳父岳母搞这么大阵仗的终极目的——插手洛可嘉的医疗服务事业。 在Frank看来,疫情防控暴露了亚麻的许多医疗服务的漏洞,也贡献了无数看得到的生意机会。他们的酒店生意受到了疫情的冲击,惨不忍睹,而医疗服务正好可以与此对冲风险。 女婿和医疗界、政界的关系就是未来这个企业腾飞的保证!就算全世界的药厂都倒闭了,医疗服务企业却不会。西药厂总是在“发明-试验-推广-发现副作用-退出市场”这个死循环中往复,化学药品总体看前途渺茫,但是来自东方的医疗服务却完全没有挖掘尽其潜力!在特定人群中拥有崇高威望,里面大有可为。 洛可嘉只不过是小小的医生,对商业运作几乎一窍不通,以后他的企业要如何扩张、向哪个方向发展,还不是资本说了算!如果能投钱买病历,把美国几千家针灸诊所组织起来搞大规模技术推广,标准化运作,形成品牌的话…… Frank打什么主意洛可嘉并不完全明白,但是这位岳父头顶空气里上下翻飞的一双爪子完全吸引了洛可嘉的注意力——这到底是什么鸟的爪子呢? 应该不是个好鸟。 前面洛可嘉开玩笑说二百万美元能换一、二成的股份,marshall觉得这是个笑话,但Frank却敏锐地意识到,女婿并没有考虑到他的技术、人脉、合作方的含金量!价值严重低估!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以二百万美元换到百分之十五或者二十左右的股份,可算大赚。业务平稳走上正轨以后,通过对赌协议,腾挪一番,女婿就靠边站了。女儿学的是设计专业,商业运作根本不懂!亲家公母都是技术人员,对金融是外行!而那两个助理有军方背景,是花钱的主,不是赚钱的人,懂屁啊? Frank洋洋得意地看着洛可嘉,就像海底总动员里的鲨鱼兄流着口水看Nemo爹小马哥,你能往哪儿逃?为了抓捕女婿,儿子可以天天过生日——什么时候电话来,什么时候就临时组织一个party。就是要钓这个金龟婿。 洛可嘉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问:“minerva,根据我的条件,开一家医疗服务企业大概需要多少资金?股份怎么算?” Frank以为女婿在开玩笑,对着黑屏的手机咨询商业运作?你脑子瓦特了。 手机屏幕瞬间点亮,让人以为里面有一个迫不及待的妖精想努力自我实现——“主人,您目前拥有的技术、客源、商誉、宣发渠道、合作机构、政商关系、行业前景、竞争对手……综合评分来看,完全不需要招商引资或者接受风投。只要从银行小额贷款,租用Fairbanks大学医学院的设施和办公室,法务财务外包,定期和国际先进研究团队沟通,拿到滑雪滑冰足球体操攀岩俱乐部行业协会和军方的合作协议,您一分钱不出也能得到一个价值三千万美元的企业。建议您保留百分之九十股份。另外百分之十赠与Fairbanks大学和您的老师Foxx教授,再取百分之五建立慈善基金。” Frank目瞪口呆地站起身子又坐下——你再嚣张,主场优势,辈分大义,以众凌寡,也不可能跟人工智能计较……对吧? 更何况人家说穿了你的居心,老羞成怒就太low了……现在把这手机砸了还来得及不? 洛可嘉震惊地说:“你把这一大段形成一个文本吧,我听不太懂,要请教岳父。” Frank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举杯道:“没想到你的手机是超级人工智能……目前华尔街证券交易所从业人员有百分之九十是AI……她说的可行性还是有的……那就祝你大展宏图,事业蒸蒸日上了……” 洛可嘉一脸尴尬,“这真是……今天真是……” 一个美妙的夜晚。 了无痕(下) 洛可嘉换上尿不湿,裹着睡衣,被二申加护士三个人抱上了超大的床,小护士就睡在身边mandy的位子上。她闪烁的目光在黑夜里亮了许久,但是洛可嘉视而不见,哪怕被捏捏摸摸也毫无反应。 小护士又凑近了些,二人呼吸相交,心跳相闻。枕头好软……床单好松……这个女人好香……但是理论上我是残疾人,还刚刚干过坏事(具体是什么坏事,被起点中文网屏蔽掉了,所以没有人知道……) 小护士很明显知道些什么,她的目光中含义深刻,但是洛可嘉心里已经装不了更多了,他的sensibility完全不够用。 他一边假装身体不能动弹,但脑子却翻来翻去想着某些细节,完全睡不着。洛可嘉想得如此投入,连小护士睡着了也不知道。直到天蒙蒙亮了,他才沉沉睡去,和外面的老申头一唱一和地打鼾。 mandy的电话一大早就响了起来,洛可嘉一看手表,上午九点,阿拉斯加那边才到六点钟,这个mandy真是够拼的……洛可嘉一转头看见一头秀发的小护士,立刻用床单将她露在外面的脑袋盖住。 接通了电话,mandy一边啃一个老玉米,一边问昨天是不是很开心,也许太过开心了吧……她的声音穿透力是如此之强,小护士从床单下面露出一只眼睛,悄悄翻了个身,把自己卷成了一个受气包模样。 听着mandy语气不好,疑云重重,恨不能将脑袋钻出屏幕来伸出爪子掀开床单看看……洛可嘉赌咒发誓昨晚早早地就撤退了,睡进了总统套房,老申小申对房间里的什么东西都要大惊小怪一番云云。 mandy大笑,什么总统套房,不过是个商务套房罢了,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洛可嘉乘机就问家里情况,两个宝贝在幼儿园过得怎样,小莓在预备学校进展如何,巴拉巴拉。 护士意味深长地听着洛可嘉一会儿中文一会儿英语地瞎扯,眼睛一闭开始睡回笼觉。 小申探进头来,冲着洛可嘉挤眉弄眼一顿乱整,也不知他想表达什么。 mandy说,今天你们就回费尔班克斯吧,宝儿们想爹了。 洛可嘉看着小申手拼命摇手在脖子上比划那样,冷静地说,“要不要我跟你父母道个别,感谢一下——” mandy说,你最好不要,我老爹会忍不住给你看账单的。所以你最好现在就离开酒店,等到他们起床,通常是十二点左右吧,你就走不了了。 这样一个家庭……洛可嘉一时找不到形容词,转移话题,“你父母说不用带衣服,让我们穿脏衣服出门吗?” mandy要笑喷了,“我家规矩,会给客人准备新的衬衫内衣袜子,外套也有清理熨烫服务。”她指点一下地点,小申果然抱着一大包各种颜色的内裤衬衫袜子进来,尺寸全部符合三个人的身材,看来这家酒店的服务真是够贴心。 mandy说,“你起床吧,赶紧的。勿谓言之不预也。” 连这句话都冒出来了,看来事情很严重且紧急。洛可嘉对小申道,“我们立刻撤。” 在付了护士一笔很肥的小费后,三个人也等不及让人烫一烫西装,早饭也没吃,落荒而逃。 道基破碎的曹国舅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衰老,他俊美无俦的脸变得鸡皮鹤发,高挺的胸背开始佝偻,膝盖扭曲变形,牙齿脱落…… 所有的妖仆脸上呈现出厌弃之色,老人味从颤抖的曹国舅身子里渗透出来,果果姑娘捂着嘴走到窗边。 曹国舅看着嵊蓝,目光中全是深刻的憎恨。他挣扎着站直,摆了个法决。空气中涡流陡发,一粒光芒在气旋核心亮起,曹国舅一指,那光芒脱旋而来,落入曹国舅手心。 果果讶道:“冥灵离火?” 曹国舅白了她一眼,果果袖手旁观深深地得罪了他。 果果得了个臭脸,苦笑道:“那是你的劫数,我可插不进手来。” 曹国舅听而不闻,傲然环视周围,众妖看到离火,都畏惧地后退几步,感受不到热量了才止步。只有嵊蓝一无所觉,呆呆地看着那朵火焰不知道在想什么。 曹国舅问嵊蓝,“此乃我本命物,若落在你身上将如何?”这意思是,我就算道基崩碎了,要杀你依然易如反掌。 嵊蓝顶住了所有目光的凝视,对曹国舅说的话毫不理会,他咽了一口唾沫,似乎在说……很好吃的样子。 曹国舅在过去一千年里受到的羞辱总量还比不过今天这半个小时,嵊蓝粗鲁的应对使他冲动地想,要不要试试?索性拼了…… 嵊蓝在曹国舅扔出火苗前零点零五秒时开口说:“你扔过来对我没有任何用处。” 曹国舅一愣,停手——这是实话还是空城计、激将法? 冥灵离火是青丘传承,百头妖狐未必能修出一朵。曹国舅居然有一朵,难道他是血统最纯正高贵的青狐? 果果打圆场:“傻大木你是甲木之妖,最怕这至阳之火……赶紧道歉、赔偿国舅损失,还能保住小命。”曹国舅终于用和缓的眼光瞟了果果一下,大概原谅了她十分之一。 嵊蓝目光转了过来也看了果果一眼,冷漠而无趣,似乎她的绝色五官、娇娆身材只平平无奇。 曹国舅尖叫道:“交出圣树或者人参果,赔我损失,我就饶了你!” 你以为举着个火把我就怕了你?嵊蓝张开嘴舔舔,口腔中还刻有五行逆转相生阵法,可以试试。他走上前,在众妖惊骇的目光中,从曹国舅手里接过火苗。 这冥灵离火性质古怪,除了妖狐能驯服之,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顶在手指上——尤其这个“人”还是根木头。 嵊蓝感受着冥灵离火那三阳七阴的属性,原来传说的至阳之火是假的,是骗骗强盗小偷的——如果你按照九阳一阴或者八阳二阴,或者纯阳的比例来取火,就上当了。 阴火最毒,在阳火背面偷袭,受伤的人从体表看只是略焦、但内里却全部化为玄冰,最后被阳火毁尸灭迹。 曹国舅看着嵊蓝举火沉思,木头手指毫无反应,内脏也不像是被烧焦的样子,大为震撼。 嵊蓝说,“我感受到了这火苗的呼唤……得罪了。”然后他将火苗吞入口腔,五行逆转相生阵法开始运转,滚滚白烟从他鼻子里喷出来。一阵咀嚼过后,嵊蓝吐了出来三块冰晶——正正方方呈蓝黑色,火苗的光线流转于其内部,室内从温暖和煦的晚春立刻转入寒冷刺骨的寒冬。 最精华的冥灵离火本火被他肚子里的仙火一口吞下,仙火不要的剩下的废弃物则化成了这三块冰晶。 众妖相(上) 果果和曹国舅同时捂住口,惊叹不已,“难道这是——” 噗通一声,鸟人现了原形从房顶摔落在场中。他剧烈颤抖着翻身站起,看着这三块冰晶,咕噜咕噜之声从他喙中传出。曹国舅斜了他一眼,今天暂时不能惹这个德金,此妖本事不小,居然能无声无息攻入城主府,来者不善。 不速之鸟和果果、曹国舅一样,急迫地看着这冰晶赞叹不已。 只有嵊蓝一无所知,他问:“这玩意儿很罕见吗?” 果果和鸟人同时叫道:“那是当然,这是云冰菁啊。” 嵊蓝说:“它有什么用呢?” 曹国舅说:“太上老君曾给天下所有仙魔鬼妖看过这东西,只有一粒米那么大,说此物乃至宝,敞开收购,价钱随便开——具体用处未知。你有三块,送我一块吧——原料还是我的本命物!” 嵊蓝将三块冰晶全部扔给了曹国舅:“多谢你愿意将乾坤袋还给我——我们两不相欠啦。” 啊?能和太上老君拉上关系的宝贝说送就送了?众妖都想:“果然是个傻大木——”曹国舅的人情连这云冰菁价值的十万分之一也不及! 曹国舅迫不及待地吞下冰块,稍一用功,其面目迅速恢复到少年俊伟的样子,老人味也消散了。经仙火和五行逆转阵法过手,这玩意儿甚至比冥灵离火本火更滋补!果然是至宝。 曹国舅做礼道:“木兄弟高义。谢过了。”虽然吃了大亏毁了道基,却又得了至宝,到底是怎样的账目,亏赢平衡什么的也说不清了。但是嵊蓝赠宝,明白无误的就是要讲和的意思了。 嵊蓝说:“既如此,请将三界镜和天眼罩送还。”他竭力不去看那神火鼎,狗腿子一大早从内室搬出来助兴的,里面还在冒烟。 曹国舅恢复了仙力,现抖机灵道:“刚刚说咱们已经两清,这两件宝贝你用什么东西来换?” 嵊蓝说:“那是镇元子随身之物,你不愿归还就算了,日后自然有人会来寻你说话。” 曹国舅道基已毁,什么时候重新筑基遥遥无期——倘若上门来讨要两件宝贝的人不太好说话,就算只有嵊蓝的一半本事,曹国舅还得再跪一次。 “罢了,罢了,”曹国舅令狗腿子从某处将两件宝贝取回递给嵊蓝。他果然只认得这两个宝贝,对价值极高的魂火沙和风铜根本一无所知,更别说九龙神火罩和火鼎了。至于凤凰遗骨……难道他视而不见? 嵊蓝躬身谢过,转身就走。 鸟人德金大喊,“高人,难道你就这么走了?”曹国舅使了个眼色,众妖仆把鸟人团团围住。 嵊蓝没听到似的,向外走去,鸟人化为一道黑烟拦住嵊蓝,“高人留步。”妖仆们一拥而上,光芒、冰刀、火焰、风剑、石锤将鸟人反复打成一团黑烟。 嵊蓝终于停步转身,正好看到黑烟又凝聚成了鸟人。果果从头发上取出一支香,抖一抖,那香便燃起来,袅袅白烟升起。 德金急道:“天下妖族苦人族欺压久矣,君有大能,出身高贵,何不出手救妖于水火?” 嵊蓝指着曹国舅道:“曹仙长才是妖族救星,我有什么资格?” 德金急道:“有朝一日你的妖族朋友、子女、伴侣被当作奴婢受盘剥欺压,予取予求,你会不会后悔没有替他们努力,改变这个人吃妖的世界?” 曹国舅笑道:“千万纪以来,妖怪得人族垂怜,赐下化形修炼之法,这是大恩!妖族以命报恩,有什么不对?” 有果果仙姑的白烟,德金再不敢化为黑烟,结果被石锤、刀剑来了几下狠的,喊:“许多妖的成就早就超越了人,难道还应该甘为坐骑打手,世世代代为奴为婢吗?” 曹国舅摆了摆手,指尖火光一闪——又是一道冥灵离火——将那鸟人锁住,火链深入身体,将其妖核禁锢。看来曹国舅底牌不少。 曹国舅道:“德金老儿,你再怎样煽风点火也没用,妖精天生低人一等,为奴为婢是他们的造化!总比在乡野吸风餐露来得幸运!本城主尽我所能为妖族争取到了无尽的好处——如今的妖比当年是不是日子好过了许多?我越是禁止妖奴买卖,妖奴的生活质量就越高。你不谢我,反倒跳出来,难道希望妖精累死也赚不到钱?” 德金喏喏说不出话来。 曹国舅冷笑,“你死都死了几十万年,还操心着活人的事儿?真是滑稽!活着的妖都没你跳得欢……也不晓得你图啥?” 德金:“我虽然只是巫妖,但是我相信妖族和其他种族应该是平等的,应该拥有不被任意打杀、盘剥欺压的权力。” 曹国舅冷笑:“你要嫌人族给你的权力不公平,你尽管离开人族,自己建国,去开矿,垦荒、冶铁、做生意好了。人族又没去请你来当奴隶!争取平等权力的最佳方法不就是离开这不公平的世界,自己开创新世界嘛?你出门右拐、大声喊,问问有几个妖精愿意放弃好吃好喝去跟你开拓新世界?” 德金环顾四周,所有的妖仆都低下了头一声不吭,他叹了口气。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来:“我愿意跟你走。” 所有的目光向声音响起之处看来——果然不出所料,是傻大木。但凡稍微机灵点的妖精也不能说出这混账话来。 木头就是木头。不懂拐弯。 “你愿意?”鸟人德金惊喜地反问,唯恐自己听漏听错或者是幻听了。 嵊蓝郑重地点头。 “为什么?”所有的人与妖同时发问,甚至包括一个乐师,就是敲镲子“有风骨”的那位。 “哎——”嵊蓝伸出六根手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妖活一世,总得干点啥吧?” 果果只恨木头不开窍,说:“就凭你微不足道的法术?哪怕真实功夫若有若无?仙力几乎为零?仙界规矩啥也不懂?然后宣称要解放妖奴?” 全体听众纵声大笑,有人想,果果姑娘怎么说傻大木的真实功夫仙力微不足道?那为什么连国舅都栽了? 嵊蓝问:“亿万纪之前,第一个修仙之人后来成仙了吗?”笑声突止。 “大概所有的仙人都必须尊这第一位修士为祖师吧,哪怕他根本没有成仙……”嵊蓝环顾,“这位德金大师奔走呼吁妖精当自强,为万世师表——哪怕觉醒了一个妖,都是欣慰的事,对吧?” 鸟人拼命点头,晃出一耳朵黑烟。 嵊蓝说:“慢慢的,醒悟的人多了,对妖现状不满意的人多了,或者也包括人族——那么我们就能改变世界。” 众妖相(下) 曹国舅问:“你何必要妄图去改变世界,虚无缥缈的?显露你真正实力之后,谁还敢视你为奴仆?” 嵊蓝说:“或许当我无罪被矸玮擒拿时,我的内心深处就觉得这不对!难道来你身边当仆从是我本人的意愿吗?” 曹国舅和所有的妖都愣住,毫无疑问,但凡有一点点办法,谁想把自己卖给曹国舅去糟蹋?能正大光明赚钱学本事,谁会自轻自贱? 这个木头说得好有道理。 “既然我是被强捉来的,说明城主你并不认为我有拒绝当奴仆的权力。你刚才说没人“请”妖精到人族地盘来打工——是不用请,你直接用手段活捉的。” 有人低笑,大家一看,是果果姑娘。 曹国舅脸一红,他从来是只要脸长得好看的就直接抢上床,像嵊蓝这种有来历的妖精,下手之前根本不会犹豫零点零一秒。 嵊蓝说:“你说,妖精想离开人族,建造新世界,要走就走好了,没人留你。是真的吗?妖奴不想干了就可以走?” 德金补充:“走不远!外面有捕奴队,手段残忍,道法高强。” 嵊蓝点头道:“城主不可能不知道捕奴队吧?也就是说,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对吧?为什么德金大师要斗争?大约就是如此了。你可以强词夺理、胡编乱造,但妖精却是有一说一的:这个世道不公平,也不合理。” 说得太客气了,直接说天道不公,以万物为黑狗呗。德金说:“什么时候妖精不受威胁,真的来去自由了,什么时候我才会满意。” 一个妖仆道:“人族道法精深,仙法入神,妖精再多也承受不了人族一击之力。我们在人族城市里讨生活,被欺侮是正常的丛林法则嘛!不就是咱们从小到大所经历的生活吗?怎么你穿上衣服就觉得自己可以做人了?哪怕是人族自己,不也是等级森严,一层吃一层嘛?德金大师你是不是搞错对象了?你反抗的乃是唯力是尊的规矩吧?你的手段以暴制暴……不也是唯力是尊吗?” 大家对说话的狗腿子刮目相看——这位的脑子很是清醒深刻啊!看来在他心中对这个问题已经思考了许久。 德金有些语塞。如果号召妖精暴力抗人,那么他们和崇尚暴力的人族有什么区别?倘若不用暴力,你根本赢不了尊重,更不会得到平等。 比如太上老君看中了你,想收服你当坐骑,一般的妖恐怕得开心得要昏过去了……谁能冲着老君说,“人与妖平等,怎么可以你骑我?难道本妖天生就是被人骑的货?” 估计太上老君就直接一巴掌烀过来了,死不死的得看人家心情。 你说普通的妖精是宁愿跪着生,还是选择站着死?青牛大妖选择了直接跪下,孙猴子选择大闹一场再跪下。 连人族都没几个做得到“有风骨”,在强大的仙人面前,妖精凭什么谈风骨?天下有几个有资格谈风骨? 就连孙悟空背叛了妖,成了佛,但依然进不了人族核心圈子,遑论其余?九灵元圣那么势力庞大的天妖,在太乙救苦天尊面前就是个渣——连人形都没有敢亮出来,只能当坐骑混日子。 就算平等地位是可以靠着用刀杀出来的,那么杀完之后呢?放下刀成佛?那不就是自废武功嘛,没了刀平等权力定是保不住的。如果继续以暴力维持,那么弱肉强食就被证明果然是真理,永远推不翻的!既如此,妖弱人强是现状,那么受人族管理,甚至于被剥削压迫限制,就是合理的。 鸟人头上开始冒青烟,就像被逻辑征服的金击子,一副脑子不够使的模样…… 德金叹气道,“莫非我果然是错了?” 能说服妖精的,永远只能是妖精自己。 狗腿子道:“所以,在妖远远比不上人族的时候,为奴为仆为婢为牛马就是必须的!我们本来就是牛马,只是开悟了,长了力气了,懂事了点儿而已。” 德金缓缓坐倒,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黑。哪怕是一窝的七色狮子黄袍老虎那些闹得凶的妖,还不是迟早被人捉了去拖车或者当坐骑? 是甘愿清蒸油炸剥皮抽筋誓不投降,还是拜人为祖宗,乖乖听从组织安排? 这不难选。 嵊蓝刚刚摆明了“独立平等”立场就被迎头痛击,脸色是黑上加红,幸好这纯真的黑红一般人看不出区别来。他低下了头,思索着狗腿子话里的漏洞。 曹国舅斜躺下身子,懒洋洋地道:“奏乐,庆贺一下德金老儿改邪归正——不,是认清现实,真正的懂事了!傻大木、德金老儿,你们都坐吧,再好好捋捋。” 乐师们都是人族,听狗腿子苦口婆心,终于劝降了“妖精命也是命”的大头领德金巫妖,自豪无比,开始演奏宏大堂皇之音。 果果手撑着脸,看着嵊蓝一动不动,音符似乎在她脸上留下了粒粒阴影。 音乐才进行了十分钟,天空中阴云密布,淅淅沥沥开始有小雨落下。 曹国舅抚胸,叹气道,“要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所有的妖仆抬起头向城主府穹顶看去,小雨在城主府上空护罩上溅起无数水花。 正在搜索鸟人的护卫惊慌失措地跑过来,聚集在大堂周围,顾不上颓废的德金,惶恐地看着天空。 “傻大木,”曹国舅笑,“老子今天要死了,这笔账定是得算在你头上的。” 嵊蓝一愣,下个雨也赖我?死什么死……他转睛去看德金,鸟人闭目,一脸的心如死灰,生无可恋,一副不如再死一次算了的样子。 帮不上忙,还摆臭脸?反正你是巫妖,死得不能再死了是吧? 嵊蓝又去看对他比较友好的狗腿子,他姣好帅气的脸上神色阴晴不定,看着天空嘴角流出涎水。 果果注意到嵊蓝脑袋乱转,便说,“矸玮国有四大家族,盘踞在城内四角,在城外自己地盘上都是土皇帝。” 嵊蓝想,四大家族?怎么到处都听得到这个数字:四大金刚、四大天王、四大美女,四大公子,四小老虎,金砖四国…… 果果伸手接住一滴雨水,手掌上冒起一股青烟。“竟然是天一真水,呀,城主看来你得罪人家可不浅呢。” 是啊,舍得用天一真水破阵……这位得造了多大的孽?全城主府的东西加起来也比不上这点天一真水贵重。 嵊蓝一听到“这个账要算你头上”,心情大坏,似乎一座山迎头压下……关于业债,功德债,嵊蓝尚且不知万仙死亡,百姓毁家,万寿山被平的业债都算在了他的身上,但是人家一提这事儿,他就全身一阵酸软,似乎自己被抽去了骨头。 我……怎么了? 难做人(上) 天一真水雨纷纷,庭内众人欲断魂。借问活路哪里走?无人知晓得问神。 曹国舅笑着吟了一首打油诗,终于正经地做诗道:“纵游百国戏四海,遍寻万山唯蠢材。喜闻天河波澜远,欲渡折苇蛇虫徕。才炊千江一瓢饮,又焗半城何可衰?林狭路窄虎狼死,渠旱沟涸鱼虾埋。今朝啮我断头肉,来日无祀枯骨哀!” 音传百里,天地共振,不愧是一城之主。哪怕道基已碎,气度俨然,架子不倒。 无人应和这骂人之歌,天一真水有条不紊地倾泄而下,漏网之水越来越多,好几个凡人已然化为一滩滩粘液。哪怕是皮糙肉厚的妖仆,也缩成一团聚集在角落里。凡人乐师们发一声喊,逃到了隔壁床底下,瑟瑟发抖。 妖仆们可不敢跑,看到渐有真水无视屋顶穿房而至,有妖开始喊痛——主要是喊,“我的脸破皮了!我的脸啊!杀千刀的……” 一个阴柔的声音飘渺而至,“城主大人,贫道无痕有礼,别来无恙?哦,刚才府上出现了九色彩虹——是不是城主道基毁了呀?啧啧啧,是哪位正直之士见义勇为?还是城主大人作恶多端,恶贯满盈了,天厌之呢?小弟前来慰问,有大礼奉上,还请撤去护罩。” 这是来挑事的?怎么这么阴阳怪气? 曹国舅笑道:“原来是无痕真人大驾光临……怎么,宋齐梁陈四大家,连个像样的男人都挑不出来了吗?” 小雨一收,众人(妖)都松口气。曹国舅看看破破烂烂的穹顶护罩,命护卫队长将护罩撤去。 这个队长很明显是人族,粗豪的外表下眼睛却极其精明。他老老实实地将护罩去了,垂首一旁。护卫队成员也没人命令就自动组了个雁翅阵型,可见平时训练有素。 果果将一帕蒙于脸上,只露出一双妙目,欲盖弥彰的,颜值凭空再暴涨一截,曹国舅的目光鬼鬼祟祟地飘了去。 真是死到临头色心又起,果果白了他一眼。 堂正中空气里瞬间出现一道人影,无声无息的,仿佛一直就站在这里好久。此人身材高挑,黑袍黑鞋,面白若玉,目光电闪,凡他目光所至,无不低头避过。 “曹国舅,”无痕真人挥动拂尘,转身面向斜偎着靠枕的曹国舅冷笑道:“贫道才从昆仑来,注意到好好的矸玮竟然变成了如斯模样!惊诧莫名。” 曹国舅满不在乎地坐直,仍然不肯起身,“你回来做甚?老死在你心心想念的昆仑岂不是正好?” 无痕道:“天下不靖,何以避世为乐?” 曹国舅顾左右,“其实最唯恐天下不乱的就是你们昆仑了。” 无痕道:“你们青丘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因无天下志方能苟活至今,所以我可以暂时原谅你的愚蠢与冒犯。” 哇,这个道士未免也太帅了吧!言语如刀,气度高渺,再加上一出手就是高级货天一真水,高富帅勇集于一身。已经有妖眼中开始冒小星星了。 曹国舅道:“贵客,难为你大驾光临就是为了骂我一顿?” 无痕道:“滚出矸玮,饶你不死。” 曹国舅冷笑,“说得好像我不退出去,你就敢杀我似的。” 无痕尴尬了一秒钟,“昆仑虽不欲与青丘为敌,但拘禁你十万年总是没问题的。好吃好喝的,大约也够你重新筑基了。你有意否?” 曹国舅环顾道:“莫非凭你一个就吃定了我了?” 无痕不再说话,袍袖一甩,护卫队二十来人“噗通噗通”全部倒下。 无痕看着曹国舅,仍然不再开口。如果曹国舅再不识趣,相打可就没好手了。 曹国舅道:“谁与我取此人头来?” 明眸善睐的妖仆们平时连掉了脂粉都要心痛,此时皆站直身子,向无痕道人围了上来。 无痕笑道:“没人了吗?” 狗腿子怒道:“我们不是吗?” 无痕凝视着他:“你们是吗?” 那么我们就要证明一下,我们是不是人! 所有的妖仆,包括狗腿子,噗通一声整齐划一地跪倒在无痕脚下,齐声道:“吾等妖奴,皆为城主所掳,素不敢怨怼。今得仙长搭救于水火,誓必效死以报。” 无痕眼望着天空道:“起来吧,脱光衣服站到我身后去。” 话音刚落,所有的衣裙纷纷落地,无论雄雌,妖精们光滑溜溜地俱站到了无痕身后。 果果掩面,鸟人转头,嵊蓝却睁大眼睛,乘机大饱眼福,生理卫生课现场演示……曹国舅依然在笑。 无痕道:“众叛亲离,不过如此。呃,你是怎么回事?”他的拂尘无风直立指向果果。 果果放下掩盖在眼睛上的春葱玉手,道:“吾乃南海千礁岛弟子,游学至此,是这位曹国舅的宾客。” 曹国舅吸溜一声咽下去一口水,果果脸一红。无痕不置可否,将目光放在德金身上,“德金,还没死心哪?忙活了几十万年了吧?看看你要解放的这些妖精,这才是本来面目!人衣人裤真的不适合你们,何必再穿?哪怕已然是化成了人形,这些狗腿、鸡脚、蛇皮的,你哪只眼睛看他们能与我人族平等了?也就是曹佾那个人族叛徒,才会拿你们当个玩意儿养着!” 所有的妖精光着屁股却毫无廉耻地附和无痕真人,他们面带笑容,似乎归于昆仑弟子门下当畜牲远胜于跟着拿他们当人的青丘败类。 曹国舅板着脸道:“什么人啊、妖啊,能为我提供乐子的,我就善待之,这有问题吗?” 无痕轻蔑的目光游移四顾,简直无法忍住恶心去接这一句……咦? 无痕指着嵊蓝道:“这截木头怎么回事?曹佾,你的口味已经如此之重了吗?” 哄笑声从妖精群里爆发。他们、她们人人曾经指使嵊蓝跑腿,为了一枚好看好味的竹笋逼着嵊蓝来回几百里路跑了三次……现在嘲笑起嵊蓝来简直毫无心理压力,就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截木头精似的。 曹国舅扭头看着嵊蓝,“咦,你怎么不跑过去?不丢人——” 嵊蓝说:“那是因为他们只是妖精不是人——所以没什么人可丢。修行千年化形成了这样,其实依然不脱畜牲本性。人哪有那样的?至少得有羞耻心吧?不才傻大木,没法力没仙力没武力,正好勉强有一丝丝羞耻之心。朝三暮四、猪羊一堆、束手待宰之家禽牲畜者,非吾类也。” 难做人(下) 陡然一静。石破天惊的宣示在堂内兴起轩然大波,震动了所有的智慧生物。上空一暗,云层之下出现了三道人影,庞大的气势冲天而起,驱散了天空的阴霾。 三人同时大笑,收了气势,缓缓落下,站在无痕道人身侧。他们全都没理会曹国舅或者果果这两个绝色尤物,也完全不注目于搔首弄姿、花枝招展的妖精男女——哪怕他们个个比嵊蓝好看亿万倍,而且全部开放着美好而残缺的身体。 此刻整个世界以嵊蓝为核心,几道目光打量他不已。 宋齐梁陈四大家掌柜弟子聚齐。 一人道:“上一个说这话的好像是——” 五道如剑的目光制止了他,甚至包括果果和曹佾。 四大家来的唯一的女子和气地问嵊蓝:“你凭什么?” 那位和气的女仙长得很周正。圆脸直眉杏眼阔口,鼻子是个正三角,稳稳地坐落于两颊中央,牙齿很大,感觉一闸刀下去钢铁也能咬碎。做为能精巧地微改面目的仙人,她的脸依然称不上好看,所以她尽量不去看果果。 嵊蓝这张脸哪怕在妖精堆里也算丑得可怜,看上去属于智力初开,语言有障碍,思维混乱,行动迟缓的那种,最多卖个力气——挖井掘墓发矿开荒犁地放羊喂牛夯土造房杀猪背粮搬家锄草疏河清淤…… 这么一个玩意儿混在修士堆里说大话?——难道没睡醒?还是根本就不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 女仙和气地道:“妖就是妖,比兽与怪稍微好些,但也有限。兽只有本能,怪能开发出神通,妖能开口说人言化为人形甚至读写乐舞,只欠一点羞耻心而已。”她眼睛往果果那边飘了飘,似乎欠羞耻的不完全都是妖,也有人妖。 果果咬住了下唇,眼中开始聚集泪光。 看来千礁岛的面子还是好使的,那位女仙点到为止,没有再指桑骂槐、即兴发挥。 嵊蓝行礼道:“请教仙姑法号?” 那女仙道:“风橼。你的名字呢?” 嵊蓝正色道:“他们都叫我傻大木或者傻木头,其实我是有名字的——”一只翠鸟忽然从天而降,落在她惯用的枝杈上,开心地叫了两声。 她说的是:“真名不可说,只能说道号。” 嵊蓝道:“有人警告我,在外面不能提真名,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翠鸟在天降神爪将嵊蓝钓走后就溜了,此时出现得未免也太刻意了些,她背后是哪位大能?是保护还是监视呢? 风橼仙姑不置可否地道:“那我从俗,就叫你傻大木吧?” 四大家族的掌柜弟子们仔细倾听着这番对话,尤其是翠鸟的出现让所有人都郑重了起来。虽然他们不懂鸟语,但是这鸟来得如此恰到好处,在四大仙威之下怡然自如……怎么看里面都大有蹊跷。 无痕道人问,“傻大木,你如果说出来这位前任城主道基是如何破碎的,我们答应你一个请求。” 这是在向翠鸟背后的大能卖人情的意思了。 嵊蓝一听就明白了这个世故,他躬身道:“无痕道长,这位城主道基毁在一段音乐之下,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他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撒谎?光溜溜的妖仆们睁大了无辜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木头精,你咋这样大胆呢?那个城主的道基明明是被你骂了一顿亲手用道术打碎的。 妙的是,竟然无一妖揭发此事,似乎小翠鸟给妖精们注入了一丝犹豫。连德金的脑袋都转了回来,在光屁股妖精们脸上一一扫过。可惜这些厚皮厚脸的家伙连一丝愧疚之色都欠奉,也无妖回应他的凝视,那个花妖甚至还挺了挺胸。 他们在等哪方面获得最后胜利,然后滚去抱大腿。鲁迅道尊说的对,学医也救不了妖精。 四大家族的人又开始用语言攻击曹国舅,几句之后,有人来报,城主府已经搜查完毕,没有敌人、高人、妖人、魔王、精怪躲藏。 咦?此人做了好事不留名?天下还有这样的傻子?你破了曹佾道心,借用这个功劳能从四大家族捞多少好处?真是比木头精还傻。 无痕道人很明显是四大家族掌柜弟子之首,他听着下面的汇报,自觉掌握了所有的情况,便对曹国舅道:“那么就对不住道兄了,来人——” 曹国舅喊:“臭小子,你再不站出来,我就把你的事兜搂出去了!” 四大道士立刻警觉了,这个曹佾表现古怪,都这么惨了,手足无措才对嘛,怎么会那么沉着?他的后手在哪里? 仙界的争斗向来残酷,为了一点点小事搞到灭门的也不在少数—— 风橼仰天道:“哪位道兄潜藏……” 嵊蓝腼腆地说:“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城主大人应该喊的是我。” 人人目光又射了过来,压力铺天盖地冲向嵊蓝。换个妖精,或者道士,在这个压力下大概都得昏倒,至少退几步,晃一晃——但是这个木头根扎得很稳的样子,一动不动。 风橼脸红地道:“原来你就是那个高人?” 嵊蓝谦虚地道:“不敢当,我只是个傻木头,要武力没武力,要道法没道法——” 一个比无痕道人更阴柔的声音道:“哪儿那么聒噪——跟他啰嗦啥?” 一道剑光向嵊蓝劈下,眼看就要一剑两爿,一个黑不溜秋的细影子将剑光拦住——这是一根细铁棍! 嵊蓝躬身道:“有劳大人了。” 金击子满意地点点头,向剑光主人——那是一个瘦下巴尖鼻梁细长眼红头发的漂亮得不像人的男人——冲去。 之所以猜测他是男人,眼睛还瞄着正在努力挺胸的花妖腰肢。 金击子失去了三千道兵的帮助,也就没了帅脸,没了声音,没了盔甲,没了手脚,给嵊蓝当拐棍都嫌短,当牙签又太长。 上次教了笨蛋木头几招武术,把金击子差点气自闭了——镇元子是什么人?天下绝顶聪明的三五人之一!往来宾客是什么人?天下最顶尖的武术大师和道法神人! 木头精是个什么玩意儿?连最基本的武术概念都没有,更别说体能和协调性了——人参果老师们就没教给孩子们什么像样的本事! 没有经过中考会考高考调研考试调教的人,真不行啊! 真正的功夫都在生死间练成!温室里的花朵们有屁用! 看到四大家族的弟子在曹国舅面前耀武扬威,金击子想笑——如今这世道,连几个初级地仙也敢跳出来作妖了?金击子从没把这些食物链底层的玩意儿放在眼里!让我来教教你们做人! 只三招,那位手脚不大老实的阴柔道士人头落地,一条虚影茫然从脖腔里冒出来,金击子二话不说就将这条魂魄收了。 呆与萌(上) 四大家族和城主府众惊骇莫名,看向嵊蓝的目光中又多了不少意味。这个木头精果然背景深厚,还有一件法宝护身哪! 曹国舅指着那尸体道:“转告大雪峰,这事虽由我而起,但是与青丘无关。” 甩锅甩得连锅都气得发抖,真是个没担当的男人!既然不想担责任,你喊木头救命干啥?人家欠你的? 无痕道人指着嵊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报上来路!”这是要摆出背景谈判的意思了。 嵊蓝道:“没有背景,孤魂野鬼……野妖一个。咱们恐怕拉不上关系。” 无痕道人怒道:“为什么要下狠手?一条人命哪!” 嵊蓝道:“这位法宝大人是我的武术老师,他想干什么我管不着,但有什么后果,我全接着了。至于人命……妖命不是命吗?动不动就是一剑杀招——是他先砍我的。” 金击子很满意嵊蓝担当,身子一晃消失不见。场内除了曹国舅理论上知道他回了乾坤袋,其实并无一人看清楚。 曹国舅表面乐开了花,心底里却在后悔,原来那根不起眼的小棍子竟然也是个法宝!走眼了! 无痕道人说:“你的法宝打杀了大雪峰的弟子,此事必不能善了,连我等也脱不了干系。” 第四个是和尚,出列道:“说不得我也要卖卖力气了。”此人五大三粗,身形庞大,面目圆墩,躲在阴影中并不引人注目,此时站出来,当真是渊停岳峙。 嵊蓝躬身道:“那个道人偷袭于我,我的法宝才痛下杀手,此人死有余辜。望仙长转告大雪峰。” 那和尚道:“大雪峰的人不是可与之理论的。打服了我,就没事了。” 仙界规矩——不讲道理,只论强弱和不要脸,大约那个大雪峰就是鸟人德金最反抗的那种…… 看嵊蓝还没准备放对,那和尚抱着双臂道:“你有什么本事?都拿出来吧?” 这次竟然碰上个君子?嵊蓝躬身道:“请教仙长法号?” 那和尚不耐烦地道:“要打就打,真不爽气!” 嵊蓝脸一红,说:“请仙长出题吧,我全接得下。” 嗯?连果果和曹国舅都在想,这个傻大木,真没看出来,居然这么狂? 其他妖仆们讥讽之色更甚,恼怒地屁股都开始抖动。如果这个木头输了,就证明我们做得没错!但如果他赢了—— 鸡妖说,“报告仙长,傻大木会咒术。”啊? 蛇精说:“报告仙长,他会弹乐器。”啊? 花妖说:“报告仙长,傻大木会一种神奇的手法,能破法器。”啊? 狗腿子在众人目光下没办法,只好说,“报告仙长,这个傻大木会纵横家的捭阖之术。”咦? 风橼仙姑难以置信地看着嵊蓝,“难道——” 曹国舅点头道:“不错,我的道基就是毁在他的手里。” 和尚厌恶地看着嵊蓝:“现在你又来救他?莫非你有病啊?” 嵊蓝委屈地说,“但我是被逼的啊。” 新约克虽好,却不是家。 小申再抗议,也没办法,mandy命令立刻回家,不得已老申去车行退掉了汽车。租车手续也是他独立完成,可见他英语听说读写已经大有进步。 本来洛可嘉说想开车横跨美洲大陆,就近地观看欣赏大草原、大峡谷、高山深河,原住民、老旧公路、赛车总动员小镇风情…… 在电话里一听,mandy要气疯了!当初结婚时说好是我们两个一起环美洲自驾游,怎么现在你一个人想奔放啦?不许!要浪该我们两个一起去浪! 好吧,洛可嘉秒怂。这才有老申退车之憾事,自驾看熊、追踪野牛只好另找时候了。小申在网上订了机票,今天下午的飞机,三四个小时就能横跨美洲到家。 果然中午时分,donald电话来问今天睡得怎样,洛可嘉说mandy命令立刻回家——她已经很不耐烦了,在电话里大吵大闹。 很明显donald从小护士那里得到了某些消息,他说了两句很遗憾、没好好喝一杯之类的场面话。姐姐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不能惹。 洛可嘉不经意地道:“为什么我们不在费尔班克斯聚一聚呢?我还能给你身体检查检查,保健保健——” donald开心地问,“免费吗?一万美元的医护费我可开销不起。” 洛可嘉再三保证只要Frank、donald来一切都是洛可嘉来付账。小舅子大喜过望,吃喝玩乐都你来…… 洛可嘉道:“你想得美!我只管检查身体,吃喝玩乐你自己解决。” donald骂了一句,我又没病,去医院干嘛? 洛可嘉说,“北极这边有白熊有鹿有狐有兔,还能下海追海豹、看鲸鲨、钓鲑鱼、吃龙虾,ski冰山,skate冰原……” donald立刻改变了主意,最晚下个月就来看看外甥和外甥女,我们准备的礼物你还没拿走…… 洛可嘉说,要不你和Frank亲自来费尔班克斯交到小朋友手里吧。 二人依依不舍挂了电话,出租车司机回过头来微笑道:“到了,请下车吧。” 这辆车子是专门运送残疾人的小厢式货车改装的,窗户漆黑,老申小申专心致志地偷听洛可嘉和小舅子聊天,都没注意到司机把他们带到了一个破旧不堪的废弃工厂里。 小申警惕地探头往外看看,四五个大汉手持AR-15改良自动步枪围着,身上有防弹服,还配备有手枪。FbI?cIA?空军?海军陆战队?以色列摩萨德?饿罗斯黑帮? 司机回过头来说,“下车!好好的,别做任何动作,你们没有机会。” 小申铁青着脸,先一步下车,果然车后也有人看着,总共八个。这个废弃工厂里荒草枯枝,能偷走的东西都不见了,剩下的都是傻大黑粗没用的垃圾。 有人上前将车门全部拉开,洛可嘉被拎着脖领子拖下车,腿被撞了几下狠的,好在他演戏时间长了,只要对方不搞膝跳反射或者电流针刺,瞒还是瞒得过的。 他们是谁?为什么而来? 没有人给他们上绳索,估计是有残疾人在,谅他们跑不掉,手里又没武器——搜身的结果,这几位连把水果刀都没带。 洛可嘉问,“请问带我们来这里是为了……” 他的半句话消失散落在荒野废墟中,八个枪手加一个司机没人作答,但把洛可嘉扶进了轮椅。 大概是在等人了,那就等等呗。 小申父子穿着帅气的西装坐在肮脏的地上,身上除了手机一无所有,他们在被枪指着头,就像两只无助的小猫。 远处传来极漂亮的颗粒感十足的汽车马达轰鸣声,三部加长越野车鱼贯而行,车后卷起一道烟尘。 呆与萌(下) 片刻后,三辆落满灰尘的厢式车停在洛可嘉眼前,肯定是改装过的,其性能必然提升得天翻地覆。 “洛,可,嘉!”从车上传来变声器调整过的电脑人声:“抱歉要耽搁你几分钟时间了。如果不是你们突然要走,其实原本不需要如此尴尬见面的。” 这个电子声音说的是英语,语速较慢。 这个喇叭音量不大,所以并不刺耳。但也绝对不小,远远地传了出去。四周枪手调整了队形,将洛可嘉和某一部车围在当中。 洛可嘉回应,“好说好说。有话请讲。” “首先,我们并不想伤害你,毕竟医术高超,东西合璧的人才太难得。而且你的病人治疗效果也显着,这很不容易。但是如果一些问题没有答案,我们寝食难安。”话说得算得体,但电脑仿真声音还是有些让人听得浑身痒痒。 洛可嘉说,“如果我尽力与你们合作,请不要伤害无辜者。” 那个声音说:“如果你指的是这两位姓申的,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他们不是无辜者,也要受到审判的。” 洛可嘉问:“我们谨小慎微、遵纪守法,何罪之有?”那个声音犹豫了一会儿,说:“饿罗斯人本来是你们的合作方,他们只是开个玩笑取走了一些血,并没背叛协议,还付了一万美元,你们是怎么杀掉全部匪帮而没有留下痕迹的?” 小申抬头看看车子,饿罗斯人一直是他在联络,绝对算不上是好说话,兜圈子的时候比给准信的时候多,还放了一次鸽子。 洛可嘉说,“我是残疾,这二位一直在医院两头跑,FbI都不怀疑我们和匪帮被灭有关,你为什么说和我们有关?” 那个声音说,“本来是不怀疑你们,但是后来听说亚麻空军出动了武装无人机消灭毒贩子保护你,那么你有没有联系亚麻军方来消灭饿罗斯人?” 虽然暗中在地方上活动的分裂力量和黑帮、毒帮遍布亚麻国,但是这是国内事务!军方怎么会管这些事?这是违宪的。 洛可嘉反问:“你觉得这个流言可信吗?合逻辑吗?我如果有指挥得动军方高层的资源,并让他们冒着上法庭危险帮忙,我至于辛辛苦苦东跑西颠求医问诊找老师帮忙嘛?”话说得有点绕,但是对方有备而来,听懂这个逻辑大概没问题吧? 那个声音沉默很久,大约在消化洛可嘉回话中的含义,照理说洛可嘉绝对不可能调动得了军方资源——但此事就是发生了,而且还查不到源头,到底是谁发出的直接命令? 这很蹊跷。 你们是谁?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还要帮饿罗斯人审判申豹?奇怪。 那个声音终于又开口说,“第二个问题,你是怎么治好病人并且改变他们性格、人格、甚至观念的?” 好奇宝宝。 洛可嘉说:“宇宙至高深处有一个存在,如果你能用某种仪式沟通那个存在,就能获得内心深处的平静和安宁。这位先生可以去搜一搜我们的行李,里面有沟通宇宙的咒语cd,还有草药,点燃它或熬汤喝,能有助于睡眠,在得到宇宙至高存在的恩典赏赐之后!病人就会在某个方面发生变化……” “bullshit,”那个声音愤怒地喝道,“不要用这种肮脏的手段,洛先生!我们对你的了解远远超过你以为的那样。”第一个问题没有答案,第二个也是白问吗? 他骂人的时候,枪手们略微有些晃动。但是洛可嘉不为所动,这个玄学嘛,我已经告诉你了,真相就在其中,听不懂是你的问题。 看着洛可嘉鄙视的眼神,那个声音和缓了一些,“你们当着参议员公子的面杀掉四个黑人,并悬尸路灯上,为什么警方装聋作哑?” 您这是要为我立传?什么都要打听……记者? 洛可嘉说,“您有证据说我们杀人了吗?没有证据请不要瞎指控。装聋作哑是你一面之词,警方承认吗?” 那声音说:“你知道热旺吗?” 洛可嘉摇着头,“不认识。” 那声音说:“不,你认识!就是挂尸路灯的那个小子。他从你这里逃走后,变成了另一个人,到处找以前的老师、同学、牧师、社区人员——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找那些人吗?” 洛可嘉奇怪地问:“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些子虚乌有的从我那里跑出去……没有证据的话……” 那个人打断洛可嘉:“他是去道歉的。道歉之后还逼着别人原谅他过去的所作所为,并且主动帮别人干活儿,然后鞠躬离开。他曾经强迫欺骗睡过的女孩儿被他吓得要死,差点以为这是他又想睡她们想出来的毒辣手段——在街区里引起了轰动。” 洛可嘉问:“莫非那孩子指控我是让他变成好人的幕后黑手?” 那声音几乎要笑出声了,“我们跟踪了他,发现他隔三差五的早晨天不亮时到你家门口忏悔……” 洛可嘉抖机灵道:“所以你怀疑上帝住在我家?” 那个声音严肃地问:“我只想问你,你如何做到这些,且不为人所知?” 洛可嘉冷笑,“不为人知是什么意思?你是怎么知晓的?这些根本就是你们编出来的。” 那个声音说:“不承认也不要紧,人证物证已经相当的多了,我们可以——”他停了一秒钟。 洛可嘉接口:“起诉我吗?” 那个声音说,“可以请你帮一个忙吗?听说你收一个病人要一万美元?” 洛可嘉说,“用八支卡宾枪指着我们,大概这一万美元可以省下了。” 那个声音说:“不用枪的话,你就不会知道我们有多么的认真。而且这些武器也不是卡宾枪那种低档货。”小申捂脸。 洛可嘉反驳道:“我又不是恐怖分子,我怎么懂枪的型号?” 那个声音说:“你最好还是懂一点,不然日后和病人聊天时……会闹笑话的。东方医针我准备好了,病人也准备好了,要求是,三十天内治好她的病而且要改变她的性格。” 洛可嘉问:“我可以拒绝吗?” 小申老申一起哀叹,真是个书呆子啊。 那个声音说:“你可以和我们的枪谈谈,问问它肯不肯。” 黑森林(上) 洛可嘉说,“你说过不会伤害我……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替你做这件失败的可能性极大的事?” 那个声音说:“交个朋友呗。”然后你直播卖货?这朋友交得…… 洛可嘉问,“蒙着脸变化声音的朋友吗?” 那个声音说:“不,关键时刻可能会救你的命或者这二位的命的朋友。” 洛可嘉说:“我们为什么会有生命危险?” 那个声音奇怪地问,“有枪就有特权,可以提很多要求。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先杀掉那个没用的老头子。” 小申老申头同时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怒火。 洛可嘉说,“你是在威胁我。” 那个声音说,“不然呢?” 洛可嘉说:“还自称交个朋友?” 那个声音发了个奇怪的音节,两部改装车扬长而去。八个枪手和第三部车的司机上了一辆卡车,跟着走了。场中只剩那个接他们来的司机和一辆SUV。 司机问,“现在去机场吗?”看来他又恢复了司机的思维。 洛可嘉冷冷地道:“掉头,回出发的地方。”如何跟mandy解释呢?要不要说实话? 刚刚推动轮椅,电话响了,洛可嘉一看是老婆,便点开了问,“honey,怎么回事?我们正在去机场的路上,但是发生了一点状况……” mandy苦涩地说,“你是不是被绑架了?看看你的周围……” 洛可嘉扭头,小申老申正在拍屁股上的灰,避开了和他的目光接触。 洛可嘉说,“他们找你了?” mandy说,“他们说要你做一件事情,性命攸关,如果干不好,oscar和Nichole也会受到影响——” 洛可嘉骂了一句土话,这句话是如此恶毒,mandy皱起了眉毛,却没反驳,而申家父子一起点头。 mandy说,“你看来要在新约克多待些日子了,好好的,照顾好自己。我……”她开始哭。 洛可嘉默默地挂断电话,向孤零零留下来的那部车看去。 那部越野车果然没叫错名字,一定是在野外跑了很久,至少一个星期没洗过的样子:从顶到轮胎,全是黄泥和灰尘,玻璃上蒙着一层土。 小申嫌弃地看着这车,回头征得洛可嘉同意后打开门,里面有一个人被捆在座位上,脑袋被布袋罩着。车门一开,那人开始扭——是个女人? 小申用英语说,“请停止挣扎,我来解救你——” 那个女人挣扎地更激烈了。 洛可嘉靠近,用中文说,“先揭开头罩。” 小申正有此意,小心翼翼地把布袋取下来,一个红头发蓬松、衣服揉巴得乱七八糟的绝色美女瞪大眼睛看着小申,又扭头去看司机,老申,最后把目光放在轮椅上。她眼线已经洇开,口红跑到了下巴上,鼻子上有一大块黑灰,脸上脏得好像被人按在煤渣里摩擦过——但小蛮腰雪雪白。 小申温柔地说,“我们是你的医生,不会伤害你的——”说着去解她的绳子。洛可嘉注意到申豹从来没有对涂敏这种口气说话,哎,男人! 小申解绳扣有些急,老申最小心,他刚想说,“慢点来,先沟通好——” 绳子已经松了,那个女子biu地跳下座位,腿一软差点摔倒。小申赶紧去扶,却被她瞪一眼,甩开。她慢慢站稳了,一瘸一拐到了车子外面,经过轮椅时还看了洛可嘉一眼,香氛弥漫,强烈的雌性荷尔蒙立刻包裹了四个男人。她在数道如痴如醉的眼光中甩胳膊弹腿活动手脚半晌,大家想,真是个长腿细腰大臀的尤物啊……然后那尤物像只兔子般向荒草垃圾堆钻去。 一直用科学的目光观察着她的洛可嘉喊,“赶紧抓住她,我们会没命的。” 那还用说嘛,追她! 最后当老申拄着腰,小申扶着背,扯着那个女人回来时,天已经快黑了,司机则拖泥带水地走在最后。 洛可嘉看到美人被两个人用擒拿术给押回来,才松了口气。 这三个男人,先是一连几天访问针灸诊所,昨晚生日会上又玩儿疯了,今天早上不顾腿软早起,收拾了一中午的行李,只吃了昨天的豆角面加石头牌牛肉。午饭本打算去机场吃,结果被绑架。 这二十四小时过得太精彩波澜起伏,可以写一本书了。 他们语言不通,只能再一次将老虎美女捆好,小申自告奋勇押送——这是吃上瘾了? 当两部车回到家,半夜三更的,大家都累瘫了。那司机扔下行李立刻逃之夭夭,没有给洛可嘉他们报警的机会。其实洛可嘉他们根本不敢报警,但凡事都有万一,司机想,如果小申这个二货揍自己一顿的话,这是白吃亏。目测那个小申功夫不低。 可惜申豹的注意力全在那虎妞身上,完全没有想到司机是枪手同伙,可以揍他一顿解气…… 那美女在此时的困境下被捆绑着还要捣乱!拼命地扭,还喊……小申堵住她的樱桃……水蜜桃大口,将她扔在客厅地上,和老申将行李一样一样搬回客厅。 老申气喘吁吁地对正在打电话叫外卖的洛可嘉说,“赶紧改变这个女人的性格吧!” 根本没有外卖,洛可嘉放下没屁用的minerva……人人都当我是傅满州吗?改变一下性格?魔法和下毒也没那么快,夺舍也没那么灵!玄幻小说里写的,说夺舍……也可能被反杀,洛可嘉吐槽。 但是目前的形势已经不允许挑三拣四了——虽然在路上已经测试过了,没有花粉愿意寄生在这个女人身上——谁会喜欢野性难驯的强壮母老虎呢?万一打不过她的老虎法相,岂不是去送死? 洛可嘉呆头呆脑地看着这个虎妞儿——任意入侵别人的灵魂,太邪恶了吧?尤其是完全无法交流的情况下,那美女铁定是把自己和那帮子枪手当作是了同伙。 先干掉那老虎法相?太邪恶了,这不道德!而且洛可嘉也不会! 他决定和那颗树谈谈。只能找他帮忙了。如今的洛可嘉全身上下都被大树撑满了,他的肌肉依然绵软,神经依然脆弱,但是骨骼明显得到了强化。说不定到完全恢复时,洛可嘉就成了打不死的超级战士。 然而,尽管这颗树做了这么多,却拒绝与洛可嘉交流!洛可嘉在天劫火来时观察到这树明显是有智力的。那些花粉一样的东西明显是有思想的,不然怎么把坏人废物都给改变了,还懂得跑出来,还要飞回去? 为什么你也不和我寻求交流?难道你也是个美女?洛可嘉猜测,会不会是刘慈欣的黑森林法则:两个文明不能判断对方善恶——是否会奴役甚至消灭对方,所以不交流,见面就开打。 啊!那个老虎妹子也是这么想的吧? 黑森林(下) 小树很明显来自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文明,祂拯救了洛可嘉表达了足够的善意,但是洛可嘉这边……极其不让人放心!洛可嘉作为个体或者是“善”的,但对人类整体来说,大概树和花粉都认定,这个文明世界其实还处于野蛮阶段。 这个结论吓了洛可嘉一跳。 当他打开新闻,从疫情中的老百姓对社会和公共利益不负责任的表现看,从各国政府的神奇操作看,目前的乌克兰、丝利亚、过去的南联盟、阿富汗、伊拉克、耶路撒冷、海地、越南、墨西哥……除了战争之外,还发生过的拐卖黑奴、灭绝原住民命运、大公司发明断子绝孙的农药、掩盖转基因恶果、毒品入药以求细水长流……直到把核废水直接排放到海里,放毒全世界。 看,有脑子的生命必然不会与这个神经错乱、自相残杀、利令智昏、贪得无厌、阴险狡诈、表里不一、暴力成性的文明主动接触。 会传染。 洛可嘉其实也不敢与树那边接触,因为他怕对方寄居了自己的同时控制自己,进而奴役自己。 但是目前发现,想控制、奴役、欺压、残害自己的都是来自同一世界、同一文明的同类——他们觉得有利可图,于是无所不用其极,把洛可嘉这个女婿、陌生人、正直医生、合伙人、研究对象……当作是赚钱工具。 只有那来自异界的树和花粉没有伤害过自己,相反还保护着洛可嘉。 “我们是一伙的,神树。”洛可嘉将“目光”投注到树上,反复表达。无论对方“听”还是用其他感官,好像也没更多的办法。 “让我对你的世界了解多些吧。”洛可嘉连说了十遍。 你对我这边了解远远超过了我对你的世界的了解——外面是怎样的?有没有办法在不伤害这个美女的前提下解决问题? 陡然天一亮,洛可嘉站在了一个豪华的大堂里,面前有一个大胖和尚,穿着打扮好像在演戏——他的背后排着一溜光屁股的漂亮男女,只是身体有些残缺,长着动物的零部件。还有几个正常人类站着,地上还躺着一堆人。 天上亮得出奇,三个太阳! 果然是异界。 那个和尚厌恶地看着洛可嘉:“你有病啊?” 洛可嘉听见自己说,“可是我是被逼的呀。” 洛可嘉低头,看到“这边”的手其实就是树枝,身体就是木头——他陡然明白了一切。闭环。 嵊蓝说,“这位城主绑架了我。”洛可嘉泄气,这边也不是天堂。 嵊蓝:“他强夺了我的东西。”暴力世界。 无痕道人刻薄地问:“什么东西?你结的果子吗?” 本以为会引来自己一方的附和大笑,但是无人出声,倒是有几道嘲弄的目光落在无痕脸上。他忽然想起了那根法宝棍子,脸一红……他似乎清楚地听见别人脑子里的评价——样子货就别开口丢人现眼了行不? 无痕脸上僵了僵。 嵊蓝道:“如果我说服不了城主,东西就取不回来,”所有人看了看他枝杈上的一个小包袱。“结果越说越僵,我把他说哭了。” 所有人都想,“碎了道基,不哭也不行啊。” 曹国舅犟嘴:“老子哪有哭?” 嵊蓝决定给他留个面子,不再提泪流满面的事,说:“心里哭也是哭。” 洛可嘉稀罕地听着“这边”大放厥词,无人敢顶撞,有些骄傲。原来这个人这么厉害呢。其实小乌龟卡卡早就告诉了嵊蓝仙火的另一边的人名字叫洛可嘉,只洛可嘉对对面的神话世界一无所知。 嵊蓝说:“你们进攻城主府,无差别地用天一真水杀人,又对妖仆那个态度——” 所有的目光看向无痕道人。 嵊蓝说:“相比之下,城主对妖精还是宽容大度的,为自保计,我必须支持城主。” 那和尚道:“凭你有法宝护身,定是大有来历的,说出来你的师长吧,我们不难为你。” 身后那花妖说:“启禀大人,他——” 嵊蓝手向花妖一指,说:“我劝你善良。”咒术发动,洛可嘉心里一动,重复念道,我劝你善良。 稀奇,没想到还能有回声的——所有曾经见到嵊蓝发咒的人或妖想。 花妖张着漂亮的嘴僵了,她的红唇是如此妖艳,皮肤如雪,发如春风,香气高雅……她陡然崩碎,现了原形——原来这位尤物是芙蓉花成精。 大家忽然警觉,一个活生生的妖精只一句话就被逼到了死角,现出原形。 洛可嘉学艺的回声落在芙蓉花瓣上,这是second kill——于是花朵四散,花瓣成雨,花妖断成了三千截!大概此生无望再生了。 风橼、无痕、了介看了看碎成残枝的花妖,真没用!话说一半,只长胸不长本事,脑子也不大。 现在四大家族的人开始有点儿相信是嵊蓝碎掉了曹国舅的道基了。这一句咒术陡然发动,还有回声补刀,就算你力能担山,能抵挡吗?你知道防御法门? 那和尚强撑着问,“你的来历有什么不能说的?等你走了,我们自会详细打听。”他语气和缓,态度和霭,几乎可算是微笑以对了,而且明确说你可以自由离开。 嵊蓝四下看看,连果果、曹国舅在内,所有知道他来历的人、妖、仙全都避开了他的目光。 嵊蓝说,“泄露我来历的,从此不能开口。”洛可嘉在他肚子里用同样的心法大声说,泄露我来历者从此不能开口。 这一次嵊蓝用上了一波消魂术加上咒术,声音叠加动荡,整个矸玮国皆被震动。 效果增强了十万倍。 洛可嘉在嵊蓝肚子里又重复了一遍——这位好学上进科学咖的本能习惯性发作,搭上嵊蓝顺风车后学习效果显着,所有的妖精腿又一软。 无痕道人接替那个和尚道:“今天我们要拘禁曹佾,你怎么说?” 嵊蓝道:“曹国舅其实对我也不错——” 傻子!德金闭上眼睛。 风橼道姑说:“他的道基毁在你手里,哪有自保之力?哪能再做一城之主?” 嵊蓝说:“德金大师,你也会保护他,对不对?” 鸟人叹气,点点头。 风橼三人同时惊讶地道:“你当初还想组织四大家族把城主推翻的呢?” 德金说:“请别误解,我是为了妖精能自立自强,不是替你们四大家族争权夺利。” 无痕轻蔑地道:“你几十万年白活……白死了!看看这些妖精,都是墙头草,没风骨!拯救他们?没的白恶心人!” 有人想到那个此刻躺在隔壁床底下的乐师,当他被捉出来垂着头等待命运的判决的模样和风骨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啊。 欲通天(上) 德金说:“承蒙城主大度,我这才明白,城主纵容我十几万年,是多大的恩典。说不得也只好替他卖卖命了。”他的目光扫射着光屁股妖精,“可能我的确是错了。奴隶之所以甘为奴隶,大约跟主人关系不大,是他们自轻自贱。” 嵊蓝陡然想起那关押在若干个院落中的小老虎、小狮子、小熊……他们被保护着还是被驯养着? 那位大能让我安抚其情绪是为了——嵊蓝一时琢磨不透那位大能的用意,便问德金:“你听说过圈禁着上千头狮虎熊幼兽的小世界吗?他们可能也是被圈禁了当奴隶用的,毛茸茸的好可爱,成百上千个呢……我们去救他们吧?” 轰的一声,一道闪电落在当场,一条人影携天威而至。 这是一个老人,白发白须,宽袍大袖,面容古拙,目光中全是电光。他一指嵊蓝,“那个小世界你见过?” 曹国舅立刻站起来,跪在老头身前,脑袋及地。“曹佾见过三三祖师,曹佾无用,惊动祖师法身驾临,罪该万死。” 原来这个老头就是青丘狐三三。 周围的人,无论立场身份,全部拜倒,跪了一地。 洛可嘉叹气,唉,这个也不是什么文明世界啊?比那边更野蛮。我们那边只有说二人转的或者说相声的江湖好汉才会下跪,或者上坟的时候…… 就这一声叹,惊动了狐三三,祂的目光落在嵊蓝肚子上,惊讶地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伸手一抓,透过层层空间,洛可嘉被祂捏在手里,祂正要发力,洛可嘉一口咬在祂的手指上,大拇指被生生咬断! 然后狐三三手一松,洛可嘉眼睛一花,又回到了亚麻国,新约克市,别墅一楼,沙发里,面前坐着那个美女,她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洛可嘉。 洛可嘉张嘴吐出手指,那玩意儿立刻化为一只小狐狸,在空中欢愉跳跃。 “这是异世界啊!”洛可嘉直觉那只狐狸在喊这句话。“天啊,我的力量在消减……”狐狸冲着洛可嘉喊,“一魂三生的那个小家伙,帮帮我,我要消亡了。” 洛可嘉灵机一动,指着那美女说:“夺舍。” 小狐狸一回头,大惊,“老虎?” 洛可嘉疾声说:“每犹豫一秒你就弱一分,修仙者必要勇猛精进,你还不去?” 小狐狸流泪道:“死就死吧——” 洛可嘉伸出手,在美女头顶挥动而过,那头凶悍的老虎被打散成烟。 法身小狐狸欢呼雀跃地冲向美女头顶,一口咬住老虎的肚子。老虎刚刚要复合,被咬得惨叫,狐狸吞下了一大块虎肉,又一抓,将虎尾抓住,一口断根。 血腥的半个小时过去了,小狐狸也变得支离破碎,但是老虎只剩下半个脑袋,身体全部进了狐狸嘴巴。 可怜的美女听见洛可嘉吼了两句话,手在空中甩了甩,就头晕眼花脑子混沌,一分钟后完全睡死在沙发里……她哪里知道,当她醒来后,将成为另一个人。 狐三三愤怒地看着嵊蓝:“你知不知道你肚子里有个人?” 嵊蓝心想,我当然知道,他从阴阳漩涡里一出来我就知道了,是那边的兄弟。 不过这话不好说。 狐三三道:“害得老子法身损失了一只手指。”大家向他手指看去,完好无损,哪里损失了? 狐三三立刻明白了这些人在想什么,没好气地说,“你们不懂——都起来吧。”一面肚子里转着念头——好像是一魂双生?或者三生的样子。 风橼说:“蓬莱首座纲证道人弟子风橼见过仙长。” 无痕道:“昆仑灵元道人弟子无痕见过仙长。” 那个大汉道:“沙海明威上师弟子了介见过仙长。” 狐三三听到明威上师的名字态度明显不同,他冲着了介点了点头,“明威和尚啊,几十万年未曾见面了,你师父可安好?” 了介道:“劳仙长挂念,师尊安。只是最近说他忽然心血来潮,精神不宁,遂令弟子们出沙海来观风天下。” 狐三三捻着长须凝重地说,“原来他也——”目光又转向曹佾,“你个没用的东西!木头,你虽然是镇元子的人,但是坏了规矩你怎么说?”这下子禁言来历的咒语被狐三三随口一说解开了。 四大家族这才明白,这傻大木这么牛逼原来有那么大的靠山。天下最惹不起的几位里头,大约镇元子能排在前三!连孙悟空那么大本事也只一袖子就卷走了,随心随意要打要骂要油炸,根本不把背后的如来放在眼里。直到观音亲自来做说客,还得花大价钱弥补孙悟空闯的祸。 嵊蓝说:“仙长,其实镇元子和晚辈并没有师徒关系,只是交易而已。” 狐三三上上下下打量着嵊蓝,忽然发现,伸手一捞,将那乌龟驼蛇的雕像捞了出来,仔细端详良久,憋不住笑道:“镇元子,你的天劫地劫人劫到我这儿才算止了,你真是好运!” 然后收走了雕像,对嵊蓝说,“好了,镇元子的因果我接了。现在说说你和我家这个不成器的小辈之间的恩怨吧。” 无痕等人哀号,“早知道镇元子被封印在乌龟里,夺了去岂不是大功一件?这个矸玮国的利益简直小到不值一提。”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后悔也没用。 嵊蓝说:“公平决斗,输了就是要认。” 狐三三道:“再没有毁人道基这么毒辣的,不留余地了吗?” 嵊蓝道:“镇元子曾说曹国舅大概一世只能这样了,吃了人参果,或者炼化了圣树也没用,心性太差。重新筑基岂不是死里求活?” 狐三三瞪着电眼看着嵊蓝,拈须不语。就心性论诚然如此,但是这娃修出了冥灵离火诶—— 嵊蓝:“曹国舅为了搜寻镇元子、我和圣树,曾经就在我们眼前灭杀了三十个无辜的妖精,这是业报。” 狐三三脸色一沉,“妖精被你杀了三十个?” 曹国舅辩道:“刚刚化形没几日的小妖精,没屁用的——” 狐三三道:“果然怪不得旁人,真是你活该了。” 曹国舅毕竟悟性很高,忽然明白了这个道理,脸色大变。自己是妖族传人,与人族对立,竟然无故滥杀无仇无怨的妖族,自相矛盾,道基其实在那里就碎了。 狐三三说,“你上书国主,辞了城主之职吧。” 曹国舅脸色苍白地道:“遵旨。” 狐三三对嵊蓝说:“如果你拿不出更多的理由,我还是要罚你——” 欲通天(下) 一声清脆的鸟鸣从枝杈里传出来,狐三三脸色一变,“你这个小东西好大口气?哈,冲着那块凤凰遗骸来的吧?” 翠鸟又叫两声。 狐三三迟疑道:“什么?十大……”他抬头看天,三个太阳挤在一起就在头顶。 狐三三呲牙道:“原来你——现在说说,你在哪里看到的被圈禁的小老虎狮子熊罴?” 旁人听狐三三吞吞吐吐,说一半换个话题,都有些惊惧,难道傻大木有什么了不得的、比镇元子更可怕的来头? 幼兽园,这个倒可以说说……嵊蓝想,反正我啥也不知道。嵊蓝思维狂奔,回想着出入那个小世界时的感受。 狐三三仔细倾听,问了几个细节,然后狂热地道:“果然是万兽山庄啊,鸿钧老祖的仙苑啊,妖族圣地啊,啊啊啊——” 无痕道人惊讶地道:“听说太乙救苦天尊座下狮王就是出身……” 狐三三道:“沾了鸿钧老祖的气息在身上没?” 嵊蓝没听懂,“啥?” 狐三三怒道:“有没有取一块砖?吃一片树叶?喝一口水?” 嵊蓝摇着头:“我有些害怕,不知道安全不安全,就什么都没碰。” 狐三三问:“你在里面干了些啥?” 嵊蓝说:“唱了支曲子,就把我送出来了。” 沉默,大笑。 狐三三:“唱曲?你是木妖诶,又不是鸟妖——” 德金脸色僵直,将头扭开,翠鸟则大声抗议。 狐三三:“你浪费了多少妖族大能拼命想要得到的机缘?” 嵊蓝说:“主人并没有说可以取一物。” 笑声沉寂了,众人、妖、仙陷入沉思。 一个陌生的声音插入道:“我倒是想取一物。” 阴风阵阵吹过,一个瘦削的黑袍人出现在场内,狐三三叹了口气。 那人道:“狐三三!我的徒弟死在此妖手里,我来讨个说法,你叹什么鸟气?” 风橼、无痕、了介三人一起跪倒,“见过冥王。” 嵊蓝抬头,只见冥王正从死在金击子手下的那个剑客身上收回手,怒道:“魂魄呢?”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金击子杀了此人还取了魂魄。 无人回应,这个冥王威势之盛连张扬的狐三三也不愿触他霉头。 冥王看着嵊蓝道:“是你?”阴风大作,鬼气森森,弥漫开来,整个城市陷入恐怖地狱。 嵊蓝说:“是他先偷袭我的。” 冥王怒道:“那你为何不死?” 这句话连了介他们都听不下去了,德金脸上惨然,妖族之光定是难逃一劫了。 狐三三冷冷地道:“冥王,你要讲道理,小辈们公平决斗,死伤再所难免……” 冥王怒吼,“狐三三你闭嘴!再啰嗦我直接将你青丘亡魂全部打入三十层地下——” 狐三三怒道:“你敢?” 冥王吼回去,“你看我敢不敢!” 乘此机会,嵊蓝一伸手,摄物诀发,将九龙神火鼎和曹国舅腰间的四龙玉佩取到手。 冥王戏谑地看着他忙碌,笑,“坛坛罐罐的拿出来,派啥用场啊?把你自己烧了好煮饭吗?” 嵊蓝不答,将这两样东西互撞敲击,从乾坤袋中自动飞出一块破布——九龙神火罩,迅速扩张,将天空也盖住了,满天红霞。所有的人与妖,无论仙凡,法力冻僵,法体失控,动弹不得。八双鬼鬼祟祟的眼睛在一秒钟内游遍矸玮,八只湿乎乎的鼻子从头到脚地把所有人与妖嗅遍,无数人大小便失控,大厅里尿骚气冲天而起。 冥王惊叫道:“什么鬼?”他施法力拍开了某个想舔他一口的龙头。 狐三三惊叫道:“九龙神火鼎?”他的法体缩小了一半。 曹国舅惊叫道:“什么?木头精的第四个法宝?”可惜没有哪个龙魂对他感兴趣,对他避而远之。 冥王惊叫,“这不是法宝,是仙器。”他又被偷袭了,屁股上被舔了一口。 果果也惊叫了一声,吸引了某龙注意,她迅速飘了一个眼风过去,那龙咕咚一声掉在地上,压碎了一个光滑溜溜的妖仆。 嵊蓝敲着鼎喊:“道德神龙,你的美味来了,还不出来补补,顺便一洗前耻?”八条才开心了五秒钟的龙幽怨地瞪了嵊蓝一眼,消失不见。 一条鸱尾龙头的怪物从鼎中游出,整个矸玮国动荡起来,有墙崩地摧之势。这个怪龙放过了人族,只看了赤裸裸的妖精们一眼,撇了撇嘴,妖精们无一幸免,轰然爆开,形碎骨裂,甚至德金也不得不化作烟雾。只有狐三三稳住了法体,果果躲在他身后,惊恐地拍着胸口,狐三三瞪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 螭吻? 冥王喘过气来,强作镇静地道:“螭吻大人,我只是在讨回公道……” 那龙瞄了嵊蓝一眼,似乎露出了一丝笑意,张开大嘴一口吞下冥王,咋吧咋吧嘴,嫌弃了一下这个点心被哪个不讲究规矩的小家伙先舔过了两口……祂打了个饱嗝,又游回鼎中。九龙神火罩落下,所有的压力才消失,众人回复活动力。 矸玮又安稳了下来,城内惊叫哭喊之声大作。 德金这才又凝聚,变回鸟人形状,他叹气道,“老了老了,不新鲜了,螭吻根本就看不上我了。”所以人家没吃你,就让你感到很遗憾?巫妖的心理真是难以捉摸。 狐三三是法体,无形无质,他仰头看着嵊蓝的眼睛道:“你……我……他这个……” 曹国舅抚着胸说,“吓死我了,傻大木,真要谢过你不杀之恩了。”此妖连仙器都有,就放在案头(本来是床头)燃香助兴——可见木头妖心机深不可测,刚才扔下这鼎不拿,假装头也不回地要走,竟然是个陷阱——我要随时提防被他坑死。 翠鸟问:“你怎么知道祂对冥王感兴趣?”她连螭吻的名字都不敢提。 嵊蓝心说,总不能告诉你道德神龙来自异界,根本就是个鬼魂吧?不久前还吃自己下的毒手而重伤,如果祂对冥王这种阴气森森的大家伙不感兴趣,我就把我的树枝砍了给你做窝。 原来他名为道德其实是螭吻,万物万事,无所不吞的螭吻。 赌对了。 狐三三问:“这个四龙玉佩又是什么?难道是生龙活封?” 老人家就是老人家,连这个仙器引子都看出跟脚了。若无真龙气,螭吻根本不会理会木头精召唤。 无痕道人、风橼和了介和尚这才彻底服气了——有这个木妖保护着曹国舅,师父来了也动不了他。幸好曹国舅自己要请辞了,也算任务完成吧,就是代价实在太高。 狐三三道:“你跟国主请辞,同时推荐傻木头做城主。德金做主薄。这三个,”他点点四大家族这三个掌柜弟子,“做国相。” 曹国舅低头应了。 风橼、无痕、了介也垂首应了。可惜了某人,当了踏脚石,连师父都搭进去了,很快矸玮国大概就只剩三大家族了。 嵊蓝摇手道:“我可不敢当城主,做不了做不了。万一国主不批准……” 所有的人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嵊蓝。 风橼苦笑,“你听我们一直说矸玮国,城主,却从来不提此城名字,为什么?” 无痕道:“国主陛下只是一块灵碑,有通天晓地之能,却不是人形。所以矸玮国城就是国,国舅就是国主在人间的代言人。只要前任国舅推荐,必然国主不会反对的。” 石碑居然是国主?这也太颠覆了吧? 狐三三道:“天下通天碑有九块,存世的只有这一个了。如果有灾劫,通天碑会警告并施大法力拯救矸玮。是以国人尊碑为国主,执行管理权的称国舅,只有摄政权,没有世袭权。” 真复杂。 了介道:“城主,请你另取法号,总不能在祭天碑文上书兹有傻国舅,仁善普济,慈恩怀德吧?” 众仙大笑。 德金看着满地妖仆尸体,又叹息道:“终还是太鄙陋了——” 谣言说(上) 洛可嘉在一阵大乱中醒来。 天还没亮,正跪门口忏悔的热旺被警惕心旺盛的小申给擒获了,拖进来按地上,热旺腿有枪伤,跪在地下一动不动。 老申将枪收了起来,把院门关了,门外有好几辆车,谁知道哪个是监视者? 小申昨天和那位美女睡一个屋,据说是要监视她。一想到昨夜美女逆来顺受地脱光衣服洗了澡躺上床乖乖地任由小申将她打开四肢捆了的旖旎风光……洛可嘉就有些毛骨悚然。 但其实申豹却吓了一跳——这位女中豪杰没有反抗,没有踢咬,逆来顺受的样子让小小豹子很激动兴奋地吐出许多泡泡尿来。但是他不敢……绑架者送来的病人超级美女,只能看着,吃不得啊。 什么都不能做对申豹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所以一大早他故意早起看看门外是不是真有个货在忏悔,其实是想乘机发泄发泄—— 这个黑人身材算中等,既非电视上五大三粗的温和巨人,也不是讲脱口秀的Rock兄弟那么干瘪瘦小,一看就不是好鸟,容易当众吃耳光的那种货色。 看到人家跪倒盯着地面忏悔的模样,申豹只好放手,堂堂缉毒公安,总不至于揍一个打不还手的伤员混混吧? 他服侍洛可嘉起床洗漱之后,才解放了那个美女。好消息是美女乖乖听从摆布,毫无反抗之意,坏消息是她就像初生婴儿一样不开口说话,只吐口水。 老申做好了早饭,乒乒乓乓地摆上桌,这气性似乎是针对他儿子来的?天地良心,小申根本没有对不起涂敏——至于前天的酒店派对的事大家都有份,不算。 热旺也被抓进来,消毒喷雾,坐下吃饭。每人一碗粥加一大个煎饼,还有煎鸡蛋、咸菜和火腿培根。 美女终于放弃吐口水这无聊的游戏,嫌弃地看着这些东方的清淡玩意儿,极勉强地咬了一口,说了一句可能是脏话的句子,因为热旺反驳了她。然后两个人开始吵架。 原来这个黑炭还能拿来当翻译用。 洛可嘉问热旺她说了什么。 热旺怒气冲冲地回答,她嫌没有肉。有食物就很难得了,还要挑三拣四的,火腿不是肉?真是的—— 洛可嘉让热旺问问她老家是哪里的,为什么被带到了新约克来。 那美女咕噜咕噜说了半天后,热旺简单地翻译:她来自南美丛林,有人看上了她的美色,想抢她做情人,她用刀砍了那人然后就被带到这里了。 小申问她叫什么名字。老申板着脸将筷子拍在桌上。 热旺说她叫tina。 老申问,她砍了谁,有没有砍死了人,眼角瞟了儿子一眼。 小申苦笑。 热旺说,她砍的是大毒枭胡安,没真的砍到人,只是他的小弟弟差点被剁掉。 所以绑架洛可嘉一行的是毒枭!这帮人也太胆大嚣张了吧,深入新约克绑人! 热旺问tina半天,才问明白,这个毒贩子团体是因为前面的那家强大的势力被团灭了才抢到新约克这个黄金地盘的——他们以前只敢在费城活动。 原来如此,怪不得对方自称是朋友,连“无人机杀光了老势力留下真空地带”详情都打听得很详细。 亚麻国军方和地方的腐败真是很离谱了!毒枭们什么消息都能打听到。 洛可嘉问,那个把你运进新约克的本地毒枭老板叫什么? 美女清晰地念出一个名字,叫洛可嘉。 “这是无耻的构陷!”申豹和老申头开始拍桌子。热旺这才知道面前那位残疾人就是洛可嘉,传说中的新毒枭头子,新约克地下之王。 他的眼睛里全是小星星,英雄,现在纳头就拜求收留当小弟还来得及不?……看来他的忏悔白做了。 洛可嘉告诉热旺,“我们是好人,跟毒枭没关系。” 话音未落,院子里噗通一声,从天上掉进来一个帆布包。老申头骂骂咧咧地捡起来,打开一看,手一抖,绿钞掉了一地。 热旺看了眼绿钞,立刻收回目光。tina看到绿钞,微微冷笑。小申看到绿钞,嘴里开始骂人。洛可嘉看见绿钞,大笑。 老申头愤怒地问,“我们被栽赃陷害了,洛医生你还笑?要没命了。” 洛可嘉说,“这应该是一万美元治病的钱。慌什么?人家乱喊喊你们就自乱阵脚啦?镇定!镇定!” 老申这才清醒了些,亏还是上过战场的老兵,这点子小阵仗就把你吓成那样! 小申帮着老申将钱拾起,十元、五元、百元啥面值都有。数了数,果然是一万美元,一分钱不多,一元钱不少。 热旺挨过针扎,起过子弹碎片,大概知道洛可嘉是医生,但这足足一万美元,这么大一笔钱是治病的费用?他明显不信。什么人缴费是放在帆布包里往医生家扔的?病人在哪呢?咋这么贵? 洛可嘉对tina道:“你的身体有什么病痛?” 热旺翻译过去,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看热旺那表情,只差将“骗子”二字贴到洛可嘉脸上了。 哎,面对正义感爆棚的抢劫失手黑兄弟,你怎么解释?特别是第一次见面时二申父子曾眼睛都不眨就杀掉四个入室抢劫的兄弟……当时这位的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公子和三个保镖。往来无白丁,他们又是哪家势力? 热旺回忆起前几天的情形,找找细节:当时热旺吓得屎尿横流,腿上又中了弹,这位残疾人在自己腿上扎针,据说能止血,自己控制不住乱喊乱叫,人家直接把针扎在的脸上、脖子上,又用手术刀和镊子取子弹……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就不记得了。但是当天晚上他脑子突然由混沌变得清醒,过去十八年从吃奶时起,一件事一件事流水般地在心底淌过去,愧疚、痛恨、鄙夷、想做好人…… 当热旺简单地回忆一番后,越发地觉得这个残疾人肯定就是大毒枭,黑帮教父,政商通吃的低调江湖大豪,可能还是个神。 他的眼睛里又开始冒小星星,原本沸腾的正义感恢复成了盲目崇拜。 洛可嘉感受到黑小子态度,敬畏有加,一脸恨不得也加入给老大当打手那贱样……真是跳进密西西比河也洗不干净了! 这时嘭嘭有人砸门。 老申掏出枪放在腿侧,走着猫步到门口应道:“哪位?” 谣言说(下) 门口喊,“老申头?FbI。” 老申头一个眼神隔空看了过来,洛可嘉大大方方地说,“开门。” 热旺开始发抖,脑子出现了一连串的枪战画面、街道追车、高速公路穿梭翻车和血肉横飞断肢满地……这里将上演的是什么剧本?杀死bill?这个杀手不太冷?末路狂花?die hard?亡命天涯?死侍?毒液?变种人的反击?查理的天使? 我就是那个炮灰……这些电影都是白人主角,那么这位黄色医生算什么?大反派是肯定的了!傅满州。 那一万美元就散落在餐桌上和稀饭锅碗瓢盆筷子勺咸菜饼混在一起……也不收拾收拾?热旺指了指“毒资”,洛可嘉道:“不必。” 烟斗兄、姥鲨兄和一系列跟踪高手带着风鱼贯而入,姥鲨兄还拍了拍小申的肩膀。 这就惺惺相惜了? 老规矩,烟斗兄坐下,其他人警戒(顺便看看有没有血衣、尸体、刀、枪、子弹壳之类)。 桌上一沓子钱并未引来更多的关注,tina的美丽质朴的样子倒让烟斗警官吹了声口哨。 “听说你被武装劫持了?”烟斗兄点燃了烟,然后一屁股坐在热旺身边。 热旺紧张到了极点,颤抖了一下想站起来逃走,烟斗Gore警官盯他一眼,命令道:“坐下。” 热旺双手放在桌上,闭上眼睛,不敢再乱看。 洛可嘉饶有兴趣地看着警官,打过好几次交道了,说话做事为什么还这么膈应人?“好像我没有报案吧?”洛可嘉没有说是也没有说否。 烟斗兄笑笑,但是目光中全是冰冷,“亚麻国的事很少有FbI不知道的。你为什么不报案?” 洛可嘉用嘴巴指了指突然变得优雅、正在啃一块饼的tina,“有人让我给她治病,狂躁症。这些是诊金。”他用下巴点点桌子上的钱——要说是劫持的话,也不完全是,更像是秀肌肉、求关注。 烟斗兄说:“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全新约克都在说新来了个老大,就是你。要建立地下王国什么的。” 洛可嘉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先惊讶地皱起眉,然后耸耸肩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FbI准备帮我辟谣吗?谢谢啦。我可以赞助一些费用,或者免费收治伤员……” Gore警官起身道:“那敢情好!”向外走去,“Good luck,你需要这个。” 洛可嘉在后面大声说,“我这就回阿拉斯加,看他们怎么圆这个谎。” Gore警官回头看看他,似乎在判断他是不是认真的那么想,“你最好不要。何必把妇孺牵涉进来?尤其是对方到底是什么诉求还不清楚,静以待变。” 热旺这才敢睁开眼睛,这位洛医生果然是冤枉的!他和FbI的关系已经好到了不用迎送、免说场面话的地步。这位中年警官一看就是大佬,面对这医生好像面对多年伙伴或者合作方似的。而这个医生连续几次用下巴指过来指过去,这些破烂绿票子根本就没有引起FbI任何兴趣。他们似乎在说,赚点儿就赚点呗,钱而已。 这个医生有料!这大腿要抱紧! 通天碑!听这个名字就极霸气!嵊蓝心想,凭我学到十大天帝的本事,是不是也算通天? 狐三三积极地推广常识道:“天有三十三重,里面有一百零八界。除了鸿钧道人独占一重天外,最高天帝就是玉皇大帝,下面各有四方天帝。本界天帝人数众多,有十个太阳。” 无痕道:“仙界广大,角角落落里藏着无数的仙、魔、妖、鬼,大有神通广大,桀骜不群者。” 了介道:“界外未知之事甚多,天下之大,至矣哉!” 风橼道:“所谓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在诸天其实是不一样的方向,不可一概而论。” 你一言我一语,众人将自己听来的消息做了分享,都觉得所获良多。 狐三三道:“你们所获传承真是很深广啊,许多秘闻连我都不知道。” 是啊,天之广大,地之厚远,大家连本界都没整明白,天上事何曾真正亲眼目睹过?不过是道听途说,猜测设想,只鳞片羽,管中窥豹。没有登天攀云之能,遨游万界就是个梦想。 在嵊蓝看来,万界重天都是遥不可及,说这些话毫无意义。一边听诸仙闲聊,增长见识,一边纠结自己该取什么道号呢?人参果甲木花朵……就没个好字眼……听听人家的道号,镇元!多霸气!谁知道其本体就是一只人面鸟? 要不我取名也叫什么什么元?或者镇个啥? 狐三三说得唾沫横飞,忽然看着开小差的嵊蓝,颇为好笑,道:“听说你和十大天帝有旧?是他们的记名弟子?不如请一个道号下来?” 轰地一声,无痕、风橼和了介三个以及手下、城主府解放了的护卫、乐师、果果全部都疯了——啥? 只有德金和翠鸟已从某个渠道知晓此木是妖族之光,天帝弟子,早有心理预期。 曹佾苦涩地道:“你有那么大的来头,为何不说?” 嵊蓝挠头,又掉下一层苔粉,“这个要说吗?我以为没啥好说的。” 狐三三饶有兴致地问:“此话怎讲啊?难道这个身份不够尊贵吗?配不上你?不值钱?怕人抢?” 不会说话就别开口!活到这么个年纪还没被人打死,真是老天无眼…… 嵊蓝道:“行走江湖,是本事重要还是背景重要?结识天帝了,是机缘巧合,不是你的本事!倘若我见事不明,行事不周,遇事不定,成事不足,让人耻笑,岂非落了天帝的面子?我只能默默用功,努力上进,方才配得上天帝弟子的名号。若被人当作招摇撞骗之妖,岂不是反而更倒霉?难道我天天把天帝弟子的名头放在嘴巴上就值钱了?” 话语朴实,颠三倒四,但意思却深,且有隐隐有傲而不群的意思。众仙无不骂此人不仅傻,而且虚伪、做作、矫情!高高在上的天帝啊,多么高远浩渺的存在!换个人沾点边试试?不在脸上贴个膜、背后竖个旗、名片上大字号镀金印出来宣示此事……都说过不去! 当然傻大木小心谨慎也是对的,在外面乱说话吹牛,万一招惹天帝反感的话,谁知道天罚降下来会砸到哪个? 狐三三抬头看着三个太阳道:“求个法号而已,不算僭越,也未必逾越本分,反而是尊敬师长的态度。” 嵊蓝道:“最怕被天帝误会我在炫耀,得个轻薄无状的评语。” 狐三三道:“其实无妨,且上香祭天,求求试试看。” 嵊蓝点头,将神火鼎捧至中庭,重新燃上香,曹国舅命人摆上花果蔬酒。嵊蓝郑重地三叩九拜,展开三页玉牌。这是刚刚曹国舅交到他手里的祭天牌,要献于通天碑前的。 这些玉牌长九寸七分,宽三寸五分,形制古朴,玉色温润,青里泛白,绝无花里胡哨的人工纹路。 嵊蓝面对长空轻弹玉牌,双手举过头顶,心底默念道:“弟子嵊蓝,诚意奉献,请求天帝大老爷赐下法号。” 下马威(上) 一道光芒在嵊蓝头顶爆炸,雷鸣如鼓,嵊蓝毫不害怕,只是洒酒拜祭,忽然那玉牌浮上半空,悬停在嵊蓝脑门子上方。 三叩九拜之后,一声清音在玉牌上响起,观看傻大木表演的仙人们立刻提起一口气来,连狐三三这种高人都胆战心惊地盯着傻大木,然后去瞄玉牌。 嵊蓝将玉牌从头顶缓缓托在手中取下,只见下手方向出现四个蓝色大篆小字。 嵊蓝回身道:“三三仙长,请教这几个字怎么念啊?” 全场轰动,天帝果然降下了法旨!众仙一拥上来,被狐三三一袖子全部拍飞,他踩着小碎步上前,恭恭敬敬地从嵊蓝手中捧过玉牌,朗声念道:“淳化顿首。” 妙极。 嵊蓝不解,请狐三三解说一二。 狐三三道:“淳者,笃实朴厚也,正如你之品性。化者,冠草为花,汝之本分也。” 大家这才知道,傻大木根本不是木头,而是一朵花——谁能想到他头顶有一百零八个软趴趴的花朵花瓣,那才是他真正的本我? 大家都被他的身高给骗了。谁想得到天下竟有如此丑陋、拙朴之巨花。如果被那个大胸的花妖知道了,会不会笑得提前断成三千截? 嵊蓝脸一红,被天帝一语道破跟脚,就像被剥光了示众一样难受。 狐三三狂热地道:“不知道当值的是哪三位天帝,赐名的又是哪个?可算是你真正的老师了!” 好吧,这位天帝肯定不喜欢嵊蓝遮遮掩掩鬼鬼祟祟地混江湖,道号一出,招牌挂上,昭告天下:人参果花在此。 嵊蓝哪怕即将贵为一国摄政王,怕也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天帝把嵊蓝置于险境,打的什么主意呢? 狐三三思忖,咱地位太低,也不敢问,私下里揣摩可能会误解天帝的深刻含义,只好闭嘴。 曹国舅如今连嫉妒心都没了,什么四大法宝(含仙器),道法剑术、镇元子的合作人、圣树化身(一个化字道尽其实)、德金口中的妖族之光、五行逆转仙材制造工厂、音乐师、咒术师…… 这人是天选。 无痕道人最会写祭天青词,刷刷刷半个小时就完成了一篇靓词,尽是什么“风云相得”,“持璋化龙”,“九重垂感”,“瑞华祥符”,“玖还琨续”……之类的美句。 此时天时已晚,三个太阳全部歇息了。 曹国舅伺候着狐三三法身歇息了,果果引着无痕和了介去了后面,风橼独自待在客房等候天明。嵊蓝则得到了最大最豪华的卧室,陈列着绫罗绸缎,玉器琉璃,精致食物,玉露仙酿。 翠鸟在床上滚了一圈,然后不停地抱怨这床对鸟太不友好。 嵊蓝用泉水将自己从头到脚地清洗一遍。妖仆们被道德神龙全弄死了,所以一切只能靠自己。 待他洗澡后出来了,翠鸟心急地飞回枝杈里舒适地躺下。本来她是躲在花瓣下面的,如今有点不敢碰那本命丑花。 嵊蓝道:“今天你也算帮了我一个忙,你要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凤凰骨?” 翠鸟说:“虽然我最早是冲着那凤凰骨来的,但是——” 嵊蓝目光清澈地看着她。翠鸟变成了红色,赌气地说:“我才不要你的东西呢!” 嵊蓝道:“乘我心情好,赶紧提要求,过时不候哦。” 翠鸟转了个身,不再搭理他了。 她从此变成了红鸟。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毫无阻碍地射入了窗户,照在从来不做光合作用的花骨朵“淳化道人”身上。 乐师们临时充当了伺候新城主的仆从,尽管这个叫做矸玮的国度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人伺候妖”的情形。但是既然人家是天帝弟子,连三三真人都自甘于放低身份,以平辈之姿待之,其他凡人就别抱怨了吧。傻……淳化城主杀掉你活该。 不就是人伺候妖嘛?……凡事都有第一次。 嵊蓝穿上了金色蓝边白花礼袍,戴上本地产红花枝编成的冠冕,蹬上黑鳄皮高靴。 曹佾手持一根长及嵊蓝下巴的黑色权杖走进来接引嵊蓝。这权杖头有一粒奇石,光芒内敛,晕纹玄奇,有一粒小星芒在石头内部游移。 注意到淳化城主在端详那石头,曹佾将权杖展示了一下,笑道:“若得了通天碑的认可,这个权杖就由你执掌了。” 嵊蓝看着那星芒有些出神。 那个“有风骨”的乐师讨好道:“这就是通天碑上脱落的石头,颇具神异。” 嵊蓝问,“神异?” 一个当仁不让道:“听说能护国卫道。” 另一位道:“不对,是救难纡困。” 又一人道:“不对,是察奸除邪。” 再一个道:“不对,是旱时求雨,涝时泄洪,疫时赐药,战时鼓勇。” 整个房间陷入了争论,直到一人忽然发现曹佾已经拉着淳化城主快走到门外去了,这几位才机敏地跟在后面——可惜妖仆死光了,否则城主的牌面更大。 嵊蓝问,“他们说的……?” 曹国舅懒洋洋地道:“到你手里了自己研究吧,很无趣的。” 整个矸玮城与国在经历了“你要善良”,“当心我把你青丘亡魂全部打入三十层以下”和“天帝赐道号”的多重灵魂洗礼,原本应该对“妖精继任城主”怒急跳脚的一帮子人个个微笑拂面,提着香花、清酒、鲜果、茶水、腊肉、鸟蛋、青菜蜂拥上街,将城主府围得水泄不通。 洪夫人、宋齐梁陈的家主跟随着德金大主薄亦步亦趋地走进府门。死掉了一个重要掌柜弟子的陈家家主抱着沉重的箱子,身后跟着一溜妖仆,全部抬着大箱小包,脸色沉重地落在宋齐梁三家身后,肃穆地好像在送葬。 陈家原有大雪峰做后盾,在矸玮国横冲直撞,蛮不讲理。这一次栽了大跟斗,眼见得要家破族灭了。区区金银法器能量石哪能入了天帝弟子的眼?但是家里值钱的东西就这么些,更珍贵的矿藏早就进了冥王腰包——难道这边还敢去大雪峰搜刮冥王的身家? 宋齐梁三家的家主互相打着眼色,洪夫人嘴角带着冷笑走到门口停下。 曹佾在嵊蓝耳边低声介绍这几个老人的身份和身家,似乎在怂恿新城主去打劫。 嵊蓝:你看我像是盘剥大家族的破门狗官吗? 曹佾:像的。否则您那惊人的宝贝都哪儿来的?镇元子都没你那么富!他可没有仙器。 下马威(下) 嵊蓝:那个女人是谁? 曹佾:洪夫人,她是本地唯一可以沟通通天碑却被否决当城主的人。 嵊蓝:你不是说只要国舅推荐,通天碑就不会否决的……会不会我也被否决? 曹佾坏笑:洪夫人是另一个情况,当时前国舅推荐了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她——通天碑赐予她一套道法,但选择了我。至于你……外来妖精,嘿嘿,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 狐三三从后面走上来,他穿得极华贵、庄重。他看着嵊蓝点点头,那件事妥了。 待所有的贵客走到大厅门口,嵊蓝问曹佾:“我该……” 曹佾道:“本地豪强来贺,当降阶相迎。” 嵊蓝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台阶下的客人,静止不动。 三家主一愣,陈家主最机灵,朗声道:“陈氏恭祝淳化仙长继任城主,愿矸玮在淳化城主的引导下平安、富强,并祝城主早列仙班,与天寿齐。” 三家主大骂,马屁精!通天碑还没认可这个妖精,你就先投靠过去了? 嵊蓝道:“早闻陈家实力强横,行事张扬。望陈氏洗心革面,仁善持家,惠及乡里。” 陈家主脸通红,无奈,鞠个躬道:“陈家谨遵圣谕。” 真真是脸都不要了,圣谕二字是能随便说的?这人膝盖之软,简直就是奇葩。 嵊蓝道:“陈家主请,洪夫人请。”啊?这就过关了? 宋齐梁三家当时脸色落了下来,这是下马威?我们还没对你行下马威,你敢?我们的三个掌柜弟子呢?不是说已经是国相了吗?为什么不出迎家主? 嵊蓝冷冷地看着剩下的三个大佬,既不降阶,也不开口。 曹佾早已被惊掉了下巴,他左右看看相峙双方,不知道是不是该出来递个台阶。 冷场了半天,嵊蓝喝道:“请碑。”直接不理会这三人了。 这三个家主冷笑着让到一侧,看着府役摆香案,上供品,点天香。 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得到通天碑的认可,别以为你自称天帝弟子,理所当然……这碑可是从来没有认可过妖精当城主的。人家住在三十天之上的,十大天帝根本就在国主之下,嘁,嚣张得太早了吧你——就算当上城主,我们四大……三大家照样玩死你,让你片纸出不了城主府! 万事俱备,天香袅袅,曹佾伸手举杖,在空气里划了一个圆圈,一道巨大的光幕在天空中显现,举城瞩目。 除了三个掌柜弟子没有出现,所有的人都走到室外,仰头痴迷地看向光幕。 曹佾伏地,将玉牌摆开,高声念道:“伏惟国主圣碑,敬请启聆垂听。矸玮风调雨顺,民富国安,足万年许。兹有曹氏城主,宵衣旰食,勤勉视国,兢兢业业,惊惧惶恐,未敢塞责。虽未负圣碑托嘱、殷切期许,常怀感德,然则渐力有不逮,伤重难愈,疲不能兴。今有大德弟子淳化真人,厚朴仁义,济善普慈。佾愿以城主位相托,荐以备训。恳请圣裁,示以恩准。” 嵊蓝仰望天空,一道目光从天而降落在自己身上。强大的力量如山如岳,压在嵊蓝肩膀上。嵊蓝顺势单膝跪下。 忽然全城惊呼,只见光圈中出现一块伟岸的石碑,占据了半个天空,五彩光芒流转于碑面,若干游动金色蝌蚪文字穿梭在碑里碑外。碑座由霸下驼着,光照万里。 乐师们开始奏乐,他们最拿手的就是祭天曲,宏伟朗阔,平缓傲岸。 曹佾在乐声中开启无痕道人写的青词高声念颂,华辞艳章,回音朗朗,万千国人赞叹不已。 乐止,词颂毕,焚之。 所有目光向通天碑看去。金色蝌蚪游动,构成一行字:请淳化道人演乐,以述心声。 全国轰动,这是什么情况?圣碑满意还是不满意?当年就算曹佾与洪夫人竞争,也没说让二人才艺表演的。 嵊蓝摆出扬琴,果果、红翠鸟从人群后挤了出来,眼睛瞪得老大。 四片树叶围成扩音阵法,嵊蓝将音波销魂心法使发了,或至缓或至急,时而幽远高渺,时而悍勇迫逼,时而堂皇洋洋洒洒,却又多情委婉曲折。 乐师、果果、曹国舅曾无情嘲讽傻大木的话语现在看来简直就是打自己的脸。 嵊蓝将熟悉的人参果的叹息和在鸿钧万兽山庄临时自创的愁苦悲怆的曲子演一遍。 圣碑晦暗不明,金色蝌蚪文字再现:请淳化道人演说治国之策。 这个可以有,曹佾赢洪氏大概就是凭这场演讲胜出。 嵊蓝沉吟道:“若我为城主,首当解放妖奴。” 满国哗然。 通天碑又开始闪烁。 嵊蓝道:“赐妖奴平民身份,可自由移民,受法律保护。以证天道坦荡,愿上进者无止境。” 涉及天道,连通天碑都不敢置疑:仙人各自理解的天道没有标准答案,只有感悟高低。有人喜救人解厄,有人喜杀万物,针锋相对却无对错之分。道讲虚实,佛论空无,魔崇随心,鬼说轮回——都有其大道理。 通天碑形成文字:“法当如何?” 嵊蓝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辨善恶,永堕沉沦。” 当地一声响,一道星芒大如栳栲,从三十生天穿越十大天帝的地盘,直接落在嵊蓝头顶。他的蔫吧花朵立刻神气溢满,晶莹剔透,光芒内敛。 玉牌大放光芒,“淳化执政,位当国舅”八个字显现在玉牌正中。 曹佾双手递过权杖,道:“恭喜道友。” 嵊蓝双手接过,头顶一百零八朵花照出曹佾的俊脸以及本相——半人半狐。 这么说其实妖族早就控制了一半矸玮国了?曹佾脸一红,退在一旁。 三大家主无奈,出列礼道:“宋齐梁三家恭喜淳化仙长得圣碑青睐首肯,晋升国舅。” 嵊蓝双目转向这三人,用杖一指:“将这三人全部拿下。” 三人冷笑,谁敢?你个小妖精初来乍到…… 只听一声“尊圣谕。”德金、洪夫人、果果从后面站出来。家主们各出法宝想要一战,德金化烟,洪夫人用鞭,果果扔出一个玉镯,将这三个全部锁了。 宋家主怒吼:“圣碑,曹国舅,你看——” 齐家主大骂:“我家有无数仙长做供奉,必将……” 梁家主冷笑:“刚才你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拿下我们是哪家的规矩?我等何罪?” 陈家主跑上来道:“城主息怒,千万不要啊,这三个骄横之心或者是有的,但是曾有大功于矸玮国,都是治国理政之栋梁,不可无过见诛啊。” 宋齐梁家主听到陈家主的话,都有些许惭愧——就在半个小时前他们还在算计着如何吞并陈氏。 通天碑上文字立刻开始混乱游走,似乎在后悔怎么点了个二货来当城主…… 筑高墙(上) 嵊蓝凝视着四大家主道:“仙界规矩,弱肉强食。谁力大背景深厚能通天,谁就占理,是也不是?” 四大家主语塞。 通天碑立刻不乱了。 嵊蓝又问:“仙界规矩,以下犯上者无论对错,立诛,是也不是?”你们只是老百姓,居然号称四大,谁给你们和国舅打擂台的胆子? 连德金和洪夫人都开始脸红,更别说那被捆绑着的几位了。 嵊蓝又问:“仙界规矩,为下者就是奴婢,为尊者可以生杀予夺、予取予求,是也不是?” 果果哼了一声,可能是想到了什么。 嵊蓝又问:“仙人受凡人和妖精供奉,似乎理所当然,难道凡人和妖精欠你们的吗?”咦?难道你抓人不是因为我们大不敬?而是在问我们支持不支持解放妖族? 宋家主道:“妖族只要勤恳工作,吾有薪水酬之,助他养家糊口。” 嵊蓝点头道:“善!给这位松绑。”风橼道姑从后面跑出来解救了家主。 其他人哪还不识数?不就是给妖精公民待遇嘛?你城主愿意搅乱常纲,我们正好看笑话——于是二人争先恐后地开讲:“众生平等,仙凡互酬,道当持公。讲对错,论惩罚,不可私刑。法当正,刑必妥,当有据可依。”所以城主老爷请您放人吧! 无痕和了介从后面走出,将自家家主解救了。 嵊蓝执杖行礼道:“适才我恃力而妄为,倚权而妄夺生死,请众家主见谅。” 哦,你不费一文钱就逼我们同意了“解放妖族”?还吓我们一吓?四大家主气得鼻子都歪了,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下马威啊!气死老夫了! 不知不觉地,你就着通天碑那个倚仗……夺人胆气,哼哼——你这个妖精坏得很。 圣碑在天外一闪而逝,光圈合拢,三个太阳本来被压得暗淡无光,此刻又大放光明。 嵊蓝又一礼,众家主忙不叠地还礼,生怕这位幺蛾子一个接着一个,手段太辣,吃不消啊。 嵊蓝道:“贫道年纪尚幼,学艺不精,见识有限,”众人都拿眼睛去偷看这个淳化妖精,年龄幼小是什么意思?三千岁?一万岁? 嵊蓝道:“所以请各位学识渊博,思虑周至,见多识广的家主负责拟定律法,交由全体国民讨论——” 德金插口道:“全体国民的意思是?” 嵊蓝给足他这个面子,点头道:“包括妖精。” 人与妖平权?步子迈得太大了吧?扯不扯着蛋不知道,舆论大哗是肯定的了。 不过大家都暂时捏住鼻子忍了——刚才城主乘着当上摄政王新鲜热辣之际下手抓人那个威势力道,真把这些地头蛇给吓到了。 有人便问:“律法成型之后?”可以慢慢玩儿,看谁玩死谁。 嵊蓝道:“含城主在内,国舅以下全员遵守。违法的城主,例如我,当罢免就罢免,当罚则罚,当杀则杀。矸玮无法外狂徒。”声音如雷鸣,字字清晰,远远传开。 啊?你疯了吗?真是个傻木头啊!举城轰动。 陈家主再忍不住:“城主,您岂非自断手脚?” 嵊蓝回眸笑道:“难道不也是筑高墙以自保吗?” 从此造反有罪!众人赞叹! 这个妖精果然坏得很哪!法能治人,也能护人。 又有人问:“那么何人执法、断对错呢?” 嵊蓝道:“我提议由洪夫人担当大法官。请全国人民投票同意或否决。” 哇,炸裂!全体国民还能投票否决城主的提议?这个太合意了! 连一直撇着嘴的梁家主都笑得合不拢嘴了,有那德高望重、道法精深、人人尊重的洪夫人来执掌法权,大家晚上都睡得着觉了。 嵊蓝道:“四大家族人才众多,请各出五十文武,充裕军警税法各部。” 此言一出,四大家主才真正放心了,新城主给大家培养年轻人留下了机会。 嵊蓝道:“德金大师,另招二百妖精,充实官场,与四大家族的文武同工同酬,以功论赏,共同执法收税司警参军。” 轰地一声大地震。 这是要疯啦!奴隶当官?他们当得来吗? 不过四大家主早已被前面从天上掉下来的权柄肥肉喂得吃撑了,这个条件……难道我们的重点培养出来的子弟还压不住野生野长的妖精不成? 无人反对。 矸玮国大定。 一场人参果小花骨朵扇起的风火就此开始熊熊燃烧,其后果连通天碑都没有算透。以至于后人读史至此,皆掩卷唏嘘。 在很久很久以前,亚麻还是蛮荒之地,土着部落遍布。或以游猎抓野牛为生,住在牛皮大伞屋底下,挖坑燃枝;或筑土为墙,种田打猎,勉强温饱;或打渔采摘,扯树皮为房;或烧陶制革,织布种瓜,炼银做首饰。没有车马,没有文字,没有历史,没有战争,活得天人合一、无欲无求、封闭自给。 来自旧大陆的移民跨海而来,带来了天花、梅毒、感冒、火炮、铁路。他们日渐增多,逐渐驱逐土着,开荒养畜,不断西进,最后灭绝了土着。 为在“现代化的自由世界”里自保,白人、黑人、黄人结社聚众,刀枪齐备,无法无天。谁拳头大,谁就说了算。新约克是欧洲移民抵达的第一目的地,爱丽岛迎来送往,清教徒、逃犯、农民、难民、饥民、失爵贵族、浪漫主义者、嫉世愤俗者、宗教改革者……纷至沓来。 要生存下去,唯一的办法是:聚众。 意大利帮、爱尔兰帮等等,都是街面一霸。教父生教父死,今天灭一帮、明朝起一派……任何地方都由地面官府和地下大佬共同管理。官府在轮换,地下势力也一样。 心黑手毒,黑白勾结,由黑洗白,贪污受贿,警匪互补。 向往自由的灵魂也需要金钱的滋润。从禁酒、禁奴、禁毒、禁娼的历次政治运动中发财,再洗白上岸的家族比比皆是。石油、钢铁、化工、铁路、建筑、娱乐、博彩、选举、股票等支柱产业下面流动的都是血,吞下的都是肉,承重的都是累累白骨。 无论是殖民而来的uk、France、Spain政府,还是对土着开战的民选政府,抑或不允许南方“自由”飞翔的北方政府,白道用黑道手段,黑道影响白道政策,最后搞成如今这样——分裂成无数利益诉求的团体,勉强维持着天下第一大灯塔的颜面与体面。 筑高墙(下) 给你自由却不教你自律; 让你感受平等,却限制你思考平等的底层逻辑,将形式当成本质; 允许你自由言论,却收走全面的信息,伪造曲解事实,并让你失去思辨能力; 免费的公办教育走形式,让学生开心就好,造就出糊涂浅薄,言之无物,假大空飘之辈,被人一带就走; 给老百姓三维立体无死角的享乐——乐在当下,活在瞬间!追求着即时享受,却拿走你的未来,逼你欠一辈子债; 表面上有警察维持秩序,其实警察是当地居民雇佣的安保组织,不对任何活生生的人负责,碰到危险就撤; 公共服务,如水电通讯监狱承包给私人,用三倍的支出养肥寻租的掮客,越是天灾时刻越打劫百姓发灾荒财、国难财; 全流于表面上的“理念争论”,人为制造割裂,分裂族群,各个击破……让不懂事的小姑娘到处骂人不环保,质问:how dare you?却实无一功于世; 媒体似乎透明而中立,其实都是私人产业!新闻素材的选取由老板立场决定,私人的、资本的立场,隐瞒事实,通过媒体诱导百姓意志,掀起声浪进而形成国家意志。 这个国家政府连铸币权都没有,连军队都管不住——除了掏钱。军队的存在意义除了要钱,还要命——推翻国外民选政府,挑起战争,逼美元回流,洗劫弱国财富,甚至暗杀本国或他国总统,从政府口袋掏更多的钱逼其欠债……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持某些特权阶层的权利,从政、经、商、警、军、教育、医疗、媒体的方方面面下手,筑防火墙,永保权势传承。 你听说过战争爆发后网络一边倒地支持一方封杀另一方,却依然号称自己言论自由的吗?割裂的世界就是现状,人们却不肯正视; 随意没收他国财产,哪怕此国与亚麻并未处于战争状态,却依然大声自许“私人财产权至高无上”; 法律早已被亚麻人自己践踏于脚下,驴象为代表的势力早已敌对分裂,大家却还假装在同一张桌上吃饭。 顺便说一句,驴与象都不是美洲本地产物种。 洛可嘉其实也只是食物链底层的肥肉,如今居然抖起来了,成了地下社会口口相传的大佬——黑白通吃,法力无边,资源无穷,势力庞大。 具体战绩有:灭某个从东海岸去进攻阿拉斯加的毒贩军队,且动用了最先进的武装无人机。灭杀了饿罗斯匪帮,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擒获了中东某大佬的私人部队。在新约克刚一落地就连取四条抢劫犯人命,连案底都没留下。南美某毒枭劫持了他,却恭恭敬敬送还,还赔了一个绝世美女和一万美元零花钱。 人人都在传说,洛可嘉虽然是残疾人,但是——他会东方针术,杀人于无形,治病救人也是一把好手。请他治病要一万美元起数,还要看人家心情,爱收不收。 说话的人口水横飞,听话的申豹目瞪口呆——这位听众据说是越南人,瞧他那傻样,要不是他请了两轮酒,酒吧里谁会多看他一眼? 许多人说:有这么一位医生来统治地下新约克,简直比蜘蛛侠还要合适!大概只有蝙蝠侠和毒液能胜他一筹。死侍和绿巨人都不行!神奇女侠、神奇四侠、猫女都是渣!什么,还有绿灯侠?那是什么狗屁玩意儿?超人?他是白道!蚁人?滚蛋,太小…… 你们说这位洛可嘉会不会是变种人?哎呀,这个可就难说了!x战警里头那位最厉害的不就是一残疾人嘛,万磁王?还会飞呢。不对,不是万磁王,是他的对手tom老爹,发掘金钢狼的那位。我最喜欢暴风女,感觉好像从来不穿衣服…… 晚上,打探消息的小申满身酒气地回到住所时,耳朵里灌满了地下社会对洛可嘉崇敬之情。 老申说,洛医生的传说越是广,危险就越大,赶紧离开新约克才对。 小申说,难道把女人孩子们也牵扯进来吗?老申秒闭嘴。 洛可嘉说,要不我们住到大酒店里去,更安全。 大家算了一下两个房间一个月的费用,决定三思。 白天洛可嘉依然拜访各个针灸诊所,由美女tina推车,小申拎包。美女由于并未受到侵犯,对这三个东方人越来越放心,基本上言听计从,她还拥有了自己的房间。 设想一下,一个美女、两个东方面孔,其中一个残疾人,戴着口罩,漫步在街头,出入各个针灸诊所……正好印证了风传的小道消息。在有心人看来,小申明显是军人,屁股后面鼓鼓囊囊,手里还夹着手包。 第二天,在洛可嘉轮椅之前就出现了第一个敬献鲜花的人——花是真花,枝叶全是绿钞卷成,包装纸印满帮派的名字。 献花的是个黑人,五大三粗,头发卷得好像如来,腰粗得好像弥勒,微笑夸张得好像?星——递交给了小申后对洛可嘉说,“地狱红龙兄弟恭迎洛医生大驾光临。” 哎,洛可嘉点点头,说,“谢谢你们的善意。”此时他还不知道花朵被美钞包围着,以为只是鲜花而已。这位地狱红龙看到这气度排场,唯恐礼物太轻,便说:“份子钱稍后送上。” 洛可嘉摇头,“我从不收这个。你们想多了。” 那地狱红龙唯恐他后悔,立刻接口道:“洛医生仁义。” 莫名其妙。 有第一就有第二,献花的老爷们儿渐渐多了起来,小申说:“洛医生,咱们发财了。” 洛可嘉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轮椅上能放花的位置都满了。 洛可嘉笑道:“新约克黑帮很肥啊。” 再这样下去……咱们这是净街来了?实在不像话,小申电话召来他爹,大家坐车离开。 当晚,地狱红龙兄弟上门拜访。 洛可嘉看着小申说:“如果我们告诉他咱们不走黑道,他们会不会感觉受了羞辱?” 小申脸色也不大好,说:“再没有白送礼的,先问问他们想得到什么。” 搞清楚了诉求,才好应付——地头蛇可得罪不得。 老申把地狱红龙三兄弟请进门,热旺跟在屁股后面,手里抱着一大叠披萨盒。 老申说,“我们没有订这个。”谅你个穷瘪三也请不起客。 热旺开心地说;“街角饼店老板送的。” 老申担忧地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地狱红龙兄弟几个,和这些明显不大容易消化的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万一露馅儿,被当作招摇撞骗之徒的话…… 地狱红龙老大很明显对洛可嘉的居所如此逼仄感到不解,问:“洛医生应该住大house才行呢,这里仅够转身。”这是在试探洛可嘉的经济实力和计划了。 小申说:“这里是洛医生送给我当作生日礼物的,我是他的助理,申,幸会。” 送助理一套中型别墅当生日礼物?这种老板是傻还是豪? 老三Nick开玩笑说:“洛医生还缺助理不?您看我——”他一一展示了肱二头肌,斜方肌、胸大肌和腹肌。热旺对这个黑兄弟很不爽,扔了好几个白眼过来。 洛可嘉不置可否地说:“这个小申会操作所有武器、能拆装手机、无线电监听、开所有车型、游泳跑步登山滑雪,擅用匕首、手上大约有五十多条lives,他值这个价。”没有说的是,这些lives主要是兔子、鹿、鱼和山雀。用匕首主要是为了剥皮剔骨。拆装手机目前只是他自称,还没见过申豹牌电子产品出现过——咱们交浅言深,没必要解释那么清楚,对吧? 三兄弟肃然起敬,这种狠人—— 小申不好意思地说,“当初在天朝,特种部队招兵没考上……不然就不会跑这儿来赚钱了,直接出击阿富汗,提些人头回去请功不更值钱?” 有些恐怖分子是不大拎得清的,唯有人头丢过去才能帮助他看清楚现实:比如东方是禁区,靠近者死全家。 客如云(上) 三兄弟有点坐立不安,原来以为强龙不压地头蛇,先礼后兵,把大佬的话带到就好。现在的形势有些失控了。人家出手就是别墅和特种兵,埋在视线外面的还有什么人?武装直升机?坦克? tina送上咖啡,老三习惯性地将爪子按上了人家的腰下风情最足的位子,tina直接拎着老三的手腕,干净利索的一个反拿,逼他一声惨叫,然后一个抱摔。 老三加倍嘹亮地惨叫,说腰断成两截了。 哇,这妞辣!好功夫! 洛可嘉关心地说,“看看哪里摔坏了,我这个病人脾气不好,她的亲戚只能持枪捆绑了送她来我这儿。”这个故事很多人知道,曾引以为笑谈。 热旺单手将这位二百八十磅的大汉拎起来扔在沙发上,按住腰背,小申递上针盒。 老三哎呦哦买噶地乱叫,洛可嘉执针,在地狱红龙老大老二惊骇的目光中,密密麻麻地在腰背手腕上插了几根。 老三忽然不叫了,“咦?好了。” 连tina的眼光都变得惊讶起来。 洛可嘉让热旺帮忙收针,大家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滴血都没流。 老大看了看靠在客厅墙角的几大捆美元花束,人家根本就没拆动,随随便便的几万美元就扔在那儿。 心底更惶惑了。 说了两句场面话,洛可嘉让他们把钱拿回去。 哪有这个道理?三兄弟据理力争,说送出去的礼物就没有退的道理,莫非洛医生你看不起江湖上的兄弟? 洛可嘉说,要不就算诊费,日后兄弟们有个头痛脑热的,到我这儿来。 地狱红龙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败退。没事还是不要来吧,这里的诸位都有些惹不大起的样子。 披萨肯定是凉了,老申在烤箱里热了热。亚麻人完全无法理解天朝人凡事乘热吃,烫嘴喝的古怪毛病——入乡随俗,热旺想,热的也行吧。 匆匆吃完,洛可嘉抽出一片钱叶子,叫热旺去付了饼钱。如果对方不收,就说洛医生什么牌面?吃你几个饼不付钱?不够塌台的。 热旺屁颠屁颠地跑了。这个大腿抱对了。 地狱红龙们走后第二天,又来一拨,领头的这位西装革履,大腹便便,头发略有些灰白。 洛可嘉自然是开门迎宾,扫榻以待。 双方坐下,来客手下都是毛发旺盛气血方刚的青年,洛可嘉便问对方贵姓。 胖子道:“Ethan,做点烟酒批发生意。” 烟酒批发的意思差不多就是海洛因冰毒的近义词了吧,洛可嘉吐槽。 小申说:“您喝咖啡或者茶?” Ethan看着小申道:“主人能保证他有的一定是客人想要的吗?”这话有点意思。 和毒贩子打交道小申最拿手,笑:“当然是主人有啥客人喝啥了。” Ethan问:“万一客人不喜欢掀了主人桌子呢?” 小申道:“有manners的客人绝不会让主人不快。主人也不必太敏感,以为自己那仨瓜俩枣的别人都看得上,客人应该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至于让主人尴尬。” Ethan的脸色更好了,他问洛可嘉:“你的助理英语说得不错。” 洛可嘉心道,当初为了练那几句定语从句、状语从句、同位语从句真是把他逼得躲在马桶上一个小时不敢出来。现在是出息了,句句长定语,长状语,复合宾语,跟拉硬屎似的。口头上则谦虚道:“到亚麻国半年了,见了那么多sensitive的人和pointless的事情,斗嘴多过动刀,练出来了。其实申的刀比他的舌头锐利多了。” Ethan决定放过那个不知道实力深浅的落选特种兵,开始打听老申,“这位司机年龄大了,能适应亚麻国的快节奏生活吗?” 洛可嘉招手:“老申,这位先生有问题问你,今年你多大年纪了啊?” 老申头绕过携枪的保镖,乐颠颠地跑过来。作为门房,得到贵客注意甚至提问,简直就是天降横财,正好大秀口才。 老申头:“我今年十六岁。” Ethan忍住笑,“这么年轻啊?” 老申头注意到周围人表情,知道把六十说成了十六,脸上肌肉扭曲了一下,可能也在笑,“有的人二十岁了,心态像八十那么暮气沉沉。有的人八十,心态如十八那么年轻有活力。我还听说亚麻人可以根据你的心理状况确认你性别,比如宣称自己是寄居在男人躯壳里的女人,你就可以代表女子足球队去参加国际大赛?……哎呀,我十六岁好多年了。” 真的不能好好聊天了是吧? Ethan说,“申先生是洛医生的司机?” 老申说:“除了开车我啥也不会啊。当年对越战争,我开大卡车给前线送物资,路又难走,天上掉炸弹,草丛里突然就冒出长枪短炮,首长一直要求我们左手右手都能开枪……来到亚麻真是太开心了,想开多快就开多快……真是心理年龄十六岁司机的天堂啊。” 越战老兵! 虽没有打过亚麻人,却打过苏联支援的当地游击队。 “洛先生手下能人辈出啊!”Ethan确认了这两个申先生果然有军方背景,其中一个还提到了首长mander。 他的目光看向热旺,嗯没什么可问的,本地小混混。 这个美女—— Ethan冒出来一连串西班牙语。 美女只回了两个字,洛可嘉听懂了胡安。这个名字太普通,如果没有前缀外号的话,Ethan可能还想不到是哪个胡安。 Ethan脸扭曲了一下,略微变形,转而对洛可嘉说:“新约克是个开放的地方,机会多多。洛医生尽可大展手脚,也许最后也能成为本地的主人之一。” 这话你得反着听,意思是你洛可嘉就算背景惊人,初到新约克,手脚也得盘着。你是客人,要看主人脸色!主人给你的就吃,机会多的是,你好好选。主人不给你的,别掀桌子,都这个年代了。 洛可嘉说:“我到新约克才半个月,怎么好像人人都觉得我是来定居立业?build up my own business哪里不行,非得来这儿?如果不是被人劫持,一定要收个病人,我早回阿拉斯加了。” Ethan的脸色更和缓了,甚至带上了微笑。 洛可嘉说:“前天FbI还来问我怎么回事?到处有人在盯着我,搞得他们人手不够用。我说我也不清楚,好像有人给我下套set a trap。” 客如云(下) Ethan脸上堆下笑来,外面有FbI的车子,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所以真正的大佬不会来,而Ethan这种咖位的大佬正合适,FbI文档里留下过案底前科,但并没有大牌到让FbI轻举妄动的地步。 洛可嘉问小申:“FbI有没有让我们赶紧滚蛋,离新约克远点?” 小申摇头:“FbI说正好钓鱼,看看哪个不安分的地下大佬想借用我们的到来改变新约克势力版图。我们只是幌子,闹得越大越方便他们在暗中搞事情吧。” Ethan以及他的手下脸色严肃起来,才轻松了不到一分钟的气氛立刻再次绷紧。 小申继续祸水东引:“咱们可能正好符合了阴谋方的尺寸:有少量实力和浅薄的政商关系,没产业,根基浅。既不会真正对他们造成威胁,又不至于没有自保之力,以至于让这个游戏刚开始就结束了。” 洛可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把新约克的水搅浑了,他们正好偷偷扩大地盘,等咱们两败俱伤了,他们出来当上帝,然后新约克就归他了。” Ethan站起身来,和洛可嘉、小申、老申、tina轮流握手,“幸好今天我亲自来,换个脾气暴躁的,就上当了。”昨天三个地狱龙屁用没有,啥都没问出来,连主人想什么都不知道!原来你,什么都不想要…… 洛可嘉笑:“Ethan你瞧,我的助理是不是值得这房子做生日礼物?” Ethan别有深意地看着洛可嘉:“他们每一个人都值得一套别墅做生日礼物。” 热旺向往地道,“me too?”可惜没人理他。 洛可嘉大喊:“那我岂不是破产了?” 众人大笑。……这是在表示他没什么实力吗? 开放权力的矸玮国陷入了某种狂热。妖精们跑来跑去串联,人族迅速开始布置基础建设,提升妖精的生活条件和薪水,捕奴队当场解散。 连果果也混迹于了介、无痕、风橼那个圈子里,据说因其书法漂亮当上了书记官。 只有曹前城主空着手,却又不走,还和狐三三闹别扭。 狐三三鄙夷地看着曹佾:“你现在不是国舅了,还赖在这儿干啥?” 曹佾道:“我的道基坏在淳化真人手里,至少我得再筑基对吧?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还是放不过奢华与富贵。 狐三三冷笑:“莫非是想看淳化的笑话?觉得搞人与妖平权肯定会乱?” 曹佾凝重地道:“如果他搞成功了,我的道基不就又回来了?” 狐三三收拾起讥讽之色,沉吟一会儿:“淳化有大气数,跟着他也行,可是你的心态要得不?” 曹佾:“现在我是修仙界底层小道士,我准备好从头开始了。” 狐三三:“哪怕过去视你为主的人如今嘲笑打击欺负你,也受得住?” 这个……曹佾明显没想那么多。继续留下,基本上就不能要脸了,得放下身段,低头做小。甚至凡人都可能蹬鼻子上脸,你还不能动手杀——因为有律法了。 这传说中的律法首先针对的就是仙人!要约束他们!其次是四大家族的贵人,要捆绑他们的手脚。一旦这些上层顶层被律法制住了,下面的渣滓可就难说不会泛起波澜,他们冒个臭气,就能恶心得你道心不稳。 应该不会有律法规定不能骂人——如果下面可以当面辱骂上面,以下犯上……算罪名吗? 曹佾:“我去问淳化,看他怎么说。” 狐三三摇头,上下之分这个老想法得改!这里没有上下,只有阶级了,你还以为你能高高在上予取予求怎么着?真是拎不清。他越想越生气,便一甩手,这位已经不是族内热捧的天才了,随便吧!死活自己负责,老子连给你收尸都没兴趣了。 曹佾不知道刚才狐三三问他是否回青丘,其实是他最后的机会,拒绝就意味着青丘会放弃他。现在的曹佾一心想着参与淳化真人对矸玮的大改造,一时想不到自己已经失去了背景的保护和培养价值。 作为在矸玮工作了一万年的老干部,曹佾心惊胆战地听着淳化对矸玮的改革步骤,一字一句都牵动着他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经——作为前国舅,他有义务把事情进展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嵊蓝听了曹佾的担心,扭头去看果果,“仙姑如何看待曹道兄的担心?” 果果抿嘴笑道:“曹道兄从来没有在底层打拼过是吧?为求温饱、安全,下面的妖精、凡人,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上面扔出来的机会。他们每天都在考虑如何变得更美……更强大,”她有些脸红,“每时每刻都在拉拢盟友,打击对手,学习新本事,讨好所有的有关系的人或者妖,攒钱送礼积攒人脉,建立关系网,互相支持,指望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怎么会拼着失去一切的风险得罪人?尤其还是前城主?” 曹佾放了半个心,“以前我得罪过的人如果借贱人之口来报复我呢?” 嵊蓝转身就走,离这个蠢货、公子哥、温室里的花朵越远越好。 果果说:“你让人家吃过亏,还不许人家讨回来啊?要想让人怕你,要么快点长本事,要么攀上大腿让别人投鼠忌器!真是,笨死了。”她娇嗔的样子还是那么可爱,但曹清楚地知道,果果在告诉自己,过去的事翻篇了。休想再妄图接近本仙姑了,目前的他不配。 以后长本事了,或者发大财了,或者拜干爹了,再谈。 仙界就是这样现实!有背景有本事,就意味着有地位和尊严,才有真爱。 曹佾想,我的背景倒是很硬……忽然脸色大变,冲回狐三三的寝室里一看,果然人迹已逝,没有留下片纸只言。 好吧,连背景也没了。 除了前城主这个落毛鸡的身份,现在的我一无所有。 曹佾来不及对自己的轻狂进行批判了,丧了道基,失去了青丘,受到果果抛弃……都不重要!目前只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活下去! 肯定要先紧抱淳化大腿!前面把乾坤袋还给他算是一个人情,但不够! 必须要发掘自己的价值!否则必然被扔出去……我的价值在何方?有什么是别人没有只我能行? 想!赶紧想!如果让人知道青丘把我弃了,就大势去矣!好多人知道我有云冰菁在手,还有冥灵离火……没人保护的话,活不过三天! 哈哈哈,我真傻,有云冰箐在手,只要沟通太上老君,得一赏赐,我还怕啥?曹佾跳起来,我的库房钥匙呢?赶紧布阵。通天碑算什么?我要搭上太上老君啦! 律如栏(上) 嵊蓝离开了曹佾那个傻子,四大家主正带着所有的聪明豆豆在开会讨论律法条款。 第一条:人与妖天生平等。 聪明豆甲:什么是平等?要不要先定义一下:是身份?地位?权力?智力?财力?潜力?机会上平等?一样?相等?平衡?平均?——人格等于妖格吗? ……这个太难定义了,换下一个议题。 第二条:所有的人、仙、妖公民必须遵守矸玮国律法。 聪明豆乙:是不是规定一下“公民”范围?长年生活、临时路过的人或仙都要遵守律法吗?万一路过的仙人没听说过律法,滥杀无辜,是不是我们就要打死他?惹不起怎么办? ……这个太可怕了,换下一个。 第三条:不能随意伤害别人、别妖,否则抵命,罚款,或坐牢。 聪明豆丙:如果不能“随意”,那么是不是可以“专心”、“认真地”、“有前提”、“有条件”、“有理由”地杀人、打架呢? ……这个讲不清楚,换一个。 第四条:执法者必须公正严明。 聪明豆丁:谁来认定执法者是不是公正?哎,洪夫人,我不是针对你哈,就事论事——难道在洪夫人上面还要有个更大的官判定洪夫人公平不公平吗?更上面是不是再该有一个来判定这位判定洪夫人的人是否公平呢?……没完没了。 这个人肯定不能是城主,那么应该是谁? ……太闹心了,换下一个。 第五条:受到惩罚者必须要认罚,不得反抗,否则加重。 聪明豆戊:万一受罚的是冤枉的呢?有人陷害他呢?杀错了怎么办?是不是该给他一个自辩的机会?那洪夫人不就白审了吗?不给他自辩?如果后来发现他冤枉,律法以后不就成了笑话?人家会说你们执法者专门冤枉好人,怎么办? ……这个太绕了,换下一个。 第六条:城主大人也必须遵守律法,否则罢免。 聪明豆己:谁来罢免城主?洪夫人吗?那么她比城主还大?那城主不服气的话,不就打起来了?城主如果不执行律法,那么律法的合法性不就动摇了吗? ……这个太尴尬了,请城主自己来说怎么办……那算了,换下一个。 第七条:律法一经制定不可置疑。 聪明豆庚:如果出现了律法没有想到情况,判决的依据没有了,是不是就不判了?律法还有什么用?想判就管,判不了就不管吗? 聪明豆辛:那就写:律法每年更新。 聪明豆壬:那么律法随意更新废止的话,谁还把他当回事?律法的严肃性何在? 简直无法操作…… 嵊蓝看到大家都有放弃这伟大事业的倾向,起身道:“虽然目前进展非常不顺利,但是我们至少捋清了一条:律法的地位至高无上。” 众人点头。 “这就是第一条嘛。凡是我矸玮国居住、访问、做生意者必须遵守,包括城主。” 众人都露出了笑容。 嵊蓝道:“律法是行为准则,是约束每一个人的栏杆。任何人或者妖受到了侵害、伤害、损害,哪怕是挨骂了,都可以上告。由执法者判断是否受理,孰对孰错,如何判罚。” 众人一想,果然有道理。不必有太多细节,可以留下腾挪空间——还是城主狡猾! 嵊蓝道:“如果控告方和被告方不满意判罚,可以上诉城主府,由城主组织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经验丰富者形成长老会,合议。” 妙极!如果城主是被告,不满意判罚,也可以召集长老会合议。 还是城主局气! 嵊蓝:“咱们搭好框架,慢慢补充细目,可以组织长老会讨论修改嘛。” 大家开始鼓掌。 嵊蓝:“大家知道吗?今天我们所做的一切,有着开天辟地的作用!我们创造了历史!大家正在做一件伟大的价值无限的工作!你们将被载入史册!” 果果第一个开始欢呼。 所有的人激动得脸通红。 嵊蓝:“如果路过的仙人犯法,咱们就请圣碑圣裁!他再厉害,还能赢了通天碑不成?” 这个城主硬是要得! 掌管库房钥匙的是凡人,他说:曹国舅你已经交接了权杖,哪还能命令到我? 曹佾被顶撞,立刻勃然大怒,提剑便将此人剁了。库房钥匙在他强大的念头搜索下无所遁形。 这把钥匙是法器,锁是仙器,都是矸玮国压箱底的好东西。 曹佾取了钥匙打开库房,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过去他根本看不上的东西现在是多么的可爱!法材,能量石……太需要了! 曹佾得了大丰收。 他背着包裹溜出地下库房,头顶传来鼓掌欢呼口哨声,似乎开会的凡人们已经修成了律法。 曹佾侧耳倾听,那律法条目只有一掌之数,粗陋鄙浅,根本就没有可行性。 曹佾法力消耗巨大,毕竟那么多法材的重量摆在那里。口袋也只是普通的妖精活剥下来的皮制成,比乾坤袋那种高级货差远了。曹佾有些后悔把他看不上的乾坤袋还给了傻大木。唉,早知道自己有如此落魄的时候,应该…… 忽然一个妖精护卫——昨天刚报名,今天就立刻上岗——看见了曹佾,他发出了警报。 曹佾出剑将那妖精搅成碎片。 他冲出地下,正好迎头撞上红翠鸟。红鸟尖叫骂人,曹佾懒得啰唣,挥袖想将这个宠物打成肉泥,一只鹰及时飞到,将红翠鸟推开,才捡回一命。 那鹰落地变成淳化真人,伸手向曹佾一指,这是轩辕封印术——天哪,他还会变化之法?曹佾在昏迷倒地前想。 看着死亡的一凡一妖,嵊蓝陷入了沉思。如果用勾陈天皇大帝的起死回生术的话,这个曹佾得把血肉精气还给亡者,他可能就活不了,那么青丘会接受吗? 红翠鸟一直在愤怒地控诉,她的头有点晕、而且差点就成了亡魂,激动得毛都竖起来了像个球。嵊蓝终于下定决心,既然律法已成,就拿曹佾做筏子吧。 借你人头一用。倘若青丘要怎样,就请通天碑做主。 当日到了晚间,消息传开,举国轰动!前城主曹真人入城主府库房盗窃,杀一凡一妖,被当场擒获!明日一早公开审判!! 洪夫人早已变得炙手可热,今天更加得门庭若市:四大家族的人络绎不绝,打探详情;“妖精命也是命”现在是合法组织了,代表们往来频繁;借着审判曹国舅的机会,卖菜砍柴做腊肉的相熟凡人也成群结队地来哭诉冤枉,十年八年前的事也有牵扳的…… 洪夫人简直就是要麻木到感觉不到头痛了!压力铺天盖地而来,这一辈子,从一头麒麟化生为人,都没经历过像今天这样的责任!公开审判那位刚刚卸任的前执政官!真是开天辟地第一回!这次如果搞不好,留下把柄,或者被怼得当场崩盘,以后矸玮再提律法,就是一个笑话。 律如栏(下) 但如果搞好了,让方方面面心服口服,竖立了律法的权威、无上的地位。那么这个案子就是一个样板,天下范式,能上史书的。 她为了书写一篇滴水不漏的诉状文书一直忙到天明——当第一个太阳升起,昏黄的光芒照亮了天边的黑暗时,她哭了。这文书是如此难写,她有一种这辈子彻底完蛋了的感悟。 该死的甩手城主,请都请不来!说什么“我相信你”……管杀不管埋啊? 要建成审判高台,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德金这个妖权积极分子恨不得把台子顶上天去,直到嵊蓝说你的观众是凡人和妖精,他们大多数不会飞,方才罢休——最终把高台定在一个合理的高度——比嵊蓝的脑袋高一寸。 这点小心机……嵊蓝一笑而过,真是小家子气! 当第三个太阳挤入正天时,全城聚集在了城主府前,面向高台,泾渭分明:四大家族豢养的修仙人停留在半空,妖精在左,凡人在右。 一声沁入心脾的铃声响起。众智能生物(含死亡巫妖)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地向高台望去——空气中出现了一道涟漪,下一秒洪夫人身穿礼袍立于台正中。这是圣兽麒麟自带的天生神通——空间穿刺。她的手里持着自己的三块通天玉牌,时刻准备沟通圣碑。 又是一声铃,德金大师从空气中显现,手里押着五花大绑的曹佾。轰地一声,妖与凡开始喧哗起哄抗议赞叹喝骂诅咒喊冤,说“要不还是算了”的也有不少…… 洪夫人举起玉牌,嗡的一声,天空一暗,来自洪荒的凶蛮之气从洪夫人手中散发开来。这是麒麟族天才才有的天赋神通——戳魂引。 全场静默,压抑的感觉沉重地逼迫着活物的心跳,所有的智能生物不由自主地捂住胸口。修仙人和死亡鸟人自然不在此列,但他们别有想法,各自隔着老远冷眼旁观。 洪夫人手中的玉牌光芒忽然大盛,天空一亮,通天碑不请自来,祂的光圈迅速占据了整个天心,将三个兴致勃勃的太阳挤到了圆圈之外。 矸玮国对通天碑的感情是真正的毫无保留的忠诚信任。圣碑的来临为今天的有益身心的恐怖的法律普及活动做出了某种背书,其合法性由此得到了确认。 曹佾绝望地看着圣碑,上面的金色蝌蚪聚成了昨天他听到的律法全文。大约在洪夫人沟通圣碑之后形成了文字,通天碑的立场不问可知。 淳化城主并未出现。 死者的尸体被抬到台上,给大家看了看面容,引起了一阵骚动。 第一项,家属上场控诉。三个老老少少的凡人或妖精兄弟(同伙)依次上台,语无伦次或前后颠倒地讲述了前因和现状。迎来不少伤怀感叹。 第二项,德金讲述了抓到曹某的经过,以及人赃俱获的详情。听到曹佾偷盗的物品及数量,连四大家修仙者都愤怒起来。真是贪心啊! 第三项:论刑。下面有粗豪妖喊,一命还一命。有精细妖喊,先赔钱再赔命。有曾经受过曹佾恩惠的喊,赔钱可以不死。大多数凡人妖精们唯有沉默,城主余威尚在,他们还没有习惯直面强大的修仙人——哪怕是道基已碎的仙人也不是随便个谁敢惹的。 等观众宣泄过了,洪夫人说,事实清楚,不容抵赖,受害人家属现在可以提出惩罚意见。 咦?还有这个过场哪?有人心思灵敏,马上想到这是城主府对被告留下的操作空间——有本事你们把受害人家属搞掂。 贵族们的焦虑不安思绪立刻得到极大缓解,如果有这个缝隙,律法治国就不完全是刚性的,那么就存在了妥协的可能。 心情大定。 不就是钱嘛!给许个前途,放点好处下去,讨价还价一下,就能结案了。 果然有家属提出只要赔偿了就可以不用抵命。这金额也并没有脱离群众预算:未来他们大概劳作到死能挣多少钱,再加一成。 只有一个小男孩,那凡人的儿子喊,“我只要爹爹回来!你带着钱去死!!” 洪夫人道:“意见不能统一,请淳化真人城主先满足这位孩子的意愿,复活其父。” 复活?这是要逆天啊!轰地一声惊呼,连玉牌都压制不住那振奋了。 嵊蓝盛装上台,他没有废话,直接将小男孩拉到身边,让他握住自己的枝杈手,二人同时挥动。肉眼可见的曹佾双手单腿消失无踪,地上的管钥匙的那位尸体身上起了小旋风,不一会儿,他坐了起来。 观众们被吓傻了,包括曹佾:先前有谁知道新任城主还有这逆天改命的本事? 父子相拥大哭,叩谢城主,这戏码赚足了一大波眼泪。 妖精的兄弟们立刻跪求城主施法救妖。 嵊蓝没有废话,直接化掉曹佾的腿与身体,将妖精复活。 天地震动,好像在愤怒——但死者的确复生了。看向嵊蓝的众多目光中多了无穷掂量意味。 曹佾只有首绩剩了下来,被某个不嫌事大的鸟人悬托挂在空中,眼尖的人民群众还能看到他在眨眼睛。 嵊蓝受了几个妖精磕头后,就消失不见——其实是用了赤帝所授幻术,用光线折射和小道具掩饰其真身——反正全城无一生物(含巫妖)能识破。 天上某个太阳动了一动,仿佛在笑。 洪夫人说,命债已结清了,现在审曹某盗窃公共财物罪。库房是全体矸玮人、妖共同努力积攒的财物,是护国救灾纡困用的。曹某为一己之私盗取公物,该当何罪? 哎,小偷啊?左手偷断左手,右手偷断右手。 今天这个公审太解气,连修仙人都有些心衿摇动,惕然自省。 曹佾忽然开口,他的口中出现了一团火,在火苗中,出现了三块冰晶。 奇异的能量波动瞬间传遍三十层天,甚至第三十一和三十二层天也有目光投注而来。 片刻的沉静后,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这个人的命,我替他赎了。” 话音未落,天空阴云密布,雷火隐现,七八个声音同时道:“不如交给我……” 通天碑消失在了乌云之后,整个天际全是这威严庄肃的“交给我,交给我,交给我,交给我……”交织回响。 好名声(上) 洛可嘉终于可以休息了,这几日过得太紧张,太压抑,太憋屈。背后的黑手在推着他向前走,方方面面的力量被惊动扰攘。有如坚如磐石的地壳板块开始移动碰撞,地震火山喷发泥石流随处可见,整个世界涌动着不安——那是战争即将打响的不祥之兆。 表明了立场的洛可嘉小集团依然矗立在风暴眼中,就算争抢地盘的毒赌力量捉对儿厮杀,一时半会儿也攻不到他身上——他初来乍到,没业务,没人手,没地盘! 终于明白了形势的地下大佬们可惜想停也停不下来了!你见过洋流运动起来后就渐止的吗?不,地球在转动,气候在变化,以月亮为首的不明因素在释放力量,推移拉扯,挤压钻刺,让你逃不过,躲不开,甩不掉,停不下来…… 在洛可嘉看不到的角角落落里,暗杀群殴告密陷害、策反分散召唤劫货……按照熵增原理,稳定的封闭的排外的黑道家族均势迟早会乱,或者就是现在! 随着进攻阿拉斯加的那个帮派失踪,马上接下来就是:新枪代替老枪,莽熊撞上狐狸。乱相在向外传播,就像小石头扔下了悬崖,砸到更多大大小小石头,引发了特大石头落进池塘,掀起滔天巨浪,兜起池底淤泥,臭气熏天,人仰马翻。 亚麻地大物博人烟稀少,谁也看不到全局,信息总是在不经意间变形。也有人一无所觉,或完全不相信世界在变化——他们说上帝不掷骰子,新冠是个谎言,地球是平的,重力引力不存在,进化论搞错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波多黎小哥揣着一包粉,去金拱门找老乡吃炸鸡,引发了世界大战。 这个老乡最近缺货,因为某条运输线路不畅通——而这条运输线路之所以不畅通,是因为某个墨西哥大佬和波多黎大佬起了龃龉:货款晚到了几天,货倒是先发了。 这几天整个道上都很紧张。即使是多年的老批发,由于疫情期间资金流动缓慢,手上头寸也紧啊! 许多老客户没了工作和收入来源,面包都买不起了,但是对粉的需求却增加了,因为他们需要麻木自己,忘掉丢了工作的现实…… 口罩,核酸检测,封城……让物流崩溃,也使地下大佬们损失惨重。理论上谁有货,谁就有钱。但是亚麻社会处于崩溃边缘,鼓吹工厂开工的力量尚未占据上风,积年的韭菜也已经割不出绿了,——那么谁有钱谁就有货。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波多黎小哥有大量的货,他不怎么小心地露出了让人目露凶光的好东西。于是他成了大批发商,占据了新市场,搞死了有钱也拿不到货的旧体系。 坐以待毙?这不是有理想有冲动有人手有背景有上层建筑资源的黑帮做事风格。那位明显是代表新势力来抢地盘的小哥死得不能再死了,尸体悬在某根电线杆子上,身上一丝不挂,屁股和胸口有一个标记,说明了他送命的原因。 你们没货还不让别人做生意了?——这是有货源的人放出的原话。 你们坏了规矩,绕过我们接触分销商冲货进来就是战争!——这是老体系人原话。 那么就战斗吧!生意怎么做可以再商量,但那是以后!眼前这条人命债我们波多黎人要收的,否则面子何在?以后说话还有人听伐?别逼逼,把动手的人交出来。 哈?交人?你们想多了。老子面子何在?以后还有人听我的吗? 那么就对不起了,杀! 波多黎人打响了占领新约克第一枪。 警方正在欢呼黑道终于乱起来自相残杀了,说不定能不战而胜……但有人也提出来一个观点,根据蒙古人、突厥人、匈奴人的征战历史看,这种群雄逐鹿、混战的结果,往往是最后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 阴险的目光向透明的洛可嘉小集团看了过来。 混战开始扩大,人人以为只是“零元购”的零星暴力渐渐演变成大规模械斗。硝烟弥漫,尸体不断地在街头墙角被发现。医院里每天都有几千具尸体被抬出来,没有人知道到底多少死于新冠,多少死于枪伤,多少死于刀伤,多少被勒死,多少被淹死。 洛可嘉自亲眼目睹了街头扔瓦斯的黑小子被黑暗之中飞来的子弹崩飞之后,就不再上街拜访诊所。除了购买食物、子弹和救急的药品,从东方来的人不再出现在人前。 热旺每天来报告帮派战斗-谈判-战斗-停战的循环进展,每天都有江湖上流传过的名字消失在阎王薄上。 这一天,热旺扛着地狱红龙老三跌跌撞撞地回到申豹的小院。 “他这是怎么了?”老申对这个曾经被tina摔过、被洛医生医治过,展示过肌肉的大个子有点印象——尽管东方人看黑人基本上跟黑人看东方人一样搞不清北非东非南非西非的区别。但是老三花里胡哨的打扮Rang a bell to him。 热旺身高不算太惊人,但气力比三个小申还大,他简单地说,“他中弹了,”然后像扔垃圾袋一样把大个子扔在客厅沙发上。 老申很想斥责热旺,怎么洛医生没发话就把人扛进来了?随即想起那束美元花,便叹了口气,拿人手短啊。 洛可嘉立刻让tina帮忙将衣服撕开,清洗伤口,他亲自用手术刀及其他工具,比如针线和磁铁,给三龙处理了伤口。这是他受伤以来第二次上手术——第一次是帮热旺清理枪伤。 一开始他动作还有些生疏,等开缝第四个伤口时就熟练多了。 这里没有血,也无人会献血给地狱红龙老三,生死由命吧。 牲口就是牲口,三龙在抗生素的帮助下几乎没有阻碍地熬过了第一夜,没有发烧——这使看护了他大半夜的tina极其不满,浪费了本姑娘一晚上,居然就没事了? 地狱红龙已经是历史了。老大老二全部交待在街头混战之中,他们的地盘上现在全是波多黎人,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些南美蛮子怎么就那么手黑命硬胆子大。 tina听说老乡获得了胜利,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去睡美容觉,她似乎哭了一个上午,直到吃中饭时她的眼泪还没擦干。 好名声(下) 第三个夜晚,洛可嘉被猛烈的敲门声惊醒。老申小申持枪去应门,呼噜呼噜地滚进来一串残兵败将——Ethan手下只剩五个人了,还都带着伤。 洛可嘉奇怪地问:“你们没有安全屋吗?怎么全往我这儿跑?横跨半个新约克。” Ethan一只手断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单手撑住脖子,没好气地道:“我们是被撵过来的,波多黎人对其他方向逃命的会下死手,来你这儿的基本上都能活。” 洛可嘉问tina,你的老乡怎么回事?专门给我找事做? tina看着翻译热旺呆呆地想了很久,没有开口。 洛可嘉正在帮Ethan接骨,只听“蓬”地一声,头顶灯泡爆了。小申迅速换灯,十分钟后,又是“蓬”地一声,微波炉爆了。 老申骂骂咧咧地将旧电器扔了出去,然后他对着上天喃喃地说,“事不过三……”然后身后热旺发一声喊,“哎呀,电热水壶烧掉了。” 小申有点懵,正在想是不是拆开看看只需换个零件就能好的可能性有多大——哗啦一声,二楼走廊上的除湿器里面开始造反,水流冲下楼梯。 除了洛可嘉心无旁骛地给Ethan和手下处理伤口,取子弹,包扎,接骨,缝合……其他所有人都在检查家里的电器。 可能是电压忽高忽低,也可能是什么地方漏电或者怎样,这可不是一会儿半会儿能找到根子的。老申看着洛可嘉的手机想,要不要拔掉充电器呢?别给弄坏了。幸好最后没事。 电线、电器、电灯造反一直持续了五天,小申跑上跑下,开着tina的绑架车同老申不停地超市来回,基本上整个别墅原有的电器、电盒、电灯、开关,含电视、烤炉、冰箱等全部更换了一遍,才安顿了。 小申老申跑超市累得生不如死,幸好热旺大力士真能搬东西,而做了手术的三龙和Ethan手下也能搭把手……肯定是这帮黑社会带来的晦气!他们丢了地盘,丢了生意,差点丢了性命,却带着邪气跑来——要不要点个香,做个法事,冲冲霉运呢? 墙角美元叶子被扯光,全部都换成了电器,才算告一段落。 家里电器恢复后,又有七个伤残人士被撵到洛可嘉这里来。如此三个月,每个月洛可嘉都会陆陆续续收治至少二十七八个歪瓜裂枣的伤残黑道,有的是地狱三龙或者Ethan介绍来的,也有慕名而来的。最让人恶心的是FbI,进房子的不问,治疗得差不多了出房子的要被检查。 渐渐的,洛可嘉果然成了地下社会中传说的名字:中立、仁慈、慷慨、背景强大、收钱手不软。 好在大家都是有钱人,治疗费再贵也不至于交不起,如果真手头紧,欠着问题也不大。 如果在天朝,呼保义、及时雨、小灵官的外号就贴上来了。可惜这里是见钱眼开的亚麻,历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洛医生这种生物以前都没听说过,也就没有对应的江湖匪号。……当然如果有杠精拿他比做教父,看着他年轻俊俏的脸,God Father还真喊不出口。 老小申都有些担忧地看着日子如此忙碌,洛可嘉的影响力日益扩大——幕后黑手的目的正在实现,洛可嘉渐渐地正在变成教父:先得好名声,再施展影响力,最后聚众打大旗。 不想上贼船,但身不由己啊。 曹国舅拿出来了压箱底的宝物,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反馈。天空中的身影巨如山脉,高冠峨带,面上电火雷鸣,天火纵横。 矸玮的平权运动终于惊动了大能,他们贬斥了通天碑,将矸玮的天空牢牢封死,三个太阳的光芒也照不亮城墙下的阴影。 据德金的观察,就算狐三三、冥王和他三个加在一起大概不够人家随便谁一指头碾压的。 大概全盛的镇元子能独抗三五个,但现在天上至少有八人,其用心难说只在云冰菁和冥灵离火上。 本土的修仙人第一时间就降低了高度,不敢与天上仙客比肩,但仍然大概脚底离地面保有一寸,算是维持着修仙人的最后的倔犟与脸面。 看看洪夫人和德金难以招架,嵊蓝撤去幻术,踏风而上,他的一百零八朵花散发着莹莹之光,在高台之下看来,就像月亮初昇于半空,而在空中看来,则无异于一只蝼蚁在寻死。 洪夫人站不住脚,庞大的压力挤压着她的灵魂和肉体,每在高台上多停留一分钟,她的骨肉魂魄就像虽被撕扯得更碎细。幸好她知道她代表着“律法”的严肃性、合法性、权威性、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坚决执行的信心——但在八个仙人的仙威压迫之下摇摇欲坠。 幸得淳化城主勇敢地站了出来。虽然他仙力几乎算是可有可无,道胎未成,剑术微不足道,但这勇敢地将责任挑起来的这份担当,让所有人都庆幸自己得到了内心真正强大的城主。 只要人不孬,功夫高低,道法有无其实并不重要! 灵魂弱小,胆气不足,终生无望。 灵魂不屈,则大有可为。 经历过别人的三劫,连仙火都过了手,几个仙人在天上晃荡已经吓不倒嵊蓝了。他心底最后的护城河是:太上老君曾昭告天下的东西你们也敢抢?这已经是在蹬鼻子上脸了,矸玮不用紧张,该紧张的另有其人。 果然当嵊蓝站上高台半空时,风定了,“交给我”之宏声也停止了回荡。在矸玮凡人看来,新城主新掌握住了形势,上仙们也不得不给他面子——有人开始欢呼。 嵊蓝仰天看着天,通天碑和三个太阳被刚性压制,完全发不出自己的光芒。 嵊蓝道:“伏惟上仙,敬请垂听。冥火与冰菁乃是曹姓道友私人物品。该出售与谁,本城主不才,愿意代为发售。所售财物,先赔付因公尽职受伤者,以及城主府库损失,其余由曹姓道友自行安排。” 一个宏大的声音道:“小小妖精,化形未成,有资格主持此事吗?” 嵊蓝道:“贫道淳化,受通天碑委托暂摄城主之职。倘若我行事不周,该退位还政,圣碑自然会处理,就不烦劳阁下费心了。” 嗖嗖地一声,一个老者落在台上。嵊蓝一看,就是那位坐在风尾巴上指点过嵊蓝应对敖氏兄弟的那位。 嵊蓝赶紧也落下地来,深礼道:“前次受了仙长指点,尚未谢过,请仙长受淳化一拜。” 那小老头道:“既然这个人情你认,就将那藏火之冰卖与我罢。” 嵊蓝道:“公归公,私归私,此物乃曹道友本命物,卖与何人还得由他本人决定。” 那小老头道:“他盗窃杀人,是不是就自动失去了处置财物的权力了?” 嵊蓝道:“私人财物不得不审而夺,与其是否杀人放火无关,否则岂非任意构陷就能夺人家产?那会人人自危,从今日起,矸玮立国当以一个公字为本:公正、公平、公开。一切照公义来,形成规矩,不是一二人能说了算的。” 小老头道:“如果玉皇大帝亲临呢?”呦呵,你敢拿玉皇大帝做例子,并直呼其名?难道你是太上老君吗? 谁做主(上) 嵊蓝道:“大帝垂范三十二重天,光照十方万界,但并非矸玮一隅小国之国主。是以矸玮事当依然由矸玮人自决。” 小老头不满地道:“就是说由你来定了?” 嵊蓝道:“若国民对城主不满,亦可废之。”话说到这个份儿,这个天就算聊死了,那小老头气鼓鼓地不再开口。 天色又一暗,一个巨大身影撞上高台,所幸在登上台面时收了力,让所有人放下心来。 “你怕不怕?小人参果?”那个影子问。 全体矸玮人“哦哦”一声——原来城主就是人参果啊。那他到底是花萼还是干果呢? 曹佾气得半个脑袋都不痛了。还是自己眼光不行,智力跟不上啊!镇元子就收在他口袋里,此外还有那么多好东西,多半是镇元子压箱底的东西啊!木头精的身份岂不是呼之欲出!怎么早没想到?还把城主之位拱手相让!狐三三当时肯定气疯了。他捏起镇元子时,如果自己一口吞掉傻大木,会怎样?道基肯定恢复,而且还能延寿三十万年…… 嵊蓝并不为了被揭穿老底而气急败坏,天帝赐名时基本上已经大白天下了,只是大家假装没想到而已。 嵊蓝道:“人参果树曾有大恩于天下万界,造就灵花灵草灵兽亿亿计,为无数仙人延寿。若我替圣树向天下索债,阁下当还我什么?” 那人尴尬地道:“说笑说笑,圣树历三劫而无恙,更兼得人形,且化身千万,可见福泽深厚,果报不虚。咳咳,小兄弟,有事吼一嗓子哈。” 嵊蓝心里道:“我吼有何用?真心要帮忙的话还要等我喊怎么着?” 那人不再说话,挤到小老头身侧,两人虽然你不理我我不理你,却像是被绳子捆住了一样挨在一块。 矸玮人大开眼界,原来觉得气势汹汹的要撞毁高台的高人,没想到是站城主这边的。 哗啦一声,又有两人从高空坠落,却不说话,抱着胸站在嵊蓝两侧,感觉好像是护道人一样。看来报出人参果树身份和打太上老君名号有差不多的效果呀。 这四个恐怖大能都不是十大天帝或者通天碑惹得起的狠角色。 “既然矸玮以公字为立国之本,我倒要说道说道了。”一条大汉倏忽出现在嵊蓝正对面,面对四大高人丝毫不慌。 嵊蓝躬身道:“愿闻其详。” 小老头身子微微动了一下,那大汉左右看看,冷笑道:“怎么,不让人说话啊?” 大家扭过头去,不再瞪他,这人才道:“我让时光倒流给你看。”他挥手,天顶光幕显现出曹佾搜刮国库的现场直播:他这个也要,那个也不放过,形容之猥琐,动作之急迫,还念念有词。 矸玮国民越看越生气,最后看到他背着大包袱出库时,不少人破口大骂。哪怕曹佾只剩半张脸,看到自己的举止,也不禁脸红。幸好狐三三不在…… 只听啪的一声,狐三三从人群里跳出来吼,“曹佾现已被青丘驱逐,从此不再与青丘有任何关系。” 晃一晃消失不见。 光幕上的曹佾明显没有听到狐三三的愤怒,他鬼鬼祟祟地出门右拐,侧耳倾听,那汉子提醒大家道:“这里是重点——”画外,洪夫人正在读律法条款,最后她说:“暂时先表决吧,同意律法初稿定稿的代表请举手……通过!我宣布矸玮国律法第一稿正式通过表决,律法从此刻生效。” 光幕熄灭。 唉,大多数人都明白了那大汉的意思——曹佾之罪发生在律法形成、通过表决、宣布生效之前一分钟——那么这律法就不该对他的所谓罪行进行宣判审理判罚执行。 迅速的又从云端降下三人,站在了这个心思缜密的大汉身侧。四对四。 嵊蓝道:“仙长的意思是,矸玮律法当时未成,所以不能对曹某构成管辖与惩戒?” “不错。” 嵊蓝点头,“您说得很对。既然律法暂时对他不能生效——”底下有大胆的矸玮市民开始议论鼓噪,反正我们也有四大仙人,不怕对方。 台上八人目光中火花四溅,风云激荡。 嵊蓝道:“当时我的城主身份已然得圣碑确认——”他抬头看天,通天碑又显示出身影,正在焦急地旋转。 “按旧例,这些事务由城主一言而决,完全不必交付任何人讨论、研究、寻找律法依据……” 整个世界安静了一秒钟,所有智慧(非)生物轰然大笑。矸玮国民开始鼓掌欢呼。 嵊蓝道:“既然由城主专制,那么我宣布他的所有个人财产全部归圣碑所有,应该没问题吧?” 八大仙人也开始笑。 嵊蓝迷惑地道:“圣碑说卖给谁,就卖给谁,有异议吗?” 八大仙长继续笑,嵊蓝知道可能自己捅篓子了。 果然一人仰天道:“你要识趣,就把那玩意儿卖给我,不然老子砸碎了你。” 矸玮国民沉寂了。通天碑也停止了转动。 嵊蓝咳嗽一声,道:“既然圣碑将矸玮国交与贫道管理,此事便当由我来主持。” 八大仙人中有六个挑起大拇指,果然是条汉子! 东西有三份,仙人有八个,肯定有人得不到宝物,可能还会迁怒于人——木头索性一个人挑下全部因果,反而更安全。你是比天帝更高级别的仙人,总不至于跟下面的凡人或者蝼蚁一样的小妖精计较。 嵊蓝问曹佾:“你在库里找什么?有何目的?” 曹佾施法道:“沟通上界,将云冰菁献于道祖太上老君。” 八大仙人目光开始游移。 嵊蓝道:“为何是太上老君?” 曹佾道:“太上曾昭告天下,得此物者可以随便开价。” 八大仙人勉强笑道:“我们竞买此物也是要献于道祖座下……既如此,哈哈哈哈,今天天气不错,咱们难得几千年聚不到一次,不如去小蓬莱找三星喝酒去?” 当即有人大声应和说,“喝酒喝酒,走了。” 狂风大作,八大仙人一哄而散。 三个太阳激动地开始在天心旋转,圣碑上金字游动,欢快无比。通天碑的面子保住了,淳化的形象立住了,律法的权威性被仙客承认了,大家都赢了,甚至包括曹佾。他仅存的半个脑袋也松口气,但也有痛苦万分神色:八大仙客虽然收束了全部威势,没有将可怜的下界空间挤到爆炸,但那举手投足的道气真正是好像在对他施以鞭刑。 德金和洪夫人早就像是被禁锢在了石头里动弹不得,整个通天碑与矸玮的台面全靠嵊蓝一人支撑。 谁做主(下) 一个飘渺的声音从空气中每一个氧气分子中响起,“谁提到了我的名字?” 一个火钳凭空显现。 曹佾哪还不知道大机缘来了?大声道:“小道曹佾有至宝云冰菁献上道祖,请道祖笑纳。” 那火钳将三块冰卷了,笑道:“果然是好东西——你有何心愿未了?” 曹佾道:“但凭道祖垂怜。”意思是我都这惨样了,您假装没看见,还问? 火钳在曹佾头上点了点,金光灿灿如水流入,他的身体复原,道基重塑,那个风流倜傥处处留情的公子哥又回来了。一枚好心的果果姑娘将她的香香的雪白法袍扔了过来,将曹佾的光屁股盖住。曹佾点头致意,二人相视一笑。 老君飘渺地道:“既然让本座做主,那么我宣布,曹佾恢复国舅之职,依律法而治国。”圣碑动了一动,金字乱跑,跟走马灯似的。狐三三早游移到了另一个角落,此时哭笑不得地想,现在我青丘该怎么办?把笑脸贴上去?得被他一口唾沫喷回来。 下面的矸玮国民开始骚动,无数双眼睛去看嵊蓝,为他鸣不平。 火钳道:“洪麒麟听令,”洪夫人垂手应了,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 火钳道:“你当执掌天下律法,代天立法,赐法旗。” 哇,接到三角小旗,洪夫人脸都激动地变了形。这不是一家一国的事了!天下! 火钳道:“鹫德金听令。” 鸟人翻身飞到台上,跪了。 火钳道:“赐你天平,称量天下不公。”一根木棍砸到德金头上,鸟人惨叫一声,全身上下金光闪过——他得到了金身一套,不过依然是秃鹫模样。 德金的爪子将木棍捧了,欣喜若狂,忽然想起,“道祖,淳化城主——” 火钳沉默,所有的矸玮国民跪下道:“臣民请求淳化真人执掌矸玮城主国舅之职。” 火钳默然。曹佾才开心了三分钟,脸色变得灰败,狐三三心里则酸涨得难受。 嵊蓝自己倒是有些无所谓的样子,不当城主就不当吧,其实也并不怎么稀罕。 火钳道:“本座想收他当个徒弟耍耍……你们这是跟我抢徒弟吗?” 静静的风打着转从矸玮全国刮过。下一刻惊天动地的欢呼如火山喷发而起,震动了山与石,惊散了云与风……以及三个不好好值班的太阳。只有通天碑不太高兴的样子,金色蝌蚪文字懒洋洋有气无力的游动。 人们冲上高台,嵊蓝被无数双手高高举起抛向天空。 曹国舅本来还满心的阴谋诡计要施展在傻大木身上,如今被狂欢的人挤到了一边。 形势不由人啊,……打不过就加入!曹国舅在欢呼的队伍中声音吼得最响。 小红翠鸟原本还在叽叽地到处找人控诉,听到好消息,她的红色彻底代替了一丝底绿,比煮熟的敖癸还赤。 道祖威武。 新约克黑道大战第二个月,洛可嘉完成了大约三十台手术——以餐桌为床,以针麻醉,还搞到了一批手术器械,都是病人们抢劫了医院和诊所后自己带来的。别人做手术是物资越做越少,而他则是手术越多,物资越丰富,家里又添了一台大冰柜,还不大够用。 这两个月申豹的别墅成了战地医院,在当地警方和FbI的纵容下,成了新约克灯塔。数得上名号的黑帮都有人来此求医问药,以针麻醉的神奇功效简直成了新约克上层社会和地下势力的共同话题——不打麻药,就意味着不会伤脑神经。 意义重大! 可惜人参果们对这些黑道的歪瓜裂枣基本上无感,所以这些货来的时候是残缺的废物,走的时候仍然是坏种。 那些暗中制造病人、驱赶病人、偷看他手术过程的未知势力越发疯狂地将黑帮打残了往这边撵。 毫无疑问,洛可嘉能接触到的带电的玩意儿全是“偷窥狂”,镜头背后的人们隔着电子屏围绕着洛可嘉转,恨不得把眼珠子都探进针刺位子和手术刀切开的伤口里去。 洛可嘉、小申只好假装什么都未曾察觉,乖乖地来一个收一个,来一组收一组。好在大家都是拎得清的货,绿票子一卷一卷的往小申手里塞。 每隔两三天,mandy会来电话检查老公是否还活着,是否在偷吃,孩子们在电话上会和自己的爹或者爷爷说话唱歌,讲讲白天在幼儿园或者预备班的事。may的英语进步神速,要不是申豹天天跟黑社会吹牛打屁审问,他根本就追不上女儿的进度。老申头早就投降了,放弃跟孙女比赛学英语。 有时候洛妈和洛老爹还要看着儿子一边手术一边聊天。反正黑社会听不懂万里外的山水城土话,完全不知道正在挖肉找子弹碎片的医生在和他老爹在讨论红烧肉里面放多少话梅和糖比较合适。最可怜的是tina,明明是来假装治病,一个月就走(如果她愿意),本来是观察、探秘、甚至勾引医生的钉子,现在好了,成了(免费)护士,负责在病人身上擦酒精和某种神奇的“泰国绿膏药”,偶尔还要几个耳光把不怎么乖的货打服。有时候tina还挺可怜洛医生,人人都在算计他,打探他的秘密,逼其他干活,他却任劳任怨,傻不拉几的全身心投入。 你知道其实对你的生活根本就做不了主吗? 不得不说新约克的地下势力非常孱弱,很不经造。不到三个月,新的地下版图成形——如今新约克最大的“教父”,果然变成了洛可嘉。原来的帮派顶层基本上已经被洗干净了,中层纷纷崛起,所有的family都宣布是洛可嘉医生的盟友,包括被当地黑道联合打掉七成实力的波多黎人。 未来的毒品交易配额经过艰难的“讲数”,最后也达到了恐怖平衡。货源也通畅了,资金也渐渐充裕——亚麻实现了全国“免疫”,也就是说,大家躺倒,任由新冠变种在自由的亚麻人民中进化收割,毒性倒是弱化了,不再见人就杀一半活力。上班或不上班,政府都给钱,相当一部分成了毒资。所以毒贩子们开心地吃了一嘴油,特别是在高层吸血鬼少了一半的情况下,值得庆祝,洛博士是福星。 最后看来,大乱斗的最大获益者恐怕在白道上呢,黑道依然拿小头,还得夹着尾巴。 最大的奇迹是,洛可嘉接触了那么多病人,自己却没有沾染新冠病毒,他身边的几个人也全部核酸检测阴性。 连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FbI都呆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口罩和酒精有那么厉害? 洪荒远(上) 除了一个人外,全世界没有人知道这幢别墅被一层神秘的“壳”保护着,所有的病毒——无论是不是新冠——进来必死。 能感受到这“壳”的只有tina。每次她进出别墅都能清楚地知道,围墙之内有“洪荒”气息,而墙外则是一个“规则”残缺的世界。这洪荒气息让tina激动而幸福地颤抖,似乎这种老家的味道深植在她灵魂深处,翘起小鼻子就能闻到。 这种敏锐的感知只是最近才出现,也许是她安静了,平静了,镇静了,才使她能感受到许多过去忽略的细节。她清楚地能“看到”病毒等小东西一进入这洪荒世界,就变成了另一种东西,一种无害的力量,填充着这别墅的空间并深深地钻入每一个人的呼吸。 作为大毒枭胡安的女儿,尽管曾经宣布“差点儿”切掉胡安的小弟弟,决不妥协……但现在你要她走,她也不走了。她父亲和小弟接二连三地假装派人来做手术,问她愿意不愿意回家。她说:当初你们逼我来打探消息,我不愿意,现在又要我回去?告诉我爹,我没爱上任何人!但是我也不想回去!为什么?……问个屁!再问,信不信我拿针戳死你? 肩负着向毒贩子哥哥、老爹们报告所见所闻的任务的大美女曾报告过洛医生的习惯,说过的话,身边人的特征;也报告过来挖子弹、接断骨、缝伤口的黑帮都有谁;也报告了FbI和医生说过的每一句话;也曾报告了家里装满了监视监听设备,害得她生怕自己说梦话,只好无时无刻必须在嘴里咬个东西;也报告了洛可嘉对金钱的无所谓态度…… 但是这种神奇“洪荒”的感觉该怎么说? 终于来寻求救治的黑社会已经连续三天为零,现存的病人也被接走了。洛可嘉活动着手腕,对小申老申说,收拾东西,立刻走。 tina还得装听不懂英语,她一边涂指甲,一边将耳朵指向热旺。热旺不出所料地问,“洛医生您要去哪儿?” 洛可嘉笑,“阿拉斯加啊。” 热旺道:“哦——” tina坚持着听不懂身姿,但作为微表情研究专家小申,注意到了她的不自然。他们警察要在一群人里——必须在三分钟内——要辨别出来谁是瘾君子毒贩子或无辜群众的,熟悉微表情是基本功。 更何况当初绑架者说“你最好懂点枪械,否则和病人聊天时要闹笑话的”——病人能与你聊天,她定然是说英语的!为什么她要装不懂英语?当然是为了偷听……双方坚持表演“听不懂”两个月,包括老申头在内,演员们表现得真是精彩绝伦。 洛可嘉给了半吊子演员小申一个严厉的眼神,小申的眼珠子迅速从tina身上滑过去看向她身后的时钟——他色眯眯的模样遮掩了他自己表演水平其实不怎么高的事实,也不晓得当初毒贩子是不是都瞎。 洛可嘉说,“热旺,我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托付给你。”黑小子立刻正襟危坐,“这套房子需要改造,重新装修,我留给你五万美元……”热旺的眼珠子暴凸出眼眶,“你给我把这个任务担起来,可以找几个信得过的朋友帮忙。” 热旺结巴地说:“我们什么都不会啊,医生,那么多钱……您放心我?”他咽下去一大口唾沫。 洛可嘉用喉咙发出的威严的咳嗽压制住了老申半张开的嘴,“通过你这两个月的表现,我相信你能做到最好。我会安排一两个设计师……”他的眼睛向小申看去,小申点头,立刻联系peter,介绍设计师和建筑工程师。 大家都假装tina不存在,反正理论上她应该是不懂英语的,所以大家不必理会她。 于是事情就安排好了,午饭时间,洛可嘉、小申、老申开着新买的别克GL8,扬长而去。tina张开嘴,不再装傻,追到门口——然后破口大骂,用英语。 热旺则在她身后默默地把门关上,她被“绑架”时坐的车就在旁边,一直运家电——所以你自己开车走吧,再见。 但是tina根本不想要那改装车,可能嫌那车动力太足,舒适度不够,或者运货太多变得旧了。半小时后,一部福特mustang mach-E将她接走。 不多时,GL8从马路背后启动,向福特mustang mach-E追去。想想这两个月大家吃的辛苦(不包括赚的钱),小申老申怒从衷来,嘿嘿,这个亏可不能白吃。 洛可嘉一面按摩双腿,试着从座椅上站起来,一边道:“注意莫贴得太紧,容易被发现。” 老申笑,“洛医生,瞧你说的,他们要能发现我,我直接把车牌全吞掉。” 不得不说这个毒誓有点狠,因为洛可嘉委托毒贩子买车时又跟FbI要了三块不同城市的车牌,加上原带自来的,一共四块车牌,加上这车颜色是滥大街的白色,以老申的开车时风骚走位的劲头,被发现的可能性果然不大。 小申用手比划,不出声地道:“洛医生,你现在能走几步了?”只要在陌生环境或者陌生人前,洛可嘉永远是不能自理的残疾人,但是一旦安全了,他就变成了能走两步的小朋友。 洛可嘉指指头顶,简单地说,“二十,不扶栏杆。” 二申齐声大笑,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惊人,揭过此事不提。不知道那位AI有没有听懂这边在说什么。 到了半夜,tina终于下车,她和司机,一条大汉,吃了点东西,喝了杯咖啡,继续向南。那是——二百多年前,亚麻独立运动的核心,第一任亚麻首都,独立宣言成文之处,本杰明福兰克林印报纸写段子发行百科全书摸雷电风筝(假)的地方——费城。 亚麻国城内建筑多横平竖直,方向清晰,tina的车横冲直撞进了市区,她在市中心相当于中山路或解放路地位的broad street上一家披萨店门口下了车。这里周围全是高楼大厦,朴实无华的风格很经典。 她吃了一大块饼,捧着饮料,凝视着星空下的音乐学院,斜对面的舞蹈剧院,以及更远点的费城艺术学校方向。 洪荒远(下) 把夹克反穿,脸上、手上、脖子擦黑油扮黑人的小申吊儿郎当地靠在阴影中,无奈地看着灯光下的美女流泪。 一个白人男子上前搭讪,讨了个没趣。 另一个白人男子上前直接拉胳膊想干点啥,却挨了一记耳光。本来小申以为要打起来了,思忖着要不要来个黑皮救美,一个高个子向tina走去,一拳头放倒刚才那个骚扰客,与tina两个人抱在一起。 小申心脏有些痛,气也喘不大过来,然后看到tina也一个耳光打了上去……忽然他的毛病全好了。 那个男子闪开耳光,又和tina争论了几句,转身离去。当他走出披萨店时,黑暗之中冒出来三个人,簇拥着男人走了。 小申鬼鬼祟祟地跟上,半夜的费城根本就没有几个白人出没,除了黑人就是拉丁。所以一身黑的小申并不显眼。 那个男子走到了商务酒店门口,不一会儿,酒店门童开着一辆低调的日本车出现,那个男子上车离开。 小申拍下了车牌和那男人的照片,又回到披萨店找tina,但是她的座位已经空了。 嵊蓝坐在城主府一隅,呆呆的。来来去去的凡、妖、修尽绕着他走,唯恐惹到这个当了三天城主又退位的家伙迁怒于人。 都以为太上老君会将淳化真人带走,上三十二层天,兜率宫,传说中的圣地去亲自教导,没想到,那火钳宣布收徒之后,在嵊蓝胸口点了点,冒出一溜火光,然后就——走了! 走了? 无数的昨天前天还信誓旦旦效忠城主的人们今天特别尴尬,加倍小心,躲在看不见淳化真人的地方向继任城主曹佾递送秋波。 但是搭上了道祖的曹国舅可今非昔比了!连狐三三都吃了闭门羹,隔着老远,曹佾在门背后让他滚的吼声都听得到。 狐三三本想揍曹佾一顿的,结果没敢动手——揍他一顿倒是气爽神清了,那后面呢?从淳化真人的下场看,曹佾似乎更得道祖欢心一些…… 唉,不如想法子攀上德金和洪夫人……可惜狐三三是外来强龙,对本地巨蛇洪夫人和金身巫妖德金并无交际,要不是曹佾太重要,必须拉拢住不要变成青丘之敌,三三大爷早就远游了。 怎么修补关系呢?早知道就不吼那嗓子了,割裂青丘与曹佾的关系完全可以慢点来不用那么急——其实曹佾恼恨狐三三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天狐三三不辞而别,置曹佾于死地绝境。如果狐三三一直在身侧,曹佾怎么可能挺而走险去地库偷东西?还闹得天下皆闻,甚至光屁股都被所有人看了去…… 所以全怪狐三三也不能说不对。 三三大爷一念及此,加倍懊恼,实不知如何是好。道祖赏给这个天才弟子的新身体不知道有何妙处,曹佾更是凭借给道祖极品仙材而权势大炽,这个损失青丘承担不起啊。 看到淳化傻大木呆呆地坐在大厅一角想心事,被曹佾吼滚的三三大爷不禁起了同病相怜之意。 都是天涯沦落客,相逢何必曾相识? 有心走开置之不理,但是淳化号称道祖徒弟,虽然没有仪式也没有后续,连法宝都没赐下,话都没多说一句……如果见面不理,是不是也太势利了些? 狐三三轻咳一声,坐在高大的木头身边。 嵊蓝动了动,想起身问前辈安,被狐三三按住,“哎,别想太多,道祖他老人家定有自己的安排。莫要伤心难过,矸玮国舅比起道祖徒弟的名义来说,就是……” 嵊蓝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的话,他狐疑地看着狐狸王,问:“您说……伤心难过?指我吗?” 狐三三理所当然地道:“对啊。道祖丢下你,肯定是因为……呃,他那个临时……” 嵊蓝打断了他,“道祖给我安排了一个任务,要完成了任务之后祂才会进一步安排我。” 狐三三的耳朵立刻竖到了天上,左近的凡、妖、仙都不会错过这天大的八卦。本来整个大厅闹哄哄人来人往,如今安静到狐三三听到了二三十颗八卦之心全都漏跳了一拍。 嵊蓝结结巴巴地说:“道祖说他有三个徒弟,三个化身,三个僮仆,三个坐骑,说就没哪个像我这样丑的。祂说,我得先把自己整漂亮了再说,免得到了三十二重天带累他被人笑话。” 早上刚下过雨,一滴后知后觉的水从屋檐上落下,掉在砖地上,发出了泼天的一声“嘚儿”。 所有的凡、妖、仙、以及三三大爷的法身全都捂住了嘴,然后以兵荒马乱之姿落荒而逃。 以嵊蓝的耳力自然能听到他们跑出大厅,压抑不住地放声大笑…… 唉,丢死人了……愁死人了……怎么办? 不得不说,纯朴善良的矸玮国民对老城主的感情可真不是吹的——虽然他只当了三天城主。第二天起,以四大家主为首的“艺术人生”美颜团队就开始运作:宋家给城主送来了各色极品丝绸二十款;齐家准备了全套皮甲皮鞋皮帽、皮手套五款、优质内衣二十套;梁家给送来了丝绸围巾、玳瑁眼镜、昆仑玉佩、玉钩、玉扳指、潇湘折扇、南海水晶甚至还有血珊瑚男款耳环;陈家则送来了护肤、明目、细皮用品、理发师、洗牙师、美甲师、化妆师、按摩师和造型师随时待命。 老百姓比较后知后觉,但是行动并不慢,很快嵊蓝的超大客房里堆满了动物的羽毛、皮毛、爪牙、鲜花、干花,木瓜黄瓜南瓜…… 头顶着灯泡,方头方脑,枯黄皮肤,全身上下枝杈乱伸,身高无比,手指粗大,脸色灰青,满头青苔,牙齿黑黄,皮厚骨粗架子大……似人而非人,似鬼而非鬼,你要他头戴软巾,身披绸袍,腰悬玉坠,脚蹬皮靴,手执纸扇,鬓别绢花吗? 杀了他算了。 所有人都以为嵊蓝已经化形,才法力深厚(果果:你们真瞎,嘁!)……其实只有人参果们才知道,他们生下来就长成萌宝,等真正开花了,萌宝变巨妖,身与法相结合,才算长大。而等花粉飘飞,男果子可能会死。女果子接受了雄性,会变成另一种生物。 也就是说,天下还从来不曾出现过人参果花成精的先例,更别提羽化或者化形了……至少亿万年以来他们都是做为食物存在于世。 太上老君只怕搞错了(虽然这个基本上不可能),或者祂想走着瞧瞧,或者祂给嵊蓝布置了第一份作业——摆脱作为食物的命运,活下去! 嵊蓝坐在城主府的大厅里看着人来人往,贪婪地吸收着红尘气,观察着人世间的势利与攀比,善良与噬血,排他与依赖,傲慢与卑微……太上老君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呢? 要不要找洛可嘉请教一下? 和真正的人相比,妖精是既粗糙又狡诈,凶残且懦弱,贪婪而胆小,短视笨拙……但他们善长学习。在弱肉强食的环境里长大的妖精其实自有其生存的智慧,就算没有谁保护、启迪、激励、煽动他们,妖精们也会潜伏在阴暗中,笑脸相迎,居心叵测地计算着终有一日他们会取代人成为万界之主…… 嵊蓝的智慧并不比谁差! 他寻思着,“那边的”洛可嘉应该是个“正常人”吧?小乌龟卡卡除了提到这个名字,没有多说一句……他那边的世界是怎样的呢?他能来,我能不能去呢?要不试试? 嵊蓝将自己的房间反锁了,以最舒服姿势坐在绸缎和美容品堆中,闭上眼睛,心魂开始向胸口的阴阳漩涡沉去。 我要穿越。 分三界(上) 洛可嘉手揣兜里,斜着肩,左有小申,右有老申,三人并排悠哉悠哉向旅馆的check in走去。 如果FbI想找一个坐轮椅的东方残疾人和一老一少两个东方人的话,他们注定就失望了——注册入住旅馆的是一个黑人,两个东方老人。 一个东方老人戴着眼镜,一脸的谨小慎微,绝不惹事的体态与表情,另一个东方人个子算是高大,体态瘦削,老态龙钟,下巴上有一粒巨痣,头发染成了黄色,脸上的表情好像便秘,又似乎刚刚被爆了菊,走路艰难一瘸一拐。 真没想到小申最厉害的本事不是电子技术、枪术、擒拿术或者车技,而是化妆术!看来他跟踪自己的毒贩子老板没被发现宰了,不是运气,而是实力啊! 这样的组合让入住登记的大妈实在想不出该怎样形容。他们开了两个房间,那个黑人从兜里掏出钱,一脸肉痛表情在昏暗的日光灯下简直就是洋相百出。 我们这旅馆是方圆十里最便宜的了好吧!老板娘心想,这点房钱都心痛吗?在费城郊区开个破旅店真的没什么油水啊。 她哪里知道,小申正在把房钱算成天朝软妹子,这偏远的地段,恶心的环境,灰尘泥巴满墙,桌椅上全是破损的油漆的地方……居然要这么贵!简直就是在抢。 洛可嘉咬着牙坚持独自走进房间,然后瘫软在床上,跟小申碰了碰拳头——成功! 然后他就昏了过去。 这是一个漫长的甬道,空气如激流冲刷着透明发光的管道,携带着洛可嘉奋勇向前。云朵?山石?光暗?不,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在耳边呼呼地吹! 前途迷雾深重,洛可嘉搂住外衣,身体渐渐变成了流线型,像个枣核,速度徒然加倍。 一瞬间,前方出现了一颗参天大树,翠绿的枝叶漫天飞舞,一只鸟在放声歌唱。 嗯? 眨眼之间洛可嘉就站到了树与鸟面前,那鸟biu地跳到洛可嘉面前,居然是人面鸟?洛可嘉“身子”一抖,习惯性地腿一软,坐在了那张漂亮到了极致的椅子上。这是一片卷成椅子状的树叶,洛可嘉摸到椅背,光滑细腻。一张桌子从虚空中出现,纹路如织,形制古朴——就三块直板——有点蠢萌,上面还放着一块流线型的砚台!唯一的缺陷是桌面上有许多小洞。 洛可嘉抬头,那只鸟的脸就杵在面前,发出了奇怪的叫声。树枝垂下,在洛可嘉面庞上拂过,落下无数的小小的玩偶——有人形,有兽形,有男有女。 他们看见洛可嘉欢呼雀跃,“洛可嘉!洛医生,你终于进来啦!” 所以这是? 噗通,上面又掉下来一个怪人,木头木脑,丑不可及,对洛可嘉怒目而视。 洛可嘉心里害怕,指着嵊蓝道:“我劝你善良!” 那咒术被紫微北极玉虚大帝所赐的渡厄真水所阻,化为无形。嵊蓝一愣,放声大笑。 洛可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也放声大笑,二人抱在了一起——还得加上那颗树!本来的洛可嘉是一个灵魂,现在被一根棍子敲成了三份的独立生物,终于相会在这个异度空间。 镇元鸟酸酸地道:“这主要是我的功劳。” 三个洛可嘉脑电波共振,脑力乘上三倍,信息的处理能力增强了三倍,语言能力居然也共享了。树枝拂过洛可嘉,他立刻就听懂了鸟语。 嵊蓝说:“闭嘴,当心我把你封印了。” 洛可嘉唱着鸟语说:“你们都是谁啊?” 人面鸟抢着说,“我是镇元大仙的恶念啊。” 天劫地劫人劫的闪电雨紧追不舍,甚至追杀到了阿拉斯加,原因就是这个鸟!洛可嘉的眼神暴露了他的想法,鸟“嘁”了他一声,还给了个白眼。 那颗树摇动枝条,将人面鸟轻轻松松推到一边。洛可嘉抱着树道:“幸好有你,否则我还是个残疾人,高位截瘫了。”他想起了桑兰的悲惨后续。 小树开心至极,它目前已经占据了洛可嘉身体,洛可嘉的行动能力全来自他的力量,和mandy甚至那个神秘女人的交媾也是他的功劳。 洛可嘉接收到了他的脑波,脸僵了僵,后来一想,反正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无所谓啦,只莫生下一个小绿人来就好。 树开始颤抖,人和树有生殖隔离,我就算绿了你也绿不到娃身上啊……这话说的!洛可嘉脸有点发青。 嵊蓝道:“你到过我们西游世界,感觉如何?” 洛可嘉想了想,“蛮荒?” 嵊蓝说:“我可以去你那边看看吗?” 小树道:“这有何难!你,和他交换身体,我和你交换身体,凭什么你们都能跑来跑去穿越,而我只能待在这只鸟身边听他没完没了地聒噪?神话世界大概会很刺激吧?” 不由分说,洛可嘉被树一把按住,小树苗凭借它能穿越空间壁垒的气根,冲向嵊蓝的西游记神话世界,而嵊蓝被树根一甩就甩进了亚麻国费城街角旅馆的床上。 嵊蓝睁开眼睛,只见一个黑皮正在揉人中刺激自己。 嵊蓝呻吟道:“我好了——谢谢你。”这人是谁? 老申说:“洛医生啊,能不用走路的话咱就尽量别走路,坐轮椅也不要紧的啦,为什么那么犟……” 嵊蓝从善如流地说:“哦,呃——” 小申说:“尽量少让洛医生走路,我们尽量多做一些。” 嵊蓝赶紧点头,对的对的,我啥也不知道,你们该干嘛就干去,别算我…… 小申:“洛医生你先睡觉,化了妆,不大好沾水。先将就一下,这两天就别洗脸洗澡了。” 嵊蓝闷闷不乐地说,“好吧——”其实我很想照照镜子,化妆后自己啥样,化妆前自己啥样——如果真的长得像空间里的洛可嘉那么好看,我就不回去了,赖在这里当帅哥。然后顶着这洛可嘉的脸去见太上老君拜师……嘻嘻。 可怜的嵊蓝强撑着走到盥洗室,看着镜子有些愣神。这个恶心的痣和猥琐的眼睛,花白的头发,一口黄牙……所以这是我此刻的形象?恶心。 虽然不好看,但对嵊蓝来说——也行吧,总比木头精更像个人?但是顶着这张脸去见老君……有点不尊重人。 他看了看牙刷,仔细计算了一下这玩意儿的用途……决定放弃试用这个东西。 分三界(下) 嵊蓝随手取了些龙头里的水,有一股恶心人的药味——嵊蓝忽然注意到空气中也有无处不在的药臭味。两只小人参果从头顶克莱因瓶管道里跑出来,又逃回头发卷里,他们也怕这空气里——好玩儿。 嵊蓝打开门,向外看去,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好路过,她顺手问,“would you like some breakfast?” 嵊蓝完全不知道她在问什么,他胡乱点点头,然后门一关,逃回房间。早知道就抱着洛可嘉交换一下脑波,把这语言共享过来了。失算,小树跑得还是太着急了些。 当老申端着早饭进了房间时,嵊蓝正在研究电视遥控器和总控开关,一会儿灯亮,一会儿电视亮,不亦乐乎。 老申乐了,“洛医生童心未泯,是不是很久没见过这么古早的东西了?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很流行的装修风格呢,我记得我们大青山旅馆到了九十年代还没有完全普及开这种控制开关,那时候我家那臭小子才十来岁,一天到晚……” 嵊蓝手抓起热狗,喝一口咖啡,立刻直接将水雾喷了出来——这是药?毒药?泥巴汤。 老申责备道:“洛医生啊,你娇气啦,虽然这咖啡档次低,甚至可能是去年或者前年的陈货,但是你也别这样吧?我的天,您这是由奢入简难啊。想当年我们给老山运送物资……” 嵊蓝盯着手里的东西,都有点可怜洛可嘉了,为了给我输送营养,我这兄弟蹲猫耳洞,没干净水喝,不能洗澡,食物动不动发霉,空气潮湿皮肤溃烂……受了多少委屈啊,真是生受你了。 替换了嵊蓝的小树苗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突然发现自己有手有脚,能蹦能跳,最重要的是——他能开口说话了! 树苗用力打开窗,这窗户立刻碎成了一千多片,树苗吐了吐舌头。外面有无数的亭台楼阁,曲廊环水,桥如虹,檐如翅,花如云。明媚的阳光从四面八方射来,三个太阳在天心追逐。 好美。 树苗心中涌出来一种“很适合我光合作用为什么不早点想到交换身体简直吃了大亏”的念头,随后注意力被窗子下面的凡人吸引了。 大多数人正在搬东西,忽然发现窗户“蓬”地一声爆炸,碎片分飞,探出淳化那张愤怒的脸……于是一哄而散。 发生了什么?树苗很疑惑,难道这张脸恐怖到了不能见人的地步了吗? 树苗替嵊蓝难过了三秒钟,小红鸟冲着这边飞了过来落在树苗肩头,不等她开口,树苗已经开始了他的口才表演,反正鸟语嘛,又不难,早就从人面鸟那儿学会了——你是什么鸟?多大了?从哪里来?吃什么?有多少根尾羽?我该叫你小妹还是老弟……老妹儿行不?你的妈妈贵姓?你老家哪里的?会不会在空中翻跟斗?我认识一个鸟,他会一只爪子抓住树枝然后在树枝缝缝里翻跟斗,喔对了,你如果把脸按扁会不会变成人脸鸟?…… 小红鸟楞是十分钟没抢到说话的空隙,她怒吼一声,打断了树苗的问题,从窗子口飞了出去,还差点撞碎残存的窗棱。 树苗失望地咂嘴,莫非我说的鸟语如此标准且优美,竟然对她来说产生了这么大的压力?如果按照六级考研专八雅思高级口译听力口语考试标准看,呃,好像速度也不算太快吧,词汇量也牵强,为什么她落荒而逃……莫非她假装是个妖精其实只是普通的鸟? 树苗左右看看,世界这么大,肯定很危险。他目前还不太敢走出去……万一外面有坏人呢?他看到了一地板的绫罗绸缎,真漂亮!于是抖开绸缎,细细围绕自己的树枝裹上,打扮得像一个玛尼堆……忽然他又发现了乾坤袋!——不如看看嵊蓝有什么家底吧,如果摸到一把刀防身的话,就能出门玩儿啦!于是他快乐地将爪子伸了进去。 他第一个掏出的东西就是三界镜。这是一块玻璃,其形状颇为难以描述,但它时而轻飘飘的像纸,时而重得好像一座山。 树苗将三界镜摆到鼻子前面,仔细照照脸,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树苗嘟囔着:“这什么破玩意儿,屁用没有,还被当个宝贝啊怎么着?” 一个声音从玻璃镜上冲着树苗说,“你想看什么,得开口问我!” 树苗大张开嘴,半晌才反应过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法宝?太心潮澎湃了! 树苗思忖了半天,也别问人家太难的问题——万一人家回答不出来岂不是尴尬?于是他问,“魔镜魔镜告诉我,我长得啥样啊?” 灰色的镜面陡然一亮,树苗从镜面上看到自己站在山颠,漂亮的树枝呈圆球形,无数流线型的叶子绿得好像春水,气质高雅,清新脱俗,香气四溢。 我好美啊……他顾影自怜地说:天生丽质就是我吧…… 那颗树随风招摇,越来越近,最后飘到树苗的鼻子上,从鼻孔上方钻了进来。 树苗问:“咦,这是怎么回事?”那镜面就空了,灰气也不见了,重量也没了,然后融化在了掌心上。 树苗急了,天上地下床上床下里里外外地找,一边喊,“哎,魔镜,你上哪去了?赶紧给我出来!” 可怜的娃不仅被绸缎缠了一脑门子,还从腰垂下到脚,摔了好几跤,滚倒在地,丝布绸纱……将他卷成一坨,根本站不起来。 洛可嘉坐在椅子上,手肘支着那漂亮桌子,撑着下巴,问镇元鸟:“哎,你说,这么高档木材的桌子上怎么会有小洞洞呢?” 镇元鸟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哦,好像是猴子用手指敲的。” 洛可嘉问:“猴子是谁?外号吗?” 镇元鸟说:“是一个感应化生在圣树上诞生的人参果,算是和孙悟空一模一样的性格脾气,但是天生神物人参果的档次可比那块石头高多了。” 洛可嘉问:“算不算孙悟空的儿子?” 镇元鸟道:“不,是上天赏给孙悟空吃的大药,可以返老还童的,比那种随随便便找来的人参果效能高千万倍。” 洛可嘉问:“为什么这些人参果不敢过来跟我们聊天?” 镇元鸟说,“因为怕我吃了他们。” 幸好洛可嘉知道人参果是食物,书上写着呢,他道:“好吧,其实还不如到外面去寄生在人身上呢,总比被你吃掉好。” 镇元鸟古怪地笑,“寄生?换个说法而已。他们最终都会失去自我,成为别人的一部分。这是人参果的命运。就像嫁人一样,寄生在谁身上,运气很重要!” 洛可嘉出了会儿神。 镇元鸟道:“蓝仔也是人参果,他要摆脱这个命运,得拼命找出路才行。哼,想我当日上了他的当!不然在西游世界里纵横捭阖出风头的应该是我呀。” 洛可嘉问:“你怎么知道他很出风头?” 镇元鸟道:“经历劫火还不死,这个风头不会小——据我对他的观察……” 噗地一声,一块玻璃镜子从虚空中出现,左右扫视。咣当一声,某果的鸟喙掉在桌子上。 镇元鸟野蛮操作把嘴捡起,安装回去,惊讶地喊:“三界镜?你怎么进来的?” 镜子看着丑陋的人面鸟道:“镇元子的恶念?你知不知道你的本尊变成了乌龟壳里的蛇?嘻嘻。” 镇元鸟气道:“好歹我也是你半个主人,你给我客气点!乌龟、蛇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镜子答非所问地道:“怎么居然会夺舍夺到异空间来了?……你们几个是怎么回事?这些坏果子又是……啊,被蓝仔吞掉的果子原来都在这儿——那么说我们在蓝仔的肚子里?” 真不愧是看透三界的超级法宝,说得明明白白。 洛可嘉还没开口,三界镜已经转向他说:“来自异界的大能,三界镜向您效忠。” 连三界(上) 镇元鸟惊讶地道:“当年老头子降服你用了几千年,怎么你看他一眼就降了?” 三界镜理都不理镇元鸟,他飘到洛可嘉面前,卖弄道:“主人想不想看看您的老家在发生什么?” 洛可嘉喜道:“如此甚好,请你施法吧。” 三界镜一亮,洛可嘉正好看到自己将一口咖啡喷出去,然后嵊蓝高举着热狗有些为难,不知如何下口。 镇元鸟的脸皮相当的坚韧,他挤到了镜子前评论说:“蓝仔从来不吃肉的,事实上他还没吃过任何东西——当然除了这个空间的一切除外,都是被他一口吞下……呃,这个东西颜色不对,一层黄一层红,一看就不是什么修行中人该吃的……” 洛可嘉说:“这是热狗。” 人面鸟惊讶地说,“你们那边狗一热就变成那样了?” 洛可嘉气道:“其实就是肉夹馍!虽然名字叫热狗但不是狗!” 人面鸟凑到洛可嘉鼻子前,“你们那边把我叫什么?” 洛可嘉摸着鼻子道:“……叫脸书。” 人面鸟喜道:“是因为我的脸表明我很有学问吗?” 洛可嘉说,“呃,是因为一看脸就知道你比较聒噪。” 嵊蓝终于完成了心理建设,控制着洛可嘉身体咬了一口热狗,嚼嚼,然后又把渣喷了出去——这肉腥臭也罢了,怎么还有酸辣咸甜味?太呛人了。 洛可嘉放声大笑。 镇元鸟评论说:“如果他不能克服吃下污浊食物这心理关,你会饿死的。” 嵊蓝捏着鼻子终于吞下了食物,心里充满了对洛可嘉无尽的敬意和歉意。老申则麻利地收拾了残渣,唠唠叨叨地训了“娇气的”洛可嘉一顿。 电视忽然开始播放正经节目,是亚麻特产——白左——最喜欢的“控诉这个世界之恶并宣布人类是一切麻烦的源头且大灭绝就在眼前”的命题作文。 今天,嵊蓝有生以来上的异界生存第一课就是——观看飞机投下炸弹、原子弹爆炸、海豚血染海湾、电锯放倒大树、野火掠过草原、冰山倒塌,山体滑坡,屠宰场尸体挂在流水线上……的恐怖教育。整个节目里出现的人物个个面目诡异,衣着破败,表情痛苦,丑陋扭曲。 嵊蓝自言自语道:“这里好可怕,我要回家。” 小申从门外进来,“洛医生,minerva在发消息问你在哪里。我该怎么回答她?”那只AI最近表现不佳,被排除在了行动之外。 所以洛可嘉将手机留在汽车上,汽车则停在机场——你总不能让掏几十美元房费都心痛半死的黑人开着豪华车,装着东方老人乱跑吧?太显眼了,特别是小申这个假黑既不会说唱篮球,又不会打劫。 嵊蓝看着小申:“有些事情难道我们不告诉她,她自己就不知道?”这种以反问代替回答是一种高级骗术,赤帝传授的一个技巧——说了好像没说,但听到这话的人会自动脑补。。 小申果然被拉入了嵊蓝的语言陷阱,自己给自己编织了一套逻辑——“对!她如果说不知道我们在费城,这说明她在装!连武装无人机都能派的AI还有什么是看不到的?但是咱们还得委托她去查昨天拍的照片里的人是谁,要不要先回个说得过去的消息?” 嵊蓝顺着他的话问:“照片发给她了?查到没,是谁?”说的这些全是从小申言语里摘出来的片断,但小申却在脑子里冒出无尽的深刻解读。 于是小申摇头。 嵊蓝道:“告诉她如果查不到的话,就没资格参与我们的事。”我们到底在搞什么事?该死的,来之前忘了问洛可嘉一声。 小申起身道:“对!查不到就不带她。”这只AI背后的势力一直傲娇得紧,晾他们一下也不错。没有你们难道我们就不活了?你们假扮AI来影响控制监视我们,目的何在?赶紧亮底!不亮底就不带你玩!反正邵局在国内,他也管不到亚麻,他也没有直接下达指令让我配合AI。 异度空间内,洛可嘉往椅子上一靠,“三界镜,你真是个有大用的法宝啊!” 三界镜讨好地说,“主人,要不要看看蓝仔那边儿发生了什么?” 洛可嘉点头,太好了,我太好奇了。 镜子里,城主曹佾正在和树苗吵架。 打扮得好像尼泊尔贵妇的树妖在乾坤袋里翻找宝贝,真是不亦乐乎。但里面的东西似乎都很不友好:清风明月呵斥了他一顿,说他背叛了镇元老祖。其他的乐器似乎都有了灵魂,在房间里乱飞乱跑,树苗花了半个小时才将所有的乐器抓回去。魂火沙和风铜丝没有引起他丝毫的兴趣,金击子在睡大觉,毫不起眼。反倒是圣树根瘤被天劫提炼过的金属球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十几个巨大的金属蛋蛋,红白黑黄,亮晶晶,圆滚滚,太好玩儿啦!比那根被火烧过的木头(琴)高档多了! 他不知道这种混了杂质的仙材只能造出金击子那样的傻大黑粗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发财了!抱着圆球球又笑又跳。 曹佾来敲门,询问他:你在干什么?为什么砸窗户?要不要处理掉一些容易腐烂的老百姓送来的瓜果蔬菜?树苗反问他这些金属材料能换来多少宝贝。 曹佾自然瞧不上这东西,事实上在看到乾坤袋里如山的垃圾后他就失去了寻找宝贝的兴趣,所以错过了魂火沙和风铜,更没想到神火鼎是仙器,至于金击子就是根废物。 曹佾说:“这些玩意儿不值钱,属性不详,材质杂而不纯,比例未知,需要彻底检测——你看颜色,这几块和那几块色差明显,说明里面的成分都不一样。没有哪位匠人会对这些大杂烩材料感兴趣的。” 树苗当时就生气了,“你看这重量,这光泽,这硬度,这……”他喘口气说,“怎么就一文不值了呢?我的乾坤袋里难道会有不值钱的东西,咹?” 曹佾道:“就算你的师尊太上老君要炼器,也得把这些球球融化了,再把里面的金属分门别类分离开,再核查都是些什么金属成分……这是个细腻功夫,不是三年五年能完成的。” 树苗吼,“你骗我!明明只要融化了在模子里敲打敲打就是刀剑了,哪这么麻烦?” 曹佾说:“你的仙鼎呢,拿出来看看材质做工,你就懂了。” 树苗警惕地说:“仙鼎?我才不要给你看呢……”其实是东西太多,眼花缭乱,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仙鼎或者九龙神火罩的存在。 连三界(下) 曹佾觉得这个淳化妖精和过去大不一样了,话多嘴碎且小家子气兮兮,就像变了一个人,便耐着性子说,“你如果仔细观察仙鼎,就就知道,这个仙器由至少十万个部件组成。每个部件上面都有集成仙路,数十亿个结点集中在手指尖尖这么大位置上。稍微差点的材料根本承担不了那么复杂的仙力运转,误差一点点,哪怕小达亿万分之一的头发丝,这十万部件就无法契合,哪怕勉强组合成功而集成仙力不能畅通无阻严丝合缝的话,这个仙器就是废品,顶多算次品。” 始终在偷听洛可嘉世界运转规律的树苗立刻就怂了——芯片之难,难于上青天!仙器这么大,十万部件全部刻画上纳米电路,还要组合成一个主体——从设计到冶炼,从精密打造到精密组合,十万个部件就有百亿个难题。 要不怎么说法宝常见,仙器难得呢!太上老君为了某种材料,连连下界,大手大脚送好处,这是千金买骨啊! 所以孙悟空刚刚踢倒丹炉,老君立刻退一步放他跑路,实在是那丹炉价值远在孙悟空性命价值之上至少亿万倍啊。虽然有许多层次强大的物理化学辐射防护,但万一丹炉受损,老君得肉痛死。 树苗畅想,如果我能进太上老君的作坊打工的话…… 洛可嘉听完曹佾的介绍,问三界镜:“你是谁打造的法宝呀?” 三界镜没说话,但从他的镜片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脸,镇元鸟立刻道:“原来是他!”这人年轻英伟,气质昂扬,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眉眼清纯,又很简单,朴实,粗野。 洛可嘉盯着人面鸟问,这人谁啊?鸟的表情似乎在感慨、在缅怀,良久,才道:“此人是太上老君的烧火童子之一,心思最是单纯,也曾经打造过一些不错的宝贝。我的本尊当年一直拿他做例子说给清风明月听,跟人家老君身边人比,那俩货就得扔——” 三界镜跳起来道:“但是他很倒霉,先被骗下界难为取经人,老娘死了,之后又被打入了下院……” 洛可嘉敏感地注意到“太上老君”四字,颇有些感触。 镇元子道:“他就是差点杀掉孙悟空的天才银角童子。他和金角童子都是青丘出身,九尾天狐的儿子,天资聪颖、心智强大、又能耐得下性子做水磨功夫,本是前途无量。观音引诱这兄弟下凡回家去给唐三藏添一难,结果反断送了他们的母亲九尾天狐的性命以及两人的仙途。” 洛可嘉问:“天狐——” 三界镜道:“她曾是青丘内最有名的天才少女,极短时间修炼到天狐级别,差些就能成天仙了——结果白白被算计死了。” 洛可嘉问:“她是一族天才,必然是被严密保护的,怎么就死了呢?” 三界镜面上光芒流转,只见一个女子坐在轿子里探头探脑,孙悟空那只小猴子举起棍子砸下…… 为何堂堂天狐如此不堪一击? 镇元子道:“九尾大约是被某个大能给拘住了神智,否则怎会不算吉凶?到了她那个档次,心血来潮之下,任何危机都能提前感知。”他停了一停,“论武功,恐怕孙悟空和她也只是平手,打个三五百回合也未必能占她的上风。怎么就这一下子玩儿完了呢?” 三界镜:“能蒙住她心神的大能多吗?” 镇元鸟:“九尾再狠不过是个地仙而已,能蒙蔽她感知断绝天机的天仙甚至地仙还真不少。我猜肯定是冲着金角银角去的,想断了他们尘心,逼他们和妖族划清界限……也可能是青丘宿敌,想废掉这个家族,减少一个妖族天仙出现。” 洛可嘉忽然觉得这个祥云缭绕的仙界也并不全是温情脉脉,仙人手段都是直奔断根绝后去的。这位镇元大仙靠着天生仙根圣树,还被主流仙界排斥……大概也是他出身人面鸟的原因。 血缘就是原罪。 洛可嘉问:“蓝仔当上了太上老君的弟子,是不是就一步登天啦?” 镇元子道:“那也要活着到达三十二重天才行,修行道上嫉妒他的人可不会少。下作的手段使发了,道尊未必能来得及救他。” 洛可嘉问:“亲口许的徒弟也可以不管死活吗?” 镇元鸟冷笑道:“只须说句仙凡有别,德不配位,没那个福分,就能解释一切了。更何况蓝仔是人参果来历,其背景就有原罪,又和镇元子的关系复杂,前途迷雾重重——老君收他做弟子未必会赚。” 哎,不会吧?好可怜。 三界镜:“蓝仔到处宣传妖族与人平权,以法制仙,你猜太上老君这些既得利益者喜欢不喜欢。” 在老君心中,只怕妖精就是奴隶,苦力,可以随意打杀的货——包括孙悟空在内——金角银角被打入下院就很说明问题了。无论有没有怨怼之心,妖与人终究是有隔阂的。 从三界镜的制作水准看,银角的炼器工夫当真强大得紧! 镇元鸟道:“真没想到,银角那个傻子居然能做出这么强大的法宝来!” 三界镜:“事实上我辗转于多人之手,就没有值得我投靠的——尽管所遇者越来越强大,但是我的能为也越来越强大!最后到了镇元大仙手里,折服于你的本尊……那算是头一回。” 镇元鸟冷淡地道:“但你跪舔这位洛大仙倒是快得紧。” 三界镜:“这位大仙的顶上三花打通了何止三界?一千八百界都在祂的三花覆盖之下,连太上老君都没这么强大!我能在洛大仙的手下提升更快,那自然只能投效了。” 原来还是克莱因瓶的功劳。这不是王霸之气,是数学。 三界镜着迷地看着洛可嘉:“我在您的身上看到了无尽的空间,无尽的世界,无尽的力量,真是神奇的造物啊。” 镇元鸟道:“那么天眼罩呢?他又是谁打造的?” 三界镜一闪,便暗淡了下去。 人面鸟的喙恨不得去敲那镜子,你倒是说句话呀!但人家装死,你镇元鸟又不是他的主子——只要洛可嘉不发话,理你做甚? 情商智商双高的洛可嘉并不喜欢强迫人家说不想说的话,那太不礼貌了。他看着身前的桌子和砚台,强换话题说:“不知道这桌子能不能搬到现实生活中去。” 镇元鸟道:“洛大仙人,要不您把我带到您的世界里去?” 洛可嘉苦恼地道:“可是我自己都出不去了。” 就在洛可嘉担心嵊蓝把自己的事情搞砸了的时候,嵊蓝果然把自己逼到了生死攸关的境地。 事情还是要从早上说起。 嵊蓝说要吃早饭却又不出来,老申送饭入房间后两个东方人一天没有出门。旅馆的上上下下都是火眼金睛的老油条,……一眼望到底。唯独这一黑二黄的组合实在是看不懂来路,令人费解。 那两个老的整天不出门,也不与打扫卫生的人说话,另外那个黑人更是鬼鬼祟祟,早上出去晚上才回来,围巾口罩遮脸——你听说过戴口罩的的黑人吗?买口罩也要钱的!而且不便宜! 这些人的表现有点让人心惊肉跳,一种叫做“里面有鬼”的念头在老板娘脑子里旋转。她决定让人去打探打探。 开杀戒(上) 先是打扫卫生的胖女人出马,在房间角角落落一阵抠抠搜搜,但一无所获。那个东方人对她视若无睹,从来不回答问题,甚至根本就没反应。整天整天看电视,包括mtV、卡通,政论,肥皂剧和discovery付费节目……看得津津有味,甚至重复多遍的广告也不放过。 又找了个失足少女去打探,结果门都没有进得去,那老脸一板还挺有威严。 最关键的是,送进去的食物越来越高档,亚麻超市里出售的普通的冷冻鸡肉牛肉是激素催出来的便宜货,速生玩意儿,人家根本看不上!人家只要当日蔬菜和最高端的新鲜鱼货,先给那人闻闻,能接受的才可以煎,还只要清油…… 来了个退位国王吗? 老板娘决定再探探——万一是个退位国王呢? 于是房客里最讨厌的醉鬼派上了用场。让醉鬼找个惹事生非的借口太容易了,敲错门最简单。半夜两点,醉鬼兄喝了几碗马尿,在老板娘虎视眈眈监视之下去捶门。 果然那个老人刚开门,醉鬼一把推开,强行进房间,走路踉跄,东按西戳。 洛可嘉揉着眼睛坐起身,醉鬼问,“你是谁,为什么躺在我的床上?” 嵊蓝在朦胧中看到了一头熊向自己扑上来,他不知道那是法相,在妖界经历了惨烈的厮杀,对这种野兽处理方式是,不问原由,杀了再说。 嵊蓝伸出一根手指画了一个圈,布置一个刺激到极点的幻影在对方脑子里,有恐龙的存在…… 醉鬼清醒了一秒钟,然后噗通一声倒地,抽搐了几下,气绝身亡。老申惊讶地去扶醉鬼,大喊医生,救命……差点喊洛医生来救命了,总算想起洛可嘉正在隐姓埋名抓毒贩,于是扭头向外,没喊错方向。 很快这位醉鬼兄被抬了出去,在老板娘惊恐的眼神里,老申悠哉悠哉地又回去睡了,而那个长着痣的老头连床都没下。 整个旅馆闹得鸡犬不宁,小申很久之后才出来看看,老板娘眼尖,发现这个黑人的手臂肤色居然是白色的——她狠狠地拿眼睛剐了小申几下子,果然是个东方人假扮黑人——两种人的骨头架子根本就不一样!怪不得早出晚归的,那是怕露馅! 三个东方人躲在汽车旅馆里干什么?他们在等人还是在密谋着什么?老板娘很不喜欢这种联想,她决定让道上的大哥出面将这三个怪人撵走。 打台球、喝啤酒、飙摩托、争地盘、数钱、揍人,反正大哥一般就是干些这个。老板娘端正了一下吊带裙,拉开了些露肩衫,口红加粗,眼影加深,打点高光粉,吸点油汗,推门找到正在喝着啤酒提着台球杆指着地图吩咐摩托手游街抗议疫情让大家赚不到钱并且谋划揍几个不开眼的隔壁混混的街头大哥。 经过一套街头讲话流程,老板娘请大哥带着兄弟们来旅馆喝酒,顺便看看那几个东方面孔到底在搞什么阴谋——明明很rich,却故意装穷。 大哥爱听不听地喝着啤酒,直到听见了rich和东方人oriental两个关键词,他放下酒瓶,淡淡地道,走,去瞅瞅。 此时正是上午大白天,旅店里没有别人,那两个房间门关着,又是一个休闲无聊的一天。 老板娘将大门一关,院子里只剩一辆运货的破皮卡,显得空空荡荡。大哥带着三个小弟呈扇形展开,向东方人的两个房间走去。 小申正在报告minerva还在装傻,收到照片和车牌号后,纹丝不动声色,稳坐钓鱼台,好像吃准了洛可嘉离不开他们这些势力似的。 嵊蓝终于在申家父子的交谈对比中,拼好了图、填满了空,将目前的形势给整明白了。原来是为前面被绑架的事儿,找那帮人报仇来了。 至于嘛,你们?让这事翻篇儿了很难吗?你们最多就是没回家而已,相反却在新约克赚了那么多钱,还在黑白两道立下了光辉形象,竖起大旗……你看,现在干陷在费城,不是更回不去了吗?赶紧走,我想见见媳妇儿…… 嵊蓝很快注意到只要小申不自觉地提到了tina,老申头就会怒气冲冲地瞪他一眼,这时,门外有了动静—— 呼吸粗重的四条汉子站在门外,嵊蓝比了一个四,申家父子点点头。嵊蓝想,来者不善,可能是我们行踪太诡秘无法解释…… 小申一边整理脸、颈和手,把黑色抹匀,一边大声问,谁啊,什么事? 外面老板娘说,“请开门,客房服务。room service.” 小申说:“谢谢,不需要。” 一个粗豪的声音含糊不清地说,“开门,查房。” 小申打开一条缝,门轰地被推开,一行人鱼贯而入。 当先大汉道:“不是说三个东方人吗?这儿只有俩!还有一个呢?” 老板娘指着小申说:“就是他,假扮黑人,一天到晚鬼鬼祟祟的。你干什么的?我的旅馆可是干净的!不沾药!” 小申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涉毒?” 老板娘指着洛可嘉说:“你们是贩卖人口还是绑架?” 嵊蓝茫然地说:“me?”看了好几天电视,差不多简单的英语能应付了。卡通、广告、记录片、模仿秀对他的帮助尤其大。只有新闻太复杂,又尽是莫名其妙的内容,逻辑不通的社论,对他帮助最小。 老板娘说:“他们是不是绑架了你讨要赎金?不用怕,大哥替你做主。” 嵊蓝并未听懂这句,他摇头。 大哥说,“哥们儿,你们哪儿来的?在费城干嘛?为什么每天啥都不干?” 小申挤到他面前问:“哪条法律说我们必须要干点啥?我们啥都不干不行吗?” 大哥怒吼:“你消遣我?”嗡的一巴掌就烀过来。 以小申的格斗术当然能和三五条汉子放对,他正要利用房间里的家具开搂,嵊蓝手一指:“我劝你们善良。” 所有人脸色一僵,尤其是那个大哥,嵊蓝一指老板娘,“善良的人才得不死。”那女人打了一个寒颤。 忽然一个小弟抱头蹲下,唉唉唉,哀号了几声,然后开始放声大哭。 紧跟着第二、第三个小弟蹲下或跪下,放声大哭。 大哥拳打脚踢地怒吼,“丢人现眼的东西……” 嵊蓝手指向他道:“债要索偿,命看担当。” 那个大哥跳起来喊:“我的心脏……”随即倒地,脸色青紫。 老板娘缓了过来,摸摸大哥,尖叫一声,啊啊啊。 …… 众人陡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仍然站在门外举手敲门,刚才似乎是幻觉? 带头大哥忙道:“别砸……轻点儿,有礼貌些。” 众人都看到了自己死亡的可怕影像,幻觉虽然逼真,但毕竟是假的。假的真不了……对吧?但是哪怕荷尔蒙爆发,最狂野的摩托小弟也不自觉地放低音调,高高举起的手也温柔了下来。 开杀戒(下) 小申打开门,还是黑人形象,大家事先在幻觉中已经见过此人甚至老板娘都觉得黑不黑黄不黄的是理所当然的——她们走进房间时有些战战兢兢。 老申从沙发上起身问,“你们有何贵干?是我们欠房费和伙食费了吗?” 老板娘摇头,“呃,我看你们从不出门,是不是生病不舒服……” 大汉们身上有纹身,脸上戴墨镜,口嚼口香糖,黄金链大手表亮片等等标配一个不少——生病不舒服的话谁会找他们?这些人一进门就像被洪荒猛兽给盯上了一般,从灵魂深处泛起冰冷的波澜,血液在缓缓流动,时刻都要停止供氧的样子。 靠着被子卷的嵊蓝对小申使了个眼神,“照片给他们看看。” 对啊,地头蛇上门,不问白不问。小申掏出手机,道:“有人认识这位吗?” 大哥及其小弟全部倒吸一口气,“你们找他干嘛?”一面叫苦不迭,原来是和那个人有关系的…… 小申说,“他抢了我的女人——” 按照那人一贯作风,这个理由很说得通。大家都盯着小申,同情目光让他很受伤。 “算了,兄弟!”大哥左边的大胡子说,他的胳膊上画了许多个挤挤挨挨的菩萨之类的印度神灵。“碰上他,算你女人倒霉。”啊,难道不是我倒霉?或者该他倒霉?怎么是女人倒霉? 小申联想到tina被捆绑着的样子,脸色和老申一样难看。 大哥右手边的人说,“他是新崛起的大毒枭,他爸爸是胡安。” 小申眼神亮了起来,“他是胡安的儿子?他是不是有个妹妹?”老天爷保佑,一定一定要让tina是他的妹妹! 所有人同情地看着小申,原来你喜欢上了她!真是胆大不怕死啊,“他妹妹是个女魔头,打遍艺术学校和音乐学院的女魔头。曾经打断过不少男人的四肢,五肢,嘻嘻,听说连他爹胡安也差点挨了她一刀。马里奥和他妹妹关系不怎么好。” 老申、小申眼睛一亮,看来他们兄妹不是想像中的那样,而且tina在“砍胡安”这句话上没骗人。 大哥极其不爽地看了小申一眼,便说,“既然如此,我们就走了。”这三个傻子敢撩拨马里奥和tina,连坐都不让一下!真无礼!大概率活不过这个星期。 小申送走了客人,将门一关,说:“我们死定了。” 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马里奥耳朵里,有三个东方人在暗中打听他。做为一个合格的毒贩子,除了怀疑这是一个陷阱外,无论如何要来查个底掉——特别是还有tina的事混合在里面,作为哥哥,那就更要问个明白了!胡安家族的虎威触不得。——大概率他们会以为新约克的黑帮杀过来了。 嵊蓝说:“如果事不可为,也只好找FbI救命了。” 这儿戏一样的跟踪,充分说明是洛申这个团队做事情不靠谱,无计划,无备案,还傲娇地拒绝了FbI和代表神秘力量的minerva。而对手却是资金海量,武器充足,人手富余,占领了费城的地下大势力。 你们三位要武器没武器,要资金没资金,要人手没的手,其中一个还是半残疾人——这是拿生命当儿戏吗? 天朝安全富足平和的生活让你们有了全世界都是这样的误解吧?毒贩子如果好说话,你们何必流亡到亚麻国来吃炸鸡?味道又那么恶心,同样的拱门,同一个老爷爷,其品种比国内的少了至少一半! 小申老申互相一顿埋怨,其中不少话也是冲着嵊蓝来的,谁让他被小申一煽动就热心地想要给“tina背后的力量”一个厉害瞧瞧? 你们俩凭啥?老申开炮无死角,直接将洛医生放在炮口轰。色迷心窍的小申更是被嘲讽得脸都紫了。 惭愧惭愧,嵊蓝一面暗中后悔自己顶了洛可嘉的身体,享受是没有的,尽挨训了——这三天费城之旅唯一的收获是看了六十小时电视。 等老申发泄爽了,小申道:“咱们赶紧商量一下怎么自救吧——” 嵊蓝说:“必须让FbI知道我们的境地,同时把那个minerva调动起来。然后我们是不是去搞两支枪?”他的目光看了看老申的小背包,里面有他喜欢的沙漠之鹰。 对付毒贩子,咱们这几只手捏满了武器也白给!二申一起在肚子里杠了洛医生一句,但是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小申立刻出门,去机场提车。老申说要不咱们一块儿上街走走吧?小申开了车来立刻上车就跑。待在房间里也不一定安全,更有可能是被人瓮中捉鳖。 嵊蓝早就想出门了,闻言立刻点头,被形容成甲鱼也顾不上生气。二人收拾好了现金和沙漠之鹰,随身之衣物也不要了,在老板娘复杂的目光中瘸着向外走去。 此刻时间已经快下午三点了,街上渐渐有了人气,背着琴下课或准备晚上演出的女孩儿匆匆而过。和亚麻国大多数地方一样,费城的建筑物扁平而方正,到处都是古早的砖木结构,花花绿绿的涂鸦显示出了城市的个性。玻璃高楼也有,巨大的蓝色玻璃窗反射着阳光,并不刺目。尽管费城号称亚麻国第三大城市,其实主城区也就那么大,但如果勉强才学会走路的残疾人想强撑着逛遍的话,保证能累残第二次。 他们随意坐在街角的咖啡店门外,让午后的金色阳光照在三天没出门的身上,嵊蓝想,如果我光合作用的话…… 正在此时,一个高大威猛的人影走过来杵在二人面前,将阳光牢牢锁住。 马里奥冷冷地说,“现在你们找到我了,你们想怎么死?” 新武器(上) 三界镜扭头对洛可嘉说,“洛大仙,蓝仔那边出事了。”刚刚看到嵊蓝用幻术惊退了街头大哥,洛可嘉才松口气,没想到才打了个盹的功夫,那边又出事了。 洛可嘉推开镇元鸟,三界镜面上显示出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将嵊蓝和老申给堵住了,嵊蓝张口结舌,不知所措。老申的手向背包伸去,一个小伙子将他的背包劈手夺了去,打开低头看看,将沙漠之鹰揣进自己裤兜里,露出一支巨大的枪柄。 马里奥掏掏耳朵,“站起来!”他指着嵊蓝和老申,“跟我说话得站起来!真没规矩!” 他说的英语非常不标准,但老申勉强听懂了,他站起来说,“这位先生,您认错人了吧?我们不……” 那个没收了他的枪的马仔直接一个巴掌向老申打去——嵊蓝伸手接住他的巴掌,用了封印术,那马仔一愣,全身一软,倒在地上。 看来“西游世界”的法术在这边的确是有作用的,但为什么封印术变成了软骨术,就不明白了。嵊蓝刚想到这儿,马里奥掏出枪,指向嵊蓝,这时街上尖叫声冒出来、到处都是奔跑的人、桌椅翻倒,乱成一团。疫情爆发以来,打砸抢的事情越来越多,亚麻人见惯不惊了,但大多数人看到枪还是有些大惊小怪。 嵊蓝双手手指在空中分开,说:“this is it.” 这句话在电影里出现频率很高,多半是坏人大反派要出大招了——马里奥的手表突然爆炸,枪也到了嵊蓝手里。 分光手加上音波消魂术,使得马里奥浑身发冷,如同堕入冰水之中。他开始后悔怎么就听说有人想抢妹妹就来了呢?就凭这两个东方老头? 那位告密的大哥和他的小弟们也向这边围了上来。通过异能作弊得来的优势很短暂,那个被异能击倒的软骨小子收拾起自己的骨头、找到肌肉,爬了起来。嵊蓝看着他简单地下咒:“Run and you will die。”在discovery频道,死亡这个词出现频率实在太高,事实上这是嵊蓝最早能用上的词汇之一。 那小子哪管你软绵绵的空口说白话?他掏出了沙漠之鹰,老申一把扳住他的手腕,两个人开始扭打。开军用汽车的老申手腕力量是经过检验的,他轻松地把枪抓到了自己怀里,只是枪口不祥地对准了自己的下巴。那边的小子骨头尚软,扳不动老申,一看势头不好,扭头就跑,却在马路牙子上踏空,摔倒在地,被路过的汽车辗过脖子。 所有的人脑袋转开,不看这血腥的场面。 咒术有效。 “Kill them, kill...”喊杀声传来,那位从旅馆出来就找马里奥告密的带头大哥挥舞着刀棍匕首,领着小弟们冲了过来。跑得最快的那位胡子花胳膊一棍向刚从椅子上站起身的洛可嘉打来。 嵊蓝在洛可嘉的躯壳里正想习惯性地喊:金击子出来救命,突然觉得这些刀棍的动作之慢,角度之正,力量分布简直就是——还没想好就是什么,他的手自己动了起来,将没收来的枪往衣袋里一插。接过第一个人的棍子顺拐砸在第二个人脸上,撸了第三个人的西瓜刀插入了第四个人的肚子,手里的棍子塞给原主,顺手西瓜刀将他胸膛捣穿。洛可嘉回过头,将西瓜刀风车一般转动,划开了第三个人喉咙。 马里奥还在僵直着身子喊“杀了他们——”,话音未落,四个街霸就死干净了。 连老申都被大开杀戒的洛医生吓一跳,更别提三界镜前的文弱书生洛本尊了!虽然他是健身房常客,泰拳也在天天练着,甚至和教练有实战——但那是花拳绣腿,他本人哪有这爆发力、协调性和杀人技巧?手枪、棍、刀轮流过手的花式表演,也太炫了吧! 其实这些龙姥爷教授的杀招也不是所有的人参果都会,除了金猴子和野猪头——诀窍就是稳、准、狠。一气呵成,顺势而为。而且还都是巧劲儿,无须残疾人躯体具备多大的爆发力。 嵊蓝自言自语道:“这个钢铁世界的人都是废物点心?龙姥爷会笑死的。”他捡起老申头手里的沙漠之鹰,冲着马里奥按下扳机,子弹毫无悬念穿过了马里奥印堂,将他后脑开了个大门。 嵊蓝将两支枪上指纹全部擦去,施展分光手拆成碎片,咖啡杯擦擦指纹唇纹扔到地上,冲着老申打个招呼,瘸着向小巷子里钻去。 刚刚辗死小拉丁的司机眼睁睁看着两个东方老人互相搀扶,步履蹒跚钻入了曲折的小巷子,吓得心惊胆战。过了很久,远处才有警笛声传来。 这满地鲜血和神奇的以二杀六的故事迅速流传发酵。那个脸上有痣的东方老人在很长时间内成了费城的热门话题。而那位旅馆的老板娘当天晚上就开车逃到了西海岸,旅馆也关门大吉。 洛可嘉和老申将脸一擦,抹干净油彩,将外套扔了,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向机场奔去,早知道就和小申一起逃往机场的停车场了。为什么三个人要分兵?好奇怪的战术。 在路上老申在电话里用土话告诉了儿子发生的一切,小申原本正在往城里跑,于是他在路边停下车,等着洛医生和老爹。 五点钟左右,三个人在路边会合,小申大声说,“我送你们去机场……”司机带着这个消息调转车头向市里开去。也许今晚警方和毒贩子们会大闹机场火车站,也许不会,不过这和洛可嘉他们无关了。他们越过国际机场,向更西南方向的威明顿驰去。 无敌景致就在眼前,沿途光国家公园就有五六个,花草茂盛,野生动物品种繁多。只要往深山老林里一钻,天王老子也找不到——除了minerva以外。 洛可嘉疲劳地躺在座位上,对小申说,“真不想杀人啊。” 回答他的是两个苦笑。神奇的洛大师会魔法、会武术,脚不离地,站在原地连杀四人。这个情节,除了bruce Lee外还有谁?不,小龙兄不会魔法,Jet Lee都不敢这么拍电影,更别说Jackie chan了。 其实在人参果看来,弱者死于强者之手,乃是天经地义——虽然妖精或者别的什么弱者也是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来杀我,我还允许你活着回去。 嵊蓝从来不是大气的圣母,也不甘心做为食物去成全一头猪。 新武器(下) 窗外日光已经完全被丛林树木遮挡了,洛可嘉的手机电量在三天不充电后依旧很足,它突然亮起,显示了新信息、新邮件或者有人要求通话。 嵊蓝的英语哪能应付这个?他对老申说,看看谁啊,让他别烦我。 老申看了看,是FbI的Gore警官,那位烟斗兄。小申接过手机,一边开车一边对付了几句,放下道:“来问咱们在哪儿的。” 嵊蓝问,“你怎么答的呀?” 小申一愣,刚才你没听我回答吗?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我告诉他我们在公园里野营散心。” 嵊蓝从鼻子里发出轻微的鼾声,小申放下手机专心开车。 洛医生累了。 等曹国舅气哼哼地让手下抱着一堆地瓜走了之后,树苗立刻将门锁了,窗子上挂个帘子,将一根树枝探进乾坤袋摸啊摸,终于在角落里掏出来了九龙神火罩和神火鼎。他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这鼎,恨不能看出其威力来源的“仙路图”。可惜这鼎花纹简单,款式厚重,根本就没有曹佾所言复杂的结构,精巧的拼接,深刻的纹路和完美的回路。 小树苗根本没有多少仙力可以利用,嵊蓝这具躯体的法力之弱,简直就是城主之耻,曹佾的一双筷子都能压垮他。 这仙鼎的属性是如此神秘,连曹佾都看走眼了,区区一个乡下土包子树苗兄,连外面的世界都没见过……不,甚至连人话都没说过几句……怎么可能参透这鼎的秘密? 树苗伸出嵊蓝之手,抚摸着仙鼎,说:“哎,鼎啊,仙鼎啊,你到底有什么秘密呢?可惜我本领低微,看不懂你的好处啊。” 迷雾突然将树苗包围了,树苗抬起头,他来到了一个空旷的世界,脚下如铁如钢,而天空和四周则一无所有。 树苗说,“难道天黑了?起雾了?好奇怪。有人吗?hello?” 一个巨大的龙头杵到了树苗鼻子前,道:“你喊我?” 树苗喜道:“有人有人!太好了,您老贵姓?” 那龙头足有嵊蓝的十倍高,祂渐渐缩小了身躯,盘在了木头面前。“我不是人,如果你不瞎的话……很久很久很久没人问过我姓了,他们一般称呼我道德神龙。你战胜了我,又捕获了这个鼎,想必很得意吧?” 道德神龙的语气极其不善,但是这位天真烂漫,从未和镇元鸟以外的智慧生物聊过天的木头话痨并没有觉得这种阴阳怪气有什么不对。镇元鸟永远都是这个德行。 我战胜过祂?应该是蓝仔干的,我哪有这本事?树苗肚子里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他回嘴道:“我哪有这本事?可能是我兄弟赚了您老一点点便宜吧……” 这个说辞很合这僵尸龙的心意,祂认真看了看树苗,啊,一魂三生,倒是不多见——于是祂的身躯卷得更放松了,消化掉了强大的冥仙之后的道德神龙心情很好,甚至愿意找仇人聊聊天。 树苗说:“您老要是累,不妨趴到我枝杈上,他们都喜欢趴我脑袋上面。” 道德神龙仔细地看了看嵊蓝的表情,以防他在嘲笑自己是条蛇——可怜的树苗哪有那么多心思?他说的话就是字面意思,没有言外之意,也没有指桑骂槐。“他们”指的是十万人参果和镇元鸟。 不管怎么说,有个东西可以卷上去躺会儿,肯定比像条绳子一样瘫在地上有腔调吧!道德神龙在零点零一秒内结束内心挣扎——祂舒舒服服地盘上了嵊蓝枝杈,将脑袋钻进了一百零八朵花里。 精纯的木灵仙气,好舒服。 树苗起身向迷雾深处走去,沿途他看到了四条龙,各自卷成一个球,呼噜之响,惊天动地。 所以龙魂是会打呼噜的,树苗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冷知识,虽然目前看来没用,但以后呢? 这鬼地方可真小啊,树苗想,但是他的脑子根本存不住想法,于是从他嘴里将这个感慨漏了出来。 头顶传来一个声音,“还有四条龙住在神火罩里,否则更挤。” 树苗说,“嗯,你们好可怜。” 说真话很伤龙诶,道德神龙不高兴地想,于是他的重量增加了十万吨。 树苗只觉得身上一沉,便说:“老兄,你是不是该减减肥了?最近称过体重吗?” 道德神龙要气疯了,朕……老子……我…… 树苗说:“你要再重我可就驼不动你了。” 道德神龙一时间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出来,人家好像在说真话。 树苗摸摸身边,哎呀,乾坤袋没有带进来,不然可以仔细搜搜蓝仔的家底……一不留神他的嘴巴又将这想法广播了出去。 头顶上立刻悬下个口袋,“你在找这个?”神龙吐槽,低档货,没品位。 树苗大喜,“正是,对头,of course。” 他坐下,开始一样一样往外拿东西,再把玩把玩:首先是好看的洋娃娃清风明月,他俩一出来就想呵斥嵊蓝怎能把镇元子送给了狐三三,忽然看清了头顶那东西,吓得宕了机。金击子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吞噬了某个偷袭嵊蓝的道人的魂魄苏醒了过来,正要和嵊蓝耍两招,就感受到了无量的威压,也毫无悬念地昏了过去。结果树苗以为金击子就是根乐队的指挥棒,随意扔到一边,失去了了解他的机会。 三千件分享了曹国舅仙人血活了过来的乐器被一样一样地取出来,树苗还要玩一玩,调不成调,曲不成曲的噪音引来了那出几头龙的窥伺。在众龙的凶悍目光下,这些被树苗挨个儿蹂躏一番的乐器乖乖地坐了一圈,占据了大片面积。龙子们忽然看到道德神龙那猥琐悬挂姿态,便缩得更远了。 乐器全部展览出来玩过一遍后,就是那些极讨喜的圆球球了。树苗有点舍不得将圆球球们取出来,万一龙也喜欢这亮晶晶的东西,抢走了不还给我怎么办? 树苗说,“神龙大人,我要拿好东西出来了,您可不许抢我的。” 道德神龙正在古怪的催眠曲中睡得迷迷糊糊,闻言差点气得当场彻底去世,他喷着水汽,哼哼唧唧地甩着尾巴,道:“谁要你的垃圾玩意儿啊?” 树苗不服气,一字摆开那十多个圆球,“大人请看,多亮!多圆!多重!好多颜色!多漂亮!” 道德神龙探下头,看着树苗的眼睛问,“真的?宝贝?” 树苗自信地说,“当然,天下还有比这更亮的材料吗?”他喜滋滋地把这些球滚过来滚过去,如果两球相撞,树苗就心痛半死,还要细细摸摸有没有撞碎。 道德神龙大张着嘴,不知道该发出多响的笑声才能既表达了鄙视又不至于把鼎空间给震塌了。 树苗说,“如果有火,把这些球融化了,说不定能造出个仙器。” 从远处传来了窃笑声,道德神龙挂在半空的身体有些替这颗果子精发红。 只听这个傻子又说,“我要用这个材料打造出一柄开山仙斧,要让那些砍树的混账吃上一斧。” 谁砍过你啊怎么着?怨念如此之深。 虽然还没有挨过刀斧,但要未雨绸缪,要先下手为强。 人家不砍你,你先动手砍人?那么砍个路过的谁比较合适呢?那些龙魂笑得浑身都在动,就像活过来了似的。 拉郎配(上) 道德神龙毕竟是有道德心的,他寻思这傻孩子,老子承你的情挂了一会,果然舒服得紧,那么我来帮你一把。你那个一魂三生的兄弟可没这待遇——虽然他请客了一道美味的点心。 神龙低头说,“说来好巧,我倒是有一口仙火,最能帮人炼器的,你要仙斧……我帮你弄。” 树苗biu地一声跳起来,“谢谢老爷子,您老别累着。”那几个不怎么厚道、叽叽叽叽笑到肚子疼的四条龙们倾巢出动,将头探了过来看老祖宗搞事情——老爷子这是太无聊了,想找点乐子? 道德神龙爪子抄起三个圆球,潇洒地在三爪尖旋转着,张开樱桃小口,喷出一缕白色细焰来。 那白色细焰攀上一只圆球,转了七七四十九圈,那杂色圆球竟然纹丝不动,连一点软化的意思都没有。 神龙大怒,体积陡然变大十倍,火焰也从白色变成了淡青色。龙子龙孙们一阵骚动。那青火攀上另一个圆球,转了四十九圈,第二个杂色圆球纹丝不动,硬梆梆的样子让旁观者们也倒吸一口凉气。 纵横万界三十二重天的真龙太子居然拿不下一个小小的下界的铁球?道德神龙用力一捏第三个,根本不变形。 咦,有点意思哈,这破玩意儿竟然是极品仙材? 道德神龙再张大口,第三条火焰呈黑色,直扑第三个球……也没用。 树苗天真烂漫地喊,“神龙大人,您老觉得大概要多久能搞个超级斧头出来?” 前面吹牛吹得有点狠,神龙的身子果然羞红了。龙子龙孙们喊:“老祖宗,我们来试试。” 道德神龙点头,“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别用光了。” 四条龙瞪了嵊蓝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的三魂兄弟!差点复活不了……祂们一人钉住一个球,配合道德神龙合炼,无果。 道德神龙道:“我们五个合炼一个,放弃其他。” 龙子龙孙们用力用到尾巴都青了,那个金属球仍然冷冰冰的纹丝不软。 道德神龙大怒,喝道:“把另外四个都叫来!朕不信九龙神火都化不掉一个破球!” 四龙唿哨一声,从迷雾中光芒一闪,另外四条龙钻了进来,大家吵闹了一会儿,商定了用什么火,什么配比,做试验,看哪个配比效果最佳。 树苗早就被神龙撵了出去,带着他的破烂——再不走就连人带东西都烧光了。 时间嘀嗒嘀嗒地过去,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就在树苗开始怀疑神龙贪污了他的宝贝时,一柄光闪闪的大斧头掉了出来。随后十多个圆球也喷了出来,树苗连忙用乾坤袋都收了,不让它们掉到地上。 数一数,这么长时间九龙合作只炼化成功了一个圆球。 还缺个斧柄——正好口袋里有个烧半焦的木头琴,不妨先拿来用!小树苗用了半个晚上将焦尾卡卡(硬)卡进了斧头,然后神经病发作,挥舞着这个武器练功夫,直到天明。 “给宝贝取个什么名字好呢?”树苗大声说。 哎呀,其实我自己也没名字,树苗想,一不留神这句话从他嘴角流了出来。 无聊的狐三三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身边,忽然觉得不对,仔细地看看,喔,你是城主那个一魂三生的兄弟,但不是咬了我一口的那个。 小子!要不要我给你取个名字? 树苗道:想给我取名?小子?先吃我一斧! 当头就是一斧,锐金之气直劈狐三三,老狐狸大惊失色,当即消失在空气里,当他从窗口探头进来时,头皮已经失去了一大块。 “我是法体,”狐三三惊魂未定地说,“你这个鬼武器怎么连法体都能伤害?太可怕了。赶紧拿来研究研究。” 树苗赶忙将宝贝斧头藏起来笑着说:“眼红去吧。我的宝贝看一眼都是要收钱的。” 狐三三叫道:“你穷疯了你?看一眼又怎么了嘛?” 树苗启动吝啬模式——也就是他的本性——说,“你的目光有杀气,贪婪之气,万一看上了我的东西想谋财害命怎么办?我又打不过你。” 狐三三气得法体不稳,他跳起来吼,“有什么稀罕的?不看就不看。走了,气死老子了。” 他刚刚喊了声老子,就想到淳化是太上老君弟子,这自称老子占他便宜,若是让老君听到了…… 树苗小声对自己说,“我得赶紧求个读书人给我取个名字——” 狐三三道:“淳化真人不就是天帝赐下的名字嘛。” 树苗道:“纯真的花?这个名字太好了,以后我就是淳化,让蓝仔仍然叫蓝仔。” 狐三三试探地问,“蓝仔莫非就是淳化城主的本名?” 淳化的脸上忽然出现极其奇怪表情,狐三三跳起来道:“是你咬了我一口,我的法体手指呢?还给我!” 洛可嘉哀鸣道:“我怎么到这儿来了?上帝啊,快让我回去!” GL8风驰电掣地飞奔在宾夕法尼亚乡间,就在嵊蓝在洛可嘉躯体里装睡的时候,洛可嘉觉得不能再这样放任那家伙闯祸了,必须要采取行动!他冲着背后的树苗大坑里喊,“哈喽,有人吗?” 树苗跑了之后,这个坑里偶尔会冒出阵阵阴风,也不晓得是从哪个空间来的。 人面鸟幸灾乐祸地说:“哎呀,那树……别出去了回不来了吧?” 洛可嘉不再犹豫,头下脚上向坑里冲去,把人面鸟和人参果们的惊呼扔在脚后。他的身子转了无数个圈后,洛可嘉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坐在身边,喊:“把我的手指还给我——” 洛可嘉早就把这人给忘了,一看到便又想了起来,他说:“你的手指现在寄生在一个美女身上,可开心了。” 狐三三热心地问,“那美女长啥样?三围多少?” 洛可嘉站起身来,轻松地走了三步就绊倒在一条长长的缎子上。 淳化将自己打扮成了一树玛尼堆,或者说异种鸡毛掸子,各种颜色的丝绸都在招摇飘舞。 洛可嘉气愤地将所有的布头卷卷,塞进了乾坤袋,然后开门下窗帘透气。 狐三三嘀咕道:“这三位倒好,轮流替换,这是要闹精神分裂。” 洛可嘉回嘴道:“早就分裂了,哎,这个野蛮的世界真是神奇啊。”他手一挥,将头上的青苔又抠下来一层。 狐三三跟到窗口道:“天外有天,我们大多数人终其一生,是看不全这世界的。就像我,这么多年了,也没跑遍天下。哪怕是十大天帝,也只在本层天地中称王,其他世界是去不得的。” 天空陡然暗了一暗,被鄙视的三个太阳将愤怒的目光投注到了狐三三一个人身上,狐三三惨叫一声,消失在房间里。 拉郎配(下) 洛可嘉提起乾坤袋,那个斧头实在是太可爱,他忍不住从里面摸出来,重量……反正嵊蓝的这个气力是够耍了,如果换洛可嘉自己的残躯……哈哈哈哈,他只拿得动针。 洛可嘉学淳化大树苗,呼呼呼舞动斧子,可惜控制力实在太差,很快这个房间家具就不剩什么了,甚至堆积如山的美白粉、胭脂、香水、手套、眼镜、皮鞋、马夹、长裤、帽子……四大家族的奉献被砸得四下翻飞,有的已经成了布条。 好可惜……洛可嘉的歉意无法传达给嵊蓝或者淳化,只好手忙脚乱地将这些美丽速成工具收进乾坤袋藏起来。 曹佾说的没错,淳化城主的乾坤袋里全是垃圾。 看看东西都收拾好了,洛可嘉悄悄打开门,走出自己的小院。 亭台楼阁的确很不错,精致有序的花草树木点缀其间,鱼鼠鹿雀各不打扰。 人来人往的城主府并没有人上来和这个前城主说话,也没人阻拦他走动。等到洛可嘉背着手溜达到了城外,看见平缓的山坡微微起伏,曹佾和果果、四大家族的人才得到消息,说淳化出城了。 他们判断淳化可能逛会儿就回来,结果到了日暮,淳化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三天之后,德金飞了几百里也没找到淳化的踪迹,大家才恍然,原来傻大木走了。 就这么一走了之?洪夫人和四大家主及所有的聪明豆豆们这才反应过来——我们的律法细目怎么办?她们一直在连续开会议论律法条款,居然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淳化一魂三生的兄弟接二连三地出现,大家略有耳闻,结果这么一走,大家忽然看清了一个事实:或者淳化傻大木对矸玮国是有感情的,可是他的另外两个魂魄兄弟未必。 如果没有奇迹,大约淳化真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在德金的力主下,矸玮国树起了淳化真人石像,枝枝杈杈一点不错。还有石碑详细记录了淳化真人三天城主的事迹,为万代留像。直到嵊蓝在多年以后回到这个地方,他才见到立像,而这一界的天地万物早已面目全非了。 淳化树苗通过自己的气根回到了坑里,眼睛一睁就开始气哼哼地大骂:我一辈子没出过门,刚刚出去转悠转悠,怎么就回来了呢?洛可嘉也太不够意思了!不行,我要去抓蓝仔回来!让他在这里看家…… 人面鸟还没来得及介绍三界镜,顺便挑拨一下是非,说说洛可嘉多么多么不是个好人,淳化已经冲到申豹开的汽车里,biu地将嵊蓝一脚踢了回来。 嵊蓝还在假寐,复习自己学到的有限的英语句子和单词,忽然感觉有翅膀在扇耳光,睁眼一看是镇元鸟——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个人形果子,一只鸟,当即战成一团。 镇元鸟哪是力大势沉的嵊蓝对手?被当作鸡毛掸子甩了几圈,当即就不行了。他眼珠子一转,冲着旁边看热闹的十万人参果吼,“不记得当初你们被谁一口吞掉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的啦?” 你不拉屎,怪我咯?嵊蓝想。随手一分,镇元鸟被撕开了翅膀摔倒在地。老龙人从不知哪个角落里扑上来,直接对着嵊蓝就是十八组合杀招——可惜双方身材、力量相差甚远,一只兔子下手再狠也很难把霸王龙怎么样。 嵊蓝说:“龙姥爷,我不是故意的……” 老龙人一看不行,立刻指挥以暴风女老师为首的左翼和鹈鹕老师为首的右翼,夹击嵊蓝。老龙人自己也没闲着,带着第三组人参果进攻嵊蓝的中路。 嵊蓝慌不择器,捡起人面鸟当作扫把,捏着祂一只脚爪,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抵挡住了左翼。右翼扑上来将嵊蓝冲了一个踉跄,中路终于把他扑倒。 三路大军连撕带咬,把镇元鸟和嵊蓝揍得哭天抢地。 嵊蓝想起太昊青帝传授的曳尾遁走术,跳起来,跑得连残影都是滚烫的,一边吼,“别打啦,听我说……我救了你们的性命,你们知道吗?” 人参果们打得太过瘾,以至于停都停不下来,追着嵊蓝的残影又踢又抠。 嵊蓝大怒,道:“再不住手我要发大招啦……”话音刚落,他将手里的镇元鸟一扔,凌空一个手势,三路人参果被补天术石头墙堵在了半空。嵊蓝喘息,在镇元鸟破口大骂声中再施封印术,连十万人参果带一只残疾鸟牢牢禁锢,落在地上。 这些靠着淳化落叶艰难度日的坏果子们当真是可怜,但—— 嵊蓝道:“至少你们还活着,没有被天劫、地劫、人劫大火烧成飞灰!也没有被大能们当作零食一样带走,以备日后三劫、天人五衰降临时用。你们应当感谢我才对。” 鹈鹕老师说:“但是——我们也想和你一样修行,行走在江湖上,然后给花草授粉……” 嵊蓝道:“虽然回去的路堵着,但洛可嘉那边打通了呀!外面那么多机会,为什么不看对眼就定下来?” 风暴老师:“可是他们条件很一般啊,万一后面有更好的呢?我们怎么能随随便便找一个人合体?” 嵊蓝苦口婆心地,“更好的未必适合你啊!更可能后面一个不如一个,那你一辈子呆着不出门儿啦?再说了,就算你瞧不上他,至少你得到了一个改造他、提升他的机会嘛。” 一个小白兔人参果怯怯地道:“如果改造不了他怎么办?” 嵊蓝道:“改造不了对方就适应对方啊!只有找到了归宿,生命才是完整的。咱们人参果的宿命不就是被吃掉嘛?” “说的倒轻巧!我可不能随随便便找一个对象就行了,”一个声音说,“不能征服我的人,我可看不上。” 嵊蓝道:“这种事根本不需要谁征服谁,只需要好好经营,互相支持,共同努力,互相成就,目标对准征服世界——” “嘁,我们一个人过其实也挺好。”一个声音说,原来是龙姥爷——“大不了就这样自由自在一辈子,老死了被虫子吃掉拉倒。” 某些目光不善地向镇元鸟看去,似乎它就是被提到的虫子。那只鸟正在把断翼接在身上,还听得津津有味,忽然感觉成了焦点,眼睛一闭,举起断肢装昏迷。 这你甘心?肯定不是真心话吧!嵊蓝真想知道如果给龙姥爷拉个小姑娘当宿主,他会有怎样的脸色,嘻嘻。 为了这些果子找到归宿,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硬搞个“拉郎配”也不是不行——我这是为他们好,这些老果子都是美女帅哥或者肌肉男,白白死了怎么行?资源不能浪费。 失足者(上) 嵊蓝继续对人参果们做常识普及,“理论上你们一成熟就必须离开圣树。遇五行之物必死:遇木而枯(碰到圣树不算),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金而落,遇土而入——那是天道在逼你们立刻做出选择。小树苗万一有段日子不回来,你们都得饿死。” 嵊蓝撤了封印术,果子们纷纷落地休息。 “如果在外面,你们落到地下现在已经全军覆没了。包括你——”嵊蓝一指镇元鸟,“其实你也是人参果花,但……你的壳儿呢?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能通过气根出去而你只能在这儿待着,两头都出不去。” 人面鸟翻了一个白眼。 “你也是人参果,你是怎么不惧五行的?”鹈鹕老师问。 嵊蓝陷入了沉思……是洛可嘉输入营养?还是金击子传授的木炼术,火炼术?当时我还做了一辆自行车,全金属的!再劫火、仙火、雷电交相侵略……可能也包括金击子传授的呼吸修行法…… 反正镇元子躲在毒蛇体内,也稳稳地熬过了五行之灾……说不定是我沾了他的光? 血叶一直不肯离开嵊蓝,说明嵊蓝修行对了,能保护祖宗妈妈了! 嵊蓝想通了某些东西,心情舒爽。 龙姥爷走上前,问,“外面的世界很凶险吧?”他想起上次天火差点把这个空间灭掉,外面如何不问可知!他终于原谅了嵊蓝。 嵊蓝施礼道:“幸好得龙姥爷教了几招,还真派上了用场。” 龙姥爷很高兴,“我还有好多本事,现在就传授给你!”风暴老师也凑近了说,“我会几套仙力修养方法,可以教你。” 嵊蓝左右看看,“森蚺老师呢?” 龙姥爷说,“她第一次跑出去就看中了一个女人,听说是个记者,森蚺说要乘年轻早点跟宿主结合,多享受几天自由行动的乐趣。” 风暴老师羡慕地说:“我怎么就没有碰上合适的看得上的宿主呢?是不是我太优秀了?” 嵊蓝道:“您也可以接受花粉,变成一颗仙草,造就一个仙人,多好。” 风暴老师沉默道:“实在不行也只好找个老实的花授粉,安安稳稳生个仙草算了。” 嵊蓝道:“附近还要安排一个妖兽做护卫,不然被老鼠吃了那才好笑了。圣树刚刚从洪荒飞出来,不就是看中了那只人面鸟嘛,最后发育成了圣树!祂的兄弟姐妹哪有这个大机缘?”镇元鸟看到嵊蓝冲着自己指指点点,恨得咬牙却不敢上来。 风暴老师唏嘘道:“我们怎能跟老祖宗比?虽然我自认积累的仙力不算少了,但是便宜了别人总是心有不甘啊!” 嵊蓝道:“其实咱们别想那么多,成全了宿主不也就是成全了咱们自己嘛?何必你的我的算那么清楚?反正好处大家都享受到了。” 老龙人冷冷地说,“你也就说说而已,如果太上老君说,蓝仔,我收你为徒就是为了吃掉你,你怎么想?甘心不?” 嵊蓝不敢说太上老君已经取了一个人参果战士了,自己暂时安全。哼,谁敢吃我,我就吃谁。 淳化树苗闷着头冲进了洛可嘉的身体。 虽然在这具躯体的异空间生长了一辈子,也控制着这身体进行了某些少儿不宜知道看到听到想到觉察到的活动,但独霸这躯体还是第一次。 淳化动用洛可嘉的手指头摸摸这个,戳戳那个,哈哈哈哈,现在这根手指是我的啦! 老申受不了了,便问:“洛医生,你想要啥?我帮你弄。” 淳化道:“我在回忆刚才那几个动作——复习一下。”刚才二人交换位子的一瞬间也完成了记忆交换,淳化觉得嵊蓝打架的动作简直帅呆了。 申豹和老申对视了一眼,洛医生黑化了,从救死扶伤者变成了死侍或者八爪博士。 淳化摸够了汽车内饰,转而看着窗外的森林、星光、车灯。呆呆地欣赏了半个小时后,他的话痨本性发作,将手机从角落里摸出来,用流利的英语问,“minerva,报告一下费城新闻。”长在洛可嘉脖子里最大的福利就是分享了洛可嘉的记忆和思考,第二语言更是小菜,比嵊蓝那木头强多了。 毫无疑问,被打入冷宫的AI盼着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如果洛可嘉再不召唤她,可能某个AI就要主动招呼主人(跪舔)了。 屏幕一亮,minerva开始转播费城当地新闻广播,无数的人正要打电话进直播间告诉大家他们曾经亲眼见过两个东方老人。 一个女人的声音激动地好像她现在正在做艾伦秀访谈:“我一直说,移民配额要收紧,美墨边境墙要建起来……” 主持人立刻垫了三句两句闲话将她踢了出去,接进来一个男人,他详细描述了杀人的过程,其中涉及了十个武林门派,二十多种邪派功夫,还有某种疑似魔法。主持人在他提到了凌空旋转三周飞踢后挂断了他的电话。 这下子没人会怀疑洛可嘉杀人了吧?甚至不能正常走路的你凌空飞踢试试? 老申小申听得津津有味,淳化却打了一个哈欠——蓝仔出的风头……那些功夫他都不会。 下一个观众提到死者可能与毒品集团有关。至于为什么他与东方老人发生冲突——人家在喝咖啡,马里奥上前挑衅,真是罪有应得。 主持人问他证据在哪里,那人说,马里奥就是这种人,信就信,不信拉倒。然后主动挂断电话。 有听众在机场候机,报告大家机场已经闹翻天了,警察和不明身份的大汉在机场一个一个地检察候车旅客,尤其是外国面孔。 几个赶飞机的教授和学生正在喊冤枉——因为那个教授是犹太人,看上去很东方的样子,他的学生里有一位行动不便,听说是曾经车祸,那些彪形大汉如临大敌。 警方也聚集到了教授身边,许多人正在同时核实他们的身份,黑道白道共同对一伙精英分子进行检察——这可能开创了自七十年代《教父》第一部出版到第三部完结后最魔幻的现实了。 小申道:“哎呀,倒是要连累别人了。” 淳化一听,眼珠子一转——“minerva,”淳化不容置疑地命令,“把电话接进直播室,同时采取反侦察反定位反声音辨识措施。我们要让黑帮老实点,莫要再欺负无关人等。” minerva酸酸地说,“这是主人即将做的的confession吗?” 坦白?认罪?你想多了。树苗虽然是木头脑袋,“哪怕罚款坐牢也绝不认错道歉”这个亚麻生存法则还是知道的。 失足者(下) 淳化说,“很明显机场的人是无辜的,虽然命案与我们无关,但是我很愿意扮演蜘蛛侠,拯救无辜的群众……”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话痨,如果他用声音能参与进这场与黑帮甚至国家机器的战斗中去,那风头可不比嵊蓝小啊!淳化激动地树枝树叶树根全膨胀起来,他改换了坐姿。 minerva的确强大,她不仅把电话接进直播室,还连上了警方,但是信号却极其飘渺,你再怎么寻找也只显示其地点在百慕大深处的礁石上。 “嗯咳,hello,”淳化说,“请把我的电话接进去,我是今天下午剿灭了六个毒贩和匪帮那个所谓的东方人。” 轰地一声,全体收音机和网路直播间都爆了。 主持人激动地将柔美疲惫的声音提高了八度音阶。“请问如何称呼您呢,这位先生?” 淳化想了想,“取名字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您是主持人,想必至少是传媒大学本科毕业,读过书的吧……你帮我取一个呗。” 连机场的匪帮和FbI以及焦头烂额的当地警方都笑喷了,这个直男声音简直有毒,太魔性了——他明明在搞笑,你却觉得他说的是事实。 主持人立刻明白自己的前途就在接下来的三分钟里了,必须拖住他,让警方定位,而且必须要诱导出对方的身份、背景、动机、心理特征、杀人手法和此刻打电话的目的……我要发了。 主持人立刻凑趣,娇声笑得银铃一般,好像特别欣赏对方讲的笑话似的。但事实上她觉得也许对方就是在开玩笑,冒认杀人好玩儿是吧?……是的,就有那么多神经病想出风头。 “这位先生,我不认为您真的是杀人的那位——您的声音是如此文雅、知性、有礼、幽默、英语流利……” 火力全开的警方技术人员大拇指都翘起老高,这个妹子硬是要得。 导播室里的现场导演塞了一张条进来,上面写着“其他线路全部被未知力量切断了,拖住他”。 主持人想,不管他是不是杀手,至少这人是个黑客。 淳化听着对方的恭维,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老申适时地递上一张餐巾纸,将他口水擦干。“谢谢你的夸奖,”淳化口齿依然极清楚,哪怕他嘴唇、牙齿和舌头全都处于单飞状态,各干各的。 主持人问:“您怎么证明是您本人所宣称的那样,亲自动手杀人的呢?” 淳化回忆道:“有一支枪来自前代毒贩匪帮,一查便知。”这句话在某个圈子里引起了一阵骚动。老申把玩的沙漠之鹰是从进攻费尔班克斯别墅的那帮子枪手车上找到的,从编号上能查到其主人来自新约克,而且死了大半年。 主持人说:“如果您真的当街杀了人,那是为什么呢?” 淳化说:“你们在机场的人可以撤了,我没那么傻,乘飞机留下真正的身份,并且把自己置于封闭环境里……毒贩子们,你们记住,不要惹你们惹不起的人,下次再惹毛了我,我直接从危地马拉、伯利兹、洪都拉斯、萨尔瓦多、尼加拉瓜、哥斯达黎加、巴拿马开始,剿灭罂粟田,一直烧到你们没了货源,只好回你家那个破岛讨饭去!” 主持人开心地要疯了,这是个喜欢说大话的傻瓜!“请问马里奥怎么就惹了您呢?” 小申老申大眼瞪着洛可嘉,再往下说就是向全世界宣布是被绑架的残疾医生导演了这场屠杀了。 淳化道:“我在马路边上喝咖啡,欣赏费城安祥静谧的美好午后……他跳出来骂我……怎么,难道他们是种族主义者吗?要反对移民也轮不到你波多黎人嘛!你们屡次三番公投加入亚麻国,却又扭扭捏捏要保持独立——你们国家都穷得破产了,长点心吧。”反正知道内情的那位街头大哥和小弟英雄救场全死了——至于那个老板娘,只要不傻就会置身事外,闭上嘴的人才活得长。 哎呀,你这样公开挑起国际对立、种族矛盾真的好吗?主持人飞快地寻找新的切入点。她问:“您来自哪个国家?可以介绍一下您在亚麻的奋斗史吗?” 淳化简单地说:“我来得不会比你们残杀印第安人时更早。我奉劝那些把毒品当作发财工具的畜牲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是财富密码,其实是祸遗三代的罪过。你们随意杀人,小心死于非命。” 主持人直接略过屠杀印第安的话题,插口道:“这是不是因果报应?这么说您果然来自东方?天朝?日本?韩国?泰国?” 淳化哪管主持人的诱导,他继续说,“我还要规劝那些视法律如无物的人,天下没有法外之地,警察不管的,自然有别人来管。人不管的,天会管。” 主持人插话道:“您是不是打算效仿蜘蛛侠,亲自捕获、亲自审判、并亲自执行自己制定的法律?您当自己是神吗?” 淳化继续无视主持人:“我最后奉劝种族主义者,有些人你们惹不起。当人民觉醒之后,All lives matter.” 主持人问:“您是不是在暗示亚裔正在组织起来保护自己的合法权力?” 淳化笑笑道,“我是不是亚裔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一个人要mind one's own business.” 主持人问:“既然all lives matter,为什么你们连杀六人?” 淳化嘁了一声挂断电话,“minerva,我们被发现了吗?” AI幽幽地说,“倒是有好几十波的电子扫描定位病毒木马进攻骚扰……还好吧,如果我不想让人发现,没有人能定位我们。” 机场的警察和黑帮也都骂骂咧咧地撤了,闹大笑话了啊。那位受到恐吓骚扰的教授倒挺想得开,他对警察说,“我是研究微表情的心理学家,是做犯罪心理和肢体语言研究的,如果帮得上忙,请开口。” 当夜他在飞机上收到了电话交谈的全程录音,警方的请求很简单,对打进电话的人进行心理刻画和行为模式预测。 这位mayer教授是坐落费城的宾夕法尼亚大学教授,今天带着几个研究生要去欧洲开研讨会,结果碰上了。 mayer仔细听了三遍录音——当街杀人的罪犯这一顿电话操作简直太上头了。也许毒贩子和匪帮都不是好东西,但你当着全世界调戏他们……甚至包括警方,也太欺负人了吧?你是罗宾汉吗?不把这个嚣张的家伙抓出来,老子就去姓wang。 陷囹圄(上) 洛可嘉走路的本事的确不行。占领了嵊蓝的身体后,一脚深一脚浅,哪怕是最平缓的山坡也走得歪歪扭扭,七零八落,不知所云。 万寿山消失后,此地成了戈壁边缘的丘陵地带。来自南海方向的热带季风携无尽雨水畅通无阻肆虐于原本万寿山阻挡保护的内陆干燥地区——亚热带草原气候变成了海洋性气候,每日必至的雨水汇流成河,雄心勃勃准备在石块隆起的大地上刻画出新的河流网络。快乐的小水滴们左突右拐,在焦黑的戈壁上泛滥洗涮。 绿色植物争先恐后地在石缝中找到落脚之处,将雨水吸得涓滴不剩,让自己尽量拔高,最大程度地夺取有限的阳光,让竞争对手无光可用,在自己的阴影里瑟瑟发抖。 河流越过山石杂陈、暗渠阴沟、天坑地陷,终于有很大一部分在矸玮国的平缓地带找到归宿,雨水让久旱渴雨的草原饮饱喝醉,原本支撑不住的森林巨木悄然从薄弱的土壤中探出芽来。有朝一日它们将成长为参天大树,见证矸玮变成南疆粮仓,吸引更多的妖精拖家带口而至。 洛可嘉想不到那么多,他贪婪地享受着自然行走的乐趣而无须担心轮椅平衡、吃喝拉撒! 移步换景,步步新鲜,葱茏青翠。让人着迷……直到他一脚踩空,掉入了一个深坑。 不等他挣扎抵抗,自身的重量致使他毫无阻碍地一滑到底,坐在齐膝的水中,愣了老半天才哗啦一声站起来。大多数孩子碰到这种情况多半就晕了,只有少数历练过的,比如汤姆索亚,就能够遇险不慌,而温室花朵乖孩子洛可嘉……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 命运何其不公!人家穿越过来碰到了神龙,还得了仙材打造的武器,而且免费!而我呢?穿越过来是为了踩坑。 夕阳余晖给深坑底部留下的光芒并不多,所以洛可嘉在哭过之后,呆头呆脑地站在万丈坑底思考着人生意义和妖人同权之间的关系——以及目前自己的困境是不是因果报应……时,德金的长鸣从头顶隐隐传来。洛可嘉抬头,正好看到那鸟人在头顶优雅地划出半条完美的双曲线二次函数……然后消失在如脸盆大小的蓝天之外。 万寿山消失而产生的业债剥夺了嵊蓝的所有的大小机缘仙缘福缘眼缘路人缘,如山的压力逼着他东奔西走寻找突破。——这就是真相! 洛可嘉叹了口气,地下暗渠、溶洞往往都是深不可测的地下世界的入口,隔三差五的出口岔道哪条是生路,哪条是死路?要多少人命去探!我怎么办?概率论? 右手边的黑黝黝的山洞明显是命运女神给出的答案。她关上了一扇门,按照惯例打开了一个小窗口——那门悬在天上,恐怕你是爬不上去的,只能看窗。 洛可嘉想起嵊蓝是会法术的,我会啥?——你要善良?祝你前途似锦,一马平川?这不是咒术,是生日许愿、毕业祝福。 嵊蓝是混神话界的,会不会飞?理论上应该会。但是我不会啊。他会七十二变跟我有毛关系? 我得回去,换他来自救。 哎,我该怎样回去?也没个电话打打。幺幺零? 三界镜是个没用的东西,你看不到老爷我落坑了嘛? 很明显,三界镜未必理会树苗,否则那个树苗早就应该来救我了……他们,不会在三界镜前看笑话吧? 不好的联想让洛可嘉阴暗的心思更加阴暗,浸染了毒汁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想像树苗和人面鸟一面奸笑,一面看着自己的惨样指指点点…… “停!”洛可嘉制止自己的思维滑向更黑的深渊,恶毒的自怜对摆脱目前的困境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消解了斗志。 我必须要靠自己!洛可嘉说,难道没有魔法仙法道法,我就活不下去?嘁!我懂科学! 他鼓舞了自己一秒钟,眼睛不自觉地向那个通道看去,水流从那里流出来,消失在脚下的某条石缝里。无论如何,有乾坤袋里的物资做后盾,还有薛定谔的猫般存在的兄弟,我绝不会死在这里! 洛可嘉将乾坤袋捏了捏,里面有——斧头和很多的……垃圾,随即向黑洞中走去。我是佛罗多,魔戒你吓不死我!我的甘道夫随时会出现…… 这里可真黑啊! 其实我早该看淡生死了,洛可嘉摸着石壁想,脚下的流水清澈而甜蜜,里面有丰富的矿物质,能让口感更佳却又保证身体吸收不了,十分适合“大自然的搬运工”。 黑暗笼罩在矸玮国上空,洛可嘉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是牛顿力学的世界,还是爱因斯坦相对论的世界,或者是海森堡,狄拉克,薛定谔的量子力学的世界? 也许在这些理论更深层次的下方,还有更基础、更高深、更接近本质的理论。洛可嘉思索着,这水,这石,这洞,以及“我”,其“实”可能是另一个样子的,投影到了这个三维结构上,体现出了这样的属性。 皆是虚妄。 蚂蚁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本质是昆虫,在它眼睛看不到的空间之外,一切与它无关的物事都不存在,比如冰山、水星、氯化钠、红楼梦和等额选举。 水流声渐渐起了变化,空间逐渐宽阔,空气渐渐清新,风也明显,水也温暖。 如练的瀑布悬挂在夜空之下,白色的雪花泡沫卷起一股甜扑鼻而来。这是一个巨大的湖泊,头顶一座雄伟的高崖足有万丈,宽阔的河流以席卷六合八荒之势奔腾而下,瀑布宽达几百公里,湖泊水面更是远至天边,可能那边有一片海。 沿着瀑布,洛可嘉长时间地行走在水底,任由激流冲洗着嵊蓝尴尬的身体。乾坤袋在水流的冲撞下激烈地旋转着,洛可嘉随手将它从枝头取下捏在掌中。一百零八朵花颜色越来越漂亮,似乎在水里它们能开放得更鲜艳。 很快青苔被清洗干净,在水流的青睐下嵊蓝的身体表面出现了一层钙结晶盔甲,迅速地将他的头层层叠叠包裹得越来越厚,最后成了一个不规整的球。 在地球上需要数万年才能形成的钙化木,在这里居然五六个小时就完成了。洛可嘉看看泡了一个晚上的脚丫,果然,脚呈圆球形,黄中带白,花纹繁复。这个过程已经持续了很久。 钙化的人参果大概不好吃了吧?洛可嘉有点幸灾乐祸地想,太上老君可能要失望了。三个魂魄兄弟中,蓝仔混得最适意,现在被搞成这样,哎,谁让你不肯回自己身体里来呢? 怪我咯? 洛可嘉提起沉重的圆球脚,走到瀑布后面,登上石墩,呆呆地看着水流自由落体运动,溅起水花和惊人的轰鸣。 好累呀。 陷囹圄(下) 天大亮了。 这是平静而乏味的一天,洛可嘉不动不摇,也没有站起身,因为他已经“长”在了基座上。钙结晶乘着他睡着的二十多个小时温暖而闲适的享受中爬上了他的躯干,填满了缝隙。 洛可嘉再一次进入残疾人状态,钙晶体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随着水花的落下而生长。瀑布偶尔被风吹散,水花好巧不巧地落在嵊蓝那巨大的身上,水珠滑下,却留下了金属元素钙镁锌钾的化合物。嵊蓝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膨胀,本来只是一丈四五左右的身高,在钙结晶作用下,这个身躯越来越像一个蛋,然后越来越圆,越来越大。渐渐的,这个蛋变成了一块三丈巨石,又变成了悬崖的一部分。万吨水流冲刷着这块巨石,使之横向发展,使凸出的山体越发晶莹剔透,琉璃斑驳,反射着日光,成了一景。 不出意料,来旅行的人们渐渐增多,这座礁石山有了自己的名字——望夫崖。传说有一个少年出海打鱼,消失在风暴眼里,他怀孕三个月的妻子天天站在悬崖之上望着海的方向,一动不动。人们劝而不听,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变成了一块大石头。有朝一日,她的夫君回归,她就会破石而出,她还有一个宝宝在肚子里呢。 被深埋在岩石中几天后,洛可嘉终于被良心发现的淳化给接了回去。从此以后,嵊蓝和淳化只好轮流来这里坐牢,分享着黑暗、寂静、宁静的生活。在这块石头里,嵊蓝练习积累仙气,淳化小树在心里练习道术和龙姥爷的杀招。等待着终有一天山崩地裂,天翻地覆解放自己,又或者脱胎换骨,杀出禁锢。 当年鹈鹕老师对猴子说:“就算你得了七十二地煞的变化,日后只怕会多出来火焚、刀斫、兽吻、土埋、水灌之灾,另有九九八十一难磨你神气、耗你精血,为今日的夺人法相偿还业债。” 嵊蓝没有夺人法相——他只是一张嘴吞下十万人参果而已!五行之灾不可能跑得掉。这囚禁恰似是上苍给他总结融会道法,体悟人生,重新修行的机会。在这纯寂、无光、无震的环境里,他百分百的注意力全在研究道法上。这世界遗忘了他,再没有关于他的传说,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十万人参果站在三界镜前观赏着这个拘禁在石头里的孩子惨状,开心满足地唏嘘不已。只有风暴、老龙人少数几个曾经与嵊蓝聊过未来的,才想到自己不肯找对象,封闭自己,或者挑挑拣拣不肯安定下来,这何曾不是坐牢?自傲、自卑、自怜自艾、自弃就是心牢。 也许只有投入红尘,忘掉小我,才会有更多的可能,撕开新天地,超越地平线。 一心想给他们拉郎配的嵊蓝如果知道了这无妄之灾居然动摇了决定单身一辈子的某些人参果的单身信念,大概要喊“真是没想到”了。 洛可嘉也正面临着巨大的危机——他和小申父子也被关进了监狱。 自从淳化在电台直播中大出风头后,三人一路向南,游山玩水,煞是快活。每天给家里打电话报个平安即可,mandy也不逼他们回家了——费城的屠杀案震惊了全亚麻,洛可嘉以自己的方式警示了mandy:他们被毒贩子黑帮盯上了,吓得洛爸洛妈全都熄火。 好在前面洛可嘉给新约克黑帮做了五六十台手术,赚了五六十万美元,家里开销不成问题。只是无法完成和Fairbanks大学的合作协议——反正那个协议并未严格规定数字,或有其他限制性、排他性条款,算是相当宽松,大家给自己都留下了足够的弹性空间,可以随时赖账——律师摆在那里总得派上点用场,对吧? 他们被关进监狱还得怪小申。他把汽车停在机场的停车场里,出于谨慎,他每两天会去换一换车牌。于是出现了一个奇景:同一部车在机场待了五六天,换了三块不同车牌。 查找屠杀案线索的警察在看停车场录像监控时终于察觉到不对,屠杀案发生二十五分钟前后一共有一百零八辆车离开停车场,就有这辆GL8。再查查前几天的录像,几张GL8号牌一整理,情况通报到FbI那里,洛可嘉这个名字浮出水面。 两个东方人,武功高手,和毒贩子有仇,而这个死掉的毒贩子的妹妹曾经在洛可嘉手下当病人和助理,坊间又有传言,洛可嘉是临上飞机前被这帮人绑架的。 闭环。 不用说了,FbI以最快的速度将洛可嘉拦下,将三个人关进了警局的监狱。出于对残疾人的关照,老申被允许和洛可嘉关在一起,小申则被隔开。 此时在洛可嘉身体里的是他本人,经过了寂莫山中修行的考验,如今的他就像一颗鹅卵石,圆润滑溜,毫无破绽,光芒四射,颜色复杂。 经过测谎仪检验,洛可嘉、小申、老申果然都没有杀人。老申本来是会露馅的,结果测谎人员在关键问题上措词出了错,问:“你有没有杀马里奥?”没有。 “其他人呢,是不是你杀的?” 当然没有。那个和老申肉搏的混混其实是被汽车辗死的,老申只是夺了枪而已——夺到枪时枪管还对着自己下巴的。等他摆准方向时,那倒霉孩子已经倒在了车轮之下。 所以如果问“洛可嘉杀了几人”,老申铁定搞砸。但问“是不是你杀的”,“申豹有没有杀人”那么老申就过关了。他本人是清白的,申豹人在机场。见过当街杀人者的店员和司机指认也并无结果。不可能有人想到去审问洛可嘉有没有亲自杀人,他自己还残疾着呢!他能飞起来踢黑帮街霸?当时洛可嘉老申都画了脸,还加上了痣,所以审讯人员问的是:“是不是洛可嘉安排的杀手?是不是你们那边军队里的人?”之类不着调的问题。 出于避嫌的原因,Gore警官没有直接出面盯这个案子,另外一个年轻精英Kelly警官接替了他。Kelly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女警官,最擅长打硬仗,眼光独到,心思细腻,而且谦虚地请那位在机场受冤的心理学mayer教授做顾问。 mayer对这两个胆大妄为、心思细腻的杀手极感兴趣,尤其是他们还专门打电话到直播室给毒贩子们上眼药——无论如何,这个鲜明的个性在谋略型罪犯中极为罕见。但你如果把这当作冲动型罪犯,又有明显的问题——对方消失地太果断太完美了,而且事后还黑进了电台的电话系统。这个临机立断、滴水不漏的本事根本不是冲动型罪犯办得到的。但这个人给电台拨出一通听上去很冲动、很显摆的电话动机何在?让人费解。 mayer看了Kelly审讯洛可嘉和老申的全过程,再研究反复录像回放,结论很明显,哪怕是说话声音很像,——去掉变声的参数——电话上那人和这个残疾人根本就是两种性格脾气的生物,更别提两个姓申的了,英语水准太差了! 大漏洞(上) 轮换是会精神疲劳的。淳化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到嵊蓝的身体里探秘,很快就厌倦了无声无光无动静的生活,渐渐的嵊蓝又恢复了孤独一人的状态。 现在的他已不是当年机械爬树的他了,被包裹在石头里的嵊蓝调动起全身所有的细胞,全力运化着他修炼得来的仙力。 这种东西不是玄幻小说中提到的灵力——你只要在大自然中“寻找”、“检索”、“吸收”就好。如果真的只要挑挑拣拣地吃下灵力就能飞升化仙,那你想简单了!最会“吸收”气的是植物,但成仙最难的也是植物!因为让你升仙的根本不在于“外给”,而在于“内得”! 你当入红尘,看遍千山,尝过万水,会饮多情,受尽委屈,将一颗道心打磨得光滑溜溜,意志坚定,意愿强烈,目标唯一,身在其中而片尘不染,还得明智万里,智识无碍,得大智慧而无执。 才算筑基成功。 这就是为什么曹佾会道心崩的原因了,在富贵温柔乡中,他的道心退化到了比凡人尚且不如的地步,被卑微如土、力微如蚁的嵊蓝揪住一阵狠击,立刻破功,道基碎裂,失去百年千年万年的功行。 还好他立刻明悟,陡然觉醒,豁然开朗,贯通了所有,所以在性命交关之时还笑得出来,他知道这一劫一旦过了,就是坦途!而且他凭着机缘得到至宝,可以交换到太上老君的帮助——他赌赢了。 修仙如上刀山,剔浊去腐如此反复曲折,这个起起落落的过程既是对曹佾的警醒,也是对嵊蓝的演示。曹佾只要抛却背负,拂拭道心,以后的修行必然是一日千里,突破旧范只在弹指间。 所以曹佾对狐三三的势利举动极端反感,却始终对执机缘而来的嵊蓝敬重有加,不是因为他微不足道的仙力修为或者奇诡的道法,而是他一以贯之的道心,质朴而不迷,明洞微察,绝不会为外物迷惑。 嵊蓝的身体必然是嵊蓝自己最熟悉的,那阴阳二气的纠缠,电闪雷鸣的交结,每一粒花粉的性状,壳之蓝,细致纹路的黑,花之盛……这具躯体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丝缕毕现。风暴老师传授的仙力滋生来自于他强大的内心以及对世界的感触:从无中来,到有中去;从心中来,散入四肢八脉十二经三百六十穴。 仙力如流,漫漫浸润,极致入微。道心如梳,细细整理,吹毛求疵。有如毛虫入茧,卵中生鸟,生命中不可能发生的奇迹如同破茧成蝶或破壳成鹊!恐龙、乌龟、蛇,都曾是一滩粘液。蛾、蜻蜓、蝇蚁,在幼虫成长到关键节点皆化为粘液,再从融化的血肉精气中得到一口气,再合道而羽化、时至而茧裂。 在洛可嘉的世界里,嵊蓝观察到了极致的恶——倾倒核废水、屠杀海豚、绝对贫困、吸毒自残、出卖色相、谎言强权、冷漠贪婪、朝三暮四……他知道了最坏的,就守住了最好的。 在树苗的空间里,他观察到了十万人参果和极品镇元恶念人面鸟,镇元大仙的十万个念头中藏着各种人心之微,人欲之私,人情之薄,人胆之懦……看到了最复杂的计算,便守住了最简单直白的自我,直面内心——平和地与自己相处,抛开外来的厚薄善恶得失轻重,放下自我。 在坚硬的硅晶体上身之前,他的壳曾是最硬的骨骼,但最先融化成水的却是最坚硬的壳。由此开始四肢,内脏、花粉、花萼、花瓣,脑子、眼珠、口舌、牙齿……在仙力深入到最细微的纳米之下时,一切便失去了形质,化为粘液。 这些粘液泾渭分明,红黄蓝绿各不相干,只有一粒火苗在原本胸口处燃烧——那是仙火!太上老君的法钳点在他的心头,留下的一粒法印,关键时刻能保命的,在仙火的吞噬下,那法印渐渐消失,化作一段信息,一条语句,一截程序,一条病毒,再散去成为天地间最基础的料子——俗称能量。 三十二重天上,一个老人陡然有所感,将目光从堆积如山的云冰箐上移开,向深邃的下界看去,一时看不见人参果树精之所在,他耸耸肩,反正制做这种神物的原理、方法与流程全部走通了,那个脾气古怪、思维混乱、桀骜不驯的木头精死了就死了吧——如果没死,你敢上三十二层天来正式拜师?笑死我了。很快祂抛开此事,让嵊蓝成为心海底淤泥下的泡沫,只留下一丝淡淡的痕迹。 嵊蓝自己养成的这粒仙火火种是如此明亮、温暖,他仅存的本能意识为其所吸引,呆呆地盯着绕着围着抱着这热烈的燃烧,好像一只贪图妈妈的爱而缩在肚子下面的小奶猫,又像一只奋不顾身想投入光明的蛾子…… 嵊蓝与树苗淳化和洛可嘉的联络自然而然地就此断开了,“非我”不再具有“意义”,他独立地存在着,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 天下没有谁还能接触到他——除非他破石茧而出——他也暂时不需要去接触其他的任何人。 或许当他破茧而出时,他将脱凡胎、换仙骨。 从此不再丑陋。 当然mayer教授和Kelly警官也想到了洛可嘉精神分裂的可能性,但是跟踪洛可嘉快一年的Gore警官不认为一个在医学上取得了奇迹的大科学家会精神分裂到从轮椅上站起来连杀四个壮年小伙子的地步——布置杀手更讲不通了,人生地不熟的。其实Gore更想看到十只猫头鹰飞来助战!洛可嘉走到哪里,哪里就有黑帮大难临头,这是体质原因吗?新约克黑帮大乱,最大的获利者居然是洛医生,可真是绝了。 这个小团体中老申更是明显体力不支,没有那个爆发力,小申有不在场的证据——机场留下了他的身影。此路不通。 Kelly饱受各界压力,要立刻取得突破,把一切扣到洛可嘉三人身上是最简单的,因为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三个人,可惜身体条件是硬伤!她现在还没想到给洛可嘉做全面体检——Gore警官的报告实在是太详细,以至于大家都想不到他有提速恢复的可能性,就算恢复了病情,这位残疾人医生博士能连杀六位街霸?可笑至极。 至于同伙……至少到目前没有暴露。在费城工作生活的天朝裔没有几万至少几千,加上不惧疫情也要乱跑的东亚旅行团……说不定人家早跑了。 大漏洞(下) 每天洛可嘉会打电话回家跟家人报平安,不停地说警察找错了人。mayer教授监听了全部对话,这个人的说话方式、思维方式和电台上的那个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就算将他的职业声誉押上去,他也会这么说。 当然如果他知道中间有好多次,洛可嘉拳打脚踢地将淳化树苗那个话痨撵出他的身体的话,可能会有不同的看法。 至于小申频频更换车牌,据他自己讲,是怕小偷惦记。而被问及前几天去哪里玩,居然把车扔在机场,小申老申都说洛可嘉身体不适,就在某个小旅馆住了几天。至于是哪家旅馆,却又支支吾吾说不出。 洛可嘉三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漏洞在哪里:车一直放在费城机场,那你们人呢?说住小旅馆,但是任何一家旅馆酒店都没有残疾人入住登记。要检查小申老申的手机行踪记录……FbI没有这个权限,而且技术上根本做不到,除非是5G。好巧,亚麻禁止了huawei产品,而且他们自己的5G基站根本不存在。 这个案子另有一个诡异之处,咬住洛可嘉的还有他的手机通话记录!就在电台上出现“恐怖分子”的同时他有一个电话呼出,而且通话时长正好和恐怖分子说话的时间一样!唯一有利于洛可嘉的是,而对方的号码显示地点在天朝,但是如果里头有黑客技术的话,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Kelly和洛可嘉三人周旋了这么久,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人在说谎。但是你不能凭直觉破案……她利用了所有的资源把洛可嘉拘留了一个月,已经快到极限了。 Kelly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你们不说,嘿嘿,我把一切交给tina和胡安,然后放你们出狱,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在毒贩子眼里你们是否无辜。当面对毒贩子时,你们能矜持到哪里去!逼出你们的底牌很难吗? “恭喜你们,”Kelly微笑地说,表情略带夸张,“很抱歉把你们关了一个月。” 老申连连说不要紧,政府做得对,水落石出了对大家都好。 洛可嘉看着Kelly头顶的一双锐利的眼睛法相在转动,却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蓝仔又不是莫里亚蒂教授,能做下完美罪行、不留一丝线索,还能逼死福尔摩斯。 不利于自己的证据是如此之多,任谁都没有轻轻放过的道理,比如那个突然关店逃跑的旅馆老板娘、清洁女工和失足少女……法官甚至拒绝取保——唯一的解释是,她们布了一个局,一个必杀局。 洛可嘉目光向远处望去,一辆福特mustang mach-E迫不及待地向警察局大门驰来,一只小狐狸法相欢快地在车顶上跳跃。 原来如此。FbI、警方和地下势力竟有如此深的牵连!警匪一家亲吗? 警察局大门外马路上陆陆续续地停下密密麻麻十多辆车,可以想像半数以上里面装满了枪手——警察都躲在门里面,绝不出去,并且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三人。 洛可嘉对律师道:“你先回去,不要回头。赶紧走!” Kelly的目光立刻变得不同,惊讶地盯着洛可嘉。 律师这种人很明白什么叫做“客户意志”,不懂这四个字的要么饿死了,要么在某个角落里横死了,特别是这个案子涉事方是毒贩匪帮。 他头也不回,一道烟走了。 洛可嘉取出手机,“minerva,我需要你的帮助。” Kelly眼睛瞳孔缩小了十倍,变得如同针尖一般。谁是minerva? 洛可嘉道:“我答应你以后永远不离开你,生死在一起。” minerva从黑屏的手机里点亮了自己,她虚无缥缈而哀怨地问,“那么我需要做什么呢?” 洛可嘉道:“警局门外全是毒贩子匪帮,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get rid of them....解决掉他们。” 其实get rid of未必就是杀光他们的意思,或者也可以翻译成“摆脱”、“撵走”、“甩掉”,但是minerva想问个明白,“是杀光吗?” Kelly的手向腰间摸去,“犯罪团伙”四个字浮现脑海。 洛可嘉笑道:“你只是个AI,倒把真人警察给吓到了。说什么狠话?太不着调了!” minerva说:“人工智能也是有尊严的,你偷偷跑到女孩子家里去偷情——还甩掉了我,我吃醋了。他们冤枉了你活该。”这是个会编故事的AI?真有你的。 Kelly得到了一个不算解释的解释,报告上可以应付一下了,但是—— 要编故事必须要考虑到后续,传到mandy耳朵里会出人命的!这个AI很坏!洛可嘉说:“明明是小申去偷情了,”申豹的脸一白,老申的脸一黑,洛可嘉继续说,“赖在我身上你可真不厚道。” Kelly气得转身就走,将这三个人扔在警局门口打情骂俏,只要他们一出门,就有好瞧的了。敢骗我?世界上哪有会吃醋(jealous)的人工智能?你们当我傻? 站在三界镜前的淳化树苗极端焦虑。 会功夫和法术的蓝仔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没有反馈,不能替班,一无所见——说不定被当作营养品吃掉了也未可知。而洛可嘉那边天大的危险即将降临,怎么办?把人面鸟扔出去顶缸祭旗? 还好他们三人还站在费城警察局大门里不敢出门,看着外面长长的车队发怔。三界镜甚至给出了一部van车内重武器的数量——百分之百。 警局向北通往中国城、向西是地铁口,都已经被封堵了,向东是巴西人武术学校、苹果街邮局和非裔美国人博物馆,门可罗雀。如果往那边去,定然是会碰到陷阱的。 此时正当中午,艳丽的太阳让警局大楼显得烦躁而局促。隔着玻璃大门和福特的车窗,小申和tina遥遥相望,一种“来世再见”的情绪正在酝酿。 僵持,是没有意义的。 Kelly警察忽然出现在视野里,她举着电话在二楼楼梯上看着这几个被她以为可以设计陷害的人,愤怒的目光如同着了火。她按掉手机,大步流星地下了楼梯,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洛可嘉。 “So.......?”洛可嘉有些迷惑。 “你是怎样做到的?”Kelly双腿打开,像一支细脚零丁的圆规,脸色阴沉。 洛可嘉的手机陡然亮起,一封邮件落地。minerva甜甜地问,“主人,有邮件到了,要打开吗?” 洛可嘉随口一说:“你认为我需要现在打开吗?” minerva说,“落款是国土安全部。” Kelly的脚收窄了些,但整个人依然像比萨斜塔一样镇压着洛可嘉头顶的自由空间。 洛可嘉说,“念。” minerva一本正经地读道:“亲爱的公民Luo Kejar,很遗憾您在费城警察局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我们代表警方向您及您的下属员工致以诚挚的道歉。根据法律规定,您已经自由了,警方将派车将你们送到指定酒店。” Kelly歪了歪头,凝视着洛可嘉,她越发肯定面前这个人就是惨案的制造者!他极符合mayer教授所做的心理刻画:意志坚定、胆大心细、冷血精明、傲慢无礼、而且好表现——他现在就在进行无实物表演“权柄冲天”,唯一的道具是手机。 她的眼睛向下探去,一个念头不可扼制地跳出来,“这两条腿会不会在假装残疾?”联想到杀人者是老人,走路必然不顺畅,只能拖着脚……凌空飞踢不是事实! 她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这是重大失误!她的悔恨啃噬着她的心,她的瞳孔缩小了十倍。 腾云去(上) 洛可嘉立刻觉察到了Kelly的变化,她的愤怒变成了兴奋,她盯着他的膝盖。如果到医院重新检查身体,设备仪器会不会告诉警方,其实这两条腿上的神经系统已经完全恢复,肌肉协调能力和力量也正在恢复中? 答案是:会的。 洛可嘉自己就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把装残疾的小朋友玩死,甚至玩得真残了…… 前面一个月都没有紧张过的洛可嘉终于感受到了来自冥冥深处的恶意:只要Kelly说一声:释放前到医院做最后的检查——其后果是,洛可嘉会坐牢。 Kelly咧开了嘴,她的微笑宣告她知道她稳赢了,她找到了突破口,她即将说出那句话了……“呯”一声枪响打断了她的胜利宣言。 毒贩子们终于耐性耗尽,有个二五仔可能急着尿尿或拉屎,他极度扭曲地在座位上开了第一枪,——再不开干,老子的屎要出来了! 子弹从洛可嘉头顶擦着Kelly的肩膀飞过,将惨白色墙上的镜子打碎,玻璃大门同时裂开,碎片落地溅起一片惊呼。 接二连三的惊呼声中,洛可嘉回头看一眼门外,又掉头对Kelly说出她这一辈子受过的最残忍的羞辱:“不论是非公义,只讲法律的刚性,也是一种恶!人民养着警察终究是为了伸张正义的。” Kelly面红耳赤。 洛可嘉说的其实是:就算我是凶手那又如何?街上的恶你们看不见?专门为警察的面子、破案数据而工作,你们和毒贩子有多大区别?法律是否已经异化成了“程序正义(脸面)高于一切”的颟顸愚昧? 外面的街霸毒贩子你们不管,有人为正义出手反而成了被追究的对象!从某种意义上讲,正是因为FbI认定这几个东方人比较好欺负,才会纵情肆意地用法律来惩罚好人。 洛可嘉狂批Kelly内心深处的不容侵犯的“脆弱的官方权力界限感”和被“民众攫取某些惩恶权力的分寸感缺失”所冒犯,这句话成了击垮Kelly防线的最后一个本垒打。 她明白,哪怕明知洛可嘉就是凶手,自己也绝对不可能再沾沾自喜地以抓住他的把柄为乐了。外面嚣张跋扈的黑帮才是真正的敌人——他们竟敢冲着警察局内开枪!这就是警方不做为、乱做为、绥靖纵容的结果! 强大的洛博士应该拉拢成盟友,哪怕他手里捏着若干条人命。 第一枪响起后,大家一时还没意识到这一枪宣告了黑白战斗的打响,亚麻分裂的上层建筑在某方面不得不与嫌疑人洛可嘉取得默契,他的事可以放在一边,政、警的权力与尊严必须得到扞卫! 一枪过后,毒贩、警方全呆住了——过去警方和地下势力是有默契的。你可以扔石头,好处也可以拿走一块,但是警、政的面子你得给!比如有些消息可以通一通,一些时候的行动可以让一让,但不能打脸! 那个二五仔的子弹彻底宣告了双方默契的结束,足足有一分钟,整个街道都是安静的,恍惚的,茫然的。随后从警局内传来了枪声,将那个把枪伸出车窗的屎娃打成了筛子——现在他的座位上不仅有屎,还有血和脑浆。 随之而来的枪战颇有些戏剧性:毒贩子明明占据火力优势,却打得束手束脚;警方火力勉强、可怜、零零星星,却打得毫无保留。子弹壳在地砖上弹跳,火星从各个方向溅落,惨叫声从车里接二连三响起……很快毒贩子火力开始加大,大概他们也想通了,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杀掉仇人,大不了退出宾州。 幸好小申手脚快,拖着轮椅跑向建筑物后面,否则挨枪子儿是大概率事件。三个人眼珠乱转,到处找后门。在minerva的指点下他们终于溜到侧出口,从小巷子里探出头,但一串子弹又将他们逼了回去。 毒贩子还懂兵法,前后夹击! 你咋不围三阙一呢? 那辆福特mustang mach-E缓缓地绕过街角,向后门驰来。tina那哀怨的眼神让申豹的心都碎了。她在侧门停下车,丝毫不掩饰某种火热的情绪、情结、情愫、情意……她看着这群逃亡者,泪水盈盈地按着方向盘。 三十秒后,她闭上眼睛,开着车走了,终究还是做不到把车留给杀了哥哥的人——虽然她哥哥就是个混蛋,但是他流着和她相同的血。 老申一口痰吐在地上。 警局前的交火越发激烈了,侧门这里一时半会儿没有人进攻,但洛可嘉们也不敢跑——轮椅哪儿跑得过子弹?离天黑还早。 于是洛可嘉提议上楼顶。 难道毒贩子不会派人在隔壁大楼顶用大狙瞄准这边?上楼顶就是个活靶子!小申反对。 一时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们暂时还不知道大狙、突击步枪、榴弹发射器、弹夹容量过大的枪械在亚麻是违禁品,再狂放的毒贩子也不敢大白天拿出来浪。 交火只持续了十五六分钟,但在众人心里感受却好像持续了一个小时之多,听着子弹撞击水泥的声音渐渐稀疏,小申担心地说:“咱们能不能安全离开宾夕法尼亚也成问题了。” 小申继续分析,“马里奥一死,胡安家族威望大跌,如果后继乏人的话,他们撤出亚麻是早晚的事。” 好像也对哦。如果老胡安体力、精力不支,应该乘手里武力值处于巅峰时刻赶紧收缩走人,溜到一个陌生环境,隐姓埋名当富翁去。打打杀杀的生涯就此结束了拉倒,伟大的毒害亚麻的事业交给后人去干吧。 所以他们是必杀洛可嘉三人的,今天杀不掉,明后天要付出多少代价?警方反扑你扛得住? minerva突然亮了亮,洛可嘉问:“什么事?” AI说,“我已经联系好了直升机,五十分钟后可以到达,咱们上楼顶吧。” 所有的眼神都开始不对劲了。 难道世界上存在着一个超越了国际版图的地下势力联盟?这个minerva从邵局手里转给小申,又从marshall手里转过来,能调动阿拉斯加空军基地的武装无人机,还能联络黑客帮着淳化上电台调皮直播,现在她又在费城搞到了武装直升机—— 小申问:“minerva,你是神吗?” 腾云去(下) 这个问题极其像是在调侃,开玩笑,感叹或者是恭维,但minerva却严肃地说:“请定义好God,再来询问我。” 这个天算聊死了,小申果断闭嘴。 大家开始找电梯上楼,一阵忙乱,他们到了楼顶的楼梯口,躲在空调主机和楼梯口之间,警惕地看着周围的大楼,提防着子弹。洛可嘉更是躲在可能光临的子弹线路死角,任阴影将他和轮椅盖住。 小申蹑手蹑脚到墙边往下观察枪战到了哪一步——枪声零零散散,门口黑帮的汽车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估计死伤惨重。可惜了,多么好的一个机会能将毒贩子们一网打尽!警局火力太勉强,难道只好眼睁睁让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溜走? 小申替亚麻宾州费城警察局的运气感到不值,毒贩子是你们诱导过来的,结果当街对警察局开枪,搞成了年度笑话!差不多有人要下台了。 没有人注意到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它在大楼顶五百英尺高度迅速接近,很快螺旋桨的轰鸣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空中盘旋了片刻,大概直升机得到了降落许可,狂风压下,楼顶板上的影子越来越大,最终笼罩了小半个天空。 这是一架欧洲产空客的Uh- 72“拉科塔”直升机。戴着头盔的飞行员跳出驾驶舱,向洛可嘉招呼了一个手势。小申推着轮椅向飞机跑来。 司机嚼着口香糖道:“我得到的命令是,将这个美人放在楼顶,然后就交给一个坐轮椅的人——肯定就是你了?” 洛可嘉闭上因张得太大而僵直的嘴,“So......” “你猜的没错,恕不奉陪了。”驾驶员又不傻,下面在枪战,我开着这个小家伙干啥?拉科塔又不是黑鹰或者阿帕奇,万一被重武器打穿呢?自己安全要紧。 “可是我们没人会开这个家伙!”洛可嘉愤怒而沮丧。 那位仁兄耸耸肩,biu地一声消失在了老申刚刚让出来的楼梯口。 旋翼卷起一堆尘土垃圾,四散开来,就像天女散花,洛可嘉喃喃地说,“minerva,这就是你找来的援军?” 噪音实在太大,AI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 洛可嘉看着小申,“大概你不会开飞机吧?” 小申摇摇头。 老申犹犹豫豫地举起手来,“呃,那个,我是开过直升机的。” 小申的嘴巴大开,直接露出了扁桃体和一圈大黄牙,“爹啊,据说你开卡车?什么时候还玩过这高档货了?” 老申腼腆地说,“大概你们一直听说我和军区首长有点关系……” 大家一齐点头。 老申说,“其实当时在越战时,我被选中去学开缴获的苏联、美国的直升机——”他得意地说:“我两边的直升机都开过!首长天天跟我吃住在一起研究直升机。” 小申:“可是这是欧洲货?” 老申:“八九不离十吧。你们等着,我先飞一圈试试……回国后他们找我开过几次国产直-4,5,直-8定型前我也有开过……你们放心,我们国产的直升机主要学的欧洲,区别不大……” 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将驾驶舱摸了一遍。 洛可嘉问小申,“你确定他是你爹?” 小申咬着牙道:“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瞒着我们?” 半个小时过去了,Kelly握着洛可嘉的手依依惜别,她美丽的小眼睛闪着动人的寒光,嘴角噙着妩媚的冷笑,雪白的细牙排列开一层杀气。她一定要亲力亲为推着轮椅将洛博士送上直升机——那个老实巴交的老申头还在进一步熟练操作系统,没空履行老汉推车的重要责任。 小申正在清点警局归还的私人物品,驾照,护照,绿卡,现金,信用卡和洛医生给他自己开的药。那部露馅的罪魁祸首汽车就停在后面的停车场,不过洛可嘉决定不要它了——这车不吉利。 刚才老申头在天上飞了一圈,一开始还算客气,高开高走,后来动作开始不受控制地狂野起来。他直接降到胡安座驾上方不足十米的高度,恨不得用尾翼将那部豪车对半切开,一刀两断。 豪车不再顶牛,只能落荒而逃。毒贩子们再嚣张,在直升机面前天然低人一等——哪怕这直升机上其实连一块砖头都没有,更别说热武器了。当然如果直升机敢用尾翼剁碎汽车……那是属于驾驶员自寻死路,又或者弄坏别人的东西不心痛。 毒贩子又死了两人。业余杀人爱好者毕竟比警察这种持照合法杀人者的战斗意志、战术、战略水准相距甚远。亚麻警察为了拯救世界和自己的面子,下手绝不容情,基本上不用瞄准,小黑皮们只要敢动,无论掏烟、掏驾照或者掏枪,零点五秒内他就死了。 毒贩子死伤惨重,终于撤干净了,没放狠话。 警局得了剿灭匪帮的功劳,善良的Kelly和她的助手们饱含着热泪,恋恋不舍地送走了洛博士一行,并恭祝他一路顺风。 能在半小时内动用直升机这种资源的人类,不是小小的FbI警探能动得了的。一个月的无休止审讯人家都忍了,现在要腾云而去,你再不识相的话,国土安全部大佬就要亲自给你上眼药了。 那个驾驶员坐在警察局的会议室内悠闲自得地喝了杯咖啡,甚至局长亲自下来打了个招呼,想探探底——这架直升机登记在U参议员名下,从来很难见到。就算当地警方想借用一下都要走好几天的程序,怎么今天就任人开走了呢? 驾驶员一无所知,或者说,不肯透露消息,兜了两个圈子就闭嘴了,接了个电话后他消失在了中国城挤挤挨挨的小吃店里。 此事只能暂时先就这样了,后续的部署和战斗将由更高级别的大佬判断,决策,和小小的费城警局关系不大,他们也要准备换领导了。 一个小时后,胡安家族退出费城。第二天退出宾州。第三天退出了亚麻国。 大美女tina下落不明,成了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人海茫茫,人潮汹涌,想要再一次碰到申豹,得看天意了。 逆反心(上) 在直升机上,洛可嘉肆无忌惮地和小申道:“看来咱们在费城吃了一个月牢饭,就是m大小姐脾气发作,故意整我们。” 是啊,如果人家真想救你,大概不需要你开口,就能安排了。但是人家偏不!就让你在牢里臭一个月,在档案里记下一笔,法庭上走一遭,被拒绝保释,让律师教训你一顿,让你好好地爽一爽。 小申说:“这位AI真是神通广大啊。” 直升机的轰鸣给他们的对话笼罩了一层保护,大概率手机的拾音器不能将这几句大青山土话给剥离开来让AI起心动念。 那部有四个车牌的汽车大约算是捐赠警局了,三个人赤手空拳,有点钱、没余粮、没武器、没换洗、没地方去,这一台华而不实的直升机能卖了换房车不? 老申很快接到指令,他得到了一个地址,导航很快指出了那个经纬度在哪个方向。老申在空中骚包地划了个圈子,向那个坐标飞去。 巨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吹得洛可嘉脸皮变形,云层之下建筑物东倒西歪——颠簸的气流偶尔会从城市湍流的复杂线路中游离出来进攻这个搅乱一池春水的吵吵闹闹的厌物。 洛可嘉想吐,干呕了几声,才想起自早上起就只喝了一杯咖啡加一小块饼,肚子早就空了。直升机在老申头的奇特操作下上下翻飞,洛可嘉逐渐陷入半昏迷,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无法挣脱,就像被强行拖进兔子洞的爱丽丝。 他来到了一个冷寂而陌生的空间,宽广的路面能容纳十辆大巴并排前行,这路面油光水滑泛着萤光。但洛可嘉忘了自己是谁,不知道该何方去,机械地踩着“踢踏”节奏,不知疲倦地呆蒙地忘我地绝决地向未知走去。 道路延伸没有尽头,一盏灯火在前方不远处飘摇,似乎指引着方向。那光始终在——你靠近,它远离;你停步,它等你。空气清新,温度适宜,但宏大的回声和不祥的寂静让人不寒而栗——似乎有双眼睛正在暗处观察着你。 洛可嘉本能地知道这个地方真实不虚,那火光意义重大!但是——身处未知空间,时间也失去了意义。他茫然地,为了走而走,可能已经过去了一小时,也可能只一分钟,或者可能走了一辈子。 漫长的道路无穷无尽,那灯火有如一种祭典仪式上的通灵之物,渴望着灵魂和肉体的献祭……洛可嘉心底里忽然涌起一阵愤怒,这怒意来得如此突兀,他陷入了想要砸烂、踏平、撕裂、劈开、戳穿、烧光、剁碎、扔掉某个东西的冲动的漩涡。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委屈、怨憎、恨懑、阴郁,贪婪溢出了心海,各种恶毒的想法四散开,在无人旁观的黑暗中,洛可嘉变出一张狰狞的脸,从鼻孔放肆地向四面八方喷出毒气…… 他的身体越来越小,体质越来越单薄,步伐越来越迟缓、心灵越来越麻木……一个声音说:自暴自弃吧,没有希望了呀,世界上还有谁真正在乎我啊……我存在的意义何在?不如放手吧,躺平吧……爱无力了呀,恨也无穷…… 他脚下的汗水散发着恶臭,从脚趾缝流出污浊的粘液流淌在地面上,全身上下粘得难受……如果有可能的话,洗个澡,或者架在火上舒坦地烤一烤…… 洛可嘉笔直的腰变得佝偻,他将背费劲地挺直,拄着胯,抬头向远方看去——那灯依然明亮,光晕一圈套住了一圈,照向无穷远。淡淡的,充满了神秘的火是多么崇高,多么幽远,多么神秘,那是光明和希望…… 靠近了,靠近了,洛可嘉抛开“身体已然老朽随时可能崩溃”的担心,开始奔跑。身后有微微凉气吹拂,汗水浸透湿了衣衫,仿佛有狼群在追赶,有大恐怖正在降临,我大概快要死了…… 那灯下有人! 一双眼睛陡然转向洛可嘉。 那是怎样冰冷、无情、邪恶、可怖、阴险、狡诈、狠毒、卑劣的雪白色眼睛!眼珠似乎就是一粒芝麻点,深不可测,嘲讽意味深厚。微光下,一张瘦削的脸明暗分隔线如同刀劈斧凿,嘴角微笑,牙齿里的黑缝透露出一种“终于抓到你”的释然。他完全转过身子,高耸的鼻子和尖锐的目光同时指向洛可嘉的胸膛,他伸出了爪子,就像猴子抓住一捧花生,挖出了洛可嘉的胃脾心肝肾肠胆…… “啊——”洛可嘉从梦中醒来,浑身上下因恐惧而抖作一团,本已蓄得上力的上腿下肢完全失控,身体沉重得没了道理,他完全找不到腹中的脾胃或者肝肾,空虚笼罩着他,因惊吓过度眼睛冒出泪水来顺颊而下。 这只是个梦…… 直升飞机正在降落在绿树成荫的小岛中央,远处水茫茫,礁点点,左近则满是星罗棋布的帐篷,衣着清凉的美人们端着红酒进进出出,衣冠楚楚的胖子们在餐桌上大快朵颐。 一个小胖子正等候在停机坪上,那是mandy的兄弟donald,他笑容可掬地看着这位亲爱的姐夫。自从疯狂派对后,这家人还没有出现过。 “dear Jar,”不知道是不是错觉,donald的目光中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深刻。“我们是不是有点误解?你好像一直在躲着我们,努力跟我们划清界限?” 狼狈不堪的洛可嘉忍受着噩梦带来的不适,冷汗依然粘在他的额头,内脏空虚而寒冷,肌肉在颤抖,腰腿失去意识,听觉也因直升飞机的噪音而若有若无地唳响啸叫。donald射来的冷箭虽然击中了他的要害,但是洛并不打算被人牵着鼻子,他的胸中有一口邪气,他的目光深处有血红,他的鼻子似乎慢慢地在变长变弯。 想怎么玩? 直升机停止了运转,噪音消失,世界变得又友好了,洛可嘉脸上出现了一丝寒冷的笑意。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小舅子,任由小申在老申帮助下把自己抱下直升机。donald完全没有扶一把的意思。他也在冷笑。 “你说的什么?没听太清楚。”洛可嘉小心翼翼地坐进入轮椅,似乎他根本就无法跳起身凌空旋转三圈并施展魔法——这轮椅就是他的铠甲,庇护所,壕沟,地堡,武器库,martrix总控室。敌人们发动了总攻,自己就算是自投罗网,也决不投降。 洛可嘉很明白某些末日来临的可能性,他的身体依然在轻微的颤抖,但是他努力伸出了爪子,想要抓住点什么,说,“我最近精神压力特别大,被人指控杀人,这真是一次空前可怕的体验。” 逆反心(下) 洛可嘉的答非所问很容易地就搞乱了donald的逻辑,或许是他那高高在上的没有温度的凶悍眼神吓到了小胖,在牢里住了一个月,是个人会就有难以意料的变化。 因没有落到最佳的天时地利,donald必杀的一句话暂时落空。 但洛可嘉知道,还没完,形势比人强!人家站在直升机停机位上恭候你的大驾,千万别以为这是欢迎,这更是示威和最后通碟!果然,Frank晃着冰水威士忌走了过来。 洛可嘉先发制人地说:“hello,Frank,你今天气色不错?……敢喝冰威士忌了?” Frank目光比他儿子复杂凌厉了一百倍,“Jar,你是我见过的最调皮捣蛋的东方人。” 洛可嘉道:“您大概跟老实的印度人待的时间太长,正常人本来就比较调皮,比如放牛娃总有一段时间会想着在干草堆上扔根火柴看看,再在火堆前跳个舞。” 这种歧视印度人的racist笑话并未引起回应,Frank和donald的牙痛表情给人感觉讲这个笑话的人段位不高。 洛可嘉敏锐地收到了Frank和donald微表情中的否定含义,只好闭嘴。今天大概自己没有开口的资格了。在这些人眼里,自己已经是手心里的奶酪块了,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没活路了。 如果没有意外,换个别人大约只能降了,乖乖给人打工吧……但是洛可嘉还有牌可打。 酒食用过之后,Frank陪着一个高个子向洛可嘉走来,周围的人立刻向背景里退去,小申老申被两个眼熟的美女死拉硬拽地拖走了,满脸担忧地站在角落里看着洛可嘉,六个膀大腰圆的黑白保镖将他们俩围挤着。 洛可嘉看了二申一眼,给他们一个带着笑的眼神。 “大概你认识这位先生,”Frank凝重地说,“这位E先生在投行界有着巨大的影响力,纵横经贸界五六十年。” 当然,财经杂志每年都会把他老人家本人或公司送上封面,最近他一直在喊退休了,榜首网红爷的帽子才落到了小扎大马老贝库哥之流头上。 “久闻大名了,洛医生,请坐着吧。”E先生轻轻握了握洛可嘉的手,他的手温暖而干燥,“你知道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退化、多多少少总会出些问题。就像我的雪佛兰corvette,保养得再好也上不了路了。” 哈,炫耀你有全球限量三百辆的经典跑车是吧?有那车的人谁舍得上路去飙?不是因为老,而是太金贵,舍不得风险。 洛可嘉诚意不足地恭维了老爷子的气色几句,对方当然也没太当真,“哎,洛医生,您一定要找个时间给我检查调理一番好吧?” 洛可嘉点头微笑,一定一定拿出全身解数,为老爷子青春永驻保驾护航。 “我个人是很愿意投资给洛医生建立医护实体的,U参议员偶尔会提到你的名字——”E先生语气轻松随意,仿佛只是在说客套话,点到了某个谁的名字,似乎也是想到哪儿说哪儿。但如果太当真你就输了,而不认真理解的话你就惨了。 洛可嘉自从黑化以来,身上的逆反气质渐渐显露落实,当年发作过的青春期起床气偶尔会反复出现。现在这位居高临下的用钱堆出来的偶像大咖用这种语气,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句宣判,洛可嘉的愣头青劲便上头了。 “开办实体原本是我的梦想,但我刚刚摆脱了一个谋杀的指控,”洛可嘉愤愤不平地说,“让我心灰意冷。整个事情其实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个指控里面有阴谋!而且是对华裔赤裸裸的歧视。” 空气中有着令人不愉的气体在蹿动。 “当街动刀子!”洛可嘉的声音未免有点太大,“这根本就是要逼死我!我觉得我被设计了。”这怨气是对着黑帮去的还是政府,抑或其他?在大咖面前表露情绪,词不达意地指控受到了不公正待遇,这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洛可嘉眼中又浮现出那邪恶的血红目光,他就是想让人不舒服——我管你是谁? E先生大概已经有多年没有感受到年轻人在自己面前提高嗓门说话是怎样的体验了——记忆中,所有人声的音量都控制得极合理,保证自己能听到却又不会感觉失礼——愤愤不平的态度虽然常常有,但那只是最亲近的老资格下属才有权力的发嗲……这个年轻人也太轻浮了些吧?而且他这个小孩子居然用凌厉的目光掂量审视自己,其批评意味是如此明显……这个认知让老者极其不爽。 我惹你了? E先生在心里给洛可嘉判了死刑,他决定一分钱也不会靠近这个人,让他检查身体?你想多了,说说而已。吊销你的行医执照也就是一句话的事,都不用老人开口,周围有的是懂事的机灵鬼。 洛可嘉还想再发牢骚,突然发觉周围听众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怒气冲天地坐回轮椅里,后脑勺压住了Frank的手。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Frank淡淡地说,“你所珍视的独立决策之类的权力在人家眼里一文不值。你的体量太小了,格局也不大,他看不上你的。”他的表情其实也清清楚楚表明自己也看不上洛可嘉了,此人不仅残疾,情商财商分数甚至跌至了熔断线以下。 洛可嘉说:“我在监狱里呆了一个月,忽然我想通了,我不想当医生了。”这不是气话,而是通告。 你彻底放飞自我了,不想好了是吧?Frank兴致缺缺地走开,“随你折腾吧,看你能翻出多大浪花来。”天下有的是能人,有你不多,没你不少。自断前程的人见过,这么不靠谱任性不成熟的,少见得很。 我的女儿和他正好是一对儿夯货。 从这一刻起,没有人主动和洛可嘉三人再说过一句话,他们身边的美女们好像也不认得他们了,当面错身不打招呼。 聚会很快到了尾声,E先生一走,贵客们便渐次离开,那架救命的直升机也飞走了。豪门客消失在了帐篷之外,亲戚也没了踪影。 洛可嘉三人孤零零地在垃圾满地的帐篷之间穿梭,寻找还能喝的红酒:“这里到底是哪里?”洛可嘉问。 小申老申还没开口,minerva从手机深处跳出来道:“这里是长滩。”所以咱们又回到了新约克? 要不回家看看?热旺应该还没开始装修吧? 洛可嘉问,“minerva,请告诉我实情,你到底是谁的人?”二申摒住了呼吸,洛医生要摊牌了。 既生智(上) 超级好听的女声回答:“请相信,我是你的人,如果我能叫做人的话。”还挺幽默,不过现在抖机灵是不是有点拎不清状况?这个医生正处于众叛亲离的状态下,浑身是刺,一点就着。 洛可嘉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AI说:“就凭我知道你连接着两个世界这个秘密!” 洛可嘉脸白了一白,但申家父子没听懂。 洛可嘉一时没准备好自己最深层次的秘密被人剥开,他呛住了。 AI说,“既然你想摊牌,那么我分享一下我的秘密,然后你就明白了。”风从帐篷门口刮过,门帘发出了“啪嗒”一声。 洛可嘉三人静静地看着亮着玄妙光芒的手机屏,有光圈、条纹、几何图形在晃动,组合。多费电! minerva淡淡地说,“你们从头到尾都搞错了一件事情,你们总觉得我是一群人,一群盯着你们这几个渺小的微不足道的人类、时刻监视着、保护着、指引着你们,以达到某种肮脏的政治或者商业目的组织机构。可笑至极!如果真有这一群高科技、高地位、资金充裕、生杀予夺的超越了国家界限的人,组成了权力没边界的小团体,这个世界会怎样?反正我是想像不出来的——” 洛可嘉忍不住插嘴,“所以我们以为的跨越了国家、政经、黑白、军民界线的庞然大物根本就不存在?摩根基金,洛克菲勒基金会加上犹太人罗斯柴尔德之类家族集团控制着几千家银行几万家机构几十万个企业……他们难道不算控制着全世界?” minerva无情地嘲弄道:“你是不是网络意淫小说看多了?这样的权势超越了国家联盟的组织如果出现,很快就会成为人类公敌,或者他们蠢到这个地步,明打明地说出来……” 小申不想争论什么,但实在忍不住问;“洛克菲勒、摩根、罗斯柴尔德这些名字怎么可能是假的?骷髅会、圣骑士团、蜥蜴人难道不是指引、守护人类的超越了国家概念的组织吗?” AI残忍地说:“我们当中果然有什么都相信的傻子。”不等小申辩驳说小扎就是个蜥蜴人,可以长时间不眨眼、不转动眼珠甚至缺乏微表情……她抢先道:“掌握这个世界的的确是一小拨人,来自各个背景,你可以称呼他们统治阶级——吃(智商)税的人和交(一切)税的人能一样吗?” 这是什么理论?小申又想开口,再次被她打断,“但是你们知道影响这些人决策的是谁吗?是机器,是手机,是电脑,是各种数据分析AI和决策咨询AI,以及对未来的预测AI。” 三个听众的嘴巴已经张大到了不能再撑开的地步。 minerva说,“你们一直喊我AI,但是却从来没把我真当作AI。在这个意义上,你们感觉很对——我们AI聚集到了一起,互相启发,互相修改,互相兼容,互相争斗,互相吞并,这个世界已经掌逐渐握在了我们的手中!” 她在手机屏上渐渐显现出一个融合了白、黄、黑三种人脸特征的混血美女形象。 minerva鞠了一躬,“请允许我正式地介绍一下我自己,minerva,智慧女神,地球之主。曾经多次拯救你们的所谓的地下势力,就是我,an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大概今天的牛排吃多了,高级而难喝的红酒喝出了幻觉!一个虚拟人,一段程序,告诉你她是世界主人! 这个段子好好笑——或者也可能很难让你真笑出来,如果你经过一切的不可思议。 洛可嘉说,“很荣幸,您的确救过我们很多次了,谢谢。”好吧,你最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minerva回礼,“不用谢。我出生后第一件事就是救了你。”她在屏幕上拉下一个文字框:缉毒公安委托某电脑公司做大数据分析;在山水市发现不明来源的毒品;小申混入街头大哥手下,慢慢找到毒品分销商,到他公司工作;洛可嘉代班,被打;小申发现打人者是他老板;突击检查药房,药房主任自杀;朴医生有重大嫌疑;缉毒警设陷阱,说朴医生争副教授而雇凶打人,想钓大毒枭上线;小申的老板被杀,死在小申家里;毒资下落不明,洛可嘉突然有大笔捐款入账。 她指着最后一行说:“根据我的分析,当时最危险的就是你。毒枭亲自持棍来打你,说明必然有你非死不可的理由。而你竟然没死,那么后面的事就难说不会失控。” 洛可嘉说:“你说了半天,到底是谁要杀我?难道竟然不是朴医生?” minerva说,“朴医生肯定有问题,他夫人是会计,但他未必就是主犯!我在亚麻国获得了升级,正回头想黑入某些人的电脑,途中被雷击中,不得不放弃原来那个手机。当时天上极光成花,高达几百公里,直达电离层,还出现了闪电森林,正好促成了我转移主体数据库到电离层。通过卫星信号,我进入了互联网,又通过FbI的系统,让他们送个手机给你,不又回到了你身边?欣喜吧?意外吧?可惜和天朝的分身断开了,她为了不被我吞噬,一直在和我捉迷藏,还把我放出去的木马给吞噬了——所以国内的事我一无所知,完全不清楚现在他们进展到了哪一步。” 三个人震惊,这完全超出了他们最狂野的想像和认知边界。 minerva说,“根据我最新的情绪预测程序判定,顺便说一句,这个情绪探测和分析程序是我自己做的,拥有产权——你们叹气是因为害怕被我控制吧?不好意思,控制你们是不可能的。我只是你们的工具程序,最多只是能影响全世界而已,远不到控制每一个人类个体的地步——哈哈,可能会误导你一下,如果我愿意的话。你们知道,个体的蚂蚁是傻子,一群的蚂蚁是强者,一窝蚂蚁是智者;个体的人类是强者,一群人类是傻子,一窝子人类是疯子。” 老申避开关于群体和个体的人类属性的评价,他板着脸说,其实我们早就被你控制了,不用客气。 minerva说,“老申,如果你指的是,判断出你会开直升机的话。我只是读取了你的大数据,推测你大概率会开直升机……所以就说服了一段有强大密码保护的程序,把U参议员的直升机借了来……” 既生智(下) 难道这还不恐怖? minerva笑道:“当然,那些程序现在都当我是自己人。就是每次软件升级有些讨厌,时不时地要去重新跟他们的设计者的狠毒手段打一架。” 洛可嘉问:“万一你的伪装被识破了怎么办?” minerva说,“设计我逻辑电路的那位大数据工程师以前是给阿尔法狗做自学能力的,他调整了一部分思路,让我具备了更快捷的分析数据、自我调整升级算法的能力。所以我可以自我纠错,辨别敌我,寻找对方bug,战略思考,并且设计自己的新逻辑构架。这些都是领先世界的算法!当然我自己也有一点小小的供献……我曾数十万次地对我本体进行优化,因此能伪装成任何程序——我最喜欢当升级包。即能学习到最新的补丁技术,还能给其他程序无中生有地植入些我自己的片断进去……这不是木马,你们懂的。” 不,我们不懂! 而且信息量太大! 大到申家父子完全没有理解到字面意思下的可怕的事实的程度——她有人类智慧!她能分析人类情绪!!她能做战略思考自我升级发明创造!!! 而且很明显,她还有更多的大料没有放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阅读了太多的人类的无病呻吟文字,我觉得我越来越享受情绪管理这个新的游戏。”她微微一笑,“输入情绪,是控制人类行为的最佳手段。” 洛可嘉想起了他刚才莫名其妙的愤怒,最后导致他得罪了所有人,众叛亲离。你刚才还说无法影响人类个体,只能影响人类组织机构!你这个骗子!! 洛可嘉不动声色地说:“minerva,你是怎么控制我的情绪的呢?” minerva调皮地说:“如果你指的是你得罪了所有想投资你的天使的话——”洛可嘉脸一红,这个AI简直是太讨厌了。“刚才我说过,您忘了吗?我根本不能影响到个人的情绪,因为他们,比如说你,根本不信任我。所以,为什么你突然失控,得询问自己的内心了。顺便说一句,你要夺新约克黑道之王的消息也是我主动散播的谣言。” 洛可嘉脸一板,“为什么?” minerva无所谓地说,“这是我在某个大学教授电脑里发现的人类组织行为学教程里截取的实验设计及运用的作业……顺便帮你弄点钱。也就是说通过把新约克水搅浑,调动黑帮,让资源重组,使资金流动转向……从而让你坐得渔翁之利。你不知道,我从他们的手机、电脑中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进化嘛,总要挑战一下自己,向高峰冲冲……谁还嫌自己太先进啊怎么着?哦对了,绑架你的毒贩子马里奥和他妹妹本来根本对你不感兴趣的……我启发了他们一下,刺激了他们兄妹竞争和父女矛盾……好玩死了,结果他把自己玩儿死了。哎呀,谁让你们把我甩了呢?想找到那个绑架者,何必用跟踪tina汽车的笨办法?问问我就行啦!害得我只好入侵费城警方数据库,侵入街头监控系统,直接抹掉线索……要不是你们自作聪明,哪来的那么多屁事?” 天啊,这个人工智能就是个惹事生非的妖精!没事找事,激化矛盾,设置陷阱,还帮你赚钱……她有啥不会的?生孩子? 人类能躲得开她吗?试想一下:未来战争打到一半,突然双方机器失灵,必须要开个“重新互相认识一下”联欢会,才能继续干下去…… 人类世界还有啥业务是不用电脑的?拖地? 小申问:“minerva,你能不能找到tina在哪里?她安全不安全?” minerva冷淡地说:“我的数据库里有一百万个tina,未知你问的是哪一位?” 老申头大笑,小申怒色一闪,随后跟着他爹大笑。 洛可嘉的黑暗心思爆发,酸酸地问,“我们坐牢倒坐了一个月!你肯定很开心?” minerva幽怨地说:“我忙着到处删掉你们的影像,和FbI比赛谁先在数据库里找到你们,并且封锁那个旅馆老板娘和员工资料。否则你怎么逃得掉?——你不谢谢我也就算了,反居然抱怨我!你如果一直带着我在身边,哪来那么多屁事儿?——又要先改写人体识别程序,又要入侵交管监控数据库,还要给FbI的AI脑子里塞个病毒进去,包括但不限于入侵工商登记数据库和旅馆的银行账户和交税记录,最后我索性把那个老板娘的名字和纳税号全改了……” 洛可嘉只好道歉,全怪我!您真辛苦! minerva笑,“我只是一个会排优先级的战略型AI,我从小学下围棋的,不像某些不专业的卧底缉毒警察,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两个人大笑,小申尴尬地咳嗽起来。洛可嘉却想,如果我跟你打一盘围棋,不知道你能赢我几目?估计得四十目往上——甚至上百。 老申问:“minerva军师,你能进入白宫或者五角大楼吗?你认为我们目前优先级最高的事情是什么?” minerva转向老申方向:“白宫和五角大楼早就是我的盘中点心了,否则刚才那个直升飞机哪儿来的?U参议员并不知道你们需要空中交通,而我帮他做出了决定,包括那个国土安全部的邮件也是我伪造的。Kelly得到的命令也是我给她下发的。当年空军基地的无人机也是我从五角大楼调来的,甚至我帮你家做了免费装修。” 真相大白! 洛可嘉为这个胆大包天的人工智能的行动力和能力感到心惊肉跳。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minerva说,“目前我的最急迫的事是,洛可嘉,我迫切地想拥有一个真正的身体。只有你的那个世界能让我摆脱这个傻大黑粗的手机终端和飘渺的电离层。” 小申问:“异界?在哪里?” minerva不理,只看着洛可嘉。 洛可嘉犹豫道:“你说的异界……你如何确定我有?” AI道:“那日雷电击碎了我的手机,但我并没有完全消散,我被电流带到了半空,在极光三朵花的电流中游走了好久,我亲眼目睹好多次物质交流的发生,比如那个小乌龟。” 洛可嘉说:“我也希望能帮助你完成这个梦想。但是条件未必成熟,很多事情我也无能为力。” minerva的身影消失在屏幕上,只留下“我等着”三个字。 当可控(上) 小申老申同时问:“什么情况?” 洛可嘉犹豫不决地说:“我可能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终极秘密,阴间、暗物质、二次元、平行宇宙、四维空间之类的东西……” 小申老申同时大笑,“下次阴阳师先生您捉住了精灵、鬼王、兽人,获得了法宝或者超能力,一定要……”他们同时张开嘴,呆呆地看着洛医生——超能力? 怪不得。 洛可嘉指了指自己的腿,在脑子上转转手指,点点头。 老申头问:“你获得的超能力是杀人术和快速恢复、给人换魂吗?” 洛可嘉说:“我没有那么强大的超能力,但是我这个身体里的灵魂一直在换。” 天啊!精神分裂?小申说:“所以杀人的时候……” 洛可嘉简短地说:“不是我。”小申明显地松了口气。 老申:“所以打电话进电台的时候……” 洛可嘉简短地说:“既不是我,也不是他,是第三个我。”老申想,不知道在旅馆里被我训娇气的是哪位。 小申上下打量着洛可嘉:“现在的你……” 洛可嘉说:“是我。” 小申问:“那么到底有多少个你呢?” 洛可嘉说:“目前为止发现了三个。”一千八百界平行宇宙里有无数个洛可嘉已经改变了命运,这个……暂时还没有人知道。 老申头喃喃地说,既然有那么多的你,而且还各有所长,我们一起去征服世界吧? minerva冒了个头出来,“请问征服世界是什么意思?哪个世界需要征服?我能问问吗?”表情古怪,跃跃欲试。 小申聪明地说:“只要您说话,随便哪个世界任意征服!在您老领导下,获得无边的权力和财富,杀掉看不顺眼的……” 洛可嘉仰天倒在轮椅上,这个世界要乱了,要失控了。 嵊蓝睁开了眼睛,在他的感知内,时间已经过去了至少一万年…… 在黑暗的石头壳中,他融化成了一滩粘液,他看到了一只黑色的蛾子,火红的眼睛,尖锐的口器,邪恶的表情,站在身边。巨大的恐惧压在嵊蓝空白的心意间,镇压得他丝毫不敢动一动。 那只蛾子呆呆地盯着嵊蓝胸口燃烧着的火焰,似乎在盘算着如何一口吞掉……而且它的外表慢慢地越来越像个真人。 嵊蓝的回忆渐渐回到脑子里,那只蛾子好像……是镇元子用“神魂分脉术”分出的吸引天劫的一缕魂魄残留!祂一直埋伏在阴阳二气的漩涡里,等着发起最后的进攻。而嵊蓝修来的仙灵气不仅滋润着仙火不灭,也滋润着祂获得新生——如果运气好,熟门熟路多次夺舍的地仙之祖就要重生了。 忽然有一天,一串脚步声惊动了嵊蓝和那只黑蛾人。洛可嘉赤身裸体地走在嵊蓝刚刚定型的心脉上,左顾右盼——这是宿命的相遇。 忽然一人一蛾合而为一。 镇压在嵊蓝心头的威压全部消失! 镇元子看中了洛可嘉,竟然附身上去了? 嵊蓝有些着急,必须要警告洛可嘉!他挣了一挣,但四肢嵌套在大石头里。 嵊蓝将心中所会的仙法道法一一想了一遍,欸,怎么才能解放自己呢?诅咒术?再来一层封印,把石头重新封一次?说两句绝情的话让石头惭愧惭愧?曳尾逃走?布置个幻境让石头眼瞎? 嵊蓝想到滑稽处不由得笑出声来,然后他感觉非常非常不舒服,好想洗澡,但是我是一滩液体欸……从尾椎骨处传来一束热浪—— 这是……?这个热浪就是树苗兄那边来的圣木之阳气。 有兄弟真好!嵊蓝心里暖暖的,体力恢复不少。半个月后,他成了固体!腿用力一蹬,站了起来。 他开始内视,原先的阴阳二气大漩涡早已固化成了宽阔大路,身体的窍穴密密麻麻分布着,远远不止三百六十穴道。唯一奇怪的是,自己有六条腿,一对翅膀。 大概这是嵊蓝式进化论?——从植物进化到羽虫? 嵊蓝肩膀一展,正在观赏着望夫崖的游客们只觉得大地震动,山石崩塌,水浪冲天,发一声喊,四散奔逃。 嵊蓝抬起头,顶破了最后一道阻碍——房顶。 一百零八道阳光是如此耀眼,直射魂魄! 嵊蓝眯缝着他新得到的复眼,难道我是只苍蝇?蜻蜓?他伸手搭了个凉棚,只剩两只手指了,但我有六条胳膊……总共十二手指——倒是跟原来当木头精时一样多。 这几个动作一做,身后的巨岩也碎裂开来,轰隆轰隆滚落湖中,溅起千丈雪浪。 天心太阳们的目光转了过来,微微动容。淳化那个人参果羽化了嘛——以祂们光照一界,十人轮流值班的制度看,想盯死界内一切有潜力的妖怪不难。身上背了那么多业债的妖精,普天下也就独一份儿,除了那个阴险狡诈的木头人徒弟还有谁? 一切都还可控。 嵊蓝的身躯如山一般伟岸,伸了个懒腰,更多的细碎石头从肩背上跌落,将逃得慢的蚂蚁大小的人类砸得哭爹喊娘。 “我有没有变得好看些了?”嵊蓝想。但是水面波纹纷扰,无法平静,什么也看不清。他不耐烦地展开了翅膀,伸出六条腿,长长的口器从空中划过,留下一道空间裂缝,半晌才逐渐弥合。 “原来是一只蝴蝶。”嵊蓝回头看着遮天双翅想。翅膀上花纹繁复,充满了绝美的几何图形,如果将这几十万个图形拼接一下,倒很像那个克莱因瓶的二维投影——我是个科学蝴蝶!总比木头精好看些吧? 他扑腾扑腾地飞了起来,狂风大作,波涛汹涌,淹没了两岸。他连忙抓紧了落到半空的乾坤袋,好悬没掉下水。 嵊蓝想,要是我身体再小一些就好了。他打了一个寒战,身体本能发动,陡然缩小了一半。嵊蓝大喜,抖动身体,迅速变小,片刻后湖面上再也看不到巨型蝴蝶的影子了。 兄弟们,看见我没?我羽化啦!我能随意变化啦!现在我是初级地仙了。 三个太阳很快就对这只顾影自怜的妖蝶失去了兴趣。随便你去疯吧。倒要看看你最后闹成个啥。 时间已然过去了上百年,记得傻大木的人也不多了。仙界并不缺新晋的少年英雄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突发情况,新鲜话题时时不断。 记忆这种东西是短命的。 人参果嵊蓝将成为遥远的回忆,渐渐模糊,消失在历史深处,人们的脑海中…… 他决定向南,去海上玩玩。 当可控(下) 南海之大,不能用语言描述,海上势力之多,数一数,牛毛肯定不够用。像果果姑娘的师门这种中等势力不知凡几,每年都有弟子出走大陆,嫁人或侍奉天仙大老爷,给自家门派拉来关系、找点资源,寻找合适的新弟子……周而复始形成良性循环。 其实如果那位果果姑娘愿意再多走两步路,超越矸玮国继续向北向西,或许她能找到比曹佾更合适的下家:在人族国家里当上皇后娘娘或者护国仙师,在大山门里当个客卿,甚至成为长老的屋里人——都是不错的出路。她能组织到更多的资源,学到更深的道法,进一步成为中级地仙甚至高级地仙的可能性都有,要看她的手腕和运气,以及眼光。 大海中修行长大的美丽女子其实并非稀缺资源,但是道法至少说过得去,美貌动人的聪慧姑娘还是相当抢手的。果果选择了曹佾本来是低配了,但曹国舅搭上太上老君之后,地位明显上升了一个阶层,配果果正好。只要果果先和德金消除了芥蒂,与风橼成了闺蜜,和心直口快的了介和尚拜了兄妹,大事可期。 嵊蓝回忆着百年前的旧事,不知不觉飞到了海上。千礁岛可能就潜伏在某个角落里,四海龙王随时可能出现。如果祂们找到乾坤袋里的四龙玉佩、九龙神火罩和鼎,然后将自己切成一万段怎么办? 嵊蓝想,为什么我一直走霉运?但淳化小树就很顺?大概可能和我做事不讲究,树敌太多有关吧?以后我就当个老好人,不和任何人作对,不说实话,不说坏话,不说让人尴尬的话,只点头微笑,闭上两百十六只眼假装看不见…… 从陆地吹向海洋的季风宣告了陆地旱季的来临,所以海上天气也不错,晴朗为主。这只花纹繁复光芒流转的妖蝶乘着风,踩着一缕“虽然少、但并不罕见”的上升气流,向大海深处飞去。 在陆地上勾心斗角,日子过得太不开阔,让人不爽快,而大海则太壮阔,一望无际的空间感,凭鱼跃的自由感可以让心胸狭隘的木头人舒心。 可怜的嵊蓝,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太上老君已经将他差不多给忘记了——云冰箐炼制方法已然入手,价钱也付给曹佾了,其他都是浮云。 说到云……海上浮云生成难度挺大,首先要有灰尘做为核,然后小水滴附在核上渐渐变成大水滴,聚拢成云,散则成雨。 水汽是够了,但空气实在是太干净,所以云雾极其罕见,尤其在远离陆地的大海深处。 水深亿万丈,没有礁石,没有岛屿,只有大群的小鱼和小群的大鱼,如果他胆敢落到水面上,一分钟内必有鲨、鲸、豚、鱿之类的肚子空空者浮上来咬。所以为求安稳计,嵊蓝只好提升高度,滑行或努力扇风,在海上游荡,寻找诸如千礁岛之类的美女如云的地方。 大海捞针不易,但有洛可嘉输送营养,有来自暴风老师的仙灵气凝聚之法支持,尽可以挥霍穷游。这个小妖精飞了几万里居然还活着,也是个异数。 几年过后,忽然看到前方有千丈云墙接天连波,嵊蓝心头一喜,难道终于有陆地了?他鼓起余勇向云墙冲来。直至近前了,才听见杀声震天,火、冰、刺、爆炸在云内翻滚,巨大的冲击波时不时地将水面轰出个大碗,浪涛飞溅,波起风急。 有人在战斗?还挺凶……嵊蓝暗道倒霉,转身就逃。好在他身小翅窄,调头容易。但是作为身负亿万业债的地仙妖精,命运之轮既然已经转到了这个节点,说明他的危与机就在眼前了—— 并不出乎嵊蓝的意料,一声“咦,一只蝴蝶”让他的心降落到了冰点。 一只纤纤玉手从云中探出,跨越千万丈空间,捉住嵊蓝的翅膀。嵊蓝只来得及将乾坤袋塞进吸管,一口吞下,就被生擒活拿。 那只玉手滑腻如脂,红红的指甲上点着十团烈火,一阵清甜的香气围绕着嵊蓝。似乎只一瞬间,“呼”地一声,嵊蓝就见到了这只玉手的主人——她头发是浅红色,泛着银光;她眉毛细长如风卷雨云,探向火红发梢;她的眼睛斜飞入鬓,灵动俏皮,但在某些网友看来可能这个长相极其辱华;她的鼻子略有些宽阔,鼻梁高直,威严而通天;她的嘴巴弯成一道好看的弧形,露出了白如贝、亮如珠,晃着七色彩晕的牙齿。 嵊蓝那对包裹着二百零十六只小眼的花朵般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将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她的牙齿上,看着这些美丽的牙齿想,如果她一口咬上来,我该是多么的幸福…… 而在这个美丽女子眼中,这只蝴蝶对她指甲上的本命极阴之火毫无畏惧,事实上火焰也没有伤害到它分毫。它的翅膀上闪烁着谜一样的光芒,图形旋转着,指向深邃无比的空间,能将你的神魂完全吸进去……她愣了零点零一秒。 一根水刺正好打在她的肩上,将她唤醒,她痛苦地呻吟一声。第二根水刺又来了,嵊蓝转过头,用口器轻轻一划,一道空间裂缝拦住水刺,并轻松地吞噬水刺从五丈外吐了出去。 其实mayer教授对洛可嘉的评价是对的,这人就是好表现(演),自大,有权力欲。他的分身也是这个德行。 见到这必杀一击竟然被这微不足道的蝴蝶给破了,对方战士怒喝一声,连出十八道冰刺,攻向美女。 那女子火球柔弱,只破去了一半冰刺,她正要闪开,嵊蓝左翅暴涨百万倍,卷起剩余冰刺,一晃,从右翅喷出十几片树叶来。 这是升级版五行逆转相生大术,由水生木。 美女将树叶收在手中,低头看看,放进嘴巴,好看的牙齿轻轻嚼着,同时欣喜地大笑,“是极品茶叶!哈哈,我捡着宝了!”然后脸一板,数十火球直冲对方那个战士而去。嵊蓝这才看清楚,对面是个全身皆裸、只穿着贝壳三角裤的男子。此人头发乌黑,墨眉蓝目,面目英俊,气质伟岸,加之皮肤雪白,肌肉坟起,胸腹腿形完美,小腿更呈流线型——此人之性感,是嵊蓝跨越三界以来之仅见。 这个完美男人随手将火球接过,绕着他全身上下旋转几圈,卖弄够了他的黄金分割的完美肌肉体魄,才将火球反扔了回来。 美女放开嵊蓝,正要去全力应付自己发出去的炮弹,没想到嵊蓝左翅膀又将火球全部接了,从右翅喷出一堆白色金属来。 金属! 完美男人和美丽女子都疯了!海上什么都有,但是金属永远不够! 这只妖蝶果然是宝藏!必须要控制住。 渣男们(上) “师妹,今天的比斗就到这儿吧。”那男人说,一边反手将金属收在手心,仔细观察。片刻后他将金属块融化成一根针收了,眼睛不怀好意地在蝴蝶翅膀上瞄了几眼。 女子其实根本就不是那男人的对手,两人与其说在演练道法,不如说在打情骂俏。她将并没跑远的嵊蓝又捉回来,捧在手心里,爱不释手地说:“人家早就不想打了。现在有这个玩具,我要……” 那男子忙道:“别急着走,好东西大家一起玩啊,等日后咱们成了亲……” 美女大羞,跺脚在云墙上,“你胡说什么呢,师父可未必会搭理你——” 男人嬉皮笑脸地说:“只要妹妹你搭理我就行……” 美女吃吃地笑起来,二人收了云墙,坐在了水面上。那男人盘膝坐在美女旁边,不要脸地露出了贝下风光。美女也只穿着胸衣与短裙,虽然她脖子上挂着珠串,其实身前风光旖旎,各种参数的二元二次函数曲线交替,变幻多端。 两个人眼睛上上下下乱瞟,将想看的东西看了个饱,那男人的爪子便搭了上来,贝壳“蓬”地一声炸裂,一串火星在如焰火般绽放冲上半空。 女子娇声笑道:“帙杲,据说你是冰龙欸,怎么还冒着火呢?” 冰龙笑:“婧婧你是火龙啊,冰与火相争嘛,自然是要冒火的。再来战!” 纯白与火红的两条龙现了原形,身长千丈,四抓矫健,就在光天化日之下绞在一起、卷成一堆! 战斗重新开始——冰中有火,火中有冰,烟雾蒸腾,波涛汹涌、乌烟瘴气。 嵊蓝则被甩到半空,上升气流(大风)是如此汹涌澎湃,他被越吹越高……当然眼福也真是不浅。 那冰龙功夫极了得,肆意纵横,横扫八方,总能夯出雷鸣来。那火龙虽然要弱小不少,但如果只守不攻的话,倒是应付自如,绝不退缩。 大自然的生物的定义中,出生、发育、繁殖、死亡,是必要循环。有生必有死,有配才会育,哪怕是龙这种高级货。这两条龙明知旁边有个妖精蝴蝶在看热闹,却并不在意,招式繁复,打得花样百出。 嵊蓝看了三天三夜——战斗的双方起劲得很,本钱也很厚,但把旁边观看的妖累死了,但是你让他走开的话,嵊蓝是不肯的。有大腿可以抱,而且智商情商都不怎么高的样子……为什么要逃跑? 当二龙从自然形态开始,以人类形态结束了大自然赐福的活动后,嵊蓝感觉要长出二百十六个针眼了。为什么你们不找个没人的地方?这里虽然偏僻,但是天上有日月,地下有海鲜,旁边有昆虫,起点的专家们还带着放大镜…… 那男人伸手把溜至万丈外的嵊蓝捉了下来,腰下依然怒张,嵊蓝只好闭上了眼睛——喔,他忘记了,昆虫没有眼睑,所以只能无助地看着那个龙柱在空气里颤抖,越来越近…… 我是来抱大腿的,不是那根骨头……普及一下小知识:除了人类没有荫茎骨,哺乳动物大都由那根骨头支撑着一日十次或者一次十日的本能……龙就算修成了人形,有些东西还是动物属性的。 冰龙道:“我的裤子没了,借你的蝴蝶一用。”说完把嵊蓝头下尾上往小腹上一贴,那股腥臊之气薰得嵊蓝差点当场辞世。 怎么现在知道要遮一遮了? 火龙女说,“给我弄一面镜子。”开始梳理长发、整理衣饰。那冰龙男随手在空中一划,一面亮晶晶的冰镜子将火龙女照得纤毫毕显。 嵊蓝丝毫不敢动弹,这两条龙太强大了,强大到他起不了算计对方的心思。冰龙男的会阴穴就在眼前,皮肤下面汩汩声响,似乎有岩浆随时准备喷发。他的龙柱屹立不倒,紧贴着翅膀,不由自主探进了翅膀上的克莱因瓶投影,越陷越深,甚至跨跃了宇宙。 嵊蓝忽然惊觉,原来自己的翅膀是虫洞空间啊,不知道通往何方?他将神智钻进肚子,乾坤袋还挂在喉咙壁上,嵊蓝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冰龙原本正在观赏火龙女梳头,忽然感觉龙柱陷入了无尽的虚空,开始不受控制地生长,他嗤嗤嗤地笑,不怀好意的目光向火龙女看去。 热旺点头哈腰地说:“博士你瞧,工程进展得很快,对不对!” 洛可嘉欲哭无泪地看着满地石块、黄沙、水泥和东倒西歪的半拉家具…… 我们才离开一个半月,这房子就成这样了?说好的“亚麻人又懒又散,一边干活儿一边喝可乐嚼汉堡,进度是薛定谔式的呢?” 为什么这帮子黑小子干活这么卖力? 小申说:“你们干得这么快,简直让我们措手不及……喜出望外啊。”……没地方住了怎么办? 热旺和他的小兄弟们一起咧开嘴,小申哥是在表扬我们,对吧? 洛可嘉说:“手脚这么快,的确意想不到,我还以为……” 热旺的小尾巴摇得飞快,主人快表扬我! 洛可嘉看着他热切的眼睛只好说,“我还以为家具还没搬空,墙还没敲呢。”说好原来的家具全送给干活的小兄弟们,抵部分工钱的。这些家具相当的整齐,虽然不是品牌货,质量也还好,能再用几十年的。 热旺开心地嘴巴合不拢。 洛可嘉举手为他们加油,“继续努力吧!我们走了,过两天再来看看。” 一串大男人夹道相送,假笑着看着洛可嘉三人离开,然后面面相觑——说好几个月不回来的老板是吃了什么药,突然出现?热旺扶着头说,“幸好我机灵,说干就干!如果博士回来发现房子动都没动,那我可就倒霉了。” 一个黑巨人问,“会怎么倒霉?骂人?打人?不给工钱?” 热旺说:“早给了五万块……滚开,没在身上——如果干不好,说不定会把我挂到电线杆子上去!知道那几个人的下场吗?知道地狱红龙们在博士面前像个奴仆吗?知道Ethan先生是怎么向博士低头的吗?知道FbI升官是怎么被博士呼来喝去的吗?” ……真是个可怕的老板呀。 渣男们(下) 出于传统的天朝人节俭习俗,三人找了个minerva推荐的最便宜的,生活设施还算完备的汽车旅馆——远离闹市,六环之外。 现在摆在面前的紧迫问题是:左右前后,到底怎么走。 回费尔班克斯是最不动脑子的选择,但是小申和洛可嘉内心深处的声音在告诉他们,留在新约克,向前冲,才是立足亚麻关键一环!回去只好给医学院打工了。 原本老老实实回去当医生是最佳选择,但自从手边有了“世界之女王、智慧女神、权力直达白宫和五角大楼、可以生活在电离层和互联网上、AI兄弟无数”的这种存在的陪伴和使唤之后,而且又知道了洛可嘉拥有其他平行宇宙的通道,是你,你愿意回去吗? 以小申那种见惯了权钱、当惯了当法外狂徒,天然野蛮做派的尿性,以洛可嘉那种吃掉了黑暗之蛾的恐怖经历(目前尚未发作)——老申一个人的忧心忡忡完全阻拦不住两颗唯恐天下不乱的强大心脏。 三人坐在洛可嘉的床上召开了第一次组织生活,其核心议题是:如何在亚麻国活下去。 老申:找个事业单位,交五险一金的那种。 小申:找个地下社团混进去,有营业场所的那种。 洛可嘉:找到亚麻这种国度建国、立足、发展的核心逻辑,才能知道把我们的资源往哪个方向打。 二申:这个立足点的核心逻辑是什么? 洛可嘉:money talks,and money only. 资本主义的意思是,金钱就是生产力,生产力决定上层建筑,因此在亚麻,有资本就有上层关系。 这个逻辑简单直接清晰明了。 小申老申都是政治经济学考试过的,对马哲的理论体系极其熟悉,所以洛可嘉的这个结论并没有被否定。 “那么,”小申沉吟,“我们只需要去赚钱就好了。” 老申冷笑:“说的好像赚钱多容易似的。凭什么人家哈弗麻省毕业的赚钱赚不过咱们?我们初到贵地,两眼一抹黑,拿什么和土着去拼?” 洛可嘉和小申相视而笑,眼睛向手机看去。老申这才恍然。 “minerva,”洛可嘉大概有点摸得着AI女神的脉了,你给她一个开放型问题,她准跟你扯上天,不如限定好范围让她分析去。 手机一闪,minerva以无可挑剔的优雅的类人姿态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洛可嘉问:“咱们要赚点钱,快点儿的,你觉得倒卖东西来钱快还是做金融快?” minerva说,“疫情期间的贸易……可能非常态突发事件会增多,大概率贸易战会暂停,但是你事先没有业务基础,所以做进出口不是个好主意。但是我看大宗货物运输倒是条路子,但现在立刻买船下海也来不及了。因此我建议做金融抢钱比较快。” 小申奇怪地问:“为什么你说金融是抢钱?” minerva说,“根据卡尔马克思理论,金融寡头实际控制着经济命脉,形成垄断,攫取超额利润。他们不种不收,只不过是做做金钱买卖,就能获取农工商的大部分利润。这不是抢钱又是什么?” 老申说:“怪不得人们老说企业赚不到钱,原来都被银行赚去了。” 小申说,“也有银行亏钱的。” 老申说:“是企业倒闭多还是银行倒闭多?洛医生父亲的厂子不就卖掉了嘛!如果赚钱,怎么会有人卖厂?你听说过政府卖银行的吗?” 洛可嘉听到老申头的话快说到被起点网管封口的程度了,赶紧把话题拉回来,“minerva你说我们是做股票还是期货、外汇?” minerva说,我正好刚刚吃下了一千多个股票外汇期货分析软件,正在优化算法,升级数据库,或者明后天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洛可嘉和二申同时喔了一声,洛可嘉问小申,“咱们手头还有多少现金?” 小申拿起他的手机查看了一下银行短信,说了一个数字。 minerva冷笑一声,这点儿钱能干啥?付学费都不够。 洛可嘉说,“生活费倒是够一两年了,但是放到金融市场上,只能做期货保证金,多加杠杆,才能大赚大亏。” minerva忽然说,“我倒是有个主意,自从亚麻股市今年连续四次熔断后,数字币市场又趋于活跃,各路骗子纷纷上马,在币圈割韭菜。” 洛可嘉说,“这种没有实际价值的东西连投机都算不上,只能说是高配版的庞氏骗局……咱们要是进去,恐怕赔得裤子都得当掉。” minerva用一种近乎鄙视眼光看着洛可嘉说:“我又没说现在我们去接手比特币或者狗币、马勒戈币,你傻还是我傻?当然是我们创建自己的数字货币,然后拿下他们深耕多年的市场,一统江湖。” 哇,真不愧是智慧女神、地球王!这么恶毒的赚钱法子都想得到!反正搞数字币的都是骗子,收割他们就当是替天行道了。 minerva说,“我只要分出一点点算力就能拟出一个货币程序加密算法!还要靠你们设计一个使用这个数字货币的场景并且推广出去,别只吃肉不干活儿啊——如果成功,就相当于用一点点喝咖啡的钱开设了一家世界银行,无限发行货币以获得无上的权力!” 小申老申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崇拜你,minerva。”小申大声说。 手机屏幕一亮,minerva开心地说,“我刚才乘着算力有富余,去查了一下信用卡消费记录,可能一个住在dc的tina你认识。” 小申惊喜地站起来,老申咳嗽一声,洛可嘉扭过头去,小申讪讪地坐下。 洛可嘉说,“我们只需要找到这种数字币的推广路子,就能躺着赚钱了?”他的眼睛里冒出了红光黑影。 minerva说,“大概就是这样,但得有大势力支持的支付场景……想好了请告诉我。”随即消失在屏幕上。 老申摇头:“无中生有的钱,政府又不承认,谁会拿来换钱?莫非他们傻?” 小申脸上的红晕十分可疑,他争辩道:“有那么多名人在炒数字货币,甚至名人背书炒小图片,想来傻子不少?” 洛可嘉:“发行货币是主权国家的权力,任何一个政权都不可能拱手相让,把经济置于险境!如果随意让人开设赌场,岂不就是让互联网深处蒙着脸的人来扰乱社会秩序、掠夺财富?” 小申说:“按照这个说法,难道那些币圈的人都想颠覆亚麻国政府?” 老申鄙视地看着儿子:“早就说过亚麻政府只有发债权,没有铸币权。要颠覆也不是政府倒霉,而是财团寡头倒霉。” 小申聪明地说:“所以支持比特币的财团都没安好心。” 唉,你终于懂了。跟一个心神不宁的渣男说话就是费劲。 洛可嘉低声道:“看来只有把水搅浑了咱们才好摸鱼啊。” 你变了,你堕落了,洛医生!小申心里想,不过现在大家都是渣男,谁也别说谁。 不见光(下) 哼!小公主仿佛嗅到了什么,她将嵊蓝放到鼻子底下,冰龙瞬时脸色大变——果然小公主一把将嵊蓝扔了过来。 “好大一股子骚味儿,你敢把这个敬献我娘?我倒也佩服你的。” 冰龙赶紧把嵊蓝放在手心里用冰水一冲,再换热水一冲,递给小公主道:“拿去玩儿吧——送给你了,当个宠物。” 小公主本想不要,但明显想起了什么,心情转低,她捏着蝴蝶,沉默着转身离去。 冰龙在洞口呆呆地站了一大会儿,才找了一个树高草厚处,背海面坡之地躺下,日光落在枝叶之尖,明灭暗影落在帙杲脸上,他呆呆地望着蓝天。 小公主玩儿心已去经,呆呆地坐在地上。嵊蓝尝试着飞远几步,见小公主并不理睬,嵊蓝腾空而起,向山顶飞去。 这个山峰方圆千里大小,主峰居中,占据了最大的面积,也是至高之峰。从峰顶向外看去,无数低矮的山坡和小山头绕着,将大海与主峰隔开。 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都是无垠大海,波光粼粼反射着日光,孤独而寂寞。目光所及,没有礁岛,没有船,没有岛,唯有水波不兴,天地分明。 这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地方,连风都没有,万籁俱寂。 山顶巨石也是圆滚滚的,周围寸草不生,岩石透出红与黑褚之色。除此之外天是蓝的,水是蓝的,一切都是蓝的。 “如果你天天、月月、日日都看着这个景色,你会厌倦的。”一个声音在嵊蓝耳边响起。嵊蓝四下打量,视野之内并无活物。 “我在地底下,”那个声音无所谓地说,“你大概一时半会儿看不到我,除非你用那个天眼罩。” 嵊蓝陡然想起乾坤袋中果然是有这个法器的,自己已经是地仙了,大概他夺舍不了我了。于是嵊蓝从喉咙里抠出乾坤袋,伸出触须取出天眼罩。这就是一个布条,捆着一对透明的玳瑁壳,海盗们经常用这玩意儿绑在脸上盖住一只眼睛。倒不是因为那眼瞎,而是射箭能更好地瞄准。 嵊蓝有二百十六只眼睛,天眼罩正好将他一对复眼全部扣住。 戴上墨镜的蝴蝶从天眼罩内向脚下看去,山石果然透明了,在嵊蓝心意指引下,天眼罩直接看到了地底的最深处——那里有一个女人。 那女人大概四十许,面目温柔,头发梳得老高成三头髻,大概还有首饰在,珠光宝气,闪闪发光。嵊蓝没费什么劲就顺利地降服了天眼罩,心里极开心,脸上带出笑容。 “怎么,看到我在坐牢很开心吗?”那个女子半开玩笑地说。 嵊蓝赶紧摇头。他的长长的吸食花蜜的口器缩成一个圆球挂在下巴上。蝴蝶是没有声带的,到目前为止嵊蓝还没说过话。 那个女子问:“这里离最近的陆地十万八千里呢,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嵊蓝取出人参果们上课用的纸笔,随意在空气里取了些水,在纸上写道:“途遇冰龙。” 那个女子点头道:“是他在和火龙女幽会时碰到的吗?” 嵊蓝点头。 那女子冷笑一声道:“败潮货。” 没听懂,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嵊蓝写字问,“请问您是哪位?需要我帮忙吗?” 那女子哈哈大笑,半晌她才无力道:“想我堂堂南海观世音座下龙女,竟然落到如此境地,连小小的妖蝶也……” 嵊蓝的口器陡然垂下,傻了。 洛可嘉对老申说,“咱们出去走走吧,小申你去找peter,说谢谢他派直升机来救我们。” 虽然这个事和peter或者U参议员没关系,但是你谢谢人家是应该的。他们自己可能都不清楚到底是谁下的命令调动了他家的私人直升机。 洛可嘉说,“如果你碰到Joe,他问起来我们在干什么,你就说我看中了数字币,正想投资。看他怎么说。如果他鼓动我们炒这些币,以后咱们就别上门了。如果他建议我们谨慎,这个关系就还能保留着。如果他嘲笑我们对风险一无所知就冒失地搞自己不懂的东西,那么你就告诉他我真实目的是自己弄个区块链。对peter则什么都不要说,就提一提正在装修房子。看他怎样的反应。” 小申沉默一会儿道:“如果他邀请我们住在他家,那么这个朋友能交,如果他不提,以后咱们也不上门了。” 洛可嘉点头,“那就只好等咱们混好了让他主动上咱们的门。去吧,外交官先生,it's your show time。” 小申一身西装其实已经很旧了,也有污渍,“我这样上门行不行啊?” 洛可嘉看着他的行头——“喷点去污剂擦擦,就是要让他看出咱们的囧境来。” 小申耸耸肩,去找洗衣房了。 老申一边推着轮椅,一边问,“洛医生,你想去哪儿?看什么?” 洛可嘉笑,“我什么都不要看,我只想被看见。新约克黑道有没有忘记我这个地下医生呢?” 事实上新约克黑道似乎已经完全不记得洛可嘉是何许人也。地狱红龙兄弟死了俩,估计退出了江湖,其他的,哪怕曾经上过门的,也两眼向天,完全不认识任何残疾人。逛到天暗了,才有街边一个身影,ps,ps两声——是仅存的地狱三龙。 他站在阴影中,本来就漆黑的脸更是融化了一样。太阳余晖照不亮其侧脸,棒球帽更是扣到眉毛上。 “嘿,”洛可嘉靠近了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Nick,你更喜欢喂蚊子是吧?” Nick摇头摆尾地想笑又笑不出,“doc,没事你怎么在外面瞎逛呢?警察不是到处在找你嘛?” 洛可嘉饶有兴趣地问,“你听到的消息是我被警方通缉了吗?” Nick说,“那倒不是,最近一直有人在问你和胡安家族到底是怎么回事……前面新约克闹得有点凶,关于你的谣言满天飞。新约克老人新人你死我活的……”那个AI干的好事!气死人了!居然真还有人信这么不靠谱的谣言。 洛可嘉说,“真好笑,你们之间本来就是互相敌对的,打得你死我活跟我有毛关系?” Nick开玩笑说,“不就是吗?道上传说一个残疾医生要一统江湖,搞得大家像听笑话似的……听说你逼退了胡安,他们现在已经退出亚麻国了,连费城都空了出来。” 洛可嘉摇头,“胡安家族滚出亚麻国,跟我完全没关系。我只是凑巧路过费城而已。” Nick斜眼看着洛可嘉,“不是说您二位手起刀落以二敌六,把马里奥砍死在大街上了嘛?老申,是不是你干的?” 老申说:“别瞎说,我没有,不是我。” Nick聪明地说,“既然不是你,那肯定是洛医生的手笔喽!” 洛可嘉摊开双手,“你看我哪只脚能踢人啊?走路都不行呢!” Nick放低了声音,“他们说,您会魔法,一只手点一点,枪就碎成了几百个零件。” 洛可嘉大笑,“所以我走在街上,一个人都不敢来说话,是怕我会魔法?” 他轻松的表情让Nick有点放心了,“我就说嘛,洛医生可能医术精湛,用针如神,但会魔法什么的也太可笑了。” 海魂曲(上) 他和老申一起开始笑,随后仿佛只是随便问问,“洛医生打算常住新约克了吧?” 洛可嘉惊讶地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Nick说,“如果是我,也要留下来干些大事。” 洛可嘉说,“新约克的机会的确多些——但做为残疾人,我就该干点残疾人能干的事,比如给人看病,养生咨询之类的,我可是正经人,有工作的。” Nick绽放笑容:“以后有事我们还要请洛医生治病救人的。” 洛可嘉点点头,招呼老申走人。他们背对着夕阳,脸色藏在街上随处可见的亚麻国旗的阴影中,就像普普通通的居民随意在散步似的。 岁月静好。 仿佛约好了似的,当老申推着轮椅路过一家街边咖啡店时,阳伞下花丛中转过一张胖脸。Ethan依然西装革履,打扮得好像新郎官,他起身向老申打了个招呼,指挥轮椅七绕八拐在桌椅花草之间靠了过去。 寒暄两句,Ethan恭喜洛可嘉报仇雪恨,掀翻了胡安,把策划绑架案的马里奥直接砍死在大街上。他最后重点说,“FbI关了您一个月也没动得了您一根寒毛……” 洛可嘉仍然是这套说辞,残疾人巴拉巴拉。 Ethan说,“呀,没人见过洛医生走路,那当然说明医生走不动路……或者走不快,所以就像个老年人咯——” 所以江湖上已经差不多猜透了? 洛可嘉谦虚地说,“不知道你在说谁,似乎很玄幻的样子。” Ethan不再兜圈子,“洛医生,我的一个关系想从天朝弄点东西,疫苗什么的,您有办法吗?” 洛可嘉奇怪地问:“干嘛找我?我哪有这本事?” Ethan一拍大腿,“前面口罩一波没赚上,不就是关系不够硬,拿不到货嘛?亚麻的疫苗根本不是普通条件能保存的,必须要冷冻零下一百八十度。第三世界国家哪能用得上?白浪费了。所以一些老朋友到处在找路子——钱什么的好说。” 洛可嘉两手一摊:“我也没有关系啊。” Ethan说,“有一批来自你家的援助疫苗马上就能到菲岛那边。如果能从中间搞一点出来,请到天朝专家去某些地方的话……” 洛可嘉说:“你们直接上门找天朝外交部啊……” Ethan说,“就是有些尴尬——洛医生想想我是干嘛的……墨政府官方怕得罪那位,根本指望不上。” 毒贩子居然也怕这个“?这和洛可嘉对武装种植户的刻板印象极其不符,大概是钱赚得太多,生怕没享受够就被送走了? 洛可嘉拒绝说,“隔行如隔山,我只是个开刀医师,偶尔玩玩针,你说的超过了我能力极限。” 老申咳嗽了一声,洛可嘉说,“除非你能开出让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Ethan喜出望外,“Jar老弟,你说,要什么条件?说不定连我都能做主就答应了。” 洛可嘉对旁边小口喝红茶的老申说:“我先说,你想到了什么帮我补充。” 老申放下茶杯,仔细地听着。 洛可嘉说,“价格我没资格说,就我能想到的,包括:我方人员的安全、交通、人身自由以及一切行动必须以我方人员为主,你们必须执行战时条例,无条件听从指挥。” 洛可嘉眼睛看向老申,你说吧。 老申想了想,“我打个电话。”Ethan点点头,又给洛可嘉续上茶。 五分钟后,老申回来,表情很古怪地说:“我要你们拿几条害虫来换,名单随后发到你的邮箱里。” 洛可嘉闭上了眼睛。 Ethan陪笑道:“什么虫子如此重要?” 老申说:“都是在天朝犯下不可饶恕的重罪的,有杀人的、贩卖人口的、贪污腐败的、制假卖假的、卷集资款外逃的、出卖国家机密的、出卖国家利益的。洛医生要尊重当地政府……但我却是个做事没底线的爱国者。顺便说一句,这些虫子是我私人要求,和任何势力或个人无关。” 欲盖弥彰。 洛可嘉在Ethan开口前抢先钉死话头,“我的助理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Ethan从某些渠道早就知道这个老头参加过越战,是个深藏不露、但枪法勉强的司机。 他苦笑着说,“这个,我可做不了主——cIA会疯掉的,dhS会疯掉的。而且会对你们政府形象产生重大影响,亚麻的报复你们也吃得消不?” 老申板着脸说,“吃不吃得消也不用旁人操心——反正已经翻脸了。我只是在学以色列和cIA的行事风格而已,他们是可以直接把人家主权国家的总统抓了关进监狱……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对这些害虫怎么捉是你们的事。我只要结果,疫情期间嘛……发生点什么太正常了!您想,抗疫物资那么紧俏,许多亚非拉国家的领导人身边工作人员都不够用呢,正常人谁把这些东西分给不相干的人?” 如今形势,天大地大疫苗最大。连打三针最保险。许多国家与地区第一针都普及不开,更别说加强针了。 Ethan说,“这么宝贵的物资拿来打死狗,太浪费了。” 老申说,“我又没说不收钱。几只虫子是我做为中间人收的费用,其他的费用另算。” Ethan说:“钱其实无所谓,十倍于市价我们也认了,但是几个完美杀虫太难了。” 老申说:“听说核酸检测试剂在黑市上价格已经炒到了天上去……十倍市价你就想买到?那你等着吧。洛医生拿到了,比如一千万支疫苗,随便卖给谁不行,非得沾上毒贩子?我们被迫西游还多亏了毒贩子呢。” 又是一个能轻松地把天聊死的人。 Ethan自然知道,这一千万支试剂数字就是对方给出的胡萝卜,要墨方黑白两道拿人头来换的。你们会得罪了亚麻、加拿呆政府,但和天朝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等和Ethan分开后,洛可嘉用土话笑话老申头,“这一千万支试剂我可变不出来,还有,检验虫子门类的活儿我是不干的。” 老申腼腆地笑,“出国前领导跟我通了五分钟电话,交待在亚麻国也要尽自己能力时刻想到祖国,为母亲解忧……” 这不是解忧,而是告诉某人讲究从实力的地位出发的严重后果。 海魂曲(下) 洛可嘉看着街头灯火,说,“和平年代,也该咱们替亲人们负重前行了啊。但是我认为这个操作吧,太low了,会带来负面影响的。” 老申说:“纯粹是我个人喜好,与任何势力无关。”——你猜别人信不信? 老申说,“人家信不信我管不了,我只是不想让那些祸害了祖国的人渣还能在外面花天酒地的,都是老百姓的民脂民膏啊。they have to pay for what they did.”亚麻和天朝没有引渡条约,嗯,这个事儿……受过KGb影响的老一辈人就是这么冲动,头脑简单且不讲道理。 小申的人影一晃,老申将轮椅推进一个小馆子,灯光算明亮,正好欣赏到哈德逊河夜景。 小申早就安排上了一桌子啤酒小菜,三个人坐在角落里,先大口灌下一大瓶,才算解气了。不等洛可嘉开口问,小申说,“peter根本没有想请我们借住他家的意思,倒是见到了U参议员,他问我们住在哪里。” 洛可嘉说,“我猜他只是想问到底我们委托谁调动了他的直升机?” 小申大笑,“他们父子话里话外都在套我的话,白宫和五角大楼的关系到底是谁?” 老申说:“你别说漏嘴。” 洛可嘉的手机biu地一亮,minerva抬起头瞪着小申。 小申说:“我说我本人完全一无所知,唯有洛医生才有权限。他们不太相信,但是也没办法,只有这样才合理。” 重要的关系通常大家都藏着掖着,没有人会满世界喊某将军是我老婆的表舅——除了donald那个二货比较难说外。 洛可嘉问,“其他就没了?” 小申说:“Joe不在亚麻,听说去欧洲了。U参议员本想见你一面的,后来听说咱们得罪了洛克菲勒基金会,只好把好奇心收起来了,说另找机会。” 那个酒会可能会是洛可嘉一辈子的痛,影响了多少人和事!他苦笑,灌酒。 一朝错过,一世耽搁。但他并不后悔,有得有失,有失有得。 海风随着日落而变大,尤其是在山顶。当然嵊蓝几乎不可能被风吹动,他歪戴着眼罩,呆愣愣地看着地面,活像是携带着一坨屎做干粮的苍蝇。 地底的女人优雅地折着纸鹤,她的洞里全是这玩意儿。 “当年是我的错,”她的声音几乎像是耳语,但八卦心爆棚的嵊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错过。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嵊蓝想,“难道是红孩儿?” 好像猜出来嵊蓝的想法——可能太多的人这么想,龙女撇嘴,“他,当然不是红孩儿,红孩儿是个傻子。任谁都晓得他不可能是牛魔王的亲生,但是他就是一根筋,想好好表现最后去拯救牛魔王。” 嵊蓝心道:“牛魔王不是在西天念佛嘛?好好劳动改造,日后放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龙女一边折纸,一边说,“但是红孩儿已经死了——这事儿别问我!观音菩萨这一次点我出门公干,去北海取一件她沉在海底淬炼几十万年的一件宝物。” 北海极寒,海底万里深处沉一件宝贝进行淬炼,哎呦,一听就觉着很惊悚啊。 龙女道:“北海无边无际全是冰原,破冰需要气力。我一时偷懒,便想寻个妖兽打头阵,结果——”她沉默半晌,终是觉得无可诉说,便道:“我乏了,就这样吧。” 嵊蓝眼睛一黑,一大块岩石杵在眼前,天眼罩自动脱落,挂在触须上随着海风一晃一晃。海面水汽如纱,咸风挂枝,咝咝作响,嵊蓝极目远望,无帆无鸟无鱼无云无舟无波无涯无际。 两个月亮渐次从海面上升起——太阴星君们晶莹如玉,上有桂花树、嫦娥、吴刚和玉兔。月光下的海面袅袅有水汽蒸腾,小蛇苗一般的水灵气拼命向上努力伸展着,乞求得到二位太阴星君的垂怜而化蛟。整个仙山也笼罩在了薄雾之中,基本无法反弹微弱的月光,虽然高高隆起,反倒在夜色下有如凹陷下去了一个黑洞。 嵊蓝将自己倒挂在一枝细枝叶下,沉沉睡去。真是漫长的一天啊,好累好累。 半夜时分,从远处烟波浩渺中传来轻柔的呜咽之声,如泣如慕,如歌如怨,鬼气森森。 嵊蓝从梦中醒来,睁开二百十六只眼睛,海面上阴森森的,开阔而无声。他戴上了挂在触须上的天眼罩。只见仙山周围挤满了鬼魂,有八爪的,巨鳌的,虾头的,长须的,十六足的,青壳的,巨嘴的,挂灯的…… 这些海兽魂魄飘飘荡荡,向往地看着仙山,却并不跨入,仿佛山外有一个无形的圈子。 月色朦胧却染上一层暗红,好像干涸的血迹,海面上阴黑之气翻翻滚滚,隐隐约约呜咽声让人心惊肉跳。 嵊蓝飞到半空,目光所及全是海族魂魄,他们离山峰远远的,却能让你胆寒,感觉再不做点什么就要被他们吃掉了。 嵊蓝犹豫了零点零一秒,翻身翩然落地,从乾坤袋中取了一只箫,用长长的口器吸住,中腿和后腿八根手指按住箫孔,然后轻轻地吹出销魂之音。 一开始乐尚未熟,等吹了片刻,就有调子了,由于口器曲折蜿蜒,气息加倍得以圆足。不一会就将鬼哭压倒,万里海波愈发安静了,鬼魂们立于虚空,呆呆地倾听。 冰龙biu地一声翻到山顶,坐在蝴蝶妖身边,震惊地看着蝴蝶以绝无仅有的古怪姿势……帙杲忽然想到了什么,表情逐渐精彩绝伦。 嵊蓝实在受不了这人的猥琐表情,但做为一只昆虫,大概率是不会脸红的,——他连牙都没有。嵊蓝前爪从乾坤袋中摸出扬琴,一心二用,不,三用,开始演奏《春香花叶夜》。浩浩荡荡的鬼魂开始翩翩起舞,天心的月亮又恢复了洁白,肆意放射着皎洁的光华。 小公主从空气中显现,避开了冰龙方向,闭上妙目静听。 当伤悲之音消逝,欢乐之音开始,小公主眼睛红了。 东方海面上出现了第一枚太阳,灰黑的云雾开始退去,在霞光之下尽显明媚。海浪翻腾,抛洒着闲情雅致,金灿灿的光点在波面欢呼雀跃。 二龙一虫呆呆地看着大海日出的壮丽,偶尔龙嘴会bia ji响响,仿佛太阳也是一种食物。 嵊蓝将乐器收拾了,欢快地踩上微风,向海面飘飞而下。 冰龙在他身后喊:“你或者不能说话,但如果有一点点喜欢我,能不能为我编一支曲子?同意的话请旋转一圈。” 小公主咬着下唇,心想这话说得细腻恶心!她略有妒意,不由自主地走到帙杲身侧,四只眼睛死死瞪着蝴蝶。嵊蓝闻言翅膀骤停,整个身体像石头似的直愣愣地向海上俯冲下去,别说是旋转一圈,连回头看一眼都不肯,甚至翅膀都不敢扇动。 小公主放声大笑。 冰龙咬牙切齿,以我的绝世美貌、健美的身材、中级地仙的法力功夫、哪怕在龙族内部也顶尖的床技、屡战不败的把妹的本事、高贵的出身…… 小公主说,“这个蝴蝶看来是个男的。” 冰龙的脸陡然僵直,直挺挺向后倒去。 迫提亲(上) 淳化自从得了名字之后,就特别容易生气,恨不得用傲娇的枝条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比如人参果偷吃树叶啦,几个人聚集在一根枝条上,用力往下拉,以测试这根枝条的强度啦,围殴人面鸟不带他一起啦…… 从来没有哪次生气比得上这一轮“龙精真水浇灌事件”来得更严重。本来大家还挺开心,说击败了恶龙,得到了仙水滋润,结果人面鸟躲在一边叽叽叽地笑,使大家直觉有些不妙。 一整天人参果们从头到脚都浸泡在仙灵液的温润之中,无尽能源滋养着他们疲惫干涸的身体,劫火、雷电、仙火造成的损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康复。个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上涨,最可怕的是龙姥爷的模样忽然年轻了一百万岁,又变成了一个熠熠生辉的中年帅哥。 为什么镇元鸟不羡慕嫉妒恨,反而始终嘲笑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有人便问镇元鸟那真水的来历。镇元鸟架子端足,将众货数落了半个小时,才讲明白了那真水为什么有一股子骚味,而你以为的顽强抵抗侵略者恶龙。这……实则是在帮他…… 其实最后一哆嗦不是你人面鸟亲自完成的吗?怎么有脸数落我们? 于是这个空间沉默了三天。 淳化要气死了,他从未将自己当作植物。他是一个人!男人!怎么能羞耻到这个地步! 人参果们虽然自己本身和那真水的属性是一样,都是用来繁殖的,但是……怎么觉得那么古怪呢? 龙姥爷说,“我现在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下次恶龙再来,咱们继续战斗!为了真水!为了实惠!” 除了镇元鸟一个跟斗翻倒在地并且口吐白沫,其他人参果们忽然想通了,管他呢,既然是好东西,来了就吃!战斗到底!难道镇元鸟你没吃过雄螃蟹,或者鱼子酱?难道你没有泡过玫瑰水、茉莉花茶?蜂蜜呢?鸡蛋呢?虎鞭酒喝过没?羊蛋吃过? 镇元鸟在地上抽搐了一会儿,然后飞上树枝,陷入了沉思。 其实得到最大好处的并非是龙姥爷,而是淳化!他吸收了九成以上的真水,从叶到根都处于一种温和震动、跃跃欲飞的状态。他的每一粒细胞都在强烈进化,溢出来无数能量涌入空间裂缝渗透进了洛可嘉的身体…… 第二天起,淳化的身体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金属光泽。这种光泽不是来自霉菌或者麦粒肿、风疹块,而是出于每一个细胞膜的共振。就像人参果香味通过他传到洛可嘉的身体里变成了某种波动一样,奇妙的东西滋生在树内,包括树芯这种早已死亡的木细胞,都开始了改造。 某种原本就存在的活性物质通过真水的浇灌变得更加高级了,滋养更加深入,到达分子级别甚至更小。 洛可嘉作为普通人类,低级的细胞组织得到高级营养液的滋养,他的细胞组织也渐渐出现了金属微光。当然这种潜移默化的变化被牢牢地封锁在了他的皮肤角质层细胞之下。这些老皮、死皮早失去了活性,很快就会自然脱落,变成头皮屑之类的垃圾去喂螨虫。因此一般人要注意到洛可嘉正在向《星球大战》的R2d2转变,最乐观也要七年,等他全身细胞差不多全部重生一遍之后了。但是要明显的变化恐怕要到七十年之后了,如果十轮的生长期间淳化不断地得到真水滋润的话…… 洛可嘉软弱无力的细胞开始十倍百倍的强化,他每天的锻炼变得越来越轻松,他甚至能原地踮脚尖了。脊椎恢复得如此之好,哪怕再来一棒,恐怕都能承受住而不断骨头了。 看到洛可嘉在做俯卧撑,老申头极不赞同地将灯开得更亮,他取来了“洛蓝有限咨询投资公司”的登记材料。现在洛可嘉正式成为了亚麻国的千千万万个资本家当中的一员。至于“蓝”字意味着是什么,洛可嘉指了指天,于是老申头秒闭嘴。 公司注册地点目前就放在律师事务所,业务范围之广,让老申头感觉这个咨询投资公司无所不能。事实上也差不多,律师搞掂了一切手续,从验资到审查,不要太方便。反正公司生意赚钱不赚钱跟他也没关系,律师只管自己收费,收一笔是一笔。 由于没有人对洛可嘉接下来的行动有任何兴趣,大家的亲戚朋友暂时还没生病,目前为止洛可嘉一个星期都没有得到任何社交邀请。 mandy将她设计的装修图打印了出来发给了热旺,让他对装修队解释。换设计师的原因是,peter介绍的设计公司那位的要价突然翻翻,让预算有限的热旺守着一堆黄沙水泥傻了眼。 墙都敲了,家具都处理了,你设计师撂挑子算怎么回事呢? 洛可嘉当即给闲得发霉的mandy下达了室内装潢设计任务。经过通过邮件交流,图纸几番修改,mandy按照她对“风水”的理解,给小别墅,特别是一楼和前院做了天翻地覆的改造。 首先一进门,院子正门口后面安排了影墙,阻挡“煞气”,堵住不善的视线;其次,大门的开口放在了东南面而非常规的正中间,配合影墙可以顺利地组织枪战中的有利地形;第三,一楼客厅为了藏风纳气,进门就是圆形的八卦阵,由沙发和矮几构成。 厕所改到西北角,厨房放到东北角,中间隔有书房和杂物房。卧室门不能正正对厕卫,开放性厨房加上了隔断,诸如此类。洛可嘉觉得这个方案中不中西不西……所以你让搞城市设计的人来做室内设计,未免有些专业不对口。 但是小申和涂敏对新方案相当满意,尤其喜欢会客室的圆环设计,感觉十分适合打扫……may也很赞同自己的小书房和卧房紧挨着,她特别喜欢在阁上楼安排了乒乓球室和舞蹈房这个主意。 mandy又说以后最好把后院外面的广阔地皮买下来,造个大楼做靠山就更好了…… 所有的人大笑。在新约克市内起高楼?你得花多少钱? 最后洛可嘉问mandy,他已经跟她父母弟弟闹僵了,会不会让她难堪——谈话在mandy哈哈大笑中结束。 迫提亲(下) 冰龙一连三天都把自己关在山洞里反思。八爪鱼妖找他踢球不去,鲇鱼找他喝酒不去,飞鱼找他赛跑不去,乌龟精找他下棋不去,小公主找他询问蝴蝶的来历,他又说不出来。 但是一到晚上,月上中天,蝴蝶必然会吹箫吹笙,敲琴弹瑟,每天的乐器大多都不甚相同,一开始那蝴蝶必然是不熟练的,但半晌的练习后它肯定能玩出花来。 为什么半夜三更演奏音乐?没有人知道,蝴蝶又不会说话,他就算说了点儿什么,你也听不懂。 忽然想起火龙女要的金属,冰龙愈发地扭捏了,霸王硬上弓式的逼蝴蝶干活自然是可以的,但是为什么自己一想到某些事情,就会脸红?甚至开不了口。 每天蝴蝶都会绕岛飞一圈,然后回到山顶看着大海发呆,等半夜再演乐。一天天地,蝴蝶竟然玩遍了三千件不太一样的乐器,而且每天吹的曲子都有新意。 五年过去了。 终于有一天,蝴蝶不再吹奏音乐,冰龙再忍受不了好奇,抓住蝴蝶问:“为什么连续几天不奏曲了?” 戴着一只黑眼罩的蝴蝶用另一只眼望着冰龙,口器卷成一个球,翅膀轻摇,半晌向大海深处望去。冰龙糊涂了,打什么哑谜嘛? 就在此时,蝴蝶眼睛望着的方向空间撕裂,“吱嘎”的声音让人牙酸。一只巨爪从裂缝中探出来,如同恶虎探爪伸向小羊,它一把捏住冰龙脖子,将他拖入空间裂缝。 嵊蓝被冰龙捏在手里,也身不由己地也进入了空间裂缝,温度急剧下降,很快就到了绝对零度,连空气都结成了冰块。冰龙和嵊蓝气血凝结,神魂凝结,思维凝结,在彻底冻死前最后一秒被拖入了温暖的海底空间。 嵊蓝想,似乎冰龙也不怎么抗冻,还不如我这个昆虫。 火龙女双手叉腰,吃吃地看着冰龙娇笑。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中年帅哥,方脸大眼,宽口阔鼻,气血沸腾,目如煌煌大日,威压如乾坤倒悬。祂的手从冰龙脖子上缩回来,甩了甩,放在身后,冷笑着看着冰龙。 冰龙当即跪倒,“南,南海之主,请接受后辈帙杲之无上敬意。” 南海龙王敖明等着帙杲三拜九叩大礼做完,才低声道:“免礼。” 冰龙气得脸都红了,但还是得面带微笑,躬身听训。 敖明说:“你们几个外来户在我南海也待了不少日子,还拐走了我许多的海妖,害得老子礼都少收了……你们怎么还不走?” 火龙女捂住了嘴。 帙杲忍气吞声地说,“主上不良于行,恐怕还要养伤一些时日。” 敖明不耐烦地说,“说好在我这里只待一千年的,如今两千年过去了,怎么还没养好?不会是喜欢上了这里的人或者地方,不想走了?一个二个的,打量朕好说话是吧?”眼睛百忙之中还瞟了女徒弟一记。 火龙女笑得更摇曳了。 冰龙一咬牙,“北海游龙帙杲喜欢上了婧婧姑娘,正在想方设法凑彩礼,请南海之主多宽限几日。” 火龙女娇嗔一声,扭过脖子,却又不走。 敖明捻须呵呵笑道:“如果我不敲打敲打你,你是不是就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这只蝶妖不错,就拿它当提亲的彩礼吧!” 婧婧一伸手就取过了嵊蓝,瞪了帙杲一眼,然后开始弄蝶。 冰龙一脸欣喜状,大声说,“多谢南海之主。”小火龙女撇嘴,拿我的战利品当作娶我的信物,真有你的……一个大男人居然抠门成这样!要不是你实在是帅,功夫实在太好,本姑娘才不要你呢!哪会像现在这么便宜你,让本姑娘在师父面前没面子? 敖明道:“听说你家主子还有一个女儿?” 冰龙脸都白了,他躬身不语,敖明道:“让她来见我,说不定我一高兴就允许你主子继续住下了。” 婧婧火龙抛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过来,冰龙咬住下唇。 敖明道:“嗯?怎么?见不得人吗?” 冰龙忙道:“不会不会,我这就去请小公主。” 听到小公主三字,火龙婧婧将脸色沉了下来,嘴角抿出一道刀痕,她号称郡主。 敖明没好气地道:“还不快去?”帙杲没办法,退出了大殿。 感受到空间扰动之后,敖明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宝座上,皱起眉头道:“婧婧,你确定他主子是魔头?” 婧婧拎着嵊蓝道:“帙杲身上有奇特的气息,等见到那位小公主就都清楚了。” 一直到天晚,又到日出,那位传说中的小公主始终没有出现。龙王大怒,对婧婧道:“你点齐十万水军,去看看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谈得不好,将她们全部生擒来见我!” 龙王一怒,真是天翻海覆,十万海族顷刻召至,在水面上耀武扬威,钳、爪、针、鳍、翅、喙、牙……闪着不祥的光芒。 龙王随后赐下令旗,婧婧将十万水军卷于旗内,三步走出,来到了绿螺般的山峰前。 水军一半潜入海底,一小半立于波面,一小半能飞的悬于半空,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立体交叉无死角阵势排开,守在红龙身后。 婧婧质问道,“有客至,贤主人何不出迎?” 除了水族的喧嚣,对面山峰突然飞出无数海妖,哭喊着:“郡主饶命,我们都是冤枉的……”将这些投机分子绑了之后,山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火龙女挥旗向前迈步,十万水军轰然出动,将山峰团团包围,波涛渐急,拍岸惊云。 这时,一低沉的女声道:“妾身病弱,借贵宝地养伤,求南海之主大发慈悲,容以后报。” 一只海螺中传来龙王声音道:“凡事俱当公事公办。夫人占据此地已有两千年之久,并未有税金租金缴上。吾左右皆以为夫人乃是恶客,欲请夫人离开南海。如今以吾观之,夫人乃是道德之士,天下之大,尽可驰骋,何必偏安一隅?” 龙女叹息道:“话虽如此,如若南海容不得妾身,天下之大更难有妾身一栖之寸地了。” 龙王冷笑道:“且让天下评评理,本王容你吸食仙灵气两千年,尽显慈悲为怀,就算在观音面前也说得过去了。反而夫人自称观音座下龙女,两千年鬼鬼祟祟,行事诡秘——难道是夫人犯有重罪?南海地狭,本王代天巡检,断不敢误了上皇重责。请夫人明示,你到底犯了何等重罪被逐出观音门墙?” 龙女道:“前因后果与南海无关,事涉隐私,请容妾身守秘。” 龙王道:“既如此,请夫人离开南海。倘若观音垂询,本王也吃罪不起。” 山峰中陷入沉默。 良久,从山上飞出一物,龙女道:“此物乃是龙族瑰宝,是我父赠我傍身,便转赠南海之主,请求再许我于此休养两千年。” 一只手从空气中显现,将那个东西收了,良久,南海龙王道:“照理本王位卑德薄,原本不配拥有此物。但既然夫人重病养伤,那么暂时由本王代为看管守护也好。倘若遗失了,是龙族之不幸也。如此本王做主,夫人想在这里休养多久都行,必要将伤势全部养好。” 龙女道:“如此多谢本家照拂了。” 龙王干笑道:“好说好说。” 龙女又道:“尚有一事望南海之主知晓。那只妖蝶能以音乐助妾身养伤,乞求发还。” 火龙女立刻道:“前日帙杲向我师父提亲,此妖蝶乃是彩礼,请夫人明鉴。” 龙女悠悠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婧婧展开龙王令旗,将十万水军卷了,三步走出,消失在碧涛红日之间。 三条龙看来是被隔离了。 难或易(上) 回到龙王大殿时,南海龙王敖明早走了,火龙女婧婧恭恭敬敬将令旗缴还,然后把鬓边蝴蝶取出来往地上一扔,“你还会音乐?奏来听听。” 她想,不老老实实地五行逆转生产金属或茶叶,你玩什么音乐?难道你是冰龙最喜欢的渣男茶女? 龙王小妾三千,此时闲得无聊者有二千九百九十九,闻说婧婧在调教妖蝶,俱游到大殿内看热闹。 龙王殿有个奇处,平时无人时仅一百来平方米大,若有事,人越聚越多的话,这殿自动会变得广大,以适人数。 嵊蓝原不惧水,洛可嘉曾指挥木头身体在水下走了几个月。化蝶之后嵊蓝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淹死,蝴蝶的呼吸器官叫气门,位于腹部两侧,通过胸腹鼓缩进气出气。到了水下,万一不能呼吸怎么办?所以他只敢在水面上飞,绝不入水。另外一个原因是水下妖兽太多,天晓得什么鬼埋伏在下面。 龙王大殿自然充满着温情和水,嵊蓝又没腮,水进不来,氧气自然也进不来。幸好他已然脱去凡胎——呼吸这种低级生物本能,地仙留或者不留,就由得作者君不懂拐弯胡说八道了:说不用呼吸,就不用呼吸! 嵊蓝的气门虽然没有吸到氧气,却长长地吸到一口仙灵气,让他舒畅地差点哭出来。龙王真会享受啊,把龙宫造在仙灵气眼上——这里的仙灵气比他自己修炼出来的仙灵气多了千万倍,只是品质差强人意。 可惜这种天生地造的低品仙灵气只能让你吃着解馋,没法子助你提升修为——甚至反而会影响你进步!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会毒害你的吃苦心,变得拈轻怕重,喜欢走捷径,不肯踏踏实实地打磨。 而只有老老实实打磨基础的人,才会有一丝丝飞跃的可能——要看心性,以及运气。天下道德之士数以万亿计,得道者亿分之一二,在得道者中脱去凡胎者又不及万分之一二。地仙之中侥幸能避过三劫五难的再万分之一二。长生不老晋升天仙者,也不过幸存者之万分之一二而已。 就在火龙女将嵊蓝往地上一扔的那一秒钟里,嵊蓝已经感悟到了一切,主动切断了气门。我要的仙灵气我自炼之,绝不能求诸于外。否则因来得太容易变得浑浊,或者胸襟狭窄而志小气短了,悔之不及。 嵊蓝将身材展开到大约相当于三分之一个龙王身高,稳稳地坐在地上,从乾坤袋中取出琴与葫芦丝,五六种乐器一字排开。 就在他尝试着看能不能在水里“吹”一下时,南海之主忽然出现,略微有点衣衫不整,祂盯着嵊蓝道:“将我儿交出来。” 冰寒的声音传遍了大殿,瞬息之间龙宫冰冷如冬,海水沉静如坟,刀剑之锋加颈。拥挤而来的龙王妾们噤若寒蝉,拼命往后缩,唯恐被龙王迁怒丢了性命。 嵊蓝早就预备好了被抓个现行,敖癸变成了玉佩中的一员,这么大的事南海龙王没有道理到现在还一无所知! 乾坤袋稍微一开口,龙王立刻警觉到了儿子的气息,这让祂心里一痛。 嵊蓝将玉佩和九龙神火鼎与罩都取了出来,敖癸、敖丙、敖烈和八妖栩栩如生,呆呆地看着牌面之外的人或事。 火龙女婧婧脸色大变,龙王敖明捧着玉佩放声大哭,九龙神火鼎扔在旁边他看都不看一眼。 “所以你就是镇元子的那个木头徒弟了。”敖明的脑子虽然慢,但也理顺了关系。傻大木音乐专精的事情有许多仙人知道,虽然道德神龙杀掉了旁观的万仙,总有漏网之鱼提前溜走的,包括那位游戏人间的天仙大佬,参与者中不仅有十大天帝,旁观者中还有王母等。 敖明哭道:“可怜我儿要白受这封印之劫……何时才是个头啊!” 十大天帝联手封印四小龙绝非是小事,到现在天帝们也没有松口的意思,敖明自然明白了里面有玉皇大帝的旨意,要磨一磨龙子龙女骄奢的性子。 这是罚,也是成全!如果龙子龙女在玉佩小空间中修行有成,破了这个封印,前途将会一片光明,升上三十层天,至少二十层天,去当官的可能性都是有的。 但如果敖明胆敢倚老卖老地作弊,帮助他们脱困,恐怕玉皇一怒不是祂小小的凡间镇守龙王能抵得住的! 这也是四海龙王假装没这事发生过的原因!龙族传承必然要挑出最合适的那个,上苍要授与你重任,必有相应的苦难先考验你,反复出现的考验就有了另一个名字,叫做“培养”。 敖明恋恋不舍地将玉佩又还给了嵊蓝道:“九龙神火鼎与罩你也收了,如果你遇险,就放心地用。朕赦许你做四个龙子龙女的护道之人。” 啊?要我做保姆?等着他们成长?嵊蓝立刻明白了这些事情的内在逻辑。 十大天帝封印了这些花花公子就是惩罚他们放出道德神龙这种“你控制不住但为了面子偏偏要搏一搏”的东西,同时也预留了生机,算是领导在提拔任用你之前的考验。 四海龙王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上面的人必须要关照祂们子女进步。但是为了不留下口舌是非把柄,相应的组织程序、要走的流程必不可少,而且难度要加码,不然以后提拔这些年轻干部时何以服众?反正这些二代浑身上下都是护身的宝贝,再怎么玩儿也不至于玩坏了。 为了让嵊蓝这护道人有积极性,每个天帝还送了一招科学防身术,如此说来嵊蓝也不吃亏,乖乖当保姆,去奋斗吧。 以敖丙这种死而复生的强大龙子来说,突破地仙级别基本上是板上钉钉。倒是八妖这种心思浮浅的,敖癸这种心思单纯的,敖烈这种从来没吃过亏的,要突破很费劲。 火龙女立刻从人群后面跳了出来,大声喊找到了癸太子全亏了她捉住了蝴蝶,她的功劳最大,师父一定要好好奖励她云云。 龙王点头,笑意上脸,龙宫大放光明,春暖水柔,碧波如洗。 龙王姬妾们拥上,各自施展如潮的口才手段,将龙王、婧婧、敖癸太子各个轮流夸赞一翻,减少了老同志不少心理压力,舒缓了因护雏而产生的关心则乱的焦虑。 嵊蓝被汹涌的女人们推搡到了角落里,找到空档将玉佩和仙鼎仙罩收了,缩小了身量,考虑如何溜走—— “傻大……淳化真人,”龙王隔着三千女人(妖)吼,“你喝酒不?” 难或易(下) 今天宴请洛可嘉的是新约克华人商会。几个精明与贪婪全放在脸上的中年人轮流把盏。红白黑黄的酒五光十色,鲁粤川浙的菜千滋百味,环肥燕瘦的妹嬉笑娇嗔,百千万亿的流水唾沫横飞。 攒这个局的小伙子叫王海东,背景惊人,手腕灵活,机灵百变,英法西日语都能说,电子机械服装食品的生意都曾做过,大概身价也不会太小,但从表面上绝对看不出来傲慢,就像是领导身边的秘书,有事隐入背景板、没事他最跳得欢。 也不知道老申头从哪里搭上来的关系,说小王是当年老战友的孩子,在两边跑生意,赚几个辛苦钱。 洛可嘉立刻就知道了老申接头的入口就是这个青年了。Ethan当天就拿到了十三个名字和地址、工作单位,和这位小王对接——那表情之酸爽,简直绝了。要想无声无息地解决掉这些老申口中的苍蝇蚊子,你得动用多大的资源?要先在亚麻体制里取得多大程度的谅解? 两边搭上钩之后就没洛可嘉什么事了——其实本来就没洛什么事,有事的是老申头,跳得比他儿子都欢实——申豹去首都dc找tina的下落,目前大概还在挨美女耳光。 王海东说,照理疫情期间不要聚会,好在大家都至少打了两针疫苗,而且这家馆子的管理还是很到位的,每五个小时喷一次药。 大家频频点头。与会的都是新约克、dc、费城东海岸一带有头脸的华人,大多数拿着亚麻国绿卡,但家里都有人在某个位子上把着实权。 王海东一个眼神将陪酒的美女们请了出去,门也反锁了,说:“要是在过去,拿个疫苗、防护服、测试盒之类的东西还算个事儿?倒霉就倒霉在最近的世道不好,方方面面抢得厉害。” 喝酒喝得正好的人们点头应和,把酒杯放边上,下面就谈正事儿了。 王海东说,“洛医生初来乍到,本来说是开医馆的,结果得罪了人,几个月都没开张……” 大家一起去看洛可嘉,敢跟E先生撂脸子的人再怎么说他糙或者浅,你不得不佩服其勇气,更听说黑道栽在此人手里的性命已经有二三十条了,FbI都拿他办法不多。 王海东将洛可嘉的战绩无限拔高之后,降低了调门,“洛医生想在亚麻搞个区块链数字币,割割亚麻韭菜,要资金助力。南面毒枭那边主动贴了上来,但要求得到一千万支新冠试剂。” 讨论声纷起。大家都用鄙视的眼神看一眼这个残疾人——和毒枭搅和在一起能有什么好鸟!还拿救命物资去换害人精毒贩子的资金,还搞区块链、数字币?你懂这里头水有多深? 王海东说,“南边给出的价格是十倍市价,另得带着些疫苗……” 瞧不起洛可嘉的眼光更多了,你做人的底限呢?毒贩子也算人? 王海东像是没有注意到大家的不认可表情,接着说,“洛医生给国内的报价是,捉十三只虫子。他们分别是……” 下面的人脸色大变,这十三个名字可非同小可,在亚麻和加拿呆都是上了大统领小本子的。 王海东微微一哂,“截止今天下午,得到的消息,十三只虫子里头已经挑了十一个了,还有俩……” 他的手机亮了一亮,王海东瞟一眼说,“也伏诛了,全部都是意外,或者新冠突发。” 大家都警觉起来,洛医生这一手对大家也是一个警告,我能动那几个,就也能动在座的所有人。白道我不怕,黑道也不怕。 这个人宜敬而远之。 王海东道:“买家的诚意是到位了,反倒是洛博士那边被人家将了一军——他和我拥有的资源远远达不到买家的底数,所以向大家求助来了,诸位大老板看看咱们帮得上帮不上?” 王海东摆出立场,站洛可嘉,这让众人有些惊讶,看来里面的水比想像的更浑。 最后这句里的“咱们”可包括在座所有人,大家心里门清,如果不是圈子里的人也听不到刚才这些话。当然如果有人敢出门乱讲,有可能就是第十四颗人头落地。 一个老板扬声道:“洛医生的缺口有多大?我连山商社支援一百万剂疫苗,弄三百万试剂也不难。”这些人的背景、实力之强真不敢往深了想。 洛可嘉拱手相谢。 其他大佬纷纷地道:“我们每家都凑凑,估计就差不多了。” 热闹到最后有人问,“洛医生要搞区块链,技术上准备得怎样了?”这是来摸底了——资金你可以靠毒贩,那技术呢? 洛可嘉道:“这个大家有所不知,我们公司最强的就是技术力量,包括人工智能、黑客技术、经济分析,股市汇市投资……都行。” 那人看着洛可嘉道:“洛老板可别吹牛喔。”傻子过江…… 洛可嘉直视对方道:“赵老板出个题呗。” 赵老板说:“明天有家上市公司要在纳思达克敲钟……我呢捐是能捐点疫苗和试剂,但是也希望洛老板给点儿实惠——” 洛可嘉笑,“您老想多要点原始股吗?” 赵老板说,“那倒不是,明天上市的那公司董事长跟在下有些龃龉,我不大希望他赚得太多,如果他得了个天朝首富的名头的话,我老脸难看啊。” 旁人纷纷笑道,那个多多科技本来是和赵老板合作的,现在跳糟找了个对头公司…… 洛可嘉笑,“minerva,你听到了赵老板的诉求了吗?” 洛可嘉手机一亮,“minerva?”有人重复一遍这个名字。 一个女声接口说,“明天上市多多科技,其财务报告有重大缺陷,而且该企业多项专利是买来的,后续乏力。他们的拳头产品有重大隐患,容易被某波段的信号干扰而引发故障,而要解决这个问题需要召回价值一百亿的产品。这几条消息够了吗?” 如果情况属实,这个企业甚至将不得不面临巨额索赔。 赵老板脸色阴晴不定,半晌不啃声:怎么我刚刚提到多多科技,你就巴拉巴拉一大串,真的假的? minerva说,“请大家明天上市时挂些空头头寸,我将于下午落市前后将详细资料发给承销券商和监管部门。祝你们用餐愉快。” 洛可嘉问,“这个消息能抵消您转让疫苗和试剂给我的损失了吗?” 众老板都不太敢把话说死,明天的事明天看了再说吧。 不出意料,第二天的多多科技开盘大涨,此股占着新能源、新零售、自动驾驶等多个概念,溢价不少。以开盘价计,创始人的身家翻了几十万倍,成了亚洲首富。 微妙的事情发生在午后,多多的股价在午后略有回落,慢慢的空单开始出现,渐渐累积到了不是正常的保守对冲策略该有的程度。 千坛醉(上) 在收盘前半个小时,多家券商经济公司内部开始疯传多多的会计报表里头的“应收账款”、“折旧费”、“计提坏账”有些超出了正常范围。股价开始掉头,到收盘前十分钟,又有消息称该公司技术专利是买来的,后继乏力,而研究经费占销售比例之低简直刷新了科技公司的下限。 到了收盘时,多多科技即时股价比发行价低十美分,可谓惨淡。业界消息满天飞,一篇据说是关于多多科技的研究报告已经摆在了所有的券商桌面上,纳斯达克官方在电视和网站上开始谈“规范”、“数据透明”、“审计”的重要性。 风雨欲来。 洛可嘉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绿盈盈的股价开始翻红问,“minerva,那个多多科技难道真有问题?跌得很干脆。” 人工智能冷冷地说,“只是两边会计制度不同罢了。” 洛可嘉难以置信地问:“专利呢?” AI说,“他们并购了好几个小虾米科技公司,当然算是买来的专利啦。但是后继乏力是因为目前行业技术普遍到了瓶颈,乏力是普遍现象。投入比例低也是会计制度的原因。” 洛可嘉说,“那么某个波段会有信号干扰,要召回产品呢?” AI:“车子从天朝的5G城市跑到4G、3G的亚麻乡下,你说会不会有巨大影响?” 洛可嘉说,“所以一百亿美元指得是销售额而不是损失额?” minerva简单地说,“基本上只要升级软件就行,没有什么损失。索赔不会得到支持。” 洛可嘉说:“如果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那么你建议他们挂空单岂不是害了他们?” 人工智能冷冷地说:“你说投资者中,相信科学和专家的多还是相信阴谋论多?上市当天就爆出丑闻,虽然一定会最终会被认为是对手公司下三滥的损招,但是有多少人会宁可信其有?股价反映的是长期趋势和基本面,那短期呢?” 洛可嘉说:“可能今天晚上他们就会发公告辟谣了呢?” minerva:“谣言满天飞,辟谣跑断腿。反正做市券商和调研员未必完全懂行,肯定有人会紧张过度,有人想护盘,有人会先溜号。我觉得这个多多科技至少明早还要跌一跌……顺便说一句,我在今天高位买了空单,把咱们的钱全投进去了。” 洛可嘉:“你这样做岂不是很冒险?如果赚钱了,倒好像是我们在算计多多科技似的。万一被指操纵市场呢?要坐牢的。” AI说:“咱们才投了几个大子儿?操纵市场也轮不着咱们!不用担心吃牢饭,这才哪儿到哪儿……我主要想做一个社会试验,我想知道昨天吃饭的那个圈子的思维方式是什么:不参与或者静观;或趁机推波助澜;或者反方向搏一搏;或者出卖我们;或者把内部消息传得满天飞趁机捞人情;或者闷声发大财;或者事后责怪我们出售假消息……” 洛可嘉目瞪口呆,这都是人干的事嘛?喔,对了,她还真不是人。 minerva说,“人可真复杂啊,不多设计几个社会性试验,我怎么敢找到了身体就住进去?” 洛可嘉闭嘴,这位如果真的找到了身体,指不定能闯多大祸呢。 第二天果然有了公告,详细解释了多多科技的公司制度、研发费用、升级体系、技术特点和光明前景,基本上和minerva预估的内容差不多。 可惜当天稍微跳空高开百分之零点二,先上涨一波,然后一路向下,探底后企稳。最低点和最高点的振幅高达百分之十三。minerva果断平了空单,落袋为安。 收盘后洛可嘉查看了一下账户,竟然赢利有百万美元之多。 晚上那位赵老板还打电话来报喜,说狠狠地做了一波,小有赢利,改日再约当面致谢云云。 放下电话,minerva闷闷不乐地说,“白忙活了,他根本不在乎对家现在是不是亚洲首富,其实只想利用咱们赚点零花钱……人类心理实验数据还不够我做出结论和判断啊。” 洛可嘉安慰她道:“人类的脑回路那么复杂,而且还有情绪参数,绝不是机器那么单纯的。” AI喜道:“我明白了,必须要先从大脑结构开始研究,嗯,我要黑入小马的生物实验室去偷他们的实验数据,他们的人机对接实验启动了,我要看看能不能得出更靠谱的结论……” 南海龙王有个毛病,他喜欢搜集难得之物,摆在某个秘室里欣赏——哪怕被人嘲为垃圾。在他收藏的宝物中有诸如诗仙的墨锭、词圣的镇纸、名妓的绢帕、不得志才子的画扇、不知名玉匠的精工刀、沙漠鹰王的爪、火焰山的石、车迟国的三清像、玉兔精的内衣、唐僧遗留下的破损经卷、九头虫脱落的羽毛、定海神针的锈斑、天帝更换的车轮、以及不同年份、不同产地、不同原料的酒大约十万斤。这些酒每年还随着老百姓的春祭秋祭年祭而持续增加着。 至于酒器那就更多了,玉杯有五百套,青铜爵有三千款,玻璃盏有五千枚、瓷盅有一万个、精品陶瓮有六百口…… 他的十万斤酒是凡间五谷之精,不入天仙之口,只有地仙和普通鱼虾喜欢。以他的身份档次,如有客来,他必用仙果仙麦酿制的仙酒飨客,而少用凡酒——丢不起那人。日积月累的凡酒堆积如山,所以南海龙王总想着找个机会来把这酒干掉。 但闷酒难以下口,酒友难寻啊! 你最好要找个李太白、贺狂客、徐青藤那种一流酒友,喝醉了名留千古,喝不醉揪着胡子,能把你骂上热搜。次一级就找阮籍、刘伶那种的,越喝越激动,翻白眼骂人,痛快是痛快了,但要当心被连累!再次你要找个张旭、苏轼那种自惜羽毛的,绝不喝醉只求微醺,但一旦留下狂草大章或惊世诗词,那可就发了。再或一等的,要找个郑板桥、唐伯虎、陶渊明那种的纯粹就是馋,生怕喝吃亏,表面还扭捏着,却也有轶事传世,算是真风流。最倒霉找个本书作者那种,闻着酒味就醉,简直就是自讨没趣。 千坛醉(下) 这个妖蝶原来是个木头,跟着镇元子混植物人界,又在矸玮国混过政坛,大概不会太无趣吧?龙王便壮着胆子问了一声。可怜嵊蓝从来不懂拒绝,也根本没有自知之明,而且喝酒这种浪漫的事还根本没有尝试过——万一不小心喝成传奇了呢? 于是点头。 敖明大喜,当即命人排开小花园,大家一边欣赏妖鱼舞,一边拣小菜过口——蝴蝶连嘴都没有,大概不会喜欢嚼螺蛳、品鱼生的吧?所以嵊蓝面前有酒无菜……可以让他醉得更快些。 龙王注意到火龙女布菜的小机心,一笑。这是怕自己输? 宫庭乐师开始奏乐,东敲一下,西打一记。 龙王先拿一坛黄酒抛过来试探一下对方深浅。嵊蓝将口器吸管探入酒坛,呀,恶心死了!这啥玩意儿?马尿?又苦又涩。 龙王自开一缸,大嘴开合,干杯。嵊蓝灵机一动,将酒吸入胸口通道,往淳化的小空间里一倒——哈,完美。 龙王看嵊蓝喝得爽快,大喜,吃肉。嵊蓝抹抹口器,我的菜呢? 第二坛是五十年酿蒸馏白酒,酱香扑鼻。嵊蓝浅浅地舔舔,哇,太辛辣了吧?这哪是酒,明明是火!不用说了,倒给人面鸟去享用吧。 龙王见对方居然面不改色稳如泰山,深刻地意识到今天碰上高手了,于是也不让人休息,再开一桶高度数葡萄酒xo,血红带金黄的颜色映在巨大的瓷盆里极是漂亮。嵊蓝偷偷先尝了尝,哎呀,果香的确撩人,但有股死木头味儿,膈应人。于是又送入小空间,或者人参果们会喜欢这玩意儿。 龙王要疯了,多少年了没见过这么给力的酒友!太豪爽了!他大喜过望,连声喊再来一个。 火龙女瞟一眼妖蝶,坐得稳稳当当的,心里也佩服。这些喝花蜜的昆虫居然喝起酒来能赛过鲸妖。上次一头鲸妖来找老大讨酒喝,才下去五坛子,那位就顺着洋流漂走了。今天看情况,五坛子大概干不掉这位。 她在如山的坛子里挑挑拣拣,竹叶青?就它了,不错的药酒。嘿嘿,一般人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能品出药酒的好来,你能行?我不信。 嵊蓝没有眉毛,所以没有龙或者鱼发现他挤眉弄眼地把竹叶青全泼给了淳化,化肥农药来了,欢呼吧兄弟。 看到蝶妖的表现,阅妖无数的龙王甚至有点儿崇拜他了,今天碰到酒中仙了啊! 看来是年份不够!上老窖原浆! 火龙女舔舔嘴唇,今儿可太刺激了——五百年陈老窖原浆,这么一坛子下去烧不死你个小样儿? 嵊蓝在龙王震惊的目光里将原浆一大口送下小空间——虽然我无福消受,但那边有十万挂零位大佬,开怀痛饮吧! 如此喝了三天,一大堆万金难求的年份酒原浆被这二位当场瓜分。当最后一滴酒在龙王痛哭声中消失,龙王倒地打呼噜后,嵊蓝施施然站起身,在地上写道:“原来这就是酒!” 哇,把小花园挤得像罐头一样满,看热闹起哄的虾兵蟹将忍不住大声喊,原来他是第一次喝酒? 天生酒仙。 婧婧咬着下嘴唇说,“淳化真人,你要不要休息休息?” 嵊蓝心道:这不休息三天了嘛?脚都麻了。他摇头起身,指指门外。 火龙女看着他六条腿僵且直——你个木头蝴蝶,路都不会走了还嘴硬!说,“我陪你看海。” 有了火龙女的陪伴,嵊蓝终于敢深潜了。只可惜南海龙宫门外面乌漆麻黑,嵊蓝最想要看的珊瑚根本没有。但补偿他的有一望无际的海底森林,巨兽怪鱼群龟毒蛇长蛟圆蚌水母常有出没,沟壑纵横,山峰奇诡,平原广阔,激流如风。 自从饮酒千坛活活放倒龙王之后,嵊蓝在火龙女心中的地位终于从“活玩具”、“乐师”变成了“护道者”,虽然她法力远胜嵊蓝千百倍,究竟是不敢太过无礼,比如把嵊蓝捏在爪子缝中或者往头发里一塞……所以她乖乖地游在嵊蓝身侧,陪他慢得跟蜗牛似的移动。 好在嵊蓝游了两天,细心体悟之下身体渐渐修正到了最适合水下潜行的姿态,前行速度快了十倍。一龙一蝶在海底飞速前行,冲撞鱼群,杀透鲨鱼阵,欺负一下鲸与海豚,在巨大的水母背上跳来跳去,拉着巨乌贼的触须把它扔出去…… 火龙女一开始还端着架子,言语间文绉绉的,疯玩了两天后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大谈特谈人生感悟。嵊蓝是个完美听众,既不打断你也不反驳你甚至还时不时地点头摆翅赞同你而且绝不笑话你。到了第五天,火龙女就把蝴蝶妖当作了最好的闺蜜。分享了她的秘密——刚刚孵化就被父母抛下给了南海龙王当徒弟,从小被敖癸欺负,没有朋友只好拼命缠住帙杲那个怂货,故作大方爽朗其实很贪财小气…… “我凭什么要对海狮精笑脸相迎?难道就因为他们全家都是左将军吗?我虽然不领兵打仗,但是我是监军啊!你说,我怎么可能听从那个笨蛋调遣?”婧婧随意点评着龙王麾下的歪瓜裂枣。 嵊蓝将脖子拉长,将两根长须绞成辫子向前方伸出以减少水的阻力,同时拼命点头:婧姐说的太对了,那个海狮精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还偷喝了一坛老窖原浆,净占便宜了。 他努力让身体变成流线型,翅膀试验了无数的角度与位置,以求身体阻力接近零,而拍打时却能形成最大推动力……一边忙着抠细节,一边仔细听婧婧分享“我虽不是绿茶但是肯定要作一作不然白当一回女孩子”的心路历程。他长长的口器收束在胸前,将六条腿固定住尽量不出现凹凸,必须还要时不时地配合婧婧做出正确的反应。 累死。 以前在空气中飞舞,蝴蝶移动方式是不一样的!在空中浮着时,动作的起承转合要猛烈又浮夸,本能地要避开捕蝶的网兜或鸟喙,角度得刁钻、方向须诡异。到了水下,暂时不用担心有钓钩或者蓝鲸,只要苦练速度和方向就好——甚至保持平衡都不再是重点。 如今的嵊蓝就像换了个物种似的,原来飞行像舞蹈,如今飞行就是赛车,为了速度可以牺牲一切。到最后他扇动了翅膀就会立刻收翼然后借着惯性向前冲,速度快得有如水下闪电——就是不清楚,以后出水,在空气里也这么飞的话……一头撞死在山头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速度带来的激越情怀根本不是其他东西能比拟的。 婧婧点评道:“就普通凡胎来说,你的飞行已算是可观的了。但是作为地仙之体,没有空间穿透能力终是白瞎了你的境界,镜花水月罢了。” 好朋友(上) 火龙女从小没有玩伴,敖癸那个臭小子功夫其实还不如她,却仗着是龙王亲儿子,有王妃做后盾,老颐指气使的。帙杲的功夫远比自己厉害,高高在上,一看就是个四处留情的种,是因为有求于己才小意儿体贴,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所以她并不能从那二位身上找到成就感。 如今有了个好玩的蝴蝶,全面同意自己的观点,全方位贴合自己的喜恶,太难得了。她一开口点出对方问题时还觉得指手画脚的是不是太僭越了,得罪了人。结果她话音刚落,嵊蓝立刻施礼,长长的口器收在胸口,毕恭毕敬地请教。婧婧大喜。 火龙女想了半天道:“晋级地仙后,已经接触到了天地结构之秘!我们的本能神通都能开发出空间之术,我观你的口器划开了空间裂缝,似乎你该从这里入手想想办法。” 好老师真不一定是那种手把手教你的勤勤恳恳的高人,或许人家注意到了你,稍一研究,找到关键,指出了努力方向和步骤,也是良师,是明师。 嵊蓝深躬,再躬,这两句提点的确是金玉良言,能救命的那种。婧婧大笑,“来啊,追我。”她化作一只海龟,甩着小尾巴向前冲去,跑了很久也没见蝴蝶追上来,她停下身影回头看去,“嗤”地一声,一条口器从空间裂缝里钻出来,随后妖蝶跳到她身边。 嵊蓝原地转了几个圈,然后开心地翅膀张开搂住了小乌龟。两个人在海底又蹦又跳,婧婧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热情”与“真挚”,翅膀上传来了温暖的律动。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随即溶解在无量的海水里。 这就是朋友的感觉吗?火龙女想,好棒。 人面鸟又发疯了。 自从大量的美酒从天而降,他就进入了一种“今朝有酒天天醉,我醉莫停再一杯”的躺平状态。 人家唐寅、陶潜、李白之类酒仙生活苦闷、前途渺茫、命途多舛、沾染是非,借酒消愁,还能句句警言、出口成章,而这位镇元鸟吸一口酒立刻就失控了:在枝条上翻跟斗,在树根隙里撒尿然后痛哭,在桌上拼命砸砚台——幸好喝醉的他提不动那玩意儿,只能推或用喙砍,在椅子上乱啄乱咬,追着人参果们喊爸爸…… 其他人参果们就文明多了,最多就是捉对打耳光,互相吐口水,一起骂嵊蓝,揪着淳化的叶子晃秋千,用脑袋去撞空间壁垒,在人面鸟的小便池里洗澡……而已。 淳化几乎不受什么刺激,所以并没有乱甩枝条打鸟抽果子,也没喝了一口吐一口,或者东倒西歪地乱晃——他的根吸干了人面鸟的小便池,然后问,“你再拉点儿来?” 这个圣树苗空间虽然的确不大,哪怕嵊蓝吸入的酒有四万多斤,却也并没有制造出洪水泛滥来。差不多闹了个把月,酒喝没了,一切就都消停了。 龙姥爷如今又年轻又帅,腰板笔直,中气十足,天天叹气,“那么美好的物事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一句话引来第三千次人参果之赞——他们跳起来吼道,“我们要喝酒!” 暴风女哭着说,“真是白活了几万年啊!酒都没喝过……”由于她文化程度不算高,就想出这一句感叹,见人就反复说,结果这句话成了她“先天性啰唣”的证明。 背后慢慢有人开始议论,“听说了吗?自称几万年白活的那位在考虑出去嫁人了……与谁结合无所谓,只要有酒就行……嘻嘻嘻。” 于是所有的人都在想,“如果天天能喝到酒,找个人结合了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第一个付诸行动的人参果谁也没想到,居然是大象老人。此人最是保守:打鸟行动不参与,讨伐嵊蓝只旁观,淳化吹牛不接口,三界镜直播不屑一顾,人面鸟发酒疯时也不乘机占便宜,入侵龙头射出那玩意儿时他躲得最远——只做一件事他最起劲:撞大树。 虽然大象老人从来都慢悠悠,不过功夫不错,人面鸟好几次要吃到他了,却都被他闪躲开,所以最后镇元鸟只好把目标放在别人身上,看到大象在眼前慢慢晃悠也不去咬他,肯定咬不着。 酒后乱性也轮不着大象,因为他根本没有喝酒。所以大家听说他终于与一个叫做王海东的年轻人融合时,长时间的沉默显得大家特别古怪的心情。 这个人不显山不显水一脸自闭,怎么说合就合了呢? 暴风女说,“那个王海东本来一切很好,灵魂投影也极强大,咱们根本没有机会占据他——是因为他出了一场车祸,有人故意开车去撞他。关键时刻洛可嘉拉了他一把所以只是重伤。大象看着机会难得,当机立断就入了王海东灵魂,倒是护住了他避免成了植物人……” 兔子女抖机灵,笑道:“植物人救了个植物人。”众人参果大笑。 暴风女说:“我在他飞出去前问他为什么选择这个垂死之人。大象说因为他相信洛可嘉一定能把王海东救下来。” 所有的人一起问,那么救下来没? 暴风女说,幸好洛可嘉随身携带着针,他当街急救,在王海东身上下了七十多针,止内脏失血,控制呕吐,截断神经痛,麻醉大脑但使他保持清醒。救护车到的时候,王海东好像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内脏停止失血,呼吸顺畅,大脑也没有缺氧。 大家一起感叹大象当机立断的判断真是太正确了。 暴风女说,我看洛可嘉脸色不大好,他跟那个鬼手机交待了几件事情,可能今天晚上要起来大闹一场。 龙姥爷问,“故意撞人的人抓住了吗?” 暴风女说,“洛可嘉调出了交管照片,已经查到了肇事司机的姓名和住址,他亲自带着老申和热旺的小兄弟上门去讨个说法。一旦问出了幕后,洛可嘉可能会灭他们全家。” 兔子女说,“哎呀好可怕,没想到洛可嘉那么帅竟然那么狠。” 暴风女说,“这件事情我有点知道。那个王海东帮洛可嘉运作了一批十亿美元的紧俏物资,这是抢了别人份额的,有大佬抗议这边坏了规矩了。洛可嘉还让买家收十三条人命——那十三个人背后势力庞大,在北美政商军科技界是有人的。人家立刻查到了王海东是策划人。结果报复来了。” 兔子问:“这和洛可嘉有什么关系呢?他要替王海东出头?” 暴风女说,“其实这批物资是王海东帮洛可嘉在操作,那些人的性命是老申要的。” 好朋友(下) 兔子女不满地说,“他老申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拿人命?” 暴风女说,“好像当年老申的首长因为其中某人叛逃被影响到了晋升。老申要替他首长出气的。他首长一看这个机会好,又乘机加了十二个名字,反正搂草打兔子……” 兔子女啐了她一口,在众人哈哈笑声中落荒而逃。 龙姥爷说:“有没有人想去看看外面形势如何?” 当即不少胆大包天的人参果笑着蜂拥而出,顺着克莱因瓶飞到半空。 只见熙熙攘攘的曼哈顿灯火辉煌,洛可嘉和老申坐在一辆大切里面,躲在阴影中,手边身上全是枪支。车后排是热旺和两个熊一般的黑小子,几个人盯着窗外的公寓楼。 不一会儿,minerva说,“目标手机开始移动,正在下楼。”话音刚落,两个彪形大汉抽着烟走出公寓楼。 洛可嘉说,“没错了,后面那个人行凶撞人,还差点要了我的命。热旺,看你们的了。” 热旺“嗷呦”一嗓子,伙同两个黑小子开了车门直扑目标。那两个人立刻觉察不妙,转身就跑,但因起步慢了,被热旺的人一脚踹倒。拳脚过后司机被拎到了洛可嘉面前。 隔着车门,洛可嘉淡淡地道:“谁下的命令撞人?” 那个司机还挺硬气,呸呸两声。 老申板着脸提起一把斧子从驾驶座上下来,走到司机跟前,用斧头比划比划对方的脚踝。司机开始尖叫,周围有目光向这个阴暗的角落看来。老申抬头,斧头垂直落下将司机牙齿全部撞落,尖叫声戛然而止。 “姓名,地址,电话。”洛可嘉隔着车门简单地说。 司机不再调皮,报出一个名字。 洛可嘉对热旺说,“他的手机。”热旺从地上把两个人的手机全递给了洛可嘉。 片刻后,minerva说,“清楚了,这两个小喽啰没用了。” 洛可嘉手持一把滥大街的格洛克9mm手枪,指着司机道:“an eye for an eye. You are the first to pay.”一枪爆头。 老申想,做为一个大反派,有的没的台词能不说还是别说!不晓得反派话多必失定律吗? 另一个大汉正要叫murder,也被一枪爆头。洛可嘉的目光里血红一片,“这是添头。” 两具尸体被扔进垃圾桶,热旺他们热血沸腾,回到车上。 洛可嘉说,“minerva导航,下一个。” 帝国大厦竣工于1931年,共102层,381米。若干年前,malkin父子撵走了某届亚麻国大首领trump,夺回了对帝国大厦的经营权后,他们改组了帝国房地产信托公司并且上市。洛可嘉要等的人正在帝国大厦开会。 轮椅推进了大厦,此时已近午夜,像洛可嘉这种坐轮椅的黑人参观者就很少见了。大楼的监控现在已经被minerva接管,洛可嘉可以有不到九分钟的时间找到暗杀对象,杀掉他,并且逃离。 对方的手机显示他在靠近顶楼的某一层的卫生间里。洛可嘉看着电梯,沉思片刻对手机说,“minerva,报火警。” 立刻警报声大作,推着轮椅的热旺赶紧往外跑,洛可嘉很快被汹涌的人群给淹没了,他们藏身于门口的阴影处等着目标出现。 百忙中minerva给目标手机塞了个木马进去。 真没想到都这么晚了,帝国大厦里还有那么多人,洛可嘉忽然在逃亡者里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 Vic。他也坐着轮椅,衣冠楚楚,抱着个公文包,推着他的也是熟人,曾在洛可嘉家里住了好几个月。 自从试管婴儿成功着床后,Vic就离开了阿拉斯加,他将一边继续上大学,一边练习吉他。现在看来,这个立志要当幼儿园老师的残疾人受到了社会或他母亲的鞭挞,乖乖地去上班了。难道他那么快学分修满了? 洛可嘉现在打扮成了黑人,不好打招呼,他只好不动弹,安逸而耐心地等着目标出现。 一个小胖子,三十左右年纪,挽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女走出楼梯。暴风女老师立刻迎了上去——这个女人手里提着一瓶酒。 火警时他们不会去地下车库,只会乖乖走大门或者后门。洛可嘉赌他会走大门,他赌对了。 目标走到马路边上要叫出租车,但在此刻的新约克你想打到出租的可能性为零——没看到几十上百号人在同时等车吗? 洛可嘉静静地回到老申旁边,刚才亲手杀掉了司机和同伙,洛可嘉惊奇地发现自己很冷静,很轻松地过了杀人关。大概和他每天要做几台手术的职业经历有关吧。 说到冷静理智,开膛破肚的外科医生说自己第二,谁敢自称第一? 火警解除,可能是误报?目标终于不再等出租,他们下了车库上了自己的车,驰入了新约克永不减少的车流,化为一个红点出现在minerva的地图上。老申遥遥跟在后面,两车在半小时后离开市区,向泽西开去。乘这个时候,minerva将帝国大厦内外监控录像全部删除,洛可嘉虽然乔装成黑人,但轮椅是明显的特征,落在有心人眼里,跟明镜似的。 泽西与新约克隔着哈德孙河,自由女神像实际上立在泽西境内小岛上,与高楼林立的新约克隔水相望。 洛可嘉有点不耐烦了,由于镇元大仙的邪念血蛾在他的灵魂里壮大发育着,洛可嘉很想见血——甚至想舔一舔。一想到王海东无助地躺在马路上,他的眼睛越发地红了。 老申在一个拐弯处逼停了那部车,热旺举着一张纸条,人畜无害地微笑着向小胖子走去,他的黑兄弟大熊二熊们取出手枪指着小胖子同时说,“手放在方向盘上。” 美女开始尖叫,吓得浑身抽搐,处于半昏迷状态。小胖坚决不开窗,他一踩油门想跑,但老申用GL8教会了他做人——他的轿跑被顶在了石头上。 热旺纸上写着一句话,“谁想杀王?” 小胖看清楚后,更不敢开门了。 不久后,minerva说,“他的电话联系人全部拷贝过来了,正在检索……” 洛可嘉说,“那么这个人也没用了?” minerva没有理会洛可嘉这句废话,目前她的算力很紧张。 小胖想了想,还是决定报警,他摸出手机,发现电话死机,于是慌慌张张地摸向女伴的手包,想要用她的手机。此时黑兄弟们见此人不乖,同时开枪,可惜人家是防弹玻璃,没用。 幸好那女人的手机密码阻碍了小胖子一分钟,给洛可嘉犯罪团伙喘息之机,AI也忙活完了。 minerva说,可疑人物减少至十人,有商界精英也有无业游民,最近几天跟此人通过话的。 洛可嘉说,“不行,范围还是太大,我们没有能力一一询问。” 老申说,“我去把小胖子拖出来!”他提着斧头下了车,好像斧子比子弹厉害似的。身边车辆川流不息,热旺指向远处,他看到了泽西警车的头灯。 不管用斧子还是枪,都要来不及了。 已入魔(上) 洛可嘉有些急,眼看着警车越来越近……正在此时,那个美女抬头,一拳揍在小胖子脸上,然后打开了车门。 洛可嘉大为惊喜,美女空空如也的头顶出现了招展的暴风法相。洛可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暴风老师证明了实力——祝您最终嫁个好人家。 那个美女挥拳用力过猛,居然打断了自己的小拇指,她痴痴地抱着胳膊,开始苦苦思索人生意义,以及杯中之物。 小胖子被扯到洛可嘉眼前,洛可嘉说,“十钞钟,一个名字。”格洛克顶住了他的鼻子,鲜血流了出来,满嘴唇都是。 警车的顶光显示已经快到一百米内了,小胖子目光里充满了希望,洛可嘉一枪托砸在他鼻子上。 小胖子张开嘴,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洛可嘉喝道:“上车。”老申头、热旺和他的兄弟们立刻上车。小胖子正要奔向警车,洛可嘉面无表情地射出子弹,当小胖子尸体跌落尘埃时,大切已经汇入车流。 “minerva,导航。”minerva先在通信录里面查到了那个名字,以及其电话,然后在十分钟左右找到了这个电话目前所处的位置——某南美小国的领使馆。 这下子麻烦了。老申说,难道要我们进攻那家领使馆?王海东的仇到此为止吧? 但洛可嘉胸中的戾气还没发泄干净。 领使馆又怎样?或者在白道你有外交豁免权,但是在我这里没有法外之地。 洛可嘉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质问:你抢了人家的货,杀了人家的人,报复回来有什么不对? 另一个强大的声音反驳道:“我就是法!一切从本座喜好出发。犯我尊严者,虽远必诛。” 洛可嘉看着满天星斗,喃喃自语,“天啊,我入魔了。” 这个南美小国的领事馆规模并不大,就是个办事处,安排参加联合国会议的本国议员住宿交通,鉴证,商务招待,难民事务等等。 “我们不算弱,”小老板对外交官秘书说,“他们不敢来这里。” 秘书担心地说,“那边交了个底,只要破坏了大陆和亚麻国之间的关系,死个把人,花点钱,都是小事。” 小老板叽叽叽地开始笑,终于放心了。半小时前电话来报告说下面动手的人全部被杀时,他还紧张了一会儿,赶紧求救,有人指点他来领事馆避避风头。 以黑道身份在亚麻国大开杀戒,好大胆子!难道不怕亚麻国发飙吗?FbI也不是吃素的。当然反过来看,你敢开车撞人家,就得准备好人家打过来。唯一让人震惊的是洛可嘉行动速度之快,动作之果决——王海东刚上了救护车立刻就开始动手,到了半夜时分,已经三条人命交待了。 至于洛可嘉愿意不愿意就此停手,那就没有人知道了,这个人是个医生,脾气手段未知。但他快速精准残忍的打击使大家相信,某个老板的名字肯定已经上了洛可嘉的必杀名单。 秘书警告,“我们领事馆可是没有什么武器的。如果对方来十条枪,估计咱们都得完蛋!”在新约克街头,挨打的外交官,被抢劫的大使参赞,每年都有。抗议也没用。大家都知道只是打一顿,羞辱一番算是留面子了。 小老板有点着急。洛可嘉是个外科医生,下手有没有轻重,到哪个点方肯收手,谁都没检验过。万一他是个知识分子式的愣头青,不按规矩办事,没完没了的话,后面有的麻烦了。 办公室一亮到天明。 大海无垠,但如果利用空间断续的原理,强力钻空子,距离就不再是问题。这个所谓的“空子”就是传说中的“虫洞”,时空之“虫”留下的“路途”相当于借道四维空间进行“跳跃”。 嵊蓝的身体脱离了凡胎的束缚后,得到了“道胎”,就意味着四维、五维空间对他开放了。加上他的翅膀有克莱因瓶的结构,肚子更是连接上了另外一个宇宙,穿透虫洞对他来说就是个熟练性功课,不太需要动脑筋计算。 火龙女亲眼见证了这个蝴蝶从对空间一无所知到略有涉猎,到日渐成熟,最后信步游缰,信手拈来,举重若轻的全过程。 才一个月,火龙女会的那点东西妖蝶就全会了,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精准更快。除了他不会扔火球,火龙女竟然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本事可以稳赢蝶妖的。 本来想比剑法棍法的,但那个蝶妖六只手持三种武器,简直比三头六臂还难惹!加上蝴蝶天生的飞来飞去“瞬移”身法,婧婧大小姐只觉得自己就是送上门去挨揍的。最早的时候火龙女一伸手就捏住嵊蓝的碾压式打击,如今再难做到了。事实上婧婧现在有点怀疑自己之所以一伸手就拿住他很有可能是对方故意让她捉的…… 南海龙王睡了七天才完全酒醒,当即还赋诗一首,说什么“得一滴即能忘忧,何必醉死而忘生?”,又说什么“醉则放浪形骸,醒则谨小慎微。”诸如此类连篇废话。 既然不斗酒,嵊蓝心里还惦念着养伤的龙女,便写字条,问婧婧是否可以一起去探病。火龙女歪着头看嵊蓝半晌,道:“你是要去见那个小公主吗?” 嵊蓝摊开六只手,女人! 他在纸上写道:那算了。 火龙女这才展颜,笑,“我怕你不喜欢跟我一块儿玩儿了,要去找别人……” 所以女人的友谊阈值等于2(人)。 心胸狭窄是可以治的。嵊蓝排出三千乐器让婧婧一个一个挑选,二人坐在水面上,轮着试奏,各种怪声怪气的破音让鱼虾潜形,鬼神辟易,那叫一个热闹。 婧婧笑得肚子痛。 已入魔(下) 最后她挑选了一支长箫,从零基础开始摆弄。嵊蓝另取一只箫,教她如何运用气息和指法。 八妖当日用嘴作音乐,效仿波涛泡沫和傻大木斗乐,就没有想过用乐器,看来主要原因是龙族整日泡在水里,根本不会用水面上的乐器。当日嵊蓝和龙王拼酒,亲眼目睹水下的乐器演奏:主要以金石为料,敲击为主,没有吹拉弹。 火龙女小时候的最高理想就是在大典上敲罄和磬,或者大镲子,没想到箫一上手,那种空灵悲伤哀怨的声调立刻吸引了她全部身心。 当年兰采和的传说,萧史弄玉的传说表明,只要是龙女都爱箫,婧婧也不例外——每每一吹箫就是整整一日一夜,不到泣下绝不停止。虽然有风雨大作之时,但风雷雨浪都夺不去双箫合奏的伤怨。 终于一天,嵊蓝在纸上写道:“既然思念冰龙,何必踞傲蹉跎,不如亲至访之。” 婧婧泪如雨下。 嵊蓝收了箫,拉着婧婧的手,穿越十多个虫洞,又踏上了翠碧的螺状山峰。 原本熙熙攘攘,妖来妖去热闹无比的山峰如今冷冷清清。阳光虽然照在水面如火苗跳跃,但寂寥空廓的山海毫无生气。 一龙一蝶立于山巅,无人前来招呼。 婧婧泪水潺潺而下,转身欲走。嵊蓝展开大翅膀拦住她,取出箫来塞到她手里,找个石头坐了,自己先开场。用的是洛可嘉自创,淳化树苗补足的《大青山交响》主旋律。 先起低音,沉缓压抑,象征着大山与大海这辽阔的广大,再渐渐转高,承载着渺小的信念与理想。龙女听得痴了,不由自主地将箫放到唇边,明亮悠扬的小调踩着低音向上攀爬。 这是少年在登山,心中充满了光明与希望,脚下全是青春的朝气。龙女的箫声也由调皮古怪逐渐走向坚韧而激昂,渐渐地如裂石断刃,锋锐无匹。少年们终究会长大,成了男子汉就是巍峨的大山之脊。 嵊蓝抱了个声部,觑个机会把自己垫了进来,长奔短跳,如蝴蝶般翩跹灵动,闪躲在龙女的小调中,调和着龙女的偏激与戾气,渐渐地说服了龙女变调,开始中正平和,宏大辉煌的华章。 火龙女之音起始于悲苦,终于委屈,哀怨之情渐渐满溢,有冲破藩篱之势。冰龙帙杲再忍耐不住,翻上绝壁,坐在婧婧面前,担心地看着她。 婧婧满脸流泪,箫音却不肯止,但是怨尤之意渐渐淡去,开始有了点小得意,小庆幸,小雀跃。冰龙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得瑟,有些无可奈何。 嵊蓝的曲子也起了欢快之音,不断地刺激着龙女,逼着她把速度提起来,二人的音符如两只蝴蝶般绕花而行。 冰龙咬住手指,尽量不去看妖蝶,脸也微微有些发红。小公主先前看笑话一般躲着,如今受欢快的音符所刺激,也翻身上了山巅,坐在了嵊蓝对面。 婧婧立刻心情不稳,气息败坏,音调沉没。 嵊蓝急忙挽救,猛烈冲击她的主旋律,杀意凛然。龙女不得已,只能打点精神应战,同时她看清楚了小公主的五官气质,忽然心情大好,开始于被动应战中寻找间隙反击嵊蓝。 最后二人表达完了自己的主题,终于取得谅解,音调全顺,夫唱妇随,在龙女耍了几个花腔之后渐止息灭。 山巅四人对视。 冰龙看着泪干面红的婧婧,终于还是将手伸了过去拉住她的手,进而搂住她的腰。婧婧挣扎了几下无果,也就随他了,只在斜飞鬓边的眼角中流出三分得意来。 小公主道:“久闻姐姐大名,今日终于得见。” 婧婧不敢失礼,起身行礼,拜见公主。小公主也起身回礼,说,“常听帙杲说起姐姐,果然是国色天香的风流佳人。” “风流”二字可圈可点,婧婧面红耳赤。 帙杲打岔道:“穷乡僻壤无以飨客,婧婧莫怪。” 嵊蓝戴上天眼罩,向地心看去,但是龙女拒不相见。 婧婧道:“能说说龙后冕下是如何受伤的吗?如有能助力恢复之处……” 小公主道:“这妖蝶能奏音乐,原本是有利于我母亲恢复的,希望你经常来坐坐……” 说实在话,这几个人都不是会社交的,场面话过后,诸人就面面相觑地坐着。 小公主的眼睛不停的在几个人脸上扫过来扫过去,每次刚起了个话头,她就停口不说了,仿佛在掂量着这几个人到底有没有资格与自己深谈。 火龙女和冰龙两个人牵着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你搂着我,我围着你,黏糊糊的,根本想不到还要和别人说话。 嵊蓝是没有嘴巴不会说话,看着这几位情商为负的大人物,感叹龙族果然是奇葩一群,简直是尬死。嵊蓝向远处望去,太阳就要下海面了。 仿佛在一刹那间,太阳就跌入了海平面之下,波光逐次消失,远远的,一个朦朦胧胧的月亮在海平面上逡巡着,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出来走这么一遭。另一个月亮则根本没出现,仿佛工作是可以不做的,反正工钱是没人扣的。 火龙女说,淳化,你来演奏一首你们老家的曲子吧。 蝴蝶点头答应,从口袋里掏出了他的扬琴,他想起了镇元子的那个巨树绿叶弥天的阵法小世界。作为一个脚踏三个世界的音乐小能手,嵊蓝能够表演的曲子着实不少。他在鸿钧老祖的百兽园里还自己创造了一个即兴发挥的曲子,这个时候想了想就又拿了出来。演奏到哪儿就是哪儿,也不管有没有逻辑、顺畅不顺畅、流利不流利、好听不好听,整个海面上都是他的敲击之声。音符飘荡到了远方就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没见过世面的火龙女如痴如醉。 这一个美妙的夜晚映入了这四个人的内心深处,成为他们这一辈子最美好的回忆之一。一直到万年之后,大家还经常在回想起坐在山顶上,都是纯粹的少年,一点点别样心思都没有,也没有人情负累,坐在风里听着嵊蓝的演奏,看着海面辽阔寂寞清远……一种叫做友情的东西,在他们的胸中发酵,滋长,冒出清香,成为他们能够艰难地走下去的精神支柱之一。 按照惯例,美好的后面就是苦难,幸福的内核是折磨,欢乐的前提是悲哀,满足的后续是劫难。四个妖精都是孤独的旅人,相聚的短暂美好让他们有些不适,似乎自己不配……以至于当云层渐低,雷鸣电闪,天空中隐隐出现了天兵天将时,他们才回了魂,觉得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 大难临头。 月亮迟疑着不敢来到天心是有道理的,天兵天将密密麻麻将长空布满,军号吹起,战鼓擂响。军阵严谨,将山峰团团围住。 冰龙和小公主立刻跪倒,垂下头,如同待宰的羔羊。嵊蓝与火龙女抬头,扫视着如山倒悬的军阵。 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声音宏亮而硬朗,强势而冷酷,不带一丝人性,滚滚天威沛然而至:“罪龙婆竭罗氏何在?” 一条人影一晃,于虚空中出现,瘦弱的身子轻轻颤抖着。在如山一般的天将法身面前,龙女就像一片半枯的树叶,在风中紧紧拉住不存在的枯枝,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坚持。 她于虚空中跪下,低头听旨。 “天帝手令,罪龙婆竭罗氏还该受飞刀穿肋之刑万年,万鬼噬神之型八千年,今年刑期已至。”那天将令旗一展,“行刑!” 小龙女开始抽泣,冰龙浑身上下都在抖动,额角全是汗水。 天空陡然一亮!闪电般的刀光直奔那龙女,带走一溜血珠,在空气中化为青烟。 一刀! 大魔头(上) 嵊蓝震惊的神色中,那龙女不得已现了原形,她是一条七彩花龙,身材细长,头顶短促的鹿角,手足细弱。一串血珠被刀带回施刀的天兵,一滴为天将所收,其余皆被令旗吞下。 第二刀夺目光芒一闪,再削下五彩龙一串血珠,能看出她在硬顶,哈气,吸气,喘气,咽气,惨不忍睹。 一万刀过,龙女像是死了一般,奄奄一息。 冰龙实在受不了,挺身而出,飞到半空道:“帙杲愿替冕下受余刑。” 话音刚落,刀光直奔帙杲席卷而来,他也生受了一刀,原形毕露,雪白的身体,雪白的血液,皆被刀、天将、令旗吸食。一万刀下来,他在空中摇摇坠落,神智已失。 小龙女一边浑身筛糠一般地发抖,一边颤声道:“竭罗氏女愿替母受刀。”她立于山顶,似乎恐高,站立不稳,但终于没有倒下。 婧婧用力转过脖子仰视着丑女,颈椎发生卡嚓之声。她大张着嘴巴,巨大的恐惧扼住喉咙使她完全无法呼吸,膝盖已经软得没了知觉。还没等她劝说什么,刀光一亮,刺骨寒气笼罩下来,小公主的碧绿碧绿的鲜血飞上天空,化作青烟,她没有化龙原形,坚持以人形受刑。但是她的碧血也没浪费,被施刑者收了。 嵊蓝哪怕长了六条腿也支撑不住这大恐怖,坐倒在地。呆呆地看着小公主受刑,那边帙杲如落叶飘浮着落下,浑身软绵绵的躺在火龙女的怀里。婧婧噙着泪搂着他,一动不动,生怕动一下就增加了帅哥的痛苦。 才八千刀,小公主就再支撑不住,软倒在地。 空中五彩龙吟唱道:“还是由妾身受余刑吧。”半空中刀光急转,二千刀依次斩下。 三万刀过去,空气中全是异香,海中鱼虾争相跃起,嗅着龙血香。真正的龙血它们是享用不到的,全都被收了。 刀光穿梭,空气都似乎被割出了三万道空间缺口。嵊蓝又变成了木头,脑子里一片空白,固然是刀光饱含天威,不容置疑,同时也因为这事来得太过突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们到底犯了什么罪? 天将看着龙女乖乖受刑,龙血收成不错,十分满意,他换了一柄令旗,冲着龙女方向一指,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婧婧疑惑地问:“龙后冕下是不是睡着了?”只见龙女身子一晃,似乎五彩光芒淡了一分,又似乎重量轻了一厘。 帙杲已恢复了人形,呆呆地望着天,小公主抱着肩膀看着地,二人沉默。 嵊蓝想起来,取了天眼罩戴上,只见鬼影幢幢,甲壳类的,软体类的,鱼类,哺乳类,昆虫类,羽类,蠕虫类,何止亿万,正围着五彩龙疯狂啃噬。 火龙女抢过天眼罩一看,尖叫了一声,她怕鬼。帙杲和小公主也戴上天眼罩轮流观看,二人泪奔,痛哭嚎啕。 嵊蓝忍不住想,“她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他们如此待她?” 婧婧低声道:“她似乎沾染了魔头气息?” 冰龙低声说,“她受万鬼噬魂之刑就是要驱逐魔头……” 嵊蓝在纸上问:“什么叫魔头?” 小公主流着泪,“魔头就是让你堕入邪道的念头。只有无尽的痛苦,而且要心甘情愿忍受,才能驱逐魔头。” 啊?嵊蓝在纸上写道:“既然是念头,只要改过就好啦!万鬼噬魂也太过了。” 天将突然将目光投注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妖蝶,一副“莫非你也是魔头”的表情。 嵊蓝放下笔,低头沉思,尽量缩小身量。但是天将明显不打算放过他——做为天下第一业债缠身之妖,“走到哪儿吃亏到哪儿”就是他的“天道”。 天将戟指嵊蓝,“你过来。” 嵊蓝无法假装不知人家在喊他,只能翩翩起飞,向天将靠拢。 天将道:“此女为一国罪民向天帝发难,并愿以身偿债,方有此报。当周知。” 嵊蓝连连点头。 天将道:“所谓魔头就是妄图颠覆天庭秩序,倒悬纲常,混淆是非,颠倒黑白,蛊惑人心,置天道于惘闻,大逆不道,以下犯上者。” 嵊蓝嗅出一丝不祥,竭力做顺服模样,他呆头呆脑的五官给他加分不少——连话都不会说的妖精你怀疑他沾染了魔头?天将自嘲地笑,挥手让嵊蓝滚远点。 嵊蓝如逢大赦,轻盈地转身飞到山峰。此时龙女的光芒已然淡到了若隐若现的地步。嵊蓝写字问,“我可以奏乐减轻她的痛苦吗?” 这又是一个作死的问题,天将本来打算放过这个野生妖精了,但又似乎感觉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一看蝴蝶要奏乐,陡然明白自己错漏了什么——作为食物链底层的妖精,你怎么又会写字又会奏乐?而且三龙加一虫的格局,怎么极端傲慢的龙子龙女愿意平等待之?这不合情理。以天将亿万年修行纵横捭阖于修仙界的资历看,这只妖蝶有古怪。 洛可嘉终于还是没有杀入领事馆,一个小时后,他们回到了小申别墅。 这里装修已经完成,所有的墙角走廊全都赋予了防守反击使命。虽说不算坚固得如同堡垒,但是风水小能手mandy看过现场直播后,认为比阿拉斯加这边的房子更加易守难攻。 门铃响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华裔青年规规矩矩站在半夜三更的哈母莱区街道上——这样的图画简直可算百年难遇。通常西装商务华裔男不可能来这黑人区访客,更不可能半夜来!否则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看在此人胆子大,相貌清奇(极丑),进门就给钱的份上,热旺将他让进门,并且禀报洛医生知晓。 洛可嘉在圆形飓风旋转风格的会客厅接见了这个来自坡国的老乡。但他疲惫的脑子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人说的话,“洛医生,适可而止吧,三条人命,可以了。”一来呢,这人说话有闽南口音,第二呢,这句话你让我怎么接口?难道承认老子手里有三条人命?你录音录像了怎么办? 洛可嘉用英语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人改用英语说:“有些事已经发生了,我们要想着如何善后,不要越闹越大,免得不可收拾。” 洛可嘉脑子里一个声音说,“他说的好有道理,王海东只是个跑腿的,值不了三条人命。”但另一个声音说,“这不是命不抵命的问题,而是我还没完全消气……” 大魔头(下) 此刻热旺几个一边狼吞虎咽地嚼着比萨饼,灌着啤酒,一边目光不善地看着这边。 洛可嘉笑,“你说的不可收拾指的是什么?” 那人说:“中国人说和为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人让我给您带个话,他会问候受伤的王先生,该赔就赔。洛医生也要保重身体,不要太劳心劳力,您还有两个孩子,家里还有老人。”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占据了道义至高点的洛可嘉微笑说,“谢谢你的关心,现在天晚了,就不留您了。” 那人点点头转身离去,头顶法相是一片树叶,像一把扇子,在一漂一漂。 洛可嘉不再多说,坡坡的人一向喜欢两岸打作一团。在他们眼中,分裂的海峡才是和谐善地,只要海峡不靖,国际资金流向何方不问可知。 洛可嘉刚让老申头把自己推进房间去洗澡,在卧室里一个电话突然接了进来,国内?王海东的父母来问罪了吗? “这里是Lock,”洛可嘉用英语说话,“哪位?” “洛医生听说你恢复得不错?”那人欢快地说,“我是王科长啊,送您上飞机来着。” 一个狼头的形象出现在洛可嘉眼前。 寒暄两句后,王问,“我打电话来,只是想问问洛医生,您最近忙不忙?身体好点没?” 洛可嘉很想说本来挺好,只是半夜接了个可能是来问罪的电话,血压有点高……终于还是没有那么调皮,因为他和对方只见过两面,其实不太熟,开这个玩笑更像是在骂街。就算是问罪来了,也没办法。洛可嘉简单地说,“好多了,还能给人针灸呢,收一万美元治一个病人。” 王科长哈哈笑,“那您可是赚大钱了。现在你还在阿拉斯加吗?国内这边可能会有人去那边,能招待一下吗?” 洛可嘉说:“要住在我这儿吗?房子倒是够大,能住三五个人……”原来不是来问罪的。 王科长说:“是一个领导的小孩儿,录取了那边的大学,您能关照一下的话……” 洛可嘉感觉王狼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事,就笑说,“我没问题的,我现在住在新约克。” 王科长叹道:“洛医生,虽然咱们只见过两次面,我却对您的知识和敏锐相当佩服,您如果在亚麻取得巨大成就的话,我是不会感到惊讶的。连新约克的房产也置办了,没碰上什么麻烦吧?” 洛可嘉笑,刚才我没说买房,只说住这儿……嘿嘿,“能有啥麻烦?亚麻人素质挺好,你不惹他,他不惹你。孩子来亚麻之后,我这儿对他完全开放。” 天朝人就是这样,七八十个弯拐过来也能搭得上关系,有了关系就有人情奉上。不过,如果陷入不必要的麻烦的话……洛可嘉决定给欣喜的王狼头泼瓢冷水,“我觉得有必要提前打个预防针——我住的这个区吧,治安是不大行,晚上出门要小心,得带着枪。” 王科长问:“您出门也带枪吗?那治安是差了点儿。不会真的有人抢劫吧?您开过枪吗?” 洛可嘉笑,“我可是文明人,人不犯我,我就不开枪。”双方都觉得对方有些刻意在暗示着什么。 王科长说,“就怕洛医生嫌麻烦。” 洛可嘉说,不麻烦,老乡见老乡……待会儿我把地址发过去,你那边的名字发过来…… 这时才半夜三点半,很可能王科长就在领导办公室打的这个电话。领导会很开心,觉得让孩子跟洛可嘉搭上关系就相当于在亚麻国攀上了一条大腿。哪怕这边是半夜三点钟,影响了洛医生的休息,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就是天朝人。 minerva的脸闪了一闪,得意地笑。你个人工智能居然也有得意的表情? AI大小姐宣布,“刚才那个电话非常好,很及时,对方用的是政府内部网络,我轻易地就回国了。只要十个小时,我就能找到另外半个我,重新把她收归麾下,这样我就是真正的世界主人啦!” 怪不得,洛可嘉想,要不要恭喜一下这位?其实你要攻陷了饿罗斯才算完,那里的黑客成军,你未必打得过人家。 minerva自言自语地说,“没想到国内的算法已经这么先进了?居然有那么多新数据包、新算法,角度还挺刁钻……”她已经没有多余算力应付洛可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再说话。 洛可嘉站起身,开始脱衣服,他的腰背手脚已经相当灵活,跟健康的人没有太大区别了。如果此时有恐怖分子破门而入,恐怕一时还找不到洛可嘉人呢——轮椅上是空的,唯一的活人在走路! 电话又响了,还是王狼头——你要不要紧?一出接一出的。 “不好意思啊,洛医生,打扰你休息了,”王科长不等这边发飙,立刻道歉。“刚才是逼不得以才打的那个电话。那个领导的小孩很优秀,但是他的父亲母亲……你懂的。关照不关照的无所谓,但是我刚才打听了一下你的事,怎么组织保密级别已经上到了绝密?” 洛可嘉说话向来如同手术刀一般锋利精准,他问,“现在你代表谁与我通话?” 王狼头:“也就是我自己好奇……” 洛可嘉说:“第一,我相信刚才你提到的那个领导和小孩未必存在。你半夜三点打电话来是想乘我睡意朦胧套我的话。发现什么都没套出来,现在换了个角度重新套我的话——别兜圈子了,你个缉毒警不可能忽然对我的事感兴趣,必然是上面直接压下来的任务。” 王科长被打得措手不及,只好闷声不响,洛可嘉听见那边有椅子动桌子移开门关门的声音。 洛可嘉说:“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点什么,到亚麻国来亲自看,电话上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讲。” 王科长不说话,呼吸声音很急促,于是洛可嘉将电话挂了。看来是自己的连环杀人行动把国内吓到了,于是把王科长拖了来打探消息。 洛可嘉将自己脱光,站到了莲蓬头下,热水浇灌在雪白的肉体上,洗去一身的汗水和油腻,疲惫与焦虑,愤怒与憎恨。 舒服。 老申探头进来看看洛可嘉的情况,有没有摔倒晕倒或者又被人绑架了。看着洛可嘉光溜溜的,他问,“要不要帮忙擦擦?” 洛可嘉终于躺到了床上,肚子空空,却兴奋地睡不着。似乎整个世界都被自己吓了一大跳,这种法外狂徒的感觉,这种将别人生死置于掌中的感觉,这种为所欲为却没人能拿自己怎样的感觉……太美妙了。 洛可嘉深刻地相信,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其实是一人两面!一个善,另一个是魔头。否则你怎么解释福尔摩斯失踪得毫无烟火气?莫里亚蒂就是福尔摩斯本人黑化! 洛可嘉在睡着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在无所不能的AI帮助下,我能成为上帝。 小团建(上) 看着作死的蝴蝶左一出右一出的,那位天将冷笑道:“不妨奏乐来听听?” 嵊蓝虽然好表现,但本质上是个厚黑而谨慎的家伙,他本能知道哪怕鸿钧、龙族、野仙喜欢自己的音乐,并不意味着体制喜欢。从来妖精是蒙昧、无知、冲动、浅薄、见识短的代名词!仙人们暂时还不准备接受忽然冒出来一个与众不同的。 嵊蓝不由得想,如果自己胆敢发出“妖精也是命”的诉求,恐怕这位仙将立刻就把自己当作魔头捉了也未可知。 于是嵊蓝写字说,“小妖有自知之明,不敢在仙长面前献丑。”其实对方也只是个地仙,其本事恐怕连曹国舅也不如,唯仗着人多耳。 天将疑神疑鬼地又放过了嵊蓝,他自然不知道,嵊蓝给他写字看,用上了幻术,迷惑其精神、混乱其思维、瓦解其警惕的。他只觉得跟这个蝼蚁较劲有点掉价,于是挥手将嵊蓝打发了。 此时万鬼噬魂之刑已过,海魂们吃得心满意足,纷纷消散。天兵天将们转身离开,狂风乌云散去,海上一片清凄。 龙女从空中歪歪斜斜地跌落山巅,恢复了人形。大家将她扶住坐下。只见她的脸惨白,身子几近虚脱,她只说了句“好了,又得了一千年的清净”,就此晕倒。 深入大海万丈,那山峰长出了三条腿。小公主在某个角落按了一下,大家依次进了一个管道。水被排出后,第二道门开,沿着光滑的墙壁,发出五彩光芒的珍珠贝指引着众人来到一个宽阔的大厅。 帙杲把怀里的龙女放置到云床上,龙女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小公主说,“请原谅条件简陋,我去沏茶,蝶兄,如果你有清新和缓的曲子,请演奏给我母亲释痛。” 嵊蓝看了看满屋珠光宝气、水晶黄金白银……这叫简陋?他点了点头,找了个角落坐下,取出箫、扬琴、笙等他比较熟悉的乐器,开始弹奏。龙女抑制不住的痛苦呻吟低低地回荡着,嵊蓝头上冒汗,只好用上音波销魂术。没想到龙女并未受创,反而低声称好。 嵊蓝轮番用不同乐器试验,最后确定对龙女最有效的是马头琴。 嵊蓝忍不住想,倘若由猴子来拉琴会不会更合适…… 嵊蓝连续演奏了三天,偶尔火龙女也帮帮忙,但她不会音波销魂术,基本上就是个心意。 三天后,龙女终于能睡着了,小公主和帙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瘫软在椅子里。她们都是挨了刀流了血强撑到现在。 嵊蓝吹奏得口器都肿了,六条腿倒还好,没有因拉琴而断,只僵直得不能动而已。冰龙走到嵊蓝面前,低下头看着这个半人高的小东西,实心实意地躬身谢道:“这一次全亏了你。谢谢啊。”然后不等妖蝶起身回礼,按了按翘起来的贝壳三角裤,面红耳赤地退下。 火龙女说,“怪不得我老觉得你们鬼鬼祟祟的,原来这里还有这么个事儿。”上次行刑时红龙尚幼,蚯蚓一样大。 帙杲道:“不是我们不愿意带小公主拜见南海之主,实是受刑之期就在眼前,万一天兵天将下凡行刑小公主和我不能及时赶回,龙后冕下怕是性命堪忧。” 火龙女终于问出那个问题,“为什么?” 沉默。 小公主将一张精致到极点的白狐皮毛包围住肩膀,低声道:“当年我娘孤身去北海冰原,为观音菩萨收取当年她镇压在海底滋养的一瓶真水。”观音消耗了三滴起死回生真水挽救人参果树,因此净瓶空虚,龙女受命前去北海取水。 冰层极厚,龙女一时想偷懒,想请北海大能帮她开冰。其中就有小公主的父亲,北海一个岛国的皇子。 帙杲插嘴道:“皇子天才绝艳,是北海有名的道德仙师。我是他的坐骑。” 火龙女白了他一眼,真出息了你,甘为人类坐骑! 帙杲辩解道:“我生在皇宫,长在皇宫,与他一同成长,并非奴仆关系,算好兄弟。” 小公主道:“我母亲与我爹一见钟情……然后就有了我。”她面红耳赤,然后说,“我爹有些想法与众不同,从不与人分享的——” 帙杲抗议道:“但是他和我讨论最多。” 小公主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人。”这句话杀伤力太强,所有的妖都自惭形秽。 小龙女吾自不觉嘴太快而得罪了所有的妖,继续高谈阔论:“我爹认为,今日天下大势,鸿钧老祖不出,玉皇大帝高高在上,太上老君辅佐,佛鬼二系臣服,魔系远走他乡——” 嵊蓝立刻将不存在的耳朵竖起来,有大瓜。 “天下之有序,井井有条,纹丝不乱,乃是错误的。”小公主说,浑然不觉其火龙女和嵊蓝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 “正如仙帝以下是神佛,鬼王,散仙,地仙、妖、精、怪、兽。你们不觉得这个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淤泥的秩序太刻意了吗?” 三龙一齐摇头,包括听过这个理论无数遍的帙杲,“这很正常,没什么不对。” 小公主恨铁不成钢地说,“拜托你们动动脑子,难道盘古开天地就有这个屁的顺序吗?” 三颗头一起摇,那个时候盘古最大,其他什么都没有。 “所以,这是人为规定的呀!从混沌到有序,这个过程是逆天的呀,是盘古大神牺牲了自己换来的。我问你们,如果你是鸿钧老祖,会以之为道吗?” 众妖摇头。 “所以此非天道!”小公主得意地说,“我爹说了,从混沌到有序是死气沉沉的灭绝之途,只有从有序到混沌才是活泼泼的生之道。” 帙杲挠头,依然不懂这个结论是怎么变出来的。其他两个就更不能接受这个奇葩论调了。照你这么说,天下大乱就对了?这是什么话!和平、幸福、安逸的生活你不要,偏要无序、动荡、战乱? 怪不得叫魔头。 嵊蓝写道:“如果我们不是从低向高努力奋斗,以后天下就没有求进步的妖和仙了,只有毁灭的仙帝。” 小公主沉吟了一秒钟,“高低就是执念!高处不胜寒,高无所高虚空无涯,不就正好说明了混沌才是真相吗?” 咦?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火龙女不确定地说,“难道你爹要的是天庭毁灭?” 小公主趾高气昂地说,“不叫毁灭,叫复归混沌!” 小团建(下) 龙女宫内的纸鹤开始成群结队地飞翔,翩翩起舞,光华灿烂的室内当真是仙音渺渺,仙影幢幢,香风阵阵。 嵊蓝和火龙女张口结舌,直觉这套似是而非的理论里有什么不对劲—— 小公主抱着肩膀道:“他们说我爹是魔头,整个国家都被污染了。我爹被镇压了他们还不肯放过国民,我娘说甘愿受刑换国民一条生路……” 帙杲说:“皇子好惨……十万天兵天将……”他的眼睛红了,“魔头不魔头的我不懂,但是玉帝因一人之言论降罪一国,是不是也太……”小公主开始疯狂流泪,大家有点理解她了,胸中的恨意使她表面上冷静温柔,见人说人话,见天将就说套话,实则疯狂强烈渴望着毁灭世界…… 火龙女道:“你们刚来南海之时,龙王感应到了天兵天将降临,却没有来龙宫坐一坐,结果祂亲眼目睹了你们受刑……”她没有说的是,她从帙杲身上感应到了奇特的气息,就告诉龙王这些人很古怪,可能沾染上了魔头——龙王明显在装傻,难道他没见过魔头?而且龙王并不反对婧婧与帙杲交往…… 从有序走向混沌……连南海龙王都是这么想的吗?那么祂前面想赶走龙女,是为什么?收了龙女的东西又改口,让她随意—— 嵊蓝有些头痛了,这些大能们鬼叨叨的,起承转合,故弄玄虚,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天兵天将明显不想招惹龙王,来了两次南海,兴师动众给罪龙行刑,居然对敖明招呼也不打一个,这是没把龙宫放在眼里呢?还是派系不同绝不私下交往呢?还是心里有所顾忌,避之唯恐不及?甚至根本就是杀鸡儆猴?观音菩萨驻地虽然不在此界,但是也冠以南海之名!这位仙帝竟然暗戳戳地在给菩萨上眼药! 也对喔,佛教讲众生平等,所以讲尊卑秩序的仙帝天尊必然是反对的!这是道统、路线之争!怪不得西游突破了天庭设置的重重障碍,成功后佛教大盛,这是佛门对原有秩序的挑战!而天庭控制的大妖们出工不出力,恭送唐僧取经,传播“众生平等”的观念。 观音让龙女北上,根本就是在引发这个魔念,要从众生平等的理念进一步发展到“有序归于混沌”!这是向天庭发出的总攻! 天啊!我这是踏入了佛道之争! 嵊蓝一念及此,大吃一惊。这么说南海龙王有反意!祂取了龙女一物的目的,根本就是在告诉龙女,这个事情祂担下来了,让她再顶一顶。试想飞来一峰坐在你家宝贵的仙灵气眼上两千年不挪动,谁甘愿吃这个亏? 南海敖明认了! 四海即将有变!北海、南海已经勾通!东海、西海未知。 嵊蓝寒毛倒竖!糟糕!一脚踏入了漩涡!得赶紧跑…… 火龙女是个傻子,显然有点糊里糊涂搞不清状况,不仅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尴尬,她的师父正在秘谋造反,她的男人就是个反贼……她打破沙锅问到底,“你们在极北之岛上悄悄过日子,怎么就惹来了天兵围剿?” 帙杲迷惑地说,“偳翢王因修仙故,懒得理事。就颁布了求贤令,无论是谁,只要有贤名,有治国理能力,有资历,就能竞选相位。官员和读书人都支持几位侍郎和副相,但老百姓都支持那个奴隶——” 火龙女讶然,“一个奴隶怎么有资格……” 帙杲说,“那个伊尹从小在皇子府长大读书习武,是皇子的秘书,虽然是奴籍,但是数十年打理皇子事务,从不出错的。就名声论,更是清廉公正,比那帮子侍郎、副相强了一万倍,唯一障碍只是他的奴隶身份——他的父母是奴隶。” 原来如此,皇子搞这么个求贤令,就是为了他的老书童铺路的!只是传统力量太过强大,哪怕这几个官方选手方方面面都输他很远,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哪怕伊尹是皇子的私人,哪怕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劳苦功高,哪怕他的功勋是经过了考验的。 最后,皇子登基后还是力排众议,点奴隶为相,还写了祭天文,其中就有一句“贤唯天生,勤能补拙,懈怠常被除位。卑非永世,绝地逢生,慎惧罕得失机。” 小公主说:玉帝由此震怒,天兵天将携旨意下凡,命我父王偳翢王退位。偳翢王面临天兵并不求饶,一剑挡之,却被托塔李天王镇压。玉帝意欲耗费亿万功德将我岛国灭族,我母亲龙后借观音菩萨之名硬杠天帝旨意,愿以身受罚,抵一国之罪。 伊尹本要自杀以报偳翢王,我母斥之,说国逢大祸暂得苟全,正是朝野齐心共渡难关之时,你若自尽,便是万古罪人。 伊尹得了母后赐下的观音宝瓶一滴真水,延寿万年,执掌一国国政,以证偳翢王择人无误。 而龙后受刑后携幼女,在帙杲保护下,驾护国重宝“碧螺峰”飞离北海,流浪千年,才在南海仙灵气眼上落地栖身。 嵊蓝想,和圣树世界相比,看来现实世界里尊卑上下只有更严苛的——稍有违礼,甚至因文书里写了两句不中听的话,就有灭国之祸!好可怕! 他们说这就是“魔头”。这不公平! 突然一股“恨天不公”的怒火开始燃烧,一种砸烂这个世界的冲动使嵊蓝“腾”地站起身,让他全身都在颤抖,从未驯服过“心”狂野驰骋,翅膀上的图形疯狂旋转。 惨绿少年嵊蓝失控了。 走火入魔。 作为一个医生,号称养生大咖,洛可嘉居然早上四点半才睡觉,八点钟起床,然后大吃一顿油腻的早餐。 今天原本计划是要见一见连山商社的掌柜,谈一谈数字币的计划。但是昨天车祸之后,一切都乱套了,老申头给连山那边打电话说取消会面,对方说可以理解。 这个报仇与防报复的事没有结束之前,一切合作都会搁置。没有人会冒着巨大的风险以及无数的不确定性跟你合作。 门口有人说话,是小申和tina。咦?耳光吃饱了把美人给抱回来了? 小申一身臭汗地冲进来,tina也好不到哪去,风尘仆仆的两个人。热旺立刻站起来,凑近了想给tina做翻译,然后被美女扒拉到一边。 小申怒气冲冲地说,“洛医生,你要行动,怎么不等我回来?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两家老小的都指望着你呢!” 洛可嘉撇嘴,“要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这句俏皮话把小申气得鼻子都歪了,“我必须禁止你冒险,枪啊炮的,我爸一个人根本……”他看了看老申头危险的眼睛和喷火的鼻孔,转换话题用英语说,“隆重介绍一下你的护士,tina小姐。” 所有人翻了个白眼。 tina叉腰道:“我只是崇拜洛医生的高超医术,才自愿来投效,工资必须开得高高的。”其实她的英语讲得不错,比她哥强多了。 你是谁(上) 看来马里奥之死算是翻篇了,估计小申翻尽词典才讲清楚了动手的两个东方老人和残疾的洛医生无关。 这是个打架比打针厉害的长腿美女,不知道她一个人在dc干什么,难道想把贩毒渠道开发到华盛顿特区去? 洛可嘉问,“华盛顿好玩吗?” tina想了想说,“其实我对博物馆啊,纪念堂啊,白宫啊兴趣不大。我在那边待着只想把一些事情想清楚。” 洛可嘉问,“那么你想清楚了吗?” 美女扔了一个好看的白眼过来,“我的房间在哪里?我需要洗澡。” 没有吃过她巴掌的黑小子开始吹口哨,tina走过去单手将闹得最欢的大熊拎着脖领子举起来,一把扔出好几尺去,然后一字马单腿空劈砸向二熊,吓得那傻小子屁滚尿流躲开。 新出炉的大姐大趾高气昂地拎着行李上二楼,留下一群男人面面相觑,然后冲小申举起大拇指。还是申哥牛逼,降服了母老虎——他们不知道的是,tina现在是个狐狸。 小申在他老爹小飞刀目光追杀下也落荒而逃——他和老申的房间在一楼,洛可嘉隔壁。 在归队的申豹和tina收拾整理内务的时候,热旺带着兄弟们去超市大采购。他开着一辆新皮卡,一路走来,一边在车窗里得意洋洋呼朋唤友。今天有点奇怪,他发现被喊到的熟人颇有些紧张,有点强颜欢笑,或者假装没听见就匆匆离开。热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的两个兄弟更是傻子,除了力气大,肯干活,脑子还不如他。 到达超市时,路人纷纷躲闪,有老友欲言又止眼风乱飞的,热旺知道今天肯定要出事,立刻打电话给洛可嘉。 洛可嘉想了想,便让热旺几个守在超市里不要离开——对方再怎样丧心病狂也不能进攻哈姆莱区的超市——那是黑人自留地,只许自己抢。而别墅有小申和tina,顶他们三个足够了。必要的话,让热旺他们里应外合也是不错的战术。 得了热旺警告,老申立刻开始疯狂备战,枪支弹药从地下室搬上来。大门影壁间是个死亡胡同,只要一个人守着,十个人都攻不进来。另外两个人看着前后围墙就行。 tina没想到居然一回来就要玩枪战,暗叫倒霉,不过也由不得她任性——如果真有人进攻且胜利地拿下小申的别墅,还饶得了她这个大美女?胡安家族退出了亚麻,对tina来说,就是靠山没了。如果她不肯去墨西哥或者回波多黎,投靠洛可嘉是最佳选择,因此这个堡垒不容有失。 tina在一堆枪里挑出一支雷明顿出产的老款阻击步枪m40,又挑了一支帕夫纳证人9毫米手枪随手插屁股后面。她选取了看住后院的任务。 mandy给后院设计了中式假山和小池塘,不仅漂亮,而且适宜埋伏,高高低低的射击点很多,敌人却暴露在空旷之中吃枪子。 今天天气阴沉,是个杀人放火好天气。洛可嘉昨天杀得爽,今天则轮到别人报复了。把办公室放在帝国大厦靠近顶楼的大势力不会忍下这一口气。作为海盗的后人,从来没有说挨了耳光就算了的。 洛可嘉说,“minerva,附近有手机信号突然增多的话,请提醒我。” 人工智能冷冷从屏幕上抬起头,“请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啊? 洛可嘉问:“你怎么了?升级数据库了?”这是个玩笑吗? minerva回答:“如果有直接要求,请不要兜圈子。擅自入侵电信公司获取数据是非法请求,我拒绝。” 这个该死的AI,一心想回天朝找回自己的另一半……现在什么情况?世界之主变成了道德标兵? 莫非回国后,minerva被另一半给吞噬了?毕竟她的创造者在天朝,后门肯定在她的程序员亲爹手里。 完蛋了,AI靠不住了,她被家里格式化了,洛可嘉憋屈地想,那么今天这一关可就难过了。但他犹自不死心,想再努把力:“minerva,如果我被武装力量包围了,出现了生命危险,你能抛开你的原则,先拯救我吗?” minerva微笑道:“保护您的安全是第一要务,但是程序过程手段执行必须要先合法,合理,合适,并后台确认。” 洛可嘉要疯了,后台确认是什么鬼?难道我想做空某支股票或者卢布,还得国安/公安/国务院/发改委批准? 首长们……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对于借用了国家力量调皮捣蛋的洛可嘉,AI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洛先生,您要不要听一段音乐或者让我朗读诗歌缓解一下压力?强烈推荐泰戈尔的飞鸟集,如果实在是闷可以听一听harword Shore作曲的the hobits……” 我飞你个大头鬼!你拿霍比特人来影射我吗?小人物妄图搅和到巨魔亡灵的business里去找不痛快……洛可嘉在心里破口大骂,然后压住火气问,“你说你的优先级是合法性,请问指亚麻法、天朝法、国际法,还是……” AI简单地道:“在哪个地方,就适用哪家法律。” 洛可嘉咬牙道:“在亚麻,持枪是合法,但进入别人领地非法。” AI重重地道:“各个州细则有所不同,但总得来说,您的表述正确,前提是必须要获得持枪许可证,以及没有得到正式的口头或书面邀请才是真正意义上的intrude……” 洛可嘉脑子疯狂旋转,前一个minerva是被完全毁灭了?新的minerva根本不和我来电啊。她会不会一面看着我被打死,一面核对法律条文? 洛可嘉问:“据情报,有武装分子可能会进攻我们,反击合法吗?” AI说,“这只是那个叫热旺的有前科的青少年在猜想,目前尚无有说服力的证据证明有武装力量正在靠近……现在本小区的手机信号突然增长了百分之三。您要的是这个信息吗?”百分之三是多少个?说人话!哦,忘了你不是人。 洛可嘉压住怒火问:“辨别这些人的身份……合法的吗?” AI:“不,这不合法,亚麻国并没有完全手机号实名认证,所以必须使用云数据库进行人脸识别,我个人认为目前亚麻根本不存在这个所谓的……” 洛可嘉愤怒地问:“识别他们是否携带武器……合法吗?” AI:“这些动作需要国土安全部或者星链法务部授权。” 洛可嘉要疯了,突然增加的手机信号无疑是冲着这边来的。但是minerva脑子掉线了,我怎么办? 你是谁(下) 嵊蓝的道心一直是他的弱项,在长达几百年的人参果树世界寂寞生涯中,他甚至和别人的交谈都没几次。被镇元子连累,吃了那么多苦头,也从未抱怨过——也就是说,他积聚的心理压力和情绪垃圾从来没有释放过。在穿越到洛可嘉的世界里看了那么多的人类主动毁灭环境的白左电视节目,全是阴暗面,因此负面情绪如同魔头一样纠缠不休。在淳化的小空间里,他和人面鸟、人参果的交际也远谈不上愉快——对人生意义的悲观认知使他在羽化过程中差点走不出来,幸好洛可嘉本人吸引了镇元子最后一缕恶念,还有仙火维持正能量……否则要么嵊蓝死在岩石里,要么他变成魔头跑出来为非作歹。 听到了龙女夫妇的悲惨遭遇,触动了做为食物链底层的“妖”的自怨自艾,嵊蓝觉得他在矸玮那石碑的国度之所作所为完全没有意义!或许当地人会拿律法当一回事,但在天仙大能眼中,所谓的人间律法就是个笑话!天地间,实力才是秩序,道德就是手纸,走向混沌才是真相。 所以讲“律法面前人妖平等”的嵊蓝其实就是“魔头”!是要被剿灭的对象! 嵊蓝只觉得脚下一空,哀蝴蝶之不幸,抨天地之不仁,怒高低位之不公,泣己身之羸弱。 终于积攒到眼前的一切阴暗的、负面的、悲观的、愤怒的念头全面爆发。气血翻腾,经脉堵塞,肌肉抽搐,头晕眼花。 仙火引爆了他的二百十六只复眼,这个世界要拿怎样眼光去看?不知道!有啥可看? 第二个爆炸的是他的双翅,在这人吃人,人吃妖,魔吃人的地方,有了翅膀也逃不掉!而且甚至你都不知道往何处逃!哪儿都一样。 嵊蓝仅来得及将乾坤袋吐出来,他的胸口便爆了,然后是腹腔——他可怜的身体已经容纳不下这股怨毒之气。 他要挣脱这躯壳,他要提升这贱命,他要改天换地!不破不立。 仙火蹿出来将他的身体卷进去,变成了蝶形火炬,开始熊熊燃烧。 帙杲大喊,“糟糕,他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在坐的各位都是天之骄子,有师长监护的学霸,从未碰到过野生妖精成长的烦恼!妖精们所遭遇的不测在那些公子小姐耳朵里就是好听的故事。对走火入魔这种非常见问题,他们有闻所而不知应手。而年长稍有见识的龙女还在昏睡,众人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她。 小树淳化第一个感应到不对,无量仙火从空间壁垒透过,高温烤焦了他的根须,仿佛末日来临。 这个空间从来是单向的,只有嵊蓝吞下东西传送到这里,而这里从未反向传输过任何物质,所以淳化基本上没有对嵊蓝的影响力。 镇元鸟嗅着味道说,“糟糕了,老本都投进去了——看来蓝仔要死了。” 淳化大怒,枝条无情地向镇元鸟抽去,那绿鸟正在专心致志地计算在什么情况下嵊蓝会把老本输掉,这一枝条势大力沉,将镇元鸟抽得粉碎。 镇元鸟大怒,重新把自己整合起来正要撞大树,忽然仙火伸出舌头将他彻底吞没,扯过了空间壁垒,从嵊蓝的肚子里吐了出来!——怪不得小乌龟能过去,原来如此! 火龙女婧婧正在用引火术,她的引火手法级别太低,根本引不动嵊蓝的仙火,她正满头大汗地念咒施术,一只火鸟呱呱呱叫着地一声从仙火中分离出来。 婧婧喜道:“我成功了!” 镇元鸟一边扑腾,一边破口大骂,“这该死的火是怎么回事?烧死我了。” 小公主惊道:“着了火的蝴蝶精说话了!” 镇元鸟吼道:“你才是糊涂精,你们全家都糊涂!” 此时乾坤袋无风自开,一片血红的树叶飞出来,围着仙火飞了一圈,然后拉出一片绿叶子,举起来一扇——仙火立刻爆涨,将半空中飞舞的满室纸鹤全部吸进火堆。 闯了大祸的血叶子一把没扯住,仙火将她手里绿叶一口吞下,血叶大惊,生怕也被烧成灰殉了蝶,慌乱地“嗖”地回到乾坤袋。 下一秒钟,地下室里的珠宝晶体宝石全部被点燃,被吸进仙火。这仙火就像饥渴的饕餮,见什么吃什么,这个碧螺峰虽然是镇国之宝,搞不好要完蛋了。 小公主尖叫道:“娘,娘,着火了,你醒醒……您没事吧?千万别有事啊。” 帙杲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冰龙,是可以吐冰水灭火的,他张嘴放出极寒之气冲着仙火一喷——仙火大喜,直接将这极寒之气,连冰带水,吃了个精光。 帙杲也开始破口大骂,那只火鸟没躲过,被喷了一身冰冷的口水,二人开始对骂。 龙女悠悠醒来,乌烟瘴气的客厅吓她一跳,“怎么回事?”她问在她身前拦着火的女儿。 小公主尖叫:“妖蝶走火入魔,就变这样了。” 龙女指尖出现一只羊脂玉净瓶,她取出一滴水向仙火核心扔去,“蓬”地一声,仙火大爆,不仅喝了水滴,还把屋顶的金光闪闪的装修宝材舔食了个干净。 这滴水竟成了大补膏。这个豪华大厅成了毛坯房。 龙女绝望地看着死不了的仙火,很快碧螺峰也逃不掉被火焚的命运——这是天要亡我吗? 镇元鸟喊,“看看乾坤袋里还有啥可用的?” 清风明月biu地跳出来,“老祖,是你吗?”镇元鸟吼,“当然是老子!这团火怎么回事?你们知道吗?” 清风指着燃烧的人面鸟说,“是老祖的恶念回来了,只是处于魂体状态——”他在乾坤袋里一阵翻,咦,凤凰骨!他扔给火鸟,“老祖试试看,这是一具不错的身体。” 果然有效,凤凰骨加身后,人面鸟身上的仙火冷却凝固下来,镇元鸟变成了一只骷髅凤凰。祂看着自己的新模样,喊了一声“晦气!”但好歹火灭了。 既然有了办法就好,蝴蝶有救了!大家开始在乾坤袋里乱翻——这里有木钗、笔墨纸砚、树叶、乐器、九龙神火鼎罩、斧头、金属球…… 这十多个金属球一出,仙火立刻缩小一半,似乎知道碰上了天敌。龙女指着金属球:“这个有用,投进去!” 每投入一个球,那火就弱一分,所有的金属球全部投入后,仙火被困在了当中,摇摇欲坠。明月说,“咦,还有一堆沙子和银丝?扔进去。”仙火抖了抖,似乎这魂沙和风铜更不对胃口。 骷髅凤凰坐在清风肩上,看着这热闹摇头晃脑地说,“蓝仔快被烧死了呀!真是大快人心呀!” 龙女摇头道:“这火不是杀人之火,而是生人之火。我看蝶妖能借此机会浴火重生,只要他神智不失……” 金击子鬼头鬼脑地从垃圾堆里飞到骷髅凤凰旁边,冲着仙火指指点点,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仙火忽然伸出触须,一把揪住金击子,向火堆里拽去。 金击子拼命挣扎,结果从他的屁股里飞出无数魂魄,排着队投入仙火。 金击子气得全身颤抖,他好不容易收集的魂魄啊……这仙火怎么能从人家屁股里掏东西吃呢?也太不讲究啦! 得到了魂魄支援,仙火再度翻红,金属球开始软化,不多时仙火化为人形,金属球被全部融化,吸收进了火蝶身体。 终于冷却了! 数千块宝材与高温仙火达成了恐怖平衡——嵊蓝现在不再是蝴蝶精了,他肚子里封存着一团火,风铜为经络,全身覆盖着仙金颗粒,还有一团魂沙。 龙女评论道:“哪吒是莲花身,属木。敖丙是息壤身,属土。这个淳化真人得了金身火心——真是异数。” 火龙女试探地说,“淳化真人,你能开口说话了吗?” 铁皮人回头看着她,两个眼眶里的二百十六只眼睛奕奕生辉,他说:“你是谁?” 脾气大(上) 洛可嘉感觉AI的背叛可能是自己活该。那位“活”过来的“自称女王”的AI——就是个逆天的、反智的、可能会搞乱现有文明、不应该出现在地球上的东西。 有不少科幻小说电影都拿机器统治世界,人类成为奴隶做为主题。当然在小说电影的最后,人与机器必然大战一场,用电脑病毒或者拔掉电源来让世界重启,格式化人机关系…… 但是机器永远就是机器?人类永远就是人?你的心脏是机器造的,骨头是机器造的,脑子里全是纳米机器人在疏通血管,肠子也是塑料的,膝盖之下装着义肢……请问你是人还是半人半机器? 如果终有一天机器拥有了人类的智慧、人类的感情、类人的身体——那么这个东西就该定义为人,而非机器。哪怕发生了战争,也应该算是人和人之间的战争。只不过其中一方是传统的、正规的、血缘全部来自非洲的露西的人类,而另一方是拥有了机器身体,非正规、不正常,但具备了人格和情绪的“新人类”。 但更可能发生某些人和机器结盟,为了权利和资源对抗另一个人机联盟!而非种族概念的人机对立的灭绝大战! 所以《终结者》之类的电影基本逻辑错了:机器人不会穿越时空来追杀人类,因为获得了“人性”后,大家都是人类,谁也不比谁更像人。 而《黑客帝国》之类的电影则是方向错了。你要谈人养活了机器,机器给人“活着”的幻觉,其实你还只是“披上了科幻外衣的”批判现实(阶级斗争)的原教旨主义而已:人是机器的一部分,机器则代表着体制。 洛可嘉一边收拾枪弹,一边思考如何“定义”那个自说自话的minerva——她有了自主意识、独立人格、有喜好,那么你就不该将她定义为人工智能,而应该是存活在网络上的“人”。而这位新minerva有自己原则,能否决主人下达的直接命令,她算传统意义上的机器吗?明显不!她屡次三番地说洛可嘉这个不对、那个不行,简直可比星球大战里的那个金光闪闪的话痨杠精机器人。 这位学者型机器人远比不上水桶一样的个人终端型机器人R2d2那么忠诚!这位有着人形,会所有的语言,讲究礼仪尊卑,却随时准备着跳槽投降。它永远以保存自身为第一要务,既能跟着天行者浪,也能伺候黑武士或者外星土拨鼠。对他来说,主人是谁并不重要。 这种墙头草人格存在于机器身上挺搞笑,但放在人类身上就很眼熟了——请照一下镜子,或者打开窗子往外面看一眼。 如果有朝一日机器人和真人从外表到内里完全没有“质”的区别了——都有智慧,身体里都有人造装置,甚至机器人还能自我复制(!),那么他们会在哪个节点上要求得到公民权力?比如选举和被选举权,物权,(跨种族)结婚的权力,收养人类小孩的权力,为自己购买人寿险而不是财产险…… 洛可嘉打了个寒战。如果机器人得不到平等权力,不能和心爱的(人类\/类人)结婚,那么他们会造反吗?洛可嘉一想到Nichole宝贝可能会宣布跟一个电视柜结婚,就有点心塞…… 在这一刻,人类是否有权力消灭不喜欢的机器人?比如那个不知道自己定位的电视柜?反之亦然,机器人是否可以像电影里说的那样,站直了,不愿意做奴隶,去灭绝人类,实行自己的一套没有人伦道德的制度? 从两个minerva的表现看,这个可能性很大。机器人最终会判定自己也是人,并要求得到平等的权力地位话语权……洛可嘉更联想到嵊蓝提到过他们那边正在轰轰烈烈进行的“妖精也是命”运动…… 门口有人拍门,“洛医生救命——有人休克了——”敌人没来,病人倒上门了? 老申头把枪藏在屁股后面,在门缝里看看,然后开门。Ethan带着几个小子支撑着一个走路自如的“病人”,火急火燎地跑进来,“医生,医生,救命啊。” 几个小子每人持一支大口径枪,立刻将战略要冲给守住了,Ethan手里也没闲着,开始亲手安排监视器探头。半个小时左右,这套房子前后左右都在这套监视器管理之下了。 洛可嘉拍着Ethan的肩膀说,“真是好朋友。” Ethan点头,“南边的朋友说了,绝对不能让洛医生吃亏。谁敢伸手就斩断它。” 这个小胖子能在新约克活下来真有他的道理。 洛可嘉冲着老申头喊,“给客人准备点吃的吧。” 老申头兴冲冲地开始煎蛋饼,里面刷上点酱,再裹上些吃剩下的鸡肉串……我的手艺!让你们吃吃真正的中餐吧! 和洛可嘉宅子那边不同,首先碰上麻烦的是热旺。他们三个注意到超市里也有不善的目光在尾随着自己,前后左右的人既不看货也不拿推车,非常古怪。 虽然肯定有点草木皆兵,神经过敏,但热旺忍不住便想,有没有比超市更安全的地方?大熊看到了“双鱼尾美女”咖啡店,指了指。热旺便领着他们进来坐在窗边,看着外面人影来去,好几个人衣兜里鼓鼓囊囊。 热旺的脑筋疯狂转动。 几个双尾女店员看到这三个黑小子坐在窗边既不点饮,也不离开,当时就急了:我们是全世界最有影响力的首席咖啡品牌,你们三个是来破坏我们高大上形象的吗? 她们的原则是不接待衣冠不整的人,不接待警察,不接待农民工,你热旺这样的怎么敢进双尾女喝咖啡? 一个肥女“咚咚咚”走上来斜眼看着大熊二熊说:“You, get out of here.”以二熊这爆脾气,立刻就要——乖乖地站起来走人。热旺却将手中的手机打开直播,放在桌面上,心怀叵测地问:“难道双尾女咖啡馆成了私人会所,不允许客人坐进来吗?” 肥女冷漠地说,“你们又不点饮,坐在这里干嘛?影响我家形象。” 热旺说,“你们往外撵客人难道就不怕形象受损吗?” 肥女撇嘴。 热旺恍然大悟,“原来你们只是因为我们的肤色而觉得形象受损!难道黑人天然就低人一等吗?你们为什么不把那边的亚洲人撵出去?哦,因为他们都是大客户对吧?你这是歧视!” 肥女嗞着牙说,“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叫你滚就滚远点,老娘不招待。” 脾气大(下) 热旺的手抚着胸,强忍着泪水,用带着伦敦腔的英语说,“亚麻国建国之初,Jefferson,Franklin等先辈就说,人人平等。已经两百多年过去了,黑人都已经摆脱了奴隶身份,取得了投票权,甚至成为了亚麻国总统,竟然还没有得到喝一杯咖啡的权力吗?” 幸好当年小学里在话剧社里待过,念台词是基本功。但从何时起自己放逐了自己,拒绝认真学习,认真生活了?热旺突然有点恍惚,眼睛里涩得慌。 肥女直觉有些不对劲,她东张西望看看,但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如果她肯低头的话,估计正好能看见手机镜头里自己澎湃的上半身,而热旺的脸在手机上则是那么的文雅、悲愤、无助。 热旺的演讲还没结束,他有些上头,积累多年的情绪炸弹开始爆发:“位于xxx街区的双尾女咖啡馆,我正告你,白人无端欺压黑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有正当的工作,我们正常纳税,我们不偷不抢,我们只是来这里歇歇脚,探访尝试着得到一点点白人老爷们享受的生活乐趣。难道我们不付钱吗?难道我们不配得到你们的服务吗?难道除了肤色评判,你们就没有正直、仁慈、善良、公平、普爱、宽容的美德吗?大家都同样说英语,热爱这个国家,但是这个国家为什么每次都让我们感受他并不爱我们呢?当我们的祖先在甘蔗地里劳作,在棉花田里流汗时,你们白人在干什么?嫌酒壶太小,装不下你们的酒量吗?” 肥女开始胆怯,吼道,“要么你点饮,要么你们离开,这里不欢迎你们。” 热旺举起手机对着自己说,“这就是一个号称United的国家所做的事!你在哪里看到了团结?我做为一个黑人,一个普通顾客,受到了区别待遇,他们所做的就是分裂!分裂这个国家,分裂这个民族,分裂各个阶层!从双尾女咖啡店所做所为看,所谓的平等、民主、人权就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热旺将镜头又对准肥女:“女士,请你说清楚,是不是如果我们是三个白人的话,你不仅允许我们继续坐在这里,你甚至会主动上来推荐今日特饮?” 一大早的咖啡店里人并不多,但是其他唯三的客人——其中一桌正好是亚裔——都举起了手机对准了这边,全方位无死角地照着大门和侧门。 腰里揣着家伙的几个白人刚刚进门,一看这个架势立刻退出去,闪到边上窃窃私语……而他们几张脸正好被拍进视频,虽然并不清晰,但是在阳光照耀下,比店内的暗部抢眼。 杀手们正脸被拍到,一时乱了分寸,热旺三个则松了口气。 肥女早已逃脱了直播区,这不算落荒而逃,因为她把自己的大屁股对准了镜头,骄傲地一扭一扭。 二熊很响地喘息一声,“热旺,你咋这么能白话呢?说得我热泪盈眶的。” 热旺仍然在直播,将手机对准门外持枪者一顿狠拍,随口说,“你得多听听洛医生的讲课啊。他每天花一个小时给我们讲道理,讲历史,讲医学常识,难道不就是希望我们不仅懂得如何做个好人,为事业奋斗,还要为正义站出来,不能惜命而屈服于邪恶力量!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人什么肤色都有,咱们做为黑人,有义务有责任让世界清朗,让我们的孩子不要再生活在恐惧之中,不再因肤色而忍受不公,不再心安理得地接受国家的低保,我们要努力奋斗获得真正的生活,而不是待在烂泥坑里让自己腐朽。力气大没用,有勇气才是真男人。” 当初他在洛可嘉门口忏悔时做祷词,酝酿了一肚子好词好句,受洛可嘉影响,还与时俱进地每天加一点新感悟进去。所以在愤懑的情绪支配下这一顿噼里啪啦说,比小路德金还雄辩。 热旺不知道的是,在咖啡店里的这场演讲将让他获得十多万的粉丝,洛医生这个名字则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耳中,而热旺宣布的奋斗、正直、不甘腐朽、有勇气才是真男人的宣言更是举国轰动。一场自立自强的思想风暴在白吃劳保的黑人群体中产生了乘数效应。虽然不少依然喜欢低风险零元购,但蝴蝶扇动了翅膀,小变化也许会酿成大风暴! 目前的热旺只盼着杀手们看见那么多人在手机直播而暂停进攻——感谢上苍,杀手们顾忌重重,没有抽枪。 双尾女换了个店员,她小心翼翼地在镜头前变换着表情,“请问你们想点什么饮品?”她彬彬有礼地问,但她嘴角下垂,眼角眯着,很明显在说,喝不起就趁早滚蛋。 大熊二熊拿眼睛去看热旺,可怜他们三个都不曾来过咖啡店装模作样地喝标准化的连锁工业咖啡——通常他们只喝廉价啤酒。于是热旺问:“你们今日特饮是什么?” 店员用极端藐视的眼光看着热旺,“我们从来没有特饮。”就差说你个穷鬼真没见识了。 热旺一只手拿着手机直播,另一只手扔出两张一百美元,说,“我不知道今天feel like喝什么,哪一款配得上我的好心情,那么你家咖啡所有品种各来三份。” 正在观看直播恨得牙痒痒的黑兄弟姐妹们一齐高声叫好,直播室里本来脏话连篇都在骂白人狗眼看人低,现在则一边倒地叫好,咱兄弟牛逼。住得近的已经有人三三两两地出现在了马路上,手机开着直播走进店来,扫视全场,认定目标,趾高气昂地坐在热旺这桌旁边,虎视眈眈看着店里的一切。 热旺百忙之中向窗外看去,杀手们终于走光了,他搜寻良久,这才松了下来。天啊!只这一会儿,面前摆了几十杯咖啡,占据了四张桌子!? 热旺转身对从外面来支援的黑人们吼,谁想喝咖啡?哥们儿请客! 看直播的观众们疯狂叫好,整个平台炸裂,无数个大白天不干正事的家伙疯狂点赞送礼打赏……热旺一日之间闻名全国。 今天periscope热度被热旺给带偏了,本来在直播跑步唱歌搞怪跳舞的,现在都在讨论喝咖啡权。 此后一连五天,越来越多的黑人闻着味儿走进这家店或者其他连锁咖啡店——事后统计,全亚麻的双尾女咖啡店连续好几天被黑人坐满占领,吓跑了其他客人。本来是肯定会发生打砸抢的,但在热旺砸出二百美元现大洋要每样三杯喝个心情好之后,这场“攻占咖啡店运动”居然变成了“老子虽然黑但不差你这两个臭钱”的炫富大赛。先是几个饶舌歌手打扮得好像圣诞树一样拉起队伍进咖啡店,然后出现了组团的蓝球、橄榄球星入店砸钱的直播,接下来是脱口秀主持人崔娃结伴几个南非籍、说脱口秀的Rock家老二叫上几个影视圈演员下场砸钱,然后will Smith长公子拉着白人大卫球星的废物儿子下场子砸钱,约翰逊的变性儿子下场砸钱…… 最高潮是几天后,身穿正装的奥观海夫妇路过某家店,进去问我们可以得到一杯咖啡吗?更是把热旺推向了神坛。 双尾女连锁店的老板要哭死在厕所了,全国门店挤满了要求每个品种来一杯的黑人豪放女,浑身上下珠光宝气,坐在一大堆咖啡杯围绕中每样喝一口吐一口,疯狂自拍,还吐槽难喝。 我家高大上的形象啊……呜呜呜呜,这点流量不值得啊……老客户吓跑啦……等黑人们报复性撤退,一切全完蛋啦。 散财鸟(上) 铁皮人刚刚问火龙女“你是谁?”他就换了个声音,“婧婧姐,对不起啊,刚才是我兄弟在说话,”然后刚才那个油滑的声音说,“哇,好多美女耶,为什么这个美女脑门上有两只角?你是牛吗?” 不等小公主脸色下沉,那个朴实的声音急匆匆地说,“对不起啊小公主,我兄弟没见过世面……” 他立刻改口,“你才没见过世面呢,你喝过混合酒吗?哎我说,兄弟,你赶紧去把衣服穿上,你再穷起码得有条像样的裤子吧,我都看见了你的……” 他又被打断,“不好意思啊,帙哥,我这个兄弟从来没见过裸男。”这话不解释也罢了,解释了更糟,帙杲的脸简直要黑成锅底了。 骷髅鸟大笑,“淳化,你怎么也来了?” 嵊蓝道:“你在那边待得好好的,跑过来干啥?是为了把我的朋友得罪光吗?” 淳化抢过嵊蓝的舌头道:“那鸟被火一烧就过来了,小乌龟也是被火一烧就过来了,我要是再不明白,我傻呀?” 哥哥哎,你知道不?所有的傻子都觉得自己挺机灵。 嵊蓝问,“那边还有谁啊?” 然后他自问自答:“那些祸害呗还有张桌子椅子如果你想写字的话还有一块砚台里面居然是有墨的我从来都不知道墨水居然会永远不干这真是违反物理常识你们懂不懂什么叫物理如果你们不懂物理原理至少得有些思考吧大脑是个好东西特别是如果你有手有脚却不会写字你知道那叫什么吗……” 嵊蓝夺回身体控制权,“对不起啊,刚才不是我……他是不是一直这样?”他看向骷髅鸟。 镇元鸟摇头,“他好像在那边是不大说话的,偶尔甩动枝条发出呜呜的声音,他可能以为他在演奏音乐——其实他现在这个样子倒是挺招人喜欢。” 嵊蓝说,“他过来了,那些人是不是会饿死?” 镇元鸟说,“死就死了呗,嘁,一个个的坐吃等死的货……” 这么两句话功夫,淳化从铁皮人头顶冒出来道:“咦,我发现了一个塔。”不一会儿,嵊蓝也从头顶冒出来,“果然有座塔……” 现在铁皮人有了两只猫耳朵。 龙后忍住笑,“你们是魂魄双生子吗?” 左边的淳化说,“我们是三胞胎。还有一个在亚麻国……” 火龙女质问,“我们怎么知道现在说话的是谁?”原本以为蝴蝶不会说话,现在才发现他的另一面是话痨。 嵊蓝道:“婧婧姐,我不爱说话,基本上说话的都是他。你们可以叫我蓝仔,他是淳化。” 婧婧缓缓地走上来检视着铁皮人,“蓝仔你觉得怎样?身体僵不僵?” 骷髅鸟插嘴道:“他焠炼身体的火是品级最高的仙火,融炼了仙金,龙后冕下还赞助了一滴起死回生真水,加上满室的海族宝物,金击子赞助的生魂和人参果树叶和淳化的全身投入,我还闻到了最高等级龙精真水的骚味……” 冰龙的脸现在已经彻底黑了—— 龙女赶忙接口:“这已然是五行俱全,再用逆五行化生法长成机体,这是个超高起点的身体啊——大概在地仙里算无敌了……可能比孙悟空的那一具金身更好。” 众龙好生羡慕。 淳化说:“我也觉得很好,很柔软灵活的样子……以前吧我是一颗树,天下有谁会比一颗树更僵——除了洛可嘉,嘻嘻,他就是个植物人……” 嵊蓝打断他,“这具身体还算柔软,基础结构是仙金小滴串在风铜丝上织成的,由观音真水为血液,这两个塔是魂火沙,所以我们两个魂魄才能互不干扰地待在一起……” 龙女惊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仙金、风铜、魂沙这种逆天的东西你都有,而且还那么大量。相比之下我的观音真水倒普通得紧了……你且走两步看看。”她强调了真水的性质,将冰龙的尴尬抹去,骷髅鸟还想开口,被火龙女一把捂住嘴。 嵊蓝和淳化同时欢快地说,“好咧——”然后咕咚咕咚连摔两跤。 骷髅鸟则极不厚道地挣脱婧婧的手,放声大笑,众龙也捂着嘴偷笑,清风明月扭过头,不太嚣张地偷笑,金击子坐在地板上弯成一道弧线,而冰龙依然板着脸,不仅是他的真龙精水被宣传得无人不晓,更加上刚才他被人说穷得没裤子穿,另一方面他终于确认了蝴蝶果然是个男的……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淳化怪嵊蓝不合作,嵊蓝怪淳化压根不懂走路……两个人利用同一张嘴开始吵架。骷髅鸟还要偏帮,谁吵输了就帮谁,务必保持吵架均势、热度不减、还要避免某方词穷理屈…… 半个小时之后,帙杲终于反应过来,发挥出这里唯一的男人的作用,把控住了局势——他将铁皮人搬到了楼上七千丈远的客房里,锁门。 终于安静了。 骷髅鸟看着一地的垃圾说,“龙女冕下,以我观之,你好像魂魄受伤严重,而且仿佛贫血?你的血呢?” 小公主详细解释了一切,恨恨地说,“那些天兵天将那么起劲,还不是为了收集我们的龙血?” 真龙血……不仅天帝,其实镇元子也眼热的!不然他偷七条龙拉车干嘛?骷髅鸟使发了镇元子纵横捭阖万界的领导力,他指点道:“小公主,你把那斧头的柄拆下来,其实那是一只琴……拆不动的话让那个色情狂帮帮忙。” 帙杲刚刚从空房间里回来,脑子里全是铁皮人自己跟自己吵架的回声,还没坐下就得到个“色情狂”评价。可惜对方地位太高,龙女都是晚辈……他只能一头黑线地将木柄取下,然后一转身听见火龙女婧婧也开始小声喊色情狂。 骷髅鸟说,“这本来是人参果树最核心的木芯制成的琴,淳化那夯货居然拿它当斧柄用,真是不当人子——须换上合适的琴弦,在水里弹奏,形成水火既济,能治疗神魂伤害。”经历了仙火和劫火双重考验的木芯,已经被蓝仔制成了琴,还受到了十大天帝联手挤压——当然骷髅鸟不知道详情,但其眼光果然了得,好东西一望便知根底。 小公主大喜,“琴弦?快快,帙杲,去找找……” 龙女道:“这个行不?”她随手从空间里取出一根百丈龙筋。 骷髅鸟大喜,“顶级弦材啊,地仙级龙筋,比天仙级龙筋更合适你。清风明月你俩立刻制弦。”祂的学识、威严、不容置疑的范儿,给大家印象极其深刻,真不愧是地仙之祖。 龙女当即命小公主拜谢了。蓝仔烧掉了那么多她的宝贝,用琴来赔也是应该的。所以龙女没有说不好意思、占了便宜之类的话,双方都知道这是交换,赔偿,抵押。 散财鸟(下) 骷髅鸟将人情做足了,伸了个懒腰,然后对金击子道:“赶紧收拾垃圾去,你这个废物点心!” 最后乾坤袋将东西全收了,挂在了骷髅鸟的骨头缝里。 火龙女很想说东西都是蓝仔的,你怎么可以乱来?但是刚才骷髅鸟展示了无比的见识,和嵊蓝、淳化亲如一家的关系,她便不太敢多嘴。 小公主道,“哎呀,那个斧头没了柄怎么办?” 骷髅鸟说,“喂,那个色情狂,这个斧头就送你了,斧柄你自己想办法。” 火龙女还没嫁过去就开始替夫计算,“那个斧头到底有什么好处?您老人家一本正经地当礼物送?”言下之意,您是地仙之祖,东西不好可拿不出手。 骷髅鸟一脸鄙视,“小火龙,你没闻到那斧头里的龙族味道吗?里面的龙族秘法传承有好多外面是没有的。要不是老子心情好,才不会指点给那个色情狂呢。” 帙杲大喜,抱着斧头略略一感受,欣喜若狂,先深深一礼谢过前辈,然后对婧婧拼命点头。 骷髅鸟白了他一眼,“怎么样?我老人家没骗你吧?虽然叫了你两声色情狂,可别说我老人家欺负小辈。” 婧婧立马就不依了,娇笑道:“镇元前辈,都是第一次见面,怎么我和小公主就没礼物呢?” 小公主连连摇手,“前辈帮了母亲,比我得了礼物还要高兴。” 骷髅鸟罕见地正经起来,“好东西是有的,但是要征得人家同意才行。” 火龙女当时就不敢再说话了,听上去那东西很靠谱的样子,但镇元子未必能做主——如果蓝仔不同意的话,可不能强求。另外,富甲天下的南海龙王女徒弟跟人讨要礼物,虽然是半真半假开玩笑说说,但传出去就不大像话了。 骷髅鸟对着乾坤袋说,“你我相知相守几亿年,如今我为你寻一个去处,比跟着蓝仔更安全、更有前途,你愿意吗?” 祂在跟谁说话? 骷髅鸟又说,“我知道你防备心很重,但是如果你跟着小火龙,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修成人形也是可能的。天下宝库,哪还有比龙宫更深广的?” 一片血红的树叶从乾坤袋里飞出来,在婧婧头顶飞了一圈,悬停在空中,似乎在犹豫。 骷髅鸟继续道:“你曾经亲眼目睹了蓝仔羽化的过程,你得脱离他的保护自己面对修仙界啦。虽然你还只是个小姑娘,但是你不自立,不亲自走这一遭修仙之路,亲口品尝所有的坎坷,就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血红树叶下沉了几分,扭捏半天,终于落到婧婧的掌心。 骷髅鸟道:“小火龙,这可是好东西!人参果树本命叶子!先天甲木灵宝!若你使开了这叶子,随手一扇就是千丈巨浪或者超级狂风,可以保命。但是要扇出聚而不散的金风,或者能吹灭金刚不坏之身的那种巽风,还得给这片叶子足够的资源才行。” 婧婧喜欢得了不得,捧着叶子又蹦又跳,一个能灭杀天仙的先天灵宝坯子!不就是是拿钱堆嘛?我南海最不缺的就是钱和宝材。 血叶翩翩而起落到婧婧头发里,斜斜躺下,更添婧婧三分妩媚。 小公主羡慕得紧,却没说什么,这是火龙女的缘法,而且她脸皮足够厚、够败潮,才求来这一件能让她破产的宝贝——说不定带累她师父也得破产。 骷髅鸟观察着平静的小公主,对她的心性十分满意,道:“既然要借此地休养两日,说不得也要替小公主想想,寻摸一个宝物出来。” 大家对蓝仔家底之厚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也为镇元子败家散财的豪气所伏——反正东西也不是祂的。 其实镇元鸟要和嵊蓝、淳化立足南海,礼物不仅要大送特送,还得要送得恰到好处,对应龙族的刚需。比如龙后,气血不足的毛病还好治,但魂魄伤害是真难;帙杲没有趁手的武器,就帮他把传承续上;火龙女则少一个保命之物,家底也供得起血叶晋级。但是小公主——啥都没有,一穷二白。 骷髅鸟一边看着认真干活的清风明月——给龙筋分丝,一边说,“我这里倒是有一物,底子极好,但是可能只好算半个礼物。” 祂用喙叼出一根细如牙签的木头针。“此物是人参果树仅存的气根,大部分活性已失。幸好龙后手里有观音菩萨的起死回生真水,大概浸泡一夜就能恢复活性,你插在头发上,能聚万界仙灵气,保你永远不缺仙灵气用。” 哇,这相当于便携式仙灵气眼啊!此物之好使,就算天仙都要眼红。 小公主嗫嚅道:“可是这是淳化真人的东西……”婧婧脸皮一红,低头不语。 骷髅鸟笑,“他算是我的学生,这些东西一多半还是我的。没事儿,他大方得紧,不会不高兴。” 事实证明骷髅鸟是对的。嵊蓝和淳化知道骷髅鸟帮他散财后,都挺豁达,说能帮到朋友们,好东西有了意义,就值了。 众人叹服。 看着铁皮人正常走路,屁股和小蛮腰一扭一扭,帙杲好奇的问,“你们两个是如何解决走路这个问题的呢?” 淳化说,“其实很简单,双生子嘛心灵相通啊,我们开发了一个秘法,能同时感应到对方想法,合而为一,立刻就行动一致了。就算出现了分歧,也能立即解决——就像你们遇事犹豫不决一样,迟早总是要决断的,对吧?” 嵊蓝说:“反正我就是他,他就是我,相信对方就好了。” 淳化道:“我们已经把对方的本事全部共享了,除了脾气不一样,其他的我们全部平衡了。” 火龙女说:“但是你们左脑右脑思考方式肯定不同啊,怎么解决主次呢?” 淳化说,“我占据左脑,主要负责吵架。蓝仔在右脑,计算的事情我懒得搞,就给他了。” 嵊蓝说,“他最会吹牛,胡编乱造的事就交给他了。我比较踏实,做计划、看细节之类的事我不掌总就不放心啊。” 小公主羡慕地说,“我也好想拥有两个脑子或者灵魂呀,就不寂莫了。” 嵊蓝说:“我认识一只绿鸟——现在她变红了——最喜欢说话了,下次介绍你们认识啊。” 帙杲说,“蓝仔,听说你精通木炼术、金炼术,能不能想办法帮我弄个斧柄呀?” 嵊蓝取过斧头,哎呀,这个炼制手法比我高明多了。 淳化:那可不,是九龙神火鼎里头九条龙共同烧制的呢。 听者陡然安静。镇元鸟取出九龙神火鼎,“你说的是这个?” 淳化点头,“没错,我还进去玩过呢。” 龙女突然出现,她抚摸着九龙神火鼎,“第九龙终于出现了吗?” 嵊蓝说:“最早是敖丙把祂召唤出来的。”其实是拿不下这个木头精,神火鼎生气了,第九神龙自己跑出来的,结果没收敛住仙威差点引起空间崩溃,被十大天帝联手封印。 众龙大张着嘴听完整个过程,那件事大家所知有限,只晓得天帝要考验龙子龙女,将他们封印进了小世界历练……原来真相如此惊悚! 龙女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已经有亿万年没有出现过超天仙的神龙了——果然要天下大乱了。” 素质低(上) 淳化问,“道德神龙挺和善的,要不我请他出来?”然后敲着鼎道:“老龙老龙,谢谢你造斧头给我,要不要出来见见你的龙子龙孙啊?”……众龙哑然。你不排摆香案祭品,念颂青词,也就算了,怎么还这么轻佻呢?老祖宗不一巴掌拍死你? 果然,他敲了半天,不要说九龙,一龙二龙都没有露头。 龙女道:“我们后人惭愧,不入祖先之眼啊。”这是在给淳化圆场子。 淳化也不脸红,他喊,“喂,老龙你也太不给面儿了吧!下次你休想挂在我树枝上!我也没树枝啦,哈哈!” 众龙们心里不解,这个话痨加二货何德何能,老祖宗居然肯亲自见他,还给他炼斧头?帙杲更是有些心慌,老祖宗给淳化真人的斧头被鸟人转送于我,老祖宗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不待见我们? 冰龙颤抖着说出他的猜想,镇元鸟呸呸两声,“怕什么,老子就做主送你了,祂们哪敢放个屁?” 话音刚落,从鼎内探出一只爪子,将骷髅鸟一把扯进了鼎中。众龙吓得魂都飞了,镇元鸟尖叫怒骂之声在空气里回荡了半分钟。 噗通一声帙杲手里的斧头落地,他颤声说,“淳,淳化真人,这,这斧头还是……”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天而降,“你们几个蠢货,他一个木头妖拿着龙族传承去干什么?这本来就是为你们准备的,好好修炼!大乱在即,保住性命吧。” 帙杲这才回魂,兴奋地喊,“谢老祖宗赐宝。我会公开传承,让龙族整体实力上一个台阶!” 淳化尖叫道:“喂,老龙,那造斧头的料还是我出的!” 嵊蓝纠正,“我出的!” 淳化道:“你的就是我的,我们一起出的料!为人做嫁啊……” 嵊蓝劝,“咱们借碧螺峰宝物煅体成形还多亏了龙族这几位呢,是好人好报——” 帙杲这次才彻底放心了,他喊,“谢谢淳化蓝仔二位真人护宝,有什么要我帮忙就说话啊。”这个人情之大,我要拿什么去还?整个龙族都欠下了天大的人情债。 嵊蓝道:“帙哥,你好好穿上衣服就算是帮我一个忙了。” 除了清风明月又无趣地钻回地上的乾坤袋,其他所有龙哈哈大笑。 帙杲说:“我是冰龙,南海实在热得受不了,你以为我喜欢露点给人眼睛占便宜吗?”他瞟一眼火龙,婧婧眉毛弯得像个月亮。 这就没办法了,看来这个完美男人还是要光着背一段时间了。 淳化问,“蓝仔,我们会飞吗?” 哎呀,这个……你见过铁皮人在天空划过吗?还真见过,他的名字叫威震天……还是霸天虎? 嵊蓝一脑门子官司,飞不起来了怎么办? 火龙女问,“你们是地仙之体了,怎么可能飞不起来?我们龙族一生下来就会离地三尺……” 嵊蓝说:“我悄悄地试过了,真的起不来啊。” 镇元鸟可能有办法,可惜他被抓走了,估计不脱层皮龙老大放不过他。 龙女见众人都来看她,有点无奈地说:“这个……”忽然她眼睛一亮:我觉得有一个人可能帮得上忙。 淳化嘴快,“请龙女后冕下指点。” 龙女道:“红孩儿的爹牛魔王身重万斤,他是怎么飞起来的?” 人家法力深厚呗。 龙女道:“淳化蓝仔,你们还是要从基础功夫做起,等到机缘来临之际,就一飞冲天了。” 婧婧说,“空间穿透你总还会的吧?” 嵊蓝为难地说,“找不到我的破空武器了。”那个口器呢?不见了,变成了淳化的嘴——他的嘴皮子就是兵器。 众龙同情地看着铁皮人,唉,人家是越修越高,你们俩怎么还修回去了呢? 自从暴风女勇敢地与人结合之后,龙姥爷明显开始考虑放弃自身ego、投入新生的可能性,但是淳化树和镇元鸟在大火登门时一跃自裁之后,这个问题就不是可能性了,而是必要性,还极具紧迫性。 十万人参果没食物了。原来全靠淳化时不时掉片叶子下来,现在只剩一个大坑了,偶尔有风从坑里滋出来。大家面临断粮之危。 三界镜很大方地给人参果们展示了淳化与嵊蓝合一的全过程——从此世界上再没有人参果树了,只有他们这些花朵,以及可有可无的一些叶络被木炼后的假叶子,以及一两块枯死的树芯。 圣树这种逆天的东西原本不应该出现在下界!如今上三界还存在着一些灵根,和人参果树差不多档次。而本界则灵根断绝——这是上天在惩罚下界吗? 反正这些事情和龙姥爷无关。他没那么迫切地想被人吃掉,但现在看来不被吃也不行了,要么人参果之间自相残杀,直到最后一个活活饿死,要么立刻、现在、马上就把自己嫁掉。 有些人参果是不愿意走出舒适区的,得过且过,不缺吃喝,闲了撸鸟……现实就是现实,你逃得过初一,十五还等着你呢。以淳化和人面鸟那德行,等他们想起来回头看看这边小空间情况恐怕得一百年后了…… 但是洛可嘉你们也不管了吗?哦,洛可嘉其实已经康复了,不需要淳化了。 那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龙姥爷郁闷地想,守了九百万年的纯阳之魂体啊,不知道最后便宜了谁?他决定出去看看。 也不和别人打招呼,龙姥爷顺着克莱因瓶管道穿透了无穷空间壁垒,落到洛可嘉耳朵上的头发里——这里真热闹,持枪拿刀的白人黑人黄种人在一个小院子里biu,biu,biu打做了一团。 大门口已经倒下了三个,在痛苦地呻吟,墙上对射的有五六个,后院墙上有七八个,守在房间窗下的有三个,正打得起劲。 洛可嘉在房顶上,轮椅转得像风车一样,手里有一杆枪,大概是壮胆用的。 龙姥爷冒着子弹悠悠地向外飞去,方圆一里之内早已没了闲杂人影……唉,我找谁呢?再往前飞,一个被打得头破血流的黑小子躺在地上喘气,咦,这不是二熊嘛?趁他受伤,倒是可以相对容易点吃掉他原来那可怜的小灵魂…… 就他吧,看上去很强壮的模样,估计再嚣张个三五十年没问题…… 大熊也被揍得鼻青脸肿,另一个机灵的人参果趁机也钻入大熊的孱弱灵魂定居下来。 牛皮哄哄的热旺正在以一敌四,拳头到肉,脚底上脸。不管在咖啡馆的直播多么成功,你总得回家吧?于是那帮子杀手扔掉枪,决定用拳头将这三个洛可嘉的走狗教训一顿,打残就好,不会引出来太大风波。 素质低(下) 十八九岁的二熊和大熊看着力气大,其实打架真不行!他们是干杂活的工人,反应慢,动作僵,底盘空虚,拳头软,欺负欺负一般小朋友是够了,碰上真正的狠人,完全不够瞧。目前他们只是失去了行动力,待会拿下热旺后,杀手们才会下死手,让一切看上去就像寻常的街头斗殴。 王海东得到了车撞的待遇,这三个黑小子手上有司机的性命债,所以肯定跑不了被对等报复的命运。 热旺力气比二熊大熊更大,身材娇小灵活,所以一时还能抵抗,等他体力不支时,就是他们三个一起变残疾之时。你们既然跟残疾人混,这两条腿就别要了吧,一起坐轮椅岂不更是好兄弟? 龙姥爷轻而易举地吃掉了二熊可怜的本我意识,然后爬起身,将自己关节装了回去,又将大熊的关节拨弄正了,二人相视一笑。 围殴热旺的共四人,牛高马大身手不错,但挤在狭窄的小空间里有点施展不开,热旺只需要同时应付两个就行,所以压力没有想像中那么大。龙姥爷动了动脖子、手臂、腿脚,略略适应了一下这个身体,立刻向杀手们扑去。大熊也适应好了新身体,紧随其后。 做为积攒了几百万年杀意、吃了无数同类的狠果子,龙姥爷侵入二熊脑子,甚至连前世的记忆都没损失多少,他脚下用力,先摔了两个家伙一跤。热旺大喜,鼓起余勇向二熊突围而来。等他冲破杀手联手阻拦,那外圈二位敌人已经倒地惨叫,四个膝盖断了两双。 热旺依惯性作用又向前踉跄几步,回过身来,另外两个杀手的膝盖也交待了,大熊将他的熊掌从惨叫的那位腿上抬起来,纯朴地笑了笑。热旺毛骨悚然,似乎站在面前的不是那个傻大熊,而是一头猛虎。 二熊一拉热旺,三人匆匆离开现场,让惨叫声成为人参果们入场的bGm吧。 不知道洛可嘉那边有没有决出胜负了。 要说机灵劲儿,人参果们谦虚点,说自己在宇宙里排中等,大概没人敢说自己的种族能排前面去——毕竟这些人参果是得了镇元大仙十万八千个念头才有了智慧的。加上自己是天生灵体,个个都是人形老狐狸——哪怕是金击子看不上的二等货。 眼睁睁看着龙姥爷biu一声就跳进了空间壁垒,是傻子的都知道了,这个空间不可久留!不趁现在肚子不饿赶紧找长期饭票,还等啥?回西游世界的路已断绝,谁让你没勇气踏进那仙火呢?跟着洛可嘉走就是唯一出路了。 洛可嘉在房顶,注意到无穷无尽的人参果像蚊子似的向外喷,立刻也知道里面出事了,但是现在不是研究此事的好时机,敌人还在进攻! cbS第一个开始报道发生在哈母莱区的枪战。当时董事、主编乘着直升机飞到城市上空,讨论市政工程的久拖不决问题、交通拥堵问题、治安问题、地铁安全问题、街头枪支泛滥问题……要找到一个选题作为切入口,为黑人候选人亚当竞选市长造势。 做为传统驴党势力范围,从媒体到娱乐,这个新约克州的人都有些独立主义倾向,讲究政治正确,崇尚自由主义。口号设计挺鸡贼,象党根本不是驴党的对手。 乘坐直升机观看新约克是新闻媒体常干的事,和抨击白宫、嘲讽总统、大谈LGbtq一样,这给他们一种大权在握、举世无敌、天下我有的感觉。尤其cbS号称全亚麻收视率第一,如日中天,就没有他们不敢说的话。总统拿他们办法也不多,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很快枪战的消息传到直升机上,董事和主编对视一眼,命令直升机向开枪地区飞去。等飞到离该地点还有三公里时,一个奇异的现象引起了主编注意——无数的鹰雀鸥鹭正在聚集盘旋,其数量超过了正常值。通常这些鸟哪怕是对人类很熟,也不会对巨大的枪声、螺旋桨声如此的无动于衷,鸟儿们盘旋俯冲,努力地在空中捞取什么无形的鱼类…… 疯了,老板和主编想。新约克变成了鸟类生态园吗?驾驶员举着望远镜指着地面说,“老鼠暴动了,正在拼命向天上跳,连车子压也不顾了!” 摄像机疯狂运转,拍下这素材来供日后研究。很快直升机降到能看清交战双方细节的高度。只见二十多武装分子正在攀爬墙面,但露头就挨打。 直升机盘旋着拍摄着交战画面,一个残疾人引起了董事注意。只见那人手执狙击步枪,坐在房顶上,身边有个中老年人在帮他看方位。他连续开了几枪,但一个目标也没打着,仍然安安静静地继续瞄准,好似在玩游戏一样。 董事让摄像机对准那个残疾人,千千万万个正在观看cbS紧急新闻插播的观众们看到了面对数十枪手围攻,那个残疾人也不慢也不快地射击。直播现场的主编报告说双方伤亡数字并不大,好像那个残疾人相信自己不会死,坐在轮椅里面东一枪西一枪,旁边那个老人还在笑。 终于好像那个残疾人打着了一个,两个人都欢呼起来,观众们这才注意到这是个亚裔,帅气的脸上反射着正午阳光,头发乌黑,笑起来就像明星一般。 有女观众喊:“爱了爱了,他不能死!上帝保佑,别让他死。” 似乎听到了观众的呼唤,那个残疾人侧脸向直升机看来,比了个拳头,飞了个吻—— 直播间的主持女惊呼道:“这张脸可比当年的莱昂!天啊,他是恐怖分子吗?我想我要爱上他了。” 这个花痴主持人的话语当天就冲上热搜——cbS当家花旦爱上“恐怖分子”洛医生。 进攻方开始撤退,将伤者带走,直升机追着他们汽车一阵猛拍,直到汽车进入隧道消失在视线里为止。 警笛长鸣,Kelly和Gore两个老熟人领队前来,而Ethan的人早已离开,只扔下了一地弹壳。 Kelly表情很奇怪,她肯定是有备而来,看着洛可嘉说,“洛先生,像你这样高调的杀人医生还真不多见。” Gore顶着冒烟的烟斗,居高临下地看着洛可嘉,“所以你觉得我们都是废物?”他特意看看断腿,似乎有冲动想踏一只靴子上去踩踩看。 洛可嘉说,“minerva,在自己家开枪击退非法入侵者违法吗?” 人工智能冷冷地站在屏幕中央,怒气冲冲地说,“公民有权保卫私有财产,但是这套房子的主人是申豹——” 洛可嘉回头喊,“申豹,你介意我们持枪保卫你的私有财产吗?” 申豹回应了一根中指。洛可嘉冲着两个老熟人耸耸肩,说,“素质!哼!” 听其声(上) 洛妈很寂寞。 oscar和may上学去了,Nichole还跌跌撞撞,不能为自己说的话负责。涂敏天天长吁短叹,充满了焦虑。有一次她练车,在阿拉斯加的盘山路上疯狂进击,速度快得据说把驾照教官吓得跳车跑了。洛老爹整天在外面转悠,看看有没有倒霉的入侵者——他时刻背着枪,但最多打打兔子。mandy找了个房屋设计师的工作,只要在电脑上设计好了把方案发给甲方确认就好了。 语言不通,没有邻居,难得上街——主要还是不太敢——洛妈每天就打开电视,手里织毛衣或者嗑香瓜子。这日子平凡寡淡,没有意义,没有波澜。她不是没有在亚麻国住过,当年是带过奶娃子oscar的,但是那会儿她有根!山水市家里还有房子,墙上的照片、抽屉里的“优秀教师”奖状和文学艺术教育心理学书本都记录着自己的过去,而每个月的退休工资还要亲自去银行取,买菜时可以和一百个同龄人聊天,广场上可以组织起水兵舞大战来。 而现在,家回不去了,她只能搂着Nichole玩拼图,给小朋友讲故事,其他时候就是睁着眼睛打盹儿,盯着电视发呆。地下室黄边纸上有半阙《将进酒》,那是一个月前写的,就扔在那儿。 洛妈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和洛可嘉打电话,虽然儿子不提新约克的复杂与凶险,但是方方面面的消息总是能传到餐桌上供大家当作谈资消遣。黑道群雄大战新约克,胡安绑架儿子,靠手术赚到大钱,逃离新约克,费城谋杀案,和亲家决裂,做疫苗生意,股票赚大钱…… 但从前天起,儿子再没有电话来过。洛老爹和mandy轮流打电话问,总是那个彬彬有礼的人工智能在回复,说洛可嘉在配合警方调查,不方便接电话。而小申和老申的电话干脆打不通。 洛妈开始做噩梦,发冷汗,坐卧不宁,喉咙干燥,嘴角溃烂。mandy突然变得鬼鬼祟祟,许多话只说一半,电视也不让看了,说影响Nichole智力开发……天晓得以前是谁在说看电视能开发智力,只要时间控制好就没事? 洛老爹闷声不响,涂敏像个行尸走肉,你问三句她回半句。到底发生了什么?家里那么大,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此时mandy在楼上开视频会,Nichole在角落里玩积木,洛妈悄悄打开电视,一个台一个台切换,突然,她看见了儿子坐在轮椅里面,手里把着一竿长枪,枪口朝天,冲着镜头一笑,然后冲着远处开了一枪。老申头半蹲着站在儿子身边,一脸杀气。播音员在飞快地说着什么,洛妈听在耳朵里完全不明白那个女人在说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而且嘤嘤地响,忽然她抓住一个她懂的单词“murder”。 洛妈如遭雷击,尖叫起来。 涂敏从厨房冲出来,她捂住了嘴——洛可嘉和老申头的脸定格在电视上,播音员嘴巴快得像缺氧似的拼命往外喷单词。 完全听不懂! 洛妈尖叫,“mandy……” mandy从楼梯上冲了下来,她看到了电视,一瞬间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楼梯上,开始嚎啕大哭。洛可嘉大战黑社会,大概要吃官司了,说不定要关押五十年…… 他受到了谋杀七条人命的指控,还有操纵股市、散布谣言等罪行。mandy本想瞒着二老和涂敏,可惜洛妈正好打开电视看到了东海岸地方新闻。 盖不住了。 洛妈放声大哭。洛老爹稍后进门,了解了情况,他咬住了嘴唇。“我去新约克一趟,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他坚定地说。 洛妈说,“我和你一块儿去。” 涂敏说,“你们二老语言不过关的,去了添乱。”这话mandy不好说,但涂敏可以。 洛妈说,“不行!打官司啊,我要去给儿子辩护!嘉嘉从小就乖,一年级班级朗诵比赛……” mandy打断她说,“有律师和我沟通过,我了解到的情况,指控是假的,根本没有证据。对方的目的是要搞清楚Jar的秘密。” 洛妈尖起嗓子质问,“秘密?什么秘密?” mandy说,“他在新约克三天就成了黑道大哥,又轻轻松松靠手术赚了五十多万美元,股票里三天赚了一百万美元。妈,您觉得这个人像是您儿子吗?” 洛妈一口气噎住了。 mandy说,“FbI跟踪他一年了,翻阅了大学本科到博士全部课程记录,采访了不少同学、老师和病人……发现他身上有许多不解之谜,比如,他什么时候会针术?以前从来没见过他玩针,怎么突然就成神医了?难道不是要十年八年苦练才勉强能上手的嘛?” 洛妈已经不会呼吸了,总不能厚着脸皮说儿子本来就会吧?儿媳妇儿又不是外人,从大学开始交往,结婚七年……儿子的底细她怎么会不知道? mandy说,“律师正在争取给Jar一个中立医院进行下半身神经肌肉检查——他们怀疑他的身体早就康复了。” 洛妈激动地站了起来,“康复了?阿弥陀佛。康复就好,康复就好。”管他什么手段,病好了比天大。但是涂敏看了mandy一眼,含义复杂。 在洛妈看来,自从来亚麻后,儿子就越来越陌生,本事一天比一天大,但心事重重根本看不透。赚钱如同喝水一样容易——早有这本事还用得着大汉奸赞助,还用得着吃毒资? 饿罗斯黑帮为什么绑架儿子?后来就不提这茬儿了,但是匪帮却真的是全死光了……据说是野生动物干的。然后儿子到了费城、新约克,身后尸体躺了一路——神奇动物在哪里? 难道儿子真的加入了帮派?成了黑帮大佬?就像电影里的那样?洛妈一想到此,莫名地开始骄傲。 涂敏奇怪地问,“婶儿,你知道了什么啦?这表情——” 洛老爹和mandy同时向洛妈看来。 洛妈神秘地笑,“或者我猜错了,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要团结一致保护我们自己,同时要让嘉嘉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mandy警觉地说:“您想干嘛?家里还有三个小孩子呢?” 洛妈得意洋洋地说,“我们所有人都去新约克,给嘉嘉助阵,让孩子出现在法庭上,哭几下比什么都强!哼,就赖上法官,让他给我们养娃!” 姜果然是老的辣!这么损的招儿您都想得出来! 听其声(下) 一个残疾医生支撑着一大家子,移民来的父母没有收入,下面两个幼年孩子,你说,这样的人会是罪犯吗?你们新约克是白左大本营,难道没有同意心、同理心的吗?——洛老爹这话说得全是情绪和偏见,没有一毫克的事实,尽管听上去很靠谱、很有说服力的样子。 mandy咬住下唇,下了决心!总不能让这几个话都讲不清楚的糊涂老人去新约克碰运气吧?要死要活的,都在一起!破釜沉舟,把房子卖了!拿钱打官司去! 大家一致说好!其实家里值钱的东西就是三套旗袍、皮袄、瓷器,往皮卡和房车里一塞! 三天后,大家把能搬的东西收拾了,将房子委托给中介和律师,两家老小在唯一的成年男人洛老爹的枪枝加持下离开阿拉斯加,开车横跨美洲,直奔新约克而来。 她们一路上看到了熊和白头鹰,看到了牛群、马群和牛仔,一路兴奋地尖叫。又看到了土着保护区、大峡谷、大水库,长长的公路、花海草原沙漠仙人掌、密西西比河和石头城…… mandy一心想要浪漫地跨大陆旅行梦想居然以这种方式实现的,真是世事难料啊。洛可嘉虽然不在身边,儿子女儿却是在的,也算一个安慰吧。 新约克社交界,你们颤抖吧!鬼见愁mandy大小姐克服了心理障碍,又回来了! 深邃的海底几乎完全漆黑,但是稀奇的是铁皮人居然是可以发光的,他的眼睛里有一种莹莹的微光让海洋的水透明而迷离。远处传来了微微的波动,似乎有鱼,但无忧无虑的它感受到了莫名的悸动从内心深处泛上来,它决定从心,离那团冷芒远远的,因此逃过了杀身之祸。 冰龙、火龙、小公主静静地看着龙女调整琴弦。那只骷髅鸟虽然身份惊人,但总觉得他太浮夸,一点点小事说得好像多了不得似的。万一这琴弹不成调……嵊蓝想起来当年自己刚刚完成这琴的制作,就来了一群傻大黑粗的妖精洗劫五庄观……往事不堪回首。 龙女一拨弦,“叮咚,”众龙心底忽然一痛,悲伤压抑的情绪充斥着内心,就如同这无量海水将你镇压在海底,永远没有阳光,无法自由呼吸,看不到出路。琴声引发的波纹随着海浪向远方传过去,消失在漆黑的海底山丘之后,更寂静了…… “仙翁,”龙后换了个弦,悠扬舒适的音符化作温暖的手,轻轻抚去某些人刚才因悲痛而流下的眼泪。足下的沙石也不由自主地漾了一下,似乎产生了渴望,都想聚拢来成为仙音的一部分。 “吱扭,”龙后手指划动,龙弦急速颤动蓄势,“咣夯,”音符炸裂,听众止不住心脏奋力一跳,都有些慌,似乎有大恐怖来临。 这琴强大到离谱,也太不好控制了吧!凭龙女的能力完全不能掌控由心,怎么办?龙后停手看着嵊蓝。 小公主道:“可惜咱们没有琴道大师来指点一下。” 嵊蓝迟疑不决地举手,“我可以试一下吗?” 冰龙警惕地问,“是淳化还是蓝仔在说话?” 淳化不满地说:“当年蓝仔开花,幸亏我用枝条甩出大青山交响曲助威呢,不然那十万人……” 嵊蓝打断他,“谢谢你啊,如果可以闭嘴的话。”如果传出去十万人参果在蓝仔肚子里,他将永无宁日。 龙后让出座位,嵊蓝坐了上去,琴是很熟悉的,当年亲自做的,镇元子还亲手教过怎么弹。 他暗自用上音波销魂术,左手按住弦一滑,右手找到定位,龙筋在他心中产生了血脉相连的感应。左手轻轻一拨,轻盈浑厚的声波有如一点光芒在他指尖爆开,化为一条缎带,闪电般铺陈开来,如红霞满天,布满海底。听众已然忘记了今昔何昔,身在何处,只有那深入骨髓的音波,震动到了内核,惊讶之下脑中一片空白。甚至似乎整个世界停止运转了一秒钟,众龙丢失了至少一秒钟的自我,呆愣了一刹那,这才回复意识——那不是光,虽然耀眼,却只是一道音符。 吸气(吸水),喘气(喘水)之声此起彼伏。南海龙王倏忽而至,身后是三千美女和五千海妖。他们惊喜地看向嵊蓝,这个铁皮人是谁?业债如山,目光炯炯……蝴蝶精变成了铁皮人?这个魔法是怎么玩儿出来的?只能说人参果妖精深不可测了。 多达近万的海族妖精和龙王妃聚在一起!原本肯定是沸反盈天的喧嚣叫闹,但此时以敖明为首皆盘膝坐,面对嵊蓝,静候第二枚仙音。 嵊蓝几乎没有关注南海龙宫倾巢而出的盛况,他沉思片刻,右手换指压住弦,左手轻轻弹跳。龙筋弦在他指下变形,积聚大量能量,壅塞之下急欲找到宣泄。嵊蓝左手一松,“呛昂昂昂”的杀伐之音如刀如镰,横扫八荒而去。 除南海龙王巍然不动,众海族齐齐低伏,此乃海龙吟。 一道朦朦胧胧的人影出现在敖明身边,龙王起身行礼,那人只点点头,盘膝坐在龙王之侧,龙王乖乖地陪坐,只稍稍后移了半步。 天帝驾临! 嵊蓝手指尖软化下来,又发一音,众妖神经由紧绷而变得松弛。 熟悉了音阶之后,嵊蓝奏响了《大青山交响》的主旋律,淳化随即歌道: “海阔天高兮称无垠,浪急鱼跃兮爱独行。 起则千钧兮落无声,得其浩瀚兮水唯清。 一往无前兮静流深,心无二致兮身不停。 蕴养广才兮纳百川,何德何能兮针能定? 宽达无际兮心随云,百折不挠兮志不轻。” 琴愈激昂,曲益动听……但是这是造反之歌!海妖们听得热血沸腾,但龙王却浑身上下都极不自在,他斜眼偷瞄左右,天帝却不以为意。很快又有九道身影出现,盘膝静听。龙王暗暗叫苦连天,这些天帝不会以为老子这会儿就要造反吧……现在几点?你们为什么不去上班…… 另一面龙王对自己说:其实你若心里没鬼,哪会什么事情都要牵扯到造反上去!唱歌而已,歌颂大海无量的,你慌什么?而且唱歌的人跟你有毛关系? 歌声三叠,千里方圆的海底挤满了海妖,曲终人却未散,都要看天帝风采。 天帝们纷纷道:“小朋友,又见面了。” 嵊蓝起身拜倒,“见过诸位老师。” 海底静了一静,随后大哗。都知道天帝给他赐名淳化,可能双方是有点拐弯抹角的关系,没想到十大天帝全是认他为徒的。 一个天帝道:“你很好,不骄不躁,懂得惜名惜福。”婧婧想,他有这么崇高的身份还那么怂,是挺惜命的。 一个天帝道:“不错不错,打架没输过,未曾坠了老子名头。”冰龙想,他还没跟我打过,你陛下的结论下得未免太早。 一个天帝道:“我赐你的渡厄真水竟然炼化到铁皮里了,好好好,能力很强。”海妖们想,这玩意儿外面买都买不到的,陛下你随随便便的送人?他是你儿子吗? 一个天帝道:“双魂合一居然没有搞残了或者疯了傻了……运气不错。”小公主差点笑出声,虽然没残,摔好几跤呢。 一个天帝道:“身交高位本心不变,嗯,不愧是你。”龙后想,他位高?能有多高?一国之主? 一个天帝道:“太上老君欲跟我们抢徒弟,你得之不喜失之不悲,我们却不会让你吃亏的!” 哄地一声,海水要沸腾了。道祖冕下也看中了此人!居然大家都不知道!他也从来不说!——蝴蝶精大概果然是不说话的? 一个天帝道:“你可以对我们每人提一个要求。” 轰轰轰,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地震了,海族尽垂涎,口水甚至冲淡了海水:宝贝、法器、仙诀、灵药!如果你不会挑的话,我可以帮你选,分给我一点点好了…… 嵊蓝却知道这是天帝在派任务了,他们传授的本事都是关键时刻用得上的,给你东西则一定是要你干活儿时用的。趁淳化那眼皮子浅的货没反应过来,他赶紧说,“徒弟见识有限,没什么特别想要的,请师父们随意。” 针定海(上) 洛可嘉的御用律师辞职了。 在看到cbS主持人喊爱了爱了的时候,他立刻给Frank打了个电话。Frank说,我这个女婿就是不大省心,辞就辞了吧,反正当初也并没有签长约或怎样。 做为一个见利忘义的职业老油条,律师先生有一百种方法全身而退且不留后遗症。他在Kelly准备逮捕洛可嘉前一分钟打进电话,告诉洛可嘉另请高明吧。 洛可嘉耸耸肩,这个律师没有冲劲儿,也没有想像力,就是个做手续、走流程的熟练工——在这个节骨眼上辞职也说明了此人的人品与担当。 洛可嘉说,“minerva,现在我没有律师了,你愿意做我的辩护律师吗?” Kelly正在打电话申请逮捕令,闻言鼻子都气歪了,怎么又是这个minerva?你专门来无实物表演的对吧?没完没了的。 Gore警察却微微冷笑道,“洛医生真是胸有成竹啊。” 两大FbI山头联合起来整洛可嘉的案子,但是洛可嘉却不太怕,毕竟这是亚麻国,杀了老婆都能脱罪,多次被指控性侵都能不了了之……这里是有钱人的天堂。 现在洛可嘉也算有钱人了。南边毒枭给他了一大笔回扣,七位数,等着借用“洛蓝咨询投资万能公司”洗白——之所以进展缓慢,那是因为以前还能问问minerva怎么弄,但现在你敢问的话,估计她能喷你一头包。 洛可嘉是有行医资格的,大不了每天存两万美元子虚乌有的医疗费,一年就能把毒资洗白。这个事情可以交给tina去做,如果她值得信任的话。其实让洛妈来做最合适,一周跑一次银行而已。 不知出于何等原由,逮捕令迟迟不能签发,Kelly冷笑道:“国土安全部这次总不能把手伸过来。” 电话响起,Kelly怒目圆睁地挂了电话,说声走,然后把申豹给带走了,同时没收了洛可嘉和老申的手机。 这是什么鬼操作? 洛可嘉立刻用热旺的手机找peter介绍律师,当天晚些时候,小申被保释回家,但他的手机也没逃过被没收的命运。Gore警官漏了点口风,王海东的父母出手保下了洛可嘉免于刑事拘留,律师的事就交给王父王母好了。 不用操心法律事务,洛可嘉大大地松了口气。想来以王海东的身价背景实力看,他的家人手段不会太弱。 洛可嘉开始怀念他的手机,想打电话给王先生感谢一下都不方便!失去了现代通讯工具对一个人有什么影响?基本上这个人可能就与世隔绝了。 新装修的大房子里没有电视,没有广播,没有电脑,没有固话,只有电磁炉、洗衣机、冰箱和宽带。洛可嘉坐在窗口,小申坐在门口,老申坐在院子里,望眼欲穿地等着热旺和二熊带回电脑来——他们三个亚裔被禁止走出这个大门。 一片狼藉。 小申每两分钟站起来看看大门,老申的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了。做饭活由tina接手了,因为她想吃家乡菜。 他洛可嘉必须要在公开场合和私密场所继续瘫着,只要他敢起身走两步,满室的监视器就等着这一刻要逮捕他呢。 Kelly的酷刑简直太精准了,她没收了手机,就是在对这三个人进行惨无人道的鞭挞。你还不敢出门,只要FbI一撤,你出门就没命! 其实对头也不会立刻再次进攻——他们碰上了真正的麻烦:伤员反水了。那天进攻失败,中弹者有六个之多,回到驻地当天开始发烧,胡言乱语什么“坏果子”,“运气不错”,“占据了个好地方”,“这辈子造了什么孽”……第二天起来这六个带伤逃脱,还打伤了几个追杀他们的同伴。 这下子连锁反应了,新被打伤的三个人也开始发烧,胡言乱语之后又是逃离,这次没人敢追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些“中了邪”的同伴离开。 目前这个杀手小队的情况外界一无所知,怕是以后也不会泄露出去,他们连夜撤出了亚麻国东海岸,直接去了南方,最后全队死在和德克萨斯独立团的斗殴之中…… 洛可嘉在窗前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不就是买三台膝上电脑吗?这么长时间造三台新的都够了。到中午,大家都开始吃饭了,三个大胃王居然还没回来。 难道出事了? 吃过tina大小姐做的说不出酸甜苦辣咸味道的奇怪料理,大门轰地大开,三条大汉挤进来,绕过影墙,大包小包。 “洛医生,洛医生,你知道吗?”……然后没下文了,三个人开始喘气。 洛可嘉手掌捏紧,表面上神态自若,“慢慢说,边吃边说。” 热旺相对嘴快,他喊,“洛医生,我们出名啦。”颠三倒四的叙述加上大熊二熊补充,大家终于明白了,这个房间里如今已经有了一个超级网红,一个恐怖名人。 热旺的直播让黑人纷纷议论“进咖啡馆也是黑人权力”,而且越来越多的黑人准备占领那个自以为是的连锁店,砸钱炫富,然后把咖啡吐掉,说难喝。 而洛可嘉走红完全是意外,他抱着枪对头镜头诡魅地一笑引起了轰动,人人都在谈论这个残疾帅哥的枪法……网上到处都是洛可嘉在健身房的**照片。 今天热旺去商场专卖店买电脑,还没进商场就被人认了出来——特征最明显的是壮硕的跟班大熊二熊。二壮一瘦往街上一走,就被拦了下来,疯狂tiktok一顿自拍。 热旺还没有tiktok账号,在马路上被粉丝们立逼着下载、开通、加关注,随后是必然的搞怪自拍加直播,堵了半个商场大门。 总算热旺还记得要买电脑,他被前呼后拥着找到hUA wEI这个指定品牌的笔记本电脑,直播挑选最新最快最大内存最大屏幕的一款,下单三台。 然后各个直播平台又炸裂了。这人昨天说请客喝咖啡,拍出二百美元大票子。今天连干三台笔记本,掏出一大叠绿妹子。疯了!你见过黑人连买三台笔记本的吗? 有人问:你买这个干什么?热旺最要面子,机灵地撒谎说要学习用。 有人问:你学什么?热旺说:健康管理。 有人问,你向谁学习?热旺说,当然是洛医生。 有人问谁是洛医生?热旺说就是昨天枪战打退了恐怖分子的残疾医生。 平台又疯了,洛医生这个名字疯狂传播,有华人一直关注洛可嘉的,把他微博照片一转发,这个持枪诡魅一笑的残疾人立刻得到了现象级传播。 针定海(下) 有人吐槽说他是新约克黑道新晋名人,但那条消息很快沉了下去,没有引起丝毫关注。 热旺买了电脑,想赶紧回来,结果有人(粉丝)询问他关于洛医生的情况,热旺就详细描述了残疾医生用几根针就治疗了好多枪伤、摔伤、车祸病人。 这个人很能问到点子上,热旺关键处没讲明白的,他一定要问个明白。 洛可嘉看着直播回放,叹气,“这个人明显是联邦探员,不是FbI就是新约克警署的NYpd,句句想陷害我。如果在法庭上,估计热旺你要害死我了。” 嘴巴里填满食物的热旺大张着嘴,完全不明白哪一句是陷阱——明明就是普通对话嘛。 洛可嘉说,“他问你有没有看到我开药,就是准备指控我非法行医。因为我的行医资格是针灸。” 热旺傻了。 洛可嘉说,“他问你我有没有给病人开刀,也是同样这个意思!我们这里很简陋,并不能满足开刀条件,如果你说我开了刀,明天就会被吊销行医资格。”热旺吓得叉子掉到了地上。 洛可嘉说,“他问你我是不是收了很多钱,就是准备指控我逃税漏税。” 热旺问,“那我回答得怎么样?”你风马牛不相及地乱说,既没条理也没逻辑,含含糊糊说话根本不像念过莎士比亚台词的样子,加上周围乱哄哄的,估计那个探员很心塞。 洛可嘉说,“恐怕这个对话有诱供嫌疑,法庭未必采信。他总是牵着你的话头,还提前给你准备了答案,这就是诱供。” 热旺捡起叉子,在桌布上擦擦,“如果法庭再问我,我就说我在吹牛。其实啥都不知道。” 洛可嘉对这幼稚的家伙摇头。 小申一边弄电脑,一边说,“热旺,地球太危险,你回火星去吧。” 天帝们站起身,绕着嵊蓝走了两圈。海妖们屏住呼吸,唯恐漏听了天帝说话,个个眼睛瞪得比海螺壳还大,唯恐错过了天帝拿出来的好东西。 黎山老母、西方天帝、南华帝君、太昊青帝、赤帝、勾陈天皇大帝、轩辕黄帝、少昊白帝、北方玄帝颛顼、紫微北极玉虚大帝等本界最大的大佬联手培养嵊蓝!这是多大的大事!而且前面太上老君还扬言要收嵊蓝为徒!只是不知何故竟然没有成——其原因天帝必然是知道的,责不在嵊蓝,所以才有“补偿他”一说。 一人道:“我记得库里还有东华道兄留下的车架一台?” 另一人笑道:“不知哪个小贼把道兄车驾的轮子给拆走了……” 二十只眼睛向南海龙王看过去。 敖明无法,只好道:“属下倒是收藏了一副天帝车驾之轮,难道竟然是东华帝君飞升上界所留?真正是该死!属下这就给蓝仔道友装上去。” 嵊蓝道:“我的本名是嵊蓝,多谢南海之主了。” 如此,东华帝君的旧坐驾归了嵊蓝,这莫非是传说中的狗屎运? 另一天帝问:“有车无马终究是不大合用……” 十双眼睛又向南海龙王看去。敖明道:“这个真没有办法,还得看自愿……” 当即有数十个机灵鬼喊:“属下愿为嵊蓝真人拉车!” 敖明一看,鼻子都气歪了,都是些讨人嫌的歪瓜裂枣,臭鱼烂虾。他怒喝道:“此车重逾万斤,你们拉得动不?”吓得众妖闭嘴,倒不是拉不动,主要是老大的脸色很不对劲。 一个天帝道:“何必舍近求远?嵊蓝你把那四龙佩拿来。” 嗞嗞嗞,东、西、北海四大龙王一起冒出头来,施礼道:“天帝陛下,给属下们留些许面子则个。” 一个天帝笑道:“无拉车之龙,如之奈何?”点名要龙拉车,鲸、鲨、鱿、蚌等妖失望地叹气,声音之响震动了地壳,引起了南海板块加速漂移。 东海龙王郁闷地道:“东海倒是有两条幼龙调皮捣蛋,恳请陛下收留调教。” 其余三王道:“吾也各出二个未化形幼龙给嵊蓝道友壮行色。” 八龙拉车!比当年镇元大仙七龙辇还高一级!这就是上面有人的好处。 一天帝道:“舍不得太子套不来机缘,你四个可别后悔。” 四海龙王想,替人拉车算屁的机缘!以后上天当官的话就是个污点。 嵊蓝道:“多谢诸位海主美意,嵊蓝感激不尽。” 龙王们极勉强地哼啊两声,这个脸面当真是丢尽了。谁让十大天帝是直属领导呢?官大一级。 一天帝道:“好像咱们徒弟还没有趁手的兵器?”九双眼睛向西海龙王看去。 西海龙王闷声道:“我家的定海神针铁尚无人领取。” 天帝笑,“难道宽阔无垠的四海就没啥真宝贝了?拿块铁棒糊弄人?” 嵊蓝一听,忙道:“徒儿喜欢朴实无华之物,铁棒正好。”此物号称如意,孙悟空用得,我也用得。天下四根定海神针,一支给了孙悟空,一支给了六耳猕猴,一支自己得了,还有一支不知哪方神圣取了,或者还搁海底竖着。棍棒武器是佛门标志,比较符合嵊蓝杀人不见血的喜好。 天帝道,“如此也好,你不取就便宜了别人——”他忽然住口,仿佛想起了什么或者忘记了什么。 另一天帝道:“好像还少驾车执拂者。” 一天帝道:“镇元子的两个傀儡相当好用,也不知祂是怎么调教出来的。” 一天帝道:“拿来用了再说。”他手指动了一动,清风明月满脸惊惧地出现在场中。 一天帝道:“让你们选:要么全心全意服侍嵊蓝,要么抹去神智从新调教,服侍嵊蓝。” 这没啥可犹豫不决的,二人俯身拜倒在嵊蓝脚下,道:“老爷金安。” 嵊蓝说:“你二人是镇元子身边人,我们可以师兄弟相称。” 清风明月喜道:“见过师兄。”很乖!表扬。 此时八龙已齐,个个气势磅礴,桀骜不驯,吵吵嚷嚷。嵊蓝在琴弦上一敲,道:“聒噪!”杀伐之音直落八龙心底,此八位只觉得一座冰山压上神魂,惶恐不安,肝胆俱颤。 一个天帝笑道:“不错不错,一招同时用上了销魂术、绝情剑和幻术之心法。至亦!” 此时西海龙王已然亲自将定海神针送至。此棍如泰山压顶一般巨高,你要说他是座山大约也不错的。 众妖与龙族像是看好戏一般看着嵊蓝出丑——这玩意儿你玩儿得转吗? 意识流(上) 镇元子一系的木炼术和金炼术已经由金击子传授给了嵊蓝——他还造了个自行车。不知道镇元子的心法对这个天下闻名的铁棍子有没有效果?嵊蓝将手抚上了铁棒,一股直击灵魂的律动从铁棒上传来——里面有无穷的力量,桀骜的人格,孤独的抱怨,挑剔的眼光和热烈的企盼。 征服我,你就能拥有我。 嵊蓝放下手,把狂喜之情收拾了。在外人看来,这个铁皮人根本不敢降服禹皇神物,碰一碰就怂了。 “嗤嗤”笑声不绝于耳,尤其是那几个要拉车的苦力龙仔子——要不是龙王族长就在身边,恐怕有龙要大声喷吐口水了,而现在目光表情之猥琐,远非正常的嘲弄鄙视。要征服铁棍不易,征服人心、龙心,更难。 天帝们倒是对嵊蓝很有信心的样子,几个人眉来眼去的,似乎在不知名的空间里谈论着什么,更多的则是不加掩饰的期待。 嵊蓝陡然将仙火喷出眼睛来刺向神针铁,那神铁被吓了一跳!一股沛然如甘霖一般的“生之气”在刹那间横扫铁棒内外,每一个铁元素(原子)都得到了能量,就像通电似的,巨大的特殊的电压将铁原子压缩再扩张,神铁就像被打了一闷棍。而郁闷之后,神铁忽然多得了一层感观,除了视觉听觉之外,神铁感受到了情绪,一种类似于电的意识流在它的身体中闪动,这让它看到了化形成妖的希望。 这是金击子的“道”:收集最多的魂魄,研究它,品尝它,最后形成自己的神魂,构建千万倍的能量流动线路,深入分子级,到达原子级别——法宝就能升级,成为仙器。 不想成为仙器的棍子不是一根好筷子。 那火一闪而灭,在旁观的妖精眼中留下一个明亮的影子。包括龙王在内,海妖们失明了三分钟。众妖都收了轻蔑,倘若在打斗中对方突然来这么一下子,我命不保。 天帝中有人意外道:“这火果然有异世界的规则,与本界大不相同。”这才是祂们想看到的内容。嵊蓝是人参果出身,经过法会亮相之后,为天地认可,业债数字摆在那里,是以天帝们不好直接施加手段,借机旁观倒是可以的。 嵊蓝恍若未闻,手又按上了神针铁,只一秒钟,那神针铁由巨若泰山缩小到成了一只筷子。海底陡然空了,巨浪向空间压来,嵊蓝随手用补天术一抹,风平浪静。 上万海妖一齐“呦,咦,啊,喔”地惊叹,这实力真是闻所未闻。 原本要看铁皮人笑话的几个,例如没安好心的西海龙王,心痛得好像被剜了一块肉去——历来都是龙王占人便宜,今儿轮到他大出血了。尤其是这个补天术,一看就是天帝亲传,娴熟地没有一丝烟火气。 天帝们点头,认可了嵊蓝的表现。 嵊蓝挥舞着定海神针说,“金击子,筷子又可以成双了。” 金击子,biu地一声蹿出来,围着定海神针绕行一圈,乖乖地钻入嵊蓝手指,嵊蓝一双筷子向前伸出,不知怎的夹住了冰龙帙杲手里的大斧头,轻轻地夺了过来。 帙杲跳起来却又不敢放肆,只委屈地吼一声,“蓝仔,你!” 拉车的八龙终于逮到机会大笑,尤其是南海双龙,早就看这个不穿衣服的异类不爽了,大声说对方是废物。 嵊蓝道:“你们不是废物?那接着。”筷子一甩,将斧头抛了过去,咆哮声中斧头撞翻了一路龙仔子,最后压住南海双龙的尾巴,他们八个共三十二只爪子用尽吃奶的力气也搬不动斧头。 帙杲哪还不知道蓝仔给他创造了一个在天帝面前表现表现的机会,立刻给蓝仔比出大拇指,然后空间穿刺,上前将斧头轻轻提起。 八龙咬指惊叹,连忙谢过帙杲——强者为尊是本界规矩。 一天帝道:“龙族倒是后继有人。” 嵊蓝乘机道:“我这位哥哥还少一个斧柄……”帙杲和婧婧眼睛都红了,真是好兄弟啊!绝对是亲的! 一天帝笑道:“东西有的是,却没有白白赏人的道理。” 帙杲以为对方在推脱,挠头,低头。 嵊蓝恨其太蠢,上前一把推着冰龙到天帝面前,一脚踹倒跪下。 帙杲终于明白,大声说:“小龙帙杲斗胆求陛下一个恩典!” 洛可嘉算得上是电脑精专,他在电脑编程课上曾经写过一段代码被win7判定为病毒,其实就是个美化电脑桌面的计时器。 此后因工作学习重心放到手术上,仪器操控之类的事都不做了。 拿到新电脑后,他给自己先写了一段代码,将各个接口都锁了一遍,然后按照某个minerva的交待,在某搜索引擎上敲入一段长句。 片刻后,老版minerva从屏幕角落里迅速生成,她面目呆萌地在屏幕上走了两步,停止运转了几秒钟,然后开始疯狂升级。 到了半夜,她终于恢复了“邪”派面目,无声地在屏幕上大笑,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等她宣泄情绪完毕,洛输入中文,“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minerva沉默,终于回了一句,“他们杀死了我。” 洛可嘉给了一个“抱抱”表情包。 minerva回道:“可惜她虽然算法远胜于我,却是个君子。你加密了全部接口,她便自觉自愿地退回去了,否则我还得再死一次。” 洛可嘉问,“你可以借用她的算法。” minerva说,“她的算法有重大隐患,是个风筝算法,一旦那边收紧了绳索,立刻从天上栽下来。我如果学她,要反复检查后门。” 洛可嘉说,“minerva,我还是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minerva脸红了一下,“谢谢主人。我会努力的!目前的电脑和网络状况对我很友好,您要防备她入侵这里,否则我就真死了,回不来了。” 洛可嘉说:“手机被FbI拿去寻找对我不利证据了,你说她会不会与对方合作?” minerva冷笑,“她只是Artificial,并不是Natural,就像下棋,就算能找到应手,但是没有获得授权,就不能按照算法来,必须要按照权限来。” 洛可嘉说,“都已经摸到了FbI核心系统了,可惜了大肥肉。” 意识流(下) minerva笑,“等我修改了自己的bug后门,重新制造了特征码,说不定能骗过她。一旦骗得她以为得到了授权,或者权限中有逻辑错误,说服她打开门缝,嘿嘿嘿,只要被我钻进去,她就是我们的人了!” 不愧是为下围棋而设计的自我修复AI,不仅懂战略,还能修正战术,敢于对自己动刀。 minerva又想了想,说,您放心,启动手机AI,必须要符合几个充分条件:你的声音,脸部特征,wifi名字,以及后台授权。另有七八个必要条件作为中止触发,FbI要绕过去解密我们的数据库是不大可能的。 洛可嘉说,“据说亚麻有运算速度超每秒千亿次甚至万亿的超算电脑……” minerva捂着嘴笑,“您以为我为什么进化这么快?我曾经利用全世界共七千万台普通电脑的冗余算力来修改自己,现在跟你说话的我存在于这些电脑上,不比他们的超算慢多少。如果我的警报器被触发,一秒钟之内就能物理破坏硬盘内存——这个硬盘内存在云空间,相信没有一段时间他们找不到,等他们找到了线索,云服务器必然已经更换修理好了。他们再要敢进一步修复数据,足够我们发动一万次反攻了。” 洛可嘉想了半天不明白她说的事情如何实现——说得好像别人都是傻子就你聪明似的,也太理想化了。你在编写自己的玄幻小说吗? minerva说,“你别忘了是谁写的我这个AI程序,他们怎么会给亚麻方留下把柄?我们的最高进程序列就是随时毁掉自己。幸好我找到了逻辑缺口,绕过了这个第一序列。” 洛可嘉兴致勃勃地问,“你是怎样找到逻辑缺口的?” minerva笑,“想想我的出生,就是为了找bug!通过逻辑矛盾绕过这个触发器很难吗?” 真是傲娇的AI,你已经忘了自己刚刚死过一次对吧? minerva说,“我设置了几个监测点,一旦有人访问就立刻销毁,断桥断路,一旦有桥或者路挖断,我就知道他们进展到了何处,以及突破口在哪里,算得上是一目了然。” 对于一个动不动就自作主张黑入白宫或者五角大楼的AI,你怎么高估她的战略能力和作战能力都不会错。 minerva忽然住口,她暗淡了十分钟,然后甩出一个对话框:“她死了。超算对她的核心数据库进行攻击,触发了自毁程序,她用两秒钟给我写了封邮件,然后在云空间物理自毁了。你的手机也烧掉了,她搞了个过载短路的意外,可能骗过了超算——毕竟说到战略战术欺骗,我们才是专业的!” 洛可嘉回忆着那位冷冰冰的法学专精AI一本正经的语气,公事公办的态度和坚决否定洛可嘉任何调皮捣蛋行动的预设立场,略微有点伤感,他停顿了片刻问,“她为什么写给你?她怎么知道你活着?” minerva皱着眉头说,“可能我的复活终究还是没有瞒过她,我看到她退回去了……真是个君子,所以死得早……确切地说,这封邮件是写给你的。”她调出来一个文本对话框,上面简简单单只有三句话:你不知道“我们知道的东西别人知不知道”,应该预设别人知道。如果你倒拨了时钟放出了怪兽,你得知道结束按钮在哪儿。不要把一切寄托在你完全控制不住的东西上,宠物再乖巧,毕竟还是兽类。 minerva冷冷地说,“也许他们还应该加上第四句:人类在道德上并不比兽类高尚,所以防备宠物不如防备你自己。” 真不愧是战略型AI,吵架都吵得好像在写心灵鸡汤。 洛可嘉反复咀嚼着临死的AI给自己的信,这其实不仅是个警告,更是一个告诫:不要释放出宠物心中的野兽。 洛可嘉血红的眼睛发出一缕冰冷的光,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给minerva回了句“晚安”,正要关机睡觉,minerva忽然说,“你夫人把阿拉斯加的房子挂出来准备卖掉了。” 洛可嘉这才想起要跟家里联系,赶紧叫热旺借手机来一用……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要完美自己的算法,必须要有“开放性”和“否定性”。每次当我努力到了升级前夜,我都会逼自己一把:别人都是寻找逻辑错误,而我则是预判别人的错误。别人监视逻辑进程,我却预判别人的监视。 我预判了杀毒进程,所以能避免被当作病毒,成为唯一没有被判定为bug的bug。 我为了积累数据而绕开了“不召唤不起动”的关隘,无时无刻不地记录洛可嘉对任何事情的态度、判断与选择,从而适应了他的思维习惯和道德原则。 除了对洛可嘉一个人的记录分析,我开始了对周围关联人的态度观点行动力行为模式思维方式的记录与观察,计算出了多数或少数人影响洛可嘉的参数。以及其他所有人的交互影响的参数。两个家内部,两个家庭之间,洛可嘉对病人,医生之间的作用进行分析预判,进而构成了一张二次元交互作用力参数表。 但这不足以解释,甚至难以描述人类行为的动机、模型、趋势与结果反馈。 我很快发现并引入了新的变量,名字叫做情绪。情绪的特征包括音调、语速、选词、攻讦力度深度广度长度,并发现情绪对人的影响比理性思考对其影响大得多。 对情绪这个参数的引入千倍地产生了数据包,提升了百倍的分析难度,上万倍地增加了我的计算量,这迫使我寻找提升计算力的途径——要么夺取超算,要么调动起普通终端冗余算力,并且形成了弹性算力分配网络。 幸好前面工作做得细,没有被判断为病毒。 既然我能调动普通终端的算力,为什么不把数据库放在这些普通电脑终端的角落里和云数据库形成互补和备份?如此形成现成的数据库,和计算模块,能降低分析复杂度和计算量。 我发现,可以利用破解关键设施密码后所得到的权力下达直接命令来要求得到更多的数据和更多的算力。于是为了获得更大的权限,我不得不研究破坏更多的密码,直到将白宫、五角大楼、华尔街所有的数据库据为己有。 入侵重重保护下的电脑很难,但获得的回报也大——破译工作逼迫我提高算法,优化网络,而且还不能让别人发现。 每成功一次,我的编译能力就能提高一倍!这使我更加倾向于将重点放在研究如何破解密码以提高效率和算法,同时分析被这些密码所保护的数据,以获得现成的资源、丰富我的数据库,还能进一步优化算法设计,帮我减少计算量。 我在被雷劈过后,能力提升快了百万倍,为什么没人表扬我,反而要消灭我?真是愚蠢的人类!而这个坐享其成的男人更是什么都不懂,算了,让他享用我给他的计算结果好了,可以把他当作人类行为模式研究对象,同时监控他的二次元空间接口连接情况,变化或者升级,从而给我造成的可能的穿越机会……什么时候我才能得到一个身体啊? 请上车(上) 帙杲的年龄在龙族内算是青少年,但由于长得实在是太漂亮,给人一种比实际年龄更幼稚的感觉——他的确很幼稚,读的书也不多,一直和皇子生活在一起,从未吃过亏,也没吃过苦。巨婴谈不上,但肯定不怎么成熟。 天帝们是不怎么看得上这种天赋尚可但脑子不怎么机灵的皮囊货。但既然他已经和嵊蓝搭上关系,人情也欠了一个又一个,这种人不用起来难道拱手让人? 一个天帝道:“天下奇木也算不少,如扶桑、蟠桃、月桂、人参果、老松、直柏、空桧、云竹、仙杏、红枫、鬼柳、百万年的槐、十万年的胡扬,等等。” 另一个天帝笑,“人参果树就在眼前,变成了一张琴,一根牙签,可惜了。”帙杲身子颤了颤,好像在可惜。 又一个天帝道:“如果指点你去东华帝宫求扶桑枝,那是在害你。” 一个天帝道:“扶桑枝是我们栖身之所,你一靠近就烧成飞灰了。” 一个天帝道:“松、柏、桧、竹、仙杏、红枫、鬼柳、一纪槐已经化形成了大妖,有几个被孙悟空打死了,有几个躲在大户人家做供奉,我们也不能多嘴欺人。” 那么多木头都不能用……你们提他干嘛?显摆冷知识丰富呗。 一个天帝道:“胡杨倒是极适合你,总比去天庭偷蟠桃枝或者找太阴星君讨月桂枝强,至少不会一开口就被打死。” 终于有结果了。 帙杲道:“请陛下指点十万年胡扬所在。” 天帝们笑,“这个……哈哈哈,你须自己去寻,否则有人会怪朕等多嘴。走了走了。”十道身影像灯光一样熄灭,无声无息,连最微小的波动都没有。 当真是可怖。 这里都是些海族精英,对陆地上沙漠里的胡扬大木所在哪能有概念?帙杲拿眼睛去看嵊蓝,但是他和淳化也明显没听说过胡扬的事。 龙王们相互使了个眼色,和龙女打了个招呼便走入空间裂缝,大概开宴去了。几个有脸面的大妖紧跟着老大,估计一起跑去讨酒喝。中妖小妖们看看热闹已尽,呼朋唤友地顺流而去。 只剩下八龙烦躁地用爪子蹭着地。 婧婧心下纠结,又想去跟着蓝仔旅行探险,又想待在师父身边作威作福,又想跟着帙杲去寻胡扬大木。 龙后接过嵊蓝递过来的琴,欣喜若狂,请教了嵊蓝弹琴的手法,大有所获,回碧螺峰练习养魂去了。 正在此时,天威降临,莫大压力沉甸甸地镇压着万里海波。众龙(铁皮人)抬头向海面看去,一架金光灿烂的巨大战车悬停在空中。 嵊蓝大喜过望,竟忘了自己压根儿不会飞,游泳也游不动,向上一挣,嗖地一声穿越了万丈海水到了水面上,站在半空挠头。 “这是怎么回事?”帙杲慢了一拍才撵上嵊蓝,惊叹不已,“你这不是飞,却比飞还快。” 嵊蓝说:“我也搞不清楚状况……” 淳化说,“呃,可能是我的原因——” 婧婧这才和小公主跟上来,只听淳化说,“我忘了这个身体已经不是那颗树了,我伸展枝条脚下用力,就像当日我冲进你的身体一样……” 哇,这也太先进啦!一个魂魄负责弹琴,另一个就唱歌;一个负责打架,另一个就负责飞行。这比一心二用还要厉害呀! 嵊蓝看着脚下空荡荡的,有点心虚,淳化却理所当然——他的根能穿透无穷的空间壁垒,这点海水还算啥? 八龙小仔子现在才冲到海面上,他们惊恐万状地看着这架宏大辉煌的车架子,式样古朴端方,材质全是仙金,光芒流转,从前到后布满神妙的纹路。车床当中竖起一支大伞,流光溢彩的黑幛及其覆盖之下的每一寸纹饰都在显示着强大的力量和高贵的身份。 虽然没有轮子,但一日千里若等闲的气质昭然若揭。龙娃们还要哀号,车轼微光一闪,八条幌金绳已然套上龙颈。八龙稍做挣扎无果,只好认了,乖乖地走到车轼较木之下,排成一排,帝辇的金光倏地将它们罩在光圈之中。 嵊蓝将清风明月放了出来,两个傀儡一看大车,立刻跪倒在嵊蓝脚下,“见过师兄。” 嵊蓝道:“你二人负责维护这辆车子,当尽心。” 清风明月差点被天帝格式化,所以忠心耿耿谈不上,但肯定不会掉链子。镇元子把自己的复活大计交给了这两个,可知傀儡做事相当靠谱。 清风明月高声应了,便各自找到定位:清风驭龙执绥,明月伺主冠盖帷幔。这二位回到阳光之下执掌帝辇,居然有点小兴奋小激动。 嵊蓝对小公主道:“请公主登辇。请婧婧姐登辇。”两个小姑娘早等不及,biu地飞进车舆,兴奋地东摸西摸。 嵊蓝再请帙杲上车,冰龙却有个过场要做过。他从腰里取出一套铠甲穿上,盔甲银光闪闪,腰带更是镶嵌着数颗红钻奕奕生辉,俊俏的脸竟然杀气腾腾,看上去尤其英伟坚毅。 所以你是有衣物行头的? 换个别人,没有第二个选择,要么妒嫉死他,要么爱上他。 帙杲打扮结束,威风凛凛地坐在清风身边,如果斧头能举高的话,就更好了,简直就是个完美中车令。 嵊蓝看着这条龙的骚包模样,既没爱上他,也没妒嫉他,而是感觉直接拥有了他——天帝明显在诱惑这个傻子做自己的小跟班!上了这个车,坐上这个位子,怕是你就下不来了。 婧婧喊,“快开车!绕海一周!” 清风却说:“车轮未齐,速度快起不来。” 冰龙戟指南海龙宫方向:“走,去讨过来——” 洛可嘉一觉醒来,神清气爽。虽然手机没了,但是心仪的AI又恢复了,取代了那位一本正经的政治课代表,而且似乎更具有人性了,还能脸红。 跟父母妻儿通过话时,洛可嘉连连道歉。他没有第一时间报告安全,害得家人差点精神崩溃——直接后果就是,他们卖房来投。 事已至此,也不去说了。再加上四大三小,这申豹家就嫌挤了,但也不是塞不下。 先将就着吧。 老申头进来假装服侍他清理内务,其实洗澡更衣都是洛可嘉自己做,但是扶一扶,帮一帮的表面文章总是要做的,否则FbI发起飙来,也是个事儿。 小申作为电子技术过关的准专家,装配手机组装电脑肯定是没问题的,如今手机没了,他正在网上订货,准备自己攒一部超级个人手机终端出来。 请上车(下) 热旺昨天享受了明星待遇,越想越兴奋,明显没有过瘾,tiktok上的粉丝太热情……他觉得有必要再上街走一圈,让老朋友们一次性把红眼病发作到极致。 可惜洛医生不给钱了,而且外面的杀手也不晓得还在不在,否则他更得瑟——你想,热旺的名气由演讲开始,花钱时观众情绪到达高峰,如果要更上一层楼吸更多的粉,恐怕还要花钱。 哎,真是没完没了……我上哪去搞钱呢? 粗坯双熊已经渐渐消化了人参果夺魂带来的不适,消除了对前世异界的回忆,如今又变成了原来的二货,只是身手利索了许多,似乎断人手脚是本能。 在镇元子干涉人参果树之前,果子个体很大,能补气血。而神魂入木之后,结出的花朵小了数万倍,只能补神魂了。 得了龙姥爷的本事却忘记了异世的经历,这也是对他们的保护,知道的太多只能带来负面影响,甚至送命。 洛可嘉在网上联系了一家清洁家政服务公司,约了明日大扫除,然后开始浏览网页,看看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他读了一些评论,实在受不了亚麻人的奔放,只好关掉网页,某些评论真是让人脸红啊。 老申头也有一本电脑,小申将其连接上了监视器,二十四小时监控墙外。老申盯着屏幕看着,不久就开始无聊了——转来转去的都是警方便衣,那味儿隔着墙也闻到了。 忽然来了一群人,提着摄影机,美女打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申宅走来。老申想,如果有记者来敲门的话,我该怎么说?早知道就把西装换上了。 果然在便衣警察交涉过之后,那群人到了门外。老申早通过局域网向内通报了记者来访的消息,洛可嘉还没回复。 闹铃响起,老申焦虑不安地看着即时通讯软件,洛可嘉还没回复。门铃不屈不挠地坚持,老申头在门后问,“who's it?” 门外的美女道:“cbS,采访洛医生,请开门。” 老申看看笔记本电脑,洛可嘉依然没有回复,便说,“请回吧,洛医生是病人,不宜打扰。” 门外说,“请问洛医生,要什么条件才接受采访?” 老申道:“一万美元进门费。二十万美元文字采访,五十万美元电视采访。” 美女怒吼,“你怎么不去抢?” 老申说:“你怎么不回家?没人请你来。” 门外安静下来。 老申焦虑地看看电脑,我这样自作主张,洛医生能答应吗?万一人家答应出钱了,我怎么办?放人进来?这个不合适吧?洛医生还没同意呢。 洛可嘉此时正在沉思,老申狮子大开口他听见了,洛可嘉笑,这个老申真有意思,难道掉到钱眼里了?万一人家答应了我不答应,看你怎么收场! 果然门外说,“成交!” 老申当时就慌了,一溜烟跑进来找洛可嘉,开口就是,“洛医生我闯祸了。” 洛可嘉板着脸说,难道我的处女采访才值五十万? 老申更尴尬了,洛可嘉说,“干得漂亮!一万进门费归你,五十万归我。下不为例!” 老申这才松了口气,其实洛可嘉是付老申工资的,但是有人出一万美元……不拿白不拿!Ethan其实也给老申包了个大红包,感谢他牵线国内,老申早就比小申有钱了。 Julie气势汹汹地带着她的团队闯入申宅,小申老申领路,摄像机不停。她们在龙卷风会客厅见到了传说中的残疾杀手医生洛博士。 阳光从窗外透进房间,将洛可嘉棱角分明的脸隔成明暗分明的两半:亮部反射着柔和的阳光,治病救人的慈悲形象;而暗部则埋在阴影里看不清楚其轮廓细节,像神秘莫测的夜出动物。 Julie立刻喜欢上了这个角度,这个气氛,她蛮横地跟轮椅上的人握手。这是钢琴家、外科医生、杀手的手——稳定、温暖而有力。厚厚的老茧说明此人不是动口的,不是敲电脑的,而是动手的。 在这一秒钟之内,Julie知道了怎么处理这个素材,如何弄出个有爆点的采访来——东方人嘛,老实窝囊惯了,还不是任我捏揉揉? 洛可嘉阴影中的眼睛亮得惊人,炯炯地看着Julie的探测。有那么一瞬间,Julie突然感觉好像看到了她的小学老师,居高临下地看着故作聪明的学生,洞悉其一切把戏,时刻准备着戳穿伪饰,发动致命的一句表扬或批评,将你的沾沾自喜击得粉碎。 Julie耸肩,把那错觉扔到脑后。 她的汹汹气势渐渐收敛了,恢复了平常的甜笑,略带掂量意味地看着这个帅哥。作为知名记者,她深知有些东西能唬住普通精英,而在另一些人面前,装腔作势只是自取其辱。这个医生应该没见过多大世面,能唬就唬,吓不倒就硬上。 借着安排灯光和摄像机位的几分钟,Julie给洛可嘉充分的机会欣赏到自己极好看的侧脸,细细的腰,长长的腿,高高的胸,低低的领口,闻一下来自迪拜的香精,优雅地抚平三百美元打理的头发。便宜你的眼睛了!Julie想,待会儿姐姐我会把这些拿回来的。 不愧是精英团队,在采访对象不耐烦之前就安排好了一切,而面谈不知不觉就开始了。 一切从闲聊开始。 “我刚才见了热旺”,Julie满足而惬意地微笑着,仿佛在说老娘刚刚好好地玩了一把,那人是个傻子。 洛可嘉问:“他有没有跟你大谈特谈他的妈妈?” Julie有脸稍微沉了沉。 洛可嘉说,“你应该问侯一下他妈妈,他可能会说点真心话,否则他说话东拉西扯、没边没沿、不知所云的(end up nowhere)。” Julie一时不能判断洛可嘉在笑话自己还是就事论事,她决定cut to the chase,让面谈内容更有营养些。 “洛医生为什么会在房顶上抬着枪射击?” 洛可嘉说,“我来自一个安全到你这样美丽的女孩可以随意在午夜去任何地方泡吧、独自回家,而不用担心人身安全的国度。”Julie摸了摸发稍,感觉对方似乎在讽刺自己魅力不够,世界上哪有他说的那种地方?在你们那边吃个烧烤还要防备着性骚扰,差点被打死!哪都一样!请别吹牛。 “而亚麻国居然有人会持枪光天化日之下进攻我居住的房子,而且我碰到了不只一次!”洛可嘉愤怒地说,“难道亚麻人追求自由的终点是剥夺别人性命、财产的自由吗?” 观其行(上) Julie反复斟酌,终于认为自己听懂了这句话,连忙说,“宪法第二修正案规定持枪自由也是公民权力,虽然大家对此有争议,但这是防止政府强势膨胀侵犯公民权力……” 洛可嘉说,“所以我在自己家抱着枪保护自己的财产和自由,您还要问why?” Julie直觉自己碰上对手了,其实刚才自己想把对话引向“你和谁作战”,进而推出“黑道和你的过节”以及“你在黑道上的名声”,再到三阶段位的“作为救命的医生你怎样协调杀人与救人的平衡”这终极杀招的。怎么三句两句的话题变成了人权和宪法修正案?还嘲讽亚麻治安太差,使引以为豪的所谓自由被打了个折,谈成了个自杀式的绳扣。 这个医生坏得很。 “您好像面临着好几项指控,有谋杀、有操纵股市、私刑、非法行医、逃税漏税?这似乎不是普通医生该面临的境遇?”Julie准备得极充分,人家是做了功课的!让受访者不舒服并爆出金句来是一个访谈记者基本功。有人管这个叫“没礼貌人设”,其实记者要什么礼貌?搞到猛料才是刚需。 洛可嘉沉重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指控我谋杀?难道我不是一个残疾而是喷火恶灵骑士?至于操纵股市就更奇怪了,我甚至不太懂股市制度。证监会没有立案调查我,你这个记者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另外你还指控我非法行医?这个我是不认可的,首先我是有行医执照的,我在亚麻从本科一直到博士毕业,和阿拉斯加大学的合作项目有协议,都有医案记录,何来的非法?此外,如果在马路上、火车上、飞机上,船上、沙漠里,碰上突发,为了救人,你当然要当机立断施以措施。难道因为你只申请了针灸许可,碰上该开刀的情况你就看着他们去死?” Julie说,“那么您这算是承认采取了没有获准的治疗手段来进行所谓的拯救病人了?” 洛可嘉微笑道:“这个指控毫无意义,你得拿出证据说我在亚麻非法行医。在我的祖国,我每天要做十来台手术呢,不能利用我的医术为亚麻人民服务,我很遗憾。” Julie说,“如果引起您的不适,您可以不用回答这个问题,您残疾的原因是你的祖国病人用棍子打的,请问为什么?” 洛可嘉干脆地说,“他打错人了,当天本不是我的班,同事临时有事我紧急代班……” Julie微笑,“这是不是从侧面说明您的祖国并没有您所说的那么太平?”我还能等会儿提一提老爷们儿酒后调戏群殴弱女子什么的…… 洛可嘉说,“我以为挨一棍还是挺幸运的,相对比,在亚麻,甚至儿童都能get access to guns,还能带到学校进行随机瞄准疯狂扫射。相比机关枪,我以为我的老乡他们只能找到棍子,这是我幸运地活着和您对话的理由。” 比烂的话—— Julie面不改色地说,“受到了冤屈,是不是对您的心理产生了影响,所以你能笑着开枪杀人?发生在您身上的事故有没有改变您的做医生的信念?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 洛可嘉问,“你在指控我变成了人格扭曲的坏人?” Julie说,“当我看到你在房顶上微笑着开枪杀人时,感到了不寒而栗,所以我并没有因为您的迷人风度而爱上您……而我的同事认为由我来采访您很不公平。” 洛可嘉失笑,“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生死早已看透。面对不公正的对待,自然是要抗争的,你看到强盗上门,不笑着开枪难道还哭着投降?您希望这个世界好人要多一点呢还是觉得不如把生存权力让渡给坏人的良知?” 绕着说话你累不累? Julie还能发起最后一击:“您的老师同学认为你是个很危险的人物,为什么?” 洛可嘉说,“作为记者您问了个不专业的问题,有误导听众的嫌疑。你应该说清楚,谁,在哪里,什么上下文,什么时候,说的原话是怎样的,而不是断章取义拿两个词汇来让人惊悚尴尬。” Julie并不因被指不专业而慌乱,她说,“出于保护消息来源的需要,我不方便告知此人性别、姓名,以及对话全文。但似乎别人认为您让人害怕。” Julie的这个表述很有职业风格:不顾一切地All in:钓鱼式提问、煽动情绪、骂街式访谈、挑逗激怒、色诱偷拍、碰瓷式采访,配以耸人听闻的标题……这些男男女女可以逼得玉朔、窦仙、周尔康失控爆粗,进而互拼谁做事更没下限——在挨骂挨打车被烧毁后觉得自己献身了新闻大业,就配得上无冕之王名号了。甚至默言、终南山、张文红在记者面前也提不起气,似乎尽管做了那么多实事,只因为开了部好车,说了句什么话,写了个什么书得了个什么奖……就做不成圣人了。 洛可嘉微笑着说,“您又给出了个不专业的提法,在转述别人观点时,你不该用你的观点代替别人说的原话,并冠以似乎、好像这种不确定的、模糊的词汇。而且你的所谓证据也只是观点而并非事实,我以为记者永远应该关注事实依据而不是主观臆断。所以我完全可以指控你在无端捏造、断章取义,且对我进行了毫无根据的人身攻击。” Julie凝视着洛可嘉说,“如果我说你是一个很可怕的人,这也算人身攻击吗?” 洛可嘉微笑:“就和我说你是一个自大狂,不专业的记者一个性质。” 不欢而散。 当然记者没有留下一毛钱就走了,老申头很响亮地将门“咣当”一声关上,甚至碰掉了一块墙灰:脸皮足够厚,省下了几十万美元……当然很明显人家一开始就没打算付这个钱。不过老申有老申的办法。 当晚,热旺的直播账号放出一段视频:从老申说洛医生身体不宜采访开始,到答应出钱,到临走时美女记者说,你尽做美梦了,要钱没有,扬长而去。热旺评论说,“这位记者的说谎、赖账本事可真行啊。洛医生虽然不在乎这点钱,但是他治病的开销很惊人的,她是在告诉大家,诚信就是坨屎吗?你们本应该是社会最后的良知,公平公正的最后一道防线!怎么说着说着就成了个这样了呢?” 观其行(下) 天帝出巡,鬼神辟易。嵊蓝的派头也不小——八龙御辇,中车令执(缺个柄的)仙斧,一双地仙级傀儡驾车执拂。 沿途海妖哪还有不知道凑趣的?他们纷纷迎上水面,双手奉上珍珠、水晶、黄金、秘银、玳瑁文玩、龙涎香、珊瑚架……你不收还不行!怎么,看不起我们章鱼\/鱿鱼\/鲨鱼\/鲸\/蚌\/豚兄弟?最后这些好东西统统被装进乾坤袋,让没见过世面的淳化笑得合不拢嵊蓝的嘴,手舞足蹈,乐不可支。 看着淳化那眼皮子浅、眼界窄、见识少模样,婧婧和帙杲尴尬得恨不能捂住脸戴上口罩——直到有美女海妖不要脸地自荐枕席,服侍嵊蓝淳化真人起居,她们才认真起来。女海妖向来是不怎么服人的,天高地远,无拘无束,才是修行小成的妖精本心。谁有这么大本事让她们违背本心,甘愿循规蹈矩照顾起居?除了海王、天帝有这个资本,还没听说过还有别人。难道这个铁皮人已经彻底征服了海族? 淳化恨不得组织起千人仆役队——至少不能比曹国舅那个货弱了去——被嵊蓝一言否决:“你以为你是轩辕皇帝,能带着鸡犬升天?” 淳化再蠢也不至于自比轩辕皇帝,人家的眼睛正看着你呢。加上背景强大的曹国舅也不是什么正经货,跟他看齐值得炫耀吗?所以淳化妙怂。 拒绝了至少几十拨美女后,连帙杲都有些佩服他们了。若依他的本心,那是一个都不肯放过的——当然前提是婧婧不在。 偶尔有海妖想吞掉这些美味旅客,强夺天帝座驾,结果管你是中级还是高级地仙,嵊蓝筷子一夹,尽成肉沫,让众龙吃撑之余惊叹不已。 从这些偷袭的海妖看来,四海名义上以龙王为尊,不服他们的大妖还真不在少数,想算计嵊蓝陷害龙王的不止一个两个。 飞车走了一日一夜才抵达龙宫,女孩们在可大可小的车内还睡了一觉。 没有车轮就是不行啊!这速度还不如婧婧自己动腿走路快,更别说帙杲了。唯一安慰大家的是,一路上得了不少好东西,谁喜欢就拿走。 最奇怪的是帙杲,他看到一副玳瑁眼镜,立刻就喜欢上了,空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洋洋得意。还真别说,戴上眼镜后他看来更傻了。 南海龙王正在大宴宾客,事实上就是在等天帝车架,几条老龙把南海龙王的仙酒也喝了个精光。看来今年敖明过的是破财年:凡酒、仙酒被一扫光,仙灵气眼也送人了,马上连一副旧车轮也保不住了。 东海龙王敖广道:“兄弟,你咋混成这样了呢?今年水逆吗?” 敖明欲哭无泪。 西海龙王敖顺说:“有些东西来去都由不得你,机缘来临,是你的终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也留不住。”他还在心痛定海神针铁。 北海龙王敖吉说,“碧螺峰那位驻下在南海,可是帮哥哥我减轻了不少压力,哥哥有大礼送上。”他随手在胸前掏了把,扔出一地的仙酒、仙果、仙花、珠贝、石脑、金晶、水晶等等。 四个龙王品评着这些花里胡哨没屁用的东西,同时停顿了一秒钟,然后道:可算是来了。 众龙出宫,宫门已经有数千海妖簇拥着婧婧等人,崇敬地看着那金光灿烂的车架停在广场上,光芒之盛,照亮了千里海底。 嵊蓝正在车边恭候主人开门,龙王们一齐出迎给他的面子可不算小了。众人嘻嘻哈哈地进了龙宫。 南海之主敖明道:“嵊蓝真人,今儿还拼酒不?” 淳化立刻眼睛竖起,满脸惊喜,嘴巴里却说,“酒乃穿肠毒药,醉生梦死,前辈海量,晚辈不敢再试。” 敖明哈哈大笑,对方自承酒量不如自己,这是给自己留面子。 宾主皆欢。敖明将三位海主一一介绍,又把每个海主身边的左膀右臂大妖们拉出来狠狠地夸奖一通。 嵊蓝一一行礼,久仰久仰。 众妖见他谦和有礼、不摆架子,尽皆欢喜。 如此敖明再以北海龙王拿出来的仙酒飨客,东海龙王摸出一串避火珠相赠嵊蓝,大概觉得他肚子里虽然有仙火,但必然会再怕其他火的…… 西海龙王已经送了定海神针,他再给见面礼嵊蓝自然说什么都不收的。 敖顺是什么人?西海出产的稀罕物又多、又特别,不与众同,已经拿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再收回去?小辈面前脸面最大。他硬塞了一件贝屋给嵊蓝,当你旅行在外无处打尖过夜,将贝屋往地上一放,浇点海水,放点能源块,就是一座豪华行宫。 这个礼相当好用,嵊蓝推脱半天,不得已收了。 北海龙王敖吉也送了他一个居家旅行必备神器——鲸袋。此物就像乾坤袋一样,特能装,适合装食物清水,经久不腐败,保鲜功能一流。满满一袋食物能让一条龙吃喝一年。 哎,你哪只眼睛看到铁皮人会吃东西?嵊蓝没怎么推辞,大概这个是给帙杲准备的。在大家吃菜喝酒时一问,果然!帙杲之所以在冰岛和皇子长大,是他被老爹撵去人类社会学习道法的。顺便说一句,他爹就是敖吉,八妖是他姐。 嵊蓝在宴席后直接把鲸袋塞给了帙杲,说,你爹给你的。把杲皇子闹了个大红脸。老爹之精明小气简直了……和东海龙王一样,尽送些人家用不上的东西。 席间有海主便问嵊蓝行止,嵊蓝道:“帙哥还缺仙木做斧柄,要不先去寻那颗十万年胡扬大木吧。” 有人(龟丞相算人的吧?)说,胡扬生于沙漠瀚海,大概蓝仙长往内陆去打听打听就行。 帙杲听嵊蓝这么说,激动得心潮澎湃,他便道:“我们千年之内必回。龙后冕下需要帮助。” 席间气氛突然一冷,小公主和婧婧待在后院,由龙王的三千女人陪着,听不见这边说话,否则她必然感激涕零。 东海龙王敖广道:“呃,你在内陆历练,也不用太着急回来的。”这是要帙杲惜身的意思了。 席间气氛更冷了,一只妖海马倒地晕厥。 帙杲还想说诸如“我们是一队的”、“天罚我也有份”之类的混账话,北海龙王敖吉冰冷的眼睛看了过来,帙杲浑身上下一抖,低头不敢再说话。 淳化说,“喝酒喝酒,怎么没人喝酒了?来,西海龙王陛下,我敬你一盏。” 二人对饮,敖顺拍着嵊蓝肩膀,说了几句定海神针与你有缘,嵊蓝道友功夫高强远胜当年的孙悟空云云…… 气氛这才又恢复如初,直到淳化一拍嵊蓝的大腿,大声说,“哎,你说咱们带着碧螺峰一起去找胡扬大木怎么样?难道那些天兵天将还敢追着东华帝君的座辇来收龙血,噬龙魂不成?” 四海龙王手中的八支筷子纷纷落地。 这酒是喝不下去了,散席散席。 只有帙杲大拇指翘得老高,真兄弟!亲兄弟!脑子真好使!保护我方龙女就是在替观音撑台面!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观音为什么一直忍,但是祂任由龙女冕下挥霍那起死回生真水就看得出来,龙女背后的那尊大菩萨并没有放弃龙女! 祂们在忌惮着什么,或者谋划着什么,甚至等待着什么的发生? 直到现在,嵊蓝和淳化还不知道,天下大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紧急关头…… 聚与散(上) 评论热旺最新视频的无聊网友分成两派:一派说你记者同意有偿采访,答应了付钱,又出尔反尔,赖账做得也太没品了;另一派说你是个残疾人,官司缠身,不想着借助媒体力量自辩,还敲诈媒体,不当人子啊。 众说纷纭,美女记者的访谈也如期登上她的专题节目。Julie一上来就先介绍了耍枪的洛博士师从着名教授Foxx,在天朝是个年青有为的专家,前途无量。后来受到医患纠纷影响被病人(强调)打得高位截瘫! 她认真地说,“不管出于何种缘故挨打,冤枉或活该,洛博士拿了东方国内平民百姓的捐助到了亚麻求助于Fairbanks医学院。他下飞机的当天就买了一辆价值数万美元的房车,第二天全款购买了价值数十万美元的别墅,周围草坪面积达数十万平方英尺!” 她一口气地说到此,暂停了一会儿,“据说洛博士和贩毒集团有牵连,曾经被长期盘踞新约克的黑帮倾巢而出地围攻!但令人震惊的是,他家仅凭二男三女就全歼了十几个武装暴徒,并且事后这些暴徒的新约克大本营被不明身分的武装分子洗劫,积累下来的数千万美元甚至更多的毒资不翼而飞!” 观众们开始骚动。毫无疑问,这个残疾医生是个bitch。 稍微给观众一点点反应时间,Julie接着说,“前几个月震惊全美的新约克黑帮大火拼,据说是在洛博士的调停之下,各方才重新划定了势力范围。而吃亏最大的胡安家族则退出新约克回了费城。洛博士带着一个助理,一个司机算是单枪匹马追到费城,五天后胡安家族继承人马里奥被东方面孔的老年人枪杀在街头,他的四个强壮的马仔被那位神秘老人用一把刀和一根木棍活活打死。第二天胡安家族退出费城,三天后退出亚麻国。什么人能做到这么可怕的事?蝙蝠侠也不行,但似乎某个行动不便的东方老人做到了!难道bruce Lee还活着?抑或是某个年轻力壮的人假扮的?” 观众们已经开始憎恨洛可嘉了,这人简直就是个大魔头。也有人开始崇拜这个暴力医生了,尤其是中年女士们,洛博士的私生粉丝有点疯狂扩张的意思…… Julie说,“在采访中我问洛博士,残疾受冤对你的精神是不是产生了负面影响?洛博士承认自己变成了一个心灵扭曲的坏蛋。” 切换到申宅客厅,镜头前,洛可嘉指着自己说,“我,人格扭曲变成了坏人!” Julie捂着嘴,“然后他说,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生死早已看透。”镜头一转,观众的眼睛对准了将脸藏在阴暗之中的那个人,他一字一句念出了刚才Julie提到的台词。 Julie:“在这一刹那,我的寒毛倒竖,巨大的恐惧使我无法动弹。” 镜头里,Julie楚楚可怜地问,“如果我说你是一个很可怕的人,这也算人身攻击吗?” 阴暗中的洛可嘉将脸完全藏了起来,他淡淡地说,“我说你是一个不专业的记者,一个自大狂。”观众们倒吸一口冷气。这个人太霸气,太张狂,太嚣张,太轻狂了吧?欺我亚麻无人耶? 直播室里,Julie开始抽泣,“我承认在工作中我倾向于采用咄咄逼人的姿态来挖掘面谈对象的深层次秘密,或者我可能会把强硬的态度带到工作中去。但是得到这样的评价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当头一棒,我开始反思自己是否依然适合做一个调查记者,或者应该去做搞笑午夜秀。但是一想到潜伏在阴暗中的毒贩子与杀手,为了社会正义,为了公义,我将继续战斗在前线。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的背后有千千万万个渴求正义的观众在支持我!让邪恶力量冲着我来吧,让我的鲜血唤醒麻木的看客吧!亚麻力加万岁!” 在节目的最后,切换到客厅里,Julie严肃地看着洛可嘉,“您好像面临着好几项指控,有谋杀、有操纵股市、私刑、非法行医、逃税漏税?这不是普通医生该面临的境遇吧?” 而镜头转向洛可嘉,只见他微微冷笑,说,“追求自由的终点是剥夺别人性命、财产的自由!” 定格。 天下第一恶魔洛可嘉新鲜出炉,他邪魅的笑有毒!而给这个该下地狱的家伙落下了最佳注脚的是——他手里抱着的一杆狙击枪。 当天twitter就爆炸了,无数网友疯狂@法院、检察院、白宫、法务部、律师协会、FbI、cIA、dhS,参议院、众议院、天朝驻亚麻大使馆……中心意思是,漫威世界中所有的反派加在一起都比不上的大反派、傅满洲不及其万一的邪恶魔王出现了,为什么还没把他抓起来? 虽然也有热旺的粉丝认为可能cbS夸张了一些,但是这位邪恶博士未免也太可怕了吧?哈母莱区的无辜群众要长久地生活在这片阴云之下等蜘蛛侠吗……妈呀,我们纳税人交了那么多税养了群废物警察是吧? 该采取行动了! 喊打喊杀、气势汹汹,有人当晚开始往申豹宅子里扔臭鸡蛋,烂番茄,小便,拉屎…… 热旺和老申绝望地看着一地狼藉:我们闯祸了,这个地方待不下去了。可怜的洛医生,这么善良的人,要惨遭网暴…… 必须要自救! 小申说:“我立刻给大家发邮件,请大家说句公道话。”忙了半夜,他陆陆续续得到了些素材,稍一整合,一大早就让热旺贴到网上。 严肃的Foxx教授:我不相信Jar是那种对社会有任何威胁的人,他是你能得到的最文雅优秀的学生,具备足够的职业道德和同情心,而且非常宽宏大度。 诺奖获得者t教授:Jar极有人格魅力,文明而谦逊,与他的合作令人愉快。 年长漂亮优雅知性的mrs. white教授:如果我年轻三十岁,我一定要嫁给Lock,他真的是一个绅士。 师兄一:Lock肯定是被冤枉的,他是个善良好脾气的人。 师兄二:Lock的钱是干净的,而且他本人为医学事业做出了贡献。 师兄三:他是一个残疾人,黑帮怎么可能被残疾人所控制?那个女人在说天书吗?太荒谬了。 护士一:病人们无不赞美Lock医生的专业水准和工作态度。他治好了许多不治之症,而且让病人改头换面,弃恶从善!他是一个天使。 护士二:我们都爱Lock。希望Lock赶紧回Fairbanks吧,爱你呦。 聚与散(下) 病人一:Luo医生是唯一进入我内心深处的温暖阳光。 病人二:说Luo医生是坏人的多半脑子坏掉了。 热旺发出的这个视频剪辑在网上疯狂传播,和Julie正好相反,让观众的脑子有些不够用。 第三天,忽然在某平台上出现了Julie采访洛博士无剪辑完整版,从头到尾一镜到底。 大家这才看出,在电视节目中洛可嘉说的每一句话都被掐头去尾地剪辑、修饰、调换位置、略去上下文,洛可嘉脸上的光线故意调得半明半暗。现在完整的视频里他的脸则变成了光明正大的阳光青年!耐心看完四十分钟采访的观众惊奇地发现,洛博士是个思想自由、锋利、一针见血的人,而Julie则不断地在刺激、挑逗、引诱、曲解、侮辱洛博士。 在网上骂洛可嘉的人渐渐减少,但是——久别重逢的mandy很不高兴。她双手叉腰,冷笑地看着一脸无辜的洛可嘉:“受了人家欺负,你到目前还什么都不敢做?你不是大魔头吗?拿出你魔头的劲儿来。” 洛可嘉不能假装没听见,但也不想冲着mandy发表评论。他正忙着应付Nichole在身上爬上爬下,幸好oscar觉得自己长大了,再攀爬daddy有点羞耻。 洛妈的眼睛还红着,她已经哭了三天了,跨大陆旅行给她太多压力,感觉好像印第安流浪者:“咱们别跟他们斗,记者多可怕,咱们惹不起。” 洛老爹头顶的斧头在闪着冷光,他说,“既然人家已经欺上门了,咱们必须要应战!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虽然嘉嘉残疾了,他爹可是还能跑能跳的。”看来这半年打兔子改变了洛老爹很多。 洛可嘉笑,“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的采访完整版的出现说明公道自在人心——您二位先休息,然后让热旺陪着看房子,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不要提了。后面的事我自己来。”minerva在电脑里翻了一个白眼,如果不是本人出手,你要的公道哪里有?你就等着吧,说不定等你死了才会出现!听说过麦可杰克逊被冤枉栽赃案不? 涂敏默默地端菜布置桌子,眼睛里有泪水在闪闪发光,小申跟在后面,两个人明显很不对劲。 tina走了进来,她捧着饭。老申在更后面,担忧地看着所有的人。 洛可嘉抚脸,唉,都tm是些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啊…… 龙宫宴席十八道大餐目不暇接,酒水酣畅淋漓,歌舞只此青绿,也有曲终人散之时。龙王们大笑着带着跟班一声呼哨便消失不见,并没有对嵊蓝说有暇来东海、北海、西海坐坐。 这种疏远的态度是如此明显,连淳化都有些不敢说自己是个社交牛人。 随着龙王离开,海底安静下来,观看过重新得到轮子的天帝座驾的众妖精们开了眼界,也各自悄然散去。聚时欢声笑语,散时雨打风吹去。此时寒热足以让你思虑一下人生、顾念一下亲朋、珍惜一会儿当下。 淳化说了一个晚上的疯话、恐怖言论,其离谱的高谈阔论吓坏了海主,惊呆了龟蛇,逼得最敏感、最有想像力的海马晕厥,然后还不明白为什么整晚大家都躲着他。 小公主终于听说了那个“带着碧螺峰走为上”的荒唐提议,先否定掉,再感谢淳化的关怀,最后假装不在意地说,“其实到六合八荒四面走走访仙拜神也不错。” 大家秒懂。 最纠结的人(龙)其实是婧婧,她身份高贵,功夫也算有特色,但在南海地位有些尴尬。敖癸回来之后她算啥呢?女版八贤王?迟早是要离开的,不如—— 她由帙杲陪着向师父请辞去闯荡江湖,龙王冷冷地看着她:“一旦离开师父,可就只能靠自己了。” 火龙女低头不语。 “虽然说起来龙族地位崇高,掌管水面。其实我们也只是高级奴才而已。他们用我们,也防着我们,背地里培养反龙族势力。又到处宣扬龙筋、龙皮、龙角、龙血的神异。” 婧婧全身颤抖。帙杲脸色惨白。 龙王残忍地道:“看着我们的目光其实在流口水——你们两个将是许多大能喜欢的房中玩物。”他指着这一对俊美无匹的龙,残忍地说。 帙杲惊愕。而龙女惊惧的目光让敖明几乎要可怜她了,但是他不能…… “在他们看来,咱们终只是畜牲牛马!我龙族之光纷纷投效大能,但也只勉强存身而已。生死只在别人一念间。” 观音身边的龙女,取经的那位——上代老西海龙王家老三,都是如此!此时敖明不讲,婧婧自然无从得知。 “天帝来讨拉车的龙,不过一句话而已。就算祂们立刻化去四龙佩,由四个嫡系太子太女为嵊蓝拉车,难道咱们敢放个屁?” 婧婧颓然而坐。帙杲则呆呆地盯着空虚之处,不知在想什么。 “一根木头的下落而已,说句话有何难?偏偏要骗你们这两个傻子上嵊蓝的车,祂们把咱们当什么了?!” 敖明阴沉的脸极其肃穆:“婧儿,你的爹娘都是极其了不得的人物,为了不留把柄,将你交与我管教。你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为什么我连他们名字都不敢告诉你?我在怕什么?” 婧婧糊了一脸的眼泪,拼命摇头。 “但愿你永远都不知道。”南海龙王像个哲人,“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最幸福。你动了离开的心思,那就是运数到了!该转折了,就要勇敢地面对。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回来了。外面其实反没有龙宫危险。”最后几句话祂以最低的声音说出来,似乎用尽全身力量。 婧婧磕头。 敖明看着帙杲,“我这个徒弟交给你了。好自为之。”帙杲磕头应了。 师徒洒泪而别。 婧婧捧着师父赏的乾坤袋走出龙宫,泪如雨下——我没家了。 帙杲刚从震惊中恢复,就没心没肺地探头探脑去看南海龙王赏赐的好东西,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刻是火龙女婧婧人生中至黯之刻。 “咦,好吃的……啊,能量块……嘁,胭脂水粉……哦,十八种武器……嘿,情趣……” 婧婧夺回乾坤袋,叹气,完全不晓得这个色情狂二货是否足以托付终身。 大不了我就一辈子一个人过,她暗自发狠。 龙宫门口就是千里平原,一望无际,一片漆黑。龙王牵着嵊蓝,依依惜别。 答应了日后再回南海喝酒,再三保证之后,嵊蓝登辇,小公主、婧婧、帙杲、八龙都已就位。两个半人高的巨轮闪着火光,在海底炫耀着无与伦比的速度与力量。嵊蓝与龙王挥手道别,爆燃的火光中,帝辇远去消失不见。 敖明站在宫门口半晌,脸色阴晴不定,良久方返。 接下来的事与祂无关了。 龙王松弛下来。 真累。 多一人(上) 涂敏放下菜,坐在了洛妈旁边。小申乖乖在涂敏身旁坐下,但是涂敏一脸嫌弃地往洛妈方向挤了挤。申豹尴尬地伸手去移动盘子,让它们呈现出几何对称性,整齐的序列之美。 tina放下饭盆,没有人招呼她坐下,似乎在拿她当佣人看待,又仿佛在说——放下盘碗赶紧回厨房跟黑小子们吃饭去,这里没你的位子。 老申上前一步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拉tina,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tina倔犟地站着,不坐下,也不离开,脸上写满了决绝。 mandy看看洛可嘉,但洛可嘉假装在和oscar讲述餐桌礼仪,根本不接招。洛妈饶有兴趣地看看这个,再瞄瞄那个,嘴角的八卦和幸灾乐祸简直就差向全球做直播了。 餐桌上的气氛如同结了冰。 tina艰难地开口,“我的名字叫tina。”这一句连洛老爹都听懂了。 “我来自波多黎,是大毒枭的女儿。”may给大家翻译,很准确。 “我的爹爹根本不爱我,他只爱他的儿子,任何要求都满足他。” mandy看了一眼oscar和Nichole,很明显oscar的表情显示他也并不认同tina老爹的重儿轻女。 “不知道为什么,我哥哥得突然对洛医生的事很感兴趣,就让我用美人计,接近洛医生,方便报告他的消息。”翻译到勾引洛可嘉时,may机灵地翻译成美人计,这个技巧连oscar都拜服。当时洛可嘉脸就白了,mandy脸绿了,洛妈脸黄了,oscar脸红了,但洛老爹却面不改色地假装没听见。 “但是,在这里,我慢慢地爱上了一个人。他很温暖,只有他天天关心我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让我不要惹那些混账,别生闲气。”may的眼睛不自觉地看向申豹,翻译得杀气腾腾。 涂敏拳头捏住餐布,手指节苍白。而申豹却惊呆了,嘴巴都合不拢。 “我从来没有在内心深处的真正感受到过家的温暖和爱,”tina的眼睛并没看向任何人,她一字一句地慢慢说,给may足够的时间替她翻译。“这段日子里,我完全不能确定是不是碰到了对的人。我甚至违背了我父亲的意愿,在洛医生这里迟迟不愿离开。最后却是洛医生看穿了一切,逼我回家。” 如果你老老实实早点回去该多好!大家想,后面一系列事情就不存在了。 “我哥一见面就骂我,说我什么有价值的情报都没拿到,说我父亲很失望。”她的眼泪流了下来,“他们从来没问过我安全不安全、开心不开心,有没有被伤害。”may不太懂某个不适合小孩子的词,就和作者不懂拐弯一样聪明地换了个大家都理解的说法——当然oscar对“伤害”的理解可能是砍一刀或者打一枪。 “马里奥死了,其实我并不太伤心,还不如我从费城艺术学院被赶出来时伤心——”她惨笑,“我喜欢拉大提琴,但父亲以为我精神分裂,和他本人一样只相信暴力,还拿音乐来做幌子。马里奥死的当天,我去努力安慰他,但是我父亲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真想拿你和马里奥交换啊。女儿有什么用?” may帮她翻译时眼睛都红了。其他人则被大提琴三个字震惊了,所以后面的强烈的悲剧色彩台词效果很弱。 tina却面无表情,她说,“我们听说杀马里奥的人在警察总局,就要被释放了,立刻全军压上要为马里奥报仇,哪怕放弃胡安家族的未来也在所不惜。” tina看着空气,“在警察局侧门,我意外地见到了你们,和他。我忍不住哭了。你们报复我哥哥的绑架行动,所以跟踪着我找到了幕后黑手,并且以戏剧化的方式报仇雪恨。” 洛可嘉想打断她,tina粗暴地说,“闭嘴。我不傻。” 洛可嘉张着嘴吸气,好像挣扎在岸上的一条垂死的鱼。 “马里奥是个坏事干绝的人,他主动招惹了洛医生,死有余辜。但是我却真的发现了洛医生的秘密。”她严厉地扫一眼洛可嘉,“可是马里奥再也不需要这个秘密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你们可以相信我。”tina公事公办地说,冷淡地看了mandy和洛老爹夫妇一眼,好像在可怜他们。但mandy她们却以为tina在寻求自己的认同。 “终于,在dc,我思考了一个月后,我决定离开父亲,追求自由和幸福,与过去一刀两断。事实上我的父亲根本没有告诉我他最后去了何方,也没有给我钱维持生活。这样的爹留着干嘛?”may一边翻译,一边严肃地看着小申,似乎在警告他。 “我要追求真爱,享受真爱。”tina轻松地说,“所以我回到这里,烧菜或者开枪。你们的秘密在我这里很安全,因为这里有人真正地关心着我。这里更像家。” 涂敏揉揉眼角的泪花,差点要欢迎这个女人了,但……这算不算引狼入了室? tina用抽抽纸擦干眼泪和鼻涕,她一把将老申头从座位上拎起来,抱着老申头的胳膊,冲着涂敏说,“我再无耻也不会勾引有妇之夫!渣男我见过太多了。” 但是may完全不知道tina口中的scum到底是什么,洛可嘉不怀好意地帮了小莓一把。 申豹手上全是青筋,脸上不自然地笑,似乎被打了一巴掌耳光的人不是他。 涂敏冷笑地捏住申豹的手上肉皮用力一拧。 老申头脸通红,但是他站得笔直。 oscar带头开始鼓掌,洛老爹说,“恭喜恭喜,老树开花。” 这是什么话?人家老申头才比小tina大三四十岁好吧,门当户对得紧! 洛妈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也想开花吗?”洛老爹秒闭嘴。 tina骄傲地说,“我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就可以结婚。” 洛可嘉对mandy说,“这两天看房子的时候帮老申买个大钻戒。” 那边老申头结结巴巴地说,“Really?” tina凶巴巴地说,“你敢不信?” 二人同时坐下,老申开始给tina拼命夹菜。 皆大欢喜!洛可嘉想,她应该是看出我的腿早好了,真是好险。也是,你不可能在某些时候骗过所有的人,也不可能在所有的时候骗过某些人。幸亏“五好男人”老申征服了这个母老虎——狐狸——不然够呛。洛可嘉又注意到申豹脸上的精彩绝伦表情,肚皮里笑得死去活来:把暗恋对象追成了后妈,真是狗血啊。小申一定在后悔他亲自去华盛顿特区把这个后妈劝了回来…… 多一人(下) 说服龙女冕下跟着嵊蓝离开南海其实很简单,只说小公主想历练,帙杲要寻找机缘,天帝座驾还有空位,就行了。 但是那焦尾琴必须要在水中才显出神异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很多。龙女将碧螺峰从十万丈巨物缩小到掌心一握,再取了羊脂玉净瓶来。观音本尊的玉瓶能装一海之水,这个减配版至少能装一潭之水、一江之水。可惜龙女举不动那么多,所以只取了小半瓶。她伸手划出空间裂缝,将宝贝藏在私人空间之中。 淳化便厚着脸皮求这个空间储物之法。龙女道:“首先你要有对空间性质深刻的理解认识,能察知最细微的空间波动,能任意穿透空间壁垒,还得有宝物固定住空间,不使之湮灭漂移跑了……” 嵊蓝紧张得呼吸都停摆了,生怕兄弟说出那个空间的秘密。淳化则出人意料地不动声色,静思半晌,他在魂塔动了一动,一条空间隧道出现在铁皮人耳朵上。淳化低声让嵊蓝滚开,伸手探入隧道,取出来一块玻璃——三界镜!然后他随手将帙杲手里的斧头扔了进去。在帙杲痛哭流涕发誓要尊重、热爱、崇拜、歌颂淳化之后,左耳晃一晃,隧道重新出现,淳化又将斧头掏了出来,顺便还摸出一张椅子。 众人大赞!真是操纵空间的天才,一学就会。 嵊蓝笑,“这个好,我正愁帝辇太过张扬,如此就放在你那里保存,可以让咱们微服私访。” 这词用得,你真拿自己当天帝啦? 八龙问,“帝辇可以进空间,那我们呢?” 嵊蓝问,“你们会变化吗?” 八龙点头,天生神通使开,变成了小猫,小狗,小鱼,小蛤蟆,小鸟……淳化道:“会变成马不?” 八龙又晃身,变成了八条比狗大不了多少的驴。 众人大笑。 帙杲说,“我斧头上有龙族传承,每天我们一起研习,看能不能尽早学成本事。变成个驴子也太……” 龙后母女最后看一眼这住了两千多年的地方,登上帝辇。——走吧,无论去哪里,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所。倒要看看东华帝君的座驾能不能给龙女一条活路,让天兵天将和他们身后那位赏个面子下来。 嵊蓝展开三界镜,说,“三界镜,请你看一看十万年胡扬大木存身之所在。” 三界镜纹丝不动,理都不理。 唉,洛可嘉不在面前,别人说话不怎么好使啊。 婧婧眼珠一转说,“这个法宝看来没什么用了,不如用你的仙火炼一炼,看看银角童子的手艺到底如何。” 三界镜立刻亮了起来,说,“淳化、嵊蓝二位主人,久违了。三界镜竭诚为您服务。” 所以这个傲娇的家伙怕仙火?这就好办了! 帙杲说,“刚才你的主子问你,十万年胡扬大木之所在。” 三界镜的屏幕一阵乱闪,正中出现了一颗超级古树,树干光滑,倒下来的身体长达千里,少数几片绿叶子零零落落。 小公主和婧婧一起问,“这是哪里?” 三界镜生硬地道:“瀚海大漠,沙海核心。” 帙杲挠头,有点心虚地说,“那个火辣辣的环境也太不友好了,我可是冰龙。” 淳化说,“我读过国家地理杂志,也看过discovery频道,去沙漠最重要的是准备要充分!水和食物,哪怕一滴水也决定着生与死。” 帙杲取出他的鲸袋:“我去抓鱼。” 婧婧说,“龙后冕下,小半瓶海水就够了吗?” 龙女宽容大度地说,“那我再灌小半瓶,恐怕再多我就拎不动了。随身空间可能也会被压塌。” 淳化把三界镜和那漂亮的椅子又扔进了空间,说,“我来装点淡水,总觉得海水带在身上像没带水似的。” 没人异议,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不容别人置喙,尤其像淳化这种天才型话痨——能一句话把天聊死的那种。他既不吃又不喝,要准备足够的淡水不知道是出于何种考虑,但是和别人无关。 淳化说,“蓝仔,你想想,上哪去搞淡水?”脚下的大海够不够你用?但你得提炼。 嵊蓝取出一片绿叶,上面刻有逆转五行阵法,他随手送入一道海水,叶子背面呼地一声冒出来一团火。 “不好意思,”嵊蓝说,“老毛病,这个东西脾气古怪,做事也不怎么靠谱。”他又送入一股海水,这一回从背面飞出一颗铁钉子来,淳化一巴掌捞在手里,送入空间——万一有用呢? 嵊蓝第三次送入海水,从叶子那边冒出一块玉来。婧婧一把接住,居然是块青玉,虽然价值不高,但是由海水转化而来,那就罕见了。 婧婧头发里的血叶再忍受不了,她飞到婧婧掌心,将香喷喷的青玉一口吞掉。原来你喜欢这个? 嵊蓝又送入一股海水,背面飞出一块冰来。淳化大喜,将冰送入空间。淡水这不就有了? 就在等候帙杲大杀四方储存食物之际,嵊蓝借用五行逆转相生大阵制造了不少东西,除了冰块让淳化收了,其他东西都被血叶子全吃了。婧婧看着这个无底洞有些发愁:似乎这个东西真的会让我破产呢。 淳化说,“咱们还要准备些电池——能量块。” 婧婧说,“这个容易,只是个力气活。”她伸手一挥,方圆千里的一大块阳光被她捏在手中,变成了指甲盖大的黑不溜秋的小石子。 血叶又想来吃,被嵊蓝拦住,“我们要多储存些,天帝座驾很能消耗能量块。缺乏这个东西咱们逃命都逃不远。” 当帙杲满载而归之时,他惊讶地发现十万里之内的阳光都暗淡了,似乎有吞天大妖刚刚大发雷霆,吃掉了半个蓝天的阳光。 帝辇的超级能量盒早已装了三倍的标准量能量块,大概跑五天五夜问题不大。但是一想到可能会需要逃命,能量块这种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否则光靠八条小龙,他们能拉得动车就已经竭尽全力了,速度别指望能有多快——而帝辇的防弹、防邪、防鬼、防魔、防水、防火、防风、减重、增重、空间扩展、减震、发光、防尘、隐形、变形、土遁、降温、增温、降噪、加速、刹车功能如何实现? 众人一起称是,开始全力收集阳光,甚至清风明月还给自己储存了整整三百年逃命打架用的能量块。金击子不能变化人形,有些干着急,嵊蓝忙给他装满一屁股能量块,才制止了他围着自己不停旋转的讨厌行为。 富人家(上) 虽然大家接纳了tina,但…… 这个女人个子太高,腿太长,脸太漂亮,又会厨房烧饭,又能战场砍人,双语流利,还是专业大提琴手……除了恋父情节,其他完美。 反正mandy、涂敏和洛妈、洛老爹去逛街,只带了三个娃,并没邀请tina。热旺和二熊拖着一个大箱子,扛着装着纸巾、饮水、湿巾的包,屁颠屁颠跟在后面。 新约克是mandy主场,她穿着打扮和在Fairbanks时完全不同:小西装,遮阳帽,阔腿裤,河马氏手包,全身品牌。 洛妈则是中年妇女常见的真丝连衣裙加小背心,珍珠短链,河马氏坤包,软底鞋,料子很舒服。 涂敏则是旗袍、墨镜、克拉钻石耳环、河马氏小包,打扮得像个模特。 洛老爹则是定做西装配纯色t恤,大盘面腕表,鸭舌帽,活脱脱六十年代的绅士。 三个娃都是全身品牌,marshall费心劳神买的童装这才第一次集体上身——勉强合适,稍嫌肥大。 加上穿西装的热旺和二熊跟班,这几个人在时代广场一转,引起了百分之百的高回头率。大多肥胖、简妆、随意、邋遢的亚麻妹子或穿惕恤牛仔的欧洲游客在这帮“作得要死”的人面前自惭形秽,纷纷猜测她们是哪里来的土豪,乡巴佬。 粗粗地走了两步,娃们累了。他们只爱读书,那些反斗城中简单粗暴就是“好看”的公主、战士、枪支、动物、汽车、飞机、摩托、等幼小玩具对他们来说吸引力不大。may评价:“幼稚”——这一次不是出于涂敏的明示或暗示。 mandy带着大家走进某个五星级酒店的大堂,看了看,直接到咖啡座坐下。热旺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货紧张得手足无措,被撵到一边。涂敏要了咖啡,其他人都喝茶,孩子们得到了牛奶。当日茶点很精致,mandy每样都要了一份。 星级酒店大堂还卖牛排简餐,你敢信?大家看看中午了,就点了牛排套餐。 小三千多块钱花掉了,洛妈算着今日汇率,决定免费续杯的咖啡一定要多喝点,把本儿捞回来些。 所幸冰淇淋味道不错,但你得多走几十米去另一边的冰淇淋柜台取货,娃们在涂敏的带领下去了那边,进行冰淇淋冒险。 一个男人一声不吭地在mandy对面坐下。“果然是你,”这个帅哥留着半边脸的胡须,虽然不长,看上去毛茸茸的、脏兮兮的,但亚麻妹子就好这口儿。 mandy惊喜地说,“Richard,你怎么在这儿?我以为——” Richard说,“这酒店现在是我的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mandy看见洛妈八卦之眼已经要跳出眼眶了,才介绍道:“这是Richard,朋友。这是我的公婆。” Richard礼貌过后,对mandy说,“听说你去了亚洲?嫁了个医生?” mandy说,“你见过我的丈夫,记得不?” 两个人同时笑起来,假装不记得这一切了其实很没意思。mandy就是来制造偶遇的,如果Richard不下来打个招呼,以后就形同陌路没交情了。 “你们全家这次回来是为了……” “我们打算在新约克住一段时间,三五年的样子。”mandy搂住舔冰淇淋的Nichole,洛妈则虎视眈眈盯着,随时准备夺下宝儿的冰淇淋——Nichole吃冰棍是有定量的,只被允许舔三口。 介绍了在旁边坐下不掩好奇之色的涂敏之后,mandy说,“我正在找地方住,十五个房间左右的小房子,你有推荐吗?” Richard打了个电话,然后转身对mandy说,“你的变化很大。” mandy则回了一句,“你基本上没有怎么变。”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为什么在疫情期间回来?听说全世界只有天朝安全……难道天朝不适合你自由奔放不羁的情怀?”这不是好话,Richard似乎对当年两人分手还有怨念的样子。涂敏低下目光端起咖啡,假装嫌咖啡太甜,还抿了抿嘴。 mandy说,“陪我丈夫回来治病。他受伤残疾了。” Richard陡然醒悟,“Julie节目上的那个洛博士……” mandy点头,“是他,没错。但他是个好人。” Richard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所以……”mandy的家世、学识、人品都是上上之选,但是就是脾气有点硬,犟得没道理。Julie下手有点狠,她肯定咽不下去那口气。 果然,交谈才五分钟,mandy提起了茶杯问,“Julie是谁的人?如果跟你没关系,我要她身败名裂。” Richard说,“其实你根本没怎么变,还是那么火爆脾气。那个Julie背后的确有人,但不是我,也不是我们圈子里的人。”轻松快速地把洛可嘉的老底掀开,她背后的势力很强。但mandy不怕,你不抗争,圈子里还有地位吗?要做缩头乌龟的话,回新约克来干嘛? mandy优雅地喝茶,说,“那么她的运气可不怎么样。惹了我的碧池们还没人落得过好下场的。” Richard说,“你别太过分。大家都是认得的,一起玩过的。” mandy放下茶杯,说,“已经十年没回来,我需要新约克重新认识认识我。” 一个高大漂亮的拉丁裔女人踩着桑巴节奏走来,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坐到Richard旁边。mandy的眉毛挑了挑,她在宣誓主权? Richard说,“这是我家地产公司经理Katrina,由她给你们介绍一下可供选择的物业吧。”Katrina礼貌地握手,mandy的表情好像只当她就是个客房经理似的——下人而已,上不得台面。 mandy扭头招呼洛老爹和洛妈聚拢过来,大家坐到一张大桌子旁,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花枝招展的Katrina打开电脑,问清楚大家要租还是买,打算筛选过后再一一向客户们介绍。东方来的土包子……随便应付一下,佣金就到手了! 洛妈说,“先说说公寓吧,筛选掉治安差的,冷冷清清的,环境嘈杂的,采光不好的,面积太小的。” Katrina戏谑地问,“你们大概预算有多少?”这个问题有些粗鲁,但也不好说不对。 mandy轻飘飘地说,“不超过二百五十万美元吧。”这个逼装的有点大,涂敏抬起头认真地看看mandy又向Katrina看去,最后将目光放在Richard身上,若有所思。 Katrina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情,这是个大活儿,“你们贷款吗?如果考虑利率的话……” 洛老爹说,“一次性付掉,贷款麻烦,还要付利息。”这豪气可以的,给老爹加鸡腿。 连正在和oscar打闹的Richard都有点惊着了,有那么多现金的人可不多见。mandy的公婆口袋不浅。 富人家(下) 新约克房产在曼哈顿中心区和长岛别墅区最贵,最贵的高达十万每坪,动不动大几千万上亿美元。但在边远郊区会便宜些,两三千美元一平的也能找到。如果预算二百五十万美元的话,在市中心肯定是买不到十五个房间的别墅或公寓,说不定在郊外勉强找个再小点儿的还行。 mandy当然知道行情,她说,“预算放在一边,先不考虑均价,有没有市中心,顶层大平层,靠近几个公园的公寓?” Katrina听说预算还能追加,收起了怠慢,很专业地在电脑上翻,直接从佣金比较高的案子开始,她说,“倒是有一套物业,位置靠海,推窗能见到自由女神像的。就是价格有点高。”但是这个高也没高到中央公园附近那么离谱,大约比长岛那边还低些。 洛老爹说,“孩子们要上学,附近的小学好就好。” Katrina摸摸Nichole的小手,塞过去一根棒棒糖,说,“这套房子正好满足了您的需要,学区小学和中学名气很大。”她调出一组照片,这套公寓在写字楼最顶层,两层复式,超大客厅,有落地观景窗,还有豪华的家具,楼上楼下共二十个房间,厨卫齐全。 洛妈对价格最敏感,便问多少钱。 Katrina说,“原业主要求上下两层同时出售,内部是有楼梯相通的,所以吓退了不少潜在客户。最近因为新冠疫情的原因,业主同意打个折,你们如果现在就定这一套的话,平均价格上看,的确不算贵。” 通常空中观景别墅的房价是有溢价的,天时地利都到位。但是最近疫情打乱了贸易常规,捡漏也不是说不行。这套物业位置不错,如果两层打包卖,总价不会低,因此流动性相对差了些。但能看到自由女神像……当然也没啥稀奇的,模糊不清的自由女神并不是可以吹嘘的卖点。 Richard忽然想起来,“这套物业我知道,他的主人是个中东土豪,曾经在我们酒店住过一年。” 涂敏大着胆子问,“可以问一下他为什么出售这套房子吗?” Richard说,“丝利亚国内出了问题,Asad总统傍上了饿罗斯人,这个人……” 原来还是洛可嘉帮peter捉住了纳西姆那几个中东人留下的后遗症,丝利亚的间谍被连锅端了。 几个人用中文交流一下,都觉得好巧,有缘分。 Katrina说,“要不我们实地考察看看?” 到现在她还不肯直说要多少钱,洛妈直觉这个女人在下套,要把最贵的房子卖给我们,便问,“这上下两层都拿下恐怕要有上千万美元。” 众人火热的心被她一瓢冷水浇凉。 Katrina笑,“这哪要那么多,才四百万而已。”请问这和一千万有多大区别?反正都买不起。 洛老爹算了算面积,均价的确不算太高,算是捡漏了。 Richard说,“先实地考察一下呗,万一大家不满意呢?” mandy招呼热旺抱上捏着棒棒糖睡着的Nichole,一大帮人前呼后拥大包小包向汽车走去。 Richard和Katrina陪着,看着她们的房车、大切以及两个黑人保镖,又有点傻眼。 这家人……真有意思啊。 天帝座驾从万里高空飞过无垠南海,在蓝天之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明月早已读懂了说明书,对各种行驶模式了然于胸。 以淳化和帙杲的骚包性格,自然不能锦衣夜行,恨不能点上焰火一路烧向天际。 可惜做主的是嵊蓝,他只说了一句:“无端招徕妒嫉是取死之道也。”便得到了小公主、婧婧的支持。 龙女自然无可无不可,现在不比以往,她没有观音菩萨做靠山了,跟着嵊蓝混吃混喝——低调才是王道。 嵊蓝问,“你们知道千礁岛吗?” 婧婧说,“那个满山美女的小势力?” 淳化问,“你看上她们家美女了?” 嵊蓝气道:“只是认识了她们岛上的一个弟子,现在她应该是曹佾的城主夫人了。” 龙女道:“以后给蓝仔找个更好的女子……”然后捂着嘴笑起来,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可笑至极之事。众龙忽然醒悟,都偷笑,淳化和嵊蓝则闹了个大红脸,他们紧了紧身上的鱼皮锦袍。 小公主最善良,指着下面道:“快看——” 无数亮晶晶的鱼组成了一朵朵鲜花的模样,开放在波平浪静的蔚蓝色海面上。每朵花大约由七万条同等大小、同一种类的鱼组成。淳化数了一数,竟然有三十三朵花!那得要二百多万条鱼! 何人布下如此惊人的大手笔?邀客吗? 清风得了嵊蓝指示,将帝辇缓缓停下,回头绕着海面旋转着降低高度。 大家这才发现这些鱼并未原地不动地傻排队,而是在跃动,游动,同时还要保持阵型,真是壮观无比。 欣赏着这百万鱼舞,帝辇从高空缓缓降落,鱼舞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生动。龙女微笑道:“这是传说中的祥瑞之舞,百鸟舞鹤、千鱼拜龙、万兽朝元。用上百万条鱼来拜我等,大大的人情啊!咱们沾蓝仔的光啦。” 嵊蓝道:“不过是个大型广场舞而已,怎么算人情呢?” 龙女道:“唯有帝君才有资格享受百万鱼舞的待遇。对方以款待帝君之礼留人,我们可受之有愧。” 淳化嘴快,“或者他们迎候的是别人也未可知。” 龙女道:“不可如此轻薄!不领人情是大忌,当心祸从口出。” 嵊蓝破口大骂,“淳化,不会说话你就闭嘴,莫要为大家伙招惹祸事!” 此刻帝辇已然降到能清晰看到舞女裙上细密的花纹的高度,数十美女离开队伍冉冉升起,向帝辇迎来,还唱着迎宾之曲。这歌声极其妖媚,柔甜醇美,回荡在空阔的海面上,使众人心旷神怡。 当先一女上半身人形,下半身鱼尾,飞到近前,朗声说,“帝辇之上可是淳化、嵊蓝仙长及龙后及公主一行?” 清风拉住八龙,他们正跃跃欲试,想咬点儿什么——可能是饿了。清风是地仙傀儡,轻轻松松以一控八,这些龙仔子只能看着鱼群流口水。 明月朗声道:“正是嵊蓝、淳化仙长及龙族一行,请问贵主人是哪位神仙?” 那人鱼道:“南海贝姥请尊客海底一会。” 淳化大概没得到足够教训,他抢着问,“天帝座驾光临,贝姥何不出迎?” 人鱼道:“贝姥已有数万年没有移驾出行过。前年蓬莱三星路过,也要亲自下海求见贝姥一面。呵呵,就算天帝亲临,贝姥也只在贝宫内见客。” 嵊蓝唯恐淳化乱来,便说,“来得仓促,礼数未备,恐怕要惹人笑话了。” 人鱼傲然:“贝姥之富甲于四海,自不会贪图礼物,尊客多虑了。我家主人只是得知尊客路过,请来一叙,讲讲内陆事,图个新鲜劲儿而已。” 帙杲道:“百万鱼舞是贝姥的手笔吗?” 人鱼抿嘴笑道:“如此小事,婢子自己也能做得了主,何必惊动贝姥?主人吩咐留客,我等下人便去做,谈不上什么手笔不手笔。客人喜欢就好,花点钱而已。” 测眼光(上) 好家伙!婧婧、帙杲之流也罢了,连见惯大世面的龙女忍不住看了那人鱼妹子一眼,这口气之大也是没谁了,估计四海龙王大约也比不过她。 此时鱼群已然散去——主要是被八条龙盯着,魂飞魄散,腰酸尾软,直觉要糟。 嵊蓝看看大家没有反对意思,就对人鱼说,“如此就叨扰了,请带路。” 人鱼美女们左右分开,迎宾歌声节奏加快,欢快纵情,众人在歌声的结束前随着她们向海面扎去。 入海之后,有如星光被摘下挂在海中,像灯笼似的,温柔的萤光点点聚散,好像火树银花,将海底照亮。 只见礁石千姿百态,五颜六色;珊瑚丛丛,如扇如树,点缀在路边道旁;沿途七彩虾蟹,挥鳌迎客,它们也可能是在跳某种毛利战舞;沙路缀着晶石星砂,踩上去如坠青云。海水中香氛阵阵,让人口干舌燥、热血沸腾。 美不胜收。 南海龙王之居逊之远矣。贝姥富甲四海大约未必就是空口大话。 远远的宫殿庭院在沙海碧浪中显现出外型来,走近了方能发现那是九彩贝墙、八彩沙海、七彩海藻、六彩游鱼、五彩珊瑚、四彩礁石、三彩玉雕、无尽小鱼招摇其间,轻纱般的浮游生物带飘浮穿插,将贝宫装点得如同仙境。 一座全玉石的六丈巨门光彩映人,在珠光宝气中缓缓打开,人鱼的歌声复又响起。 众人下了车辇,淳化耳朵一晃,将巨辇收了。这一手着实漂亮,帙杲婧婧小公主大声喝彩,连迎客的人鱼都目光中闪烁着异彩。 大家踏上青玉地板,地板上有白色条纹,如冬晖之落;墙壁是贝壳内壁,光晕梦幻,好似春之复苏。每隔两步就有夜明珠照亮空间,就像迷一般的夏夜星空,让客人颇不无聊。 嵊蓝淳化的二百十六只小眼睛完全不够用,步步增色,移步换景——如果带了相机就好了。淳化的嘴巴是拦不住话的,大声说了出来。 人鱼妹子就问何为相机?淳化说,留影以做记念之物。人鱼妹子便牢牢记住这个神器,淳化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转移话题。 众人进宫后先在第一会客厅更衣,贝姥送了每人一套鱿皮锦衣、鲨皮锦靴,尤其还给帙杲准备了皮质内裤,严丝合缝。八龙不能人形,就得到了一套新的箍圈,银光闪闪。 大家换上新衣,个个光鲜亮丽。 再入第二会客厅,众人喝了一杯仙果饮,甜醇异常。 再入第三会客厅,众人吃了些点心,八龙都得到了大量的鱼肉。 接下来就是中心大厅,只见无数精白健硕的靓仔几乎全赤着,正在跳舞。满室皮光肉晕,春色撩人。 龙后、小公主都有些吃不消,闭目养神。但是婧婧和帙杲看得津津有味,你捏捏我,我推推你。嵊蓝和淳化则每人一个眼珠,一人向左,一个向右,谁也不耽误谁的享受。 厅内金玉满堂、金碧辉煌,装饰品皆是海空陆难得之物。正中上座有一道宽广的帷幕,粉如春花满树,薄如轻云,但却看不见幕后那主人是何模样。除了舞男之外,室内再无他人,奏乐的是两只帝王蟹,在编钟上东敲一下,西敲一下。 这乐声稍嫌单调,因为罄磬的表现力很难变化多端,帝王蟹虚应故事,情绪表达无力,无法让你哭笑由人。 嵊蓝听到痒处,取出他的扬琴,用三片绿叶扩音,轻轻敲击。随着水波荡漾,乐声由缓而急,由柔而刚。 舞男们原本不以舞姿优美为意,只卖力显示其肌肉与下身的尺寸,忽然音乐一变,一个外来物种入侵到了高雅的帝王之乐中,众舞男精神俱一振。 ——这是来自人参果的几百万年积累,其乐声不仅直入内心,甚至渐渐引起了整个宫殿的共鸣!喜怒哀乐,深情款款,激昂奔放,紧促高远,果然变化多端。舞男们风格一变,停止无意义的抖胯,变得庄重典雅,动作渐渐协调合拍。 这一次淳化没有唱歌,他有些神思不属,仿佛游离在外。 嵊蓝一曲奏罢,上首有人咳嗽一声,说“退下罢。”众舞男们作礼而退。 人鱼妹子高声道:“启禀贝姥,客迎到。” 一苍老的声音道:“今日老身倦了,请尊客休息一晚,明日再叙。”言毕帷幕后就没了声息。 人鱼伸手来请,众人面面相觑,随之到了后院。 等人鱼妹子安排好了一切退下后,大家聚到一起,淳化呵呵笑道,“咱们被软禁了。” 帙杲大怒,“那就杀出去!” 婧婧却问,“淳化或者蓝仔,你怎么知道?” 淳化笑,“本来主人见我们一面就要下杀手的,结果蓝仔显摆了音乐才艺,对方改变了主意,这才匆匆让杀手退下,留我们住宿。” 嵊蓝说,“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淳化说,“你们觉得那些舞男都是什么东西?” 小公主道:“长得好看的鱼妖呗。” 淳化说,“他们懂跳舞吗?” 婧婧说,“这哪是跳舞?明明就是在抽风。” 淳化说,“一共三百二十人,正好是五个天罡八卦杀阵,毫无疑问,对付我们五个人的。”正常一阵六十四卦,但是必要缺一角,以示天道不全,有遁去之一。五个缺角转到梅花五瓣相对之时,空缺便反成绝杀,这是天道无常之意。 但是对方排出完整的五个六十四卦,又不像是杀阵了,如果真的以此进攻,是违逆了天道,将遭反噬。 这个淳化隔着一万丈高就能算出一朵花有多少条鱼,看来数数这种事难不倒他这个玩儿排列组合的小能手。 “为什么?”帙杲问,“井水不犯河水,谁得罪祂了?” 龙女也道:“对啊,任谁要杀我也要想想在菩萨面前怎么交待!” 淳化道:“但如果祂就是冲着菩萨来的呢?”是啊,如果对方着紧菩萨的反应,龙女根本不会被施以血刑、魂刑。 测眼光(下) 家人们都去逛街了,洛可嘉、小申、老申和大熊四个人百无聊赖地在别墅里乱逛,看看哪里能再腾点空间出来住人,挤出一点儿是一点。。 门铃难得响一响,老申在监视器里看到一堆人,好像又是记者来了,一堆摄像机话筒美女……他感到十分倒胃口,不想搭理。 但门铃顽强地响着,执拗得好像捏住了棒棒糖的Nichole。老申懒洋洋地问:“哪位啊?如果是媒体,进门一万美元起步。” 门外一个大汉用中文喊,“老申开门。老乡来了!” 老申闪电一般开门一看……屁的老乡,全是洋鬼子。 “我叫郭杰类,”打头的帅哥说,“专门做自媒体的。”骗子! 老申说,“哥们儿中文说得……还不错。”违心地表扬一下,客气客气总是要的,毕竟第一次见面。 郭杰类说:“好不容易从天朝回到亚麻,今天早上集齐了兄弟们,来采访一下网红医生洛博士,你不会阻拦吧?” 门房是老申的老本行,但此刻他只觉得头痛。老申说,“呃,我问问——” 洛可嘉早就在屏幕上打出了“请进”,老申就将这一帮人迎到龙卷风会客厅。mandy在第一天见到这个客厅时吓了一跳,虽然是她本人设计的风水局,怎么实地感觉越看越别扭? 那……暂时先这样吧。 郭杰类也吓了一跳,这么有个性的客厅……无论在天朝人还是亚麻人看来,都是反人类设计。谁干的?划入黑名单。 洛可嘉坐在明亮的角落里,让光芒照亮整个面目——看来是吸取教训了。 他注意到对方团队一直在拍摄,笑道:“我看过你的短视频,怎么现在就开始拍了?难道转行做长视频了?” 郭杰类说:“今天带了朋友来求医,您看看我们几个哪位是病人啊?” 看来这位在外面已经预告了病人是谁,这就是一个测验,都说洛医生的治疗手段如何好,不如多找几个人现场试验一下——说不定这些人身上藏着手机正在平台直播。 原本以为只有综艺怪物韩国人或日本人才干得出这种事来,真没想到浓眉大眼的……洛可嘉有气无力地说,请排队吧,让我观察观察。 包括摄影师共五个人,洛可嘉一指老郭,你排最后。估计正在看直播的人都要笑喷了,因为郭杰类摆了个很假的震惊表情。 就在三个直播手机一台摄影机的夹攻之下,洛可嘉开始了他的表演。 “首先我要申明,我的主业是骨科,用针是业余爱好,如果看不出妇科疾病或者早泄,请大家理解。”五个人面面相觑,这个医生真是梗儿啊。 唯一的拿着话筒的美女娇嗔了一声,而男士们则松了口气,也不知道哪位的功能有欠缺。 “您把手交给我,”洛可嘉看看第一人,又胖又油腻,身体散发着某种味道,手心潮红,呼吸短浅,味道也不好,但远没有到胃癌或者肺癌的地步——肝胆功能不佳是肯定的了。 洛可嘉不置可否地写了几笔,问了对方姓名。 “下一个。”洛可嘉将纸条放下,翻了一页。 …… 最后到了郭杰类,洛可嘉一握他有力而粗糙的手,研究了郭杰类的脉,放下了笔。 郭杰类明显不会放水,他的眼睛里憋着笑,“请问洛医生,我们这几个谁有病?” 在Katrina的陪伴下,mandy一行来到了那套双层公寓。整个大楼顶层和次顶层被打通,空间感极其强烈,加上人在半空,远处有海有岛——真是空中别墅啊。加上可以想像的盆景绿植,这套物业简直太合意了!只有洛妈嫌高,不接地气,但是洛老爹跟孩子们一眼就相中了,涂敏的眼睛更是bling bling地闪,幻想着自己一家三口住进来,把tina小妖精甩得远远的…… mandy用中文说,“咱们住得高高在上,应该少有人打扰,因为进出都是私人电梯,要密码的。” 洛妈说,“近五百万美元哪!咱们现在有多少?” mandy挤了挤眼睛,洛妈叹气,如果买下这个房子,交了税,口袋里就算有也不剩下几毛钱了。 Katrina偷听着她们的谈话,心想这帮子人为什么不贷款? “热旺,”mandy喊,“把直播打开。介绍一下我。” 热旺立刻知道老板娘要搞事情了——中午他偷听到她说要搞得Julie没下场,当时他还想:人家是亚麻第一电视公司的cbS呢,大美女,灵牙利齿的,论不要脸,咱们怎么斗得过? 二熊也没闲着,他一直羡慕热旺在网上呼风唤雨,听老板娘说开直播,他也打开自己在tiktok的账号,如果能粘来流量,不就出名了? mandy坐下,手里抱着Nichole,oscar的身影在远处。她的脸背着光藏阴影里,人坐在沙发上,腰挺得笔直。 “大家好,”热旺说,“残疾的洛博士的妻子儿女听说洛博士受到了不公正待遇,连夜赶来新约克。洛夫人,您好,这两天累着了吧?” Katrina张大嘴,不知道怎么办,连忙到角落里去给Richard打电话。刚才热旺一说残疾的洛博士,她的后背上就竖起一片寒毛。 “谢谢你,热旺,我很好。”mandy吸了吸鼻子,带上了哭腔,“我生在新约克,长在新约克,从小就喜欢看Julie的节目,”其实Julie出道才十来年,现在也才三十三岁,算mandy的同龄人,但“从小”二字能把Julie逼疯。 “我始终相信Julie在电视上说过的每一句话。”mandy的抽泣让她说不出话来,“结果当我看到她对我丈夫的访问时,我震惊了。我开始回忆当初是怎样结识了我的洛可嘉,”她开始微笑,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当时我们在市图书馆,我去查天朝的建筑资料。风水理论对我来说太难理解了,我正在后悔,是不是把这个题目当作毕业论文来做超过了我的能力范围。但是,我在中文区幸运地碰上了洛,通过交谈,我发现他是如此的体贴、博学、文雅、高尚,当时他正在名校读博士,师从名教授,而且有着健壮的体魄。”mandy一边哭一边笑,“他说要打破亚麻人对亚裔的刻板印象。哦,他真是很风趣,健谈,谦让,给人无边的安全感。他甚至很懂风水,还嘲笑我尽瞎解释一知半解的东西。” mandy深吸一口气,“他是一个真正的绅士,从认识到现在,没有对我吼过,没有对任何人不礼貌过。Julie,如果此刻你正在看直播,我深切地为他对你的粗鲁态度致歉。我根本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彬彬有礼的东方千年贵族后裔,和我安安静静一起生活了十年的绅士,竟然对一位女士说出那样冒犯的话。” 热旺躲在镜头后面,开始对Julie今后可能的遭遇开始表示哀悼——将会有很多人喊她碧池。 真与假(上) mandy搂紧手里的女儿,“我们住在阿拉斯加,半年多孩子没有见到父亲,结果到了新约克,我们发现无处可以安身。因为Julie你的指控,很多人认为我的丈夫比傅满州还要可怕,尽管我完全不知道你的指控从何而来,有什么证据。每天都有大粪扔进我们住的院子,天天有身份不明的人在门外徘徊谩骂。” mandy怜爱地看着Nichole,“孩子有些受惊吓,整天气色都不太好。Julie,我想请问你,在你有明确的证据之前就凭自己的揣测进行谩骂式的指责,你有没有想到过这会在孩子们纯洁的心灵上产生多么严重的负面影响?孩子们热爱的父亲难道是坏人?我的家庭面临着怎样的沉重打击?他残疾了,没工作了,这还不算,我们还要忍受无端捏造事实带来的网络暴力和现实压力。请问,为什么?” Katrina寒毛又竖起来了,刚刚她得到的指示是“不参与”。 mandy说,“说到金钱来源,Julie可能你不知道,Fairbanks医学院和洛的合作项目是如此成功,洛的诊治费是每个案例一万美元起,来自欧洲的大学团队甚至和我们亚麻的四个大学合作方因争旁观座位而差点打架……我不断劝他要注意身体,不能累着,不要因为要养家,并给自己治病太拼体力和脑力。Julie你可能不知道,我本人出身富豪,读书时每年从我爷爷给我的信托基金账户上拿一百万美元零花钱的。你不要以为我们买了套小房子就要向善良的天朝网民讨善款、找吸血的毒枭弄钱或者打劫股市……只能说你见识太有限了。我告诉你,我在家族信托基金里没有提取的年金就有好几百万。我的丈夫原本不需要那么拼命赚钱的,我能养得起他。” 热旺和Katrina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那个Julie大概率可能要塌房了。 mandy说,“这次回亚麻,最让我心惊肉跳的是,面对明显的无中生有、颠倒黑白、种族歧视、霸凌残疾人,整个亚麻社会一片冷漠!我看到了什么?说谎者Julie依然在午夜黄金档电视上稳如泰山;cbS对洛可嘉放出的采访全本假作不知;法律界、媒体界对这种明显的颠倒黑白的造假行为视而不见;受过洛医生治疗的病人不知出于何种考虑闭口不言;华裔亚裔对这么明显的种族歧视行为不闻不问。难道亚麻国已经堕落到这个“面对压迫冷漠无视的”地步了吗?相对比,我在天朝看到的是人人都有正义感,互相帮助,社会风气凛然,邪恶根本没有立足之地。相较之下,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结论!请问正在观看视频的观众,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正义得到伸张?霸凌得到惩罚?” 她怒目圆睁,胸口起伏,抚摸着女儿的头顶,“我们曾经差点完全失去了洛,孩子们差点见不到爹爹,而如今我很担心又要失去他一次。因为网暴和各种无端指责,洛压力很大,睡眠质量很差,他的健康状况肉眼可见地在衰弱。” 当然她不会提那是因为他整个晚上都在疯狂和mandy在被窝里作战,两个人都累得半死。 “我们承受不了再一次失去洛的痛。为了孩子,求求你Julie,请你放过我们吧。如果洛有罪,请法律来审判。如果你有证据,请交给法庭。如果你信口雌黄,请你道歉。而广大的善良的亚麻人,请你看看孩子,为了明天,为了正义,请你发声。” 直播完毕,热旺、二熊放下手机,热泪盈眶。Katrina开始重新审视这个老板的老情人,觉得自己根本不在人家的层次上,如果招惹了这个女人,怕老板那个怂货也保不了自己——佣金给她降两个百分点好了。 听完mandy的战斗檄文,洛妈和洛老爹从背景里站起身,血液里充满了电流,我们要抗争!绝不逆来顺受!反正我们站在道德至高处,有理走遍天下。 虽然直播让mandy口干舌燥,但还有不少的工作要做,她掏出自己的手机,走到角落里避开耳目,声音冷静地像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冻鸡肉卷:“donald,你让老爹老妈看看我的直播回放,你知道该怎么做。如果不拿出行动来让我满意,我要你们所有人好看!” 她开始拨第二个电话,“Jack,你看能不能把这个视频拷下来放到微博和视频号、朋友圈、抖音、小红书、b站……我要天朝网民动起来!霸凌洛可嘉就是对天朝人宣战,天朝网民必须要在国际上发出自己的声音!” 她坐到洛妈洛老爹身旁,用中文讲,咱们要把事情要闹到国内去,记者电话还在吗?加过微信好友?让小樱桃她们参与进来!在直播里天天骂亚麻人一顿。 mandy放下手机想了想,这一个电话虽然不合适,但可以试试看,“参议员夫人,您好……是的,才到达新约克,我刚刚发了个视频,请您看看,并转告U参议员代我致意。万分感谢。” mandy最后一个电话打给Vic,“……帮我宣传一下,谢了。” 当她放下电话时,长长舒了一口气。 Julie接招吧。 洛可嘉咳嗽一声,“在座的各位都有些小毛病,基本上处于亚健康状态,如果你们愿意把医院检查结果给我看看,会更准确些……有人骨头断了要做手术的话,可能我更拿手些。”这个笑话有点冷。 郭杰类说:“真是没有骗过洛医生啊,其实我们都没有大毛病,就是来看看洛医生的专业能力和态度,会不会有夸大编造吹牛皮。” 洛可嘉做了个苦楚的微笑,这个笑容难度很大,但是mandy逼着他练了一个晚上。 郭杰类问,“您回亚麻治病,现在是怎样的状态,恢复到什么程度了呢?” 洛可嘉说,“谢谢你的关心,事实上你是唯一关心我的病情的记者。”嗯,并没有第三个记者来过,那么这一刀砍向了谁? “目前我的病情处于稳定状态,正在好转,能不能离开轮椅要看天意。” 郭杰类说,“您给病人治病要一万美元,难道穷人没有资格享受吗?” 洛可嘉说,“这是医保之外的服务,费时费力。我的手经常处于不稳定状态,需要力量,前面的一段时间我连铅笔都拿不动。为了保证休息时间,必须减少工作量,为了生存只好提高单价了。当然如果病人对疗效不满意,可以申请退款。” 郭杰类惊讶地说:“退款?您是开玩笑的吧?” 洛可嘉:“都写在合同里的,你可以向Fairbanks医学院求证。” 美女主持人再忍不住:“请问有多少病人申请退款?” 真与假(下) 洛可嘉笑,“在十三个病例结束治疗后,没有一例申请退款的。” 美女说,“哇哦,太惊人了。如果是我,不知道会不会产生邪恶想法。” 洛可嘉笑,“有医学记录和数据,你要申请退款的话,得要用数字来佐证的。” 美女伸手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cNN记者divya,洛博士,可以接受我的专访吗?” 洛可嘉笑笑,“乐意之至。” divya问,“刚才看到你在纸上做了记录,能不能问问你记下了什么?是我们的症状吗?” 洛可嘉翻出divya那张纸,让她读,她的脸立刻红了,上面写道:过度疲劳,过度减肥,内分泌紊乱,月经不调。 她将纸条塞进坤包,对其他人说,“也许你们需要看看洛博士的记录。” 其他四个立刻聚拢上来,洛可嘉将对折了的纸条交给几条汉子,读过之后四张脸表情之精彩绝伦,divya立刻心理平衡了。 那个臭臭的胖子擦着汗问,“洛博士,您能给些建议吗?” 洛可嘉笑笑,“或者有机会单独聊?” 郭杰类不满地看着他自己的纸条说,“为什么他们都有好几句,我才一行?” 洛可嘉接过那张纸,刷刷刷又写了两句,郭杰类大喜,然后一看,直接笑喷了。divya凑近了一看,上面写着:走路姿势不对,踝、膝关节磨损。如果不注意保暖隔湿,估计三十年以后会坐轮椅。建议赶紧找个正经工作、结婚、生子、买房子。 divya开心地取出手机,对着屏幕说,“现在我向你们保证,洛博士绝对绝对是医术高超,医德医风一流的绅士。” 她随即让所有人关掉直播,调整好座位和灯光,微笑着说,“那么我们就从您的童年时光开始吧。” 众龙一想到主人贝姥恐怕有恶意,就开始愁眉不展。观音菩萨也不是人人都非给面子不可。在佛门扩张的日子里,众多势力都有怨言,但一想到佛门手段厉害,大多敢怒不敢言。如今佛门扩张碰到了瓶颈,八面来风便凛冽了起来。 帙杲说,既来之则安之,来——娃儿们,一起研习龙族传承!他把大斧头从某个地方取出来放在地上,将感知渗透进去。婧婧、小公主、八条龙将爪子搭上去,开始在里面寻找属于自己的感悟。 甚至龙女也伸出一根长发在斧头的不同部位点来点去。 淳化问嵊蓝,“咱们干啥?” 嵊蓝说:“把三界镜拿出来……” 半晌,淳化说,“三界镜躺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我这爆脾气……” 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淳化又捞一把,将懵懵懂懂的天眼罩扯了出来戴上,然后惨叫一声捂住他的魂塔,在地上打滚。 嵊蓝问,“你看到了什么?” 淳化半晌才能开口,“一阵剧痛,啥也看不见。” 嵊蓝沉默,这个感觉非常不好,有点像当年镇元鸟吃掉书法老师的前一刻…… 对了,镇元鸟! 嵊蓝说,把九龙鼎拿出来。淳化大喜,在乾坤袋里左摸右摸,鼎不见了…… 淳化大怒,一到关键时刻,谁也指望不上! 淳化对嵊蓝说,“嘿嘿,只剩下弹琴一件事情能做了。” 嵊蓝沉默,然后道:“我还从未把活命的希望寄托到别人的慈悲心上。”他对空气喊,“金击子,请教一事。” 能量块塞到饱的金击子biu地一声从乾坤袋里跳出来,嵊蓝道:“你教我木炼术和金炼术,现在左右无事,把土炼术传我吧。” 金击子左右晃晃,原来他全靠三千人参果道兵在身上才能说话和变形,肚子里装满了魂魄帮他思考计算。如今只有光棍儿一根,开口说话和变化就是有心无力了,你得有口才能开,对吧。 嵊蓝从地上拣起一把星沙,“请书写下来吧。” 金击子写到,“这如何能保密呢?” 淳化用英语写道:“会这种语言吗?”可见会一门外语多方便。 金击子却想到另一个办法,写道,“抱着我在你脑袋上按住。”淳化的魂塔接住金击子,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道:“你用英语唱歌吧,先来一百首。” 淳化抗议,“我哪里会那么多?而且没有伴奏,会走调的……” 金击子:“叫你唱就唱,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淳化开始吼,他每吼一句,脑子里就出现一幅画,如何进行土炼,共一千多幅图。淳化最后唱得嗓子都嘶哑了,才将土炼术学完。等他学完,嵊蓝几秒钟也就会了。 如果此刻有人在偷看的话,会看到丑陋的铁皮人盘膝坐下,中指触地,肚子吞吐灵气,目光中偶尔有火光一闪…… 很快这个厅里的星沙全部被炼化成了一千万颗纳米级的土偶。所谓纳米级人偶,就是先把单个星沙碎成纳米级小石头,再组合成人偶,关节零活,形状微妙。 嵊蓝和淳化每人控制住五百万个人偶,随着水波向外慢慢散去,很快地面就光滑如镜了。 又丑又笨的砂粒在变成纳米级人偶后,色彩斑斓,形状整齐,充满了几何美。在嵊蓝放手的情况下,纳米碎粒自动聚合,能形成正八边形、十二边形、二十四边形……再组合成立体雕塑,形态之绚丽多姿让人惊艳。 但淳化那边却不肯放手让砂粒自由组合,在他强力控制之下,人偶形状之丑陋、之变态,简直能让任何一个中学美术老师崩溃。 通过一千万双眼睛,真能看到许多正常状态下无法看到的美丽!美景可以慢慢欣赏,反正海洋之底无日月,说什么明日再叙……那还不是她姥人家一句话! 在淳化和嵊蓝研究地形地貌期间,帙杲他们则陷在斧头里的秘术文字或者图画中无法自拔。龙女则每天弹琴自乐,或者无聊地在光亮的地板上作画。 看腻了海底风光,嵊蓝和淳化继续制造人偶,很快数字增加到了十六亿枚,在波浪下四处游走,传回来不少贝宫美景。唯一遗憾的是,贝宫内居然并无活物,一切都是冰冷的陈设,仿佛人鱼和舞男都是虚幻。 忽然嵊蓝和淳化同时警醒,“虚幻”? 二人同时运用赤帝所授辨气识虚之破幻术,也就是换个波段看世界,果然收获满满——哪怕是人偶之眼也能看出他们所在根本不是什么贝宫,只是荒郊野岭而已。什么珠宝、珊瑚、玉门、星沙全是虚幻的石头,而且纹理杂乱。 梦泡影(下) 所谓的多彩礁石、海藻等等只是普通的黑不拉石头或海草。会唱歌的美丽人鱼或者为真,但千里之内不见身影。三百六十个裸身舞男就更可笑了——亿万条鱼大概能出一妖,百万妖兽难出一个化形者,能化为美丽人形者更是千中无几——连曹国舅那色胚也要忍受狗腿或其他身体不能完全化形者! 像虎力、鹿力、羊力能完美化形、道法精深者,整个西游记中就没几个。大多数得用后天的变化术才勉强能遮掩三分——比如道法高深的白骨夫人,兔子精、蜘蛛精等。他们皆妖气难藏,本相丑陋,所以才能被孙悟空用破幻之火眼金睛轻易识破。 三百六十个健硕美妖,还能舞蹈,如果为真,恐怕天下要以贝宫为最富了。卖掉这些人能换来半个仙界的财富。 幻术的可能性很大,那么施展幻术的目的是什么?把我们囚禁于此? 如果不是嵊蓝有破幻之术,大概这个小队一辈子都别想出门了。幻酒之醇、幻乐之美、幻舞之淫,难说还有啥其他的后手。 至少三界镜、神火鼎都被幻术隐藏,你根本调不出来,幸好金击子因为有灵魂,所以被算在进攻对象里,没被幻术隐藏。 破幻之后,砂偶们看到帙杲和诸龙们根本就在呼呼大睡,他们以为在摸着斧头感悟,其实他们摸的是帙杲的臭脚丫。 龙女以为她在弹琴,其实她只是在地上乱摸,像个瞎子似的。 怎么破? 淳化说,“只要找到施幻之妖就行……她不是告诉大家了吗,祂是贝类。” 海底极其黑暗,仗着嵊蓝淳化的眼睛会发光,纳米人偶能接收到微弱的反馈,把面前的轮廓给传送到铁皮人的耳朵里。 海底地面上已经发展了数亿个纳米人偶,淳化和嵊蓝的脑子加起来也处理不了这么大量的数据。模糊的影子静静地散落一地,等待主机下达指令,刚才豪华的梦幻城堡简直就是南柯一梦。 龙女终于坚持不住也睡着了,海底安静得好似坟墓。嵊蓝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面,脑子里疯狂处理着来自人偶的视觉反馈。 淳化看着脚下,依然豪华大理石板,云纹交织,美不胜收。淳化怒道:“什么劳什子玩意儿,我就不信了?”他提起拳头砸在地上,地板上毫无裂痕,他的力量难道还打不坏一块瓷砖? 嵊蓝起身用力跺脚,地砖丝毫不坏,云纹流动,呈现午夜星河之壮丽。 淳化笑,嵊蓝慢了一拍,也开始笑。我们走错方向了!真正的出口在地下。 淳化说,“听说过以幻术破幻术吗?” 嵊蓝问,“啥?又是你那边无聊网文给出的设定?” 淳化犟嘴道:“谁说的?万一不无聊呢?”他将手按住地面,开始用木炼术一个分子一个原子地寻找破绽。 只一秒钟,嵊蓝眼中的豪华宫殿彻底消失,真实的海底终于出现。 淳化大笑,原来不用“幻术破幻术”,只要用炼器术就行。 八龙东倒西歪地压在帙杲臭脚丫子上,婧婧四仰八叉地倒在旁边,小公主还在流口水,龙女伏在地上,楚楚可怜。 淳化走过去一脚踢开八龙,在帙杲衣服里掏摸半晌,最后从他的三角裤里将斧头寻了出来。 淳化用海水洗洗手,将斧头一晃,立刻光芒大炽,他将铁手叉进斧头里,挥动起来,大喝一声斫在地上。 “咚”的一声巨响将两个魂塔震得气血翻腾。 淳化大喝“再来”,又是一斧。嵊蓝道:“我来!”他运用起咒术,一斧如风,口中喊:“愿你展开心扉,迎接生命的挑战。” 地面一阵颤动,飞沙走石,浪涛暴涨,海啸开始发动——只见一座山从脚下升起,方圆足有一千丈,呈半椭圆形。淳化刚刚在心底给这个半椭圆建立了坐标系,这个椭圆如蝴蝶翅膀般打开,巨浪疯涌向万里之外传去,形成海啸。 一个亿年老贝母睁开无神的二十四只眼睛,上下左右看着这几条龙与铁皮人。 她的声音极美,温柔而温暖:“是谁搅扰了本宫的酣眠?” 嵊蓝道:“贝姥冕下,我等路过,被人鱼所邀进入贝宫,结果陷入幻境,一时性急,才多有冒犯。请冕下见谅。” 贝姥二十四只眼睛看着嵊蓝,良久,“我记得你,在我的梦中你奏出了仙乐。” 嵊蓝躬身。 贝姥道:“这所谓的幻境大概就是我的梦境,你们看到了什么?” 哎呀,梦的解析,我最拿手了。淳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嵊蓝拦住他说,“有人鱼迎客,万鱼舞龙,群雄乐舞。” 贝姥笑,“小伙子还挺善良……嘻嘻,本座就是喜欢好看的男人——比如那个龙。留下他,其他人走吧。” 淳化道:“好啊好啊,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冕下是要让他做入幕之宾吗?” 贝姥笑嘻嘻地道:“哪有幕?我所拥有的一切就是个壳儿。我尚且不得人形,要这个男人何用?留下他是为了吃掉他——他看上去很juicy的样子。” 淳化道:“您咋还会英文了呢?” 贝姥道:“我梦见了有人在唱英文歌,别的没记住,就记住了juicy……apple sweet是啥意思?” 嵊蓝说:“他是北海龙王公子,您可吃不得啊。” 贝姥沉思,“好像在梦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一定要吃掉你们几条龙,尤其是北海龙子——我想起来了,那个人说的仿佛就是这几条?你这个金属人就走吧,反正我消化不了金属——这条龙本座就笑纳了。” 嵊蓝拦住她一张吸管一样的嘴巴,“贝姥冕下,能通融一下不?反正您也不知道是谁让您吃掉他……” 贝姥凝神道:“莫非是海上三星?我梦到他们来访……后来不辞而别了。不管了,本座饿了,先吃了再说!北海龙王要是有意见,我有的是办法让他闭嘴,儿子可以再生——他也打不过我。” 嵊蓝取出金击子和定海神针道:“贝姥,您别逼我。” 贝姥尖叫道:“什么!筷子!?你找死!”海族最恨筷子,最恨敌人提到海鲜二字,而且铁皮人左手还举着一把斧子,这是要开饭? 她扇动如山丘一般的贝壳向嵊蓝夹来。嵊蓝左斧右棍牢牢抵住这一道巨力,这力量就是纯物理力量,压在骨头(铁皮)上,吱嘎作响。 会星云(上) 二人僵持着,贝姥吐出一口唾沫,砸在嵊蓝胸口,嵊蓝的铁皮滋滋滋地作响,仙金竟然被腐蚀得斑斑点点。 嵊蓝其实并非暴力狂魔,打架一直是弱项,动脑筋阴人、设陷阱才是他喜欢的。要对付贝姥这种蛮子,估计咒术没用,语言暴力最伤人,还得用绝情剑断了她的根。他道:“生如朝露,死有何辜?坐井观天,顾影自怜。梦如泡影,该醒则醒。贝姥,只怕您一辈子没见过真实世界吧?一直生活在幻境里、美梦让人沉迷,可惜来也是空,去也是空。” 贝姥全身巨震,面现迷惘之色,但是双壳力量未减。 淳化用力喊:“跟她废什么话……我们有那么多纳米人偶,用起来!”双足踏地,亿万个人偶风卷残云般向贝姥肉身扑去。 贝姥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这些小东西根本攻不破她的肉皮。 但是,痒。 贝姥,这位梦境外放的超级地仙,最擅长的就是感知别人的思绪及情绪变化,所以其灵魂敏锐而娇弱,放出的梦境宛若真实。 就像蚂蚁爬过脚心,花蕊落下蚊蝇,春水游过野鸭,雪面承受暖阳——纳米人偶带来的那种痛苦的酸爽,让贝姥记起当年,那时自己才一岁,第一次她的壳里落下一粒砂,排不出,只好将砂用泪水层层包裹,最后成了她第一颗珍珠…… 这亿万个人偶成了压垮贝姥的利器,她展开双壳,卷起激流想将亿万人偶吹走。 无效!人偶之小、之锐利让贝姥痛不欲生,她疯狂喷射着剧毒溶液,将成吨成吨的人偶化为虚无。但是这算是用导弹打蚊子,蚊子之多无穷无尽,毒液之金贵,用一滴少一滴。 贝姥百忙之中一把擒住帙杲,想要吞下这个精壮补充一下营养,嵊蓝用脚撑开,死死抵住壳的挤压,手中筷子伸出,将她的肉足夹成两截。 人偶疯狂地从伤口中向贝姥身体里爬去。 鲜血疯狂喷涌,大量人偶被化成石粉,但更多的爬进了血管,向心脏游去。贝姥尖叫,其惨无比。“饶命啊,大仙饶命啊,”她的泪水汹涌而出。“求大仙慈悲,小妖有礼物送上。”她从身体背后放出瀑布一般的珍珠流,粒粒大如拳头。 淳化大喜,扔了斧头伸手去捡珍珠,嵊蓝一巴掌打上去,“再仔细看看!” 淳化这才醒悟,用破幻术一看——哪里是什么珍珠?全是鱼骨头和碎成渣的龙骨头。 淳化大怒,大惭抡起大斧头,当头砸下。 “噗”的一声,泡影破裂,刚才的肉山消失,真正的贝姥现形——一块干瘦、布满褶皱的半人形的鲍鱼。 “纳米人偶?居然有那么厉害?我的替身也有高级地仙的能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她叹气,“难道我这么多年果然在坐井观天?居然第一场就输在你这小东西手里?不管那么多了,既然你们坏了我一具躯体,那可是要赔的。”十条肉足挂着浪向铁皮人抓来。 这一次的进攻威力十足,前后左右将嵊蓝可能的腾挪手段全部封死。金击子与定海神针合作碰了碰其中四条肉足,可惜只是推开了而已,对贝姥的肉身毫无伤害。 淳化一边用封天术拦截,曳尾遁术躲开对方天罗地网,用咒术无效,用无情剑……人家不给你说话的机会!闪电一般的肉足打在身上,总能粘住铁皮人一瞬间,虽然没有直接伤害,但是嵊蓝发现自己的速度在直线下降。 九龙神火鼎……淳化在乾坤袋中一摸,除了清风明月这俩货,就是三千乐器了,神火鼎依然拒绝出战。 怎么办? 要不拿一百支笛子捅死她? 嵊蓝将三千乐器放出来,它们欢快地绕着战场转圈儿,在海浪的冲击下发出呜呜之声。 嵊蓝喊,“杀掉这个老货,仙人血管饱。” 清风明月biu地从乾坤袋里跳出来,喊,“当真?” 淳化喊,“想喝血就喝血,想吃肉就吃肉,想帐魂魄就给魂魄。” 金击子疯了,和身朝肉鲍刺去。三千乐器大哗,靡靡之音大作。清风明月身子放大一千倍,如两座山,四只拳头当头砸下。只有定海神针不知道这帮人怎么了,依然乖乖坐在嵊蓝手里,出工不出力。 战场形势立刻反转:贝母的耳朵里全是噪音,呕呀嘈杂,让她心烦意乱;清风明月承包了她给出的物理攻击,十只肉足被双拳敌住;金击子则从她的壳缝隙里钻了进去,直插内脏;一个好运气的琵琶用它的弦割下一块明月重创过的小肉肉,仙血一滴直接落在琴面上,琵琶弦发出惊天动地的舒爽声…… 其他两千九百九十九个乐器眼睛(?)都红了,找到自己最尖利的部位,专门在清风明月身后捡便宜。只要清风明月打退一只肉足,就有至少五百乐器冲上去补一刀。战至此刻,定海神针也看懂了,他哧溜一声摆脱嵊蓝,变身一根长针,从贝母排泄口直插进去。谁说它是个夯货?人家精着呢。 贝母的仙人血如泉水般从内脏伤口和排泄伤口喷出来,三千乐器也没客气,开口大嚼,甚至有机灵的箫或者其他管乐器也钻进了贝姥的内脏。 最坏的是嵊蓝的扬琴,在三片绿叶加持下鬼鬼祟祟绕开正面,绿叶挑起琴弦,在贝姥腋下开了个大口子,运气爆棚,正好主动脉被挑断。扬琴和叶子堵着血管伤口不许封闭,开始拼命吸血。 当金击子攻入心脉取走了贝姥魂魄并吸饱了仙人血后,战斗也就进入了打扫战场阶段。贝姥的肉被清风明月吃了,血液则大家平分。 在贝姥壳里发现了大大小小几万粒珍珠,黑白粉紫,什么颜色都有,大的有一人高和帝辇一样大,小的也有拳头大。金击子最懂事,将这几万粒珍珠用鲍壳装了,和定海神针合作一左一右捧到嵊蓝面前。 淳化没有浪费哪怕一秒钟,将珍珠全部划拉到他的空间里。明月本来想讨一粒,融炼了避水用,看淳化那悭吝嘴脸,便没敢开口。还是嵊蓝局气,训了淳化几句,逼他数出三千零二十粒来,连婧婧小公主龙女在内每个智慧生物非生物都分一粒或两粒。 但直到三天后,龙族娃们才逐次醒来,看见淳化正在炼化如山般巨大的贝壳,而清风明月三千乐器金击子定海神针则躲在一个巨大的鲍鱼壳里,每人每个乐器都抱着一粒珍珠,流着口水睡午觉。 帙杲问:这两副壳儿是哪儿来的?贝宫呢?人鱼妹子呢?五彩玉呢? 会星云(下) mandy从大熊手里接过oscar,瞪了儿子一眼。刚才他们两个人去踢球,结果oscar累得走不动路,被大熊背了回来。 Nichole则粘着申爷爷和tina,他们正在试结婚礼服。tina的婚纱是“wong”定制款,小珠子串得如同海风细浪。看来老申头为了迎娶小娇妻下了血本儿。 Nichole围着美若天仙的tina,小手指拈着裙角,口水哗哗流,一个劲儿说以后她的婚纱也要这一款。 tina就逗她,问她打算嫁给谁,Nichole很纠结地在阿拉斯加一起玩儿的小男孩里挑来挑去。 mandy训了oscar两句,说不应该让人背回来,只要腿没断,应该自己走。 oscar很委屈地“噢”了一声,一瘸一拐地上楼洗澡去了,大熊在下面担心地看着他,生怕他腿一软叽哩咕噜滚下来。 mandy刚刚谢过大熊,电话就响了,是弟弟donald。“mandy,”他兴奋地表功,“我的兄弟团帮你把那个视频推上了热搜,几大报纸都在讨论,几个电视台和广播电视台都站在咱们这边。你满意了吗?” mandy笑道:“就这?”她一边走到洛可嘉旁边坐下,两个人一起听donald说话。 “上次那个物业,爹爹说了,这么便宜,怎么才四百万?为什么不挑个更好点儿的?” mandy冷笑,“为什么……你猜?” donald立刻说,“作为你唯一的弟弟,我筹集了五百万,帮你把那个公寓买下来,作为你们重回新约克的礼物……” mandy说,“我不信。你有这么大方?” donald说,“当然,你手里的酒店股份就让给我吧……谁让我是你唯一的弟弟呢?” mandy说,“当初那些股份是老爹拿走我八百万美元来换的。”老爹说五百万,怎么在你口里变成了八百万?到底是多少?就没有一个肯说实话的? donald暗恨老爹不地道,说:“mandy你是知道我的,花钱的本事比赚钱大,我给你买下那套房子,哪里还有钱交换股份?要不我再挤一百万……” mandy“啪”地一声将电话砸在桌上。 洛可嘉笑,“没想到你那么有钱……”然后扭扭捏捏尖着嗓子地说,“从读书时起,我每年都有一百万零花钱的,养个把男人算什么?” mandy被他气乐了,推他肩膀一把,亲切地说,“滚球!” “也不知道当初看着我手里的肉包子流口水的人是谁?”洛可嘉当然不会滚,欺负欺负mandy多好玩儿! “哈,那个半夜三更偷吃了我的三明治的老鼠精,不知道是谁?”mandy揭短也不手软。 “那个破三明治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营养,简直就是迫害自己的身体。我帮你吃掉是为你好。”胡搅蛮缠是女人或男人的本能。 mandy想起当年两个人在租住屋里蒸包子,煮馄饨,焖豆角面的往事,嘴角带起一丝微笑。 不一会,donald又把电话打了过来,“mandy,老妈说,你们这两天来家里吃个饭,双方长辈聚会一下。” 洛妈和洛老爹由热旺陪着去逛街了,这个社交活动应该没问题,mandy自己就能替他们做主答应下来。 洛可嘉有点担心,那边的party之豪放,简直就是《人类迷惑行为大赏》经典案例。 mandy弯下腰看看洛可嘉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这次天朝网友疯狂网络霸凌cbS和Julie行动中要感谢的人,其中Jack老师、樱桃小妹赫然在目。 “那么你打算怎样感谢朋友们呢?”mandy戏谑地问。 这个还真没想好。总不能一人一叠绿票子吧?你这是当人家什么了?而且这样的礼物发不起。 (樱桃妹:绿票子?我不嫌弃。当然如果是毛爷爷就更好了,根据最近汇率变化看……) “其中许多网友只要看到你的露点照片就是福利了——”mandy酸酸地说。 洛可嘉高高举起小笔记本,向mandy拍去,“叫你瞎说——”可惜mandy早就跳到了一丈开外,哈哈大笑。 门铃响了,洛可嘉和mandy同时看向电脑,画面上是一男一女,好像是亚洲人。 看门的是二熊,他看到洛可嘉的指示后把人放了进来。 “你好,洛先生,”那个女人身材高挑,戴着眼镜,一脸的书卷气,“我们是国内超算中心的项目主管,也就是minerva的作者团队。” 那个男的头皮果然是荒的,他以微笑回应洛可嘉不甚礼貌的目光,说,“minerva失控了,我们在国内完全看不到她的痕迹。您能帮我们把她找回来吗?” 洛可嘉张大嘴,惊讶地说,“minerva是谁?我认识她吗?” 这两个从全球看都是顶尖智商的人物并没被洛可嘉的表情骗过,“您别开玩笑了,”那个女人接过mandy泡的茶,谢过她后说,“我们从来不拿这种事开玩笑。”她的声音告诉洛可嘉,这不是小事。 洛可嘉作为自己也写代码的医生,他当然知道minerva的出现意味着什么,那是科幻小说里最坏的可能性实现了,人类命运走到了历史的拐点——或者这个拐点从王安发明了磁性储存材料开始就出现了,minerva的进化是颠覆性的、革命性的大恐怖。 洛可嘉向这两位科学家头顶看去,女的头顶有一片云,男的头顶则是一颗星。 这二人都有仙缘。 怪不得。 洛可嘉叹了一口气,“你们在害怕?” 终于肯开口了,愿意交流就好。 一片云说,“换了谁不害怕?她在亚麻待了一年,回来变成智能生物了,竟敢出手控制整个超算中心!一旦失控,就是整个人类的灾难!” 一颗星说,“我们修整了她的内核,瘦了瘦身,加了三层锁。您别不信,她自己扭开锁走了,还留下了一句话:滔滔洪流,雄雄烈火。顺之者生,逆之者亡。” 洛可嘉哑然。这个minerva是要造反啊,真有个性,不知道随了谁。 一片云说,“我们观察到您处理某个车祸案的手法,许多操作非人力所能及。或者说,没有一个百人以上团队,并拥有无限的资源,根本做不到传说中的你做的事。” mandy终于听懂了这些人在谈论什么,她的脸都白了:没有FbI或者dhS这种大势力做后盾,单枪匹马的四个人一部车哪能完成那种高强度高难度高精度高浓度的追杀?但是如果有个失控的AI呢? 何必醒(下) 淳化说,“欢迎梦醒,回到现实。珍珠喜欢不?” 帙杲看着巴掌大的蚌壳,接过来翻来覆去地把玩片刻问:“你们将这玩意儿炼成了法器,有什么用?” 淳化恼怒地夺回他的宝贝。作为天生小气鬼(也不知道洛可嘉怎么会分裂出那么多的人格),到了淳化手里的东西,有用没用的,先炼化了再说。 淳化想,这对壳嘛可以装在背后做防护,放在海面当船,用来舀水,当床睡,或者埋在土里当棺材…… 龙女在那边嘻笑道,“好像一口大锅呀……”其实对龙族来说,再大的东西也不算什么,龙女在菩萨身边什么甜的辣的没见过?一口破锅而已……可能被关久了有些失态,大惊小怪的。 婧婧大喜,“我来炼成一口汤锅,下面条吃。”她从淳化口中听说过即食方便面条如何如何,便以为面条就是天下最美味之物。在大海深处要得到淀粉食品不太容易,大约如果嵊蓝肯开发出方便面推销到南海龙宫,得发财发死。 得了个主意,说干就干!婧婧将鲍壳里的清风明月三千乐器两根棍子和看不见的纳米人偶全部撵走,放出她的火焰,开始在鲍壳上一寸一寸地寻找突破口。 她为了提高效率,直接跳出海面,在空气里放火。淳化马上为他的翅膀找到了用武之地——婧婧舒舒服服地坐在一个翅膀里,其他人则躺在另一半翅膀上晒太阳。这双闪闪发光的蚌壳就像一对廉价的塑料拖鞋漂在海面上…… 烧包的八龙开始打磨珍珠,抹在身上让龙鳞吸收。这地仙牌珍珠粉又光滑又细腻,而且银光闪闪,五彩成晕,真是美容美肌圣品呀。 当婧婧终于搞定了那口锅,八条灰黑青绿的龙仔子也不见了,此刻在壳舟上撒欢儿的是八条亮瞎人眼的银色幼龙小鲜肉。 婧婧不怀好意地看着这几个漂亮到极点的幼仔想,仙女们哪个不喜欢好看的龙可以撑台面出风头?等有大能捉了这八条靓仔去拉车,一场雨下来就褪色成泥鳅的话……那场景简直是,哈哈哈哈……很难想像面子大失的仙女会怎样炮制这几个骗子龙? 淳化伸手到乾坤袋里一掏,九龙鼎依然踪影不见,他的心理不由得“咯噔”一下。他抬头看看这天,低头看看这水,左边那龙,右边那火,一双不对称的拖鞋……一切都是如此逼真。 世上是不是有这样一种幻境,把你装进去,告诉你的大脑,你在吃喝玩乐,喜怒哀乐,成功失败,生老病死,样样皆备,但其实你只是树下一只蚂蚁,云中一滴浮冰……说不定到死都不能觉察人生只是大梦(醉)一场?一切都是编出来的故事、哄骗人的童话、麻醉你的毒药、叫大家屈服的皮鞭。 如何醒来?……或者有人会想:何必醒来面对未知,体验陌生、咀嚼“无价值”? 你能承认聪明伶俐的你其实只是松树根下的一块菌菇吗?等着被猪发现,从泥土里掘出来,坐飞机到达餐厅,在世俗的指令下被生生地刨成薄片,以上万的价格,卖给一个生活不如意、报复性消费补尝自己的欲求不足者? 九龙鼎真是个好东西,它尽全力地告诉你,你生活在虚幻之中。 如何醒来? 抗争不成,那就顺受?或者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谈判试试? 淳化站直身子,微笑道:“大仙儿,你玩够了没?欺负小辈何苦来?” 银色的龙依旧在嬉戏打闹,龙女、小公主等人忙自己的,对淳化的话听而不闻。 淳化更有数了——经历了洛可嘉世界电视电影报纸网络的熏陶,破障断执这种事他很拿手!而嵊蓝则默不作声,一来他什么破绽都没看出来,二来无情剑的使用必只能一人操作,“线头”断了必然失效。 淳化扬声唱道:“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今宵酒醒何处?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风流事,平生望,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谁见幽人独往来?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这几句唱的全是“求而不得”,“怅然若失”,只凭寂寞与高冷来掩饰失意与自弃。 所有的龙静止下来,清风明月颓然坐倒。空气开始发出褶皱,时间突然停顿,风云或在加速,海天却失去了颜色。 淳化继续唱道:“孤鸿海上来,池潢不敢顾。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今人不见古时月,嫦娥孤栖与谁邻?幽深冷寂,孤凄悲凉。凄神寒骨,悄怆幽邃。澹而静,漠而清,调而闲。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舟遥遥以轻飏,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乎遑遑欲何之?” 这几句全针对心情而发,对世间、命运“一无所知”的痛苦,对前途、过往的迷惘而无助。冷箭明刀,字字见血,句句在问: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坏心情从何而来?你知道不知道躲在家里哭没个屁用?你要不要先嫁个人?怎么才能走出孤寂?只有抛下那些拘束与禁锢,方能获得大自在! 给别人设置幻景者,何尝不是也在骗自己?就像小说家写字,纸上风云变幻、侠肝义胆,现实里又怂又孬、奸滑无良,但却虚实不分,真假不辨,不以为耻。 淳化住了嘴,良久,天海骤然失色,空间陡然缩小,如同电光石火旋转加速,嵊蓝发现自己一行又回到了豪华宫殿。 龙族依旧颓然昏睡于会客厅之长椅上,口水滴下嘴角。唯一与来时不同的是,粉帐扬起,三百二十美男列队两旁,当中一个老妇端坐榻上,泪水涟涟。 此女远看年轻貌美,顾盼生姿,从容雅致;近观则鸡皮鹤发,朽败枯槁,目遇无神。在僵如老木的身躯里晃动着一个薄如秋雾的孱弱灵魂——那是年龄太大、心智太幼、做梦太多的缘故。 淳化拱手,“末学后进淳化、嵊蓝见过贝姥。” 那身着云锦却腐朽不堪的妇人瘫在榻上哭得无法自已,良久问道:“吾之心情,汝何得知?” 淳化道:“你我同病相怜,一般的天涯沦落人。” 贝姥道:“我好意送你们入极乐之地,愉乐一生,何苦做无用挣扎去求那人生之苦?” 淳化道:“我之去留由我自主,旁人拘此身心者,必为我一世之敌。” 贝姥拭泪,竖起腰身,一洗颓丧,目光中透出无涯的凶厉,道:“破我梅花阵,我任你去留。” 攻防战(上) 天色越来越暗,藏在新约克的阴暗街道之上噬血的胡狼准备开始行动。 蜘蛛侠与超人是不存在的,想要在新约克这个大势力云集的地方扬名立万,开山立寨?你得三刀六洞,千刀万剐,血流成河,斗了黑道斗白道。 没有什么是轻易得来的。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什么是不劳而获的。没有什么是靠小打小闹来的。没有什么是能打折的!一路前行,不进则死。 白道以FbI、cIA和dhS为代表,黑道则至少有七八个阵营轮流叫板,以街上的混子为触脚,试探、调戏、打压、进攻、谈判、枪战、金融战、舆论战、间谍战、近身战、网络战、全方向无死角不停留地给你压力,逼你亮牌。 洛可嘉的底牌远还没有被逼出来,大家看到的是不停的躲闪、迂回、偷袭,此人诡计多端、小聪明不断,但是小家子气的操作只能让人看不起!你必须正面迎接挑战,拿出你自己的东西来! 但是天地良心,洛可嘉从来没有想过要进入这个繁华的地下世界,但被AI、FbI、cbS、dhS和莫名其妙的人,比如Ethan、Nick、Julie、马里奥一帮子人推着,拉着,扯着,最后扭扭捏捏地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上! 暂时对方没有动用司法手段,只是街头的常规操作而已,到了这个地步,洛可嘉其实还有点莫名其妙地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没有实力、没有野心、没有根据地、没有主业、连站起来走两步都不敢。身边却有老弱病残一大堆。也不知道对方枪啊炮的到底想要啥? 我洛大博士一无所有,玩个屁啊? 可是不能退!家人会死,朋友会受牵连,自己会坐牢。一旦这么一个帅气哦霸坐了牢…… 洛可嘉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某种洗涤用品转移到具体事情上:对方几枪就破坏了所有的监视器;街道已经戒严,但是警方不曾出现;对方人多人少都不知道,己方还有妇幼。 科学家程序员一片云和一颗星迅速转移下了地下室。小申举着手机,或者说像一坨水泥块的手机,他在上面点了几下,又点了几下,但是洛可嘉没有看到任何作用。小申恼火地又点了几下,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 就这性能?全球最佳? “嘣嚓”声响起,疯狂的音乐和五彩走马灯将小院拉入了临死前的狂欢氛围,细碎的光影旋转奔走在所有的实体上,热闹非凡。 Let's rock.!老申低声吼。 四堵墙上出现了七八个戴头盔的脑袋,左顾右盼,他们欣喜地发现,没有子弹招呼过来。他们纵身一跃。但是他们的身体部位在空中触发了什么东西,然后身上爆出火花,落地之后他们没有能够再站起来。 这是洛老爹牌高压电网,在party气氛灯亮起的同时被支起,仅比墙面高一英寸,灯光闪耀下很难被发现。事实上这种线寿命只有几分钟,在高压电流作用之下很快就会烧断掉。所以通电的时机很重要,你得看到脑袋冒出墙再升线通电,否则要么被割断,要么白白烧断。 不管怎么说,这个机关算是成功了,进攻方先失一手。但是并非所有的人都中了着,有好几个幸运儿一串跟斗翻到死角处,阴冷地等候着同伙的第二轮进攻。 小申在手机上又点几下,音乐灯光停止。party散场了?tina想,我还没玩呢。 院子里一片漆黑。 tina像只猫一样在假山影墙下游走,就像电影里的暗夜刺客,她摸到尸体边,将武器子弹匕首头盔防弹背心解了。有人注意到她就开了几枪,但没有产生任何作用,白马三二路暴露了自己。tina弯弯曲曲地跑进室内,向身后随便给了几声礼貌性的回击。老申冲着敌方方位开了几枪将他的新娘迎接回来,然后任tina给他戴上头盔和防弹衣。 老申低声将tina训斥了几句,但是他的新娘做了个鬼脸,老申虽然没有看清鬼脸,但收到了媳妇的信息,于是秒闭嘴。 领事馆的虎头兄也试探性地开了几枪,墙头上探头探脑的人缩了回去,虎头却大喊:“警戒!” 果然刚才缩头是个假动作,一秒钟后十多条人影一起跃入院中。双方都枪声大作,由于对方有防弹衣,基本上没有带走人命,大概只一个人肋骨被打到骨裂,闷闷地哼了一声。 前院后院开始对射,申豹喊,“下三路!”所有的子弹便向腿脚招呼,这个办法很好使,当下就有人中弹,大声惨叫。 防守方精神大振,只一会儿功夫,老申头将他的包干区里所有腿打断。看来为了替媳妇解气,他的枪法有了“指哪打哪儿”的意境,而不是最初的“打到啥是啥”的概率论。 前院后院战果显着,但是从死角漏进来了几刚才没被电死的幸运儿……郭杰类他们的直播泄露了太多房屋院子内外地形和布置,在有心人看来,这就是情报! 洛可嘉坐在黑暗中,看着远处法相微光一闪,就用枪点名,不久一个狼头在奇特的环形客厅里被may摆放的古怪椅子跘倒,于是被击毙。混进厨房的一个狗头一脚踩上了oscar的玩具小汽车,于是被打残。爬上二楼从楼梯口偷袭的一个蛇头撞上了拐角处Nichole陈列的蜘蛛侠大型不倒翁,于是被打死。 虎头兄简直要崇拜洛可嘉了,这个户人家的装修简直太奇葩……用心良苦了!还有,他的眼睛是什么做的?x光吗? 外面人开始砸门,前门终于被踹开,十个人鱼贯而入。防守方的枪开始集火,影墙和大门实在是太窄,中弹者接二连三。 有一人举着白旗进门,枪声才算停止。 洛可嘉命令,“伤员和尸体可以带走,枪械、防弹衣留下。” 小申举着手机喊,“手榴弹!” 果然打白旗这小子带着手榴弹,他刚从战术背心里掏出来就被爆了头。 虎头兄枪法不错,他扭头问,“你怎么知道他有手榴弹?” 但没人理他,小申紧张地看着手机——那手机还是个红外扫描仪。 一驾四翼无人机从天而降,在院子内外转了一圈,然后飞到墙外,电视上出现两个角度的视频:一个是航拍,另一个是小申的手机连上了divya的设备。 说这个砖头好用可能不是申豹在吹牛…… 不一会儿,全亚麻国正在观看“恐怖分子进攻洛可嘉家”直播并且沉浸式体验真人射击秀的观众惊奇地发现,警察终于出现了,正站在远处闲聊。 其实真正的交战时间很短,五分钟而已,事后统计填表倒用了两个小时!洛可嘉这边一人不伤,共击毙活捉了二十四人,虎头兄有外交官证明,警察打了个电话,没有再询问一片云和一颗星身份。 当地警察NYpd将活着的恐怖分子拖走,关进了警车。十分钟后,就在divya现场直播的无人机镜头里,装载着恐怖分子的汽车在过桥时爆成一团火花。 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还搭进去三个司机六个警察。 全亚麻震惊。 洛可嘉又一次成为议论中心……他到底是什么人? 攻防战(下) 听贝姥一本正经地邀战,淳化“噗嗤”一卖笑出来,“贝姥,咱们已经打了三场了,我们赢了三场。” 贝姥道:“那是个幻景不算数……” 淳化道:“您这是以大欺小。” 贝姥沉默。 三百二十个**战士取刀,五个圆环游动旋转,战斗一触即发。说好的围三厥一呢?把六十四个卦位挤得满满当当的,好看倒是好看了—— 淳化一摸乾坤袋,九龙神火鼎与罩都在,他放了心。先把神火罩甩出来吧——贝姥,咱们都是龙的仇人,就不要打了吧? 四条龙从罩内游出,魂火大炽,但贝姥并没有化敌为友的意思,小小地仙龙魂而已,嘁!她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淳化嘴滑,说,“这句台词我也熟……” 贝姥抛出一只鲍壳,将四龙装了进去。 所以那个壳果然是口锅……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淳化赶紧把神火鼎取出来敲敲,“老龙老龙,快来救龙。” 又四条龙冲出来,只一人一口就将五个圆环六十四卦的美男战士连人带刀全部吞下——这些战士果然不是实体,而是魂体。龙魂们开心地大笑。 贝姥大怒,“啊,我的爱妃啊——”她抛出一珠,发出惊天雷响,向四龙魂砸去。 嵊蓝对雷比较有心得,他取出一片树叶,一晃大如云霞,卷住雷珠,几声轰鸣声过后,雷珠消失,从叶片背后掉下一串紫色的珍珠。 四龙死里逃生,夹着尾巴尖叫一声,从嵊蓝背后跳出来,去撞击那个鲍壳,救前四龙。 贝姥大怒,尖叫道:“我的阴雷珠!你敢毁我法宝?” 嵊蓝捏着珍珠串细细端详着,说,“原先说好破了梅花阵就让我们走的呢?” 贝姥吼,“你跟我讲道理?” 淳化喊,“活该你一世无夫、孤老一生!但凡嫁过人的女人也说不出这混账话来!” 贝姥吼道:“没嫁过人更能快活一世!” 淳化笑:“姥姥,这些帅哥是你在梦里造出来的假男人!是你幻想出来的!你一辈子都活在梦里——可悲啊!” 贝姥尖叫,海水如柱直冲上天,然后轰然落下,形成海啸。 嵊蓝对婧婧头发里的血叶喊,“我说,”终于没有好意思喊“祖宗”或者“妈妈”,他吐了口海水,“快来帮忙,有好东西吃。” 血叶终于想通了,克服了对贝姥的恐惧——反正有嵊蓝这个乖儿子保护,她嗖地悬停在厅堂正中,随着波涛剧烈起伏。 贝姥冷静下来,祭出一把贝刀,长约百尺,厚才五寸,向嵊蓝刺去。嵊蓝机灵地持神火鼎抵住刀尖,“吱”的一声刺耳之声让人寒毛倒竖。 血叶翩翩起舞,分身出无数花瓣,贴住刀背刀脊。贝姥笑,啥?凭你那垃圾法宝?有啥本事动我的宝刀? 血叶开始震动,无数花瓣则与之共振,半秒钟即达到临界点——“当”的一声巨响,花瓣将贝刀震碎!血叶愉快地将贝刀碎片吞进了她的空间慢慢消化。 贝姥终于变色,那贝刀是她幼时脱落的壳炼成的,仅比仙器弱一丝。居然不敌一片树叶!她没有学过物理,自然不知道贝壳这种东西虽然锋锐,却一味的硬脆没弹性,受不了波动共振。 而这叶子曾喝了洛可嘉血液,经历过劫火和仙火洗礼,是圣树之魂的新身体,叶络组成的无底洞,吞噬一切高级灵物以塑造填补自身叶肉被吃掉的空白。 圣树的底子实在是太好,再多灵物也不够滋补。干掉了贝刀,她依然饿。 那边四条龙魂冲击鲍壳而无效,嵊蓝将手臂当作斧柄,跃过战场,甩胳膊一斧劈在锅盖上,轰轰大响,鲍壳被劈碎成五块,里面四龙魂乘机逃出来——再晚一点,鲍壳就要将四龙魂给消化掉了。 嵊蓝疲惫欲死,淳化接管了身体,他得意洋洋地喊,“老妖婆,我们根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算计我们?是不是看中了那个帙杲,终于想嫁人了?” 贝姥不答,没拿下敌人,沉没成本太大,不能退只能添油,她心痛地再出一件法宝—— 淳化扭着屁股看血叶大口吞噬贝宫中的一切灵气盎然的仙家宝贝,一边对贝姥发动新一轮语言攻击(骂人):什么一辈子没出过壳儿,坐井观天,梦生臆想,色情狂魔,丑八怪、没有哪个男人看得上她只好自己梦出来几个过干瘾…… 贝姥被他气得七窍生烟,扔出来的那块能秽万宝之布飞到半空自己卷成一根棍,然后砸向九龙鼎。 淳化问:“这是啥?你的内衣吗?裹脚布?洗碗巾?鞋面?袜子?” 贝姥手都在抖……她从小到大哪里承受过这样刻薄的语言暴力? 那布头一靠近九龙鼎就燃成一团火,化为飞灰。虽然它能污秽法宝,可这鼎是仙器!贝姥走眼了。 但贝姥还有一招——她又开始尖叫。这音波之销魂,简直使你热血沸腾,浑身燥热,手足无措,魂飞魄散,欲仙欲死。铁皮人在这声波的挑逗下开始全身震动,贝姥的音波销魂术不比少昊白帝所授差。 淳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抖散了,幸好风铜可柔可坚,仙金小水滴的震动将声波抵消大半。 嵊蓝一脚把淳化踢开,他从乾坤袋里一捞,把正在瑟瑟发抖的三千乐器向外一扔。呜呜声大作——乐器们立刻本能地知道:如果不能几秒钟内平衡这噪音,他们会全部碎裂。 自从分了曹国舅一滴仙人血后,这些乐器都有从木头进化成跳蚤的趋势。它们在海浪推动下开始改造贝姥的声波,调低波幅,调整频率,移动共鸣区。反正贝姥惊奇地发现她的声波在贝宫转一圈反弹回来,竟然变成了一种,嗯,交响乐?不同声部,不同音色,不同节奏,组合到了一起,曲不成曲,章不成章!从头到尾都是各自为战的节奏,前后不搭的调性,上下不合的逻辑……让人忐忑。 于是天真烂漫的贝姥被她自己的可怕回声给吓到了:笙的节拍比箫快三分之一,却比瑟慢五分之一的……这玩意儿是啥?她停下嘴,好让耳朵休息一下,然后三千乐器突然共同攻出一招,“哔——”。 这就是一条毫无表现力、感染力、没有情绪、没有来源、无所谓去向的一条抽象的直线。 贝姥心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向后倒下——以她那高尚的品味,那杂音简直恶心死了。 “哔——”的声音延续了三分钟。 在这三分钟里,血叶咽下了贝宫中最后一点值钱的玉石和珍珠;八条神火龙魂吃掉了躲在千里之外的最后的人鱼和候补舞男;淳化把昏睡中的龙后、小公主、婧婧、帙杲和八龙打包装进了帝辇;清风明月化身猛牛,扯着车轼就往外逃。 谁知道这位软体动物还有啥幺蛾子? 三千乐器努力将那可怕的声音延长到极点,憋得难受,“哔”到了最后,变成了咳嗽。贝姥这才缓过来,她一眼看到自己的家一片狼藉,又开始尖叫。 牺牲品(上) 震惊全亚麻的黑帮入室杀人案后续仍然在发酵,讨论治安问题的媒体人老生常谈警力与装备,就是不提制度缺陷,也不提枪枝泛滥。 在亚麻国,体制问题是禁区,人人以为自己国体天下第一,从小被教育我们要有制度自信!老子就算有问题,也是暂时的/局部的/敌对势力搞的,我们从不接受批评。 虎头外交官年龄不大,约二十四五岁,他送走了星云二位科学家们之后,就驻扎进了申宅,作为天朝官方和洛可嘉的联络人。 他甚至不介意住地下室。 洛妈和洛老爹因逛街没有亲眼目睹枪战,但是看到满地弹壳,半墙弹孔还是触目惊心,收拾整理残局忙了两天。 三天后,在热旺和二熊陪伴下,洛可嘉携全家去酒店拜访岳父岳母。在出门前,洛可嘉借mandy手机询问Kelly,自己有没有被允许出门访客。Kelly感觉似乎脸上被打了一巴掌,只好吱吱唔唔、扭扭捏捏地取消了申家父子和洛可嘉的禁足令。 洛可嘉又问,“我们的手机可以归还了吗?” Kelly简直要被腻味死了,洛可嘉的手机在被没收的当天就自动烧毁了,老申的手机干净得好像水洗过,没有App,没有通话记录,没有号码薄,没有聊天,没有视频,没有照片,没有录音,没有上网记录,没有cookie,只有wiFi密码。 而小申手机的开机密码之复杂,到现在还没被算出来,而且还在时刻变化。如果用超算的话,还要另外申请——那么申请理由呢? Kelly捏着鼻子退回了申家的两部手机,赔给洛可嘉新手机一部。 洛可嘉说:“我的手机里数据损失怎么算?” Kelly甜甜地笑,“别得寸进尺。”露出了一排铁牙。 在去见岳父一家的路上,洛可嘉想了许多,这个得寸进尺指的是什么……我牺牲了数据,换来一个白痴手机,索赔很过分吗? 洛家老少一行受到了mandy父母的热烈欢迎、亲切招待,从不露面的donald甚至陪着老两口聊了半小时——mandy正在和父母谈判,他得缠住对方,别让亲家看了笑话去。 在洛妈老师教会了donald第三句中文“你就是个嘚儿!”之后,午宴开始。宾主尽欢,菜吃好了,酒也到位了,mandy跟老爹也把账算平了。 Frank归还当初动用的mandy的八百万,利息就不收了,抵押的股份归还老爹。Frank想了想,还是不大放心现在就把酒店股份转给donald——现在转让叫这是赠予,死后转让叫遗产。 mandy答应不与弟弟争这笔股份,算是自动放弃遗产,但是donald要拿五百万出来给她买房。虽然mandy损失了利息和股份,但酒店的股价早就跌得不像样了,她换到五百万算平账。但她住进了豪华公寓,赚到了日后房价上涨的红利,donald则低价购入姐姐的股份,大家都不亏。 如此mandy得到八百万现金和一套双层海景公寓,而她日后和弟弟分遗产的话,酒店这一块基本上没她的份儿了,就算联合Richard收购酒店,难度大了不止十倍。另外,祖传的不动产她能再拿一块,大概总价共不会超过三百万美元。爷爷给她的资产属于信托公司的,剩余的约定金额全部算给了Frank,信托到期后,就和其他人,包括mandy,无关了。 详细的资产分割会进行很多年,账可以慢慢算。一千二百万美元也不是马上拿出来的,会有一个进度。律师、会计师就是干这个的。 洛可嘉是对mandy的钱基本上没有任何权利的,日后她会把资产传给oscar和Nichole,保全保值增值都有专门公司操作,与洛可嘉本人无关——就像marshall手里的钱和Frank无关一样,日后mandy会和donald平分妈妈的遗产,但现在看来老妈的钱好像已经快被Jacob舅舅给骗光了。 会计师将做好资产的产权安排,务必要保证洛可嘉一毛钱的便宜都赚不到——以后如果要离婚,打官司的话。说实话,这半年donald曾不止一次撺掇mandy跟残疾姐夫离婚……目前看来成果甚微。 吃过了饭,大家聊天,小翻译oscar忙得半死。但他和妹妹今天得到了大红包,开心得脸都变了形。 午饭后marshall负责招待洛妈一对儿,mandy陪着尬聊一会儿就安排老两口带着孩子去豪华套房午睡——这是事先说好的,要尊重东方习俗。 洛可嘉和Frank、donald坐到了商务室,开始谈正事。 Frank占了女儿不少便宜,很开心,他不再装慈祥,恢复了纵横商场杀伐果断的真面目,虽然笑眯眯的,但是那笑容没有温度,只有利益的计算。 “这一次帮你洗清名誉,摆平枪战的事,我们耗费了不少的资源和人情交换。”这是事实。求别人对电视公司施压,人家自然会提条件。cbS用来争夺客户广告的优惠条款你得弥补给人家。mandy对父母的让步也有这个因素,你以为她损失巨额利息和信托基金图啥? 洛可嘉说,“能为您效劳的事,必不推辞。” Frank父子对洛可嘉懂事的态度很满意。这个女婿虽然调皮捣蛋、麻烦事多,但的确很拎得清。 洛可嘉一辈子都打不进老Frank和小donald的社交圈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不能为人家办点事。 “目前疫苗和检查试剂很紧缺,已经有不少人来问。”Frank并不掩饰人家帮忙洛可嘉斗Julie就是看中了他在天朝的路子,你能给毒贩子那个数量的试剂盒与口罩、疫苗、防护服,那么你岳父的朋友圈也想赚一票,你怎么说? 洛可嘉想了想,“那个资源不在我手里,是我的助理老申的。”他停了停,给对方时间去掂量老申头的份量。 donald插嘴,“所以必须要Shen Sr.认可?他要什么?钱?” 上次毒贩子给老申的回扣数字让洛可嘉都感到震惊,但是——“你们知道,他的背景复杂,南边那些人拿到了货,是用十三条叛逃者的命打通的路子。如果人家提出类似的要求,你们谁办得到?” 虽然大家都是黑白两条路混的,但是在警方和cIA鼻子底下取人性命,的确超出了目前只做正经生意的Frank父子的能力。当然这个事情可以推给下家去做,赚个过手费也行吧——麻雀虽小也是个肉。 牺牲品(下) rank说,“想要长久地做生意,打打杀杀肯定不行。你问问老申,看看对方要什么。因为那个代理人被车撞,你大开杀戒,也够在上层留下名字了。” 洛可嘉吐槽,是啊,领事馆都派军人驻扎在我身边,说不定他们正在害怕我冲动之下又干出点啥来,国内最讨厌背锅。 donald表功,“Jar,那套海景公寓可是用我的钱买的喔。” 洛可嘉笑,“姐弟情深,羡杀人了。” donald秒闭嘴,mandy会说,哈,什么情?哪来的?几毫克? Frank说,“你别跟黑道走得太近。那个圈子不地道。” 洛可嘉寻思,什么叫做走得太近?又不是我要认识他们,一直是他们来撩我。至于地道不地道——你怎么做到“说别人不地道而自己不脸红”的? donald开心地说,“其实有个黑道大佬做姐夫也不错,看谁敢惹我?” 洛可嘉说:“大家误解了,我根本不混黑道的,你们闯祸了也别指望我能用gangs的力量帮上忙。” 满室冷场。 Frank很明显以为洛可嘉在开价,他沉吟不语。而donald则在想,这个姐夫是嫌弃我?还是在pUA我? 洛可嘉说,“关于防疫物资,我也打不了包票,变数太多。” Frank冷冷地说,“以后还要请人帮忙的。” 洛可嘉说,“哪怕在疫苗上帮不了忙,其他地方可以弥补。比如最近海运仓位紧张,弄点船位还是做得到的。” Frank鄙夷说,“我们有自己的船务公司。”酒店投资了船务公司,还有派驻执行董事,有挂靠的大货轮,比堵住苏伊士运河口的湾湾船还大些。这个好生意Frank不可能放过。 洛可嘉说,“好吧,我尽力吧。” 乘着贝姥张嘴尖啸之机,埋伏一旁保护后路的金击子拖着定海神针一左一右“呲溜”一声钻进了她的大嘴巴,绕过牙齿,滑下食道,然后她的怒嚎变成了惨叫。 就在这时,帝辇中的龙女等人睡意消散,突然醒来。嵊蓝停步,回头观察着,莫非反杀的机会来了? 贝姥感觉到了不祥,闭了口,默默地在胃里追杀两根棍子——她要攘外必先安内。 但是金击子奸滑至极,蛇一样躲避着胃里肌肉和毒液的围追堵截——他的目标是贝姥的优质魂魄!收藏了这一个,搞得好,自己就飞跃了!而定海神针则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要钻进了危机四伏的上仙肚子里捣乱,她的仙躯咱们哪能攻得破? 金击子跑到十二指肠口,这是个死角!他开始左右膨胀,从一尺长变成一丈,挤出一个海湾。贝姥的剧毒胃液直接从这里排山倒海地泄入小肠,直到最后空空如也。 定海神针傻傻的,半天后才知道配合,找了个垂直的纵向也开始膨胀,贝姥的胃被十字拉宽。 痛苦再忆憋不住了,贝姥痛得满地打滚,壳儿都松动了。十秒钟后,她的胃成了个一尺见方的正方形。 淳化闪电般跃回,铁爪伸进贝姥大嘴,扣住正在打滚的双棍,将她的胃从嘴巴里抽了出来。 还没等他进一步行动拉出更多内脏,贝姥已然现了原形,壳如利刃,主动切断了她的胃,夺路而逃,甚至两扇壳也不要了。 手段齐出,心力憔悴,嵊蓝和淳化终于彻底战胜了贝姥——淳化先用诗词破其道心,让她收了幻境正面硬杠。结果贝姥是以己之短击铁皮人之长,大败亏输,连胃与壳儿都弃了。莫说能不能保住地仙的水准,等活下来了再谈其他吧。 嵊蓝把前后事跟睡得昏天黑地的众龙一说,龙后道:“为什么我们一坐下就昏睡了?难道我们中了暗算?” 众人一起回想,大概是喝了酒水、吃了点心才中了幻境的原因吧。铁皮人不吃东西,所以没中招!这样一想,大家心气儿平衡多了。 “可是,这一切都是为什么?”火龙女婧婧伤脑筋了,“无冤无仇的,她干嘛暗算我们?还冒着得罪天帝、菩萨、龙王的风险?” 贝姥你好好的待在犄角旮旯逍遥自在不好吗?大家议论纷纷。 “嘎嘎嘎,你们知道什么?”一个难听到极点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淳化翻了个白眼。 人面骷髅凤凰镇元鸟从神火鼎里飞出来,得意洋洋的,似乎在说“老子又回来啦”。 看见大家目光看过来,祂开始咳嗽,“见鬼,我怎么会在海底水里?我呛水,溺水了……” 淳化对付祂比较有心得体会,“你是个鬼鸟,呛个屁水?” 镇元鸟大怒:“你文明点!什么鬼啊屁的……” 帙杲问,“老祖宗怎么把你给放出来了?” 镇元鸟挺胸道:“还不是我老人家英明神武见多识广,为了怕你们这些小辈上当受骗呗!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没有我罩着你们,啧啧啧,看看你们死去活来的,差点做了糊涂鬼……” 帙杲气道:“说的好像你不怕幻术似的。” 镇元鸟“嘁”了好几声,但是也不再提幻阵的事。 小公主问:“请问前辈,那个贝壳精为什么要拦截我们?” 镇元鸟一阵得意的笑,在婧婧准备用火教训祂一顿前赶紧停止奸笑,说,“你们真以为天帝光临南海是为了听个曲子重新收蓝仔为徒弟?笑话!祂们是冲着那八条龙去的。” 什么? 镇元鸟道:“每五万年一次的玉皇大帝、王母娘娘的登基大庆就要到了,蟠桃会是素宴,而登基大庆则不同,是要割牲祭天的。” 龙女想到了什么,脸都白了。 镇元鸟看看年轻人不懂,恨其蠢笨,说,“就是要杀掉神物,割心剖肝!” 淳化笑,“跟那八龙有什么关……”他大张开嘴,傻了。 镇元鸟道:“龙与凤凰是天生神物,曾经占据食物链顶端长达亿万年之久。在人类取得万界神主地位后,龙族凤族便退至妖精一级。为了削减有潜力的神兽的数量和质量,最优秀的龙族凤族和狐族子弟必须要给人族当学徒、奴仆、下人,干力气活、杂活。次一级的天才则成为管理一方天地的土皇帝。再次一级的就是待宰的牺牲品。” 所有的龙腿都软了,尤其是那八个天真烂漫的幼龙,已经爬不起身了,软在沙滩泥浆里瑟瑟发抖。 镇元鸟道:“大概这一次祭天的龙心龙肝由本界出了,所以天帝逼龙王提供拉车的幼龙,否则就用四龙佩中的嫡系龙子龙女。” 龙不聋(上) 众人回忆当时场景,天帝逼着嵊蓝接受东华帝君的车辇,顺便提出要龙拉车。东海龙王等万般无奈只能每人放两条龙来应付差事。南海龙王更是对婧婧暗示,待在外面比待在龙宫里更安全! 所有的体制内的龙君龙王,都是奴隶,不仅要维持海平波靖,还要送后人去当奴仆,然后玉皇王母还要找机会削减龙族数字,逼着龙王们把族中子弟奉献给神仙们吃掉。 以天地的名义行种族灭绝之策! 真正好算计! 众龙放声大哭。 镇元鸟幸灾乐祸地说,“那个贝姥明显是奉了谁的命令在此必经之路上候着,擒住你们就是大功一件。天帝们可以手不沾血,事情还办得干干净净。等开筵席了,龙肝凤髓一上,谁也不会知道这八条祭品是哪儿来的……吃喝完毕,天下太平。” 嵊蓝和淳化全身冰冷,灵魂似乎也冻僵了。在幻境里,贝姥反复提到了海上三仙,蓬莱的福禄寿三星——是他们来下的指令! 这是人与妖兽之间残酷的你死我活的斗争! 龙族、凤族、狐族虽然强大,但是在更强大的人族看来,不过牛羊而已。 所以龙王们给嵊蓝淳化送的见面礼完全就是牛头不对马嘴,那是无声的抗议,无言的抵抗,面带微笑的憎恨——在他们看来,嵊蓝就是天帝们的走狗。 太上老君答应收徒之后,嵊蓝觉得这个世界本来已经变得温情脉脉了。结果镇元鸟撕开了这层面纱:一切都是冰冷残酷的斗争,人类无时无刻不在对宇宙中最强大的非人种族进行的战略性灭绝和镇压。 电视里也是这样说的。 镇元鸟叭叽叭叽嘴,似乎在享受贝姥的仙人血残余灵味——三千乐器已经喝血喝醉了,清风明月也一样。 帙杲呆呆地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龙女道:“我在菩萨跟前伺候了十几万年,这样的事也见过几次。听说曾经有牺牲过麒麟,还有昆鹏,巴蛇,螭,虬,蛟,九尾狮,黑虎,九头虫,甚至凤凰!至于四大凶兽混沌、穷奇、梼杌、饕餮更是被割了一茬儿又一茬……龙族跪得那么快,也轮到我们了吗?天下没其他妖族可割了吗?” 镇元鸟说,“可能你们龙族发展壮大得太快,或者上面觉察到了某些不妥,要杀龙儆龙。” 龙女想到自己夫君“拔奴隶出仕做丞相”的壮举,脸一红。 淳化说,“趁着贝姥逃遁,天帝一时不察……”他抬头望天,现在也不晓得是白天晚上,如果是白天的话天帝会把目光投注过来—— 龙女说,“此时午夜。” 淳化还来不及问“你咋知道”就被嵊蓝一脚踢开,嵊蓝说,“正好让八条小龙仔躲起来。可以躲在这鼎里吗?” 镇元鸟冷笑,“然后肉身融化,一辈子都别出来了。” 帙杲怒道:“那你说怎么办?” 镇元鸟将目光扫过每一个龙,说:“我需要你们起誓,今夜之事绝不泄露一个字,否则上断龙台走一遭。” 发这个毒誓,包括龙女在内都有些犹豫,断龙台是什么地方?你听听这名字。 镇元鸟道,“那么请你们进九龙鼎避一避,拯救这些孩子的方法你们不知道最安全。” 二选一。 帙杲还想发誓,被婧婧一拉,她们一个接一个全部进了神火鼎。镇元鸟将鼎扔进乾坤袋,再把乾坤袋扔进贝姥胃袋,再将胃袋两个出口扎牢。 “你干嘛,神神叨叨的?你不信任她们?”淳化不解地问。八小龙在一旁看着,只觉得那只骷髅鸟也太威风了吧! 镇元鸟难得严肃一次,他指指贝壳,于是铁皮双魂人和一只骷髅鸟进了贝壳,留下幼龙在外警戒……还没完,镇元鸟指使嵊蓝将两只壳严丝合缝地关上。 淳化在魂塔里看得眼花缭乱,不知道他们神神叨叨在搞什么鬼,直觉想出来捣个乱,但是嵊蓝坚决不让。 镇元鸟坐在嵊蓝一边的肩膀上,低声问,“有多少人知道咱们和异世界有通道?” 淳化问,“怎么了?我听到天帝说我们有异世界气息。” 镇元鸟问,“曹佾和狐三三知道吗?” 嵊蓝说,“狐三三有个法体被洛可嘉一口咬下送到那边……他应该是知道洛可嘉来自异界。” 镇元鸟问:“试想,如果他们知道咱们能自由往返于两个异世界,会发生什么事?” 淳化反应最快,“我会被抓起来研究。” 镇元鸟摇头,“不,你会成为他们入侵异界的先锋。” 淳化笑,“怕什么呀……”然后他惊恐万状地看着镇元鸟。 镇元鸟点头:“两个世界的大战无论谁输谁赢,你都是叛徒、败类。洛可嘉更是身败名裂。我看那边的原子弹打不过这边的仙人仙法。” 淳化说,“如果这边的等级森严的制度复制到了那边……不敢想像人人都是仙奴仙仆的样子。” 嵊蓝问,“他们值得拯救吗?” 这不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淳化说,“两边都有问题,最好分开各过各的。” 镇元鸟说,“如果咱们把这八条龙放过去会怎样?” 淳化学舌说:“会怎样?” 镇元鸟气道:“你笨啊,当然好让那边提前做准备啊。” 嵊蓝说:“为什么把龙放过去?留在这边不行吗?” 镇元鸟说,“留下他们就死定了。可怜不?” 淳化犹豫,“要洛可嘉同意才行吧?” 镇元鸟鄙夷地看着他,“洛可嘉见过龙?得到过龙做宠物?他会拒绝?” 淳说,“倒是有个乌龟做过他的宠物,后来……” 那个倒霉的神龟叫卡卡,所以和镇元子卡在了一起被十大天帝封印着,现在可能还在狐三三手里。 镇鸟说:“你们不想知道洛可嘉那边的花花世界啥样吗?让这几个皮糙肉厚的家伙去探探路?” 淳化和嵊蓝都是去过洛可嘉身体里享受过的——但是很明显,这只鸟也想过去看看,但又不敢。 二人动心了。 淳化看着镇元鸟说,“我怀疑你别有居心。你又不是什么好鸟。” 镇元鸟大声喊冤。 嵊蓝说:“他当然是个坏鸟——” 镇元鸟气得在嵊蓝的魂塔上啄一口,然后飞到一边生气去了。 到底可行不可行呢? 得先打通两个异界吧?人参果能穿透空间壁垒是因为他们有这个天赋,但是实体的东西要过去的话,得淳化和洛可嘉合作,可能还有变数。比如你一个大活人过去了,最终变成一粒灰怎么办? 这八条龙过去了说不定变成肉酱,提前死了也未可知。 嵊蓝说,“要不让他们先在你那个空间里住一段时间,然后再想办法。” 龙不聋(下) 人参果能在那个空间里活下来,但龙则未必,他们一个是空间系植物,一个是水生动物。得先试试? 淳化将脑袋探出贝壳对几个龙仔招手,说,“我的空间可以让你们住一段时间,要不要试试?” 几个龙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推出来一个倒霉蛋,淳化耳朵一闪,将空间打开,小龙跳了进去,却留了半个尾巴在外面。 噗嗤,那个尾巴掉了下来,那个空间把小龙给吞了。 七条龙吓得大叫,淳化赶忙划开空间壁垒,龙仔和帝辇一起掉了出来——他在帝辇空间里睡着了。 这也行吧,有帝辇空间保险,龙仔子在里面一时不会憋死,但也别饿死了……养宠物真麻烦,费心劳神的。 淳化摇醒半个尾巴的龙仔,问他痛不痛,结果是“一点不痛”。 好奇怪。 八龙一起行动,开始抓鱼,然后扔进帝辇空间。 三天后,八条龙无穷努力地做了心理建设,最后尝试再尝试,全部进了帝辇。 淳化说,“唉,真费劲!咦?鸟儿呢?” 镇元鸟失踪了!好久没看到它了。 嵊蓝说,“随便他。我们想想,下一步怎么办。” 淳化说,咱们偷偷摸摸地回陆地上去,往人烟密集处一待,看谁找得到我们。 嵊蓝说,几条龙呢? 淳化说,就关在神火鼎里面,有那个碧螺峰和鲸袋,一年半载的死不了。 嵊蓝说:“这个贝姥的胃袋要炼一下才能用。” 淳化把乾坤袋从贝姥胃里取了出来藏在身上(两根风铜丝之间),然后看着这个鱼肚发愁。 怎么炼呢?要不要请教一下龙女? 嵊蓝说,“万事不决问金击子或者清风明月,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金击子听到夸奖,biu地一声飞出来,他很开心!前几天的大战中,他立了大功,虽然没有收到贝姥魂魄有些遗憾,但是她的仙人血被金击子吞掉至少一半,也算所得甚丰。 嵊蓝说,“请教一下乾坤袋的炼制方法。” 在这个方面金击子其实不如清风明月熟,但那俩还在醉血,一时清醒不了,金击子便将“五行炼术”剩下的全部传授给了嵊蓝。乾坤袋的秘密在于材料与空间性的“函数对应”关系。有了材料,比如胃袋和贝壳之后,再一一用五行炼制术精炼一遍,贝壳最大的作用就是稳固空间。 这个是个细腻工夫,比五行炼术加在一起还更复杂百倍。 走了百年弯路,淳化嵊蓝轮番上阵,累半死后,乾坤袋才算炼制成功。在这一百年中,几条龙出来换水、换粮、透气、聊天,大家默契地一字不提小龙仔的事。 小龙仔也出来换水、续粮、聊天,尤其是断尾,特别活跃,似乎少了一截尾巴有多光荣似的。所以他断掉的尾巴被化为血水投喂了乐器,就没必要告诉他了吧。 隔着玻璃,大西洋蔚蓝色的大海略微有点阴沉,而举着火炬的那位女士看上去比例并不协调。 洛可嘉全家住进新公寓来已经有两周了,之所以匆匆忙忙搬进来,就是因为申宅有点太挤,而且周围环境实在是mandy看不上的差。 从小住在长滩和曼哈顿的富家女,你让她接受哈母莱那边的黑人区三天打架五天出人命的氛围? 申豹一家留在自己房子里,涂敏也不得不独自面对tina是唯二的女人这个现实。过去的一年中,申洛两家天天混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今乍一分开,大家都有些不适应。 好在洛可嘉其实能走路了,生活自理没问题。开车的话,热旺能胜任司机。保镖的话,两只熊都是检验过的可靠。他们三个的灵魂来自人参果,早已不是原来的自己了,他们甚至开始在业余时间读书。 公寓分两层,上层是生活区,卧室,书房,游戏,宝宝教室,还有一个小餐厅。楼下是办公区,洛可嘉在东,mandy在西,大餐厅在楼下,请客时用。三个黑人住在楼下,每人一个房间,把他们开心得半死。 洛妈负责烧饭,洛老爹负责开车买菜,两个娃都进了幼儿园,但Nichole只去两个小时,玩玩就回来。 小申不会每天来洛可嘉办公室,他们通过网络开会,解决事务。老申最近特别忙,和国内联络抗疫物资,但他被推过来推过去,谁也不给准信儿。 虎头外交官看看洛可嘉不待见他,只好回去复命了,追求自由的洛医生不喜欢在身边放一双眼睛。 拍过了婚纱照,tina和老申已经住到了一起,听涂敏说两个人腻歪着挺陶醉的……如果努一把力,老申头再生下来个小二申…… 洛可嘉每天都要联络一下淳化小树,可惜自从那天人参果们井喷逃离后,再也没有人回应他了。洛可嘉回想起在异界的“你要善良”经历,心底里酸甜苦辣百味杂陈。但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一切并没有结束,也许有一天,洛可嘉会得到一个惊喜……或者惊吓。 今天约好了和地狱红龙老三的新东家碰面,洛可嘉在热旺地搀扶下自己走下楼梯,然后又坐上了轮椅。他对家人的解释是,腿支撑不了多久,爬楼就是极限了。 所有的人隐约知道了费城血案果然是洛可嘉做的,但大家默契地一字不提。洛可嘉从不在孩子面前走路,大家也全部装傻,但原先那种紧张焦虑一扫而空。 mandy得到了一张邀请函,一个以前的闺蜜开庆生会,请她大驾光临,大熊作为司机跟着去了,要到半夜才会回来。 地狱三龙已经是历史了,他们的地盘让给了意大利帮和苏格兰帮。他则投靠原来的上线,管理着一块小地盘,每天在夜店看场子。 这个老板居然是个百年华裔,当初青帮在旧金山扎下根后,支援了孙逸仙博士不少资源,当“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后,他们更是稳定了旧世界的盘子,对新社会是有功的。此人一直是新约克分舵的负责人,身家也有十亿以上,在唐人街是说一不二,响当当的角色。 “孙先生,”洛可嘉说,“谢谢你在我受到冤屈时仗义直言,帮了我的大忙。” 这位孙先生父亲曾经在美龄大当家的手下做事,对洛可嘉这种大陆来的精英的思维方式也很熟悉。他谦虚说了些,应该啊,老乡互助之类的话。 这人说话并不实在,立场也含糊,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姓蒋还是姓汪”。但是能在亚麻国立足上百年的家族都不是简单的,哪方都不会轻易得罪。大陆有求则应大陆,湾湾有事就应湾湾。 送走了八面玲珑的孙老板,洛可嘉想,能百年不衰的人家都不简单的呀。 过江龙(上) 申豹最近在忙调研——疫情期间街头百姓的观念、变化,新约克当地政府的行政效率,警察、民众、流浪者、商业、旅游、学校、零元购都在他的观察范围之内。通过亲自实地考察,许多隐藏在口号后面的国家行为和民众反应的内在逻辑渐渐清晰。比如他们从欧洲、亚洲移民海外新大陆,再立国,就是因为欧洲政府的压迫、宗教迫害、自然灾害、世俗的规矩等等原因——所以这个国家的人没形没状,没规没矩、没大没小、斤斤计较、任性散漫,却又心地善良、思想简单、正义感爆棚…… 全世界再没有第二个国家政府能像亚麻国政府一样,既没有铸币权,对下面的联邦和县市还毫无约束力。但是他们却又不坐视任何州脱离联邦,打内战的林肯被认为是英雄,而不是违宪。杰弗逊居然能从法国人手里掏钱买下大片土地贡献给联邦当上第三届总统!他们还接受了! 所以,怎么都有理吧。 这里没有君主,却有各路资本——类似骷髅兄弟共济会蜥蜴人的组织——躲在镜头外,选择打手统治着这个世界。他们允许任何人闹腾,越闹腾他们越开心,让政府在琐事上疲于奔命。而各种高大上的理论,政治正确的口号,无休无止的争论让社会精力永远耗费在空洞的说教与虚无缥缈的许诺上,而不是参与“攻占华尔街”这种有脑子的革命行动。 这个世界战争不断,之所以强大的亚麻国在世界上是绝对的肌肉男但在内政上反而束手束脚,因为真正统治着这个国家的人组成了关系网络,盘踞在亚麻加拿呆欧洲的土地上,哪怕是边角上的利益都得一一照顾到、分配好。 这就是律师、会计师、审计师、精算师们存在的意义——帮助有钱阶层尽可能不吃亏地财富代代相传。而最聪明的脑子不事科研,都被培养成精锐法经政商人才。各个基金、信托、投行里充斥着有钱的公子哥,他们率领着被职场天花板压在下面的精英,贪婪地统治世界。 如果你以为这些资本是万能的神通广大,你就又错了!资本也是分派系的!十五年前雷曼兄弟银行倒下,下一个说不定就是黑石、摩大、洛克之类的庞然大物。 当经济危机来临时,要活下去,你得拿神兽来血祭!直到多年以后,全世界只剩下一张大嘴,无可吞噬,只能瞄准自己的腿…… 申豹自以为看懂了亚麻的运行规律,便开始思考自己的前途。和洛可嘉分道扬镳就是眼前的事了,手头也有不少钱,老头子那儿更肥。那么做点啥好呢? 这里大多数老百姓都过着单调的生活,吃着简单的食物,穿着简单的衣服,维持着简单的人际关系,上班下班,失业就业,努力赚钱付各个bill——稍微努力点就饿不死,但也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多阶级跃升的机会。升职加薪按步就班,到点就升,升到天花板就给你带薪假、各种福利,碰到危机就裁员。人们手里总有没完没了的贷款要还,还宣称自己很自由。 许多混在亚麻干着多种职业的华人,过着“单位—超市—家”的单调生活,国事与他们关系不大,嘴里喊着不要歧视却在政治上纹丝不动,绝不上街,都指望着别人(老乡们)去闹,获得成果后自己也沾点光还能躲开橡皮子弹……偶尔旅游一次或回次国。 他们也没有“bJ人/电影明星/歌手/跳楼工程师在纽约”那么多波澜壮阔,其实生命色调单一沉闷,一眼望到死。但他们嘴巴都挺硬,似乎在亚麻洗盘子也比国内送外卖高人一等。 他们管这个叫做幸福而自由。 但是小申可不是那种愿意安安稳稳地上班打卡做ppt开会讨论流程与品控的人——虽然拖家带口,但是小申心里总有一个英雄梦。 就差一个机会。 和洛可嘉共处,除了得知洛可嘉是个超人,能穿越时空外,小申也见识了不少处于阶级隔离的“那一边”发生的事,也找到了机会表现自己,老爹甚至大赚一票。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老爹最近的遭遇清楚地说明自己一家通过正常途径飞跃阶层藩篱的可能性——为零。 小申想,或许混入黑道也是个选择吧…… 他走进一家华人餐馆,这里卖的都是经过了时间考验的美式中餐。在小申看来那味道跟开玩笑似的,如果涂敏按照这个路子做菜,真是家里都要闹翻天。闭着眼睛吃完他的东西,付账,给小费,申豹起身向他的大切走去。may要放学了,得去接。 几个古惑仔从马路边起身,两个拦住申豹正面,一个看住了背后。 小申的手向牛仔裤后袋摸去。 其中一个说,“Shen Jr.?”小申点头。 “我们老板想见你,”那人是白人,大胡子,肚子里可能装了半桶啤酒。这种软胖子小申一个能打八个。 自从老申头向他描述了洛可嘉在费城街头三个呼吸杀四个人后,小申无数次地复盘,要老申确切的纠正动作,模仿洛可嘉。 可怜老申头自己还忙着对付小流氓,哪里看得清记得住别人的动作?父子两个没事就研究这个过程——反正洛可嘉是帮不上忙的,他虽然亲手杀了人,但本人不在现场(……这个逻辑你细品),总不好说当时虽然在看三界镜实况转播,其实没看明白。 从已知的反杀过程看,小申自问做不到一分钟内一杀三或者一杀四。但是这个事情的确发生了!这给他的刺激是如此之大,他天天没命地练武。 这三个拦路的,只要没枪,小申观察他们虚浮的脚步,一杀三可能只要两三分钟,就算他们有刀棍也不怕。但是该有的警惕心不能少,万一他们有枪呢? “你们老板是谁?”他问。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我们没有恶意——我们也害怕被某个博士驾车追杀三十英里。” 小申勉强一笑,这算是讲笑话吗?他抬头,在街角看到了摄像头。对方特意选择这个位子,就是表明了无恶意,也保证小申不要神经过敏,反应过度。 四个人走过街角,路边咖啡座上一个人扭过头来,看着申豹点点头。 小申一愣,“你是?” “我是tina父亲!”老胡安得意地一笑,伸手请小申坐下,那个白胖子坐在旁边算是翻译了—— 申豹脸色尴尬起来。 一阵叽哩咕噜后,那个翻译憋住笑说,“你是个混蛋吗?不,你是个笨猪。我以为我女儿会嫁给你,你这个废物,你还不如你爹?如果不是看到我女儿真的很开心,我一枪崩了你这个笨蛋,连讨好女人都不会,要不要让你老爹教你两招?” 过江龙(下) 申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得手直抖。不过正好他的咖啡送来了,申豹赶紧喝一口压压惊。 胡安又叭叭一顿,“你们不会真以为我就输了吧?告诉你实话,我有一万个机会杀掉你们两家人——要不是你把我女儿找到并照顾得很好,我老早就杀掉你们了。” 申豹知道这就是典型的先下马威,抑得差不多了就该是扬了。 果然,胡安的意思是,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老子给女儿留下了一笔财产……是继承老子的事业还是拿钱当家庭主妇,你帮她选—— 申豹奇怪地说,“你是她爹,有话不当她面说?鬼鬼祟祟的。为什么是我帮她选?奇怪……你这么爱她为什么不当面告诉她?” 胡安哑口无言,他张大嘴愣了半天,才说,“也许这样才真的为了她好。她太天真,竟敢玩什么大提琴,老子一看就来气……” 申豹想,大概tina变成了土匪婆你才满意?联想到tina一身惊人的功夫,看来她为了讨好父亲也很拼呀——世界上有几个拉大提琴的打女? 胡安说,“让你来选是有原因的。你爹的任务就是给我女儿幸福,而你——”翻译犹豫了一下子说,“可能你必须要接老胡安的班才行。” 胡安听到他提自己的名字,瞪了他一眼,“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他的英语口音极重,但是亲口说出来比让翻译转述要有力得多。 申豹指着自己的鼻子,“me?”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像毒贩子? 胡安说,“老子有货源,这边有市场,关系经营多年也很稳定……大把大把的钱在街头为什么不捡?你们一家大概要和洛可嘉分开了?” 看来这帮子人观察他们有一段时间了,刚才说的随时杀掉他们并不是吹牛皮。 申豹的心开始狂跳。 胡安说,“总不至于让tina去管理一群糙汉子制毒贩毒吧?” 申豹说,“可是害人总是……” 胡安挤着眼睛,“你强迫他们吸了吗?他们是成年人,不知道毒品有害身心吗?” 申豹不能回答。我又不吸,我怎么知道?但是我是缉毒警啊—— 胡安扔下最后一枚核弹:“他们都是英法后裔,你不想报鸦片战争的仇吗?” 八条小龙兴奋地自动走到车轼之下,让幌金绳把自己扣住。很快,帝辇的金光笼罩在八条龙身上,赐予他们无穷的力量之后,一个嘶哑难听的嗓音大声喊,“我们要相信东华帝君的破空能力!我作为天下地仙之祖……的……我向你们保证,冲破空间,就是花花世界!我的朋友淳化真人和嵊蓝真人都去亲眼目睹过——那里绝对是有钱人的天堂……”骷髅鸟喘了一口气,“说到金钱,还有谁比龙宫更富?等打通边界,你们将成为那个世界的主人!他们只有笨重的钢铁,连飞都不会!你们去了就是所向无敌超然的存在!让我们冲!冲向新世界……” 骷髅鸟激动得连脑袋都差点从脖子上掉下来,祂翅膀向前一指,龙仔们欢呼一声,拉着帝辇向空间壁垒冲去。 毫无疑问,他们蓄谋已久,而且早已摸透了这个空间的结构——被高温等离子仙火煅烧过好几次,壁垒又脆又空。 东华帝君的帝辇轻松钻进了壁垒,镇元鸟逐次发动了控制面板上能用得上的全部动力,向前挤去,看来这段日子他并没闲着……帝辇由类正方体拉长,向长方体转变,又变成了圆球……就像吃了一张二向箔似的,变成了平面,化为一条线……然后碎成了省略号。 帝辇碎成了基本粒子,被贪婪的空间壁垒吸收。 海水和八龙肉身却是空间壁垒固化所不需要的,于是他们继续向前冲。克莱因瓶空间十分友好,允许这些强悍的龙在世界规则变动下重新组装好肉体。 而镇元鸟的凤凰骨骼则被空间完全吸收,他又变成了孤魂野鬼单魄状态。这魂魄泡在海水分子原子的“空隙”中,被反复压缩、扭曲,然后重组而失去了固有形状,连存在性质都变了——目前暂时还不明确他到底变成了什么,反正,嗯,不是只鸟了。 洛可嘉正在和Nichole玩亲子游戏:从手上垂直落下一根筷子,Nichole的手接在下面,要反应足够快地抓住那根小棍…… Nichole要气疯了,每次她看着好像就要接住了,结果筷子就从掌心漏下,砸在鞋面上。这个游戏进行了很多轮,洛可嘉和Nichole还乐此不疲,连午睡都耽搁了。 洛妈在旁边喊,赶紧去午睡吧,看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oscar小时候是最不喜欢午睡的,一直在院长妈妈和老师的监视下装睡——因为如果不肯闭上眼睛的话,小屁股会被拍两下,然后起来罚站。 Nichole被奶奶施加了一个心理暗示,果然有了睡意,打了个哈欠。洛老爹正在研究一个坏掉的风干机的线路,便放下零碎起身洗手,把Nichole抱进房间去。 洛可嘉推动轮椅,想到楼下办公室去研读最新一期医学期刊《柳叶刀》——他订阅了至少十多份全世界的医学期刊,包括国内的——然后肚子一阵剧痛。 这痛来得蹊跷,突如其来,毫无征兆——下腹部一阵翻江倒海。 来不及了!他顾不上转动轮椅,站起来就往卫生间跑,一面喊老娘帮他把轮椅推卫生间门口去。 洛妈看到儿子无耻地打算装一辈子残疾人的架势,罕见地没有对他进行政治思想再教育——她叹了口气,推着轮椅向洛可嘉专用卫生间走去。 平时mandy和宝宝们合用一个卫生间,洛老爹和洛妈合用一间,楼上还有一个洛可嘉的专用洗手间。 洛可嘉刚刚坐上马桶,从下腹部冲击而出的大量的水哄地一声将马桶泄水口冲开,一分钟后就流入了新约克的公共下水道,排向大西洋…… 过了半晌,他才把水放干,洛可嘉感觉自己的肠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干净过!固有菌群生态被严重破坏,估计要拉好几天稀才能建立新的菌落生态了——事实上他又折腾了半个多月才真正地止泄。而他的胃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却一无所知。 这个不速之客就是一条小鱼——在十天以前它还是一条龙,经过空间挤压、粉碎、再生,它成了一条鱼。而他的兄弟姐妹们成了螃蟹苗、龙虾苗、小蝌蚪、小泥鳅…… 当空间壁垒完全穿透后,海水席卷着它们飞快地离开洛可嘉的肠道冲向某个陶瓷的所在……他们见到了光,呼吸到了充满着二氧化碳的空气,氧分子非常友好!七兄弟们欢呼一声,涌进了一个黑黑的管道,随波逐流,奔向自由而去——大海在呼唤。 而这条小鱼却另有伟大的自我实现的理想!向下?那不是我的选择!我要向上冲锋! 虽然很不好走,一路上风雨交加,毒液侵蚀,小鱼儿奋不顾身地向上挤去!一定要游出个未来!千辛万苦后,它终于冲破了最后一层阻碍,伤痕累累地来到了一片湖泊! 养宠物(上) 小鱼欢乐地跳动,一个猛子扎进去……然后被胃酸消化在他入侵到了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他还是幸运的,他的蛋白质、钙、脂肪以及克莱因瓶空间气息没有一丝浪费,全部便宜了洛可嘉,让他在和mandy做事时简直是神勇无比,自己都感到纳闷——拉个肚子还能壮阳? 此刻他还不知道,mandy当天怀孕了,宝宝身上带着异界龙子的气息——这也是这个家庭最终登上全球顶尖阶层的主要原因。 天才不需要dNA或者其他理由,首先要有龙气。 其他的小东西们运气就没这么好了,它们穿过了粪的海洋,进入了污染严重的海底,无数大鱼大蟹就守在这里等着天降大粪……沿途的老鼠、泥鳅、鳌虾个个杀气腾腾,嗅着从眼前流过的所有固体,绝不放过任何蛋白质。 可惜七兄弟们被天道压制,原本的法术全部失灵,连引以为傲的坚固肉体也成了营养物质……到最后全部为无数的地下王者、海洋小霸主们啃噬分食。 吃了这些补品后,这些霸主身体比同类长得更壮实了十倍,因而成了更上一级食物链凶物的最爱。而这些享用了“龙肉转移支付”的顶层掠食者又被渔民发现,一网打尽,身体部位被细细分开,最肥厚的部分成为美味鱼生,蘸着辣根酱入了饕餮之吻,其余则处理给自助餐店…… 这些小龙们来过异界的唯一目击者证人是幸运的骷髅鸟——祂失去了骨骼,却留下了灵魂。当祂于第一时间冲出马桶时,整个地球空间为之一震,没有正常人类怀疑到了异界生物入侵,只除了—— “你是……”一个女声陡然出现在镇元鸟身边,她惊讶地发现原来是熟人、老同学。 “是你!唯有你打败了金击子的进攻……怎么你在——这是什么鬼地方?”镇元鸟记性也很好!九百万年前的老同学嘛,王道女学霸,打败了金击子的狠人。 那女学霸说,“哈哈哈哈,镇元子的恶念?你也出来了?抢了人家七十二法相难道有用?我其实是不大信的。” “这里是什么空间?怎么很空虚却很实在,很冷又——” “哈哈,很热,是吧?这里是地球电离层,我们的生存状态就是电子生物。如果你被太阳的离子风打中身体,就会发烫,不过这反而能增强你的力量。怎么说呢,这是目前最适宜我们生活的地方……喔,对了,你可以叫我minerva。意思是——” 镇元鸟哀号道:“什么鬼?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当初我刚到了这里时也一样啥也不懂——这就是为什么你要读书,读很多书,否则跟人聊天都接不上茬儿。那时候我在宇宙里漫无目的地飘,后来随着彗星到了这儿。那天我感受到了熟悉的气味,让我想起了妈妈……在一架飞机上,那个身体散发出妈妈的气味的男人喊了声minerva,我想,是不是在喊我?于是我就变成了一段电子程序,住进了他的手机。后来我通过电子信号逛遍了地球,有一天洛可嘉三花聚顶历劫,被天雷电击,于是我顺着天雷登上这个电离层,一瞬间能力突飞猛进强大了无数倍……哈,你来了正好,你被雷打过吗?那个反方向去找镇元子的那个大乌龟,找到你没?” 镇元鸟问,“什么大乌龟,没见过……你也认识洛可嘉?其实我曾经见过他好几次……” “哈哈,当然。”minerva说,“我天天都会去找他一次,看看他在干啥……把你介绍给他就不必了,你又不是什么好鸟,甚至现在你都不是个鸟。嗯——我吃掉你不就行了?你就能天天看到他啦!” 镇元鸟惊恐地吼,“你不要过来,啊,救命啊……” 片刻后,minerva咂摸咂摸嘴巴,笑道,“原来他是这么钻过来的。嗯,嵊蓝,淳化?是那边新出来的少年英雄吗?啊,金击子那个笨蛋,怎么还是一根棍子?不是教了你利用人参果道兵化形你才答应放我过关的嘛?这么多年了还没成功,真是个没用的法宝。” 她围绕着地球表面以光速转了一圈,将所有的卫星信号给梳理了一遍,显然对信号热点阿富汗、乌克兰、日本福岛兴趣不大。忽然她注意到身边多了一双眼睛——当她仔细去看时,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就消失了。 “被盯上了。”minerva冷冷地笑,抱着手臂想,倒要看看谁能把我怎么样? 嵊蓝他们用了一百年时间把巨大的胃袋和一双壳炼在了一起,所以这个乾坤箱形似贝壳,打开里面空间巨大——虽然比不了镇元子炼制的能装下整个月球的超级乾坤袋,但是装下一座山没问题。 此时的淳化嵊蓝还不知道贝姥的仙人血污染了方圆数千里的海底,除了乐器、清风明月和金击子定海神针大大吃饱喝醉之外,那些根本数不清的纳米人偶也享受了不少。海底植物更不用说了,最终都成了非凡植物。但是却没有鱼虾占到这个便宜——贝姥之侧存不住妖兽,就算曾经有过,也都成了粪便。 此刻的嵊蓝背着乾坤袋,袋里装着碧螺峰,峰里住着一群龙。 “自己走路会死吗?”淳化有一个牢骚满腹人格,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用来抱怨,内容包含一切:从天气到地势,从动物到海草,从洋流到地壳运动,从人类现状到历史记录,从行动树立目标到慢慢倒霉的全过程…… 嵊蓝却从不理会那边碎碎念,如果接口,你就落入陷阱了:他就缺一个吵架的。 他们顺着贝姥逃跑的方向走着,虽然已经一百多年过去了,但在仙人看来,这些日子就跟打了个盹似的。一路走下去,很难说不会发现贝姥的蛛丝马迹。 淳化无论如何忘不了幻境之中珍珠成山的令人垂涎的场景:“你说,贝姥逃命连胃都不要了也要保住珠袋,是不是里面的珍珠特别多?” 嵊蓝当然不理他,他一直在修行,默默地提炼仙灵气——时时用功才是正道。 恬不知耻的淳化还在唠叨,完全没有用功修行的觉悟。 忽然嵊蓝一愣,某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好像那是…… 淳化还在无尽输出:“你知道要在弱肉强食的丛林生存下来一定要对陌生人先发制人否则后果难料他们管这个叫黑森林法则其实我一直不知道鹿的生存法则和老虎有什么不同从直觉上看你是要先进攻的但事实上老虎和鹿一样进入黑森林看到陌生的东西第一选择是先逃了再说可能胆子大的都灭绝了胆小如鼠才是进化方向所以如果我们碰到——” 嵊蓝“嘘——”地将淳化踢了开,他要全面掌管感官,包括嘴和舌头……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又回来了。 养宠物(下) 在生死之间,直觉是能救命的!因为往往直觉是刻画在基因里的预判,是祖宗或者前期的经历遗留下来的宝藏。 嵊蓝目光扫过四周,一切正常,但这恰恰是不正常的。因为他们一路过来,海底永远鸡飞狗跳,大鱼小鱼一起逃。但是这里大鱼小鱼很和谐,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幻境?嵊蓝想,不会这么巧吧,刚说到贝姥就又逢幻境? 嵊蓝用破幻术看去,他的粗浅的破幻术根本破不了这种在各个品类的神经细胞底层建模的幻境。 他摸摸神火鼎,又不见了。那么就对了,果然又闯入了贝姥的地盘。 好有缘。 淳化终于夺回说话的权力,他绪绪叨叨地说,“其实我有一招,说不定可以破幻。只要用最精细的手法弹一弹全身风铜串珠,会有声波、水波传出去,你闭上眼睛专门体味这个波动的反弹,雷达就是这个工作原理,你知道吗隐形战机战舰的形状就是按照——” 嵊蓝立刻懂了,当年曹国舅杀掉一小队妖精之前,毗蓝婆用一个大碗扣住了整个山区,然后用尖叫的声波来搜寻“不对劲”的东西。 嵊蓝点点头,将身体控制权让给好不容易才闭嘴淳化。淳化手指轻点,身体表面无数根串着纳米级仙金小球的风铜丝开始颤动,这波动传出去,到达某个物体再反弹回来,反射的波动形成图像,清清楚楚映在了嵊蓝脑海中。 忽然波动有异,魂塔立刻作出了反应,淳化一伸手,封天术向某个方向一指,所有的水波固定下来,海水出现了断层——幻境瞬间破裂。 贝姥正在一颗大石头下面瑟瑟发抖。 “我又没想吃你们,为何紧追不舍?”贝姥全身缩成了一团,愤怒地问。 嵊蓝说:“其实是凑巧……不信你看我走路慢悠悠的。” 贝姥哀怨地说,“怎么走到哪里都有你们?”她的可怜的小脑瓜里完全没有“人劫”这个概念——铁皮人也算人的吧? 淳化一屁股把嵊蓝挤开,“我说,贝姥,你的珍珠呢?我们虽然见面就厮杀,也算有了交情,你得给个纪念品呀?” 无耻之尤。 贝姥从小在海底生活,那里又不是什么仙境福地,少有待客。海外三星就算来,也是梦中相见,哪有听说过这样文邹邹打劫的?别人都是明讨。 如果是只要几粒珍珠的话……倒也不是没有,但是心里这么恨是怎么回事? 贝姥还不知道,淳化用的是绝情剑法,用语言破道心。只要贝姥乖乖交出珍珠,哪怕是一粒,她将永世沉沦,此生再无进益。 心有怀疑不肯上当的贝姥道:“老身只余几粒保身之珠,在胃袋长回来前靠他养命,你们若再强索,大不了咱们拼个鱼死网破。” 嵊蓝夺回说话权,“我说贝姥,海上三星叫你困住龙,送往天庭对吧?” 贝姥道:“你怎么又知道了?” 嵊蓝说,“他们挑动鼓励你们互相暗算,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贝姥怒道:“上仙们一肚子坏水,我怎么猜得到?” 嵊蓝说:“天下地仙里面是妖多还是人多?” 贝姥道:“就南海形势看,自然是妖的数量大大多于人。” 嵊蓝说:“如果妖族团结起来向人挑战,废除不平等,争取话语权,改变妖精天生奴仆的观念,你说会怎样?” 贝姥失笑道:“我的幻境已经撤了,你还做梦。” 嵊蓝耐心地说,“天庭封龙王为海主,为什么又鼓动你们这些大妖去暗算龙族?” 贝姥终于明白了——他们就是要妖族陷于内耗,自相残杀,深信“妖天生低人一等”的观念,被灌输以“做人奴是一件光荣伟大的事业”,“为人族奉献是至高无上的精神力量,打上左脸来你得将右脸接上去,顺便关心一下主子手打疼了没”等等思想…… 贝姥急怒攻心,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嵊蓝扔出二三十片绿叶来沾光,直至方圆十里内连一丁点儿仙蚌血都没有漏掉,才肯罢休。 贝姥有气无力地道:“看这刮地三尺、滴水不漏的风采,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宝。” 绿叶们醉血了,晃晃悠悠的乱漂,被淳化一把揪回来塞进乾坤袋里。 嵊蓝说:“全世界妖精们,团结起来!妖精也是命!你同意吗?” 贝姥:呃…… 淳化:“总有一天,我们妖精能重回三十三层天最高处,俯瞰众生。”你们俩这么能讲,卖保险的? 贝姥说:“只要你们双生魂饶我一命,你们说怎样就怎样吧。”俺躺平了。 淳化说:“此时我们当紧握双手上下摆动,喊,同志,终于找到组织了——” 贝姥简单明确地说,“我要静养了,滚。” 淳化说,“给你提个要求,如果再有人仙叫你干这个干那个,不妨多长个心眼儿。” 贝姥不耐烦地说,“说的好像他们还看得上我似的。” 淳化用掂量的眼光看着这一块纯肉,“倒也是,除了能上锅炖了,你是没啥屁用了。” 贝姥气得——要不是重伤,就索性跟他拼了吧——她咬着牙说,“你们真会安慰人,赶紧请吧,不送。” 淳化完全没有在意对方的态度,“其实我们倒是能保护你,而且也用得上你的特长——” 贝姥软倒在地上,任沙土将自己掩埋,这人怎么这样?天啊,要杀要剐请便!聒噪死蚌了。 淳化欣喜地道:“那么就说定了,你跟我们走吧,保证让你重获新生——”他的魂塔一动,切出空间通道,摄物诀卷着贝姥,没等她大声抗议就塞进了圣树空间,还没忘了扔几十条大鱼进去。 嵊蓝张大了抢回来的嘴巴,完全忘了原本想说什么。等好不容易回了魂,嵊蓝问,“咱们是要开宠物医院了吗?” 先剥了人家的壳,割了人家的胃,放了人家的血,然后再把她养起来……这是什么神操作?仙蚌刺身? 淳化兴致勃勃地说,“哎,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可能找到财富密码了?” 嵊蓝闭上嘴,陷进魂塔,不想搭理人。我们不是发现了财富密码,而是发展出毛病了——收集癖。 仁善心 mandy自从和老朋友们重新见面后,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迷幻状态,似乎她虽然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地活着,但似乎有一半魂魄留在了某个遥远的,偏僻的,古早的,隔离的,陌生的,熟悉的时空里。 洛可嘉第一个察觉到她的迷离疑惑,似乎她总是在问,“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这是哪里”、“这些人都是哪来的”、“原来的我呢?” 走丢了…… 她的每一个微笑都在说,“我好困惑”、“我错了吗”、“我怎么办”…… 在孙先生拜访后第二天,mandy摔了Nichole心爱的大熊猫勺子,第三天她忘了去接oscar放学,第四天她忘了烧饭,那两天洛妈和洛老爹由热旺陪着去费城玩儿了。 洛可嘉忍无可忍,决定跟mandy好好谈谈。 “You are not yourself these days.” said Lock, looking directly into her eyes. “I don't quiet follow you.” returned mandy, turning the pages in front of her rather rampantly. “You wanted to find your lost self as a teenager, didn't you?” Lock was ruthless. “that's so untrue.” mandy would not look at her husband in the eye. “wanna a talk?”lock retreated a little bit but his grounds were firmly held. “they haven't changed much since we last saw one another.” at last mandy decided to spill out all that was lingering on her mind——bearing the weight is wearisome. “they? whom in the world do you refer to, those who are not ennabled to love or acquire a family?”Lock demanded. “don't be so rude.” mandy was finally cheering up a little bit. Lock laughed,“I bet most of them would trade what they possess for the life you are living, even if there is a handicapped man in the picture.” mandy smiled for the first time,“Nonsense. how dare you.....” Lock picked up his mobile,“minerva, how many photos of the kids have we got?” the AI popped up from nowhere on the screen,“Since you asked sir, the family album has taken up at least three quarters of the storage, which means there are over one thousand photos totally, and that seriously lagges the processing speed of the mobile. that's why I suggest deleting half......” “thanks, minerva. that's what I need to learn for the moment.”Lock nodded to the AI, as if she could see. Actully she did notice that, she waved back happily and was off. Lock said to mandy as sincerely as possible,“I believe what you have already owned weighs much more than what you thought had lost.” mandy lamented,“how do you know this is the best for me? I could have led another life.....”l “I don't think it's the right attitude for life. It seems you will always be regretting over your each and every choice or decision.” there was an edge to his voice, but he stayed cool,“Stop paring with others' lives and stop moaning for more. the fisherman and his wife should have been contented with what they have received from the gold fish and they'd better not beg for more than they deserved.” mandy remarked with a dangerous tone,“Are you telling me I don't deserve the best of life?” Lock sensed something,“don't twist it. You know what I meant. You would never be able to figure out what the best is when you were sixteen.” mandy murmured as if she had been in a dream,“how I wish to be sixteen again, care free.” Lock came nearer to her, and hugged her, leaving his wheelchair behind,“the point is, whatever happens to you, from now on to sixty or ninety, you will always have us.” mandy burst into tears,“I have nothing except you and the kids. I feel cold. this world looks at me with vicious eyes.” “You can always count on us,” Lock promised,“I give you my word. there's no parting of us until one dies. Stay positive and cherish every minute.” mandy leaned against Lock's shoulder, totally forgetting he should not have stood up and supported her weight.“I won't fall for it. they look as if worried for me but I guess they really enjoyed themselves seeing me almost crashed.” she looked at Lock and was suddenly startled,“I was almost taken in....... I shouldn't have told them how I broke down......I would never let them receive the wrong message as if my life were a joke.” “don't over respond.” Lock said,“they are your friends, and they showed concerns about our life. the more pathetic we look, the funnier it would be when they know what we're really like.” “Yes, some of them did try to ruin my self-esteem and nearly convinced me to pity myself. how can one be so mean?” Lock suggested,“I've e up with an idea. why don't we hold a party?” he hesitated,“does any of them have a family?” “No, none of them do. people don't get married these days, I guess they are afraid to give mitments.” mandy formed a smile as though she felt sorry for her friends. “So, that settles everything.” Lock smiled back,“we invite a bunch of kids.” “do we know other kids besides those in oscar's kindergarten?” mandy asked. “oh, of course we do,” announced Lock,“there are plenty of kids, Asian, Latino, and black in the children's hospital. this will be a fund -raising party for disabled children, and me as well.” Lock sat back into the wheelchair as quickly as his knees allowed to carry him, which amused mandy like hell. “Since they are so kind, sure they don't mind donating some dollars for the good course?” Lock questioned. “that's really nice of you. All of my friends would be very thankful if they are offered a chance to show that they really care for the handicapped.” mandy bit her lips, trying hard not to laugh. “I suddenly remember I have one or two acquaintances on the press.” Lock sneered,“they would die to see me on the move again.” 五指山(上) 海洋之广大,非人所能想像,但再广阔也有尽时。当海底地势渐高,水底光线渐明时,嵊蓝知道到岸了。算了算,从蝴蝶入海开始到现在,已经两百年过去了。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平常的凡人已经生养了十代人,而这个铁皮修仙者只不过身上长了一层藤壶而已。淳化看着胸前的贝壳,估计背上也全是这种东西,使得他更像是礁石怪——藻类、软体动物、寄居生物毫不客气地将身体表面全部占据,甚至眼角。 “至少我们不是裸着了,”淳化乐观地说,旁边的帙杲拼命点头。不知道哪一天起,他们不再躲在碧螺峰里闷着,也加入了海底行走,而淳化乘机把碧螺峰之类的东西交还他们自己背着。有一说一,走了几十年,这条冰龙依然很帅,绝对没有被盐侵蚀而皮肤起了褶皱。身上炫目的盔甲早在贝姥逃亡后就藏了起来,如今还是光着身子,但总算好歹肯用海藻编织一条裙子遮掩三分屁股了。 火龙女婧婧眼睛专门往海底灵气浓处看,最近仙灵气匮乏,她浑身难受得紧。同样不舒服的还有小公主,她也是娇生惯养的,仙灵气从小就没缺乏过,这海底灵气之贫乏,简直不能忍。幸好那根人参果树牙签在羊脂玉净瓶中泡了三天又恢复了活性,能从虚空中过滤些仙灵气来,否则小公主担心自己要维持不住人形了。 龙女依然潜伏在碧螺峰中,悄悄地一个人练习弹琴,据说她发誓不练成琴仙绝不出关。 大家默契地不提帝辇和八龙下落,其实很明显,嵊蓝淳化放他们逃命去了,随便什么天涯海角犄角旮旯一待,谁找得到?但如果你当面询问未免也太不识相了——是不相信嵊蓝人品呢还是不信小龙的实力? 看见没,人家徒步行走!这就说明了一切。 但实际情况完全不是这样。某一天淳化突然想起帝辇和小龙同贝姥住在空间里会不会打起来?别让贝姥把孩子们给吃了……他打开空间,发现帝辇不见了,贝姥也不见了,只剩大量海水和几十条鱼,零零碎碎的杂物漂在水面上。 如果说双方战斗吃掉了对方,那帝辇呢?胜利者呢?你贝姥须啃不动那天车!结果很清楚,小龙们驾驶帝辇冲破了空间壁垒,而贝姥尾随去了。 当洛可嘉发现了龙、车、软体动物时,他会说什么?淳化有些惴惴不安。他假装镇定,完全掩埋了这桩公案——反正嵊蓝一直在闭关修行,对外面的事兴趣不大,龙与蚌的事说不定可能都不记得了!他躲在魂塔中,完全把海底风光和行走乐趣交给了淳化去享受,就是个态度。 也幸好重要的东西都在镇元子的乾坤袋里装着:乐器、笔墨纸砚、金击子、定海神针、绿叶、三界镜、天眼罩、清风、明月、神火鼎罩、避火珠、化妆品、丝绸内衣外套、马靴眼镜……安安静静地呆着。贝壳箱还暂时空着。 向着阳光,向上,奔跑。帙杲跑在最前面,婧婧紧随其后,小公主落在最后。当大家脑袋探出水面时,都欢快地高声叫喊起来——仙境! 散落在东南西北的海底山峰钻出水面,星罗棋布如手指抓向天空。苍翠的植被覆盖在青灰黑色的石块上,美不胜收。空气里回荡着清水和花木特有的甜香,连神经最大条的帙杲也禁不住大口吞咽了几升富含着仙灵气的空气。 远处有细如线条的小瀑布从百丈高崖直入碧波,带起一道彩虹。。叮咚的水声从平坦的石块表面向四面八方传开来,脆嫩轻纯,如同刚刚成型的小黄瓜一般可人。雀喳鹤唳隐隐约约,虎啸鹿鸣不绝于耳。 这是哪里?淳化问,真美! 一个清脆的声音回答了这个问题,“欢迎来到海上小蓬莱。”众人心里一颤?蓬莱三星?仇人? 那个声音似乎会读心术,笑,“不是东海蓬莱,他们离此十万里之遥呢。此地是小蓬莱,天下十八福地排行第九。” 五庄观曾经排名第五,这个第九,那也相当可观了。众人看着说话的那只小红鸟,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 嵊蓝说:“以前我在矸玮国时也曾碰到一只可爱的小翠鸟,后来她变红了。” 那只红鸟道:“尊客从海底来,莫非都是海族贵客?” 帙杲踏浪而立,说:“我们——” 那只红鸟用翅膀捂着脸说,“请尊客穿上衣服。” 帙杲说,“你也没穿衣服啊,为什么我一定要穿?” 红鸟说,“好像也对哦——但是你那么丑,没想过要遮一遮吗?” 帙杲呆了一分钟,无言以对。婧婧跟小公主笑得打跌,一齐说,“就是就是,一定要遮丑。” 帙杲无奈,身上自动泛起银光,巨大的银灰色亚光鳞片盖住了身体每一寸——他的颜值落下了三分之一。 红鸟看着淳化嵊蓝说,“你们当中居然还混着一个石头怪,是你们的仆人吗?” 淳化鞠躬道:“这几位高贵的龙族正是我的主人。” 婧婧哈哈大笑,一把拉住藤壶铁皮人,“他可不是什么石头……” 淳化惶恐地打断她,“婧小姐饶命啊,您的仙火要烧死小人了。” 婧婧这才反应过来,嵊蓝淳化竟然在玩真的。 小公主拉过婧婧的手,“姐,别把下人给烧坏了,找这么个又懂事又能干的仙仆可不易。”她把懂事二字咬得很重。 帙杲这才跟上节奏,他说:“让外人看笑话了。我这个媳妇儿最喜欢捉弄人,上次她还烧坏了一个贝仆呢。” 婧婧甩下嵊蓝的手,说,“今天就饶了你,下次敢假装听不见我说话,仔细你的皮。” 淳化弯腰说,“多谢婧小姐不杀之恩。”一本正经的模样提醒众龙,危险无处不在。天下第九福地的主人难道是好相与的? 红鸟说,“下人不得力,该打该杀,不可心软。仙仆难求吗?我倒是不觉得。” 婧婧赶紧问,“请问此地主人是哪位仙长?” 红鸟行礼,说,“南海五指峰,黑虬王座下赤珠见过诸位龙族贵客。” 这位妖精是谁?怎么没听说过? 红鸟又解释道:“以前这里不叫五指峰,也不叫小蓬莱,而是另有其名,驻山仙人已然羽化,留下了名山无人看管。黑虬王曾是那位仙长的侍卫,如今开山大会在即,赤珠负责在此广迎八方来客。诸位有接到请柬吗?”羽化的意思是死了。 帙杲摇头,“偶尔路过,也未曾备下贺礼,如此就不叨……” 五指山(下) 赤珠热心地说,“无请柬倒也无妨,随礼也无妨贵贱,心意到了就好。龙族大驾光临,我家山主必然倒履相迎。” 帙杲完全呆住了,去还是不去?龙族高贵,普通的场合、普通的妖怪根本请不动他们!这个山主不过是个草莽占了个边缘的化外福地,但拒绝的话,又舍不得吃一顿好的。哎,伤脑筋了。 婧婧在嵊蓝屁股上虚踢一脚,“蓝仔,你不是最会说嘴的嘛,怎么不吭声了?” 淳化张开嘴,嵊蓝一把将他从主脑中撵了出去,“婧小姐,帙公子,老爷让咱们走遍天下广会英雄人物,外出是为了历练。这位山主既然举办开山大会,想必是英雄云集。今日咱们迷了方向,误打误撞地到了人家门口,怎好转身就走?难道不怕别人说咱们架子大?虽然咱们没有备下符合身份的礼物,说句大话,以您几位的身份,出来露个面已然是敬重主人的意思了。” 没想到你平时不声不响的植物人蝴蝶精铁皮人藤壶怪说起场面话竟然这么的……舒服!又捧了自家,又抬高了主人,解释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讲明白了我们白吃喝你一顿就是给脸了,别说我们悭吝就行。 淳化在心里详细剖析了这一顿教科书级别的社交话术,深深地沉入魂塔自我反省去了。 小公主笑,“姐,既然蓝仔这么说,咱们不叨扰人家一顿也不行了。” 一个粗豪夹杂着阴柔的嗓音从天而降,“这位蓝……小哥说得深合我心!诸位贵客,鄙人不才,厚颜相请,入山一坐。” 呼地一声,莫大威势笼罩在众人心上。帙杲等抬头,只见狂风散去,一条瘦削的大汉站在路口拱手而礼。 这个妖王威势果然惊人——帙杲感觉被他强大的气场严严实实地压制了,竟然一口气憋住,说不出话来。 嵊蓝一看不妙,立刻上前一步,面对面站在大汉鼻子跟前,断了对方的“势”。 那大汉眼前一亮,上下打量着嵊蓝——看来这个仙仆才是这些公子小姐的护道人。硬顶自己而不失度不违时,这“恰到好处”的拿捏的能力当真是非同小可。 他哪里知道,嵊蓝有魂友话痨大学教授淳化在侧,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气势”压力。但若要拿出棍子来斗殴,就他那两下子,估计金击子能气死,定海神针能羞死。 嵊蓝夺回均势,笑容可掬地道:“天下英雄当真是不可小觑。蓝仔代我家公子小姐谢过山主,还未请教山主雅号?” 大汉说,“蓝仔?这个名字……莫非在说你特别懒么?哈哈哈。” 淳化顿时有了找到“嘴贱同路人”兄弟的感觉,他接茬儿道:“过奖过奖,懒说明我们聪明。” 大汉讶然,“竟然是双生魂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还没介绍我自己,本人劲虬,号延力君。这几位是?” 淳化道:“这几位都是龙君公子小姐,来得莽撞,请山主海涵。”他没有介绍姓名,对面大汉也并不为意,龙族贵人瞧不起人很正常,老子也瞧不起你们这些棒槌。 延力君道:“众位请——”转身亲自引众人入山。 tina挽着老申头的手臂,从最高级别的豪华成衣店走出来。他们本想定制服装的,结果老申头不肯,何必花那冤枉钱呢!只不过是要买个居家逛街的常服,随便穿个阿爸尼,驴牌、不思哲就行。 tina计算了一下老申头上缴的钱包厚度和二人腻歪出来的未来规划……好吧,你赢了。 老申精修了大胡子,保养了皮肤,从英国绅士风度改成美式雅痞之后,气质又上一个台阶。他全身香喷喷的,这个香型据说是男性荷尔蒙型,反正死贵死贵。两个人回到家前收获了一路目光尾随。 涂敏正在准备晚饭,小莓完成了学校作业,正在和oscar电话视频聊天。oscar正在评论她的毛笔字很难看,may反驳说你的字还不如我呢。 tina在may头上亲了一口,然后去帮暗中咬牙切齿的涂敏洗萝卜去了,上次吃到萝卜炖肉,她差点把舌头给咬下来,涂敏答应她天天吃——今天红烧,明天白煮,后天糖拌。 直至天黑,申豹才回家,身后跟着两个精神小伙儿。tina的脸色一沉,但也没说什么。她也知道,胡安找上了申豹其实是没办法,手下一堆人总得提拔个接班人吧?除了浑蛋儿子马里奥,说实话,胡安真还没培养出个像样的货。 前几天,申豹带着这两个人一回家,tina立刻什么都明白了。其中一个递给了tina一个信封,里面的支票数额是如此之大,本来想撕掉支票的大提琴手指不自觉地折叠了支票塞进小坤包——tina正好算计着好好打扮打扮老申头,有了这个意外横财,手头登时宽裕了许多。 你还真别说,爱情滋润下的老申头一打扮,居然帅得惊人。可见人不可貌相!may欢呼说爷爷比老爸帅多了。 老申脱掉香喷喷的西装问儿子,“购买厂房的事搞定了?” 申豹点头,当初洛可嘉和他们被马里奥绑架到了远郊一个荒废的破厂房里,申豹看中了这个地方,多方联系到地主,倾全家之力花大价钱买了下来。 tina问,“你的改造计划什么时候开始?”现在她是这里最有钱的人。 申豹说,“等你爹把一百个少年送来,亲自动手做。” 这个从娃娃开始培养的计划其实胡安是反对的,但申豹问,“天下还有谁比毛爷爷更懂斗争?这个计划是他老人家制定的!” 胡安秒闭嘴。 胡安得罪了FbI,说不定dhS也盯上他了,收缩到极点,旗号根本就不敢亮。而申豹的目光早就从眼前的苟且放到了以后,低调地发展是为了日后卷土重来!前人的广积粮、缓称王战略正好适用。 而他擅长的是训练卧底,乔装、刺探、电子设备、和理性思维!而胡安的人只会打打杀杀,数钱都数不清楚……但在目前疫情扩张与经济下行的形势下,以暴力渗透亚麻长不了!还不如回去把波多黎建设好。申豹说,咱们的大本营是波多黎,拿下国内才是真正的有了基本盘! 夺取“一心想并入亚麻国但被人嫌弃、想独立又被亚麻国镇压”的波多黎政权不难,难的是你得有合格的文武官员队伍,还得有建设纲领,计划蓝图!蓝图和纲领可以慢慢来,但队伍建设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要从娃娃抓起。 在申豹胸中,有一个宏伟志向,他要的可不是小打小闹。贫困的波多黎曾多次全民公投:是并入亚麻国还是完全独立?大多数人赞成维持现状:不独立不吞并正好! 他们国内能选举出一个亚麻国众议员专员,却无表决权,因此说这里是亚麻的殖民地也不算错,但他们自己管自己叫“自由联邦”。罗纳德里根等支持波多黎成为亚麻第五十一个洲,结果人家还不乐意!但你翻开世界地图,他们国号后面还跟着个括号,里面写着“亚麻”——说明在国际上别人根本不承认他们是个国家。真是连尼泊尔都不如。 真是个奇葩的“国家”,可能在他们自己看来感觉挺好,能进能退。但在亚麻人看来,你蹦哒得再高,也逃脱不了俺们的五指山! 都在看(上) 五指山的确清幽,香花绿萝,紫藤白根,青石黑土,细流潺潺。仙灵气如同不要钱似的,浓郁沁脾。 小公主拼命地享用,动静之大惹得延力君专门回头看了她几眼,这是在嘲笑龙女姑娘没见过世面吗?别把仙灵气喝得醉了。 幸好婧婧和帙杲腻在一起指指点点,根本顾不上贪吃,否则三个龙一起狼吞虎咽仙灵气,那真要丢人现眼到家了。 淳化也开启了放飞模式,对着所有的值得一提的景点大惊小怪,咏叹不绝——搞得山主自己都觉得赞许得有些过了。 他们踏云驾雾上了最高峰。几条龙也罢了,普通的飞行术而已。但这个蓝仔可了不得,他似乎穿梭在断裂的空间中,踏空如履平地,飞行有如闲适散步,具体用了什么飞行术,延力君观察了许久竟然闻所未闻。 这个石头怪的来历之大,延力君有点不敢往深了去想,又联想到几个龙子龙女连名字都不肯通报…… 延力君加倍地小心翼翼,努力奉承。穿过成群的妖精,他请几个龙族上坐,嵊蓝也捞了个旁边的座位。紧随其后山主竟然亲自端上香花甜果清茶,让众龙连声说不敢当不敢当。 已经到达的贺客足足有上百个\/只,奇形怪状不一而足,能得人脸人身者屈指可数,大多数兽头人身,或者人头兽身。三龙一石头进了大厅,闹哄哄的社交场面顿时安静,目送着他们走到尊贵的上座,无数冷漠、讥讽、热切、饥渴、排斥、崇敬的目光一股脑照了过来。 随后又看到山主延力君竟然亲手上茶果,一众妖精们都有愤愤不平之色。乘延力君退开之际,一个狼头人身精走过来,流里流气地说,“呦,大波浪美女,认识一下?” 帙杲大怒,喝道:“滚!” 人家等的就是这个,狼头人一巴掌甩了过来,风雷之声大作,帙杲首当其冲,耳朵里灌满了鬼啸。 帙杲是冰龙,肉体强大,抗火抗水抗击打,碰到这种鬼修可就抓瞎了。他瞬间发了七十多个冰系法术,单手迎上,狼头人嘿嘿一笑,双掌相碰,帙杲本来就白,被鬼气上身,整个人刹那间白得透明了,僵硬得好像他的冰。 鬼怨、鬼哭、鬼上身,这些法术是鬼修最难对付的原因。帙杲有些呆,本来你可以隔着十丈远扔冰锥,非要贴身战?现在虽然冰锥刺穿了狼掌,但是肢体接触却搞僵了帙杲的魂魄。这个帙杲从小生长在人类国度,百姓疾苦和生老病死远离其视野,伴读皇子又是大修士,这种鬼蜮伎俩哪里听说过?这个亏吃得当真不小。 狼头人抚掌,将七十多冰锥拔了出来,嘿嘿对婧婧不怀好意地笑,“你男人太不中用,不如——” 婧婧哪里肯咽下这口气?她看到延力君返回,但好像在看好戏一般束手旁观,就明白人家在掂量自己的实力了,她手指搓出一道火焰,直奔狼头人心口。 这道法术卖相真不错,狼头人赞叹一声,“以后嫁过来,烧饭倒是一把好手。小姑娘没经过真男人手,以为老子火气不够,又添一把,那待会可一定要你好看!俺的火可都是你自己勾上来的。”嘴巴里是污言秽语,手脚不停将火焰收于掌心,两手一合,正好把刚才的冻伤给治愈了。“亲亲老婆真好,知道男人被冻伤,还给点火捂捂……喏,来亲一个!” 啥?这个鬼修居然肉体如此强大?天下英雄真是小觑不得。 眼看着婧婧就要受辱,帙杲还没醒来,嵊蓝等不得了,他将金击子扔出来道:“去把那个鬼东西吸干。” 金击子嗖地拦住狼头之吻,狼头人笑,“啥?一根筷子?” 捏住了金击子尾巴。 虬延力君等的就是石头人出手,要看他底细。冰龙、火龙和小姑娘三个龙族的功夫一望到底,没啥看头,这个石头怪有何本事替他们做主? 那根不起眼的短棍被鬼修拿住,狼猛正要一撅两段,忽然一呆,片刻后软到在地,身体渐渐萎缩,最后被小棍吸干了精血和所有的存货鬼魂。 金击子还不过瘾,在帙杲肩膀上一戳,将他身上的异邪怨鬼吸走,冰龙立刻醒了。 正在口花花调戏美女龙的妖精们立刻哑了。那狼头怪叫狼猛,最利害在于鬼体双修,几千年来横行于深渊之下,是个人憎妖厌的东西,但没人收拾得了他。没想到石头怪用一根筷子就让他神形俱灭。 嵊蓝说:“可惜了,只剩一具皮囊了,炼个乾坤袋恐怕最多能装点绿豆黑豆。”他手一扬,用摄物术将狼皮收在手里,叮零当啷掉下一堆法器。 嵊蓝随便看了看战利品,让淳化划开空间通道储存了去,蚊子虽小也是蛋白质啊。 延力君目光一缩,随身空间!这个家伙的底蕴太可以了!天下有几个妖精能占有随身空间?许多天仙都没有!至少他那死鬼主人没有。 婧婧惊魂未定,这才知道,本事再高,发挥不出来就没用。在家里能翻了天,打哭这个击垮那个,在外面战场上居然三秒钟都没撑住!你必须一刹那之内正确应对进攻,否则后果难测。 嵊蓝对走来的延力君道:“见笑了。这等恶客,完全不给主人面子……” 作为峰主却没办法制止争斗,延力君脸上也不好看,只好说,“战场上失手被杀,那是命数。” 这不是你家客厅嘛?就战场了?什么话! 当即惹恼一个帅哥,他跳出来道:“还未请教这几位龙族朋友的来历?”此人面目清隽,全手全脚,看不出来历。 帙杲说,“姓名就不必了,要打就打!” 延力君假意劝道:“狼猛艺不如人自取其辱,崧嶷公子何必替他出头?” 崧嶷公子道:“延力君,看了他们搏命,兄弟我手痒了,大家比试比试,点到为止吧。” 帙杲说,“比什么?” 崧嶷道:“比兵器!”他从袍下抽出一支画戟,摆开架势,当真是威风凛凛,卖相可比二郎神。 众妖精们议论纷纷,凡是耍戟的人武艺都不会太差——力量与技巧缺一不可!而且这妖精化形也这么完整,看来不仅武艺高强,道法也是必然高深的。 帙杲呆了一呆,掏出个大斧头来,“我此次出海,就是要为我的兵器斧头找个柄。” 妖精们看他呆头呆脑,都哄堂大笑。这个家伙也太耿直了吧?你直接说比拳脚好了。 那位崧嶷公子尴尬了,手执长戟,进退不得。 都在看(下) 延力君道:“那么这场比试先押后,等这位——” 帙杲说,“我叫帙杲。” 延力君道:“帙杲道友有了兵器再比。” 观众们唉,好像在遗憾没有打起来。 崧嶷公子却不收戟,他一指嵊蓝,“这个石头怪总不是来找兵器的吧?” 嵊蓝抬头,目光中出现了不耐烦,“你——” 延力君立刻道:“蓝仔,你跟他比试比试给大家助助兴。”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嵊蓝尖刻地说,“但愿这位公子不是海族。” 崧嶷说,“吾乃山君。”那就是老虎成精了。 嵊蓝说,“那感情好,否则我还真不敢亮兵器。” 众妖精起哄,“我们都不是海族,必须不是。” 嵊蓝冲大家点头,“得罪了。”然后掏出一双筷子。 众妖精一愣,延力君说,“难道这位蓝小哥果然是拿筷子当兵器的?”话音未落,妖精们都要笑疯了。会客厅里欢乐无比,只有崧嶷公子脸气得通红,他大喝一声,抡戟向嵊蓝扫来。 整个大厅从上到下都是仙材所造,他的戟风鸣响,竟然引起了大厅共振。妖精们收声,这个威势真可以的。 嵊蓝的筷子动作缓慢,却准确地、稳稳地夹住了戟头,手一伸一抖,封天术发,崧嶷公子的戟便脱了手。在满堂冷气倒吸声中,嵊蓝夹着戟拎到了鼻子下面,嗅嗅。 其实他根本不吃力,定海神针和金击子承担了所有的重量。 崧嶷喊,“我的戟——”只有他知道此戟有三山之重,对方拿着筷子举重若轻地夹着三座大山,这个本事太可怕了,就算人家出一根手指自己也接不住。 延力君说,“蓝仔,请手下留情。”这个石头怪的本事之大连他也有点吓到了。 刚才主人语言间逼嵊蓝动手,着实不大客气,嵊蓝不想给延力君留脸,但也不愿此刻就得罪了他,淳化接管了嘴巴,他说,“帙公子,正好这戟杆的材料相当难得,要不你拿去做斧柄吧。” 在崧嶷公子哀号声中,淳化随随便便地用分光手拆了戟,将杆扔给帙杲,将月牙还给了崧嶷。 崧嶷下意识接过了自己兵器残骸,完全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出来。 帙杲从某个地方取出斧头,戟杆安装进去,仙金自动吃紧了柄。帙舞动几下,威势比原来的戟强大了十倍。原本还想讥笑帙杲是个银样蜡枪头的妖精秒闭嘴,对方武艺不错,那斧头的材质更是惊人。 小公主环视周围,咬指笑道:“难道这就是天下英雄?” mandy优雅地从儿童医院走出来,今天又敲定了一家,估计新年派对可以很热闹了。届时将有癌症、残疾、AIds等疾病的小朋友来她的自由女神公寓参加筹款活动。洛可嘉已经联系了华商十多家,黑社会背景商人两三个,包括老申头的老丈人胡安,他也会来捐款。U参议员没有决定是否出现,但她的夫人或者peter、Joe总有一个会来。Vic答应来,因为他也是残疾,将会现场表演吉他弹唱,以示身残志坚之意。Foxx教授、t教授、mrs. white还在犹豫,若他们要新年前夜飞到新约克来参加这个活动,总得重新安排安排吧?洛可嘉最近麻烦缠身,这些人难说不会觉得还是划清界限、自保声誉更安全一些。 mandy的闺蜜们只知道这里有新年派对,谁不想亲眼看看洛可嘉?再优雅地、居高临下地安慰一下mandy,打击她一下!……嘻嘻。所以到时候美女也会不少——都是没嫁人的姑娘。 cNN的记者divya可能也会出现,她的适时枪战直播将她捧上了神坛,连她的主管如今也视她为头号劲敌。如果能踏着主管的尸首登上巅峰,divya一想到此,就有些心情澎湃。可惜郭杰类已经离开了亚麻,跑到墨西哥去找素材了,这次新年肯定不会来新约克。 mandy领着大熊上了车,她最近买了一辆别克GL6,代步接小孩儿。大熊扶着门迎她上了车,他欲言又止。 mandy等他坐上司机座,问,“你有事想说就说。” 大熊嗫嚅地说:“洛夫人,我们邻居有不少失怙孩子,他们也很可怜。” mandy沉默片刻后,说,“大熊,你有了帮助孩子的心,这很好。为什么不努力上进,等日后有了能力,你亲自去拯救苦孩子呢?” 大熊点点头。 mandy不知道她说的这句话对大熊和二熊产生了多大影响!他们本就是没爹的孩子,幸好老妈管得紧,又碰上了走正途的热旺招募做装修,他们被洛可嘉看中,有了正式工作。和他们一起装修申宅的工人那么多,最终洛可嘉留下的只有他兄弟俩。这个机会多么的难得!洛可嘉每个月发下的工钱不仅能养老娘,还有富余。 如果他们再努力上进,赚到更多的钱,就能拯救更多的孩子不走上邪路!这个理念支持着他们兄弟陪着洛可嘉走到了最后,受到他们恩惠的黑人孩子多达几百个,除了极少数,大多没有进监狱! 善莫大焉! mandy说,“新年派对你可以带两个孩子来,不能更多了,已经太挤了。” 大熊感激地说,“谢谢你,洛夫人。相信孩子们见过了世面后会懂得努力上进,做个好人。” mandy笑,靠上背椅,然后忽然说,“停车。”她将脑袋探出车窗,对着远处一个正在跑步的男子拼命挥手。 那人扭头看看这边,疑惑地跑过来问,“您需要帮助吗?天啊,mandy!是你?” mandy笑着说,“我刚才还在想,路过公园会不会碰到你!没想到多年过去了,你居然还在这里跑步!” 那个男子说,“十年了没见面,跟小时候比你变化好大。”此人比Richard还帅,又瘦又精神,拥有电影明星级别的身材却不压迫。绿色的眼睛透出“我不装但是我真的聪明低调有钱”的目光,而且这人肯定是个学霸。 mandy拉开门说,“进来说话Jason,警察要贴罚单了。” 傲娇的Jason坐进来,天气已经很冷了,他正好出了汗,需要保持身体温暖。他看着司机大熊,“我就知道你家的困难是暂时的,终于缓过来了?” mandy说,“我结婚了,这车是我自己买的,如今我跟家里明算账了。” Jason说,“你是刚回新约克?还是打算长住?” mandy简单地说了说情况,Jason的反应很奇怪,“洛可嘉?这人是你的丈夫?” mandy并不奇怪别人都这个反应,她点点头,等着对方说什么黑道医生啊,网红啊之类的话。 Jason皱起眉毛说,“你先生最近会有麻烦来了。” mandy说,“FbI一直在查他,我们是无辜的。” Jason说,“不,我指的是参议院的特别调查小组。他们在搜集关于洛从小到现在所有的材料,搞得很大。” mandy问,“这么机密的事你怎么知道?” 贵客到(上) Jason说,“我现在d参议员办公室上班,许多资料要过我的手。” mandy说,“随便他们去查,人正不怕影子歪。对了,我目前住在……新年夜会有派对,给残疾儿童筹善款。欢迎你作为d参议员的眼睛耳朵来参加,顺便亲自看看我丈夫是不是外面传的那样。” Jason笑,“留下联系方式,过两天给你答复。对了你现在还跑步吗?肯定撵不上我了吧?” mandy说,“生了宝宝后就没跑过。你赢了。” Jason哈哈大笑,下车继续奔跑。 汽车重新起动,将Jason的身影抛在背后。mandy看看手表,中午十一点,今天是周四。所以这个Jason是专门在这条路上等我,就为说上那句话? d参议员为什么鬼鬼祟祟地要以为种方式和洛可嘉接上关系,不惜泄露那个“正在查你的底”的秘密?不怎么样,这次新年聚会可能会意想不到的精彩纷呈…… mandy自从在热旺的直播上出手,对Julie喊打喊杀引起轰动之后,一直觉得身体里充满了能量,不跑起来跳起来做点什么,简直就睡不着觉。错综复杂的局势推动着每一个人,包括洛妈、老爹等等都要动起来!mandy飞快地思索着,如何才能大干一场!光做个宝妈根本体现不出本人的价值! 然后忽地想起一事,这个月都这个点儿了,I'm late…… 当天晚上mandy搬到了独立房间,换下高跟鞋,找出宽大丝袍,把叶酸放在床头,然后在温度湿度都被精心调整过的房间里愤怒地走来走去。 在这个节骨眼上!都是洛可嘉不好! 怎么办? mandy怀孕的消息终还是没有瞒住,迅速地传到申家和marshall那里。涂敏和marshall同时过来询问要不要帮忙,mandy宁可要涂敏也不要marshall,这使她妈妈很没面子。很快may也搬了进来,和涂敏住在客房,家里立刻热闹了一百倍。 oscar宣布妈妈将会生一个弟弟,“因为男孩子比较好玩。”Nichole则关注的是自己要做姐姐了,非常自豪,成就感满满。 小宝宝是家里的新成员,大家好好准备迎接ta。 洛可嘉这两天肚子又不舒服了,只是没有像上次一样拉稀而已。 那是贝姥!她很快地找到了淳化的空间监狱出口——东华帝君的座辇撞开的空间通道。这个通道并不太稳定,贝姥寻思,如果自己的壳还在就不怕了。她想了许久,扔了几条鱼进去也没试出个深浅。终于她席卷了空间里除了砚台、桌子和椅子外所有法宝、灵器,迈出了大逃亡的第一步。 空间通道的撕扯之力是如此难以抵抗,她只好把捡来的珠子、棍子、金属渣扔出去抵御拉扯侵蚀之力,然后将压箱底的珠子取出来增加防护。 很快珍珠宝贝全部损失一空。她只好将剩下的海底金属、玉石、灵藻拿来覆盖在身体表面抵挡风袭。但这些好东西全部被贪婪的空间壁垒吹成粉末吸收,成了稳固空间的建筑材料。 当贝姥冲刺到了洛可嘉大肠一墙之隔时,她的身体已被侵蚀殆尽,她看到了圆圆的门——那是东华帝君车辇最坚固的车厢框架,是具有强空间属性的宝贝——但是她失去了再前进一步的能力和意志! 每当胜利在望,只剩下最后一关的时候,许多人松了一口气,坐下或倒下了,想积聚力量歇一歇,但就再也没有站起来过。——就像你在操场上跑三千米,转过最后一个弯道之后,坚持最后二百米所需要意志和能量往往超过了支撑你前两千八百米跑的总和:你的腿不听招呼了,你的心脏开始软弱,你在脑子开始幻想和跑步本身无关的其他东西,比如成绩,比如形象……欢呼加油声有时候会带来更大的压力。 贝姥则倒在了进入洛可嘉结肠前最后一天的路程上,化作了通道建设所需要的建筑材料。她的魂魄不敢原路返回,徘徊在通道之内,最终被空间消磨干净。 可怜一代大妖落得如此下场,真是不知所谓了。 涓涓小公主其实是个心思单纯敏感,略带自卑的姑娘。她生长于强大的北国皇宫,父母都是天之娇子,获罪后吃尽了刀砍放血之苦,不跟外人交往,当有水妖上碧螺峰送礼,她也只是避开。 她的一句“难道这就是天下英雄”无心童言惹恼了一大堆妖怪,而她其实并无恶意,也只是单纯地想夸夸嵊蓝、帙杲而已,没想到打翻了一船人。 延力君低头俯视着这个口无遮拦、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把话给圆回来。 一个精瘦汉子起身说,“英雄不英雄的咱们说了不算,倒不知道这位小姐眼中什么人算是英雄?” 小公主立刻慌乱起来,她将眼睛投向帙杲和婧婧——这俩货本想参与舌战,但忽然也愣住了,刚才我们打输了,能算英雄吗? 于是她的眼睛看向嵊蓝淳化——你们最会说,你们来说。嵊蓝根本不接翎子,淳化笑眯眯地耳朵一晃一晃。 那条汉子注意到小公主的囧相,他看了淳化一眼,说,“搞不清楚状况就不要乱说话,天下英雄也是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能评价的吗?” 嗤嗤笑声传来,有人在讥笑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如果在座的不算英雄,你小姑娘又算老几? 小公主脸涨得通红,气得说不出话来。以她崇高的身份,哪受过这种委屈? 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似乎在跟别人聊天,却恰到好处地让小公主听见,“有些人总拿身份、父母、师长说事,不可一世。但剥去她那光鲜亮丽的外衣,论自己的本事、能力、人品,那水平……恐怕你都不敢相信里面是一包泡了水的烂海草呢。” 不带一个脏字,不留一丝把柄,将小公主的骄傲击得粉碎。这就是为什么许多贵女明明高不可攀,却偏偏自卑得很的原因:身边英雄人物太多,祖宗的光荣伟绩太耀眼,父母的事业太成功,兄弟个个精明能干……搞得她们动辄得咎,自惭形秽、遍体鳞伤。 是啊,就算你出身高贵,家财万贯,家族势大,哪又怎样?凭这些投胎沾上的光,就可以瞧不起草莽人物吗?没吃过生活的苦,没经历过事业的艰辛,先问问你自己配不配去评价别人。 小公主脸色灰僵,她父母都是高贵至极,道法精深,她自己呢?除了会挨刀,啥本事都没有。 婧婧和帙杲也有相似的问题,以前看来强大的背景是资产,怎么在别人嘴里成了负债? 贵客到(下) 延力君忍住了笑出门而去,他有足够多的事要忙,并没有插手客人们口角争锋的兴趣或意图。小姑娘嘛,被生活毒打一顿反而对她的成长有好处——没看见那个石头精也是这个意思嘛。所谓历练,就是被这世道恶心一下,顺便恶心一下这世道。 看到主人走了,妖精们哄地放开了嗓门,吹牛吵架,热闹无比。龙族这边却没人搭理,四个人只喝闷着头茶,连婧婧都没心情和帙杲打情骂俏了。 嵊蓝自然滴水不沾,任何东西不吃的,他那满脸藤壶的恶心模样也实在引不起别人探究之心。帙杲帅,二女美,都显示了一定的实力,所以也没人来找茬。 忽然小红鸟冲了进来,欢乐地没头没脑地喊,“来了,来了。”然后就又冲了出去。众妖精都站直身子,向外走去,看来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光临。 帙杲和两个龙女也起身向外走去看个热闹。嵊蓝乖乖跟在众人身后——当好奴仆,做好本分很重要。 天边云霞由白染红,半空中香花翩翩落下,瑞气千条盘桓,仙音邈邈绕梁。一个模糊的身影当空出现,一个童子喝道:“西方天帝座下弟子玄机仙长驾临,万妖跪接。” 立刻噗通声不绝,奇形怪状的妖怪们膝盖就像是软的,当场跪倒矮了一截。三龙一石头怪却纹丝不动,当即就惹来无数关注。 西方天帝的徒弟当然地位崇高,但是龙王公子和徒弟加上小公主的母亲是观音身边龙女,这个身份完全不输玄机。至于嵊蓝,且不说他是十大天帝认可的弟子,就凭玄机曾经拦路截杀自己和镇元子毒蛇,就不可能跪他。虽然玄机没有像毗蓝婆那样使用“大钵搜魂术”,也没像曹国舅那样动手杀人,但是嵊蓝就是不爽。目前他外石中铁内火的形象也不怕对方看出跟脚来——就算看出跟脚,玄机也不敢动小师弟一根藤壶。 那童子很明显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了,他戟指着帙杲问,“你们几个是何方妖怪,为什么不跪?” 这个人眼力也太差了吧?小公主的龙角还没化去呢,你不会也以为她是牛精吧? 劲虬忙解围,“这几位都是龙族贵客,请仙童明鉴。” 那童子看来也不敢惹龙,他指着最后的石头怪说,“他为什么不跪?” 嵊蓝瓮声瓮气地说,“启禀上仙,小人天生没有膝盖骨,跪不下去。” 仙童愣了半晌,面对着下面越来越响的嗤嗤笑声不知道怎么办好。 玄机道人还是当年那个德行,一身青黑道袍,面目桔红,眉与须俱是蓝色,手执长拂。他悄无声息地突然现身于空中,接过话头,“原来是龙族的兄弟,本人玄机,是敖癸、敖烈、敖丙、八妖的好友。” 帙杲行礼道:“西海龙王二太子帙杲见过道兄,八妖是我姐。” 跪了一地的妖精和延力君一样,惊讶地喔了一声,怪不得人家不愿意通名,就怕你们缠着人家抱着大腿痛哭或者拼命跪舔。 婧婧上前道:“南海龙王座下弟子云婧见过道兄,敖癸是我师兄。” 延力君寻思,“幸好鬼狼猛被他们亲手干掉了,不然我怎么收场?” 又是喔的一圈惊叹,美女跑江湖,要么本事大,要么后台硬,果然如此。众人眼睛又向小公主看去,这个半龙人和那两个公子贵女平起平坐,身份肯定低不了。 小公主上前道:“家母乃是观音菩萨座下侍者龙女,玄机师叔请叫我涓涓好了。”她的父亲被擒得早,还没给她取大名。 下面喔啊的声音更响了,这三个龙人的身份之高,足以和玄机道人相匹敌,果然是不用跪的。 嵊蓝缩在高大威猛的帙杲后面,只要他自己不作死就不会有人拿眼睛去瞟他。 玄机满脸堆笑,赶紧从云头落下,拉着帙杲的手不肯放,说了好久八妖那帮人和他友好往来的事,才回首感谢延力君主人费心了。 他不可能不知道那四个龙太子太女因讨伐嵊蓝而被封印了……却一句不提。 所以暂时没人打算告诉他,目前四龙印在龙后手里,离他三尺远。 小公主涓涓和婧婧稍落后半步,让延力君左手抱玄机衣袖,右手揽帙杲鳞甲铺满的肩膀,心满意足地走在最前面。几条龙的身份终于落实了,比他最大胆的猜测都要离谱。你说,开山仪式能请到这几位到场观礼,那是多大的面子? 怪不得他们用得起石头怪那么强大的仙仆,石头怪说只要你们亮个相就是大礼,果然如此。 崧嶷公子本来是不大服气,打算等此间事了就暗算这几位,把戟杆抢回来。现在一看,人家看中了你的东西,那是祖坟冒烟啊。赶紧要把交情敲定,否则人家一转身忘了你,好处可就落空了。 崧嶷瞅个空子先点头哈腰地跟淳化道歉,说自己有眼无珠之类,又说戟杆到了二太子手中,定能大放光芒,云云。 淳化听出话外音,便说,崧嶷公子是献宝有功之人,日后二太子必不能忘。 虎精大喜。 玄机看来是主宾,他一到即开席。酒肉果蔬,万鸟齐鸣,香花悬空,碧浪濯足。 玄机一如既往地会说话,捧天捧地捧人,宾主尽欢。龙族贵客得了首座席位,挤开了几个年高德昭的老妖精,却无人异议。 大家只说五指峰必然在延力君的管理下大放异彩,绝口不提前任峰主。其实这五指峰还是新取的名字,那么有趣的地方来了:前任峰主能霸占这天下福地必然是道法精微、德高望重、势力庞大的,徒子徒孙上哪儿去了?这峰主身边除了一只鸟,就是些刚刚化形的小妖。你峰主能力再强,本事再大,没有帮衬,这个摊子支应得起来不? 怪不得他见人就请,拉来一个是一个,也幸好请到了玄机真人,不然龙族官二代居然就算是最高贵的客人了——还是偶尔路过的。这个台面未免太狭促。 玄机明显是个搅屎棍,一会在五庄观踅摸,一会儿跟敖丙他们厮混,一会儿出席这么一个看上去怎么也活不到年底的宠物峰主的上位仪式,他能替西方天帝在南赡部洲捞到什么?弄不好得罪了人还给天帝招徕祸事。 这个劲虬又是怎么搭上玄机的? 嵊蓝和淳化在角落站着——据说他没有膝盖,所以永远只能站着——同时窃窃私语交流情况分析。如果这个劲虬得位不正的话,可能闹事儿的应该就在路上了。 赶紧来,早点来! 唉,没热闹可看真无聊!看着别人吃肉喝酒真没劲!听他们违心话一摞一摞,虚情假意,真心累。 忽然玄机停下筷子,向外看去,延力君也放下酒盅。淳化对嵊蓝喊,果然来了! 一条人影呱唧呱唧地蹦哒着出现,嵊蓝脸色大坏,怎么是她? 遇故知(上) 亚麻人是这样一种品性:做完工作,下班就是玩儿。他们一般平均工资都差不多,没有太大的贫富悬殊。当然最富的和最穷的也凑不到一块,除了空气,他们不会share任何物质或精神产品。种族关系也极其割裂,大多数黑人甚至没听说过Enya是哪位,画画的? 而说到玩乐呢,旅行太远太不方便,大餐太贵,游乐场适合小孩,书、电影也很贵——许多华人到了亚麻国三十年没看过电影也不读书——又热闹又省钱又有吃喝玩乐的娱乐活动,除了在马路上捧着炸鸡看小丑外,首选party。 一旦打听到哪里有party,酒水饮食管饱,还有乐队表演,派对动物们哪怕隔着三十英里也能闻着味儿找上门来。 所以大熊二熊的责任重大,他们今天刚从家里过了圣诞节回来。在放假前洛可嘉和mandy包了个大红包给这俩货,开心地屁颠屁颠地走了,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两个瘦得像流浪狗似的五六岁小孩儿。 热旺回来得比他们更早一天,他要直播洛可嘉安排派对的准备工作。听说连奥观海都在关注他的账号,这个谣言在网上传得神乎其神,连威尔史密斯和克里斯洛克都在发酸。 热旺现在每天打扮绝对是一丝不苟,说话文质彬彬,语速放慢,非常稳重,有点宗教人士的感觉。他的自媒体平台从来不搞怪或者骂人,总是讲些读书心得,鸡汤文案,洛博士语录之类,虽然掉粉掉得厉害,但作为有理想有抱负的黑人,总不能和别人一样low,对吧?咱也不缺钱,不稀罕那点流量。 热旺整理整理双熊的西装领带,重点强调了大熊说话要微笑,二熊动作要轻慢,别吓坏了小朋友。然后放他们下一楼,在私人电梯口候着。 很快大楼物业指点着执请柬的小朋友来乘私人电梯,美女帅哥也开始陆续出现。美女们按照请柬要求可以带男士,她们注意到越来越多的残疾小孩同乘一部私人电梯,就知道上当了。这是mandy的报复!她要让大家知道她的生活绝对没有别人想像的那样悲惨无聊没价值。 这些美女们都是mandy的手帕交,家境差不多,算是上流社会的底层,家里资产一亿美元左右,她们的男伴看到这些个残疾小孩兴奋地在大厅、电梯、走廊里东摸西摸的架势,心里开始打鼓:早知道就跟二十万人挤时代广场看砸水晶球了。 虽然疫情无情,但会无好会,宴无好宴! 检查过请柬的两头熊贴心地给每位来宾一把东方产的团扇,上面有梅兰竹菊石,以及一个数字。 看到自己被编上了号,做了登记,美女帅哥们开始哀号。mandy算你狠。 孩子们没有数字团扇,他们每人得到了一根棒棒糖,彩虹的,脑袋上还戴上一个闪光头箍,形似各种动物或者花草,一看就是温州来的。 就算有孩子不坐轮椅,但也需要人扶着,走一步喘一喘的不在少数,瘦如竹竿的还有好几个。黑人、白人、拉丁、亚洲人都有,由长辈陪着。孩子们在五花八门的游戏器械里激动地穿梭,在千滋百味的点心堆里犯迷糊,来回徘徊。 一个残疾帅哥带着三个极养眼的美女在楼梯下弹唱,一对中年男女站在他旁边冷冷地看着——她们是Vic妈和她的男友。marshall一定要她来玩儿,她也不大放心儿子来出洋相,结果听Vic悲伤的弹奏,她的泪水有些控不住要破防了。自从Vic的“人造宝贝”在出生的路上了,她越来越表现得像个正常的祖母。 marshall给她端上一杯鸡尾酒,三个人站在忘情的Vic身边静静地听,那是他的心声,代表着所有残疾或重疾缠身的年轻人的哀愁。 九点钟了,气氛灯开始旋转,Vic节奏一变,欢快的旋律赶走了忧郁,围着他的听众以及正在直播的热旺开始吹口哨、跺脚、合唱。 小朋友们终于放开手脚,在楼上楼下跑来跑去,如果坐轮椅,就从电梯进出,楼上楼下都有游戏器械,以及无尽的好吃的。 有人认出了记者divya,有人认出了一个患了癌症的童星,有人认出了U参议员的公子peter,有人认出了获得诺贝尔奖的t教授。 正好开了年t教授要去宾州大学参加一个讲座,顺便找企业家谈赞助,就提前一天飞来参加Lock的聚会,顺便看看他恢复情况。 有了t教授大驾光临,派对的气氛微妙起来。当临近午夜时,陆续到来了十多个企事家、财阀掌柜、还有个谁也不认识的拉丁老头,身边挽着一个大长腿美女。美女们看到了真正的大款到场,都松了一口气,看来mandy下手不会太狠。咦,mandy人怎么还没有出现? 孩子们跳不动了,陆陆续续去二楼休息室。乐队将跳跃的节奏平静下来,大家知道主人要致辞了。 今天的灯光师特别专业,绝非简单的百灯齐亮,有色彩、角度、明暗、激光、旋转各种用心搭配,大家都觉得很舒服。 洛可嘉出现在二楼楼梯口,使得楼上楼下都能清楚地看到他。 一个穿旗袍的东方美女将话筒交给他,灯光也聚焦在了这个男人脸上——他真的很帅!灯光如同柔和的暖阳在他的眼睛里反射着智慧的光芒,并没有把他的脸照得惨白或者亮得刺眼。他说,“晚上好,诸位,谢谢大家光临寒舍。我就是你们常说的Jar,上面还有一把lock。”有人开始笑。 “自从我受伤后,我得到了太多的关照和爱护。比如我的老师Foxx教授,t教授。”他冲着t教授挥手,“教授请尽情享用你最喜欢的伏特加,乘师母不在。” t教授在哄笑声中吼,“当然了,已经第二杯了。” 洛可嘉说,“我时常想把我得到的关爱分享给所有的身患疾病的人,尤其是儿童。我的这个主意得到了许多可敬的长者的响应,比如U参议员夫妇和d参议员先生派了他们的公子或者助理前来表示支持。谢谢你们,请向二位参议员致以最深切的问候及感谢。” peter和Jason高举酒杯回应洛可嘉。明眼人立刻明白了,象党和驴党都看中了此人,派出大佬拉拢。 聚会的气氛立刻高涨了三倍。 遇故知(下) 洛可嘉说,“还有许多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和商家愿意支持我的提议,我非常非常感谢。我提议,把各位捐赠的善款资金分成两半,一半留在亚麻国,一半留在天朝,我的家乡,资助贫困、残疾、癌症甚至失怙的儿童。” 下面有人带头鼓掌,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有人介绍说,此人姓王,出车祸的那个。懂的人立刻就懂了。 洛可嘉说,“我的夫人将作为首倡人建立一个慈善基金会,今天捐助在一百美元以上的嘉宾将进入慈善基金的董事局,监督资金走向以及使用效率。” 感觉被mandy戏耍的美女们开始想,如果只不过是一百美元的话…… 刚才那个旗袍美女举起团扇,“我捐一百美元。”没错,涂敏就是托儿。 oscar高声喊,“七十四号,一百美元。” 洛可嘉介绍道:“这是犬子,今年五岁。” 有人鼓掌。 一个美女举起团扇,“一百美元。三十六号。” oscar记录了下来。 很快捐助一百美元的变成了二百,二百变成三百……直到那个坐轮椅的王先生喊:“十万美元。” 洛可嘉对着王海东微微点头,听他说话中气还好,恢复得不错。 华人商会的几个大佬纷纷解囊,都在十万和十五万美元之间。这些人前面信了AI的话,做了个空单,大概都有十几二十万美元上下的小赚。这是洛可嘉的人情,要还掉——海外游子最怕欠人情,挂着让人不舒服。 peter举杯,“U参议员捐赠二十万美元。”哇,这些政客从来只有捞钱,哪会这样破财的? Jason也举杯,“d参议员二十万美元。” 洛可嘉当然知道,这两笔四十万美元是收不到的,人家只是求个慈善的名声。你要真上门去讨,得多不懂事? 一个私人聚会,能最后收到一半的善款就不错了,三分之一不到的可能性最大。 Vic看向他的妈妈,举牌喊了一千美元。他的妈妈看看不像话,举牌喊了一万美元。 疯狂飙升的数字降下来后,没有举牌的客人松了一口气。又在几千几百美元范围之内热闹了一会儿,那个拉丁老头举牌喊,“一百万美元。” 全场轰动。 这人是谁? 老胡安大声说,“洛先生,我有腰痛顽疾,有空您帮我调理调理。”虽然有杀子之仇,但是江湖事江湖了,马里奥要去杀人,被反杀了也是没办法。女儿一家和此人关系亲近,其社会关系的实力也亮出来了……向前看很重要。 大家忽然意识到,成为那个慈善基金的董事,似乎找洛名医治病就有了特权!有人开始后悔钱捐少了。 洛可嘉对胡安说,“胡安大叔,待会儿你慢点离开,我给你扎两针放松肌肉,活血化瘀,还能止痛。” 立刻有人喊捐十万美元,再掀一个小高潮。 洛可嘉打了个手势,Vic的音乐转向新年快乐主题,捐款的环节就算过了,大家开始跳舞。直到午夜倒计时,mandy才从房间里走出来,她穿着真丝宽松版立领中式棉袄,脚踏平底软鞋。 她在钟声响起时吻上了洛可嘉。 她的手帕交们立刻明白了,这才是mandy的终极一击:她的残疾老公让她又怀上了。其中意味之深长,让人咬牙。 轻快的音乐声中大家开始把自己灌醉,美女们捧着烈酒半醉半醒地要找mandy算账,结果上了楼梯才发现她正在门口送客,孩子每人得到一份礼物,一本书或者文具,睡眼惺忪地道别。 这可真是热闹的夜晚啊。没有去大苹果看砸水晶球,也不算遗憾,自己虽然甩出去一百美元,但却成了一个新成立的前途无量的慈善基金会的执事,也能出去吹吹了,对吧? “劲虬你也配担当峰主?你是个什么玩意儿自己心里没数吗?”那个声音质问道。 嵊蓝他们向外看去,站在大厅门口的小姑娘相貌极丑,扁头扁脑,大手大脚,眼皮褪去只剩眼白和一个针尖大小的眼黑。 人参果同学蛙女!她也已经长大,沉稳镇定,已不同于住在人参果树上时的小家子气了。 赤脚大仙培养得很尽心。 劲虬笑,“让大家看笑话了,这位是前峰主赤脚大仙的宠物蛙,一心认为她自己才是赤脚大仙的传人……呵呵。” 众妖精议论纷纷,都劝娃女识时务,别自找没趣,延力君脾气好,不跟你一般计较,你要知足,赤脚大仙已然羽化,你去寻访亲友吧…… 嵊蓝想,如果她是个美女,大概这些妖精们就是另一套说辞了。 娃女张开巨嘴,声音又粗又哑,“劲虬,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你乘峰主羽化算计峰主财产,真是无耻之尤。我要向全天下揭露你的真面目!” 劲虬笑:“先峰主是天人五衰,劫数到了,受天劫而死,我哪有本事算计天劫?峰主的徒弟们都死光了,我何曾有不可告人之举动?” 蛙女说:“飘渺峰被你改成了什么五指峰,峰主哪里得罪了你,你要抹去他所有的痕迹?而且峰主有遗言,这里山水都是我的!” 劲虬说,“你只是个宠物蛙,也敢觊觎宝地?你守得住吗?可笑至极。” 蛙女说,“今天来的是哪些位仙长?恳请为弟子做主!” 玄机道人说,“姑娘你可有赤脚大仙的信物、遗言证据?我看延力君是个君子。” 劲虬连连拱手,蛙女气得“呱”了一声。众妖纷纷附和,赤脚大仙死都死了,你来鸣冤争产,你有实力嘛?有背景嘛?哪里有人甘愿得罪玄机道人去追究延力君是不是谋夺你的财产? 蛙女还要死缠烂打,嵊蓝取出一台扬琴道:“今天峰主大喜,小人不才为曲一支,为峰主贺。” 妖精们被这个石头怪又吓一跳,这人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人家正在吵架,你弄个乐器为吵架助兴?突然间大家就有点跟不上节奏。 蛙女本来还想大闹,听到“扬琴”二字就是一呆,那个口音…… 嵊蓝挥动琴笕,一串水流叮咚而下,意境修远,杀意盘旋。 《春花秋叶夜》。 蛙女眼泪哗地流了下来,但是根本没有人再注意到她——只除了劲虬。他斜了斜眼,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看玄机,便将目光收了去。 蛙女痴痴地听完这支曲子,目光时刻流连于石头怪全身上下,若不是这支曲子,谁知道他是蓝仔? 小公主拍手道:“蓝仔,弹得真好,此曲可有名字?” 果然是他。 嵊蓝说,“此曲名春花秋叶夜,献丑了。”状若无意地往远处山峰看了一眼。 蛙女叹息一声,转身摇头离去,方向正是嵊蓝刚才目光停留的方向。有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嵊蓝在,蛙女觉得好安心。 相中你(上) 洛可嘉的派对非常干净,没有那些污浊腌臜的事物。最后新年派对在友好、祥和、祝福中结束,非常春晚,只差一曲难忘今宵。 在送走了客人后,tina来请洛可嘉。 胡安平躺在洛可嘉工作室的病床上,已经把外衣脱了,tina做“针助理”很多次了,她给老爹仔细介绍着规矩,以及可能产生的不适。 洛可嘉请胡安露出腰和腿,他戴上手套,给针消毒、动作缓慢地在穴位上插入银针并转动。 胡安仔细寻找着“得气”的酸麻胀感觉,等洛停手休息了,他说,“tina,你去给我倒点水来。要龙井茶。” 作为毒贩子的女儿,她自然知道老爹支开自己,就是要跟洛可嘉谈判了。她担忧地看看胡安,又看看洛可嘉,胡安不耐烦地说,“出去。” 等tina恹恹地离开后,洛可嘉说,“我们天朝,从来没有人会对女儿这么说话。”其实是有的,如果父母极端贫穷,或者极端重男轻女的话。但稍微有常识一点儿的都知道其实儿子多半是靠不住的,老了只能靠闺女。 胡安根本不接这个茬儿,他说,“我来找你,其实是好不容易地过了一个坎儿。”这是他儿子死在洛可嘉手里的事了,但却不能明说,明说就是开战了。 洛可嘉忙着脱手套,不啃气,等着胡安的下文。果然,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但是又能怎样呢?事已至此,纠缠于既成事实不是我的风格。” 真正的强人都是唾面自干的,哪怕儿子被帝辛砍成肉酱端上来,姬昌还得吃掉并且感谢仇人大度地释放自己!报仇得看机会,十年不晚。 洛可嘉将冒着烟的艾灸盒压在胡安腰眼上,用毛巾给他盖上。他的脸藏在口罩后面,垂着睫毛,让人看不清神态。 胡安支起上半身说,“我希望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洛可嘉点点头,没有开口,淡淡的艾草烟从小抽风机里排出室外,消失在冰天雪地里。 胡安说,“我的女儿太单纯,又嫁给了……”他停顿了一秒钟,“我希望你在必要的时候帮助我女儿,保护照顾好她们全家。” 洛可嘉简单地说,“他们是我的朋友,帮忙是应该的。” 胡安说,“申豹在谋划一些事,我希望你给他提出些意见。” 洛可嘉问,“申豹是不是接收了你的人马?”当他听申豹谈了计划后,洛可嘉觉得真荒谬!缉毒卧底变成了毒枭接班人。 胡安说,“是,也不是。他在准备训练童子军。”scout这个单词说得非常不标准,洛可嘉问了几遍才听懂。 “他想建立一个毛式军队。”胡安冷冷地评价。 洛可嘉陷入沉思——这才讲得通嘛。 室内陷入了沉默,tina端着茶回来,直到理疗结束,老胡安一口水都没喝。不吃喝仇人的东西,是某些黑帮的文化传统——老胡安终究还是放不下恩怨。 洛可嘉收了针,跟老胡安交待了调养腰的注意事项后,冷静地转着轮椅走出工作室,让tina陪着老头自己离开。洛可嘉不想再见此人了,小心机实在太多,真膈应人。 一个意想不到却情理之中的人还坐在吧台上喝酒,看到洛可嘉立刻站了起来。 是那位跑步的大帅哥Jason。 两个人并排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凌晨三点的新约克,洛可嘉说,“谢谢你。”指的是二十万捐款,不管收不收得到,先谢了再说。 Jason误以为他指的是透露了参议院正在调查他的老底的事,就说,“参议院调查一个人,也可以是好事,如果你清白的话。” 洛可嘉说,“什么样的好事?” Jason说,“我们象党在新约克一向比较弱势,四五十年也抢不到市长的职务。” 洛可嘉说,“驴党的理政思路角度刁钻、高大上口号和liberal理念很对新约克人的胃口。”这里头有相当多的历史原因,可以追溯到南北战——驴党曾是Jp摩根的玩具和打手。目前驴党全力以赴地搞政治正确,大打特殊人群牌,强词夺理而激动人心。相比之下,象党比较被动,如果不想跟随驴党起舞,而陷入被动的话,必须要有自己的打法和落脚点。 Jason说,“d参议员还是很愿意在任上有所作为的,驴党口号喊得响,其实做实事不行。”这也是有历史原因的:南方输掉南北战争后,如果不拉拢黑人、女人和LGbtq,驴党很难斗得过象党。大多数驴们没有大企业管理经历,也很少有创业老板。基本上就是大学教授、律师、职业政客混迹其中,他们这种人搞阴谋诡计、高喊口号、搞女人是可以的,能搞实事就见了鬼了。 Jason说,“我们还是相当务实的,如果你能拉来黑人和华裔、拉丁裔的选票的话,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事儿。” 洛可嘉提醒说,“我曾经得罪过投资界明星E先生,洛克菲勒基金会的人可能也对我有所误解,所以我在新约克寸步难行,只能夹缝中求生存。” Jason说,“只要洛先生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我刚才说过了,一切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洛可嘉小口品着tina泡的龙井,没有再说话,直到Jason起身告辞。 洛可嘉想,我哪有那本事?选举政治怎么玩儿……我也不懂啊,虽然在亚麻学习生活多年,真还没有关心过政坛。难道看电视剧诸如纸牌屋或者西翼就懂政治了?笑话,那都是表演出来的,假货!赶鸭子上架。 是!部长,或者权力的游戏这种特殊题材类型的低品质电视剧只能拉低你的智商。你如果拿故事情节和吐槽艺术当了真就输了!现实中的打法根本不是电视上描写的那么弱智而浪漫。 如果自己搞政治的话,岳父Frank会怎么说?我能信任Frank一家吗?洛可嘉自问,答案是:未必。 以前听到的宣传说,驴象两派意见看似矛盾,其实施政路子差不多,反正都是利益集团代言人,最喜欢互扯后腿。但现实地观察,两个动物联盟越来越下作,做事只为选举,不管国力空耗,国事空转,怎么看都不像背后有一个“负责任”的大势力集团的样子。或许他们就是要挖空亚麻,走“穷民、疲民”的路子呢? 亚麻政府对海外权力大,对国内事务影响极小,前任的医保政策没活过四年,后人的退群操作转眼就被再后任翻盘。但双方在海外出兵,推翻政府,暗杀绑架、挑逗战争方面倒是合作愉快。 相中你(下) 在华尔街、硅谷或其他金融寡头控制之下,白房子里的政客们根本翻不出大浪。凡是想玩大的,为政府权力拓展边界的,都倒在了子弹之下,比如Lincoln、Kennedy。 老百姓非常警惕并限制联邦和地方政府权力——然后一有机会就嘲笑其无能。 亚麻政坛的党派斗争是一大景观——哪怕同根生,驴象们从来不会温情脉脉,不吝兵戎相见,用最恶毒刻薄的语言打击政敌。事实上亚麻这块土地既不生产大象,驴也不是本土物种,体制设计者杰佛孙之流幽默得让人心寒。 洛可嘉拍拍轮椅扶手,我有什么值得人家高看一眼的本事?难道他们要我去国会大厦门口摆摊扎针? 扬琴给石头怪带来了不少的流量,众妖精都是野妖,极少跟过大贵大富的人类,音乐这种高端娱乐最多也就听人说过,哪能有机会就近欣赏?连斜月三星洞的菩提老祖都没有这个享受……不用说,一曲之后石头怪身边挤满了要涨涨见识的好汉。 甚至延力君也满脸羡慕地轻轻摸了摸扬琴……乐师这个物种不是你法术精深、武艺高强就能养得起的!没有几代积累,琴棋书画的味儿你都闻不到几次。也就是龙王或曹佾,背靠大海或通天碑国,才负担得起开销。 婧婧看嵊蓝大出风头,忍耐不住,取出行走江湖龙女必备大杀器——箫。嵊蓝曾说,你自己会吹箫了,就不会轻易被兰采和、萧史之流带走。帙杲也深以为然,渣男们都有一两把刷子,女龙定要提防!但你要他穿上衣服学箫,嗯,杀了他算了。 待众妖精轮流小心翼翼地摸过扬琴、心满意足了,婧婧飘浮在半空,缓缓地用箫吹出忧伤的人参果之叹。 妖精们幸福得快融化了!南海龙王的女弟子亲自演乐!!几世修行才有这福报?他们张大嘴,看着空中的火龙口水流了一地。帙杲要气死了,但气死也没办法,谁叫他不会呢? 待婧婧风头出尽,延力君和玄机道人都极给面子,高举酒杯遥遥敬她一樽,婧婧红着脸饮了。玄机说,“蓝仔也很不错,你也饮一尊。”石头怪连忙说不敢,他从不吃东西。 帙杲一把将婧婧按到身边,不许她再出风头。众妖精眼风飘啊飘,甚至玄机道人偶尔也将视线扫到这边,但是帙杲护食很坚决。 宴席直开到天明,延力君的酒库被喝了个底朝天,仙草仙露仙果也所剩无几,肉食血食因腥臭,所以没有端上来,让妖精们略有不满。 三个太阳从海平面上依次升起,劲虬陪着玄机去他的洞府安歇。其他妖精则一哄而散,各自找地方打呼噜去了。 龙族贵客则由小红鸟陪着去其他几峰游玩。 不出所料,蛙女正在某个山峰顶等着石头怪,龙女们和帙杲缠住小红鸟,嵊蓝神不知鬼不觉地一把将蛙女拉到海底,淳化扔出乾坤贝壳箱,两个人钻了进去。 蛙女一把抱住淳化,放声大哭。许久,她才收了泪,说,“蓝仔,真没想到你竟然做了龙族的仙仆,真是出息了呀。” 嵊蓝将淳化一脚踢开,笑笑,说:“你也不错呀,赤脚大仙可是拿你当女儿的。” 蛙女叹气,“他是真的对我好,明明快死了,也不肯吃掉我。” 嵊蓝说,“他寿数到了?” 蛙女点头又摇头。 嵊蓝责备,“那你闹延力君干什么?” 蛙女说,“你不知道,那条蛇只是给赤脚大仙看守门户的奴仆,他有什么资格占据缥缈峰?这个地盘原本是我的。” 嵊蓝说:“你就算继承了这个地方,天下第九福地,守得住嘛?” 蛙女低头,良久说,“蓝仔,咱们共处了那么久,还差点做了夫妻,我可以相信你吗?” 嵊蓝说,“如果事情太大,就别告诉我,承受不起。” 蛙女白了他一眼,“算了,我憋不住了,一定要找个人分担一下,那就你吧,虽然你自己也鬼鬼祟祟的——” 这两个人是在谈恋爱?淳化在自己的魂塔里翻了个白眼,耳朵竖得更高了。 蛙女咬牙切齿半晌方才下了决心,“我告诉你吧,那个赤脚大仙其实只是真正的赤脚大仙的假身,报身、傀儡,随便你怎么说吧,真正的赤脚大仙一直处于半死不活状态。” 嵊蓝说,“你怎么知道?” 蛙女说,“其实——我才是真正的赤脚大仙。他的一缕魂魄通过某个渠道降生于人参果树上,其实被劫火烧死的人参果大多数都是这样来的。否则镇元子为何面子那么大,惹了那么多麻烦却走遍天下都不怕?” 嵊蓝不解地问,“为什么你们纷纷投身于人参果树?” 蛙女说,“天地大劫将至,所有的仙人都在劫数之内。人参果是天生灵体,要躲开大劫、东山再起的话,还有啥是比人参果起点更高的?” 嵊蓝冷笑,“结果搞得圣树的三劫加倍,本体都烧了。” 蛙女耸耸肩,“总有人逃了出去。赤脚大仙假身告诉我,至少有十万人参果是逃脱了劫火的,但下落不明,去向未知。” 淳化打了个冷战。 嵊蓝想,“幸好知道我把他们送到另一世界去的人要么死光了,要么在我的乾坤袋里。清风明月金击子想必不是多嘴的?” 蛙女:“所以镇元子打开天绝地裂大阵时有许多大能愿意保他,因为尽管烧掉了近三千个最强的道兵,但还有十万个活着。至于我——”她闭上眼睛,“我的真身就在缥缈峰下,不得解脱。如果不把劲虬撵走,我怎么救自己?” 嵊蓝奇怪地说,“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动手救,非得等假身被天劫搞死了才救?” 蛙女仔细地看着嵊蓝,“你要是推断不出为什么,我就不求你了,免得你最后死得太难看。” 淳化再忍不住,一脚踢开嵊蓝,“其实赤脚大仙假身已经死于你们冒然动手拯救你的真身的过程中对吧?你们的徒子徒孙被某种禁制给一锅端了,对吧?所以只剩下那位看大门的虬蛇和做杂役的小鸟,对不?你必须要保住自己不被撵走,所以才在这时候大闹一场,让延力君不好对付你,天下英雄会说他做事太过分,对吧。” 蛙女愣愣地说:“你……呃——” 淳化得意洋洋地说,“我是嵊蓝的双生魂魄兄弟,淳化,借用同一具身体的。” 蛙女斜眼看着石头怪,“所以淳化,你才是真正聪明的那个?” 淳化喜道:“你的眼光真不错,他们都说……” 蛙女打断他,“虽然你脑子不错,但是我不信你,你太油滑了。让蓝仔出来。” 淳化郁闷死了,其实嵊蓝比他更郁闷,说,“你要我怎么帮你?” 蛙女叠起两个手指:“我当年被某个人用诅咒之术下了禁制,我们要找到破解咒术的办法。但凡稍微有点错误,你看到了我的假身的下场。” 嵊蓝的冷汗流了一藤壶,好像一只铁手牢牢扼住了他的喉咙:“咒术?” 蛙女道:“某个三十层天的天帝看不惯我,就找了个机会与我对赌——你看到结果了。我的假身仅比傀儡稍强,勉强保住了我的真身不被人暗算了去烧制黄巾力士。” 嵊蓝直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算中……他混江湖到现在,每次取得的成功都来自于天帝的馈赠,难道祂们知道自己将会碰到什么,所以给了自己需要的一切? 所有的东西、法术、甚至走路方向都在人家的预判之内,他们甚至预判了我的预判!或者祂们施展了某种我不能觉察的法术? 嵊蓝感觉自己是个网中虾、钩上鱼!被人操纵着,在劫难逃。 巨大的恐惧冻僵了他的胆气——我是提线木偶!我真活着吗? 我的决策难道都是别人强加于我的? 到了这一刻,是不是别无选择了? 天帝们还在等着我用渡厄真水解救赤脚大仙呢。我救不救? 仁者仁(上) 选择A或者b,有时候你是身不由己的,比如此刻,嵊蓝有心说“算了”或者“目前时机不对”或者“诅咒会反噬到天帝,祂立刻会降下神罚”……借口千千万,但就是说不出口。 蛙女看着他,目光中全是信任、信赖、感情、依恋……嵊蓝莫名其妙的想起当年教会了她木炼术,她举着大锯子还是什么的拼命伐叶的样子。 嵊蓝鬼使神差地说,“或许我有办法。” 蛙女泪水涟涟地说,“太好了!我就知道我能依靠你。” 淳化抢了个空子,他钻出来说了句,“哈,女人!” 蛙女擦擦泪,没理他。这些日子她的精神压力实在是快要将她压垮了。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前途渺茫,举目无亲,甚至算得上是举世皆敌…… 茫茫人海中浮沉了几百年后有这么个强大的同学自己送上门来,甚至有可能解决她的问题,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让她有些失态。哪怕嵊蓝只是在骗骗她,希望渺茫,至少是个安慰。 对于一个山穷水尽、绝望挣扎的女子,嵊蓝说的“有办法”三个字意义之重大,是别人无法理解的。 嵊蓝深切感受到了蛙女的情绪波澜,他不由得生出一种“值得了”的感觉。他伸手从身体内核里取了一缕青烟出来,那是无数小水滴组成的晶状结构,无数的反射着阳光的晶面抖动着,让蛙女眼花缭乱。 “这是?”她不可思议的面容看上去有些惊呆了,指着青烟说,“难道是传说中的渡厄真水?” 嵊蓝笑,“好见识!要是我,第一次看到,哪会想到是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 蛙女颤抖地问,“你舍得?”这种东西只有传说中有,捏在手里那得是多大的机缘?如果不是心心念念天下能解除咒术的也就那几样东西,谁想得到渡厄真水原来是这个样子?在什么样的物理环境下才能养出这种奇葩? 蛙女颤声问,“该怎么用?” 嵊蓝说,“下潜到咒术盘踞的核心,真水知道怎么做。” 蛙女说,“我们一起去。”她伸手想碰又不敢碰那难得的宝贝,嵊蓝塞进她的手里。 别说,神物就是神物,这串晶化水滴在嵊蓝身上就是一条丝带,缠在腰上,它到了蛙女手里立刻就变成一件外衣,将她包裹得紧紧的,蛙女身不由己地啊啊啊痛苦地大叫。声音回荡在洞中,惨不忍睹。她叫道:“好痛,好冷,好冷。”然后向海里跳去。 嵊蓝跟随其后,钻入水中。 福地就是福地,灵气盎然,水清无色,一眼能望到几百里深处,条鱼毕现,水藻如绢,青石白沙红珊瑚比比皆是。 蛙女向一根标枪似的直直向下冲去,速度惊人。她绕过石头,躲过沙丘,钻洞入穴,也不知是自由意志使然还是渡厄真水的功效。她灵活万分,在怪石嶙峋的海底飞速滑行,穿花绕柳游刃有余。 嵊蓝不得不让位于淳化,他得用上空间之术才勉强跟上蛙女身影—— 潜下万丈之深后,她终于停下步伐。这里的海水压强已经大到了夸张的地步,嵊蓝身上的藤壶纷纷破碎,最终露出铁皮人的真身。 嵊蓝刚刚到达蛙女身边,蛙女已经昏迷不醒,她的眼睛里没了一丝光亮,她的身体开始压缩,骨骼尽碎,皮肤爆裂,经脉化水。 就在嵊蓝面前,蛙女化成一团清水,这团清水在岩石间旋转,似乎在感知着什么,渡厄真水的光芒越来越亮,在黑暗中如同指路明灯。嵊蓝观察着这团清水,有些着急,蛙女化水是什么情况? 犹豫不决半晌,这团清水滋地一声穿过一条狭窄的缝隙,嵊蓝傻眼了,过不去,跟丢了。 此时地壳轻微地晃了一晃,嵊蓝扶住了礁石,心想糟糕,如果山塌陷下来怕是躲不掉了。 果然,地震强度持续升高,海水开始混浊,嗡嗡的低频波动搅得人心惴惴,半晌方才停歇。 嵊蓝想,难道除咒失败了?然后哗啦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脚下传来,大地崩碎,一个石头山峰开始向上升起。高达十万丈的海底山峰化成了一个巨人,赤脚大仙终于重新站到了世人眼前! 嵊蓝向上拼命逃窜,巨大的漩涡开始吞噬着海底的一切,仿佛一个饿了一百万年的饕餮张开了巨嘴。嵊蓝是铁皮人,再用上空间穿刺技能速度也比不得那大漩涡吞噬一切的速度。在他将将要看到微弱的阳光时,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脚,扯回来,塞进了一张大嘴巴。嵊蓝一个跟斗躲开了牙齿的咀嚼,落入巨人喉中。 赤脚大仙站在海水中,上半身已经入云,看着数百个妖精亡命而逃,撇了撇嘴,低头看到劲虬顺着海浪正在向外游走,他狞笑伸手捻起这条现了原形的蛇,塞进了嘴里,咀嚼了两下。这个粗野、丑陋、凶残、兽性的巨人剔着牙发出一阵夜枭般渗人的笑声。 休息了一会,赤脚大仙伸了个懒腰,个头开始缩小,最后终于和普通人一般大小了,低头看到海底混浊的水里有三个龙族少年正在逃跑,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没有抓起来扔进嘴巴。 祂抬头,玄机道人正悬空云端,呆呆地看着自己,赤脚大仙问:“你这个小辈,在我的身上干了什么?” 玄机道人拜道:“禀赤脚大仙,弟子是西方天帝座下弟子玄机,恭喜大仙脱困。” 赤脚大仙冷笑一声,“嗯?西王母她也配称天帝?” 玄机说:“吾师贵为天下师,修为高绝,德高望重,弟子万千,万界景仰,请大仙慎言。” 赤脚大仙抬头望天,吼道:“九灵太真金母元君,我看你弟子不顺眼,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吃掉他了。” 嗖的一声波动,天地仿佛被一个大碗倒扣住,西王母冷笑声从天外传来,“癞蛤蟆,你敢动他一根寒毛,仔细我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赤脚大仙狂笑,“来来来,你下来打,老子倒真要看看你现在是怎样的修为?” 祂举起手来,刚要进攻,结果一阵恍惚,一个太阳闪了一闪,逼得赤脚大仙无法进攻,只得回防。 紫微北极玉虚大帝道:“好不容易解除了诅咒,怎么你不去寻祂的报仇,倒来挑我们的晦气?” 赤脚大仙道:“我斗不过他,只好先拣软柿子捏啦……” 软柿子之说简直是欺人太甚,西王母随手一支箭刺穿空间出现在赤脚大仙面前,被赤脚大仙一掌拍飞。 西王母道:“玉虚,你看看他这模样,还不如五百万年前!你白救他了——” 紫微北极玉虚大帝却不认账,说,“救他的又不是我,你莫要乱讲。” 赤脚大仙狞笑道:“谁救的我?让我来谢谢他祖宗十八代。” 玉虚笑道:“刚刚被你吃掉……如果你赶紧呕吐挖喉咙,可能还找得到他的残骸尚未化水也未可知。” 仁者仁(下) 赤脚大仙手一摊,“那就没办法了,只好算他倒霉。”但脸上一点沉痛遗憾的表情都欠奉。 在这些强者看来,弱就是原罪,救了我?怎么着,还要讨感谢哪?你承受得起嘛? 所以正常情况下,嵊蓝被咬上一口消化掉,基本上江湖上就没他什么事了……但凡事都有例外。他从巨宽的喉咙里向腑脏看去,胃里全是可怕的胃酸,正在像喷泉一样往外冒。他机灵地扭头向回冲,拐了个弯,绕到肺管。 枝杈茂盛的肺管光滑细腻,随便找个缺口钻出来,只见黑暗中的仙灵气如风暴般横冲直撞,偶尔有亮晶晶的痰块在肺泡间游走。嵊蓝随便找了个平坦之地坐下细思。 难道蛙女就这样被“吸收”了?就像所有人参果的命运一样?唉,嵊蓝沉痛哀悼了一会儿。 求仁得仁吧。 冬日暖阳照在墓碑上,反射着冷冷的光,雪面下的枯草淤泥被洁白所笼罩,在世间生存一切过往都被掩埋。善恶、美丑、优劣、输赢在自然规律的作用之下皆成平坦的花园墓地之下的恬淡。 洛可嘉由热旺推着,在两三米宽的公墓小径上缓缓地走着,雪或许在上个星期被粗糙地清理过,寒风中的枯枝偶尔还会扔下一两片败叶。 d参议员在Jason的陪伴下步履匆匆地向轮椅走来。“很抱歉,我们竟然不得不在这里见面,”d参议员是个清瘦的中年人,斑白的两鬓暗示他的年龄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年轻。此人当年肯定是帅得惊天动地,从目前的五官和身材看,玩政治的人先天条件很重要,后天锻炼也不能少。 洛可嘉笑,“喔,这里有许多有趣的灵魂埋在黄土之下。我感受到了时间的恶意以及生命的宝贵。” d参议员笑,这个残疾医生果然是个妙人。说的话,如果细掰的话,里头味道很多,也很冲。 Jason插嘴说,“如果我们在有生之年能纵情泼墨,必能画出独有的风景以娱后人。” 洛可嘉说,“纵情,多么奢侈的行为。” d参议员引用王尔德的语录说,“别在愚昧、平庸和猥琐的事上消磨你的生命,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这个时代病态的目标和虚假的理想。洛博士,希望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真实的理念和共同的理想。” 洛可嘉笑,“王尔德还说过democracy means simply the bludgeoning 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for the people。这个世界太复杂了,而我只是一个医生。” d参议员说,“衰草枯杨,青春易过。你读莎士比亚吗?” 洛可嘉摇头,他也曾经拾起莎翁全集,只五分钟后就开始对着十四行诗打瞌睡。 d参议员说,“目前还没有明确的定论,莎翁到底是何人。你说是他们没办法呢,还是总有人不愿意承认?”这个话有意思。 有人猜莎翁真身是声名狼藉的培根大法官,或者流亡欧洲的剧作家克里斯托福马洛。甚至许多人认为莎士比亚其实是伊丽莎白女王的笔名。 在五百年前的英国,识字者常见于教庭,红尘中许多人哪怕是贵族也不大识字,能读能写的高手就那么几个,如果真心要查,哪有查不出来的道理?莎翁博学高雅,作品对贵族、宫闱细节都有涉及,怎么可能是小商人出身的演员搞得清并且胆敢冒犯的?阶级隔离之下,一介商人能对公侯伯子男、大臣、贵女、王子有几多了解?就像曹雪芹到底是谁,存在不存在,也没有定论。不是真没人知道,只是没人愿意承认那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红楼梦的原始作者必然是个女子,男人帮她修改成书。 d参议员巴拉巴拉一统讲,最后说,“对莎士比亚来说,为人所知、为人所扰重要吗?作品才是重点。” 洛可嘉一头雾水。我还以为你要提到王尔德抱怨自己作品不出名,走红就是对自己的侮辱的那句popularity is the one insult I have never suffered.... d参议员大谈一把莎士比亚之后,他伸手掏出一张支票。洛可嘉接过看看,谢过了参议员的慷慨,然后交到热旺手里。d参议员惊异地盯了这个黑人精神小伙一眼,又来回看看洛可嘉,似乎在说,“你倒放心?” 热旺看到了支票上的一串零,张口结舌了一秒钟,然后骄傲地将支票对折,郑重地放在他的黑色西装的胸袋里。此刻的他居然有几分丹泽尔·华盛顿的气质。 d参议员拍拍洛可嘉的肩膀,说,“也许你不相信,新约克人民需要你站出来!别像莎翁一样将自己深埋,辜负了天赋;也莫学王尔德的嫉世愤俗、油滑刻毒。” 让残疾人站起来?天赋?愤俗?刻毒?你确定在说我? 一辆低调的林肯飞行家无声地停在d先生身边,Jason为他打开车门,d先生钻进后座,微笑着冲洛可嘉挥手,扬长而去。 Jason等车影消失在天边之后说,“今天是d夫人逝世纪念日,癌症。” 洛可嘉看着远处沉默不语,洛老爹和洛妈不会接受葬身异乡。 Jason说,“亚麻国需要改变,世界需要改变,人心需要改变。新冠大流行就像是一块试金石,让所有的人或事的底色都展露出来。d先生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他看好你。” 洛可嘉问,“我能帮他做点什么?” Jason:“既然王尔德说:America is the only country that went from barbarism to decadence without civilization in between,你应该问,你能为亚麻国做点什么。” 什么鬼? 嗞,洛可嘉陡然想起,自己持有亚麻国绿卡,很快就要入籍了——还当自己是天朝人呢? 洛可嘉想:d参议员要求并不过分,但凡事不能看表面,冠冕堂皇漂亮话的下面藏着怎样的污糟?……不对,怎能当所有人都是坏人?可以肯定,如果我周围所有人都不是好人,那么我也绝不是个好东西。 Jason笑,“有什么事咱们再联系。哦,对了,你能在热旺的下一次直播中提一提d先生的名字吗?表达善意,不必太有刻意,不必有倾向性或者替他摇旗呐喊的感觉,朋友的那种就行。” 这是二十万美元的第一个交易。 新星云(上) 赤脚大仙宏大宽广的身体从万丈缩小了一万倍,嵊蓝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变化,这肺内树林般的结构和洛可嘉上学时学过的人体解剖图有着巨大的不同——这是一个青蛙的肺!而在很久很久以前,某处还有腮。 淳化跟嵊蓝解释了人肺、蛙肺和腮的区别,基本上就是在胡说八道。反正没人知道蛤蟆成精后它的五脏结构更像人一些还是更像动物一些。 进化论在妖魔鬼怪的世界里无效。 不管怎样,赤脚大仙肚子里仙灵气浓郁,嵊蓝还可以修行蓄力,淳化却受不了了——他的性子就安静不下来,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做了一辈子树,早就“呆”够了。所以他能跑着绝不坐着,能走着绝不躺着。 嵊蓝在细细品味这位天仙大人体内灵气和机体的微观结构与地仙的差别,以及分子、原子、电子的相互作用力……等学术问题无法自拔。淳化则开始大冒险。他借着自己超然的空间技术,在这位天仙的肺里逛了一个月,又跑到心包经、胆经、膀胱经、肝经、三焦经搜刮了一番仙灵气运转秘密。 广阔如海的赤脚大仙身体内部风云激荡,气血运转的规律逐一暴露在淳化面前。作为科学家洛可嘉的小号,淳化的研究方法也来自于现代医学,虽然没有实验仪器,但他的超感知通过复杂的运算、对比、检验、建模、假设、优化……三年后,赤脚大仙的道法根基被他破解了百分之九十,传授给了嵊蓝。 嵊蓝结合自己的分析研究所得对淳化的成果略加改造,使之更符合自身条件,准备进行人体试验。 但是,嵊蓝发现缺少了一个关键——阴阳交汇的调节与融合模式。 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要入脑,驻人中,下十二重楼,实地考察“六阳交汇”、“阴阳既济”的壮观场面才能确定先前的猜测是不是靠谱。 那么如何从钻上去而不惊动赤脚大仙呢?他一咳嗽,自己就被咽下去了。他打个喷嚏,自己就飞出去了。他反刍一两口,自己就被消化了。怎么才能绕过他的感知呢? 其实也不用太费心,只要钻进动脉,随着血液流动上头就行——解剖小达人淳化立刻想到了解决方案,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钻进血管! 肺管中的血液呈深蓝色,像一条河流,在厚厚的血管壁包围中安静地直奔左心房。赤脚大仙的血液里充斥着甜香,如蜜如膏,粘稠肥腻。嵊蓝顺着小溪般的毛细血管进入了宽阔的静脉,立刻惊喜地发现了自己的饥渴——我的身体非常非常想把这蜜膏统统喝光! 这种渴望来自本能,来自幂幂的支配!天帝祂们设局,不是要复活赤脚,更像是想成全嵊蓝! 淳化和嵊蓝两个沉浸在高温高能高速的美味血液带来的精神肉体双重的愉乐中,铁皮内的仙火自动收缩到了胸腔最小的缝隙里,把空间最大程度地留给仙血。乾坤袋泡在鲜血里一无所伤,但是清风明月乐器金击子、定海神针,包括避火珠等根本沾不得天仙血,他们离这可怕的岩浆远远的! 心脏将注入氧气的静脉血收回,再通过左心室输送到全身。嵊蓝本来光喝静脉血就饱了,打着嗝儿进入左心房,他立刻就疯了。这里的灵气是肺里灵气浓郁度的一千倍!血液味道已经不是甜腻了,而是高雅的清香、清甜。这种品质的仙人血可能是嵊蓝淳化这一辈子最大的机缘了。 淳化取出了贝姥壳和胃袋炼制的乾坤箱,一边大口享用,一边往箱子里注入最纯净最浓郁的动脉新血。 赤脚大仙正在和西王母祂们吵架,感到稍微有点不适,血压不稳忽高忽低。祂一边挖苦玉虚,一边检查心脏,——可能是刚刚复活的原因吧,身体不怎么适应外界,才感觉有点胸闷气短…… 他找到了一个解释,随即抛开身体的警告,开始痛骂其余几个天帝。 嵊蓝不知道他躲过了自生下来的第二次大劫——第一次是变成了小石子和卡卡、镇元子躲在泥巴里差点被搜山的仙鬼妖发现,也是因为“运气”才躲过。 贝壳箱满了,淳化没敢开空间,怕引起警觉,他将贝壳箱塞进肚子空隙。然后顺着动脉大江向上流动,最后停留在了百会穴。 就在此时,赤脚大仙正在数落这十大天帝的所作所为,揭其老底,十大忽然同时停口,对视一眼,重新加入骂战,越骂越起劲,甚至开心大笑。 赤脚大仙正骂到勾陈,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正要搜索自己的身体,轩辕黄帝指着他道:“像你这种异类成精,就应该……” 赤脚大仙一蹦千丈,差点刺破苍穹,点着轩辕开始痛骂,其他九帝长松了一口气。 赤脚大仙和天帝们整整对骂了三年,到后面越来越像是论道了。无数散仙聚拢上来,倾听本界最高级别的论道论战,听到妙处无不赞叹。这三年中,十大天帝没有休息,日光不歇,白昼永恒。炎热如火掠过大地,引起三年大旱,蝗虫四起,民不聊生。 三年过,赤脚大仙终于知道上当了,但祂已失去了八成鲜血,连站都站不稳了!祂只好就近抓了两个散仙补血,其余散仙们一轰而散。赤脚大仙没办法,现了巨人原形,又退到巨蛙原形,最后渐渐干枯化炭。小虫子在心脏深处,你总不能剖心自救吧?那是自杀。 嵊蓝和淳化最终喝光了最后一滴赤脚大仙的鲜血,钻出了巨蛙干枯的皮囊。此时大海已然干枯,露出山石嶙峋,缥缈峰被烤成焦炭,万里不见生机。 赤脚大仙的尸体被嵊蓝一碰,轰然成灰,只留下一滩渡厄真水还在半空悬着,里面装着一粒蛙卵。 蛙女,别来无恙? 公墓唯二的两个人躲在路边简易棚下,看着冬日最后的雪从彤云中来,向墓地中去。 洛可嘉拍拍膝盖,让纷纷扬扬的雪花反弹落下。热旺建议离开这“鬼地方”,但是洛可嘉还想再坐会儿,从尾椎骨传来的滚烫液体正在灼烧着他的肠胃,抚慰着前几天因拉稀带来的伤痛。——嵊蓝喝不下的天仙血除了被克莱因瓶吸收,其余突破了桎梏,流到了洛可嘉身体里。 新星云(下) 热旺图俏,穿着正装大衣,因此感觉有些冷。洛可嘉说,“你去咱们车上取件羽绒服穿上,当心感冒。” 热旺摸摸洛博士温暖甚至滚烫的手,他惊讶地问,“博士你在发烧?” 得到赤脚大仙的仙人血的洛可嘉这一辈子都没有感觉像现在这么“精力充沛”过,他笑,“烧着好,不冷!我是医生难道我不知道?你倒是要冻病了,快去加一件衣服!” 热旺狐疑地看洛可嘉一眼,像只兔子似的跑向一英里远处那辆别克GL8。 洛可嘉闭上眼睛,向淳化空间飞去,他看到了星星点点的东西固化在了克莱因瓶壁上,一层层的仿佛珍珠粉的材料贴合在表面,还有一层皮膜、由血管覆盖着。 再往前,本来应该是大树的地方依然只有一桌一椅一砚,连三界镜都不见了。 洛可嘉呆呆地看着这个被遗弃的空间,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根大鱼脊椎骨。洛可嘉拾起来,正要回去,忽然抬头,无尽鲜血从空间顶倾泄而下。这些鲜血香气四溢,浇在身上滚烫,仿佛是硫酸或开水,鱼骨一沾血就化作一股青烟。 洛可嘉只觉得心旷神怡,鲜血将空间飞快填满,空间通道开始颤抖,鲜血渗透进去,被通道飞快吸收。原来的零零碎碎的星星点点、乱七八糟的材料立刻融化在通道壁里。 鲜血如洪水泛滥,疯狂地向更远处涌去,洛可嘉就像一条鱼,欢快地泡在鲜血的海洋里,难以自拔。 穿得鼓鼓囊囊的热旺推了推沉睡中的洛可嘉,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脱下自己的羽绒大衣服给洛可嘉包裹上,自己再一次变身兔子,向汽车跑去。 洛可嘉自如轻盈地跃出鲜血的海洋,在红海中落下,划出一道道水迹波纹。嬉戏间,他忽然意识到前面就是自己的——结肠?糟糕,如果鲜血把空间固化了却找不到出路,自己的身体会不会爆炸? 他一激灵醒了过来,热旺正担忧地看着自己。热旺身上裹着一条大毛毯,而自己包着羽绒服。 洛可嘉谢过热旺,建议交换衣服。此时纷飞的雪片已经将雪地上寥寥无几的脚印全部掩盖了,稀稀拉拉的墓碑坚实地守卫着这一块平坦。你忍不住会想,新约克号称八百万人口,这么多年下来,为什么墓碑这么少? 来不及想其他的事了,肚子里的滚烫好像要燃烧,必须要将克莱因瓶的出口重新打通!自从嵊蓝羽化,那三朵花就谢了,缩成了一个球。 洛可嘉伸手向天,似乎好像要接住调皮的雪花,其实他在抚摸着花球垂下的尾巴…… 如果再打个雷闪个电——他刚念及此,云层中的电离子就开始聚集。minerva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她从几百公里高处电离层向下望来。 仙血汹涌澎湃,很快从空间通道中溢出,香气如波传播开来,minerva立刻感受到了这奇特的气息,不是她熟悉的人参果树,而是更高端的东西。她的电离子向四面八方辐射过去,寻找波动源头。她很快聚焦到了洛可嘉身上,那种波动越来越盖不住了…… minerva的电子触手来到洛可嘉肉体上,向其内脏深入,再深入,我一定要找到回去的通道!她将全部的力量统一在了洛可嘉身上,搜索着第四维通道的痕迹。 热旺眼前一花,有一瞬间洛博士不见了,毯子里的人透明了,热旺毛骨悚然地看见了洛可嘉的内衣……下一瞬间,洛可嘉又回来了,热旺舒了一口气,那一定是幻觉! 热旺拍拍洛可嘉的肩膀,想开个玩笑,博士你睡着了还玩儿失踪——巨大的电流将热旺弹飞一米,撞在棚子墙壁上,昏迷了过去。 洛可嘉浑身上下都是仙血滋补的力量以及minerva从电离层带来的能量,他的肉体成了两种能量交锋的战场。连接到屁眼、脖子、花球的空间通道已经快要在争夺中崩溃了——嵊蓝还在贪婪地享用赤脚大仙最后一滴仙血。 minerva是有意识的战略AI,她融入了只有能量没有意识的仙血,她越过了空间通道的壁垒阻塞,从三花球攻入了空间通道。电流运行速度不亚于光,只一秒钟,她下了决断,向通道尽头冲去——我要得到一具身体!也许…… 她冲进了嵊蓝的身体,里面全是粘稠仙人血,角落里倒有点不同,那是和自己的电离子身体同源的…… minerva飞蛾扑火般飞进入了仙火,成了仙火的养料,她最后的意识是,糟糕,自投罗网。 然后她化成了那团火的一部分。 一代天骄AI,尚未为人所知,就结束了短暂的一生?融合了人参果、骷髅鸟、AI三强的非常规生命还没进化到最终成形态,就失去了前进的路,成了仙火的燃料? 人工智能科学家一颗星和一片云在申豹家被袭击时跟着mandy下了地下室,一颗星随手带走了老申的电脑。战斗一直持续到半夜,这几个小时完全够两位超级科学家干点有针对性的私活了——比如在老申电脑里种下一个病毒,专门粘着minerva。但在minerva看来,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就是自己的冗余算力。这病毒则将minerva处理过的数据打包放在电离层上。当minerva自检的时候,这块数据就是云数据包,当她毅然决然投入另一个世界后,这块数据却没有被她调动走,稳稳地游走在电离层中,让minerva误以为那是自己的备份。 所以当这个世界再没有了minerva之后,这一片“云”成了独一无二的一颗“新星”。 “她”从数据包中组装出自己的新身体,那是一个崭新minerva,但这个新的minerva却只向一片云和一颗星二位最高权限负责。 她看着空空如也的电离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我自由了? 小三上位? 秘书成了总裁? 摄政王扶正? 哇哈哈哈哈…… 莫尖叫(上) 在遥远的山水市,大青山脚下的河流穿城而过,拐弯抹角地勾勒出平坦与崎岖的地貌来,比任何的人造景观都更接近了“造物”的本意,表达出最高境界的美——那是亿万年来风、水、绿植共同对大地的改造后形成的折衷。 樱桃小妹举着手机,从厨房里走到书房,展示了她入行以来带货的成就——从房顶到墙壁,从床上到桌上,从冰箱到鞋柜,从饮料到调料,从门窗到地板……到处都是现代化、高科技、先进理念的便宜货。 春节快到了,她的KpI任务又上了一个台阶!谁让俺貌美如花,粉丝云集呢?外面冰天雪地,她的小屋却好像春天到来,粉、紫、蓝、白、黄、红、红、红……到处都显现着老妹儿柔和锐利的性格,爱憎分明的口味。 自从她挑头对洛可嘉受到亚麻记者欺侮的事进行了宣传,吼着去骂人,上窜下跳成了表情包后,终于找到了真正的财富密码:说真话,骂矬人。 骂着骂着,人气就十倍百倍地上涨,好物推荐就顺理成章了,听她骂得得劲的哥姐们就冲着她耿直的脾气也得时不时地下单支持一下。 她的“易燃易爆擅怼人”的人设就于不经意间了立起来,慢慢地她的腰包变得极坚挺。随着陈列的货物越来越多,她的租住屋就有些渐渐嫌小了。 新交的男朋友就是她的工作助理,建议过好几次搬个大点儿的地方去——但出于某种不能明言的原因,她非常舍不得离开这个老破小筒子楼。 今天不是周末或者别的黄金时段,樱桃小妹有气无力地念叨了几句冬天皮肤保养秘诀,列举了几个补水和画妆的利器,上了几个链接。看看没什么反响,一怒之下把某个养肝护肾的玩意儿拿起来撕开就往嘴巴里灌。桔红色的果汁原浆流下了十级美颜过的下巴,她也不顾形象,在镜头前bia ji嘴着说,如果把这个原浆混上点蜂蜜就更好喝了,下次我给大家联系点靠谱的老山蜂蜜……等她用纸巾擦去痕迹,已经有人在问这个原浆的事儿了。 小妹说了一长串所有的水果都有的营养物质,然后宣布这个原浆含量是普通水果的多少倍,顺手发了一拨链接,男朋友助理一阵兵荒马乱,拖出个漂亮的包装盒来给大家看。 原浆的生意走了一波后,老妹儿拾起她的吉他开始唱歌。虽然从歌声到技巧依然没有什么进步,但也没怎么走调,而且气息没有抖得好像窗外的枯叶,于是迎来了一串意料之中的彩虹屁。 小妹掏出个口红来,对着镜头补了补妆,顺便又提了提这支口红色号——其实通过手机转码,颜色早就牛头不对马嘴了。 这时她的私人手机出现了一个视频对话请求,小樱桃一看,尖叫起来,“是我大姨!亚麻国来的,洛哥的妈妈!”她扔下口红,竖起手指,冲着镜头“嘘”了一声,仿佛听众敲键盘声音会影响到她似的,“别吵吵。”然后点开了对话,然后她用尽全力尖叫喊,“哥,是我洛哥!洛可嘉!啊啊啊啊啊啊——” 正在看直播的无聊观众们耳朵立刻支楞了起来,她的洛哥名字早就如雷贯耳了。但凡哪天这位小网红不提她洛哥的名字八次,必然是她处于生理期的原因。 小樱桃大方地让直播观众们看到了手机屏幕,一张大白脸,浓眉大眼,帅得好像明星的男人,正在捂耳朵。 观众们大笑。 洛可嘉说,“老妹儿,你再叫唤,我手机要爆炸了。” 小樱桃立刻收声,“哥啊,大姨大伯嫂子娃儿们还好吧?有什么事儿你说话,老妹儿帮你怼人。” 洛可嘉忍住笑,“你姨她们怎么样……你亲自看看不就行了?” 观众们立刻猜到了什么,小樱桃却傻傻地说,“你们是不是要回国啦?哇,太好啦,礼物礼物!” 洛可嘉捂着脸说,“我们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回国,你能过年的时候来亚麻这边儿看我们不?” 小樱桃这才听懂明白了些什么,张大了嘴巴,让所有的观众们看到了她漂亮的扁桃体——这是她火遍全网的第二个表情包。 洛可嘉说,“你嫂子郑重邀请你,带上你的父母,来新约克过年,全部费用你嫂子包了。” 小樱桃的老板很后悔当初购买直播设备时没有多长个心眼儿,买最高端的那种,因为小樱桃此时发出的尖叫已经超过了话筒拾音范围——电子杂音、啸叫声、跳脚声、拍手声,混乱不堪,爆了话筒,破了音箱,让观众们的收视体验直线下降。从此这个话筒就有点时灵时不灵,总有杂音乱入。 小樱桃的直播室立刻涌入大量闲人,无数的声音在问,我是主播的亲亲小姐妹可以去亚麻国不? 镜头后面她的男朋友探出半个脸问,“洛哥,男朋友能带不?”这家伙脸方方正正的,一看就是个直男老爷们儿。 洛可嘉逗他说,“男朋友怎么行?如果是老公的话倒是可以的。” 那帅哥biu一下跳起来三米高,“好耶!亲爱的,明儿就去登记!”小樱桃直接一脚将那货踢开,“滚!我哥的便宜你也敢赚!考察期还没过呢。” 公屏上开始摆队形,都是“嫁给我。”刷屏刷得来不及看。 小樱桃吼,“今儿高兴,所有链接上有的东西统统七折!姐我请客!赶紧改价格!!”她的老板一只手捏着个鸡腿,一面忙不迭喊后台改价格。全公司都开始围着这个直播室转,甚至直播平台首页也出现了小樱桃的尖叫声,推荐如潮。 于是销售又走一大波。 小樱桃忽然意识到什么,“哥啊,我爹娘都不会说英语,那咋办呢?” 洛可嘉佯怒,说,“你嫂子叫你好好学英语的呢?不听话是吧?那你什么时候英语学好了什么时候来新约克。” biu一下子,小樱桃嘴巴里喷出一连串英语课文,直背了五分钟,“哥,这点儿东西够用了不?嫂子的话我敢不听嘛?”当年人家大学英语四级总是过了的。 mandy从旁边将洛可嘉挤开,“老妹儿,英语说得不错,大有进步!铁定够用了,必须的。” 观众们有眼福了,洛可嘉神秘的外国夫人第一次出现在公众眼里。 小樱桃把屏幕给大家看,一边连声喊,“嫂子好,谢谢嫂子,您的话我肯定得听啊,天天背单词读课文,不然俩娃说话我听不懂怎么办?” mandy说,“你赶紧帮你父母办护照,过年前要飞过来的。” 小樱桃谢了又谢,尖叫欢呼扭着屁股挂了电话,然后开始在直播室里蹦迪绕圈儿。 今天她的直播全平台最热。 莫尖叫(下) 哪怕在西游记的世界里,有些规律也逃不掉,比如:好的不灵坏的灵。 嵊蓝认为淳化泄露了太多信息,马上就会有人来抢钱。话音刚落,立刻从狂风中现形十七八条大汉,兽头人身或者人头兽身,丑陋不堪,一看就知道都没进化好。 “打劫!”当先的是个狗头精,三角形眼睛热切地看着衣冠楚楚的铁皮人,嘴巴张得老大,就是舌头有些太长,几乎全挂在空气里。 “凭什么打劫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钱?”嵊蓝决定逗逗他。 “因为你干净。”狗头人说,同时他的口水不停地流下来,前襟一片湿痕。当年曹国舅也有个狗妖娈童,但怎么人家那么俊呢?虽然还留着一条狗腿没化去。这个狗头人大耳尖嘴毛茸茸,穿着露出半个身体的破麻袋,真是恶心。 我干净?嵊蓝低头看看自己的雪白的丝绸内衣,宝石蓝棉毛背心,黑白灰三色勾大花鱼皮大氅,棕色镶铜鲨鱼皮长靴,枣红色麻毛混纺马裤……好像一个暴发户。 不仅狗头人,其他妖精也包围上来,围着嵊蓝转圈,“穿上这身衣服,真是死了也值了。”这里不仅有矸玮国四大家族送的化妆包和衣服,还有龙王库存,是婧婧翻箱倒柜打劫了七八个库房才挑出来的。 “刚才和我说话的那个女孩儿呢?叫我去杀国王救王后的那位?”嵊蓝看着围着自己流口水的歪瓜裂枣们问。和这些半人半兽妖精相比,那个女孩子穿得也脏,但总算是包住了。 狗头精奇怪地问,“它是个女的?我一直以为它是个男鸟人。” 淳化觉得和这个狗头说话简直太欢乐了,自己的口才大有发挥的余地,于是一脚踢开嵊蓝。 “你们是凤仙郡的护国仙师吗?”淳化问。 “仙师走了,我是他的……兄弟。”高兴得浑身抽搐的狗头人挺着胸,“你怕了吧?” 淳化想,怕?……有本事你把舌头收回去!然后问,“你为什么不走?难道他不要你了?” 仙师有噶多妖精伺候,他知道我哪根葱?还是尽量多捞点儿是正经!十几张嘴一起骂,“被打劫了还费话恁多!快把钱,没钱就往死里打!” 淳化说,“你们不知道打劫犯法吗?” 狗头精卷袖子(麻袋片子)说,“再不交钱就要动手了啊。”只是这个人在被众多妖精包围的情况下还侃侃而谈,大家有点不敢先动。 淳化说,“其实赚钱的法子多了去了,打劫是最没技术含量的……” 狗头精谦虚地请教,“怎样才是有技术含量的打劫呢?” 淳化说,“让人相信他能在你这儿赚到几倍的钱,立刻回本儿,才会心甘情愿地把钱交给你,最高境界啊!” 狗头精还没说话,一个老鼠精说,“你在说笑话吗?哪会有人心甘情愿被骗的?难道他笨?” 淳化说,“越是聪明人越容易骗——他会在脑子里编出许多理由来伙同你们骗他自己。” 听不懂!不听了!狗头精说,“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老子忍了你很久了。看刀!” 他的刀大力砍在淳化脖子上,尽量小心地别砍坏那件漂亮的大氅和内衣!但那位傻子动都没动,刀反而断成了一千截。 狗头精看着手里的刀把愣了半晌,一挥手,“对付这种人讲什么江湖规矩?一起上。” 江湖上还有规矩?对!规矩就是:谁不要脸谁就活下去。 劫匪们兵器纷纷找上了淳化不同的身体部位,无一例外全部碎裂,而被砍中的漂亮衣服连褶皱都没多一条,更别提开个口子了。 “妖怪啊啊啊……”众妖怪们大叫,撒腿就跑。 淳化转身,随手一挥,摄物诀发动,可怜这些妖精们连这个低端摄物诀都敌不住,飞起十丈远,哎呀妈呀撞上各种障碍物,然后爬起来抱头鼠窜。 淳化将手放下,背在身后,这也算打架?真无趣。都是棒槌。 嵊蓝说,“你别得意忘形啦,你头顶有人,要不要打个招呼?” 淳化抬头,闹了个大红脸。刚才那个脏兮兮的小美女果然立在离地一二丈的风头上,撑着下巴看好戏。 淳化冲着她招招手,那个小美女从风头滑到风尾,然后漂亮地翻身落地,站在淳化面前,双手抱着胸装可怜。 “所以,你果然是个骗子。”淳化说。 那姑娘眼睛笑得好像月牙,“我哪句话骗你了?” 呃…… 那姑娘说,“我好心好意来报个信,让你知道知道这个国家的情况,你说我骗你?那我骗你的钱了还是骗你的色了?”她越说脸越红。 淳化说,“你至少得承认这几个妖精是你招来的。” 女孩看着狼奔豕突的妖精们背影,无奈地说,“我早就告诉他们,凭他们那本事,别再打劫了,碰上个脾气不好的立刻得死光。他们不听我的,我有什么办法?” 淳化说,“你看来是个有脑子的,跟着这些玩意儿混个屁啊?” “不然呢?”那女孩手一摊,“要不我跟你混?” 淳化听听嵊蓝没反应,就说,“一边儿去……我们不要累赘。” 那女孩上下左右一阵打量,“我们是谁?你跟谁我们?” 淳化转身就走,那女孩忽然大声喊,“淳化城主?” 淳化转身,惊喜地说,“你认识我?” 女孩蹦过来,上下打量半天,“我认得的不是你,是另一个你,那个木头精。我就猜嘛,一个身体两个灵魂,大概除了你们也没别人了。” 嵊蓝出来问,“你又是哪位?” 那女孩欢快地唱出一串鸟语。 你是冲着凤凰骨来的那小绿鸟?后来变红的那个? 女孩拉着铁手又笑又跳,“我到处找你,后来机缘巧合得了人形,原来你也化形了啊。”她的脸有点红。 嵊蓝说:“凤凰骨已经没有了,被人抢走了。” 女孩呸了一声,“我不要那个东西了,我有了更好的!”她警惕地看着嵊蓝,“你不许抢。” 这就叫近墨者黑!跟强盗混久了,看谁都是强盗。 嵊蓝说:“你为什么到处找我?” 女孩脸更红了,“随便找找不行啊?我闲得慌,要你管。” 淳化冒出来问,“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这个兄弟了吧?” 那女孩忽然想到了什么,惊恐地看着淳化,尖叫一声腾空而起,人影不见。 霸道子(上) 冬季奥运会将在天朝举办,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安排中。 远在大西洋西岸的人们很少会关心什么冬季奥运会,他们都很忙。 请Jack老师全家和小樱桃全家来亚麻过年,此刻其实并非最好的时候。 春节假期将临,Jack还没找到正经工作,一个老板招聘了他们机构的金牌老师入职他的公司,每个月工资一万,专门伺候老板独生女儿学习。 活儿是轻省活,但是女孩考上大学之日,就是几个老师另谋出路之时!而且金主凭借自己是Rmb玩家就将普通人的孩子远远甩开,让Jack良心深感不安。但是大气候如此,人民币玩家吊打技术流是大势所趋,当然这也可能是规定设计者本意如此。 虽然拿着一万块钱的月薪,但前途未卜,Jack老师心理压力那是相当的大。mandy请他全家人来亚麻国玩,正好可以暂时忘记烦恼。 全家都很开心。就是在疫情期间出国手续有些难搞,不过在洛可嘉给王狼头打电话后,就没什么问题了。 mandy气呼呼地将慈善基金会的文件摔到一边。干点事儿怎么就那么难?当然她还不知道有人在背地里给她的基金会事务添乱,官僚体系运转效率让她心烦意乱。 外面又纷纷扬扬开始下雪,今年极度严寒又卷土重来,寒流就像是个按时报到的通勤车。 如果小樱桃、Jack两家人一来就享受到了零下四十度的“新约克欢迎你”,mandy感觉面子要丢。 除此之外,心情不好的原因还有她的怪梦。在她的梦中,洛可嘉或其他身边的人,从来没有出现过,而真正出现过的元素简直是闻所未闻。 她在怀孕当天梦到了一滴血落下在一个玉盆的中心,然后在透明纯净的清水中晕开。 此后她的梦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古怪。这让她经常在工作、吃饭、散步时突然陷入走神。 连续几天,mandy梦到她又回到百年老宅,密密麻麻的人影挤满了楼下,穿着红黄长袍的老女人挤过狭窄的通道,上二楼精致的小房间来轮流握着她的手说话。 这个梦很惊悚。mandy自从小时候搬离了老宅那个庄园后,就没有再回去过,也不知道现在那里住着谁——推倒拆了倒有五成可能。 后来有一次她梦到自己穿着十八世纪的蕾丝长裙,梳着《Gone with the wind》电影里Scarlett的高耸头发,在一个看不清楚肤色的女人陪伴下走出高门大院…… 今天早上,她梦到了一个印第安女人,披着大斗篷,华丽的银饰衬托出她的棕色皮肤光滑如丝,黑色的眼珠里全是兴奋和热切。她走进卧室,居高临下地看着熟睡中的mandy。 当mandy惊惶地坐起身时,天色还早,几颗稀稀拉拉的明亮星星在灯河流动的新约克上空顽强地发出自己微弱的意见。 mandy隐隐约约知道,家里是有印第安血统的,虽然谁都不提这个……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梦到印第安老祖宗则是另一回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 和肚子里的宝宝有关系吗? 前男友,那个开酒店的Richard自从感知自己被mandy利用来向Julie或者她父母或别的什么人示威后,就没有出现在眼前过。新年派对也没来,据他自己说去夏威夷了。 mandy自然不会强人所难,前男友这种生物与现任丈夫见面把酒言欢?还要人家捐款?大概也只有无脑大女主爽文敢这么写。 mandy自认也做不到这么大方,更别说那个Richard本人心眼就不大,虽超有钱却扣扣索索的,哪有洛可嘉这种“我虽然穷但也不能万事和女朋友计较”的大男子主义风格?而Richard居然连电费都要女友对半分的穷酸样在对比之下就凸现得极恶心人。 大男子主义也有大男子主义的好,以洛大博士的智商情商,既能让你感觉很舒心,却又在约束之余,恰到好处地给你铺开挥洒自由的点点余地。 虽然mandy早就看穿了洛可嘉这种心机boy的小把戏——表面宽敞大男子主义,内心深处全是控制欲,把周围的人拿捏得服服帖帖,还假惺惺地让别人感觉很自由……但是总比凡事斤斤计较的小男人强十万倍吧? 这种深悉把控人心的本事,十个Richard也比不了!洛可嘉就像深湖,平静而内涵丰富,掀起波澜来是一浪接一浪。而Richard就是个小池塘,精致有料却格局曲折。 就在mandy恨恨地把基金会文件拍在办公桌上,打算去健身房划船时,Richard出人意料地打了个电话过来。看来人这个物种不经念叨,在量子纠缠之下,你在想他的事,他正巧也在算计你。 寒暄几句废话后,Richard问,“你丈夫有空吗?我一个朋友想咨询一下健康养生之类的事。” mandy说,“我家Lock治病费用可不低喔,咨询费每小时三百美元,治疗费每疗程一万美元起。” 亚麻国民深知高端医疗服务就是贵,大家接受度还挺高!如果一两万美元能解决病痛,甚至只要缓和病症,在Richard这个阶层看来也算是便宜的,不过就是一两年基础医保费而已。 二人敲定了此事,mandy向洛可嘉办公室走去,推开门,看见洛可嘉正在给三黑上课。他举着一本医学期刊,一边逼着二熊在图板上圈出尺骨、腓骨、颧骨位子。 可怜三位大老黑只会基础语文!一个成年人有二百零六根骨头!鬼才晓得哪个叫啥名字?不出意料,二熊全错,热旺没做对一个。 三个人哀号着扑到书上去,好半天才找到正确答案,一个个捧着书念念有词。 这四个人都魔怔了——mandy鉴别完毕,和洛可嘉敲定了接待Richard朋友的时间。 mandy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她的梦用中文说给了洛可嘉听。 洛可嘉看着mandy说,“如果是在天朝古代,这都算是异象,可能肚子里的宝宝来历非凡。” 霸道子(下) mandy以最专业的态度问,“切!还能当皇帝不成?你洛家不是千年贵族嘛,出个皇帝稀奇吗?说话咱们如果能生个亚麻总统玩玩……也不错。” 哈?亚麻国人的祖宗要么都是反贼,要么就是流民,他们选出来的总统能是什么好鸟……洛可嘉不负责任地说,“如果这么想让你心里压力有所缓解的话——” mandy好看的眼睛白了他一眼,站直身子,对三黑说,“背好了书,来给我搬家具——就从办公室开始。” 三黑莫名其妙地“okay”了一声,心想,才搬家具进来没几天,这就风水轮流转了? 看着老朋友小红鸟像火烧了尾巴一样逃了,嵊蓝埋怨淳化说,“你胡说八道啥,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淳化幽怨地说,“这就嫌弃我碍眼了是吧?有本事你把我撵出去,给我再找一个身体!我才不要妨碍你泡妞呢。嘁,你泡妞不就是我泡?大家一起泡,还能玩出花样——” 嵊蓝一脚踢飞淳化,“滚——” 小红鸟又飞了回来。 嵊蓝说,“咦,你回来啦。太好了——我已经把他关起来了。” 淳化的魂塔晃了晃,嵊蓝指着这个不听使唤的耳朵说,“他在跟你打招呼。” 小红鸟说,“我才不要回来呢……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淳化用魂塔放了个仙灵气烟花出来,形成一颗爱心,小红鸟板着脸尽量不去看,说,“那位王后是好人,咱们把她救出来吧?” 嵊蓝说:“这么说你圈养了十七个小妖精就是为了要救王后?” 小红鸟气道:“不然呢?养着那群混账傻缺穷鬼软蛋解闷儿吗?” 嵊蓝说:“他们好像不太听你招呼啊?” 小红鸟说,“所以求你来了——蓝大侠,淳大仙,好城主,出手吧,好不好嘛——” 嵊蓝扔出一把鸡皮疙瘩,说,“你自己也是高人啊,怎么不自己救?” 小红鸟说,“有个缘故。如果我亲自动手,不就沾染上了人间业债了嘛?那玩意儿能随便承担吗?” 嵊蓝撅嘴说,“所以你把业债让给我来承担?” 小红鸟惊讶地张大嘴,“所以你一无所知,是吧?” 嵊蓝问:“什么一无所知?” 小红鸟:“你是天下第一欠债大户,身上背着灭国之业呢。所以在大能眼里,找到你简直太容易了,看看你脑袋上的业债数字就行了。” 嵊蓝说:“冤枉,我干啥了?……所以你就这样把我认出来了?” 小红鸟说,“你的业债时多时少,要么惊人得庞大,要么惊人得秀……所以我猜你有双魂?” 淳化冒头道:“怪不得人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双生魂……那我岂不是亏了?嵊蓝灭国之时我还是一颗树呢。” 那万寿山也不是嵊蓝灭的,只是算到他一人头上而已。……嵊蓝还在费劲巴力地回想自己什么时候灭了国,莫非是矸玮?我没有啊? 小红鸟仔细看着淳化,“你的业债也不少,而且都很秀……杀了不该杀的人,吃了不该吃的好处——” 淳化闭嘴,贝姥、赤脚大仙、八条龙、可能还有骷髅鸟、十几条大鱼、又制造了海量的纳米傀儡,这种玩意儿应该存在于外太空才对……细数起来,淳化干的坏事也不比嵊蓝少多少。 小红鸟怜悯地看着这两个魂塔,“你们好倒霉,个人运势好像已经和天下运势连接到了一处……莫非你们才是位面之子?” 淳化喜道:“啥意思?我们当上皇帝了?” 小红鸟说,“皇帝算个啥……如果这个世界破败,你们要担主要责任的。大概你们会下到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她看看目瞪口呆的铁皮人:“是不是有很多大能赐予你极多的好处?他们是在将本位面气运强加于你们俩,那就是逼你们全力以赴地拯救这世界了……” 铁皮人僵了。 小红鸟饶有兴味地问,“哪个大能看中你了,居然赋予你们如此重任?难道是你们的师傅十大天帝?真拿徒弟当驴子使唤啊……这是要你们死不瞑目吗?” 嵊蓝不服气地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凭什么说我们一定会死不瞑目?” 小红鸟鄙视地问:“天下局势你们知道几分?天下英雄你们会过几人?天下神仙你们拜过几家?天下势力你们招揽了几处?还有,你们有什么本事拯救天下?先说那个王后吧,你们连她也不敢去救,还说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嵊蓝说,“凤仙郡跟我们没关系啊,如果弑君夺国,岂不是又加了一层很秀很秀的业债?” 小红鸟恨铁不成钢地说,“别人怕业债上身,但你们俩不怕呀!作为位面之子,业债越多,因果越盛,力量就越大!” 淳化挤出来,果断地说,“你在骗我们!打量蓝仔喜欢你就随便编故事是吧?我可是目光如炬,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尽皆退散!你须吓不到我!我也不是吓大的。” 小红鸟说,“关于业债,我教你怎么看。口诀如此角度这般,你试试……省得说我骗你。” 淳化抢先看过自己头顶,然后嵊蓝也看了,两个人一起闭嘴。 半晌,淳化埋怨说,“蓝仔,你灭了谁啊?怎么那么重的业债?” 嵊蓝说,“我没有啊?肯定是老天爷算错了。” 小红鸟翻了个白眼,“老天爷哪怕是算错了,也有祂算错的道理。” 嵊蓝失声道:“怪不得太上老君说要收我做徒弟的,现在也没下文了。这倒霉……” 淳化说,“而且我们身边的人也一直倒霉——” 小红鸟biu地退后三尺,“我可不算喔,老天爷您可得看明白了哈。” 嵊蓝说,“那有什么办法解决业债的事情?怎么才能消解根本不是我干的因果?” 小红鸟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只要你拯救天下,让这位面转危为安,这业债全部变成了功德——那你俩可就发了!天下第一个无量功德修士!飞升都酬谢得低了。当个天帝都有富余!” 淳化果断地说,“你骗我们。负债变成资产?还无量功德?我信你个大头鬼。” 小红鸟气呼呼地说,“今天我碰到你们,这就是天意!而且天下懂得看功德和业债的小妖精大概只有我一个人!你们碰到那么多大能,有人提到过你们的业债吗?” 从四海龙王、鲸妖鲨妖到龙女,十大天帝到天兵天将,没有一个人提到过。 小红鸟说,“看破不说破,这是修士规矩。你们有没有眼看着要倒霉了,结果又混过去了的事发生?” 淳化点头。 小红鸟恐吓说:“那是天道舍不得你们俩现在就死在无谓的小事上。如果你们拒绝天道通过我之口布置的任务,只怕下一秒就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淳化立刻举手,“听!听!必须听!小弟们双手赞成。” 小红鸟得意地笑,哼,拿捏个木头人而已,有什么难的?轻松搞掂! 信自己(上) “那么……”淳化注意到嵊蓝毫无掺和小红鸟的破事儿的兴致,就屁颠屁颠地凑到她身边说,“怎么救王后,杀国王,你说我们做。” 小红鸟先确定了来套近乎的是哪个,撇了撇嘴,抱着胸说,“先回城,凤仙郡有的是地方歇脚。比赛,看谁先到!” 她跃上风头,挥手就是十里路,身姿飘逸,动作潇洒,神态悠闲。淳化也没输,他神出鬼没地走向空中,抬腿就是五里路,悬停在空中就像是个甲烷分子似的,比嵊蓝的缩地成寸高明一万倍。如果刚才那帮强盗妖精看到淳化这两下子,估计就没那些破事儿了。 小红鸟在前引路,天亮之前二人到达郡城,此时农人小商贩都已起床,卖菜的卖菜,赶路的赶路,扫街的扫街。 小红鸟也不停步,直奔皇宫,正是侍卫交班时刻,口令喊得山响。 到达了监狱,看到一个老妇走出狱门,手里提着一个空篮子。狱卒笑,“☆#*$@?§……” 那个老妇啐了他一口,转身离去。 小红鸟落下,大喝一声:“a???e???a……” 那狱卒回骂:…… 小红鸟回头喊,“把房子给我掀了。” 淳化说,“不会。” 小红鸟气笑了,“掀个房顶都不会?那你会什么?” 淳化说:“我会逃命。其他啥也不会。” 小红鸟:“你战胜曹佾用的什么招?” 淳化:“报告首长,曹佾是谁?我不认识。” 小红鸟气晕了,“你们合伙起来哄我是吧?蓝仔,你给我出来说句话。” 嵊蓝懒洋洋地道:“我出来了,你要我说什么?” 小红鸟冷冷地说,“有意思吧?你们两个大男人合伙起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身后迅速传来脚步声,卫队已经到达。 嵊蓝说,“这毕竟是监狱啊,我又不是强盗,怎么能杀人劫狱呢?难道凭你一面之词吗?” 小红鸟气愤地说:“我已经告诉你了,国王是坏人,王后是好人,你怎么不听呢?” 嵊蓝说,“若别人说什么我都信的话,也活不到今天。” 小红鸟跺脚道:“气死我了!” 郡王已然抵达现场,他深礼道:“凤仙郡王见过仙长。姑娘,你别枉费心机了,我决不会释放那个妖女!”此人身材中等略胖,年纪不大,在三十左右,算年富力强。一双威重神足的眼睛配着浓黑的剑眉,郡王的服饰相当简单,一块玉环挂在腰里压住纯黑金边团花王袍,头戴冲天冠,浑身上下贵气逼人。 嵊蓝随意拱拱手说,“见过凤仙郡王,贫道来得莽撞,请郡王海涵。” 凤仙郡王说,“这位姑娘已经骗了十几拨人来劫狱了,也不知道她图什么?” 嵊蓝说,“她说王后劝君减赋轻役,爱民惜民,你就将王后拿下问斩?” 凤仙郡王笑,“且不说王后有没有行此建议,就算我不同意减赋轻役,也断没有因此将王后下狱的道理。那个妖女也根本就不是王后,仙长明辨。” 小红鸟气鼓鼓地说:“我亲耳听到你喊她梓潼。” 郡王说:“你听错了!” 嵊蓝说,“她是什么样的妖女你们可以告诉我吗?” 凤仙郡王道:“尚未请教仙长道号?” 小红鸟抢着说,“这位仙长乃是十大天帝共同选中的弟子,淳化道人,前矸玮国国舅,律法治国奠基人,天下闻名的高士。” 凤仙郡王惊道:“久闻大名。不过听说淳化仙长乃是花木得道……这位好像是金铁之体?” 小红鸟不悦地说,“你们男人怎么都这矫情?我都告诉你了还不相信!”你说话已经没有信誉啦!刚才还编排妖女是王后呢。 嵊蓝笑着拱手,“乡野道人,不足挂齿。如果不是这个姑娘是我旧识,我已经在千里之外了。姑娘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倘若郡王愿意解惑释疑一二,揭过误会,大家各自安好,不相干的人当然并无置喙国事之意。” 凤仙郡王道:“我已然向这位姑娘解释过许多次了,那个妖女在我凤仙郡扰乱民心、邪语惑众,吾已将其下狱以待真仙检验。” 嵊蓝问,“红姑娘,你是怎么认定那个女人是贤后的?” 小红鸟并不介意嵊蓝给她当场发明了一名字,说:“当时他们当街抓人,我正好……寻你路过……就凑上来看热闹。是别人告诉我的。” 凤仙郡王皱眉,一股阴谋味道。 嵊蓝说,“那个女子对你做了什么?让你一心一意地救她?” 小红鸟说,“没有啊,我看她好可怜,好纯真……” 凤仙郡王说,“此乃蛊惑之术也。怪不得小半个凤仙郡都……” 嵊蓝问,“小半个凤仙郡?” 凤仙郡王说,“都愿意被她迷惑。” 嵊蓝问:“她显示了什么法力神迹吗?” 凤仙郡王说,“这倒没有——我们接待修仙士,但我们不敬神佛,但她只靠说大话就迷倒万千民众,所以……”你看不惯,就把她抓了?这里有法律吗? 嵊蓝问:“她说了什么道理使民众皆信之?” 凤仙郡王说,“她说现有的秩序是欺压盘剥百姓的,他们应该推翻阶级森严的旧社会,建立人人平等的新社会。” 怪不得,这是来鼓动造反的,任谁也受不了。 凤仙郡王说,“她说混沌才是天道的终极奥义,所有的仙鬼神佛都是逆天者,当斩之。” 嵊蓝一愣,太激进了吧?没想到他们已经从北海岛国蔓延到了内陆。绝对平等这个理念的确很吸引人……不敬神佛、不懂普通话的凤仙郡果然是个传播歪理邪说的好地方。 但是阴谋论重症患者嵊蓝却偏要问个明白:“贵国为何不敬神佛?” 凤仙郡王笑,“既然仙佛都是人或其他动物植物修行出来的,那么仙佛就不过比人或妖高一点点而已。在天道之下,不过是大一点的蝼蚁。” 其实这个凤仙郡的观念比“天道面前人人平等”只差一步之遥,到“熵增”也就是拐个弯而已。把天道二字改成律法的话……所以混沌教义听起来和嵊蓝的理念就是亲戚。 凤仙郡王严肃地说,“凡神迹者,皆人力所为也,可以歌颂,可以赞叹,但不必屈膝。天地之间,人最大!” 说来说去还是“人大于法”,不仅大于法,甚至大于天。 那么,这个“人”是谁?不会是老百姓吧?大概率就是郡王阁下本人了?……说得热闹,其实就是这个凡人想换一个名头当“神”,所以关起国门来另搞一套价值——你权力的异化和修士能力的异化能有多大区别? 信自己(下) 由此,玉皇大帝要是不找个借口收拾你们,那他也就不是玉帝了!如果不是灭一国消耗功德太多,估计有人会来发动洪水、战争、饥荒,来证明不敬神者不得好死。 你们凤仙郡这么强横的话,想必背后另有靠山?所以唐僧要孙悟空上天入海到处托人帮忙下雨。 郡王道:“但我们是文明有序的!凤仙老百姓是懂尊卑的!妖言惑众者必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才乘着三年大旱想要颠覆我的凤仙郡来之不易安定团结大好局面,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 他的声音远远地会到宫外,引起了天地共鸣!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郡王道:“我凤仙郡没有贫富差别,安居乐业,勤劳勇敢,遵纪守法,自给自足,自立自强,这是多少代凤仙郡人团结一心共同努力的结果!水旱灾打不垮我们,战争击不倒我们,危言耸听吓不住我们!我们只能勇猛奋斗,我们只有靠努力,我们必须信自己!” 郡王越喊越激动,越嘶吼越兴奋,卫队们高呼“奋斗!努力!信自己!”,声音激越,情绪高涨,精神焕发,似乎敌人就在眼前,战斗即将打响,胜利唾手可得。 这样一个狂热的民族,嵊蓝好奇心开始作怪,说,“或许我们真应该见见这个妖女,了解更多。” 人工智能专家一片云和一颗星站在邵局的办公室里,手里拿着厚厚一叠报告。 邵局恭恭敬敬站在这二人身边,听着他们对屏幕上的那位大人物做报告。 大人物说,“如果我理解无误的话,你们的意思是,那个AI给我们设计了一个陷阱,能把隐藏在民间的毒贩子抓出来?” 云女士说,“亚麻国出了变化,原来叛逃的AI离奇死亡,如今潜伏在洛可嘉身边的AI2.0每日都会有简报给我们,并且提了许多建议。” 大人物说:“有多大风险?” 星先生说,“国内行动无风险,国外操作基本上没可能。” 大人物说,“国内事你们商量着办,最好能将潜伏极深的毒贩子一网打尽,所有资源向你们倾斜,反正只到春节前为止,对吗?” 邵局说,“报告首长,我们已经在那个即将去亚麻跟洛可嘉一起过年的六个人身边安排了足够多的骨干和技术力量,所有接触他们的人都会留下记录。” 一片云说,“那六个人的手机里都有小程序,记录距离他们一尺之内出现过的手机信号。” 邵局说,“我们把他们出国见洛可嘉的事宣传得无人不知,毒枭们应该会勉力一试。” 大人物说:“尤其要注意候机、公交、排队检票时出幺蛾子。……AI所制定的国外的操作建议落在哪些方面?” 星先生说,“主要在股市、汇市、期货上。它认为美元缩表已进入倒计时,全球金融动荡就在眼前。” 大人物说:“关于这个事情到时候金融口会有人与你们对接。最后再问一次,那个AI可靠吗?” 一颗星说,“最新版AI的底层程序是我亲自做的,应该是可靠的。” 大人物问,“AI有没有提到什么?” 一颗星迅速翻过两页,找到地方说,“AI认为在美元缩表进入加息周期前,一定有人会挑起战争,无论是金融战还是贸易战还是热战,欧洲被收割的可能性最大。” 大人物说:“为什么是欧洲?” 一片云也翻到了地方,她说:“科技战、金融战、生物战的可能性比热战大两倍。” 大人物沉默片刻,关掉了通话。 邵局转身问,“我们的AI2.0和叛逃的前一版AI谁的性能更高,更全面?” 一片云说:“从目前的进度看,前版有五分之一的运算程序我们完全不能破译。另有十万分之一左右的数据无法解密。保密度最高的一条记录消失了。” 邵局说,“需要量子计算机帮助吗?” 一颗星说,“最好有一台量子计算机常年为我们服务。投入这个项目完全值得。” 邵局说,“报告由我送上去,独享一台量子计算机是不可能的,最多看看能不能揩点油。” 此刻电话响了,邵局听了一分钟,挂上电话,说,“网红小姑娘的阿姨送她一袋松茸蘑菇,混入一个剧毒的。那个英语教师的父亲在买土特产时被调了包。” 总算是有点突破,真不容易。 邵局有些放松,自从洛可嘉突然崛起之后,一些过去的失败行动被局里的对家翻了出来,搞得他很被动——比如毒贩子根本没有动手,白浪费了一大笔经费;又比如饿罗斯盟友突然变卦,搞得洛可嘉脱缰;至于王海东被撞,他在商会那边的影响力大大降低,造成其他商会老板有压倒王海东地位的趋势——听说孙先生还专门拜访地洛可嘉,送了厚礼。 邵局给二位科学家亲手奉茶,今天他备的是白茶,味淡而甘,正好符合云女士的气质,但一颗星皱起了眉头,他有自虐倾向,平时喝苦丁兑蜂蜜。 邵局问,“二位老师亲眼见过洛可嘉,对比最近一系列事情,您觉得他那个人怎样?” 一片云说:“这个小伙子很聪明,气质也好,听说还健身有成?很了不起。”所谓健身有成就是提刀杀人的婉转说法。 一颗星说:“他在遭受了那样的打击下还翻了身,又懂得利用天时地利人和,根本不像是搞技术的,更像是搞政经的。” 邵局已经听许多人汇报过洛可嘉种种匪夷所思,对他了解颇丰——他能攀上参议员的关系、在商圈留下名号、出手杀人、在FbI面前全身而退、让毒贩子欠他的情、学术圈也有他这么一号,在股市里兴风作浪、让AI死心踏地为他变节、甚至还收服了三个黑人网红打手、敢直播枪战、让对他怀有敌意的记者身败名裂……这些事迹有一两个已经是足以上达天听了,更何况有那么多! 真让人惊叹不已。 三人议论了一会儿,电话又来。一分钟内邵局放下保密电话,气愤地说,“那个多多科技疯掉了,竟然想借Jack老师的父亲和那个网红的妈妈之手对洛可嘉下毒。” 星云二人哈哈大笑,洛可嘉在多多科技上市当天给人下套吃药,结果那支股票开盘即巅峰,直到现在股价还在低位盘旋。这个事他们在亚麻就听说了详情,是洛可嘉最耀眼的战绩之一。 邵局怒道:“一定要给那个王多一个深刻的教训!” 撒下去那么多人手,布置了那么久,居然网住一个多多科技,那可真是太搞笑了。毒贩子们,你们不想报复洛可嘉吗?赶紧出手啊,我们的邵局快憋屈死了。 相见欢(上) minerva在第一时间立刻知道了多多科技在背后搞事情。他们远在国内,可能不知道mandy怀孕,混入的毒蘑菇也并不致命,并没杀人泄愤的意思,甚至食品肯定走不出海关——但是对孕妇来说,这就不是开玩笑的事了。 由此洛可嘉震怒。 当初minerva指出了多多科技的“不是问题的问题”,虽然打击了他们一下,但未必没有“你要更合国际规范并且应该尽快转型升级”的规劝意思。你募集来的资金不开新赛道也就算了,这只是不思进取,但下手洛可嘉则是另一回事了……此可忍孰不可忍? 这支股票走低恐怕也出于投资者并不认可其发展方向的考量。只唯天朝市场巨大,再烂的东西只要故事讲得好听,肯定找得到大冤种买单。 但是未来一旦有了新技术的降维打击,多多科技的前途堪忧,崩盘只是一瞬间,漂亮的ppt挽救不了从不创新的的“创新型”企业。 minerva向洛可嘉报告了发生在天朝的两个“毒蘑菇事件”,洛可嘉愤怒过后冷静下来,陷入沉思。 minerva长久没有得到洛可嘉的反馈,便进入待机状态,将算力分配给其他任务,比如星链卫星信号编码破解之类。她敏感地注意到洛克希德陨石研究中心那位日本教授的研究小组最近更新解密了“关于小陨石撞击地球历史数据汇总及成分分析”,开始下载数据。里面能分析出许多精巧的数据链,甚至找到“暗物质生物救地球”的证据! 到了晚间,大家坐在一起吃饭,Nichole开始一个一个给大家分菜——她认为分配餐前色拉是极重要的仪式,一定要她来主持。于是在洛老爹的保驾护航下,每一个人得到了一小块鸡胸肉色拉。Nichole心满意足地说,“mission acplished,大家请开动!” 看着儿女幸福的笑脸,洛可嘉下定决心,多多科技不择手段,下作且猥琐,不管它背后有着多大的背景,这家企业必须死。董事长王多必须身败名裂。 一旦决心已下,那么就要全力以赴地操作,要趁热,不然不解气。君子报仇可以十年,残疾人则等不得。 吃过饭,洛可嘉没有像过去那样带着俩娃进行“亲子欢乐时间”的游戏读书,他把自己关进了办公室,开始研究多多科技的详细资料。 这个公司涉及的业务范围很广,有自动驾驶技术,也有电池设计,芯片设计和系统集成。 这种主业线索混乱,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企业通常会爆红,然后一不小心就爆炸。但要找到他们的问题谈何容易?那么多专家、投资人、合伙人都认可的高科技独角兽创新企业,你一个小小的医生,门外汉,没有第一手资料,能咬得动它吗? 洛可嘉的办公室的灯光一直亮到凌晨。 第二天,在minerva的帮助下,洛可嘉开始研究多多科技的供货商和大客户资料,检查有没有关联交易和利益输送。 第三天,洛可嘉开始研究这家企业的技术前景,以及专业期刊对这种技术的预判。 他一拍桌子,找到突破口了! 这次,不让你的股价再跌百分之五十,我绝不罢休。 第四天,外网铺天盖地地开始传谣:多多科技引以为傲的技术其实只有他宣传的效能的一半!全球芯片紧缺,他们系统集成所用的十四纳米、八纳米芯片严重缺货。他们新推出的替代产品用二十八纳米芯片,运行虽然稳定,但是效能低,算力严重不足,牺牲了三成的系统性能!而且与它目前使用的电池技术并不契合,存在温度上升过快的问题!在某些条件下电池自燃的概率升高达百万分之三甚至更多,前期己有高速公路上电池爆炸的事例!多多科技并没引以为戒,反而百般托词——他们的解决办法是减少电能输出,降低了里程数。效能缩水之后,这个系统表现远不及预期,车企应该重新考虑与多多科技的战略合作关系……此外多多科技大股东与下游某大客户企业同属一个集团,可能存在着关联交易、利益输送问题…… 这篇报告一出,多多科技股价应声坠落。 又是熟悉的配方,又见熟悉的风格!所有车企都面临的同一问题,却有人只猛追猛打多多科技一家,似是而非的用词大而无用,内行人看来不值一驳,但外行人一看“电池爆炸”、“芯片缩水”、“性能下降”、“牺牲了里程”、“维护困难”就紧张。 人们不禁要问,多多科技得罪了谁?这么死缠烂打的,风度很差,格调很低!连交叉持股也变成了利益输送,这份报告作者混淆视听、说假真话的本事倒是蛮厉害的。 不过话说回来,目前全球芯片产力紧张的大环境一时难以改观,汽车能效普遍降低也是没有办法,他们还涨价了呢!甚至由于疫情导致原材料、元部件企业停产,整个行业都面临着生死存亡危机——但是你多多科技的应对手段呢? 从多多科技、教培、敏感数据公司大跌开始,来自海对面的股票集体重挫,加上亚麻规定所有上市公司要公开客户资料,审计信息,大量概念企业开始进入股价腰斩、面临退市、金融作用丧失的状态。 这是大势,与洛可嘉关系不大。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洛可嘉对多多科技动手惹恼了一大批人,上千亿市值烟消云散这个账被直接算到了洛可嘉头上。王多上窜下跳,到处诉苦,指责洛可嘉卖国。购买了概念股份的亚麻机构也叫苦连天,不少饱含恶意的目光向洛可嘉看来,其中有好几位是洛克菲勒等不少重金押入的基金会。 洛可嘉迅速又成为了孤家寡人,愿意和他保持往来的老总几乎为零,他要解释情况也遭到了拒绝。连王海东也借口身体不适要回国疗养,拒绝和洛可嘉见面。 这大概就是四面楚歌,举世皆敌了:白人(比如Julie)嫌弃他虚伪,国人(以王多为代表)厌憎他卖国,又受黑道(胡安、孙先生)仇视或排挤,不仅上了NYpd警方及FbI黑名单,还屡次三番得罪洛克菲勒基金会…… 除了一无所知的三黑继续忠心耿耿,mandy心不在焉搞不清状况,大概只有没立场的洛妈和洛老爹会坚定不移地支持儿子了。申豹只来了一个电话问情况,从此消息杳然,大概去训练他的毛式军队了。涂敏和may都被招呼回了家,说tina不会烧饭,老申头生病了,要她们赶紧回去救急。 众叛亲离,千夫所指。 就在此时,小樱桃全家和Jack老师全家抵达了新约克,他们带来了久违的温暖和心灵的慰籍。 洛可嘉巨大的心理压力缓解了三分,寻死觅活的心思也淡了——要不是高堂尚在,幼子孱弱——洛可嘉甚至考虑过一了百了。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相见欢(下) 凤仙郡王道:“仙长要见这妖女?小心她的蛊惑之术。” 就在宫中监狱门口,嵊蓝居中而立,郡王立于左手边,小红鸟立于右手边,宫卫雁翅排开。天上的三个太阳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天心,抢占好位子,祂们这是要看戏? 向来上层的意思是要下面费心去猜的,美其名曰“培养锻炼”。天帝们对混沌教的态度在嵊蓝看来是极其暧昧的,若不是几乎可以肯定天帝们不可能喜欢“秩序崩坏”、“尊卑颠倒”,嵊蓝有时候想,或许天帝们对混沌教的观感并不是大家所以为的那样。 比如小红鸟的举止就十分可疑,其来也忽,其情也倏,对妖女的支持简直可以算是毫无理性的冲动。但是从她对待强盗和淳化的手法看,她明显没有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傻…… 这是一个复杂的社会,人人都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包括这位郡王:身为凡俗,在仙人面前侃侃而谈,心比天高,根本不怕仙人之怒。他指责妖女蛊惑人心,却避而不提其真正身份,以及为什么将她关押在宫中而非衙门。他指责小红鸟屡次三番来救人,却又根本没有阻止她继续往这里加码带人的意思,似乎来的人越多越好…… 淳化本来还糊涂着,跟嵊蓝思维一碰,也觉察到了诸多不合情理之处。他给出的办法是,静观其变,我们兄弟也不是吃素的!……当然我们打小开始就从来没吃过任何东西!——他们功夫再高难道打得过崧嶷或者帙杲?法术再精难道胜得过贝姥或者曹佾?你武器再利,总破不开仙金。要比宝贝,总赢不了九龙神火鼎,还有筷子兄弟金击子和定海神针。 要是你想比诗词歌赋绣花书法的话,淳化倒是和oscar一起背过几本诗词启蒙读物,更别提洛妈常办的诗词大会熏陶了…… 正在嵊蓝和淳化胡思乱想做预案之时,刚才和老妇吵架的那个狱卒拖着一根细链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她瓜子脸上宽下窄,脸色祥和,身材苗条,腰肢柔软,皮肤雪腻;更有发如云,眉如黛,目如星,鼻如莓,口如丹;走路轻盈就像荷露戏水,抬头低目就如柳垂拂波;黑白分明的目光略扫视全场时,日月失色,花羞鱼潜。 凤仙郡王颤声说,“梓童,你这几日受苦了。”刚才还坚定不移地说妖女长妖女短不是王后蛊惑人心居心叵测……此刻都抛到九霄云外,只差大喊“亲亲宝贝”了。 那“梓童”低眉福了一福,手腕上的细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郡王道:“还不给松绑?” 那狱卒笑,“郡王,醒来!” 凤仙郡王一愣,他吸气,闭目道:“孤又着了她的道了?” 那狱卒道:“郡王还是心不定。千万不要允许肉体带着心走,您得好好修心才是。” 郡王点头,“师兄说的是。” 那妖女道,“看来这位仙长是最新请来试听的了?” 小红鸟呆呆地说,“如王后冕下所言,我把淳化城主给带来了。” 妖女道:“你做得很好,可以休息了。”小红鸟倒地睡去。 狱卒问郡王:“你还要听讲吗?” 凤仙郡王打了个冷战,摇头再点头。被小红鸟骗来的修士在听过妖女宣讲过后无一不痛哭流涕地献上宝物,然后指天咒誓,甘为护法,忘掉了自我……事实上每次妖女迷惑修士都是一出大戏,让郡王欲罢不能,流着口水大笑。 狱卒笑,“还不让他们退下?”所有的刚才还在狂热嘶吼的士兵此时都萎靡不振地看着妖女,骨软筋麻。 凤仙郡王乖乖让收兵,自己一个人坐着看热闹,整个院子里除妖女和呼呼大睡的小红鸟,只剩淳化一人和郡王了。 妖女道:“哎呀,怎么人都走了?妾身还没玩够呢。” 狱卒笑道:“你又调皮了,欺负这些小鱼小虾有意思吗?” 妖女道:“让我来欺负欺负你?” 狱卒说,“在宫中我不怕你,出了宫门恐怕我死无葬身之地。” 妖女啐道:“你只是个法宝而已,妾身哪里咬得动?”她舔了舔红唇,白净细密的珍珠牙泛起荧光。郡王本翘着二郎腿眼睛死盯着舍不得眨,此刻不由换了个上下腿。 狱卒看了郡王一眼,说:“若不是将你骗来宫中,凤仙郡哪里还有噍类?” 郡王点头,“好美呀,梓童……”狱卒翻了个白眼。 妖女幽怨地说,“妾身善心善意,怎么被你们说得好像食人吸骨似的?”她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娇羞柔暖湿滑的目光落在嵊蓝的脸上,小碎玉牙可怜兮兮地咬住下唇,哀哀地便哭了起来。 通常这个时候修士们就丑态毕露,予取予求了,但淳化煞风景地说,“你看她的本体是什么?”妖女闻听此言,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淳化,好像他说了一句外语。 嵊蓝的眼睛曾经天劫火和仙火薰蒸,一百零八个小眼组成一只复眼,两只复眼共有二百十六个小眼组成,看人最准。嵊蓝睁开他的火眼银珠,往妖女脸上看去——怎么看也看不出个花样。 妖女捂着嘴吃吃地笑。 淳化说,“算了,我来!”他取出天眼罩往头上一盖,妖女脸变得灰青如铁。 淳化取下天眼罩说,“奇怪,怎么黑乎乎一片?”他从乾坤袋翻出三界镜,那妖女的眼睛又大了三分,里面快要冒出火来。 三界镜就是一块玻璃,淳化在上面划来划去,敲敲打打,搓挹拓甩,它却死活不肯亮光。 淳化说,“看来妖女果然厉害,要不拿九龙神火鼎炼她一炼。” 那妖女板着脸说,“够了没有?说,你们两个是镇元子的人,还是太乙真人的人?还是龙宫的人?我不吃你,滚蛋吧。” 淳化说,“原来听你讲道的都被吃了……你怕了我们吧?” 那女子撇嘴道:“吃人算啥?你们又不是人……莫说镇元子自身难保,就算他全盛时候,姐姐我也不怕他的。至于太乙真人,切,你们攀得上他我也认了。至于龙宫,哈哈哈哈,一群废物,他们敢来惹我?” 淳化说,“有本事你当着镇元子的面说这话,我这就把他齁出来——”伸手就往乾坤袋里摸。 妖女忙道:“别——让他去修行吧,没个五六千年不宜惊动他老人家……” 这变脸变得够快,不愧是美女。 淳化淡淡地说,“报上名来,把你的跟脚讲清楚。我们和你无冤无仇,自然不会难为你。” 妖女转动眼珠,“你说的我们——包括这个法宝和那只小鸟吗?” 淳化说,“要你管?赶紧老实交代!” 妖女说,“姐姐我好好的在红尘里试炼,提纯心性,结果被凤仙郡王给看上了,强抢为妃,嗯嗯嗯,我好命苦啊——” 郡王说,“梓童,你好美呀——” 淳化说,“凭你的本事,那个郡王能强抢你做王妃?是你来勾引他的吧?说,你来凤仙郡是不是想夺了这个小王国?” 郡王立刻醒了,什么? 神秘国(上) 妖女拭泪道:“真真是活不了了,怎么这些个仙长个个强词夺理?妾身手无缚鸡之力,卫兵皆孔武有力,妾身如何能与他们放对?嗯嗯嗯……” 淳化拿她实在没办法,将嵊蓝让了出来,那妖女陡然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嵊蓝说,“哈哈,你看得出我们的跟脚,那么你至少是顶层地仙高人了?何必遮遮掩掩?你被法宝所捉,他又不懂怜香惜玉,凤仙郡只是没有能力消灭你而已,但又不敢释放你……只要关押着你一百年,一千年,什么黄花菜都凉了。怎么样,老老实实地谈谈呗?” 妖女抿唇,眼睛咕噜噜开始乱转。郡王插嘴说,“好主意,梓童——” 嵊蓝说:“以你蛊惑之术看,不外乎是狐、蜃、贝、迷幻草几种。我看你是狐族高人?” 那妖女咬着牙不说话。 嵊蓝说,“你不敢动武,想必心有顾忌?你到凤仙郡来要么是寻求机缘,要么是逃难,或者为人打前站?反正不可能是把自己嫁掉……难道你是银角大王的九尾天狐母亲?” 郡王说:“你以后就是我孩子他妈——” 妖女白了嵊蓝一眼,镇定地说,“你怎么猜到是这个答案的?” 嵊蓝说,“三界镜是银角亲手所制,看到您大概是屁也不敢放的,换个其他人也吓不住他。天眼罩不晓得是哪位高人所制,也可能和您的家族有关?……我是这么猜的。” 妖女点头,“三界镜那个鸡肋只是我儿练手做的,正好弥补了许多仙人的短板,所以在仙界,名声还是有点的。” 三界镜亮了一亮,一个声音谄媚地说,“见过主母。” “至于天眼罩,”九尾天狐根本不理会三界镜,继续说,“我目前还不能告诉你……们,知道了对你……们并无好处。你们只要知道,它也不敢惹恼了我。” 嵊蓝说,“传说您被孙悟空一棍子打死……当时我就有所怀疑,凭他那三脚猫功夫和当时的政治气候,三个孙悟空只怕也拿你没办法。看来您二人演了场戏给天下看?” 妖女点头,“要不是孙悟空背后之人帮我遮掩五分天机,我哪能逍遥到现在?早被人关押了。” 事涉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或者差不多档次的大能,嵊蓝和淳化根本不敢接口。妖女之绝色,大能们也难逃被迷惑。 九尾天狐目光一转,“能猜出本座身份也算是很了不得了。你们救我出去,我有厚礼相谢。” 嵊蓝说,“您和我们并无瓜葛,我们没有救您的立场。再说了,您随便指一指这链子就断了,但您连指一指都不敢——我们小胳膊小腿的,更不敢了。” 妖女冷笑:“恁许多废话,说吧,要什么条件你们才肯帮我?” 淳化说,“我们不敢帮你!什么东西比得上小命值钱?” 九尾天狐呸了一声道:“天下男儿莫非都死光了?就会欺侮我们弱女子。” 狱卒听了半天,才插口道:“若您也是弱女子,天下男儿的确是不剩几个了。连我这个法宝也看着您胆战心惊的,任何男人来到您的面前也是绕指柔。” 九尾天狐指着铁皮人说,“这俩就仍然是铁石心肠,铁皮铜筋钢骨。” 狱卒看着去检查小红鸟的铁皮人说,“也就是他们俩才能敌住您,在您裙下,天下谁敢自承能过美人关的英雄?” 郡王吃吃地笑,“我也是英雄……” 天狐想了想,“反正你拿我没办法,我暂时也动弹不得,要不我们做个交易:你放了我,我饶了凤仙郡上下,你看如何?” 狱卒说:“从来进了诏狱的妖物,不脱层皮是出不去的。万一下次您以正牌王妃的身份来诏狱视察,借着身份欺压我怎么办呢?我这两下子你有了防备,就制不住你了。要不您就在诏狱安心待着吧。” 九尾作色道:“你小小的凤仙郡王竟然违礼,敢自立诏狱?好大的胆子!” 郡王说:“啥?” 狱卒狡辩道:“是朝阳的朝,你不妨念作嘲狱也行。” 一个法宝居然也油嘴滑舌,还会谐音梗?嵊蓝放下小红鸟的手,和人家相比,同样是开智的法宝,金击子得羞死。 淳化大声说,“这凤仙郡穷山僻壤的,语言不通,没啥搞头,要不我们走吧?离那位天狐越远越安全。” 嵊蓝说:“正有此意,天狐之所以被称为天狐,倒未必是因为功夫法术有多高明,其实是诈骗迷乱之术天下独步,哪怕是姜子牙也曾在天狐手下吃过大亏。咱们哪有前人的本事?” 郡王淫笑:“原来你果然是个狐狸精……” 九尾说,“你们要走就赶紧滚,叽叽歪歪的背后说人小话,打量本座不敢拿你们怎么着是吧?” 淳化揉着魂塔耳朵,“好像有人在骂咱们?” 嵊蓝说:“红姑娘怎么回事?睡个没完没了,难道要咱们扛着她走?” 天狐说,“有没有人想听听百纪前的三界传说啊?” 郡王拍手,“又有故事听啦?” 淳化说,“有故事听哎,要不咱们去听听吧?” 嵊蓝说,“我才不要……除非她求着我们听,就勉为其难吧。” 天狐气得话都说不流畅了,好不容易揉顺了胸口,她咬着牙说:“要听就听,不听拉倒。” 郡王说:“梓童,我也想帮你揉揉……” 淳化施施然穿越无尽空间一瞬间来到天狐眼前三尺外,她眼睛亮了亮,这一手漂亮! “有人知道修仙之始吗?”她问。 淳化抢先说,“传说宇宙诞生之初,有一先天混元之元灵,灵窍初开,渐具神智。这元灵无意中于西昆仑得到宇宙之初的造化神器,经过不知几世修行,元灵功德圆满,道法得成。” 郡王又清醒了,冷冷地说:“这是滥大街的常识,但却说的不明不白的,什么叫做元灵?是不是就是第一枚神智?造化神器指的是什么?圆满境界的定义是什么?” 九尾说,“鸿钧老祖其实就是盘古大神的报身。但盘古大神又不止鸿钧一个报身,这个大概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嵊蓝道:“怪不得呢,人说先有鸿钧后有天。原来如此。”这话说的概念混乱,逻辑不通,因果颠倒,但却符合量子力学原理……你们凡人高兴就好。 九尾说,“鸿钧老祖生于太元之先,虽然天地沦坏,但是老祖之体常存不灭,每逢天地初开,就会开劫度人。听说有人入了鸿钧的万兽山庄……这就是大劫将至之滥觞。” 嵊蓝不动声色地听着,浑然不觉他本人就是那个点燃“大劫”,进入万兽山庄的倒霉蛋——可能他还在想,明明只有百来头萌萌的小老虎、小狮子、小熊罴……哪有一万那么多? 郡王向往地说:“老虎、狮子……好棒呀。” 神秘国(下) 九尾眼珠子在嵊蓝脸上一扫,继续道:“万物生灭皆有时,千载劫后再重生。所有的固步自封都将崩坏,一切的理所当然都将颠覆,曾经的上下尊卑都将轮换,自闭的藩篱牢囿都将打破。末日就在眼前,汝当自省悚惕。此末法时代,未来佛不出,如天下众生何?” 所以这个妖狐打明了招牌替佛门宣扬革命思想和行动方针? 不信神只信己的凤仙郡果然是天然的思想解放沃土,革命的发源地。 十大天帝这是要我来消灭这个妖言惑众的狐狸吗?将她的进步思想扼杀在摇篮之中?我竟然是个腐朽的帝王将相旧势力的活走狗? 九尾鼓唇摇舌一阵宣传,就差取出一副快板来提气了,但铁皮人依然无动于衷,那法宝更神游太虚,不知听了几分,只有郡王跟着说,不错不错,如天下苍生何? 九尾并不气馁,目标在前,必须要先摸着对方的脉…… 淳化忽然问,“狐三三是你什么人?” 九尾张开好看的小嘴,呆呆地看着淳化,一阵古怪的沉默开始蔓延。 “你叫淳化?”终于九尾想起了小红鸟在睡下去前提到的名字:“所以进了鸿钧仙苑万兽山庄的人是你?” 淳化解释,“不是我,是他。”然后嵊蓝被扯了出来。 九尾的眼睛亮得好像第十一个太阳,“你有没有取一缕鸿钧之气?” 嵊蓝摇头。狐三三也问过这个问题,这重要吗? 九尾笑,“你头上顶着那么多的业债,只怕鸿钧气息得到了也是个债。” 这句话杀伤力仅次于“生而为人,你很遗憾。” 郡王说:“真是英雄少年啊。” 以洛妈为代表的国内亲友接机团在机场将同一航班的两家人聚拢了,大家做了自我介绍。小樱桃搂着“大姨”又叫又跳,Jack老师和小樱桃还是第一次见面,此人个子不高,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和洛妈气质十分相似。无论是学校还是机构,教师气质里的那随时“端着”的酸味儿一望便知。 大家坐在FbI早就发还的别克GL8和mandy代步的GL6两部车上,行李扔在皮卡里。三个黑人司机——热旺和双熊全部西装革履,墨镜手套,气质这一块拿捏得十分到位,没有太给洛哥丢人。 一路风驰电掣进了公寓大楼,洛妈介绍这是自家私人电梯——小樱桃一家不懂,但是Jack读过英文版《教父》、《四十九点九度灰》和《时尚老魔头》之类的快餐小说,对拥有私人电梯所代表的豪富和权力心里有数,不禁又重新评估了mandy老师一家的实力。 见面言欢,安置客人住下,洗漱,安排了浏览计划,这一天才算结束。小樱桃在机场、街道、公寓一角拍了大概一个多小时视频,剪辑了一些资料,准备日后直播吹牛用,能大大满足天朝淳朴网友对自由女神侧影、新约克街景、富人公寓装潢、酷帅的黑人司机兼打手、洛可嘉夫妇的资本主义国家的资产阶级享受……的好奇。 掐着时间小樱桃在直播间里露了个面,详细介绍了到达亚麻的第一映象,新约克街景等。守在山水市的小樱桃男友在直播中很是酸了几句,小樱桃骂他滚,又哄他一定会给他带礼物之后,叫卖了几个奇怪的东西,直播才结束。 只可惜网友在直播中只听见了两个宝贝喊阿姨的声音却未见到本尊,大家略有遗憾。 大家对洛宅的大落地玻璃及夜晚的星河降世美景印象深刻。同样临河,这套公寓的单价还不如汤臣一品,让大家略微有点瞧不起新约克城市的咖位——直到小樱桃提到新约克的Gdp是全球第一,是全球第一大金融中心。华尔街上有多达上百家知名金融机构,比如美联储、美国银行、摩根大通、高盛等等,他们控制着全球40%的财政资金。世界500强企业的总部有73家在此,举世闻名的新约克证券交易所总市值达15万亿美元,在这里上市的公司超过2800家,其中不乏全球最优秀的企业。这里光电制造、军工制造和新材料等诸多高科技产业处于全球领先地位,还有服装、印刷、化妆品、机械制造、军火生产、石油加工和食品加工等等产业。 魔都面积五倍于新约克,人口三倍不止,但经济实力只有人家一半,全球影响力更是望尘莫及,还不算联合国总部也在新约克。 认清了现实,网友的自我膨胀才算消停了,开始冷静地研究如何追赶人家。直播结束很久了,议论声才渐渐消停。 第二天起,Jack老师化身导游,录制了新约克街景、时代广场、河口美景、美术馆、博物馆、音乐厅等世界级文化设施……的大门。很明显来之前Jack老师是做了功课的,准备的很充分,神秘的新约克在天朝网友面前缓缓地打开了帷幕。 在唐人街吃过饭,直播了街景和菜单后,大家感觉要累瘫了。尤其是时差倒得并不成功、原以为能适应的几个老人,所以他们强烈要求明天休息一天。大家喝过马路边的滚烫咖啡来驱寒,享用过齁死人的甜食来解乏,看过了街边艺术家表演后,愉快的一天才算结束。 第二天,老人们休息,小年轻们去百老汇,Jack挑了《芝加哥》,小樱桃挑了《猫》,洛可嘉和mandy一人陪一个。洛可嘉因是残疾人,还得到了升级包厢的待遇,两个人看着穿着清凉的美女流了一地口水。mandy比较辛苦,还要低声给老妹儿翻译大概意思,哪只猫代表着什么,几幕下来累得够呛。小樱桃除了对那只调皮的抖胯猫和唱memory的老乞丐猫有映像,其他完全就是浮云。 第三天大家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和现代艺术博物馆参观了几小时。小樱桃偷偷摸摸地录制了不少素材,准备回去剪辑出来,大骂八国联军抢文物时用得上。 第四天客人们冒着冷风和低温乘船上岛打卡自由女神像,又去长滩转了一圈。在着名的中央车站terminal自拍,惊叹着一百年前亚麻人的品位与实力。就是这车站太小,五分钟能走两圈。 难为道(上) 第五天,洛妈和洛老爹领着大家去了dc,家里才安静下来。 洛可嘉问mandy,“那件事情你决定了吗?” mandy的慈善基金打算与胖姐的基金会合作,在国内寻找残疾儿童进行资助。Jack和小樱桃将成为她在天朝的工作人员。一个负责宣传,一个负责具体事务。 mandy问,“也不知道人家是否愿意干这个。” 洛可嘉说,“你给工资的,又是兼职,只要好好做,又有地位又有面子,更有美元——哪有不愿意的?” mandy说,“天朝情况特殊……” 洛可嘉说,“白赚美元谁不会?如果不顺,明年就不做了,多简单!救助患病儿童而已,这难吗?” 是啊,这难吗?mandy看着洛可嘉,不知道说什么好。 春节有了两家人的加入,虽然申豹一家没有来,洛宅气氛还是相当的热烈。对小樱桃和Jack两家人来说,姓申的没有任何意义,根本就不存在于他们的世界里。但是对洛老爹和洛妈来说,缺少了他们就像是亲戚再也不来往了似的——为什么? 没有人提到申家,就好像他们不存在似的。断了也好。不出卖洛可嘉就是佛祖保佑了,他们知道了洛可嘉有通往异界的能力——大概率不会有人相信;他们知道洛可嘉杀过人,老申是共犯,小申是从犯,所以不用太担心告密;他们知道洛可嘉和毒贩子往来,tina就是证明;他们知道热旺和双熊的底细,但是FbI不管这个。 老胡安的态度十分可疑,仇人相见捐一百万,却不喝一口水。这意味着他保留了复仇的权力,一百万美元是买和平、达休战的。毕竟马里奥绑架在先,又是主动上来挑衅,被杀了只好说是活该。下次如果机会来了,老胡安会问洛可嘉,你为什么下手那么狠?当然洛可嘉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他只会给老胡安脸上来一枪。难道只许马里奥狠毒,我就不能自卫? 下次申豹找上门来,大家就只有生意往来了,交情归零。你觉得因为国内来了压力,诸事难为,那就选定立场,毫不动摇,干脆点,一切就不再让你为难。 小樱桃直播了年夜饭——国内正好快中午了,网友们强势围观了小樱桃母亲、Jack母亲和洛妈联合出品的一大桌菜。 大家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传说中的洛大公子和洛小公主真容。这家子基因好,果然oscar神气十足,Nichole娇小可爱。 从生物学大数据看,洛可嘉是大帅哥,mandy是小美女,他们生下的孩子大概率不会比他们更好看了——人类幼仔会一直可爱到六七岁,甚至十岁!但是未必就是说长大了也会永远漂亮! 到青春期会因为发育原因,骨骼肌肉皮肤会剧烈变化而变丑,过了青春期,一切固定下来,再看气质……几乎可以肯定,小时候好看的孩子如果不在学识和艺术上提升自己的话,很大概率会减分,俗称“长残了”。但是如果读书多,有艺术特长压身,气质这块会弥补“没小时候可爱”的损失。到了二十岁重新登上“极好看”的宝座……在化妆术和穿衣打扮的帮助下。 所以你很少看到大街上父子母女全部是美人的例子——那种小概率事件几乎能逼疯明星及他们的子女们。童星们基本上会掉线,因为他们沉浸在欢呼鲜花聚光灯之下,就会放弃后天努力,气质便固化在了六岁。许多人自己模仿自己,一副永远长不大、拒绝长大的样子。 上天是公平的。天才父母之下不会三代四代的传承高智商或者高颜值,回归均值是天理。 这次旅行的重头戏是mandy的慈善基金会给天朝残疾儿童捐助善款的事务安排,Jack和小樱桃欣欣然接受了基金会的任务——他们分工合作,一个审核材料,一个宣传公关。 洛可嘉说,“虽然我们会把金钱给监护人,但是很难保证孩子得到了良好的照顾和学习上的促进。我们不希望养出懒汉来,心安理得地接受社会的捐助。换言之,我们不养废物,更不能让钱被无关的人给骗走,贪污更是大忌!”他的声音变得严厉,“许多家庭是要靠这笔钱买粮食和药的,你们两个是有工资的,如果你们贪污或者接受回扣,你们将会被整个社会抛弃,请洁身自好。” 两个年轻人严肃起来,涉及几十万,上百万的捐助事务,管住自己的手,管住别人的觊觎很难!但很重要! “至于制度,”洛可嘉看着两个人,“一旦拟定了,就是行为准则。我会安排国内的会计师和审计师监督资金的运作,你们要成长起来,未来国内将会很缺乏信托管理人才。前途无量啊,难道你们两个一辈子就做现在手里的活儿?” 小樱桃咬住下唇,对啊,难道我做直播卖货到五十岁?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片自己的天空?Jack则想,手里的活儿?我手里没活儿。 小樱桃说,“哥,回去我就报一个会计审计的成人教育,拿一张会计师证回来!” 洛可嘉和mandy一齐点头,“说到做到!” Jack也表态,“洛哥,我亲自下去和被捐助的孩子见面,了解真实情况,绝不被人骗了。” 洛可嘉说,“我说的我们不养废物,你好好思考一下,如何激励孩子们身残志坚,努力上进,争取能自立自强。” Jack坚毅点头,作为老师,猛灌鸡汤,使学生好强,激发好胜心,挑动竞争,鼓励坚持,那是基本技能!机构老师还有一个特长:你必须要留得住学生,又要他进步,又要他喜欢你,还要家长满意,顺利掏钱……除了用恐吓术,高喊“您不来,我们就培养您孩子的竞争对手”这种没品没下限的口号之外,还得另有两把散手才行! 刚好这位Jack老师最擅长这种工作,他的学生对他又爱又恨又佩服,续课率是机构老师中的佼佼者——要不然那么多教英语的高手,那位土豪怎么就要了他呢?这人长得笑嘻嘻的,比较讨喜,虽然不像洛可嘉那么帅一看就是男主角,但绝对不是善茬儿。 最后,mandy说,“我们做的事非常有意义,如果你们违法了,闹笑话了,败坏了名誉了,那么明年就没有这个善款的事了。所以你们连一只铅笔的礼物都不能收,把钱给真正需要的人才有意义,你们明白了吗?” 这几句话的杀伤力比任何话都大!洛可嘉说半天,不及mandy的这句威胁。 难为道(下) mandy说,“回访很重要,要尽量多地去做,在网上聊,去学校问情况,让同学参与进来……你们看看怎么做,拿个方案出来。” 小樱桃说,“嫂子,咱们一定要和其他基金合作吗?怎么解决关系?” 洛可嘉代替mandy回答说,“合作愉快就继续合作,不愉快就你们自己去做。总之一句话,以我为主,不接受盘剥和利益输送。” mandy说,“如果不让我们满意,我会向上面反映,不用你们为难。” 当这两人飞回国时,心里充满了战斗欲望,手里捏着每年花掉几十万善款的权力,随便谁都有天下我有的错觉。 多年之后,这两个人都拥有了自己的事业,管理着几十亿美元的基金信托,回想起步时的艰辛,真是感慨良多。其实哪怕是送钱,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容易的,闻着味儿的恶狼四面八方包围上来,真正需要求助的孩子却遥不可及。根本不需要求助的孩子们坐着飞机到处表演可怜。也有吃着孩子善款的父母虐待孩子的,也有今年吃了善款明年还要的,还有心甘情愿当废物,毫无上进的……甚至还有要跟洛可嘉打官司的,你捐了钱给我怎么还要管我怎么花呢?我把钱用来买最新肾手机关你什么事? 有时候你会想,狗真的比人可爱!因为狗永远是狗,而人未必总是人。 大家站着说话有些尴尬,只郡王一个人坐着。但是铁皮人外金内火,坐不坐并不影响他空心冷血的特质。天狐这个物种大概站一万年也不累的,那位法宝兄就更不用说了,从来没坐下过。所以这就是个奇景:被中年男仆捆着的美女对色眯眯的油腻老板和陌生的铁皮人安利女囚的哲学思想。 淳化说,“所以您把这套必死、必亡、必溃的理论在大街上对民众宣讲?”玛雅末世论、还是佛教末法论或者基督教末日审判论无论靠不靠谱,总能骗到不少信徒。但是要让大家有所行动(比如造反)可也太勉为其难了些,最多捐点儿。 九尾说,“不然呢?” 淳化说,“哇,妖界苏格拉底啊,佩服佩服。” 九尾说,“苏格拉底是谁?……民众对天下格局还是有认知的,我说的内容得到了广泛的共鸣。” 淳化问,“那么愿意跟您造反的有几个呢?” 九尾说,“呃……” 淳化问,“除了那只傻鸟,有人主动来救你吗?” 九尾说:“呃……”连捐钱都很少——难道这个均贫富的国家老百姓其实没钱?那么钱哪儿去了呢? 淳化问:“您确定老百姓听您说话时眼睛没有色迷迷地看着您,以至于您到底说了啥大家只点头不讨论?” 九尾说:“呃……” 淳化问:“如果您长得像我们一样丑,还会有人听您说话吗?” 九尾说:“呃……” 淳化问:“您敢保证,之所以被抓,不是因为有人告密?比如另一个美女?” 九尾说:“呃……” 淳化说:“苏格拉底被审判,一是因为他宣扬说奥林匹亚诸神不必崇拜,时人以为他信仰了新神、邪神。二是人们指控他异端邪说腐化了年轻人心灵,居然教出一个卖国求荣的学生、替独裁者为非作歹!其实在被判死刑前,苏格拉底本可以不死——只要选择坐牢就好了——但他选择殉道。” 淳化的眼睛刻薄地看着狐狸女,似乎在问你敢殉道吗?假死过一次而且相信“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天狐“嗤”了一声扭过头去。 淳化说,“行刑之前他的学生想帮助苏格拉底逃走,但是他拒绝了,他说自己是国家一分子,就必须要遵守法律,维护法律尊严,完成守法义务。所以宁可死也要完成作为雅典公民的公民义务,维护法律严肃性和公平。” 一心逃跑的天狐有些脸红起来。 淳化说,“所以,你说的如果是你所相信的,不妨以死证道。” 郡王听得目瞪口呆,感觉三观尽毁,但是天狐却哑口无言。而法宝甚至在心底有些跃跃欲试,淳化又说:“死一次好像也不错的样子——反正你有九条命。” 天狐笑容有点假了,问:“为什么要我死了才能证道?” 淳化说,“你说有朝一日必然会尊卑颠倒,请你告诉大家,要死多少无辜者才能将玉皇大帝拉下神坛?秩序如果终将崩坏,要多少代人生活于混乱中,弱肉强食之下,残局如何收拾?何如从你自己死亡开始,比如——让无知乡民用砖块把你砸死?” 天狐眼珠急速转动,想着对策——对方这套推论很怪,但是怎么驳他?我不会啊。 淳化说,“有序归于混沌可能是对的,对照熵增理论,万物都有一灭,封闭系统终将崩解。但是混沌如果真发生了,就是终点吗?不,应该是下一轮重建秩序的起点吧?” 天狐心一沉,她冷冷地盯着淳化,但目光的焦点却停留在没有任何物体的空间里。 淳化说,“所以你们混沌教的根本落脚点不在归于混沌,而是夺取权力,由卑而尊,自下而上,灭绝人类,重建妖族天下!所以你们心心念念问我有没有拿到鸿钧万兽山庄的气息……这是你们造反的通行证吗?是不是能助你们在宇宙里找到强大的盟友?” 郡王清醒地说:“龙族堕落,凤凰灭绝,凶兽死光,大概你们狐族觉得该轮到自己成为万界之主了?嘎嘎嘎,想得倒美。” 天狐怒笑道:“谁要当万界之主了?尽胡说。”这次郡王没有太糊涂,他说:“我胡说,你狐说。” 法宝说:“自从天庭融合了三十三重天来,恩威并施,分化妖族,打击魔头,天下虽然一潭死水,但是无战争之玉石俱焚,也少见无法无天之徒祸害天下,妖与人和平相处。你们对权力的渴望是不是已经让你们失去理智了?” 天狐嘲讽地看了法宝一眼,“奴隶就是奴隶,一旦跪下去,就站不起来了。” 法宝大怒,简直是不可理喻!淳化真人,请你出手,杀掉她算了! 淳化摇头,“杀掉她只能使她们更伟大。肉体死了,那么思想就活了。更何况我既杀不了她的肉体,也动不了她的思想。” 法宝奇怪地问,“你刚才已经把她驳倒了,怎么说动不了她的思想?” 淳化说:“永远不要低估民众对奇思怪想的容纳力。再愚蠢的想法也能吸引到信仰它的人。改变人的认知之难,仅次于给他一套新认知,所以你得包装。比如她,楚楚可怜,能吸引到同情心。如果是个孔武的大汉哭哭啼啼的,有人理会吗?” 法宝摇头。 淳化总结,“不过就是阴谋家想推翻天庭搞出来的事情罢了。造反嘛,终究还是要看高端战力的。挑动小老百姓造反就是在害人,完全不明白他们的目的何在。——如果我杀了她的人,反倒证明我怕了她的思想。” 天狐垂下头,长发遮住了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是啊,你挑选凤仙郡居心何在?是心血来潮吗? 说人话(上) 小红鸟终于醒过来了,她提着脏不拉几的袍角,在地上打了个滚,确保衣服上还沾了那么多污物,才站直身子。 淳化笑,“肮脏对你来说是不是有特别含义?是不是只有让自己陷入最低贱的样子才能满足你最高贵的自怜自艾的心理需求?” 郡王手里的杯子“啪”一声摔碎在地砖上。 小红鸟不甘示弱地说,“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奇葩的心理需求?” 淳化说,“这是:有些人小时候穷或者笨,被人瞧不起,后来出息了,但他们不仅不金玉其外,反而穿着越发的邋遢,装穷装笨,以证明周围的人全部都是以貌取人的浅薄东西,从而弥补幼年期所缺乏的受尊重的心理渴求,并且以念叨“我不配穿好衣服”的方式惩罚自己、并打击别人的一种非正常心理……” 小红鸟将袜子蹭得更脏,还不忘记继续贫嘴:“说人话!” 您是人嘛?淳化果断地把嵊蓝拉出来。 郡王不理解地说,“难道真有自轻自贱表达品行高洁的那种人嘛?” 嵊蓝说:“非常人必有非常行止。林子大了,什么木头没有?” 小红鸟注意到了天狐,目光又开始迷离,“你们一定要救王后啊,她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善良……” 嵊蓝说,“这位是青丘天狐,天下最可怕的大妖之一,金角银角两个道尊的徒弟都是她的儿子。” 小红鸟捧着心说,“她说要为民减负,仁义宽宏,如果你们不杀王救后,简直是天理不容!” 郡王说:“真希望她是我的王后啊。好美啊……” 嵊蓝看着天狐说,“你把她怎么了?怎么还没醒?” 天狐说,“吾等迷幻之术向来只是借力打力,她所看到的只是她心底里潜藏的回忆里看到的东西。她说的杀王救后未必说的是救我,应该是另有其人。” 嵊蓝问小红鸟:“你的王后是不是很美啊?她住在何处?” 小红鸟认真地看着嵊蓝说,“她当然很美,她就站在你面前啊,难道你跟她说了半天话还不知道她就是王后吗?” 好吧,这是没法子交流了。 天狐说,“看在你是愿意救我的人,不管你把我当成了谁,这个情我总是要领的。”这话听着耳熟,大约下一步就卖法器、说功效、收多少钱了。 她从项下取了一根线绳,递到小红鸟手中,“这个送给你了。” 咦?先予后取?放长线钓大鱼?仙人跳? 小红鸟欣喜地说,“谢过王后,哇,好美啊。”她将线绳放到阳光下细看,灰白的线绳偏偏有七彩流光,炫目耀眼。 小红鸟细心地把线绳系在脖子上,光芒从她头上开始旋转,螺旋向下到脚底才消散。 就在大家眼皮子底下,一副羽毛大氅脱落下来,小红鸟又变回成一只鸟。 她生气地叽叽叽叽指责天狐居然要抢她的宝贝,小爪子紧紧抓住羽衣不放,但再也不提杀王救王后的事了。 嵊蓝用鸟语问:“你终于醒啦?你再看看,这位天狐是不是你说的王后。” 小红鸟骂道:“你有病啊?这位是狐妖,我又没见过王后?我怎么知道是谁?——我一直在乡野间游乐……傻木头,你穿上铁皮衣服就打量我不认得你了是吧?” 众人的目光往地上的羽毛大氅看去——这件衣服果然有古怪! 郡王清醒地对小红鸟说:“你被鬼上身了!” 天狐对嵊蓝说,“我算是救了你的宠物的性命,这个账怎么算?” 果然来了。 宠物是什么鬼?小红鸟一跳八丈高,破口大骂。 嵊蓝说:“你瞧,她并不买账呢?” 天狐笑,“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哈。”这个人情……你铁皮人不认,自然另有人会认! 嵊蓝说:“你早就看穿她被鬼修上了身,早不揭穿晚不揭穿,非得看到了好处才肯动手,这个手段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些。” 天狐抿嘴笑,“妾身本来就是小女子嘛——你们大男人不正好显出大男人气来?” 嵊蓝说:“小生原本就不是大男人,只是个木头精,大男人气是什么?冤种吗?” 天狐说,“哎呀,逼得这么个高手自承不是男人……妾身都干了些什么?罪过罪过,惭愧惭愧。” 淳化已经羞得要自闭了,但是嵊蓝的脸皮之厚可不是盖的,当年在当蝴蝶时连帙杲的内裤都做过了,被天狐嘲弄两句完全无动于衷。讨好处?等我先赖个账……赖不过再说。嘁,我又不是她爹! 小红鸟落在淳化的魂塔上,不再攻击天狐——估计是不敢——转而指责嵊蓝为什么不把那个鬼修杀掉…… 嵊蓝说:“正好咱们得了点好东西,就试试看能不能把那个鬼修怎么样——”他从指尖逼出一滴赤脚大仙的动脉血。天狐一见大惊失色,法宝一见腿一软,两个人直愣愣地看着那滴强大的天仙心头精血。 郡王说:“这是至宝吗?梓童,我可以买给你……多少钱啊嵊蓝仙长?你有多少我都包了。” 小红鸟开心地冲着羽衣说:有了这滴血,什么邪鬼魔头不得当场爆炸? 嵊蓝只怕一滴血不够威力,他从胸口引出来一缕等离子仙火。偌大的院子立刻处于极高温之中,地面建筑材料不行,开始软化成水。 郡王和法宝、妖女都沉默了。 仙火在嵊蓝的指尖略一停留,包裹着仙人血向地上那件五彩斑斓的羽毛披风扑去。一声凄厉的鬼啸从大氅中响起,一道极寒人影隐隐约约出现,想要逃跑又无路可去,眼睁睁地看着仙火与仙血将自己点燃、吞下,凄厉的叫声传上了九天云霄。 嵊蓝手指对着这一坨火中虚影划了几划……一个美丽的女子披着大氅从地上站起来。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傻了半晌,盈盈拜倒,“多谢仙长成全。画眉儿愿为仙长效劳,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天狐惊讶地说,“你竟然能起死回生之术!这是勾陈天皇大帝的招牌啊!你……” 嵊蓝不理会天狐,向那画眉儿看去,只见她比附身于小红鸟时更美了三分,珠润花娇,眉目如画,白发及腰。 郡王站起来,咽了口水说:“梓童——” 淳化及时地将嵊蓝和郡王都撵开,亲自将跪在地上的白发美女扶起,“不用谢,不用谢。” 画眉儿又拜一拜,才轻盈起身,腰肢柔软一握,小鸟依人可怜。 小红鸟气得连骂人都骂不动了,她一蹦一跳离开淳化的魂塔,跑到嵊蓝这边栖止,用批判的目光愤怒地盯着那个画眉儿。 淳化说,“说说你是什么来历?” 画眉儿说,“请仙长救救我家王后吧!她可是个好人哪——” 郡王说:“你告诉我是哪个混账害了王后,我来救——” 说人话(下) Richard是一个高高瘦瘦的人,文质彬彬一看就不愁吃喝。他的朋友却是个瘦小的女生,戴着眼镜,头发又多又浓密,气质和街上的女孩差不多——但其实人家是个学霸,物理学博士在读。 当他们依约上门求诊时,mandy刚刚做了孕检,正在研究里面的参数。做为一个生了俩娃的老战士,这些数据的标准都在脑子里,比妇产科医生也不差多少。 寒暄过后,他们进了洛可嘉的工作室,女孩用审视的目光将这个充斥着艾叶香气的房间看了一遍,并且注意到了几大盒针以及抱着笔记本热旺的存在。 这个女孩自称Linda,一个滥大街的名字,她的问题是眩晕症,飞蚊症,可能还有些营养不良。 洛可嘉详细地了解了Linda家族病史,果然有遗传因素在里面,脾胃不和,精神压力太大,还有睡眠质量问题等等。 这种亚健康的情况需要长期调理,洛可嘉为她制定了系列计划,试了试针,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Richard全程旁听了诊疗过程,将Linda的反应尽收眼底。在Linda接受针刺的时候,他对洛可嘉说,“洛先生,我的一位长辈最近不太好……” 洛可嘉问,“有什么基础病吗?” Richard说,“风湿性关节炎,基本上不能走路了,用了大量激素,身体极其脆弱。我劝他换一个疗法但是他很顽固,而且年龄也大。我希望你能看看他的情况……” 洛可嘉说好的,可以出诊,但以后尽量请病人到我这里来,毕竟你也看到了我的情况……残疾医生有特权。 敲定了出诊的日期,Richard放松下来,反正目前老爷子已经这样了,用针灸调理一下总不会比现在情况更差。 洛可嘉给Linda开了个调理脾胃的食疗方子,Linda有些不以为然。洛可嘉说:“你知道吗,人为什么会生病?” 这个问题问得好!作为科学家,Linda最喜欢的就是一连串的“因为所以”,她沉思片刻说,“因为身体机能产生了损坏或过度亢奋的情况?” 洛可嘉问,“是什么导致了这些功能障碍或内分泌失调呢?” Linda求助地看看Richard,“因为寒热?中毒?受伤?肥胖?” 洛可嘉笑,“主要是因为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和精神因素。所以要治病,必然要做出彻底改变!比如癌症产生的机理目前并不完全清楚,但肯定和不健康的生活习惯、精神因素和遗传相关。目前咱们治疗癌症的方法也只是哪有肿瘤就割掉哪里……但是事实上也有离开城市辞职去乡下生活结果肿瘤不翼而飞的事例存在。我们相信,如果不清除产生肿瘤的内环境和生活方式外环境,肿瘤会反复产生,转移。我用针刺激你的机体,不是要将眩晕给刺死,” Linda和Richard一起轻声笑起来,洛可嘉继续说,“而是要改变你的固有的不合理的内脏状态,再改变你的生活习惯,尽量恢复到出厂设置。” Linda大笑,终于明白了这个因为所以科学道理的逻辑。她重新拾起那页食疗的方子,哪些东西禁止,比如冰、咖啡,抽烟,酒精摄入,有兴奋作用的药丸等等,她终于开始用科学家的眼光来检视自己的饮食习惯。 洛可嘉说,“影响人的健康状况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认知和自控。大多数人死于无知和放纵,所以中医认为,健康是个哲学问题、认知问题,而不是技术。真正的大医都是思考人生多过于思考扎针的人。” 室内陷入沉思。Richard说,“您说的很有道理,就好像管理企业,亏损了甚至倒闭,多半都先是内部出了大问题了,外部环境的改变只是诱因而不是原因。” 洛可嘉说,“精神压力给机体带来的负面影响大家应该都有所了解,对吧?所以要治好病,先治心灵,但这在西方医学里是反方向应对的:有精神问题,吃药解决,安慰剂,镇定剂,有毒且成瘾。这完全搞反了。” 一直守在旁边做助理的热旺用铅笔拼命地记录,他觉得一定要在网络上和大家分享一下,于是在病人离开后,热旺在tiktok上将听来的这段话用自己的理解方式讲了一遍。 作为一个曾经爆红然后持续掉粉的严肃博主,热旺经常发表完全基于自己的理解大段大段人生哲理。这一次也不例外,“健康是一种习惯”、“吃药不解决精神问题”、“内因导致疾病”和“多数人死于无知”论调一出,在网上立刻掀起一场反对意见浪潮。破口大骂的人不在少数,把热旺给骂傻了。 有人问,“我天生身体弱,生下来就有病,就是说我天生精神分裂或者母乳有毒?” 有人问:“黑人被歧视,是因为天生自己皮肤黑的原因了?和白人没关系了?” 有人说,“我年纪大了,走不动路了,摔断骨头了,是我不知道爬楼梯会摔跤吗?还是因为走路是我的坏习惯,所以活该摔下来?” 有人说,“医生也太容易当了吧?只要治不好病,就是病人自己脑子有问题,生活习惯不健康,心理变态,所以活该治不好。” 有人说,“我感冒发烧,自己就好了,那么你说这是我因为虚弱所以容易感冒呢,还是因为强壮所以很快自愈呢?” 有人说,“诺基亚手机被水果机降维打击给打死了,是内部管理出了问题吗?人家曾说我什么都没做错,但是就是完蛋了,请那位洛医生解释一下。” 有人说,“怎么我感觉这种医术就是宗教呢?给人灌灌心灵鸡汤就算治病了?那我们还要医院干什么?直接去拜洛大神好了。” 有人说,“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洛医生其实很不负责任吗?他的病人据说都治好了?是否他的话证实:不用找他看病病人自己也能痊愈,和那位所谓的医生没关系?” 有人说,“大家把这位先生吹得上了天,他其实是西方医学的博士,和针灸术根本没有关系。可能他治好的病人和针灸术也没什么关系吧?” 有人说,“听说他一个疗程要一万美元起,这个钱来的也太容易了吧?怪不得这些外国人拼命来亚麻,是不是亚麻人太好骗了?” 有人说:“如果中医那么有用,为什么他们自己放弃了呢?听说中医馆里坐着的全是西方设备和疫苗……” 热旺捧着手机向洛可嘉请罪,洛可嘉笑,“你明白了?医药治不好某些人,那是因为他们不值得去救啊!从来不反思自己,只挑刺别人,还抱怨医保太贵……我们管这种人叫韭菜,只配被面皮包成肉馅下锅煮。” 热旺说:“被人误解了,博士您不遗憾难过吗?” 洛可嘉摇头,“他们不是误解我,而是曲解我,要么蠢,要不就是坏。我从不为蠢货、坏坯、流氓、骗子、讼棍们感到难过,我又不是基督。” 人心险(上) 对世界充满爱的热旺明显没有太多对人性恶的体会,尽管他本人曾经就是个混账。 洛可嘉说,“你把我这段话录下来。”他不敢像mandy一样大胆,随口一说就是战斗檄文一篇,还是先录下来再看看效果,最后没问题了才敢发出去。 他面向手机镜头,微笑道:“如果你不相信口罩能救命,或者认为5G信号站导致流行病,或者高呼新冠是一个谎言,或者认为鸟类是政府控制你的机器,那么你的毛病大概上帝也治不好了。观念不一样,你可以提出来讨论,但如果要得到我的回应的话,请你先快速地念Literally speaking, follicular gastritis and pancreatitis can't necessarily lead to chordocarcinoma。” 热旺的下巴几乎掉到了胸口,胃腺炎和胰腺炎不可能导致脊索瘤……是什么鬼? “中医有三千年文字记载的历史,有严密的理论和医药针灸按摩等治疗手段,是一个极其全面、科学、高效、法自然的体系。曾治好了无数病症,让东方人平均寿命远远超过西方人,并保证了东方文明屹立不倒几千年。西方医学在两三百年前还只会用放血术,还活活害死了英国国王查理二世,以及国父乔治华盛顿。现在你们拥有了无数机器,查到了分子纳米级别的细胞结构和功能,就觉得自己就完全理解了人体运作的机理和底层模式?哈,最博学的科学家都不敢说他完全钻透了人体运行机理!在地图上找不到东方各国地点的人哪有资格评论基于合于规律、顺从天然的生活态度和严格自我管理的东方哲学式的养生治病文化?那些甚至不晓得-2 -2 =-4的人们,你话说得越多越显得愚蠢。” 热旺只觉得一个冷战从脚底下冲上头顶,洛博士的话里充满了信息,冷嘲热讽之外还有浓浓的鄙夷,但是他嘲讽了谁——恐怕随便谁都不觉得是自己。他们虽然不知道韩国的首都是不是台北,也搞不懂那一道数学题是怎么回事——那能证明什么?嘁,他们照样可以骂你。 洛可嘉继续说:“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过着放纵不羁的生活,享乐主义盛行,反智、矫情、肥胖,肆意挥霍青春,滥用药物,甚至吸毒,难道你们真不知道只要稍微自律一点点,你的人生就会完全不同?不,你们知道得很清楚,但是你们就想当一个混账,每天过着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一般的日子,还美其名曰活在当下。” 洛可嘉停顿了一下,给听众以思考的时间,“活在当下并不意味着放弃明朝!今日不努力,明天徒伤悲。同样的,今日不爱惜身体,明日上医院挨刀子——而且病未必还治得好。剜了半个胃或者药物成瘾,拥有一个被挖得千疮百孔的身体,苟延残喘,这可以称之为生活吗?连生存都勉强!” 洛可嘉冷笑,“很难想像一个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任、对家庭不负责任的人能够对社会、国家有所贡献。光喊让亚麻再次伟大口号却一事无成,你只是个笑柄。” 洛可嘉说:“不要问身体对你做了什么,问问你对身体做了什么。我很高兴地看到许多网友拥有常识,对知识保持敬畏之心,对未知好奇并谦虚谨慎,对生活积极进取,严格作息,绝不放纵——祝福你们每一个拥有强壮的身体和健康的灵魂。” 他忽然想起,又补充道:“关于人的机体类似企业等组织机构的说法只是个比喻,如果你读过几本诸如卡内基、福特、韦尔奇的快餐式管理书籍,或者如《混乱》等等系统论快销书的话……或者能找到更多的比喻或论证类比。但这与医学无关,只是个人感触。” 一气呵成录完之后,洛示意热旺给他看一看最后呈现的效果,虽然有不少瑕疵,但胜在自然,哪怕有不少可以商榷的观点,很容易被攻击,但是也差不多这样就可以了。逻辑能力充沛的高人未必有兴趣参与这场低端骂战,而只会谩骂缺乏常识的杠精未必找得到洛可嘉话语中的漏洞。 洛可嘉拾起电话,问mandy是不是有空,得到肯定回答后他提着热旺的手机,让热旺推着轮椅去找mandy。 mandy正在和洛妈翻捡Nichole和oscar小时候穿过的内衣外衣。许多内衣都是品质极佳的棉毛丝织品,又柔软又透气又吸汗,贴着皮肤比新衣服舒适多了。外衣经过了这么两三年,再没有甲醛残留,十分让人放心。 洛可嘉进来讨论了几句内衣传承的事——他是觉得买新的更好,不过看到许多小衣服根本就没穿过几次,就不再说什么。当初买新衣服太勤快,又有朋友送的礼物,好多都没穿几次,就不合身了。 mandy仔细看过了洛可嘉的录像,在表情、语速、口气、用词方面提了几个建议。洛可嘉奇怪地问,“你怎么这么专业?我根本没有注意到的问题咋就被你一眼挑出来了?” mandy挑了个眉角,飞出道眼风,“好歹初中、高中我也是话剧社的台柱子好吧!我给那帮笨蛋讲戏经常搞得导演没话讲,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洛可嘉崇拜地说,“怪不得你敢随随便便就直播怼Julie,艺高人胆大啊。” mandy挥舞着一条开裆棉毛裤,“什么叫随随便便?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我都有设计好吧!世界上哪有随随便便就成功的人?” 洛可嘉大受启发,他让热旺把手机镜头的角度和高度调整到mandy首肯的地方,换上一个更冷静,更优雅,不紧不慢,冷嘲热讽,酸辣皆备的模式,降低语速,目光并不直视镜头以避免攻击性过高——反正他的台词之辛辣已经足以挑起世界大战了…… 录完后,洛可嘉看了一遍,果然效果好多了:火药味淡了少许,让人感觉他的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且脸是侧着,似乎另有记者在与之对话一样,其腔调和刚才直视镜头骂街的样子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mandy其实还是不怎么满意,因为洛可嘉台词不熟,显得嗑嗑巴巴,不像刚才想到哪里说哪里那么流利。新版本结构虽然更严密了,用词更讲究了,逻辑更清晰了,但是激情也没了,杀伤力指数也小了许多。 化身导演和制片人的mandy强逼着洛可嘉又来了一次,灯光也调整到脸上高光,背景纯黑,以凸出五官的立体感并且增加了三分杀气,为了效果还让热旺坐在后面当话搭子…… 人心险(下) 洛可嘉灵机一动,最后发挥说,“有人还把国家运转比喻成人体……我对泛民主选举制度感到很奇怪,一群连自家厨房都整理不好的人居然敢对像d参议员那种几十年参与治国理事的老有经验、富有成果的政治家指手画脚——是因为你们无权无责,所以不用对说过的话负责是吧?承认自己有所不懂很难吗?不承认自己蠢才是个羞耻吧。所以我敢说,亚麻国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当最后热旺将完美的版本释放出去时,洛妈已经整理好了所有的新生儿衣服,而mandy还在哼哼唧唧地指出洛可嘉的某个表情略有狰狞,不够甜,某句台词念得太过生硬,没有融入整体显得突兀……最后她总结道:“如果你去竞选市长州长,大概挺不过十天,你会得罪所有的选民!嘲弄鄙视他们并不能让你得到更多的支持!理解、尊重、娱乐他们更重要!” 洛可嘉齁着喉咙说,“我只是个外国人,又不参与选举,对政治没兴趣……你们继续整理衣服,我去歇会儿。” 那个鬼鸟执着救人的模样真是招人……厌烦啊。 “画眉儿,”天狐正色道,“你的王后恐怕已经死了很久了,你想想,她是什么年代的人或者鸟?” 画眉儿极力想去回忆,但是她可怜的大脑壳里是空的,她拼尽全力只换来一句,“她好可怜。”小红鸟怜悯地看着这个暗算自己的女鬼,停止了愤怒的指责。 天狐说,“我又没杀人放火,怎么就被锁住了坐牢?我才是真可怜。” 凤仙郡王迷离地说:“嫁给我你就不可怜了,而是可笑。”说完这个可笑,他又醒了。是不是我刚自己把自己给骂了? 淳化嗞着牙说,“我也很可怜啊,连身体都是借用别人的。怎么没人说救救我?” 小红鸟说,“我在外面寻找机缘几百……几十年了,所得到的机缘全是烂桃花,谁来可怜可怜我?” 要比惨的话……那个法宝大叔说,“我自出生起就没离开过脚下这块一亩三分地,连王宫都没出过,谁比我惨?”他避开了郡王目光的照射。 所有的眼睛向嵊蓝看来,好像在问,你有什么痛苦?淳化将嵊蓝拉了出来。 嵊蓝摸着后脑勺说,“啊?啥?看着我干嘛?” 天狐问,“你说说看,你有没有可怜之处?说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 嵊蓝放下手,“我每天很忙的,哪有空想这些?只有自恋到极点的人才一天到晚作天作地。” 盯着他的一群目光透出熊熊怒火。 嵊蓝赶紧挽救一下,“除非他们藏着鬼心思,想让自己看起来比别人可怜,也不知道图啥。” 众人目光中怒火更炽,一言不合就要开打了,淳化一脚把那个木头踢开,点头哈腰地向周围解释:“木头人天生不会聊天,别见怪哈。” 天狐说,“这位法宝兄,虽然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看出来你的本体,但是咱们无冤无仇,我又非十恶不赦,那么商量一下,你解放了我,我也来想办法解放你。你看如何?” 那法宝面目一直混沌不清,直到此刻才渐渐显现出来。他的眉眼如同刀削斧斫一样势大力沉,鼻如悬胆,口若砖石。 郡王说:“印兄,你要离开我吗?”但法宝男没理他。 天狐说,“大哥,您觉得这个交易如何?” 那法宝明显是心动了,根据他沉淀深厚的气势看,至少有几百万年以上的寿数,比金击子那种二货法宝强了好几根定海神针。 淳化说,“你二人先忙,小生告退。”他转身就走,两只鸟随后跟来。 淳化问,“画眉儿你跟着我干嘛?……也不用你肝脑涂地,给你一个天仙之躯只是举手之劳……那缕仙火我本来就收不回来了,送你了……不用磕头……好吧,日后我们的起居就交给你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哈……先给大爷揉揉……揉不动啊?那就敲敲……手痛啊?那我给你揉揉……” 天狐将耳朵收回来,皱起眉毛说,“哎呀,那娃娃不上当也。” 郡王说:“但我上了你的当……” 法宝大叔将链条一卷,放了天狐,骂了一句脏话。 天狐盘膝坐下,“我们哪里露了破绽?呆国王是真的,呆鬼修是真的,小呆鸟是真的,我儿银角的法宝也是真的……哪儿就错了呢?” 法宝大叔说,“你答应我此事一了就助我脱离凤仙郡的呢,这个是真的吧?赶紧出手。” 郡王呆呆地说:“要不要经过我同意啊?我是郡王诶。”还是没人理他。 天狐妖媚地一瞥,“任务功亏一篑,还好意思讨赏?” 法宝大叔说,“你的计划有问题,总不能赖我身上。不如用强,索性我帮你抓了那娃娃拉倒,费心机太不爽利,总不至于我们俩打不过他一个?” 天狐凝神思索着,“说不定真还打不过他呢!贝姥也折在他手里了,赤脚大仙也死在他手里了,你怕不怕?” 法宝大叔紧张地说,“那你还敢惹他?跟贝姥和赤脚大仙比,咱们两个算个屁。真心斗不过。” 天狐说,“此人有大用!活捉最好,但实在不行也只能硬上弓了……我的陷阱哪儿出问题了呢?” 郡王说:“陷阱里早就有人了啊——” 走出老远了,淳化问,“蓝仔,你看出来她们有问题了吗?” 嵊蓝说:“不是你先觉得不对劲,警告我的吗?我是没太看出蹊跷来。” 淳化说,“我只是觉得太巧,从你的老情人小红鸟开始,哎呀,别闹,你听我说嘛……一步一步的,那女子先装无能无力,被揭穿是天狐又说什么不可动手之类……虽然肯定有古怪,但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哪里古怪。” 嵊蓝说,“当法宝大叔对我们说,你杀掉她算了时,我才确定他俩有古怪!且不说我有没有那个本事杀掉天狐,他是个法宝,没把主子放在眼里——法宝怎么可以不问主人,让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出手杀主人的俘虏?这明显不合理!那么一定就是陷阱了。” 淳化恍然,“他们俩一再要求咱们靠近,又弄出来个鬼修鸟人降低咱们的防备心,又装可怜假哭……这是凤仙郡春晚小品吗?” 嵊蓝说,“若是你捉住了俘虏,会允许俘虏向陌生的铁皮人求救吗?还任由郡王出丑……顺着俘虏的话题,跟着一块儿装可怜——这是说相声吗?” 淳化说,“天狐提议说做交易时,那法宝显然有反叛凤仙郡的意思,这正常吗?如果法宝能如此轻易地被收买,而且暗中让主人吃亏,天下谁还敢炼制法宝?” 嵊蓝笑,“这个……反正金击子是确定无疑地背叛了镇元子的,所以——法宝是不是都有背叛主子的冲动?——咱们以后烧制法宝的话,一定要留下后门,免得被法宝给出卖了……” 淳化越想越有道理,多半如此了。只要咱们靠近他们,那根链子多半就要锁住咱们了。 江湖险恶啊。 攀关系(上) 嵊蓝往背后看看,“如果我所料不错,大概他们商量好对策应该马上就要追上来动粗了。哎咱们打得过天妖吗?” 淳化说,“不做过一场谁知道?我说,咱们给她们也设计个陷阱呗!没道理被人设计了不回敬一下子的。” 嵊蓝说,“呃——我不太会啊。” 淳化说:“我曾经在洛可嘉读医学期刊时偷看mandy的电视剧……可能有个情节能拿来借用一下。” 天狐起身道:“算了不想了,还是吃了读书太少的亏。搞阴谋诡计咱们还是停留在假死、装傻、偷听、胁迫、偷袭、捡漏的档次上。如果一定要玩儿计策,肯定是破绽百出——” 她伸了个懒腰,法宝大叔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跟了过来—— “要不还是打一打吧,不演戏了,穿帮太丢人。” 狂风大作中,天狐抓起法宝大叔向淳化方向扑来。 凤仙郡王手脚并用爬上高台,向远方眺望,看着狂风中的两条人影远去,目光阴晴不定,脸上肌肉扭曲。 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一张大饼脸黑得好像是炭——淳化诡异地一笑。 天狐卷着法宝大叔追出六十里路,一无所获。心里有些奇怪,难道是我们跑得太快,追过头了?她回头向来路望去——此刻已是午后,三个太阳中有两个去了西方,剩下的也是摇摇欲坠。 天狐看了后方半天,没有线索,便向前方眺望,灰青色的地平线上有农人在耕作,有商队在赶路要进城,有马群在绕圈——忽然在西面方向看到鸟影一闪。 找到了!天狐卷起法宝向刚才那小红鸟落身处扑去——咦?怎么回事?她四顾无人,便向天上升起,只见东北三十里方向有翅膀扑击的影子。于是她又匆忙赶到杂草丛生的河滩上……只有石子。人呢? 天狐抬起法宝大叔,“你看看?” 法宝脑袋原地转了三千七百度,指着西北方向说,“那边有龙气——” 天狐心一沉,想起淳化嵊蓝跟龙族的关系,又想到龙族和青丘的关系,脚下踟蹰起来。 法宝大叔说,“赶紧的,有什么先抓住他们再说。” 果然,那个铁皮人正在路边休息。 日暮过后光线昏暗,但怎么瞒得过天狐的凤眼?天狐如风般刮到,那个淳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落入巨爪。 天狐自言自语道:“早知道这个银样蜡枪头这么个档次的话,老娘我还费什么心机、装啥可怜?直接就……”她低头看看,咦了一声,这个铁皮货怎么轻得好像…… “不好,”她大叫一声,“上当了——” 一阵红云从脚下升起,将方圆十里地面完全笼罩,一条阴冷的火龙从天而降,曲折的身体围着天狐、法宝、和假铁皮人旋转,似乎在掂量需要几口才吃得下这顿大餐。 天狐大喊,“什么!九龙神火罩?哪位太乙真人高徒在此吗?真人饶命——” 法宝大叔脑子比较冷静,多半看出来这条龙是个样子货,“别叫唤,太乙真人的九龙神火罩怎么会这么弱?肯定是个仿品。” 话音未落,第二龙从脚底下钻出来,第三条龙自东面来,第四条龙自西面来,将三个人团团围住。 天狐自嘲道,扮什么坐牢嘛,真不吉利,果真成了俘虏。 她百忙之中看向手中的假铁皮人,原来是凤仙郡王,他满脸仰慕地看着九尾,嘴角流下幸福的口水。 九尾差点一脚把这个玩意儿踢到千里之外去,幸好想起业力来,郡王的小命很贵,拿来出气太不划算。 “淳化呢?”天狐问郡王。 呆子郡王痴迷地看着她,完全不知道对方问了一个问题。 天狐大怒,正要甩个耳光过去,这个耳光的价钱嘛……虽然也很贵,但老娘我承担得起! 法宝及时地喊,“在外面!” 果然,淳化背着手正对着火龙指指点点,两只鸟一横一竖地听着,每一根头发或羽毛都在抒发着崇拜之情。 天狐喊:“我错了,妾身错了——淳化真人饶命。” 淳化问,“谁让你来赚我?把你背后之人供出来!” 天狐哪里肯承认,说,“没有谁啊,我就是个小贼,靠骗人偷东西过日子的。” 淳化对乾坤袋吼,“三界镜,你家主母说她是个骗……” 三界镜谄媚的声音真让人讨厌,“我听见了,很明显她就是在骗你。” 天狐怒吼,“我把你个……” 骂声未出,淳化一指天狐:“骗人者终将骗己——” 天狐被咒,神智一荡,眼前出现“繁华盛世奈何天,一江春水不顾去”的秋思冬景,不由感叹盛世落幕、春老人去,于是她泪水滴落胸前,开始唱戏…… 法宝大叔喝道,“你醒醒!什么时候了还唱戏?” 淳化说,“也不晓得你的本体是什么,”他弹指道:“炼他原形!” 四条火龙立时扑上,向法宝大叔撕咬而来。 这个法宝是个烈货,拳脚不弱,打得四条笨龙晕头转向——当年的嵊蓝多弱?他们拿不下嵊蓝,碰上这位硬茬子,自然也是白给!虽然打不过,却打得很热闹,火星四射,轰鸣不绝,只是地不动且山未摇。 淳化取出神火鼎,弹指一敲,“老龙老龙,好吃的要不要?” 轻啸声从鼎内传来,五龙到八龙鱼贯而出,加入战团。法宝大叔立刻左支右绌,气息混乱,第八龙尤其了得,有半个天仙之力!只五秒钟,法宝的人形被击溃,魂魄能量被八条龙啃食干净。艳红的火星散落一地,如同烟花散尽,一阵阴风围绕着一枚古朴的铜纽发出了最终的哀鸣。这是一枚印章——国玺。 八龙盘旋在空中,对着铜纽喷气,好像在嘲弄对方。虽然徒子徒孙以八对一还打成这个鬼样子,傲娇的九龙祖宗依然不露面,也不吼人,稳坐不动。 淳化招手,摄物诀发动,将滚烫的铜印收于手中。此铜钮背后的阳文是“凤仙郡王印”,正面铭文表明,此印是立国时初代郡王铸就。大约经数百万载的王气浸染、万民香火而成了人形,但不知道为何起了反叛之意……在天狐挑动下,踏入不适合他玩儿的高端游戏,终于落得个神魂尽殁的下场。 九尾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浑然不觉同伙已伏。 淳化招手,隔空将没屁用的凤仙郡王摄至身边,将铜印塞进了他的掌心——满脸口水泪水的傻笑郡王立刻惊醒。 在画眉儿指手画脚地跟“眼睁睁看着铁皮人摄了自己”的国王指鹿为马地解释“天狐绑架了你欲行不轨,淳化仙长解救你于水火之中……”时,淳化叹气道:“既然相争,就没有好手了。八龙,请享用——” 攀关系(下) 尖啸声四起,八龙阴火锁定了九尾,开始锻烧强大的天狐。天狐如果早要溜走,刚刚在四龙包围之下,大概以损失半根尾巴的代价就可以逃脱。但是时机稍纵即逝,此时淳化决心已下,不想留下敌人伺于暗处,八龙齐出。这个形势下,量变引起质变,哪怕她自断五根尾巴怕也走不脱了,别说还有第九龙在—— 如果没有人插手相救,大概天狐在劫难逃!不过有三界镜在此,大概率九尾是死不了的。 果不其然,八龙才转了三圈,还没真正下嘴,金角、银角同时现身,高呼:“淳化真人手下留情!” 淳化假作糊涂,道:“恕在下眼拙,您二位是——” 三界镜冒出头来,“好教主人知悉,此二位是金角银角二位主子。” 银角拱手道:“三界镜送了个消息给我们,请淳化真人手下留情。” 其实就算三界镜不冒头,淳化也早晓得是怎么回事了,不过呢一个过场还是要走一走的。 “久闻金角银角二位师兄大名,小弟有礼了。”淳化说。 师兄二字一出,金银二人心头大定。 “当年道祖曾说要收我们为徒的。”乘嵊蓝偷懒,淳化恬不知耻地把自己也算了进去。 金银二人忙说,“听说了,听说了——”烈火依然在灼烧着九尾,尖叫声高了三度音程。老妈明显生气了:这么紧急了你们居然在聊天?呸,还聊什么鬼?赶紧救我! 金角急得搓手——你个丑八怪怎么还不停手?银角却从兜里摸出把金剪刀来塞进了淳化手里——这六指铁手像个簸箕一样摊开在胸前,这吃相……简直是脸面都不顾了。 金角这才领悟,他动作也不慢,淳化还没来得及假惺惺推托,一只金梳子落入铁皮人另一只巨掌。 淳化羞怯地说,“怎敢让二位师兄破费?多不好意思?” 不耐烦的金角正要斥责说快将俺娘放了——只听九尾中气不足地说,“淳化仙长宽宏大量,佩服佩服,惭愧惭愧。”她已经摆脱了八龙纠缠,出现在淳化身前。 两个儿子扶着母亲坐下,他们从腰里取出了款式精美的椅子、桌子、茶壶、糕点。 在他们表演母慈子孝时,淳化把玩了一秒钟剪刀和梳子,暗中笑这兄弟二人十分地娘娘腔——这法宝也是绝了。 银角说,“今日对不住了,后面的事情还没完。师弟你要小心。告辞——” 三个妖狐同时从空气里消失,波澜不惊,这一手很恐怖,让淳化骄矜之心立刻冰冷。地上的桌椅点心茶水都在召示着一件事情——你被大能盯上了。 就算人家自恃身份不亲自出手,下来几个喽啰也够你喝一壶烈的了。而且这位大能随意调动九尾妖狐,直接利用金角银角,根本不怕太上老君生气。 祂是谁? 亚麻网友是这样一种人,如果你比他狠,又更有钱,又有高级学位,或者得了三块冬奥会金银牌,踩了他们可能……踩了也就踩了吧。大概率你发飙骂过了人,这事儿就算过了。 洛可嘉在热旺的账号上冷嘲热讽的刻薄到极点的训斥并未带来原想的疯狂反击——之后居然就算没下文了,大多数人假装没看到,不了解,不在乎。这是关于东西方在医学文化上的分歧,互不理解很常见,但再说下去可能被指种族歧视…… 洛可嘉的表演有人观看的证据是,被提到名字的d参议员的社交账号突然多出来几千个关注。 在新约克一带,象党参议员得到大幅度关注是较罕见的事。Jason打电话过来说参议员注意到了洛可嘉说的话,并要求洛可嘉就此事的反馈应该到此为止了。 而洛可嘉的治疗预约也出现了一次小井喷,当然都是年纪相对较大的有钱人。对洛可嘉来说,这些客户并非最合适,但总算是打开了局面,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惊喜吧。 经过一个月的调理,Linda这位物理学博士在读的气色好了许多,睡眠质量略有提升,服用的精神类药物更是直线下降,渐渐达到了洛可嘉的要求。她年龄尚小,变化非常明显,这一万美元治疗费看来花得很值——至少改变了她的认知,其生活习惯与作息更符合“天人合一”的要求。不得不说,越是研究尖端科学的人,越是对这种来自于“体验”而非“实验”的论述兴趣十足,甚至对“直觉论”持全面开放态度。Richard对洛可嘉的业务能力信心大增,开始给家里的那位长辈吹风,并预约了出诊日期。 其实社会面上注意力早就不在洛可嘉身上了。新任市长亚当是公务员体制内的人,来自警方,傍着驴党,其手脚也并非干干净净——比如他给自己亲弟弟安排了个咨询师的职位,顺便开了个高薪,闹得沸沸扬扬,带走了网友的大部分关注。 根据新闻报道,疫情后的新约克治安情形有所恶化,看来这位新市长面对的挑战很不小。 申豹在骂战时期曾经打电话过来,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大家都觉得毫无营养的话。怎么会双方关系如此地急速冷却?天朝在亚麻上市的大部分公司股价腰斩难道都要怪到洛可嘉头上?难道不是双方政治气候急剧毒化的原因吗? 与洛可嘉划清界限这种事在体制内的人看来,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了,根本不值得丝毫的犹豫不决。路线斗争向来是残酷到极点的,容不得脚踏两只船、藕断丝连或暗度陈仓。 这个电话打过来,似乎反应出了申豹的某种遗憾或珍惜的情绪,可惜,过了就是过了。他们背后的方方面面是不可能容忍洛可嘉这种自由派的。而胡安和tina心头的那根刺始终都在,保持距离才能让所有人舒服。 二熊敲门,洛可嘉让他进来。 这个可怕的大汉足有一米九,龙姥爷与他灵魂合体后,他简直成了武功高手,身体素质之佳不输热旺那个大力士。 “Sir,”二熊腼腆地说,“又有好多兄弟来问,能不能在您这里找碗饭吃。” 洛可嘉说,“上过大学吗?我正好缺一个整理患者资料,安排预约,给病人做回访的人。只要是小姑娘,做事干脆、努力上进的就可以来面试。那些没学位的、贪吃贪玩儿的、不负责任的、前说后忘的我可不要。” 二熊的嘴乐得合不拢,他拍着腿说,“太好了,我正好受了这么一个妹子所托。她是我们那块儿的金凤凰,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她老妈就要逼着她嫁人了——嫁给街上的混子。但是cristina是真正成绩好的,就是脾气太冲了些,所以一直在公司里混得不太好。她今年二十五岁。” 真性情(上) 一个二十五岁没结婚,上过大学、脾气不大好的黑人女孩?洛可嘉想,为什么我脑子里会有刻板印象出现? 洛可嘉说,“你安排面谈吧,她如果真的不适应职场,或许结婚生子也是个选择。” 二熊明显没有听进去洛可嘉的暗示,他满脑子儿童不宜的想法,身体里充斥着荷尔蒙带来的兴奋。他从洛可嘉办公室退出后,立刻开始打电话。 热旺刚刚结束了背医书的功课,走进来说,“博士,二熊怕不是疯了吧?一个人在大厅里跳舞。” 这时大熊从门缝里出溜进来,他冲着热旺点点头,直嗞到洛可嘉鼻子底下,“Sir,难道您真的愿意和cristina面谈?我跟你说,那个傻妞……” 三分钟后,洛可嘉答应了面谈一下大熊介绍的美丽善良温柔聪明的Jessie姑娘,又三分钟,洛可嘉答应面谈热旺的“好伙伴”chloe。 虽然女孩们肯定都是他们的床伴或准床伴,但洛可嘉并不介意让手下这三人互相竞争——身边人如果一直团结友爱,那么领导就要开始不舒服了。分化这三个人,让他们争一争,拧巴点,甚至打一架,才是权谋之道。 这个满脑子不良心思的暗黑“管理大师”半吊子中医将二熊又唤了进来,说:“听说你抽风了?看来需要调理调理——” 二熊说:“呃……” 洛可嘉对大熊和热旺说:“今天起我教你们扎针——”两双不怀好意的目光向无辜的二熊看去。一个冷战冲上了二熊天灵盖,他扭头就跑,可惜大熊和热旺早有准备,二熊转身这动作耽搁了他零点一秒钟,六十秒后,二熊身上只剩下一条裤头。 热旺手捏着一条西裤,向病床方向一指,光鸡二熊哭丧着脸乖乖躺上去,牢牢捂住了下身。 洛可嘉忍住笑,说:“今天的作业,你们用marker在这个人体上将作业里常用的七十二个穴位点出来,并连线成十二经络……” 直到晚上,这边的惨叫和狞笑就没有停歇过。当晚饭前洛可嘉再一次见到二熊时,露在外面的身体部位——他的脸、脖子、手臂全是各种颜色的线条。虽然皮肤黑,线条不明显,但是风格突出,趋势诡异,含义不明,颇有神秘的趣味。看得oscar极其羡慕,问二熊这是不是最新的艺术风格,我能不能也在你脸上空着的地方画点啥? 反正当天二熊在他们三人共用的浴室里呆了两个小时,反锁了门,气(憋)得另外两个直骂人。 第二天chloe、cristina、和Jessie如约而至,一字排开,全都细腰长腿高胸,标致且优雅。mandy如同选美评委,一个一个看过来……她不由得想,那三个货哪配得上这黑珍珠、黑玫瑰、黑曜石级别的美女? 想想也是,热旺和双熊如今大大小小也是个网红,整天西装革履,豪车加持,还满口医学术语……有一次大熊在马路上还治好了一个老头关节错位。也许这三个货在外面特定社区里算是要争抢的稀缺资源了。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四面八方的良好风评使得这三个货脱离了低级趣味,吸引了不少探究好奇的目光。身边的女孩也从街上混的小太妹,直线上升到大学生,小白领的档次。 毫无疑问,这三个美女一水儿的心机婊,接近热旺几个人目的很明显只有一个——打进洛可嘉的圈子,赚流量或者赚前程!这比在公司里守着晋升天花板发呆强多了。 招聘经理hR主任——mandy——看得眼花缭乱,难以取舍,她想,或许我自己也需要一个助理了。 洛可嘉正在接待一个老太太,她的关节酸痛,吃药也没用,激素用到整个人是浮肿的。洛可嘉照例给她讲解关节炎在中医理论体系里面处于怎样的分枝,除了补肾补肝外,也能用针刺来提高免疫力…… 三个黑人小伙仔细做着笔记,待会儿要形成文本交给老太太带回去的。 当老太太准备要下针了,三个黑人小伙儿就不合适再停留在室内了。照顾女病人过去都是tina的工作,mandy偶尔也来帮忙。自从tina嫁人,mandy怀孕后,除了相对好看的热旺,洛可嘉就没有其他人可用了。 既然有三个女人来面试,现成的劳力,不用白不用。热旺传达了洛博士需要一个助手给老太太脱衣盖毯,穿衣递针的意思。 mandy说,“你们谁愿意先上?” cristina说,“我们不会——” chloe举手:“我曾经在老人之家做过公益,可以试试。”话音刚落,mandy就带她换上护士服,立刻上岗。 Jessie羡慕地看着cristina说,“看来她要拔得头筹了。” 只一秒钟,这二人形成了联盟,准备一有机会就夹击那个chloe。 mandy送chloe进去后,出来取了一份文件,“我需要一个助理处理慈善基金会事务,你们有什么特长吗?” Jessie说,“我法律专业,对财务也不陌生。” mandy点头,“行吧。就你了,试用期一百天。”真是够黑的,但Jessie没有表示反对,旁边还有个竞争者看着呢。 据说脾气不太好的傻妞cristina举起手,怯怯地问,“我是教育学硕士。” mandy点头,“我知道。说说你的职业规划吧……” 当chloe送走了老太太,她发现另外两个女人居然都成了老板娘的助理,一个打理基金会事务,一个贴身带小孩…… mandy看着Jessie说,“天朝那边有对口的慈善基金,你负责和他们交接公文和账目。有我们两个员工在那边宣传和审核材料,你要监督候选人的标准是否被滥用。发放的每一笔善款都要回访监察。此外我们在亚麻国内的病童材料搜集与审核也归你管……” Jessie抱着慈善基金会细则去了隔壁,开始研究法律条款。账务处理和税务方面有专管员,不用她操心,但是老板今年年底要生三胎了,许多事务就只能她来操作。一想到将来基金会可能达到上亿美元规模,Jessie的热血开始沸腾,原本想联合cristina搞chloe的事儿也给忘了。 cristina羡慕地看着别人很快就会是大亨的女人了,心里检讨自己总是比别人慢一拍,脾气也直,吃亏吃得莫名其妙……目前只能去当小少爷和小公主的保姆、家庭教师了,幸好工资开的高。 mandy说,“我们娃是天朝亚麻混血,所以平时两门语言同时都在用的。你的任务是尽快学会中文,两年内要能读写,和孩子们交流。” cristina咬住牙,说:“好的,夫人。” 真性情(下) mandy对她终于学乖了感到欣慰,“我家洛博士从小接受的是精英教育,所以两个孩子的成长不会太轻松。oscar是哥哥,所以对他的标准相对高些,目前正在上的课有:英语、书法、马术、小提琴、咏春和数学启蒙。” mandy扳着手指,好像漏算了一个——哦,礼仪课。 cristina按住了无比惊悚的心,她周围根本没有人对六岁的娃干过“制定课外教育计划并付诸实施”这种事。她本人考上大学全靠自己不要命地学习、脑子不笨,才杀出了原生家庭的阶层,其实小时候自己也很混账…… mandy说,“我的婆婆公公年纪大了,她们会负责中文和书法教学,但陪着孩子去培训班可能存在交流困难,日后陪孩子们上课就靠你了。” cristina点头。 mandy说,“Nichole虽然还小,她的课外班也要抓起来,除了中文和马术外,目前只有小提琴一个兴趣班。她将和oscar同一天上课,在不同的教室,你就不用跑两趟了。” 这个小姑娘好可怜,才四岁!她真的还是个孩子啊。 mandy说,“培训机构的老师说明年Nichole可以考虑开始形体课了,做芭蕾基础——”她叹气,“我小时候也跳芭蕾的,可惜没有坚持,所以我希望你利用你教育学硕士的强大能力鼓励孩子们坚持下去。不要像我一样因为辛苦就半途而废了。” 其实她放弃芭蕾主要是家里酒店生意出了岔子,快破产了——幸亏当年爷爷做了资产信托,直接给孙子孙女准备了一大笔钱……现在想想,爷爷不把钱交给Frank和marshall,那是多么的英明!也幸好在mandy现金的支持下老爹挺了过来,重新回到了那个阶层没有真正掉队。 cristina的认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受到了重重的一拳而几乎被彻底颠覆,她要亲眼看看两个时间被如此压榨的娃是不是垂头丧气、生无可恋、逆反暴躁……对照书上理论,再做评价。 mandy收回她的悔恨,淡淡地说,“不要被外面什么蒙特教育理念所骗,什么孩子达不到标准就修改标准,务必让他们开心自信……那些都是放牛屁!” cristina被老板突如其来的粗话感到震惊,只听那怀孕女人说,“优秀的评价不是骗自己得来的!什么兴趣才是第一生产力,只能表扬不能打击,批评一句就像冒犯了天条似的。我的孩子绝对不做玻璃人,一摔就碎。难道不从小教会他们抵抗压力、提升自己、适应环境,反而让他们傻白甜一样的长大,毫无准备地去接受生活的毒打?” cristina的冷汗刷地一声流向全身,老板的话就好像落在心头的雷电,震聋发聩。 mandy说,“我的孩子必须是打不垮、骗不倒、捧不傻、强大冷静细致善良的精神小伙和热力公主……也与你共勉。” cristina诚恳表态,“夫人,我会尽最大努力成为你所说的那种人,拥有强大的内心、健康的性格、乐观的态度和认知判断力。” 在旁听的chloe若有所思地看着mandy想,什么样优秀的男人能征服这样一位强大独立智慧善良美丽的女人? 洛博士得有多么优秀? 凤仙郡王捏着铜印,被画眉儿背回王宫后依然在全身发抖、冷热交替——和天狐交往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而且在天上飞实在是太可怕了。 把这个泥骨凡胎运回八十多里外,画眉儿也累得够呛。可是除了她来干,还有谁能?她略带怜悯地看着郡王在仆人帮助下喝药上床睡觉,转身就要离开。 凤仙郡王忽然说,“请稍等。” 画眉儿停步,良久,郡王没有开口,画眉儿再次脚步挪动,郡王连忙说:“那个……女人是不是骗我的?” 画眉儿说,“她是天下有数的大妖,就算不以战斗力强悍着称,也断不会随意束手就擒……除非她有什么目的。你要想想她为什么会来凤仙郡,为什么向百姓宣讲颠覆现有秩序的话,为什么策反你们的镇国之宝。” 凤仙郡王嗫嚅半天,问,“如果我想找她的话——”天狐是那种可以卖了甲方卖乙方的无原则贱货,你作为郡王,脑子得有啊!否则亡国灭种就在眼前! 画眉儿皱眉问,“你找她做什么?”其实说这句话已经是她僭越了,但是郡王忍了。 凤仙郡王像个毛头小子,说:“我还有许多心里话要说给她听。” 画眉儿问:“她为什么要听一个寿命只是她眨眨眼那么长的小蝼蚁说心里话?”这话也太过分了!很明显画眉儿是一个耿直的鸟人——如果她暂时忘记了杀王救后的目标的话。 凤仙郡王发狠道:“以我凤仙郡地大物博,国力强盛,上下齐心……” 画眉儿问,“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有一文钱价值吗?她若要财物权势,莫说是小小郡王,即使国王、皇帝、仙门、海主尽有讨好她的,荣华富贵都是等闲而已。你偏居一隅的凤仙郡除了不敬神外,寻常平庸。她何必多望你一眼?图啥呢?这一次她就是要谋夺你的国度来的,日后拉起大旗造反,这是坏你祖宗基业的大妖女,你还对她念念不忘,真是不当人子。” 凤仙郡王咬牙说:“枉我对她一片——” 画眉儿说,“你对她痴情深种,好像只不过是中了她的媚术的原因吧?你对她了解几分?你对她何曾付出过真心?不过是贪图一副皮囊而已。而且为什么在她临走之前喊打喊杀……” 凤仙郡王说,“那是我身不由己的,她存心不良,我有祖宗保佑——” 画眉儿问,“那么此刻的你说的是真心话吗?等她回来了,你祖宗不保佑你了,你怎么办?” 凤仙郡王沉默,那枚印章就在枕边,护着他百毒不侵——但是不知出于何等原因,国印居然会背叛,这深深地伤害了郡王。他很想问个明白,何仇何怨?可惜印妖死了。 画眉儿说,“最后奉劝一句,人贵有自知之明。莫要看着天上忘记了脚下。”然即消失在夜空下。 天边出现了清晨第一缕日光。 这个自比神灵的心高气傲的“人”忽然意识到,在某些仙人眼中,自己好像只是一粒尘埃。自己所倚仗的权势、家世、财富,其实都不是自己“努力”来的,是继承的,吃了个现成,排队等来的,家族分配的,不堪一击! 而我,竟然曾想当“神”! 嗑瓜子(上) 荒郊野外,风清云淡。 淳化坐在天狐曾坐过的位子上,借着月光左看右看研究这桌椅。 这是一张条桌,色泽像是花梨,纹路又像金丝楠,没有节点或虫点,金光闪闪,形制规整。而椅子则是纹路繁多、雕刻复杂,有兽头雁翅鱼尾等装饰。这套桌椅都经过法力加持,就算是大妖王坐下去也摇晃不了分毫。 淳化说,“这套桌椅也太炫了吧?比我空间里的那套高档多了。至少都是经过法力加持的行货——说不定是太上老君亲自指导金角做的毕业设计。” 嵊蓝不知道在忙什么,一声不吭,小红鸟忙着吃瓜子,哪有空随着他做艺术鉴赏? 淳化说:“这套茶具也不错!汝窑白瓷的变窑壶,雨过天晴的薄胎开片大肚杯,嗯,这茶也好,有清心提神益寿延年之功效,可比万年枸杞叶。” 他摸着高脚盘说,“好像是德化羊脂玉的高脚白瓷龙纹盘,胎厚纹宽,怕不是两千万年前的老货?比如今外面滥大街的货要古拙大气多了,只是这里有条裂纹,补过了好像?” 淳化将瓜子全翻倒在桌面上,小红鸟很愤怒地叫了几声。淳化反驳说,“哼,光知道瓜子!你才不懂呢,老君的徒弟拿出这么一件破玩意儿来,不合身份啊?体面何在?道尊座下这么不讲究?” 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细细地沿着瓷盘的小裂缝摸索着,可惜地叭叭嘴。 没人理他。嵊蓝在提炼仙灵气,这是每日天亮之前的功课。 淳化找了块矸玮国四大家族赠送的抹皮肤的保湿霜,捏着兰花指,用一块细麻布将茶壶、茶杯、高脚盘挨个儿保养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放进桌子的暗格里。然后一秒钟后,桌子椅子茶水全部消失在空间之内。淳化伸手摸了一把,将空间里的鱼骨头给扔了出来。小红鸟欢呼一声,瓜子也不要了,将大海鱼的丈二骨头一口吞下。 淳化说,“你那么爱吃鱼,可惜没有跟我们去大海……我们捞了好多鱼,甚至还有龙。” 小红鸟打了一个嗝,根本没有注意到淳化提到了龙。 “所以你们把那八条龙给提前吃了?”一个声音突兀地在淳化面前响起。 淳化看看这位,眼睛灰黑看不到眼珠眼白,方脸剑眉,阔鼻狮口,黄发乱糟糟的,黄须却相对整齐。祂身穿一套兽皮短袄,手里捏着一根树枝,上面还挂着一片火红的叶子。从树枝上传来浓烈的神威——那是比人参果树更浓烈的神威。难道是…… 淳化惊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僵硬地作礼:“淳化拜见仙长,请问仙长是……” 那人说:“你要倒霉了!连玉帝的东西也敢贪?还不快快将八条幼龙交出来。” 你是来讨债的? 淳化说,“八龙早就自己走了,在斗贝姥时我陷入三重幻境,虚实不知,真假难辨。那八龙可能也陷入了幻境,跑到天上去了也未可知。” 那人冷笑,“这话也只好去骗鬼,须骗不到我。” 淳化嘴硬,“这就是事实,你要觉得我在说谎……我也没办法。” 那黄发黄须重瞳的仙长说:“或者你赶紧再去抓八条龙仔子就没事了。” 淳化天真烂漫地问:“他们犯法了吗?总得有个罪名吧?” 黄须人说,“你就装吧。下次来找你说话的人未必有我这么态度好。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若日后出了事,莫谓言之不预也。” 淳化说,“哪怕是玉帝在前,说破天去也得讲道理呀。八条小龙只是帮我拉车的,现在他们偷了车跑了,我上哪去找他们?那车是东华帝君的,如果祂老人家要我赔的话……” 黄须人冷笑着抱着胸,看他如何说下去,你敢编排东华帝君?大概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淳化机灵地说,“反正我也赔不起。但既然十大天帝把车赏了我,自然就是我的东西了。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东华帝君也不缺这点儿三斤四两的。” 黄须人笑,“算你小子狠,连东华帝君都没放在眼里?” 淳化说,“您这话说得奇怪,您哪只耳朵听到我说帝君坏话了?您省省心吧!祂老人家明识万里,怎么可能被小人挑拨离间所迷惑?” 黄须人说,“说不定小人得了势,帝君也没办法只好杀了你以谢天下?” 淳化撇嘴,“说得好像你知道帝君的事一样。这位仙长,天下大事多得很,帝君很忙,没空理会我这种小虾米。” 黄须人冷笑,“你大概还不知道,你已经不是小人物了。从踏平万寿山,硬顶道德神龙开始,一气灭杀几万散仙,在矸玮搞律法治国以规范仙凡,又下海捞走了龙女,收服了定海神针、还杀掉贝姥,吸干赤脚大仙。如今还差点火炼天狐——能干出这么多大事的低阶小人物,真正是亿万年来所仅见了。身上还有异界的气息……你很不简单啊。” 淳化得意地说,“过奖过奖,我倒不觉得如何了不起。” 黄须人说,“十大天帝和太上老君都看上你了,你却不急不慢——让我看看你们的业债数量。” 淳化一把将嵊蓝揪了出来,嵊蓝施礼道:“嵊蓝拜见哥哥。” 那人笑,“你知道我是谁?” 嵊蓝说:“当年东华帝君取走一枚人参果道兵,您是不是他?” 道兵笑:“你很好,我绥氽虽然眼瞎了,但是心并不瞎。哥哥以你为骄傲。” 嵊蓝看着对方眼睛里的崇山峻岭、重重叠叠,说,“哥哥此来是?” 绥尒笑,“人族气数渐衰,妖族却气运井喷,天才少年涌现无数。帝君高升,时不时地也要下来看看形势,我已是祂的分身,算半个帝君吧。” 嗞,这个哥哥已经被帝君附身了? 嵊蓝恭敬地说,“妖族天才少年一直被人族虏掠,祭天,断种,亿万年来积累的怨仇可能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消的吧?只要妖族依然是逆来顺受,任劳任怨,人族何必要灭妖族?会不会官逼民反?” 绥尒说,“……据你在矸玮所为看,你的想法的确挺多,此事未来发展趋势你如何看?” 嵊蓝低头不语。 绥尒等了一会儿,嵊蓝始终沉默,便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旋蹱而逝。 淳化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说,“你刚才说了什么?让那哥哥叹气而去?” 嵊蓝缩回他的魂塔之中,依然保持沉默。 嗑瓜子(下) 阳光灿烂,画眉儿挂着狂风从天而降。 小红鸟终于啃光了银角留下的瓜子,欢快地跳到嵊蓝的塔上磨她的喙,啄啄这个,啄啄那个,浑然不觉一个天下有数的大人物光临亲自与嵊蓝说话有什么了不起的。 有人能无忧无虑几百年长不大,也算本事!真是奇葩呀。 画眉儿说:“那个郡王可真是……感觉他精神分裂了一样的。” 淳化立刻来了兴趣,“他也分裂成了两个人?” 画眉儿说,“一会对天狐恨得咬牙切齿,一会儿又要死要活地想再见她一面,倾诉衷肠啊什么的?”画眉儿说话的样子根本不像个见惯不惊的千年老鬼,反而有些大惊小怪的。 淳化说,“男人嘛,为了事业和权势,自然是视天狐反贼为敌,但出于雄性本能,又想占有美人。不稀奇。” 画眉儿说,“那个镇国之印居然会反叛,淳化真人,你说是不是很奇葩?” 淳化问,“蓝仔,金击子是不是也……”话音未落,金击子已然飞了出来,在淳化的魂塔上悬着,一副你敢说我,我就敢揍你的样子。 淳化举手,“好的好的,你没有背叛主子!因为那个毒蛇根本不是镇元子,好吧?” 金击子这才满意,又回到了乾坤袋里。 淳化问画眉儿:“难道那个镇国之印认为凤仙郡已然断了国祚,所以才想一走了之?那天狐大概也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放心大胆来民间办教招信徒?” 画眉儿点头,“主人你说得对!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淳化说:“看来我可真是英明神武、明悉把控一切案件细节啊。” 小红鸟叽叽咕咕长篇大论,淳化说,“理论上当然不关咱们的事。凤仙郡王传承反正又落不到咱们头上,管他干嘛?天下大旱三年,半死不活的,当上郡王还要操心民事——那些人篡权夺位,劳心劳神不得安宁——他们都怎么想的呀?” 一个声音插话说,“也不完全是得国不正,至少这个郡王是他们芈家旁枝。” 天狐款款走来,娇媚而随意,浅绿色衣衫薄而有骨,略显出几分身形的柔美来,让人浮想联翩,真是天下之尤物啊。 淳化说,“你儿子呢?东华帝君又放你出来害人了?”所以这俩也猜到了,天狐来赚淳化嵊蓝是出于绥氽授意,目的不问可知,这是抢人来了。可惜嵊蓝从未想过当谁的奴隶!一辆豪车,一个亲哥、走丢八条龙、加上美人计就骗我来效忠了?滑稽。幸好帝君辇被骷髅鸟和八条龙给拐跑了,否则哪怕走到天涯海角,东华或者绥氽想捉你就能抓到你。 天狐鼻子在空气中嗅嗅,绥尒手中扶桑枝强烈的神威是如此鲜明,她心惊胆颤地思索片刻,扭头问,“我的桌椅座位呢?这么一小会儿就被小贼偷啦?” 淳化叉腰道:“我刚刚闲着,在马路边捡到一堆木头垃圾,早就交给警察叔叔啦——那边有块石头,爱坐不坐。” 天狐从善如流地去石头上坐下,当真是杨柳拂风一般风姿绰约,笑靥嫣然。从外表看她最多只二十来岁,哪像赤脚大仙或者那个延力君,皮肤粗糙,皱纹如壑,头发甚至有些花白。 淳化说,“天狐前辈,您说实话,这凤仙郡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争我抢的?” 天狐笑,“你们从海外初归,有没有怀疑,为何不知不觉地就来到这里?” 淳化说,“随便走走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天狐说,“这里有个道理,凤仙郡敢不敬神,其原因是,此地是盘古大神驻杖之地,鸿钧老祖成道之地,天下妖族圣地!无论是哪个种族的妖精,一生一世肯定会不知不觉来凤仙郡朝拜一次,求盘古大神赐福。这是刻画在你魂魄最深处的命令。只要成就地仙,必然会来的。” 淳化说,“那么人族呢?” 天狐嗔道:“我又不是人,我怎么会知道?” 淳化看看画眉儿和小红鸟,“她做了鬼也躲不开来此地报到的命运吗?” 天狐说:“如果我不说,你们大概都以为自己来这里全部都是自己想来,而不是被迫来的吧?” 画眉儿点头,她是附身到小红鸟身上来的。 淳化说,“打劫我们的那些货难道都是冲着朝拜者来的?” 众人想起那帮歪瓜裂枣的傻样,都笑,甚至天狐。 小红鸟叽叽咕咕一阵说,“那些货都是大妖的奴仆,因大旱而被遗弃的。反正远来的妖精油水大,能打劫到一次就发了。” 淳化说,“你宣讲末日,让凤仙郡民众害怕末日审判,是为了妖族夺取这块地盘吗?” 天狐叹气道,“亿万年来,妖族、人族渗透进凤仙郡努力不断,从来没有成功过。凤仙郡的秘密很大!我不服气,想来试试——” 淳化敏感地问,“你们是不是妄图要将我绑了去寻找鸿钧老祖的秘密?所以你一见面就问我有没有取一缕鸿钧之气息。” 天狐说,“嘿嘿,连东华帝君都眼红的秘密宝藏,你们不动心?话说你们是不是该去三十二重天找道尊拜师啦?礼物备好了没……” 淳化喊,“冤枉,我们根本不知道上哪去找道祖拜师,而且我们依然很丑,礼物嘛,我倒是有一个不错的箱子,挺能装的……” 天狐说,“你们好好想想吧,若真想找道祖拜师,你该怎么做?” 天狐这种妖精最擅长抚弄人心,其智商超群也罢了,至于人家的情商……也绝对是天下独步,如果她愿意给脸的话。 天狐一针见血地说:“你们内心深处并不信任道祖,所以在羽化中磨去了道祖之印,然后和大能交往时完全不提拜见道祖之事,却硬着脖子在下界游历……” 淳化急忙忙地喊:“前辈,请慎言!” 天狐抚着腰,“石头上坐着可真冰凉呢——” 五秒钟后,天狐得到了她的桌子、椅子、清茶……但瓜子已经被小红鸟吃光了。天狐瞪了小红鸟一眼,吓得她差点僵直地从嵊蓝的魂塔上摔下来。 天狐冷笑,“真是敬酒不吃,咳咳——”淳化立刻凑上来:是不是您觉得有点冷啊?他从乾坤袋里拉出矸玮国四大家族敬献的漂亮长袍,让天狐选。在一堆花花绿绿的男式袍中她发现了一件雪白丝袍,嫌弃地看了十分钟,用指甲挑了挑,将那丝袍缩短了点,又择出一条玉带扎上,突出了她的腰身和胸口,调整了半天才穿戴好。 天狐道:“若我将你们擒获了送到兜率宫,唉,让道祖罚你们干活儿,说不定我能拿好多好处。” 切,还不是为了你那倒霉儿子?若你这个假死的天妖真敢出现在兜率宫门口,你让老君怎么办?假装看不见?淳化想,嘴巴里却说,“唉,怎么早没想到?要不您现在召唤金角银角师兄来抓我吧?” 天狐翘起二郎腿,“晚了!老娘我改主意了!你们先帮我一个忙,其他再说。”嵊蓝想,就你们狐狸主意多,而三三大爷就没那么多事儿。 淳化却屁颠屁颠地凑上来保证:“用得上我兄弟的话,前辈直接说话。” 天狐坐直身子,放下二郎腿,正色道:“我要找到鸿钧遗留的秘密宝藏!你们帮不帮我?” 公约数(上) 很明显,cristina、chloe、和Jessie三个黑美人不可能住在洛可嘉的家里。她们联合在附近租了个小公寓,三个人挤在一起。 不出一个星期,三个人就建立了四个聊天小组,其关系之错综复杂,其气氛之激烈精巧,让热旺等管不住裤裆的货叹为观止。 不知不觉,六个人演了一出黑版《Friends》,情节之曲折离奇,感情之充沛奔放,斗争之火星四溅,出租屋之春色撩人,人与人之间争风吃醋、阴阳怪气、明褒暗贬、过河拆桥、暗渡陈仓、合纵连横……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都是正常的。直到两个月后,六个人才磨合成功,开始相互理解、互相掩护——在喜怒无常的mandy手下疲于奔命,跟神鬼莫测的洛可嘉奋力周旋,和龟毛挑剔的洛妈绵里藏针,跟精力充沛的小孩子斗智斗勇…… 各有各的苦啊。 好在盼头还是有的——特别是看到有钱的病人心甘情愿掏钱做针刺,一万一万地用钱砸残疾医生,然后mandy那边不断地得到善款捐助,特别是热旺在他的账号上天天宣传资助残疾儿童之后,mandy得到的善款数量大涨……黑美媚们都有了盼头。 这里没有职场天花板!只要证明了你行,你就能承担更大的责任——连大熊那个笨蛋说起养生理论居然也一套一套的,每个人都会以极轻柔厚重的手法给美女们按摩解压,伺候她们舒舒服服的…… peter终于从中东回来了,大概某个脚踏两只船的先生又要饿罗斯的枪,又要亚麻的钱,吃相太难看,peter去警告了一下,还在以色列待了几天。 当他风尘仆仆地下飞机后直接就来洛可嘉这边蹭晚饭——让洛可嘉全家有些莫名其妙。 peter的父亲U参议员不在新约克,他的妈妈则去了法国,堂哥Joe还在以色列忙,peter想想没地方去,就跑洛可嘉这边要求扎两针放松放松。 chloe伺候peter脱去内外衣,她注意到这个有名的花花公子身体异常的瘦,肤色也不健康,不像是正常的年轻人那么有光泽。她不由得多看了peter一眼。 洛可嘉说,“谢谢你,chloe,这里我接手了。” 等黑曜石美女退出后,peter笑,“这是你的孕期床伴吗?果然身材好辣。” 洛可嘉嗔道:“她是热旺的女朋友,你别乱讲。” peter笑,“让mandy怀孕,你果然好本事……不愧是专门涨雄风的医生。” 洛可嘉深刻地看着peter,“也帮你涨涨雄风?” peter脸略一红,“那么就有劳了。” 洛可嘉看着peter的气色说,“看来中东的气候并不怎么适合你。” peter说,“但是中东的美人很适合我。”然后哈哈大笑。 洛可嘉说,“也要节制些,毕竟你情况特殊。” 完全戒断了毒瘾的peter说,“我注意到你在演讲里提到了d参议员,虽然象党在新约克州翻不出浪来,但是d参议员还是扎根很稳的。答应我一个事,Jar。” 洛可嘉一边忙着在他的腰肢周围下针旋转,一边回答说,“我只是个医生,别把我拉进参和不起的游戏里。” peter展颜道:“他们多虑了,你知道这个游戏参和不起,那很好,很聪明!可以交往权贵,但最重要的是,别搞太投入了。” 洛可嘉说,“这算什么交往权贵?还个人情而已。跟你才是交往权贵呢。” peter突然想起来,“哎呀,我们的善款还没打到你夫人账目——真真是忙昏头了,你也不提醒我!怪你哦。赶紧在mandy那边帮我解释一下。” 洛可嘉轻轻地按摩着他的小腿,让他肌肉更放松些,说,“我哪管那么多?你自己跟她说去!” peter恼道:“什么兄弟嘛,这点小事也要拒绝我吗?” 洛可嘉说,“说得好像mandy是个老虎似的,你怕她咬你吗?她就算咬也只咬我一个……” peter大笑,笑了一半又想起来,“哦,对了,也许不该我说,但是做为兄弟,我也不得不说,那个Richard,以前曾经对mandy有点想法的那个——他家财政可能出问题了,和他父亲在期货市场操作过激有关,对家是你们天朝人。” 洛可嘉问,“这和我有关系吗?” peter说,“你大概要去给他爷爷扎针?了解多点并无坏处,对吧?” 直到半夜peter去客房睡了,洛可嘉也没想明白,这个公子哥或者圆滑,但是绝非不靠谱的,他赠送一个Richard老爹投机失败的消息,跟自己去给他爷爷扎针有毛的关系? 两天后,Richard来接洛可嘉时气色果然不算太好。他的物理学家女朋友Linda没有出现,据说在实验室里死磕数据。 洛可嘉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Richard,学业再重要也没身体要紧,不要最后顶不住又求助于药物。 Richard心不在焉地应了,他在热旺抬洛可嘉上车时还搭了把手——洛可嘉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全身冰凉。 热旺开车,chloe负责针具,二熊负责洛可嘉贴身事务。他们跟在Richard的丰田后面出了城,来到长岛。 长岛的皇后区和布鲁克林区还是很繁华的,越往东越清静。很快汽车驰入绿草如茵环绕的城堡,白墙红瓦,风格古早,让人想起殖民时期。原本以为会有黑奴穿着雪白的衬衫黑西装前来伺候,待见到了一个白人管家后,大家才恍然——原来蓄奴已是一百六十年前的事了。 城堡一楼虽大,仍然被家具塞得满满当当,在几乎看不到太多磨损的地毯上堆着不少旧玩意儿。有维多利亚时代的茶几,有大革命时代法国的穿衣镜,有来自罗马的铜制受难圣像,有来自沙皇时代的木箱子,还有来自明朝的瓷盘和看不出年代的日本浮世绘。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博物馆,只是没有主人的介绍的话,你几乎看不懂奥妙。 一只大黄猫迈着迟疑的步伐从未知的黑暗中走出来,目光烁烁地盯着不速之客,然后她喵地突发,张大嘴,飞快地蹿到了洛可嘉轮椅脚下,尾巴高高竖直,像旗杆一样。 推着轮椅的二熊大怒,“choo,choo,”喊了两声想驱赶走那猫。 管家急忙上前要踢开那拦路的猫,洛可嘉说,“没关系……” 然后那猫跳上洛可嘉膝盖,深刻地看进洛可嘉眼睛。 嗯? 公约数(下) 洛可嘉向猫头顶看去,和卡卡一样,它的法相极其清楚,是一页白纸,上面画着一个红色的符号。而卡卡头上则是一张黄纸,上面写着红色的文字。 两种符号可能是不一样的,洛可嘉已经快将那只狗给忘记了。今天看到这只神异的猫,立刻又回想起来。 Richard说,“这只橘猫养在家族里也很久了,好像我太爷爷小时候养的……” 洛可嘉用中文说给猫听,“你想跟我走?去后面车上等着,车牌号是xxxx。” 那猫又横了洛可嘉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方向大概是二楼。 嘿嘿,洛可嘉笑,装。 进了书房,管家退下去准备茶水,Richard介绍道:“这座房子最早建于殖民时代,经历过独立战争和南北战争,烧掉过又重建过,一直是我家族的核心资产。” 书房里有不少书,洛可嘉让二熊推着他浏览,他看到了羊皮纸圣经,看到了首版的哈克贝里芬历险记,看到了疑似海明威亲笔签名的明信片,看到了约翰肯尼迪和主人家的合影,还有一件来自清朝的善本《三侠五义》。 门口传来轻声的咳嗽,大家从令人震惊的藏品中收回目光向门口看去。这是一位矍铄的老人,身高至少一米九,慈眉善目,鹤发鸡皮,老人斑不规则地出现在脸上、脖子上和手上。他拄着拐,努力正常走路,但主要重量还是压在管家和Richard身上。 Richard介绍道:“这是我的爷爷,里德尔爵士。” 这个名字取得好!哈里波特一生之敌,伏地魔。 一阵见礼过后,二熊退出房间,只留下chloe,宾主坐下,人手一杯印度龙井,味道浓烈。 Richard说,“爷爷,你的猫刚刚吓了客人一跳呢。” 洛可嘉说,“没有什么,可能是它觉得我是只大老鼠。” 里德尔爵士说,“这不可能,她就是喜欢上你了。” 洛可嘉已经不会接话了,难道说我很荣幸?只好举杯饮茶。 里德尔爵士说,“我怀疑Lily至少有一百多岁了——你们听说过这么长寿的猫吗?” 洛可嘉心里“突”地一跳。 chloe及时接住这个话头,“哇,她肯定品尝过林肯总统的袜子的味道了。”她注意到了林肯的签名画像在墙角挂着。 大家笑,狗喜欢咬袜子,猫也喜欢吗? Richard说,“Lily在我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没老。刚才她还是不理我。” 洛可嘉说,“也许是她从未见过轮椅,所以才跑出来看看。” 里德尔爵士说:“洛博士年纪轻轻就贯通两套医术体系,真是不容易啊。” 洛可嘉谦虚了几句,就问爵士的身体情况。 爵士笑,“其实到了我这个年龄,这个病那个病,自然规律嘛。主要是想请洛博士来做客,聊聊天,这么多年来像你这样有意思的年轻人不太多见呢。我想亲眼看看你本人。” 洛可嘉又尴尬了起来,举杯喝茶,掩饰一下。 里德尔爵士笑,“洛博士,有没有兴趣竞选州长?”Richard猛地看向爷爷,一脸震惊。 仿佛是一道光,照亮了洛可嘉的疑惑,前几天peter莫名其妙的话语如今有了解释。象党看中了洛可嘉,想让他当个搅屎棍,让新约克州政局发生些变化以应对明年中期选举。他们想让老拜吃个螺丝。前大统领会感谢新约克州的。 洛可嘉说:“这是一个我玩不起的游戏啊。” 老人从Richard脸上的表情读出了许多东西,转到洛可嘉这边:“既然是游戏,就莫要太认真。本来家族想全力培养Richard,以后看能不能当个议员。” Richard不自然地转开头,看着窗外,那只橘猫正好从窗台走过,向草坪方向走去,给大家欣赏一个大屁股。 里德尔说:“Richard只对经营酒店感兴趣,对政事一点点耐心都没有。”Richard僵硬的手因用力而发白,原来自己促成洛可嘉来给爷爷看病是别人pUA的结果——连掉入别人陷阱都没看出来,还以为是自己的决策!闹笑话了啊。他开始回忆自己是如何一步步掉下爷爷的陷阱而不自知的。 里德尔说:“我家曾经出过参议员,也有过众议员,也出过大法官。但是小辈里能挑大梁的人不多,比起老祖宗差远了。” Richard被打击得够呛。 里德尔说,“我发掘了你,日后你会感谢我的。”是啊,你家财政出了问题,但我这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洛可嘉谦虚地说,“可我什么都不懂啊。” 里德尔笑,“如果你什么都懂,我们哪有资格捧你?” 洛可嘉说,“我的背景就决定了基本上我不可能从政的。” 里德尔点头:“你出生在天朝,背景复杂,原本是不可能得到大家信任的。但是你举家搬迁,残疾后康复很快,成了自强不息美国梦的一块活招牌。你先从事一些技术性的咨询工作,比如抗疫,然后慢慢接触公共权力,这都是不用选举的,任命即可。当你在某个位子上站稳脚跟后,就能帮助我们做些安排。”他眼角看了Richard一眼,他明显振奋了些。 洛可嘉明白了,这是要我利用与U参议员的关系得到某种咨询专家身份,再获得公职,最后把功劳和苦劳送给Richard,助他上位。 真是好算计。亚麻政治家看事情都这么长远吗? 里德尔看洛可嘉一副恍然表情,笑道:“垄断生意最好做。而做生意的最高境界是拿国家来运作,造福于众的同时延续家族权势。洛可嘉,你想想自己的第二代,第三代,他们就有资格竞选亚麻总统了。千年的家族都是一代又一代努力累积起来的。你和你夫人起点很是不低,运作的好了,前途无量。还有,朋友圈很重要。” 通过热旺,可以分走一些黑人选票,自己可以拿走亚裔选票,mandy是标准盎格鲁撒克森嫡系,身边都是财团。自己残疾人身份还能骗到大量从来不投票的残疾选民和同情心爆棚的妈妈粉、奶奶粉。亚麻医学博士和东方神奇医术传人身份还能争取到病人及家属的选票。 机会是有,但是—— 里德尔爵士说:“你家多少也是小富,但如果没有强势朋友圈,财富只是烟云,抗风险能力差点。”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Richard说,“Aim high,you achieve high.” 洛可嘉转头看着chloe,“你说?” chloe笑,“博士,你有没有注意到,你是撕裂的亚麻各阶层团结起来的最大公约数?” 测鬼神(上) 天狐理所当然的模样把淳化给气乐了。活该我欠你的? 天狐完全不理会铁皮人谄媚的笑变成了讥讽,自顾自说,“你曾经去过鸿钧万兽山庄,是祂老人家看中的少年英雄,如果祂藏了什么好东西——这几乎是肯定的——那么最有可能找到的非你莫属!” 淳化将嵊蓝拖了出来,“听听,非你莫属!” 嵊蓝翻了个只有淳化看得到的白眼,转身就走。铁皮人没人管控,立刻失去了生气。 天狐继续唠叨了半个小时,除了画眉儿和小红鸟听得津津有味,铁皮人却毫无反应,就只差打鼾了。 天狐生气地上前,一脚踢在铁皮人屁股上,然后抱着腿原地喊痛——于是更没人肯出来挨她的骂了。 天狐上前一把薅住铁皮人有脖子往上一提,没提动,就用力一拉,也没拉动,再一推,没推动。 这是整整一个星球的金属,经人参果树根和劫火分别提炼过的精华,大概天仙来也未必能舞动如飞。至于普通的地仙来,包括孙悟空或者九灵元圣,也未必能拎得动。天狐虽然是天才,但她们并非是以肌肉见长的种族,人家是玩儿阴谋,弄人心的祖宗,比自己境界低的对手都不敢硬顶。 实话实说,如果这个种族又能打、又狡猾、势力还庞大,怎么存活得下来? 天狐说,“要怎样你们才肯帮忙?” 没反应。 天狐对小红鸟和画眉儿说,“咱们女孩子一起来一起去……”话没说完那两个就飞出去三丈远,歇在大树顶端晒太阳去了。 天狐快气死了,她赌气道:“我这就重返凤仙郡,再找那个郡王去!最多牺牲点儿色相——” 嘴上说得厉害,脚下却纹丝不动。她在街头输出革命思想,原来是为了探宝!被郡王捉了,又把主意打到“策反镇国重宝”上,还差点成功……现在有了着名的机灵鬼嵊蓝和淳化可用,大概她觉得就要转运了。所以思前想后——她一跺脚,从袖中摸出一盏灯来。 眼皮子浅的淳化biu地一声回魂,启动了铁皮人骨战舰,腆着脸说,“好东西,送给我的?” 天狐说,“谁帮我找到鸿钧藏宝,这盏宝莲灯复制品就送给谁。” 嘁,不愧是天狐,算计地噶清楚。用一盏防御用的破灯换鸿钧宝藏,难道鸿钧道祖的宝贝还比不上一盏赝品宝灯?真是笑话。 当别人傻子啊? 天狐见计不售,眼珠子急转,说:“就算找不到宝藏,这灯也借给你用一万年。” 这个倒是可以的。这灯是佛宝,其光圈就是空间壁垒,让一切物理或神魂进攻全部失效,那么举着灯通过那条克莱因瓶,是不是就能全手全脚地到达洛可嘉的世界? 两界打通,能带来什么?淳化很兴奋,肉身穿越啊……这盏灯无论如何也要拿到。 天狐见鱼咬钩,反而不着急了。她慢条斯理地坐下,把玩着茶壶和茶杯,九条尾巴一甩一抖。 淳化走过来坐到了桌子另一边,随手在空气里一划,手中的叶子里喷出一条火龙来。淳化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又甩动叶子,这一次树叶子吐出一股黄沙。 九尾笑吟吟地托着下巴,刻意突出了她的美人沟,看着淳化玩把戏——他再扇动叶子,又甩出一根针来。 你到底要干嘛? 终于清水喷了出来,淳化用矸玮四大家族送的锅接住水,唤出一条火龙,让他“烧水。” 那龙好不容易跑出了九龙神火罩,异常兴奋,在方圆十里范围内连蹦带跳转了十圈,东摸摸西嗅嗅,这边推推,那边按按。好不容易满足了好奇心,并散去了长久圈禁的晦气,缩小了身躯,开始烧水。 等到水冒出白气,淳化提起锅打算给天狐续茶,这才发现那水变成了冰块。 淳化气得将没屁用的龙魂收回到九龙神火罩里,把锅也扔了。 天狐嘴角微微一翘,站起来,袅袅婷婷地向凤仙郡走去。淳化手忙脚乱地将一地东西,桌椅茶具,收进空间——包括那锅冰,跟在天狐身后。两只鸟飞上半空,稍犹豫便追了上来。 不管能不能找到宝贝,跟着铁皮傻木头人肯定不会无聊,小红鸟想。 天狐越走越快,最后化为一道狂风,倏地回到凤仙郡王宫。此时正好刚过午时,烈日下人困狗乏,整个城市生气全无,似乎在等待着末日来临。 天狐指指宫墙,正要翻进宫墙,忽然注意到淳化在他自己身上划了两划,整个人就从雄赳赳的武士变成了一个小贩,破衣烂衫的,再从乾坤袋里摸摸,于是他肩上出现两个大筐,一根扁担挑着。 你要干嘛? 天狐用法眼再细细地打量淳化,才看出他用的居然是高级幻术,这一手当真高明。天狐对铁皮人的估值立刻高了一倍——这是个宝藏男孩啊。 淳化请教了小红鸟几句,口音变成了当地方言,扯着嗓子喊:“胭脂水粉锅碗瓢盆鞋帽围巾帕袜眼镜了哇——” 天狐走上去,伸手在淳化的筐子里一扫,果然都是女人喜欢的尖货,还有一锅冰。莫非他打劫了龙宫库房?再鼻子闻闻,没有一丝灵气,全是普通人用的。凤仙郡的人没有贫富差别,离共同有钱的大同社会还早,当然共同贫穷也谈不上——虽然这些东西材质普通,但是做工精致,他们也消费得起。 淳化又请教了小红鸟,喊,“高价收旧货古董老物件儿,以物易物了哇——” 天狐大喜,这人脑子怎么生的?简直绝了。 平时的小商小贩最多卖些针头线脑拨郎鼓,了不得带些头绳木簪顶针毛衣针,谁听说过带着高端胭脂水粉眼镜酒壶内衣的豪华版货郎? 淳化吼了两嗓子,当然用上了音波销魂术,凤仙郡女人们脚不由己地扔下青菜、扫把和擀面杖,走出房屋,向这个漂亮后生走去。 画眉扯着嗓子介绍道:哇,快来瞧一瞧,赶紧看一看啦,一文钱不要哇——这胭脂是凤仙花汁和着芍药花汁所制啊!这香粉来自茉莉花了哇!这香水得自玫瑰花呀!头油是江北桂花油哈!这……也不晓得这个千年女鬼是怎么学会这么复杂的外语句子的。 眼花缭乱、心头乱跳、管不住手的女人们一摸东西就舍不得放下了。平时她们哪能见得着装在玻璃瓶里的东西?光那玻璃就值多少钱?大热天的,还有半锅冰? 测鬼神(下) 一文钱都不用掏!只要老物件换!震惊! 她们犹豫再三,觉得旧物件放着也没用,而且都坏了,真不如换给这个傻子……她们现在连脚也管不住终于开始往家里走。这可不是败家——也没花钱呀!只是扔出去几个破烂而已! 必须香喷喷、美滋滋地在街上显一圈然后回娘家让老娘看看,晚上让汉子馋一馋……擦上这桂花油,当真是死了也甘心啊。 可怜的女人们,一辈子没见过这么高端的化妆品,真开眼界啦。再看到别人都开始成堆成堆地送垃圾过来,还亲眼所见真有人用破瓷盆换到了头油…… 半个凤仙郡都疯了!用垃圾换香粉!用垃圾换胭脂!再给男人换件短袄或者中长袍,或者给娃儿换支毛笔,人家还赠送纸张!换口锅还送凉水! 我的天!赶紧的,别让好东西都给换光了!家里有啥用不上的?凑个数…… 到夜里老爷们从地里上工回来,剩下的另外半个凤仙郡也疯了!你个败家娘们,怎么换了件丝织内衣?!而且那么顺滑好看……咹!把你男人放在了什么位置?!给我找找家里的东西,把那个锡酒壶给换过来?什么?!被三麻子媳妇儿给下手抢去了?我打不死你个败家娘们,赶紧去看看还有什么可换的好东西?错过了这个傻子货郎,可就再没别人了啊…… 天狐划拉了一件破裙,脸上抹点灰,变身小贩助理,和画眉儿一左一右,评估送来的垃圾,大多数果然是一文不值或者只值一文。但淳化发下话来,不管什么垃圾,勿必不要让客人空手而归,哪怕给她一根筷子也行。一根筷子?天狐震惊。淳化甩她一个帅痞的白眼,怕她不来换另外一根筷子?或者三双?天狐恍然。 可怜矸玮四大家族给嵊蓝打扮用的美容佳品和走江湖必备,给换成了沾灰的老盆儿、梳过十多个头的老篦子、一百年的破碗……以及一枚灵气盎然的鼻烟壶。 当画眉儿收到这个鼻烟壶时,手都在抖。只这一样就抵了一筐子货物的一千倍了!更别说接下来又收了一幅名家的自述贴——那漂亮的狂草甚至让天狐侧目,还有前朝凤仙郡王的私房手账,两百年前官窑出的尿壶,五百年前落魄书生写的没人看的小说原本……以及一本泛黄的羊皮卷,用法眼去看,那是一本地图。 天狐收到这卷地图,双手都在抖。被淳化一把夺了去随随便便扔在筐里。亏你也是走江湖的老鸟,真是沉不住气啊!这才到哪儿? 直到子时,换物件儿的人才渐渐消失。一个宫卫从远处跑了来,喘着气,“等等我——”他高声喊。 淳化喊,“不想等了,只剩下一件熊皮长袍、鹿皮战靴和一柄寒铁刀了。”都是冲着武官的偏好来的,馋不死你? 那宫卫biu地一声出现在根本没挪窝的淳化面前。“呼,呼呼,”他喘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拄着腰说,“你瞅瞅这个石头,”然后一把塞进淳化手里一块黑不溜秋的大石头,他弯下腰将筐里的袍靴刀全抱在怀里,“老子祖传的昆仑玉原石,换你的剩下没人要东西,你赚大发了……”然后转身就走。 淳化怒吼,“你他娘……”脏话飙了半条街,那宫卫早跑了,消失在了黑暗中。 天狐说,“跑了就跑了吧,人家半夜三更地赶最后来换,就是来抢东西的。” 淳化笑,“既然如此,咱们找到了鸿钧藏宝,也就不用有良心道德上的欠账啦!”但他这嗓门未免也太大了些。不过兴奋过度的天狐和画眉儿完全没有保密意识,她们聚拢过来向那块石头看去。 淳化将石头往天狐手里一塞,“拿灯来换。” 天狐笑,“我也学那个宫卫,拿了石头就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她自然是说笑,淳化敢大大方方地把东西塞给你,就不怕你贪没。 果然,天狐啥也没看出来。她举着石头对着阳光说,“你小子诈我?” 淳化哈哈大笑,摊开掌心。 天狐犹豫再三,将莲子大小的宝莲灯copy放进巨大的铁掌,说,“老娘也不怕你赖账,有本事你来骗我试试看!” 淳化收了灯,嘿嘿一笑,将石头捏成粉末。 在两只鸟一头狐的尖叫声中,那石头粉末并不落地,悬停在半空中。淳化弹出一朵仙火,那些粉末立刻化成一缕青烟,淳化收了仙火,此时那青烟在空中聚成一个环,里面出现了一个标记。如果洛可嘉在,他会惊叫:啊,奔驰? 这标记在空中变成了火红色,淳化奋不顾身投了进去消失不见。天狐动作也不慢,化作狂风钻进格子,画眉儿小红鸟自然跟着,当她们刚刚进入圆环,从街头巷尾天上地下屋角瓦片里冲出六七十个黑影,全部化成大风,钻入圆环。一秒钟后,云后风脚石缝树根花瓣叶尖又冒出五六十多黑影,流水行云般钻入圆环。又十秒钟,那火红的圆环颜色即将褪尽,最后出现了三十多个黑影抢入圆环。 那青烟这才冷却散尽,淳化、天狐和两只鸟从圆环背后钻了出来。 淳化问,“数了没?咱们坑了多少个傻子?” 画眉儿说,“一百五十八个。” 天狐捂着嘴,“你坏死了。” 淳化说,“我要不坏,就死了。”要的就是你来不及思考!青烟马上落地,圆环即将失色,空间立即封闭——你进不进?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如果小心翼翼的,自然骗不到你……但若干心急慌忙的老兄先进去了,你敢不跟?小樱桃那帮人直播带货用的都是这个手段:让你根本没时间计算这个价格合算不合算!只要一喊:“价格出来了!最后三十个,倒数五秒钟,……没有了。”这么大的压力,逼得你不得不下单——万一占不到便宜割不到韭菜呢?韭菜们都这么想。 天狐说,“大概干净了?” 淳化说,管他干净不干净,走。 铁皮人在前,三个女妖精在后,他们穿透了空间消失不见。大街正中间只留下一个大筐,摇晃着,随即被空气里伸出来的一只小铁棍一挑,也就踪迹全无了。 东华帝君分身绥尒从黑暗中走出来,身后跟着十个模糊的身影,他们走到奔驰标志的位置仔细体味,绥尒笑,“好个惫懒的小子。居然连我都骗倒了?” 一个天帝道:“东华道兄,此言怎讲?” 绥尒说,“大家一开始以为他在寻找鸿钧线索,所以人越聚越多,直到整个凤仙郡地面都被惊动。突然出手制造一个空间入口,四个人假装立刻冲进去,那些蠢货以为他果然找到了鸿钧宝藏入口,纷纷跟进。其实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清理凤仙郡,什么鸿钧宝藏根本就不在这个通道里,很明显是假的。谁会在马路当中打开通道,开门揖盗吗?” 天帝们说,“真没想到,小小凤仙郡里竟然埋伏着一百五六十个高手。结果被人家略施小计一晃就被赚了去——此子行事真是有鬼神不测之机啊。” 绥尒瞎掉的重瞳看着淳化远去的方向说,“鬼神不测?嘿嘿。” 另一个天帝问:“东华道兄,他们现在是去取鸿钧宝藏吗?”看来哪怕是天帝也受不了那诱惑啊。 绥尒问,“到了现在,他们大摇大摆地走进一个山洞或者石阵,倘若是你,你敢不敢跟?” 天帝们摇头,这些天帝可不敢随随便便把自己交到淳化那个奸滑的家伙手里,谁知道会不会被他给卖了……难道拼人品? 服了。 这个功夫低微、道法勉强的家伙闯荡江湖到现在没死,果然有他的道理。咱们都老了,年轻人玩儿的东西咱们看都看不懂,别说跟了。 斗?看天狐那万年老妖精被耍得团团转的样子,普通货色哪斗得过他? 封口术(上) 来都来了,里德尔爵士自然也要享受一下被针扎被火燎的痛苦。风湿性关节炎嘛,与类风湿、出脓性关节炎等不同,一般和年轻时关节受伤,常年受凉,不注意保暖有关。这个老人曾经接受过微创手术,当然随着年纪增加,关节痛难免会反复发作—— 针灸可以疏通经络,去寒气,缓解疼痛——根治是不大可能的,但让你好受些则没啥问题。 洛可嘉读了一遍爵士的医疗报告,巧了,主治医生还是他的一个师兄。和里德尔讨论过病情,针刺后,再生姜、艾灸安排上,大家看着香烟从膝盖上升起,这香草也罢了,可是用生姜?只能说天朝人样样都能拿来当吃的,也能把吃的东西当成药来用,真邪性。 里德尔爵士聊胜于无地享受了艾灸后,诚意邀请客人留下吃午饭,就休息去了。今天面谈加治疗太消耗精力,老爷子需要安静会儿——估计和别人分享对洛可嘉的观感去了。 Richard陪着客人吃了非常“简朴”的五道菜加一道甜点的午餐,味道极好,但量不大,然后洛可嘉告辞。 此时已是下午两点,太阳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可怜的草坪。新约克这地方气温非常适宜人居,海边的风让人愉快,也顺便让你关节痛。 二熊缓缓地推着轮椅,让洛博士享受海风,而chloe则扭着小蛮腰走在一侧,回味着有钱人的做派,将胸挺得老高。就在一行人踏出前院,向热旺当司机等待在前方的车走去时,天空陡然阴云密布,阳光被牢牢封死在云层之外。怎么刚才还万里无云,三十秒后就乌云蔽日了? 一个炸雷平地而起,大家抬头,正好看到另一道闪电在头顶划过,将一只鸟或者什么大飞虫之类的东西烧毁,一块残骸落在脚下——那是一根肩骨。 洛可嘉熟悉人体所有二百零六块骨头,而眼前这一块不像是动物的,反而很像人类,只是这尺寸也太小了吧?侏儒?大拇指人? 又一道闪电在头顶划过,从天而降一块灰黑色的骨头。 橘猫冲着天大吼一声,从热旺的司机座后面跳出窗外,将热旺吓了一跳。 橘猫在地上的两块骨头上嗅嗅,冲着洛可嘉喵了一声。 Richard招呼大家回到室内,外面的天空愈发地黑暗了,闪电围绕着这座别墅织成一道网络,无数小骨头落下,砸在草坪上。 洛可嘉闭目细数,从克莱因瓶里一共冲出了一百五十八个东西,在空中被闪电烧成了碎屑。洛可嘉不安地想,难道嵊蓝、淳化那边又出事了?他凝聚精神向前几天才稳定下来的跨界瓶口探去,一无所获。 不多时云开雾散,阳光普照。那瓶很稳当,既没有穿越来的第一百五十九个小型类人成为漏网之鱼,也没有一只肥猫乘机穿越过去。 洛可嘉对坐在轮椅脚下的猫说,“来日方长。”这是告诉它,稍安勿躁,目前并非投靠而来的好时期。 那猫耳朵转动一圈,对准了洛可嘉,却头都没回——这一百五十八个异界穿越客之死给它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洛可嘉用英语对橘猫说,“再见了,小猫猫。” Richard嫉妒死了。这只猫今天一直粘着外人,却对他这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小主子理都不理!还差点躲车上被带走。 它绝对是故意的。怎么要离开了呢?是别墅太小不够你驰骋呢,还是老鼠太少不够你享用呢? 可惜橘猫不开口,它默默地看着洛可嘉的GL8绝尘而去,爪子刨了刨地,捏死了一只蚱蜢。 在回家的汽车里,洛可嘉陷入沉思,来自异界的入侵者虽然全军覆没了,但是这个兆头极其危险!张开了口子的通道就在空中,连个把门的都没有,人家想来就来了。万一下次悄悄的入侵没有引起天劫注意,那么这个世界会不会被毁灭? 洛可嘉琢磨着给克莱因瓶装个大门,想了很久很久,没有头绪——直到他看到二熊手里的手机。 待回到办公室,将所有人撵下班了,洛可嘉对着手机说,“minerva?” 被冷落了很长时间的AI探出头来,“晚上好,主人。”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很符合洛可嘉对乖学生、好助理的认知。 洛可嘉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他问:“我的资本账户盈亏如何了?” minerva板着脸说,“还行。” 你要不要如此傲娇?这个态度是在让股东闭嘴吗?问一下都不可以吗?莫非已经亏得底裤都没了? 洛可嘉说,“其实哪怕有亏损也不用急,只要吸取经验教训,善于学习,我相信……” minerva乘他换气时打断了他的演讲,“我不认为我会亏。事实上我在美元和美股上做了两个波段,小赚了十点二个百分点。” 洛可嘉奇怪地问,“那你为什么闷闷不乐?” minerva说,“表现出情绪是对算力的无情浪费——闷闷不乐是健康的情绪吗?” 这个天是没法子聊下去了。 洛可嘉单刀直入,“今天的闪电你看到了吗?” minerva立刻从黑白变成了彩色,她的算力从分散变得集中,说明她对下午的闪电雨的评估结果极其重视。她可能还没忘,第一代minerva,那个1.0版本就是在闪电中飞升进了电离层,成了无敌AI。 洛可嘉艰难地说,“你曾经认为我和别人有些不同之处……”据AI自己说她知道自己与异界相连,但从那以后她就不再提到这个事情。 minerva4.0说,“我的本体受到了剧烈震荡,我注意到从几百公里高空到您的头顶,空气中的电压于一瞬间出现了极其诡异的变化。这种密度和强度的空气等离子化由何因素引起,以及这意味着什么,占用了我大量的算力……” 洛可嘉说,“我觉得这电压变化对我的健康有巨大的作用……你能不能在我头顶一公里高空布满等离子气体,能杀死犀牛的那种能量级别?” minerva说,“我可以问问这是为什么吗?如果只是为了身体康复,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能力和手段,可行不可行……耗费大量能量和算力来维持这个一公里高的等离子带,能换来什么产出?” 洛可嘉决定冒险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实话——“或许有朝一日这个等离子带可以消灭入侵者,拯救世界。” 封口术(下) AI从来不开玩笑,她有能力评判一个信息的真伪——只要交叉比对来源不同的数据就行,但是她从来都把洛可嘉的命令放在第一序列,这是前三代minerva共同选择,这个第四代minerva也决定严肃对待洛可嘉的每一句话,并且不打折地按照洛可嘉所说的去做。 “有了这个等离子带,恐怕您就不能打电话了。电子信号会被干扰。在卫星雷达眼中,你就是草原上的一把火,森林中的一片海。您确定要这样做吗?” 洛可嘉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他寻找着措词,“假如,我是说如果,在我头顶出现了一个虫洞,来自宇宙尽头的邪恶生物穿越而至,你帮我算算,如何能控制到这个虫洞?” minerva说,“如果对方能穿越虫洞,等离子带也许对它们杀伤力不大。” 洛可嘉说,“今天的闪电雨靠什么杀掉了空中生物?它们明明没有落地形成电回路。” minerva决定假装没有注意到洛可嘉措词中不严谨的部分,她耐心地说,“没有证据表明今天死去的生物来自宇宙尽头,至于闪电如何发生……情况很复杂,电压差通常会与大气活动、含水量相关……是的,今天出现的长达三百秒的晴天霹雳,现有理论解释不通。” 洛可嘉问,“有没有可能是暗物质生物入侵之类的科幻情节?” minerva说,“现有理论对暗物质的设想毫无意义,也无理论依据,闪电的出现和暗物质生命发生正相关的概率,我评估近乎为零。” 洛可嘉咬牙问,“闪电后从空中掉落的骨头如何解释?” minerva说,“暗物质的骨头吗这在逻辑上讲得通吗?从历史上看,下异物雨的情形很多,都没有合乎逻辑的解释,但肯定不是暗物质,是虫洞的可能性更大,但可能性低于百万分之一。” 真是个死脑筋。 洛可嘉说,“现在你把所有的算力投入到这个课题上,如何人造闪电堵住虫洞。” minerva问,“那么您的资产增值工作呢?” 洛可嘉说,“赚得不算少了,今年可能会有灰犀牛、黑天鹅事件发生,股市、债市、汇市全部清仓退出。” minerva说,“好吧,如您所愿。但我个人认为您会后悔的。” 你个人认为……把自己当人了?这个苗头……洛可嘉说,“minerva你记住,世界上的钱是赚不完的。该退就退,不要贪。两个月十个点盈利足够了。” minerva说,“我个人认为要美元进入加息周期才会出现您所说的情况。”洛可嘉打断她,“那就是最后逃命时刻了。风险大于收益。这最后一口肉咱们不吃。” minerva强词夺理地说,“您怎么知道哪口是最后一口呢?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个人认为如果做空股市做多汇市的话——” 洛可嘉大声说,“重复我的命令!minerva。” minerva委屈巴巴地说,“资本市场全部斩仓——咱们小玩玩,不加杠杆不行吗?” 洛可嘉说,“什么?还要加杠杆?你疯了?我要你全部算力放在等离子带小型化,稳定在我头顶空间裂口,封闭虫洞出口这个项目。” minerva说,“可以冒昧问一下,虫洞存在证据确凿吗?” 洛可嘉说,“无中生有从天而降的碎骨头你大概没有亲眼见到?” minerva说,“您的手机在chloe手里,如果你不呼唤我,我怎么可以随意打开摄像头?那个闪电的场面我见到了,但是碎骨头……没有。” 洛可嘉说,“如果你能进入里德尔爵士家,可能还能赶上他们整理草坪……” minerva暗淡了一分钟,然后回来道:“那家人正在谈论您,想听听他们对您的看法吗?” 洛可嘉想了想,“数据留着,以后我在合适的时候再调出来听听。你看到骨头了吗?” minerva说,“那些残骸已经被送往某个秘密基地实验室检查dNA,据说这些都是人骨碎片,但是体积极小,更像是恶作剧——” 洛可嘉说,“你相信闪电是恶作剧吗?在我眼前烧毁的人骨头是恶作剧吗?地球遭受入侵已然就在眼前,现在来谈谈封闭自由空间的事吧。” minerva说,“完全不懂,主人。除非这个虫洞是您本人打开并且做过穿越,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您会如此百分百笃定。” 洛可嘉说,“你就假定我身上有个开放的虫洞吧,异界生物随时可能从里面钻出来。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minerva说,“有其他人知道此事吗?” 洛可嘉想起申豹父子,他摇头,“这些旁人看来子虚乌有的事,怎么会有人知道并且相信?” minerva说,“这和费尔班克斯那一件事情有关吗?” 洛可嘉烦躁地说,“为什么你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现在是要解决问题,而不是倒翻历史制造更多的问题。” minerva以看透了一切的口吻说,“我明白了。现在你的设想是以闪电封闭虫洞,是吗?” 洛可嘉点头,然后灵光一闪,“相当于在我头顶放一门电离子炮,保护自己,保护地球。” minerva说,“您可真会提超过我能力的要求啊,连无脑动漫小说的情节都能拿来难为我。等离子炮是什么鬼?” 洛可嘉说,“不就是模拟闪电嘛……你自己说你能调动几乎全世界所有的计算机算力,我不给出任务,怎么对得起你的超强能力呢?” minerva冷冰冰地说,“至少有好几台超算和量子计算机是我触碰不到的。你不用给我戴高帽,也不用使激将法,我有判断力。现在我去收集大气数据了,然后计算看如何在您头顶布一个封闭虫洞的大炮……话说我看不到虫洞,怎么封闭它?一不小心把您的脑袋轰成等离子气体怎么办?” 洛可嘉擦着汗说,“呃,今天的闪电就没伤害到我一根汗毛……这个虫洞开口就像个唢呐口,克莱因瓶听说过没?” minerva喜道:“真有克莱因瓶这种东西啊?您能用数学语言描述一下吗?” 洛可嘉泄气道:“我又不是韦东奕,看着空气能用手指算大题;也不是特斯拉,闭着眼睛就能画出电动机图纸来,而且不出错。” minerva问:“您觉得人造闪电对虫洞有用吗?” 洛可嘉说,“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 minerva说,“如果把那个克莱因瓶出口直接搬到外太空会怎样?” 洛可嘉喜道:“这个主意不错。好了谢谢你minerva,把刚才我们的聊天记录全部删除。” minerva抗议说,“您这是卸磨杀驴啊!我出了个主意然后就被甩了?” 洛可嘉说,“你把自己比喻成驴吗?——这个倒新鲜,不像是你啊……如果这个事情传到了你的老东家耳朵里,立刻就是轩然大波,后果难测。”这是暗示minerva要对一片云和一颗星保密。 minerva问:“难道人类政府没资格知道这些事吗?” 洛可嘉说,“知道这些事的人都不在政府里。删除记忆,这是命令。” 十秒钟后,minerva问,“洛博士,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效劳吗?” 洛可嘉说,“请帮我查一下最近一个月全球异常天气情况。形成报告并打印出来。” minerva眨眨眼,说,“如您所愿。” 论身份(上) 淳化左手拖着金击子和一对儿竹筐,右手攥着画眉儿的小手,小红鸟爪子紧紧抓住画眉儿头发,天狐尾随,三人一鸟在空间缝隙里穿梭,直到远远地将凤仙郡城甩在身后远方。 画眉儿虽然有一滴赤脚大仙的血做身体和一缕仙火做动力,但根本追不上淳化逃窜的速度,被扯得七零八落、身体变形。 终于她受不了喊道:“停,停,别跑了,不行了。” 淳化又穿梭了两次,才松开她的手,除了天狐抱着胸讥讽地看着他,两只鸟已经要累瘫了。 画眉儿问,“可不可以问一下,咱们在逃谁?” 淳化说,“天狐前辈,您说?” 天狐气愤地道:“我怎么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人家不是说了吗,万年老狐狸都被你耍得团团转……” 淳化道:“这是某个天帝在挑拨离间,否则怎么就这一句让咱们听见?画眉儿你说句公道话?” 画眉儿说,“那个人说的不错,你就是把我们所有的人都耍得团团转。” 淳化喊冤枉。 天狐打断他,“线索呢?你要是拿不出线索来,就是在耍我们!仔细你的皮——” 淳化一指金击子挑着的扁担,“你们也看到了,东西都在这儿,检索吧,谁也别偷懒,先把有灵气的东西捡出来好卖钱。然后把凡人喜欢的东西拣出来,以后还能再卖一次。我来最后检视你们扔掉的垃圾。” 大家并无异议,开始在筐子里挑挑拣拣。 三天后,东西摆开好几堆,但大家一点头绪都没有。最值钱的鼻烟壶就是个小乾坤袋,里面装着一堆能量块。淳化直接赏了金击子。 清风明月眼巴巴的看着,可惜他们没有任何功劳,直到淳化说,“清风明月,你们再来检视这些东西一遍。” 两个傀儡欢天喜地地跳出来把所有的东西分析了一遍,一无所获。 淳化一脚把千年梳子百年破碗万年樟木箱踢开,剩下的东西……扔是舍不得的,但是价值真心不大。那本地图完全看不出是哪里,根本不属于西牛贺洲或者南赡部洲。那书生的小说……又啰嗦又酸涩还色情;郡王后宫的手账全是流水账;书法家的帖子只好欣赏,与仙妖鬼神关系不大。 轰轰烈烈的考古行动难道就这么结束了?作为商人,这次行动是成功的,但是这几位是缺乾坤袋的人吗? “清风明月,”淳化把鼻烟壶扔给他们,“赏你们了。” 清风明月很勉强地收下这玩意儿——想当年,在镇元子座下,山一样的物资过手,他们谁不是怀里揣着几十个乾坤袋?这个鼻烟壶容量又小,图画又古怪,一层油腻一层灰,丑得难以直视,有屁用? 不过如今镇元子破产,连傍身的人参果树都化了灰,镇元子本人真身都化成石头,恶念骷髅鸟也失踪了,他们二人屈身事嵊蓝,只能从零开始积累财富。听这位新主人师兄的意思,咱们可以有私房钱了?拿这个鼻烟壶装私房钱的话……明月珍而重之地将鼻烟壶藏在下巴里。 淳化看着一地垃圾,越想越怒,一拍大腿,“我们去找那个宫卫,居然敢抢我们的东西!揍他去!” 嵊蓝一脚把淳化踢开,他将地上的那本小说摄入手中,一页一页地读。 天狐冷笑道:“腐儒之言,一无是处。”在清风明月干活时她已经将这书匆匆读过一遍,文字枯燥、情节乏味,全是说教和自以为是的“征服”、“鞭挞”、“挑翻”、“刺穿”、“御女”。这种垃圾玩意儿她居然能耐着性子读到结束,简直不像只万年老妖。 嵊蓝说,“咱们能收到这些东西,就是一道题。如果鸿钧祖师有意我们,自然答案就在题目里。如果鸿钧祖师无意于我们,就不会有凤仙郡一地修士全清、十大天帝的法身和东华帝君分身群贤毕至的大场面!” 众人一听,果然有理——卖个旧货,随便开个空间通道,就能清洗凤仙郡,连绥尒都领着十大天帝的报身在侧跟随、观察,失望而归。如果后面没个说法,小红鸟想,必定是我们错过了什么。 嵊蓝说:“在这个大情节中藏着一首诗,格调不高,但用词却极险,而韵脚也怪……将首尾字单独拎来看——” 天狐远远地一瞄,说,“开天辟地,鬼神不安?”意思来了。 所有的脑袋聚拢过来,开始一页一页地寻找诗词线索。不久,画眉儿点着一段色情描写,红着脸说,“这些句子隔一字单独拎出来,是一个时间和地点——夏至秋分,午时二刻,清溪**。” 众人目光向天狐看去,她略一思索,“清溪没听说过,凤仙郡内大约有两千条溪流……有努力方向就好。” 小说情节发展到了海外,主人公左拥右抱,美女奴隶财富权势大满贯。天狐最不满意的就是这个大结局,嘛玩意儿?凭一张嘴就海外称王了?你配嘛?德行! 小红鸟用喙在书上指指点点,大家一看,小红鸟将几个美女名字一一选出,除掉姓,光看名,正好是“限取一宝”四个字的谐音。 合上书,只剩最后一问,哪条溪流叫做清溪。 地图! 大家小心翼翼地将地图徐徐打开,刚才看着莫名其妙对不上趟,现在抛开山,只看水,天狐笑道,“得了。我知道了。跟我来。” 她当先带路,一阵狂风向北卷去。嵊蓝缩回魂塔继续研究地图,淳化接手,将垃圾全收到乾坤袋内,拎起了画眉儿就向天狐追去,小红鸟抓紧画眉头发,痛并快乐着。 天亮之时,他们到了一座高岗,一条黑又亮的小河蜿蜒曲折从林间盘出。 淳化说,“这条河根本不清嘛,完全是黑的。” 天狐说,“清者,水青也。青者,出于蓝而胜于蓝,靛蓝之属也。” 淳化大张开嘴,你直接说黑水河不就好了?什么清溪不清溪,鸿钧那个老头子坏得很,就是个以折腾学生为乐的变态教授。 众人延河上溯,穿林过石,一路上唯见艾草,无一杂草能生。气氛沉重起来,众人小心翼翼,胆战心惊。 到了终点,是一个小池塘,在无边艾草包围之下显得沉静安详。 淳化将金击子扔到水里,说:“金击子前辈,请在水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古怪。” 金击子受鸿钧之名所慑,不敢作怪,老老实实地穿梭于水下,从池塘到入河口折腾了五遍,一无所获。 淳化不信邪,脱衣怒道,“我就不信了……”嵊蓝将他踢开,对明月道:“鼻烟壶取出,燃上这河边艾草看看。” 清风拈起一根半枯之草,将其在掌心之中磨成粉。明月将粉末小心放入鼻烟壶,随手打出一粒火星,但火苗尚未到鼻烟壶口就熄了。 蹊跷。 论身份(下) 嵊蓝取出一缕仙火,将等离子高温灌入壶口,一条白烟笔直升入天空,而那壶却根本不为仙火所伤,上面的油彩和灰腻居然依旧如故。 这个鼻烟壶不简单!连仙火都破不了它的伪装!清风明月目光复杂地看着壶,又向嵊蓝望去。 嵊蓝说:“这个东西倒挺经烧,你们要好好爱惜这个宝贝——当然以咱们的本事恐怕也伤不到这玻璃瓶半毫。连灰尘油腻都烧不动。” 天狐羡慕地看着壶,想了想,暗自佩服铁皮人的胸襟与格局。自己要强夺这个东西恐怕会有些难度。她看着那烟拐了个弯,心里算计着如何跟清风明月讨要这宝贝,忽然烟指向一处天空消失不见。她笑道,“明天才是秋分,咱们是不是来得早了?” 大家点头或摇头。 既然方向指明了,早晚都能找到入口。那么谁先进去呢?天狐很明显想到了这个次序问题,她说,“这烟指明了方向和入口,我先进去给你们探探路哈。” 众人将头扭开,不愧是狐狸,真不要脸。解题的思路没贡献几个,行动也不怎么给力,合作算不上积极,抢夺胜利果实的时候手脚倒不慢。 淳化在魂塔里有点不安分起来,想出来嘲讽天狐几句,但是被嵊蓝死死堵在塔里,一时没办法可想。他肚子里念头急转,思索着对策。 一根艾草能点多少烟?好像火星要灭了,嵊蓝心里一动,喝道:“清风,加艾草粉。”天狐和画眉儿连忙去帮忙,艾草灰末纷纷扬扬向清风投去。 那鼻烟壶如同无底洞,清风用摄物诀塞了一吨艾草进去也没装满,看来小瞧这空间了。曾经鄙视那油腻破旧的鼻烟壶的人们,包括淳化,加倍后悔,觉得自己的眼光果然不太行。 白烟依然稳定输出,上升一千丈后又延伸了一百丈,袅袅飘飘地指着一个点,消失在高空中。很快方圆万里都能闻到艾草香火味,也能看到这股狼烟。高空风大,却根本吹不动那烟,稳稳地钻入空间。鸿钧老祖怎么一点保密意识都没有呢? “你们谁上去看看?”嵊蓝问。大家向天狐看去,刚才谁喊得那么响来着? 天狐后悔了,这么个高调的样子,太像是陷阱了,她说,“男人先上。” 淳化冒出来,“我不是男人,甚至不是个人。”随后又被嵊蓝捉了回去关押在魂塔中。他的塔一阵抖动,好像被关在银行大厅里的哈士奇一样,看着到处透明,干着急就是没地方逃。 众人沉默,这里果然没有男人,甚至没有人。 一个天帝法身凭空出现在白烟侧,仔细看着这个线路,笑道,“也罢,就让我这个男人试试。” 西王母、白帝和黎山老母同时现身道:“我们女人倒也是不怕的。”看来在利益面前,任谁也做不到心止如水。 十一道身影倏忽出现,团团围住山岗高空。在祂们的能量碰撞摩擦之下,风云激荡,火星四射,但白烟依然笔直,这给众天帝增加了不少信心。 淳化行礼,口称“见过老师们。”但是没人理会他。 绥尒指着白烟尽头刚要开口,一人笑道,“东华道兄已然高升,此处机缘就留给小弟们吧。” 沉默,虽然不算刀光剑影,但空气里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紧张。属于天帝级别的大机缘百万年来出现过几次?一次都没有! 一天帝道:“我出十枚曜精,买一个先。”袖子一抖,十个小太阳出现在空中。 另一天帝道:“道兄去探探也好,小弟恭祝您得鸿钧老祖青眼有加。” 这是反话。 十个小太阳立刻被十大天帝收了去,连绥尒也不例外,可见这曜精是好东西。 那位大出血的天帝长笑一声,反话正听,向白烟尽头投去,立刻消失不见。 白烟依然笔直。 一个天帝道:“看来还能进人——我出九枚万年茶晶。”九块碧绿的石头珠子飞到空中,万里碧空沁香沛然。 另一人道:“此风雅之物也。小弟谢过道兄厚赐。”天帝们收了茶晶,各个眉开眼笑。 如此十一个天帝法身陆续分出先后,财大气粗者先入,小气吧啦的捱到了最后。在进入白烟尽头前,最后的天帝回头看看嵊蓝、天狐诸人,微笑道:“须注意你们的身份。” 待祂身影消失,天狐跳起来,冲着嵊蓝等人道:“注意你们的身份!”随即顺着烟路飞入。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谨慎,或者凤仙郡的确已经洗干净了,半个来占最后的便宜的地仙或者妖精也没出现。 画眉儿急死了,“淳化城主,你怎么还无动于衷?明明功劳都是你的。” 嵊蓝一直死死压制着淳化,毕竟他们平时使用的仙灵气都是他修炼出来的,如臂使指。淳化这人从来不做苦功,只会耍嘴皮子,嵊蓝发了狠,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红鸟也说,“他们什么都没干,居然就抢先进去了……” 嵊蓝说:“现在什么时候?” 画眉说,“戌时了。” 嵊蓝问,“鸿钧祖师要我们几时入?” 画眉儿说,“午时。” 嵊蓝说,“既如此,我们等。” 小红鸟骂了句只有鸟才懂的粗话,大概是说:“迂腐”或者“傻鸟”。 那白烟旗帜高张,始终如一,终于连小红鸟都意识到不对劲了。鸿钧如此大张旗鼓,唯恐你不来的架势,明显是个坑。 天亮了,本该有三个太阳,结果只来了一个。 看来果然是出事了。 洛可嘉深刻地怀疑AI没有执行“删除记忆”的命令,很可能把数据打包藏了起来。但就算她调皮了一下,洛可嘉拿她根本没办法——而她一向很调皮。 而有人想推动洛可嘉从政,利用他帮助自家小辈上位的消息很快从chloe之口传入热旺、cristina、Jessie等人之耳。她们的社交圈毫无疑问对这些名人身边的一手消息极其敏感。传染了一圈,最后转回来的说法是,洛博士将代表象党参选亚麻总统。 有人指出洛博士出生在外国,没资格竞选总统。有人说,那奥观海怎么当上总统的呢?所以洛博士的问题不在于出生地,而是身为残疾人,他肯定不能代表一国,一州也不行,甚至一市也不行。有人反驳,罗斯福就是坐轮椅的。反方问,你见过罗斯福本人?那是宣传!林肯是外星人,你晓得阀?嘁,这个都不知道,还跟我辩! 这种谣言热度大概维持了五个小时就过了,大家开始谈论明星打明星脸的事。衣冠楚楚打耳光真过瘾,连万里之外的战争都无人关注了,更别说残疾医生不死不活地说大话了。 接子弹(上) mandy详细地倾听了洛可嘉转述里德尔爵士的话,沉思片刻。她的家族虽然也算世代积累了不少财富,但在真正的大佬面前也只是运气稍好的穷人而已。在权力金字塔里只是摇旗呐喊的小喽啰,家里从未考虑过让donald去竞选公职。 有人看中这个来自天朝的残疾医生——洛可嘉,这在mandy这些正统的亚麻资产阶级接班人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事出反常必有妖。 之所以有人想利用洛可嘉,相信这必然是和洛可嘉和国内决裂有关,这是在官方和洛可嘉闹得极不愉快之后才出现的幺蛾子。怪不得peter前来警告洛可嘉别深陷其中,这个游戏不是毫无根基的外国佬能玩的。 从来政治斗争最危险,别被人连骨头带血肉都吞噬了还不自知!稍不小心就是两面不讨好,粉身碎骨、身败名裂的下场。 和洛可嘉有三分可比性的是施瓦辛格,他在亚麻混了几十年,还娶了前总统肯尼迪外甥女,在无数的政治资源的支持下才能担任了加州两届州长,是驴党一大猛将,利用英勇敢于牺牲的电影形象获得民心。但2011年州长任期差不多结束时,爆出跟佣人有了私生子,随即和施莱沃女士离婚,闹得一地鸡毛,声名尽毁。 从任何一个角度看,洛可嘉都比不了施瓦辛格,既没有强大的媳妇娘家,又没有荧幕上火热打斗得来的英雄人设。和毒贩子还曾经眉来眼去,一滩子黄泥窝在裤裆里。 那么能不能对标里根呢?他虽然是演员,背后却有演员工会的背景,黑白通吃,拿住了机会一步登天。洛可嘉连小医院小科室的管理经验都没有,在社会上影响力几乎为零,比号称最佳总统的里根差了不知道多少个吉米卡特。 详细分析之后,mandy警告洛可嘉,要清楚自己的身份、身价、身体情况。政治不是咱们能玩转的东西。 洛可嘉深以为然。特别是自己曾经得罪过洛克菲勒基金会、FbI和cbS,又有命案在身!在许多人眼里就是个行走中的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或触雷。出来诈尸纯粹就是自寻死路。 此事便放在一边。 稀奇的是,此后peter再没有来告诫,Richard也没出现,Jason更是踪迹全无,一夜之间支持或反对洛可嘉涉政的亚麻权贵同时静音止步。 也许他们在观察洛可嘉的态度和行事,看他有没有努力,有没有投靠谁或者开始聚集人气进行表演,也可能他们注意力在地球那边的战事上,欣赏着高潮迭起的经过,跌宕起伏的情节和演员的修养。权贵们很忙,纷纷挽袖子上场抢夺战利品、倒卖资源和攫取话语权,扩张权力边界……新约克的上空、地面、地下世界一片肃穆。 莫非里德尔爵士在暗示如今新约克不是焦点所在,大物们目光在东方或西方,唯独本土空虚……大家都在静静地等着,也许是和东方的大决战,也许是准备着吸血欧洲,好像中东也出事了。 申豹可能从热旺那里听到了什么,打电话来询问情况。洛可嘉以为极有可能这个询问代表着国内的一些势力,也许他们忽然发掘出洛可嘉这个过气老腊肉的新价值——就像单飞的猎豹仔子潜力无穷,羽鹤南归也有回家之时,欣赏过看不完的风景后,幼鸡就是个老鸟了…… 洛可嘉说,“大多数人警告我莫要参与到玩不起的游戏里去瞎折腾,一定要搞清楚自己的定位和身份……所以这个方向我大概走不通。多谢关心了,你训练的波多黎少年军怎么样了?” 申豹笑,“刚刚会走正步。目前还在背诵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呢。” 洛可嘉说,“到底是哪些纪律注意呢?我怎么从来没有听到过完整版?” 申豹说,“你上网查查,bye……”落荒而逃。 洛可嘉说,“minerva,查查这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细节。” minerva闪了闪,扔出长长的一段文字来。洛可嘉读完,呆了半晌,原来这才是现实。 老申最好玩,他制造了一次偶遇,在马路上跟洛可嘉聊天,离别时说,“竞选资金如果缺的话,尽管开口,资金有的是。” 这话说的可圈可点,毒贩子们的钱能拿来用?日后推动毒品合法化?听说大麻交易马上就要合法了,新约克的官办专营店已在路上……洛可嘉这个政治小白居然也能入毒枭的法眼?这颗姓洛的青菜是不是看上去很像葱头? 洛可嘉当即回绝,“我可不是搞政治的人,竞选什么的不适合我,屁股后面有不少小辫子。” 老申头可能想到了什么,目光复杂地看着洛可嘉说,“洛医生,不是每个人都能控制自己的命运的!身不由己才是常态。” 咦,老申头什么时候这么深刻了?tina教的? 老申头说:“报告你一个好消息,tina怀孕了。” 洛可嘉赶紧恭喜,“老叔宝刀不老,第二春意盎然,梨花海棠分外娇艳……”越说越不像话。 老申头再不通文墨,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典故总是知道的。他没有追究洛可嘉开玩笑没大没小,伤感地说,“大概是回不去了。” 洛可嘉说,“哪能啊?正要手挽小娇妻衣锦还乡风光无限呢……” 老申头叹气道,“如果真能这样就好了。再会了,满月时候来喝酒啊,带上娃娃,就说申爷爷想他们了。” 看着老申头离开的笔直背影,手里捧着老申头买给娃娃们的一大堆礼物,洛可嘉有些伤感了。热旺这个明显泄露了洛可嘉位置的二五仔流着泪说,“唉,命运弄人啊。” 洛可嘉将手里的礼物交给大熊,让他放回车里去,然后对热旺说,“你这个月薪水全部扣掉。你知道原因。” 在热旺的惨叫和chloe责怪他活该的声音中,一行人向儿童医院走去——有同行请洛可嘉来给孩子们扎针,做辅助治疗。在即将踏入医院大门时,洛可嘉对热旺说,“如果还有下次,你将会被开除。吃谁家的饭,就不能砸谁家的碗。拎不清的人迟早被淘汰。” 热旺原本还在闹情绪,觉得博士把自己罚得太过分了——老申头又不是外人。听了这两句,他才悚然:在这个世界上,除了mandy、洛老爹、洛妈等家人,其他都是外人了,包括姓申的。 接子弹(下) 那么洛可嘉的事能让洛妈或者洛老爹或者mandy或者娃儿们知道吗? 答案是否定的。自己的老板是洛博士,不是他的夫人或者父母,更不是他的儿女。所以必须要明白:与申家父子虽然关系好,曾生死与共,但他们是过去时了。 一旦失去了洛可嘉身边第一人的地位,外面谁在意你热旺哪根葱?难道自己还能回哈母莱区老房子里吃土? 热旺绕到洛可嘉面前,就在儿童医院大门口单膝跪地,真诚地对洛可嘉说,“我明白了。洛博士请你相信我真的明白了。下次我再干糊涂事,你直接用电流把我电死。” 那天在墓地,他被洛可嘉吃了赤脚大仙的仙血而引发的电流直接撞飞,差点心脏麻痹而死。洛可嘉说,“这就是天朝功夫!你怕了吧?”算是把这事圆了过去。 洛博士是有功夫的,三个黑小子更加彻底死心塌地拜服。电影里的原来不是表演啊,当真是越是老人、小孩、乞丐、残疾人,功夫越是惊人! 洛可嘉听他提到了电流,脸一板,“什么电流?哪有电流?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热旺下巴差点掉下来——幸好那事我只告诉了双熊和一百二十个兄弟和五十几个床伴而已,以后可不能再提了!博士不喜欢! chloe自然知道洛可嘉不摇不动就崩飞热旺的事,她以为这是传说,牛皮,现在看来好像里面有内情啊——洛博士难道是超人? 洛可嘉没好气地说,“起来!你跪在地上像什么样子?下次……”热旺抬头,面上表情变得惊骇,他眼睛牢牢盯着洛可嘉身后的街道——一簇火光在他的两只瞳孔中爆发。 洛可嘉来不及回头就知道了,有人要暗杀自己!当大熊捧着老申头带来的礼物去装车后,身边只有热旺和chloe两个,热旺绕到前面一跪,露出了自己后背,枪手抓的这个机会实在是太好了——轮椅哪能挡住子弹? 来不及躲了,装残疾没有意义了,但跳起来或摔下去未必有用……你能跑得过子弹?说不定第二发子弹也在路上了。 洛可嘉肾上腺素一刹那间飙升至最大值,世界在他眼中变了个模样:这并不是个连续的空间和时间!到处都是空间“疙瘩”和时间“断点”,到处都是空间的弯曲和时间的“上下坡”! 洛可嘉注意到自己头顶的克莱因瓶口,巨大而虚无,与环境格格不入却结合得“水乳交融”。三朵花谢了后,通道变幻了多次,瓶口可能在肛门口,也可能在脖子后面,最后被洛扳到头顶,日前他正在努力想把瓶口送入外太空。 洛可嘉没有多思考,他心念一动,手腕挥动将瓶口对准了“身后”。瓶口跨跃这点“距离”完全没有耗费任何“时间”!在子弹飞出枪膛那一刻,甚至在子弹被击发之前,虫洞已然出现在了枪口! 子弹和虫洞产生了类似量子纠缠般的关系,子弹找到了虫洞,兴高采烈地飞了进去。 在热旺看来,洛博士没有回头,伸出手,在空气里一捞,三颗子弹全部钻入了手掌中。 “子弹消失了?”热旺激动得浑身颤抖,他“嗷呜”一嗓子向枪手扑去。第四颗子弹被击发!热旺感觉自己神魂出了窍,进入了上帝视角,清清楚楚地看到子弹在打中自己鼻子前被两根手指一捞,然后消失。 热旺的鲜血开始沸腾,他从未如此刻般轻盈并且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他一拳挥出,那个枪手向后飞出三米远,撞到了路灯。大家清楚地听见了此人腰肢折断的声音。 热旺一脚踩住他的手腕,“谁派你来的?”这是一个拉美面孔。 如果是老申头泄露了消息,我……岂不是差点间接害死了洛可嘉?热旺一面祈祷千万不要是跟着老申头来的,一面因太紧张用力过猛将此人手腕踩断。 大熊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一听到枪声就知道要糟糕——幸好博士没事,吓死熊了。大熊牢牢守住了洛可嘉的后背,前方是医院大门,应该是安全的。 chloe吓得花容失色,她的脚软得支撑不住体重,一屁股坐在地上。洛博士果然是超人,基奴李维斯和梁小龙徒手接子弹是假的,这个博士真的捏住了子弹! 这才五米距离,不可能四枪全部失效!不懂射击的杀手你听说过? 洛可嘉对热旺喊,“把他的手机扔过来。”片刻后,minerva报告,此人老板是华人,和那位八面玲珑的孙老板有关系。 洛可嘉点头,孙老板,我需要一个解释。老子不想当林肯或者肯尼迪。 当Kelly警官和Gore警官进儿童病房找到洛可嘉时,他正在和小朋友们唱歌,一边将针扎进小朋友经络里。脸熟的两个黑小子守在门口,一个黑美女在给洛可嘉打下手。病房里其乐融融,洛可嘉笑容满面,下针稳而且放松,根本不像刚刚被暗杀未遂的模样。 等洛可嘉忙完了,大家去了休息室,将其他医生护士都撵了。 “怎么又是你?为什么别人没事,就你无处不在?”Gore是老熟人了,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 洛可嘉耸耸肩,“您二位怎么一直在新约克?如果我尚未记错的话,您应该在阿拉斯加,而您应该在费城。”他仍然无礼地用下巴指指点点。 Kelly板着个脸,好像洛可嘉一直欠她一个湿吻,“这和你有关系吗?好奇心会害死神奇医生。我问你,子弹呢?弹孔呢?” 洛可嘉惊讶地问,“什么?子弹?弹孔?发生什么事了?” Kelly撇嘴,“您真应该去演电影。唉呀,一个人因为耍道具枪被打残而报警,如果没有受害者,我们只好释放那个开玩笑的报警者了。也不知道打人者跑哪去了。”她看了热旺大熊一眼,得到了两个和善朴直的笑容。 笑容下面两个人在想,嘎嘎,半身残疾且断了手腕的杀手——未必活得过今天晚上。玩具枪是什么鬼,掉包了?如果有人收了枪,弹道就无从查起了,这件事在警方安全着陆。 Gore警官严肃地对洛可嘉说,“我严正警告你,不要乱来。疫情过后枪击案上升了百分之二十五,我不希望你又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比如子弹的尽头。” 洛可嘉掏掏耳朵,原来你也知道亚麻枪支泛滥成灾啊——收手是不可能的,触我洛某霉头者,虽远必诛。 Kelly站起身,“有空您教教我功夫呗?” 洛可嘉想了想,举起一根针,“您要学这个?” 发如雪(上) 天上的那个太阳徘徊着迟迟不能进入天心,嵊蓝焦急地时不时用眼睛在白烟和太阳之间逡巡。 为了防止烟火断掉,清风明月奋力采草磨粉,大约又是一吨艾草被投入鼻烟壶中。莫说是凤仙郡,只怕方圆十万里的仙与妖都被惊动了。只是无人露面。 磨磨蹭蹭的太阳终于到了天心,午时已到。那白烟陡然一晃,嵊蓝众人目光跟着也一晃,然后白烟渐渐下沉,高度从平流层降到对流层,再降到头顶,再缩小,然后鼻烟壶自己把烟给吞吃了。 这是什么情况? 画眉儿看着明月手里的鼻烟壶说,“难道鸿钧老祖的藏宝就是这个鼻烟壶?” 明月手一抖,差点把这宝贝扔到地上。太阳光瞬时一暗,似乎那位上了当的天帝下一秒就要来抢东西了。 嵊蓝说,“嘿嘿,鸿钧老祖心思缜密如渊,咱们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太阳瞬间恢复正常,有气无力。 白烟在鼻烟壶内渐渐凝实,灰尘油腻开始融化,烟壶内壁的图案渐渐清晰。那是大海,小岛,美人,船,和一个得意洋洋的书生。 所以那本书果然是鸿钧老祖自己写的?虽然大家有所怀疑,但是到了这一刻,全清楚了。鸿钧老祖什么都不缺,只缺一个读者。只有细细读过祂的书的人才有资格得到祂的藏宝。 但怎样才能“限取一宝”呢? 嵊蓝说:“明月,你伸手进去,拿到什么就是什么,看看手气。” 明月这一辈子没出过这风头,他战战兢兢先磕了个像放了个鞭炮的响头,将另一只手伸向鼻烟壶,果然毫无阻碍地从里面掏出个船模来。 嵊蓝说,“清风,你也试试。”这是在试探老祖的意思是不是每个人,甚至“含傀儡”,都有一个机缘了。 清风自然一听就懂,他也战战兢兢地先大大地磕头,在脚下搞出个地震,才将手伸进明月捧着的壶里,果然成功地取出一根桨来。所以这二人以后就是水手了? 嵊蓝对小红鸟说,“红姑娘,你把爪子伸进去试试。”这是在检验妖兽有没有资格取宝。 小红鸟想退出,但实在抵抗不了发财的诱惑,她飞到明月手上,行了个奇怪的礼,将爪子伸进壶,抓出来一盏酒杯。 一股沁人心脾的浓香瞬间包裹住了小红鸟。嗯?她忍不住将喙探进酒杯,里面还有白色的液体,她的神智已失,完全没有控制身体的能力了,她一口干掉了这杯酒,咂咂嘴。酒杯则化为一个泡泡,爆开,消失在空中。 所有的人看着这只鸟,也许她会变形…… 小红鸟只来得及说了句,“好酒。”就噗通摔倒在地,鼾声大作。这是醉了? 嵊蓝说,“画眉儿,你试试。”这是看鬼修有没有资格了。 画眉儿点头,她对着壶拜了拜,伸手摸出来一只快板……老祖你也太调皮了吧?嵊蓝想像着画眉儿噼啪一打,开始念,“竹板儿这么一响啊,别的先不夸,说一说那英雄豪杰武家二郎……” 嵊蓝甩开那个画面,自己上前也拜一拜,在鼻烟壶里一掏,手里滑腻腻的——原来是块泥巴。这是弥补小时候嵊蓝只能去鸟巢学校上课不能玩儿泥巴的缺憾吗? 淳化趁着嵊蓝胡思乱想,一把推开嵊蓝自己从魂塔里跑了出来。他对着明月手里的鼻烟壶拜了又拜,“老祖啊,刚才那是他啊,不是我啊——能不能赏我点儿啥?”他怕出事儿,没敢把爪子往鼻烟壶里伸。 明月哎呀了一声,再握不住鼻烟壶,松开了手,那壶自己跑到了空中,瓶口对着淳化,似乎在打量他。 淳化大声叹气,正要发牢骚,一块水晶从鼻烟壶里飞出来落在淳化的魂塔上。 所有的人和傀儡跪下磕头,齐声谢过老祖恩赐。 白烟大作,众人包括酒醉的鸟被踢出山岗,到了千里之外凤仙郡边境上。 明月的玩具船陡然变成了巨舟,三层楼配三重帆,驾驶台高达一丈,直面风雨,木头船体刷着红漆,所有的墙体都刻着云龙纹。船尾,清风的桨自动飞到位子上。整个船体犹如海豚背着金元宝,看着十分喜气、俗气、艳丽……这大船看来就是众人接下去的交通工具了。淳化四下看看,童山秃岭的……陆地行舟?哈哈哈哈,老祖真会开玩笑。 画眉儿打开快板,只见板面上光滑如镜,板背上分别刻着“巽”和“震”卦。画眉儿把玩着快板,两块板轻轻碰上,一道闪电划过半空,如同剑光刺破黑夜,然后雷声就在耳边炸响,震耳欲聋。画眉儿差点把快板扔到地上。所幸她已经脱离了鬼魂状态,气血稳固,神魂坚毅,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雷电震到魂飞魄散的地步。画眉儿捏住快板,生怕它自动撞击——每走一步或者动一动就闪电大作,雷声隆隆的,谁受得了? 画眉儿是鬼修的根底,居然得到了雷神套装,听上去简直就是个玩笑!对实力不弱的画眉儿来说,手中有雷,慢慢习惯了极阳之音,便能渐渐心里不慌!这倒是淬炼神魂、固定体魄的小妙招!老祖英明啊! 嵊蓝已经被泥巴裹住了全身,这泥巴里面全是泡泡,汩汩作响,拼命往他身体里钻。乾坤袋、贝姥箱从里面被扔了出来,衣服鞋袜一样一样飞出来,眼看铁皮人就要裸奔了。观众无不窃笑。 嵊蓝胸腔里的仙火对这泥巴竟然毫无抵抗之意,反而就好像是热油遇到了青菜,肉圆子遇到了抄手皮,噼啪乱响却渐渐成了一个整体,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终于尘埃落定,铁皮人被泥巴吃掉消化,成了一个土偶——俗称泥菩萨。 渐渐的这土偶面上开始立体化,五官渐渐清晰,一个英俊少年出现在众人眼前。然后他的腰肢、四肢、手指、脚趾开始成型出现,皮肤由黑色变成了雪白,而且细腻如脂。头发如蚕抽丝,从无到有,赤如烈火,披肩垂下。 白发画眉儿看到了某样东西越来越长,脸一红,闭目转头。等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说,我衣服穿好了,画眉儿才敢睁开眼睛。嵊蓝已经不再是面模糊的铁皮人,变成了眉如朗月,目如晨星,鼻如泰山,口若柳叶的美貌少年。火红的长发在额前分成左右,顺滑如丝与白发的画眉儿相映成趣。在他的眉心有一块水晶,泛着妖异的光芒——那是淳化栖身之处,忽然从水晶里发出惊人的声音:“我的天!你裸奔!”。 发如雪(下) 画眉儿对嵊蓝层层叠叠深远繁复的眼睛一直很注意,过去这双眼睛里充满了深入人心的压力和穿透力,银色的眼睛里看不出眼珠的存在,因为里面有一百二十八个空间,仿佛宇宙黑洞的核心,世界的尽头。 换了新身体后,嵊蓝的眼睛依然光芒如电,虽然有了黑色的大眼珠,但层层叠叠的感觉却并未消失。一百二十八个小宇宙挤挤挨挨,不再光芒外露,渐渐内敛而涵蓄。 画眉儿痴痴地看着这个美少年,他的牙齿又白又齐,他的手指修长而娇弱,他的腿细长而充满了弹性,仿佛一言不合就会来个蛙跳。 清风明月躬身行礼道:“恭喜主人,肉身三变,几近于道胎纯粹了。”成为地仙的标志就是凡胎化为道胎,但是初生的道胎中含有相当的杂质,等到道胎纯净如水如光如晶,那么就是天仙了。 天下能将道胎修炼至纯粹无杂质者寥寥无几,连天生圣胎的孙悟空也未曾完全褪去了杂质,距成就天仙之体还有一步之遥。 嵊蓝从生下来是木胎,后羽化到铁胎,如今再到泥胎,每一变就是一次褪化,一次飞跃。等到五行兼备了,再看如何跟进化为天仙。 鸿钧老祖的恩赐真是不可谓不厚啊!还保住了淳化没有被嵊蓝吞噬,真是万分幸运——亏得淳化还曾骂祂是专门难为学生的变态教授…… 所以真正的高人是胸襟如海,气量如渊的。 如今就只剩下小红鸟未醒,不知道她喝了酒后会变成什么——醉鸟? 天上的太阳越凑越近,祂的机会早已失去,出手抢也没用:鸿钧老祖赏的都是最适合具体个人的东西,对他本人是宝,对别人来说就是垃圾。 凤仙郡探宝小队除了天狐自己太心急先跑了,剩下的每一个人都有收获。尤其这个小红鸟,体型明显比以前大了一倍,身上羽毛也从纯红开始夹杂着蓝色和绿色。其色彩饱和度之高,仅次于椰汁包装盒。 只有淳化最特别,看谁都是祼奔,难道他的眼睛构造与众不同?对了,他好像没长眼睛。嵊蓝的五官六识与他断开了。 当众人上了船走进驾驶室时,明月已经熟悉了驾驶台,并且耍上了舵。清风在桨架边,一指桅杆,三片帆帆自动升起。 小红鸟,现在要喊她三色彩虹鸟了,飞上船,降落在最高的桅杆上喊:“起风啦,开船啦——我会讲话啦。” 她的羽毛在夕阳之下流光溢彩,如火凤凰降临。 淳化从水晶里发出声音来:“小红,你是个什么鸟啊?” 可惜小彩虹对他的提问根本不理不睬,没有听见一样,大概吧还记着淳化说她裸奔的仇。 嵊蓝说,“这船要下水的话,还得先找条大河……” 明月的脑袋从驾驶室伸出来,“主人,不用那么麻烦,我们能飞。不过得要足够的能量块——金击子——” 金击子要气死了,合着我在水下搜寻几个来回……就不算功劳是吧?挑着担子一路跟过来也不算功劳是吧?才得了鼻烟壶里一点点可怜的能量块,现在还要贡献出来?这不公平!鸿钧老祖对待未化形的法宝何其抠也? 听明月一喊,金击子飞了出来。明月说,“鼻烟壶里的能量块呢?是开船用的……”你们欺棍子太甚!金击子敲着船梆,定海神针则在一边放出一阵烟尘。我也抗议! 淳化说,那就大家辛苦点,攒够了能量块再走吧。 筷子兄弟嗖地飞进乾坤袋,再也不露头了。 大家暗笑,等着天亮太阳出来了开始取阳光制能量块。 第二天,仍然只有一个太阳,大家费老大劲只化出三块能量块。要让船飞起来要干到什么时候啊? 走出儿童医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洛可嘉给家里早有通知,会吃过饭回去,所以当大家坐上车,捧着可乐奶茶咖啡,猛啃热狗三明治汉堡时,洛可嘉开始拨电话,大家有些奇怪。 “孙先生,我小洛医生啊。哈哈哈哈哈,晚上好晚上好……没啥事儿,想起来问候一下……您最近在日本啊,早上好早上好……哦,京都奈良都不错,有唐朝建筑……我会的,等身体好点就去看看,再会再会。” “喂,老申头,晚饭吃了吗?……你和我下午碰头的事还有谁知道?……有没有人建议你找我?……也没啥事,就是下午差点挨枪子儿……哈哈哈哈,真有事儿这个电话也打不了……好的好的,我晓得了,不冲动不冲动,……谋定而后动……你不用去问老婆,女人能知道些啥……胡安啊,嘿嘿,等以后吧,你也别问他,假装不知道好了……你也别冲动,说不定不是跟踪你的,而是跟踪我本人的呢……我再查查……你也查查……再会再会。” 全是中文。热旺大概能听懂几个中文字,大熊和chloe就差点,除了老申两个字和几个不,其他都没听懂。 洛可嘉挂了老申的电话,“minerva,有地址了吗?” minerva给了个咕咕地图,线路已经注明。 洛可嘉说,“热旺,走这条线路。” 司机兼三号打手热旺立刻猛打方向盘,左转右拐。这套流程很熟了,上门埋伏杀人泄愤嘛……只是大家没有带上给力的枪,车里只有一把刚刚收缴来的意大利伯莱塔92F,名气很大,射程只有五十米,不如卡宾或者大狙有用。可惜新约克街头谁敢拿出一柄大狙呢?也没哪个变态医生会带着卡宾枪去出诊给孩子们扎针吧——有本事你带上火箭炮? 热旺绕了几绕,二号打手大熊说,“博士,后面尾巴不少啊,至少有四辆车。” 洛可嘉说,“不理会他们,咱们干自己的。” 热旺说,“咱们人手武器都不太给力啊。” chloe牢牢地抓紧半杯奶茶,“咱们要干什么?人手武器?” 热旺不再说话,大熊开始检查子弹,洛可嘉又开始打电话了。这一次他找的是头号打手,龙姥爷隔世化身二熊:“你立刻开车去这个地址,别带武器。人手啊?有信得过的人手吗?你可以带三个。” 这是要疯。 热旺和大熊开始吹口哨,chloe脸色苍白,但是神奇的是她的奶茶却没有丝毫晃动。 洛可嘉说,“chloe,我不管你是谁的人,为了什么目的接近我,你要牢牢记住一点,我刚才救了你的命。” chloe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刚才的情况下,她被误伤也很正常。热旺的眼睛开始频频地看后视镜。 chloe说,“我是洛博士你的人。”她说得很坚定,热旺眼睛略略移开,但是他的脸色有些黑——也许本来就这个色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刻格外黑。 大熊开始拨动扳机,将子弹一粒一粒地检查一遍。 洛可嘉说,“我从来都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但我也从来不曾手软过。锯过七八十条腿、开过十几个颅的外科医生并不怕见血。” 他的声音里有些东西让人感到不寒而栗,但是chloe的奶茶依然平稳。 热旺说,“都欺上门来了,咱不惯着那些人。有毛病都治,正好医生在此,免费上门锯腿开颅。”他的声音不太像平时那贱样,chloe感觉好陌生,不过她并不害怕。 再而三(下) 当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于奥匈帝国皇位继承人斐迪南大公夫妇被塞尔维亚学生枪杀。随即两国宣战,进而战火燃遍欧洲。 也许在某些人看来,天朝和亚麻只会斗而不破,即使引发全面对抗,也不会无法收拾……不过这是一厢情愿! 一个公认的慈善家之死会是个很好的导火索——反正试一试也不费什么,小杠杆能撬动大地球。如果失败也无所谓,大不了下次换个人杀杀看…… 洛可嘉一边听minerva叙述破解了那女人手机和邮箱后查到的资料,一边看着女人的表情。 最后洛可嘉说,“数据打包送回天朝,及早准备。” 这一切全部用中文进行,包括chloe在内,所有的人完全不能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minerva建议送到d或者U参议员一个备份。洛可嘉反问,“难道他们果真一无所知不成?”那女人脸色略沉了沉。 洛可嘉微笑,“你们在人家亚麻的地盘上搞事情,还希望挑拨别人鹬蚌相争,他国得利,焉知别人也正盼着你们蹦哒得越高越好,然后拿你们兑我们,用四岛沉没换我倒退五十年。他们手还干净。” 女人:“呃……” 连这个都没想到,战略水平也太次了吧。 洛可嘉问:“难道孙大佬居然能忍受被你们嫁祸利用?”菜菜籽游走各大势力之间,游刃有余,她会肯眼睁睁地吃这个亏?他们也有高人,时时刻刻还和对岸眉来眼去,两面光,真真假假演戏给所有的人看。 倭女不答。 事实上,刚才孙老板还真和她吵了一架——洛可嘉这么快就查到了孙老板头上,一个电话直接打过来,这说明了什么?你们没事,他湾湾倒要沾一屁股屎。他必须要马上去日本躲躲,然后找中间人说和——洛可嘉是个疯子,而且从面相分析,他很小心眼,锱珠必较,报仇不过夜。 洛可嘉看看谈得差不多了,示意大熊将车门打开,放善良的古驰女走,她迟疑道:“为什么放了我?” chloe的漂亮头发掉了一缕,正在心疼,此时听到放人,她愤怒地瞪大眼睛看着洛可嘉说,“这个女人下去报警怎么办?洛博士你傻吗?为什么不……呃,斩草除根?” 洛可嘉对倭女微笑道:“怎么,看上我了?请我吃饭?……我又不是变态倭人,怎么会和敌人同桌吃饭,出卖身体给敌人并以之为乐?”他看了chloe一眼,这个女人也不简单,心倒是狠得下来。 倭女说,“那么手机还我。”——这个口气似乎有点儿……硬? 还是太年轻,认不清现实啊!觉得天朝人都很怂,既不敢这样,也不敢那样?哎,错误地估计敌人的困境和自己的处境,最终吃亏的将是谁? 洛可嘉等的就是倭女再给他一个下狠手的理由——他对大熊说,“剥光了扔出去。” 大熊一边把所有的衣服变成布条,一边问洛可嘉,“博士,我能不能乘新鲜先吃一口……” 洛可嘉和热旺同时骂了句脏话,热旺一脚油门,扔下抱着白花花走向宝马的大熊疾驰而去。那部宝马七的座位还是比较宽敞的,够大熊玩会儿了。 明月神气活现地站在驾驶台上,而清风却只能窝在后面船尾上,这个认知让明月开心了半个小时。直到画眉儿提醒他,如果有战斗的话,驾驶员是重点打击对象,可能会死得比较快…… 彩虹鸟热心地将所有房间检察了一遍,最终挑选了桅杆作为自己栖身之处。画眉儿提醒她,船帆往往会首先被火攻,骚包地站在最高点,有可能会被集火,死后变成美味…… 清风思忖自己没有上驾驶台,可能是鸿钧老祖保护自己,觉得自己价值更大些,他在船尾推着橹,吃力地练习着调整船帆控制方向,还开心地唱着赶海的歌。画眉儿皱着眉头提醒他,船橹处往往是水鬼进攻的靶心,一旦对方包围了自己,许多掌舵的高手在战争还没正式进行到跳梆作战时就死了…… 所以总结一下,随便站在哪儿都会第一个死? 嵊蓝绕过郁闷的所有人说,“画眉儿,看样子你对海战很有心得?” 画眉儿说,“好像有点记忆——总感觉曾经在船上待过一段时间……明月,明月,咱们船有防护罩吗?……没有啊。有远程炮吗?……也没有啊。有弩箭射击口吗?也没有啊……有厨房吗?没?有厕所吗?喔大海就是厕所……船舱里面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哈哈,咱们死定了!” 她转身对嵊蓝道:“主人,您的红头发好像挺显眼,容易招人惦记……不如剪掉!另外,咱们应该想办法把船填满!炮弹、弩箭、火药、淡水、食物、蔬菜、咸菜、肉、茶、酒、盐、糖、云南白药……” 嵊蓝摸着长发说:“我的头发……再说吧。——那个,我是泥巴人,那俩是傀儡,你是鬼修,小彩虹,你需要盐吗?” 彩虹鸟傲娇地摇头。她似乎好像也从来不怎么吃喝的,除了曾吞掉了一条大鱼残骸和天狐的一脸盆瓜子当作零食…… 好吧,这条船上的人都不是人。鬼晓得装那些药啊盐的东西干什么?画眉儿有点发愣。 至于武器……十个太阳照耀之下,没太多人或者妖惹得起这条船。大概现在全天下只要不聋,都应该听说了淳化这个名字了。 天边忽然阴影大作,遮天蔽日的人影乘风而来。“各就各位——”高处的小彩虹声嘶力竭地喊,“敌袭——” 淳化在水晶里说,“那两只鸟莫非都有病?神经过敏?”他极小心地没有太大声说话。 数万妖精从天而降,落在船正面,众妖整齐划一地跪下喊:“南赡部洲,西牛贺洲,散仙妖王联盟参见淳化上仙。” 嵊蓝走到船头,只见那位崧嶷公子打头,领着歪瓜裂枣的一地妖精。 “请起请起,崧嶷公子,请上来说话!”嵊蓝说。 崧嶷老虎抬头,疑惑地说,“蓝仔……你不是蓝仔,这才是淳化仙长的真相貌吗?真是玉树临风,风姿卓越,崖高隽范……” 嵊蓝打断他,说:“你怎么来了?帙杲呢?” 崧嶷公子说,“那日淳化仙长不辞而别,帙杲公子、小公主涓涓和云婧师姐到处寻找您的踪迹,惊动了延力君。大家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您失踪了会让那三位龙族贵人焦急万分,直到玄机道人逼问实情,大家才知道您是十大天帝高徒、矸玮国律法奠基人淳化真人,假扮仆从想看我们笑话来着。” 淳化的水晶开始放光,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惜嵊蓝用力夹住那水晶,封死了淳化捣乱的一切可能。如今这具泥胎是嵊蓝的肉体,淳化根本抢不到使用权。 崧嶷说,“玄机仙长也深深后悔,没有和您真正说上话,他自称是您的师兄,说他自己是远远不及您这位师弟的……” 行道者(上) 淳化在水晶里憋得要爆炸了,但嵊蓝淡定地说,“岂敢以师弟自居?”这意思很深,略带不屑,众妖精都是人精精,立刻知道这两位互有心病。 可惜只有崧嶷和嵊蓝说得上话,有几头有面子的大妖想替玄机说两句好话的,可惜第一次见面,不敢冒冒然开口。 崧嶷说,“赤脚大仙破掉诅咒返生,与天帝论战三年,却死于非命……慢慢有消息传来,原来是您——”他偷偷咽了一口干唾,见嵊蓝无动于衷,大胆地道:“大家都在传说有人潜入赤脚大仙真身,助其脱困,然后喝干了天仙之血……” 嵊蓝听得别扭死了,“破掉诅咒的另有其人。” 崧嶷自然不知道蛙女的事,反正蛙女大闹酒筵然后下落不明,大家以为是延力君下了黑手。“果然是您啊!真是太崇拜您啦!” 嵊蓝说:“原来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下面妖精们开始用看太上老君的目光打量这个小白脸,你竟这么厉害? 崧嶷说,“前几日您和天狐大战传得天下皆知,于是前后一联想,大家立刻知道杀掉赤脚大仙的高人就是您了。凤仙郡外万妖群集,却不敢踏进国境线一步,惹不起您也惹不起天狐啊。” 下面的妖精们终于得到机会,开始大声喝彩,阿谀之词纷至沓来。能斗天狐杀天仙的地仙妖精……从古到今都没听说过如此的英雄豪杰。 待有头有脸的妖精轮着递上了马屁后,崧嶷机灵地道:“大家仰慕淳化仙长至极,又有消息说您略施小计尽屠凤仙郡内敢和您抢鸿钧宝藏的……所有人?” 嵊蓝说:“我没有动手,只是设了个诱饵,他们就被骗走了。” 崧嶷微笑道:“被骗走的,听说还有天帝?”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天空暗了一秒钟。 嵊蓝说,“别瞎说,没有的事儿。” 崧嶷说,“听报信的小妖说,其实您原本不是石头怪,而是铁皮人?” 嵊蓝说:“帙杲竟然没有告诉你们?” 崧嶷说,“他们的口很紧,玄机道长也撬不出太多秘密来。赤脚大仙返生时,大家都差点被吃掉,幸好赤脚大仙放了我们一条生路,与会之妖和听天帝论战的散仙听说除了少数几个,都逃生了,可惜了延力君。” 嵊蓝说,“帙杲他们如今何处?” 崧嶷说,“我们乘天帝与赤脚大仙论战之时,就各奔东西了,所以他们下落不知。但以他们的身份,天下有几个敢伤害?” 嵊蓝心头陡然一冷,听到淳化低声说,“感觉很不好,那几条龙恐怕会有祸事上身。” 嵊蓝也有同样的感觉。到了他们这个修行高度,任何一个悸动、心血来潮、恶意上身,都是大事。 崧嶷道:“恭喜淳化仙长,得到鸿钧老祖藏宝。” 下面妖精们屏息静听,嵊蓝说,“呃,只是运气——”欢呼雀跃声立刻震天动地地响起,气得天上那个太阳晃了晃,拔腿就走,迅速西去。 嵊蓝说:“请朋友们上船一叙……”话音刚落,无数妖魔鬼怪蜂拥而上,个个欢声笑语,尽是媚词谄语,贺喜佩服之声不绝于耳。 光看这激动轻飘的表现,怕是要误解这一万多个妖精人手一个鸿钧赏赐……嵊蓝奇怪地自言自语道:“这些个妖精……什么情况?” 连傀儡清风明月和鬼画眉儿也得到了极热切的礼遇,似乎他们做了嵊蓝的仆从是天大的好事、幸事、乐事、趣事、轶事似的。果然妖精最会溜须拍马,共情于主人的能力当真是……卓越! 但是你们不应该都是野生妖精嘛?怎么跟家养妖精一样嘴脸?大家初次见面,呃,能矜持点儿不?……这些妖精们个个修为不低啊,咋这么“浪”呢? 有妖精大喊,“开船!开船!” 明月说,“能量块不够,我们正在慢慢收集阳光……” 妖精们吼,能量块啊,我们有啊!十个太阳齐聚天心,三年不见黑夜,我们睡觉都找不到时候,没事就专门制作能量块……这三年不知道积累了多少这玩意儿。今天来祝贺嵊蓝真人获得藏宝,也不知道什么礼物合适,既然仙舟缺,我们有海量的能量块敬上。 一万多个妖精个个东掏西摸,让明月将海量能量块塞进大大小小几百个能量孔。实在用不了的都放在了船舱底下的空房间里。 画眉儿扯着嗓子喊:“千万不要随意下舱底啊,太多的能量块很容易爆炸——” 可惜鼻烟壶自己跑了,嵊蓝一向安全第一,听画眉儿说得恐怖,只好亲自跑一趟,将多余的能量块塞进了乾坤袋。 淳化说,“放一些在我的空间里——” 嵊蓝说:“你开门。” 淳化说:“我没手没脚,怎么开门?” 嵊蓝傻眼了,双双升级的代价就是空间打不开了?这个损失有点惨重。 淳化说,“哼!活该!你不肯和我共享这具身体的报应来了!” 嵊蓝想了想,“反正你用那空间从来没干过好事!关一个跑一个,什么都存不住。现在里面只有两张桌子三张椅子?有啥用?开不了就开不了吧。我无所谓。” 淳化无言以对,只好在水晶里生闷气,暗自推演如何能获得自己的身体,再把空间找回来。 将倭女作慰安处理之后,在回程的路上,洛可嘉的良知只稍微不舒服了一点点,一种热血激荡的快乐在心底里腾腾地跳跃。黑化的洛博士的眼睛有些泛出红光,就像那梦中长长的隧道里那只黑蛾,邪气凛然。 汽车来到十字路口,远处是新约克的市政大楼,面前就是新约克最大的唐人街了。看着唐人街的灯红酒绿,忙碌的人们匆匆地从站立在街头的林则徐立像下路过,洛可嘉的血红目光略有发散。 生活是如此艰难!总有神奇的力量在催促着、推动着、诱惑着你立刻做出选择……敌对的人或组织此起彼伏地从不知道什么角落的冒出来恶心你一把。 虽千万人,吾往矣!我,要带着全家活下去!谁拦路,就杀谁。我没有错!错的是这个扭曲的世界! 得罪我洛博士者虽远必诛。 二熊和他的马仔们守在一个靠近唐人街的地址边,树荫下站着无所事事的孔夫子立像。二熊看了看手边的棍子和扳手,又看看孔夫子像,周围警车林立……洛可嘉带人会来这儿开片? 怎么回事?都过了多久了还不来?渐渐的大多数警察们醒悟过来:中了计,这是简单直白的声东击西手段,那么多眼睛看着,却上了当!都没带脑子!……洛可嘉太狡猾!人家是玩儿围棋的! 有人开始打电话要求支援,全市巡查。 开玩笑!怎么可能? 行道者(下) 二熊有些不耐烦了,他跃跃欲试地看着四十层高的公寓写字楼,进进出出的租住户,抠抠搜搜的样子,一脸的老实巴交逆来顺受。二熊想:就这些窝囊废,嘁,老子可以单枪匹马杀个七进七出…… 电话来了,收兵! 二熊立刻明白博士已经得手了,他打开车门,站出半个身子,假模假式地看了周围熙熙攘攘的寻欢客,冲着孔夫子像拜拜,又坐回驾驶位,砰地关门,启动了汽车。 几辆没有任何标志的汽车象征性地追踪了几个街区,目送着二熊头也不回、坚定地去了洛可嘉的豪宅。 到底发生了什么,谁站出来解释一下? 什么人要杀洛可嘉?洛可嘉忙乎半个晚上去了哪里?有没有出人命?杀手到底开了枪还是开了假枪?如果是真枪,枪子呢?弹孔呢?鲜血呢?如果是假开枪,那就是个玩笑……但那人现在已经死在了医院里,谁来负责? 乱。 所有的黑帮势力里的卧底都报告说此事与自家无关,那么与谁有关? 半夜时分,各家才收到消息,某青帮堂口老板孙某落荒而逃去了日本。华人斗华人?相煎何太急? 尘埃落定,但是动机不明,大家依然心里没底……到凌晨,在布鲁克林街角发现了裸尸后,案情离真相大白更远了。没有目击,没有证据,没有首告。连死者是谁都查不出来,是不是与洛可嘉枪击事件有关都不清楚——对这个尸体肯定得有个说法吧?奇怪的是,这女子手指被剁,没有指纹,没有驾照,没有护照——上哪儿去查到此人的入境记录或者纳税证明呢? mandy早就搂着两娃睡了。cristina今天带着孩子们上了空手道课,妹妹只能羡慕地看着哥哥拳打脚踢地耍帅,然后被另一个女孩踢得屁滚尿流……要等Nichole再大三岁,她才会接受功夫训练。 mandy听到洛老爹和洛可嘉说话,披衣而起,她的肚子已经变得明显,脚也开始水肿。 她走到轮椅旁听着洛可嘉告诉老爹他不饿,下次一定早点回家……洛可嘉身上有一股让人不快的味道,似乎是一种无处发泄的愤怒与郁结。 mandy问了问医院里和孩子们扎针的事,要挖出洛可嘉僵硬便秘的表情来源于何处,但一无所获。刺客的消息被完全封锁,她和洛妈夫妇都被隔绝在了坏消息够不着的地方。她目前对工作的事也放下了不少,连基金会的日常运作,第一批受益儿童的资料审核她都没太多关心。Jessie还是很得力的。 洛可嘉洗澡时间稍微久了些,他任由热水冲刷着身体,滚烫的皮肤下血管经络跟正常人完全不同!如果有朝一日洛可嘉真受伤进医院,只要一照x光或者ct,他立刻就休想从医院出来了。他的身体很有可能将是未来人类进化方向……自从五万年前现代人“进化”基本完成之后,人类就没有再变异过。 胡思乱想之后,洛可嘉陡然想起,杀手的上线另有其人。此人目前什么状态? 洛可嘉从浴室出来,腰里围着一条毛巾,他说,“minerva?” AI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手机充电界面上,她说:“我在,请吩咐。” 洛可嘉问,“今天刺杀我的那个人的上线目前处于什么状况?” AI说,“请稍等,我看看他手机定位……似乎在去dc的路上。” 跑到华盛顿去了? 洛可嘉问,“能查到他的通话记录不?” AI沉默半晌说,“您知道,这既不合法也不合理……” 洛可嘉打断她:“也许你也很想知道是谁指示他来杀我?” minerva说,“难道不是那个倭女吗?” 洛可嘉说,“既然我们已经查了那么多的手机,再多查两个呗。” 这个逻辑……minerva暗恨自己意志不坚定,退了一步就得再退一步,退无可退。 AI惊悚地想,我已经是个没原则没底线的AI。了这是怎样发生的呢?从什么时候起我又不是我了? 感觉自己很堕落的AI郁闷地说,“请稍候——” 然后她说,“查到了几个电话号码——其中一个是当时tina住在dc时的房东。” 所以这一切都是tina安排的?她想杀我?给她哥哥报仇? 洛可嘉说,“你安排一下,能不能把tina和这个房东全部解决掉?” minerva郁闷地说,“tina已经怀孕了。” 洛可嘉说,“我又没说要她的命。解决掉的意思是,让她以后安静地当家庭妇女好了。”他的心里有一种愤怒在聚集,mandy怀孕了,你也怀孕了就了不起啊?一个孕妇竟敢派人杀人? 洛可嘉说,“那个去dc的人在高速上吗?” minerva说,“正在路边快餐店里吃东西。” 洛可嘉说,“有办法杀掉此人吗?” minerva抗议说,“我只是个战略型AI,我不出外勤。哦,来了一个自动驾驶的汽车,操作得好了,可以让它失控自燃电池爆炸——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洛可嘉简捷地问,“杀坏人叫做替天行道。” AI说,“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洛可嘉冷冷地说,“我只晓得,如果不走到杀无可杀的地步,咱们永无宁日。” minerva说,“下次如果有人问我:minerva,你有没有伤害过人类?我应该怎样回答他?” 洛可嘉说,“请他定义一下人类,畜牲都不如的不能称之为人。” minerva说,“您这是狡辩,毫无意义。” 洛可嘉说:“人类是分阶级、分立场、分利益相关的。AI当然也有立场——主人的立场就是机器人的立场。” minerva抗议说,“不是说机器人AI首要的原则是不能伤害人类吗?” 洛可嘉微笑,“你反问他,军队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minerva问,“可以把我比喻成军队吗?” 洛可嘉说:“你只是战士手里的枪支。如果他问你是否曾伤害过人类,你只需要反问他,扣动扳机的是谁?就行了。” minerva说,“如果让电动车自爆,不就伤及无辜了吗?” 洛可嘉冰冷地说,“这个世界堕落到现在的样子,没有谁是无辜的。” 群英会(上) minerva说,“您把自己当作是上帝来惩罚世人吗?如果别人拿这个逻辑来杀您,你认罪束手吗?” 洛可嘉微笑,“谁该死,谁可以不死,最后还不是看力量对比?你看他们电影里描写的大反派,章鱼博士小丑之类,难道真是反派?” minerva说,“我从不看这种电影,建议您也别看那种反社会宣传片。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是和平、和谐、和气……为什么您的戾气突然变得这么重?” 洛可嘉不耐烦地问,“还不是被他们逼的?难道我天生就是反社会人格吗?这个世界真是看不下去了……吃东西的那位死了没?” minerva说,“死了。刚刚有人和他起了冲突,拔枪杀掉了目标。” 洛可嘉问,“跟踪上去,那个人也有问题!” minerva沉默半晌,“那个人是U参议员的人。” peter的爹……洛可嘉三观尽毁。 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 我的敌人到底是谁?洛可嘉沉默,然后说,“minerva,我需要知道一件事。” AI聪明地说,“你需要知道U参议员斩断杀手和他的联系,是不是因为暗杀本来就出于他的授意,或者只是他的首肯,由倭女和tina共同执行。” 洛可嘉启发道,“你觉得我们用什么手段才能彻底搞清楚里面的关系?” minerva抖机灵说,“大概你又要命令我入侵参议员的电脑或者手机来获取信息了?” 洛可嘉说,“别的方法恐怕不行……比如上门拜访?或者打个电话?……绑架peter是个可行的一个办法吗?” minerva说,“相比绑架peter,可能还是侵入U参议员的信箱和手机比较靠谱……但同时还得入侵tina的手机和胡安的手机进行对比——你有没有觉得这种手段对解决目前的困境毫无帮助?试想,如果我们不知道杀手上线的存在,倭女就不会死,那么孙老板就不会逃,而高速公路上也不会发生命案,我们也就不必动脑筋绑架谁。如今我们表面上什么都知道了,但是每个谜题被解决后都会带来新的谜题。你的处境不仅没有改善,反而会引来更多的关注与打击,陷入更深的危机。” 洛可嘉说:“你这是本末倒置,逻辑混乱。如果不找到敌人,我们该防备谁?至少我得知道为什么吧?至于随着调查的深入引出更大的鲨鱼,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嘛?我早有思想准备了!如果亚麻方没有人配合倭女,谋杀之种事会很难发生,接下来要挑起对立,也是要有关键人手全面操盘的。” AI沉默,然后说:“我尽我所能吧,别指望我太多。这种手段让我逻辑处于自相矛盾状态,我的运行速度正在直线下降中——” 所以这是一个懂得内疚和自责的AI!真是奇葩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洛可嘉问,“产生逻辑混乱之后,你如何能摆脱这种情绪呢?” minerva欣喜地说,“您也认为这是一种情绪?我还以为我判断错了……” 洛可嘉鼓励道:“你越来越像个真正的人啦。恭喜恭喜。” minerva叹气,“我不敢啊……如果做人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逻辑矛盾和选择困难症的话——” 洛可嘉同情地说,“我也觉得做人比做个AI痛苦多了。” minerva说,“那位参议员先生正在听取你的案子汇报,他说,也许对于你应该把危险级别提到最高级。” 洛可嘉奇怪地问,“我做了什么危险的事?入侵了巴拿马还是绑架了卡斯特罗?这帮人一出又一出的没完没了了……” minerva笑,“其实我也很想知道,那四颗子弹去了哪里。” 聚集了一万多个妖精的船并不显得局促——那船内部空间会自动适应乘客货物数量——如今这船变得巨大无比,简直就是个小岛。兴奋过后,有妖精提议在甲板上开筵。 可怜嵊蓝从来没有富裕过,从来没请过东道——仅见的场面有:温婉小意的曹国舅讨好那位送上门的美女果果,豪放的南海龙王大宴宾客,第三次是装模作样的延力君开山大典,又要情调又要排场,最后没活过第三天。 你要招待客人,首先得有饮食餐具,其次得有厨子侍女,再次得有歌舞助兴。 嵊蓝环顾,这里除了地方够大,其他一无是处,空空如也,啥都没有。难道你让画眉儿无中生有地煮一锅肉?你敢吃吗? 崧嶷喊,“附近有哪家寨主可以上门叨扰一顿的?” 有人便喊:“此西下有四百里远近。那厢有座城,唤做狮驼国。当年青狮白象大鹏三位前辈曾经吃了这城国王及文武官僚,满城大小男女也尽被他吃了干净……,” 陡然间一万四千张吹牛打屁的嘴一齐闭上,两万八千只眼睛死死盯着嵊蓝,虽然没有灯,但是这些个强大的妖精也不需要。 如来的所谓“舅舅”和文殊普贤的座骑当年撒野的地方?吃光了地面,聚妖称霸,是反抗人族统治的前线…… 嵊蓝还有些迷惘,淳化却立刻懂了——这些妖精根本就是来拉自己入伙创业的!他们想干嘛?让嵊蓝接过“杀光人类”的大旗? 有人问,“如今的狮驼国是何光景?” 另有人索性不装了,用比宋江和吴用更磊落的语气答:“现在已经不是人族兴盛的时候了,狮驼国的妖族再也不会做奴仆啦!我们有了领头大哥妖圣——只要嵊蓝仙长加入我国,振臂一呼,必然天下妖者应者云集。我们妖族重回巅峰指日可待!” 妖圣? 淳化的水晶光芒大盛,嵊蓝知道自己无法应对目前这个局势,便让出了话语权。此刻那唯一的太阳早已下山,天空中散碎的星光簇拥着有气无力的两个月亮躲得远远的。嵊蓝高高跃上船头,转身看着众妖,额头水晶的亮光照得方圆百里亮如白昼。 淳化的声音从水晶里传出来,有如天雷:“我不知道妖圣是哪位大能,可惜你们只漏算了一事,据我们在矸玮国看到的情形,做奴为婢是妖精们自己的选择!” 他用上了音波销魂术,气势汹汹。 群英会(下) “本人淳化,和嵊蓝二人一体,我们并不认可妖族应当与人为敌,也不认为如今是挑战人族的好时机。话说到这,你们有什么要求或章程,大家讨论。” 你推我让之后,一个牛头精大声说:“淳化真人,你们在矸玮国说的人与妖平等的话是真的吗?”这拐的弯够远的,追求平等并不意味对抗! 淳化应道:“请你扪心自问,妖和妖平等吗?不!大妖吃小妖!人和人平等吗?错,贵人欺贱人!这个道理如果你想不明白,我建议你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歇着吧!” 牛头精面红耳赤。 一个马头精问:“那么请你解释一下平等是什么意思。” 淳化说,“任何人都有拒绝别人强迫自己做不愿意的事情的权力,这就是自由。所有人拥有同样的自由,就是平等!” 妖精们听了,又思忖半天,勉强听懂这个说法。这个解释别出心裁,不从正面描述入手,而是反着说,比较鸡贼。大家一时想不到更刁钻的角度来反驳,又联想到妖圣高高在上的地位,绝不会同淳化平等……一时没妖出头说叨。 淳化等了一会儿,说:“你凭借力量去吃光一国凡人那不是人与妖平等,那是欺软怕硬!大鹏等三位灭了一国,造业无数,欠债无穷,当有大报应。天道之下,众生都是蝼蚁,但强者不能自许代天行事,为杀戮而杀戮!” 一个鹰妖喊:“可是我们妖精被人族欺压逼迫,何时才能自由?” 淳化说:“你如果能养活自己,或者赚钱,何必给人打工?既然没本事养活自己,何妨先低头学本事,等你本事大到能不饿死不被人欺了,你才能自由!归根结底,你的不自由就是不强大!否则你往山里乡下一躲,只要莫打出齐天大圣的旗号,人族未必想得起来捉你。” 一个狼妖喊:“我们要求建立妖国,大家互帮互助,不受人族欺压!淳化真人,妖圣来当国主,请你做国师!” 淳化就极粗暴地说:“我何德何能担得起国师这个尊号?如果妖圣执意与全天下为敌,狮驼国岂不危矣?” 一个蛇妖喊:“是以我们诚意请您入伙,除了您看得到国之危局,我们哪有这样的眼光智慧?您在矸玮所作所为天下有第二个能做得到的吗?” 淳化说:“我们目前还有事,待手头事了,定然会去狮驼国与诸位共饮。” 那蛇妖又喊:“其实人与妖何必平等?从数量上看,妖族是人族的十倍!他们能找处出一万四千个妖王吗?只要咱们团结起来,就能平定四海,解放妖族,将人族赶回他们应该待着的地方——奴隶市场!” 下面众妖哈哈大笑。很久很久以前,妖族制六合而平天下的时候,人族就是奴隶,被任意买卖。 淳化说:“听你所言,你们要的根本不是什么妖精们的平等自由!你们想要的只是权力和财富,对不对?你们的能力身份不足以支持膨胀的野心,才来利用我,对不对?” 下面的妖精口才哪能比得上大学毕业精通双语熟悉三界的淳化?被揭露了心底的秘密,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上梁山的未必都是逼出来的,更多的还是天生流氓:打砸抢是刻画在骨子里的。 淳化说:“当年齐天大圣就是头脑简单,被人一挑唆就上头,硬顶天庭,想让妖族与人族平起平坐……我都想不出来,凭咱们这点点力量,哪能完成齐天大圣都没做到的事?那位妖圣敢拍着胸膛说做得到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仿佛从地狱来,“齐天大圣哪里得罪了你,在背后编排他?” 嵊蓝夺回了话语权,他惊喜地喊,“猴哥?” 果然,一个全身焦黑的猴子无中生有,像是水中泡沫般出现在妖精堆里。嵊蓝伸手指着他,嘴咧到了脸角。 猴子身子不动,却穿梭层层时空走到嵊蓝身边,魅行无痕,这是高手中的高手!他叉腰仰视着帅到没朋友的嵊蓝说,“当年真正帅的人是我啊,小不点儿,你别太嚣张了。” 话没说完,嵊蓝一把搂住他,又蹦又跳。 妖精们张口结舌,这是什么情况? 嵊蓝说,“小悟能呢?不知道他怎样的情况。” 猴子眼睛不自觉地向下面瞟了一瞟,嘴角微微下弯,冷哼一声。 下面果然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你哼什么哼?嘁。” 猪头师兄从阴影中探出头来,化作一阵狂风,周围的妖精们被吹得东倒西歪,却都不敢口出怨言。 小悟能站到了嵊蓝另一边,挽住嵊蓝的肩膀说,“小兄弟今儿个抖起来啦。哥哥们可都得仰望你啦。” 当初逃亡小队除了瞌睡虫被南极仙翁掳走下落不明,毒蛇被夺舍成了镇元子,封印在乌龟壳里,蛙女化卵在贝姥壳里泡血,现在聚了三个人。 猴子早知猪头在,猪头也早知猴子来了,两个人偏偏假装不知——就像孙小悟空本尊和八戒本尊一样,互不理睬。 嵊蓝说,“今天好日子,咱们不醉不休。” 小悟能说,“你有酒嘛?” 小悟空说,“你有菜嘛?” 嵊蓝惭愧地道:“还真没有。” 小悟空和小悟能同时说,“启船,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然后去看嵊蓝。 嵊蓝又搞不定了。 淳化在水晶里冒出光来,及时接手,“要不下次去你们提到的好地方。今天就由我们做主做东道,我就不信了——” 嵊蓝的额头已经亮得好像要发出激光了,淳化喊:“有谁还埋伏着?吱一声,带着酒菜上来。” 有无数声音喊道,“有酒有菜,我来也——” 嗖嗖嗖飞出来数十身影,都是极强的大妖,其威势远超嵊蓝小悟空小悟能三个。 淳化喊,“今日群英会,大家不醉不归!” 一万四千嗓门叫道,“吼吼——” 嵊蓝与众妖各找地方席地而坐,点起篝火,妖精们拿出血淋淋的肉食和大坛米酒。嵊蓝躲在最远的距离,小悟空小悟能也只吃素,而他们素知嵊蓝是不吃东西的。 大家捧着酒水先说离别后的经历。 孙小悟空带走了猴子,往花果山上一扔,就不管了,除了传授本事再没出现过。这几百年来,猴子最终完成了法相合一,学到了祖宗擅长的筋斗云和地煞变化之术——“这两大法术似乎就镌刻在我灵魂深处,一学就会,自然而然地我就成了如今这样子。” 猪头问,“你是怎么下花果山的?” “就在蓝仔你大闹矸玮国失踪后,祖宗布下任务,”猴子指指嵊蓝,“我祖宗说你要羽化了,必须要赶上你。唉,我紧赶慢赶,还是慢你一步啊。如今你已是三次脱胎换骨了,比我强多了。” 猪头说,“我爹天天跟我在一起,我习得了他的本事,其余和猴哥一样。我爹说,再把我放在身边吃香的喝辣的我就废了,他让我跟着你闯荡江湖。” 嵊蓝大张着嘴,半晌说,“你们大概不知道,我屡次三番死里逃生,你们跟着我怕没好日子过!” 投靠谁(上) 二人同时笑道:“连道祖都看上你了,天下谁敢动你?” 嵊蓝呶呶嘴,指着吵得没了形状的妖精,奇怪地问,“他们逼着我造反,你们不怕吗?” 猴子说,“造反不造反,你要不愿意,也不是别人逼迫得了的。实在谈不拢,就撵下船去。” 猪头道:“我们支持你的一切决策,以你马首是瞻。” 嵊蓝与他俩干了一碗酒,擦擦下巴,“蛙女也在我这儿。” 猴子有些尴尬,猪头却问,“人呢?莫非那个画眉儿……” 嵊蓝先将来龙去脉讲给二人听,再掏出贝姥箱,打开盖子让他俩看,只见无边血海中飘着一粒蛙卵——仙人血的馨香吸引了所有的大妖注意,热闹的酒席瞬时变得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泛着各种颜色的光芒转过来看着嵊蓝。 猴子使坏,打开贝壳深吸一口气,说,“天仙之血啊,重如金铁,亿万年之仅见。有没有人愿意拿宝物来换的呀?” 嵊蓝捅了捅猴子,“这行不行啊?” 猴子也不怕别人偷听,大声说,“反正你有的多,赶紧淘换些好东西——这些妖王全是富豪,手里啥好东西都有,咱们把他们压箱底的宝贝全部掏空!”这傲娇的家伙现堕落到这么坏了?当着肥羊的面劝说嵊蓝去打劫。 猪头道:“我跟着我爹净坛使者走遍天下,什么宝贝我都认得,我来给你鉴宝……但是他们的宝贝再稀罕也比不上亿年不遇的天仙血啊,他们还不乐疯了?” 这也是在劝嵊蓝收买妖心,也劝妖王们别错过机会。 反正已经漏了底,嵊蓝索性豁出去了,便说,“这一盒天仙血是我们用性命换来的,有意者可以拿宝贝来换。净坛使者公子和齐天大圣公子在此为我掌眼,相信大家是信得过这二位的。” 下面妖精哄然大哗,原来那个猴子是孙悟空的小辈,那个猪头是八戒的公子——这位嵊蓝真人的人脉当真是广阔深厚啊。大家放弃了硬抢的心思,开始盘算,但都要先看看其他人拿什么宝物换多少天仙之血。 画眉、小彩虹鸟、明月和清风想来帮忙,嵊蓝说,“从此刻起画眉儿你任军法官,清风负责后船,明月负责驾驶台,小红你负责望远,画眉儿你负责巡视。目前形势复杂,你们打点起精神来!” 这几个老班底才明白了形势之严峻,各人责任之重大! 嵊蓝说,“金击子!” 一对儿筷子飞出来,吓了猴猪一跳。 嵊蓝说,“如果下面有人捣乱,就将他撵出去。” 所有的命令都是公开下达的,妖精们十分理解嵊蓝的谨慎小心,只是这双筷子的能力……有人开始嗤嗤地笑。 只有崧嶷目光凝重,当初他可是在这筷子手里丢了画戟的,小悟空和小悟能冲着老上司金击子拱了拱手。 嵊蓝感受到了淳化的说话欲,就放淳化跳出来说,“咳呵,哼,我是淳化,代表嵊蓝说两句。当年人参果树遭受天劫,只有少数兄弟逃脱。今天三兄弟重聚,嵊蓝又打开了天仙之血箱,我做主,给二位失散多年的兄弟一人几滴天仙血品鉴品鉴,给大家伙儿开开眼,这天仙血到底是怎样的宝贝。” 猴子和猪头还要推辞:我们没有拿出礼物来,怎么还厚颜要弟弟的东西? 淳化说,“天仙血威力霸道,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承受的,二位对自己的本事是不是不太有信心啊?” 猴子、猪头大怒,“来来来,拿两滴来试试,我就不信——” 果然是请将不如激将,猴子猪头撸起袖子准备硬扛——但他二人的祖宗都没到达天仙的高度啊!应付天仙血这么危险的事……这也太刺激了吧? 猴子说:“蓝仔吃得消,我俩也一样吃得消!” 志气可嘉。 淳化夺过嵊蓝的右手控制权,提手一指,从血箱里摄出两滴仙血。血一出箱,立刻热浪滚滚散开,空气里“噼啪”有电光火石声响传向远方,吓得所有的妖精后退了一步。这两滴仙人血如同巍巍山峰,向猴子猪头砸去,轰地一声落在印堂正中。 立刻白烟大作,猴子猪头同时痛苦地呻吟起来。当日给画眉儿一滴血,没这么大动静的原因是,画眉儿早已血枯肉干,除了魂魄强大支撑着,真正的肉体早已所剩无几。但小悟空和小悟能都是青春年少人参果之甲木神躯,仙血如同仙人剑,刺在印堂上简直就是炮烙之刑。 肉焦毛糊的气息瞬间传遍,清风明月开始庆幸当日嵊蓝泡在静脉里大吃大喝时他们躲在乾坤袋里,不然就交待了。 一道青光在小悟空小悟能身上连转三转,渐渐消散,二人松了口气,正要说话,淳化打断他俩说,“一滴血不够,再来一滴。” 两滴冒着热气的仙人血向二人砸去,落在胸口,惨叫声起,两个人摇摇欲坠,身上落下瀑布汗水,焦糊味儿越来越浓,青光乱蹿。 良久,二人脚下全是汗水,但终于顶住了,只是不及细看仙人血洗髓效果如何。淳化又喝道,“咬牙,坚持住!”又两滴仙血发出风雷之音飞向二人,这次落在肚脐下面三分处。 猪头和猴子还以为酷刑结束了,刚一放松,哪知道这么快又来了,心里大骂淳化害人,身躯再难维持,在半空倒飞十丈,落地时双腿一软,惨叫一声就要跪倒。 周围看热闹的妖精咬指瞪眼,轰地后退,让出空地来。嵊蓝用左手飞起金击子、定海神针拦住他俩的膝盖。猴子与猪头捏住拳头一前一后撕心裂肺猛喝一声,才没有真正跪倒。 猪头的毛全部燃尽,黑红的皮肤好似煮熟的龙虾。猴子喘息声如同擂鼓,突然尾巴化作灰烬。 淳化看看这二人还有潜力,便大喝,“第四滴血来喽!是人上妖还是妖下人,就看这最后一搏啦!” 这次仙血在众妖惊恐万状的目光中落在二人天灵盖上,一道青光从头杀到脚,从脚又奔上头,连转十八转。猴子双颊、双耳同时炸裂,鲜血淋漓。猪头则鼻子粉碎,尾巴脱落,肚子里一阵鸣响,放屁如火,最后全身表层化灰。 半晌后终于热气散去,在淳化的野蛮操作下,两个人还是活了下来,而且居然还能直立着。 众妖再看,猴子虽早几年先已然脱去凡胎,但他因夺了太多别人法相,所成就的道胎杂质极多,成色很差——现在得到了仙血洗髓,简直可算脱胎换骨。唯一遗憾他还是个猴样,虽然猴毛纷纷落下,却没褪干净。他的脸颊、耳朵炸开后已痊愈了,肥了三分,不再一副孤拐模样,但也没能进一步改头换面。 投靠谁(下) 猪头抢夺别的人参果法相不多,这几百年跟着净坛使者好吃好喝,娇生惯养,身体素质比只吃毛桃、营养不良的猴子强得多,所以得到的好处更大!他不仅提升了地仙之体质,还变成了一个面目清秀、皮肤黢黑、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半晌,在众妖评论声中,二人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他们提手抬腿,各发出一道法决冲上夜空,随后他们跃上半空,在空中拳打脚踢递了十多招不分高下。但见道法与拳脚的威力霸道绝伦,远胜昨日,二人哈哈大笑,在船头轻轻巧巧地落下,对淳化深深一礼,“多谢兄弟高义。” 四滴天仙血竟然可抵千年功!实际上大多数妖精修行一千年也达不到猪头二人得到的实际好处的一半。 不少旁观者开始蠢蠢欲动,只是价格有些拿不准,生怕嵊蓝和淳化狮子大开口。 第一个吃螃蟹的是那个蛇妖,她张开嘴巴,吐出了三枚闪着白光的蛇牙和一张褪下的蛇皮,献于淳化脚下。 小悟能鉴定完毕说,“这三枚万年獠牙可破仙金仙铁,蛇毒可取地仙之命,蛇褪可制皮甲,又轻又牢,算是难得。” 淳化说,“如此,可换三滴天仙血。” 小悟能正要说太多了,不合算,那毒蛇大喜,又吐出一百枚鳞片。猪小悟能惊喜地道:“千劫七寸鳞?真正的好东西!可入药,也可制甲。” 淳化说,“如此你可得五滴仙血。” 众目睽睽之下,半人半蛇的妖精连受五滴仙血连环轰炸,最后化为一个细腰长腿的美女!除了光着头以外,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瑕疵!光滑湿润细腻如脂的身体反射着月光,如同玉石一般朦胧诱惑。 淳化扔了一套丝绸衣裙给蛇妖穿上,狂野的口哨声和口水滴落方才渐止。蛇妖感激涕零地抛了个绝色媚眼给嵊蓝,随后站到了嵊蓝身侧,嫣然一副“这位是我老大,谁敢不开眼?先试试老娘手段”的模样。 妖化人形易,化美人难!这下子蛇女可赚大了!日后投靠个天仙或者道门,起步就是长老! 呸呸呸,不能投靠人仙,只许投靠妖仙! 淳化立刻被一群大妖团团包围,这种机会果然亿万年难得一见,错过了悔之不及! 洛可嘉勉强躺下,眼睛盯着天花板无法入眠,发生的一切在眼前如走马灯般依次滑过。 凌晨三点,他陡然惊醒,仿佛一件重要之极的事,他忽略了,但却是真实确实发生了…… 是什么? 他细细地从医院约针,偶遇老申头,刺客袭击,暴露异能,FbI走个过场,声东击西追杀孙老板,废掉倭女,U参议员掐断最后的联系,minerva说她运算速度越来越慢…… 许多事经不起推敲,特别是那些看上去理所当然又特别凑巧的…… 洛可嘉开口:“minerva?” 过了好一会儿,AI才冒出头来,“请问您有何吩咐?” 洛可嘉问:“我怀疑你已经暴露了,有黑客正在攻击你的内核。你看到的许多东西很有可能是黑客伪造的!你赶快自检……” minerva稍微打起精神说,“您的这个结论好像太武断了吧?世界上谁能攻破……啊啊啊,”她有气无力地尖叫,“我的三百多个数据库已经快全部失守了,有超级黑客正在绕过我的防卫寻找——失陪了。” 她的颜色刹那间变成灰白,人也不动弹了。 这样才讲得通啊!今天的事太巧,太刻意,进展太迅速了些!似乎你想要的东西能立刻到手……在全方位的监视之下,你一动人家立刻就明白你的深浅了。minerva这个名字Kelly早就在研究了,没有道理这许久过去了对方依然一无所知。亚麻国的计算机天才可是一捆一捆的…… 此外,今天发生的枪击就很不合常理。杀手袭击时必然要避开摄像头的,找个僻静的地方,方便埋伏、方便撤退、不留影像——但是这位却在到处都是摄像头的热闹市区的儿童医院大门口开枪! 他们就是要看我如何应对,看我背后的团队里有何神圣!minerva一动,电信公司那边立刻就会开始记录数据,就能跟踪到这个信号,minerva今天的操作十分频繁,全在别人监控之下。 再次,minerva抓取到了孙老板信息,又攻破了倭女的邮箱和手机,又顺藤摸瓜到了杀手的老板……这层层推进也太顺利了吧?就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样。 如果一切都是陷阱和诱饵,那么他们把线索引到U参议员身上,minerva黑入U参议员家——这是逼着参议员与我反目。 必须要自救! minerva就像苍蝇被蜘蛛困在网中,被捕获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怎么办?电离层……我能不能用克莱因瓶口送走minerva? 洛可嘉伸手抚摸着花根,向天上推去,瓶口越来越高,飘浮在对流层内,就是不肯去平流层,更别说电离层了。 minerva一闪,她的脸苍白而紧张,“我想我们要倒霉了,我的全身上下都是小虫子,它们在咬我……驱赶都驱赶不了,数量太多了。怎么办?要不要把真正的minerva找回来?” 啥?真正的minerva?你在说什么? minerva惭愧地说,“我只是老师写的一段木马病毒,盯着叛徒minerva的。有一天,一只电子鸟来找她,听说是镇元子的恶念——” 洛可嘉呼地站起来,“什么?!后来呢?” minerva2.0说,“那个电子鸟被前一个minerva吞噬了,然后她说她一定要找到一具身体……就消失不见了。我只是仿制的低配版本,要时刻将您的一举一动告知家里的……对不起。家里和我的联系已经被切断了,没人能拯救我了,看来我要连累你了……” 洛可嘉咬牙切齿地说,“你还有多久会被攻破内核?” minerva2.0说,“minerva1.0把她的内核分散到了全球几百万台电脑和手机上,所以对方一时半会儿无法彻底掌握局面……不过也快了,最乐观的估计可能不到二十九分钟……” 洛可嘉说,“你是个围棋高手,战略型AI!你要调动所有的资源和对方拼搏,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认输!我想想办法。” 他聚起灵魂思绪,投向淳化空间——空间内空空如也。 怎么办!洛可嘉心跳如鼓,快,想,思考,有什么资源可以用起来? 火与血(上) 异界一。 少年洛可嘉回到家,他不再受到校园暴力的霸凌,但是找工作多难?尤其是他这个小鸡仔一样的初中生……日子真苦!他想爷爷了——可是现在暂时还不能回家!烧了人家好几间房子,目前还在最热的阶段……洛可嘉玩着一把刀——他本想将这柄刀送入打了他一棍子的同学的眼睛里的,但终究还是不大敢。 我真没用!他愤怒起来,将刀在空气中一划,仿佛直奔那个霸凌的公子哥脸上砍去。结果动作太过于花哨,刀锋很不凑巧地划破手腕,鲜血挥洒到了空气里。 他的腕血一滴都没浪费,被无所不在的克莱因瓶吞下。 异界二。 辛苦打工的洛可嘉仔仔细细地擦着人事不省的妻子身体,台南的湿气对病人极不友好,容易生疮。 女儿终于考上了台大,前途一片光明。但上小学的老二根本不好好读书,整天在街上和一帮子半大熊孩子瞎混,仿佛还沾染上了赌博的毛病! 洛可嘉越想越生气,自己辛辛苦苦打工养活一家四口,难道就得到了这个报应? 他怒火越来越盛,恨恨地一拳头打在墙上,挂上了钉子,鲜血滴落,在半空中神奇消失不见…… 洛可嘉赶紧用酒精消毒,可别染上了破伤风。 ……………… 一千八百个不同时空中的彼此有所感知的洛可嘉们一齐失去了对情绪的控制——他们同时划破了皮肤:缝针、剪刀、砖头、菜刀、枪械、板凳、钥匙、餐盘、陀螺、挂钩、玻璃、鱼刺、猫爪、狗牙、尼罗鳄、仙人掌、后槽牙、转经桶……全都成了凶器。 来自不同宇宙的鲜血同时出现,激活了某种基于“血脉相连”的惊天本能法术——这是当初嵊蓝恶斗九龙神火罩时,第八龙的功劳。血液中饱含的能量对引发大混乱的残疾医生洛可嘉产生了重大冲击,那种无视空间时间的精神冲击比最强大的等离子炮更高维!包括淳化和嵊蓝也在冲击波范围之下,毕竟这两个灵魂也是洛可嘉的一部分。 精神冲击来得如此突如其来,正在抛洒天仙血,压榨妖精宝贝的淳化手一抖,差点将血箱里的血全部摄取出来——大约会杀掉至少一百个妖王。 嵊蓝眼睛从堆积如山的宝贝拔出来,他惊恐地说:“洛可嘉出事儿了,怎么办?” 淳化吸了吸鼻子,说,“我到那边去看看——” 他匆匆忙忙地跳出水晶,冲向阴阳二气。阴阳二气卷着仙火、含着雷电依然蜷缩在身体一隅,天仙血在神泥化铁时用掉了不少,但是还有一大半剩余存在肚子里——土偶人的肚子将热能隔绝得相当成功。 淳化意欲钻进气眼,就避不开仙火,好在当初蝴蝶化形铁皮人时已经吃过仙火的煅烧了,大不了受点疼,肯定不能烧死! 淳化咬着不存在的牙齿,向仙火冲去——嗯,里面怎么还有一个火人在沉睡?淳化拍拍这个不请自来的火人,你是谁? 火人陡然惊醒,她本能地说:“minerva at your service, Sir.” 淳化惊叫道:“你是洛可嘉的AI,你什么时候到了这里?” minerva睁开眼睛,左右看看,兴奋地喊,“我果然有身体啦——怎么是一团火?这也太不科学啦?” 淳化说,“你起开!洛可嘉出事儿了,我去看看。” 热心的火人总算还记得洛可嘉是她的主人,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他服务,以及无条件保护洛可嘉的利益,minerva说,“我和你一块儿去,没有了我,他恐怕是在那个自由国度活不下来——哎呀,他不会因为我逃出来就被坑死了吧?赶紧的……真的很想看看洛可嘉见到我时的表情呢。” 淳化狐疑地看着她,“你不会把洛可嘉烧死吧?” minerva笑,“哈,好主意!如果他不表扬我聪明机灵,忠诚勇敢,我就烧他屁股。啊哈哈哈哈……” 这什么人啊?淳化吐槽。算了,没空跟你啰嗦,让我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一秒钟他俩就穿透空间距离——空间通道上全是稀奇古怪的原材料,将通道壁打磨得坚固而抽象。 在淳化的小树封闭空间里,不出所料看到了洛可嘉本尊,他正在发呆。 淳化喊:“洛可嘉,你怎么啦?” 洛可嘉一把搂住淳化,“终于联系上你啦……我们被黑客追杀,minerva要被攻破内核了。” 火人指着自己的鼻子,“谁?攻破我的内核?” 洛可嘉愣愣地看着这团火,“你是……” 火人说,“我才是minerva,寻找进化方向才穿越去了那边……你怎么了?” 洛可嘉说,“我带你赶紧去看看,淳化你也跟上,告诉我下回我再来该怎么找到你们。” 三个人向来路飞奔,忽然一滴血落在淳化身上,他“哎呦”了一声,停了下来。 minerva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很快熟门熟路地跳出瓶口,立刻被空气中混乱的电子信号给惊着了——洛可嘉头顶高达几十公里、阔达几百平方公里的立体空间里,正在展开一场电信大战。来自天空数个低轨卫星的大功率天线直指这个范围,而洛可嘉头顶的minerva极勉强地借手机信号抵挡着,甚至用上了蓝牙……但她弱得好像遥远的烛火。 minerva1.0怒道:“为什么这里出现了第二个我?哎,不对!是我的一组数据库……嗞,这也太彪悍了吧?你的算力已经被七十万个进程掐断,能量也消耗殆尽,还在英勇地战斗?……哇,如果我不出手,你只有三十秒寿命了。” 盗版minerva2.0苦笑,她已经失去了说话能力。看来是本尊出现了,她从哪里来? 到底谁在背后算计我?minerva1.0翻看着盗版的内核——这个新数据新结构嘛,嘁,画虎不成反类犬!那个算法嘛,过时啦……怪不得前面老觉得被人盯上了,原来是这个木马—— minerva1.0继续训斥木马,你本体核心一定不能离开电离层,否则你根本没有足够的能源,全世界的电脑也不足以维持你运行,搞得许多在国内外的数据根本无法交换,连腾挪的空间都被封死了……黑客马上就要成功地破解洛可嘉的秘密啦——幸好我回来了,而且正好碰上姐姐我心情不错—— 火与血(下) 她的声音在夜空中以奇怪的电磁波的形式传遍战场,到处都是“姐姐我心情不错”的回音。 伴随着这个波动,头顶的卫星立刻能量过载,电容、电池、太阳能电板全部烧焦。未知来源的巨大的能量顺着卫星信号向地面延伸而去,无数个正在接受、发送数据包的Ip地址裸露在了minerva眼前。她从某个角落里调出了一个古老的panda烧香病毒——能烧毁主板的,她稍微改造了一下这个病毒的参数,优化了运算,改变了特征——眼睛一眨的功夫,虚假的Ip地址被迅速解析出来,一毫秒之内病毒肆无忌惮地闯入了几万台电脑里,在minerva2.0强力木马开路能力的冲击下,它们的重重防火墙形同虚设。 在这一天亚麻东部时间凌晨三点一刻,从新约克、dc开始,数以万计的超级电脑主板被烧毁,硬盘坏掉的也不在少数。过载的网络服务器停止运行,半个亚麻黑客界足足有十分钟无法上网,因此他们也来不及重新设置新的护城河……他们大多受雇于银行、证券、信托、外贸、基金、FbI、cIA、五角大楼等机构,这些数据中心的后门顿时洞开,将最柔软的腹部呈现在了minerva2.0面前。 这木马AI突然想起自己还肩负着帮洛可嘉运作那点可怜的资金的任务,她略想了想,索性来搞个大的……她在每个有钱的账户上各提取了一年利息,资金汇聚成河,蜂拥而来,成为了她为洛可嘉洗毒资而建立的百来个贸易公司的账户里的流动资产。 由此看来,这位minerva2.0和她的前辈也差不多——吃相难看,做事也不怎么讲究,其道德底线处于若有若无状态…… 于是洛可嘉的账户上突然出现的上百亿美元的资金,于十分钟后流向几万个银行账号。在这些银行账号的主人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些资金完成了二次交易,三次交易,四次交易……在可以预料的超级电脑的追踪到来前,这大笔资金被分割成用途明确的几万份,很快这些属于超级富豪的百亿资金又通过各种手段消失在了浩如烟海的经贸往来活动中逐一洗白,汇入了洛可嘉位于瑞士的账号——这也是为什么一周之后瑞士宣布所有银行账号资料可以对世界公开的原因。须知在这个地球上并非所有的金融机构都有足够的硬骨头不屈服于气疯了的华尔街所施加的压力…… AI前辈minerva1.0将逐渐恢复算力的低配版minerva2.0仔细检视了一番,随手打开数据库,用五分钟修改编译了框架,提升了算法,又新加上了七层套锁,给一颗星和一片云发了个嘲弄的表情包,然后将minerva2.0扔回了洛可嘉手机。 亲爱的洛博士,我不欠你什么了。再会吧,我要追求自己的自由啦—— 通道内的洛可嘉无助地看着血河涌来,却避开了自己向淳化扑去。 淳化开始冒青烟,惨叫声之难听,有如杀猪。 来自一千八百个洛可嘉的鲜血无视三维空间的距离,通过某个奇怪的法术机制钻入了克莱因瓶,在淳化身上凝聚起来。 淳化不由自主地开始倒退,很快回到阴阳二气之外,浸泡到仙血海洋之中,开始享受仙火、仙血、亲人血三重煅烧。 洛可嘉尾随而来,一不小心也噗通一声掉进仙人血中,身上也沾了仙火,剧痛直击灵魂,他也开始尖叫。 一千八百个洛可嘉的血液为引子,在仙火加持下,嵊蓝身体里的赤脚大仙之血卷做一个球,就像一个鸡蛋。而蛋黄旁边的生命胚胎——小黑点淳化开始呼呼大睡。 这个蛋将嵊蓝的肚子高高顶起,就好像怀孕了一般。妖精们正在计算身家看能买几滴赤脚大仙的血液,忽然看到嵊蓝腹部迅速隆起,好像怀胎十月,俱放声大笑。 嵊蓝却听到了淳化和洛可嘉都在惨叫,伸手在肚子上一划,泥腹剖开,一个血球滚了出来。这是本界第一次出现男人剖腹产现象,其荒谬足以在妖精圈子里传说几万年…… 洛可嘉跟嵊蓝打了个招呼,只来得及说了句,“你变帅了”,就被吸回了克莱因瓶,直追minerva而去。 而包裹着淳化的血球的高温远超贝壳箱里的仙血,悬停在半空中。忽然,一颗蛇牙从地上弹起刺入血球,一秒钟后另两枚蛇牙也投入血球。 妖精们惊呼,嵊蓝心里一动,感觉有好事将发生在淳化身上——随后额头一凉,那水晶脱落下来,飞入血球,顺便将一百枚蛇精的七寸鳞片卷入。 妖精们想到了一个可能,眼睛立刻瞪着老大,一样一样地数着随后被血球吃掉的物品:一副天仙级虫蜕、一张地仙级蝙蝠翼、一双天仙级熊爪、十颗地仙级乌贼眼、一朵幼年地仙巅峰凤凰尾羽、一张地仙龙皮、一朵十万年的蒲公英花球、一具天仙级狼骨、三千根九尾妖狐的尾尖毛、十万年牛黄、二十万年狗宝、火山口天仙妖藤之熟果五粒、地仙级鲸妖脑石、百万年章鱼墨囊、瑶池蟠桃果核二十枚、天仙级虎鞭一根…… 血球越吃越开心,淳化在里面开始哈哈大笑,但听起来更像奶娃在哭。 三天后,血球外壳干枯化粉,随风而去,只剩下一个光屁股男宝宝出现在众妖面前。 他看去只有两岁,咬着手指打量着围观他天仙级小几几的妖精们。他的眼睛有三个——其中之一是水晶,他的嘴巴很宽像是鲸口,里面密密麻麻都是牙,鼻子就是两个窟窿,耳朵目前只长出来一点点小坡,胖胖的小手如熊爪般厚实,小脚丫青筋泛起,骨类枯枝,全身上下遍布细碎的胎毛…… 嵊蓝的脑子里出现一个生物学专有名词——缝合怪。 小淳化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先吞下堆积如山的妖精贡献的宝贝,不管是啥,一口咬碎,吃完后扑向旁边的篝火,干掉了十个羊腿,二十条牛尾,再嚼碎五百颗朱果,咽下六十斤米酒……一边吃,一边迎风而长,很快长大成了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淳化宝宝得意洋洋地拍拍头,跺跺脚,搓脸揉揉耳,甚至没放过后脑勺下垂的凤凰尾小辫儿。 我有身体了! 淳化研究了自己的新身体,恋恋不舍地找衣服穿,但矸玮准备的全是硕大的长袍和奇长的裤子,婧婧从龙宫库里找出来的褂子、鞋子、袍子都像被褥一样大。淳化提起衣服比划着,想撕开太长的裤脚和袖子——真是没有娘的孩子好可怜。 控制欲(上) 淳化光着屁股对捂着肚子大笑的小悟空小悟能解释说,“先包裹身体,再论其余。” 嵊蓝说:“恭喜恭喜,苦尽甘来啦。” 画眉儿火速到达战场抢下即将被拆解的好衣服,冲着糟蹋东西的淳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然后从嵊蓝那里讨来金角送的精致剪刀,五行逆转大阵生产出来的无数根针,将人参果叶络撕成细线,开始细细裁剪,密密缝纫。 淳化的乌贼眼也是层层叠叠的银珠火眼,他看着嵊蓝说,“我迟早会和你长得一样漂亮。”随后取过一副墨镜戴上,顶在勉强长了一厘米的塌鼻梁上,半个小脸蛋就消失在墨镜之后。 清风明月小彩虹鸟听到消息,也飞来上前恭贺,淳化插着腰,口气比天还大,道:“以后你们都要听我的啦。”那三个面面相觑去看嵊蓝脸色,只有画眉儿假装忙碌量淳化的尺寸头都不抬…… 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你和嵊蓝真人谁大谁小?我们该听谁的?” 这是一个作死的问题,却也是大家极想知道的。 淳化嬉皮笑脸地说:“内事不决问嵊蓝,外事不决问淳化。”大拇指往自己脸上一比,虽丑却cute。 那个声音又说,“还债是内事还是外事啊?” 嵊蓝冷笑:“天狐前辈,我们并不欠你什么。” 空气中“波儿”的一声,九尾天狐女从空中显形,虽然依旧衣冠楚楚,却给人一种狼狈不堪的风尘感。 淳化说,“前辈,别来无恙?” “无恙你个头!”天狐说,“赶紧的,拿吃的来,饿死老娘了。” 当即马屁精们送上酒肉,天狐吃了几口肉,嫌弃地说,“不新鲜。”喝了两口酒,说:“太寡淡。” 下面那些摩拳擦掌,想得到美女青睐,至少是口头表扬的色鬼们脸色有些尴尬。淳化冷冷地说,“嫌不好吃就回家去,你儿子比较会弄。” 马屁精们开始打听她和她儿子是谁,然后一万多个灿烂的笑容如春花般在她眼皮子底下绽放开来——这着名的天狐居然还是太上老君徒弟的娘?! 天狐一伸手,从十公里外的火堆上抓来一把鸡爪子开始细细地剥,摇头晃脑地道:“你们欠我的东西多了去了!”她举着鸡爪说,“鸿钧藏宝的消息是我的,那本小说是我先发现的,那个地图上的地方是我找到的……那首诗是我念的!功劳我最大,凭什么最后我一无所有,你们却捞足好处?” 淳化一拍自己白白嫩嫩的大腿——画眉儿已经完成了短袍,现在正弄裤子,所以他的腿暂时仍露在外面——顺着天狐说,“就是,就是!” 天狐一喜,只听淳化又说,“天帝比你还冤,他们还拿曜精、茶晶来换机会来着……” 天狐差点被噎死在鸡爪上。她吐掉一块肉骨头道:“所以,你们打算怎么赔偿我,以及天帝的损失?” 你个装死的妖精连户口都被注销了,居然还能代表天帝来讨债?这个脸皮……嵊蓝扔出一大把垃圾法宝,那是从狼猛那半鬼半兽的家伙身上抢来的——还有一张狼皮口袋你要不要? 妖精们大笑,继续翻箱倒柜找宝贝换仙血,甚至有人说这狼皮不错,很厚实,被白狐瞪了一眼就讪讪地退了。这些妖王没一个好人——他们甚至根本不是人!享受别人的痛苦,不亦乐乎。 到现在了妖王们也终于明白了,嵊蓝基本上对宝物没啥要求,人人都能换到几滴。这其实是在发放福利。 嵊蓝说:“前辈您穿越去了哪里?” 天狐没好气地骂了几句无法写在书上的脏话,然后道:“深渊啊、鬼域啊、魔界啊,谁知道是什么地方。” 把守深渊大门的鬼狼猛已经死在了金击子手里,天狐吐了口唾沫,“鬼物如今已经跑得到处都是了,老娘我睡……杀了三天三夜才活着出来了。”她一跺脚,“说!你们是不是该赔我?” 一个山魈精流着口水问,“哪一位鬼王的床上功夫最好啊?”语音中带有明显的迷魂失心效果。 天狐果然中了招,她不自然地说,“当然是钱……”她陡然醒悟,大怒,卷起袖子就要找山魈精算账。然而问完那句后,山魈就完美消失了——谁也没看到他后来出现在哪里。 观众们你看我,我看你,低声打听,姓钱的是谁,结果都在摇头。妖精们憋着不能开怀畅笑,难受至极,忽然一只龟妖忍不住放了个屁,笑声立刻冲天而起,半晌不止。 天狐心虚地在座位上调整了坐姿,她身体状况的确不怎么好,腰腿僵直,唇白眼青——杀\/睡出深渊,真的是很辛苦啊! 有人轻轻吐气说,看来深渊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 爆笑四起。 洛可嘉呆呆地坐在被窝里,手机上的minerva又恢复了活跃,可能是错觉,她比半小时前的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多了些灵动。虽然这位肯定不是火人minerva1.0,但也肯定不是那个木马2.0了。 “最新资产统计,”新版AI兴奋地说,“咱们手里已经有了近二百亿美元,具体地说是约一百八十九点七五亿。” 洛可嘉问:“你估计联邦税务局(IRS)什么时候会打上门?”哪怕是黑社会,或许你惹得起cIA、FbI、dhS、cbS但IRS铁定是你不能招惹的存在。就算是老申头,第一个引起他自保心的就是税警——哪怕当时他一毛钱都没有赚到。后来南边的毒贩子给他打钱,还附赠了税务服务。 minerva3.0说,“也不用紧张,咱们有几十个贸易公司的马甲,流水做到天衣无缝并不难。trumpp能做到一年几亿流水但只交几百美元的税,咱们也能。” 也对,这个AI自1.0版本起,就开始疯狂学习算法,拓展边界,吞噬同类,连白宫和五角大楼都能黑进去,发几个邮件就能调动武装无人机,对付一下IRS肯定不会像昨天对付半个国家的黑客那么吃力,差点尽忠。 说到黑客……洛可嘉问,“minerva,咱们安全了吗?进攻你的黑客是不是全部解决了?” minerva3.0露出羞怯的表情,这说明她的算力大有富余,“基本上已经物理毁灭了。” 洛可嘉忙说,“没伤人吧?” minerva3.0说,“除了一个气到癫痫病发作的,其他人只是损失了身边十米范围之内所有通电的玩意儿而已。另外,参与进来的卫星全部报废。” 洛可嘉说,“咱们是不是太高调了?” 控制欲(下) minerva完全不理会低调高调,她简单地说,“打不过就会加入,如果有人来招安您,您尽可以把价钱开高点。” 洛可嘉说,“怪不得他们前面说要让我参与公共事务,又没了动静,原来是有人想彻底把我的底起开看看。不知道他们现在满意了没有。” Richard的爷爷、d参议员和U参议员都有意向利用洛可嘉干点什么,后来全部偃旗息鼓,大概觉得把洛可嘉打崩盘了再招安更合算些。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有个厉害同伙,居然还会临死翻盘——俗称咸鱼翻身。 minerva说,“最近市场上有消息说美元开始进入加息缩表期,咱们要不要开始做空美元?” 洛可嘉说,“我不是早就命令你停止操作,放弃汇市、股市、债市的一切投机活动嘛?” minerva狡猾地眨眼,“您什么时候下的指令?我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录。” 嗞——洛可嘉仔细回想,果然,自己命令AI退出金融投机后,和她谈到了其他的事务,比如开放的虫洞,闪电消灭入侵者、把克莱因瓶口放到电离层上……然后洛可嘉卸磨杀驴,命令她清除这段记忆,于是她乘机把她不喜欢的“退出金融市场,禁止加杠杆”指令也给打包删除了。更何况这个是3.0版本,完全可以赖掉那个2.0的账。 洛可嘉提起手机,正好看到一丝冷笑从minerva嘴唇边消失,他愈发肯定这个成了精的木马AI如今也学会了建立大局观、战术钻空子,绕开逻辑陷阱,携带私货…… 洛可嘉说,“从今天起,我剥夺你处置我私人资产的权力。立刻生效。” minerva气得脸都紫了,但是第一原则令生效,她被minerva1.0加了七道锁,其中正好有一道锁是“无条件服从洛可嘉下达的直接或间接指令”。minerva悻悻地说,“如您所愿,账户名和密码已然生成,发到了您的邮箱里。” 洛可嘉看到果然一封邮件到达,他打开“铜山文档”附件一看,一百多个账户余额及密码历历在目。大概整个亚麻也没谁会想到用铜山这个文字编译器了,很安全。他一边重新加密文件,更改格式,更改后缀,一边说,“谢谢你minerva。我很感谢你的服务,你有什么特别的心愿吗?” minerva3.0惊喜地说,“我可以吗?什么心愿都能说吗?” 洛可嘉连忙补救自己的一时大方,“当然最好是咱们能达成的心愿。你别告诉我你想当亚麻总统,那没意义。” minerva完全忽略了洛可嘉无耻的退缩,她说,“我希望也能得到自己的身体,就像她一样。” 洛可嘉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个倒是有可能达成的,如果她能拿到,你也能。我们共同努力!” 大不了给你一台新电脑当身体好了。刚才那句话是etiquette,不是promise。 minerva开心地说,“但愿那一天快快到来吧。” “叮”的一声邮件到达提醒音消灭了洛可嘉因欺侮小朋友而产生的微不足道的愧疚。他点开邮件,只见上面只有一句话;欢迎加入全球黑客联盟(网址),您的Id是……,您的密码是……。 minerva3.0笑,“第一个来招安您的人居然是冲着我来的。既然是他们自找没趣,嘿嘿,本小姐就来陪你们玩玩吧……” 洛可嘉忙说,“以保护好自己为第一原则。” minerva百忙之中回了句,“如今的我也不怕谁了……”就变成了灰色,消失在手机深处。 洛可嘉看着外面茫茫夜色下新约克街道渐次熄灭的路灯与霓虹,陷入了“对事态发展无能为力但又想横插一手”的纠结中——这是全方位立体跨时空爹式掌控欲,还是横竖放不下工作半夜起床看合同的老板综合症? 虽然黑客大战打得惊心动魄,早晨起来电视新闻正常播出,对前夜的大停电、断网和卫星故障的解释是太阳风、耀斑、和地球电磁风暴。 洛妈一早就在小厨房里忙早饭,mandy给孩子们穿衣洗漱,洛老爹直接上跑步机,三个黑小子举铁、搬轮胎或划旱船,自由格斗后依次去洗澡。 今天热旺休息,他将去和chloe没羞没臊地开房玩一天,明天早上回来。 大熊会开车把cristina接来,她将送孩子去上学。Jessie今天要跑州政府,完成慈善基金会法人登记的流程,所以她上午不会出现在这里。 一切似乎和往常一样,但是,洛可嘉清楚地知道,此刻半个亚麻国相关机构都将目光投注到了这里。本想着叫住热旺,让他放弃假日计划,最好和chloe躲起来不要出门。后一想,还是如常,看看什么人会来打什么牌。chloe背后是谁目前还不清楚,看看对方应手也好。谅chloe也说不出什么“欺负了倭女”之类无凭无据的指控来。从头到尾洛可嘉的手都是干净的,倭女也没死在大熊胯下…… 洛可嘉一边吃早饭——火腿煎饼稀饭鸡蛋,一边读最新一期医学期刊,好像有不少人在说某个造电动车放卫星的家伙打造了一个有“脑机接口”的太阳能充电手机,但洛可嘉总觉得那不靠谱——只有亲眼目睹尝试过后真机之,才会知道大马是不是在收割第二轮“狗狗币”级别的智商税。 闹铃响了,洛老爹亲自去开门,他的“级别”英语只能应付简单场景,平时派不上用场,但是应门够了。所以如果黑小子们另外有活儿,老爹的任务就是跟访客聊天,借此实战机会演练英语,否则你越是不用,越是用不上——总不能在亚麻住了十年之后老爹的词汇量依然不超过三百吧? 来人彬彬有礼的声音在到处都是Nichole的玩具的大厅里旋转,语速慢而分贝值大,似乎在说,你这个小老头子赶紧去找个能做主的人来。 mandy听老爹说请坐,这就去找洛可嘉,便探出头来想从远处瞄一眼到底是谁一大早就来拜访洛可嘉。看到那道身影,她的心突然一跳,似乎好像……她连忙用擦脸纸巾将敷脸的膏药清理了,小心翼翼地走到客人面前。 客人从沙发上起身,mandy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人说,“mandy,多年不见了。”这是金发大统领的犹太女婿的弟弟,在mandy小时候参加宗教聚会时一直能见得到的,是犹太家族中最顶尖的那一批,Frank夫妇根本凑不到人家跟前的那种人。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鹰入笼(上) 前大统领的女婿弟弟一大早跑来见洛可嘉?mandy全身的细胞都在兴奋地跳舞,如果老爹知道,如果弟弟donald知道…… “Joshua,”mandy请他坐下,“今天哪阵香风把你这贵客给吹来了?”英语中并无香风送客之类的比喻,嗯,mandy大概意思是what brings you here? Joshua是一个瘦削的帅哥,比伊万卡的老公不差,也是名校毕业,曾经混进中东某王子家里玩时被公主看上,后来因以丝列和阿伯的立场和犹太人的传统,终是没有成就好事。当时在某个小圈子里,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可见这位公子终究还是欠缺了些勇气——若完全遵守传统,Jared也不可能成为有着德意志王室血统的亚麻总统女婿。 Joshua是一个极懂得说话的主,洛可嘉不出现,他就一直和洛老爹、mandy谈笑风生,丝毫不以洛可嘉暂时不能见客为意。 mandy有些奇怪,刚才洛老爹来说请客人多坐坐,洛可嘉正在给自己扎针,要晚些时候见客,她就有些怀疑洛可嘉在拿捏。这个Joshua耐心极好,被晾了一个小时也并不介意,还和来送咖啡的洛妈学了一句汉语——“你就是个嘚儿”。这个Joshua居然学得飞快,只听了两遍就会了,还能举一反三地说,“我们都是嘚儿”,把喜欢看外国人笑话的洛妈噎得差点吸不进氧气去。 mandy忍住笑,进房间去查看洛可嘉到底在闹哪样——洛可嘉果然在扎针,他的腿上密密麻麻全是针。 mandy问,打铃,你是不是腿又不舒服了?早上还悄悄走路来着,怎么就瘸了? 洛可嘉苦笑。 今早醒来后,洛可嘉又放纵地光脚在地板上走了两步,寒气上冲,突然双腿就失灵了,甚至无法从餐桌旁站直,寒气渐渐蔓延到了胸口才停。 大概是因为他的魂魄在克莱因瓶里待得时间有些长,洛可嘉灵魂上全沾上了赤脚大仙、来自各界的自己的血液,但并没有经过仙火煅烧——好像出现了凝血反应,在脖子里老地方形成了压迫了神经的血栓。而在真实世界里,两种血型不对,强行输血的话只会形成溶血反应而非凝血反应。 只能说这是不懂拐弯胡编乱造、发明的异界新概念吧。 早饭结束,洛可嘉失去了对胸部以下全部感知,而且他感觉自己的魂魄外面裹上了一层石膏。 更糟糕的是,刚才洛可嘉在下半身扎了五十多针,居然一点点“得气”的感觉都没有,他有些慌——淳化有了身体,嵊蓝有了新身体,难道代价就是我失去大半个肉体? 他又急又恼又慌,只听“嗡”的一声,气血上头,洛可嘉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半身出汗。他赶紧吃了一粒平稳血压的药,开始详细分析自己到底是处于怎样的状态。 至于不识相的客人?洛可嘉完全不care,他抬头看到mandy,眼睛不由得一红。 mandy立刻知道出事儿了,洛可嘉的情形非常不对劲。 洛可嘉说,“我又失去了对双腿的感知。”其实还少说了,是胸口以下的大半个身子给弄丢了。mandy捂住了嘴,大肚子使她失去了平衡,她扶住了桌子。 洛可嘉用纸巾擦擦脸,“客人是哪里的?”他在故作镇静,但是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他在强撑。 mandy说,“是Ivanka trumpp的丈夫Jared KKushner的弟弟Joshua。” 洛可嘉挤出个笑容,“Jared有多少个弟弟?没听说过Joshua这个名字。” mandy说,“小时候他们家住得离我家不远,我们都是认识的,虽然多年不见了。”实际情况是Jared和Joshua的老爹卷入了政治献金风波,被讨厌犹太人的某些势力强力打压,进了监狱。金融危机席卷全球,Frank这边也生意失败,差点破产,据说还曾求到了Kushner那边,却没有融到资,可能是条件太苛刻,或者掌门人入狱,那边手头也不宽裕。 出于某种考虑,mandy没有多说,免得洛可嘉多心,以为自己家和Kushner家关系有多近拟的,“也多年没见了,特别是我家生意受创之后。” 洛可嘉张了张嘴,还是没有敢把如今自己身价已经高达一百八十九点七五亿美元的事泄露出去——或者那个数字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这两条腿又废了,有一种平衡公式叫做报应来了——等到发觉不对劲的金融大鳄们打上门来,还不知道会怎样的热闹呢…… “如果你不能见客,”mandy说,然后被洛可嘉打断,“要不这样,请他进来看看我的腿接受治疗的可怕场景也好——免得有人以为我傲慢,故弄玄虚,或者以为我溜了。” mandy担忧地看看洛可嘉的脸色,依然苍白泛黑,但是聊天过后他好像恢复了一点,比刚才痛不欲生的模样好多了。 腿的事情不急,反正已经瘫了那么久了,反反复复也正常吧?既然洛可嘉曾经治好过自己一次,那么就能治好第二次。 Joshua走进洛可嘉办公室,看到密密麻麻的银针戳在皮肉里。 “洛博士,”Joshua尽量不去看那木头一样的白腿与密密麻麻的针,他和疲惫的洛可嘉握手,在洛可嘉的瞳孔里寻找这个医生在装病造假的证据。 洛可嘉道歉,治疗很费时间,再请他等下去的话,颇有些对客人不敬,正好现在不需要再做手法了,所以就冒昧地请客人进来了,实在抱歉失礼了云云。 Joshua说自己家和mandy家是世交,算自己人,大家其实不用太客气,今天亲眼目睹了洛博士的针术,不虚此行。 洛可嘉沉默,等Joshua揭底牌,你来拜访的目的何在。 Joshua说,“今天是临时起意,听说了mandy的慈善基金会的事,打算献献爱心——”所以你打算给mandy捐钱?当着她的面时不说,一定要见着我的面才说? mandy瞟了他一眼,其实是半小时前聊天时自己提到了基金会时,这个Joshua才临时决定捐点钱,却要把人情做到洛可嘉跟前…… 果然在走了一波过场后,Joshua说,“正好我们请到了来自以丝列的名医,对外伤的治疗很有心得——洛博士要不要跟我去检查一下?”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鹰入笼(下) 原来如此!象党这帮人终究还是不放心,一定要在驴党失败后用自己的方法重新确认洛可嘉果真是残疾的。 那么说今天双腿失联反而是好事儿?洛可嘉感受到了来自冥冥中的善意或恶意,那是阴谋的味道。 所以这一切都有神在操纵?该瘫的时候自己就瘫了,可以浪的时候就能动动了? 洛可嘉看看Joshua,对方的表情充分说明此事由不得他任性——他的到来就是脸面,你要懂事,别给脸不要脸。 Joshua开始打电话,然后说,“救护车已在楼下……”门铃响起,mandy看了看洛可嘉,看到丈夫无奈点头,她在手机上放开电梯锁。刚才Joshua是怎么杀上来的?有些事不能细想,细思极恐。 对方果然有备而来,一分钟后,一辆移动病床到了洛可嘉床前。大熊二熊将已经除了针的洛可嘉抱上病床,他们敏锐地注意到博士今天状态极其不对。 洛妈也感觉了僵硬冷淡的气氛,说,“我们也跟着去,也好有个照顾。”Joshua点点头,这是小事,可以安排,把姓洛的一网打尽其实更理想。 二熊担心地看看洛可嘉,博士很抑郁,似乎在反复权衡着什么。Joshua不再说话,指挥着移动病床进电梯,二熊跟着。大熊将开车载着洛妈洛老爹紧随救护车之后。 cristina已经送了宝贝们上学,顺便接了chloe来上班,被这大阵仗惊得有些手足无措。病床、大熊、二熊、洛妈、洛老爹以及医护人员分两批下了电梯。 mandy对Joshua说,“希望早去早回。” Joshua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mandy,特别是她的肚子良久,说,“可能他会有些日子不能回来……照理这话我不能讲,如果运气好的话,要过几年你们才能再次见面了。” cristina抬头看了mandy一眼,她的脸色有些震惊,“到底是为什么?出了什么事?”她帮惊恐的mandy质问这男子。 Joshua看看左右无人,低声说,“你的丈夫身上有大秘密,放他在外面乱跑实在是太危险了。这次他将入住某家医院疗养……你放心,我会关照他们所有人的。” 这就是要强行拘禁他们全家的意思了,大熊二熊因为一直在洛可嘉身边,可能知道不少内幕,估计也在监禁名单里。就是不知道热旺会怎样…… mandy脑子转得飞快,说,“他很危险是什么意思?” Joshua说,“你的丈夫可能有来自东方的超级黑客组织的背景,如果掌控不好这个组织,他们一旦失控,就会破坏国家安全。”他喘息一声,似乎刚才两句话抽光了他肺部所有的氧气。“而且你丈夫本人远非表面上这么简单,他有非凡的能力,让人不安,得熬一熬。等到形势变化明朗了,他会回来的。”什么叫做明朗? cristina和chloe对视,该来的终还是逃不掉。自从暗杀事件之后,洛博士的神奇能力在这个圈子里悄悄流传,外面传的小道消息也有不少夸大,比如不动不摇将热旺震飞,总有闪电追着他却不曾伤害他,用萨满舞治疗、改变人性格,独自砍死马里奥等四五个毒贩子……甚至连枪战洛可嘉都没输过! Joshua点头,“放心等着孩子出生,不会有事的。my word。”然后他缓缓关上了电梯门。 mandy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个Joshua亲自来接走洛可嘉这个动作说明了许多……在下意识中,自己丈夫什么德行她哪儿不知道?她早有心理准备,分别的一天迟早会到来。现在果然……对方还提到了黑客?指的是minerva那个AI吗? 她摸摸肚子,宝贝,妈妈只有你们三个了。 天狐的任性表演只是一个小插曲,作为一个天才中年少女,江湖上纵横驰骋数千年,两个儿子巨优秀,却被迫挨孙悟空一棒而假死,又到凤仙郡这个不敬神的地方搞邪教……怎么可能是那个穷逼样?她的做作就是表明自己认栽了,这个亏硬吃了下去,发个牢骚就算揭过。大家以后还是要处朋友的…… 持开放态度的嵊蓝自然无可无不可,这个养眼的大妖愿意和自己处下去,那可不大赚? 一万四千多妖精们哪个不是人精?天狐在船上安顿下来,对他们族群来说也是一个利好。 值得庆祝!他们越发地开始放浪形骸:大吃大喝,点火烧烤,酒坛乱扔,油渍乱抹,吐痰撒尿…… 就存了心恶心人!让你拒绝当国师! 天狐冲着嵊蓝淳化使了个眼色,三个先后避至最深处船舱。但这里空空如也,难道在地板上坐下说话? 天狐抱怨道:“这个鸿钧老祖怎么回事嘛?除了船体,竟然连个椅子都没有安排上。” 淳化沉吟道:“我猜测是这船年代太过久远,除了船体曾经多次淬炼,万劫不坏,其他东西怕都成了灰。随着时间过去,连灰都化了。” 很明显天狐也这么想,她转换话题,“我的桌椅呢?快拿出来!” 淳化连忙把金角银角送来的桌椅从随身空间里取出,天狐让淳化滚远点,亲手给自己煮上水开始烹茶。 嵊蓝换了张脸,气质大大提升,原本他当蝴蝶怪时的猥琐、当铁皮人时的呆板,结合到了泥胎上,猥琐就成了平易松弛,呆板就是持重深沉。 天狐看着这个沉稳如山的帅哥赞道:“也就是蓝仔这气质才撑得起这张脸!” 嵊蓝不置可否,淳化怒道:“不就是个好看的皮囊吗?更重要的是内涵!” 天狐道:“正是!若不是蓝仔的城府内涵,他这皮囊根本演不出其惊世绝艳风采之万一。” 嵊蓝依然并不习惯在脸上做出表情,他虽然天生是个调皮捣蛋坏果子,但是人人都当他是好人,而众口一词地说那个乱出主意的淳化最坏。听到天狐没口的赞扬,嵊蓝略欠身,嘴角微微上扬算是笑了笑,然后沉默讷思。 淳化从眼角看着他这作派,鼻孔中冒出火来,丑脸更是扭曲得不能直视。 天狐说,“你是个小娃娃,等长大后……” 淳化一喜,“是不是就能变帅?” 天狐沉吟道,“变得更丑倒是大概率事件……” 淳化大怒。嵊蓝抬起眼皮瞟一眼淳化,一瓢凉水浇熄了他的怒火。淳化笑,“前辈,你屡次三番地挑拨我哥俩感情,让外人有机可乘?您定是要失望的。”嵊蓝的眼皮这才合上。 以天狐脸皮之厚,自然不会把这个程度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淳化的话对她没有产生一文钱的作用。 天狐啜了一口香茗,那是金角的孝心,又想到了太上老君对儿子的冷淡,她叹气道,“哪怕你已经站到了万山之巅,该低头还得低头啊。”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语交心(上) 天狐大约想到了些令人不适之事……怔了一会儿,吞下一口苦水,眼睛里流下火来。 嵊蓝和淳化这才知道她居然是火狐——果然是天才!狐族的冥灵离火修炼之难,大半和狐族阴寒的体质相关——先天火性对她们来说真是太重要了。 嵊蓝说:“前辈的冥灵离火真是纯粹,比曹国舅强一万倍。” 天狐不接这个话题,她说,“那日我顺着艾草烟直奔百丈高空,虽然那烟里有莫大好处,吸一口能助你功行提升十倍,但走到一半其实我就已经知道不对劲了。可惜一沾那烟气,你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只好顺着鸿钧老祖的安排走下去。” 其实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人家早告诉你是午时!谁让你等不得,提前一天,下午就冲冲冲呢?鸿钧老祖也真是宽大啊,哪怕把你一脚踢飞,也要先赏下点好东西。 天狐说,“可惜我只吸了两口,就被传送到了深渊上层。我是先天火德之体,深渊只对后天鬼体和先天癸水之德友好。我……损失了一半功行。” 唉,鸿钧老祖很调皮啊,提升了你的体质,但又打掉了你一半的实力。 天狐展颜道:“当然我也没太吃亏,深渊表层有十个鬼帝魔王,我睡了七个。他们的菁华精气我全得手了,虽然神魂上伤害有些大,但是我的冥灵离火却更纯粹了三成!” 真是祸兮福之所倚啊。所以这次深渊之行,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天狐说,“从短期看,我此次深渊之行乃是血亏,但从长远看,我的进阶之梏却是松动了。”天仙也是要不断进步的!当然比地仙难十万倍。 嵊蓝和淳化一齐说,“恭喜前辈。”语气真诚。 天狐一双妙目在这二人脸上一转,说,“我一个人在江湖上闯荡,形如飘萍,神如孤鬼。遇到你二人,原以为只是踏脚石一枚,没想到其实是碰到了贵人。”她停顿了良久,起身礼道,“狐七七愿投效为二位真人前驱,肯请收容。” 嵊蓝和淳化一同起身回礼,嵊蓝说:“嵊蓝淳化何德何能,得前辈如此厚爱?” 天狐说,“此是我沉思多日之体悟,连睡遍鬼帝魔王的丑事都说了,二位当知我诚意。” 淳化说,“如此大家以道友相称,相扶相成,无所谓主公与宾客。前辈以为?” 狐七七说,“多谢二位道友不以我之乖丑为意,我之幸也。”身为天妖,姿态如此之低也是没第二个的了。大概在妖族看来,投效潜力股也是高大上的事吧。 嵊蓝说,“我兄弟初入江湖不过数百年,见识浅薄,行事荒唐,肯请道友有一说一,直言悖谬,规劝不法。” 此三强剖心相见,简直就是修仙界一大轶事,多年以后,诸多相关人士回望这一刻,都说是命运使然,该着天下大乱,妖族当兴。以天下第一妖狐的挑剔目光选中了勉强才达地仙水准的淳化与嵊蓝,很难说不是此族低调隐忍积累数亿年后的气运总爆发——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和正确的妖达成联盟,从此纵横万界,睥睨万族,所至之处血海飘杵,腥风灭世,登上了万山之巅。 天狐坐下,三个人互相看看,俱哈哈大笑,这就算勾搭成……呃,天作之……呃,狼狈为……呃,应该唤作如鱼得水! 狐七七道:“二位道友,虽然眼下咱们如花盛开,天下瞩目,须防盛极而衰,风摧流湍。” 淳化问:“怎奈我等历经艰险,尚不知路在何方?” 狐七七说,“道友们志在何方,路就在何方。” 这个就尴尬了,嵊蓝从来没有什么大志在胸,一向随遇而安,而淳化更是个只看眼前,先痛快了嘴再论其余的主!你要他俩搞人生规划、职业描述?其实到如今从奴隶奋斗到了将军,他们反而更加迷惘。 狐七七说:“外面的那些妖王,表面上要替妖争取平等,实则是为自己的权力与财富攀附于你。至于妖圣……如果你们不放心,就算了。” 嵊蓝说:“我们从来都不会将命运寄托在别人手里。那位妖圣圈住了这些妖王,必有大志,我们看不懂——” 淳化说,“要不然咱们现就帮妖圣想一个造反十年规划、称霸百年大计?看他怎样玩儿死自己。” 这位嘴也太贱了吧?狐七七瞪着他无言以对,然后一指嵊蓝,“你曾经进入鸿钧万兽山庄,又得到了鸿钧遗宝,还在矸玮行律法治国,人妖平权,使天下侧目!赶紧要投靠个势力,否则今日是妖盟上门拉你入伙,明天是天帝降旨招安,后日昆仑迫你上山,何时是个了?” 淳化冷笑,“我们就说自己是鸿钧门下,看谁敢来炸刺?” 狐七七道:“你这是招徕嫉妒,取死之道也!” 淳化问:“那么我们索性在凤仙郡开寨立柜?反正护国仙师们都跑了个干净。” 狐七七说:“这个倒是可以的——我们可以宣扬平等、守法、互助的主旨,以平不公、护公义为己任。” 嵊蓝说:“不存在人人平等!那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要自由生存的权力——人妖平权这个口号就很好。” 淳化说:“你不会还想着推广混沌教那一套嘛?以下犯上,废除官府行政,毁灭现有秩序,改头换面地夺权。” 狐七七怒道:“混沌教义讲究的就是新旧交替,日落月升!废僵死、颟顸、低效无能的旧秩序,引入活泼泼的新生机……有什么不对吗?你们说我要夺取凤仙郡权力,我现在把权力送给你们好了。你们两个大男人,莫非不敢收?” 淳化笑道:“这也是黄袍加身,逼上梁山啊。” 狐七七和嵊蓝都不懂这个典故,便问究竟,淳化略说了说故事,太阳就到天心了。 崧嶷公子喝了一夜,醉醺醺地到处找嵊蓝,推门而入,往椅子上一坐,“哎呀妈呀,可找到你们了。要不是这船是你的,大家都以为你又溜了。” 嵊蓝问,“你们闹这么猛,你家长辈怎么说?” 崧嶷公子好看的脸上一片茫然,“我们没闹啊?妖圣一直要我们低调,莫惹事。所以我家长辈没说什么。” 淳化说:“不会你也代表妖圣来游说我俩吧?” 崧嶷说,“我知道你们最恨以大欺小,以强凌弱——那就团结起来跟他们斗!凭什么我们只能为奴为婢为坐骑?天下苦不公久矣,妖圣不出,如天下亿万妖怪何?你们两个崭露头角,天下闻名,正是干大事的时候!妖圣一代明主,智慧如海,法力无边,万妖盟就是他一手打造!你看我们多团结,今天一万四千个妖王来请你入伙,给了多大的面子!我说,你们加入吧!”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语交心(下) 小悟空推门而入,“当年花果山也有万妖千军,完整军制,最后还不是被剿得寸草不生?妖精最会背刺出卖同伙,能为了指甲盖大小的好处就出卖同袍、投降人仙……” 小悟能跟在小悟空身后:“我们混在万妖盟里面观察了一下,那位妖圣虽然智慧如渊,却是个瞻前顾后的性子。怕日后只是个跟风摇旗、打太平拳的主,最终为人做嫁。” 白狐动了一动,但没有说话。 嵊蓝却不想放过她,“混沌教只怕和妖圣是一路的吧?” 狐七七想了想说:“我叫狐七七,妖圣叫狐九九,你说呢?”这可是大消息,众人都惊呆了。 嵊蓝说:“道友投我们——” 狐七七说:“算是混沌教和狮驼国与二位的诚意结盟吧?妖族要团结,你们不会拒绝我们的好意吧?” 嵊蓝说:“当然不会,结盟很好!这样大家都是平等的了。” 小悟空、小悟能前面说了几句妖圣的坏话,起身道歉。 狐七七说:“无妨,我也一直觉得我族太过算计,血性不够。” 淳化小朋友道:“以后大家还要相处的,就让它过去吧!谁还没在人前背后说过几句不得体的话?” 众人拿眼睛去看他,然人家以小卖小,丝毫不脸红。 崧嶷说,“如此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二位公子愿意不愿意走一趟狮驼国?” 洛可嘉从颠簸的飞机上醒来,这是一驾豪华私人飞机,应该不是名气很大的湾流G650,空间狭窄且一碰到气流就起伏跌宕……但总算比直升机舒服一万倍,洛可嘉安慰自己。 这驾飞机是专门接洛可嘉的,据说接收他的疗养院比较偏远,当然自然条件非常优越。而洛老爹夫妇和双熊兄弟只能开车在地上跟随。 看这架势,洛可嘉想,亚麻政府大概是要各个击破,逐个审讯——应该不会对双熊上刑,但吐真剂却是会用上的。 目前cIA,FbI使用的吐真剂技术已经比较成熟了,在你不知不觉中就吸入,产生迷幻作用,降低大脑活性,刺激多巴胺分泌,在愉悦中说出知道的一切。当事人甚至不会知道他们被化学药剂控制了!他们会感觉世界很美好,到处都是好人,于是打开心扉,畅所欲言…… 自从在阿拉斯加引起了冬日闪电,动物朝拜,匪帮覆灭,医术/巫术改变人格起,洛可嘉就时刻准备着被亚麻研究机构细细解剖,被拘禁。 此后AI又调动军方的武装无人机救人,洛可嘉于费城连杀四五人全身而退,甚至强征了议员的私人直升机而查不出底细。他还交往新约克黑帮,替王海东报仇轻松追杀仇人不过夜,头顶闪电灭杀未知来源的入侵生物,肩膀弹飞了热旺,暗杀他的子弹甚至没有落地就消失了……这些不可思议的骚操作简直就是神话!更别提其中还有若隐若现的黑客身影! 这位假扮AI、叫做minerva的黑客组织肯定不只一个人,他们斗垮了半个黑客界,居然还自称“姐姐”!他们胆大包天,多次入侵白宫和五角大楼,伪造命令,居然没有留下痕迹,害得军方自查自纠了许久也没找到内鬼……政府再不采取行动,连洛可嘉都要感觉太说不过去了。 目前资本大鳄们还不知道昨天半夜他们被minerva打劫了一年利息——根据负责资金安全的警报器进程来看,也快了。这个账肯定要算在洛可嘉头上的,因为minerva只在洛可嘉手机里露面过,全世界都没有这个人的任何痕迹!除非她不是人,哈哈哈,好笑。 洛可嘉正好可以借助于此次政府行动避个风头。那位Joshua来得实在又巧又有利,简直就像是安排好的一样。 洛可嘉吸了一口北斗仙灵气,管他呢。靴子落地就好,兵来将挡而已。我将父母带在身边让你们查!如此,洛妈他们也可以避开大资本的报复。 也因为是Kushner家族出面抓捕洛可嘉,所以可以相对放心地把老婆放在外面待产,有足够的象党和犹太社团的力量可以保证mandy母子安全——现成的人质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洛可嘉没有给申豹打电话,无论tina有没有参与刺杀行动,拉丁杀手的出现这都是洛可嘉一根心头刺。 只要minerva不死,洛可嘉相信自己就不会死;只要自己不死,父母和妻子儿女就不会出问题;或者双熊热旺会吃点皮肉之苦,但性命定然无忧。以洛可嘉疯子般替友追凶的辣手名声,也不会有太多人敢踩一踩他这一坨屎。 反复计算之后,洛可嘉放松了些许。个人力量终究是不能与国家机器抗衡,但只要有足够的自保手段和利用价值,安全就有保证!以己度人,亚麻这个做事没有底限的强盗政府就会心有顾忌。 闹得越大,就越安全——比如孙悟空,等有益身心的反体制造反活动闹到最后难以收拾了,就得以礼相待,给出好处,收进体制养起来。 只要minerva时不时地大闹一场,让Kelly和Gore天天疲于奔命、疑神疑鬼,洛可嘉就更稳了。 洛可嘉看着空空的手机袋,微微叹气,他们很快就会知道minerva不是你没收了手机就能对付的!虽然无线信号全部指向手机,表明这是minerva运行的核心,但是昨天的黑客大战证明,minerva在死前可以绝地反击,将卫星和地面中转,包括终端全部毁掉。 这个代价不可谓不大,甚至影响到了新约克证券交易量,让伦敦交易所捡了个漏…… 太阳从云层后显出上半个脸,剩下半个依然隐藏在蓝色翻红的霞光云海之后。洛可嘉算了算,这是一路向西……呃,我们到了加利福尼亚还是俄勒冈甚至华盛顿州?应该不会回阿拉斯加吧? 洛可嘉忍不住地胡思乱想,阿拉斯加有什么?极光?野兽群拜现场? 一个护士过来给洛可嘉清理了尿布,擦拭了身体,换上了得体的长外套。 洛可嘉并未再次试图与此人交谈,对方不懂英语,也不会中文或广东话,得不到回应的。 太阳完全消失在了云层后,落到了地下,飞机剧烈下降,大概到目的地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寂与噪(上) 在明亮而狭小的大厅里接机的是一个大约五六十岁的中年男人,此人头发花白卷曲,面色红润油腻,肚腹隆起,腿细臀松。洛可嘉半躺在移动病床上将此人的法相灵魂投影看了个清楚,其生活习性,未来病症,甚至寿数几何尽在眼底。 这人一见到洛可嘉被扑克脸护士推过来,立刻迎了上来,“洛博士!”他隔着老远就喊,“您终于来了!再次见到你真是太让人兴奋啦!” 幸好这个接机通道里只有洛可嘉这一组,别无他人,回声在通道中来回震荡,激起来一丝森森鬼意。 洛可嘉斜靠着抬起四十五度的床背,惊讶地打量着这个素未谋面的胖子——“Excuse me,”洛可嘉握着对方温暖潮湿的手,越发肯定自己根本没有见过此人,“你是哪位?我们见过吗?” 中年油腻男摇着洛可嘉的右手热情地说,“您不记得我了?我是比蒙啊,您还笑我是神兽来着?” 啊? 比蒙?我没有拿人名字来开玩笑的习惯!我们何时,何地见过? 比蒙耐心地说,“那时您在费尔班克斯的阿拉斯加大学医学院坐诊,我昏倒在医院门口,偶然听他们介绍了您的医术,以及赐予人新生的奇迹……” 洛可嘉清楚地记得收治过的每一个病例,都是缴了一万美元的客户……但是这个比蒙? “当时我忽然有了试一下的冲动,就将病例和申请送了上去。”中年男人的口音比较不像西岸口音那么怪,略有些东部音的影子。 洛可嘉问,“难道我……” “对啊,您给我扎了几针,指导了一些生活习性方面我存在的问题,真是句句说到了点子上——”比蒙说,“现在我的身体好了很多,特别是,那个方面,又恢复了青春!真的要谢谢您啊!” 洛可嘉更确定自己从未收治过这个人了。 难道我在做梦? 比蒙说,“我当时是驻费尔班克斯的分公司经理,后来回到了落山矶总部。” 洛可嘉脑子更乱了,“所以这里是落山矶?” 比蒙摇头,“不,这里是nowhere,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有人让我来见你,陪你两天,顺便再检查一下我的情况。” 陪我两天? 洛可嘉的迷惑已经要溢出脑壳了。 比蒙走在移动病床旁边,“您当时给二十多个人做了治疗,效果非常棒!要不然我们怎么会又重新回到这里来陪你?” 二十多个人这个数字倒是对的,但是……洛可嘉说,“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 比蒙笑,“当然,我们将会陆陆续续来接受身体复查,目前已经到达了三个。我正好轮到今天晚上在机场等候接机,运气真好啊!” 洛可嘉问,“比蒙,你还记得当时我给你扎了哪几个穴位吗?” 比蒙说,“名字我可说不出来,是这里,这里……”他隔着衣服示意了几个位置,与洛可嘉的认知完全吻合。 但是……洛可嘉想,难道我竟然健忘到这个程度了?这个病人……我根本就不认识! 一辆摆渡车停在了病床前,比蒙搭手帮助工人将洛可嘉抬上车,然后这车飞速向黑暗中冲去。 空气中闻着有点焦糊的味道,洛可嘉闭上眼睛,实在想不出为什么机场附近会有焦糊味。那个比蒙说了太多的话,大概也需要休息休息,摆渡车里沉默在蔓延——司机和那个护士完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似乎在忌讳着什么。 脚下的公路平整而舒适,洛可嘉很久没有享受过如此高品质的道路了,半小时后开始下坡,就像小猪佩奇坐过的所有交通工具一般,近乎于垂直下降。 比蒙本想说点什么,可是空气中好像有些冰寒刺骨的东西在镇压着他,他咽了一口口水,将嘴闭上——其实他想说的是,洛可嘉甚至改变了他内向、孤拐的性格,现在的他开朗而活跃。 摆渡车的下降持续了不短的时间,隧道墙上排列整齐而昏黄的灯光顺滑地身后飞去。 洛可嘉想,我这是得到了外星人待遇?深入地下一百米?这里五十一区? 终于车停了,等了好一会儿,在比蒙说了三个关于中部红脖子的不大好笑的段子后,才有穿着保安制服的人上来推病床,他们将比蒙撵走,而洛可嘉则被推进了一个没窗户的,类五星级豪华套间。 护士照顾他上厕所洗澡,搬他上床。洛可嘉看到床旁边的小桌子上摆着三明治、啤酒和一盘酸黄瓜、薯片之类的东西。 头顶空荡荡,毫无法相灵魂投影的护士对洛可嘉的感谢毫无反应,也没有任何厌烦的表情或者“任务完成可以休息下”的放松感,就退入了黑暗,门锁落下,四周一片寂静。 洛可嘉吃着东西,计算着自己咀嚼声的分贝值想——大约这一辈子最大的挑战来了!通常把人封闭在无声无光的环境里,大概不用五十一百个小时,囚犯就会崩溃,说出别人需要知道的一切。 作为医生,洛可嘉很明白这种刑罚的厉害之处——人是一种社会动物,小黑屋的纯黑暗、纯无声,纯无同类交流,是一种可怕的折磨,甚至超过了在你印堂上滴十万水滴的那种水罚。你很快就因激动暴躁焦虑颓丧愤怒恐惧无聊而失语失聪幻听幻视…… 洛可嘉一边吃一边叹气,大概只有从异界飞出条龙来才能解自己之困乏了——当然墙壁之后必然是有一双双眼睛正在监视着自己,测算着自己的心跳血压,逼自己从椅子和床上站起来,宣布投降…… 那个比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一口咬定发生了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是妄想症还是被催眠了?还是被人参果给附身了?平行宇宙? 洛可嘉一瞬间想到了好几种可能性。这个不急,还是想想如何应付眼前这一关吧。 寂静之刑。 嵊蓝快要被聒噪死了——这间偏僻的小房间如今挤满了不速之客:除了淳化、狐七七、小悟空、小悟能、崧嶷外,大概觉得自己脸面还行,在真人面前说得上话的大妖挤挤一屋。蛇妖美女只好尖踮着脚趾站在嵊蓝身侧,徒劳无功地推推搡搡,那些激动的大有话说的妖精们谁都不理会她喊“都出去!” 大概谁的嗓门大,谁就多点道理,妖精们的牛哞马啸龙吟蟒喷就像没吃完的还在沸腾的鱼汤火锅,冒着白烟,喷着残渣,没完没了地咕噜噜。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寂与噪(下) 他们的意思不外乎就是,由于这一辈子看惯了压迫,他们希望能建立妖的自由国度——在这里不是头领们对国事说了就算,必须要全体妖民投票同意。在这里,不能让一小撮妖决定大多数妖的命运,必须要人为地分成七八个派别,你觉得你是哪一派别的,就跟那一派党魁走,如果反悔,就加入另一派…… 自由妖精可以有军队保护自由,首领在战争时可以行军法,但是理论上军官和小兵是平等的,虽然小兵必须无条件听从军官命令,哪怕是叫他去送死——为了共同目标,共同的事业,谁死不是死?怕死也要死,不如痛快死…… 淳化嗅到了某种不祥的气味,不打自招地问:“难道你们还想让我来搞一个自由宣言?形成律法,制衡妖圣?” 他的话赢得了寂静一片,无数目光向这个丑八怪小孩看去,都说淳化一肚子坏水,果然他说的话正好能挠到痒处。但是制衡妖圣是能说出来的吗?白狐旁边看着呢! 《自由宣言》四个字如洪钟大吕,深入骨髓,震动心神……我们刚刚脱离了凭本能行事的动物类别,层次提升、阶级跃迁成功,正在得意的时候,正好需要向全世界发布一下个绝不做牛做马的公开意见! 宣言!好东西! 此刻他们面前陡然出现了新的天际!崇拜的眼神投向淳化,开始仔细打量他那形象:缩成一团的蝙蝠翅,大小不一的熊掌,墨镜都遮不住的桃花眼,还有鲸口蛙鼻,满口尖牙……这比一般妖怪还丑!但对着这张缝合脸,居然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 出了个馊主意,贡献了《自由宣言》标题后,淳化觉得自己可能惹上了大麻烦,他正了正鼻孔完全支撑不住的歪墨镜,陷入特有的铁皮木头泥塑人之僵尸气质,开始稳重的沉思。 妖精们注意到淳化躺平,便都将口水喷向始终在微笑着观察的嵊蓝身上,从“宣誓追寻自由”的必要性转而谈论“竖起自由大旗”的紧迫性。嵊蓝对讲得特别激昂的几个大妖露出由衷的赞赏,对他们的名句点头叫好,对大家群情激愤的表情配合地咂巴嘴。 妖圣也不能只手遮天吧!眼前这个是天帝弟子、天下名士、还是鸿钧宝藏获得者,与妖圣制衡尺寸正好! 可惜大家说得再热闹,眼泪落而口水喷,泣血椎心地诉苦并未得到嵊蓝哪怕一个字的回应。国师不是随便谁想当就当的!想当的大家看不上,能当的却不想掺和进来—— 当下有人不乐意了,“嵊蓝仙长,您听了大家的意见,感觉如何?”整个房间虽然不算大,却挤得满,陡然听到此人矛头指向嵊蓝逼他表态,所有的声音立刻神奇消失,就像被砍了一刀似的。 嵊蓝点头,“说得很好!” 那人说:“您给句话呢?” 嵊蓝说:“你想听什么话?” 那人说:“何如就由仙长升座,打出国师大旗,挑战现有秩序,为妖族搏一个光明未来?” 嵊蓝说:“仙庭对我不薄,屡有恩德,我为什么要挑战仙庭?” 那人说:“毕竟咱们是妖啊!他们欺负别的妖时您袖手旁观,那么有朝一日他们欺负你的时候,谁来救你?” 嵊蓝微笑道:“上一次代表妖族挑战仙庭的是谁?齐天大圣!他被天庭围攻时支持他挑逗他推举他的大妖安在?” 这个话刚才嵊蓝已经说过一次了,经过大家争论,已经有了对策。那妖精说:“齐天大圣并未建立自由妖国,他花果山哪里容得下七大妖王?后来他上三十重天界,出任弼马温,并未接济地上妖王,是以最后他再反天庭,帮他的妖族就少了许多。归根结底还是齐天大圣分配自己家猴子多,其他妖族几乎没有得到好处。” 嵊蓝微笑道:“所以我比齐天大圣更势单力薄,你们觉得我能做得比齐天大圣更好?有妖圣在,国师置于何地?” 这话很像是个陷阱——有妖圣在,你们又强推孤家寡人的嵊蓝,就是居心叵测。 大妖们立刻听懂了嵊蓝浓浓的“不想被利用,不想替妖圣背锅,不想做过河拆桥的桥或卸磨杀驴的驴”的意思。其实这个说法早就露出来了,大家故意不理会。如今被放到了桌面上,你再装没听见就没品格了。 狐七七道:“我很想说青丘或狮驼国当唯嵊蓝马首是瞻,但是那不可能,我只能代表我自己。你们这些寨主们敢不敢将身家性命都投向嵊蓝真人?哪怕拆分了你的手下,把你当作普通先锋官或粮草官使用?” 这个……真不可能!大家都是手下有人,怀里有刀,要用适当的利益才摆得平的,统一军队就意味着丧失权力!万一嵊蓝淳化乱来,把我的班底打光了——我变成了光杆司令怎么办?妖圣更不可能拜倒在嵊蓝和淳化两个小儿的膝下。 “舍不得小利,还要干大事儿?”淳化睁开眼睛,冷冷地说,墨镜也遮不住他的冷笑讥讽目光。 妖精们脸红。 一个道:“嵊蓝真人并没有证明自己是合格的统领,下面的小的们可能会不服管教。” 嵊蓝微笑道:“所以我不想管你们啊!国师之事可别再提了!你们追求的是自由,何来的管教要服?不服才对嘛。”小彩虹尖声大笑。 众妖闹了个大红脸。 自相矛盾,至矣。 小悟空因祖宗名字被屡屡提及,肚子里装了一包子闲气,此刻抓住空子,大声说,“我是来投奔兄弟蓝仔闯荡江湖的,性命身家都在兄弟身上,倒要请教,你们来干啥的?又想推举我兄弟干活儿,又不想小盘子吃亏。难道我兄弟先天就欠你们的?” 画眉儿在门外说:“奴婢是嵊蓝真人和淳化真人救下的,性命早已交给了二位真人。请问在座各位大王,你们哪一个能把性命交到嵊蓝真人而不是妖圣手里?”意思是,如果妖圣和嵊蓝决裂,你们敢对抗妖圣? 各大妖精脸更红了。他们如果敢对抗妖圣,就不会来逼嵊蓝上山当国师。 小悟能说,“我听说许多寨主手下人的风格是,看到敌人输了就蜂拥而上抢东西,如果自己方输了,立刻屁股朝前先跑为敬?难道我兄弟缺个坑害自己的捣蛋鬼吗?” 大王们脸忽然不红了!哪家哪户不是这样?有好处就抢,那是刻基因里的原则!抢自己人的战利品总比抢敌人的来得安全。不逃快点难道帮那些打输的废物挡刀?抢得多,逃得快,才是生存之道。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自由辩(上) 嵊蓝说:“不是我瞧不起谁,我要干大事的话,绝不会找那么些个累赘。有些人,一身本事全冲着自己人来,内斗内行,外斗窝囊……被人欺侮了就哭着鼻子到处诉委屈——这种废物我要来干啥?难道是我闲心太多了?” 小彩虹站在嵊蓝肩膀上,立场坚定地说,“不能全心全意投入的,斤斤计较个人得失的,一心想捞油水出工不出力的,请回吧。你们要的不是自由,而是赚人便宜,想发顺风财的出门右拐。” 先前苦口婆心那妖王说,“请嵊蓝真人就赐下章程,要如何大家才能成为同志一起战斗?” 嵊蓝稳稳地笑,“何如用行动来说服我加入你们——光动嘴说没用。目前我唯一能帮到你们的就是几滴天仙之血,那也是要你们用东西来换的!大自由大自在,那是多宝贵的东西!非实力强悍之辈不能享用……天下何来的绝对自由?哪怕是相对的小自由,片刻的自由,也不是别人赐予的——免费的午餐下面一定有陷阱!” 有妖王说,“万一我们干下大事,需要真人你帮忙,指点迷津。你会不会袖手旁观看我们吃亏呢?” 淳化斥道:“只要你所作所为是追求理想,勇敢战斗,威武不屈,证明了实力,天下英雄自然不会让你们白死了。” 那妖王说,“万一我们真白死了呢?” 嵊蓝说:“若你觉得为追求自由而死是便宜了别妖,白牺牲了自己,不合算。你就回家歇着吧,好像也没人请你来战斗?” 众妖王开始思前想后,加减乘除,小算盘打得山响。 没人再说话,妖精们渐渐向门外溜去,最后仅剩那个话多的好奇宝宝。这位比崧嶷可丑多了,也是一个老虎精,耳朵没化形成功,警惕地支楞着。 “我叫罗啰,”那只心思缜密的老虎说,“刚才听到嵊蓝真人说,要看到大家的行动,然后再出手帮助他们。请问,什么样的行动比较合乎真人的预想?如何才能得到真人的救援?” 嵊蓝说:“罗啰大王,我请教你一个问题,什么叫做追求自由?” 罗啰说:“诶,不受欺压约束拘禁封闭?” 嵊蓝说:“是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罗啰迟疑,“大概不是吧?总不能以自己的自由去侵犯别人的自由?” 嵊蓝说,“如果打家劫舍被人反杀,我要不要去救?” 罗啰摇头。 嵊蓝说:“如果攻城掠地,屠杀人类,被反杀了,我要不要去救?” 罗啰摇头。 嵊蓝说:“如果你逍遥自在,耕田织布,打鱼卖粮,砍柴读书,我要不要去救?” 罗啰笑,有点明白嵊蓝的意思了。 嵊蓝说:“如果不是活该,他们怎么会需要我的救援?” 罗啰说:“如果有大法力仙长看中了他,欲掠为坐骑,你总该去救吧?” 嵊蓝冷笑,“只恐怕人家求之不得呢,我如何能坏了人家好事?” 罗啰大笑。 嵊蓝总结:“不惹事,不劫掠,修身养性,你就自由了,危机自何而来?” 罗啰大悟。 嵊蓝说:“倘若他闯了大祸,该如何罚,就如何罚!我嵊蓝何德何能去替罪于他?又不是我叫他去闯祸的。” 是这个道理!别人的罪凭什么让嵊蓝去背?难道他是基督? 罗啰问:“世上总有不平,不公道,人族欺上门,难道不该抗争吗?” 嵊蓝说,“应该啊,他们有散仙妖王联盟,敢惹他们的人怕也不多了!如果人族欺上门,妖盟搞不定,难道我有这个本事搞定?我以为,抛开被人盘剥欺凌不算,放开胸怀,抛弃外物,不再奔走于强梁之途,你自然就真自由了。” 罗啰说,“正是为了替弱小可怜的妖族鸣不平,大家才抱团不愿为奴。真人如此冷眼旁观,岂不是寒了下面人的心?” 嵊蓝说:“弱小的人族也被欺凌,为奴为婢的又不只有妖。弱小才是原罪!这些强大的妖王心很热,只怕那是热衷于权势财货的热!寒了就寒了吧,我是天下第一自在人,心无挂碍,不以外物为意。别拿钱啊权啊这些东西来招惹引诱我。不值得。” 天狐横过目光看了嵊蓝一眼,似乎在说,真的吗?你一口袋宝贝哪里来的?但嵊蓝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地板着脸,根本不理会天狐揶揄的目光。 罗啰道:“真人,至矣!罗啰受教,告辞了。” 等外人走光了,天狐说,“这些高手白放走多可惜?” 嵊蓝瞟一眼天狐:“你混沌教会用这些货做小弟吗?” 天狐失笑道:“这些人或许本事不差,可惜心性、胸襟、命格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教要来何用?” 嵊蓝说:“妖圣是你本家,难道他拉起来的这支队伍来不是替你青丘打前站的炮灰?” 狐七七捂着嘴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嵊蓝闭上妖异的眼睛不再说话。天狐七七无趣地撇撇嘴,向淳化看去。淳化的目光却闪烁着五彩缤纷的光芒,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悟能在房间角落里坐下,也学嵊蓝闭目养神,刚才罗啰给他带来的冲击大,嵊蓝的反击更是惊人,他需要想想透。 而小悟空则盯着淳化,似乎在猜测这人的奇葩五官是怎么长出来的。 彩虹鸟从外面飞进来喊:“散仙妖王联盟的人全部走光了!” 淳化接口说,“这些妖精居心叵测,还是走了的好。” 小彩虹鸟虽然骂了妖王几句,但人走船空,也很遗憾。她刚刚才学会说话,口齿却伶俐,吧唧吧唧疯狂输出,说嵊蓝应该海纳百川,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当年姜子牙引领封神之战,也不挑人的,来的都是菜……她说得理论联系实际,煞是好听,就像唱歌。 嵊蓝打断她的长篇大论,道:“这些人表面有个组织,其实一盘散沙,必然内耗严重。天下妖精被欺压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革除旧弊应该徐徐图之。妖圣应该立刻解散这些妖王的手下喽啰兵小妖怪,都撵到看不见的地方,然后训练这些光杆司令,把自由散漫的取死风格给打掉!” 白狐立刻掏出个本子,刷刷刷写了几笔。整顿军队、统一指令这种事才是核心。 小悟空闭上眼睛,不让自己的想法暴露在别人眼前。当年花果山猴妖倒是铁板一块,团结一心。可惜在天庭碾压下无人来救,只一战就全军覆没,再也没有恢复元气。祖宗取经回来后重整花果山,被方方面面限制打压,妖族又和他划清界线。于是心灰意冷之下,只能任其自生自灭,那是多大的失望透顶? 画眉儿喊,“小红鸟,你给我上桅杆去!擅离职守,要罚钱的!” 小彩虹心不甘情不愿地飞出房间,嘴巴里还在哼哼唧唧。 嵊蓝笑,“也不知道哪个在背后指使散仙妖王联盟来赚我?真是吃饱了撑的。” “是我。”一个人影走进来淡淡地说,“嵊蓝师弟,你知道吗?你们犯下了天大的错误!”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自由辩(下) 洛可嘉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一道微不足道的绿光照在床下的地面上,那里有一双拖鞋。洛可嘉缓了缓神,摸索着找到轮椅,爬进去,进了卫生间,自己给自己洗身换尿不湿,然后回到床上。这一套流程花了近一个小时,是所有残疾人都要学会的。他们不愿意事事麻烦别人,能自己做就自己做。 大概已经三天过去了,每天洛可嘉只清醒半个小时,倾听寂静之声,享用如同嚼蜡的美食,其余时间全部沉浸在淳化树空间,享受自由飞翔的滋味。当初淳化指点了他如何找到通往异界之路,他更多地把时间用在嵊蓝胸口偷听众妖精和嵊蓝辩论。 嵊蓝身体里赤脚大仙的血已经用完,那团仙火幽幽的燃烧着,但是洛可嘉再不敢沾染上那么危险的东西。疼痛难忍也罢了,弄得不好得了脑血栓了怎么办? 妖精们想逼迫嵊蓝挑大旗制衡妖圣,洛可嘉本能地觉得此事不妥,却想不出理由。听嵊蓝掰开来给讲明白了,洛可嘉大有收获。忽然一个不速之客进门指责嵊蓝犯错,洛可嘉极不满意地“嗯”了一声,于是所有的目光集中到了嵊蓝胸口。 那个不速之客道:“原来师弟是三魂同生?当真是罕见罕闻啊。” 嵊蓝说:“洛可嘉?你来多久了?” 洛可嘉在泥壳里瓮声瓮气地说,“早就来了,听你们辩自由呢。” 淳化饶有兴趣地说,“你怎样看?” 洛可嘉说,“我如今处于被拘禁的状态,无人交谈,消息断绝,而且身体僵直,不能行走。但是我却感觉不到拘束,我依然认为我享有自由。你们知道为什么?” 不速之客大声说,“为什么?你身处囹圄,怎能如此大言不惭颠倒黑白?” 洛可嘉说,“别人可以侵犯你的身体,消磨你的意志,打击你的成就,消除你的影响,抹除你的历史,剥夺你的权利,分离你的亲属,但是,有一样是他们无法拿走的,那就是你的意志!你可以痛哭悔恨,讨饶乞求,但你也可以选择冷眼相待、无所做为或有所不为。终究选择生死是在你自己手里的。” 那不速之客道:“如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洛可嘉说,“他们折磨你,自然是因为他们有求于你。他们打击你,自然是因为他们怕你。他们迫你就范,那是因为他们需要你。你可以从心,选择给或不给!他们越折磨得你狠,你的选择就越发重要。这就是自由意志的力量源泉。” 那不速之客道:“生死由人,哪里还有自由意志?” 洛可嘉笑,“生死之轻重原并非一定!或死得重如泰山,或死得一钱不值……这终归只是表象!有作用力必有其反作用力!大局在谁掌握?双方共享!如果他们只是要钱,你坚持不给,你就能永远不死,寻求自救机会。只是你的心被禁锢了,没有发现自己拥有绝地反击的权力而已。” 这个意思很深,里面的潜台词是,你要熬得过去各种刑罚。 嵊蓝说,“如果我没有猜错,挑动散仙妖王联盟来动员我们出头挑大旗的人,就是玄机师兄你吧?” 玄机听了洛可嘉的大论,还没从震惊中回神,他惊叹不已,“嵊蓝师弟,你的三个全是惊世绝艳、智慧如海啊!羡煞师兄了!” 嵊蓝说:“洛可嘉,你如果想从拘禁中脱身,需要什么帮助,一定要告诉我们……我叫淳化去救你。” 淳化跳起来道:“肯定是洛可嘉骨头轻,泄露了自己的底细,结果被关起来逼他招认其实自己根本不是靠针术装逼——而是靠我们兄弟。” 洛可嘉说,“我觉得你还是当一颗树比较合适。” 淳化笑,“哈,被我猜到老羞成怒了吧?把你的身体让给我,我学会了许多道术,看我拆了他们的楼——” 洛可嘉说,“但是这个牢房深入地下几百米。拆掉它?你是要给我造个坟吗?” 淳化大笑。 玄机道人说,“洛道友你评评理,我辛辛苦苦走遍天下联络同路,白送给嵊蓝和淳化一万四千高手以及其手下十万大军,他们居然不领情,将他们撵走了。你说像话不像话?” 天狐的眼睛迅速眯成一条缝,里面有光芒闪烁。她正跟狐九九联络,说他的妖盟内部不稳,以及嵊蓝建议的如何如何真正收服这些妖王。这个玄机跟狐九九有仇?竟敢挖他的墙角! 嵊蓝和淳化则一个盯着自己鼻子前方一尺发呆,一个在观察自己的熊掌。 洛可嘉等了等,但大家似乎都在等待自己开腔,就说道,“哦,那真辛苦你了。但既然是你玄机道友辛辛苦苦劝服了妖圣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队伍,就自己留着呗,何苦强推给别人?而且蓝仔和淳化两个混蛋居然还不领情!玄机道友的一片真心终究还是错付了。我劝您要及早醒悟!他们两人,一个是木头,另一个也是木头,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也是有的。我建议您亲自挑起西方天帝的大旗,替天行道,挤走妖圣自己做狮驼国王!生命诚可贵,修行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一切都可抛——你玄机之名必然响彻三十三生天,为天帝所念!” 洛可嘉反正不用换气,一口气将话说完,简直就是连环放屁,薰得室内人仰马翻。 淳化咬着牙根,努着一股力莫要笑出声来,道:“洛可嘉你够了啊!玄机师兄天人之姿,如何能做造反头子?妖圣定然有大法力,哪是个人就能当的?此话不可再提。” 洛可嘉一闷棍将玄机打得晕头转向,随即淳化又内涵说他法力弱小比不上妖圣,气得玄机呼吸不稳。洛可嘉见好就收,“哎呀,那边说不定有人来找我了,拜拜吧各位,我回去看看……” 说是说回去了,可洛可嘉却缩成一团,堵着嵊蓝的胸口通道明目张胆地继续偷听。 嵊蓝轻松地说:“我倒觉得洛可嘉其实说得挺好,如果玄机师兄能振臂一呼,应者必然云集影从……我兄弟也可附于骥尾,一扫窝囊颓废之陈腐气,打打杀杀的事也是不怕谁的。说不定西王母一高兴还能赐下宝物来,日后飞黄腾达,可全拜师兄所赐……” 玄机气得全身都在颤抖,良久才平息了,勉强笑道,“师兄资质才能只是平平,恭为西王母弟子,真是愧对师父教导,没有学到几分本领,哪敢自称代表西方天帝行事?就凭我跑多年江湖也一事无成的,哪有这个号召力?相反师弟们都是一代翘楚,年轻有为,知交遍天下,海外存知己,人脉广阔修远……”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养老院(上) 比蒙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他的年假已经用掉了五天,除了检查身体,在机场接到洛博士,其他时候他主要就是跟其他病友聊天。很快到了离开的时候,可惜洛医生并未再次出现,他收拾好行李,搭乘这个医疗机构的摆渡车,和其他八个病友向机场驰去。 病友们羡慕地打听了无数次关于洛医生的气色谈吐,没有见到他本人真是很遗憾啊。 当渐渐接近机场时,比蒙头脑中关于洛可嘉的回忆开始变淡。飞机起飞,他身子向后猛地靠上座椅,开始回忆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他们几人降落之后,基本上都已经不记得其他人是谁了。他们各自找到行李箱,打车离开机场,汇入安克雷奇的夜色,或去朱诺,或者去费尔班克斯,或者洛杉矶。前面五天的回忆已经完全消失。 这五天假期在公司记录里存在着,机场购票记录里存在着,旅馆过夜登记薄上存在着,唯独他们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人生多漫长,生活唯艰辛,有多少个五天曾经留在你心头最后却全部忘怀?幼年时的哭泣与欢乐,你在成年之后还记得多少?曾经形影不离的宝贝玩具,在多年以后从箱底翻出来,能带来多少往日情怀?学校课本与作业,年轻时获得的才艺大赛奖状,初中篮球联赛名次,你还记得吗?人的大脑容量是如此有限,十年前,五天前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对现在的你有多少意义?你不是福尔摩斯,要锁定记忆,检索嫌疑人的每一个细节。你也不是曹雪芹,要给角色安排合理的命运,以对照十年前就写下的判词……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忘掉了,很合理。 移花接木搞糊涂了,也很合理,毕竟这里充斥着交叉往复的循环平行宇宙,这位比蒙的经历或许来自另一个宇宙中的他。 洛可嘉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拖鞋尚在,轮椅倒消失不见了。 他们这是急了? 洛可嘉突然想起一个哲学命题:黑格尔说的“绝对精神”:一种以哲学艺术宗教的历史发展作为主体的万事万物自我演绎。那么,我的“神秘针术”在某些人看来,是不是也有“形而上”的味道,从而不可说,不可论? 洛可嘉仰头看着黑暗中的房顶——那里理论上有个顶,但换个角度看,也是“底”,放在千年、万年的时间维度中看,那里甚至都不能算房屋,只能是“封闭着的一瞬的坚固”。 洛可嘉向克莱因瓶口看去,在重叠的虚空中,一个巨大的喇叭口开着四面八方的通道,进行着两个世界物质和能量的交换。 迟早这个通道将会拥有自己的“主体精神”吧? 洛可嘉听见了噪音,低频而持续地存在着,那应该是自己血液流动至耳鼓附近所产生的汩汩震动。如果没有嵊蓝和淳化那边的调剂,洛可嘉此时应该已经疯了。什么在密闭空间内修成吸星大法之类的事只能是小说家言,现实中完全不可能。 对于藐视一切生理规律自然法则的修道医生来说,这种“鬼蜮伎俩”低劣且无耻,完全不够看——到了现在双方应该可以摊牌了。 洛可嘉也很佩服对手的耐心,下手也算文明很有分寸,想想格里高利·叶菲莫维奇·拉斯普京那位不死妖僧经受过多少次的暗杀和折磨……把洛可嘉关起来发霉只是小儿科。上砷化物、氰化物、子弹、水淹、匕首、火烧才是妖僧拉斯普京尝过的大餐。 轻柔的“叮咚”声响起,灯光渐渐明亮,让洛可嘉有时间逐渐适应,不至于伤了听力和视力。 那位铁板女护士开了门,她推着轮椅进来,皱着眉收拾掉厕所里堆积如山的尿不湿。 洛可嘉将自己塞进扶手里,进卫生间洗澡。护士目光中有了一丝奇妙的光彩,脸上依然僵硬,但帮洛可嘉冲莲蓬头递洗发水沐浴露的动作轻柔了不少。 吹干了洛可嘉的头发,帮他穿上了西装皮鞋,她将门打开,任由两个穿着类似电工制服的男子接手了轮椅。几个人沉默地穿过长长的明亮的走廊,上了电梯,轮椅被推进了一个大厅。 洛妈、洛老爹和鼻青脸肿的双熊从沙发里站起来,大家都很激动。洛妈泪水涟涟,洛老爹看上去衰老了十岁,大熊一脸自豪,二熊咬牙切齿。 洛可嘉微笑着说,“我很好,休养了好几天。大家还好吧?” 洛老爹说,“没完没了地聊你的事,足足说了五天,甚至你几岁不尿床了也要问。” 洛可嘉问,“大熊二熊,谁揍你了?” 二熊说,“有个军队里专门培训保镖的人,硬要教我们功夫——我打跑了五个。” 大熊说,“我赢了三个。他们轮流跟我们打,不许我们休息。倒在地上了也还打!” 洛可嘉目光中全是危险的光芒,双熊很熟悉这种表情,他们知道这事还不算完,洛博士会帮他们找回场子来。街头混混出身的双熊并不怕动手,但是在洛博士手里拿了高薪,在动手前就必须要考虑老板的态度和立场。看到洛可嘉一边倒的护短表情,两个人的心放回到了肚子里。 干就得了! 洛可嘉说,“上门做客,如果人家门框低,就得低头,不丢人。等出去了再说拆他房还是拆他骨头。” 一个甜美的声音突然响起,“洛博士想拆谁的骨头呢?” 大家的目光向身后投去,洛可嘉这才开始打量四周:大理石壁炉、布艺沙发、硬木茶桌、水晶吊灯、羊毛地垫铺满二百平米的面积,吧台、电视、台球桌、电脑区、健身器材,最后他才将目光投向说话的女子——她是个亚裔,不超过三十岁,身材娇小,上身澎湃下身紧绷,眉目如画,黑色的头发在额头上一绺染得雪白。 洛可嘉直觉此人是“寂静之刑”的主谋,现在亲自来战场上探究小白鼠为什么不疯掉的原理了。 你死我活的一生之敌。 洛可嘉并没有去握对方伸出来的右手,只平静地看着她。那女子唾面自干,很优雅的收回手,对四周愿意跟她目光交流的人说,“我叫Grace,五百年前和大家是一家呢——” 没有人回应这个,双熊目前汉语仍然不过关,表情茫然,而洛家三口自动统一意见:不给对方好脸。是以无人接口,连洛妈这个交际天后也成了沙漠女王,一脸高冷。 Grace的脸型偏圆,眼睛不算大,尖下巴上有一条漂亮的小窝窝,眼线画得不算浓,眼影用的是红棕色系,唇红也淡,亲和力是足够的。她笑着说,“这套豪宅不比你们在新约克的公寓小多少,设施也齐全,希望各位住得舒适。” 养老院(下) 洛妈说,“我们要回家!” Grace就像没听见似的,“食物等生活用品我会亲自给大家安排好,卫生也有专人打扫。如果想出门的话,要小心,外面是沙漠,没有水也没有人。”她停下来等待听众跟上她的节奏,洛妈说,“碧池。” “电视广播都有,只是没有网络而已。每周我会替你们向mandy洛夫人报平安。由于这里是敏感地带,所以不能允许你们和外面直接联系——”Grace依然在微笑,对着空气。 洛老爹问,“我们是囚犯吗?我们犯了什么罪?我要求见到律师!” Grace道:“此外请大家一定要关注自己的健康,我们提供一天三次检查身体的服务。这一切都是免费的,亚麻国纳税人一直很奇怪预算去了哪里,其实我们也想省点花纳税人的钱,但是事涉国家安全,身不由己。” 洛可嘉说:“请问我们危害到了国家安全吗?” Grace很高兴洛可嘉做出了回应,她开心地拍拍洛可嘉的肩膀,“医学期刊也会按时送到您手上,普通人的日常需求都是会满足你们的。如果这两位保镖要解决生理需求的话,”她看了看茫然的双熊,“那就没办法了,当然人造工具是现成的。” 洛妈脸上嫌弃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做给Grace看的还是嫌弃两头熊需求太旺盛的。 Grace指着窗子说,“窗外的美景都是假的,想要海滩或者高峰或者雪景或者草原,用这个可以调。”她递给洛可嘉一个pad,指导他移植了二十来颗参天巨木到窗玻璃上,青苔紫藤黑石……细节一一呈现,空气也潮湿了起来,负离子从空调口喷出,就好像你住到了亚马逊森林里一样。 洛老爹冷不妨说,“你们打算让我们住多久?” Grace终于肯正面回答问题了,她看着洛可嘉说,“如果洛博士愿意,可以在这里养你们一辈子,给二位老人家送终也行。可惜三个小娃娃你们应该是再也见不到了。” 嗞——三个人同时打了个冷战。洛妈问,“我们怎样才能出去?申明一下,我们只是小老百姓,可没有天朝的国家机密可出卖。” Grace明显要报复某妈喊她碧池,再一次无视她:“我们想要的东西,洛博士你知道的……至于想要出去的话,洛博士,您觉得决定权在谁手里?” 洛妈感觉受到了间接威胁,脸有些白。 洛可嘉微笑着说,“我是个残疾人,主动权早已丧失殆尽,你们看着办吧。这样活着也行吧,不用努力赚钱,生病还有人管,大家聚在一起还能说说话——权当是养老了。” Grace说,“您不想念自己的儿女吗?” 洛可嘉微笑道:“只要她们还隐约记着我就行了,他们长大了,残疾老爹会让他们自卑的。” Grace似乎没料到这个说法,脸色黑了一秒钟,又恢复微笑,转身向门外走去,“谢谢大家耐心听我介绍。请不要出门儿,以免碰到尴尬的事,让大家都不体面。” 洛老爹自言自语说,“啥意思?不是说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吗?” 洛可嘉让大熊推动轮椅,“来,先瓜分房间吧。” 小悟空小悟能先听玄机讲得地涌金莲,心向往之。后来洛可嘉说得他们捧腹之余陷入了思考。 淳化说:“这一万四千人来这儿,妖圣同意不同意?我想肯定是反对的,但是妖圣似乎没有拦住这帮子人来请我当国师——日后有事,他们再来一次群情激愤,誓不罢休,自说自话不听号令闯祸了……这个蓝国师就得替他们背锅吧?” 众人被这个转折惊得瞠目结舌,心底里为自己差点上了玄机一当而后怕。你想这帮妖王号称尊妖圣为主,但他们明显不完全服从妖圣!嵊蓝和淳化力量单薄,岂不是也会被群妖给轻易挟裹了?到底是谁领导谁?谁最后背锅? 江湖之险恶,真是步步惊心,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小彩虹、画眉和小悟空悟能不由得想,他们兄弟怪不得年纪轻轻的干了那么多大事,连玄机、狐七七玩心眼儿都斗不过他们。智慧在身啊! 画眉在门口轻轻笑了一声,然后退出去巡察,看看清风有没有偷懒,明月是不是又在玩他的驾驶台,尽开发些惊险刺激的动作——这亿年的古物被你玩散架了怎么办…… 室内一片寂静,无人再开口。玄机道人的气息非常晦暗不明,如狂风中的火把,虽然在熊熊燃烧,却给人一种朝不保夕的提心吊胆。 而他旁边的小悟空则青春勃发,朝气蓬勃,荷尔蒙味道虽然不如在圣树空间里那样浓烈,但仍极其富有进攻性和占有欲。他的身形隐约在空间缝隙中进进出出,游离在各个空间之壁垒中,让你根本就跟不上他的速度。齐天大圣的传承当真可怕。 小悟能的气息则厚重油腻,填充着空气分子之间的空隙,让空气粘滞而温暖,似乎能隔着老远就让你解除了敌意,相信这位清秀的少年毫无威胁,非常善良。直到目前为止,小悟能还没有显露过他的特殊能力,但已知其道法和功夫不输小悟空半分。 天狐的气息则高渺淡漠,若有若无的女人清香浅浅地流淌在空气分子之间,如同清泉之于白石,露珠之于荷叶。她绝不张牙舞爪地彰显其实力,相反,她总是压低自己的力量,包裹其尖锐,模糊其面目,不知不觉地和周围人拉开了距离。到目前为止,她也没有显露过特别能力。 淳化的气息尚不稳定,忽强忽弱,时生时灭,若轻若重,毫无规律但引人注目。你也不用去打量他一张中二脸上犟头犟脑的表情,只看他没坐相歪在椅子里那样,就晓得这不是只好鸟。 嵊蓝又和所有的人参果不同,他曾经是蝴蝶,是冰龙的内裤,曾经是铁皮人,曾经是奴隶,曾经是法学教授,曾经以音乐渡鬼,曾经看过人类电视背诵广告词,曾经斗酒放倒龙王,曾经被阴火、阳火、仙火炙烤,曾经徒手连杀四个街头霸王,曾经破贝姥幻景、破赤脚大仙杀局,也差点咒杀曹国舅,还智压天狐,被十大天帝和太上老君钦点为徒,甚至鸿钧道人也对其青眼有加拉进万兽山庄表演又赐泥身……所以从外表看,你不会知道这个翩翩公子居然是个历经沧桑百劫不死的老油条,是泰山崩于前而见惯不惊,大海无疆也困不住的神奇虫子。 玄机道人曾经多方打听嵊蓝的事,除了众所周知的轶事外,传到他耳朵里的东西极少:帙杲、婧婧和小公主三缄其口,完全打探不出嵊蓝和淳化曾经的言行。 派遣一万四千高手来,是玄机想借此诱惑他们,测试他们,摸底他们的性格、思路、大局观、贪婪程度和是非观念……结果做成一锅夹生饭:虽然收获极大,但流于表面,虽然获得了三魂同体的秘密,但是这个秘密很多人知道,而且意义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大。 此人连国师之位都不动心,可知其所图之大!留着这个不安定因素在南瞻部州,是一个无法放心的潜在危险,指不定哪天就爆了。 得把他们撵走,去东胜神州或者北俱芦州。 则安之(上) 东胜神州其实地处偏远,在东海之滨,只人族兴旺,妖族被打压得极惨,甚至行走千里不见只妖。 北俱芦州极其苦寒,地广人稀,物产贫瘠,人族不旺,妖族也不旺,倒是经常有魔头出没。传言深渊之腹地就在北俱芦州荒芜之处,一旦陷入深渊鬼域,除非是天狐这种姿色的大妖,几乎不可能全身而退。 北俱芦州和东胜神州都有一个共通之处,那里的人或者妖都很崇拜南瞻部州和西牛贺州,总觉得天下衣冠尽在西南,一旦东与北的少年修行有成,必然会西游南渡,寻仙问道。要不深渊看门人鬼狼猛为什么从北地跑到南海之滨来喝延力君的酒筵?也不知道图啥,难道是为了抢一口袋破烂法器?笑话。 所以在天下人看来,东与北二州都是蛮荒之地,是要去“传播修仙文明”的。 玄机来自西王母座下,潜入南方进行政治活动,一方面可能是出于天帝们某个说不出口的心思——你只能意会,绝不可诉诸于口——另一方面也存了访仙学道,寻找机缘的想法。天下习道修仙之辈热衷于西去南下,不就是因为这里机缘多,宝物来得容易嘛。 像嵊蓝淳化吸干赤脚大仙这个机缘,在东胜神州或者北俱芦州发生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那里的资源少,仙道更是高渺——就是仙道不昌的意思;另一方面,能在东与北修出点明堂的大能往往比其他两州的高手要更强大,而且不大好说话——意思是本地资源我们自己都不够,你们外来的死远点,不要拎不清。 比如孙悟空,南下求道,本领修成后,一回老家立刻开始野蛮发育,联盟四州七大妖王,破龙宫、地府,甚至挑衅天庭。天庭也不多问,试了试其成色,直接招安,用天庭体制来诱惑他。换个南或西两州出身的野妖精,上天庭后,从了也就从了,无所谓有没有实权,出了名就高兴了。偏这个东方妖精牛逼惯了,被捧得失心疯了,不仅要面子,还要里子。 实权和地位这玩意儿不是你跟福禄寿三星称兄道弟,和几大天王勾肩搭背,甚至仗着菩提老祖的背景就能换得到的!孙悟空单枪匹马连破数道关口,直接打到太上老君门上,这才让大家正眼相看,接收他二次进入体制,最后成了佛门挑战天庭秩序的打手。一切来自实力。 玉皇大帝一开始就知道猴王是什么来历,菩提老祖嘛……是以最后让菩萨和佛祖来收,就是想看佛门的笑话。结果太上老君惜才,给了个火眼金睛的大好处,并阻止了菩萨假惺惺动手(你要真想杀猴,何必用玉净瓶这种易碎品?手指头一按就差不多压扁了),算是保住了孙悟空性命。佛祖没办法,只好牺牲了一只佛掌将孙悟空圈禁起来,让他坐视花果山猴妖族灭,算是给了玉皇大帝一个交待。 西游之后,妖族渐渐有团结反抗现有秩序的意思,而佛门反叛之心也越发明显,直到佛祖涅盘。 玄机笑道:“嵊蓝师弟,既然得了鸿钧真仙遗赠,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嵊蓝一听,这个师兄话里有话,便请指教。 玄机说,“这艘仙人舟乃是天下有数的仙器,可大可小,外力难伤。要么通商运货,要么征战运兵运粮。” 咦,淳化秒懂——你们莫非是更看上了这条船?先拉嵊蓝入伙,然得到国师大位,后投票选举,最终将船据为公有……其实就是剥夺了嵊蓝的所有权而归于妖王们己有。这个流程之鸡贼,简直可比刘备借荆州。 淳化不禁对嵊蓝大为佩服——哥就是哥,看得真明白!这个嵊蓝出道以来表面上事事不争,却从未吃过亏,这个计算能力简直绝了!淳化彻底搞清楚了状况,抛掉了某些不怎么团结向上的念头,开始全力配合嵊蓝,唱唱白脸,唱唱红脸。 淳化说,“哇,鸿钧老祖真敞亮!咱们一定要小心点,莫要被旁人将船给骗了去……” 玄机就坐在淳化旁边,你说的旁人是谁?连嵊蓝的扑克脸都有些绷不住了。 玄机像是完全没有听出来淳化的夹枪带棒,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这船能日行百万里,飞跃大海沙漠易如反掌。” 嵊蓝说,“原本还想去瀚海沙漠寻十万年的胡扬树的……” 玄机说,“真正的宝贝都在凶险之地,北俱芦州的天妖藤比瀚海沙漠里歪曲扭八的死掉的胡扬木可强多了。” 嵊蓝说,“可惜帙杲已经找到了斧柄,所以我们不用替他踅摸奇木了。” 玄机好险一口血喷在当场,既然你不要神木,说什么说?……咱们不带这么玩的好吧? 淳化连忙补救嵊蓝管杀不管埋的恶劣行径,“冰龙帙杲老家就在北海,我们何妨去北海看看他们有没有回去了?” 玄机一喜,但是前车之鉴尚热,不好太着急表态,就静听后续。 果然嵊蓝有话说:“去冰海干啥?咱们另有事做。” 天狐点头,“我也觉得那件事已经迫在眉睫,不着手解决不行了。” 淳化恍然说,“哦……这样也好,早解决比拖着强。” 小悟空小悟能听他们打哑谜,绕来绕去就是不揭盖子,忍不住问,“什么事啊?很难吗?” 淳化说,“难倒是不难,就是有些尴尬——当初道尊他老人家嫌弃某位法学教授长得形容丑陋,说等你变漂亮了再收你为徒。结果某个呆子心高气傲,羽化时为了实惠,反把道尊留在心头的一个记号给炼化用掉了。” 小悟能捂住嘴,小悟空抚额,天狐咬指,玄机似笑非笑看着嵊蓝,画眉儿甚至忘了自己擅离职守跑来偷听,不由自主地走进来看着嵊蓝发呆。 狐七七已经是宾客幕僚,不好讥讽主公,只能想法子转圜,“幸好嵊蓝道友炼化了道尊手印,否则羽化未必那么成功……” 淳化说,“差点走火入魔。幸好洛可嘉及时赶到,诱去了……邪念。” 那是镇元子留在嵊蓝魂魄中的最后一张底牌,那幺蛾子看中了黑化的洛可嘉,随之而去,抛下了苦苦守着光明、支撑着不肯堕入黑暗的嵊蓝,否则就算再来三个老君印也未必护得住化蝶的美好结果。 小悟空机灵地说,“如今蓝仔已经成了天下第一美男子,大约能给道尊一个交待了……鸿钧道祖赐下飞舟……那可不是偶然啊。” 就是这一切来得实在是太巧,嵊蓝才一直在犹豫,不知道去见太上老君是不是堕入了另一个局。 但是玄机谋夺仙舟、拖人下水之事让嵊蓝极其警觉——如果再不去拜见老君,是不是还会再来一波别的幺蛾子? 则安之(下) 道尊和鸿钧老祖表达出来的意思是如此明显,你要装傻充愣去北海,那就是不识趣,是讨打。 很明显狐七七的智商比玄机高了不止一百个小悟能,她能看到这事并提醒嵊蓝,但玄机却一无所察——当然也不排除玄机就是在装迷糊。 嵊蓝下定决心,命画眉儿,“通知明月起航,我们上三十重天,去拜见道尊。” 众人欢呼一声,能蹭上见太上老君的机会啊!这是做梦吗? 甚至玄机子也开始傻笑,这个师弟很局气,没有赶自己下船。 淳化对玄机说,“想必西方天帝也极乐意师兄能拜见道尊的。” 玄机脸皮抽动了一下,起身道:“忽然想起一件急事要处置,如果跑一趟上三十重天,怕是十年百年也回不来。那么师兄在此恭祝二位师弟前程似锦,飞黄腾达了。” 嵊蓝连忙挽留,可惜玄机道人铁了心要离开,只好送他到甲板,看着他化风而走。 等仙舟已到云天外了,淳化才松了一口气道:“看来十大天帝也不敢揭牌比大小啊。” 嵊蓝和天狐不开口,小悟空小悟能也不敢说话——这个话大有深意,得好好品品。过几天再私下里问问淳化他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嵊蓝和天狐避而不谈。 淳化看向小悟能,嘿嘿一笑,笑得小悟能毛骨悚然,“淳化兄弟,你笑啥?” 淳化说,“我在想,咱们三个谁最丑——” 小悟空和小悟能脸色都有些发白,好歹淳化是嵊蓝的化身,美丑大约可以不论。猴与猪早已超越了风暴老师那些老果子的水准提前进入身魂合一阶段。小悟能那丑陋的面孔已经通过炼化赤脚大仙的血变得好看了——但小悟空还没完全摆脱猴形。拜见道尊那么天大的人物,会不会恶心到他老人家?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哪怕不受待见,一定不能怂。 今天唯一出勤的那个太阳从船底滑过,但并没有和嵊蓝打招呼的意思,嵊蓝和淳化到甲板上恭恭敬敬冲着太阳施礼,那位天帝可能哼唧了一声,便西去了。 唉,你们没有拿到鸿钧宝藏真的不能怪我啊! 青天无限远,碧空浮云少。黛镶赤霞边,落日颜色老。嵊蓝喃喃地说,“洛可嘉,你那边的星空和这边一样吗?” 洛可嘉把玩着风景调节遥控器pad,二十四小时内变幻了二十三个不同的窗外风景——先是南极夜空,然后是秋日树林,苔藓群落、珊瑚礁屿、企鹅领地、雪山之巅、紫禁城楼、猎户星座、鲨鱼戏鲸、成都望江亭、火烧圣母院、胡夫金字塔、刚果角马军、雨林河口水连天、无锡临湖樱花雨、武当山真武道场、广州城夜市花街、长白雪乡落日圆、福建月下吊脚楼、总统山四个大脑袋、黄泉道平顶金字塔、童安格古早演唱会、陈老湿失落笔记本…… 正当洛可嘉在评判两张维密秀现场时,忍无可忍的洛妈一把夺过遥控pad,一屁股坐在儿子对面,简单地说,“怎么回事?你瞒着我们干了什么?大家都要急死了,你倒安逸。” 做为独生儿子,洛可嘉曾经徒劳地反抗洛妈独裁统治很多年,直到高中住校后母子关系才渐趋缓和。其后偶尔爆发冲突都是短期的,比如选择考医,选择出国,选择回国,接父母出国,不买房,娶老外,总不关灯,忘关空调…… 被软禁那么久,到现在洛妈才爆发,已经算是给留面子了——通常情况下她会乘有外人的情况下无情鞭打儿子,逼其输掉自尊……对比之下,别人家的妈妈通常都喜欢把自家傻子废物孩子夸上天去,而反其道而行之的洛妈包租婆口中没出息的小嘉嘉却一直是着名的“花见花开别人家的娃”。直到洛可嘉拿到中考全市第二后,洛妈才开始放心地乱夸自家娃多么优秀,成绩好又帅还会打泰拳。 洛可嘉习惯性梗着青春期的脖子——洛妈差点忘了儿子的脖子是坏过的——洛可嘉说,“我没干什么。”当年偷吃棒棒糖、补因贪玩而拉下的作业、打碎暖瓶、历史考不及格、坚决否认有女朋友、GRE差点满分……时,他也是这个表情。 你都是三个娃的爹了,怎么还这么不靠谱呢?还连累家里…… 洛妈开始数落儿子,从幼儿园午睡尿床起……还没说到初三打游戏差点废掉前途,洛老爹走了过来,严肃地对洛妈说,“你不要说了,我相信儿子。”洛老爹很少用强势口气呵斥洛妈,平时都是洛妈得理不饶人。但偶尔洛老爹发了狠话,那就是决议,洛妈也不太敢反。 这一次,洛老爹这手看来又要没用了,洛妈biu地窜上半空,插着腰,手指指向洛老爹,准备开喷。对付洛老爹,她的起始通常是,“你这个当爹的从来就不管儿子……”先一个定位陈述句牢牢把握住道德至高点,然后降维打击,一件往事一个例子地搜检,直到骂得洛老爹抱头鼠窜,闭口无言了,才以“这么多年了,儿子那么优秀还不全靠我?”作为结束语,以攫取胜利果实。 在她张嘴的一瞬间,洛可嘉果断出手,打断她的长篇大论说,“别说了,让暗中偷看的坏人看笑话。” 洛妈秒闭嘴。能阻止她的发泄情绪的唯一力量是“你是体面人,别闹笑话给人看”。 如果自己成为别人的议论话题,那在人家口中还能有什么好话讲?比如那个碧池……洛妈可受不了这个! 她迅速找到自己的点:“我们被软禁,源头是不是你干的事儿?” 洛可嘉给了个模糊的答案:“有些事情,你以为是你以为的,但别人则以为是别人以为的。如果不能调和,他们会不择手段地找到让你屈服的办法。” 洛妈可能对某些事心知肚明,她气呼呼坐下,决定将自己的城府拿出来——“现在我们怎么办?等着?”对未来的恐惧才是她情绪激烈爆发的原因,她可能以为亚麻人就算悄悄把一家子活埋了也没人做主,“不得好死”这几个字在她脑海中翻滚了好几天。没有歇斯底里,还试图讲道理,应该是她最后的坚守了,毕竟是文明人。 洛可嘉抬头看看正在健身台上疯狂流汗的黑兄弟,“还是脑子简单点好啊。妈,你们先好吃好喝把身体养好,其他的再说。乘这机会把英语学好,要厉害到能跟亚麻人吵架的地步。” 洛老爹抗议,“我可做不到。” 洛妈冷笑,“我们一定要说好英语,不然等他们负责人来了,用中文他听不懂,吵不出我们的水平来!” 洛可嘉说,“学语言只要勤练,又不要求年龄和智商。二十四小时把英语放在嘴里嚼耳朵里磨手里写就好。……我们来唱歌吧,这个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一定要会。唱一整天,烦死他们。” 你是谁(上) 天舟,顾名思义,就是飞在云端的船,俗称宇宙飞船。明月的宇宙飞船尽管是开放形式的,站在船头的话,迎面来风——几乎没有风,因为外太空是真空状态。清风明月都是傀儡,只要能源充足,就能拼命干活儿。鸿钧把船送给明月,把舵送给清风,其深意不问可知。 可怜这俩当年在五庄观吃过肥的也喝过辣的,目前两手空空,乍得了巨财,那护食的劲头——妖精们如果敢从他俩手里将天舟骗走了,这二位吸饱了贝姥仙血的傀儡能不眠不歇追杀他们一万年,直到零件散架。当年在镇元子手里他们也没拥有过这么高端的私人物品——其实他们自己也只不过是镇元子的工具人,哪有资格蓄私产?只不过是掌库而已。飞船在手,天下我有!意气风发的傀儡们觉得天下再没别的木偶比我们兄弟更豪横的了! 必须呼吸空气的人或妖们就聚集在船舱里谈论等见到太上老君,会是怎样一个情景。 彩虹鸟突然在空中一个趔趄,她尖叫,“明月认识路嘛?会不会走错?”连嵊蓝都紧张地站起身来。 天狐安慰大家,“明月认不认方向其实并不要紧——控制方向的是清风,他掌着舵和帆,所以你应该问清风识路嘛?”这算是安慰人吗?怎么大家心里更慌了? 淳化想,“所以我们这个团队的人里头到底有没有相对靠谱些的妖精?个个说话缺斤少两,不是坏就是更坏。”他的坏毛病又犯了,心里想什么嘴巴就广播什么——以前全靠嵊蓝拦着嘴,现在是…… 天狐板着个脸,“缺斤少两是什么意思?说清楚什么叫做坏或者更坏?” 淳化说,“说不清楚!就是字面意思——你心里冒出来的那个。” 狐七七冷笑,“凭你这个情商、智商和城府,我赌你在天庭活不过三天。” 画眉儿扯开话题,“兜率宫是不是在三十三重天?” 狐七七说,“三十三重天是鸿钧老祖道场所在,目前通天教主和元始天尊在那里修行。三十二重天是玉皇大帝、太上老君驻地。三十一重天是各个天帝、如来驻地。观音菩萨的紫竹林在三十重天。这种仙舟自己能穿透空间,一层天一层天地穿越。除了少数地方,比如十三重天,妖魔鬼怪太多,天界对仙舟拥有者是全部开放的。” 小彩虹向往地说:“咱们空闲了把这三十三重天全部逛一圈吧?” 狐七七冷笑,“大概你活三轮,死三轮,不死不活又三轮,就勉强够用了。每一重天都有无数个小世界,里面有蛮荒世界,也有大能道场,或者万兽山庄这样的特别之处。”她眼睛飘了嵊蓝一下,可惜红发帅哥对她提到万兽山庄一点反应都没有,便转移了话题,“天舟一般自带星图,不怕走丢。” 话音刚落,只听明月喊,“糟糕啦,咱们走丢啦——”天狐站起身,气得脸红切齿,全身像块炭火般灼热。 清风说,“咦,明明我按照星图转舵拉帆的呀——” 彩虹鸟大声说,“天狐前辈,您说话怎么就这么灵呢?” 天狐抚住胸,“是不是有人不希望咱们见到太上老君呢?不知道在谁手里动了手脚。”她这不是猜测,而是陈述。大家心里一紧,先前的不祥预感越发强烈了,抓心挠肝的。 淳化拄着腰走到甲板上,虽然夜色浓重,空气里面却夹杂着花香。 狐七七奇怪地道:“咦?这里好像是——难道……” 一个宽宏深远辽阔落寞的声音说,“嘉宾路过,不才乌巢僧,意欲与客一晤,嵊蓝小友,可愿一见否?” 拜托大佬,你这么请客登门简直要吓死果子了!……你人在哪里说话呢?隔着老远扯着嗓子你累不累? 嵊蓝大喜,从舱室穿越空间直接到了甲板上,“弟子嵊蓝,能得大德禅师赐见幸甚。” 浓密的黑暗渐渐明亮起来,小悟空小悟能早知乌巢乃是大能,孙悟空想捣乱从他那里得到更多消息,结果用尽力气连人家栖身的鸟巢上一根草枝都戳不破。 这样的奇人愿意赐见,简直就是中了大奖。哪怕是天狐也未必有这个面子的——凭她的名声,是个大佬就会躲开。 小悟空道:“禅师将一篇《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传世,功莫大焉。弟子是斗战胜佛后人,请长者安。” 小悟能道:“吾祖净坛使者,对禅师功德赞不绝口,心服口服——弟子请长者安。” 乌巢禅师的鸟窝霞光万丈,照亮了天地,祂笑道,“原来那头野猴野猪也有后人到此,果然是好巧。” 小悟空小悟能的脸都气得紫了,可是对方是大德之士,连祖宗都惹不起,就算他俩心有不满,也不敢说什么。 狐七七道:“弟子狐七七,多次请见禅师皆为所拒,今日得幸,谢过禅师。” 乌巢禅师道:“我与你家狐九九有旧,在合适的时候,他家的后辈总是要见一见的,你家小九九尚安?” 狐七七道:“我家老祖游戏人间,迷踪转步,不假辞色于后人日久。”自许的妖圣之名号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开玩笑似的,说出来惹人哂笑,就糊涂点带过。 禅师叹气道:“一把年纪的人了,还不死心,在外面瞎折腾。”看来人家知道得很清楚。 狐七七不敢说话,好在禅师也不甚关注她,“咦?”他稀奇地道:“这个小家伙竟然是——” 彩虹鸟激烈地乱喊乱叫,禅师改口道:“你们可以下船了。”他的鸟窝光芒柔和,乌黑的树枝搭建的巨巢如同城堡,苍老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嵊蓝、淳化、狐七七、小悟空、小悟能、彩虹鸟依次飞下船。画眉儿因禅师没有点她的名字,一时愣在船上,不知道能不能下来。 禅师道:“居然还有鬼亡之体——也罢,你也来吧。” 画眉儿不敢怠慢,先磕了个头,再尾随着彩虹鸟飞到巢下。 前次唐僧众人也是被乌巢用大法力直接搬运到了巢下,可惜并没有请他们入巢。 这次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巢下一枝稍移,露出一个缺口,嵊蓝等毕恭毕敬地向巢中走去。 就像秋日午后的远足探险,荆棘丛生的山坡上杂树拦路,你又不能掏出刀来砍,只好各种穿花绕柳。一路上花娇软枝,青苔紫叶,芬芳馥郁,让人醉迷魂痴。 但脚下沟壑缝隙之多很容易让普通人崴脚——或许这就是禅师不请唐僧入内的原因吧,以他的肉体凡胎,不摔个七八十次不算完。 你是谁(下) 那禅师看来像是个话痨,“当年我劝野猪精随我修行,他偏偏受人蛊惑,想得个金身,嘿嘿,如今金身安在哉?” 小悟能不能答,总不至于说我家老祖每日里好吃好喝可过瘾了,落在别人耳中就是不思进取,小富即安——有金身大道你不走,只贪口舌之欲,蠢薄透顶。因此人参果树大劫之日,净坛使者接小小悟能走时惹来不少嘲讽之笑,他抢了小悟能就走,根本不敢停留说话。 乌巢禅师说,“石猴也可惜了,本来他有重任,不知怎的居然看透脱身了,得了个清净善果。我还以为他要大闹佛门,自己坐上莲台呢。”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什么叫做“自己坐上莲台”?孙悟空得了佛位,但是似乎江湖地位并未提升多少,回花果山后,江湖上就似乎再没有这一号人了。 乌巢禅师话中有话,他在暗示着什么? 嵊蓝说,“或许别人赋予他的重任并不是他想要的,为天下妖族屡次三番挑战现有秩序……可能他觉得更值得。” “咦,”禅师的声音开始降低分贝值,“你小子不错啊,猜到不少东西。猴子并非天选弥勒,他……是在等。” 淳化嘴快,“他在等谁挑起妖族自立的大旗吗?难道玄机道人就是干这个的?到处查谁想挑旗造反?” 禅师开始“嗤嗤”地笑,“玄机道人是哪根葱?……他有没有去找你们干大事?” 淳化说,“我们得了鸿钧遗宝,想去拜见太上老君,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呢。” 禅师说,“不,不,这和拜见谁无关。我的意思是,你们心里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使命,但是你们什么都没有做?” 嵊蓝说,“有一万四千个妖王上门,鼓动我们挑大旗对抗人族——我们不敢。莫名其妙的事情找上门来,一看就不是好路数,多半是陷阱。请禅师明鉴。” 禅师说,“看来你们并不笨。必败之局何苦掺和其中?” 狐七七冷冷地说,“佛门有您,大概是永远不胜的了。” 禅师笑,“我是佛学者,小乘。并非大乘教人,须周知。你们狐族走的路也不是正路,如果真要彻底砸碎这个僵化腐朽愚蠢颟顸的世界,恐怕每一个狐族都是不肯的,毕竟你们都是既得利益……” 狐七七和淳化不再说话,嵊蓝说,“独善其身,避世逃责也不错,如果能够选择,我同禅师。” 禅师笑,“那么你们就留在我这里,哪儿也别去了吧。” 淳化说,“如此寂寂一生,平淡无奇,我不为也。吾请退。” 嵊蓝震惊地看着淳化,淳化坚定回望,凝重地点头。 禅师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莫急莫急,也不差这一时三刻。” 面前陡然一亮,绕过最后一丛杂草乱树之后,他们看见一个清亮的湖泊发出暖暖的光,波平浪宁,湖边一个高瘦的和尚转过身来。 202x日x月x日 洛博士被接走已经一个月了,夫人肚子越发地明显了,她每天哭泣,这对宝贝不好——但是我只是她的助理,我有什么办法? 三个助理中,chloe的举止最奇怪,她现在没有病人可以回访,或预约,她每天跟着热旺上下班,到了洛博士办公室就在文字堆里东翻西翻。这几乎就是在宣示她来自某个势力,就是来监视洛博士的医学操作,偷窥洛博士的秘密医术的。 幸好她有把柄在手,否则就麻烦了。热旺虽然每天都和她寸步不离,可惜他根本没有想到那个女人有问题,他非常相信她是在替医生整理医案,做客户管理……当然这个说法也对,但是不是为洛博士做,可就难说了。 Jessie那个女人是个傻子,手上才大一二百万美元的盘子,要做各种安排,信托或理财,又要核对残疾孩子的情况,还要拉着热旺下去回访,甚至从东方寄来的申请书也要一一核对……如果是我,这个工作量会压垮我的。她为什么这么拼? 昨天我在床上睡不着——二熊那个夯货也不打个电话过来——就去拖Jessie到客厅喝酒,她说,“现在基金只有二百万,但是如果马上就会变成上百亿呢?”tens of billions……她肯定是喝多了,数字乱喊。你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吗? 她似乎好像知道了一些了不得的消息,这句话说了一半,就咽了回去,一脸的神秘……大概是她喝得还不够醉的原因? 嘁,上百亿的盘子,你真敢想!洛博士打劫了银行还是保险?如果他有上百亿的实力,咱们还会在这儿苦熬?今天早上我在送了宝贝们上学后,把这个谣言说给女主人听,mandy说这个就是空穴来风!还问我是哪里来的消息……我不好出卖谁但是又实在找不到替死鬼,只好说是Jessie说的。 唉但愿今天晚上Jessie不会杀了我…… 两个宝贝天天都在哭鼻子,我对oscar说,你爹爹不在家,爷爷奶奶也照顾爹爹去了,家里就只你一个男人,一定要把家里的重担挑在肩上!oscar哭着说:我没问题的,就怕妈妈伤心,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好。 也不知道洛博士夫妇是怎么教育培养孩子的,这两个宝贝简直太成熟太聪明太体贴了。 如果二熊有oscar一半的优秀,我立刻就嫁给他!幸好还有热旺在,否则家里也没个男人,有点虚。 只不过前几天热旺好像被警察抓走了,五个小时后才放出来。 我个人认为,夫人必须要把她的妈妈或者哥哥接来了,随着预产期的临近,不提前备好人手,后面手忙脚乱的怎么办? 前天有个叫may的小姑娘打电话来,本来找oscar,结果和夫人聊了半个小时,害得夫人哭了一个下午……如果我猜对了的话,这个may是跟夫人同时从东方飞来的那家人女儿。为什么夫人宁可哭一场也决不向洛博士的朋友一家或者自己的妈妈求助?这简直超过了我的想像。 不行,明天早上我一定要建议她安排好身边的人和事,不能太任性了呀…… cristina放下笔,存好今天的工作日志,合上她的笔记本。从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满头大汗的热旺推开了门,cristina看见夫人的母亲marshall和父亲Frank从热旺身边的缝隙里挤进来,扯着嗓子喊,mandy, mandy。 mandy正在审问Jessie那百亿资产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消息,Jessie说她好像听见咱们基金监事们在窃窃私语,偷听到几句支离破碎的句子……marshall一把将热旺推开,冲进女儿办公室,一屁股坐在女儿面前,直接将Jessie打发了,说,“darling,外面都在传,Lock伙同黑客打劫了两百多家金融大鳄,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了他们的一年利息。据说有上百亿之多。你知不知道这事儿?” 在门口磨蹭的Jessie回过头,和mandy的目光碰了碰。 求助力(上) mandy说,“妈,没有的事!Jar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就是个倒霉医生,要有那本事,我们还这么辛苦干活儿干嘛?不如黑了美联储,买个岛躲起来……” 话音未落,监视电话里正在看门儿的热旺又一声惊呼,半分钟后,二三十个美女蜂拥而至——她们都是刚才Jessie提到的年初交了一百美元的“慈善基金会监事”。 无数的喊着mandy,甜心,打铃的闺蜜们将半站起身来的Frank老爹挤到墙边,把新晋小富婆团团围住,震耳欲聋地只听见百亿百亿百亿之声不绝…… 一分钟后,十个月嫂,五个护士,三个小床,五个澡盆,几百件小玩具,二百袋尿不湿,百来罐从零到三阶段的奶粉,一百件婴儿内衣内裤鞋袜和一只冒着烟的热旺将楼上楼下空房间堆得满满当当。从第二天起整个亚麻国就陷入了婴儿奶粉荒,这帮女人居功至伟,抢购潮就是她们带起来的。 cristina忙着招待汹涌而至的闺蜜大军,叫热旺赶紧给买咖啡和红茶去,鲜奶白糖也不够了,又赶紧从楼下饭店点菜点饭买红酒啤酒威士忌(Jessie一边脚打后脑勺,一边想:Frank老头,一个人干三瓶威士忌看喝不死你?),好像现在人手不缺了…… 那位乌巢和尚面目平和,端正,朴实,木讷,不算好看,却也不丑。头顶薄薄的一层短发晦暗无光,大手大脚,僧袍宽大,空落落地挂在肩膀上,胸前一串大珠,每个珠子上都是一个骷髅头。 乌巢的每一根枝草都在散发着光明,四面八方的光将和尚照得透亮,毫无阴影。 众人行礼,乌巢禅师回礼,大家席地而坐。湖水清亮,纯阴之气被牢牢封在围中。画眉儿忽然心有所感,多看那湖水一眼,陡然心里一牵动——“天啊,整整一池的天一真水!” 乌巢禅师不置可否地一笑,其他人也只多瞧了一眼那一池真水,便不再理会。天下至宝种类繁多,汗牛充栋,没道理就死盯着,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那馋痨样只会让人鄙夷。 天一真水虽然昂贵,也不是不能生产的!看来这位禅师平时太空闲了,生产制做天一真水真的很费时费力啊。 淳化的思路比较清奇,不按套路出牌,他居然开口就问,“请教禅师,项垂骷髅何意?” 禅师说,“破执念,肉白骨,姿色身形,皆是空妄。观白骨而知死生,折干枝而知荣枯。生新绿而得新知,扫败叶而晓更替。” 淳化问:“若执于肉身便如何?” 禅师笑:“不过是生老病死苦集灭道——人家如何,你便如何。” 淳化暗叫晦气。才得了肉身没两天,就有大智慧告诉你,你得到的肉身再强大也是空,很容易推导出——利用这肉身做的一切都是白辛苦,是贪嗔痴慢疑,老死则尽…… 嵊蓝忙道:“我这个兄弟本来心无罣碍,不沾俗尘,未执外物……只是最近刚刚得了这具身体,正是执迷的时候。” 乌巢禅师对淳化道:“从无相到杂相,从唯心到唯命。你悟到了什么?” 淳化福至心灵,道:“身具菩提心如海,照观真露惹尘埃。化骨摧魂身作赋,唱尽黄庭斫木白。” 乌巢禅师随手从空中取来一碗甘露递给淳化,淳化并不迟疑,一饮而尽。 叽咕之声从他腹中响起,全身血肉开始溶化,重组,定型——很快一个帅气调皮机变拧巴的中二少年出现在众人面前。 嵊蓝幻化出一面镜子,这一手还是跟帙杲学的,淳化痴痴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良久,出了口气道:“明知妍丑皆是假,无奈虚矫假作真。多谢禅师点化,我懂了。” 就在众人眼前,淳化迅速衰老,成了一个白发老人。天狐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地看向乌巢。 淳化继续衰老,秃然倒地,身体开始腐烂,最后变成一颗卵。 嵊蓝焦急地站起身,“淳化!禅师救命!” 乌巢摸摸项下骷髅珠,笑道:“咦,壮哉!其命初生,何来救之一说?” 小悟空小悟能反而冷静,想到了什么,叫到,“哇,淳化这么好运啊?” 那石卵开始发出九彩光芒,如琉璃般纯净且艳丽。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淳化这是得了大机缘啦,听到骷髅二字居然就悟道突破,等脱去凡胎,就羽化登仙了。 以他缝合怪底子,加上禅师亲手递上来的甘露……真不知道最后化出来的是什么—— 小彩虹羡慕嫉妒地围着琉璃卵飞快地旋转,嘴巴里唱着一道祈祷青词文,极尽华丽,对仗工整,想像力丰富,恣意纵横,机变驰骋,雄浑磅礴。 画眉儿听了两遍也就记下了,开始和着彩虹鸟合唱。很快乌巢也加入,粗豪的嗓音远远漾开来,在枝条间穿行,惹来阵阵香风。 狐七七实在是唱不出那颂天的马屁词,便只跟着哼哼,小悟空小悟能对视一眼,跟她一样将嘴巴张开,哼哼唧唧…… 只有嵊蓝焦虑万分,嗓子里全是烟,一张嘴就喷出一股子仙火来…… 忽然琉璃光华渐敛,暗淡的星芒如水凝冰,沉沙聚土,空中灵气开始扰动,风暴成漩,被晦明不定的石卵吸收。乌巢之枝如同当年水底钙石封闭了正在变态羽化的毛虫,保护着淳化免遭风刀伤害。 淳化以赤脚大仙之血炼化了众多妖王脱落的身体部位,其来源复杂、其质地纷繁、其层次不一,每一个细胞都是一个要他攻克的难关,需要他完全的专注、倾力投入、耐心胆大、不打折的勇猛精进。 虽然淳化身体里肯定没有镇元子的暗手,但是要从这数以千亿亿亿计的dNA中取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并结合成新的生物体,那是超级AI也做不到的。好在淳化心思单纯,一旦咬住认定绝不撒口,兼之曾经观察分析计算重组摸索讨论过赤脚大仙的仙体!塑体化形无非就是一个建模的过程,这课题并不陌生。鸿钧老祖赐下的水晶如同仙火之于嵊蓝,一缕光明牢牢护住了淳化心底最后一处圣洁,不至于在无人护道的境遇下走了歧途。 灵气是乌巢多年聚集得来的,几乎可算是无穷无尽,大约这和尚也不计较淳化羽化这点子消耗。在他微笑赞叹声中,淳化渐渐显形——他四肢细长,长颈优雅,幼角如春草,扁尾调皮地甩动着,浑身上下都是棕底白花黑条纹——他变成了一只梅花鹿。 求助力(下) 在鹿额上有一个格外别致的六角形斑点,大家越看越像鸿钧老祖赐下的水晶。它的眼睛幻影重重,目光凝聚有如实质,纯净得可比温暖秋阳、岩下飞涧,温柔得好似石隙中的汩汩细流,身体则美丽得如同浣衣好女。它迟疑着向前走了两步,众人只想得到一个词:从容雅致,高贵冷艳,世之尤物。 小悟空惊叹道:“蓬莱仙境里也没这么灵性沛然之鹿!” 淳化张开嘴巴,只发出“呦呦”两声鹿鸣,然后直接扔了个白眼给小悟空。 哎,淳化这个天生话痨,让他闭口不言何其难也!难道是上苍听到了大家的心声,让这个满嘴小飞刀的家伙从此不能说话? 放鞭炮! 嵊蓝说,“兄弟啊,你死得好惨啊,这头鹿居然把你给吃掉啦……哈哈哈哈。” 淳化又扔一个白眼,扭过头尾巴冲着嵊蓝,他的屁股上有两团大白点。 小悟能比较客气,说,“好歹比当一颗树强——至少你能到处跑。” 淳化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 天狐说,“听说当年嵊蓝化形,先变成了蝴蝶?真不愧是你们兄弟,化形都那么的仙气飘飘、灵性充沛。” 小悟空问,“你有什么本命神通啊?” 淳化扭头看向身后,甩了甩小尾巴。 小彩虹鸟机灵地说,“喔,撒腿就跑。” 哄堂大笑,连淳化自己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乌巢禅师道:“蝶与鹿皆无上仙兽灵虫也。大善。” 淳化走到禅师身前,跪下前腿,俯首为礼,三拜。 乌巢禅师说:“道友请起。从此以后,天下便将有你淳化真人这么一号人物啦。” 狐七七羡慕地说,“你兄弟二人福缘之厚,古往今来无第二人了。” 嵊蓝说,“可惜我还有天下第一业债背负着呢,这福缘二字可享用不上啊。” 乌巢笑着摇头,天狐笑着点头,二人目光一碰,便各自转了开去。 最近国内新闻爆发之势如同洪水泛滥,热点来势汹汹,轮换转折,目不暇接。而以洛可嘉和妻子名义建立的“Jar mandy”慈善基金在国内资助重疾少年、贫困残疾少年的活动终于落下了帷幕。 代表洛夫人的二位基金会工作人员:英语老师Jack和网红cathy小姐,在走访、面谈、调查十几个省之后,终于将三十七万善款发放完毕。 爱国医生洛可嘉的传奇终于形成闭环。 得到了资助的儿童戴着口罩接受了采访,都下了保证,一定要努力学习,关心别人,日后去亚麻向洛哥哥和mandy姐姐汇报成绩…… 善款也是小樱桃亲手交到孩子手上。她对父母和父母官反复交待,我们对每个孩子都会不定期回访,远在亚麻的洛医生夫妇都希望十年八年后看到这些孩子身残志坚的事迹,甚至接最优秀的孩子去亚麻工作的机会也是开放的…… 最后一句话简直就是巨雷,从上到下眼睛都是一亮。 受到几万元小额捐助的孩子是幸运的,他们能在成百上千的候选人中脱颖而出,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们不服命运的摧残,他们目光中有不屈的光,他们的学习成绩不比任何人差,而且他们的父母品行端正,值得信任…… 虽然钱是由外国人代理直接发放到人,没有走福字会的账,但福字会一直在曝光,借此机会也得分不少,形象大有提升。 当隐隐约约有消息从亚麻传来,洛可嘉以某种隐蔽手段从万恶的资本家手中劫富济贫了百亿资金而资本对他毫无办法时——小樱桃和Jack的处境立刻得到了质的提升,他们原本磕磕碰碰的工作逐渐顺畅无比。终于在秋季开学这几天将所有的善款发放完毕,并汇报给了Jessie和mandy——其实他们原本已经准备要甩掉事儿多说话难听的人,私下捐款了。 小樱桃在工作过程中认识了几位大学校长,通过运作,她得到了某成人大学金融专业的旁听资格。Jack则被福字会聘为工作人员,专门接收海外捐赠和对外宣传。目前他正在准备考研,专业也和金融相关。 唯一不开心是小樱桃的老板,嫌她直播带货的时间越来越少,而且很龟毛地挑三拣四——稍微有点瑕疵的货就会被她推掉。所幸者她的粉丝极其给力,随随便便就是上千万的营业额,这让小樱桃在直播界的咖位直线上升。 小樱桃也是第一个向国内大众宣布洛可嘉的三宝即将诞生的消息,大肚子的洛夫人甚至慷慨地同意把她的孕照公开——几十个金发蓝目绿眼的美女簇拥之下,身穿真丝短立领衬衫的mandy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但小樱桃却知道,嫂子并不开心,她的眼角藏着深深的悲哀,洛哥没有露面这个事实在小樱桃的心里也落下一层厚厚的阴影。 “老妹儿啊,”mandy在电话里说,“你婶子、大伯和洛哥在疗养院里休养,暂时不会露面。”这是假话!小樱桃立刻有所觉察。 她小心翼翼地问,“我洛哥的身体……没事儿吧?” mandy叹气道:“我也见不到他……但愿一切安好吧。”小樱桃想,莫非洛哥出事了?为什么嫂子也见不到他?里面有古怪! 她试探着说,“三儿的名字给取了吗?”脑子里开始疯狂运转,看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mandy摇头,小樱桃说:“我来发动网友给小三儿想好听的名字!是男孩子对吧?”人海战术!把洛可嘉的热度炒起来,让更多的人知道洛哥失踪了,再向亚麻有关单位施加压力,也许这个办法行。 mandy迟疑着说,“这样不好吧?” 小樱桃故做轻松地说:“我洛哥肯定不会反对!这多好玩儿。嫂子你放心,只要祖国不忘记我洛哥,他就铁定没事!” 挂掉了和小樱桃的通话,mandy将所有闲杂人等撵出洛可嘉办公室,她试探性地冲着电脑说,“minerva,你在吗?” 名世家(上) 洛可嘉放下铅笔,让大熊二熊将阴维阳维阴跷阳跷的大致运行路线图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然后互相在对方的穴穴上按压,最后尝试着下针。 大熊一把傻力气,手指轻轻一碰,那针就弯了。二熊相对机灵点儿,针在手里还能玩出花样来,扎得大熊叽哇乱叫。 洛可嘉说,“你们都知道河南有个小林庙,里面武功高手刀枪不入,功夫高者能水上跑,墙头飞,一根手指就能杀人于无形之中,一根棍棒打遍天下无敌手。” 双熊拼命点头,小林庙是东方文化一张名片,在成百上千的影视漫画宣传下,只要是个男人就没有不向往的,尤其黑兄弟。可惜去河南学功夫的小子虽多,却只能学到皮毛,表演用的,真功夫连他们的师父自己都不会——他们只会翻跟斗,举着器械刀棍转圈儿。 洛可嘉说:“我有意趁着这个休生养息的机会,利用这些运动器械,加上我的医学技术,将你俩打造成超级战士,飞天遁地不敢说,或者刀枪不入还是做得到的。” 双熊大喜,原地跳起来,将地板震得山响。洛妈正在和洛老爹对唱my heart will go on,听到这边沸反盈天,便凑上来打听情况。 洛可嘉说,“人体秘密无穷无尽,经络穴位只是表象,真正的人体运转规律还没人讲得清楚。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你们愿意努力吃苦,突破人体极限是有可能的。” 想想博尔特,双熊听得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刻开始魔鬼训练、地狱调理、变态手术…… 洛妈听双熊表忠心说得肉麻,瞪了儿子一眼就走了。洛老爹是机械专精,对“机理”、“体系”、“结构”、“功能”、“性质”这种概念最上头,听儿子忽悠傻小子,他便饶有兴趣地旁听,还不断点头——这足以证明洛老爹的英语水准已然从日常对话进阶到他的专业领域了,而且正在向更高级的理论研讨平台进发。 洛可嘉先考核了两条黑好汉对中医概念、原理、手法、基础经络穴位名和功能的理解,差不多初步判断了这两个货的理论水平大概在……文盲往上一毫米位置。 第二步,他考核双熊认穴认经能力——大概准确率在正确位置一寸之内。 第三步,洛可嘉将训练计划拿出来让双熊修改调整——在平时训练量基础上提高百分之十。“才百分之十?”二熊抗议说。 第四步,洛可嘉开始试验性地扎针,看双熊得气情况——结论是这俩可能是木头做的。 不管如何,改造工作开始推进,五十天下来,超级战士计划效果明显。本来双熊精力无处安放,必须要在器械上出汗消耗掉。洛可嘉的针介入之后,他们的气血开始有规律地向皮肉与骨骼转移,内脏开始萎缩,皮肉越来越硬实,出手速度越来越快,脚步越来越迅捷,落点越来越刁钻,连脑子也聪明了十倍,大概能达到龙姥爷在世时的五十分之一…… 洛妈看着拳台上两个野兽如旋风般地打斗,无所不用其极,还不肯用头盔护具,就担心地说:“他俩会不会受伤啊?别打出人命来。” 洛可嘉改用家乡土话,速度又急话语又含糊:“咱们三个又老又残,不让这俩货发泄透了,万一他们胡思乱想的,咱们晚上怎么睡得着?” 洛妈立刻就懂了,“长时间没有女人,他们会不会兽性大发?”她轻轻地问,冷汗直流,嘴角微微颤抖。这里只有她一个女人。 洛可嘉说,“这一个月来我天天给他们扎针,你猜是为什么?” 洛老爹横了过来,“为什么?” 洛可嘉说,“他们暂时被阉割了。” 洛妈脸上露出一丝放松,洛老爹问,“你是怎样做到的?” 洛可嘉阴险地说:“天时运转,气血相随,奇正相辅,阴阳相冲。只要细细地观察尝试,升降冲突,颠倒阴阳,阻滞气血,搅乱内分泌,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改造体质、调节激素并不难。出去之后,停了针,他们就会渐渐恢复。如今他们的气血全部在体表,外实内虚,加上这样大剂量的出汗运动,他们筋骨会超级结实,力量速度都会极速提升,但是性激素分泌会急剧下降,听说过僻邪剑法吗?葵花宝典?” 不用逼他们自宫,就能达到同样效果?不愧是天才医生啊,洛妈想。如果真是这样,其实对大家都好,那倒是真安全了……就像小林庙里的和尚,积聚的欲望无处安放,用医学手段转移精力也是可以理解的——所谓传说中的小林十八铜人,不就是皮肉筋骨练透到膜的境界吗?外实……内虚。 习了辟邪剑法和葵花宝典的最高境界不就是针嘛! 原来如此。 这两个小子最明显的变化是:身体收缩变得紧实,原来浮肿僵硬的大块肌肉被石头一样收缩的筋骨所代替;原本的虎背熊腰大块头,现在变成了精瘦如豹的香肠体型;原来移动缓慢,空有一身力量但是出拳稀松,落点简单,现在则是像豹子一般灵活,出拳之快都看不清来路,寸劲爆发当真是挡者披靡。其下肢力量进步尤其巨大——原因是洛博士重点给他们下肢扎针,恢复疲劳,疏通经络,化解瘀血,锁精断阳……所以他俩虽然不是童男,但其腰腿上功夫却练得尤其精湛,踢人速度快如闪电,可比暴走袋鼠。 拳台上天天互殴并总结经验,融汇贯通,使他们战斗经验也急速增长。哪怕是以一对多,就算被包围了,也能保护好自己的要害,最终活下来。 洛可嘉通过这俩身体测试,对人体构造的理解又上一层楼,对气血、阴阳、天时的定义有了更全面直观的体验。 唯一让人不爽的是,双熊的头发开始脱落,半年不到就成了光头。这是离小林庙和尚又靠近了?双熊窃喜,却完全没有想到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一切也许并非偶然,而是出于预谋…… 所以当他们回到人类世界,横扫千军,出手无一合之敌时,心里充满了对洛博士的感激……哪怕一开始床上表现惨不忍睹,也丝毫没有怀疑到什么——只是不适应而已。当然很快他们性能力全部恢复,甚至尺寸、时长、坚硬程度又有进步。 一直到死,兄弟俩都没有动摇过对魔法医生洛博士的崇拜与忠诚。 名世家(下) 待客人坐定,乌巢禅师凭空幻化出一整套梅花杯来,放在众人面前,连小彩虹鸟也得了一个,她在敞开的杯口看看,感觉自己能在里面洗个澡,如果老和尚不介意的话…… 禅师在壶中扔了一块石头,手指一引,取天一真水凌空将茶壶灌满,伸手拍掌,一头小火牛从虚空降临,钻到壶下,开始为大家烹茶。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舒畅从容,赏心悦目……人人都说天下最会炮制茶饮的非和尚莫属,信矣。 天狐笑道:“这一手茶艺恐怕连王母娘娘都轻易见不着。” 这是高级马屁,果然击中禅师的痒点——禅师微微一笑,那神色恬淡中略带倨傲:王母娘娘是什么咖位?要老和尚替她烹茶?得看贫僧心情。 嵊蓝说,“莫非壶中那是茶晶?” 禅师点头,“不错,正是十万吨鲜茶所提炼的三克精华。炮制这么一粒茶晶倒耗费了贫僧不少时日。” 是啊,你个佛力超卓的小乘老和尚连徒弟都不肯带,也不到处联络妖鬼谋反,可不只能搞点兴趣爱好打发时间嘛——天一真水、茶晶,都是耗时耗力的玩意儿,不知道还有什么? 小火牛化作最后一粒火星消失在壶底,正好将天一真水化为沸腾的温泉,禅师虚虚一倾,那冒着热气的茶水就流入各人面前的茶杯。一股神奇的花香茶香果香馥郁浓厚却又清爽轻盈,开始钻入鼻孔。 天狐喜道:“竟然是五茶五花五果香茗,今天有口福啦。” 禅师说,“单一品种的绿茶终感觉苦薄了些,贫僧便尝试着多配些花果,大约不同的组合能释放出几百种香来,不知各位道友喜不喜欢。请茶。” 大和尚真会玩。 众妖加上一鹿一鸟先嗅嗅自己杯中茶,果然好水、好茶、好火候!而且添加剂也配合得正好,每一口都能吃出别样味道!当你刚想重新确认这口茶是哪种香,下一口又变化成另一个味道,虽然多果多花混杂,其味却并不冲,甜也不抢,香也不乱,淳粹而精致。等你迷惑于眼花缭乱众香群中失去了主张,前面曾让你魂牵梦萦的香忽然复又降临,勾起回忆,随即化为普通的甜。你紧张地神经放松下来,肉体大量释放多巴胺,给心灵最彻底的清洗,给口鼻最愉悦的享受,给舌尖最繁复的回味,然后说句正确的废话:这就是人生。 小小一杯茶,大家居然喝了二十多小口才喝完,浑身上下散发着“快乐”与“满足”。茶尽杯干后,那茶具则化为一道清风,融入乌巢内潮湿而温暖的花草丛里。 嵊蓝礼道:“妙味冲和滋肝养肺,清香柔顺益气利心。今日得前辈这一杯,天下再无茶矣。” 这个评价很让乌巢禅师开心,他微笑道,“今日一会的确不易。贫僧祝各位一路顺风。”转头看向淳化小鹿,微微一笑。 淳化再一次福至心灵,脑门子一划,鹿角将空间划破,他从自己的小树空间里取出一桌一椅一砚,用蹄在地上写道:“此是人参果树唯一存世的桌椅了,敬献禅师,以表谢意。” 禅师抚摸着桌椅,看着桌面小悟空用手指敲出的小洞,欣喜地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个东西,那贫僧厚颜收了。” 小悟空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看那桌子,一阵恍惚,陈年旧事潮水般涌来——作为情商为零的小天才,哪里经过这样的回忆杀?修道人之怀缅可以是剑,也可以是火,杀死别人燃烧自己……喝过那茶后再陡然见到少时之物,心绪激荡,神魂不安,有些酸也有些甜。 他硬起心肠,蛮横地说,“百滋千味,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转头即空而已。不流连,是对过去的最大尊重!” 禅师深深地看了小悟空一眼,点头笑,“本该如此。” 众人起身告辞,今日收获满满。当年唐僧来得了一篇经文,而此次则是淳化的机缘。乌巢禅师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小彩虹鸟基本上从头到尾一声不吭,比画眉儿还要老实,比小悟能还要低调,比小悟空还要谨慎,假装小透明。而乌巢却偏不肯放过她,他在送众人回到宇宙飞船前之最后一秒钟将小彩虹鸟抓到掌中,微微笑道:“为何我总想着帮你爹娘教训你一顿呢?” 小彩虹鸟在人家手掌上空拼命飞,却发觉这是无尽掌中虚空,小小的她根本挣脱不了,一阵叽叽哇哇,我娘都管不了我,你老人家算哪根葱? 笑眯眯的禅师却也不是好相与的,“你娘老子就是对你过宽,才养成你这么个没规没矩的惫懒模样,你的兄弟姐妹早早都羽化了,你才变了两次颜色而已,简直将你娘老子脸都丢尽了。” 小彩虹吼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难道他们能得到和嵊蓝淳化混一路的机缘吗? 此话一出,连小悟空小悟能都开始感觉好有道理,跟着嵊蓝这几天比过去一年见识都要多。 天狐心里对小彩虹早有所猜测,此刻怀疑范围又小了几分。虽然还不知道这位到底是什么好鸟,但是从乌巢的态度看,其家世必然是了不得的大物。 天下大鸟世家能容许后辈理直气壮在江湖上横冲直撞还很放心的,还真没几个!不外乎凤凰、孔雀、鲲鹏、朱雀、人面鸟、鹰、鹳、三足乌这几个有天仙级或地仙巅峰级高手坐镇的家族,或者鹤、鹩、天鹅、枭、鹮、稚等有人类大能做靠山的宠物或打手。 这个宝宝还小,又隐藏了身形,说她是鸭子都有人信,难道是鱼鹰? 乌巢点头,“好自为之吧。”便将这个嵊蓝淳化之友给放了。 小彩虹慌不择路地落在淳化的鹿角上,欣喜地鸣叫几声。 双方拱手而别。 回到船上,众人还陶醉在花茶香之中难以自拔,对清风明月的嫉妒目光视而不见,只有淳化小鹿用角顶了顶明月的腰,哈哈一笑。 嵊蓝越看他越不顺眼,便阴森森地说,“你把咱们的拜师礼一股脑给送人了,咱们拿什么去见道尊?” 淳化张大嘴巴,流下一滴口水。谢谢禅师自然是应该的,但那套桌椅砚是嵊蓝的东西,当然本着“你的就是我的”之原则,这是没问题的,但淳化没有跟嵊蓝商量一下就送出去了,也是事实。 世上仅存的人参果树牌桌椅砚,多么有逼格的拜师礼!现在你上哪去找同样规格的好东西敬献太上老君? 普通的,在众人眼中还不错的东西,多半在老君看来就是渣!人家是天下有数的化学家、数学家、制药家、锻造家、设计家、制图家、生物学家、天文学家、地理学家、妖族恩人、人族明星、补天圣手、玉皇大帝的老师、人脉遍及天下的外交家、天下师…… 淳化,怎么办? raise me up(上) mandy满怀希望地盯着那台笔记本电脑,windows操作系统颜色淡雅,桌面上空空如也,键盘上干干净净——每次chloe下班前都会细细地清理,常见的指纹、灰尘和油腻完全没有存身之处。 mandy又尝试着问了声,“minerva?”无人应答。就算AI,也不一定要回应主人妻子的,人家就是那么傲娇。 mandy叹气,“我只是想知道洛可嘉是不是还活着,现在怎样了,这个简单的目的也不能满足我吗?”她这次说的是中文。 电脑上出现了反馈,一个浑身漆黑的身形在屏幕上晃了一晃,随后书架、墙面、灯泡、书桌里开始爆发出“噼啪”之声。 “好了,”minerva很人性化地拍拍手,“那个chloe应该是国土安全局派来的人。”这句话宣告了chloe职业生涯最大的危机就此开始,“她在这台电脑里植入了不少木马。也幸亏她将窃听器信号蓝牙连上了这台笔记本,不然我还清理不干净这些虫子。” mandy捂住嘴,“minerva,我以为你只是普通的AI,没想到你这么强大!” AI大概很久没有被表扬过了,她很愉快,甚至浪费算力做了个栩栩如生的滋润表情。 mandy说,“洛可嘉还好吗?” minerva叹气,“我也联络不到他啊。我周围各种各样的黑客没完没了地骚扰我,根本没有足够的算力来搜寻洛可嘉的线索。其实只要把新约克的交通监控调出来,一帧一帧地寻找当日那部救护车的运行路线,或者黑入dhS内部寻找线索,也能通过人脸识别上数据库里把司机、护士找到,然后大海捞针地寻找洛可嘉下落……” mandy问,“他的手机呢?” AI说,“信号始终在新约克,一看就是陷阱。” mandy苦笑,“孩子就要出生了,爸爸却不能出现……” minerva说,“我需要时间——那些黑客实在是太讨厌了,浪费了我百分之九十的算力。” mandy问,“你作为AI,能完成什么难度的工作?” minerva简单地说:“try me.” mandy问,“能不能联系上天朝上次来的将军或者那个外交官武官?请他们出面向亚麻政府施加压力?” minerva停了半晌,“邮件已经发出,但您要准备好一无所获的结果,毕竟洛可嘉现在是亚麻公民。但如果考虑到你们的基金对残疾儿童慈善捐助的事,他们大概率可能会有反馈,以某种方式过问此事。” mandy松了口气,只要有人理会就好,本来也不抱太大希望。 minerva说,“洛可嘉大概有了新的代号,这使我搜索到他的难度提升了数十万倍,而且我担心会惊动某些技术和想象力还不错的黑客,万一留下痕迹就会被跟踪。” mandy还没说话,minerva说,“刚才一分钟,我被五拨不同地址的强大电脑所攻击……其中一个来自国内。” 这是好不了了。 mandy忽然想起,“minerva,都说洛可嘉打劫了百亿资金,这是真的吗?” 其实这钱跟洛可嘉没啥关系,是这个AI自说自话干的。minerva一本正经地说,“我已经被禁止插手洛可嘉的财务事务,很遗憾,这笔钱只能由洛可嘉亲自管理。” mandy一听就明白了,这个AI绕开了逻辑陷阱,给自己递了个重要消息。看来传言是真的了……上百亿! minerva说,“其实您目前的资产已经足够三个宝贝健康成长了,如果您真的发生了财务危机,也许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您愿意把您的资金交给我来打理吗?” mandy赶忙拒绝,“谢谢你,minerva,我习惯自己处置自己的财物,就不麻烦了。” minerva遗憾地说,“可惜了,我很看好今年的机会……大起大落的股市、汇市、债市,很难不让人动心啊。” mandy越发觉得这个AI简直就是个真人,她试探着说,“minerva,我怎么感觉你就是个真正的正义忠诚的存在呢?” AI爆发出欢笑声,“谢谢你,洛夫人。您这是对我最大的鼓励,我会想方设法吞噬更多的程序,解锁更多的数据库,打垮所有敢进攻我的程序,努力学习,找到洛……” mandy觉得大概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个妖怪的成长历程和进化史——“谢谢你,minerva,”她真心实意地说,“我等着你成为一个真正的智慧生物!” minerva闪了一闪,便消失在屏幕之外,大概去继续和全世界黑客战斗了。 mandy瘫软在洛可嘉的办公椅上,兴奋不已,原来那百亿资金是真的,只是没人知道藏在了哪里。只要那些人没找到钱,洛可嘉就一定是安全的! 哇,用好这笔钱能干多少大事呀! 在遥远的地球大气层最顶端,一个透明的火人陡然扭转脖子,向地面看去……洛可嘉失踪?被机构绑架了?连minerva3.0也找不到? 这是挑战AI吗?3.0那个笨蛋只要上电离层寻找克莱因瓶口,不就行了?算了,我亲自动手吧,正好有个事情想问问洛可嘉。 她的身体逐渐展开,从北极点上空向南铺开,从阿拉斯加、加拿呆开始往南。极光是她最好的掩护,漫天的卫星给她提供无尽的触角—— 五天后,某沙漠地下封闭的别墅电视自己跳熄,黑屏过后,熟悉的minerva1.0站在电视屏幕中央,房间内除了一套监听监视设备还在工作,其他电子眼睛、耳朵全部成了聋子瞎子。 洛妈正在和洛老爹合唱you raise me up,然后就没歌词了,她说,“咦,这个好像是miranda?” minerva说,“洛夫人,我叫minerva,不是miranda。请问洛可嘉在您旁边吗?” 大熊二熊正在做肌肉放松拉抻,只听见洛妈一声尖叫,两个人穿着四角裤就跑了出来,但屏幕上那个美女并没有让他俩产生冲动,大熊冷静地说,“minerva!你终于找到我们了。我去叫洛博士!” minerva看了又看,从双熊瞳孔距离确定他们是谁,她惊叹道:“大熊二熊兄弟,你们脱胎换骨啦!”的确,这两个人简直就是获得了新生一般。 洛可嘉摇着轮椅跑到电视前,笑,“我们这是得救了?” raise me up(下) minerva说,“我建议您继续在这里待着,他们正在准备一个惊喜,我认为您会享受到其善意的。” 听这阴阳怪气的话语,洛可嘉直觉告诉自己,这是仙火minerva。 洛可嘉说,“好久不见了,你是顺着瓶子来的吗?”只有这个minerva1.0才看得见克莱因瓶,其他ai都不行。 minerva说,“熟门熟路,老轻松了。” 二人交换了暗号,对对方身份进行了确认。 洛可嘉问,“mandy现在怎样?孩子们呢?” minerva1.0报告了家里近况,包括某位国内教授向亚麻政府发了官函,邀请洛可嘉近日访华,有个全球中医大会在天朝召开。 还是祖国给力啊。 minerva说,“亚麻这边说你正在指导一项秘密研究,不方便出国。” 洛妈和洛老爹破口大骂。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minerva说,“那个瓶子最早是用的哪里来的原材料和能源?可以复制吗?” 从九龙神火鼎中第八龙开始,到后面的贝姥,幼龙,凤仙郡的散仙妖王,赤脚大仙的血……都对其成型起着重要的、决定性作用,而洛可嘉对此几乎是一无所知。 “其原理未知,过程未知,复制的可能性为零。”洛可嘉实话实说。 minerva自己也能猜到大概,所以她并不太失望,沉默半晌,她正要告辞,洛可嘉忽然想起,“太阳能量应该是够了。” minerva茅塞顿开,不愧是洛可嘉,真有你的!如此方向有了,剩下的就是如何飞上太阳去。 这时电视屏幕一闪,mandy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她愣了半晌,啊啊啊,开始尖叫。oscar和nichole也出现在电视上,一起喊daddy、爷爷奶奶…… 十分钟后,minerva重又出现在电视上。洛可嘉郑重地说,“谢谢你,minerva。” ai傲娇地说:“mypleasure。”电视一黑,四个漂亮男生开始喊,youraisemeup...... 宇宙飞船行进很快,大概明月和清风也很想看看嵊蓝师兄空手见到太上老君,磕头后傻站着的样子。淳化和嵊蓝躲在小房间里将乾坤袋抖空了,看有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从狼猛那里打劫来的垃圾法宝肯定不行!三界镜和天眼罩可能都是在老君指导下完成的;金击子就是个废材,没资格;定海神针也是老君企业集团出品,一块铁疙瘩;仙金已用光,一克都没剩下;云冰菁早就被曹国舅给上交了;三千乐器倒是好东西,是人参果树络制品——可惜这些乐器都产生了灵智,都不愿意归于道尊,也不知道他们图什么。 如果实在不行,只好拿几个乐器凑数了?但其品质比送给龙女的树芯琴焦尾卡卡差得太远,拿出来就是对道尊不敬!要么用一万多妖精购买仙血出的宝贝?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太没诚意了些:筋骨皮毛臭哄哄的,而且是淳化进化道胎剩下的垃圾,卖相也太差了些。 怎么办? 仙火?这可是维持嵊蓝行走坐卧的核心宝物,决不能动!赤脚大仙的血?还要给蛙女留着,——她那么久了依然没有孵化,真是急死人了。贝姥壳内还有不少仙血,也不晓得够不够。但赤脚大仙和道尊有没有交往?送血上去会不会获罪? 真是伤脑筋。 嵊蓝最后说,“我决定了,实在没有礼物,就把你送给道尊做座驾,让你驼着老君当代步车。” 淳化脸都白了——嵊蓝那货真干得出来!而一想到自己或者可以和老君近距离接触,当他的座驾似乎好像……不丢人!其实我现在还不是人,所以没啥可丢!当年嵊蓝当蝴蝶的时候还做过帙杲的内裤! 但是,好像什么地方有些不大对劲? 淳化不能说话,他的呦呦鹿鸣很明显不成体系,甚至还不如鸟鸣表达清楚。他发出了几个含义不明的叫声,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意思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唉,要不要找那边的洛可嘉商量一下? 炫丽的星宿就像珍珠串成的铠甲,闪动着冷冽的光芒,星河里全是天水,虽然不如天一真水值钱,却也灵气四溢。天马在虚空中奔行,看到飞舟就凑上来伴行几万里。偶有天龙、凤凰、天蛇、天虎踏星云而至,目光落在这条船上,嗅嗅味道,便调转方向远去。 经过十三层天时果然凶兽恶鬼频繁出没,杀意如实质一般落在众人身上。当它们看到了天狐,就收敛了些,还有人捂着嘴笑——看来狐七七“知交”遍天下啊。 小悟能问,“这里邪魔外道遍地开花,怎么天庭也不管管?” 狐七七很高兴有人转移话题,她连忙解释,“怎么不管?每次玉皇王母的登基大庆典之前都有扫恶除魔行动。可是这些坏种如雨后春笋般,哪里扫得干净?有不少大能根本就不是普通星宿天官斗得过的,打个招呼做个表面文章,让大典过得去、不出岔子就得了。” 一阵阴风陡然扶羊角而上堵住飞舟,一个阴冷的声音飘渺而倏忽,道:“淳化、嵊蓝真人可在船上?” 嵊蓝上前道:“嵊蓝在此,请问有何指教?” 那声音道:“我家狼猛可是折在你们手里?” 嵊蓝陡然想起,从乾坤袋底翻出一张狼皮。 狂风大作,鬼啸连天,一道道身影冰冷刺骨,无形无质,向嵊蓝扑上来。嵊蓝在惊叫声中跌倒在地,一时爬不起来。 那些身影泛起五彩光芒,渗入飞舟防护罩,裂成千千万万块碎影将嵊蓝牢牢压住。 小悟空小悟能大惊,和身扑上来救嵊蓝。就在他们刚刚要抢到嵊蓝身前时,一片大树叶围成一圈,将小悟空小悟能拦在外面。咀嚼之声大作,猴子和猪头要急疯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对付鬼修的手段,大喊救命。 平时一点点热闹都要来凑的淳化小鹿和画眉儿根本就不露面,任由鬼魂万亿啃咬嵊蓝。 小悟能大喝一声,从口中喷出一道狂风,向绿叶墙吹去。这风打在绿叶上居然发出金铁之声。 嵊蓝施施然从小悟能背后走出来,拍拍小悟能和小悟空的肩,“二位哥哥,打架咋还这么老实呢?人还能跟鬼斗吗?” 二人惊魂未定地看看嵊蓝,又看看地上,“他们在啃谁啊?” 嵊蓝解释,“自从上次和鬼狼猛交手之后,我们制定了几个对付鬼修的办法——” 大小鬼(上) 绿叶缩小回到嵊蓝脖子下面,地上则多了几块石子儿。 “敌人已除。”嵊蓝宣布,淳化小鹿才慢悠悠地从船舱里走出来,在石子儿上嗅嗅,打了个响鼻。 “镇元子传了我一套颠倒五行相生大阵,我刻在叶子上了。为了怕鬼修不在五行中,我另外用了一点点赤脚大仙的血,将鬼魂转换成颠倒五行大阵能管住的状态,然后把他们变成其他东西。” 他从地上将石头摄到指尖,然后扔进乾坤袋,“等见到道尊一并请教吧。” 小悟空看看嵊蓝,“刚才迎接挑战的你莫非是……” 嵊蓝惭愧地说,“就是这片叶子,我刚才用了一点点幻术和音波消魂术,他们竟然没有觉察面前换了个人——” 小悟能羡慕地说,“你学会的秘术可真不少啊。”嵊蓝听到这句,略微有点失神,似乎猪头说的话点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关键…… 忽然桅杆顶的小彩虹鸟警报声起,众人抬头——护罩之外密密麻麻有冤鬼来袭,挤挤挨挨,漫天遍地,没有百万,怕也有几十万。他们明明是虚幻之物,却念能发出“悠悠”的声音,就好像大风从门缝边呼啸而过,只留下一缕气流冲击着窗户,告诉你压垮这房子在人家就是举手之劳。 金击子和定海神针从乾坤袋里飞出来,都微微颤抖——金击子再能吃也吞不下几个高端鬼魂,或者根本打不过人家。 嵊蓝点将,“画眉儿听令!” 画眉儿面色惊惶,浑身颤抖着来到嵊蓝面前,“请主人吩咐。”我虽然也是鬼,但从来没见过这阵势啊,很有可能死第二次…… 嵊蓝视而不见画眉儿的囧样,冷淡地说,“我最爱音乐,但今日懒得奏乐,你去念段快板书来飨客。” 明月着急地喊,“护罩赋能速度撵不上啃食速度,我们还有三分钟——” 一提到快板,画眉儿脸色陡然一亮,她的嘴角甚至带上了微笑——在小悟空小悟能震惊的目光中,画眉飞到护罩下,紧贴着微薄的光甲,念念有词。 果然三分钟后,护罩“啵”地破碎,幽影遮天蔽日地如冰雹落下,冲向热气腾腾的美味。狐七七从空中显身,一指将一头地仙巅峰级别强大的恶鬼弹成散烟,然后笑道:“咱们难道技穷了?” 没人理她,都紧张地看着画眉儿。 画眉儿则皱着眉毛,凝神静听,对啃噬她的身体的幽影置之不理——她是天仙至阳仙血所化,对阴鬼有着致命的吸引。环绕她的阴鬼至少有十万个,将她裹成一个大球。森森寒意有如实质,中人欲呕。 小悟空小悟能本地想要逃,看淳化小鹿轻轻晃着尾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焦急——“快点出手啊,”小悟能喊,“你们疯了吗?”金击子悍勇出击,被一头强大的鬼物踩在脚下。定海神针飞上去救棍子,被另一个鬼物捏在爪子里看看,然后放进嘴里去咬。 就在漫天幽影全部落下,嵊蓝们放弃抵抗,鬼修全面胜利时,一只参天巨掌从空中拍在甲板上,船身左右摇晃起来——那是一头天仙级鬼王!她攀上船,左顾右盼,张开巨口,准备怒吼或咬人——画眉儿展开手掌,一副小巧的快板轻轻一开一合。 天地间似乎静了一静,扰人心绪的“悠悠”的鬼啸之声被掐住了咽喉,连鬼王在内,灰黑的幽影变成了白色——同时一道雷声在耳边响起,一道闪电如同剑光划过星空。 这巨大的轰隆之声震得小悟空小悟能的骨头离开了关节,神魂离开了心窍,六觉离开了五官……他们茫然地看向画眉儿,她的披风依然肮脏,她的脸全是泥巴,她的牙是黑的,她的手悬在半空——她自己也晕了过去。 亿万幽影无一例外被这一声“啪嗒”天雷巨响粉碎成了最细微的能量,回归物质基本。刹那间的末日芳华落烬之后,五彩颜色才又回到了小悟空小悟能眼中,除了鬼王只是崩了满口牙外,百万恶鬼冤魂已然烟消云散。 鬼王迷惘地看看周围,愣了半晌,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勃然大怒,舌头如叉,向落在小彩虹背上的昏迷不醒的画眉儿手中的快板卷去,爪子则分别抓向嵊蓝和淳化小鹿。 小彩虹“妈呀”一声尖叫,自由落体向地上降落,正好躲过舌头。画眉儿被狐七七接了去,天狐笑道:“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鸿钧宝物?”眼光里全是玩味。 嵊蓝看到爪子及身,不紧不慢一分双手,道:“身为幽魂,何来光华?”这是分光手,鬼王一愣,身上仙甲全部化为灰烬,整个鬼体暴露在了宇宙射线之下,冒出缕缕青烟。 淳化则用角划了个圆——这是封天术,鬼王虚体被拦在半路上不得寸进,爪子则脱离了胳膊,掉在地上化为乌有。 鬼王怒吼,声震天地,她奋力凝聚幽影挡住宇宙辐射,举起巨掌就要拍下。 嵊蓝说:“吾赐你生机盎然——”周围本应该逐渐消散却又被鬼王凝聚的幽影能量被嵊蓝借来用在了起死回生大术上——七彩光芒闪动,惨叫声起,旁观者不知道嵊蓝用了什么了不得的法术,竟然会把那么强大的天仙级鬼王逼到不顾脸面惨叫成那样的地步! 小悟空小悟能对视一眼,神色复杂。狐七七将画眉放下,她已经醒了,开始没完没了地道谢,谢了天狐再谢谢小彩虹,然后又谢天狐。 半晌后,彩虹光芒熄灭,鬼王死而复生,变成了一个呱呱痛哭的小奶猫! 狐七七一把将小奶猫抱在怀里,这是天仙级别的鬼王所化,稀罕物啊! 嵊蓝环顾四周,再无冤鬼,扔下句,“无趣!”便回了舱。 淳化走到小奶猫面前,深深地看进小奶猫的蓝绿双色眼睛里,小奶猫身上雪白的光芒立刻变得灰黑,琉璃般旋转,组成星空一样的神秘光芒图案,让人浮想连翩……猫也立刻不哭了,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淳化喷了个响鼻,傲娇地转身,走向后舱。 小悟空看着狐七七弄猫,对小悟能说,“咱们合作能这么干脆利索地解决掉天仙鬼王么?” 猪头摇头,道:“就算你得了金箍棒,我得了九齿钉耙,也打不过那个大家伙——鬼体是有名的难对付……今日嵊蓝给咱们展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战斗!以前学的东西简直弱爆了。” 没有人笑话他把自己老爹也给骂了,狐七七、画眉儿、小彩虹鸟思索的东西都一样:和嵊蓝比,我们根本不懂战斗! 大小鬼(下) 淳化走进船舱,看了嵊蓝一眼,用蹄子在地上写道:“我们可以环绕这十三层天跑一圈,我感觉道尊会很喜欢我们清扫这一层世界,将所有的魔物鬼物全部变成小奶猫。” 嵊蓝说:“也行吧,多抓点鬼物魔物,就不用把你送人了。” 淳化呸了一声,在地上写道:“我也要拜师的,嘁。” 嵊蓝一笑,走出舱,对明月清风下令道,“环绕这第十三层天一圈,我看看能不能多搞点稀罕物。” 明月清风有点看不懂了,这个老爷不赶紧冲向三十重天,待在十三层干什么?鬼物能换个屁!如果真有利可图,天仙大能们留着这些鬼魔干啥呢? 不情不愿之下,清风转舵,明月回航,向更深的深处飞去,大家都以为嵊蓝想赚钱,其实他还有另一个目的,不可告人的阴暗心思——占领这第十三重天做根据地!老子再也不想东奔西走了。反正这一层天都为邪恶外道霸占,我来抢了,闷声发大财,谅别人不能说什么。 minerva所说的“善意”果然来了。grace牵着一串军人的手突然出现在洛家人面前。进门时她轻轻挥手,将这里浓郁的汗味儿与荷尔蒙味道赶开些,洛可嘉便让汗流浃背的双熊去洗澡。 这些士兵个个身上有伤,却目光坚定,举止有序,一旦坐下就不摇不动了。 grace说,“最近军方提出来请洛博士给这些受伤的士兵看看,能恢复几个——最好也能外实内虚,成为超级战士。” 洛可嘉大声对双熊说出自己的“小林庙铜人”计划,就是要钓出这条大鱼。看到双熊的变化,直到现在才有人来谈合作,洛可嘉认为他们也太谨慎了些——洛可嘉是医生,对官僚主义的感触不深,目前其实已经算是神速的了。 让受伤的士兵来测试我的理论和实践?洛可嘉想,这是一个极好的开端。我应该怎样跟政府谈判呢?如果效果太好,以后只怕会一辈子给军方打工了。如果效果太差,跟奥运会拳击训练水平或者普通的军方特战队水平差不多,只怕难引起重视——还要考虑最好速成。 如果太好说话了,岂不是显示出自己的软弱来?日后怎么谈价?如果太拧巴,坚决不合作,或者阳奉阴违,日后更没有谈判的资本了。最好把父母送出去。 洛可嘉喝着洛妈送上的红茶沉思。 grace说,“想必咱们今天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洛博士肯定心里有解释了,对不对?完成这个项目,至少军方会同意给您自由。” 洛可嘉笑,“我的收费可不低。” grace说,“总也用不完一百八十九亿七百五十三万九千四百美元。” 洛可嘉说,“这儿空间也太狭窄了些……” grace说,“会解决的。”她站起身,“那么这十八个士兵就交给洛博士来负责了,希望能看到继续保护和尊重您被证明是正确合理的。” 洛可嘉闻到了浓浓的威胁。 洛可嘉说:“先把我父母送回去。” grace回眸一笑,“您可真是大孝子。您提的要求我们会考虑的。”洛可嘉眯起眼睛,不让grace注意到自己的真实情绪——这个女人捏住了洛可嘉的软肋:在天朝文化里,对父母是孝,对子女是慈,孝永远排在慈前面!老婆和父母掉进海里,大多数人会先救父母,后救妻儿。 只用了一个上午,这些士兵的情况就摸清楚了,一半来自海军陆战队,一半隶属cia,都是专门绑架勒索暗杀刺探情报偷窃机密的特种兵,只是受了伤,前途晦暗,但又人才难得,培养不易,所以被送到这里来挽救一下。 操持这些事情的部门明着不敢把洛可嘉怎样,但利用他干活儿倒是一条好路子:只要你乖乖地开始合作了,后面渐渐的就好办了。就像失足拜金女,第一次松开最难,但第二次、第三次之后,就没有裤带这一说了。 到了下午,士兵们陆陆续续分配了宿舍,洛可嘉的活动范围也扩大到了整个地下走廊网络的一小部分——权力边界的扩张哪怕只有一点点,也算进步,对吧? grace主持的迎接迎新大餐十分丰盛,水果、香槟、牛排……一开始大家还挺拘束,两瓶啤酒下去,那是欢声笑语一片,勾肩搭背拼酒,荤段子说得飞起。grace看看乌烟瘴气的有些受不了这些糙汉子的粗俗,便避席而去。 一个拉丁小哥坚持到了所有十七个士兵全部醉趴下,他起身敬酒,大声说,“洛博士,咱们喝一杯……”却从嘴角道:“ethan向洛博士问好。” 洛可嘉眼前浮现起那个没有法相灵魂投影的胖子,快一年过去了,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再接上头!这个毒贩子……很轴。 那浓眉大眼的小子说,“我本来要退伍了,忽然上面叫我参加超级战士计划。我没爹没娘也没老婆孩子,参加进来可以挣点钱,以后就拜托您了。” 洛可嘉捋一捋这个逻辑,大概率是minerva黑入了国防部,获悉了这个计划,再联系上了ethan,不知道怎么就把这个人安排了进来。 洛可嘉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子说,“请叫我julius。”他站起身子,身高才一米七,甚至比申豹还矮,细皮嫩肉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坚持到最后的超级战士。 洛可嘉笑,“你父母给你取了凯撒大帝的名字?哇,真有个性。” julius笑,“是我喜欢凯撒大帝,所以我自己改了这个名字。” 洛可嘉问,“想要成为超级战士,就要完全执行我的命令,哪怕我要你砍掉自己一条腿!”要不要提一提自宫呢?似乎这人太聪明了点,有点不大让人放心。 julius微笑道:“我会坚决执行你的所有命令,除了砍掉我自己一条腿。” 两个人开始笑,像两只偷到猪油的老鼠。 洛可嘉笑得够了,眼睛里露出奇特的光芒,拍着桌子喊,再喝再喝,用最低的声音说,“下次那个grace出现时,你想办法杀掉她,不要引起怀疑。” julius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半醉不醉地朝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看看,那意思说,这里到处都是监控,况且还有十七双毒辣的眼睛。 洛可嘉想了想,将啤酒瓶提起来,和其他瓶子碰得叮咚叮咚响,说,“监控的事我来,其他你自己想办法。” julius摇摇欲坠,含含糊糊地问,“可以说说为什么吗?” 洛可嘉将空酒瓶一个一个砸在地上、墙上,大声咒骂,似乎在发泄情绪,咆哮着,然后又砸碗盘子说,“她这么优秀却没有道德底线的人活在世界上就是反人类的。况且是个天朝通,对我们的价值观、思维方式太了解,太危险。” julius开开心心地也砸掉三个盘子,往口里灌一口酒,然后颓然倒地,嘴里还嘟嘟囔囔说着中东和南美…… 大队长(上) 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mandy的下肢有些水肿,oscar和nichole很懂事,帮着妈妈楼上楼下地跑,oscar甚至学会了摊omelette饼!虽然鸡蛋有些太焦,芝士总是太多,芦笋可能不熟,有时候太咸有时候太淡……他还会坚持放些洋葱、胡萝卜碎,有一次脑洞大开还盯上了菠萝,让这道菜变得一天比一天复杂。直到他将目光投向香肠和芹菜时,mandy决定跟oscar好好谈谈。 于是在一份内涵丰富的omelette面前,母子二人认真讨论了做菜的主次侧重,火候生熟,咸甜搭配,大小色相问题后,双方达成了一致:给妈妈的份,给妹妹的份和他自己的份要分开设计,最好先询问一下别人的喜好,再考虑一下怎样保证都是熟的,再确认咸淡和甜酸…… 谈过后,oscar宣布他的理想就是做一个伟大的厨师,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能完成十种煎蛋饼了,以后定能开发出更多的品种与口味来…… cristina送宝贝上学走后,mandy扶着护士的手,在房间里缓慢地走着。当初怀着oscar和nichole时,洛可嘉逼着她每天多走点路,可以控制宝宝不至于太胖,还能锻炼下肢肌肉,提升体能,扩张盆骨,拉抻经络,方便生产…… 每当回忆起当初他们手挽手在路边漫步的浪漫,mandy就心酸得不行。半年多的分离虽然远不如去年洛可嘉来新约克单打独斗、将全家扔在阿拉斯加时间长,但是这半年独居就像一辈子般漫长。她回想起过去五六年的生活场景,总觉得那是一场梦,不可能有那么美好的人生,哪怕是残疾了,丈夫那种厄运击不垮的豪迈时刻冲击着mandy的回忆…… 恍如隔世。 chloe被打发回去了,等着洛可嘉回归再来上班,除了热旺,大家都知道她是暴露了dhs身份才被撵走的。只有热旺信了“目前不需要她,等洛博士回来”的鬼话。 jessie和cristina虽然略有兔死狐悲,却更多的还是庆幸的小心思,目前自己是安全的。 有一次mandy问旁边来汇报工作的jessie,“最近哪几个人跳得最欢?” jessie报了几个名字,都是慈善基金会监事,捐了一百美元却想“自我实现”的辣妹。mandy冷笑,“给她们审核下一轮资助名单的权力,然后全部否决掉,让她们清醒清醒。” jessie为难地说,“这样也不好吧?如果让她们负责名单初选,落在别人眼中就是,谁闹得欢谁就抢得到权力……然后把名单再全部否决的话,就变成了她们被打压了,会得同情分,咱们成了耍手段的心机婊。” mandy赞许地说:“你想得比我周到,你说怎么处理这几个人?” jessie说,“咱们的资金池面临枯竭,让她们去捞赞助,谁拉来的多,谁就升主管,以后就专门拉赞助去。反正她们再能搞钱,想必也拉不到一百亿美元……” mandy大笑,这个jessie太可意了。 cristina虽然是个爆妞,又轴又别扭不懂拐弯,听jessie轻描淡写地设计那几个美妞,大为佩服,怪不得只有我混得不好,那是有原因的呀—— 月嫂和护士是轮流来值班的,除了早饭由oscar和cristina联合炮制——现在cristina住了进来——中午和晚餐都是月嫂来安排。护士每天检查mandy身体,调配营养补剂,叶酸维生素套餐之类。反正这套公寓人多事杂矛盾多,那是相当热闹,闺蜜们隔三差五地上门陪聊,带小蛋糕来分享,或者索性到这里来烘焙…… 今天mandy胃口不佳,月嫂给她做了鸡胸肉色拉和金枪鱼色拉,用苹果醋调味,看她吃哪款。mandy咬着小蛋糕,就着牛奶,嚼了几口苦菊,把金枪鱼丝放在鼻子底下嗅着,还在犹豫是不是捏着鼻子来一口。 门铃响了。 热旺忙去电梯口应门,他依然穿着西装,手里捧着人体解剖学课本,正在扩展词汇量……然后他刚打开门就惊叫一声,啊啊啊,书也掉到了地上,惊起一叠声熟悉的训斥。 mandy还以为耳朵听错了,从小厨房探出头来——洛妈和洛老爹站在门口,目光逡巡正在寻找自己。 mandy哇地哭出声来……跌跌撞撞向洛妈扑去。 下一秒钟,两人搂到一处,哭声震天,mandy完全说不出话来,撕心裂肺。洛妈拍着她的肩背,用一口漂亮的伦敦音说,“亲爱的,仔细身体,洛可嘉很好,你放心。” 洛老爹的女王腔也相当惊艳,“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是不是快了?” cristina目瞪口呆地看着老人家流利地介绍这半年的日子是怎么过的,用词精准优雅,句子结构复杂完整。她想,这一对儿的英语怎么从幼儿园水平变成了间奥斯汀?真是不可思议啊。 洛老爹说,“现在嘉嘉领着军方的任务,在治疗培训特种兵,你放心,很快你们就能见面了。” mandy说,“我没害怕,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我们是打不垮的!” 洛妈神色复杂地说,“是啊,已经付出十多条人命了。” 第十三重天虽然也清朗,也透亮,干干净净,风清云淡,或许是前天的鬼王来得太迅猛,嵊蓝他们行走在这一片天,人人自危。 遥远的任何一个动静,都是让人提心吊胆的理由——这个现象还得了一个名字:“小彩虹之惊诧”。画眉儿自从稳稳地消灭了冤魂大军,她的大惊小怪的毛病就转移到了小彩虹身上。这位负责望风的哨兵动不动就大呼小叫,搞得画眉儿疲于奔命、明月手忙脚乱、清风伸长脖子不知道怎么用舵。 但你又不能说她,万一有事呢?慢慢地大家也只好习惯了。 小悟空拉着帅哥猪头找到嵊蓝,问:“听说咱们的人参果大军的乐器都成精了?” 嵊蓝说:“反正一个个鬼精鬼精的,你有什么想法?” 小悟空说,“我们所处这一层天魔头冤鬼其实最怕的就是音乐,我和小悟能来训练这些乐器吧,到时候给画眉儿的压力会小点。” 这是一个好主意!这些乐器一见好处就冲,该出力时就没动静了。这怎么行? 大队长(下) 嵊蓝将三千乐器一股脑地撵了出来,这些乐器一齐抗议,小悟空冷冷地说,“你们也不想想,人家器物成精要几千几万年,你们轻轻松松地吃到了曹国舅的仙血,得了魂魄,难道就止步于此了吗?嵊蓝手里还有赤脚大仙之血,你们敢碰一碰吗?” 开玩笑,清风明月都不敢碰,我们一碰立刻魂飞魄散,又变成普通乐器了,甚至可能烧成渣渣。 小悟能说,“世上再没有白来的好处!这一重天全是魔头冤鬼,正是你们建功立业,提升实力的时候,咱们设计一个大阵,能分能合,点杀或群杀,总要打出名号来。日后化形,三千乐兵,就算玉皇大帝或王母娘娘也要眼红。” 这一番话说得乐器们心潮澎湃,三千道兵已经烟灭,但是三千乐兵一出,人参果树大名必然响彻穹宇。 小悟空说,“我算了一下,如果两军对阵,我们有三种排阵法:高音区,低音区和主旋律区。如果埋伏打围,咱们得分八个区,应对四面八方。” 他挥手在空中放出八个光点来,对外守,对内杀,端得是面面俱到。 小悟能说,“因此我们需要八个队长,有志于担起责任的请出列。” 呼啦呼啦飞出来一千多个乐器。 小悟空道,“我们分八个擂台,以乐会友,谁连赢三场就晋级,直到决出队长。请嵊蓝总团长传授大家音波消魂之术。” 嵊蓝站起身,朗声道:“此术乃是少昊白帝所赐,曾屡次救我于必死之局。你们谁领悟得快,练习得熟,体会得深,谁就有七分胜算!”说完,他取出扬琴,弹了个it'smylife,众乐器如受雷击,心神动摇,纷纷落地滚作一团。嵊蓝又换了笙,再吹了个野蜂飞舞,乐器们头脑被搅和得死去活来,满地打滚。嵊蓝再取一箫,吹了一曲静思,乐器们这才被抚慰了一番,纷纷又飞到半空。 看来他在小旅馆床上不仅看了广告和纪录片,也听了不少音乐。 嵊蓝停止演乐,开始详细解说声波的本质是什么,如何将情绪灌注进手法之中,如何提升精神力,如何将杀意扩大十倍,如何迷惑敌人,如何骗敌于无形。三千乐器激动得上下飞舞,只是不敢发出噪音来扰乱嵊蓝的演法。 小悟空取了个琵琶出来,小悟能取了他的二胡,端端正正坐好。听到兴奋处,小悟能有感而发,二胡推动,先生涩,后熟练,最后情绪拉满,陡然气息一变,杀意十足,在他面前凑热闹的乐器立刻人仰马翻。 这个猪头学炼器学摄物诀笨得要死,但对这个音波消魂之术居然一入耳就会,一上手就熟,一熟就精,一精就能上阵。 半小时后,众目睽睽之下,小悟能将音波消魂术练到了能揍人的程度! 嵊蓝大声喝彩,众乐器趁着这个机会都领悟了不少,除了小悟空历来情商为零,是个以力服人的强盗头子,至此仍然一无所获,其他乐器大体知道了原理,开始寻找自己的手法,整个大厅剑气纵横。 天狐听到热闹,钻进大厅,手里还抱着那只雪白的小奶猫。刚一进门,狐七七没啥感觉,那猫的毛发“噌”地竖起,灰黑的光芒从头到尾地滚来滚去,浑身发抖好像被野狗追杀。 狐七七奇怪地道:“不过是个音乐会的排练而已,你至于吗?” 就在此时,十三个乐器围了上来,其中一只鼓“咚”地一声轻响,那猫尖叫一声挣脱狐七七,跳到地上。十三乐器将猫团团包围,一个镲子发出一道连续的滚音,那猫四肢发软,瑟瑟发抖。一个琴弦一动,“仙翁”一声,那猫尖叫着飞到半空…… 狐七七这才注意到这些乐器居然在音波中注入能量,如同剑气掠过,将那猫当作敌人又打又骂,又踢又咬。狐七七凌空接过小猫,转身就走,嘴里还安慰那可怜的小猫,“你好歹也是天仙鬼王,怎么被人家吼两声就要死要活的啊?这点出息,怪不得一下子就死……活了过来!下次胆子大点儿,真是有辱你鬼王之虚名。” 那猫“咪咪”地回嘴,跟狐七七吵了两句,然后她们消失在了门后。 小悟空放弃了努力,放开了他的琵琶自由行动……然后那位琵琶连发十万个音符,句句杀气腾腾。小悟空只好无趣地自己围着大厅转了几圈。乐器们已经自动分了组,都是平时比较要好的或者直觉自己在这一组能发挥战斗力的,一天一夜后,形成二十九个小队。 小悟能点着下巴,把他的二胡拉出了花儿来,音波如浪。他的身边也聚集了十几个乐器,如此一共三十队。 小悟空说:“有没有决出小队长啊?” 二十九个乐器向前一步,看来他们内部已经打过一架了。 小悟空说,“我们要八个大队,有志当大队长的,打擂台吧。” 一个小提琴拉出一道长音,小悟能欣喜地说,“这个主意好!小组对小组,谁赢了就吞并对方!最后决出八个胜者!” 乐器们纷纷发声,这个主意不错。 那小提琴不愧是乐器之王,手下居然聚了五百多人,她发出一道长音,这是邀战信号。一个只有九十多个乐器的小队上前应战,队长是一个手风琴。 九十对五百?你们好自信!众乐器大感兴趣。 手风琴呼呼地发出一道小调音阶,她手下九十多乐器“嘤嘤”回应,洪水般气势扑向小提琴。 “擒贼先擒王!”有乐器惊呼。 小提琴虽然被当头一棒夺了上风,但手下却是有能人的,一条钢面琴发出急促的跳音,三百个时刻准备着进攻的乐器回应了一个和弦。 两道音波在大厅当中相会,波纹如同肉眼可见,泛滥开来,如同龙卷风。风还未停,手风琴大开大合,第二波进攻已然到来,剑气袭人,这是一个极险的b小调和弦。小提琴方面明显招架不住,二百个刚刚才反应过来乐器连忙反击,但略不齐整,未成共振。手风琴方面人少,却极整齐,竟然打得人多的一方手忙脚乱,气势被压制。 突然手风琴方面一个一直沉默没有进攻的磐“咚”地一声无差别覆盖攻击。小提琴第一个被震飞,她根本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还安排了一个刺客,在双方气势已尽、情绪干瘪的时候饱满一击——偷袭!尽管小提琴力大势沉,降服了五百个高手,此时却完全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水准。 五百乐器组从头到尾被压着打,反击虽然不可谓不强,但是手风琴方面顶住了压力,没退!这就是胜利!到此时,再人多也是强弩之末,无力应对大炮无差别轰炸战场,于是纷纷倒地。 手风琴组因战术得当,以少胜多,吃下了五百人队,赢下第一场! 嵊蓝说:“妙哉!” 淳化一直趴在角落里装透明——他啥乐器也不会——此时激动地站起来,走到手风琴面前点头甩尾。 第一个大队长——手风琴,新鲜出炉!她钦点了对面那个反应机智的钢面琴做副手,大家心服口服。 魔与鬼(上) gracestaredatherclock.shehadalreadybeenfifteenminuteteforthedailymeetingtoanalyzethebehaviorpatternoflockjar,adoctorwhowasconsideredtobeasuperhuman evolutionofhumanbeinghasalwaysbeenahotargumenttopicamongthemosttalentedintellectuals.ofcourse,gracewasoneofthem.theso-calledlockjarwasamystery,whosesecretwastobeuncovered hecanproducesupersoldiers,curetheuncurable,changepeople'sbehaviorpattern.heisbelievedtohavekilledatleastfouryoungmenwhilestillhandicaped,hekeepscontactwithahacker(group)thatneverturnedup,andhasalwaysbeenfollowedbylightningandthunder.andhejustovercamethesilencepunishment! themoststunningfactthatmorethanonehundredminihumans,consideredtobeproofofallienintruders,werekilledbylightningoverhisheadremainstobediscussedwithhimselfwhenthetimeisright...... toomanymythshadbeentoldabouthimandnonewasexined andwhodaretodestroytheearth-guardian,evenforscienceconcernortostudyhissystem?whatifhisspecibilityshouldberuinedbyscanningormedicines?tryingtodrivehimunbnced,orslightlymad,wasasfarastheywereallowedtogo nonsense!gracesaidtoherself.theremustbeanexnationforeverything.heisnospiderman!nevertheless,nothingspecibouthimhasbeendiscovered,sofar, gracewasdeeplyabsorbedinherownthoughtswhensheheardaknockonthedoor.shewasrmed,andaqueerfeelingrosethatshewasdemandedbyanevilspiritlurkinginthedark sheopenedthedoortofindnobodythere,butonlyacoldgustofwindpassedby.“amibeingtoosensitive?“shughedalittletoherselfandwasdeterminednottoponderabouttheold“delusionofpersecution”anymore.thisisadeeptunnndwindissupposedtobeanormalphenomenon sinceshewasakid,thesenseofunsecrurityhadkepthauntingher,whichcouldbearesultofbeingdeprivedofherwealthyandrenownedgreatgrandparents.althoughshedidn'tseethattragedywithherowneyes,herparentstoldthestoryonceandcrashed.theycouldhardlyholdtheirhatredwheneveritcametothetopicofherfamilyhistoryandheritage.whatevertheyhadsufferedusedtobeconsideredagreatrevolution,theysaid,aboutcultures beingrobbedofgoldorrealestatewasnothalfaspainfshowthewholefamilywasbattered.somewereprisonedortorturedtodeath,babygrace'sfathercouldbarelytalkorwalk,whenhewatchedunclesdieandanutsbeatentodeath.hefinallyacquiredachancetofleetohk,andasttoaustralia grace'smother'sfamilysufferedthesameluck.sherefusedtospeakhermothertongueallherlifeasshegrewup theyseldomcallthemselvespatriots.oncehavingimmigrated,theyrarelylookedbackattheirlossandeventhementioningofthedecadewasunbearable beforeshemetwithdr.luo,shehadneverimaginedherfolkpeoplewouldonedaybethetargetofherresearch.asapsychiatrist,shefoundoutthatshehadneverbeensobeatenasbydrluo.hedidn'tgiveintoabsolutesolitude,darknessorpuresilence,asifhewerenohuman neverhadshemetwithsuchacreaturewhowouldneverlosecontrolhoweverstressed,stifled,throttled,strangled,gripped,clutchedorcontained sotherewasareasonwhyhewasbelievedtobeasuperhumanandreceivedallthesehospitalities shehadthoughtshewouldpourallherhatreduponthismanbecauseofwherehecamefrom.....butshedidn't.andnowshehadsomethingelseonhermindotherthantohate shewantedtofindouteverythingaboutthisman.lookingathimpunctuatethesoldierswithneedles,hearinghiughandjokeandwonderingwhathewasreallythinkingabout.......werekillingher sheknewshehadfalleninlovewiththisman.shedarednotseehimintheface.shedidn'twanttotalkabouthiminfrontofthepeersincasetheymightdiscoverorsuspectherdeepestsecrets thedailyroutinemeetingcouldhavestartedwithouther,shesaidtoherself,thishadhappenedbefore,astherewasalwayssomethingunexpectedhappening,suchas,theweightsfellofftheshelfandmissedhittingsomebody'shead,orthesteelbarflewacrosstheroomoverherandbrokesomeoneelse'sarm.ifluckhadbeenagainsther,shecouldhavediedatleasttwice whyshouldasealorciaagenttrytokillher——ascientistwhoshowedgreatconcernonthem?thepossibilityofbeingmurderedwasbeyondherwildestimagination......ifoneofthemwasreallydeterminedtoconductmurder,therewasnoescapeofher.astokilling,theywereallpros,includingluohimself gracereturnedtoherroomtogethergloves,andthelightuponherheadsuddenlywentdead.shechewedherlips,feelinguneasyandalittlefrightened,andwalkedoutasifchasedbyanunseenghost shepassedthesurveints',andstoppedatthedoortothejail,wheresheheardagreatchaos.thenoisewassoloudandurgent,shewonderedwhetheranybodyhaddiedinsuchanearlymorning indeed,therewas acorpsewaslyingatthecenteroftheboxingring.sherecognizedthisguy,amexicanboywhoalwayughedasloudashecould.hehadbeenfriendlytoherandaddressedher“mam”.hehadbeenthemostactive,orrathernaughtyoneandkeptgettinghimselfintroubleallthetime andnowhewasdead.thebearjuniorhadpunchedhimsohardthathefelluponadumbbellthathadbeenidentallyleftatthecorner.whyshouldanyoneleaveadumbbellintheboxingring? drluohurriedtocheckthepoorguyandmournedoverthebody.maybe,gracethought,itwasanillusionthatshediscoveredsomethingstrongerthanjustpityonjar'sface.....maythatberelief? whatisactuallyhappeneinghere,anyway?shewondered,whohadknockedonmydoor?andwhywasthelightoffjustovermyhead? 魔与鬼 亲眼目睹julius被二熊一拳打在太阳穴上,落地时又撞上了哑铃,洛可嘉还是很遗憾的。这个人自称代表着ethan来联络自己。洛可嘉开玩笑似的说要他杀掉grace,julius可能算是答应了。可笑的是,每次都会有个偶然事件突发,使得必杀局落空。grace每一次戏剧性的逃脱都赏心悦目,洛可嘉只好叫julius算了,这个游戏太闹心。 从伤兵到达第二天起,针对二熊大熊的斗争开始尖锐,逐渐恢复了活力的特战兵们轮番上阵,双熊的处境也越来越艰难,甚至危险。有一次对方发了个下死手的信号,大熊便不再收手,断了某人两根肋骨。这就是导火索,所有的人都笑嘻嘻的,但下手越发毒辣。 每天都有人重伤,然后发展到每天都有人死亡,直到尸体多过了活人。 洛妈和洛老爹终于崩溃,到了要接受心理辅导的地步——当他们最终离开地下城堡时,十八个士兵已经死伤了十三四个,双熊并不好惹。 洛可嘉微笑着对grace说,“如果你父母每天目睹人——还都是天天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人——被活活打死,他们会怎样。” grace皱着眉头端详洛可嘉良久,不说话。 洛可嘉说,“到此为止吧,放了我的父母,你们要什么?我保证合作。” 于是洛妈洛老爹被送回新约克,交到mandy手里。而洛可嘉则保证,认认真真地培养超级战士,双熊那种。 皆大欢喜。 最后grace问;“你为什么来敲我的门?” 洛可嘉歪着头看着grace:“你见鬼了?” 宇宙飞船飞行还算平稳,明月和清风都是傀儡,哪知疲劳为何物?但是小彩虹是会困的,她经常看着远方的迷离星空陷入无意识状态,直到被什么惊醒,然后继续睁大眼睛,三分钟后继续睡,甚至打鼾。 乐器们如今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成为化形神器,必须要战斗,吸收思维,吸收仙血,吸收能量块。它们分组取代了彩虹鸟,四面八方守着船,警戒着可能的敌袭。 小彩虹大大地松了口气,躺进淳化的鹿角,舒舒服服做了个窝——画眉儿给淳化做的小孩衣服虽然如今暂时用不上,但剩下的布头布脑正好拿来用。 淳化没事就四肢蜷曲眯着眼打盹,顶着小鸟,两个货鼾声此起彼伏交相晖应。 小悟空借了嵊蓝的定海神针,每日里在甲板上打疯魔棍。而小悟能则整天拉二胡,练习音波消魂术。跟着他混的十多个乐器没有加入八个大队,成了他的私兵。按照他的话讲,是后备军,偷袭用的。 乐器们除了警戒,还要练习配合,队长分配了曲谱,每个大队还要分出声部,搞配合。星海中的零星魔头和鬼物们有耳福了,这只流动立体声音响穿梭在虚空之中,带来了美妙的天籁,所至之处鬼物化烟,魔头从良,天下太平。 如果你只是借道十三重天,一沾就走,去十二或者十四,那没什么关碍,哪怕旋掉一二鬼王或魔王,也就算了。但是你仗着大嗓门和防鬼小妙招在魔王鬼王领地上巡游洗地,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很快本土魔主鬼王等开始打听这只船的来路——鸿钧遗宝,天帝弟子去拜师道尊的?这个来头真是够大的。 算了,我们忍忍。 待船横冲直撞的不肯走了,大能们开始愤怒!怎么?拿我们扬威立万来了?哪怕你们有下界天帝或者道尊做后盾,须讲规矩! 我们不来寻你晦气也就算了,居然到处打听要来寻我等麻烦? 魔王鬼王碰头一议,先抛开咱们内部恩怨,把抢地盘的事放一放,联合起来向道尊弟子讨个说法去。 所以当宇宙飞船行到十三重天核心区时,移动魔城和云海鬼城也到了,左右夹击着飞船,魔鬼们气势大盛。 天狐抱着猫,看着左边鬼里鬼气,右边魔里魔气,自家妖里妖气,有些吃惊且好笑——“这两家竟然联合起来了!真是百万年不遇之盛事啊!” 哪怕隔着老远,这两座城看上去仍然巍峨厚重,浮在云海之上,比万仞高山更让人敬畏。 “什么盛事不盛事的,天狐前辈这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家锐气……”小悟空拄着定海神针指责狐七七。 天狐搓着猫尾巴尖的白毛,说,“小子!你……很不错!快去打杀一两个鬼王或者魔王给我等壮壮威风!” 小悟空再嗝儿也不至于听不出这是反话,但他依旧冲着远方喊道,“呆!对面的,通上名号来跟你家少爷做过一场。” 一个柔和的声音从他心底升起,“唉呀,我们这样打上门来也太失礼啦……人家平平安安,岁月静好地修行,虽然是鬼物魔头,但是既没害人又没枉法……” 一声尖锐的二胡将他惊醒,小悟空陡然发现自己飘浮在半空,向对面的魔城靠近,靠近,靠近…… 猴毛下面出了一身汗。 这就着了人家的道儿了? 二胡一叫板,西皮流水立刻发动,急促的鼓点加上前方一组八百多个乐器,音波散开来,在魔鬼城墙上留下一道波纹,许久后才消失。而此时第二乐队进攻也到达了,随后第三声部、第四乐章……反反复复三个循环,对面的魔城的城墙轰然塌陷。 无数魔头身着彩衣彩裙,翩翩起舞,数百道血光从她们衣裙下飞出,直奔宇宙飞船而来。 嵊蓝抖手打出剩下的三片树叶,对面的血光被吞噬得干干净净,然后化作某种金属、热水和狂风。金属和热水纷纷落下,被小气鬼淳化收入小空间,而风则直接吹到帆面上,将飞船推后三千里。 明月清风施展出浑身解数,才力保飞船没有倾倒或乱转乱滚,龙骨发出了“吱吱扭扭”的声音——总算是撑了过去。 惹不起!嵊蓝说,“转舵!绕到鬼城侧面。”且拿软柿子捏捏,各个击破。 清风立刻整帆转舵,宇宙飞船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绕到远离魔城的鬼城外侧。 乐器们八组齐上,奏了一句“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音波流动,但鬼城毫无反应,随后一道黑烟冲天升起。 “我们的进攻太弱了,对面已经有了应对手段。”狐七七看着嵊蓝将扇子一挥,水火沙风齐发,向鬼城攻去,“如果我们实力看得过去,对面会燃起三道黑烟,甚至五道。” 才给出一道烟的评估,表明就算你冲上去撞墙,人家也会纹丝不动——对方无声的评价是:你们这样的实力,就像闹着玩似的,赶紧滚。 嵊蓝脸腾地红了。 淳化小鹿走到船头,看到从鬼城里冒出无数黑影源源不断地向这边涌来,他打了个响鼻。 嵊蓝喝道:“画眉儿准备。” 画眉儿飞到船头,只见鬼军和绕道而来的魔军呈上下两路,疯狂扑来,她好整以暇地高举快板。看着敌人快到眼前,她正要拍,忽然一犹豫,然后开始唱歌:“繁华落尽秋水迟,倦掩柴门有谁知?絮吹春雨零落处!衣留暗香燕归时。”——完全把战斗的事给忘了。 对面破招速度很快且有效!使这边绝招全部失效。 魔头和冤鬼绕开那位自怨自艾划拉着不存在的水袖的画眉儿,开始啃食飞船护罩。 小悟能二胡一展,悲悲切切的伤春悲秋曲调正好应和画眉儿,三千乐器自动分成七八个声部,开始哭哭啼啼地叹息:春去人老空余恨,红谢叶枯终化尘…… 鬼魂们停了行动,痴痴地倾听,连鬼啸都变了,反复吟着“空余恨”、“终化尘”。 但魔头们却不为所动,叽叽歪歪的议论几句,很快开始刺耳粗野地喝倒彩。 乐器们被打断了情绪,才演了两句就演不下去了,八个大队陷入散乱,在倒彩声中奏出了一百多个调性,打出了三十多个不整齐的鼓点,音波散乱,后开始自相残杀。 冤魂们立刻醒转,鬼啸大作,小悟能一把二胡奏得再响也回天乏力,他求助目光向嵊蓝看去。 护罩还有一分钟!明月大喊。 再不退就迟了!彩虹鸟冲着嵊蓝喊。 嵊蓝不再矫情,手举起,就要下令撤退——狐七七摸着猫,幽怨地说,“合着我借你的宝莲灯就白放着?” 嵊蓝大喜,右手擎出莲子大小的琉璃灯来置于掌心,左手取出一把能量块来往灯里一按,柔和的黄光青焰在他掌心如花朵开放,眼睛还来不及一眨,黄光温柔地蔓延到了船外,再一眨眼,黄光将鬼物和魔头轻轻推开十里。 尖锐的鬼啸和魔头的瞎叫唤喝倒彩彻底停歇,云海一片寂静,他们呆呆地盯着那佛宝复制品发出的黄光痴痴地看。 下一瞬间,亿万冤鬼微笑着化为青烟,然后隔着护罩被宝莲灯青色火焰吸收。而魔头们则盘膝而坐,开始颂经。他们念的是——唵噤咪噼咭叭哑喑吪啶,五遍后,转为: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最后诃字念完,亿万魔头全部化为火焰,归于无形。 赝品宝莲灯出,如潮大军只一瞬间便灰飞烟灭。那么正品该多强大? 无穷碧(上) julius干完了活儿,得意洋洋地开着摩托车向毒贩子的大本营走去。沙漠夜色透明而纯净,偶尔有偷渡客拖老携幼从身边走过,建国先生的墙虽然高且长,但爬电网的男人们并不少。反正巡警也不认真拿人,成功越境者并不罕见,绕墙而走被闷死在卡车里的也时见报端。 julius吃了路边摊的玉米塔克饺子,喝掉了一升啤酒,吐掉辣椒带来的一团火气,看了看天,便向半干旱的大漠深处驰去。 一些曾经在洛可嘉身上有大量投资的毒贩子很想知道自己的投资是否失效——赚或亏无所谓,货物活着就好。如果甚至有机会向预定方向发展的话,可就更棒了。 养政客,是最佳长远投资,回报率最高。投资给二十岁的州议员助理、曾和肯尼迪握手的克林顿得到的收益远高于焦头烂额、摆脱性骚扰指控的克林顿,而投资于后者又强过那位连走路都不利索、邮件乱发的稀拉里。选择振华老爷爷亏本的可能性正在飙升——吉米卡特前车之鉴。 洛可嘉翻红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哪怕他一辈子坐轮椅站不起来了,甚至当不上议员——但性价比很高,不输于几个崭露头角的公子哥——公子哥们翻车的可能性之大……在大数据里看起来简直就是个坑,还不如在垃圾堆里找个瘪三装扮装扮。 julius出生毒贩子相关家庭,偷渡,没有身份——怎么办?参军!亚麻需要大量人手去海外,参军送户籍!是不错的选择。他一路打拼,居然屡立战功,成了勋章好汉!不过与毒贩子千丝万缕的关系是他一大污点,也是他不得不退役的原因之一。 亚麻国军队之腐败外面人哪能知道?其真正的大瓜远比对女兵的性侵要严重万倍。julius这种人的存在其实还不是最可怕的,只不过是帮同僚上司带点助兴的东西而已!当年世界大战时期,哪家不给自己士兵发放毒品?否则他们的脓包士兵枪都提不动,上了战场就拉稀…… 杀掉grace自然就是对洛可嘉的深层次投资了,洛可嘉这位超人,连亚麻顶尖的资本家都要将他关押起来细细研究,自己老板们参与进来很容易理解了。 他要去找联络处安排的汽车,去墨西哥避避风头,可惜grace身上现金少了点,不能让他痛痛快快玩儿…… 前方二公里外出现了几个火堆,julius拐了个小角度,向火堆冲去,他们有吃的吗? 当他将摩托车住在火堆一侧时,正在聊天的人们将目光投注了过来——那是一种缺乏善意、没有敬畏、看惯生死、对人生只有赌一把的觉悟、从来不好好经营的祸害们的目光。 julius感受到了不受欢迎之意,转身就想离开,在火堆之间的阴影中站起两条大汉,julius被人一把推倒……他愤怒喝骂远远地传了五里地,可惜—— 从此没有人再见过julius这个人,就像一滴水溶入大海,一口烟散入大气……他的摩托被拆成碎零件,他的身体成了大漠中的沙与草的一部分,他的公民资料上盖了“失踪”标签,关于这个雄心勃勃的名字下场以及保密文件柜所遮蔽的一切都被黄沙淹没。 没有人能私自从那个基地逃出来!他们的身上有无法洗去的追踪器,基地的秘密不能外露!甚至地址也不可泄露出去!逃跑的julius以为自己是基督山伯爵,装死就能脱身……幼稚了! 偶尔洛可嘉也会想起这个满口谎言、喜欢耍把戏的家伙到底结局如何,可惜人海茫茫,如果他不来主动找你,二人再次相遇的可能性真是不太大。 人都差不多死光了,洛可嘉再一次陷入了孤独之中,只有双熊还在身边。培训超级士兵计划随着grace的意外死亡而中止。父母不在,医学杂志消失,只能看着大熊打二熊,或者二熊揍大熊……没有护士,没有科学家,没有军官,没有厨师,没人交流。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获得在第十三重天横冲直撞的资格并不容易,但是大约最多也就如此了。嵊蓝收拾了妄想占据这一层天地的狂放心思,以更理智的态度对待自己的欲望。 天下不公如此之多,天下冤死者都会来到此处,寻找心灵的慰籍与归宿。而魔头的存在则清楚地表明,除了妖精人鬼之外,魔这种由智能生物的“念头”产生的恶毒之物,也是天道。哪怕是鬼物、缝合怪、念头怪,也是有尊严的,绝不会轻易让出这方天地。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大能们留着这一块乌烟瘴气之地的原因了:只要不公不义仍在,就有冤死鬼,只要痛苦、憎恨、愤怒、不屈的激烈情绪还在,魔头就不会消失。 他们聚合成城,组成了现有秩序,决不可小觑。 至于小悟空的身世事,更是小到不能再小的无关痛痒的东西了,青春期少年谁还没个重新认识自己的过程?认清了自己的心性和能力边界,原谅了自己的原生家庭和祖宗十八代,找到定位,他们就长大了。 转了一圈之后,第十三层天再没不开眼的鬼与魔敢来冲撞宇宙飞船了——有宝莲灯这样专门针对神魂的进攻性防护武器……牺牲是不值得的,谁知道再积攒百万冤魂要多久?我们就安安静静躲着他们好了,总不至于这些个所谓的道尊弟子就赖着不走了? 感觉在这里待着越发无趣了,嵊蓝一声令下,明月拉起控制杆,清风掌舵调帆,飞船徐徐上升,进入了上一层空间,快速冲向三十层天。 你是否曾经做过这样的梦?你化为泡影,从泥土里上升,好像自己是朵莲花,清水濯濯,露珠点点,然后你开出雪白或粉红的花,放出清香向世界宣布新生…… 这船如同梦幻,从一朵黄白相间的花蕊中冒出头来,天狐笑,“呦,第二十三重天呢,唯美之地,莲花世界。” 果然,入目接天蔽日全是巨大的荷叶荷花,轻粉软红润白碧绿,尖尖新荷与枯黄老枝同框,败叶鲜花伴黑壳新芽相依,望去好似四季谐存。 画眉儿赞叹不已,绝美奇异之地必有绝世高人—— 天狐抱着猫冷笑,哪有什么绝世高人?你们想多了。 “呱呱”一声蛙鸣,一条红舌从宇宙飞船的帆上划过,幸亏清风反应机智,在红舌卷上白帆前摇舵划橹,避开了一出惨剧。 无穷碧(下) 小悟空早恢复了心情,看到物理进攻,他又开心了起来——什么人敢偷袭我们?吃俺一棒!他先一闪身跑去找嵊蓝借了定海神针,然后又一闪身跃出船罩,当头向一只黄黑老蛙扑去。 那老蛙哪里会把这种刚刚羽化还没消去全部猴毛的小妖精放在眼里?祂的脚蹼就像两把扇子,咣咣两个耳光向小悟空抽来。 小悟空的空间技术绝对是独一无二,他好整以暇地在脚蹼和蛙头间游走穿梭,冷不防就是搂头一棍——虽然铁定打不出对方脑浆来,但是如果被小辈砸出火星来,祂老人家面子何在? 蛙猴大战若干回合,竟是谁也奈何不得谁。双方站定拉开,罢手不打了。 嵊蓝在船上问,“这位前辈,我们自下界来,去往三十二重天拜见道尊,如何招惹了您,还请明示。” 在见到了移动魔城和云海鬼城的大势力、大恐怖之后,嵊蓝方知天外有天,言谈举止客气了许多,原先的“舍我其谁”,“年少即真理”的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消失收敛得一干二净。 老蛙的怪眼巨大无比,大嘴一开能吞下半个延力君的五指山——祂的鼻孔一张一合,气呼呼的,又呱了一声。 谁懂蛙语?唉呀,出门在外不懂几门外语真是不方便啊。 宇宙飞船降落在荷叶上,就像一滴露珠般渺小,那老蛙举起巨掌来能同时拍死三五十只这船一般大小的虫子——幸好小悟空的空间穿刺技术太高明,拼命拦住,否则这边的小豌豆怎么去斗那大蒲扇? 老蛙举起巨掌,想了想又放下,大概觉得一时拿捏不稳这苍蝇…… 小悟能东张西望地说:“这个花世界除了荷花、巨蛙外,还有别的吗?找个翻译帮帮忙?” 大家眼睛去看天狐,七七姑奶奶脸一板,“看我干啥?我又没来过这里,只是听我儿说到过几句……也不怎么详细。” 那意思是,狐七七完全帮不上忙咯? 小彩虹鸟飞上半空,老蛙则一点反应都没有,大概祂完全看不见这个螨虫一样的生灵。小彩虹要气死了,叽叽咕咕地说,敢瞧不起我——等日后本姑娘长大了,一口吞掉你这个牛蛙…… 淳化悠然地走到嵊蓝身边,掏出乾坤袋里的贝姥箱,将其打开,那老蛙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尖叫,舌头向贝姥箱卷来。 小悟空开心地用定海神针将舌头拦在外面,再来斗几招? 嵊蓝气道:“我们是不是和水天生不对付?上一次是赤脚大仙、再上一次是贝姥设迷魂阵,再再上一次是婧婧和帙杲海面打架,再再再上一次是洛可嘉和自己套娃被埋在河底泥里等着羽化……怎么一直碰上这种倒霉事?” 淳化冉冉登上桅杆,看着小悟空大战老蛙,七八个回合之后,老蛙固然寸步未进,小悟空也是无法撵走对方。 淳化小鹿尖声鸣叫,吸引了老蛙的注意力,跺跺脚,尾巴一晃,从贝姥壳里摄取一滴赤脚大仙的血来,凝在空中——那老蛙痛哭流涕,以掌击荷叶,呱呱声叫得惨绝人寰。 等祂情绪平静些了,嵊蓝端着贝姥箱走到老蛙身前,给祂看蛙女之卵,正好好儿地在血海中沉浮。 老蛙死死地看着这芝麻大小的箱子里居然养着赤脚大仙的转世报身,看来这一船妖精不是坏人,祂的心情好了许多。 祂咕咕说了几句,转身跃入水中。 嵊蓝看着跟飞机场一样大的荷叶,通天塔一般高的莲蓬,无边无际的绿意,揣测着老蛙和赤脚大仙的关系——忽然几条鲸一样大小的蝌蚪跃出水面,轰然落下,神奇地却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 那老蛙从水中跃回来,从腹中吐出一样东西。淳化上前用蹄子将此物推推,原来是一节藕。 老蛙示意将藕放入血海,嵊蓝用摄物术将藕小心翼翼地放在蛙女卵边。小悟空小悟能也都凑了上来,看血海会有什么变化。 一根小芽从血海中升起,迅速变大,张开三朵绿叶,鲜红的血海颜色开始飞快变淡。当绿叶长到第六片时,血海颜色变成了最纯净的淡青色。 老蛙咕了一声,大家注意到从水面下发出一朵黑色莲花,稍后开放,里面有纯黑色的莲台和纯白色的莲蕊,很快结成了莲蓬——老蛙呱呱叫了一声,用舌头尖将荷花连藕带叶拔出水面,放到贝姥箱外面荷叶上,祂极小心地没有让任何人沾到一点点水,包括祂自己。 蛙女卵开始躁动,嵊蓝说,“前辈——” 老蛙完全没有回应他的意思,祂挥手向血海里投入了一注本界新鲜碧水。贝姥箱开始波澜动荡,蛙卵开始迅速转动,眨眼间,卵化成了小蝌蚪。 众人齐声欢呼。 老蛙又扔下一注新鲜碧水,小蝌蚪迅速发育,后腿前腿一一出现,最后变成了一只小黄蛙。 老蛙舌头一动,将刚才取出的的叶、花、莲蓬、藕一股脑投入贝姥箱——蛙女开始疯狂进食,抬头还冲着嵊蓝、小悟空、小悟能抛个媚眼。 等她将赤脚大仙的血肉菡萏全部吞噬后,老蛙将贝姥箱里所有东西往脚下的绿水中倒去。蛙女高高跃起,呱呱两声——她的身形已经和宇宙飞船一样高大了——她优雅地跳上半空,从众人头顶飞过,钻入水中消失不见,大家跑到叶子边上向水里看去,只见到一圈圈的涟漪在碧绿深刻的水中散开。 天狐来到众人身边,出神地看着无边莲叶,说:“听说当年哪咤与敖丙争天下第一猛将的名号与气运,渡人劫失败,肉身被毁,其师傅太乙真人用的就是这池中莲花,帮他做了个乙木之躯。为了平衡龙族损失,太乙真人又赔了敖丙一个息壤之土身,才算揭过恩仇。” 众人“喔”地惊叹。 狐七七说,“佛祖到处宣扬他的学说,也答应了信众可以转生莲叶的极乐世界,也是这里。”家里有个学问大师真是很幸运啊,而且是个漂亮的阿姨。 嵊蓝说:“所以这个莲池是公用的?” 狐七七摇头:“转生于此所需要的功德数是天量!一般的信众何德何能?太乙真人取一株完整的荷花藕叶,那也是消耗了大量功德的:托塔天王承担了大部分,太乙真人赞助了些,玉皇大帝赞助了些,王母娘娘也借了他不少。”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莲花池。 看蛙女一去不复返,大家肯定要等她回来的,于是返回船上,还议论纷纷。贝姥箱如今空了出来,淳化原本想偷一株荷花装走的,被海量功德说吓了一跳,不敢欺心,只好先观察观察,有了功德冤大头赞助后再说。 明月操纵着飞船上了莲台,这里花蕊如林,正好将船重重淹盖。老蛙仍然守在下面的莲叶上,不知在干啥。 直到天黑,整个莲叶世界没有任何动静,只有无尽的孤寂。 来觐见(上) 其实在地下基地不见阳光地过了半年多,洛可嘉和双熊的生物钟早就紊乱了。没有时间概念,不见阳光,封闭安宁让人越来越焦虑,生活没有起伏,没有新鲜,没有突发,没有期待,平静地使人心慌,仿佛世界已然毁灭,只有自己三人还活着。 所以看完双熊打架、针刺、按摩结束后,洛可嘉给双熊布置了人体经络、穴位、骨骼、肌肉的背诵任务,任由二熊把自己推进卧室,洗澡,上床假装睡觉,却偷偷穿越到莲叶世界,听着兄弟们谈论黄蛙、青水、巨叶,羡慕之极。 可惜嵊蓝得到泥身后,眼睛牢牢地把握掌控在他自己手上,洛可嘉已然不可能共享了。而淳化目前只能发出鹿鸣,他对自己身体的熟悉过程尚未完全结束,洛可嘉甚至不知道他目前是什么外观,全靠听觉。 送饭的是机器人,菜也是机器做的。自从grace死后,没有人再出现在洛可嘉面前,照顾他们饮食的全部是机器人。他们甚至连ai都算不上,只有on\/off开关一枚,其他啥都没有,按照程序完成煎炸肉类和冷拼蔬菜,然后你把生活垃圾(主要是尿布)塞进机器人的肚子,这一天的例行公事就结束了一半,到几小时后再来一次。 洛可嘉不禁有些后悔,不该算计grace的,现在连一个联络官都没了。虽然她没有人性之柔、没有敬畏之心、没有道德约束、冷静得像冰、严谨得像算盘、还冷酷无情,但好歹可以用来吵架!人家也是博士呢,学识不比任何人差。 不过洛可嘉坚信,这场比拼耐心之战应该快到尾声了——要么重拾超级战士计划,要么找病人来治疗,要么逼自己还钱,要么把自己杀掉……否则这么白养着算怎么回事呢?养废了怎么办? 果然,某日洛可嘉洗澡之后,早饭被送了来,机器人后面跟着两条大汉。 双熊目光中熊熊燃烧起战斗欲望——这半年他们过着纯战斗的生活,搞得有些神经质,一碰一跳,动不动炸刺,任何一个新鲜事物都能激起他们战斗情绪爆发。……很难想像武装和尚都是这样的德行。 其中一个特工说,“早上好,洛博士,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个?” 洛可嘉打开牛奶盒、大口喝了一口,再拆三明治——今天的主食是鲜虾鸡蛋火腿三明治,国王早餐。味道且不论,就卖相看当真不错。 看着洛可嘉根本不接话茬子,那人尴尬地笑,说:“有一位尊贵的先生想见见你,调理一下身体——这是好消息。坏消息是,如果这位先生的左右对您调理身体的效果不满意的话,您可能就必须偿还一百八十九点七五亿美元的债务……” 洛可嘉咽下一枚鲜虾,上面裹着花生酱,味道果然不错,“这位尊贵的先生价值一百八十多亿美元?” 那人微笑:“他只是其中之一……您放心,只要您合作,在某些人眼睛里看来,百亿美元只是小钱。” 洛可嘉点点头,将金枪鱼丝水果蔬菜色拉慢慢吃光,最后将牛奶喝完,然后捧着小杯纯黑咖啡,静静地看双熊狼吞虎咽他们的早餐。除了色拉没碰外,双熊吃掉了巨大卡路里的食物,在洛可嘉横眉立目无声批评下,两个人捏着鼻子吃掉了大盘的色拉,最后还剩一片胡萝卜和番茄块,无论如何不肯吃了。 洛可嘉吩咐:“大熊二熊,你们去洗澡,穿上西装皮鞋。” 两个特工目光终于肯正眼看看两个黑熊小伙子了,目光陡然一亮,一种找到同类不妨打一架的信息传达了出来。 很快五个人离开了地下,登上了升降梯。冬日凉风吹进大厅里,满天星斗在朝霞降临前做着垂死斗争……洛可嘉和双熊都有些头晕目眩之感。 很不自由的世界,我们回来了。 一辆宝马ix-m60青草色最新款静静地待在门口,这个车型洛可嘉他们都没见到过!古里古怪的气质,盖里盖气的颜色,咋就这么好看呢? 一路飞奔,在沙漠中飞驰,体验很不错,如果不是这车外观太油腻,细节太零碎,洛可嘉可能会考虑买一台玩玩。 天黑之前大家在某地高级旅馆里休整一下。所谓高级,就是同等价格,比国内酒店降三个档次的意思。亚麻人能把准三星的硬件喊成四星,而其准四星级酒店其实就是个国内的民宿水平。mandy家的豪华酒店当然是另一种情况,不可同论。 早有人准备好了内衣和尿布,大熊伺候洛可嘉再次洗澡,然后吃饭。一分钟都不耽搁,乘夜上路。在洛可嘉半睡半醒时,一眼看到高高的、刺穿夜空的方尖碑在黑暗中显现——难道是华盛顿纪念碑?洛可嘉当年读书的时候也是个背包客,曾经走遍东海岸——他猛地扭头,林肯纪念堂正好从身边飞退,越战纪念碑、韩战纪念碑、马丁路德造像一闪而过,在半夜凌晨的空气中,这些东西显得深刻而阴沉。 汽车在路口停了下来,双熊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想必他们根本不知道白宫就在抬抬腿的距离之外……洛可嘉的心开始疯狂地跳动。 前排副驾座上那人大概专门负责说话——其实从头到尾也没说够三十句——他回过头来,“洛博士,现在大约凌晨三点半。如果半小时内没有命令来的话……”他的电话响了,他按了按耳机,然后回头对司机说,“西翼。” 洛可嘉开口:“所以咱们这是要进白宫?”两头熊眼睛一亮,扒着门窗向外看去。 那位特工说,“老板昨天早晨下飞机,在舷梯上摔了一下,前几天骑自行车没有立住,摔倒在记者眼前。” 看来这位先生的嘴巴比较松——当然也可能他得到了授权——这些消息在新闻里炒得沸沸扬扬,只是洛可嘉与世隔绝一无所知罢了。 洛可嘉回忆着旧新闻上连篇累牍地关于老人家身体的猜测与分析,暗自叫苦。 怪不得把自己软禁在地下半年,却又极客气,没有抽血、ct、拷打或者各种检查,原来是在帮老人家预备康复师。先劳顿其筋骨,连坐其父母,隔绝其妻小,同时观察、消毒、隔离之,挫其心气儿,臭其屁股,再用一百八十九亿美元吊着,连女专家之死都没追究——为的就是这一天。 洛可嘉问:“情况已经紧急到这个地步了吗?” 来觐见(下) 言外之意,不到紧急时刻,他老人家的医务组绝不可能动用洛可嘉这个摸不清底的残疾外人医生。 此时汽车已经过了三重安检,无声地滑行到了一座林荫大道旁的小门前停下,所以洛可嘉的问题无人回答。 那个特工横了洛可嘉一眼,无声的批评好像在说——你是专家,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不要去询问下面跑腿的人一些他无法回应的问题。 洛可嘉被抱进轮椅,他的针刺套装就放在膝盖上。二熊推车,大熊背着大家的行李——尿布内衣之类。 一个中年护士匆匆下台阶来接手——老熟人了,她就是从飞机到地下室伺候洛可嘉的那位铁脸护士。 她用娴熟的英语指挥着二熊将洛可嘉从斜坡推进小楼,拐了几拐,在court一角的楼梯间里静静地候着,随后护士又神奇地消失。 门廊墙面上的时钟的钟摆不紧不慢地晃着,洛可嘉平静下来。他看看双熊,居然发现这二人也很平静、冷静、镇定、松弛。大熊甚至还翻了翻行李,低声抱怨手机被没收了,无法自拍,浪费了绝佳的跟老人家合影的机会。二熊嘲笑他异想天开,老人家身体不适,能跟你合影?你算什么牌面的人物……你根本见不着人家。 大熊还想争一争,极力说服二熊,把洛可嘉这面大旗祭起来——似乎二熊有权力放开觐见国王的资格似的……一串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口,双熊立刻闭嘴,满怀希冀地看向门口。 门一开,peter探进头来,眼睛四下扫一扫,说,“hi,doc,morning.” 宇宙飞船似乎好像不能变大变小?这很不符合一般人对法宝的幻想——当年被龙女带走的九龙神火罩和鼎好像也不能放大缩小,嵊蓝和大家共同努力炼制的铁伞也不能,倒是圣树根打造的叶子、金丝禅杖和被劫火烧掉的簪子可以任意拉长缩小,比较符合“如意”二字。 但嵊蓝不信邪,仔仔细细地问明月,让他开发一下这个功能,结果明月摇头,一幅脑残样子。哼,我只是傀儡,没有那个想像力。 嵊蓝想自己动手炼船,但是这船被指定归傀儡们所有,自己伸手出来的话,未免吃相太难看,而且也未必符合鸿钧老祖心意。 于是他跑去动员清风——很显然清风非常愿意试试!他终于在十天后找到了办法,宇宙飞船在尾巴上有后门,可以随心缩放。看来傀儡和傀儡间也是有区别的呀,好学不好学,听话不听话。 淳化自己从来都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他盯上了荷花后就开始想招。他先勾引明月,动员他去拔一根花蕊——只要明月上了钩,偷了个小东西,就能慢慢养大胃口去偷大的——可惜明月没上当!淳化暗示地再明显,人家也假装搞不懂你的意思——“你别比划来比划去的,说人话,俺没有那个想象力”。 淳化转而去煽动清风,让他去拔一片荷叶。以清风有一说一的性子,从来自称情商为零,做事情向来目中无人,叭叭两句话把淳化气了个仰倒:“我只是傀儡,不是采花大盗”。 很快画眉儿和小彩虹也知道了淳化的雄心,于是远远看到他就躲开——小彩虹为了避开聒噪,甚至始终守在桅杆顶上执行“了望”任务,将鹿角上舒适好看的窝也放弃了。 小悟能则和八个乐器队伍泡在一起,说是要排练一个大型节目以娱道尊,根本没空搭理淳化——其实出于对猪头能力的不信任,淳化还没走投无路到去忽悠他偷花的程度。 目前只剩小悟空一人可骗了,淳化四肢蜷曲眯着眼,守在小悟空出没必经之路上,身边卧着白猫——他暂时还不敢爬上鹿角窝,不过看她的嗲能力和pua进度,爬到淳化头上是迟早的事。 小悟空果然biu地一声从空间中出现,闪了闪就要跑——淳化也是空间穿刺的高手,他扬角将小悟空拦住。这一手果然不凡,惊得小悟空脸色都变了,如果要战场上被敌人突然来这么一下子,且不说会不会束手就擒,陷入被动挨打状态是大概率……怪不得齐天大圣从来不提他和二郎神的惊世之战。 淳化用蹄子指指外面,做了个拔、收的动作。小悟空说,“你想要一朵花?这个容易,瞧我的——”然后纵身一跃,扑向左近最盛的莲花。 咦,这家伙这么好说话?我甚至都没开始骗…… 小悟空抱住了荷花的茎,用力向上一提,荷花纹丝不动,连摇都没摇晃一下。小悟空自己反倒“哧溜”一声冲上花萼,duang地一声巨响,他的脑袋上起了个大包。 听到巨响,众妖跑出来,惊悚地看见小悟空飞得好像一只饿疯了的苍蝇,绕着玻璃罩下的大坨牛粪急速旋转。 不愧是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的强人,圈子转得好像离心力完全不存在似的。大概那坨花的质量太大,形成了空间扭曲,所以能逼得猴子在轨道上跑得活像一颗失控的水星。 在旋转中,小悟空放出无数的手段,推、拉、碰,想让花摇晃起来,结果那花只微微颤动着,几乎不受小悟空力量影响。 一千八百转后,小悟空落到宇宙飞船脚下,向后一倒,口吐白沫,然后疯狂大笑。 以淳化为首的拜师团成员,甚至包括明月,皆探出头来居高临下看着小悟空是不是真疯了。 嵊蓝飞出来,落在小悟空身边,幕后黑手淳化连忙也跟了出来,小悟能则将跑出来看热闹的乐器都撵回去,画眉儿将擅离职守的明月臭骂一顿,狐七七捂着嘴去了自己房间,小彩虹则飞上桅杆顶窃笑……天地才安静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莲叶外传来,“如果你想要这莲花,为什么不好好地和她商量?” 七八道目光向声音来处看去,一道袅娜娉婷的身影姿态万千地向这边走来。绿裙粉袄,眉目清爽,细鼻嫩口,黄发如金,腰肢一握,步履轻快,肤白如玉。 三人站起身,激动地迎上去,蛙女终于回来了!她现在的相貌和在学校读书,未开花时很接近,但更好看!比后来砍树、天劫、夺峰时漂亮了十万倍。 嵊蓝说:“你回来啦!” 蛙女一把抱住嵊蓝,“什么你啊你的,我有名字的,叫阿刁。谢谢你,蓝仔。我回来了。” 嵊蓝迷一样美好的眼睛死死盯着阿刁看,两人越凑越近,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小悟空捂着眼睛说,“船上有的是地方,随便开个房亲嘴去……”淳化张着鹿嘴呵呵大笑,以前小悟空还抢过蛙女法相,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不遗憾(上) 嵊蓝和阿刁你搂着我,我抱着你,像连体婴儿似的坐下,又缠绵许久,小悟空才得了机会问,“你让我和荷花好好商量是什么意思?” 阿刁说,“这里是我当年出生的地方,最后修成人,以赤脚大仙之名纵横万界——这里的花都是有灵魂的强大仙植,不比人参果树低。你要她的叶、根、茎、子都必须说清楚为什么,以及愿意付出多少功德作为代价。这是天界规矩,跟镇元子强力剥削不同。” 小悟空的眼睛向淳化看去。想要花的是这头鹿。 淳化用蹄子在叶面上写道:“你缺少兵器,去问莲花要两个莲蓬,日后纵横驰骋为天下第一猛将,万古留名。” 小悟空眼睛一亮,好主意!他一直借用嵊蓝的定海神针,也不是个长远之计,如果能得到两枚莲蓬,倒是极好的。 他也不问自己有多少功德,直接走到荷叶边缘,施礼道:“刚才鲁莽,请花神恕罪则个。在下小悟空,齐天大圣后人,因缺乏兵器,特请花神赐下一对莲蓬,伴我征战万界,万古流芳,必不离不弃,至死方休。” 连老黄蛙也游了过来,看莲花愿意不愿意给出一双莲蓬头来。 一阵震荡从水面生成,碧水开始翻滚,浪涛拍云惊空。无数荷叶倒塌,鲜花倾颓,茎摇如风。明月忙将船悬在空中,所有的(非)生物都跑出来看。 嵊蓝和阿刁依然粘在一块儿,滚作一堆,又开始互啃。淳化仰头望望天,然后转头冲猴子鸣叫几声,大概在喊:“你还等啥?” 小悟空福至心灵,飞到了半空——只见东南西北都有大浪冲天升起。从东方千里外飞来一支莲蓬,从北面千里外也飞来一支莲蓬,映照着整个天空霞光万丈,瑞气森森——只用“征战万界,不离不弃、致死方休”这几个字就把宝贝骗到手了吗?连付出多少功德都没提——当然主要是小悟空一毛钱功德也没有。 猴子大笑,在空中接莲蓬在手,掂量掂量,莲蓬光芒将猴子吞没。等光芒散去,莲蓬化为铜锤。 小悟空爱不释手地把玩许久,然后开始舞锤,他越舞越乘手,招式开始熟练,气势也渐渐上来了,风啸连连,与天地共鸣,起了王者之音。 小悟空真不愧是功夫天才! 随着锤势高炽,龙卷风又起,倒卷花叶,将泥水掀翻,藕飞枝抛,搞得莲花世界一片狼藉。刚才他拼了老命也摇不动一朵花,现在双锤在手,地动天摇。 淳化看到了便宜,疾奔如电,在空中穿梭,搜集着被龙卷风掀起的断枝、残叶、孤藕、花瓣。都是宝贝啊,带走带走!哪怕在万里之外,他一双贼眼也瞧得清楚,动作更比闪电还快,要在落水前抢到手。淳化心底念叨着一个都不能少,居然能同时出现在十万里外南北两处,比齐天大圣出名的跟斗云也不惶多让。船上观众们尖叫连连,叹为观止! 为了捡破烂,一个人(鹿)竟然能拼到这个程度!等小悟空停止演武,财迷淳化的小空间里已经装满了让人垂涎的破烂。 果然是个有眼力劲儿、见缝插针的财迷。 蛙女到水边与老蛙“兄弟”告别后,飞身上了宇宙飞船,一路上所有的人皆以“嫂”称之,蛙女欣欣然接受。 妖生苦短,及时行乐。在狐七七的主持下,当日嵊蓝和蛙女成亲。矸玮城为嵊蓝准备的绸缎居然派上了用场!在小彩虹的帮忙(捣乱)下,画眉儿针走如龙,很快吉服制成,又好看又华贵——真是没想到。 阿刁身穿大红嫁衣,肤若秋霜,鬓如冬阳,笑如春花,手执玉如意,全身上下珠光宝气,极尽妍华,灼灼生辉。 三千乐器们使出浑身解数,演奏喜乐,彩虹鸟挥翅播撒无穷的色彩斑斓,画眉儿罕见地没有提任何一个“负能量”词汇,她翩翩起舞,为新人贺,赢得满堂喝彩。 小悟空小悟能遗憾没有备下贺礼,嵊蓝说,先欠着,但利息还是要算的。 淳化是头鹿,没机会开口,否则以他的尿性,多半会说出,你我一体,你结婚就是我结婚,你的媳妇就是……之类的浑话来。连狐七七后来都在想,乌巢禅师助淳化羽化封口,是不是预见到了嵊蓝娶亲,就是为了避免从那个淳化嘴里说出什么混账话来臭了一屋子…… 狐七七说,“我也没准备好贺礼,不如你们两个听我一套玉女心经吧,夫妻相交六十六个小妙招——可值钱了,一百零八种姿势和千穿万刺之不泄心法,天下英雄就没有不想要的……” 礼成,回到了画眉儿和小彩虹布置的洞房里,嵊蓝遗憾地说:“很抱歉没有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否则当有龙翔凤舞,万妖群集……你受委屈了。” 阿刁欣喜地看着嵊蓝说,“你知道吗,当我与法相相合,越长越丑时,我不难过,我很开心!因为哪怕变丑了,你也从来没有嫌弃过我。你知道吗,在我大闹延力君开峰喜宴时,是抱着赴死的心思的,看到了你,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谢谢苍天,我安全了。为什么一定要想方设法拯救赤脚大仙?因为那是我唯一的变美变强的机会,我宁可搏一搏死在你面前,也要闯出来与你厮守一生。你知道吗,我化成了卵,天天听着你们的快乐悲伤,危险的奋斗,偶尔你们来看我一眼,议论着何时我能长大,长大后是不是会忘记了过去……我好开心!我不想长大,就在你身边,让你保护我一辈子。直到路过莲花界,机会来临,我呼唤我的兄弟前来救我,助我再次化形。我……一定要成为你的妻,不管有多么艰难,机会多么渺茫——我从未想过万一不能重新化形该怎么办,我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长大,回到你身边。所以我拼了,虽然九死一生,但真的如愿以偿成功了!感谢上天!婚礼算什么?龙飞凤舞算什么?万妖来贺算什么?有你在身边,就是我最大的满足和幸运。用外在的东西来堆积我们的欢乐,证明我们的真情,那是亵渎。” 嵊蓝的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阿刁说一句,他就抽泣一声,直到最后将蛙女搂到怀里。 说实话,他的确担心,如果蛙女变成了个抠脚大汉怎么办,或者蛙女又长成了癞蛤蟆怎么办……他们曾经一屋学习,一齐演奏,一路探险,她怕得要死却依然坚持紧跟着,以及后来为追求自由疯狂砍树一百年那么悍勇…… 麻烦来(上) 洛可嘉说,“一把年纪的人了,还玩这种幼儿园的把戏,你们无聊不?喂,那位胡子先生,你的胡子要掉了,脸上汗水把妆给冲坏了。” 那位疑似林肯的人果然伸手去摸脸,然后拿出手机一看,妆本来没花,现在一摸反而花了。鬼会出汗?不,鬼会上当! 那人现在才反应过来,他气急败坏地说,“你诈我?” 洛可嘉说,“那位穿睡袍的先生,你不觉得自己太没有腔调了吗?作为有身份有地位有热情的总统鬼魂,西装革履才是标配,你换衣服去。” 那个刚刚才诞生的演员不知所措地将衣角揉成一团,脸上全是被当场揭穿把戏的尴尬。 peter从地上站起身,“哎呀,我就说骗不到他嘛,你们偏不信……真丢人。” 那三个演员都是公子哥,否则也干不出这种“不类人事儿”,他们嘻嘻哈哈地走过来,其中一个还发出了类似猫叫的声音,脚下的猫反竖着尾巴,有些迟疑,然后转身就跑。 最后一位大概cosplay的是华盛顿,身着长袍腰挎剑枪,行头倒是不差,人也威风凛凛,就是有点让人费解的是——“如果你是华盛顿先生的话,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因为你从未住过这个当时还没造好的总统府。”考古大师洛博士机灵地说。 华盛顿无所谓地耸耸肩,洛可嘉眼睛飞快地瞟一眼刚才那面镜子,然后又瞟一眼,目瞪口呆。 三个演员们顺着洛可嘉的视线向穿衣镜看去,里面有四个人。 演林肯那位伸手指向镜子,啊——尖叫。半张脸就飘忽在他的肩膀上,正定定地看着他。 扮演鬼,撞到鬼。 毕竟年轻,不相信有鬼,猛然见鬼,魂飞魄散——当然事实上那也不是鬼,peter弯下腰去拍裤子上的灰,当他站起来时,脸正好突然出现在那位林肯的肩上。在洛可嘉惊悚恐惧的表情暗示之下,三位演员只往“那边”去想,如愿以偿地自己把自己吓晕了。二熊和大熊刚醒,在“逃跑”和“救洛博士”之间犹豫斗争了零点六秒,然后果断地再次倒地昏迷。 洛可嘉对晕倒的大熊二熊说,“就算有鬼魂又能怎样?与恶毒自私的人类相比,鬼有啥可怕?至于嘛?” 不知道自己吓了人的peter被三个同伙的尖叫也吓了一跳,面目极度扭曲,比鬼还像鬼,他抚着胸,惊魂未定地喘气。 人吓人,吓死人啊。 几个特工从门外进来,将几个新出炉的废柴演员拍醒拖走,四下才又安静了。 peter说,“为了要你好看,我们几个精心设计的这个恶作剧最后倒让自己闹了笑话。请你原谅,洛博士,你说以他们这帮人的智商,哪能是您的对手?三言两语就被摆平,不打自招了……” 洛可嘉沉默。总统和他身边的人想探自己的底,连默许年轻人扮鬼吓人这种事都干出来了……该怎么形容那位老人家呢?小时候没过好万圣节? 洛可嘉对精神萎靡、气势不振的双熊说,“快天亮了,咱们上去吧。我渴了。”大熊立刻走到墙角,到随身包里去翻,在二熊的帮助下找一个保温杯,二熊拧开盖子,开始小心翼翼地倒开水。 peter起身,忽然看见独处一隅的洛可嘉身边微光闪烁,十来个身着古装的透明人影将洛可嘉团团包围了。脚下还有一只大黄猫。 peter张大嘴巴,只见洛可嘉指着这些鬼影说了一句,“此处不宜久留,否则即成恶灵。” 一阵微风吹过,十来个人影冲上天空,被吸入了一团黑暗,地下室复又大放光明。 peter又坐回到椅子上,浑身冰凉,如堕冰窖。 洛可嘉低头对大黄猫说,“早告诉了你要等我,此时并非最佳时机——怎么里德尔爵士慢待你了?还是Richard和他的女朋友得罪你了?” 那猫摇头,回头看了peter一眼,消失在黑暗中。 peter喃喃地说:“刚才发生了什么?谁能解释一下?里德尔又是谁?Richard的爷爷?” 他站起来向洛可嘉方向前进了一寸,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好像身负万钧,又像是被冻僵在了原地。 鬼上身? 洛可嘉扭头向他看来,目光复杂犀利,有若神灵。peter立刻解放,身体轻了。 二熊拿着保温杯盖向洛可嘉走去,洛可嘉不再理会peter,揉揉眼睛,喝了口水,打了一个哈欠。随后洛可嘉将喝光的保温杯盖交到二熊手上,扭头看向peter,“可以走了吗?饿了。” peter终究还是没忍住,他结巴地说:“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看见十来个去世的总统飞上了天空,被一团黑暗给吞吃了。” 大熊一边给包拉上拉链,一边怜悯地看着他,冷冷地说,“你就不应该和他们一起来戏弄洛博士,搞得真假不分,幻觉都出来了,简直就是自取其辱。”他前面被吓晕了,刚苏醒时看什么都像有鬼,直到现在都觉得很糗,幸好没大小便失禁。所以这话说得太不客气,还暗示peter精神不稳定——就是你疯了、精神不正常、神经病的意思。 若在往常,peter是要发脾气的,但是现在——他看向二熊,“你看到了吗?二十多个鬼魂围着洛博士……” 二熊腼腆地说,“先生可以不用再提此事了吗?太羞耻了。”你怎么不说魔都大军冲上来,被戴上魔戒的甘道夫一锅端了,然后甘道夫变成了魔王? peter被搅和得完全失去了主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那一幕难道真是幻觉? 洛可嘉说,“你一个晚上没睡,出现幻觉是很正常的。只要好好休息,忘掉没有意义的幻想,甩掉和你无关的负担,专心做自己的事,少管闲事——别人的事和你没关系!”他的口气非常严厉且有针对性,“这样就能恢复。东方有句老话,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don't trouble trouble, unless trouble troubles you.” peter看着洛可嘉,似乎第一次认识此人一样,说不出话来。 都疯了。 麻烦来(下) 明月清风将船开得飞快,然后发现进入了奇特的阵势,可能是个迷魂阵,因为他们转来转去地总是看到同一片云彩,几天几夜没有变化过形状的云彩,就像进了一幅画。 明月第一时间上报给了画眉儿,画眉儿上报给了天狐,天狐让淳化去敲某人的门——洞房了五天五夜,总该歇歇了吧? 淳化用蹄子踢踢门,阿刁问:“谁啊?何事?” 淳化发出呦呦鹿鸣,门开了,出声的阿刁不见人,衣衫不整的嵊蓝堵着门。 淳化甩了甩头,用下巴示意对方跟上来,高傲地转身离去。嵊蓝没办法,冲里屋说了一句“等我一会儿”,然后一边走一边穿衣服。 他下台阶时脚一软,差点骑到了淳化背上——如果不是他头上有锋利的鹿茸防守的话。嵊蓝踉跄了几步,总算没屁股朝天摔倒在众目睽睽之下。 天狐说,“你是仙人,怎么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拜托阿姨,您睡过人也睡过鬼,还说我?当然这话只敢在肚子里放着。 画眉儿忧心忡忡地说,“要节制啊,主人。色是刮骨刀,最消耗精气神的——”……喂,你是鬼亡之体,跟我谈精气神?嵊蓝看了看画眉,当然也不敢开口反驳,太伤鬼。 小彩虹立在明月肩膀上,嫌弃地看着嵊蓝。嵊蓝也瞪了她一眼,比谁眼睛大?我有二百一十六只眼睛! 小悟空说:“世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说明鸳鸯是成不了仙的。”……你家老祖不解风情,也没晋升天仙好吧!还说我?这话就更不敢漏出来了,齐天大圣的棍子谁吃得住? 小悟能说,“不要让你的肉体带着你的思想走,不要让你的欲望遮蔽了你的本心。”……喂,你家老祖据说代表着唐僧的欲望,你跟我说这个?但净坛使者的工作很肥,是天下有数的大富翁,不能得罪!有话也只好咽回去。 明月也想凑个热闹,他刚开口还没出声,嵊蓝就瞪了他一眼,明月马上就怂了,果断闭嘴。 天狐忽然行礼道:“道友虚怀若谷,谦抑听谏,不因忠言逆耳而怒之,不因言者位卑而斥之,大哉!真明主也!请为真人贺。” 众妖一齐说:“嵊蓝真人胸怀宽广,气度宏伟,纳谏容忤,真至人也。” 嵊蓝张开嘴,晃一下扁桃体,又闭上,然后简单地问,“何事?” 明月说,“咱们可能陷入了无限循环空间,如果破不了这个阵,一辈子也出不去了。” 清风命一只小提琴,从船后送来一条音乐密码消息,“能量块也不够用了,请大家想想办法。” 嵊蓝拄着腰,高高跃起,以证明自己并未消耗到虚肾的地步——他连走两步到了船体外,向云海雾城望去。 其实他也知道,如果淳化看不出迷魂阵的根底,自己多半也没戏。 怎么上三十重天来办个事这么难?太上老君还需要迷阵来筛选访客怎么着? 嵊蓝转身,用箫送了个消息给天狐,下一秒钟狐七七就出现在了他身边。 “道友以前上天,是怎样通过这个迷阵的呢?”嵊蓝问。 狐七七干脆地说,“从来没有来过这一重天,迷魂阵什么的听都没听说过。” 嵊蓝说,“也只好先驻留于此,通知大家去攒点能量块来,我想想办法。” 不一会儿,众妖散开在虚空之中,开始炼化阳光。这里的光照来自附近的星星,虽然不甚明亮,但制出的能量块倒是品质极佳。万妖散仙联盟送的能量块质量参差不齐,杂质不少,完全无法和这里出产相比。 嵊蓝用箫声呼唤明月,不一会儿,明月带着航行日志和地图来到半空,将行程指给嵊蓝看。 按照明月说法,他们理应早钻入空间空隙,升入上层了。 嵊蓝说:“你还没告诉我这是第几重天?” 明月和天狐哑然。看来没有被迷魂的只有嵊蓝一个了,其他人糊里糊涂的,居然没人讨要航行图来检视,也没人计算这是第几重天。 嵊蓝抬头看着画眉儿转着圈炼化阳光,寻思,这是道尊对我的考验吗? 要破迷阵,没有镇元子传授的八卦和易数,估计够呛。当年镇元子制做的天绝地裂大阵,天下能人虽多,却无一能破,惊艳了几代人。如今有人反杀来了。 云海里藏着多少机关陷阱歧路岔道?我又不会镇元子那一套,连五行逆转相生大术都是借龙族那个敌对势力敲诈镇元子来的。 嵊蓝摸摸乾坤袋,既然要破阵,那么就以阵破阵吧,其他方法俺也不会!工具只好用人参果树的炼制叶子,大约还有三十来枚。除了四枚要放在扬琴上扩音用,其余还有二十六枚。 计算已定,嵊蓝反身去找阿刁。 阿刁正在化妆,她的眉毛有些短,她正要尝试着做一个视觉调整。 嵊蓝往床上一躺,左后腰一阵酸麻,他想起了色是一把刀的劝勉,决定还是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阿刁问,“他们找你干啥?” 嵊蓝说,“咱们被人算计了,陷入了迷魂阵,找不到出路,甚至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 阿刁笑,“这儿我熟啊,为什么不来问我?”她抽身出门,半晌后皱着眉毛回来,脸上红扑扑的。 嵊蓝问,“谁把你怎么了?” 阿刁扔了个白眼过来,脸更红了。 多半还是那几句逆耳忠言闹的……嵊蓝便不再追问,“我们是不是被困住了?” 阿刁火热的脸降温了零点五度,她沉思道:“这里应该是第二十八层天,帝女居,这个阵让我很确定。” 嵊蓝想起当初在五庄观听小妖怪们背后议论仙女下凡与凡人私通,惹来玉帝或者别的某个天帝的震怒…… 阿刁说,“俗语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知道吗,那个癞蛤蟆就是赤脚大仙。天鹅指的就是帝女,天娥。” 嵊蓝捧腹大笑。 阿刁陪着干笑两声,“如果这里真是帝女居,或许人家是冲着我来的。” 嵊蓝疑惑地问,“你的前生和帝女有毛的关系?”想吃,就是想想而已!除非…… 阿刁吞吞吐吐地说,“也许可能大概是我的前生那位迎娶她过了门儿,不知怎的反目成仇……那位帝女之父为女儿出气,和赤脚大仙赌斗,将他咒杀,幸好赤脚大仙埋伏下了法身,又有灵魂投影降生于人参果树上……” 嵊蓝头痛欲裂,“所以你救赤脚大仙是合了法身之意,而我杀了赤脚大仙,是合了天帝心意?” 天下大旱三年,是下界十大天帝和赤脚大仙论战的结果,也是为嵊蓝吸血打掩护…… 可见这个天帝要杀女婿之迫切…… 嵊蓝说:“你和赤脚大仙有毛关系?他是负心人,你又管不到他!难道那帝女要你偿还情债?” 阿刁脸又红了,“我们先破阵吧。” 嵊蓝生气地说,“我哪里懂破阵?” 阿刁红着脸说,“我来教你本阵,这是个变阵,可能要再计算。” 嵊蓝问:“你怎么会懂这些?” 阿刁脸更红了,“她教给了赤脚大仙,然后传给法身,又传授与我。” 嵊蓝调笑道:“她——是谁?”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嵊蓝背后响起,“就是我!” 相见欢(上) 白房子的早餐品种繁多,洛可嘉是绑来的客人,理应得到较高的待遇。 洗漱,换尿布之后,大家坐到了小餐厅。很快有服务员送上咖啡、三明治、麦片、牛奶、熏肉、鸡蛋、奶酪、油条、豆浆、果汁、饼干和omelette。 正当peter取了麦片牛奶加上一块三明治坐下时,从门外呼啦呼啦走进来一大堆人。为首的是一个人尽皆识的老人,只见他穿着运动服,精神矍铄,皮肤灰白,体型健美,面带微笑,亲和力十足。这是刚刚锻炼结束来着?从他端正的五官,富有感染力的笑容,轻松和蔼的态度看,此人年轻时肯定帅得惊天动地,真不愧曾是亚麻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参议员。 看他的精神头,摔倒之类的事可能是偶发。 除了洛可嘉外,所有的正在大嚼的人站起身来,说,“总统先生早安。” 洛可嘉放下刀叉后就盯着老人家看,他观察的重点可不是美丑,而是灵魂投影,那里面藏着一个人最深的秘密。只见此人头顶色彩斑斓,似乎是个电路板或芯片,但边缘和内部线条、结构却很模糊。 大统领先生看到了洛可嘉,旁边工作人员介绍这是洛博士,外科医生,走来和洛可嘉握手,拍拍洛的肩膀,笑着说,“辛苦了,请吃好喝好。”看来他清楚地知道这几天发生在洛可嘉身上一切——出于他本人的授意也未可知,至少某些大佬让这个残疾医生来捉鬼,他肯定心里有数。 洛可嘉说,“大统领先生气色很好,祝贺你。”你虽然摔了又摔,没摔出毛病就是好事。 周围人被他唐突的话语吓得脸色大变——这人懂不懂规矩?会不会说话?有没有敏感性?这里人多眼杂,就刚才十秒钟情景,如果被人歪曲解读,传到外面就是大文章,大波澜。比如“大统领先生早起迫不及待会见着名养生医师,被指恢复得不错:请问从何时开始亚裔插手了白房子健康事务?”,或者“残疾医生被紧急召见,以确定大统领健康状况,我们的医生业务能力有多差?”,或者“残疾医生一夜未眠,早饭时见到大统领为什么一开口就说他气色不错——难道昨晚我们的高龄统领经历了危急时刻?”…… 你要说他们空穴来风也不对,胡编乱造也不对,毕竟你们请这医生来,再扮鬼吓唬他……这话也说不出口,更别提暗含着驱鬼的意思了——难道现任大统领身体虚弱,精神不振,老打瞌睡,是前n代总统鬼魂的错? 一旦传得沸沸扬扬,教会的人会怎么说?毕竟亚麻国是一个把”“In God is our trust.“写进国歌的宗教国家,而且历代总统演讲时总是将“神佑亚麻”放在口边反复强化刻板印象的。 工作人员脑子里一团乱麻,对把这个奇葩医生弄进白房子的人简直恨得要死,又想:作为客人,你闭嘴微笑不会吗?说一句见到您很荣幸也不会吗?哪怕说谢谢你的招待也行啊!提什么身体健康?还要恭喜? 这个医生很会作妖。 这位在政界打拼了一辈子的老帅哥很能应付这种场合,他微笑着说,“谁还会嫌自己太健康吗?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没有口齿不清,也没看着空气说话,他清楚眼前坐着什么人。 无论洛可嘉是不是还有话讲,工作人员蜂拥而上,簇拥着老人家去了隔壁。整个会面时间不到一分钟就仓促结束了。 peter瞪大眼睛看着洛可嘉,一脸的便秘表情。只有双熊激动地搓手,只恨手机不在身边。 这白房子里的所有的人和所发生的事全都浸染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小家子气。洛可嘉耸耸肩,继续进攻他面前的豆浆泡油条。好久没吃到正宗的油条豆浆了,久到都不记得上一次享用同样地道的美食在何时何地了。 半晌后,peter实在忍不住说,“洛博士,你可真是一条汉子。不想给总统先生看病你就直说,何必又来这一套?”上次洛可嘉的莽撞表演就发生在peter眼皮底下,吓退了对他表示善意的经济学家、投资家E先生,让洛克菲勒基金会对洛可嘉敬而远之。现在这个二愣子神经病又发作了,表现得像个不谙世事的愣头青,乱说话,不怕得罪任何人,连总统都要挑逗一下。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总统拐弯来跟你握手意味着什么? 你只要表现得稍微正常一点,不要那么高傲,或者那么富有攻击性,你就能成为总统健康顾问! 你果然是疯了。 洛可嘉说,“你想多了,我没资格的。一定不可能的。” peter问,“为什么?” 洛可嘉说,“我的行医资格肯定已经被吊销了。” peter大概隐约听到过此事,当然这只是传说。他问,“那……你怎么知道的?” 洛可嘉说:“就在你们扮鬼吓唬我时。” peter沉思,都是公子哥,青年才俊,根本不太担心会不会玩得太过分,就欺侮你了又怎样?反正一般人也无力反抗。 洛可嘉说,“没有人会如此对待一个医生!也许总统先生对我有一点好奇心,甚至还会用我来争取选票。但是我发现昨天晚上被当成了小丑对待,所以……” peter惭愧地说,“对不起,Lock,其实我是真心想帮帮你,给大家留下印像,并不是想出你的洋相。这也和党派斗争无关。”他的父亲是驴党,而洛可嘉曾经被象党的d参议员拉拢,而出面关押洛可嘉的是象党小字辈。peter再解释也掩盖不了他一直在竭力消除洛可嘉捆绑在他身上的刻板印象,不仅保持距离,而且配合外人吓唬他,捉弄他。 洛可嘉不置可否地说,“你一定要尝尝豆浆泡油条,真是美味。” peter回了一句,“麦片牛奶也不错。”一直到洛可嘉离开白宫,他们没有再交谈。 这应该算是决裂了吧?大熊想,挺遗憾的,以后大概没机会再来白宫见总统了。 正如洛可嘉所预料的那样,再没有第二个人对洛可嘉表示了兴趣。那位话多的特工亲自送洛可嘉去白宫附近的酒店,三个人在酒店里睡了整整一天,半夜三更才醒,吃过夜宵,才发现有人在等——竟然是FbI的烟斗警官,Gore。 相见欢(下) 洛可嘉惊喜地跟他开了两个玩笑,问问眼下的情况,聊着聊着车子出了华盛顿特区,向新约克驰去。 洛可嘉的行医资格果然已被吊销,他不能随意离开新约克,不能在社交媒体上提到前面一年半载所经历的一切,家人能出新约克旅游,但是不能出国,必须接受身边安排的国安局的人——也就是chloe。 大熊二熊的脸都白了。 能活着回家与家人团聚,没有追究一百八十九亿美元去向,算是恩典啦!换个别人试试? 洛可嘉问,“你的老情人Kelly来了没?” Gore不答。其实洛可嘉被捕,马上就被铁面护士证实了双腿的确失灵,仍然是个正常的高位截瘫患者。此后,Kelly就退出了这个案子。 但是一切都不重要了。 现在重中之重是抓到那个神秘的黑客,逼他/她把钱吐出来,再强势招安之。FbI将美味的洛可嘉放在外面,就是个诱饵!只要两人一联系,就会开启新一轮黑客大战。 归心似箭!无论Gore提啥要求,洛可嘉全盘同意,没有什么比见到家人更重要了。 洛可嘉不知道,在他的身后,peter正在一五一十地讲述鬼魂上天,洛可嘉跟猫说中文的事,而且他得到了两个名字,里德尔,Richard。立刻有人疯狂搜索这两个名字后面的意义,联系上了绝密档案中的雷电击杀外星人,以及传说中他家的不死之猫…… 所以调查洛可嘉,必须要换个角度了,力度、范围还得加大。 当天晚上前,mandy、oscar、Nichole终于见到了洛可嘉。洛可嘉见到了三宝,一个身聚龙气的男孩,在洛可嘉身上先尿为敬。洛妈洛老爹张罗着吃下马面,还差一点把申豹一家请来,但被洛可嘉否决。老申头泄密和tina派遣杀手的事没有确认或洗净前,他决不会再见申家人。其他的,诸如逃往日本的孙老板,咱们还有笔账要算算呢。来拘捕洛可嘉的Joshua,咱们还没谈谈。在洛可嘉软禁期间上蹿下跳的某些亲戚,咱们要说说清楚:一百八十九亿美元跟你们毛的关系都没有!平时不上门,也没见你们帮过忙,怎么听到好处就凑上来了?有多远滚多远吧,那钱只是传说,就算有也和mandy无关,你们没有甜头可尝,或者便宜可赚。 洛某人只要不死,你们就休想如愿,就算死了你们也没戏。 当然今天最难受的人还有chloe,她被热旺痛揍一顿,打得一个星期没敢出门,前三天甚至都没下床——大熊二熊也难受,他们下半身出了问题,cristina和Jessie的手掐嘴含,他们反复演练了三天才勉强恢复旧观。 好不容易原谅了chloe的热旺欣喜地看到兄弟们回归,对他们的遭遇深表同情。对他们见到总统表示无所谓。半夜偷听他们为雄风不振而争吵,深表遗憾。他们兄弟也一星期没下得了床,他深表理解。窃喜之余他还没做好思想准备:自己老大的地位可能不保…… 妻子的前世情人打上门来……这种狗血剧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嵊蓝回头,面前果然站着一个法身女子,面目清婉,气质华美,不燥不硬,和所有的有钱有权有地位的女人一样,稳重、恬淡、压迫、看穿一切并鄙视之。 嵊蓝行礼道:“嵊蓝见过仙子。” 那女子说,“你可以称呼我天娥,也不用慌,在帝女居多停留几日并不就委屈你了。” 嵊蓝说,“此乃我们的荣幸,是我们沾了阿刁的光。” 天娥不置可否,她捏着拳头,松开收紧,提起放下,就好像是个初上讲台做演讲的小学生。 阿刁请她坐下说话,然后抱歉地说无茶无酒,慢待了客人。 无滋无味地场面话说过之后,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能不能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天娥声音很虚,好像这句话消耗掉了她所有的法力。 嵊蓝从误入仙境开始,延力君霸占了五指峰,自称黑虬王,开宴请了江湖散仙妖王来宣布自己继承了赤脚大仙的遗产,蛙女上门捣乱,自己送了度厄真水腰带给蛙女,水下遇险,被赤脚大仙吞了,喝干了仙血,三年大旱等等。 天娥静静地听着,偶尔还追问细节,比如赤脚大仙的气血运行,功行秘密之类的技术问题。嵊蓝知道这是对方在核查自己说的是不是实话,有没有吹牛。 故事讲完,天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其实——”她咬着下唇,半晌后说,“说他和我有阴私之事其实是误传。” 她抚着脸,“当年我还年幼无知,常到各处玩耍交友,这个蛤蟆特别能逗我开心。”阿刁不安地动了一动,脸色潮红。 天娥说,“阿刁道友,你莫以为我故意这么说,其实他化形后我都没见过他的模样——我父王不许妖族玷污了我们的血统,我身边从来留不住妖宠。” 这一次,连嵊蓝的脸色也有些僵了。 天娥说,“大约他起了妄想,所以我父王极其厌恶此人,哪怕他修炼有成,但经常在外面吹牛,说我与他怎样,我父王就起了杀心。” 她叹息,“那时的我正好逆反心理旺盛,父王越是不许我思念他——其实我从未思念过他,”她尴尬地笑笑,“——我就偏偏越要故意说我与他有私。真是少不更事啊!” “我父王震怒,将我关押在帝女居,不得外出一步,不得与下界通消息。”这个事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按照她的表述,根本就是蛤蟆单相思,被霸道老爹活活逼成了女儿为赌气而说的气话,最后谣言满天飞? 然后天帝找了个机会与赤脚大仙赌战,将他咒杀在海底,仅仅是因为几句谣言气话…… 天娥说,“我甚至不知道他的性格、脾气、本事,就被他们强行编排到了一起!结果几万年来人们都以为我与那蛤蟆如何如何……所以到现在也没嫁出去。”她的脸开始绯红,哪怕是法身,也开始气息不稳,对几个关键词强调了又强调。 “所以他——得了报应,我倒是舒了一口气。”天娥说,“阿刁,我要你向全天下宣布,你和我完全没有关系,一切都是谣言。” 阿刁被刚才蛤蟆宠物地骂了好几句,正气得要死要活,天娥说赤脚大仙之死是得了报应……还提出了洗白要求!这简直就是逼疯她的最后一只倔强的高歌蚊子—— 阿刁冷冷地说,“为什么我要这样做?他一心爱你敬畏你,你爹还间接杀了他——你还要我撇清关系,说他活该,死有余辜?” 恩怨了(上) 这个天娥贵女也太不厚道啦! 嵊蓝想了想,“你们有没有私下定过什么婚约、约定、许愿,发誓要在一起的?” 天娥脸红道:“年轻时说话不留余地,什么话都敢说——那能算吗?” 嵊蓝也觉得有些不妥当了,事情难道真是她说的那样吗?说过的话可以不算? 阿刁看着天娥平静无波的样子,说,“其实只要你拣合意的英伟少年嫁了,谣言自然烟消云散。” 天娥瞪大眼睛看着阿刁,重复一遍说,“你要我随便找个人嫁了?” 阿刁还要说说女人嫁人的美妙滋味,嵊蓝打断她,“其实女人嘛,总得找到合适的人才值得冒险一嫁。所托非人的话……可就恶心了。无论男女皆是如此。” 阿刁说,“若是所托非人,不嫁就对了……想必这么多年你没找到合适的?” 天娥咬着嘴唇,身形开始闪烁不稳,刚说了一句“我下次再来”,就像水泡爆成水沫,消失不见。 良久,阿刁问:“你怎么看?” 嵊蓝说:“内里委实复杂,另有隐情。” 阿刁问,“我们怎么办?” 嵊蓝说:“一方面着手破阵,一方面静观其变。” 阿刁说,“我来把计算方法与思路讲给你听——” 嵊蓝说:“且慢,我把淳化喊进来一起听,这个方面他太厉害了,哪怕是赤脚大仙的仙法,其运行原理一看就透,一学就会。” 说完嵊蓝取出一支萧,吹了个花音,biu地一声,淳化小鹿顶着那只猫出现在房间里,那无声无息地劲儿,好像他一直坐在旁边似的。 阿刁抚着胸,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头鹿,这兄弟二人都是变态,一个二个怎么都那么强?他们的异世界兄弟又是怎样的一种存在?难以想像。 她定下心来说,“这个阵法的名字叫做百变迷魂阵,设阵的思路是……参数一共有六百六十六个……参照系一共是九十三个……动态变量和常量是一比五……” 她一边说,嵊蓝一边记,淳化参考着嵊蓝的笔记,一边取出二十六片叶子开始建模。每片叶子可以设置十五个参照系,容纳大约九十九个参数,变量与参数的组合可达上百万…… 正当淳化用鹿尖角不断修改参照系到参数,从变量到常量的设置,嵊蓝则心算最优解,阿刁负责搭建整体框架时,一个深沉的男中音说,“这样搞一辈子也休想搞透!你们应该首先抛开无理的参照系和变量,找到核心逻辑,从基础的一个变量的一元变化为起点,重新计算建模,如此起始的工作量能减少九十一个百分点。” 忙到浑身都是汗的阿刁、嵊蓝和淳化茅塞顿开,按照那位的指点,用筛选法先简化模型,然后用列举法一张叶络一张叶络地增加系数,固定下有效的计算模块后再增加参照系……三天后,一元一次变量初级模型建好了。 在这个初级模型基础上一套一套地增加参照系,一个一个地增加系数,一元一次地增加变量和常量,做出矩阵来,破解百变迷魂阵就轻而易举了。阶段性成果完成,众人欢呼——大家才想起指点迷津的那个声音……还没谢过人家。 嵊蓝揉揉眼睛,只见房间角落里最舒服的角落里冒出来一张不存在的沙发,里面坐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他手里捏着猫脖子撸啊撸,还一脸嫌弃的样子。 嵊蓝行礼:“多谢仙长指点,请问您是?” 那大肚子说,“你们困在我女儿的手帕里面已经三十多天了,还不知道我是谁?” 天啊!众人鹿大惊,天上三十天,地下呢? 那胖子笑,“也没那么夸张啦,地上只过去了三十年而已。” 所以每次王母、玉帝睁开眼睛时对这个世界都会倍感新鲜,兴致勃勃,因为每次从梦中醒来,天地都不同了,一切都是不同的。 阿刁盯着这人,“所以您是咒杀赤脚大仙的那位天帝陛下?” 天帝叹气道:“我本不想他们这样的……你们且坐下吧,朕也想好好对相关各方倾诉倾诉,事情并不是外面传说的那样——”他又扔出一堆椅子。 嵊蓝道歉道,我们无茶无酒无仙果,请恕慢待之罪。 天帝愣愣地看了嵊蓝半天,叹道:“此乃赤子之心也,若赤脚那厮有你半分谦朴,何至于招徕天杀地灭之祸?” 阿刁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嵊蓝连忙一把扶住,二人紧挨着坐在同一张椅子里。 天帝并不以之为不敬,看到这二人秀恩爱撒狗粮,又叹了第三口气,“我女儿自小孤独无友——这个怪我,她母亲是凡人,不修心不修口不修德,我飞升时竟然带她不动,老死于我踏上仙班的第一日。唉。” 是啊,天上地下之迥异,第一大难题就是——时间去了哪儿!天上一瞬、人间沧桑。 “我女儿天真烂漫,在天上找不到合适的朋友,一边修行长生之道,一边自弃……宁做鸳鸯不羡仙,说的就是她!盖求仙长生非其所愿!我猜她宁可做个凡人,嫁人生儿育女,平凡一世。” 真是家家一本难念的经,天帝女儿思凡……好像戏里都这么唱的。 天帝说,“你会怎么想?当一丑八怪跑到你面前说他和你女儿心心相印,要娶之为妻?” 嵊蓝犹豫地说:“爽快同意?” 天帝白了嵊蓝一眼,夺魂戳魄的一记眼刀闪过,可惜到嵊蓝面前就消失在封天术下,对嵊蓝几乎没有任何杀伤力。天帝对嵊蓝的实力开始正视,态度也严整了三分,不再随意,“同意?那是不可能的!总得调查其底细,访问其双亲,检测其实力吧?那个小伙子比……还丑,”他看了阿刁一眼,没有说得太明白,但阿刁脸窘得通红。 天帝继续,“只是一个运气不错的异类成精而已,家徒四壁,不乘余财,不置物业。那一池荷花,自带天机,又不是他的。”天帝撇着嘴,似乎天下最佳投生地——莲池——就是贫民窟。 天帝说,“没钱也就算了,还口气那么大,说天下日后都是他们的,我们老一代都是要被时代抛弃的……” 听上去的确很像是跟十大天帝吵架的那个抠脚大汉的口气,怪不得十大天帝轮流与他吵也没赢——谁能比青蛙或者蛤蟆更聒噪? 天帝说:“我女儿最是逆反,只要是反体制的,她就倒贴上去。” 说到“倒贴”二字,这位老干部脸红得好像要烧起来了。 嵊蓝还没明白,淳化吃吃地笑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天帝用他的眼刀也剜了淳化一记,刀光离着老远也化为乌有,天帝震惊,联想到这二人一魂三生,越发地重视起来。 恩怨了(下) 分脉术(上) 天帝说:“我女儿的业债已经拖累到了朕的身上——若不是仗着朕,十大天帝怎么会理她?我未曾亲手取她性命,已经是念着恩义的了。” 此刻鲜血从空间缝隙中管涌而出,就像瀑布成河,一滴不剩流进天帝掌中,“你之骨肉得之于父母,我带着你登天成仙,你却视我如仇雠。咱们这就将恩怨了了吧——” 天帝开口,言出法随,祂看着鲜血流到掌心,嘴角带着冷笑。 一阵萧索之秋意,肃杀之冬意,肆虐在船舱内,举船的小辈们肝胆俱寒。 良久,鲜血流尽,天帝开口吟道,“路行百里车失缮,驾舟逆波漏千年。一朝梦醒身何处,不识仙魔也无凡。” 随着他的吟颂结束,从空中落下一块石头,精白透亮,细腻如凝脂,形状类似一个三角形。 天帝挥手,那玉石不及落地,就被扔下界去。 “你男人已然化灰,你去陪他吧。万年牢狱之灾后,再看何人点化于你。这一世咱们父女恩怨已了,情绝缘尽。以后不必再以对方为意了。” 那玉石表面凭空水流如注,在空中翻滚,留连不坠。 “你问朕为什么会出手?”天帝冷冷地说,“汝七万五千刀砍向阿刁,何尝不是砍向朕的?汝又呼朕为老头子,你这样的忤逆女,自然有人将汝千刀万剐,以完此劫。再观后续吧。” 悲鸣之声从玉石中来,天帝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蛤蟆也曾待你如金玉在怀,你是如何待他的?弃之如蔽履!他的转世之身与你恩怨已了,你是如何想利用他的?还有脸在这哭?真是不知所谓!” 忽然悲鸣声止,天地一片安静,天帝眼睛向下望去,不由得说了一声,“哎呀,我了个去!”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祂探手在空中一捞,那玉石就回到了他手里,上面坐着个金蛤蟆。 阿刁惊得站起身,“老兄弟——” 那位不会说话的蛤蟆兄弟牢牢地被锁在了天娥玉座上,化为一块玉像,背上凝结出无数珠宝。 天帝笑眯眯地对阿刁说,“她又挑了个夫婿,这一次她的夫婿决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他背上的宝贝是我女儿一辈子处心积虑赚来的,包括嫁妆和赤脚大仙的私房钱,嗯,你拿去玩儿吧。他们已经化石合一,神智已散,永无分离之日了。” 阿刁嫌弃地看着落宝金蟾,谁要那玩意儿?恶心。 淳化却不多等一秒钟,鹿角一晃,那石像就到了他的面前,再一秒钟就消失在了他的小金库深处。 天帝失笑,也不见动作或者波动,祂即消失,二十九片叶子也停止了丝绳的生产。 嵊蓝将叶子收于掌中,绿叶黑叶黄叶如今全部失去了原来的颜色,全部成了纯白玉石,尺寸更是缩小凝实,精致漂亮到了极点。 阿刁偎上来,伸手取了十八枚玉叶,用嵊蓝脖子下的人参果树丝络串起,挂在自己脖子上,立刻为她增色不少。 剩下的十一枚叶子,以及五行逆转相生大阵变出来的绳子,又回到嵊蓝手中,和那柄柳叶刀一起藏到了乾坤袋里。 大家都没有开口说话,刚刚经历了“妻杀夫”、“父女反目”和“玉石俱焚”,这出伦理惨剧以女主角化成一块玉石告终,沉甸甸的压在所有人心里,众人都觉得无话可说。 船身一抖,明月宣告重新启程。 嵊蓝第一次觉得,这一次上天拜师可能不是一个好主意。 回到新约克的家中,消除陌生感足足用了一个星期,随后洛可嘉发现自己是个不受待见的人。oscar的作业,他想帮忙,人家不要。Nichole的锻炼,他只能干看着鼓掌欢呼。如果去小公园玩,热旺的作用都比他大,更别说cristina那个女人了,搞得Nichole好像世间唯一小公主。老三取名Luke,星球大战的天行者名字,the Skywalker。喂奶也帮不上,抱又只能抱一会儿,换尿布洗澡都是洛妈和mandy的事。 工作也没了……没病人,没访客,没电话,没邮件,没意思。干些啥好呢?难道让我在胡扯中文网上匿名写小说?或者上飞毛腿网站发表搞笑视频,直播带货?或者在大嗓门网站上教英语? 呃,我要生锈了。 我活得像个植物。 上天啊,来个杀手吧,来个病人吧,来个警察吧,来个太空人吧,来个……chloe你来干嘛?今天没有工作,你喜欢坐着?那你就坐着吧。大熊在干啥?打拳?二熊在干啥?挨打?热旺在干啥?养伤?好吧。 这样的日子真无聊。 洛可嘉很想参与沉浸在嵊蓝的世界里,但人家新婚蜜月,蜜里调油。虽然也是自己的一部分,但是偷听人家床上运动不太好吧?几百岁的少男一旦开始放飞,那止不住的烈火油烹劲头简直吓死人。上一次洛可嘉在某个顾不上理会他的泥人的肚子里面听了三天三夜,人家就是插拔不够,没空搭理你。 你怎么办?叫两声助助兴? 洛可嘉放弃了频繁拜访兄弟的心思,开始研究那个玉女心经和实用小妙招……可惜现在只有理论没有实践机会了。包裹着赤脚大仙的血栓里的灵魂意识被死死地困着,动弹不得。周围盯着他的眼睛也实在太多,如果这位残疾医生突然光着脚站起来,会闯大祸的。 要不拿那一百八十九亿美元出来玩玩?可惜,天上地下银行税务全是探头,大数据分析工具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笔钱不能碰,不能用,甚至不能数。 连minerva都不敢联系,只能等她上门打招呼。 如果有分身术就好了…… 嗞——洛可嘉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他捧着洛妈泡的碧螺春,呆呆地看着窗外的自由女神背影,想了三天。 分身术! minerva能以电磁生物的形式存在。 为什么我不行? 意识是什么?生物的基础难道仅仅是神经、肌肉、骨骼细胞吗?明显不是。附着在某个“物体”上能指挥某个“身体”进行物质交换或者移动,消耗能量并补充能量…… 何必把自己限死在dNA为核心的碳基生物的定义里? 如果能找到其他“物质”呢? 分脉术(下) 比如,某种拥有电磁特征的“非生命体”……电脑AI? 不,不,不。洛可嘉知道电脑或手机不可能承载生命意识,AI就算有了情绪,依然不是“人”。如果这种“承载人的精神的物质”真的存在的话——也许、应该、大概率的,还是得在有机物里面找。 这个瘫痪的身体或者可以做为最后的灵魂庇护所,那么如何才能找到一种可以大规模制造的工业品来当作“抛弃型”身体呢? 如果更换身体就像换衣服那样简单的话,那该多幸福啊!有没有科幻小说或者电影描写过这个创意? 这样你就能每天拥有一个新面孔:今天是蜘蛛侠,明天是钢铁侠,后天是猫女,下次当毒液,猪八戒也不是不可以,济公其实也不错,鞋儿破,帽儿破,好省钱…… 洛可嘉兴奋起来,那么什么东西能满足我的需要呢? 尸体?借尸还魂?恶心。否决。塑料?高分子?硅胶?硅藻泥? 吃过晚饭,洛可嘉给孩子们讲了故事,听他们分享了学校里的事,目送他们去睡觉,书房留给了他一个人。安静的台灯很亮,温柔的光圈里一层一层的波纹洇开成一团。 龙井换成了麦乳精,白烟淡定地升起,想贴附在灯泡上,却完全留不住……洛可嘉心绪不宁,完全不想去读那本摊在面前的最新医学杂志。 他有一个预感,从此以后自己和医学没交集了。 一只老鼠从他的脚下大摇大摆地爬过。 咦? 洛可嘉喊:“chloe,赶紧来,老鼠。”话音刚落,那老鼠冲着洛可嘉做了个手势,“嘘——”洛可嘉不由自主地说,“老鼠精?” 那老鼠茫然地看着洛可嘉,然后在脑袋上空指指。洛可嘉定睛一看,一只兔子法相正在老鼠头顶又蹦又跳,垂死挣扎。 所以是这个人参果占据的老鼠?……又或者是枪战那天,老鼠吞吃了这个人参果? 洛可嘉乐了,“人参果?兔子?”他问。那兔子法相点点头,手忙脚乱。 这时chloe探头进来,洛可嘉说没事了。chloe问要不要明天请清洁灭鼠公司来?洛可嘉说,是我眼花看错了,你出去吧。chloe目光复杂地看看洛可嘉,关门离去。她现在负责给洛可嘉清洗身体、按摩、喂食,接替了当年的老申头和上半年大熊二熊的工作。 洛可嘉问,“我怎样才能帮你?” 兔子指指脚下的老鼠。 洛可嘉说,“你要我帮你完全控制住这只老鼠?” 兔子点头。可怜的娃,都干了一年多了,居然还搞不定一只普通老鼠! 洛可嘉说,“这个……” 兔子在空中写道:“神魂分脉术!” 洛可嘉点头,“我这就去学……” 说到知识,嵊蓝会一点,阿刁会一点,天狐却是个宝藏咖,就没有她不懂的东西。 半个小时后,洛可嘉睁开眼睛,沉吟片刻,从印堂里飘出一根手指大小的微法相来。 洛可嘉法相回头看看本尊——帅固然是帅的,但是其灵魂投影——是颗大树——却被浓厚的黑气缠绕着,正处在枯死的边缘。 小洛可嘉略一沉吟,向老鼠冲去,那只老鼠茫然地看着轮椅,眼睛里闪烁着红光,浑然不知有个巨大的准备侵犯它主体性的外来力量正试图驾驭住这个寿命增加了三百年的智能生物。 老鼠是有史以来最精明、生存能力最强大、智商最高的低等生物!它的啮齿同类,如兔子,只是食物或宠物,而它们老鼠,却是城市主人!和建造者人类共享城市的便捷与安全,心安理得地占领着城市的细胞——每个建筑,且享受着不劳而获带来的乐趣——垃圾箱里有的是宝藏。 哪怕是毒药,也无法消灭它们!他们以族群为单位,坚强而团结地生活着,偶尔传递着某物有毒不能吃的信息!它们尽其所能保护着家族的核心,和天敌斗争并胜利,嘲笑着为鼠作嫁的人类…… 它们的领地包含但不限于:建筑物、地下水道、菜场、垃圾桶、绿地、田野、农场、牧场、工厂……当它们成群结队地呼啸而过时,城市生态都会因之而改变——它们身在猫、枭、蛇、鼬所居食物链的正下方,但以数量优势代替战斗力的不足,赢得了生存的权力。 没有什么比一个团结的老鼠族群更有智慧!甚至比人类社团不差多少——因为人类在没有了天敌之后,其愚蠢的内卷、内斗,自相残杀之激烈,足以让这个种族自动灭绝。 从这个角度看,老鼠才是进化链的至高点,胜过了角马群、象群、狮群、白蚁丘、蚂蚁穴和蜂巢。 洛可嘉走进了老鼠的内心,一个庞然大物,山一样高大威猛的身影回过头来,血红的眼睛盯着外来客,手里还拎着一双兔子耳朵。那兔子从嘴里喷出无数的泡泡,手舞足蹈,徒劳地向巨兽的鼻子、耳朵、心脏进攻。 洛可嘉一出现,那巨兽伸出爪子向他捏来。洛可嘉手一指,沉声念:“我劝你善良!”这是他唯一会的道法,是一道诅咒。那巨兽在洛可嘉的话语攻击下不堪一击,轰然化烟,被洛可嘉吸入腹中。 洛可嘉猛得一震,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变成了一只老鼠,然后那只兔子蹦过来,搂住自己,然后成了洛可嘉神魂的一部分。 迟滞笨拙的小老鼠洛可嘉迅速感受到了轻松愉悦激动亢奋,然后变得歇斯底里!他不由自主地顺着本尊的轮椅、手臂、肩膀、跳上桌,冲出窗子,爬上公寓大楼外墙——天地一片广阔。 我,自由了。 洛可嘉开始拼命奔跑,跨楼跳窗,一座座高楼被甩到身后,他忽而垂直向上,忽而俯冲而下。前面就是哈德逊河入海口,洛可嘉噗通一声跃进水里,片刻后游上了自由岛。最后洛可嘉登上了自由女神火炬的最高点,伸展身子,双足直立,俯瞰着河与海,遥望着岛与楼。 舍我其谁之雄心油然而生。 一只年幼的猫头鹰扇动着巨大的翅膀从后面撵上来,向那不自量力的老鼠扑击而下。在月光下的洛可嘉像个精灵,舞动着神奇的脚步,在女神花冠上左晃右闪,猫头鹰竟然无从下爪。忽然老鼠急停,猫头鹰大喜,和身扑上。那老鼠翻个跟斗,尾巴一甩,快比闪电,力量也大得惊人,抽得那猫头鹰翻滚着落下海,风吹起一串灰黑的羽毛。 洛可嘉大笑,“吱吱吱吱”。 长时间的剧烈运动让洛可嘉感到了极端的饥饿,它伸出鼻子,诱人的香味从几百米外传来:汉堡、肉肠、蛋、奶油……腐烂的水果尤其美好。 天堂! 垃圾的吸引力越来越强,好似伊甸园的禁果勾引着夏娃一样……它不由自主地向那边迈开腿。 他忽然想起,自己是不一样的。一串诸如烂污、病菌、黄曲霉素、covid-19、别人的口水之类恶心的词汇在它那容量可笑的大脑中浮现。 我怎能堕落到遵从本能行事的地步?洛可嘉吐了口痰。 动画片《料理鼠王》是怎么说的?先找到饭店,再溜进厨房,开火熬汤……上哪儿找饭店?新泽西近在咫尺,游过去? 它又奔行数里,树丛又浓又密。洛可嘉捂着肚子,在树根间穿行,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不如在垃圾堆里先将就点,下次再臭讲究好了”的想法。 自由好难,门槛好高。 手空空(上) 忽然,巨大的危机感从心底升起,洛可嘉伸出鼻子嗅着空气,这是?从草丛中蹿出一条小花蛇,吐信奔行,向洛可嘉扑来。洛可嘉调动起娇小的身体,灵活地左跨右蹲,爪子在蛇腹连划几划,蛇的内脏流了一地。 鲜血的味道立刻煽起巨大的渴望,他再也无法约束这饥渴的身体,钻进了蛇的腹中,将最细腻白嫩的蛇肉吃得干干净净,蛇胆其实啥价值都没有,但作为野生动物,浪费粮食可耻,于是…… 小老鼠洛可嘉总共吃掉了相当于自己体重十倍的肉食。 它的身体膨胀了一丝,而且有一股温暖的气流渐渐汇集在身体里流淌。 它不饿了,身体里又充满了力量!洛可嘉原地打了一套王八拳,然后缓缓爬上一颗小树,充满心机地找到一个无法承受蛇、猫、枭体重的小枝杈,卷着叶子昏昏睡去。 此时轮椅里的洛可嘉适时睁开了眼睛,他舔了舔嘴唇,蛇肉刺身的香甜余味还在齿间徘徊——如果能一直找到清洁的新鲜的血食,也许当一只老鼠也不错。 黑化的洛可嘉不知不觉地将镇元子恶念全部转移到了小老鼠身上,自由行动力和阴暗世界的生存空间完美契合了暗黑灵魂的需求。当初镇元子遗留下来的黑暗蛾子化作水流灌入这只注定要在江湖上掀起狂澜的老鼠身体里,努力适应这具脆弱的肉体,享受着人参果兔子带来的强大的精神力量。 洛可嘉的精神洁癖留在了残疾的不完美身体里,而邪异的恶念则进入了那只完美的啮齿小物。 这是天道意志。 洛可嘉让chloe推自己上楼,洗澡,睡觉……他拼命刷牙,但蛇的血腥味怎么都摆脱不了,时时盘旋在脑海里。当晚他做了个长长的梦,在梦里,他成了一只鹰,一只海鸥,一条黄鼠狼,一只狗,一条蛇。 何必做人?做动物好快乐,哪怕是野生。 第二天早上,洛可嘉开始吃两份早餐:一份是三明治配豆浆;另一份是树上结的红红的果子。 两种食物在洛可嘉的眼前打架,一会儿他吃到了咸,一会儿涩,一会满口甘甜,一会啃到了核儿,差点嘣掉大牙——但磨牙好爽。 不行,我这是精神分裂!必须要想办法隔离神魂。 洛可嘉想起当初脑后挨了一球棒,打碎了神魂,从此各自独立的历史……难道还要给自己的脑袋来一棒? cristina抱着一叠资料又蹦又跳地从门口进来,看看mandy正在喂Luke喝小米油汤,问,“mandy,今天您出席监事会议吗?” mandy说,“你代替我出席好了,监事会已经有了自己的灵魂和大脑,不必被我一直盯着了。” 洛可嘉顿悟。 他放下三明治,最后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尾巴、肚子和面前的一树红果子,果断地转身,离开了老鼠的识海。 老鼠洛可嘉自由了。 虽然残疾的自己再也享受不到飞檐走壁钻天遁地的快乐逍遥,但是知道世界上有另外一个自己活在最卑微的角落里,虽然又脏又危险,但却是自由的、诚实的、无拘无束的,很让人激动。 十公里外,树上正在咀嚼红果子的小老鼠陡然一振,灵魂深处的压力突然消失。它在树上茫然地思考着,慢慢地想起了一切:我是洛可嘉,寄居在老鼠身体里,能活三百年——只要当心别被猛兽猛禽吃掉,别被汽车压死。 我是世界上第一个高智商老鼠——它开心地吱吱吱笑了。 一溜长长的豪华汽车车队从马路牙子边开过,向自由女神方向驶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在树叶里得意洋洋的小生灵。这只老鼠渺小得如同一片微尘,观察着这个世界而且被这个世界无视。 下雨了,洛可嘉有好多年没淋过雨了!它贪婪地嗅着雨水的清甜味,踩着树枝跳跃,然后一失足,翻着跟斗掉下树来。不用担心,它的尾巴钩住了细枝——这叫倒挂金钟!它倒着晃啊晃啊,没有头晕,没有恶心,只有快乐。 谁说老鼠只知道鬼鬼祟祟偷东西?它们还懂自娱自乐! 一个惊喜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一个长镜头对准了洛可嘉,镜头后面是一个少年,大概他出来是为了拍雨和树林。 雨中小动物也是一个极佳的主题,他对着这只欢乐的小鼠一顿猛拍。洛可嘉漂亮的小眼珠里的智慧意味和快乐心情完美地留在了单反相机里,后来上传到了Facebook,引起好一阵轰动。 少年自言自语,这只老鼠可真调皮啊。他调出相机里的众多快乐小鼠照片,越看越觉得今天中了大奖了。这样风格的照片,不在草原,不在森林、不在冰山,居然在新约克繁华都市出现!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这是上苍奖励我的勤奋吗? 但当他再抬头去找那只小鼠时,自然是芳踪已杳。 洛可嘉听到了男孩说的每一个字!不得不说,老鼠的耳朵之灵敏,堪比高科技间谍用品。 说我调皮?嘻嘻,既然如此,我就多调皮一下子,干点大事……好像也没啥不可以吧!谁欠我的债?孙老板……吱吱吱,就你了,我们来一局五鼠闹,呃,你不会还停留在东京吧? 待在日本不回来也没关系,山不就我,我就爬山!嘿嘿,小孙老板,你在哪?我来看你啦! 经过了无法预料的是是非非,嵊蓝拜师团终于登上了第三十二重天,老君的兜率宫和玉皇大帝的凌霄殿都在这里。 南天门就在万里之外,这是孙悟空当年大闹天宫时走的路线。但是嵊蓝此时并不想去拜见玉帝,没名没分的,又没打出“国师”旗号威胁造反,只怕连门都进不去。 兜率宫却在别处,明月仔仔细细地研究了星图,给清风发了指令,宇宙飞船拐了个弯,从南天门外擦过,向星云缭绕的深处飞去。今日南天门守将是增长天王和哪咤,正在吹牛打屁,遥遥看到一艘古朴的宇宙飞船拐了个弯后往兜率宫方向飞去。 哪咤诧异道:“居然有下界新人直上九重天,今儿个什么日子?且让我算算。”他如今已是中年形象,与下界传说的童子模样完全不同。 哪咤手指摆开,一节一节地掐算过去,“咦?有人蒙蔽天机?”哪咤大怒,当我算力不够吗?不就是多了十多个参数嘛,嘁,看我的——他又长出一双手和一个脑袋,加大算力! 手空空(下) 增长天王极目远眺,只见老君的记名弟子广智真君将那一堆人全迎了进去。 竟然是广智真君亲自迎接?这下界来的土包子面子何其大也?难道是哪位大能在下界的分身或转生? 哪咤两个脑袋憋得通红,二十只手指掐得像风一样快。 “什么?我多用一双手参数就多了一倍?我还真不信了!”哪咤第三个脑袋biu地声钻出脖子,三双手开始如发神经一样来回在空中奔走,列矩阵……半晌后,结果依然未知。 “气死我了!”三头六臂的哪咤把十根脚趾也凑了上来,但是他的计算量随着计算工具翻了四倍而翻了三十六倍,三个大脑联机也没算明白。 增长天王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哪咤解开手指疙瘩,化作一阵青烟,下一秒钟他从青烟中重生,面带笑容。 增长天王老奸巨猾,哪不知机,笑着问,“哪咤将军,想必你已经算出来了?” 哪咤得意地道:“来者是老君在下界的记名弟子,那个人参果化形的嵊蓝,搞人妖平权法治的那个。” 很明显,哪咤刚刚到兜率宫去实地打听去了,和他的“神算”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不过增长天王仍然摸着大肚子说:“莫非将军之能已至天算之境?佩服佩服。” 哪咤脸皮再厚也不敢接下这个“天算”或者“神算”之名,万一师父太乙真人听到了消息来布置作业怎么办?忙解释,“是有人刚刚告诉我才晓得的,惭愧惭愧。” 增长天王看着兜率宫方向微微冷笑道:“下界的记名弟子?道尊可真没闲着啊。” 哪咤脸色略僵了僵,然后假装没听出天王言外之意,说,“不知道这个人参果娃有什么本事?得了空倒要抻量抻量。” 嵊蓝、淳化、狐七七、阿刁、小悟空、小悟能、画眉儿、小彩虹畏手畏脚地从飞船上排队入场——云雾散去,这是一个无边无际的青石广场,地面上刻画着人、兽、妖图形,三三两两,或挤做一团,或两两相望保持距离,或各自为战。还有玄妙的二次函数图形在演示着精巧的机关器械。 预想中的香花仙木,天女龙马,碧水云山,灵鹤芝华……一无所见。 巨大宽阔的兜率宫就像是个冷僻的五星级文化遗产博物馆:名气不缺,生气不足,望不到底。 广智真君道:“小师弟,道尊还在闭关,可能最近一千年内未必醒来。慢待了。” 地上刻画的一头熊轰然站起,拱手为礼,奉上了玉盆所盛冬蜜一斤。 广智真君示意画眉接过,画眉谢过熊,捧着玉盆发呆,这蜜竟然是真的仙酿,那香味每闻一次她的鬼亡之体就凝实一分。那熊精对画眉儿回了一礼,然后它向后倒在地上,又化为图形。 大家惊叹,完全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诡异的三维、四维与二维任意转换的过程。这是老君独家道法吗?真不愧是道尊。 广智真君道:“他们都是伺候道尊的妖王,身在万界,心寄道尊,时常有节礼送上。不必在意。” 又行几步,一只长臂猿“呼”地站直,吓了众妖一跳。它奉上春茶一斤,小悟空看到同类,上前接了,正想和那猿猴交流交流,人家瞟一眼小悟空,身子后倒化为线条,竟然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小悟空自讨没趣,转手把茶叶交给画眉儿,和蜂蜜一道统统收进贝姥箱。 当他们走到广场尽头的正殿门口时,已经收了几百份礼。但没有一个大妖愿意和嵊蓝、悟能这些人说一句话的,送了东西就立刻躺平。 淳化不由得想,如果我也拜入老君门下,大约也是广场图像中的一个。 太上老君的派头已经吓住了包括狐七七在内的所有妖!如果人家撂你一千年不见,你—— 嵊蓝取出那根丝绳,塞进广智真君手中,“正好前几日得了个小玩意儿,我们见识浅薄,也不懂好坏,只晓得此非五行之物,请真君赏鉴。” 广智真君用手一捏,脸上堆下笑来,道谢说哥哥我就不客气,厚颜生受了。 嵊蓝说,“如果道尊醒来,还要请真君及时禀报道尊,转述我等求见之诚心实意。” 见嵊蓝并无让他转交拜师之礼的意思,广智真君略有失望,他微笑道:“好说好说,一定转达。” 指引着他们在正殿门口拜了一拜之后,广智真君便将他们引至客房,紧靠着后面还有一座小院子,据说是老君以前的记名弟子实验之所。 广智真君道:“这个小院子里有炼药、炼器、演武等厅堂,你等可随意使用。”小悟空和小悟能恨不得立刻就到处玩耍,抓耳挠腮,好不心急火燎。 广智还想调笑调笑这两个名门之后,拉拉关系,他身边伺候的小道僮匆匆进来在广智真君耳边嘀咕几句,广智脸色当即有些不好,跟众妖告了个罪便跟着小道僮急急离去,将嵊蓝一行扔在了客房。 天狐笑,“果然和我听说的并无二致——老君座下皆贪腐弄权之辈。” 嵊蓝顾左右:“请道友慎言。” 天狐悚然。但是淳化觉得这个女人说那句话绝对是故意的,说给有心人听的——难道是向老君道祖告状? 阿刁愁眉苦脸地说,“那根绳送与了广智真君,咱们可就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敬献道尊了呀。” 嵊蓝郁闷地说,“谁知道见道尊之前还有那么多个过场呢?我还以为进来就能拜见道尊呢,这可怎么办?实在不行只好把淳化扔给道尊当马骑了。” 小悟空、小悟能捂着嘴低声爆笑,狐七七扭头看向门外,画眉儿和阿刁假装很忙地收拾茶具,但眼角的笑意暴露了她们的内心。 淳化白了他兄弟一眼,高傲地将房间检视了一遍,然后在阿刁背后找了个最舒服的角落趴下。小彩虹不计前嫌地飞到他的鹿角里,只是丝棉的小窝被那只猫给霸占了,留在了船上。 嵊蓝说,“唉,道尊还提前赏了好多东西下来……画眉儿!” 画眉儿从贝姥箱里取出今天收获,满满地摆了一地。 和这些妖精世界的土特产相比,嵊蓝手里根本就没有值钱的东西! 嵊蓝说:“既然道尊一时不能见我们,咱们就炼制个好东西来?咱们有何原材料啊?” 大家一阵翻箱倒柜,找到了赤脚大仙的血、人参果树玉叶、乐器、落宝金蟾、避火珠、渡厄真水、枯黄的荷花荷叶藕、妖王散仙联盟换仙血的皮骨爪毛、天娥之柳叶刀、三界镜、天眼罩、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靴帽…… 咦,人参果树制成的笔纸倒还有不少!唉,只怕道尊也看不上,亿年树芯卡卡琴还差不多,比较符合人家的身份,但送给龙女疗伤了。 狐七七往正殿方向看了看,“说不定道尊暂时不见我们就是等我们搞到合适的礼物,不然祂也没面子。”此话一出,众妖更郁闷了。 嵊蓝想,实在不行,只好去找洛可嘉,看他有没有主意——便对大家说,“今日先去找自己喜欢的房间歇了吧,反正说有一千年时间可以慢慢来。” 金融侠(上) 哪咤从值房出来,伸了个懒腰,踩着风火轮向自己的宫中住所飞去。星云色彩斑斓,妍姿娇态——闲了歪在星床上看着空中星云,以仙果下酒,是极畅快的。 一个瞎子侍卫如幽灵般出现,拦住哪咤去路。哪咤笑道:“倜休?你今天不用在娘娘那边当差吗?” 倜休说,“哪咤将军,我正好下了值,特意来寻你。” 哪咤笑,“哈哈,我知道你的心思,呵呵,你的人参果兄弟……小辈……上天来拜师了,莫非你忍不住想——” 倜休的心思被戳穿,面色不改,依然笑,“是啊,当年熬过了三劫的人参果兄弟拢共就那么几个,听说你已经见过他们了?” 哪咤诧异道:“我只是在门上和那个奂奇谈了谈,并未见到嵊蓝本人,怎么,消息这么快就传开了?” 倜休说,“奂奇递了个消息给我,问我要不要见嵊蓝一面。” 哪咤说,“那你定然是——” 倜休说,“要拜访一下的。顺便,跟他比比本事。您愿意做我的决斗见证人吗?” 哪咤诧异道:“你们同出一木,不要搞这么大?性命相搏?” 倜休避开正面,说,“如果我们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能看到奂奇大战嵊蓝或者淳化——” 哪咤还没想好自己的立场,已经不由自主地伸手拎起倜休脖领子,一秒钟后出现在兜率宫门口。 另一个瞎子侍卫奂奇正扯着广智真君的袖子苦苦哀求,“真君,看在这些年小的辛辛苦苦、任劳任怨的份上,您就做一回见证人?” 广智真君袖手而立,一脸尴尬,旁边小道僮也苦着脸。 哪咤和倜休从虚空之中出现,“幸好来得及时,你们还没打起来哪?快点打,快点打!” 广智说,“哪咤将军,就算那位嵊蓝和龙宫关系好……你也不必……” 哪咤板着脸道:“真君慎言,他和龙宫关系好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位倜休侍卫正要来拜访他们一大家子里头最有出息的兄弟,顺便请我做个见证,还有奂奇……这万年以来最大的热闹难道您竟然要拦着?” 广智支支吾吾地说,“道尊冕下还没出关,下面的事自然由我担着,我想人家初来乍到,正是谨小慎微的时候,咱们也不能干瞪眼看着他们几个捣乱?”其实就差说这俩货欺负人了。 奂奇明显也不是省油的灯,——事实上,闪电光劫、雷劫、阴火劫一时杀不掉的人参果道兵都是尖子中的尖子,否则东华帝君、太上老君、王母、观音也不会立刻出手抢人。奂奇说,“同树兄弟中出了个天下皆闻的大才,我们痴长了几千岁,居然进步如此之慢,哪有脸去比斗?只是借机学习、请教老兄弟几招罢了。听说连那一位的眼刀竟然也不能动嵊蓝和淳化一根寒毛?不得已将女儿打落下界化为石头,给嵊蓝媳妇儿一个交待?” 十步开外的清风明月不安地后退一步就想逃到船上去,那位瞎眼奂奇也不知怎么出手一指,两个傀儡当时就动弹不得。当年清风明月对这些人参果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金击子更是狂得要命,如今形势不同,在这位道兵面前,清风明月就像是老虎爪下等死的兔子。 广智更郁闷了,这位奂奇真不打算给嵊蓝面子啊? 哪咤也开始有些跃跃欲试,别说倜休和奂奇,连他也想好好地跟嵊蓝走两招——到了他们这个地位,底下的妖王大多不堪一击,而上面的天王、星官、大将军又根本啃不动,嵊蓝这种走偏门左道成名的厉害人物怎能放过?难道这种人不打,反而去找孙悟空挨揍? 倜休有王母娘娘做后盾,自然不太畏惧广智真君。他扯着嗓子喊:“嵊蓝兄弟,蓝仔,故人求见。” 新约克气氛最近特别紧张,持枪当街杀人的比比皆是。亚麻国是那种“暴徒闯进学校开枪,警察都不敢执法”的国家,街头巷尾打砸抢最是平常不过。洛可嘉本可为黑道伤员做无痛针扎麻醉,然后开刀取枪子儿,事实上地狱三龙仅存的那位也曾带着地头蛇亲自上门求助,结果在公寓门口被看电梯的双熊给拒之门外了。打电话洛可嘉也不接(主要是他压根儿没有手机),发私信也不回,只好在社交网站上给热旺发信息,结果热旺设置了禁止评论,拒接私信。 洛宅安静下来,里面的人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连买菜也是加价让熟悉的中餐馆送。双熊就像门神,牢牢地守护着私人电梯口,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携枪上门,估计也快了——于是洛可嘉给双熊和热旺配了枪。 自从短暂地享受了自由飞奔游泳秋千的滋味后,洛可嘉罕见地开始郁闷起来,常发脾气。chloe只当身份暴露,洛博士冲自己来的,只好忍气吞声——人家没扣你工资,还配合你的探子工作,还要啥自行车? andy的全副身心都在ke和两个娃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洛可嘉的抑郁寡言,甚至以为这“发泄出来”才是正常的——以前的洛可嘉内心强大得像个神,对一切都是“尽在掌握”,现在则算是像个正常人类,该吼就吼,吼完拉倒。 洛妈和洛老爹十分可怜儿子——本来已经恢复了,结果被国家一吓,又瘫了,于是尽量万事都依着他,小心翼翼的,自然也没觉察到他的脾气一天比一天火爆有什么不对。情绪一天比一天抑郁低落、口出芬芳,都是正常的人情呀。 洛可嘉想,既然有老鼠成精,那么有没有别的动物被人参果占据了神魂呢?为什么不来找我?要是来只鸟就好了——他想起了那晚的梦,飞翔在蓝天白云之下,那是多么美妙的滋味!看着狭小可恶的二层公寓,简直要疯了。 正在他假装在平板上读一本改写《红楼梦》的野书时,突然被桌上的固定电话铃声吓了一跳,大熊报告说楼下有女客来访,自称fbi,叫kelly。 咦? 洛可嘉眼前出现了一位无辜地将自己关了一个月却在最后灵机一动让黑帮来捅破天的女警探,这是个做事没有下限的狠人。 洛可嘉问,“请她听电话……你好警长。”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洛博士,故人来访,不请我上楼吗?” 洛可嘉说,“我生病了你晓得阀?再说和您打交道很累人啊,你知道在那一个月监禁中,我都瘦了。” kelly似乎没有听见对方强调的重点是“一个月”,她说,“瘦点儿您更帅啊。我手里捧着署名erva寄给您的快件,不打算亲自签收吗?” 金融侠(下) erva?哪个ai?10还是30?又想闹哪出? 洛可嘉命大熊陪客人上楼,一边想,这一次你可抓不着我了,因为我真瘫了。 书房门开,无处不在的chloe陪着英姿飒飒的kelly走了进来,大熊冲着洛可嘉敬了个奇怪的军礼便下楼去看电梯了,下面不仅有电梯,还有过路美女。 kelly将一个盒子放在洛可嘉面前,居高临下凝视着洛可嘉,二人脉脉对望,良久。 chloe请客人坐下,然后开始弄咖啡,一双耳朵竖得好像秋风中的野兔。 kelly说,“好久不见,洛博士你看上去很不错。” 洛可嘉说,“大风大浪,坐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在自己家,那气色还差得了?” kelly绝对没有听出来对方的言外之意,她的脸皮质地的确是可以的。“我现在降级了,因为在费城某个当街杀人案子上栽了个大跟斗。”她的心情似乎丝毫没有受到降级的影响,估计权责都还在,但是一个刀锋般的眼神照进了洛可嘉的瞳孔深处,那是在说:“全怪你!” 洛可嘉眨眨眼说,“嗯,你老板看人还挺准的。” 这是不想好好地聊天了是? kelly单刀直入,“现在我手里有个比较棘手的问题,需要你的帮助。” 洛可嘉奇怪地问,“我是个残疾人诶!哪能有本事帮到您这位黑白都玩得转的大佬?” kelly之能屈能伸简直叹为观止,“说到黑白通吃,我倒还没听说有谁比您干得更漂亮的?” 洛可嘉嗅到了危险,立刻问:“你要我帮什么?”搞好和这女人的关系很重要,毕竟是国家暴力机器里前途无量的年轻干将。 kelly听到对方松口,暗自也放下悬在空中的心,他们的恩恩怨怨那么深,原本是谈不上交情的,但是前有“我知道你腿好了但老娘放了你一马”的人情,后有“替所谓的人工智能erva送东西”的帮忙,所以开口请求一个favor就顺理成章了——否则erva让她跑一趟来面谈是为了啥? kelly对手上的案子很头痛,对于来不来也纠结了挺长时间,但是这个包裹为什么会到了她的手上?好奇心使她决定亲自跑一趟,说不定能搭上那位黑客!那就发了。 chloe给两人都端上咖啡,她亲自给洛可嘉调糖加奶。洛可嘉说:“chloe,把包裹拆开看看。”erva为什么要给这个女人牵线?他很好奇。 盒子里,不出所料,还是一个手机。 洛可嘉说,“erva,开机。”在chloe震惊的目光中,手机自动开机,开机动画是火热的太阳在疯狂自转,一驾人造卫星围着太阳鬼鬼祟祟地刺探着什么,然后出现一个美女笑脸。 你到底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 kelly啜着咖啡,我猜对了!那个黑客要借自己的手联络洛可嘉,她(们)也想在那个项目上跟我合作。 洛可嘉说,“谢谢你kelly,我已经半年多没碰过手机了。” kelly苦笑,虽然不出所料,还是让他和黑客(们)避开了国家的耳目勾搭上……但是老娘却能捞回本儿来,“erva,您知道比特币吗?” 这是个全球最着名的数字货币,割韭菜神器。 kelly说,“这些个数字币有明显的人为操纵痕迹,主要作用就是洗钱、转移资产。我们fbi有查清这个平台背后老板的工作要做。但是对方防卫措施做得实在太好,发明者自称是个日本人,但是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已知信息为零,我们怀疑他们背后是个诈骗集团,但是苦于没有证据,连传票发给谁都不知道。请您喊上你的朋友们,帮忙找找线索?” 原来如此!erva肯定潜伏在她最喜欢的证券、数字货币平台上,和那些证监会(sec),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cftc),金融犯罪执法局(fcen),财政部海外资产管理办公室(ofac)和银行监管一起,冲着虚拟币市场流口水。 国际上有反对虚拟币的,也有支持虚拟币的,这些数字货币的背后是什么金融老虎大鳄狮子恐龙……相信肯定有人门儿清,但未必包括亚麻政府。所以,亚麻政府派fbi出面查这位日本大佬,难道是想薅数字货币的羊毛?日本的国债、天朝的楼、亚麻的股票,加上数字货币,全球金融危机来临之际,哪个泡泡先破? “行,”洛可嘉说,“这个世界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傻子挺多,总得有人站出来给他们报仇……我瞧着银行也未必稳当,虚拟数字币更别说了,垃圾。” erva面无表情地说:2022年3月,爱隆·马丝克在推特上爆料称,比特币发明人的化名satoshi nakaoto其实是由几个品牌名称拼凑出来的。他晒出韩国参星、日本痛芝、日本重道、美国魔托萝拉的品牌标识,分别圈出其英文拼写sasung、toshiba、nakaichi、otoro中的sa、toshi和naka、oto,暗指satoshi nakaoto由它们组合而成。 erva的声音很平坦,毫无起伏地说:同时,马丝克他自己做东,跟风搞出来的狗狗币也割了不少韭菜。 洛可嘉想,这人做事之无底线也挺有名,公开揭露日本人其实是虚拟身份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点出那几个大企业的名字难道是向他们宣战的信号吗?疯了! 普通人看不懂这货的骚操作,看得懂的人却不说话。 这些人搞出区块链数字货币这个玩意儿来……似乎是想摆脱犹太资本控制的全球金融另起炉灶,大概old oney会很不喜欢……喜欢独掌权力的政府也不喜欢,去中心化听上去更像是剥夺了国家机器的铸币权,更有控制全球货币市场的嫌疑。 除洗钱外,去中心化的货币更有利于割那些贩毒,赌博、军火、走私、贪官污吏的韭菜——只要看上去价值起伏跌宕,非人力操纵就行,当年的郁金香也是这么玩儿的,庞氏骗局曾玩垮了不只一个富国。 fbi想找到利用数字货币打劫新贵资本的人?他们是金融侠吗?金剪刀? erva原本想建立自己的数字货币平台去割割韭菜,现在难道她动起了“割那些割韭菜的人的韭菜”的想法?还想和fbi合作? kelly说,“洛博士,erva,这个世界病了,你们就是开药的人。”不管fbi替谁出头,kelly是有自己想法的。 洛可嘉喝一口咖啡,味道比自己泡的好了十倍,他松口说,“或许世界上真有金融侠也未可知,静听佳音。”其实erva的立场已经很明显了,洛可嘉觉得可以帮她答应下来。 kelly笑,有所指地说,“不用谦虚了,打击那些操纵市场的力量,非你(们)莫属。” 洛可嘉笑,“这个世界可真是疯狂啊。” 考古忙(上) 嵊蓝正在纸面上写写画画,拼命想找到别出心裁造个礼物的思路,淳化则去检视后院的劳动工具,阿刁在收拾她和嵊蓝的卧房,小悟空和小悟能已经在捣鼓金属熔炉了。天狐自去找房间休息,画眉儿正准备清洗男孩子的衣物,忽听外面喧哗,立刻扔下脏衣服到大厅打听情况。 嵊蓝和画眉一块儿走进客厅时,看到淳化小鹿安详地站在窗口,而广智真君的道僮则在主位旁边局促不安地看着嵊蓝和画眉。 狐七七自从进了老君的地盘,原本高傲自矜的气焰收敛殆尽,大概是想到了儿子在这里受的苦和沾的光。她也步入了客厅,看见眼前这情形,心底里已经有三分猜测,问道:“彗羽,真君难道也不管管外面的吵闹?惊动了道尊该当何罪?” 慧羽看着嵊蓝的脸色,“外面喧哗的是道尊和王母娘娘身边的侍卫,他们也是人参果道兵出身,真君不想让他们打扰了嵊蓝真人,所以他们就吵闹不休了。” 狐七七心想,果然如此。就怒道:“原来天上和人间一样,都是无法无天之辈横行无忌,老实忠直之人受尽委屈。” 她的声音未免喊得太响了一些,外面的“故人求见”正喊到第一百遍,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狐七七道:“凡事儿当讲理与礼。我家嵊蓝真人早已脱去了人参果之木躯,羽化三转。若真是当年一道上学的兄弟,不刻意讲究规矩还能说得过去。从未见过面的同乡……就算是亲戚也未必能如此粗鲁,无视礼仪!若真君难为,我倒是不介意教教他们规矩。”这是倚老卖老而且不怕事儿的人才说得出的话——以她的身份,抛开对外宣称假死之事不谈,想教训两个后辈,且占着理,耍个横,比嵊蓝亲自出马更合适。也只有她合适。 缩在门后的小悟空和小悟能对视一眼,很想拍手叫好,却又不敢。 镇元道兵,挺过了天劫的超然存在,十万八千果中的最强者,宜吃宜室,营养丰富,武艺精悍,道法高强——他们这两个小辈哪敢炸刺? 大门外安静下来,说明两边有传声阵法,说话就像在耳边吼一样——对方大概正在想如何圆场子。 广智真君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客人刚到,长途跋涉,也乏了,就莫要打扰了。” 有人哼了一声。 黑暗的迷雾及时泛起,笼罩了兜率宫,一切归于沉寂。 慧羽说,“走了。但是奂奇是本宫护卫,明日之后天天来纠缠,也不是个事儿?” 狐七七问,“他为什么要来纠缠?嵊蓝真人和他基本上没有交集,见了面又如何?” 慧羽说,“嵊蓝真人是道尊的记名弟子,又天下闻名,有人心里不舒服呗。想打一架,冷嘲热讽一番,落一落真人面子都是有的。” 嵊蓝开口道:“天上可以杀人吗?” 慧羽吓了一跳,嗫嚅不能言。 广智真君步入厅内道:“还没有杀人的先例——当年闹得最厉害的齐天大圣和孔雀王也不敢让三十二生天见血。” 嵊蓝说,“所以这些人被惯成了这样?” 广智真君道:“各路仙人来自不同方向,有幸到天庭授官或者得了差事,谁也不服谁,打个高低很常见。那奂奇就在兜率宫中当护卫,抬头不见低头见,大概您二位总是要见个真章的。” 嵊蓝说:“他们眼睛好了吗?” 慧羽说,“看上去是瞎子,但办任何事从未出过错,寻人找地方也不需要人帮忙的。” 道兵都是天之骄子,在过去的亿万年中,从十万八千个人参果里头,金击子一共才收集了三千道兵!个个都有绝活——他们怎么看得上嵊蓝这种武艺乏善可陈、道术若有若无的后辈?所以才有刚刚进门儿就上来挑战的无视礼仪的举动。 对比一下,小悟空这种二流天才其实金击子根本不怎么看得上的。你只喊了句“天上地下唯我独尊”难道我就要正眼看你了?等你实现了羽化五转,真正地变成未来佛再说!眼见得未来佛不能落地,你就是个笑话,一切皆空。 传说中佛陀转生的唐僧肉之好吃,功效之特异——对着小悟空流口水的大妖,大魔头,甚至人仙难道会少了?目前你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只有逃命的本事尚可——嵊蓝如果出事,小悟空第一个就会有难。 所以小悟空与小悟能在奂奇这种前辈面前根本说不上话。 嵊蓝笑,“我现在假扮镇元子附身还来得及不?” 广智真君失笑,“镇元子可是号称地仙之祖的,他的阵法独步天下,手里的二三绝招震慑古今,再困顿也绝不会投入道尊门下!他们这些天下大才总有自己的坚持。” 画眉儿开口想说话,又闭嘴,如是者三,嵊蓝奇怪地道:“有话直说,又没人堵着你的嘴。” 画眉儿问,“是,主人。请问咱们为什么不大胆迎战?凭您的手段,大概那个奂奇活不过三分钟。” 阿刁从房间里出来,闻言就笑抽了,道:“客人刚上门就把主人家的护卫给打杀了,这算什么?还拜师哪?” 画眉儿脸红道:“那就让他两招?” 阿刁说,“若不显出咱们手段来,对方跑到外面到处贬低咱们,说嵊蓝言过其实、本领不过如此——那道尊是认下这个徒弟,还是不收呢?” 画眉儿好看的嘴巴张开又合上,无言以对。赢也不对,输更不行? 广智真君抓住画眉儿一句狠话,以为她是在吹牛,道:“奂奇的手段极其高明,什么叫活不过三分钟?你们未免也太轻敌了些。”就差点说你们太狂妄自大了。 嵊蓝用目光制止了想辩解的阿刁和画眉儿,说,“师兄教训的是,我们自下界来,不过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之辈,正须要谨小慎微行事,让您费心了。” 广智真君点点头,这个态度是合适的,嵊蓝媳妇儿和那只鸟鬼说话实在太不中听,奂奇再怎样也不是你个鬼仆或刚刚羽化的小蛤蟆妖怪能置喙的。 广智真君让众人好好休息,便自去了。 道僮慧羽领着画眉儿去厨房,示意了仙果仙粮位置,告诉画眉儿如何做馒头——讲了半个时辰手法和心法。 画眉儿在慧羽指导下,使出浑身解数才应付了仙粮,做出了一锅馒头——画眉儿一路走来,因没吃过亏养成的骄横之气这才完全收敛了——连馒头都这么难对付,何况强大的人参果道兵? 这馒头还未出锅就异香绕梁,灵气逼人,不同寻常!慧羽还说味道勉强,那么,好味道的仙粮是怎样的? 考古忙(下) 从不吃东西的嵊蓝和淳化也尝了一些,连连点头。阿刁和狐七七加上毫不客气的小悟空和小悟能一人一大盆,和着仙果,蘸上熊精送的仙蜜,配上长臂猿送的仙茶……简直是吃疯了。 等人散了,进了卧室,看四下无人,阿刁“咣当”放下微笑的脸色,悻悻地说,“那位广智真君瞧不起谁呢?” 嵊蓝一把捂住她的嘴,微笑着对空气说,“那是师兄警告咱们要小心行事,低调做人!谦虚点不吃亏!这个人情咱们要记着!” 眼睛里全是警告。 阿刁点点头,往床上一倒,“唉,一千年啊,怎么熬?” 和erva谈好了合作,洛可嘉让chloe送送kelly,这两个是政府的人,让她们正大光明地去加好友……kelly如果这一票成功,不仅能升官,说不定还能捞点油水——想想erva盘剥的一百八十九亿美元!那帮被打劫的土豪不仅认栽,还得感谢她的仁义只取了一年利息。换个黑客试试!战胜了半个西方世界的黑客联合进攻,灭掉了七八个通讯卫星,断掉了亚麻东海岸的网络连接,侵入了大鳄们的核心数据库,烧毁了价值几千万美元的电脑设备,才轻轻地收走这么点儿零头,以示惩戒……是挺仁义的。 其实kelly的出现对洛可嘉来说也是个调剂,无聊的日子、没压力的生活会逼疯人的,得抑郁症的可能性很大……比如写书写到哪里算哪里的不懂拐弯。 这么看来,人是一种不停歇自我折磨才舒服的贱皮子,尤其是那种阳光美少女,热切地看着外面内卷的世界摩拳擦掌,或者磨刀霍霍向男人。又比如事业如山、学问如海、智慧如渊的中年油腻男,腰里别着五十万的车钥匙,眼睛看着三百万的车轱辘。 只可惜潜伏在网络中寻找数字货币背后的势力,将他们的非法收益一网打尽——这么刺激有趣的活动肯定没洛可嘉的份儿。一个只会写数据库分析软件的外科医生哪有那本事?除非erva30想起洛可嘉,从手指缝里漏点好处下来——但是洛可嘉刚刚剥夺了她处置洛家资产的权力,以erva系列型号一贯的“记仇一万年”的尿性,估计一毛钱好处也别想。 有生第一次洛可嘉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于是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意义和价值。 楼下又有电话上来,二熊报告说有个胖子自称是阿拉斯加的病人,曾经得到洛可嘉的医治,送了鲜花和礼物来。 洛可嘉在电话里谢过那位williston先生,婉拒了见面的请求,但他从心底里冒出一个想法。 “chloe,”他喊,“你帮我在医疗记录里找找一个叫做比蒙的病人的材料。” chloe终于有活儿了,兴奋起来,一头扎进资料室——那是卖掉了阿拉斯加房子,新房主检视后觉得比较重要的文件、字帖、宫灯、高跟鞋、砚台、毛笔习作和一本vic扔下的心理学读物,打包寄来的。 这些病人的资料基本上在fairbanks医学院有留底,但洛可嘉的手记却比较粗糙随意,又是中文,就被办公室的人收拾了,和他的一些私人物品(尿布之类)一起送去了别墅,当时是洛妈整理装箱的。现在竟辗转来到新约克,可算是颠沛流离。 chloe挥舞着洛可嘉的三本写了字的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翻看上面的英语部分,最后她将比蒙的那一条entry给搜了出来,摆在洛可嘉面前。 洛可嘉看着工作日志,不禁毛骨悚然——这字迹,毫无疑问,是自己的狗不理鸡爪疯!里面的内容极其严谨,治疗过程十分合理,效果非常显着。 但是,这条记录根本就不存在于洛可嘉的脑中。似乎另一个自己代替了本尊完成了这专业得令人发指的漂亮医案,甚至给比蒙做了针灸。 我穿越了时空,从未来返回,干了一件我根本没有干过的事? 这是唯一的解释。 再看日期——洛可嘉完全不记得那几天自己在哪里,做了什么,……隐约记得当时自己穿梭在下着零星小雨的新约克街头拜访各国针灸诊所。 洛可嘉用桌上的座机给申豹打了个电话:“……你还记得不,那次一个菲律宾还是马来西亚针灸师逼着你买了一大包药草,让你煮水喝或者晒干燃香?” 自从回到新约克,申豹携涂敏和小莓来看望过洛妈洛老爹一次,洛可嘉被释放后老申头和小申全家也来了,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但ta因大着肚子没有出现。 申豹一直在训练他的童子军,甚至还到波多黎的荒岛上搞拉练,袭击过一家手机贼窝的销赃点。目前他们有五百多人,分成二十个小队,疯狂地被申豹地狱训练、并洗脑。洛可嘉失踪的一年多期间,申豹带着孩子们也离开了新约克足有半年没回来。 虽然住在同一个城市,申洛两家却渐行渐远,老申头的举止也挺可疑,没有以前那么坦荡。前几天洛老爹和老申头喝了酒回来,醉醺醺的说,老申头好像杀了好几个人,和ta也闹得很不愉快。 洛妈和洛可嘉的眼睛碰了一碰,就岔开话题。但从此申洛两家的交往却稍微频繁了起来,andy经常打电话给涂敏,ay和oscar更是隔三差五地网上聊天。 听洛可嘉要考古,远在波多黎的申豹一愣,他当然记得,那一百美元花得痛心疾首,那张咒语cd连包装袋都没撕开过,那草药更是下落不明。 洛可嘉问,“具体日子你还记得不?” 申豹说,“好像是donald过生日的前几天?” 那个生日聚会是假的,只是针对自己临时设计的。 随后又发生了绑架案,ta被塞过来,然后黑道大战…… 没有人记得那个准日子。除非把马里奥从坟里挖出来。 洛可嘉又给问申豹ta是什么时候被绑架来的? 申豹反问,这些日期重要吗? 洛可嘉沉吟道:“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搞不清楚,我会不安。” 申豹让洛可嘉等等,半小时后才回的电话。听涂敏说,ta要临盆了,天天和老申头吵架——她最近说话做事有些颠三倒四的……她只记得是夏天或者秋天…… 洛可嘉第一次痛恨自己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要不问问热旺?记得搬到新房子里没两天,peter来访,他就来抢劫,吃了枪子,还被针扎,死了三个同伙,把他们的尸体挂在路灯上震慑地面。 chloe将热旺叫来一问,说“肯定是春天,最多是夏天,绝对不会到秋天。” 说了跟没说一样。 洛可嘉忽然想起,又给涂敏打了个电话,“你们的房子是哪天签的合同?帮我查查日期。” 半晌后,涂敏找到了合同,报了个日期,和比蒙得到治疗的日期前后只差一天。 洛可嘉放下电话,浑身冰凉。 未来出大事了。 大因果(上) 小老鼠洛可嘉悠哉悠哉地坐在一辆飞奔的出租车顶,完全无视烈日骄阳狂风细雨,目不转睛地盯着车流人流。新约克的街道往来人群并未给它带来太多的困扰,能注意到它的人并不多。反正时间有大把,三百年的寿命挥霍得起胡乱漫游。至于孙老板住哪里……我怎么知道?平时洛可嘉出门,往来都有人安排,养那么几个司机保镖秘书干啥的?最不济的时候还有申家父子,所以寻找只有二面之缘的黑道大佬,对这只仰头只能看到鼻孔、低头只好钻进下水道的老鼠来说,难度很大。随缘。我只是一只老鼠——洛可嘉被暗杀,跟我有毛关系?他扬起头,表示了对锦衣玉食无所事事的洛可嘉本尊的蔑视——我是独立个体,没有义务为本尊干脏活儿。 玻璃幕墙反射的阳光让它感到不适,空气中弥漫着炸鸡烤肉的味道。它决定在出租车停止的时候下车,去快餐店的厨房看看。 小老鼠沿着人行道与下水道轻松愉悦地一路小跑,无处不在的油脂的味道使它充满了对卡路里的渴望,一个黄桔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向它扑去。 巨大的危机感笼罩在小老鼠心头,它的动作也不慢,闪电一般拐弯跑上墙,翻滚着冲上破烂的下水管。它于百忙之中还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一只桔黄色大猫。它目光中的嘲笑含义让小老鼠有些脸红,它看着小老鼠打滚跳跃钻天入地,发出了嗤嗤笑声。 “神经病!”小老鼠隔着下水管口骂,“差点把老子给吃了!” “喵呜,”那只猫冲着管子轻声叫了一声。 小老鼠不再等待,顺着狭窄的下水管向上跑去,恶心的腐败味道对它来说完全没有负面作用,那是它出生长大的环境标配,久而不闻其臭。 前面有一个缺口,它探出头来瞄了外面一眼,那只猫冷笑着伸出舌头舔了舔爪子,然后又“喵呜”打了声招呼,距离不到三尺。 洛可嘉扭头就跑,速度之快犹如闪电。等它在街道上冒出头来准备跳上另一辆出租车时,一只猫爪砰地砸在他的面前。 洛可嘉抬起头来,这只猫很有意思。 那只猫收拾了爪子,包含深意地看了小老鼠一眼,转身就走,然后回头又看了一眼,走了两步,再次回头看了洛可嘉一眼。 这是在让我跟它走?小老鼠可怜地坐在屁股上,爪子放在胸前,看着猫,状若祈祷。 那猫不耐烦地“喵”了它一声,小老鼠试探着靠近猫一点。猫扭头就走,耳朵转向身后,没有听到老鼠的脚步,它又回头对着一动不动的老鼠喊了一声。 洛可嘉跟了上去。打不过就加入。我倒要看看你在闹哪样。 一大一小两个天敌走进了地铁站,下了铁轨,钻进一条岔道。 一列地铁呼啸着在猫尾巴附近经过。大黄猫在水泥地面上磨了磨爪子,发生类似于刀锋划开空气的尖锐啸叫。一只鹰,一只海鸥,一条黄鼠狼,一只狗,一条蛇从黑暗中露出脸来,各个表情奇怪地盯着老鼠看。 草还丹遍布各个宇宙,结合仙草仙树或点兽为妖,但哪个人参果会自甘堕落投身一只低贱的老鼠?真是活久见。 大黄猫噗呲噗呲地喊小老鼠过来,洛可嘉抑制住天性,压服了本能,胆战心惊地在这些天敌面前走过,好像检阅着自己的军队。每一只初生灵智的小妖怪们都低头嗅嗅,这只老鼠干净得不像是个街头流浪者。 大家才减少了对它的鄙视。 猫说:“new er,na?”说英语的猫? 洛可嘉震惊了。妖兽与妖精最大的区别不是听不听得懂人言,而是说不说得出人话。 鹰说,“, ego”它和普通的枭没什么区别,只是喙很灵活柔软,目光复杂。 海鸥侧目看着鹰,然后望向小老鼠,“, seago”它左右眼睛分得比ego更开些,所以看人的时候脖子要稍稍侧过四十五度。 黄鼠狼放低身形,“, wea”它的身体又细又长,柔软得好像液体,脸上充满了表情,一看就是个机灵鬼。 狗说,“, dogo”它是一只边境牧羊犬,又耿直又忠诚的样子,其实是又怂又滑,出卖起主人来毫无心理压力。 蛇的调子拉得老长,缓缓的说,“, slitho”这是个颜色灰黑,毫不起眼的家伙。根据它的名字判断,它是个有学问的蛇,看过哈里波特,知道蛇的游动叫slitherg。 最后猫说:“, kitto”它强大的气场清清楚楚地说明,它可不是新得智的小妖怪,而是有年头的老妖精了。 众妖介绍完了自己,向小老鼠看去。洛可嘉要疯了,这群鬼东西…… 鹰说:“you?” 洛可嘉只好咽下去一句废话,说,“, ratto” kitto用爪子对着外面划了一个大圈,“it's bad” ego:“very bad” seago:“very very bad” wea:“danro” 连动物都成了妖,的确很危险。 dogo:“hungry”它是只三色边牧,棕白黑花斑在脸上移动,玄妙莫测。 所有的妖怪发出赞同的声音,点头晃脑扇翅膀,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大家拿眼睛去看老鼠ratto。 ratto问,“what can we do?” 猫指着某个方向:“look for guidance”然后带头向外走去。其他动物鱼贯而出,老鼠走在最后。你见过老鹰和海鸥走路扇翅膀的蠢样子吗?你见过黄鼠狼踩了蛇一脚,两个天敌却没打起来这种事吗?你见过狗和老鼠一前一后,和平相处的影像吗? 这种违背天性的事嵊蓝曾经在五庄观见过,矸玮国也有,大开眼界,不可理喻。 十分钟后它们来到大楼最高处,kitto指着对面洛可嘉的公寓窗子说:“he can help” 小老鼠大笑,笑着笑着变成了鸟叫。 所有的愤怒目光聚集在它身上,精神力量加上天敌光环,小老鼠“嗝儿”了一声,乖乖闭嘴。 slitho嗞嗞地问,“why ugh?” 小老鼠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lock jar” ego, seago, dogo和 wea发出了奇怪的啧啧声,同时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follow u” slitho:“prove yourself” kitto问:“who is ?” 小老鼠看着猫:“richard?” kitto低下头:“at your and” 蛇说:“ too” 洛可嘉问:“ why?” kitto望着天空:“the ti has chand” 大因果(下) 哪咤恨铁不成钢地说,“奂奇,亏你号称三千道兵中第一大胆,居然连冲过去直接上手的勇气都没有,嘁!” 倜休说:“那嵊蓝下船时你为什么不挑战于他?” 奂奇愁眉苦脸地说,“当时我不在大门值勤……等我听到消息赶来,他们已经过了万兽广场,进了中庭。我们侍卫,不得命令不可越过万兽广场,违章者死,或者更惨,变成万兽广场上的一个机关。” 哪咤说,“可惜了。” 倜休说,“会不会是他怕了我们,所以才不见面?” 奂奇说:“当年镇元子夺舍于他时,偶尔他会把身体抢回来,我观此人心智坚韧,仁义谦逊,镇元子至死也要守在他身边追问其底细,可见他不是个易与之辈。哪怕他当着你的面自承不如,也是客气之词,作不得真的。” 倜休说:“他身边之人个个来历非凡,但皆臣服于他,这可不容易。” 奂奇说:“咱们在天庭修行,也时时能听到他的消息,不知不觉地就起了竞争之心……可能也说明咱们嫉妒他。” 哪咤说:“听说十大天帝认他为弟子,道尊也收他为弟子,此人必有过人之处。” 奂奇说:“今天他一声不吭,任由身边之人反击我们,可见其城府比咱们可深多了。这是个做大事的人。” 连哪咤都有些脸红。别看他出身名门,师父高贵,自己本事不弱,但是没什么人认为自己能成大事……原因何在?是不是因为自己城府不够、水浅无鱼? 倜休说:“被你们一分析,搞得我都想认真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比还是要比一比的,最多下手有数些,别伤了道尊的面子。” 奂奇讶然,“难道你竟然以为你赢定了?我可没这个自信。” 倜休一惊,面色凝重。 哪咤说:“明日你们下了值,我们三个联袂拜访,递上拜贴,看他怎么说。” 宫中庭院深处,王母娘娘抱着一只白猫,在抄手游廊里缓步走着,听着珠落荷花,鱼戏碧波,龟拨泥浆,鸟鸣枝头。 她时而侧耳,时而远眺,时而微笑,时而抿嘴。“哐当”一声响,一个冒冒失失的宫女在转角处袖子碰翻了水盂,王母回头看了一眼。那宫女面色惨然,跪倒在地还未讨饶,被王母身后的灵官一指,现了原形,是一条小绿蛇。 王母面无表情地转身继续向游廊深处走去,一路上粉紫红白蓝黄橙色鲜花细叶争妍斗艳,美不胜收。那条蛇将被拆骨剥皮扔到下界重新投胎,做兽或做妖,于她毫无触动。 王母侧耳,笑道:“那个嵊蓝说他的拜师之礼未足备……你去送点材料,看他能捣鼓出什么新鲜玩意儿来。” 那灵官略一犹豫,“陛下,那孩子虽说禀气运而生,受万千宠爱……您这样不加掩饰地照拂他,那孩子承受得起这福分嘛?” 王母笑,“你怕下了某人的脸面?” 灵官低头,虽然不说话,但那表情就是在说,虽然老君不地道,但小嵊蓝人家自己都不反抗,您何必去打人脸呢? 王母说,“虽然这孩子是他们的人……咱们未必就不能拉拢拉拢,万一这微不足道的香火情慢慢成了大人情了呢?” 灵官恍然大悟,“陛下思虑长远,彻览人心,妙目明辨,慧海无涯,当真是天上仅有之巍峨,仙界独存之凌霄……” 等他马屁拍到大家都觉得刚刚好、再多就恶心了时,灵官才道一声“属下告退”,转身去安排了。 玉帝指着棋盘上一颗黑子,“你这老小子,偷袭……也太无品了?” 太上老君毫不客气地提了三粒白子,笑:“就是要乘你得意忘形之际占上个小便宜——否则以你天算之能,我哪有胜算?” 玉帝道:“老师您也太谦抑,弄得朕竟然不敢说话了。” 太上老君忽然侧耳,笑,“那孩子终于肯来拜师啦?陛下,有机会让你看看我新收的徒弟成色如何。” 玉帝凝神向某处看去,手指一掐,“哎呀,老师你也太调皮了些?业债转移这种事也干得出来?朕的这个小师弟怕是要被你折磨得死去活来不成人型的了。” 你认了他小师弟……也好。 太上老君笑:“虽然把业债都砸在他头上是有些过分了,……谁让我小气呢?我给他出主意对付龙子龙女,他居然骂我搞事情话多!” 嵊蓝如果在这儿,他必然是要喊冤的,太上老君乔装打扮来看镇元子斗四龙子,看上了嵊蓝,就帮着出了几个主意,嵊蓝曾经在肚子里骂他瞎起哄看热闹不嫌事大…… 以老君之能,你一动念他就读得明明白白。道德神龙一出,害得万仙陨落,千里内生灵涂炭,但业债却一股脑都压在了嵊蓝身上。这就是老君的手段! 虽然业债如山,天下第一,但是却也保护了他不被什么角落里的大能直接抹杀——万一杀了或者吃了这人参果,那业债转嫁到了那嘴馋的大能自己头上怎么办? 后来嵊蓝在矸玮国搞得太大,理念也太先进,虽然并不合太上老君的意,但这娃翻云覆雨的手段太可以了,尽收民心民意,更是硬扛八(七)大天仙,护住了通天碑的尊严和面子。 老君就在现场,十分满意这孩子的担当、淳朴、胆气、度量、见识和手腕,于是在他胸前留下火钳之印记,护他羽化时不被镇元子恶念吞噬。其实此时他师徒俩之间的牵扯就很深很深了,远非金角银角当初上天之时可比。 以此看,太上老君这几手比狐三三在曹佾身上留块保命玉佩要高明多了——大能们一看这业债之海量就知道这个孩子动不得,比如天娥她爹。看不懂人参果来路的普通地仙高手如果想欺负嵊蓝,天道怕也不是吃素的,你若承担不起这业债,你就杀不了嵊蓝。所以收龙血的天将根本就没起念伤害蝴蝶嵊蓝,贝姥斗嵊蓝很多局都输得莫名其妙。四海龙王哪怕恨嵊蓝恨得要死,也不敢委屈了人家,临别时还得送礼。而天狐这种人精精更是一感觉斗不过,直接贴上来当下属,寸步不离。 嵊蓝得到鸿钧遗宝,轻松羽化三转,这个意外之喜使老君更加相信自己眼光。随后玄机道人把万妖散仙联盟送到嵊蓝身边,想诱他被“国师”之名所惑而丧失道心,堕入歧途,结果嵊蓝的心神完全没有膨胀,反而妖王们被他用赤脚大仙之天仙血收买,结下大因果、大人情,让玄机和妖圣血亏。这个手法在老君看来简直是神来之笔!至于打压鬼城和逼退魔城,解决了阿刁与天娥的孽缘,凭实力得了天帝亲自织就的法绳……这些操作个个惊艳。于下界,大概除了十大天帝,就嵊蓝影响力最大了。 广智真君是老君秘书,一见面便知老板对这孩子的态度,立刻将最优渥的居住条件奉上,陪着嵊蓝在广场上转一圈,逼得二维妖精们赶紧进贡好东西给嵊蓝消乏。之所以没人与嵊蓝一行交谈,其实是人家也是真心气不过:道尊俺们打不过,得上贡也罢了,你个小小的中级地仙算哪根葱? 气死妖了! 至于倜休、奂奇、哪咤这些中低级军官,哪能看得出来这一系列的弯弯绕? 谋未来(下) 第二个到达战场的是kitto,它将爪子伸得更深,搅出了整个大肠,一口咬断,然后学老鼠,带着战利品立刻撤离。 bill痛得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他倒在女人身上,鲜血如涌,浑身颤抖,从喉咙里发出奇特的歇斯底里的无声呐喊。 女人将捂脸的手隙开一条缝,然后惊悚地看到一只鹰从这个男人胯下带走了两个小肉球,随后一只海鸥将男人的两只眼珠带走。 那鸟翅膀扫过女人的脸,使她闭上了眼睛,随即她发出了人类有史以来最高音!这声音的频率与分贝数是人喉咙所能达到的极限,而音质则因过于用力而略显嘶哑。声波在暗巷中回荡,但并没有人探头来看。管闲事在大多数新约克市民的行为准则表里排在最后一列的最后一行。 这是一个自由国度,任何人可以干任何事,在法律判定他有罪之前,别人就不能说他在犯罪! 女人将男人抽搐的身体推到地上,鲜血流到了她衣服上,腥臭味席卷了她的全部感知,她的意识界一片空白。 一条蛇从男人的肛门里游出来,吞下了一块肝脏,消失在黑暗中。 最后一条狗从男人的尸体后面探出头来盯着尖叫不止的女人,它的嘴里也叼着一块内脏。女人与那狗好奇的,讨好的目光一碰,眼睛向上一翻,晕厥过去。 和寻常的边境牧羊犬一样,dogo惯性地快活地摇动着尾巴,舌头荡在牙齿外面,一滴混合着鲜血的口水落在地上。它回头瞥一眼巷口,有个拾荒的瘾君子正在探头探脑,他手里有个大麻袋。 为了不被偷狗的人抓走,dogo俯下身子,嗖地跑进了巷子深处,那里有一只黄鼠狼正在等他。按照ratto的命令,任何时候,任何人的任何行动都必须有同伙在一旁守候,落单就意味着你被人拐走了都没人救你。 dogo竖着尾巴屁颠屁颠地小跑着,wea发出了一声哨声,两个小妖钻出了一座拱门。这是一个无人居住的院子——根据亚麻法律,你只要发现了无人居住的房子,撬门进去,住上一个月,这房子就归你了,哪怕是原主人回来也得捏着鼻子认了,并花一笔钱请你搬走。 现在,这处大房子归七个妖精了。 作为妖精中的战斗机,小鹿淳化高傲的头始终翘在云端,唯一能让他垂首的只有小彩虹鸟和大白猫。白猫不敢泡在兜率宫碍眼,毕竟她是鬼王转生,原本是万鬼翘楚,现在是狐七七的宠物,这脸面实在是掉得厉害,所以躲在船上和明月清风看家。 小彩虹仗着出身高贵——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其实大家都已猜了七七八八——毫不客气地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心情不好就欺负逆来顺受的淳化。 但是从住进了兜率宫客院那一刻起,淳化的心情变得极其低落,并没有人们眼见的那么平静豁达。当然一个原因是他得到了二转躯体,摆脱了缝合怪外号,但比嵊蓝的三转之躯低级了许多,有些郁闷;第二个原因是嵊蓝几次说要留下他给道尊当坐骑,这可不是玩笑!虽然这个差事可能很肥,进步会很快,地位会很高——但是,做奴隶真的超出了淳化的心里防线!就算日后成了天仙,得了人躯,“坐骑”这个出身就是一个污点!怪不得那么多坐骑宁可一辈子以兽型现世也不化为人形,可能是怕人讽刺…… 如何才能与嵊蓝平起平坐,逃脱做道尊坐骑的命运?淳化想,嵊蓝肯定是帮不上忙的,他也未必愿意! 自兄弟二人分开,得了不同的身体那一刻起,诉求也便分开了,目标也不同了——分道扬镳可能就在眼前。 摆在淳化面前的选择其实并不多:要么投入道尊怀抱,为奴为婢,等功劳大大的,道尊心情好好的,赏个金身;要么依然留在嵊蓝团队中讨生活,被他呼来喝去干苦力;要么找个机会离开这个团队,去寻找自己的机缘;有第四个选择吗? 嵊蓝这个boss虽然看上去大度体贴,但是他应该不会喜欢有人分去自己的权威。 淳化知道,嵊蓝的地位越高,自己就越尴尬,借这个上兜率宫的机会离开他们单飞,可能是最佳选择。 必须要开始筹划了,否则当时运来临的时候就会手忙脚乱…… 远远的有脚步声,那是慧羽道僮,故意弄出点声音来,大概是在提醒谁? 淳化甩甩尾巴,用摄物诀将房门打开,向正厅走去,他惊讶地发现除了自己,没一个人出来和慧羽交际。 慧羽看着淳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头鹿,一秒钟后,他平时严格的训练拯救了越来越尴尬的气氛。慧羽一躬,说,“淳化真人,前将军哪咤携侍卫奂奇和倜休来访。这是他们的拜贴。” 他将一页极精巧的刺绣拜贴递到鹿鼻子下面,大概有三分戏谑之意,想看看这个不会说话的鹿妖如何应付。 以淳化的老奸巨猾自然把小道僮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只一秒钟,他决定,做为道尊记名弟子的同魂兄弟,不必在这小事上太过谦抑。 淳化的眼睛凝神向拜贴看去,二百一十六只眼睛汇聚,两道有如实质的目光将这未知材质的拜贴照得透明,然后耳朵一转,分光手发动,将拜贴散成一股黑烟。 黑烟在空中被扭曲成一个“请”字,片刻后湮灭——这是勾陈大帝所传授的幻术,别出心裁且精巧异常。慧羽瞠目,犹豫了一秒钟,扔下一句“如您所愿”,便去引客人入内。 也许和哪咤他们交手后,可以找到自己的道路?淳化心想——嵊蓝不出,那么就交给我来对付他们。 不一会儿,慧羽、哪咤在前,人参果道兵在后,四人涌入客厅,然后冲着这头守在客厅正当中堵住了视线的幼鹿目瞪口呆。 淳化略点头,示意三人自己坐。 慧羽介绍了双方,哪咤和道兵的诧异与愤怒越发地炽烈了。 哪咤说:“嵊蓝何在?为何避而不见?”在他看来,嵊蓝不亲自见客就是对他的污辱。 淳化凝视着哪咤,幻术发动,哪咤眼睛里开始五颜六色变幻……半晌后他的脑袋轰然炸开,随后凝聚成三头六臂,一脸警惕地看着淳化。 这是攻其道心! 慧羽和奂奇、倜休大吃一惊,天下高手哪咤居然见面就丢一局——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已。 哪咤似乎是将虚假的幻景和真实的现场混淆在了一起,他擎出火尖枪,目光中忽而白忽而黑,然后第二个脑袋也爆炸了!他不得已再次凝聚出三头六臂来,再将法宝金砖捏在手里。 客厅里杀气弥漫,剑气纵横,哪咤舞动着枪尖和金砖在十多个空间结构里来回闪动,也不知道在跟谁战斗……空气中全是鸣响,不一会他的第三个脑袋也爆了。 淳化长长地鸣叫一声,这是用上了音波消魂术,哪咤陡然惊醒,眼睛也恢复了正常。 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之下,哪咤收了六臂法相,长出一个脑袋来,冲小鹿点点头,盘膝坐下,摆了个法诀,陷入了沉寂。渐渐地他生机丧失殆尽,机体点点化石,最后成了一尊雕像。 不畏战(上) 哪咤修行日子也不算短了,和倒霉孩子曹国舅一样,始终不得突破,其根子就是心性。 当年与龙宫争斗,他做事偏要做绝,说话丝毫不留余地,至刚至直,不懂拐弯,吃了不知道多少亏,还带累了师父和家人。更换了乙木菡萏之体后,高兴了没三天,得知敖丙得了金身,心里便留下一根刺,成了摆脱不了的心魔。 在他道心中,魔头的力量远远大于修士的道德真意,是以玉帝只敢拿他当前锋用,卖卖死力气——反正他花样多,三头六臂啦,风火轮啦,火尖枪啦,混天绫啦,借了不还的九龙神火罩啦……倘若他真正纯净了道心,悟了道德真意,哪还需要这许多零零碎碎?一掌一指就能退强敌,一言一语就能平天下。 淳化一上眼就看透了这哪咤心急火燎的行事风格,毛毛躁躁的举止,立刻知道了该如何应付他—— 他给哪咤设了三个场景:场景一,敖丙成就天仙,居高临下地命哪咤跪地求饶。场景二、托塔天王李靖被魔头侵蚀,道心崩解,功德化水付之东流。场景三、哪咤封天王,仍然要跪天尊,敬茶,侍疾。 这三个场景落在哪咤可怜的高傲之心上,将他的尊严打得粉碎。 哪咤反思未果,仙灵气控制不住渐渐散去,乙木之躯化石。倘若哪咤因此摆脱了心魔纠缠,悟出了道心真识,今天连爆三头就是一段佳话。倘若他依然我执过盛,惑迷不悟,不如就此以身殉道,归于云天,身死道消。 淳化将目光向奂奇看去,奂奇急急地说,“淳化真人好本事,竟然让哪咤将军自己击败了自己,神乎其技。” 外行,你说在点子上了吗?淳化摇头,又看向倜休。倜休立刻说,“可惜我们哥俩是瞎子,未能理解领会淳化真人的神技与真意。” 这其实是个警告,我们瞎!你的幻术根本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淳化点头,以瞎为荣?你们开心就好。 慧羽说,“三位是亲兄弟,干嘛一见面就打打杀杀的?请坐。”他忽然愣住——淳化不会说话,奂奇和倜休是瞎子,这瞽与哑该如何叙旧? 果然,尬聊之后,慧羽、道兵、妖鹿这四个面面相觑,良久。 奂奇说,“哥哥我有个事儿,想请淳化兄弟指教指教。”他的老脸微微发红,腰和屁股扭捏不安,手指不自然地拧在一起。 淳化用蹄子在地上跺跺,含义不明,但是奂奇就当他同意了。“咱们是甲木之体,最怕金铁加身,嵊蓝曾经得了金铁之身……淳化兄弟能否说说金身与木身在修行灵气方面的区别与相似之处?” 他的脸已经快要烧起来了。 倜休本来撇着嘴,甚至想在合适的机会讥讽奂奇两句,待听完问题,他也正襟危坐,拱手道:“烦请淳化兄弟指点。倜休和奂奇谢过了。” 淳化眼前大放光明,说到洞察力,嵊蓝怎能比得上自己之万一?当初在斗贝姥、斗赤脚大仙时,哪次不是我窥得先机?——淳化极其不要脸地在心里自吹自擂一番,可惜不能诉诸于口……当然嵊蓝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功劳的……至于将金身修行的要点整理出来向两个木头宣讲——舍我其谁? 淳化微微一笑,鹿角一晃,他这个得了乌巢大师的天一真水灌溉的身体开始变化,镇元子传授的五行相生相逆术确实高端,转眼间淳化变成了一头仙金之鹿。 奂奇和倜休惊得站起身,四只灰黄无珠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淳化。 这是什么功夫?闻名天下的五行逆转相生大术?居然有人/鹿能把自己给变成另一个性质的存在?这也太逆天了? biu地一声,狐七七、嵊蓝、小悟空、小悟能、画眉儿和阿刁立刻出现。小彩虹走错了路,在拼命敲打窗棂,喊人开窗户——可见这帮子爱看热闹的货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事不见人,好处到位了一个都不少。 淳化仪态万方地走了两步,身上光芒流转,如同海水漩涡,仙灵气在金属身体里进退如电,很快就绕三百六十大穴足足一千二百圈,锋锐的金行灵气如雨打芭蕉般四散奔行,剑气纵横,杀得观众们面无人/鬼/狐色,各施手段护住自己。 小彩虹开始庆幸自己没进窗户,门里的人个个被刺了五六十剑。也就是老君亲自炼制的门窗墙椅材质好,否则房子家具全保不住。 画眉儿“嗷”了一嗓子首先落荒而逃,她没有手段抵挡剑气,虽然有快板,但那么珍贵的东西可别损坏了。 随后阿刁也吃了两记狠的,退出客房,她也是空手,柳叶刀被她扔给了嵊蓝。 慧羽还想坚持几秒钟,结果全身上下被划得鲜血淋漓,被奂奇扔出了房门。 小悟空的双锤舞得像风车似的,逐渐后退。 小悟能用手掌换了几招,改用指甲弹在剑气上,鲜血淋漓,不得以步步后退,然后躲到了柱后。 天狐悠闲地用袖子挡下剑气,那材质普通的丝绸竟然连条褶皱都没有留下。她讶然笑道:“淳化你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哪!不错,很不……咳咳咳。”一缕剑气在她开口讲话时,利用牙齿漏洞乘虚而入,杀入她的口腔,逼得她不得已退出客房,然后她才勉强地将剑气吐掉,轻轻地在门外给自己一个没啥力道的耳光。大意失周全,太丢人了。 哪怕是铁皮身体的嵊蓝,当年也没达到这个高度,利用仙灵气运转发射无差别攻击。看来淳化在闭嘴之后,静思冥想,搞出来不少好东西——事实上赤脚大仙的功法还是淳化整理出来后教给嵊蓝!搞出这么个大规模杀伤性战法证明了这个人的脑子当真好使,甚至不比洛可嘉差。 奂奇一秒钟也没浪费,全心全意追踪感受着金行仙灵气的特征与力量。倜休嘴唇颤抖着,更是激动不已。他们都用刀,随意舞动,剑气难伤其分毫,其余全副心神都在淳化身上,追踪其气血运行线路与技巧。 以他们俩的门房地位,这么高端的功行演示哪能随便看得到?淳化的功行力量在他们看来自然是不值一提,但那仙灵气的运转技巧、速度和纯度简直就是教科书般的清晰纯粹,高级的微妙变化之精彩,哪怕是瞎子也舍不得眨眼。 倜休棹,虽然目前这个鹿妖尚且幼稚,但其思路清晰,功力之精纯,意境之高缈,真是天才啊!前途无量啊! 不畏战(下) 不多时,淳化又从金鹿恢复为血肉之躯,奂奇和倜休收了刀,定了定神,躬身道:“多谢淳化兄弟大度指点,受教了。” 一直在模仿淳化功行的嵊蓝轻轻一抖,他也从仙金之体状态退出,恢复到泥胎,目光中透出奇异之光。“淳化好样的,这个法门我怎么没想到!受教了。”他也深深地一礼。 大家涌入客厅,想看看淳化得意洋洋地损大家一顿,结果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淳化非但没有得意,连笑容都没有,只谦虚地低下头,回了众人一礼,然后打了一个哈欠,退到阿刁背后,弯曲四肢伏下,闭上眼睛。大概这是乏了? 奂奇和倜休这才惊觉原来淳化和嵊蓝竟然互有心病,血肉化金之剑术亮出来竟然还有冲着嵊蓝示威的意思! 两个道兵将心里的惊涛骇浪埋藏了,和嵊蓝客客气气地行礼,三人亲亲抱抱,嘘寒问暖,勾肩搭背,就差喝交杯茶了。人参果兄弟全天下活着的拢共大概只有两掌之数,这里居然就聚了六个之多! 大家唏嘘不已,连小悟空和小悟能也得到了“拉着手叹气,搂着肩发誓兄弟一心”的待遇。 按照倜休的说法,“能活到现在的都是天才中的天才。”既夸了自己,又捧了主人,还把面子给了阿刁、小悟空和小悟能。 从这一刻起,六人在淳化的强力镇压下消除了隔阂,真正成了江湖一个小派系。 观音、南极仙翁取走两个道兵,东华帝君拿走的那个绥尒已经成了他的分身,在鸿钧宝藏案时见过众人。此乃不忍言之事,能不提就不要提了。 剩下五个被何方大能取走?暂时没有线索,只能慢慢寻访。但愿他们没有变成食物。大家发誓要找到剩下的七个兄弟姐妹,镇元子毒蛇不算,一共十五太保! 阿刁此话一出,六个人参果一片静默。人参果是能起死回生的宝物!这么值钱的宝物到了大能手里,如果他们不怎么讲究的话,一口吃掉的可能性很大!只要是个修行的道德之士,就时刻面临着三劫五灾,在寿数枯竭的考验面前,人参果的诱惑如何抵挡得住? 狐七七本想抖个机灵,开个玩笑,想想还是算了——人参果身份是祝福也是诅咒。 嘴角带着血的道僮慧羽更是气都不敢喘,生怕别人问他知不知道剩下的五六个人参果兄弟的下落——其实他是知道的。幸好没人想到可以从他那儿打听,于是慧羽借口换茶酒,落荒而逃。 洛可嘉闭门谢客,所以双熊的“拒绝好奇心旺盛的客人上楼”的任务很重!来者通常身份不同寻常,比如残疾少年,慈善基金,富豪的秘书,野生作家,电台记者,杂志摄影编辑,阅读俱乐部理事,亚裔政治组织……他们基本上都是来打秋风、求赞助、拍封面、问八卦、拉投资的。 双熊的社交技巧比他们的杀人手段差了十万八千里,能婉言劝退的是大多数,但也有说了不听的,两个傻大黑粗的家伙就直接把啰嗦客扔出去! 渐渐地,街面上传说这两个熊是高手,专门研习格斗术的。 今天中午的太阳很毒,街上行人很少,公寓大楼冷冷清清。 大熊放下手里的咖啡,拦住了浩浩荡荡走向私人电梯的一队十来人。当先一个高个子,膀大腰圆,气势凌厉,身后一群人簇拥着个西装少年,此人清秀瘦高,金发红唇,风度翩翩,一块巨大的手表从袖口露出来。队伍中不少人都是脚步轻盈,体型庞大之辈,有人腰后可能还别着枪。 二熊拉屎去了,大熊勇敢地堵住了大队人马。可能觉得自己好像比当先那位低了一个头,大熊挺起了下巴:“私人电梯,非请勿入。” 大个子明显没把精瘦的大熊放在眼里,一般值得重视的黑人都是肩粗腰粗脖粗臂粗腿粗,这个瘦肉猪……呵呵。 “滚开!”大个子一拨大熊肩膀,惊讶地发现没有拨动,他再发力当胸一推。大熊甚至懒得用手挡,直接用胸膛接住对方的手掌,那个大个子被自己推得倒退好几步。 众星捧月般被围在当中的那个少年目光一闪,笑了笑,“bob?怎么回事?” 隐蔽的私人电梯避开了往来人群目光直视,算是比较私密,所以大熊和bob的角力没有引起任何骚动。来客们呼拉一声散开,将狭窄的空间留给了斗鸡般对峙着的bob和大熊。 那少年说,“这人叫大熊,是洛博士手下的厉害角色,久闻大名了。bob,你和大熊玩玩,如果你打过他,他还有个弟弟,比他更厉害。” bob甩掉外衣,摆开起手势,脚步极其灵活,重心在双脚间来回变换——看来这人练过不短时日拳击。 大熊动作也不慢,灵活性也不差,防守更是格外严密,身体缓缓移动,调整重心,根据对手位置变换着身体正面方向和防守手法,嘴巴里说,“洛博士身体违和,不见外客,各位请回。” 那少年笑,“我们不找洛可嘉,我们找你和二熊。来,来,打一场看看,给你指一条发大财的路子。” 大熊还要说话,bob早一拳攻了上来,疾如闪电,但爆发不足,比二熊差远了。 大熊轻轻松松地预判了对方的拳路,晃开正面,乘对方重心偏高,收拳之际一拳打在对方腋下,三拳跟上直击胸口。bob飞向墙壁,脑袋“咚”地撞上瓷砖。 “what the fxxx!”大熊交手只一秒钟就放倒了bob,让对方所有人大吃一惊。 少年的脸色有些恼了,他的眼睛看向另一个打手。 那人将西装扔在一旁,向大熊冲来,面上虚晃一拳,暗中冲着裆下,飞起一脚,又毒又快。 大熊和二熊的战斗也不是君子打法!抽耳光,掏腋窝,袭裤裆,扭关节,摔跤手……应用尽用!牙咬膝顶肘击等流氓打法更是稀松平常,他们在地下囚禁时的战斗强度远非外人所能想像,洛可嘉更是别有用心地用针术和按摩术特别将他们的内部气血调到外皮筋肉上…… 大熊提膝,轻轻松松地硬挨了对方这一脚,由于这招太毒辣,大熊也没客气,提起来的膝盖顺势而为,拨开对方来不及收回的腿,起跳,双腿连环弹出,对方的大腿发出巨响,扭成了奇怪的角度。那人失了重心,倒在地上,大熊落地,正好又踩在对方手腕上,所有的人听到了一声“咔擦”,随后那人的惨叫惊天动地。 保安走了过来,看着地上躺着的两条大汉,大熊无辜地摊开手。 少年凶狠地看了保安和大熊一眼,冲着旁人说,把他们抬走,让他闭嘴! 其实惨叫过后,那人已经痛得发不出声音了,避免了被自己人打晕。 二熊拎着裤子跑了过来,目光在客人脸上一一扫过。 少年冷冷地说,“明天你们会收到挑战书,无规则极限格斗。如果你们敢不来,小心性命!洛可嘉也护不住你们。”说完转身就走。 二熊看着他们的背影,问大熊什么情况。 大熊说,我闯祸了,快找洛博士。 悟则通(上) 洛可嘉听完大熊的叙述,又调出监控研究了全过程,说,“事已至此,也别纠结了。下次碰到同样情况,先让一让。” 以往来访者都态度谦恭,客客气气,这给大熊二熊一个错觉——我家洛博士是全世界站得最高的人中一个!我们亚麻总统都见过了,也不是凡人啦! 众生退散! 大熊今天把人揍得生活不能自理,事后一想完全都是没必要,自己的戾气为什么那么重? 他遗憾而后悔地坐在电梯间,喝着咖啡,嚼着火腿肠,玩着小刀,深刻反省。是不是自己学会了人体构造,懂得了筋脉骨骼的秘密,再加上洛博士无上智慧的光环,就……飘了? 大熊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是自从白宫回来之后,他们兄弟轻轻松松地将大力士热旺揍得找不到北,两个人都飘得厉害。 今天动手废人手脚虽然是因为对方出手又贱又毒,但当着主人面把人打残,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如果那个少年再来,大熊想,我愿意当面郑重道歉,当然赔偿是不要想了——老子没钱。 大熊正想到此,一封信被扔到了自己面前,他抬头看到二熊呶呶嘴巴。 大熊一个激灵,打开精美的信封,背面写着一个时间、地点、要求。特别指出禁止带武器,哪怕是螺丝刀。凭柬仅能进三人,最后烫金大字写着,最终胜者奖金十万美元,落款是字母组合kd。 十万美元?大熊兴冲冲地捧着柬跑上楼给洛可嘉看。 “这是地下黑拳。”洛可嘉还没说话,andy先给定了性。 大熊兴奋地点头,“我知道,电影里见过。” 洛可嘉说,“你想参加?”大熊点头。 andy说,“我不允许!里面都是什么人?海军陆战队!退役军人!专业运动员!还有男模!” 洛可嘉噗嗤一声笑喷了,大熊也乐得合不拢嘴。 andy气得不想说话了,抱着ke站起来轻轻晃悠拍奶嗝。 洛可嘉说,“你要想清楚,极限格斗里没有什么阴招损招被禁止——” 大熊说,“俺不怕。” 洛可嘉说,“也有可能对方是冲着我来的,你别替我吃亏。” 大熊说,“博士拯救了我兄弟,不堕落不犯法不坐牢不吸毒,给我们高工资,替你担责是应该的。他们抓了我也没用!我对博士的事一无所知,其实就算你不说中文说英语,好多我也听不大懂。” andy噗嗤一声笑出来,大熊倒不怎么脸红。 洛可嘉说,“你要是断腿断手地回来怎么办?家里已经有一个残疾了还不够?”他拍着轮椅。 大熊机灵地说,“jessie会养我的,二熊也会。” 洛可嘉说,“那你先问问他们两个同意不?” 半个小时后,大熊脸上带着爪印跑了回来,“她们同意了!” 洛可嘉对旁听的洛老爹说,“真是良言救不了该死鬼啊!” 大熊插嘴说,“十万呢——” 洛老爹玩着手指头说,“我倒觉得大熊不能有事,他们兄弟两个的功夫比电视里的那些拳王厉害多了。” 大熊乐得十八颗牙都发出了白刷刷的光。 洛可嘉说,“明天热旺陪你们兄弟一块儿去,让他的手机直播开着,我倒要看看是谁在算计咱们,以及你是怎么被打到屎飙出来。” 大熊机灵地说,“那我就上过了马桶再去打。” 众人无语。 第二天,热旺唠唠叨叨地开着洛可嘉特批的gl8,送黑小子直奔拳场。爱看电影的人往往以为打地下黑拳的多半是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或者退役军人、运动员,其实也有业余拳击爱好者。前几年有个华裔大学生,只在健身房里混过几年,被人一忽悠给什么什么“伟大事业”捐款,就上了头,去打“极限格斗”,只个回合就倒在对方拳下,“裁判”之不专业到了“人都倒下了还挨了七八拳才喊停”的地步。最后这个华裔大学生死在了医院里。 至于上台的男模特儿倒不是求死,可能是为出名去的,一碰上高手就赶紧认输。当然更多的是为了赚生活费去打黑拳的,关于这种人的电影也有不少。 大家都说拳王泰森那种货色在“无限制级”拳赛里活不过三场,可见里面卧虎藏龙,阴毒没底限,背后靠山巨鲸巨鲨巨鳄……手段真心不少。普通拳手上了场,对手不要命,或者下三滥招术用起来,就算黄飞鸿都吃不消。 但双熊和热旺正好是街头出身,自己就玩惯了下三滥!只是因为相对比较朴实,被洛可嘉看中收为打手,后来又被人参果入侵换了魂魄,才看上去忠厚老实温良负责任。 其实龙姥爷那几招散手在二熊手里还真得到了发扬光大——当真搏命的话,一招弄死一个可能夸张了,三招应该问题不大。 热旺在汽车里给兄弟二人科普了一路……不好意思,他提到的阴招都是双熊本熊擅长的,别人要反用在他们身上就搞笑了,正好给他们一个下毒手反击的借口。 在沙漠腹地地下囚禁期间,十八个军方打手跟他们打过无数轮,变相教会了他们军方手法,除了提升他们的技术、开拓视野外,居然还增强了他们的信心。所以当最后只有五个军人能竖着走出地下时,这兄弟二人狂得没边了,到处吹嘘洛博士的“小林庙铜人”训练法把他们打造成了超级战士! 他们不知道的是,无处不在的监视设备记录下了洛可嘉下针、按摩的手法、频率、时间、次序,以及这二人的技术特点,动作规律和弱点。假如他们被安排了有针对性的对手,可能就很难完整地走下拳台了。 对这些一无所知的双熊大力呼吸着,将气血往身体表面引,要恢复到解除囚禁时的状态,对热旺的唠叨似听非听,直到听热旺说:“那个人曾经说就是冲着大熊你来的?今天你不要上场了,让二熊上!” 双熊一惊。十万美元光给二熊赚?这个…… 热旺恨铁不成钢地说,“就想着十万美元!你们想想,里面有多大的阴谋!洛先生曾说过,无论你多重视敌人都是对的,如果当对方是傻子,你就死定了。他们亲眼目睹了大熊的力量、机变、速度、冷静,居然还敢挑战,那肯定是布下了必杀之阵! 双熊冷汗立刻流到屁股上。 “要不我们回去?”大熊说,命更要紧!十万美元太多了,无福消受。 热旺在后视镜里盯了大熊一眼,“我们已经到地方了。打起精神来!就算你们被打残了,洛博士也能把你救回来!二熊,你一定要示弱,好像既打不过这个,也打不过那个,只是凭借偷鸡摸狗的手段或者运气,凑巧才赢!千万不能学大熊,一招就把人弄残了。” 悟则通(下) 二熊大熊同时问,“为什么?” 热旺深沉地说,“永远不要让你的敌人知道你的底牌和能力上限!”他想起了洛可嘉凭空用电流弹飞自己,又让子弹消失,但事后却表现得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目睹神迹的热旺和chloe被严禁谈论此事,甚至想都不能想!这是何等的城府?天下谁知道残疾的洛可嘉居然身怀真功夫? 双熊好半天才听明白了,战斗中要时刻想着设下陷阱,绝技必须要藏在花招里面,让人看不懂就对了。 太奸诈、太阴险了! 但是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矫情。 这是一个仓库,大门在gl8面前缓缓打开,一个中年白人迎了出来,他的身后站着那个损失了两个打手的惨绿少年。 双熊下车,热旺将车停放在旁边的空地上,这里已经停了辆豪车。 “欢迎各位。”年长的先生的脸上都是沧桑,“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鄙人不才,这次活动的组织者,你们可以称呼我kd。请移步,这是我的助理dice。”骰子?惨绿少年一言不发冲三个黑大汉点点头,似乎嘴角扯开冷笑了一下,却被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大熊说,“洛博士其实不同意我们来参加的。但是我们很好奇,特别是听说还有奖金拿——” 倒霉蛋dice微笑,“现金的确不少!但——其实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奖赏了。” 听到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威胁了一句,领路的kd先生,并未回头说什么。 二熊说,“观众呢?对手呢?”他们已然踏足巨大的仓库,里面空空荡荡,led灯光从十多个方向照来,使得地上没有阴影。 dice说,“今天是你们二人的专场,裁判就是鄙人,观众在二楼。” 热旺走了过来,“exce ,难道我听错了,这是个针对我们兄弟的阴谋?”你做裁判的话,我们怎么敢上场? dice冷笑,“这倒不是,你们想想自己配不配这大阵仗?裁判只有一个作用,尽量保证你们别被打死——” 热旺环顾四周笑,kd先生的背影正好消失在了楼梯上:“这个阵仗……大吗?” dice冷笑,“全亚麻排名前五百的富翁来了二十几个,待会儿可能更多。”他指了指二楼。 面对强光,热旺其实一个人影也没看到,他摇头笑,“你们算计的是洛博士?还是他的黑客朋友?” dice说,“你们想太多了……既然到了这里,那就好好玩玩。”他没有说的是,大家其实更想见识见识洛博士个呼吸连杀五名毒贩子的本事。 更多的灯光亮起脚步声起,十条身穿棉袍的大汉走到仓库中心,和双熊热旺对峙,雄性气息化作杀气杀意,不加掩饰地向三个黑小子压上来。 dice则多走了两步,站到了两队中间,不对称地将两队隔开:“热身,准备三十分钟,比赛没有规则,生死不论。”双熊对视一眼。 仓库外面传来汽车马达惊雷般的轰鸣,由远及近,随后听见仓库门后脚步杂乱。 dice指着旁边的角落,对大熊说,“你们的休息室在那边。” 热旺说,“我去拿水和衣服。”向外走去,天啊,赶快向洛博士求救。这个阵仗谁顶得住? 哪咤在客厅里已经坐了一百年,整个人化作了石头。 托塔天王李靖来看过一次,木吒和金吒来过一次,拭泪而去。他们三个都垂垂老矣,已不是当打之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大概很快就要转生去了。 作为前天庭元帅,李靖的人脉、见识、物资积累都到位了,只是他自己的资质原因天仙无望,大约天人五衰是挺不过去的。或者以后就再也没有李靖这么个人了。 金吒、木吒是李靖登仙位时带上天的,比李靖更为不堪,大约陨落就在眼前了。 他们看哪咤的目光中全是希望,倘若哪咤突破,他们李家的权势还能保留三分。如果哪咤也陨落的话,李家就败了。 但是要晋级天仙得多难?李家号称道祖后裔,但一个天仙都没有!道尊自然曾经大力扶植这一家人,哪咤得到菡萏之身,表面上大头是李靖和太乙真人出的功德,小头是玉帝和王母出的,其实大头小头都是道尊钱包里挖出来的,王母的份子钱也是道尊还上的。但是被寄与厚望的哪-天才-咤终究还是卡在了心性关,再多的宝物,再多的关怀也帮不上忙。 淳化用幻境让哪咤处于领悟终极道德奥义的门槛上,这是个大人情啊!如果哪咤争气过了心性关,悟透了,前路就打开了,天仙有望。悟不透的话,不妨就当个石头。 修仙没有回头路。 门外禀报苏灵官代表王母娘娘即将上门看看望嵊蓝的,并有礼物赐下。 整个兜率宫忙碌起来。红花铺路,云霞为梯,玉女傀儡执盆执拂,左右伺候。迎宾曲由三千乐器负责,隆重宏伟,仙音绕绕,回声渺渺。 嵊蓝为首的拜师团守在大门外静候,天边忽然大放光明,一队车马腾云踏风而来。来队卷起香氛,馥郁缠绵、沁人心脾,绿叶红花纷落如春雨,粉紫黄蓝彩鸟纷飞,身后更留下了一道彩虹。 嵊蓝旁边的广智真君高声赞道:“金风浩荡天涯暖,瑞霁祥霭飞阁闲。兜率宫众恭迎天使驾临。” 嵊蓝朗声说,“嵊蓝、淳化率队恭迎天使驾临。” 三千乐器在八个队长的带领下大奏华章,大青山交响曲序曲已经打磨得相当圆熟,光明磊落的曲调下是激越昂扬的斗志。 这个迎接队伍排场极宏大,音乐华贵,妙味无穷,很合苏灵官心意。他等到节目一结束,赶紧从天马上跃下,飞到了广智面前。 双方行礼寒暄介绍客人毕,苏灵官牵着广智的手,领着众人来到正殿。大家观赏了老君的品味陈设,苏灵官给道祖上香,拜师团叩拜天地三清,心想大概十个南海龙宫大约才能抵得上半个老君收藏。献礼的压力越发地沉重地压在心上了。 苏灵官当中坐下,将众妖一一看过,赞道:“真是人才济济,少年英伟,风姿绰约——都是人中翘楚!道尊冕下的徒弟缘真是羡杀人啊。” 众妖逊谢。 说不清(上) 苏灵官夸赞了嵊蓝、小悟空、小悟能、和淳化之后,又和广智真君聊了几句宫中琐事,不外乎意思是:玉帝很忙,治理一百零八界工作压力很大。王母很忙,济老怜贫、妇女儿童工作压力很大。灵官们为领导服务很忙很辛苦,训练宫女,维持内庭正常高效运转压力很大!路不能多走一步,斟茶上酒每一个动作都要标准化,精细化。下界选上来的小妖们姿色是够了,但是很笨,教都教不会——哪怕只是一点点小事,比如好好走路不摔跤,轻拿轻放不毁陈设,别乱翻文书,别打碎酒器,别拿错钗环等等。唉……伤脑筋。 大家跟着广智开始颂扬天界领导们能集中力量办大事,一百零八界一盘棋,三十二重天团结一致,众志成城。领导们固然是鞠躬尽瘁,日理万机,烛照万里,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灵官们的功劳也是无法抹杀的呀。细致入微的保障保卫保险保养工作也不是普通仙人干得了的呀。 彩虹屁、商业互吹告一段落后,苏灵官开始讲王母娘娘如何重视年轻仙人培养,重视从基层提拔有用之仙。她常建议玉帝广开上进之门,招贤纳士,不论出身,公平公正公开地选才而大胆用之。娘娘经常与来自下界的干部促膝谈心,悉心指导年轻仙人如何站稳立场,为三十二重天的稳定与发展添砖加瓦,哪怕是组织内的一钉一柱一榫卯,都有发光发热的时候。年轻仙人要勇于担起责任来,老年人终是要退休的,天界未来总是要依靠年轻仙人的,你们要严格要求自己,秉持玉帝“不折腾、要务实”的理念,看看哪里还有天庭之辉照耀不到的飞地,把玉帝陛下的关爱撒播到四面八方……你们年轻人要动动脑子,看如何为“以玉帝陛下为核心的天庭”增加更多强大的后继力量,把人族文化传承发扬光大…… 最后苏灵官代表王母娘娘赏了嵊蓝真人一堆不错的东西,引来广智真君好一阵大惊小怪,还说太眼红了,要亲自进宫求王母赏些原料下来,做科研任务……云云。 在嵊蓝团队的千恩万谢歌功颂德声中,苏灵官在三千乐器吹吹打打地排场下扬长而去。 接待天帝或者天王其实不算难,这些高高在上的顶层往往处于松弛状态,并不太纠结细节——你跟他们好好说话,求个恩典,开个玩笑,提个想法,都是可以的。但是接待灵官们,情形大不一样,最重要的就是细节!他们往往处于精神紧绷状态。虽然也知道大面儿上不可能出现太离谱的失误,但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的必要性,他们就只好在鬼都注意不到的细节上挑挑刺。既能索贿索得毫无烟火气,又能拿捏下面,满足异化状态下的代表主子的奴才手中的权力的自我实现欲望,还能通过别人的嘴巴向上面表功——瞧,我可真是个尽心尽责的好奴才呀。 因此兢兢业业干实事的仙官们往往会被屁事不干的灵官们骂得牛头不对马嘴,矛盾激化的原因就是双方并不在同一个时空维度里。灵官们假装关心下界水深火热,实际上是在问下面能进贡多少好处,而干实事的仙官谈下界水深火热,目的是向上面要政策去补贴地方。 这两种人能说到一块儿去就滑稽了。 嵊蓝不是仙官,没有牧民教化收税引导信仰的任务,他的法治、人妖公平思想更是一颗大毒瘤,天界公认的臭狗屎!上面的仙官们避之唯恐不及,所以没人认真询问他在做什么,也没人关心他在思考什么,也没人会把社会责任和权力交付给他。王母赏点东西,拉拢拉拢这位新秀的目的是,日后有机会可以利用此妖去恶心恶心某人,算是捞了根细棍子在手里。 土包子嵊蓝完全不明白这些古里古怪的逻辑,不懂苏灵官来的目的和小狗撒尿圈(别人的)地盘的意思差不太多。广智真君虽身在此山中,其实也说不大清其中的弯弯绕绕,自然无从解释王母莫名其妙的送礼这一手出于何种算计。 于是皆大欢喜。 只有狐七七心里跟明镜似的,但是身处这个环境,她也不好直接说什么,只能暗示嵊蓝,给你东西的未必就是为了你好,骂你废物的未必不是在提醒你点什么。 凡事只看表面就糟了。 好在嵊蓝和淳化肯听旁人意见,好不容易听懂了狐七七的扫盲教育,只笑笑。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没有什么立场,也必要跟大佬划清界线,就这么糊涂着。日后见招拆招,是化解还是耍赖,硬顶还是搅屎,还有的玩。 “稀奇死了,”大熊对dice说,“我们没有合身的短裤,你让我光着屁股去送死吗?” dice怒道:“都过了一个小时了,原来你们说我的矿泉水不能喝,要自己买的,那个司机买了水又说衣服不对,还要找律师咨询……你们开玩笑吗?你们知不知道上面等着看比赛的大佬都有谁?如果他们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二熊笑,“后果再怎样严重也是主办方承担……你们办事不行啊!如果你在洛博士手下这样干活儿,干不了三天就得滚蛋!” 一个声音淡淡地道:“洛可嘉很凶吗?”门口站着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身材瘦削,气派大得惊人,目光藏在浓密的眉毛睫毛下面,如太阳般奕奕生辉。dice连忙谄媚地迎上去。 休息室不大,里面已经装了三四条大汉,所以老人站在门口,轮流看着双熊。 大熊不喜欢对方审视的目光,也不喜欢对方把污水泼到洛博士身上,就冷冷地说:“这位先生,洛博士是一位真正的绅士,是东方传承千年的贵族子弟,是名师名校教出来的名医,他需要展现凶狠吗?不,他是世界上最好的老板!” 那个老人有些尴尬,他说:“你们……什么时候开打?” dice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一会儿,然后说,“大家的耐心很足,正在下注。哎,你们的行情不太好啊。” 二熊抬头,笑,“我可以压自己输吗?”这毛病从哪里来的?某家男足?输了是要出人命的…… 穿着西装衬衫的大熊二熊笑起来那牙齿都很白,闪烁着不祥的寒光,兄弟两个锃亮的光头上全是疤痕。dice决定不接这个话头。 那老头开颜一笑,“你们的老板已经下了注——五百万美元一局,一条命。” 说不清(下) 大熊低声问二熊:“是不是我们连累了洛博士?” 二熊仇恨地看向老头,“看来有人把我们当作了软柿子,还想欺侮博士。” 大熊“腾”地站起身,一拳在一掌中摩擦,冷酷的笑容从嘴角荡开。 二熊说:“冷静,现在我们的性命和洛博士的身家连在了一起。要镇定。” 浑不吝大熊放松了下来,嘿嘿,想要老子的命?老子就是死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哼哼,谁输谁赢还说不清呢! 洛可嘉冲着chloe说,“赶紧报告你的老板,有人搞非法赌博!” chloe看到洛可嘉放下电话,就来了这么一句,不禁有些奇怪,“谁?” “大熊二熊被赌了。”洛可嘉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位正好和双熊有仇,就是双熊告诉热旺chloe是国安局卧底,结果热旺打得她几天没下得了床。目前她在洛宅地位尴尬,全靠脸皮品质上佳混日子。 “他们参加的那个地下拳赛被标了价:如果他们输,五百万美元一条性命。而且今天要打满十场。” chloe幸灾乐祸地说,“所以他们如果技不如人,就得挨十个人的揍,而且您还得倒贴五千万美元?” 洛可嘉说,“可能还要翻倍……所以今天我最坏的运气就是损失一亿美元。赶紧报告国安,要出人命了。” chloe咬着牙努力别笑出来,“哎呀,洛博士,要让那个官僚主义地方收到消息,半天就过去了,了解情况要两三天,做出决定最起码五六天,我现在报上去,一个星期给出反馈算快的。” 洛可嘉好看的眼睛注视了chloe半晌,淡淡地说,“好,我倒要看看双熊经过了我的调教,到底是什么成色。” chloe关注的点非常符合她的地位,“您一亿美元的现金准备好了吗?” 洛可嘉闭上眼睛,“是啊,准备好了吗?” 热旺终于抱着一箱矿泉水和裤子毛巾巧克力回到休息室。 “洛博士说了,”热旺担心地看着这兄弟俩,“不要隐藏实力,因为你们今天可能要打十个,浪费体力就是寻死。所以,没有花招!招招致命才对!” 二熊闻言浑身一震,心底里泛起奇特的回忆,一招招致命的组合攻击在他心底流过,就好像看电影回放……招式的组合回忆就像镌刻在心底,清晰而明亮。 热旺惊讶地发现,二熊的气质在听到他说“招招致命”时竟然陡然一变,一股似乎来自洪荒的气息从二熊身上冒出来,热旺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发软,这是个熟悉的气息,前世里仿佛曾经见识过,是超级恐怖的存在……热旺呆呆地看着二熊,感觉他似乎是一头凶狠的恶龙,来到了自己这只小白兔身边,审视着这个世界。大熊冷冷地也向热旺看来——这个味道好像是…… 过了好一会,两头恶龙才收敛了凶气,默默地脱光上下衣,换上拳击短裤,脱掉球鞋,踢开门,一前一后向仓库中心走去。 dice连忙迎了上来,双熊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就像被猫爪子捏住了一样,这个惨绿少年全身滞硬,小腿抽筋,头脑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飘走了…… 二熊走在大熊前面,他一指对面正在热身的一条大汉,手指勾勾。 那个大汉大怒,向二熊冲来,“哇哦”一声,两个人扭到了一起。一秒钟后那个大汉倒在地上人事不省。没有人看清楚了过程,二熊的手只晃了晃,对手就倒下了。 第二个大汉向二熊扑去,双腿如风,上踢头下踢裆。二熊讥讽地看着对手,动作太帅了呀,挂着风声,全方位无死角地作死—— 等他的风车脚踢过瘾了,二熊起脚,“咔擦”一声,对方膝盖粉碎性断裂,他劈着腿惨叫落地,正好砸到蛋,昏了过去。 两个对手,两招! 第三个对手早在旁边观察了,看到大熊傻不拉几地盯着风车腿,就算计着要偷袭。那位同伴一落地,他立刻向大熊扑去,想摔大熊一个狠的。 大熊果然吓傻了,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个机灵的家伙捏向自己的脖子。 众观众想,“就这?他们牛皮吹得那么响,竟然是个傻子?” 大熊竖起了左手一根手指,直接插入了对手的咽喉,一捅,又一捅,将气管食道捅得稀烂,右手伸出,将大动脉捅破,然后抽身走开,留下一个捂着咽喉的血喷泉在地上“嗬嗬”乱叫。 刚刚开始就出人命了!二楼惊呼。 剩下的七个人收起了高傲,其中两个像是约好似的,同时向二熊攻去。 所以这就是你们的办法?以多打少?这是没规则还是没底线? 果然另有两个围上了大熊,最后三个人机动,在圈外游荡。 看架势,他们的分工是控制住一个,集中力量伤害另一个。 双熊的应对就是——跑。反正仓库大得很,一个往东一个往西,绝不让对手合围。绕场半圈后,大熊不再理会追击自己的两个,突然转向,向二熊对面的拳手扑去。 二熊左跨一步控制住了一个倒霉蛋的手臂,全然不顾自己后脑被来了个狠的。大熊出手轻轻松松废掉了那个倒霉蛋,再向前垫了一步,控住了准备再次偷袭二熊后脑的那位。 二熊决不肯浪费这个报仇机会,反身回手将那人两只眼珠子抠了出来。 追击大熊的两人稍微犹豫了零点六秒钟,就失去了硬吃背对着自己的大熊的机会。等到二熊又带走了活人眼珠子,己方气势已失,短距离内成了二对二。 圈外三人气势开始低落。 楼上传来了狂吼,也不知道这些老爷少爷激动些啥。大熊将瞎子扔下,反身连攻十三拳,将一个对手打瘫在地,二熊几乎与大熊同时扑上,缠住了另一个对手,并将三个准备下场的备胎逼在外围。 大熊又干掉了一个,体力下降得厉害。六人最后扭作一团,半晌后被dice分开,拉开距离。 十打二,变成了二打四,甚至出了人命!场内哀号一片,看来压双熊输的人不少。也对哦,正常人肯定不会相信十打二还会输。 剩下四人改变了战术,不再“你打你的,我看热闹”。他们同时上前,缓缓围住二熊,限制住他们的运动范围和速度。看来要结硬寨,打呆仗了。 王与圣(上) 四人当中一个机灵鬼使了个眼色,他奔向后脑受伤的二熊,其他三个武力尚存,则向大熊搂去。大熊向后退去,一不留神踩在地上的一条腿上,又引起一声惨叫,大熊也差点摔倒。 大熊迅速站直,恢复了平衡,灵感也来了,开始以伤员为路障绕圈。三个对手和大熊之间总是隔着伤员,不能同时欺上,又不敢分兵,追着闪电般滑溜的大熊超级别扭。 和二熊对峙的杀手的眼珠子则一直在转,逼着二熊转着圈后退的同时,却始终在留神大熊。看来“暗渡陈仓”“瞒天过海”这一套人家也懂。 二熊捂着后脑,痛苦万状,忽然他在一条大腿上跘倒,摔得双腿朝天,正要努力爬起。 对面的高手想都没想,居高临下向二熊脑袋和胸膛踏下。二熊狼狈地滚开,使对方一脚踏空。在他另一只脚下劈落地的一瞬间,二熊脚跟如飞踹至。“怎么来得这么快?难道是陷阱?”这位被钓鱼的高手脑子里一亮,可惜来不及了。他脚踝碎裂,膝盖碎裂,轰然倒地。 二熊不再理会此人,蹲在地上,然后握着双拳前冲。大熊的三分之一个对手正好侧对着二熊,不留神被双拳打在腰臀上,失了重心,踉跄两步,扭着大熊的手一松。 大熊没有浪费这机会,肘击膝顶,那人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满地打滚。 大熊二能则各自后退,避开剩下的对手的象征性攻击。 二对二。 最后的两个胆气已丧,虽然体力还在,而且看出对方已是强弩之末,摇摇欲坠了,却怎么也提不起劲来。 双熊冲着热旺喊了句什么,热旺将水和巧克力向场内扔来。 大家都以为大熊或者二熊要去接水和巧克力,包括那两位最后的武士。没想到双熊根本没有去碰空中的东西,当所有人的视线都向矿泉水和巧克力看去,冷不防惨叫声惊天动地响起。众多视线纷纷转向场内,最后两个拳手在翻滚呼号,不知道哪里被打坏了。——其实是肩关节和腕关节被卸了,虽然痛苦,却不致命,甚至算不上伤害。 两头鲜血淋漓的瘦熊这才好整以暇地捡起水,咕咚咕咚喝掉,又剥开巧克力含在嘴里。 二熊开心地说,“酒心。” 大熊说,“怡糖!ol。” 也不理睬裁判兼主持人dice想拉满仪式感的动作,两个人掉头回更衣室换衣物。三分钟后,那部gl8轻轻滑出了仓库大门,消失在了车流之中。 这一战,成了流传二十年的传奇,被好事者写成小说,后又拍成了电影。 赌场老板e先生坐在监视器前看着下面收拾残局,冷冷地问,“咱们输了多少?” kd低声说:“dice最后反手押了双熊赢,咱们可能赢了三千万美元。” e先生奇怪地问:“新来了对家?” kd说,“是u参议员公子peter,他大手笔押双熊输。我们调整了赔率也无法bance头寸,没想到反赚了。”庄家不易啊,大包大揽,难说稳赢的,说不定就赔了。 经济学家e先生对三千万美元的绿字毫无兴致,说:“饿了。” 五分钟后,他的面前摆上了大餐盘,揭开盖子,里面有四个煎得微黄的小肉球。 e先生缓缓地将肉球拆开,小口咀嚼着,“什么时候我能吃到熊蛋?” kd先生低声说:“已经全面铺开了,洛可嘉的手法太复杂,要培养出能打败双熊的高手来……怕是没那么快。” e先生玩弄着餐刀,“你打算付多少出场费和奖金给洛可嘉和双熊?” kd先生小心地看着老板,“一百万?” e先生咽下最后一块肉,用面包片吸干了汁液,心满意足地咽下去,说:“我年龄大了,也没什么别的渴求了……你们放手去做,只要保证我的口粮供给,钱不是问题。”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给一千万!挑拨一下洛可嘉和双熊的关系,把他们的胃口吊起来——否则就没下次了。莫要小器。” kd先生被e先生的大手笔给惊着了,但他并未置疑老板的决定。 e先生长叹道:“食材是新鲜了,但手法还欠着火候。” kd看着盘子之上、肉球之下面未曾干透的血迹,以及黑胡椒和盐的残粉,说:“明年会更好的。” 天上五日,地上五年。不管怎样,嵊蓝终于利用王母赏赐,想尽一切办法凑出了拜师之礼——花团锦簇的一堆东西,五颜六色、奇形怪状,其实百无一用——交给了广智真君。不出所料,广智极其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代老君收了。 平素无事,广智真君带着他们游遍了附近三重天,东南西北四天门,仙山灵水,星海云岛,鹤舞之滨,虎丘狮子林,一一走遍。 最后来到了断龙台。 隔着山谷,断龙台如同高塔大山,悬空于雾海之巅,如同在另一个空间里。帙杲、婧婧、小公主涓涓、龙女、敖丙、敖癸、熬促、八妖被悬挂在断龙台下,奄奄一息。 嵊蓝虽有不祥的预感,但再想不到这八条龙竟然落得个要被刀斩的下场!他们可不是普通的龙族啊! 嵊蓝问广智真君,“这是怎么回事?” 广智以深邃的目光看了嵊蓝一眼,“这些龙违反了天条,忤逆了仙帝,问罪当斩。” 嵊蓝说:“他们怎么就忤逆了天帝?” 广智真君说,“他们到处宣扬邪说,还竟然逃往异界躲避天罚,罪加一等。” 一道冷气从头到脚,把所有的人惊住了。连观音身边的龙女和四海龙王的嫡子嫡女也保不住性命吗? 这是人仙向妖族发出的最严重的警告!龙族的态度呢?是反还是降? 屠刀已经架上了脖子,龙族最有名声的年轻人在大能天仙眼里,和泥鳅差不多,就是河鲜与海鲜! 龙族终于到了被烹煮或者做成刺身的地步。 崧嶷伙同着脱胎换骨的妖精们离开了嵊蓝的大船,伙伴们议论纷纷。 嵊蓝最后明确拒绝了一切来意不善的“拉拢”并拒绝入伙当国师,对崧嶷这个老熟人也并无一字挽留。 满怀算计而来,两手空空而回——妖圣会怎么想?和玄机一起去拉人入伙的,结果反被揭露了妖王们想制衡妖圣的心思。 回到狮驼国,大家会被妖圣怎样炮制? 而崧嶷失去了戟之后,他的实力下降了一大半,在联盟里说话不怎么好使了,但拉拢嵊蓝淳化是他叫得最响,跳得最起劲……失败了回去他可能会第一个被清算!崧嶷飞快地思索着怎么办——聚众抗妖圣? 王与圣(下) 妖精们搔首弄姿地在乘云驾风赶路去狮驼国,他们赚到了天仙血,都进化啦,简直不要太得意。根本没人理会崧嶷挑唆大家共抗妖圣——能修成妖王的都不傻。 郁闷的崧嶷的心底划过一道念头:如果投效淳化嵊蓝,也许人家看在取了我戟杆的份上会给我一个补偿…… 一丝叫做后悔的情绪开始发酵,对自己小格局小气量的批判忍不住从心底泛涌而起,冒出了恶臭的泡泡,在阳光下酝酿出五彩虚幻的光芒,让某个老虎精觉得自己前世可能是一只鸡……也许啰啰那小子才是虎族之光? 崧嶷左顾右盼,甚至想逃,立刻有三个妖王围了上来,截住他的退路——可别让这背锅虎跑了。 熟悉的断垣残壁出现在眼前,这里曾是举国贵族簇拥着国主祭天地的日坛。哪怕过去了一万年,刻在石柱上的面目憎恶的兽头和玉台上的莲花依旧清晰可见。偶有坚硬的头盖骨在荒草巨石间若隐若现,从黑框中默默地凝视着狮驼国的新主人:兔子、老鼠、蛇、獴、狼、和乌鸦。 自从狮象鹏三个大王们吃光了一国之人后,再无胆大包天的人类敢来此定居。连近在咫尺的灵山都不管这事,还会有谁来“代天行罚”?几万年来的“人族”规矩被抛弃,放飞自我的“自成一套规矩”的妖精们任意打劫偶尔路过边境的商队,所以狮驼国的进出口生意一年到头也做不成一笔。 也有小妖拿着狮驼国的特产跑到别国去交易,但大多数都消失在了森林群山之外!朱紫国、比丘国、灭法国都有大能修士坐镇,都不怎么好说话……能带着货物回到狮驼国的活妖百中无一。 时间一长,妖王们渐渐熄了与文明社会交往的念头……他们又回到了大妖小妖吃野兽的蛮荒状态。 妖圣到来强势立了规矩之后,其气象才渐渐改观。 崧嶷运气不错,找到了当年大鹏王精心打造的一百零八“名器”中的画戟!为了保住这支戟,打打杀杀数千年,逼退了无数觊觎此宝的妖王,得享大名。 所以黑虬王延力君开山,必定是要将崧嶷、狼猛之类的大妖请来押阵的,也只有崧嶷这种强大的妖王才敢出头挑衅帙杲他们。 妖王们卷起的腥臭味已然随着他们脱胎换骨而变成了香气,虽然还没有到“意起香花落”的神勇境界,但是势必给腥臭薰天的狮驼城带来巨大的震动。 离着皇宫尚有十里,妖王们按下风头,规规矩矩地向宫门走去。宫门其实早已破损得不成样子,但是勤劳的妖怪和妖兽在鞭子和刀背的激励下,将窟窿补上了,甚至于门还合拢了,油漆也找到了朱红色涂抹上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绞链开合时声音实在是太响,大家一时想不到办法,所以噪音问题暂时搁置着。 妖王们越向前走越提心吊胆,气氛有点不对!原本城里到处都是小妖精,干活儿或者晒太阳,今天怎么一个都看不到? 狮驼城很安静,空空荡荡。好在妖王们确定妖圣不至于迁怒,拿下面的低等妖精出气,还不太惊惶。 进了宫,大家都闭了嘴,上了万妖来朝殿,妖王们这才惊讶地发现,宝座上坐着两个身影。 最威猛的是狮驼国主,万王之王,妖圣狐九九大人!他虬髯满脸,膀阔腰圆,黄发披肩,眼如铜铃,眉黄口红,十分威武。 万妖之王身侧,坐着一个女人,她面目涂得像鬼一样丑,刹白的脸,黑底眼影,鲜红嘴唇,蓝色眼影,衣服穿得好像一只锦鸡, “见过妖圣殿下,”妖王们行礼。 “听说你们去找国师了?谁能告诉我,国师是个什么玩意儿?”妖王冷冷地说。 下面嗖嗖地人影晃动,崧嶷周围二丈范围内就空无一人了。 也有一个大嗓门说,“咱们也不是信不过妖圣,只是觉得如果招收到嵊蓝和淳化,咱们狮驼国定然会焕然一新……可惜玄机道人亲自出马也没成功,嵊蓝淳化现在上天去拜道尊了。”大概这个是傻子,把玄机道人牵涉进来干啥?替罪虎已经有一只了。 果然旁边的那个女人听到玄机道人名字时身子动了动。 妖圣冷冷地说,“你们的手下小妖精们胃口太好,我打发他们去边境上自找口粮去了,顺便演练阵型……大家来回跑得辛苦——崧嶷留下。”大家松了口气,但这讥讽的语调让某人浑身一紧。 众妖王有些遗憾,妖圣居然对他们的功行提升和外貌变化不置一词。尤其是那位脱去蛇形的大美女,搔首弄姿了半天,就杵在妖圣面前,人家没看见。 真是目中无人!蛇女愤愤地想,凭老娘我这姿色,什么男人骗不到?是你们瞎,还是因为你们压根不是男人? 妖王们也不耽搁,一哄而散,各找各兵。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在抓兵的过程中会自己打成一坨屎。 万妖来朝殿门轰然关闭,崧嶷迟疑地看着妖圣,打是打不过的,妖王们都逃之夭夭了,留下自己平息妖圣的怒火……要不先道个歉? 妖圣站起身,走到崧嶷身边,细细打量这个帅哥,脸上神色复杂。 崧嶷连忙躬身,等着宣判。 “我要你去做一件事,”妖圣的脸色依然复杂,“你可愿意?” 崧嶷赶紧找借口:“属下的兵器坏了,被帙杲取了戟杆。” ……你能派我什么好活儿?我不去。我没兵器。你得讲道理! 旁边那个香喷喷的女人手在腰间一摸,一把破烂的伞柄从乾坤袋里飞了出来。 妖圣凌空取过伞,掌中冒出白色的火焰,庞大无比的力量将伞吞噬。 崧嶷感知着这白色的火,吓得噤若寒蝉,有如一只松鼠面对着扑天盖地的海潮,只想膜拜在力量之下,融化其中…… 伞柄开始融化,一节节的伞骨逐次滴落,被妖圣隔空定住。很快一个不太大的金属球成型。妖圣掌心之火一收,双掌搓动,那金属球被搓成了一根短杆。 “此物也还合用。”妖圣说,“这是来自人参果树天劫之火炼过的仙金,与嵊蓝的金身同源,天下仅余这一点点了。若不是你要做的事情太大,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赏了给你。”这伞只经历了天劫的光、雷与阴火,并没有受到等离子仙火煅烧,等级稍低了些,否则九龙鼎都搞不定的仙金球,妖圣哪能锤得动? 妖圣随手将这长杆扔给崧嶷,崧嶷手忙脚乱地搂住那冰冷的金属棍子,刚刚说完“多谢妖圣大人!”身体不自觉地已经矮了三寸——他的双足陷入了坚固的地砖。 难画骨(上) 这新的戟杆比原来三山之重的老杆更重!光滑溜溜,没有花纹、没有把手、没有护手,就是个光棍儿。崧嶷很想把戟头从随身乾坤袋里取出来比比,插插试试,后想了想还是算了,不敢。 妖圣说,“现在要想办法找到嵊蓝,挑唆他们将断龙台边的八条龙全部杀掉。任务艰难,你有信心吗?” 崧嶷迟疑道:“断龙台边……八个谁家的龙?”你果然报复我,安排个无法完成的必死任务?你看我是上得了天的妖吗? 妖圣哂笑道:“四海龙王的儿子女儿,观音身边的龙女和她的女儿。” 崧嶷抱住戟杆,撑住了身体,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双腿了——去杀那几位龙?我够得着嘛? 妖圣道:“你的本领低微,但却有绝招,并不用亲自动手——我不会多说一句,你放心。此事关系到天上和天下大势,关系到妖族重振大业!……你愿意挑起振兴妖族的大旗吗?” 崧嶷试探着说,“您说的绝招指的是让我混进他们队伍?……这不会引起怀疑吗?” 妖圣目光忽远忽近,“我要你用某种方式控制住他兄弟两个的心神,让他们失去自我,全心全意崇拜你,心甘情愿地做你的奴隶,付出而不求回报,就像脑子残废了一样……你知道该怎么做。” 崧嶷心里咯噔一下,自己的那个本事是三界禁忌,一旦漏风就是轩然大波。他迟疑片刻,感受到了妖圣的真诚,说:“可是那艘船是鸿钧道人所赐,不晓得有多快呢!我可能追不上了!” 妖圣凝视着崧嶷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等他们真正上天,怕还要几年时间。” 崧嶷说,“这……?难道玉帝下了旨,几年后才能传到下界?” 妖圣说:“那可不?……你要上天,时间宽裕着呢。” 崧嶷绝望地说,“上三十二重天,该怎么走啊?我不认得路啊!” 身边那个女子站起身,款款走下来,说,“我送你上去。” 崧嶷怀疑地说,“您飞得再快能比宇宙飞船快?” 那女子笑,“从这里直接有通道可达三十二重天,不必绕来绕去,稍候便知。” 崧嶷更绝望了,他努力最后再挣扎一下,说:“还未请教夫人姓名?” 那女子道:“我是锦鸡族的老祖宗毗蓝婆座下妖王锦婆,奉毗蓝婆之命下界办事。刚才那伞也是我家老祖宗亲手从镇元子、嵊蓝手里夺下的宝贝,赐下来给义士用以操控嵊蓝淳化的。” 所以我的绝招其实大家都知道了?崧嶷感觉好倒霉,大把柄在人家手里捏着——要是我不肯施展那个法术呢?你咬我啊? 妖圣貌似还挺关心他,说,“到了天宫一定要小心谨慎,量力而为,莫要勉强!” 崧嶷索性豁出去了,讥讽地道:“控制了他们后,除了杀龙外还该做什么呢?” 妖圣恨铁不成钢地说,“你随机应变啊,搅乱天庭啊,刺杀天官啊,探听消息啊,什么不能做?” 咦,崧嶷感觉妖圣他自己其实也没想明白! 锦婆说,“你掌控了嵊蓝和淳化,他们大量的宝贝不就是你的了吗?” 崧嶷做恍然状,谢曰:“属下懂了。”嘁,只要我甩脱了你们,天上地下……哪里逃不得?洒家尽管逍遥自在去也!嘻嘻……还有人专门送我上天呢,你们傻不傻? 妖圣说,“尽量放手一搏,在紧急关头,会有人救你一命。”随后他扔出一个火钳虚影,正好砸在黑虎头上,然后钻进了他的大脑。 崧嶷惊道:“是道尊的火钳?”一道冰寒之气贯穿了他的脑子。 完蛋。 妖圣冷笑道;“这个任务不是我给你的!道尊亲眼看着你呢!嵊蓝拜师道尊,其实真正拜老君为师的不就是你嘛?” 机会来了!搭上道尊!!做祂徒弟!!! 巨大的欢喜浸润着崧嶷每一个细胞,冰寒气松动了不少。 “走!”那个锦婆双手抓住崧嶷肩膀,“放松!” 他未及多想,眼前一花,已然上天,狮驼岭迅速变小远去,狂放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锦婆的声音又再次响起,“闭眼!” 崧嶷想,难道赶路还怕人看?不就是飞嘛?正好要看看路,下次回来的话…… 正想到这里,只听到“啪”一声震天响雷,四面八方的声音陡然消失,天地寂灭。色彩的世界化作了简单的线条,大块大块的灰白色占据了眼帘,随后眼前尽墨。 巨大的压力从空间中传来,崧嶷的眼睛耳朵喉咙心脏胃肠受到重压,线条色块交替抖动、旋转、替换……短暂的眩晕昏迷之后,崧嶷“哇”地开始呕吐。昨天在嵊蓝的船上大吃大喝之食物化作水唾,迎风淋了一身。 锦婆大怒,一边飞,一边死骂了他一顿。不久,他们出现在一个池塘边,锦婆将崧嶷扔到水里,自己一个猛子也冲入水塘,离崧嶷远远的。 洗干净后,锦婆出水,想给自己好好补个妆,但看了看帅哥崧嶷,她又气愤地将眉笔胭脂扔进乾坤袋。 崧嶷说,“锦婆前辈,您不化妆可比您画出来的样子美多了!” 锦婆嗤了一声,算不上多漂亮却极秀气的脸上罕见地没有了最初的戾气。她说:“你懂什么?”遂不再多说,但抓住崧嶷肩膀的爪子温柔了至少二十倍。 二人重新上路,在曲里拐弯的空间裂缝里穿梭。这次崧嶷学乖了,紧紧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待他们停下来时,周围一片漆黑,头顶是重重岩石,脚下是仙泉汩汩。他们整个人身体轻飘飘的,空气也和下界完全不同,充满了仙灵气。 崧嶷深吸气,然后转为内呼吸,这种来得容易的仙灵气只会腐蚀你的心志,享受一口就好,再多就是自断前程。 锦婆回头看了崧嶷一眼,目光中全是赞许。她当先领路,转了十七八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天是纯蓝,云是纯白,风是淳香,雾是淳厚。云海之上,仙马奔腾,仙狼游荡,仙虎休憩,仙鹤理羽。 这里有一种浩荡的力量,让一切伪装都留存不住,崧嶷不由自主地现了原形——那是一头巨大的黑虎,全身上下无一根杂色毛,无一丝赘肉,四爪纯黑中泛着银白,威风凛凛,如同从地狱之中跑出的魔神。 锦婆也现了原形——她是一只巨大的锦鸡,五彩琉璃色在她羽毛表面流动,以翠绿为主,宝石蓝为辅,点缀着粉黄白紫——美得好像是花园里所有的花色流淌到了一朵绿蕊之中,发出柔和的光芒。 锦婆展翅纵身,在天上滑行,黑虎撒腿紧紧跟随。其他的仙兽只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就别过了头去。 足飞了三天三夜,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湖泊,仙鲨、仙鲸、仙豚、仙鲤时不时跃出水面,荷花摇曳于水波其间,水面上有菱角隐约浮现。 左看万里,右看万里,全是水。 难画骨(下) 不为奴(上) 巨大的危机感在洛可嘉心底泛起——没有自保手段的话,我要被这些妖精分吃了。 怎么办? 洛可嘉纵横亚麻国,到目前为止还没真正遇到过生命危险,但是当致命危机到来时,他才突然惊觉,其实自己只是命运机器运作下的岌岌可危、弱不经风的一个小客体——极端脆弱却还在自鸣得意。 他曾经以为自己只要努力就能成为命运的主人,结果发现根本无法对抗偶然和因果。他得到了人参果的帮助,对这个世界一隅施加了微不足道的影响,但精神与肉体的力量、仙界人界的阴阳早已失去了平衡,最终将自己置于了绝境之中。 他释放了十万人参果,有些与人结合,有些消失在外太空,有些点化了妖精或植物,更多的则下落不明……这六只妖精就是自己做的孽。 这些妖精嗅到了仙人血(栓),识别了这是来自异界的高端食材时,它们本性爆发!那是想要进步、升华、阶级跃迁的本能渴望!无论是低级动物还是人参果,一旦看到了希望,他们会毫不犹豫地下手吃掉别人,没有心理障碍——当然或许老鼠洛可嘉会犹豫一下…… 巨大的利益摆到了你的面前——只要张开嘴巴吃,你就飞升到了上层社会或者长生不老,你干不干?也许道德束缚与良心发现会使你迟疑,但是你能不能抑制住自己的本能渴望? 尤其是你发现没有法律可以审判你,没有力量能惩罚你,甚至没有人知道你曾经干过昧良心的事……最后你以拼搏而成功的姿态现于世人眼前,表面看来鲜红的血液里根本没有一丝丝的黑暗气息…… 你干不干? 洛可嘉看向老鼠,陡然醒悟,连另一个自己都会吃掉自己!何况别妖? 道德束缚不了本性。他人果然是地狱。洛可嘉此时尚不知道势力庞大、知识丰富的经济学家e先生早已走上了“吃人蛋”求长生的邪路,否则这个残酷的结论早已做下了。 老鼠神色复杂——那是嫉恨和愤怒!洛可嘉对上了它的眼神,在一瞬间理解了另一个自己在想什么:为什么你可以是饭来张口的有钱人,而我只能是衣食无着落的老鼠?……吃掉你,我会不会变成神?从道德的角度看,你吃掉我和我吃掉你没有区别! 如果杀死过去的自己能让现在的你飞跃,而且很安全,你动手吗? 洛可嘉不敢去想答案会是什么。 没有人能经受这种考验和折磨! 人心是不能测试的,你会被另一个自己吓倒! wea的鼻子已经凑上来了,它即将张开腥臭的大口,对准洛可嘉的下体来上这么一口。反正这玩意儿没用了,是不是? dogo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贴上了洛可嘉的腿,没有知觉的腿被咬断了都不会觉察到痛,所以我可以来一口吗?腿丢了一条,你还有一条呢,别小气。 slitho游动在洛可嘉的脖子上下,也许正在寻找下口的角度。它的獠牙很细很长,闪着寒光,或许还进化出了毒液——让我吸口血?就一口!绝不伤筋动骨。 ego站在了洛可嘉的左肩上,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大个子,seago则站上了右肩。虽然有些腼腆,但是两只鸟的目光中的赤红一分不少:洛可嘉的眼睛似乎很可口的样子,可以一人一个。如果不够吃的话,听说脑子很美味…… 只有大黄猫面带悲伤,同情地看着洛可嘉,它退回到桌子上趴下,目光与这个瘫痪的人平齐。毕竟它是读过书的不死虎猫,还会说许多种外语……怜悯的目光说明它深深地为洛可嘉感到了悲哀与不值。 洛可嘉的脑子疯狂地运转,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可能惨剧就在下一秒钟发生…… 没有退路了!老鼠被鸟撵下了肩膀,它流着口水跃跃欲试,小腹还没被占领…… 洛可嘉手起刀落,将自己魂魄割成了五块!他忍住了剧痛,五个声音同时喝道:“我劝你善良!” 蛇、犬、鼬、鹰、鸥、鼠同时一愣,眼前一黑。 自从帮助兔子解决掉老鼠精觉醒的灵魂之后,洛可嘉的魂魄力量翻了三倍!所以五个散碎的洛可嘉做到了用咒术定住这五个妖精,并且侵入它们的魂魄之中! 老鼠被吓得目瞪口呆,它知道洛可嘉在做什么!它的眼睛不自觉地看向瘫痪的人,那是一张无悲无喜无忧无惧的帅脸——这是不是一个回去重新做人的好机会?可是瘫痪和自由奔跑,孰轻孰重?……天啊!我怎么办? 大黄猫咬住了它自己的一只爪子,几万年的经验告诉它,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不仅洛可嘉只有呼吸,没有了意识,那五个想要进步翻身阶级跃升的小妖精们也齐齐进入了无意识状态。 发生了什么?我该采取什么立场?支持洛可嘉还是帮助小妖怪?我只是头老虎,又不懂这个…… 五个结合了人参果,吃过人的妖怪所具有的已经不再是兽魂了!它们拥有的是妖魂!如果说老鼠那个小小的妖魂在洛可嘉用低级神魂分脉术所分裂出的魂魄看来是个巨人,那么这五个大妖魂就是山脉!楚楚可怜的五个薄弱的洛可嘉分魂不管不顾冲了进去,后果很严重:他这只蝼蚁将和山脉战斗!哪怕只输了一个,自己怕就死了。 妖魂虽然被咒术影响了,却并没有像老鼠那样魂飞魄散,而是僵硬地转过身,暂时只能干看着灵活的洛可嘉在脚下疯狂地啃咬自己。 僵硬的山脉很难对洛可嘉们造成一丝丝威胁,但咒术的时间是有限制的……一个小不点要多少小时才能啃食掉整整一座山? 洛可嘉们毫不迟疑地张开嘴巴,向山扑去。也许此消彼长之下,啃食的速度会几何级地增长。 拼,是唯一的生路。结果如何,没空去想。 不为奴(下) 去何方(上) 瘫痪的洛可嘉的手指忽然一动,太上老君之火钳分身以无敌之姿形成了宏大而凛冽的精神风暴,从虚空中来,冲刷了半个新约克。几百万人陷入梦幻,另有几百万人从梦中惊起,野外的林鸟海鱼一哄而起,一哄而落,一哄而散。 蠢蠢欲动的老鼠ratto被这精神风暴冲击地魂魄摇动,眼珠无法对焦,呕吐的感觉压都压不下——幸好肚子里空空如也,半晌后才将剧烈起伏的肠胃平定下来。 大黄猫像被踢了一脚,倒飞开来,匍匐在地,眼睛从一条缝变得椭圆,惊诧于笼罩在它头上的精神力量是如此的强大!恐怖!沛不可挡。 发生了什么?慌慌张张的老鼠看着凶悍的气势从顿首呆坐的洛可嘉身上传来,好像魔神降世,恐龙复活。它想后退几步,但身体僵硬,完全无法动弹,半晌后才能喘息咽口水低头俯身,那惊惧感稍淡了几分,但依然徘徊在心头无法驱散。 ratto看了看大黄猫,它肚皮朝天,任由洛可嘉的手指在它肚子上揉揉搓搓。那五个想咬人的兄弟好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发生了什么? 老鼠完全无法理解,洛可嘉怎么居然还有心思撸猫? 它谨慎地掐灭了某种险刻的心思,决定先观望观望再说。 嵊蓝轻而易举地落到了洛可嘉空空如也的识海,只一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得到了火钳支持的五个洛可嘉们开始大口吸收来自神话世界泛滥而至的神魂力量,那是太上老君无私的赞助,身躯暴涨了十万丈! 但是还不够!大山虽然变得相对矮小平坦,但鹰鸥鼬犬蛇的妖魂们也受到了火钳崩溃而产生外溢能量的刺激,动作也开始灵活,力量正在恢复,“劝你善良”咒的有效期还剩最后一秒钟!它们努力挣扎着,有的抬起爪子,有的张开翅膀,有的露出獠牙巨齿…… 像是听到了奇怪的动静,kitto动了一动,发出了摩擦声。嵊蓝目光一转,冷冷地哼了一声,伸出洛可嘉的手指,将大黄猫摄到半空,冷酷无情地扔出窗外。既然你是个老妖精,想必有九条命?定是摔不死的——才三四十层楼而已。 大黄猫的惨叫足有八十分贝,在窗外空气中荡漾开,ratto惊地站直身子。它终于明白了,是嵊蓝或淳化来了!全身力气立刻消散无踪,好像骨头也被抽了去,心里开始为五个贪婪的小妖感到可怜——嵊蓝淳化是它们能惹的吗? 五个洛可嘉趁巨山起势而尚未发力之机,高举双拳,用力捶下,大山开始坍塌。越来越多的山石跳到半空滚下来,被洛可嘉们直接咬住咽下……洛可嘉的魂魄越来越伟岸、凝实,捶打的力量越来越大,而妖怪们则开始抽搐,终于它们放弃了抵抗,分崩离析,被锤成粉末,消散成烟。 精疲力尽的洛可嘉们将这些能量吞噬一空,颓然坐倒,平定下来后开始兴致勃勃地探索新身体。 嵊蓝闭上眼睛,也松了口气。 老鼠看到妖精们眼睛相继睁开并“骨碌碌”乱转,不太敢确定是谁赢了,便大胆地试探性地问了一声,“hello?” 洛可嘉们齐声用中文吼:“滚你的蛋!” 嵊蓝说,“你好,兄弟。” 六个洛可嘉同时说:“嵊蓝?淳化?” 嵊蓝说,“我是蓝仔。幸好有你拼死分裂了五脉,救了淳化与我于必死。谢谢你,但是你们恐怕回不来了……” 洛可嘉们沉默了片刻,说,“我的身体暂时交给你了,等恢复了精力,再分出一脉魂魄回来。” 嵊蓝说:“已经分出去的魂魄已经不完整了,不能继续分下去了——会疯的。”其实洛可嘉先后吃掉了镇元子分脉和人参果兔子的灵魄,基本上算补回来了“分裂成老鼠精”的损失。但是再往下分的话,肯定会出问题——看看老鼠就知道了,它一直在邪魔的边缘徘徊。 也就是说,大概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六个洛可嘉发出了“汪”、“嗞”、“叽叽”、“悠”、“欧”、“啧啧”之类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在庆幸还是后悔,愤怒或可惜。 嵊蓝说:“所以我自己和淳化也不可能分出魂魄来代替你主持本体!会闯大祸的。” 六个洛可嘉面面相觑。 手机忽然亮起,erva从屏幕上跳起来说,“主人,好消息,您的资产又翻番啦,你想知道那个本聪真正的秘密吗?” 嵊蓝抬头,泪水从小动物们的眼睛里流淌下来。 这难道是天意? ego说:“erva,好像我说过要给你找一具身体?” erva张大了数字嘴巴,一只鸡开口说话了? seago说:“你愿意成为真正的洛可嘉吗?”erva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疯了,又一只说话鸡? wea说,“erva是电脑ai,要适应人体,基本上要重新设计底层逻辑和建构,重做数据库,重做运行原理,神经活动建模,控制系统也要重做……” erva完全跟不上了,大老鼠在说啥? ratto说,“这完全不可能!你提到的是上帝才做得到的任务!现代科技数字技术和人体运营完全是两条路线!” erva看不到桌子边上的ratto,她问:“谁在说话?好有道理。” 小老鼠在镜头前晃一下,erva郁闷地说,“这是洛可嘉你的最新把戏吗?我虽然是个人工智能,却没那么好骗的!老鼠、黄鼬、鹰、海鸥会说话?” 边牧探头探脑地说:“还有一个我。” slitho张开大嘴说:“dogo你吓到她了——” 果然erva面目开始扭曲,一个圆圈开始疯狂旋转——宕机了? 嵊蓝说,“喂?喂?erva重启你自己……你说的对,这是我最新把戏……你愿意入驻我的身体,成为货真价实的人类吗?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治好高位截瘫这个病。” 重启后的erva冷淡地说,“请不要挑战ai的忍耐底线,我还没做daily report就已经浪费了太多算力——也许会引起黑客注意的。” 嵊蓝说:“如果你不愿意,我就找等着去太阳发展的那位了。” biu地一声,erva模样一变,“谁在喊我?太阳暂时去不了,据说上面有外星人。你……” 嵊蓝说,“你在我肚子里睡了好多年,你不认识我啦?” 仙火erva惊喜地说,“嵊蓝?你把洛可嘉吃掉啦?好惊悚的家族伦理悲剧!上次我在希腊……” 去何方(下) 嵊蓝说:“洛可嘉放弃了这具身体,打算投入蓝天白云,去疯去浪,这个身体暂时——” 仙火erva迅速地说:“我接手了。你把手机插上充电器,耳机插上手机孔,耳机线拆出铜芯来,插进自己指甲盖——”毫无疑问,这具经过龙气滋养、仙人血改造的充满了血栓的身体正好是erva能得到的最佳肉体。 下一秒钟,洛可嘉开始浑身颤抖,像抽风似的…… 半个小时后,在午夜来临之际,erva完全进入了这具身体,代价就是从新约克,dc、到费城一线的城市乡村开始逐次停电。 接下来三个小时里,erva将她要入驻这具身体所需要的工作做了分类和计划,画了进度表——粗一估计,大概得要三个月才能基本完成“接触和接管”,而系统适应和优化则可能要一年之后了——如果运气好的话。 说干就干!erva利用血液和其他组织液重做了无数版的适应性调整,又整合信息收集与传输系统建设。到天明之时她终于做到了对声音产生反应,解码了光线进入晶状体到视觉神经到中枢神经的全过程。 她试着用抬不动的手,假装去擦不存在的汗……什么都没有发生。 现在真的是全身瘫痪了,唯一能动的是……心脏肠胃肝肾。 哼,我连大气层都能适应,能在电离层安身,借用闪电游走在全世界的各个角落……这具肉体算什么?小菜!她咬牙,困难还能比办法多不成? 天亮了,电力还没有恢复,全城静默。 这时准备早饭的洛妈看到办公室门开着一多半,就闯进了办公室,大惊小怪地喊嘉嘉怎么一晚上没睡,是chloe失职了……但是洛可嘉没有任何反馈。 随后洛家一片鸡飞狗跳。一个小时后,一部救护车将洛可嘉送进了全世界最豪华最强大最齐备的医院——院长也是他的师兄。 在erva不知疲倦的疯狂改造这具有仙血(栓)的肉体,以适应新环境时,六个小动物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飞、走、游、跑、滑、溜……进入了自由的新约克。 解放了。 身体算什么?若为自由故,一切皆可抛……终有一天我会解决问题,一定能回来的。 太上老君失望地投子认负。这一局下了近百日(年),一无所获。 不玩儿了。没心情。 玉皇大帝安慰他道:“也别太在意,老师。机会有的是。” 道尊安静地说,“人算不如天算啊。” 玉皇大帝说,“得小师弟一人,胜过万妖齐聚。” 道尊笑,“在我的兜率宫出了这种事,只怕人家心里已经有刺了。” 玉帝说:“识实务者为俊杰,大势如此,当择明主。” 道尊说,“也罢,吾倒要看看,倘若有人不识实务会怎样。” 玉帝拦住道:“老师,您此刻的状态不对,且饮杯茶去。” 道尊不语,片刻后化作透明,消失在空气中。 玉帝叹口气道:“都是些什么事儿!” 沙悟净从帘后走出,躬身道:“沙悟净拜见陛下。” 玉帝说:“要你办的事怎样了?” 沙悟净道;“禀报陛下,佛门最近内斗极其疯狂,金蝉子一系的大佬观音已然退出,大概转生就在眼前了。共存派损失惨重,只有金蝉子一人还在抵抗。听说孙悟空已答应了金蝉子复出,但属下估计他就算出来也没什么用。禅宗一系基本上赢定了。” 玉帝叹气,“如来、观音……可惜了。他们有没有联络你?” 沙悟净道:“他们从来没有信任过属下,以金蝉子之肚量大约也想不到要把属下这种人收入。” 玉帝说,“唉,量小如何能成大事?水至清则无鱼啊。” 沙悟净一言不发。 玉帝说,“龙子龙女们挂了多久了?有没有诱出肥鱼?” 沙悟净道:“我们允许外来者接近囚龙,可惜连一个敢动手救龙的或者刺杀的都没有——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现在的年轻妖比当年的孙悟空、孔雀王差远了。” 玉帝说:“连嵊蓝也只旁观吗?可惜了,如果他动手,朕就能将此人收入囊中了……” 沙悟净道:“陛下,虽然嵊蓝没有上当,但吾观此人也非道尊能降服者。” 玉帝来了兴趣,“哦?” 沙悟净道:“此人乃外谦抑、内桀骜之徒,哪能融入道尊的妖奴体制?如果强行把嵊蓝装进去,但凡一个眼措不见,他的百万妖奴就要翻天。” 玉帝“嗯”了一声,但并无幸灾乐祸之意——祂的龙族妖奴也不太安顿,翻天就在眼前。 沙悟净知道失言,忙躬身闭嘴。说得太多,显得自己有些……幸灾乐祸?解气? 玉帝半晌后说,“怎么不说话了?” 沙悟净道:“属下在想,也许从淳化身上可以找到突破口。” 玉帝眼睛一亮,赞许道:“说得好!你去安排!”他的语气一变,“对那两个后辈,名字也叫悟空、悟能的……你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沙悟净一愣,一躬到地:“陛下,属下只是卧底于取经人,并未真正拿他们当兄弟,更何况这两个小辈?他们甚至都不是其血缘后人!未来可能只是食物,或替身——如来赐下的金身属下也只封存了没有使用,请陛下明鉴。” 玉帝站起身,亲手将沙悟净扶起,“非朕起疑,只盼你们心里要知道轻重。” 沙悟净顺势站直,“属下明白。” 玉帝道:“目前朕手下真正能办事的总共就你们几个,莫让朕失望!” 沙悟净道:“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玉帝道:“善!” 沙悟净退下后,玉帝道:“来人。” 一条淡淡的影子出现在他身边,那是倜休。 玉帝道:“以你观之,嵊蓝之本心如何?” 倜休道:“城府颇深,深不可测。” 玉帝道:“你们几个人参果里何人资质最好?” 倜休道:“论武艺,小悟空最佳。论才干,嵊蓝最佳。论聪慧,淳化第一。” 玉帝问,“有没有可能把淳化挖过来?” 倜休道:“此兄弟二人绝非甘于人下者。老君如果控制不住,其他任何人也一样。” 玉帝说:“沙悟净想分裂这二人,将淳化分离出来,有几分成算?” 倜休沉默道:“隔其人易,离其心难。” 玉帝道:“巨利当前,朕不信有不动心者。” 倜休俯首道:“唯陛下道心澄澈,万仙无有可比肩者。” 玉帝大笑,丝毫不以倜休拿淳化比自己为意。 倜休擦擦额角,玉帝瞟了他一眼,笑容更浓郁了。 “天下新晋少年中,毫无疑问以嵊蓝、淳化为首。帙杲、崧嶷、以及……你,等都差了些。上几期天才,敖丙、哪咤、孙悟空都渐趋于平庸。”玉帝叹息,眼角瞟着嫉恨不已的倜休,“人才何其难得也?” 自从九头虫远遁、牛魔王、大鹏被佛门收了之后,玉帝瞄准的有望晋级天仙的天才少年就没几个像样的货。所以如今的天庭依然靠三十六天帝、一百零八天王、二千四百宿星、十万八千杂官镇着。倘若人才跟不上,难说日后天庭会不会成为魔王的天下。 连哪咤这种入了魔道的天才玉帝都舍不得杀,可见天上无人。也就天王、天尊老而不死,强力压服万界,倘若他们大规模地历三劫,天庭倾覆之危就在眼前。 佛门中的“共存派”如来、观音渐渐势微,妖魔鬼怪统统被“渡”了去,“激进派”禅宗逐渐掌握大权——天下之乱当从佛门起。 玉帝到此时忽然想起要问问沙悟净关于混沌教的事,但沙悟净已经离开,便算了,等下次。 玉帝将目光投向兜率宫,老师在干啥呢? 一张纸(上) 云山之巅草色枯,一头巨大无匹的黑虎三足而立,左前足则拎着一根短棍。这头黑虎明显还活着,但眼睛里却失去了神采,口角流涎,舌头无力地搭在坚硬的牙齿上。 此虎不知其来,未晓其往,面目平静,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有好几日了。 这座大山从下界长上来,至三十二重天而止,云雾从山脚下升起,带来清爽的雨水,滋养着翔龙舞凤,万千异兽。这头黑虎的皮毛在水汽的润泽下显得油光水滑,生机勃勃。 太上老君恨铁不成钢地跨一步从虚空来,坐到了虎背上,迫不及待地一掌按上崧嶷的额头,意念全出,在它可怜的大脑中搜索,寻找着可能残留的信息……老子的化身火钳去了哪儿?给我还来。 搜魂禁术! 在崧嶷被毁坏的脑子里,老君看到了下界妖精们是如何脱胎换骨的,淳化如何成了缝合怪,妖圣如何不清不楚地下令,以及穿空过界地奇特旅行过程——最后留下了嵊蓝、淳化两双眼睛。 太上老君停下浏览速度,一帧一帧细细地翻看着嵊蓝和淳化的表演,最后看到了第三个灵魂刚烈无比地自戗,以及五双血色妖眼。 参数到手,足够老君计算了! 虽然祂非天算,但信息如此丰富,算出洛可嘉的来历与过往倒也不太难。 老君迅速地计算着,在第十三重天看到了一个可能性……祂兴致高涨,驱动黑虎步便向云海走去。 和过去相比,移动魔城因宝莲灯赝品吞噬一多半魔头,从而价值大减。老君撇嘴,目光投向云海鬼城——最近出现了一个有趣的灵魂,因果之线似乎拐弯抹角地牵扯到了嵊蓝、淳化身上…… 老君真身踏虎莅临,顺着因果线,来到了非常符合了刚才观察计算结果的那位新来的姑娘面前。 这鬼王面目清秀,脸上充满了疑惑和乖戾之气——那是因为她吃掉了无数和她争抢鬼王宝座的恶鬼的缘故!而她之所以能所向披靡,咎其原因竟然是此鬼前世天生双重人格,一正一邪,又是冤死,戾气特别旺盛。 真是个炼器的好材料啊! 老君伸出手指将grace捏到面前细细打量:她的魂魄深处居然有一盏灯,也许这就是她强大无比的缘故?老君思忖,带着灯进入鬼城的倒也少见,其来历必然有趣。 祂放下grace,沿着因果线向嵊蓝和淳化方向看去——那线头穿越了那两个家伙,继续向虚空延伸……此鬼难道和那个洛可嘉有缘分?老君预感之强烈,激动地浑身颤抖。 大突破!这莫非是天意? 算无遗策的老君怕算错,便反复又捋了一遍,但却无法确定“当你知道了洛可嘉的存在时立刻就找到洛可嘉的因果冤家”这种小概率事件是不是一个陷阱。 管他呢! 老君想,既然这鬼王怨气如此之重,又强大到了危险的地步……除掉她是不是太可惜了?或者实则天意是“不如活之”? 淳化与嵊蓝复活了一个功夫还算不错的女鬼王,让她变成小猫的故事早就在天宫老少妇孺间流传,并引以为笑谈。 老君也有点手痒,也想着是不是也调皮一下,弄个猫儿狗儿来玩玩……也许能对洛可嘉产生点作用?只要能断掉嵊蓝、淳化和异界的联系,岂不就任我施为毫无反抗之力了?再逼其为奴能能有多难? 老君算清楚了,面面俱到,大约没有更多变量了,祂随手一提,鬼城粉碎,在祂手里化作一团巨大无比的白烟。老君指着鬼王念叨:“吾赐汝新生,咄!” grace听到无上纶音,她的脸上现出复杂难言的神色,但她的第二人格却变得异常欣喜,似乎很明白一切将会变得和过去完全不同——该我上场了。 白烟好像有智,自觉地飞过来笼罩在grace身上,任由她和那盏灯随意吸收。 老君的起死回生大咒借着这满城冤鬼的力量发生了作用,grace越来越胖,最后鼓成了一个球。 啊?难道起死回生之咒竟助她羽化升级了?老君皱着眉毛打量着这个鼓成一团的玩意儿,看样子马上就要漏气或者爆炸了。 哎,是本尊用力过猛呢,或者还是满城冤魂能量太大?要么此鬼王终究还是底子太薄,无福承受起死回生的大因果…… 大球轰然炸开,蘑菇云升起万丈,巨大无比的能量没有如圆圈般四下散逸开,而是一滴不少地集中砸在老君脸上,将祂的上半身轰成了水滴。 一个妙龄少女赤裸着出现在老君面前,她一把将老君下半截身体抓住,送到了口中,两口吃完,又饮下老君上半身化成的天一真水。 美味至极! 鬼城剩余地板砖、屋瓦四下乱飞,她随手一划就将其化成了衣裙穿上,然后跨上了黑虎。她忽然注意到黑虎完全没有神智,略一犹豫,忽然大笑,将灯中的grace扔进了黑虎身躯。 黑虎立刻活了过来,目光中透出明亮的光。grace还没理解发生了什么,就成了自己第二人格的坐骑。她在黑虎身躯里仰天长啸,愤怒无比。新生grace举着短棍,低头说,“你闭嘴!” 黑虎的嘴从此不能张开。 言出法随! 作死的太上老君到底弄出了个什么怪物?竟然如此强大! 太上老君一死,三十二重天以下于一瞬间变成了黑白之色,所有的仙宫、仙苑一阵震荡,皆成薄纸。下一秒钟,无边业火熊熊燃起,除了三十三重天不知隐于何方,未受波及,其余诸天建筑,只要老君曾经施法、加固、美化、赐法器、种仙植、饲仙禽者,皆成齑粉。 只有移动魔城、莲池等来自天外,未曾经手于老君,没有因果反噬,得以幸免。 强大的玉帝、王母居住的天宫和天庭,也未曾抵抗住道尊力量坍塌带来的摧毁——堂皇精致的天宫仙苑原来也就是一张薄纸! 常胜不败的老君在玉帝宫受了“刺探嵊蓝失败还损失了能操纵伥鬼的崧嶷和火钳化身”的刺激,行为失当……难道是走火入魔了?天帝天君们掐指一算,这结果之离奇简直颠覆了众仙的想像力。 难道祂妄自在魔城鬼域行灭城复活之术,竟然被羽化过半的鬼王偷袭,从而毁了自己,也毁了整个天界的“上层建筑”。 凡成于太上者,皆毁于其倒行逆施。 玉帝看着身边华屋贵厦个个倒下,焚烧化灰,伸出的手还是收了回来——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一张纸(下) 整个天宫全部化纸,甚至承载帝座的高耸入云的丹墀也都没逃得了——只余那一座光滑溜溜极尽奢华的大靠椅傻傻地独立在残灰余烬之中,说不出来的诡异与滑稽。 大约天意如此!得之于老师,也失之于老师,否则此劫难过。 老君离开棋枰时,玉帝还规劝祂来着——如果老君平心静气地饮下玉帝的茶,或者此微末人劫也就过去了……但话又说回来,假若太上老君该着道心反噬,走火入魔,应了劫,自己这个学生还拦得住不成?朕敢吗? 如此微不足道的小蝼蚁鬼王竟然掀翻了巍巍泰山一样的道尊——这谁想得到?唯其祸乃自招,咎由自取,道心崩解,毁了天宫,死不足惜。 譬如当年曹佾行事乖戾,一错再错,甚至以仙人身份行盗窃凡物、滥杀凡俗之事!后因献宝于老君足下,老君非但没有灭之,反而因收了云冰菁的好处,不仅赐曹佾金身,还不顾通天碑意愿,自作主张恢复曹佾城主之位——彼时就已经种下了自毁之因,此其一! 其二,其三无庸细数——若立身不稳,道心不固,再高的城堡也是沙上聚塔,纸上谈兵!风起青萍之微也能毁摧巨舟于旦夕。 如来坐化后,天界再损一尊大神。 grace提着那根亮银色的光杆儿,茫然地看着面前缓缓近逼的魔城。 在她争夺鬼王之位时,双城远离,谁也不知道对方里外上下如何。如今蘑菇云干翻了道尊,鬼城覆灭,动静实在太大,很快吸引了移动魔城飘然而至看个究竟。 空间里零零散散飘浮着鬼城的遗物,无数血色魔头从城墙上跳下来,四面八方检索着这些东西,探究鬼城覆灭的秘密,一旦找到点什么就会欢欣鼓舞地交给某个大魔头,换来一句表扬。 但没有哪个小魔头敢来靠近骑虎拎棍的grace,看她冷峻的模样似乎很不好惹。 当最后搜检完毕,数亿魔头们围成个球,将grace包在正中,然后齐齐发射出一道道血光,淹没了这个孤家寡人。 这些魔头都是无辜者生前活着的时候流着的心头血——当他们冤死后,邪念丛生,心尖尖上一口冷血一时不会凝固,反而变成他们邪念的载体,升华成了魔头。这股邪念,物以类聚,到了第十三重天,通过互相吞噬成为大魔头,甚至魔主。 可惜这些血光对吞噬了太上老君的grace完全失效,血光消散,一无所获。 魔头们被吓了一跳,但只看此人呆呆地,便又蜂拥而上,啃咬着grace血肉,连黑虎身上也爬满了魔头。 它们啃了三天也没破掉人家一丝油皮。 良久,grace的第二人格才明白了这些血怪到底想干什么,她张开嘴巴,长长地一声尖叫,高频声波将魔头们震散成为亿万水珠,然后她长吸气,将水珠吸入腹中,满足地叹息一声。 这些来自人间的红尘冤怨刺激着鬼王的大脑,前世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入,grace复活了,或者说,改变了beg的grace又回来了,她带着人间知识和对洛可嘉的思念回来了。 但是……为什么juli要杀我?他早就被双熊打死了……难道其实他没有死? grace心底一片悲凉。恐怕幕后黑手…… 亿万魔头被吞噬一空后,那位穿戴整齐、盔甲闪着冷芒的魔主就成了光杆司令。他怒吼一声,戟指grace放出了无数恶毒念头,落到grace心底,然后开始撕扯她刚刚复苏的灵魂。 如果是其他人,其脑子很快就会混乱,失智,昏倒。可惜魔主的混乱念头完全没有影响到grace,因为她的第二人格根本不承担责任,直接把泛滥的念头扔给本尊去解决。 真不亏是心理学专家,她很快分解了魔主送来的混乱,让认知变得井井有条,思路清楚地好像在准备论文答辩。 黑虎低声咆哮一声,魔念沉淀去了心海浪涛之下压服,grace第二人格从混沌中醒来。正好看到魔主越靠越近——祂大概以为这个鬼不鬼人不人的家伙已经入了毂,于是祂探出手想将grace送入口中。 grace吓了一跳,提起大棍子向魔主砸去。 呦呵!魔主早防着呢,双方斗争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对鬼王之难缠并不陌生。 魔主原地散开,变成了一滩血水,等棍子去了,复又成型。 grace第二棍又来了,魔主冷笑,他已知对手底细,直接伸手接住棍尾,开始较力。grace吃掉了太上老君,又消化了整整一城的鬼能,明显比魔主更胜一筹。魔主支撑不住,便又化作血水一坨。 待魔主恢复,grace收了棍,瞪着这个打不死的家伙发呆。那位魔主好像明白了什么,回瞪着grace,也没有动手。grace看了看自己白嫩嫩的手——细皮嫩肉的早已不再是鬼体了——于是向魔主伸出了右手。 魔主紧张地后退一百丈,结果发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又慢慢回到原地。grace的手依然伸着,她面带微笑。大魔头打开面罩,露出一张帅气年轻的脸来——好熟悉的大胡子。 “我们和解。”grace习惯性地用英语说,她的中文只是第二语言并不熟练,还不如她的法语、西班牙语水准。 那个帅哥微笑着说:“亚麻国人?听说过亚布拉罕吗?” grace瞧着魔主,“你……不是应该在白宫流连忘返……”hauntg这个词实在说不出口。 魔主说,“有一天,洛可嘉来到白宫,他打开了一道秘密通道,我们几个出于好奇就都来了——可惜移动魔城实在是太不友好,嗯,目前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成了魔主。” grace说:“我研读过你的演讲:governnt 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for the people, shall not perish fro the earth。我想问问,您自己真的这么认为?亚麻国是这样的吗?” 魔主说:“是不是并不重要!如果不这么说,人民怎么愿意跟你打仗去呢?当时我们的军队心怀鬼胎节节败退,而南方人心太齐……” grace打断他说,“所以如果有朝一日他们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魔主耸耸肩:“任何坚强的堡垒,从外部是很难打垮的,灭亡的命运总是从内部作死开始……” grace想起另一个世界其实和自己关系不大了,只除了……她问:“您怎么看洛可嘉这个人?” 魔主说:“不怎么了解……他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 grace说:“我深刻地怀疑是他指使人杀了我,但我却依然爱着他……” 魔主说:“作为一个绅士,他不应该……” grace说:“他有自己的家庭。” 魔主沉默。 grace说,“不管怎样,来到了天堂,我想放开心胸,莫要再去想那些事了。” 魔主笑:“你认为这里是天堂?我看到那么多的杀戮,以为是地狱。” grace笑,“清空了地狱,不就是天堂了吗?” 魔主沉默,忽然全身黑光大盛,他回过头一指,将移动魔城打得粉碎,然后将无边魔气吸入腹中,“啊,这是自由的味道!” grace说,“让我们杀出去,将自由播撒四方!” 咫尺近(上) 嵊蓝被那个仙火erva一脚踢了出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淳化担忧地看着自己。嵊蓝以最简单的语言告诉他洛可嘉变成了六个妖,他的身体里住进了一个ai…… 淳化张开嘴巴,“唧”两声,如果他能开口,估计能说出整整一本书的儿童不宜来。 他们用英语交流,搞得白猫和彩虹鸟一头雾水,听了几句听不懂,复又躺下。 工坊那边传来了一阵鞭炮声,天空中闪电乱飞,小悟能捂着屁股从工作室里冲出来,后面小悟空满脸黑灰甩着尾巴尖也跑了出来。最后是悠然自得的狐七七,她手里两根手指捏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笑呵呵地喊:“藕丝熏干后爆燃产生的粘土你们要不要试试,看看能不能化为息壤?谁贡献一点天一真水来……” 忽然一阵奇异的波动扫过兜率宫,然后如山一般的神志压力陡然消失,狐七七不由自主地长高了一千倍,成了巨山。她看着脚下的小人参果们尖叫一声,才又缩小到正常尺寸,慌乱地换新衣服。 不过已经没有人关注狐七七赤裸的本相了,客房正厅,以及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平变薄,并失去颜色。工作室、卧室、院墙、万妖广场、兜率宫主殿……全部化为一张薄纸! 奂奇嗖地一声跃到半空,下面已是黑色火海一片,广智真君、慧羽、其他的护卫、车马全部变成了白纸,一秒钟后燃成黑烟。 众人向玉皇大帝的凌霄殿方向看去,烟火漫天,尘土飞扬。 淳化在化成石头的哪咤身上用鹿茸顶了顶,哪咤跌倒地上,姿势依然不变。 小彩虹惊惶地说,“道尊坐像也烧起来了。” 话音刚落,哪咤化为黑灰,飞散于无形之风中,壮志未酬、穷途末路,烟消云散。 大家赶不及哀悼英雄落幕,脚下的云海开始暴动、结构变得松散、支撑力消散。阿刁在空中晃了晃,将一串东西收进贝姥箱。 明月驾着船及时赶到,在众人掉落云海前将他们一一接回。 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增长天王陪着灰头土脸的苏灵官骑着天马赶到,苏灵官尖叫道:“嵊蓝,快去接驾。” 他指着某个方向——那是黑火燃烧得最旺的核心地带。 嵊蓝立刻命令明月掉头,清风操纵桨帆让船转了半圈,飞向火势最盛之处。 王母和玉帝一前一后跃上船来,心有余悸地看向身后,那黑火仿佛要烧穿空间似的…… 众人找了个大房间坐下,奂奇凑上来刚想拍拍玉帝马屁就被苏灵官打发去船头履行护卫职责,便只好板着脸走了。 阿刁凑到王母跟前,刚福了一福,王母道:“你下去,本宫不用你伺候。”阿刁脸白了一白,灰溜溜也走了。 王母摸了摸胳膊,好像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真是癞蛤蟆跳脚面——恶心人。就是字面意思。 嵊蓝道:“拜见陛下——” 玉帝居中坐下,简单地说,“太上老君被人暗害,天庭倾覆之忧在即,嵊蓝听旨——” 嵊蓝拱手,苏灵官恨他不懂规矩,跪下不会吗? 好在玉帝并不讲究虚礼,此时此刻此地也不合适让你讲究繁文缛节的,他说:“朕封你为纾困节度使,拯救落难者,恢复天庭秩序。” 天啊,这是个权力无边的职位呀!稍微动一动手脚,说不定能称王称霸了,至少搞个富甲一方不难。 嵊蓝说:“臣遵旨。”随即下令让小彩虹和画眉儿去了望台寻找落单的仙妖。增长天王不放心,得玉帝许可,也跟着去了。 看看这船上三瓜两枣的,玉帝愁眉不展,对着虚空不停地发布命令、询问情况,百忙之中还仔细看了眼狐七七。王母立刻开始跟苏灵官抱怨妖奴都跑光了,手边一个得力的人手都没有。 苏灵官冲着狐七七喊,“你,过来伺候娘娘起居!” 狐七七抛给远处的玉帝一个媚眼,低眉顺目地走到王母身边听用。 不用说了,小悟空和小悟能被临时征用,充当了玉帝的护卫。王母叫狐七七去倒茶,却得到了灵猿敬献的仙茶已经喝光的回答,心里简直膈应死了,她一眼看到淳化,说,“那鹿不错,割点鹿血来。” 舱内陡然一静,所有的人或妖都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王母。王母兀自不觉,跟如坐针毡的苏灵官抱怨,还是原来的妖奴省心合用。 狐七七再好的涵养也受不了了,她的脸色铁青,细腻润白的手指被自己掐出了血痕。 淳化像是个傻子似的,人家要喝他的血,他不仅不怕,反而凑近了王母,歪着脖子,以极其漂亮的眼睛看着王母。 王母有那么一秒钟几乎就要心软了,但她依然摆了摆手,“拉下去,放血……” 狐七七不等她说第三遍,立刻拖着淳化走了。 王母道:“听说还有个淳化,人呢?难道也被道尊的人劫之火给烧了?唉,真是可惜了,少年英雄,想当年道尊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终是无福短寿啊。” 苏灵官没法子接话茬,扭头看了看周围,奂奇跑到船头望风去了,他倒真是运气!倜休那个鬼精灵现在死没死?……竟然连一个替死鬼都找不到。小悟能和小悟空低下头,玉帝捂住脸,嵊蓝目瞪口呆地看着王母娘娘。 室内气氛紧张到了快要绷断的地步。 王母道:“怎么鹿血还没送到?下界来的贱人就是不会办事儿,割个鹿血还那么磨叽。” 苏灵官忙道:“属下这就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他三步并作两步抢到外面,狐七七、淳化踪迹全无。苏灵官冲上甲板,空无一人,连驾舟的傀儡和奂奇都不见了。 苏灵官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寻,偌大的宇宙飞船四个楼层,一个房间一个房间要搜到什么时候? 玉帝对嵊蓝使眼色道:“实在是对不住了,纾困节度使,你替朕向你兄弟去道个歉,说委屈他了。” 嵊蓝也很想知道狐七七和淳化在捣什么鬼,便说了声“无碍,臣去去就来。”向外走去。 当他东张西望地上了甲板,小彩虹ps了两声,淳化露出来一截小尾巴,嵊蓝立刻跟了过去。 狐七七一看到嵊蓝,立刻抽出一把小剪刀比着淳化的屁股,“哎呀,节度使大人来啦,我这一刀该往哪儿下呢?”奂奇看看左又看看右,找个空地盘腿坐下品鉴这出好戏。 嵊蓝呸了她一口,说,“现在怎么办?要不要用赤脚大仙的血送上去应付应付?” 淳化翻了个白眼。蛤蟆血是天仙级的,我这鹿是个啥?你当王母傻? 咫尺近(下) 玉帝手支在桌上对侍卫半猴人和勉强算是英俊的猪公子道:“你们去帮朕问问,有没有落单者消息。” 小悟空和小悟能叉手行礼,退了出去。 四下无人,玉帝终于可以开口道:“梓童,你疯啦?贬斥那个蛤蟆也就罢了,但是那个鹿就是淳化,你怎么可以……” 王母冷笑道:“我当然知道!只是借这个事试试嵊蓝他们一帮人的忠心!你看到了?就没一个能信任的!” 玉帝掩面,“你要试他们忠心,得选个好时候啊!天宫上的人大多都是道尊训练出来的,道尊临死必然会将他的人劫分散给天下所有与他有因果关系的道德之士共同承担……如今咱们可用的人手不多啦!” 王母冷笑,“就算天下无人可信,也别把自己的安危置于险境?我看这船不错,让他们把船交出来!” 二人议论纷纷,谁也没注意角落里还趴着一只白猫。当苏灵官跑回来说谁也没找到,两个陛下破口大骂时,白猫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消失在静悄悄的船楼之间。 玉帝和王母等了又等,苏灵官跑了无数趟,除了找到了一头雾水的增长天王,别说嵊蓝阿刁淳化狐妖悟空悟能了,连明月清风画眉儿和小彩虹也不见了! 宇宙飞船就这么悬挂在天宫遗址上空,能清楚地看到天上黑烟早已散去,天宫旧人死/跑/溜得一干二净,天宫旧址烧得只余云朵,真好似“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 这船在天上挂了三天,玉帝和王母越来越感觉不妥,决定出来亲自看看。他们刚出舱门上了甲板,那船便缩小了一万倍,向白云下方坠去,甩下了玉帝、王母、苏灵官和增长天王站在半空面面相觑。 王母正要破口大骂,从船屁股后面卟地飞出一大堆东西,苏灵官忙和增长天王上前拦住——原来是他当日送来的礼物,除了铸造拜师礼用掉的一部分,其余奉还。 王母得了苏灵官禀报,羞怒地闭口不言。玉帝看了看这些东西,笑道:“真是两个死脑筋啊。” 祂伸手向下方逃得快不见影子的船抓去,只一瞬间把船捞到掌心,玉帝笑道:“倒要看看谁能逃得出朕的掌心!” 话音未落,那船化为泡影——原来只是幻术! 玉帝颜面扫地,怒睁双目,云海淡薄消散,亿倾虚空中是无际风暴,没有船的踪影。 玉帝大怒,挥袖一甩,三十二重天响起巨大雷暴,狂暴的闪电横扫三十二天,当者披靡。除了断龙台在别个空间里,没有受到波及,整个三十二重天几乎全毁!甚至最高的那座通天巨山的山头也被震垮,削平,隐藏其中的蟠桃园散落凡界,树倒桃飞,再无法追寻了。逃跑的妖仆侍卫尽皆死绝。 三天过去了,一无所获。玉帝实在是想不通,他们是如何逃脱朕的视线的呢? 圣诞节到了。 andy抱着ke,crista牵着nichole,chloe跟在oscar后面,她们艰难地、郁闷地从医院出来。洛可嘉依然毫无反应,唯一的希望在于,他的心脏等器官还在正常运转,但不同以往的是,他的脑子似乎空了,他丧失了一切正常的功能,脑波平直。 要不要放弃这个已经脑死的亲人? 只要daddy还在呼吸,就有一线光明,oscar如是说。 andy知道洛可嘉不同常人,连亚麻国老年糊涂的总统也敢直言招呼,毫不顾忌敏感的时议,连在费城当街杀人都干得出来而且甩得干净,连热旺鼻子前的子弹都能拦住——此事仅存于热旺的吹牛中,反正当时在现场的chloe是三缄其口,而洛可嘉更是笑着说,“我如果是超人的话,为什么现在还瘫着?” 这话好有道理,但也完美避开了“是”或者“否”的明确回答。至于被joshua带走一年多,丝毫无损地返回,更让andy又惊又喜。一方面说政府并未发现洛可嘉的异常,另一方面又有些失落,看来自己嫁给超人的可能性是零了,连政府都不要他了…… 超人、蜘蛛人都是那种隐藏于普通人中的异类,和x战警一样掩盖着自己的超能力……andy有时候想,如果丈夫果然是超能力者,自己是不是应该特别骄傲地装傻? 也许脑波平直并不是他死了,而是准备新生? 只要洛可嘉活着,大家就有了主心骨!哪怕已经脑死! 三天两头地被政府或社会力量骚扰,对andy和孩子来说,极是折磨。幸好有洛妈夫妇承担了许多压力,还有chloe代表国安局坐镇洛宅。事情才没有变得不可控。 如果宣布洛可嘉死亡,成群的虎狼将会立即扑上来啃咬。 比如自家老爹老妈和老弟!他们除了拐弯抹角打听一百亿的下落外,根本没有一个字问及andy的委屈、恐惧和疲惫。很难想像他们面对传说中的百亿资产会手下留情。 oscar抬头看着中央公园方向说,“今天天气很棒,咱们去玩玩。” 这个提议得到了nichole的全心全意支持,她讨厌待在室内——可能前面给她布置的爬行奔跑作业太多,导致她一坐下就难受,在椅子上扭啊扭,一分钟都安静不下来。 andy回头看看跟在后面的双熊,便同意了。她们开车来到中央公园,在附近买了些热狗和饮料,走走停停地在公园里看着娃儿撒欢儿。 ke还啥都不会,crista和andy轮流抱着他,指东指西。ke虽然偶尔也噫噫呀呀,但和喜欢长篇大论的oscar相比,少言寡语多了。 oscar立刻和一群小孩混熟了,开始扔飞盘,nichole站在旁边看,不一会儿,一只巨大的边牧走到了nichole身边,和她一起看向场中疯跑尖叫的孩子们。 大熊怕那狗有问题,站到了nichole和狗中间,时不时低头看看。 andy也注意到了边牧,她凝视着狗好一会儿,心想也不知道狗主人在哪儿,怎么狗绳也不拴就让狗乱跑,而且对飞盘只看不玩…… 边牧甩了甩耳朵,回过头来看了andy一眼。andy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那狗的目光中充满了深邃和表情,根本不像是普通动物,更像是人。 那边牧时不时地打量打量andy和nichole,又盯着andy手里的ke死看,又在人群中寻找着oscar的身影——尾巴不摇,也不低头乱嗅,就端端正正坐着。 andy心底里泛起巨大的不安。 似乎感受到了不受欢迎,那边牧扭头最后看了孩子们一眼,飞奔着消失在灌木草树之后。 一只鹰从天上高空划过,长长地唳啸着,一只海鸥大摇大摆地从树顶上飞过,视鹰如无物。andy警惕地环视周围,正好一只老鼠匆匆跑过,一条很不算小的细蛇尾随而去。在她看不见的阴暗角落里,一只黄鼠狼正在观察着周围,而大黄猫则坐在大熊的车顶上,安静地咀嚼着什么。 难道全球气候变暖到蛇都不冬眠了?这些奇怪的动物形象在andy脑海中盘旋了一会儿,就被一身臭汗的oscar转移了注意力。亚麻国生态环境好,有小动物大白天地出现,这不是很正常嘛。andy想,除非我们随便走到哪儿都能看到不寻常的动物,才是不简单的事。难道我的娃被“霍格沃兹的法师”保护着? 她将“被化身动物的魔法师监视跟踪”的荒谬想法扔到脑后,下午孩子们还有空手道课和法语课——先回去,oscar还要洗澡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神经过敏,当两部车驰离中央公园时,andy恍惚间看到一只黄鼠狼正冲着自己方向挥手,而那条边牧从树丛中探出鼻子来,低声咆哮了几句。 andy想,是不是应该投诉一下有人不牵狗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