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生存守则》 第1章 魔界 乌云团团压在魔界的夜空中,不见星月。时不时有银色的波光在云层间闪动,继而可听见轰轰雷鸣。 非渊城,魔宫。 幽黑的台阶之上,数十个凡人女子正战战兢兢地往上走,低低的呜咽在她们之前蔓延。 突然间,一道银蓝色的闪电正正劈中宫殿,白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夜空,好似在向魔界宣告,这座沉睡数万年的宫殿的主人已然回归。 有个凡人女子吓得身子一歪,径直坐在台阶上,鬼哭狼嚎道:“我,我不走了!我不走了!呜呜呜你们这些妖…妖魔鬼怪,想要我的命,要我的命,就拿去——” 魔族大护法非藓太阳穴突突跳着,喝道:“给我闭嘴!” 若是触怒了里面那位,死的就是所有人了! 但,已然触怒了。 银光闪动,叫喊声戛然而止,哭喊的女子凭空消失。在她原本坐着的位置,银色的齑粉正漂浮着落到地上。 凡人不禁吓,见此情形,乱作一团,统统吓得跌倒在台阶,尖叫起来。 而最诡异的是,但凡尖叫的,都会在几息后凭空消失,然后便出现同样的银色齑粉! 混乱之中,有个女子看起来尤为不同。 她身着一身淡黄色轻纱衣裙,清丽的脸上半分惊慌都没有,五官皱在一起,满是苦色。 宓卿很郁闷,她堂堂天界花仙,梵锦上神座下仙侍,竟然被魔族抓来准备献给魔君! 半月前,宓卿的主上梵锦上神闭关,宓卿在天界百无聊赖,决定趁此机会到凡间游玩一番。 与她交好的苍茹元君知晓她要去凡间,为免她在凡间误用仙术遭到反噬,又好心地帮她封掉了一身仙法。 可谁曾想,仙力被封的她周身仙气太过薄弱,还会被魔族当成凡人给抓走了呢? 宓卿很后悔,下界之前没有到司命星君那儿让他给自己算上一卦。 如今她身无仙法,可谓是手无搏鸡之力,只好小心翼翼地在凡人堆里苟着。 看着眼前的凡人一个个凭空消失,宓卿叹了口气。 作为普普通通天界花仙,她很清楚:凡人生于世上,均有三魂七魄。按照生死簿上的年限正常死亡和惨遭意外提早死亡的,均会魂魄离体,黑白无常引魂至冥府,由冥府定功过罪业,看是该入轮回转世,还是该打入十八地狱受刑赎罪。 可如今这些凡人凭空消散,化作齑粉,已然是魂飞魄散,再无转世之机。 宓卿作为一介仙子,寿命比起凡人要多上许多许多,魂飞魄散、灰飞烟灭这种事儿,于她这不过一万岁的小仙来说并没有多少感怀。 不过,这魔君如此凶残,眼瞧着前面那独眼魔族就要将她们送进去,她要如何才能逃脱? 非藓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台阶上,声音颤抖着。 “魔族大护法非藓拜见魔君,属下特地寻来一些貌美的凡间女子给您享用,并无冒犯之意,君上息怒,君上息怒啊!” 魔君回归,本是魔族的大喜事,如今却愁坏了他们这些原来的魔族管理者。 并不是他们贪恋权势,惧怕魔君归来褫夺他们的权力。而是魔君归来后阴晴不定,暴虐凶残,动辄杀人放火,十分可怕。 第2章 不是凡人 魔族的长老们急坏了,这可不行啊!魔君发了狂,如此下去魔族还有得剩? 可这魔君修为逆天,手段狠辣,他们十个长老都打不过一个魔君。 有个脑子缺根筋的长老就提了个说法:魔君过去三万年里都没有纾解过欲火,若说世间最妙之女色,是为天界仙子,凡人次之,魔族稍逊。 但三万年前神魔大战后,天界戒严,难以实施。便退而求其次,抓了些凡间女子来。 空气中安静得只听得见风声。这时,一道男声于虚空中响起,空灵而缥缈。 “带上来。” 宓卿本以为魔族人都生得丑陋奇怪,声线粗犷,没想到这个魔君的声音低沉舒缓,还算悦耳。 非藓已经跪得脊背僵直,冷汗从额头流到地面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坑,他连磕了几下头,“是,是。” 行至魔宫宫门前,一行人停下。魔君一发怒,这抓来的数十个女子,竟只剩下五个。 宓卿用余光打量着一旁四个和她一同活下来的女子,心想这几个凡人还挺勇敢的,竟然看起来比她还镇定。 非藓跪在宫门前,小心翼翼地开口:“君上,属下已带着几位美人来到门前,是否要送进去?” 过了半晌,也没有应答传出。 他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走上前轻轻触上那巨大的石门,并未用力,一声巨响,厚重的门竟慢慢地向外打开。 魔宫内部不同于外观那般宏大,墙体的石体透着阵阵凉意,又因整座宫殿闭塞不通风,更觉森森冷风刺骨。 从那宫门进去,是一处宽敞的大殿,数条粗大的石柱伫立在殿中,每根石柱下都有四根白蜡烛竖在地上,幽幽飘动的火光随着阴风摇曳,忽明忽暗,透着一种诡异感。 没了仙法护身,宓卿只觉阴寒刺骨。她搓了搓手臂,环顾四周,心下腹诽。 这到底是魔宫,还是阴间? 宓卿等人进入大殿后,宫门便重重地关上,将那独眼魔族关在了宫门外。 那几个“凡人”女子看起来神色镇定,似乎一点也不惊奇。她们往大殿深处走去,好像在找寻着什么。 她们就不怕死? 宓卿狐疑,下意识冲她们喊:“几位……美人儿,你们小心些……” 她们侧目看了眼宓卿,竟都露出怪异的神情,转头继续往前并不理睬她。 这时,大殿中突然响起一道冷冽而空灵的冷笑声。 “呵……” 是魔君。 宓卿还没反应过来,那四个女子竟像四道残影一般往大殿深处冲去。 那……那不是凡人! 四道残影移动间,有刀剑银光闪过,齐齐刺向大殿深处某处阴影。 宓卿这才看到,原来殿中还有一人。 大殿深处有一高台,是殿中最为阴暗的地方。台上有一卧榻,榻上凭栏雕着两条威武煞气的龙,龙首化作扶手,直冲向外,龙口大开,露出尖利的獠牙。 在这偌大的殿中摆上这么一张卧榻,本该是奇怪了些。 可卧榻上横倚着的男子,倒让这一切看起来都理所当然起来。 第3章 你还不来杀本尊 那处阴暗,虽看不清脸,却能隐约看到那人身段颀长,左腿直伸,右腿支起,手肘弯起将头枕在其上,赤边玄衣因他侧卧的姿势而微微散开。 残影如虹,由四个方向直冲向卧榻之处,临到高座之时,人影显现,四个凡人女子已变了个样,她们手中握着的长剑缭绕着黑色的烟。 那是魔气。 宓卿傻了眼。 好家伙,原来五人当中,当真只有仙法尽封的她勉强算个“凡人”。 四炳长剑就要刺上那人时,卧榻之上突然出现一道银色的圆弧屏障,长剑刺入,屏障生出如水般的纹路,长剑竟在刹那间融成了一摊铁水。 刺客大惊,在持剑的手即将触上那屏障时飞快抽身,双手展开,急急往后倒退。 狂妄而略带讥诮的声音响起,仿佛不带一丝温度。 “就凭你们,也配来杀我?” 宓卿瑟瑟发抖地躲在大石柱子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目睹了那四个魔族刺客的元神和肉体在一瞬间爆裂开来,此刻她的心情十分复杂。 此地不宜久留。 她一手摸向一边衣袖,正要摸出什么,阔长的衣袖却在动作间碰到了脚边的白蜡烛。 啪嗒一声,蜡烛倒下,火苗一瞬间熄灭。 宓卿耳边传来骇人而缥缈的冷笑。 刹那间,感觉后颈处一阵阴寒袭来,凉嗖嗖的,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心底。 “小老鼠,你怎么还不来杀本尊?” 魅惑而略带玩味的话语声传入耳中,瞬间印证了她的猜测。和那仿若飘在虚无中的缥缈声音不同,而是真真切切从她身后传来。 宓卿吓得整个人抖了抖。 魔君……是魔君。 逃是逃不成了。 她将探入袖中的手收回,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僵硬地转过身。 纵然宓卿只是天界小小仙子,但她也不是没有听说过魔君玄曜的凶名。 三万年前,魔族野心勃勃,蓄意来犯,神魔大战一触即发,在长达百年的拉锯战中,魔族的实力也的确是不容小觑。 但,邪不胜正,最后代表正义的天族神仙自然是战胜了魔族,还抓住了魔族最为凶恶好战的魔君玄曜,关押在天界禁地镇魔塔中。 但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宓卿也不清楚。三万年前,她还是个连灵识都没有的小花灵,这些也不过是司命星君讲与她听的。 不久前,天界的确是有流传镇魔塔越狱事件,却没想到越狱的竟就是这魔君。 宓卿曾猜想魔君是个长着四个脑袋,八个尖角的,或许是眼若灯笼,嘴似血盆,还长着八条带尖刺尾巴的。 却没料到传闻中凶狠暴虐的魔君竟是长了个小白脸的模样。 那张脸很白,眼下有些乌青,看起来病恹恹的。妖孽的桃花眸微微上挑,眼神却冷冽而阴郁,鼻梁高挺,薄唇勾着似有似无的讥笑。 明明是极为昳丽的相貌,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心悸。 以宓卿的身高,眼神正对着就是魔君的胸口。那赤边黑袍上蔓延着金银云纹,华贵的衣裳被穿得极其随意,腰间的玉带松垮地挽着,以至于交襟大开,露出一双分明而对称的锁骨,再往下是大片白皙的肌肤,一路蔓延到阴影处。 第4章 看够了吗 宓卿看着那处肌肤,脑海里混乱一片,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真要命。 “看够了吗?” 那声音好似能魅惑人。 宓卿眨了眨眼睛,混乱的脑海中像是炸开了烟火,胡乱地点了下头。 玄曜冷蔑地勾了勾唇。 “那你怎么还不来杀本尊?” 宓卿心里咯噔了一下,霎时间清醒过来。 杀他?杀魔君? 虽说仙魔有壁,她本应与之抗争到底的。 可她的修为再增加五倍,不,就算是十倍!她也杀不了他啊! 古籍有言,没有眼力见的神仙不是好神仙。虽然这古籍是司命写的。 她果断后退两步,摆手道:“不,不……我不是来杀你的。” “哦?”玄曜挑了挑眉,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往前走了两步,又突然转身,问:“你不是来杀本尊的,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宓卿如实答:“我是被抓来的。” “哦,是吗?”玄曜小幅度地点头,顿了顿,又道:“你现在可以来杀本尊了。” 宓卿眼睛瞪得浑圆,很是震惊。 这个魔君有病吗?怎么求着别人杀他? 她不解地问:“我为何要杀你?” 玄曜看着面前这个装出一脸无辜的天界之人,眼底划过讥诮和鄙夷。 魔族那些人想做什么小动作他早便知晓,反正来一个便杀一个,来一双便灭一双。 却没想到自诩正直清高的天族竟然也作出派人来刺杀他这种不齿的伎俩。 而且还派了个废物过来。 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上身微微压低,都能看到这天族女子脸上细细的绒毛,“因为本尊现在只杀,想杀本尊的人。” 面前的女子显然吓了一跳,又摆手,连连否认:“我不想杀你!” 玄曜看这天族女子继续装作无辜的模样,觉得索然无味。 这时,太阳穴处突然一阵扭曲的痛感袭来,他下意识揉了揉,却疼得更剧烈了。 是那火,那该死的火又开始灼烧他的元神。 那火一向很快,还不用几息,燥热的感觉从头部蔓延到心口,再蔓延到四肢,不断缠绕侵蚀着他。 一阵戾气涌上心头。 他又想杀人了。 宓卿感觉那魔君揉了揉额头后,眼色徒然变寒,语气也让人愈发不寒而栗:“既然你不杀本尊,那本尊就要杀你了。” 宓卿声音打着颤:“不是说……我不杀你,你就不杀我吗?” 玄曜唇角勾起一抹邪笑,仿佛带着嗜血般的危险。 “可本尊现在改主意了。” 宓卿在那一瞬间,才意识到魔君想做什么。可她想逃也逃不了了,人影如鬼魅袭来,冰凉而骨节分明的手在那一瞬已经扼住了她的喉咙,并慢慢收紧。 那双手极大,且很有力,冰冷如玉的指尖还带着磨人的薄茧。她感觉自己好像透不上气了,神思在一步步地涣散,连元神都好似快要离体了。 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如果她久久没有返回天界,主上出关后会不会知晓她已经葬身魔界,再为她报仇呢? 第5章 过来让本尊抱一抱 玄曜在触上那纤细柔软的颈项时,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温热从指尖传入,好似融入他的肌肤,贯彻他整条手臂。 奇怪的是,那温热传入后,手臂中那种似被灼烤的燥热,竟从指尖开始慢慢被这种温热包裹,温热慢慢地又变成温凉。 紧接着,那条手臂上的难耐显而易见地被缓解,正碰触着这个天族女子的手掌最为明显,而上臂与胸膛相连处开始乃至整个身躯,却依旧维持着针刺般的难耐。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时间陷在震惊的情绪里,用力的手也松了三分,似乎连大半个身躯极度的不适感都忘却了。 紧扼着宓卿颈项的手突然一松,她感觉有一丝生的气息进入喉中。 这丝气息燃起了她求生的欲望,拼着最后一口气挣扎起来,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挣开了魔君那强硬的钳制。 喉咙间一时间涌入大量空气,她踉跄着后退了数步,弯着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 她将手拿下来,在眼前晃了晃,又抬手摸了摸颈项,一阵灼烧般的刺痛袭来。 不是幻觉,她还没死! 宓卿抬头,只见那魔君正站在几步开外,举着那只刚才掐她脖子的手,视线正落在那手上,眼神晦暗不明。 玄曜察觉到她的眼神,抬眸看向她,四目相对,宓卿心头一紧,下意识又倒退了两步。 玄曜见她后退,强忍着体内的焦灼,因太过难耐,声音听起来似是咬牙切齿一般。 “你过来。” 宓卿一听,脸都白了。 听这魔君的语气,好像恨不得把她剥皮拆骨,挫骨扬灰。 难道是刚刚她侥幸从他手下挣脱,严重地打击了他百杀百中的自尊心? 她哭丧着一张脸,问:“是不是……我刚刚没让你杀成,你要让我灰飞烟灭?如果非杀我不可,那你可以让我死得干脆些吗?我怕疼……” 玄曜只听过被杀之人求他放一条生路,却从未听过有人求他杀得干脆些。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更低沉了些,还带着几分沙哑:“本尊不杀你,你过来。” 宓卿听到他说不杀自己,怔了怔,将信将疑地问:“过来作什么?” 玄曜:“过来让本尊抱一抱。” 宓卿:“?” 看来这个魔君真的被打击得不浅,说话都不正常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玄曜已然等不及了,一手抬起,银色的法力从掌心而出,宓卿惊呼一声,整个人便如同柳絮般向玄曜飞去。 宓卿整个人被迫扑在玄曜怀中,鼻梁直直撞上他的胸口,竟像撞在坚硬的板子上,一阵生疼。紧接着,腰间被两只手上下钳住,用力地往前一扣。 腰间的手将她紧紧按住,她甚至能感觉到相贴的躯体上的起伏轮廓。 玄曜的身体与她不同,没有常人的温热,反而透着一股似是没有生机的凉意。 宓卿的耳朵贴在那人的胸前,隐隐能听到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 她倏地从另一边耳朵里听到自己的心跳,好似越跳越快,要跳出嗓子眼一般,跳得连耳根连着脸颊都不正常地烧起来了一般。 第6章 很疼的那种 宓卿在那一瞬想起,在天界时,她与苍茹元君以及司命一起闲聊的话。 苍茹告诉她,世间万物,阴阳两生,皆分雌雄男女。而她这株小莲花,是株雌花,所以修成人形后,也是女子身。 司命主凡人命理,对凡间最为了解。 她说,在凡间有一句话人人皆知:男女授受不亲。 柔软的触感贴在玄曜的身上,于他料想的不错,体内那股躁动的杀气在天族女子贴上来的那一刻便犹如被压制了一般,瞬间缓解了大半。 这个女子。 竟能…… 怀中的娇小身躯突然动了动,似是要挣脱一般。可当那身躯微微离开自己,玄曜便感觉那火好似又燃得更盛了些。 他用力将这小身子按回来,微微低头,凑近那红透了的圆润如玉的一侧耳朵,语气满带着威胁:“你再动,本尊立刻就让你灰飞烟灭。” 他顿了顿,又补充:“很疼的那种。” 怀里的身躯明显抖了一抖,但却乖乖地没再动了。 管他什么授受不亲,当然是命重要! 宓卿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竟然躺在高台上那张卧榻上,身侧躺着那个魔君,正闭着眼,应当是睡着了。 宓卿用手撑着后脑勺,微微支起身子,仰着头端详着身侧的人。 侧卧的男子眉头微蹙着,睡梦中看起来也不太安稳。那双透着冷冽和骇人的眼眸紧闭着,眼下却泛着乌青,如雕刻般精致的脸上透着些许苍白。 倒不像魔君,像是个相貌极好的病弱美男子。 还记得之前吓得心惊胆战,又莫名其妙被魔君抱着不放,后来实在太过疲乏,竟睡着了。 宓卿正看着,那紧闭的双眸突然睁开,深黑的眼眸还带着几分方醒的混沌。 四目相对,宓卿心中一紧,立即直起身来,往后挪了挪。 “你,你醒了。” 玄曜坐起身来,眼神已然恢复一向的清明冷冽。他活动了一下颈项,感觉自己从未如此舒畅过。 他偏过头,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天族女子,这个女子竟能压制他体内的业火的躁动。 只要保持与她的接触,体内的火便不会爆发,不会侵蚀他的身体和意识,更不会让他产生杀意。 但是,昨晚不过是一时之念,他终究是不可能一直和这个女子待在一处。 天族假仁假义,派这个女子来,断不会是想好心帮他缓解业火焚身,只会是有什么谋划。 他抽回思绪,神色漠然,问:“你为何能压制业火,他们派你来究竟想做什么?” 宓卿脸色白了白,张了张嘴,又突然滞住。 她想了想,恹恹地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既然你已知我并非凡人,我便直说了,我不过是下凡被你魔族误认为凡人给抓来的。你昨夜抱了我,也算是占了我的便宜,我家主上说生于世上不要随便占别人便宜,占了该是要还的。我……也不用你还,要不……你就放我走!” 玄曜见她不承认,心下冷笑,问:“你主上?” 第7章 包围 宓卿点头,又觉得自己不能看起来太软弱,硬着头皮道:“我主上是天界很厉害的上神,平日待我极好,若是你杀了我,小心她以后来找你报仇!” 玄曜冷嗤,在他眼里,称得上天界厉害的上神,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他唇角带着讥诮和轻蔑:“你主上他就是个卑鄙小人。” 宓卿怒火立刻烧起来三丈,这魔君喜欢占人便宜也就算了,竟还辱骂她主上! 主上她仙风道骨,为人正直,与人良善,修为高超,岂容他这邪道魔君辱骂? 她一时间也忘记了自己处于劣势,声色俱厉地开口:“你这个狠辣无耻,滥杀无辜的狗魔君根本不配提我主上!” 话说出口,便收不回来了。 玄曜皮笑肉不笑,幽幽道:“是吗?” 她霎时间僵住,正想着要怎么圆过去,床榻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了这个僵局。她被晃得倒向榻边,下意识抱住床栏上的龙身。 这时,摇晃却更剧烈了,还有碎石沙尘从上方如雨般落下。 不是床榻在震动,而是……整个宫殿都在震动! “魔君玄曜,你已经被包围了,束手就擒!” 一道浑厚而满带着回响的男声突然在殿中响起,像是在一处空旷的空地上大喊,气势十足。 宓卿一听,瞬间明白过来,这听着是魔君的对头啊! 她用看好戏般的眼神看向玄曜,仿佛在说“这是找你的,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玄曜朝着宫门处望去,眼神晦暗讥诮,冷笑一声,“去会会他们。” 宓卿缓缓点头,反正和她也没关系。 玄曜看出她的想法,勾了勾唇,“小老鼠,你以为你能留在这里?” 宓卿一阵心虚,“我,我跟着你,只会是负累……”但玄曜没给她反抗的机会,伸手像拎小兽一般拎住她的衣领,眼前银光乍现,她下意识闭眼—— 如刀刺骨的魔风扑面而来,将宓卿耳边长发吹得乱舞飞扬,让她几欲睁不开眼。 狂风暂歇,待她睁开双目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 她站在魔宫前那数百级黑曜石台阶之上,来时冷冷清清,没有人敢靠近的台阶下,此时乌泱泱地站满了人。 不,不是人,是魔。 那些顶着牛头拖着蛇尾的四不像魔族站满了整个魔宫的四周,它们披甲持戟,明显是一支军队。队伍中间立着数支黑边黄底垂着飘带的旌旗,正中央写着一个大大的“岂”字,数面旗帜正被烈风吹得啪啪作响,腾腾杀气扑面而来。 正如刚刚那个突然出现的声音所说。 他们被包围了。 而被包围的中心,就只有她和魔君。 宓卿扯了扯玄曜的衣袖,小声问:“这些人,这些人都是来打你的吗?” 玄曜背手而立,神色自若,他散漫地答:“大抵是。” 宓卿更用力地扯了下,“那可怎么办!你,你的手下呢?” 玄曜冷声道:“都死了。” 宓卿滞了滞,又想起昨日送她进魔宫的独眼魔族,应当算是魔君的手下。看那战战兢兢的样子,怕是恨不得魔君死快点,别再折磨他们,又怎么会来帮忙。 第8章 岂罗王 宓卿想了想,又问:“那……你打得过他们吗?” 勿论她如今修为尽封,就算是她法术在身,她那点儿修为也是毫无作用的。若是这魔君抵挡不住这些人,那她不就遭殃了。 玄曜微微用力,将衣袖从她手中扯回来,语气还是那般不在意:“大抵打不过。” 他顿了顿,侧过身,微微附身靠近她,沉声道:“你不是觉得和你没关系吗,那本尊打不打得过与你何干。” 宓卿滞了滞,硬着头皮道:“说是这么说,但……好歹我和你现今是站在一块儿的,若是你打不过他们,那我,我大抵也……”说到最后却像卡住了一般,说不下去了。 “你我既无关,那你的死活与本尊何干?”玄曜冷声说完,将睨着她的目光收回。 想来也是。 这魔君喜怒无常,之前突然要杀她,又突然不杀她。 她刚刚还当着他的面辱骂他,现在不愿意帮她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可能一会儿看她可怜也是会……保护她一下下的? 宓卿如是想着,努力地安慰着自己。 黑压压的魔族军队从正对着魔宫大门的位置向两边散开,分出一条道,从中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那人身量高大雄壮,肩极宽,健硕的手臂和胸膛被坚硬威武的黑金铠甲包裹着。再往上,微卷的褐色长发披散着,那张脸极其精致,右眼眼角有颗深黑的泪痣,美而带着邪气。在眉眼之上,有两颗小巧的三角尖角,更显魅惑,与他的身段极其不符,略显违和。 岂罗王走到军队最前方,声亮如洪钟,正是方才传入大殿中的那道男声:“魔君玄曜,你滥杀魔族子弟,懒于朝务,不理政事,不配为君!本王受魔族子民所寄望,剿灭昏君,以振魔族之道!” 他看向玄曜身边的宓卿,勾唇一笑,邪气十分:“玄曜,若你识时务,即刻投降求饶,本王或可饶你一命,让你……和你旁边那废物一同离去!” 一旁莫名被扣上“废物”头衔的宓卿扯了扯嘴角:“……”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台阶下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早死了几百回了。 玄曜俯视着台阶下的人,眼神隐晦复杂,又蹙了蹙眉,好似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几息,才缓缓开口。 “你是谁?” 一时间,四周安静得很。 岂罗王那满是自信姿态的妖艳俊脸一瞬间僵住。 着实好笑,你在下面煞有其事地叽叽歪歪了半天,人家根本都不认识你! 不过魔君三万年不曾在魔界,又回归不久,不知道也是正常。台阶下的妖魅男子想着,整理了一下神色,挺了挺身,颇为自得地报出自己的来头:“我乃岂罗王。” 玄曜又皱了皱眉,沉吟了片刻,“本尊不曾记得,封过哪个废物魔族是叫岂罗王的。” 听了这话,宓卿心中莫名暗爽,虽然这魔君骂那岂罗王废物断不是为了她,但四舍五入她也算是解气了。 不过,这彻底激怒了岂罗王,他气得好像脑门都要冒烟了,所有恼怒都化成大手一挥,高声喝道:“开战——全力捉拿昏君玄曜!” 第9章 红莲火魂 蓄势待发的千万魔兵瞬间高声应和,抄着家伙便朝着魔宫大门的方向冲过来! 宓卿一看这场面,不得了啊! 正要问那魔君如何是好,偏头却不见了他的身影。转身一看,只见银光闪动,玄衣身影如一道鬼魅般,已然闪入了那魔兵阵营之中,一道银色的法术批练,便瞬间横扫了数十个魔军。 唉。 看这阵势,这狗魔君当真不会顾念他们睡了一晚上的情谊。 饶是玄曜再能以一敌百,也挡不住这成千上万如车轮战般的魔族。他法力高强,在里头周旋自当无事,后方的魔兵见他难以撼动,冲上台阶,将目标落在孤身一人的宓卿身上。 宓卿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贴在冰凉黑幽的魔宫大门上,面前逼近的数个长得怪异凶残的魔族将她围在中心,一步步逐渐缩小范围。 宓卿勉强地挤了一个看起来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微微颤抖:“各位大哥……我和那魔君没关系,我是被抓来的!敌人的敌人也是朋友……啊啊啊!” 她还没说完,其中一个长满长毛的魔族却根本不想听了,狠狠一呲牙,举起手中九齿钉耙就要朝她身上打。 她慌乱地向后缩起身子,却已是无路可退,眼瞧着身上就要被钉上九个血窟窿,小莲花要变成破莲花了! 下意识地闭上双眼,过了几息,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 宓卿缩着脖子睁开单边眼睛,入目竟就是那长毛魔族呲着牙的大嘴,她吓得心口一滞,但当看到那魔族是被挡在一层金色的光纹外时,她怔住了。 一层金色的光圈笼罩在她身上,光罩表面金光流动,似有条条丝絮在其中涌动,看似是流软水波,但光罩外数个魔族一同发力齐攻,都没能撕出半条裂痕来。 与此同时,台阶下,战况激烈。 岂罗王虽早有听闻魔君修为极高,暴虐善战,却没有料到他被镇压在镇魔塔下三万年,依旧如此了得。眼看着好几个魔族军将都折在了魔君,他终究是站不住了。 他双手展开,腾空而起,落在玄曜的面前。 他冷声质问:“魔君,你如此杀戮魔族士兵,何以为君?!” 玄曜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因杀红了眼,眉眼间更显风流昳丽,“这些魔族并非为本尊所用,还想杀本尊,本尊为何杀不得?” 岂罗王神色一沉,眼神如暗流涌动。今儿个这场仗,他是非赢不可。 他勾唇邪笑,语气中带着几分鬼魅:“听闻,五万年前,你获世间一至宝之物,形椭圆,表似玉,通体赤红,名为——红莲火魂。” 玄曜神色徒然一寒,单手背在身后,将企图上前扰乱的魔兵通通震开,反问:“你想说什么?” 岂罗王又笑:“三万年前,天族以炽炎珠为引,诱红莲火魂焚烧起业火,致使你如同置身火海之中,焚身之痛难忍,以致疯魔发狂不止,因此被天族诸神锁入镇魔塔之中。我说的,可有假?” 玄曜微微眯眼,尽管站在同一高度,眼神却依旧有种睥睨般的冷傲:“那些废物长老说的?” 第10章 尔等还能活 岂罗王有些惊讶:“你竟知道他们早有不忠之心?!” 玄曜冷笑一声:“本尊从来都不想要什么忠心,他们服从的,不过是本尊的实力。他们心中如何想的,与本尊何干?” “实力?”岂罗王摊开右手手掌,一颗赤红的珠子慢慢在他手心现出,他嘴角含着得意的笑,“玄曜,你可认得此物?” 玄曜看着那颗珠子,缄默不言,眼神深沉而不见底。 岂罗王本以为玄曜会露出不可置信的震惊表情,却没想到他竟如此镇定。 他稳住心神,看着那珠子道:“炽炎珠,不愧是天族圣物。”他满带着侵略性的目光看向玄曜,“你说,本王将此珠用在你身上,稍后你业火焚身,失去意识陷入魔魇,将会如何任本王摆布?” 玄曜微低着头,细碎的墨发在额前形成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薄唇勾起,一种凛然如风的气势好似在一瞬间化开,冷蔑的话语声缓缓响起。 “你以为,本尊疯魔之时,尔等还能活?” 凡间雁明山,正是三月时分,草长莺飞,春意盎然之时。山间绿意葱葱,花团锦绣,如此美景却无人赏玩。 雁明山距王都不过百里,又紧邻福地邯城,山清水秀,风景宜人,本是文人墨客踏青寻风的旺地。只因半月前的一个夜晚,狂风骤雨,电闪雷鸣,天上就像劈开了道口子似的往下倒水。大雨整整下了一夜才停歇,是日便有传闻言,雁明山前夜是来了妖怪在山中渡劫,引致如此天灾。 自那夜过后,便再无人敢来雁明山。 雁明山半山腰,葱郁树林间,有一处破败的竹屋,从前是守山人所居,后来守山人消失,不知是死了还是跑了,这竹屋便空置在这山间。 宓卿懒怠地靠在摇摇欲坠的竹门边上,一手撑着腮,一手拿着一根半人高长的枯树枝,在地面上画着圈圈,树枝摩擦地面发出一阵轻微却刺耳的嘶嘶声。 万万没想到,她堂堂天界仙子,竟然沦落到屈身于凡间的一间破竹屋! 犹记得那日在魔宫前,她身上突然出现了金色保护光罩,她本想拿出藏了很久的唯一一张遁仙符逃脱。 不料方才施符,符术未成,那魔界便突然摇晃如天崩地裂,赤红的烈火从天而降般在四周燃起,而沿着火的轨迹,地面竟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空间裂缝! 她还没反应过来,地面飞速向下塌陷,她和台阶上下的所有魔族都不可幸免地掉落缝隙之中。也不知是不是化不去的冤孽,在那遁仙符术成之时,那魔君竟掉落到她身边,和她一同穿到了凡间。 在魔界出现那一层金光屏障后,宓卿本以为自己的法术阴差阳错地恢复了。可来到凡间后,她才发现,她身上的修为封禁根本就没有解开,她压根半点仙力也使不出来! 身后的竹屋内突然传出一些窸窣的声响,她怔了怔,立刻扔下树枝,跑进屋内。 竹屋内很是简陋,墙角处还积满了灰尘,转进屋内,撑开的窗下架着一张似是卧榻的木板,其上面容苍白,衣衫破烂的俊美男子已然坐起了身。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将视线转来,那双深邃的桃花眸里透着几分茫然。 宓卿的心里咯噔一下—— 魔君醒了。 要说这次从裂缝里掉回凡间,最奇的事有二:一是她身上的修为还是没有解封,二是阴差阳错跟她一起来到凡间的魔君十数日以来竟一直昏迷不醒。 按理说,那日大火突起,连魔界都裂开一条缝。但以魔君的修为,应当也不至于护不住自己啊! 宓卿在床板前一丈处堪堪停下,双手在身前紧紧交握着,因略微紧张而有些口吃:“你,你终于,醒,醒了啊!” 病恹恹的俊美男人闻言,将视线落在宓卿脸上,眼神满是迷茫和探究,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问:“你、是、谁?”因许久没说话,声音听起来沙哑晦涩而艰难。 对上他的目光,宓卿的心底冒出来了一个可能性极低的念头。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眨巴了两下眼睛,伸出一个巴掌怼到他面前,问道:“这……是几?” 第11章 魔君失忆了 玄曜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向宓卿。 宓卿扯了扯嘴角,心中失望,看来这人没傻。 宓卿:“你记得我是谁吗?” 玄曜抬头打量了她几眼,摇头。 宓卿:“那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玄曜再摇头,又突然眯起眼,脸上露出一抹深思的狐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里呼之欲出。 宓卿瞪大了双眸,生怕这个大魔头想起什么,特别是想起一些不利于她的事。 他想了几息,轻轻念出一个字。 “……龙?” 他的眉毛微微蹙成一个“川”字,也不知道在回想些什么。 宓卿试探地问:“还有什么别的吗?” 见玄曜又摇头,宓卿才松了一口气。 龙乃神兽,和他这魔族魔君有什么关系? 她没有深思为什么他这个魔君会单单记得“龙”这个字,她能确认的是——魔君失忆了,抑或是记忆错乱了。 半月前,她和魔君玄曜一同落在这雁明山山林之中,离开魔界时那火焰的冲击实在太过剧烈,起初她也是晕着的。 醒来之时,一眼瞧见躺在她身边不到一丈的玄曜,吓了一跳。 那原先看起来颇为体面的魔君,竟显得狼狈不堪。他正处在昏迷的状态,身上玄黑的衣衫划开了一道道大小不一的口子,边角处微微卷起发黑,好似被烧焦的痕迹。 她心里立即冒出一个念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还没跑出两步,她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像魔君这种暴虐可怕的人,若让他留在凡间,怕是会为害苍生。 正义的热血一瞬间直冲入脑,她作为天界仙子,不能就此放任不管! 她在立即逃跑和留下来两条路上做出了选择,又从芥子里翻出了一张有些发黄的封禁符的符纸。 她要留下来,也不能不留些手段。 符咒与自身术法相似,不过是以符纸之力提前将自身的仙术封存,待到使用时再放出。 像宓卿这一类修为尚浅的小仙,一般都会提前蓄上不少符咒,以备不时之需。但她从前在天界里安稳惯了,没经过什么风浪,存着的符咒是少之又少。 这封禁符,同苍茹元君下在她身上的封禁术基本一致,是用来封禁修为法术。 而封禁术有一个特点,谁施的术法,便只有谁能解。就好比苍茹施在她身上的封禁术,也只有苍茹才能解。 若她趁魔君昏迷,将封禁符用在他身上,解不解开全看她,她就等于可以完全控制他! 而且,她在魔界时几欲被他置于死地,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宓卿的思路十分简单,二话不说就将那封禁符用到了魔君身上。 可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玄曜竟然一昏昏了十几天,而且还失忆了!眼瞧着他现在这情况,她要如何印证这封禁术到底成没成呢? 宓卿站在床边,双手抱胸,撇着床上的男子,幽幽道:“你失忆了。” “失忆?”玄曜重复道,他沉吟了几息,问:“我是谁?” “你的名字叫玄曜,是魔……”宓卿顿住,若是她将真实身份告诉他,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她立即改口:“魔……这件事很,很魔幻,你不要太惊讶……我要告诉你一个事实,就是……” 玄曜平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文。 “……我们都不是凡人。” 玄曜听完,没什么反应。 对于他的镇定,宓卿有些惊讶,她下意识问:“你,你怎么没反应?” 玄曜抬眸,眼神深邃而犀利,似乎能够看到他人的心底,他眯了眯眼,审视着宓卿,语气平静无波:“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第12章 你得听我的 宓卿滞了滞,道:“没,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玄曜反问,眼神直盯着她,语气莫名有种骇人的震慑力。 她心头颤了颤,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硬着头皮道:“当然!”她别过脸,“这有什么好骗你的。” “哦。” 她松了口气,看来魔君虽然失忆了,但还是不太好糊弄。 “那我为何会如此?”玄曜指着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衫问道。 宓卿想了想,若她要隐瞒这个大魔头魔君的身份,那自然是不能说实话的。那她要编个什么缘由来搪塞他呢?最好是还能对自己有利的…… 脑海间灵光一闪,庆幸平日里没少看司命那册情节极其狗血的命薄。 宓卿:“刚刚还没说完,你其实是天界被贬谪的神仙,罚你到人间受六苦之刑。而我,是负责看管押解你的。” 她轻咳两声以缓解尴尬,硬着头皮走上前拍了拍玄曜的肩膀,拍完便立即移开,“所以呢,你得听我的。” 玄曜蹙了蹙眉,有些不满她的触碰,可宓卿并没有看到他这微不可察的神色。 “不听又会如何?” 宓卿呛了呛,说谎说多了也就习惯了,面不红心不跳地又胡编乱造了一个理由,“你身上下了咒,若是反抗是会魂飞魄散的。” 玄曜听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在雁明山山林破屋中修养了一日,宓卿二人准备离开此地,往北面的千氏山去。 在宓卿原来的计划中,是打算以封禁术要挟玄曜,让他跟随她前往千氏山。 千氏山之主是千陂真人,曾经也在天界梵锦上神宫里当过差,后来因心慕凡间之景而放弃仙官之职,下凡当了个地仙。 只因在一处当差,宓卿从前也称他一声千陂师兄。 如今她身上的封禁术无法解开,仙法尽失,也无法让施法的苍茹得知她的处境。 她只能在凡间寻找可以帮她与天界联系的人,而千陂就是这个人。 而且玄曜失忆了,那么要挟此计也不必再用。 玄曜是从镇魔塔里越狱出来的,定会被天族通缉。若她成功将玄曜带到了千氏山,让千陂师兄上报天庭,引天界诸将捉拿,那她是不是立了一大功? 不过……她对立功此等事其实也不甚感兴趣。 冒这么大的风险,若是在途中玄曜恢复了记忆,她又该如何自处? 好像也划不来。 但无论如何,千氏山也是要走一趟的,等她找到千陂师兄,再考虑别的事情。 离开竹屋,便走进了雁明山的山林,宓卿从前下凡时,也曾来过这雁明山。可如今的雁明山,却好似和从前有些不同,山林间安静得很,生灵的气息很弱,连草木树植都隐隐有枯靡之兆。 径直往北走,跨过了雁明山最高的山头,从山顶往下看,便能看到山脚下聚集的一片人户,街道纵横,很是规整。 那是凡间的人户,最是热闹,宓卿从前是最喜欢到那里逛的。但如今带着个魔君,她也没了闲逛的心情。 她略过山下,往北边眺望,“顺着这个方向走,就能到达千氏山。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加快速度。” “急什么。” 身后的人略微有些不满,“你说我是去受刑的,那我何不再好好享受一下这自由光景?” “那不行!”宓卿反应极大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我还等着完成任务休息呢!你,你可不能耽搁我!” 两人正说着话,一阵马蹄声突然在树林里响起,自远处越传越近,越来越清晰。 “那边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