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世祖》 第1章 崇祯十六年 崇祯十六年。 正月初二,李自成陷承天府,号“奉天倡义大元帅”。 三月,左良玉兵变,十万众掳掠武昌。 四月,清兵去岁冬入塞,今无恙而返。 其掠府州县城八十八,俘三十六万九千余人,获金万二千二百余两,银二百二十万五千余两,牛马等五十余万头,珍宝缎匹八万余。 天下大乱时,陕西反而迎来了几年的太平光景。 天蒙蒙亮,西安城笼罩在一片沉寂中,道路两旁,竟然不见一丝绿色,枝头的叶子,早就不知被何人撸去,填了肚子。 道路两旁,行人面黄肌瘦,空荡荡的屋舍门窗洞开,进了风,显得越发的呼啸,恐怖。 瘦小的少年,气喘吁吁地跑着,耳旁传来风声,吓得脚步更快了。 而排成长龙,最热闹的,无外乎粮铺罢了。 街面左拐,一处宅院。 “咚咚咚——”少年敲了敲门。 “进来吧,十三,我都看到你了!” “宗主!”少年嘿嘿一笑,小步而入。 满是绿苔的围墙,破洞的大门,深邃的水井,以及水井旁的一位青年。 “宗主,昨个五六位大夫去了军营,都说是脚气病,很难治。” “哗啦——”青年掬了一股水,不顾严寒,直接洗了洗脸,露出一张枯黄色的脸庞。 鼻梁高挺,眉目清秀,唯独脸颊陷入,双目无神,已然是营养不良多年了。 “我知道了!” 朱谊汐点点头,满脸的振奋。 机会终于来了。 “汪——”倚靠门柱的黄狗,无精打采地叫唤了声,算是打了招呼。 “吃吧!”朱谊汐浑身一激灵,跨入房中,寻摸了许久,才找到两张菜饼,大冬天,也不必担心馊了。 与了他一张菜饼,少年带有些许惊喜满足,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而朱谊汐,慢条斯理地吃着,又撕下些许,喂了喂脚下的黄狗。 “宗主,您自己都吃不饱了,怎么还养狗啊!”十三嘟囔地说道,滴溜溜的眼珠子,看着黄狗两眼放光。 “这?这是我父母留下的唯一家当了,也是家里最值钱的!” 朱谊汐无奈道,摸了摸狗头。 可不是吗?如今斗米两百文,肉就更贵了,黄狗二三十斤,得值多少钱? 环顾四周,朱谊汐苦笑不已:“就这个破院子,也是别人不要占来的,小黄可不得是最值钱的?” “嘿嘿!”十三点点头,目光明亮道:“您说的没错,等咱们断粮了,小黄就是最后指望了。” “汪!!”黄狗腾起,恶狠狠地看着十三。 得亏朱谊汐安抚,不然就得咬几口了。 “十三,你知道这是哪的宅子吗?” “哪的?”十三疑惑道:“反正比我时间长。” “这是锦衣卫千户所宅子。” 朱谊汐四处望了望,瞧着阴森森的布置,不由得笑道:“多亏了当今圣上,才有了我的容身之处啊!” “宗主,你说,咱们以后咋办啊?” 十三畏畏缩缩地走过来,锦衣卫的大名,谁人不怕?即使管不到他们这些的宗室。 “西安看来是待不住了,孙督师去年打了败仗,手底下都是新兵,守不住的,只能去汉中躲躲。” 朱谊汐双手靠背,满脸悲哀道:“大明,危在旦夕啊!” 以穿越而来的记忆来看,崇祯十七年,也就是明年,李自成就会打入北京,崇祯自缢身亡,大明亡国。 而,可以肯定,在这之前,西安肯定是破了,毕竟是“大顺”的国都。 “宗主,咱们没钱没粮,怎么去汉中啊!”十三苦恼道:“总不可能乞讨着去吧,您可是合阳王奉祀呢,得有体面。” “如今,也就只有你当我是宗主了。” 朱谊汐摇摇头,苦笑不已。 谁能想到,堂堂的秦藩—— 的合阳郡王的奉祀后裔、奉国中尉,竟然沦落到这等地步,真是悲哀啊! 朱谊汐刚附身时,都怀疑前身都自我催命撒谎,连自己都骗了。 然而,事实如此,堂堂的大明宗室,一贫如洗。 期待中的朝廷供养,免费吃喝,谁知道竟然是镜花水月。 自崇祯元年,他么的朝廷就不发宗禄了。 而且,这还是在起义繁多的陕西,崇祯十六年,十六年,得亏前身能撑到现在,这还真是要命。 关键,日后也没指望了,不到一年,大明就得完犊子了,身为宗室,福没享受多少,还被连累身死命亡。 而十三,同样隶属于宗室,只是家徒四壁,因为没钱贿赂秦王府长史,拿不到爵位,连大名都没有。 嘉靖时宗禄负担太大,进行宗藩改革,郡王无子,即使是亲弟弟,也无法继承爵位。 但支系却不能断了香火,所以安排近支继承其奉祀,以低爵成为旁支宗主。 镇国、辅国、奉国将军,镇国、辅国、奉国中尉,代代以绦,到了底层奉国中尉,就不再绦了。 而作为最卑微的奉国中尉,被朝廷欠饷那是常有的事。 宗禄一年拢共两百石,嘉靖之后,施行六钞四粮,也就是宗禄发下,六成宝钞,四成粮食。 宝钞等同废纸,擦屁股都嫌硬。 每年宗禄,真正只有八十石。 这大明,亡与不亡,对他这样的底层宗室来说,毫无差别,只是,大厦将倾之前,欠的债得要回来啊! 十六年的宗禄,怎么也得要回来。 “宗主,您就穿这身?” 十三瞅着朱谊汐这般模样,不由得说道,随即,不待其吩咐,就小跑一阵,直入其房间,拿出一套旧的皮袄。 说着,其就伺候朱谊汐穿戴起来,干瘦的小手,轻轻抚平褶皱,恭敬异常。 翻看皮袄细看,里面尽皆破洞,外面的毛皮也脱落泰半,朱谊汐苦笑道:“这衣裳,还不如不穿。” “麻衣暖和,里面才杂着鸭毛呢!” “宗主,这是您的体面!”十三倔犟地说道,一副不容置疑的表情。 “今天可是有大事,可不能耽误咯!” 皮袄不保暖,朱谊汐又忍不住,往里搭了一件麻衣,这时,他不由得想起后世的八旗子弟,哪怕穷困潦倒,也得讲究个面儿。 如今,也轮到自己了。 “秦军中,脚气病真的到了难以救治的局面?” 朱谊汐再次问道。 “昨个请了五六个大夫,街头巷尾都传着呢!军中肯定瞒不住了。” 十三忙道。 朱谊汐点点头。 不一会儿,只见稀稀拉拉的一群人,约莫有十几个,高矮瘦,唯独无一个胖字,都极尽所能穿上好衣裳,但却依旧强差人意。 “见过宗主!” 哗啦啦的拜下,一个个毕恭毕敬,无论老头少年,都不例外。 这些人,都是合阳郡王这一支的后裔。 朱谊汐望之,眉头一皱:“前几日,商量着不是还有二十来号人吗?怎么又去了五六个?” “宗主,朱老三前两天饿得慌,实在经不住,就去府衙前议论了几句朝政,去牢里吃食了。” 十三忍不住说道,满脸羡慕, “宗主,其他几个,都出了西安城,去了汉中,带着几张饼,去那里讨吃食了。” 其他人也不由得说道,满脸的凄苦之色。 “走,今日定然讨要回来咱们的钱粮!” 朱谊汐摇摇头,看着这一群貌如乞丐的宗室子弟,不由得面目凝重。 显然,大家都不相信可以要回来欠粮。 堂堂朱家子孙,竟然沦落到这般地步,可悲可叹,谁让他们生在陕西这个火山口呢? 他们这一支,或者说,西安所有的宗室,都是第一代秦愍王朱樉创建的。 就是那个死后遭受朱元璋痛骂:“尔虽身死,余辜显然”、 “观尔所为,古所未有,论以公法,罪不容诛”等等的秦王。 当然最有名,就是这位秦王正妃,乃是王保保的妹妹,传说中的“赵敏”。 陕西自崇祯元年以来,就根本没发下过宗禄,秦王殿下衣食无忧,他们这些底层,就悲催了。 “走,咱们要账去——”朱谊汐抬起头,鼓起气势,说出了这句话。 “要账去——”中尉们打起了精神,参次不齐地喊着。 朝廷欠了他十六年的宗俸,朱谊汐觉得,再不要回来,就得便宜李自成了,死,也得是个饱死鬼吧! 大明亡了不要紧,钱粮可得要回来。 十几个奉国中尉,在朱谊汐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向着西北方向而去。 西安城中有两条十字交叉的交通要道,形成了东、西、南、北四条大街,通向东、西、南、北四座城门。 北大街以东,则是辉煌的秦王府,规模宏大,几占西安八分之一的地方。 以西,则是府衙,省衙,以及总督衙门等所在。 昔日热闹的北大街,此时寥寥几人,面容枯槁,街面店铺几乎都是半掩开着,最为人多的,反而是粮铺。 咕噜噜—— “走——”耳旁响起一片响声,朱谊汐忙不迭让众人快跑。 “咱们去哪?” “总督衙们!” 朱谊汐坚定地说道。 “宗、宗主,那可是孙总督啊,手底下好几千丘八呢!” 十三哆嗦着说道。 “正是因为孙传庭,我才来敢要债!” 朱谊汐微微一笑,满脸自信。 第2章 孙传庭 明末时期,无论是朝廷还是地方的州县,极度缺钱粮。 但,其中并不包括孙传庭。 其崇祯九年担任陕西巡抚期间,大力整治军屯,三年得银四十五万两,粮五万石。 去年八月桃园之战兵败数千人,孙传庭回到西安,仅仅半年,就招募了十万新军。 暂且不论其战力,光是这十万人的钱粮,一年耗费的钱粮,没有数十万两是拿不下的。 如今偌大的陕西,最有钱的,除了秦王府,就是孙传庭了。 此时不要,等其兵败送给李自成? 朱谊汐面不改色道:“我让你拿的东西,你拿了吗?” “拿了!”十三怀中紧紧抱着,有些颤抖道。 “那就不怕了!” 朱谊汐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宗室们心思左右不定,到了总督衙门,他们反倒是把心一横: 反正坐牢有饭吃,我是宗室,怕个甚。 “止步——”见到十几个乞丐围了过来,门卫立马抽出刀,威胁道:“这里是总督衙门,要饭去别的地界。” “呸!”十三忙涌向前,啐了一口,挺起胸膛,趾高气扬地说道:“也不过来瞧瞧,这位乃是秦藩合阳郡王奉祀,奉国中尉!” “中尉?宗室?” 门卫闻言,大笑:“要是秦王来了,或许能给几分面子,小小的奉国中尉,西安城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少来这找不痛快!” “快滚——” 朱谊汐顿时无奈,他知晓,此时应该有所贿赂,但穷叮当响,哪来的钱? 总不能说,等我要来的账,就送点给你吧? 雄心壮志来要账,没想,竟然连门都进不去。 就在这时,两员大将走了出来,一个面目粗犷,一个修长俊朗,都是虎背熊腰,凶气逼人。 虽然是一同出来,但却没半点交流,冷着脸各自离去。 而对于如乞丐的众人,看都不看一眼。 此两人,朱谊汐当然知晓,粗犷的为总兵白广恩,另一个俊俏的,乃是勾引李自成老婆的高杰,为副总兵。 两人虽然是悍将,但军纪极差,唯有孙传庭能够约束,在西安城鼎鼎有名。 “我们是来要账的。” “朝廷欠我们十几年的宗禄,是时候还来。” “还钱,还钱!” 众人知晓,此时必须采取措施,不然门槛都摸不着,瞬间,大吵大闹,直接向前闯去。 门卫们大吃一惊:“不要命了!” “不要命?你才不要命了!” 朱谊汐挺起胸膛,冷声呵斥道:“我虽然只是奉国中尉,但到底也是宗室,我打死你,最多监禁,你打着我,就得牵连九族,扒皮抽筋。” “宗主,啥是扒皮啊!”十三十分上道,不由得问道。 “就是将人埋在土里,脑袋上割个口子,倒入水银,然后奇痒无比,噗嗤,人就赤条条地跳起来了,整个皮不就保留了吗!” “袭击宗室,而且还是在总督府衙前,孙督抚都保不住你们。” 朱谊汐面无惧色,冷声说着,空口白牙之间,直让空气绦了几等。 空荡荡的街道,突兀地生起一阵冷风。 宗室们一个个打着寒颤,收拢着衣襟,脸色吓的发白。 而总督府的门卫,虽然是军人,但也被吓得够呛,收缩着脖子,使劲吞咽,手中长矛,突然滑溜溜着,有些握不紧了。 宗室的法外特权,这是众所周知的。 “你,你们要咋样!” 门卫强撑道,眼眸中已有几分退缩。 “去通禀一声,就言语,皇爷过几天,就会拿咱们总督下狱!” 语不惊人死不休,朱谊汐豁出去了。 反正快要饿死了,少不得学些纵横家了。 “此话当真?” “我是宗室,骗你作甚?” “你等着!” 这下,众人吓得脸更白了,作为亲兵,孙总督可是衣食父母。 似乎找寻到理由,某个人一溜烟地跑去汇报。 剩余的,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都不敢前进一步,刚才的嚣张跋扈,瞬间消散。 而在院中,作为三边总督,孙传庭两鬓斑白,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一堆书信。 这是京中好友传来,一封接一封,都是陕西豪右士绅对其不满的弹劾。 而最为重要的是,去年桃园兵败,当今崇祯皇帝,对其又不满了几分。 想到此处,孙传庭不由得有些头疼。 为了平定乱民,他可谓是耗尽了心血,陕西自崇祯十年,就不再有兵灾。 不曾想,这群士绅,竟然毫不领情,真是可恶。 “启禀总督,门外有人要账,一大群人。” “嗯?我何时欠人钱了?”孙传庭摆摆手,“胡搅蛮缠,直接乱棍打出去。” “总督,是秦藩宗室,他们人很多,把大门都围住了,还说,朝廷过几日,就得拿你下狱。” “荒唐——”孙传庭直起,满脸怒容:“堂堂的宗室,竟然妄言朝政!” 不过,难道是从秦王那听来的?还、是有门路? 收敛起怒容,孙传庭道:“让带头人进来吧!我倒是要看看其是何等人。” “聚在衙门前,成何体统!” 收拾了些许仪容,孙传庭一脸正色。 如果在之前,他还会顾及宗室的身份,但朝廷如今风雨飘渺,这些都不值一提了。 很快,朱谊汐,就左拐右绕,见到了精神矍铄的孙传庭,孙总督。 孙传庭,字伯雅,今年才五十岁,国字脸,山羊须,身材魁梧,眼眸犀利,文人的儒雅与武人魁梧并存,不怒自威。 “奉国中尉朱谊汐,见过孙总督。” 见到这位历史名将,朱谊汐不由得打起精神,压抑紧张,拱手道。 “中尉何故来此?还大放厥词?” 孙传庭眉头一皱,威势顿来,不满道:“些许传闻莫要乱传,不然休怪我上书,凤阳去走一遭。” “凤阳好啊,正巧我饿的几天了,去了凤阳,总不至于饿肚子。” 朱谊汐反而厚着脸皮,油米不进。 孙传庭无奈,这是哪里来的一个混子,宗室竟堕落如斯。 “晚辈前来,只有一桩事,还请总督发还我等宗室的宗禄。” 朱谊汐正色道: “自崇祯元年至如今,地方十六年不发宗禄,有悖于祖制,我等宗室悲惨戚戚,饿死无数,还望总督能够体谅,发放一二。” “这——” 孙传庭沉吟片刻,直接按照往年的规矩,开始耍赖: “朝廷要我自筹粮草,我之所得,都是军粮,难挪做他用,宗禄之事,还是去找布政司衙门吧!” 第3章 借粮 “布政使衙门?” 朱谊汐摇摇头,笑道: “文官们的德行,您老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是福王,都占不到便宜,更何况我这样的奉国中尉?” 孙传庭闻言,不由为之一笑。 大明的藩田,如福王,被皇帝赏赐两万顷藩田,看上去很多,而实际上呢,只是一种折现罢了。 比如,给福王的两万顷藩田,就是让湖广、山东、河南三省,每年从财政收入中缴纳银四万六千两给福王府,但是直到就藩三年后,占大头湖广只给了三千六百两的银子。 不用说,中间商吞并了。 福王不服,派人去丈田,还被文官们打回来了。 后来不了了之。 堂堂的亲王都这样,更何况朱谊汐这种最底层的宗室了。 “时局艰难啊!”孙传庭见是个有见识的,挥挥袖子,继续推诿道:“闯贼肆虐中原,一分一毫皆有用处,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 “钱粮犹嫌不足,哪里能拿出来?” “据我所知,总督身上的弹劾够多了,如果朝廷获知数十宗室被饿死,皇爷怕是令有责备!” 朱谊汐见其不吃这套,不得已继续逼迫,目光炯炯,毫不畏惧。 “宗室自有秦王掌控,关我总督何事?” 孙传庭淡然而笑,风轻云淡。 “您老真是油米不进啊!” 朱谊汐无法,当官的果然心黑手辣,他不得已,咬着牙说道:“据在下所知,总督清田征兵之事,尽罪西安豪右,朝廷与皇爷,催逼日胜一日。” “在下有法子,可以让您暂缓些许时日。” 朱谊汐俊俏的面容,竟然有些狰狞。 底牌轻易地露出,真让人不爽。 孙传庭何来的如此多钱粮? 他把西安四卫,前、后、左、右,除了右卫外,三卫军户屯田,一一清查。 当然,并不是重新归还给军户,而是承认其所有,但种地的豪右必须缴纳赋税。 由此,得罪了所有的士绅。 随后,为了对付李自成,去年兵败归来,他就三户征一丁,得兵十万,但又得罪了全城的百姓。 上有朝廷,中有豪右,下有百姓,孙传庭处境可谓是艰难。 “哦?”孙传庭一怔,好整以暇地整理下衣袖,坐下笑道:“多谢中尉,但老夫依旧无能为力。” “若是中尉家贫无食,反倒可以参军,得到一份口粮。” 朱谊汐闻言,顿时气急。 明知孙传庭日后覆灭,他怎么可能去参军送死? 至于宗室的身份,反倒是不打紧,万历年间宗藩改革,辅国将军以下的宗室子弟,设置宗学,可以参加科举做官,参军自然可以。 说白了,只要不是亲王、郡王,像朱谊汐这种底层宗室,根本就没人理会,宗禄都扣了十几年了,北京的崇祯皇帝压根就不知道。 两人一言一语,反倒是朱谊汐落入下风,来时的自信在握,完全不见了踪影。 “中尉若是想参军,老夫扫榻相迎!” 孙传庭得意一笑,然后端起茶,准备送客。 “报——” 这时,忽然有亲兵跑来,面色急促道:“总督,大事不好,火车营中病起,牵连数千人了,白总兵不得已求救。” “什么?”孙传庭不复镇定,腾地站起,面色严肃道:“可是瘟疫?” 朱谊汐闻之,也吓了一跳,忙走离几步,捂住口鼻。 心中却惊喜,终于等到了。 “并不是瘟疫!” 亲兵有些尴尬地说道:“乃是脚气,数千兵丁已经无法操训了。” “脚气啊!”孙传庭松了口气,脚气致死率与鼠疫不可同等,他倒是知晓的: “去西安城中,寻访名医吧,可不得耽误了操练。” “遵命——”亲兵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朱谊汐心中大喜,他忙叫住了亲兵,随即扭头对孙传庭道: “孙总督,我若是救了这数千人,治好了脚气,可否拨下千石粮食与我救急?” “什么?千石?那么多?”孙传庭的重点立马就转移到了粮食上。 “年俸两百石,折钞六成,就是四十石,十六年,就是六百四十石,而我身后还有十几个宗室养活,只要千石,已经算是少了。” 朱谊汐苦口婆心地说道,双眸中满是期待。 有了这千石粮食,就可以招兵买马,护卫自己去汉中府逃难了。 想想就觉得兴奋。 “若是无法见效,宗禄我分文不取,还告诉您如何搪塞朝廷,暂缓出兵的法子。” 朱谊汐咬着牙说道。 孙传庭略作思量,认真地盯着其看一眼,想了想,这对于自己来说无有损失,试试也无妨。 半晌后,他才吐露道:“如果你可以治好脚气,最多与你两百石,而且,这不是宗禄,而是与你的奖赏。” 朱谊汐愣了下,随即恍然。 整个西安城的秦藩宗室,约有两千人,如果加上宁夏的庆藩,兰州的肃藩,上万人是打不住的,宗禄着实给不过来。 “两百石就两百石!” 朱谊汐咬着牙应下,沉声道:“不过,您先预给我些钱粮,我好买药材。” “药材军中常备,你尽可去取。” 孙传庭极大大方地摆摆手道。 “孙总督,能否借给我十石粮食,暂且填饱肚子,我不想救他人命时,自己先饿死了。” 朱谊汐咬碎牙,无奈拜下。 从未见过如此抠门的总督。 话说到这个份上,孙传庭老脸有些抹不过情面,他犹豫片刻,这才下定决心道:“就与你一石粮吧!” “多谢总督!” 朱谊汐缓了口气。 一石就一石吧,目前来说,暂且是饿不死人了。 心中有了定计,朱谊汐的脚步轻松了许多,待他快跨出门槛时,忽然耳旁响起了声音: “中尉,记得早些还回来啊!” 朱谊汐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狼狈地逃离总督府,两袋粮食相随,一群宗室迎接着。 “宗主,怎么才两袋?”十三诧异道。 “孙总督一毛不拔,这一石粮食,还是我借的!” 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朱谊汐摇摇头,满脸的愤恨道:“某从未见过,如此抠门之人!” 挥了挥衣袖,朱谊汐会回首望了一眼总督府,愤愤而去。 第4章 面见秦王 一行人眼巴巴地跟着,不一会儿,就到了院落。 劈柴,生火,打水,揉面,忙的不亦乐乎。 “宗主,您先吃!” 一行人虽然衣同乞丐,但蒸好的第一笼馒头,还是献给了朱谊汐。 馒头呈现黄白色,软中带硬。 作为合阳王这一支的奉祀,名义上的宗主,他有资格吃第一口。 “好!”看着十三脏兮兮的脸上,眼眸明亮,又瞅着乞丐般的众人,露出喜悦之色,朱谊汐不由得狠狠地咬上一口。 “呜呜呜——”一个头大壮汉,捧着馒头,吃着吃着,竟然大哭起来:“太好吃了!” “哭个卵子,大头。” 某瘦个,不由咬着馒头,一边骂道:“眼泪落到馒头上,就苦了。” 朱大头人如其名,憨厚的脸上露出笑容,忙啃食着:“甜,馒头真甜!!” “大个,你也快吃!” 瘦小个,也点点头,两只手各自抓着咬了起来,左右开吃。 “大头和大个都是孤儿,相依为命来着。” 十三颇有些怜悯道:“三十了,婆姨都没一个。” “啪!”朱谊汐笑打了下他的脑袋,说道:“好意思说人家,你不也是孤儿,穷嘛,没法子。” “嘿嘿!”十三眼珠子转着,笑脸道:“咱不是有宗主嘛,没您,我早就饿死了。” “知道就好,赶紧吃吧!” 朱谊汐好笑的摆摆手,自顾自地啃食起来,在人前,他还是要点脸的,没有像十三那般狼吞虎咽。 十八个人,蒸了半袋面粉,足足二十来斤,一斤粉出十个拳头大小的馒头,约莫两百个。 在所有人狼吞虎咽下,竟然只剩下不到四十个。 换句话说,人均九个馒头。 瞅着一个个十月怀胎般的肚子,朱谊汐叹为观止:“你们应该少吃些,记住,回去别喝水,撑坏了肚子。” “是!”众人扶着腰,一脸的满足。 “宗主,这是我们这辈子吃的最饱的一次了。”朱大头忙道,满脸的感动。 “宗主,下次啥时候再吃?”朱大个瘦小的身子凑过来,踮着脚问道。 “下次有机会!”朱谊汐摆摆手,这群大肚汉,一般人还真养不活。 几人讪笑着,不敢再问 这时,仅有几个有家室的,弯着腰,咬着牙,凑过来,满脸惭愧道:“宗主,能与几个馒头我们,带给婆姨孩子涨点见识。” 朱谊汐长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吃个馒头,都成了宗室最期盼的事了? 朱元璋,你当年可曾想过这种局面? “你们五个,每人带五个回去吧!” “多谢宗主,多谢宗主,宗主长寿无疆!” 几人忙弯腰,恭敬地说着祝福话,感激涕零。 此时,卑微的好似个蝼蚁。 “朱谊汐可还在?”而这时,破旧的大门,忽然咯吱响了起来,一个男人,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 其二十七八模样,着鹿皮靴,穿着上好的棉袄,头上带着毡帽,皮肤白皙,满脸的嫌弃之色。 似乎入了院子,好似掉入了泥坑。 与院中的宗室相比,就像是天然的天潢贵胄一般。 朱谊汐脑海中,瞬间就浮现记忆——秦王府贪鄙冯管事。 “冯管事,有何事吗?” 朱谊汐毫不慌张地拱手道,态度不卑不亢。 “咦——”冯有才为之一愣,这小子,怎么没了往日的巴结劲,也不怕自己了,这可奇了。 “殿下召你过去!”冯有才态度收敛了些,鄙夷道:“啧啧,今个早上,您可是名扬西安城呢!” 说着,他看都不再看一眼,甩了衣袖,捂着鼻子,踮着脚而走,满地的泥泞,让他极其不适应,生怕沾染了些许 一双鹿皮靴,可价值数十两白银呢。 “宗主?”十三缩了缩脖子,满脸关切道。 作为秦藩支系,藩主乃是秦王,无论是取名、承爵,婚丧嫁娶,基本上都是其做主,相当于族长,一言可惩戒。 当今的秦王朱存极,按照辈分,还是他的侄子。 “没事!”朱谊汐摇摇头,心中思量着对策:“莫要担心,没事的,你守着家。” 其余的宗室,听到秦王的大名,一个个畏畏缩缩,都不敢抬头,只有朱大头、朱大个二人,则挺着胸脯而来:“宗主,我们陪你一起去!” “不,你们两个留下来看着粮食,莫让人抢了去。” 朱谊汐一点也不慌张,冷静地吩咐道:“去拿两斗粮食,换柳叶,能换多少是多少。” “宗主,粮食可比柳叶好吃多了。”朱大头摇摇头,一脸认真道。 “笨,宗主要柳叶,自然有他的用处咱们照办就是!”朱大个拍了下其脑袋,没好气道。 “嘿嘿!”摸了摸头,朱大头傻笑起来。 十三忠诚,大头老实憨厚,大个机灵。 偌大的宗室,竟然只有三个可用之人。 朱谊汐望之,心中感慨万千。 随即,他跨过门槛,朝着秦王府而去。 明秦王府,为大明“天下第一藩封”的秦藩所在,位于西安城东北角,长兴侯耿炳文奉旨,以元代陕西诸道行御史台署旧址为基础,兴建秦王府城,耗费九年。 宫城十里、城墙高厚、城河深广,房间之数,超过了九百间。 行走其间,比之后世的故宫,也不遑多让,只是少了一丝肃穆,多了一些情趣。 过了承运殿,来到了园林区,朱谊汐松了口气。 承运殿,乃是与南京的奉天殿相互应和,是秦王处理政务的地方,比较严肃。 而园林,则是放松休闲的地方,如此一看,自然就明白秦王并没有太多的责怪。 池塘两侧,海棠舒红,梨花吐白,嫩蕊芳菲,老桧青翠,其中的“千条柏”,一本千枝,团栾丛郁,尤为可爱。 而就在池塘边,显露瘦弱的身影,这是年轻的秦王朱存极,正垂钓着。 朱谊汐止步,宦官轻声过去嘀咕了几句,他才缓步而近,大气都不敢出。 朱存极着一身赤红的圆领袍,前胸、后背与左右两肩处装饰有四团龙,故又称“衮龙袍”。 参考朝鲜王服,亲王、郡王、世子,皆一样。 服饰宽松,头发绸带束起,年轻的秦王,显然心情不错。 “朱谊汐给殿下请安!” 拱手而拜,虽然按照道理,秦王是侄子辈,但地位在那摆着。 “起来吧!” 秦王摆摆手,扭过头来,一副白皙且年轻的脸庞,眼眸中,带着笑意:“听说你早上,给了孙传庭很大的难堪,还要了钱粮来?” ps:每天十二点与下午六点更新 第6章 深思 听其话,就知晓秦王府与孙传庭不对付。 也对,西安府的前、后、左、右,共四卫军户,虽然右卫作为王府的自留地,并未革新检地,但其余三卫的检地,也是狠狠地甩了秦王府的脸面。 所以,孙传庭,在整个西安府,乃至于陕西,出了自己的十万大军,基本上毫无拥戴。 朱谊汐暗自分析,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如何,神色莫名。 “殿下,在下只是向孙总督,借了一石粮食,缓缓饥疲。” 思量一会儿,朱谊汐拱手苦笑道:“朝廷十六年不发宗禄,也只能去总督府碰碰运气。” “孙总督到是个小气的。” 朱存极冷笑一声:“收拢了那么多的田地,就只借一石,真是可笑。” 瞅着秦王,朱谊汐双目放光,秦王府盘踞西安两百多年,富可敌国,指甲缝漏一些,就足以逃到汉中了。 “殿下,合阳旗下,人丁面黄肌瘦,逃难者众,还望殿下怜悯,赐予些钱粮吧!” 朱谊汐不要脸地讨要着,满目期望。 而秦王朱存极一脸纠结,孙传庭都给了,他毕竟是秦藩之主,不好吝啬。 沉默半晌,才道:“如今乱世,王府也不富裕,这样,看在同宗的份上,我也借你一石粮食吧!” 一石,还是借的。 朱谊汐颇有些无语,这古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抠。 要说陕西省最有钱,怕就只是秦王府了。 “多谢殿下!”无奈,有一点是一点吧,总好过没有。 本想听故事,不曾想被穷亲戚占便宜,朱存极颇为不喜,兴致阑珊。 见其神色,朱谊汐心中一动,忙拱手道:“殿下,陕西危矣,西安危矣。” “哦?”朱存极惊动了,放下了鱼竿,沉声道:“你在胡说什么?” 几个月过去,他发觉,这位年轻中尉,竟然大不相同,脸上竟然不见畏惧,反而添了几分自信。 难道,他就是宗室中的人才? “去年孙总督击贼,兵败而归,闯贼势大,盘踞襄阳,其本就是本省人,觊觎本土良久,不得不防。” 朱谊汐不急不缓地陈述事实:“而朝廷,以及士绅官吏,都巴望着孙总督出关击贼,胜也就罢了,西安空虚,北地贼乱怕是再起。” “而一但是败了,西安自然难保。” “对于那些士绅来说,大不了换个朝廷,再度当官,而您,以及咱们这些宗室,可就难保了,福王的前车之鉴啊!” “噔——”朱存极直接站起,想着这一番分析,越觉得有理。 要知道,闯贼不止要钱,还要命呢,洛阳的福王,可是被活活煮了。 “这不行,绝对不行!” 朱存极喃喃自语,脸色不断变换,随即,他眯着眼睛,看着朱谊汐道:“你小子,可有什么办法?” “皇爷和朝廷的命令,能有什么办法?” 朱谊汐双手一摊,无奈道。 “不对,你小子能从孙传庭那抠出一石粮食,肯定有些本事,快说。” 朱存极恍然,双目泛光,忙逼问道。 “只有一法,治标不治本。” 朱谊汐轻声道,然后揉了揉肚子,说了一半就停歇下来,满脸期待之色。 朱存极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心疼道:“借你五石粮食,快与我说。” “殿下,无须太麻烦,只要朝廷下文催促,您就上书,言语陕北贼乱,逼近西安,鼠疫盛行,咱们秦藩是天下第一亲藩,内阁的阁老们,也担当不起责任。” 朱谊汐出了个馊主意,就是哭闹,秦藩地位尊崇,不能有所闪失,自然而然,朝廷就会投鼠忌器,无论是皇帝还是首辅,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拖一段时间,新兵也能多一分实力不是!” “晦气!!” 秦王无奈地摇头,满脸无奈:“我竟然还得帮孙传庭,真是太晦气了。” 但这就是事实,无法改变。 福王实在是太惨了。 又问了几句,待得知西安城虽然不复繁华,民生凋零,但好歹还算安稳,秦王这才罢了:“还是王府最为安生啊!” 随即,挥挥手,朱谊汐这才离去。 明制,亲王、郡王不得离城、出府,一辈子除了造人,就没有别的乐趣。 所以,对于朱谊汐颇为羡慕。 而对于底层宗室来说,秦王宗禄不断,豪富天下,山珍海味,美女如云,哪怕困死秦王府都成。 “亭台楼阁,金碧辉煌,可惜,都将付诸于灰烬!” 朱谊汐回首,深深的看了一眼这满园海棠春色,王府如囚牢,西安没有崩塌前,秦王是无法脱困的。 而自己,虽然一无所有,顶着个空壳的爵位,但却来去自如。 果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伤感渐消,心情莫名地愉悦了些。 “中尉心情不错啊!” 这时,迎面走来位中年人,身着长袍,山羊须,面容严肃,看上去就不好惹。 而朱谊汐见之,忙不迭行礼:“长史安好!” 没错,他就是秦王府的长史,章世炯。 地位,就相当于秦藩中的首辅,大管家,对于朱谊汐这种底层宗室,具有生杀大权。 “汐哥儿今个好大的威风!” 章世炯冷笑一声,对他上下看了几眼,啧啧道:“迥异于往日,总督衙门都敢去了,为了点钱粮,秦藩的面子都不要了?” “不敢!”县官不如现管,朱谊汐知好歹,忙伏首,没有刚才大放厥词,低声下气地说道:“实在是宗禄未发,家里没有一点存粮了,快饿死了都。” “我饿死事小,但合阳奉祀却不能绝,过几日就是清明了,如今祭品都无,只能出此下策了,还望长史体谅。” “你——” “好自为之吧!” 章世炯摇摇头,这番话,着实堵得慌,总不能看着合阳绝祀,人家饿死吧! 瞅着其衣衫破旧的样子,他想骂都骂不出口,不由得摆手道:“下不为例!” 看着其离去的背影,见过了关,朱谊汐松了口气。 这奉国中尉,简直是破用都没有,谁都可以来教训他。 而这边,见了秦王,章世炯不由道:“殿下可曾教训了他?” “变了不少,油腔滑调的。” 朱存极摇头道:“看在合阳王的份上,就罢了。” “不过!”朱存极站起,一脸凝重道:“他说,咱这西安,危在旦夕。” 随即,秦王不由得复述其话语,越说越激动:“孙传庭一旦走了,胜了,咱们没好处,一旦败了,三边精锐尽丧,咱们陕西,肯定保不住了。” 章世炯闻言,眼皮一抖,沉声道:“这是朝廷的意思,怎么能更改?” 心中则叹道,满西安城的士绅,竟然不如一个中尉看的清楚,还不断的窜动,逼孙传庭东出,闯贼是那么容易拿下的? 等等,或许他们并不是不知道? 想到这,他的双眼,满是悲哀。 “总得试试吧!”朱存极苦恼道:“福藩太惨了,某实不想重蹈覆辙。” 这可是福鹿肉啊,他又是被变花样,成什么肉啊? 章世炯见秦王神色恍惚,不由得心中感慨道:“偌大的秦藩,怕只是朱谊汐算是有所远见吧!” 第7章 用处 等到朱谊汐回到院落,只见朱大个三人正翘首以盼,老远望见他,就迎了上来。 随即,他们见到跟随其身后的一辆马车,以及其上堆积的粮食,瞬间目瞪口呆。 “看什么?赶快搬进去!” 朱谊汐喊了一句,三人这才回过神来。 “宗主,您,您太了不起了。” 十三忙上下寻摸了一番,察觉无伤后,这才惊诧道:“这粮食,是从秦王府拿回来的?” “借的,借的。” 朱谊汐风轻云淡道:“咱们宗室饿成这样,只能去秦王府打秋风了,快搬回去吧!” “嘿!”其他两人也笑嘻嘻地搬运着。 “大头,我说吧,宗主是有本事的,跟着饿不着。”朱大个低声说道。 “没错!”大头狠狠地点点头,憨厚的脸上露出笑容:“能从秦王府抠出粮食来,宗主本事大着呢!” 秦王府虽然富庶,但却是一脉相承的抠门,这是整个西安城有目共睹的,能要到粮食,的确是大本事。 好不容易将粮食放好,众人出了一身的汗。 朱谊汐看着堆积而起的粮食,突然感觉,几个月都不愁吃穿了。 如此,他才短暂的告别饿死的处境。 “宗主,您走不久,总督府就送来了这个!” 十三眉开眼笑,捧着一张通行令牌。 “他们还让您明天去军营呢!” “知道了!” 朱谊汐点头道,又看了看眼巴巴的朱大头、朱大个两人,随即道:“今日起,你们就住我这,反正房间多的很。” 两人互相一望,大喜,忙道:“多谢宗主,多谢宗主!” “对了,柳树叶弄回来了吗?” “宗主,虽然穷人多,但柳树叶没人吃,咱们就用了半斗面粉,换了二十来筐,约莫一百来近呢!” 朱大个走上前,一脸遗憾道:“宗主,这东西真的不能吃啊!” “我自有用处。” 朱谊汐沉声道:“另外,以后但凡我吩咐的事,只许应下,不许瞎说,也不能对外乱说,知道吗?” “是!”两人愣了一下,慑于其威严,忙拱手应下。 十三望之一楞,也随即应下。 “以后,但凡我有一口饭吃,就有你们一口喝,绝不会饿死你们的。” 朱谊汐郑重其事道。 三人一楞,随即狠狠地点点头 晚上,自是馒头,几人一脸幸福地大吃着。 朱谊汐烤着火,陷入了思考。 保证饿不死后,接下来,就得将四人小团体扩张,然后形成足以在这乱世自保的能力。 薅羊毛的话,孙传庭那里人挺多的,就是抠门。 钱粮的话,粮食最多的,就是在秦王府。 怎么有法子薅羊毛呢? “宗主!”突然,一声轻喊惊醒了他。 扭头一看,瘦弱的朱大个,脸上带着笑,试探地说道:“宗主,咱们今天用去了三斗粮,如今还有五石又七斗,省点吃,能过半年。” “嗯?”朱谊汐瞅着其一脸精明的样子,疑惑道:“你想说什么?” “嘿嘿!”搓了搓手,朱大个不好意思,眼神有些琢磨不定,好一会儿,才壮起胆,诚恳道:“假如,咱们用这细面换些粗粮,能以一斤换四斤,够咱们吃两年的了。” “换粗粮?”朱谊汐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对朱大个另眼相看:“你有门路?” “嘿嘿!”朱大个眯着眼笑道:“宗主,去粮铺,一斤只能换三斤粗粮,但我认识朱举人,能换四斤呢!” 朱举人,朱谊汐也认识,其本名朱谊泉,乃是秦藩的宗室,万历十八年,允许郡王以下的宗室参加科举。 中了举人,所谓的中尉爵位,自然也废黜,一跃而起,成了人上人,秦王也管不到了。 “哎!” 朱谊汐闻之,羡慕极了。 他要是有个功名在身,早知道就跑了,何至于还在西安城。 “留下一斗,其余的都换了去。” 朱谊汐摆摆手,随即认真地看着其人,朱大个被看的有些惶恐。 “自今日起,你就是账房了。” 朱谊汐问道:“你可识字?” “宗主,小的上过几年宗学,会的。” 朱大个大喜过望,忙道。 “行,过两天我教你个更实用的法子。” “多谢宗主!”见到自己有了用处,朱大个不复惶恐,瞬间昂首挺胸起来,一股子得意劲。 大头见着,泛起醋来,忙走来道:“宗主,宗主,我能干啥?” “你?”见着大头一副魁梧的身材,朱谊汐思量一会儿,说道:“你就当护卫吧,保护咱的安危。” “好!” 朱大头也大喜,拍着胸脯道:“那些歹人,绝不能近您的身子。” “那我呢?”十三小脑袋也伸过来,眼巴巴地望着。 “你嘛!” 朱谊汐犹豫一会儿,说道:“你就是伙夫,帮我们整理衣物吃食。” “好咧!”咧着嘴,年仅十二的孩子,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小团体初步形成,朱谊汐也有些高兴,火堆的映衬下,黄瘦的脸蛋,露出一丝放松。 翌日,在贴身护卫朱大头的保护下,朱谊汐穿戴整齐,挂着腰牌,捧着两筐柳树叶,来到了军营。 去年一战,精锐尽丧,孙传庭的练就十万新兵,就在西安城外,组建了四个大营,对应的是四卫,不断的进行操练。 半年来,已经初具雏形。 其中,白广恩统率着精锐的火车营,高杰统率骑兵,可谓是孙传庭麾下秦军的中坚力量。 而此时,朱谊汐前来的,就是倚仗的火车营。 秦军中火车营,一个营有6600名军兵,1985支各种火枪和344门各种火炮。 看上去,可谓是兵强马壮。 但,朱谊汐一来,却见之,许多兵卒脚步迟缓,推动战车来,都十分吃力。 不用说,定然是脚气病的缘故。 令牌通行后,朱谊汐望之,颇为失望。 兵卒瘦小,衣甲单薄,马匹稀少,多是一些驴马骡。 战车,多为独轮车,以及双轮车,单薄无力,遇到蒙古轻骑或者流民,自然厉害,但碰到重甲的八旗兵,属于送菜的。 而,许多的火炮,都是威力小的虎蹲炮,杀伤力有限,对于骑兵,聊胜于无。 第8章 脚气病 这样的呆板薄弱的车阵,早在明初就开始盛行,如今,又被拿出来,对付乱贼。 朱谊汐直感觉,啥都不用做,只要用铁骑,直接一冲,薄弱的车阵就会大开。 当然,这种东西,对于乱贼,那肯定是手到擒来。 闯贼的骑兵再精锐,也不会是满清的对手。 虽然装备单薄了些,但到底是练了大半年,阵势有模有样,军营较为齐整,有股强军的势头。 “你就是大夫?那么年轻,能治病吗?” 在他思虑的时候,一旁的把总,一脸横肉,毫不客气道。 “治病不是看年纪的,不然总督为什么让我来治病?就是因为我有独家秘方,专治脚气。” 朱谊汐冷笑一声:“我可是总督请来的。” “嘿!”把总惊奇道:“治不好,有你好看的。” 说着,他在前带着路,来到了营房中。 只见一排大通铺,单薄的被子裹着十几个大兵。 一排脚丫,颇有些齐整的伸出,一股恶臭,迎面而来。 溃烂的脚趾缝,滴到地面的脓水累积一大滩,无人打扫,凋零的指甲,到处都是,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的吓人,恶心。 “呕——”朱谊汐终究忍不住,转过头,吐了出来。 真是太恶心了。 “这样不行!”朱谊汐缓了好久,才说道:“再继续下去,别说打仗了,走路都不行,而且,从脚可以传到手,再到脸,最后只能等死了。” “啊?”一旁的把总吓一跳,横肉狂甩,忙道:“还能传染啊!” “大夫,快救救我!” 把总忙低下头,满脸恳求道:“您瞧瞧我,我也有脚气!” “要不,您待会吧,这些兄弟们再不治,就晚了。” 朱谊汐眼皮一跳,一脸为难道。 “白总兵那,听说也得唤我过去。” “大夫,大夫!”把总把心一横,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来,目测有二两之巨,塞进朱谊汐之手:“您多担待,多担待。” “行吧!” 朱谊汐点点头,然后让大头跟着,挑着竹筐,就来了其房间。 臭烘烘,乱糟糟,只是单间,还算凑活。 “您瞧瞧?”把总坐下,脱下靴子,露出一双溃烂的脚。 十只脚趾,八个叉,五个脱皮,一个溃烂发脓,确实也比较严重了。 “去,架个锅,抓半斤柳叶,煮沸了叫我。” 随手吩咐这位把总的亲兵,朱谊汐毫不客气。 把总是正七品武官,约莫指挥四百来号人,其上是千总。 如果在卫所,就是副千户了。 “快去啊!”把总连忙呵斥道,然后陪着笑脸说道:“大夫,额姓张,张增寿,您可以叫我增寿。” “我还是叫你张把总吧!” 朱谊汐随口道。 “行,随您便。” 张增寿笑着,眼巴巴的看着另一边逐渐煮沸的热水。 “好了!”朱谊汐瞅着差不多,这才让人端过来。 冒着热气的水盆中,满是柳叶。 “您把脚放上面,让热气蒸一会儿。” “好咧!”张增寿咧着脸笑道,好似个憨驴,让朱谊汐想起来某位大导演。 泡了半刻钟,水凉了,朱谊汐才道:“再下水泡足三刻钟,早晚各一次,约莫着七八天就好了。” “诶?”泡了一会儿,张增寿大奇:“这竟然不怎么痒了,嘿,多谢大夫,您本事真大,城里的一群庸医,我迟早宰了他们。” “对了,以后脚痒就别挠,越挠越烂。” 对于这些丘八,朱谊汐忍耐度很高,毕竟人家挎着刀,就算是偿命也不值得。 但在张增寿看来,这位年轻的大夫,不仅医术高明,而且说话清楚,不引经据典,态度不卑不亢,比那些老头子好多了。 钱花的值,太值了。 正待他再说几句,忽然,总兵的亲兵走来,板着脸说道:“总兵让大夫过去。” “好!”朱谊汐点头,让大头跟着。 走了几百步,来到中军营帐。 羊毛毯铺地,虎皮椅子,金银珠宝挂满,外加两口火炉,可谓是暖和又奢华。 白广恩乃是流匪出身,但却因为镇压流匪,而一直升官发财,官至总兵,甚至因为其彪悍的性格,受到孙传庭的重用。 当然,在松锦之战,其子被俘,写信让他归降都被拒绝,忠心得到保障,自然就被信任。 “你就是朱谊汐?” 白广恩走进营帐,满脸横肉,挺着将军肚,魁梧的身材直接坐下。 “在下朱谊汐,见过白总兵。” 朱谊汐浑身一阵,一股浓厚的气势压抑着他,心神紧张躁动。 这是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悍将啊! “能治脚气?”白广恩冷笑道:“你骗得过总督,可骗不到我,要是治不好,管你是不是宗室,军法从事,照样斩了你。” 朱谊汐到底是个普通人,双腿控制不住地有些打颤,但仍旧坚定道:“总兵大人可以见见疗效再说,到时候任由刀剐。” 柳叶熏泡,是朱谊汐前世乡下的秘方,可谓是最简单便宜的治病法子了,应用多年,他有这个信心。 “哈哈哈!”白广恩大笑:“好,你有这个胆气就好。” “来人,抬上来!” 很快,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被抬上来,双脚被挠地皮破血流,一道道爪痕,让人看着都痒痒。 为了怕他再挠,甚至被捆绑起来。 “家主,好痒啊!” 男人挣扎道,满脸狰狞。 “小小的脚气,让尸山血海走出的强人,都忍耐不住。” 白广恩轻叹道,然后走过来,对其说道:“给你请了大夫,很快就不痒了。” 男人点点头,眼角垂泪。 一旁的亲兵们,则眼眶通红,满脸的感动。 果然,能到总兵的,没有一个简单的,这收买人心举措,值得学习。 充当工具人的朱谊汐,重复刚才的动作,煮沸,熏,泡,三刻钟后,血迹斑斑的双脚,果然舒缓了一些。 “大夫,你不错!” 白广恩瞬间变脸,和气的说道:“我就喜欢你们这种有实力的大夫。” “哪有,秘方的效果。” 朱谊汐谦虚道,跟你这种一言不合就杀人的,真的没啥好寒暄的。 说着,他还毫不吝啬的将秘方公布,来增强火车营的战力。 毕竟柳叶这玩意太普遍,方法又简单,用一遍都知道,还不如公开,赚取名声。 “你这种大夫,太稀罕了。” 白广恩沉默一会儿,这才大声道:“来人,赏朱大夫百两纹银。” “这——” 朱谊汐大吃一惊。 太简单粗暴了吧! 第9章 总医官 随即,不到半日的功夫,柳叶治脚气的法子,就传遍了火车营。 数日后,脚气病大缓,火车营实力逐步恢复。 朱谊汐也松了口气。 能帮孙传庭恢复一丝实力,也算是尽力了。 而孙总督,获知火车营的好消息,反而特地召见了他: “朱中尉,好大的本事。” 捋了捋胡须,孙传庭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心有感触,见了一堆废物宗室,如今,总算是有个人才了。 而且,还是个医术人才。 医术好啊,比舞文弄武强多了,威胁小太多了。 “回禀总督,不过是些许偏方秘方罢了!” 朱谊汐微微一笑,然后期待道:“不知,那两百石粮食?” “今天就给你,不过,军粮紧凑,给你一千两白银,算作是你救治脚气的奖赏,而不是什么宗禄。” 孙传庭轻松地说道。 朱谊汐一听,就是不喜。 如今西安城内,每石粮食,高价四五两,两百石粮食能卖一千两,但一千两,绝对买不到两百石粮食。 这真是太会算计了。 他只能拱手,准备离去,最后尽职道:“以在下观之,大军中,唯独火车营脚气甚重,就是因为其乃精锐,多穿皮靴,密不透风,其余将士多是草鞋,所以,脚气才如此之重。” “所以,为避免复发,还是多多预防才是。” “你说的没错!”孙传庭叹了口气,说道:“军中大病,历来是败仗的缘由之一,尤其是那大头瘟,哎,不提也罢。” 想到多年来流传的大头瘟,他不由得心中一痛。 而大头瘟,则是鼠疫的当时的称呼。 崇祯十一年,张献忠投降,洪承畴、曹变蛟大破贼于潼关南原,李自成以数骑遁。 当时,天下好似就此太平了。 此后,匪祸就此逃离了陕西省,但陕西却并没有真正的太平,大头瘟反而来了,极为凶猛,军中更是折损大半的战力。 这也是他去年兵败的原因之一,精锐尽丧。 他抬眼一瞧,只见面前的年轻人,容貌俊朗,眼眸有神,与其他宗室,乃至于其他人才,都不大相同。 想了想,他不由道:“火车营乃军中精锐,其他的诸营,也多有脚气,中尉不如担任军中的医官?” 明军中,只有京营常备医官,而至于地方军队,则多兽医多于医官,普通的兵卒只能等死。 多次因疫病而损兵折将,孙传庭很是痛惜,但名医太少,专于刀创之伤的更少,有的,哪肯入军中,吃那每月几两银子?还得遭受战争。 脚气,在军中,也是大病之一,封个医官,不吃亏。 “月饷多少?” “五两!”孙传庭喜道:“再给你七品衔。” “医官?”朱谊汐眉头一皱,随即抬起胸脯,高声道:“我可得当官,得是总医官。” “总医官,月饷起码得二十两吧!” “这……”孙传庭陷入思考。 朱谊汐见其犹豫,道:“以前军中,治病救人的多是兽医,军医少不说,还不成体系,让我成了总医官,最起码,大军不再被疫病拖累。” “将士们前线杀敌,悍不畏死,受伤了也不怕,知道有军医救治,这对于士气鼓舞,是极大的。” “要我说,咱们军中,军医就应该有个体系,不然早就打胜仗了。” “就,你这个军医体系,得要多少人?” 孙传庭被说动了,增强战力,军医的确是不可或缺的。 “不多,两千人足够了。” 朱谊汐随口说道。 “不可能!”孙传庭毫不客气的挥舞着衣袖:“老夫没有那么多钱粮再养两千人。” “一千、五百,只能是五百了。” 朱谊汐随即为难地说道: “您想想,治风寒的、脚气的、刀创的、大头瘟的,各钟医师,加上学徒,力士,五百人算少了。” “行吧!” 孙传庭听到这,感觉很有道理,这才点头,赞赏道:“你也是个有本事的,老夫用人,不拘一格,只要有才能,皆可为国效力。” “如今春寒未走,你明天走马上任去吧!” “遵命!”朱谊汐连忙应下。 “等等!”孙传庭忽然叫住他,拿来一件上好的皮袄,不由道:“你也是总医官,可得有身体面的。” 朱谊汐心头一暖,孙传庭除了抠了点,其实算不错的。 离开了总督府时,一千两银子被马车送至家中。 感受总督无微不至的关爱,朱谊汐心里还算好受一些,人家毕竟是要养军队,抠一点很正常。 不过,最大的喜事,反而是自己成了总医官。 虽然只是医官,但至少初步有了团体,大不了塞人,谁说大夫就不能打仗了? 像是流民和明军,一窝蜂的看上去几万,真正能打仗的不过几百,上千人罢了,即所谓的家丁制度。 再说,吃吃空饷,练个千八百的兵,岂不是顺理成章? 想到自己那么快就能起步,朱谊汐就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 “宗主回来了!”坐在门口,无精打采的十三,一见到朱谊汐,忙不迭跳起,欢快地喊着。 “宗主!”大头嘴巴鼓囊囊的,大个提着算盘,也忙不迭地跑出来。 “把箱子抬回去吧!” 朱谊汐意气风发地抬了抬手,六十斤的箱子,四人堪堪抬动。 “哈哈哈!”搬回家中后,朱谊汐擦了擦汗,看着气喘吁吁的三人,突然就大笑起来。 “宗主,咋了?”十三惊吓道:“该不会是得癔症了吧?” “瞎说什么!”大个眯着眼睛,随口道:“指定是发财了。” “应该是得好吃的了。”大头不服道。 “你们看!”朱谊汐打开箱子,只见一箱子官银,直晃人眼。 “钱,好多钱!” 十三一边跳一边笑道:“宗主,您发财了!” “发财了,发财了!”大个流着口水,呢喃着:“瞧这官银,多么像银子啊!” “屁话,就是银子。”朱谊汐笑骂道,然后看着大头:“你怎么没反应?” “宗主,银子没粮食好!”大头有些不高兴:“填饱肚子的粮食才最好。” “没错!”朱谊汐点点头,欣慰道:“还是你看得清楚。” “不过,你们的宗主,我,从今日起也当官了!” “宗主啥官?几品啊?”十三愈发的开心,忙问道。 “总医官,手底下五百人,月俸二十两。” 朱谊汐颇有些兴奋,毕竟是两辈子第一次当官。 第10章 第一个病人 “宗主,您做官了,那不就得放弃爵位啊?” 朱大个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珠一瞪,惊诧道。 大明会典上记载,凡宗室,若是绶官,肯定会罢黜爵位,这是应有之义。 同样,考功名,也是如此。 “是这个道理啊!” 朱谊汐思虑片刻,随即道:“要这个奉国中尉有什么意思?宗禄又没有,官身比那爵位强多了。” “可是,宗主……”十三欲言又止,眼眸中满是雾气。 “怎么了?”朱谊汐问道。 “这样的话,您就不是宗主了。”十三急切道。 “没事!”朱谊汐摇摇头,心想,如果革去了宗室的帽子,以后还真有点不方便。 不过,以如今的局势,只要秦王府不追究,宗人府,自然反应不过来。 “我自有办法!” 朱谊汐望了一眼满箱子的白银,看来追究还是难留住啊! 第二天,几乎有点关系的,都知晓朱谊汐成了总医官,个个串门,想要谋个一官半职。 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纯粹的想要捞好处。 总医官虽然不起眼,但好歹也是个官呢。 比穷困潦倒的生活强多了。 到底朱谊汐是合阳王一系的宗主,考虑都是族人,就选了十来个憨厚老实的少年,都是孤儿。 也只有孤儿,才算值得信赖。 而就任总医官后,朱谊汐发觉,秦军与其他的军队,果然别无他样。 高矮胖瘦十来人,都是兽医。 “小的钱太多,俺们都是治马和骡子的。” 为首的胖子,憨笑道:“也有时候治人,只要草药用轻点,估摸着都没啥事。” “你们定是中饱私囊了吧!” 朱谊汐一看这些肥头大耳的家伙,就双手靠背,轻声道:“马无夜草不肥,军中比得上你们的,没几个咯。” 战马,无论在何时都是稀缺的资源,吃食比人好,克扣一些草料,就足以让人舒坦了。 “嘿嘿!”胖子憨笑地挠了挠头,说道:“您也是知晓的,这个世道,马过得比人好,咱们也是万不得已。” “哼!”朱谊汐冷声道:“以后不要在我面前糊弄,之后,有你们好受的。” “遵命!!”众人互相望望,顿时叫苦不迭,该不会是来了个清廉板正的主吧? “对了,以后,按照我的规矩,草料只准克扣两成,一成交与我,剩下的一成才是你们的。” “记住,无论是多了,还是少,拿你们试问。” “好嘞,好嘞!” 众人瞬间感到云起雾散,前途瞬间光明起来,一个个的连忙鞠躬行礼。 朱谊汐则带着十来个少年,看着乱七八糟的医寨,不由得皱起眉头。 随后,他挑了个上游位置,让少年们在此平整土地。 眼瞅着人太少,他又去找孙总督,要了百来人,砍树搭建,这才形成了一片木棚。 挂起总医务的牌子,勉强算是支起架子了。 朱大个管后勤财务,大头担任伙夫,十三当传令官。 几人有滋有味地瞎逛着,喜上眉梢。 “你们几个当官了,名字可得取个。” 朱谊汐瞅着三人,不由得说道。 “宗主,咱们没爵,没有大名。” 大头苦着脸道。 “我帮你们取个!”朱谊汐笑道。 “真的?”三人大喜,满脸的雀跃。 “大头,你小子壮如牛,肯定是个猛将,就叫朱猛。” “大个,你爱财走精通算计,就叫朱谋。” “那我呢?”十三忙跳起,双眼放光。 “你?机灵鬼怪的,闲不下来,就叫朱静吧!” “好耶,我们有名字了!” 三人跳跃着,大喊着,不知不觉,眼泪就不自觉流了下来。 他们这些宗室,比平民还不如,饥一顿饱一顿,就连取个名字,继承爵位,也得花钱贿赂。 朱谊汐看着也颇为感动。 “宗主,我们也要名字!” 十三四岁的孤儿们,也忙不迭跑过来,眼巴巴地请求着。 这可难倒了他,朱谊汐思量一会儿,挨个起名道:“朱依,朱双、朱山、朱泗,朱武、朱柳、朱齐、朱巴,朱玖,朱实。” 少年们也开心起来,拥有一个大名,意味着,他们真正意义上算个人了。 众人欢喜的氛围,突然被打破。 “医官,医官,你们人呢?” 这时,突然有一伙军卒闯了进来,背着一人,其血肉模糊,隐见白骨,可谓是极惨。 “这是怎么回事?” 朱谊汐大惊,走上前问道。 “有匹马失控,李队长骑上去,被甩了下来,拖拽了十几丈呢!” 一个兵卒忙说道,恳求道:“您快救救他吧,李队长骑术了得,还杀过鞑子呢!” 钱太多走上前,看了一眼,摇头道:“没希望了,趁早挖个坑埋了吧!” 兵卒们瞬间脸色惨白,面露悲戚。 “不能救了吗?” 朱谊汐皱眉道:“先给他止血吧,总要试一试!” 钱多多瞬间一变,忙点头:“您老说的对,前阵子有匹马难产大出血,止血的草药还剩下一些,我这就给他用。” 兽医们还是有分寸的,估摸着量,很快就止住了血,但人依旧是昏迷不醒,脸色惨白。 “这也不是个事啊!”朱谊汐心中有些烦躁,这可是自己上任以来的第一个病人,开门红可得弄好。 总医官,可得树立威名。 “西安城中,可有医术高明的?” “这个!”钱太多这才道:“有个叫井赋的秀才,多年不中,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几十年来成了名医了。” “井赋?我怎么不知道?” 朱谊汐疑惑不解,土生土长的西安,几十年白待了? “那个,大人,井秀才只给达官贵人们看病,他家的药材最齐全,我们去买时才知道。” “哦,明白了!” 朱谊汐哑然,得,还是自己太卑微了。 “咱们请不来吗?” “应该请不了!”钱太多随即拉扯着他过来,低声道:“人家最痛恨的,就是这些丘八了,井秀才老家是延安府的,兵过如筛……” “如今,能救这位李队长的,恐怕西安城,也只有他了。” “是吗?” 朱谊汐就不信这个邪,他沉声道:“我倒是想要看看,他到底是有多犟,九头牛拉不回吗?” 第11章 秘方 为了打响名气,保险起见,朱谊汐特地去见白广恩,想求个名帖。 白广恩虽然是粗人,但粗中有细,知晓军中最要紧的,就是名声,对于名帖,倒是颇为大方,随后才说道: “朱总医,井大夫这人,倚仗医术高明,在整个西安城,比我这个总兵还要威风。” “去年,我儿子病重,兵马都把他家围住,火都烧脚后跟了,都僵着,请来总督说情,才算是治好了。” “我的名帖,怕是不管用!” 白广恩粗犷的脸上,有些无奈:“那个老头子,要不是治了我儿子,老子早就劈了他。” “多谢总兵!” 朱谊汐拱手谢了一声,拿着名帖离去。 “总兵,您为何那么看顾他?不是一大夫吗?” 一旁的亲信,游击将军满是疑惑道。 “这个小子不一般!”白广恩沉声道:“能胆子大到去总督府要钱粮,而且还能要到粮食,即使只有一石,但也算是个人物,些许的小恩小惠,算不得什么。” “再说,若是请到了名医,好歹也是用了咱的名帖,哪个敢不夸一句?” 众人恍然,忙拍起了马屁。 这边,请来了名帖,朱谊汐犹自不放心,又派人拿来了五百两银子,带人亲自去往医馆。 作为总医官的第一仗,他一定要打个漂亮,扬名军中。 弄好了,站稳脚跟岂不是很容易? 过了一会儿,朱谋眼珠子乱转,不好意思地回来:“宗主,钱人家没收,名帖也扔了回来,那井老头说,宁死不救丘八。” “真他么敬酒不吃吃罚酒!” 朱谊汐气恼不已,但又没得办法。 人家病人都是达官显贵,人脉碾压。 “这老头,可有什么缺点?” 朱谊汐看着进气多,出气少的李经武,不由得急切道。 “总医,这老头一家老小都没了,年岁也大,几乎无欲无求,就等死咯。” 胖兽医钱多多也皱起眉头,急上官之所急。 “实在不行,就出奇招了。” 朱谊汐计上心头,笑了起来。 很快,一行人做了个担架,将重伤的李经武抬着,都换了身衣裳。 待来到了安民医馆,宽敞,明亮,遍布药香,真可谓是往来无白丁,病人各个雍容华贵,高不可攀。 朱猛等三人见之,自行惭愧,犹豫不敢入内。 朱谊汐毫不胆怵,直唤道:“神医快来救人了,有人没命了!”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见到李经武伤势如此严重,眉头紧锁:“去,让师父过来吧!” 很快,一个鬓角斑白的老头走了过来,定眼一瞧绑着白布的李经武,忙低头,细看起来。 “这怎么伤的?” 井赋一边把脉,一边问道。 “骑马摔的。”朱谊汐忙道,“我好友骑马时,马受了惊,就受了这等重伤,还望大夫救命!” “求求神医救救我家少爷吧!” 朱猛、朱谋几人,扮演着仆人,也像模像样地大喊起来,那叫一个凄厉。 井赋点点头,让人拿来银针,开始针灸起来,不时地抬头道:“止血弄的不错,白布也包裹着及时,还有的救。” 几人心头敞亮,对于朱谊汐极为佩服。 而,这时,突然响起令人厌恶的声音:“哟,这不是朱中尉吗?听闻你被孙总督封总医官了,不给那群丘八们治病,跑来这作甚?” 朱谊汐抬眼一看,心中大恶,皱起眉头:“冯有才,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原来,迎面走来,身穿绸缎的,竟然是秦王府管事,冯有才,之前还叫唤朱谊汐去王府。 此时,他眼眸中,满是妒忌之色。 烂泥一般的奉国中尉,往日巴结不停,今个竟然当上了官,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凭什么? “哼!”冯有才不屑道:“别以为当了医官就能放肆,你如今堕落成了丘八,还不如那中尉呢。” “我定要禀告秦王,革了你的中尉之爵。” 说着,就大摇大摆地离去。 不好!! 朱谊汐惊叹。 果然,施针的井大夫,立马就停了下来,脸色泛红,怒吼道:“你们竟然是丘八,滚,快滚!” “我不会给丘八治病的。” 朱谊汐还想辩解一番,但却被几个学徒撵了出来,颇为狼狈。 “失败了!”贵公子打扮的朱谊汐,颇为不甘道:“该死的冯有才,老子迟早办了他。” 眼瞅着医馆的招牌,朱谊汐下定了决心:“我就不相信,还没有缺点的人。” 抬着李经武回到了家中,朱谊汐来回踱步。 人无完人,金无赤足,井秀才肯定有所追求。 很快,混迹街头多年的朱大个,也就是朱谋,跑了回来,气喘吁吁道:“宗主,打听清楚了,那老头最近除了治病,就是在写医书呢,” “写医书?”朱谊汐心头一喜,果然,这老头不爱利益,只爱名啊! 对了,科举上没有出路,如今又没有子嗣,也就无后,所追求的,不就是流芳百世吗?还有比写一本医书,更有好的方法吗? “有了!”朱谊汐拍手,大喜,然后拿起毛笔,书写起来。 前身好歹在宗学中待了五六年,考秀才难,但读写却毫无难度。 写了百来字,折起贴入胸膛,朱谊汐笑着离去:“大头,你跟我再去一趟,这次,我要让井大夫,亲自过来救人。” “嗯?”朱猛满脑门疑惑,这才一会儿,就能让那个倔老头改主意? “好嘞!”秉承着相信宗主的想法,朱猛忙不迭应下,担任忠诚的护卫:“等宗主被打时,我得护住他的脸,可不能破相了。” 转身又来到医馆,学徒忙赶道:“还来作甚?我师父不救丘八,快走快走。” “去告诉你家师父,我有一祖传秘方,想让你师父品鉴。” 朱谊汐高声说道,秘方两字中,又加重口音。 “你,你等着。”学医者哪里不知晓秘方的重要性,思量一会儿,就去了后堂。 果然,井赋提着笔就出来了。 “你小子有秘方?” 井赋不由得瞪大眼睛,满脸不相信道:“去去去,别打扰老夫。” “大夫,这是我家的祖传秘方,若是没有效果,我任您处置。” 朱谊汐挺起胸膛,自信满满地说道。 “听说您在写医书,若是欠缺了这个方子,怕是遗憾千年哦!” 听到这,井赋却是被勾起了好奇心,思量一会儿,这才道:“是什么秘方?” “这里人多眼杂,咱们借一步说话,东西在这呢!” 说着,朱谊汐拍了拍胸脯,笑容满面。 第12章 交换 随即,两人来到书房,见到满桌子的草稿,朱谊汐问道:“井大夫最近都在写书吗?” “一般的病人我都交给徒弟,如今只书写医术。” 井赋皱眉道:“有话你就直说,别磨叽。” 听到这话,朱谊汐就放下了心,他笑着从怀中,掏出来一张纸,递单其跟前,道:“这是治脚气的方子,应当能够收录大夫您的医书吧?” “果真?”井赋大吃一惊,忙接过来看了起来。 脚气病,虽然看上去是小病,但却连绵数千年,难以根治。 像历史名人,鲍照,柳宗元,黄庭坚,蔡襄等,都深受脚气困扰。 实际上,脚气病,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个富贵病,因为只有穿鞋的,而且多**细粮,少吃粗粮的人,才会得病。 也就是缺少维生素b1罢了。 所以,精锐的火车营才得脚气,其他的普通军队没有。 自然,对于达官贵人来说,脚气病自然属于经常性疾病,对于专门对口的井赋来说,可谓是意外之喜。 一边看,他一边嘟囔着:“嫩垂柳树叶没有毒性,属凉性,味苦涩,有清热透疹之功效,我怎么没想到呢?” “好法子,足以让我医书名扬天下。” 大叫一声,井赋抬起头,目光炯炯地说道:“你果真要把这秘方献给我?” “其实,井大夫,除了嫩柳叶外,白矾、茶叶,这两样东西泡脚,都可以治脚气。” 朱谊汐见其模样,心中欢喜,但却装作风轻云淡道。 “好,甚好!”井赋闻言大喜,随即道:“我学业不精,还是古人厉害。” 随即,他反应过来,迟疑道:“你献我这等秘方,可要救那丘八?行,我这就去一趟。” “井大夫,这可是秘方,千金难求的秘方,就为了治一个人?” 朱谊汐矜持起来,施施然道。 “也对,这可是秘方,哪能这般便宜。”井赋点点头,深以为然。 “那,郎君可要什么?钱财?” “我不要钱财!”朱谊汐环顾四周,书籍上千册,屋舍精致,这老头可真有钱。 压下贪欲,他这才道:“您老人家麾下,不是有五大弟子吗?借我一个,我封他个七品医官。” “不行!”井赋摇头道:“军中吃人不眨眼,我不能送我徒弟去死。” “那这样!”朱谊汐只能退一步,说道:“每三天,您弟子就去一趟总医署治病,但我仍给他十两银子。” “保证他安危,并且,一旦打仗,就让他回来。” 话说到这种程度,井赋思虑片刻,这才缓缓点头,道:“希望您信守诺言吧!” 朱谊汐大喜,忙道:“那您先跟我去一趟,人命关天呢!” “行吧!”井赋摇摇头,这才动身。 马车上,朱谊汐态度大好,亲近地问道:“您老写医书,可曾看过《本草纲目》?” “不曾有缘分!”井赋遗憾道:“这等好书,只能看天意了。” 随即,两人默然。 到了宅院后,井赋一惊:“这不是锦衣卫的宅子吗?” “嘿嘿,如今我占了。”朱谊汐无所谓道:“锦衣卫解散了,放着也浪费,我一向节约。” 井赋默然,果然是胆大包天之人,不同凡响。 果然是神医,药早就准备好现熬,针灸完就直接喂。 朱谊汐疑惑不解,怎么一开始就知道药呢? 徒弟答道:“我师父今个虽然只治了一半,但是对病情已然了然于胸,所以直接拿药来了。” 一个时辰的治疗,李经武面上恢复了些许血色,朱谊汐放下了心。 “每天按时服药,多吃些好的,两三个月就能恢复了。” 井赋说完这句话,就施施然而去。 朱谊汐目送其离去,不由得摇摇头。 自己好像有些不地道啊! “大头,走,陪我去一趟章长史家。” 随即,两人到了章宅。 章世炯满脸诧异,某种意义来说,朱谊汐也算是个人物了,还有何目的见他? “让他进来吧!” “见过长史!”朱谊汐拱手拜下。 王府长史,属于朝廷命官,属于正五品衔,而不是秦王私官,当然,也因为没前途,大多数是举人充任。 对于章世炯,宗室们印象中,是个刻板而又尽责的人,该拿的都拿,不该拿的不拿。 “朱总医客气了,怎么有幸来我宅中?” 章世炯轻声说道,让人上起茶来。 “实在是有事相求。” 朱谊汐苦笑道:“得总督信赖,授予了总医官,但名医难求,我听说王府藏中,有本《本草纲目》?” “是,没错!”章世炯点点头,说道:“买来快十年了吧,怕是得生虫了。” “能否借调出来,容我抄录一番?” 朱谊汐颇有些恭敬道。 “这,怕是有些困难!”章世炯摇摇头,一脸为难。 “我自然晓得您的难处。” 朱谊汐拍了拍手,朱依、朱双二人,抬着木箱走了进来,打开一看,满是白银。 “这是五百两银子,请您通融一下。” 朱谊汐见其瞳孔放大,不由得笑道:“另外,我也晓得分寸,《本草纲目》五十二卷,上百万字,着实太多,您每次借我十卷,抄录完再归还,自然没有多少破绽。” 章世炯瞅了瞅朱谊汐一脸期望,又看了一眼白银,想着,本草纲目放在府库生霉,历代的秦王就没去过几回书房,这倒是没什么困难,方便他人也不错。 况且,朱谊汐如今也算是有些出息,又有些见识,将来怕是个人物,卖个好也无妨。 “罢了!”章世炯故作无奈道:“看你诚意的份上,我就借你吧,记着,每半月一次。” “多谢长史!”朱谊汐谢道。 随即,回到秦王府,章世炯就借口书籍霉潮,晒书为借口,直接拿了五卷本草纲目出来,一共十本。 朱谊汐心中欢喜,觉得物有所值。 比起金银,这等瑰宝,价值不可胜数。 而这边,井赋回到书房,兴高采烈地拿着秘方,看了再看。 徒弟疑惑:“您老看什么呢?” “你来看看!”井赋欢喜道:“今天得了一个秘方,专治脚气,我的医书,必定流传千古。” “这——” 徒弟一看,有些惊愕道:“柳叶治脚气?这不是那军中流传出的吗?” “什么?”井赋诧异。 “听说是个姓朱的,治好了火车营的脚气,然后又公布开来,近日西安城中流传的很广呢!” “啊?”井赋瞬间怒火中烧:“该不会,就叫朱谊汐这个名字吧?” “应该是的!” “气煞我也!”井赋只觉得天雷滚滚。 这小子欺自己消息闭塞,直接哄骗自己。 偏偏,秘方也不得为假,秘方也确实是人家的,他发怒都找不到借口。 第13章 医署 一下午,井赋都被气得吃不下饭。 虽然白矾、茶叶,都可以治脚气,但整个西安城都明白,治脚气第一人,却是朱谊汐。 如此,他医书中添这个秘方,岂不是拾人牙慧吗? “师父,茶饭都凉了!”大徒弟白陆不由得跑来劝说道。 “我哪里还吃的下?” 井赋生着闷气,吹胡子瞪眼,显然是没有胃口。 师父不开饭,几个徒弟哪敢上桌,就站在那,等候呗。 月上中天,几人肚子咕咕叫,但谁也不敢去催促。 突然,大门被敲,小徒弟忙去开门,不一会儿就迈开了步伐,急促的跑回来。 “师父,您看这是什么?” “什么?”井赋斜瞥了一眼,随口道。 “医书,《本草纲目》——” “什么医书,本草什么——” 突然,井赋好似被掐住了脖子,突然涨红:“东壁先生的《本草纲目》?” 李时珍,字东壁,又以东壁,创建了东壁堂。 如今,整个大明,就有“万密斋的方,李时珍的药”,并称于世。 可以说,在整个医药行业,那是鼎鼎大名。 井赋忙不迭的查看,待看清楚真是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不由得喜上眉梢:“西安怎么有本草?听闻其两百万字呢?” “师父,来人说了,是今天来的朱总医送来的,并且说这是前五卷,借给咱们抄录,半个月后要还回去。” “朱谊汐?” 井赋讶异,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这个朱总医,还真是个有本事的。” “比起秘方,《本草纲目》才是无价之宝啊!” 弟子们也一个个点头,本草纲目,鼎鼎大名,能够传抄,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德了。 思量一会儿,井赋这才道:“老大,这几日你坐馆,其余几人,与我一起抄录本草,万不可耽误了时间。” 说着,一边扒拉着饭,一边看将起来。 众徒弟也是心痒难耐,只能按捺住心思,吃起饭来。 …… 这几日,朱谊汐也没有闲着,他一边大撒钱财,好说歹说弄了两个普通的大夫,治个风寒都半把刀那种。 外加真正的大夫(井大夫徒弟),才算正式开始。 除此之外,他以总医官的身份,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设置病灶,专门给病人加餐补营养。 第二,建设营房,将病房分为重症、轻症,以便分开照应,并且设立大量的单人病床,能让病人好好休息。 最后,撒上大量的石灰消毒,并且制定了大量绷带,止血药。 说白了,就是批量制药。 风寒、止血等,都定量制包,大致不离的吃就行,节约时间。 这一套,朱谊汐自己就舍进去了数十两。 第一个住进的李经武,数次治疗后,就醒了过来。 虎目含泪,那叫一个感动。 如此,轰动了整个秦军。 半死的人救活了,真不得了。 于是,伤病大量的涌入,药品急剧的消耗。 不过,由于不是战时,重病没多少,效果到是极为明显。 数日内,朱谊汐又从总督府要来了一千两,尽数用尽,数百兵卒得利。 名声传开后,奔涌的兵卒,几乎将总医署挤塌。 十万秦军,咸闻乐见。 至于咱们的孙总督府,实际上也是极为忙碌的。 练兵,募集钱粮,发展生产,置办武器,应付地方。 尤其是,他有鉴于去年桃园兵败,第一次被闯贼打败,引以为耻。 要知道,十几年来,对阵乱贼,他从来没有败过,而且,闯王高迎祥,也是他拿下的。 于是,痛定思痛下,他发明了战车,搭载着火炮,车厢存放着粮食衣物,战时结阵,半年来,打造两万余辆,几乎将西安府掏空。 至于朱谊汐看到的那些独轮车等战车,只是以前的旧品罢了。 两万辆战车,每辆车长约一丈有余,宽三尺,还搭载着虎蹲炮,当然,也仅仅数百座。 即使如此,一眼望去,如同数条长龙盘踞,极为震撼。 “半载功夫,终见成效!”孙传庭捋了捋胡须,感慨道:“有此车,对阵闯贼,游刃有余,可惜,骑兵不足以对抗闯贼,略显笨拙。” 副将罗尚文则奉承道:“此车甚为坚固,一般的骑兵难以突破,就算是建奴的骑兵,也怕是难克。”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得试试!” 孙传庭点点头,露出一丝笑意,随即,他想起什么,轻声道:“听闻总医署那边,很是热闹?” “还是您老有办法,总医署治了数百人,儿郎们有病可治,士气高涨了不少。” 一旁的白广恩,见到雄壮的战车,他这个总兵算是名副其实了,不由得乐道:“那个朱谊汐,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是吗?”孙传庭笑了笑,说道:“姑且看他在宗室中算是不错的,人也机灵,不曾想,倒是闯出些名堂。” “走,去看看!” 孙总督一马当先,其他诸将紧紧跟随,不一会儿,就来到潏水畔的总医署。 刚至门口,就见总医署三个大字,随即,只见平日里不拘小节的兵卒大汉们,则规规矩矩地排起队来。 罗尚文刚想喊出声,就被制止,孙传庭潇洒的下马,来到了跟前细看。 进了总医署,只见树了个大牌子,名曰“挂号处”。 两个少年坐在桌案上,兵卒们排队领着号牌,然后又去往后边的一排屋子。 两间屋子大开,挂着牌子“坐诊处”。 各有一窗口,一个大夫坐其中,兵卒们依次排队,坐下,伸手,问答,书写,不消半刻钟,就拿着条子离去。 “这是什么?”眼见一兵卒咳嗽的离去,孙传庭忍不住问道。 “您,参见总督!”小兵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递过去: “这是大夫的诊断书,上面有字、章,直接可以去拿药!” 说着,指着后方,另一排长队处,其上书“药房”二字。 孙传庭一瞧诊断书:出汗、发冷,鼻塞,干呕,风寒之太阳中风,应服桂枝汤。 后面一个章:意。 “有点意思!” 孙传庭笑了,他又指着最后一排的屋舍,问道:“那里是什么?” “那里是住院处,分轻症、重症,可以在那里休息,伺候,还有病餐可以吃食呢!” 小兵一脸羡慕道。 第14章 认可 随即,孙传庭又去了住医处,看了喝药躺床的病患,瞧着他们精神面貌颇为不错。 往日那种死气沉沉、任天由命的气息,竟然消散泰半,这才是意外之喜。 不过一会儿,朱谊汐就知道孙总督的到来,忙不迭带人迎接。 “卑职有失远迎,还望总督恕罪!” 朱谊汐低着头,瞧着这一票人,浩浩荡荡,不会特地来看自己吧? “请起!”感受双臂被扶,朱谊汐这才抬头站立,就看到了孙传庭那张不怒自威的老脸。 只见,孙传庭的脸上,此时却带着点笑意: “朱总医,总医署办的着实不错。” “井井有条,忙而不乱,数十人,就能处置数百病患,显然,你统御他人的本领不小。” “总督过奖!”朱谊汐心中一喜,这才道:“归根结底,卑职只不过是化繁为简,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只要规矩简单明了,自然能够爆发惊人的威势。” “嗯!”孙传庭认真地点点头,这才道:“你以后,若有条陈,直接传给我,若不违规,一律与你批准。” “多谢总督!” 朱谊汐忙拜下,见自己成果被认可,他忙提出意见:“如今人数较少,若是扩充至五百人,覆盖全军,想必是可以的。” “扩充大夫,力夫等事,由你做主。” 孙传庭微微颔首,说道:“我只有一个条件,尽快的覆盖全军,大军出征时,绝不能有所拖累。” “遵命!”朱谊汐认真地点头。 得到了人事权,又能直接对话,如今官虽小,但还是有所盼头的。 不过,医官如此受重视,还多亏了肆虐天下的鼠疫,对于能救命的大夫,大家总是宽容的。 这样也好,总医署,算是自己真正的地盘了。 检验合格后,孙总督很满意,包括罗尚文、白广恩、高杰等将领,也没啥意见,战场上难免有所伤患,医官自然越多越好。 送别孙传庭一行人后,朱谊汐算是彻底地放下了心。 有鉴于此,他再次召集众人,宣布自己的命令。 总医署,一分为三。 以钱太多为首的兽医们,成立兽医部,不再诊断普通兵卒了,骡马才适合他们。 兽医部后,则分别为军医部,以及人力部, 军医部专门负责诊断,制药,以及看顾病人。 人力部,则是朱谊汐专注的地方,名义上是熬药煮粥等体力活,实际上却是暗藏的练兵处, 不要多,只有两三百精兵就足够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朱谊汐也不例外。 只是,这股喜庆劲头,并没有维持多久。 朱谋脸色慌张的走了过来,轻声道:“大事不好了,宗主。” “大个,你慢慢说。” 朱谊汐眉头一皱,难道是财务出了问题:“可是总医署钱粮不多了?没事,我待会儿就上个陈条给总督府。” “是您的私钱。” 朱谋低声道。 “什么?”朱谊汐大惊:“怎么可能?我不是还有六百两吗?” 孙总督赐下的千两白银,白广恩赏了百两,花去五百两买本草纲目,虽然说如今物价腾贵,但剩余的六百两,可也算是不少了。 “前两天,您不是吩咐又招募了百来名少年吗?” 朱谋拉着他,来到一旁,满脸愁容道:“这群大肚汉,家里粮食不够吃,又买了好几石粮食,再加上冬衣,鞋袜,几十两就够了,您又遣人去打了百把枪头,一下就去了四百两。” “如今,也剩下百余两,撑不了多久了。” 朱谊汐陷入了沉思。 说白了,就是粮价太高,让其他物品价格飙升,人家也得买粮吃饭不是。 而养兵,确实耗费钱粮。 孙传庭的秦军,每个兵卒饷钱就是两三钱,包吃住,十万大军饷钱就是两万两。 “把他们都划到人力部去。” 朱谊汐沉声道:“不能光吃不干活,他们的饷钱就别发了,划入私库。” “是!”朱谋喜道:“早就应该这样办了。” 这就是吃空饷,用孙总督的钱,来养自己人,而且,还有的赚。 朱谊汐深切地感受到,贯穿数千年的吃空饷恶习,为何屡禁不止了。 但是,这也为他敲响了警钟。 光是吃喝,就费了不少钱,武器还是长枪,如果加上铠甲,火炮呢? “大个!”朱谊汐随即问道:“你可知那个冯有才的宅子?” “冯管事?”朱谋一愣,眼珠子转悠了一圈,喜道:“您老是准备找他算账吗?” “这狗东西,几十年来,趴在秦王府,吸了不少的血呢,横行霸道,打着秦王府旗号,为非作歹!” “我与秦王血亲骨肉,论辈份还是他叔叔呢,偷吃我老朱家东西,我这个叔叔的得帮侄子教训一下家贼。” 朱谊汐想起前几天被破坏的行动,不由得泛起怒火。 要是成功了,何必花五百两冤枉钱? 这次一定要连本带利,一起算。 …… “长史,那朱谊汐胆大包天,从了军,可得革除他的爵位啊!” 冯有才陪着笑,一脸巴结得说道。 章世炯听着耳朵嗡嗡的,他瞥了其一眼,露出一丝厌烦。 你小子求我办事,什么奉献都没有,拍马屁有什么用?抵几两银子? 我和那朱谊汐,还有五百两的交情呢! “这事,不好办!”章世炯摇摇头,说道:“他好歹是合阳王的奉祀,革了爵,岂不是让合阳王没了祭祀?” “再者说,如今局势乱的很,殿下也没心思弄这些,过段时间再说吧!” 冯有才哪里不晓得这是糊弄人的,他作为管事,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秦王啥意见,还不得任由你那张嘴说。 “是!”冯有才无奈,拱手而去。 几次三番目的没有达成,心中的妒忌越发的浓厚,朱谊汐这小子,什么时候跟章长史走在一块了? 坐着马车,晃悠悠地回到了家中。 作为秦王府的管事,少不得借用秦王府威名来做事,几年功夫,就累积了一大片家产。 其家,比之郡王府,也不遑多让。 “吁——”马车忽然停下,马夫高声道:“好狗不挡道,快给爷让开!” 冯有才无所谓,闭目养神,这岁月,讨饭的叫花子实在太多了。 第15章 麻匪 “哐哐哐——” 突然,就是一阵打斗声,不消一会儿,就不见了声音。 冯有才大觉不妙,突然,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九筒脸。 “呀——”他吓了一跳,原来是人脸上带着个九筒画布。 “你就是冯有才?”九筒声音尖锐。 “好汉饶命啊!”冯有才惊恐起来,立马就意识到,自己遇到了劫匪。 “哟,挺识趣的吗?” “啪——”九筒笑了,突然就是一巴掌,让冯有才懵了。 不是说我识趣吗?怎么还打人? “记着,别大喊大叫,我们只求财!”九筒出声。 随即,六饼与七饼进来,将他眼睛蒙住,双手绑住,嘴里塞了团臭布。 冯有才蜷缩着,立马就听到匪徒说:“回家,拿出一万两银子来,不然我就要了你家老爷的小命。” “大爷饶命,我回家没有凭证,人家不信我,不如让老爷跟我一起回去,立马就回来给钱。” 马夫忙道。 “呸,你当我傻呀?” 劫匪啐了一口,随即说:“这样,我把你老爷的手指砍一下一根当信物。” “别,别,爷爷!”马夫忙捣首,这才无奈道:“我老爷身上有个玉佩,从不离身,能做信物。” “行!”劫匪搜寻了一顿,终于找到了玉佩,然后直接给了马夫。 “记着,你后院不是有个狗洞吗?将银子从狗洞里塞出来,不要叫人,要是被我知道了,一刀咔嚓了事。” “是,是!”马夫胆怯得点点头,这才离去:“老爷,我会救你回去的。” “三筒,你跟着!” 冯有才点点头,才算是回应, 心中却极为诧异。 劫匪埋伏在他回来的路上,又知道他家具体的位置,狗洞都晓得,看来是有备而来。 难道真的要把这一万两吐出来? 我经营几十年,才得来这么点家业,突然送出小半,真是不甘心啊! “大爷,你们是哪块山头的?” “怎么?想打探我们的底细,日后来报仇?” “哪敢啊,这不是知道大爷您的名号,日后碰上了,也好退避三舍不是。” 冯有才赔笑道。 “你小子会说话!” 九筒乐了,不由得大声道:“爷爷我叫马邦德,专司劫富济贫,咱们山号麻匪,日后可得为我们宣传宣传。” “是!是!是!”冯有才恨得牙痒痒,心想,等老子自由了,就报官府抓了,剥皮抽筋。 朱谊汐看着其表情的逐渐扭曲,不由得一笑,看来表情管理,也不到位啊! 很快,马车就停了,不知过多久,就听到一些清脆的声音,然后装上马车。 冯有才被塞住嘴巴,被扔了下来。 “大爷,我家老爷呢?” 墙内传出管家的声音。 “大爷,大爷?” 过了一会儿,里面发觉不对劲,立马就有人从狗洞望,不见了马车。 随即,众人才发觉倒在墙外,蒙蔽双眼,口不能言的冯有才。 得救后,冯有才大口的喘气,忙道:“快去追,刚跑不了远。” “该死的麻匪,该死的马邦德,老子一定弄死你们。” 下人去追,好一会儿才回来,垂头丧气:“由于是夜间,劫匪对西安城熟悉的很,很快就没影了。” “果真是蓄谋已久啊!” 冯有才快被气得吐血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剩余的一段时间,都在疯狂地打探麻匪的下落。 而朱谊汐一行人回到了家中,面对沉甸甸的数个大箱子,傻笑直乐。 一万两自然不可能都是白银,还有一些珠宝首饰,能够轻易地兑换的,实际价值肯定超过万两。 黄金、白银、珠宝首饰,加在一起,满满的两大箱,数百斤重。 参与此事的几人,一个个眼睛都直了。 第二桶金,来的那么大,朱谊汐感觉,心跳猛地加速了。 “大个,这是你的!” 拿出两块金锭,约莫二十两,朱谊汐交到了朱谋的手里。 “宗、宗主,我不能要!”朱谋连忙摇摇头,流着口水说道。 “拿着!”朱谊汐沉声道,“这是你应得的,出力都有。” 朱谋这才颤抖地拿下金锭,整个人都跪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拥有那么多钱财,独属于自己的。 “大头,这是你的。” “十三!” “朱依,朱双、朱山,你们三人每人十两黄金。” 出力较少的三个少年,则难以置信,自己也有钱? “不过,你们年纪小,还不到花钱的时候,我存着给你们娶婆姨!” 朱谊汐轻声道。 三个少年也点点头,满是信任。 “你们几个也是,近期内不要乱花钱,存起来,不然突然乍富,人家会怀疑的。” “那,宗主,我钱也存你那!” 朱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目光从黄金转移,然后递到朱谊汐面前,艰难地说道。 如果是大头,朱谊汐觉得理所当然,最贪财算计的朱大个,竟然如此作为,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好!”朱谊汐赞赏道。 “宗主,我吃喝都在你家,也用不着钱,您帮我存着吧!” 朱猛直接递上来,老实地说道。 十三这小机灵鬼,也忙递过来。 “行,我帮你们存的,如果要用钱了,就直接找我!” 朱谊汐笑了笑,这种信任,颇有些舒服。 随即,金子又放回了原处,不多不少,但却又似乎多了些什么。 将金子珠宝放置一起,银子又放另一边。 两大箱子上锁,放到了地下室各自的房间。 锦衣卫,最不缺的就是地下室了。 “给!”朱谊汐将钥匙放到朱谋手里,说道:“至今日起,你来掌管白银的箱子。” “宗主?” “记得记账哦!”朱谊汐随口道。 “遵命!”朱谋狠狠地点头。 这股信任,肺腑具燃。 “宗主,冯有才伤天害理的事没少干,为甚不杀了他?” 朱猛抬头,颇有些不解。 在他们眼里,在这个乱世,杀人已经如家常便饭。 “不到时候!”朱谊汐摇摇头,轻笑道:“许多人该杀,但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再者说,出了人命,涉及王府,动静太大,如今,闷声发财才是王道啊!” 第16章 购粮 冯家的马车,直接劈了当柴烧,至于那匹马,混在兽医部中,毫无破绽。 “朱总医,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李经武虎目含泪,握着朱谊汐的手就是不松开。 别说,半个月的修养,李经武能喘气说话,井大夫的医术,确实不错。 “李队长,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只要做牛做马就成了。 朱谊汐语重心长道:“你好好的养伤,过一段时间就能好了。” “嗯!”李经武看了一眼饭桌上的鸡汤,心中越发的感激起来。 朱谊汐笑了笑,然后又依次去各自病床,送上来鸡汤。 往来一上午,才堪堪忙活完。 “住了几个军官了?”朱谊汐瘫坐着,喘着粗气道。 “半个月来,收了千总一人,把总三人,队长(管百人)四人,什长十来个,您一上午都跑完了。” 朱静捧着单子,一脸关切道:“宗主,以后这点小事,就让我来跑吧,您别累了。” “十三,你还小不懂!”朱谊汐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我自掏腰包,给他们买鸡汤,这是恩惠,最起码,也能结个善缘。” “等他们回去,我的名声岂不是传扬了?” 朱静懵懂地点点头。 每天十只鸡,不过五两银子,就能结缘数十人,而且还是军官,值得。 “老是出去买鸡可不行!” 朱谊汐还是有些心疼钱,他转身,就想做个鸡场,养殖一些鸡鸭什么的。 但回头一想,这个时代,可没什么疫苗,鸡鸭成群饲养,很容易得鸡瘟,在没有科学技术的指导下,很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 “十三,你告诉大个,日后什长以上,每天一碗鸡汤,普通的兵卒,每天就是一个鸡蛋。” 朱谊汐决定将收买人心贯彻到底。 李经武是骑兵,手底下百人,拿住队长,不出意外,净赚百骑。 想到这里,朱谊汐心情越发的愉悦了。 而在总医署的上游,也搭起了营寨,这里是少年们的住宿校场所在。 招募而来的一百少年,自然不可能是宗室,只是普通的少年,管吃住,每月百钱。 “向左转——”朱猛站在前方,大吼着。 少年们顿时乱作一团,互相碰撞。 “该死!”朱猛一撇见宗主在观摩,瞬间恼羞成怒,忙不迭用手中的棍棒挥舞着,一边骂道:“哪个再乱,晚上就别吃鸡蛋了。” 这句话的威力巨大,很快,少年们就聚拢好了。 “宗主!”朱猛很是不好意思。 “毕竟,他们比不了你们。” 朱谊汐摇摇头,不以为意。 从万历年间设立的宗学,至今也有六七十年,宗室子弟多多少少还是识字的,上过两年学的。 朱猛三十来岁,在天启年间上的宗学,粗略的几百字还是会的。 “我教你的队列,不能生搬硬套!” 朱谊汐瞧着分不清左右的少年们,忙走过来,让他们将吃饭那只手边的鞋子脱掉。 “记住,以后左边,就是有鞋子的,右边,就是无鞋的。” 喊了一声,少年们认真的点头,都知道这位才是衣食父母。 随即,队列的训练,渐渐顺利起来。 朱谊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诚然,现代的队列,并不是万能的,可以把普通兵马变成燕双鹰,但却能培养军队的服从性。 再者,少年们一个个营养不良体质差,队列是最适合他们的方法,一边训练一边补身子。 当然了,最关键的是,正因为年少,方便培养忠诚思想。 形成战斗力几年内没可能,但却可以成为督战队。 不过,即使是吃空饷,但孙总督拨下来的粮食,也不足以练兵,更遑论吃饱了。 粮食见空,青黄不接,市面上粮价高居不下,朱谊汐买着都心疼。 而,这时,他又想到了秦王府。 雄踞西安数百年的秦王,岂能缺少粮食? “长史安好?”朱谊汐笑容满面地问候道。 章世炯一怔,不解道:“我说,朱总医,现在还不到交接的时候吧?” “哦,没错!”朱谊汐知道他说的是本草纲目,忙道:“只是最近挂念着您,特地来看看。” 说着,他就捧上黄绸包的木盒,一个上好的玉佛,模样喜人。 “嗯?”章世炯眉头一挑,拿到跟前细细端详,嘴角翘起,这才道:“我们本就是相熟的朋友,何故那么客气。” “说吧,又看上王府的什么了?” 这话说的,好似王府就是他的一般。 但,这话又不错,年轻的秦王,面对有监察权的长史,哪里是他的对手? “这不是军中缺粮嘛!” 朱谊汐也没不好意思,直接坦荡荡说道:“再过一个月夏粮才入市,军中粮草有些缺乏,听说王府有十几万石粮食,我就来寻你了。” “直接与秦王说也成啊!” 章世炯目光不移,带着笑意,仍旧把玩着,这玉佛,岂止千两。 “王府不是与孙总督有隔阂嘛!” 朱谊汐笑道。 “那你不是可以见秦王吗?怎么找我了?” 章世炯恋恋不舍地放下,疑惑道。 “我要是找秦王,不就没您的赚头头吗?” 朱谊汐轻笑道:“你我这关系,岂能短了你的好处?” “哈哈哈哈,是这个理!” 章世炯也笑了,而且笑的很开怀,他指着朱谊汐,说道:“你是个实诚人,我也不占你多大便宜。” “你要多少石?” 朱谊汐竖起食指。 “一万石?数量太多了,我不好交代。” 章世炯脸上带着迟疑,随即才果断道: “二两每石,我可以卖你一千石。” 便宜了一半,朱谊汐估量着自己能吃下,这才勉为其难道:“行吧,暂且是够了,我代孙总督,谢谢您了。” “不,我与孙总督不熟。” 章世炯摇摇头,认真道:“你朱总医的面子,才最大。” “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离开了章宅,朱谊汐则心里思量着,这秦王府,简直是聚宝盆啊,什么都有,两百年积累不容小觑。 看来,章世炯这条线,得继续维持好才行。 而这边,章世炯面见秦王,说道:“殿下,再过一阵子,夏粮就得入市了,乘着粮价高,仓储的粮食得抓紧时间拿出来晒晒太阳,去去虫,也好发卖。” “是这个理。” 朱存极觉察有道理,很认真地点头。 自然,十几万石粮食少了一千石,属于正常的损耗。 ps:求票,求收藏 第17章 取字 四月初九,朱谊汐一大早就去了医署,亲自给军官们送去了鸡汤。 督办总医署接近一个月,直接间接救治的兵卒上千人,各个对其交口称赞。 在这个乱世之中,生病有人治,有药吃,已经算是积德了。 然后又巡查了一番,最后,他见到了今天到来的大夫——张璟,井赋的二徒弟,今天轮到他坐班。 到底是神医的徒弟,手到擒来,病人们都很满意,朱谊汐也满意,拍了拍其肩膀,说道: “日后可考虑来我这?七品医官哦?” “这——”张璟迟疑片刻,忙拒绝道:“此事还得我师父做主。” “行罢!”朱谊汐满脸遗憾,这才坐上马车,晃悠悠地准备回西安城。 没办法,他要回去午休。 自从前两天在城外接收两千石“发霉”的粮食后,他的库存又没了泰半。 有鉴于秦王府这个百宝箱好东西太多,他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要揽入怀中。 所以,他最近又准备寻摸个不良财主,进行一番友好的交流。 当然一切都要有计划,万无一失。 不过,说起来,西安城的财主还真不少。 陕北民乱以来,只要有钱的,基本上就逃到了西安,后来虽然返回了些,但依旧不少。 毕竟是省城,天然就给人安全感。 “怎么那么多人?” 城门口,排成了长龙,许多携家带口的百姓,蓬头垢面,哀求着放行。 但守兵严阵以待,毫不犹豫拒绝了请求。 一时间,吵闹声不绝于耳。 赶车的朱依,忙下去打听了一番,才回禀道:“听说是北面又闹了旱灾,眼见夏收了,都收不回种子,就提前跑来西安了。” “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朱依叹道。 “可不是吗?”朱谊汐赞同地点点头。 陕中附近雨水虽然少,但还算可以,算是平年,夏收应该有不少的粮食。 但夏粮未上市,大量的灾民到来,只会让粮价暴涨。 灾民、西安百姓,都得吃高价粮,反倒是粮商们吃得膘肥体壮。 果然,回到城中后,粮价高涨至每斗六百钱,也就是每石六两。 西安瞬间喧闹不堪,一时间购粮的长龙,几乎都看不清。 这就是乱世吧! 朱谊汐感叹着,忽然,他目光一亮。 抢劫粮商啊! 首先,其为富不仁,就算被劫了,也只会让百姓们喝彩。 其次,粮商更怕死,也更有钱,捞个几万两跟玩似的。 心中打定主意,朱谊汐却径直来到了总督府。 只见总督府前,车架数十,尽显豪奢之气,如此暴发户的行径,不用看就是武将们的。 “您慢慢等着!”门房收了一锭银子,脸上的笑容都止不住。 说着,竟然安排上了贵客才有的茶水。 朱谊汐付之一笑,就坐着等候起来。 小半个时辰,诸将一哄而散,而朱谊汐被仆人带去。 路上,目视着将领们面色不虞,朱谊汐心里琢磨着,不一会儿有掏出一粒金豆,塞到了其手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仆人心中一喜,低声道:“听闻是朝廷要派遣监军什么的。” 朱谊汐了然,谢了一句,心中暗自琢磨起来,崇祯皇帝,按耐了半年,终于忍不住了。 虽然孙传庭具体是几月出征,他不清楚,但最起码是夏收以后。 而,心里模糊的记得,孙传庭崇祯十六年就死了,半年后,崇祯就抹脖子上吊了。 这算什么事?羊毛我还没薅够呢? 心情突然就抑郁了许多。 “下官见过督宪大人!”由于关系亲密了不少,自然要使用总督的别称,来表现亲近的关系。 “起来吧!”孙传庭神情有些郁结,他叹了口气,说道:“谊汐,你前来所为何事啊?” 直接喊名了,朱谊汐心头一喜,这才道:“启禀督宪,卑职亲见灾民数百,已堵于城外,唯恐其生乱子。” “嗯?”孙传庭身子倾斜,认真道:“可是又有民乱?” “不,下官担忧的是大头瘟(鼠疫)。” 朱谊汐摇摇头,说道:“去岁大头瘟方消,流民跋涉而来,数以百计,日后还会更多,其中若是有一人得疫,怕是会传开,到时候祸及军中,就是不妙了。” “你说的有理!” 孙传庭陡然一惊,直接站起:“没错,不得不防。” 他这时候才想起,大头瘟已经传到整个北方,灾民肯定是极大可能会携带。 说着,他带有赞赏的目光问道:“你能有这番防渐杜微的心思,也是极有心了。” 朱谊汐似乎听到好感度加十的声音。 “你可有什么办法?” 孙传庭随即又摇了摇头:“大头瘟肆虐,哪有什么办法?” “督宪,据下官所知,凡未得大头瘟者,泰半是家中洁净,虫蛇甚少,而因大头瘟而死者,则多是蓬头垢面的贫民。” “所以下官大胆猜测,若是清洁环境,再撒上石灰,杜绝虫蛇,想必是能预防大头瘟。” 虽然他很想明晃晃的告诉孙传庭,这大头瘟,根本就是鼠疫,但,怎么得来的? 鼠疫是现代人研究,是嘉靖开边,跳蚤咬了沙地鼠,沙地鼠再传给人,带到了长城以南。 所以,明末的鼠疫,就是从九边下蔓延,然后扩充到整个北中国,以及部分南方。 他总不能说亲眼看见得病的被老鼠咬的吧? 鼠疫的别称大头瘟,就是人身上的特征是脖子以上“水肿”、奇痒致使脑袋肿大,人称“大头病”,大头瘟。 所以,还不如曲线迂回,反正最后的方式是一样的。 “你的推测很有些道理!” 孙传庭走了几步,思虑许久,才道:“死马当作活马医,有方法,总比没有好。” 说着,他双目炯炯有神,直盯着朱谊汐,说道:“我授予你权限,军中防疫,只要合理的,就去做。” “遵命!”朱谊汐感到一股沉甸甸的信任,这让他心情莫名。 “对了,谊汐,可有字?”孙传庭这才笑问道。 “下官惭愧!” “我与你取个吧?” “多谢督宪!”朱谊汐忙谢道。 “汐者,晚潮也,反之为朝阳,景明如何?” “朱谊汐、朱景明……”朱谊汐轻声呢喃了几句,欢喜道:“多谢督宪赐字。” 孙传庭以手抚须,笑了笑,只是眼神,颇为落寞。 第18章 匠营 获得赐字后,朱谊汐感觉,周围人对其的目光,颇有些不同。 说不上来,反正是亲热的态度中,多了一分讨好。 “看来,跟孙传庭绑的有点太紧了。” 朱谊汐思量着,但却无可奈何。 借鸡生蛋,还是孙传庭最肥啊! 领任务后,朱谊汐直接买来两百石石灰,又从孙传庭那里借来一队亲兵,在整个秦军中,进行一番大扫除。 一队,即百人。 与其他的明军不同,孙传庭御下极严,异常的强调军纪,即使是高杰、白广恩这样流匪出身的将领,也不得不屈服。 没办法,孙传庭之前的战绩太狠,基本上把他们都打服了。 “咚——” 敲锣打鼓,喊了起来:“清除虫鼠,赶走瘟疫。” “石灰去毒,开水去病——” 四大军营,尽十万人,几乎都被窜动,忙不迭地开始配合。 不在当世,不知大头瘟的可怕。 即使桀骜如高杰这等,也不得不屈服,甚至他还亲自买了一石石灰,将自己家中,军营,清除个干净。 “这个朱总医,看来不得了!” 高杰忙活时,一旁,有个凹凸有致,身姿高挑的少妇,美目轻瞥,轻声说道。 高杰闻言,有些吃醋:“怎么,看上他了?” “呸——”邢氏忙啐了一口,直接捶打起他的肩膀,叉着腰,泼辣道:“一个毛头小伙,老娘才看不上呢。” “哼!”高杰冷哼一声,表示不满。 “你呀!”邢氏笑了起来,妖娆万千的扒拉在其身上,说道:“老娘看中的就是你,别的都看不上,论俊俏,整个陕西就属你小子魁首。” “嘿嘿!”高杰右手一勾,抱住了柔软的腰肢,心神一荡,直接抱起:“老子今年就要办了你这勾人的娘们。” 一时间,营帐晃动,尖锐的叫声不绝于耳。 不远处,朱谊汐瞧着这一男一女入了营帐,颇有些疑惑:“怎么女眷也在军中?” “总医,那是高总兵,以及其夫人邢氏。” 胖乎乎的兽医钱太多,则低声说道:“别看她只是个女流之辈,高营中的钱粮,都是由她掌控,丝毫不差,而且,高总兵对她言听计从。” “当年归降朝廷,也是她做的主。” 朱谊汐眼睛一瞪,突然就想了起来。 这邢氏,不就是李自成的老婆吗? 果然,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成功的女人,邢氏的前面,站着两个男人,都是鼎鼎大名。 不过,李自成也可怜,第一任老婆韩金儿给他戴了绿帽子,被其杀了,第二任邢氏跟手下跑了。 而其又没有子嗣,很有可能是不孕不育。 “你说,这李自成,或许是那里不行吧!” 朱谊汐调笑道:“不然,怎么连续被两个婆姨戴绿帽子。” “嘿嘿!”钱太多露出一副男人都懂的表情:“连子嗣都没有,肯定是出了问题。” 两人相视一笑,关系突然亲密了许多。 花费近三天时间,秦军几乎被打扫个干净,堆积起来的垃圾高度,几乎与西安城墙平行。 蟑螂,老鼠,更是数万只,一时间噼里啪啦,尽是肉香。 许多兵卒按耐不住,想吃口肉,但直接被拒绝: “老鼠肉有毒,吃死了老子可救不了你。” 训斥着,朱谊汐不由得摇摇头, 突然,“轰隆——” 一声巨响,将朱谊汐惊着了。 “怎么回事?” “总医,那里是匠营!” 钱太多平忙关心道:“您没事吧?那是咱们军中的火炮,火铳,都是匠营里弄出来的。” “隔三差五的爆炸,咱们都习惯了。” “匠营?” 朱谊汐为之一惊,面色如常,心中去琢磨起来。 不出意外,这是整个北方,朝廷控制下,最大的工匠营地了吧! “也就是说,火铳,虎蹲炮,也是他们造的?” “没错!”钱太多随口道:“听闻前阵子还造了许多战车呢。” “不是有战车了吗?” “那是新战车,您今天在火车营看到的,就是新的。” 钱太多也不嫌麻烦,一五一十地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朱谊汐这才反应过来,满是惊奇。 “嘿嘿,那些人送来伤马,可不得聊聊,各个营都有,所以就知道的多些。” “走,去匠营瞅瞅,那里还没有驱虫呢!” 朱谊汐瞬间就来了兴致,忙说道。 钱太多是个阿谀奉承的主,哪里敢有异议。 于是,敲着锣,挑着石灰一行人就来到了匠营。 匠营处于一处小山附近,可能是方便试炮吧! 入了匠营,密密麻麻都是火炉,大量的煤块被随意的堆积,所有人都显得特别忙,热火朝天。 “我们这,应该不用吧!” 匠首是个老头子,虽然一把年纪,但对于朱谊汐,还是颇为恭敬地问候着,重话也不敢说道。 工匠地位之低,可见一斑。 “确实!” 朱谊汐左右望了望,叮叮咚咚的敲打声不绝于耳,随即大声道: “营里没什么虫鼠,但住的地方,就不一定了,该扫的还得扫,撒石灰也不能避免。” “也对!”匠首眯着眼睛想了想,也觉察有理,随即吩咐了一声。 石灰也被拿走。 “你们这,多少?” “约莫两千多人,木匠、铁匠,石匠都有,可是宅院需要修缮?您言语一声,我立马帮您找人去。” “不用!”朱谊汐摇了摇头,随即问道: “会造炮吗?” “多是虎蹲炮,和佛朗机炮。”匠首一五一十地说道。 虎蹲炮,就是戚家军用的火炮,就是炮管被铁环架上,摆在地上就能发射,所以叫虎蹲炮。 佛朗机炮,早就嘉靖年间就传过来了,相当于虎蹲炮的扩大版,重达数百斤。 “红夷大炮不会?” 朱谊汐满怀希望的问道。 “不会!”匠首摇头道:“会红衣火炮的,都在京城,咱们陕西没有这样的,大家见都没见过。” 朱谊汐有些失望。 不过,能造火铳和佛郎机炮,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下定了决心,匠营,一定要掌握在手里,绝不能就这样糟蹋了。 可能,这就是北方朝廷掌握的最雄厚的一只工匠力量吧。 不过,这样,怎么诱惑越来越大,都离不开西安了…… 第19章 再次出手 回去的路上,朱谊汐一直在琢磨,怎么能掌控匠营呢? 掌控匠营的好处有很多。 别的不提,偷偷摸摸攒一些火铳,再提高标准,让秦军的火器技术提升,还是可以的。 但,刚掌握总医署,如今又想掌控匠营,很有一种给人贪权的印象。 心中琢磨着如此才能体面又合理的接手匠营呢? “宗主——” “叔叔!” “叔祖——” 一路上,宗室们热切地呼喊着,朱谊汐也微微点点头。 当他的身份越来越高后,宗主这个身份的价值,也就越来越高。 说白了,威望增高后,以前也就罢了,如今整个合阳王一脉,所有人的婚丧嫁娶,都要经他的手,上呈当秦王府,包括袭爵也一样。 合阳王传下两百二十年,包括他在内,共十代,其中五代王,五代奉祀。 与子嗣单薄的秦王一脉不同,合阳王后裔,加上女婿等,超过了百户。 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 回到宅院,只有寥寥几个人。 如今的锦衣卫千户所,住着他和朱谋、朱猛、朱静,外加十个收养的宗室孤儿。 “人都哪去了?” 朱谊汐颇为疑惑。 “宗主,您回来了。” 朱谋一见,忙不迭地迎着,然后入了屋内,热切地说道:“宗主,咱们打探清楚了。” “长安县总计三十来个粮商,最有钱的只有五家,而最贪生怕死,又抠门小气,还为非作歹的,就是万永粮号的万宗易,就属他家涨价最狠。” 听着其嘀咕,朱谊汐也不由得有些愤恨起来:“万宗易,真是该死,他家产多少?” “光粮铺、绸缎铺、醋店,酱铺,就有三十多家,听说他家还做私盐买卖,号称长安巨富。” “那么有钱?”朱谊汐立马就有疑惑:“那么长时间,这头肥猪还活得好好的,他家什么背景?” “听说是其岳父,是布政司衙门的从六品经历。” 朱谋不以为意道。 “嘿嘿,往日还有所忌惮,这岁月,就割点肉吧!” 匠营放置一边,朱谊汐一想到钱财,立马就心动起来。 这奸商粮价上涨赚了不少钱,这次给他点面子,就勒索个十万两吧! …… 春香楼中,酒宴正酣,冯有才左拥右抱,望着孤独一人的万宗易,有些好笑道: “万员外,您妻子又不在身边,怕什么。” 万宗易体型肥大,听到这话,不由得苦笑摇头:“那头母老虎,吃醋的很,要是在我身上闻到了胭脂味,回家指不定就怎么收拾我呢!” 说着,他望着一旁浓妆淡抹的佳人,咽了咽口水,毅然决然地狠下心拒绝。 “冯管事,怎么,有事找我?是不是田庄的粮食要发卖了?你放心,我决定给你个良心价。” “这是一方面!” 冯有才摆摆手,让两个女的离去,这才脸色哀痛道:“前不久,我被劫匪抢去了大半身家,你是知晓了吧?” “听说过!”万宗易点点头,同情道:“叫做麻匪是吧,忒心狠了。” “报了官府,半个月都无踪影,贱内还存着聪慧,特地给了许多珠宝,等其发卖,就人赃并获,谁知还无消息。” 冯有才越想越气,这何止是万两,价值都快一万五了。 “您跺跺脚,长安县都得震三震,谁敢不给面子?所以,您老帮我找找,若是寻到,我重礼相谢。” 万宗易吃了口菜,这才道:“你我这般关系,岂不是小菜一碟?” “放心,麻匪算个甚?我言语一声,不说立马,三五天绝对能帮你找到。” 冯有才作为秦王府的管事,手底下管着田庄十几个,上千顷的良田,可是粮铺的大主顾。 万宗易拍着胸脯,保证道:“到时候我亲自把他抓来,以泄您的心头之恨。” “好!”冯有才大喜,有万宗易这个长安县手眼通天的,指定能办好。 又喝了几杯,这才散去。 “万员外,路上小心。” 瞧着离去的万宗易,冯有才不由得提醒道。 “没事,我这十几家丁呢!” 万宗易无所谓道。 自出了冯有才这件事,西安城内也不安稳了,有钱人都比较慌, 看着上车而走的万宗易,冯有才松了口气,握紧拳头:“这下,麻匪,老子看你怎么逃。” “老鸨,给我来两个最好的姑娘!” …… 夜间,西安城越发的寂静,无有几个灯火。 万宗易坐上马车,摇了摇头:“谁敢劫我的车?不要命了?” “哐哐哐——”突然,马车开始摇晃。 “怎么回事?” “老爷,地面上好像滑的狠,马蹄都站不住了——” “轰隆——”马匹被绳子绊倒,马车直接摔倒。 骑马跟随的家丁,也同样摔倒在地。 随即,就被十来个蒙面人割喉。 只留下马夫,以及车厢中,摔得七零八落的万宗易。 “去,交出十万两,给你半个时辰,一旦发现你去了官府,你老爷命就没了。” 马夫被圆筒布遮挡的劫匪吓到了,忙点头,又从劫匪手中接到了老爷的玉扳指。 “你家后院有个小门,东西放那,收到货后,我会把你老爷还给你们的。” 万府。 “这杀千刀的,就知道出去喝花酒,被绑了吧,活该!” “这得少多少钱啊?” 万夫人狠狠地骂了半刻钟,这次消停,然后才吩咐人收拾钱货。 她也有些小聪明,专挑那些有辨识的珠宝,日后也好追究。 麻匪的事也听说过,要财不要命。 随即,整整十大箱,摆放在了后院的街道上。 “哗啦啦——” 随即,三辆平板车到达,半刻钟,就全运走了。 万家人惊呆了:“我家老爷呢?” 好一会儿,一块裹着纸张的石头扔了过来:“你家狗洞里呢。” “我家狗洞?我家好几个狗洞呢,在哪个啊!” 万夫人忙骂道。 “夫人,以老爷的体型,应该是左院的狗洞!” 管家说道。 “都给老娘去找,几个狗洞都去找,然后去报衙门,该死的麻匪,竟敢绑我丈夫,我爹可是布政司经历——” 万夫人嚷嚷道。 “我一定要告诉我爹,抓住这麻匪!” 第20章 监军 再次获得了大丰收,朱谊汐满意极了。 不过,麻匪的大名,怕是响彻长安县,西安城,暂时不能再用。 从朱依到朱实,外加朱谋、朱猛,朱静三人,几乎都参与进来,在他的策划下,才如此的行云流水。 于是,在账册上,再次每人记录黄金三十两。 好好的安置在地下室,朱谊汐安稳的睡了一觉。 第二日,他就被喧闹声惊醒了。 “怎么回事?” “宗主,是县衙的人,万府昨夜就报了官,差役在挨家挨户的排查呢!” 十三笑着说道:“知晓您是身份,差役随便看看就走了。” 朱谊汐也笑了,从十三手里拿过柳枝,再抓了把盐,直接就在嘴里鼓捣起来。 漱口后,他才道:“这买卖不好做了,歇一阵子吧!” “好嘞!”十三忙点头,对于宗主的话,他一直是服从的。 “宗主,今天慈恩寺有庙会,要不要去逛逛?”十三露出一副激动的神情。 “庙会?”朱谊汐来了兴趣,忙活了一个月,他还真没有休息片刻,是该劳逸结合了。 正该他准备出行时,总督府传来命令,要求他去城门外,一起去迎接监军的到来。 “真是!”朱谊汐颇为烦躁,人在官场身不由己。 “十三,牵马,我要去迎接监军。” 随即,练习一个月的马术,终究是像模像样,穿着官服,就去了城外。 城外的场面,是极热闹。 自三边总督孙传庭为首,陕西巡抚冯师孔、按察使黄綗、指挥使崔尔远、西安知府简元瑞等,秦军中的罗尚文、牛成虎、高杰、白广恩等悍将,也亲自迎接。 朱谊汐自然不例外。 数千人浩浩荡荡,风尘仆仆而来的监军,亲眼见之,也极为受用。 孙传庭给他面子,他也自然让几分。 灰白的脸上带着笑意,一时间,宾主尽欢。 朱谊汐看在眼里,心中则思虑,这个监军,代表着崇祯皇帝的意志。 显然,孙传庭多次抗命出兵,已经惹得崇祯皇帝不悦,甚至直接派出监军,来直接传达君令。 但,同样,孙传庭也是个固执的人,明末都敢义无反顾的清田,岂会怕小小的监军? 如今摆那么大的阵势,看上去是欢迎,但何尝又不是一种威慑呢? 这也不怪孙传庭这样做,这么多年来的战事,若不是皇帝瞎指挥,李自成早就完蛋了,何故于糜烂如此? 满腹的牢骚话还没想完,这场面也就结束了。 忙完后,朱谊汐兴致消减了一些,继续去慈恩寺逛庙会。 对于灰败多年的西安城,或许庙会就是仅存的亮点吧! …… 孙传庭将监军苏京迎至酒楼,设宴款待了。 武官没资格作陪,文官们倒是无有多少利害关系,反倒是谈笑晏晏。 苏京饮了一杯酒,笑道:“咱就多些总督大人的酒宴了,奔袭上千里,终于能暂歇片刻了。” “监军到来,西安府可谓是蓬荜生辉啊!”巡抚冯师孔不由得笑道: “我敬你一杯!” “好!”苏京笑了笑,也饮了一杯。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活泛,酒酣耳热,不知何时,就谈到了大头瘟。 苏京不由得脸色惨白道:“城中每日拉出的尸首,就有上百具,京城人心惶惶,真可谓是人间惨事。” 孙传庭也不由道:“陕北也是如此,旱灾、瘟灾、匪灾,难以言传。” 气氛,也渐渐消沉。 事到如今,即使是再忠诚的文官,对于大明朝廷,也有种大厦将倾的感觉。 正所谓天人感应,这崇祯年间,数不清的旱灾,瘟疫,再加上外患,消磨了太多人的精神气。 这时,苏京望了望众人,长叹了口气,说道: “南方传来消息,正月,闯贼自号元帅,改襄阳为襄京,设立官爵,百官,皇爷闻之,夙夜忧叹。” 孙传庭脸色瞬间阴沉。 巡抚冯师孔忙道:“闯贼肆虐,但就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时,总督大人日夜练兵,不曾懈怠。” 说着,他还兴奋道:“上个月,两万战车成型,对付闯贼,自当手到擒来。” “是吗?孙总督如此大本事?” 苏京有些惊诧,忙喜道:“总督练兵半载,已有成效,不知何时能够东出潼关?” 孙传庭眉头一皱,看了一眼众人,沉声道:“不急一时。” 文官们纷纷沉默,不敢言语对视。 苏京急了,忙道:“闯贼势大,再坐视不理,怕是糜烂天下了。” “如今尽是新兵,对于其他乱匪自然手到擒来,但闯贼多是老贼,不可轻易用兵。” 孙传庭斜瞥了其一眼,苏京心头一惊,显然被吓到。 这会儿,他才不急不缓道:“如今不到时候,精兵不易,对付老贼的精兵更不易。” “可,可皇爷在京中急切……” “急有何用?” 孙传庭起身,双目如炬,厉声道:“急要是有用的话,天下早就太平了。” “难道一句急切,就让十万秦军送死吗?” 说着,孙传庭虎目一瞪,直吓的苏京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其余的文官们也被吓了一跳,他们也很少见到孙传庭怒目的时候。 “抱歉,失礼了,你们继续吃吧!” 孙传庭直接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去,留下惊诧的官员,以及被吓得不轻的监军。 孙传庭怒气冲冲地回到家中,脸色涨红,气久难消。 继室张氏走了出来,送上一杯茶水,轻声安抚道:“又是为何?不是去迎接监军吗?” “什么破监军!”孙传庭闻言,怒骂道:“刚上酒席,就一直催促着出兵,他以为兵马,就是上嘴皮碰下嘴皮,一天就能出来的?” 说着,他不由得眼眶通红起来:“朝堂多以为我爱惜羽毛,不肯出兵,甚至骂为逆臣。 谁又能知晓,我去年精锐丧尽,如今怎能是拥兵数十万的闯贼对手?” 张氏闻言,不由得安抚道: “终究是为了朝廷,些许委屈算不得什么,朝堂高官,高高在上,如赵括般夸夸其谈,你只要秉持自身,日后平定贼乱,谁敢乱言?指不定自行惭愧呢!” 孙传庭闻言,这才平静下来,笑了笑:“朝堂上的滚滚诸公,还没夫人你看的明白。” 张氏俏脸一红,忙道:“妇人之见罢了。” 张氏乃南京通政使张知节之女,乃贤内助。 ps:新书期,求票,求收藏 第21章 英雄救美 “对了,怎么不见雪娘和豆娘?” 孙传庭心里宽慰了些许,然后奇怪道。 “石氏、陆氏、陈氏,带着她们两个,去逛庙会了。” 张氏笑了笑,说道:“去大慈恩寺为你祈福呢。” “烂怂的大雁塔,有什么可看的。” 孙传庭摇摇头,他眼前,只想要搞钱粮,其他的并无多少兴趣:“西安粮价六两一石,民生多艰,庙会也没什么看头的。” “你看多了,我们这些女儿家,难得有空,就不能去看看?” 张氏也不怵他,见其气消了许多,忙嗔怪道:“你出狱后就来西安,一家子为你担惊受怕,好不容易有空闲,你还说闲话。” “好,夫人有理!” 孙传庭不由得苦笑:“我做个父亲不合格。” 张氏这才转怒为笑,柔声道:“你知道就好,两个女儿及笄之年,你也不得为她们考虑考虑。” “天下大乱,哪里顾及儿女情长啊!” 孙传庭叹了口气,道:“还是劳烦夫人吧!” 张氏默然。 这个乱世中,女子更加受苦,地方混乱,哪里又及得上总督府安全? …… 而这边,朱谊汐带着朱静、朱谋二人,以及朱依、朱双、朱参几人,来到了大慈恩寺庙会。 大慈恩寺,乃是唐朝时玄奘法师归来主持的寺庙,亲自督造大雁塔,并翻译经书,创建了佛教八大派系之一的唯识宗。 但,唯识宗晦涩难懂,曲高和寡,唐后衰竭,如今以净土宗主持佛寺。 净土宗宣称,就是只要心诚,口念阿弥陀佛就能成佛,太过亲民,逃过了武宗灭佛,再次复兴。 待他看到大雁塔时,虽然不说摩肩接踵,但也是行人如织,西安城仿佛活了过来。 杂耍的,说书的,算命的,不一而足,可谓是热闹非凡。 大量的人气,让朱谊汐恢复了几分好心情,闲逛中,颇有几分轻松。 “有人讲经呢——” 突然,有人一喊,许多信徒忙放心心思,跑了过去。 朱谊汐无所谓道:“讲经有何可看的?” “听说是个道姑,声音好听,也很俊俏!” 这下,朱谊汐也忙快了几步,跟随而去。 “宗主,讲经有什么看头?”十三挠了挠头,不解道。 “佛寺前有道姑讲经,佛道泾渭分明,这怕不是要打起来?我去制止一番。” 朱谊汐义正辞严道。 随即,一行人赶去,也只能屈居后方,身边人越来越多,约莫两百余人。 只见,在一处高台,一位高挑的少女,束起秀发,腰肢纤细,模样看不得清,只是明眸皓齿,极为美艳。 这位道姑毫不畏惧,拿着拂尘,就站在那讲念起来:“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其意就是,天与地之间,看起来,好像就是空的,本来就没什么形体可言……” 先是一道古经,然后就是平常话解说。 虽然许多人听的模糊,但美人讲经,再枯燥,对于男人来说也是津津有味。 《清静经》说完,道姑行了一礼,不理会众人,直接离去。 “这?”朱谊汐懵了,讲完经就走?好生奇怪。 “宗主,这是揽香客!” 朱谋走街串巷多年,经验丰富,忙道:“净土宗因庙会赚取太多,香火鼎盛,所以其他寺庙,教派,若是来庙会讲经,都不会驱逐,但也不能长留。” “像这般的女道士,想必是香火太少,只能抛头露面了。” “这是哪家的女冠?”朱谊汐随意一看,就见两三个眉目猥琐,面露淫光的男子,悄摸摸地跟了过去。 “应该是金仙观的。” 朱谋随口道:“市面上粮食紧,就算是道观,怕是也难咯!” “是吗?” 朱谊汐目光流转,随即果断道:“人家讲了道经,咱们也算是有些因缘,大个,跟我走——” “啊?”朱谋愣了一下,随即招呼朱依几人跟上。 这边,女冠脚步轻盈,觉察到了后方的两三道人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但,怎么也甩不掉。 “道姑,走那么快干嘛!” 这时,街口突然插出一人,流里流气道。 后方两人,前后夹击。 “你们要作甚?” 女冠目视左右,还有些许的百姓,不由得冷静道。 “光天化日下?还敢为非作歹不成?” “为非作歹?”地痞咧着嘴,说着,就笑了起来:“哪个敢管闲事?我八爷可不是吃素的。” “嗯?哼——” 说着,他左右看了几眼,路上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走开。 本就不宽的街道,瞬间就无人人影,都去看庙会了。 “小道姑刚才讲经不错,要不去我家讲讲,咱们好好的说说?” 女冠美眸一冷,直接从衣袖中掏出匕首:“贫道出家之人,居士自重。” “呵?小娘皮,敬酒不吃吃罚酒!” 随即,几个地痞齐上。 哐当—— 几个招式,女冠手中的匕首就被打落,被迫瘫坐在地。 这时,不远处,一辆那马车缓缓驶来,见到这般场景。 “娘,那里有人被欺负!” 豆娘梳着双丫鬓,小脸圆嘟嘟的,挑起车窗,目光一愣,急切地说道。 旁边,另一少女,梳着双刀鬓,鹅蛋脸,略微清瘦一点的少女,皮肤较为白皙,明眸皓齿,她闻言,也不由得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女道士,与几个地痞对打,但双拳不敌四手,一会儿就打落在地。 “没错,姨娘,有个女冠被欺负!” 少女轻柔地说道。 “是吗?”石氏忙望之,果真如此,她不由得愤怒道:“光天化日下,如此无礼,你们去助她!” “好的,夫人!”几个护卫点点头,忙准备去。 这时,突然跑出一位俊俏的男子,其一个健步,直接将为首的地痞踢倒,然后身后的仆役也跟上。 三下五除二,几个地痞就被打地哀嚎。 “你小子,报出名来,八爷我可是不是好惹的。” “八爷?”朱谊汐笑了,随即又是一脚,直接踢到了其下体,后者一阵惨叫。 “老子都不敢称爷,你也敢放肆?” 朱谊汐直接对一旁的朱谋道:“把这群废物,送到长安县衙,吃吃牢饭。” “女冠,你没事吧?” 说着,他忙扶起女道士,问道。 “多谢居士!” 女冠这才感激地看了一眼救命恩人,心中感叹:好个俊俏的恩公。 而朱谊汐,也看清了女冠的样貌。 鼻梁高挺,唇红齿白,面相较冷,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谢了一声后,女冠低着头,直接离去。 第22章 女冠 “金仙观的女冠,有点意思。” 好漂亮的女子,不施粉末就如此绝色,而且,腿又长,比后世许多明星,强太多。 朱谊汐眼眸中,满是惊艳。 “走吧!”他摆摆手,正待追去,就看到一辆停靠不远的马车:“这不是总督府的马车吗?” 怕不是家眷逛庙会吧! 朱谊汐来往多次,对于总督府颇为熟悉了,见此,忙拱手,行了一礼,这才离去。 “娘,这是谁啊?”豆娘歪着小脑袋,疑惑道。 “应该是你父亲的属下吧!”石氏也颇为茫然。 而雪娘,则颇有些大胆,美目斜视,望着那道俊朗的背景渐渐消失,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忙低头,白皙的脸蛋泛起一丝红晕。 “夫人,我知道。”一旁的丫鬟忙道。 雪娘竖起耳朵,听得认真。 “是谁啊?”豆娘憨问道。 “是军中的总医官,是宗室来着,找老爷要粮食,后来突然就变了下属了。” 丫鬟想了想,继续说道:“老爷也很看重他,还帮取了字呢!” 当然,他也特别豪气,大方的很。 “是吗?” 石氏点点头,夸耀道:“老爷看重的人果真不错,方才来看,是个正气的主,不错。” “是哩!”豆娘也点点头,小脸认真道:“爹爹看人准的很,不会有错的。” “不过,这位郎君,模样好看的很呢!” “小小年纪,也不害臊!”石氏戳了戳她的小脑袋,笑骂道。 “我今年就要及笄了呢,不小了。” 豆娘鼓起小脸,叉着腰,一脸认真道。 “哈哈哈!”一时间,车厢中满是笑声。 雪娘也捂着嘴,弯着腰,柔柔地笑了起来,对于憨直的妹妹,真是喜爱的不行。 不过,我及笄一年了吧…… 想到这,她不由得有些神伤。 …… 妙仙脚步有些踉跄地回到了金仙观,这才抚了抚胸,松了口气。 有些残破的道观,却给她极大的安全感。 “妙仙,你怎么了?” 观主妙法已经五十来岁,她看到有些仓皇之色的妙玉,不由得关切道。 道观中的四五个道士,也一个个从打坐中醒来,目光满是关切。 “没事,师父!”妙仙摇摇头,高挑的个子,让她极为显眼。 “哎!”主持妙法叹了口气,说道:“都怪我们这群老婆子无用,让你抛头露面,去了大慈恩寺。” 说着,她看着妙仙不施粉黛而美艳的脸蛋,越发的心里过不去:“今后就别去了,如今城里不安生。” “没事,师父!” 几个女冠一把年纪,金仙观无以为继,妙仙不由得轻声道:“咱们金仙观,一定能好起来了的。” “哎!”妙法主持叹了口气:“以往,我对其他道兄们位于山岭中苦修,颇有些不屑。” “如今,成也香火,败也香火,金仙观看来真是不行了,这是天意。” 说着,她又怜惜地看着妙仙,说道:“你本来就不是女冠,金仙观只会拖累你,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不,师父!”妙仙美眸微红,忙道:“金仙观就是我的家,我哪也不去。” “你呀!”妙法颇为感动,握着其冰冷的小手,说道:“往后就不要出去了,你这相貌,出去不好。” “在这个乱世之中,咱们女人才是最难的。” 妙仙想起今天的事,不由得感叹,还是师父看的真切,今天第一次出去,就碰到这事。 她有心想要答应,但金仙观的情况,又容不得她如此,师父,师叔等人,年岁太大,缺衣少食的,身体真的不行。 其他几个女冠,也默默叹气。 年老体衰,法事都很少有人请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突然,从院中,走进几个香客。 虽然只是男的,但却让妙仙颇有振奋。 “妙仙,你先进去!” 看了一眼美艳的弟子,她不由得吩咐道。 “是!”妙仙也晓得自己的脸容易招惹事情,很是乖巧的应下。 不过,她回头望了一眼,只觉察这男香客,颇为熟悉。 妙法直接起身,迎了上去:“无量天尊,居士来金仙观可是求取姻缘?” “姻缘?”朱谊汐一愣,随即恍悟道:“没错,差不多是这样。” “那居士是测字,还是抽签?” 妙法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朱谊汐见之写了一个绝字。 “此女子如何?” “绝,丝色也,想必女子必然是绝色,丝又坚韧,女子性格如此,此乃缠绵之象,长久和睦。” 妙法主持轻声道。 “道法自然,缘分天定!” 朱谊汐大赞,叹道:“主持真是神算啊!”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约莫五两,说道:“一点心意,莫要嫌少。” “哈哈哈!” 说着,朱谊汐就笑了几声,转身离去。 一旁的几个女冠,也惊了,天底下还有这样奇怪的人。 不过,这银子,确实不错。 “虽说粮价在涨,但五两已经不少。” 妙法主持感慨道:“这世道,还是好人多啊,足以让咱们度过这般困境了。” 众人纷纷面露喜色。 只有妙仙,脸上莫名。 这个男人,怎么那么熟悉? …… 离开了道观,朱谋满是不解道:“宗主,这可是五两银子,五两啊!” “我知道!”朱谊汐笑道:“五两银子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的了。” “大个啊,你想改变心态,想想,你也是数百两身家的人了,宗主我更是豪富。” “可,五两银子,也不能随便的丢水花啊。” 朱谋心疼道,眉毛都快皱成团了。 “哼,你懂什么!” 十三挺起胸膛,颇为欢喜道:“宗主这是看上那个道姑了,咱们家是要开枝散叶了。” “小屁孩瞎嚷嚷什么!” 朱谊汐拍了下他脑袋,说道:“你们几个,回去后都不要瞎说,记住了吗?” “是!”朱依几个点点头,小脸满是认真。 “知道了!”朱谋也点点头,他这才松了口气。 给未来的主母,五两银子确实不算多。 至于道姑是出家人,那也无妨,还俗便是,只要是清白人家就行。 “五两银子,连一石粮食都买不到啊!” 而眼瞅街面行人日渐凋零,而粮铺排成了长龙,朱谊汐不知为何,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 方向,不知不觉,去向了总督府。 第23章 奖赏 往后两日,朱谊汐每处理完医署事务后,都会来金仙观上香,极为虔诚。 黄昏时,离去,总会留下一朵野花于台阶。 妙仙见之,颇为冷静,也不赶人,看着野花就直接插入瓶中养起。 妙法主持则瞧出了不对劲,她拉扯着妙仙,说道:“这位少年郎,你认识吧,是不是为你而来?” “我不知道!”妙仙轻声道:“只是之前救了我一次。” “我也打听清楚了。” 妙法轻声道:“他是宗室出身,虽然之前落魄,但如今得总督的赏识,算是有些前途。” “不过,如今乱世,军中更是征伐甚多,你若有意,怕是吃不尽的苦头。” 妙仙闻言,好看的眼睛眨了眨,说道:“师父说什么?认识几天的男子就要嫁吗?” “那就好!” 妙法这才松了口气,道:“还是嫁与个平常人家为好。” 妙仙默然,没有回应。 这天,朱谊汐走在大街上,望着市面渐渐有了活力,他不由得说道:“如今,这市面,才算是真正的稳定下来。” 持续升高的粮价,自然影响整个西安城,随即影响到孙总督的生产练兵大业。 于是,经过朱谊汐的建议,以及一番密谋,四月十八那天,十万石陈粮倾泄,西安城内粮价腰斩,崩至如今的三两每石。 虽然依旧高昂,但却让民心稳定不少。 于是,孙总督的人缘,又差了几分。 不过,像他这种强势的人,一切为了平叛,他并不在意这些。 所以,朱谊汐密谋时,就不准备邀功,扬名。 还是他这个军中神医的名声最好。 而且,如今对于朱谊汐来说,粮价的降低,这就代表他手里的钱,越发的值钱了。 也不算没有好处。 通货膨胀要不得。 “孙总督也是有魄力的,更是精细的主。” 朱谋在一旁,则满脸的佩服:“孙总督的十万石粮出来,粮价大跌,但归根结底,出粮价依旧高于三两,这下子,不知赚了几万两呢!” “十几万两罢了。” 朱谊汐摆摆手,轻笑道。 孙传庭发卖的粮价是从五两五分钱开始的,到三两,拢共三天时间。 随即,他又以三两每石的价格,慢慢在市场上买回。 到了最后,粮食不仅完好,还赚了十二万两。 这一番操作,直接震惊了孙传庭。 高卖低买,血赚十几万两。 至此,孙传庭再次加深了对他的信任,地位升高。 而为了摆脱嫌疑,朱谊汐才日日登观,装作一副痴迷美色的假象。 众所周知,对于美女,他从来不假辞色。 果然,西安城几乎没人怀疑他,都把怨气甩给了孙传庭。 “天呐!”朱谋捂着嘴,满眼的震惊,几天时间,十几万两,捡钱也没那么快吧! “走,去总督府看看,咱们的孙总督,可是赚了不少钱。” 献了计谋,朱谊汐深藏身与名,但奖赏什么的,还是要有的。 今天,就是收获的时刻。 来到总督府,一切都那么通畅。 “景明,你来了!” 见到为自己赚取大钱的朱谊汐,孙传庭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夫人,去准备几个好菜,今天要喝上几杯!” “早就听闻你的名字,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你们慢慢聊。” 张氏笑着说道,然后去往后面准备。 朱谊汐受宠若惊,都带见老婆了,看来自己已经完全受到信任了。 落座后,孙传庭面上带着笑,说道:“如今西安大治,景明你功勋卓着啊,可惜,不能上禀你的功劳。” “督宪谬赞了!” 朱谊汐谦虚道:“尺寸之功罢了,再说,我这样的宗室,还是低调一些为好,太过张扬,反倒是不妙。” “也是!” 孙传庭点点头,对于面前这个年轻又头脑机灵的下属,颇为满意。 谦虚,有智谋,能办事,关键,人家还是宗室出身,天然就忠于朝廷。 一个欣赏,一个尊敬,互相之间喝着酒,就聊了起来。 男人嘛,基本上的共同话题,在于政治。 “你对闯贼怎么看?” 孙传庭思虑一会儿,问道,眼眸中,颇为期待。 “督宪,在我看来,今年的闯贼,与去年,不可同日而语。” 朱谊汐想着这几个月传来的消息,毫不犹豫地说道, “哦?怎么说?” 孙传庭来了兴致。 “去年闯贼,伐洛阳,淹开封,不可一世,甚至传闻烹煮了福王,唤作福禄肉,但这一切,显示其只是流匪罢了,虽然厉害,但到底是贼匪。” “但是,今年正月,其占据了襄阳,自称大元帅,建朝立制,架设百官,甚至厚待宗室,虚待为将军,这是明晃晃的反贼呀!” “其用意,已从求食,变成了颠覆大明江山。” “没错——”孙传庭拍了拍桌子,面色严肃:“闯贼,已经尾大甩不掉了,这也是为何朝廷会派遣监军,督促某出潼关。” “你有这份见识,已然不错。” 孙总督眼中,满是欣赏。 “某虽然有些小气,但奖罚分明,钱财还是官职,你有何追求?” 这话,太过于大气,让朱谊汐浑身一震,肉戏终于来了。 思量再三,朱谊汐缓缓道: “以在下的宗室身份,总是带不得兵的,但却不能眼见着国势沉沦,自然想为朝廷,为剿贼,做出一分努力。” “如今,长江以北,闯贼为最,而军力中,又以秦军为要,下官想在秦军中,尽些绵薄之力。” “嗯?”孙传庭听着这左拐右拐的话语,不由得皱起眉头,从军多年,他倒是有些直来直去。 “景明,你别在我面前拐弯抹角,直说无妨。” “属下,深以为,如今能对付闯贼,关外建奴,唯有火器。” 朱谊汐这才直言道:“下官愿掌匠营,增强我军火器优势。” “匠营?”孙传庭一楞,狐疑地看了一眼,见一脸认真,这才相信是真话,不由得老怀大慰:“哈哈哈,景明啊,我没看错你,你真是大明的千里驹啊。” “如果朝野多些你这般的人物,何愁闯贼肆虐?” 士农工商,虽然火器重要,但工匠终究是低人一等,就算是总医官,比之匠首,高了不止一筹。 而朱谊汐能屈身入匠营,可谓是为国而不惜身,值得赞叹。 “这怕不是太委屈了你吧!”孙传庭有些不忍道。 “没事,为了大明,何谈委屈?” 朱谊汐沉声道。 第24章 掌管匠营 朱谊汐的相忍为国,让孙传庭大为欣赏。 自己亲自提拔的年轻人,又聪慧机智,更是宗室,忠心为国,可以说是真正的亲信之人。 一时间,两人关系,越发的融洽起来。 前堂热闹,后堂一家子则吃着餐后点心。 “娘,父亲今谁来家?好像不是什么大人物。” 雪娘白皙的脸上透着疑惑,柔声说道:“很少见他留客吃饭呢!” “一个年轻人!” 冯氏饮了口茶,轻声道:“提拔的一个年轻人,很有些手段,帮你父亲解决了不少麻烦,所以特地叫来家。” “我见了一面,为人处世很是周到,面容俊朗,是个不错的少年郎。” 冯氏难得夸赞了一声。 “母亲,是不是唤作朱谊汐啊?” 豆娘小脸吃着点心,一边笑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冯氏诧异。 “前不久,咱们去逛庙会,就遇到了他,他还打扰了泼皮,救了个女冠呢!” 豆娘认真道:“他一看就是个大好人。” “姐姐逛庙会,为何不带我?” 一旁,八岁的小儿子,孙世宁,不由得嚷嚷道:“不公,不公!” “你还得读书呢!” 冯氏斜瞥了一眼儿子,随即沉声道:“你当以学业为重,岂能随意玩耍?” “哦!”孙世宁无奈地低头,追着吃着点心。 一旁的雪娘拿着手帕,给他擦了擦下巴,才轻声道:“是个正直的人,父亲也才用他的。” “心地也好,终究还是有能力。” 冯氏笑了笑,说道:“这般俊朗的少年郎,只是可惜是宗室,不然,与我家雪娘,也是极为相配的。” “娘,你说什么呢!”雪娘闻言,俏脸红晕,低着头,颇有些扭捏。 心中,泛起了涟漪。 豆娘也不怕事,见姐姐羞红了脸,越发的起劲:“是哩,是哩,与姐姐合适的很呢!” “哼!”雪娘虽然性格柔弱,但也会反击,她脸色涨红,低声道:“豆娘,我生气了,以后不跟你顽了。” “姐姐,我不说了。”豆娘捂住嘴,嘴巴鼓囊囊的,不断地咀嚼点心,满脸哀求。 雪娘不忍,这才和好如初。 一家人谈谈笑笑,又是快活的一天。 而朱谊汐与孙传庭的酒席,也快散了。 最后,朱谊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建议道:“督宪,依下官来看,军中的弗朗机炮,虎蹲炮,对于闯贼来说,威力并不大,唯有红夷大炮,才算是炮中之王,无往不利。” “红夷大炮?”孙传庭思虑了一会儿,说道:“关宁边线,倒是不少,但此炮颇为笨重,守城尚可,野战怕是不利。” “就算如此,再笨重,也是利器,敌无我有,何不妨试一试?” 朱谊汐劝说道,红夷大炮耗费太大,没有总督府支持,他根本就弄不了。 “也罢!”孙传庭点点头,说道:“火器方是秦军致胜关键,你可以试制一番。” 朱谊汐大喜过望。 离开孙府时,月上中空,四月的西安,还是有些凉意。 “宗主!”十三与朱依、朱双三人,蹲在马车旁,见到朱谊汐出来,忙快活的迎了上去。 “大个呢?”朱谊汐奇怪道。 “他回来算账去了。”十三笑道:“医署今天进药材,马料,可不能耽搁了。” “也对,我倒是忘了!” 朱谊汐恍然,失笑道:“走,咱们回家。” “苏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路上,他心情不错,哼起了小曲。 “宗主这是又加官了。” 十三坐在马车外,回首望了一眼哼着曲调的宗主,他不由得高兴道。 “是哩!”朱依比十三大上一岁人高马大的,他也为之高兴。 如今几人算是彻底捆绑在他身上,一荣俱荣,自然因其悲喜而动声色。 翌日,朱谊汐走马上任,兼任匠首之职。 对于匠人们来说,这是外行指导内行,心中老大的不满。 但是没办法,这就是军令。 朱谊汐也干脆利落,他直接从总督府,提拿来五千两白银,明晃晃地摆放在众人面前。 脏兮兮的工匠们,则目光明亮,直晃晃地顶着银子,喘着粗气。 这世上,还是金钱为王。 “告诉你们,我走马上任,匠营再也不会克扣钱饷,一分一毫,我都发到你们手里。” 朱谊汐举起一块银锭,高声宣布道:“我的要求也不高,听话,听话,再听话。” “能做到吗?” “能——”受限于白银的诱惑,工匠们吞咽着口水,齐声高喊。 “行!”只见朱谊汐拍拍手,银锭随即撤下,一车车的粮食被送了过来。 “每人,今天可以领取一斗粮食,谁都不会例外!!” “呜呼——” 众人瞬间又兴奋起来。 两千来人,一人一斗,不过两百多石,不到九百两,比纯发钱,实惠太多了。 无论是学徒还是工匠,大家都喜欢粮食,乱世粮价忽高忽低,钱根本就不值钱,还是粮食实在,能填饱肚子。 随即,朱谊汐又带着前匠首,转悠了一圈:“您是老前辈,我这次走马上任,主要是拿大事,日常都要您来操劳。” “哪里的话!”马大山忙道:“您吩咐,下官一定照办。”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得先看看,然后再烧也不迟。” 朱谊汐轻声笑道:“匠营到底是两千多人,动起来,可得让人心服口服才行。” “那个!” 马大山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朱匠首,其实匠营没两千多人。” “吃空饷了?” “不吃空饷,大家肚子都难填饱。” “我懂,我懂!” 朱谊汐点点头,不以为意。 贪腐这种事,几百年来,深入骨髓,一千两下来,到手八百两,经过层层扒皮,能用上五百两就不错了。 “这些,我有分寸。” 朱谊汐露出自信的笑容。 马大山松了口气,明事理就好。 …… 金仙观,妙仙小步走着,看着空荡荡的大堂,有些不适应。 随即,她又看了一眼台阶,那里也没有可人的野花。 “妙仙,妙仙?” 妙法主持望着有点入神的弟子,不由道:“该吃午膳了。” “嗯!”妙仙轻声应下,笑了笑,回过神来。 第25章 改进技艺 翌日,众匠人们按照以往的样式,上工干活。 朱谊汐则没有停留,继续闲逛着,不时地指指点点,颇有气势。 工匠们倒是看在眼里,心里头颇为不爽利。 “你说,这朱匠首,好好的医署不去,为何来我们这匠营?” “可能是贪图咱们这钱多吧!” 几个工匠一边打磨着枪杆,一边闲聊着。 对于当官的,他们早已经看尽了心思,并不会做出什么指望,即使昨天发了一斗粮食。 心中叹息,这日子,啥时候能好过些? “吃饭了——” 很快,就到了午餐时间,与兵卒的包两餐不同,匠人们只包一餐,所以各个争先,生怕没吃着。 “嗯?怎么有肉香呢?” “是啊,真是肉啊!” 学徒们排着队,吸溜着鼻子,满眼放光。 很快,锅盖打开,香喷喷的杂粮饭出锅,众人不出意外。 而另一锅,则是出人意料的鱼肉汤。 鱼肉汤浇灌在杂粮饭上,大家心都快醉了。 所有人拿着饭碗,忙打了起来。 “师傅,你快尝尝!” 学徒忙端着饭碗,笑嘻嘻地跑了过来。 “怎么?”工匠王伍,则捶打着枪头,这才停歇。 回头一看,竟然是满满的一大碗饭,上面浇灌着鱼汤,还有两块肉。 “今天伙食那么好?”王伍忙大吃起来,扒拉着,满满一海碗,人脸大小,都进了肚子。 “新上任了匠首,估计是三把火吧!”学徒一边吃着,一边嚷嚷道。 “希望能维持几天热气。”王伍点点头,说道: “不过,这匠首看上去,不像是小气的,以往上任的,没那么大方。” 午饭时间,大家都议论纷纷,对于加餐,都很高兴,对于新匠首,也有了初步的期望。 而朱谊汐,则在今天,来到了匠营中,最重要的火器营。 “鸟铳在嘉靖年间就有了,三边那里常有,所以咱们这都有许多熟练工的工匠。” 马大山颇为自豪道。 朱谊汐不置可否。 在他眼前的工匠,约莫五百人,叮叮啷啷打个不停,各自又有学徒哒下手,即便如此,效率在他看来,也是不高。 “每月能制多少鸟铳?” “五百根!”马大山抬起胸脯,颇为骄傲。 “五百?”朱谊汐摇摇头。 马大山急了,忙道:“鸟铳制起来极为麻烦,十斤铁才成一斤精铁,先要用大小两根铁棒,以大包小,再用钢钻,不断地钻进,使得内壁平滑。” “这钻进的功夫,极为磨人,不得有丁点的闪失,需要老师傅一点点的磨,每日最多精进一寸,所以每支鸟铳,须得一个月才能成型。” “之后,前端装准心,后端装照门,再装上完整的铳管制成之后,安于铳床上,再安龙头形扳机。” 听到这,他又抬眼观察,发觉果真如此,朱谊汐皱起眉头,说道:“这样说,最难的,反而是钻进部分了?” “没错!” 马大山认真道:“非熟匠才可施行,若是一味讲究快速,薄厚不均,反而有炸膛的危险。” “偷工减料,少了精铁,也容易炸膛。” “嗯!” 朱谊汐点点头,观摩了一阵子,说道:“既然最难的部分在于钻研,那不如,让那些老师傅,专门做这件事。” “您的意思?” 马大山惊了。 “火绳枪其他步骤比较简单,就交给学徒们去办,钻孔,就交给老师傅,这样岂不是节约了时间?” 朱谊汐轻笑道:“分步骤而来,待熟悉了,速度自然就快了。” “这样,每月能增多少杆火枪?” “如此,老师傅们能空出四五天时间,约莫多出百杆。” 马大山震惊道。 “老祖宗早就知道的法子了,拾人牙慧罢了,接下来就按这样来办吧!” 朱谊汐轻笑一声,吩咐道:“另外,弗朗机炮,也要按照这样来办,我这个新官上任,总是要拿出点成绩的。” “是!”这一手,直接让马大山服了,忙不迭地点头应下。 而朱谊汐则颇有些难受。 鸟铳,其实就是火绳枪,其早就落伍了。 发潮下雨天就歇菜,更是火力不足,满清甚至组建了专门的重甲步兵,负责抗枪。 说白了,火绳枪,只是弓弩的替代品罢了。 燧发枪,才是王道。 可是,燧发枪需要中碳钢做弹簧,击打燧石引火,对于他这样普通人来说,无异于纸上谈兵,心有余而力不足。 看来还是需要专业的人才才行啊! “我要是个理科生该多好?” 朱谊汐颇为自嘲。 “不过,一硝二硫三碳,还可以改进火药,颗粒火药,足以提升鸟铳的伤害。” “对了,还要制定标准化,量尺,使得鸟铳可以大规模生产。” “只是红夷大炮,又该找谁呢?” 虽然说红夷大炮足够简单,但到如今,整个大明,懂的人还真没几个。 心中烦躁,不由得,他就想平静一下心灵,带人再次来到了金仙观。 只是,刚至金仙观,又碰到了一伙地痞流氓,似乎想要找金仙观的麻烦。 “岂能乱了道观的平静?” 朱谊汐心惊,怕不是惊扰了美人吧! 不过,旋即他又镇定,吩咐道:“你去家中,把所有人叫来。” “是!”十三忙应下。 朱谊汐则摇摇头,带着几人,入了金仙观。 “小娘皮,害我挨了三十大板,今个才修养好,老子今天就要办了你。” 外号八爷的地痞,望着冷艳的道士,不由得双眼放光,一边痛苦,一边欢喜。 “贫道宁愿自杀,也不会屈从!” 妙仙冷声道,冷艳的脸蛋上,满是绝然,眼眸冰冷,显然这句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居士,尔等这般,会有天谴的。” 妙法主持见着弟子被拿住,不由得焦急万分。 其余的道士则怒目而视,心有余而力不足。 “呸,老子从来不信什么天谴,如今不是活的好好的?” “是吗?”突然,耳旁传来嚣张的声音,目前的女道士神色一喜。 八爷扭过头一看,守门的两个小弟,已经被打趴下,哀嚎着。 “你?”他惊诧了一声,这人太熟悉了,立马感觉屁股隐隐作痛,随即,他环顾四周,又壮起胆子:“你们五六个人,我这里可有十几个人。” “今天,老子就是要报仇雪恨!” 第26章 倾心 “报仇雪恨?你也配?” 朱谊汐笑了,他看下着手拿木棍的地痞们,不由得嘲讽道:“恐怕,你们不知道我的身份吧?” “咔嚓——” 朱依等几人抽出了自己的腰刀,正光瓦亮,看上去极为锋利。 “你,你是谁?” 八爷惊了,有些结巴。 “我?说出吾名,吓汝一跳。” 朱谊汐慢悠悠地说道:“某姓朱,就像你猜想的那样,我是宗室,秦藩的宗室,而且还是郡王奉祀,正月初一还得见见秦王。” 八爷狠狠地吞咽了下口水,嘴皮子有些哆嗦了。 “另外,我还是秦军中的总医官,匠营的匠首,昨个还在总督府,与孙总督一起吃饭。” 朱谊汐讥笑道:“就凭你,配与我说话?地面上的淤泥,都比你值钱。” 这话,着实气到他了,八爷强忍住心中的忌惮,倔犟地说道:“我可是猛虎帮的,长安县到处是我兄弟,扯个五六百人出来,也不在话下。” “今天,算是给孙总督的面子,山水有相逢,日后再见。” 说着,他满脸警惕,缓缓地后退。 朱谊汐看着妙仙那冰山脸上,突然展露的崇拜,欢喜,心中越发的得意。 这装的,值当。 不过,虎头蛇尾可不行。 目视着其渐渐离去,朱谊汐依旧冷笑,心中却有些焦急,怎么还没来? 果然,就在其退出金仙观不久,就被十几个少年包围住了。 “宗主,我来了!” 十三雀跃地喊道。 朱谊汐松了口气,完美收尾。 “妙仙姑娘,你没事吧!” 扶起倒地的妙仙,朱谊汐声音有些温柔。 在后者的注视下,朱谊汐沉声道:“给我全部抓起来,先揍一顿,给我扭送县衙。” “县衙不行!”这时,回过神来的妙仙,睁着大眼睛,认真地说道:“打了板子,还会放出来的。” “我知道!” 朱谊汐笑了,看着这张明艳动人的脸蛋,发觉其眼眸,竟然是褐色的,不由得说道:“这次,由我亲自送去。” 竟然是米脂婆姨。 “多谢居士!”妙仙被这般直视,一时间竟有些慌了,低着头,不敢再看。 朱谊汐知道急不得,他随即对妙法主持道:“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永绝后患的。” “多谢居士。” 妙法主持笑了笑,脸色恢复了一分血色。 说着,朱谊汐就带着人,浩浩荡荡去往了县衙。 妙仙目送男人离去,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 “几次三番的恩情,若是有意,我不阻拦你!” 妙法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痴儿,自己选的,日后莫要后悔才是。” “师父!”妙仙咬着薄唇,眼眸如一汪深泉,认真道:“弟子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那就好!”妙法笑了,她转身离去,说道:“不管怎么说,金仙观,永远有你的房间。” …… 这边,朱谊汐押着人,直接来到了县衙。 西安城分长安、咸宁二县。 正所谓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长安知县,可谓是极难。 由于有官身,朱谊汐很是顺利的见到长安知县——于复。 其人素衣寒服,看上去很是清廉的模样,又似乎带着正气,与普通官吏很不一般。 朱谊汐听过他的名声,这是位干吏,比如,曾在孙传庭来时,给予了钱粮资助,帮助百般筹措粮草,由此很得总督府看重。 朱谊汐很友好的拜见,阐述了来意。 “泼皮无赖?” 于复沉着脸,随即道:“粮食也不富裕,就打五十大板,去修城墙吧!” “修城墙?”朱谊汐摇摇头,说道:“这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 “县尊应当审判一番,这些泼皮们,身上怕是有命案。” “嗯?”于复脸上不悦,说道:“朱总医,这是我的事,怕是轮不到您插手。” “是我孟浪了。”朱谊汐肚子里攒起气,拱手离去。 真是个古板的人。 不过,修城墙,这种劳役,怕是放不出来了。 如此,倒是算是完成了任务。 不过,于复看上去似乎是孙传庭的人,那就是自己人了,好办事。 “去,买一束花!” 朱谊汐之前见妙仙眼眸带情,冷若冰霜的脸蛋也展露了笑容,心知,自己凭借着英俊的相貌,以及多次的救美,已经撩动了其心。 但,如果太过急躁,就显得挟恩求报,留下不好的印象。 于是,按照惯例,拎着一束花,放置在台阶上。 “十三,以后每天买花,提醒我去放置。” 朱谊汐轻声道。 “是!”十三诧异:“花那冤枉钱干嘛,以宗主您的条件,那女子是高攀了。” “屁,按我说的做。” 朱谊汐拍了拍他的脑袋。 “是!”十三有些委屈,为那女子,宗室竟然还打了我,女人果然是祸水。 他心中愤愤不平。 朱谊汐则不知其心思,心中却在思量着,到底如何攻克红夷大炮的难题。 会红夷大炮的孙元化,已经被处死了,理论上来说,目前中国大炮技术,只在三处。 澳门、北京,以及满清。 孙元化本是难得的人在,结果孔有德降清,其被崇祯杀了。 而孔有德,则带去了明朝培养的火炮和炮匠。 敌有我无,崇祯皇帝真是会做事。 去澳门?太远了,况且潼关外是李自成,一不小心,就成就了李自成了。 “十三,你知道基督教吗?” 朱谊汐突然想到,这个时代,来中国的传教士,可谓是都是有才能的,也因为这个才能,所以被允许传教。 “不知道!”十三摇摇头。 “哎!”朱谊汐叹了口气,也对,小屁孩懂什么。 而且这个时候,他也发觉,自己对于西安城,乃至于西安府的信息情报,了解的都太少。 说白了,没有自己的情报机构,做起事,束手束脚的。 有钱,有粮,发展情报工作,刻不容缓。 只是,从无到有的发展情报机构,太慢了。 “不过!” 朱谊汐看着身后的几十个弟兄们,威风凛凛,自己好像黑道大哥。 “地痞流氓组成的黑帮,有时候也有利用价值。” 第27章 调查 “庞帮主,介绍一下,这是秦王府的冯管事!” 醉仙楼,庞大腰粗的万宗易,扯着嗓子说道。 “冯管事!”庞大莽忙拱手,颇为恭敬地说道:“您和万员外的事,我都听说了,这事您放心,交在我身上,必然能找出来。” “嗯!”见庞大莽很给面子,万宗意点点头,叹了口气道: “这麻匪,手底下的商铺都派人打听,就是不见踪影,就是怕其换了地了。” “不会!”冯有才心疼道:“陕西省最为富庶的,就是西安府,这麻匪,胆大包天,竟然在省城里做事,又得逞了,其必然还会再来。” “没错!”庞大莽忙道:“贼匪就贪食,晓得容易,就舍不得走。” “万员外,你上次被勒索了多少两?”冯有才不由得好奇道。 “那个,那个,万八千吧!”万宗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秉承的财不露白的观念。 跟我差不多啊! 冯有才心里嘀咕,然后道:“庞帮主,只要你找到这伙麻匪,我们被拿去的钱财,一半都归属于你。” “没错!”万宗易心里头滴血,只能跟着说话。 “好嘞!”庞大莽拱手,露出了笑容,这笔钱,可真不少,本就没多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几人又吃了会儿,这时,突然有个手下气喘吁吁地跑上来:“不好了帮主,有人杀到总舵了。” “什么?”庞大莽眉头一皱,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怒道:“哪个不要命的,竟然敢放肆!” “万员外,冯管事,有事在身,恕不招待!” 说着,其风风火火而去。 “这——”冯有才一愣,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人靠谱吗?” “虽然是水沟的臭虫,但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万宗易轻声道:“手底下有这些人,应该能查出来。” “那就好!”冯有才半信半疑道:“希望如此吧!”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失去了大量钱财,真是太痛苦了。 …… 庞大莽火急火燎地回去快速而入院中,就见见一片狼藉,大量的手下被打倒,躺在地上哀嚎。 而数十名手持长枪的少年,则凶神恶煞,怒目而视,让他浑身一震。 不好,中计了! 他身边十来个人,怎么是其敌手? “哈哈哈!” 见庭院中坐着一位俊朗的年轻人,身穿华衣,他不由得拱手上前,大笑之: “这位郎君,据我所知,我庞大莽虽然是个浑人,但想必是没有得罪过您吧?” “得罪?你倒是没有,但你手下一个叫八爷的,却得罪了我!” 朱谊汐轻笑道:“如今被我送进衙门,估摸着在修城墙呢。” “老八?”庞大莽心头一惊,随即赔笑道:“修城墙了也好,这混小子惹了您,就该认罚,您还帮我教训了他,省得日后惹出麻烦,我多谢您帮我清理门户。” “好了,别跟我耍嘴皮子!” 朱谊汐摆摆手,瞧着这张满脸横肉的脸,不由得说道:“我对你这个帮派没兴趣,只要你帮我打听点事。” “这是你的酬劳!” 随即,一箱子金银铜钱抬了上来。 庞大莽一惊,还不待乐乎,就瞅见那白银上的一圈圈牙印,这怎么那么眼熟呢? 这不就是我的吗? “多谢郎君!”他继续笑道。 “你帮我查查,偌大的西安府,有没有夷人,就是那种没事让人信教,红发绿眼,脖子上挂个小十字架的。” 朱谊汐想了想,认真地描绘道。 “您放心,我庞大莽办事绝对可靠。” 庞大莽拍着胸脯咚咚作响:“县衙、府衙,我都有人,关系广泛的很,就连长安大户万员外、秦王府的管事,都找我呢!” “你是这恐吓我,还是威胁我?” 朱谊汐被弄笑了,他站起身,说道:“这些吓不住我,放心,办完这事,你安分守己,我绝不找你麻烦!” 但会找你办事。 “嘿嘿,我哪敢呢!”庞大莽弯着腰,憨笑道。 “不是就好!”朱谊汐拖着长音,忽然又问道:“等等,万员外、管事?他们找你作甚?” “找个麻匪的。”庞大莽轻声道:“听说劫了他们很多银子,所以就嘱托我帮忙找找。” “是吗?”朱谊汐笑了,说道:“那可得认真找了。” “我交代的事,也不能耽搁了。” “您放心,到时候第一时间通知您。” 庞大莽赔笑道。 “我家住在曾经的锦衣卫千户所。” 朱谊汐挥了挥手,带着一众少年离去。 眼见他离去,庞大莽收起了笑容,直起身子,沉声道:“一群废物,连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都打不过。” “帮主,这些少年一板一眼的,跟当兵的一样,咱们打不过啊!” 手下们嚷嚷道。 “哼!”庞大莽踢了其一脚,一脸狠色:“去,调查其背景,若是装腔作势的,没啥背景,直接搞死他。” “是!”手下们纷纷应下。 庞大莽看着金银铜钱,满脸的心疼。 不一会儿,关于朱谊汐的背景,就寻摸出来。 庞大莽陷入了沉默:“秦军的人物,还是个官身,招惹不得,罢了,就帮他做件事吧!” 过了两三日,朱谊汐收到了消息。 地痞流氓们走街串巷,果然有点门道。 “郎君,整个西安府,您说的那种长得奇形怪状的夷人,没见着。” 少年畏畏缩缩地汇报道: “不过,你说挂那十字架,信景教的,在泾阳县倒是有一个,还是致仕的老官,这两年,还修了个景堂阁,拜那十字架的人呢!” “叫什么?”致仕的官,朱谊汐来了兴趣,难道是徐光启那辈的人? 当官的信基督教,可是很少的,应当是徐光启那一辈的人,肯定是个精英。 “王徴,在泾阳县鲁桥镇,十里八乡都有名声——” 少年快速地说完,就忙不迭地逃窜而去。 “泾阳县,王徴,怎么没听说过这名字?” 朱谊汐皱起眉头,随即又舒缓开来:“罢了,去试试,反正也不远,若是个懂行的,那就真的寻到宝了。” 红衣大炮诱惑太大,朱谊汐不愿放弃任何希望。 第28章 王徴 朱谊汐性格很倔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前世玩象棋,即使剃光头,也要走下去,绝不认输,万一对面耗不起,撑不下去了呢? 回了一趟匠营,朱谊汐除了视察流水线外,主要再做了三件事。 首先,加餐,要求午餐必须加上鱼汤,或者肉汤,收买人心。 其次,大练钢铁,增加钢铁产量,为建造火炮提供条件。 最后,进行最为重要的标准化。 何为标准? 例如,长枪的枪头,必须一样尖锐、粗细,弩箭长宽也要一模一样,说白了,建造制式武器。 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因人而异,好的好,坏的坏。 帮助工匠标准化的,就是量尺。 尺寸相同,自然就标准了。 虽然只是初步改造,但已经足以让匠营焕然一新。 安排好后,朱谊汐迫不及地去往了泾阳县。 泾阳隶属于西安府,在西安城北边,相隔不过百里,可以说相当接近了。 纵马而奔,第二日就到了。 其实,王徴的住所,并不难打听,实在是他太过于有名。 向导感慨道:“王佥事是天启年的进士,五十二岁中了进士哩,在泾阳很是有名,之前匪乱,他团结乡兵抵御乱匪,而且,还募集钱财,数年间,修建了一座景堂阁。” “十里八乡许多的乡民,都信了这个景教,乡绅们很是不满,都指责他数典忘祖,但其身份较高,都奈何不得。” “进士?景教!” 朱谊汐皱起眉头,随即又一喜。 这不就是信仰基督教的精英吗? “王佥事如今年岁多大了?” “七十五了吧!” 向导也有些记不清,直接道:“反正是一把年纪了,威望很大。” 进了镇中,就见一条溪流,水流较为湍急,约莫一丈多宽,数十里长,望不到边。 而新奇的是,借助于水流,其上竟然放置了一台舂米机,或者说是锥机,其上下抡起,不断地捶打着,百姓们不时地放下小麦,碾碎再收起。 可以说,这样的一台机器,日夜不停地足以省却大量的功夫。 “这——”朱谊汐惊了。 利用水力来劳作,整个陕西,怕只有这里吧! 除此之外,河流两旁,竟然有数十个水车,源源不断的输送水流,即使是再远的坡地,也得到了很好的灌溉,小麦涨势喜人。 入了镇中,他又看到了水钟。 巨大的西式钟表模样,但却刻画中中式的时辰,显得极为和谐。 乡民们也能粗略的看懂,明白时辰。 “果然,此人没错了。” 朱谊汐大喜,忙不迭而去。 找上了门后,恭敬地问道:“请问,王公在吗?” 王宅在整个泾阳县,也是数一数二的庞大,说是宅院,其实就是一座庞大的庄园,占地是极大的。 “我家主人正忙着,您稍等片刻!” 人靠衣裳马靠鞍,一见几匹俊逸的马匹,以及华衣贵服,仆役就上了心,忙开了门,迎了进去。 穿过院中,朱谊汐又见到水井。 而且,竟然是一副安装着轮轴的水井,即使是柔弱的女仆,也能摇着井把,缓缓地提水上来。 看到这,朱谊汐完全佩服了。 这位王徴,简直是器械大才,真是找到宝了。 初中物理的轮轴,可是让人印象深刻啊,此中果然有大佬啊! 等待了一会儿,朱谊汐终于见到了年迈的王徴,王良甫,此时,他已经头发全白,但精神依旧矍铄。 见到是位年轻的郎君,王徴微微点头:“老夫刚才去做了水铳,轻慢了贵客,还望莫怪。” “晚辈闻王公大名已久,特地前来拜见,今日未曾见面,心中就已佩服之至。” 朱谊汐满脸尊重,又带着点疑惑道:“不知,水铳,又是何物?晚辈只听闻过火铳。” “哦?你跟我来!” 见是个渴求学问的,王徴来了兴致,在前面带路,一边说道: “北地天干物燥,走水之事常有,尤其是京城,就连皇城,也是火患频发,老夫就想着弄个救火的东西,尽快扑灭,其喷射与火铳一般快速,所以就取名为水铳。” 不一会儿,朱谊汐就见到了水铳的真面目。 一个大水箱,安装四个轮子,上面横着一根长棍,再有一根长竹杆,估摸着是喷水的。 “老先生,这怎么救火?” 十三诧异道:“水都困在水箱里了,怎么出来救火?虽然运的多,但也不怎么样啊!” “欸——”朱谊汐连忙拉扯了他,说道:“不懂就别瞎说,这水铳,可是大有用处。” “哦?”王徴眼前一亮,忙道:“你可会用?” “晚辈试一试!”朱谊汐笑了。 说着,他让朱依、朱双二人,分别站在左右,握着长杆,上下拉动,就跟跷跷板一样。 两人使出了吃奶的劲,不一会儿,就叫竹杆中喷射出了水流,足足有半丈高。 “有水了,有水了,好高啊!” 十三惊喜地大喊。 这不就是虹吸原理吗? “哦?”王徴一楞,我的《奇器图说》,可只在京城印过,陕西可没几本。 “你知晓其原理?” “略知一二!”朱谊汐心道,这就是清时的水龙啊,原来是这位大佬发明的,他轻声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箱体内有两个桶,由于两人活动的挤压,且两个桶的水位差不一样,受面受压,水就喷射出来了。” 杠杆原理加虹吸效应。 “不错!”王徴拍了拍手,满目欣赏道:“小友果真是有本事的人,可愿留下,一起钻研?” “王公,若是在太平时间,我自然千肯万肯,但如今,大明危在旦夕,实在是不能啊!” 朱谊汐摇摇头,开始进行煽情环节。 “嗯?” 王徴一楞,这才回过神来,问道:“小友是为何而来?” “王公,在下是秦军总医官,兼任匠营之首,目前,是在督造红衣大炮,实在是没有门路,所以才找寻到您老。” “红衣大炮?” “没错!”朱谊汐忙道:“潼关外,闯贼虎视眈眈,大明的优势在于火器,而火器中,又以红衣大炮为王,所以特来求教王公,以建大炮。” 第29章 鼠疫袭来 朱谊汐不知道的是,这位王公,即王徴,乃是与徐光启并称的“南徐北王”,更是与许多传教士来往极密,出版了《奇器图说》。 也是与徐光启一样,讲究实学救国。 而到了其更是孙元化铸炮练兵的助手,孔有德叛乱后,与孙元化一起被牵连,好友多方营救,才活下来。 可以说,如今的大明,在徐光启死后,只有他,最懂器械,以及西学。 多年来退居乡野,王徴颇有些闲适,但报国之心,依旧未减。 “未知小友身份?” 王徴嘴唇哆嗦了一下,忙问道。 “在下乃是秦军总医官,兼任匠营之首,目前负责红衣大炮之事。” 朱谊汐忙道。 “秦军,孙总督!” 王徴呢喃了几句话眼睛越来越明亮:“不曾想,老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竟然还能为国效力,真是喜事啊!” “走,快走——” 王徴抓住朱谊汐的胳膊,急切道:“老朽岁数太大,还是得抓紧时间,为国效力。” “只要灭了闯贼,何惜此身?” “王公懂得红衣大炮?” 朱谊汐看他的反应,大喜,又问道:“您可懂得燧发枪?” “燧发枪?自生火铳?” 王徴闻言,思量起来,不由说道:“崇祯八年,毕孟侯(毕懋康)曾献《军器图说》于陛下,言语其燧石发火,不惧雨水,但固是神奇,甚难制造,费又数倍,朝廷空虚,难以自制,也就罢了。” 毕懋康?朱谊汐感觉这人有点耳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不曾想,王徴竟然知道燧发枪,不知与西方的燧发枪有何异同? “王公可有此书?” “此乃国之利器,老夫喜好技艺,自然是有的。” “那真是太好了!” 朱谊汐大喜,真是捡到宝了,这一趟没有白来,燧发枪与红衣大炮,都得到了解决。 王徴火急火燎的想要即可出发,但朱谊汐还是考虑到他的家人,通知了一番。 两个养子对此颇为担心,想要去西安服侍,而妾申氏,更是要求一家人都要去。 无可奈何下,王徴只能同意,搬家大业,浩浩荡荡。 通知族老、弟弟、亲朋后,历时三天,一行人才去往西安城。 路上,朱谊汐与王徴聊起了练兵之事。 王徴曾协助孙元化练兵,更是与许多传教士来往极密,对于葡萄牙、西班牙这种方阵,颇为了解: “红夷之阵,齐整划一,众人齐心,鸟铳甚多,所以对敌来说,几番承受后,就是碾压。” “而明军即使学了其阵,但前期伤害颇高,尤其是建奴擅射,又有厚盾抵前,一旦万箭齐发,我军绝难抵挡,士气不存,只能败退。” “也就是说,一味的学习佛郎机人,只会是邯郸学步?” 朱谊汐听到这个见解,不由得有些灰心。 “不错!”王徴点头道:“我军士气太低,很难扛过前期的伤害,甚至往往一触即溃,解决不了士气问题,此方阵,就只得其形,不得其魂。” “我明白了!” 朱谊汐点点头。 关键还是人。 以目前兵过如筛,兵为将有的模式,怎么可能练成西班牙方阵。 所以,还得是从无到有,从根子上,练出兵魂。 解决士气问题,一靠赏赐,二靠恩义,至于民族大义问题,普通人是绝难考虑的。 “那不知如何练兵?” 朱谊汐很诚恳的请教道。 王徴沉吟了片刻,说道:“选用良将,须用乡民,城中无赖泼皮,尽不得用。” “再足以粮饷,约以军法,整合火器,完善甲具,不消半载,即可兵成,虽不至于野战八旗,但谨守城堡,也是无有大碍的。” “受教!”朱谊汐很认真的点头,这番见地,很是高明。 这几项,看起来很简单,其实却很难。 比如,孙传庭的秦军,哪怕竭尽全力搜刮陕西,不惜得罪整个士绅百姓,也得练兵,所以秦军打流匪,行云流水。 其他的军队,哪怕是精锐的边军,没有钱粮,照样连战连败。 光是足以军饷,就最为困难了。 也只有军饷足够,才能有良将,置办甲械,拥有强军。 不然,朱谊汐早就逃去汉中了。 如今是崇祯十六年,无论是朝廷兵马,还是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匪,都已经升级换代,不可同日而语。 基于认知,他觉得,孙传庭的秦军如此精锐,历史上也被李自成虐杀,由此可见,李自成并没有想象中的弱,八旗或许比想象中更强。 心中想着练兵大业,以及继承秦军的遗产,朱谊汐闭上眼睛,思虑起来。 越想,他心中越惊。 马车咕噜噜地由走着,高低不平的官道,早就年久失修,比乡间的小路,强不了多少,颠簸的难受。 突然,他耳旁传来了一阵阵的哀嚎声。 朱谊汐心头一惊,忙打开车窗往外望去,只见官道两旁的沟渠,杂草丛生,竟然躺着一具又一具的人体,脸色惨白,脸部发涨,不住地痛苦呻吟。 “大头瘟——” 耳旁传来了一声疾呼,朱谊汐扭头一看,王徴已经弯着腰,咬着牙,面目震惊。 “去年刚走,不曾想今年又来了。” “应该是灾民带过来的。” 朱谊汐做出来判断,看着沿着沟渠而倒下的百姓,他心中颇为悲哀,但同样,也极为惧怕。 在没有现代医学的时代,大头瘟,或者说鼠疫,等于宣判死刑。 同样,由于秩序的混乱,让曾经困死在村落的百姓得以乱走,从而带动了鼠疫的传播。 而朱谊汐心中隐隐感到不安:“此地距离西安城,不过三十余里,竟然如此严重了,那西安,也逃脱不得啊!” 才离开四五日的功夫,竟然收到如此巨大的“礼物”,朱谊汐可谓是极为不安。 本来明时百万人口的西安城,如今不过三十来万,如果再加上鼠疫的肆虐,不知道要减少多少人丁。 “快,加快行动,千万不要停留!” 朱谊汐忙做出吩咐,神色极其严肃。 王徴也深深地叹了口气:“国运多艰啊!” 第30章 大疫 大疫,夏之大疫。 瘟疫这种东西,越是炎热的天气,传播的越广。 一行人极为惊恐,路上的行人,在朱谊汐看来,就像是自带传染病的丧尸,极为恐怖。 待来到西安城时,永宁门前,已经源源不断地送出棺材,一片缟素,哭丧一片,浓厚的纸钱味,冲入鼻腔。 “不好!”朱谊汐大惊,扭头说道:“瘟疫已经传到了西安城。” 马车入城时,还遭受了盘查,拿出了总医官的令牌,才能通行。 果然,去城后,西安城越发的凋零,热闹且排长队的粮铺,都无几个人影。 街道两旁,几乎家家披麻戴孝,可谓是人间惨事。 朱谊汐忙吩咐道:“带王公去我家修养。” “王公,我家院落宽敞,房间有的是,您就一直在安心住下,不会有事的。” 随即,朱谊汐快马加鞭,捂住口鼻,去往了总督府。 别人死了无所谓,孙传庭可不能出事,借鸡孵蛋才开始呢! “朱总医家如此宽阔吗?”王徴奇怪道。 “咱们家在前锦衣卫千户所,能住下几百人呢,自然宽敞!”十三骄傲地说道。 “那倒是!”王徴浑身一哆嗦,锦衣卫的大名,听着就让人打冷颤。 …… 朱谊汐来到总督府,就见府邸严阵以待,就算是凭借着以前的关系,也需要等待一番。 好一会儿,他才等到了孙总督的传令。 “朱谊汐见过督宪!” 他连忙弯腰拱手拜下。 “景明啊,你回来了!” 孙传庭坐在椅子上,脸色凝重,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本就花白的毛发,此时却越发的凋零。 “西安城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每日出丧上百人,再持续几个月,西安城就没人了。” “军中无恙吧?”朱谊汐忙问道。 “军中还好,最近操练的紧!” 说道这个,孙传庭露出了一丝笑容:“多亏了你弄出的预防瘟疫,石灰,热水什么的,效果不错,秦军中并无多少感染。” 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起身道:“你这些措施,不知如今可有效果?” “瘟疫已经传染开了,这些措施应该有点效果。” 朱谊汐想了想,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目前最要紧的,就是隔离,将瘟疫与剩余的活人隔离。” “怎么隔离?”孙传庭追问道。 “烧毁尸骸,清扫污秽,撒上石灰,多喝热水。” 朱谊汐一字一句地吐露道。 按照后世的见识,瘟疫的传染,基本上唾沫,水,以及空气。 所以,只要将患者,尸体,进行人道毁灭,再阻隔传染源,就能差不多了。 “好!”孙传庭起身,满脸欣慰道:“自今日起,我命你为防瘟总巡察,让长安,咸宁二县配合你的。” 朱谊汐眉头一皱,这可吃累不讨好的事,不过作为下属,为上级排忧解难,才是升官的不二法门。 所以,朱谊汐一口应下,让孙传庭很是欣慰,不过他也知晓有些难为人,不由得问道:“你有什么难处或者条件吗?一应说出了,我帮你解决。” 这才是合格的上官。 朱谊汐有些满意,他这才道:“光是衙役不够,我还要组织两千人,从军中抽调两千人,才能覆盖整个西安城。” “另外,瘟疫无形无踪,恐怖异常,督宪须调派万两白银,以作奖励。” “行!”孙传庭点点头,此时颇为大方道:“钱不够,你再来找我提,但西安城,绝对不能成为鬼域,更不能危及军中。” 西安百姓是生产粮食,维持军队的基石,一旦崩塌,秦军自然也会难以维持。 就如同历史上的北京,崇祯上吊那会,因为鼠疫,京城人口直接没了一半,守城的兵卒都凑不齐,京营无有兵马。 领了任务,朱谊汐就此告别。 对于这两千人,他觉得,若是好好经营一番,可能会成为自己真正的班底。 所以怎么选,选什么样的人,自然得心里有底。 “喵——”忽然,耳畔传来一声猫叫,他扭头一看,脚边竟然是一只胖乎乎的白猫,躲在屋檐下,极其可爱。 “云奴——”这时,一个皮肤白皙的少女跑了过来,其穿着青白裙,皮肤格外的粉嫩白皙,五官精致,看起来颇有贤淑。 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气喘吁吁地跑来,见到脚下的白猫,瞬间就高兴起来。 “小姐有礼了!”朱谊汐拱手,随即将猫咪抱起,交给了有些胆怯的少女:“这只狸奴,看来挺会跑的。” “是的!”抱着白猫,少女有些害羞地低着头,然后又回头,犹豫了一会儿,柔柔地说道:“多谢朱郎君。” “应该的!”朱谊汐拱手,笑了笑,然后潇洒地离去。 以他目前的身份来说,是绝对与这样的贵小姐无缘的,男女大防,还是得忌讳一些。 “姐姐,云奴又跑了啊?” 婴儿肥的豆娘,则揉了揉白猫的脑袋,颇有些不满道:“你再要是来了,就把你扔了。” “算了!”雪娘笑了笑,眼眸中带着笑意:“它也是抓蝴蝶玩疯了,懂什么。” “你怎么那么高兴?”豆娘奇怪道:“往日要是云奴跑了,你可得急哭呢,今天怎么还有点高兴?” “没什么!” 雪娘抱着云奴,直接转身:“回去吧,它估摸是饿了,得喂吃的了。” “哼!” 豆娘哪里上当,她扭过头,看着姐姐的两个丫鬟,双眼放光,直接逼问道:“今天姐姐见了何人?” …… 回到家中,王徴一家人都已经安置妥当,在西厢房住下,偌大的院子简单收拾就能住了。 回来时,即使是对锦衣卫畏惧如虎,但王徴依旧说道:“陛下裁撤驿站,公文难至九边,裁撤锦衣卫,如自戳双眼,除了京城,其余地方,两眼一抹黑。” “此乃乾坤颠倒,地方重而中枢轻。” “您说的没错!”朱谊汐笑道,不由得感慨:“但这不是一段时间了,万历年间至今,数十年来,辽东已然被数十家将阀控制,数千万两白银,肥了多少的人?又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 ps:求票,求收藏 第31章 选兵 明末几乎是举全国之力,建设关宁防线,几乎就是无底洞。 明末的财政崩溃,并非是宗藩,而是辽东防线。 比如,即使在崇祯时期,每年依旧能收上两千多万石的粮食,但金银却只能征收几百万两,不得已增加三饷。 三饷即辽饷、剿饷与练饷,共征两千万两,几乎全部被关宁将阀吞噬一空。 原本以为是毛细血管,谁知道演变成大动脉喷血。 说实话,如果没有满清这个外患,大明即使面对如此多的乱军,灾害,还真的不一定能亡国。 朱谊汐兴致不高,目前来说,李自成已经做大,大明并非亡与不亡,还是何时亡的问题。 歇息了一夜后,朱谊汐来到总医署,这里依旧是忙碌的,看病的兵卒络绎不绝。 巡查无事后,他才准备挑选两千的兵卒。 至于为何不如民间自己招人,原因也特别的简单,无人可招。 或者说整个西安府的青壮,几乎被秦军囊括殆尽。 首先,火车营这样的精锐,他肯定选不了。 至于高杰的骑兵,他也不敢动,骑兵也不愿意下马当步兵。 自然而然,他就得去其他的军营,如牛成虎、罗尚文、陈永福,王定、官抚民等营中选派。 秦军中精锐,果然尽在火车营,其余各营,可谓是尽是新兵,参差不齐。 罗尚文作为副将,亲自作陪: “朱老弟,有看上眼的,您尽管说,瘟疫这种事,可得尽快去办。” 朱谊汐眼见这群人,高矮胖瘦尽有,但总归是训练了半年,懂得一些操练、旗帜、军令的,可以节约他不少时间。 “多谢罗将军!”朱谊汐整理好心态,轻声道:“西安的瘟疫极为恐怖,所以,选派的兵卒,只有三点要求,听话、老实、不怕死。” “朱老弟,你选的好!” 罗尚文笑了起来,捋了捋胡须,说道:“归根结底,还得是听话。” “也可以那么说!” 朱谊汐点点头。 “行!”罗尚文不愧是跟随孙传庭多年的老将,对于各营了解颇深,关系匪浅。 他将朱谊汐的要求,直接阐述出来,每个营中,精锐的家丁,直接掠过,挑了几百普通兵卒。 各营主将脸色不变,显然对此很满意。 “朱老弟,你看看这些兵,可还好?” 罗尚文指着两千憨厚老实的兵卒,略带得意地问道。 “不错!”朱谊汐感觉这些人完全符合自己的要求,不由得满意起来。 “除此外,我还尽量挑了一些去过总医署的,这样的话,你统御起来,也方便些。” 病愈的兵卒,总是心怀些许感激,对于朱谊汐有所好感,指挥自然方便。 这下,朱谊汐心服口服,他拿起一个玉如意,放在罗尚文手中:“真是麻烦您了。” “欸,你我兄弟,何须这个?”罗尚文推脱道。 “应该的,应该的!”朱谊汐忙塞住:“你若是不收,看来没把我当兄弟。” “这,我就勉为其难了。” 罗尚文满脸笑容,对于会来事的朱谊汐,颇为满意,他不由得悄悄说道:“朱老弟,这乱世中,你那医营,匠营,其实都作不得数。” “这两千人,你好好带着,请个老将,操练一番,日后,总是有些好处的。” “秦军也没几人把你当回事,但,有了这两千人,大家心里就高看一下,做什么事,说话也能大声一些。” “归根结底,什么也没军队好使。” “多谢老哥赐教!”朱谊汐态度亲切起来,这些话,着实说到他心坎去了。 “这是军中常理。”罗尚文摆摆手,手中的玉如意随意瞥了几眼,心中暗喜,这价值了不少呢! 说着,他就亲切地说道:“这两千人,可得好好请人带着,训练训练,也能用用。” 朱谊汐心思流转,看这话的意思,是想推荐人选啊! 这不就是借鸡生蛋吗?比自己还要恶心。 “哪能这般麻烦!”朱谊汐故作随意道:“反正只是防疫,随便操练即可,哪能太过劳烦。” “也对!”罗尚文一愣,随即笑道:“你说的在理。” 而朱谊领着两千兵,浩浩荡荡来到总医署外,再次建立军营。 首先,就是得选官了。 从伍长、什长、队长,建立起最基层的领导体系。 随即,则是建营、洗刷、吃饭,忙完三件事,天已经黑了。 由于新官上任,各个比较兴奋,倒是也没人戳事,平稳安宁。 不过,朱谊汐说到底也是普通人,带兵打仗,无有多少经验。 “难道,真的要找人带兵?” “不急,不急!” 朱谊汐心中思量,回到了家中。 刚至,只见灯火通明,轿子停在门外,还有一队家丁。 “是谁来访?” 朱谊汐心中奇道,随即十三迎了上来,忙道:“是左勷(rang),左总兵!” “嗯?”朱谊汐心中一惊,这位怎么跑到我家来了? 左勷乃是榆林总兵,去年的园林之役,不战而逃,由于其父左光先乃宿将,所以只是被罚了两千匹马。 而另一人萧鼎,则直接被斩首。 左光先剿贼数十年,在陕北榆林的影响力,都是极为庞大的。 朱谊汐心颇为紧张。 入了大厅,就见一虎背熊腰的大汉,正坐着饮茶,看上去逍遥自在。 “左总兵,怎么有幸光临寒舍?” 朱谊汐拱手笑道。 两人没有利益纠葛,他也觉得没什么怕的。 “朱总医,您回来了。” 左勷露出一丝笑容,拱手道:“久闻您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 “哪里的话!” 朱谊汐顺势坐下,心中惊疑,面上却不露声色:“鄙舍太过简陋,还望总兵勿怪。” “哪里的话,锦衣卫千户所,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住下的。” 左勷直接说道:“我此次来,也不瞒你,实在是在家中闲赋,因去年之故,手底下的将校也太多被闲置。” “听闻您选有两千人,正缺个助力,所以就想为他们找个吃食的地界。” 光明正大的来吞吃?真没把我放在眼里。 朱谊汐大惊,面色一冷。 第32章 应对 “左总兵!” 朱谊汐突然喊了一句。 左勷抬起头,手中还捧着茶水,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显然是胸有成竹: “怎么?朱总医觉察难为了?” “并不是!”朱谊汐看着他自信的面容,也笑了:“如果真是良将,我自然是应允的。” “那就好!”左勷点点头,诚恳道:“自然是良将,肯定能帮您带好兵的。” “希望不会让人失望!” 朱谊汐笑了起来。 “必定不会!”左勷也笑了,很开怀。 很快,两人就没了话题,送其而去。 “宗主,看来这左勷,没甚的好意思!”朱谋看着其离去的身影,沉声说道。 “没错,一看就不是好人。”十三也附和着。 “那又如何?”朱谊汐冷静地说道:“左家在榆林数十年,秦军中多亲朋好友,轻易就能碾压于我。” “以前,我守着总医署、匠营,没有与他们利害关系,但如今组建一只一只新军,他们自然就会干涉。” 不过,虽然晓得左家实力雄厚,但他却没有想到,竟然那么快,而且还是左勷亲自出头。 心有顾虑,朱谊汐只能一口应下,不然,第二日,所有的困难就会接踵而至。 不过,他还是请教了一下王徴,这位精通西学的老先生。 王徴听闻后,捋了捋胡须,这才缓缓道:“左光先,可谓是一员枭将,威望卓着,世居榆林,而榆林卫,乃天下雄镇,兵最精,将材最多,然其地最瘠,饷又最乏。” “咱们孙总督建立的秦军,兵将多来自榆林。” “我当时知晓!”朱谊汐叹了口气,说道:“一次性能拿出两千匹马来赎罪,试问天下间有几人能做到?” “没错!”王徴叹了口气,又心事重重地说道:“世人都说,这大明,就是榆林人打榆林呐!” 朱谊汐无奈笑了笑,赞同地点点头。 无论是李自成,还是张献忠,都是榆林人,尤其是张献忠,更是榆林的逃兵。 你要说,贼军屡次兴灭,这些人之间没有瓜葛,猫腻,谁都不信。 而同样,辽东兵马与满清,关系匪浅。 洪承畴,孙传庭,赖以支持的,都是榆林精兵。 所以,朱谊汐才会无奈,无论是牛成虎,白广恩,或者高杰,都是榆林人。 虽然他与白广恩有些关系,但却到不了这种程度。 “其之目的,就是为了夺权,重新建立左家对秦军的影响!” 王徴皱起眉,说道:“去年左勷被罢,左光先闲赋家中两载,显然是静极思动。” “你可与总督言语?” “不行!”朱谊汐摇了摇头,说道:“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要请教总督,怕不是,总督该大失所望了。” 上司往往信任于能力强,且敢于担任的下属,虽然这件事,只需要孙传庭轻描淡写的一个命令就能解决。 但对于朱谊汐来说,何尝又不是一种考验。 想着,他露出一丝笑容:“再者说,如今,忠诚的门槛太低了,因形势而易。” “你有法子?” 王徴奇道。 “不需要什么方法,顺其自然,就是最好的应对。” 朱谊汐自信地说道,随即又看向了王徴:“王公,明天我会送您去匠营,红衣大炮的事,就拜托您了。” “为朝廷效力,这是老夫应当做的。”王徴一脸振奋道。 …… 翌日,朱谊汐就见到了两员悍将,名唤李远,张自栋,身材魁梧。 见到两人后,朱谊汐好生宽慰了一番,两人感恩戴德,恭敬异常,丝毫不见跋扈飞扬的姿态。 朱谊汐心中,却更为忌惮。 “因松锦之战,我们两人被罢职,闲赋家中,如今得都统提拔,犹如再生之恩,还请受我俩一拜。” 李远与张自栋,都是军户出身,言语左家无人在军中,所以求上左勷,得了这个军职复起。 左光先没有参与松锦之战,所以逃过一劫,见他们可怜就收留了。 “如此,你们也算是为国奋战了。” 朱谊汐态度亲近地说道:“既然如此,我自当收留。” 说着,他又长叹口气,说道:“若是你们要走,我也绝不强留。” 两人奇怪,为何会走? 所以两人拍着胸脯,直言就要留下绝不会走。 朱谊汐笑了。 所以,每人得封千总。 两日功夫,两人一边操练着兵马,一边密切交流,对于这待遇,颇为满意。 而左勷对于朱谊汐的识趣,也颇为欢喜,一时间称哥道弟,亲密异常。 也似乎因为这样的关系,朱谊汐真正的被秦军认可,交友广泛。 第三天,朱谊汐带着两人,以及数百兵卒,直接来到了西安城: “每人背两斗石灰,沿街撒去,不能遗漏一丝。” 说着,他就让长安县的衙役,每人带一什的兵卒,沿着街道撒了起来。 而李远与张自栋二人则犯了迷糊,不知自己要做何事。 “你们二人跟我来!”朱谊汐带着自制口罩,一脸凝重。 “这是?”李远惊疑道。 “你难道不知吗?” 朱谊汐挥了挥手中的簿册,说道:“长安县大致统计了下人数,我们挨家挨户去查探,其家病况如何。” “毕竟,瘟疫是会传染的,家人死了,其家属也会得病。” “瘟疫?”两人慌了,忙道:“这点小事就不用我们出马吧?” “怎么不会!” 朱谊汐沉着脸说道:“咱们不仅要亲自出马,等会若是有病患,还得抬尸体呢!” “明白,明白!” 如今虽然是白天,但大街上空荡荡的,阳光虽然温度升高,但李远二人却浑身发抖。 这可是瘟疫啊! “我怎么忘了,他可是防疫总巡察,专门负责瘟疫的。”李远轻声嘀咕道,浑身打哆嗦。 “该死,咱们该不会死在瘟疫下吧!” 张自栋浑身发抖,偌大的太阳,此时竟然无有一点温度。 “咚咚咚——”朱谊汐按图索骥,敲起门来。 “谁呀?”大门打开,一位中年人有气无力地打开了门,一家人骨瘦如柴,面色蜡黄。 “你妻子前两日去世了?”朱谊汐皱眉问道。 “是的!”男人无力地回道。 “你身体近来也不适?”朱谊汐躲开一步,直接问道。 ps:求票,求收藏 第33章 瘟疫营 “没有啊,我感觉很好。” “呕——” 男人刚说完,就直接扭头吐了一口血水,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许多。 李远、张自栋二人,脸色立马铁青。 “没事的,吐完就舒服了,我想我应该快好了!” “胳膊抬起来看看!”朱谊汐眯着眼睛,闪开一步,问道。 “哦!”男人抬起手,露出细瘦的胳膊,腋下竟然长出小疙瘩,红彤彤的。 “这是?”朱谊汐问道。 “不知道,反正就只觉得痒,使劲的挠。” 男人无奈道:“里面好像有核,然后就涨起来,然后就痒,偶尔还吐血。” “你家人呢?”朱谊汐眉头紧皱。 “他们也是!” “李千总!” “属下在!” “你进去查看一番,是否属实!” “那个,巡察,这应该是瘟疫吧!”李远一脸为难。 “怕什么,我跟你一起进去。” 朱谊汐不悦道:“咱们就是干这个的,怕什么!” “是!”李远无奈地低下头,硬着头皮入内。 朱谊汐冷笑着,带好了口罩,又将衣物裹紧,也跟上去。 入了房间,寥寥无几的家具,破旧的房屋,以及苟延残喘的一家人。 随即,两人出了房间,在其门上,用朱笔画了个圈。 “我没事的。”男人反复地说道,随即又呕吐了口淡血,然后就头一歪,直接倒下,不省人事。 “巡察,这一家人?”李远颇为畏惧地问道。 “得了瘟疫,没救了!” 朱谊汐摇摇头,无奈道。 “走吧,继续巡察!” “啊?”李远、张自栋二人吓了一跳,他们以为只是做个样子,没想到来真的。 “巡察,咱们是上官,怎么干这事?”张自栋哆嗦道,眼神漂移。 “那干什么?”朱谊汐奇怪道:“这两千人谁都不例外,都是为了防瘟疫的,你我也脱离不了干系。” “这——”两人互相望了望,眼眸中满是畏惧,犹豫犹豫地说道:“巡察,我们家中有事,怕是无法继续。” “哦?什么事?”朱谊汐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婆姨怀孕!” “我儿子结婚——” 两人忙说了一句,然后慌不择路地拔腿就跑。 “记着,回去就洗澡,别沾染了瘟疫。” 朱谊汐提醒了一句,两人跑的更快了。 “想搞我的人?没门!” 放下朱笔,朱谊汐不由得失笑道。 随即,他来到野外的军营,将剩余的一千多人,带去了总医署,领了口罩。 他沉声吩咐道:“你们五百人,按照总医署的样子,制造担架,一刻也不停。” “剩余的一千人,跟我说,拿着笔,挨个的敲门,得了瘟病的,就在门框上画圆圈。” “记住,每伍为一队,以伍长为首不得马虎。” 随即,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挨家挨户的敲门询问。 当然,主要还得是城中管理者,如坊长、厢长负责引导带路。 “在城曰坊,近城曰厢。” 明朝的城市管理,是非常成熟的。 坊、厢长一般由身家殷实的富户充任,在坊、厢下设立若干铺,每铺立铺头、火夫三五人。 所以,基本上是询问病人,查看病户如何,再画圈即可。 即使如此,西安城数十万人,约莫十万户,近千人,也忙活的一整天才画好。 而那五百撒石灰的,则更是劳累,后来索性就直接让衙役们直接带着居民,撒自己的家附近。 如此,也劳累了两天时间,费两千石石灰。 朱谊汐也不得消停。 他当然明白鼠疫的传染性与危害性,如今并没有特效药,所以,只能采取最简单的方法——隔离。 将所有的患者隔离出西安城,让他们自生自灭。 而没有方舱医院,那就只能用军营凑合了。 于是,他赶往总督府,说明了请求。 孙传庭的极为果断,在全城百姓与病人之间,他别无选择,直接说道: “我立马让人空出军营,再拨两千石粮食给你,药材尽情支用,尽可能的治好他们的瘟病。” 说着,他沉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再不济,也能做个饱死鬼。” “遵命!”朱谊汐重重地点头,随即离去。 在担任巡察的第三日,朱谊汐命令两千兵卒,用担架,将所有不能行走的病人,迁徙到一处空荡的军营。 然后,又强行让门口画圈的百姓,也一律转过去,安置在军营的另一半。 一时间,约莫万人,被迫离开家中,西安城哭嚎声一片,病人,男人,女人,都觉得自己死期不远,后果难以预料。 但朱谊汐不为所动,如果现在再不处置的话,日后就是数十万人遭殃。 而未得病的百姓,则松了口气,病源的离开,让他们有了些许安全感, “一群废物——”左勷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低头的李远、张自栋二人,连声喝骂道: “不就是一些瘟疫吗?怎么就跑回来?不一定会得的。” “总兵,这事赌不得。”李远低头,瓮声道:“这关系身家性命,我宁愿混吃等死,也不去那瘟疫营。” “瘟疫营?” “大家都叫其为瘟疫营,沾染不得。” 张自栋忙道:“总兵,那一营兵力也要不得,还不敌几百家丁呢!” “那是总督大人看重的。” 左勷有些犹豫,他怒气散了不少,几千散兵游,确实不值当,随即道:“罢了,咱们喝花酒去——” 随即,几人兴冲冲地出了门,便家许多百姓,携家带口,被差役驱赶着离去。 还有一些,躺在担子上,被兵卒抬着,快步地离去。 “这是怎么回事?”左勷惊了,忙问起一旁的家奴。 “老爷,这些人听说都得了瘟疫,要不都是家里有人得瘟疫死了,被那姓朱的赶出了西安城。” 管家感叹道: “这也挺好的,没了这些人,西安城就安全了。” “晦气——”左勷大吃一惊,看着距离不过数步的病人,面色惨白,他忙转身,快步回到家中:“快关门,真他么晦气,怎么会有那么多病患。” 李远、张自栋互相看了一眼,忙拍门道:“总兵,快开门啊,我们还在外面呢!” “快开门啊——” “咯吱——” 侧门这才打开,两人忙跨入。 “你们说的对,这瘟疫营,要不得!” 左勷一脸认真道。 第34章 人心 这场迁徙,虽然不近人情,但却意外获得全城百姓的支持,谁也不想自己与瘟疫病人待在一座城。 坊长、厢长们,也顺应民情,不断地鼓动,逼迫,不到一天的功夫,所有的病患以及家属,都离开了西安城。 随即又发动群众,将其屋舍,进行打扫,撒石灰,根绝传染源。 朱谊汐兀自不放心,直接加深军营附近的壕沟,添加栅栏,并且守住大门,仅容出口送吃送喝。 虽然绝情冷酷了一些,但朱谊汐到底是没有丧尽天良,无论是吃喝,都是充足的,打扫卫生,并且分出轻重患者,以便安置。 “凡肢节生出疙瘩,就已经没救了。” 西安神医井赋,听到朱谊汐的劝说,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药石无衣,多者七八天,少者两三天,就不治而亡。” “本草中,可有方子?” 朱谊汐问道, “无论是香薰、汤药,都是微乎其微,瘟疫本就是不治之症,不然早就被消灭了,况且,那时,也无有这般的瘟疫。” “只有一些病愈后固本培元的方子,但都救不活了,有何用?” 井赋摇摇头,随即,他又醒悟道:“对了,本草上言语,‘天行疫瘟,取初病患衣服,于甑上蒸过,则一家不染。’,此法可以一试。” 对沾染病菌的衣服进行高温蒸煮以防止继续传染,这的确是验证有效的法子。 “我已经试过了!” 朱谊汐点头道:“凡病患的衣物,基本都滚水煮过,再晾晒,病患的饮水,也是煮开,希望能有所帮助吧!” “哎!”井赋叹了口气,随即看着朱谊汐那疲惫的神色,不由得说道: “此次瘟疫,来势汹汹,陕北米脂等州县,几乎半灭,去年好友来信,山西、河北等地,也蔓延开来。” “你能不辞辛苦,且不畏生死的灭瘟,果真是佩服。” 其实,我也不想,但不管不顾,牵连到我就完犊子了。 朱谊汐只笑了笑,感觉心好累。 “对了,井大夫,实在不行,你就开个安神补气血的方子给我吧!” “这是为何?”井赋疑惑道:“这方子对瘟疫无效。” “这方子不是治病的,而是治人心的。” “人心?” 井赋讶异。 “人心。”朱谊汐认真点头。 “治人先治心,瘟疫治不了,人心是可以治下的。” 说着,朱谊汐不由得苦笑起来:“况且,事到如今,能有别的法子吗?” “没错!”井赋恍然大悟,他惊奇道:“人只要有了一线希望,自然就会安分起来。” “朱总医,难怪孙总督让您防疫,果真是没选错人。” 对于朱谊汐,他一开始从恼怒,得本草纲目后的喜悦与轻缓,又到如今佩服。 此人,果真不容小觑。 “过奖!” 朱谊汐笑了笑,那些药方,随即离去。 “师父!”望着笑容不止的师父,几个徒弟满脸好奇:“他骗了您,怎么还好言相待?” “他不是寻常的人物。” 井赋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人不可貌相,谁料这具俊逸的皮囊下,竟然是锦绣山河?” “日后的总医署,你们多去跑跑吧!” “是!”几人应下,皆有些懵懂。 …… 朱谊汐来到金仙观,只见大门林闭,他不由得敲了起来。 很快,一道矫健曼妙的身姿,出现在眼前。 高挑的个子,笼罩在道袍中,微风一吹,泄露了迷人的轮廓,精致的脸庞露出一丝疑惑,绿褐色的眼眸直看着他:“居士,有什么事吗?” 而似乎又注意到自己绿褐色的眼眸被看到,忙低头,颇有些自卑。 “没什么!”朱谊汐送上一朵随手采摘的野花,说道:“瘟疫横行,没有必要就不要出来。” “嗯!”似乎因为害羞,妙仙低头应下。 朱谊汐笑了笑,还是少女最可人。 “你——”目送其离去,妙仙这才抬头,心中的关切想要发出声,只是人影,却早已经远去。 嘴唇轻抿,少女满脸的自责。 忽然,迎着山风,传来了一阵声音:“其实,绿色的眼睛最漂亮,我挺喜欢的。” “啊——” 少女惊叫一声,捂着耳朵入门,白嫩的脸蛋,说不出的通红。 “原来,他不介意……” 妙仙低声呢喃道,整个人忽然就有了活力,修长的双腿,迈着轻盈的步伐,又蹦又跳地离去。 —— 朱谊汐带着药方,让总医署的大夫制成药包,然后让人运到了瘟疫营。 他来到时,只见栅栏缝隙中,满是人脸,老的,少的,幼的,枯槁的,青春的,眼神中,满是绝望。 对着这一双双绝望的眼神,朱谊汐不由得有些心痛。 行尸走肉,不外如此。 “诸位——” 朱谊汐举起一包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这才高声道:“这里面的药,就是治瘟疫的,我运来给你们吃。” “骗人,瘟疫要是那么好治的话,早就治了!” 有人不信,高喊道,声音带着哭腔。 “没错!”朱谊汐不以为意,笑道:“瘟疫没那么好治,但也并不是治不好。” “这里是西安城内,井神医研究的新秘方,肯定无法全部的治好,但还是有希望的。” “井神医,就是西安最有名的大夫,秦王,总督,布政使,都是请他来治的。” 一连串的大人物,让大家没什么反应。 朱谊汐这才恍然:“就连县衙的张捕头,也是请他救好了老娘。” “是吗?张捕头怎么没说过?” “肯定是太贵了。” “应该不想让咱们知道……” 数千人终于目光明亮了一些,议论起来。 这是个好的开始。 朱谊汐大声道:“多喝开水,多吃药,多跑动,这样还有一线生机,在这里,无论是吃还是喝,都不会短了你们的。” “打开——” 朱谊汐挥了挥手,大量的药包被放置门口,引得病患们欢呼一片。 随即,又是大量的粮食,蔬菜,甚至是肉,都摆放开来,彻底地安抚了这群人的心思。 一下子,瘟疫营就安稳起来。 而两千兵卒,也松了口气。 朱谊汐环顾四周,突然想到,瘟疫营大家避之不及,正好附近可以用来练兵…… ps:准备改书名了,老书名有点绕口 第35章 钱粮 所有的病患都被迫出了城,西安城内,也慢慢恢复了安定,粮价也逐渐平稳起来。 粮商们不知道孙传庭到底有多少粮食,琢磨不定的情况下,只能稳定。 孙传庭具体有多少粮食? 西安四卫,只是整合了三卫,军户两万四千余人,自然就是两万四千余顷屯田,属于军户的土地全部落在豪绅大户手里。 军屯并没收回,孙传庭妥协,只要求正常的纳税即可。 上等田每顷18石、中等田每顷15石、下等田每顷12石,每粮1石折银7钱。 只此一项,每年获银近三十万两,粮十万石。 如果照猫画虎,整个大明施行,大明财政瞬间就宽裕了。 当然,大明也可能在士绅的拥护下,立马亡国。 不改,亡国。 改了,亡得更快。 而且,整个陕西省的钱粮,几乎都截留下来,才能堪堪养下十万秦军。 所以,朱谊汐上街,问了下粮价,依旧徘徊在每石三两左右。 如今陕西,真正能收上税的,只有西安、凤翔、汉中、巩昌等四府罢了,陕北地区还得倒贴钱。 西安如今太平如常,甚至比江南还要好一些,因为朱谊汐已经看过邸报,南直隶,也开始盛行瘟疫。 安庆府、庐州府等地,更是十不存一,千里无人烟,以致于盗贼四起,赋税消减。。 “这片仅存的太平,怕是没多久了。” 感叹了一句,朱谊汐直奔总督府。 孙传庭一如既往的夸赞了一句,然后忧心忡忡地说道:“西安府所辖,六州三十一县,都觉察到了瘟疫,所以想将病人,送至你所建的瘟疫大营。” “这可以!”朱谊汐一口应下,领导的要求,必须果断应下,不管是否能做到。 态度问题与能力问题,这是两码事。 “只是,他们自己可以兴建大营,为何要送来西安?” “这个,你倒是不知!”孙传庭不屑道:“还不是为了名声?” “人要是被强迫出城,又死了,病人难免有亲朋好友,他们这个主官,可就不好当咯,而且,官场上还会得个冷血的名声。” “送至西安,可以谎称药材大夫够好,可以治愈,死了病人也不负责任,还能保全本县,一举两得。” 朱谊汐恍然大悟。 至于孙传庭,则能很快地收拢一些官心,虽然保持不了许久,但只要能保障练兵足以。 随即,朱谊汐又皱眉,颇有些犹豫道:“虽然大营可以扩建,但钱粮耗费怎么办?” “人越来越多,药材,吃喝都需要钱,我怕不够!” “你说的也是!” 孙传庭一愣,随即道:“可不能让他们白白转移住下,咱这是给他们排忧解难呢!” “这样,我让每县拿出五百石粮食,全部与你,只要别让他们跑出来祸害其他人即可。” 朱谊汐一算,刨除长安,咸宁二县,还有二十九县,五六年来的太平,今年又是平年,五百石拿出来不难。 也就是说,总计一万四千五百石。 “督宪,如今粮价高昂,又长途运送,怕是州县不愿!” 朱谊汐随即笑道,出了主意:“您可以先与他们言语五百石,若是不肯,就退而求其次,要千两白银也可。” “嗯?”孙传庭诧异道:“这对你来说,不是亏了吗?市面上粮价可高了数成。” “不让他们觉得占便宜,州县可不会送钱来。” 朱谊汐调侃道。 “也是,哈哈哈哈!”孙传庭一愣,随即就是大笑:“你对人心,倒是研究透彻。” “另外,收上的两万九千两,下官只要一半,剩余的就让督宪您练兵吧!” 朱谊汐拱手道,一副诚恳,认真的样子。 孙传庭颇有些感动,这样听话关心的下属,已经很少了。 不过,他的理智,到底是占据了上风,其果断道:“钱都给你,练兵归练兵,治病归治病,可不能混淆。” “另外,你也记住,银钱都得用在刀刃上,若是我发现你贪污了,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遵命——” 朱谊汐吓了一跳,他才想起,孙传庭厉行严法的。 他当年来陕西,治官极严,与巡察御史联合执法,可谓是达到锱铢必较的地步,贪官遍地。 而孙传庭却只杀辅官,如典吏、推官等小角色,但却震慑了县州,荡清了官场。 最明显的证明,就是他用不到六万两白银,既要养兵,还赈济了十万灾民,而当时石米十两。 顺便,为了从汉中运粮,还翻修了蜀道,动员了数千人…… 心中咯噔了一下,朱谊汐忙道:“督宪,其实,瘟疫病发,至死,不过十来日的功夫,最多一个月,三万两白银,只须用至一半即可。” “那钱也不能截用!”孙传庭犹豫了一会儿,抵住了诱惑,立马认真道:“如果传出去,成何体统?” 朱谊汐嘴角轻翘,低着头,说道:“那,不如下官先用钱银来供给匠营?” “如今正准备铸红衣大炮,缺乏银子。”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就这样吧!”孙传庭又强调道:“必定要先保证病人的吃食。” “下官明白!” 朱谊汐松了口气,忙认真道。 “不过,你去泾阳县,请了人回来,就是为了红衣大炮?” 孙传庭脸色好看了些,这才继续问道。 “是的!”对于孙传庭能获知这消息,预料之中的,他也不没想隐瞒,朱谊汐轻声道:“王公乃前登莱巡抚孙巡抚助手,铸炮很有心得。” “孙初阳(字)可惜了。” 孙传庭叹了口气,随即道:“不过,红衣大炮太过于笨重,对于野战无用,还不如让王公专研其他。” “督宪,红衣大炮虽然野战吃力,但却可以守住潼关!” 朱谊汐哪里肯放弃自己的铸炮愿望,他忙解释: “常言道,未虑胜先虑败,潼关乃西进要地,若是加上红衣大炮,闯贼岂敢肆虐?” “再者说,建奴屡次入关,京畿大开,若是献上红衣大炮,京师也能安稳几分。” 孙传庭有些意动。 “督宪,除了闯贼,还有建奴,听闻他们红衣大炮极多,敌有我无啊!” 孙传庭听到这话,立马就意动了,忙道:“好,你试制两门吧!” 第36章 昂贵的价格 从总督府出来,朱谊汐松了口气。 一番往来,他这个忠心不二的形象,算是彻底树立了。 无论是脚气、总医署,瘟疫,他都办的妥妥的,日后接盘的可能性大增。 骑着马,朱谊汐突然想起来:“朱依,你去采一束花去金仙观,按以往的规矩放下就走!” “是!”朱依点点头,麻溜地就跑走。 “走,咱们去匠营!” 挥了挥手,五六个少年欢快地跑了起来,不过半个时辰,就来到了匠营。 经过朱谊汐的改造,匠营可谓是大为变动。 虽然对于火器什么的不擅长,但朱谊汐一向喜欢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自己所做的,就是管理。 所以,作为劳心者,他首先在制度上,进行改革。 共分为火器部、兵械部、原料部。 火器部不用说,就是鸟铳、弗朗机炮、虎蹲炮等;兵械部,就如盾牌、云梯、长枪、箭矢等;原料,则是炼铁、钢,伐木等粗活。 而朱谊汐,直接来到了原料部,一切的军械,都由原料来决定的。 王徴,也同样被请到这里。 “哗啦啦——” 此时,近五尺的高炉之下,大量的生铁水,被倾斜而出,足足有上百斤,红彤彤,温度惊人。 随即,这生铁水,又快速地盛起,滴在一旁的熟铁中,进行渗透,使之融合。 这是生铁含碳量高,熟铁含碳量低,熟铁滴下生铁,使得其碳含量增高,中和,成为钢。 这就是明朝时,领先世界的苏钢法,无须借助坩埚,就可炼钢。 “好!” 朱谊汐忙鼓掌起来,叫好。 “匠首,您来了!”负责制铁的工匠们,忙毕恭毕敬地行礼。 “景明,你怎么来了?” 王徴回头,瞧见了朱谊汐,这才道:“事情忙完了?” “差不多了!”朱谊汐笑了笑,说道:“您一来,整个匠营就不同了。” “哪里的话!” 王徴知道他指什么,不由得说道:“鼓风机其实已经有了,我只不过加了长度罢了。” “至于苏钢法,则流传于江南,只是关中闭塞,不曾传来罢了。” “已经算很好了!”朱谊汐笑的开怀:“您一来,我都听说了,生铁.产量增了近五成呢!” “这还得是用焦炭烧的好处,比煤烧的更快,更热。” 王徴微微一笑,满脸谦虚。 “您不说,我们怎么知道用焦炭烧呢?之前咱们一直用煤七碳三来炼铁呢!” 一旁的工匠,满脸的佩服道:“更别说,您直接用盐和泥直接造高炉,出炉就是生铁,熔流时又留下,洒干泥灰用柳棍快搅,就是熟铁了。” “省却了我们不少的功夫呢!” 生铁变熟铁,以往必然是要炒的,但洒泥灰就直接改变了碳含量,简单快捷。 “书上的,书上的。”王徴颇为羞愧道:“我不过是照搬罢了。” “您就别谦虚了!”朱谊汐赞叹道,随后问道:“如今每月产生铁多斤?熟铁多斤?” “生铁每月计一千八百斤,熟铁五百斤左右。” 负责炼铁的匠人忙道。 “怎么那么少?” 朱谊汐皱眉:“高炉、鼓风机都又有了,不是增添了五成吗?” 听到责问,工匠们惶恐道:“匠首明鉴,以往生铁泰半都是从凤翔府运来,我们炼的少,多是捶打成熟铁罢了。” “矿石买不了太多,只有这些了。” “那,如今的矿石,都是哪里买的?” 朱谊汐沉声道。 “龙首原!”工匠轻声道。 “那里?”朱谊汐眉头一皱,颇感到棘手。 那里岂止是有铁矿,铜矿、金矿等伴生矿,也是有一大堆,即使他也知晓,那里是整个西安,最复杂的地方。 大户,士绅,秦王府,衙门,基本上都掺和其中。 就算是孙传庭,也只能装聋作哑,实在是牵扯太大,万历皇帝都争不过。 毕竟土地每年撑死几百两,但挖矿,就是几千上万的事,土地还得加上理亏,孙传庭才能折中解决。 “龙首原应该有不少的矿工吧?” “约莫三四千人,常年都有。” 王徴一见其问答,忙关切道:“可不能打龙首原的主意,那里是马蜂窝,动之不得。” “我明白!”朱谊汐哪里有这么傻,龙首原这块奶酪,打死他都吃不了,只能引火自焚。 那是为了铁矿吗?每斤铁才三十文,哪里有金矿和银矿、铜矿来钱快? 王徴松了口气,他才道:“铁矿这东西,都是私密着来,毕竟朝廷不允。” “如果实在要铁矿,可以去泾阳。” “泾阳?”朱谊汐一愣,随即大喜:“泾阳有铁矿吗?” “有的!”王徴微微一笑,说道:“我家也有个作坊,近些年,多亏卖铁,不然凭借这旱灾,兵灾,难熬的很。” “泾阳不过百里地,很好!” 朱谊汐喜道:“麻烦您手书一封,我派人去购一些矿石,炼一些铁来,” 只是,他心中可惜,龙首原的背景碰不到,泾阳的那些小地主,岂不是手到擒来? 只是,王徴家中有份,他刚请来,他总不能过河拆桥吧? “小事!”王徴无所谓地说道:“卖矿石也是挣钱的。” 解决了生铁问题,朱谊汐松了口气,带着王徴离开了原料部,这才说道: “王公,待材料充足,可否铸造红衣大炮?” “缺少了铜,怎么会够呢?” 王徴一脸疑惑道:“您该不会是想用铁来铸炮吧?” 朱谊汐点点头。 “那会导致膛内破壁,好多缺口,大的如巴掌,小的如绿豆,一旦发炮,就会炸膛。” 王徴忙说道:“其危险性不言而喻,制造了它,怕是没伤了别人,自己就危险了。” “可是,铜料用不起啊!” 朱谊汐无奈道:“一蹲红衣大炮,起码两千斤,每斤铜须两钱银子(一斤铜钱一百六十枚左右),总耗得四百两。” “没错!”王徴叹了口气,说道:“天启元年,文定公(徐光启)购四千斤重炮,佛郎机人要价千两,与你这般无差。” “孙巡抚当年铸炮,也是两三百两每门。” “您忘了,十门炮,真正成功的,十之一二。” 朱谊汐苦笑道:“也就是说,真正意义上来说,四千两一门炮。” 第37章 铁范 当然,之所以造炮的成炮率那么低,就是因为采用的泥塑法。 简单来说,就是泥塑的模具,倒入铁水,然后形成了火炮。 后来,这种法子改造成了失蜡法,使得铜壁较薄,较轻,承受更大。 但却只改善了火炮的威力,成货率依旧不高。 这法子,后来被孔有德带到了满清,以致于在松锦大战时,其火炮,甚至比明军还多,还要厉害。 不得不说,这很悲哀。 “你说的没错!” 王徴叹了口气,坚持道:“但也不能用铁啊!” “气泡问题,其实很好解决。” 朱谊汐微微摇头,满是自信道。 随即,他带着王徴来到外边,一处空旷的地方,四面无人,他才忍不住说道: “您有没有想过,泥模表面不均,自然不能用铁,所以不得已采用青铜。” 朱谊汐吸了一口气,认真道:“那,铁模不行吗?” “铁模?”王徴一惊,随即又是一喜,眼珠子直转,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呢喃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说着,捋捋长须,笑道:“泥范制好后,需长时间才能干透,从开工到出炮,需要一个月左右,一旦淋雨,或者阴天,就更长。” “当年,文定公(徐光启)造炮百门,就花了半年时间才成,若是当时想到铁范,恐怕要不了半个月。” “更好的是,铁范没有泥范的粗糙,所以,用铁也能铸炮。” “您,这是天才的想法,是怎么想到的?” 王徴满脸好奇道。 “这个?”朱谊汐想了想,才道:“这段时间我看个匠人们用泥范,一旦下雨就难成,所以就想,铁范不用晒,即可成型。” “这法子没错!”王徴满意道:“您的这法子,不止成炮效果高,而且由铜换成了铁,成本大大降低。” 铜的价格是铁的十倍,如果自己炼铁,更能相差近十几倍。 换句话来说,即使成品率相差无几,一门两千斤的红衣大炮,成本价最多四百两。 想到这里,朱谊汐不由得露出笑容,他立马又急切地说道:“王公,当年铸炮工匠去裹协去了建奴,以致于其火炮极盛,这铁范法子可不能泄露出去。” “闯贼也密探极多,不得不防。” “那你说?”王徴想了想,深以为然。 “就在瘟疫大营附近,调配几个机灵的学徒,工匠,隐秘的造炮。” “也成!”王徴点点头,赞赏道:“防微杜渐,这个很好。” 这时,朱谊汐才松了口气,红衣大炮终于解决了。 不过,鸟铳,或者说燧发枪的问题,还是存在的。 思量了一会儿,朱谊汐继续说道:“燧发枪,也就是自生火铳,您可能兼顾一下?” “燧发枪?”王徴一愣,听其解释才反应过来,不由得苦笑道:“燧石,却是难寻。” “燧石不行,哑火较多,十枪只有三四枪能成,而且造价高昂,所以朝廷并未采用。” 朱谊汐叹了口气,光是价格,就足以让崇祯皇帝死心。 “燧发枪造价几何?” “每把近十两,鸟铳不过二两罢了,况且,虎蹲炮每门也不过十五两左右,朝廷觉察,与其装备燧发枪,还不如多造一些虎蹲炮。” 朱谊汐想了想,官老爷们确实会算账,的确是这么回事,当年的鲁密铳就是这样被鸟铳淘汰的。 所谓的劣币淘汰良币,不外如此。 想着,他有两千军队,如果都准备燧发枪,哑火率还那么高,价格还这么贵,而且北方少雨,鸟铳还真的比燧发枪好。 “虽然北方少雨,但还是有的,遂发枪很有必要。” 朱谊汐认真说道。 “有雨水,戴斗笠不就行了?” 王徴奇怪道。 朱谊汐无言以对。 燧发枪的效率,可比火绳枪强太多了,一个三分钟,一个半分钟,组织起大规模的燧发枪军队,就足以抗衡迎面而来的骑兵。 说白了,就是火绳枪一发的时间,燧发枪就开了五六发了,效果大为不同。 “您就制造一千杆出来吧!” 对于这位机械达人,朱谊汐实在是不想解释,不由得说道:“钱财不用操心,我来解决。” 随即,朱谊汐又想到,花费了那么多钱,咱们的孙总督可看不见啊! 对于下属来说,政绩绝对要明显,让领导轻易地见到。 “您先造十门百斤的弗朗机炮,而且是双管的。” 朱谊汐忙道:“另外,跟红衣大炮一样,配上四个轮子,就用铁范来做,十天半个月就成了吧!” 相较于虎蹲炮,佛郎机炮的野战能力较强一些,速度快,散热快,相较轻便,寿命长,不容易炸膛,关键还是用铁铸就的。 自然而然,成为主流火炮。 “行!”王徴点点头,微微叹道:“能够助我大军一分气力,老夫在所不惜。” 朱谊汐颇为感动,自己这样的使唤人,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但,目前是关键时刻,只能委屈他老人家了。 火铳火炮搬迁适宜,自然是由朱谊汐一言以决,毫无反对者。 考察完匠营后,朱谊汐又马不停蹄地奔赴总医署。 这里一切井然有序,老兽医钱太多与朱谋二人,一个管日常,一个管财,可谓是相得益彰。 “总医,您来了!”钱太多忙起身,恭敬地迎接道。 “如今总医署可还行?” 朱谊汐看着干净整洁的环境,直接问道。 “军中病患也就那么多,只是最近安民医馆,派来的大夫,增至两位,轮流来,情况好了不少呢!” 钱太多又捧着茶,谄媚地笑道。 “哦?”朱谊汐有些讶异,随即就释然一笑,总医署已经稳定,大夫增添并不影响。 虽然有些过分了,但总医署毕竟只是敲门砖。 “宗主!”朱谋欢喜地跑过来,对于一旁谄媚的钱太多不以为意,反而热情地叫了声宗主,抬起下巴,显示不同地位来。 钱太多不以为意,依旧恭敬地候立着。 “瘟疫大营那里急需草药,你们够我吗?” “都是一些寻常的药,已经齐备了。” 朱谊汐看着二人,严肃道:“这方子,绝对不能传出去,记住了!” “遵命——”两人认真地点头,声音洪亮。 第38章 洗脑 目前来说,朱谊汐手里的牌,只有三个。 总医署负责收买人心,瘟疫大营聚敛兵力、为孙传庭排忧解烦,最后的匠营,则是为了强兵。 而手里的那一百孤儿军,如今不堪用,还得几年才行,作为亲兵倒是不错。 最有份量的,反而是那两千“”防疫兵。 他们大多听话,老实,关键是半年来的训练,已经认识了军旗,军鼓等,更是学会了服从。 “但,两千人有些少了。” 朱谊汐一想到十万秦军,以及数十万闯贼,以及关外虎视眈眈的建奴,就忍不住心惊胆颤。 “不行,要选以骨干,进行培养,这样撒出去,就是一支支军队。” 与明朝的家丁制,李自成的老营不同,朱谊汐觉得,不能攥着全部精锐不放手,而是要撒出一部分,培养基层军官。 一支精锐,外加大量的低下兵卒,并不是无往不利的,对于八旗这种骑兵,僵持阶段时,反而会被那些弱兵裹挟,落荒而逃,不败而败。 毕竟,打仗是整体性的,考验的是双方的短板。 而对于目前的朱谊汐来说,也只有这方法更适合,随时可以进行扩军。 这般想着,他就来到了瘟疫大营。 而在附近的上游,一支军队,则在不断地进行队列训练。 正所谓,军队最重要的就是服从,队列训练,就是要求服从二字刻入骨头里。 “一二一,一二一……”两千人,围着校场跑步,整齐划一,口号响亮,看上去有模有样的。 而在一旁,一个大汉,正那些棍棒,不断地吆喝着,呵斥着,这让朱谊汐想到了自己大学时的教官。 作为孤儿军的训练官,朱猛被调任入防疫营,再次担任教练官一职。 目前来看,是极为合格的。 而他一见到朱谊汐到来,忙不迭地跑来,气喘吁吁道: “宗主,您来了。” “怎么,进度那么快,大头,干的不错啊!” 朱谊汐夸奖道。 “嘿嘿!”朱猛挠了挠头,笑道:“我从孤儿军中,挑了二十人过来,每人负责一队,我就挑总担。” “不错,有长进!” 朱谊汐点点头,顶着太阳,看着不断奔跑的兵卒,轻声道: “队列、跑步,这些再持续了一个月,就差不多了。” “我想也是!”朱猛点头道: “这些兵虽然不如孤儿军机灵,但很是听话,几天就适应了,好吃好喝的供应着,都不想走了。” “瘟疫大营怎么办?”朱谊汐这才想起它,忙道:“那里可不能忽视了。” “没事,栅栏都围起来了,只留下一个出口,又建了壕沟,孤儿军那几十人就足够了。” 朱猛笑道。 也对,一群病殃殃的人,也很难跑出来。 朱谊汐松了口气。 “上午队列,跑步,下午得换点花样。” “宗主,他们都没什么气力,吃了十来天的油水,能训练一上午,就不错了。” 朱猛焦虑道。 “还得多养养,我说的不是训练问题。” 朱谊汐摇了摇头,俯视这些颇为削瘦的兵卒,语气中有些无奈。 之前大量流民南下,他为何不挑一些当兵? 除了害怕瘟疫外,实在是这些流民们,已经不堪为用了。 流民难以裹腹,又长途跋涉南下,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气血,看上去蛮强壮的,但早已经亏空了,属于空架子,寿命也大大降低。 如果说,这群兵卒只需要养一两个月,那流民,没有两三载,根本就恢复不了精血。 他现在能等两三载吗?能帮孙传庭救济灾民,已经算是不错了。 所以,即使缺兵,孙传庭也只是安抚灾民,让他们种田修城,不敢招募为兵。 其他的流匪、盗贼,也是一样,经常性的食不果腹,已经不堪用了。 而眼前的这群兵卒,半年多的吃喝,只是肚子里缺油水,多吃荤腥,就能壮实起来。 朱谊汐还算是占了便宜。 “我以后,每天下午,都会抽出一段时间,讲一些故事,教他们读书认字。” 说着,朱谊汐扭过头,问道:“你好像上了五六年的宗学吧,你也可以教。” “我不行!”朱猛摇摇头,忙拒绝道:“早就忘了差不多了,只识得几百字。” “算了!” 朱谊汐摆了摆手:“我让大个来吧,他当账房,肯定识字多。” 转眼间,就到了中午。 军中一般两餐,得益于从秦王府买来的千石粮食,目前还是处于不缺粮的状态,所以加至三餐。 即使是孙传庭,也认为兵卒不宜喂的太饱,平时一干一稀,只有出征时,才能饱腹。 咸菜、野菜,外加鸡蛋汤,这三道菜,外加黄黑色的馒头,就足以让兵卒们吃的津津有味。 “三天一肉!”朱猛忙端来饭菜,说道:“一般是从百姓手中买的猪肉、鸡肉。” “嗯!” 看着饭菜,朱谊汐也吃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解决干净。 只是,他总是感觉,有些不对味。 看着干巴巴的炒菜,他立马想起来,这里面没有放油。 油水,油水,植物油也是油啊! 买点黄豆不就可以榨油了吗? 于是,他笑的更欢了。 吃了豆油,小麦的消耗就少了,能省不少的粮食。 及至下午,朱谊汐就让人团团坐下,瞬间就树立亲兵的形象。 他登上了台子: “我是谁,你们知道吗?” “朱总医——”“朱匠首!”“朱巡察!” “都没错!”朱谊汐点点头,但却高声道: “但从今日起,我希望你们叫我朱巡察,军营中的事,吃的,操练,都不允许说出去,听到了吗?说出去,以后就没了。” “是——”众人舍不得这么好的待遇,忙大声回应。 “今天,给大家讲个故事,叫岳飞刺字——” “好——”一听是讲故事,众人立马欢腾起来,这不是说书的吗?城里说书还得要钱呢! 随即,朱谊汐娓娓道来,对岳飞的精忠报国的思想,进行了全面的解剖。 大家如痴如醉,对于岳飞传精神,感悟的非常彻底。 讲完后,朱谊汐笑着问道:“有谁知道,岳飞为何要抗金吗?” 众人茫然,都知道要抗金,但孙不知为何抗金,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朱谊汐也没指望这些大头兵知道,他自问自答道: “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家人、子女当亡国奴,被金人欺压。” (不也要被官老爷、丘八欺负,没两样) “更不想自己亲人剃发易服,长发都成发辫,丑陋不堪。” (能活着就不错了……) “更不想当下等人,被金人随意欺凌,淫辱。” (什么是下等人?) “三饷都知道吧?那是因为建奴扣关,夺我土地百姓,朝廷不得已而加税,所以,三饷,就是因为建奴,不然就不会搞的许多人家破人亡——” (原来是朝廷征税,都是因为建奴啊,我的铜钱,该死的建奴——) “打倒建奴,杀了建奴——” 这下,大家愤慨起来,全部嚷嚷着要打倒建奴。 三饷的切肤之痛,实在是他深刻了。 朱谊汐满意的点点头,洗脑成功一半,得再接再厉。 第39章 进贼 正所谓,治兵先治心。 在这个时代,包括关宁铁骑,秦军,以及闯兵在内,基本上都是以利益为趋势,才能无往不利。 但,朱谊汐觉得,如果在利益之上再添加一层仇恨,就足以让军心更加的稳当。 正所谓,钱财不够鸡血凑。 毕竟,人家借给你一万,你轻易地可以忘掉,但你被人借一百,时刻都会记在心上。 “军心可用!”朱谊汐点点头,激愤莫名的兵卒们,就是最好的利刃。 “不过这远远不够!” 心中想着,朱谊汐扭头,对着朱猛说道:“乱世中,生意不好做,你去请几位说书先生,讲一讲关羽、岳飞、文天祥等忠君爱国的故事,不要吝啬钱粮。” “遵命!”眼见威严日盛的宗主,朱猛也不由得心中一紧。 随即,朱谊汐在两千人中,选了十来个粗通文字的,先教他们写字,然后再然他们去教其他人。 如此,仅仅耗费他一个时辰的时间。 此时,太阳西下,只剩下余晖。 “宗主,城门快关了。”朱依焦急道。 “嗯!”收了笔,朱谊汐这才上了马车,往西安城而去。 只差一丝,永宁门就关闭了。 其实,合阳王府,在咸宁县,但无人承袭爵位,就只能空旷。 几代沦落为最底层的奉国将军,一再搬迁,朱谊汐被迫选择了锦衣卫千户所。 夜间的西安城,格外显得空旷,灯火稀疏,宽阔的街道竟然无有一个人影,只有车轮与地面的接触声。 “这样的光景,难怪会有麻匪!” 朱谊汐挑开车窗,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余几人也随之大笑。 整个街道上传来快活的笑声。 从朱依到朱实,这十人,都是属于十四五岁的少年,多日来的吃喝,训练,已经日渐强壮。 除了留下两个守家,其余的八人常伴身边,担任传令兵以及亲卫。 “端午节快到了——” 鼻腔嗅了嗅,硫磺味很是浓厚,朱谊汐不由得叹了口气。 穿越至今三个月,时间太过了。 回到家中,跨过院子,就见王徴的书房灯火通明。 朱谊汐微微一笑,果然是尽责的人。 随即敲了敲门:“王公?” “进来吧!”王徴随口道。 朱谊汐打开门,只见其桌案上,满是自生火枪的图画。 “你说的燧发枪,就是燧石一直难以寻找。” 王徴皱眉道:“西安附近,怕是没多少上好的燧石了。” “不急,慢慢来!” 朱谊汐揉了揉脑袋,说道:“燧石一般出在河床边,或者山中,如果上好的燧石没有,只能用中等的燧石了。” 燧石,又称作火石,也就是民间的火镰,大自然中随处可见。 但,普通的燧石应用燧石枪,那出火率会非常感人。 所以,尽量用上好的燧石为妙。 王徴也只能点头,就此作罢。 朱谊汐离开了其院落,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咯吱——” 打开了门,朱谊汐瞧了一眼房间,眉头一皱。 只见,那窗户,竟然紧闭。 要知道,通风有利于空气流通,瘟疫这玩意,他也害怕。 难道,房间里有毛贼? “朱武、朱柳——” 他及时关上门,退出房间,然后询问道:“你们关了窗?” “没有啊,宗主!”朱武委屈道:“没您的准许,我们怎么会进去?” “那就有趣了!” 朱谊汐笑了:“盗贼打到麻匪身上,真是活腻歪了。” “去,把小黄牵过来,再吧所有人都叫过来,今天咱们要抓贼。” “汪汪汪——”小黄一嗅到陌生人的气息,立马就叫唤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院落都热闹起来。 不一会儿,躲在房梁上的两个匪徒,就被发现。 七八人一起上,好一番折腾,才拿下的。 身手的确不错。 “饶命,我们不是贼,我们不是贼——” 其中一个男人,忙说道,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小八,你怕甚,有点胆子吗?” 而这时,另一个蒙着脸的,则发出清脆的声音。 “嗯?”这下,朱谊汐来了兴趣。 “脸布摘了吧!” 他轻声说道,找个椅子坐下,仿若审案的官老爷。 很快,一男一女呈现在众人面前。 男的年轻稚嫩,十五六岁的模样,女的却是瓜子脸,皮肤细腻,双眼妩媚,眼眸中没有秋水,只有相反的坚毅。 “说吧?怎么想来我这偷东西?” 朱谊汐斜瞥了一眼,问道:“谁不知道我朱谊汐两袖清风,义薄云天,来这里,你们算是走错地了。” “我们不是偷东西的。” 女人瞪着眼,直接说道:“我们是想来挟持你,去救我叔父。” “我想要救我爹!”男孩也忙道,一边挣扎着。 “挟持?”朱谊汐一愣,看着两人颇为年轻的脸蛋,不由道:“我怎么能救你叔父,还有你爹?被强盗劫持了?” “你将我叔父逼迫入瘟疫营,真是狠心辣手。” 女子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 “瘟疫营?”朱谊汐一愣,随即道:“你叔父是得了瘟疫吧,不然怎么进的瘟疫营?” “没有!”男孩忙道:“他只是咳嗽,偶尔咳出血来,也没有长疙瘩,怎么会得瘟疫?” “没疙瘩?” 朱谊汐眯着眼睛,难道有人借此污蔑? “没人得过瘟疫?” “没有。” “此话当真?” “绝对是真的。” 两人认真地点头。 “叫何名?来自哪个坊?我一调查就知道了。” 人多而杂,自然就会有人钻空隙,借机行事,难以避免。 朱谊汐心中叹了口气,在所难免的事,及时挽救也行。 “孙长舟,甜井坊。” 女孩清脆地说道。 “我明白了!” 朱谊汐点点头,随即让其他人带下去:“到底是闯入我家中,你们今天晚上就待一宿吧,明天事情调查清楚了,就放你们回去。” “行——” 女孩直接做主道:“只要能救出我叔父,这算不了什么。” 待他们被带走后,朱谊汐摇了摇头,思量起来:“要么是衙役,要么是坊长,最后或者是兵卒。” “也许,可以凭借着这次事件,对兵卒进行震慑,好好长长记性。” 化不利为有利,朱谊汐感慨,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 ps:求票,求收藏 第40章 试百户 翌日,朱谊汐一大早就来到防疫营,带着姐弟二人。 即使这些时日,源源不断有外地的病人送过来,但同样,每天依旧有尸体送出来。 病营极为严密,孤儿营们尽职尽责,朱谊汐颇为满意。 “这些尸体,一定要像我吩咐的那样,全部烧掉,然后掩埋,绝不能有所遗漏。” 朱谊汐沉声吩咐道,这些得鼠疫的尸体,也是传播源,只有焚烧才能除尽。 “遵命——”虽然所有人模样稚嫩,但双眸中,皆是坚定。 “姐姐,这人,好有威势啊!” 孙林低着头,满脸羡慕道。 “听说咱们锦衣卫当年更威风!”孙萱沉声道:“咱们还是赶快救你爹爹吧,希望他能信守承诺。” “嗯!”孙林顺从地点点头。 训诫后,朱谊汐带着几人,来到了大营门口。 “找出一个叫孙长舟的。” “是——” 很快,从登记簿上,甜井坊那一页,找到了孙长舟的名字,并没有画×,这也就意味着,孙长舟没有死。 …… 孙长舟萎靡不振,蜷缩在营帐的一角,对于附近几个咳嗽的病人,脸上颇为无奈。 这段时间入了这所谓的瘟疫营,他吃饭睡觉,都是一个人,距离也是远远的。 万幸,他腿脚功夫不错,又较为健壮,基本上没有人敢招惹他,自然而然,就没感染瘟疫。 “该死!”他无奈地低下头,愤恨道:“老子堂堂锦衣卫试百户,竟然沦落到这个下场。” “也不知侄女和儿子如何了,他俩机灵,一定能逃过去,我再待一阵子,怕是真的会得瘟疫。” “孙长舟,孙长舟——” 突然,营地里响起他的名字,这不由得一震。 伸出头来:“谁喊我?” 这时,一个能走路的病患,刚贴近一丈距离就被制止,不得已说道:“外面有人找你,军爷在叫你呢!” “好!”孙长舟松了口气,远远的,又躲闪着路上的病人,小心翼翼的穿过。 废了他近一刻钟,才来到平日里领草药的大门。 “军爷,找我作甚?”他探出头来,赔笑道。 “爹——”“叔父——” 这两个声音,立马让人孙长舟一喜,忙望过去,不是他的儿子跟侄女还是谁? “萱儿,林儿,你们怎么在这?” 他惊喜中,又带着疑惑。 “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这时,一旁随之而来的大夫,则带着口罩,颇为厌烦地说道。 “好,好——” 他忙伸出胳膊,又拉起衣服,露出胳膊、大腿,大夫也没用手,直接看了看:“你用手按按,肉里可有核?” “没有!”孙长舟照着做了做,摇头道。 朱谊汐看着登记簿上的时间,说道:“他入营快七天了,按照道理早就病发了,如今没有疙瘩,也没有核,想必不是瘟疫。” “放他出来吧!” “遵命——” 很快,大营微启,只容侧着身,但孙长舟却高兴得出来,一边道: “军爷,我只是年轻时的内伤,经常咳嗽,出血也只是一丝,不是瘟疫。” “行了!”朱谊汐摆摆手,带着几人来到了一处空地,惊奇道: “你还是有些本事的,这几天竟然没有感染瘟疫。” “我都不敢与他们接近,起码离着一丈远。” 他摸了摸脸,胡子拉碴,心有余悸。 “对了,你们姐弟俩,是怎么到我家中的?” 随即,朱谊汐想到了关键,迫不及待地问道。 “千户所有好几处暗道,我们都知晓,自幼在那玩呢!” 少女满脸喜色,见到他发问,这才随口说道。 “萱儿,莫要无礼。”孙长舟忙拉扯了她,这才拱手,恭敬道: “朱总医,我之前是试百户,在皇爷废黜各地千户所,只保留京城锦衣卫后,舍不得去往京城,就留在了西安城。” “哦?”朱谊汐来了兴致,他接着问道:“怎么不去京城?” “听说皇爷省钱,安排较少,西安城内的千户,百户都有门路,像我这样的试百户,余财不多,又加上盗贼四起,也就在西安待着了。” 孙长舟苦笑道。 “你是小富即安啊!” 朱谊汐轻笑道:“舍不得花钱贿赂,自然就没门路。” “总医明鉴!”孙长舟无奈道:“当时建奴入寇,各地锦衣卫都自身难保,西安城到底有洪总督、孙总督在,最为安稳了。” “也对!”朱谊汐点点头:“与性命相比,前途算什么。” 还是个知分寸,贪生怕死之人。 关键还是锦衣卫出身。 “你在西安城中的密探、手下,应该还有不少吧!” “实不相瞒,只是认识一些地痞,杂役,密探多年来,因为钱财较少,都失去了联系。” 孙长舟认真道。 “钱财,钱财!”朱谊汐呢喃道:“归根结底,锦衣卫也是得靠钱财运转的,都是人的贪欲。” 但,有时候,有钱都没地使,这种门路关系,还是颇为重要的。 “你可愿意为我效劳?” 说着,朱谊汐沉声道。 孙长舟为之一楞。 “我,也就是为孙总督效力,你也是其中一份子。” 朱谊汐立马改变口吻,孙长舟这才松了口气。 “愿为孙总督、朱总医效劳!” “很好!”朱谊汐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我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西安城内的风吹草动,我都要知道。” “总督认为,西安城中,有闯贼的奸细。” “卑职明白!” 孙长舟大惊,随之又是大喜,自己终于又有利用价值了,而且还是为名满天下的孙总督效力,值得了。 朱谊汐笑了笑,打着孙传庭的旗号做事,真是方便。 毕竟,谁会怀疑孙总督对于亲自取字的下属的信赖? “费用的话,我暂时给你三千两。” 朱谊汐沉声道,他又看了一眼在一样惊讶莫名地姐弟,不由道:“你的侄女、儿子,本事都不错,就担任我的亲卫吧!” 孙萱大长腿跺了跺,满脸的拒绝,她渴求地看望自己的叔父。 相反,弟弟孙林则是一脸兴奋。 “属下遵命!”孙长舟犹豫了片刻,毅然地点头,对着姐弟道:“你们还不见过大人?” “见过大人!” “行了,你以后穿男装方便些。” 朱谊汐看着不情愿的孙萱,直接吩咐道。 “是!”她不情不愿地应下。 第41章 急迫 借着孙长舟的事,朱谊汐直接召开了公审大会,将几个兵卒,当着所有人的面,鞭挞了数十下。 一时间,血肉横飞,凄惨无比。 教训,极为深刻,军纪愈发严明。 西安城的端午节,并无什么庆典,但是街道上的行人,终究还是多了些许。 与王徴一家热闹了一番,饮了雄黄酒,吃了粽子后,朱谊汐才离去。 “宗主,你没觉察,王公与妾室申室,颇有些别扭吗?” 去长总督府的路上,十三瞅了一眼那孙林、孙萱二人,心中有股宗主要被人夺走的烦忧,不由得轻声道。 “哦?”朱谊汐来了兴致:“你还别说,我这些时日去找王公,几乎都见其在书房中睡,不见同寝。” “大人,我觉得可能是王公年岁大了,力不从心了。” 孙林混了两日,关系融洽,不由得插了一句,自个就笑了。 “小屁孩,瞎说什么。”一旁孙萱,闹了个大红脸,忙戳孙林。 “孙林也不小了。” 朱谊汐看着姐弟闹腾,不由得笑着说道:“过两年也得定亲了,早知道也好。” “哼!”孙萱无奈,扭过头出了车厢,不理会这几个男人。 “嘿嘿,都不是!”十三这小机灵,眼珠子直转,低声笑起来:“我打探清楚了,王公中进士那会儿,家里给他纳妾,想要个子嗣。” “孰料王公不肯,言语信了景教,不能纳妾,后来不得已顺从母命,但通房却很少。” “我还听说,十几年都没合寝了。” “我倒是知道什么原因了!” 朱谊汐摇摇头,感慨道:“这景教,从外头传过来,教规很严,禁止纳妾,哪怕没有子嗣都不能。” “这是什么教规啊!”十三吓了一跳,忙道:“前几天,王公还让我信教呢,说他的进士,就是那上帝保的呢!” “我家还指望我传宗接代呢,一个老婆可不够!” 孙林也忙摇头,极为鄙视道:“这等邪教,怎能来咱们大明,竟然还有人信。” “哈哈哈!”朱谊汐大笑,摆了摆手,道:“这教规的确严苛,就算是宗藩条例,也有四十岁无后,才能纳妾的规定。” 嘉靖、万历的宗藩条例,规定郡王以下,四十无后,才能纳妾,而如果违背的话,其子嗣,就不得位列宗籍。 说白了,皇帝早就认识了,宗室繁衍的可怕,所以给宗室安排优生优育政策,减少人口。 如果发生了,就叫做冒籍,废黜爵位。 对此,朱谊汐毫不在乎。 作为最底层的奉国中尉,不要也罢。 “孙林,你可不能信那东西。” 突然,车帘被打开,孙萱探出头来,一本正经得说道:“你要是信了,我就让叔父打断你的腿。” “姐,不会信的。”孙林浑身一颤,忙保证道。 直至孙萱出去,孙林才松了口气。 “怎么怕成那样?”朱谊汐不解道:“按照道理来说,你们功夫应该相差无几啊!” “大人,的确是差不多哟!”孙林叹了口气,说道:“我们都习了家传的腿脚,但我比姐姐小一岁,自小就被欺负。” “如今,我一看到她,还没有对战,气就短了三分。” “啧啧!”十三嘲笑道:“连女人也打不过,你还好意思当护卫。” “怎么?”孙林不服,伸了伸胳膊,逼迫道:“打你这个小屁孩,我可是绰绰有余。” “哼!”十三兀自不服,倔犟道:“待我长几年,你就知道厉害了。” 相差不过两岁的少年,相互瞪眼。 而朱谊汐笑看着,心中却叹了口气。 端午节,本来算是个喜庆热闹的节日,但是对于孙传庭,或者说秦军来说,着实没那么高兴。 五月初,崇祯皇帝下令,命孙传庭,兼督河南、四川军务。 换句话来说,如今孙传庭的辖区,已经扩大到了三个省。 这种情况,对于孙传庭来说,更是一种风雨欲来的压力。 而,对于朱谊汐来说,又何尝不是? 他的借鸡生蛋,都还刚开始呢!! 一股莫名地急切感,涌入心头。 “你们在外等着!”朱谊汐吩咐道,随即大跨步的进了总督府。 门外车马拥挤,庭院中,也是几十人。 高杰、牛成虎、白广恩等大将,坐在客厅,等候着总督的接见。 对罗尚文、高杰、牛成虎、白广恩等人,他这个总医官还不够格,只能拱手行礼。 几人也点点头,唯独罗尚文笑着,走了过来,低声道:“你那招,着实不错。” “什么?”朱谊汐懵了。 “李远,张自栋,他们两人被你可吓得不轻,连带着其他人,也熄了心思。” 罗尚文轻笑道:“这两千人,你就算是放过去,也没人敢要了。” “控制瘟疫,也只能这样。” 朱谊汐轻声道:“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为了大局,只能牺牲了,就连我,也亲自搬运。” “有总督的照应,你前途无量。” 罗尚文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继续努力吧!” 朱谊汐认真地应下,心中却不以为意。 也不知道,这前途,能有几个月了。 闭着眼,陷入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茶都换了三回,终于轮到了他。 打起精神,朱谊汐自信地向前而去。 入了书房,孙传庭很是疲惫,显然是接见了不少人,见到朱谊汐,他笑了笑,亲切道: “你这段时间,收敛了不少病人,整个西安府,都应该感谢你呀!” “瘟疫大营,差不多有三万人了。” 朱谊汐看着其略显佝偻的身躯,不由得说道:“瘟疫不断的在扩大,据传闻,隔壁的山西,已经半个省都陷入瘟疫。” “难为你了。”孙传庭叹了口气。 “督宪,匠营如今整顿有效,虎蹲炮,弗朗机炮,每月可造数十门,但唯独生铁稀缺,难以为继。” “去凤翔府买!”孙传庭揉了揉眼睛,说道:“夏收快要结束,我手里边还有些钱粮,都拨给你,造甲、造箭、造炮,都不能耽误,要尽快。” “大军可是要出关?” 听到这,朱谊汐忙道。 “如今不是时候,还得待几个月。” 孙传庭沉声道,然后双目如电般,看向与他,说道:“尽量储备军械,无论是甲胄还是火炮,都要多生产,你要尽力去做。” “遵命!”朱谊汐只能应下。 第42章 崇祯震怒 五月的京城,烈日炎炎,把地面灼烧的滚烫,就连乞丐,都不得不退避,一时间,好似太平盛世一般。 但稀疏的人群,半掩的商铺,以及面带蜡黄的百姓,无不说明其危机。 内阁次辅吴甡,乘坐着轿子,心中颇有些惶恐,又有些畏惧。 李自成在襄阳建立行宫,设立朝廷,明显触及到了朝廷的禁忌,无论无何都一定要剿灭。 所以,崇祯皇帝催孙传庭日急,逼百官日盛。 不得已,在皇帝的一番涕泗横流之下,他感怀备至,不得不出头,督师湖广,剿灭闯贼。 但,这又谈何容易? 数月以来,期望的三万精兵,只有老若病残一万多人,而且无粮无饷,不出意外,走过几十里就会哗变。 他性命不保啊! 先前应允五月出征,今日忽被诏,怕是危险了。 “能拖一段时间,是一段吧!” 感叹了一声,忽然,他感觉马车的停滞,不由得问道:“怎么回事?” “回禀老爷,前头出殡呢!” 马夫说道。 “出殡?”吴甡一愣,不由奇道:“这几日怎么竟碰上这事?好几起了吧?” “没错,近几个月,到处死人,一路上,咱们都碰到好几起了,忒不吉利了。” “那就换条路走吧!” 吴甡叹了口气,摆摆手道。 谁知,刚换了条街,又有一只出殡的队伍,等候了一会儿,车马才通行。 吴甡奇了,忙问道:“这是出了何事?你知晓吗?” “回禀老爷,听说是瘟疫,从天津那里传来的,天津那,人都快死决了,卖棺材的发大财了。” 马夫感慨道,又有些畏惧。 “如今好像传到了京城,也不知要死多少人。” “唉!”吴甡默然,摇了摇头,这真就是乱世了。 “走吧,别耽搁了时辰。” “是!” 很快,马车就来到了皇宫。 一番搜检后,一个宦官道:“中堂,您可算是来了,皇爷等的急了。” 吴甡点点头,在宦官的带领下,快步而去,来到了乾清宫。 “皇爷,吴次辅来了。” 桌案上,一个满脸憔悴,衣裳破旧的中年人,不停的处理奏章,似乎好久没抬起头过。 一旁服侍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侧耳听到小宦官的话,忙弯腰,轻声提醒道。 男人恍然大悟,抬起头,将奏章放好,才道:“让吴次辅进来吧!” “传吴次辅——”王承恩喊道。 随即,吴甡忙走入,拱手鞠躬道:“微臣吴甡,参见陛下。” “起来吧!”崇祯皇帝轻声道,然后又坐直了身子,说道: “次辅,我召你来,可知晓原因?” 吴甡心中苦笑,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削瘦,但眼眸明亮皇帝,他无奈道:“微臣该死,实在是无兵无饷,只要凑齐了兵饷,微臣立马南下。” “嗯?又是钱粮!”崇祯皇帝眼神一变,突然怒吼道:“哪有那么多钱粮,你不会学孙传庭,自己征召吗?朝廷的府库,你不也清楚?” “我让孙传庭东出剿贼,你又劝阻,你说,你意欲何为?” 吴甡低头,不敢言语。 皇帝让他去南京征兵讨粮,还学习孙传庭,这是巴不得他早死,还是全家都死的那种啊! 他怎么会答应? “你知道吗?周首辅(周延儒)北上督师,阻挡建奴北还,朝命夕走,早晚两次报捷,你可有他半分?” 崇祯皇帝怒其不争。 “你跟我应允,说五月南下,如今五月过半,你还滞留京城,我晋你为太子少保、户部尚书兼兵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就是让你在这耍猴的?” 闻此话,吴甡更不敢抬头,诺诺无言。 崇祯皇帝被气得浑身发抖,胸膛不断起伏,王承恩忙上前不断地拍打,安抚,才堪堪平复。 “你说,你可有什么解释?” 崇祯指着他问道。 “罪臣自知罪孽深重,有负圣恩,万死难辞其咎。” 吴甡跪下,匍匐而抽泣。 “交给法司议罪——” 崇祯皇帝好似见到臭虫一把,忙摆摆手,一脸的厌恶。 他最讨厌的,就是欺骗他的人。 吴甡被侍卫带下,直接送入狱中。 “王伴伴,你说,这些臣子,一个个欺君罔上,就无一个良臣吗?” 崇祯皇帝叹了口气,满脸愤恨。 王承恩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五月十三日,周延儒还朝觐见。 崇祯皇帝命其不必上缴敕谕,留下来纪念其勋劳,并加封他为太师,赐金币,荫其子为中书舍人,周延儒辞去太师,崇祯帝批准。 而,在五月十四,锦衣卫都督骆养性和东厂太监王之心,联名请见。 “你们是有何事吗?” 崇祯皇帝语气缓和,仿若朋友般的口吻,让两人心宽不少。 东厂厂公王之心忙上前,邀功道:“奴婢受皇恩,自当用心做事,与锦衣卫联合调查,发觉首辅周延儒,欺君罔上,延误战机,纵放建奴,还请皇爷御览。” 说着,就捧上了奏章。 崇祯脸色凝重,双目一扫,脸色大变:“老货竟敢欺我?” 只见,那奏章上,写明锦衣卫探到,周延儒只是去往通州,聚集勤王四总兵,每日纵乐,清军连绵三百里,只是发炮恐吓。 每日午后开门办公,收受贿赂,为总兵请功,可以说完全没把皇帝放在眼里。 而崇祯,却源源不断地供应酒肉粮草,让他们吃喝玩乐,还傻乎乎的相信他们的捷报,进行赏赐。 “该死,该死——” 崇祯皇帝大怒,这不是打脸吗? 他大喊道:“锦衣卫——” “臣下在!” “赶快去将这老货,抓起来,不要放过他!” “谨遵圣谕!”骆养性大喜,多少年了,终于轮到锦衣卫威风了。 “王伴伴,你去传旨,让五军都督府、大理寺、六部,对周延儒“蒙蔽推委”等事,从公察议,一定要严惩不贷!” “奴婢遵旨!”王承恩忙应下。 说完,崇祯皇帝瘫在龙椅上,这世上,竟无一丝良臣,难道,这大明,真的不行了吗? 不知过了好久,他被王承恩叫醒。 “皇爷,该用午膳了。” “不用!”崇祯皇帝摆摆手,他突然想起来孙传庭,沉着脸说道:“传旨,加孙传庭兵部尚书衔,加督江西、湖广、贵州及江南、北军务,赐尚方宝剑——” “啊?”王承恩被吓到了,这是委托整个南方的军事啊,这是何等的权力啊! 但他还是反应过来:“奴婢遵旨!” 第43章 双王 襄阳,自被李自成的闯军攻破后,就改名为襄京,其自称新顺王。 多年来的征战,让他疲惫不堪,但与其他的乱民不同,李自成并不乐意美色,虽然住进了襄王宫,但依旧矜持。 不过,攻入襄阳后的破坏,依旧让襄王宫不堪重负,倒塌甚多,难以符合身份。 对此,李自成不得已进攻勋阳,结果因为关中孙传庭,派遣高杰率领骑兵援救,不得已败退。 屯兵襄阳后,李自成不由得召开会议,商讨下一步的进军方略。 他高坐王椅,双手垂膝,头发扎起,面容粗犷,绿褐色的眼眸中,满是坚定: “如今虽然是夏收,但河南多年来兵灾不断,千里无人,又掘了黄河,承天府的粮食,撑不了多久了。” “大军,是时候要找个地方就食。” 这时,权将军,仅次于大元帅,李自成的老乡,最信任的谋士,牛金星,不由得大踏步而前,朗声道: “如今大顺兵强马壮,拥兵数十万,骑兵数万,可谓是天下精锐尽在。” “明廷如今,不过是孙传庭的十万秦军,困守关中,徘徊不定,微臣建议,大军应该北上,直捣北京,擒住崇祯皇帝,如此就可尽收天下,不费吹灰之力。” 李自成点点头,说道:“有所道理。” 随即,他望向众人,沉声道:“此事?关切大军前程,不可马虎,你们可以畅所欲言,咱自有取舍。” 一旁的中营制将军李岩,则心生犹豫,闭口不言。 如今兴灭大明,他心中竟然有些悲哀,无论怎么说,他也是举人出身。 朝廷养士三百载,如何下得了手。 李自成似乎看出他的犹豫,扭过头,问起了首席军师宋献策:“军师可有方略?” “还是先听听众人的想法吧!” 宋献策哪里会这些,他学的可是方术,为人占卜吉凶祸福的,这种战略问题,他可答不好。 而钦天监博士杨承裕,则出列道:“大王,天下富庶之地,唯有江南,明太祖因南京,以成帝业,随即北伐,席卷天下。” “而,效仿元末,只要断了漕运,北京城不战自溃,到时候天下岂不是手到擒来?” 听到这番话,李自成不由得捋了捋胡须,笑了起来。 众将也开始叫嚣起来:“江南好啊,美女金银多的很呢?” “大哥,就去江南!” 刘宗敏,田见秀等将领,极为欢喜。 就在这时,新加入的拔贡生,顾君恩,则忙拱手,出列道:“大王,留都虽然是天下形胜之地,但位列天下之下流,难成大事,其策太过于缓。” “江南之地,地形狭窄,大军难以施展,反倒会被那些明狗分割包围,让明廷从容调兵围困,着实不可取。” “而万一北伐不胜,退无可退。” “那你说该怎么办?” 李自成眉头一皱,宽阔的脸上颇为犹豫,对于将要走的下一步,着实难以度量。 顾君恩笑了,他大声道:“不如进军关中,重回大王的桑梓之邦。” “关中乃是帝王之基,往西可夺甘肃,往东可掠山西,进可攻,退可守,到时候留一良将驻守,大王亲帅大军过山西而入北京,此才是万全之策。” “好——”这番话算是说到李自成心坎里去了,他拍手,大喜道: “陕西本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地界,都是那些贪官污吏给败坏了,我至今还想着陕北的小米……” 其他出自陕北的将领们,也纷纷攘攘地叫唤起来,极为快活道: “常言说的好,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咱们如今当将军了,大王也成了大王,就该回家见见亲朋好友,让他们也富贵一番。” 就连牛金星,也不由地意动起来,他的老家,也在陕北呢。 见其他几个谋士脸色不对劲,李自成忙制止喧闹,才认真道:“陕北那地,我极为清楚,三边兵卒精锐,若不清除,即使北上,其也是大敌。” “况且,孙传廷在西安拥兵十万,乃是心腹大患,若不解决,怎么能放心去北京?” 听到这话,众人才恍然,纷纷点头赞叹。 于是,新生政权,就立下先取关中,再下甘肃、山西,最后入北京的战略。 “报,权将军李过归城复命!” “让他进来——”李自成心中一喜,忙道。 “回禀叔父,孩儿已经割了罗汝才这王八蛋的脑袋,前来复命。” 李过热切地汇报道。 他乃是李自成的亲侄子,但却比李自成还大六岁,关系极为亲近。 “好!”李自成拍了拍侄子的肩膀,“过儿辛苦了,快列坐,咱们商量着怎么打回家呢!” …… 而就在此时,武昌城内,燃起了熊熊大火。 昔日冠绝湖广的楚王宫,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美轮美奂的王宫,已然成了历史,大量的宫女、王女,被**,珠宝首饰,连抢带拿。 偌大的武昌城,也陷入了一片火海中,百姓、富户,慌不择路,死伤难以计量。 “饶命,饶命啊!”楚王连滚带爬,被押了上来。 “给我将这一家子,全部沉江,见龙王!” 张献忠厌恶地看了一眼肥硕的楚王,大手一挥,直接判处死刑。 很快,楚王一家,数十口,被迫沉江而亡,剩余的上千同宗,也随之被屠,武昌岸边,血染长江。 唯独李定国,年轻的面孔犹豫了许多,举杯间,倒入了衣袖。 孙可望眼睛一眯,闪烁了些许。 “义父,从楚王宫中,得银六百余万两,金数十万,珠宝无数。” 孙可望看着这位雄伟的男人,不由得汇报道。 “撒去,全部都撒去——” 张献忠眉头都不皱,直接大手一挥,说道:“将所有的钱都散给流民,招揽军队,组建水师。” “是!” 所有人都应下,不敢有丝毫的违背。 “自今日起,吾乃大西王,改武昌为天授府,江夏为上江县。” 张献忠雄心万丈,此时,他觉得大业可期。 随即,他效仿李自成,设六部、五军都督府,更是进行科举考试,选拔进士。 而加上他之前的大撒金银,一时间,整个武昌府尽为欢愉,兵马强壮,近二十万。 一时间,起义军分为两座山头,各自称王,大明天下,越发的动摇。 第44章 试炮 在高杰出兵郧阳府的时候,朱谊汐就通过孙长舟,获知了这个消息。 就连罗汝才被杀,张献忠攻占武昌,他也知晓了一些。 潼关内外的消息,也终于通了些许。 南方如今三大贼,李自成、张献忠,以及左良玉,自西向东,张献忠正好夹在中间,不上不下。 “张献忠,何时去了四川了?” 朱谊汐记不清具体时间了,但对于张献忠所谓的屠川,倒是印象深刻。 在他的谋划中,四川可是他的地盘,岂能被占? “不对,襄阳一带目前是李自成盘踞,除非老李动了,不然张献忠绝不敢挪动一步。” 朱谊汐思量起来:“也就是说,只有李自成入潼关,没了绊脚石,他张献忠才敢入川。” 这样一想,他心中大定。 于是,这些时日,他一点在防疫大营中,教书写字,嘘寒问暖,撒发酒肉,很是拉拢了兵卒的好感。 另一边,他让王徴专司火炮,造就大量的火炮,如弗朗机炮、虎蹲炮等,月造数十,装备火车营。 而私底下,他则让匠人们,打造燧发枪,并且,将燧发枪上,安装插刀。 如此一来,本来燧发枪就比较长,达到了四尺,如今添了一尺长的短刀,已经达到五尺。 这样,足以充当长枪使用了。 对于两千防疫营,一开始就是用长枪练习,就是为燧发枪做准备,只要六月中旬,燧发枪定制完毕,就可以列装了。 整个五月,过得格外的充足。 而就在这末尾,竟然来了意外之喜。 “你是说,龙首原,有数千的精壮劳力?” 朱谊汐看着孙长舟,颇有些惊诧。 “没错,都是上好的精壮劳力。” 孙长舟忙不迭地献上计策:“听说总督大人准备东出潼关,这些壮力,不消半个月,就能成为敢死之士。” “听说当年的戚继光,戚大帅,就是用了义乌的矿丁,所以才打得倭寇溃不成军。” “你也知道戚大帅!” 朱谊汐诧异,随即摆摆手道:“龙首原那里,情况复杂,恐怕总督大人,有心无力。” 这都不用想,要是能做,孙传庭还要三户出一兵,强制拉人吗?显然其更加困难。 “这应该清田与这个不相上下吧!”孙长舟疑惑道。 “一下就足以民怨沸腾了,再来一下,指不定他们就跟闯贼里应外合了。” 朱谊汐笑了笑。 话虽这样说,但他心中还是再次记住了这个地方——龙首原。 等到迫不得已时,这里就是他最佳的兵源。 没错,他对于孙传庭出潼关而一战的想法,绝不支持,也不认为秦军会胜利。 首先在兵力上,李自成兵力规模达到了三十万,其中又杀了罗汝才、贺一龙、袁时中等头领,吞并其精锐精锐。 保守估计,征战数年的老贼,就有五万之巨。 而秦军,去年桃园一战精锐尽丧,新兵练了大半年,怎么打? 而更让朱谊汐担忧的是,秦军因为孙传庭,只是勉强凝成,将领之间矛盾颇深,无法像李自成那样,团结一致。 深入秦军数月,朱谊汐更是明白,秦军将领流贼出身较多,朝秦暮楚,已经成为了习惯,说白了,就没有必死的决心。 这种情况下,守都困难,打就只能去送死。 六月一日,朱谊汐请来孙传庭,前来见证试炮。 孙传庭很是乐意,他也想看看红衣大炮的威力。 “此两门红衣大炮,皆重三千斤,耗费一月时间,才堪堪铸成。” 朱谊汐亲切的介绍着。 孙传庭一听,就走近看着。 两门红衣大炮,被炮车架着,缓缓地推攘而来,每门须用到十来人。 炮身一丈来长,炮口黑黝黝,极为深邃,其背部也呈黑色,仿若铁一般。 “不对,这就是铁!”孙传庭惊诧道:“你们为何不用铜料?就算是为了省钱,也不能用铁料啊?这是在害命,知道吗?” 说着,孙传庭语气凌厉起来。 “督宪息怒!” 朱谊汐忙解释道:“这铁炮,用的是新法子,已经经过试炮,与寻常的铜炮并无二样。” “是吗?” 孙传庭将信将疑。 不过,对于朱谊汐还是有些信任的,他勉强坐下,从远处观望。 而在火炮这边,几十名被王徴教导过的火炮手,则已经像模像样地开始操作了。 擦拭炮管,瞄准,拉出炮弹,塞入,点火…… 而在远处,二里外,两座破旧的草房,就是这次的目标。 王徴则坐在一旁,也颇为紧张。 到底是做过官的,孙传庭对其颇为尊重:“王公辛劳了,红衣大炮,制之不易。” “哪里话,我一大把年纪,还能为朝廷效力,也是值得。” 王徴摇摇头,颇为振奋道:“实学救国,此乃吾生抱负。” 听其言,孙传庭越发的尊敬,然后就等待着火炮发射。 “点火——”朱谊汐挥舞着旗帜,大喊道。 很快,炮手就点火,随着两声炮响。 两颗巨大的铁弹,随着巨大的硫磺味烟雾的出现,迫不及待地飞入空中,划破天际。 眨眼间的功夫,两座预设好的草房,就毁于一旦,不复存在。 练习多时,极为顺利。 “好——”孙传庭站起,喊了一声,然后开心道:“此炮,不逊于京城的那十一门铜炮了。” “看来,铁炮,大有可为啊!” 随即,他又想起什么,沉声道:“王公,景明,建奴那边火炮犀利,这等法子,可得严防死守,不得泄露。” “属下明白!” 朱谊汐忙道:“我已经做好保密,绝不会泄露。” “红衣大炮铸成,可谓是万人敌了。” 孙传庭点点头,然后道:“红衣大炮,应该放置在哪呢?西安城?” “督宪,应该放在潼关。” 朱谊汐满脸认真道。 “潼关?”孙传庭疑惑:“那里已然是天险,红衣大炮,是否有画蛇添足?” “督宪,潼关不保,西安城自然也就保不住了。” 朱谊汐诚恳道:“况且,您东出潼关,潼关就是秦军的后背,再怎么坚固,也是应该的。” 想了想,孙传庭认真道:“你说的没错,是应该放在潼关。” 第45章 劝说与准备 而知晓红衣火炮的用铁铸的威力后,孙传庭要求匠营以每月两门继续锻造,摆放置潼关。 其余的火炮,倒是要求的不多。 因为火车营多年来的积累,再加上地方,虎蹲炮,弗朗机炮,并不缺。 当然,朱谊汐对于燧发枪,做了隐瞒。 掌管匠营的生死,钱财,没人敢跟朱谊汐做对,也不敢报信,许多人甚至以为,燧发枪是孙总督吩咐的。 不过,鸟铳,匠营还是按照每月两三百支的水平来弄,实际上因为火绳枪的操作太复杂,除了火车营,其他人都不喜欢用。 试炮结束后,王徴继续忙碌起来,朱谊汐这才与孙传庭独处。 犹豫再三,朱谊汐不得不劝说道:“督宪,绝不能轻易地东出潼关啊?” “为何?”孙传庭不以为忤,反而是平静地问道:“是有何理由?” “督宪!”朱谊汐叹了口气,说道:“秦军在关中,闯贼就不敢乱动,若是其北上,必然怕被断了后路,所以,动不如静。” “你认为,秦军打不过闯贼?” 孙传庭扭过头,认真道。 “属下不敢!” “你是不敢说吧!” 孙传庭摇摇头,随即望着荒野,一片无垠,他轻声道:“我又何尝不知晓希望渺小。” “但,朝廷催迫日紧,上个月,我身上的那些头衔,陛下几将半臂江山托付与我,我又能如何?” 朱谊汐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崇祯皇帝这番手笔,着实拿名义压人,而恰恰,很让孙传庭吃不消。 君恩如山,朝野尽是催促声。 他置身处地的想了想,除非是真的造反,不然谁也扛不住朝野上下的压力。 可,孙传庭如果真的造反,他还是孙传庭吗? 说着,孙传庭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呢喃道:“世人诽谤我割据关中,我若再不动作,怕是连西安也待不久了。” “可是——”朱谊汐无奈道。 “没什么可是的。” 孙传庭摇摇头,认真道:“你既然负责匠营,就好好的生产军械吧,一应的物资,钱财,我都会拨下来,多准备一些才是。” “遵命!”见孙传庭没有接下去谈话的念头,朱谊汐也就不再劝了,做好份内的事。 “督宪,我想总医署,应该放置在潼关,伤病兵卒,可以在潼关修养,比随军拖累,亦或者待在西安城,方便的多。” “你说的有理。” 对这句话,孙传庭还是挺满意的,拍了拍朱谊汐的肩膀,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有这心思,着实不错。” 随即,孙传庭慢慢地离开了。 目送其离去,朱谊汐突然觉得,竟然有些许的落寞。 在大势面前,他终究还是难以改变既定的轨迹。 而秦军中的训练,也愈发的密切起来,粮食的损耗,也在倍增,显然,这是在为战前做准备。 而朱谊汐,也在做准备,准备孙传庭失败后,该如何处置。 思来想去,还是强大自身为要。 搜罗起身家,朱谊汐猛然一惊。 两次打劫,十来万两的金银珠宝,如今除了两万多两的白银,其余的都是珠宝,难以脱手。 “光是燧发枪不够,还得有铠甲。” 朱谊汐颇有些无奈。 铠甲与弩箭,都属于重度准备,详细备案的那种,而且价钱还贵。 让匠营做,如今忙着出兵准备,后勤繁多啊,没有多余的匠人。 “怎么去弄铠甲的?” 朱谊汐琢磨起来,突然想起了秦王府。 秦王在明初,靖难之役之前,拥有三卫,二万一千人,随着不断地削藩,只有不到三千人。 就算是这三千人,也名不符实,吃空饷占了一半,剩余的都是老弱病残。 但,终究是两百多年的建制,别的不提,铠甲武器,真的不少。 有鉴于此,朱谊汐忙从库藏中,挑出几件珍品,约莫五六千两的价值,反正流通不得,不如送人了事。 秦王府长史章世炯对于朱谊汐的到来,颇为高兴:“听闻孙总督在准备东出,你身兼多职,应当忙碌的很才是,怎么来看我了?” “多日不见兄长,我心中甚为想念啊!”朱谊汐发自肺腑地说道。 “那就多来看看我才是啊!” 瞅着朱谊汐身后两名少年手中的礼物,章世炯笑得越发灿烂。 随即一番寒暄后,景泰瓷器、红玛瑙、珍珠项链,摆放在桌案上。 “有事就直接言语,何必送这些!”章世炯故作姿态道。 “欸,您去疏通,不也要钱财吗?总不能让兄长您垫付吧?” 朱谊汐笑道,将礼物望前退了推,让章世炯眼眸,越发的明亮。 “这,兄弟,你说,要什么,只要秦王府有的,我都给你。” 章世炯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这种舍他人之慷慨,说的如此义正言辞,让朱谊汐不得不佩服。 “你也晓得,孙总督决定东出,上下忙活起来,一时间我也没什么准备,又催的急切,铠甲那边,少了两三千副……” “铠甲?”章世炯想了想,说道: “王府库藏里有不少的铠甲,几百年来,坏了修,修了坏,凑给一千副应该不成问题,但新的少,破旧的多,你的多缝补缝补。” “没问题。”朱谊汐心中大喜,忙点头道:“若是有弩箭什么的,就更好了。” “弩箭?不是有火炮吗?弩箭早就不行了。” 章世炯摇摇头,说道:“床弩等太过笨重,除了开国初年用过,其余时间都已经废弃,如今还能有的,只有几十具双飞弩了。” 双飞弩,就是床弩的简化版,守城用的,朱谊汐听闻过。 见此,他颇为失望。 但没办法,例如宋时的神臂弩、克敌弩,其实工匠们都能做出来,但却纷纷败给了鸟铳。 一把简单的神臂弩,起码数十两,足以只要十倍以上的鸟铳了。 不过,目前匠营,倒地隶属于秦军,偷偷摸摸搞燧发枪就够呛,再弄弩箭,怕是没可能了。 翌日,在章世炯的帮助下,上千副破旧的铠甲,流出秦王府,神不知鬼不觉。 朱谊汐的两千防疫兵,初具锋芒。 第46章 发饷 无论如何,朱谊汐不惜一切地武装这支自己仅有的军队,充当火种。 崇祯十六年,六月初五。 瘟疫大营容纳整个西安府的瘟疫病患,超过了四万人。 同样,每天从大营中抬出来的尸体,也达到了上百具。 朱谊汐亲自主持丧葬仪式,熊熊燃烧的火焰,带走了瘟疫,也让他有些恍惚。 毫不夸张的说,瘟疫大营中病患,康复的人绝少,几乎都免不了一死了之,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他心中颇有些物伤其类之感。 “这就是鼠疫,明末鼠疫,几乎决定了历史进程啊!” 朱谊汐低声呢喃着,往往远处,那拥挤的瘟疫大营,按照登记资料,接下来的几天,就是大规模死亡了。 “多去准备一些木柴,过两天怕是不够用了。” “是!”一旁的朱依,忙拱手应下,有模有样的。 经过他的两个月调教,朱依、朱双两人,已经成熟了不少,字也识得,所以分配到了孤儿营中,担任队正、副队正,其余八人依旧担任亲卫。 朱谊汐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记住,一定要带好口罩,不要与他们有任何接触,瘟疫可不挑人。” “明白!”朱依、朱双二人郑重其事地应下。 “人都到齐了吗?” 朱谊汐看着站成方正队列的一群人。 “禀宗主,都到齐了。” “那就好!” 朱谊汐点点头,然后拍了拍手,少年们就抬着箱子,走了过来,他直接挑开,里面是明晃晃的白银。 “你们把守瘟疫大营,辛苦了,这是饷钱。” 听到这句话,少年们顿时叽叽喳喳议论开来,他们没有想到,包吃包住,竟然还有钱拿,一个个的喜出望外。 “排好队,一个一个来!”朱依忙指挥起来。 银子都已经剪好,称好,一两一个,整整齐齐地码好了。 朱谊汐就站在那,上来一个,就发下一块银子。 “谢谢宗主!”领头的少年,干瘦的模样,见到和蔼可亲的朱谊汐,不由得学着朱依的口吻,亲切地喊着。 “怎么说话呢!”朱依不满了,这可是他们老朱家的,外人喊什么。 “没什么!”朱谊汐毫不介意,他笑道:“随便你们喊,怎么亲切怎么来。” 若不是西安城就在旁边,朱谊汐甚至愿意把这一百孤儿,全部认作义子。 太祖皇帝朱元璋,可收了一百多个义子来打天下,当先锋。 “谢谢宗主——” “谢谢宗主……” 后面的人有样学样,不一会儿,一箱子的白银,也就是一百两,很快就消耗干净。 每一个从他手中接过白银的孤儿们,都欢天喜地,泪流满面。 饥寒交迫了多年,何尝有过如此? “是谁让你们吃饱了饭?”朱依大模大样地走过来,大喊道。 “宗主——”众人齐喊。 “是谁让你们有衣穿,有床睡,还有钱拿?” “宗主!” “是谁教你们识字,自食其力?” “宗主——” 到了第三问,少年们更是嘶喊起来,面目充血。 “好!”朱依满意地点点头,挥舞起手臂,大喊道:“为宗主效死——” “为宗主效死——”少年们竭尽全力地怒吼着,使出了吃奶的劲。 声音直上云霄。 朱谊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走下去,一个个地巡视,不时地拉拉袖子,拍拍肩膀,把孤儿们感动地稀里哗啦。 招数虽然老套,但却实用。 明末兵为将有的习惯太过于恶心,还不如学习袁大头,亲自发下饷钱,就能直观地在兵卒心中树立形象。 而中午,到了防疫营这边,朱谊汐首先检查的,则是军备情况。 “燧发枪都弄好了?” “宗主,一千支燧发枪都到位了,儿郎们正在每日练着呢!” 朱猛作为总教头,从孤儿军,到如今的防疫营,可谓是驾轻就熟,顺理成章。 “不过,另外的千人,该如何?” 朱猛疑惑道。 “另外这千人,五百人组建成炮营。” 朱谊汐看着整齐划一的队伍,心中颇为满意,他轻声道: “弗朗机炮,虎蹲炮,以及红衣大炮,都需要人,我会让王公教习他们如何成为炮手的。” “另外的五百人,则暂时用鸟铳吧!” 叹了口气,朱谊汐说道:“鸟铳用的好,也较有威力的,只不过速度慢些罢了。” 鸟铳,即火绳枪,实际上动作繁琐,在战场一旦有所紧张,就会发挥失常,但威力不容小觑。 尤其是在没有偷工减料的情况下。 “铠甲怎么样?” “修修补补,约莫一千两百副可以用。” “黔宁王的三段射,练习的如何?” 早在明初,沐英西征,就习惯用火铳进行三段射,持续不断的火枪,打得土人溃不成军。 “已经在练。”朱猛认真地点头,然后说道:“宗主,三段射并不麻烦。” “那就好,多练习,越是胆大越好!” 朱谊汐笑了,很有些头脑嘛,不由道:“这样的多段射击,就会持续不断地射出弹丸,足以形成一股泯灭一切都威力,你要学会运用。” “我明白!”朱猛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朱谊汐随即道:“让他们收拢吧,该发饷钱了。” “全体集合——” 朱猛忙高喊道。 一个来月的训练,让这群兵卒形成了习惯性反射,不一会儿,就聚成了一团。 朱猛叉着腰,骂道:“你们又慢了一个一会儿,下次再是这样,就不许吃肉。” “是!”众人哀嚎着。 “今天,朱巡察要来发饷钱,你们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这下,众人欢心雀跃起来。 虽说如此,但由于都是老实人,排起队来也是规规矩矩的。 与孤儿营不一样,月饷是一两五钱银子,绝不拖欠。 一箱箱的白银,让所有人脸上笑开了花。 由朱谊汐的手,一个个发下,伴随着一声声感谢,朱谊汐的手,也有些酸痛了。 不过,他还是坚持了下来。 朱猛这才问道:“谁给你们发的钱饷?” “朱巡察!” “大点声!!” “朱巡察——” 伴随着一声声的喊叫,朱谊汐心中越发的满足起来。 即今日起,才真正算是我的兵了。 第47章 书信 随着定下东出潼关的决定,西安城,一瞬间就安定下来。 昔日的暗流涌动,不满,也随之飘散,士绅们,豪强们,安分守己,竭尽全力的为秦军服务。 粮食采买,生铁,木料,硫磺,硝等生产物资,源源不断的涌入军营。 一时间,整个西安似乎太平下来,唯孙总督马首是瞻。 但,孙传庭知晓,这是错觉,这是决战前,最后的平静。 朝廷的加官,楚王的死去,似乎泰半的压力,都聚集在他的肩上,他只能强行顶住。 “督宪,有书信——” “赵先生,送进来吧!” 孙传庭揉了揉太阳穴,疲倦道。 顿时,一个四十来岁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留着长须,瘦高个,模样周正,双眼明亮。 乃是孙传庭的至交好友,山西秀才赵舒,字适之,多用于后勤,谋划。 “怎么?”孙传庭抬起头,看着这位军师,笑道:“到了这个时候,还有谁给我写书信?” “有三封!”赵舒揉了揉脖子,兀自坐下,轻笑道:“第一封,来自于京城,是在五月初写的,这两日才送到。” “哦?”孙传庭一愣,疑惑道:“京中,我可没多少好友,诽谤我的可不少。” “周首辅被下牢狱,京城大动荡啊!” 赵舒叹了口气,说道:“给你来信的,乃是内阁次辅,吴甡,上个月也被抓起来了。” “哦?”孙传庭诧异,忙拿过来看着。 只见书信上并无多少字,约莫百来个,主要内容,就是劝自己,不要轻易出兵。 “吴次辅,也算是难为。” 孙传庭苦笑道:“朝廷枯竭,让他领兵,岂不是为难,陛下这是强人所难啊!” 赵舒赞同地点点头,随即又轻声道:“所以,陛下将这半壁江山,都挂在你的身上,可谓是背水一战啊!” 孙传庭默然。 他当然听出其中的劝诫,但是上方宝剑都赐下了,他又能如何? “另一封,乃是左允中刘理顺所写,也同样是劝诫,望请你勿要出兵。” 赵舒见其神色,不由得又抽出一封信,说道。 “朝廷明事理的人,还是挺多的。” “这又能如何?”孙传庭无奈道:“谁让咱们当今,是个急功利切的人?恨不得今日领兵,明日除贼。” 说完,孙传庭颇为厌烦的道:“适之兄,你还是直接拿出来吧,若还是劝谏的,就此罢了。” “此封,倒不是来自北京,而来自于湖广。” “湖广?那不是被闯贼肆虐吗?” 孙传庭直接站起,直视着赵舒,严肃道:“你莫不是背着我,与逆贼私通?” “你把我赵舒想成何人了?” 赵舒被这话气到了,直接站起,对视道:“此信,来自于襄阳,乃是大学士邱瑜之子,邱之陶。” “邱之陶?”孙传庭讶异,随即道:“听闻其祖父骂罗汝才而死,其怎么又去了闯贼处?” “罗汝才被李自成杀之,吞并其众,邱之陶才入了襄阳,而且还担任侍郎,驻守襄阳城。” “果真?”孙传庭忙接过书信,一目十行地阅读开来。 半刻钟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露出喜色道:“有他作内应,此战,怕是有七成把握了。” 邱之陶在书信中言语,待其与李自成大战时,他就在襄阳城散播谣言,说左良玉精兵已至,动摇闯贼军心,逼迫其后退救之。 到时候,秦军紧追不舍,足以寻找破绽,大败闯贼。 “督宪,邱之陶,不过一书生,此计极为稚嫩,效果怕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赵舒提出了质疑。 “事到如今,咱们还有选择吗?” 孙传庭反问道。 这下,赵舒没了话讲。 “适之兄,事到如今,不得不去啊!” 孙传庭沉声道。 赵舒见此,已无一丝改变的可能,不由得说道:“三边精锐,不可尽抽调而出,若是败之,也算是留的最后本钱。” “你说的没错。” 孙传庭点点头,赞同道:“况且,三边已然空虚,在抽调,怕是鞑子犯边,而且其兵卒与我军不相知,无有配合,不宜一同行动。” “那么,事到如今,能有些许精兵的,也只有秦良玉的白杆兵了。” “白杆兵?” 孙传庭忆起了往昔,想起了秦良玉那满头的银发,以及那不屈的面容,不由道:“四川大致安稳,可以抽调白杆兵,协同作战。” “秦诰命乃巾帼英雄,有她在,胜算大增。” 近三十年来,秦良玉跟随官兵,南征北战,可谓是功勋卓着,当年孙传庭就是因为其的四千川兵,才打败了高迎祥,清剿了整个陕西的贼子。 “行,那我就写书信,让她带兵前来。” “让人带五千两银子去,她,她一家人,毁家纾难,怕是粮草都不济了。” 孙传庭想起当年,那一双双的赤脚,简陋的白杆,以及那衣不蔽体的绒袍,他心生敬佩。 “是!”赵舒应下。 “另外,你代我上疏朝廷请战。” 孙传庭沉声道。 “督宪,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赵舒言真意切,再次劝说道。 “我,早就没有选择了。” 孙传庭闭上眼睛,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哎——”赵舒无奈,只能拿起笔,进行草拟。 孙传庭阅览一番,又删改了些许,并且添上邱之陶内应之事,大吹我方实力,言语一月,就可击贼。 赵舒再次润笔,才堪堪完成。 他拿着这份奏疏,心里沉甸甸的,莫名的有些悲哀。 就连孙传庭,这样果断耿直的儒将,也需要自吹自擂起来,向朝廷表达信心。 “适之兄,陛下,喜欢看这种,你刚才写的,太过于拘束。” 孙传庭轻声道:“夸张,宣扬,毕功于一役,这才是当今喜欢的。” 赵舒闻言,失笑起来。 这时,突然传信兵,急促跑来,气喘吁吁道:“启禀总督,潼关传来急报。” “潼关?” 孙传庭诧异,三步并两步,直接拿起书信,看将起来。 赵舒也满是惊诧,他说道:“闯贼不是在襄阳吗?探子毫无消息,怎么突然就兵犯潼关了?” 第48章 秦良玉 却说,之前李过直接去罗汝才府邸,以投明罪,猝不及防下,斩了罗汝才的人头,李自成喜不自胜。 罗汝才可是那么多贼军中,仅次于他和张献忠的兵马,他可是垂涎三尺。 而为了安抚军心,李自成听从宋献策的计策,让襄阳城外的驻军,也就是罗汝才的十几名大将,进城议事。 按照道理来说,李自成被军中诸将推举为:“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罗汝才被军中诸将推举为:“代天抚民德威大将军”。 两者的职位只有大小之分,而不是上下之分,并无权力相招。 所以罗汝才的手下们,纷纷议论不止。 不得已,只能入得襄阳城。 可,一众人等想要进罗府,却被李过的兵马拦了下来。 “杨将军,这可如何是好!”黄龙颇为胆颤心惊。 “走一步是一步!”杨承祖皱起眉,心中格外的不爽利。 罗汝才足智多谋,在众多的义军之中,独树一帜,为人慷慨,极得军心,众将心有怀疑,却不敢放肆。 大家心有预感,罗帅恐怕已经有了不测。 在一片沉寂中,众将不得不移步。 来到议事厅,正这时,屏风后一阵响动,高头大马的李自成,一身丧服,面容愁戚,带着宋献策、李过走了出来。 众将脸色发白。 李自成落座后,环顾四周,见人到齐了,这次心中窃喜,声调低沉地说: “大将军通敌谋叛,已于今日辰时正法了。” 曹营众将心中升起一股悲愤和不平。 李过面色一沉,警觉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为防不测,屏风后暗藏了十名武士,大厅周围也布下了百名伏兵。 杨承祖心头一动,心叫不好。 而李自成,则故作悲痛之状,先追忆了与罗汝才的金兰情谊,又列举了罗汝才勾结高名衡、暗通左良玉的罪状。 曹营众将轻声议论,杨承祖清楚其中的内情,心道大帅竟然被黑吃黑了。 黄龙忽然站起来问道:“说大将军私通官府,可有证人、证据吗?” 宋献策微微一笑,摇了摇羽扇,说道:“高名衡的细作,审讯后已经斩首,左良玉的细作尚在关押,可请各位一起审讯。” 李自成则故作长叹一声: “我与大将军情同手足,但通敌谋叛之罪不可原宥。” “如今罗将军不在了,你们仍然是我的部将,我会待你们一如既往,将来夺取天下,你们都是开国功臣。” 众将懵懂,不敢对抗,只能顺势归降。 而杨承祖等将,假意归顺,一回军营,立马就会同诸将,数千骑奔驰,投靠孙传庭而去。 李过大惊,追赶不及。 …… “杨兄,你说孙传庭会接受咱们吗?” 骑在马上,等待的时间颇有难熬,黄龙颇有些烦躁道。 “孙传庭与别人不同!” 杨承祖自信道:“他手底下的白广恩、高杰,牛成虎,哪一个不是咱们这样的出身?” “只要能够对付李自成,我想他都乐意。” 望着眼前,高不可攀的潼关,杨承祖感叹道:“其实,只要孙传庭不出关,李自成奈何不了他。” 接受了补给,等待了两三日后,终于进了关卡。 随即,被看顾下,来到了西安。 绵延数十里的军营,他们微微一怔,随即就恭敬地入了城,参见孙传庭。 “罗汝才死了?” 孙传庭望着这几人,确认道。 “罗帅被李贼弑杀,我等与其不共戴天。” 杨承祖悲愤道。 孙传庭不置可否,对于他们的神情,并不怎么在意。 如果不是准备东出,想要这几千骑兵当先锋,他是绝难理会的,巴不得狗咬狗,一嘴毛。 稍微安抚些许后,孙传庭对赵舒道:“这杨承祖等人,来的正是时候,想必对于河南、湖广,颇为熟悉。” “怕是里应外合!” 赵舒思量一会儿,说道:“贼子诡计多端,不可疏忽,还是仔细一些为好。” “你说的在理。” 孙传庭点点头,随即认真道:“我意八月誓师出兵,调集七省兵力,合围闯贼,毕其一役,绝不让其再逃窜。” 赵舒点点头,会意的拿起笔,开始书写公文。 三道公文,首先是河南总兵陈永福(射伤李自成左眼)、卜从善两部,汇集夹攻李自成。 其次,则是命令左良玉部,从九江出发,兵进汝宁。 最后,命令四川总兵秦翼明率兵出商、雒进行策应。 企图三路合击,会攻汝、襄,歼灭闯贼主力。 一番话,说的孙传庭口干舌燥,沉吟了片刻,孙传庭才对好友赵舒道: “适之,你知道,我为何固执的想要东进吗?” “不是上有朝廷,下有士绅吗?” 赵舒一楞。 “不止如此。” 孙传庭苦笑道:“当我得知,闯贼设立朝廷,置百官时,我就明白,只能速战速决。” “湖广乃是天下膏肥之地,陕西绝对比不过,休养生息,只会让闯贼越发的壮大,我增一分,敌强三分,时不待我啊!” 赵舒恍然,这样一看,还真的是非出兵不可。 陷入了死局。 而,伴随着钱粮、军令,很快就从汉中,到达了忠州。 由于在河南出兵不力,秦翼明被罢免了总兵之职,闲赋在家。 这日,收到了西安的军令,他大喜过望,忙不迭地拿着书信,来到了马府。 “姑姑,姑姑,太好了,总督起用我了。” “一把年纪了,成何体统?” 一名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的老妇人,背脊笔直,一步步地走来,见到侄儿开心的模样,不由得训斥道。 她就是明末的巾帼英雄秦良玉,镇压过奢崇明之乱、张献忠之乱等大战役,可谓是名声赫赫。 如今,虽然七十岁,但依旧威名不坠,气势不凡。 “是!”秦翼明点点头,恭敬地站好,呈上书信。 “你以副总兵的身份,戴罪立功,可得小心才是。” 看着侄儿,秦良玉不由得小心吩咐道:“孙总督还寄来了钱财,可谓是细心之人,你得好好做事,不要再坠我秦家的名声。” “姑姑,我会为祥麟(马祥麟)报仇的。”秦翼明颇为愤怒道。 “祥麟守襄阳而死,死得其所,尽忠报国。” 想到儿子,秦良玉不由得神情一暗,打起精神道:“你莫要被仇恨蒙蔽双眼,感情用事,战场上,不得有一丝的轻率莽撞。” “侄儿明白。” “你要小心,李自成,可不好对付。”秦良玉摸了摸侄儿饱尽风霜的脸,不由得感慨万千。 “侄儿晓得!”秦翼明心生一丝恐惧,不露声色道。 第49章 收获 而倚靠着孙长舟的密探情报,朱谊汐对于杨承祖一行人的到来,颇为了解。 “您怀疑,他们是诈降?” 如今能够与他一起商议的,也只有孙长舟、朱谋二人。 孙长舟满脸凝重道。 “有这个可能!” 朱谊汐摸了摸下巴,那里已经长了一层胡须,使得他看起来颇为沉稳,不再令人小觑。 “罗汝才、张献忠等,归降、反叛,数都数不清,怎能不小心?” “但,总督已经严密监控,其就算是反叛,也无事吧!” 孙长舟松了口气,轻松地说道。 “外松内紧,不得不防!”朱谊汐摇摇头,说道:“我们不就干这个的吗?你去派人盯着,看看他们有什么破绽。” “若是真的发现什么,咱们俩可算是立了大功。” “是!”孙长舟忙点头,孙总督位高权重,真要是推举一番,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朱谊汐陷入了沉思。 若不是依靠孙传庭的名声,还真的收服不了他。 看来,只能等日后了。 …… 杨承祖几人得到了孙传庭的准确答复,不由得松了口气。 军帐中,只有寥寥数人,灯火通明。 杨承祖主座,一旁的黄龙端着脸,另一旁,则是个道士模样的老头,满脸疲惫,正美滋滋地喝着酒。 “道长,我们已经来到了西安,接下来该如何?” 杨承祖一脸凝重地问道,一旁的黄龙也是关切备至。 “不用担心!”道士瘦骨嶙峋,但双目凸起,目光明亮,他饮了口酒,说道: “李自成那小子,内忌外宽,就跟古时的勾践一般,隐忍的厉害,一旦成就大事,立马就会原形毕露,杀人不眨眼。” “您是说,他跟太祖一般,屠杀功臣?” 杨承祖听过许多说书,不由得插嘴道。 “没错,他有太祖爷的脾气,但却无半分本领。” 张道堾点点头,冷笑道:“刚刚称王,就杀了罗帅、贺一龙,还有袁时中,这哪是成大业者的气魄。” 说着,他不由得冷声道:“而且,李自成三任妻子,又无有子嗣,可见是寡德之人。 其侄李过,又是个脾气暴躁,胸无点墨的人,还杀了罗帅,你们今日无事,日后就不一定了。” “没错——”杨承祖吸了口冷气,说道:“道长言之有理,这李自成,果然是条假龙,子嗣都没有,他这个大顺王将来传给谁?” 随即,他颇为恭敬地说道:“您老真是神算无双,若不是提前走了一个时辰,李过那斯,就率大军,围困死我们了。” 黄龙也颇为佩服道:“更是料到,孙总督会任用我等,躲过了一难。” “那是!”张道堾捋了捋羊胡须,自得道:“老夫乃是龙虎山张家二十七代传人,道法无双,若不是非长子,早就继承家业了……” 两人又恭维了几句,张道堾一一笑纳,最后道:“李自成虽然势大,但还是为王先驱,朝廷是他撼动不了的,归降朝廷才是明智之举。” 而待其走后,杨承祖二人才互相看了几眼,眼眸中有些疑虑。 “大哥,这牛鼻子有点道行,此话有几分真假?” 黄龙不由得问道。 “别的不提,他倒是没说错,李自成连子嗣都没有,自然不是什么真龙。” 杨承祖也有些将信将疑:“不过咱们既然来到了西安,那就走一步看一步,若是能光宗耀祖,此做那鸟什么大顺官要强。” …… 翌日,张道堾偷摸摸地离开了军营,来到西安城,尽情地玩耍起来,甚至醉仙楼,饮得大醉,缠绵女子于床榻。 只要大军不动,看守的军队自然不管。 一连几日,他醉生梦死,颇为逍遥。 第四日,他略微放松了警惕,就被一群人半路给拿住了。 “大爷饶命,我只是个道士,身无分文。” 张道堾慌忙道。 “道士?贪恋酒色,哪家的道士那么荒唐?” 朱谊汐冷笑一声,将其头套拿开,注视着这张干瘦的脸庞。 “嘿嘿!”见到眼前的年轻衣着华贵,他立马就放下了心,笑了几声,道:“贫道游历红尘,不拘清规戒律。” “我问,你答,若是哄骗我,直接卸你一条腿!” 朱谊汐直接掏出一把锋利的斧头,阴沉地问道。 “好汉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张道堾冷汗都吓出来了,忙不迭的点头说道。 “你是从军营出来了?” “没错,贫道是从城外三里处的军营出来的,是新近归降的贼军。” 贼军—— 朱谊汐抓住了关键词,心道,看来还是个心向朝廷的人物。 “杨承祖你认识吗?” 他语气松缓了些许。 “认识,认识!” 张道堾忙道:“我就是被他们抓进去的,不得已只能从贼,可贫道一直心向朝廷,从来没有对付过朝廷。” “嗯?”朱谊汐有些出乎意料,玩味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朝廷的人?” “嘿嘿,您老一身华衣,身边五六个人,又出没在醉仙楼附近,也只有富贵子弟了,况且还关切罗贼大军,不是朝廷又是谁?” 张道堾笑道。 “你倒是会察言观色。” 朱谊汐一笑,随即道:“你是个聪明人,那我就不废话了,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张道堾毫不犹豫,将军营中的情况,一一说出,朱谊汐皱着眉头,细细听着。 “你是说,李自成完全整合吞并了几大营兵马?” “没错!”张道堾忙道:“贫道不忍心这数千骑兵被其占了去,就鼓动他们投靠孙总督,也算是为朝廷尽一分力了。” “难得你有这番心思。” 朱谊汐点点头,示意松绑。 “贫道归顺朝廷,不求高官厚禄,只想弄些银子,修理一下破损的道观。” 张道堾有些讨好地笑道。 “银子不重要。” 朱谊汐也笑了,得贪酒恋色,还爱财,真是个好道士。 “你继续潜伏军中,影响其决策。” 朱谊汐心头一亮,这几千骑兵,若是争取来,也是一大助力,他可不能放过。 张道堾陷入沉思,低头不语。 “事成后,我会让你在城内,修建道观,而且,还捐助万两。” “好!”张道堾大喜,立马精神起来,忙点头道:“报效朝廷,我等出家人,也应该出一分力。” 第50章 最后的准备 朝廷的期望,士绅的鼓噪,让孙传庭不得不上书朝廷,要求出兵。 此奏章一发,瞬间就传遍了西安城,引发了极大的震动。 就连秦王府,也忙招朱谊汐问询。 秦王朱存极,颇为慌张地问道:“孙总督,可有把握对战李自成?” 朱谊汐眉头一皱,望着这个稚嫩的秦王,理论上的侄子,不由叹了口气:“李自成拥兵百万,胜算五五之间。” “那怎么办?” 朱存极颇为惊慌,他道:“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这要是败了,秦藩一系,岂不是如楚藩一般无二?” “殿下,不如送些钱粮与秦军,把握也大一些。” 一旁的长史章世炯,看不过去,不由得轻声劝道。 “这怎么成?”一提到钱,朱存极立马就恢复过来,眼珠子一转,尖声道:“这是祖宗好不容易存下来的,怎么轻易舍人?” “再说了,我一个藩王与封疆大吏结交,岂不是坏了规矩?” 朱谊汐与一旁的章世炯都无语了。 这位秦王殿下,真是守财奴啊! 到了这关键时刻,还舍不得钱财,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最后,秦王朱存极唠叨几句:“瘟疫刚被控制,就又打仗,天下何时能太平?” 朱谊汐无语至极,随即离去。 章世炯叹了口气,也一起而走。 “孙总督出兵之事已定,这场仗,把握不大吗?” 章世炯满脸期望道。 朱谊汐摇了摇头,苦笑道:“今时不同往日,闯贼纵横数省十余年,早就今非昔比了。” 看着其满脸晦涩,朱谊汐想起这几个月来的配合,不由提醒道:“长史,汉中府,算是不错。” 说完,朱谊汐扭头就走,留下错愕的章世炯。 “汉中府,汉中府……” 章世炯呢喃了几句,眼神一亮:“陕西四方,也只有汉中比较安生了。” “只是,想我也是王府长史,怎能轻易离开王府?” 涉及到藩王,即使是辞官,等京城来消息,黄花菜都凉了。 “罢了!”他挥了挥手,脸上露出无奈:“还是让妻子去吧。” 出了秦王府,西安城街道上,行人匆匆,小贩叫卖,颇有几分繁荣景象。 但朱谊汐知晓,这是战前的大规模采购,也就是俗称的战争经济,可以短时间的营造出一种畸形的繁荣。 “这般繁华,记忆中,似乎是好久远了。” 朱谊汐呢喃道,随即认真地看了一眼,似乎要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出了城,来到了匠营。 为了准备物资,数千人的匠营,已经忙的不可开交,对于他这个匠首,颇有些怠慢。 但他不以为意,巡察着,就来到了数里外的火器部。 王徴多日来待在此地,不断地弄火器,可以说,近两个月,为秦军支持了不少的力量。 大量的弗朗机炮,虎蹲炮,被制造出来,输送给各军营。 保守估计,起码有三百件。 之前,朱谊汐还觉得,这不是给李自成送物资吗? 随即又无奈地想到,李自成多了一些火器,是不是对满清伤害更多一些? 一片石可能改变些许吗? 当然,他最为关切了,就是红衣大炮。 如今,随着铁范的出现,铸炮效力快了好几倍。 但是,王徴还是发觉了铁模的缺陷:“其内外不一,铁水冷却时间不同,炮口多为白口铁,容易炸膛。” 听到这话,朱谊汐心头一惊,忙道:“那有什么办法?” “只能以厚度来延长其寿。” 王徴叹了口气,说道:“原本两千斤铜炮,则须三千斤铁才能铸造,更加笨重了。” “明白!”朱谊汐松了口气:“这不碍事,本来就打算守城的,红衣火炮不适合野战。” “造了多少门了?” “生铁不足,只能有八门。”王徴遗憾道。 “八门?”朱谊汐呢喃,差不多够用了,他点点头,道:“八门够了,其余的生铁,留着造燧发枪吧!” “燧发枪?”王徴一愣:“那得耗费不少的时间。” “没关系。”朱谊汐摆摆手,说道:“目前对于咱们来说,还是燧发枪比较重要。” 王徴有些疑惑,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旋即,朱谊汐让人带着火炮离去。 “六门送到潼关,另外两门,安在西安城上。” “遵命!” 朱谊汐点点头,心中感慨。 本来,他是想留下几门去汉中府的,但一想到那栈道,几千斤炮困难重重,又怎么瞒得住? 况且,汉中本来就是矿产颇多,只要有足够的工匠,就能够生产火炮。 有人在,一切都能继续。 思虑的功夫,他已经来到了瘟疫大营。 快到两个月,瘟疫大营已经是出的多,进的少,巅峰时期的五万人,如今急剧减少到五千人。 当然,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奇迹的,痊愈的病人,也有那么十几位,但已经重新别居,生怕感染给别人。 “还有多少多少人?” 看着空荡荡的营地,朱谊汐不由得问道。 “今天又掩埋了千人,剩下,不到三千人了。” “月底呢?还能剩下多少?” 朱谊汐继续问道。 “应该剩不了多少。”少年估摸着说道:“最后送进的一批是三四天前,十几天就能病发了。” “那就可以。” 朱谊汐松了口气,战争即将开始,他要调集人手,要是真的让瘟疫跑出来,那可得完犊子了。 死了一了百了。 不过,这瘟疫大营的好处真不错,方圆三十里,基本上都见不到行人,掩护防疫营训练,可谓是再好不过。 瘟疫大营,对于朱谊汐来说,也算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不然他还真没有法子,在孙传庭的眼皮底下练兵。 也因为瘟疫大营,防疫兵门甚至不允许回家,消息很难泄露。 回到城中,朱谊汐被总督府传去,孙传庭一脸认真道:“某已决定,半个月后,也就是八月初一,誓师出兵,诸位多做准备吧!” 众将早就预料,并不惊诧。 朱谊汐叹了口气,准备了那么多,开始见真章了。 第51章 影响 秦军如此大的规模,准备,怎么可能隐瞒得住? 李自成立马就知晓了情况。 对于孙传庭,他自然是再三谨慎,忌惮不已。 “九边精锐,尽在秦军,不得不慎。” 李自成高坐,眉头一皱,沉声道。 “臣等的意见,也不能硬拼。” 宋献策不由得拱手道:“还是得老办法,耗死官兵,待其粮草不济,切断其退路,再一举歼灭。” 其余诸将点点头,表示认可。 对于孙传庭的实力,没有人会忽略,硬碰硬,得不偿失。 “这真是我的意思!” 李自成眼眸中精芒一闪,说道:“除了孙传庭外,也要提防其他几路明军。” “河南陈永福部不足为虑,唯有九江的左良玉部,以及川兵,才算有些厉害。” “左良玉虽然兵多将广,但其一直胆小如鼠,绝不肯为明廷出大力,只需要派遣一万精兵,就可让其不战而退。” 宋献策轻声笑道:“至于川兵,不过是秦翼明这手下败将,若是秦良玉老将,我等还畏惧几分,他不值一提。” 李自成微微点头,说道:“所以,去往潼关,绝对不是明智之选,我意,就在襄阳附近,修建数十土堡,在寻机派遣骑兵,切断其粮道,然后围困其人。” 于是,在其拍板下,顺军分出数万人,分别去往内乡县,阻拦川军东出;又数万人,去往阌乡引诱明军南下,拖长其粮道。 至于左良玉,李自成捏了捏胡须,冷笑道:“左良玉这厮,拥兵自大,想要左右逢源,就由着他,反正咱们之间隔着张献忠,我就不信,其敢离开九江城。” 众人皆叹服。 自此,在整个七月,顺兵主动出击,沿着黄河向西而走,一路再次占据洛阳、渑池、陕州、阌乡。 而阌乡,距离潼关,已经不足百里,可谓是在孙传庭的眼皮底下。 …… 而在朝廷中,关于孙传庭东出之事,也是议论纷纷。 兵部侍郎张凤翔进谏:“孙传庭所有皆天下精兵良将,皇上只有此一付家当,不可轻动!” 崇祯皇帝颇为恼火,他沉声道:“闯贼日益坐大,若不尽快的剿灭,怕是得贻害东南,到时候漕运一段,整个北方,岂不是无以为继?” “况且,孙传庭他自己也说,1月之内即可平定闯贼,朕,其实也是顺应而为。” 兵部尚书冯元飙默然。 此时颇为他手中早已经收到了孙传庭的来信。 信中,隐约透露兵事难料,进退两难。 但,圣命难违,不得不屈从。 朝廷诸臣,早就被皇帝的所作所为,吓得不轻,不敢乱来。 首辅周延儒,次辅吴甡,都已经被拿下,他们的分量,更是及不上,所以还不如少说少错为妙。 一时间,殿中气氛有些沉闷。 首辅陈演则为人平庸,之所以在周延儒之后担任首辅一职,还是之前收买内侍,对答如流,才获得崇祯皇帝的喜爱。 他眉头一动,知晓皇帝的心思,忙道:“陛下所言甚是,孙传庭待在陕西数载,去年新败,迟疑又不出兵,今年主动上书出兵事宜,想必已经养精蓄锐,足以一战了。” “嗯!”崇祯皇帝点点头,对于他的配合颇为赞赏,轻声解释道:“松锦之战后,关外之地丧失殆尽,建奴受伤想来不浅,我更是听闻,建酋病体缠身。” “乘此良机,正好一举消除内患。然后举全国之力,清剿建奴。” 这个理由,勉强也算可以。 众臣不得不屈从。 一场御前会议,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不少大臣心生疑虑,心事重重。 而此时,北京城中,瘟疫日深,死者不可胜数,甚至渐渐蔓延到了京营之中,后果难以预料。 …… 满清,盛京,崇政殿。 自松锦之战,皇太极抱着病躯,奔赴数百里,以致于病体日沉。 更为重要的是,最为宠爱的宸妃病逝,让这位满清大汗,越发的难受,精神萎靡。 不过,多年来,他立志于关内,撒下了大量的探子,就是为了关切大明朝廷的动向,对其一举一动,可谓是了如指掌。 “陛下,范学士求见。” 皇太极一边看着奏本,一边思念着宸妃,忽闻宦官来报,他愣了一会儿,用满语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殿门打开,一个四五十岁的儒臣,穿着满袍,缓缓走来:“微臣范文程,叩见陛下。” “范先生来了。”皇太极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笑容:“有何事吗?” 范文程抬眼,见着其宽大的身躯,日渐消瘦,不由得关切道:“陛下还是保重龙体为要。” “无事!”皇太极眼眸一暗,摇头道:“可是关内出了大事?” “没错!” 范文程露出笑容:“关内来报,明廷催逼下,孙传庭不得已率领秦军,准备出关,与那流贼李自成大战。” “好——”皇太极精神一震,忙道:“无论是谁胜出,对于咱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但,终究,还是李自成这等流贼惨胜,受到重创,最为要好。” “让洪承畴来一趟!”思量再三,皇太极不由道。 范文程眼眸微动,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对于他这等满清的汉臣来说,势单力薄,多一位汉臣受宠,就多一分助力。 而洪承畴,也正是因为他劝服,自然有偌大的关系。 不过,一年多来,皇太极一直只用其咨询,而不敢大用,忌惮之意甚重。 很快,一个五十岁的魁梧老者快跑而来。 洪承畴穿着长袍,恭敬异常:“微臣叩见陛下。” “洪卿快些请起。”皇太极嘘寒问暖道:“几日不见卿家,我心中甚是挂念的紧。” 洪承畴自然拜谢,只是心中苦笑不已,一年多了不受重用,即使备受尊崇又有何用? 皇太极忙将范文程的话重复了一遍。 洪承畴陷入了沉思,一会儿,他笑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哦?”皇太极惊奇道。 “此战,李自成必胜。” 洪承畴自信满满地说道。 “此话何解?”范文程不由道。 第52章 心惊 这一问,其实也是代皇太极问的,故而皇太极也是满眼的好奇。 “实不相瞒,在下与孙传庭,乃同科进士,还曾一起携手,剿灭过关中流寇。” 洪承畴轻声说道。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在万历四十四年,丙辰科殿试中,考取了二甲第十四名,而孙传庭只是三甲三十一名。 所以,他一开始就留任京城,而孙传庭得授知县。 后来差距更是一步步扩大,早在崇祯四年,他就担任陕西三边总督,而直到去年,也就是崇祯十五年,孙传庭才就任这个职位。 科举上,一步差,步步差。 而更令人惊诧的命运,孙传庭如今成为了大明柱石,而他这个前任的柱石,却成了俘虏,无有一官半职。 听到进士这个词,范文程眼眸一暗,颇有些难受。 他当初,也不过是秀才罢了。 “孙传庭此人,在同科进士中,性格颇为刚直,从不枉法,执法极严,也正因为如此,他担任陕西总督,不得已清军屯,得罪了不少的士绅。” 洪承畴感慨道:“官场浑浊,孙传庭能维持己身,可谓是极为难得。” 说着,洪承畴不由得说了一件趣事。 当年孙传庭任知县,一家躯妻时父丧,就结庐而居,新婚妻子与母亲一起居住。 但,一流氓,夜里穿上丧服入未婚妻房间(古时亲迎前夫妇不见面,故未婚妻不知丈夫真容)后母亲发现,呵斥儿子不孝。 结果,儿子夜守,发现了流氓到来,脱衣解带,追赶不及,结果其逃窜了。 未婚妻不得已自缢,孝子也自缢,老母不得不拿孝服,去告状。 孙传庭直接召集全城裁缝,找出流氓,得知其京官之子,而且依附阉党,实力颇大。 但他依旧不惧,亲自带人押入监考,而死刑需要刑部复核,为免意外,他就直接用刑,一句“贼子越狱”,直接让人死在狱中。 这也是他后期官场不顺,不得不辞职,赋闲在家。 由于对明廷颇为关注,对于孙传庭的事,皇太极也颇感兴,认真听了下来,不由得感叹道: “真可谓是大才也,明廷之才,何其多也。” “人才多,但明廷却不会用。” 范文程不由得笑道:“十六年来,换了十八个首辅,朝令夕改,后患无穷,而我国圣主当朝,人尽其才,必将一统天下。” “哈哈哈哈!”皇太极大笑,对于这份马屁,不客气的笑纳了。 “洪先生,您继续说。” 洪承畴拱手,继续道:“其性也直,用兵果断,此次明廷逼迫,其必然听从,而且还会全军押上,毕其一役,从而让朝廷满意。” “但,闯贼,在下也清楚几分,其拥兵数十万,精锐老贼数万,其只要不硬碰硬,一点点的消磨,仅仅凭借明廷的钱粮,肯定支持不下去。” “你是说,孙传庭会因为钱粮不济,所以兵败?” 皇太极一楞,对于这番结语,颇为奇怪。 洪承畴一笑,说道:“河南之地,赤地千里,就粮极为困难,实在不是一个好战场。” “而且,明廷,也无甚多少援兵,更没有多少钱粮,我若是贼子,会以优势兵力围困,消磨,孙传庭的十万秦军,况且是新练之兵,能坚持几日?” “这是明谋!”范文程轻呼。 “没错!”洪承畴摇摇头,道:“但,孙传庭不得不为尔。” “哈哈哈哈!” 皇太极立马就知晓其意思,说道:“崇祯皇帝已经迫不及待了。” “松锦之战,关外尽丧,他想趁着咱们休养生息,尽快的了结内乱,从而抵御咱们的侵袭。” 说着,他脸色一红,似有一口淤血要出,范文程忙拿出手帕接住,然后快速交给一旁的内侍:“拿去烧掉。” 很快,一旁就燃起了些许黑烟。 皇太极这才松了口气,坐下冷笑道:“崇祯皇帝是个急功近切,又颇为刻薄之人,恨不得立马就能见效,却不知,事从人为,哪里能这般容易?” “孙传庭据守关中一年有余,其当然心有疑虑,逼迫其出兵。” “而照洪先生此言,孙传庭十有八九将要败亡,关内,怕是有大变。” “那咱们?”范文程不由道。 “静观其变!”皇太极冷静道:“对于吴三桂,多派些人去,哪怕是封王,也在所不惜。” “是!”范文程应下。 一旁洪承畴看着,心中苦笑不已。 这一对君臣,将整个大明研究了个透,密探无数,大明又怎么能打赢呢? …… 在监军苏京,西安内外士绅,以及朝廷的催逼下,孙传庭于八月一号,在西安关帝庙誓师,决定率领十万秦军东出潼关。 按照孙传庭的规划,以左良玉为左军,川军秦翼明为右军,自为中军,三面夹击李自成。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连绵上百里,一眼望不到边。 作为匠营之首,总医官,朱谊汐走在了最后,甚至,在一番言语下,他被留下潼关,与大将李继祖一起,把守潼关。 在这场战役中,朱谊汐的作用微乎其微,所以并不着急行事。 去了一趟金仙观,照顾了一下儿女情长,高冷大长腿的妙仙,也不由得露出几分凝重,咬着牙,说了一句,小心,就羞红了脸跑了回去。 之后,朱谊汐则回到家中,也就是自己的锦衣卫千户所院子。 一旁,朱谋、朱猛,朱静,以及三人都在。 “隧道挖通了吗?” 朱谊汐看着阴暗的隧道,不由道。 “宗主,从城外与城内一同挖掘,已经计划好,大概只有三四天,就能联通了。” 朱谋轻声道。 “主要是咱们这里慢,城外两千人,咱们就一百来人。” “我还能再留几日。” 朱谊汐点点头,道:“这几日一定要贯通。” 这条隧道,就是日后反攻的大好机会。 而其又隐藏在千户所的地下监狱,保密性极强,任谁也想不到。 “大头!” “宗主!”朱猛忙应下。 “我走后的五天,再率领大军,打出运送辎重的名义,去潼关。” 说着,朱谊汐掏出一块令牌,正是一封通关令牌,以及一封模拟造假来的书信,以备万一。 望了一眼这里,朱谊汐呢喃道:“希望,可以用不上。” 可惜,他要是带个明史穿越,那就料事如神了。 第53章 没那么简单 “潼关——” 八月六日,十万大军,孙传庭一行人到达潼关时,就见到了一排黑洞洞的红衣大炮。 登临城墙,从上往下俯视,一片光景,近在眼前,山风微微的吹拂,似乎去除了些许的燥热。 军队在修整,但孙传庭则看了看粗大的火炮。 “督宪,这朱谊汐,还真有几分本事,竟然真的练成大炮。” 白广恩啧啧称奇,他在北京城,以及宁远城中,看过红衣火炮,也知晓它的威力,如今一见,发自内心的欢喜。 “这火炮,如此的巨大,比军营中的弗朗机炮大十数倍,威力肯定不小。” 高杰一边摸着,一边嘀咕道。 “那是!”白广恩颇为骄傲道:“这等大炮,城上虽然只有六门,但千军万马都过不了。” “如今,潼关可谓是万无一失,咱们也能安心的出城了。” “没错!”孙传庭捋了捋胡须,说道:“潼关虽然险要,但却有可能攻破,有火炮在,我也能多调动兵马,围剿闯贼。” 随即,他不再言语,望向了关外。 潼关外,就是河南省境内。 原本的中原大省,肥沃之地,此时却已经一片狼藉,遍地都是尸骸,野草,见不到些许的人烟。 “千里无鸡鸣,闯贼,真是可以。” 孙传庭以为这是其劫掠形成的结果,不由得冷笑一声:“贼就是贼,永远也改变不了习惯。” 这话,杀伤力有点大,身后的诸将,颇有些脸色难堪,但到底是多少的战争杀出来的,一会儿就恢复了颜色。 不过,孙传庭本就是强势的人物,对于自己的口误,并不想解释什么。 “火车营,蔚为壮观!” 罗尚文担任多年副将,忙回头转移话题道。 众人忙扭过头,看去。 只见,两万余辆战车,并排而行,连绵数十里,在兵卒、骡马的拉拽下,不断地前行。 战车中里面,不仅满载着粮食,还有铠甲,武器,以及火炮。 作为攻贼利器,火炮的效果,一直饱受信赖。 白广恩抬起头,骄傲地说道:“即使是闯贼的马营,碰到咱们也得退避三舍。” 众人赞叹,就连高杰,也不得不赞同。 这战车,长约一丈多,首尾相连,就能组成一道木墙,对于骑兵的阻碍是极大的。 而且,战车中,不仅常备有粮食,更是有许多的火炮,武器,可以随即就地攻击,反应迅速。 众将都是从流寇出来的,自然能够明白其威力。 在火车营面前,似乎连高杰的骑兵,都失去了风采。 “阌乡县已经被占了。” 孙传庭沉声道:“此县东为函谷,南为秦岭,西接潼关,北为黄河,乃是交通要道,谁愿意为我军拿下?” “末将愿往!” 这时,牛虎成拱手,虎目一睁,站立而出:“阌乡本就是小城,末将愿意担任前锋。” “好!” 孙传庭点点头,说道:“就以牛总兵为先锋,卢光祖为副先锋,高杰为中军,王定、官抚民为后继,我自率主力与火车营,一同出关。” “遵命!” 众将应下,对于这等安排,毫无异议,也不敢有异议。 牛成虎也不敢耽误,直接提起一万兵马,直冲阌乡县而去。 阌乡,本就是个南来北往的重要县城,如今却已然一片狼藉,不复以往的繁荣。 “城中约莫三千余人!”牛成虎眯着眼睛,多年来的战争经验,他一眼就看出了整个县城的虚实。 懒散的守兵,单薄的麻衣,破损的武器,无一不是在说明,眼前的兵马,着实不行。 “出兵——” 苍劲的号角声瞬间响起,大量的兵卒,参杂着骑兵,直接突袭而去。 猝不及防之下,阌乡县大门被夺,守将不得已撤退,人数不到一半。 而拿下此城后,牛成虎忙令人向后方报喜:“闯贼如今势弱,难道还没从去年恢复过来?” 随即,牛成虎心中猜疑,歇息半日后,继续向前行进。 灵宝、陕州,一连数日,牛成虎大显神威,破了数城,距离洛阳不远了。 随着报捷的传令兵一个又一个,身处潼关的众人,神色欢喜。 即使是孙传庭,再怎么谨慎,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喜色。 连战连捷,士气大涨,可谓是开了一个好头。 “去,给朝廷报捷!” 孙传庭笑着说道。 他早就清楚皇帝的性格,对于喜事,自然不断地上报,这样一来,也能获得朝廷的奖赏,减少对他的压力。 …… 而,伴随着队伍的不断地汇聚,朱谊汐也不得不东去了。 也幸好,隧道挖掘的不错,在他临走前,已经贯通。 他也总算是去了一件心事。 除此外,瘟疫大营,病患也终究是死绝了。 这也说明,西安府的瘟疫境况,大大好转。 放下了心中的挂念,他则带领着一百来亲卫,伴随着运送粮草的队伍,向前行进。 “该死的,又要打仗!”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西安城内的百姓,因为家人被服徭役运粮,颇为难受,日夜祈祷。 而,那些大户士绅,更是毫不掩饰地点鞭炮庆祝,看似庆祝瘟疫,但实质上,却在庆祝孙传庭的远去。 朱谊汐不由得摇摇头,真是一群见利忘义,眼皮子浅的人。 他们难道真的以为,李自成编了个闯王来了不纳粮,又善待读书人的态度,就会真的放了他们吗? 虽然不知晓历史上李自成怎么对付这些西安城内的士绅,但北京城却青史留名,严刑拷打来逼问钱财。 临潼、渭南、华阴,几乎是沿着黄河而走,就到了潼关。 到达潼关时,已经是八月初十。 “督宪已经出关两日了?” 朱谊汐猛然一惊,按照道理来说,孙传庭也只早了数日,整顿事万大军,没有几天功夫岂能办到? “没错!” 守将李继祖明言道:“以督师的路程,如今怕是快到阌乡县了。” “可有地图?” 很快,一副简陋的地图出现在眼前。 阌乡、陕州,再之后,就是洛阳。 “怎么会那么顺畅?”朱谊汐兀自不信,直觉告诉他,李自成没有那么简单。 第54章 连战连捷 九江。 却说,左良玉自败给张献忠后,就心有余悸,在长江上大肆训练水师,与张献忠对抗。 而,收到来自西安的军令后,满脸的犹豫。 “父亲,闯军势大,不得不察啊!” 左梦庚一脸无所谓道:“朱仙镇一战,咱们亲兵丧失殆尽,虽然如今有数十万人,但可用之不过数万,真不是闯贼的对手。” 听到这番话,左良玉叹了口气,脸上毫无武将的凶悍之色,反而带有一丝落寞: “朝廷希望以此战而灭闯贼,咱们多年来与他们对抗,哪能轻易的消灭?” “朝廷,怕是又将一场大败。” 左梦庚更是点头,不屑道:“朝廷的心思,父亲您是最了解的,只要咱们手底下还有兵马,您的位置就不可动摇。” “而一旦咱们损失惨重,恐怕立马就是夺职砍头了。” “你说的没错!” 左良玉下定了决心,看了一眼儿子,说道:“我多年征战,老病缠身,手底下这几十万人,多是流民出身,不好控制啊。” “立身九江已属不易,更何况还有个西贼虎视眈眈,闯贼,就交给孙督师吧!” 拥兵三十万的左良玉,与往年一样,再次拥兵不前,当了缩头乌龟。 对于抗拒军令,更是毫不在乎。 他显然已经了解了朝廷的虚实,只要有大军在手,就算是抗旨,也毫无危险可言。 …… 与此同时,秦翼明,也率领近万的川军,一步步地出发。 一路上,他焦心不已。 去年的兵败,已经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率领着土汉蛮兵,他心中犹豫不决。 从忠州出发,北上夔州,然后就出四川而至陕西的商、洛地区,也就是自武关出,从而夹击李自成。 但,一路上走走停停,与往日的时间相差太多,兵卒们自当无所谓,免受赶路之苦,土汉将领也无有异议。 毕竟,秦翼明的地位最高。 又到了夔州府与汉中府的盐场关,秦翼明停下了大军的脚步,徘徊不前。 一时间,谁也弄不清楚这位副总兵,到底在想什么。 而秦翼明,经过多日的挣扎,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保守实力,不趟这浑水。 朱仙镇一战,他真正意义上见识了闯贼的实力,心中再无侥幸。 深刻的明白,朝廷,即使是孙传庭,加上他们这些人,也绝对不是李自成的对手。 而且,恐闯之心,也让他无法面对势大的李自成,恐怕还没有对战,心里就胆怯了三分。 秦翼明登高而望,呢喃道:“姑姑,不是我不想去报仇,实在是闯贼势大,大明朝,怕是真的要完了。” “为了保存秦、马两家的血脉,不得不为!” 说着,他无声而泣,眼角留下来两道泪水。 …… 三路大军,两路不听诏令,孙传庭自然不晓得这番情形,即使他威信极高,但大明这块招牌,显得颇不好用。 不过,此时,他却极为欢喜。 在兵临洛阳之际,河南总兵陈永福,率领早余残兵,前来汇合。 陈永福可不简单,乃是朝野瞩目的悍将。 李自成三围开封城,城内的周王倾尽家财,犒赏军民,而陈永福,更是守住开封城的大将。 如果实在不是李自成挖开了数丈高的悬河,开封城被攻破,犹未可知。 当然,仅凭借着守城之功,也并不扬名天下,主要是陈永福,更是神射手,在第三次开封之围,更是一箭,射瞎了李自成的左眼,解了围困。 而开封被破后,更是在归德府,进行抵抗,如今汇聚一起,共在洛阳,让孙传庭颇为高兴。 “永福,你来的正好,咱们攻下洛阳城,河南就收复泰半了。” “能见到督师,末将真是极其高兴。” 陈永福也热切地回应道:“这次一定要为开封城的百万人报仇雪恨。” “说的没错!”孙传庭神色一凛,说道:“闯贼屠戮多少百姓,咱们是时候要算算总账了。” “对了,永福,你在河南多年,如今洛阳外数十里,有贼将刘芳亮,你知道多少?” 孙传庭捋了捋胡须,认真问道。 “刘芳亮,乃是闯贼老营的贼子,仅次于刘宗敏等将,其统兵数万,就敢来到洛阳,甚是奇怪。” “闯贼退去又复来,甚是奇怪。” 陈永福轻声道。 此时的洛阳,虽然泰半成了瓦砾,但终究还是有城墙的,这可不是野战。 “这有甚!” 白广恩不屑道:“肯定是退去之后,汇集了残兵,生怕被老贼怪罪,不得不再回,抱着些许的幻想罢了。” 一旁的高杰,则冷声道:“刘芳亮这厮,只是中等之才,要不是对李贼忠心耿耿,怎么会居如此高位?” “这么说来,此将倒是个平庸之辈。” 孙传庭见此,不由得心中有了几分计较。 第二天,果然刘芳亮齐整数万流民,毫不约束的向洛阳而来,而其开战,就是在洛阳的南门。 火车营早已经埋伏多时,以逸待劳,数百弗朗机炮,虎蹲炮,在刘芳亮的人马刚刚进入火炮射程之内,就开始发射。 只见万炮齐鸣,震天裂地,硝烟遍地整个城墙附近,完全被一层浓重的烟雾笼罩。 而闯贼依旧不死心,几次冲锋下来,伤亡无数,遍地都是尸骸。 起码留下来上千人。 刘芳亮见此,眉头一皱,不得不从来路后撤。 而这时,孙传庭一声令下,官军前队从火车营身后杀出,冲在最前面的正是杨承祖、黄龙的骑兵。 闯贼抵挡不住,大败溃逃。 结果,秦军紧追不舍,从龙门经白沙、大安、庙下诸镇一路追击。 期间,郝摇旗、贺锦、刘希尧、蔺养成等都率军前来拦截秦军,结果却陆续败退,入了汝州城。 刘芳亮等人汇聚一堂,脸色凝重。 “虽然说只是些许流民,但如此败亡,对于士气是很大的打击。” 郝摇旗不由得说道:“要不咱们在汝州城,守上一波,杀杀其锐气?” 刘芳亮眯着眼睛,说道:“按照大王的方略,咱们只能败退,死一些流民,反而能省去不少粮食。” “不过,若不反击,反倒是惹人怀疑。” 第55章 返回 前面的孙传庭,一直打到了汝州,朱谊汐看着捷报,那是一个胆颤心惊。 八月六日出潼关,到如今八月二十九,从潼关,到洛阳,再到汝州,六七百里,几乎只大半个月的时间而已,相当于跑过去了。 其补给线,如果从西安算起,已经拉长到了一千余里。 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潼关守将李继祖则颇有些惊诧道: “流贼不堪一击,曾经我们经常这样,此次督师准备充足,对付闯贼,自然不再话下。” “你啊,实在是太操心了,皇帝不急太监急。” 说着,不由得嘲笑起来。 在潼关多日,朱谊汐隔三差五的与守将们喝酒,李继祖这个朱将,自然是经常的。 前段时间捞的外快,这次他大手笔的散出去,短短半个月,就去了数千两。 如此的豪爽,自然就交了几个好友。 李继祖这样的大将,更不例外。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是诱敌之计啊!” 朱谊汐呢喃道,望着雄伟的潼关,他不由得想到,如此看来,孙传庭应该很快就会败亡了。 “李兄,闯贼势大,你把守好潼关,小弟回一趟西安。” 朱谊汐沉声道。 “回西安作甚?” 李继祖茫然。 “为总督招兵!” “西安现在哪里还有兵卒?” “嘿嘿,不可说!” 朱谊汐低声一笑,毅然决然地骑着马,奔走而去。 望着他那离去的背影,李继祖颇有些惊诧:“难道这小子得了总督府私信?” 朱谊汐带领百来少年,速度很快。 “那个,朱巡察,你回西安招兵也就罢了,怎么也把我也带上了?” 张道堾捂着腰,骑着一头骡子,哀嚎道:“老夫一把年纪了,来回奔走是要命的。” “我有用着你的地方。” 朱谊汐坐在马车上,颠簸的道路,让他也颇为难受。 但,他还是强忍着,拿出了一封信。 “嗯?”张道堾一看,这竟然是孙传庭对他的回信。 对于朱谊汐担忧埋伏的事,孙传庭直言,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此战必胜。 “孙总督如此信心,看来闯贼真的不行了。” 张道堾咧着嘴,露出几颗黄牙笑道。 “你曾经说过,由于经常画符,又代人写书信,模仿笔迹肯定也行吧!” 朱谊汐看着他,笑道。 “贫道略通一二。”张道堾得意地点点头,随即惊诧道:“您不会是想让我模仿孙总督的笔迹吧?” “没错!”朱谊汐点头,沉声道:“此次回城,招揽兵马,必须要总督撑腰,单凭我自己不够格的。” “可,可,光凭借的笔迹,没有印章的话,别人怎么信?” 张道堾摇摇头,一脸为难道。 “私章在其贴身,自然弄不到。” 朱谊汐露出一丝笑容:“但是官印,却还在总督府,到时候,还得借助道长您了。” “我?”张道堾露出一张苦脸:“朱巡察,这等倒霉的大事,您还真的看得起我。” “没事,我相信你!” 朱谊汐从容地说道,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 “我这把刀,漂亮吧,督师亲自送给我的,至今还没饮过血。” 张道堾吓了一跳,忙点头笑道:“哪里的话,为您效劳,是应该的。” “道长辛苦了。” 朱谊汐点头道:“我一向以理服人,您能被说服,这是再好不过。” “是啊,是啊!” 张道堾卑微地赔笑着。 不过两日,简装轻走的一行人,就回到了西安城。 朱谊汐首先去见见自己的防疫兵,两千列装燧发枪的军队。 当然,包括又不限于十门两百斤的弗朗机炮,以及三十门虎蹲炮。 人手,格外的不足。 “光是火枪手还不够,还得有肉盾才行。” 朱谊汐嘀咕道。 “景明,你怎么回来了?”王徴对于突然回来的朱谊汐,特别的惊讶。 “总督前方对峙,兵力不足,特地让我回来组织民夫的,我正为此头疼。” 朱谊汐随口说道,丝毫看不出一丝谎言。 “哦!”王徴也不细想,他全身心的投入在匠营。 巡视了下匠营后,朱谊汐对于曾经的匠首,如今的副匠首吩咐道: “给我准备五六千只长矛,其他的铠甲,盾牌,要多少有多少,全部拿出来。” “长矛这个月做了许多,过两日就能凑齐。” 副匠首不疑有他,以为这位是回来亲自弄装备的:“铠甲只有几百副,盾牌倒是有许多。” “那就一起准备好,过两天我来拿。” 朱谊汐毫不客气地吩咐道。 副匠首只能认命。 随后,朱谊汐带着一身道士打扮的张道堾,来到了总督府。 张氏见到朱谊汐二人,有些惊诧道:“景明,你怎么回来了?” “夫人!” 朱谊汐恭敬地行礼道:“这位道长说,总督府有不详物,我怕影响到战事,这次回来除了运粮外,就是给总督府去除不详的。” “这——”张氏听到可能会影响到战事,她就有些慌了。 国人都这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反正是做法,也耽误不了什么。 “那我们该怎么办?” 张氏沉声道。 “无需太过麻烦,只要所有人集齐在院中,贫道亲自做法,巡察各个房间,自然就能抓住这个不详了。” 张道堾梳洗了一番,颇有几分神仙风骨,也怪不得张承祖一行人对他颇为信任了。 于是,一家子,连带奴仆,上百人,就集中在院子中,被张道堾画符驱鬼。 “嗯?” 张道堾去弄印章后,朱谊汐留在院中,半安抚,半监督着众人,只是突然感觉两道目光,盯着自己。 他寻目一瞧,竟然是两个少女。 一个皮肤雪白,明眸皓齿的少女,偷摸摸看着他,目光接触,立马脸颊浮现两朵红云。 另一个,则婴儿肥小脸,模样娇俏可爱,与另一少女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颇有些大胆,直盯着看。 不用说,肯定是孙传庭的两个女儿了。 白皙如雪是雪娘,胆大可爱的是豆娘。 礼貌的笑了笑,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张道堾才缓缓而出。 “道长,可曾发现了那不详?” 张氏忙问道。 “贫道已经驱逐了。”张道堾礼貌道:“夫人不用担心。” “那我也告辞了。” 朱谊汐行了一礼,临走前看了一眼两个少女,笑了笑,直接离去。 “巡察!” 上了马车,张道堾从怀中,掏出几张盖着官印的白纸,朱谊汐大喜过望。 “好!”朱谊汐大声道:“已经准备齐全,也该行动了。” 第56章 矿工 龙首原,又叫龙首山。 传说古代有黑龙自长安县樊川蜿蜒北行到渭河饮水,他的行迹化为龙首原,因西端从渭河边突兀而起,势如龙首而得名。 自古以来,就是皇宫的重要所在,汉之未央宫,唐之大明宫,皆在这里。 只是,到了如今,没了宫殿,反而成了矿脉。 西安城内数十家士绅,分割了真是龙首原的矿产,个个吃的膘肥体壮。 “这孙传庭离开了西安,咱们可算是能放开手大干了。” 某个小金矿,一个肥头大耳的管事,挺着腰,拿着鞭子,一边走,一边笑道。 在一旁,另一个同样装扮的管事,也大笑:“他在的时候,运点矿都害怕被抓,如今一走,咱们得把损失补回来。” “没错,终于能舒心了。” 在两人的旁边,数以百计的矿奴,或是卖身,或是被骗,亦或者强掳,一个个衣衫褴褛,肌肉健硕,不辞辛苦地运转着矿石。 但,多年来的辛劳,让这一行早就没有什么长寿的人,看起来的健壮,其实只是透支生命罢了。 到了午时,矿奴们聚集在一起,享受着一天难得的美好——吃饭。 三个菜饼,一碗野菜汤,就是他们的伙食,即使菜饼硬得可以砸死人,但众人依旧狼吞虎咽。 实在咬不动,就就着汤下肚。 一行人中,身强体壮,高近六尺(两米)的闫国超,显得格外的显眼。 他直接抓起三个菜饼,刚坐下,又有几十人,挨个呈上小半个菜饼,加一起约莫二十个,他一口气直接吃了。 即使是见多了,但大家对其的大肚子,仍旧吃惊。 刚吃完,一个机灵的矿工走了过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闫国超眉头一喜,环顾一圈,然后低声道:“我倒是可以,其他人可不行,他们不仅有武器,还有弓箭呢!” “没事!”男人轻声道:“外头送进来了这个!” 随即,怀中一掏,竟然是几个陶罐,罐子拳头大小,密封着,带着一条引信。 “这是什么?”五六个陶罐让闫国超很难理解。 “把这个点燃,然后扔出去,就会爆炸,能杀不少人呢!” “是吗?”闫国超半信半疑,但终究还是收下了。 这是他们逃出这鬼地方的唯一机会,绝不能放弃。 “时间在申时三刻,你们快散工时,记住,外面会有人接应你们的,尽快!” 一会儿功夫众人又开始上工。 夜间,对于习惯黑暗的矿工们来说,是大为有利的。 到了矿中,闫国超开始拉拢亲信,说起发动暴动一事。 “老大,靠谱吗?” “不靠谱又如何?反正待在这是死,还不如痛快一些。” 闫国超沉声道:“到时候你们放心,外面会有人接应的。” 话虽如此,但他一种依旧有些恐惧。 死亡,并不那么容易面对。 “希望,这个有用吧!” 看着矿道中的一个个火把,显得整个金矿昏暗暗的,但也隐藏了他脸上的涨红。 忙碌了一下午,众人疲惫不堪,准备回去睡觉。 将陶罐掩埋在矿石中,让亲信拿着火把,闫国超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行人将要把最后一筐金矿石倒下。 几位管事,并数十个身强体壮的护卫,虎视眈眈,仿佛矿工们就是贼子一般,生怕有所携带。 轮到最后几筐时,闫国超目视着他们,直接从筐中掏出陶罐,然后亲信拿来火把。 “闫国超,你干嘛?”管事们被这突然的动作惊到了。 “哐!”闫国超眼见陶罐引信被点燃,迅速的向前扔去,直接是管事等人所在。 足足五丈距离,陶罐迅速的飞过去。 “轰隆——” 在众人的惊诧目光中,陶罐爆炸,迸发出石头、钉子等,直接让身处中心位置的几个管事成了重伤,眼见就没几口气了。 闫国超大喜。 趁着护卫们惊慌失措时,剩余的几个手榴弹,他都扔了过去,几十个护卫吓得乱跑,但仍旧死了五六个。 闫国超忙跑过去,捡拾起武器,振臂一呼:“兄弟们,拿起武器,再也不给黑心矿主卖命了,咱们自由了——” 一瞬间,矿工们呆住了,随即就是大喜,捡拾起护卫逃窜扔下的武器,冲杀而出。 龙首原外,朱谊汐正不断地观望着,等候着信号。 “巡察,您放心,肯定能完成的。” 孙长舟拍着胸脯,一脸认真道。 “我知道你锦衣卫门路广,但矿山到底不同,充满变数。” 朱谊汐点点头,神情舒缓了一些。 按照既定计划,矿山爆发乱子,他以镇压爆乱为由,直接入住,再加上伪造孙传庭的书信,直接将矿工充军。 而,如果矿工如常,那就没有借口,只能强行入住,容易起波澜。 “安排了好几波人,领头的都是强人。”孙长舟忙道。 轰隆—— 突然,远处传开轰响,接连十来个,朱谊汐瞬间一喜。 等了一会儿,几个护卫模样的人跑出来,见到整齐的军队,突然一愣,然后大喜:“军爷,里面有暴民造反了!” “什么?” 朱谊汐故作惊诧,心中狂喜:“来人,出发,镇压民乱去。” 很快,两千防疫军紧急出动,不到一个时辰,就镇压了暴乱。 只是很可惜,来迟了一步,大部分管事、护卫都被杀了,只有许多矿工投降。 朱谊汐忙派人清数了一番,矿工人数超过了四千,基本上都是孔武有力的汉子,最适合当肉盾了。 “你就是闫国超?” 近两米的巨人,很快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嗯!” 闫国超点点头,宽大的脸上满是兴奋:“您是来救我出去的?” “当兵,乐意吗?” 朱谊汐笑道。 “乐意,能离开这个死牢,吃饱饭比啥都强。” 闫国超大喜道,蒲扇大小的巴掌,狠狠地搓了起来。 “行——” 朱谊汐点头,拍了拍他的胸膛:“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卫了,第一号猛将。” “你们呢?也想当兵吗?” 他问向了其他矿工。 “我们愿意!”矿工们满脸喜色,忍不住大喊道。 朱谊汐哈哈一笑,几千肉盾到手了。 第57章 兵力大增 朱谊汐动作很快,里应外合,一个时辰,就拿下了龙首原大半的矿场,聚集了数千矿工。 “宗主,有好多金子银子。” 朱猛兴奋道。 “肯定是一些提炼的黄金白银,没有运出去。” 朱谊汐一笑,说道:“快,全部都给我收集起来。” “遵命!”朱猛忙应下,飞快而去, 只是,他小瞧了矿场对于士绅们的重要性。 就在他拿下矿山不久,西安城内,陆陆续续走出了上千人的护卫、家丁,甚至不乏一些参政、佥事,一队队的集合。 “宗主,西安城内出兵了。” 而这时,孙长舟颇有些慌张道。 “来的好快!” 朱谊汐皱起眉头,不由道:“让军队做出攻击状,燧发枪准备,瞄准这群人。” 吩咐之后,朱谊汐也不耽搁,直接来到阵前,见到了一群人。 一群火急火燎的士绅子弟。 带他们见到朱谊汐后,一阵错愕。 “朱巡察,你怎么在这?” 城内的大户们,一个个地愣了,没有想到,到这里竟然能见到他。 “我刚准备让填埋尸体,就见到远处一阵红光,就顺便来看看。” 朱谊汐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不信。 “矿工暴乱,已经被镇压了。” 朱谊汐认真道:“诸位请放心,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些人,我要让他们充当先登,消磨掉性命。” 眼前这两千人严阵以待,又见这般无耻的样子,诸多士绅无语了。 人都被你带走了,那还开什么矿? 但这理由则比较在理。。 “朱巡察,万分感谢你的及时镇压,但只诛贼首就行,剩余的矿工,还要忙着开矿呢,就由我们处理吧!” “我们会在总督面前,为您请功的。” 这时,一位代表走了出来,语重心长的说道。 他的身后,则站立着数十家士绅,虎视眈眈。 “笑话,兄弟们镇压牺牲,这些矿工就已经是战利品,岂能被划分?” 朱谊汐冷声道,他才不吃这一套,轻飘飘的一句请功,就能饶出人来? “巡察,这数十家,在朝廷和地方,势力极大,一言可决官位!” 孙长舟脸色瞬间煞白,他忙低声解释道。 “你不过区区小官,竟然如此放肆——” 代表气炸了,胸膛不断地起伏,如此小官,简直是胆大妄为,根本没把他们这个土皇帝放在眼里。 他怒视道: “你可要想清楚,此行,得罪的可是整个陕西省,日后,偌大的西安,将没有你的一席之地,即使孙总督,也保不住你。” “哼!”朱谊汐对这狐假虎威,颇为漠视,冷哼一声道:“你且去弹劾罢,只要能过了我身后这两千人再说。” 众人误把燧发枪当做鸟铳,但兵卒们冷冰冰的目光,黑洞洞的火枪,把他们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家伙,什么时候有那么多兵马了? 一时间,竟然有些僵持。 “朱巡察,好大的威风!” 这时,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人骑马而来,居高临下,好不威风。 朱谊汐定眼一看,吓了一跳。 其竟然是陕西巡抚冯师孔。 他预料到了麻烦,但麻烦竟然如此之大。 西安城数千守军,如今可全在他手里。 冯师孔气喘吁吁地跑来,一声呵斥,给予了士绅们极大的士气,威逼的气势,令人喘不过气来。 一个个冷笑不止,想要看他的笑话。 冯师孔瞪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小官,心想,若不是老夫警惕,出城巡查一番,还真见不到如此无礼之人。 小小的丘八,竟然敢对士绅无礼,还敢抢夺财产,真是胆大妄为。 众目睽睽下,朱谊汐倒是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默默地呈给了冯师孔马前。 “我倒是要看看,你做的什么文章。” 冯师孔冷笑一声,接过书信,细细看来。 士绅们不解其意。 “小小书信,算什么?” “就算是圣旨,也不能成。”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对于嚣张的朱谊汐,一顿指手画脚。 而,冯师孔看着书信,又看着书页上的总督之印,总有些难以置信。 疑惑、怀疑、挣扎、妥协…… “既然矿工们被你们镇压,自然是战利品。” 冯师孔颇有些丧气道,又不甘心地看了看印戳,的确是总督印。 不顾士绅们的劝阻,他挥了挥衣袖,毅然决然地扭过头。 在强势的孙传庭面前,他这个巡抚,基本上只是管后勤的,话语权几乎没有,哪里敢违背孙传庭的指令? 况且,只是一些矿工,为朝廷剿贼,也是为国奉献。 “唉,国难当头,只能委屈些许士绅了。” 摇了摇头,冯师孔黯然离去。 “这算什么?” 士绅们惊呆了,堂堂的巡抚,竟然被一封书信吓走了。 而朱谊汐盯着冯师孔看了好一会儿,见其真的放弃,不由得松了口气,脊背满是冷汗。 模仿的字体,真实的印章,实在是太悬了。 好一会儿,见冯师孔走后,朱谊汐忙抬起头,冷峻的脸上,满是嘲笑:“尔等还有异议吗?” “这——” 见巡抚都走了,众人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显然很不理解这番情形。 无奈,只能冷眼旁观着矿工们被拉走,无法阻拦。 朱谊汐并两千防疫兵,带着四千矿工缓步离去,直到远离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 “这些人,真是土皇帝,矿山出事,竟然连巡抚都请出来了,幸好我提前有准备。” 一旁的孙长舟,也是冷汗直流,见顺利过关,才松了口气:“巡察,那书信写了什么?” “总督大人的些许言语罢了。” 朱谊汐轻声自得道:“冯巡抚再厉害,难道还敌得过总督?” 孙长舟叹服,朱巡察果然是总督的心腹,这等事都由他来做,看来是跟对人了。 停留原地的士绅们,万分气恼,什么时候,芝麻绿豆般的小子,也能欺负到他们头上? 朱谊汐则另有一番感受:“看来,这手榴弹,已经可以进去实战,我的掷弹手,也可以组建了。” “老子定要将他大卸八块。” 众人气呼呼地骂着。 “糟糕,矿工没了,那金银不会也被这群丘八们卷了去吧?” 突然,某个大汉想起什么,惊声道。 一瞬间,士绅们慌张起来,比死了亲娘还要焦急。 第58章 双喜临门 对于四千矿工,朱谊汐以伍、什、队、把总、千总的编制,快速地组建。 队长,也称作哨长。 而把总,则管理四百多人,相当于现代的营长。 基本上,四千人,分为三个千总指挥。 对于千总,则是朱谊汐亲自任命,其余的中底层军官,则从防疫兵中抽调几十人任命。 从匠营中拿了武器,铠甲,一行人,突破了六千之数。 作为贴身亲卫,孙林叹为观止。 而孙萱,则睁着漂亮的眼眸,又看着不动声色的朱谊汐,心中难以置信。 就这样,手底下就有六千人了? 朱谊汐自然不清楚两个年轻人的感受,他反而对于巨人闫国超,颇有兴趣: “国超,你这体格,担任亲卫有点屈才,待过段时间,自有你的用处。” “嘿嘿,多谢巡察!” 闫国超回首望了一眼渐渐模糊的西安城,不由得松了口气,憨笑道:“能活下来,脱离矿山,再好不过了。” 朱谊汐点点头,这体格,打篮球是把好手,但如今,冲锋陷阵,也是把利器。 不过,还是得为他打造贴身重甲,那就是十足的人形坦克了。 一行人走的匆忙,但矿军中初步建立军官,制度有了,速度就有了保证,四天功夫,就到达了潼关。 “你哪里来的那么多人?” 李继祖惊了,又格外的羡慕道:“还有许多的鸟铳,啧啧,你也算是有本事。” “总督压箱底的人了。” 朱谊汐轻声解释道:“加上这六千人,应该能守住潼关了。” 目前潼关只有三千人,他这六千人一来,地位立马就颠倒了。 他反而占据了多数。 李继祖的腔调,低了许多,但关系依旧亲密。 朱谊汐也对此人颇为拉拢,这三千人,大小也是块肉啊! “记住,咱们要速成,只要刺、捅,这两招就行,一定要让他们成为火枪兵们的最佳盾牌。” 朱谊汐对着朱猛,再三强调道。 随即,他一边操练矿军,加上练正步,另一边,则不断地发出探子,想要知道汝州的消息。 …… 而前线的孙传庭也未让人失望。 数万人激情碰撞下,汝州城不堪一击,衣衫尽丧,新任的闯贼,不得不脱城而去,秦军赢得了这场胜利,成为汝州之主。 而,作为兵政府侍郎的邱之陶,则秘密来到马棚,见到了饲养马匹的管家。 只是,眼前的环境,怎么也让人不适。 以人身为食槽,掏空内脏,放入草料,马匹不断地拱食,血肉掺和着草料,使得战马嘴角带着血色。 恍若地狱一般。 “公子!”管家满脸伤痕地前来拜见。 邱之陶扭过头,对于这些,他早已经习惯,他对隐藏在马厩的管家道:“你把这封信,转交给秦军,务必交给孙督师手中。” “是,少爷。”管家狠狠地点头:“闯贼定然覆灭。” “我定要闯贼不得好死,以报祖父之仇。” 邱之陶恶狠狠地说道,满脸愤恨之色。 忽然,他觉得耳朵有点头,转身一看,不知何时,一匹战马竟贴近他的耳朵,舔食起来。 “嗯?” “公子,闯贼着实不是人,他们经常将人耳贯穿,混入水中,所以这些骡马一近人,就寻思着饮人血呢!” 管家沉声道。 “贼子果不为人。” 丢下一句话,邱之陶摇摇头,快步而走。 他曾在俘虏营中,对此惨状,已经见的多了,只有惊诧,没有恐惧。 凡十五以上,四十以下的男子,都会被掠为奴隶,每一万人,则蓄奴二十万。 军中无以为乐,断耳、剔目、截指、折足、剖心、锯体等**百姓,几乎习以为常。 甚至,闯贼本部,不准携带辎重,轻装出征,为了保证军队转移的迅速,凡士兵妻子产子,婴儿一律溺死。 “此等贼军,怎能是天命?” 而孙传庭正在筹划汝州之战后的行动,忽然亲兵来报,说从襄阳来了一个商贩,有急事求见。 来人正是邱之陶的管家,他把蜡丸双手递上。 孙传庭读罢来信,禁不住眉头舒展,露出了笑容:“果然,邱之陶必不会令我失望。” 其言语的,正是在之前,所言语鼓噪襄阳乱闯军心的策略。 另外,还说了李自成主力,在襄城、郏县等候多时。 “某,定要歼贼于襄城,剿灭这股最大的流寇。” 孙传庭亲笔写了一封回信,交给管家,再三嘱咐他一路小心。 随即,他又让幕僚起一份奏疏,列举了此次出关所取得的赫赫战果,字里行间洋溢着高昂的斗志和乐观的心情。 而接下来的用兵,则在宝州。 宝州紧邻郏县、襄城,所以,其位置极重。 州牧陈可新对李自成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的守城,但在秦军不计代价的强攻下,最后只能城破人亡。 显然,邱之陶并没有猜错,李自成主力,就是在襄城、郏县一带。 只是,孙传庭没预料的是,李自成设立大量的土堡,扎好了口袋,早就等着他的到来。 一时间,数十万大军,对峙前线,军营连绵数十里,望不到边。 九月初。 北京城可谓是双喜临门。 崇祯皇帝先是接到了吴三桂派飞骑送来的密件,言语说“虏酋”皇太极已于八月初九暴病身亡。 其六岁幼子福临即位,睿亲王多尔衮和郑亲王济尔哈朗辅政。 “虏廷”政局不稳,纷争不断。 之后,他又接到孙传庭从汝州来的报捷奏疏,情不自禁地连拍御案,兴奋道: “好!!好!!天佑大明!天佑大明啊!” 想到此处,他老泪纵横,一时间竟失态起来。 随后,崇祯传谕阁臣和兵部、吏部、户部、工部的堂上官,前来议事。 崇祯皇帝将孙传庭的奏疏在众臣中传阅了一遍,踌躇满志道: “孙督师屡报战捷,贼之覆亡只在旦夕之间。卿等以为如何?“ 兵部尚书冯元飙作为孙传庭好友,不由得神情忧虑: “流贼人马数倍于我,此番却一触即溃,实乃以弱兵诱敌。 督师贸然轻进,臣深以为忧。” 兵部侍郎张凤翔也劝说道:“恳请陛下火速传旨,戒孙传庭万勿浪战。” 首辅张演见此,忙混了过去。 而崇祯自讨了个没趣,只好尴尬地命众卿退下。 至于让孙传庭撤军,崇祯毫无这般意思。 这是清楚内乱流民最好的机会,岂能浪费? 时近黄昏,崇祯步出乾清宫,整个宫院异常静谧,但见一抹斜阳西照,天边幻化出忽浓忽淡的迷离光彩。 崇祯以为吉兆,默默祷告:“孙传庭一定能获胜!国运一定会有转机!” 第59章 包围 却说,邱之陶的管家离开汝州后,本打算经汝阳、嵩县,驰回襄阳。 可惜,半路上被袁宗第的逻卒发现,并搜出了蜡丸书。 袁宗第亲自审问,并且将他押解到襄城。 李自成获悉详情后,又惊又怒,要知道,邱之陶把守襄阳,也算是位居高位,心腹之人,竟然背叛于他。 索性,他还有几分理智,知晓若是大办,影响军心,就以商讨军事的名义召邱之陶来襄城。 邱之陶到了襄城,刚进入李自成行辕,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李自成见之,冷冷一笑,独眼中仿佛冒着烈火,他把信团成一团,掷向邱之陶,沉声道: “督师大人有封密信让孤转交给你。” 邱之陶立马知晓事情已经败露,想着绝好的计谋付诸东流,忍不住泪流满面。 李自成以为他怕死,沉声道:“你投降新顺以来,孤待你不薄,可惜你走上绝路,如今后悔也晚了。” 邱之陶闻言,冷笑一声,厉声道:“哼,李自成,你以为我怕死吗?你杀我祖父,乃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吾恨不能取你的贼头,以尽忠尽孝!” 一旁的李过,这暴脾气,实在听不下去,大步上前,抡起巴掌就是一个耳光,打得邱之陶鼻子、嘴角流出血来。 李自成冷冷地看着他,不发一言,好一会儿,才道: “凭你刚才的话,就可处以车裂之刑。念你先前对我大顺建言有功,孤只将你问斩。” 于是,对于闯军,孙传庭再次两眼一抹黑,毫无消息。 而在另一边,九月十二日,流民都尉四天王李养纯叛变投降,供出: 诸贼老营在唐县,伪将吏屯集在宝丰,李自成的精锐全都聚集在襄城。 孙传庭大喜过望,全力进攻宝丰。 为恐误战机,他不惜年纪,亲督诸军破城,击杀农民军州牧陈可新等。 旋又派人袭陷唐县(今唐河),尽屠流民随从眷属。 突然,一个负责随军粮饷的副将跑进来,道:“启禀督师,大军的粮道在白沙镇被截了。” “地图,地图呢?” 随即,一副地图摆放在眼前,他粗糙的手指,不断地来回抚摸。 好一会儿,孙传庭感觉眼前发黑,脑中的血好像都流失了。 凭着多年的战争阅历,孙传庭立马意识到,自己中了“闯贼”的狡计,大军很有可能陷入了包围圈。 他竭力保持镇定,强制性地下令,命大军明天一早进攻郏县,就地取粮。 九月十三日,秦军抵达郏县获两百多只骡马,分食之。 除此之外,一无所获,缺粮越发的严重。 牛成虎又率领的前队逼近襄城,忽然见到眼前一丈深三丈宽的堑壕横在眼前。 抬眼一望,只见对面半里开外,密密麻麻布满贼军,各种旗帜在西风中招展,极为摄人。 其数量,不下于三十万。 显然,襄城守备严密,难以攻克。 牛成虎派人火急向孙传庭禀报。 孙传庭策马来到前队,身躯挺直。 但见如此壕沟在前,心生感慨:火车营竟然无用武之地。 “贼子果然有备而来。” 孙传庭冷声道。 而这时,天空忽然下起大雨,壕沟中开始积水。 不得已,孙传庭只得下令后队改前队,全军回撤。 大雨一连下了七天,火车营储存的粮草,也几乎吃尽,而后方的粮食却还一直不曾送到,军心逐渐不稳。 这时,后队在汝州,数日无粮,已然哗变。 “贼子竟然突袭了白沙,截断了粮道。” 孙传庭故作惊诧道,众将心神恍惚,神情不定。 尤其是高杰,更是面如死灰。 他与李自成,可谓是大仇,一旦败了,可不得好。 此时,秦军前方是闯贼,后军哗变,显然陷入了极大的困境。 “王定、官抚文,真是个废物,后军竟然掌握不住。” 怒骂了一句,孙传庭强自镇定,他对着诸将说道:“显然闯贼早有谋划,襄城肯定难攻,而如果等待援军,不亚于坐以待毙。” 显然,他并不知道秦翼明与左良玉,选择了作壁上观。 “某有意,既然前路后路皆无,那就只能向西南而去。” “南阳?” 牛成虎眯着眼睛,仔细一看,叫出声来。 “没错!”孙传庭认真道:“河南数十州,皆以焦土,无以就食,唯独南阳,还算是肥沃,养我等十万大军,勉强可行。” “督师,咱们被闯贼包围,恐怕很难撤出去。” 高杰忙道,显得格外的焦急。 一旁的陈永福、白广恩等人,也颇有些焦虑地望了望。 “趁着闯贼包围还未全覆盖,我有意,兵分三路,突破重围。” 随即分配下,牛成虎、高杰、陈永福,分三路突围。 至于白广恩的火车营,与孙传庭一起。 先是牛成虎,再是高杰,随即,留守在郏县的,只有孙传庭与陈永福二部。 晚饭后,孙传庭的主力军准备开拔。 陈永福的豫军,突然骚动起来, “我们不想死,我们要一起走——”许多人不想留在城里等死,他们叫嚷着冲出城去。 陈永福下令阻止,无奈为时已晚。 雨后的月色分外皎洁,军中的大多数人都抱着逃命的想法,因此一场大撤退变成了大溃退。 官兵人人自危,提心吊胆,行军途中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该死——”计划好的撤退步骤,竟然出了乱子,孙传庭恼火不已,但没得法子,只能硬着头皮撤退了。 “轰隆隆——”秦军中火炮,不断地发射,迅猛的火力,出乎意料,将包围的顺军,冲击地溃不成军,缺口不断地扩大。 “秦军何时有这般多的火器?” 李自成骑着马,目视着火光一片,他低声道。 预料中的包围圈,竟然出奇的薄弱,这让他越发的恼怒: “冲,全部给我冲——” 一瞬间,大量的步兵排山倒海般涌来,气势极为惊人。 而白广恩,则迅即下令火车营排成一列车墙,火铳、火炮瞄准完毕,不断地喷放。 一时间,贼兵死伤无数,凶猛的攻势,瞬间一缓。 一旁的陈永福,瞪大了眼睛,见到秦军火力如此凶猛,立马就拉拢亲信,往秦军聚拢。 孙传庭看了一眼陈永福,叹了口起气:“计划有变,陈总兵还是与我一起吧!” (历史上,陈永福留守郏县,投降顺军) 面对棘手的火车营,李自成怒目圆睁,他从未想到,曾经拿手的群狼战术,竟然会有失效的那一天。 第60章 溃败 “事到如今,也只能用骑兵。” 一旁的李岩,终于叹了口气,沉声献策道。 “大王,秦军一分为三,火车营大显神威,但,最为重要的,也是火车营,一旦破了火车营,秦军自然就会覆灭。” “骑兵?”李自成呢喃道。 李自成虽然只有独目,但却看的分明,此时的明军,的确只有火车营可独当一面。 “来人!”李自成毫不犹豫的吩咐道:“前锋骑兵组成三队,每队八百人,向明军发起轮番冲击。” 相较于明军,顺军中的骑兵减少,但南北转运数千里,骑兵精锐且彪悍,悍不畏死。 听到号令后,骑兵立马轮番开始冲击。 一波又一波,不知疲倦的冲锋,让火车营疲于奔命,撤退的步伐,瞬间就停滞了。 孙传庭见此,皱起眉头:“闯贼竟然拖住了火车营。” “那该当如何是好?”陈永福大吃一惊。 “督师,只能集中火力,冲出一条血路。”白广恩沉声道。 “你是说?” “军中还有二十余门弗朗机炮,皆重百斤以上,同时朝着一个方向,贼军必然会有缺口,到时候就可以冲出去了。” “好!”孙传庭点点头,见着被推出来的一门门火炮,不由得感慨道:“这些,应该是朱景明铸造的吧!” “没错!”白广恩沉声道,又颇有些幸运道:“这些火炮,较为轻盈,威力不错,而且也不炸膛,着实不错。” 孙传庭点点头。 看来这朱景明,似乎是名大匠啊! 陈永福心道。 “轰隆隆——” 数十门弗朗机炮一齐发射,悍不畏死的骑兵,瞬间就人仰马翻,战马们被这巨大的声响,吓了一大跳。 显然,它们还没有适应。 “趁着这个机会,冲——” 孙传庭骑着马,大喊道。 “杀——”战车率先奔袭,随即就是豫军,所有人都毫不犹豫的冲杀而去。 而李自成,见骑兵即将摧毁火车营时,突然被齐整的火炮吓了一跳,攻击瞬间受阻。 然后,秦军如同潮水一般,迅速地冲出重围,向着西南而去。 “竟然冲出去了。” 李自成惊叹道。 “肯定不是汝州,也不是襄城。” 李岩摸了摸下巴,思量再三,惊诧道:“他这是要去南阳。” “南阳?”李自成皱起眉头,沉声道:“他们逃不掉的,南阳也是一片死地。” “追,拿不到孙传庭的人头,誓不罢休——” 一瞬间,大规模的顺军,经过一番极大艰难地收拢,再次缓缓追去。 李自成,更是率领主力,步步紧逼。 从郏县,至宝丰,顺军紧追不舍,秦军拼死逃亡,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到了南阳,孙传庭等人松了口气。 他们在这里,碰到了去唐河秦军,如今一番汇合,终于能喘了口气。 可,不待他们修整半日,李自成的十万主力,已经到来,即将包围南阳城。 “也不知高杰、牛成虎撤出了多少人。” 孙传庭颇有些憋屈地想着,李自成一心追击与他,其他的两路兵马,怕是已经撤回了潼关吧! “闯贼——” 孙传庭咬着牙,愤恨道:“若不是大雨连绵,粮道受阻,岂能如此?” 旋即,修整半日的秦军,再次向北,趁着还有缺口,迫不及待北还。 李自成也被这操作吓了一跳,这不就相当于正面突围吗? “好,好!!” 李自成拍手,大笑道:“果然不愧是孙督师,我倒要看你这四五万人,怎么逃回去。” 随即,顺军再次追赶,而且使出了消耗战术。 即,全军分为五层,饥民在外,其次是步兵,再其次是骑兵,再其次是勇猛的骑兵。 老营的家口,则在最里边。 而秦军使出吃奶的劲,也只能冲破前三层,就已经力竭声嘶,活生生地被消耗掉了精力。 毕竟,疲乏多日,又缺乏粮草。 骁贼骑兵见此机会,再次使出三重冲锋战术,良久,终于寻机破了火车战阵。 不得已,战车全面被推倒,形成一堵墙,暂时让秦军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而,不过一会儿,顺军倾尽所有兵力,约莫三十余万,紧追不舍,一日一夜,狂追百里。 秦军溃不成军,丢掉兵器、辎重几十万件。 …… 而在潼关。 朱谊汐轮番训练步兵和火枪兵。 四千的矿兵,两千长矛手,一千五百盾牌手,以及五百的掷弹兵。 再龙首原矿山,已经证明了手榴弹的威力,自然而然,在他的主持下,这种威力巨大的近战武器,匠营大量生产。 掷弹手就相当于秘密武器了,其选用的,都是身材魁梧的大汉。 “投——” 五百掷弹手点燃引信,挥舞着胳膊,使劲地向前扔去,大都十来丈,就“轰隆”一声爆炸。 唯独一个手榴弹,足足达到了十五丈,四五十米的距离,领先一大截。 “好!”朱谊汐眼见这实弹演习,不由的拍手叫好:“国超,不愧是大胃王,手榴弹也扔的远。” “嘿嘿!” 闫国超颇为骄傲地抬起胸脯,说道:“巡察,我这是没吃饱,要是吃饱了,还能扔的更远。” “哈哈哈!”朱谊汐大笑,准备拍拍他的肩膀,谁料太高,只能锤了锤其胳膊,赞叹道: “看来,你适合干这一行,那么,自今日起,掷弹兵,就由你来指挥,担任千总吧!” “巡察放心,哪个要是不听话,老子就削他,扔的不行,就没饭吃。” 闫国超一脸正色道,只是双脸泛起红潮,显然是极为兴奋。 朱谊汐点点头:“你们继续练习,扔的不仅要远,还得准,更是镇定不畏惧。” 让他们自行操练后,朱谊汐又扭过头,看着另一旁的长矛手与盾牌手。 训练他们的教官,则是从李继祖那里借过来的,这种传统项目,还是官军比较擅长。 穿着铠甲的盾牌手威风凛凛,长矛手步伐稳健。 果然,矿工不愧是最佳的兵源,仅仅一个月,就初具雏形。 至于他的两千火枪兵,趁着自己掌握匠营,自然日夜不停的实战演习,无论是操作还是准头,都极大的增长。 依靠着秦军这颗大树,吃喝不愁,如果仅仅靠自己输血,哪里能来的那么多火药? 他可有些舍不得,更何况,没有官方渠道,买都买不到。 第61章 强势 “有了这六千人,总算有些许的自保之力了。” 朱谊汐颇有些兴奋。 “巡察,李将军派人言语,说有大事。” 这时,有传令兵汇报。 难道孙总督出事了? 朱谊汐心头一惊,忙起身而去。 入了潼关,只见李继祖颇为焦虑的说道: “朱兄弟,你来的正好,关外传来消息,说洛阳又被闯贼占据了。” “洛阳?”朱谊汐大惊,作为河南省的大城,洛阳的重要性可见一斑,由此,孙传庭出关,首先就是控制洛阳。 而,如今洛阳作为后方,竟然被闯贼占据,那岂不是说,秦军的后路被断了吗? “闯贼切了大军的后路?” 李继祖沉声道,语气中颇有些猜疑不定。 “应该是的!”朱谊汐无奈道点点头:“怕是不久,阌乡也会被占,逼近潼关。” “那我们怎么办?”李继祖慌了。 也由不得他慌,朱谊汐自己都慌了。 他预料到这一刻,一直在做准备,但真正来临时,心中显得格外的难受,还心慌。 十万秦军没了,不出意外,陕西也就没了,接下来,就是逃命时刻。 唉,世事难料啊! “先派人去阌乡驻守,一旦贼军来,就立马退回禀告,如果是咱们的人,就接应一番。” 朱谊汐沉声道。 “好!”李继祖缓过神来,点点头。 朱谊汐则心思百转,晦涩不明。 相对而言,潼关有六门火炮,加上约莫万人的驻军,就算是李自成,没有个把月,都不一定能拿下。 但,如果是那些归来的秦军,反而对他颇有威胁。 别的不提,那两千火枪,四千步兵,就是最大的诱惑。 毕竟,乱世之中,只要拥有一定的兵力,无论投降何方,都受到尊重。 “李兄弟,潼关至关重要,一旦有所闪失,陕西必破,除了孙督师,谁都不要放进来。” 朱谊汐沉声道,随即,他又想要自己假冒的事迹,补充道:“即使见到督师大纛(帅旗),也不要放进来。” “对了,一定要见到真人,甚至让他说话,听音识辨。” “啊?”李继祖吓了一跳:“不至于,朱兄弟,你太小心了吧!” “再小心也不为过!”朱谊汐摇摇头,认真道:“事已至此,孙督师下落不明,保存潼关,是咱们最后的选择。” 等了数天,终于,从汝州逃回来上千兵卒,一个个惊慌失措,饿得瘦骨嶙峋,气力都快没了。 朱谊汐喂饱了他们,才询问道:“督师在哪?” “我等不知!”一名把总喘了口气,说道:“汝州没了粮食,大家自己就乱了起来,然后被闯贼攻破,漫山遍野都是人,我等好不容易才跑回来。” “汝州?”朱谊汐惊了,问道:“那里应该是后军所在,粮草辎重泰半在此,那,督师去了哪?” “应该去了襄城,宝州,我等实在不清楚——” “都看起来!” 朱谊汐摆摆手,陷入沉思。 “朱兄弟,这是为何?”李继祖问道。 “一伙逃兵罢了。”朱谊汐叹了口气:“恐怕,汝州乱起,不等闯贼来,他们就跑回了,根本就没遇到闯贼,一路上太平,所以才第一个回来。” “接下来,怕是溃兵无数。” 果然,他一语成谶。 从九月十四日开始,陆陆续续约莫三四千人跑了回来,而且都是三边精锐,且是由王定、官抚民,两位总兵统率的后军。 “都是精锐啊!”朱谊汐看着所谓的三边精锐,但又颇有些无奈,摇了摇头道:“只可惜,已然丧志,心中畏惧闯军,未战先怯。” 换句话来说,这些精锐,除非有大的改变,不然无法对阵闯军。 不过,虽然无法对阵闯军,但对付其他的军队,倒是心气十足,例如张献忠的大西军。 “大头,你好好控制这群人,收拢起来,日后有大用。” 朱谊汐扭头,对朱猛吩咐道。 “是,宗主。” 朱猛忙点头,收编军队,他太熟了,从防疫军到矿军,经验大涨。 又等了几天,汝州逃回的溃军寥寥无几,但却带来一个坏消息:延绥镇总兵王定、宁夏总兵官抚民,已然阵亡。 其携带的近半三边精锐,已然荡然无存。 李继祖惶恐不安,成天的站立在潼关上,等候孙督师的降临。 他的心思,朱谊汐自然明白,只要孙传庭还在,再练秦军又何方? 而一旦孙传庭没了,陕西自然也就没了。 又苦等了几日。 日中时分,随即,阌乡县的探子来报,是一股骑兵奔袭而来,目测应该是骑兵。 “骑兵?”朱谊汐沉声道:“看来,应该是高杰所部,也只有他们的骑兵,才会如此迅速。” 果然,潼关上,朱谊汐等人望见一片灰尘中,狼狈不堪的秦军骑兵,被数量相当的,颜色杂然的闯军紧紧咬住。 “快,开城门——”李继祖忙道。 “不急!” 朱谊汐忙制止,眯着眼睛看着远方:“城门一旦大开,我方的骑兵能进来,对方的也能进来,须得谨慎。” “那,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李继祖无奈道。 朱谊汐叹了口气,这位李兄,真不愧是明朝传统的武将,除了脑子,什么都有。 “进入射程了吗?” 他扭头,问起了炮兵。 “红衣大炮,试射时约四里,杀伤只有两里以内,最佳在一里左右,如今敌军,即将入两里范围。” 经过王徴培养的炮兵,知识储备很丰富。 “那就发射吧!”朱谊汐沉声道:“将闯贼攻势打乱,让高将军甩开他们。” “那城门?”李继祖问道。 “不开。”朱谊汐摇摇头,说道:“骑兵对于潼关,聊胜于无,还是让他们去孟津渡河,山西去吧。” 李继祖只能点头。 高杰一马当先,身边亲兵护卫,扭头看着紧追不舍的贼骑,咬着牙道:“该死,老子这次折了不少本钱。” “怎么,潼关还不开门吗?” 高杰冷眼望着不远处的关卡,厉声道:“等老子进去,看怎么收拾你们。” 轰隆—— 突然,远处传开巨大的轰鸣声,六道巨大的铁球,破开空气,通红一片,直接掠过骑兵,对着不远处的贼骑而去。 铁球迎面撞上一个骑兵,其人马四分五裂,带着熟透的肉香,再次奔袭,数骑不防,连带着被杀害。 随即,又蹦跳了几下,又带走许多避之不及的骑兵。 六个铁球,杀害不过百来人,瞬间就让贼骑停滞不前,甚至慌乱的后撤。 第62章 残军 “红衣大炮?” 高杰回头一看,大吃一惊,旋即又大喜:“兄弟们,快,入城!” 骑兵们立马聚拢,形成了三角形方阵,在潼关前徘徊。 “快开门,老子要进去,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城门紧闭,高杰气恼地大喊。 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看来他们是忘了自己的厉害了。 手中的马鞭,握地更紧。 李继祖听到这番话,浑身一颤,满脸犹豫。 朱谊汐心中冷笑,你这个副总兵入城,官职最高,岂不是要我拱手让出潼关? 他不待李继祖反应,直接扭头道: “高总兵,我们得了督师的军令,除了他亲至,不然绝不开门。” “朱谊汐?”高杰听到这话肺都气炸了,他抬起头,目光狠厉地看着潼关上的人影: “你小子,现在就给我开门,不然,总督大人都保不住你。” “高总兵,我刚救你一命,现在就恩将仇报了?” 朱谊汐冷笑,放你进来,更是找死。 “小子,废话少说,快给我开门。” 眼瞅着后方的闯贼蠢蠢欲动,高杰越发的急迫。 “给您指条明路,渡过孟津,去山西,去恒曲,再入陕西吧!” 朱谊汐摇摇头,不为所动,然后大声指着北方。 不过,看到贼骑再次出动,红衣大炮也开始进行威慑,陆陆续续地炮击,使得后者越发的胆怯,不敢临近。 “哼!”看着震耳欲聋的火炮,高杰脸色凝重,犹豫再三,他挥了挥手:“朱谊汐,老子记住你了,走——” 一瞬间,三四千骑,仿若鸿雁一般,快速地北去。 闯贼摸不清动向,犹豫再三,追击而去,只是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朱谊汐见此,也松了口气。 “朱兄弟,你是真有胆色。” 李继祖不由得拱手,颇为担忧道:“高杰位居副总兵,又惯横行霸道,你招惹了他,怕是不妙。” “不妙?”朱谊汐闻言,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道: “如今,我手底下有六千人,他不过数千狼狈骑兵,半斤对八两,我朱某人,可不怵他。” 说着,朱谊汐的目光,则看向了远处。 大量的闯军到来潼关,那么洛阳、阌乡,渑池,可能都会被占据,孙传庭的回家之路,越发的艰难。 …… 而,孙传庭与陈永福等人,也颇为狼狈。 火车营崩溃后,白广恩率先逃窜,最后,只剩下孙传庭的督标,约莫三千人。 在大量的流民的消耗下,督标也在不断地损失,孙传庭与陈永福二人,携手而退,一路狂奔。 粮草辎重不用多想,能甩的都甩了,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 孙传庭一大把年纪,如此的颠簸,身体越发的憔悴,心焦力瘁之下,须发皆白。 陈永福无奈,只能架着这位督师,往洛阳而去。 他其实也是想投降来着,只是射瞎了李自成的一只眼,比高杰拐跑其老婆好不了多少,只好尽可能地陪着孙传庭回去。 “到哪里?”孙传庭睁开眼睛,沉声道。 “追兵不见了身影,咱们快到洛阳了。” 陈永福回首望了望,松了口气。 “只有这千余人了。” 孙传庭沉声,叹了口气。 这败,数年积累败尽,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惨败。 寄托着满朝公卿、陕西父老,以及皇帝的期望,就这么没了。 “督师,兵没了再招便是,只能陕西还在,就还有希望。” 陈永福见其神色晦暗,忙不迭地劝说道。 “没错!”孙传庭打起精神,眼眸中泛起精光:“不过是一时之败,跌宕起伏,乃是人生必经之事。” “既然贼军被甩掉,那洛阳城中还有些许补给,咱们去拾取一番。” “好!”陈永福点点头,忙搀扶着其上马,一行千余人,再次出发。 行了半日,终于到了洛阳城下,守军听话的放下城门。 陈永福大喜,正待入城,谁知,孙传庭抬目一瞧,只见城上之人,虽着秦军之袍,但却散乱的站着,间隔相差巨大。 在他的从严治军下,何曾有过如此散漫? 一瞬间,他大惊失色:“不好,洛阳不复我们所有,快撤退。” “撤——” 陈永福大吃一惊,也不管什么,就直接号令军队撤退。 一行人刚扭转马头而去,城中就有数百骑追击而出,直迫孙传庭而去。 “竟然是孙传庭本人,哈哈哈,活该我立下大功!” 领头一人,身骑白马,体格健壮,笑容狰狞,眉目间满是狠色,与李自成有三四分相似。 他就是绰号一只虎的李过,李自成的侄子。 “追,绝对不能放过孙传庭。” 前方,孙传庭一行人则亡命地奔走,骑兵的追逐,让他们疲惫不堪。 由于洛阳被拿下,通往潼关的路途已然不通,只能去往黄河了。 千人,五百,最后,仅剩下三百余人,才堪堪逃脱。 “督师!”陈永福松了口气,望着前方道:“再有一会儿,就是孟津渡了,去山西就可转去潼关。” “嗯!”孙传庭沉闷一声,随即就吐了口淤血。 “您中箭了?”陈永福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孙传庭的胳膊上竟然中了箭矢,只是箭尾已断,长袍下看不出来罢了。 “勿要声张!” 孙传庭低声道:“无论是敌、我,一旦闻之,对咱们大为不利。” “末将明白!”陈永福叹了口气,他有些后悔跟随其撤退了。 “别的也就罢了,我的大纛(dao,帅旗)逃的匆忙,怕是被敌人得了去。” 孙传庭捂着胳膊的疼痛,只感觉头晕目眩,强忍着说道。 “还是过河为好。” 随即,一行人来到孟津渡,只见毫无一艘船只,孙传庭也微微一笑,指点几下,就找到了隐藏极深的小船。 很快,众人就来到了恒曲。 而这里,已然汇聚了高杰、牛成虎,以及火车营的白广恩。 聚首之后,皆感慨万千。 曾经的十余万兵马,如今仅存万人。 其中高杰三千骑,白广恩五千人,牛成虎两千余人。 昔日凶悍的秦军,如今十不存一。 “你们怎么都在这?” 孙传庭诧异道。 “我等是因为阌乡、渑池等地盘踞不少的闯贼,不得已而渡河。”牛成虎沉声道。 “潼关中的小子,不让我进城。” 高杰忍不住告状道:“朱谊汐胆大妄为,说除了您,谁也不能进关。” “除了我?” 孙传庭诧异,随即,陡然一惊:“我的大纛——” 第63章 杀敌 一连十余日,自高杰后,潼关再无一个溃兵,朱谊汐颇有些失望。 不过,想来,其必定是阌乡附近的闯军阻拦,才没有人能够到达潼关罢。 “这么久,还无督师的消息,怕不是?”李继祖满脸的犹豫,又颇有不甘道: “这日后,可怎么办啊!” 朱谊汐见他又开始纠结了,深刻的怀疑,他恐怕是女扮男装,比娘们还要多愁善感。 “你看我作甚?”瞧着其目光不怀好意,李继祖愣道。 “没什么!” 朱谊汐摇头道:“只是想,李兄你好歹也个大将,怎能如女子般?” 说着,朱谊汐再次强调道:“闯贼无船,必然渡不了黄河,潼关守住了,一切自然安稳。” 说实在,如今他手里约莫万人,再加上李继祖的三千人,比起那些溃不成军的高杰等人,强了不止一筹。 就算是孙传庭安然无恙的归来,掌握兵马大权的自己,反而是其拉拢的对象。 而且,孙传庭再次打了败仗,以崇祯的刻薄个性,肯定是饶不了他。 到时候,他自然就能独立自主。 越到关键时刻,越不能松懈。 因此,朱谊汐与李继祖二人,轮流值班,看守潼关。 这一天,夜深,约莫三更天,从远处就传来一阵的喊杀声,让李继祖浑身一震。 他抬目而望,只见: 在数里外,一只疲惫的秦军,正被数倍于己的流贼追杀,两者距离极近,似乎眨眼间,就能杀过来。 而,在黑夜的火把中,一支巨大的旗帜,格外的显眼。 那就是,秦军主帅,孙传庭的大纛,帅旗,长一丈有余,极为明显,威武。 “快开门,督师就在后头。” 扣门的骑兵,喊着一口陕北腔,显得格外的亲切。 李继祖颇为冲动,就想开门。 一旁的副将忍住道:“将军,还是问下朱巡察吧。” “来不及了。” 李继祖忙道:“你没看见督师正在被人追吗?再晚一些,怕是有所不测啊,到时候你我哪里负担起责任?” “开门,开门——” 门下的守卫,收到指令,缓缓地打开城门。 副将叹了口气,无奈跺了跺脚,派人去通知朱谊汐去了。 很快,朱谊汐就收到的消息,大吃一惊,来不及辱骂,就让人把火枪兵调来,急忙前去。 城门口,大纛旗下,李过亲眼见着城门的缓缓打开,不由得喜上眉梢:“虽然没有抓住孙传庭,但这大纛,却不亚于他。” “冲——” 一瞬间,数百骑兵疯狂地涌入,潼关大门根本就合不上,许多守兵也被杀害。 李继祖一见,立马就慌了神:“怎么可能,这是大纛啊,没错啊!” 他怎么也想不到,象征着秦军的大纛,也会被人拿走。 一时间,潼关上演起争夺战。 而,朱谊汐带着几百火枪手,来到了翁城。 翁城的情况也非常紧急,大门的篡夺你来我往,但贼军占据了上风。 “该死!”朱谊汐心里把李继祖祖宗十八代骂开了花,但此时却管不了那些: “列阵,装弹——” 哗啦啦—— 火枪手们立马止住了脚步,抬起燧发枪,对准了数十步外的抢夺城门的贼军。 “鸟铳?” 争夺翁城的贼将,一见到火枪,立马就大笑起来:“你们官军的鸟铳,能管什么用?” 说着,竟然丝毫没放在眼里,只顾着争夺城门。 “哼!” 眼见着内膛被清理干净,火枪手装入弹丸,又拿出拇指大小的纸盒,里面是一发子弹的火药,装填倒入内膛。 在上百次的演练下,不过数十秒的时间,一切都准备就绪。 “点火,发射——” 朱谊汐抽出腰刀,挥舞而起,气势如虹。 “叮咚咚!!!” 伴随着一阵燧石敲击的声音,随后,火药被点燃,冒出大量的白烟,数百发弹丸一起发射而出。 噗呲,噗呲—— 一颗颗弹丸,覆盖了整个翁城大门,不分敌我的进行攻击。 “继续——”被烟雾挡住了视线,但朱谊汐继续发号施令。 三轮射战法下,第二轮,第三轮,开始轮番射击,烟雾缭绕,硫磺的味道极为浓厚。 好一会儿,烟雾散去。 朱谊汐定眼一瞧,只见翁城门附近,数百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还有许多痛苦的哀嚎声。 “好!”第一次实践,竟然有如此好的效果,朱谊汐大喜过望,忙带人继续往前,准备通过瓮城,再次夺回城门。 这时,突然涌现一大波骑兵与步兵。 其装备精良,皆着铠甲,想来就是精锐,而其竟然还带着一支大纛,孙传庭的大纛。 “原来如此!”朱谊汐恍然大悟,在军中,大纛就相当于主帅,旗之所往,帅之所在。 一旦被斩断,或者被夺,就相当于兵败了。 这也是为何李继祖轻易开门的缘故。 “嗯?好胆!” 李过见前方一片狼藉,瞬间怒不可遏道:“无名小辈,竟敢伤我兵卒。” 相隔上百步,朱谊汐并没有听清其说什么,但对方来势汹汹,颇有些不好对付。 “准备——” 他不想浪费什么,直盯着前方,发号施令。 “鸟铳?”李过盯了一会儿,随即目光狠厉:“百步距离,我看你能怎么办!” 长久以来,与官军的对决,鸟铳往往只能射一枪,就只能做木棍,只能偷袭,炸膛的危险反而时常伴随。 所以,突一见鸟铳,又见一地的尸体,他想到,这些鸟铳发射数枪,若是再来,十有八九会炸膛。 依托这个印象,李过咧着嘴,发出狞笑,骑着马,快速地向前奔进。 他感觉手中的长刀在发热,他要将这股不知天高地厚的秦军,碎尸万段。 “嗯?是胆大妄为,还是不知所谓?” 朱谊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冷笑道:“看上去是个大人物,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预备——” 百步,八十步,六十步。 “发射——” 哗啦啦—— “再射——” “第三射!!” 三轮火枪,一千多发弹丸,在整个城墙的通道内喷发。 前方数十骑兵,一瞬间战马嘶鸣,身上布满血洞。 而领头那骑,速度极快,战马二十余步前倒下,其骑手尸体被甩出,距离朱谊汐不过十步。 其脸上,依旧狰狞,以及不可置信。 第64章 人心 “李将军死了?” 后方的数百步骑,见到一马当先的李过死去,瞬间冒出冷汗,畏惧不已。 李过死了,他们这些亲兵,手下,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诸位,如今之计,也只能把将军的尸首抢过来,还有点生还的机会。” 某个清醒的,忙道。 “杀——”求生的渴望,激励着他们,奋不顾身的向前扑来。 朱谊汐不知晓这位将领的身份。但也深知其不凡。 思虑时,就见一群人不要命的跑来,朱谊汐冷笑一声:“真是不长记性。” “预备——” 这么一会儿,燧发枪的准备已经齐全,面对凶狠的贼人,火枪手们双腿抑制不住地打颤。 但几个月来的皮鞭,以及规矩,他们只能机械的预备,发射,已经成为了习惯。 噼里啪啦—— 三轮齐射后,浓烟滚滚。 眼前的,就是一地尸体,鲜血,内脏,脑浆,大量的流出。 精悍的贼子,已然都躺下。 “呕——”由于场面太过于血腥,许多兵卒抑制不住地吐了起来。 朱谊汐捂着嘴,强行道:“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 “去,没死了过去补刀。” “宗主!”朱猛这时候,带着几千矿工出现,满脸关切道:“您没事吧!” “我没事!”朱谊汐脸色惨白,压抑住呕吐的感觉,说道:“火枪兵弹药不多,不过敌将已死,你派人,将城门夺回来。” “遵命!”朱猛松了口气,见朱谊汐无恙,他忙带着矿兵们杀了过去。 潼关附近的贼军,见李过已死,数百精锐丧失殆尽,瞬间就没了胆气,忙不迭往回跑。 矿军们一见,我还没打,你就跑,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不打你打谁? 随即,他们一个个身姿矫健,仿佛下山的猛虎,兴高采烈地追杀起来。 朱谊汐则找个没人的地,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这时,潼关已经再次回到手中了。 “宗主,咱们杀了几百号人,要不是他们跑得太快,还能再杀一些。” 朱猛忙邀功道,露出憨厚的笑容:“这闯贼,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厉害啊!” “心病罢了。”那是人家丧将无头了。 朱谊汐也没戳穿他,这种心气,长时间保持也是一种好事。 不过,他旋即见到了一脸羞愧的李继祖。 “朱兄弟!”李继祖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眼神躲闪:“多亏了你,不然潼关就没了。” 朱谊汐不发一言,就这么看着。 而李继祖,则仿佛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羞愧难当,恨不得拿着树枝数蚂蚁。 等了良久,呵斥没有迎来,李继祖越发的难受。 “李兄,这也怪不得你。” 突然,他耳畔传来悦耳的声音,瞬间把他从地狱拉了回来。 “朱兄弟,你说什么?” 李继祖,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事怪不得你。” 朱谊汐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督师的大纛在那,任何人都会开门的。” “潼关城门不是夺回来了吗?吃一堑长一智,下次注意就行了。” “啊?你不会上报?”李继祖张大了嘴巴。 “这点小事,就随风飘散吧!” 朱谊汐笑道:“只是,我不希望有下次。” “好!”李继祖大喜过望,这被报上去,撸去官职是肯定的,如今能够逃过一劫,真是太好了。 “朱兄弟,以后你说的话,我一定认真听,绝不再违背了。” 他诚恳地说道,脸上的每一根胡须,此时都充满了认真。 “你我互相扶持,不分你我。” 朱谊汐心中颇为欢喜,他则诚恳道:“这乱世中,有你这样的好兄弟(脑子不够,憨实),朱某真是三生有幸!” “哈哈哈!”李继祖拱手,大笑道:“俺也一样。” 在这一瞬间,朱谊汐似乎感觉到张飞在跟自己挥手示意。 随即,整理了下战况,收获颇为丰富。 战马五十余匹,其余尸首五百六十七人,其中,一名疑似大人物的将领头颅,被认真地保存起来。 其余的一些武器,铠甲,朱谊汐直接分一半给李继祖,然后者又是感动莫名,就差摆香炉结拜了。 对此,朱谊汐自然不肯,无论是官职,还是年龄,自己都屈下。 不当大哥,给人做小弟吗? 那,结拜有什么意思? 时间也在不断地流逝,不一会儿,就到了崇祯十六年,九月二十七日。 这时候,洛阳、阌乡,传来大量不好的消息,数以万计的闯军,不断地涌现,逼近潼关。 这下,李继祖也管不了上下级别,直接听从朱谊汐指挥,轮流值班,守护潼关。 …… 而在洛阳,李自成坐在椅子上,自上而下地俯视自己的臣子们,心中满是愉悦。 从八月初,至如今,接近两个月的时间,他出兵三十余万,击溃秦军,从河南襄城,再次跑到了洛阳。 十来万的秦军,完全被击溃,遗留下的数十万辎重,重新装备起顺军,他的实力不降反增。 某种意义来说,他已经是大明境内,最强大的势力,即使是明廷,也不如。 “孙传庭跑的挺快的。” 李自成独目中满是不屑,他嘲笑道: “明廷,已经没有人能阻止我们了。” “大顺王万岁——” 一瞬间,所有人都高喊着,欢呼着,热情澎湃,心中抑制不住的激动。 所有人都知道,距离他们统一天下,长享富贵,更近了一步。 “报——” 突然,紧急的声号响起,李自成瞬间皱眉。 “讲,什么事?” “启禀大王,权制将军李过,攻打潼关时,不慎被杀害了。” “什么?”李自成直接站起,满脸的怒容:“谁杀了我的侄子?他又怎么死的?” 文臣武将们也大吃一惊。 李自成的妻弟高一功,也是满脸震撼。 一只虎李过,一向脾气暴躁,但却是闯军中的悍将,六个制将军,他就名列其一。 可以说,他之一死,如同断了左膀右臂。 传信兵无奈,只能上交军报。 李自成怒气冲冲地看着,最后直接撕毁了,独目中带着血丝,大吼道:“潼关,潼关,老子的数十万大军,必定毁灭它,为过儿报仇。” 第65章 升官 闯军蓄势待发,而这边,孙传庭也不敢耽误。 其火急火燎地渡过黄河,从山西去了陕西,然后抵达潼关。 一转眼孙传庭从后方来,朱谊汐大吃一惊,与李继祖二人忙不迭地拜见。 “起来吧!” 孙传庭沉疴日重,声音颇有些有气无力。 长时间的追逐,逃亡,外加箭伤,已经让他元气大伤。 “你们两个能守住潼关,这很好。” 孙督师一脸的欣慰,他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甘,有这些落寞:“虽然秦军溃败,但潼关守住了,一些还有希望。” 一旁的牛成虎、高杰、白广恩三人,面色各异,勉强带着笑容。 朱谊汐心中也叹了口气,秦军十不存一,潼关暂且不提,陕西内部的官绅,以及朝廷的压力,足以让这位老人喘不过气来。 所以,孙传庭即使未身死,但政治生涯,已然结束了。 “督师,这是您的大纛!” 朱谊汐挥了挥手,一旁的亲兵就抬着帅旗走了过来。 “哦?被你得到了?” 孙传庭诧异道。 高杰几人也满脸惊奇。 “前几天,一伙贼军,半夜偷城,以您的大纛为饵,可惜被我等识破,杀了贼将。” 朱谊汐随口编造地说道:“此人想必是贼军重将吧!” 不一会儿,一颗人头被呈现上来,众人纷纷走近,细细观看。 “这是?”孙传庭半起身,眼眸中带着欣喜:“这,这是——” “这是一只虎李过!!” 陈永福忙俯身,惊喜大喊。 “没错,是李过!” 原本对朱谊汐满脸怒容的高杰,此时瞬间就没了脾气,反而感觉到不可思议: “我见过他,这小子一向跋扈,这就是他。” 有了高杰的确认,在场的所有人都相信了。 而朱谊汐也是一脸震惊:随便打下,就能有这战功? “好,很好!” 孙传庭拍了拍朱谊汐的肩膀,笑的很开怀:“景明,你果真没有让我失望。” “嘿嘿!”朱谊汐只是傻笑,全盘接受了众人的惊异目光。 “有了李过,也算是对朝廷有些交代了。” 孙传庭轻叹了一声,众人也从喜悦中回转过来。 作为临祧总兵,牛成虎面露愁容,他拱手道:“督师,新逢大败,麾下的儿郎损失惨重,下一步又该当如何?” 三边总兵,只剩下他一个,这种感觉格外的凄凉。 而对于孙传庭的未来,他也感到毫无希望,不由得想回家了。 最大的锅,还得您来背。 “不得守潼关吗?”白广恩大声道,不怀好意地看着牛成虎: “牛总兵,您这时想去哪?” 高杰也不乐意了,看着牛成虎颇有些不顺眼。 他与白广恩,都属于孙传庭直属,肯定是逃不过的,所以,这锅得一起来背。 牛成虎瞪着大眼睛,瓮声道:“我能去哪?这不是得听督师大人的话。” “诸位!”陈永福作为河南总兵,对于他们倒是不怵,反而轻声言语道: “此战之败,过在汝州,罪在官、王二位总兵,如果不是他们没法约束兵卒,引发暴乱,咱们的粮道怎么会被切断呢?” “对,罪在官、王二人。” “还有秦翼明、左良玉这两人,踌躇不前,不奉军令。” 这一瞬间,三人立马就形成了共识,齐声说道。 朱谊汐看的目瞪口呆,这转变的也太快了吧。 不过,把罪责推到两个死人身上,倒确实是不错的主意,反正死人也不会说话。 而他抬目而望,高坐的孙督师,此时闭目养神,对于他们的争吵,不置可否。 好一会儿,他才微微睁开眼睛,沉声道:“罪责什么的,稍后再说,我会写成奏疏,呈交给朝廷。” “如今,潼关尚且安稳,你们还是修养安歇一会儿吧!” “遵命!”受限于孙传庭多年来的余威,诸将不得不领命而去。 “景明,你留下。” “是!”朱谊汐有些茫然, 此时,诸将的目光,又变了许多,就连对视中的高杰,也不由得露出笑容。 等只剩下两人时,孙传庭神情一松,露出颇为痛苦的表情。 “您,这是怎么了?”朱谊汐大吃一惊,忙上前道。 “身子骨不行了!”孙传庭露出一丝苦笑:“一日奔走数百里,还中了箭伤,能熬到现在,算是不错了。” 朱谊汐神色大变,嘴唇动了动,话也不知说什么。 见此,孙传庭反而浑不在意道:“你杀了李过,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卑职不知!”朱谊汐心中奇怪。 “好事,就是能为我,以及那几个总兵,抵挡些责罚,坏处,呵呵!” 孙传庭笑了笑,指着脚下道:“潼关虽然险峻,但哪里抵得过数十万大军,李自成为报亲仇,必然会不惜代价的攻城。” “到时候,你就危险了。” “您是说,我以己身,成全了牛将军他们?” 朱谊汐惊了,万万不敢相信,在这乱世之中,自己竟然成了大善人。 乱世中,善人就是贬义词了。 他么的,难怪高杰这厮,一向骄悍,此时也对自己露出笑容。 瞧着一脸慌张之色的朱谊汐,孙传庭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你也莫要太过于惊慌,凡事有利有弊。” “您倒是淡定的很。” 朱谊汐苦笑道:“现在李自成指不定骂我,准备把我碎尸万段呢,我倒是无地可逃了。” “哈哈哈!”见朱谊汐说的可怜,孙传庭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道: “你等我说完。” 朱谊汐这才叹了口气,恭敬地聆听起来。 “若是之前,你一无资历,二无战功,我无法提拔你。” 孙传庭看着他乖巧的样子,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如今,你斩了李过,只要分润些许功劳与他们,我到时候升你的官,他们自然没有二话。” “况且,有他们分担压力,李自成也不会追着你不放了。” 闻言,朱谊汐露出喜色,这倒是不错。 总算是正儿八经地当官了。 “李自成的人头,朝廷爵封侯,万金,李过作为他的侄儿,也不能太少。” 孙传庭轻笑一声,对于年轻人的渴望了如指掌: “秦军为募兵,直属兵部,参将、总兵,你是无望的,但游击,你却可以胜任,别人也说不出闲话来。” 所谓的游击,指的是游击将军,正五品,边军中常设,位于千总之上,编制无定数。 对于朱谊汐来说,这是将自己手底下的军队合法化啊,哪里不愿意。 “多谢督师!” 朱谊汐大喜过望。 第66章 互惠互利 对于朱谊汐来说,无论是游击,还是参军,哪怕是总兵,效果都是差不多的。 都是对他手底下军队的合法化,官职太高,反而不合适。 名正言顺的统率兵马,就足够了。 “这也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 说到这,孙传庭不由得叹了口气,双目中满是遗憾。 “怎会如此?”朱谊汐紧张道,您还没把遗产全部托付给我呢。 “对于今上,某是了解的,杀伐果断,怕是缇骑,已经在路上了。” 孙传庭笑了笑,无所谓道:“不过,如今,已不在意这事了,我这身体,也没几日能活了。” 说着,其袒露出臂膀,一个发炎溃烂的伤口,让人不忍直视。 “督师——”朱谊汐欲言,却被止住。 “不用说了,病入膏肓,神仙难救了。” 孙传庭轻笑道:“只是可惜,没有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反而会在病榻中离去。” “那,陕西如何?潼关又如何?” 朱谊汐忙不迭地问询道,没有了孙传庭,这陕西,还能守住吗? “陕西?”听到这个词,孙传庭愣了一下,随即失笑道:“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潼关、陕西,已经守不住。” 说着,他随即沉声道:“依我看,闯贼意欲以三秦为根基,颠覆朝廷,到时候山西危矣,北京危矣。” 朱谊汐默然,您老的预料,倒是没有错。 “景明,潼关能守则守,不能守就撤了吧!” 孙传庭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此时低声说道: “你可以去北方,也可以去南方,到时候朝廷或许会南迁,正需要你们这样的勤王大军。” “没了北方,反倒是甩了包袱,只要陛下振作起来,日后北定中原之日,也不远矣。” “督师,可能,陛下并不愿意南狩。”朱谊汐缓缓说道。 孙传庭目光瞬间迸发,随即又黯淡了一些,显然,他对于崇祯皇帝的心思,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或许是太子吧!” 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是将死之人,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高杰等人如何?” 朱谊汐忍不住问道,慌张摆在了脸上:“没了您的约束,怕是无人可制。” 孙传庭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这些我自有安排,些许三五日,我还是能坚持的。” “是!”朱谊汐晓得自己有些逾越了,忙点头应下,随即拱手,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孙传庭双目有些模糊,不住地呢喃道:宗室,宗室,希望不大,但,万一呢…… “朱巡察,我们总兵有事相请!” 刚出,就有一大汉,咧着大嘴笑道,语气很不客气。 朱谊汐眉头一皱。 “离远点!”孙萱、孙林二人忙挡在身前,满脸凝重。 “如果是高总兵的话,恕我不能奉陪。” 朱谊汐双目直视,毫不畏惧道:“朱某也不是无名小卒,若是有事,可以来我这,亦或者,选个好的地界。” 说着,挥了挥手,选择直接离去。 大汉一楞,没想到会拒绝。 “朱兄弟,赏个脸如何?” 这时,高杰突然从一旁走出,露出一张笑脸。 这下,反倒是朱谊汐愣住了,什么时候高杰,那么低声下气了? 他倒是不怎么适应。 “行!” 朱谊汐心思转动的很快,笑着应下:“潼关中有个桂香楼,咱们去尝尝那桂花酒吧!” “请——”高杰也笑了,毫不在意道。 随即,两人联袂而去。 不远处,白广恩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眉头一皱:“这个高杰,竟然让他跑先了。” 这边,两人来到酒楼,从西安等地的物资源源不断的来到潼关,所以,即使是战时,酒肉还是不少的。 刚坐下,高杰俊朗的脸上,就带着笑,就客气道:“朱兄弟,咱们之前都是误会,这杯酒,就当是赔罪了。” 说着,他一饮而尽。 而朱谊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表演,随即配合道:“既然是误会,那就罢了。” “好!”高杰大笑,然后又倒了一杯酒,双目有神道:“今个,咱也不跟你绕弯子了。” “你斩了李过,立下大功,兄弟我反倒是吃了败仗,狼狈的很,思来想去,就想跟你沾点喜气。” 听这话,朱谊汐瞬间恍然。 说白了,就是想分功呗! 心中刚恼怒起火,就想起孙传庭刚才言语分润功劳之事,他立马会心一笑。 朱谊汐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高总兵,你这倒是让我为难了……” 高杰一见他模样,心底暗骂:不见兔子不撒鹰。 强忍着心中的烦躁,高杰勉强笑道:“朱兄弟,有了李过的人头,你升官是八九不离十了,除了步兵,还得有战马不是?” 说着,他强颜欢笑道:“我不能亏待你,就与你一百匹,如何?” 朱谊汐眼眸一亮:“一千!!” “一百五!” “八百?” “三百!” 高杰咬着牙道。 “哈哈哈!” 朱谊汐应下,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我兄弟,怎地般客气。” “放心好了,督师那,我去说。” “多谢朱兄弟了。” “马匹待会会送到你军营中。”高杰嘴角扯了扯,一刻也不想待,扭头就走。 朱谊汐忙挽救道:“怎么现在就走?再喝点吧!” 高杰头都没回,毅然决然而去。 朱谊汐望着一桌盛宴,开心道:“今天,看来是个好日子。” 三百匹,加上俘虏的百匹,那就是四百匹,足够组成一支小规模的骑兵了。 “朱兄弟,好兴致啊!” 高杰刚走不久,白广恩就迈着步伐而来,见着空荡荡的酒桌不由得笑道。 “白总兵也在?真是有缘,快坐,快坐。” 朱谊汐对其颇为熟悉,忙请道。 白广恩坐下,单刀直入道:“在秦军中,你我算是关系比较要好,我也直说吧。” 朱谊汐笑着点头,腹议不止:我跟谁关系都好…… 饮了一杯酒,白广恩沉声道:“兄弟我背运,就想略微借借你的福气。” “这个……” 朱谊汐抬起头,陷入沉思。 他看着白广恩,其火车营武器装备全送人了,如今,穷的只剩下人了。 “实不相瞒,督师允诺小弟领兵,只是,这边还缺一些人手……” “哈哈哈,小事!”白广恩强笑道:“我这溃兵极多,都不知如何收容呢,正好兄弟能帮我分担一下。” 第67章 来势汹汹 随即,牛成虎、陈永福二人,也陆续而来,话里话外,都差不多。 牛成虎是临洮总兵,陈永福是河南总兵,两人不隶属于秦军系统,朱谊汐感觉有些为难,不过还是勉强应下。 不过,这几人中,反倒是陈永福让朱谊汐颇为看重,甚至什么都没有要。 “这——”陈永福颇为诧异,一脸感动道:“在下身无分文,朱兄弟竟然如此无私……” “陈总兵,您虽然手底下没有兵马,但你这个人,就值十万大军。” 朱谊汐一脸认真道。 我不贪图你的兵马,我只贪图你这个人。 “嗯?”陈永福惊了,苦笑道:“您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个屡战屡败的败军之将罢了。” “不,你是屡败屡战。” “嗯?”陈永福惊奇不已:“这有何区别?” “区别大了。”朱谊汐轻笑道:“您百折不挠,这岂不是名将风范?” “所以?”陈永福看着这位年轻人,疑惑不解。 “反正您麾下已无有兵马,不如替我练兵如何?” 朱谊汐诚恳道:“只要您帮我练三个月的兵就成。” 闻言,陈永福思量起来。 如今,他手底下兵马全无,按照朝廷的个性,肯定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但,如果奏疏上带有他的名字,最起码还能戴罪立功,甚至还能保有总兵的位置。 三个月的时间,刚好奏疏来回北京,值了。 “行!”陈永福点头,感叹道:“别人对我避之不及,既然朱兄弟不嫌弃,某就试一试吧!” “好!”朱谊汐拍手,大笑:“有了陈总兵,真可谓如虎添翼啊!” 翌日,朱谊汐将分润功劳之事,告诉了孙传庭。 孙总督笑了笑,说道:“你倒是精明,还雨露均沾。” “适之,你就按照他的说法,草拟下奏疏吧!” “是!”一旁的幕僚赵舒,不由得点头笑道。 不一会儿功夫,一份请罪奏疏,就草拟好了。 孙传庭特意照顾他,让他看了看。 朱谊汐认真一览,只见开头就是孙传庭的自我请罪,写明战败原因,又书写几个战绩,他位列倒数第一。 能上朝廷,皇帝预览,朱谊汐很知足了。 “多谢督师。”朱谊汐颇为感动道。 “咳咳,没事!” 孙传庭咳嗽一声,脸色更加苍白,一旁的赵舒,也满脸的关切。 “景明,众人中,你跟我虽最短,但却更为亲近,你可知是为何?” “卑职妄自猜测,怕是身份吧。” 朱谊汐抬头,看了一眼其脸色,谨慎道。 “没错,就是身份。” 孙传庭点点头,开声道:“无论是牛成虎,还是高杰、白广恩,要么流寇出身,或者边军,打仗虽然无惧,但却骨子里首尾两端,不可信之。” “你不一样,你是宗室出身,家世清白,为人忠厚老实,一旦事有不协,将妻子托付与你,我最为放心。” “卑职惭愧……”朱谊汐低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这大实话,听得舒服。 “局势败坏如此,为之奈何?” 孙传庭叹了口气,脸色越发的难看。 就凭借这一两万人,守住潼关,希望很小,但总是要尝试的。 “报,关外敌军来袭——” 突然,就有兵卒来报。 “嗯?”孙传庭神色一动,被搀扶起,缓缓而走。 朱谊汐见之,也忙搀扶另一边。 随即,等他们到达城头时,其余的将领也已经到了。 只见,那关外,旌旗蔽日,高低不平的地面,数十万闯军,一眼望不到边,黑压压的,仿若蚂蚁,叠成一排又一排的巨浪。 最前方的,依旧是瘦骨嶙峋的饥民,或者破城后的百姓,他们走在最前沿,沦为炮灰。 而最里层的,则是闯军的老营口,约莫两三万,皆护卫着李自成,不会轻易挪步。 “闯贼来势汹汹。” 牛成虎瞪大眼睛,沉声道。 “早就有所预料。” 高杰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孙传庭,说道:“其目的,怕就是陕西。” “不,还有我。” 孙传庭冷声道:“我若是不死,他也不会罢休的。” 所有人心里一沉。 也不知道这个自古以来的雄关,能否抵挡这数十万人。 而且,进入关中,也不止潼关这条路,跨过黄河,从山西跃迁,也能到达。 以闯贼的众多兵马,一旦分兵,后果难以预料。 “我已让人将渡口所有的船只销毁,闯贼想要渡黄河,起码得十天半个月。” 孙传庭沉声道:“咱们先守,消磨其锐气,之后再撤退。” “遵命!”几人忙应下,刚升任游击将军的朱谊汐,也忙拱手。 “嗯!”孙传庭点点头,脸色并不怎么好。 城外,李自成骑在马上,即使成为了顺王,他也不做轿子。 多年来的奔袭,让他时刻谨记着流动性,片刻不敢离马。 他仰着头,看着这天下雄关。 潼关,北地南高,但北边是黄河,南边是麟趾原,秦岭。 西有禁沟、子午岭,然后就是一望无际的渭河平原。 而东边,他所在的位置,就是远望沟。 而,明初,又将潼河入黄河段囊括进关城之内,使得由南向北流入黄河的潼河穿越潼关城而过。 潼关城内,也因此有一千余亩地。 潼关再某种意义来说,自给自足。 “除了硬攻,拿人命来填,别无他法。” 李自成眯着独目,沉声道。 对于李过的死去,他此时很平静,所有的怨恨,都加在孙传庭身上。 “人命,最不值钱。” 宋献策骑着马,伴随一旁,同样仰望着潼关,轻笑道: “正好,整个河南粮食尽绝,多抓些流民过来,咱们与孙督师耗着。” “十换一,百换一,都值得。” 如此冷血的话,众人已经习以为常,而李岩叹了口气,没有附和。 几年来,哪怕他百般努力,但依旧改不了闯军中的流寇传统,虽然搭着顺王架子,但骨子里,还是跟以往一样。 而他抬目望去,与他做对,但是举人出身的牛金星,此时也满脸不忍之色。 多年来,牛金星多次劝说李自成放过读书人,百姓,让他改观了不少。 显然,如果不惜代价,攻下潼关,起码得死伤数万人。 到底,也是人命啊! 第68章 各奔东西 “聚明兄,你怎么看?”李岩走近几步,轻声问道。 “李兄,这一切,不都是你的妙算之中吗?” 牛金星却不领情,对于李岩的地位,颇为嫉妒,多年来,已经形同陌路了。 “潼关之事,怕是大王还得征询你的意见吧!” 听到这个冷嘲热讽,李岩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实际上,对于牛金星的心思,他也明了,其见无法撼动他的位置,甚至引荐宋献策与顺王。 但,我难道真的是为了权位吗? 凝视着远方,曾经的中州河南,如今一片狼藉,谁想看到自己的家长被淹没在水中? “子诚,你有何见解?” 李自成对于宋献策的言语,不置可否,转过头,问起了李岩来。 “依微臣之见,大王可遣另一只兵马,度过黄河,两面夹击,这天下雄关,自然就不在话下。” 李岩心中叹了口气,忙道。 “一正一辅?”李自成沉吟片刻,果断地说道:“好,子诚,你去造船,然后——” 说着,他看向了自己手底下的大将们。 刘宗敏、高一功、田见秀、贺锦、郝摇旗等等,一个个抬头挺胸,显然都想担任这一军之帅。 “大王,让我去吧!” 这时,一个三十来岁的白面清秀的武将,举起长矛,满脸愤恨道:“我想为父亲报仇。” 李自成投目一看,不由得点头:“来亨,那就你去吧。” 李来亨是李过的养子,算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理论上来说,是李自成的侄孙。 “我派两万人与你,限一个月内攻入陕西。” “遵命!”李来亨连忙领命。 而李自成的视线,再次聚拢到了潼关:“孙传庭,这次,你总算是跑不了了。” “将全军分为三十支,每半个时辰上一支,我要让潼关矮上三寸。” 旋即,潼关城前,开始了轮番消磨战术。 对于闯军的想法,所有人都一清二楚,就是想凭借人数来打消耗战。 俗话说,久守必失,但潼关内的人数,又限制了他们出关野战的想法。 “轰隆隆——” 六门红衣大炮,轮番轰炸。 但是闯军,毫不畏惧,不断地用简陋的云梯,攀登着险要的潼关。 一万又一万,一天又一天。 潼关下的尸骸,堆积一层又一层,上万具,在践踏之中,仿佛又融入了泥土,直接形成一尺高的阶梯。 “砰——” 第七天,两门红衣大炮使用过度,直接炸膛。 “督师剩余的几门,也坚持不了几天了。” 会议厅,朱谊汐沉声说道。 众将大小上百人,聚集一堂。 这时,所有人都满心的急迫感,他们抬头,望着这位老人,想要得到一个令人开心的回答。 “是吗?” 孙传庭叹了口气,很轻,但又很重。 显然,事到如今,即使再自信的人,也明白潼关已经不可守了。 气氛一瞬间下沉,谁也不敢言语一句。 一会儿,有好似过了半天。 孙传庭才抬起头,目光狠厉:“李自成要是想过潼关,除非在我尸体上踏过去。” “督师——”众人吓了一跳,半是关切半是心惊。 你要是想死,别拉着我们陪葬啊。 “我命不久矣,想来你们也不想陪我一起,罢了罢了。” 挥了挥手,孙传庭气息有些紊乱,说道:“牛总兵,你将去往何处?” “卑职想回临洮镇,那里还有上万的人马,再不济,也能退往兰州,节节抵抗。” 牛成虎明白,接下来的话决定他的未来,不由得吸了口气,满脸认真道。 “好!”孙传庭眼睛一眯,虎目中透露一丝色彩: “若是临洮镇兵马不够,你可以去宁夏镇、榆林镇,再借点兵马,三镇太过于分散,只能被各个击破。” “遵命!”牛成虎满脸错愕,随即就是大喜,忙点头。 “至于,高杰。”孙传庭看着俊朗面孔的高杰,不由道:“我知晓你跟李自成有大仇,陕西是呆不住了,就去往山西吧!” “多谢督师,卑职一定守好山西。” 高杰也露出喜色,尽早的逃亡,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福音。 “至于,白广恩,你受封蓟州总兵,可去往京城。” 听这话,白广恩有些迟疑,京城可不是什么好去处,管事的头头数不胜数,他这性子,可不好弄。 “督师,我这几千人,去京城顶不了用,不如去榆林镇,寻机反攻。” 他脸上满是渴求。 闻言,孙传庭陷入沉吟,白广恩当年就是被吴甡约束不得,自己爱其骁勇,如果归京,倒是无人可管之,那便是起大乱子。 “罢了!”孙传庭叹道:“榆林就暂由你署理。” “多谢督师。”白广恩真切实意地拜谢。 “陈总兵,你意向宁夏镇?”孙传庭问询道。 “卑职难为。”陈永福一听这,立马就苦笑不已: “卑职手里无一个兵马,去往宁夏镇也管控不了局势,还不如跟着朱游击,一起行事。” “朱谊汐?”几人诧异,总兵跟着游击混,这倒是稀奇了。 朱谊汐感觉几人好奇的目光,不由得轻声道:“因总督安排,我意守汉中,防备闯贼入川。” “朱兄弟,还是一起来榆林吧!” 白广恩满脸诚恳,一副为你着想地说道: “陕西一下,闯贼必然南下汉中侵川,地形虽然险要,但哪里抵得过大量兵马,你我一起守榆林,边军精锐,反倒是有些把握。” “朱兄弟,来临洮才好。”牛成虎也不由得劝说道。 高杰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说出话,他是骑兵,虽然眼馋火枪,但固有的思维,还是觉得骑兵为王。 对于火枪兵,反而认为其是拖累,毕竟跑得不快。 “多谢总兵们好意,但末将还是去汉中为好。” 朱谊汐嘴角扯了扯,直接拒绝。 他么的,当我年轻,是傻子,跟着你们走,岂不是送上门,等着被吞并吗? 见着几人的交锋,孙传庭就冷眼旁观。 他倒是有意几人聚拢,但白、高、牛三人,谁也不服谁,加一起只能内乱,还不如分了了事。 “就这样吧!”孙传庭摇摇头,道:“后天夜里,你们就走。” 第69章 接二连三 获知准确消息后,朱谊汐忙回去准备。 “朱猛,步兵还剩多少人?” 朱谊汐沉声问道。 “宗主,这些时日,闯军凶猛,弟兄们死伤了千八百人,还剩下三千人。” 朱猛摸了摸头,不好意思道:“但您放心,能扛过这七天,也算半个精锐了。” “那就成。”朱谊汐点了点头:“溃兵呢?” 当时汝州的败兵逃窜回潼关,也收拢了三四千人。 “他们?”朱猛想了想,说道:“多亏了咱们,还给点吃的,他们索性也卖力,守城后,还剩个三千人左右。” “两千,加六千,再加从白广恩那要来的五百人,那就是八千五。” 朱谊汐计算着,颇为欢喜,这万八千人,已经算的上是一股可观的力量了。 “朱总医——” 这时,突然一个大汉,满脸惊喜地走过来,虎目含泪: “俺来投奔你来了。” “李经武?”朱谊汐一愣,瞬间就想了起来,这小子不是自己第一个就救治的开门红吗?还是个队长来着。 没想到,这场战役,竟然能够活下来。 “您还能想起我!”李经武一脸感动,随即才道:“白总兵说派一些兵马帮您,我就自告奋勇来了。” “这样!”朱谊汐恍然,随即,他又想起什么,忙道:“你好像是骑兵吧?” “没错!”李经武点头道:“当初就是被马甩下,才被您治好的。” “恢复的怎样?” “七八成吧!”李经武不好意思道:“跑得太长,胸口就疼痛难忍。” “小毛病!”朱谊汐如获至宝,拍了他的肩膀,大笑道:“瞌睡了就送来枕头,你来的太及时了。” “我手底下正好有四百匹马,你来当个千总吧!” “俺?”李经武有些恍惚,直见对面笑吟吟地点点头,他才大喜道: “您放心,我保证给你训练一支强兵出来。” “目前,你还是把他们训练成斥候吧!” 朱谊汐摇头,轻笑道:“目前这点人,还不足以称之为骑兵。” “遵命!”李经武认真地点头,能有个官当,已经算不错了。 随即,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关系亲近了不少。 朱谊汐也愿意将这只数百骑兵,交给李经武这种知根知底的人。 “你下去准备,尽快熟知,三更天一过,咱们就拔营。” 朱谊汐沉声道。 “拔营?”朱猛也着实一惊,满脸错愕。 “没错。”朱谊汐低声说道:“打包行囊,今夜就得走,再晚一些,就迟了。” 几人忙应下,不敢有丝毫的违背。 而由朱谊汐亲自掌管的火枪营,自然也不例外。 这一忙活就到了夜里,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中时,突然,李继祖来访。 “朱兄弟,恭喜你升任游击将军!”李继祖满脸笑容,拱手道:“小弟这是来投奔你了。” “李兄,你这是闹哪出?” 朱谊汐眯着眼睛,惊诧道:“你可是参将,我不过是游击,哪能颠倒过来。” “嘿,我手下这三千人,除了带着三五百家丁来投奔你,其余都给了督师。” 李继祖憨厚的脸上,满是信任:“其他人我信不过,就只认定你了。” 说着,他双目炯炯有神道:“在我看来,跟着你跑,才能逃出去。” “真的?”朱谊汐笑了,李继祖还是有点头脑的嘛,知道跟着主角走。 “那还能有假?”李继祖郑重其事道:“这些时日,要不是你,潼关岂能守住?我是有些愚钝,但好坏还是能分清楚的。” 这倒是没错,没有我,孙传庭早就死了。 朱谊汐点点头,认真道:“那行,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既然你决定跟我,那一切行动就得听我指挥,不得有丝毫违背。” “那是当然,不听话的后果,咱现在还历历在目。” 李继祖心有余悸道。 “那,李兄,你去收拾行囊吧!” 见其表情,朱谊汐不由得笑道。 “我现在跟你,上下分明,李兄多见外,叫我继祖吧!” 李继祖一本正经地说道:“军中,可不能乱了身份。” “行,李继祖,你回去收拾吧!” 朱谊汐哑然失笑。 “遵命!”李继祖忙拱手,态度颇为恭敬地离去。 这下子,反倒是朱谊汐颇有些不适应。 看着他那魁梧的背影,朱谊汐笑了笑:“没想到,李继祖,倒是真的收入囊中了,看来今天孙督师的言语,把他吓得不轻啊!” 孙传庭一副我死守潼关,你们各自逃命的态度,着实吓人。 若不是自己手底下有些兵马,朱谊汐也会被吓得不轻。 想着,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前途未卜,闯军、西军,满清,这三座大山,可真得能压死人呐! “公子,门外有人来访,说是从督师那里来的。” 孙萱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朱谊汐的思考。 “让他进来吧!” 朱谊汐眉头一皱,督师那的人,又有何事? “朱游击!” 这时,进来一个儒雅的中年人,朱谊汐见之,忙起身迎上: “赵先生,您怎么来了?” “我?”赵舒笑了笑,看着朱谊汐惊诧的面容,不由道:“督师那里,让我带句话给你。” “不过,想来,已经不用了。” “嗯?”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着实让朱谊汐听不懂。 “嗐,就是你连夜撤军之事。” 见其有些懵懂,赵舒轻笑道:“督师怕你循规蹈矩,真的后天半夜走呢,我刚一瞧,你军中收拾利落,怕是今夜就走了吧!” “嘿嘿!”朱谊汐没办法,只能笑着应对。 “看似只有两天,但差距可不小。” 赵舒轻笑道:“闯贼消息灵通,之前人多眼杂,肯定会有细作透露消息。” “多谢赵先生提醒。”朱谊汐忙拱手道。 “无妨,这是我应该做的,其他三位总兵,也一一通知到了。” 赵舒摆摆手,态度亲切道:“朱游击,老夫反而有事求你。” “嗯?”朱谊汐一愣,道:“只要我能做到的,必然会帮忙。” 不看僧面看佛面,孙传庭的幕僚,肯定值得一帮。 “好!”赵舒洒然一笑,歪着头,问道:“不知,朱游击,你军中,可缺个谋策赞画之人?” 第70章 身死潼关 突然,朱谊汐发觉,自己竟然成了香馍馍。 “当然,求之不得!” 后勤、文书、参军赞画,正好缺乏一个专业的,赵舒这种负责整个秦军的幕僚,非常合适。 日后,甚至还能用作政务。 说着,朱谊汐伸出来右手,目光如炬。 “哈哈哈,有趣!”赵舒笑了,他同样伸出右手。 两只手,紧紧握住。 仪式感十足的会面后,朱谊汐毫不客气地说道:“赵先生,目前大军及辎重撤退等事,就拜托你了。” “去哪?”赵诚收敛住笑容,严肃道。 “先是西安。” 朱谊汐微微笑道:“那里,还有匠营呢!” “匠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朱谊汐自信地说道。 “遵命!”赵舒微微一笑,潇洒得拱手应下。 朱谊汐同样地笑了笑,名声再大,还要看具体实践。 随即,朱谊汐忙跑去见孙传庭最后一面,结果却被阻拦。 隔着一扇门,见着那佝偻的背影,朱谊汐感慨万千,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景明!”孙传庭隔着门,沉声说道:“我本就是将死之人,理所应当战死沙场,没什么遗憾的。” “记住,照顾我妻儿,更别忘了,匡扶大明。” “朱谊汐明白!”沉沉地应下,朱谊汐跪下,磕了几个响头,这才脚步稳健地离去。 他当然明白,对于孙传庭来说,死去,远远比活着更好一些。 重生这段时间,迄今为止,也只有孙传庭最让人敬佩。 “走——” 月已西斜,乌鹊南飞,横七歪八的树影下,已经站立了不少的兵卒。 朱谊汐一马当先,身后跟着陈永福、李继祖、朱猛、赵舒、李经武等人,脚步稳健,步伐轻盈。 “经武,你率领斥候,在前方开路。” “遵命!”李经武忙应下。 “游击,如今军中,有战马四百一十匹,骡马五百余匹,军队兵卒共九千一百余人……” 一旁,赵舒默读着一大串数字,显然汇报工作。 其微微抬起头,嘴角的带着笑意,一副自信的模样。 而对此,朱谊汐也颇为满意,能有一个萧何似的人物,已经算是意外之喜。 “赵先生,您已经是本军的参军了。” 骑在马上,朱谊汐轻声说道。 “多谢游击!”赵舒拱手道。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手里应该还缺一把羽扇,如此就完美了。” “哈哈哈!”赵舒再次大笑:“游击,你谬赞了。” 朱谊汐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扭过头,低声道:“这是期望。” “期望。”赵舒陷入思绪。 诸葛孔明,刘备,宗室,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 翌日,闯军再次进行攻城,依旧实用的人海战术,轮番上阵。 而这天,红衣大炮再次炸膛两门,仅剩下两门了。 孙传庭坐在椅子上,直接在城头,鼓舞士气。 这下,气势如虹,再次坚持了一天。 一直坚持到了第四日,孙传庭有感于大限将至,对于城中仅剩的两千余人,不由得劝说道: “老夫也无气力了,城中的百姓已然疏散,剩余的钱粮,你们瓜分了去,都走吧!” 夜里,兵卒们跪地,感恩,一刻钟后,才一哄而散。 而他身边仅剩下百余亲兵。 “你们怎么不走?陪我这个将死之人有何意思!” 孙传庭枯黄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我等愿陪督师共赴死。” 亲兵们气势如虹,声震云霄。 “好,好——” 孙传庭脸上浮现一丝血色,打起精神道:“就让我们与这潼关,一起报效朝廷吧!” 随即,巨大的石闸被放下,彻底地封死了城门口,瓮城也同样如此,彻底封死,以阻拦闯军的步伐。 大军散去后的第五日。 在闯军炊烟轻起,又是一次攻伐时,他们突然就发现,这次的防守力度极小。 上千人轻易地就攻上了潼关城。 诧异间,只见一老者,瘫坐在椅子上,双目紧闭,不知生死,身边围着百余名亲兵。 “嘿,老头,你们是投降吗?” 领头的大汉,颇有些难以置信道。 “督师,督师?”亲兵队长摇了摇其身躯,轻试鼻口,瞬间泪流满面: “督师去了——” “督师——”众亲兵跪下,虎目含泪,手中的火把,突然向一旁扔去。 “嗯?”随着步步紧逼,闯军突然看见,这伙人,竟然摆满了火药,还伴随着两门大炮。 “走,快走——” 所有人都慌了,这是要自杀啊! “噗呲——” “轰隆——”整个城门楼,就轰炸开来,一瞬间倒塌,砸死了不少逃之不及的闯军。 而包括老者在内的百余人,更是淹没在一片废墟之中。 良久,李自成登上了潼关。 不知何时,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似乎也在为这位老人的身死而哭泣。 他目视着眼前的景象,沉默片刻,才道:“孙督师,你死后也不消停啊!” 说着,他挥了挥衣袖,对着众将道:“整理潼关,随即西去,目标,西安城!!” “臣等遵命——” 众将气势磅礴,满脸的欢喜。 孙传庭一死,残存的秦军,自然就不值一提,偌大的陕西,也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能够胜利回到家乡,这比什么都令人欢喜。 …… 而此时的京城,刚收到孙传庭的奏疏。 对于整个汝州之战,也有了比较清醒的认知。 但,内阁辅臣,朝廷大员,获知这个消息后,皆沉默了。 难以置信,以及不敢相信。 相对于难以掌握的关宁军,孙传庭的秦军,乃是朝廷掌握住的最后一支强大力量。 基本,也不用想,惨败后的秦军,已经无法奢望守住陕西了。 崇祯皇帝更是愤怒不已:“孙传庭,有负圣恩,十万人,三边精锐,竟然丧失殆尽,真是罪不可赦。” “轻敌冒进,顾头不顾尾,亏我将整个半壁江山交于他……” 面对皇帝的谩骂,朝臣们不敢插话。 之前孙传庭寄予多大的希望,宠幸,如今,皇帝对他就是多大的仇恨。 好一会儿,崇祯皇帝才停止,他怒气道:“将孙传庭押解入京,我倒是想要听听他的辩解。” “陛下!”首相陈演,也不得不出来化解道:“如今陕西一省,寄予孙传庭一身,还是给他个赎罪的机会吧!” “看他能将潼关守得住吧!” 崇祯皇帝冷声道,挥了挥衣袖:“到时候,也不迟。” 第71章 大撤退 为了活命,人的极限不可预估。 仅四天,大军就走了三百里。 “朱猛,我给你三千人,作为先锋,先一步到大散关。” “遵命——” 等朱谊汐到达西安时,整个西安城,已经是一片混乱。 包括巡抚冯师孔在内的百官一个个已经收拾行囊,拔向山西,他连尾巴都看不到。 唯独,秦王府,此时还在犹豫。 “呵呵,这位秦王殿下,倒是舍生忘死!” 朱谊汐对于忧心忡忡的章世炯说道。 后者无奈道:“殿下实在难劝。” 朱谊汐直冲冲入王府,看着年轻的秦王,以及满地的金银珠宝,不由得直问:“殿下,还不走?你等李自成来给你收尸吗?” “那个,谊汐,西安城外,还有几十万亩地呢,难道都要让给李自成?” 秦王朱存极满脸不舍道。 “你现在不让,剩下的人家也不会给你留的。” 朱谊汐冷笑一声,对于这位秦王侄子,他毫不客气道: “明天卯时,我将去汉中,过时不候,您看着办吧。” 章世炯见之,只能摇摇头,再去劝说。 刚出了秦王府,突然就被一老头拦住,张口就亲热道:“王叔,好久不见。” “嗯?”朱谊汐一愣,这称呼好熟悉,仔细一看,须发花白,这不是年祭时,见面的永寿郡王吗? 秦藩一向子嗣单薄,两百多年,只有十位郡王,而如今这位永寿郡王,则是目前唯一存在郡王了。 其余的九位,要么绝嗣,国除,要么像朱谊汐的合阳王一脉这样,逐渐减爵,泯然众人矣。 “郡王,我成了官,已经除爵了。” 朱谊汐摇摇头,轻声纠正道。 “那哪里成。” 朱存桑一把年纪,胡子一颤,忙道:“一日是王叔,终身是王叔,爵位没了,家谱上还在呢!” “好了!”朱谊汐哑然失笑,见着他一把年纪,不由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这个,王叔,听说您要走,可把我家带上?” 朱存桑忙问道,满脸的期望。 “就带一些嫡系吧!” 朱谊汐叹了口气,又说道:“旁支的话,愿意走就走吧!” “多谢王叔。”朱存桑笑着感谢。 真是舍得下脸皮啊! 朱谊汐摇摇头,又快速去往匠营,让众人收拾,今天夜里就出发。 “王公,您跟匠营先行一步,已经有了先锋开路。” “孙督师如何了?”王徴一愣,沉声问道:“这些时日,老是传一些坏消息过来,对于督师的情况,却一无所有。” “督师,他中了箭伤,时日无多,准备留守潼关,为我们断后。” 朱谊汐神色晦暗,叹了口气。 “这样啊……” 王徴浑身一颤,随即深舒了口气:“这一切都是命啊!” “您快些收拾吧!” 朱谊汐搀扶着他,随即道:“去了汉中,就好了。” 对于出走的安排,自然是匠营先行,李经武带领骑兵在前方开路。 接下来,自然就是总督府。 朱谊汐来到总督府时,就见其一家子,聚在厅堂,满脸的焦虑之色。 张氏虽然也慌乱,但到底是一家之主,她见到朱谊汐,忙问道:“你们督师如何了?” “督师病重,无奈断后守城,为我等赢取生机。” 朱谊汐有些不忍道。 果然,此话一出,几个妾室就泪流满面,哭泣起来。 两位大小姐,也以手掩面,眼眶通红,显然是极为不好受的。 张氏强忍着泪水,道:“你这是来接我们的吗?” “没错!”朱谊汐沉声道:“督师临走之前,要求我保证你们的安全。” “我此行将去汉中,希望夫人尽快收拾一番,今天连夜出发。” 说着,朱谊汐准备离去,快过了门槛,又转身道:“夫人请放心,督师对我有大恩,必定保孙家安全。” 说完,他这才快步离去。 “母亲!”几个儿女走过来,满脸泪痕。 “快收拾吧!”张氏捂着嘴,看着一家人,哀声道:“你们父亲,以自己的命,来换取咱们的活下去,可不能耽误了他的安排。” “笨重的东西,就别要,捡拿一些轻便的。” “是!” 几人哭红了眼,缓步而去。 “姐姐,今后咱们怎么办?” 豆娘圆嘟嘟的小脸,因为这几日的坏消息,也瘦了些许。 “没事!”雪娘握着妹妹的小手,美眸中带着些许坚定:“不是还有母亲和我吗?你放心吧,一定会没事的。” “嗯!”狠狠地点头,豆娘扑到姐姐怀中,感受着柔软,她不由得泪染衣襟。 安置了孙府,朱谊汐又来到了金仙观,处理自己的私事。 “西安不可待了,随我走吧!” 看着妙仙那精致的脸庞,朱谊汐感觉幸福感满满,尤其是一身道袍,迎着山风,颇有些仙气。 见过的那么多女子,就数她最为漂亮。 妙仙神色一动,回首望着金仙观,轻声道:“我师父她们?” “自然,一起走。” 朱谊汐轻笑道,脸面逐渐贴近。 感受着男人的气息,妙仙脸色一红,忙无力道:“青天白日的,你想做什么?” “抱歉,我刚才恍若见到仙子,情不自禁。” 朱谊汐笑道。 “哼!”妙仙闻言,皱着琼鼻,不满地哼了一声,随即掩饰不住,漂亮的褐色眼眸中带着羞赧: “我师父说,还未成婚,可不能逾越。” “是吗?”朱谊汐闻言,乐道:“那我提前收点利息成不?” 说着,不待后者反应,对着她光洁的额头,亲吻了一口。 在妙仙的羞恼中,朱谊汐快活地离去,摆摆手道:“今天夜里两更,永宁门集合。” 目送着男人的离去,妙仙双目水汪汪的,满脸的不舍。 “唉!”妙法主持这时候走了出来:“又不是生离死别,一会儿再见的。” “师父!”抱着妙法的胳膊,妙仙忍不住撒娇道。 “好快收拾吧,能离开西安,这是一件幸事。” …… 到了夜间,西安城的永宁门外,已经聚集了数千人。 携家带口,好不热闹。 匠营,外加孙家、金仙观,以及两千的兵卒。 “李兄,朱猛已经在前头开路了,这些人,你好好看护,明天我就会跟上的。” “您放心,保证万无一失。”李继祖拍着胸脯道。 朱谊汐点点头。 回首望了一眼,只见妙仙美眸带笑,另一边,孙府的马车,娇美的两个大小姐,也盯着他看个不停。 而,携家带口的匠户们,满脸的期望。 从西安城至大散关,三百余里,希望能顺利吧! 第72章 白银 翌日,一大早,第二批人,也早有了准备。 包括秦王府,各郡王宗室,以及富户,足有三四百户之多,马车连绵十余里。 对于宗室,朱谊汐倒是晓得,一旦李自成到来,必定有所折磨,念在同宗的份上,不得不网开一面。 但其他的西安富户,怎么也跟来了? 面对质疑,张道堾嘴角含笑道: “如今城中未撤退的,都是权势不足的小商贾,大商贾和大官们,都卯足了劲,准备迎接闯王呢!” “也因此,城中的骡马,都被搜刮来了,绝对不会耽误路程的。” “所以?”朱谊汐依旧问道。 “嗐!”张道堾无奈,拉扯着朱谊汐来到一僻静之地,歪头轻声道: “一者,这些人,都小有家产,为了逃命,每人少则三五百两,多则千两,贫道已经为您,筹措十万两白银作军饷。” “二来,他们也算是乡贤,更是您的乡友,去往汉中后,孤立无援,只能托庇于您,也算是一大助力。” “最起码,这些还是忠诚于大明的。” “昔日,刘皇叔去四川,不也带着那些荆州人士?” “跪迎新朝?他们以为,哪个朝廷都像大明这样优待士绅?” 朱谊汐冷笑一声,讽刺道。 不过,十万两倒是足以养兵数月了。 旋即,朱谊汐又上下看了看这老道士,不由得啧啧道: “要不是看他们都是马车,速度还行的份上,老子早就甩走了,不过,你这番话,细听起来,还是有些道理。” “那是!”张道堾捻着胡须,得意道:“贫道好歹是龙虎山张家之后,读书万卷……” “少贫嘴!”朱谊汐不吃这一套,忙倾斜身躯,紧盯着他的眼眸,逼问道: “说,你捞了多少的好处?” “这……”张道堾瞬间哑然,眼神躲闪:“贫道,贫道济世救人,怎能用如此粗俗的话语,我不懂得什么是捞好处!” 说着,他挥舞了下衣袖,就想先走一步。 “张道长,识时务者为俊杰!” 朱谊汐拉住他的衣袖,贴近耳边,冷声道:“我腰间的大刀,可不长眼哦。” “嘿,瞧你说的。”张道堾扭过头,赔笑道:“贫道只略微收了五千两……” “五千两?” 朱谊汐颇为吃惊,然后冷笑道:“在我的军中,杜绝任何贪污,这是第一次,下次,绝不饶你。” “留下五百两,其余的上交。” “可是,朱游击,我还没加入贵军啊!” 张道堾懵了,忙不舍道。 “是吗?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本军的军师,稍后会有人发给你令牌的。” 朱谊汐似乎看到了什么,头也不回地走去,而话音落在其耳中,张道堾如丧考批。 只见,在不远处,秦王府的车队,足有上百辆之多,压迫着地面都快陷进去了。 “朱游击。”此时,章世炯这位长史,瞬间调转了脾气,颇为恭敬道:“您有什么事吗?” “怎么那么多车马?装那么多东西?” 朱谊汐沉声问道。 “些许财货罢了。” 章世炯还未说话,马车中的朱存极忍不住探出头,高声道:“这些都是咱们秦王府几百年的积累,可不能轻易的落下。” “是吗?”朱谊汐笑道:“那我说,必须减下七成呢?” “不行,绝对不行。” 朱存极头摇得像拨浪鼓,忙抬起下巴,冷傲道:“朱谊汐,我是秦藩大宗主,我说不行就不行。” “是吗?”朱谊汐冷笑一声,走近这位傲娇的小秦王,二话不说,就是两巴掌。 “啪啪——” “你,你干什么?” 朱存极脸红了,也懵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 我是秦王,他一个中尉,竟然敢打我? “你等着,朱谊汐,我要把你开除宗籍,我要禀明圣上,将你贬官,下狱——” 十八岁的秦王,怒不可遏地骂道,满心的委屈,怎么也洗刷不了。 “秦王?”敢上前的护卫,都被挡住,朱谊汐胆子更大了起来。 他抓起秦王的衣襟,低下头,冷酷地看着他的眼睛,厉声道: “如今,任何人必须听我指挥,不然,格杀勿论。” “至于,你是不是秦王,并不重要,大不了,最后记挂在闯贼身上,谁又会为你报仇呢?” 说完,看着呆愣的秦王,朱谊汐笑了笑,整理了下他的衣襟,这才说道: “秦王已经同意了,你们快撇下吧,记住,是七成。” 不顾众人惊呆的目光,朱谊汐潇洒地离去,让人如沐春风。 “殿下?”章世炯看着有些呆傻的秦王,不由得问道。 “按他的去做。” 朱存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颤抖地说道:“挑贵重的拿。” “是!” 而一旁,目睹了朱谊汐的威势后,宗室,富商,士绅,一个个低眉顺眼,好不乖巧。 无论何时,杀鸡儆猴,都管用。 很快,整个队伍开始瘦身,从三千余辆车,最后仅到八百辆。 见此,朱谊汐才点点头,骡马化的行进速度,最多四五天,就会到大散关。 到了辰时,伴随着两千火枪营,一千矿军,两千精锐溃军,组合起来的五千兵马,正式起行。 其他两千矿军并一千溃军,在朱猛的带领下,作为开路先锋,昨天就已经出发了。 所以,他们这五千人,算是断后的了。 不过,朱谊汐也是有备而来。 匠营中,还存有近两百门各色火炮,虽然比不上红衣大炮,但近战威力可不容小觑。 由于队伍实在是庞大,即使是骡马化了,但一天下来,也只走了五十里。 还没到咸阳。 “按照这个速度,起码得六七天。” 朱谊汐有些后悔了。 不过,转眼间,章世炯突然送来五十万两白银。 “这?” 朱谊汐疑惑。 “马车少了些,就装不住了,秦王被您吓住,我劝说一番,就送给您当护送费了。” “另外,那几石粮食,秦王说也不用还了……” 章世炯轻声笑道:“秦王也没别的要求,只想让您,以后在外人面前,给他留几分薄面。” 按照十六两一斤来算,五十万两,就是三万一千斤,起码得用二十辆马车。 “嗯?” 朱谊汐眉头一皱,诧异道:“秦王府数百年积累,百辆马车可运不走吧!” 糟了,主动送上门,日后有点下不去手啊! 章世炯摇摇头道:“自然如此,许多金银都埋藏起了,殿下还等着日后挖出来呢,此行,也只带着百万两罢了。” 求生比什么都重要,章世炯毫不犹豫地出卖了秦王,埋藏的地址都报了出来。 “够了。”朱谊汐笑道:“其他的东西日后再取吧!” 忽然,他的笑意凝固。 只见远处的天空,飘来了一缕烽烟。 第73章 来敌 “这?”章世炯一楞。 朱谊汐摇摇头,面色阴郁:“潼关破了——” “什么?那岂不是说,闯贼已经入关了?”章世炯大惊。 朱谊汐冷静道:“让大家加快速度,如今不是磨蹭的时候。” 他眺望着远处,骑上马,不再言语。 临走前,为了监视潼关,每隔五十里,就建造简易的烽火台,留守一骑兵。 如此,潼关一破,不消半个时辰,他就能知晓,提前做好准备。 抹了一把眼角,朱谊汐骑着马,与队伍同行。 潼关一破的消息传来,整支队伍,瞬间就加快了许多,但在军队的约束下,最后有条不紊地行进。 太快了,步兵都跟不上。 朱谊汐还是做出来安排。 “陈总兵,你带着那两千人,在前方,顺便管控整支队伍。” 朱谊汐向旁边随手一指。 那两千溃兵精锐,听到闯贼的名字,一个个脸色都发白,腿脚都打颤。 目前,还是不堪大用。 “遵命。”陈永福态度也很端正,也不怨言,直接就应下。 朱谊汐点点头,随即带着火枪兵,以及长矛手们,在后面压阵。 “游击,何不破坏官道?” 监督辎重运转的赵舒跑过来,他也目睹了烽烟,眼眶微红,拱手建言道。 朱谊汐瞬间领悟,笑道:“这真是个好主意,能迟缓一段时间。” “兄弟们,干活了。” 大手一挥,几千兵卒开始了破坏之旅。 赵舒见此,摇头感叹道:“崇祯十三年,陕西饥荒,督师以工振荒,修缮了从西安至汉中的官道,就连栈道,也为之一新。” “所以,才能从汉中运粮,陕西得以安定。” “唉!” 听到这,朱谊汐也心情沉重:“不曾想,事到如今,还享有其恩惠。” …… 另一边,西安城内,在朱谊汐走后,瞬间人头涌动,皆守在城门,等着大顺王的到来。 布政史陆之祺为首,曾任吏部郎中宋企郊,以及守将王根子,老将左光先、高汝利、梁甫等,也翘首以盼。 十月初八,朱谊汐离开西安城的第三天,一伙风尘仆仆地骑兵,悬挂大顺旗帜,闯入西安城。 “我等恭迎顺王大军——” 一行人大喜过望,忙弯腰迎接。 “嗯?你们倒是识相!” 高一功冷笑一声,勒住胯下的战马,居高临下,俯视道: “怎么,城中就那么点人?孙传庭的秦军呢?” 就这样扫视一番,众人浑身就打了个冷颤,其中的狠厉与杀气,让人难以抵挡。 “将军,城中没有秦军了。” 布政使陆之祺苦笑一声,走上前,卑微地说道:“这几日,没见什么军队,只有一会儿残兵,带着些许人,往西边去了。” “西边?”高一功扭头,厉声道:“他们想要去汉中?” “应该是的!”陆之祺忙道:“就连秦王也在里头。” “秦王?”高一功瞬间兴奋起来:“岂能让这头肥猪跑了?” 其余的骑兵,也一个个兴奋起来。 襄王的富庶,大家都看在眼里,作为大明第一蕃的秦蕃,肯定富可敌国。 “儿郎们,走,捉肥猪去。” 高一功挥舞马鞭,兴奋异常。 就这么一会儿,千余骑兵,就略过西安城,向着远方奔去。 “这,一人三马,闯军难怪能赢。” 左光先看着远去的骑兵,沉吟道。 “父亲,你说,朱谊汐这小子,能跑的掉吗?”左勷忙问道。 “虽然只有千骑,但却是精锐,管他跑了与否,这是布政使大人说的,不关咱们的事。” 左光先冷笑一声,随即道:“不过事到如今,闯王坐天下的机会极大,咱们先巴结上再说。” 左勷点点头。 却说,高一功带着骑兵,一边想着为李过报仇,一边思量抓住秦王这头肥猪,榨出油水。 一人三马,速度极快。 一路上,咸阳、兴平、武功,郿县,终于在宝鸡县,赶上了这只庞大的队伍。 快马加鞭,三天三夜,才堪堪赶上。 而,因为斥候,朱谊汐早就知晓了这只骑兵的到来。 所以,他提前让马车拉成两排,形成墙璧,将物资宗室等,保护在中间。 火枪、长矛、掷弹手,位于后方,以逸待劳。 “吁——”高一功见终于赶上了,松了口气:“真是会跑啊。” “将军,那么多人,不得发大财啊!”一旁的副将,满眼放光。 “竟然是坐等我们?怎么那么多马车。” 高一功眉头一皱,仔细观察这只龟壳似的队伍,心中大感不妙。 他这只骑兵,怕是很难啃下。 草率了,应该多带点人。 “冲,先试探一番——” 说着,他挥了挥手。 按照他的经验,普通的明军,别看阵势厚,一旦碰到骑兵冲击,立马会慌不择路,军阵大破。 朱谊汐也面色凝重,第一次野战碰到闯军,而且还是骑兵,真是够惊险的。 “骑兵冲过来了!” 陈永福面色严肃道。 “竖起长矛!” “火枪准备!” “火炮准备!” 朱谊汐忙下令道,较之以往,颇有些急速。 陈永福见之,不由安慰道:“游击,莫要紧张,咱们军阵那么厚实,没事的。” “我没紧张。”朱谊汐连忙摆摆手,目视前方。 只见,这只骑兵,形成箭型,快速地向前冲击,与前方的长矛手,拉近到了百步。 这时,面对地面震动的骑兵冲锋,长矛肉盾竟然有些不稳,甚至部分开始慌乱。 朱谊汐面色一紧,新兵果然不靠谱。 高一功见之,嘴角带笑:果然不出我所料。 “百步了?转弯——” 见到距离拉近,朱谊汐迫不及待开口:“放炮——” “轰隆隆——” 上百门弗朗机炮,虎蹲炮,迫不及待地向前发射,升起大量的硝烟。 可骑兵,却中途向两边跑去,离开了轰炸范围。 只死了几个倒霉蛋。 “就是现在!”炮击后,高一功冷笑,让骑兵,再次冲锋。 “不好!”视线受阻,听着地面再次震动,陈永福忙提醒道: “游击,刚才只是鱼饵,就是为了引诱火炮,他想趁着间隙进攻。” “我明白了!”手心满是冷汗,朱谊汐强制点头道:“长矛手退后,火枪手向前!” 随即,长矛手迫不及待后退,形成条件反射的火枪手,向前。 “发射——”朱谊汐大吼道。 “噼里啪啦——” 随即,燧发枪发射出大量的铁丸。 第74章 助饷 “轰隆——”突然,火炮也紧跟着射出。 震耳欲聋。 三段射后的火枪兵,换枪不换人,继续叩击,发射。 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 “怎么样了?”这时,陈永福反而紧张起来。 “不清楚。”朱谊汐老实道。 不过,他此时已经冷静下来,沉声分析道: “首先,他们没有料到我们会将马车,转换成木墙,所以,不得已只能从正面进攻,丧失主动性,落入计划中。” “其次,对面的闯贼,以为咱们使用火枪,会有停歇,谁知,咱们换枪不换人。” “而且,就连火炮,也是多段射。” “凭借着这两点,就足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就这样,噼里啪啦又轰隆了整整半刻钟,朱谊汐才让人停下。 随着硝烟的逐渐消散,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只有一地的尸骸。 鲜血满地,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粗略的一看,大量的铁钉、铁球,撒的到处都是,许多人与马,都开花爆头,肠子也肆流不止,让人不忍直视。 夸张一点来说,都没一个完好的尸首,包括战马。 太过于惨了些。 陈永福摇摇头,心中感叹。 “亏了!”而朱谊汐一见,则狠狠地拍了下大腿:“竟然没有留下完好的战马,亏大发了啊。” “游击,面对千骑,完好无损,这不是最好的吗?” 陈永福无奈,您这是人话吗? 闯贼的千骑,可是足以追着万人官兵跑的存在。 “数数,有多少人。” 朱谊汐深吸了口气,第一次获得野战的胜利,他的脸色潮红,极为激动。 很快,在他平复好心情后,陈永福激动地说道:“约有五百人,战马上千匹,只是可惜都死了。” “没有贼将?”朱谊汐忙问道。 “没有!”陈永福无奈道:“很有可能是你的火炮威力太大,把人家给吓跑了。” “可惜!” 朱谊汐摇了摇头,说道:“这次足足轰炸了半刻钟,而且还是火炮火枪连起,保守估计,起码得有五六百斤火药。” “最后,贼首跑了,只得了一群马肉,真亏了。” 陈永福表情凝固,您这是在炫耀? “把马肉给大家分分,这几天尽吃干粮,儿郎们都憋坏了。” 朱谊汐摆了摆手,随后似乎想起什么,忙补充道:“对了,其他的百姓们也分分,保护费,也不是白花的。” 说着,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在内层中,一个掩着面纱的女冠,脑袋探出马车,正满脸忧虑地张望着,见到熟悉的人影归来,她才笑靥如花。 今天中午,吃的是马肉汤。 这下,所有人都欢欣鼓舞起来。 打败了闯军,不仅给众人重拾了信心,更是在朱谊汐头上,添加了一层光环与信任。 “王叔真是好样的。”永寿郡王心有余悸道。 “王兄,他可不是王爵。” 秦王朱存极见宗室们也欢欣鼓舞,不由得酸溜溜地说道。 “三弟,如今得哄着了,就算到了汉中,还得靠他挡着闯贼。” 永寿郡王朱存桑忙劝道。 朱存极点点头,心中极为不是滋味。 “出发,目标,大散关!” 朱谊汐骑着马,一场胜仗,让他意气风发。 距离汉中,他们又近了一步。 …… 而这边,高一功抱着受伤的胳膊,带着几百残军,落荒而逃。 几乎是马不停蹄,离开战场三四十里,他才肯停下歇息。 “该死!”高一功气急败坏道:“这鸟人,火炮怎么如此犀利?如同下雨一般,噼里啪啦不停。” “明军的鸟铳怎会如此厉害,竟然不炸。” “若不是老子跑得快,也得中招。” 原本以为的横冲直撞,没想到却是一条送死路。 环首望去,几百残兵颇为沮丧,一场大胜之后,又迎来了一场小败,别提多难受了。 “些许小贼,不值一提。” 高一功见之,朗声道:“咱们回西安,补充兵力,然后再报仇。” “这伙人,即使逃到了汉中,也是插翅难飞。” 这下,所有人才恢复了些许士气。 等他们回到西安城时,西安已经改名为长安,而李自成也入住了秦王府。 比之襄王府,秦王府规模更大,更加的奢靡,让李自成,感觉到了王者气派。 “一功,你回来了?” 身着王袍,看着自己的小舅子,李自成的独目中满是关切:“怎么,没追上吗?” “敌将火器犀利,一时不察,损失过半。” 高一功羞愧道。 “你才多少人?人家上万之众,打不过也是应该的。” 李自成毫无责怪之意,反倒是笑道: “西安既下,按照咱们的方略,合该占领陕西全境了。” “目前,榆林、宁夏、临洮,这三镇,都有秦军溃兵,也只有拿下这三地,我也才能放心北上。” 李自成颇为兴奋道,显然,对于这些残兵败将,他并没有放在眼里。 于是,果断地选择了亲征,第一个目标就放在老家榆林镇。 “大王,如今众军初入长安,军纪混乱,还得约束才行。” 牛金星建言道。 “没错,如今咱们建立了自己的朝廷,也是官兵,岂能剽掠自己的百姓?” 李自成点点头,吩咐道:“一定要严禁扰民,违背的,直接砍头了事。” 众将自无不可。 只是,唯独悍将刘宗敏提出异议:“大王,之前编的那个闯王不纳粮,如今咱们虽然入了长安,钱粮却不够吃了。” “再不许咱们剽掠百姓,儿郎们吃甚啊?总不能饿着肚子打仗吧!” “秦王府中,还剩下二三十万石粮食,应该是够吃了。” 李岩沉声道。 “粮食管够,那军饷呢?”刘宗敏不依不饶道:“咱们是官兵,总得发饷钱,文武百官,也要俸禄吧,而且,大王赏赐,也需要钱财垫底吧?” 这话说的,让李岩无话可说。 “这样,还是按照老规矩,列出榜来,让这些豪商巨富们助饷。” 李自成沉吟片刻,随口说道。 “大王,好多人都是来归顺咱们的。”牛金星忍不住劝说道。 “归顺?我不要这些豪强大户的归顺。” 李自成甩了甩手,颇为仇恨道:“只要他们钱财,不要他们性命,已经是饶恕了。” “大王,让我来。” 刘宗敏颇为活跃,冷笑道:“我要让这些大户,一分一毫都得吐出来,心甘情愿的为咱们助饷。” “好!”李自成点点头:“整个西安府,你来榜列巨室来助饷。” 第75章 肆虐 李自成的闯军,纵横河南,就是依靠着助饷。 李岩提出“均田免赋”,牛金星提出“止杀优待读书人”,宋献策编造谶言:“十八子主神器。” 三人从政治、舆论上,给予了闯军非常大的支持。 也正是如此,除了抵抗必屠城外,闯军的名声在民间非常不错。 但,受固于舆论,其势力范围内,自然无法征税。 钱粮的来源,只能看向了宗室、大地主,抄没其家产,维持开销。 河南当时分封十一个藩王,上百个郡王,可以说,光是宗室的钱财,就足以维持消耗。 但,一入陕西,秦王府钱粮没多少,宗室更是穷光蛋,自然而然,目光就聚集到了地主豪强身上。 于是,榜列巨室,自然而然就成首选。 说白了,就是没有建立自己的赋税体系,只能靠打土豪过日子。 哪怕李岩、牛金星、宋献策等谋臣,也不过是举人、秀才,没有进入官僚体系,仇恨豪右,目光较为短浅,对于此举,颇为赞同。 “明廷薄民,而我厚民,岂不坐天下?” 整个大顺上下,平民出身,皆是如此思维。 于是,几天功夫,围绕着西安府,大顺朝廷列出巨室榜,也称作杀猪榜,甚至成立助饷司,专门负责此事。 “哈哈哈,终于列好了。” 刘宗敏大喜,他冷笑道:“都是这些达官贵胄,豪右富商,不然我等怎么会流离失所,亲朋死绝?” “今日,老子要你们全部都吐出来。” 于是,上万兵卒,按图索骥,整个西安城瞬间就喧闹起来。 “蕃台,顺王入了城,怎么还没消息。” 布政使陆之祺的府邸,此时聚集了不少人。 大家都是心向大顺,抛弃大明的忠臣,眼巴巴地等着封赏。 好几天过去了,还没有动静,大家都有些慌了。 “不急!”陆之祺心中有些慌乱,但面上却镇定道:“想来,其定然是政务繁忙,来不及安排,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 “没有咱们,偌大的陕西,怎么控制?” 众官僚闻言,这才点头。 于是,饮酒作对,好不热闹。 持续了好一会儿,突然前任吏部郎中宋企郊,他的家奴急忙求见。 “怎么回事?” 宋企郊沉声问道,脸色很不好看。 “老爷,不好了,大顺王派下兵卒,将咱们家团团围住了。” “这是为何?” 宋企郊惊了。 “说是要咱们助饷。” “要多少?” “一万两!” 听到这话,宋企郊瞬间感觉有些头晕:“那么多钱财,这是要我变卖祖产吗?” 其他的官吏们一听,也慌了,这助饷,怕不是得轮到自己身上吧? 一会儿功夫,所有人都跑了。 陆之祺也紧闭大门,生怕热锅上门。 …… “不要,不要杀我啊——” 长安巨富万宗易,翘着屁股,举手求饶:“军爷,军爷,别杀我啊!” “呸,万宗易,恭喜你,名列榜上,拿出十万两白银,来助饷大顺,不然老子活剐了你。” 小校冷声说道。 “十万两?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万宗易嘀咕了一句,随即哭嚎道:“军爷,前阵子马匪来了一趟,已经将我的家抄了差不多了,真没那么多。” “是吗?那我自己去搜。” “不劳烦军爷,我自己来,自己来——” 万宗易想着家中的女眷,心中滴血似地说道。 …… 闯军名列的榜单,有数百户之多,几乎将西安城的富户一网打尽,无论是官吏,还是豪商,都不例外。 多则十万,少则数千,让士绅们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刘宗敏则眉开眼笑,轻声汇报道: “大王,就这么几天功夫,就有了三百万两,这可比收税来的快多了。” 李自成点点头,笑道:“反正那些民脂民膏,都进了这些士绅腰里,咱们直接拿回来,省时省力。” “不过,西安城,不过是沧海一粟,陕西八府,多少豪右、士绅,到时候都是咱们的助力。” 一时间满堂欢腾,所有人都沉浸在钱财之中,不能自拔。 毕竟,闯军上下,皆认为,他们的根基是军队,只要喂饱了军队,得罪了士绅们,根本就不算什么。 随即,助饷司开始扩大化,囊括陕西。 …… 却说,趁着孙传庭与李自成对战时,另一边的大西军,也在不断地扩张。 八月,张献忠率部南下湖南,以二十万重兵攻占岳州。 随后进攻长沙,明总兵尹先民、何一德投降。 张献忠占据长沙后,宣布免征三年税粮。接着,又攻取衡州及其所属州县,所到之处,义军纪律严明。 清人刘献廷记载说:“余闻张献忠来衡州,不戮一人,以问娄圣公,则果然也。” 事实上,只要不抵抗,投降的快,无论是闯军和西军,都不会屠城。 九月,占永州。 十月,陷武陵,再攻下袁州。 袁州乃是江西门户,西军拿下后,瞬间整个江西门户大开,任由其驰骋。 左良玉见之,不得不率军反攻,再次收复了袁州。 不过,好笑的是,由于左军军纪残暴,比西军还不如,士绅们又一致要求,撤走了左军,当地自主募兵固守。 张献忠趁机,拿下了吉安,又扭头,夺回了袁州。 也就在这时,江西总督吕大器,则收到了孙传庭兵败的消息。 “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孙督师大败,总督,咱们还是尽快剿灭西贼为要。” 左良玉忙起身,神色动容,哀叹道。 “昆山,你所言甚是!” 吕大器点点头,说道:“既然闯贼难禁,陕西难保,那这江右,又岂能有失。” “且随我,一同剿贼。” “遵命!”左良玉一副忠心为国地样子,最后,笑问道:“只是督师,军饷什么时候能拨下?” “明天发下五万两,只要收复袁州、吉安,再拨十万两。” 吕大器沉声道,对于左良玉的表现颇有些满意。 只要忠心为国,些许钱财算什么? 当然,他并不知道,左良玉收到孙传庭的军令,却按兵不动。 左良玉眉开眼笑的应下,心中叹了口气: “孙督师别怪我,本来就打不赢的,何苦让我陪你损兵折将呢?” 第76章 缓解 十月初的北京,已然成为了一座恐怖的绝望之城。 此时的大明国都,不仅在遭受着严寒,而且还被鼠疫席卷。 从八月份开始,九门所出的尸骸,每日数千具,而且数目还在不断地攀升,引起整个京城的恐慌。 史书上对这次鼠疫的形容是:“街坊间小儿为之绝影,有棺、无棺,九门计数已二十余万。” 此时,一位来吏部补缺候补县佐,圆脸,宽肩,正皱眉头,看着如同鬼域一般的京城,震撼地说不出话来。 吏部的胥吏见他犹豫,忙挥手道:“快些走,街面停留久了,你也会被感染瘟疫的。” “不怕,我是大夫。” 陈延福摇摇头,憨笑道。 “大夫?大夫也救不好,只能送死。” 胥吏无奈,面含悲戚道:“最后啊,只能给棺材铺添生意。” 陈延福,犹豫片刻,这才道:“来京城月余,我细心观察,似乎有法子可以治病。” “只是,尚未成熟。” “治瘟疫吗?”胥吏惊诧道:“那你快去呀,死马当作活马医,反正都要死了,你治一治又何妨?” “也对。” 陈延福笑了笑:“也算是行善积德吧。” 说着,他走回来租住的院落,原本的五六户人家,只有他以及房东一家。 “咳咳——” 此时,如野猴一般的房东,正对着某个大夫苦苦哀求:“大夫,救救我儿子吧,我就这一根苗啊,可不能断了香火。” “没救了。”大夫叹了口气,说道:“华佗在世也难,趁着还有时间,选个好点的棺材吧,现在京城一棺难求。” 说着,甩了甩衣袖,直接离去。 陈延福见之,拍了拍房东的肩膀,道:“我也是学医的,让我试试吧!” “你?”房东一愣,随即无奈道:“您就试试吧。” 说着,他一脸心累,开始翻箱倒柜,似乎在寻找钱财。 陈延福看着孩童,气喘微乎其微,抬起腋下:“果然是疙瘩瘟。” 沉思片刻,他找来木盆,又从怀中掏出背带,一排银针格外的瞩目。 “呲——”对着其疙瘩及肿块处,直接刺下,压迫经脉,挤压逼血, “呲呲——” 黑色的血水不断地喷射,血腥中又带着点恶臭。 好一会儿,木盆累积浅浅的一层,鲜血也逐渐的正常,他才罢手。 目视着那疙瘩肉,他有心将其割下,但一个不好,更易死去,只能作罢。 “怎么回事?”房东这才抬起头,望着木盆,以及脸色发白的孩子,大惊失色。 “毒血已经放出,应该好了。” 陈延福眯着眼睛,轻声道。 “好热啊!”只见,孩子浑身突然开始发热,不住地扒拉衣服,又喊着口渴,动作开始明显起来。 “这是好了?” “应该是好了。” 陈延福沉声道:“之前有气无力,如今又热又渴,想必是恢复了元气,将养个两三日再说吧!” 过了几日,孩子果真大好。 一时间,有位福建名医治能好瘟疫被疯传。 随即,每日被其诊断者,超过万人。 京城瘟疫,得到缓解。 住在皇城中的崇祯皇帝,也听闻到了这个消息,不由得松了口气: “瘟疫能受控制就好。” 显然,这位皇帝还不明白,席卷整个北方的鼠疫,已经让他的京城无元气大伤,甚至本就腐朽不堪的京营,已经无兵可用了。 首辅陈演,不得不提醒道:“陛下,四至八月,江南滴雨未下,飞蝗遮天,攻入江左,浙江。” “其伴随着瘟疫,惨状惊人,嘉兴府桐乡县,蛆虫从房子里一直爬到街道上。民众无病而口中吐血而死,民多投河自杀,哭声震天……” 听到这番话,崇祯皇帝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民生多艰啊!” “那就豁免嘉兴府往年的拖欠吧!” “圣上英明。” 陈演嘴唇扯了扯,豁免江南的话未出口,不得不拜下。 “皇爷——”这时,王承恩满脸惊慌地跑来,神色惨白。 “怎么回事?” 崇祯皇帝放下奏本,抬目问道:“哪里又受灾了?” “是潼关传来消息。” “潼关?” 陈演眼皮子一跳,心头慌了起来。 “怎么?”崇祯拿过其手中的奏疏,细看起来,脸色也同样煞白: “这是真的吗?孙传庭不会是兵败逃亡,找个地方隐居,以假死脱身吧?” 王承恩闻言,低头不语。 陈演心头大震。 孙传庭死了?那潼关不就失守了吗? “陛下,孙督师应该不至于此。” 陈演看不下去了,这番话语,太过于刻薄了。 “这也说不定。” 崇祯皇帝冷笑道:“周延儒作壁上观,吃喝玩乐,给我每日报捷,吴甡忙活两三个月,最后来一句无能无力。” “孙传庭也指不定如此。” 听闻这话,陈演心中长叹,低头不语,接下来,指不定有什么难听的话呢! 君臣如此,毫无信任,真可谓悲哀啊 “至于其谥号,等确凿的消息传来,再说吧!” 崇祯皇帝摆摆手,再次埋首于奏疏之间,一副勤政为民的样子。 陈演不得不离去。 既然皇帝首先得到消息,那过一会儿,怕是会传遍朝廷了,到时候细看一番吧! 待其走后,崇祯冷漠的脸色,瞬间大变,甚至格外的狠厉: “孙传庭就是个废物,区区潼关都守不住,干什么吃的?” “十万大军没了,潼关也没了,那陕西岂不是也没了?” 说着,他似乎立马察觉了其政治影响:“秦藩,秦藩——” “天下第一藩,他若是被擒,我的颜面往哪搁?朕该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 王承恩低眉顺眼,早就打发其他的宫女宦官离去。 发泄了一番后,崇祯皇帝才平静下来,喘着粗气:“这闯贼,越发的势大难制了。” “圣上,保重龙体啊!” 王承恩一脸心疼道。 “前有凤阳被烧,今有秦藩被擒,朕这个皇上,在天下宗室的眼里,越发的没有面子了。” 崇祯深深地吸了口气,提起精神道:“不过还好,关外还乱着,只要再找个干练之臣,平定闯贼,一切还有希望。” ps:刺血法,加上大雪,延缓京城瘟疫,这事是真的,只是这位福建大夫姓名不知,可惜的是,后来被闯军杀了。 另外,历史上孙传庭死后,崇祯怀疑其未死,甚至被俘虏,所以不曾赠谥号。 第77章 整军 朱谊汐并不知道,陕西就此掀起一场“劫富济贫”的大场面。 就算知道了,也只是感叹一句:“农民阶级的局限性。” 因为,他已经来到了大散关。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名不虚传!” 登上城楼,朱谊汐俯视而望,不由得感叹道。 嘉陵江穿城而过,两面都是山岭,大散关就像是漏斗中间的小细缝,又似哑铃中间的短柱。 无论是北上,或者南下,大散关都是无法逾越的关卡。 “何其险要。”陈永福不由得感慨道:“河南与关中,几乎是相反的,一片坦途,无险可守,一到乱世,才显关中之重啊!” “此地不可久留。” 参军赵舒握着一把羽扇,颇有几分诸葛亮的气派,忙建议道: “如不出意外,闯贼定会再次派兵,咱们须得尽快撤离才行。” “我自然知道。” 朱谊汐笑了笑,沉声道:“虽然要退入汉中,但大散关,却不得不守,我正思量着,谁来驻守。” 陈永福与赵舒二人沉默了。 人事任命上,他们属于新近加入,没有发言权。 寒风凛冽,江水滔滔,呼啸的山风,不断地在耳边徘徊,让人不禁打了个冷战。 望着波浪不定的嘉陵江,朱谊汐陷入了思考。 李继祖脑子不行,陈永福不够信任,李经武是骑兵,唯一能用的,反而只有朱猛了。 既听话,又得有点脑子,关键还姓朱,不可能投降闯贼。 “收拾吧!”朱谊汐抬起头,对着两人说道:“寒风刺骨,咱们没有选择,只能去汉中过冬。” “遵命!” 栈道上,源源不断地车辆,缓缓通行,一个不小心,就是车毁人亡。 朱谊汐望着扶老携幼的场景,有些入神。 “宗主,您找我?”朱猛一见到屹立如青松的朱谊汐,忙赶过来问道。 “大头,你有把握守住大散关吗?” 朱谊汐直接问道。 “这?”朱猛一愣,犹豫道:“大散关跟潼关一样险要,而且,快入冬了,更加难攻,只要不来上十万人,我就能守住。” “很好。” 朱谊汐笑了,他拍了拍其肩膀,道:“我给你三千人,守到明年开春。” “你放心,我去了汉中,无论是冬衣,还是粮食,兵卒,都会源源不断的补充给你。” “而你,只要做一件事,绝不出城,守住大散关。” “宗主,您放心。”朱猛双目充血,拍着胸脯道:“若是散关有失,您把我的脑袋扭下来当夜壶。” “有这个心就成。” 轻轻拍了两下,朱谊汐笑了,轻松道:“???果然,只有你,才值得我信任,其他人都不成。” 说完,他脚步轻盈地离去,好似卸下重担一般。 目送着宗主的离去,朱猛虎目含泪:“宗主,您这般信我,我怎能辜负您呢?” 从宗族的领导,到知遇之恩,怎能不让人全力以赴? 午时,近九千兵卒,再次吃上了马肉汤,肉香飘散在整个散关城头。 无论是火枪营,还是步兵,亦或者溃兵,以及大散关的守兵,人人有份。 朱谊汐提着勺子,立在肉汤桶旁,每来一人打饭,他都浇上热腾腾的肉汤。 笑容满面道: “好好吃!” “不够还有!” “肚子要吃饱。” 兵卒们热泪盈眶,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平易近人的将军? 军户时代,军官世袭,当兵的就是奴隶。 嘉靖后的募兵,饷钱被扣,口粮被扣,能够按时的发粮发饷,就被夸上天。 直到胳膊酸痛,朱谊汐虽然让人代替舀汤,但依旧站在一旁,暖言暖语地安慰着。 握着馒头,喝着肉汤,一时间整个场地上,只有士兵们大口吞咽的咯吱声。 朱谊汐也没闲着,他吃着一样的馒头,一边巡视着众人,平易近人的形象,瞬间就树立起来。 所有人这才认识到:原来我们的头领,竟然是那么年轻。 下午,朱谊汐召集众将,召开了第一次整体会议。 军将大概分为三部分,将校部,后勤部,以及参谋部。 朱谊汐目视众人,轻声道:“一路上长途跋涉,至今才修整,如今军中极为混乱,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是时候开始整顿了。” “那不知,该怎么整顿?”大散关守将熊英杰,不由得问道。 只是,刚问完,就见众将目光聚集己身,被吓了一跳,随即悻悻然地低下了头。 显然,他没有想到,朱谊汐虽然年轻但威望却不小。 朱谊汐斜视了其一眼,自顾自地说道:“如今,军中共九千五百人,若是加上匠营、总医署,规模超过万人,这两部目前暂时不提。” “我意,火枪营两千,火炮一千,某亲自统率。” “陈永福!” “卑职在!”陈永福忙起身,拱手恭敬道,一点总兵的架子都没有。 “设新兵营,培训新兵,补充建制,你为总教官。” “遵命!”陈永福心中有些失望,但还是应下。 果然,短短些许时日,还是无法赢取信任,还得再接再厉才行。 “朱猛,你为大散关守将,我调取两千矿兵与你,加上守兵凑足三千,没有我的军令,绝对不能出城。” “末将遵命。” 朱猛沉声道。 “再设骑兵营,李经武,你为其千总。” 李经武大喜,拍着胸脯道:“游击您放心,俺一定训练出精骑来。” 朱谊汐点点头,随即再道:“剩下的三边溃军,约有三千人,须重新入新兵营操训一番,之后由李继祖统领,熊英杰为副。” “名号为三边营。” “遵命!”李继祖喜气洋洋,熊英杰强颜欢笑。 将熊英杰调离大散关,与李继祖组配,两人一起统领三边营,可以形成有效的制约,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另外,组建参谋司,赵舒、张道堾参谋赞画。” “再设辎重司,即今日始,所有的饷钱,都由其掌控,发放,不再经由诸将之手。” “朱谋,你为辎重司之长。” “多谢宗主。”朱谋大喜过望,忙不迭拜下。 听闻这番言语,诸将脸色大变。 这下,还怎么捞外快,吃空饷? 熊英杰傻眼了,刚想反驳,对上朱谊汐那满是杀气的目光,瞬间就没了脾气。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惹不起啊? 火枪营、三边营,大散关,三支人马,都在他手里,哪有人敢出头? 自然,其他人也没了脾气,默认下来。 见此,朱谊汐点点头,露出满意地笑容,也松了口气。 这样,混乱的军制被消灭,所有的军队完全被他掌控。 初步整军完成。 第78章 名正言顺 整军完毕,松散的混合军队正式姓朱了,怎能不让人高兴? 但,这只是编制的统一,精神内核,依旧是那当兵吃粮、兵为将有的那套。 只不过,这九千人,是以朱谊汐的私兵罢了。 另外,此时的朱谊汐,还有种名不正,言不顺的尴尬隐患: 他的官职太低了。 此时在大散关,李继祖心甘情愿,陈永福没有兵权,所以他这个游击将军,才可以为所欲为。 而等他到了汉中,汉中巡抚,知府,总兵,都可以压他一头,总不可能真的造反吧? 要是真的无脑耍横,说不定秦良玉都会来镇压他,那就尴尬了。 因此,他必须做的有两样事。 首先,让自己的军队有追求,升华一些。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他必须给自己升官。 所以,朱谊汐望着众人,提出一个艰难地问题:“此去汉中,我等以何身份?” “这——”陈永福立马陷入了沉思。 “将军承受督师之令,镇守汉中,这是我等可以见证的。” 李继祖忙不迭地高声道,理直气壮。 “此等军令,怕是难以服众。” 陈永福摇头道:“国朝惯以文驭武,毕竟,就算是督师,也仅是总辖兵马罢了,难让其低头。” “没错。”赵舒点点头,起身,发出自己的声音:“对外,咱们必须大义上,压的住人。” 瞧着众人汇聚的目光,赵舒微微一笑,自信道: “除了镇守汉中外,还得加上清剿汉中、川北之贼众。” “剿贼?”众人一楞,汉中哪有贼啊! “哈哈哈,没错,剿贼。”朱谊汐大笑,对于赵舒的言语颇为满意。 镇守,是静态,被动。 清剿,是动态,主动。 一旦拥有主动权,朱谊汐可自行解决事务,无论是招兵买马,都是便宜行事。 “除此之外,护送秦藩,既是要求,也是功劳。” 赵舒轻声道:“将军如今是游击,护送秦藩入汉中,朝廷为褒奖,也会官升一级,参军之职,也是囊中之物。” “参军什么的,日后杀贼立功,自然有的是。” 朱谊汐谦虚道,表示自己对官职什么的没有兴趣。 不过,有了剿贼的名义,他算是能正式在汉中立下脚跟了,不过,加上川北,这怕是? 他看了一眼赵舒,这位孙督师的幕僚笑吟吟地与他对视,意味深长。 而最为吃惊的,莫属于熊英杰了。 这位大散关的游击将军,此时满腹惊诧:“这军令,也是能随心相加的?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他四下观望,只见众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他更是心中苦涩: 罢了罢了,误入狼窝,也不知是福是祸。 解决了心中大事后,朱谊汐才算是真正的神清气爽,笑容满面的鼓励了一番诸将,这才散会。 唯独,留下来张道堾。 “将军,有何事找老道我?” 张道堾笑着问道。 “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仿造笔迹,就麻烦你了。” 朱谊汐轻声道。 “这是自然。”张道堾忙道:“您就放心吧,保证谁也看不出。” “除此外,鉴于军中兵卒都是背井离乡之人,难免思念家乡,这方面,还得麻烦你了。” “我?”张道堾愣了,忙道:“将军,我只是道士,只能超度死人,活人解决不了啊!” “我是说,让你代写书信。” 朱谊汐无语道:“这样,就能有效缓解士气问题了。” “这般啊!”张道堾恍然大悟,这才拍着胸脯道:“您放心,保管没问题。” “好好干,过段时间,给你建个道观。” 朱谊汐画起了大饼。 “将军,我一定好好干。” 目送朱谊汐离去,张道堾满脸感动,终于要结束挂单流浪的生活了,我也是观主了。 等等,不太对劲—— “将军,这九千人,太多人,我写不过来啊……” 张道堾瞬间愁眉苦脸,满心的酸楚。 赵舒口述,张道堾书写,那么,唯独缺一个官印了。 朱谊汐思量着,缓步而行,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孙家的所在院落。 “朱将军,您来啦!”刚至门口,还未拟好措辞,他就被认出来了。 “是啊,我有事找夫人。” 朱谊汐轻声道。 “您跟我来。” 很快,管家带他入了院落。 只见,在这片狭窄的院落之中,已然是一片缟素。 “朱将军,你有事吗?”李氏穿着麻衣,轻声问道。 “夫人,节哀顺变。” 朱谊汐问候了一句,这才颇为尴尬道:“如今,大军将要入汉中,尚须督师的官印一用。” “嗯?”李氏眉头一皱,随即认真看了看朱谊汐一眼,这才叹道:“你们督师,既然将我一家托付与你,那就证明你是他信任之人。” “这大印,我可以交与你。” “你稍待。” 说着,李氏缓缓而去。 等待了一会儿,李氏捧着官印出来,似乎是睹物思人,她眼眶微红,轻声说道: “还望将军好好利用,莫要辜负了期望。” “在下一定不会乱用的。” 朱谊汐忙起身,恭敬地捧起,诚恳的说道:“多谢夫人的成全之恩。” 再次拜谢后,朱谊汐才转身离去。 目送其背影,李氏叹了口气。 “母亲,刚才是谁来了?” 这时,两个身着素衣的少女,相并而来,一个俏丽愁眉,一个苦脸可爱。 “雪娘,豆娘。” 李氏嘴角扯了扯,说道:“是朱将军。” “朱谊汐、朱将军?”豆娘吃惊道:“他来作甚?” “没什么。”李氏摇摇头,对于这两个庶出的女儿,她如视己出。 “你们及笄之年,又逢父丧,守孝三年,怕是太晚了。” 说着,李氏轻声道:“你父也不是老顽固,你们作为女儿,守孝一年即可,可不能耽误了婚事,成了老姑娘。” “母亲,子为父丧,守三年之期,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雪娘摇摇头,轻声细语中,满是倔犟。 “好女儿!”李氏摸了摸其脸颊,不由道:“这不是耽误了你们吗!” “这样,在这期间,若是有看中的男子,可定下来,斩衰后,也好抓紧时间。” “母亲,姐姐早就有看中的人了。” 见此,一旁的豆娘,忍不住说道。 第79章 谋划 “什么?” 李氏颇为吃惊,随即又板着脸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学那话本小说一般,轻易私情?” “女儿不敢!”雪娘忙低头不语责怪地看了豆娘一眼。 “母亲放心,姐姐并未逾越,只是单相思罢了。” 豆娘眼见祸闯大了,忙不迭解释道。 “嗯?”李氏这才松了口气,忙问道:“是何许人也?乱世中虽然不怎么讲究,但门当户对却是要有的,咱们孙家,好歹也是诗书传家。” “豆娘!”眼见话题越来越紧要,雪娘白嫩的脸腮发红,好似吃醉了酒一般,拉扯着自己的妹妹。 “嘿嘿!”豆娘偏不答应,她想着,守孝三年,若不提前定下,姐姐是真难嫁了。 想着,她果断地说道:“是朱将军。” “朱景明?”李氏一愣,随即道:“你们也没见几次面,竟然看上了他?” 旋即,她露出了笑容:“朱将军不仅相貌堂堂,而且也是你父亲看中的人,人品应该无碍。” “况且其相貌堂堂,宗室之后,堪称绝配。” “年龄也正好,只是不知他是否愿意再等几年?” “母亲,不妨去问问,问下不就知了?”豆娘大胆地怂恿道。 “呸,你这小丫头片,瞎操的这份心。” 李氏笑骂了一句,瞅着娇羞的雪娘,不由得握住其手,说道:“改明儿,我就去问问,可不能耽误了我家的女儿。” “母亲~”雪娘再也忍不住,扭捏了一会儿,落荒而逃。 “嘻嘻嘻!!”豆娘见之,脸上笑开了花。 …… 朱谊汐此时并不知道,有人在惦记他的美貌,以及身子。 此时,他正安排着军队,通过栈道。 最先行走的,乃是骑兵,随即是 匠营,总医署,再之则是富户,秦王等人,他率领大军最后通行。 大量的物资,粮食等,拖累的速度,这样一来,要走十来天才行。 “山风吹着冷,回去吧,你跟着师父走,小心点。” 望着妙仙绝美的容颜,朱谊汐不得不承认,好看的底子加上道袍的加成其诱惑力绝对顶格。 山风一吹,道袍贴身,勾勒出一副山峦起伏,无穷奥妙的娇躯。 朱谊汐感觉,自己快忍不住了。 妙仙有些害羞,声音打着颤:“你也要保重身体。” “嗯!”朱谊汐点点头,目送其离去,不由得叹道: “在这个乱世,才会给我机会碰到这样的大美人,不然,只能远观了。” “时势造英雄啊!” “我朱谊汐,从此鲤鱼跃龙门,化川蜀为巢穴,飞出龙凤。” 山谷飞鸟群巢,猿猴长啸,大量的人群到来,惊扰了它们的安宁。 李经武小心翼翼地带着骑兵,度过了河谷,第一时间,来到了凤县。 陈仓道,以凤县为分界线。 大散关至凤县,多是河谷浅滩,虽然险峻,但也是较为安全的。 而凤县往下,就是连云栈道,群山沟壑中行走,危险度大增。 “头,向导说前面就是黄牛埔,再走十来里,就是凤县了。” 狼狈的数百骑,满脸疲惫的下了陈仓道,一边安抚着马,卸下马嚼,一边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把总这时跑过来,满心欢喜道。 “我知道!”李经武撕碎手中的菜饼,一点点喂给自己的坐骑,目视前方。 沿着嘉陵江走便是。 “通知兄弟们,歇息两刻钟后,等马儿缓过来,就出发。” “遵命!” 众人齐声应下。 虽然是牵着马走,但他们骑兵并不累,反倒是操心马蹄,心神极为紧张。 得到军令后,甚至有人为战马擦拭身体,怕被山风吹病了。 对于骑兵来说,战马就是他们的第二生命。 “时间到了,竖起旗子——” 李经武喊道。 随即,一面“朱”字的大旗树起,又一副巨大的“明”字旗,在阳光下,格外的显眼。 “出发——” 一声令下,众骑缓缓而去。 凤县上下,眼见重骑奔来,瞬间惊慌失措,忙不迭的关上城门,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李经武见之,颇为无奈,大喊道:“我们是官兵,秦军。” “正因为官兵,我们才怕啊!” 城头回应道,说话都带着颤音:“军爷还是驻扎在城外吧,就不要进城了。” “呸,老子是秦军。” 李经武气急,忙道:“不要将那些烂怂的官兵,跟我们秦兵来比。” “我等奉督师之命,来此剿贼的,快来城门,后方还有万人要到呢!” 听到后方还有万人,凤县上下立马就没了抵抗心思,但生怕是讹诈,只是愿意提供一些粮草,酒肉。 对此,李经武无奈,只是要求再提供了一些民夫,修建简易的军营。 凤县答应了。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了凤县城下。 直到朱谊汐率领大军前来,凤县直接开了城门。 “将军!” 李经武一脸羞愧道。 “你做的不错!” 朱谊汐不以为忤,反而夸赞道:“咱们来到汉中,不是来杀敌的,你若是莽撞的攻城,我倒是要批评你。” 李经武闻言,颇为欢喜。 赵舒闻言,羽扇扇动了几下,笑道:“就算是杀鸡骇猴,凤县也着实太远,还是蓄力,到南郑(汉中府治)再说吧!” 朱谊汐微微一笑,随即亲切地面见了凤县文武,告知了自己剿贼的要务。 顺理成章,他征调了全县的兵马,并且留下百人镇守凤县。 为了树立形象,除了强调军纪外,朱谊汐甚至拿出真金白银,购买粮食、盐巴等,赚了好一波好感。 此地不宜久留,朱谊汐再次率领大军,向南出发,走着连云栈道。 不过,这次,匠营等,都留在了凤县。 他亲率六千大军,直接先行。 赵舒曾经作为孙传庭的幕僚,对于陕西省各地,了如指掌: “汉中知府姜铨,乃是北直隶人(河北),好诗文,并不擅长武事。” “至于,汉中卫指挥使秦德寿,世袭指挥使一职,中庸之人,兵马虽然明面上有五千人,实际上却吃了空饷,只有两千多少。” “只要将军发兵围困,不消半个时辰,他就会投降。” 第80章 去汉中过年 一顿分析下,汉中府不值一提,轻易就能搞定。 众人纷纷激动起来,唾沫横飞,满是乐观的情趣。 熊英杰目睹这场面,他惊呆了:“这是在造反啊,这是造反啊!” 光明正大的图谋朝廷的州府,真是胆大妄为。 他环顾四周,想找一个清醒者,但却令他失望,都他么是激动的。 目光呆滞着听着,熊英杰欲哭无泪:“老子武举出身,四书五经学了几十年,竟然投了反贼了,家门不幸啊!” 而朱谊汐看着众人,嘴角带笑。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和平处理汉中府。 或者说,除非是孙传庭再世,不然他是绝对无法合法的掌控汉中府的。 所以,只能事急从权,成为军阀。 毕竟关中被闯军占据,消息不通,朝廷知道了又能咋滴? “这次行动,极具意义,得取个口号才行。” 朱谊汐颇有几分激动。 “就叫打他娘的汉中——”李继祖兴奋道。 “不如叫乔迁新居吧!”赵舒轻声道:“背井离乡的大家,能在汉中弄个新家。” “太过于丧气,要来点通俗易懂的,喜庆的。” 朱谊汐摇头,笑道:“就叫,去汉中过年!” “去汉中过年咯——” 听到这口号,赵舒眼前一亮,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 陈永福眼睛一眯,似乎也想到什么,抿着薄唇,就这样笑着。 在冬风中瑟瑟发抖的兵卒们,一边排队打饭,一边大吼:“去汉中过年。” 过年是个美好的词汇,是一年中最令人向往的日子,吃好的,穿好的。 喊着这样的口号,瞬间就激起兵卒们的向往,气势汹汹,士气大涨。 带着这样的兵马,朱谊汐兴致冲冲地扑向了南郑。 一路上,为避免走漏风声,他逢人必抓,尤其是商贾,更是数以百计。 不过,从这些商贾的口中,他倒是得知了个好消息:南郑对于孙传庭的兵败身亡,还不知晓。 废丘关、柴关、留坝县巡检司、虎头关、鸡头关…… 一路上过关收兵,朱谊汐颇有些过三关斩六将的快感。 实在是这些兵马太废了,几百人,直接就投降。 等到他来褒城,终于遇到了像样的抵抗:“尔等何人,竟然敢擅自入城?” “我乃三边总督、兵部尚书、督江西、湖广、江南江北军务,孙传庭督师旗下的游击将军,朱谊汐!” 一马走上前,能言善辩的令兵,仰头说道: “奉孙督师之令,前来汉中剿贼,还望开门,容我等补给。” “你们,你们有多少人?”城头终于反应过来。 “一万人罢了。” “你们不得入城。” “不识好歹。” 朱谊汐冷哼一声,说道:“自组建以来,我军不曾熟练攻城,正好实践一番。” 于是,也不在商谈什么,六千兵马,开始伐木干活,准备造云梯攻城。 小小的褒城,高不过两丈有余,搭个梯子就能翻过去。 “这群丘八竟然来真的!!”城头的官吏士绅,立马就傻眼了。 这要是有什么伤亡,搞不好要屠城啊。 于是,不到片刻,城门洞开,只见褒城县令笑容满面地说道:“还望恕罪,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懒得与你说,让城内的兵卒跟我一起去剿匪。” 朱谊汐干脆利落,拿下褒城,就是为了后方做铺垫,钱粮什么的,日后再说。 褒城距离南郑,只有六十里,可谓是北面的屏障。 这时,大军南下的消息,终于是隐瞒不住了。 “将军,那些商贾行商,走了许多,怕是会泄露咱们的消息。” 李继祖一脸认真道:“要不要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不用了!”朱谊汐轻笑道:“焉知这些人中,没有我们的人?” 李继祖茫然。 “将军这是学着建奴的招数,往商贾中派遣细作兵卒,事有不协,就直接夺门。” 赵舒此时披了件裘衣,颇为感慨道。 “呵呵,辽东之州县,建奴了解的比官兵还多,尤其是商间细作,更是大显神威。” 朱谊汐冷哼一声,语气颇为不爽。 昔日辽东第一坚城辽阳,对战时,西门的火药库,以及马料,大火连天,满清才一举杀入陷城。 用间,满清的确专业。 他某种意义来说,只是效仿。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汉中乃是囊中之物,就此为根基,即可对抗闯贼了。” 赵舒苦笑,换个话题。 “不急!”朱谊汐摇摇头,若有所思道:“行一百半九十,拿下南郑再说吧!” “遵命——” 众人轰然应诺,士气高昂。 一切按着预定的方略进行,成功自然在所难免。 汉中府,南郑,知府衙门。 姜铨作为汉中知府,与陕西其他地方相比,自然是格外的优哉游哉。 无论是人口、赋税,汉中都仅次于西安府,更关键,因为秦岭,这里没有旱灾,这次也是平年。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伴着美娇娘,双手上下起伏,游刃有余,姜铨好不快活。 “知府大人,大事不好。” 汉中卫指挥使秦德寿,慌张地闯了进来,忙道:“一伙官兵,从褒城而来,就快到南郑了。” “什么?”姜铨忙跳起,怀中美妾直接掉到了地上。 “哎呦,老爷~” 秦德寿一眼望去,白花花的馒头直颤,他看的口干舌燥。 娘咧,老子下次也得买个花魁,真他么诱人。 “官兵?多少人?哪来的?” 姜铨接连问道。 “人数一眼望不到边,好似是孙督师的秦军。” 秦德寿艰难地转移目光。 “秦军?”姜铨松了口气,这才惊疑道:“他们来汉中干什么?闯贼不是在潼关外吗?” 就在两人猜疑时,城门已然兵马围困。 姜铨站在墙头,怒不可遏道:“混账东西,竟然敢围城,不要命了?” “我等奉命剿贼,还望开门。” “屁,一群狗丘八!” 姜铨鄙夷道:“尔等的心思,我会不清楚?赶快滚得远远的,就算是孙督师来了,也不好使。” 眼见不过一游击将军的旗帜,竟然敢如此放肆。 秦德寿也满脸傲娇地说道:“属下的兵马都入了城,这点兵马,只能来送死。” “若是想开城,除非老子的脑袋是夜壶。” 两人自信满满,对于眼下这点兵马着实看不上。 汉中城高三丈有余,数千兵马,钱粮不缺,前几年修缮了一遍,不可能会被拿下。 “轰隆——” 这时,突然城门大开,护城河上的吊桥,也不受控制地落下。 “怎么可能?” 姜铨、秦德寿,满脸的不可置信。 第81章 糖衣炮弹 转眼间,朱谊汐就坐到了汉中知府衙门。 细作夺城,果然方便。 知府姜铨、指挥使秦德寿,陪着笑,满脸的恭敬之色,与刚才的藐视截然相反。 他眼角带着笑意,看着这两人,不由道:“怎么,继续呀,我倒是想看看你们有多嚣张。” “老夫身为知府,岂能俯首?” 姜铨眉头一皱,似乎想起了骨气一词,说道:“若不是你有总督军令,奉命剿贼,本官绝不会屈服。” 说着,他拱拱手,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勉强保住了自己的知府风范。 赵舒见之,连忙用羽扇遮住了脸,怕自己的笑容被发现。 朱谊汐也差点笑了,真是死鸭子嘴硬,思想很倔强,身体很诚实。 “姜知府,那就请你预备一万套冬装,顺便再提出八千石粮食出来。” “不行!” “没那么多——” 姜铨抬起头,眼眸中满是倔犟,迎着朱谊汐的目光,似乎见到了怒火,他毫不畏惧道: “府库中的银钱只能预备五千套,粮食也只有六千石。” “行,那就五千套。” 朱谊汐笑了,这是文人的风骨啊,有趣。 “其余的,就不劳烦知府大人了。” “哼!”姜铨摆摆手,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去准备去了,告辞。” 说着,其大摇大摆而去,众人颇有些凌乱: 这是配合,还是不配合? 这操作,把秦德寿看懵了,他抬起胸脯,本想学习一番。 “嗯?” 耳旁的一声轻哼,让他立马心头一颤,忙弯下腰,赔笑道: “朱游击,您有什么吩咐?卑职立马去办。” “秦指挥使,在下是为了剿贼,也是为了抵御闯贼,所以,你部兵马,就归入我部了。 “你没意见吧?” 朱谊汐饶有兴致地问道。 “没有,没有!”秦德寿,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肥头大耳,肉浪滚滚,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你这般通情达理,真是让人愉悦。” 朱谊汐点点头,走过来拍拍他的后背,勉励道:“好好干,将来有你的好处。” “跟着您,咱全心全意,再立新功。” 秦德寿忙点头,笑的褶子都快出来了。 只有姜铨不捣乱,能配合,朱谊汐就满足了。 武官则不同,必须控制住。 随即,朱谊汐带着这位正三品的指挥使,来到军中,震慑一番。 从凤县至汉中,数道关卡、县城,兵马全部都被他收揽,如今手下的兵马,再次突破了八千人。 如果加上汉中卫,妥妥破万。 “这是弗朗机炮,虎蹲炮,约莫两三百门。” “这是骑兵,你看这马,这可是从闯贼权将军李过,李自成的侄子手中夺的,为了感谢他,我把他脑袋取了。” 朱谊汐谈笑风生地介绍着。 秦德寿闻言,两腿直打哆嗦。 无论是军容,还是兵马,或者武器,这都是碾压啊! 这一番下来的他算是彻底服了。 “强龙碾压地头蛇,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姑且就忍他一段时间。” 心中定下来主意,秦德寿的笑容越发灿烂。 显摆了一番后,这才罢了。 随即,朱谊汐将汉中的两千多兵马,与沿途收揽的两千人,再次进行淘汰缩编,规模只剩一千五人。 这千五人马,朱谊汐直接并入自己的火枪营,充当长矛盾牌。 由此,在汉中的军队,达到了七千五百人。 朱谊汐直接抗起招兵的大旗,必须扩充到一万之数。 …… 过了两日,剩余的人马,也到了汉中。 秦王朱存极立马就住进了瑞王府。 见到金碧辉煌的宫殿,以及熟悉的奢华,朱存极悲从中来,扑在瑞王朱常浩的怀里,大哭: “王叔,侄儿总算是见着您了,再晚一会儿,就,就,呜呜呜……” “您知道我这段日子怎么过来了吗?呜呜呜……” 朱常浩拍了拍其背,心中无奈,你倒是说啊! 他不由得说道:“秦藩,能逃出来就好,活着就好。” 瑞王朱常浩,乃是万历皇帝的第五子,一直备受忽略,二十五岁都不曾成婚,扣扣索索之下,天启七年才就藩汉中。 见到秦王这番模样,他一时间有些感怀:“如今,西安城,又是什么模样?” 胖乎乎的瑞王,仿佛天然带着安全,朱存极这才缓过来,悲伤道: “孙督师兵败潼关,生死不知,西安城必然被闯贼占据,可怜我的王府,几百年的积攒,都打水漂了。” 听到这,瑞王一脸心疼:“这该值多少银子啊,该死的闯贼,好生生的造什么反呐!” “谁说不是。”朱存极哭腔道。 “那你怎么过来的?” 朱常浩疑惑道:“闯贼可不好惹。” 谈到这,朱存极犹豫了,好半晌,才说出来实情,然后一脸嫌弃道: “这朱谊汐,虽说是宗室子弟,但却桀骜不驯,都不把我这个宗主放在眼里。” 朱常浩听闻后,瞬间眼前一亮:“王侄,有这位在,闯贼怕不是来不到汉中吧!” “不一定。” 朱存极摇头:“您想想,连潼关都拿下了,更何况汉中。” “再不济,也能护送咱们去四川呐!” 朱常浩摸了摸胡须,感慨道:“你王叔我,好日子没享受几年,尽是担惊受怕去了。” “如今,也是想明白了,还是活着更好,钱也得有命花不是。” 说着,这位瑞王眼中,不由得浮现了些许沧桑。 秦王朱存极也有些领悟,一场逃难,他似乎也成长了不少。 “我准备上份奏本与皇帝,给这位朱游击请功,你也加上署名。” 朱常浩作为崇祯皇帝的亲叔叔,血缘关系极近,份量,自然不可小觑。 朱存极点点头,无奈道:“如今,我也明白,咱们还得哄着他呢。” “明白就好。”瑞王朱常浩笑着说道:“侄儿,你也懂事了。” 而这边,刚处理完事务,朱谊汐就住进一处别苑。 房子越小,越安全。 刚入院中,只见孙萱、孙林二人,神色各异。 他不由得奇道:“怎么了?” “您还是自己瞧瞧吧!” 孙萱红着脸,低头不语,孙林只好轻声道。 这倒是勾起了他的兴趣。 “老爷好!” 打开房门,只见两个娇滴滴的美人,一个圆润滑腻,一个娇媚可人,都可谓是上好的美人。 “嗯?糖衣炮弹?” 朱谊汐一楞,努力几个月,终于等到被人贿赂了。 而且,还是软肋。 “你们是谁送来的?” “回禀老爷,奴婢是瑞王府的。” “瑞王府?” 朱谊汐眯着眼睛,陷入了思考中。 是收下糖衣,送走炮弹? 还是做柳下惠呢? 第82章 大事 “姐姐,这美人,多美啊??” 孙林好奇道。 “我哪里知道。” 孙萱皱着眉头,不悦道。 “要我说,将军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哪里配的上其身份。” 孙林颇感兴趣道: “听说,咱们锦衣卫还没有撤出的时候,整个西安城都得震三震,咱们爷爷,三妻四妾,威风的紧……” “闭上你的嘴!”孙萱抬腿就是一踢,在后者歪头咧嘴中,不满道: “整天想什么呢?好好当你的岗。” “找我撒什么气啊!”孙林不满地嘀咕道:“自己个吃醋,还朝我发了起来。” 孙萱不时地扭过头,盯着那房间,美眸中满是探寻,心中愤恨: 哪里来的狐媚子,老娘待了几个月,没找着机会,你们刚上门就行了。 气死我了—— 孙林见姐姐杀气腾腾,不由得一哆嗦,又离了几步远。 …… 赵舒作为参军,忙活的事务极多,军队的驻扎,粮草的供给,军中的惩戒,以及安抚整个南郑。 “汉中一州七县,民近百万,养兵倒是无碍,但却缺乏骑兵,这可不妙。” 他望着汉中的地图,不由得皱起眉头: “一旁的巩昌府倒是可以先下手为强,陇右地区盛产骑兵,然后可以向西,与临洮府相邻,接近兰州。” “不过,若是李自成向西进军,怕是会牵连到我等,这就不妙了。” 嘀咕着,他顺着地图往下看,见到宁羌州。 这是汉中府与四川勾连的要地,金牛峡屹立于此。 而且,这里还设立了宁羌卫。 “宁羌卫,指挥使是赵光远,赵率教的儿子。” 就在他嘀咕时,突然仆人汇报,说是孙夫人请他一叙。 作为孙传庭的好友,幕僚,照顾孙府上下自然是理所应当。 来不及思绪,他乘上马车,通往而去。 “夫人!”赵舒颇为尊敬道:“可是有何不便的事?您就直接吩咐。” “也不是别的事!” 李氏对赵舒颇为熟悉,待其落座后,这才笑道: “早在前时,外子就时常言语,先生颇有识人之明,胸有沟壑。” 李氏夸赞了一番,随即好奇地问道:“不知,您认为,朱将军如何?” “朱游击?”虽然不明白为何问这,但赵舒沉吟片刻,这才轻声道: “朱将军虽然年不过二十,文韬武略不及在下,有时还颇为冲动,大胆——” “但,他颇为自信,仿佛对一切了然于胸,又颇具感染力,热情待人,重诺而轻财,显然是当世之英豪。” 说着,赵舒不由得感叹道:“半年前,其不过是一落魄宗室,如今反而掌控一府,将兵过万,何等的厉害?” “这就好了。” 李氏松口气,不由眉开眼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可放心将女儿嫁与他了。” “女儿?雪娘?”赵舒惊诧道。 “没错。”李氏行了一礼:“我欲将雪娘许配与他,结成连理。” “可,孝期未过啊!” “先订婚再说。” 李氏叹了口气,沉声道:“况且,乱世中,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 “拜托您探探口风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赵舒笑了笑,拱手应下。 随即,坐上马车。 这时脑海中不断的浮现什么,赵舒轻声嘀咕着,随即脸色大变:“不好,怎么就忘了此地。” 宁羌卫处两地之交。 若是赵光远南下,将朱谊汐的事迹一宣扬,那岂不是相当于还未入蜀的刘皇叔,就被刘璋给知晓了心思。 这对于朱将军的大业,是极为不利啊! 不知不觉,赵舒完全把自己代入成了诸葛亮,猛然惊醒。 “快,去朱将军的府邸。” 旋即又马车就快速奔走。 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宅院。 “朱游击呢?”见孙氏姐弟,赵舒忙问道。 “估摸着入洞房呢!”孙萱不满道。 “入洞房?” “是瑞王送来了美人。”孙林补充道。 “快,把他叫出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赵舒沉声道:“事关将军未来,即便是已经缠绵,也得起来。” “要是吓出什么毛病呢?”孙林犹豫道。 “多嘴。”孙萱瞪其一眼,迈着大长腿,转身入院:“参军,我帮您叫将军。” 说着,她临近大门,准备大力很踢时,房内传来了声音。 “不用了。” 这时,房间打开,朱谊汐衣衫齐整而出,目视呆愣的孙萱,笑道: “只是里面谈心罢了,也是苦命的女子啊!” 孙萱忍不住探头望去,两个娇媚的女子,正眼圈通红,哭声不止。 您这…… 孙萱心中喜忧参半。 “游击,我有要事要说。” 赵舒松了口气,忙不迭道:“宁羌卫地处要地……” 听了好一会儿,朱谊汐点点头,感激道:“多亏了先生提醒,不然就遗漏此地,后患无穷啊。” “某这就点兵,奇袭此地。” “将军赵光远,乃是赵太师(死后赠太子太师)之子,家学渊源,也算是一名大将,若是收服,可堪用之。” 赵舒嘴角带笑地提醒道。 “某自省的。” 朱谊汐点点头,对着孙林道:“你去通知李继祖,让他率三边营随我出南下,火枪营留守城中待命。” “遵命!” 吩咐完,他正准备离去。 这时,赵舒想起了孙夫人的嘱托,不由得说道: “将军如今将万人,治一府,可曾想要为合阳王一脉,开枝散叶?” “合阳王?我可不敢。”朱谊汐笑了,忙道:“有这个王爵,我还统不了兵了,陛下也不放心。” “不过,开枝散叶,如今也不急吧!” “不急,也可以说很急。” 赵舒长话短说:“如今,孙夫人愿将大小姐与将军许以婚配,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孙大小姐?”朱谊汐错愕,这才几面之缘,突兀地说婚,倒是让人措手不及。 “将军。” 赵舒神色紧张,忙不迭劝说道:“孙总督虽然得罪不少人,但政治余荫可不容小觑。” “别的不提,光是孙府女婿,就足以让您在别人眼中,被高看一眼。” “既然赵先生说可,那就可以。” 朱谊汐看着他急切的模样,洒然一笑,骑上马,大声道: “希望归来时,先生已然安排妥当,南郑,就拜托先生了。” 赵舒听这话,为之一楞,随即就开怀大笑起来。 他最欣赏的,就是朱谊汐的果决,以及巨大的信任。 这不正是诸葛亮所追求的吗? 孙萱骑上马伴随,美眸中的光亮,黯淡了几分。 第83章 一切都是误会 宁羌州,顾名思义,就是羌人汇聚之地。 其隶属于汉中府,虽名为州,但实为县,具体可参考县级市。 又因为此地有阳平关,地方锁喉,所以设立宁羌卫,镇压地方。 赵光远统率着土汉兵马数千人,在这个关隘,商贾南来北往,可谓是吃尽了好处。 因为有个好父亲,他几乎是独霸一方。 傍晚时分,南郑就传来了消息,说是有伙官兵,抢占了城池。 “这都哪到哪啊?” 赵光远颇为烦闷:“官军占了汉中城,这不是自己人吗?怎么叫抢占。” 不过,应下宁羌知州的要求,不得不紧守关隘,把守城池。 还未一会儿,他就瞧见,数百骑兵奔腾而来。 “这汉中,哪来的骑兵。” 赵光远目瞪口呆,这还怎么打,数千步卒在骑兵面前,就是送死的。 于是,他们就这样任由骑兵在眼前肆虐。 “切断阳平关对外的道路,不准一个人越过。” 李经武挺起胸膛,自信满满道。 他可是得了军令,一定要将阳平关给围住,杜绝一切的消息往来。 “可是,将军,咱们骑着马,过不去啊!” 一旁的副千总无奈道:“马儿跑不过山坡,堵不住两头,况且,旁边就是嘉陵江。” “嗯?” 李经武闻言,不由一愣,他仔细一看,果真如此。 阳平关,北面是秦岭,南面是米仓山,大巴山,倚靠着嘉陵江, 虽然山峰不算险峻,但光凭借的骑兵,却很难跨越。 总不可能下马步行吧?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如此看来,我岂不是又辜负了将军的期望?” 凤县一次,如今又失望一次,这还得了? 一瞬间,他胸口堵得慌。 骑在马上,他漫无目的地散望着,不一会儿,他发觉,不远处,宁羌州,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那里可是宁羌?” “是的。”向导无奈道。 “好,那怎么就杀向宁羌。” 李经武大喜,挥舞起马鞭。 “千总,占了宁羌,也封锁不了阳平关啊!” “你脑子里都是浆糊。” 李经武忍不住炫耀道:“宁羌卫设立,不只是阳平关,也是为了宁羌城。” “一旦宁羌城丢了,他这个指挥使,也会失职,免官是在所难免的。” 说着,他带领着数百骑兵,出乎意料地奔袭去往了宁羌城。 可以,即使宁羌城矮小,但凭借着骑兵,也是无可奈何的。 李经武却不以为意。 与大部分的秦军一样,他也来自于榆林,知晓贫穷的威力。 为了过活,三边将士可以加入闯军对抗朝廷,自然,也会加入秦军,镇压叛乱。 宁羌州群山环绕,只有河滩地区,以及山间坝子中,才会有些许的耕地。 “看到那一群茅草屋了没?那里是纤夫的居住地。” 李经武是个粗人,自有他的法子,不由得冷声道:“告诉他们,只要在城门口装腔作势一把,就给他们一两银子。” “不一会儿,就有会有数百上千人。” 果然,数百骑兵的威胁,加上钱财诱惑,纤夫们抵挡不住,只能拿着木棍,“包围”了宁羌城。 城上的知州自然清楚这套假把戏,但远处的阳平关可不清楚。 眺望一下,眼见宁羌城被围了起来,赵光远一瞬间就急了: “城中不过数百人,怎么守得住啊!” 他心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宁羌城失守,他这个指挥使肯定会因失职论处的。 有心出击,但又怕中了埋伏。 前怕狼,后怕虎,可谓如此。 “罢了,失了阳平关,大不了免职,但若是宁羌城失了,知州不小心丧命,我可就真完了。” 目前掌权的文官,一旦因为自己的过失,而导致知州没命,那可不仅是免职那么简单了。 一瞬间,他下定了决心,留下千人守城,亲率两千步卒,去解宁羌州之围。 “终于出来了。” 李经武见到阳平关出兵,他不由得大喜:“老子这叫有勇有谋,谁敢说个不是?” “这些卫所兵,花花肠子,老子了解的一清二楚,” 虽然当了几年募兵,但他出自榆林卫,对于卫所官,那是了解颇深,守土有责,怎么也甩不开。 “儿郎们,给我冲,这群两条腿蛤蟆,只能被咱们俘虏,哈哈哈!” 一瞬间,数百骑如风而动,呼哧一间,直向而去。 而赵光远刚至半路,就看了装腔作势的纤夫们,瞬间大怒:“贼你娘,竟敢唬老子。” 可惜,这个时候已经迟了,骑兵的马头,隐隐可见。 …… 等朱谊汐率领步兵来到宁羌城,已经是第二日。 他就在城中,见到了宁羌卫指挥使赵光远。 “将军,俺总算没有辜负你的期望,拿下了阳平关,还顺带,拿下了宁羌州。” 李经武挺着胸膛,笑容满面,眉毛都快跳出来了。 “好,给你记上一功。” 朱谊汐这次,对于李经武颇有些刮目相看。 他原以为,李经武与李继祖一样,都属于莽夫类,只不过一个是骑兵,一个是步兵。 不曾想,李经武粗中有细,好似个张飞一般的人物。 不过,他随即一想,李经武毕竟是干过夜不收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思细腻,也是情有可原。 “看来,李经武,倒是可以培养一番。” 朱谊汐心中思量,随即快步而去。 见到五花大绑的赵光远,朱谊汐故作吃惊道:“怎可如此对待赵兄?” 说着,在后者的吃惊中,朱谊汐直接割开了绳子,满脸羞愧道: “赵兄,一切都是误会,你看,都怪我没有说清楚,害得你这般受委屈。” 赵光远懵了,他感觉有些思考不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受孙督师的派遣,去往汉中、川北剿贼,此番也是想让你协防一二,不曾想竟然打了起来,罪过,罪过……” 说着,朱谊汐拍了拍他的衣裳,去除那不可见的灰尘,强拉着他坐下,仔细地解释道。 好一会儿,赵光远才恍然大悟,原来真的是友军。 “只是,朱游击,汉中也没贼军啊?” 赵光远再次疑惑道。 第84章 未来的谋划 “这也正是我要向你说明的。” 还是有点智慧的。 面对赵光远那质疑且睿智的目光,朱谊汐不由得叹了口气,感怀道:“实不相瞒,潼关,已经破了。” “潼关?”赵光远一愣,随即道:“你莫要瞒我,潼关要是破了,孙督师岂能脱得了干系?” “孙督师,唉!” 朱谊汐摇摇头,道:“孙督师也身死潼关。” 说着,他气势顿起,满脸急促道:“闯贼百万大军,已然入了关中,偌大的陕西,只能任他驰骋。” “如此大规模的兵马,汉中虽然有陈仓道之难,但能独善其身吗?” “赵指挥使,可有把握对抗闯军?” 这一连串的发问,直接让赵光远猝不及防。 能这几千人能扛得住闯军? 我他么都被几百骑兵败了,有甚信心? “这……”赵光远一番脑补,面色发白,随即,他苦笑道: “实不相瞒,在下没这个信心。” 这不就结了—— 朱谊汐满意至极,看着他无奈地眼睛,随即沉声道: “督师尽托汉中与我,在下不才,虽然只有区区万人,但火炮俱全,皆是精锐,对于闯军,还是有些许信心的。” 赵光远抬起头,眼眸中满是怀疑。 朱谊汐见此,不由道:“我可不欺你,在大散关,某留了数千人驻守。” “但是这些还不够,需要大量的物资,兵马,供应,才能勉强抵御闯贼的入侵,保住我等性命,官爵。” “你也晓得,文官一向志大才疏,不懂装懂,迫于无奈,某不得不征调全府兵马……” “哦,原来如此!” 赵光远恍然大悟。 为了抵御闯贼,不得不事急从权,又因此莽撞,与他产生了冲突。 文人一向自以为是,避开他们很正确。 所以,初心是好的,只是执行太过于粗鲁。 这一切,果真是个误会。 见其模样,朱谊汐心中一喜,面上露出沉重地神色,目光诚恳: “赵兄世代忠良,不知可否愿与我一起,抵御闯贼,抱团取暖?” “若是能保存汉中,护卫明土,在下岂能推辞?” 赵光远此时目光明亮,站起身,声音洪亮: “在下才疏学浅,此次,实在是贻笑大方。” “对了,将军您贵姓?”赵光远后知后觉地问道。 听到这,朱谊汐瞬间来了精神,他抬起胸脯,骄傲道: “在下乃宗室之后,名唤朱谊汐,字景明,赵兄唤我一声景明即可。” “原来是宗室,难怪如此拔萃,失敬失敬。” 赵光远闻之,不由得高看其一眼,惊诧莫名,随即,心底又放心了不小,松了口气。 万历以来,宗室放开,为官者不少,中进士举人也有,低等宗室,朝廷也不怎么管。 不过,能领兵万人的,倒是少有。 “哪里,哪里,落魄宗室,多亏了督师提拔!” 听这话,朱谊汐心底,莫名透着一股爽感。 这就是刘皇叔的感觉吗?真他么爽。 “朱兄,败兵之将,不足言勇。” 赵光远叹了口气,拱手苦笑道:“既然您为剿贼总指挥,接下来,就任凭驱使了。” 朱谊汐忙搀扶,故作责怪道:“欸,此言差矣,你我兄弟,这样说太过于见外。” “咱们兄弟,自当携手共进,齐心抵御闯贼,哪里分得你我?” 既然是兄弟了,你的兵马,自然不分彼此了。 朱谊汐笑的很真诚。 为了安抚人心,朱谊汐并没有直接收编阳平关的兵马,只是带走两千人。 让李经武驻守,给了他一个眼神。 李经武心领神会,嘿嘿笑了起来。 随即,在十月底,朱谊汐带着赵光远,来到了南郑。 而此行,一个来回,由于行军迅速,只用了六天。 “恭喜将军,收得大将。” 赵舒满脸笑意。 “赵光远颇为识相,对于朝廷也是忠贞无二,不愧是忠臣之后。” 朱谊汐感慨道:“只是,才能平平,只能姑且用之了。” 赵率教亡与建奴,赵光远还是值得信任的,父仇嘛,不共戴天,就是有点不太聪明。 不过,厉害的将领,早就冒头了,还轮不自己来收。 赵舒轻轻一笑,道:“将军所言甚是。” “不过,如今,却是双喜临门。” “哦?明白了。” 朱谊汐恍然,这才笑道:“你言语的是我的婚事吧!” “将军所言甚是。”赵舒松了口气,道:“您与孙府联姻,可谓是如虎添翼,摄于孙督师余威,汉中上下,运转更能顺畅许多。” “婚事,既然如此,就先定下来吧。” 朱谊汐摸了摸下巴,那里胡须已经不浅了,适合成婚了。 正所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对于正妻的人选,朱谊汐早就明白是政治联姻。 孙雪娘水嫩白皙,模样姣好,脾气温顺,又是孙督师之女,正适合为妻。 至于妙仙姑娘,只能纳妾了。 “虽然孙小姐守孝,但守孝半年即可。” 见到朱谊汐皱眉,赵舒忙解释道,生怕朱谊汐不满。 “这我理解。” 朱谊汐点头,望着赵舒道:“如今,局势未知,大散关也不知如何,须得抓紧时间募兵,收集物资才行。” “闯贼,如鲠在喉啊!” “将军放心。” 赵舒自信道:“汉中府的三千套冬衣,再过几日,就可送往大散关,粮草三天前已然出动。” “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兵力不足,您手中不过万人,力有所逮啊!” 闻言,朱谊汐赞同道:“加上平阳关的几千人,某也不过万人,着实不足。” “而招募的新兵,可抵不过老贼,还得多一些老兵才行。” 听到这,赵舒把之前考虑到问题,也就东进,还是西进,抛向了朱谊汐。 “巩昌府?郧阳府?” 朱谊汐陷入沉思。 巩昌府,位于汉中府以西,即昔日的陇右,惯出强兵,只是距离临洮府和兰州太近了。 不出所料,其必然是李自成的兵马攻略所在,不把后花园弄好,他是不会北上的。 更何况,临洮镇,又称作甘肃镇,三边之一,强兵劲卒聚集之处,肯定会受到打击。 去了,太危险。 郧阳府,则处于鄂、豫、陕之交,直面闯贼在湖广的兵马,也很危险。 第85章 笑纳 所以,将来,是向西北,还是去东南。 朱谊汐思量片刻,瞧着后者审视的目光,心中一动。 他这是在继续考验自己? 君择臣,趁亦择君,古往今来,不外如是。 “巩昌府,我不做考虑。” 朱谊汐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哦?这是为何?” 赵舒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甘肃镇,已经有了个牛成虎,我这个游击将军,显然并不受到款待,而且,还很危险。” 朱谊汐依靠着脑海中的记忆,自信地开口道:“不出意外,闯贼入关中,肯定是精锐并进,留守湖广的兵马甚少。” “而这,也是咱们的机会,扩大实力的机会。” 有句话朱谊汐没说,但两人都明白。 湖广地区不再属于明廷的天下,属于白地,沦陷区。 而夺下此地,朝廷反而会被迫承认朱谊汐对其的占据。 更让朱谊汐满意的是,这里将会任由自己驱使,做画,而无有掣肘。 赵舒嘴角带笑,反问道:“难道将军不怕闯贼、西贼?” “在张献忠称王的那一刻,闯贼与西贼就已经分道扬镳了。” 朱谊汐自信道:“各个击破,已然不远。 再者说,天下精华,尽在东南,我不去东南反而入西北,这不是逆势而为吗?” “好,太好了。” 赵舒拍手赞叹:“将军此等见识,天下罕有。” 这时,他才真正的确认,朱谊汐的确是有自己的一番长远见识,如今这世间,很是难得。 心中下定决心,全身心的投向于他。 当然,作为文人,他对于大明是具有深厚感情的,投其他武夫,或者乱军,他绝对不做选择。 但,朱谊汐不同,他不仅是武夫,还是个宗室。 在当今不可辅的条件下,另推个朱家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主公!”赵舒突然九十度鞠躬,满脸凝重道:“赵舒,赵适之,如今恰逢明主,三生有幸。” 随着三国演义的盛行,主公一词,流传于世。 而这词的特殊性在于,这是专属于刘备的称呼。 听到这词,朱谊汐就想起了刘备,仔细一想,还真他么相似。 只是,我更多的向往曹丞相。 “先生太见外了。” 朱谊汐喜上眉梢,忙搀扶道。 “君臣之别,不可马虎。” 赵舒固执地摇了摇头。 随即他快速起身,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轻松道: “主公选择郧阳府,可谓是明智之选。” 这番的变脸,让朱谊汐叹为观止。 “这是为何?” “郧阳府,实为降将惠登相、王光恩占据,其被李自成数次围剿而不成,五月,高杰还曾出兵助其抗贼。” 赵舒轻声道:“其被闯贼围困数月,已然是兵疲将乏,到时候主公神兵东出,其只能归降。” “大妙。” 朱谊汐赞叹道:“只是如今,还不到时候。” 说着,他不由得抿嘴笑道:“郧阳府多为山地,乃是昔日宪宗皇帝安置流民所在,地瘠民贫,冬日怕是很难熬吧。” “到时候,就是咱们的机会。” 刚继位,竭尽全力解决百万流民,度过危机,明宪宗着实厉害。 可惜,崇祯皇帝没有其一半能力,更难现成化犁庭。 赵舒闻言,不由大笑:“主公此计甚好。” 一番言语后,两人相视而笑。 最后,朱谊汐问道:“汉中府如今,可能为我所用?” “暂可用之。姜知府虽然面上很反抗,但却很听话。” 赵舒闻言,不由得自信道。 “如今,各州县之钱粮,以抵御闯贼之义,全部集中到了南郑。” 说着,赵舒不由得掏出一份账本,照本宣科道:“八县兵马,共集五千余人,淘汰老幼,可堪用之,不过两千。” “其中,钱十二万两,粮五万石,其余的杂赋无算。” “十二万两。” 朱谊汐惊诧道:“汉中府竟然这般富庶?” “招兵,至少再招万人,才能勉强够用。” “主公,汉中一年两熟,秋收刚不久,除了西安府,陕西就数汉中最富庶。” 赵舒这时,不由道:“其实,最富庶的,还是瑞王府。” “这位瑞王,平日里不好女色,喜好佛经,最爱钱财,宛若貔貅一般,只进不出。” “嘿嘿,咱帮忙抵御闯贼,瑞王劝饷怕是也积极了。” 朱谊汐冷笑道。 他这个低等宗室,可与这亲王,没什么共同语言。 “对了。” 赵舒这时突然道:“主公,大散关传来消息,李自成在西安府劝饷,士绅大户,全部被勒索,元气大伤。” “这消息很重要。” 朱谊汐大喜,说道:“赶快传出去,过不了多久,整个汉中就会心甘情愿地拥护咱们了。” 商议了大半天,招兵买马,下一步的方向,都已经搞定了。 瞧着天已黑了,朱谊汐不由得松了口气。 有个真切实意的人辅佐,真是太舒服了。 回到院中,朱谊汐有些犹豫:“房中的两人还在?” “将军,没您的命令,谁敢乱来。” 孙林忙道:“您放心,听兄弟们说,这几天,她们很安生。” 朱谊汐点点头,狠下心,迈步向前。 “将军。” 这时,孙萱突然出声,眼眸水汪汪的,直视他,说道:“您,就这么进去了?” “瑞王的心意,自然不能轻易舍弃。” 朱谊汐有些古怪地看着她。。 “您不是要跟孙小姐大婚吗?” 孙萱瞧着其目光越发不对劲,忙不迭道,脸腮通红。 “大婚也不耽误我纳妾啊?” 朱谊汐奇怪,走近这位女亲卫,后者羞红了脸,埋首胸脯。 他仔细看将起来。 孙萱的瓜子脸上,鼻梁高挺,显得其英气十足,胸脯鼓起向上,似乎颇为挺拔。 而似乎习武的缘故,腰肢柔韧纤细,双腿修长,臀部格外的挺翘。 这般打扮,与此时男人喜爱的樱桃小嘴,娇小玲珑相比,显得很迥异。 感受到那双灼热的目光,孙萱不得不抬起头,抿着薄唇,目光坚毅道: “将军,民女虽然习武,但洁身自好,您莫要乱来……” 朱谊汐摆摆手,一旁的孙林悄无声息地离去,院中只有二人。 皎洁的月光铺满院中,仿佛陷入到月湖一般。 朱谊汐目光,最终定格在其胸脯上。 “将军。” 孙萱强忍着羞涩,再次强调道:“民女,虽然,虽然某些地方大了些,您若是不喜,也不用这般羞辱我吧?” “不,这不是羞辱。” 朱谊汐见其羞愤难当的模样,忙不迭道:“这是惊叹,夸赞,欣赏。” 说着,他拉起后者粗糙的手,笑道:“姑娘的心思,我朱谊汐已然明了,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这下,孙萱闹了个大红脸,扭捏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叔父在西安,得等他回来再说……” 说完,就迫不及待地离去。 朱谊汐笑了笑,看着灯火通明的房间,隐隐绰绰见两个窈窕的身影。 他甩了甩衣袖,大阔步而去。 如此,也不多这两个了。 第86章 众筹 纵嘤嘤之声,每闻气促;举摇摇之足,时觉香风。 灯光影里,锦帐之中,一个玉臂忙摇,一个金莲高举。 清早,冬日的阳光透过了纱窗,照进现实。 朱谊汐从一片温玉软怀中坐起,瞅着娇羞的二人,思量一会儿,道: “你二人名唤为何?” “我们是瑞王殿下妾室家的姊妹。” 两女娇羞地起床,削瘦一些的张着水汪汪的眼睛,大胆道:“我唤张玉,她是妹妹,叫张嫚。” 妹妹张嫚害羞地低着头,下巴抵着胸脯,性格很是内向,但床榻上相反。 朱谊汐点点头,张玉嫚,不对,是张嫚玉…… 张玉机灵大胆,耐力却不足;张嫚羞怯至有些懦弱,但颇为狂野。 而更让朱谊汐没有想到的是,她们竟然是瑞王的亲戚。 不过,虽然瑞王五十多岁了,但辈分上,与朱谊汐是相同的,不至于乱套。 “张氏?” 朱谊汐皱起眉,问道:“张家在汉中势力很大吧!” “我们张家是行商,往来于陕、川,所以与瑞王联姻,借其行头好行商。” 张玉一边服侍朱谊汐穿戴着,一边忍着痛楚说道。 这是利益联姻…… 朱谊汐点点头,瞧这两人痛苦的模样,不由得轻笑道:“得亏你们姐妹一起,不然,苦痛更甚。” 妹妹张嫚羞赧不已,眼眸似水,见男人颇为和善,不由得大胆道:“我们临来前学了,但没想到您那么厉害……” “除了是二十年一朝倾发。” 朱谊汐穿戴整齐,照着镜子,瞥了姐妹两人一眼,不由得道:“咱,本身的底子就厚实,日后,你们有的是机会验证。” “养着吧,你们家中,想必是妥善安排了。” 说着,他心情愉悦而去。 这段时间的烦闷,憋屈压力,一扫而空,骨头似乎都轻了几斤。 “来而不往非礼也,瑞王府,得去看看了。” 说走就走,不一会儿功夫,他就出了院子。 姐妹二人互相望了望。 男人就这么走,毫无留恋。 “我们姐妹,就这般不起眼?” 张玉嘟囔了一句。 “姐姐,最起码,这位郎君,倒是气宇轩昂,英俊的很呢!” 妹妹张嫚不由得低声道。 “也是咧!” 张玉不由得笑道:“舍给了俊郎君,也算是值了。” …… 朱谊汐出了房间,就见孙萱瞪着大眼睛,满眼的复杂。 “我说到做到。” 朱谊汐不以为忤,反而笑道:“别到时候哭鼻子就成。” 孙萱这下就不好意思抬头见他了。 女子不过是生活的一部分,作为调味品就罢了。 朱谊汐并不太在意。 乘着马车,他来到了瑞王府。 一番恢弘壮观,雕楼玉彻,占据了汉中城的四分之一。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老子这个奉国中尉,比之一比,连狗都不如。 瑞王一听是朱游击来访,忙不迭派人大开中门迎接。 这位老亲王,倒是见多识广,该低头就低头,不作对着干。 “朱游击,您一来,本府可谓是蓬荜生辉啊!” 老瑞王满脸笑容地迎接。 开口不打笑脸人,朱谊汐倒也是笑脸相迎。 一时间,两人落座,好久不见的秦王陪坐。 似乎是瑞王给的胆子,这位年轻的秦王,倒是昂首挺胸,颇有几分胆气。 朱谊汐心中冷哼一声,随即瞥了一眼:“哟,秦王殿下原来在这,亏我一通好找。” 说着,目光流转其脸庞,似乎瞧着两个巴掌印。 秦王一瞧,突兀地觉得脸蛋有点生疼。 他不敢直视,只能以低头喝茶躲过。 “听秦藩说,孙督师身亡于潼关了?” 瑞王富态,好似个地主老财,他紧张地问道。 “确实没错。” 朱谊汐点点头,叹了口气,道:“督师以死报国,重于泰山。” “那,闯贼可能入汉中?将军可否有把握守住?” 瑞王朱常浩,忙不迭地问道,满脸的关切。 听到这,朱谊汐心头一动。 “唉,我就与您说实话吧,其实把握并不大!” “啊?”老瑞王吓了一跳,花白的胡子颤动着,不可思议道:“您可得有上万兵马啊!” “殿下!”朱谊汐故作为难道:“我虽有万人,但闯贼有百万,这怎么能抵得过啊!” “那该怎么办啊?” 瑞王慌了,一旁的秦王也慌了,端茶的手,也不自觉地颤动起来。 朱谊汐这才沉声道:“无外乎招兵买马,才可能守住。” “那快去招兵啊!” “可,殿下,没那么钱粮啊!武器,铠甲,火药,都要钱啊!” “这……” 听到钱,老瑞王的眼眸中,就恢复了清明,他端起茶水,呷了一口,叹道: “游击,您就与我直言,需要多少钱吧,本王虽然清贫,但为了汉中,也是力所能及的贡献本份的。” 朱谊汐眉头一跳。 力所能及,本份。 合着,老朱家的王爷,骨子里都流淌着太祖爷清贫的基因? 他瞥了一眼秦王,这混小子,同宗份上,当初就是借了一石粮食给了。 “五十万两,少一分不行。” 朱谊汐直接狮子大开口。 “咳咳咳——”老瑞王闻言,直接被茶水呛到,差点就背过去了。 一旁的秦王狠狠地吸了口气冷气,朱谊汐这小子,真是开得了口。 好一会儿,瑞王才缓过来,他指着朱谊汐道:“你倒是真敢开海口。” “老夫管户部跑了几十趟,才弄十万两就藩,你比老夫还狠。” “您这话说的。” 朱谊汐想着刚收两女,就气死人家,有些过意不去。 他忙搀扶着,说道:“这般,我有个主意,您听下,肯定比五十万两强。” “你说说看。” 老瑞王喘着气,好奇道。 “这守卫汉中,也不是您老一个人的责任,全汉中都应该出份力。” 朱谊汐双手靠后,清脆响亮,侃侃而谈道:“闯贼劝饷,士绅毁家,谁不畏惧?” “如此,咱们不如众筹一番,齐心筹措钱粮,招兵买马,总好比被抄家来的强?” “那我不还是得出钱?”瑞王忙道。 “这话说的。” 朱谊汐忙走过来,诱惑道:“只要您众筹时,带头捐十万两,只要超过了百万,那十万两,我如数奉还。” 瑞王眼珠子一瞪。 “另外,每超十万两,我送您一万两,如果到了两百万,您就入账十万两了。” 老瑞王腾一下站起,双手搭住他的肩膀,沉稳有力,双目逼近,咬着牙道:“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朱谊汐满脸诚恳之色。 第87章 皇商 “朱将军,我也能参与吗?” 眼见两人颇有些对眼,一向财迷的秦王,也忍不住动起心思。 朱谊汐斜瞥了一眼,还未说话,一旁的瑞王就忍不住道: “秦藩,你年纪还小,把持不住尺寸,让王叔来。” 听这话,朱存极颇有些委屈地看着朱谊汐,仿佛在说,我俩是同宗呢! 朱谊汐一想,有两个亲王的参与,起哄,效果肯定会再强些。 “秦王殿下加一份吧。” 瑞王颇有些气恼,秦王大喜。 “不过,您只有瑞王的三成。” “行——”秦王咬着牙应下,千万家财,只剩五十万两。 唉,贫穷,他这位秦王也不得不弯腰。 与两位亲王达成同一阵线后,朱谊汐满意而归。 没有直接勒索,他有自己的思量。 瑞王就藩汉中只有十几年,而且多次面临兵灾,钱没多少,再强行逼迫,得不偿失。 与其这般,还不如将目光,放在整个汉中的富户身上。 有着李自成劝饷一事,谁敢再投贼? “多亏了李自成的助攻啊!” 朱谊汐感慨万千,这下子,不仅解决了他名义的问题,甚至还解决了军费。 仔细一想,李自成还助他扩张兵马,升官发财。 没有李自成,他只能落魄饿死,一辈子起不来。 这样看来,李自成比崇祯好多了。 精神奕奕而出王府,刚准备登上马车,一旁突然涌现出几个人。 为首一人,脸大而浓眉,长须,穿着貂皮大衣,金丝鹿皮靴,无不彰显其富贵。 四十来岁的年纪,眼眸中满是精明,见到亲卫拦截,警惕,他忙拱手道:“在下张祺,见过朱游击。” “张祺?” 朱谊汐摆摆手,放他过来:“张玉、张嫚是你什么人?” “正是小女。”张祺谄笑道:“能得将军宠幸,真的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上来吧,路边不是谈事的地方。” 朱谊汐摇摇头,登上了马车。 张祺也忙跟上,几个仆人就带着马车跟随。 “张员外,可谓是做了一手好买卖,富甲南郑了吧!” 朱谊汐笑吟吟地说道,目光直透人心。 张祺自然听得出这一语双关,嫁女儿嘛,政商勾结,这没啥丢人的。 “嘿嘿,小本买卖,不得不为。” 他说着,随即苦笑道:“在大明,没有背景生意,只能被生吞活剥,老夫不得不为。” “行了。”朱谊汐摆摆手,轻笑道:“你也别跟我卖惨,天底下凄惨的人多了,不缺你一个。” “你也别拿你那一双女儿来说事,我一向公私分明,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听这,张祺松了口气,面色严肃了几分,他抬起头,认真道: “在下也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想将军撤出汉中时,能带上我家。” “哦?”朱谊汐来了兴趣。 “我家往来与汉中、西安府、巩昌,对于陕西的境况了解一些,如今闯贼四处劝饷,兵分数路席卷陕西。” 张祺忍不住说道:“汉中虽然有大散关,但怕不是也坚持不了多久。” “你不相信我?”朱谊汐皱眉,不喜道。 “这,有备无患。”张祺忙陪笑道:“只要将军答应我,我愿捐赠五千,不,一万两。” “一万两?” 朱谊汐眉头一跳,果然,汉中府的富庶名不虚传。 “行,我应下了,只不过,过两天,你得助我一臂之力。” 笑了笑,朱谊汐轻声叙述道。 “行!”虽然有内奸的嫌疑,但张祺因为二女的缘故,算是跟他绑定了,不得不出卖这些同行。 “将军,汉中府一向有十大豪商之分,另外,八县中,又多有行商,往来陕、川,大小商会十六……” “不过,众多的商贾,都背靠士绅,不然也做不了行商。” “我张家背靠瑞王,十余年,在南郑,也只是才敬陪末座罢了。” 看着其一脸苦笑,朱谊汐陷入了沉思: 他么的,这样一看百万两还是少估算了,让秦、瑞二王占了大便宜。 果然,大明朝的财富,都让士绅的吸个干净。 这天下,不是朱家的,是士绅官僚的。 朱谊汐懊悔中,又颇为不爽。 他看了一眼张祺,这位也算是地头蛇,带路党。 很好,我不介意给点甜头。 “如今军中正在筹备冬衣,还缺五千件,半个月内,你能备好?” 朱谊汐轻声道,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没问题。”张祺大喜,忙自责道:“我竟然不晓得贵军缺衣,实在该死,这五千套冬衣,咱直接就送与您了。” 有趣,挺有眼光的,知晓天使投资。 不过,若是过路,我倒是不讲究,但这里是基本盘,就得好好经营了。 “每套冬衣,上衣下裤,须得用十斤棉,另外,还要有皮靴,猪皮、羊皮都行,但里面一定要夹毛。” “这……” 张祺忍不住算将起来:“每斤棉花二十文,十斤就是两钱,算是布匹,工钱,每套冬衣,加上皮靴,得有五钱银子成本。” “售卖的话,一般一两左右。” “那么便宜?”朱谊汐这才反应过来。 “将军,如今除了粮贵,其余物件都贱价。” 朱谊汐扭头一想,九边将士脑袋别裤腰带上,一个月也才一两左右,多的才二两,扣掉伙食费就更少。 这就相当于现代人,一个月工资买件衣服,确实挺贵的。 而且,规模到达一万人,那就是五千两,几乎是一县的财政收入。 这样一想,朱谊汐瞬间就头疼。 孙传庭能养十万大军,真是好大的本事,抠门也是逼出来的。 “六钱每套,我买下。” 朱谊汐眯着眼睛,说道:“总要给你赚点,不然哪能长久?” “另外,我郑重的警告你,要是缺斤少两,抄家不仅是闯贼会,我也会。” “不敢,着实不敢。” 张祺忙摆手道,这群丘八,动不动就抄家,就不能文雅一点吗? “谅你也不敢。” 朱谊汐冷笑一声,随即安抚道:“我将要扩军,后面有你的好处,目光放长远些,要是,我守住了汉中呢?” “你岂不是赚大发了?” 张祺闻言一愣,点了点头,是这个理。 朱谊汐笑了,这不就是我的皇商吗? 我就说,我不能白睡女人…… 第88章 我思戚家军 回到院中,父母再见不提,朱谊汐直接离去,来到城外的军营。 如今,军营分为两座。 一座是操练的新兵营,以及火器营。 新兵营约莫五千人,由三边营的溃兵、汉中的守军组成,打乱重组。 由于其本身就具有底子,朱谊汐很是看重,所以操练的主要项目,就是服从性。 从吃饭,折被子,走路,跑步,站军姿,一步步地练起,练到麻木为止。 随即,就是识军旗、军令、军号等常规内容。 当然,这种压抑,需要得到释放。 由于银钱暂时不缺,朱谊汐也下得血本,每人每天一个水煮蛋,或者鸭蛋。 除此外,馒头管够,隔三差五粘荤腥,就足以消耗九成的压抑。 “见过将军!”陈永福忙走过来,拱手拜见。 “陈总兵,你将操练的很好。” 朱谊汐看着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的兵卒,不由得赞叹道。 站姿挺拔,眼眸有力,衣服齐整,具有强军的雏形。 “在下也不过是按照操练守则来的,谈不上多厉害。” 陈永福不敢居功,反而谦虚道:“将军每天一个鸡蛋,足以让这些兵卒们脱胎换骨。” 两人互捧了一番,各自笑了起来。 朱谊汐笑赞,其很识时务,知进退,以总兵身份训练新兵,也毫不厌烦, 而陈永福则笑叹。 不过旬月之间,其就乘风而起全占汉中,在这乱世中,争得一席安生之地。 果然,人不可貌相。 虽然年轻俊朗,但却不是一个绣花枕头。 或许,这就是孙督师将全家托付给他的缘故吧! “将军,不知这数千人,将向何方向?” 陈永福心思百转,忽然问道:“步兵中,火器营不缺,唯有长矛手、盾牌手稀缺。” “不能杂用吗?” 朱谊汐疑惑道:“单一来用,未免有所局限,混杂来用之。” “我思之,用戚家军之法。” “戚家军?”陈永福一愣,随即沉声道:“戚将军之法甚好,就是对抗骑兵有些困难。” “难道用战车?”朱谊汐随口道: “这法子,就是硬乌龟壳,太过迟钝,只要有一定量的骑兵,就足以突破。” 陈永福无言以对。 火车营的覆灭,还是在上个月。 “火枪手只能集中来用,效仿戚家军后,火枪手去掉,改换成弩箭。” “另外,快枪手,换成火炮手,配虎蹲炮。” 朱谊汐沉声道。 戚家军在蓟辽的编制,每队十二人。 队长一人,配鸟铳倭刀,伙夫一人,配双尖扁担。 长枪手两人;刀棍手两人; 牌刀手两人;火枪手两人。 快枪手两人。 队长、伙夫,两盾牌手,刀棍手、长枪手不变,添加两名弓弩手、两名火炮手。 三十斤的虎蹲炮,正适合两人伺候,装配。 “要让火炮,下放在队中。” 朱谊汐认真道。 近百门的虎蹲炮,属于近战武器,威力也不强,属实尴尬。 还不如下放去步兵中。 “明白。”陈永福应下。 不过,朱谊汐这时才醒悟。 练兵可管不了这些,看来其人静极思动了。 不过,不急,还得再磨磨性子,才好驾驭。 两人聊着,一致认为,在南方这种山地多而平原少的地方,戚家军的军阵,极为适合。 随即,两人出了营地,站在一处山坡,眺望着。 军营附近,就像是赶集似的,到处是摊贩,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将军,要不我都赶走?” 陈永福见朱谊汐眉头皱起,轻声询问道。 “不用!”朱谊汐摇摇头,见男女老少笑容满脸,不由道:“军民鱼水情,没有这些百姓的供养,怎能有咱们?” “如今,能让百姓得到实惠,这也是我期望的,就是,我不希望强买强卖,鱼肉乡里。” 陈永福微微一笑,对于这番话题不置可否。 此一时,彼一时,当年随意劫掠,如今吃了小朱将军的饷,那只能听从。 不过,他倒是不曾质疑什么。 毕竟,与其他的官兵相比,秦军是由孙督师一手打造而成,军纪俨然。 只是,忽然,一个大腹便便的军汉,穿着戎袍,耀武扬威地走来,一路上鸡飞狗跳,人见人躲。 过了一会儿,几个衙役也走了过来,几人竟然挨摊挨位的收起了钱财来。 人见人怕,几乎无人敢反抗。 忽然,一位大汉却激动地嚷嚷起来,推搡间,几人竟然被摔倒在地。 朱谊汐见着不太真切,但脸色不虞。 “走,去瞧瞧!” 一拍马,数十骑兵连忙跟从,灰尘大起。 临近摊位,朱谊汐越听脸色越难看。 “凭啥让我交钱?” “这是我们的地盘,不交钱还打人,真是无法无天。” “小子,前面就是军营,老子把你捉了去,扒皮抽筋。” 壮汉怒气冲冲,两个衙役外厉内荏。 大腹便便的军汉,则狐假虎威,不断地威胁。 “好大的胆子!” 朱谊汐穿过人群,斜瞥了几人一眼,就见地上一副虎躯,皮毛完整。 一个穿着单衣的大汉,怒火中烧,气愤不已。 “好个壮汉!”朱谊汐忙赞叹道。 “你是何人?”差役瞪大了眼睛,斥问:“你可是这山贼的帮手?” 官字两张口,这栽赃嫁祸,果然是厉害。 “这,将军、军——”军汉大惊,一见其真容,忙跪下,胆颤不止。 “你是那个营的?”朱谊汐冷声道。 “小的辎重司的,负责采买食材。” 军汉心中后悔不迭,忙求饶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你倒是来的及时,我正好借你人头一用。” 朱谊汐冷笑不止,旋即看着不解的差役:“你们也逃不了干系。” 说着,不由其分解,直接拿下。 清了清嗓子,朱谊汐找了个高处,大声道: “诸位乡亲父老,家门不幸,军中出了败类,待会儿我就回军中斩了他的狗头,再挂在市集上,以儆效尤。” “另外,若是大家还发现这样的无耻军汉,直接扭送军中,每人会被奖赏十两白银。” 这下,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头上没了座大山,别提多开心了,赞叹声也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孙萱目睹这一切,双目泛着光彩。 “这位壮士,不知可愿从军啊?” 事毕后,朱谊汐扭头问向了这位大壮汉,目含期望。 “咱叫陈东,猎户出身。” 大汉憨笑道,摸了摸头:“参军的话,咱要回去问老娘,她才能做主。” “行,那这老虎,我买了。” 朱谊汐不以为忤,反而关怀道:“我全买了,你也省点时间,尽早回去。” 说着,从亲卫中一起凑了下,多是铜钱,只有五十两白银。 “陈壮士,我身上带的不多。” 说着,他抽出自己的腰刀,说道:“此刀跟随我多时,如今就与你作定金。” 第89章 武器 “这怎么行?” 陈东憨厚的脸上满是惶恐,不安,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要不,就送给将军您了。” “不,我这刀为定金,你先拿着。” 朱谊汐见此,反而坚持起来:“老虎你先拿回去,明天我派人付钱。” 陈东愣了。 就这么,说下了腰刀,目视这位年轻将军的离去。 一旁的摊贩,路人指指点点,意犹未尽。 “这将军,与往日的大不同嘞!” 陈东嘀咕道,虎目中神采焕发。 陈永福见证了这一切,扭头看了一眼那呆愣的猎户,不由得感叹,这位将军,对于人心的把控,如此厉害。 一把腰刀,就收下一名猛将。 “走,咱们去火器营看看。” 由火枪兵、火炮兵,以及掷弹手组成的火器营,规模达到了三千人。 皆是训练多日的老兵,可谓是朱谊汐真正的心腹兵马。 火枪手们,端着燧发枪,擦拭、填装、瞄准、点火,一气呵成。 火药什么的,目前倒是不缺,所以基本上每天都会有实弹射击,就是为了训练他们的实力。 “目前只有一千五百人,我准备再招一千五,凑够三千。” 朱谊汐带着陈永福走马观花,一边颇为欣喜地说道。 到了掷弹手这里,则更简单,直接扔手榴弹,点火而非引信的手榴弹。 一个个虎背熊腰,着单衣,看上去就吓人。 “将军。”闫国超近两米的身躯,庞然大物一般袭来,把陈永福吓了一跳。 这表情,跟喊欧尼酱的张飞一模一样。 “掷弹兵训练的如何?你们可是我的秘密武器。” 朱谊汐轻声问道。 “您放心。” 闫国超忙笑道,大嘴都能看到扁桃体:“兄弟们一个个力大无比,五十步在话下。” “不仅要扔得远,还要扔得准。” 朱谊汐强调道:“过几天,我再给你补充五百人,凑够一千,你也从把总升为千总。” “嘿嘿,多谢将军。”闫国超大喜,浓眉一翘:“您放心,俺一定会带好兄弟们的。” 朱谊汐安抚了几句,随即对陈永福道:“还得选几百壮汉,入掷弹营。” “将军,只让他们掷弹,是否太可惜?” 陈永福神色一动,说出了自己的建议:“一旦兵马靠近,岂不就沦为了靶子?” “倚仗他们雄壮的身体,不如塑造成重步兵,身着重甲,手持利刃,可比拟战车了。” “是吗?”朱谊汐脑海里,即浮现牛头人的形象,手持双板斧,威风凛凛。 “你说的没错。” 朱谊汐大喜,道:“腰挂手榴弹,手持双板斧,对了,头上再戴着牛角,脸绘彩画,极为吓人。” “就这样去办。” 陈永福一愣,还没有想到,朱谊汐竟然来了如此兴致。 巡察完后,朱谊汐召集火器营所有人,押着大腹便便的采买官,公开处刑。 辎重司长朱谋心惊胆颤地立在一旁,嘴角哆嗦。 “轰隆——” 只见,那大腹便便的采买官,被绑起,头上竖着旗子,百步外,三门火炮,正瞄准发射。 三声响,而中一枚。 这位贪污腐败的军官,就被炸的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勾结衙役,狐假虎威,败坏军中名誉,欺压良善,贪污受贿……” “记住,这就是犯军法的下场。” 朱谊汐高声警告着这群兵卒,不断的强调道:“无论是谁,只要犯了军法,就是这个下场,废物利用,刚好可以让火炮手练练。” 众人胆寒。 地面上,竟然连尸首都无存,真是太残暴了。 眼见震慑给力,朱谊汐点点头,随即对朱谋道:“你小子,监督无力,撸去司长之职,暂代其职,将功赎罪。” “卑职知错受罚。” 朱谋松了口气,忙不迭赔笑着。 一旁的陈永福目瞪口呆,脸色发白。 一言不合就拿大炮来轰,这也太吓人了。 一场杀鸡儆猴表演后,朱谊汐很是满意,随即宣布道:“今晚加餐,吃猪肉。” “呜呼,万岁——” 大家这时一扫阴霾,瞬间欢呼雀跃,什么也比不上吃肉。 陈永福眯着眼睛,笑看这一切。 一打一拉,士兵们的心情随着这位朱将军的话语,而上下起伏。 小朱将军,对于军心的控制,很有一套。 随即,在这位陈总兵的注视下,朱谊汐毫不顾及身份,来到台下,对于士兵嘘寒问暖。 “饷钱够不够?” “穿的不暖和?没关系,棉衣很快就到了。” “想家?放心,一定会打回西安的。” 唠叨叙旧了半个时辰,朱谊汐与士兵们打成一片,亲切地用西安话交流着。 “将军,我想吃燥子面……” “俺家的田也不知被哪个占去了……” 于是,遍地是乡党。 聆听了一路乡音,朱谊汐离开了军营。 陈永福也告辞,回去新兵营,继续操练新兵。 朱谊汐目视了一眼新兵营,沉思片刻,想到: 乡党只是让身份更亲密一些。 忠君报国等思想教育工作,也要抓紧了。 随即,他就去往了匠营。 在王徴,王老爷子的带领下,匠营很快就扎根南郑。 “朱将军,汉中的铁矿颇多,南郑城外就有铁场,另外,宁羌州,略阳县,矿场的规模很大,可以直接购买铁矿。” 王徴被搀扶着,喜形于色道:“如此一来,再过半个月,红衣大炮,就可铸造了。” “有了红衣大炮,大散关算是能彻底安稳了。” 朱谊汐脸上也爬上了笑容。 有铁,就代表着匠营彻底的复苏。 “王公,燧发枪再生产两千支,另外,三百斤的弗朗机炮,也多造一些。” “您放心。”王徴点点头,捋了捋胡须:“自统一了标准,速度快了不少,弗朗机炮口径统一,以目前来看,月产二十门,应该可行。” 朱谊汐松了口气,产能跟上就好。 不过,他随即又想起满清八旗,那一身装备,几乎是专门克制明军火枪的。 “建奴甲胄,多为棉甲,不仅更轻便,而且还有效防御火枪,我怕燧发枪都不一定是对手。” “您此话确实有理。” 王徴一楞,随即认真点头道:“燧发枪虽然犀利,还真不一定能够破了建奴的甲胄。” 朱谊汐陷入了沉思。 火枪威力不够,火炮又太笨重,准头不行。 那,介于两者之间不就可以了? “我想到了!” 朱谊汐大喜道。 第90章 陕商(上) “什么?”王徴一愣,满脸褶皱的脸上,满是探寻。 “抬枪——” 朱谊汐一字一句道:“就是类似于倭国的大铁炮。” “倭国的大铁炮?” 王徴露出思考之色。 所谓的大铁炮,就是万历年间,抗倭救朝,日本人所使用的重型火绳枪。 后来,江户时代叫大筒。 比如,普通火绳枪,例如明朝的鸟铳,长度最多一米二左右,但日本的大铁炮,长度达到了两米,甚至三米。 由于口径大,且枪膛长,宛若小型火炮,能够轻易破甲,且,射程达到夸张的三百步(五百米)。 燧发枪的有限射程是五十步到一百步。 所以,抬枪的优点很多,不仅威力乃是火枪的数倍,射程远,能破甲,关键还方便,三十来斤,两个人就能操作。 “长一丈,数人抬,相当于火枪的放大版。” 朱谊汐喜上眉梢,为自己的灵感颇为自得。 历史上,抬枪从湘军,一直应用到辛丑八国侵华时期,别的不提,左宗棠用之收复新疆,冯子材用之打败法军。 毋庸置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抬枪的威力,还是有目共睹的。 “我试试!” 王徴眉头微皱,脑海里开始演算起来,一会儿,随即舒展开来:“如此,拉长枪管,的确能够增加威力。” “只是,操作不如燧发枪那么方便,毕竟太长,又过重。” “两个人即可。” 朱谊汐笑道:“再者说,如果前方搭个架子,一个人也能操控。” 抬枪就相当于移动的迫击炮,比虎蹲炮强多了。 王徴点点头,开始拿出木炭,在木板上画将起来。 燧石击火等,与燧发枪一般无二,就是火药用量多了些。 “那就先造一批再说吧,试试效果。” 朱谊汐笑道。 随即,两人又聊起了铠甲的事情。 不出意外,两人都对满清的棉甲,更为青睐。 原因无他,铁甲太废铁,而且还麻烦,笨重,在抵御火器上,不及棉甲给力。 而在朱谊汐更看重的是,明末小冰河期,棉的保暖效果,强于铁甲。 而且,棉甲是与铁甲复合成的新盔甲,将棉花压缩,两层之间加上一层铁片甲,然后用铜钉固定。 实际上棉花在外面起到一层缓冲的作用,里面的铁片仍然是防御的主体。 所以,棉甲防御冷兵器上,只是稍逊一筹罢了。 “按制,棉甲用棉料七斤,加上铁片,铜钉,护心镜,头盔等,即使加上工钱,每套成本,也不过二两白银。” “竟然如此便宜。” 朱谊汐惊诧莫名。 要知道,在西安,一套铁甲,没有二三十两,是买不到的。 “陕西缺水,棉花养不活,但汉中却较为适宜,将军用棉甲,可谓是极为周到。” 王徴微微颔首,感慨道。 “就这样办吧!” 朱谊汐兴奋道:“先造五千件,我要让本军的覆甲率,达到五成。” 一万两就这样出去了,王徴也不由得为之惊叹: “将军,你哪里来这么多钱?” “放心,都是大家自愿捐献的。” 朱谊汐嘴角含笑。 别的不提,路上的保护费就是十万两,秦王的五十万两,加上汉中府的十二万两。 如今,他手中掌握着近七十万两,比崇祯皇帝的国库还有钱。 所以,搜刮贫民才几个钱,士绅大户才真有钱。 …… 而这边,随着汉中知府姜铨的不作为,又有兵力的威逼,李自成的威胁,汉中府七县一州,不得不配合行事。 而随后,知府衙门广发请帖,邀请汉中府士绅商谈如何抵御闯贼。 一时间,舆论哗然。 这下,不仅消息灵通的上层人物知道了,就连底层的百姓,也通晓一二。 用人心惶惶,已经不足以形容。 这也就罢了,知府衙门还暗中透露,闯贼设立劝饷司,挨家挨户地抢钱强捐,更是激起了众怒。 不消五日的功夫,汉中府各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达南郑。 为了未来与家产,他们不得不思量,开始认真考虑效忠大明朝廷了。 于是,在崇祯十六年的十月底,一场规模达到三百人的忠诚会议,正式召开。 “诸位,由于姜知府疾病缠身,将由在下主持此议事。” 为了突显此会的重要性,特地安排在了武侯墓的大堂中。 当然,只有二三十人有资格入内,其余的人等在门外候听。 赵舒一声长袍,握着羽扇,颇有几分诸葛丞相的风范。 “哪里的话,赵参军不仅是孙督师的幕僚,还是朱游击的军师,我等洗耳恭听。” 满堂华衣,一个面宽垂耳,大腹便便,仿若弥勒佛的中年人站起,施施然地说道。 态度不卑不亢,几句话,就点出赵舒的底细,显然,这是一种淡淡警告: 我们什么都明白,你不要太过分了。 “将军,这是陕商大贾,渭南贺家的支脉,汉中贺家之主,贺一同,经营贩盐。” 朱谊汐落座于后堂,透过缝隙,观察外边的一举一动。 一旁,张氏姐妹服侍,赵家一位掌柜,随口介绍。 “私盐?”朱谊汐略微有些兴奋。 “在西乡县,有盐场关,川、陕、鄂的盐商汇聚于此,朝廷设巡检司……” 掌柜的吓了一跳,忙哆嗦道。 “明白了!” 朱谊汐点点头,原来是三省交界,难怪私盐泛滥,有钱人。 贺家,我记住了。 前堂。 赵舒对此话不以为意,严肃道: “贺员外所言甚是,孙督师身死殉国,闯贼肆虐关中,榜列巨室,可谓是民不聊生啊!” “这话没错,乱贼就是乱贼,狗改不了吃屎。” “把我们当肥猪宰,也不怕崩掉几个大牙?” 在坐的都是富甲一方的人物,或者背靠士绅,这句话算是戳到他们心坎了。 抄家,这谁受得了? 一方比较,还是大明好。 贺一同见此,神色不虞,冷哼一声,瞬间声音平复。 赵舒眼睛一眯,这老小子,果真是行商,威信不小啊! “为了大明,也为汉中,朱将军为誓死抵御闯贼,但大家也知晓,如今兵力太少,兵卒们缺衣短食,怎么抵得过闯贼的数十万大军?” 第91章 陕商(下) 劝捐…… 一切在掌握中。 众人了然,会心一笑,露出自信的神情。 “赵参军所言甚是。” 这时,另一领袖人物,唐永安,此时开声道支持。 朱谊汐投目一看,其三十来岁,儒雅随和,仿佛秀才一般,不像个商人。 “这是金州唐家之主唐永安,经营的是矿产,尤其是汉江的沙金,百户淘沙,皆奉其为主。” 听到讲解,朱谊汐眉头一皱。 这汉中,竟然还有经营沙金的,这可是大赚的生意。 唐永安站起身,拱手道:“我等商贾,也是诗书传家,知晓忠义,所以,为了保汉中,愿献白银五千两,以助募兵。” “我贺家自然也不例外,也愿捐献五千两。” 贺一同也起身,笑道。 “我家助饷三千两。” “我家两千——” “我家五百——” 随即,商人们按照大小身家,以五千两为上限,一直的报价。 朱谊汐听到这,瞬间心中不喜。 他么的,卖私盐,搞沙金,一个比一个有钱,捐献的金额,却令人大失所望。 想到这里,他目光不由的看向一旁的瑞王殿下。 瑞王心神一凛,示意明白。 随即,在秦王的搀扶下,人还未出,声音即响: “我愿助捐十万两白银。” “瑞王殿下——” 商贾们一见是老迈的瑞王,惊叹莫名,忙不迭拱手行礼。 “您老怎么来?” 赵舒松了口气,忙迎上,搀扶入坐。 “为朱将军捐饷,庇护汉中,抵御闯贼,这岂不是人人有责?” 瑞王环顾一周,掷地有声道: “留着这般钱财有何用?闯贼一来,全部就得抄家,到时候有钱却没命花了。” 在场众人齐齐皱眉,瑞王老爷子一出来,可就打乱了他们的安排了。 在他们想来,一人出一点血,凑合十来万两,既能养军,又控制朱游击的胃口,不至于太过于贪婪。 贺一同闻言,与唐永安互相望了一眼,两位商业巨擎正待言语,忽然,一旁的秦王出声了,带着哭腔道: “本王在王宫中逍遥自在,不曾想,闯贼来了,一切都没了。” “几百万两白银,偌大的王府,以及数不清的田地,都被抄没了,我还听闻,闯贼按家产来劝饷,几乎抄没九成。” “一旦不出钱,就严刑拷打,抓全家入狱,西安城内,已然是一片鬼域。” 有人现身说法,而且还是秦王,众商业巨人,也不得不信以为真。 一时间,人心惶惶,面色犹豫,同情泛滥,众人以身代之,也不由得感同身受,面露不忍。 贺一同心思一沉: “不好,计划有变。” 一旁的唐永安,也眉头紧锁,照这样下去,还真的要大出血。 “哼!”朱谊汐冷笑一声,随即低头吩咐了一句。 随即,在前堂,浓眉大眼的张祺,不由得神色一动,见着逐渐变化的场面,不由得叹了一声: “士绅何辜?百姓何辜?咱们汉中,又何其无辜。” 他站起身,目光炯炯,见众人看来,更是抬起胸脯,说道: “我听闻,朱游击打死了李贼之侄李过,又挫败敌骑,想必是胸有韬略,用兵过人。” “我愿意捐出五万两,以助军威。” 哗啦啦—— 众人目瞪口呆,侧目以视。 贺一同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他娘的,朱谊汐竟然真杀了李过,这岂不是说,闯贼必定入汉中?” 一旁的唐永安也叹了口气,心中哀叹。 没想到,这传闻,竟然是真的。 “我出十万两。” 贺一同沉吟片刻,下定了决心,举起手道:“助饷剿贼,贺某义不容辞。” “唐某也不愿乡梓惨遭毒手,也愿捐十万。” 一瞬间,二十万的白银就出来,瑞王、秦王,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两位行首一带头,立马就涌现出一批爱国商人。 内堂的众人,五万,八万,最低的是三万两,一个个脸色凝重。 赵舒眯着眼睛笑着,这下最起码,也得百万两了。 堂外不配入内的小商人们,也只能被迫捐献,多者万两,少者千两。 不一会儿,签字,认领,数目达到了两百万零三千两,达成了目标。 朱谊汐目视这一切,心中感叹:“几十位大商贾,就足以顶替数百名小商,果然是?强者愈强。” 欣喜若狂的,反倒是瑞王,他呢喃道:“发财了,发大财了……” 秦王也忍不住地颤抖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自己挣钱,这感觉,太爽了。 募捐结束后,众商贾纷纷离去,唯独行首贺一同,以及唐永安二人被留下来。 正待他们二人疑惑之间,朱谊汐笑着走出来:“两位之风采,朱某早有耳闻,如今一见,更甚于传闻了。” “朱将军。” 唐、贺二人皆拱手,态度颇为恭敬,神色虽然未变,但心中却惊诧,他怎么在这? “都坐下说话。” 朱谊汐刚才亲眼见识到商业行首的权势,他态度温和了许多: “实不相瞒,自孙督师牺牲后,闯贼势力大盛,拥百万之众,光是拥有钱财,并不足以驱逐贼人。” “那,朱将军可有高见?” 贺一同略微低着头,目光炯炯地问道。 “除了钱财,还须得人,像诸位这般的乡贤。” 朱谊汐轻声笑道。 贺一同与唐永安也笑了,这正是他们所想的。 表达些许善意后,朱谊汐步入主题: “听闻陕商势力极大,西北之边茶、边马、边盐、边布、边铁等,尽归其经营,转腾贩卖,仅次于徽商。” “我等身处地利,不得不为。” 贺一同微微一笑,随即道:“只是可惜,贼乱肆虐,商路不同以往。” 因开中法大兴的陕商,靠着边境贸易大起,这么多年,一直压着晋商,仅次于徽商。 朱谊汐自然想要这股势力为我所用,贡献钱粮、消息,物资。 “如今我军缺乏战马,两位可愿代劳,采买?” 听到这,唐永安不由道:“朱将军不知需要多少?我等陕商尽力而为。” “我须战马千匹,其余的区硫磺、硝石等,也是消耗极大,多多益善。” 朱谊汐见两人神色平静,不由得轻声道。 “我等必定完成。” 唐、贺二人会心一笑,就这? 第92章 军法司 一番友好的交流后,朱谊汐初步被汉中陕商,或者说是两位行首认可。 而经过这一番交流谈话,他对于陕商的实力,也有了初步的认识。 明朝初为了巩固国防,在陕西等地实行“食盐开中”、“茶马交易”、“棉布征实”、“布马交易”等政策。 也因为政策,陕商大兴,边布、边茶、边盐等成为其垄断行业,“走西口”、“茶马古道”,是其重要的商路。 其势力范围遍布陇、陕、川、藏、贵、蒙、云、湖广等地。 由此,形成了陕商八大主业,茶、盐、马、布、药、皮、木、当铺。 而对于朱谊汐而言,陕商在整个西南,都拥有强大的关系网,情报网,对于他日后的征战来说,具有极大的帮助。 而且,陕商创办的钱号,也就是钱庄,已经运转多年,这就代表着其拥可强大的融资能力。 就比如,朱谊汐稀缺的火药,马匹,对于陕商而言,轻易地就能拿出来,省却他不知多少的时间。 “满清有晋商,我有个陕商也成吧!” 朱谊汐陷入了思考中,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陕商,拉入自己的战车。 就连常凯绅都有江浙财团支持,我怎么能没有? 看来,纳了张祺的两个女儿,还真是没有白上。 “将军何必对一群商贾,如此客气。” 事后,赵舒不解道:“他们背后虽然是士绅,但到底是商人。” “不!”朱谊汐双手靠后,慢慢踱步,一边轻声道:“陕商没那么简单。” “别的不提,光是其可以为咱们补充火药跟战马,就值得拉拢。” “先生!”朱谊汐扭过头,看着颇有些疑惑的赵舒,不由道: “咱们不是还缺棉布,木材、粮食、牛筋、牛皮什么的吗?” “是缺不少。”赵舒点头道。 “与战马、火药一起,全部交给陕商去办,加在一起,也有好几万两了。” “先给陕商一点甜头。” 朱谊汐轻笑道。 徽商太远,晋商已经有了选择,陕商,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处理完陕商之事后,朱谊汐投入到了军法司的创建中。 之前采买官与差役勾结,鱼肉百姓,狐假虎威事件,虽然施行“炮刑”,镇压了过去。 但他深刻的明白,只不过是压下一时罢了。 没有一个专门的机构进行监督,仅仅凭借着他自己,以及军官的自觉,是成不了事的。 严苛的军纪,是戚家军赖以纵横的根本,也是孙传庭之前屡战屡胜的原因所在。 不过,军法司重要,但却没有适合的人去掌控。 “军法司之人,必须冷面无情,不怕得罪人,军中的将领,早就成了狐狸,怕是不适合。” 赵舒提出意见:“这个人,还必须是您亲近信赖之人,不然难以服众。” “你这样一说,我就有了想法了。” 朱谊汐摸了摸下巴,露出了笑容。 “孙林,朱依,你们过来。” 朱谊汐摆了摆手,两人一脸懵懂地走了过来。 孙林十六,小舅子身份。 朱依十五岁,宗室孤儿。 两人都跟随他大半年,脾气秉性也都了解,年轻气盛,关系亲近,最适合军法司了。 “你们两人,不能老是待在我身边当亲卫,也该是时候出去闯闯了。” 朱谊汐笑的很亲切道。 两个少年懵懂又兴奋的应下,能够获得认可,当官,这足以让他们得意忘形。 赵舒摇了摇头,还是年轻人好骗啊! …… 这边,贺一同、唐永安离去后,并未直接离去,反而找个隐蔽的茶馆,坐谈起来。 不一会儿,张祺也得到信,快步而来。 “安福啊,你今天倒是让人吃了一惊。” 弥勒佛似的贺一同,轻声笑道:“那么快就巴结上朱将军,眼光倒是不错。” 唐永福则呷了口茶,眼皮一抬,慵懒地说道: “人家这是当机立断,眼光高,瑞王之后,还有个朱将军,咱们应该学习一番才对。” 张祺见此阵势,他倒是不慌,笑道: “两位行首,今日之事,张某实在唐突,但也是情非得已。” “我们不是傻子,看得出来了。” 唐永福笑了一声,道:“况且,咱们陕商遇敌一致对外,可不兴以大压小。” “再者说,我们的朱将军,也不是敌人。” 张祺松了口气。 贺一同却没了笑容,沉声道:“今日之事,就下不为例了,你这几句话,大家可失了不少的钱。” “不敢有下次。”张祺忙道。 谈了几句,张祺这才告辞。 “一个白脸,一个红脸,还真想把我捏住?” 坐上马车,张祺冷笑一声: 我有两个女婿撑腰,怕个甚? 些许行首,老子迟早也会是的。 待其走后,贺一同才放松了些许:“这张老儿,怕是跟朱家绑定了。” “总要有选择吧!” 唐永福皱着眉头,长叹了口气:“晋商那些家伙,西边争不过咱们,就去了东边,跟建奴勾搭上了。” “如今,他们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咱们呢?本想着投靠李自成,谁知,狗改不了吃屎,依旧是流贼本性,哪里像是坐江山的?” 说到这里,贺一同止不住的烦躁。 这跟抛媚眼给瞎子看有什么区别? 而且,最后还被瞎子抢劫了。 唐永福慢悠悠地饮了口茶,眉头舒展开来: “这个朱谊汐,手持万人,参军、总兵,都听他这个游击的,还算是有些本事。” “今天这两百万两,算是咱们的投石问路,希望不会打水漂。” “应该不会。”贺一同沉声道:“再不济,也是个刘皇叔的命,能够要了李过的命,还是有点价值的。” “欸——”唐永福伸出手制止道:“目前说这些还早,北京安然无恙,闯贼,些许就像是安禄山呢?” 贺一同默然,摇头道:“也不知渭南贺家如何了……” 唐永福闻言,反而笑了起来: “贺家冠绝渭南,闯贼不敢乱来,再者说,若是渭南主家没了,你这个汉中贺家,岂不是可以继承其遗产?” 贺一同闻言,不以为忤,反而叹道:“可惜,具传来的消息,闯贼此次只是要钱,并不害人性命。” “嗐,你这死胖子,真有这想法啊!”唐永福笑骂道。 第93章 赏军与散阶 大笔的钱财到手,瞬间就哄传到整个汉中府。 军中,自然也传扬开来。 当兵吃粮,升官发财,这是军队最朴素的要求。 逃到汉中,第一阶段的任务完成,自然需要犒赏。 韩非子说过:“明主之所道制其臣者,二柄而已。二柄者,刑德也。” 何谓刑德? “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 所以,朱谊汐准备对全军,来个大犒赏。大惊喜。 别的,他也没有,只剩下钱了。 而之前,朱谊汐还准备做一件重要的事: 给军队明定级别,发放军饷。 “比如,李参军,陈总兵,两人官位陈高李低,但权势却又相反,军中明定上下,极为重要。” 朱谊汐望着赵舒,郑重其事道。 目前来说,能够一起商议的,也只有赵舒了。 赵舒蹙眉沉思,好一会儿,才道:“我明白将军的意思,但,如今是否太过于明目张胆了?” “毕竟,大明朝廷还在——” 说着,他轻轻指了指上方。 改朝换代,最大的变化,就是体制改革,如今刚在汉中安稳下来,就改变军制,着实不智。 “不,赵先生,你误会了。” 朱谊汐一愣,随即哑然失笑:“我并非改变什么军制,只是明定军饷,给军官将校们,增添俸禄。” “而,将军间接的通过俸禄,影响较小,就可来划定上下,不动声色的自成体制。” 赵舒似笑非笑地说道。 他是多聪明的人,一眼就洞穿了朱谊汐的心思。 朱谊汐摇摇头,轻笑道:“跟你们这样聪明人聊天,真是舒服。” “不过,我确实也想为军官们增添俸禄的意思。” “毕竟,那些文官们敛财方便,而军中却只能克扣军饷这一途,前阵子我断了将校的门路,如果不补偿一二,怕是许多人心生怨恨。” 赵舒明白,其说的是辎重司一事。 发放俸禄不再经手大将,断了人家的财路,这无异于杀人父母。 “将军此行,甚善,不仅能绝军中陋习,也能收买军心。” 对此事,赵舒表示认可,甚至大为赞叹:“您能想到这里,实乃军中幸事。” 明朝的俸禄低是出名的。 就拿朱谊汐的游击将军来说,正五品,月俸十六石,汉中府米价二两,也就是三十二两白银。 而一匹战马,就超过百两。 底层的千总、把总,更是不必提,混个温饱不难,养家糊口够呛。 普通的兵卒,普通的五六钱,多的如关宁铁骑,月俸二两。 而且,还经常欠饷。 除了吃空饷,克扣军饷,根本就难活。 “不知将军如何加饷?” 赵舒饶有兴致地问道,他倒是真的想知道,如何不起眼的给军中加饷。 “兵卒们,月饷涨至一两。” 朱谊汐先说起了普通底层兵卒,他们虽然占据大头,但很可惜,话语权太弱,自然增加的有限。 重要的是,收买军官们。 “这自无不可。”赵舒思量一会儿,随即点头道: “虽然增添了许多,但无论是安抚离乡的兵卒,还是招募新兵,钱饷高些再好不过。” 随即,朱谊汐说出了自己的主张:“我将按武散阶,来给将校们增补钱饷。” “武散阶?”赵舒眉头一皱。 见此,朱谊汐笑着解释起来。 说白了,北京还在,朱谊汐不敢太出格,所以就准备利用熟悉的武散阶,来促成目的。 明朝的武散阶,是以从六品开始的忠显校尉开始的,一品两阶,分初授、升授,正四品以上又添了加授。 其共十二等三十阶。 朱谊汐则直接删减,去除升授,加授,只要初授,变成了武散十二阶。 他将用武散阶,来代替后世的军衔制的作用。 例如,队长(秦军制)统百人,兼领从六品的忠显校尉,视为第一阶,月俸却增至十两。 其本月饷为五两,翻了一倍。 其余的把总,千总,名义上都授武散阶,借用其品阶来分高低。 而在月俸上,把总十两,千总五十两。 像新兵营、三边营等位于千总以上的营级军官,月俸达到了百两。 本饷加散阶,领两份月俸,这将极大的改善军官阶级的处境。 当然,对于朱谊汐来说,对于军队的开支,将增大到三倍。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高薪养兵吧!” 朱谊汐轻笑一声,道:“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赵舒缓了口气,望着朱谊汐平淡的笑容,不由得叹道:“将军此法,耗费虽大,但却极有诱惑,在下,心服口服。” “自此,军中不论官职,而比散阶。” 这一点,才算是最毒的。 长此以往,官职就没有了意义,散阶与权力挂钩,分发掌控在朱谊汐手里,天然就具有了领导权。 换句话来说,日后就算朝廷下大官夺权,也没效果,人家军中不认官职了。 闻言,朱谊汐矜持的笑了笑,都会使他想到了军衔,又有武散阶这个替代品,才琢磨出来。 “走,散阶且不提,咱们弄了那么一大笔钱,可不得散点出来的安抚军心。” 说着,朱谊汐大笔一挥,直接提出十万两白银,去往军中。 按照一百两约重六斤来算,就是六千斤。 这还是秦王的银子呢! 先来到的,是火器营。 这场面,比发月饷热闹太多。 意外之财,总是让人心潮澎湃。 按照老套路,朱谊汐手持白银,千五火枪兵,五百掷弹手,一个个热泪盈眶地接过白银。 许多人,平生第一次见到十两之巨的白银。 “多谢将军——” …… 重复两千次,朱谊汐双手酸痛。 随即,他又来到了骑兵营。 一马双人,再次挥洒了一万两。 新兵营。 这里训练着五千兵卒,包括三千三边溃兵,以及两千汉中兵。 “多谢将军——”朱谊汐这次只是站在一旁,面带笑容,享受着士兵行礼鞠躬。 分发白银,自然有人代劳。 从上午忙活到了下午,才堪堪结束。 夕阳西下,正待一行人准备归去时,张道堾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谄笑道: “将军,不知我有没有?” “你?” 朱谊汐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后者神色瞬间黯然。 “哈哈哈,东西送到你府上了,回去看看吧!” 拍了拍老道士的肩膀,朱谊汐大笑着离去,引得众人纷纷笑起。 第94章 天下震动 共富贵。 这是朱谊汐最直接的口号。 所以,对于军官阶级,他也格外大方。 因为他明白,将校们都比较现实,尤其是穷惯的陕西兵,没有什么比白银更令他们着迷。 队长百两,把总五百两,千总千两,一营主将三千两。 一时间,军心涌动,什么思乡,什么焦虑,全部消失不见,只有对于朱将军的拥护。 武散阶这时也适时的颁布下来。 待遇的加厚,让人心更加的贴近。 汉中府各地的募兵处,立马涌现大量的新兵报名,规模超过了万人。 最明显的,应宝刀而去的大汉陈东,也憨笑着应征,充任亲卫。 “副队长、队长、副把总、把总、副千总,千总,副营指挥,营指挥——” 李继祖数着,一边憨笑道:“我是第八阶,跟陈总兵一阶,我这个参军,比他那总兵还威风呢!” “李指挥!”副指挥熊英杰,见其模样,颇为无语道:“您是参军,跟总兵比不了,整个大明,才多少总兵。” “你懂什么。”李继祖斜视道:“没有兵马的总兵,啥也不是。” 说着,他走近这位副指挥,疑惑道:“我看你心中还有些不服啊,怎么着,想造反?” 熊英杰吓了一跳,随即苦笑不止:“我手底下的兵马还在新兵营呢,怎么可能会造反。” “这倒也是。”李继祖这才反应过来,笑了笑道:“反正你小子,别耍什么心思就成。” 熊英杰无语,跟这样的搭档配合,真是欲哭无泪。 …… 就在朱谊汐在汉中大显身手的时候,占据西安的李自成也没闲着,开始四处出击。 以田斌守西安,其自往塞上。 十月十五,陷平凉府,韩王奔庆阳。 二十日,攻克延安府,延安副总兵解文英、县丞姚启崇死。 李自成改延安府曰天保府,老家米脂曰天保县。 二十五日,兵临榆林。 白广恩带领榆林镇边军誓死抵抗,苦战五昼夜。 眼见损失太大,一时间难以攻克,李自成派人劝降。 白广恩携榆林镇上下,归降顺军,自领兵马。 而李自成也应诺,不进行报复屠城。 十一月初,李自成再次领兵,去往宁夏镇。 一时间,天下震动。 北京自然大为震撼。 崇祯皇帝忙不迭召集大臣,进行议事。 群臣纷纷请求让曾任湖广巡抚的余应桂出狱。 于是,崇祯皇帝从善如流,将监狱中的余应桂提出,升为兵部右侍郎。 而余应桂说冤也不冤。 当年招抚张献忠,他直言不可,后来张献忠果然反了,但从他辖区逃走,被下狱至今。 说白了,虽然他能力不咋地,但战略目光可以,朝中懂兵马的,也只有他来了。 矮个里拔高个,再次被寄予厚望。 而对于李自成入关中事,首辅陈演则混不在意说:“贼寇进入关中,必然贪恋女人和玉帛,就像老虎落入陷阱,消磨殆尽。” 余应桂闻言,怒斥道:“天下精卒健马,都出自关西,如今闯贼得之,如虎添翼,必定长驱横行。” “中堂贵为首辅,安得面谩?” 陈演瞬间惊醒,两股颤颤,面色惶恐。 心中又升起怒气,小小的侍郎,竟然如此放肆。 正在他准备出口教训之时,扭头望之,只见,崇祯皇帝脸上,满是厌恶之色。 这一刻,他明白了,上任半年的首辅位置,有些不稳了。 这下,他低头,不再言语。 “卿家甚知兵事,想来对付闯贼,已然胸有成竹了吧!” 崇祯嘴角扯了扯,笑着问道。 “这……” 余应桂犹豫了,待见皇帝脸色愈差,他不得不咬着牙,应道:“微臣略微有些心得,愿为陛下分忧。” “很好!” 崇祯脸上浮现一丝笑容:“加你右佥都御史衔,督师三边。” “微臣遵命!” 余应桂心中无奈,只能应下。 说完,他就眼巴巴地看着皇帝,等着条件。 被盯了好一会儿,崇祯皇帝才感觉有些头疼,无奈道:“从内帑与汝五万,再派京营护送之。” 余应桂惊了,五万两能做什么? 作军费不过两三月。 瞧着其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崇祯也感觉不好意思: “崇祯九年,当初孙传庭去往陕西,我也只与他六万两,其余自筹,不过数载,就组建秦军,横扫乱贼。” “余卿家,朕相信你,也可以的。” “微臣领命。” 余应桂此时真的想破口大骂,指的其鼻子骂一顿。 当年与现在能一样吗?那时候好歹陕西省还在手里,如今陕西,河南,湖广一片狼藉,不复朝廷所有,怎么筹钱? 不过,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行之。 此时,他并不知道,京营因为大役之故,死伤殆尽,提督的兵马,也不过千余,还都是老弱病残。 陈演被君臣针对,只能被迫的早早离去。 处理完陕西的事务后,崇祯皇帝才松了口气,问道:“王伴伴,群臣们都说余应桂可堪大任,但刚才犹犹豫豫,怕是又得让朕失望了。” 说着,这位皇帝颇为难受的叹了口气。 王承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明白,皇帝这是在疑虑,余应桂并未做出承诺,或者面色一犹豫,就让这位皇帝起了疑心。 就给了人家五万两,就去剿灭百万大军的李自成,这谁能打包票。 “这样,你让锦衣卫多盯着,就怕是第二个吴甡。” 崇祯犹不放心,兀自吩咐道。 “奴婢遵命。” 王承恩忙应下。 “对了,开封水淹一事,有明确吗?” 崇祯揉了揉眉头,问起了第三次开封被围,掘堤一案。 朝廷上下,对于开封城百万人口被淹的惨事,极为在意,虽然都在传是闯军所为,但弹劾推官黄澍、严云京的却不计其数。 随即,又有人言,是官兵决堤以淹闯贼,后闯贼同样决河对冲,哪怕只是决一堤,也不会造成这般惨事。 总而言之,朝廷至今,并无定论,吵成一团,而对于如何御贼却毫无建议。 “还在吵着呢!” “火烧眉毛了,还在吵,简直是主次颠倒。” 崇祯皇帝颇为无奈,对于今日余应桂所言语的闯贼形势,心生畏惧。 第95章 骑墙 “皇爷,汉中传来消息,说是秦藩逃到了汉中。” 王承恩看着愤怒的皇帝,不由得笑着说道。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崇祯皇帝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 天下第一藩的秦藩没有死,或者说投降,他这个皇帝还能保持一丝颜面。 “孙传庭都死了,他一家人怎么逃过去的?” 崇祯这时候反应过来,忙问道。 “这也正是奴婢想说的。”王承恩轻声道:“听说是一位姓朱的游击,带着秦藩去了汉中,还守住了大散关。” “是吗?”崇祯眉头一皱,问道:“怎么有点耳熟啊!” “回皇爷,是之前孙督师上书,言语斩了李贼之侄李过的那位将领。” “奏本在哪?给我看看。” 随即,他见到了瑞王,及秦王的奏本,其中的内容,都是在大力夸赞一个年轻的将领——朱谊汐。 “谊字辈,秦藩的宗室。” 崇祯皇帝脑海里顿生猜忌:“宗室领兵,怕是不妙吧。” “陛下,奴婢查过,朱谊汐承继的是秦藩合阳王的祭祀,但早在正德三年就取消了王爵,五代承袭下来,如今只是最低等的奉国中尉。” 王承恩轻声道。 “奉国中尉?”崇祯呢喃道:“确实,按照规矩,的确可以为官了,其得除爵。” “正是。” 虽然如此,但崇祯心中的猜忌,却依旧残存,宗室的威胁,尤其是领兵的宗室,对于他皇位的威胁,不亚于闯贼。 但,祖宗的规矩在这,人家又立了功,不赏还不行。 “你说,我该怎么赏他?” 崇祯扭过头,问起了王承恩来。 “皇爷,按照以往的规矩,官升一级,可为参军。” “内阁那边,也都是这般言语的。” “太低了。”崇祯摇摇头,道:“如今,闯贼肆虐,对于有功之臣,还是要大方些。” 说着,但他的表情却越发的严峻。 显然,这是嘴不对心。 王承恩就没再言语,一切就遵从圣裁吧! 思量再三,他这才犹犹豫豫道:“晋朱谊汐为固原总兵,以对抗闯贼。” “奴婢遵旨。”王承恩眼珠子一转,立马就明白了。 固原镇位于宁夏、兰州、西安三者之间,更是赫赫有名的萧关,乃是关中四大关之一。 将朱谊汐命为固原总兵,自然是为了让其更好的与闯贼争斗。 这般,他在汉中府,就无法大权在握了。 “另外,赐予其白银五百两,玉璧一对。” 说着,崇祯皇帝似乎想起什么,低声道:“甚至,可以暗示他,若是收复西安府,朕可以恢复其合阳王之爵。” “是!”王承恩眼眸中带着惊讶,这饼,画的太大了吧。 …… 而此时,宁远城内的吴府,却颇有几分阴沉。 只见,此时的宁远团练总兵吴三桂,圆脸阴沉,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他面宽而浓眉,腮胡浓郁,虎背熊腰,四肢粗壮,无怒自威。 年仅三十五岁的他,已经是整个辽东最重要,且唯一的大将,朝野瞩目。 此时,他蒲扇大的手中,紧紧地扯开着一封书信,手背青筋毕露,而手中则全部汗水。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却极为紧张,以致于书信绷紧,都快撕裂。 这是一封来自于沈阳的书信,来自于他曾经的上官,曾任蓟辽总督的洪承畴的书信。 不出意外,这是一封劝降信。 而与舅舅祖大寿的官方形势的劝降不同,洪承畴的书信,则多是说一些局势,更加的击穿人心。 自松锦之战后,辽东局势,彻底败坏。 九月,后所,前屯卫,中前所,前后不过七八天,三座城池全部失陷,吴三桂的宁远,成为山海关外一座孤城。 换句话来说,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只要满清愿意,随时可以围困他。 而洪承畴更是明言,即使是山海关,满清拥有上百门红衣大炮,攻破它,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就这几句话,就已经让他遍体生寒。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实话。 “不曾想,洪总督,竟然还是活着。” 吴三桂吐了一口浊气,轻声道,打开了话匣。 “吴总兵!” 对面坐的儒生,则笑吟吟地说道: “洪总督饱受尊重,我国赖以为重臣,权势更甚于明廷,而我国,一向优待降臣。” “而像吴总兵这样主动归降的,则更为不同,我们大清,更是诚意十足,只要您愿意归降,不吝封王。” 吴三桂缓过来,他抬眼道:“我吴家世代忠良,陛下对我恩重如山,不可能会投降。” “对于贵主的心意,我吴某,只能辜负了。” “吴总兵,如今山海关外,仅余宁远,上个月战事刚罢,您还没明白什么吗?” 儒生立马换了个口吻,开始强硬起来。 “我当然明白,贵主病逝,贵国怕我趁火打劫,不由得先下手为强,顺便,也能转移矛盾不是?” 吴三桂一听这话,毫不畏惧,反而轻笑道:“虽然仅余宁远城,但吴某这数万关宁铁骑,可不是吃素的。” “好,我明白了。” 儒生这才收敛起笑容,郑重其事道: “就连孙督师都亡故了,吴总兵还如此坚持,在下佩服。” “山高水长,日后咱俩总有机会相见的。” 说着,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吴三桂眼睛一眯,没做理会。 不过,他此时心中已经有所动摇。 亲朋好友,泰半都在满清,投降了不少,都言不错。 但同样,这边的崇祯皇帝虽然有时很令人绝望,但对他信任有加,还赐予了尚方宝剑。 钱财方便,更是极力供应,所以他松锦大战后,短短一年,就重新组建自己的关宁铁骑。 在大明这边,他地位尊崇,实在没必要投满清。 “若不是孙督师阵亡潼关,后所等三城被破,咱真不愿见清人。” 面对自己的幕僚,吴三桂面露为难之色。 李友松闻言,捋了捋胡须。 您连建奴都没喊,意思太明显了吧。 他不由得叹道:“虽然明廷如西下之落阳,千疮百孔,但江南胜地仍旧在手,总兵还得三思而行。” “嗯!”吴三桂点点头,若是一个南北朝而言,大明这边也是值得期待的。 到时候,作为唯一的骑兵,倒是用处极大。 第96章 老套路 “吾身安康,月入数贯,待几月后,回家成亲,勿忧……” 张道堾提着笔,埋首于桌案,奋笔疾书。 在他的面前,一个个的兵卒,排着队,不断地口述,然后被其书写。 “承惠,十八个铜子!” 张道堾笑道。 “张道长,你太心黑了,竟然一个字一个大子。” 兵卒满脸不爽道。 “你这话说的,笔墨不要钱?纸不要钱?一个字,一个大子,已经很便宜了。” 张道堾一脸得意道:“我还是便宜你们了,拿着,后面的继续。” 突然,队伍一顿,良久,才响起。 “借机敛财,此乃何罪?” “你这不是书信啊?” 张道堾一抬头,瞬间魂都快吓没了。 “将,将,将军——” 他哆嗦着站起,然后谄媚地笑道:“您怎么来了?快快坐下,别累着了。” “我倒是麻烦你了,为大家写信,竟然还收钱。” 朱谊汐居高临下,感叹:“看来,我的那俸禄,是白发了吧,那就收回吧!” “这怎么可以。” 张道堾急了,忙道:“是我酒喝多了,蒙了心,将军,莫要罪怪我啊。” 朝着其神色不变,张道堾狠心下来,凑过脸道:“要不您打我几下?千万别扣我的钱啊!” “打屁股也成——” 不见反应,则又撅起屁股,摇晃着。 “啪——” 朱谊汐直接一脚,让他向前一扑,差点摔个狗吃屎。 “算了。” 朱谊汐摇摇头,失笑道:“你这个老道士,都钻到钱眼里去了。” “我这不是为了建道观嘛!为了我派未来,些许的羞耻,又算的什么?” 张道堾理直气壮道,一副舍己为人,毫不怜惜自己的模样。 “呸,你就是贪财。” 朱谊汐毫不犹豫的戳穿了其面纱,然后笑道:“最近就别写信了,去新兵营,教那群大字不识一篮的粗汉子识字。” “您饶了我吧!” 听到这个任务,张道堾脸色骤变:“那群糙汉,屁都不懂,老道我累吐血了,也教不会,将军,可怜可怜我吧!” 说着,就拱手卖可怜起来。 看着一胡子拉碴的老头,撅嘴睁眼卖萌,朱谊汐直犯恶心。 “行了行了。”朱谊汐忙摆手,随口道:“这样吧,你去往汉中各寺庙、道观,化缘去吧。” “啊?”张道堾确实懵了,他满脸不解道:“化缘?那不是和尚向俗人要钱的事吗?哪有向和尚要钱的?” “你这话说的。” 朱谊汐瞪着其滴溜溜的小眼睛,忙批评道: “这天下的兴亡,岂能漏掉出家人?没有百姓的供奉,寺庙道观怎能起来?” “再者说,出家人不是一直慈悲为怀吗?” “如果闯贼入侵汉中,岂不就是生灵涂炭?他们贡献出金银,我军招兵买马,兵力充沛,自然就能抵御外敌,保得一方平安。” 一番话下来,虽然说是歪理,但恰好能圆回来。 张道堾感觉有些道理,但他头疼道:“将军,出家人都身无外物,钱财甚少啊,再者说,我是道士,去找和尚,怕是不便吧!”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委屈道长了。” 朱谊汐闻言,摇头感叹道:“那就扣您半年的俸禄吧!” “等等。”张道堾忙抬头,一脸认真道:“将军,出家人视钱财如粪土,我想大家都愿意为汉中出一份力。” “那就好。”朱谊汐宽慰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你一心为公,日后,我会上表朝廷,给你个真人封号。” “呵,多谢将军。”张道堾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噔噔噔——”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抬目一瞧,只见孙林这小子,气喘吁吁地跑来:“姐夫……” “嗯?”一旁的亲卫孙萱忙瞪眼。 “在军中,别跟我攀亲戚。” 朱谊汐忙摆手,见其焦急的模样,不由道:“怎么回事?” “将军,新兵营那里,出现了逃兵,朱依想严正军法,想要砍头示众,陈总兵建议从轻处罚。” 孙林喘了口气,这才一股脑地说道:“知晓您在火器营,就让我来找你了。” “明白了。” 朱谊汐点点头,这好像是军法司第一次执行,树立权威的机会。 但他也深知,陈永福一向识时务,不可能毫无理由的阻拦。 其中,必然有深层次的原因。 “走,去看看。” 说着,朱谊汐骑上马,带着众人而去。 火器营与相隔数里,不到一刻钟,众人就来到了新兵营。 “将军!”“宗主——” 听到朱依的话,陈永福眉头一跳,脸色凝重了几分。 “怎么回事?” 进入营中,几个兵卒跪在校场,抽泣不停,眼眶通红。 一旁,朱依眼睛瞪得像铃铛,脸庞充血,显然很生气。 陈永福则沉着脸站着,不发一言。 “回宗主——” “让这几个人亲自说。” 朱谊汐打断了朱依的话,反而低下头,问起下跪的三人:“你们所犯何事?” “逃兵。” 三人颤抖了好一个会儿,其中一个大块的头才道。 “为何当逃兵?” 朱谊汐也没生气,仍旧平静地问道。 一旁众人疑惑不解,这有啥可问的,直接斩了就是,执行军法。 “家中,家中百户要修城堡,要我等回家,不然就不让我家租田,还要扒拉我家的房子,赶出百户所。” 男人虎背熊腰,但此时却仿若个娘们,忍不住地哭嚎道:“我家娃才半岁,这冬天没屋子住,不得冻死。” “明年再没田种,一家人都得饿死。” 此话一出,众人面露不忍。 即使是已经面对千万人的死亡,但这活生生的逼死一家人的行径,让人越发的愤怒。 朱谊汐收敛怒气,继续问道:“你家在哪?” “宁羌卫,黎坪百户所……” 男人抬起头,满脸悲戚道: “将军,我真的要回去,我要是回去晚了,一家人都会被赶出来,一家人都得饿死,我求求你了……” “我知道了。” 朱谊汐面色严肃道。 “不过,军法就是军法。” 说着,朱谊汐扭头问道:“若是从轻处置,该当如何?” “执八十军棍。”朱依沉声道。 普通人挨上四五十,已经就半条命没了,八十必死无疑,显然,这从轻处置,主要是看天意。 “执行吧!” 朱谊汐点点头。 瞧着众人不忍的目光,他心想,天赐良机,这不正是个收揽军心的好机会吗? 于是,他目光炯炯,虎视一圈,对朱依沉声道: “他们扛不过八十棍的,作为将主,就由我来分担他们四十棍吧。” 说着,就趴在椅子上,脱掉了裤子。 第97章 护犊子 “将军——” “宗主——” 几人发出惊叹地喊叫。 看着脱了裤子的朱谊汐,孙萱欲言又止,满脸不忍。 她知晓,这个男人做出的决定,没那么容易被否决。 “宗主,要不,就罢了吧,免了惩戒!” 朱依满脸纠结,他实在不忍宗主受苦,在这大冬天的,着实要命。 “放什么屁!” 朱谊汐怒气冲冲道:“军法没有私情可言,快打。” “将军,您比我们值钱,您一条命抵我们几百条,把我们打死,全打我们吧!” 几人跪地,眼见这个架势,瞬间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忙脱掉裤子,找个椅子趴下,不断地嚷嚷道。 这下,朱依更加为难了。 这与曹操以发代首,异曲同工之妙啊! 陈永福心中感慨道。 场下的兵卒们,也一个个看的热血澎拜: 天底下真的出了个爱兵如子的将军啊—— 他心中一动,刚想言语,就见一个大块头直接脱了裤子: “打俺吧,将军只帮了他们一个抗,俺也帮一个抗四十板子。” 陈冬嚷嚷道,猎户出身的他,膀大腰圆,一身腱子肉,寒风中毫不畏惧。 “我也顶一个!” 陈永福忙不迭道,迫不及待地脱掉裤子,直接躺下,生怕被抢了。 此番有了共同的经历,朱将军怕是会真正的信任我吧! “让我来。”“我也来。” 这下,所有的亲卫都争先恐后地报名。 “他么的,三个人够了,有陈总兵陪我,值得,痛快——” 众人这才止步。 朱谊汐大笑,随即看着朱依,忙催促道:“你他么执掌军法司,快些打啊!” 时值十一月初,汉中的寒风依旧刺骨,裤子脱了好一会儿了,朱谊汐感觉,自己的屁股已经冻得通红了。 透着缝隙,上下冷风钻进,大老二都他么快冻住了。 六个屁股,或白或黑或红,格外的显眼。 “快打!”陈永福刚脱一会儿,就忍不住了,忙憋着喊道。 朱依仍旧犹豫,满脸不忍,显然没有体会到他们的痛苦。 朱谊汐忍不住想穿上裤子,蹦起几米,给他个大耳光。 张道堾一见此,就捋了捋胡须,附在朱依耳边嘀咕了几句。 他这次恍然大悟,忙低头吩咐起来。 一会儿,木棍以及兵卒就位。 “砰砰砰——” 四十军棍,打得格外的响亮。 朱谊汐咬着木棍,忍着很艰难。 一刻钟过去,终于打完了,他直接晕厥过去。 场下的兵卒,目光随着木棍而动,对于朱将军每挨的一下,都感动身受。 一个个眼眶通红,眼眸含泪,实再是太令人感动了。 孙萱忙不迭过去架着,心疼的直想哭。 “哎哟!”朱谊汐被他们一移动,瞬间就疼醒,瞅着孙萱红彤彤的眼眸,不由道:“把我扶起。” 孙萱听话地点点头,将他缓缓搀扶。 屁股只是红肿,显然是用了巧劲了。 朱谊汐心中点点头。 强忍着疼痛,朱谊汐面对着众人。 场下一片沉寂,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位心甘情愿为他们负担刑罚的将军。 “军法不容情,只要在军中,谁也不得违背军法。” 朱谊汐注视着一双双眼眸,狠声道:“但同样,谁都不能欺负老子的兵。” “你们入了军营,就是老子的兵马,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欺负你们。” 说着,他挥舞着胳膊,大声道:“南郑到宁羌,大概两百里,兄弟们,都跟我来,给欺负咱们的人算总账。” “这顿板子,可不能白挨。” 一时间,群情激奋,人人挥舞着胳膊叫唤着。 很显然,他的这番话,直接让大家热血沸腾。 大冬天的,甚至有人脱掉上衣,满脸通红。 朱谊汐很满意大家的反应,随即对张道堾道:“让赵参军,去准备五千人七日的粮草辎重,以及必备的骡马。” “将军,您怎么去啊!” 一旁的朱依,忙关切道。 “我?抬着我去。” 朱谊汐沉声道,看着满眼关心的众人,他又说道:“另外,都别围着了,给我找条被子来。” 他的屁股,不仅疼,还他么冻疼,双重伤害。 很快,浩浩荡荡大军,并一辆马车,气势汹汹地向着宁羌卫而去。 宁羌卫属于传统的卫所,兵为将有。 曾经明初分发下来的土地,都被将领,士绅兼并完了,军户成为了佃户,租种曾经属于自己的土地。 而再加上统军的权力,普通军户,完全成了奴隶。 宁羌卫黎坪百户所。 多年未曾修缮的百户所,宛若一座小镇,堡垒,但除了中心的大庭院外,其余的地界,不过是土墙篱笆所造,还不如普通的民户。 泥泞的道路旁,一座篱笆破洞,宛若牛棚的院落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张五斗家的,你儿子张大井还没回来?” 几个家仆装扮的走过来,叉着腰,来势汹汹道。 “他在南郑当兵,过一几天才能回来。” 张五斗走出来,沉声道。 “哟,当兵又咋样?百户让他回来,就得回来。” “我看你家是不想要了,要不我们帮忙?” 几人叉着腰,嘲笑道。 邻居们一个个怒目以视,但却不敢出头,得罪了这些人,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哟!挺倔的,老子让你一家人冻死。” 说着,一伙人忙上,将本就漏风的破旧小屋,拆了个干净。 张家五口不敌,只能坐看被拆,寒风中互相拥抱取暖,满眼的悲戚之色。 而这时,始作俑者的李百户,挺着大肚子,悠哉悠哉的喝着酒,俊俏丫鬟伺候着,别提多逍遥自在。 “报,百户,大事不好了,兄弟们看见有一伙军队,望不到边,朝着咱们这来了。” “什么?” 张百户肥肉一颤,忙起身:“多少人?” “成千上万!” 他急得团团转,思量片刻,终于拿定主意:“快,打开大门,咱们投降。” 于是,所有人出城迎接。 在他惊异的目光中,一辆马车停在他的跟前: 趴在木板,裹挟棉被的男人,被抬出马车,就停在他的眼前。 朱谊汐盯着这个肥猪,问道:“你说要修城堡,让人回来的?不回就拆人家?” “您怎么知道的。” “啪——” 朱谊汐直接抡起一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就你他么的不做人事啊?” “欺负老子的兵,活腻歪了?” “朱将军,他们是百户所的……” “百你么个头,他们加入了我麾下,就是我的兵了,你小子没资格说话,更不能欺负他们。” 朱谊汐又是一巴掌,让后者头晕眼花。 第98章 紧急 这几下,直接吓住了众人。 朱谊汐不管那么多,挥了挥手:“给老子打四十大板,让他也尝尝滋味。” “不要啊!”百户仿佛死猪一般被拖下去,发出凄惨的叫声。 朱谊汐这才舒心了一些,吩咐道:“所有人都给我围观。” “即使是百户,欺负了我的兵,也得受罚。” “另外,无论是谁,谁要是欺负了老子的兵,我让你绝不好过,话就在这撂下了。” 朱谊汐人虽趴着,但却放下了狠话。 “万岁,万岁——” 新兵营的兵卒们,瞬间欢呼起来,冬日的寒风,都被驱逐。 听着朱将军带着感染力的话语,眼瞅着挨打的百户,心里顿时暖洋洋的。 虽然赶路疲倦,但此时却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甚至,有的抑制不住哭了起来。 朱谊汐眼见此,不由得点点头,这顿打,总算没有白挨。 想着,他横了一眼朱依。 这小子,太年轻了,关窍都不懂,害老子冻屁的了。 来都来了,朱谊汐直接进了这座百户所,一个屁大的村落。 一人多高的围墙,里面就是大片的茅草屋,破旧不堪。 地面泥泞不止,各种垃圾,甚至屎尿混合,都分不清颜色到底为何。 一行人捂着鼻子。 “老人家,你放心,屋子我派人重新给你搭建起来。” 朱谊汐语重心长地说道。 “如果你待不下去,就随我去南郑,那里比这好多了。” 张五斗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官,忙颤抖道:“将军,我还是待在这,这里都是熟人,日子凑合也能过。” “也行。” 朱谊汐点点头,随手又掏出一锭银子:“这点钱,就拿去吧,好好把房子修好。” 张五斗面色犹豫,但生活的困境却又逼着他不得不接着。 衣不蔽体,面黄肌瘦,这些都不足以形容这些苦难的军户。 寒风刺骨,张五斗一家,只穿了一件破旧的麻衣,露出里面的稻草,这才显得臃肿了些许。 “买点棉袄穿穿吧。”朱谊汐摇摇头,叹了口气。 至少,普通民户还可以逃难,但他们却只能被固死,被当做奴隶,没有土地,仅靠施舍而活着。 环首望去,军户们脏兮兮的脸上,满是麻木,白银的出现,让他们瞬间动容。 “将军,我家儿子也想当你的兵!” “将军,您收女子不?” 一瞬间,军户们熙熙攘攘,不断地喊着,这是对于生存的渴望。 对此,朱谊汐沉声道:“除了独生子、病患,不满十六的,我都收下。” 这下,群情激奋,一个个开始招呼起来。 翌日,在其地住一宿后,朱谊汐带着兴奋的新兵营,启程回南郑。 另还带着三四十新兵,可谓是浩浩荡荡。 待回到南郑,他就迎来了赵舒的诘问: “我的朱将军,对于你这个收买人心的举措,老夫是认可的。” “虽然有点老套,又略显做作,读书人骗不过,但兵汉们脑子简单,却都吃这一套。” “但!”赵舒咬着牙道:“你带着几千人,就去了宁羌,耗费了大量的粮草,就是为揍一顿百户,得不偿失啊!” “您就不能问问我的意见?” “这——”朱谊汐轻声道:“你有什么好建议?” “与其数千人奔劳,还不如直接将那个百户抓过来,在军营中直接行刑,顺便把火器营也拉过来看看。” 赵舒无奈地叹道:“这样一来,不消几个人,反而效果更好。” “那,我再把他抓过来打一次?” 朱谊汐小心地问道。 “算了!” 赵舒无奈,摊手道:“打都打了,下次再注意吧。” 朱谊汐摇摇头,叹道:“军户之凄惨,比想象中,更为严重,难怪闯贼越剿许多,原来是边军,地方军户,源源不断的加入。” “嗯?” 赵舒闻言,神色一动,忙道:“您不会是想要动军户吧?” “为何不能?” 朱谊汐眉头一翘,沉声道:“当年,太祖爷平定天下,天下三成的土地成了军屯田,嘉靖年间,军屯彻底败坏,只能募兵。” “若是学习督师,彻查屯田,得到的兵马土地,必定不计其数。” “我的朱将军,您想的太简单了。” 赵舒摇摇头,苦笑道:“天下十数省,有且只有孙督师清查军屯,而且,还只是西安府的军屯。” 说着,他的目光不由得凌厉起来:“天下有识之士,哪个不晓得军屯的败坏?但破坏它的,是将校,是地方的士绅,得罪不起。” “以将军目前的势力,绝难做到。” “信不信,您刚准备清屯,立马就有人开城,给闯贼引路?” 朱谊汐默然。 这话的确没错,新兵在招募,在训练,汉中府他都压不住,更遑论因此而得罪天下士绅。 “我明白了。” 朱谊汐点点头。 赵舒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过,这帐,日后留着算。” 抛下一句狠话,朱谊汐捂着屁股,一撅一拐地离去。 路上,他想了许多。 汉中府的汉中卫、宁羌卫,名册上有一万两千人,理论上来说,就是一万两千顷(百亩一顷),这可以做很多事。 历史上,孙可望治贵州,就是依靠着军屯,也就是继承了太祖时期的屯田政策,所以才如此兴盛。 要知道,贵州省,一开始九成的土地都是军队开垦出来的,所以其利用军队进行屯田,属于正确的选择。 在这个疾病、灾荒不断地明末,也只有屯田,才能安然度过。 “学习太祖爷,努力屯田。” 朱谊汐沉声道。 回到院落,张氏姐妹顿时心疼的泪眼婆娑。 而这时,他竟然意外见到了妙仙。 院中,冷风吹拂,她蜷缩着,不时地张望,俏脸冻得通红。 四周的目光,又让她格外的不适应,双脚不自觉的走动着。 “你回家了呀!”见到他的身影,大喜过望,忙扑过来。 这位女子,眼眶通红,满脸紧张地看着他,焦急道:“你没事吧?听说你被打了,怎么还跑远路了。” “怎么出来?” 朱谊汐一瞬间忘了疼痛,调笑道:“你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人家心疼你!”绝美脸蛋升起红云,美眸水汪汪的,泪水随时都快留下来。 “我没事的,没事。” 朱谊汐抱着她,下巴抵着其肩膀。 “听说,你要跟孙府的小姐成婚,你,不会不要我吧!” 妙仙美眸中泛起雾气,撅起嘴,一瞬间就凝成了泪水,直接打湿他的衣裳。 “怎么会?”朱谊汐一愣,忙宽慰道:“我永远不会放弃你的,等娶了她,我再把你娶回家。” 妙仙点点头,女儿情长,一时间,抱着就没松开。 “报,将军,大散关发来急信——” 第99章 大散关下 却说,在打赢榆林、宁夏两战后,李自成满载而归,白广恩归降大顺,一切都向好的地方发展。 如今,只余下一个临洮镇,以及甘肃镇。 两者都处于西北地区,地域荒凉,所以李自成就不再御驾亲征,给手下的大将一点机会。 于是,他宣布,以刘宗敏、袁宗第为首,去往西北,平定临洮、甘肃二镇。 刘、袁二人自无不可。 “大王,汉中可还有一镇兵马在,取川必拿汉中,不可轻易舍弃。” 宋岩轻言道。 “这话倒也是。” 李自成摸了摸下巴,随即对着一旁的白广恩道:“白将军,我听你说,好像杀我侄子的那人,逃去了汉中?” “回大王,杀您侄子的,乃是一朱姓将领,名叫朱谊汐,是孙传庭的爱将,如今逃往了汉中了。” 白广恩闻言,忙低头说道:“末将愿意为先锋,拿下汉中献给大王。” “朱谊汐?”李自成嘀咕了一句,独目中散发狠厉地目光:“杀我侄儿,断我臂膀,真是该死。” 说着,他有意无意瞥了白广恩一眼,随即对着大将马珂道:“马珂,我命你率三万兵马,白将军为副,一同拿下汉中,为权将军李过报仇雪恨。” “遵命——” 马珂一愣,随即拍的胸脯应下。 白广恩也忙不迭跟上。 刘宗敏戏谑地看了一眼白广恩:“白将军,你与那朱谊汐也是老相识,莫要放水才是。” “刘将军放心,咱归顺了大王,自然全力以赴。” 白广恩眼皮一跳,心生厌恶,硬气说道。 “那就好。”刘宗敏这才放过他。 会议结束,白广恩跟着马珂,点齐兵马,朝着大散关而去。 一路上,白广恩颇有些沉闷。 这些时日,大顺军横扫关中,由于怕被屠城,大部分城池洞开,但这绝不包括大散关。 他深切的明白,朱谊汐早就已经把汉中当做了退路,不可能轻易拿下。 “驱狼吞虎啊!” 摇了摇头,啃硬骨头,没什么功劳,这要是打成消耗战,那真的就完了。 很快,数日后,三万大军,就见到了雄伟险峻的大散关。 “他么,这与潼关不差分毫。” 马珂抬眼一望,就忍不住骂将起来。 “去,让守将开城,不然待城关一破,鸡犬不留。” 他指示道。 很快,就有人上前喊话。 朱猛居高临下,望着气势汹汹的大军,心中忧虑,但面上却极为冷静:“去他么的投降,老子与贼寇,势不两立——” “好胆!” 吹着冷风,马珂脸色狰狞,毫不吝惜道:“给我砍伐树木,制造器械,我要这大散关见识到咱们大顺兵马的厉害。” 旋即安营扎寨。 接下来几天,寒风刺骨之下,闯军不顾伤亡,不断地攀爬,射击,但对于大散关来说,不过是挠痒痒。 山风一吹,箭矢一射,再大的勇气,都会被吹跑。 三五日过去,大散关依旧稳如泰山,马珂脾气就有些暴躁了。 “该死,该死!” 马珂不断地骂道:“别人都在攻城略地,就老子还在打这个破城,被看笑话。” “白广恩,你不是厉害吗?怎么还不见效果?” 一旁,白广恩也忍受着谩骂。 心中越发的觉察,这大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舒服。 想着儿子还被建奴俘虏了,心里更不是滋味。 接下来,经过十余日的攻伐,大散关不动如山。 得益于马珂的暴脾气,白广恩也懒得理他,登上山坡,观察着大散关的情况。 “这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眺望着,轻声嘀咕道。 “怎么衣裳干净了许多,之前的血迹,脏脏的,如今泰半干净整洁了。” “怕不是有援兵吧!”副将尤世威,不由得道。 “应该是的。”白广恩点点头,道:“这下,够那马珂喝一壶了。” 尤世威则目光炯炯,道:“白总兵,你说过,会放我们离开的。” “当然,我从不阻拦。” 白广恩沉声道。 他毕竟是不是榆林总兵,所以在榆林镇时,与榆林将校配合,一同守城。 最后,守了五日,可以卖好价钱了,就提议投降。 眼见守不住,榆林诸将不得不赞同这要求,但却要求是假投降,必要时放他们归去大明。 白广恩明白,这群人世代军户,又被欠饷多年还不离不弃,显然对大明是死忠,自然是互相利用。 “只是,如今你想去大散关,怕是不成吧!” 白广恩目视着他,说的:“榆林的家人,你们不想要了?” “自然!”尤世威点点头,斜看了一眼大散关,道:“我们会找个恰当的机会离去的,绝不耽误你。” “嗯!”白广恩有些不舍这些劲卒,但终究明白,这些人不可能为其所用。 他们不是一路人。 望着其离去的背影,白广恩叹道:“顽固死忠,大明这条破船,已经要沉了。” 夜间,大散关人头攒动。 朱谊汐目光如炬,望着城下结营的闯军,心生感慨:“闯贼的兵马太多,其余几镇还在攻伐,大散关就来了三万人。” “宗主,榆林的尤世威靠谱吗?怕不是什么奸计吧!” 朱猛犹豫道:“还是守着城池吧,安稳一些。” “孙长舟在西安城,已经调查清楚,榆林诸将面服心不服。” 朱谊汐不以为意,冷静地说道:“另外,你看白广恩与马珂,营寨泾渭分明,还带着些许的警惕。” “而在白广恩的军中,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两股分明的势力,显然,这得到了印证。” “最后,咱们属于夜袭,而且还是袭击马珂的闯军,白广恩我了解他,绝不会为救马珂而牺牲自己的兵马。” 说着,朱谊汐想到刚与他见面时,为一亲兵发下百两,然后在战事中见死不救高杰。 很显然,他不是个高风亮节之人。 “另外,必须给闯军点教训,想着就心疼的教训,不然,他们时刻惦记着汉中,咱们久守必失。” 朱谊汐郑重其事道:“只有把他们打疼了,才晓得退去。” 况且,再抗一段时间,李自成就得北上入京。 我离开西安月余,陕西好久没传我的名声了,是时候积攒名望了。 亦或者说,这一仗,也是打?给那些陕商看的…… ps:卧槽,没人了…… 第100章 袭营 十一月的大散关,秋风瑟瑟,嘉陵江平静了许多,漂浮的落叶,随着山风,直接东去。 数万闯军,沿着谷地驻扎,层层叠叠,与山林相伴,一眼望不到边,极为震撼。 冬日的山林谷地,是不怕火的,反而是潮湿的天气,更容易让士兵染病。 凌晨,约莫寅时。 大散关墙头,一条条数丈长的绳梯,被缓缓地放下。 随即,蚂蚁一般的兵卒,小心翼翼地沿着绳梯向下,不一会儿功夫,城下就聚集了三千兵马。 “将军,一切有我,您放心吧!” 陈永福看着满脸犹豫的小朱将军,不由得沉声道。 这场突袭战,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场投名状,不容有失,不然汉中再没他的容身之地。 朱谊汐望着他这张自信的脸,不由道:“军中最让我放心,如今,怕只有陈总兵了。” 他又抬眼,认真吩咐道:“一定要小心,必须等白广恩军中燃起火烟再行动,我在这里等你们胜利归来。” 说着,他望着魁梧高大的闫国超,不由道:“掷弹兵必须服从陈总兵的命令,不得有任何延误。” “遵命!” 闫国超全身披着铠甲,头戴牛角,脸上画着鬼怪,拎着巨斧,仿若地狱鬼兵,极为瘆人。 他身后的五百大汉,都是这般模样,配合着若有若无的雾气,显得格外的恐怖。 这是朱谊汐多日来的杰作——重甲鬼斧兵。 其一个个身材魁梧,装配的重甲,宛若人形坦克,突袭最为适合了。 剩余的两千多人,则是支援的兵马,养精蓄锐多时。 “哗啦啦——” 所有人按照向导指引,缓缓地消失在视线中。 “宗主,陈永福靠得住吗?” 朱猛不由得问道。 “靠不住又如何?总不能我亲自上吧?” 朱谊汐凝神道:“用人就是这样,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目前我手底下能托以重任的,就只有他了。” 如果是对付其他人,朱谊汐还得思量,但对付闯军,陈永福再适合不过。 射瞎李自成一只眼,怎么能活下来? 而这边,白广恩的军营的左角。 三千榆林精兵,在尤世威、尤世功、尤世禄,刘廷杰,世钦、王世国、侯世禄、侯拱极等将领,聚集一堂,焦急地等待着。 参军刘廷杰忍不住问道:“这白广恩真的靠得住吗?会不会报密?” “应该不至于。” 尤世威沉声道:“名义上,咱们是他的部下,要是泄露,他也没好果子吃,闯贼那也会失份。” “二弟,那朱谊汐,真的靠谱吗?”大哥尤世功也不由得问道。 其余的将领,也纷纷抬头,目光中满是探寻。 “不得不选之!” 尤世威叹道:“榆林被下,宁夏已破,咱们总不能去打临洮、甘肃吧?” “而且,闯军已经开始造船,准备入山西,到时候被大军裹挟,更是逃不掉。” “当初就不应该相信白广恩。”刘廷杰烦躁道:“我还能从河套招募一些鞑子,到时候誓死抵抗,也能崩掉闯贼几颗牙。” “听说这朱谊汐还干掉了李过,应该有点本事。” 三弟尤世禄轻笑道:“能逃离闯军就成。” “没错,一想到小小的驿卒骑到咱们头上,咱就犯恶心。” “咱们世世代代都是大明的忠臣,祖传的” 尤世威大咧咧地说道,望着众人:“今晚机会难得,大家都做好准备,莫要耽误了事。” 忽然,一个亲兵跑过来:“将军,空中有烟花。” “来了!”尤世威大喜,忙不迭出营,果然,烟花还在不断地放着。 “点火,烧营,这破闯军,咱们反正投朝廷了——” “反正,反正咯——” 众将欢喜,欢呼着。 随即,大火点燃,很快就成了火海。 白广恩部,也很快发现了这个情况。 “快救火!” 白广恩沉着冷静地吩咐道:“不要管其他人,把火扑灭了再说。” “另外,派人去求救兵,我方遭受大举进攻,已然抵挡不住。” 他又走出军帐,望着大火连绵的左边,不由得叹道:“真是块顽石头,罢了罢了,只是可惜那数千精兵。” 而不远处,半路上专心埋伏观望的陈永福,见之不由大喜, 忙道:“计划完成,快去派人接应他们。” 随即,他又吩咐道:“准备埋伏闯营,今个,咱们让闯贼认识到,大明军人的厉害。” 很快,几千榆林兵出了营寨,见到接应的百来人,以及大量的红布带。 “这里有红带,贵军胳膊系上胳膊,我军已经埋伏敌援,你们也尽快吧!” 接应的兵卒忙道。 “行。”尤世威眉头一皱,随即应下。 很快,尤世威等人借着薄雾,向着马珂大营而去。 而这时,火光被发现。 “怎么回事?” 马珂被白广恩军中的大火惊醒,忙抬头望去,雾中的大火,格外显眼。 “全军戒备,怕是敌袭。” “报,将军,白将军派人来求援,说是敌军骤然偷袭,已然坚持不住了!” “废物。”马珂忍不住骂道:“这姓白的,不配当榆林人,简直是辱没了咱们榆林的名声。” 他犹豫了一会儿,本不想去援救,但好歹属于他的属下,日后不好交代。 再者说,若是白广恩坚持不住了,日后攻城,就没人替上送死了。 “点齐万人,随我去救那废物,余下的兵马严阵以待。” 很快,一万兵马点齐,大军鱼贯而出,去往数里外的白广恩军营。 由于两军不合,又谷地太窄,分营自然是理所应当。 不一会儿,走到半路,马珂骑着马,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怎么只有火光,而没有拼杀声呢?” “轰隆隆——” 话音刚落,就见谷地一侧的树林中,抛出大量的东西。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耳边就是一阵阵轰隆的响声,以及鼻腔中浓厚的火药味。 就这么一瞬间,死伤数百人,长长的队伍,瞬间慌乱了起来。 “有埋伏,准备迎敌——” 马珂幸免于难,被受惊的战马甩出数尺,反应过来后,他大吼一声,军队恢复了些许。 第101章 显威 “可惜!”陈永福感叹一声,那么多手雷,竟然没杀了领头的,运气真好。 “兄弟们,随我杀敌——” 闫国超等掷弹兵,早已经穿好了铠甲,手持巨斧,刚才的手雷,也是他们扔的。 怒吼一声,他如同下山之虎,凶猛地扑了下来,朝着被团团保护的敌将而去。 “结阵,聚拢,对面人数少。” 马珂身经百战,对此毫不慌乱,披着铠甲,在亲兵的保护下,不断地发号施令,指挥迎敌。 乱糟糟的情况,又处于河滩谷地,一旁是嘉陵江,黑夜中让人数的优势施展不开,反倒是成了长蛇,首尾难顾。 马珂寻目望去,只见数百重甲步兵,挥舞着巨斧,不断地逼退兵卒,凶神恶煞,仿若恶鬼绦世。 大量的兵卒拼杀,却难阻分毫。 尤其是当头一人,极为魁梧,仿若巨人,头戴牛角,其怒吼一声,几乎吓得兵卒溃逃。 “找死——” 身边一员大将,忍不住怒吼一声,直接迎战而去。 马珂冷眼旁观,并未阻止。 他明白,眼前对方气势如虹,己方骤然被袭,必须要打断对面的气势,杀将,是最好的方式了。 而闫国超,之前指挥数百掷弹手用手雷开路,直接将对面炸懵,死伤无数。 他又如下山虎般,直入敌军中枢,距离那疑似马珂的将领,仅仅不过十来丈。 重甲在身,他毫无畏惧。 “嗯?” 他头盔上满是鲜血,抬目一瞧,只见一大汉快步骑马奔来,身着铠甲,满脸的自信。 “哈哈哈,此人定然官位不小,还是个猛将,待俺斩了他,给朱将军献功。” 想着,他一脚踢掉眼前的兵卒,仿若野狗稻草一般,然后虎视眈眈地望着这员大将,大跨步而去。 “嗯?好胆!”敌将没有预料到,此将如此凶猛,待近上前,却觉察其如此巨大,自己骑上马,竟然与之相差无几。 “噗呲——” 巨大的利斧袭来,他拼命一接,手中的长矛差点就握不住,脱手而出。 “将军,快退——” 一旁的亲卫眼见不好,忙护卫上前,将其掩护。 “晚了!”闫国超冷笑一声,到嘴的肉,怎么可能跑掉。 怎么可能眼皮底下被逃,闫国超直接扔起巨斧,向其飞杀而去,仿若飞镖一般。 “噗呲——” 人未中,而战马被击伤,嘶吼一声,忍不住马蹄一蹶,敌将被甩到地上。 闫国超哪里会放过他,三步并两步,在其他同袍的掩护下,不畏危险,直接拿起一把战斧,对着其头就是一砍。 咔嚓—— 脑浆迸裂,红白溅出。 “好一猛将,只可惜投了敌。” 马珂叹了一声,眼见这猛将的领头下,己方气势大跌,敌军气势越发凶猛,他忙不迭地指挥退后。 大量的兵马包围着他,做好护卫工作。 而一见将领死了,剩余的亲卫忙不迭后退,胆颤心惊。 而带着数百重甲步兵,闫国超见着如同乌龟壳一般的防护,忍不住头疼。 眼见如此,他低头,拔了拔战斧。 只见脑壳卡住,很难拔出。 “没想到,威力那么大。” 突然,他好似想到什么,忙喊道:“兄弟们,都给我扔斧头——” 服从于领导的惯性,大家毫不犹豫。 一瞬间,数百把巨斧,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又像巨大的飞镖,数十步内,席卷而来。 大量的闯军被击中,非死即伤,断肢残骸不计其数,甚至肠子肝脏露出,惨不忍睹。 一时间,数十步内,竟然形成了一个中空带。 “这怎么可能!”眼前身前死伤一片,马珂大吃一惊,大喊:“快来人,快——” “你跑不了的。” 闫国超大喜,趁着其他人还未补充,他忙大步而行,距离只剩下两丈。 他能清晰的看到马珂惊诧的眼眸。 “这是什么怪物——” 马珂慌不择路,直接骑上亲兵的马,忙不迭向后退去。 可惜,后方兵卒不断过来支援,反而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时候,其余的明军,也从树林中奔出,狭窄的河摊,越发的拥挤。 “国超,别让他跑了,这家伙很可能是马珂。” 陈永福看着战况,忍不住大喊道。 闫国超点点头,此时,他跟马珂的距离,超过了五丈。 “娘的!”闫国超大怒,他三步并两步,直接向前冲去,对着马背上的马珂,就是一飞斧。 巨大的斧头,带着强大的惯性,飞向马背的马珂。 没中。 “都给我扔那人!!”闫国超大怒。 这一瞬间,上百柄斧头或远或近,不断地飞向马珂。 其他的明军,也有的忍不住,狂扔地上的斧头,扔长矛,扔石头的也大有人在。 河滩上最多的是石头。 “扑通!” 即使身着铠甲,无数颗石头袭来,马大将军不可抑制地倒下马,身上的铠甲,已经凹凸不平了。 嘴角的鲜血,不断地冒将起来。 其胸脯不断地起伏。 显然,已经被砸成内伤。 “将军——” 数百亲卫目眦俱裂,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将他抬走。 这时,速度比骑马快多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 马珂瞪大了眼睛,仍旧不敢相信,自己会被石头给伤到。 他后悔极了,此时就不应该骑马成为靶子。 “敌将已死,速速投降!!” 闫国超不管这些,他铃铛般的双眼,死死紧盯着被自己击倒的将领,拎着剩下的一斧头,大跨步的向前杀去。 他身后的重甲步兵,也忙跟随而去,一个个身高马大,怪模怪样,把迎战的闯军吓了一跳。 于是,重甲步兵脱离了战阵,如同一把利刃,向着远遁的马珂而去。 这下,战场的情况立马为之一变。 原本闯军誓死抵御袭击,但随即,在他们的目光中,马背上马珂的跌落,生死不知。 这时,战场上又哄传其已死,一瞬间,士气大跌。 防守阵型慢慢崩溃,逐渐变成溃败。 “杀敌,杀敌,投降不杀——” 陈永福带领着其余步兵,不断地追杀,闯贼溃不成军,最后入得营寨的,不过两千余人。 当然,马珂自然第一时间入得营寨。 “绝不能让敌军进来,都给我守好。” 这下,陈永福并闫国超等人,就堵在了门外。 一同被堵的,还有数千在外的闯军,他们被抛弃,面对气势汹汹的明军,不得不投降。 “这又该如何?”陈永福叹道。 而就在这时,突然另有一伙兵马赶到。 闫国超瞬间严阵以待,目光警惕。 第102章 地利人和 “不用怕,这是榆林镇兵马。” 陈永福眼尖,立马就瞧出他们手臂上的红带,不由得松了口气。 果然,尤世威等人来此,一见到满目狼藉,以及溃败不止的闯军,一个个目瞪口呆。 “尤总兵,你们来的正好,敌军入得营地,咱们一起,好彻底将其击溃。” 陈永福笑容满脸道。 “贵军神勇!”尤世威看了看营寨,以及满地的俘虏,不由得拱手,赞叹道。 “这会儿功夫,贵军就将来援的闯军杀的溃不成军,着实出乎意料。” 刘廷杰也不得不服。 “只是,这营寨厚实无比,咱们又无有攻城器械,该如何打开?” “让这些人去填。”尤世威望着一旁的俘虏,轻声道:“狗咬狗,一嘴毛,省却不知多少力气。” “俘虏不会用力,待营寨中的闯贼缓过来,就难了。” 闫国超庞大的身躯一动,立马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他浑身都是鲜血,冷眼看着这些榆林镇将校,不由骄傲道: “临行前,将军特地考虑到此事,所以让我们省着点用,每人必须留一颗。” 说着,他从腰间,掏出一个手雷。 而在榆林镇人眼里,仿佛是放大的爆竹。 “这是,爆竹?”尤世威不可置信地问道。 “不,这是手雷。” 榆林镇众将眼眸中满是怀疑。 闫国超摇摇头,他回首清点了下人数,由于厚甲护持,五百人只有数十人牺牲。 “都拿出来吧!” 他喊了一声,随即数百人向前,不为敌人的箭矢。 左手拿着,右手从腰间取出保存的火折子,迎风一吹,然后点着了手雷引信。 “哐啷——” 数百手雷,向着营寨木门而去。 “轰隆隆——” 一瞬间,响起了巨大的轰炸声。 烟雾散尽,厚实的木门彻底毁坏。 榆林兵马,瞬间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操作? “好机会!” 目睹他们震惊的模样,陈永福露出一丝笑意: “冲进去,给我四处点火,火烧闯贼。” 随即,在敌军震惊中,明军鱼贯而入,瞬间就占据了有利形势,怎么也赶不出去。 这时,一把把火焰被抛向营寨,大量的军帐被点燃,天空中映出一片火云。 闯军开始惶恐不安起来,眼眸中满是惊恐。 水和火,是人类刻在基因上的畏惧。 伴随着炽热的火光,目睹被杀的同伴,以及还未及时组织兵马的将领,整个营寨不可抑制的慌乱起来。 陈永福举起手臂,在火光的映射下,他的双眸宛若火炬:“兄弟们,杀闯贼——” “杀——” 感受到胜利的呼唤,兵卒们热烈的回应,手中的长矛与大刀,抑制不住地向前杀去。 “救将军——” “保护营寨,杀敌,杀敌……” 将校们乱作一团,但却很难撼动骁勇善战的明军。 而马珂生死未卜,让整个营寨乱成一团,再加上大火的燃起,留守的许多兵卒士气大跌,慌不择路地逃窜。 “逃——” 马珂刚入营寨,还未修整片刻,安排防守,就获知营寨被破的消息,口中吐了一口血,不得不吩咐道:“尽快——” “撤,快撤——” 亲兵队长忙不迭吩咐道。 于是,精锐的亲兵,裹挟着千余老营,将校,逃窜而走,几乎是一瞬间,就没了人影。 显然,这是多年来的逃跑心得与经验。 大量的兵卒混战,让明军反应不过来。 “可恶——” 陈永福带人杀了过来,眼见其溜走,不由得惋惜道:“又让他们逃走了,这伙老营,溜的真快。” “呼呼呼——” 闫国超喘着粗气,其他的重甲步兵同样如此,汗流浃背,鲜血浸染了整个铠甲,湿漉漉的,走路都滴着血。 “闫千总,此次多亏了你击伤敌将,你们掷弹营手雷炸门,你们立下头功。” 眼见压倒性的优势,陈永福一边让人追杀,一边夸赞道。 “嘿嘿,我们掷弹营,就是先锋!” 闫国超露出巨大的笑容,满心的欢喜。 接下来,就是收尾工作了。 “这就赢了?两万人啊,跟做梦似的。” 刘廷杰杀的起劲,这时才反应过来,不由得目瞪口呆。 “去看看!”尤世威也沾着血腥,面色不变,沉声吩咐道。 “另外,对于战利品,俘虏,不要动分毫,以免起冲突。” 众将点点头。 趁着这个机会,尤世威一边观察着其情况,只见浴血奋战下的军队,彪悍十足,可谓之精锐。 “若是这般兵马再多些,这位朱游击,真不可小觑。” 尤其是出风头的闫国超,更是让他啧啧称奇。 他对陈永福拱手说道:“陈总兵,马珂败退,但另一边,白广恩还有五六千的兵马,咱们虽然精疲力竭,但气势仍在,咱们正好一网打尽。” “你们不是有约定吗?” 陈永福不解道。 尤世威冷声道:“这贼子投了闯贼,就不再是大明的人,咱们搂草打兔子,将他也一网打尽。” “好!” 天蒙蒙亮,山雾渐渐稀薄。 白广恩一夜未眠,目睹着马珂的溃败,以及其营地的狼藉,不由得叹道: “让你骂老子,活该,死了最好,就算是孙传庭也不敢跟老子这样说话,这就是报应啊!” 突然,他看见其营地火焰渐消,就知晓是战事结束,他不由得吩咐道:“通知全军,敌袭,准备撤退。” 这几日攻城,死了老子不少人,终于能够结束了。 白广恩心中欢喜,但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常年来的征战,让他不相信任何人。 “撤——” 目睹狼藉的军营,以及舍弃的辎重,众人惊呆了。 “他么的,竟然逃了。” 尤世威大怒:“卑鄙小人,合着,他就从来没相信过咱们。” 空荡荡的营寨,让榆林诸将愤怒不已,忍不住骂了起来。 陈永福不由得笑了笑,半斤八两罢了。 而此时,朱谊汐站在城头,目睹着不远处的营寨。 火光,烟花,以及另一侧燃起的大火。 “赢了!” 良久,朱谊汐松了口气,笑道:“三边精锐果然不容小觑,败退闯贼,也算是能用一用了。” “宗主,你是怎么知道会赢的?” 朱猛惊诧道。 冷风吹着他一哆嗦,他满腹疑问。 “其一,人和。白广恩与马珂二人,面和心不和,军营分列,甚至这次还勾结,不对,联合咱们,坑杀马珂,这胜算小吗?” 朱谊汐揉了揉快要冻僵的脸,不由得再次道: “其次,我派出去了掷弹营,全身重甲,其还拥有手雷,这是出其不意的大杀招,并且可以轰开最难的寨门。” “最后,山谷有雾,河滩狭窄,人数优势施展不开,这是地利啊!” “地利人和,三者有其二,我难道还不赢吗?” 第103章 各有谋划 数千兵马,浩浩荡荡而归。 背对着晨阳,铠甲反射光芒,伴随着薄雾,散发着别样的七彩光辉,宛若天神下凡。 朱谊汐早就在城下等候,山风吹拂,其衣裳,眉毛,竟然还留有霜降。 身体扳直,宛若青松。 胜利归来的众将,心中瞬间感怀备至。 “酒席已经备好了,大家欢庆吧!” “将军——” 陈永福眼见此,单膝下跪,拱手道:“卑职不负众望,击溃闯贼,只是可惜,马珂逃窜,未能竟全功。” “哈哈哈,此战大胜,陈总兵居功至伟。” 朱谊汐忙搀扶起来,好生宽慰。 而一旁的尤世威等榆林诸将,见到等候良久,甚至眉角带霜的年轻游击,不由得大吃一惊。 其竟然在此,等候了一夜,不怕战败敌袭吗? “好大的胆量。” 尤世威心叹一声,随即拱手道:“在下榆林尤世威,久闻将军大名,如今得见朱将军神貌,真是三生有幸。” “尤将军大名,我也闻名已久,如今假敌归正,真乃幸事也。” 朱谊汐一把拉住尤世威的胳膊,笑着拉进了城门,一边笑道: “走走,今日大胜闯贼,败其嚣张气焰,还不得大饮三杯?” 于是,榆林诸将在懵懂中,被迎入了预备良久的酒席,大块吃肉喝酒起来。 气氛也逐渐热烈。 一直到了下午,所有人醉醺醺地入了房间歇息。 而一入房间,尤世威立马清醒过来,他拍了拍脸颊,对着刘廷杰、尤世功道: “这位朱谊汐,你们觉得如何?” “有几分英气。”尤世功也坐起来,沉声道:“虽然面目清秀,但腹中却不似草包,浪得虚名。” “听闻他不过是游击,陈永福贵为河南总兵,竟然也服膺他,真是奇了怪了。” “这也不难理解。” 尤世威沉声道:“刚才饮酒,我与其他人打听了七七八八,如今这些兵马,都是其亲自拉扯的,陈永福并无一兵一卒。” “治理瘟疫,阵斩李过,控制汉中,其本领不小啊!” “啧啧,二十啷当的就夺下汉中。” 刘廷杰眼前一亮,忙道:“既然他可以,咱们也行啊!” “汉中府可是陕西首屈一指的大府,咱们榆林,万万比不得。” “你是说,夺地?”尤世威眉头一皱。 “您是前总兵,我是参将,都比他官大,只要寻觅到机会,一把夺下汉中也不无可能。” 刘廷杰跃跃欲试道,眼眸中满是贪婪。 尤世威思量片刻,坚定地摇摇头道:“不可,为大事计,这只会让闯贼得利。” “咱们暂居汉中一段时间。” 尤世功目光炯炯道:“若是那朱谊汐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咱们再取而代之也不迟。” 刘廷杰点点头:“如此也行。” “看看吧!”尤世威目光有些犹豫,但仍旧点头道:“走一步看一步。” …… 另一边,朱谊汐召集陈永福、闫国超二人,讨论此战的收获。 陈永福吞咽了下,说道:“将军,此战大胜,共俘虏一万余人,粮草辎重无数,更是有数百匹战马,绝对打掉了闯贼的嚣张气焰。” “损失多少?” 朱谊汐笑着问道。 “约莫千余人。” 陈永福忘了一眼闫国超,忙道:“河滩地窄,施展不开,掷弹营立下大功,中流砥柱一般,不然绝对没这么容易。” 说着,他将战场的情况,复述了一遍,闫国超听着,并无异议。 朱谊汐认真地听着,随即道:“掷弹营扩编千人,即刻进行,就从那些俘虏里面挑。” “遵命。”闫国超大喜。 他这个千总,总算名副其实了。 “陈总兵,新兵营的兵马,算是练出来了。” 朱谊汐对着陈永福笑道:“我意再设一营,名曰福明营,从此战老兵中挑出一千,再俘虏中挑出两千,共三千人。” “多谢将军!”陈永福大喜,忙拱手道,自己算是彻底的融入,获得信任。 能够再次领兵作战,着实令人高兴。 朱谊汐点点头。 以老带新,军法司监督,辎重司控制粮草饷钱,他还真的不信,陈永福能跑了。 如此,火器营、三边营、散关营、掷弹营外,再添福明营,可战兵力超过一万三千人。 “咚咚咚——” 忽然,一阵敲门声。 “将军,刺探到消息了!” 孙萱目不斜视,靠近他,在耳边低声说着话。 朱谊汐感受着芳香如兰,但却着入神。 闫国超、陈永福不由得扭过头去,装作不知。 这种事都不瞒着,显然,他们被认为是心腹了。 心中窃喜。 “好了,我知道了。” 朱谊汐点点头,看着两人怪异的表情,奇怪道:“怎么?” “没什么。”两人端坐,同时道。 “回去休息吧,闯贼没那么简单。” 朱谊汐随口吩咐道。 两人目光偷看了一眼孙萱,快步而去。 孙萱莫名其妙,眼眸中满是不解。 朱谊汐也很疑惑。 不一会儿,朱猛被叫了过来。 “你派人,密切监督拿着榆林兵马。” 朱谊汐一见他,迫不及待地吩咐道:“另外,榆林镇的人,安置营地时,你分割安排,一旦他们有所诡异,立马报与我。” “如果暴乱,你可以直接镇压。” “遵命!”朱猛一愣,随即马上应下。 对于宗主的话,他从来都不会怀疑。 “没想到,竟然救了个家贼回来。” 朱谊汐冷笑道。 “将军,既然他们心怀不轨,那就直接杀了了事,哪里那么麻烦。” 孙萱皱眉,不解道。 “你不懂!” 朱谊汐站起,摇头感叹道:“我不过游击,名不正言不顺,即使功劳大,他们也不会服我,毕竟,这也是人之常情。” 说着,他的脸上竟然流露兴奋状:“不过,这样也好,对于我来说,才有征服欲。” “数千兵马,翻不了身来,待我降伏他们再说。” 毕竟,他不是天命之子,别人也不会见到就磕头拜下。 当然,如果他们实在不安生,驱狼吞虎当炮灰也适合。 不过月余,对他来说,已经翻天覆地的变化,三千桀骜边军,朱谊汐还不放在眼里。 想着,他嘴角勾勒出一丝自信的笑容。 一旁,孙萱见之自信的模样,格外的潇洒吸引人,不由得双目放光。 第104章 封官总兵 一场硝烟,随之飘散。 翌日,朱谊汐再次留下朱猛的几千人防守大散关。 他带着榆林镇的数千人,一同回到了南郑。 而这时,已经到了十一月的中旬。 南郑此时,竟然下起了雪花。 虽然只是雨夹雪,但仍旧把朱谊汐高兴坏了。 “小冰河期来了,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好运。” 他嘀咕着。 汉中都雨夹雪了,关中岂不是大雪连绵? 如此,险峻的大散关,终于安全了。 “恭迎将军获胜归来——” 湿滑泥泞的地面上,数百官吏、士绅、商贾,满怀热切地迎接着。 就连瑞王、秦王,也眼巴巴地过来,满脸喜色。 更令他惊诧的是,倔犟的汉中知府姜铨,更是笑脸出迎,一副与之荣焉的表情。 “朱谊汐愧领,愧领了。” 他朝众人拜了拜,矜持而感慨道:“虽然我以三千破闯贼三万,但到底是只是反击,西安城,依旧可望而不可及啊。” 众人为之一怔,这应该是谦虚吧? 脸上堆笑,越发灿烂。 汉中知府姜铨,一反之前冷漠,热情向前,亲近道: “您怕是不知,圣上嘉奖您的功勋,特晋您为固原总兵,圣旨已至,这真是大喜事啊!” 听到这话,朱谊汐大喜过望。 总算是爬上来了,没想到,崇祯也真的干了件人事。 “您这,笑起来好多了。” 望着姜铨的笑脸,朱谊汐感慨道。 真是变了,冷漠傲娇的汉中知府,也变成了舔狗了。 反差有点大。 “您请,快请,醉仙楼已安排好了。” 姜铨恭维道:“您一回来,汉中就有了主心骨,咱们就等于再活了一条命,大家都等着为您庆贺呢!” 这话太过于谄媚,朱谊汐都听得不好意思,其余众人更是憋笑,脸色涨红。 挂个总兵的牌子,确实不一样。 盛情难却。 酒桌上,知府姜铨不断地敬酒,赔罪:“朱老弟,前不久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莫要罪怪。” “无事!”朱谊汐摆摆手,大方道。 反正你这冷暴力,也不耽误我行事。 尤世威等冷眼旁观,坐在另一桌,体会着世态炎凉。 同样是总兵,待遇差别怎么那么大? 参将刘廷杰忍不住,想要摔筷子,但一瞥到姜知府那笑脸,瞬间就胆寒。 多年来以文驭武,文尊武卑,对于文官的畏惧,已经融入了骨子里。 尤世威吃着菜,心中也忒不服,凭什么? 我也想坐那一桌。 酒足饭饱后,朱谊汐算是满足了。 “总兵的滋味如何?” 赵舒看着脸颊微红的朱谊汐,不由调侃道。 “天壤之别!”朱谊汐感慨道: “如今天下武官,能与我比肩的,不过二十之数。” “关键,您才二十一。” 赵舒补充道。 “二十一,我怎么那么年轻?而尤那么有本事?乱世将至,我注定是弄潮儿啊!” “不过,姜铨未免太过于奉承,奇怪。”朱谊汐大笑几声,随即冷静下来,疑惑道。 “他只想分润你的功劳啊!” 赵舒轻笑道:“对这,您不是熟络得很吗?” “哈哈哈!”朱谊汐大笑,他想起了在潼关,之前与白广恩等人,以功劳换好处的事。 “有了汉中知府配合,后方大定。” 他不介意分润功劳。 反正大明也没几天了,多个朋友反而更好。 “咚咚——” “总兵,张道长求见。” “让他进来。” 随即,风尘仆仆的张道堾,鼻子冻的通红,快步而来,满脸喜色: “将军,不对,总兵,贫道幸不辱命,为您募集了十万贯铜钱。” 他挺着胸脯,满脸骄傲。 “就这?”朱谊汐眉头一皱:“汉中寺庙道观数以百计,怎么才那么点?” 张道堾闻之,差点踉跄摔倒。 “算了,你也不容易,赏你五百两作报酬。” 朱谊汐面嫌心热,随口道。 张道堾大喜,这才忙道:“您大捷飞传,所有的寺庙都积极了,生怕慢着了。” “不过,您大胜归来,有多少收获啊?听说闯贼搜刮陕西,得有不少钱吧!” 老道士巴望着,眼眸探寻。 “收获?没细数。” 朱谊汐叹道:“老贼甚少,铠甲武器不提也罢,唯独有上万的俘虏,征战奔走上千里,倒是上好的兵苗子。” “有了这些俘虏,新近又招募万余新兵,您麾下兵力总数,可超过了三万人。” 一旁的赵舒,忍不住振奋道。 “三万?多了,真正可战之兵,不过万余罢了。” 朱谊汐轻声笑道:“而且,养兵也难啊!” “报,贺家与唐家家主求见。” 十三敲了敲门,直接进来,一本正经的,看样子成熟不少。 “陕商?”朱谊汐一楞。 “估摸着是您以少胜多,大败闯军,又得圣上亲封总兵,这些商人们就耐不住,想要巴结起来。” 赵舒捋了捋胡须,笑容满面。 “上一次,陕商不是捐了两百万两吗?” 张道堾疑惑道。 “那是为了保全家产,不得不为。” 朱谊汐反应过来,随口道:“而如今,却是过来巴结,有求于我的。” “走,见见吧!” 挥了挥衣袖,朱谊汐去往了客厅。 “见过总兵大人。”两位行首恭敬地行礼,态度端正太多。 “总兵,您上次所需的战马,虽然路途远了些,但我们已经在松番买到,用不了几日就会到的。” 贺一同放低了姿态,陪笑道。 “其余的物资,也都采购好了。” “是吗?那就多谢两位行首了,” 朱谊汐施施然道。 这般态度,两人却颇有些受宠若惊,忙摆手说不敢。 朱谊汐此时舒坦多了。 这两位之前,可是不卑不亢,男儿本色呢! 如今,不也倒下官威下? 端起茶,微微抿了一口,朱谊汐这才道:“两位也是熟人,这次来,怕不仅是物资吧?” “总兵英明。”贺一同忙谄笑道: “咱们汉中的陕商,都认为大人英武不凡,所以都想依托在您的旗帜下,好做生意。” 朱谊汐有些失望,只有汉中陕商投靠,而不是所有的陕商。 看来,他们对李自成了还抱有幻想。 不过,目前是够了。 “对于贵商会,某也别无他求,一来,就是想钱财物资周转,二来,就是想利用你们的消息渠道,打听点消息。” 朱谊汐捧着茶杯,轻笑道,一字一句,落在二人心坎,脸色也随之变化。 “今个,我就想知道,勋阳的惠登相、王光恩,多少兵马,缺粮还是缺饷,到底又是想降闯,还是依旧忠明?” 勋阳? 贺一同与唐永福心中大惊。 “另外,对于西安府闯军的分布,以及江西湖广的张献忠,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要一一知晓。” “毕竟,你们陕商神通广大,李自成身旁,有的是人。” 朱谊汐冷笑道。 这话掷地有声,让两人脑袋几乎炸雷。 第105章 婚事 晋商通虏,陕商通匪。 至于徽商,通盐,依赖南直隶的特殊,仅是拉拢东林党,就足以接近中央,反正处于中立地位。 陕商实力雄厚,对于众望所归的李自成,有所支持自然在所难免。 孙长舟潜伏在西安,透露消息,陕商耗费大价钱,勾结李自成谋士牛金星,以及宋献策二人,杜绝了被抄家的厄运。 想到这,朱谊汐摇摇头,陕商的目光,着实有点差。 李自成败亡,陕商的商道被晋商侵蚀,明末清初,恐怕就是最辉煌的时候了。 “总兵,那是关中陕商所行,与我们汉中无关啊!” 贺一同忙叫屈起来,很是委屈。 “这有何区别吗?” 朱谊汐冷笑道:“获利不终究是你们吗?” 当我傻,鲁迅不就是周树人吗? 这话,让贺一同、唐永福二人无言以对。 犹豫了半晌,贺一同才无奈道:“总兵,关中消息不通,我等实在无能为力,但关于湖广的西贼,倒是略知一二。” “他们到哪了?” 朱谊汐神色一动。 “张献忠已入了江西,被左总兵与吕总督围堵,胜多败少。” “江西?”朱谊汐呢喃着。 张献忠看来还要在江西打一阵子。 只是,左良玉去年朱仙镇大败,精锐丧尽,如今泰半新兵,张献忠怎么还打得有来有回? 这西兵,比预想中还要弱些。 朱谊汐心中大定,同时又大为警惕。 西贼入侵不远,我该谋划怎么援救四川了。 “郧阳又如何?” 朱谊汐摇摇头,再次问道。 这回,轮到唐永福回答了,他道:“湖广贼据之,河南狼藉,郧阳府境况不妙。” “我等打探到,其粮价,已然是一石三两。” “其有多少兵马?” 朱谊汐仍旧不肯放过,继续逼问道。 “惠登相、王光恩各万余,还有数千罗汝才的兵马,精锐甚少。” 两人叹了口气,不得不一股脑的说出来。 “很好。” 朱谊汐点点头,站起身,高兴道:“贵商会这次具有诚意了,我领了这个人情。” 待两人走后,朱谊汐随即问道:“此话如何?” “八九不离十。” 赵舒沉吟片刻:“郧阳府多次遭受围攻,就算是精锐,恐怕也消磨泰半。” “那就好!”朱谊汐拍手叫道:“那就赶紧准备吧,多预备些粮食,今冬,咱们就要拿下郧阳府。” “总兵,刚大胜归来,太急迫了些吧?” 张道堾忍不住道:“如今兵疲马乏,况且冬日用兵,乃是大忌。” 一旁的赵舒,也是满脸疑惑。 不过,他了解朱谊汐,知晓他不打无准备的仗,显然必有缘由。 朱谊汐见到两道求解的目光,欲言又止。 他总不能说,过不了多久,张献忠即将入川,我得收拢兵马备战吧? 想了想,琢磨了下用词,朱谊汐这才道:“左良玉在剿西贼,败多胜少,肯定会思量起郧阳府兵马,毕竟,惠登相是他招降的。” “耽误太久,惠登相等人,怕是会入湖广剿贼。” 赵舒、张道堾二人无奈,这借口,太随心了。 “好吧!我实话实说。”朱谊汐无奈道: “趁着此战大败闯军的风头,咱们正好震慑郧阳,再加上雪中送炭,恩威并施,希望很大。” “总兵!”赵舒闻言,不由得笑道:“您这般,太过于生硬了。” “大兵压境,虽然是个好法子,但朝廷还在,太过于招摇,我有个好法子,可以为您试探一二。” “哦?”朱谊汐来了兴致:“快快说来。” “您可借收复湖广,打击西贼之事,召来汉中。” 赵舒自信道:“一旦定下出征,您定然领兵,其在麾下,敢不听命?到时候任您揉捏。” “打张献忠?” 朱谊汐兴奋起来。 这是化被动为主动,威逼湖广,震撼天下。 张道堾满脸无奈。 赵舒一脸凝重地看着他,说道:“西贼拥兵二十万,江南之兵,围追堵截,尚不得手,咱们这些人,只能去送死。” 说着,赵舒叹道:“伐西贼不过是由头,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招兵买马,战兵万人,根本就没说话的余地。” “你说的对。” 朱谊汐冷静下来,自己兵马都没整合好,还是先发育一波吧! “不对,你刚才说成婚?” 朱谊汐猛然发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没错。” 赵舒轻笑道:“与孙府联姻,正当其时。” …… “成婚?” 孙雪娘坐在镜前,穿着素青色袄裙,白嫩的鹅蛋脸削瘦了一些,但依旧美的惊人。 此时,她扭过头,看着嫡母李氏,美眸中满是惊诧:“这会不会太快了?” “事急从权。” 李氏身着宝蓝色袄裙,慈和的面容闪过一丝怜爱。 摸了摸女儿秀发,她轻声道:“我会对外说,你父早就定下婚事、婚期,不会违背孝道的。” “咱们得到朱景明的照顾,而他,此时也同样需要咱们。” “我们孙家,不是那种忘义之人,事急从权,懂得恩义。” 对此,孙雪娘默然。 她早就明白,自己的婚事,必然会掺和政治。 “娘亲!”雪娘美眸微红,叫了一声,轻柔柔地说道: “雪娘懂的,只是不舍您,以及姨娘,弟弟、妹妹。” “给你找个合适的夫君,你父亲在天之灵,也会高兴。” 李氏揉了揉眼睛,额头的皱纹舒展许多,笑道:“能见你出嫁,真好。” “姐姐,姐姐,门外送来了好多东西呢!” 豆娘抱着白花花的狸奴,穿着貂皮袄,圆脸粉嫩,笑嘻嘻地跑进来。 “这是纳采了。” 李氏笑道:“咱们虽然急促了些,但流程可不能省了,须得明媒正娶。” 婚礼前有六步,纳采(送吉祥物)、问名、纳吉(八字送祖宗)、纳征(彩礼、聘金)、请期、亲迎。 这是正妻必不可少的步骤,也就是明媒正娶。 几人来到院中,只见一双大雁,挣扎的厉害。 其余的箱子中,则多为蒲苇、卷柏、舍利兽、受福兽、鱼、九子妇等,寓意吉祥之物三十来种。 “姐姐要成婚了,真舍不得。” 八岁的孙世宁,小脸皱起,抱着胳膊就舍不得放手。 豆娘小脸也满是不舍,下巴靠在其姐姐肩膀上:“我也舍不得啊!” 第106章 出乎意料 郧阳府,陨县。 寒风萧瑟,从城外吹到了城内,茅草屋禁受不住严寒,街面飞的到处都是。 几尺麻布裹身的平民,无奈出门捡拾稻草,补起屋顶,或者买起木炭,或煤炭,为家人补充温暖。 街面很干净,没有一个乞丐留存,他们早就被安排好,去地下被填埋。 一年来的战乱,让本就贫瘠的郧阳雪上加霜。 最为热闹的,依旧是粮铺。 河南、湖广地区,都被闯贼占据,流通的粮食很少,百姓们忍受着饥寒交迫。 忽然,郧县城外,一队马车缓缓驶来。 “粮食来了,粮食来了,汉中的粮食来了!” 一瞬间,城门被挤的水泄不通,人们双目放光的盯着马车,以及那一袋袋的粮食。 仿佛黄金一般的粮食,缓缓地入了府库。 随即,各大粮铺,立马就充斥了粮食,人们迫不及待地购买,不惜一切代价。 郧县城上,两个魁梧的大汉,身披皮袄,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 惠登相脸上留疤,面目凶狠,他沉声道:“汉中的粮食到了,总算能睡个安生觉了。” 一旁的王光恩,摸了摸毡帽下的光头,轻松道:“一万石粮食,真是好大的魄力。” “汉中有粮,咱们比不过。” 惠登相翁声说着,目光却流连在粮食上,不曾收回。 他们两人都是流寇出身,如今归降朝廷了,对于粮食的渴望,依旧延续着。 所以,规矩对他们来说,并不是约束,地主士绅,豪商,但凡不交出粮食,都没有好下场。 原本按照他们的估计,粮食只能给军队留下,强迫百姓饿死,但随着汉中送来的粮食,事情留下转机。 多点粮食,总没有坏处。 “败了三万人,打伤马珂,真是好本事。” 惠登相摇头,感慨道。 “这么说,你这是要去一趟汉中咯?” 王光恩抬头问道。 “人家都送我见面礼,又商量打张献忠,我不去不妥当。” 惠登相沉声道,目光流转,笑了起来。 “左良玉可是让你带兵南下,打张献忠呢!” “不急。” 惠登相咧嘴一笑,随心道:“左良玉这厮,比咱们还像流寇,尽会使唤人,好处没多少。” “如今,不同了,汉中的这位舍得本钱,老子听他的话又如何?” “再者说,人家朱谊汐虽然年轻,但却是咱们的老乡,清涧跟西安不远,比那山东佬好多了。” 王光恩摸了摸光头,这才恍然:“难怪这般大方,原来是咱们陕西人。” …… 朱谊汐与孙府的联姻,比他想象中的影响还要大。 婚礼定期在崇祯十七年,二月初八。 由此,也给天下的众人,一个反应的时间。 于是,在整个十二月,朱谊汐亲眼见证了孙传庭的影响力。 他的同科进士中,有名气的:南京掌翰林院姜曰广、兵部右侍郎、三边督师余应桂,礼部右侍郎陈子壮、庐凤总督马士英等等。 都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 其送来贺帖、礼物,让人目瞪口呆。 而像是四川巡抚陈士奇,兵部尚书冯元飙等好友,更是数不胜数。 当然,如果袁崇焕,洪承畴还在的话,他们应该占据首席。 预想中的消息闭塞,并不存在。 因为,长江,沟通整个天下。 “这些,都是人脉啊!” 看着一封封的信帖,朱谊汐呢喃道。 “不止如此。” 赵舒作为孙传庭幕僚多年,知之甚详,他不由得细说道: “除了同年外,还有同乡、同房,座师、房师等等,若是全写出来,遍布整个官场。” “孙督师不是东林党人,备受排挤,即使如此,这般关系仍旧不可小觑。” 乖乖,光是历史上拥立福王的马士英,就受用无穷了。 朱谊汐满脸赞叹。 赵舒继续感慨道:“当然,因孙督师之故,你即使不被东林党人针对,也会排挤一二。” “不过,你背靠强兵,恰逢乱世,他们也不敢对你太过分。” 加官进禄,又喜结连理,朱谊汐忙得不可开交。 这时,陕商也送来消息: 十二月间,凤翔、兰州开门归降。 渡河后,庄浪、凉州二卫俱降,遂围甘州,乘夜雪登城。 甘肃巡抚林日瑞、总兵郭天吉、同知蓝台等并死之,杀居民四万七千余人。 偌大的西北,只有西宁卫还在坚持。 “陕西除汉中外,尽归闯贼。” 赵舒叹道,满是失落。 “对了,临洮府的牛总兵如何了?” 朱谊汐早就预料到了,此时他想起牛成虎,忙问道。 贺一同皱眉,思量许久,才道:“闯贼入临洮,就不见其人影,兰州也因此投降。” “具传闻,应该去往了洮州卫,那里蕃汉杂处,极为复杂。” “洮州?” 赵舒眼睛一眯,从怀中小心地掏出地图,简略的陕西地图就映入眼帘。 他手指划过兰州,往下,就是洮州,再往东,就是岷州,巩昌,再之则是汉中。 “朱总兵,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来汉中?” “汉中?”朱谊汐一楞,看着简陋的地图,再近前来:“一路山高水长,翻山越岭,怕是难咯。” “他没得选。” 这时,贺一同突然指着地图上的洮州、岷州,说道: “此地正如赵参军所言,蕃汉杂居,也因如此,贫瘠的很,除了牛羊,并无产出。” “而且蕃人见钱眼开,指不定想拿人头换什么呢。” “也对。” 朱谊汐望着地图,忽然想到:“你们陕商走南闯北,边关熟稔,想必是有更详细的地图吧?” “嗯?” 贺一同心中一惊,忙赔笑道:“只是跑多了,自然就熟悉了。” “是吗?” 朱谊汐不置可否,自顾自地说道:“既然你们都有地图,更是常来往,定是有商路,能行商,就会走兵。” 想到这,朱谊汐眉头一皱,暗叹不好。 人心险恶,就算是尤世威等榆林诸将,都有惦记,牛成虎自然不出意外。 明末时期,有时候,内贼比外敌,更加难对付。 而一争斗,还便宜了别人。 ps:大概一号上架,下周一 第107章 昂贵的贺礼 “绝不能失去陇南。” 朱谊汐不顾两人惊讶的目光,毅然决然道。 他目光炯炯,掷地有声:“无论是闯贼,还是牛成虎,绝不能让其得到陇南。” “可,咱们决定用兵湖广。” 赵舒满脸不解,对于既定方略的更改,他着实不乐意。 贺一同虽然作为商人,但也是不懂:“西面以守代攻,能省不少钱粮。” 朱谊汐置若罔闻,目光狠狠地盯着陇南地区,也就是巩昌府地界。 这里,有一条入川的大道:祁山道。 也就是诸葛亮六出祁山的道路。 换句话来说,即使牛成虎并不来汉中,但他极有可能,占据陇南,从而南下入川。 而要知道,朱谊汐一向以四川为后花园,岂能容人抢先一步? “我将率万人,夺回巩昌府,‘接应’牛总兵的到来。” 朱谊汐冷笑道。 赵舒默然,他看着小朱总兵,等着一个解释。 而贺一同,则见其冷冽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草民就告辞了!” 他慢慢转过身,提起来大腿,准备三步并两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等等!” 朱谊汐抬起头,见其背影,露出笑容:“还请借地图一用。” 贺一同转过身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总兵,这真的没有……” 朱谊汐眼皮都不抬:“我信——” …… 却说,眼见十万闯贼来攻,兰州不过两万余人,牛成虎不得不退走。 “呸,要不是人多,老子怕你不成?” 牛成虎带着万人,离开了兰州,朝着洮州而去。 他当然知晓,洮州并不是好地方,所以虚晃一枪,过了首阳山,又向着巩昌府而去。 抵达漳县时,麾下的兵马已经精疲力竭。 “叫开城门。” “总兵,他们不开。” “强攻——” 牛成虎望着县城古朴的城墙,冷笑道。 一瞬间,漳县仿佛水浪中的浮萍,飘摇不定。 数个时辰后,整个县城,陷入了一片火海。 翌日,整个县城毁于一旦,大火渐渐消失,残垣断壁无数。 但这一切,对于牛成虎来说,并没有意义。 他只是知晓,牺牲了这一县城,让他的兵马,重新振奋起来,消退疲劳,这就行了。 大量的牛马,装载着粮食,金银珠宝,缓缓而行。 “将军,咱们真的要去汉中吗?” 副将忍不住问道。 “目前,也只有这一去处了。” 牛成虎想了想,笑道:“朱谊汐这小子,倒是选了个好位置,难怪不想跟我回兰州。” “四季如春,旱涝皆无,更重要的是,还有大散关,这就很好了。” “可是,听说,他打败了三万闯贼。” “谣言,定然是谣言。” 牛成虎不屑道:“朱谊汐我晓得,不过是一匠首,略带些许小聪明,侥幸杀了李过,能有多少的本事?” “无论是资历,还是战功,亦或者本事,某都在其上,待咱们来了,他识相点,就退位让贤。” “若是冥顽不灵,那就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一旁的将校,也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骡马较多,大军奔走的也很快。 不过十来日,就过了宁远,来到了秦州(天水)。 修整一番,他们再次奔向礼县。 “祁山!” 牛成虎感慨道,随即振奋:“儿郎们,去往汉中,就有好日子过了。” 一时间,全军欢呼不已。 礼县、西和、成县,徽县。 随即,就是青泥岭,以及其上鼎鼎大名的仙人关,也称作虞关,乃是入蜀的西大门。 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指的就是这里。 “一山过了一山迎,百里全无半尺平。若无向导指明路,只堪入画不堪行。” “总兵!”将校们紧张万分,悬崖峭壁,一旦有所埋伏,就是全军覆没。 “不碍事的。” 牛成虎自信满满:“没人敢埋伏咱们。” 话虽如此,但众人依旧小心翼翼地度过关隘。 凹凸不平泥泞的地面,让众人苦不堪言。 一番行走,待过了关口,几乎都成了泥人,筋疲力尽。 “过了就好。” 牛成虎大喜,不顾胡须上的泥巴,叉着腰大笑道: “哈哈哈哈!自此,过去就是略阳,汉中,就在眼前了。” 说着,他张大双臂,猖狂地笑了起来: “朱谊汐小儿,等着跪地求饶吧!” 话音刚落,两旁的山林突然一变,大量的树枝晃动。 立时,露出许多人影,其身上挂着大量的枝叶,藏在灌木丛中。 “咻咻咻——”数不清的箭矢射下。 “有埋伏——” 牛成虎大惊,笑容瞬间凝固。 “轰隆——” 箭矢落下不久,大量的虎蹲炮,显露出威力,百步内不断地发射。 “噼里啪啦——”燧发枪也开始显威,不要钱似的爆发。 就这样,炮火连天,持续了一刻钟,狭窄的山道上几乎不见站立的人影。 硝烟弥漫,好一会儿才散尽。 大量的尸骸横七竖八的摆放着,轰炸之下,血肉模糊。 等了好一会儿,朱谊汐才露出身影。 “跪地求饶?老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呸,渣渣,我是主角!”瞅着牛成虎的残肢断臂,朱谊汐冷笑一声。 “总兵,大胜,大胜啊。”李继祖大喜道。 “您这招太好了,洞开仙人关,让其大意失防,再守在出口,隐藏丛林,待其疲惫,一轰而上,不费吹灰之力,就灭了这厮。” 朱谊汐摇摇头,说道:“刚好遇到牛成虎,不然咱们有的等了,青泥岭上,还有不少人呢,派人去招降吧。” 狭长的山道,总是一个个地走过,若等不到牛成虎,得一直等下去。 “遵命!”李继祖忙应下。 好一会儿,这场突袭战才结束。 牛成虎掳掠的大将金银,都成了战利品,轻松的战事,让兵卒们喜笑颜开。 “你知道,我为何弃守秦州等地吗?” 朱谊汐见乐得合不拢嘴的李继祖,不由得摇头道。 “以逸待劳?让其大意。” “不止如此。” 朱谊汐凝重道:“一味的防守,却只能拦住饿狼,无法阻止其为虎作伥,将其彻底扼杀,才能永绝后患。” “您是说,牛总兵会投闯贼?” 李继祖惊诧。 “如果他被我所阻,得不到便宜,只能北上投敌,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朱谊汐轻声道,看了看呈现眼前模糊的尸体,不由露出笑容:“后患解除了,还为咱们送来了精兵和补给。” “牛总兵,这是千里送大礼,情谊大着呢。” 白银二十余万两,黄金首饰无算。 更关键是,还给他带来了近七千三边精锐。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昂贵的份子钱吗? “走,继续行军!” 打扫完战场,朱谊汐挥手道。 “不是打完了吗?”李继祖懵了。 “这一趟不能白来,咱们打到祁山,据关而守。” 朱谊汐认真道。 ps:下月一号,下周一,本书上架,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哦 第108章 崇祯十七年 于是,取自牛成虎的来时路,朱谊汐逆行而上。 徽县,成县,西和,礼县。 祭祀了一番诸葛祠后,朱谊汐在祁山重建祁山堡,防御北方的闯军。 驻守之人,朱谊汐自有一番思量。 “你之副将,唤作何名?” “啊?”李继祖一楞,随即道:“您指的是熊英杰?” “不是他。”朱谊汐摇头道:“之前在潼关那个,我听人说过,他还劝过你莫要开城门。” “您是指辛文成?” 李继祖这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他还在三边营,随我领军,毕竟是副参将。” 随即,辛文成被传来。 其年三十来许,西安左卫千户出身,世袭军职,随孙传庭清屯,入职秦军。 李继祖言语,其家传几本兵书,带兵经验还行,为人谨慎,平常的庶务,都是他处理。 双目有神,鼻梁长直,身材中等,腰挎长刀,走路一板一眼,一副武将的样子。 “见过总兵、参将!” 辛文成朗声道。 “你随我也有阵时间了,为人,功勋,还算可以。” 朱谊汐上下观察一番,点头道:“李参军举荐,我命你为祁山堡守将,设三千祁山营,由你统率。” “希望,你不要辜负我们的心意。” 辛文成大喜,感激地看了一眼李继祖,随即对朱谊汐拱手道:“还望总兵放心,若闯贼过了祁山,您拿下我脑袋。” “你是军户出身,知晓怎么带军户,牛成虎的兵马,我留给你两千,再从三边营抽调一千给你。” 朱谊汐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亲近道:“守好祁山,就记你一大功。” 辛文成点点头,心情澎拜。 终于独自带兵了。 安排好祁山防线后,朱谊汐继续南下,把阶州拿下后,就回到了汉中城。 此次行军大半个月,成果辉煌。 打造祁山防线,汉中四川稳如泰山。 拿下半个巩昌府。 收下七千三边精锐,兵力膨胀到了四万。 俘获大量的钱财,粮草,抵消了成本。 待他回城时,已经是崇祯十七年正月初九,错过了新年。 与此同时,他也获知了一个早已预料,但对于大明来说,却是极其糟糕的消息。 李自成在西安称帝了。 国号大顺,改元永昌。 朱谊汐故作大惊:“闯贼安敢如此?” 赵舒忧心忡忡道:“陕商传来消息,贼将刘芳亮带兵十余万,去年十二月,就出兵十万入河南,过漳德府,威逼京畿。” “刘宗敏率兵二十万去山西,晋南为之一空。” 虽然说早就预防万一,但崇祯皇帝坐天下十七载,君臣大义,赵舒怎么可能轻易地放下。 李自成终于走了。 朱谊汐按捺住心中的喜悦,不得不做出忧心状: “这可如何是好啊!” “勤王是来不及了。” 陈永福叹了口气,不由道:“依在下看,不如按照规划,出兵湖广,好为大明保住半壁江山。” “闯贼虽然势大,但京城可是朝廷腹心,不可能轻易被破。” 听到其话语中的丧气,熊英杰忍不住道:“山西,宣府,辽东,都有精兵,闯贼只会败还。” 李继祖见之,忍不住打击道:“闯贼可是出兵三十万,三十万人,朝廷不一定能招架住。” 李经武惊诧道:“三十万?这不得如蝗虫,一路席卷。” 投靠而来的尤世威,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忧虑,思量再三,他才开口道: “总兵,不如咱们收复西安吧!”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你胡说什么?” 李继祖口无遮拦,他对半独立的榆林诸将极为不爽,逼问道: “你是何居心?可是闯贼派来的奸细?西安留守之兵,有十万之巨,而咱们这几万人,过去送死吗?” 陈永福等人,也心中不喜,这主意,太馊了。 如今他们与小朱总兵,利益相联,自成一体,怎么可能轻易去送死? 尤世威见小朱总兵皱眉不语,忙继续道:“西安城中,尽是闯贼之妇孺,一旦闯贼闻听城危,必然不管不顾回城,如此即可解京畿之危。” “闯贼占据关中不过两月有余,就突兀北上,其根基不稳,实乃出兵良机。” “放屁!” 李继祖忍不住骂将起来:“要是送死,你自己去,别带上我们。” 说着,他拱手道:“总兵,还是出兵湖广,其地也被闯贼所据,也是勤王剿贼。” 其余诸将也纷纷点头,对于尤世威的言语,颇为抗拒。 朱谊汐一脸为难,随即犹豫良久,无奈道:“哎,陛下,非臣等不忠,实在是难为尔!” 尤世威见之,深叹了口气,愁眉不展。 其余众人都松了口气。 朱谊汐见其满腹忠心,若有所思。 在这叛徒百出的时代,能有一大明忠臣,还是武将,这太过于稀缺。 “报,总兵,郧阳府武昌总兵惠登相求见。” “惠登相?”朱谊汐闻言,大笑:“诸位,说曹操,曹操到,对于湖广,这位惠总兵,最有发言权了。” …… 长安,正旦大朝,李自成接受百官朝拜,称帝,改元永昌。 按照惯例,他给自己找个祖宗——西夏太祖李继迁。 并在午门,颁布北伐幽燕之诏书。 封五等爵,以牛金星为丞相,统领六部。 正月初三,以夫人高氏、泽侯田见秀守长安。 李自成带领宋献策、牛金星、李岩等,并几千精骑,随军渡过黄河,去往山西太原。 当时,山西巡抚蔡茂德指挥着三千标营驻在平阳,布置守卫黄河。 晋王朱审煊却愚蠢地紧催他赶回太原,全力保护省城。 蔡茂德无奈,只得将守河的重任交给了副总兵陈尚智,自己带着两千标兵匆匆返回太原。 顺军从沙涡镇渡河,陈尚智不得不逃窜。 自此,太原以南,不复明土。 …… 而在此时,张献忠则从围堵的江西逃出,并在嘉鱼一带,伏击追击的左良玉,大败之。 收编其精锐为新附营,兵容更盛。 而,等收到李自成称帝的消息,张献忠沉思良久。 “李自成不过贱驿出身,都成了皇帝?我怎么不能?” 此时,他全据湖南,两广北部,湖北半部,拥兵三十万,可谓是兵强马壮,天下瞩目。 但,他环顾四周,皆是明军,几乎无日不战。 对着军中大将,义子,张献忠沉声道:“我思西去巴蜀,建立帝业。” 第109章 阳谋 正月初十,寒风与瘟疫席卷大明南北。 这时,实控郧阳府的武昌总兵惠登相,来到汉中。 初至汉中,他就被震惊了。 四大军营,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将整个南郑团团包围,众星拱月一般。 “杀——” “效忠大明,报效国家——” “拳打逆贼,脚踢建奴——” 军营内口号震天响,脚步声齐整如一,凶悍的气势,让人眼皮狂跳。 军营外不远,大量的摊贩,组成一个个的摊点,吃喝拉撒,应有尽有。 甚至许多脑子灵活的,也惦记为军队排忧解难,花枝招展地迎客。 “军营外,如此繁杂,岂不是影响斗志?” “不会,兵卒每旬有一天假,军饷太过于丰厚,这些正好可以激发他们的斗志。” “再者说,这也是考验军纪,一旦被拿下,最低二十军棍。” 接待惠登相的,乃是陈永福。 陈永福作为河南总兵,虽然都是总兵级别,但无论是资历,还是跟脚,其都据上风。 惠登相受宠若惊,脸上的刀疤都舒缓了。 这可是射瞎李自成的狠人。 “啪啪啪——” 话音刚落,一队身着军袍,手持木棍,胳膊带着黄带的兵卒,面无表情的在附近巡逻而过。 见到陈永福,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是军法司的巡察队,听命于朱总兵。” 陈永福有些尴尬地介绍道:“谁的面子也不给。” “这是火器营,五千人之众,大小火炮数百门。” “这是三边营,三千人,乃是三边精锐,器械娴熟,一等一的战兵。” “战马嘶鸣的,乃是骑兵营,共有三千骑,甲胄俱全。” “另外,与三边营一起的,乃是福明营;那是榆林营,前总兵尤世威掌管。” “独占一方,声势浩大的,乃是新兵营,约莫万余人。” 实际上,还有散关营,祁山营,以及重甲步兵掷弹营,外加护卫营,汉中的总兵马,突破了三万,无限接近四万。 但却情况复杂,俘虏收编的特多,需要调理。 陈永福一边介绍,一边与之荣焉。 “乖乖!” 惠登相跟着察看,感慨道:“贵军怎地这般多的铠甲?” 却说,他看见即使在冬日,这些兵卒依旧不停地操练,身上不是棉袍,就是棉甲,威风凛凛,极为震撼。 这可太废钱了。 陈永福也感叹:“没办法,朱总兵会搞钱。” “有钱好啊,难怪能养那么多兵。” 惠登相感慨道,对于汉中军,有了初步的认识。 别看他守住了郧阳府,一来占据的是地利,二来是兵卒用命,许多人是招来的罗汝才兵马。 可,比之这般天天操练的精锐,着实落了下风。 一入南郑,惠登相一见到朱谊汐,拱手就拜,磕磕巴巴地说道: “朱总兵威名哄传天下,今日一见,果真一表人才,风流倜傥——” “哪里哪里!”朱谊汐听着这牛头不对马嘴的成语,不由哑然。 他仔细一看,疤脸浓眉,膀大腰粗的惠登相,此时穿着一身长袍,披着裘衣,一副文绉绉的打扮。 陕北大汉装江南公子,看上去,极为别扭。 “您叫俺、我,良弼就成!” 惠登相拍着胸脯,豪气道:“这是俺的字,俺和您是老乡,听到您大胜闯贼,别提多开心了。” 一旁的陈永福讶异,我都没有字,这大老粗竟然有。 “惠兄也有字?”朱谊汐一瞅,又是老乡,不由得笑道:“你唤我景明就成,老乡之间,莫要拘束了。” “嘿嘿,咱们都有字,都是读书人,聊的就是痛快。” 惠登相大笑道,刀疤脸露出黄牙,众人眉角就是一抽。 由于是陕西同乡,话语之间自然没有隔阂,都听得懂,谈起了瘟疫,谈起了干旱。 更是,一起骂了秦王、贪官污吏。 反正土地兼并,都是秦王、宗室的锅,谁让陕西分封五个藩王呢? 西安秦王、平凉韩王、宁夏庆王、甘肃肃王,以及汉中的瑞王。 这口锅必须背。 惠登相最后,感叹道:“要是孙督师早些来,咱们就不会造反了。” 朱谊汐默然。 一个孙传庭,是救不了泥沙俱下的官场的,只能去缓解。 面对贪污腐败的官吏,孙传庭杀不了主官,只能砍杀胥吏,敲山震虎,该贪的,还是会贪。 即使陕西不反,河南,河北,山东,等土地兼并厉害的省份,照样还是会有人起兵的。 随即又粗聊了几句,对于攻伐湖广,达成了合作,领导权上,兵力占优的朱谊汐,自然当仁不让。 显然,之前的一番闲逛,并没有白花费功夫。 待其走后,陈永福则直接道:“这位惠总兵,是在装傻。” “不管他装或者不装,郧阳府的两万人,必须拿捏在手。” 赵舒披着裘衣,扇动羽扇,轻声自信道。 “前番有粮,那是恩,今次现兵,那是威,恩威并施,他哪有话讲?” 朱谊汐自信道:“郧阳府,除了地利,别无他好,若是他不准备配合,老子直接杀上门。” “总兵霸气!” 李继祖也拍着胸脯道:“两万毛贼,若不是高杰支援,他们能守住?” “要是按照我的心思,直接兼并了事。” “不行!”朱谊汐和赵舒同时喊道。 随着朱谊汐的谦让,赵舒这才道:“日后投降的多了,可不能开了坏头,另外,你忘了,榆林营的尤总兵还在呢!” 李继祖想要反驳,但还是止住了,犹自不服道:“那伙榆林人,兀自骄悍,败兵之将……” “不急!”朱谊汐摇摇头,微微一笑:“榆林营并非铁板一块,尤家、王家,刘家,只不过是聚团取暖罢了。” “交情,威望,都不过尔尔,关键在于利益。” 一旁的陈永福、李继祖、李经武等将领陷入深思。 “熊英杰!” “末将在!” “今调你去榆林营,担任副指挥。” 朱谊汐忽然目光一斜,撇到了沉默的熊参将,沉声道。 “遵命!”熊英杰心中泛苦,忙应下。 这是往火坑里钻呐! “赵兄弟!” “啊?”躲在墙角的赵光远,仿佛隐形人,俘虏了多时,一直担任闲人,突然被唤名,他猝不及防,脸色瞬间潮红。 “我欲再立一营,名唤明光营,兵额三千,汝为指挥使,侯拱极为副使。” 朱谊汐态度亲近道:“新兵营中,我抽三千人与你,好好带兵。” “多谢总兵。” 终于能再带兵了,赵光远激动极了,忙拜下,虽不至于涕泗横流,但也不遑多让。 侯拱极是侯世禄之子,世袭军户,悍将。 他一去,榆林营的侯氏,就转走了。 除此之外,朱谊汐还准备设置明杰营,以刘廷杰为指挥使,再遣一员副将。 如此,榆林营势力一为三,遭受极大的稀薄。 你还不能阻止,毕竟这是升官,谁不愿意为之? 这是阳谋。 其他人若有所思,李继祖不懂了,这怎么还让人升官了还? 赵舒笑了笑,这也是他的主意,索性点明道:“一勺盐入一碗水,自然就咸了,但分入三碗?四碗呢?” “其就人人可饮之。” 第110章 分化瓦解 “哗啦啦——” 尤世功起了个大早,漱口洗脸,就穿着新发的戎袍,里面夹着一层棉花,快步地来到军中。 榆林营颇为宽敞,地面齐整,营帐分明。 还未入营,耳边竟然听不到喊叫,他忙三步并两步走,来到了校场。 “啪啪啪——” 只见,几个兵卒,被脱光裤子,趴在长椅上,被几个胳膊带黄绸带的兵卒,提着军棍打着。 棍棍到肉,听着心惊胆颤。 原本操练的兵将们,则站成一排排,亲眼目睹,引以为戒。 但其中,有一个是他的亲兵, 刚想上前阻挠,尤世功就被拉扯住。 “大哥,这又不是一次了,忍着吧!” 三弟尤世禄摇摇头,拽住了他的衣袖。 “那可是救过我命的兄弟!” 尤世功忍不住大声道:“他犯了什么错?竟然如此对待。” “随地撒尿!” 尤世禄轻声道:“按照军法司的规矩,军营中,未到军厕,随地乱拉的,一律十军棍。” “就这?”尤世功不服道:“这大冬天的,军厕那么远,夜里鸟都冻坏了,谁能忍得住?” 说着,他看着自己的弟弟尤世威,不由得嚷嚷道:“二弟,你可得管一管,你才是这军中之主。” 双手抱胸的尤世威,目光都在被打的兵卒身上,随口道:“我虽是主将,但军纪却是军法司在管,干涉不来。” “你也最好别管,人家若是以你扰乱军纪抓起来,我都救不了你。” “大哥,忍着吧!” 三弟尤世禄忙摇头劝道:“这军营附近,人家兵马上万呐……” “哎!”握起拳头,尤世功无奈低下头,愤愤不平道: “咱好歹也是个参将,竟然连亲兵都救不了。” “上次,军法司,连小朱总兵都挨了四十军棍,威望一下就立起来了,咱们还比得过小朱总兵?” 尤世威叹了口气,这才转过头,拍了拍大哥的肩膀,说道:“入了人家的地盘,就得遵守规矩。” “无论是棉袍,饷钱,还是吃食,都一般无二,从不克抠,短了咱们,为人上,小朱总兵已经够可以了。” 这下,尤世功沉默了。 良久,他点点头,叹道:“某这么多年,还未见过如此慷慨的人。” “不过,他拿捏了军法,又管起军饷,朱总兵管的有点宽啊!这将,当着不痛快。” “军纪这方面,应该继承自秦军。” 尤世威一向善于抚兵,广受爱戴,不忍见此场景,继续道: “孙督师的秦军,也一向纪律严明,只是,小朱总兵有点太过了。” 惩戒赏罚之权被剥削大半,尤世威心中颇为不爽利。 任何人权势少了,也会难受。 这会儿功夫,军棍执行完毕。 这时,几个大夫忙擦拭,上药,防止伤情恶化。 于是,怀揣着后怕,畏惧,以及感恩的心态,几个兵卒被抬了下去。 执行军法之人,抬头挺胸,昂首道:“这几人各受十军棍,若有下次,就是二十,再之,则是四十,以此类推。” “总而言之,军法严苛,不得违背。” 说完,其又大喊:“报效大明,舍我其谁!!!” “报效大明,舍我其谁——” 场下的兵卒们,也随之大喊。 多日来,大家都已成了习惯。 “吃饭喊,操练喊,惩戒喊,睡觉前也喊!” 尤世功摇摇头,道:“这小朱总兵,花样真多,花里胡哨,有甚用?” “没用,人家怎么会做?” 尤世威叹道。 这时,轮到他出场,登上台,喊道:“操练吧!” 哗啦啦,操训又开始。 他这个主将,权力日趋少了起来。 随着太阳的高升,榆林营的将校们,重新汇聚起来。 除去操训的,巡察的,开会的约莫只剩下五六位。 尤世威、刘廷杰、王世钦、侯世禄、王学书五人。 他们代表着整个榆林镇的利益,威望素着。 尤世威见着几人,这才开口道:“前几天,将校们汇聚,都商量东进湖广,某则想着勤王,袭击关中,被否了。” “随后,朱总兵说,这事得征询一下你们的意见,不能独断专行,所以大家伙什么意思?” 说着,他目光看向了刘廷杰。 刘廷杰一向脾气暴躁,但却敢爱敢恨,直爽,威望不小。 而且,他们都是如今官职都被罢免,只有刘廷杰是名副其实的高官。 被尤世威一瞧,刘廷杰眼神躲避了一下,他才缓缓道:“这个,打闯贼,咱是赞同的,但这个,也得分情况。” “关中几十万,咱们这是什么来着,对,以卵击石,只能送死。” 尤世威心头一震,皱眉,刘廷杰搞什么名堂?这不是他的风格。 “咳咳,这个——”侯世禄作为老将,咳嗽了一声,沉声道: “我觉得,刘参军说的对,咱们打关中是勤王,打湖广,也是勤王,要知道,襄阳可是被称作伪襄京呢!” 尤世威不可置信地看着二人沉默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其他两人眼神躲闪,显然对于送死的行径,也不认可。 他吸了口冷气,冷静下来,无奈道:“既然如此,那就去湖广吧!” “只要咱们团结一心,建功立业,打败闯贼只是等闲。” 说着尤世威,满怀信心。 榆林边军,一向是精锐的代名词,虽然这些年折损了不少,但在汉中,也是拔尖的存在。 这时,刘廷杰兴奋道:“告诉大家好消息,今个一大早,小朱总兵就把我叫去,说组建明杰营,让我来带兵。” “恭喜恭喜!!” 几人纷纷拱手赞叹,羡慕不已。 一营指挥,这等于跟尤世威平起平坐了。 而在汉中,一营指挥,基本上都是小朱总兵的心腹,权势大涨啊! “没什么!”刘廷杰故作矜持,但嘴角已经咧开:“哪里不是打闯贼,都一样,都一样!!” 尤世威眉头一皱,随即又平复,不得不拱手:“恭喜,刘参军自领一军,日后得照顾一二。” “好说,好说!”如今与尤世威平起平坐,刘廷杰笑得合不拢嘴,忙道:“咱们同镇出来,喜应当互相照顾。” “我儿也被提拔了副指挥。”侯世威老当益壮,声音洪亮:“刘指挥日后也得多多照顾啊!” 这下,其他几人也投来了羡慕目光。 尤世威见之,心头一震:完了,分化瓦解了。 第111章 路走宽了 翌日,整个南郑城,依旧沉浸在节日的热闹中,依稀的鞭炮声,使得充满生活气息。 乱世多年,也只有在这里才能享受到一丝太平。 尤世威一大早就起来,冷水洗脸,精神抖擞。 耳旁传来孩童的嬉闹声,他不由得感慨道:“在榆林,好像多年来不曾有此热闹。” 说着,他看着同样洗脸的弟弟尤世禄,说道:“今天你去营中。” “好!”尤世禄毫不犹豫点头,随即道:“这南郑如此繁华,军民相安无事,这在大明很稀奇。” “怎么?”尤世威诧异,轻笑道:“对于这小朱总兵,有了投靠心思?” “嘿嘿!”尤世禄咧着嘴笑道:“咱们这两月,吃的俸禄钱饷一视同仁,毫无克扣,兄弟们都不想走。” “是啊!”尤世威擦了擦脸,眼眸深邃,很认真道:“这天底下,按时发饷钱的,还真没几个。” 毛巾甩在盆中,尤世威步伐稳健地向着总兵衙门而去。 汉中并不大,人口却很稠密,一路上摩肩擦踵,对于带着亲兵的尤世威,退让恭敬的很。 没有纵马狂奔的将校,也没有欺压良善的公子哥,更没有散发死气的病人。 “没有瘟疫和战争,真好!” 尤世威深吸了口气,脚步加快了许多。 而在总兵府,朱谊汐与惠登相再次进行深谈,对于湖广的行军事宜交换了意见。 其实郧阳府距离襄阳,只有数百里,还有汉水之便,粮草周转,很是方便。 “咱们最忧虑的,乃就是襄阳的冯雄,其据兵五千,周边尽是敌军,随时可援救。” “另外,老回回马守应据守荆州,威胁最大。” 惠登相忧虑,半文不文地说道,手上握着羽扇,不时地扇动着。 朱谊汐见之,颇为无语。 “不冻人吗?” “咱们是儒将,羽扇白巾,不能少。”惠登相认真道:“扇风几下,我脑子就是转的快,难怪诸葛亮喜欢用。” 见此,朱谊汐也没再问,抬起下巴,不屑道: “这几人,不堪一击!” 朱谊汐认真地分析:“说白了,闯贼真正的精锐都在关中,留守的人马,尽皆被弃,不值一提。” 不过,面对老回回马守应,这仅次于李、张的老贼,他还是保守道: “咱们大军围困,就不信围不死他,小小的荆州,必定拿下。” 惠登相也表示认可。 待朱谊汐应诺,提供必要的粮饷,他满脸感动:“要不俺们总是说,出门在外,也只有咱们老乡靠得住。” 一番感动后,惠登相心满意足地离去,准备征讨湖广。 朱谊汐笑了笑。 吃了我的粮饷,到时候就身不由己了。 “报,宗主,尤总兵求见!” 十三跑进来,宛若一只猴子,浑身散发机灵劲。 “怎么又是你小子?给你请了先生,可得好好去学。” 朱谊汐一见他,忙头疼道:“快走快走,我身边不缺你,多去学点东西。” “是!”朱静低着头,无奈应下,他是个活泼的性子,让他读书着实难受。 “对了,让尤总兵进来吧!” 朱谊汐整理下衣冠,随口道。 很快,尤世威就见到了衣冠齐整的小朱总兵,忙拱手拜下:“卑职尤世威,见过总兵。” “快些请起。”朱谊汐见着其人,觉察,无论是言语还是态度,似乎都变了几分。 他心里明白,自己拆分榆林营的措施,终究让其肉痛改变了。 这是好事。 尤世威见其和善的模样,他心中一颤。 心中不由想起之前仙人关的牛成虎。 听闻这位临洮总兵,身上几十个窟窿,完整的尸骸都不存,死的极其突然又憋屈。 这可是位总兵,朝廷承认的总兵,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被杀了,还装作若无其事。 果真是面善心狠。 “总兵,卑职回去反复思量,又与同僚们商讨,一致决定,还是东进为好。” 尤世威露出了卑微的笑脸。 朱谊汐饮了口茶,见之,心中爽快极了,比三伏天喝冰饮还痛快。 你的倔犟,终究在我手中消磨了。 “哪里的话。”朱谊汐目光真诚,笑道:“都是杀贼,无有对错之说。” “将军识大体,擅用兵,我也敬佩非常。” 花花轿人抬人,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尤世威松了口气,忙表明自己心意:“卑职哪有什么见识?粗人一个,将军斩李过,伤马珂,是咱对您佩服,想多效仿。” 说着,他拍着胸脯,满脸的热情:“日后您尽管吩咐,叫我往东,绝不往西,上刀山,绝不下火海。” 朱谊汐则盯着他的脸,再三瞧了瞧,诚意不像假的。 他心想,现任总兵陈永福都收入麾下了,这个前任总兵,他怕什么? 瞬间,信心百倍。 “将军一身本事,某怎敢不用?” 良久,不见反应,尤世威低着头,心中急躁,浑身直痒痒。 心思百转千回,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闻脆声,仿若仙乐一般悦耳,又像是久旱逢甘霖之息,难以言喻。 “卑职,卑职,欢喜过了头!” 尤世威抬起头,哆嗦道。 “哈哈哈!” 朱谊汐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只要诚心用命,某绝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他轻声道:“听闻榆林营中,许多人会骑兵?那可不能浪费了,我拨三百匹马过去。” 尤世威脸上大喜,随即反应过来,直挺挺的说道:“军中已经有了骑兵营,我们榆林营不须用马。” “而卑职正想说来着,骑兵营缺兵,不如调我营中健儿过去,充斥一二。” “哦?”朱谊汐意外了。 你这样,路可就走宽了。 想着,朱谊汐也投桃报李:“骑兵营兵马多了,也需良将,听闻贵兄弟尤世禄骑术了得,就去骑兵营担任副指挥吧!” “卑职代三弟,谢总兵恩赏。” 这下,尤世威总算知晓其心胸深浅了,忙大喜道。 “你我,不分彼此。” 朱谊汐也笑道,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他手底下,正缺良将呢!榆林诸将,来的正是时候。 …… 荆州府,江陵。 四季如春的湖广,并没有多少繁华,反而多了些许凋零。 街面上兵马匆匆,行人稀少,商铺大半闭门歇业,往日的庙会,更是不见人影。 只见一将领,身材魁梧,面色凝重,街面上毫无顾忌地骑马飞奔而来,横冲直撞,气势汹汹。 ps:一号零点上架,求支持啊,兄弟们 第112章 李定国 “让开,让开——” 本就稀疏的街道,此时更是寥寥。 不过片刻,战马就停在了府衙。 衙门前,大量的兵卒聚集,拱卫着,面色紧张。 “任将军,头领等着您呢!” 任继光刚至,亲卫就直接将他带入府邸。 “好!”任继光不顾疲倦,大跨步随去,心中焦急万分。 作为荆州防御使,他手底下只有六千兵马,而老回回马守应,则有一万余人,还是走南闯北的老营。 一旦马守应病故,且不提这万人他能否管住,就言语,在岳州虎视眈眈的张献忠,他根本抵挡不住。 想到这个严重的后果,他不由得大为惊恐。 不一会儿,他就可以带到了病房,充满草药味。 床榻上,老回回面容憔悴,消瘦,不断地咳嗽着,声音听起来就极为难受。 房间内的众人,全都凝神摒气,不敢有丝毫的打扰。 “继光,你来了!” 老回回抬起头,看着远道而来的任继光,露出一丝笑容。 “您病了,我早就应该来。”任继光忙开口道。 “征战了一辈子,身体早就亏空,如今能死在床榻,已经算是福气了。” 老回回如同老风箱一般,剧烈的喘着气,歇一会儿,才回道。 任继光皱起眉头,贴近些许:“您怕是不知晓,西王宣扬,将要去巴蜀建立功业,数十万大军虎视眈眈,荆州危在旦夕。” “呼呼呼——” 老回回喘息粗气,道:“我听说了。” “他去往巴蜀,必然还要借道荆州,你是怕来了招架不住。” “亦或者,是担心他兼并了我的部众。” “没错!”任继光点点头,满脸沉重:“若是荆州有所闪失,我不好向顺王交代。” “呵呵!” 老回回轻笑一声,道:“人死如灯灭,管不了身后事了。” “闯王与西王之争,随他们去吧!” 说着,任继光就被赶出。 出了府衙,任继光百感交集。 春雨丝丝拂面,寒风呼啸,身上的棉袍再厚,也阻止不了进风,他尽量的伸缩,惆怅道: “此时的榆林,想必是大雪封山了吧!” 身处异乡,对于回到关中的同僚,他是万分的羡慕。 南方虽好,但到底不是故乡。 他的军营在城外,城内则是老回回的地盘,互不干扰。 “驾——” 冷雨扑面,也无法消散他的愁绪。 数百亲卫紧紧跟随,一刻也不敢放松。 忽然,泥泞的大地震动起来,数百战马呼啸而至,一瞬间将他们包围起来。 任继光勒马而停,目视这群突如其来的兵马,沉声道:“你们是谁?” “继光兄,好久不见,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众骑中,突然走出一人,身材挺拔,唇红齿白,面容俊逸,穿着白甲,仿若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任继光猛然一惊:“怎么会,李定国,你怎么在荆州?” “老回回?不可能!” “哈哈哈哈!” 李定国握着长矛,大笑道:“老回回一向两不相帮,自不会找他。” “你们占据了承天府?” 任继光眯着眼睛猜道。 “八九不离十了!” 李定国点点头,随即道:“任继光,你与我同为老乡,我也不欺负你,单对单。” “你若是赢了,自然就可以走。” 任继光面色凝重。 对于李定国,他也早有耳闻。 崇祯十四年,其假冒差官,轻骑二十人,夺占襄阳,明督师大学士杨嗣昌所储军资十余万,皆为所得。 由此,张献忠由败转胜,气势如虹。 “好!” 任继光无奈应下,他看着眼前的小将,不由道:“若是死在鼎鼎大名的‘小尉迟’手里,咱死而无憾。” 因为敢打敢拼,李定国被称作“小尉迟”、“万人敌”。 “在下也是如此。” 李定国抱拳,潇洒的笑道。 胯下的战马喷着热气,打着响鼻,显然是战意盎然。 两人互相凝视,观察破绽。 “呼,李定国,俺要杀了你——” 却说,任继光观察良久,并未发觉其破绽,心里暗道一声晦气,无奈,只能先声夺人,怒吼一声。 李定国闻言,大笑道:“任将军,李某的脑袋就在这,快些来取。” 说着,双腿夹马,也跑将起来。 “咔嚓——” 一个来回,不分胜负,兵器互相摩擦,迸发出刺耳的磨损声。 “好!” 李定国越发的兴奋起来,他揉了揉手腕,道:“任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哼!你也不错。” 任继光手腕颤抖着,回应道。 “继续——” 李定国此时抢先一步,手中长矛闪烁着寒光。 任继光头皮发麻,强忍着心悸,骑马而去。 “噔——” 两马一瞬间错开,只见任继光手中,已经没有了武器。 “我输了!” 任继光坦然地说道:“你杀了我吧,我是不会背叛顺王的。” “我何时说要取你的性命?” 李定国饶有兴致地看着,轻笑道:“任将军,你只需要劝说贵军投降即可,我也不会强逼您投降的。” 任继光为之一愣,不由得问道:“贵军来了多少人?” “就在你的眼前!” 李定国毫不犹豫道:“还有兵马正在赶来,不过老回回的麾下,泰半已经被劝服,贵军再投降,荆州易手就在今日。” “好手段!” 任继光苦笑:“看来,我今日离营,也是您的筹划。” “没错!”李定国笑道:“你若是长久的待在军营,可不好拿下。” “心服口服!” 任继光无奈点头。 随即,李定国凭借数百骑,收服六千闯军。 翌日,老回回病逝,麾下兵马齐声投靠西军。 湖广瞬间大动荡。 张献忠几日后,来到荆州。 “定国,做的不错。” 张献忠满意地点点头,道:“荆州一下,夷陵道近在咫尺,咱们建功入蜀的通道,也就正式畅通了。” “这是孩儿应该做的。”李定国拱手谦虚道。 “父王,拿下荆州之后,咱们何不索性拿下襄阳?独占湖广?” 孙可望站出来,沉声道:“湖广富足,不亚于巴蜀,勾连两广,东去江南,何必西进呢?” “你懂什么!” 张献忠闻言,立马反驳道:“湖广这地界,四处都是明军,哪能安心建业?” “李自成有了关中,某占据巴蜀,待时局一变,效汉高祖,顺理成章地取下江山。” “我还未见,能够在湖广统一天下的,当年,也只有个陈友谅,还是个无信无义之辈。” 第113章 难打的襄阳(一号零点上架) 这话说的漂亮,几人无言以对。 但是谁都清楚,他害怕的是左良玉。 妻妾都被其掳掠。 九江二十多万兵,枕戈待旦,虽然乌合之众甚多,但是西军也是半斤八两啊! “大王所言甚是。” 谋士兼女婿汪兆麟,则附和道: “天下纷乱,堪为帝王之基,唯有巴蜀,索性让明廷与李自成去狗咬狗,到时候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四大义子,也只能赞同。 刘文秀生性谨慎,他不由得道:“咱们得罪了顺王,怕是不好吧。” “得罪?”听到这话,张献忠冷笑道: “李自成这斯,不过是驿卒出身,不顾情谊,杀了罗汝才、袁时中、贺一龙等,我早就看透了那无情的心肠。” “不然,定国怎么会如此顺利接受老回回的兵马?再者说,如今他的心思都向着北京,管不了南方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脸上缓解了许多。 “如今占了荆州,再破夷陵就足以入川,让儿郎们准备吧!” 张献忠点点头,满意至极。 随即,三十万大西军,朝着夔州进发。 到了这时,没有人怀疑张献忠假言西进了,一时间,整个南方为之震动。 张献忠不惜得罪李自成,也要拿下荆州,可见其意志之坚。 “父王,北方传来消息,汉中明军南下,正准备攻打襄阳。” 孙可望再次强调道:“咱们要不要小心一二?” “襄阳?”张献忠陷入思考中。 “不必担忧。”首席谋士兼女婿汪兆麟,不由得大笑道: “襄阳乃是天下坚城,没有几个月是拿不下的,那时候,咱们早就去川,杀了蜀王。” “只要守住夷陵即可。” 张献忠迫切的想要入川称帝,他不由道:“让明军与闯军争去,如今,最要紧的是入川。” …… 与此同时,朱谊汐携带着三万大军,以及大量的粮草辎重,来到了郧阳府,与惠登相、王光恩聚拢。 至于出兵的口号,就是收复湖广,清剿逆贼。 来到郧阳府,朱谊汐才明白,什么叫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读必)。 篦者,也是梳头的,不过其主要作用就是抓虱子,更加的细密。 偌大的郧阳府,两位陕西将领的治理下,堪堪活着,物价飞涨,山林里的百姓,比城里还要多。 多亏了汉水,虽然上游险峻了些,但好歹走船比人扛来的快。 至郧阳府不过三日,十万石粮草就全部到齐。 这时候,忽传张献忠到了荆州,正沿江北上。 这下,两方人都坐蜡了。 三十万西贼,怎么打? 朱谊汐则松了口气:他么的,张献忠终于准备打四川了。 其他人愁眉不展,朱谊汐则心中敞亮。 他明白,张献忠看起来威势很大,但比李自成差远了,跟左良玉菜鸟互啄,还打的有来有回,甚至被关门打狗,逼出了江西。 四川本就没有精兵,张献忠还打了一年。 由此可见,如果算战斗力的话,满清算一流。 秦军、闯军、关宁铁骑算二流,那左良玉、张献忠、黄得功、高杰等,只能算三流。 其余的官兵只能算末流。 而朱谊汐,这个继承自孙传庭衣钵的人,也算是秦军吧,勉强粘着二流的边。 边军精锐以及犀利的火器,实力着实不凡。 “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 在大家愁云惨淡的时候,朱谊汐站起身,朗声道:“四川没那么好打的,咱们先打襄阳再说。” “先打襄阳!” 秦军上下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惠登相、王光恩二人,也只能应下。 论人多,他们比不了。 此时,朱谊汐的秦军麾下,可谓是将才济济。 总兵级别的就有三位,尤世威(前榆林总兵)、陈永福(河南总兵)、赵光远(羌汉总兵)。 参将级别的,刘廷杰、李继祖。 张道堾留在汉中,镇守后方, 赵舒跟来郧阳,负责统筹粮草。 说实在,没有赵舒来管粮草,朱谊汐还真不放心。 五万兵马,随着汉水,顺流而下,可谓是气势汹汹。 先下均州、再拿光化,谷城,最后,来到了樊城关,也就是襄阳最后的一道关卡。 由于精锐都抽调到了关中,一路上可谓是望风而降,数州县一下,兵马累积到了六万。 对于这些俘虏,朱谊汐一律让他们押送粮草,当纤夫,暂时不敢用。 面对如此胜利,朱谊汐反而愁眉不展。 惠登相诧异,忙问原因。 朱谊汐坦然道:“本以为出陕,能见识到闯贼的厉害,谁知竟然一路长胜,实在遗憾。” 惠、王二人懵了,这难道不好吗? 而对于襄阳防御使冯雄来说,可谓是一日三惊。 对于朱谊汐的大名,他早有耳闻。 制将军李过,就死在他的手里,如今南下湖广,对他来说,极不乐观。 于是,发兵求援。 澧州,威武将军王文耀帅兵六千来援;安陆,扬武卫果毅将军白旺以兵三千兵救援;汉川,威武将军谢应龙以兵三千。 其余河南、荆州、承天兵马,不是被陷,就是相隔太远,解不了近火。 总援兵,超过一万两千人。 加上樊城、襄阳的万人,总兵马超过了两万。 这对于庞大数量的顺军来,显得颇少,但谁让闯王入了关中,其余兵马零散各地。 虽然只有两万人,但对于冯雄来说,还是有信心的。 围城一向是十而围之,没有一二十万人,襄阳城绝不会陷落。 “这,还怎么打?” 惠登相等人望着襄阳城,有些懵了。 襄阳城地处汉水南岸,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光是城垣上设置垛堞四千多个,护城河最宽处达到八十丈,平均六十丈。 当初张献忠能破襄阳,就是截获杨嗣昌的文书,令牌,堂而皇之入城。 之后,襄王被杀,李自成又乘机攻破洛阳,连陷两藩,其罪大如天,杨嗣昌无奈自杀谢罪。 正面攻打襄阳,张献忠打死也拿不下。 而对于此时明军来说,襄阳同样的难以拿下。 第114章 代朕出征(零点上架) 时值正月,汉水并无夏日的充沛,行船全无,显露出较低的水面。 其又裹挟着江风寒气,吹得人直打冷颤。 朱谊汐屹立于船头,目视襄阳,一言不发。 挖地道,不行,护城河太宽太深。 火炮,远在汉中,山岭中运几千斤红夷大炮,还得要十几天。 况且,也不一定能攻破。 至于,太平军的用火药炸墙,升棺发财。 他么,这要是用了,被满清学习去,本来野战就打不过,守城也被破,那只能等死。 一个个想法虽然被否决,但他却未沮丧。 他抬头,望着襄、樊之间的浮桥,分外的扎眼,不由道:“两城隔汉水相望,两城互为犄角,必须破除。” “欲破襄阳,必先破樊城。” “轰隆——” 数十门弗朗机炮,对着樊城、襄阳之间的大桥,开始狂轰滥炸。 不过半个时辰,这座大桥就轰然倒下。 之后,大军包围了樊城,并用大量船只,纵横于汉水,阻拦两地的交流。 这般,樊城的三千兵马,就成了死守。 相较于襄阳的三面环水,樊城则是三面环山,地处鄂北岗地,也不容小觑。 城高三丈有余,城门紧闭,石砖砌成,可谓是坚固。 不过,对于此城,朱谊汐反倒是松了口气,环顾左右道:“樊城倚仗的不过是背靠高岗,兵马劣势,强攻为上。” 说白了,就是靠人命填。 “朱总兵,为何不用火炮?” 王光恩瞅着冒着硝烟的弗朗机炮,不由得说道。 对于损耗实力的举措,他心中不满。 “弗朗机炮不利于攻城。” 朱谊汐斜瞥了其一眼,继续道:“红夷大炮还得有半个月才到,咱们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王光恩还想再说,却被惠登相拦住。 于是,五万联军,分成数支,轮流攻城。 至于云梯,箭塔等常规器械,对于拥有匠营的朱总兵来说,更是小意思。 而,令众人不解的是,樊城的防守比想象中更容易一些。 对此,陈永福说话了。 只是,他反而先说起闯贼攻城手段: “闯贼攻城,不喜用撞车,而好用人命来填,各营纷纷而上,撬砖而归,如蚂蚁一般,不过数日就成大洞,再掘土,城墙轰塌。” “可见,闯贼喜好人海战术,而非器械,所以,他们对于守城,自然不怎么通解。” 众人恍然。 闯贼善于攻城而不擅守。 朱谊汐点头,难怪历史上李自成会失去北京、潼关,实在是闯军的基因决定,他们更善于以攻代守。 不过,即使如此,樊城与襄阳,依旧很难攻破。 惠登相与王光恩二人,面带愁容。 李继祖、陈永福等,则面色严肃,想来心中也认定是极难的。 朱谊汐则面色不变,吩咐道:“先攻樊城,襄阳围困便罢了,硬骨头,咱们一道道来啃。” 说着,他面色突然凝重,发出感慨之语:“我等攻襄阳,非为立功,而是以襄阳而迫闯贼归还,解除京畿之危。” 此话一出,众人面露敬佩之色。 惠登相与王光恩,更是无话可说,大义压下,只能服从。 待二人走后,朱谊汐面色一改,环顾众人:“此战,乃是围魏救赵之策,所以,出力之事,不仅要交给惠、王二人,咱们也要出力。” “遵命——” 虽然弄不清楚缘由,但诸将还是习惯性地听话。 几个月来的恩威并施,榆林营都顺从了,其他诸营更是俯首帖耳,不敢放肆。 朱谊汐则另有算计。 数月战事,都是取巧来的,练兵的成效并未见到。 所以,襄阳城,就是实践,磨砺。 适当的磨砺,反而有助于军队的整合,提高战斗力,耐力,以及血气。 …… 张献忠率领大军,沿着长江逆流而上。 宜都,夷陵,归州。 面对声势烜赫的西军,闯营诸将不得不低头做小,归降其军。 势如破竹,让巴蜀为之震撼。 巡抚陈士奇大惊失色,张献忠再入蜀,可真的不走了。 就在这时,名动四川的“曾公子”,曾英,向陈士奇请战。 无奈之下,陈士奇不得不授其为守备,尝试一二,但其更多的希望,寄托在秦良玉身上。 四川安危,迫在眉睫。 …… 而这时,四川也罢,湖广也罢,整个北京城,最关注的,则是山西的闯军。 却说,正月,新年刚过,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黄尘之中,朝廷上下大惊,都认为是凶兆。 此时,余应桂徘徊至陕西,踌躇不前。 崇祯见之,大怒,直接罢免。 随即,又让新任陕西巡抚李化熙升任三边总督。 几日后,平阳陷落。 崇祯临朝,满怀悲戚之色,叹曰:“朕不愿做亡国之君,但是事事皆亡国之象。” “祖宗栉风沐雨才打下的天下,即将失去,我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我原想,亲自督师与闯贼决一死战,身死无憾,但是却死不瞑目啊!” 众臣闻言,眉头紧锁,一个个目光流传,就是不吭声。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要有人去阻遏闯贼,“代朕出征”。 谁都没那么傻,这是必死的局,无兵无粮,怎么打? 这时,吏部右侍郎兼东阁大学士李建泰,却突然拱手而出:“微臣家在晋省,敢以请战,散私财,对战闯贼,一雪前耻。” “好,好!”崇祯皇帝大喜:“卿家其志可褒。” 于是,赐下尚方宝剑,兼任兵部尚书,便宜行事。 崇祯十七年,正月二十六日,崇祯行遣将礼。 驸马都尉万炜用三牲告祭太庙。 并且赐宴,口语:“代朕出征!” 为了打赢这场仗,李建泰甚至让西洋人汤若望都随军出征,负责火攻水战术。 结果,他刚出北京城,忽然轿杆折断。 “糟了,不祥之兆!” 一时间,军心惶惶。 行军到京南涿州事,就逃散三千多人。 不久,“兵食并绌,所携止五百人”。 等到他听说老家曲沃陷落,家财散空,更是病倒,日行不过三十里。 等走到广宗,守城知县一连三天不准李建泰入城。 李建泰恼羞成怒,堂堂内阁大学士,督师,竟然被拦在城外。 于是,这位荒唐的宰辅重臣,竟然下令官兵攻城。 城攻破后,杀死乡绅,鞭笞知县。 领兵第一仗,不是闯贼,而是自己家的县城,大显神威啊! 随即,等他到了保定,就迎来了闯贼刘芳亮攻城。 知府身死,而他却成了俘虏,贻笑大方。 ps:一号零点上架,求支持订阅 第115章 上架感言 时隔两年,再次上架,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熟悉,好多推荐什么的都变了。 但依旧未变的,还是缆车这颗心,哈哈哈哈…… 本书问题很多,尤其是错别字,感谢大家识别,我看到就会改。 另外,大家反应的问题,我也一一修改。 惯例,感谢编辑青舟,以及好友新海月,恒河鲶,大罗罗,任国成,漫客、湘中大将、青山铁衫、一块硬板床、圣诞稻草人、傲骨铁心、吾谁与归,故园三千里等大佬的章推。 本书八千收,成绩看首订,也是一号零点开始的上架章节,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一个起点订阅,就是对缆车莫大的鼓励。 话说,养书的朋友,可以开宰了,再不宰,真得养死了…… 一号零点上架,首日爆更五章,本来手速就慢,缆车吃奶的劲了。 求订阅,求票票。 谢谢新老读者,多年来的支持,老面孔很多,缆车很欣慰,再说一句谢谢。 另外,月末大家快投资,几个小时后就能领起点币,到时候就可以订阅第一张哦! 此致鞠躬: ?⌒ヽ? (?ω?)谢谢~~ ~つと) 第116章 甲申之乱 春二月的晋北,一片寂寥,沉重的积雪,压着一层又一层,空气中都散发着压抑。 山西自从平阳陷落后,河津、稷山、荥河也都失陷,其他府县多望风送款投降。 二月初,刘宗敏渡过黄河,击破汾州,巡视河曲、静乐,攻打太原,抓住晋王朱求桂,巡抚蔡懋德被杀。 李自成大摆銮驾,八十一抬轿子,选定吉时——已时整,一分不差地从南郊起驾入城,住进晋王府。 而在此之前,刘宗敏就带着五百骑兵,抄了晋王,以及其他巨绅豪富之家,获得大量的钱财,用来犒赏三军。 “大事不好——” 就在文武百官济济一堂,分享胜利的喜悦,突然,果毅将军吴汝义突然闯进殿中: “陛下,泽侯从长安递交的紧急文书。” 李自成眉头一皱。 “放肆——”牛金星一见,忙怒道:“未有宣召,你怎地突兀进来?” “啊?” 吴汝义一楞,见李自成气色不好,忙请罪。 “算了!”李自成叹了口气:“呈上来吧。” 一点规矩都没有,我可是皇帝了。 很快,文书被李自成摊开。 只见,其汇报三件事: 老回回病故。 张献忠入蜀。 襄阳被围攻。 随即,书信被传下去。 “陛下,北京在望,些许襄阳算什么?” 宋献策忙说道:“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拿下北京,以顺代明,如此,只须一道诏书,天下自然平定。” 李岩、牛金星等皆以为然。 怀揣着定鼎天下的热情,李自成迫不及待道: “那就不要管他,咱们即刻出发,拿下北京城。” 此时,他的双目中,饱含着热切。 众人也同样迫不及待地想要住进北京城。 随即,闯军势如破竹。 二月十六,兵临宁武关。 三月初一,宁武总兵周遇吉誓死抵抗,城坚难催,闯军死伤七万余人,伤亡惨重,屠城。 当晚,大同总兵姜镶投降,宣府总兵王承胤降表亦到。 十一日,大顺军开进宣府。 十五日,北京西北门户居庸关守军,监军太监杜之秩、总兵唐通不战而降,李自成军队长驱直入。 这般,顺军的兵马不断膨胀,从三十万,扩张到了四十余万。 …… 而此时,北京城却乱作一团。 二月的街头,人影稀疏,枝叶掉落,只剩下枯木,恍若末日一般。 皇宫大内一片惶恐,城内拖家带口离开北京的,日以万计。 慌乱的崇祯皇帝,再次下罪己诏。 又发勤王令,命天下军队前来勤王。 无奈,他又向王公贵族劝捐,结果只有寥寥二十万两。 他第二次召见翰林学士李明睿,询问南迁事宜。 李明睿则不厌其烦地劝说道:“陛下可假借去山东祭拜孔庙,只要到了淮安,自可安然无恙。” 崇祯一脸犹豫,但对于沿途的驿站,军队,运河,颇有几分探究。 李明睿语重心长地催促道:“天命微密,当内断圣心,勿致噬脐之忧。” 不得已,再次召开廷议。 议题也是很直接:如何解决京畿之危。 “李明睿有疏劝朕南迁。国君死于社稷,朕将何往?又劝朕先让太子往南京,诸卿以为如何?” 崇祯皇帝满是期望的看着众臣。 陈演眉头一皱,他向来反对“南迁”,示意兵科给事中光时亨。 光时亨明白,忙厉声道:“陛下,臣请杀李明睿。 不杀李明睿,不足以安定民心;不杀李明睿,何以治天下!” 说白了,光时亨强烈要求效仿于谦,守卫京城。 于是,南迁之意,就此罢了。 朝廷上下,人心尽南向。 三月十六日,消息传来,李自成兵临居庸关,并且拿下皇陵所在的昌平。 于是,廷议再次召开,参加廷议的,还有昌平守陵太监杜勋。 他被李自成派来谈条件。 面对众臣与皇帝,杜勋颤抖匍匐,哆嗦道: “李贼言语三件事,一乃割据西北为王,二为军饷百万犒军,最后愿朝廷剿贼,御虏,听调而不听宣……” 听完,崇祯眼皮抽搐了些许,疲惫的双眸望着诸臣。 说实在的,这条件还算可以,西北早就没了,贫瘠不堪,钱财什么的也无所谓。 但,若是应下,朕岂不就是宋徽宗了? 良久,他才开口道: “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面对崇祯的询问,大臣们默不作声。 这又是找替罪羊啊! 崇祯皇帝一贯做法,大家太熟悉了。 每每遇到重大事件,皇帝总是把大臣推到幕前唱戏。 戏唱好了,便可以归功于自己的“天聪圣明、沉机独断”;万一戏唱砸了,他便翻脸无情,将奉命行事的大臣一巴掌打下去,甚至不惜杀人灭口。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啊。 崇祯十五年,皇帝秘密派遣兵部尚书陈新甲与清军商量合议之事。 不料,此事泄密,朝廷内外一片哗然。 崇祯恼羞成怒,不顾大臣周延儒、陈演等人苦苦劝告,毫不迟疑地杀掉了陈新甲。 卸磨杀驴,太果断了。 此时得不到回应,崇祯心中暗叹不好,但又舍不下颜面。 眼皮抖了抖,他急了,便扭头,看向内阁首辅魏藻德:“今事已急,卿自可决之。” (张演知亡国不远,二月末请辞) “微臣,微臣谨听圣裁!” 魏藻德是崇祯十三年状元出身,不过四年,就担任首辅,可谓是官场上的奇迹。 他一向口才极好,口若悬河,但此刻,他闭嘴了,一声不吭,就撅着屁股。 “我是问卿家有何建议?”崇祯忍不住再三询问,魏藻德此时像哑巴一样,跪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 崇祯感觉自己气疯了,一把推翻了龙椅,“推御坐仆地”。 “那就,拒绝闯贼的条件。” 这下,众臣哗然。 大臣们目瞪口呆,实在搞不懂皇帝的操作。 朝廷乱作一团。 唯独一旁的王承恩,还算比较了解这位皇爷的心思。 他面子挂不住,不肯承担骂名。 最后,他在赌。 北京城崇祯二年也被围城,勤王之师赶到,解了围困。 加上正统年、嘉靖年,连续三次解围,崇祯皇帝抱有很大的侥幸。 而且,早在三月初五,他就封吴三桂为平西伯,允其弃宁远城而入山海关的请求,又紧急命其勤王。 所以,只要吴三桂勤王,京城就获救了。 只是…… 王承恩随气鼓鼓的皇帝离去,憋了许久,才忍不住说道: “皇爷,吴三桂迁徙宁远数十万人入关,本就非短时间就能解决,况且山海关距离京城六百余里,信使一来一回,加上行军,非十余日才至……” 听闻此言,崇祯沉默许久。 “奴婢该死妄言朝政!” “不,你说的对。” 崇祯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只是,朕宁做亡国之君,也不做亡国之俘。” 廷议结束后,崇祯心思百转,在整个朝廷,他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 “我不是亡国之君,他们都是亡国之臣,饭桶。” 气急败坏下,他决定,将宫门、城门的防守军权,全部交给宦官。 口谕发下不久,他就亲自来到城门,巡察防务。 可是,结果让他大失所望。 瘟疫肆虐,腐败盛行,再加上多年来的抽调,京营之兵卒,死伤过半,只有不到五万羸弱之兵。 京军近三万匹战马,仅剩一千匹可以骑乘。 要知道,四九城数十里,十五万个垛口,十万八万都嫌不够。 城楼上,数千老弱残兵,还缺衣少食,瘦骨嶙峋,上了城楼,大都躺倒大睡,根本没有人认真防守。 见到皇帝来了,急得督战的军官用鞭子抽。 但起来一个,另一个又躺下了,丝毫不给皇帝面子。 朱由检脸色铁青:“好,好,堂堂的京营,尽是这番货色。” 堂堂的大明皇帝,竟然连普通的兵卒都奈何不得。 此时,他才真切的明白,自己的大明,真的是烂到骨子里了。 这一刻,他万分的想念孙传庭、孙承宗等。 失望地离开城门,朱由检心中越发的悲凉。 辉煌雄伟的紫禁城,住着上万人,此时竟有一种孤寂之感,夕阳的余晖撒下,其影子,越发的瘦长。 王承恩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忙搀扶道:“爷,还是回去用膳吧,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吃不下!” 朱由检两鬓斑白,面如死灰,一点精神气都没有。 曾经的雄姿英发,信誓旦旦,如今,却变成了孤家寡人,众叛亲离。 偌大的紫禁城,他竟倍感悲戚。 路过的宫女、宦官,一个个脚步飞快,对于皇帝也极为敷衍,显然是顾着逃命了。 朱由检惊诧,这时候逃什么? 王承恩直接拦下逼问,宫女才道:“启禀陛下,闯贼已经开始攻打九门,都传闻京营三大营,已经降贼了。” “什么?” 朱由检面色更加难看,九门乃是外城所在,三大营又投贼,显然北京是真的守不住了。 一想到此,他忙道:“出宫!” 王承恩忙应下,准备车舆,出了宫城。 略显简陋的车架,在御道上行走,朱由检的满目萧然。 只见,那些皇亲国戚,勋贵高官,一个个紧闭大门,仿佛与城内隔绝,自成天地。 “派人去敲敲!” 随即,王承恩让人敲打,即使搬出皇帝的名头,也无一人应下开门。 朱由检叹了口气:“回去吧,看来他们已经有所决定了。” 这些与国同休的勋贵,皇戚,此时竟然如此,朱由检不由得冷笑起来: “朕读史书,从未见过,前朝勋贵能继新朝之富贵,可笑,可笑。” 说着,他登上了煤山,远远望去,只见安化门一带,此时也一片烽火。 “那里是方正化所守之门吧?他也投降了吗?” 朱由检怅然道。 王承恩眺望一眼,低头道:“奴婢不知。” “只是可惜了我的百姓。” 朱由检喟然长叹:“朕御宇十七载,不曾恩惠百姓,如今,最后竟然连累他们受苦,唉——” 徘徊良久,他似乎想到什么,天已大黑,他回到了乾清宫。 “陛下,闯贼入了城。” 这时,太监王廉火急火燎地跑来,哭啼不止。 “朕知道了。” 朱由检麻木的点点头,饮了两杯酒水,脸色才红润些许。 “陛下,您身份贵重,还是投了吧!”一旁侍候的太监张殷,忍不住道。 “投降?活着?” 朱由检麻木的神色一变,突然暴躁起来:“我看是你想要活着吧!” 说着,不待后者反应,他直接抽出侍卫的腰刀,一把结果了其性命,血流不止。 “呸——” 朱由检望着尸体,冷冷道:“我若是投了,太子怎么办?大明怎么办?” 说着,他眼神癫狂,兀自地狂笑起来:“这样一来,大明岂不就是真的亡了?” “想要拿走我朱家的天下,没那么容易。” “我宁死,也不会让流寇坐天下。” 癫狂了一会儿,他才缓过来,继续饮酒,狂饮,对于面前的菜肴,毫不下筷。 脸颊上的红晕越发的明显,朱由检这才写下诏书,命成国公朱纯臣统领诸军和辅助太子朱慈烺。 随即,他又让人将太子皇后妃嫔叫来,简单叮嘱几句,就命人分送太子、永王、定王到勋戚周奎(后族)、田弘遇家(田贵妃)。 面对结发夫妻的周皇后,朱由检难得放开情绪,大声哭泣道:“皇后,你是国母,理应殉国。” “妾跟从您十八年,陛下没有听过妾一句话,以致有今日。 现在陛下命妾死,妾怎么敢不死?” 周皇后面露悲戚,最后看了一眼瘦弱且大哭的皇帝,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 “只是,陛下,您早应该送太子南下的啊!” 说着,她自解白绫,拒绝了宫女的帮忙:“这是我最后一程,让我自己来吧!” 椅子,白绫,皇后,让乾清宫越发的悲凉。 “哐当——”椅子掉落。 “啊——”亲眼目睹妻子的死去,朱由检的哭声越发沙哑起来。 良久,他扭过头,对着袁妃道:“你也随皇后去吧。” “妾,拜谢陛下!”袁妃哭着告别,随即也自缢身亡。 目视着两具尸体,朱由检悲痛道:“别怪我,皇家人,自有皇家命,决不可赴靖康之耻,这对你们,反而更好。” 命人收敛尸体。 歇息了良久,似乎缓了一些,朱由检扭头,对着一直陪伴的王承恩道:“去把两位公主叫来吧!” “陛下——”王承恩有些不忍。 “去把!”朱由检摆摆手,道:“这对她们,是最好的结局了。” 很快,十五岁的坤兴公主(长平公主),以及六岁的幺女—昭仁公主都来了。 “父皇!”两位公主行礼道。 看着长平公主俏丽的脸蛋,朱由检流着泪,凄厉地喊道:“你们为何生在帝王家啊!!!” 说完,他左袖遮脸,右手拔出刀,狠狠地砍去,中了她的左臂,接着又砍伤她的右肩,以为她死去,这才放过。 六岁的昭仁公主,也被一刀刺死。 小脸满是惊恐。 上一刻,她还甜甜的喊着父皇。 “啊!”低吼一声,朱由检强忍着痛楚。 随即,他拎着刀,又去砍死了几位妃嫔。 第117章 甲申之乱(中) 朱由检打起精神,踉跄地来到后宫。 “去,令康妃娘娘自尽!” 朱由检沉声吩咐道。 康妃,乃是光宗皇帝的宠妃,也是他的养母。 伴随着脚步,他来到了仁寿宫。 “陛下!” 宫娥们纷纷行礼,满脸诧异,不止皇帝披头散发,为何而来。 “皇嫂在吗?” 朱由检轻声问道。 “陛下,您有何事?” 熹宗之皇后,张焉。 自熹宗病逝,张焉被尊为懿安皇后,崇祯皇帝对于这位亦母亦嫂的女人,恭敬有加,后宫弗敢放肆。 虽然年近四十,但张焉依旧面如冠玉,靡颜腻理,梳着简易的发冠,她隔着幕帘,朱唇轻启,责切道: “皇帝怎么有空来我这?闯贼攻势日急,应当剿贼才是。” “皇嫂——” 朱由检悲痛一声,道:“由检无能,丧尽祖宗基业,北京城,已然破了……” 闻言,张焉一楞,她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陛下的意思,妾身已经知晓了。” “只是,陛下理应南迁才是,何故在此?” “南京还有六部,还有半壁江山。” “来不及了!” 朱由检摇摇头,沉重地跪下磕了一头:“皇嫂照顾之恩,由检只能来生再报了。” 说着,他踉跄而去,不再回头。 “皇后——”一旁的宫女扭过头。 “准备白绫吧!” 张焉目送其狼狈的身影,眼眸垂泪,绝美的脸上,满是悲戚: “大明两百七十七载,就这般结束了吗?” 这一刻,她想了许多,入宫,客氏的刁难,流产,以及朱由校的病逝。 磨难重重,她以为信王继位,大明就能够扭转颓势,谁知江河日下。 “妾身,无有脸面去见先帝!” 张焉面无表情地登上椅子,看着服侍的宫娥,不由道:“你们也找个机会,离开皇宫吧!” 噔—— 三月十九日拂晓,大火四起,城外已经是火光映天。 此时天色将明。 “鸣钟,召集百官上朝。” “咚咚咚——” 深沉而响亮的钟鸣声,响彻整个前殿,在整个皇城回荡。 坐等了许久,崇祯双目无神地望着空荡荡的宫殿,许久不语。 “陛下?”王承恩悲怆道。 崇祯嘴角扯了扯,无助地抬起手,指着空无一人的宫殿,心如死灰道: “诸臣误朕也,国君死社稷,二百七十七年之天下,一旦弃之,皆为奸臣所误,以至于此。” 说着,伴随着朝晖,他带着身边仅剩的王承恩,登上了景山,也就是煤山。 脚步沉重,昔日的景山,显得格外的陡峭。 “爷,慢着点!” 王承恩搀扶着体弱的崇祯皇帝,一步步登上景山寿皇亭。 崇祯气喘吁吁,眺望着烽火连天的京城,他目光失神。 脱下身上的白夹蓝袍:“拿笔来!” 王承恩为司礼监秉笔太监,随身携带朱笔,递上。 崇祯闭上眼睛,一会儿,提笔写下: “朕自登基十七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写完,他悲愤不已:“朕非亡国之君,实多为亡国之臣。” “皇爷——” 王承恩看着其抽腰带,挂在亭上,不由失声。 “帮帮朕!” 崇祯笑着:“朕死后,就由你来收尸吧!” 王承恩眼角含泪,将其抱起。 哐当—— 随着其身体的挣扎,渐渐没了声息。 “爷,您都没了,奴婢一人留着有何用?” 王承恩擦干眼泪,抽出腰带,直接挂起。 他扭头,只见崇祯的尸体悬起,左脚光溜,右脚红鞋,面目凄惨,满心的不甘。 “奴婢,来陪您了。” 说完,他也自缢而亡。 寒风呼啸,煤山之寿皇亭,两具尸体相伴而挂着,无人发觉。 而在之前,安定门。 闯贼袭来,守门太监方正化,手持三眼铳,城上杀敌。 他毫不畏惧,带着宦官、守军不断反击,杀伤数十人,奈何寡不敌众,不得不被俘虏。 “你是谁?” 方正化毫不畏惧,厉声说道:“我是总管方正化。” “找死——” 一时间,乱兵砍死。 这边,太子朱慈烺、永王、定王,被送至国丈周奎家中,但大门紧闭,不得进。 宦官急了,拿起斧头就来砍,哪怕深入数寸,大门仍未打开。 “爷,进不去啊!”宦官悲痛大哭:“这该如何是好的!” “世态炎凉,外翁都靠不住了。” 朱慈烺到底是个少年,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外公,此时竟然闭门拒绝他入没。 几个弟弟更慌了。 不一会儿,街道上满是军队,见到宦官伴随的三个少年,直接就抓了起来。 大明嫡系,就此而覆灭。 …… 三月十九日,天大亮。 兵部尚书张缙彦主动打开正阳门,迎刘宗敏所部军。 中午,李自成由太监王德化引导下,骑着马,戴着毡帽,穿着淡青色袍衣,入承天门,进入内殿。 丞相牛金星,尚书宋企郊、喻上猷,侍郎黎志升、张嶙然等人骑马相随。 李自成登上皇极殿,坐上御座,俯视众臣,一股难言之感,遍布全身。 此时,他感觉,自己似乎经受了什么洗礼,脱胎换骨,真正意义上,成了皇帝,而不是之前那样的草头王。 南征北战,死里逃生,十余载,终于完成了大业。 朕其天子,真正意义上的天子。 良久,他才缓过神来,独目中散发着惊人的光芒: “大索后宫,我要得到崇祯的准确消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陛下,我在后宫中,发觉皇后妃嫔都被杀了,只有这个坤兴公主还活着,被砍了数刀。” 刘宗敏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攻入皇宫,他是最快到达,抢掠金银,宫女,不亦乐乎。 “没有崇祯的消息?” 李自成眉头一皱:“坤兴公主?你好好治起,看能问出其父的消息。” “遵命!” 刘宗敏点点头,粗声道:“陛下您放心,崇祯跑不了的。” “将周皇后收敛吧!”李自成思量起善后的事,不由道:“放置在东华门外。” 说完,他对牛金星等人道:“传朕旨意,三日后,明廷群臣前来朝见,违者,后果自负。” 第118章 甲申之变(下) 城池失陷,闯军拥入京师,包围官宅府第。 闻此讯,内阁大学士范景文急速赶到宫门。 却得知,皇上已经出宫,不知所踪。 他又急速赶到朝房,贼寇堵塞道路。 身边到处是喊叫声,他也不害怕,直哭泣道:“皇上出走,我怎能归去呢?” 于是,他就在道旁的庙中,趴着草拟遗疏,又用大字写道:“身为大臣,不能够在战场建功立业,死有余恨。” 心怀死意之下,跳入双塔寺旁的古井。 随后,群臣得知闯贼入紫禁城,又三日后觐见的诏书,满城惊悚。 户部尚书倪元璐与他的一家十三口人,左都御史李邦华,副都御史施邦昭,大理寺卿凌义渠,兵部右侍郎王家彦…… 文臣以范景文为首,勋戚以新乐侯刘文柄为首,共约四十余人殉国,而若是加家属,则有数千人殉国,或自焚,自缢,投井,不可计量。 看上去颇多,但京城百官勋戚两千计,殉国不及一成。 就连宫女,自杀都超过两百。 三日后,崇祯皇帝的尸体被发觉。 顺军将崇祯与周皇后的尸棺移出宫禁,在东华门示众。 不出意料,“诸臣哭拜者三十人,拜而不哭者六十人,余皆睥睨过之。” 路过的百姓都掩面而泣,不敢多看。 李岩从远处观望,默默不语,良久,才扭过头,深叹了口气。 旋即,不远处,他发觉了牛金星。 这位举人出身的军师,也是满脸深沉。 “哼!”牛金星也看到了李岩,立马落下车帘,冷哼一声离去。 君臣大义,哪有那么容易卸下? 而讽刺的是,李岩等闯军之人,都在为崇祯皇帝叹息。 谁知,天微微亮,成国公朱纯臣、首辅魏藻德就率领文武百官,迫不及待地入宫朝贺,身着素服,屹立在午门外。 此时,李自成还未出来,他们就眼巴巴的等着,望眼欲穿。 随着时间推移,顺军诸将才至,路过时眼见早早到来的众官,眼中满是不屑。 “这些人是作甚?”刘宗敏不解道。 “是劝进吧!”高一功沉声道:“姐夫入了皇宫,崇祯又死了,他们想劝进,以顺代明呢!” 以刘宗敏、郝摇旗、刘芳亮等悍将,平生最恨官吏,对于文武百官,极为憎恨。 在他们朴素的认知中,就是这群贪官污吏,不忠不义的高官勋贵,才让他们家破人亡,不得已起兵造反。 刘宗敏不屑道:“崇祯还未敛葬,这群人就眼巴巴想要巴结陛下,求取官位,真是厚颜无耻。” “咱们大顺的官,难道是为他们设的吗?” 众将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待我戏耍他们一番!” 于是,郝摇旗咧嘴一笑,进入殿中,见成国公朱纯臣,肥厚的身躯,不由得将他的脚弯起来勾在脖子上。 朱纯臣不敢反抗,肥硕的身躯,卷成了球状,动弹不得,满头大汗。 “看我的!”刘宗敏不甘落后,直接挥舞其蒲扇般的巴掌,狠狠地捶打着首辅魏藻德,后者剧烈地咳嗽起来。 诸将乐得开怀,纷纷上阵,文武百官被欺凌的狼狈不堪。 “这是什么帽子?真好玩!” “文绉绉的,吊着颈,跟个大公鸡似的。” “你那么瘦,就得多练练。” 一些人见此,想到自身处境,以及此时的虐待,不由得悲从中来,号啕大哭。 李岩、宋献策等,冷眼旁观,毫不理会。 显然,对于这些不忠之臣,他们打心底看不起。 一旁,打开德胜门归降的太监王德化,不由得叱骂群臣道: “国家灭亡,君主丧生,你们不思殓殡先帝,在这里干什么?” 于是,他便自顾自地哭将起来,宦官数十人都哭了。 魏藻德等高官显爵,也大哭起来。 见此,顺军诸将这才停歇,颇觉得无趣。 而在紫禁城中,李自成纳了封宫女窦美仪为妃,堪堪而起,还未曾察觉午门外的百官。 “陛下!” 待其洗漱,顾君恩这才上前,恭声道:“崇祯贵为一国之君,暴尸于外,难免让人不忍,丧失民心。” “你说的没错。” 李自成看了一眼娇媚的妃子,扭头道:“人家到底也是皇帝,跟那些凡夫俗子是不同的。” “就送入佛寺中,再葬入田贵妃的墓中吧!” 顾君恩自无不可,心中叹了口气。 “对了,外面哭哭啼啼,到底是何事?” 午门外,上千人的声音太过于洪亮,李自成也不由得被惊醒了,他打着哈欠:“把朕都吵醒了。” “明廷百官前来劝进?” 李岩此时走过来,轻声道。 “劝进?”李自成一楞,随即大笑:“哈哈哈,朕称帝代明,关他们什么事?不是朝觐吗?” “陛下,还是接见一二吧,总归是民心所向。” 牛金星忙道。 “民心?他们算个屁的民心?” 李自成冷哼道。 宋献策、顾君恩等也纷纷劝道。 良久,李自成才应下。 李岩瞧着这一切,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往日,只需要一人,陛下就会顺从,今日众人齐上,才堪堪说服。 难道,皇帝变了吗? 这时候,李岩忍不住道:“陛下,此时并非,安枕无忧,山海关还有数万关宁铁骑,不可不防啊!” …… 这时,吴三桂率领关宁铁骑,到达玉田。 三月五日,朝廷加封吴三桂为平西伯,命吴三桂火速领兵入卫北京。 三月十九日,吴三桂率部,撤出宁愿,到达山海关。 随即,得令后,马不停蹄地率兵西进京畿。 二十二日,吴三桂兵至玉田(属河北省唐山市)一带。 六百里路,他只跑了三日,可谓是竭尽所能。 “总兵,大事不好,陛下崩了——” 探子来报,面色涨红。 “什么?” 吴三桂大吃一惊。 从收到诏书,不过数日,北京城怎么那么脆弱? 不好,闯贼入京,我之一门,不知如何了? 大明完了,我又如何? “老爷怎么样了?” 吴三桂忙问道。 他父亲吴襄在京中,提督京营,他最在意的莫过于此! “京营归降了闯贼,老爷应该无碍。” 吴三桂眉头反而皱起:“怎么投降了?出城方为上策啊!” 这不是送把柄在李自成手中吗? ps:目前三章,白天再来两章,求支持啊! 第119章 拷索百官 对于大明,尤其是崇祯皇帝不遗余力地支持关宁防线,吴三桂还是心有感触的。 另外,他也深刻的明白,只要大明存在一天,就能两方获利。 满清提出的封王,就是在这个情况下出现的。 所以,对于崇祯皇帝的求救,他迫不及待。 但如今,平衡的局势被打破了。 就是不知晓,闯贼到底是意欲何为? “停下,立地修整。” 吴三桂骑在马上,浓眉一皱,抬手道。 随即,三万铁骑停下,灰尘席卷。 等了不到半天,闯军终于派来说客。 “只要吴总兵,归降我大顺,不吝封侯。” 文人抬着下巴,面对着甲威慑的吴三桂,毫不畏惧地说道:“崇祯皇帝缢亡,大明气数已尽,将军归降大顺,可谓是顺理成章。” “如此,京城父老家小,也能保全,岂不美哉?” 吴三桂眉头一皱,这条件太宽泛了,细节没有,毫无诚意可言。 “还望再给我几日,细细思量。” “哼,将军好自为之,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说着,甩袖而去。 “放肆,太放肆了!” “猖狂!” 诸将面色铁青,满脸不虞。 连吴三桂都不放在眼里,这不是打他们脸吗? 尤让他们气愤的是,作为头领的吴总兵,都不过是区区侯爵,钱粮什么的,完全没有。 连口汤都喝不了,投个屁啊? 看见群情激愤,吴三桂默然。 毫无诚意可言,这与满清天差地别,他要是答应,真成了傻子了。 良久,他才道:“如今之计,还是回山海关吧!” 于是,关宁铁骑转势回城。 …… 此时,李自成获知吴三桂条件没谈拢的消息,抱着美人,颇为诧异:“某与之条件极丰,整个大顺,高者不过侯,他还想要什么?” 李岩适时地说道:“明廷一向钱粮不丰,关宁铁骑也开始断饷,他们想必是多要一些钱粮。” “给,要多少给多少。” 李自成大气道:“关外的建奴还在,此时不能小气。” “陛下,不是不愿意,而是无能为力。” 左丞相牛金星无奈道:“内帑中只搜出黄金十七万两,白银十三万两,就算筹备陛下的登基大典,犹嫌不足。” 闻言,李自成骇异:“怎地如此之少?” “非陛下登基不够,儿郎们犒赏,至今未落下,已经怨恨颇多。” 刘宗敏嚷嚷道,虎目不满:“户部空空,内帑空空,儿郎们的口袋也空空,长此下去,怕是会酿成兵变。” 听到这话,李自成默然。 一旁的李岩、牛金星等人,更是怒气冲冲。 这家伙,第一个冲进皇宫,不知道掠夺了多少金银器货,还好意思说这话。 “刘将军,陛下入城,就颁布军令,不准掳掠财货,女子,为何你带头违背?” 李岩分外不满,这项军令,还是他让人颁布的。 “儿郎们是来坐天下,享受富贵的,又没得犒赏,只能行此事。” 刘宗敏毫不畏惧,随意说道。 “罢了!” 李自成看不下去,摆手道:“大军如今五十万,没有钱粮可不行。” 还是得老办法,行劝饷啊! 说着,他望向了众人。 牛金星等文官欲言又止。 刘宗敏则大大咧咧地说道:“没钱,就按照老办法,劝饷助捐。” “这些文武百官,一个个肥的流油,虽然没福王家大业大,但攒在一起,可是不少。” 说着,他巴望着看着李自成,一副勇于担当的模样。 武将们也满目盼望,蠢蠢欲动。 李自成陷入沉思。 别的不提,我的登基大典,也不能落下。 于是,在入住北京后,李自成设立第一个衙门:比饷镇抚司。 由刘宗敏和高一功主持。 于是,在半天时间,北京城的文武百官,勋官贵戚,全部被抓住。 刘宗敏甚至准备了五千副夹棍,分发到各用军营,用来逼饷。 传令:“中堂十万,部院京堂锦衣七万或五万三万,道科吏部五万三万,翰林三万、二万、一万,部属而下则各以千计。” 一时之间,棍杖狂飞,炮烙挑筋,挖眼割肠,北京城内四处响起明朝官员的惨嚎之声。 大学士魏藻德,被单独囚于一黑屋中,哀嚎声不绝于耳,他不由得隔门缝乞求: “新朝如欲用我为官,就把我放出来吧,别把我锁在这里。” 这一来,反而提醒了刘宗敏。 刘宗敏把魏藻德提入厅堂亲自审问,首用夹刑,边夹边问:“你居首辅,为何乱国?” 魏藻德不愧是以口舌得名,一边嚎叫,一边哭诉道:“我是书生,不谙政事,先帝无道,遂至于此。” 刘宗敏大怒:“你以书生而获状元,为官三年,就当了首辅。崇祯何处对不起你,竟敢诬他为无道昏君!” 于是,刘将军扇了他数十大嘴巴。士兵见状,夹棍猛扯。 魏大学士十指皆断,疼痛之下大呼:“我有一女,愿献给将军为妾!” 刘宗敏唤人立取其女,奸污后送入军营,听凭军士享用。 但是,对于献女的魏燥德,刘宗敏更加看不起,严命兵士加紧拷掠。 一共“伺候”了六天六夜,最后魏藻德脑袋被刑板夹裂,脑浆流出而死。 一时间,文武百官后悔不已。 而随着刘宗敏的主持,随意,拷饷,变得更加没有规矩。 而有的,因为刑罚太重,交了钱财,也死了。 如国丈周奎,当初崇祯劝捐,不过万两,更是阻止太子入府,如今被迫吐出六十万两,无数缎匹,珍宝,但依旧没了命。 哪怕是归降,如东厂王之心,大学士陈演,也被抓入。 由于闯军多恨贪官污吏,所以只要被抓住,就会惩戒行刑,生不如死。 就算你乖乖交钱,也可能死在刑罚上;侥幸未死,人刚出,就会又被抓入逼索。 短短三日,被抓的官吏勋戚,达到一千余人,共拷出白银七百余万两,大量的绸缎、首饰等,价值超过千万两。 巨大钱财,让所有人都癫狂了。 扩大化,极具扩大。 被李自成拉拢的吴三桂,其父吴襄也被抓,抄家,陈圆圆被刘宗敏掳掠;徽州商人汪箕,数百万家财被抄,被逼自杀;秀才郭树,富庶,被仆人举报,抄家,身死…… 一时间,但凡被有所身家者,皆被抓起,数千人之巨。 迫于酷刑,自尽十之三四。 而为了霸占钱财,减少犒军。 刘宗敏甚至提出,凡五户百姓必养一兵。 当然,这荒唐的建议,被牛金星等否决, 但,几十万闯军(包含二十万降军,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随着刘宗敏肆无忌惮地劫掠,拷打,军纪逐渐松弛,打家劫舍不可胜数。 由于瘟疫,整个北京城陷入到了兵比人多的境地。 瞬间,北京城大慌,恐惧其盛。 而,有了钱财后,李自成让唐通送四万两,以及数月军粮入山海关。 一箱箱白银,晃得人头晕;一车车粮食,让人吞咽不止。 大量的酒肉横摆而出,诚意十足。 关宁铁骑望着这一切,心神大动,对于闯军,好感倍增。 而吴三桂,一动不动地望着钱粮,默然以对。 对于手下的欢呼声,脸上毫无笑意。 一旁,家仆委屈候立。 他家被抄,姬妾被占,父亲用刑。 这些,他都可以忍。 但,转手,就送来四万两白银,这就让他破防了。 “汝母婢也,抄我之财,买我之军心,好个李自成,好个大顺——” “是可忍,孰不可忍!” 吴三桂暴怒不已,跺着脚大骂不止。 第120章 胜利在我 春三月,湖广地区,春雨连绵,天空中灰蒙蒙,雷声大作。 巨大的闪电,倒映在波涛的汉水中,仿若雷神,显得格外的恐怖,缓和的江水,开始湍急起来,一艘艘的小船,抑制不住地剧烈晃动起来。 “呕——” 秦兵将士,都来自陕西,对于船只极为不喜欢,吃了吐,吐了吃,哪怕持续了一个多月,仍旧有部分人不习惯。 “张老伍,还吐呢?” 这时,撑着伞的大汉走了过来,关切道:“这该死的雨天,都没停过,这要是在咱延安府,倾家荡产的求神拜佛,都求不得。” “这是湖广,比不了老家!” 大汉叹了口气,望着波涛滚滚的汉水,又扭头望去,远处的襄阳,笼罩在雨雾之中,若隐若现。 “你说,樊城都攻下半月了,这襄阳,怎地还不见拿下?” 张老伍吐了回来,擦了擦嘴边的污秽,从怀中又掏出一张饼,吃将了起来: “唔唔,俺怎么知道?” “不过每天也就几千人吆喝,估摸着是想把对面饿死吧!” “我觉得可能!”大汉点点头,心有余悸道:“前阵子打樊城,轮流上,都不得歇息,死伤好几千人呢!” “这要是真打襄阳,可不得死伤几倍啊!” “别吃了,放哨吧!” “嗯!”张老伍连忙吞咽下去,划着船,在汉水上游荡。 汉水作为交通命脉,从汉中府的粮食,顺流之下,在经过郧阳府的中转,来到襄阳附近。 而,为了困死襄阳城,汉水,以及襄阳的护城河,皆列船只围困,昔日商贾往来不绝的场景为之杜绝。 即使是烟雨朦胧,水面上的船只不少于两百艘,将襄阳城困的死死的。 自然,就需要巡察,串游,传达军令。 小船晃悠悠的行走着,忽然,一艘大船突兀靠近。 “带路,去襄阳护城河。” 只见,大船上数十位着甲的大汉雄壮威武,一旁数艘船只护航,小心翼翼。 两人哪里不知晓,这是碰到了大人物。 于是,不敢怠慢,前头引路,来到了襄阳城外的护城河。 两人这才离去。 “看啥尼,你个瓷锤,没瞧得出来,这是小朱总兵吗?” 大汉见意犹未尽的张老伍,不由得笑骂道。 “你咋知道哩?” “笨怂,你瞧瞧那一水的铠甲,腰挎长刀,背着火铳,俺远远看过,一下就认出来哩!” 大汉吧唧嘴,羡慕道:“可惜,就没见到小朱总兵,不然说说,别老吃鱼了,都快吐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 两人嘀咕着,渐渐远去。 而大船上,朱谊汐身穿便服,随意的挎着把刀,望着烟雾中的襄阳城,不由叹道: “真是顽固啊!” 此时,他亲自接收粮草归来,打仗最重要的就是粮草了,别人他都不放心。 刚接收,他就想来看看襄阳城。 “若是总兵用心,不消几日,就能拿下。” 一旁,陈永福轻哼道:“您非要等几天,春寒将至,咱们北兵,很难习惯南方。” “多喝热水!” 朱谊汐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俏皮的一句。 南方?我前世就是在南方啊。 吃了将近一年的馒头,到了汉中才吃上米饭。 牛毛一般的雨水,冰凉凉的,朱谊汐见见之,倍感亲切。 “我的总兵,哪有那么多木柴?” 陈永福哭笑不得。 “对哦!” “不过,闯贼也没有多少南人吧!” 朱谊汐恍然,他抬起头,望着模糊的襄阳城一眼,这才道:“看来,得尽快解决才行,回去吧!” 回到樊城,眼见兵卒欢腾,雀跃不已。 待问缘由,原来是从汉中运来的粮草中,有许多腌制的酱菜,酱白菜,萝卜,蒜头等等,让吃鱼快吐了的兵卒们改换口味。 九成以上的兵卒,都是陕西人,或者三边精锐,对于南方的饮食,肯定不适应。 对此,朱谊汐不置可否,反正他喜欢吃鱼。 没有调味品,自然腥味十足,作为总兵,自然例外。 不过,他收到了一封赵舒的信。 上面言语:汉中的粮食将尽,已派陕商从四川买粮,勿忧。 “希望能快些吧!” 朱谊汐叹道。 正月出发的大西军,很快的沿着荆州北上,攻克夔州,来到了万县。 据他得到的消息,万县水涨,张献忠二十万大军,被迫停滞一个多月。 刚好与他在襄阳的时间相同。 所以,此时比的是谁更快了。 “不过,襄阳,只是钓鱼的饵而已,我等的鱼,怎么还没到?” 朱谊汐望着地图,呢喃道。 随着他的目光,出现硕大的德安府三个字。 此时,相距不过四百余里的德安府,安陆县城下,军营连绵十余里。 李自成西进潼关之前,柳大将白旺,驻守德安府,抵御左良玉的入侵。 虽然说左良玉被张献忠一个偷袭,打得魂飞胆丧,但他依靠着劫掠,聚拢,兵力再次膨胀到二十万,盘踞九江,对湖广虎视眈眈。 白旺虽然不过两万人,却连番击退左良玉部,屡屡占据上风。 获知襄阳被围困后,白旺第一时间寄予关注,但却不敢轻易地出动。 因为在他的前方,还有左良玉的兵马,若是被察觉,一旦前后夹击,直接完蛋。 不过,一个多月,襄阳安然无恙,白旺不由得产生轻视: “那朱谊汐,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怕是比那左良玉,还不值吧?” 但,三月初,来自襄阳的求救信,一封比一封紧急,情况越发的不妙。 白旺眼皮直跳,作为曾经的都城,襄阳的地位不言而喻, “左良玉的情况如何?” 白旺沉声问道。 “左贼被西王打得伤筋动骨,如今又被将军您打的魂飞魄散,此时正养精蓄锐,操练水师,蜷缩在九江,不敢妄动。” 斥候回禀道。 白旺陷入思量:左良玉被打怕,一时间倒是不敢乱来。 襄阳地位不言而喻,一旦被攻破,他立马就被左右夹击,狼狈北窜了。 左良玉二十万,朱谊汐不过五万。 再加上襄阳城的一万多人,我方堪堪有三万啊! 三万打五万,朱谊汐又是官兵那般的假把式。 一通分析,他实在找不到自己的劣势。 胜利在我! 他仰起头,大声道:“让儿郎们准备,将有大仗要打!” 第121章 一触即发 “五万打三万,优势在我——” 面对众将,朱谊汐双手靠背,满脸微笑,自信满满地说道。 说着,他手指地图,对着德安府,用纯粹的陕西话,仔细分析道: “除了兵力外,咱们还有两大优势。” “春雨连绵,寒雨刺骨,敌骑优势不可用之。” “最后,咱们以逸待劳,修养了多日,士气正旺!” 三大优势说完,又说起敌军三大劣势:“其一,其不知我军虚实;二来,其左右被逼,不得不兵行险招。” “其三,春雨连绵,其粮道受阻,不敢耽搁,必会速战速决,如此,必有破绽。” “所以,咱们只要守株待兔,就足以胜之。” 众将纷纷点头,听上去非常有道理。 “总兵,骑兵虽然不可用,但咱们的火力优势,也难用啊!” 尤世威认真地说道:“下雨天,火铳和火炮,可不得哑火了。” 在理,众将半点头半懵懂,双目望向小朱总兵。 显然,之前无论是打马珂,或者牛成虎,依靠的都是火器的犀利,如今这成了短版,反而让人不习惯。 见此,朱谊汐并无意外,反而笑道:“难道没了火器,就不能打仗了吗?” 这个…… 诸将有些心虚了。 “我军如泰山压顶,优势显着,有什么可畏惧的?” 朱谊汐冷哼一声,不满道。 这些人,果然有恐闯怔,再不纠正过来,后患无穷。 “总兵英明!” 众将惊醒,忙不迭应下。 一番分析,只缺风衣。 朱谊汐也没闲着,反而开始不断地巡察起来。 三边营、火器营、福明营、榆林营、光明营、杰明营、掷弹营、骑兵营、亲兵营。 众营中,火器营最多,共五千人还包括了两千火炮手,两百余门弗朗机炮,以及数门到达多日的红衣大炮。 其余各营,兵马都在三千左右。 樊城之战,除了骑兵营以外,都轮番上阵,进行一场去芜存菁的攻城战。 伤亡三千余人,还包括惠、王二人的郧阳兵。 损失不大,却是很好的一场练兵,各营磨合、团结了许多,多日的训练,终于开始迸发。 “卫我大明,去除反贼——” 听着响亮的口号,朱谊汐感慨万千:“瞧瞧,攻城之后,气势都变了,口号中都带着杀气呢!” 诸将也笑面以对,的确强了不少。 “但,这还远远的不够!” 朱谊汐冷静道:“只有在经过一场血战,军队才能脱胎换骨,克敌制胜。” “求日后,将进行一场决战,到时候全力以赴。” 说完,他虎视众将,散发极大的压力。 陈永福、赵光远、尤世威、李继祖、李经武、刘廷杰、闫国超纷纷抬起头,昂首道:“誓死杀贼,报效总兵。” “好,齐力同心,闯贼没什么怕的。” 朱谊汐豪迈地笑道。 “报,斥候来信,白旺部距离樊城,不足两百里。” “两百里?几乎是两天的距离,真是好快啊!” “准备吧,敌人已经送上门来了。” 朱谊汐沉声道:“我要让白旺,有去无回。” “遵命——” 三月初十,白旺带领两万闯军,兵临汉水,气势汹汹。 距离樊城、襄阳十余里,大军停下,准备安营扎寨。 虽然众人难掩疲惫之色,但到底是压制左良玉的强兵,混乱不久,就稳定下来。 “真是好胆,竟然敢安营于城外!” 白旺登上了望塔,只见樊城外,军营接连十余里,数万大军杂糅其中。 初一见,他吓了一跳,待仔细看去,不由得对着下属,大笑:“果真是与官兵一脉相承,我还高估他了。” 众将校一愣,随即投目而望之。 只见,十余里的军营,营寨倒是齐整,但里面却乱七八糟。 兵卒们瘦骨嶙峋,横七竖八,几乎不具备战斗力;军帐斜歪,似乎一阵风都能吹走;许多的骡马随意地走动着,不时落下粪土…… “俗话说,军营如军阵,一个连军营都整理不好的将领,岂是良将?” 白旺环顾左右,鼓舞士气道: “昔日,咱们打过无数这般的庸将,今次集齐三千老营,此战,必然大胜!” 一时间,将校们回想起往日大胜追杀明军的场面,一时间大为激动,嚷嚷着大杀四方。 而更让闯军兴奋的是,随便冲击,襄阳水围被破,城内外开始勾连。 白旺认为,己方不会守城,与其入城,还不如集合兵力,野战歼灭明军。 襄阳城毕竟没那么多粮食,冯雄也认可这个主意,留下两千守城,其余的一万多人。 于是,闯军这边,总兵马超过了三万。 “总兵,就这样让两方勾连?” 赵光远不解道。 “围困襄阳,还得浪费兵马,而且还容易被闯军两面夹抄,不用多此一举。” 朱谊汐轻笑道,自信满满。 “赵总兵,你有所不知。” 尤世威虎目直视前方,冷笑道:“就怕襄阳城兵马不出来,到时候一并解决了。” “没错!”朱谊汐叫好道:“咱们之前做戏多日,正是收获的时候,一举两得。” “传我命令,诸军三更做饭,五更出营,咱们今天,彻底洗刷恐闯之心。” “遵命——” 军旗迎风飘扬,淅沥沥的小雨又开始下将起来,地面泥泞不堪,一缕缕的炊烟升空,饭香味飘散全营。 “今天加餐,菜饼配酱菜,不限量,随便吃,每人还分到一碗酒。” “万岁,万岁——” 兵卒们欢呼起来,兴高采烈地排队领着吃食,大口咀嚼。 所有人都明白,此时就得多吃,不然上了战场,可没时间吃上。 “嗝——”掷弹营中,闫国超大口咀嚼着,他跟前盆装的数斤重的肉饼,已然消除了大半。 他身边掷弹营的将校们,见之也目瞪口呆,这可是三斤肉饼啊! “看我作甚?你们也吃啊!” 闫国超横眉道:“咱们着重甲,持战斧,没有力气可不行,待会儿上战场,谁和我说腿软胳膊酸,老子大耳刮扇他!” “多吃饭少喝汤,上了战场,尿多得憋在裤裆了。” “是!” 掷弹营的大汉们,一个个纷纷埋首,如同猪拱食一般,浩浩荡荡,吧唧声不绝于耳。 ps:十二点、十八点,二十点,三更大致时间,误差不超过两小时 第122章 太真切了 天蒙蒙亮,细雨停歇,地面上一片泥泞,整个世界,好像重组了一般,格外的清晰自然。 眼见敌方炊烟缕缕,朱谊汐直接下令出兵。 一瞬间,营闸大开,大量的兵马混乱而出,就连营寨都破坏个干净,这让惠登相颇为狼狈。 提溜着羽扇,他疤脸上,满是尴尬:“那个,那个,人有祸福,马有失蹄,总兵,这不是俺们真实水准。” 王光恩脸色微红:“你个假秀才,丢脸丢大发了!” “呸,谁假秀才?俺这是儒将,儒将!”惠登相闻言,脖子涨红,忙反驳道。 “好了!” 朱谊汐登上高台,望了一眼空中微薄的太阳,随口道:“此次让你们为先锋,就是想要迷惑对方,继续咱们的骄兵之计。” “骄兵之计?”惠登相恍然大悟,忙自得地笑道:“这是三十计之一,嘿嘿!” “这是出自《三国演义》!” 陈永福忍不住说道:“你果然是个假秀才。” 众人大笑,紧张的气氛瞬间活泛。 就数李继祖笑的最大声:“哈哈哈,真不学无术,三国演义都不知道,都没听书吗?” 惠登相恼羞不已,嚷嚷道:“你们好意思笑俺,咱们这些人,就数我跟总兵有字,字懂吗?诸葛亮字孔明的字——” 这一席话,把众人问倒了。 在列的都是武夫,还没多少取字的。 就算是小朱总兵,也是孙督师亲自取的,不然根本就没取字的概念。 朱谊汐摇摇头,目视前方,随口道:“待你们万人佯败后,往两边逃窜,若是原路返回,掷弹营可不论,直接当作闯贼。” 惠登相、王光恩心头一震,忙道:“您放心,绝不会如此。” 撤退,最考验军队的组织力,军纪,佯败有可能变成真败。 到时候一股脑的往后跑,本来人家打的好好的,被你裹挟,不败而败。 明末经常这样,家丁们誓死抵抗,占据上风,其他的军户们,一股脑逃窜,裹挟家丁一起跑。 上万的郧阳兵马,可不是一股小数目。 惠、王二人互相望了望,不由道:“咱们亲自领兵去,就算出事,也能拉住大部分人。” “去吧!” 朱谊汐一愣,这两人还有些胆色:“此战若胜,我会亲自去向朝廷为你们请功!” 如果朝廷还在的话…… “多谢总兵!” 两人兴高采烈地下了高台,气势如虹。 他们为何之前巴结左良玉?如今又眼巴巴巴结朱总兵? 还不是两人是降将,上面没人,需要让人带一把。 不然图朱总兵人年轻,长得帅? “对症下药啊!” 朱谊汐心中叹了口气。 郧阳兵马首当其冲。 其后,则是厚墙一般的掷弹营,负责阻挡人潮。 中军部分,则是火器营,盾牌手和弓箭手组成的榆林营,明福营。 两翼,则是三边营和明杰营。 至于亲兵营、骑兵营,全部在后面压阵。 也就是说,战场上作战总数三万人,压阵一万,另一万郧阳兵,朱谊汐没瞧上,还是守城吧! 目睹明军浩浩荡荡出动,白旺眉头一皱。 这对于骑兵可不利,无法扩大战果,全歼这伙人。 随即,他也不甘落后,挥舞手臂:“出动——” “赵天德,你领骑兵,直接冲垮对面中军,然后逼迫其溃败,裹挟全军。” “遵命——” 骑将大声应下:“您放心,我让他们有来无回。” 说完,五千骑兵翻身上马,快速而动。 “你们跟着骑兵,在后面追击。” 白旺见着骑兵远去,感叹道:“若不是步兵太少,咱怎会舍得骑兵?” 他此刻,万分的想念往年时,数万流民先上,消耗对方的武器、精力,然后骑兵穿插收割。 数万流民消耗后,还可得几千精兵,老营损失还少,可谓一举两得啊! “可惜,兵力都被闯王带去了关中,不然,哼!” 转眼间,战场上以及遍地人头,一眼也望不边,密密麻麻。 两军的距离,不足一里。 “杀——”闯将赵天德,见前方泥泞一身,混乱不堪,顿时大喜,吼道。 “哒哒哒——” 马蹄裹着粗布,即使泥泞的道路,也很难滑倒,人反倒是难以控制,摔倒一大片。 数千匹战马袭来,地动山摇,双目间,带有巨大的威势,不自觉就双腿发软。 惠登相脸上的疤痕,都一颤一颤,更遑论其他的兵卒了。 “都给我顶住!”惠登相大吼道:“骑兵没什么怕的。” 虽然说是佯败,但好歹要撑住一会儿,不然岂不是太假,敌方不上当咋办? 托着盾牌的兵卒,眼见一头头无比威势的骑兵袭来,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战马嘶吼,骑兵脸上的藐视与狰狞,极为显眼。 “轰隆——” 冲锋的惯性,让战马仿佛巨大的山石,又仿若奔腾的山洪,难以抑制地冲垮了军阵。 郧阳万人兵马,组建的厚实方阵,就跟脆弱的花朵一般,被无情的战马洪流碾压,冲毁。 “太快了吧!” 惠登相大吃一惊,眨眼间,军阵就裂开大口,无数的溃兵扭头就跑,武器丢的一干二净。 最锋锐的前锋,已经距离他不到百步。 “他娘的,打个屁,跑——” 惠登相大吃一惊,忙勒马转身,迫不及待地撤退。 双腿紧紧的夹住战马,他不断地抽打着,想让胯下的马匹再快些,这个事关性命。 跑了一会儿,他突然反应过来:“老子是佯败啊!” 看着四处溃逃的兵马,他不由得速度放缓,让人竖起将旗,吸引兵马,向着既定的方向撤去。 不一会好,就有两千人跟来,心惊胆颤地逃亡。 惠登相这才松了口气,扭头望去,一旁的王光恩也是如此,猝不及防下,只能溃逃。 “娘的,这闯贼的骑兵,还是那么厉害。” 惠登相松了口气。 战场上的骑兵,肆无忌惮的骑行冲击。 或三五围攻,或直催马而前,裹挟溃兵,想要一鼓作气,洞穿中军。 “太真切了!”李经武不由得感叹道:“郧阳兵佯败,与真败一模一样,就连咱们都相信了,更遑论闯贼了。” “是我小看这二人了。” “屁,这是真败!” 朱谊汐忍着怒气骂道,战场上的情况,让他恨不得斩了这二人。 第123章 新武器 “哈哈哈哈,明军果然不堪一击!” 远眺着,白旺眉飞色舞:“一鼓作气,把那该死的朱谊汐拿下,为李将军报仇。” 只见,数千骑兵,以一往无前的姿态向前冲击,一层又一层的军阵,仿如薄纸一般被破, 其以势无可挡的姿态,向世人宣告,闯军依旧天下无敌。 我军占优,明军必败。 白旺信誓旦旦。 却说,数千铁骑,犹如海浪一般,不断地向前冲锋。 更关键的是,其裹挟着数千郧阳兵,作为炮灰,冲破防线。 “总兵,让我去吧!”李经武皱起眉头,担忧的说道。 高台上,朱谊汐心中极气,但还是压抑住了情绪:“要相信掷弹营,闯贼没那么容易冲破。” 抬起头,只见乌云渐渐散开,露出些许的阳光,远处的景象,也更加的清晰了许多。 “举盾——” 闫国超见到慌不择路的溃兵,以及其后汹涌澎湃的骑兵,再次高喊:“止步,前方止步——” 掷弹营兵卒,一个个跟着喊,声音洪亮,直震云霄,但这些溃兵却丝毫没听进去,依旧不要命的冲击防线。 朱谊汐眉头一皱:“让弓箭手抛射——” 随即,一旁的军旗挥舞,中军收到消息。 “放箭——”陈永福、尤世威得到军令,忙不迭道。 旋即,数千只利箭,抛射入空中,形成一道抛物线,落入军阵前,仿若箭雨一般。 “咻咻咻——” 大量的溃兵仰头望之,不可抑制的向后倒去,身中流箭而亡。 一道又一道,足足射了三次,上万支箭矢,溃兵们死伤泰半,胆寒。 “往两边退——” 这时候,醒悟过来的溃兵,终于听到了良言,在战马的追击中,朝着两边而去。 片刻,盾牌手前就只剩下骑兵的身影。 说来好玩,无论是张献忠的西军,还是闯军,军服铠甲,与明军一模一样,白帽红缨,红黑夹袄。 而最大的区别,就是头盔,明军的头盔都会插根铁线,再绑上红缨。 闫国超虎视眈眈地望着这伙骑兵,毫不畏惧道:“坚持住,这群骑兵碰到咱们,算是倒了血霉。” 掷弹营全员重甲,膀大腰圆,身高就没有低于六尺的,仿若一股铁墙。 骑将赵天德一举冲破明军,心中大喜过望,面对重兵把守的明军防线,他丝毫没放在眼里: “冲,都给我冲,都是纸糊的样子货。” 之前的破阵,给予了骑兵们巨大的信心,所以毫不犹豫冲击而去。 “砰砰砰——” 一匹匹的战马,仿佛碰到了铜墙铁壁,头破血流,死伤惨重,全部被挡在这伙重步兵之前。 “这不可能?”赵天德目瞪口呆:“明军怎么会有这种精锐?他们怎么不怕?不退?” 一时间,骑兵的攻势受阻,似乎停滞。 朱谊汐高高在上,观察着仔细,他冷静地吩咐道:“敌骑碰到铁墙,攻势受阻,好机会!” “传令,弗朗机炮伺候——” 呼哧呼哧—— 军旗挥舞。 中军,火器营。 “有命令,弗朗机炮全部发射!” 旗手忙道。 “校准敌骑——” “已经校准!” “清扫炮膛!”“完毕!” “检查火药,装填!”“完毕。” “装填弹丸,引信!” “完毕,已全部就位!” “点火,发射——” “轰轰轰——” 上百门弗朗机炮,散发出大量的浓烟,炮弹仿若流星一般,在天空中画出完美的弧线,飞奔而去。 “咚——” 一颗炮弹,带着无可比拟的威势,直接将一人一马捣毁,四分五裂,残骸遍地。 “轰隆——” 红彤彤的铁球,仿若是死身镰刀,不断的横扫战场。 战马嘶鸣,人仰马翻,不计其数。 只是可惜,如今的弗朗机炮,并没有后世的准头,更无法覆盖整个战场,更遑论机动性更强的骑兵,死伤着实有限。 不过,震慑住对面的骑兵,已经足够了。 “向前——” 军令再次下达。 “前进!,前进,都他么使出吃奶的劲头。” 军官不敢怠慢,此起彼落地呵斥着,阵阵的“哗哗”声,在战场上格外的响亮。 “掷弹营,进击——”闫国超举起战斧,怒吼道,身上的铠甲器械,哗啦作响。 行军鼓点敲起。 伴随着鼓点,整齐的方阵,开始缓缓移动。 “该死,该死,他们怎么敢不怕?” 身着重甲的掷弹营,缓步向前,反而逼迫骑兵不断地缩紧。 “扔手雷——” 哗啦啦! 盾牌手停下,前三排兵卒,掏出手雷,吹燃火折子,点燃火绳,朝前扔去。 “轰隆隆——” 此起彼伏的轰炸,更是让骑兵惊悚,战马惊吓。 “战斧——” 数千把战斧再次挥舞,抛射。 数十步内,形成了一道真空区。 这一连串的招数,直接让骑兵们懵了,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着甲的,都给我冲锋——” 赵天德大怒,就这般眨眼间,他就死伤了数百骑兵,近千人失去战斗能力,实在可恨。 于是,在他的组织下,数百名着甲骑兵,迈着沉重的脚步,无可阻挡的姿态,仿若利箭,直插而去。 说到底,三千掷弹手排成纵队,也不过是数尺厚,厚度实在太薄了些。 “轰——”坚若磐石的掷弹营,冲出一道缺口,随即不断地放大。 “杀——” 虽然有了缺口,但闫国超依旧不肯放弃,不断的挥舞战斧砍马腿,着实杀伤了不少人。 眼见对面骑兵连破两阵,朱谊汐居高而望,冷笑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让你们试试我的新武器。” “让抬枪准备——” 眼见己方骑兵的突破对面中军,白旺喜不自胜,这下子,明军算是完了。 “等等,这是什么?” 只见,一只只放大版的火绳枪,双人抬起,前方架肩,后方瞄准,装填火药。 汹涌的骑兵不断地流入,火器营目视前方,毫无惧色:两百步,一百步—— “发射——” “轰轰轰——” 一阵阵不亚于火炮的声音响起。 砰—— 更长的枪管,更大的弹丸,更多的火药,更大的威力。 一颗颗弹丸,粗暴地破开了骑兵的铁甲,血肉横飞,落马而亡。 更多的弹丸,则射向身躯更大,奔跑中的战马,碗口大小的伤口不断地出现,哀嚎声不绝于耳。 片刻后,最为精锐的数百骑兵,带着满腔的不可置信,全部陨落。 “战事已定——” 第124章 战果丰厚 此时,阳光终于突破了重重乌云,抚慰着这片泥泞的大地,宣告着夏日的到来。 朱谊汐浑身清爽,此战,终究还是胜了,预料中的胜了。 为何说战事已定? 实则是因为,闯骑的庞大攻势,彻底被遏制住。 而骑兵,就是闯贼的主力,精华,优势所在。 攻势被遏制住,也就意味着骑兵丧失了机动性,被包抄,围攻。 “传我军令,左右两翼向前包抄,将这股骑兵给我全部吃掉。” “中军向前,发射火炮,掩护前方,给我瞄准对面的步兵,不允许其支援——” “李经武,骑兵营给我前去,直抵对面后路,两面夹击其步兵,裹挟其冲击闯骑。” “亲兵营,给我直接端其营寨,活捉白旺。” 朱谊汐一连串的吩咐,让己方兵力大动,压箱底的兵马,全部都派了出去。 说完,他看着战场,源源不断的兵马汇聚,使得对面的骑兵活动范围不断地缩减,拥挤。 骑兵营如同利箭,直接弧线包抄其步卒,逼迫其不断向前,冲击闯日。 两翼包抄,堵住了闯骑撤退的路径。 左右和前方都是秦军,唯独后方是己方步兵,但却是朝自己冲来,还得面对明骑,一时间,局势大坏。 再过不久,丧失转腾空间的骑兵,只能任人宰割。 白旺心情大坏,本来占据的优势,怎么突然就形势逆转? “给我救出骑兵!” 白旺咬着牙说道:“全军出动,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救出骑兵。” 闯军赖以生存的,就是强大的机动性,而骑兵,就是他们的保障,优势,没了骑兵,再多的步兵也只能送死。 想到这,他不由大怒,忙不迭吩咐道。 一时间,旗帜招展,杀声四起,泥泞地上,到处是拼杀的人群。 一个想救,一个想围歼,你来我往好热闹。 如此,到了这个地步,战场的主动权就无法掌握在主帅的手中,谋划无用,只能任由将士们拼杀。 高台上,朱谊汐眸光闪动,看的津津有味。 己方兵力优势,彻底的显露出来,不断地挣扎的骑兵,仿佛是泥潭中泥鳅,伴随着阳光的炙热,水分不断蒸发,只能死命的折腾。 可惜,他手下的兵,并不是那些流民、军户组成,反反复复的冲击,只会让其束缚地更紧。 从上午,一直持续到午时。 约莫两个时辰的拼杀,八万人的折腾,战场上已经一片狼藉。 闯骑死伤过半,被重甲步兵围攻,无奈投降。 其步兵,更是溃败无数,胆气全无,投降的更快了。 白旺龟缩在军营,眼睁睁的看着己方被包围,困死,投降。 而他自己,也被困在营寨中,难以动弹。 “总兵,大胜——”李经武、陈永福等人忙激动归来,恭贺道。 “收拾战场!” 朱谊汐强忍着激动,大喊道。 不过,这会儿他也没闲着,给看了半天戏的襄阳城,递交书信,八个字: “此时不降,战后全屠。” 这下,援军丧尽,守兵不足,襄阳城无奈,只能投降。 于是,到了下午,朱谊汐等人,就入主了襄阳城。 士绅父老,箪食壶浆,激动莫名:“陷贼半载,终迎王师,草民等喜不自胜——” 朱谊汐心中冷笑,真正的忠臣,早已死尽,如今不过是苟活之辈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个比烂的时代,闯贼还是比官兵强上一筹的,他们没得选择。 “乡亲父老相迎,朱谊汐受宠若惊。” “传我命令,凡违背军令,欺凌百姓者,斩杀之。” 这一番话下来,襄阳众人松了口气。 官兵实在是太可怕了。 礼貌性的配合后,朱谊汐就直奔襄阳王宫。 此地,乃是李自成掳掠整个湖北地区的物资集中地,大量的金银粮草,都储存在此。 共有二十库,金银珠宝、军械武器,铜锭、铁锭,珍藏粮草。 “咚——” 府库大门被大开,朱谊汐等人目瞪口呆。 一座座黄金、白银搭起的小山,让人目不暇接,极为的耀眼。 “一堆,两堆,三堆——” 李继祖数着,惊诧道:“这得是多少啊?” “湖广、河南,上百州县的财富,都累积于此,数不清。” 陈永福强行平复激荡的心情,低声道。 “数百万人的财富被收集,还有好多被带去了关中,这些算不上太多。” 朱谊汐感觉自己血压有些高了,腿也有点软,真金白银放在眼前,太煎熬了。 索性,他立马就带人出来,其他的仓库也没看。 他松了口气道:“统计诸军伤亡,战果,另外,给我宣扬出去,每人奖赏五两白银。” “将校,另有赏赐。” “遵命!”众将喜不自胜,忙应下。 “那个,总兵,我们有吗?”惠登相二人有些羞耻道。 “当然一视同仁!” 朱谊汐走过来,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说道:“佯败完成的不错,自然会有奖赏。” 惠、王二人大喜,这小朱总兵,真是太敞亮了。 随后,慢慢回来的将士们,欢声沸腾,不断的赞美朱总兵的大方。 朱谊汐则并没有休息,去看了一趟总医署,慰问了一下伤兵,收拢了一波军心。 伤兵救治好了,就是精兵。 到了傍晚,白旺带着仅存的三千残兵,苟延残喘。 朱谊汐也终于得到了准确的战损收获。 此战,共投入兵力五万人,己方伤五千余人,死一千人,伤亡占比,约莫一成。 死伤比例中,郧阳兵马占据七成。 至于收获,则是硕果累累。 斩杀七千人,俘虏一万三千人。 其中,骑兵两千四百人,步兵万人。 铠甲、战马,弓箭等无算,数以万计。 俘虏改造好,又将新添万人强兵,实力大增。 更为重要的是,此战后,襄阳入手,战略上,切断了闯军湖广与河南的联系。 声望上,襄阳之前是闯军的襄京,极大的打击了湖广地区闯贼的声望,使得秦军,朱谊汐,天下闻名。 而秦军的势力范围,从汉中府、郧阳府,扩充到了襄阳府、德安府。 四府在手,几近半省实力,控制数百万民众。 一旦建设好,潜力不可限量。 “我,在整个天下,也算是初露锋芒了。” 朱谊汐欣喜道。 第125章 先军政策 襄阳已下,朱谊汐还不敢停歇。 因为承天府、德安府,两地兵力空虚,必须立马收入,不然就会被九江的左良玉占去。 于是,翌日,不待修整,他再次下发军令以明福营、明杰营,共六千人,兵进德安府,严防左良玉。 “陈永福为主,刘廷杰为副,协力看守德安,左良玉不可小觑。” “末将明白!”两人齐声应下。 “另外,承天府也不能落下。” “李继祖、尤世威,你们二人率领三边营、榆林营,拿下承天府,之后严密看守荆州,观察西贼的情况,随时与我汇报。” “遵命——”李、尤二人兴奋道。 于是,转眼间,一万二的兵马就奔向了东、南。 如此,朱谊汐才松了口气。 抓紧时间占据胜利果实,免得为他人作嫁衣。 独自坐下,朱谊汐开始处理襄阳的政务。 闯贼设立的襄阳府尹朱铨,此时躬身谄笑着说道: “回禀朱总兵,襄阳府下辖一州六县,多年来的战乱,百姓十存二三,民户不过三万余,襄阳城中更不过五万口。” “如今朝廷光复,真是可喜可贺。” 朱谊汐听着他的话,查看着资料,不觉得有些头疼。 几个月以来,几乎是一点实事都没干,河流淤积,桥梁损坏,官道失修,稻田荒芜,百姓逃难,整个襄阳府已经处于半无政府的状态。 如果不尽快的组织地方基层,那么,夏收将损失惨重。 金银目前倒是不缺,唯独粮食紧要。 总不可能还凭借汉中养着吧? “荒芜的土地,约莫多少?” 朱谊汐忍不住问道。 “在下不知,但想料约占了八成吧?” 朱铨轻声道。 “怎会那么多?” 朱谊汐颇为惊诧, “襄王宗室、豪右巨室,几乎被强迫抄家,百姓逃窜的多,荒地自然多了。” “你下去吧!” 朱谊汐摆摆手,对于这个李自成任用的府尹,只能暂且用一用,归根结底,还得是自己人。 “赵先生若是在就好了。” 思量着如此多的空地,朱谊汐又颇为欢喜。 盘根结错的地方势力,几乎一扫而空,所遗落的,不过是中小地主,无法跟朝廷抗衡。 掣肘减少,统治成本降低,可规划的土地数量可观,对于他来说,还真是好事。 “如果占据的是江南,别想做事了。” 感叹了一句,朱谊汐埋首于政务中。 翌日,从郧阳府负责粮食转运的赵舒,终于来到了襄阳府。 朱谊汐隆重欢迎。 赵舒嘴角含笑,见到朱谊汐,忙拱手赞叹道:“将军一举荡平湖广闯贼,扬名立万,在下迫不及待的想获得这份欣喜。” “先生来的正好,我正要你来帮忙。” 把臂同行,二人回到了襄阳王宫。 一路上,赵舒四处观望,街面平整,百姓面黄肌瘦,市坊井然有序,并不像遭遇兵灾的样子。 “总兵对于军纪,控制极好。” 赵舒赞叹道:“当年太祖皇帝治军,尤重军法,位列天下诸侯之冠,天下咸闻,以致于鞑子也尽皆来投。” “军法司做的不错。” 随着他的视线,朱谊汐摇摇头,笑道:“昨日刚入城,军法司就开始巡逻,但凡发现一例劫掠之事,枭首示众,连杀十几人,杀鸡儆猴,就再也没有了。” 赵舒捋了捋胡须,点头道:“还得是总兵见识广远,某就不见闯贼、官兵等做这等事。” “哈哈哈!” 朱谊汐大笑。 “别人也就罢了,先生这马屁,我得受着,就是舒坦。” 说罢,两人就到了襄王府。 赵舒刚下马车,就眉头一皱:“将军非王爵,又非逆贼,何以住此处?” 朱谊汐见他误会了,忙道:“先生误会,闯贼的粮草辎重,钱财军械,都存在襄王府,我若不亲自坐镇,尤不放心。” 赵舒这才露出笑容:“闯贼不是去了关中,能留下多少?” 朱谊汐微微一笑,在他的耳边说出了个数字。 “我的老天爷啊!”赵舒双目圆睁,不可置信道:“这是劫掠了整个河南啊!” “这确实要亲自坐镇,不能让宵小偷了去,些许违规,算不了什么。” 赵舒忙点头,态度大变。 明朝王府的建制,其实千篇一律,规模,宫殿,都有定制,违背不得。 所以两人并没有赏阅的心思,直接面对面坐下,烤起火盆,商讨起来。 朱谊汐目视其颇有些疲惫面容,不由道:“赵先生,承天府、德安府我也派兵前去,不出意外都将收复囊中。” “如此,再加上汉中府,郧阳府,所辖下共有五府,户口百万,须得安排治理,以为根基。” “主公所言甚是。”赵舒轻声道:“我一路走来,走马观花,只见地方州县凋敝,村镇空荡,治民与治军,须得并举。” “治民啊!” 朱谊汐轻叹道:“此事甚重,须得全力以赴才行。” 李自成不就吃亏在没有根据地吗?湖北经营半年,关中甚至只有两个月,就以为占据北京就天下无敌了。 殊不知,只要一场战败,军队就得不到物资跟兵源的补充,一败再败。 “襄阳已拿下,北面在于忧患,可以调理百姓了。” 说着,朱谊汐表情严肃,强调道: “不过民事虽重,但却是军务的补充,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军队,主客绝不能颠倒。” “我称之为先军之政,军在前,民在后。” 赵舒有点懵,随即反应过来:“您是说,将大部分的人力物力财力,集中给军队。” “没错!”朱谊汐点头,认真道:“我将组建军政司衙门,其全权负责调理地方,以期充沛军队,先生将担任军政司之掌司。” “其辖下,共六厅,分为礼厅、户厅、工厅、吏厅、刑厅、察厅……” “兵厅呢?”赵舒扭过头,好奇地问道。 “我将设立参谋司,全面负责军队事宜。” 朱谊汐被问得一愣,随即开口解释道:“察司,相当于御史了。” “我明白了。” 赵舒精神一震,这不就相当于宰相六部吗? 他突兀地站起身,恭敬道:“军政司名虽微,但掌实权,主公全权委任,恩重如山。” “如今,先生最要紧的,还是计筹五府之土地,夏收了快要临近了。” 朱谊汐感慨道。 第126章 宁南伯(虽晚,但到了) 襄阳府库的存银,超过了三百万两,其他的珍奇无算。 而,如今朱谊汐养着五万大军,每月饷钱、吃食、戎衣、武器等,加在一起,约莫十万两。 如今却属于乱世,金银难买粮,如果本身粮食生产不足,缺粮就会如影随形。 “湖广熟,天下足。” 朱谊汐摇摇头:“曾经盛产粮食的江南,都凭借湖广的粮食过活,半载以来,江南的粮价怕是上天了。” “您是说?向江南输粮,赚取军费?” 赵舒惊叹道:“如此,不消数月,湖广就会恢复泰半,而江南百姓也会因此获利,可谓是一举两得。” “额,没错!” 朱谊汐一愣,随即点头。 我是想说,凭借湖广的粮食,可以威胁日后江南的小朝廷,甚至可以采用经济战,让江南,甚至北京,百业萧条。 在封建社会,农业,尤其是粮食,才真正算是百业之母。 这些,倒不必细说,日后见分晓。 “当务之急,就是计算土地,将藩田、军屯、荒地,统筹划分为三部分。” 朱谊汐再次想要感谢李自成,为自己空出大量的土地资源,可以供自己挥霍,这比汉中府好太多了。 “两成,租赁给百姓耕种,提供农具,种子,耕牛等,粮食收获五五分账。” “为何不免费分?”赵舒不解道:“这样岂不是更容易收揽民心?” “免费?升米恩,斗米仇!” 朱谊汐穿越大半年,又继承前者的记忆,对于底层了解颇深,他感叹道: “另外,就算是给他们土地,没有耕牛、农具、种子等生产物资,他们的粮食产量,也没法保证。” “再者说,分给他们土地,用不了几年,怕是会因为各种原因变卖掉,这岂不是助长了兼并?” 赵舒一愣,他长久作为幕僚,居高临下,倒是真不算了解底层的情况。 “这样看来,粗暴的分发土地,确实不行。” “嗯!” 对于穿越者粗糙分田举措,朱谊汐并不认可,有的时候并不是万能药。 “待过个三五年,就可低价变卖与他们,到时候再说吧!” 朱谊汐摇摇头,继续道:“剩余的八成,一半划出为军屯,另外一半,作为奖赏,寄予给军队,有功者分田。” “彻底的扎根湖广。” 说到这,小朱总兵双目放光,奖励土地,可比金银实惠多了,更具有吸引力。 赵舒沉默半晌,才道:“主公,此法,怕是得罪不少的士绅。” “士绅?我怕他作甚?” 朱谊汐不屑道:“他们无法给我提供赋税、粮食,只会索取,拉拢他们,那是朝廷的事。” “我手中有兵马,他们只能听我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赵舒一震,随即松了口气。 当时孙督师要是有这种气魄,何至于如此? 果然,武夫和文人,终究不同啊! …… 组建军政司后,朱谊汐再次组建参谋司,下设考功、搜讨、粮饷、医暑、水师、器械六曹, 其中,如搜讨曹下,分设步队、马队、炮队、工队、制度五股,粮饷曹分设支发、军需、建造等三股。 司、曹、股,层层递进,等级分明,更细致,也更齐全。 之前的辎重营包揽一切,就成了过去。 而与参谋司、军政司并列的,还有军法司,鼎足三立,互相制约。 目前来说,朱谊汐亲自掌管参谋司,并没有张良一类人才,替他把持。 再者说,草创阶段,他也不放心别人。 三大司一经创立,立马起了波澜,这代表着军权,再次被集中,将军们越发的受到掣肘。 这也是朱谊汐的初衷。 …… 却说,朱谊汐大败白旺,夺取襄阳城,长江水道终于通顺了。 于是,沿着长江,此消息贯通江南。 左良玉,正在九江,念兹在兹地想要报仇,一血前耻。 虽然说,他把张献忠赶出了江西,但最后又大败一场,精锐丧失泰半,颜面扫地。 只是,多年来的逃窜,让他身体日趋难受,不得已休养生息,忙着向总督吕大器要兵饷。 “父亲!”儿子左梦庚喜滋滋地跑来,捧着圣旨道:“朝廷封你为宁南伯哩!” “真的?”左良玉身躯笨重,拿过来一看,眉眼关系片刻,又皱了起来:“陛下一向刻薄寡恩,怎么会如此大方?肯定有所条件吧!” 只见,上面不仅封他伯爵,还给他儿子封了平贼将军的大印。 这条件,太过于丰厚。 “您猜的正对。”左梦庚忙道:“朝廷要您去北京勤王呢,所以才舍得一个伯爵。” “北京?”左良玉大吃一惊:“闯贼去了北京?” 说着,他紧张起来,又叹了口气:“这数千里,怎么得了?” 对于闯军,他实在是打出了心理阴影,朱仙镇一役,印象太深刻了。 左右踱步,左良玉陷入了急躁中。 “父亲,还是算了。”左梦庚晃得眼睛酸,忙道:“西贼还没剿灭呢,闯贼更甚,朝廷有关宁铁骑,应该无事。” “你说的对。” 左良玉点头,面目严肃道:“但,咱们可以借勤王这一点,向吕总督要军饷,开拔费,这对于咱们也算是一件好事。” “父亲英明!” 左梦庚一愣,随即脸上爬满了笑容。 就再父子俩相得之时,突然传来消息,言语襄阳之战的大胜。 “从何处所来?” “吕总督转交过来的。” 左良玉眉头大皱,仔细看来。 良久,他愤愤道:“些许小贼,捏造的捷报,不过是偷袭罢了,怎能与我相比?” “父亲,总督这是向你催逼啊!” “催?”左良玉冷哼一声,说道:“你去找他要勤王的开拔费。” “啊?”左梦庚大吃一惊:“您这是要勤王?” “勤王?勤个屁!” 左良玉骂道:“老子要去收复襄阳,倒是想要看看,待这小贼成了我手下败将,倒是怎么威风起来?” “悻悻之辈,安敢在我面前放肆。” “老子让江南的百官们瞧瞧,咱的真本事,没了我在九江,江南岂能安稳至今?” “况且,九江再好,也不及承天府——” 左梦庚了然。 第127章 有点突然 左良玉深切地看到,襄阳之战后,朱谊汐对于湖广地区极大扩张的影响力。 更重要的是,盘踞于九江的左军,不仅将这处要地港口吃穷了,还受制于江西、南直隶。 这段时间,张献忠被赶出江西后,吕大器就对左军军纪深恨痛绝,不止一次以军饷为要挟。 这让左良玉气急败坏。 左良玉自己也想控制,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麾下的兵马除了流民,就是贼匪改编而来,如惠登相,收编后镇守郧阳府。 这群流匪,左良玉也只能勉强支使,靠银子喂饱他们,九江不足,那就取湖广吧! “闯贼在襄阳留下不小的钱财,这对于咱们来说,万分有利。” 于是,左军调离十万兵马,以收复承天府为借口,向着武昌府而来。 显然,他并不想跟朱谊汐硬碰硬,先咬下最肥的肉再说。 因为商人,朱谊汐得知了这个消息。 “左贼,居心不良啊!” 面对众人,朱谊汐毫不客气地说道:“骄纵肆意,如今更是想要继续祸改湖广,真是把我当成泥捏的不成?” 比西军还要差的左军,朱谊汐真的没放在眼里,其最大的倚靠,就是人数优势。 而,在朱谊汐这里,正好想要教训一下这个为令不遵的家伙。 昔日,孙传庭令左良玉,从东面威胁襄阳,配合夹击。 结果秦翼明、左良玉二人,都蜷缩起来,置若罔闻。 秦军的失败,左良玉也有一部分。 “今日,为孙督师讨回公道,一定要将左良玉这厮,狠狠教训一番。” 留赵舒坐镇襄阳,朱谊汐带领大军,直扑武昌而去。 此次前去,郧阳伤兵留下守城,朱谊汐带着惠登相、王光恩二人,并一万郧阳兵,以及襄阳两万兵,浩浩荡荡而去。 这次,反而是以少打多,但朱谊汐一点也不慌。 李经武反倒是兴致盎然:“总兵,此次您再分析一下优势劣势吧!” “不用分析,此战必胜。” 朱谊汐白了其一眼,轻笑道:“如果咱们连左良玉都打不过,那还不如回汉中待着呢!” 随即,他扭头看了一眼惠登相、王光恩二人,说道:“你们之前还跟左良玉打过交道,应该知道其虚实。” “襄阳之战是立足,而如今,则是扬威,抵挡饿狼。” “明白!”惠登相二人忙点头,一向少话的王光恩,露出透亮的光头,狠狠道: “左良玉这厮,比流贼还像贼,根本就不配当官兵,打疼他最好。” 四万兵马不辞辛苦而去,等到了德安府,刚扎下营寨,就获得捷报: 陈永福、刘廷杰二人,六千兵马逆袭,水道伏击左良玉前锋三万人,大胜。 俘虏万人,死伤万人。 “就,这就大胜了?” 朱谊汐很难相信,这场胜利来的那么快,继续带领大军,去向武昌府。 果然,两万俘虏,活生生地躺着,饥寒交迫。 陈永福也知晓众人的惊诧,笑着说道:“我们也不曾想,左军竟然这般疏忽大意。” 原来,三万前锋,乘船,直接从大江而入东湖。 其也不知防备,或许是自持优势,骄纵的很,直接就被堵在湖中。 一场芦苇大火,烟熏火燎,让其溃不成军。 杀伤倒是没多少,自相残杀,水里淹死的,难以计量。 听着陈永福平淡无奇,又颇为意外的讲述这件胜利,朱谊汐莫名地感觉到荒唐。 但他又不得不相信,这的确是左军的实力。 短短两年时间,先是朱仙镇溃败,在被张献忠耍猴子一样戏耍,最后又伏击了一下,精锐丧失殆尽。 短短数月,左良玉怎么可能恢复过来? 兵马,并不是掳掠越多越好。 “左贼一向孱弱,闯贼胜于西贼,西贼又胜于左贼,咱们连闯贼都不怕,更遑论左贼乎?” 这话,说的极为漂亮,一番对比,将左良玉贬斥地厉害,但却极有道理。 战力毕竟是打出来的,而不是以数量取胜。 于是,己方士气大涨。 武昌府作为湖广省会,长江至此平缓,水流扩大,极为适宜船运,商业极为达到,每日来往的船只,数以百计。 “难怪左良玉想得到此地!” 朱谊汐望着络绎不绝的商旅,不由道:“张献忠克城不过数月,此地就恢复了繁华,其位置,果真难以言表。” 九省通衢,果然不容小觑。 这长江,跑的不是船,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此地若设置税卡,月入十万不是梦。 绝不能让给左良玉。 于是,紧锣密鼓的布置起来,为了保护这个商业中心,朱谊汐直接带着四万人,向东而去,迎战左良玉孙部。 朱谊汐鼓舞着士气,贬斥左军,实际上却是小心谨慎,到达黄州,修整迎敌。 四万打八万,优势在我。 而左良玉此时,已经到达了蕲州。 此地曾经也颇为繁华,但被其劫掠过,一听闻其前来,仅剩的百姓也跑光了,只剩下空城。 左良玉不以为意,穷地方他看不上,正好也能住进城中。 “什么?竟然败了?” 左良玉大吃一惊,怒骂道:“一群废物,这都让人袭击,回来干嘛?”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好言安抚几声,既往不咎,戴罪立功。 一群军阀合体,大头哄小头,小头哄兵卒,与二十世纪初一模一样。 “父亲,看样子这朱谊汐不好惹,咱们还说退了吧!” 左梦庚适时地劝说道。 “不行!”左良玉大声道:“我咽不下这口气。” 对着儿子,他语重心长道:“朱谊汐冒出来,咱在那群江南人眼里,可就不值钱了,可以替代,这样要军费就更困难。” “地位不要紧了,后果很严重。” “父亲,这就是非打不可?” “没错!”左良玉狰狞道:“些许毛贼,能厉害到哪里去?” “老子打仗的时候,这小子还在吃奶呢,偷袭算什么,根本就怕正面打。” 地位,地盘,钱财,这三项,逼迫左良玉不得不占据湖广。 于是,左良玉带领大军,再次朝着武昌府进发,他觉得对付一个毛头小子,肯定手到擒来。 第128章 秋风扫落叶 左军来的很快,甚至说是迫不及待。 天空中的云层,仿若鱼鳞一般,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碧蓝的天空,显得格外的清晰明亮。 “老子有那么弱吗?” 朱谊汐登上城头,周边十余里,尽收眼底。 “出击——” 呼呼呼,旗手挥舞着,不一会儿,城外的秦军收到了信号,浩浩荡荡的出了营寨。 只见层层叠叠的秦军,组成一块块方阵,步伐相对整齐,士气饱满,红黑色夹袄威风凛凛,赤旗迎风飘扬,一股强军味道。 为了区别,己方军队,脖子上都带着红色三角巾,更显得火红。 朱谊汐点点头,随即抬目望去。 只见左军军容庞大,气势十足地走出,各色杂旗混乱,戎衣参差不齐。 大半都是黑灰色的破旧夹袄,有的只是几件单衣裹着,红黑色的官兵军袍,反而是小数目,不及三成。 脚步紊乱,军容不振,步伐混乱,武器堪忧。 明军赖以维持的鸟枪火器,朱谊汐也没见多少。 “这比闯贼还差,说是流贼我都信。” 朱谊汐一见,摇摇头,满是不屑。 这样的鸟人,也配称作明军? 大明不亡才怪。 左良玉也登高而望,见到军容齐整,铠甲明亮,气势旺盛的秦军,瞬间吸了口冷气: “这数万人,好整以暇,军容鼎盛,哪里像是初出茅庐?” 尤其是中军部分,几万人踏步如雷,整齐划一,喊着口号直冲云霄,一下子就把大部分的左军给震慑住了。 “他们喊的什么?” 左良玉肥大的身躯站立着,侧耳倾听道。 “好像是扞卫大明,舍我其谁等话。” 左梦庚一愣,斜着身子,听将起来。 “这一趟,咱们怕是来错了。” 仗还没有开打,左良玉就有些底气不足:“朱谊汐打过闯贼,看来不是假的。” “父亲,咱们还没有开打,怎能长他人志气?” 左梦庚颇为无语,他忙道:“大明军中,孙督师兵败而亡后,整个南方,哪有兵马及上咱们?” “如今我军占优,咱们打不不过闯贼,还打不过明军不成?” 不待左良玉反应,新任的平贼将军气势汹汹地下了城寨,骑着马,自帅兵马而去。 左良玉无奈,冷声吩咐:“你们看顾好他,若有闪失,你们提头来见。” “遵命!” 随即,上千本部家丁,随从而去。 左梦庚在上面,倒是不觉得如何,但领兵面对时,直感觉心悸。 那一排排的军队,威势惊人,面对之,他就是在仿佛层层的江浪上的帆船,左右摇晃,从心底里发怵。 “杀——”但不管怎么说,“左”字军旗已经出现,就很难收拢。 他一边鼓舞着士气,一遍带兵冲锋。 随着他的亲自上阵,庞大而且臃肿的左军,终于加快了脚步,即将贴近秦军。 左梦庚缓缓停下,面色严肃。 “这是什么东西?” 只见,忽然秦军中,涌现一排排的火枪,比鸟铳强,而且还是两人操作,极为显眼。 “轰隆隆——” 伴随着一声声的巨大枪响,奔跑过快的步兵,就直挺挺地向后倒下,一瞬间倒下数百人。 左梦庚大吃一惊,抬目望去,这鸟枪,竟然将人身上打出碗大的洞,血流不止。 “这是什么鸟枪,这般厉害?” 左梦庚惊了,望着那一排排如同长矛一般的“鸟枪”,心想:“若是我军有了,岂不是连西贼、闯贼都不用怕?” “冲,都给我冲,鸟枪只能放一枪,剩下的都是木头!” “胜利之后,武昌城劫掠三日——” 此话,立马惊醒了被震撼的左军,劫掠武昌,更是让他们血气翻滚,那可是湖广第一城。 一时间,不怕死的全都嗷嗷叫,向着奇怪的火枪扑去。 “噼里啪啦——” 只见,那一排火枪向后退去,又一排向前,扣动。 再度袭来,死伤惨重。 “三段射?”左梦庚到底是见识多的,一下就知晓了,心中大惊。 这时,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几乎没有人贴近。 抬枪极大的威力,不亚于火炮,而且速度极快。 就如同放鞭炮一般,噼里啪啦之声,战场上不绝。 一刻钟后,战场遍地哀嚎,许多左军已然徘徊不前,无论左梦庚如此催促,都不行。 “他么的,你行你上啊?”左军将领连番呵斥辱骂,丝毫不给这位少主的面子。 左梦庚被骂的狗血淋头,甚至不敢还嘴。 “打不过,打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子撤了!” 秦军百步内,形成了恐怖的真空带,进去的没有一个生还,极大的打击了左军士气。 “这就不行了?” 朱谊汐眯着眼睛,老子火炮还没放呢。 “让骑兵营,把打着左字旗的将领抓来,这小子不是左良玉的儿子,就是亲戚。” 朱谊汐看着停滞的左军,摇摇头,吩咐道。 “左军太废了,空有人数优势。” 毫无挑战性,这让朱谊汐深切地明白,为何满清横扫江南。 这是个比烂的时代。 “全军出击,老子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挥舞着手臂,朱谊汐大声喊道:“这等垃圾兵马,不值得老子浪费时间。” 一瞬间,秦军大动,各营不再配合中军,反而成了一只只离队的狼群,迫不及待的奔跑,深入羊群,捕捉猎物。 混乱且士气低下的左军,一下子被这样的全面出击打懵了。 惊恐,愤怒,畏惧…… 于是,也不知从何时开始,逃跑为了共识。 逃,快逃。 左梦庚也不管其他,调转马头,就想回到营寨。 只是可惜,他的铠甲,战马,太引人注目,一支骑兵,火速地盯上了他。 “是条大鱼——”李经武大喜,忙不跌跟了上去。 左梦庚回首一瞧,只见百余骑,紧追着自己不放,面带兴奋。 “该死——” 左梦庚咬着牙,使劲的鞭策马匹。 好一会儿,他抬头,只见距离营寨,已经不足百步,心中大喜。 “想逃,没门——”相距不过十步,李经武怒气冲冲,直接掏出马背上的斧头,向前挥舞。 “噗嗤——” 马蹄被砍,左梦庚直接跌落,血肉模糊。 “你是我的了!”李经武单手一抓,直接放置胸前,兴高采烈而去。 “梦庚,梦庚啊!” 左良玉在高台,亲眼目睹自己的儿子被抓,一瞬间,心脏极为绞痛。 “朱贼,老子与你不共戴天!” 左良玉咬着牙,攥紧拳头,然后带着心腹军队,飞快的放弃营寨,不惜一切代价的撤退。 而战场上,数万左军,混乱不堪地逃窜着,四面八方都有。 朱谊汐望之,宛若遍地的山猪,方不断地俘虏,捉拿,场面欢快极了。 “嗯?左良玉跑了?” 朱谊汐眯着眼睛一瞧,只见左军营寨混乱不堪,但左良玉的帅旗依旧飘扬。 但他直感觉这老狐狸,怕是已经跑了。 第129章 全控湖北 战场上浓烟滚滚,血流不停,一具具尸骸横七竖八的摆放着,无人在意。 这场捉猪的活动,不对,捉俘虏的活动,持续了两个时辰。 左军兵马实在太多,又份属流贼,战力不行,逃跑保命却是一流,秦军难望其背。 这时,才堪堪午时四刻。 各军汇报战果,俘虏五万人,死伤五千,逃走的约莫两万余。 左良玉,终究还是逃了。 “没有水师,一入长江,就只能干瞪眼了。” 朱谊汐颇为遗憾,心中组建水师的念头兴起。 如果装上火炮,那他的水师岂不是所向无敌? 到时候,九江,南京,触手可及。 惠登相拿捏羽扇,毫不避讳地说道:“左军别的不会,就会逃,咱们兄弟实在抓不过来。” 说着,他兴致颇高,不屑道:“总兵怕是不知,左良玉这厮,一贯喜欢欺软怕硬,碰到闯贼、西贼,能躲就躲。” “而像是小股贼军,则火急地上,俺们就经常被他围剿,只能归降。” 朱谊汐眯着眼睛,笑着脸听着。 好一会儿,就见李经武,满面红光的走上来。 “总兵,俺不负众望,左梦庚这小子,给您抓回来了。” 说完,左梦庚被捆着严实,脸上磨蹭掉皮,血肉模糊,气急败坏道: “就知道偷袭,有种杀了我?我父亲会为我报仇的。” “杀你?你以为我不敢?” “啪——”朱谊汐毫不留情,直接就是一脚,后者躬身疼痛不堪。 “准备赏你个大耳光,但怕脏了我的手,赐予你一脚,不用客气。” 朱谊汐不顾后者羞辱的眼神,吩咐道:“押下去,好吃好喝的供着,左良玉只有一个儿子,这可是个宝贝。” 左良玉一家都在许州兵变被杀,只有左梦庚在身边,极为宝贝。 既然左良玉跑了,那就挟儿子令老爹,可得好好利用一番。 最起码,左军不会投满清了。 舒了口气,朱谊汐对着陈永福等人道:“这场胜利,实在是毫无挑战,咱们对左良玉,还高估了。” 刘廷杰精神奕奕地说道:“内地兵马,都这般无用,难怪让闯贼、西贼坐大。” “总兵,左良玉到底是官兵,咱们明目张胆的对战,怕是不好吧!” 陈永福不安地说道。 与边军的桀骜相比,陈永福这个河南总兵,循规蹈矩一些,对于朝廷,颇有几分畏惧。 “怕甚!” 刘廷杰忍不住道:“隔着河南,又夹着左良玉,朝廷管不到的。” “再者说,一路山高水长,出现点意外也很正常。” 这话,太过于大逆不道。 诸将神色莫名,哪怕是陈永福,也没有出声反驳。 显然,对于秦军的归属感,已然超过了明军这个旗帜。 朱谊汐乐见其成。 没办法,他给的太多了。 襄阳之战胜后,几乎每个营指挥使,都奖赏了千两白银,与朝廷的吝啬,形成鲜明的对比。 “俘虏全部集中,看管起来。” 朱谊汐沉声吩咐道:“李经武!” “末将在。”李经武自信地上前。 “你部骑兵,脚步快,给我向东追去,到了黄梅就停下,不得逾越入九江。” “遵命!” 至此,整个黄州府,彻底收入囊中。 而且,黄梅县,作为黄梅戏的发祥地,可谓是三省中转站。 南为九江,北为安庆府宿松县,比邻南直隶。 位置太重要。 “赵光远!” “末将在!” 沉浸在胜利中的赵光远,忙应道。 “你去往汉阳府,收复此地。” 汉阳府,就在德安府、承天府、黄州府之间,狭小但富庶。 “遵命!” 至此,湖广地区,郧阳、襄阳、德安、承天、黄州、汉阳,几乎是后世湖北地区。 只要再拿下荆州,就可长驱直入,抵达岭南了。 胜利的曙光,如此的灿烂,朱谊汐分外的欣慰,努力大半年,终于打下一片根基了。 想到俘虏,朱谊汐又有些头疼。 这几万烂人,又不像边军,改造难度太大,还不如直接招新兵呢。 对于何人镇守武昌府,朱谊汐选择了陈永福。 如此,李继祖、尤世威在承天府,赵光远去了汉阳府,陈永福在武昌府。 黄州府和德安府,大别山挡着,属于安全范畴,驻军并不多。 至于朱谊汐自己,则亲自镇守襄阳,预防河南而来的敌军,也更好的周转汉中府的物资。 一番布置,他手底下的战兵,只有两万人,已经到了极限了。 这也是他为何不乘胜追击主要原因所在。 贪多嚼不烂,湖广太大,光是湖北,就已经是兵力到了极限了,更遑论南边的湖南? 再者说,没有水师,打九江就极为困难,何必送死? 至此,朱谊汐感慨万千:“看来,必须招募新兵,扩充到十万人为好。” ………… 却说,乘坐着船只,左良玉一行人,火速退回了九江,顺流而下,几乎一日功夫。 去时十万,归来时,不足两万。 刚受宁南伯,就遭受这般打击,太过于打脸,让左良玉的威望,遭受巨大的动摇。 刚至九江,不待他人反应,左良玉后悔万千,大声嚷嚷: “小贼,逆贼,反贼,我要向朝廷弹劾你!” “我的梦庚啊,左家就那么一根独苗,落入贼手,朱谊汐,我与你誓不罢休。” “重整旗鼓,即日出发,咱们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此话一出,众将哗然,顾不得议论抱怨,纷纷起来劝阻。 “伯爷息怒,咱们打不过啊!” “这样只能送死,我可不去。” “要不是左梦庚瞎掺合,咱们不至于输那么惨。” 这番反对,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见此,左良玉心中一笑,顺势说道:“这般,咱们养精蓄锐,下次定要好好教训这小贼。” 如此,本来波折乱起的左营,渐渐平息。 刚回府邸,来不得歇息,就迎来了吕大器的书信。 呵斥他为何不北上勤王,反而西进,攻击友军。 “勤王?勤他么和巴子的!” 左良玉恼羞成怒:“有种自己去,老子儿子都被俘虏了,哪有心情勤王。” 想到唯一的命根子,左良玉心疼不已,刚才也不是装的, “来人,派信使去武昌,送五箱金银珠宝过去,告诉朱谊汐,无论他要多少钱,我都愿意给,只要放回我儿子。” 胸膛不断地起伏,左良玉右眼跳动起来,他直感觉不好。 “报,老爷,侯公子自江南来信,说是极为紧急!” 所谓的侯公子,乃东林党复社领袖侯方域,户部尚书侯恂之子。 侯恂有是推举左良玉的恩主,所以左良玉也是东林党人,勾结颇深。 左良玉眉头一皱,有何事如此紧急? 摊开书信,他细细一看。 “啪——”左良玉拍打着桌子,脸色大变:“这又怎么可能?绝不可能,绝不!” 第130章 拥立之功 崇祯十七年,三月底。 草长莺飞,万物复苏,运河上下,人满为患,大量的船只,搭载着兵士,准备启程。 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正双目明亮地看着陆续登船的南京兵卒,不由地呢喃道: “此次勤王,定要说服陛下南迁!” 随即,他又想起,崇祯初年,建奴围城,北京之围被解,关宁铁骑,宣府兵马,十数万,坚持个一年半载,应该不成问题。 史可法不由得松了口气。 在朝廷大发勤王诏书,他就不曾懈怠,南直隶不过五六万人,筹措钱粮,挑兵选将,近三万人从浦口出发。 已经是竭尽所能了。 “部堂,大事不好了!” 这时,忽然一个幕僚,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嗷嗷叫唤着。 “大军即将出征,你这成何体统?” 史可法不悦道。 “非在下无礼,实在是惊天大事。” 幕僚惶恐不安道。 史可法一愣,忙接手一看,半晌,他哭嚎道:“陛下,您怎么弃天下而去了?” 说着,北向而跪,以头磕柱,血流不止。 一时间,码头惶恐不安起来,将校们纷纷下船,想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事。 后来,总算是明白,原来北京的崇祯皇帝自缢身亡,北京城,破了。 军队瞬间不安起来,吵闹声不绝于耳。 史可法在一众人等的劝说下,缓了过来,并且亲自为崇祯皇帝出丧。 这般一出丧,崇祯身死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南京,百官惶恐,六部难安。 东林党人瞬间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从龙之功的好机会,重新掌权的好机会。 崇祯三年,因为袁崇焕案,众正盈朝的场面被瓦解,东林党人纷纷贬官,或者南下到南京任职。 所以,崇祯皇帝身亡,落得如此局面,就是没有信任他们东林党人,为人猜忌,所以朝政大坏。 一时间,顾不得为崇祯皇帝伤心,或者说,他们只想大笑,东林党人纷纷行动起来,满腔热血为大明。 作为南直隶兵权的掌控者,史可法的话语权,那是极重的。 南京吏部尚书张慎言、江西总督吕大器、翰林院掌事姜曰广等东林大佬,纷纷发信: “福王朱由崧虽是神宗皇帝之孙,按辈分、排行应当立为君王,但是他有七大缺点:贪、淫、酗酒、不孝、虐待下属、不读书、干预官吏。 潞王朱常淓是神宗的侄儿,贤良而且聪明,应当立他为君。” 史可法以为然。 但,史可法考虑到,是手底下的兵马并不多,而要是联合凤阳总督马士英,那就十拿九稳了。 于是,在浦口,两人偷偷摸见面了。 马士英言语,福王伦序当立。 史可法却道:“当年“妖书”及“挺击”、“移宫”等案,沸沸扬扬,若是日后福王追怨,朝堂之上,安得稳妥?” 马士英不服道:“潞王乃神宗之侄,与光宗同辈,比先帝大了一辈,血缘甚远,怎能服众?” 于是,两人各不相服,讨论了半宿,终于妥协,达成两不得罪的折中方案,即放弃福王和潞王,拥立桂王朱常瀛。 于是,他书信回南京,言语拥挤桂王之事,并且要求南京即刻派人迎立桂王。 这下,立马捅了马蜂窝,东林党大乱,拥潞派大怒。 潞王与桂王同属常字辈,都是远宗,有何区别? 况且,桂王在广西,太远了,黄花菜都凉了。 因此,史可法得罪拥潞派,不得不走仪真,逃离南京。 回到凤阳,知道史可法的结果后,马士英冷笑一声: “史部堂,你还是太稚嫩,毫无担当,要是有你老师左光斗一半的能力,何至于此?” 马士英并非东林党人,反而与所谓的阉党阮大铖相交甚欢。 当年集资给周延儒重返内阁,东林党不同意阮大诚复出,所以阮推荐了马士英复出。 阮大诚对马士英有大恩,所以他对于东林党并无感觉。 既然与东林党走不通,也不想分享拥立之功,马士英决定去淮安,抢先拥立福王。 当时,淮北之地,共有四大总兵,黄得功、刘良佐、高杰、刘泽清等四人。 高杰,终于从山西溜了,也不敢去京畿,逃离到了南方,回到他的历史轨道。 对于凤庐总督马士英的建议,颇为认可,相约起事,共享拥立之功。 而马士英又内结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勋臣刘孔昭,让与他们好处。 太监、武勋,将领,以及他这个文臣,四方代表齐全,向淮安进发。 漕运总督路振飞半是无奈,半是兴奋,一同拥立福王南下继位。 …… 钱谦益自从崇祯十年,主考浙江时,作弊被抓,不得不引咎辞职,在乡养望。 虞山,绛云楼,钱谦益取名妓柳如是而建的金屋。 “岂有此理——” 此时,屋内传来了一声嚎哭,惊扰了池塘的灰鹅,也吓到了游走的奴婢。 “夫君,何事如此烦躁?” 一旁,红唇细眉,身姿婀娜的少妇,正瞧着胡须乱颤的钱谦益,不由得好奇道。 “北京没于闯贼,陛下身亡。” 钱谦益缓过来,面带怒容:“史兵部竟然弃潞拥桂!” 柳如是浑身一震,忙:“那,又将如何?” 钱谦益振奋起来,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及二王并未南下,如今能够拥立的,唯有潞王,福王。” “桂王远在广西,数月不至,潞王则在淮安,数日即可,岂能舍近求远?” “福王如何?潞王又如何?” 柳如是明白过来,苍白的脸上划出一道笑容。 “福王,当初神宗皇帝废长立幼,背离祖制,其乃罪魁祸首,岂能再立?” 钱谦益吐声道,言语之中尽是不满。 “潞王谦逊,德才兼备,虽然序位不如福王,但却是即帝位的最佳人选。” “但祖制,按序排位,就应当是福王才对。”柳如是不解道。 “都说了,大厦将倾,需要一位德才兼备的皇帝,选贤更好,福王并不适合,祖制也需要变通。” 钱谦益认真道。 随即,他书信数封,与南京的东林党人,密谋筹划拥立潞王,再次达成众正盈朝的局面。 可惜,他们密谋太多,终究还是离的太远。 第131章 三王毕至 襄阳。 月上中天,夜深人静,这座多灾多难的城市,迎来了久违的祥和。 由于新归大明,对于整座城池的管理,万分的紧要,亥时(二十一点)一到,城内商铺酒肆就得关门,也就是俗称的夜禁。 襄王府偏殿,此时却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军政司十数个文吏,兢兢业业地处理政务。 “阿哦——”阎崇信伸了下懒腰,刚打哈欠,就被一旁的老吏提醒。 “小声些,若是打扰到掌司,可就大不妙。” “多谢钱兄提醒。”阎崇信点头谢道,心中确实无语,你提醒的声音,比我可大多了。 但是无奈,人家是老前辈,早在西安就跟着赵掌司,自己不过是汉中时加入的,并没有发言权。 “守诚,宜城县的黄册已经到了,你去交与掌司。” 户厅之掌厅,随口吩咐道。 “是!”阎崇信无奈应下,扭头一看墙角,一大摞的崭新黄册,正堆积着。 军政司衙门,户、吏、工、刑、礼、察,共六厅,由于人手不足,但各掌厅往往身兼两厅,繁忙异常。 所以,作为吏厅唯一的下属,他往往被使唤。 “咚咚咚——” 敲了敲门。 “进来吧!” 赵舒头也不抬地说道:“有何事?” “禀掌司,宜城县的黄册,已经登记造册了。” 阎崇信望着低头埋首,威严似凝固一般的赵舒,小心翼翼的说道。 “宜城?” 赵舒诧异,随口问道:“这是襄阳府的第几县?” “第六县,还缺均州,枣阳县。” 阎崇信低头细声道。 “我明白了!”赵舒点点头,问道:“宜城县多少户口?多少耕地?” “如今仅剩两千三百户,耕地有二十六万亩,荒地近二十万。” “荒芜了七成。” 赵舒叹了口气。 “你们要抓紧时间,尽快将襄阳府的黄册登记完毕。” “遵命!”阎崇信忙应下。 待其走后,赵舒松了口气:“果然,用那些和尚、道士,再配合军队,登造黄册就是方便,不过半个月,襄阳府就快好了。” 黄册,又称作赋役册,以户为单位,详细登载乡贯、姓名、年龄、丁口、田宅、资产,并按从事职业,划定户籍。 但以朱谊汐的意思,一切从简,不再区分军户,民户,匠户,只须记录户口,田地即可。 这样就轻便了不少。 即使如此,统筹建造黄册,还是得读书人才行,人数着实不够。 如此,朱谊汐另辟蹊径,强行征用道士、和尚等出家人,让他们为官府服务,甚至想要形成定制。 凭什么出家人不服徭役? 这样的好处很多。 首先,出家人念经吃素,必然识字;二来,其化缘,香火,信徒,对本地甚为熟悉,相当于半个向导。 这般,襄阳府上千和尚、道士,刚度过兵灾,就被强迫出行,苦不堪言。 最后,又让地方的胥吏,进行辨认,补充。 可以肯定,这比以前的黄册,真实数倍。 当然了,名声肯定不好听。 如今乱世,还在意什么名声? 赵舒赞叹道:“昔日,太祖驱使太学生,历经数年造以黄册,如今朱总兵驱使和尚道士,真可比拟之。” 笑了笑,他继续埋首于案牍。 直至二更天,阎崇信实在熬不住,打个招呼,就准备离去。 坐上马车,咕噜噜地走动在安静的街道,阎崇信反而没了睡意,掀开车帘,道路两旁灯火稀疏。 “襄阳县,户三千七百,口一万六千三百人,比崇祯初年,少了近九成。” 想起黄册上的数目,以及胥吏们的口述,阎崇信摇摇头,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哒哒哒—— 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只见数队兵卒,朝着城门方向而去。 “这为何事?” 阎崇信心头一惊,忙让马车跟上。 很快,亮明身份后,他登上城头,只见城门下,数十辆马车汇聚,上千人护送,与守卫不断地商议。 他还未听清楚,只见一辆马车,奔驰而来,定眼一瞧,竟然是军政司掌司赵舒。 “这来的什么大人物?” 夜间灯火朦胧,他模糊不清,但却隐约能见到马车的奢华。 城门大开,赵舒一脸郑重了出城,拱手就是长鞠:“在下赵舒,特此迎接三位殿下,夜间匆忙,还望莫怪。” “赵先生军务繁忙,我们都是可以理解的,不拘这小节,还是入城吧,赶了好几天路,累的慌。” 瑞王掀开车帘,点点头,满脸的憔悴之色。 显然一把年纪,长途跋涉很伤身。 秦王,及永兴郡王二位,也是这般心思,迫不及待的想要入城歇息。 “进城,开路!” 赵舒点头,高喊了一声。 随即,马车鱼贯而入,半晌才安生。 阎崇信这才明白,原来是从汉中,接来了三位大王,难怪如此大动干戈。 “秦王也就罢了,怎么瑞王他老人家也来了?这可是离蕃,大罪啊!” 心中嘀咕着,阎崇信不敢深想,随即离去。 赵舒也不嫌麻烦,直接在襄王府划出几个小院,派兵保护,然后匆匆又回到家中,准备看会儿书再歇息。 “老爷,孙夫人求见。” 屁股刚坐下,门外就传来了声音,赵舒强忍怒气:“是哪个孙夫人?” “等等——” 他腾一下的站起,忙不迭地走出,果然,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就出现在他眼前。 “夫人,您怎么也来了?” 赵舒苦笑道:“这一路上,您没受苦吧?” 李氏下了马车,行了一礼,说道:“不只是老身来了,雪娘、豆娘几个,全府,都来了。” “见过赵先生!” 几个小娘,柔声行礼。 “这——” 赵舒惊了:“汉中安稳,襄阳刚下,何苦来湖广呢?” “再不来,我怕耽误了。”李氏不满地盯着他,说道:“亏您还是媒人,这就忘了?” 赵舒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怕打下额头:“哎呀呀,忙昏了头,我这番大事也忘了。” “婚事原定二月初八,这都快四月了,可不得耽误了。” 李氏无奈又急切道:“我也不是刁难,不识大体,既然朱总兵忙,顾不上,那咱们就过来,省得耽误大事。” 第132章 洞房花烛 从武昌返襄阳,朱谊汐一路走马观花。 虽然说,湖广地遭受数年的兵灾,但终究底子厚,比陕西好太多,至少耕地中,稀稀疏疏能见到人影。 垂死的老人,哭喊的孩童,狠色的野狗,数不清的流匪,组成了一副明末惨画。 如今,与往日的落魄不同,朱谊汐身居高位,对于这些底层百姓,自然有能力去救下。 毕竟是同胞。 老人,孩童,一路上尽量的收拢,搭载在骡车上,回到了襄阳。 刚入城,赵舒就忙迎上,急匆匆地问道:“总兵何故让三王来襄阳?” 这一问,朱谊汐想了想,说道:“如今我离去汉中,三王待在那里并不安稳。” 说着,他见赵舒脸色难看,不由得讪笑道:“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怕夜长梦多。” 这话,说的赵舒更茫然。 朱谊汐见此,叹了口气道:“闯贼入山西而近京畿,准备兵围北京。” “虽然说,近两百年来,北京城数次化险为夷,但此次,恐怕就难了。” 赵舒浑身一震,良久,才轻声道:“您是怕三王被利用?” “毕竟,许多人被贪欲迷了眼,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朱谊汐点点头,叹道。 瑞王,可是神宗皇帝的第五子,如今仍旧在世的皇叔中,排行最高。 一旦崇祯身亡的消息传出,必然会有人利欲熏心,贪图拥立之功,朱谊汐立马就后院起火, 这乱世,什么鸟人都有。 “三王还是待在襄阳吧,这里最安全了。” 朱谊汐淡淡地说道。 至于挟王自重,更都在不言中。 赵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会儿,赵舒这才想起什么,手中的羽扇不断地扇着,忙道: “总兵,除了三王外,孙府上下,也一同来了。” “她们来干嘛?”朱谊汐疑惑道。 “您忘了,大婚定在二月初八,如今都三月三十了。” 赵舒无奈道:“人家说也不耽误你,就跑来襄阳成婚。” “成婚?” 朱谊汐一愣,随即想起了这件事:“那确实得赶快,明日就弄婚礼,简单一些就成。” “不用这般急促吧!” “闯贼正月出发,如今快三个月了,应该到了北京,一旦陛下有所不测,就来不及了。” 朱谊汐轻声说道,言语颇有不敬。 赵舒倒是没有注意,若果真如此,那又得延迟一个月,可又得等了。 “好,那就明日成婚。” 一声定下,瞬间襄阳城忙活起来。 襄王府自然住不得,二月份塌陷了部分,不吉利,也不符合身份。 于是,就另挑个郡王府,装饰一番,就大功告成了。 这个时候,襄阳上下,也获知了左良玉被打败的消息,一时间,百姓大喜。 相比于闯贼,西贼,襄阳百姓更狠左良玉,这厮临走前,也不忘劫掠一波,着实可恨。 仅存的士绅们,借此机会纷纷献上大礼。 朱谊汐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收下,算是接纳他们。 赵舒当时劝说道:“士绅多可恨,但却是天下根本,就算是闯贼,也开科举纳贤士,更何况总兵?” 朱谊汐却被提醒另一件事。 满清即将入关,这些士绅,他要是不争取,就会被别人争取。 更何况,教员说过,搞政治,就是朋友多多的,敌人少少的。 只要积极纳税,朱谊汐也愿意收纳他们进入统治阶级。 借着大婚的机会,朱谊汐调转思路,搞起了政治,军政司加入了不少人。 陕商、士绅、军队,欢聚一堂,以朱谊汐为核心,形成同盟。 他在前方交友喝酒,好不热闹。 后方,孙雪娘颇为紧张地攥着手帕,白皙的脸蛋,满是潮红。 “姐姐,没事的。” 豆娘轻声安慰道,刚偷喝了杯酒,圆脸通红,眼睛眯成了缝。 “豆娘,你又偷喝酒了。” 雪娘责怪道:“若是被娘亲知道,有得你罚的。” “姐姐成婚,我喝点酒怎么了?” 豆娘拍着小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姐夫还没来,我去给你探探。” 说完,她心虚不已,快步离去。 “何时才能长大啊!” 见憨笑而去的豆娘,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姐夫怎么还在喝啊!” 前堂,透过缝隙,只见一身穿婚服的男子,正端着酒杯,潇洒的走动的。 一路上,桌上的宴客,都起身恭敬地敬酒,没人敢灌酒,放肆。 恭维声,奉承声,不绝于耳。 孙豆娘瞧着俊逸非凡的脸庞,以及谈笑风生的气质,一时间有些痴了:“姐夫,这般看去,真好看啊!” 双手托腮,豆娘美滋滋地看着。 路过的丫鬟、仆役上着菜,见她这般,也顾不得说什么。 “怎么走了?” 只见姐夫笑了笑,放下酒杯,豆娘不由得兴奋起来:“会不会是洞房啊?” 这样想着,她偷偷摸摸的跟了过去。 来到了一处花丛,朱谊汐喝得微醺,左右环顾,不见人影,直接开闸放水。 闭着眼睛,仰着头,太舒服了。 “呀——” “什么人?” 忽然,他听到一叫声,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警觉道。 难道是刺客? 几步远的亲卫立马赶到,左右察看,都没有看到人。 “难道是我出现幻觉?” 朱谊汐懵了:“也有可能是同样急切的丫鬟,被我打扰了,那就是真罪过了。” “要是拉到裙子怎么办?” 无厘头地想了想,朱谊汐不由得笑了。 自己真的喝醉了。 该洞房了。 不远处,火急而走的豆娘,胸脯起伏不定,大喘着气:“差点就被发现了。” 一会儿,她奇怪道:“那是什么,看不清呢!” 忽然,她想起姐姐之前看的哪些春宫画,一瞬间,耳朵通红。 “怎么,看起来不一样啊!” 小朱总兵选择了入洞房,饮酒的宾客更放肆了些许,气氛愈发的热闹。 “咯吱——” 打开婚房,老嬷嬷们一番交杯酒等流程走完,朱谊汐的酒,就醒了差不多了。 “娘子,咱们行周公之礼吧!” 朱谊汐见着娇羞的孙雪娘,不由得笑道。 很快,一只白嫩的小羊羔,出现在床榻之上,我见犹怜,分外娇嫩。 不愧是雪娘,真是雪白雪白的啊! 第133章 噩耗传扬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入房间,朱谊汐直接醒来。 怀中,已然抱着羊羔般的女子,闭目含羞,梨花带雨,数不清的柔情。 白皙水嫩的肌肤,让人爱不释手。 朱谊汐忍不住吻下,惊醒了怀中的可人。 “嘤咛——”雪娘醒了过来,睁开美眸,羞涩地望着他,这位下辈子相伴的丈夫。 “我先起来了。” 朱谊汐缓缓放下她,然后穿起衣裳道:“你先睡吧,如今天下,或者说大明,容不得我享受。” 说着,似乎怕她误会,又亲了口粉嫩的脸蛋,说道:“在这乱世,不是儿女情长,莫要误会,晚上回来找你。” 傻愣愣地看着自己丈夫的离去,雪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半边身子露着。 “啊!”她忙缩回了被子,心中颇为甜蜜:“看来朱郎,还是个贴心的人。” 想着不用给公婆敬酒,理应可以多睡一会儿。 但孙家多年的教育,容不得让她做这种事。 她深刻的明白,作为一家的主母,从没有睡懒觉的。 “纸鸢,扶我起来!” 唤贴身婢女过来,穿衣打扮,昂首挺胸,在整个郡王府巡视起来。 整个府邸,其实十分的凑合,奴婢大部分是襄王府中调过来的,服侍了襄王,再是闯王。 至于几个管事,也是宦官出身,阿谀奉承,管教下属,倒是一把好手。 孙雪娘召集众人,施施然道: “我不管你们之前做什么,但如今入了朱府,自然得服从朱家的规矩,凡不听规矩的,自有家法伺候。” “咱们总兵,身居高位,涉及不少的机密,所以,第一条,就是管住你们的嘴,不得泄露府中半点情况……” 参考着孙府的规矩,第一天当主母的孙雪娘,在李氏的调教下,有模有样地管理起来。 一时间,偌大的朱府,风气为之一清。 没规矩不成方圆,自此不复混乱的局面。 随后,她又任免带过来的几位嬷嬷,掌管人事、财政大权,基本掌握整个朱府。 人人赞叹,不愧是孙府出来的名门闺秀,果然不同凡响。 …… 朱谊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府邸,坐上马车,来到了襄王府。 美人,他自然喜欢。 但是,目前还不到享受的时候。 “距离远了,这就不方便了。” 朱谊汐怀念之前,随口就能吩咐人做事,耳听军政司衙门议事的时候。 但他同样明白,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他不时的插手,就会动摇赵舒的威望,同时,他这边的机密,对于其他人也毫无保留。 一定的距离,还是要有的。 “总兵,半里地的功夫,一会儿就到。”马夫听到他的感叹,不由的说道。 朱谊汐笑了笑,没有再言语。 下了马车,他径直来到属于自己的偏殿。 不一会儿,赵舒就面目严肃的走进来,说道:“总兵,汉中送来了新兵营中的两万新兵,训练三个月,可以补充军队了。” “来的正是时候!” 朱谊汐高兴道:“我正发愁军队太少呢!” “不只是汉中,在襄阳等湖广地区,也得招人,再招三万,凑足十万之数。” 赵舒点点头,扇了扇风,道:“招兵买马,确实可以,如今钱财不缺,但,却很缺粮食。” “粮食?”朱谊汐一愣:“有那么缺吗?” “如今粮食,都来自汉中府去往四川的采买,千里迢迢,损耗太高,而且,您这两个月时时征战,消耗的更多。” “俘虏左军五万人,加上咱们自己的军队,已经超过了十万,还得供应襄阳等地的缺粮,入不敷出啊!” 赵舒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朱谊汐陷入了沉思。 “何处有粮?何处可购粮?” “四川有粮,但西贼入川,粮价暴涨,有钱也买不了多少。” 朱谊汐无奈:“那,其他地方呢?” “江西有粮。” 赵舒此时,露出一丝奸笑:“正好总兵俘虏了左梦庚,与左良玉谈一谈。” “区区粮食,可赎回不了左梦庚。” 朱谊汐犹豫道:“这小子,用处大着呢!” “没说要赎回!”赵舒胸有成竹道:“您就说,襄阳缺粮,左公子身娇肉贵,要是饿死了可不好。” “如此,左良玉岂能不放行?” “哈哈哈!” 朱谊汐恍然,大笑道:“你这主意,绝了。” 两人相视一笑。 果然,朱谊汐这边递交了书信,除了粮草问题,还有通商等事。 左良玉迫不及待回应。 买粮的事情,小事一桩,只要保证他儿子安危,什么事都成。 甚至,他还主动提议,用十万两白银,赎回儿子。 对此,朱谊汐懒得理他。 有这个把柄在手,左良玉就不敢乱动,甚至某种意义上,还是他的棋子。 有时候,活人还是比死人有用的。 这时,伴随着秦军与左军的和谈,长江流域再次恢复了流通。 史可法为崇祯出丧的消息,也传到了襄阳。 朱谊汐震怒,以头磕地,哭嚎至‘昏厥’,嘴角甚至带有一丝血迹。 名义上来说,崇祯皇帝不仅是他的君主,还是朱氏一族的族长,无论是国法和家法,都得让朱谊汐表现出忠孝之道。 即使,朱谊汐比崇祯还大一辈。 于是,这场昏厥,让整个襄阳城都感动不已。 民间对于朱总兵,称赞有加,忠孝的名声传扬到了整个湖广地区。 聪明人不会揭穿,普通人深信不疑。 这就是政治。 到了晚上,朱谊汐才悠悠转醒,大嚎道:“我与闯贼,不共戴天!” 在场众人无不感动。 深夜,朱谊汐与赵舒,面对面商议,面容严肃。 “先帝崩殂,国不可一日无君,南方数省,也需要一个带头人。” 朱谊汐冷静地分析道:“听闻福王在淮安,离南京极近,而且,其伦序居长,很有可能会被拥立为皇帝。” “若是太子,或者其他两位南下呢?”赵舒皱眉。 “东林党人等不及了。” 朱谊汐冷笑道:“北京失陷,三位皇子难以存活,拥立之功,可不容小觑。” “那,总兵如何?” 赵舒凝视他,问道:“您是宗室出身,也可为之;瑞王为皇叔,也在襄阳;亦或者,承认福王?” 第134章 废物利用 面对这番问话,朱谊汐陷入了沉思。 三个选择,三个不同的道路。 凭良心讲,作为宗室,拥兵数万,掌控半个湖广,当个皇帝,还是有实力的。 况且,谁不想当皇帝? 但,朱谊汐来自于后世,他深切的明白,用不了多久,清军就会南下,从而席卷南方。 此时,福王伦序最近,是文人士大夫,军阀,以及宗室中,公认的继承人。 在这种情况下,他如果称帝,江南地区绝对不会服从,南方数省的宗室们,更不会听从。 于是,本就混乱的南方,自相残杀,从而给满清机会。 毕竟,历史上的弘光朝,也坚持了一年。 多发育一段时间不好吗? 让南京吸引满清注意,猥琐发育。 至于拥立瑞王,更是扯淡,还不如自立呢,凭白给自己找个太上皇,即使没有权利,但名义依旧够呛。 譬如汉献帝之于曹操, “福王公认,某并不想与天下为敌。” 朱谊汐目视赵舒的眼睛,沉声道:“不过,这场大戏,某也得上场,赢得好处。” 说着,他不由得笑了起来:“作为宗室,如今又收复了半个湖广,怎么也得奖赏一番吧!” 赵舒闻言,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手中的羽扇,更快了些:“那么,主公将索取什么呢?” “湖广总督,以及,一个楚王的爵位,这不过分吧?” 朱谊汐微微一笑,满脸自信。 “宗王,以及总督!” 赵舒眉头一皱:“条件太过于苛刻些了。” “总要点讨价还价的空间!” 朱谊汐无所谓道:“我的底线,就是楚王,至于总督什么,只要兵强马壮,地盘由我做主。” 赵舒松了口气,思量再三,说道:“一个王爵,自无不可。” 说着,他拱手道:“主公娶了孙府大小姐,如今,詹事府詹事姜曰广,乃是东林党重臣,与孙督师为同年,此事好说。” “东林党?” 朱谊汐似笑非笑:“赵先生何故以为,东林党主宰南京朝廷?” “南京六部,皆是东林党人,新帝登基,定然离不开。” 赵舒叹了口气:“其虽然党争,令人厌恶,但不得不屈从。” “不要将希望放在其身上。” 朱谊汐自信道:“我属意凤庐总督马士英,他离淮安最近,将来执掌朝政希望最大。” “当然,东林党人也莫要放弃,都得使力。” 赵舒也颇为认可。 聊完这些,朱谊汐松了口气。 随即,两人又讨论去了军屯的事宜。 俘虏五万左军,朱谊汐并没有改造的意思。 一群活土匪,杀之不详,用之不爽,只能当做奴隶来使用了。 赵舒认同道:“废物利用,甚好,如今襄阳府整理出九成土地,适宜军屯的,约末十万顷,即日起就可施行。” 废物利用不能明说,只能隶属军籍。 而且,由于是匪徒组成,军屯的地方,必须是平原,远离山林、村庄,相隔较远,并且严格管理。 一番磋商,这五万人,不能一概而论,要让他们互相监督,不然就会造成大麻烦。 …… 襄阳城外,太阳逐渐炙热,数万左军将士,聚拢一堂,由于每天一顿粥,他们只能懒洋洋的晒太阳,互相抓虱子。 即使如此,鱼龙混杂,冲突明显,每天都会死上几百人,负责监督的秦军也不管。 王纯青从地上捡起一只蚂蚁,送入嘴里,虽然饿得头晕眼花,但他依旧紧紧的盯着不远处,双目中满是愤怒。 “废物,你也配吃饭?” 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众人环绕,脚踏着瘦弱的小兵,大口吃着抢来的东西,满脸的凶厉之色。 这样的场景,在这座俘虏营中,经常发生,明目张胆。 王纯青自然不在意这些,他的目光,只是那个大汉。 “王虎,老子定要杀了你。” 此人不仅派兵,将他的老家掳掠一空,妻妹惨遭其毒手,并且还把他抓进了左营之中充数。 左营数十万人,其又是个指挥使,报仇的希望,遥遥无期。 不曾想,这贼子,竟然也被俘虏,部队打散,身边只有十几人。 “好机会!” 眼见其走到一角,准备撒尿,王纯青大喜,忙抓一把灰土,左转八弯,凑过去,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扬。 “老子杀了你!” 王纯青面露狠色,对着其胯下就是一踢,然后抱着其头,牙齿狠狠地咬上去喉咙。 在场的众人都看呆了。 一会儿工夫,王虎就血流不止,无力倒地而亡。 “哈哈哈哈!” 嘴角流溢着鲜血,王纯青大笑:“爹,娘,二妞,婆娘,我给你们报仇了。” “竟然杀了咱们老大,干死他!” 小弟们惶恐了,忙不迭地跑过来,群殴不止。 王纯青也不反抗,躺在地上,就狂笑着,眼眸中满是死灰。 就在他泪眼模糊时,忽然就停了。 “起来吧!”一个大汉,魁梧的身影为他挡住了太阳:“你是个汉子。” 于是,王纯青在懵懂中,就被拉着,与所有人一样,喝上了热粥,不限量的热粥。 肚子浑圆后,他被搀扶着,是那个被踩在脚下的瘦弱家伙。 “叫什么名字?” “王小二!”怯懦地回道。 “好,今天起,跟着我王纯青混。” 众人来到襄阳的护城河边,一个个被迫脱掉衣物,狠狠地揉搓起来。 岸边,上千秦兵看顾,一旦洗的不干净,立马就棍棒伺候。 这下,众人被迫搓洗了一个时辰,王纯青望之,这河水都似乎黑了许多,水面漂浮着大量跳蚤。 众人赤裸、裸的立在岸边,毫无羞耻可言。 命都保不住了,谁还顾及羞耻。 这时,那个救他的大汉,穿着戎衣,大声道:“恭喜你们,又活过来了。” “凡队正以上的军官将校,都被老子抓起来,九成被砍了头,不信四处看看!” “而你们,侥幸的活下来了。” 这时,数万俘虏互四处观看,果然没有错,不见一个大官。 所有俘虏瞬间心惊胆颤起来。 王纯青也四处望了望,脸色苍白。 “你们活下来,自然有所用处。” “你们将编入襄阳营,负责整个襄阳府的军屯,十年后,你们就会获得自由。” “若是表现好的,也可以提前几年。” 一番谈话之后,俘虏们被杂乱的编成一队,领了新衣裳,被带了出去。 “宜城县,158号!” 王纯青愣了,这数字,怎么看不懂啊! “这是你的号牌!” 发牌的人不无好气道:“日后看久了就知道了,另外恭喜你,成为了队长,这是陈指挥使安排的。” “陈指挥使?” “亲卫营,陈东,陈指挥使。” 这下王纯青恍然,救下自己的,竟然是这样的大人物。 第135章 北方战起 五万俘虏,上千名军官被挑出来,几乎都被砍杀。 他们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杀就是了,没有一个清白的。 而没有带头人,俘虏们仿佛被抽到了骨头一般,任由拿捏。 一万顷土地,就是一百万亩,人均二十亩,合作耕种。 若是预料中那样,待到夏收,起码能为秦军贡献百万石粮食。 供应吃食,农具,成本极低,几乎是纯赚。 听到这番规划,小朱总兵感慨万千: “今日终于知晓,太祖皇帝为何这般青睐军屯了。” 如果是由民户耕种,衙门收税,能有三成,已经就是烧高香了。 这么想着,他对于张献忠、李自成,越发的感激。 没有他们,整个湖广地区怎么会有那么多空余的土地? 假设在江南,军屯就是个笑话。 不过,粗暴的将大量的土地收纳为官田,士绅们纷纷表示不满,希望雨露均沾。 朱谊汐直接驳回,不是你的田地,凭啥给你? 随即,他颁布了还田令: “但凡一年内,原主归来,田宅原数奉还;两年内,减半;三年内,再半之。” 这样做,就是为了吸引那些流失的人口归来定居,创造赋税。 山林、异地,逃亡,甚至被隐蔽为佃户的百姓,数以十万记。 将这些人口收入官府,对于恢复湖广的生产力,有着不可计量的好处。 对于朱谊汐以及军政司来说,目前田地太多,人口太少,巴不得人越多越好,这样就有产生足够多的军队、赋税。 不过,还田令的提出,并非是一帆风顺的,最棘手的是,反而是藩田。 “总兵,各地汇报,许多耕种藩田的百姓,拿着约书,想要拿回自己的土地。” 阎崇信看着年轻的总兵,心中感慨万千,年上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些人并无地契,县衙本想打发了事,但由于人数太多,下吏以为,必须谨慎。” “赵先生怎么看?” 朱谊汐扭头,对着赵舒问道。 “回禀总兵,这其中,很是复杂。” 赵舒思量一会儿,开始细细述说道。 按照大明的制度,藩王除了有宗禄外,还有定制的“藩田”。 所谓的“藩田”,可以理解为汉、唐的食邑。 比如,赐予福王当年就藩,被赐予两万顷藩田,其实就是让地方把这两万顷的赋税,不再上交,而是直接交于福王。 毕竟用脑子想都知道,明朝中后期土地兼并厉害,朝廷哪有那么多的田地? 结果,地方贪污了藩田收入,给的不过一成。 于是,藩王们只能自己兼并土地,大量的农民投献,交租避税。 如此,也就造就了明末藩王土地阡陌纵横的局面。 实际上,楚藩两百年,属于自己的土地,不过二十万亩,其余的都是投献而来的。 土地是藩王的,但大部分的土地实际控制在农民手里,也就是永佃权。 等到了这个时候,楚藩绝户,将藩田收回,就等于是把人家土地收了。 “这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呀!” 朱谊汐听完,摇头道:“这样的事可做不得。” 但是,如果吐出这些土地,他又舍不得,名义上可没问题。 赵舒也陷入了思考。 “下吏以为,夏收后,待他们交租,可以让他们离开土地。” 阎崇信小心翼翼的说道。 “那之后呢?” “可以从其他的土地,多划出五成给他。” 阎崇信忙道:“熟田难求,半荒芜的土地却太多,这样一来,就会多不少的民户。” “编入民户就算了。” 朱谊汐轻笑道:“你这主意不错,看来军政司,还是有不少人才的。” 赵舒笑了笑,没有言语。 阎崇信大喜过望。 见无他的事,识相地缓缓退去。 朱谊汐沉声道:“我意用兵荆州,又想北上南阳,先生认为如何?孰紧孰慢?” 听到这番问话,赵舒抿嘴闭眼,思量起来。 朱谊汐耐心的等着。 良久,赵舒睁开眼睛,目光如炬道:“先下南阳,后逼荆州。” “为何?” 朱谊汐半起身,逼近问道。 赵舒缓缓开口道:“张献忠,死脑筋,一心入蜀,如今大半截身子进了,剩下点尾巴不足为虑。” “等到了巴蜀,前有秦良玉等川中战将,后有咱们堵截,其已然入了死局。” “但南阳不一样!” 赵舒声音顿时升高:“您看地图。” 说着,简陋的地图被铺开,南阳印入眼帘。 “北有伏牛山、西有武当山,东有桐柏山,唯独东北缺口,丘陵起伏,算是较为平整,被命名为方城夏道。” “只有守住此地,筑以坚城,就足以御敌于外。” “北为方城,南为襄阳,扼守整个南阳。” 朱谊汐目视这副地图,呢喃道:“方城夏道?” 这个名字倒是耳生。 “此缺口,长数百里,有好几个山口通行,只要多修一些堡垒,就可抑制闯贼南下了。” “明白了。” 朱谊汐点点头,目视地图上东北角,轻声呢喃道:“堡垒,不够,远不够,满清可是有红衣大炮的。” “得是棱堡,才能形成有效的抵抗,让满清长点见识。” 一时间,他竟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得意地笑了。 …… 南方在讨论皇位,北方,却聚集在山海关。 却说,吴三桂率军北返山海关,这代表着谈判的破裂,并且反手把唐通击溃,重夺山海关。 无奈,唐通只能撤离在一片石附近,坐等援军。 李自成大怒,携带着太子,吴襄等,二十万征讨。 吴三桂顿时惶恐不安起来。 他手中的兵马,不过五万,粮草不济,关内难安。 因此,他忙派手下,去关外求救。 而在满清,早在李自成入京后不久,就已经获知了具体消息。 其纳妃嫔,拷掠百官,甚至晾尸崇祯,都一清二楚。 尤其是以刘宗敏为首的大将们,甚至让麾下的战马拉车,满载着金银珠宝,奔向西安。 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明白,这不是正统王朝应该做的事。 盖州汤泉养病的范文程,急忙入盛京讨论决策。 范文程指出:“闯贼涂炭中原,戕厥君后,此必讨之贼也。 其虽拥众百万,横行无惮,其败道有三:逼殒其主,天怒矣;刑辱缙绅,拷劫财货,士忿矣;掠人赀,淫人妇,火人庐舍,民恨矣。备此三败,行之以骄,可一战而破也。” 又极力鼓吹说道:“我国上下同心,兵甲选练,声罪以临之,衅其士夫,拯其黎庶,兵以义动,何功不成?” 于是,多尔衮心中大定,挥手道:“国中凡七十以下,十岁以上,皆从军之。” 范文程上书后,第五日,即四月初九。 多尔衮率八旗劲卒十余万,领豫郡王多铎、英郡王阿济格等八旗王公将领与“三顺王”孔有德等将士离沈,进军关内。 第136章 一片石之战 此次入关,乃是入主天下,多尔衮采纳洪承畴、范文程的建议,严格约束军纪,秋毫未犯。 进军路线,则采纳了洪承畴的意见,准备由蓟州、密云破边墙而入,避免顿兵山海关坚城之下。 四月十五日,清军到达翁后,意外地遇上了吴三桂的使者副将杨珅、游击郭云龙,携带求援书信。 “我倒是要看看,这吴三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多尔衮虎背熊腰,身着盔甲,胡子拉碴,一笑,整个军帐似乎都晃动了。 杨坤,郭云龙二人,虽然也挺值得腰板,但仍旧不可避免的有些畏惧。 其余的满清将领,更是虎视眈眈,杀气四溢。 一旁,洪承畴身着长袍,站立侧边,面目严肃。 “三桂受国厚恩,悯斯民之罹难,拒守边门,欲兴师问罪,以慰人心。奈京东地小,兵力未集,特泣血求助…… 则我朝之报北朝岂惟财帛,将裂地以酧,不敢食言。” “洪先生看一看!” 多尔衮沉声道。 “遵命!”洪承畴应下,拿起书信看之,良久,他才笑道: “吴总兵愿献山海关,以抗闯贼,复弑君之仇。” 这下,满军帐的将领们议论起来。 讨论的很热切,但大家的心思还是一样的: 能翻山海关,谁愿意绕道? “那就打吧!” 多尔衮冷笑一声,脸上满是激动:“告诉你们的总兵,只要献上山海关,我不仅会帮他打败李自成,还会封他为藩王,世世代代以袭。” 于是,一旁的洪承畴,就草拟起回信,大致的意思全部都在信中。 得到书信后,吴三桂心中大安。 四月十三日晨,大顺军由北京向山海关进发。 行至三河县,遇到了吴三桂派来的使者,谎称仍愿意投诚,请求缓师。 在这关键时刻,李自成自信满满的应下。 在他看来,大兵压境,吴三桂父母,妻妾,都在军中,肯定投降。 他选择了缓行,并且派人去谈判。 于是,到了二十一日,吴三桂出兵迎战,李自成才后知后觉,恼羞成怒:“竟然敢戏耍我,真是该死。” 于是,大军齐出,威压山海关。 当晚,清军至山海关外十五里处一线集结,目睹两军交战。 这时的顺军,士气高昂,百战不殆,对于山海关内的吴军,具有极大的心理优势。 另外,吴三桂的关宁铁骑,不擅长守城,导致己方损失颇大,兵无战心。 到了这个时候,吴三桂舍不得军队受损,也再没有牌可打,连夜骑马,直入清军营帐。 只见,他双膝跪地,沉声道:“吴三桂愿意归降大清。” “快些起来!” 多尔衮嘴角带笑,颇有些自得,随口说道:“给吴总兵上茶。” “此番入关,你可是首功啊!” 此话,吴三桂更是无奈,低头应下,半边屁股坐下:“摄政王,倘若大清军不愿助我守城,我也不愿返回山海关督战。” “想必,李自成攻陷山海关后,定然一鼓作气,拿下辽东,威胁大清。” 闻言,多尔衮神色一敛,皱眉道:“吴总兵,太过于任性吧!” “三桂无可奈何,只能出此下策。” 再三试探,多尔衮终于相信,吴三桂是诚心归降,他也怕夜长梦多,不由得说道:“来为吴总兵剃发。” 吴三桂目光一凝,拳头紧了又松,无奈放弃挣扎。 于是,不到片刻,他就成了金钱鼠辫,脑门光溜溜。 对于吴三桂,多尔衮很满意,不由得说道:“你的长子吴应熊还未娶亲,与先帝之女建宁公主年差仿佛,不如结为姻亲?” “多谢摄政王恩典,末将喜不自胜。” 吴三桂心中一定,忙拱手拜下。 “你们明军,与闯贼军袍相差仿佛,一旦打起来容易误伤,身系白布,以作区分吧!” 吴三桂忙应下,心中却极为惊诧。 其竟然对于闯贼,如此的熟悉。 随后,多尔衮并偕和硕英郡王阿济格、多罗郡王多铎率劲旅八万,分别从南水门、北水门、关中门进入关内。 还是原定计划,后发制人,突然袭击。 第二日,顺军因攻坚一昼夜未能夺关,乃改取野战,自角山至渤海投入全部兵力,布一字长蛇阵,成决战架势。 多尔衮让吴三桂右翼出发,自己压阵。 由于清军压阵,吴三桂打得极为凶猛,但人数的劣势让他渐渐不支。 此时大风突起,扬尘蔽天。 双方展开肉搏,大顺军不顾伤亡,把吴三桂部团团围住,血战至中午,双方均已疲惫,损失甚众。 “正是此时。” 多尔衮见势,急令阿济格、多铎各率两万精骑,乘风势、挥白旗,对阵直冲大顺军。 万马奔腾,飞矢如蝗,大风渐止。 疲惫的顺军见清军骤至,猝不及防,阵脚渐乱,伤亡惨重。 满清强大的骑兵,极为精悍,不断地冲击着顺军阵型,仿若一波波的海浪,使得顺军首尾不得相顾,任由冲刷。 曾经对战明军,赖以为优势的骑兵,竟然惨遭碾压,捕杀,李自成目瞪口呆。 这场野战,一直持续到未尾申时初(15点后)。 李自成的顺军不敌溃败,大将刘宗敏中箭伤,大顺军死者数万,溃败不计其数。 李自成见败局已定,急令余部且战且向永平方向撤退。 当天,多尔衮封吴三桂为平西王,命他作先导,一路追杀,直扑京城。 当清军追至范家店,李自成杀吴襄以泄忿,并将他的首级悬挂在高竿上示众。 回师京城后又杀了吴家老少三十八口。 三月十九日入北京城,四月三十日撤出,共计四十二天。 临走前,李自成火烧北京紫禁城,带着满心的不甘,退出了北方。 …… 而此时,南京城中,还不知晓马士英拥立福王之事,依旧满心热切的盼望能够全面掌权。 甚至,钱谦益亲自赶赴南京,大佬下场。 东林党内舆论汹汹,支持潞王较多,桂王、福王较少。 只是,他们争吵的再厉害,也没有想,直接去淮安迎立潞王。 而此时,马士英携带着十万大军,四大将帅,勋贵武将,兵临浦口。 福王殿下,正在其上,等着文官们的迎接。 第137章 封王之议 “什么?” 钱谦益大吃一惊,他灰白的长发颤动着,手中的纸扇瞬间停止了摇曳。 “怎么敢,马士英这厮,他怎么敢?” 一群东林党人,被气的吹胡子瞪眼,胸脯不断的起伏。 偌大的拥立之功,竟然被马士英抢了先,耻辱啊。 “阉贼,阉党,这是阉党在复辟,大明绝不能重蹈覆辙。” 钱谦益立马给马士英打上阉党的标签,罔顾其本来就是因为宦官而被贬的事实,大加贬斥。 这是东林党的看家本事。 “潞王才是贤王,绝不能屈服。” 姜曰广沉声说道,一字一句,如同铁钉:“绝不认福王,为了大义,我等忠贞之士,不可屈服。” 南京吏部尚书张慎言更是大怒:“我等与阉党,势不两立,绝不能拥立福王。” 一时间,南京城内的东林党,对于马士英大加贬斥,甚至有出兵,阻拦福王至南京的举措。 复社、几社等东林小派,更是在民间不断的鼓吹福王不堪为君,一时间,暗流涌动。 夜间,南京城得到消息,福王的船只,已至仪真。 翌日,钱谦益、姜曰广、吕大器等东林大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面对。 “福王都来了……” 吕大器犹豫片刻,轻声道。 俗话说的好,来都来了,还能赶走咋滴? 马士英派了五万兵马护着呢。 “对,总不能赶走吧?城内的勋贵、守备太监,都去迎接,就缺咱们了。” 张慎言无奈,看了一眼神色不动的钱谦益,不由道:“马士英拥立福王,但咱们也不能任由其把持,淳淳教导下,也不失为明君。”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 事实就摆在眼前,勋贵、太监、武臣,都已经认可福王,就缺他们文臣了。 东林党人的意见,真的没那么重要了。 一旦等福王真入南京,恐怕连口汤都喝不到。 良久,钱谦益叹道:“可恨,史可法信了马士英的诡计,错失了良机。” 吕大器心有不甘道:“归根结底,还是兵马不足。” “马士英在凤阳坐拥十万大军,勾结南京城内的魏国公徐弘基、诚意伯刘孔昭,又与淮安的十几万兵马结盟,咱们不得不认。” “九江不是有左良玉吗?” 高宏图不由道。 “听说被孙传庭的女婿,朱谊汐打败了,半个湖广被其占据。” 吕大器沉声道。 “好!” 钱谦益大喜,忙道:“他马士英有援军,我们东林党也有,待入了南京城,就由不得他做主了。” 一时间,众人皆被说服,定下援引外兵的政策。 而这一切,与中唐之后,宰相援引军阀为援,是多么的相似。 可惜,他们习惯性的忽略了。 四月三十日,福王莅临南京,诸臣相迎。 五月初一,福王拜谒了明太祖的陵墓孝陵和懿文太子陵,谒奉先殿,出驻行宫。 当夜,代表马士英的杨文骢,就与东林党人,交换了利益,阁臣,六部,一一许诺,东林党占据七成位置。 一时间,宾主尽欢,之前的那点不愉快,消散殆尽。 就在举城欢庆的时刻,突然从襄阳传来消息,拥兵十万的固原总兵朱谊汐,将拥立瑞王监国。 瑞王,朱常浩,乃是神宗第五子,光宗之弟,先帝之叔,依旧属于近亲皇室。 虽然福王伦序最佳,但是瑞王也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 这下,打乱了整个南京朝廷的计划。 如果南方出现两个朝廷,南京的权威性将会被打击,而且,从而威胁到他们东林党人的切身利益。 某种意义上来说,东林党人已经跟南京朝廷捆绑了。 “如之奈何?” 福王上坐,已经三十多岁,虽然他的政治能力依旧稚嫩,但却深刻的明白,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他只能当那个独一无二的皇帝。 马士英还在凤阳督军,如今他只能依靠东林党人。 钱谦益刚得礼部尚书,正高兴着,此时不由得眯着眼睛,说道: “依微臣之见,朱谊汐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若是他想拥立瑞王,先帝崩殂已经过去月余,他岂会等到今日?” 此话一出,众人都觉得有理。 “所以,他就是想要谋求官位的。” 吕大器冷哼一声道:“这些武夫,都是这般德行,利欲熏心,目光短浅。” “朱谊汐手掌瑞王、秦王,又大败左良玉,实力不可小觑啊!” 姜曰广沉吟片刻,轻声感叹道。 “那就谈谈吧!毕竟是宗室,闹了太难看也不好。” 福王点点头,道:“先做安抚,尽快催马总督来京,这里离不开他。” 预定内阁首辅的马士英,虽然人在凤阳,但却驻扎五万兵马在南京北岸,存在感极强。 五月初三,福王正式监国,大赦天下。 几经催促的马士英,得知襄阳的变故,再也无法淡定,直扑南京而来。 还没停歇,他就接见襄阳的使臣。 “楚王?湖广总督?” 马士英听到这话,差点吐血:“荒唐,可笑,绝不可能。” “楚藩嫡系虽亡,支系还有一些,论上继承王位,怎么也轮不到秦藩的人。” “况且,自开国以来,从未听说过有武将兼任文职。” 这般荒唐的条件,马士英一口回绝。 “首辅,襄阳的瑞王,一直在撺掇我主,这条件,还是瑞王亲口许诺的,还望您三思啊!” 阎崇信低着头,轻声说道,嘴角带着笑,其中的威胁,十分浓厚。 听到这,马士英强行压抑愤怒:“内阁并非我的一言堂,稍后再与你答复。” “那下吏再等几天,只要初十之前回到襄阳即可。” 南京内阁。 首辅马士英,次辅史可法,阁臣王铎,姜曰广。 虽然首辅位置被抢,但东林党在内阁依旧具有优势。 马士英此时与众人利益一致,对于襄阳的提议,直接公开道:“这两种条件,绝对不可。” 史可法沉声道:“虽然其为宗室,但楚王之爵,绝不可或让,不然朝廷威信何在?” “湖广总督也不可。”王铎吐露道。 姜曰广无奈道:“总不可能坐视襄阳另立朝廷吧?如此一来,其他各地藩王,也会蠢蠢欲动。” “毕竟是宗室之后,非异姓之人,楚王不可,其他的郡王,倒是酌情考虑一番。” 马士英默然,良久,他才缓缓道。 第138章 惊喜与遗憾 “凭什么?” 九江,左府。 左良玉暴跳如雷:“凭什么让我帮朱谊汐这小子,我才是个侯爵,他小子竟然敢封王。” “左总兵,我军枕戈待旦,正在不断的造船,顺流而下,数日可至九江。” 襄阳来的说客,颇为淡定地威胁道:“如果您实在纠结的话,我们两军可以再打一次。” “当然,到时候,就不知您是否还能老当益壮,诞下子嗣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左良玉虎目一震,怒气勃发:“你在利用人质来威胁我。” “威胁谈不上,我这是说服,说服。” 李若古被杀气锁定,感觉自己在面对一只猛虎,但他强忍着心悸,强硬道: “到时候,您就算拿下了湖广又如何?没有子嗣,还不得为他人做嫁衣?左家香火断绝。” “哼!”左良玉狠狠抓着木椅,青筋毕露,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人,好一会儿,才道: “告诉朱谊汐,若是我儿伤了分毫,老子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得找他算账。” “多谢左总兵。” 李若古微微一笑,心底松了口气:“我主也不白让您折腾,特地送来万两白银,以做酬劳。” 说完,他缓缓退下。 左良玉胸中郁结颇深,仰着头,呢喃道:“不曾想,我左良玉英雄一世,竟然被一小儿要挟,耻辱啊,耻辱——” 旋即,十万左军,数百战舰聚集江面,威慑南京。 马士英等人大怒,惊恐万分。 钱谦益更是大怒:“他左良玉是条狗吗?竟然向着朱谊汐。” 马士英叹道:“我等还是小瞧了他,罢了罢了,为了大明永固,一个郡王算得了什么?也不算违背祖制。” 史可法也微微点头,局势逼人,不得不低头。 隔了较远的襄阳,终究不像九江那么威胁大。 文人纵横大明两百余年,第一次尝试到被武人威胁,心中极不好受。 于是,对于跋扈的左良玉,越发的嫉恨。 …… 而此时,朱谊汐的所有九成精力,都放在了南阳。 在决定先北后南之后,朱谊汐让承天府的李继祖、尤世威二人,威胁并试探荆州,如果张献忠的西军抵抗不足,就全面占据荆州。 只要拥有了荆州,湖广的下半边,也就是湖南,将被朱谊汐收入囊中,并与岭南接壤。 荆州的位置极为重要。 当然了,荆州不过是代表着扩张,而南阳却是守护胜利果实。 于是,他领兵三万,新兵,郧阳兵,火器营、亲兵营,各一万之数,浩浩荡荡,向北而去。 一路上,势如破竹。 新野、邓州、唐县,将用五日,就到达了南阳。 卧龙岗上,朱谊汐瞻仰下诸葛庐,感慨万千:“诸葛卧龙逝去千载,不曾想,名声依旧在,广为传颂。” “白将军,你知道为何吗?” 一旁,白旺脸色红涨,盯着诸葛亮的茅庐,随即愤恨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总兵: “诸葛亮名垂千古俺不知晓,但朱总兵之无耻,怕也是名扬千古了。” 说着,白旺甚至委屈的想掉眼泪。 自从襄阳之战后,被迫俘虏。 劝降不从,就好吃好喝的供着。 谁知,过不了多久,他就被带着北上,被迫随军。 每逢一城,他就会被当做旗帜一般,放在最显眼处,让守城官兵看得分明。 于是,守城的闯军,见到连白旺都降了,瞬间心无斗志,交城投降。 他本是忠臣,被迫成了贰臣,着实可恨。 “白将军又不愿意投降,朱某别无他法。” 朱谊汐故作无奈道:“接下来,就是南阳城了,到时候还得借将军一用。” 白旺沉默了。 这段时间,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良久,他望着朱谊汐年轻的脸庞,不由道:“我愿意归降总兵。” “哈哈哈!” 朱谊汐大笑,赞叹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白将军来我大明,算是选对了。” “李自成别看如今势大,但却无子嗣,到时候,偌大的闯军只有崩散,你这是明智之举。” 白旺苦笑道:“朱总兵厉害,以少胜多,将左良玉打的溃不成军,俺算是服了。” 说着,他立马就进入了状态:“南阳防御使吴大雁,我也识得,末将愿意进城,说服其归降。” “嗯!” 朱谊汐想着南阳城那不到三丈的城墙,果断的说道:“好,若是拿下此城,将军算是立下大功了。” 白旺心中惊诧,其竟然不带犹豫,这得是多大的信任? 领命后,白旺单骑入南阳。 朱谊汐就站在远处,眺望着他入内。 “总兵,他要是一去不复返怎么办?” 见此,惠登相忍不住地问道。 朱谊汐轻笑道:“无所谓。” “南阳城投降,我得一猛将;不降,三五日即可拿下,这点时间,我还是舍得的。” 众人恍然。 等待了近两个时辰,南阳城门大开。 白旺领头,身边跟着一人,也是猛将样子,看样子就是吴大雁了。 “吴将军弃暗投明,真是太令人高兴了。” 朱谊汐迎了上去,喜笑颜开。 “罪将妄图抵抗王师,罪莫大焉。”吴大雁低头,一脸惭愧道。 见他颇识时务,朱谊汐点点头,也是个有用之才。 随即,大军入城。 南阳城一下,某种意义上来说,南阳府已经全被拿下来。 随后就是顺理成章了。 朱谊汐派惠登相,去占据武关,而自己亲率大军,再次向北,占据裕州,也就是方城。 方城夏道的方城。 这里比邻方城山,数道缺口,乃是通往洛阳中原的要道。 说是山道,也不太准确,其间隔,相距数十里。 “就是这里了。” 朱谊汐沉声道:“一口吃不成胖子,我军力有所逮,只能进军此地了。” 于是,被俘虏的上万闯军,也有了用处,修建棱堡。 所有的缺口,都不放过,粗略的估算,起码要修十座棱堡,才能彻底堵住。 为了短时间内完工,朱谊汐派遣军队,在南阳府清剿土匪,抓起来修城。 到了紧要关头,新兵们也跟上。 朱谊汐坐镇方城,颇有棱堡不成,誓不反回的意思。 而就在这时,襄阳终于传来了书信。 “什么?汉阳王?” 朱谊汐惊喜中又带着遗憾,可惜不是一字王。 不过,从最底层的奉国中尉,到汉阳王,已经属于大跨步了。 第139章 坚壁清野 奉国中尉、辅国中尉、镇国中尉、奉国将军、辅国将军、镇国将军,郡王,亲王。 从最低阶,至郡王阶,地位天差地别。 比如,年禄两千石,再也没有人敢克扣他的宗禄了。 当然,对于朱谊汐来说是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合法的开府授官。 虽然只是王府的官吏,但一旦套牌,就相当于另立中央了。 比如,某个知府,差遣上知府,但却本职官为王府的典仪。 如此一来,就让官吏对朱谊汐有了君臣名分,虽然绕了些,但意义重大 想到这里,朱谊汐对于棱堡,越发的起劲,他迫不及待地尽快回襄阳。 而所谓的棱堡,其实很简单,就是将城墙,由原来的正方形,修成多边形,如五角形,八角形,亦或者巅峰的百角。 这样一来,城墙凹陷进入,对于凹陷的空地,有火炮进行夹击,防守力度大增。 □变成☆ 城墙由笔直,变成斜坡,类似于水坝的堤面的原理——∠。 如此就可以卸掉火炮的力量,最大化的保存墙壁,乃是防守火炮的不二利器。 再城墙外,建壕沟,壕沟外建防卫坡,也是梯形斜坡。 借此机会,低地国家,荷兰,从西班牙独立出来。 而当年尼布楚之战,数千人围困数百人据守的雅克萨,耗费数个月,把人围死而攻不破。 直到十九世纪黄火药出现,棱堡才退出历史舞台。 此次北上,朱谊汐就打算修建棱堡以自卫,守护胜利成果,就带着数百匠人。 朱总兵这样一说,匠人们立马就明白了,点头表示:“这类的堡垒,咱们从没见过,修是能修,但却不能保证有用。” “按我说的办就行!” 朱谊汐摆摆手,说道:“每个棱堡,约莫千人左右,储存尽量多的粮食,武器,弹药,而且还得留下炮口,进行夹击。” 对于朱谊汐来说,这些棱堡不要求大,但一定要多,类似于钉子,牢牢掌控方圆三十里。 而且,还得修建烽燧,互相传递信息,交流。 如此,两百余里方城夏道,虽然不至于修成一条长城,但却形成一道以点带面的坚固防线。 不拔出这十颗棱堡,后勤随时被截去。 而众所周知,满清来自东北,很不耐热,就算他们自己耐热,胯下的战马也忍耐不住。 一旦形成僵持局面,满清必退。 “棱堡还不保险。” 朱谊汐摸了摸下巴,说道:“我还得将土水泥造出来。” 所谓的土水泥,就是建国初年,水泥供不应求,农村需求也大,于是将瓷碎,瓦碎,缸盆等碎屑耐火材料,炉渣灰,混合一起磨碎。 这些材料取七成半,再加两成半的生石灰,混合就是土石灰了。 农村经常用来砌猪圈,厕所,粪池(好像是一个地……),效果极好。 仅次于水泥。 当然,抗冻性较差。 取材方面,更是简单。 河南的县城,州城,多少被废弃,成了废墟,砖瓦废料几乎是现成的。 开窑烧砖。 一时间,方城热火朝天。 这时,从武关那里,传来消息,有故人求见。 朱谊汐一愣,关中我还有认识的人吗? 待一见之,他才恍然:“孙百户,你怎么出来了?” 一旁的孙萱儿,眼眶通红,满脸的委屈,扑在其怀中,竟似要哭出来一般。 朱谊汐有着尴尬,许下的诺言,似乎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朱总兵!” 孙长舟也被朱谊汐害苦了。 当时大军撤离西安,朱谊汐想着随时可以反攻,就留下孙长舟做内应。 谁知,他从汉中来到湖广,距离关中反而越来越远了。 贫瘠的关中,被闯贼一占,似乎遥不可及起来。 于是,孙长舟携带锦衣卫的资源,在西安待了半年,久久不得消息,如今听闻其在湖广,一狠心咬牙,就走武关。 “西安,很快了。” 朱谊汐尴尬又肯定地说道:“不过,你来湖广,也甚好,我正需要你。” 孙长舟叹了口气,脸色苍白:“那是再好不过,老夫能有用武之地。” 孙萱儿搀扶着叔父离去,临走前还丢下一个渣男的眼神。 “小妮子,就那么希望被我睡?” 朱谊汐苦笑道:“不过,不说咱们大杀四方,就说这俊逸非凡的脸蛋,就注定是招蜂引蝶的命。” 孙长舟的归来,虽然对反攻西安留下瑕疵,但对于目前飞速膨胀的秦军来说,作用颇大。 秦军规模将近十万,可谓鱼龙混杂,是时候需要一个监察部门。 而,孙长舟作为锦衣卫百户出身,最适合干这个。 伴随着热火朝天的筑城,朱谊汐被封汉阳王的消息,也传扬开了。 一时间,军心大振,许多人才知晓,原来他们的朱总兵,竟然是宗室出身。 白旺心惊,无可奈何的选择,竟然赚大发了。 吴大雁不由道:“我滴老天爷,还封王咧,搞不好,还能当皇帝呢。” “别瞎说,郡王而已。”白旺眯着眼睛道。 “郡王,那也是朱家子孙,天潢贵胄,我说怎么百战百胜,还斩了李过呢,原来是天家子弟。” 吴大雁一脸佩服:“果然与我们泥腿子不同,难怪您投降他,原来早就看好了。。” 白旺听这话,心里头也莫名舒坦一些,那些小委屈,也烟消云散。 今个是郡王,焉知日后不是皇帝? 这有奔头了,比跟一个总兵强太多。 “我跟你说,我早就看出殿下与凡人不同,就透露点贵气,所以就拜下。” 白旺抬起下巴,吹道:“闯王算个甚,比不上咱们殿下。” 这心态一变,想法也就变了。 在这之前,白旺只想凑合着混着,一切等日后再说。 但如今,有了奔头,他立马就有了朝气。 也就是俗称的主观能动性,开始想着为自己,以及朱郡王的前途着想起来。 “我得向殿下说说。” 不待吴大雁反应,白旺忙不迭地向远方走出。 一处渐成雏形的堡垒,我们的汉阳郡王,正双手靠后,指挥着瓦匠砌砖,修建棱堡。 “殿下——” 白旺看着那挺拔的背影,怎么那么的特殊,离奇,仿佛散发着金光呢? “哦?白将军,有何事?” 朱谊汐浑身灰尘,不由得问道。 这句白将军,一下子让白旺受宠若惊。 明明昨天也是这句,怎么听起来不一样了呢? “那个,殿下,卑职愚见,您修这城堡,就是为了防御闯贼,堵住山口吧!” 白旺谨慎地说道。 “没错!” 朱谊汐点头:“或许,不止是闯贼。” “那,光修城是无用的。” 白旺连忙道:“闯贼惯会掳掠百姓,数以十倍的围攻,再多的城堡,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惨烈。” 朱谊汐眉头一皱,是这个理呀,我怎么没想到:“你有办法?” “有!” 白旺兴奋起来,这可是为郡王殿下解惑啊,他迫不及待道: “您可以坚壁清野,将本就残破的开封府,汝州府等地,掳掠一不空,不对,咱们是王师,应该全部迁移到南阳府来。” “到时候,方城方圆数百里毫无人烟,又补充不来粮草,再多的兵马,也维持不久,再碰到您特意修建的堡垒,只能碰个头破血流而归。” “这……” 朱谊汐一愣,诧异地看着白旺,狠狠地拍他的肩膀,大喜道:“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白将军,我将建旺明营,你担任指挥使。” 白旺傻笑,这次,真的没白说一趟。 解释一下为何是汉阳王 首先,亲王肯定不会给,除非等后来永历那个时候,如今半壁江山,肯定没戏。 另外,为什么不是合阳王,而是汉阳王? 因为秦王在,合阳王就相当于其旁系,哪怕没有权利,但理论上主角上面还有一个老大可以管他,容易让朱谊汐陷入被动。 汉阳王不一样,楚王死绝,没人继承,他上头没人,不需要背负舆论压力,甚至日后可以合理上位楚王。 另外,主角地盘在湖广,取个湖广的郡王,也比较合适。 最后,朱谊汐肯定会被封为亲王,到时候可以是楚王,甚至吴王…… 第140章 形同鬼域 旺明营,直接从俘虏的闯军中挑选三千人归建,吴大雁为副指挥使。 不过,对于迁徙百姓,早有早的好处,晚有晚的好处。 尽早的话,夏粮还没有成熟,百姓们的家产较少,更容易迁徙,缺点也非常明显,存粮不够。 晚迁的话,又怕闯军反应过来,李自成回到关中,到时候就麻烦了。 对此,朱谊汐下了决断:“尽早的迁徙,留下的夏粮,到时候派兵抢收。” 于是,大军齐动,向着汝州,汝宁而去。 南阳百姓,仅剩三成,还有百万众,朱谊汐以为河南其他地方,再差也不能太过。 谁知,刚过方城,眼前打破了他的幻想。 当年李自成三攻开封,百万之众,已经让河南糜烂不堪。 这种悲惨,以致于朱谊汐沿路,看不到多少坞堡…… 行走了百里,官道附近毫无人烟,但诡异的是,桃李遍地,果实累累,引人注目。 “奇怪,附近并无村落,怎么果树如此的丰厚?” 孙萱看着硕果累累,压弯枝头的果树,不由得惊奇道。 孙长舟闻言,眉头一皱,良久,才叹道: “对于这些花草树木来说,最好的肥料,就是人的尸体,千万人倒下沟渠,从而让他们奋发成长。” “同样,如此多的果实,无人摘取,也证明,行人稀疏,甚至附近方圆百里,更是无有人烟。” “啊?”朱谊汐正摘着果实,往嘴里送,一旁的亲兵们,更是手忙脚乱,大口啃食。 “殿下,您就别吃了。” 孙萱忙不迭地说道,满脸的关切紧张。 “不碍事的。”朱谊汐看着身后的军队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得继续道:“在当今,能吃饱就算不错了,哪里顾及到这些。” “士兵们吃得,我就吃不得?” “尘归尘,土归土,这总比吃人肉好些吧?” 孙萱点点头,夫唱妇随,也摘着吃了起来。 孙长舟闻言,大为赞叹道:“殿下此言,颇有明君之范。” 朱谊汐笑了笑,自从封王被传了出来,这样的马屁,他听多了。 在一定身份的衬托下,就算是他放屁,都是香的。 古往今来,权力就是那么的令人陶醉,带有奇幻的魔力。 及至汝州,偌大的府城,不过两三千人,防御兵力只有八百。 就这,也把闯军饿的够呛,饿的双眼冒光。 朱谊汐就熬了锅粥,他们就投降了。 空荡荡的城池,瓦砾遍地,街头行走的百姓,不过一手之数,良久都不见人影。 沟渠,破屋,大量的尸骸,人骨,随意地被抛弃着,坦露与外,青草渐长。 野兔,野狼,大白天在街道巡视,毫不怕人,面对军队的到来,甚至还敢怒目龇牙,眼神中带有杀气,贪婪。 “府城,比山林不差分毫。” 朱谊汐骑着马,看着成群的饿狼,以及泛滥的动物们,不由得冷声道: “这群畜生,已经见识到了人肉的味道,不能够再留了,全都给我杀了。” “遵命!”全军出动,对于汝州城,进行一番大围剿。 汝州百姓听闻王师归来,躲避不及,颤颤巍巍的蜷缩,祈祷列祖列宗庇佑。 而让他们惊诧的是,良久竟然不见拍门声,反而响起不少的狼嚎, 于是,一家老小,都躲在门窗内,透着缝隙,观望着。 只见这支官军,与以往的大为不同,竟然开始三五成群的抓起了野狼。 “嗷呜——” 凶狠的野狼们,纵横街道数载,第一次碰到了狠角色,猎物竟然敢反抗胆肥了? 其意志,毫不服输。 一时间,两者碰撞的更为猛烈。 不过畜生终究是畜生,在铁器,火枪的围剿小,四爪难敌多手,开始了一边倒的屠杀。 野猪更是成群结队,毫不怕人,横冲直撞。 甚至,在这场狩猎活动中,竟然还有数只老虎,盘踞屋舍,虎啸不止。 最后,还是动用火枪,一个三段射不够,那就两段。 到了傍晚,统计收获,让朱谊汐大吃一惊。 汝州城内,被猎杀的野狼,共有五百多只,数十个狼群。 野猪百来只。 更是猛虎三只,凶狠异常。 其余的兔子,鹿,狗,獾等等,数千只。 受伤的兵卒,也超过了百人。 “好家伙,这哪是城池,这比山林猎物还多,就缺熊了。” 朱谊汐惊叹,人退野进,太过于夸张,军队都打成这样,凭借几千弱民,还真不是对手。 而更北方的开封一片泽国,洛阳成废墟,更不必提了。 “全部都给我扒皮斩肉,支起锅来,煮成肉汤,犒劳兄弟们。” 上十万斤的肉食,堆积如山,群情激奋,太吸引人了。 不过,他这两万兵,还能余下不少,收买人心正合适。 朱谊汐看着沿街的破窗烂屋,叹道:“敲锣打鼓,让全城的百姓出来吃肉汤吧!” “哐啷——” “出来吃肉啦,知府衙门前,每人一碗肉汤,过时不候啊!” “出来吃肉了——” 一声声的吆喝,汝州城瞬间就骚动起来。 “爹,这是真的吗?” 一栋还算齐整的屋内,两个营养不良面色蜡黄的男孩,八九岁的年纪,舔着嘴,扭头问道。 “应该是真的吧!” 汝州郏县丞王俊,眯着眼睛,看着临街敲打的兵卒,思虑起来。 临近夏收,但汝州城却没有多少的存粮,附近的县城乡下,几乎人烟断绝。 这也就意味着,他仅剩几天天存粮,吃完就没了。 “他们打狼去了,没有劫掠咱们,想必是真正的王师,咱们没有选择,出去吧!” 说着,牵着两个儿子饿的手,缓缓地打开了房门。 半个时辰后,一大群披头散发,如同野人一般的百姓,披散着布条,衣不蔽体地跑了出来。 显然,所有的羞耻,在饥饿面前都低了头。 面黄肌瘦,浑身水肿的百姓们,都排着队,不断张望,想要领粥。 上百口大锅,煮着肉汤,香气四溢,引得一连串的咕咚之声。 朱谊汐摇摇头,能活下来的,要么是富豪,要么是官吏,士绅,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有用之人。 至少,比普通人有用一些。 也只有这些人,才能坚持到现在。 每人一碗肉羹,所有人碗都舔干净了。 但是大家还不满足,垫着脚尖,巴望着再来一碗,但是军队的威慑,让他们不敢放肆。 朱谊汐站立在高台,刚才数了数,所有人加一起才三千出头,他将全部带回去。 “诸位,在下乃大明汉阳王,朱谊汐,此次来汝州,就是想要带诸位回南阳,逃脱这般鬼域。” “今晚收拾一番,明日辰时出城。” 这番话一出,众人欢腾。 而出乎意料的是,许多人甚至席地而坐,没有走动。 朱谊汐皱眉,他对着一个牵着两孩子的中年人问道:“你们为何不回去收拾东西?” “大王,不是我们不想,只是我们生怕贵军走快了,没有跟上,留在此地等死。” 王俊满脸苦涩道。 第141章 执迷不悟 朱谊汐默然。 在这个乱世,普通百姓如同尘埃,就算是那些权势之人,也抵挡不住大势。 如果,他没有挣扎,与这些人有什么区别? 汝州给了他很大的冲击,所谓的坚壁清野,颇有种虎头蛇尾。 直接捡现成的。 于是,朱谊汐就没了兴致,他待在汝州,让人去各县募集人口。 三日后,偌大的汝州,仅仅五千人随同他归去。 至于汝宁府,也相差不离。 人口太少,朱谊汐颇为心痛,于是更派遣骑兵,去往洛阳、郑州一带,募集百姓。 待他回到方城,已经是五月中旬,棱堡已经完工三座。 携带的百姓,将将万人。 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这是河南中州的确实反应。 对于这些人,朱谊汐直接安排到了南阳。 或者说,以方城为核心,附近两百里,除了棱堡外,不再有村落出没。 大部分的人口,将聚集在南阳城附近,事有不协,就直接撤回襄阳。 当然,一路上的烽燧也必须设置。 方城,武关,南召,三处要地,必须驻兵以守。 再加上坚壁清野,棱堡,朱谊汐就不信了,满清怎么拿下。 而回到南阳不久,襄阳又传来消息,吴三桂勾连满清,李自成兵败一片石,火烧北京城。 “江南这群人,消息真灵通。” 朱谊汐不由得感叹道。 崇祯身亡不过十天,消息就传到了南京,如今关于李自成也是,这群东林党人,果然时刻关心权力中心。 当然,也是运河太方便的缘故。 “对于南京城的渗透,还得加深啊!” 想着,朱谊汐就对孙长舟说道:“南京城,乃南方门户,消息灵通,你就得先派人手,对其风吹草动,都要掌握住。” “遵命!” 孙长舟这时候也明白,小朱总兵,自从封了王,自然大为不同。 所以,即使南京朝廷为中央,但他也丝毫不畏惧,胆怯。 毕竟他的儿子在军法司,侄女差不多是妾室了。 想到这,他看着满脸桃花眼的孙萱,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侄女,还紧赶着倒贴,日后很难指望床头风了。” “萱儿,女儿家的矜持,矜持啊!” 孙长舟语重心长地劝告道。 “叔父,我明白!”孙萱儿点点头,认真道。 “你懂个屁!” 孙长舟无奈了,最后道:“我将去襄阳,南京布置,你且保护大王,儿女情长得放置一边。” “嗯!” 孙萱儿认真地点点头,提起保护汉阳王,她就来了兴致:“您老放心,我身手矫健,贴身保护,谁也近不了身。” 完犊子了,还贴身保护…… 孙长舟摇头,无奈而去。 孙萱儿目送叔父离去,然后兴高采烈的去保护汉阳王。 忙于军政的朱谊汐,见到有着发愣的女护卫,不由地笑了笑,没做理会。 这样敬忠职守的女护卫,看来得要来一打啊! 对于卡扎费那一水的女子卫队,他可憧憬不已。 …… 荆州府。 却说,汉阳王北上南阳之际,李继祖与尤世威二人,也奉命南下荆州。 江陵城,轻易地被拿下。 李继祖不可置信:“西贼,真的放弃了荆州?一心入川?” “应当如此。” 尤世威大喜,沉声道:“收复江陵之后,咱们追着他们尾巴,莫要放过了。” “好!” 李继祖也不想放过这个立功的机会,点头应下。 于是,两人从江陵,再到宜都,最后在夷陵,遭受了抵抗。 但,抵抗很弱,不过数日,就被精锐的秦军拿下。 如此,直至兵力到达了归州,上万西军驻守,保护着这最后的归路。 试探到此处,两人也不敢轻启战端,跟西军大规模起冲突,焦虑此作罢。 自此,荆州被拿下,湖南地区贯通,近在眼前。 …… 而,远在四川的张献忠,此时并不在意,或者说,他来不及在意。 因为大雨,在万县停顿三个月后,他势如破竹,不断地拿地,连克梁山、忠州和涪州,击败总兵曹英,破佛图关。 如此,重庆府大部分就此收入囊中,四川的抵抗,显得如此的有气无力。 唯独重庆府,誓死抵抗。 “成都府近在咫尺,大西建业,即将大成。” 面对诸将,以及文武,张献忠兴奋异常:“重庆府负隅顽抗,螳臂当车罢了。” 众人都挺高兴,唯独孙可望,目光长远,拱手道: “义父,四川众军,都不是咱们的对手,唯独石柱秦良玉,乃是征战数十年来的老将,不可不察。” “哈哈哈!还是可望见识远。”张献忠闻言,大笑道: “我之所以留在重庆,就是想要会一会秦良玉,若是在石柱,我倒是不敢了。” “白杆兵,威名赫赫,今天,我就要彻底将它终结。” 于是,张献忠十万大军,坐守重庆,以逸待劳,等着秦良玉。 却说,崇祯十三年,罗汝才、张献忠乱蜀,罗汝才被秦良玉大败。 而紧接着,秦良玉三万大军,被张献忠打得溃不成军,精锐尽丧。 听闻张献忠再次入川,秦翼明劝说道:“西贼十万众,咱们秦家兵马丧尽,自保尚且不够,去打西贼,绝对是送死啊!” 秦良玉失望地看了一眼侄子,说道: “你遇大事,则心怵,优柔寡断,前番你驻足不前,坐视孙督师兵败,何谓自言姓秦?” “今次,老身即使无法击败西贼,甚至兵败,但也绝不会畏惧,退缩。” “值得吗?姑姑!” 秦翼明被数落着难受,但依旧抬起头,倔犟道。 秦良玉扭过头,苍老的面容下,满是坚定:“怎么不值得?你父,叔父战死沙场,我儿祥麟,儿媳(张凤仪),也身死为明。” “秦、马两家,世代忠于大明,马革裹尸,是咱们的本分。” “既然你愿意留下,那就守着石柱和秦家吧,万年(其孙)还小,一切就由你做主。” 说着,秦良玉毅然决然而走,去往招募土兵。 七十一岁的女将军,风采依旧。 秦翼明默然,看着姑姑远去的背景,呢喃道:“秦、马两代人,都为大明赴汤蹈火,够了,真的够了。” “姑姑,你为何执迷不悟呢?” 第142章 快去请朱总兵 秦良玉终究是老了,或者说,用土兵的成长速度,已经跟不上张献忠的西兵。 重庆城外,当着巡抚陈士奇的面,张献忠干脆利落地击败秦良玉,绝了其城最后一丝希望。 秦良玉不得不败退石柱,誓死抵抗。 而重庆城中,一众官吏,面带土色。 四川巡抚陈士奇,早在去年十二月就被罢免,刚行走至重庆,张献忠就入川,堵住出路。 而新任巡抚此时未到,索性,他就留在重庆,就近督战。 他派参将曾英、赵荣贵分守忠州和梁山(今重庆梁平),都被张献忠兵战败。 此时,石柱援兵也败了,可谓是万念俱灰。 但陈士奇却依旧倔犟道:“重庆城三面环江,西南有城墙数十丈,固若金汤,就算是西贼,也得崩掉几颗牙。” 由此,他拒绝了张献忠的劝降。 果然,张献忠大怒,援军都被打没了,还那么死鸭子嘴硬。 十万西军,日夜强攻重庆,不惜代价。 “快求援吧!”重庆知府王行俭望着蚂蚁一般的西军,不由得惊恐道: “听闻汉中府的固原总兵朱谊汐,拥兵数万,还打败了李过,有他相助,咱们定能转危为安。” 陈士奇这才悔悟:“你怎么不早说?” “巡抚,当初他订婚,您还亲书贺帖来着。” “我都忘了。”陈士奇拍了拍脑袋,苦笑道:“正月来西贼就威逼四川,真是忙糊涂了,那快去汉中请朱总兵吧!” “巡抚,朱总兵如今去了襄阳。” 众人无奈。 “那就去襄阳请他!” 陈士奇望着密密麻麻的西军,焦急道。 于是,乘西贼聚集长江,涪江上几艘小船快速摇晃,通风报信。 而在南阳,朱谊汐不仅督造棱堡,操练新兵,武关突然再次传来重要消息。 却说,惠登相自从被派遣来到武关后,总感觉不得劲。 “我堂堂武昌总兵,怎么好像成守将了?” 惠登相心中颇为惊诧:“这还怎么立功?” 无奈之际,突然有人过关,而且还是汉阳王的旧识,这让他喜出望外。 如果多来几次,岂不是立大功了? 所以,接下来的时日,他就巴望着前方峡谷,就想再来一些汉阳王的旧识,说说情,让他离开武关。 “将军,您看,一大群人呢!” “什么,敌袭?” 惠登相一激灵,忙从遐想中醒过来,四处张望。 “好像是赶路的豪商。” 副将轻声道:“这些都是肥羊,拔几个毛,咱们就赚大发了。” 只见,平坦的山路上,上百辆马车,骡车缓缓而行,大量的护卫,沿途保护巡察,上千人之多,极为壮观。 似乎,一眼望不到边。 武关西边面对关中,地形较为平坦,东边面对关外,山腰盘曲而过,崖高谷深,狭窄难行。 “兄弟们,来大买卖了!?” 惠登相大喜道,不过,随即他醒悟过来:“嗯咳,咱们是官兵,不是土匪流寇了。” “有大股不明队伍袭来,全关做好准备,防止突袭。” 于是,武关上下枕戈待敌,期盼着能捞不少的好处,结果,对面直接派出一人: “我们是汉阳王的旧识。” “你骗谁呢?”惠登相满脸不信道:“咱们也是读书人,不是那些土匪,你这上千号人,都是旧友?” “您将这封书信,交与汉阳王即可。” 男人信心十足的说道。 惠登相将信将疑。 随即,数日后,南阳派出骑兵,送来两个字:“放行!” 惠登相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只庞大的队伍离开。 “多谢将军放行,一点心意,还望收下。” 最后,这群人送来了五千两白银。 望着马车不断远处,惠登相看得直心疼:“他们要不是大王旧友,那该多好啊!” 崇祯十七年,五月中旬,福王正式甩开监国的帽子,登基为帝,以明年为弘光元年。 并且,如历史一般,设立江北四镇,以黄得功、刘良佐、高杰、刘泽清分领之,而设督师于扬州居中调度。 史可法再次被迫离开南京,奔走至扬州。 而这时,南京朝廷正式发布谕旨,以朱谊汐收复襄阳府、承天府,击败白旺,还加上击杀李过的功勋,晋封朱谊汐为汉阳王。 随同而来的,还有王袍,王冠,仆役,宦官,宫女,以及修建王府的一万两白银。 这算是正式尘埃落地了。 对此,朱谊汐并不在意,只要有开府权力就行。 而在南阳,朱谊汐也见到了从武关来的朋友——陕商。 准确意义来说,乃是陕商的本体,渭南的陕商。 如贺家,詹家,赵家,严家等,电视剧那年花开月正圆,讲的正是陕商。 “你们陕商,不是巴结李自成吗?怎么突然东出武关,归顺大明?” 朱谊汐面对渭南贺氏当家人,贺宗成,不由得轻笑道。 话语间满是讽刺。 贺宗成不以为忤,叹声道:“实在是我等眼拙,不识真龙。” “李自成自出西安后,不待数日,就有源源不断的金银珠宝,被运送至西安城,待到四月,更是不计其数,道路上尽是奔波的马车,甚至累死了上千匹战马。” “后来,我们才知晓,北京城文武百官皆被拷掠,死伤数百。” “然后,你们又飞速知晓李自成一片石兵败,所以就迫不及待地抛弃他。” 朱谊汐冷笑道:“果然是商人,见风使舵的本事,厉害非常。” 贺宗成表情不变,低头做小:“我等商贾,只求乱世中保全自家,不得不委曲求全。” 朱谊汐心中不屑。 对于商人,他了解透彻,这群陕商,见识颇深,恐怕猜到李自成兵败的的局面,更加需要财富来增兵,报仇。 所以,他们索性抛弃李自成,躲开再一次的“榜列巨室”,出走武关。 而经过考察的他,最适合依附。 历史上,陕商因为李自成元气大伤,后来在清初,不得不南走四川,获得井盐,恢复了元气,再次兴盛。 眼见朱谊汐这副面孔,贺宗成嘴里一扯,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拱手献上道: “为恭贺大王新封王爵,我等陕商特地送上贺礼,这是礼单——” 朱谊汐拿过一看,脸色骤变。 第143章 入蜀契机 “蜀锦五百匹、骏马十匹、三尺红珊瑚两对,金织衮龙纱罗衣服十件,紵丝纱罗各50匹,绒锦10匹,彩绢1000匹,兜罗棉10条,胡椒1000斤,金鞍两副……” “玉如意十柄,苏绸五十匹,白银十万两,黄金万两……” 粗略的估计,加上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总价值超过三十万两。 陕商真是大手笔啊! 朱谊汐哪怕见过大风大浪了,也被震惊了:“你们陕商,真是下了血本了。” 贺宗成则笑道:“这是我们陕商给您的见面礼。” “另外,知晓您缺骑兵,我们还从松蕃、以及河西地区,给您运来三千战马,如今怕是到了汉中。” 听到这,朱谊汐不喜反惊,沉声问道:“贵商会如此大的手笔,怕是另有所图吧!” “殿下勿要忧虑,我等陕商,只求活命庇护。” 贺宗成立马解释道:“唯一所贪图的,只有利益二字。” “关于什么的利益?”朱谊汐犹自不肯放过,目光如炬,继续逼问道。 “粮食!”贺宗成望着汉阳王那摄人的眼眸,脸色依旧平静,他轻声轻声道: “湖广熟,天下足,我等陕商,只是想要涉及到粮运。” “实不相瞒,如今边贸因为战乱摧毁,蒙古鞑子也被建奴控制,晋商几乎篡夺了九成边路,我等陕商,已然元气大伤。” “粮食?” 朱谊汐一楞,随即反应过来。 以往的湖广地区,乃是徽商从江南运来丝绸,瓷器,换走粮食,木材。 没办法,明清时期的湖广地区,就处于下游食物链。 如今因为战乱,反而商业上产生了大量的空缺,陕商就想乘虚而入,恢复元气。 如果成功,陕商算是树挪活了。 想到这里,朱谊汐嘴角扯了扯,笑道:“当然可行,我允许你们陕商,经营粮食。” “多谢殿下!” 贺宗主大喜,忙拱手道。 “不过,经营可以,但却要按我的要求来办。” 朱谊汐看了其一眼,略有深意地说道。 贺宗成一楞。 “什么?组建粮商行会?” 数十家陕商代表人物,汇聚一堂,听着贺宗成带来的消息。 贺宗成一五一十说道。 其一,组建粮商行会,大小的粮商,必须加入行会,不然不允许向湖广以外贩卖粮食。 军政司派专人监督,有一票否决权。 其二,设立指导价格;凡汉阳王控制区内,每石粮食,不得高于一两,低于八钱。 指导价格每半年开会讨论,研讨。 其三,每卖出一石粮食,必须上缴军政司一钱赋税,违背者,革出行会。 其四,管控粮食进、出口,出进额度需要协调。 “那我们能得到什么?” 众人不解:“利润如此单薄,也只能让咱们不饿死。” “大家好像是忘了。” 贺宗成笑道:“指导价格仅限于汉阳王府控制之下,江南,北边,可不在限制之内。” “南直隶富庶的很,如今也缺粮,咱们倒腾过去,可能赚不少呢!” “另外,汉阳王说了,日后,还会组建盐商行会,四川的井盐,也将对咱们开放。” “井盐?”众人惊呆了。 四川的井盐,可是供应西南数省,湖广也是大头,其中的利润,不可计量。 要知道,晋商,陕商,徽商,都是靠着开中盐法,才正式起来的。 “若是开放井盐,不消数载,咱们就恢复元气了。” 在座的都是人精,都能看出其深意。 汉阳王对于四川,觊觎良久。 不过,粮商行会的设立,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不小的补充,至少,找到了立足之地。 陕商勉强接受了条件,飞快地组建了粮商行会,开始在湖广地区扎根发芽。 资本的力量是无穷。 不过数日,朱谊汐在南阳城中,就见到许多当铺、粮铺、布庄,醋店等,如春笋一般涌出。 半个街面,已然开始开门迎客,整个南阳城的人气,飞快的聚集。 恍惚间,仿若乱世之前。 当然,这也主要是朱谊汐,将整个南阳府的人口,都迁移到了南阳城附近。 三十来万人,哪怕九成是穷人,其中的消费能力也是惊人的。 若不是故土难离,朱谊汐甚至想全部迁移到湖广地区。 “受到控制的资本,才能良性发展,收税也方便多了,不需要经过衙役之手。” 巡察了片刻,他就出了城。 月余的治理,以南阳为中心形成了大量的村落。 耕种小麦水稻已经来不及,只能种些应急作物,如大豆,荞麦,豌豆等,短时间内就会成熟,而且不怕错过令时。 虽不至于风吹稻花香,但一见到耕田里满是农作物,朱谊汐就心情舒爽了许多。 这些短生种,能够尽量节省粮食,从而帮助百姓度过灾荒。 夏种秋收一波,就能让百姓们缓过气来,勉强过活。 对于百姓们来说,一个安稳的环境,就能让他们缓口气活下来。 而朱谊汐,就是制造安稳,救济,加快农业的恢复。 “多亏了四通八达的水运,才能将粮食从江西送到襄阳,再至南阳,不然,这几十万人,真难过活了。” 感叹了一声,朱谊汐再次奔向方城。 十座棱堡,经过数万人不停地修筑,一个半月,已经大致成型,唯独欠缺的,就是火炮了。 红衣大炮,弗朗机炮。 它们都在路上。 唯一欠缺的,就是一员信任的大将,驻守此处。 思来想去,真正能够承担重任的,似乎只有陈永福。 况且,陈永福曾作为河南总兵,了解地利,多次守住开封府,只要钱粮供应不断,想必是安稳如山了。 “报,大王,襄阳来信!” 这时,亲卫递上了书信。 “张献忠那么慢?” 对于陈士奇的求援,朱谊汐倒是不以为意。 但就是奇怪,半年都快过去了,张献忠竟然还没有拿下四川,才到重庆。 “西贼到底是有多弱?” 朱谊汐握紧拳头,振奋道:“入川的契机来了,多谢张献忠送来的助攻。” 旋即,他调转马头,奔向襄阳,随即又快马传书,令陈永福北上,主持南阳的防卫工作。 他,则要亲征巴蜀,捅张献忠的菊花。 第144章 百业兴旺 斜风更兼细雨,汉江的水浪,拍打的两岸,溅起了些许水花,散落的斑点浸湿了堤坝。 大量的渔船,小心翼翼地在汉江上划行,满载着大量的鱼货,排着队,驶向了码头。 雨水夹杂着汗水,在他们瘦骨嶙峋的脊背上流淌,戴着斗笠,穿着短裤,皱起的眉头缓缓松下,不时地高唱起来。 更是有大船,载着大量的物资,来到襄阳,来往奔忙,鱼船们只能躲避。 细雨如丝,使得整片天地,似乎都沉浸在大雾之中,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与百舸争流渔船不同,许多小乌篷船,只是做着渡江的生意,波涛的汉江之上,乌篷船缓缓而行。 往来的行人,商贾,最喜欢这种小船。 十来钱,就可渡江,而且若是走运的话,船家网上大鱼,就可饱餐一顿肥鱼汤。 “船家,包船吗?” 老歪头收拾渔网,吆喝着女儿擦拭乌篷,这时,不然走来了十几人。 一个个膀大腰圆,挎着刀,为首一位郎君,模样极为俊俏,脸上的笑容亲切。 大户人家。 他心中感叹,脸上笑开了花:“这位郎君,可以,只是包船的话,可得两钱银子。” “行!” 郎君点点头,对着一旁短衣的少女笑了笑,后者脸上飞起红晕,立马入了船。 陈东从口袋中,掏出两钱银子。 老歪头拿出小秤量了一番,笑容满面的收起: “郎君来的正是时候,刚好捉了胖头鱼,熬汤喝,美极了。” “喝茶!”粗茶被端上来,少女有些羞涩,又有些大胆的望着他。 “多谢!”朱谊汐难得体验这番民间风情,点点头,笑道。 少女扎着马尾辫,胳膊裤脚挽起,露出小麦色的皮肤,五官端正,眼睛格外的明亮,小胸脯鼓鼓的,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你们也喝吧!” 朱谊汐对着把船只挤的满当当的亲卫们说道。 随机,乌篷船开动起来。 中间有个小火炉,添了木柴,雨天取暖烧水,噼里啪啦,别有一番滋味。 一会儿,少女支楞起船桨。 船角,老歪头端来一大盆鱼汤,似乎今天赚到了,破例撒了些许盐,散发着别样的香味。 乳白色的汤汁,软化的鱼肉,以及一些不知名的野菜,不需要什么调料,就组成了一道美味。 朱谊汐忍不住品尝了些许,赞叹道:“鲜,真,美——” “船家,真是好手艺。” “那是!”老歪头斜瞥了一眼,自家的女儿不时地偷望着,心中叹了口气,道: “这胖头鱼,差不多十斤重,鲜活的很,今早我就抓了,舍不得吃,碰到郎君,才忍心宰了它。” “不错!” 朱谊汐虽然知晓他美化了许多,但仍旧有些高兴:“陈东,把酒囊拿来。” 说着,直接就着碗,倒了两杯,道:“我可不能白吃你的鱼,这酒不错,你也尝尝。” 老歪头一乐呵,端起碗,就慢慢抿了一口,叹道:“好酒,真是好酒。” 说着,他就眯着眼睛,慢慢抿了起来。 “大口喝,我这一袋呢。” 朱谊汐摇头,晃了晃酒袋,笑道。 “嘿嘿!”老歪头不好意思,一口饮下:“痛快,真的痛快,好久没那么快活了。” 说着,他擦了擦下巴,感慨道:“上次这般,还是天启年间了。” 朱谊汐笑着,又为他满上。 眼神跟着酒着,眼见又一大碗,老歪头急道:“郎君,这可不好,酒精贵着呢,可不能让我耽误了。” “不碍事,喝着吧!”朱谊汐摇头道:“我倒是有一事不明,之前我离开襄阳,整个城池没多少人,这才过了多久,好似变了个城。” “其实,这还多亏了汉阳王。” 老歪头眯着眼睛,轻叹道:“从别的地方搞来了粮食,又说分配荒地,今年免征粮税,深山老林的乡亲们,都出来了。” “我也重操旧业,把这个祖传的小船修补修补,操持来糊口。” “别说,往来的商人们多了,我这活计,也能维持。” 朱谊汐点点头,叹道:“看来,这个汉阳王,也是个好人呢!” “那是!”老歪头大声道:“这样的太平日子,我也好久没见过了。” 说着,他眯着眼睛笑道:“斗米如今不过五十钱,好日子真的要来了。” 见他有些醉意,朱谊汐笑了笑,就不再言语,望着烟雾朦胧的江面,瞬间心旷神怡。 水浪拍打着船只,隐隐约约间,他见到了不少打鱼的船只,不时地对着他吆喝着: “郎君,新鲜的江鱼,便宜的很,两文一斤——” “我的鳜鱼,鲜着呢!” “江猪(江豚)吃不吃?” 渔夫们满腔热情,洋溢着对生活的向往。 朱谊汐感慨万千。 这与河南的鬼域,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同样,若不是他,襄阳要多久才能恢复这般景象? 在乱世中,庇护一方天地,世外桃源,他这些时日的征战,也并非没有意义可言。 “到了,郎君!” 老歪头喊道。 “好!” 朱谊汐出船登岸,码头人潮涌动,渔获,山货,琳琅满目,满满的人气。 “郎君,你的酒——” 老歪头回头一看,椅子上满满一袋酒囊,不由得喊道。 “送给你了。” 朱谊汐摆摆手,径直走远。 “爹,他走了!”马尾辫的女儿探头问道,满脸惆怅。 “这不是你应该想的!”老歪头严肃道:“看来,要给你寻个婆家了,天天抛头露面,也不像话。” 这一番后话暂且不提,朱谊汐入了襄阳城,只察觉,景色大变。 昔日空荡荡的城池,如今至少填充了一半人,街头巷尾,喧闹不止。 “襄阳城,着实不错!” 直接来到军政司,朱谊汐感慨道。 赵舒立马恭迎他入内,兴奋道:“荆州拿下后,不止江西的粮食运来,岭南的粮食,也输送过来。” “凭借着襄王府的钱财,粮食来者不拒,只要粮价一平稳,各业自然兴旺起来。” “农为百业之基啊!” 朱谊汐感慨道:“不过废除了那些苛捐杂税,减轻负担,尤其是三饷,如此才能汇聚百姓。” 第145章 统军十万 所谓的三饷,即辽饷、练饷、剿饷。 说一句明亡于三饷,着实不夸张。 其中,每年“辽饷”银五百二十万两;“剿饷”,每年加派银三百三十余万两;练饷”,每年征银七百三十余万两。 合计每年一千五百万两。 而此时,拿天启六年举例,当年收麦430万石,粮2149万石。 崇祯年间缩水,但按照每石粮一两来算,差不多是两千万两。 换句话来说,明末的三饷,几乎是增加了一倍的赋税。 如果再加上官吏横征暴敛,百姓负担数倍于天启年间。 所以就崇祯年间的贼乱,越剿越多,饮鸩止渴。 而明朝时期的欠税,指的就是这三饷,正税肯定不敢欠,按时缴纳。 后来,满清入关,口口声声说大明亡于三饷,但实际上却直接把辽饷纳入正税,你想欠都没法子。 “三饷一免,百姓欢腾。” 赵舒感慨道:“甚至,夏税,微臣都减免了,如此百姓们才愿意出山林,开垦荒地。” “夏税减免了?” 朱谊汐想了想,点头道:“轻徭薄赋,倒是可行,如今江西,岭南能够买到粮食,钱财足够就好。” “除了三饷外,其他的苛捐杂税,也一应废黜,上、下田等之分,也莫要论了,一律按照每亩一斗来征收。” 在封建时代,越是简单直接,对于百姓越有利,这样就不会给官吏钻空子的缝隙。 所以,道家才主张无为而治,如秦始皇,隋炀帝这样使劲折腾,你以为对百姓只伤一分,但在官吏的加层下,就变成十分。 突然,朱谊汐想起了陕商,随口道:“开国时,太祖稳定天下,制定商税为三十税一,若是重农轻商,该让商人承担更重的赋税才是。” “商税?”赵舒皱眉道:“怕是不易吧!” “如今我掌军权,谁敢放肆?” 朱谊汐冷笑道:“我意拟定商税,分为坐税,关税。” 坐税,就是坐商的店铺经营税,稳定,固定,方便征收。 而关税,顾名思义就是过关之税,征收对象是行商,代表性的就是满清的厘关、海关。 这两种商税,是最简单直接的,必须征收。 瞧着赵舒为难的模样,朱谊汐体谅道:“商税,以及田赋的征收,我将再设一衙门负责,军政司目前还是丈量土地,统筹丁口。” 赵舒毕竟是幕僚出身,负责管钱就好了,具体的征税,还得专门的强力衙门。 听到这,赵舒松了口气,道:“殿下这样做,再好不过,为了丈量土地,制造黄册,军政司已经忙不过来了。” “对了,如今黄册登记如何?” 朱谊汐颇有几分兴致,他倒是想知道,治下到底有多少人。 “襄阳府全部弄好,丁口十六万,田地十一万顷;承天府也结束,口五十万,田地三十三万顷。” “其余各府,还在继续。” 赵舒轻声道,满脸遗憾。 要知道,承天府,当年可是湖广最为富庶之地,作为嘉靖的老巢所在,仅一府之地,就超过三百万人。 可惜,都被祸害了。 “这两府,荒地多少?” “不下二十万顷。”赵舒吐了一口浊气。 “之前军屯弄了万顷,都在襄阳府,如今,我准备将一些田地,都划分给军队。” 朱谊汐无奈笑道:“这几个月,汉中府的散关之战,以及仙人关之战,败马珂,牛成虎;襄阳之战,武昌之战,败白旺和左良玉。” “上个月,又拿下南阳府。” “我都封王了,再不奖赏,恐怕将士们会哗变吧!” 赵舒这才恍然:“打了那么多战?殿下真是辛苦了。” “所以,您是想,用土地来代替金银?” “没错!”朱谊汐点点头:“升官是必须的,但赏赐也不能落下,金银留着买粮食,只有多用土地了。” “再者说,有了土地,就能成家立业,增加赋税和丁口了。” 国人对土地的向往,可以迸发出巨大的能量。 满清的八旗为何如此凶猛? 因为那些人都知晓,一旦入了关,可以拥有大量的土地、奴隶,实打实的。 所以,明知道圈地会失去汉人民心,但满清却不得不施行。 奖励功勋的军令下发,众军欢腾。 各地将校,飞速地离开驻地,来到襄阳,接受奖赏。 荆州的李继祖、尤世威,黄州府的李经武,汉阳府的赵光远,武昌府的陈永福,一个个丝毫不敢耽误,飞奔而来。 除了他们,留守襄阳的王光恩,刘廷杰、闫国超等人,也拭目以待。 对此,朱谊汐整理下麾下的兵马。 火器营、骑兵营、近卫营,掷弹营,明杰、明福、三边、榆林、明远、郧阳,明旺,共计十一营。 于是,朱谊汐对郧阳府兵,一分为二,惠登相、王光恩各统五千兵马,分为明惠营,明恩营。 李继祖的三边营、尤世威的榆林营,陈永福的明福营,刘廷杰的明杰营,赵光远的明远营,李经武的骑兵营,闫国超的重步营(原为掷弹营)。 他们都进行扩充。 兵马从三千,扩充至五千。 来源,就是从汉中来的两万新兵。 只有白旺的明旺营,依旧保持三千人,显示其初创的地位。 如此,除去本部的火器营,近卫营,共有十营指挥使。 四万七千人。 火器、近卫,共计万人,而且即将扩充至两万人。 战兵预计六万七千人。 养这些兵马,包括火器营,骑兵营,重步营在内的大损耗,每月钱饷、吃食,损耗,就超过了二十万两。 即便如此,还有三万多人的降兵,他们经过新兵营的改造,即将出营。 “一律安排当守兵,饷钱为战兵一半(五钱)。” 朱谊汐大手一挥,湖北八府,各驻守兵两千,南阳府,驻守兵五千。 剩余的正好补充本部兵马。 于是,朱谊汐麾下,就形成战兵与守兵两部兵马。 如果加上辛文成的祁山营(仙人关),朱猛的散关营,兵马总数已经超过十万。 这可比左良玉的十万人,强太多了。 自称朱十万,可还行? “可惜,如今就缺水师营,时不待我啊!” 第146章 赋税统筹 “这襄阳越发的热闹了!” 阎崇信搭乘着乌篷船,看着络绎不绝的水面,不由得感叹道。 威风吹拂,衣襟飘飘,让他有数不清的得意。 此行南京,不仅为小朱总兵,争取到了汉阳王爵,更是交往了一批东林大臣。 最后,由于左良玉的存在,内阁首辅马士英,也对他刮目相待,殷勤的很。 临走前,甚至被福王,不对,是弘光皇帝召见。 发福的弘光皇帝,对着他语重心长的说道: “汝归去后,告诉汉阳王叔,天下崩坏,南京缺不了他。” 再次回忆了一番,阎崇信叹道:“是人都说福王不堪,其实,还是小瞧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傻子?” 登上了码头,耳边突然传来踢哒踢哒的声音,回首一望,只见,街面上,数十匹骏马奔驰,一时间乱七八糟。 “该死,这是谁的部将,竟然如此放肆?” 这时,街角,十几名挂着黄袖套的军法官,正在街面巡逻,见到这番场面,瞬间大怒。 “追,给老子追——” 瞬间,十几人奔跑起来,朝着前方追去。 阎崇信摇摇头:“骄兵悍将,竟敢在襄阳城猖狂,取死之道。” 随即,他租了辆马车,奔向襄王府。 刚入军政司,耳旁就传来汉阳王的怒吼声: “离开了襄阳,就猖狂了,军法军纪松弛,你这个军法司主官,怎么当的?” “底下人不听命,该罚就罚,就换人去……” “襄阳城中就如此,地方上岂不是横行无忌?” 好一会儿,被喷的狗血淋头的朱依、孙林二人,狼狈地走出,互相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早知道军法司那么难,当初就不应该进来。 “我俩,还是太年轻了。” 朱依无奈道。 “当初说的有多好,如今就有多难受。”孙林这个小舅子,也满脸惆怅。 军政司的众人,忙低头做事。 “守诚,殿下召见你!” 这时,掌司赵舒见他归来,不由得说道。 “是!”阎崇信忙反应过来,低头应下。 “你这次去往南京,任务完成的不错。” 朱谊汐抬起头,对着他亲切地笑道。 阎崇信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殿下福运昌隆,下吏尺寸之功。” “你也用不着谦虚,此次召你来,对你有大用。” 朱谊汐笑了笑,让他坐下,随即道:“国朝开国,太祖鉴于前元重税压民,所以赋税乃千年以降最低,不过三十税一。” “但,赋税虽轻,但转运上,却要求百姓运转县城,粮长运解京城,胥吏贪官层层扒手,破产者不可尽数。” “我意,改变这一局面。” 所谓的粮长,就是凡纳粮一万石或数千石的地方划为一区,由官府指派大户充当粮长,世代相传,督征和解运该区的粮赋。 随着时间推移,税户逃脱,损耗,路上换卡剥削,粮长随即吃力不讨好。 有钱人不干,就把他转嫁给普通人,破家灭门折不可胜数。 官府将转运的损耗,全部甩给百姓,可谓是极大的陋习。 “今,再设转运司衙门,代征地方赋税,无须百姓负担转运之苦。” “殿下英明!”阎崇信大为感慨道:“此一善政,不知能救活了多少百姓。” “此乃小事尔,地方赋税,不会再也截留,而是以三七分之,这也是转运司的职责。” 说到这,也是明朝赋税体制的弊端。 地方赋税截留。 宋朝施行强干弱枝,所有赋税,全部运送到开封,然后按照各地的衙门开支,再返还。 所以导致地方孱弱无力,府库无粮,经常有盗贼攻破县衙的怪事。 明朝呢,则是地方先弄来年的预算,赋税截留下预算部分,其余的再交给朝廷。 所以,就需要跟户部对账,运粮和预算是否准确,这就是明初的“空印案”的由来。 比如,地方说今年受灾,或者修河道,赈济灾民,都需要朝廷审核批准。 属于先斩后奏,有时候灾难的情况下,的确能够起到效果。 于是,锦衣卫就诞生了,督促百官,监督地方,守卫皇权。 到了后期,监督松弛,赋税自然入不敷出,都被地方糊弄了。 朱谊汐冷声笑道:“地方截留,属实弊政,已经不合时宜,三七分成,整个湖广,必须施行。” 阎崇信一楞,这改革力度也太大了吧,直接背离了祖制。 “臣下知晓。” “另外,转运司还代征收商税。” “商税?” “坐税,与关税,转运司衙门必须入手,不得让地方沾染。” “另外,关于盐税,茶税,酒税,铁税,也须草拟税率,不要让那些商贾钻空子。” 朱谊汐冷静地说道:“时值乱世,必须要有稳定的税源,不然,我这十万大军,难道都靠缴获来活着吗?” “你掌转运司,莫要令我失望。” “下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阎崇信拱手,郑重其事地应下。 军法、赋税弄好后,朱谊汐伸了伸腰,随即问道:“诸将校的赏赐弄好了吗?” “赵先生已经整理好了。” 兼任秘书的孙萱,迈着大长腿,胸脯鼓鼓地走了进来呀,面如桃花地说道。 “嗯!” 朱谊汐一把抱住其细腰,揽在怀中,一边细看起来。 孙萱儿羞答答地埋首其臂膀,欲拒还迎地“嘤嘤嘤”了几声。 朱谊汐不以为意,只见表上,这般写道: 三边营,李继祖,升正四品明威将军,汉阳王府仪卫舍人。 历经散关之战、仙人关之战,襄阳之战,武昌之战,收复承天府、荆州。 赐,襄阳府邸一座,金百两,银千两,土地十顷,玉如意一柄,蜀锦十匹…… 沿着往下看,基本上就是武散阶、金银,土地,府邸等,以战役多寡来等次奖赏,价值的话,超过万两。 而像是惠登相,经历武昌、襄阳,南阳,三场战事,只有白银五百两,土地五顷,零散赏赐。 散阶,只有正五品的武德将军。 但,不出意外,他们都加了汉阳王府仪卫舍人之职。 也就意味着,他们的本职,就是汉阳王府的武官,赏罚惩戒,都属于朱谊汐的管教范围。 这就是开府的好处。 至于普通的兵卒,经历一场战役,就赏赐一月饷钱,赏赐酒肉。 第147章 武勋兑现 “殿下!” 朱谊汐归来不过三日,襄阳城暑气益浓,梅雨天气似乎都要散去一般,太阳悬挂高空。 朱谋大汗淋漓地跑过来,满脸笑意。 孙萱见了,满脸通红的起身,扭捏着双腿,快步离去。 朱谊汐淡淡一笑,擦了擦手。 去除别的因素,他对于朱谋的到来,还是感到高兴的。 参谋司设立后,第一个确定的官吏,就是朱谋。 作为宗室,又隶属于合阳王系,三十来岁,精明能干的朱谋,就成了朱谊汐的得力干将。 参谋司共有考功、搜讨(招募兵卒)、粮饷、医署,水师,器械,六曹。 朱谋身兼最为重要的考功、粮饷二曹,所有的功勋、饷钱发放,以及后勤辎重等。 “怎生这般迟了?” 朱谊汐递上水壶,问询道。 “嘿嘿,说起来,宗主你也熟悉,就是朱谊泉,您认识吧!” 朱谋饮了口水,眉开眼笑。 “知道,西安城中的举人,少有的宗室出身。” 谊字辈,五行属水。 朱谊汐想了想:“怎么,他找你什么事?” “嘿嘿,他跟着逃出了西安,如今又从汉中到了襄阳,就想求我谋求一缺。” 朱谋颇为得意道:“当初他正眼都瞧不着我,如今却低头做小,别提多痛快了。” “举人,宗室出身!” 朱谊汐思量着,说道:“让他去担任县令吧,待会我让军政司安排一下。” 经由朱谋提醒,朱谊汐这才想起来,自己当初从西安撤离,可是带走了不少人。 这些人,某种意义上来说,属于他的乡党,可靠性不言而喻,至少比那些留守的闯军任免的强多了。 到时,可以安排一二。 心中想着,朱谊汐却对朱谋说道:“这是军政司草拟的赏赐,你瞧瞧。” “将校们倒是大方,只是底层的兵卒,太过于吝啬了吧!” 朱谋粗略地一看,瘦脸上满是抱怨:“酒肉那是应有之义,要是按照上面所说,兄弟们出生入死几个月,月饷都有一两,赏赐却不过五六两,忒少了。” “这要是弄不好,怕是兵变。” 听到这番话,朱谊汐不以为忤,反而认真道:“这就是我叫你来的深意。” 近五万人,每人十两,就是五十万两,若是再来几次,谁搞得起? 所以,只能引诱兵卒们,放弃钱财,选择土地。 “军政司在武昌府,预留了大量的土地,以作奖励。” 说着,朱谊汐认真道:“比如,奖赏五两银子,如果选择土地,就会获得十亩地,这岂不比五两银子强?” “您是说,让我鼓励兵卒,以银换田?” “不,是以功勋换田。” 朱谊汐摇摇头,说道:“每经一次战役,可获一点至五点功勋,你们考功司进行计算。” “如果普通兵卒想要换钱,那就一点功勋,可以兑换一两白银,或者两亩地。” “至于军官,功勋点等于兵马的十分之一。” “功勋点?”朱谋愣了,这又是一个新词,好特别的感觉。 良久,他才理解清楚,双目放光,认真道: “如此一来,以后只需按功勋点的多少来进行赏赐,增减算筹,虽然麻烦了些,但却也很公平。” “既然明白了,那就去做吧!” 朱谊汐摆摆手,让其退去:“正好,此次可以施行,尽量让大家都换成土地。” “遵命!”朱谋拱手,马上离去。 …… 汉阳王回来,开始发放奖赏的事情飞快在军中传扬,人人翘首以待。 将校们不急,普通兵卒可是急切地很,哪怕多两斤肉,二两酒,也是好的。 陈铁牛吃着饭,双眼望着菜饼和鱼汤,就是没什么精神。 “铁牛,怎么了?”一旁的大汉问道:“吃饭都没精神,你在想哪个娘们?” 哈哈哈哈—— 一瞬间,所有人都大笑起来,关于女人的话题,军营中总不会厌倦。 陈铁牛倒是习惯了,他抬起头,嘟囔道:“这些日子,月饷额都存着,还欠缺了些,如果大王在赏赐些,额就能成婚,取个婆姨了。” “你小子,南方婆姨有什么好?米脂婆姨才好着呢!” “偷偷摸摸存那么多,你小子,难怪旬休都不出去。” “这也是他运气好,大王按月发饷,从不亏欠,要是在以前,没让你典当婆姨,就算不错了。” 此话一出,众人默然。 三边营中,都是边镇精兵,其中的苦楚,难以计量,对于如今能吃饱饭,月月发饷,都感觉是在过神仙日子。 “额不像你们,裤腰带一松,月饷就没了,你们只能快活一时,额可是能快活一辈子呢!” 陈铁牛神气十足地说道。 众人默然。 这也不怪他们,实在是以前穷多了,生怕今日发饷,明日就没了,再者说,战乱频繁,朝不保夕,还不得及时行乐。 存钱的太少。 “哐啷,哐啷——” 突然,响起了一阵锣鼓声,众人纷纷放下饭,忙望去。 “大王发下赏赐,按千总来排队!” 呼啦啦—— 所有人都火急火燎地排去。 “三边营,历经散关、仙人关、襄城、武昌,承天,荆州,共六仗,每人计六点功勋。” 朱谋大喊道:“你们可以换六两银子,或者十二亩地。” “啥是功勋点?” “怎么才六两啊!” 所有人都议论起来,对这样的改革,颇有抵触,也很闹不明白。 所以,轮到他们领取时,一个个问个不停。 不过,在上好水田的诱惑下,一个个到底选择了土地,不要白银。 “乖乖,在榆林,一亩水浇地,可得五六两呢,便宜大发了。” “嘿嘿,还是大王照顾俺们,这跟白发的没什么两样。” “一点功勋,就是一两银子,或者两亩地,二选一。” 轮到陈铁牛时,他听了好几遍,才憋红了脸,道:“额攒了五两银子,能换成十亩地不?” 此话一出,一旁的朱谋惊了,随即忙道:“这可不行,功勋点换的土地,不能变卖,所以才那么便宜。” 陈铁牛满脸遗憾:“额都要田。” 于是,考功司在功勋簿上陈铁牛的名字上,盖了已兑的章。 “签字,这是凭证,你拿好!” 朱谋盖上自己的印章,又盖上李继祖的章,如此才算齐全。 拜识字功课所致,陈铁牛会写自己名字。 于是陈铁牛的地契上,呈现这般: 武昌府,咸宁县,兑水田十二亩。 签字——陈铁牛。 印章:考功司朱 李继祖印 “这样,我就有了十二亩地了?上好的水浇地?” 陈铁牛犹难相信,这竟然是真的。 “没错!” 朱谋再三解释道:“只需把这个,交给县衙,立马给你兑现,若是不与你,到时候他们必有惩戒。” “大王啥时候再打仗?” 陈铁牛涨红了脸,兴奋异常地问道。 第148章 首战告捷 相对于那些活蹦乱跳的,更为可怜的,反而是那些伤兵。 战勋不少,但却残缺不全,沦为废人。 总医署内,上千张病床,满满当当,无论是轻伤,还是重伤,都心思沉重。 为了避免影响士气,总医署距离军营,一向不远不近,毕竟这里的哀嚎,低沉,对于普通人影响极大。 这几日,考功司不断地走巡军营,散发奖赏,虽然无法保证公平,但人人有份。 一时间,满城内外欢庆。 但,距离有了,却无法阻止消息的传播。 “小三,我今天只领十亩田,另外,每人还领了一坛酒,兄弟给你拿来了,不就瘸腿了吗?算不了什么。” “狗蛋,你腰不行,不用怕,等我生个十个八个,给你过继一个养老去……” “人有两只眼,没了一个,还有一个,这是今天刚发下来的猪肉,我又换了一对猪眼,吃哪补哪!” 总医署中不断地涌现探病的,他们若有若无地炫耀起来,刀刀都往伤口上捅。 一瞬间,气氛更加阴沉起来。 突然,天空下起了小雨,更是让病人们情绪低落至极致。 “踢哒踢哒——”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让整个总医署清晰可闻。 总医官钱太多,忙不迭地起身,朝着窗外望去。 只见数百匹战马,冒雨而来,骑士们浑身披着斗笠,蓑衣,威风凛凛。 “该死!”钱太多惊了,脸色骤变:“下雨天,蓑衣可遮挡不了多少,马儿会生病的!!!” “快去拿干布,准备烧火,热水……” 一步步地吩咐着,他忙走出屋舍,就见一名大汉,高声道:“汉阳王殿下驾到——” 钱太多浑身一激灵,他太熟了。 “臣下,钱太多,见过殿下!” “你我旧识,不用太过于拘礼。” 朱谊汐摆摆手,随即下马,见到胖乎乎的钱太多,不由道:“你小子,最近有没有克扣马粮?” “臣下哪敢呢!”钱太多委屈道:“您是了解我,我一向爱马如子,怎么会干这种事?” “哈哈哈!”朱谊汐摇头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走入病房,一切都在不言中。 这时候,所有人都知晓汉阳王殿下来了,纷纷叩首,病人也挣扎想要起身。 朱谊汐忙派人制止。 “诸位为了大明,伤痕累累,我,朱谊汐,是不会忘了大家的。” 说着,他拍了拍手,身后的亲卫们,从怀中掏出一把把的地契,上面写着伤兵们的名字。 基本上都是在武昌府之内,土地面积为三十亩。 亲卫们唤着名字,按个的发放,接手的众人,泪流满面。 如果这是陕北,三十亩地甚至只能养活自己,但这是在湖广地区,一年两熟,几乎可以支撑一个小家族。 “伤养好了,你们就可以去领田了。” 朱谊汐目睹众人喜极而泣的模样,不由得高声道:“这些只是我的一点心意,另外,还有十两白银,以作支用。” “另外,身有残缺,不能再继续打仗的,我会安排去州县,担任衙役,或者税吏。” 说到这里,朱谊汐想起来,转运司成立了,正好安排这些伤兵们当税吏。 带着杀气的税吏,谁敢妄动? 安抚了所有伤员,朱谊汐收获了大量的忠诚。 随即,这样的言论,行径,又传遍诸军营。 士气随之大涨。 “大军可堪一战!” 朱谊汐望着满脸渴望战争的兵卒们,不由得大声宣告。 他忙过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趁着士气高涨,还未消退,朱谊汐立马开始布置起来。 于是,六月初一,陈永福带着五千战兵,以及五千守兵,向着南阳而去。 随同的,有四门红衣大炮,以及四十门五百斤的弗朗机炮。 看守南阳的重任,就交与他了。 随即,尤世威去了黄州府,坐镇九江。 赵舒坐镇襄阳。 朱谊汐,则带着一群嗷嗷待哺的士兵,去向荆州,向着归州而去。 那里,有张献忠的一万大军,看守最后的尾巴。 “殿下,让我去吧!” 惠登相跃跃欲试,刀疤脸上满是渴求,求战心切啊! 刘廷杰、王光恩、白旺等将领,也忙求战,一个个争先恐后,脸色涨红。 不止是普通兵卒,就连是将校们,也深受影响啊! 当然,也不能怪他们,实在是汉阳王他老人家,给的太多了。 光是李继祖,差不多就是万两,这可比扣扣索索的朝廷好多了。 像是刘廷杰,世代军将,侵占了军田一年到头,还得养了家丁,最多剩个七八百两。 “不急,一个个来!” 朱谊汐意气风发,如今兵强马壮,将士用命,打张献忠这菜鸟,岂不是手到擒来! “我的火器营,已经等待多时了。” 望着矮壮的归州城,不仅没有襄阳的险峻,也没有武昌的高大,两丈高,不夸张的说,架个梯子都能爬上。 但,朱谊汐却不愿意轻易放过他。 “把我的大炮摆上来——” 呼啦啦。 十门千斤重的弗朗机炮,在数百人的推动下,缓缓走来。 黑洞洞的炮口,对准着归州城,显得极有气势。 “这千斤的弗朗机炮,虽然不如红衣大炮,但威力依旧不小,无论是攻城,还是野战,都属于利器。” 众将老花了眼,对于这样的利器颇为眼红。 “试炮!!” “轰隆隆!!!” 距离,角度调整后,再次开炮。 真可谓是炮火连天,晴天霹雳。 弗朗机炮相较于红衣大炮,射速快,散热快,更不易炸膛,换句话来说,可以不间断的发射,造成连发效应。 于是,整个归州城,就这般承受如此大的压力。 两刻钟后,归州城再也承受不住,城墙倒塌一片。 “万岁,万岁——” 诸军欢欣鼓舞,齐声呐喊,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出击——” 抽出腰刀,朱谊汐对准归州城,大笑道:“老子要让张献忠,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明军。” “呜呼——”众将骑着马,如群星一般环绕着朱郡王,向着胜利而去。 崇祯十七年,六月初六,秦军首战告捷。 张献忠,危矣!!! 第149章 你来我往 夏日炎炎,重庆城下,惨烈的攻防战正在进行。 以陈士奇为代表的四川官员,誓死抵抗,绝不投降,险峻的重庆城,也成为了西军的恶梦。 张献忠这么多年以来,南征北战,每一次都凭借着雄厚的兵力,强势碾压。 而到了这里,不得不硬着头皮上,拿命来堆积。 不过半个来月,就已经死伤了三四万人,士气暴跌。 归根结底,他们的动力,来自于战后的劫掠。 而一旦死伤超过预期,就跟商人一样算量,盈不抵亏,欲望就低了。 张献忠颇为烦躁。 这是入川以来,最难的一次战斗。 同样,他也明白,只要拿下了重庆城,接下来就是一片坦途。 “义父,从归州传来消息,明汉阳王朱谊汐,正帅兵攻打归州。” 就在他急躁不安的时候,孙可望忙汇报道:“一旦来路被断,咱们可就被两路夹击。” “老子没打他,他竟然来惹老子。” 张献忠暴躁道:“不知死活的家伙,是要给他点教训。” “你们谁愿意去将这小兔崽子拿下?” 说着,他双目一扫,瞄准了几位义子。 那么多将领中,他最为信任的,也只有几个义子了。 孙可望深谋远虑,刘文秀谨慎老道,艾能奇勇猛果敢,李定国胆大心细。 面对义父的目光,众人纷纷拍着胸脯跃前,想要助力。 张献忠想了想了,把任务交给了为看好的李定国,道:“定国,我与五万人给你,抵抗朱谊汐的秦军。”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李定国闻言,忙单膝跪地,昂首道:“还请义父放心,孩儿将拿朱谊汐的人头回来,为您报喜。” 说完,他立马转身,风风火火而去。 张献忠点点头,对着众人道:“定国临危而不惧,领兵作战,我是最放心的。” 众人赔笑,唯独孙可望心中有些阴霾。 四大义子,本以他为首,乃是义父麾下,最为信任的大将,如今李定国名望渐起,这可威胁到他的地位。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沉下心,目视前方,出列道: “义父,重庆三面环水,城高数丈,易守难攻,为今之计,只能另出奇招。” “哦?可望,你有何建议?” 张献忠目光一转,盯着他说道。 “孩儿这些时日不断的琢磨,想到,如今明军多用火炮,山崩石摧,其归根结底,还是利用火药所致。” 孙可望微微一笑,自信道:“既然山岭都能毁坏,岂怕城墙?” “大哥,咱们没有火炮啊!” 刘文秀沉声问道。 “咱们挖隧道至城墙根底,火药一爆,与火炮效果相同。” 孙可望笑道。 “好!” 张献忠颔首,道:“如今别无他法,只能试一试了,再打下去,谁也吃不消。” 于是,西军的攻打,越发的猛烈,只求贴近城墙。 陈士奇见之,大喜:“怕不是援军要来了,西贼狗急跳墙。” “给我顶住,援军要来了——” 一时间,竟各打各的,战场的氛围越发的激烈。 …… 而这边,李定国领兵后,气势汹汹地向着归州而来。 十几岁就领兵作战,他深刻的明白兵贵神速的道理。 于是,撇下数万大军,亲率五千骑,沿着长江北上。 “将军,咱们这边疲惫,怎能打仗?” 李定国骑在马上,冷声道:“我从来没准备去归州。” “四川之要地,在于三峡,咱们要尽快赶到三峡,只要守住此地,以逸待劳,就足以为义父赢得时间,拿下成都。” “到时候再整军齐发,朱谊汐羊入虎口。” 于是,李定国一遍安抚兵卒,一边同甘共苦,维护士气,向着前方而行。 可以说,得亏了他多年以来厚待兵卒,不然早就被拿下了。 克服一路的险阻,待他来到奉节,隐蔽于远处,眺望着城墙。 只见,城投变换大王旗,军旗变换成了明旗,偌大的汉阳王三个字,极为显眼。 “这伙明军,怎么还带着三角巾?” 副将不解地问道。 “或许,这是他们为了区分吧!” 李定国眼睛一眯,回首望了一眼兄弟们。 此时的他们,因为不间断的赶路,衣裳破旧,灰尘扑扑,宛若败军之将,格外的凄惨。 但,西军,闯军,到底是边镇逃兵组成的,戎袍一模一样。 见此,他轻笑道:“一千人跟我,其余的兵马等我信号,与后军集合。” 于是,千余骑,大摇大摆地从官道上,向着奉节而去。 “你们是什么人?” 官道设有栅栏,秦军忙阻拦道,满脸警惕。 李定国脸上满是灰尘,声音沙哑:“我乃是参将曾英,前来拜见汉阳王。” “参将?稍等!” 守兵疑惑道:“我前去禀报。” 奉节城中,朱谊汐坐镇大堂,指挥着奉节仅有的船只,从荆州运粮,维持军队。 西军,不愧是流寇,一路走来,就跟蝗虫一般,一丁点都不剩,百姓们嗷嗷待哺,他的军队,更是因为断粮,被迫停滞在奉节。 往日的黄金水道,此时也不见多少人影。 若不是那些躲避祸害的乡绅们,贡献了些许粮草,朱谊汐根本就等不到粮草到来。 “曾英?” 朱谊汐眉头一皱,对着一旁的老人问道:“老丈可识得曾英?” “曾三公子,在四川名声颇大,在巫山守住数月,献贼难以西进,只是不曾见之。” 老头轻声说道,言语间对于曾英,颇为敬佩。 “原来是四川英豪!” 朱谊汐点点头,随即道:“让他进来,记住,看好他的人。” 虽然同属明军,但鉴于历年来明军猪队友的习惯,朱谊汐还是谨慎一些,不敢太放松。 很快,就见一年轻小将,朝气蓬勃,英姿雄发,坦然而道: “末将四川参将,曾英,见过汉阳王殿下。” “将军不在陈巡抚身边,怎么在此处?” 朱谊汐眉头一皱,不曾想,这曾英,竟然在相貌上,与自己不分上下,四川不愧是天府之国啊! “末将守涪州,不敌西贼,溃败而逃,听闻大王入川,所以前来投奔。” ‘曾英’一脸羞愧道:“粮草辎重,也损失殆尽了。” 众将恍然。 第150章 胆大包天 “给曾参将安排营地吧!” 朱谊汐随口吩咐道。 “多谢大王!”曾英目光流转,好奇地看了一眼汉阳王,忙不迭应下。 “您的腰刀!” 接过亲兵的递送,曾英扭头,随其而去。 只是,这个亲兵,好生强壮。 “在下陈东,添为亲兵营指挥使。” 陈东热情地说道:“将军投靠我军,可谓是慧眼识珠,咱们汉阳王,爱兵如子,从不克扣饷钱,赏赐极多……” 忍着耳边的嗡嗡声,李定国不由得四处看将起来。 奉节城虽小,与之前相比,把守的更加紧密,不断的有巡逻走动,防御攻势也修了极高,隐藏的想必更厉害。 “这朱谊汐,还真是谨慎小心。” 到了城外,领着千骑,来到了一处营地,简陋的帐篷什么已经安排妥当,就连粮草辎重,也陆陆续续送来。 甚至,还能看到一些酒肉。 “这等贴心举措,怪不得聚拢这般兵马!” 李定国,越看,越觉得朱谊汐此人,不容小觑。 “你们暂且在这里歇息一夜,明天再给你们寻个好地方。” 陈东笑着说道:“酒肉不够跟我说,我再去帮你们要点。” “够了够了!”李定国忙拱手谢道:“真是麻烦您了,您掌管亲兵营,居住在城内是吧。” “只有亲兵营能待在城内!”陈东若有若无地说道:“奉节城太小了,毕竟,我们是亲兵。” “对了,夜里莫要随意走动,巡逻的人,就连我,也打扰不得。。” 再感谢了几句,陈东这才离去,不由得感叹道:“这小子,比一般人礼貌很多。” 李定国看着营地,若有所思。 “将军,如何了?打探到了什么?” 手下忙问道。 “奉节城内紧凑严密,城外军营环绕,并不是民壮弱兵,都在水准以上,这场仗不好打。” 李定国沉声道:“虚实了解个大概,让兄弟们准备半夜就走,再停留下去,会有破绽。” “遵命!” 果然,傍晚时分,万余大军,呈包围姿态聚集一旁,严密监视起来。 “我就知道,不可能没一点防备。” 李定国叹了口,随即安排兄弟们歇下,松弛其戒心。 随即,到了凌晨,黑白交接之时,李定国立马率领骑兵,冲锋而去,快速的突破包围,飞驰电掣一般。 最后,仅剩不到百骑而出。 奉节城,大为惊怒。 “什么?你们万人,竟然看不住千骑?” 朱谊汐表情严肃:“这骑兵,堪为劲敌。” “果然,他并不是曾英。” 这时,孙长舟忽然说道: “虽然证人明日才到,但咱们已然能猜到,其并不是曾英。” “重庆城危在旦夕,曾英不去支援,反而来我们这求粮。” “而且,今天见面,他一句没提重庆安危,更没有让殿下快速派遣援军,这很不正常。” 李继祖闻言,大怒:“这小子,竟然敢哄骗咱们,他是谁?老子要把他大卸八块。” “不管他是谁,能逃脱咱们设置的包围,算是有本事的。” 朱谊汐正色道:“胆大妄为,又如此年轻,虽然冒险了些,但不失为一员良将,日后,我定要俘虏他。” 不是曾英,要么就是西贼,要么就是其他地方明军,反正,都逃不了他的手心。 “粮草到齐了吗?” 想着,朱谊汐不由得发问道。 “还须两日才行。”一旁,朱谋轻声道。 众将心中一震,粮草到达之日,就是打仗之时。 六月十二日,从荆州而来五万石粮草,千辛万苦来到奉节,诸军大悦。 这是一月之粮。 朱谊汐留下些许人守着,带着剩余的四万人,向着万县出发。 而享受到坐船的,只有火器营,弗朗机炮,虎蹲炮,人拉马拽可不行。 “报,前方乃是万县,似乎已被西贼占据,兵马数万,与咱们不相上下。” 斥候禀告。 “西贼?”朱谊汐一笑,毫不在意道:“是哪股西贼,如此的自不量力?” “我等抓了舌头,逼问下得知,乃是张献忠之义子,张定国所领。” 朱谊汐表情一凝。 诸将神情各异。 白旺忙拱手道:“殿下,末将跟随李自成时,就曾听闻张定国,他二十四骑夺下襄阳城,杨嗣昌被迫自杀,西贼才随之大起。” “好个胆色盖世张定国!” 朱谊汐沉声道,他立马想到,前阵子戏耍自己的,恐怕就是此人,难怪相貌与他差不离。 二十四骑都敢夺襄阳,难怪敢深入奉节,刺探军情。 “就算是张献忠亲来,我也得让他跪地。” 对于两蹶名王的李定国,朱谊汐早就有所耳闻,如今亲见其胆色,他反而越发的有所兴趣。 调教一下名将,让他尽快的成熟,岂不美哉? “安营扎寨!” 朱谊汐吩咐道:“今夜提防其袭营,明日大战一场。” “遵命!”众将轰然应诺。 数万大军,距离万县城下军营十余里,稳妥地安营扎寨,修整一夜。 李定国居高而望,看着井井有条的明军,不由得叹了口气。 “将军,这番明军,与之前看上去大为不同。” 副将皱眉,低声说道。 “那是当然!”李定国轻叹道:“之前的明军,要么是乌合之众,互相提防,本就没有多少兵力,反而互相损耗。” “而眼前的明军,来自于孙传庭的秦军,诸将一心,准备精良,训练颇久,可是咱们的大敌,这场仗,没那么好打。” 说到这,李定国甚至有些兴奋起来,棋逢对手,这是多久没有遇到了? “那咱们还夜袭吗?” 副将忙问道。 “怎么不去?” 李定国望着远处密密麻麻地军帐,轻笑道:“我之前看的,都是表面功夫,还得真切的了解一下,而夜袭,才是试出深浅的最好办法。” 随即,半夜,李定国亲率骑兵,再次去探究秦军的厉害。 马蹄裹布,嘴上马嚼,数千骑兵,静悄悄地出了军营。 “该死,竟然挖了壕沟!” 望着丈长的壕沟满是尖刺,李定国暗骂一句,随即转悠,寻察其薄弱处。 结果,不消一刻钟,他们就被发觉,警哨大响。 李定国茫然了,我是怎么被发觉的? 第151章 热血沸腾 是夜,月上中天,虫鸟相鸣,山风徐徐,白日热气,散个泰半。 李定国望着那军营,又瞅瞅其四周被砍伐殆尽的树木,不由得叹道:“就算是火攻,也毫无破绽,罢了罢了!” 说着,就拍马而归,溅起好大的灰尘。 军营中,朱谊汐带着诸将,不急不缓地登上箭塔,凝望归去西军,不由道: “西贼之骑,何其精也,合者一体,分而不散,操控自如。” “我本想派骑兵追逐,但却又怕被其败之,今夜,也只能这般了。” 这番话,把李经武羞躁的不行,他抬首道:“殿下,骑兵营组成还太短,假以时日,必然让其全军覆没。” “殿下,若是在陕省,亦或者中原,骑兵纵横无忌,但是在川省,骑兵就施展不开了。” “骑兵营再训练一段时间,必不比此等骑兵差。” 白旺不由得解释道,李经武对其投了个感激的目光。 朱谊汐不置可否,对于这伙骑兵,他着实有些眼热。 西贼还是有点贡献的,至少能给我增进骑兵。 这时,惠登相则拎了把扇子,不断地给汉阳王殿下扇风,一边咧嘴笑道: “这番入川,还有一番奇事呢!” “怎么说?”刘廷杰眼热,这拍马屁的好事,我怎么没想到,难怪惠登相这厮扇子不离手,原来早就打埋伏了。 “西贼里,大部分都是陕人,咱们这些人也是陕人,大王是西安人,咱们陕人却是在川省打一场,岂不有趣?” 这番一说,朱谊汐倒是来了兴趣。 此番跟来的,李经武、刘廷杰,闫国超、惠登相、王光恩、赵光远、白旺,都是陕人。 对面的西贼,虽然经过大量扩容,但顶层也是陕人。 朱谊汐默然:这个明末,就是陕西人的主场,官方与反角,都是他们。 不过对于他来说,招降也方便,都是老乡,没啥歧视的。 “明哨、暗哨再次准备,休息吧,明天就是一场大战。” 朱谊汐打着哈欠,摆摆手离去。 众将也随即归去休息。 翌日,李定国打起精神,指挥全军,来场正面击溃战。 而他之所以没守城,除了不得民心,很难防守外,更主要的,则是西军不擅长守城。 以己之短,迎敌之长,那是傻瓜做的事。 既然守不好,那就野战吧! 以攻代守—— 与闯军一样,西军也属于流寇,从未建设过地盘,对于城池舍弃毫不在意,只要人在就成。 所以,一片石大败,李自成毫不犹豫舍弃北京城,丝毫没有守城的意思,哪怕这座都城,本来就是按照城堡来设立的。 同样,张献忠为了入川,可以打下来的湖南地区,轻易舍弃,甚至没有派兵驻守。 以攻代守,就是流寇的思想未根除的呈现。 这也是为何,朱谊汐并没有带红衣大炮的缘故,因为他知道攻城战是很少的,主要是野战。 还不如把红衣大炮留给南阳。 此时,战场上,李定国率兵五万,以骑兵为先锋,步兵为后军,组成锥型结构,希望如同一道尖锐的刺锥,洞穿大军。 而得益于之前的经验,朱谊汐深刻的明白,骑兵丧失动能,就等若判死刑。 所以,此次又是重步兵在前方,中军是火器营。 左翼为三边营、明杰营,右翼为明惠营,明远营。 压轴的,则是亲卫营、明旺营,明光营,以及骑兵营。 朱谊汐则坐镇中军,从容指挥,有火器营保护,他毫无畏惧。 “果然,西军除了骑兵,尽皆无用。” 抬眼望去,虽然西军的步兵,也算是齐整,没有那么凌乱,但衣着上,却极少有披甲的。 陈旧的军袍,依旧是官兵样式,唯一的差别,恐怕就只有那鲜艳的三角巾。 “悲哀!” 朱谊汐摇头道:“虽说是陕人互殴,但更应该是明军内战才对。” 逃散的边军,俘虏的官军,组成了西军的主体。 这也是为何明亡后,闯军、西军,大规模归顺南明,心无芥蒂地对抗清军的缘由。 本来就是官兵,换一身皮,再吃兵饷,自然没什么膈应的。 一日三餐,三日一肉,日日操练,让秦军整体上,呈现出别样的气质。 精神饱满,士气高涨。 胜了有田,伤了能治,残了有官当,还赏更多田。 面对西军,将士们虎视眈眈,丝毫不感到畏惧。 而就在这时,朱谊汐决定再添把火: “此战胜后,每人奖赏三点功勋。” “呜呼,万岁,大王万岁——” 欢呼声不绝于耳,士气再次暴涨。 在兵卒的双眼之中,眼前的西军,不再是人,而是一个个功勋点。 土地,白银。 陈铁牛此时,双目涨红,仿佛能随时射出箭矢一般,将这群西贼全部杀死。 他心中算了一笔账。 若此战再胜,就能再得六亩地。 加上之前的十二亩,那就是十八亩。 这在南方,都可以供应一个读书人了。 一想到自己将来儿子考中了举人,进士,他就忍不住的热血沸腾,挥舞着大刀,砍死眼前的西贼。 哪怕他远远望去,里面有好几个熟面孔。 “进击——” 爱兵如子的汉阳王殿下,自然不忍拒绝将士们的热切心思,果断地下发了军令。 一瞬间,秦军将士们,仿佛猛虎下山一般,嗷嗷叫的向前扑去。 李定国吓了一跳:“什么时候,明军这般渴战,都不要命了?我这可是骑兵啊!” 到底是老将,李定国懵了一会儿,立马带领骑兵,向其奔杀而去。 之前的试探,让他明白,步兵方面是没有希望了。 为今之计,只有用骑兵杀出一条血路。 刚才在城楼,他就已经明白,前军都身着重甲,绝不能作为突破口。 左翼,兵强马壮,右翼弱了些许,反而是个好机会。 “此战若胜,每人百两。” “跟我来——” 披上战甲,李定国雄姿英发,气宇轩昂,浑身似乎带着别样的气质,让人不自觉地听从他的号令。 身后的四千骑兵,则一半披着皮甲,一个个沉默寡言,双目迸发出极度的渴望。 这是几年来,最大的一笔赏赐了。 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这样的诱惑下,他们也敢全力以赴,跟随这个男人去征战。 第152章 局势骤变 呜咽而响亮的号角,在整个大地响起。 烈日悬空,万里无云,大量的鸟雀被惊扰乱飞,密密麻麻的黑点,踩着极为迅速的脚步,拉开了进攻的序幕。 “射箭——” 咻咻咻,万箭齐发。 右翼步兵抬起盾牌,不断地遮掩。 而数千骑兵不断地游走,寻找缝隙,马上射击。 迎头就是箭矢,许多兵卒苦不堪言,埋首以对。 “好机会!” 李定国目光炯炯,死死的盯着敌军,大量的箭矢下,终于见到数尺宽的缝隙。 数名步兵,被抛射的箭矢所伤,一瞬间倾倒。 “继续射——”他抬起弯弓,对着补救的步兵就是一箭,然后提起长矛奔袭而去。 亲卫紧随,抵挡伤害。 一瞬间,战马奔腾,尘土飞扬,犹如一道黑色的箭头,直冲而去。 缝隙不断地扩大。 赵光远、惠登相二人见之,瞬间恼羞成怒:“我这里竟然是薄弱点?” “兄弟们,坚持住!” 惠登相气急败坏,咬着牙,挥舞着拳头,脸上的刀疤越发狰狞。 虽然说郧阳兵之前却是差劲,但好歹打了几次仗,脱胎换骨不至于,但却大为精进。 得到他的命令后,手底下的兵马手持长枪,脚步扎紧,在畏惧与振奋中迎接骑兵的到来。 “轰隆——” 数千骑兵,仿佛巨石一般,细小的缝隙,成了大道。 即使步兵们补救,但在骑兵面前,阵型难以再成。 “杀,杀——” 马蹄声如同海啸一般,无数的骑兵冲破沉烟席卷而来,大量的步兵被裹挟着,或者踩踏变成肉泥,畏惧之心大起,几难组织守势。 赵光远见惠登相那边,即将被冲垮,忙不跌地派军过去支援。 他要是被冲垮,右翼就废了。 面对支援的明远营,李定国毫不畏惧,大吼道:“痛快,痛快——” 只见他左手横扫,数个步兵忙躲闪,一个下马倒下,快被斩杀的骑兵,随之被救。 “多谢将军!”骑兵大喜,随即跨上马继续征战。 宛若一体的骑兵们,身着铠甲,面目狰狞,哪怕兵马团团包围,也丝毫不感到畏惧,不断地加速,冲锋陷阵。 李定国抬目望去,只见四面八方都是敌军,尤其是后方,又一股兵马围堵而来。 “哼,来的好!” 李定国微微调转马头,绕了个半圆,几乎将明惠营穿插个遍,然后又从另一边,像一把利刃,再次插向明远营。 “哗啦啦——” 明远营本为救援围堵,不曾想自己也被突袭,忽然就慌乱起来,一时间,遍地狼藉。 上万步兵,被几千骑兵来回冲刺,几乎冲垮。 “兄弟们,冲——” 李定国毫不畏惧,左右突入,如入无人之境,身边的亲兵,清一色身着罕见的精甲,勇猛异常。 箭矢与刀枪,都不能伤其分毫。 因此,右翼再次组建的阵势,再一次被摧毁,杀得惠登相、赵光远胆寒。 “竟然是弓骑兵,可惜了!” 战场激烈,右翼被碾压,但却仅仅不到一刻钟。 朱谊汐也没想到,两营,万人步兵,就如初雪见阳光一般化了,着实太快。 李定国,就像是发烈油弹,引爆了整个战场,右翼阵线被反复地穿插。 精锐骑兵,几乎从不停歇,一旦有所停滞,立马就调准方向,再次穿插汇聚,动势不减分毫,宛若灵敏的猎豹,总是难以捕捉其身影。 而前军中,重步营身着重甲,脚步均匀,而西军凭借着数量优势,不要命的进行拼杀,打得难解难分。 两处,一胜一平。 “骑兵营去包抄对面的骑兵!” 朱谊汐冷声吩咐道:“一定要将它围堵起来,缩小范围。” “得令!” 随即,军旗挥舞,传令兵快马奔去。 李经武得令,兴奋难止,挥舞着马鞭道:“兄弟们,让这些西贼们看看,咱们大明的骑兵,其实也不差分毫。” 五千骑兵,在其带领下,飞速而动。 即使李定国把那万人搅和稀巴烂,朱谊汐也不会害怕。 他明白,李定国在赌,与大部分的流寇一样,希冀用骑兵,冲破步兵,然后裹挟着溃兵,一举胜利。 甚至,不需要裹挟。 如果像是左良玉等军队,右翼被冲垮,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逃走,保存力量,于是整个大军溃败。 “时代变了,李定国。” 朱谊汐摇头道:“我非其他明军,而你依旧用老套的法子来看我,是该长点教训了。” “中军做好准备!” 一声令下,中军瞬间大动。 哗啦啦—— “向右转——” 火器营瞬间响起口号,半年以来的齐步训练,让将士们毫不犹豫地转向,黑洞洞的枪口,瞬间瞄准了右方。 李定国再次冲垮了凝聚的步兵,感慨其韧性,他抬目望去,敌军中军气势如虹。 而,那醒目的“朱”字旗,让人难忘。 那里就是敌军的中枢,一旦攻破,俘虏其汉阳王,此战必胜,这正是他的作战目标。 “骑兵?” 李定国眯着眼睛,感受到不一样的马蹄声,瞬间心神一动。 此时,他左右为难。 若是进攻中军,就会被对面的骑兵围堵,而若是反击对面骑兵,己方的体力损耗厉害。 抬眼一望中军的火枪,不知何时已经调转方向,面对于他。 “冲!我倒是看看,你前军该怎么办,” 李定国毫不犹豫,直接选择斜插西北方,准备挽救己方前军的颓势。 于是,其骑兵宛若游龙一般,再次甩掉了围攻,直接从后方,冲刺重步兵。 “不好!” 朱谊汐暗叫不好,重甲步兵硬抗数倍西军,已然焦灼,背后又突袭骑兵,怕是溃败风险。 “让中军再次转向,对准敌骑!” “后军从两翼包抄敌方,绝不能让骑兵跑了。” 一时间,现场局势大变,朱谊汐再也没耐心了,准备一股脑地全部压上。 而骑兵营,刚至右翼,只吃了一地的土,远远见到西军向西北方跑去,斜插前军。 “该死!”李经武大怒,再次挥舞马鞭追去。 前军如同中流砥柱,硬抗着一波又一波的步兵,闫国超并不慌张。 他知道,只要再扛一会儿,敌军就会士气大跌,随即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了。 “指挥使,你看——” 忽然,闫国超扭头一看,不知何时,后方竟然穿插入数千骑兵,真切地打乱了阵型。 “右翼呢?他们干什么吃的!” 闫国超怒不可遏,两面夹击,这谁扛得住,他们只是铠甲厚实了点,也是血肉之躯。 “这攻势太猛了,绝不能让其靠近。” 闫国超冷静下来,对着后排的弟兄们吩咐道:“后排转后,扔手雷,炸死那群狗骑兵!” 第153章 成王败寇 “轰隆隆——” 从掷弹营改编而来的重步兵,依旧没有扔掉手雷这样的利器。 一连串的手雷,瞬间在侧翼炸响。 汹涌而来骑兵,直接就被炸懵了。 而未经训练的战马,更是不曾经受过这样的响声,一时间,人仰马翻,不可计数。 “将军——” 李定国冲在最前,浴血奋战,一见扔来的手雷,虽然不知其厉害,但却埋首,躲避其袭击。 一旁的亲卫们,则关切至极。 “轰隆隆!!” 身边不断的响起轰炸声,李定国着实不解,他没看到火炮,这也不像是鸟铳啊! “砰——” “希律律——”忽然,飞溅的石块直接伤到了马蹄,战马向前一跪。 李定国死命地抓住马缰,但还是被甩了出去。 “将军——” 数百亲卫忙不迭勒住战马,齐整地围上,抢救起来。 不一会儿,他就被亲兵放置在马前,昏昏沉沉。 而这时,突兀的停滞,让后方紧随而来的骑兵马逮住了,立马狠狠地咬住。 李经武不见李定国的身影,瞬间大喜,呼唤起来:“张定国已死,速速投降,张定国死了——” 重步营为之一愣,随即大声呼喊起来,整个战场上瞬间传遍,响彻四方。 最前方,作为炮灰的西军步兵,忽然就呆了。 他们四处寻找主将的旗帜身影,却丝毫不见,士气瞬间大跌,重步缓了口气。 没了李定国的指挥,又生死不知,西军骑兵瞬间就慌乱起来, 中军也动了,不断地进击。 这一下,在汹涌的骑兵,也没了招,只能护送李定国撤退。 但,李经武哪里敢放过他。 “因为你,老子受了多大的耻辱?岂能轻易放你走?” 骑在马上,李经武怒气冲冲地说道:“抓到张定国,官升三级,老子亲自给他向大王请功。” 一时间,骑兵营犹如野狼一般,寻觅到李定国的身影,就死追着不放,狠狠的咬住。 而经过多次冲击军阵西军骑兵早已经疲惫不堪,被咬住后,死命地逃窜。 你追我赶,极为激烈。 不一会儿,就被堵在万县城外。 “投降吧,不会砍了你们的。” 李经武用正宗的陕北话说道:“我们都是老乡,说话算数。” 亲兵们互相望了望,万县城门来不及打开,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无奈,只能归降。 而在中军指挥的朱谊汐,看到停滞的骑兵,瞬间大喜:“好机会,李定国啊,李定国,你这是自己送上门了。” “这天底下,哪有主将亲自带兵的?你还是太年轻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骑兵停滞了,但不行,就是不行了。 后军,骑兵,全部压上,稍有疏忽,就会被包围,卷死。 果然,后面不出所料,大部分的骑兵被迫投降,只有一小撮人,逃向了万县。 只是可惜骑兵紧咬着不放,不得不对峙后投降。 至于那些步兵? 朱谊汐抬目一望,摇头道:“西贼步兵,果然一如既往的孱弱啊!” 一瞬间,他几乎有面对左良玉的感觉。 实际上,李定国的骑兵,无论是多厉害,最后仍旧避免不了失败的下场。 作为炮灰的步兵,一旦崩溃,再精良的骑兵,也无法决定胜算,逃走是唯一的下场。 接下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果然,伴随着投降不杀,西军整体垮掉。 甚至有的西军,一边投降一边喊道:“俺也是官兵——” 西军复杂的成份,恶果初显。 及至未时,这场战事才进入尾声。 朱谊汐进入万县,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 另一边,李定国悠悠醒来,忽然发觉,自己竟然躺在一处牢房中。 “将军,你醒来了!” 亲卫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地拥上来,喜极而泣。 “怎么?”李定国一懵,摸了摸头,痛苦道:“我怎么在这里?” “将军,您晕倒后,咱们就彻底败了,咱们也被俘虏了。” 亲兵们一个个低下头,低沉地说道。 “俘虏?” 李定国怒道:“老子宁死,也不会当俘虏,而且还是明军手里。” “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脾气,为何不将我杀了?” “将军……”所有人低头不语。 看着众人,李定国叹了口气:“我死不足惜,只是,未能完成义父的任务,实在是遗憾。” 瞅着身上被扒拉干净,李定国静下心来,说道:“明军没有为难你们吧?” “他们在招降咱们。” 亲兵随口道:“要么打着老乡的旗号,要么打着湖广的旗号,好多弟兄们都投降了。” “不过,他们没良心,咱们没您的发话,可不能投降。” 亲兵们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李定国一楞,苦笑道:“在这个时候,你们还记挂着我,定国,承情了。” “醒来了?” 这时,守卫发现了这边的吵闹。过来一瞧,说道:“那就起来吧,殿下要见你呢!” “哪位殿下?”李定国眉头一皱。 “汉阳王殿下啊!”守卫一脸骄傲道:“百战百胜的汉阳王,你都不知道?难怪败了。” 李定国瞬间郁闷,搀扶下,起身而走。 他倒是想知道,这位汉阳王,到底什么意思。 缓步而走,来到了大厅。 “此战,骑兵营与重步营为首功,我倒是认同,只是为何右翼的明惠、明远二营,为次功,着实不服。” “对啊,被数千骑兵穿透,差点让重步兵溃败,怎么还是次功?” 一声声吵闹,让李定国心里略喜,这又是内讧起来,义父就赢定了。 他低着头,等候着。 旋即,有人汇禀。 “殿下,敌将张定国已经带来。” “嗯,让他进来吧!” 汉阳王这才扭过头,冷声道:“吵够了没有?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 众将欲言又止。 很快,李定国就被带上来。 “张将军,久仰大名啊!” 朱谊汐抬眼望去,感慨道:“之前冒充曾英,怎么还没过夜,就跑了,得亏让我一阵好找。” “成王败寇,您要杀要剐,就直言吧!” 李定国抬起头,倔强地说道:“我张定国,若是怕死之徒,可活不到今日。” 第154章 公平公正 “抱歉,张将军,您怕是误会了。” 见此场面,汉阳王殿下略微抬起下巴,诧异道: “我只是想见见曾经的冒牌参将曾英,并无招降的意思。” 李定国昂首而立,脸色忽然涨红。 一厢情愿?羞耻啊!!! 他此时恨不得找根柱子撞死。 哈哈哈哈—— 众将大笑,就数李经武最夸张,仰头大笑:“真不知几斤几两,你难道值得殿下亲自劝降?” “还以为这是说书先生口中的三国吗?” 李定国一扭头,虎目盯着其人,直勾勾地看着,似乎要连肉带骨头一起记下。 李经武吓了一跳,忙抬起胸脯,毫不畏惧地对视。 “咱们是老乡,某也不欺负你,暂且关押吧,很快,你的义兄,义弟,以及义父们,会来见你的。” 朱谊汐摆摆手,李定国就如同尘埃一般,被带来下去。 他深切的明白,这位历史上的名将,在张献忠死之前,绝不会屈服。 毕竟是二十四岁的年轻人,重情重义,历史上张献忠被杀后,誓死抗清,才转投南明。 家仇国恨,汇聚一起,他的抗请意志才那么坚定。 还得好好调教才是。 而面对诸将,朱谊汐则沉着一张脸,说道: “略微一小胜,你们就开始争功,骄傲自满了?目中无人了?” 这话,无人来反驳。 李继祖倚靠着关系近,犹豫再三,众人推搡下,不得不硬着头皮道: “殿下,我们倒是对三等功勋排名无所谓,但手底下的兄弟们憋屈,他们可指望着功勋点呢?” 众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赵光远、惠登相二人,眼见犯了众怒,也只能低头做小,毕竟,他们是真败的稀巴烂。 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朱谊汐冷声道:“别拿你那些手下当幌子,老子不了解你们这点心思?” 李继祖憨笑地摸了摸头:“还是殿下明见万里,什么也瞒不过您。” 朱谊汐被这赖皮脸逗笑了。 一时间,气氛缓解了不少。 功勋点,乃是军功爵的产物。 一场胜仗,一点至五点为基础点。 其又分三等,首、次、末。 大战时,朱谊汐就明言,胜则为三点。 但,这只是起始为三点。 而获得首功的军队,则是顶点的五点。 次功四点,末功才是三点功勋。 对这几亩地,普通的兵卒自然舍不得,同样,将领也舍不得。 因为按照秦军的功勋点章程,普通的将领,战胜后,其功勋点,乃是麾下兵卒总数的一厘,即百分之一。 如,队长,统帅百人,那战胜后,就能额外获得一人的功勋点。 像李继祖这样,他若是末功,就只能获得相当于五十人的功勋点,即一百五十点。 而若是次功,就是两百点。 五十点的差距,就是一百亩地啊! 这谁能忍得了? 对于几近溃败的明惠、明远二营,谁都不服。 但,账不是这样算的。 “如果都按照你们的意思,按人头来算功勋排名,这岂能有公平可言?” 朱谊汐直接驳斥这种思想,认真道:“功勋,功勋,首在功,但杀敌是功,掩护也是功,拖住敌方也是功,岂能轻易地以人头结论?” “明惠、明远二营,虽然败溃,但他们拖住了敌方骑兵,仅次于重步、骑兵二营,居次功,极为合适。” “所以,日后征战,只要听令,并且尽全力去做,对胜利有帮助,就有功勋可言。” 一旁惠登相、赵光远二人,瞬间满目感动,这才是真知灼见,金玉良言啊! “殿下,末将愧领!”两人单膝跪下,低头惭愧道。 “起来吧,这是你们应得的。” 朱谊汐搀扶起二人,沉声道:“我一向公平公正。” 许多人暗地里想了想,这个政策,对于他们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加公平。 这与之前的截然相反。 无论是在明军,还是闯军,胜则赏,败则罚,管你尽全力与否。 有时候,殿后,掩护,往往是吃力不讨好,硬指派才会去做,人人热衷于立功的前锋。 “殿下英明!” 大老粗的刘廷杰,第一时间想通这点,忙拱手赞叹道。 “殿下英明神武,万岁——” 其余反应慢的,也迫不及待地赞赏起来。 “万岁什么的,你们就别瞎喊了。” 朱谊汐总算是露出笑容。 秦、唐,明,都是军功爵制,以人头来算功勋。 明朝更是详细地分为鞑子,倭寇,山贼,等级不一样,赏钱自然也就不一样。 太简单粗暴,而且容易有杀敌冒功的陋习。 而他这套修改版的,则是以团体为中心,谁听话,贡献多,谁就有功勋。 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改变骄兵悍将的契机。 当习惯成为自然,听话就会印刻在将领内心深处的记忆,第一反应。 争功事件,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朱谊汐也舒缓了口气。 “此战,暴露出的问题还是很多的。” 汉阳王并不准备那么轻易的放过他们,认真说道: “我有意,每次战后,开个战后总结,找出缺陷,予以改正,从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啊?”众人一瞬间,就感到头疼。 这不是互相揭露伤疤,得罪人的玩意的嘛,得多难受啊! 低头看脚,数手指头,没一个发言的。 “李继祖,你打头!” “我?”李继祖哭丧着脸,面对汉阳王无可置辩的目光,只能低声道: “那个,对面骑兵太厉害了,咱们没啥经验,一下就突破了……” “没错,对面的骑兵,竟然会骑射,这是以往咱们没面对过的,盾牌都起不到作用!” 惠登相忙不迭地认可道。 “其实,对付骑兵,还得是手雷!”闫国超忙道: “没见过这等武器,就把对面打懵了,张定国就是如此受伤的。” 他不忘给自己领功。 于是,第一场总结大会,就以点名开头,轮流发言结束,虽然粗糙,但却效果不错。 朱谊汐表示很满意,有进步就行。 待众人走后,他对一旁的朱谋问道:“大个,你说以前没有争功,这次怎么就有了?” “殿下,以前可没有功勋点呢!” 朱谋笑道:“落差几百点,可就是几百亩地的差距,这要换算成白银,那可是成百上千两,谁见了不眼红?” “也对!” 朱谊汐洒然一笑,确实是这样。 第155章 礼南除闯(第二张,求票,求订阅) 此时,时值五月,北京城一片狼藉,被炙烤着地面,格外的滚烫,杨柳倒伏,青草枯黄。 不远处,依稀还能见到些许的尸骸,以及被鲜血浸润的红壤,带着血腥味。 却说,顺军临走前,火烧了一把紫禁城,带着极大的怨气,离开了北京城。 北京城中,却是欢腾一片。 经历了一番拷掠,文武百官,以及勋贵们,终于发觉,大明才是真爱,一时间欢欣鼓舞。 从山海关传来消息,吴三桂大败李自成,更是让他们满怀期望: 吴三桂将携带太子入京,大明将复。 所以,愿意跟随李自成西归的很少,许多官吏自愿留下北京城,拥护太子继位。 于是为了迎接太子归来,大家连忙准备皇帝卤簿法驾,欢天喜地的在城外迎接。 “王兄,太子归来,年号为何?” 顺天巡抚宋权,等着有些着急,不由得问道。 户部左侍郎王正志,闻言,沉声道:“年号还在其次,关键是吴三桂如何安排。” “这厮败了闯贼,又救回太子,可谓是首功,若不好好安排一下,京城可不得安生。” “些许武夫,算不得什么!” 宋权冷声道:“大不了给他个公爵,让他领兵追击闯贼,朝廷有咱们,自然稳如泰山。” “哈哈哈,此言甚好。” 一旁,通州巡抚王鳌永,听得这番言语,不由得沉思起来。 对于吴三桂能打败闯贼,他一直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与那些文臣相比,他算是比较知兵的,闯贼如果真的那么容易被打败,吴三桂岂不是早就打了,岂会犹豫不决? 此事,必有蹊跷。 不过,在众人兴高采烈的时候,他并不敢浇冷水。 “来了,来了!” 不知等了多久,地面开始震动,远处依稀能见军队的身影,忽然响起喊叫声。 一时间,百官心神震动,忙不迭行礼,恭迎,态度别提多诚恳了。 而这时,前头,一身披铠甲,矮壮的大汉,则诧异道:“平西王,明官怎么如此?” 吴王桂也好奇,低头道:“这是仰仗摄政王的天威,出城相迎。” “哈哈哈!”多尔衮很开怀地笑了:“这些明官,昨日投降了闯贼,今日又摇着尾巴,向咱们投降,真是不知羞耻。” “在咱们大清,这样不忠的狗,只会被扒皮抽筋,熬成肉汤。” 一旁,豫亲王多铎忍不住挥舞手臂说道,满脸不屑。 这时,洪承畴轻声道:“摄政王,治理天下,终究还是依靠文人,李自成就因为薄待士大夫,所以不得民心,荒唐而逃。” “我大清,顺承天命入关,自然不能效仿。” “没错!”多尔衮点点头,圆脸上满是肯定:“传我军令,诸军严禁抢掠,停止剃发,北京城,可是咱们大清日后的都城呢!” 此话一出,洪承畴面带笑容,捋了捋胡须,心中分外的舒坦。 一旦大清如同蒙元一样,入主中原,那他就不再是奸臣贰党,史书上怕是得列传以闻。 吴王桂心中一震,如此看来,满清真的要占据中原了吗? 他摸了摸脑后的鼠尾,心中格外的荒唐。 而那些满清贵族们,也颇为不满。 他们习惯了辽东,对于关内颇感到不爽利,但摄政王威势在这,不得不屈服。 于是,在文武百官们的错愕中,他们的天子仪驾,并没有等来太子,而是等来了满清的摄政王。 “建奴?怎么会是建奴?太子呢?” “吴三桂这厮,竟然勾结了建奴,耻辱啊!” 在这种情况下,场面瞬间乱将起来。 不过,终究是酿成了既定现实,这种苦果,只能硬着头皮吞下。 多尔衮也知道,绝不能与李自成一样行事,对于迎接的文武百官,颇有赏赐。 而城的军队们,则严守军纪,与闯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下,立马就立竿见影,北京城民心大定。 而对于崇祯的问题上,则发生了质疑。 按照满清贵族们的意见,崇祯着实可恶,理所应当弃尸荒野。 但文臣们却并不支持,尤其是洪承畴,极力反对:“我大清入关,乃是打着为崇祯皇帝报仇的旗号,怎能言行不一?” 范文程也赞同道:“摄政王对于百姓都极力爱护,更何况崇祯?” 听到这,多尔衮沉吟道:“那就将崇祯的尸骸,安葬入田贵妃的陵寝,另外,数日后,我将为崇祯皇帝发丧——” “摄政王英明!” 文臣们纷纷赞叹。 不过,虽然入主北京,但满清遇到的困难却不少。 南方的南京,群臣拥立福王,建立弘光朝廷。 西北,李自成依旧占据着陕西,山西,河南数省,拥兵数十万,实乃大敌。 而满清的兵力,终究是有数的,不可能以一敌二,必须有个先后顺序。 战略上,一旦有所差错,对于刚刚入关的满清来说,就是满盘皆输。 “依臣下看,礼南除闯,方是良策!” 范文程扶病而随军,面色发白,但依旧强撑,咬着牙道:“南明之臣尽为东林党人,勇于内斗而无半分却敌之力。” “而李自成则不同,其野心勃勃,对于一片石之败,一直耿耿于怀,且种臣一心,盘踞在陕西,长此以往,乃是大清的重患。” “多铎,你怎么看?” 多尔衮不想一直依赖汉人,他抬头,问向自己的弟弟。 多铎想了想,随口道:“李自成在北方,骑兵多,南方太热了,儿郎们耐不住,还是打李自成吧!” 多尔衮点点头,道:“先北后南,多铎说的不错,南方湿热,又没有骑兵,在咱们红衣大炮面前,不值一提。” “唯一忧虑,就是李自成了,这是一头受伤的饿狼,咱们打猎时,越到这种,就应该穷追猛打,绝不能让他有片刻的缓解。” “不然,他就会寻机报仇。” 多尔衮沉声道,立马就决定了日后的战争方略,用尽全力消灭李自成。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他,则堂而皇之地入住紫禁城,武英殿办事。 范文程、刚林等皇太极时的文臣,心中一紧。 第156章 党争不断 在北京城处于摇摆与不安时,被炙烤的南京,依旧繁华,但暗流却从不停止涌动。 却说,史可法去扬州督师,马士英在内阁中,大权在握。 但,这样,他也不是事事顺心的。 比如,他想要让好友阮大诚复起,结果却被史可法给否了。 城意伯刘孔昭(刘基后代)举荐,被史可法以“此先帝钦定逆案,毋庸再言”,直接斩断。 阮大诚可不一般,当时,马士英拥立福王,勋贵方面,诚意伯刘孔昭,就是其联系的。 而马士英当年出任凤庐总督,也是他出的力。 为了报答阮大诚,也是更好的掌控南京朝廷,排除东林党人,马士英千方百计,想要让阮大诚出山。 “钱部堂,阮大诚被诬陷为阉党,以致于一大能臣流落江湖,对于朝廷来说,岂不可惜吗?” 马士英与钱谦益面对面谈话,语气颇为和蔼。 钱谦益人老成精,一听此话,立马就明白,受固于东林党的抵制,这位首相,想让他作为突破口。 有心反驳,但马士英首辅的名位太过于吓人,钱谦益犹豫了。 “阮园海(号)实属大才,朝廷自当任之,但这是先帝之诏,怕是不合时宜。” “先帝被人蒙蔽,其可一言以盖之?” 马士英摇头,苦口婆心道:“阮大城之才,实在可惜,举贤不必亲,我心中颇为忧虑。” “朝廷新立,不过半壁江山,北面闯贼横行,若不任用贤才,岂能背复中原?还于旧都?” “或者说,钱部堂,对我之举荐,不以为然?” 这话,语气加重,钱谦益骨头立马就颤抖起来,强忍住,他抬头挺胸道: “首辅所言极是,阮大诚着实属于良才,应当破例用之。” “哈哈哈,难得部堂与我一般心思,真是可喜可贺。” 马士英满意地点点头,对于钱谦益的识相,颇为赞赏:“这般,我就等候你的好消息了。” “啊?”钱谦益一愣,合着这是让我上书举荐? “怎么?” “乐意之至!”钱谦益忙点头,奉承道:“为国举贤,乃是我辈应有之义。” “这便好!”马士英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有若无地说道:“日后,你便会真切感激的。” 钱谦益气鼓鼓地离开,心中满是晦气。 举荐阉党,对于他这个东林魁首来说,多么大的伤害。 “老爷,怎么了?” 柳如是见其吹胡子瞪眼而归,娉婷袅娜地过来安抚道。 钱谦益摆摆手,陷入了沉思。 翌日,再次召开了朝会。 “陛下,西贼入川,汉阳王无诏而西进,妄自动兵,实乃大罪,还望朝廷治之。” 此话一出,殿中气氛瞬间凝固。 就连钱谦益,也不由得暗骂,这是哪里来了个愣头青。 弘光皇帝愣了:“首辅,可有此事?” 马士英忙拱手道:“回禀陛下,却有此事。” “不过,这是四川巡抚陈士奇所邀,西贼入川,危在旦夕,也只能这般默认了。” 弘光皇帝其实对于四川在哪,情况如何,并不了解,但他明白,西贼和闯贼,决不可姑息: “西贼滥杀百姓,以致于河南千里无人烟,甚至火烧凤阳,着实该死,既然王叔去攻打伐,那就发布谕旨,让他名正言顺吧!” 张献忠火烧凤阳,屠戮富户,那里可是朱元璋的祖陵,崇祯当年为此杀了好几个总督。 理论上来说,张献忠与李自成,一样可恨。 马士英一楞,随即敷衍道:“臣等自然明白。” 度过这个插曲,马士英眼睛一眯,视线若有若无的看向钱谦益。 钱谦益无奈,起步出列:“启禀陛下,微臣举荐一贤才。” “哦?何人?”弘光皇帝疑惑道。 “前太常少卿,阮大诚。” 钱谦益颤抖地说道。 “什么?绝对不行!” 在场的东林党人,瞬间哗然,满目间皆是不信。 阮大诚何许人也?他不仅是阉党,而且还是东林党大佬高攀龙的弟子,名列《东林点将录》,绰号“没遮拦”。 所以说,他不仅是阉党,还是叛徒,这种人最为可恨。 一时间,议论声不止。 但,这只是底层的,中上层的东林党人,一个个望着钱谦益,满脸的困惑。 不敢轻易发言。 而,这,正是马士英所需要的。 以敌制敌,最为致命。 “虽然说,阮大诚被诬陷为阉党,但其本来就是东林党人,这点毋庸置疑。” 马士英随口笑道:“既然钱尚书举荐,那自然可行。” 弘光皇帝有点懵懂,点头道:“既然首辅和钱尚书都认同,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行吧。” “陛下圣明!” 马士英拜道。 朝臣们也心不甘情不愿的拜下。 于是,阮大诚复出,被马士英任命为兵部左侍郎。 朝会后,东林党人气势汹汹。 随即,吏部尚书张慎言、阁臣姜曰广、王铎,高弘图等,皆汇聚钱府,兴师问罪。 钱谦益作为魁首,面对此场面,也不得不大汗淋漓,苦笑道:“诸位赎罪,看夫实在是不得不为之。” 说着,他大倒苦水。 说,马士英准备拿众人拥立潞王,来向东林党人开刀,迫于无奈,他才应下。 解释完,他高声道:“马士英鉴于在朝廷势单力薄,准备任用阮大诚,这又何惧?我们东林党人,人多势众,绝不怕他。” “阉党祸国殃民,绝不能听之任之。” 高弘图忙附和道,捻着胡须,说道:“马士英不堪首辅之位,咱们须得谋划一二。” 我才是最适合的。 “当时,就不应该让福王继位,让咱们陷入如此境地。” 王铎不满道:“马士英大权在握,排挤史阁部,皇上一味的信之,任之,这哪是明君的料?” “满朝廷的君子贤人不用,竟然信任一阉党,着实可恶。” 一阵愤慨之声。 众人终究还是原谅了钱谦益,对于他的说词,也较为认可。 在如此大的把柄下,一个阮大诚,并不算什么。 张慎言则越发的暴躁:“身为吏部尚书,我绝不同意阮大诚这般的阉党小人,充斥朝廷。” 说着,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钱谦益,甩袖离去。 第157章 验明正身 翌日,张慎言再次上书辞官。 弘光犹豫再三,一再挽留,但张慎言,态度坚定,力辞其官。 马士英忙在旁劝说,才允下。 而张慎言辞职,其实迫于党争。 之前,为了抵制福王登基,东林党不惜造谣泼脏水,随后迫于无奈接受。 因为福王之事,东林党人相互争斗,对于史可法万分不满,排挤其去扬州。 而张慎言执掌吏部,任人公正,以才能用之,获得中下层官吏的一致好评。 但,这种行为,完全不符合结党营私的目的。 于是,不止是马士英厌恶他,就连东林党内,也颇为不满。 在东林党人看来,好容易重立朝廷,自然要再次塑造众正盈朝的局面,才能在其次,道德为先。 党内争端不断,党外又有马士英。 “钱谦益,枉为魁首。” 张慎言望着雄伟而古朴的南京城,愤愤不平道。 “老爷,咱们去哪?” 一旁的仆人满脸疑惑道。 “南京的醋不好吃,去襄阳尝尝吧!” 张慎言叹了口气,举目四望,无有一个安居之地。 老家晋省被闯贼占据,待在南京多年,这竟然让他颇为惶恐起来。 南京看起来稳如泰山,江北四镇数十万,但只是空架子罢了。 “江北四镇,马士英勉强支应,不过是拥立之功吸引下的同盟罢了,而东林党人,则寄希望于左良玉……” “左良玉之上,又有朱谊汐——” 想到这里,张慎言猛然抬头,望着长江以西的方向,说道:“咱们去襄阳——” …… 重庆。 “轰隆——”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云霄,奔腾的江水也掩盖不了如此壮阔的声响。 昔日雄壮险峻的城墙,瞬间如同薄纸之般被掀起,坍塌大半。 “完了,完了!” 陈士英惊呼不已,面色惨白。 他怎么也弄不明白,守了一个多月的城池,突然就塌陷了,这怎么可能? 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只能尽力地堵住缺口,将西军赶出去。 “哈哈哈,该死的重庆城,终于陷落了。” 张献忠大笑,他拍了拍孙可望的肩膀,赞赏道:“可望,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啊!” “父王,定国那里,听说是败了。” 孙可望露出喜色,但脸色依旧凝重:“这伙明军可不简单啊!” “可惜了,定国。” 张献忠仰望着重庆城,不由得叹道:“定国的本事,一向不差,明军就算是胜了,也怕是惨胜,必然要修整,咱们要抓紧时间,进击成都。” “只要拿下了成都城,四川就能掌握手中。” 听到这话,众人浑身一震,兴奋起来。 成都近在眼前,这可是天府之国,蜀王可是巨富啊,号称蜀地王八成。 虽然听上去像骂人,但实际上却是夸赞。 在张献忠的指挥下,十数万西军,涌入重庆城,杀烧掳掠,无恶不作。 这也是必然的发泄。 重庆城下徘徊一月,粮草辎重的消耗不论,就是攻城的死伤,就足以激发军中大量的戾气。 就连张献忠,都无法制止。 这几日的江面,大量的尸骸浮沉,血腥味数日不散。 暂歇三日后,西军派人守住铜锣峡,佛图关,以及涪州的望江关。 至于陈士英等四川官吏,倔犟死抗的,一律被千刀万剐,撒入江中喂鱼,发泄心头之恨。 旋即,就迫不及待的溯流而上,借破城之威,一路招降。 …… 而此时,朱谊汐还停留在万县。 这并非是他故意逗留,实在是粮草不济。 一马顶十口,此话不假,如今俘获了近三千头战马,与骑兵,丝毫不亚于多出三万张嘴。 而且,还得专门搜罗兽医,来给损伤的战马治病,还得挑个阴凉又不潮湿的地界安顿。 马蹄铁自然也是要换的。 他一边痛,并快乐着。 俘虏的骑兵,对于归降,毫不犹豫。 问其因,他们道: “给谁打仗不是打仗?之前在官兵那会儿是骑兵,跟了张将军也是骑兵,您总不会让我们当步兵吧?” 这话说的,朱谊汐哑口无言。 不过,待在万县,他也并非无所收获。 得益于张献忠二十万大军入川,如同蝗虫一般的经过,让四川的百姓,士绅,心有余悸。 对于朱谊汐的到来,万分的感到高兴。 尤其是严苛的军纪,公平买卖,与西军,官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犒劳,箪食壶浆,不计其数。 一时间,正好川东地区,汉阳王的名声极高。 一听缺粮,立马踊跃投献。 朱谊汐自然不肯白拿,真金白银的买下。 这之后,他贤王的名声更是大震,慕名而来的参军人,越发多了。 甚至,许多读书人也欣然而往,纷纷表示效劳。 在这一瞬间,朱谊汐蓦然感受到当年刘备入川时的感觉。 人心所向啊! 量才而用,参谋司一下子就进入了十余人,都是真才实干。 而,顶层的人物,数日来,拜访他的名士,不计其数,举人进士,都能写满一箩筐。 “满满的成就感!” 朱谊汐感叹,若是没有张献忠的陪衬,怎会有我的爱戴? 粮草,他其实早就够了,如今正在等重庆的消息。 重庆不破,成都不破,他怎么当救世主? 有了凯撒,才会有上帝。 “殿下,石柱秦诰命、秦副总兵求见。” 孙萱身着男装,一板一眼地汇报道。 “秦良玉?” 朱谊汐正等着无聊,心中大喜,随即则正色道:“验明正身了没有?” “已验明正身,城中见过二人者都称是真的。” 朱谊汐喜形于色:“快,随我出迎!” 于是,就踏着木屐而出。 到了院外,果真见到两人。 一老妇,满头银发,身着铠甲,脚踏皮靴,脊背挺直,精神矍铄。 一旁,中年男人,也着甲,只是精气神还比不上一旁的老妇,面宽唇厚,似乎是个老实人,写满了犹豫。 “秦诰命,秦总兵,你们终于来了!” 朱谊汐见二人,忙大笑道:“俗话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而秦诰命一来,那就是如虎添翼了。” 秦良玉被这股热情弄得有点懵,忙摆手道:“老身实在惭愧,无力阻止西贼,反而劳烦殿下辛苦剿贼。” 第158章 下马威 明末有两个良玉,一女一男,一秦一左。 两人的行事也天差地别。 一个忠贞不二,一个心怀鬼胎。 对于秦良玉这样的巾帼英雄,朱谊汐自然是闻名已久。 当年,崇祯皇帝甚至感怀备至,特意为她吟诗四首,古往今来,也是极少。 朱谊汐不仅感怀其满门英烈,更是因为其所领导的石柱土司,乃是川东土司之首。 一声令下,轻易就可汇聚数万人,谁敢不尊重? “秦诰命能来,朱谊汐深感荣幸。” 朱谊汐感万千道:“至于西贼,所依赖的无非是人多势众罢了,待我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好!”秦良玉大声叫好,一脸欣慰道:“大明军中,正是缺少像殿下这般有勇气的,若都效仿殿下,何愁贼子不灭?” 一旁的秦翼明,则旁观着,心中止不住的别扭。 我好歹是堂堂的四川副总兵,怎么就无法入眼? 好一会儿,朱谊汐才扭头,对着颇为尴尬的秦翼明道: “秦总兵,前阵子,北京陷落之前,就传来旨意,授予你四川总兵之职。” 终于注意到我了。 “卑职叩谢皇恩!” 秦翼明心中大喜,但脸上却作出悲伤之状,对着北方拜下。 朱谊汐摇摇头,轻声道:“您虽然被授予总兵,但我也有一账与你要算算。” 闻言,秦良玉、秦翼明面面相觑。 “哼,去年,孙督师传令,命你出商洛,夹击闯贼,为何到了潼关被破,也见不到你的身影?” 朱谊汐冷声呵斥道:“难怪,孙督师的尚方宝剑,斩不了你的人头吗?” “或者你以为,孙督师兵败身亡,就无法找你算账吗?” 这一声声的喝问,让秦翼明汗流浃背,额头满是细汗,低着头,丝毫不敢反驳。 站立一旁的秦良玉,看着侄子可怜的模样,扭过头,狠心不管,任由朱谊汐逼问。 “末将该死——” 汉阳王双目如炬,灼烧着他的脸,秦翼明羞愧难当,顶不住这庞大的压力,直接双膝跪下: “违背军令,裹足不前,总兵之职,末将愧领,还望大王治罪……” 朱谊汐眯着眼睛,瞧着他低头认错,眼眶通红,悔恨的泪水夺眶而出,说不出的诚恳。 可惜,这般演技,只能偏偏亲近之人。 若不是今日斥问,秦翼明会认罪吗?绝不会。 所以,这番表演,既是做给他看的,也是给秦良玉看的。 朱谊汐瞥了一眼秦良玉,这位女将,虽然转过头去,但余光却依旧在意。 毕竟是侄子,再大的罪过,心中也是宽恕的。 忠诚与徇私,两者并不对立,恐怕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但却隐瞒不发。 良久,秦翼明悔恨的泪水快积聚成水潭了,朱谊汐才轻叹道: “这也怪不得你,那场战役,乃是必败之战。” 秦翼明心喜。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杖打三十军棍,再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多谢殿下恩典!” 秦良玉扭过头,老态的面容下,满是宽慰:“这孽障本该乱棍打死,如今得到殿下的宽裕,实乃幸事。” “孽障,还不谢恩!” 被踢了一脚,秦翼明忙起身,拜谢道:“多谢殿下恩典,卑职惭愧!” “秦总兵,机会只给你一次,我希望不能再有下次。” 朱谊汐点点头,沉声道:“接下来清剿西贼,你可得用心了。” “请殿下放心,末将必定全力以赴,如赴汤火,在所不辞!” 秦翼明逃过一劫,心喜难耐,止不住地许诺道。 见此,朱谊汐点点头,挥了挥手,秦翼明就被带下去杖打军棍。 他是面带笑容的。 压抑在心中良久,终于得到了释放,这种感觉太过于舒爽。 悬而不定才是最难受的。 这番插曲后,秦良玉态度恭敬了许多。 一番拿捏,她也见识到了这位汉阳王的手段。 虽然心疼,但也没办法,人家是孙传庭的女婿,理由正当,合理合法,还不能说个不是。 哪怕刚才直接拖下去斩了,她也不能有异议。 “秦诰命,国运多舛,前有闯贼,后有西贼,我等应该齐心协力,复兴大明啊!” 插曲过后,朱谊汐将秦良玉迎入,随即对坐相聊。 这番话,秦良玉陷入思考中。 很明显,汉阳王这是在拉拢她,看中了她手中的兵马。 按理来说,经过刚才的事情,她应该纳头拜下,但她不能。 石柱土司,效忠的是大明朝廷。 北京的崇祯皇帝没了,那就效忠南京的弘光皇帝,至于汉阳王,代表不了南京朝廷,更无法代表大明。 “剿灭西贼,秦良玉绝不退缩,还望殿下放心。” “自然!” 朱谊汐点点头,心中略微不喜,但也知晓这是人之常情,并不以为意。 几句话就叩首拜下,那是小说,现实还是不可能的。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剿灭西贼,我听你的,别的事,就算了吧! 朱谊汐并没有造反的意思,所以依旧笑脸以对。 过了这个槛,有了共同点,秦良玉倒是挺开怀的。 “如今有大王相助,老身可募集万余土兵助力,到时候清剿西贼,也能省力些。” 朱谊汐点点头,虽然土兵的战斗力,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但终究是补充了秦军的不足。 山地步兵。 土兵擅长山地战,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在四川,南方这样的丘陵地带,土兵是最佳的兵种。 他相信,只要准备充足的铠甲武器,再培训一番,足以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惊喜。 “有秦诰命的土兵相助,剿灭西贼,只是等闲。” 朱谊汐赞赏着,随即道:“您放心,土兵助阵,无论是伤亡抚恤,还是钱饷吃食,都与我军相同。” 听到这番保障,秦良玉也放心了些。 很快挨打完后的秦翼明,被抬了过来。 虽然屁股受罪,但他脸上却是放松的笑。 “卑职受了教训,只求跟随大王,将功赎罪。” 秦翼明满脸诚恳道。 朱谊汐自然应下。 一时间宾主尽欢。 “报,重庆传来消息!” 突然,有只传令兵奔跑而来,大喊道。 “快呈上来!” 朱谊汐眉头一皱,心中大喜。 第159章 满目疮痍(第三张,求票,求订阅) “重庆城破,巡抚陈士英以下,皆死,西军屠之,三日不封刀,江以染色。” 数十字,但却重若千钧。 “殿下——” 秦良玉提醒道。 “重庆城,破了!” 朱谊汐眼角湿润,沉声道:“西贼暴虐,陈巡抚殉国了——” 说着,情报就递给了两人。 秦良玉、秦翼明二人传览,神情恍惚,尤自难信。 好一会儿,两人才反应过来,垂泪道:“我等,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见此,朱谊汐愤怒道:“西贼着实可恨。” “愿助殿下,剿灭西贼。”姑侄二人忙拱手道。 于是,朱谊汐在万县,摆誓师大会,汇聚附近数州乡绅、商贾,土司,势必要灭了西贼。 汇集了石柱土兵后,朱谊汐持兵五万,向着重庆而去。 一路上,过关斩将,好不痛快。 忠州,酆州,涪州,然后就是重庆城。 此时的重庆城,一片狼藉。 城墙毁塌,半个城池沦为废墟,尸骸遍地,天空中不断的徘徊着乌鸦等鸟类。 倒塌的屋舍间,不断有野兽游走,嘴唇沾染着血腥,对于军队的到来,丝毫不感到畏惧。 江面上,群鱼踊跃,聚团而不愿意离去,肥美异常。 “殿下,这些鱼肚子里,好多有人骨。” 李继祖满脸不虞地说道,目光紧紧地盯着被捕捞的几条肥鱼。 “通知下去,重庆附近,不允许打捞鱼肉。” 朱谊汐看着血黑色的城墙,以及鼻腔中久久不愿退去的腥味,不由得沉声吩咐道: “另外,灭杀城中一切野物,顺便安葬尸首,找寻存活的人。” “遵命!” 数万秦军,大规模的搜寻起来,野兽的肉食,对于他们来说诱惑极大,比鱼的直接恶心强多了。 “殿下!”秦良玉年纪越发,越发的感怀起来,眼眶通红:“让我们也搜寻吧,土兵爬上爬下,便捷的很。” “可以!” 朱谊汐点点头,目光集中在秦翼明:“秦总兵,屁股无碍了吧!” “多谢殿下关心,擦了药膏,没有多少事了。” 秦翼明心头一热,忙道。 之前被打,早就被忘到九霄云外了。 “这就好!”朱谊汐笑着点头。 相对于秦良玉,朱谊汐的目标,反而放在了秦翼明身上。 秦良玉太过于忠贞,私心太少,这样的人,自然百分百放心,但却得不到信任。 就比如,明英宗心里很清楚,于谦就是国之重臣,力挽狂澜的重臣,但他就是耿耿于怀,一定要处死他。 公为公,私为私。 在大明与自己面前,叫门天子更看重自己。 同样,朱谊汐也是有私心的。 南明虽然重要,但却不及自己分毫。 就像是他为何留着左良玉,就是想让他在中间挡着,免得见南明那群人心烦。 所以,像秦翼明这样的,有缺点的,兼顾公私的,反而更令人喜欢。 秦良玉见着相聊愈欢的二人,心中颇为忧虑,她明白朱谊汐的心思,但她并没有阻止。 因为,朱谊汐本来就是宗室,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能代表大明。 聊了会儿,瞥了一眼秦良玉,朱谊汐的目光,重新投入到了瓦砾之中,小心地探寻着。 “殿下,城中还没有探明,小心危险。” 孙萱大长腿一跃,伸手阻止道。 “没事,有数百亲卫护着,到处都是咱们的人,怕什么?” 朱谊汐摇摇头,抬腿而去。 深入重庆城,才会发觉,眼前的景象,依旧出乎他的预料。 大量的人体器官,被随意的抛弃在大街小巷,许多孩童,不过数岁,甚至不会走路,就被刀枪插死,悬在屋梁门窗。 妇女们,则残忍地被强暴,死不瞑目,满身狼藉。 入得以家,只见妇女满脸愤恨而死,而在她身边,孩子被抛在桌上,丈夫被杀,家人的尸体,就在他眼前,求死而不得。 一家家的惨相,让人不忍直视。 “儿子,你说话啊,儿子——” 这时,某个缝隙中钻出一名衣衫褴褛的妇女,披头散发,抱着襁褓,大叫道。 见到众人,她忙起身,举起儿子说道:“快救救我儿子,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 “我什么都给你们,都行!” 说着,她竟然扯开衣裳,赤裸地站立众人面前,浑身淤青,红肿,浑不在意地癫狂道:“怎么我都行,快能救我儿子。” “殿下——” 众人围住,满目警惕。 朱谊汐眯着眼睛,抬目望去。 其怀中的孩子,已然干瘪,毫无生息可言。 “把她带下去吧!” 朱谊汐叹道。 “不,快救我儿子,他只是被摔了一下,能活的……” 女人挣扎着,抱着襁褓,大嚷大叫,眼神中早已经没了一丝灵气。 “没有孩子的母亲,生不如死。” 秦良玉见之,不忍道:“殿下仁慈,没有戳穿她的妄想,但继续下去,更是生死难料,不如送她上路吧……” 朱谊汐摇头,眼眸中有一丝不忍:“先治治吧,实在不行,再让她们母子团聚。” 他知道,这样癫狂的人,希望很渺茫,但终究是条人命,力所能及的事,试试有何妨? 走到这里,朱谊汐的鼻腔中,已经满是尸臭味。 许多的尸体,被随意横置,过去十来天,尸体眼睛,鼻子,或者肚子,尽是残破,许多的肝脏随之消失。 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鸟类,或者野生动物,啄食所致。 尸体上的伤痕,爪印更为明显。 而,一想到不是人为,朱谊汐才算是缓了口气。 “把张定国带来,让他来看看大西军的杰作!” “是!”孙萱捂住口鼻,忙不迭应下。 不久,李定国就被带到重庆城中,瞧着满目疮痍,低头不语。 朱谊汐冷笑道:“我知道你,军纪在西军中最为严苛,从不扰民,但是,其他的兵马行事,你却管不了,任由他们肆无忌惮。” “这就是大西军的真实面目,怎么羞愧了?” 良久,李定国抬起头,嘴唇张了张,才低声道:“这是建立大业,必要的牺牲罢了。” 听这话,朱谊汐嗤笑道:“为了张献忠称王称帝,所以不惜死伤百万人,千万人,这也值得?” “张定国,你当初不过一乞儿,与城中的百姓何异?战争又与他们何干?” 第160章 昏悖之君 “我自然知晓战争无情……” 李定国抿着嘴唇,也不打算辩解,抬起头,沉声道: “我当初不过一乞儿,义父收留了我,给我吃食,衣裳,从那时期,我就明白,我的命是义父给的。” “所以,大明也罢,百姓也罢,都不及义父重要。” 朱谊汐被这番话说笑了,摇头道:“你是把孝义,凌驾于百姓,国家之上。” “带他下去吧!” 朱谊汐摆摆手,没有再言语。 他明白,李定国的这番话,其实就是如今大部分人的真实写照。 忠于个人,重于天下。 所以,关宁铁骑,可以肆无忌惮地跟随吴三桂勒死永历,也可以在康熙年间,逆流造反。 曹操更是可以屠杀徐州,以人肉为干粮,麾下的兵卒心生恻隐,但也不曾停刀。 而他手底下的军队,此时可以杀伐西贼,也可以随他顺江而下,打南明朝廷。 家国天下,这个顺序就说明了一切。 “殿下,张定国此人过于顽固。” 秦良玉不由得说道:“其虽然重情重义,但却目无君长,丝毫不知忠孝难两全的道理。” 朱谊汐笑了笑,没说话。 李定国也只有等张献忠死了,才会死磕满清,其孝,大于忠啊! 相比于其他人,李定国至少严于律己,麾下的部队,并没有多造什么杀虐。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以道德来用人,累死他,也拿不下天下。 比如,投降的惠登相,白旺等,隶属过闯贼,罗汝才,屠城的把戏没少干。 道德洁癖,如今是要不得的。 “不能再任由西贼祸害四川了,得抓紧出发才行。” 朱谊汐目光凝重,对着秦良玉说道,也是对自己说。 多日来,第一次面对屠城,他到底是心有不忍,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六月二十日,张献忠破重庆,随即率领大军,向着成都府进发,六月底,就抵达成都府的地界。 沿路州县“望风瓦解,烽火数百里不绝,成都大震”。 一时间,各府相援,数以万计,成都城外,到处都是军队。 新上任的四川巡抚龙文光(陈士奇早就被罢免,只是停滞在重庆),大为高兴,不断地安抚布防。 不过,由于是乡兵,军纪较好,不敢太放肆,而蜀王长了教训,寄希望如开封周王一般,开仓放粮后,将士用命,誓死抵抗。 不过,数万兵马,来源太过于杂乱。 张献忠再次准备用间,麾下数部军队,装扮成援军,混入了成都府。 龙文光不察,被其偷入城中。 于是,张献忠围城不过三日,就里应外合,拿下了成都。 明藩蜀王朱至澍、太平王朱至渌自杀,四川巡抚龙文光、巡按御史刘之渤、按察副使张继孟等四川的主要官员因拒不投降,均被处死。 一时间,张献忠威震四川,川北各府,据城以守,但却被其陆续攻破。 而这时,朱谊汐刚到泸州,就突闻噩耗。 这让他喜不自胜,哭的不能自己。 偌大的蜀藩遗产,又得由我继承,真是太为难我了。 不过,更大的噩耗在于,张献忠的兵马,一路上收编,再次突破了二十万。 朱谊汐的笑容,顿时止住。 他要开始认真了。 …… 与此同时,李自成在定州,再次败于满清之手。 殿后的谷可成、左光先,其中谷可成被杀,左光先脚步受伤,被背离战场。 之后李自成西走真定,又被流矢所伤,逃到了山西平阳,暂缓了一阵子。 不过,幸运的是,从北京劫掠而归的金银珠宝,虽然追赶着急,但八成还是带回来。 谷可成和左光先的牺牲,还是有价值的。 “娘嘞,建奴狗养的,鼻子跟狗一样,死咬着不放。” 刘宗敏吊着胳膊,愤愤不平道。 高坐的李自成,则咬着牙,说道:“建奴也就罢,吴三桂这厮,出尔反尔,联合建奴打咱们,真是该死。” “老子杀尽其家,也难解心头之恨。” 一旁的牛金星、宋献策等,沉默以对。 对于闯王在北京的表现,武将们都是极爽,但文官们却极为膈应。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对于士大夫阶级的践踏,他们感同身受。 “陛下,自一片石后,河南诸府皆叛离,这对于大顺来说,可不是好事。” 宋献策轻声道:“河南乃潼关屏障,不可轻言放弃。” 众将沉默了。 经过一番折腾,一败再败,虽然心气还在,但身负金银,将校们也没了战心,只想尽快的回到西安,享受富贵。 “微臣愿往河南,收复州府。” 这时,李岩突然站出,沉声道。 李自成很有些惊诧,奇道:“李先生,你不过是一文人,河南了不好收复。” “微臣只须两万人,收复中州。” “我再考虑一二。” 李自成在他身上看了再看,沉声道。 李岩无奈,只能应下。 待众人走后,牛金星留了下来,拱手惊声道:“陛下,李岩要去河南自立谋反啊!” 李自成一惊:“虽然李制军在北京的多次谏言,我并未听从,但他也不至于谋反吧!” 牛金星闻言,心中一笑。 李自成第一句话不是反驳,由此可见,他心中早就讨厌李岩。 “陛下,正是因为您多次不纳谏,李岩心中不满,在军中常说,要是您多听他的话,何故于被人追着跑?” “军中流言四起,都说早听李制军的话,北京城早就安稳了。” 牛金星察言观色,一边挑火道:“在京中,我就见他对着崇祯尸体发呆,如今又想回到河南,陛下,那可是他的家乡啊!” “一旦放任他离去,祸患难料。” 自古文人相轻,牛金星对于李岩,早有不满,为了分担压力,甚至进献宋献策与之抗衡。 如今寻觅机会,他自然不肯放过,不断地造谣生事,拱火。 李自成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李岩劝说善待百官,善待吴三桂的家人等,但他通通没听。 如今越想,他越觉得生气。 这样一来,岂不是证明,他是个昏悖之君? 我怎么可能是昏君呢? 既然解决不了流言,那只能解决放任流言的人了…… 第161章 自断臂膀 “相公,你回来了!” 李岩回到自己的军帐,只见一倩影飘逸般袭来,搀扶他坐下,换了皮靴,露出破洞的长袜。 “怎么又破了!” 红娘子一见,撅起嘴,嘟囔起来,然后脱下袜子,既笨拙又熟悉的缝补起来。 她身着戎袍,显得干练又紧身,英姿飒爽,如今却蹲坐着缝补,与袜子做斗争,李岩见之,颇为好笑: “红娘,算了,破了就再做一双,缝补起来麻烦。” “不,老娘一定是补好!” 红娘子站起身,倔强道:“你那正妻能做到,我这个侧室也行。” 闻言,李岩一楞,随即默然。 当年,他看见地方腐败,李自成打破樊笼,英勇无比,于是从李信,改名为李岩,准备参加闯军。 而当时,红娘子威风凛凛,攻打县城,不曾想反倒被掳掠,强行嫁给自己。 因缘际会,带兵投靠了闯王。 只是此时,他回头望去,心中若有若无的带着悔意。 当年,官兵、闯营竟相决堤,都想让黄河水去向对方,但却造成了开封被淹的惨烈。 作为北方仅次于北京的大城,开封人口超过百万,最后仅仅周王府等万人逃窜。 再入西安,追认西夏李继迁为太祖…… 及至北京,他亲眼目睹崇祯皇帝的尸骸,任由放置在街道。 十几年的四书五经,儒家教导,让他五脏俱焚。 说到底,他是举人,也是崇祯皇帝的臣下。 随即,武将们膨胀,肆意拷掠百官富户,劫掠百姓,顺王刚愎自用,不听劝阻。 “能纳人善言”、“凡事皆众共谋之”的作风,突然不见了。 志得意满了吗? “李自成,终于是变了。” 他熟读史书,自然明白人的心态变换,但终究,还是低估了人心。 难怪历史上造反者那么多,却尽是为王先驱。 “相公,缝好了!” 红娘子直起身,腰肢纤细,双腿笔直,双眸明亮,声音响亮,就那么直接交到了他手中。 “嗯!”李岩从回忆中醒来,笑着接下:“今日我已经向陛下表明,愿回河南招兵买马,再复中州。” “是吗?”红娘子一楞,随即大喜:“咱们能回老家了?真是太好了。” 说着,她走过一旁,对着武器架上的红缨枪,不住的爱抚道:“我也好久不曾骑马挎刀,威风八面了。” 随即,红娘子扭过头,表情严肃道:“你是不是与我待腻了,想你的正室,汤娘子了?” 说着,她忍不住抽出刀,一脸的嫉妒:“我与你说,即使我是侧室,但也是明媒正娶的,你不可偏心。” 闻言,李岩笑了,摆摆手道:“我自有分寸。” 对于忽晴忽雨的红娘子,他已经习惯了。 说实在,他是传统的文人,对于红娘子这般抛头露面的行为,心中颇为不爽利,但这是乱世,再不习惯也会变得开明。 “大哥,陛下刚才命人传信,说是明日请咱们吃酒,商讨关于回河南的事。” 弟弟李年跑了过来,风风火火道。 与其他的文人不同,李岩是带着红娘子的兵马入伙的,拥有自己的兵马,话语权较重。 虽然不多,只有几千人,由红娘子与弟弟李年统率,但在如今溃败出京,却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吃酒?” 李岩眼睛一眯,总感觉不对劲。 “闯王不是一直与他那些兄弟们吃酒吗?” 红娘子俏脸满是怀疑:“怎么好端端的与咱们喝酒?” 红娘子依旧称闯王,这是许多老人的习惯。 “这我就不知道了!”李年摇头道:“大哥,嫂子,人家传达的,咱们不可能不去。” 李岩沉默良久,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是作为臣子,哪有拒绝君王的道理? “明日去瞧瞧吧!” 李岩心中一笑,总不可能把自己杀了吧? 翌日,李岩带着弟弟李年准备赴宴,临走前,他总是有不好的预感。 “红娘子,我若是长久未归,你就不要犹豫,带着兵马回河南。” 红娘子一愣,她忙道:“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老娘命都不要,也要给你报仇。” “不,回河南!” 李岩望着她倔强的眼眸,说道:“我父母在河南,家族也在河南,他们不能没有人保护。” “我如今,能够依赖的,也只有你了。” 红娘子一愣,怒视着他,兀自不服,想要反驳,但对视良久,她终于放弃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放心,你要是没了,老娘豁出一辈子,也要报仇。” 李岩笑了笑,他撩了撩其额前的碎发,说道:“红娘子,若我果真出事了,就找个男人嫁了吧!” 说完,他纵马而去。 红娘子望着他的背影,大喊道:“李岩,你这个狗东西,你要是不回来,老娘就改嫁,带你老家的妻子一起改嫁。”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红娘子全身戎装,闭着眼睛,等候消息。 直至黄昏。 “还没有消息吗?” 她沉声问道。 “闯王说李制军喝多了,在那休息!”亲兵拱手道。 红娘子双目通红,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蹦出来:“全军准备,向南进军——” “啊?”亲兵愣住了。 “耳聋了吗?老娘让你去传令!” “遵命!” 红娘子站起身,笔直的双腿笼罩在铠甲下,胸脯突起,手持红缨枪,俏脸上满是阴霾与不甘: “闯王,你等着!!!” 呼啦啦—— 四千余军队,突然脱离闯王的队伍,向南而去,似乎要渡过黄河,回到河南。 李自成大惊:“红娘子是怎么知道的?” 此时,醉醺醺的李岩与李年,已经被砍了人头,横在地面,牛金星特地邀请他来。 见到这一场面,他瞬间有些后悔。 李岩虽然固执,经常反驳他,不顺着他,但到底跟了他三四年,还是有些感情的。 牛金星开心不已,忙道:“陛下,由此可见,李岩早就想造反了,你看他的军队毫不犹豫南下,显然是密谋良久。” “罢了!”李自成心中也有些恼怒,李岩果真是要背叛他,幸亏是杀早了,心中悔意顿消。 称帝之后,对于忤逆他的言语,越发的看不惯了,还是牛金星这等老人好啊! “派人去追,追不上就立马归来,如今还是回长安要紧。” 第162章 慕名而来 七月的四川,闷热而又潮湿,上午晴天,下午雨,可谓是平常事。 哪怕待着不动,浑身照样黏黏的,斗大蚊子,更是嗡嗡嗡叫个不停,一觉起来,就是十几个大包。 泸州卫,与泸州府平级,处于南方,治地规模相差不离。 大明的特色,地方与卫所并存,各弄各的。 “参军,泸州卫这边,又扣了粮食了。” 一处空地上,一位面带伤疤的年大汉,正拎着锄头,在烈日下农作,浑白的背脊,已然晒的通红,退皮。 大量的汗水滴落在土地上,他也毫不在意。 而在一旁,数百名同样的大汉,个个身高六尺,坦露上半身,大量的伤疤裸露,小心翼翼,又不辞辛苦地栽种着瓜果,如同张飞绣针一般。 一位大汉气喘吁吁地跑来,满脸不甘之色。 “克扣?”曾英一楞,随即苦笑道:“没有办法,咱们白吃白喝白住,卫所也没多少钱财,能支应这么多天,已经算不错了。” 随即,他望着跟随自己溃败的几百人,说道:“不过,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打西贼,才能活下去。” 曾英本是福建莆田人,他父亲在成都做官,为人倜傥有武才,喜欢救人之急,时人多赞赏他,号“曾公子”。 但西贼的入侵,让他血气上涌,打西贼,就是救自家,毅然地散尽家财,招募兵丁,对抗张献策。 但就是这样的新兵,训练十来天,就在他的勇猛带领下,竟然在巫山硬抗西军数月,因为没有援军而溃败。 随即在忠州,曾英督水师逆战,焚毁舟船百余,斩首千计。 可以说,四川诸将,唯独曾英最勇。 当然,间接说明西贼有多菜。 如今退去泸州卫,以作修整。 “参军,咱们这点实力,怎么打西贼?” 部将李定疑惑道。 “不打西贼,川省子弟不闻咱们的名声,无法招兵买马,咱们只能消亡。” 曾英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也不知陈巡抚如何了!” 虽然重庆城三面环水,险峻异常,但终究还是兵马不足,面对以十万计的西贼,很被动。 数百家丁如今败而不散,对于这位参军很是服膺,如今他陷入思考,一个个地也围了过来。 “参军,参军!” 这时,另一员部将,余冲,也嚷嚷地跑过来,气喘吁吁:“我打听到消息了。” “什么消息?”众人忙问道, 曾英更是心痒难耐,不过见他喉咙冒烟,忙让人抬来一桶井水。 咕噜咕噜! 余冲抬起木桶,就是往嘴里倒,喝了三分之一,他才喘口气,满脸喜色: “重庆城破了。” “你个先人板板!” 曾英此时正捋着自己得意的长须,突然闻听这小子,一下子就抓下几根来。 他忍不住骂道:“这他娘的算什么好消息!” 如果不是余冲是家丁出身,他早就忍不住暴揍了。 见犯了众怒,余冲忙摆手道:“误会了,误会了,我是说,重庆城被西贼破了,但陈巡抚等人,也都死了,还被屠城。” “揍他狗日的。” 这比刚才的消息更难受,曾英这暴脾气,实在忍不住。 不一会儿,汗水与肌肉齐飞,鼻涕与鲜血共舞,绿色的青草倒下了一片。 余冲鼻青眼肿,欲哭无泪,哀嚎道:“我真的冤枉啊!” “你冤枉个屁!”曾英摸了摸自己这效仿关公的美髯,斜睨道:“汉阳王入川,大败张定国,又重新占据重庆,你小子啰嗦个屁。” “挨这顿打,让你长记性。” 曾英爱抚着自己的长须,思量半晌,拍掌道:“走,咱们北上,投靠这位汉阳王。” “反正是大明的粮饷,吃谁的不是吃?” 李定忙点头道:“去重庆好得很,比在这里种菜强。” 于是众人纷纷赞同,扔下锄头,再次扛起刀,一个个地向北而去。 泸州卫上下,也松了口气。 终于让这群吃货走了。 几百个魁梧大汉,天天赤裸上半身,打又打不过,撵又撵不走,还得管吃管喝,这谁忍得住? 于是,这群风风火火的大汉,朝着北方前进,目标就是重庆。 而此时围绕着重庆,朱谊汐并没有冲动地一鼓作气,找张献忠决斗。 而是选择给蜀王,以及巡抚陈士奇发丧。 因为他明白,时间拖的越久,张献忠的胜算越低。 且不提西军屠了重庆城,又斩杀四川省高层文官,对于士大夫阶级来说,畏惧与憎恶并存。 但,当有另一个选择,汉阳王到来时,那就另当别论了。 更为关键是,四川,其实并没有张献忠的民意基础。 偌大的大明,其实真正乱起来来的,只有陕西和河南。 陕西是因为边军问题,以及干旱,而河南则是地窄民稠,属于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而四川呢?鱼米之乡,又没有外患,天灾,虽然艰难,但却过得去。 在这种情况,你让普通人抛家舍业造反,绝难。 所以,历史上,张献忠一入川,颁布了不少的禁令、善政,但并不被接受,许多百姓,将领,不断地进行斗争,抗争。 于是,张献忠直接掀桌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暴政迭出。 拖的越久,朱谊汐越占优势,对于那些士绅们,更占主动。 “这四川,怎么跟汉中差不多?” 李继祖骑着马,向着泸州卫进发。 泸州卫,以及附近的永宁卫,永宁宣抚司,都是他的目标。 走在官道,李继祖一边心生感慨,一边察看四周,警惕心这点,可不能丢。 忽然,道路两旁走出一群魁梧的大汉,持着破旧的刀枪,雄赳赳气昂昂的。 “你们是何人?” 李继祖警惕起来,让全军警备,然后居高临下,呵问道。 “明军?你们是哪一伙的?” 曾英眯着眼睛,问道。 “你们又是谁?” 李继祖不爽道。 “我?” 曾英笑了笑,说道:“附近的明军,也只有泸州的汉阳王,不巧,在下曾英,特此北上,就是想要投靠汉阳王。” “你是曾英?” 李继祖诧异,满目警惕,上一次张定国冒充,今个难道又有冒充的? “如假包换!” 曾英注意到他的警惕,自信道: “曾英虽然名声不扬,但四川知晓的甚多,如不放心,将军尽可找人辨识。” 第163章 准备进击 朱谊汐收复重庆,再入泸州,可谓是震动川东。 一时间,群将云集,好不热闹。 而其中,最为尊贵的客人,反而是巴县的前大学士王应熊。 随着汉阳王即将出兵成都,于是,各地风起云涌。 王祥起兵遵义,杨展起兵犍为,曹勋起兵黎州,松潘副将朱化龙、同知詹天颜起兵龙安府(今四川平武)、茂州(今四川茂县)…… 一时间,汉阳王众望所归,巴蜀人心归附,大势所趋。 朱谊汐自然是心满意足。 此时的他,已然顶替了历史上樊一蘅与王应熊在四川处境。 “曾英?” 此时,李继祖已收复永宁卫,泸州卫,复命归来,顺便还带来了曾英。 “曾公子的大名,老夫也早有耳闻。” 王应熊虎背熊腰,捋着胡须,比武夫还像武夫,与孙传庭相比,少两三分儒雅随和,多了几分暴躁。 歇官两载,这位大学士,脾气不改往前。 “阁老也听闻他的名头?”朱谊汐笑道。 “老朽不过是闲散农夫,殿下何必称阁老?” 王应熊不满道:“这样的官场谬称,还是不要的好。” 话虽如此,但朱谊汐依旧从他的眼眸中,看到了欣喜。 正所谓见人下菜,朱谊汐就怕的就是李定国这样的愚钝之人了,不由得轻笑道: “如今,四川群情激奋,将士用命,百姓一心,打败闯贼,必不在话下。” “只是,四川乃天府之国,必须要能臣守之,不知阁老可有举荐?” “这?” 王应熊虎目一睁,瞳孔扩大,显然是心动不已,他揪着胡须,故作为难道: “殿下所言甚是,四川扼守西南,云、贵皆仰之,须得能臣,只是老夫闲散江湖,并无好的举荐。” “这样啊!” 朱谊汐苦恼起来,随即看着他,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阁老若不嫌弃,某将向朝廷举荐您,督师巴蜀。” “这……” 王应熊心中大喜,但忙推辞道:“老朽年岁大了,怕是当担不起。” 不想与我沾染关系? 还是什么? 朱谊汐一楞,笑容逐渐淡起,这王应熊不识抬举? 随即,他仔细看去,王应熊眼中虽有热切,但却并不强烈。 联想起他官迷的特征,朱谊汐瞬间恍然:“这是嫌弃官小了。” “确实,西南等地,民风彪悍,区区巡抚怕是难以镇压,还得是兵部尚书,兼任文渊阁大学士。” 朱谊汐自顾自地嘀咕道,声音却颇为响亮。 这一字一句,落在王应熊心中,那叫一个心痒痒。 他当年与温体仁结党,又拜下周延儒,当官的热切不言而喻。 “若是大王不弃,老朽愿为大明,再尽一分气力。” 王应熊声音洪亮道,满目希冀。 朱谊汐笑了。 这些东林党人,真是有趣。 对于这番话,朱谊汐仿若未闻,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此事,如今却是不急。” 朱谊汐淡然道:“西贼未灭,谈这些还太早了。” 王应熊心中一阵火烧,脸上的横肉乱动,但终究还是忍下来了。 东林党内,也是争来争去,若是没有外力借用,很难出头。 但,四川如果收复,南京朝廷肯定不会任由汉阳王占据,岂不是主位颠倒? 如此,他这个与汉阳王亲近的东林党人,机会就极大了。 想到这里,他态度软乎了些:“殿下所言甚是。” 朱谊汐笑了笑。 有这东西吊着,还怕这老东西不上钩? 说实话,他早就谋划,如何控制四川。 相对于打得稀巴烂的湖广,家破人亡的穷秀才,四川就像是刚遭受凌辱的富家小姐。 总有几分矜持,傲娇。 所以,朱谊汐也没想如同湖广一般当做根据地,反而是想当成奶牛,物资供应地。 也就是间接控制。 只要能够填补物资空缺,以及赋税供应,让王应熊控制也无妨。 毕竟,跟南明朝廷,隔着湖广呢! 而且,四川名义上属于南明,更是能够遮掩朱谊汐,避免满清的重点进攻。 “老货,若不是看你有把柄在,岂能便宜你。” 朱谊汐看他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冷声道。 王应熊不愧是东林党人出身,表面上道德君子,私底下的肮脏事,数不清,但这正随了他的意。 随便一弹劾,就能让他官爵尽失。 “让曾英,来吧!” 随即,曾英走了上来。 虎背熊腰,膀大腰圆,赛张飞,又多了关二爷的长须,两者竟然有诡异的结合。 朱谊汐惊叹:“这曾公子的名号,怕是这小子自吹自擂,买来的吧!” 取一个赛张飞,朱谊汐都感觉差不离。 “卑职听闻这张定国的事,他这个熊样,岂能配得上曾公子?” 曾英见了礼,愤愤不平道。 这般一细看,其左脸疤痕未消,比张飞还要李逵。 朱谊汐笑了笑,说道:“曾参将,不知可愿再战西贼?” “卑职宁死不辞!” 曾英咬着牙说道:“陈巡抚对我有知遇之恩,重庆百姓无辜,川省更是末将的成长之地,岂能坐视被凌虐?” “好!” 朱谊汐对这般重情义的汉子,越发的没抵抗力,止不住地叫好道: “听闻你也不过数百人,前番在万县,俘虏不少的西贼,你从中挑些人,组成三千之数。” “名唤明英营,一应的器械粮草,都会与你陪齐的。” “啊?”曾英愣了,就这样扩军了? “怎么,嫌少了?” 朱谊汐笑问道。 “不敢,卑职实在是激动了。” 说着,这位糙汉子,不由得眼眶微红:“汉阳王如此厚待,卑职实在无以为报,只能尽心杀贼。” “对于忠臣猛将,尤其是有能力的,我一向大方。” 说着,朱谊汐战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既然加入我麾下,孤也不会亏待你的。” 曾英心中感触莫名。 待其离去后,李继祖不解道:“殿下,您太大方了吧,不考校一番吗?” “人家杀西贼,几千人守三四个月,这些就足够了。” 朱谊汐随口说道。 这位曾英,历史早就证明了他,只需要拉拢罢了,还需要考校什么? “传令,七月初十,进击成都。” 第164章 心烦意燥 朱谊汐携众望,举兵五万,号称十万,向着成都府而去。 一时间,刚乐呵十来天的张献忠,瞬间脸色骤变。 蜀王宫中,压抑的气氛弥漫,曾经服侍蜀王的太监、宫女,再次伺候起这位大西王。 一个个小心翼翼,却比蜀王难伺候十倍,这些时日被杀的也超过了两只手。 殿中,张献忠脸色铁青:“重庆府的两万人是干什么吃的?刘廷举这个废物,竟然守不住。” 却说,他之所以放心北上成都,就是想着重庆城,前有铜锣峡,后有佛图关,三面邻水,让他吃了好大的苦头。 如今,整好让朱谊汐这小贼尝尝,待整合成都的粮草辎重,回师反击。 谁知,不过五六日,城竟然破了。 “义父,那朱谊汐将定国败了,刘廷举又何尝是他的对手?重庆陷落,迟早的事。” 孙可望在一旁也叹着气,不由地拱手道:“为今之计,还是尽快的打败朱谊汐此人,这成都,也不安生。” “我知道!”张献忠摆摆手道:“老子封官许愿,没几个应承的,要是在以前,直接刀架脖子,谁敢不应?” “不过如今,我倒是想明白了,他们心中还有个挂念,朱谊汐,汉阳王,乳臭未干的小子。” “兆麟,成都府的东西如何了?” 一旁,女婿汪兆麟忙笑着脸,说道: “岳父,四川独一亲藩,蜀王豪富的很,与当年的楚王,不相上下。” “粮食约莫五十万石,金银珠宝估摸超过千万两。” “千万两?”张献忠琢磨了一下,比楚王的六百万两多了些许,与预想中的有些差距,毕竟是独占巴蜀的蜀王。 但也不错了,毕竟还是大量的地产,田庄没算进去。 随即点点头,黄脸上满是坚定:“舍出一半,犒赏诸军,咱们要真切地打一仗了。” “可望,如今兵马有多少?” 望着义父那张黄里发黑的大脸,孙可望忙道:“一路损耗,加上收编的明军,只剩下十五万左右。” “不过,若是发下五百万两,成都城闲汉颇多,可以再招五万人。” “二十万!” 张献忠呢喃起来,好一会儿,才扭过头道:“可望,你说,咱们怎么打?” “我军不善于守城,况且这成都城,也守不住,那些士绅都是二心,还不如打上一番。” 孙可望犹豫片刻,硬着头皮说了。 实际上,他心中的主意,就是舍弃成都,去汉中,或者往云南也成,决战实在不明智。 但他这个义父,一向性格倔强,自有主意,绝不轻易低头逃脱,更何况是在占据优势。 毕竟,对于张定国,他是最为了解的,连他都打不过,更遑论其他人了,再加上四川人心不附,着实没有多少信心。 “正合我意。” 张献忠大笑:“之前怕是他们两路夹击,如今拿下成都府,也算是勉强解决后患。” “今次,我一定要为定国报仇。” 听到张定国的名字,孙可望心生晦气,又有些嫉妒。 …… 却说,朱谊汐从泸州出发,此时的声势,极为显赫。 一路上,州县服膺,士绅们箪食壶浆,起初粮草的担忧,完全不见了踪影。 各路的明军,溃军,也络绎不绝地加入,数目达到了两万。 于是,他的总兵马,也超过了七万,距离十万越来越近。 如此的声势浩大,反而让朱谊汐颇有些不安起来。 也不知是十万这个吉祥的数字,还是什么。 “唤孙长舟!” 汉阳王的旗帜一竖,仪驾上倒也是摆了起来,不过朱谊汐不喜奢靡,也就只乘坐了扩宽版,约莫是七八平方的马车。 躺卧皆随心。 一旁,眉眼含羞,跪坐着的孙萱儿,正给汉阳王殿下喂糕点。 修长而有力的大腿自然地折叠,愈发隆厚臀儿,圆润而又具有诱惑。 身着轻薄的亲卫装,圆鼓鼓地高峰,越发显得雄伟,别有一番诱惑。 葫芦般的身材毕显无疑。 “殿下!” 听闻到这句话,孙萱儿一惊,随即闹了个大红脸,道:“您作甚?” 说着,她忙将笔直的长腿收拢,又将半开的衣襟锁上。 “怕什么?” 瞧着美人娇羞的模样,朱谊汐摇头道:“你早是我的人,你叔父又不是傻子,看得出来。” “那也不行!” 孙萱儿沿着薄唇,收拾利索,忙出了马车,骑上马,目不斜视的巡视起来。 孙长舟被唤来后,看着认真的侄女,点头道:“萱儿,你这般才算是合格的亲卫。” 孙萱儿低着头,不敢对视,感受着浑身的酸痛,她心中越发的不得劲: 殿下守着我一个,白天忙,夜里也得忙,这怎么吃得消? 愁绪爬上了眉梢。 孙长舟得到允许后,见到了正襟危坐地汉阳王殿下。 “殿下!” “坐吧!” 望着孙长舟疑惑的神情,朱谊汐轻声道:“此次找你来,也是有要事的。” “锦衣卫在成都,我想有不少,你派人去打探消息,收买西贼中的诸将。” 说着,朱谊汐解释道:“接触一番,我有大用,那几个义子就算了,派人死盯着。” “遵命!” 孙传州应下,想了想,他说道:“西贼鱼龙混杂,倒是很好收买,潜入,只是如今大战再即,怕是来不及了。” “无妨!” 朱谊汐淡淡一笑:“我预备的,是战后。” 说着,他细细地吩咐起来。 另一边,李定国也乘着一辆小马车,紧挨着王驾,透着车帘望着行军的明军,心中颇为焦虑。 此战虽然义父兵马较多,但他就知晓,若是与这朱谊汐相比,怕是相差太大。 想着之前,数万步兵,都冲不破对方的几千重甲兵,他心里就格外的不舒坦。 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这是张定国?” “是的,殿下安排的,看重的很呢!” “我倒是想知道,这冒充我曾英的,到底是何等模样。” “两位将军,非殿下亲令,不得靠近此人。” “晦气!” 听着远去声音,李定国心中一惊:“曾英竟然也投靠了!!” 第165章 蜀地之主(上) 崇祯十七年,七月二十日,晴空万里。 距离成都五十里外的一处平地,两方默契的摆开了阵势。 艳阳高照,草长莺飞。 一路上的崎岖不平,拖拉时间,终于来到了大决战,朱谊汐心中总是有些紧张。 这两个月了,由于蜀地的崎岖地形,导致运粮的成本大增,加上人吃马嚼,每个月的消耗,差不多百万两。 这是一个极其夸张的数目,对于财政的负担极重,尽早的决战,对于朱谊汐还是有点好处的。 一旁,孙长舟依托从成都的关系,说道:“殿下,四川一省,春秋两税超过五百万石,茶税、盐税也超过十万两,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大省。” “十万两?” 朱谊汐冷笑道:“我看百万两都不止。” 光是陕商的茶马古道,一年的数百万两,十万两的商税,简直是侮辱人啊! 不再想这个,他的目光投向了战场。 接近二十万的西军,与明军南北铺开,密密麻麻,仿佛两大群蚂蚁,黑压压,一层又一层,几乎望不到边。。 七万打二十万,怎么看都有点夸张。 到了这时候,战场的主动权,就由不得他控制了。 这次的战法与以前完全不同。 由于兵力的优势,张献忠选择四面包抄,主攻看不出来。 而朱谊汐这边,前军依旧是重步营。 左翼是李继祖的三边营,赵光远、惠登相的明远、明惠营。 右翼,则是刘廷杰的明杰营,白旺的明旺营,以及秦良玉的土兵。 至于中军,依旧是火器营镇压。 骑兵游走在两翼,负责牵制。 此番,朱谊汐也不是没有优势在。 就比如骑兵,由于之前李定国大败,所以此次,主动权在他。 不过,与之前的闯军,张定国相比,朱谊汐并不想骑兵冲刺,铁蹄破阵,而是游走两翼,寻找机会。 两方缓缓地逼近,气势紧张到了极点。 “开炮——” 这次由于人数实在太多,重步兵虽然厉害,但依旧寡不敌众,所以,此次朱谊汐一改老套路,直接用炮兵开路。 数十门五百斤的弗朗机炮,发出巨大的怒火。 一颗颗铁球,仿若红彤彤的流星,毫无规矩的向前方撒去。 砰,砰—— 铁球弹跳着,庞大的人群仿佛纸糊的一般,轻易的杀出了血路。 数十颗铁球肆无忌惮地杀进军阵时,轻易的拿走了数百人的性命。 这对于庞大的西军来说,九牛一毛,但威慑力,恐惧,让许多人不寒而栗。 “杀——” 张献忠的黄脸上,满是坚毅,对于明军的火炮,他见多了,毫不畏惧道:“逼迫近前,只要贴身肉战,火炮就没用。” 孙可望、刘文秀、艾能奇三人,也纷纷应下。 一瞬间,西军气势汹汹,依托近三倍的兵力,仿佛张开了血盆大口,一举吞没秦军。 数不尽的火炮,向前发射,有虎蹲炮,弗朗机炮,数百们之多。 大量的箭矢,抛向空中,形成一道道抛物线,落在了西军之中。 而西军这里,也毫不示弱,抛射大量的箭矢。 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但火炮的巨大的威力,还是迟泄了西军的脚步,前军百步内,西军寥寥无几。 站在高处,朱谊汐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大量的硝烟滚滚,尘埃四起,根本就看不清楚。 换句话来说,此时战争已经由不得他,大方面还可以调整,具体的,只能信任手底下的那些人了。 想了想,他突兀地又自信起来。 无论是刘廷杰,还是李继祖,亦或者白旺,都身经百战,麾下的兵卒,也都是新兵营里练出来的,比西军强太多了。 “告诉儿郎们,此战若胜,功勋五点起步——” “呜呼,万岁!!” 最次等的五点,首功岂不是八点? 也就是说,此战得胜,最起码就有十六亩地,外加升官发财,这谁顶得住啊? 而曾英,耳听着秦军的闹腾,不由得奇道:“什么是功勋点?又不是白银,激动什么?” 话虽然如此,但他一想到与西军作战,洗刷耻辱,也不由得受到影响,兴奋起来。 他披着铠甲,仿佛巨人一般,毫不畏惧。 投目望去,只见前方一片人影,层层叠叠,望不到边,长枪如林,充满了气势。 但他却毫不畏惧,虎目向前,骑着马,带领他的兄弟们,向前杀去。 脸上的刀疤,随着表情的扭曲,越发的狰狞起来,配合着庞大身躯,以及一群魁梧大汉,可谓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一时间,仿若是万人敌,竟然无人敢应战。 曾英大为舒爽,喊道:“这西贼,老子最为了解,着实欺软怕硬,哈哈哈!” 麾下的几千投诚的西兵,见到他如此的威猛,一时间心神荡漾,砍杀起来,也越发的得劲。 恍惚间,这几千人撬开了西军阵型,直接反杀过去。 “噗嗤——”忽然,一箭射来,直接将他身旁的亲兵,来了个一击毙命,喉咙洞穿。 鲜血迸发,挥洒到了他的铠甲上,血淋淋的。 “日你个先人板板!” 曾英大怒,亲兵死伤,又吓了他一跳,这让他心情大为不好。 探目望去,只见一长颈细脖,宽肩的大汉,正怒视着他,手中提留着长弓。 “娘咧,竟然敢偷袭老子!” 他这时哪里不明白,这小子射偏了,目标原来是对着他。 “杀——” 眼见不过百步远,即使其被兵保护,曾英也毫不畏惧,挥舞着长矛,直接杀过去。 冯双礼刚悔悟射偏了,谁撩那明军的粗汉,竟然大胆地向他杀将过来,简直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哼!” 冯双礼心一沉,紧握的长矛,征战十来年,他还从未怕过。 一时间,针尖对麦芒,两条大汉,就这么看对眼了。 战马不断的接近,沿途的兵卒很识相地让出道路,瞪大了眼睛,想要知道结果。 曾英更是兴奋,刚加入秦军,正好让汉阳王见识见识,他曾英的厉害。 所以,冯双礼那丑陋的面容,在他看来越发的可喜。 “呼哧——” 长矛一甩,冯双礼就是一抵。 “好重!”冯双礼心一沉,大叫不好。 第166章 蜀地之主(中) “咔嚓——” 忽然冯双礼听到某种诡异声音。 “砰——” 胸口一痛,冒出大量的血液。 不可置信地望着胸前,冯双礼死不瞑目地倒下。 “嘿,汉阳王殿下赐予的短铳,还真是厉害!” 见冯双礼死了,曾英不以为意,对于手中的短铳,越发的欢喜起来。 “杀——”将其放在马背,曾英继续发杀四方。 而在前方,近十万的西军,人挤人,人挨人,不断地向着明军涌入,即使面对大量的虎蹲炮,也难阻止。 利用人数的优势,西军不断地逼近秦军,想要抵消火炮的威势。 毕竟,弗朗机炮的射程,只有一里至两里。 朱谊汐凝神而望,若是真的依靠人数的堆积,突破了军阵,那犹如黄河决堤,绝难阻止。 狭窄的战场空间,周边密密麻麻都是敌军,人会不由自主地选择退缩,再多的精锐,也难以挽回局势。 “让火器营出场!” 朱谊汐沉声吩咐道。 这几个月来,表现最优异的,就是骑兵和重步兵。 重步兵抗塔,骑兵偷袭,后军碾压,对付闯贼、西贼,屡试不爽。 但,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二十万大军,就不能再这样了。 很快,火器营就向前迈进,重步兵吃力地向两翼移开,逐步让出前线。 “预备!” 哗啦啦,竖起一交叉木杆子,抬枪前方固定,后方瞄准。 一阵擦枪,上药,塞弹丸,不一会儿,上千杆抬枪,约莫丈长,仿若一门门小口径的火炮,黑洞洞地向前。 这下,后方的张献忠大吃一惊:“这是什么鸟铳,竟然这般巨大?” 与官军征战十余年,西军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鸟铳,岂止是后方的将校,就连前方的炮灰们,也发愣了。 但后面哪里知晓,只是挤前面,逼迫他们向前涌去。 战场是狭窄的,也不过数千西军拼杀在前。 他们以为抬枪,如同鸟枪,对于鸟枪的准头,他们毫不害怕。 “发射!”近百步时,临危不惧地挥舞着旗帜。 “砰砰砰——” 上千声巨大的响声,响彻战场,浓厚的硝烟,几乎能让人窒息。 抬枪射手开始清理枪膛,准备火药,而另一人,则单膝跪下,拿起燧发枪,再次进行瞄准射击。 “燧发枪准备,发射——” 噼里啪啦! 两种不一样的声响,着实让西军昏了头。 不过一分(六十秒)时间,抬枪与燧发枪,陆续发声,战场上的烟雾越发的浓厚。 近百步内,竟然形成了空地,除了倒下的尸体和伤兵,竟然再无一人站立。 看起来极为凄惨,五脏六腑,残肢断臂,血肉横飞,脑浆迸裂,铺满了一地。 这与往日所想,铜钱大小的肉洞完全两样,几乎是碗口大的血洞,中之必死。 就算有人着甲,也依旧难活。 这下,百步外西军颤抖地望着,惊慌失措地想要离开。 但战场上人挤人,后方哪知前方的苦,依旧向前冲击,被迫裹着而去。 砰砰砰—— 噼里啪啦—— 抬枪与遂发枪,你来我往,混合夹击,毫无空隙可言。 弗朗机炮与虎蹲炮也不甘落后,一个远距离,一个近距离,覆盖附近数里。 火药都快见底了。 “怎么会,怎么会?” 张献忠眺望而去,满目震惊。 虽然看不清前方具体模样,但见不断拥挤向前的兵卒,有去无回,前军突然有崩溃的迹象。 这在他的心中,掀起巨大的波澜。 “这是什么古怪的鸟枪如此之快?” “这是无底洞吗?竟然不见效果。” “义父,这古怪的很!” 孙可望皱眉道:“不如从两翼着手,也可突破其军。” 张献忠闻言,黄脸依旧不服:“继续冲击,老子不信你上火药,能比我军贴近来的快。” 不过,倚仗着兵力充沛,他又道:“再派五万,让两翼着力,势必要突破其阵线。” “义父,中军兵马薄弱了。” 刘文秀谨慎道:“还是多留存些兵马,防止那骑兵突袭。” 张献忠望着远处不断游散而跃跃欲试的骑兵,咬着牙道:“若是定国在,岂容这几千骑兵作祟?” 想着,他一副豁出去的表情:“留着何用?” “在四川,周边都是崇山峻岭,逃不掉的,只能全力一战。” 这话说的,颇有些悲壮。 但在众人眼中,却属于有些恰当。 本以为凭借着兵力的优势,就像以往那般,向前直冲,再精锐的明军,也只能裹挟着崩溃。 谁知,这股明军极有韧性,不仅抵挡了攻势,反而不断地向前逼迫,让人胆寒。 张献忠一意孤行,众人也无法,只能强行逼迫前军突进。 可,火炮与火枪的夹击,实在是太猛了,后方见不真切,但是前方却亲眼目睹。 瞬间屎尿齐飞,眼泪与鼻涕混合,即使是强力逼迫,仍旧不敢再向前。 接近两刻钟的轰炸,逼迫上万人赴死,大部分人都停下,迫不及待的向后,或者两翼跑去,绝不敢轻易向前。 见此,火炮也渐渐向左右两翼进发,前方由抬枪与燧发枪掌控。 西军不前,火器营却不放过他们。 燧发枪背上肩膀,一人抬枪口,一人抬后膛,塞着火药弹丸,一步步向前走去。 见识到威力的西军,仿佛见到了瘟神,逼迫之下,直接呈八字型,向着两翼跑去。 数万人慌不择路。 当然,也有不怕死的,硬要往前冲。 “砰砰砰——” 枪膛再次火热,巨大的弹丸,向前飞去。 数百名勇士,如同破布一般,向后仰躺,再也起不来了。 这下,更无人可挡,西军的中军坦露大开。 张献忠等人,目瞪口呆。 就这几千鸟铳,就把前军打崩了? “他勾日的,老子还怕你几千鸟铳?” 张献忠大怒,犹自不服地吼叫,命令中军,也就是精贵的老营,向前包围。 而此时,一直游走的骑兵,突然发觉毫无缝隙的中军老营动了,瞬间大喜。 于是,数千骑兵,围堵那些逃窜崩溃的前军,追击着他们向中军而去。 这是流贼惯用的老招数——裹挟冲垮。 这时张献忠突然发觉,中军老营,竟然拖拖拉拉,不复以前的麻利。 “不好。喂的太饱了!” 第167章 蜀地之主(下) 却说,前军被打得惨不忍睹,溃不成军,一时间极大的震慑住了一军。 略有身家的老营将校们,看得心惊胆颤,心中颇为不爽利,生怕还未享受,就交代在这里。 本来,打下成都府,发下赏钱,本该应该享福的,谁知道竟然碰到个厉害的角色,生死难料。 就连鼎鼎大名的张定国,竟然也败下阵来。 这可是五百万两,等闲底层的也能捞个十两八两,普通的将校更是吃的大饱。 与当年湖广不同,那时大军规模不济,散出去的六百万两,多用于招兵买马。 现在,可是真切的吃进肚子。 如今局势渐难,竟然劳烦他们这些老营出马,吃的膘肥体壮的他们,一时间颇有些战意不佳。 “该死!” 看到他们磨蹭起来,张献忠悔不迭出,忙大吼道:“此战胜后,再赏数百万两。” 闻言,老营步伐又快捷了些。 见奏效,张献忠顾及不了那么多,忙心中滴血,大声道:“成都三日劫掠不禁!!” 这下,老营瞬间来劲了,脚步飞快。 若是战场上,发财之路,兵卒们最乐意的,就是劫掠全城,刀枪不禁。 赏赐才几个子?大头都被将校们捞去,而一旦劫掠,随便弄几家,就是数十两,上百两。 甚至,老婆都能捞到。 成都这样不下于开封的巨城,怎能不让人垂涎三尺? 张献忠目睹此情,心中也在滴血。 在他的计划中,成都可是未来大西国都所在,又有拉拢蜀地民心,所以绝不容破坏。 但此时已经到了生死时刻,不得不行之。 于是,老营迸发出巨大的能量,面对袭击而来的骑兵,也毫不胆怵,游刃有余的对抗起来。 李经武见状,哪里敢舍弃机动性,忙有拉来距离,寻找契机。 一时间,刚创建的优势,竟然消减了许多。 火器营见此,也缓慢了脚步,此西军迸发出的力量,让人惊叹。 而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此时已然是烈日当空,不知不觉,已然过去了两个时辰。 战场上的双方,打得极为焦灼。 兵力杂多且孱弱的西军,人多势众的优势,渐渐被磨平,局势又向着秦军而来。 越是僵持,杂乱无序的西军的着实耗不过军纪严明的秦军。 “杀——” 太阳逐渐西垂,眼见局面的僵持渐渐稳住,张献忠松了口气。 看来,今天算是要结束了。 骑兵与火器营的夹击,让他的老营损失惨重,格外的心疼。 “今天终将是结束了!” 孙可望心有余悸道:“义父,还是得收拢兵马,明日再战。” “偏偏不过数万人,竟然顶住了咱们的泰山压顶,接下来的战事,着实不妙。” 张献忠嘀咕着,心中又起了当流寇的心思。 难道真的要去汉中? 主帅心思百转,手下自然了解一二,顺应起来,心中就有了松怠。 可,战机瞬息万变,怎能随他意。 只见,本就僵持,突然明军又大声鼓噪起来,各部兵马齐动。 只见秦军这边,汉阳王朱谊汐身先士卒,常伴身边的大纛随之向前而动,瞬间激发起秦军兵卒仅存的士气。 没办法,为今之计,也只有身先士卒中冒点风险,才能获得大胜。 果然,身先士卒的主帅,总是受到爱戴的,大量的悍勇秦军不管不顾地朝着西军杀来。 弗朗机炮烫得厉害,依旧坚定地缓缓向前移动,对准了老营。 抬枪、燧发枪,缓缓逼近。 骑兵营再次冲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锣鼓声起,军号大响。 秦军之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就像是被蜘蛛网兜住的猎物,势必冲击那看似坚固的丝网。 战争,比的就是那一股气。 谁先撑不住,谁就输了。 重步兵越发的狂热,身上的铁甲散发着寒光,踏着整齐的步伐,宛若一股城墙,一步步地从左右夹击。 “轰隆隆——” 大量的火炮落下,又耳闻抬枪的巨大威势,重步兵的压迫式逼近,直让征战多年的老营,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哗啦啦—— 坚持大半天的西军,第一次遇到如此难缠的对手,又渴,又饿,肚子里常年没有油水,冷风一吹,浑身一激灵,饿得前胸贴后背。 终于,巨大的压迫下,许多人兵卒身疲力竭,饿得头昏眼花,实在坚持不住,弃械而逃。 这就像是信号一般,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后退者死!” 张献忠咬着牙,愤怒地喊道。 老子几百万两银子洒出去,僵持下,竟然是这种结局,真是让他丢尽了脸面。 可惜,在这种山穷水尽,一时间又看不到希望大情况下,西军的溃败,难以阻挡。 “义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孙可望忙拉扯起来。 刘文秀等人见状,也知难有作为,不得不拉住张献忠,向后退去。 张献忠满目不甘,他怎么也无法相信,此战竟然是这般败了。 辛苦半年,竟然为他人作嫁衣。 虎目含泪,张献忠的黄脸上,此时却宛若猪肝色。 孙可望等将领,目睹着老营损失过半,一个个心里滴血,实在是明白,再打下去,老本就得折没了。 逃窜,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赌赢了!!” 西军毫无死战的决心,更无固守四川的想法。 一心想着保存实力,毕竟按照流寇的作风,留下这点老营,等闲不过数月,裹挟百姓,又是十万人。 朱谊汐大笑,目视着西军步的溃败,他心中大定:“张献忠,你终于是舍不得老营的根。” “或许,对于流寇的来说,心中并没有死战的概念。” “不巧,我正好有。” 也不知过去三个时辰,还是四个时辰,只见天边太阳西斜,挥洒着大量的红霞,满天透红,仿佛是被战场的鲜血沾染成的一般。 骑兵营尤自不肯放弃,死追不放,让一心逃走的张献忠等人,万分的憎恨。 虽然说是满地尸骸,但朱谊汐却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浑身指不定的透爽。 “张将军,此战满意否?” 朱谊汐有了闲心,对于看守在一旁的李定国,调笑道:“过不了几日,你的那些义兄,也会来做客了。” 李定国闻言,涨红了脸,想要骂将几句,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ps:战争场面虽然烂了些,但好歹是有了,苛求不来。 另外,明天开始,我试试恢复三更,求票,求订阅 第168章 整合四川 漫山遍野,望之不尽。 战事僵持数个时辰,但是决胜时刻,却极快。 不过一刻钟,西军就全面溃败,大量的旗帜倒下,在夕阳的余晖下,看得眼花缭乱。 毕竟是二十万人,有的投降,有的顽抗,有的败走,不一而足,一直忙活到了第二天,才堪堪结束。 至于骑兵营,也一股脑追逐着张献忠不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如此这般,反而给了秦军收拾残局的大好机会。 李继祖、刘廷杰、白旺、王光恩、惠登相,赵光远,闫国超等人,此时笑容满面,极为欢喜。 这可是二十万西贼主力,一天功夫全部收拾完了,南方谁堪敌手? “殿下,此战,俘虏西贼十万,杀伤三万余人,剩余的逃窜而去。” “我知道了!” 朱谊汐点点头,轻叹道:“不过,到底是走了张献忠,完美中带有遗憾吧!” 众人皆仰头,面目崇拜。 一旁的秦良玉、秦翼明,王应熊等人,更是亲眼目睹了此战,心中敬佩的不行。 汉阳王,当真是无敌啊! “此战大胜,殿下收复巴蜀,理所应当,晋为亲王。” 王应熊忙拱手说道,脸上满是激动。 “巴蜀新复,西贼流窜,还是得能臣镇抚才行。” 对此示好,朱谊汐立马收到,颔首谦虚道: “某收复巴蜀,只为大明江山,些许爵位,其实并不放心上。” 王应熊听到这,哪里不明白其自意思,昂首挺胸,满脸的兴奋之色。 朱谊汐又对诸将一一夸赞,尤其是悍勇的曾英,他毫不吝啬道: “曾参将一举斩杀冯双礼,可谓是助长我军之威,此战后,我将奏明朝廷,总兵之位,想必是水到渠成。” 曾英的长须大颤,忙拜下:“尺寸之功,殿下谬赞了。” 众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随后,朱谊汐论功行赏,说道: “此战,首功为火器营、骑兵营,次功为重步营,其余诸营,皆为末功,可有异议?” “谨遵殿下圣裁。” 众将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那,咱们去往成都吧!” 朱谊汐站起身,望着众人,意气风发道:“亦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张献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此时,日上中天,强烈的阳光照射入帐篷,凭白给他,添了一层光影。 众人无不叹服,纷纷赞道:“殿下英明!!!” 于是,修整半天后,大军再次出发,寻着骑兵留下的记号,追逐而去。 等到了成都城外,慕名而来的士绅们,一个个激动万分,跪地大喊: “我等,恭迎汉阳王殿下——” 入城时,全城百姓一个个翘首以望,街道两旁,都是张望的人头。 朱谊汐骑马,身披铠甲,意气风发而入。 临街的百姓们齐齐跪下,大喊道:“汉阳王千岁,千千岁——” 听着这回荡的声音,一时间,朱谊汐满胸腔的豪气,望着百姓们崇拜的目光,他挥舞手臂,大喊道: “大明万岁——” “大明万岁——” 百姓们,将士们,也一个个群情激奋地大喊起来。 一时间,整个成都城,全部弥漫到这股热切之中,良久不散。 此刻,他就是成都,乃至于四川的王。 同时,他颁布安民诏令,蠲免成都府、重庆府,夔州府等兵灾之地,半年的赋税。 与张献忠当初入城时的诏令,相差无几。 而得到的反馈却恰恰相反,四川各地一片欢腾,欢欣鼓舞的应下。 不消数日,各州府纷纷派来信使,恭贺汉阳王收复四川,并且暗地里,献上投诚的私信。 显然,在千里之外的南京朝廷,与成都城中的汉阳王之间,大家还是明智的选择了汉阳王。 反正都是大明,没什么区别。 此时,在四川,朱谊汐的威望,达到了最顶点。 借此机会,朱谊汐直接要求各地军队,汇聚成都府,进行筛选,改编。 理由,集结兵力,清剿西贼。 没人敢不来。 不来的,都打为西贼同党。 四川各地兵马,近十万人,无奈的接受了汉阳王的整编。 朱谊汐麾下的兵马,也因此膨胀到了十五万。 …… 而对于张献忠来说,朱谊汐有多风光,他就有多狼狈。 眼见战场局势不对,迫于无奈,他只能扭头就跑。 当时五万兵马,一路上被秦军的骑兵围追堵截,等他逃到了邛州,已然不过三万人。 是的,他并没有选择去汉中府。 他并不傻,自然知道朱谊汐当初就是从汉中入的湖广,北上汉中等于找死。 所以,他听从孙可望的意见,去云南。 烈日下,逃窜了数日,张献忠到底是年岁大了,喘着粗气道: “这该死的骑兵,怎么也追个不停?” “义父,还不能停!” 一路上,伴随着张献忠威望的降低,因为组织撤退的缘故,孙可望的威望却不断地上涨。 他沉声道:“邛(qiong)州不可久待,过了邛江,才能甩开这些苍蝇。” 张献忠点点头,随即他看到众将也一个个如此,心情莫名地不爽利起来: “可望,云南较之四川,那可是天差地别啊,还有沐王府,咱们很难待住。” “义父,沐王府盘踞云南两百余年,除了先前几代黔国公英明神武外,剩余的后辈,一个比一个废物。” 孙可望早就想给自己留后路,自然打听得清楚。 他知道,必须说服张献忠南下,他的威望,目前并不足以领导全军。 “沐王府横征暴敛,统帅云南卫所军户,但却兼并了泰半的土地,如今卫所废驰,百姓不满,许多的土司,也垂涎于沐王府的金银珠宝。” 说到这,他见众将士露出渴望的目光,孙可望不由得继续道: “沐王府盘踞云南两百余年,象牙,玛瑙,宝石应有尽有,比之蜀王,更为富庶。” “义父,云南并非烟瘴之地,也有沃土。” 诸将也是满脸的渴望,沐王府的财富,太勾引人了,正好可以弥补损失。 良久,张献忠沉思后,才道:“我等义军,自然是为民请命,既然沐王府不仁,那就别怪我等不客气。” “行军,云南!!!” 第169章 心怀炽热 七月雨消,烈日当空。 黄梅雨季虽然结束,但长江之水,未曾消减半分,依旧汹涌澎湃。 长江上的商船,反而越发的拥挤起来。 徽商,陕商,迫不及待地想利用这宁静的时刻,赚取利润。 过了九江,张慎言自有一番感慨。 左良玉虽然贪鄙,但并非无智之人,盘踞在九江多时,他早已将此地当做自己的地盘,并未竭泽而渔。 而,随着去年一仗,兵力缩减了一半,他的境况却缓解许多,治下的也渐渐繁荣了些许。 尤其是湖广与江南的贸易,让他收取关税,宽裕了不少。 “九江乃是南方要地,商贾之冲,被左良玉折腾成这样,真是可惜。” 张慎言坐着船,走马观花,望着九江城破败的模样,不由得心生感慨。 “老爷,光是咱们几个人的过路费,就得三十文,这也忒贵了。” 一旁的仆人嘟囔道:“南京城门,也才三文。” 护卫,仆人,加上自己,每人十文,的确算是天价。 张慎言摇头道:“若不是朝中,多人倚靠,左良玉这厮,早就被撤下来了。” 船只摇晃,张慎言对于左良玉的恶感,再次扩大,望着岸边凋零的村落,他更是心生后悔。 对于左良玉这等狼子野心,不听号令的藩镇,就应该彻底的铲除。 “先生慎言!”这时船上的管事路过,闻听此言,不由得插嘴道: “左军麾下,一个个如同饿狼,得到个机会,恨不得扒皮抽筋,吸血吮髓。” 他脸上满是憎恨道:“天杀的,倚仗这一群丘八,钱不给够,整条船都能拉走。” 张慎言摇摇头,心叹,果然左良玉天怒人怨,不得人心,怪不得大败而归。 随即,过了税卡后,又陆陆续续有几拨人过来,携带的武器,收取过路费。 张慎言数了数,加在一起,起码得收五次税。 商人自然不敢不交,挨过了层层剥削,终于离开了九江境内。 对此,船上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管事随口说道:“终于离开了九江。” 张慎言奇道:“难道湖广,比九江更好吗?” 在他的印象里,所谓的汉阳王,不过是宗室里狼子野心之辈,其被封为郡王,朝廷中许多人都愤愤不平。 若不是内阁一意孤行,绝不可能有封王之议。 管事见其仪表堂堂,儒雅随和,想必是个有身份的,不由得说道:“湖广如今尽在汉阳王控制下,算是安宁的。” 说着,他摇了摇头,仔细看了张慎言两眼,笑道:“先生想必是江南来的,那里关于汉阳王的谣言颇多,我说的再多,也不及您亲眼看看。” “接下来,您就瞧着吧!” 张慎言不置可否,就在船上,张望了起来。 大量的商船,井然有序地在长江上行驶,出了九江,就来到了黄州府。 长江两岸,零散的能见到些许渔夫,他们避着商船,小心翼翼地捕捞着鱼获,与江南的渔夫,并无不同。 又走了几个时辰,船上吃了鱼汤,就到了新开口镇。 大量的船只排着队,等候交税。 “我未听闻湖广有税卡?” 张慎言沉着脸说道,心中却叹,果然汉阳王狼子野心,私设税卡,这不是与民夺利吗? “现在,哪里没有税卡。” 管事闻言,轻声道:“不过,湖广比九江,甚至江南好,这里只收取一次,剩下的就一路坦途。” 张慎言颇为不信。 良久,就见黑衣皂服的税吏,拿着账本,探查了一番,才道:“丝绸千匹,麻布等布料各百,瓷器两千具……丝绸十税二,其余十税一,共计一千五百四十两。” 说着,其竟然将账薄拿出,与船管事看将起来。 管事拿着算盘,细细地算着,一会儿笑容满面地说道:“没错没错,您老算的真准。” 说着,拿出一箱白银。 税吏则拿出一把称,称量起来。 足足一刻钟,这场税收才结束。 另一人,则拿出纸,写明货物,税收,以及签名,盖章等,递交与管事。 如此,才算了解。 张慎言在一旁,看得颇为关注。 井然有序,规矩明了,这与九江那勒索敲诈完全不同。 事后,管事小心翼翼地收起税单,笑容满面。 张慎言惊奇道:“那张纸又是何物?” “这是税单。”管事心情不错,说道:“有了它,才能一路通畅,无须再交税,而且,卸货后,还得依靠它,不然就是走税,得罚不少钱。” “十税一,这有违朝廷祖制。” “现在这乱世,哪有什么祖制!” 管事摇摇头,冷笑道:“祖制上,收税还得是朝廷,这左良玉还是武将,公然违背,也不见朝廷阻止。” 张慎言有心借过来一看,但终究还是太突兀了。 他来到甲板,只见整条河道,大量的船只徘徊不前,等候着交税。 数以百计的皂服税吏,两人一队,一一登船,毫不厌烦地进行收税。 “这些人是转运司的。” 管事见他好奇,轻声道:“隶属于汉阳王,专司收税,管你是举人秀才,还是官吏,都逃不了。” “您瞧那边!” 张慎言投目一看,约莫五百人,提着鸟铳,挎着刀,虎视眈眈。 “如果是不交,鸟铳伺候,等你搬来救兵,黄花菜都凉了。” 闻言,张慎言默然。 税卡上,竟然有不下于精锐的军队,这汉阳王,看来缺钱的厉害,难为仁义之君。 想必,襄阳等地,已然是一片狼藉吧!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张慎言进入了湖广。 与管事说的一样,一路上的税卡,只要有税单,就可不再收税。 而如果没有,那就加倍处罚,格外的严厉。 地方上的民情,却与他想象的不同。 虽然依旧是残破,但百姓们却并不是一片死灰,反而双目满是憧憬。 一问,才得知,原来是减免了下半年的赋税。 黄州府,武昌府,德州府,数十村落,皆是如此。 张慎言恍然:“原来是以商税,弥补田税之失。” 这一反转,重农轻商的明君形象,跃然纸上。 心中的好奇,越发强烈。 第170章 前途无量 因为东林党对福王的偏见,即使弘光皇帝已经登基,但张慎言对其依旧看不上眼。 因为拥立之故,弘光皇帝对于马士英依赖性极强,史可法又躲避到了扬州,偌大的内阁,几乎是被其掌控。 “希望,汉阳王莫要令人失望。” 下了船,张慎言刚要考察下襄阳城的景色,就被拦住: “老先生,您需要路引才行。” 出口处,十几名皂角小吏,坐在椅子上,不断地登记着什么。 张慎言一楞,多久没听说过路引了。 所谓的路引,就是明朝规定凡出百里,就得出具路引,一般人甲长出。 只不过,最近以来,规矩废驰,几乎甚少察看了。 “我没有!”张慎言尴尬道。 “没有?我给你出!” 说着,胥吏问明姓名,籍贯,以及目的,相貌后,就直接手书填起,不一会儿,就完毕了。 三张路引,甚至不需要一文钱。 张慎言啧啧称奇。 等出了码头,还得过护城河。 约莫数十丈宽,着实惊诧。 坐上了乌篷船,张慎言打听道:“听闻汉阳王爱民如子,可是真的?” “那还有假?”老歪头竖起大拇指,骄傲道:“当年,咱们这些船夫,赚不了三瓜两枣,还得被那地痞流氓剥一层皮。” “如今,但凡碰到个闲散人等,衙门里一报,直接修路去,没两三年回不来。” 说着,他从腰上提起一把羊皮酒囊,美滋滋的喝道:“这几个月,赚了点钱,就想着给我女儿,存个嫁妆。” “这年月,没个嫁妆,到了婆家可不定怎么被欺负呢!” “爹,你说这个干嘛!” 船尾,乘着船桨的少女,脸上羞红,跺着脚:“当着外人面,怎能乱说。” “我怎么乱说?”老歪头忙道:“你这丫头片子,还惦记着那郎君呢?咱们不是一路人,还是趁早把你嫁出去的好。” 张慎言闻言,哑然一笑。 他随便一瞥,只见那酒囊格外的精致:“船家,那酒囊与我看看如何?” “您看看!”老歪头笑咧咧地道:“这还是之前,一个俊俏的郎君给我的,舍不得扔呢!” 张慎言细看起来。 羊皮制之,麻绳系之,表面纹有酒神杜康图,还题酒诗一首,端是细腻,制作精良。 “好酒囊!” 张慎言笑了笑,还回去道:“这要是在江南,得卖二三两纹银呢!” “二三两?”老歪头惊了,随即大喜道:“没想到真碰了达官贵人。” “女儿,等你嫁人了,这个给你当嫁妆,看谁瞧不起你!” “不嫁咧!”女儿冷哼一声,扭着细腰,自顾自地划船。 老歪头被气到了,直呼儿大不由爹。 船客们纷纷大笑,不住得调侃着。 下了船,张慎言望着人来人往的襄阳城,感慨万千:“闯贼离去不过数月,竟然就如此的繁华起来。” 刚准备入城,就见城门外,围堵一群人。 他心生好奇,忙看去,只见偌大的城墙上,张贴了一张纸,硕大的三个字,在阳光下直晃眼: 求贤令 张慎言仔细一看,立马就看到了重点:不拘功名,不论籍贯。 心中顿时掀起波澜。 没有功名,凭什么为官? 他正想上前理论,但忽然止住,人家招募的军政司,转运司这等私下军职幕僚。 况且,他凭什么能反对?闲散的前吏部尚书? 不过,求贤令,这三个字,让他颇有些回味。 历朝历代都有求贤令,如秦孝公,汉太祖,曹操等,皆以人君身份求贤,而汉阳王,岂能如此? 求贤令的颁布,让整个襄阳都轰动起来。 整个湖广,人心奔涌。 谁不知道,军政司乃是整个湖广官吏的太上皇?汉阳王的亲信幕僚。 一旦加入,不亚于鸡犬升天。 赵舒也因此,忙得一塌糊涂。 军政司数十人,按照道理来说,是勉强足够的。 但,朱谊汐却不这样想,他想让军政司,成为官吏的培养摇篮,逐步淘汰地方的官僚。 不拘于功名,这就与进士出身的官僚们区分,从而进行竞争。 不过,缺口更大的是转运司。 阎崇信跑来军政司,言语中颇有些抱怨:“掌司,他们都去了军政司,我的转运司缺口的厉害,您可得想个办法。” “谁不晓得,你们转运司是个收税的衙门,人心所向,能有什么办法?” 赵舒笑了笑,无奈摊手。 “这可不行!” 阎崇信忙道:“如今田赋没收,都靠咱们商税撑着,人要是少了,商税也就少了。” 说着,阎崇信不无利诱道:“上个月,商税有十余万两,今月,只要人手够了,能翻一倍。” “二十万?” 赵舒惊了,他忙起身。 他是真没有想到,商税竟然有那么高,这样一来,一年岂不是两三百万两了? 要知道,大明一年才五百万两啊! “多是盐税。” 阎崇信如实道:“流入湖广的淮盐,一月近十万石,还有些丝绸,瓷器。” “也就是说,都是流出的?” 赵舒更惊了,他冷哼道:“咱们打闯贼,西贼收获的钱财,都流入了江南。” “没办法!” 阎崇信叹道:“自古以来,江南都是这般,尤其是淮盐,更是离开不得。” “不急,等殿下打下了四川,就能吃井盐了。” 赵舒叹了口气,他起身踱步,思量起来。 在还没有收到田赋之前,商税就是最大的支撑,所以扩大转运司,就不能从缓。 想了想,他沉声道:“我会暗地里传出消息,军政司历练半年后,也会去往转运司。” “同样,转运司历练半年,也会来军政司。” “如此,一年后,就可以下放地方了。” “此法甚好!” 阎崇信拍手笑道:“如此,那些考不上军政司的,自然会分流入转运司。” “而且,两番锻炼,更是选出精英,治民为官,都属上乘。” 赵舒点头道:“经历了转运司,对于地方赋税多寡,也有了心得。”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高兴。 招贤令一出,上千人报名,真正意义上,显露出汉阳王的威势多么惊人。 而这,对于文官一二把手的两人而言,更是明白跟着汉阳王,前途更是无量。 第171章 意外之事 怀揣着考虑的心思,张慎言越发的细腻起来。 襄阳城干净利落,人烟稠密,约莫有二十万人,这虽然不是以往的数字,但想着这几年来的兵灾,已然算是不错了。 短衣褐服的招揽生意,长袍绸衣的闲散逛街,老人孩童缓步而过,在乱世之中,也算是难得。 “粮铺——” 他抬头一望,跨步就入。 “老先生,可是要米?” 这时,一个伙计忙走过来,见他衣裳华丽,笑容满脸。 “米价多少?” 张慎言环首一样,各种各样的大米,应有尽有。 “糙米六十文一斗,陈米七十文,精米百文,上好的糯米八十文,大豆三十文……” 伙计一五一十地介绍着,见张慎言一脸认真,他笑着道:“老先生,如今湖广,但凡卖粮的,都是这个价。” 张慎言心里计算着,石米约莫一两左右,江南已经二两,考虑到地域不同,这个价格已然不算太贵。 “哦?怎么?你们还商量好的?” 张慎言惊诧道。 “哪里的话!”伙计仔细看了看他,摇头笑道:“您想必是外地的,对咱们这不了解。” “湖广省,但凡卖粮的,都得加入粮行,高价低价,都有范围,要是乱出价,那可得做不成买卖。” 虽然不清楚高价低价是多少,但是张慎言到底是识数的,粮铺中最高不过一两五,普通的糙米,甚至只要六钱每石,价格着实实惠。 “你们价格那么低,岂不是大米外流,南京可得石米二两呢!” 张慎言若有若无道。 “谁不想呢?” 这时,掌柜的看出张慎言身份不一般,忙走过来,苦笑道:“非但是入境有关税,出境也有关税。” “粮税也是十税一,高的很,而且,九江左总兵还得刮一层,到了安庆、池州等地,也得交税。” “再者说,太平府(芜湖)乃是徽商经营的米市,咱们千里迢迢运米,差价早就没了。” 听闻这话,张慎言点点头:“这粮行,是朝廷控制的吧!” “没错,您老厉害!”掌柜地苦笑道:“军政司亲自管着,粮价的涨跌,没他同意,都不能行。” 闻言,张慎言点点头,转身离去。 “掌柜的,这人怎么都问话啊!” “别管那么多,瞧他这打扮,气质,就不是普通人。” 粮铺两人嘀咕着。 出了粮铺,张慎言赞叹道:“奸商无遁形,若是在南直隶施行,平抑粮价,岂不简单?” 随即,他想到了那些粮商背后的士绅,勋贵,不由得摇头苦笑:“谁能做到一言九鼎?皇帝都不能吧!” 行走在街面上,他忽然察觉,这与南京,极为不同。 即使南京的繁华,也避免不了饿殍遍街,妓女成群;粪秽满地,疾病丛生…… 但,襄阳城,街道齐整干净,不见乞丐饿殍,更没有临街叫卖的妓女,地痞流氓。 这让他有些不适应。 随即,一队身着皂服的衙役,拿着五尺长的水火棍,忽然就跑了起来。 只见,一酒肆,热闹非凡,逾街三尺,搭建了棚子,摆放两张椅子,增加了客人。 十来人直接将木棚,拆了,风风火火。 面对掌柜的求饶,围看百姓增多,为首一人,挺胸而出,朗声道: “咱也不是无罪而诛,你这本就是临街逾矩搭建,如果不管,你三尺,我三尺,哪有人行走?” “今个给你拆除,还有罚钱呢,五两银子,速速去衙门交了。” 说着,一行人又快步而走。 掌柜的唉声叹气,无可奈何。 张慎言走过去,问道:“这群人,怎地这般蛮横?” “这是新设的城管司,防治水火、整顿市容,修路通渠,都是他们说了算。” 掌柜无可奈何道:“以前都是坊长管着,塞点钱就罢了,如今行不通咯!” 张慎言恍然,直接离去。 城内设坊长,近城设厢长,乡村设里、甲,都由富户担任,自治。 如今城内这些坊长的权力尽收,城池的管理,也尽心了。 一座襄阳城,给予他的惊喜太多了。 管中窥豹,辅佐这位汉阳王,必然是一位比肩诸葛亮的人物。 可惜,可惜,委身入了汉阳王麾下。 街道上,一辆简朴又低调的马车,在数名侍卫的保护下,缓缓入了襄阳城。 马车内,一位二十些许的女子,正微微掀起车帘,好奇地看着。 头发半挽半梳,细珠碎玉般的发箍轻扎,白玉发簪横插,青白色的长裙贴合在身上,显露出夸张的弧度。 双腿跪在软垫上,圆润的大腿折叠,呈现出完美而又紧绷的浑圆。 她一双美眸,惊奇地望着襄阳城的景色,喃喃道:“朱郎治下,果然是太平盛世。” 想到这,她双手捧胸,挤压出弧线,精致的五官上,满是笑意:“几个月不见,朱郎越发有本事了。” 不过,随即,她秀眉紧蹙,心中不安:“朱郎已然成婚,也不知那正妻又如何,我又将如何?” 想到这里,她越发的不安起来。 汉阳王府。 孙雪娘发为堕马髻,戴着根玉质的步摇,穿着宽松的白袄裙,一言一行,端庄大方。 她有条不紊地让人收拾别院,站在一旁,看着家具、装饰,一点点而入。 “姐姐,你那么上心干嘛!” 这是,一身着淡红色袄裙的少女,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梳着双螺髻,宛若一只兔子。 孙豆娘撅起嘴,抱着姐姐的胳膊,不满道:“汉阳王纳妾,您还帮忙招待,太过分了。” “你懂什么!” 孙雪娘摇摇头,玉指点了点妹妹的额头,轻笑道:“男主外,女主内,殿下在外征战,这个王府,自然由我来掌管。” “再者说,这个妙仙,还是从西安跟到了汉中,如今又来到襄阳,可见,殿下对她颇为爱护。” 孙豆娘鼓起小脸,无论姐姐怎么说,她都为其感到委屈。 想着,她目光目光,看向了姐姐的胸脯,相较于几个月前,这里好像又大了些许。 “王妃,人已经到了!” 这时,有仆役过来汇报。 第172章 人心复杂 侧门大开,妙仙有些胆怯,又有些欣喜地走进来。 “见过王妃!” “姑娘请起。” 孙雪娘忙牵着她的手,热切地说道。 此女子身高比普通女子高半头,约莫五尺四寸,与寻常的男人差不离。 身姿婀娜,波澜起伏,容貌极为惊艳,浑身又散发着一种清冷之感觉,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怪不得迷得殿下,原来果真是不容小觑。 孙豆娘也惊掉了下巴,止住声,默默不语。 如此绝美的女子,在她印象中,也无几个人能比拟。 “好想跟她交朋友!” 孙豆娘望着其更胜姐姐一筹的高峰,不由得渴望道。 汉阳王府,也因为多一人的到来,府内外,更是增添了不知多少事。 …… 同样,处于蜀王府中,朱谊汐面对着大量的考验。 一个个宫女,都是蜀王千挑万选,张献忠想要以之为王府,还未怎么,就突遭大败。 如今,朱谊汐作为汉阳王,随时只是郡王,但是入住蜀王府,也是理所应当的。 一个个宫女,侍女,身着单薄的的纱裙,透露出迷人的山峦波涛,让他颇有些躁动。 但,他终究明白,如今是入主四川的紧要时期,风评很重要,绝不能贪图美色。 指不定宫外,成千上万的人盯着呢。 “你们都下去吧!” 为了王图霸业,汉阳王殿下终究是忍耐住了。 “遵命!”宫女们一个个满是失望地离去。 刚才那一波如狼似虎的眼神,着实让他狠吸了口冷气。 蜀王府与皇宫一样,都是见不得男丁,其中的饥渴,可见一斑。 强忍着一夜。 翌日,朱谊汐以整顿成都城的名义,在整个成都,进行清洗。 就如同襄阳城一般,先打扫城池垃圾,再将一切的地痞流氓,清扫干净。 再之后,就是整顿来自整个四川的军将。 依托打败西贼的巨大威望,朱谊汐毫不客气地快刀斩乱麻,直接对投降而来的川军们,进行大力整编。 说白了,就是淘汰老弱,错乱兵将,最后,再大肆发放赏钱。 没有最后一项,前面的都是浮云。 在这,还得多谢蜀王,两百多年的积累,简直是大礼包。 淘汰的有安家费,留下的有酒肉赏赐。 对于那些将领们,朱谊汐一概留用,整合入参谋司中, 计划中,是淘汰一半。 而这个恶人,自然是即将到任的四川巡抚王应熊来担任。 这也是他的投名状。 而朱谊汐,则亲自坐镇蜀王府,统计起蜀王的财产。 光是账本,就足足数十箱。 朱谋大惊,带领着参谋司的官吏,一五一十的看将起来。 足足两天后,朱谋震撼地说道:“禀殿下,按照账本上的计算,偌大的成都府,近七成的土地,都隶属于蜀王。” “七成?”朱谊汐真的惊了,他深深吸了口气,道:“如果我所猜的不错,这其中许多都是投献吧?” “没错!” 朱谋点头道:“土地为蜀王府所有,但佃户却有永佃权,成都府近半的百姓,都要向蜀王交田租。” 这就是从唐宋时流传下来的,即田皮与田骨。 田皮,就是永佃权,也就是使用权,百姓将土地卖给士绅,需要向士绅缴纳田租,所以不至于流离失所。 而拥有土地所有权的,则称之为田骨。 对于他们来说,反正土地要人耕种,无所谓是谁。 田骨、田皮的成熟,这也是明朝投献风气大起的原因所在。 百姓只需要缴纳佃租,而不需要背负沉重的赋税和徭役,士绅则凭白得到土地,两者都高兴。 而损失最大的,则是朝廷。 流失了大量的赋税。 “所以,我每年能拿多少田租?” 朱谊汐很快就代入到了角色中,沉声问道。 “具体的田庄数量,不下于千座,土地更以十万顷计,若是去年来算,今秋,可得稻谷百万石。” “百万石!!!” 朱谊汐眯着眼睛,陷入了幸福之中。 相对于公田,这些都属于自己的私产。 公私之分,朱谊汐还是明白的。 他也不打算把川中的土地分了。 土地都是有主的,一旦分配,就会闹成土地纠纷。 而湖广地少人稀,需要发展生产,最适合分田。 如此,他只能笑纳了。 几日后,正在朱谊汐陶醉之际,成都的文武们,却酝酿着联合为汉阳王向朝廷请功。 这不仅是汉阳王需要,他们这些文武也需要,老大要是不升,你敢要官? 王应熊更为积极,不断的进行串联。 朱谊汐见之,选择默然。 亲王与郡王,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全大明,郡王数以百计,而亲王,不过数十。 而晋为亲王,更是代表着他在皇族中地位的提升,以及声望的提升。 “宣告天下吧!” 朱谊汐对着孙长舟说道:“让天下人知晓,这四川,乃是我朱谊汐收复的。” “之前不过是小打小闹,如今才显露出我的真本领。” “遵命!” 孙长舟凝神,这是用舆论,来逼迫南京朝廷做决定,比之前让左良玉的威逼,更显得厉害。 无形的刀,往往更锋利。 “西贼不足为虑,你再派人去关中瞧瞧,李自成这落败之犬,到底是什么章程。” 受伤的狗,往往更咬人。 历史上,李自成走湖广,也不知此时又有何抉择? “为何要逼迫我?” 蜀王宫中,一位少女梨花带雨地哭泣道。 “丫头,这都是为了你好。” 蜀王府总管太监羊乐,虎着脸,不由得训斥道:“宫中,就属你最俊俏,这身子不献与大王,你还想着出宫不成?” “要知道,若是汉阳王不满,咱们这几百人,都得出宫,被人生吃活吞。” “可,我……” 少女涂抹着胭脂粉装,被穿上华丽而贴身的衣裳,红色的肚兜若有若无,微微地撑起,显得格外诱惑。 巴掌大的鹅蛋脸,满是苦涩,美眸望向镜中,一个翩翩少女,贝齿咬着朱唇,面对现状,她娇弱无力。 一想到,一个身高丈八的大汉,扑向自己,她心都快碎了。 “丫头这是为了你,也是大家!” 一个老嬷嬷,一边给她化妆,一边轻声道:“这几日,汉阳王不沾女色,对咱们也不假颜色,实在是没得法子。” “可,我是被蜀王殿下选中,将要纳入的。” 少女无力地说道:“彩礼都收入加家中,理应是蜀王的人,我要为他守节。” “若是,若是,那就是不贞了。” “你还没洞房,守什么节?” 老嬷嬷笑了,知晓她是读书人家出身,不由得教训道:“为了咱们的活计,岂止是你,就算郡主,王妃,我们也得弄来。” “好好受着吧,得了汉阳王宠幸,你算是发大运了。” 第173章 露布报捷 八月初的四川,混乱中带着些许宁静,蜀王府一片花枝招展,继续维持着奢侈的景象。 即使战乱,但蜀王府依旧保持着数百人的规模,宦官,宫女,维持着王府的运转。 就在朱谊汐思量着是不是该裁撤时,一个少女,被送到他的房间。 少女贴身一件乳白色小衣,姣好的身材显露无疑,粉红色的肚兜带环过白皙的脖颈,高硕饱满的弧度,惊心动魄,勾魂夺目。 最外面,一件朦胧半透明的小纳袄,宛若披风一般,紧身而又婀娜。 少女虽然开了脸,但却一副清纯又懵懂,双目明亮,透着可怜,偏偏又有一副饱满诱惑的身躯,形成巨大的反差。 童颜聚乳,不外如是。 “你唤何名?” 朱谊汐对于女子一般不假辞,但谁知此时却是例外。 其美色竟然不下于妙仙。 “小女子黄洁儿!” 少女颤巍巍的说道,清纯的小脸上,带着些许畏惧。 因为衣衫单薄,她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却让那饱满,更显得硕大。 “呼——” 深吸了口气。 朱谊汐强行忍耐住,他张望了一阵,右手勾起少女的下巴,瞧着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由笑道: “最近,是吃不了你了,等到了襄阳再说。” 黄洁儿一楞,不明所以。 “来人!” 朱谊汐沉声道。 “爷,可还满意?” 王府总管太监羊乐,谄媚地问道。 “也算是有心了。” 朱谊汐瞧着他恭敬的态度,心中颇有些算计。 明与清不同,无论是郡王,还是亲王,府邸都是有宦官太监的,例如燕王朱棣的郑和,信王朱由检的王承恩。 所以,日后他的府邸,照样有人,很有可能是南京赏赐下来的眼线。 他对于明朝的太监,并没有什么恶感,又不是唐朝那样能决定皇位归属。 再者说,女官制度,只是听起来不错,实际上却错漏百出。 最明显的,就是法国的宫廷,如同马蜂窝一般。 而明朝的太监,更多的是政治上的助手,无论是镇守太监,还是宫廷,都具有莫大的作用。 “殿下满意就好,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羊乐忙不迭地笑道。 瞥了一眼胆怯的少女,他心中高兴极了,这一步棋,果然没有做错。 “你作为总管,应该对蜀藩宗室熟悉,告诉他们,蜀藩已然被废黜,日后不再发宗禄,更不录宗籍,各找活路去吧。” 朱谊汐冷静地吩咐道。 “奴婢明白!” 羊乐大惊,忙应下。 “蜀王府我也住不了,若是有意愿的话,我会带你们去襄阳的。”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羊乐这才是真正的开心起来,他忙拱手:“奴婢等一生,身无他长,惯会服侍人,离了王宫,只能等死,如今得殿下收留,不亚于给了我们一条活路。” 见他说的可怜,朱谊汐只信了一半。 索性,他摆摆手道:“日后这种事,就不要再做了。” 说着,朱谊汐看了一眼清纯诱惑的黄洁儿,这补充道:“我在四川时,就别弄花里胡哨的。” “奴婢明白!”羊乐忙点头。 待汉阳王殿下走后,他忙来到少女面前,兴奋道:“我的小祖宗,将您请来,果真没有错。” 左右转了几圈,笑容满脸:“这几日,您就好生将养着,家人也莫要担心,好日子在后头呢!” 黄洁儿小脸上,满是复杂。 她都做好献身的准备了,如今,却不上不下,还得去襄阳,好难啊! …… 却说,自朱谊汐入川,基本上沿着长江逆流而上。 他前面开路,后面就是湖广的行商,陕商,跟着开拓商路,可谓是吃尽了便利。 等到他到了成都,大量的商贾却在重庆城,占据地盘,收敛川东特产,极为欢喜。 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也代表着陕商的利益。 就在众人欢腾的时候,突然,官道上,数只骑兵,席卷而来。 “捷报,捷报,汉阳王收复成都,大败西贼——” “捷报,捷报,汉阳王收复成都,大败西贼——” 道路上的行商,城镇的坐商,闻听到这个消息,纷纷大喜。 “汉阳王殿下,果真是百战百胜!” “咱们没看错,四川以后就是咱们地盘了。” 而川东士绅,更是欢腾中兼着忧虑。 汉阳王大盛,也就意味着南京朝廷的式微,强枝弱干,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大家还是现实的,纷纷送上礼物、书信,毫不耽误他们的巴结。 长江顺流而下,很快露布报捷,大败西贼,收复四川的消息,就传到了整个湖广。 襄阳,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 “姐姐,姐夫赢了,姐夫真的赢了。” 豆娘蹦跳着,肉嘟嘟的小脸,挤满了欢喜。 孙雪娘也开心的笑了,她矜持地说道: “殿下深谋远虑,从不打无准备的仗,胜利肯定是应该的。” 一旁,修长圆润的双腿并拢,妙仙端坐着,胸脯起伏不定,欣喜道:“福生无量天尊,殿下收复四川,不知救活了多少百姓。” “妙仙姑娘,殿下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雪娘不由得调笑道。 妙仙闻言,羞怯起来。 豆娘听之,眼底满是羡慕。 这时,军政司更是收到了消息。 赵舒点头,吩咐道:“殿下将运五百万两金银归来,填补咱们的消耗,户曹一定要清点,不能有丝毫的差错。” “遵命!”户曹应下。 “礼曹,殿下收复四川,郡王之爵,已经不适合,晋封亲王,已经在所难免,你们需要宣扬开来,造势,逼迫南京。” 礼曹闻言,不由得问道:“那不知何等爵名?” “最好为战国七雄,若是不行,请一吉名也成。” 赵舒想了想,说道:“爵名只要不太差就行,要的就是亲藩之爵,殿下不在意这等枝节末梢。” 除此之外,赵舒想了想,继续道:“联系瑞王、秦王、永寿王,让他们亲自向南京上书,为殿下请功。” “毕竟,南京若果真装聋作哑,咱们也不能任由他们,须得捅破才行。” 第174章 狼子野心 崇祯十七年,八月初,南京城处于炙烤之中,知了虫不断地鸣叫着,树荫下都仿佛带着热气,让人心情烦躁。 偏殿,内阁处。 与北京的内阁窄小,破旧不不同,南京的内阁,地处偏殿,更加舒适。 当然,与皇帝距离更近,更容易知晓皇帝的一举一动。 马士英耳中充斥着虫鸣,本来愉悦的心情,立马就糟糕了。 即使宦官们早就去捕捉,不让它们耽误阁老们,但时间太短,效果并不明显。 “唉!”马士英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舌头初传来苦涩,随即才是微甜,可谓是苦尽甘来。 六月初,东林党终于与他闹翻了。 一伙人等,搬出《钦定逆案》,言语阮大诚不可用之,甚至连马士英也一同弹劾。 兵部侍郎吕大器上疏,弹劾马士英和阮大诚,称他们“贪鄙憸邪,一时附和者皆狡猾卑污之类”。 随即,东平伯刘泽清入朝,上疏攻击东林党,并纠吕大器等人在皇帝继位问题上持异议,乃是心怀异志。 吕大器不得已致仕。 之后,马士英针对逆案,拟定了“顺案”。 顾名思义,就是投靠顺军闯贼的官吏,他们之后不得不返回南京,再任官职。 如光时亨、龚鼎孳、陈名夏、项煜、周镳、周钟等人,而其中的光时亨、陈名夏都出自姜曰广的门下。 此举实乃醉翁之意不在酒,目标是针对姜曰广。 随后,又令南昌建安王府宗生朱统釒类,攻击姜曰广,宗室弹劾,高弘图票拟“究治”。 弘光皇帝得知,大怒,言语我自家人,为何拟旨惩戒? 如此,姜曰广、高弘图,都失去君心,内阁成了马士英的一言堂。 “首辅,知了猴都抓了。” 这时,宦官小心翼翼地过来奉承道:“陛下那里还有些许杭州贡茶,我拿与您?” “嗯?”马士英眉头一皱,忙呵斥道:“我不过一臣子,怎能逾越贡品?” “如有下次,绝不饶你!” 宦官大惧,忙求饶离去。 马士英冷笑一声,不以为意。 依托着皇帝的信任,马士英无往不利,君臣大义一压,几乎无人能抵抗。 所以,他当然明白,东林党人多希望他失去君恩。 “可惜,我并非是傻子!” 马士英摇摇头,颇为得意。 一会儿,他又头疼起来。 民间大肆流传着汉阳王收复四川的话语,他政治极为敏感,立马就意识到其中的深意。 汉阳王势力又强大了几分。 湖广被打的稀巴烂,但四川却是完整的,两者完全不同。 而,他更为烦躁的是,如此功勋,必须要晋封王号。 无论是何名号,但到底是亲王,都会助长其威望,从而威胁到南京朝廷的权势。 思来想去,他觉得,这样的锅,绝不能让他一个人背。 于是,他私下找了钱谦益,这位东林魁首,提前沟通一番。 对于汉阳王的崛起,钱谦益也颇为厌恶。 满清西贼虽然可恶,但内敌更应该死。 “就算是咱们不提,那汉阳王必会威逼。” 钱谦益咬着牙道:“左良玉之子,左梦庚被其俘获,若是不从,左良玉怕是不得不为虎作伥。” “左良玉扼守九江,决不可再被其要挟。” 听闻此,马士英冷哼道。 这不是与自己一般,以兵威胁南京吗? 自己用的舒服,别人一用,他就格外得膈应。 马士英沉思道:“可以以王号为要挟,其必须放归左梦庚。” “亲王不得不加之,但王号却有的商量。” 钱谦益点头道:“如不出意外,汉阳王狼子野心,例如宁王,其索要的,要么是楚王,或者蜀王等名爵。” “此绝不可行!”马士英立马否决道。 如此,岂不是让他名正言顺的化省为国? “可,选一吉名,如瑞王等。” 马士英补充道。 自明太祖后,授封的亲王,古王号的很少,基本上都是以好听,有寓意的词汇为王号。 如秀王、吉王,景王,荣王等,比较有名,如嘉靖皇帝之前的兴王,崇祯皇帝的信王。 后来,这样的命名规则,被满清继承。 不取古王名,更容易降低影响。 两人达成共识后,这才散去。 当然,在东林党人的印象里,钱谦益一直与马士英作对,为夺回权力而斗争。 数日后,舆论愈演愈烈,但南京朝廷装聋作哑。 不过,熟料,沉默的南京朝廷,竟然收到瑞王、秦王、永寿三王的上书,请功的上书。 这下,装不下去了。 弘光皇帝不得已,召开御前会议。 对于这位王叔,弘光本以为,可以引之为外援,内以马士英掌控中枢。 如此内外平衡,即使他吃喝玩乐,也不会失去大权。 但千想万想,他真的没料到,这位王叔如此凶猛,竟然连折磨湖广、江西的张献忠,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样一来,外重内轻,好感就变成了厌恶。 “两位亲王,一位郡王,上书为汉阳王请功,滋生事大,诸位卿家有何见解。” 弘光皇帝难得正经起来,胖脸上满是严肃,显然,他已经意识到汉阳王的威胁。 群臣心中颇为惊诧,但拘泥于利益,即使弘光是明君,也必须是昏君。 九卿,六部,内阁,数十人站立在殿中,满是沉默。 马士英冷笑一声,随即对弘光皇帝恭敬行了一礼,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诸位食君之禄,岂能不为君分忧?” “庸碌无为,还不如回家种地呢!” 道德上压人,马士英最喜欢了。 弘光皇帝对于马士英恭敬的态度,也颇为满意。 “不可晋封,汉阳王狼子野心,定是第二个宁王……” “不封不足以平民情,反而逼反汉阳王,还得从长计议。” 总归来说,反对多于赞同。 但,赞同的人,基本上都是目光长远之辈。 他们明白,将来反与现在反,那是两回事。 “钱部堂怎么看?” 马士英投向了钱谦益:“这乃是礼部的分内之事,您有何见解?” 这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这位东林魁首身上。 弘光皇帝也同样期待一个中和的方法。 见此,钱谦益只能深吸口气,出列,老迈的身躯显得沉重: “依老臣之见,如今已然到了不得不封的境地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但,这终究是实话,也无人反驳。 “可晋封其为亲王,但却不能轻易地封之。” 钱谦益缓缓说道:“可令其放归左良玉之子,如此左镇可摆脱其束缚,成为朝廷屏障。” 众人皆点头。 东林党则带着喜色,这样,就可再次利用左良玉了。 马士英随即轻声道:“至于王号,微臣以为,不可以古王号,而应为吉号,如安、秀等。” 第175章 虚张声势 大殿高阔而通风,虽处于夏日,却并无一丝热意。 阳光不曾来过这里,更遑论夹沟里的阴暗。 钱谦益察觉到凝聚而来的目光,不由得暗叹一声,道: “老臣以为,可取一‘恭’字。” “恭王?”马士英一楞。 “恭王!?” 弘光皇帝呢喃起来,他望着群臣,只见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赏。 恭,恭敬,恭听,具有驯服,听话的意味。 这与目前桀骜的汉阳王,恰恰相反。 这不是在拉拢,而是要撵走啊! “陛下,您的意思?”马士英忙问道。 “不妥!”弘光皇帝摇头道:“汉阳王的秉性,你们也是晓得的,这个恭字,他怕是不满,与朝廷离心离德。” 众臣闻言,颇有些惊诧。 “陛下,正因为汉阳王颇为桀骜,所以须警示一番,恭字,则极为合适。” 姜曰广忙道。 其他的东林党人纷纷赞同,对于这样一个徘徊于朝廷外的藩王,那是极为看不上的。 不过,到底是湖广太远,弘光皇帝还舍不得放弃这个外援,他望向了马士英。 马士英当然明白皇帝的意思,能够权压东林党,皇帝的支持,可占据主要。 此事,也可以算是给汉阳王卖个好。 想了想,他开口道:“依微臣之意,可取‘翼’字,寓意为羽翼大明。” “翼王?”弘光皇帝琢磨着,露出了笑容,这字取得好。 “不过,须暗示其一番。” 马士英缓声道:“如果不放了左梦庚,那就是恭王。” “虽然手段有些龌龊,但为了大明江山,微臣愿意背这等污名!” “首辅辛苦了!” 弘光颇为感动:“这天下,若没有首辅,朕也不知该如何处之。” 一时间,君臣相得,气氛骤变。 东林党见之,分外的恶心。 不过,捏着鼻子,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手段不错。 “除此之外,还得暗示湖广,若不放归,江西,岭南,将不会再卖粮与他。” 钱谦益捋了捋胡须,沉声道:“湖广几乎一片白地,正是缺粮的时候,朝廷可拿捏其人。” 这话,立马得到大家的首肯。 对于汉阳王,终于有了把柄在手,威胁大减。 龙椅上的弘光皇帝,也因此露出笑容。 这样,内外平衡,也可再次施行。 一时间,朝廷氛围大松。 …… 而在七月初,李自成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老巢——长安。 去时二十万,归来时不足五万,这让整个西安城陷入了恐慌之中。 不过,经历了一趟北京之行,李自成终于是成熟了一些。 刚回到西安,他就宣布废黜“追脏助饷”的政策,全面停止对官绅的迫害,收拢民心。 不过,最要紧的,就是抵抗满清。 于是,七月初七,大顺朝廷向北方山西、河南诸省,以及整个陕西省,发出出行令牌,宣称要五路伐清,收复失地。 实际上,则是虚张声势,吓唬满清。 更深一层的,则是强干弱枝。 即,将田见秀等各地留守兵马,替换掉在被满清、关宁铁骑追击溃败的顺军。 比如,刘宗敏的骑兵,十不存一。 泰半的精锐,已然废了。 白广恩回到了熟悉的西安城,明明是夏天,却给他一种满眼的枯败景象。 他承认,他后悔了。 去了一趟北京,麾下的兵马折损七成,大失元气。 虽然李自成还拥有数省,但他深刻的明白,这股子精气神,彻底的没了。 “畏清如虎,当然,包括我在内!” 白广恩骑着马,在走在街面上,心思百转千回。 听说,朱谊汐还拿下了四川,坐拥湖广,我若是当时投靠,如今又如何? “唉——” 深深叹了口气,如今受封伯爵又如何? 慢慢走着,他来到了曾经的秦王宫,如今的大顺皇宫。 由于以兵起家,右武轻文,百官之首,并不是牛金星,而是刘宗敏。 不过刘宗敏此时在养伤,所以主持朝政的,乃是大学士牛金星。 此时的牛金星,虽然铲除了最大的威胁李岩,但他的脸上,却没有笑容。 无他,财政即将崩溃。 停止了助饷,但由于施行对农民三年免粮的政策,大顺朝廷仿若无源之水,接近枯竭。 至于北京城拷掠来的金银,一路上溃散近半,清军吃饱了,不然吴三桂岂会善罢甘休。 “百官上万,军队数十万,皆要钱饷,如今收不上赋税,迫在眉睫啊!” 李自成头疼得揉了揉头。 追饷,就失去民心;不追,就会导致哗变。 “丞相有何建议?” “陛下,臣思来想去,山海关之败,就在于失去士绅之心,所以,必须挽回。” 牛金星转移话题道。 “这又该如何挽回?” 李自成奇道:“收上来的银子,可不能还回去。” “为防止这些士绅们投靠满清,地方失控,咱们要将他们迁移入关中。” 牛金星不无得意地说道:“另外,等到他们入关中,不就可以收税了吗?” “收税?” 李自成惊了。 田见秀、高一功、宋献策等文武百官,皆错愕不已。 “丞相,三年免赋,可是传唱多时,咱们不可失信于民啊!” 顾君恩一手谋划了先取关中,再下北京的战略规划,目光相较于长远。 听闻到牛金星的话语,他忍不住焦急道。 失去了士绅,再失信百姓,大顺是真的要完啊! 其他人也明白,闯军之所以起来,并非打仗厉害,而是因为李岩所献上的“闯王来了不纳粮”、“三年免赋”。 所以,兵力才源源不断。 牛金星闻言,不由得苦笑道:“咱们并非再是草台班子了,征税纳赋,必然行之。” “若不施行,不出两三月,后果不堪设想。” “那再行助饷!”高一功不由得喊道。 “哪来的那么多官吏助饷,关中寥寥,河南白地,山西太远,与其是废黜,不如是咱们顺水推舟。” 牛金星轻声说道。 这下,众人哑口无言。 到了这番境地,也只有征税一途。 至于让他们将从北京拷掠来的金银,奉献给大顺,那肯定没门。 李自成察看众人脸色,缓缓说道:“罢了,哪个朝廷不收税?” 第176章 四川事毕 八月的秋老虎,依旧吓人,地面晒得滚烫,略微地走上几步,就陷入到了热浪之中,不可自拔。 伴随着整军的热潮,朱谊汐也没闲着,不住地巡察起来。 说到整军,无论是大散关整军,还是襄阳整军,秦军的经验是颇为丰富的。 统称来说,有三不要。 第一,体弱的不要;无论是操作火炮,还是火枪,亦或者奔袭,体弱的都是拖累。 第二,兵油子不要;在跨入近代,也就是火器时代,听话与认真成为首选,个人武力被压缩。 第三,十六以下,四十以上不要。 三个标准条件一出,十万川军,立马就淘汰了多半。 尤其是第一项,身强体壮。 其标准,就是能跑五公里而不停歇,足以筛出大量的老弱病残。 四万人还是太多。 朱谊汐出第四条——独生子不要。 不同于其他各省,四川的兵卒,基本父母双全,独生子参军,属于混口饭吃。 一旦损失,对于家庭来说,那是灾难。 至此,四个条件筛选后,仅剩下两万人。 全属于战兵。 淘汰的八万人,朱谊汐也没有直接解散,而是分配去各府,成为第二梯队——守兵。 守兵赏钱二两,战兵十两安家费,朱谊汐一一发下, 一时间,川省欢腾。 实际上,这十万川兵,不过是支持朝廷的部分兵马,还有许多的土司、卫所、地方,踌躇不决。 “王巡抚,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安抚地方,剿灭贼匪,尽量的平稳四川,恢复地方元气。” 朱谊汐瞥了一眼半矜持半恭敬的王应熊,又望着口号震天响的军营,沉声道。 练兵三要素,口号、列队、充足的粮饷。 关键是后一项,只要满足这三点,不愁没有精兵。 满清入关前后,深刻的明白军队的重要性,所以不管投降的兵马多菜,都会下发饷钱,从不拖欠。 所以,孱弱的名兵突然变成下山猛虎,心理因素只是部分,主要还是充足的饷钱。 没办法,士兵就是那么朴实。 “殿下练兵,耗费实在太大。” 王应熊皱眉,略微建议道:“兵卒饷钱太厚,就会瞻前顾后,贪生怕死,之前的西贼,发下太多赏钱,兵卒才一触即溃。” “我知道!” 朱谊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此时的将领,都奉行半饱理论,认为士兵太饱,就没有战心,所以平日让士兵挨饿,然后到了战前,就大发赏赐,激励军心。 甚至,许多将领会私设赌场,特意在战前,赢光士兵们的钱财。 这就相当于低底薪加高提成,后世销售行业很流行。 效果,自然不差。 但,弊端很严重。 别的不提,就跟销售行业一样,留不住人。 一旦战败,逃亡十之八九。 “平日的训练,吃喝若是不足,那就只能活活练死。” 朱谊汐不以为意道:“想要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看着汉阳王不咸不淡的语气,王应熊自然不会反驳:“殿下兵马之雄壮,怕就是如此吧?” “可以这样说。” 朱谊汐轻笑起来。 相对于西军,闯军,其他明军,他麾下的秦军,待遇最为优厚,不打胜仗就奇怪了。 “王巡抚,我军之耗费,还得依托四川啊!” “请殿下放心,下官必不辜负期许。” 王应熊忙应下,双目有神。 或许,这位汉阳王,打下四川,就是为了供应钱粮。 这就是把柄啊! 想到这,他腰弯得更低了,遮掩住脸上的喜色。 朱谊汐点点头,不置可否。 四川到底与湖广不同。 人多,官多,太复杂。 只能充当奶牛,不适合当根据地。 所以,在朱谊汐的想法里,王应熊负责民政,自己控制军队。 等到时机成熟,再真正意义摘果子。 更深一层,王应熊属于东林党,表面上来看,四川依旧属于南京朝廷。 对于满清来说,南明最吸引眼球,第一个打压。 而朱谊汐则背后默默发育,争取时间。 “报,殿下,六百里加急!” 突然,信使奔袭而来。 “嗯?”朱谊汐打开书信,为之一愣。 王应熊见知,心痒难耐,但依旧忍住,没有贸然发问。 汉阳王殿下笑了笑,拿着书信,有不屑道:“竟然还有条件?” “殿下?” “无事。”朱谊汐冷笑道:“南京朝廷准备晋封我为亲王,但却给了施加条件。” “你说,王巡抚,我应不应该放了左梦庚?” 听闻汉阳王的发问,王应熊一怔,随即琢磨起来。 左梦庚是左良玉的儿子,唯一儿子,更是汉阳王拿捏左镇的最好把柄。 一旦放归,后果难料。 作为东林党人,他自然愿意放归左梦庚。 但,他如今半隶属于汉阳王,被举荐为巡抚,可不能惹怒这位殿下。 王应熊一脸凝重道: “殿下,如今朝廷中,马士英一家独大,东林党人溃不成军,长此以往,对于大明来说,极为不利。” 听这话,朱谊汐笑容一敛,眉眼间带着思量。 马士英大权独揽,虽然对东林党人不利,但同样对于朱谊汐这样的地方实力派不利。 只要两方平衡,才会有他的可乘之机。 所以,王应熊的意思,就是扶持东林党,左良玉为其援,使得朝堂再次平衡。 想到这里,朱谊汐不由得暗骂道:“东林党人真是废物。” 拿手的党争,都打不过马士英,难怪清军一来,就前仆后继的投降。 实务更不擅长,要之何用? 朱谊汐是讲究实利的,无论是恭王,还是翼王,对于他来说,什么王号都无所谓。 妄图用虚名来勒索他,简直是妄想。 况且,左梦庚可是价值十万左军,若是放归,日后要是如历史那样投降满清咋办? “恭王也罢,翼王也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能获封亲王爵,已然是天幸。” 朱谊汐一脸认真道。 王应熊瞬间哑然。 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四川就拜托巡抚了。” 朱谊汐见其模样,笑了笑:“我会留下赵光远、秦翼明二人,辅助巡抚平定地方。” “那就多谢殿下。” 王应熊心中叹了口气,只能拱手道。 第177章 利益关联 夜已过半,残月渐消,知了叫得越发欢了,热浪滚滚,即使配对着冰盆,朱谊汐依旧热得烦闷。 躺在院中的竹席上,他心中暗暗计算着此行的收获。 兵马,钱财,威望,地盘,不一而足。 四川与汉中,就此连成一体,进可攻,退可守。 对于李自成来说,自己倒是他的拦路虎,得小心才是。 “爷,凉快了点不?”孙萱儿持着一把扇子,侧坐着,扇动着冰块上的冷气。 弹性的大腿冰凉凉的,朱谊汐忍不住汲取凉意,舒服地哼了一声:“不错。” 晓得殿下格外钟意她的长腿,孙萱儿不由得靠得更紧了,凹凸有致的身材,让人流连忘返。 朱谊汐情不自禁地贴近着。 不一会儿,孙萱儿的脸色愈发得红涨起来,双目水汪汪的,里面的情丝,几乎快溢出来了。 “殿下——” 这时,一个少女有了过来。 娃娃脸,玲珑般曼妙的身材,美眸中透着小心翼翼。 成熟与清纯并存,显得格外的显眼。 “怎么?”朱谊汐抬目一瞧,第一时间聚集在胸前的负担上,转瞬又瞄上了精致的小脸。 身材九十,脸蛋九十,这可不是一加一的关系。 “过两日就是中秋了,妾身做了月饼,给您,和姐姐,尝尝。” 说着,小心地走上来,对着两人行了一礼,然后带着期待,葡萄一般的眼眸,讨好地看着两人。 孙萱儿对于被打扰的二人世界,颇为不满,但人家一口一个姐姐,她心里反而美滋滋的。 “是吗?”朱谊汐看着金黄色的月饼,有些心动。 抬眼望去,天空渐渐消散的月亮,的确圆了不少。 不知不觉,就快到了中秋了。 想着,朱谊汐看着两位美人,不由道:“你来的正是时候,过来吧!” 看着有些畏惧的少女,朱谊汐态度亲近地说道。 黄洁儿绞着手帕,见着贴近的孙萱儿与汉阳王,贝齿轻腰,一步步地走过来,贴近另一侧。 见她胆怯中带着羞涩,朱谊汐一笑,直接拦腰一搂,胸前甩出大弧线,瞬间撞球入怀。 而他见另一边也挺宽敞的,就拍了拍孙萱儿大腿。 后者红唇轻启,想要言语几句,但大长腿还是不由自主地倒下,入了怀中。 左拥右抱,齐人之福,朱谊汐突然觉得,此时也不热了。 孙萱儿向前挤了挤,不满地将脑袋搁在胸前,琼鼻轻皱,望着羞怯的黄洁儿,宣誓着主权。 黄洁儿注意到其眼神,不由得向后缩了缩,羞红了脸,不敢抬头。 朱谊汐注意到少女的后退,拍着屁股:“再往后,就掉下去了。” “这时,才是最好的。” 朱谊汐长叹,心情莫名地愉悦许多。 从一开始的求活,再到逃生,直至如今的足以自保。 朝不虑夕的场景一去不返,胸中对于权力的热切,再次迸发。 满清,真的要来了。 …… 由于兵马膨胀至七万,外加十余万的俘虏,所以撤出成都时,乃是一步步地进行。 逆流入川,江水激烈,而一旦坐船顺流而下,不消数日就可至荆州。 虽未达千里江陵一日还,但等闲也是三四日即可。 直到这时,朱谊汐再次注意到了水师的重要性,所以搜罗了几百家造船匠,一同去湖广。 同样,以匠营起家的他,怎么会忘记其他的工匠?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拿走。 杨展、曾英、曹勋、王祥等川将,也一并随行。 其中,以曾英最为重用,所辖明英营扩充至五千,其余诸将,不过三千,而且还无营号。 听闻,汉阳王还将上报朝廷,晋其为总兵,引得众人一阵羡慕。 川将中,隐隐中以其为首。 王祥则兀自不服,望着曾英的背景,颇为嫉妒。 可怜他,好好的在遵义府待着,竟然被召集到成都,成了汉阳王的大将。 于是,他找到曾经的主人,目前的四川巡抚王应熊。 王应熊闻言,脸色一变,叹道:“殿下这是不放心我啊!” 说着,他抬起双眼,沉声道:“既然汉阳王看得起你,那就得好好的去湖广。” “可是——” 王祥再欲言语,却被王应熊打断斥: “瑞吾,此一时非彼一时,汉阳王势大,四川谁敢不从?没见张献忠都被赶跑了吗?” 见此,他愤愤不平地应下,心中还有一丝窃喜。 能跟着威名远扬的汉阳王,谁想跟着老主人当奴仆?若不是想留一条退路他怎会来此。 心中畅快的地走出府邸,王祥笑道:“遵义那鬼地方待了十来年,老子早就待腻了,终于能轮到我大显身手了。” “曾英能当总兵,我为何不能?”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咧嘴大笑起来。 而此时,忠诚于大明的汉阳王殿下,坐于船上接见二人。 其中一文人,乃是受汉阳王举荐,成都的新任知府,曾经的川东参政,刘鳞长。 作为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刘鳞长因为刚正不阿,得罪阉党,与曾英配合守涪州,望江关,有勇有谋。 而朱谊汐,最看重他的无私,正直,所以让其担任四川布政使,好与王应熊掣肘。 川东参政,本就布政使麾下,算是副使,从三品,顺理成章担任布政使。 巡抚主管军事,布政使主管民政。 至于他并无权力命官? 呵呵,向朝廷一表,相隔千里,还能反对不成? 就算是重新任免,诏书也过不了襄阳。 “刘藩台,四川就托付与你了。” 朱谊汐郑重其事道。 “还请殿下放心,下官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刘鳞长振奋道。 参政到布政使,这一步,着实重要。 在四川,此时的汉阳王,就代表着朝廷。 待刘长鳞去后,朱谊汐认真地看了一眼曾英的长须,不由得笑道:“你这是全面向关公看齐啊!” “嘿嘿,殿下,末将的些许心思还是瞒不过你。” 曾英忙赔笑道。 他怕汉阳王嫉妒。 朱谊汐不置可否,随即轻声道:“你总兵的任命,想必是快要到了。” “曾英,不知你对汉中,可有兴趣?” “殿下叫我去哪,我就去哪!” 曾英拍着胸脯道。 “好!”朱谊汐越发的喜欢这样耿直的猛将,他大声道: “你将替换大散关的朱猛,坐镇汉中,抵抗闯贼,万不可掉以轻心。” “您老放心,该杀贼,咱必然不停,不该时,寸步不迈。” 曾英豪气冲天地说道。 待二人走后,则是陕商。 自朱谊汐入川后,陕商也瞬间进军盐业,对于富顺县(自贡)的盐井全面振兴。 由此,继粮行后,盐业行会也顺利成立。 按照初步估算,月产盐可达二十万石。 第178章 皆不想要 月盐产二十万石,年产就是两百万石。 明朝官税,每斤约莫税二十文,那每石至少二千文,即二两白银。 换句话来说,光是井盐,理论上朝廷能收四百万两!!! 朱谊汐惊了:“凭借井盐,竟然达到了朝廷一年的商税总和。” 明朝的盐税,只有宋朝的七成,但零售价,却是宋朝的五六倍。 不用说了,其中的差价,几乎都被盐商、勋贵、官僚们吃干抹净。 但而朝廷坐拥川盐,陕盐(青盐),晋盐(解池),淮盐,海盐,一年至多只能收上两百万两。 由此可见,盐税流失的可怕。 面对陕商,朱谊汐直接吩咐:“盐价每斤不得高于五十文,每斤纳税三十文。” 也就是说,盐商的差价只有二十文,还得交钱给盐户购买的真正利润,不过十来文。 看起来少,但这是无本而又垄断的买卖,坐着收钱,纯赚。 陕商行首贺宗成闻言,不由得吧唧嘴,故作苦恼道:“殿下,利润太单薄了。” “利润单薄?” 朱谊汐笑了,直道:“别以为我不了解你们的心思,赚的少,就是亏本,躺赢的买卖,你们没资格讲价。” 自古以来,盐业就属于重利,发家致富只是等闲,朱谊汐才懒得与啰嗦。 “另外,湖广本属淮盐,如今蜀盐也可东输,争那一分利来。” “殿下!!!” 贺宗成脸色大变,惊喜不已:“如此,我等自然遵从。” 湖广一直属于两淮盐商的势力范围,而盐商,又是附庸于江南官绅,也就是东林党。 所以,一般情况下,川怎么也打不过淮盐,但谁让如今湖广是汉阳王的地盘呢? “殿下!”贺宗成忙拍胸脯道:“年产两百万石只是粗略估算,在下有信心,多凿盐井,年产五百万石。” “嗯!”朱谊汐对这番话,倒是比较相信的。 因为自贡井盐,在历史上鼎鼎大名,曾经在太平天国时,施行川盐济楚,年产达到夸张的一千四百万石。 后来抗日时期,整个大后方,全靠川盐撑起来的。 四川,川兵与川盐,真正意义的国家大后方啊! 不过,陕商囊括井盐,进击湖广,也相当于跟徽商,淮盐作对,逼迫其再次向他靠拢。 “粮行,盐行!” 朱谊汐饮着茶,轻声思虑着,看到贺宗成小心奉承的模样,不由道:“茶行,也要设立了。” “这?”贺宗成犹豫了。 如果说,盐行属于扩充势力,但茶叶,可是直接挖他们的根基。 茶马古道,可是他们陕商,一步步踩出来的。 可,望着汉阳王那自信的笑容,他哪里敢多嘴? 人家手握十万兵马,脚踏数省,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人物,陕商完全不对等。 “殿下放心,茶行过几日也会成立。” 咬着牙,贺宗成挤出笑容。 “茶叶,就十税一吧!” 朱谊汐看着他纠结的模样,似笑非笑道:“总留口汤不是?” 与十税六的盐税相比,茶税算是比较轻的了。 毕竟,茶叶的毛利同样惊人,在高原,以及西南地区,几乎与盐等价。 贺宗成也笑了,眯着眼,心中松了口气:“殿下敞亮,我等陕商自然欢喜。” “陕商若是尽心尽力辅佐我,有我一口饭,就有你们一口汤。” 朱谊汐毫不犹豫地说道,他到底想把陕商,彻底地绑定在自己身上。 情报,财政,物资,都是陕商擅长的。 这话太过于明显,贺宗成一时间犹豫了。 “殿下,陕商囊括众多,在下并不能一言九鼎。” “我当然明白!” 朱谊汐摆摆手,随口道:“九月底,我希望得到确切的回复。” “毕竟,每时每刻,都藏着大量的金银。” 略带深意地说了一句,朱谊汐就不再言语。 待其走后,朱谊汐这次站起身,看着水势汹涌的江水,不由得嘀咕道:“满清逼近,局势不等人啊,得加快脚步才行。” 微风习习,宜出行。 带领殿后的大部队,朱谊汐终于启动归程。 码头上,川省官僚数以百计,皆低头恭敬地欢送汉阳王离去。 这位威势十足的汉阳王,一日待在成都,他们捞钱都得小心翼翼,分外不安。 终于走了,百官们终于松了口气。 “刘藩台,日后还得多多合作才是。” 见船只远去,恭敬地笑容收敛,王应熊扭过头,对着严肃的刘鳞长,他不由得亲近道。 “我还得多倚靠抚台才是。”刘鳞长也回礼道。 王应熊点点头,这才施施然的离去。 官吏们多识相,忙不迭的跟随过去,巴结起来。 后者昂首阔步,享受着众星拱月的快感,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刘鳞长目送其离去,双眸中满是沉思: “殿下要我看顾此人,果然桀骜不驯。” 敛起长袖,刘鳞长轻声道:“既然是布政使,那得好好看管府库了。” 说着,一步步地离去。 …… 朱谊汐坐船,顺流而下,不消两三日,就到达了重庆,这座被屠戮后的城池,再次人烟阜盛起来。 地处要冲,水利便捷,想要衰败都难。 之后,则至夔州府奉节,再是三峡。 等他到了荆州,已然是八月二十五日。 荆州府倚仗着水利,比襄阳繁华数倍,游览几日后,他颇有些想把驻地设到此处。 别的不提,这里比邻洞庭湖,乃是湖广中心,地利优势极为明显。 更为重要的是,八百里洞庭,极为适合编练水师,顺江而下,就可到达九江。 不过,他考虑再三,终于放弃了这个极具诱惑的想法。 无他,敌在北方啊! 江南小朝廷一直内斗,除了在名义上威逼利诱,其他毫无威胁可言。 九江的左良玉,他数日就可吞下,如今留着他,不过是想隔绝两地罢了。 毕竟,远香近臭。 一旦比邻,南京就会一日三惊,心思搞不好都放在他身上,这就纯属内耗了。 等到他回到襄阳,自然是一番热切的相迎。 连自己白嫩的雪娘都未亲近,他就被迫来到了军政司。 赵舒不由得苦笑道:“我的殿下,您到底是应允哪个?恭王?翼王?” “南京那里,来了十来拨使臣,就是想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 朱谊汐闻言,看着他焦急的面容,不急不缓地说道:“我一个都不想要。” 第179章 治理模式 “无论是恭王,还是翼王,孤都不想要。” 朱谊汐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 眼眸中充满坚定。 赵舒一惊,随即平复下来,略带忧虑道:“到底是朝廷……” “屁的朝廷。” 朱谊汐一听,不屑道:“我若是不承认,他就不是朝廷,四川、湖广二省也不当他存在。” 这下,赵舒彻底惊了,哑然道:“殿下,这话着实,着实有些——” “着实有些大逆不道是吧?” 朱谊汐接过他的话茬,略带轻蔑地说道:“南京朝廷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妄想以名义来要挟我,甚至要求放归左梦庚,真正是痴心妄想。” “不将心思用在控制江北四镇身上,竟然想来对付我这个亲藩宗室。” 说到这里,朱谊汐颇有几分气愤。 娘的,对外卑躬屈膝,对内重拳出击,太恶心了。 赵舒闻言,苦笑道:“殿下,收复四川后,您的威胁,在南京朝廷看来,可比江北四镇大多了。” 江北四镇到底是外将,而他可是宗王,提领两省,兵力最多,地盘最大,谁看着都打怵。 “管不了那么多,反正这两个王号我都不想要。” 朱谊汐摆摆手,道:“你告诉南京,他若是不给,就别怪我自取了。” 自取者,自立也。 譬如刘备的汉中王,直接隔几千里烧布帛,让汉献帝梦里收取盖章。 威望,一靠法统,二靠实力。 目前南方各省,在法统上都承认南京朝廷,而一旦四川、湖广的汉阳王自立,其他各省就会闻风而动。 毕竟,南方数省,也是有藩王的。 当然,也是因为南京朝廷法统最强,历史上弘光朝廷沦陷后,南明彻底就四分五裂了。 “殿下想要何王?” 赵舒自然不想汉阳王自立,忙问道。 他就像是曹操的荀彧,既忠诚于朱谊汐,又习惯性地认同朝廷,妄图想找个平衡。 当然,朱谊汐与曹操又不一样,他是货真价实的宗室,一旦二选一,赵舒最后还是选他。 “何王?” 这倒是问倒了他。 好的王号,如秦王,燕王、吴王,都很难取用,朱谊汐毫不怀疑,他一旦想要这些,南京绝对会撕破脸。 目前,不到时候。 “先生有何指点?” 朱谊汐请教道。 “豫王如何?” 赵舒思量着,脑筋直转,终于想了个好名字。 到底是举人出身,博学多才。 “豫者,《尔雅·释诂》安也,又为乐也,《孟子》云,一游一豫,为诸侯度。” “而,《书·禹贡》又云,荆河惟豫州,又指中州。” “好!!” 朱谊汐闻之,大笑道:“先生何其博学也?此乃两全其美!” 豫王,名义上是指安乐之王,但豫又是河南的代指。 两者兼得,只看解读。 完全符合儒家所指的中庸,也算是给了南京朝廷的面子。 “殿下满意就好。” 赵舒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笑道。 朱谊汐摸了摸下巴上的一层浅须,叹道:“大敌当前,能和之,自然不错。” 最要紧的问题解决了,两人都放松起来。 赵舒这才细禀道:“数月来,襄阳府,郧阳府、承天府、德安府,武昌府,汉阳府,都已检地完成,军政司治下户数,约莫有四十万户。” “今年秋税是收不上来,只能等明年的两税了。” 朱谊汐微微颔首,感慨道:“四川一省,丁口约莫四百万人,但加隐户等,约莫有六七百万,湖广半省,如今竟只其两三成。” 湖广的人口,消失得太快了。 “殿下勿忧,洞庭湖以下,可甚少参与战事,两三百万人还是有的。” 赵舒安慰道。 “田税收不上,军政司可有忧虑?” “四川的浮财,户曹已全部收到,约莫金银五百万两,珠宝首饰百万两,除了补充军队,最大的一项,就只是采买粮食。” 说到这里,他见汉阳王有些忧虑,不由得补充道:“不过,殿下制定的军屯,秋收后起码能增百万石粮食,想必之后会有极大的缓解。” “另外,商税倒是令人惊喜。” “哦?”听闻到商税,朱谊汐来了兴致:“坐税和关税应当有不少吧!” “还是阎掌司来说吧!” 赵舒适可而止,微微一笑。 他很懂得尺寸,知晓转运司乃是制衡军政司的部门自然不会多嘴。 很快,阎崇信就前来,欣喜地汇报道: “殿下,岭南商贾,江南商贾纷至沓来,上个月的商税,已然突破二十万两。” 只是,他并没有见到汉阳王的惊喜,只有淡淡的一句:“哦!” 一腔热血,浇个透心凉。 也无怪朱谊汐淡定,实在是盐税,太过于惊人,区区井盐一年就能提供四百万两。 如果再加上茶税,又能多个一百来万,而且还不需要官吏经手,比商税强多了。 不过,朱谊汐的关注点,立马转投到岭南: “广东的红夷颇多,做起买卖也很大,军政司可以留意一番。” “另外,澳门那里能工巧匠甚多,嗯,可以适当的延请一二,王老爷子毕竟是岁数大了。” “遵命!”赵舒虽然不懂,但却完全记下,这是为臣之道,反正跑动的也不是他。 之后,朱谊汐又与两人商议讨论这些时期积累的政务。 比如,将襄阳府的治理模式,扩大到整个湖广。 而赵舒则反对:“殿下,此事须三思而后行。” 所谓的襄阳府模式,即大政府,与明朝的小政府完全相反。 特点则是,管的多,官吏多,效率高。 如,乡村上的里、甲,城池中的坊、厢,由之前的自治自选,变成衙门指定。 并且,列入编制(从九品),发放俸禄。 县衙为六房,府衙改为六科,佐贰官吏,皆纳入编制。 其他的,训导、医官、阴阳官、僧纪司之僧官,道纪司之道官等,都列入品级,发放俸禄。 这样一来,开支就暴增。 在之前,一县编制不过七八人,如今扩充至两三百人。 官吏多了,朝廷的控制力自然就强了,一级压一级,效率极高。 代价就是,行政成本增至二十倍。 “也就是说,治一府,每年须得万两?” 朱谊汐惊诧道。 第180章 货币体系 “殿下,如今米贵银贱,这还是往少了说了。” 赵舒摇头苦笑道。 理论上来说,他们是在进口粮食给官吏们发俸禄,亏大发了。 说到俸禄,就不得不提到明朝俸禄制度。 明太祖朱元璋,喜欢效仿汉、唐,汉太远,唐较近,所以俸禄的制定,也效仿唐朝。 就拿正七品的知县来说,唐朝时年俸不过七十石,而明朝则是九十石。 其余的品级,基本上都是明朝高出一筹。 所以,朱元璋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给多了? 但显然,这是他自我陶醉。 就如同后世的编制,谁看那点钱,都想着待遇呢! 明朝的官员,除了豁免徭役和赋税外,其他唐朝的福利,全面取消。 比如,唐朝七品县令,除了禄米外,还有俸银二十五两,职田三百亩(官田,只享受收成),以及仆役补贴约莫二十两。 换句话说,唐朝的福利补贴加一起,等于是明朝的三倍。 当然,年俸九十石,对于一个知县来说,也能活的滋润,一家人吃喝不愁。 但,人都是有社交的,如果应酬,幕僚、排面等等加上,就显得捉襟见肘。 而最坑的在于,就这点俸禄,朝廷还用宝钞、胡椒等充数,不贪污根本就活不了。 那,高薪养廉总可以吧? 宋、清,这两个朝代,深刻的诠释,不要低估官僚的贪婪。 人的欲望,都是层层叠加的。 高薪养廉,反而养了一大群大贪官。 所以,俸禄这玩意,不能高也不能低,不然都容易走极端。 “那就直接发银两吧!” 朱谊汐思量再三,沉声道。 自隆庆开关,明朝彻底扯下了海禁的牌子,南美洲的金银,日本白银,源源不断涌入中国,半个世纪涌入近两亿两。 政治上,一条鞭法施行,以白银纳税。 而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就是通货膨胀,白银价值大贬。 明初、明中期,一两白银价值约一千五百文铜钱,而到了明末,就成了一比五百。 甚至,四百文就可兑现一两白银。 这也是为何明廷不再以白银收税,实在是银价太贱,本来朝廷就穷,结果越收越穷。 而银价在当时,内陆贵而沿海低。 某种意义来说,江南税赋负担低了,而内陆则高了,造成区域不平衡。 “银两成色不一,怕是不便。” 赵舒从实际出发,言语道:“如此铸成官银,更添损耗。” 损耗,也叫火耗,白银成色不一,再重新提炼,因此必须重新提炼,变成官银,其中必然有损耗。 所以,为了交差,官老爷们然后正税基础上再征一笔税,名为火耗,弥补空缺。 然后,火耗就变成了贪污。 清朝的火耗归公,其实就是把这杂税,收归国有,重新拿出来奖励给官吏,名曰养廉金。 “我自然知晓!” 朱谊汐自信道:“所以,必须要改革,杜绝火耗。” 赵舒疑惑,望着汉阳王那俊朗的面容,感觉就像看个傻子。 几十年了,朝堂衮衮诸公,都没解决,您能解决? 对于赵舒的质疑目光,朱谊汐坦坦荡荡道: “赵先生,您看过弗朗机人的银币吗?” “不曾!”赵舒摇摇头,好奇道:“弗朗机人难道不用铜钱?” 朱谊汐笑了:“人家用白银制钱。” 商议片刻,或者说是汉阳王的乾坤独断下,决定锻造银币。 铜钱属于国家制钱,在如今缺铜的情况下,私锻铜钱很有可能亏本,还违法。 但银币不一样,这可不是国家制钱。 更为关键的是,毛利也高,稳赚不赔。 于是,好久没出现的王徴,王老爷子,再次现身: “殿下要弄银币?” 作为明朝最早信教的士大夫,王徴对于银币,自然是熟悉的。 只是,让他难以相信的是,大明竟然也搞这个。 毕竟,从古至今流行的都是铜钱,银币的价值,还是太大了。 “弗朗机人能弄,凭什么咱们不能?” 朱谊汐颇为坚定道:“如今银两成色不同,也没个标准,一不小心就收错,对于朝廷来说,赋税也颇为繁琐。” “而且制造银币,商贾们生意往来,岂不是多几分便利?” 听闻这话,王徴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民间大货物交易,须得带把秤砣,最后还得咬一口确定真假,普通人都很难区分。 一两白银因为成色不同,价值自然不同,吃亏是常有的事。 “银币制成倒是简易。” 王徴捋了捋自己的银白色胡须,问询道:“制压模具,再水冷即可,只是不知,其含银量,应当有几成?” “九成!”朱谊汐一口咬定道:“九成银,一成铜,再添些许锡,就可制为银币。” “边圈的花纹在仔细些,模具雕刻再漂亮谢,如此,其价值一两白银,想必是无人有异议了。” 后世的袁大头为何流行几十年?就是其舍得用银,含银量基本上在八成五以上,货真价实。 银币的差价,就是以铜代银的那一成,也就是说,每发行一枚银币,净赚百分之九。 最大的成本,反而是人力。 “鉴于银币价值太大,可再发行辅币——银毫。” 朱谊汐思量再三,鉴于流通性,制作一些额度更小的银毫,就势在必行了。 如,每一银币为一两,即三十八克,那银毫为五克,银三克,再添一些铜、铅、锡等,含银量不过六成。 再加上巨大的流通性,其利润比银币还要大。 于是,在朱谊汐的货币计划里,一银币等于一两白银,十银毫等于一枚银币,铜钱并行流通,形成完美的金融链条。 王徴想了想,点头应下:“我会以弗朗机人的法子来锻造,必然精美,只是,殿下此法,颇有些与民争利。” “不得不争啊!” 朱谊汐叹了口气,无奈笑道:“前狼后虎,养军极难,湖广又残破,而我又不愿意加税,只能行此法子了。” 王徴闻言,愣了一下,才道:“老夫只懂一些工匠事,但,却觉得,复兴大明的重任,只有殿下能行。” “为何?” “因为殿下与太祖一样,都具有爱民之心。” 第181章 心思难定 或许是真心实意,亦或者是拍马屁,但朱谊汐听起来,仍旧觉得舒服。 匠营,如今归属于军政司的工曹之下,王徴也是工曹之长。 迁徙到了襄阳后,来自于南阳盆地的矿产源源不断的输入,使得匠营的规模,不断地扩充。 “襄阳汉江水力充沛,水力锻造比汉中还要合适。” 一边被搀扶着,王徴笑容满面道:“只要生铁跟得上,刀、剑等锻造,那是小菜一碟。” 只见一处支流处,被人为建立堤坝,截留,然后形成了数座水力摆锤。 其原理,就是民间常用的水力捣米,只不过是将其换成了数百斤重的巨锤。 如此一来,就省却了大量的人力,一捶抵百人。 不过,想要批量生产板甲,那就是笑话了,谣言。 在形成大铁板后,还需要工匠捶打定型,倒是比以往节省了七成时间。 历史上,板甲的量产,还得等辊轧机的发明。 “板甲简陋些,就像衣服一般套上即可。” 朱谊汐看着热火朝天的景象,不由得说道:“简陋,速度快,实在不行,就用模具,浇灌而成。” “普通的士兵,不用太讲究,棉甲一类的,是精锐用的。” 打左良玉,张献忠这些菜鸟,着甲率极低,所以五千重步兵,就能抵挡数万人。 但是满清则不一样,普通兵卒是皮甲,精锐则全部棉甲,对于战力的增幅,难以计量。 “浇灌?” 王徴惊了,这就是铁水直接倒在模具,弄得跟生产锄头一样,这还算是铠甲吗? “有了一层铁皮,至少比皮甲强。” 朱谊汐毫不犹豫地说道:“棉甲与板甲,他们的速度一定要提起来,十万大军,到了年底,着甲率要到三成。” “三万具?” 王徴被吓了一跳,哆嗦道:“这得多少钱,耗费多少铁啊!” “火枪那边,可不能耽误了。” 朱谊汐叹了口气,说道:“我再给你调两千人过来,王老,时不待我,这是必须完成的命令。” “是!”王徴吸了口气,说道:“殿下,澳门的火炮,有口皆碑,若是急切,咱们可以采购一番。” “广东,澳门!” 朱谊汐呢喃着,随即,他说道:“澳门那里的铸炮厂,费钱就费钱,但是能缩短时间就值得。” 视察结束,朱谊汐也获知了匠营真正的产量: 抬枪五百把,燧发枪五百把,刀、枪各五千柄,佛朗机炮三十门,虎蹲炮百门,红夷大炮十门。 棉甲千具,皮甲千具。 其他的略过。 湖广自明初,就是生产铁器的大省,其中蕲州府的黄梅冶,武昌府的兴国治,都是年产百万斤的大矿。 只要好好整合,翻个几倍不在话下。 而且,早在嘉靖十年,广东一省,铁产三千万斤,甚至在佛山镇形成大规模的冶铁铸造中心,数万工人。 所以,生铁完全足够,只有有钱就行。 想到此处,朱谊汐颇为欢喜。 南方开发上千年,无论是农业还是手工业,已然超过北方,对峙的话,北方绝难。 而另一边,赵舒直接告诉南京朝廷的使臣:汉阳王只要豫王。 “建奴也有个豫王,名唤多铎,岂不冲突了?” “冲突?” 赵舒笑了:“建奴妄图占据中原,其伪命,焉能承认?” “况且,待我王斩了多铎,这天底下不就只有一个豫王了?” 闻言,使臣也被这番话震到了,忙拱手道:“那左梦庚,左公子呢?” “时机到了,自然放归。” “时机何时到了?” 赵舒呷了口茶,淡淡的说道:“看天意!” 特使怒了:“你们这是在消遣朝廷。” “并非如此,实乃是左公子乐意待在襄阳,我们并没有拘留。” 赵舒找个借口道:“我们早就想放他,实在是左公子偏要留下,不得不为啊!” 特使无奈,气呼呼而去。 …… 消息的泄露,总是突然的。 不过数日,汉阳王要为豫王的消息,就传遍了湖广。 不排除是南京使臣泄露的。 对此,军政司并没压下,也没有承认,舆论不过几日,自然会消散。 而决定定居襄阳的张慎言闻之,不由得大惊: “汉阳王,是昏悖了不成?翼王多好,何必跟建奴相争?” 想着,他自己给出了理由: 肯定是汉阳王身边,没有见多识广,甚至是进士出身的文官,所以犯了此等错误。 这般想着,他心中着实有些火热。 待在襄阳数月,见识到与众不同的衙门,以及汉阳王收复四川的功勋,他心中的好感,不住地攀升。 “文程,你觉得襄阳如何?” 他转过头,问起了身边的奴仆。 “这——”文程歪着头,想了想,才说道:“我也不懂那些,只觉得襄阳虽不及南京繁华,但待着着实舒服。” “没那么多乞丐,没买卖儿女的,地面也很干净。” “治一府,与治一国,到底是不同的。” 张慎言不由得出声辩解道,心里对南京,依旧眷恋些。 “但,老爷,一城都治不好,怎么治一国?”文程不由道。 “这倒也是!” 张慎言愣了,这话到底是提醒了他。 踱步而行,在院子中转了数圈,他才咬着牙,拍手道:“长此以往,汉阳王怕不怕越发背离朝廷。” “其身边又没个正人君子,目光长远之辈,日后怕不是要吃了大亏。” 文程听之,心中笑了起来。 陪读十几年,他当然明白自家主人的心思。 无外乎心中热枕,但舍不得面子。 毕竟是南京吏部尚书,离职后入了汉阳王麾下,脸面无光啊! “自当如此。” 文程不由得附和道:“汉阳王身边,就缺老爷这样的君子引导,不然日后可不得出事。” “胡说!”张慎言脸颊微红,呵斥一声后,又叹了口气:“老夫好歹是尚书,怎可如那招贤令一般,轻易上门?” 这样太掉身价,轻易得到的,往往不会珍惜。 文程眼珠子一转,忙道:“老爷,我随你读书为官十来年,做官的窍门早就通了,当个知县也不在话下。” “不如,我去招贤馆,一旦榜上有名,再向上官举荐老爷,岂不是水到渠成?” 第182章 秋收之喜 中秋一过,天气就转凉了,天空虽然依旧悬挂着烈日,但一阵秋雨下来,寒气就格外的逼人。 白日热气逼人,夜里就忽来秋雨,滴滴答答地下了起来。 朱谊泉从床榻起来,望着奢华的县衙,恍若梦中。 “嗯呢——”一旁的妻子,呻吟了一声,察觉到枕边人的苏醒,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老爷,今个怎么起那么早?” “秋雨来了。” 朱谊泉摇了摇头,苦笑道:“若是在西安,此时已然穿起了夹袄,但在湖广,却只是微寒罢了。” “你也想家了?” 妻子也没了睡意,望着窗外昏沉沉的天空,不由得叹道:“离乡人贱,只是你份属宗室,所以能安享太平。” 朱谊泉笑了,感慨万千: “汉阳王如今可了不得,人家将要得封豫王,那可是亲王爵,从秦藩独立出去,自成一宗。” “不过,咱能当个县令,已然占据大便宜。” “说到这,因为你,好多亲朋都借故问我,想要谋取一官半职来着。” 妻子皱着眉头。 “我有什么门路?不过是与汉阳王同属谊字辈罢了。” 朱谊泉冷笑道:“连功名都没有,妄图做官?笑话。” 两人说着笑,丫鬟就走了进来,伺候二人更衣。 随后,用了早膳,朱谊泉这才缓缓道:“今日须去巡视地方,午食就不在家用了。” “妾身明白了。” 旋即,三班衙役开路,轿夫随同,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作为当阳县令,自有他的威风。 当阳西接宜都,东临荆门,南联荆州,可谓是兵家重地。 此番出城,一是巡查秋收状况,今年虽然田税不收,但明年可得收了,得提前打个底。 二来,也是看看山民野泽的流民复归情况。 最后,则是巡察军屯境况。 随着环境的改善,流民与田地的开垦也越来越多,朱谊泉喜上眉梢,这些都是政绩啊。 “县尊,殿下只罢了半年的田税,这也太少了。” 士绅巴望着说道:“兵灾连绵,半年也只喘口气的。” “殿下那里岂能不难?” 朱谊泉挥了挥衣袖,不满道:“养兵,养官,哪一项是容易的?再不收税,怕是那些丘八们,得提刀来抢了。” 如果是在陕西,免税半年,百姓绝对无法恢复,甚至喘气都够不上。 但这是湖广,捉鱼摸虾,养蚕缫丝,采茶织布,农民拥有很多的来钱途道,比陕西的百姓强太多。 半年时间,足以让他们缓过来。 而且,田税简单至每亩一斗,极大地减轻百姓的负担。 见到众士绅失望的表情,朱谊泉指的一旁的男人说道: “明年的两税,将由这位同僚征收,诸位也不用再送到县衙了。” 啊? 士绅们这才注意到,这位一脸精明,好似账房先生的男人。 只见,他身着从七品的青袍,上绣溪敕,腰系素银腰带,头戴乌纱帽,一副官相。 果真是相貌堂堂。 “本官名唤张朴,添为当阳县转运使,专司赋税转运之事。 日后当阳县的赋税,无论商税,还是田税,都将由本官征收,无须再麻烦县尊了。”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士绅们瞠目结舌,心中懊悔,这下在县衙的关系,已经用不上了。 而朱谊泉则满腹心酸,少了征税这条,日后的孝敬,怕是大减。 但是没办法,别人还可以借故拖延,他可不能。 作为宗室出身,他只能紧跟着汉阳王的脚步,亦步亦趋。 接下来,虽然士绅们并没有冷落他,但朱谊泉依旧感受到了世态炎凉。 赋税,终究是士绅们最大的利益所在。 田税毕竟与商税不同,转运司衙门的阻力更大,也更难。 不过,他听说转运司手下将配上军队,一切困难就显得不足为道了。 之后,他又来到了一处军屯。 虽然说军屯直接隶属于军政司,道地方衙门也有弹压,监察之职,更是事关汉阳王的大业。 “县尊,此军屯,共有土地五千亩,屯兵一百,牛十头,驴五头,鸡鸭千余只,平日里多以鸡蛋改善伙食。” 负责军屯的,名曰屯长,乃是军中下来的老兵,只是缺了大拇指,握住不了刀。 手底下带着十来个伤兵,负责弹压军屯。 与此同时,他的编制,也在县衙中,挂名为壮班之首的役头。 望着金黄色的稻穗,朱谊泉点点头道:“如此,军屯能给殿下提供几万石粮食吧!” “也就亩产两三石,一万余。” 屯长残缺着门牙,咧嘴大笑:“军屯是三七开,能上供万石左右。” “这群家伙,一个个惫懒的很,须得鞭子抽打,才肯干活,教训了两三个月,才好了一些。” 朱谊泉望着卖力干活割稻,衣衫褴褛的兵卒们,他当然知晓,这些人就是曾经的俘虏。 闯贼,西贼,亦或者左军。 “殿下还是太仁慈了。” 朱谊泉叹道:“这些流贼,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屯长就没接话了。 “转运司总不可能从军中调下人手吧?” 朱谊泉望着满脸凶色的屯长,想起他挂名的班头,突然就联想到什么。 巡视了一番,朱谊泉就离开了此地。 当阳县的军屯,约莫两三处,三五千亩不等,整个承天府数十处军屯,也有近万俘虏被安置。 秋收将要开始,这是汉阳王免除秋税的倚仗。 军政司自然也清楚军屯的重要性,几乎是每个月都派遣吏员巡查。 总要给招募来的几百人找点事做吧?下放还有段时间。 到了九月底,几乎所有的军屯秋稻已然收割,然后按照三七分,稻谷运送至襄阳。 三成的军屯在承天府,七成在襄阳府。 五万左军俘虏,安置在近万顷土地上,军屯三百余处。 土地肥瘦不均,但亩产最少一石,万顷就是百万亩,秋收最低可得百万石粮食。 “三七分,可得七十万石。” 赵舒颇为兴奋道。 “荒地有的是,殿下又从四川得十万西军俘虏,可再屯田两万顷,明年夏收,就是两百余万石。” “赵先生,这十万人在这半年,可也得吃东西吧?” 朱谊汐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幻想。 第183章 闲杂人等 “这几十万石粮,截取二十万石下来。” 朱谊汐望着窗外,枝叶潮湿且败落,虫鸣声渐起,随即沉声道。 “您这是又要打仗?” 赵舒的笑容立马凝固,颇有种怀疑人生。 四川战事刚休,还有哪个地方要打? “我的殿下,四川一役,参谋司直接交与我百斤重的账薄,这些时日连夜算筹,算盘都坏了几个。” “您知道要出多少土地吗?八千顷,八千顷!!” 赵舒咬着牙说道:“若是换成军屯,一年就是上百万石粮食。” “五六万人,八千顷其实不多。” 朱谊汐见他如此紧张,被逗笑了:“偌大的湖广,地广人稀,土地是最不值钱的。” “你算算,若是按白银来发放,那就是百万两了。” “你更是舍不得。” 闻言,赵舒脚步挪动,靠近窗口,似乎在呼吸新鲜空气,清洗大脑。 长叹口气,才说道:“殿下,您待兵卒,着实太厚了。” “长此以往,又该如何是好?” “想点好的。” 朱谊汐觉得赵舒想法不可取,如果按照做生意来看,他这是赚的。 笑着将茶行,盐行说了出来: “此两项,每年可得数百万两,四川一省的田赋,也尽归咱们,养兵之事,莫要担心。” 赵舒这才松了口气:“既然殿下早有规划,那我就放心了。” 这时,他才想起来,忙问道:“殿下将攻伐何人?” “左良玉——” 朱谊汐笑了笑,轻轻吐露出三个字。 赵舒讶异。 说实在,对于左良玉这样的烂疮,朱谊汐着实没兴趣。 但谁让南京朝廷不知好歹,以为拥有名分,就想要挟自己,这岂不是白日做梦? 所以,敲山震虎,正是最好的方法。 另外,对于左良玉那凑合的水师,也算是搂草打兔子吧! 忙活了半日,朱谊汐终于解决完累积的政务,回转给家中。 只是,汉阳王府的氛围颇有些凝重。 孙雪娘主坐,白皙的脸颊却是一本正经,身穿淡绿色裙衫,淡妆轻抹,维持着淡淡的笑容。 豆娘穿着乳白色裙衫,小脸仿若气球一般,气鼓鼓的,侯立在一旁,小胸脯突起,叉着腰,颇有些恃宠而骄。 仿若一只奶白色的小老虎,咧着笑虎牙,蓄势待发。 “怎么?”朱谊汐一回来,见此情况,奇怪道。 “殿下去了一趟四川,带回一女子也就罢了,谁知,竟然是蜀王的妾室。” 雪娘端坐着,美眸中望着这位疲倦的夫君,有心服侍一番,但还是硬着心肠,俏脸一正,说道: “如今,襄阳城都传开了,您纳了蜀王妾室,这成何体统,哪里有体面!!” “不算妾室。” 朱谊汐闻言,自觉理亏,跳脚,立马解释道:“还未过门,只是纳了礼钱,都是瞎传的。” “况且,我虽然好色,但也是正经人,一路上都没碰到,人家至今都是完璧之身。” “瞎传个甚,若是蜀王之妻妾,我岂敢轻易凌辱?” 听到这,雪娘才松了口气:“殿下,咱们王家的体面,可不能丢啊!” “孤当然知道。” 朱谊汐松了口气,道:“日后民间这瞎传的消息,夫人莫要偏听偏信,尤其是,某个闲杂人等的口传。” 说着,目光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叉腰的某人。 嫩,小,细。 奶白纯萝莉。 孙豆娘闻言,一惊,忙低头,埋首于自己的只手难握,装作没听到。 夫妻间又谈了些许趣事。 待汉阳王走后,豆娘这才瞪大眼睛,不满道:“姐姐,我是闲杂人等?” “你哪是闲杂人等!”雪娘温柔地笑了笑,握着其小手,道: “豆娘也大了,是时候谈婚论嫁了,有心仪的郎君吗?” “没有,我不嫁!”豆娘一听,小脑袋忙摇。 她这时,忽然想到当初婚宴中的花园,那略微一瞥耸立,脸颊瞬间羞红。 小短腿一蹦,仿若受惊兔子一般,直接跑远了。 “姐姐,我还有事呢!” 雪娘一怔,才反应过来,哑然失笑:“豆娘何时才能长大啊!” …… 襄阳城中的一处院落。 花草齐整,干净利落,不时地还有变换花盆的丫鬟,身姿婀娜。 左梦庚望着依靠在窗前,左手边都是各种儒家经典,右边则是刚端上来的饭菜,香气四溢。 但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被困在这个院子中,三四个月,书都翻烂了却依旧出不去。 “烦死了!” 左梦庚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多日的歇息,已经满是赘肉,何来骑马? “该死,该死——” 想着苦闷的数月光景,酒肉甚少,女色皆无,骑马打猎更是妄想。 “左梦庚——” “爷爷在此!!” 左梦庚头也不抬,烦躁道。 守将愣了,随即就是一脚:“你小子不识好歹。” “我错了,我错了!” 左梦庚被踢懵了,忙道歉道,低声赔笑:“将军,有何事叫我?” “告诉你个好消息,过几日,你就可以回家了。” 守将摆摆手,随即走出一人来:“你们自己说说吧!” 来人一身宽袍,圆脸,眯眼,嘴唇颇薄,显得有几分的刻薄。 “黄先生!” 左梦庚惊了,揉了揉眼睛,带着哭腔喊道。 来人正是他父亲的至交好友,监军御史黄澍。 黄澍之前更是开封府推官,乃是明末开封被淹的主要当事人。 黄澍见其这般情绪,不由得感叹道:“公子没事就好,侯爷这些时日,一直为你担惊受怕。” “汉阳王一直不让人探望,如今怎么您就能来了?” 左梦庚沉声道,满目疑惑。 “朝廷本想与之,恭王或翼王,但汉阳王不允,直要豫王之爵,南京还在犹豫。” “或许是为了示好朝廷,所以就放出口登,过段时间就放您归去,对于探望之事,已然就松了口。” 黄澍轻声解释道,他又仔细看看左梦庚,才道: “唉!如今汉阳王坐拥湖广、四川,实力雄厚,你父亲也不得不埋首做小,听命东林党人。” 听到这,左梦庚心中妒忌得发狂。 豫王,两省之地。 凭什么? 朱谊汐比自己还小数岁呢,就是这般成就。 第184章 微服私行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十月的长江,浪花起伏,波涛依旧,捕鱼的帆船,随浪而行,小心翼翼地躲避大型商船。 而满载着商品的大船,白帆鼓鼓,更是逆流而上,不住的张望着两岸的景象,心中惦记着商路。 在没有铁路的时代,水运是最便捷的方式,而没有枯水期的长江,更是黄金水道。 从襄阳的汉江,而入长江,刚巧就是在武昌府汇聚,不须一日功夫。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朱谊汐吹着江风,不由得感慨道。 “殿下小心着凉了。” 孙萱儿轻轻地为他系起披风,温柔而又黏人。 她舍不得贴身侍卫的位置,尤其经常与汉阳王负距离接触,让她欲罢不能。 “嗯!”拍了拍她的手,朱谊汐望着临江而建的汉阳与武昌,汉口,三城,三足鼎立,谁都不让。 他不由得笑了 几百年后,汉口、武昌、汉阳,三合一,成了武汉。 “殿下,武湖就在两百余里外,要不就在武昌城歇息?” 陈东远距离待着,觉察气氛开始正常,才小心地走近问道。 而日后属于武汉的武湖,此时却属于黄州府,其通入长江,就成了汉阳王旗下,最大的造船厂所在。 一旁的孙萱儿,习惯性地握着汉阳王的手,对于侍卫们的目光,不以为意。 “就在武昌下吧!” 朱谊汐点点头,随口道:“作为湖广省治,我还没待多久呢!” “应该比襄阳热闹吧!” 孙萱儿乖乖地说道,脾气一改往常。 陈东看着,总感觉有些不适应。 “那,微服,还是仪驾?” 低着头,陈东腹议不止,这姑奶奶是改了性子。 “微服吧,咱们本来就是悄悄的,暴露干嘛?” 朱谊汐摆摆手,无所谓道。 为了麻痹左良玉,他不仅允许探望左梦庚,甚至表现出为了豫王之号,情愿大出血。 孙长舟携带十万两白银,明面上是为了使劲,实际却是为了建立情报网络。 南京的锦衣卫,本有基础,再加上南逃的北镇抚司掌刑指挥吴邦辅的帮助,已然重建。 所以必须要有针对。 此次视察东湖造船厂,就是为了水师,一举攻破九江要地,威逼江南。 得到了汉阳王的诏令,数艘船只开始靠岸。 “那么多人干嘛?” 瞅着几百号人,朱谊汐摆摆手:“十来人跟你身后,其余的伺机而动,百丈内即可。” “遵命!” 短衣褐服的侍卫们纷纷应下。 而我们的汉阳王,则穿着白绸,仿佛富家公子。 左手牵引着女扮男装的孙萱儿,后边则是家奴装扮的侍卫,悠哉悠哉地入了武昌城。 守卫眼皮都不抬,交了入城钱,谁管那么多。 青苔丛生的城墙,陈旧的城门,垃圾淤积的护城河,以及破碎且肮脏的城内街道。 与襄阳天差地别。 大政府与小政府的区别,就在如此。 能凑合,就凑合,费钱费力的事情少干。 不过,作为九省通衢,武昌城更为繁华,人潮涌动,商旅遍地,即使遭受兵灾,恢复起来也是极快。 漫步在武昌城中,朱谊汐颇有几分新鲜感。 西安是干燥冷漠,汉中南郑是狭窄潮湿,襄阳是人稀而逼仄,唯独武昌,则是南方繁华的代表。 街道商铺林立,道路被大量的违规搭建占据,方言的吆喝声,传遍街头巷尾。 不时地,骡子,马车经过,留下一丢丢的粪土,然后巷子口,就涌现一群乞丐,蜂拥而至,将其纳入木桶中。 这并不是在打扫卫生,街头巷尾的瓜皮碎屑,他们看都不看,所为的就是粪肥罢了。 而,出身底层的朱谊汐,更是透过缝隙,见到那些虎视眈眈地目光。 或者是乞儿,地痞流氓,贪婪的目光不断地横扫于他,但身后十余孔武有力的家丁,让他们不得不放弃。 腰身鼓鼓,藏着腰刀,谁见之都胆怵。 片刻后朱谊汐就没了兴趣,拉着看喷火的孙萱儿,离开了街巷,在一处客栈坐下。 “公子,热闹着呢,怎么又来客栈?” 孙萱儿恋恋不舍道,两条大长腿贴近身旁,夹着手,撒着娇,不住地磨蹭起来。 “有什么可看的?” 朱谊汐摇头道:“这靠着闯,什么也能看到,你看多了,就厌了。” 孙萱儿这次罢了,投目向下,兴趣十足的张望起来。 一旁的伙计眼力十足,早就见其为女扮男装,沉闷地送上酒菜。 哗啦啦,十来人,占据了附近的三四桌。 临着窗,朱谊汐耳边,不断地灌入闲言碎语,仔细梳理一番,才知道如今武昌城的大事。 原来,武昌江夏(附郭)城,有了一起土地纠纷。 却说,张献忠占据武昌时,蒋氏乃江夏大户,不得不离开家乡,去了安庆府暂居。 随着汉阳王收复湖广,蒋家人又回来了。 可,一回到江夏,立马发觉,自己家的商铺,田地都被那些族人吞吃个干净。 偏偏,其家主蒋文化,寓居安庆府时,不幸病逝,又无兄弟,只留下其妻妾十余人,相依为命。 这下,堂兄弟,族人们,就越发的得势不饶人,不仅占据家产不放,还要求其妻妾净身出户,连嫁妆妆奁也要霸占。 “嘿,这不是典型的吃绝户吗?” “谁说不是呢!” “不过,蒋家不是有人吗?” “几个女儿算个什么?年纪又小,算什么?” “不是,听说蒋家一妾室,还怀着孕呢,指不定是男孩,不就有指望了吗?” “如今报与推官,热闹得紧呢!” 听着一会儿,朱谊汐对其越发的好奇起来。 推官,即一府的佐贰官,专门掌理刑名、赞计典,正七品官职,是少有的吏部铨选之官。 与知县并称为推知,进士、举贡、杂流三途并用。 比如,史可法,就曾担任西安府推官。 推官不仅可以直接接手诉讼,更是需要对底下州县案件进行复核。 知县审理案件后,会上报给一府的推官,进行复核。 杖罪以下,直接发落。 杖罪以上的案件则需要上禀,即由按察司和巡按御史进行复核。 死刑案件,则要上报中央,由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进行进一步审核。 推官之重,可见一斑。 第185章 不立危墙 对于民间的审案,他倒是不曾听闻过。 心中存着主意,朱谊汐立马行动起来。 孙萱儿一向没有主意,听之任之。 一行人打探着消息,就来到了蒋家宅院前,看望着热闹。 王爵为府,达官贵人为猩宅,宅第;富人为宅院,普通人为家。 蒋宅内外,可是热闹非凡。 原先占据的此地的族亲们,一个个如狼似虎,绝不肯轻易让出所谓的族产。 而蒋文化之家眷,尤其是其妻子蒋陈氏为首妻妾们,更是携带家奴,直接上门。 一时间,争吵不断。 “二叔,文化尸骨未寒,你们就做出这样的事,不觉得羞愧吗?” 蒋陈氏一身麻衣,俏脸上满是愤怒,面对这些蒋氏男人的逼迫,她气得浑身颤抖。 她身后,两名三岁女童,被自己的母亲牵着,眼眸中满是畏惧与不解。 而就在她身旁,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正挺着肚子,安坐着,脸上浮现忧虑。 这就是蒋陈氏的依托所在。 只要着胎能生下男孩,那就能重新占据优势,拿下丈夫的家产。 “叔父,这是吃绝户啊,可我们还有未出生的孩子,岂能是绝户?” 见到老态龙钟的叔父有些动摇,蒋陈氏忙不迭的述说道。 吃绝户,这三个字一出,众人脸色大变。 “吃绝户可要不得!”一旁的坊长,忙摇头,他顾惜名声。 同样,被请来的长者们,也满脸不喜。 在明朝的基层制度中,乡村一般建有申明亭。 由甲长、里长,德高望重的老者,一起审判本里甲内有关户婚、田土、私宰耕牛、损毁稼穑、畜产咬人、水利等一般民间纠纷。 除非出了命案,不然绝不请朝廷。 同样,城池内,坊长、族老,德高望重的长者,也是处理纠纷的三驾马车。 蒋陈氏心中一喜。 如果能自己解决,她哪里肯去衙门,之前所言语报官,不过是放出的风声。 “怎能是吃绝户?” 堂弟蒋文明,忙不迭道:“文化病逝,如今家无男丁,偌大的家业,也不是让这群女人得了入?” “这可是咱们蒋家的数十年来的家业,怎么能让外人占了去?” “是啊,咱们都是蒋家人,可不得外流。”一旁有人附和着。 “我们怎么是外人?”蒋陈氏清冷的脸上,满是怒气: “小七已然怀了身孕,将生出男丁,你这般匆忙,就是为了夺家产吧!” “父死子继可是公理。” 这话倒是赢得了众人的认可。 面对较真,且逐渐占据上风的蒋陈氏,蒋文明瞬间就恼了。 望着这副清丽的面容,以及婀娜的身姿,他心中浮现强烈的占有欲,不由得冷哼道: “这肚子里指不定是谁的种呢?” “你说什么?” 蒋陈氏大怒,走近前来,毫不顾及地就是一巴掌。 “啪——” 蒋文明立马就被扇倒在地,脸上浮现偌大的红肿。 “我在蒋家一日,就是主母,岂能让你浪言妄语?” 如此犹如雌虎一般的威势,着实吓了人一跳。 蒋文明脸色铁青,爬将起来,对着老态的叔父耳边细说了起来。 一会儿,老叔父缓缓道:“文化家的,那个妾室将生,生下来之前,蒋宅就暂由你们住着。” “若是生下还是女娃,那就再说吧……” 蒋陈氏脸色铁青,捏着手帕颤抖起来。 东西已经被占多时,再名义上归其保管,怕是再也拿不回来了。 一旁的蒋氏族人纷纷点头称是,极为欢喜。 在他们心中,哪怕生下来是男娃,但小孩易夭折,也不一定能活多久。 这偌大的蒋家产业,注定属于他们的。 一旁的坊长、长者,见此,也只能叹口气,虽有同情,但到底是家事,管不得太多。 众人纷纷出了宅院,见到了围观的一大群人。 忽然,人群一阵骚乱,只见一群皂服捕快,如飞蛾扑火一般跑来,满脸兴奋。 而蒋氏族人,各个面色如土。 蒋陈氏更是脸色骤白,若不是丫鬟扶着细腰,立马就倒了。 也不怪乎他们如此惧怕,实在是衙门太黑了。 衙役们吃完原告吃被告,不捞个八分饱,绝不松手。 而到时候,蒋家这偌大的家业,众人吃不了一口,尽被其吞噬了。 “蒋陈氏,你竟然敢报官!” 蒋文明大怒道,心中的欲念一扫而空。 “我没有。”蒋陈氏咬着牙,反驳道:“之前不过是放出来的风声,绝对没想告官。” 对于女子来说,衙门更是恐惧百倍,不到最后,没人敢如此做。 “哈哈哈,本官一向忧民之所忧,体察民情,此地既然有如此纠纷,岂能坐视不理?” 衙役开路,一个青袍官吏,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一脸喜色: “有何冤情,快快说来!” 他滴溜溜地眼珠,望着一身麻衣显俏的蒋陈氏,不由得心中赞叹:“屁股大,好生养,跟葫芦似的,定能生七个八个的。”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所有人都被拦住,不得妄动。 衙役们凶神恶煞,跟在其后的白役(临时工),更是如狼似虎,恨不得将人敲骨吸髓,扒拉个干净。 看热闹的百姓们,一下子就离得远远的,走了九成。 只有一个公子哥,带着自己的兔儿爷,以及一概家仆,乐滋滋地看着热闹,毫无避让的意思。 “你小子,不知惧怕怎么写?” 推官愣了,见其衣衫华贵,不由得笑问道。 “朝廷也没规定,不允许审案旁观的道理?” 男人诧异道。 “哈哈哈,有道理。” 推官大笑,但随即脸色一变:“但,我的话,就是王法,此地,不允许旁观。” “如果我非得旁观呢?” “你可以试试!”衙役们冷笑着。 “行吧!” 男人摇摇头,望着满脸凄惨,我见犹怜的小寡妇,遗憾地离去:“我听您的。” 待碍事的人走后,推官挥手道:“带双方人等回去,本官要明断是非,调理阴阳,哈哈哈哈!” 衙役们也满心欢喜,给宅子贴上封条,快活地回到衙门。 “殿下,这昏官,就不管吗?” 孙萱儿忍不住道。 “时机不对。” 朱谊汐见到了所谓的贪官嘴脸,不由得轻笑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第186章 贵人相助 回到了衙门,推官一屁股坐上了太师椅,喜笑颜开。 “大人,蒋家可是江夏数一数二的大户,这次可就发了。” 师爷端着账本,捋着胡须笑道:“店铺,宅院,田地,万两白银还是能搜刮出来的。” 听这话,推官忽然问道:“我来武昌不久,蒋家可有秀才,举人?” 这可得看人下菜,不能有丝毫疏忽。 “并没有!”师爷轻声道:“那蒋家起来也就三四十年,佃户出身,老爷子蒋勋中了秀才,其子,也就是病逝的蒋文化,成了举人。” “到底是底子薄,无福消受,三十来岁就病逝了,偌大的家产,只是可惜了。” 推官这才松了口气,冷声道:“无有功名就好,就算有些许人脉,也得吐出大半的身家出来。” 对于商贾来说,没有靠山,或者自身并无功名,那就只是待宰的肥羊。 所谓的资本萌芽,也只是官僚资本罢了,无论宋、明。 这样的诉讼,对于衙门来说,可谓是上下其手,能吃个满嘴肥油。 “大人,您幸亏来的早,我听闻后面江夏县衙,三班衙役,已然在动了。” “那是,本官体察民情嘛!” 推官挺起胸膛,颇为骄傲。 “升堂——” “~威——” “~武——” 排对排,六个差役,举着水火棍,黑红色,很有节奏感地敲地。 这一方面是震慑犯人,另一方面也有威武不能屈的意思。 公堂正中,摆放着公案,推官坐其上。 公案背后的墙壁,绘制“海水朝日图”,寓意深刻,其画有异兽,贪婪无度,吞噬阳光,结果吞的是海水,被撑死。 意为清正廉明。 公案左右各列“肃静”、“回避”牌、官员职衔牌以及军杖等物,统称为“执事”,以壮声威。 公案之上,通常依次陈列着印玺、诰封架、装着令签的签筒、笔筒、笔架、黑红砚台、惊堂木、放告听讼的牌子等什物。 外加扰乱人心绪的威武之声,但凡是没见过世面的农夫,早就被吓得两股战战,胡乱认供了。 但蒋陈氏,或蒋家人等,大户人家出身。 “民妇(草民)叩见大人!” 双方跪下,虽然脸色发白,但到底是维持体面。 “啪——”推官直接拍起惊堂木,呵问道:“蒋陈氏,你为何状告蒋氏族人?” “民妇未曾上告啊!”蒋陈氏无奈道。 “荒唐,本官亲耳所闻,尔等之争执,差点就出了命案。” 推官大声道:“你们二人,快去准备状只,来日开堂再审!” 说着,几句话就准备结束。 “大人,民妇宅院封禁,已经无家可归!”蒋陈氏满是哭腔道,仿若梨花带雨。 闻言,推官见其一身孝服,眉目如画,体态丰腴,一举一动皆具有风情,不由得看呆了。 “大人,商铺、田地,那是我等一家的吃食所在,如今被封,岂不是要饿肚子?” 蒋文明见此,忙咬着牙,打断了神思恍惚的推官。 “尔等有诉讼在身,岂能再用之?” 推官冷哼道:“待事了,自当归还于你们。” 这下,蒋陈氏与蒋氏族人,一个个满脸肉痛,格外的气恼。 尤其是蒋文明等人,更是对不识好歹的蒋陈氏,咒骂不止。 推官带着得意地笑,宣布散堂。 这场官司,不打个三五个月,绝不罢休。 而这段时间内,衙门里的都可上下其手,吃完原告吃被告,捞取好处,推官自然占据大头。 最后吃亏的,也只有蒋陈氏与蒋家人。 这还算是有顾忌的。 若是直接收监,原告被告都得榨干油水,最后半废而出,失财又失人。 蒋陈氏心如刀割般回来。 “姐姐,如何了?”留下的妾室们,一个个慌忙道。 “蒋家,彻底算败了。” 蒋陈氏清丽的脸上,满是心酸:“小七,等孩子生出来,无论男女,咱们都好好过着。” 一众妾室终于慌了。 在这个乱世,若是没有蒋家保护,她们的处境,格外的凄惨,若是太平年间,早就改嫁了。 两个孩子也哭了起来。 家奴们垂头丧气,满脸灰败。 “夫人,蒋家对我恩重如山,但如今——” 几个护卫率先提出来辞离。 家奴们蠢蠢欲动,但身契都在其手中,不敢放肆。 至于逃亡,或者抢夺,弑主,那就等于送死,甚至会被官府亲自捉拿。 违背了封建既得利益者的规矩,结局会更惨。 不远处,许多地痞流氓,候立着,虎视眈眈,满目都是贪婪。 蒋陈氏回首望之,蒋宅被彻底封存,秋风瑟瑟,满地的败落。 一时间,她感觉分外的艰难,想着未来的悲惨处境,追随而去的心思都有了。 “蒋陈氏,无论是诉讼如此,蒋家绝无你容身之地。” 这时,蒋文明搀扶着老叔父前来,怒斥道。 双眼中,满是贪婪:“老子绝不放过你,让你假清高。” 而之前老人的同情,如今也化为乌有,脸色铁青。 蒋陈氏咬着牙,怒目以视,脸色极为苍白。 这下,算是彻底击溃人心,妾室丫鬟们也忍不住哭泣起来,满脸悲怆之色。 她们这些有几分颜色的,岂不是变卖青楼,糟蹋,活不了几日。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衙役前来,高声宣告道:“蒋陈氏,你们的诉讼彻底了结,蒋氏一门的家财,都由你掌控。” “至于你们强占的家产,月内必须交出,不然监牢伺候。” 瞥了蒋文明等人一眼,衙役挺着大肚子,准备离去。 “公人,推官大人不是刚言语,还未结案吗?” 蒋陈氏惊喜万分,忙塞了一锭银子,问道。 “推官?他老人家自身难保,已经被拿下了。” 衙役掂量下重量,冷哼道: “听说是汉阳王府的暗巡使,巡查地方民情,直接就把推官拿下,抄了家,太尊老爷都慌了。” “你也算是运道来了,有贵人相助,暗巡使听闻此事,直接结了案。” 说完,他颇有些恭敬地摆摆手,直接离去。 毕竟蒋家如今未曾衰败,还是值得尊敬的。 蒋文明等,更是目瞪口呆,满脸不可置信。 一众莺莺燕燕,也是满心欢喜,喜极而泣。 “汉阳王府?” 唯独蒋陈氏,她的一双秋水明眸中,泛滥着好奇与探究。 她似乎想到,今个门外,那个临危不惧的年轻公子。 第187章 叔父摄政王 江风依旧,暖阳拂面。 十月初的阳光,让人舒坦地想打哈欠。 在武昌府停留不过半日,朱谊汐就直接离去,并没有管后续。 屹立在甲板上,汉阳王看着不时踊跃而起的江豚,肥圆肥圆的,甚是可爱。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熊猫,当时入川,就应该弄两只回来。 “殿下,您就这样离开了!” 孙萱儿圆润的大长腿,即使经过百般抚慰,依旧严丝合缝。 抵抗着酸软,她三步并两步,负担压在男人的背上,贴合着,俏脸上满是疑惑。 “那狗官,可不得好好教训一番?” “狗官?天底下到处都是狗官。” 朱谊汐扭过头,见着雨打芭蕉后满脸桃花的孙萱儿,不由得轻叹道: “治标不治本,湖广虽然新复,但多半都是旧官老吏,须得认真深究,改变这等局面。” 孙萱儿闻言,点点头,将下巴放到了男人的肩膀上。 对于眼前的男人,她是一百个相信的,说改变,那就一定改变。 朱谊汐则望着江面,陷入了思考中。 如今的局面,与当年太祖朱元璋何其的相似。 继承了先朝的地盘,同样也全盘接手了心怀二心,贪污腐败的官吏阶级。 只不过,朱元璋可以大兴案狱,洗刷官场,再通过科举,提拔新人占坑,从而达到洗刷官场的目标。 清洗官场倒是不难,但目前外敌环伺,不可大动干戈,小规模清理合适。 像是招贤令,招贤馆一类,没有在军政司几个月的培训,绝难胜任官职。 进士们可是有一年半载的观政学习呢,直接让人上任,只能称为玩物。 “暗巡使,这个倒是可以常设。” 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朱谊汐思路一下就打开了。 这个他随意捏造的职位,倒是可以正式设立,巡查地方,从而有步骤的清理官场。 这样,不会让官场崩溃,促进官场自我清洁,又能腾出位置,让给新人。 有步骤,有目的,慢慢来。 定下了这般策略后,朱谊汐瞬间有些神清气爽。 治国如烹小鲜,不可浪来。 感受到背后柔软的负担,他忽然转身,亲吻了下女人的脸蛋,说道: “汉阳王一脉,正需要开枝散叶呢!” 说着,在孙萱儿粉脸俏红之下,揽着其细腰,走向了船舱。 船随江水摇,声从浪花起。 待一番亲密的运动后,船只已然到达了东湖。 此时的东湖,与长江勾连,算是一个好地方。 从四川带回来的几百户船匠,并之前的工匠一起,为汉阳王殿下的水师,尽心尽力。 对于造船业来说,几个月的功夫着实有些少了,不过改装却可还行。 数座船坞建起,大量的商船被停泊水面,数以千记的工匠们,以父子、师徒为单位,在船上敲敲打打,好不热闹。 “殿下,如今已建好数十艘战船,您请看。” 负责船只建造的,本为武昌府的官方匠户,名唤王大兴,五十来岁,聪明绝顶,满脸憨厚。 对于提拔自己的汉阳王,他是格外的尊重: “如今福船二十余艘,皆为五百料,可载数百人,还有许多沙船,还未改造,但却可以载人。” “只要火炮到了,就能形成战船。” “能载多少人?” 朱谊汐当然明白,左良玉这厮,压根就不会用水师,大量的船只要么是船场,要么是掠夺来的。 对于他来说,主要是方便运送兵马。 况且,船只已经预留了火炮位置,到时候弗朗机炮一架,抬枪一弄,习惯于跳板作战的左军,就会面临降维打击。 所以,朱谊汐对于作战毫不担心,只要运力充足就行。 “三万人左右。” 王大兴想了想,如实说道。 “继续努力!” 朱谊汐沉声道:“月底前,我需要能运五万人。” “遵命!”王大兴忙弯腰应下。 偌大的东湖,遍地是船只,忙碌不堪。 朱谊汐这时候又有些发愁,船只有了,但水兵呢? 为今之计,也只能尽力地拉扯渔夫过来了,能驾船就行。 等打下九江,就可俘虏一大波人了,再不济,也能去鄱阳湖招募水贼。 …… 就在朱谊汐在南方忙活的时候,入关的满清,也在折腾。 以多尔衮为首的高层,尤其是汉臣们一致认为,若是要“以图进取”,必须迁都北京。 只有占据这个关口才能进而统一全国,“以建万年不拔之业”。 所以,在八月,就开始迁都,年幼的顺治,以及朝廷,从盛京沈阳出发。 九月,其至北京。 十月一号,多尔衮以顺治的名义,在皇极门向天下颁布登基诏书,正式定都北京。 而就在这一日,顺治正式加封多尔衮为叔父摄政王,赐穿貂蟒朝衣,并令礼部为多尔衮建碑纪绩,加赐多尔衮册宝。 且不说多尔衮抢了顺治的风头,就说在政治上,多尔衮正式凌驾于诸王之上,拥有无可置疑的权力。 同时,争夺皇位而被削爵的皇太极长子豪格,也重新被封为王爵,肃亲王。 这也代表着,其对于多尔衮,再无威胁,也就意味着,豪格已然毫无抵抗力,预定悲惨。 “摄政王,前明的历法,多有错谬,如今大清入京,正该重定历法,以示正统。” 多尔衮端坐着,圆脸上陷入沉思。 在他的面前,则是一位胡须修长,眼眶深陷,鼻梁高挺,穿戴儒家长袍的欧洲人,正一本正经地宣扬着他的历法。 汉话十分正宗,比多尔衮还要流利。 汤若望见多尔衮如此模样,不由得欣喜,这正是考虑的意思。 重新修订历法,这就代表着他正式踏入这个新的朝廷,宣扬教法的重任,即将迈开新的征程。 “历法定然是要修的。” 多尔衮抬起头,沉声道:“不过,历法虽然重要,但火炮也不可疏忽,汤先生,这还得多劳烦你。” “在下知道。”汤若望忙点头。 一旁的范文程,则见他如此践踏中原多年来的大统历,不由得反驳道: “汤先生,口说无凭,岂能轻易断言大统计缪错?再者说,还有回回历,重新修订历法,怕是徒劳无功。” 第188章 两路夹击 面对质疑,汤若望毫不畏惧。 他直言道:“范大人,八月初一,我就同大统历、回回历,一同预测了日食,不就已经证明了吗?” 可惜,范文程毫不领情,驳斥道:“回回历也罢,差了两盏茶(二十分钟),大统历只差了一盏茶,而汝之历法,也差了一炷香(五分钟)。” “其相差仿佛,并不能证明什么。” “好了!” 多尔衮摇摇头,对于历法这种事,并不怎么在意。 或者说,游猎并不如农耕那样看重历法。 他的黑脸上满是不耐烦,粗壮的手臂摆了摆,好似在赶苍蝇一般: “前番咱们定下礼南除闯的方略,如今朝廷也迁都到了北京,已然安稳,也该是时候行动了。” “兄长,让我去打李自成。” 胞弟,豫亲王多铎,则满脸红光道: “我麾下的儿郎们,已经按耐不住了,就想着去西安。” “你是看上李自成从京中拷掠夺来的金银吧!” 多尔衮大笑道,对于自己的胞弟,分外的关怀:“你且放心,你的功劳,没人敢抢。” “不抢不行。” 多铎忍不住说道:“兄长你将内城的房子都拿下,分了下去,但金银可没多少。” “而且,八旗子弟征战天下,关内土地如此肥沃,岂不是他们应得的?” 一旁的范文程、洪承畴等,心中一惊,面上却是如常。 这岂不是当初的蒙古人,大规模圈地为牧场,相差仿佛? “这等事,我自有商议。” 多尔衮看了一眼汉人的脸色,随口道:“你将与孔有德一起,率领八旗主力,自河南而入潼关,消灭李自成。” “多谢王兄!” 多铎大喜,忙感谢道。 孔有德掌握着大多数的红衣大炮,攻城略地不在话下,潼关再艰险,也只是等闲。 “至于另一路,得配合你行动,英亲王阿济格、吴三桂、尚可喜,作为你的掩护。” 多尔衮将昨日商量的,轻易透露给了自己弟弟:“过两日,朝廷就会发下谕旨,你多做些准备。” “那,豪格呢?” 多铎忍不住皱眉道:“他在八旗中威望很高,亲率正蓝旗,刚不久又恢复了肃亲王之爵,总不能在北京城闲置吧!” “我怎会让他待在京城。” 多尔衮冷笑道,他这准备对朝廷大刀阔斧地改革,任命,岂能让豪格留在北京,这不是耽误事吗? “我给他留个好地方。” “山东,那可是北京之臂膀,正好适合他。” 相对于硬茬的李自成,山东多年来被劫掠,已然半废,荒芜,取之功勋极小,对于豪格来说,大材小用。 “嘿嘿!”多铎低笑着:“豪格性格爆烈,听到这事,怕不是暴跳如雷?” “哼,希望他不要不识抬举。” 多尔衮冷笑道,随即目光看向了范文程,问道:“南京那边如何?给了什么反应?” 正所谓礼南除闯,在对待南京的明廷多尔衮一直示好,派遣大量的降臣南下。 一方面是劝说归降,并且提出了“削号归藩,永绥福禄”,让其在打李自成时保持沉默。 另一方面,也是扰乱南京军心,从而窥知其政治,制定必要的应对政策。 “启禀摄政王,南廷对于削号为藩,极为激烈,并无几人迎合,毕竟太过卑躬屈膝。” 范文程轻笑道:“但,他们却对于和谈,心神往之,期望着能两分天下,对于顺军,更是恨之入骨。” “豫亲王南征,想必是与有多少阻力,只是……” “只是什么?” 多铎忍不住道:“难道明人,还有胆大包天的不成?” “王爷,湖广之地,明汉阳王朱谊汐盘踞,今闻,上个月已经将西贼张献忠驱逐生死不知。” 洪承恩接过话茬,沉声道:“西贼虽然不如李自成,但还是颇有战力,其人以少战多,大胜之,不可小觑啊!” “汉阳王?朱谊汐?” 多铎一楞,随即轻蔑地大笑:“就算是吴三桂的关宁铁骑,也是咱们八旗的手下败将,些许宗室,算的什么?” “诶,不可轻视!” 多尔衮见洪承畴尴尬,摆摆手,说道:“洪先生既然言语,那必然得要重视,多铎,你南下时,得小心一些。” “不过,既然其与南京不同,那就在派人去,只要归降,大清不吝啬裂土封王。” 洪承畴的脸色,这才缓了缓,拱手道: “朱谊汐是孙传庭的学生,对于李自成恨之入骨,掣肘应该没有。” “大清怀柔以之,使他放松警惕,来个假道伐虢。” 说着,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 大散关。 朱猛身着铠甲,巡视的城头,望着秋风落叶,滚滚流水,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一转眼,就过去了一年,孤立于大散关,若不是汉中府每个月都送来粮草,他都怀疑自己被放弃了。 九月,他得到消息,汉阳王殿下收复了四川,立下了大功,麾下的文武,想必是奖赏不断吧! “可惜!” 朱猛望着加固的城墙,以及城头十门红衣大炮,不由得感慨道: “李自成这厮,回来几个月了,怎么就待着不动呢?” 新的军功章程,他一清二楚,虽然说是无论人头,只看贡献,但我在这,真的会有功勋吗? “指挥,指挥,援军来了!” 这时,忽然传来了吼叫声,欢喜都掩盖不住。 “什么?” 朱猛惊了,援军终于来了? 说着,他迫不及待的望去,只见,一支悠长的队伍,正缓缓而来,约莫四五千人。 只是,一个个身材魁梧,相差不离,似乎是嫌弃热了,赤裸上半身,让人忍俊不禁。 若不是偌大的明字旗,他还真怀疑是土匪。 信使单人而入,带来了书信,印戳,以及调令。 “在下朱猛,敢问可是曾英,曾指挥?” 确认后,朱猛这才下城迎接。 “朱指挥?”曾英捋了捋长须,兴奋道:“早就听闻您的名声,劳苦功高,殿下派我来接替您呢!” 曾英大笑几声,随即极为热情。 而同样,他也带来了汉阳王的嘉奖——人均十点功勋。 第189章 走投无路 暖阳撒下,朱猛浑身一激灵,寒意全无。 十点功勋,也就是普通兵卒二十亩地。 而像他这样的军官,为手下兵马总数的百分之一。 陆陆续续,大散关聚集五千余人,换句话说,他可获得五百点功勋。 即,一千亩地。 这对于朱猛来说,是一项巨大的收入。 “殿下言语,自今日起,大散关重任,就交给我了,您直接去往襄阳,另有任命呢!” 曾英笑着说道,颇有几分感慨。 朱猛这种从龙之功的武将,再加上宗室的身份,即使在偏远的地方待了一年,照样能被想起。 似乎察觉到曾英心中的别扭,朱猛故意说道:“曾将军,我反倒不想交接给你。” “这些时日,李自成在关中闹腾的厉害,又是迁移,又是征税,指不定的想要夺下汉中呢!” 说着,朱猛指着城墙上的一门门火炮,说道:“擂木,石头,应有尽有,瞧瞧那些红衣大炮,弗朗机炮,一个个擦拭着光亮。” “闯贼一来,必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听闻这话,曾英立马兴奋起来:“您这是说,闯贼要动起来了?” “大概是的。” 朱猛想了想,说道:“顺军整天嚷嚷着要复仇,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动作,只是想着瞎折腾。” 两人畅聊着一阵,都是粗人,倒是没什么芥蒂。 翌日,朱猛宣布了汉阳王的奖赏,这群主要由矿工组成的军队,立马欢腾一片。 就在他让弟兄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大大散关时,突然,不远处传来了烽火。 “这是?”曾英一楞。 “我布置在山中的岗哨。” 朱猛沉声道:“附近百里,布满十来座,五道狼烟,意味着五万以上的军队来袭。” 伸着脖子,朱猛一边观察,一边说着。 “朱将军,你说果然不错,闯贼果然贼心不死。” 曾英惊叹着,露出坚毅的笑容:“如此咱们正好守着大散关,让闯贼彻底的心死。” “曾将军勇气可嘉。” 朱猛大笑之,挥舞着胳膊,说道:“闯贼在大散关,还是没吃够苦头。” 于此同时,镇守南阳的陈永福,也收到了武关地区,闯贼来袭的消息,一时间布置紧密。 其实,李自成虽然无力对满清进行大规模的反攻,但小规模的局部进攻,倒是常有。 如,其北线,派遣高一功平定了内变,击溃了叛将唐通,然后又东渡黄河,攻入西北的偏关,宁武一带。 南线,则从洛阳渡河,进攻豫北重镇怀庆府,威逼河北,山西二地。 这点动作,反而逼迫满清夹击消灭的决心。 “李自成不去打建奴,怎么想起来咱们南阳了?” 陈永福琢磨起来,不得其解。 按照道理来说,两面受敌,绝对不利,顺军应该全力对付建奴才对。 “报,方城有加急军情。” 这时,忽然有信使前来,携带方城关口的羽檄。 羽檄,即军情也。 陈永福一愣,难道闯贼还准备两面夹击? 只见,方城外,一伙来历不明的军队,约莫三千人,带着数千老弱百姓,恳求归降。 领头之人,为一披红戴花的女将。 “此人怎么那么眼熟呢?” 陈永福嘀咕道。 这事他不敢专断,只能传去襄阳,让汉阳王殿下决定。 …… 而此时,在方城外,数千军队,并许多百姓,倚靠着河流,艰难地扎营。 军队依旧保持着阵型,但百姓们横七竖八,面色枯黄,饥寒交迫,显然是坚持不了多久。 许多孩子,饿得没劲,甚至听不到啼哭声。 “吃点这个,再喂他喝点!” 一位妇女,脸色枯黄,干瘪的前胸,怎么也挤不出奶来,孩子饿得直抽抽,哭不出声来。 女人满脸悲痛,不断地想要喂他,但就是没有。 这时,突然一位披甲红袍的女将,从一桶乳白色的鱼汤中,舀出一大碗,递给了妇女。 “多谢红将军!” 妇女忙跪下,满脸惊喜。 “没事。” 红娘子点点头,带着身旁的亲卫提着鱼汤,挨个地巡走着,递给需要的妇孺。 很快,鱼汤就分发完毕。 她快步来到河边,这里已经烟火冲天数百口铁锅,不断地煮着粥菜,以及河中捞取的鱼。 一个少妇,正挽起衣袖,熬煮着鱼汤,弯腰掌勺,黑白色的裙衫包裹着一对浑圆。 细致腰肢,不断地弯折起伏,显出强大的韧性。 “汤娘子,这事不用你来。” 红娘子一愣,大跨步走过来,直接说道。 汤娘子转过头,秀眉凤目中,满是坚定,她轻柔细语道: “红娘子,如今都靠你撑着,我也得做点事才行,这担子不能由你一个人背着。” 红娘子闻言,拉过她的双手,那纤纤玉手,如今有了许多老茧,她眼眶微红: “我答应李郎要照顾你的,可不能让你吃苦。” “你让我们李氏一族,逃出生天,已经够多了。” 汤娘一柔声道,大家闺秀的脸上,散发出亲切地笑容。 红娘子从山西南下,来到了一片盐碱的开封,即使河水退去,也没有多少人耕种。 李氏一族在杞县,红娘子带领兵马,修整了月余,然后就带着其人,以及兵卒的家眷,开始了征途,求活。 直到上个月,闯军再次东出,红娘子迫不得已,四处流窜,但河南早就赤地千里,并无多余的粮食。 无可奈何下,只能来到方城,投降明军。 当然,这是鉴于汉阳王的好名声。 “逃出生天?” 红娘子鼓鼓的胸脯,上下起伏:“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救出你们都困难,更遑论为李郎报仇了。” “李郎!”汤娘子叹了口,愁苦道:“夫君还未有子嗣,断了香火。” “子嗣!” 说起这个,红娘子坚毅的脸上,也不由得动容:“这是我的错,一直不给他纳妾。” “唉!” 汤娘子叹了口气,看着狼狈的李氏族人,以及虚弱的百姓,不由得问道: “那汉阳王,能接纳咱们吗?” 红娘子扭过头,望着远处奇怪的堡垒,沉声道:“一定会的,明军中,也只有他有好名声。” 第190章 预设“东厂” 十月初十,寒风越发的呼啸起来,街头上求活的百姓,依旧络绎不绝。 如果按照阳历,那就是十一月了! 朱谊汐坐在马车上,欣赏着襄阳的秩序美。 宽阔的街道毫无霸占,地面干净利落,商铺井然有序,行人悠闲自在,这座城市散发着极大的生机。 作为大政府的实验地,汉阳王的驻地,襄阳城迥异与其他大城。 朱谊汐表示很满意。 等到时机成熟,自然就能推广到整个湖广。 这是他对政治的初次尝试。 像是后世小说中那样,改革就是主角拍脑门,与手下商量了几句,就直接施行,然后成功。 这完全就是瞎扯。 一切的政策,都是需要人来执行的,不然好的政策就会变坏,坏的更坏。 说白了,就是吏治问题,人治问题。 王安石变法,为何失败?就是执行不到位。 张居正的改革,之所以成功,就是他建立考成法,在官员的头顶挂刀子,为了前途,也得用心。 他施行的商税,就是另起炉灶,新设衙门,避免了那些贪官污吏的沾染。 同样,在粮食,茶,盐,这几方面,他宁愿相信那些商人,也不肯交给官吏。 乾隆前期算是英明神武吧,依旧被人哄骗,鸡蛋十两一个,光绪时期,更是涨到了三十两。 对付商人,朱谊汐直接锁拿,根本就不费力,更不需要借口,而拿下官员,则麻烦许多。 这也是太监们屡次受到重用的原因,实在是太方便了,杖杀都不要借口。 比如,他刚至襄阳,新任的汉阳府总官,羊乐,正贴心地码头迎接。 船只,马车,一应俱全。 “殿下,您是直接回王府,还是去衙门?” 羊乐赔笑着,恭敬地问道。 “去军政司吧!” 朱谊汐摇头道:“去了武昌半个月,想必是积攒了不少的政务。” “是!”羊乐毫不犹豫地应承下,催促着马车去往襄王府。 回头,他又笑着问道:“殿下,您都快成亲王了,这郡王府住着多不便,要不把襄王府修修?” “有点浪费钱财!” 朱谊汐眉头轻皱。 “殿下,军政司、参谋司、转运司,都在襄王府,虽说只有几步远,但到底是隔了一层。” 羊乐瞅着汉阳王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若是有什么紧急军情,也得晚一步不是。” 这话,让朱谊汐陷入了深思。 军情什么不打紧,但远离行政中心,哪怕只有几百步,也是极为重要的事。 比如,北京的内阁,就在文渊阁,紫禁城以内,皇帝下朝,直接就可前去,都不需要跨过宫门。 一旦有所要紧事,亦或者大事,随叫谁到,更方便皇帝就近监督。 “你能想到这一层,已然不错。” 朱谊汐露出一丝笑容,望着羊乐,夸赞道。 此刻,才真正仔细地看着他。 方脸浓眉,一脸憨厚,模样虽然说不上英俊,但也是中上之资,与印象中的阴柔狠厉,丑陋的电视形象,大为出入。 想想也是,人都是看脸动物,太丑的人都难当官,宫廷中要是爬升,最起码得不丑。 谁愿意天天看个丑八怪? 憨厚的形象,反倒是给他拉了不少分。 “你是怎么入蜀王府的?” 朱谊汐突然好奇道。 “殿下,奴婢是北京人,本来是想考武举的,但不小心,伤了身子,索性就想着入宫了。” 羊乐说到这里,眼眸中满是无奈,没有特殊原因,谁想入宫? “于是,家里就把奴婢考举的银子拿出来,贿赂入宫,之后先帝登基,削减宫人,就把咱分到了蜀王这。” 所谓的分配,其实也跟安插眼线差不多,归属于东厂管辖,就是监督哪些藩王。 当然,由于明朝太监权势太大,每年自阉的比官阉的多上十倍,供过于求,招的太多,就分给亲王们,一举两得。 “武举?” 朱谊汐一愣,颇有些惊奇地上下望了望:“不曾想,你倒是有这般经历。” 羊乐心头一惊,他太明白这些藩王的心思,忙道:“王府里自有侍卫,奴婢也不敢放肆,十几年没练,与常人差不离了。” 朱谊汐倒是没想那么多,反而点头道:“练一些腿脚,也长寿些,比吃那些灵丹妙药好多了。” 孙萱儿见之,对他上下仔细看了看,道:“废了,废了,腿脚功夫,不进则退,你如今也只比寻常人强上一丝。” 羊乐奉承道:“奴婢哪比得了孙姑娘,就算是再年轻十几年,也打不过您。” “哈哈哈,那倒是。” 孙萱儿乐了。 朱谊汐见他模样,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厂卫,厂卫,如今孙长舟去了江南,自己的锦衣卫,也算是初步建立。 而,自己的东厂,可还未有。 至于为何有锦衣卫了,还再要个东厂。 最大的理由,就是平衡。 锦衣卫负责密探,侦探,而东厂负责监督锦衣卫,同时开展刺探消息。 虽然大部分业务重叠,但同时设立两个情报机构也是必要的。 而之所以由太监掌管东厂,而非锦衣卫这样的武臣,实在是太监太好用了。 太监会不惜代价的全力奉承皇帝,不满意还可以直接换下。 想到其那么多的优点,朱谊汐心动了: “襄王府还是得修缮一番的。” “奴婢这就去吩咐。” 羊乐忙应下。 “朴实一些,预算在万两以内吧!” 朱谊汐一脸勤俭道:“如今,还不是大肆享受的时候。” “是!”羊乐点点头。 “承奉司那里,你暂且少用点心思。” 王府中的太监,隶属于承奉司。 羊乐一惊,忙跪下低头,不知自己哪里犯了错。 朱谊汐随即又说道:“我会给你弄些人,对整个襄阳城,好好的看顾起来。” “奴婢,奴婢遵命!” 羊乐心头大震,心情大起大落,脸上抑制不住地喜悦。 作为宦官,他哪里不明白,这是东厂的雏形,密探组织。 在整个大明,太监的权力排行,依次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掌印太监,然后就是东厂提督太监。 在汉阳王府,王妃统管一切,司礼监更是没影,汉阳王权力旺盛。 所以,如果能掌控“东厂”,才算是权势巅峰。 第191章 经济之战 随着地盘的扩大,以及汉阳王威势的提升,军政司衙门的规模,也在不断地扩充。 军政司,下属六曹,六曹之下,又分为厅。 细分再细分,自然而然,就囤积了大量的官吏,但这正是为未来所做出的储备。 迎接汉阳王的,只有赵舒与转运司阎崇信二人,也只有他们二人有资格。 赵舒抿着嘴,轻笑道:“殿下,军屯入库,除去分留,运至襄阳的,还有九十万石。” “九十万石!” 朱谊汐嘀咕了一声,随即叹道:“只够半年的军粮所用。” “黄州府,武昌府,今次也分了五万顷军屯,还得减去种粮、吃食,真正能用的只有七十万石。” “不过,来年夏收,起码能有两三百万石军屯粮。” 赵舒倒是不以为意,反而高兴道:“今日方知,太祖军屯之乐。” “军屯哪有商税来的痛快?” 阎崇信不服,故意争闹道:“川盐入境,虽说盐价大跌,但买盐的百姓却多了,私盐少了,九月的商税,已然十五万两。” “今月,就能达二十万两的门槛。” “粮价如何?” 或许是钱财太多的缘故,朱谊汐反而对于粮食分外在意,不由得问道。 “秋收之故,岭南之粮五钱每石,江西六钱,但市面上依旧维持在九钱至一两左右,好生奇怪。” 阎崇信不解道。 “这是我要求的。” 朱谊汐笑着摇摇头,对赵舒道:“粮?行的派驻,就由转运司派遣吧,他们收税也方便。” “微臣并无异议。”赵舒笑容略微一变,直接应下。 “除了粮行外,茶行,盐行,转运司都得派人入驻,协调监督其市价,顺便收税。” 朱谊汐随即解释起来。 阎崇信恍然,原来这些行会,都是由汉阳王组建的,纳税直接入库,价格需要协商,不得骤变。 控制了这些行会,汉阳王府对于湖广,四川的控制力,自然大大增强。 维持一个中等水平的物价,绝对利大于弊。 “除了粮、茶、盐外,转运司还得督成铁器行会的成立,绝不能让一两生铁,去往北方。” 朱谊汐郑重地说道。 明初,天下生铁产量一千八百万斤,乃是北宋五百万斤的三倍。 其中南方占据七成,而湖广又以六百万斤,占据天下三成,可以说,发展至今,湖广的生铁产量,足以影响天下。 如果再控制岭南,那几乎可以垄断天下的生铁了,满清只能干瞪眼。 经济战,也是战争的延续,不丢人。 所以,这也是为何,朱谊汐会给转运司配军队的原因,遏制走私,需要暴力。 实际上,朱谊汐控制湖广,又尽买江西之粮,这让江南粮价高涨,而受到更大影响的,反而是北京。 没有南方数百万石粮食的输送,根本就养不起兵马,百官。 所以就转运司,某种意义来说,就是第二战场。 “您放心,没有一根锄头可以走过去。” 阎崇信忙拍胸脯道。 赵舒这才说道:“南京那边,已然准备和建奴和谈,齐心打击闯贼,并且要求咱们出兵开封、洛阳。” “谈个屁。” 朱谊汐闻言,眉头一挑,直接开骂道:“他们怎么自己不去打?无钱无粮,就想指使人?想屁吃。” “告诉南京,没有百万石粮食,百万两白银,我的兵马绝难北上一步。” 阎崇信颇为认可道:“驱狼吞虎,南京就想咱们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 “亏本的生意,可做不得。” “不止如此!” 朱谊汐冷笑道:“闯贼只是逼杀了先帝,而建奴,却是要咱们江山社稷,以及我这般宗室的性命。” “南京那些人,已然丧失了斗志,妄图南北朝,想得美。” 赵舒附和道:“还是殿下看得远,建奴才是灭绝咱们根本,其就是蒙元入侵。” “没那么厉害吧!” 阎崇信有些不信:“建奴顶多十来万人,闯贼还在前面顶着,最基本的南北朝应该是有的。” 对此,朱谊汐倒是不想再解释。 整个南方,南京朝廷都是这样的心思,想要彻底甩掉糜烂的北方,让闯贼与建奴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 但,南京朝廷,连赵构的杭州朝廷都不如,江北四镇远远不如中兴四将。 之后,赵舒又汇报了闯军的反常举措:“大散关,武关,都有闯贼试探性的进攻,不知李自成在想什么?” 朱谊汐闻言,心头一动。 历史上,李自成兵败,不就逃到了湖北吗?结果被猎户射死,贻笑大方。 很可能,这是前奏。 “或许,他这是在试探。” 朱谊汐沉声道:“在北境那里吃了败仗,损失惨重,他不得南方来弄点战功能弥补一番?” “北损南补嘛!” 两位重臣纷纷点头,表示很有道理。 明军与建奴相比,肯定是软柿子。 不过,李自成的调整动作太大,由施恩平民,转到了安抚士绅, 失信于百姓,士绅对其深入骨髓的不信任,外加战争失利,这让他内部不稳,已然是由盛转衰。 想到这里,朱谊汐有些感慨,真是世事无常啊! “对了,殿下,方城附近,有一伙军队,带着数千老幼,恳求归降。” 赵舒这才想起来,说道。 “领头的是谁?” 朱谊汐好奇道。 “红娘子,李信之妻。”赵舒轻笑道:“李自成杀了自己最信任的谋士,如今连妻儿也不准备放过。” “他,已然是认不清自己了。” 阎崇信鄙夷道:“到底是草头王,骤起骤灭,不外如是。” 而朱谊汐则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红娘子身上,这倒是历史有名的人物。 “归降,归降!” 朱谊汐思虑起来,他当然不会精虫上脑,不顾一切地收纳,没有利用价值的,他看都不看一眼。 “让她去信阳。” 说着,汉阳王就有了头绪,直接吩咐道:“给个营号,就叫灭闯营。” “再与他们一些钱粮就行。” 南阳作为北面第一道关卡,绝对不能出错,还不如让他们去信阳,那里有明军,正好开拓地盘。 第192章 银币禄改 宽进严出。 这是生铁、粮食、盐等事关经济命脉的产业,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如今,光是内销,就有些不够了。 “暗巡使之事,我有意设置,就挂在军政司的察曹吧!” 朱谊汐随即将自己在武昌府目睹地一切说了出来,感慨道:“如今官场,泥沙俱下,如海瑞这般的清官,想必是无了……” “如果恢复太祖的法子,也不知如何。” 这话说的,赵舒、阎崇信都默然了。 如今靠俸禄活的官吏,早就被排挤,要么饿死,要么丢官,人在官场,身不由己。 赵舒见之,忙道:“殿下,暗巡使犹如采风使,契合古圣人之道,臣下极为认可。” 阎崇信也忙点头:“时过境迁,如今,一点点敲打,反而最为合适。” 说到这,他颇有些吞吞吐吐,勉强道:“如今江南等地还有南京,也不适宜大开阔斧。” 见到两人的反应,朱谊汐不由得淡淡地笑了。 屁股决定脑袋,或者说,人都是有私心的。 臣子自然有臣子的想法,自己的手不可能砍自己的大腿。 历来有魄力向自己斩去刀剑的,都是顶尖的能臣,如张居正,王安石等辈。 谁想回到明初那样,早朝的笏板上擦丹顶红,随时准备自我了结?朝不保夕? 都说人心不古,21世纪的人,绝对不想回到六七十年代那样,饥一餐饱一顿的道德模范社会。 就像是朱谊汐,他是君主,当然也知晓,像是太监这种,极不人道,但为了权力,为享受,也只能选择默认。 女官制度,相较更差,服侍上或许更胜一筹,但政治上的助力,却无法比拟。 试探结束。 朱谊汐心中哂笑,沉着脸说道:“说笑罢了,但到底不同于以往,陈规陋习,该改的还是得改。” “臣等谨记。” 两人背脊生汗,拱手拜下。 “拿进来吧!” 唤了一声,羊乐提着一托盘,缓缓地走进来。 赵、阎二人见之,眉头一皱,这宦官还真是阴魂不散,大明朝还真的不能断根吗? 掀开红布,只见一盘银白色的圆润的银子,出现在眼前。 “这是?”阎崇信惊诧道。 赵舒倒是听说过,颇为冷静。 “银币!” 朱谊汐轻声道:“效仿弗朗机人的银币,一枚价值一两平库银,含银超过九成。” 阎崇信忙拿过一枚,认真地看将起来。 银币全实心,并非是外圆内方的铜钱样式,大小相当于两个铜钱。 圆边具有碎齿,防止剪断。 正面花纹精美,为牡丹样式。 背面为崇祯十七年字样,最底下镌刻着细碎的汉阳二字。 掂量了一番,约等于一两。 “样式精美,重量甚好,含银高,纹路清晰,商贾们应该喜欢用。” 阎崇信笑着说道。 “这是银毫!”朱谊汐指着小了一圈,呈现淡白色,若不注意瞧,还有点发黄。 因为它的含银量,只有七成,余下多为铜、锡。 “银毫重约两钱(一钱3.12克),五枚银毫等若一枚银币。” 银毫的样式与银币差不多,只是更小,更薄,相当于两枚铜钱的重量。 也就是说,一银毫相当于一百文铜钱。(一两白银市价五百文) “甚好,甚好!”阎崇信喜色抑制不住:“若是普及开来,不知减少多少的繁琐。” “好就行。” 朱谊汐笑了,经济产业,岂能没有金融支撑? “转运司日后可收此等银币。” “另外,我意,革除禄米制,重新厘定官吏的俸禄。” 说着,汉阳王就直接给两人来了一记重锤。 两人没法不动容,这事关他们的利益。 在品阶上,转运司、军政司,都挂正三品衔,各曹为四品,厅为五品。 待遇问题,至关重要。 不过,由于提前与赵舒通了气,朱谊汐说起来,倒是毫不迟疑: “从九品月俸十块银币,九品二十块,从八品三十块,八品四十块……” “以此类推,你们为正三品,那月俸为一百四十块银币。” “月俸?”阎崇信惊了,合不拢嘴道:“那臣下的年俸,岂不是一千六百八十块?” 而要知道,正三品官,年俸只有四百二十石粮食。 按市价来换算,也就值四百来块银币,涨了近四倍。 “这也太多了吧!”阎崇信难以置信道。 “这是你们应得的,以后的俸禄,也是月发。” 朱谊汐摆摆手,跟满清的养廉金相比,还是不足挂齿:“以粮还银,也省得你们换钱之麻烦。” “殿下恩情,臣等感激不尽。” 赵、阎二人,真切实意的拜下。 这真是天大的恩典。 “尽快将户曹中的存银拿去匠银,尽可能换算出银币。” 朱谊汐感觉自己确实有钱了,不由得说道:“如今已有银币十万余枚,足以应付湖广的月俸吧?” “殿下,湖广省一百余州县,只论官,就约莫千人,自然是适合,但若是加上胥吏,人数再扩充十倍——” 赵舒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汉阳王的想法,诚实地说道:“若推行襄阳府之法,月俸支出,起码得五倍。” “五十万?” 阎崇信感觉这半个时辰,把半年的惊讶弄光了。 商税收起来,还不够官吏们吃食的,这不就有点太夸张。 “必须推行,明年夏收后就推行。” 朱谊汐咬着牙道。 一个县几万人,官吏数目扩充到两百之数,根本就不算多,只能是勉强控制。 一旦撑到明年,夏粮入库,应付其官僚们的俸禄,绝不吃力。 况且,盐、茶、铁等,一年收个三四百万两只是等闲,这也需要地方衙门的管控。 官吏越多,管控越好,这些收入就会越高,相辅相成。 “既然吃了我的厚禄,那贪污受贿,就绝不能再轻易纵容。” 朱谊汐沉声道:“各地的按察司,也得重新填充起来,配合暗巡使,一明一暗,充分的监督。” “遵命!” 赵、阎二人拱手道。 “以往为年俸,我自收复湖广以来,还不曾发下俸禄,官吏们吃着去年的陈粮,怎么用心?” 朱谊汐看着二人,略带深意道:“安排一下,今天公布禄改章程,把银币发下去。” 虽然泥沙俱下,但有比没有强,收买官吏,暂时也是必要的。 第193章 开枝散叶 十月的早雾,笼罩着整个襄阳城,本就湿漉漉的石板上,又结上一层薄霜,分外的湿滑。 不知难倒了多少的车夫,车马翻转,许多车马出行的官吏,摔得荤七素八。 “听说了吗?襄阳府赵推官,靴子都摔飞了,被迫上请休假。” “嘿嘿,这有甚,转运司运了一车银子,都摔了一地呢!” 距离衙门不过百余步,有一早点铺,买卖着包子馒头,许多吏员在此停脚歇息,弄些吃食。 闵文彦也不例外,嘴里咬着三文一个的包子,听着这些趣事,倒也是下饭: “我倒没事,没有马车,也有这好处。” 估算着时间,刚过辰初三刻(七点四十五),大概还有一刻钟就到上值时间,他忙三口并两口,起身而去。 同样,扣着时间上值的同僚们,也一个个起身,缓缓而去。 等他到了军政司的户曹,时间还剩下一盏茶(五分钟)。 自月初忙完军屯粮入库后,再调集二十万石粮食去了黄州府,整个户曹就闲了下来。 前段时间,户曹百来人,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如今安静下来,他倒是不适应。 “闵主事,这是黄州府上个月的黄册修订,新增口三百二十六人。” 张文程恭敬地奉上文书,适宜地再递上茶水。 “嗯!”闵文彦点点头,浏览了一遍,赞赏道:“文程,做得不错,存档吧!” “这多得是您老的栽培,属下初来乍到,还望您多多的海涵。” 作为刚从招贤馆出来入职的张文程,自然卖心卖力的工作,好等以后举荐自家的老爷。 对着闵文彦这般的户曹实权人物,他颇为上心。 来了几天,他发觉,这户曹,其实就是朝廷的户部。 其下,分为十六个厅(多一汉中府),掌厅类似于郎中,每个厅又设民科(户口)、金科(赋税)、仓科(仓储)、支科(出纳账本)。 负责一府的收支,报销,田赋,户籍等事。 厅之下,则设左右两主事,负责俗务。 四科则各设经承一人办事。 比如眼前的闵文彦,就是户曹下的黄州厅的左主事,位列正六品,位卑权重。 陪着主人张慎言十几年的官途,他确定,户曹就是户部,六曹就是六部。 触目惊心啊!汉阳王到底想干嘛? “下去吧!” 闵文彦点点头,摆手道:“虽然说事不多,但也不能闲着,找点事做,多学习。” “是!”张文程恭敬地拱手拜去。 闵文彦叹了口气。 户曹就是这样,忙的时候到处缺人,一旦空闲,就显得人多。 “不过月余,光是黄州厅就来了三人,整个军政司,到底来了多少?” 闵文彦对于如今的冗官的由来——招贤馆,颇有些怨气。 这些新人什么也不懂,忙帮的少,毛病倒是多了。 不过,官场上听不得抱怨,只能腹议。 又半忙活了一天,直至下衙时,忽见上面,下发一张公示。 “今日下发九月之俸禄,细则如下……” 闵文彦来了兴致,忙凑过去,仔细看下。 “我是六品,也就是月俸八十块银币,银币是什么?” 一群人叽叽喳喳,议论纷纷,对此满目疑惑。 “银币,就是这个。” 这时,身为军政司首脑的赵舒走出来,手中拿着银币,对着众人道: “殿下让匠营锻造而成,一块银币,等若一两白银,日后众人的俸禄,将以月发,发放的,就是这种银币!” 亲自解释后,众人纷纷拱手应下。 随即,掌司手下的文书,抬着数个麻袋,晃悠悠地发下了银币。 “挺重的。” 闵文彦拿着八十块银币,几乎五斤重,这可比粮食好多了。 待他下衙后,就见一路上的同僚们,纷纷议论起来,对于精美的银币,极为认可。 俸禄涨了数倍,哪个不喜欢? 数日后,襄阳府下辖各县的官吏,也分到了银币,一个个欢欣鼓舞。 街头巷尾,几乎都接受了银币。 只要朝廷收,能交税,比擦屁股的宝钞强,况且确实是用白银铸造的。 “这就是银币?” 张慎言仔细端详着眼前的银币,足足一刻钟,才罢了。 “老爷,听说是汉阳王亲自监造的,用银十足,能当一两用。” 张文程轻声道:“如今,俸禄都以月发,提高了不少。” “哼,收买人心。” 张慎言气乎乎地说道:“自古以来,铸造铜钱,就是朝廷正统,所以说银钱并非铜钱,但意义却一般无二。” “这汉阳王,确实心生异心,想要另立朝廷啊!” “啊?老爷,那咱们快走吧,襄阳可不能待了。”张文程惊慌道。 “镇定!” 张慎言琢磨了一会儿,才道:“汉阳王身为宗王,辅佐朝廷才是应该,身边无人规劝,所以越走越远。” “老爷,您放心,过几天,我就向掌司举荐您。” 张文程恍然,忙拍着胸脯道。 “慢慢来,不急,莫要太突兀了。” 张慎言捋了捋胡须,一副任重道远的神情。 “这是你们的月例。” 汉阳王府,身着红裙衫,头戴金色步摇,身姿端庄,皮肤水嫩白皙的王妃,正端坐着。 新任的总管羊乐,正一板一眼地发放月例。 “谢谢王妃!” 侍女、宦官,一块至十块不等,一个个感恩戴德。 而在她另一边,一众妾室,正规规矩矩地坐着,仿若听发军令的士兵。 妙仙、张嫚、张玉,三位妾室,各有千秋,绝美、妩媚、娇柔,花枝招展,我见犹怜。 即使是孙雪娘,也不由得蹙眉,暗叹一声:“殿下的眼光,倒是不差。” 孙豆娘候立一旁,小脸紧绷,一身漂亮的衣裳,也难抵心中的自卑:“她们那里,怎么那么大?” 心中又恨恨起来。 娘亲说,男人都喜欢小的,偏偏姐夫喜欢大的,真是气人。 ??(?-?-)? 哼—— “妙仙,这是你的。” 孙雪娘自是不晓得妹妹的心思,端起一盘银币,笑道: “王府的规矩,你们的月例为五十块,莫要嫌少。” “多谢王妃!”妙仙眨了眨眼睛,美眸在银币上扫了一眼,感谢了一句,让身旁的侍女端去。 显然,她对于月例的多少,并不在乎。 “谢谢王妃。” 张嫚、张玉姊妹更不在乎,她们娘家本就是陕商,对于姐妹入王府的花销,从不曾短缺。 不过,面对月例,她们依旧恭敬地领下。 孙雪娘自然也清楚,但发放月例,本就是强调尊卑主次的关系,钱多钱少,并不是重要。 见几女低眉垂眼地恭顺模样,以及那婀娜的身姿,孙雪娘不由叹道: “王府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为大王开枝散叶。” “你们可得再三努力才行,须知颜色虽有百般好,唯有子女傍身才恩宠不衰。” “我等谨记!” 几女脸色微红,认真地应下。 第194章 不得不战 天微微亮,东湖之上一片雾蒙蒙,仿佛山水画一般,隐隐约约能见到些许的人影。 还算辽阔的湖面,此时行来了一艘小船,十来个人,晃悠悠地掀开了雾气,见到了真切的东湖景象, 只见,上百艘战舰,仿若巨大的怪兽,巨大的撞角极为狰狞,树立的军旗被寒风吹拂着响动,仿若是野兽的咆哮。 其不断地堆积在湖面,排对排并列,显得极为震撼。 不断的有兵卒上下走动,仿若是蚂蚁一般,显得格外的渺小。 还有许多略小一号的船只,则陆陆续续也在上人,士兵们兴趣盎然,不断的东张西望。 “冷啊!” 屹立在小船上,尤世威搓了搓手,即使一脸的腮胡,但却无法给予他更多的温暖。 “船只已然上齐了?” “将军,全部都齐了。”副将王世国不由得哈了口气,起了白雾,跺了跺脚道: “从襄阳来的三万人,三日前就开始上船,全军五万,包括数千渔民水手。” “粮食呢?” 尤世威继续问道。 “十万石到了新开口镇,另外十万石,存在黄州府的蕲(qi)州,半日功夫即可到。” 王世国沉声道:“有了这二十万石粮食,足够咱们挥霍半年了,此战未打先胜。” “不,除了粮食,还有这些战船。” 他亲领的榆林镇,将领们分割走了许多,弟弟尤世功等,也去了别营当了副将。 尤世威靠岸,登上了战船,看着一座座佛朗机炮,不由得感慨道:“咱就算是幻想,也不敢啊!” “充足的粮食辎重以及精锐的士兵,以及犀利的武器,打左良玉,真是大材小用。” 边军出身,尤世威格外的看不上左良玉这等人,贪生怕死,未战先怯,朝廷就应该把所有的军饷,都发给边镇。 “尤统制!” 上了船,只见刘廷杰、王光恩、白旺、惠登相等将领,拱手拜下,态度恭敬。 坐镇黄州府的尤世威,被汉阳王殿下,拜为剿贼总统制,暂时统帅数万战兵,攻打九江。 面对诸将的恭迎,尤世威颇为受用:“诸位能够前来助阵,尤世威感激不尽。” 拱了供手,也算是回礼了。 自四川之战后,各营开始再次扩充,从五千人,扩到八千人,兵力提升明显。 川兵及西军俘虏,本就优中选优,如今又在新兵营培训两个月,已然初露锋芒。 尤世威颇具信心:“诸位,虽然咱们兵力只有其一半,但钱粮不缺,具为精锐,打左良玉可谓是手到擒来。” “那是!”惠登相脸上的刀疤一动,寒冬中掏出羽扇,不由得扇动道:“此战,我明惠营,必然拔的头筹。” 打西军虽然有些艰难些,但惠登相对于元气大伤的左良玉,那是格外的看不起。 “呸,岂能轮到你?” 刘廷杰不服道:“左良玉的狗头,咱直接预定了。” “嘿,刘指挥,你这是抢功啊!” “惠总兵,你也是不甘落后。” 一时间,真吵起来,谁都想取得首功。 尤世威不以为意,开口道:“按照殿下的指示,此战只在全歼左镇,占据九江即可,其意就是为了震慑南京朝廷。” “左良玉单枪匹马跑了也无所谓,咱们在意的是他的兵马。” “尤统制,不知此战,首功几何?”王光恩心痒难耐,抑不住的问道。 “此战,比不得四川那场。” 尤世威见众人一脸期盼,施施然道:“首功为五点功勋,次功四点,末功三点。” “也不错了。” “还行还行。” 众将表示满意。 之前一个月,他们在洞庭湖以南,行军剿匪,剿灭了上万贼匪,也不过三点功勋。 一个多月的忙活,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辰时三刻出发,不得有误。” 尤世威发号施令,脸色凝重。 “遵命!”众将应下。 雾气初散,数百艘船只,运载着数万兵卒,出了东湖,进入了长江。 随即,伴随着西北风,以及顺流,不需要半日的功夫,就来到了黄州府的蕲州。 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战舰几乎将整个长江填满。 一路上的船只,无论大小,但被拿下,暂时锁拿起来,防止走漏消息。 等他们到了蕲州时,由于水关,以及封锁的缘故,九江方面,依旧平静。 尤世威大喜,并且书令一封,要求新开口镇的船只,不允许再东出,严防走漏消息。 半日功夫,补给粮草辎重后,天还未亮,这只庞大的水师,就直接冲着九江而去。 一路上,收税的左军船只,都被拿下,裹挟着一起奔去。 在距离九江不过数十里,左良玉终于获得了军情。 “怎么敢?” 左良玉震怒道:“朱谊汐难道真的不将朝廷放在眼里吗?” 外营大将马进忠,脸上满是坚定:“左帅,探子来报,秦军规模极为庞大,想必是筹谋良久,如今之计只只能撤退。” “退去哪?”左良玉叹道:“坐船的话,很快就会被追到。” “往江西内陆跑去,绝不能轻战。”马进忠咬着牙道: “前番咱们吃了那么大亏,合该补补了。” 左良玉到底明白其意思,无外乎劫掠百姓,裹挟其人罢了。 这时,监军御史黄澍不由道:“江西总督吕大器,本就对大帅不满,若是不战而溃,逃到了内地,怕是会更加不满。” “到时候,前面有了秦军,后有朝廷逼迫,那就更难了。” “那该如何?” 左良玉颇为烦躁,怒火积胸。 “还是应该打一场,他朱谊汐,也不是三头六臂,也没听说有多少水师。” 黄澍认真道:“咱们水师操练一年有余,还怕打不过他?” “有点道理。” 左良玉陷入思考。 “侯爷,前番兵败,公子被俘,秦军又败了西贼,军中惶恐,实在不能战啊!” 马进忠费尽口舌地劝说道。 左良玉沉思良久,道:“进忠,你的意思我明白。” “但,此战不得不打!” “军中恐秦良久,若不翻过,即使咱们逃到了内陆,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罢了,苟延残喘。” “即使兵败,但咱们守城数日,朝廷不会不管的。” 第195章 杀鸡骇猴 是时,日近西山,晚霞铺天盖地,席卷大半天空,整个长江,仿佛都染成了红色。 数百艘战舰,悬挂着大明的旗号,狰狞的撞角,显露出无比恐怖的实力。 一门门火炮,露出黑洞洞的炮口,显得极有震慑。 左镇兵马,硬着头皮,不得不尽起战舰,直面作战。 前期。 左军利用一年多的训练优势,游刃有余地对战秦军,虽然处于下风,但却并不显颓势。 而等到了中期后,秦军不讲传统,直接动用了火炮,火枪。 这让习惯于跳板作战,妄图于利用人数优势反击的左军,尝到了大苦头。 相对于海面,长江相对于狭窄,火炮的优势极为明显。 一艘艘的船只,刚贴近不久,就遇到了炮轰。 “轰隆隆——” 伴随着晚霞,长江成了血红色。 数不尽的船板散开,大量的左军被迫落水。 “把他们救起来!” 尤世威虎目圆睁,咧着嘴,心里思量再三,这才说道。 他想起,临行前,汉阳王所说的,此战一为震慑南京,二为收揽人心。 甲板上的将领一个个吃惊不已。 “统制,收了这些人,岂不是白吃粮食?” 白旺不解道,他对于左镇兵马,可没有好感,比他们这些闯军还像是贼寇。 “湖广地区空出不少的土地,军政司需要建立军屯,正好需要人手。” 尤世威沉声道,给出来一个合适的借口。 众将也勉强点头。 讨好军政司和汉阳王,也说的过去。 结果,刚救了几千人,后排的几十艘战舰,再也抑制不住心头对火炮的恐慌,扭头就想投降。 于是,仅次于开国时期的鄱阳湖水战的九江水战,十余万人的争斗,不到一个多时辰,就几乎全面结束。 以左军水师的投降告终。 而左良玉,并一众将领,在九江城头,眼睁睁的看着己方大败。 “秦军真可恶,竟然有这么多的火炮。” 马进忠咬着牙道。 如今的火炮,都应用在了步兵中,而且成本太大,也不是谁能玩的转的。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秦军竟然将火炮安置到船只上。 思维方式的不同,跳板怎么打的过火炮? 没有见识到西夷人的海船,任凭他们怎么想破脑袋,也无法面对改装后的战舰。 如此,只能被打的稀巴烂。 面对这样的局势,左良玉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的暴躁。 站得高,看得远,他已经明白了这场战争是颠覆性的战斗,输的不冤。 话虽如此,但他仍旧鼓舞士气:“九江城内还有数万人,粮草够用两个月,后面还有江西腹地,绝不会输。” “我已经派人去朝廷,找了吕总督,绝不会纵容秦军的。” 随即,左良玉忍着心痛,发下五万两白银,勉强提升了士气。 一旁的监军御史黄澍,则叹了口气道:“前两日,朝廷如今已任命何腾蛟为湖广总督,恐怕是想要限制汉阳王。” “你是说,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左良玉一愣,立马就恍然大悟。 “他大爷的,我竟然成了那只鸡!” 想到这里,左良玉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暴怒:“人家占了就给他,一个豫王,折腾了两个月,害得老子受苦,真是一群混蛋。” 麾下的将领们,也忍不住抱怨起来,这真是无妄之灾。 本来就看不起南京朝廷,如今越发的离心离德。 不过,这番解释,让他们逃离九江的心思,也越发的淡了。 坚守九江,还有朝廷来缓解麻烦;一旦逃离,那就得两面不讨好,真的要完犊子了。 这般心思下,秦军有条不紊地接收了俘虏的水师,在从容地在陆地上站稳脚跟。 忙活到了半夜,尤世威见到了左良玉的特使——黄澍。 作为监军御史,黄澍之前担任开封推官,因掘黄河之罪,被迫背锅,饱受弹劾,全靠左良玉撑着。 可以说,他与左良玉一损俱损,不得不来。 “尤将军,左侯愿出十万两,以为犒军。” “犒军?” 尤世威笑了:“不会是想让我撤军吧?” “将军真是慧眼如珠!”黄澍尬笑道。 “区区十万两,你打发要饭的?” 尤世威猛得起身,冷声道:“没有汉阳王的军令,我绝不会退兵。” 黄澍面色僵硬。 “不过,左侯若是让出九江城,倒是有的商量。” 这条件,黄澍怎么答应。 如今左良玉元气大伤,怕是连朝廷都打不过了。 作为东林党人,黄澍当然明白,左良玉就是东林党的一条狗,桀骜不训的狗。 一旦没了利用价值,肯定得被吃干抹净,他也跟着倒霉。 于是,又回到了原点。 秦军也不含糊。 连夜弄好军寨,开始围困九江城。 并且,施行人心战。 允许普通百姓商贾出没,但就不允许左镇兵马出没。 这样一来,九江衣食不缺,残存的左军就被禁锢了。 平时一直在城外,如今被迫卷缩城内,军纪涣散的左营哪里忍得住,纷纷出手。 这下,城中的百姓,以利用一切手段,溃逃出城。 左良玉任由之,少了人,反倒是能多余不少的粮食,更容易坚守。 反而因为百姓出城,劫掠了不少的金银。 这一围困,就是七天。 秦军在等候红衣火炮的到来,而左镇,则在等待朝廷的援救。 终于,十一月初八,新任的湖广总督何腾蛟,以及江西总督吕大器,率领万人,匆忙地来到九江助战。 一时间,仿佛是三足鼎立。 而见到了朝廷的援军,尤世威乐了: “终于等来了,也不枉负老子一番苦心。” “把咱们的红衣火炮拿出来,让朝廷的人开开眼。” 哗啦啦! 十门巨大的红衣火炮,带着冷冰冰的炮管,耀武扬威了出来在九江城外。 就如同左良玉所说的那样,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但,远距离杀鸡,哪有近距离观看来的效果好? 尤世威对于文官们最是了解,一个个仿佛诸葛亮在世,但遇到险情,九成九的人会被吓破胆。 他之所以留着九江城,就是想让朝廷,真切的见识到厉害。 如今,机会来了。 第196章 效果明显 “吕公,对于左良玉,您接触良久,其人如何?” 船只上,何腾蛟举着酒杯,微微带醉,面带犹豫,若有若无的问道。 一旁,吕大器胡须修长,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望着何腾蛟,分外的不爽利。 他的江西总督,其实江西、湖广、应天(南京)、安庆等地总督,只是南直隶管不得,湖广失陷,只能是江西总督。 弘光皇帝继位,他迁为吏部左侍郎,前几日上表弹劾马士英,结果被罢黜。 如今,正顺风回四川老家养老。 “左良玉跋扈无礼。” 吕大器南征北战多年,倒是一心为公,虽然对于何腾蛟看不过眼,但依旧说道: “虽然外人看来,其好色而贪鄙,但其人除了跋扈外,其余都是流言罢了。” “但,作为武将,可好色,也可贪鄙,但就是不能跋扈自恣。” 听到这掷地有声的话语,何腾蛟不由得点点头,赞同道: “若是左良玉配合孙督师,安有北京之殇?” 吕大器闻言,喟然长叹。 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对于左良玉自然看不惯,但形势如此,只是为剿西贼,不得不倚仗之。 如今想来,分外的作呕。 “汉阳王,不好对付。” 良久,吕大器望着滚滚江水,又瞥了一眼何腾蛟,轻叹道:“你又何必趟这浑水?” 此时的何腾蛟,官为兵部右侍郎,武英殿大学士,马士英又与他是乡党,都是贵州人,可谓是官途一片红火。 听到吕大器的话,何腾蛟苦笑道:“我去年巡抚湖广,朝廷中,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了。” “况且,为国效力,也是我辈之愿。” “汉阳王不一样。” 吕大器见其一脸以身报国的模样,也不知真假,索性就说道: “我老家在四川潼川,那里虽然不曾见汉阳王军队的威风,但却言语,近二十万的西贼,如今在四川不见踪影。” “汉阳王虽然不过十万人,但却比二十万人更重啊!” “你是说,汉阳王会罔顾朝廷的任命?” 何腾蛟皱眉道。 他预想到汉阳王的桀骜,但不曾想到这等同于造反的动作。 “就凭他敢打九江,这已经形同造反了。”吕大器沉声道。 “左良玉再不济,也是朝廷命官。” 何腾蛟心情瞬间坠落。 他还以为,自己来到九江,就会制止两军争斗,从而转腾双方之间,大权在握。 见到何腾蛟陷入思考,吕大器也沉默了。 这个南京朝廷,内有马士英大权独揽,外有江北藩镇,汉阳藩拥兵自重,真是太艰难了。 比南宋,远远不如也。 “报,总督,快到九江了。” 忽然,舱外的亲兵汇报道。 何腾蛟瞬间惊醒,忙问道:“九江城还在吗?左良玉这厮,可曾活着?” “应该无恙!”亲兵挠了挠头,道:“城下兵马围而不攻,九江城安稳的很。” “这是为何?” 何腾蛟一楞。 吕大器也不由得走出船舱,来到了甲板。 果然,身着明军戎袍,但又别致的系上红色三角巾的秦军,格外的显眼。 而九江城上,偌大的左字军旗,也迎风招展。 “这就好,这就好!” “何总督,还不到高兴的时候。” 何腾蛟松了口气,刚准备感叹一番,忽然就被吕大器制止。 吕大器直愣愣地望着前方,解答他的疑惑:“秦军中,摆出了十门红衣大炮——” “什么?”何腾蛟失声大叫。 他寻目望去,果然,十门巨大无比的红衣大炮,在数百人的推动下,缓缓出现在九江城外。 “他怎么会有,怎么会有?” 左良玉自然也张望到了,不由得瞠目结舌。 刚刚援军带来的喜悦,瞬间荡然无存。 大喜大悲之下,让他心力交瘁,身体都抑制不住地向后倒下。 幸亏一旁的将领们纷纷搀扶,才没有让他丢人现眼。 弗朗机炮早在嘉靖年间就传过来,是早已经成熟且熟悉的火炮,各地都有仿制,所以秦军有弗朗机炮并不稀奇。 但红衣大炮,其是天启年而入国,一直在朝廷的铸造下。 若不是孙元化麾下的孔有德叛乱,建奴都不会有。 “撤,全都撤出城!” 左良玉咬着牙,望着黑洞洞的红衣大炮,恶狠狠地说道: “九江城守不住了。” “侯爷,朝廷的援军都来了!” 黄澍忍不住道。 “人家都当着面放出红衣大炮,哪里还忌惮援军?” 左良玉摇头道:“我这只鸡,与猴都到齐了,秦军正好演绎一番。” “红衣大炮之下,咱们都是死期,此时咱们破城而出,朝廷也说不出什么。” 实际上,根本就不用左良玉说,他麾下的左军,就已经人心惶惶了。 数千斤重的红衣大炮,即使从城头望去,也颇具威势,联想起他的传闻,哪个不慌? 下达有序撤退的军令后,左镇上心,全都松了口气。 但城下的尤世威,可无法知晓那么多,也管不了那么多,他望着一门门巨大的火炮,得意洋洋道: “只须数轮,看似坚固的九江城,就会破洞百出,数万左军,将会沦为俘虏,” “吩咐下去,严密盯着九江,这次我要一口吞了。” 依靠着巨大的红衣火炮,尤世威的狂妄之语,也显得格外有气势。 “试炮——” 忽然,十门炮吐露出巨大铁球,划出修长的抛物线,向着九江城而去。 基本没有命中,有的飞过,有的差几十步。 “各自修正——” 炮兵指挥再次号令。 数百人再次忙活,调整角度,足足耗费了一刻钟。 “发射——” 随着一声令下,十门红衣火炮,再次喷射出巨大的铁球,红彤彤,仿若流星一般,向着九江城墙而去。 这次效果显着,十炮中了三个。 “再次调整!” “发射——” 就这样,不断的调整角度,发射。 几乎一刻钟,就会发射一轮。 半个时辰,就发射了四轮。 而随着不断的轰鸣声,九江城墙不断的承受着袭击,墙面已然凹凸不平。 “继续!”尤世威笑道:“怕是再轰上半个时辰,城墙就会撑不住了。” 隆隆隆—— 果然,两次轮射后,九江城墙再也挺不住,一丈来长的城墙,已然塌陷。 “儿郎们,冲进去——” 尤世威大喜过望,欢呼道。 早就做好准备的秦军,一拥而上。 第197章 咬牙切齿 太阳仅剩最后的余晖,黄与红的夹杂,让九江城更加的醒目。 “欺人太甚!!” 何腾蛟目睹这一切,分外的震惊:“吕公,这秦军竟然视我等于无物。” “看出来了。”吕大器叹了口气道:“根本就没将咱们放在眼里。” “他哪里来的红衣大炮?”何腾蛟气恼地说道:“就连南京都没有,他汉阳王怎么会有?” “何总督,还是想想怎么善后吧?” 吕大器摇摇头,不由得感到悲哀。 在朝廷的观望下,秦军明目张胆地攻破九江,这对于南京的权威,是一种重创。 “善后?” 何腾蛟心中格外的气恼,但无奈压抑住,沉声道:“来人,派遣人手去秦军中,就说朝廷特使召见。” 很快,亲卫就回来,禀告道:“秦军回应,说正在剿贼,无暇顾及。” “放肆,好胆!” 何腾蛟确实被气到了。 即使是左良玉,亦或者江北四镇,没有一个比他更嚣张的。 “何总督,你该不会想要加入现场吧?” 吕大器忙劝说道:“姑且不说秦军的兵力占优,就说咱们,胜了也就罢了,但若是败了,那就真的无有脸面了。” “绝不能赌这万一。” “可,某着实咽不下这口气啊!” 何腾蛟脸色涨红,胡须直哆嗦。 这可真是把他这个湖广总督的面子,拿在地面上使劲磨蹭, “朝廷为重啊!” 吕大器心道,你的面子哪里有朝廷的面子重要? 加入底下军阀的混战,拉偏架还打输了,那真是贻笑大方。 深深的吸了口气,何腾蛟缓过来,眼珠子瞪得极大,扭头问道:“吕公可有什么指教?” “事到如今,保下左良玉的性命为要,毕竟,他是朝廷敕封的宁南侯,太子少保。” 吕大器声音低沉道:“至于九江城,怕是没那么容易要回来了。” 何腾蛟当然明白吕大器的意思。 只要左良玉在朝廷手里,那就可以操作一番,掩饰两军交战,遮掩内讧。 然后随便说句左良玉病重,不得不致仕,朝廷就让秦军驻扎九江。 朝廷嘛,不就是糊弄。 底下糊弄上面,上面糊弄百姓,只要不是亲眼目睹,谁能晓得真切? 不过,目睹秦军的厉害后,何腾蛟算是明白,自己真的是对付不了。 “这九江城,可不能让秦军完全控制!”何腾蛟义正言辞道。 “那,总督的意思?”吕大器凑趣的问道。 “我要留下九江,与秦军周旋!” 何腾蛟语重心长道。 顾名思义,就是从善如流,不打算去湖广了,省得丢人现眼。 吕大器捋了捋胡须,叹道:“此举甚为妥当。” 苟且在九江城,算是坐守江西门户,对于朝廷,也算是个交代。 也不算刺激汉阳王,免得做出什么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翌日,完全控制九江城后,尤世威颇为恭敬地面见朝廷特使,湖广总督何腾蛟。 并且带上特殊的礼物——左良玉。 “左将军一时间被奸人迷惑做出不当之举,如今算是彻底悔过,已然是朝廷幸事,天下幸事。” 尤世威侃侃而谈,对于交战目的,瞎扯为肃清奸人,正本清源,拯救左将军。 这一通瞎扯,就连左良玉都看不下去了,吹胡子瞪眼道:“尤将军,成王败寇,羞辱莫要过分了。” “哈哈哈!” 尤世威这才大笑,拱手对阴沉这脸的何腾蛟道: “总督,如今流毒已消,我军也算是达成了夙愿。” 说着,他还轻声道:“左将军放心,汝子左梦庚,已然被放,不日就会与您团聚,左家也算是内能绝嗣。” 人有其表演一番后,何腾蛟这才压抑着怒火,说道: “既然达成夙愿,那贵军就撤出九江城吧,这里毕竟是江西门户。” 尤世威一下就被自己的话噎住了,但他强自狡辩道:“我服从的乃是汉阳王的军令,九江城退让不得。” “还请总督向汉阳王殿下述说吧,若是军令下来,我保证撤军。” “你——”何腾蛟好悬没有被背过气来,不顾体面地甩袖道:“既然如此,我也在九江城不走了。” 这下,就轮到尤世威无可奈何了。 汉阳王府毕竟不想彻底跟南京朝廷对立,一时间僵住了。 九江城,无奈一分为二,两方各占据一半。 何腾蛟以及他的标兵,算是有了栖息之地。 而,对于南京朝廷来说,九江发生的战事,更是一场政治大事,不得不谨慎。 尤其是当秦军获胜,左镇溃败后,南京城的舆论,彻底的颠覆了。 色厉内荏,恐惧,惶恐…… 不一而足。 而通过“通顺案”、“迎立潞王案”,高弘图、姜曰广、刘宗周,张慎言,史可法等人,都被排挤出朝廷,马士英可谓是大权独揽。 骤闻左良玉大败,何腾蛟徘徊不前,马士英可谓是大惊失色。 他连忙找来阮大诚商量对策。 阮大诚倒是不慌,他忙道:“江北四镇,合计二十万兵马,南京安稳如此,一旦汉阳王东来,只会陷入围困之中。” “不过,在我看来,其用意,并不在南京,而是敲山震虎。” “你是说,豫王之爵?” 马士英冷静下来,大脑也灵活了许多。 “不止!” 阮大诚无奈道:“其报上来的总兵、参军,数以十计,咱们也都得全认了。” “这怕是不成。” 马士英皱眉道:“若是江北四镇有样学样,那朝廷岂能安稳?” “四镇相互掣肘,倒是无妨。” 阮大诚摇头道:“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安抚汉阳王,其比邻闯贼,不得不赏之。” “拖延够久了,要知道,其身边还有瑞王、秦王呢!” 这下,击中了马士英的软肋,他赖以支撑的,就是弘光皇帝,一旦这道牌失效,他会被东林党咬碎。 “加何腾蛟总督江西、安庆等地,其必须在九江,安庆府盘踞,绝不能让朱谊汐之军越过雷池。” 马士英亲自部署道:“另外,此等事情,须得让东林党人加入进来,共同背负责任。” “善——” 阮大诚随即笑道:“对于这位湖广的豫王,绝不能再疏忽了。” 第198章 利益使然 九江一下,就可威逼安庆。 安庆府实乃南京西边屏障。 而为何安庆被誉为“万里长江此封喉”?毕竟安庆与南京之间,还有太平府、池州府。 长江穿安庆城而过,两边为山区地带,崎岖坎坷,难以行军打仗,宛若人的咽喉,细小而又狭长。 而安庆至南京,一路的城池要么是江北,要么是江南,可谓是一片坦途。 这种情况下,安庆绝不能有所闪失。 “可叹,南京虽然赋税无忧,八方财源汇聚,但北面须守江淮,西面守安庆。” “久守必失,不外如是。” 南京挨了打,左良玉这只鸡的效果也很突出,立马就批准了他请奏的总兵、参将。 至于豫王的爵位晋升,也草草了事。 但,朱谊汐只要实惠,人家吃亏了,还不准发泄一下? 望着手中的黄绸,朱谊汐忍不住感慨要千。 众人面对他得了便宜还买乖的模样,只能奉承。 “殿下如今晋为豫王,乃是天下幸事。” 赵舒深刻参与了所有决策,哪里不明白,这位殿下,对于所谓的亲王并不在意。 其他人以为,汉阳王为王爵,不惜发兵九江,乃是意气之争,公平之争。 而实际上,发动这次战争,主要是为了贯通商路,以及敲打朝廷。 最明显的成果,就是湖广总督何腾蛟,蜷缩在九江办公,可谓是引以为笑。 撩虎须,南京朝廷显然不够格。 “天下幸事啊!” 朱谊汐感慨道:“自此,某算是独出秦藩一脉,自成一藩了。” 在明朝两百多年的历史,还真没有这中落魄宗室重新建藩的事例。 但在这乱世中,却又显得正常,左良玉这等都封了侯,自家人立下大功,封亲王很合适。 对于古人来说,意义深刻,不亚于分家。 感慨结束,朱谊汐并未觉察到什么激动,轻声道: “不过,听说尤世威,当着何腾蛟的面,直接轰塌了九江城,把他脸都气青了。” “虽然莽撞了些,但到底是不错!” “九江那里,税卡要重设,能得不少的钱财呢!” “殿下英明!”阎崇信不无兴奋道:“九江入手,商船无须遭受左镇剥削,更是愿意交税。” “而且,作为江西门户,借由九江,无论是买粮,还是输入川盐,也是极为便利。” “商税,还有的涨。” 听到这话,朱谊汐高兴许多,哪个会嫌弃钱多呢? 而且,突破了江西市场,更具有重大意义。 投靠而来的陕商,想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扩充实力。 话又说过来,陕商实力的扩充,不就相当于他的视线扩充吗? 战略上,江西的粮食大门敞开,对于湖广来说,乃是极大的补充。 朱谊汐想着其中的利益,感叹道,战争果然是一场利益买卖。 “既然何总督想待在九江,我求之不得。” 豫王殿下突然正色道:“从南京传来的消息,建奴所谓迁都北京后,其野心昭然若揭。” “虽然打着为先帝报仇的旗号入关,如今更是在上个月出兵,准备直击闯贼。” “这下,咱们可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您的意思,是帮助闯贼?” 赵舒皱眉道,很是惊讶。 “间接的帮助!” 朱谊汐略微摇头道:“毕竟是逆贼,还得顾忌一些舆论。” “驻兵河南,迫使满清不敢用全力,如果闯贼果真一败涂地,那就直面建奴,主动出击,给李自成缓口气。” “殿下,那可是建奴啊!” 阎崇信颇有些畏惧道:“咱们虽然兵强马壮,但怕野战,也不是对手吧!” “国人畏贼如虎,未战而心切,所以才屡战屡败。” 朱谊汐冷静地说道:“不打一场,怎么知道其虚实?” 理论上来说,秋冬季,乃是满清这群东北的主场,南方湿热,主场在夏季。 但此战,又不得不打。 首先,肯定不能坐视李自成溃败,只要他在前面扛着,满清就不会肆无忌惮地南下。 李自成和南京朝廷,就是前排抗雷的,他默默的在后面发育。 时间越是推移,对他越有利。 其次,也是预防满清搂草打兔子。 历史上,多铎刚灭了李自成,太过于容易,让多尔衮起了心思,想让他试探一下南京。 结果,摧枯拉朽,意外的俘虏了弘光朝廷。 焉知满清太顺手了,会不会朝他下手? 毕竟,他也是豫王,某种意义来说,王对王,分外吸引仇恨。 当然,如果阵斩伪王,也着实有趣。 “粮草,囤积到南阳。” 朱谊汐吩咐道:“另外,汉中,仙人关,武关方面,也要提醒,预防李自成狗急跳墙。” 吩咐之后,朱谊汐索性就回到了汉阳王府。 襄阳府还在大修,入住得到明年了。 刚至大门,就见崭新的豫王府三个字,格外的显眼。 “恭贺殿下——” 在孙雪娘的带领下,一群莺莺燕燕,娇滴滴的行礼,朱谊汐瞬间感觉,这场仗真的没白打。 被迎入大堂后,朱谊汐施施然道:“虽说为亲王,但府中制度,一应如往前,并无二样。” “是!” 众女纷纷点头。 又与孙雪娘言语几句后,朱谊汐这才罢了,直接去了美眸含情的妙仙处。 妙仙女冠着实了得,不仅会道法,对于佛法也是颇为精通。 “大王,我家姑娘请您过去!” 这时,张氏姐妹突然来请。 朱谊汐正巧用了晚膳,精力充沛起来,心知其必有他事。 王妃亲自制定规矩,不得再次延请大王,这会不利于豫王的身子骨保养。 所以,此行必然不会是床榻事。 果然,张氏姐妹言语了几句,就说明她们的父亲,张祺想要求见。 “搞什么名堂?” 朱谊汐奇怪,但还是应下。 很快,张祺就见到了豫王殿下,就算他是老丈人,也得行礼。 不过,人家女儿在,朱谊汐还是拦住了。 “丈人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殿下,如今生铁行会组建不久,漏洞极大,甚至有许多人,偷偷摸摸的走私生铁给闯贼,谋取暴利!” 张祺一番话,可谓是石破天惊。 第199章 黄雀伺蝉 正如同所有的君主一样,朱谊汐对于臣下的猜忌,是贯穿始终的。 陕商虽然本来就一盘散沙,各自为战,但朱谊汐还是放不下心,唯恐出现第二个晋商。 所以老丈人张祺,就成了他的眼睛。 同样,也是他在陕商中的传声筒。 商人们经营生意,盘根错节,只要做了,就会传出风声,张祺几乎是坐着,就能收到消息。 不过,此次事件着实太大,张祺只能私底下偷偷求见,而不敢登门拜访。 这要是被揭穿,真的是众矢之的了。 “生铁?”朱谊汐皱眉。 相对于盐、茶等,铁器的确是国家命脉,哪怕在二十一世纪,钢铁产量依旧反映了一个国家的实力。 更别说,迫切的想要恢复实力的顺军了。 满清都打到眼前了,生产不及买的来得快。 “殿下有所不知,湖广最大的两个冶铁所在,黄梅治和兴国治,占据生铁七成,但这两地,几无官营,都是私营。” 张祺不由得解释道:“如今成立行会,生铁价格锁死,上下不满之声很多,更是要缴纳赋税,怨声载道。” “所以,他们就走私生铁,既可以赚钱,还不用缴纳赋税。” 朱谊汐顺着他的话语,说了下去。 “除了闯贼,像是左良玉,以及其他人,都卖了许多。” 张祺犹豫一会儿,再次吐露道:“生铁行会只能看到他们表面的产量,他们还有许多的私炉,不为人所知。” “无奸不商啊!” 朱谊汐感叹道,随即慢悠悠地说道:“意料之中的事情。” “除了生铁,盐,茶,粮,岂能清廉如水?犄角旮旯里,指不定有多少污秽呢!” 话虽如此,但朱谊汐却并没有放过生铁走私的问题。 归根结底,生铁属于战略资源,必须严密掌控。 “丈人的消息很及时。” 朱谊汐扭过头,夸赞道:“消息虽然重要,但您也得保重身体才是。” 张祺一脸宽慰,这个女婿,也不那么无情。 朱谊汐想着应对策略,一边说道:“川盐东出,不能再混乱无序,各府县,都将有专卖限制,丈人可去武昌府。” “我?多谢殿下!”张祺一楞,随即大喜。 整个湖广,武昌府的人口,也是排行前五的存在,若在战前,就是第一。 如今水利交通的影响,人口再次汇聚,恢复鼎盛时期,想必是要不了多久。这可是块的肥肉啊! 女婿果然是女婿,出手就是大方。 满载而归。 隔日,生铁行会行首,被豫王召见,骂得狗血淋头。 “你们徐家,也参与到了此事吧?” 豫王目光如电,让人浑身胆颤,徐景阳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草民哪敢呢?” “肯定是那些贪图小便宜,肆无忌惮,就想着银两,忘了豫王殿下的恩德。” 徐景阳肥头大耳的,忙不迭地拍着胸脯,保证道:“徐家绝对没有参与,殿下您请放心。” “没有就好!” 朱谊汐态度缓和了一些:“下不为例。” “我再次重申一遍,未得许可,湖广的生铁,绝对不能出省,若有下次,别怪我无情了。” “殿下放心,若有下次,您尽管去抓,无人敢有意见。” 徐景阳忙起身道,一脸的认真。 豫王似乎颇为认可,徐景阳松了口气,这才退下。 待其走后,阎崇信这才从侧室出来,拱手道:“殿下就这样放过他们?这可是资敌啊!” “目前,就需要他们资敌!” 朱谊汐冷笑道:“李自成处于劣势,就让这些奸商们,多卖给他一些生铁吧,咱们亲自下场,就脏了手。” “不出所料,他们见我雷声大雨点小,必然再次出手,你们转运司盯紧他们,详细掌控走私路径。” “您的意思,秋后算账?” 阎崇信搓了搓手,一脸兴奋道。 “不然?” 朱谊汐的笑容,参杂着一丝得意:“李自成的金银暂时由他们保管,待事毕后,不仅是金银,包括铁场在内的家产,我都要收回来。” 阎崇信闻言,背脊发凉,这群人真是倒霉,为豫王做了嫁衣不说,人也得赔进去。 不过,这对于转运司来说,好处也有,比如深入生铁行会,彻底掌控它们的产量,从而征税。 “殿下,这群卖生铁的,应该不比卖盐差吧!” 阎崇信探究道。 “应该比不过盐商。” 朱谊汐思量道:“成本在那,虽然产铁不愁销量,但竞争也多,价格上不去的。” 生铁一斤基本在十文左右,盐是它的十几倍。 徐景阳回到宅中,老父亲满脸担忧。 对此,他饮了口茶,缓了口气道:“父亲莫要担心,只不过问的是生铁走私之事。” 老父亲六十来岁,胡子花白,背脊都弯曲了,坐在太师椅上,被服侍着: “伴君如伴虎,这豫王,也一样如此。” “我就说,你不要搬来襄阳,如今知晓悔意了吧!” “父亲!”徐景阳无奈道:“坐上行首的位置,哪个不敢来襄阳?” “生铁走私?”老父亲一惊,哆嗦道:“哪家不走私?这要是抓起来,可不少人呢!” “我糊弄过去了。” 徐景阳叹了口气道:“豫王威严日盛,虽然匠营依靠咱们生铁供应来造枪炮,但却不是个好相与的。” “只是,不能有下次了。” “咱们徐家,还是安分守己吧!” 老父亲松了口气,感叹道:“在这乱世之中,还是安稳一点,钱宁愿少赚些。” 想起刚才豫王的威势,徐景阳不得不点头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咱们要不要提醒下舅舅一家?” “尽你的行首本分就行!” 老父亲沉声道:“告诉他们,豫王对走私不满,让他们好自为之。” “如果你舅舅冥顽不灵,那就慢慢断绝往来,千万不要被他们牵扯过去。” “是!”徐景阳点点头。 豫王的警告,对于铁商来说,着实惶恐的三五日。 但来自于河南的闯军,给的实在太多了,都知道这是快钱,转卖速度更快了。 他们甚至惊喜的发现,转运司的监控,似乎松动了许多。 贪婪吞噬了他们的理智,货运更加厉害了。 第200章 三大战区 崇祯十七年,十一月初十,襄阳正式举行大典,正式向天下宣告豫王的册封。 与此同时,麾下的诸将,都有赏赐。 朱猛、李继祖、李经武、尤世威、白旺、王光恩,辛文成,刘廷杰、惠登相、闫国超、秦翼明等人,皆封为总兵。 其副将,一律为参将。 而像是川将,如曾英这等提前效忠,并且统兵五千,驻守大散关,列为总兵。 而杨展、曹勋、王祥几人,统兵三千,只能名列副总兵。 替朱谊汐管理亲兵营的陈东,也是副总兵。 如果加上早就是总兵的陈永福、赵光远二人,他麾下的总兵,总数突破十四人。 这样就很好的统计兵马。 辛文成在仙人关、曾英在大散关,都是五千人。 赵光远、秦翼明在四川,也是各拥兵五千。 其余的十位总兵,人均八千兵马,也就是八万之数。 再加上亲兵营五千,火器营一万,以及三位川将的近万兵马。 诸将的等级,就是按照八千、五千、三千,麾下兵马数目来区别的。 豫王麾下,光是战兵,就突破了十万,如果加上数万地方守军,喊一句拥兵二十万,也绝不过分。 册封大典结束,豫王大发赏赐,兵卒将校,一律领赏三倍月饷。 这下,近四十万银元,从府库中掏出。 一时间,群情激昂,感恩戴德,对于豫王殿下的爱戴,可谓是掏心挖肺了。 “近半个月铸造的银币,殿下竟然全部掏出了。” 赵舒皱眉,对于这种穷兵黩武的花钱方式,心中颇有些膈应。 “军政司,以军为先,掌司还得习惯才行。” 阎崇信望着被诸将包围,喧闹不堪的豫王,不由得说道:“依靠着这般赏赐,还有行军打仗,军政司怕是吃不消吧!” “谁说不是!” 赵舒叹了口气,低声道:“十万战兵,外加守兵,饷钱加日常吃食,月耗二十余万两。” “幸亏民间对于银币接受的快,省了些许,不然就得吃存银了。” 从官禄再到兵饷,商人们接受银币的效率很快,乐于这种省心省力的银币,关键还能纳税,自无不可。 商人一旦接受,民间自然就流通起来。 襄阳府上下,充斥着银币,银毫,铸币的利润,已然突破了十万块。 “转运司接到反馈,商人们乐于银币,同时也在抱怨,银毫值当二钱,也太大了些,找不开。” 阎崇信低声笑说道,话语中意思很明显了。 赵舒也不是笨蛋,他立马就理解了其中的意思:“铸造铜钱?” “南京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铜钱流通性太大,这就决定了他的利润,超乎想象。 但,铜钱乃是朝廷象征,政治上的忌讳太深。 “铜钱外圆内方,咱们仿照银币,弄个铜元。” 阎崇信轻笑道:“实心的铜钱,没了孔只有方,怎么叫铜钱呢?” 这话,让赵舒心中一动。 见此,阎崇信加把劲道:“民间私铸铜钱,又脆又薄,崇祯通宝又有小平,当二,当五,当十钱,可谓是混乱不堪。” “民间小民多不便,而我等转运司收税,也容易被糊弄。” 历史上,铸造铜钱是亏本的买卖,所以市场上充斥大量的前朝货币,还有大量的假币,劣币。 最明显,就是民间将官方铜钱熔炼后,掺上锡、铅等,如含铜量六成五的铜钱,自己多掺点铅,成了六成铜。 剩余的半成,纯赚。 货币的混乱,自然造成税收、财政的不便。 “我明白!” 赵舒点点头,轻声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须得殿下点头才行。” “当然。”阎崇信满脸喜色,这就是准了。 而在全体中心的豫王殿下,则与诸将寒暄着。 “世威,此战不错,打出了咱们秦军的威风。” 面对豫王的夸赞,尤世威哪有边将的桀骜,一副羞赧地神色:“托殿下鸿福,末将才一展身手!” 其余诸将,脸色就难看了,合着就你一个人功劳? 朱谊汐当然注意这点,但他不以为意,拍了拍尤世威的肩膀,道: “继续保持住。” 说着,他让众将坐下,故作悠闲道:“如今湖广、四川都被拿下,兵将增多不少,再像以往那边调兵遣将,就有些不便了,容易贻误战机。” 此话一出,众将立马凝神屏气,目不转睛地盯着豫王这张举世无双的俊脸,目露期待之色。 他们太熟了。 这不就是整军的意思吗? 散关一次,襄阳一次,如今又来了。 都是总兵了,谁不想更进一步? 朱谊汐居高临下,目睹众人神色,里面有贪婪,期待,震惊,以及冷静。 独当一面的陈永福、赵光远、尤世威几人,更是强行压抑情绪。 “我意,划分三大战区,分别是汉中、南阳、九江。” “其战区之长,为统制,上抚诸军,下治其民。” 统制,我太熟了。 尤世威心中大喜,之前打九江,我不就担任了吗? 陈永福也兴奋了,自己在南阳,不就安抚百姓吗? “惠登相,白旺。” “末将在!” 惠登相喜不自禁,手中羽扇瞬间掉落,忙不迭捡起。 白旺也情难自禁。 “惠登相为统制,驻守九江,白旺为副统制,驻守黄梅,抚民统军,训练水师。” 朱谊汐果断地吩咐道。 “末将必不负殿下重托。” 惠登相大喊道,脸上的刀疤似乎都起舞了。 白旺深吸口气,虽然位居惠登相之下,但到底是跨越了一层。 尤世威大失所望。 这也是必然的。 九江毕竟不同,尤世威出身边将,对于明廷依旧存着忠心,即使如今效忠他,但也不得不防。 惠登相与白旺则是传统的流贼出身,更容易放心。 朱谊汐继续道:“汉中统制为曾英,副统制辛文成,如今闯贼不安分,你们要小心些。” “末将领命!”两人领命。 这是预料中的事,谁也不想去抢。 “至于南阳!” 朱谊汐望着紧张的陈永福,不由得笑道:“陈永福为统制,驻守南阳,尤世威为副统制,守护武关。” “末将遵命!”二人互看了一眼,齐声应下。 就在诸将以为结束时,豫王却不想歇歇,再次说道: “除了三大战区外,还有三大军区,也就是守区。” “统率守兵,操练军队,清剿盗贼。” 这下,意思明了,不就是地方的守军吗? 可惜,所有人兴致不高,看守地盘,哪里有打仗立军功痛快。 朱谊汐瞥了一眼,自顾自的说道:“守区分别为四川、洞庭湖北、洞庭湖南。” “四川统制为赵光远、副统制为秦翼明。” 赵光远能力不足,秦翼明性格缺陷明显,还是守着四川最好。 两人都是欢喜的应下。 第201章 思绪万千 三大战区,限于一城,或者一府,这是更好的控制他们。 而对于军区,则基本是以省为单位,同样,也可随时转为战区。 秦翼明代表着土司利益,赵光远代表着卫所,官兵。 同样,两人代表着豫王在四川的利益,共同监督王应熊。 话又说过来,军区某种意义来说,也是省区,对于行省划分的初步尝试。 湖广一省,实在是太大了。 此时,湖南地区与湖北这种糜烂的战场又不相同,它依旧保存着元气。 分省有望成为现实,军区就是这种尝试。 四川虽然也大,但目前不是时候,兵力要用刀刃上。 “湖南地区?” 朱谊汐望着诸将,希望有个自告奋勇的,但却只见一个个眼神躲闪。 最后,朱谊汐看向了有些老实的李继祖:“李继祖,湖南就交与你了。” “你为湖南统制,杨参将,为副统制,驻地设在长沙吧!” “啊?”李继祖有些愣神,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摊上这事。 但他到底是服膺朱谊汐的,很是顺从的应下。 再怎么说,也是统制,比总兵高一级。 来自于四川的杨展,更是意外,要知道,他可是参将,还是新近归从。 在部分人的羡慕中,他与李继祖单膝跪地领命。 当总兵开始泛滥的时候,统制就开始突显荣耀。 而陈永福、尤世威等目光高远的,则深深的望着李继祖,心中感慨万千。 朱谊汐点点头,对于李继祖这个小老弟,他怎么会不看重? 日后军事扩张,岭南地区就是最大的目的,到时候就是湖南军区显威了。 这可是军功,大量的功勋点。 “至于湖北地区,则以散关营的朱猛为统制,亲兵营陈东为副统制。” 这一通安排,可是费了朱谊汐一顿饭的功夫,才商议完成的。 嫡系、流贼、官兵,三大派系,雨露均沾,都照顾到了,谁也没话讲。 治军,就是治将,治人,平衡与公平,是必须要有的。 升官、发财,豫王都给了。 只是对于统制的稀缺感到失望,但依旧扑灭不了大家的开心。 酒宴正式开场,豫王高坐其上,居高临下,俯视众人,一言一行,皆在眼中。 自诩为秦军嫡系的,李继祖亲热的与朱猛讨论闯贼战事,对于其盛极而衰,颇有几分谈兴。 而,官军阵营势力最为雄厚,但又分为两派。 以尤世威的边军,瞧不起陈永福为首的内陆官兵,如赵光远,杨展等川军,所以干脆一分为二。 流寇阵营,白旺与惠登相为首,细分的没那么厉害,满脸横肉,双眸有神,气势倒是十足。 都聚拢在豫王的旗帜下,党中有派,人心不同。 有序竞争,才是朱谊汐喜欢的。 “贺殿下晋封豫王——” 赵舒望着酒气十足的诸将,不由得起身,举起酒杯,恭贺道。 “贺殿下晋封豫王!” 诸将也忙起身,神情恭敬的说道。 “同喜——” 朱谊汐也大笑:“此非我一人之喜,而是众人之喜。” 说完,他一饮而尽。 如此,气氛来到了顶点。 见此情形,朱谊汐很识趣的离去。 他这个主君在,大家都放不开。 见到豫王走了,将领们更欢快了,荤段子源源不断,粗话俚语更是数之不尽。 “殿下,刚才阎掌司,言语了铜钱之事。” 赵舒也趁机离开了酒宴,寻到了透气的豫王。 详细述说了铜钱事。 “既然财政不堪重负,那就弄吧!” 朱谊汐望着襄阳府的宫殿,沉声道:“孔方兄弄不得,那就仿制银币的实心铜钱吧!” “含铜量,不得低于六成,要把握其尺寸。” 铸币的利润,着实太高了。 别人不知晓,但朱谊汐明白,自己以一人之力,将中国从铜银双本位,带到了银本位。 但还不行,最稳妥的,还是金本位。 看来,只有等到与日本贸易后,才有足够的黄金来铸币。 或许,可以参与南美挖金山…… 可惜,不能发行纸币,宝钞形同废纸,在民间毫无信用可言。 带着醉意,朱谊汐越想越多。 回到王府,直接姐妹花同行。 借着从妙仙那里学来的佛法,朱谊汐对于罗汉叠法,颇为兴致。 上下都被酥软包围,一时间,波涛汹涌,难以自持,亿万佛经喷涌而出…… 佛法无边,学海无涯,朱谊汐操练起认真的学习态度,越发的真诚起来。 …… “参将?” 汝宁府,信阳州。 自得到接纳后,红娘子一行人,也有了安身之处。 汝宁虽大,下辖十四州县,但由于李自成决定以襄阳为根据地,所以采取掠夺河南的政策,以至于汝宁荒废。 所谓,高原一望,率数十里,高者为茂草,洼者为沮洳。 而汉阳王那边,还给了三千石粮草,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但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比如,此时红娘子手中,就有了豫王的册封军令,以红娘子为参军,率兵两千,兵进汝阳。 汝阳,即汝宁之府治。 “红娘子,你真的要去汝阳吗?” 端庄贤淑的汤娘子,美眸中满是关切,不由道:“你要是有了闪失,我们该如何是好?” “不得不去啊!” 红娘子叹了口气,擦了擦汤娘子脸上的灰尘,冷声道:“咱们在信阳待着,就是他汉阳王,不对,是豫王的仁慈。” “但天底下不会掉馅饼,一切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想到这里,她紧握着这份参将任免军令,心中甚至颇为欢喜: “我听说闯贼在洛阳一带行动,想必是引起了豫王的注意,咱们进军汝阳,怕是威逼闯贼。” 瞧着红娘子一脸欣喜的表情,汤娘子一愣,聪慧的她,立马追问道:“你不会是想要为夫君报仇吧?” “红娘子,闯贼势大,你莫要以卵击石啊!” “这是最好的机会。” 红娘子双眸闪烁着泪光,露出坚毅的面容,抖动着披风,沉声道:“这是最好的机会。” “我一定要拿李自成的狗头,祭奠李郎的在天之灵。” 饱满的胸前,起伏不定,显露出她极为激动的心情。 见此,汤娘子神情恍惚道:“你可以为夫君报仇,而我又能做什么?” “你相顾好李氏一家。” 红娘子果断地说道:“收养个嗣子,继承李郎的香火。” 说着,她仰望着天空:“我若一去不复还,日后也能吃点香火。” 第202章 当今无后 欢庆不过数日,诸将受到豫王的教导后,就各自带着队伍,飞奔各地。 如此,留在襄阳的,却还剩下散关营、亲兵营、火器营、骑兵营、明杰营,明恩营,以及曹勋、王祥二川将。 襄阳城下的战兵,约有五万人。 得知满清的用兵后,对于南阳,自然用心了。 陈永福加尤世威二人,兵马就有一万六。 在二人离开襄阳后,紧随其后的,就是十万石粮食。 军政司在整个十一月份,主要任务,就是向南阳,运送至少三十万石粮食。 由于采取了锁关策略,除了长江,都是有进无出,这让豫王府治下,自成一体。 好处就是,封锁消息很便利。 瞒住汉江上的船只,就足已。 孙长舟手中掂量琢磨银币,看着那显眼的崇祯十七年,不由得失了神。 “孙先生,殿下请你过去。” 宦官轻声提醒道,态度亲近的很。 大家都知晓,这位男人,可是孙萱儿的叔父,不容小觑。 时常贴近殿下,比王妃还要亲近,谁敢招惹? “多谢!”他随手将银币递上。 宦官会心的收下,笑道:“殿下心情还不错。” 孙长舟点点头,不再言语,跟在身后,快步而去。 一晃数月,待他再来王府时,只觉不复之前的空荡荡,反而人显得拥挤。 这也是预示着,豫王时运的蒸蒸日上。 谁能想到,昔日一落魄宗室,能封亲王,镇守一方? 想起南京城对其的污蔑,憎恨,嫉妒,孙长舟不由得感慨万千。 来到殿前,熟悉的亲卫几乎换了七成,想来都下放到了军中任职了吧! 不过,小十三依旧雀跃,充当太监的角色,负责传递消息,颇有总管的威风。 对于孙长舟的到来,十三忍住寒暄的冲动,跳了两步,才快跑过来,贴在他身边道: “萱儿姐姐盼着您回来了,让您待会去见她。” “萱儿入王府了吗?” 孙长舟见殿中还有人声,不由地低声问道。 “没呢!”十三摇头,一脸无奈道:“殿下说了,她不想,就黏着宗主,谁不晓得她的心思?” 这下,孙长舟有点尴尬了,糊弄了几句,终于等到了传话。 “臣下孙传舟,叩见殿下!” 见到一满脸威严而又熟悉的脸庞,孙长舟忙跪下,毕恭毕敬。 “起来吧!” 时隔两月,再见孙长舟,朱谊汐也颇有些感慨。 一去江南建立情报网,顺便给了封亲王造势,也不知效果如何了。 “锦衣卫的密探机构如何?” 朱谊汐迫不及待地问道。 “托殿下鸿福!”孙长舟这才抬起头,说道:“索性银钱带的足。” “虽然北镇抚司掌刑指挥吴邦辅,重建锦衣卫,但钱粮不足,内阁又压制,许多同僚也就乐于为殿下效劳。” “银钱啊!” 朱谊汐叹道。 归根结底,还是钱财说的算。 “如今南京的局势如何?” “内阁完全被首辅马士英掌控,但六部多为东林党人,常有不服,陛下乐于后宫,繁衍子嗣。” 孙长舟补充道:“由于陛下选拔秀女,一时间江南嫁女之风甚起,可谓是闹腾不安。” “秀女?” 朱谊汐随口道:“时乃国难,陛下未免着急了些,不利于民心。” “等等!” 突然,朱谊汐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一丝悲痛:“陛下,至今无后?” 要知道,弘光皇帝朱由崧,是在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出生的,如今三十八岁,在民间,足以当爷爷了。 但,非凡没有孙子,就连儿子都没一个,这就有点令人回味了。 所以,着急选秀,筛选妃子,也就情有可原了。 再不生儿子,就没能力了。 一个没有儿子的皇帝,怎么能让臣下安心。 到这时,朱谊汐对于自己的辈分有些后悔。 如果不是王叔,而是侄子,那直接认爹,作为嗣子。 法统直接在手,再配合军队,谁敢放肆? 可惜,太可惜了。 心中连连感叹,面上却露出一副忧患模样:“陛下无嗣,这江山又将何向?” 闻言,孙长舟来不及感叹豫王殿下的演技,忙回道:“陛下兄弟颍冲王、德怀王,皆在洛阳失陷时不知所踪。” “那也就是说,若陛下千秋后,只能是潞王了?” 朱谊汐毫无顾忌地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心情莫名不好。 其实,如果按照序统来说,潞王之后,还有瑞王、惠王、桂王,怎么也轮不到朱谊汐。 对此,孙长舟只能默然。 既然伦序不到我,那只能凭借着威望,以众望所归来登基为帝。 由此,河南这场仗,还真的要打起来。 似乎才想起来孙长舟在场,朱谊汐露出笑容:“南京那边的情报网不要断,要努力维持。” “每月给你一万两,东林党,南京,江北四镇,所有的消息,都要打探清楚,最好收买其贴近的人。” “一万两?” 孙长舟惊了,随即大喜,忙拜下:“卑职绝不辜负殿下期望。” 说完,他抬起头,盼望道:“臣下收罗消息,总得有个衙门,也好办事吧!” 朱谊汐一听,就露出一丝笑容。 这就是要编制啊! 编制的重要的,不言而喻,一旦出了事,上头有人。 想了想,朱谊汐说道:“锦衣卫是不能再用了,南京已经重建了一个,得想个好名字才行。” 这般思量,朱谊汐想到了自己的参谋司,可以把情报机构,挂靠在参谋司下。 “参谋司下设考功、搜讨、粮饷、医署、水师、器械六科,你就挂在搜讨科旗下吧,我再另设个练兵科。” 所谓的搜讨科,之前就是专门负责招兵的,如今变为练兵科,倒也是恰当。 毕竟,俘虏那么多,挑挑拣拣,比招兵来的强。 例如水师,九江一战,水手立马就充足了,再到练兵营调理思想,就合格了。 “搜讨科?” 孙长舟呢喃道,总感觉没有锦衣卫来的威风,有股小家子气。 “军情密探,越是平白无奇,越不容易引人注意,日后,锦衣卫也不远,将就用吧!” 朱谊汐知道他是嫌弃挂靠,不由得笑道: “虽说是挂靠,但却有独立衙门,给你个腰牌,可以直接见我了。” 孙长舟这才大喜,苦尽甘来,终于又当官了,随时可见豫王,这才是最大的利器。 “来,给你认识一下!” 说着,羊乐就走了进来。 “见过孙科长!” 羊乐拱手笑道。 “他日后负责监察百官,湖广、四川等内情,你负责外情。” 朱谊汐轻声解释道。 “在下羊乐,负责承奉司!” 羊乐态度亲近地笑着。 “承奉司?” 孙长舟嘀咕着,心中颇为不爽利。 比我这搜讨科好听多了。 第203章 宗亲之谊 领了腰牌,搜讨科算是正式成立了。 不过,孙长舟还有的忙。 一应的官职,还需要豫王同意,还得去军政司提拿银。 等到他回到自己的宅院时,已然累的够呛, 不过,十六岁的儿子,孙林,倒是齐整地恭迎:“恭贺父亲归来。” “你小子!” 孙长舟笑了,日渐成熟的儿子,对他来说,是最大的宽慰。 “军法司如何了?” “爹,军法司太难了。” 听到这,孙林忙倒苦水,小脸皱成一团:“骄兵悍将,就没几个读过书的,非得打上几板子才听话。” “朱实在襄阳盯着,我随军,各营去巡查,累得很。” “不知好歹!” 孙长舟笑骂道:“殿下那是照拂你,等过几年,你就能升官了,到时候前途比你爹我强。” “对了,听闻军将们都升官发财了你小子也有吧!” “军法司不同,毕竟不用上阵,殿下就奖赏了半年的俸禄。” “那也不错,你们平常的俸禄,本来就高!” 外套被换下,孙长舟换上常服,松了口气。 “老爷,大小姐来了!” 父子俩说着话,孙萱儿就到了。 “叔父,小弟!” 孙萱儿迈着大长腿,穿着贴身的劲装,风风火火,颇有几分飒爽英姿。 “萱儿!” 孙长舟见她面色红润,不由得叹道:“殿下有意收你入房,你怎么拒绝了?外面多少风言风语。” “让他们说去。” 孙萱儿直接坐上,不顾冷茶,直接饮下,脸上满是不在乎: “我伴在殿下身边,随时可见,比那些在王府中等候临幸的妃嫔强多了。” 闻言,孙长舟陷入沉思,良久,才道:“你可想要生下长子?” “没错。” 孙萱儿脆声道:“虽然我成不了王妃,但世子之位,还是能望望的。” “糊涂!” 孙长舟闻言,脸色凝重起来。 如果孙萱儿诞下庶长子,对于孙家来说,是祸非福。 谁愿意让外戚,来掌控锦衣卫? 虽说一开始还能享受亲近恩宠,但是到了后期,焉能掌权? 但同样,如果顶着爵位,享受荣华富贵,也是一桩美事。 脚步来回挪移,孙长舟这才深叹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若非必要,你就莫要出宫,寸步不离殿下!” 见孙长舟一脸凝重,孙萱儿有些奇怪:“叔父,这又是为何?” “为了将来,你孩子的正统性。” 孙长舟沉声道:“记住,绝不可疏忽大意。” 孙萱儿虽然近水楼台,但风险也不小。 若是诞下子嗣,泼脏水的可不是,流言蜚语下,就算是真的,也会丧失继承权。 孙林也晓得其中的隐情,不由得劝道:“姐姐,还是听爹的。” “豫王权势日升,一些攀炎附势之辈就来了,多少人想着权力,其中鬼蜮心肠的不在少数。” “还是小心为上。” 这下,孙萱儿认真起来:“叔父,我明白了——” 见此,几人才松了口气。 而这边,朱谊汐刚白日说法,费了一番口舌之争,直让黄洁儿,也了解到道法的博大与精深。 黄洁儿羞赧不已,低声表示,之后一定要多学习知识,无论是佛法还是道法,都很让人上瘾。 豫王殿下倒是并非想要白日说法,但被弘光皇帝刺激了一下。 他也突然想起,自己二十一了,五六个女人,竟然也没有子嗣。 现代也就罢了,这可是古代啊! 辛苦打下的江山,难道传给嗣子不成? 所以,不得已,意大利炮就直接发射了。 “不急!” 神清气爽后,朱谊汐忽然醒悟:“隔三差五的打仗,根本就没时间,这不是我的身体问题。” 而就在这时,瑞王求见。 老爷子就挺着大肚子,仿若七月怪胎一般,慢悠悠走来:“豫藩,我这次前来,实属是被人求着过来的。” “兄长乃堂堂亲王,不想做的事,还有敢强压的?” 对于五十多岁的老瑞王,朱谊汐一口一个兄长,倒是也不尴尬,叫多了就习惯了。 “嘿嘿,说实在,也算是好事。” 瑞王朱常浩憨笑道:“一则,是前代秦王朱存机有一女,年岁也大了,即将婚配。” “秦藩也是年轻,没有主意,所以就想着你来做主,毕竟你与秦藩,也是同出一脉。” 朱谊汐自然了解,这位郡主,乃是秦王朱存极的兄长,朱存机的独女,正因为无子,就传给了弟弟朱存极。 可惜,朱存极虽然如今也无子,但有个四弟朱存木釜。 朱存枢、朱存机,都绝嗣了,朱存极也悬,老四看来也有点躲不过去。 理论上,如果大明不亡,朱谊汐还真的能上位秦王,合阳王一脉,血脉可比永寿王近。 不过,豫王一到手,秦王他也就不稀罕了。 “我会找个好人家的。” 朱谊汐点点头,理论上也是自己的侄孙女,举手之劳而已,还可以用之拉拢将领。 “那便好!” 老瑞王笑了笑,犹豫半晌,才道“豫藩,你也是晓得,咱们藩王背井离乡的……” “几个郡王府不是住下了吗?” 朱谊汐打断道:“也是传承上百年的府邸,虽然小了些,但也合适。” “府邸倒是不错。”瑞王无奈,继续解释道: “虽然我在汉中有些田产,与秦王也有些积蓄,但坐吃山空,也不是个事吧!” 说着,他圆脸上可怜兮兮地说道:“秦藩的一些宗室,襄藩、楚藩、荆藩、辽藩等宗室子弟,也无衣无食,甚是可怜——” 听到这,朱谊汐哪里不明白,这是宗室们穷困了,想要宗禄过活。 如果在去年,他倒是很认同,反而是同一阵营,但如今屁股决定脑袋,他就头疼了。 跟当时的孙传庭一个样。 不给吧,他在宗室的名声就差了,团结宗室这个牌,就不好打, 给吧,这一大团人,给不起啊! “等等,辽藩不是在隆庆年间被废了吗?” 朱谊汐疑惑道。 “辽藩废了,但宗室划归了楚王管辖。” 瑞王解释道。 建文年间,辽王听命从辽东搬到荆州,结果半路上朱棣继位了,待遇削减了九成。 后来张居正报祖父被灌醉而死之仇,就废了辽藩。 其宗室穷的叮当响,活下来不少。 “宗禄,我也不是不想发,着实湖广糜烂,没有多少财赋。” 朱谊汐念叨道,突然,他似乎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如果实在是饿得没法子,在湖广,宗室子弟无论是参军,读书,经商都可以为之。” “另外,凡可自证身份的,每人我佃租其百亩田地,自力更生。” “啊?”瑞王一楞,瞠目结舌道:“豫藩,你这是在找佃户啊!” 第204章 人心难测 “王兄,话不能这样说!” 朱谊汐忙摇头,这要是传出去,在封建时代的亲亲规则下,相当于虐待宗族,得被骂死。 他忙搀扶其坐下,语重心长道:“宗亲与我,骨血相连,怎能让他们当佃户?” 瑞王露出不解的面容。 “您老也清楚,维持着十来万的军队,我也是精疲力尽,竭尽所有。” 豫王的脸上,此时写满了惆怅:“宗禄着实发不出,但也不能坐等宗亲们饿死,所以,我才出自下策。” “如果直接发钱,或者土地给他们,要么就花费一空,又成了闲人。” “按照我的想法,将田地租赁给他们,只收一成的租子,十年后,若是踏踏实实的种地,这个地就索性给他们了。” 这样一说,瑞王才缓过来,被洗脑了一遍,呢喃道:“你倒是没说错,宗室中的败家子可不少。” 长时间供养,能转过来很少。 “不过,贼乱湖广,倒卖家产,怕是为了一口吃食。” “你若是直接给他们田地,很快就卖了,得了银钱买粮,只能救一时,无法长久。” “是啊,欲壑难填!” 朱谊汐很高兴瑞王有这般见识,不愧是活了几十年的老人。 不过,他见瑞王依旧欲言又止的模样,朱谊汐哪里不明白其私心。 明朝的宗禄,都是地方拨下,瑞王,秦王,永寿王,被迫来到了襄阳,宗禄自然没戏。 想了想,朱谊汐沉声道:“王兄,藩田是别做指望了,如今的话,秦、瑞二藩可去我府中支应五千块,永寿两千块银币。” “藩下的郡王,就不得再支用了,让他们自力更生吧。” 瑞王见此,也放下了心,自己那一份在就好,其他人管不了那么多了。 安抚了瑞王后,朱谊汐才醒悟过来,自己这段时间竟然遗漏了宗室们。 虽然说,他们成事不足,但败坏他的名声,那绝对是绰绰有余。 况且在这个乱世,宗亲用起来,还是颇为方便的,毕竟有家法。 瑞王半满足的离去,带来了豫王的意思: 允许宗室自力更生。 发下例田,资助生活。 这下,瞬间就在整个襄阳流转起来。 甚至,为了怕遗漏,衙门附近贴了告示。 襄阳码头,每日都有上百艘船只停靠,需要大量的力夫,人口的减少,让力夫的待遇不错。 又是一个黄昏,伴随着长长的影子,力夫们三五成群的结伴而走。 其中,许多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门道中落,不得已干起力夫,每日二十枚铜钱,足以填饱一家人的肚子。 “铃哥儿,走,今日得钱了,咱们去弄口肉包吃。” 几个年轻人,身材矮瘦,但脸上满是笑。 没有战争,填饱肚子,偶尔吃口肉,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不了!”朱翊铃摇摇头,说道:“肉包子三文一个,一升(一斤半)糙米也才五六文,还不如买点米回去呢!” “算了,铃哥儿还要养家,与咱们不同。” 几人也不强求,话语间对于肉包子的垂涎,怎么也止不住。 “多亏了豫王,不然这粮价指不定升到哪里呢!” “太平了就好,能活着就好——” 几人感叹不已,更是讲究及时行乐,肉包子一定要买。 分开后,朱翊铃穿上外套,从怀中掏出十枚铜钱,来到了粮铺,见到了粮价板: “伙计,给我两升糙米。” “好嘞!” 伙计忙称量着,因为是老主顾了,笑道:“铃哥儿,麻袋明天还回来就成。” 说着,递来粮食,转手记下:铃哥儿麻袋一个…… “多谢!”朱翊铃满脸感谢,一个麻袋值两文,在民间,也是值钱的。 “铃哥儿,你家有病人,糙米熬粥可不好,得用小米,咱们是老主顾了,六文一升。” 伙计轻声道。 朱翊铃看着标价七文的小米,从怀中再掏出六文钱,买下一升。 伙计不以为意,记下两个麻袋,一边称着说道: “听见了没,豫王殿下照顾族亲,凡能自证身份,就与百亩地租种,租子只要一成,十年后,只要勤勉尽责,就归他们所有了。” “这是找佃户吧?”朱翊铃脱口而出。 “就这一成租子,十年后白得百亩地,大把的人想去呢!” 伙计称好,摇头道:“可惜呀,我不姓朱。” “姓朱,也没什么好的,要命的时候可后悔不得。” 朱翊铃不理会伙计的错愕,摇摇头,拎着两麻袋,直接回家。 与襄阳城大部分的百姓一样,他的屋舍,本就不是自己的,反正灭门了许多,随意找个破旧的,修缮一下就住下。 一间小院子,三个房间,藤蔓缠绕,青苔环墙,虽然破旧又小了些,但却是他难得的安慰。 “母亲,三娘,我回来了。” “咳咳,铃哥儿。” 母亲卧床,脸色苍白,一旁的妻子正熬煮着药,曾经白皙的皮肤,也变得蜡黄。 他自顾自地将米倒入米缸,然后刷锅,倒水,拿着柴火烧将起来。 “铃哥儿,实在难为你了,好歹你也是陨城王!” 母亲皱眉,感叹道。 “夫君,让我来吧!”妻子想要帮忙,被制止。 “娘,郧城王就别说了,襄王都不知所踪。” 朱翊铃摇头,这一年多来,因为这个姓氏,他吃了不知多少的苦头。 郡王,在他眼里,就是洪水猛兽。 “如今襄阳是豫王,咱们好歹也是宗室,不至于如此吧!” 母亲见后者依旧沉默,不由得愁声道:“这郡王也没什么,但就是我这身体,拖累你们夫妻。” “我就想着,好歹是秦藩,治病,救济些许,还好可行的吧!” 这下,朱翊铃默然。 他扭过头,看着妻子的沉默,以及母亲的哀愁,顿时心如刀割。 朱翊铃明白,此时的条件只能苟活,想要治病,比登天还难。 除了他这个郡王身份,还有什么可言的? 但,一旦显露身份,日后还想躲避兵灾苟活下来,想必是不可能了。 “如今我娘都快活不下去了,哪管日后?” 咬着牙,朱翊铃改变了初衷。 第205章 战前准备 不消几日,就有三位郡王,数十位将军,上百中尉前来,让朱谊汐着实诧异: 张献忠这斯,着实瞎胡闹,太粗糙了。 你看李自成,无论是亲王还是郡王,一股脑的封为将军,带到了西安。 不过,郡王到底与普通的宗室不同。 按照明朝的潜规则,亲王代表着一个藩国,亲王被废,整个藩国宗室,也被废除爵位。 同样,郡王也是小藩国,地位尊崇。 一个郡王,再多将军、中尉也不无法对等,同样,再多的郡王,也比不了亲王。 所以,朱谊汐对于几个郡王,也是礼待有加,自然不是分一些土地就完了。 于是,在秦王、瑞王、永寿王后,有添了几个吉祥物,养着呗。 其他的宗室,将军,中尉一类的,都被安排去了武昌府,耕地去了。 荒地得到安排,繁多的宗室也得到解决,一举两得。 想到此处,朱谊汐不无得意的想: “既解决了宗室问题,还能得到好名声,日后推广天下,必然也是顺利的。” 不过,藩王最多的湖广、河南、陕西,几乎都被霍霍了,排忧解难,还是得农民军啊! 朱谊汐亲切地接见了宗室们,表达了自己晚来的安慰。 一年多的漂泊,困苦,让这些宗室们懂事不少,没有拿架子的。 想来也是,端架子的,也活不到现在。 能用钱解决的,就不是事。 一番操作下来,朱谊汐的豫王,得到了湖广地区宗室们的认可,纷纷向南京上表其功勋。 弘光皇帝以及内阁,也深切的认识到,豫王这是在争夺宗室中话语权。 冲击南京朝廷的法统。 他们自有一番操作反击。 豫王则不管那么多,挪移脚步,来到了襄阳城外的粮饷大营。 或者说,是参谋司下的粮饷科,他们设置的军需辎重营地。 高瘦的朱谋,陪着笑,在前头引路。 豫王夹在中间,两旁分别是朱猛,陈东,刘廷杰、李经武等将领,可谓是众星拱月,好不热闹, “殿下,早在汉中时,依您的吩咐,弄了豆油掺和饭菜,将士们体力充沛,但米粮的消耗就少了。” 朱猛闻言,配合道:“没错,吃油多了,将士们不仅肚子饱了,大米反而真的少了。” “肚子里有油水,就吃不下太多米饭。” 朱谊汐淡淡地笑道:“空下来的运量,装载豆油,绰绰有余,而且到了战时,这些油,可是杀人利器。” “殿下英明!”“殿下真厉害!” 一时间,吹捧四起,马屁飞扬,着实让人陶醉。 朱谊汐也享受这般,在古代粮道困境中,以耗油来减少粮食,几乎没人想到。 “所以,小的为了不辜负殿下的良苦用心,特地让王老爷子,弄了水锥,用来榨油,每日可得数千斤豆油。” 啪啪啪啪—— 响彻云霄。 说着,朱谋引众人来到水边,大量的木锤不断地起落,黄黑色的豆油不断地冒出,场面过于惊人。 “豆渣,可以做马料,战马也喜欢吃,能省却不少的草料钱。” 朱谋笑着说道。 “岂止是战马!” 豫王殿下望着眼前这场面,不由得感叹道:“危急关头,人也可以吃。” 众将脸色瞬间一正,这可是备用粮草,不得不认真。 接下来,又朱谋带众人来到了军粮场房。 数千名俘虏,两三人一队,围着铁锅,一人拿着铁锹,不断地翻炒着什么,另外两人不断地添加什么。 “这是炒粉。” 朱谋带着众人来到跟前,对着铁锅说道:“豆渣,加上米粉,加盐,再添了点油,以及碎肉,然后不断地翻炒,最后成了炒粉。” “这炒粉,抓一把放在锅里,然后再加水,就能泡发起来。” 说着,朱谋让人拿来碗,抓起一把炒粉,倒入热水,搅拌一会儿,一碗糊糊就出现了。 有碎肉,有盐,有油,还有米,豆渣,可以说是极为丰盛。 “这,可比咱们的锅盔好多了。” 刘廷杰吃了一口,感慨道: “在边镇的时候,锅盔硬得很,还没有味道,嘴巴里淡出个鸟来,将士们只能拿马尿来和,才有点咸味。” 朱猛则感慨道:“这可比运粮省多了,简易方便,还不用什么菜,烧点水就成,添点油进去,就是美味。” 豫王会心一笑,这可是我想出来的,借鉴了开国时期的炒粉以及蒙古人思路。 “草原的鞑子,行军打仗,都喜欢把肉磨成粉,吃的时候拿水一泡,就满满当当。” 朱谊汐捏了捏干巴巴的炒粉,随口道:“这炒粉,不仅加了肉粉,还有豆渣,有时候还加了茶叶碎,盐也不缺,将士们吃起来,也有味道。” “盐不缺的。” 朱谋忙道:“一斤炒粉里,六两米粉,半两盐,二两豆渣,一两肉,耗费不少钱呢!” “就这一石下来,即使人力不值钱,也得两块钱。” 肉不值钱,都是鱼肉,剁成了泥,最贵的反而是盐。 “这很值当。” 刘廷杰连忙认真,生怕豫王舍不得钱: “殿下,打仗时,最缺的就是粮食不足,有了这样的炒粉,将士们就不会饿肚子。” “我当然知道。” 朱谊汐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激动,轻笑道:“今日带你们过来瞧瞧,就是想让你们放宽心,皇帝都不差饿死兵,我岂能如此?” “除了这些,还有两三万人,日夜不停的翻炒,半个月,就能弄十万石。” “此次北上河南,岂有不胜之理?” 一旁的朱谋也不由得补充道:“殿下也怕将士们嘴巴太淡,所以也采买了许多酱菜(腌菜),也将送往前线。” “还有腊肉,熏鱼,咸鱼,也在不断的送往南阳。” 望着诸将震惊的面容,朱谊汐轻声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嘛!” 这下,众将彻底震惊了:这得是多少钱? 除了粮草,朱谊汐还督促匠营,数月来,弄了三万副简易的铠甲。 即,模具灌铁,类似于一件体恤衫似的简陋铠甲,俗称衣裳似的铁疙瘩——乌龟壳。 别看它丑,但方便。 套上就能穿,还具有一定的防护能力。 第206章 心怀憧憬 可汗大点兵,卷卷有爷名。 豫王即将出征,对于襄阳城的百姓来说,或许并不怎么关切。 但对于秦军将士们来说,可谓是至关重要。 火器营全部北上,一半的亲兵营,也抽调北上,留下几千人守护襄阳。 襄阳城内,一处宅院中,几户人家共居。 在东面的狭小而又温暖的屋舍,屋顶用芦苇编铺就,又添了一层稻草,点滴的雨丝都不会落下。 院中,一口井水乃是几户人家共有,一个男人,披着单薄的褐衣,渍渍渍,不断地磨刀。 几个半大的孩子,透过窗户,饶有兴趣得观望着,即使家人多次喊叫,也不搭理。 男人一笑,不做理会。 “爹,刀能给我耍耍不?”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大眼睛,抿着嘴,畏畏缩缩地喊道。 虽然畏惧,但对于刀的喜爱,让他双目放光。 “不行,你还太小了。” 贾演摇摇头,对于这个继子,他倒是不讨厌,只是怕他乱来。 “哦!”二狗子失望的低下了头。 “当家的,你又要去打仗吗?” 屋内,正煮着一锅红烧肉,浓厚的香味散出,露出一张干瘦的黄脸。 她是贾演去年来襄阳时,娶的婆娘,还带着一个儿子。 当时他想着,生育过女人还能再生,有个儿子,日后也能给他传承香火。 毕竟随时战死沙场,继子也是儿子。 女人的脸上,满是关切:“能不去不?” “豫王的饷钱,没那么容易拿!” 贾演叹了口气,将刀收起,随即道:“因要北上,所以才放了五天假,不然哪有这好事。” 说着,他一把将便宜儿子抱起,直接扛进了房间:“该吃饭了。” 只见桌子上,除了一盘红烧肉外,还有一壶酒,以及一碟酱菜,一碟青菜。 在这个乱世,也算是极为丰盛。 “吃!”端起脸盆大小的碗,贾演直接就是吃了起来,动作飞快。 不时地夹着几块肉,嘴巴鼓鼓的。 二狗子哪怕看多了,但还是惊奇不已。 “看甚,你也吃!” 贾演随手夹了一块肥肉给儿子,又吃了起来。 一会儿,大半盘红烧肉,就进了他肚子。 “你们怎么不吃?” 贾演看着没动筷子的母子,不由道。 “当家的,家里不能没个顶梁柱。” 女人捂嘴哭了起来。 男人的月饷,功勋赏赐,才让这个家好了起来,如今又去打仗,也不知未来如何。 “这有甚,吃豫王的饷,打仗是免不了的。” 见不得女人哭哭啼啼,贾演拍着桌子,无奈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来。 “这是我用功勋点换来的地,加以前的,一共三十亩,都在武昌府,我要是没了,就去那吧!” 贾演叹了口气,情绪也有些失控。 女人一见这,哭声渐小:“有地能做甚,没个男人,也只能被欺负。” 话是这样说,但一叠地契,已然收入怀中。 二狗子也明白,这个当了自己一年的爹,指不定什么时候没了。 “爹,你一定要回来。” “嗯!”贾演笑了,点头道:“你爹我刀枪不入,只是你娘肚子不争气啊!” “跟孩子胡说什么!”女人羞恼道。 管着十人的什长,贾演吃喝在军营,每月一块五月饷,养着一家人绰绰有余。 每旬一顿肉,是必不可少的。 二狗子最期盼,就是这个爹放假回家,就可以吃肉了。 闹的动静,他也习惯。 “我要是没回来,豫王说,会有抚恤,就是三十亩地。” “你们母子带着地契,就去武昌府,守着地,弟兄们的地都在一起,没人敢欺负你们。” 贾演喝了口酒,毫不在意地说道。 二狗子专心吃肉,女人则愁眉不展。 “等我回来,估摸着又是十几亩地了,你这女人,就该眉开眼笑了。” 贾演不愿浪费时间,抱着女人直入内屋。 咯吱咯吱,啪啪啪啪,交响声不断响起。 二狗子吃着肉,双手并用,满脸的油,对于此事毫不在意。 “大哥,该回营了。” 这时,住在隔壁院落的兄弟们,过来喊道。 放假归营,都是夜归,不可能晨归。 贾演万分不舍,最后摸了一把奈子,可惜道:“咋就没个娃娃呢?” 女人心满意足,回味道:“多来几次就行了,一月才三天假,太短了。” 听这话,贾演一哆嗦,这他么比军营操练还累。 “咱军中吃的油水,都让你这女人吸去了。” 愤恨的说了一句,贾演挎刀而去。 “看来得多弄些地来,不然有了儿子,还得读书呢!” “就算是闯贼,建奴,也得拼命才行啊!” 心中打定主意,立马就精神振奋起来。 十一月十五日,各军归营清点人数。 翌日,以骑兵营为先锋,向南阳而去。 其余诸营,缓慢而动之。 另一边,位于武昌府,襄阳府的军屯中,开始按五比一,抽出俘虏,搬运粮草辎重。 说白了,就是民间困苦,徭役征不动,就用俘虏代替。 各军屯精挑细选,以身强体壮为首选。 于是,近五千人被迫征用,运送辎重。 数月的劳作及调教,俘虏们几乎没有不听话的。 不听话的,都被折磨没了。 “青哥儿,咱们被选中了。” 王纯青赶着羊,耳旁忽然有人说道。 杀了心头大恨,他入了军屯,无欲无求,听话的很,很快就被命为俘虏的头头。 别人割稻,他就只用放羊喂鸡。 “是吗?” 王纯青心头一动,军屯日子虽然轻松,但吃的粗糙,活的粗糙,长久下来着实憋屈。 “去搬辎重,怎么说也是辅兵。” 王纯青惊喜道:“若是有机会,咱们也能立功勋,离开这呢!” “没错!” 这时,瘸着一只脚的屯长走过来,沉声道:“你们要是有了功勋点,就是战兵了,再不济也是守兵,可以离开军屯。” 俘虏们大喜过望。 这个特殊的消息,传遍所有的军屯,一时间,人心奔涌。 …… 武昌府,当阳县。 “县尊,军政司发下命令,要求各县配合守兵,清剿盗贼,安稳地方,监控军屯……” 朱谊泉刚吃早饭不久,就被聘请的师爷惊扰,一股脑得说了一串词。 “又要打仗吗?” 朱谊泉一惊,叹了口气。 “应该是的。” 师爷也同样叹道:“豫王他老人家,几乎无月不战,前不久刚打下九江,如今又要北上河南了。” “对了师爷,当初聘请您的聘金是多少?” 朱谊泉忽然问道。 “学生惭愧,只记得是六十两。” 师爷一愣,这才道。 “如今银两改银钱,索性,聘金为一百块吧!” “啊?学生多谢县尊体谅。”师爷忙谢道。 币改禄后,七品知县的月俸是六十块银币,年入七百二十块。 “这段时间,还得你多多帮衬才是。” 朱谊泉感慨道。 当了县令,自然更想往上爬,政绩就得师爷多帮忙才行,要舍得花钱。 第207章 方城夏道 东方微微泛白,浓厚的晨雾笼罩在大地上,仿佛是穿上了乳白色的婚纱,遮掩了其勾人魂魄的曼妙。 耳旁传来叽里咕噜的车轱辘声,朱谊汐从睡梦中醒来。 “什么时辰了?” 掀开车帘,朱谊汐探头望去,军队仿佛一条长龙,举着火把,在浓雾中点点星光。 借由着火光,依稀能够见到路边浓霜铺就的野草,分外的丝滑,厚重。 抬眼望去,官道两旁毫无人烟,一片的深邃。 “大王,已然是辰时三刻了。” 孙萱儿忙收拢起大长腿,为他梳拢长发,瞥一眼高耸的裤裆,贴心地端来了尿壶。 朱谊汐也不觉得尴尬,巨大的王驾十分宽敞,站立躺卧自如,他起身开闸放水,一边说道: “快到冬至了吧!还没下雪。”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二十四节气,以为准绳。 但如今小雪、大雪都过去了,整个南阳依旧没下雪,就显得异常了。 在这个小冰河期,气候十分的反常,对于战争的影响,那是极其重要的。 比如,去年的孙传庭,在汝宁,接连不断的暴雨,阻隔了粮道,更是让他陷入重围中,李自成一点点利用兵力消耗,酿成了大败。 此时,他已经离开了襄阳,经过了南阳,将去往裕州,视察方城棱堡的情况。 最后,再伺机而动。 “让朱谋、陈永福、尤世威,朱猛四人过来。” 一边洗漱着,豫王殿下轻声吩咐。 很块,睡眼蒙胧的十三,就从马车外得令,快步而去。 趁这功夫,孙萱儿收拾了一番,豫王也换上了常服。 “卑职拜见殿下!” “进来吧!” 从寒气逼人入到暖洋洋的王驾,几人脸上不由得放松许多。 盘腿坐着,朱谊汐让几人放松,随即问道:“冬装都发下了吗?” “禀殿下,都发下了。” 朱谋忙点头,强调道:“南阳的兵马,本就换上了冬装,其他弟兄们,在襄阳就换上了。” “是吗?” 豫王面色淡然,随口道:“如果发现冻死的将士,我会追查到底。” “殿下放心。” 朱谋忙打包票:“除了棉袄,我还给将士们换上了带有木齿的靴子,头上有风帽。” “没有衣裳遮挡的,都擦了猪油,冻疮都很少。” 风帽,顾名思义就是挡风的帽子,脸的左右有布帘,类似于抗战时日本人的屁帘帽,早在唐宋时就有了。 这就是有根据地的好处,无论是鞋袜,还是帽子,猪油,都能够顺利的凑齐,生产力有保证。 这些东西,都是从交由陕商去办,从民间采购而来,不仅给百姓们赚了外快,还活跃了经济。 木板,布料,猪肉,木材、纺织、养殖,这三大行业,因为秦军的采购,再次蓬勃发展。 “嗯,有心了。” 豫王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看向了陈永福,问道:“方城的堡垒,可修好了?” 陈永福望着气势深不可测的豫王,当然知晓这不仅仅问的是堡垒,还有整个方城防线。 “十二座堡垒,按照您的吩咐,都采用那土水泥来修筑,。” 偷偷瞥了一眼豫王,见其脸上浮现一丝笑意,陈永福松了口气,说到关键看。 他忙继续道:“堡垒都成斜坡加多角模样,与之前齐整的城池迥异。” “而且,按照您的吩咐,在城池之前,还建立了一道斜坡,即使是红衣大炮,也很难弄。” 所谓的堡垒,就是棱堡,即由正方形城墙,变成多边形城墙,形成一道道凹陷,从而卸掉火炮的力道。 多边形城墙,加壕沟,加梯形斜坡,构建了所谓的棱堡。 专门为火炮而生。 也是朱谊汐,以满清的红衣大炮安排的。 “你试过吗?” 突然,豫王的笑容收敛,忙问道。 “卑职,卑职不敢!” 陈永福被噎住了,一时间不知怎么说才好。 “我建城时,也没有红衣火炮试射,正所谓实践出真知,这次正好带来了红衣大炮,见见效果。” 豫王话音一转,让陈永福松了口气。 其他人都好奇起来。 能够防御红衣大炮的城池,而且还如此古怪,他们还真没见过。 “此次北上河南,将面对建奴,或者闯贼,咱们应该驻军何处?” 豫王突然将话题,转到了战略上。 “可驻扎在襄城。” 陈永福忙解释道:“襄城附近,曾是闯贼诱导孙督师的要地,修建了不少的城堡,咱们可以利用之。” “另外,襄城身处开封府,西为汝州府,南为南阳府,地处三府之交,进可攻,退可守。” “末将赞同。”尤世威也点头。 “距离洛阳,是否太远了?” 朱谊汐目视着简陋地图,颇为不爽。 古人的地图绘制,不准也就罢了,还杂乱,北下南上,反过来了。 按照坐北朝南来画的。 想到这里,他迫切的想引入西方人的绘制地图技巧。 亲力亲为教导,太麻烦了。 索性,无论是李自成还是满清,都是一样,三方一个起跑线。 “殿下,闯贼如今在洛阳,太过于近了,反而被其误会,到时候建奴没来,咱们倒是打起来了。” 陈永福开口解释。 “行吧,就在襄城,补给也方便些。” 朱谊汐点头,虽然保守了些,但人家说的有道理。 倚靠着这些棱堡,进可攻未见,退可守倒是绰绰有余。 过了两日,六万大军,来到了裕州,也就是方城夏道附近。 伏牛山与桐柏山之间,有一道数百里宽的丘陵地带。 其中方城山居中,又属于最高,道路又全都是夏朝时开拓的,所以叫方城夏道。 下了马车,朱谊汐抬眼,就望到了一座棱堡。 浓雾散去,在时人看来,奇形怪状城墙,屹立在一处山口。 棱堡处于中心,严密的监督着山口,可谓是正中要害。 初见这棱角颇多了城堡,刘廷杰忍不住想笑,但还是忍住了:“这堡垒,着实有些清奇。” 陈永福忍不住说道:“这堡垒,虽然看上去颇为丑陋,但所用的土水泥,还是砖石,都是一等一的,比襄阳城,都不落下方。” “空口无凭,还是得试一试!” 朱谊汐望着眼前的棱堡,冷声道。 他倒是想看看,是不是豆腐渣工程。 第208章 难以置信 天空中的太阳,似乎越来越高,暖意也越来越远。 寒风在山口呼啸,吹得人脸生疼。 被命名为定北堡的棱堡,近千名兵卒,本来列队欢迎豫王殿下的巡查,谁知,突然就被要求离开堡垒。 “这是为何?” 众人纷纷抱怨,大冬天,这也太难受了。 “出来,都出来!” 千总则毫不含糊,直接强行赶人,服从的惯性,让大家不得不听从。 于是,诡异的场景发生了。 数万大军驻足于定北堡前,仰着脑袋,似乎在看什么。 旋即,定北堡人震惊了。 近二十门红衣大炮被推出,斜坡上摆放齐全。 “轰隆!!” 第一波试炮,巨大的响声,直通云霄。 但,令火炮指挥使震惊的场面出现了:火炮,竟然没有一枚命中。 “这怎么可能?” 这么多时日的操作,炮兵们对于火炮愈发的驯服,即使是试炮,也绝不能一炮不中。 “怎么了?” 豫王投来探寻的目光。 炮兵指挥使乃是王徴的徒弟,名唤张火,三十来岁,家丁出身,跟随王徴长久,火炮操作娴熟。 “殿下,古怪的很。”张火自责道:“这角度、药量,都没问题,但就是不准,奇了怪了。” “哈哈哈!!” 朱谊汐大笑,他跺了跺脚,说道:“你仔细瞅瞅这地,是平整的吗?” 张火惊了,他忙跪下,低头平视,忽然发觉不对劲,这是略微向上倾斜的。 “地是斜的。”张火恍然大悟:“难怪不准。” 除了梯形坡外,城外的地面,都人为造就不平。 当然,这与壕沟、梯坡一样,都是增加敌方的难度,耗费一些时间,足以摆平。 张火立马进行操作。 火炮的准头,取决于三样,角度、装填量、照星照门。 角度一般上仰四十五度角,威力最大;装填量,都有精准的的药升,既是称量火药的量具,又是装填火药的工具。 最后的照星、照门,实际上就是利用三点一线,在火炮上焊接一铁针,然后后面设置U型铁块,进行瞄准。 “轰隆隆——” 第二次,火炮准头大进,二十枚炮弹,近一半落在了棱堡上。 而令人大跌眼镜的事,火炮对于定北堡的伤害,几乎是微乎其微。 从远处看,甚至只是挠痒痒。 “这?”张火恼了,今天怎么都那么古怪:“再给我射,红衣大炮连襄阳都不惧,我不信会被难到。” “在给我射——” 豫王殿下对火炮部队暗自点头,不愧是真金白银练出来的,火药没白用。 一旁的陈永福惊喜交加,随即又被连串似的火炮震惊了:“殿下,殿下,再炸下去定北堡就没了。” “不急!”朱谊汐摇摇头。 当年的俄罗斯,可是凭借着雅克萨城,遭受神威大将军炮数个月的轰炸。 这定北堡,可是用土水泥制作而成,坚固更胜往昔,没那么脆弱。 于是,定北堡的兵卒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火炮,将堡垒轰炸了半个时辰,不带停歇。 硝烟四起,灰尘弥漫。 红衣火炮庞大的后坐力,不断地向后,掀起了大量的灰尘。 “停吧!” 上百个炮弹袭去,朱谊汐感觉够了。 “去看看城堡如何!” 豫王挥挥手,让亲卫去查看。 陈永福额头带着细汗,脸色难看。 “传闻,在松锦之战,建奴拿出了上百门火炮,直把锦州城的火炮比了下去,军中丧胆。” 朱谊汐瞥了他一眼,轻声道:“如果连这点火炮都扛不住,整个方城夏道,也就都靠不住了。” “殿下所言甚是!” 陈永福还能说什么,这位殿下奇思妙想太多,哪个正常人会用火炮轰城来验证质量。 幸亏当时兢兢业业,不然就惨了。 一刻钟后,亲卫跑回来,感觉到身上目光聚集,不由得说道: “禀殿下,定北堡城墙,只有一些凹痕,弹洞,整体无碍。” 陈永福闻言,松了口气。 “这便好!” 朱谊汐笑了,他对着陈永福道:“陈统制,看来整个方城防线,是稳若金汤啊!” “托殿下洪福!”陈永福发自内心的说道:“那土水泥,以及奇怪的棱堡修筑方法,着实让末将大开眼界。” 众将闻言,惊叹连连,哪里放过这样的好机会,顿时马屁连连。 气氛瞬间的融洽起来。 “此次,从南京得知建奴南下,意在闯贼时,我就打定主意,必然要让建奴弄个头破血流。” 豫王脸上喜色一敛,双手靠后,气势非凡道:“他不是火炮多吗?那咱们比比!” 说着,他对着诸将,一脸自信道:“我从襄阳,带来了匠营半年的成果——五十门红衣大炮。” 轰—— 这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嘴巴都合不拢了。 在十门可破城的时代,五十门的威力,难以想象。 在这种情况下,朱谊汐并没有入定北堡,反而绕着数百里宽的山口,不断地巡视。 非得亲眼所见,他才放下心来。 这是他最重要的防线。 十一月三十日,豫王抵达目的地——襄城。 与此同时,受军令来征召的红娘子,不得已前往襄城。 一块容身之地,几千石粮食,让红娘子不得不率领两千,抵达襄城,叩见豫王。 “将军,咱们要不算了吧!” 襄城外五十里,红娘子行人驻扎,并且提前向襄城汇报,等待回复。 吹着寒风,红娘子内着袄衣,外穿一袭铠甲,喜爱的红色披风,迎风而动。 即使是层层包裹,但曼妙的身姿,配合倔犟坚毅的目光,具有强大的诱惑。 亲兵胸脯一挺,抿着薄唇,忍不住建议道。 “不去不行!” 红娘子对于众人的目光不以为意,她握着长枪,冷声道:“闯贼是仇敌,建奴不可取,如今,咱们还有退路吗?” “虎娘,你别说了。” 虎娘无奈,叹了口气,胸前重大的负担,止不住得颤动。 “将军,若那豫王对您图谋不轨,咱们姐妹,绝不放过他。” 虎娘瞪大眼睛,沉声道。 身旁一排女亲卫,也不由的附和。 “且不说豫王名声不错,就我这人老珠黄,又嫁过人的寡妇,哪有人看得上眼?” 红娘子深受感动,难得的开起了玩笑。 第209章 毫无波动 翌日,得到豫王的允许后,踏着厚霜,红娘子只带着一对亲卫,踏上觐见的路途。 薄雾初散,凉意渐起,红娘子转身吩咐道:“豫王到底是宗室出身,于闯王不同,极重规矩,你们一切都要听从。” “遵命!”几十名女亲卫,毫不犹豫地应下,虎娘声音最大,抖动的幅度也最大。 城外三十里,已然设了哨卡,大量的骑兵,不断地巡逻,探寻,查找可疑人物。 红娘子倒是毫不畏惧,她本就没有敌意,大大方方地四处观望着,想要知晓豫王的实力究竟如何。 一只虎李过,张献忠,真是他打败的? 不过,不出所料,规矩果然极重,一路上查看腰牌的,就超过了三起。 路上的各营,驻扎相隔不远,一旦有所发现,转眼就可互相支援。 “将军,豫王军中的着甲,着实有些高。” 虎娘骑马并行着,扭头低声道:“恐怕在四五成左右,这在闯贼中,也只是老营才有的待遇。” “不错!”红娘子点点头,美眸认真看将起来:“只是这铠甲,着实有些奇怪,太过于轻薄,而且僵硬。” “不过,哪怕只是个铁片,对于兵卒的防护,也是极大。” 铠甲的锻造,不仅需要大量的工匠,而且还要有数量极多的铁,在这个乱世中,铁的价值堪比粮食。 这也是闯营所欠缺的,其大量的铠甲,来自于俘虏的明军,以至于两者戎袍几乎一模一样。 耗费了半天时间,一行人才来到了襄城,一座倚靠伏牛山的险峻城池。 城门口,大量的物资,源源不断的涌入,骡马繁多,以至于道路上积累的粪便,都来不及收拾。 但,杂而不乱,寥寥的百姓自由出入,安居乐业,让人有股错乱的感觉。 “红参将?”城门口,看着腰牌的侍卫轻声道:“殿下在县衙中,您可自行前往。” “至于亲卫,则需要没收武器,在城外等候,放心,一应的酒肆,已然置办齐全。” 说着,红娘子顺着他的指示一看,不远处的城墙根下,一大片的木棚搭建,许多亲兵打扮的人在那里吃喝。 “去吧!”红娘子轻声吩咐道,随即大摇大摆地入了城。 虎娘只能点头,略显膨胀的地方晃了晃,让守卫为之一楞。 “没见过女人?”虎娘冷哼一声。 进了城,入目所见,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巡逻的兵卒到处都是,可谓是密不透风。 心中压力渐起,她硬着头皮,来到了县衙。 “你就是红娘子?” 很顺利的入内,见到了豫王殿下。 豫王一身劲服,相貌堂堂,目如朗星,鼻梁如远山般高挺,嘴唇略厚,显得有些英气。 下巴上一层短须,颇显潇洒俊逸。 “一个将军,长得那么俊逸作甚?” 可惜,红娘子对此不怎么在意,甚至有些失望。 豫王与想象之中的膀大腰圆,一脸腮胡的猛将相比,着实相差太远。 “红娘子是你的本名?” 豫王探寻地看着这位女将,不由得露出一丝好奇。 只见她身着一身铠甲,红色披风,走起路来风风火火。 丹凤眼,挺鼻梁,薄唇轻抿,眉眼间隐隐露出凶气,一副精明强干的模样。 气质与秦良玉类似,只是凶悍之气更甚,未抹胭脂,皮肤成小麦色,好似一匹桀骜不驯的胭脂马。 “模样,也只能算中上吧!” 朱谊汐心中打量着,这种带有男子气概的女人,除了秦良玉,也只有她了。 “末将娘家姓赵,因为卖杂耍出身,喜欢红色,走南闯北,所以被唤作红娘子。” 红娘子低着头,回应道。 “李赵氏?”朱谊汐呢喃道:“算了,还是叫你红娘子吧!” 瞥了她坚毅的面容,朱谊汐公事公办道: “你是李岩之妻,与李自成有血海深仇,今次,孤北上河南,不仅打李自成,还要打建奴。” “你之麾下,须得听命就是,容不得肆意妄为,不然军法从事,可明白?” “末将只要报仇,对于军法军令,自当遵从。” 红娘子抬起头,郑重承诺道:“只要能报仇,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下去吧!”朱谊汐点点头,挥了挥手,说道:“一应的粮草辎重,不会短缺与你的,好好去干,我期待一个女总兵。” “遵命!”红娘子放松了些许,这才转身离去。 望着她那蜂腰圆臀,朱谊汐摇摇头,按耐住了心思。 此时,不宜节外生枝。 红娘子向外走去,总觉得后背有点灼热的感觉,心生怪异。 …… 此时,洛阳城内,同样处于军管中。 刘宗敏大刀阔斧地坐下,嘴里吃着大块的羊肉,满脸的油渍。 两排武将,同样盘腿而坐,饮着烈酒,吃着酒肉,好不快活。 良久,好似是吃好了,刘宗敏这才虎目一扫,沉声道: “兄弟们,山海关一战,着实憋屈,吴三桂这厮不讲道义,沟通外贼,背叛了陛下和咱们,造就了大败。” “如今,俺的脚伤也好了,军队也整合差不多,陛下去了陕北,去打那阿济格和吴三桂,咱们在这,就是对付南下的多铎。” 刘宗敏说了一通,有点渴了,饮了口酒继续道:“在河南,这是咱们的地盘,一定要狠狠的挫伤其锐气,复仇。” “复仇!!!” 提起这个,众将怒气填胸,一路上的追堵,从北京得到的金银撒了一半,太气人了。 不过,话语间,还是有些心虚。 满清的实在是太厉害,心里都有阴影了。 “咱们该怎么打?”李莱亨不由得问道:“咱们手里有十万人,没有骑兵可打不过他们。” 刘宗敏闻言,沉声道:“野战咱们兄弟们不怕,唯独那骑兵,咱们份属劣势,但也得硬着头皮打上去。” “皇上的心思,就是从洛阳开始,一步步的削减建奴的锐气。” 刘芳亮不由说道:“咱们在怀庆府也有兵马,建奴必须得攻破怀庆府,才能度过黄河南下。” “怀庆府有两万人,没那么容易攻破!” 刘宗敏毫无波动地说道。 第210章 八旗南下 位于黄河北岸的怀庆府,冬阳高悬于空,河内城,已然陷入一片火海。 本是冬小麦的地盘,如今已被鲜血浇灌,沟渠中遍地尸骸,破旧的旗帜横七竖八的倒下,无人在意。 不远处,大量的顺军,溃败而西逃,显然是吓破了胆。 战马嘶吼,不断地向着逃窜的顺军追去,一路上奔跑剧烈而死,踩踏而死的,不计其数。 多铎骑在马上,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战场,一手牵着缰绳,身上的锁子甲齐整而又厚重,嘴唇轻抿,带着笑意。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怀庆府一战而下,可谓给河南之战来了个好头。” 在他身边,一位中年武将,面色黝黑,浓眉大眼中满是喜色,而令人惊奇的是,他的手掌却洁白如玉。 “怀顺王,这等如同杂虫一般军队,也不值得一提。” 豫亲王摇摇头,遗憾道:“这并非闯贼的精锐,杀的再多,也只是跟拍死苍蝇一般无趣。” 怀顺王耿仲明微微一笑,拱手道:“还是王爷厉害,大清天军战无不胜。” “闯贼不堪一击,攻入西安,指日可待。” 一旁,同样面目黝黑但双臂修长的恭顺王,孔有德,则粗犷了大笑起来: “等咱们渡了黄河,就是洛阳了。” “洛阳!” 多铎望着凄惨的战场,甚至颇有些赏心悦目。 这就像他在野外的打猎,追着野兽跑,越是凶猛的野兽,越能激起他心中的战意。 “三国中,魏国的国都,就在洛阳吧!” “没错!”耿仲明忙笑道:“王爷真是博闻广记,末将佩服。” 虽然同属于王爵,不提一字二字的区别,就说多铎是如今叔父摄政王的亲弟弟,就足以让他们毕恭毕敬。 “我虽然不识字,但三国的评书,却听了不说,先帝时经常讨论,洛阳出现了好几次。” 多铎颇为自得道。 自明中期三国演义大范围的出版以来,引发巨大的轰动。 罗贯中作为张士诚的谋士,见多识广,融汇明初战事,人们普遍认为军事价值高于文学价值。 皇太极更是在崇德四年,命大学士达海译《孟子》,《通鉴》,《六韬》,及《三国演义》,将四者并列。 虽然直到顺治七年,才改编为满语,但将领亲贵们,早就看听完了。 “俺是大老粗,比不上王爷呢!” 耿仲明恭维道。 “怀庆府拿下,就相当于斩断了闯贼去往北直隶的手。” 说笑结束,多铎冷静地分析道:“阿济格、吴三桂、尚可喜依然从北方出发,向着榆林、延安而去,闯贼肯定不能两头兼顾。” “斥候传来消息,刘宗敏带着十万兵马驻扎在洛阳,就是想要阻拦咱们在潼关外。” “可惜,这点兵马,还不够瞧的。” 此次南下,多铎不仅带着自己襄白旗近万人压阵,还有两万关宁兵马,耿仲明、孔有德的汉军旗,共五万之众。 要知道,整个大清,满、汉、蒙,八旗军队,也不过十来万。 而真正的满州八旗战兵,也不过六万余人。 虽然只是五万打十万,但在场的所有人,都信心满满。 关宁军,汉军八旗,外加乌真超哈(即汉八旗,火器部队),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打李自成,绰绰有余。 本来关宁军有五万,吴三桂自率三万铁骑,另外的两万步兵,自然分割开来,由多铎亲自统领。 吴三桂对此,只能默然,精华的骑兵在手,步兵只能放弃。 收拾战场后,一行人进入了河内县。 县衙中,一副巨大的河南地图,在众人眼前呈现。 这是从北京城中搜刮来的,李自成自顾自地抱着金银跑了,对于图纸书籍自然不在意。 一座座的城池被标记出来,略显粗糙,但在此时,却是难得的精品。 “洛阳之后,就是孟津,新安,陕州潼关。” 多铎指着地图,沉声道:“关键在于洛阳,闯贼的兵马都布置在这,只要一战击溃,潼关前,就再无险阻。” “至于潼关?那看你们乌真超哈的了。” “王爷放心,二十门红衣大炮,已经在路上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抵达,到时候,任凭潼关再坚固,也难逃坍塌。” 耿仲明笑着说道,满满的自信。 在锦州之战,已经深刻的验明了红衣火炮的威力,二十门火炮,在专业的炮手下,潼关已经不再是天险。 多铎对此满意,这也是他此次作战信心的由来。 满清兴起于东北,几十年来纵横草原,难道他们的骑术比蒙古人还厉害吗? 这当然是否定的。 当年的成吉思汗,就是从金人那里俘虏了铁匠,所以拥有了厚实的铁甲,锋利的弓箭,从科技上,就已经碾压了西亚。 而满清,努尔哈赤开始,就对于军事技术,极为重视,辽东的露天铁矿,以及汉人工匠,使得清弓和布面甲成为利器。 而利用俘虏过来的工匠刘汉,成功仿制红衣大炮,再配合孔有德等人带来孙元化心血培养的炮手,不仅让他们在火炮数量上,超过了明军。 而在技术实力上,也远远超过。 不然,黄金家族的草原骑兵,可比女真人还吃苦耐劳,岂能会败得那么惨? 当然,说句实在话,清弓在战场上比鸟铳威力大,这是不争的事实,这也是为何满清统治时期,鸟铳泛滥的原因。 但,比之昂贵的鲁密铳,燧发枪,那是远远不及的。 “王爷,您莫要忘了,南阳,湖广等地,还盘踞着一股势力呢!” 心思缜密的耿仲明,想得更细一些,皱着眉头,他的白手掌指向了南阳府。 “这个朱谊汐,听说还是个宗室,恬不知耻,竟然与王爷您的王号对上了。” 孔有德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多铎望着地图上的南阳,冷声道:“你提醒的没错,此人确实要注意了。” “临行前,摄政王说过,以及洪承畴也数次提醒我,都说此子如毒蛇,一直阴谋着,伺机而动。” “豫王?他配这个王号?” 多铎不屑道:“今日,我这个真豫王,就要亲手砍下假豫王的头颅,以儆效尤。” 第211章 出乎意料 天下的局势,随着满清主动南下,再次陷入了战火之中。 许多人觉得,满清刚迁都,就立马果决地攻打李自成,太过于紧凑了。 但如果细究其内里,就会发觉,速打速攻,这是他们必然的选择。 无外乎,满清接收的北方,从经济角度来看,属实是个烂摊子。 鼠疫让山西、河北,死伤惨重,再加上小冰河期的反常气候,已然无法自给自足。 而北京城,可是聚集了满、汉、蒙八旗,以及他们的家属,再加上北京城原本的人口,百官,粮食的负担极大。 到了这时,南京弘光朝廷建立,每年四百万石漕运,夏粮和秋粮已然断绝北上。 于是满清就面对两个选择,要么在北京城饿肚子,要么去打仗,就食于敌。 之所以目标是李自成,实在是他太跳脱,一直叫嚣复仇,动员数十万大军,从山西、河南威胁北京的安全。 这般,多铎亲率大军,横渡孟津,一下子就把闯军打懵了。 刘宗敏确实让人收集了船只,但整个黄河极长,冬日又属于枯水期,而且已然结冰,渡过黄河属实不算难事。 他还以为满清如同稀巴烂的明军,渡河也得耗费十天半个月,谁知满清几乎只用了三天,数万人就渡了河。 这时,他真切的急了。 “建奴来势汹汹,听闻还有八旗铁骑,这次一定要报仇!” 刘宗敏叫嚣道。 只是,众人也不是傻子,从他的话语中已经听出了胆怯。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像闯军这样的流寇,不善于守城,一直希望着用野战来解决问题。 恰巧,满清也是这样的想法。 攻克了孟津渡后,前锋统领努山、鄂硕二人,率领八旗骑兵,直接朝着洛阳而来。 闯军大惊,死硬地抵抗。 但他们的骑兵,哪里是八旗的敌手,被打得落花流水,眼睁睁的看着岂不是溃败。 寻机,八旗又不断地在远处,围绕着闯军,施加压力,并且不断地作战缝隙。 “咻咻咻——” 八旗战马稍停,立在阵外,对着薄弱处不断地抛射,虽然死伤不大,但却给予了闯军巨大的压力。 追不上,打不着,显得极为憋屈。 当年他们就是这样调戏明军,如今,被动却换成自己。 十万人被万余八旗压制,对于刘宗敏来说,这是巨大的耻辱。 “杀——” 他毛发尽竖,脸色阴沉,带领着麾下的骑兵,选择了硬碰硬。 可八旗也毫不畏惧,面色狰狞的向前碰撞。 身着棉甲的八旗,仿佛是人形巨兽,横扫无忌。 一个回合拼杀,刘宗敏的骑兵就死伤了三成。 这让闯军上下,莫名地感到心悸。 畏惧,突然涌现的心头。 冷漠的八旗铁骑,仿若是无情的杀人机器,不断的收割着闯军的性命。 庞大而又无用的步兵,此时仿佛就是累赘。 这时,终于赶来的多铎,选择加入了战场。 即使是疲军,但对于闯军来说,却施加了更多的压力。 于是,闯军败了。 或者说,这叫战略性转移。 野战打不过,那就守呗。 流寇的打法就是这样,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只要老营还在,失去了地盘还会再有的。 多铎再次欣赏到了闯军的溃败。 不过,刘宗敏麾下的精锐,对于逃跑极为擅长,败而不溃,主力未丧。 “闯贼毫无战心呐!” 多铎沉声说道:“这样的乱臣贼子,怎么打下的北京?” “前明兵无战心,官图自保,自然让这种小人得了志气。” 耿仲明嘲笑道:“流寇毕竟是流寇,失去了洛阳,河南就再也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或许,他们想依靠潼关自守?” 孔有德大声笑道:“这种粗陋的想法,已经不合时宜了。” “如今只能在洛阳落脚,等咱们的粮草辎重到达再说吧!” 对于行军打仗,多铎已然是经验丰富。 他当然明白,闯贼的溃败,除了流寇心思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拖垮他们的后勤。 河南赤地千里,再也无法搜刮到粮食。 即使占据了洛阳等地,也守不住。 在粮草跟火炮没有到达之前,潼关的确算得上是天险。 这打法太熟悉了,简直就是他们打明军的翻版。 “可惜,我不是明军,也更不是那些废物将领。” 多铎冷笑道。 十二月初,满清彻底入主洛阳,在整个河南,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在开封水淹后,洛阳事实上成为了省会,再加上接近关中的位置,让这里成为大顺统治河南的中心。 数日后,开封府、河南府(省府同名),乃至于远处的归德府,都献上了降表。 如果再加上黄河北岸的怀庆、卫辉、彰德三府,近七成的河南,归属于满清。 以点带面,这恐怕就是大势吧! 借由这几个府的补给,满清暂时在洛阳站稳了脚跟。 襄城。 “废物,废物——” 朱谊汐看着眼前的消息,连番怒斥:“不可一世的闯贼,已经沦落到这般地步了吗?” 洛阳一战的大致消息,已然传到他的桌案。 虽然不知晓吴三桂等人从榆林南下的动态,但多铎紧逼潼关的手段,却让豫王殿下大为恼火。 一旦潼关被破,狗急跳墙的李自成,肯定不会往西域走,去吃沙子,他肯定会南下,要么汉中,要么走武关。 这种驱狼吞虎之策,着实恶心。 朱谊汐北上,就是为了保下李自成,避免满清得逞。 但,闯军的洛阳之战,着实让人不爽。 “难道,李自成知道了我的心思?” 豫王殿下陷入了怀疑之中。 “殿下,不出所料,建奴必然会威逼潼关,进军西安,到时候李自成要么是死守,或者是溃逃。” 陈永福拱手,一语道破了满清的进军方略。 “不能让他们得逞!” 刘廷杰忙道:“闯贼数十万,一旦溃败,就会被建奴招降,到时候其气势大增,我方反而陷入了下风。” 耳听二人的话语,朱谊汐目光聚焦在洛阳,沉声道:“建奴所谓的豫亲王,就驻扎在洛阳,已然数日之久。” “要是能打潼关,他早就去打了,何故等待?” “这是在埋伏引诱咱们主动出击,还是在等什么?粮食?援军?还是火炮——” 第212章 战略转变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如果按照历史上的走势,满清直逼潼关,将李自成杀得溃不成军,逼迫后者南逃湖广。 但,原本的一盘棋,两人再下,如今又添加了朱谊汐,如此就增加了许多变数。 所以,所谓的书本知识,也就成了废纸。 “预先优势没了,为今之计,只能硬碰硬。” 朱谊汐抬头,望着麾下的诸将,颇有些振奋。 两年时间,从无到有,建立十万大军,盘踞两省,甚至可以与李自成,满清扳手腕。 仔细的想想,其中无不参杂着对于大势的把握。 比如,预见性的偷袭湖广,钻了张献忠入蜀的空子,这原本是左良玉的机会。 再以史观之,晓得西军以及张献忠的脆弱性,捅其菊花,拿下四川。 盘踞湖广,伸手四川,展望江西,毫不客气的说,每一步都恰逢其时。 不过,令朱谊汐感到欣慰的是,他麾下的战兵,基本是从明军、闯军等老兵整改过来的。 换句话来说,其本来就是老兵,已经具有一定的战争经验,并非是白纸作画。 再配上充足的军饷,铠甲,武器,足以与之一战。 准备了那么久,不就在等这一刻吗? 想到这里,朱谊汐不由得感觉热血沸腾: 打了那么多贼寇,终于轮到了建奴了吗? “建奴本不过朝廷之走狗,犯上作乱,割据辽东,如今更想入主中华,何其可恨?” 朱谊汐怒目横眉,怒气填胸道:“今朝,咱们聚兵襄阳,若是徘徊不前,反而为敌所趁,我意,主动出击。” “目标,洛阳——” “我等愿随殿下,驱逐建奴,恢复中原——” “驱逐建奴,恢复中原——” 陈永福、尤世威等将,不由得大呼起来,脸色涨红,胸脯起伏,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场面看起来极为热血。 “好——” 朱谊汐拍掌,高兴道:“建奴不可怕,可怕的是畏惧之心,只要心怀热血,汉儿岂能伏首?” 于是,战略性的防御政策,改变成了战略性进攻。 而战略性进攻,也并不是一股脑的莽,而是讲究策略。 比如,只有五六万之众的秦军,不可能兵围洛阳,更不可能直接对峙。 这不就相当于把机会留给闯贼吗? 一旦两面夹击,秦军就真的惨了。 即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朱谊汐也不会赌。 所以,他的目标,就是向西北方向,前进两百里,抵达汝州府治——汝州城。 此地,就是去年孙传庭的屯粮之地,榆林总兵官抚文看守,结果被李自成突破,秦军粮草不继,只能溃败数百里。 一旦驻兵此地,就会化被动为主动。 满清如果想要尽全力的进攻潼关,就一定要拿下汝州,不然就会面临两面夹击的风险。 朱谊汐不敢赌,多铎也肯定不敢。 战略方向的改变,对于后勤来说,压力骤增。 从襄城到洛阳,三百余里,四五日的路程,运送的方式自然也须改变。 本来的粮草,是从南阳一次性运到襄城,如今则变换成了接力模式。 每隔三十里,即设一站,接力运粮,更节省时间,也减少了损耗。 而尤世威与李继祖二人,率领一万余人,充当开路先锋。 从襄城到洛阳的官道,已然杂草丛生,不经过一番开辟,是无法走人的,更遑论来运粮了。 “赤地千里,荒芜人烟——” 李继祖与尤世威并行而走,望着这凄惨的乱世景象,不由得感慨道。 尤世威从军事角度看之,不由得说道:“汝州位于伏牛山、熊耳山之中,地势居高临下,大谷关、轩辕关为守。” “从这里出兵,犹如猛虎下山,即使沿路关卡,也极难抵抗,对于洛阳来说,此地关乎安慰,必然要守之。” “咱们主动出兵,建奴应该想不到吧!” 李继祖看了一眼满脸认真的尤世威,心中一动,对于这位老牌的总兵,不可避免的有些尊重。 “也不一定!” 尤世威望着身旁排成纵队,齐步而走的秦军,不由得笑道:“建奴的心思,谁能猜到?咱们能想到,他们也有可能想到。” “再过一个时辰,就是汝州了。” 李继祖点点头,感慨了一句。 忽然,前方一片火光,硝烟弥漫,好似发生了战事。 “你们过去瞧瞧!” 李继祖扭头吩咐。 随即,千余骑奔袭而去。 “咱们一万余人,除非碰到建奴的主力,其他的不足为虑。” 尤世威望着远方,对李继祖说道:“你们骑兵从两翼出动,我们榆林营从正面出击,速战速决。” “好!”李继祖想了想点头应下。 旋即,地面一片震动,铁骑一分为二,从两侧而去,犹如两条长蛇夹击猎物,灰尘四起。 尤世威带领着榆林营兵马,急行军而去。 等他到达时,场面已经被控制住。 一处镇子,半边坍塌,狼藉,数百人感恩戴德,饿得面黄肌瘦。 李继祖这时骑马而来,指着地上的百余俘虏道:“这些是建奴的人,以汝州为中心,四处出击,收集粮食。” “粮食?” 尤世威盯着俘虏,看着那头上的铜钱鼠辫,不由得啧啧道:“真是丑陋啊!” 说着,他近上前,仔细的看了起来,一会儿才道:“这些应该不是老奴,而是新近归附奴军。” “你看,他们的额头,两侧,头皮属青色,应该剃头不久。” “你们是哪的人?” “我们是关宁军!” 领头的见自己被评头论足,不由得万分羞恼道:“快放了我,不然大清天军,绝不会饶了你们。” “呸,清军?我只晓得建奴!” 尤世威冷声道:“你们是关宁军,果然,吴三桂真的投降建奴。” “朝廷都没了,难道投降闯贼吗?” 领头的愤愤不平道。 李继祖鄙夷道:“南京朝廷不是重建了吗?好好的官兵不当,去为奴仆。” 说到这,李继祖更是愤怒:“朝廷近半军费,都进了你们关宁军的嘴里,我们秦军还在奋力抵挡,你们竟然投降了!” “可耻,可鄙——” 第213章 定下计策 “当兵吃粮,天经地义。” 男人挺起胸膛,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道:“皇帝没了,我们关宁军总不可能投靠李自成吧?” “在弑君者和建奴之间,我们还有的选吗?” “这——”李继祖瞬间就被噎住了。 他扭过头,寻求尤世威的帮助。 尤世威笑了笑,随口道:“给这位兄弟松绑吧!” “你叫什么名字?” “胡心水!” 小将一愣,随即脱口而出。 “你们受吴三桂所挟持,不得不听命于他,效力建奴。” 尤世威高声道:“之前的事咱们不追究,但你可要听好,关宁军是朝廷花大心血养成的,如今碰到咱们,复归大明就是。” “大明?大明不是亡国了吗?先帝已经死了。” 胡心水一楞。 “南京已经重新有朝廷了。” 尤世威不由得解释道:“咱们隶属于豫王,也是大明朝廷的人。” “当兵吃粮,建奴的能吃,朝廷的自然也行。” 胡心水点点头,歪着头,犹豫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道:“南京朝廷,有粮饷吗?” “南京有没有,我不知道!” 李继祖闻言,连忙插嘴道:“豫王殿下,可有的是粮食。” “你知道,一日三餐,顿顿干粮,隔三差五还有肉,你明白这种快活吗?” 这话一出,百余名关宁军惊了,纷纷动容。 胡心水则满脸不信,狐疑道:“将军莫不是在骗我?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军队?” “俺骗你作甚?” 李继祖急了,忙拍着胸脯道:“豫王可与其他人不同,一言九鼎,袋中的钱粮数不胜数,绝不会亏待你们。” 尤世威知道过犹不及,见他们不怎么信,不由得摇头道:“这般,你们先入得军中,若是我们所言为虚,你们尽管逃走便是。” “真的不骗人?” 胡心水小心地问道。 “当然!” 尤世威点头,自信道:“不过你们也要听从军令,若是有违背,定斩不饶。” “理应如此!” 胡心水点点头,一口应下。 随即,一行百人,收缴了武器,随着大军而动。 “汝州府不止你们吧!” 尤世威见胡心水谈吐不错,胆大心细,不由得起了心思。 “好几千人呢!” 胡心水毫不犹豫地出卖道:“满清的那个豫亲王,和他的八旗待在洛阳,像我们这样的汉人,就洒出去,收集粮食。” 满清缺粮。 关宁军尚未完全归心。 尤世威心中了然,获得如此军情,颇为欢喜。 强压住喜悦,他继续问道:“闯贼不是被打败了吗?怎么停在洛阳不走了?” “我也不清楚!”胡心水摇头道:“作为把总,女真人怎么会告诉我这些。” “不过,军中的那些汉八旗的,私底下叫嚣,好像等什么到来,潼关就如纸糊的。” 什么东西能破潼关? 尤世威心头大惊,随即,他想到了之前豫王炮轰定北豹的惊心动魄,当时把陈永福吓得够呛。 会不会是红衣大炮? 心中思量,越想越有可能。 尤世威忙叫来李继祖,在他的耳边不入的说着,后者也不断地点头,越想越明白。 “你骑马快,去通知后头的殿下,我去把汝州城占了,顺便清剿下刮粮队。” 尤世威沉着冷静地吩咐着,李继祖也连连点头,忙不迭地向后跑去。 “你们的马不错。” 胡心水望着秦军的骑兵,感慨道:“我们关宁铁骑,可是草原上精挑细选的,没想到竟然只比你们强一丝。” “我们是河西马。”尤世威略微得意道:“河西健马,可不比你们辽东马差,只不过路途堵塞,好马到不了。” 一路聊着,尤世威想要更详细的了解洛阳的军情,胡心水也一股脑的吐露。 可惜,小小的把总,终究是位置太低。 而这边,朱谊汐也等来了李继祖的汇报,心中大定。 “原来,多铎不仅缺粮,还真的在等红衣大炮。” 豫王感慨道。 “殿下,多铎这些时日一直在搜刮粮草,如今但不一定缺粮。” 陈永福也兴奋道:“不过,咱们濒临汝州,建奴一定会行动,绝不会坐视不管。” “粮食不缺,火炮这会儿要是到了呢?” 朱谊汐摇摇头,说道:“如今咱们兵进汝州府,打击了搜粮队,其一定得知消息。” 说着,豫王脸色一变,忙道: “让全军加快脚步,一定要拿下汝州,我要让他的粮道变得更长。” “遵命!”陈永福拱手应下。 得益于开路先锋,官道能走人了,后军数万人,脚步越发地快了起来。 等到了汝州,已然是十二月初八,尤世威出城相迎。 豫王风风火火,看了一眼脸面粗糙的尤世威,不由得赞赏道:“尤统制不愧是老将,见多识广,经验丰富。” “殿下谬赞!”尤世威心中一喜,但脸上却故作姿态,忙摆手道:“这都是托殿下的鸿福。” 话是这般,但眉飞色舞的样子还是让朱谊汐笑了起来。 他就喜欢这般情绪写在脸上的人,心思太过于深沉的武将,就令人可怕。 当然,也有可能是演的,但能演,也是人家的自保之策,证明其并无二心,看穿不说穿。 “殿下,汝州府两千余名搜刮粮草的关宁军,末将已经全部击溃俘虏。” “关宁军?”朱谊汐蹙眉道:“吴三桂也在洛阳附近吗?” 尤世威看了一眼李继祖,随即道:“吴三桂并不在洛阳,只是一些兵马被划归到多铎旗下,其人并不知所总。” “满清这是在制衡啊!” 朱谊汐明了,五万关宁军,几乎是一半的八旗,即使是多尔衮,也颇为忌惮。 “闯贼、西贼,我都能容下,更何况那些关宁兵。” 朱谊汐摆摆手道:“投降建奴,也非他们本意,能收降的就收降吧,但却要严密监督,以防万一。” “遵命!”尤世威点头。 “越是多等,建奴的粮食就越充沛,其后勤辎重就越可能抵达。” 朱谊汐望着诸将紧张且兴奋的脸庞,不由得沉声道:“我之意,骑兵营去各地袭击其搜粮队,打草惊蛇,让多铎,来汝州城下决战。” 第214章 持续胜利 不与满清主力决战,派兵袭扰其搜粮队,从而诱使满清南下汝州。 事实证明,这种方法颇为有效。 不过数日,俘虏的清军,就超过了三千,虽然都是一些杂兵,原明军,但朱谊汐也不嫌弃,一股脑的全部收拢起来。 而身处洛阳,等着粮草辎重到来的多铎,很快就察觉到搜粮队的猫腻。 一调查,果然发现了秦军。 “狗胆包天!”多铎被气笑了:“老子没有去打他,他竟然敢来招惹老子,假豫王,真是好大的胆子。” “王爷,看来这个朱谊汐是有备而来!” 耿仲明眯着眼睛,说道:“难道,他跟闯贼联手了?” “这不可能!” 多铎摇头道,满脸的络腮胡张开,沉声道:“估计是想趁火打劫,坐收渔翁之利吧!” “想的倒是挺好的!”孔有德也忙道:“多亏了王爷火眼金睛,这点小伎俩,岂能瞒得过您?” “哈哈哈!”多铎被拍舒服了,摸了摸胡子,自得道: “从洛阳之战可以看出,闯贼不过是假把式,虚有其表,其寄希望于潼关以守,这倒是不急。” “至于那朱谊汐,原本想破了西安之后,再给他搂草打兔子,不曾想自己倒是冒出来了。” “王爷的意思,先打湖广?” 耿仲明眉头一挑,有些怀疑道:“这怕是违背了摄政王的军令吧!” “你这是拿摄政王来压我?”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岂能都听北京的话?” 多铎眉头一皱,威势就摆了出来:“若是出了差错,老子一力承担。” 耿仲明还要再说,孔有德拉了拉他的衣袖,被憋了回去, 瞬间,耿仲明恍然,摄政王虽然是豫亲王的亲兄弟,但两人去年还是有间隙的。 多铎去年抢了范文程的老婆,被罚了十五个牛录,还从上三旗的正白旗,变成了襄白旗。 平日里一致对外,私底下可就一言难尽了。 “红衣火炮什么时候能到?” 多铎扭头,问起了孔有德。 对于耿仲明这样卑贱的汉人质疑,感到极不舒服。 即使是三顺王,也不过是大清的奴婢罢了,竟然敢质疑主子,真是胆大包天。 “已经过了孟津,再有两日就到了。” 孔有德忙回应道,陪着笑脸。 “等火炮到了,咱们就整军南下,把汝州府的假豫王活捉。” 多铎突然就兴奋起来:“我倒是要看看,他凭什么有资格称豫王。” “喳——” 两人单膝跪地,露出光亮的脑门,细长的鼠辫,显得格外的显眼。 到了十二月十五,多铎率领着数万精兵,从洛阳南下,逼近汝州。 而与此同时,朱谊汐早就在汝州,挖深壕沟,修缮城墙,用土水泥,将其弄成了棱堡状态,以防万一。 并且,在汝州城下,修了两座军营,与城池呈犄角状,防御值几乎点满。 终于闻听到多铎南下的消息,朱谊汐叹道:“建奴真的南下了。” “殿下,卑职就弄不明白,这建奴不怕有陷阱,有埋伏吗?当初孙总督的殷鉴不远啊!” 陈永福听闻,不由得感到奇怪,这满清,难道不会吸取教训吗? “陈统制,你对建奴不了解。” 尤世威摇摇头,冷声道:“建奴肆虐辽东,数次入关,早就目中无人啊。” “对于咱们的埋伏,他们完全看不上眼,甚至心中还想着将咱们一锅端呢!” “这倒是没错。” 朱谊汐想着脑海里关于满清的记忆,不由得嘲讽道:“建奴为了恐吓咱们,宣称什么‘八旗不满万,满万则无敌’。” “今朝,我倒是要打破这个谣言。” “三个王,全部拿下。” 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再加上一个豫亲王多铎。 阵斩三王,定然会名震天下。 这样想的,豫王殿下已经在畅想这般美妙的景象了。 至崇祯十七年的十二月二十,距离弘光元年只有十天的时间,五万清军,跋涉两百里,来到了汝州城下。 天不作美,压抑多时的大雪,突然就降临。 整个河南都笼罩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深达尺余,极为罕见。 这对于许多秦军将士来说,属于第一次见,南方何时有过这般的雪花? 屹立在高地上的汝州城,安稳如山。 即使准备了棉袄,但对于这场大雪来说,仍旧不够,大量的柴火不断地烧起,为将士们取暖。 冻伤,风寒不断地出现,难以避免。 而对于清军来说,这场大雪,对于出身于辽东的他们而言,不过是平常罢了,冬日甚至比这更苦寒。 战争形势,突然对自己有力起来。 “锦上添花啊!” 多铎望着汝州城,对着耿、孔二人感叹:“这是上天要灭明军,长生天庇佑。” 耿、孔二人,也是喜笑颜开。 军中的将校们,也颇为欢喜,冬天打仗,虽然也辛苦,但却是利己。 既然上天作美,多铎一边感谢长生天,一边让骑兵准备,破除两座军营。 二十门红衣大炮,一字排开,呈现扇形,显得威风凛凛,极有气势。 多铎、耿仲明、孔有德三人,裹得严严实实,站在指挥塔上,凝望着前方。 “轰隆隆——” 即使寒风彻骨,大雪纷飞,但火炮依旧威力不减,面对东边的军营,不断地轰炸。 赖以为持的军寨,即使修建的稳固,但对于火炮来说,不过是一张纸跟两张纸的区别。 大量的木材被炸飞,坚固的军寨,不到半个时辰,就破开了数丈长的裂缝。 “杀——” 多铎冷笑着,极为得意道:“让儿郎们乘机杀入,片甲不留。” 大量的骑兵奔涌而出,只待步兵填平壕沟,就可追杀之。 而不待其骑兵反应,这只军队,就自主突破了军营,朝着汝州城而去。 见此,多铎摇头道:“自取死路。” 于是,他就不再去管,朝着西面看去。 随即,威风凛凛的红衣大炮,又对准了西面的军营。 如同所料的那样,看上去坚固的军寨,简直不堪一击。 其军队,竟然满身铠甲,如同铁盾一般,也放弃营寨,井然有序地撤退。 八旗一时间竟然找不到漏洞。 多铎等人也是意气风发,持续的胜利,掩埋了他们的谨慎。 第215章 措手不及 汝州城下的白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扫而空,露出大片的干草,乐得战马不断地嘶鸣。 而对于秦军来说,以为犄角的两座军营,也如雪花一般,横扫而空,大量的军队被迫突围,来到了城墙根下。 上万的步兵,列为队形,缓缓地向城墙挪移,不理不缓,甚至并没有着急逃命的意思。 这下,八旗骑兵愣了:明军这时不留应该逃窜入城吗? 只见,汝州城门,依旧紧闭。 “这是怎么回事?” 多铎一楞,他望着紧闭的城门,以及全体着甲,缓步而退,阵型不乱的明军,着实吃了一惊。 按照以往的规矩,明军此时应该慌不择路,踩踏,自相残杀,然后奔袭入城。 八旗铁骑,紧随其后,哄笑着逼迫他们,瓦解其军心,顺势再杀入城中。 “这怎么看,有股奇怪的感觉。” 耿仲明也感觉不对劲,眼前的场面,与预想中的完全不同。 这伙明军,不仅结阵自保,还不急不缓的退在城墙下,好像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孔有德眯着眼睛,不由道:“虽不是军营,但这军阵,却仿如军营,毫无破绽。” 骑兵自然不可能冲击军阵,那样不亚于落入沼泽,丧失流动性。 城头,明军依旧无动于衷,好似放弃了一般。 于是,八旗游走于军阵附近,约八十步远,停下战马,弯弓射箭。 这样的距离,鸟铳是绝难射到的。 像电视中那样,一边骑马一边射箭,这样的人万中无一,准头也很差,必须停下稳当后才行。 “咻咻咻——” 天空中密密麻麻,一道道抛物线,伴随着破空声,向着结阵自保的明军射去。 “盾牌——” 大量的盾牌被举起,挡住了大部分的伤害。 但依旧有倒霉蛋被射中,惨叫迭起。 “来了!” 陈东听着耳畔不断地破空声,盾牌哗啦啦作响,不时地有人中箭,他心中一喜,吼道:“向前,向前——” 一瞬间,东边的军阵忽然大动,顶着箭雨,不断地向前阔步。 八旗军何时见过这样不怕死的,手中的弓箭射的更快了。 “抬枪——” 哗啦啦!! 临近约六十步时,躲避在盾牌下的抬枪,忽然露初深邃且极大的枪管,瞄准前方。 “点火,发射——” 八旗军还在放箭,对于六十步外的明军混不在意,毕竟鸟铳再厉害,五十步外就没了准头。 而对于抬枪来说,百步内依旧伤害惊人。 近千杆的抬枪,露出头来,硝石与硫磺的味道不断地蔓延。 “砰,砰、砰——” 骤然,仿若火炮声,但实乃火枪的抬枪,爆发出震天的响声,数不尽的白烟,在冰天雪地中升腾。 “这是什么声音?” 多铎一楞,忙不迭地望去。 只见东边,那伙如同缩头乌龟的明军,突然响起巨大的枪炮声。 比鸟枪大,红衣火炮小,介于两者之间,但又不似弗朗机炮,虎蹲炮。 而本立在原地,不断射击的八旗子弟,忽然遭逢到意料之外的弹丸袭击。 抬枪的弹丸乃是鸟铳的一倍以上,约莫1.6厘米,射程更远至两百步。 如今,六十步内,硕大的弹丸,打在人与马的身上,立马就呈现出婴儿拳头大小的血洞。 按照如今的条件,已然没有抢救的必要。 只要一枪,足以致命。 “噗噗噗——” 一轮齐射后,数百骑兵瞬间倒下,必然身死。 随即,后面的抬枪向前,再次来枪。 “砰砰砰——” 瞬间,又是数百骑兵落地。 这时,八旗军终于反应过来,来不及思量,忙不迭向两边撤去。 第三轮的齐射,却已经到来,再次折损几百人。 就这么一小会儿,近千八旗死伤,乃是关宁军数年的斩获。 多铎见之,目眦俱裂。 他还来不及反应,西边的明军,又“轰轰轰——”,炮声大起。 这是他熟悉的声音——虎蹲炮、弗朗机炮。 数百门火炮,终于露出真实面貌,狰狞地倾泻出炮弹,骑兵再次死伤数百。 “好,很好!” 多铎狰狞地笑了,死伤千余人,襄白旗已经伤经动骨了。 “破城后,鸡犬不留,我要这数万明军陪葬!” “你们汉八旗,也跟上,不要中计了。” “红衣大炮呢?给我瞄准汝州城!!!!” 多铎颇有些癫狂道。 而这时,忽然城头上,响起大量的火炮声,他熟悉的红衣大炮的声音。 数十门红衣大炮,以城下方圆两里为直径,不断地倾泻的炮弹。 一颗颗通红的铁球,画出优美的抛物线,想着蚂蚁一般拥挤的清军而来。 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无差别地遭受到了袭击。 只要稍有摩擦,非死即残。 数十个铁球,带着巨大的威势,一路横扫。 而,由于清扫完了白雪,裸露出地面,铁球不可抑制地再次弹跳,带来了第二次伤害。 而缩在墙角下的明军,护城河外,则安然无恙的望着前方凄惨的景象。 这下,多铎突然就冷静下来了:“明军,竟然也有红衣大炮。” 而这时,则陷入到了尴尬中。 若是红衣大炮瞄准城墙,或者明军,那么距离必须拉近。 这样一来,城上的火炮,则居高临下,射程更远,足以覆盖到己方红衣大炮。 如果因为一座汝州城,就丧失了二十门红衣大炮,多铎毫不怀疑,自己肯定又得被削牛录了。 就在他犹豫时,突然汝州城外,大量的明军直接列阵出击。 而此时,被数十门红衣大炮打乱节奏,骑兵四处游荡,不成阵型的清军,士气已然大降。 当然,上千名八旗子弟的死伤,虽然激起其血气,但巨大的损伤,让所有人心惊胆颤。 “怕什么,汉军结阵,骑兵游走,我们人数上占据优势。” 虽然对面的红衣大炮依旧显威,但只要远离了其攻击范围,就足以保持安全了。 “等等!” 忽然,多铎目光一楞。 只见,那两股军队,仿佛两只巨手,缓步向着己方的红衣大炮而去。 “不好,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咱们红衣大炮!” 多铎恍然大悟,他全明白了,那两座军营,不过是钓鱼的饵,就是为了引出他的红衣大炮。 哪家的军营,紧贴着护城河修建? 第216章 急转直下 “这小贼,果真阴险!” 多铎气恼地说道:“难怪张献忠都败在他手,果然不容小觑。” 说着,目光一凝,对着耿仲明、孔有德道: “红衣大炮事关朝廷南下大计,绝不能沦落到明军手中,你们两旗兵马,不惜一切代价,全力保护火炮。” 耿仲明是汉军正黄旗,孔有德是汉军正红旗,并多铎的满州襄白旗,共三万兵马。 其余两万,不过是关宁步兵,以及一些投降的明军组成。 “遵命!”两人口中称是,心中却骂了起来。 这肯定是想让两人背锅了。 耿仲明也摇摇头,这是典型的骄兵之计。 但横行霸道的八旗,偏偏就吃这套。 纵横天下多年,满清八旗已然瞧不起任何人,一切的顺利都当成了理所应当。 “如此粗浅的计策,竟然也中了。” 孔有德也看了出来,嘀咕了一声,只能让自己的手下,全力以赴的抢救。 而战场上的局势,突然又变。 两股明军突然加快了脚步,面对袭击阻挠的清军,不断地发射弹丸,让骑兵畏惧难前。 抬枪的威力,轻易的突破清军的棉甲,给他们带来极大的震撼。 而且,由于两座军营相隔两三里对立,虽然被炮轰的七零八碎,但依旧形成了一个宽两三里的通道。 换句话来说,左右两翼都是废墟,清军只能从正面,或者反面进攻,从而变成了靶子。 “发射——”在距离红衣大炮不过一里时,明军突然就停了下来,就地结阵,一半火炮调转方向,朝向清军。 另一半,则直接对准红衣大炮,轰炸那些炮兵。 红衣大炮阵型大乱,炮手死伤惨重。 成千上万的清军,不顾一切的想要拦截明军,结果恰恰又中了圈套,再次被火炮打得七零八落。 “他娘的!” 只见源源不断的清军死伤,以及红衣大炮的失灵,多铎气得发抖。 “王爷,再这样下去,旗人死伤就大了。” 耿仲明揪着胡子,他哪里不明白,这是明军的“攻其必救”,让清军疲于奔命。 “不过一万多人,何以抗住八旗的冲击?” 孔有德也想不明白,这伙明军,怎么那么奇怪,这可是纵横天下的八旗啊! “咯吱——” 战场好似陷入了僵持。 在八旗军都围攻袭击火炮的明军时,突然,汝州城门洞开,吊桥放下,一支骑兵奔袭而去。 “杀建奴——” 李经武一马当先,身着铠甲,气势汹汹杀出,扰乱了整个战场。 这下,八旗铁骑总算松了口气,不再去碰那类似乌龟壳的明军,朝着明骑而来。 面对奔袭良久的八旗铁骑,养精蓄锐的骑兵营,并不与其正面交锋,反而如同利箭离弦一般,快速的袭杀入其后军。 后军者,乃是清军步兵所在。 于是,战场上呈现两个局部激烈的圈子。 一个是以火器营、重步营组成的袭击红衣大炮,而两万汉军八旗不惜代价地进行阻击。 另一个,则以骑兵营绕道袭击后军步兵,而满州八旗,紧随其后进行拦截,纠缠。 “都被纠缠住了吗?” 朱谊汐屹立在城头,观察着战场的情况。 两万汉军八旗,片刻离不开,不然红衣大炮不保;七八千的满八旗,也同样不能又开,不然两万步兵就危险。 如此看来,与他所料的不错,这两万步兵,就连清军自己都清楚其孱弱不堪,不会指望他们保护主帅。 说白了,这两万人,主要就是干脏活累活,搜集粮草,打扫战场,修建军营等。 表面上看势均力敌,五万对五万,实际上却是三万打五万。 满清依旧信心十足。 当然,这些都是当年辽东战场,以及他们入关掳掠百姓时,积攒的自信。 骑兵营八千,火器营一万,重步营八千,三万人撒出去了。 “还有两万!” 朱谊汐数着自己家的兵力,不由得呢喃道:“榆林营、明福营、明杰营,散关营。” 这是一股压倒秤砣的力量。 “去,所有的兵马,都出城应战!” 朱谊汐身上气势爆增,他虎目投向战场,望着艰难阻击明军的两万汉军旗,沉声道: “满八旗骑马,灵活多变,汉八旗六七成是步兵,吃掉他们!” 虽然满八旗诱惑力十足,但朱谊汐显然明白,吃下兵力多而且更弱一些的汉八旗,才是正确的选择。 “遵命!” 陈永福、尤世威、刘廷杰、朱猛四人轰然应诺,随即风风火火而去,气势汹汹。 而城中,只留下两千余人的亲军营,负责保护豫王以及汝州城的安危。 当然,还有红娘子的军队。 朱谊汐就立在墙头,目送将士们出城。 “多亏了火器营与重步营!” 望着激烈的战场,豫王不由得感叹道:“没有他们的坚持,稳固,形势不会如此有利。” 当然,投入到他们身上真金白银,也难以计量。 一切,都是值得的。 “殿下,何不让我军出动?” 红娘子在城上看得热血沸腾,不由得拱手道。 朱谊汐瞅了其一眼高耸,随口道:“兵贵精而不求多,你的兵马,不够格。” 红娘子胸脯剧烈起伏,丹凤眼越发的扩大,但终究还是放弃了挣扎。 战场上的形势,也如同朱谊汐所构思的那样。 两万精锐的秦军生力军加入,立马让汉八旗腹背受敌。 汉八旗被火器营、重步营压制小半个时辰,早就精疲力尽,猛虎一般的秦军加入,立马就控制不住局势,开始崩盘。 四万打两万,明军的装备优于汉八旗,被压着打,能坚持如今已经算不错了。 汉八旗一崩,立马就形成了连锁反应。 二十门红衣大炮,被近在咫尺的明军,直接俘获。 精锐的炮手,即所谓的乌真超哈,也被全部俘虏。 多铎目眦俱裂,他怒吼道:“混蛋,废物,养着你们有何用?竟然连红衣大炮都保管不了。” 说着,多铎抑制不住愤怒,直接抄起了马鞭,对着耿仲明、孔有德,直接鞭打了起来。 脸上胸前满是血痕,耿仲明强忍着怒气,拱手道:“王爷,如今之计,八旗铁骑,莫要管那些步兵,直接冲垮那些明军才是。” “你以为我不想?” 多铎大声道:“那些明骑,虽然打不过咱们,但却不断地纠缠,骑兵无法顺利脱身。” “如果在平时,不需要半个时辰,这些骑兵,就会被消灭个干净。” 第217章 困守死城 兵败如山倒,不外如是。 被四万秦军夹击的两万汉八旗,遭遇的久违的溃败。 平日里,这群汉八旗,跟随在满八旗身后,吃香喝辣,渐渐的也骄傲起来。 秉承着满八旗第一,我老二的思想,连蒙八旗都看不上眼。 如今一败,之前有多骄傲,那如今就有多胆寒。 几乎全面着甲,身强体壮,意志坚定的秦军,如泰山压顶一般,摧毁了他们的战心,慌不择路地逃窜。 而秦军一边招降他们,一边追逐,呈扇形阵势,将他们驱赶到后军,以及多铎所在的帅旗。 这下,多铎慌了。 溃军理论上来说,已经完全丧失了斗争之心,丢盔弃甲,踩踏追逐,就是一心为了活命。 无论是主帅,亦或者刀山火海,在他们眼中都已经模糊,脑海里只有一个字——“逃!” 被纠缠的八旗铁骑,立马就察觉到了局势不对劲,忙不迭抽身准备去营救主帅。 牺牲数百名骑兵断后的代价,八旗铁骑终于脱身了。 李经武占了便宜,倒是不急,不紧不慢地吊着他们的尾巴,紧追不舍。 而强自镇定的多铎,终于等来了骑兵,心中瞬间一定,忙问道:“敌骑何来如此难缠?” “禀主子,这伙明军不仅全身着甲,而且多是骏马,只是稍逊咱们一筹,又是以逸待劳……” 骑将忍不住道。 “我不需要什么理由!” 多铎冷声道:“八旗铁骑,天下无敌,如今竟然被纠缠住了,实在坠了咱们的风头。” 一旁的孔有德不由得凑声道:“王爷,这股明军确实邪门,装备比咱们还好,不好打啊!” “哼!”多铎冷眼撇了一眼,望着战场上尽显颓势的清军,说道:“先帝如此厚待,汉八旗着实令人失望。” “收拢兵马,紧急撤退。” 耿、孔二人还想解释一番,但却被这话噎住,没有再多说,只是去收拢兵马,准备撤退。 当年他们跨海归降,皇太极不仅出城十里相迎,更是对其宽厚有加,其麾下兵马任命,皆由自主,更是不断地联姻,拉拢,分发土地,奴隶。 这与崇祯皇帝的猜忌,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在战场这边,八旗铁骑的归来,掩护了中军,甚至直接驱赶汉八旗,让清军喘了口气。 五万秦军,则紧追不放,几乎是贴着清军而走,不断地蚕食其军队。 “这样继续下去,可真的走不了了。” 多铎咬着牙,毅然决然地放弃步兵,与数千逃窜而出的汉八旗骑兵,一同向北而逃。 这下,一万余汉八旗,近两万步兵,全部被抛弃。 对于多铎,或者满清来说,只要保存了满八旗的实力,其他的都可以抛弃。 而朱谊汐岂能让他们跑掉。 于是,他让骑兵营死命地追逐其兵,一边让重步营、亲兵营收拢俘虏,打扫战场。 他则跟随着明福营、榆林营,以及部分火枪营,紧追不舍。 如果这是在草原,或者是华北平原,朱谊汐肯定不会那么傻,用步兵来追骑兵。 但偏偏,这是在伏牛山一侧的汝州府,山地丘陵遍地,对于骑兵来说,最为不利。 况且,根据科学表明,人类是最擅长耐力的动物,战马只适合短途加速。 “建奴抛弃了粮草辎重,迫不及待的逃窜,难道他忘了,这是河南,赤地千里的河南,而不是河北山东。” 豫王殿下骑着马,冷静地分析道:“没有补给的骑兵,加上山地丘陵,两百里的路程,战马全废!” 而这时,就显出朱谊汐军粮的重要性。 炒粉的存在,小布袋贴身携带,半斤掺入热水,就能泡发一斤,里面的牛肉粉、盐,豆渣等,就足以补充体力。 关键在于,战马必要时,也可以吃,避免了折损。 于是,八旗不断地逃亡中,离开了战场,或许贴身有些干粮可以食用,但战马的口粮却无。 人的口粮给马,人饿肚子马半饱,再加上战场上的消耗,奔跑不过半日,战马就有些体力不支了。 八旗人均双马,此时却显得累赘。 多铎爱抚着胯下的战马,回首望去,只见后方的明军,却升起了炊火。 “他们哪里来的粮食?” 多铎忍不住问道:“你追我赶,明军何时去补给了粮食?” 耿、孔二人说不上来。 耿仲明沉声道:“丘陵难走,人生地不熟,若是赶去洛阳,一味的强催,怕是战马难支。” “战马洛阳还有一些,关键是逃回洛阳。” 多铎回首,忍不住道:“我一生从未如此狼狈,今日,算是彻底的记住了。” 而这时,补充体力后,骑兵营再次追击。 迫于无奈,也是粮草的无济,八旗直接杀了备用马,补给粮食。 骑兵营见之,只感觉可惜,忙又追上。 而在后方,步兵并不会像骑兵那样走走停停,而是昂首挺胸,不断的向前进发。 路上的战马尸体,只能充当补充。 行走在山地中,等到了傍晚,步兵就追上了骑兵。 换句话来说,朱谊汐距离八旗,不过二十余里。 “岂能让他们修整?” 一天走了七八十里,全军极其疲惫,但朱谊汐依旧让人袭营,惊扰其美梦。 至于八旗为何不夜走,实在是体力和环境不允许。 丘陵地带,战马一不小心就折损,拐到山沟中去了。 就这样,两百里路,你追我赶,袭击骚扰,偶尔还来个反杀,埋伏,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足足用了四天时间,八旗才回到了洛阳。 而待他们入城,秦军就直接坐地围困起来。 多铎刚入城,就计算军队。 去时五万人,归来不过九千人。 其中汉军旗只剩三千,而满八旗,阵亡三千余人。 换句话来说,他的襄白旗,已然废了。 “我与那朱谊汐,不共戴天。” 多铎瘫坐着,怒吼道。 而围在洛阳城外的豫王,则直接命人占据孟津,将一应的船只烧毁,并且凿穿黄河上的冰块,断其后路。 并且,围着洛阳城门,深挖壕沟,阻断骑兵的出击。 数日后,源源不断的补给送来洛阳城外。 困在洛阳城内的八旗,此时仿若死城。 八旗多为骑兵,可不懂得守城。 而,他们也明白,秦军在等红衣大炮,一旦到了洛阳,他们只能身死。 第218章 忽有转机 距离过年,只有三五日的功夫,数万秦军,就在洛阳城下,热热闹闹的过活起来。 从襄城而来的钱粮辎重,陆陆续续地到达,各大军寨也欢腾一片。 只因豫王言语,破了洛阳城,功勋五点。 换句话来说,若是立下首功,就是八点功勋,足以换下十六亩地。 “真是羡慕!” 王纯青作为辅兵,运转着辎重钱粮,尤其是那十门巨大的红衣大炮,足足四五千斤。 冬日雪地难行,地面泥泞,每日不过三四十里,折腾了不知多少人。 当然,作为已经被驯服劳作一年的老俘虏了,他们负责监控新近俘虏的两万西军,搬运钱粮辎重。 以左军来监督西军,豫王殿下果然了得。 “不错!” 负责粮饷、考功二曹的朱曹长,眯着眼睛,高瘦的个头显露出无比的威视。 他亲自盯着红衣火炮的到来,反反复复,这才松了口气。 望着眼前这个军汉,朱谋笑道:“此事做得不错,耗费的时间虽然多些,但到底是平安无事。” “这是卑职应该做的。” 王纯青受宠若惊,从俘虏充当辅兵,已经是大跨越了,在得到夸赞,着实惊喜。 “那两万西贼,还不成驯服。” 朱谋亲近地说道:“你们归顺豫王半年,已然属于老人,如今运转粮草有功,殿下已然开口,之后可选为战兵,免受耕种之苦。” “多谢殿下恩德!”王纯青大喜,忙拱手拜下。 随即,王纯青就一脸兴奋的回到营中,分享这份喜悦。 “怎么说咱们左镇也是官兵,跟西贼大不同。” “他奶奶,终于能当官兵了,听说秦军吃喝管够,月饷毫不拖欠,俺早就想了……” 辅兵营瞬间沸腾了。 凡事不怕比,越比越心酸。 左镇随性自由,可以随便的劫掠百姓。 但这玩意就跟打猎一样,有好有坏,饥一餐饱一顿,哪有天天吃饱喝足强。 种了半年地,刺头早就被镇压完了,如今都想着入军,过上好日子。 当然,汝州城下大败满清,让豫王的声望瞬间登顶,谁都想跟随一个百战百胜的将军。 王纯青则笑着,摸出一袋炒粉,泡在木盆中,倒下刚烧开的热水,炮糊起来。 他又小心的撕碎一块马肉干,掺和到糊糊中,瞬间香气四溢。 八旗们斩杀战马,秦军人人受益,吃不完的就烟熏,他们辅兵也能分享一些。 “头,这哪来的石炭?” 一旁的辅兵,也忙做同样的事,望着烧得红彤彤的泥火灶,不由得问道。 “听说是洛阳旁边的。” 王纯青烤着火,吃着糊糊,一边嘟囔道:“也幸亏豫王发下来石炭,不然得病下不少人。” “嘿嘿,咱们有石炭,建奴没有,看他们怎么熬得住!” 一旁,辅兵们幸灾乐祸起来。 吃着糊糊,畅想着日后当起战兵的快活日子,越发的欢喜起来。 在中军,豫王殿下烤着火,喝着烧制好的茶水,面色悠闲。 而围坐在他身边的陈永福、尤世威等将,则喝着苦涩的茶水,还一边装作很不错的样子。 “冬日转运艰难,虽然炒粉体量小,但负担依旧极大。” 豫王看着诸将神色各异,不由得轻声道。 显然,他们更喜欢酒,给他们喝茶,不亚于牛嚼牡丹。 可惜,惠登相不在,这厮附庸风雅,即使难喝,也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还能凑上来问几句茶叶的由来。 “而且,虽然采了石炭,但兵卒冻伤依旧不少,还是得尽快处置洛阳。” “殿下所言甚是。” 陈永福忙放下茶水,拱手道:“如今红衣火炮已到,洛阳城自然手到擒来。” “若不是顾及儿郎们的死伤,洛阳早就拿下了。” 尤世威也开口说道,满脸雀跃。 洛阳之中,可是有三个王,两个郡王,一个亲王,这可是泼天般的大功。 豫王吃肉,他们沾点光,捞个伯爵当当也是可行的。 其他诸将,也跃跃欲试,甚至嚷嚷着要阵斩假豫王,替殿下出口气。 士气可用。 朱谊汐摸了摸自己浅浅的山羊胡,这才大笑道:“区区一个伪王,蛮夷,都不知晓豫字怎么写,竟然也敢妄称,死了活该。” 刘廷杰挺身而出,双目明亮,高声道:“明杰营自请先登,必然陷城,活捉伪王!!” “好!”朱谊汐站起,大笑道:“刘将军如此志气,本王怎不成全?” 于是,在一众懊悔与羡慕中,刘廷杰拔得头筹,获得豫王的青睐。 就在决定明日攻城时,是夜,天降大雪,连绵两日,雪厚三寸,天地间一片白茫。 不得已,攻势只能拉后,让洛阳城苟且了两日。 第三日,秦军全军出击,十门红衣大炮被缓缓挪出,距离洛阳两里外,缓缓摆出。 巨大无比的红衣大炮,让整个洛阳城一瞬间无声。 无论是多铎还是耿仲明,他们都对红衣火炮十分了解,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畏惧更甚。 多铎带着貂皮绒帽,望着黑点一般的秦军,光溜溜的脑门止不住地进风,头皮发麻。 耿仲明紧握双手,一片湿漉漉,手指都快掐出血了。 孔有德是粗人,想的则简单,在这大炮之下,该怎么保命,逃脱? 要知道,自他们三人归顺满清以来,对于明军一直保持着火炮优势,当年在锦州之战,五十门红衣大炮,直把锦州轰塌。 而锦州的明军,顶多二十门。 当然,直至今日,对于秦军拥有如此多的红衣大炮,他们依旧想不通怎么来的。 “大清从无投降之人!” 多铎双目通红,见对面火炮一点点逼近,不由得低吼道: “八旗勇士,从不畏惧死亡,更不会向低贱的汉人屈服,死战到底!” “当然!”耿仲明满脸坚毅心中却骂开了,不由得附和道:“自归顺大清那日起,末将就从未想过改换门庭。” “即使身死,末将也要拉几个明军垫背!” 孔有德也低沉地说道。 “好!”多铎虽然不清楚他们真实的想法,但却感到些许欣慰。 忽然,满怀牺牲之情的几人,就见城下的火衣大炮,突然又收拢起来。 “这是?” 第219章 绝境之地 “刘宗敏这斯,着实欠打。” 收拢军队,再次呈现围攻之势后,朱谊汐登上高塔,目视着西面。 吹着寒风,他心中愈发的不爽。 组建好的攻势,被迫收回,真的容易憋出内伤。 兵卒们肯定不满,但豫王殿下心中的怒火,却是极为炙热。 只因,斥候报来,刘宗敏从潼关出发,趁着大雪,一路小跑,距离洛阳不过数十里,已经到了新安县。 “殿下,刘宗敏这厮,一向嚣张跋扈,闯军之中除了李自成,他谁都不放在眼里。” 陈永福作为河南人,对于闯军了解颇多,不由得说道: “此次我军与建奴决战,这泼皮定然想要来个渔翁之利。” “渔翁?” 朱谊汐气就不打一处来,即将拔得三王的人头,就那么被迫放弃,谁能忍得住? 但不停不行。 谁知道洛阳城多久拿下?耽误的时间久了,刘宗敏从新安出发,急行军半日就到,到时候可就面临前后夹击之险。 战争,谨慎才是王道,比的就是谁犯的错误多。 多铎当时多么张狂,一路横扫至汝州城下,两座军营,说破就破,将上万秦军逼迫至墙角。 但,之前有多骄狂,如今就有多凄惨,困死洛阳城中,成了瓮中之鳖。 简单的骄兵之计,配合其狂妄的性格,轻易的让他犯下大错。 “在我面前,我要让这渔翁,变成大头鱼。” 朱谊汐冷声道,随即面色铁青地吩咐道: “让辅兵和俘虏,冒充驻扎军营,重步营、榆林营、明杰营、明恩营,看守洛阳四门。” 此四营,皆八千人,都是精锐,一旦城中出逃,就可合计围剿。 “至于散关营,骑兵营,火器营,随我西去,老子要亲手斩了刘宗敏!” 豫王气势汹汹地说道。 川将杨展、曹勋、王祥三将,第一次见到如此的豫王,缩了缩脖子。 “遵命!” 豫王带走了两万余人,决定亲斩刘宗敏,众将都清楚,这确实是气头上了,不敢违背。 当然,更让他们放心的是,刘宗敏不过亲带三四万人前来,伺机寻摸好处。 屡次被满清痛揍的闯贼,早已经失去了当初不可一世的气势。 连八旗都能打败,刘宗敏算不得什么。 于是,当即点兵,中午就出发,傍晚直接兵临新安城下。 刘宗敏立马就被惊到了:“区区三万人,就敢围城?” “秦军大败满清,想必是有这个胆子。” 刘芳亮扭头望去,一楞:“这是伪豫王亲至。” “伪豫王?” 刘宗敏也愣了,倒吸一口气:“真是好大的胆子。” 闯军依旧还没有预料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实际上,远在西安的李自成,听闻满清跟秦军打起来了,瞬间就放下了心,全力与陕北的吴三桂等人周旋大战。 而且,他明令刘宗敏,死守潼关,绝不能主动出击,防止腹背受敌。 但刘宗敏哪里忍得住诱惑,收拢战败的七八万人,留下一半守潼关,自己亲率三万人,伺机谋取好处。 别的不说,两军交战,截取一些辎重,补充一下也好。 “咱们带的粮食不多,本想谋取些好处,不曾想主动送上门来。” 刘宗敏冷静了一下,说道:“先出城,试探的打一下,若是不敌,就撤退吧!” 众将慑于秦军大败八旗的名声,也谨慎的同意了。 八旗击败他们,秦军又击败八旗,这岂不是说秦军远超他们? 再谨慎也不为过。 刘宗敏试探性地派出几千人马出城。 不出所料,秦军毫不犹豫的吃下,干脆利落,根本就没留下回城的人。 这下,刘宗敏彻底焉了,只能派人求和。 可惜,闯贼名声太差,尤其是刘宗敏,一向桀骜无信,秦军上下没人信之。 豫王更恨不得亲自剐了这活该,兴许还能让李自成多活几年呢! 待发觉闯贼士气颓废后,朱谊汐就想到,这或许是满清洛阳之战的余韵。 这下,他也放下来心,虽然红衣大炮难来,但几百斤的弗朗机炮,他可有不少。 对付新安县这样城高不过两三丈的小城,根本就不费力。 百余门弗朗机炮,对着一段城墙,玩命的轰炸。 县城半夯土半砖石的城墙,哪里撑得住如此轰炸,半日功夫,就已经摇摇欲坠。 这下,刘宗敏彻底怕了,不待破城,就慌不择路的撤退了。 “岂能让你跑了?”朱谊汐冷声道:“骑兵营,给我去追!” 胆气已丧的闯贼,已经不值得豫王辛苦了,他转过头,准备回到洛阳,再次组织攻势。 可就在这时,洛阳传来消息,八旗突围了。 近万人的八旗,分成两个方向,不要命地极速突围。 “他么的!” 朱谊汐回到军营时,陈永福来报:“殿下,这几日大雪,壕沟被填平,黄河再次结冻,建奴就是瞧到这个机会,死命突围。” “北门和东门?”瞧不见刘廷杰和王光恩,朱谊汐立马就明白了满清的逃脱方向。 “谁突破了北门?” 朱谊汐忙问道。 “应该是多铎!”陈永福带着笑意道:“孟津渡就在那里,过河北去,卫辉三府可能补给不少钱粮。” “多铎?” 朱谊汐笑了:“耿仲明、孔有德二人放过就罢了,多铎这颗狗头,绝对逃不了。” “走,咱们去看看多铎的下场。” 孟津渡。 数千骑兵,满脸麻木地望着前方。 只见往日的船只,一个也见不到踪影。 而更令他们绝望的是,预料中的结冰,此时竟然成了一块块的碎冰,别说是战马了,就是三岁孩童,也得落下。 “王爷?” 八旗忙看向了满脸铁青的多铎,一脸的探寻。 多铎则满脸晦气,脸皮都在发抖:“这狗贼,竟然在孟津设下千人,日夜凿冰,天底下怎会有如此阴险之人?” “汉人太无耻了。” 八旗纷纷咒骂道。 如今,进退不得。 只见,黄河之上,不知何时,立下数十艘破冰船,不断的来回走动,黄河结冰的动态,不断地被终结, 本想着,孟津渡结冰最好,再不济也有船只。 实在不行,就沿着黄河而去,一定能找到结冰的地方。 谁知,黄河上,竟然有船行走,上千的兵卒下船凿兵,然后船只破冰,一气呵成。 此时,已然是绝境之地。 第220章 紧追不舍 “秋风飒飒孟津头,立马沙边看水流。见说武王东渡日,戎衣曾此叱阳侯。” 作为黄河中最重要渡口,孟津渡可谓是赫赫有名。 除了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周武王八百诸侯在此会盟外,孟津实际上在黄河上的名声,也是极为广泛的。 无他,孟津渡乃是黄河从高山险阻转向平原缓行的关键位置,水流缓而水道窄,乃是渡河的最佳位置。 鼎鼎有名的小浪底水库,就处于这个附近,乃是黄河最后一个峡谷。 历史上黄河数次改流,无不以孟津为顶点。 如果把黄河比作一条巨龙,那小浪底就是它的腰眼。 对于此地,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王爷,昔日王保保兵败,仅以浮木过河,咱们也行!” 一旁,包衣奴才出身的汉人亲卫,不由得说道,满脸的跃跃欲试。 明初,元朝最后一任名将,被朱元璋爱称为奇男子的王保保,被徐达埋伏,十万大军顷刻溃败,不得不逼到了黄河。 于是,王保保抱着浮木,硬生生的飘过了黄河,让徐达叹息,朱元璋落泪。 这可是黄河上游,水流湍急,可谓是当世奇迹。 于是,继“腿中两箭,驴车在手,契丹铁骑追不上我的赵光义”后,“浮木渡河,徐达能耐我何的王保保”,也青史留名。 历史往往比现实更狗血。 “什么屁话!”闻言,多铎恨不得将其一脚踢下河:“人家当时河里哪有船?” “再者说,河中都是碎冰,人下去,半刻钟不到就冻僵硬了。” “王爷,不如咱们拆些房屋,做成木筏,入了黄河,夺上一艘船,岂不是希望大增?” 这时,一旁的将领努山,大胆说道:“满州儿郎,没有怕死的。” “不行!” 多铎忍不住想了想,随口道:“来不及了,虽然咱们脚程快了些,但明军不会给咱们机会。” 说着,他望向东边,如果不是有这些破冰船的话,东边应该安然渡河吧! 不曾想,竟然让耿仲明、孔有德占了便宜。 福祸难定啊! 想到这,多铎热血上涌:“长生天庇佑,我多铎征战十余年,岂能败亡于此?” 既然黄河渡不过去,那只能有两条路:要么东走,要么西走。 按照道理来说,东走应该为上策。 但前头是孔有德、耿仲明二人,后面还有追兵,河南赤地千里,补给很难,到时候围追堵截,可就大发了。 “西进!” 多铎冷声道:“数百里外,就是垣曲,那里河道也窄,想必应该也有船,咱们从那里渡河去山西。” “嗻——”镶白旗骑兵,轰然应诺。 嗻,与汉人的唯、诺一样,都是遵命的意思。 而电视剧中的“喳”,则是便宜的,下贱的意思,在平常中属于轻佻的词汇,容易闯祸,挨打,回应皇帝则砍头。 一旦应下,八旗铁骑反应迅速,立马就齐整队形,沿着黄河,向西而去。 不过,闯军倒是做事认真,一路上干干净净,村落无存,甚至因为冬日乏食,许多的野兽漫行。 而刘廷杰守的北门,被突破后,深以为耻,锲而不舍的进行追击。 待从水手们口中得知建奴去了西边,刘廷杰更是不舍,势要拿下其人头。 而这边,从新安城回来复命的李经武,他从洛阳又追到孟津,道: “殿下,闯贼不经打,骑兵又废了,末将俘虏了一万多人,就回来了。” “闯贼不足为虑!” 朱谊汐望着西去的马蹄印,不由得说道:“从孟津往西,唯独垣曲仅次于孟津,多铎这是想要借道山西,转回北京。” “绝不能让他得逞。” 说着,他望着一脸疲惫的李经武,高声道:“骑兵营还能战否?” “回禀殿下,骑兵营仍有余力。” 李经武忙拱手,激昂的回应。 “好!” 朱谊汐望着几乎人人一身棉甲的骑兵营,感到高兴。 这八千骑兵的耗费,足以让他再养五万步兵了,如今是该出力了。 “换马不换人!” 朱谊汐沉声吩咐道:“挑选四千最精锐的骑手,一人双马,不惜马力的给我追上建奴。” “战马损失多少,日后我双倍给你补上,但多铎的人头,一定要给我拿回来。” 豫王的脸上,满是严肃,对于多铎这只煮熟的鸭子,绝对不能放过, 李经武感受到了豫王的坚决,以及其中的压力,虽然感觉四千人有点少,但没办法,只能全力以赴。 他咬着牙:“殿下放心。” “我知道你们不一定是建奴的对手。” 朱谊汐冷静下来,用尽一切思维,暂时性的为骑兵营增加力量。 “火器营拿来八千颗手雷,你们人手两颗。” “会使吧?” “会,会,火折子一点,就扔出去。” 李经武忙道。 “再给我拿八千杆长矛!” 朱谊汐吩咐道。 战马行动,骑射不用想了,但挥舞长矛却不在话下。 随即骑兵营熟悉了下装备,四千人,一人双马,朝着远方而去。 朱谊汐就停下脚步,目送他们:“多铎,我不信,你能比拟王保保。” 李经武戴着风帽,鼻子冻得通红,冬日的行军,太过于苦寒。 “儿郎们,报效豫王的时候到了。” 从怀中掏出酒馕,饮了一口,李经武感觉一股暖流,呼着热气,沉声道: “豫王殿下说了,拿下多铎,咱们不仅是首功,还赏赐双倍银钱——” 这下,骑兵的热情,持续升高。 到了傍晚,李经武见到还在追赶的刘廷杰,其竟然一点安营扎寨的意思都没有,想要连夜行军。 “我这两条腿,还是跑不过你们四条腿,不对,是八条腿。” 刘廷杰万分的羡慕,毫不掩饰对骑兵的羡慕,无奈道:“多铎应该在前方五十余里。” “不出意外,明天下午他们就能赶到垣曲,你们一人双马,比他们快,绝不能放过他们。” 李经武点点头,感觉双腿都快冻僵了,然后毅然而去。 他要连夜赶路,不然真的赶不上了。 而黄河之上,凌汛大起,几乎不用凿冰,湍急的河水裹挟着碎冰,让人心惊胆颤,生怕漫堤。 在大自然面前,人格外的脆弱。 马歇人不歇,李经武一路上,斩杀了不少落单的八旗,以及数不清的铠甲。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半夜,他终于见到了安营扎寨的灯火。 “人能坚持,马可坚持不了,我就知道必然要扎营。” “不过,多铎还是大意了,这般情况,也敢点火?” 李经武一笑,随即想到,在这般天寒地冻,他们可没有酒水,没有篝火,死得更惨。 战马用布裹着马蹄,声音极小。 “咔嚓!”解决完斥候,李经武目不转睛地盯着点点篝火的小营,心中极为热切。 但他明白,如今不是时候,太黑了,一旦混乱就容易让多铎逃了。 他在等,天空中的月亮,今日落下怎么那般迟。 第221章 不识好歹 “恩?”忽然,多铎一哆嗦,双目通红满是血丝。 他休息了两个时辰,就再也睡不着。 虽然有心夜走,但奔袭一天的战马在,已然顶不住了,若不能休整一夜,倒下只是瞬间。 心已然满是寒意,燃烧的篝火再旺,也无法让感到暖和。 “什么时辰了?”多铎吃着烤饼,问道。 “快到卯时(五点)了!” 努山沉声道。 “可出了什么状况?斥候都撒出去了吗?岗哨无事吧!” “都撒出了,只是有一支斥候,三五人,还不曾归来。” “恩?”多铎怒道:“这种情况,你怎么还不上报?” “王爷,夜里不见五指,这一路上走失了不知多少人,顾及不过来。” 努山无奈道。 “不行!”多铎沉声道:“一日不渡河,一日不能放松警惕,让儿郎们起来,咱们该出发了。” “可是战马还未歇息够,怕是坚持不到垣曲了。” 努山不由道:“没有战马相伴的满州勇士,更容易出事。” “没法子了。” 多铎咬着牙,他何尝不爱惜自己的战马?但如今的确是迫在眉睫了。 “战马没了可以再找,但人没了,可就真没了。” 多铎的军令,激起了一片抱怨,但八旗也是现实的,战马和己方性命之间,还是有所选择的。 清军一动,立马就让李经武惊醒:“天还未亮就行动,难道我们被发现了吗?” 不过,眼瞅着这般,却也顾及不了那么多。 饮了口酒,浑身一暖。 随即,又掏出炒粉,就着酒,直接吞下,这个时候能填饱肚子,哪里顾及那么多? 骑兵营开始活动起来。 “冲——” 李经武浑身冻得发硬,脸颊生疼。 其他的骑兵也是如此。 但,目标就在前面,他们的心也是热切的。 本就在做准备的清军,突然就响起了警铃。 只见,数千明军,整装齐甲的拼杀而来,气势汹汹,一往无前,显然是有备而来。 此时,天还未亮,灰蒙蒙的一片,多铎只感觉前后左右都是人,声势滔天。 若是寻常的兵马,或者闯军,早就被这股声势震慑住,甚至不战而溃。 而他身边的,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无论是在突袭,还是遭遇战,早就做好了预备。 他还未下令,众将就齐聚而起,结成了阵势,毫不畏惧。 即使他们跨下了战马,已然开始哆嗦,腿脚也略微不利索。 这是奔袭太长,休息的也不多,更吃得不爽利。 要知道,马无夜草不肥,每日吃的粮草,就得九升,还得适当的歇息,不然就会急剧瘦弱,不堪使用。 当然,战力也会锐减。 而明军这边,则一人双马,到底是便利了些,马力充沛,占据了些许优势。 但配合,骑术上,却略逊于清军。 虽然从俘虏精挑细选,但骑兵营到底组建日短,欺负一下其他人,但却在满清骑兵中,占不到上风。 凶悍的旗兵,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反击,面目狰狞,阵容齐整,井然有序的接受命令,反击明军。 如同一只受伤的猛虎,反应极大。 “即使是大虫,也得被降伏。” 李经武心惊,他当然明白,这是骑兵营创建以来,遇到的最大的困难。 但,此战绝不能退。 与其他步兵不同,骑兵主将一般都要身先士卒,鼓舞士气。 “今日,誓斩多铎,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骑兵营欢呼起来,士气不断地攀升。 “哼——” 闷哼一声,目视狰狞的八旗铁骑,李经武直接将马背上的长矛,狠狠的向前甩去。 骑兵们有样学样,用力的挥洒。 虽然准头不行,但刚一照面,就结果了上百人。 而之后,两军就进行了骑兵对骑兵的近身搏杀。 天空中下起了小雪,一片一片的落在地面,在血与肉的战场上,交织交融。 两军战士,都不可能后退。 如此,那就只能分出胜负。 多铎身披铠甲,在亲卫们的掩护下,一往无前,横行无忌。 李经武也不甘落后,一根长矛,耍得分外厉害。 与以往的明军不同,骑兵营不仅装备上不下于满清,作战意志也毫不退让。 实在是多铎汝州城下败得太惨,破了八旗无敌的形象,骑兵营此时更是怀揣着痛打落水狗的心情,毫无畏惧之色。 这种情况下,心气居高临下,装备精良,两军甚至杀得难解难分。 这在以往的战场上,几乎是没有的。 多铎越打越心惊,这股明军,有邪气。 骑兵的决战,是倚仗着战马,来回的进行冲刺,拼杀。 所以,高头大马对矮马,好马对劣马,几乎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毫不客气的说,辽东马是胜于骑兵营的高原马的,但其中的差距,并非不可弥补。 骑兵营一人双马,即使胯下的战马疲惫,但仍旧比接近脱力的清军强。 狭窄的战场上,战马嘶鸣,铁甲碰撞,长枪断折,无数的骑兵气喘吁吁,热血沸腾。 拼杀了半个时辰,骑兵营到底是处于下风,一直被压制。 双方对峙歇息,战马的鼻孔不断喷着热气,马蹄似乎都酸痛起来。 李经武目视前方,忽然道:“拿出耳塞,堵住战马双耳。” 明军的奇怪行动,很快就被多铎注意,但是此时却管不了那么多了。 因为清军的战马,已经体力不支,长途奔袭,歇息不够,一场激烈的战事,完全消耗掉了它们的生命。 “杀——”注意到清军的状态,李经武大喜,立马强制军队再次拼杀。 临近之时,骑术精湛的骑手们,从腰间掏出手雷,使劲吹着火折,点燃后向前扔去。 “轰隆隆——” 数百颗手雷奔袭向前,巨大的轰炸声,让清军的战马瞬间失控,乱跑起来。 清军的骑兵方阵,立马出现豁口。 “就是现在!”李经武大喜,一马当先,如同一只利锥,直接撕破了清军。 多铎破口大骂,明明是骑兵对战,怎么又掺和进了火药? 突然的炸药,不仅让战马失去了控制,更是让勉强维持的军阵,彻底的崩溃。 “逃——” 形势瞬间被扭转,战马不支的清军,已经被压着打。 多铎带着亲卫,迫不及待的逃去。 李经武哪里肯放过他,如同利剑一般,朝他而去。 这下,失去多铎的调控,清军彻底崩盘。 而面对不断阻拦的清军,李经武不仅投射长矛,还不断的使用手雷,轰鸣声不断。 闻听这声,多铎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休走了伪王!” 李经武强催马力,毫不怜惜的冲去。 而这时,马疲的后遗症起来,多铎直接被自己的战马,甩到地面。 战马鼻腔流血,大口喘气,但已然脱力。 亲兵忙搀扶,多铎也正欲换马。 李经武忽然就冲了过来,距离不过两三丈:“伪王休走——” 怒吼之下,李经武也不含糊,直接将手中的长矛使劲投去。 “咔嚓——” 电闪雷鸣间,多铎大腿瞬间被刺穿。 即使如此,密集的亲兵,依旧将他围住,拼命的掩护他逃走。 看着密不透风的亲兵,李经武气急,他停下战马,对着身边的骑兵道: “把剩余的手雷,全都给我扔过去。” “不识好歹的家伙,本想献俘给豫王殿下,如今只能献上首级了。” 于是,多铎与亲兵们反应不及时,数十颗手雷,轰然而来。 “轰隆隆——” 密集的爆炸声,让整片天地,都开阔了。 第222章 献祭祖宗 天已大亮,晕乎乎的太阳不知去了哪,唯见一片片的雪花止不住地落下。 不一会儿,地面上的尸骸就被覆盖,鲜血也凝固成了冰块。 伤兵们哀嚎着,旗帜被折断,战马瘫软,一片狼藉。 “快,将战马收拢起来!” 李经武忙不迭道,辽东马再养好了,以后的助力可就大了。 而这时,伴随着多铎的死去,一颗血肉模糊的脑袋被砍下,依稀能见着其模样。 但不打紧,其铠甲尸骸还在,能凑上就行。 打扫了下战场,四千骑兵死伤过半,而八旗更是死伤无数,难以计量。 “指挥使,八旗还是逃走了千人。” 副将侯拱极不由得遗憾道。 他是从榆林营选调过来的,骑术了得,乃是李经武在营中重要的助手。 “逃就逃了。” 李经武喜气洋洋道:“能得多铎的狗头,也就有了交代。” 说着,整理战场,砍杀俘虏的伤兵,骑兵营浩浩荡荡而归。 骑在马上,想着火药的威力,李经武万分的庆幸,幸亏装备了手雷。 日后,骑兵得常备才行。 与此同时,孔有德、耿仲明二人,率领着三千汉八旗,以及两千满八旗,不要命地向东跑去。 王光恩同样紧追不舍。 但步兵在大雪纷飞之时,哪里追得上骑兵,一时间只能半路而返。 “终于甩掉了。” 耿仲明望着后方再无身影的追兵,不由得松了口气。 “也不知王爷如何了!” 孔有德叹了口气,隐隐惧怕道:“若是他没了,咱们回去后,摄政王怕是饶不了咱们。” “镶白旗咱们还带回了两千人,这已经是大功了。” 耿仲明想的很细,他不由得说道:“朝廷惨败,汉八旗几近全毁,镶白旗死伤殆尽,摄政王只想着重整旗鼓,而不是下罪。” “况且,此战败在豫亲王的轻率,而要紧的孟津渡可留给了豫亲王,咱们仁至义尽了。” 孔有德想了想,不由得点头:“死人不会说话,再说,镶白旗活下不少人,豫亲王一意孤行,身中奸计,过错岂能让我们背?” “哈哈,有道理!”耿仲明有些诧异,孔愣子倒是不傻,随即道:“只盼豫亲王能度过孟津渡吧!” 随即,踏着厚雪,一行人继续往东,寻觅到黄河冰冻处,度河上北直隶。 在洛阳,朱谊汐烤着火,目视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雪花,不由得叹了口气。 本来是万无一失的结局,结果刘宗敏这厮,非得掺和一把,硬生生的让多铎跑了。 本来他还对闯军颇有些好感,毕竟如今偌大的地盘间接依靠自李自成,如今却深恨之。 当然,他并没有兴兵讨伐潼关的意思,这与他的战略不符。 不过这个仇,他已经记下了。 孙萱儿披着戎衣,一边烤着火,一边为豫王热酒,脸蛋微红,斜瞥了一眼安然自若的红娘子,心中颇有些忧虑。 细致的腰身,宽阔的胸襟,以及那浑身散发的英姿飒爽,对不少人来说,极具诱惑。 “不过是一寡妇罢了,你担心什么?”孙萱儿心中强自打气,不再望之。 一旁,众将烤着火,凝神屏气,豫王殿下憋着一肚子的气,可不能触了霉头。 “殿下!”这时,十三小脸通红,迈着步子过来:“王将军回来了。” “可有收获?” 朱谊汐轻声问道,显然对此并不抱希望。 大雪纷飞,步兵怎么也撵不上骑兵。 “斩敌五百——” 十三低声道。 “让明恩营歇息吧!” 朱谊汐微微摇摇头,果然不出所料,他继续闭目养神。 陈永福、尤世威等,互相望了望,也只能同样如此。 满清气势汹汹入关,大败闯贼,颇有种一口气独吞天下的趋势。 此时,秦军给他当头一棒,大败之,但还是不及伪王多铎的人头来的震撼。 毕竟,战损可以虚报,人家死不承认,但人头可作不了假。 这一等,就是到了傍晚。 诸将有的去巡营,有的去做事,唯独豫王依旧烤火,等候着消息。 红娘子望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豫王,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开口,只是缓步离去。 就在她即将跨过门槛时,忽然,门外传起巨大的喧闹声。 “何事?”朱谊汐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平静地问道。 “禀殿下,骑兵营回来了。” 这时,十三踉跄地跑过来,满脸喜色。 “让李经武来见我!” 朱谊汐突然站起,大声道。 旋即,他又冷静地坐下,可是不断起伏的胸膛,暴露了他的激动。 孙萱儿自然晓得男人的心情,双手拍背,平复着他的心情。 一会儿功夫,豫王就恢复了自信轻松的模样。 之后,她默契地站在身后,等待着李经武的到来,接下来是豫王的时间。 哒哒哒—— 一阵急切地脚步声,随即停滞。 这时在检验武器。 很快,浑身雪花,鲜血覆甲的李经武,就大跨步地入了房中,扑面的热气,让他浑身一激灵。 “末将李经武,托殿下鸿福,终于拿下伪王多铎的人头——” 双膝跪下,李经武浑身散发着血腥味,满脸激动,胡须一颤,雪花落地化成了水。 “辛苦了!”千言万语,汇成了三个字。 整个屋内,火光突兀地猛烈起来,热度不断地升高,朱谊汐直感觉一股热浪,从脚底一直攀升到了后脑。 朱谊汐站起身,双目明亮,将其搀扶起来,目光对准着那颗放置地上的人头。 他从来没有那么喜爱过一颗人头,突然觉得,人头竟然不恶心了。 李经武闻言,不由得泪流满面。 为了这颗人头,太不容易了。 “汝之功勋,某记下了。” 朱谊汐重重的点头,笑道:“想来,朝廷也绝不吝啬一个伯、侯之爵。” 李经武也不傻,忙开口道:“伯、侯之爵,末将并不想要,只是想着能让殿下开颜,再怎么辛苦也是值得。” “好,好啊!” 朱谊汐拍了拍他的肩膀,孺子可教啊! 说着,豫王殿下开口说道:“来人,将此头腌制,传首河南、湖广,让天下人来瞧瞧这伪王的样子。” “开坛,本王要以此头,献祭先帝以及列祖列宗。” 第223章 信心满满 寒风凛冽,满天的雪花越下越重,几乎将整个河南平原,都压成了雪地。 对于冯家堡来说,这是个好兆头。 多年来的兵灾,贼祸,即使建立了坞堡,但身处于河南,又有几个人能置身事外? 冯家堡并不大,只有百来户人家,两千亩良田,地处邙山附近,也算是勉强维持太平。 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拎着弓箭,枯瘦的脸上满是忧虑,结伴而行,鼓起勇气,向着山林进发。 “止步,止步!” 这时,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跑过来,气喘吁吁,叫住几人,端着说道: “最近雪大,你们进了山林,怕是就出不来了。” “我家少爷说了,借你们每人一斗粮,先把年过了!” “多谢冯少爷,多谢冯少爷。” 几个猎户立马就拱手拜了起来,满脸的欢喜。 有了这一斗粮,对于他们来说,就能过个好年。 “冯少爷真是好人啊!” “难怪能中秀才,了不得……” 书童自豪地跑回去,来到了冯宅,快步登上高楼,一位书生正投目四望,整个冯家堡一览无余。 “少爷,我说好了!” “嗯!”冯显宗点了点头,随即道:“瑞雪兆丰年,明年就能好多了。” “指不定呢!”书童撅着嘴道:“闯贼,官兵,听说连建奴也来了,不知何时才能太平。” “豫王应该可以。” 冯显宗笑了笑,吹着寒风,他沉声道:“占据了洛阳,起码能守住一年半载了。” “少爷,听说还在围城呢,你怎么知道占了洛阳?”书童不解道。 “小屁孩,知道那么多干嘛?” 冯显宗用书拍了下他的脑袋,随即微微一笑。 朝廷的邸报他看的多,当然知晓建奴擅长野战,更是有红衣大炮,不善于守城。 能将建奴逼迫守城,洛阳自然是囊中之物。 “少爷,老爷让你过去。”这时,丫鬟清脆的声音响起。 冯显宗点点头,下了高塔。 待来到书房,只见冯老爷子满脸通红,不断地左右踱步,显然很激动。 “我儿,你果然没有料错,豫王殿下已经拿下了洛阳,甚至于砍了建奴伪王多铎的狗头,准备祭祀先帝呢!” “洛阳周边的坞堡,人物,都被叫来,一同去见见这鼎盛之事。” 冯老爷对于自己的儿子,万分的满意,冯家终于要出大人物了,想想就热舞沸腾。 “父亲,祭祀先帝,这可是皇帝才能做的事。” 冯显宗皱起眉头,颇有些惊诧道。 “特殊情况,也能将就!” “这种事,岂能将就?” 冯显宗摇摇头,他在这件事中,看出巨大的漏洞。 国之大事,为祀与戎! 祭祀皇帝,先帝,列祖列宗等,就只能由皇帝亲自来弄,因为他是嫡系,大宗,族长,天然享有这样的权力。 而像是亲王郡王这种,只能祭祀自己的祖宗。 比如,三国时期的刘备,他一直说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而不是说景帝之后,太祖之后等。 小宗之后,只能祭祀小宗之祖。 如果刘备到处嚷嚷,自己是景帝之后,太祖之后,别的不提,皇帝就得亲自问斩他了,这是僭越。 冯显宗明显从豫王如此行径中,窥探到他对皇位的野心。 但此时,闯贼盘踞西北,建奴占据北方,弘光朝廷在南京虽然喧闹,但依旧根基颇深。 这种情况下,如此僭越,岂不是成了靶子? “父亲!” 忽然,冯显宗扭过头,问道:“你对豫王怎么看?” “不过两载,就打下湖广、四川,大败西贼,阵斩奴王,可谓是英姿过人,朝廷之幸。” 冯老爷子很认可地说道,满脸的欣赏之情。 在万马齐喑的时代,豫王突兀而去,给了许多忠贞之人安慰。 “朝廷之幸!朝廷之幸!” 冯显宗呢喃着,随即笑道:“父亲,我们冯家的机遇来了。” “备马,我要去洛阳,亲自去见名扬天下的豫王殿下。” “我儿,怎么了这是?” 冯老爷子惊了,忙道:“这兵荒马乱的,还是留在堡里吧!” “父亲,你不懂,机遇就在这,若是迟了,就没了。” 旋即,一辆马车,十来名家丁,快速的奔向洛阳。 而在洛阳城中,朱谊汐一边等待着高台的修建,一边整理着军备。 在粮食这方面,冬天虽然困难了些,但大抵是不缺的,唯独将来的进攻方略,颇有些难产。 汝州之战,以及多铎的斩首,让秦军信心爆棚。 如此大的胜利,许多将领们开始膨胀了,嚷嚷着要西进潼关,打破长安,为先帝报仇。 而朱谊汐对此也颇为心动。 无他,闯贼的战斗力太弱了,一举消灭他并不是没有可能,尤其是在这个时节,士气大涨的情况下, 深层次的原因,则是为崇祯皇帝报仇雪恨。 何来? 因为崇祯是被李自成逼死的,打败李自成,就能占据大义。 就好比电视剧的黑帮,老大死了,为他报仇才能服众,顺理成章的上位。 如此情况下,朱谊汐因为此事,直接称帝也不为过。 要不是南京朝廷大义在身,谁想礼让,容忍,一个亲王爵磨磨唧唧的。 当然,除了西进之外,猖狂的说要打入南京的也有,但朱谊汐直接按下了。 不过,放弃河南回到襄阳也是有呼声的,只有陈永福一人。 他作为河南人,理直气壮道:“河南赤地千里,洛阳相当于孤悬在外,需要湖广的粮食来养活,千里迢迢运送粮食就为这个洛阳城,值得吗?” 不出意外,这种话语被反驳了。 实在是开封被淹后,洛阳如今相当于省城,具有特别的意义。 占据洛阳,相当于占据了河南,政治意义特别大。 朱谊汐难得的犹豫起来。 西进诱惑大(他不知道吴三桂在榆林南下),回襄阳也行。 抛弃洛阳实在揪心。 就在此时,突然有侍卫禀告,衙门外,有一个秀才求见。 “秀才?” 朱谊汐一楞,随即道:“毕竟是乡贤,我倒是想知道他说些什么。” 秀才地位在民间很重,虽然属于功名体系底层,但却在地方治理上,具有极大的作用。 第224章 吾之子房 明清时期,拥有科举制以来,特殊的地方治理体系——士绅共治。 士绅,一般由致仕的官员,秀才、举人,以及地方上的德高望重者组成。 像是富商,豪强,抱歉,你只能算是土豪,无法参与地方治理。 而与广播影视上的士绅不同,现实中的士绅大部分并不会鱼肉乡里。 反而,其会广施恩德,闲时修桥补路,灾时救济乡邻,表面上来看,无可指摘。 但是,私底下的龌龊却难以计量,逃税,兼并土地,抵抗官府,嫁接征饷,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官府的形象丑恶,他们则光明磊落,以大善人自居。 所以,太平天国时组建团练,士绅们一呼百应,曾国藩、李鸿章不外如是。 在明末这个时代,内陆的士绅阶级还能与官府共治,那江南沿海,就是士绅压倒官府了。 “学生冯显宗,叩见豫王殿下!” 宣召下,一个身材中等,面容清秀的年轻人,落落大方地走来。 身着白色长衫,腰间别着玉佩,头戴方巾,五官端正,宽松的长袍竟然走出了官袍的气质,令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冯秀才一表人才,有何事可教于本王?” 朱谊汐微微倾斜,脸上带着笑意,一副求贤若渴的模样。 冯显宗一楞,他似乎看到春秋战国时的列国求强的君主,宽容大度,求贤若渴。 他心中一定,立马就平复下来,拱手道: “学生听闻,殿下列高台而祭先帝,不知可有此事?” “不错!”朱谊汐微微点头,正坐道:“伪王多铎,窃居王位,假借复仇之名入主中原,实乃大明之仇敌,若不抵制,怕是复前元事,披发左衽矣!” 这话,豫王将自己抬高到了顶点。 我这是维护汉人衣冠,孔夫子他老人家都得给我竖大拇指。 “殿下之举,自然天下瞩目。” 冯显宗忙道,双目有神:“但,南京已立新帝,殿下有意颠覆,自为皇帝乎?” “也对,殿下为宗室之后,又封为亲王,效仿汉昭烈之事,也是必然的。” “放肆——” “荒唐!!” 诸将忍不住呵斥道,对于如此悖逆之言,怒目以视。 或者说,如此确凿的说出,揭开了帘子,让他们恼羞成怒。 这种事情,只能做不能说,说出来就真的成叛逆了,尤其是如今南京朝廷威望未曾动摇的情况下。 “本王对朝廷忠贞不二。” 朱谊汐忙站起身,满脸的惶恐之色,对着东方南京的方向拱手道:“赤胆忠心,日月可昭,可不能妄言。” 心中压抑住愤怒,豫王殿下的演技,已然飙升到了顶峰。 “学生自然也相信!” 冯显宗笑了,拱手道:“但天下有之人,可就不一定了。” “你们退下!” 豫王蹙眉,对着诸将摆摆手,留下几个亲卫,目视这位口出狂言的秀才,不由道:“此话何解?” 他又不是傻子的,当然明白,危言耸听,乃是古代人才自荐的必备手段,纵横家最喜欢用。 营造出危机感,才好显示自己的厉害。 “据传,元末时,太祖初建军政,有谋士献策,曰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如此夯实根基,一统天下,殿下可以为然?” “自然!”朱谊汐点点头,明朝对于太祖他老人家的事迹可一直宣扬。 刘伯温都快塑造成诸葛亮了,朱元璋自然更了不得。 而朱升的这句话,更是对造反精妙绝伦的总结,枪打出头鸟,猥琐发育再横推,种田流的典范。 “可,如今殿下不过是初挫建奴,伪王多铎,在建奴中有数十位之多,何来得意洋洋?” 冯显宗松了口气,带入了自己的话语中,这就好办了,他忙道: “献祭先帝,太庙,乃是天子才可为之,殿下为了这点虚名,就招致南京朝廷的忌惮,可否值得?” “当时候,因为这点虚名,南京朝廷必然视您为叛逆,士子之心也将大失,到时候四周皆为仇敌,举步维艰。” “何不如将伪王献给朝廷,一来宣扬您赫赫战功,洛阳的声望,可比不过南京;二来,也可昭显您对朝廷的忠义之心。” 朱谊汐一想,确实有道理。 如今自己的队友,也只有南京朝廷,虽然是猪队友,但好歹能保持自己后方的稳定。 而且,自己在洛阳折腾献祭,知道的不多,而献给南京,那一举一动,天下瞩目,名声宣扬的更快。 平台效应啊!洛阳不及南京多矣。 “到时候,朝廷若赏之太薄,或者无赏,即失天下所望。” 冯显宗继续侃侃而谈:“到时候,殿下无论所为何事,天下人都会有所谅解。” 这下,朱谊汐彻底明白。 这是把自己打造成弱势一方,日后逆乱之举,也有所理由,人们也容易理解。 是朝廷先对不起我的,我是被迫的。 如此一来,就化被动为主动,南京的大义威势就会逐步削减。 人才,人才啊! 吾之子房也。 “先生大才!” 朱谊汐满脸动容,表演欲即来,求贤若渴道:“自败多铎以来,本王力有不逮,正心生惶恐,不想竟遇到先生,真乃上天垂怜!” 朱谊汐已然看出,这位初出茅庐的年轻秀才,没经过多少社会毒打,还保持着一份天真。 所以何不效仿古人,成全一番? 冯显宗明显感受到这炽烈的热情,虽然明白这参杂着些许假意,但心中依旧激动地难以自持。 现如今,能摆出这样架子的,能有几个? 李闯?张献忠,亦或者建奴的摄政王? 豫王好歹也是一方之主,亲王之爵。 “今日方知,诸葛亮之心也。” 冯显宗激动地长鞠一躬,拜道:“卑贱之人,幸蒙殿下垂怜,敢不应命?” “请坐!”朱谊汐转身坐下,对着冯显宗请道,然后清了清嗓子,在后者的期盼中,不由得说道: “本王幕府中,参谋司并无主事,显宗先担任副掌司如何?” “卑职多谢殿下抬举!”冯显宗忙拱手应下,称呼与态度骤变,恭敬太多。 虽然不解参谋司是做什么的,但自己一来就是副掌司,未来不可限量。 朱谊汐点点头,参谋司总算有人主持了,自己一手兼挑太累人了。 终于能享受些许,给豫王这支开枝散叶了。 “显宗,我也不瞒你,如今军中对于前进方向颇有些争论。” 豫王征询意见道:“西进潼关,南退南阳,亦或者占据洛阳为堡垒,三种意见纠缠不休。” “不知,你可有见解?” 冯显宗一怔,立马明白,这是对自己的考验啊! 我就说,当官没那么容易。 第225章 一封书信 “殿下,洛阳无险可守!” 冯显宗思量片刻,脱口而出道。 “偌大的河南,丁口十不存一,您若是占据洛阳,怕是得千里输粮,面临闯贼、建奴的围攻。” 此时河南,黄河以北的卫辉等三府已然归顺满清,而陕州潼关隶属于大顺。 洛阳如同无根之萍,驻军养民,可是需要不少的粮草。 闻言,朱谊汐叹了口气:“我也知晓如此,但洛阳地位非同一般,难以割舍。” 代省会啊,哪有那么容易放弃。 况且,又不是没有余力支持,放弃就太可惜了。 冯显宗闻言,神色一变,正襟危坐道: “殿下,败满清,斩名王着实值得庆贺,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无险可守的洛阳,得知无益,弃之反而退出风口浪尖。”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犹豫片刻,这才继续道:“殿下可迁徙河南之众入南阳,或者湖广,使之真正的成为空地,鸡肋。” 这下,豫王殿下真的思虑起来。 四川,湖广,如果再加上一个河南,那就是三省之地,的确是风口浪尖,引人忌惮。 更关键是,老子才二十二啊! 李自成四十,弘光皇帝三十八,多尔衮三十三。 自己二十来岁,就打下那么大的地盘,的确引人嫉恨。 罢了罢了,还是得低调一阵子,种田,夯实基础才行。 “好!”朱谊汐高声应下,随即道:“显宗,你乃本地人,此事就交于你了,最好在明年春耕之前到达南阳。” “尽快啊!” “遵命!”冯显宗到底是年轻人,激动起来,连忙应下。 如此重任在身,看来豫王殿下,真正的信任我啊! 朱谊汐则微微一笑,感叹道:“你们年轻人体力好,还是得多历练。” 如今能留下的,都是意志坚定的,做这事吃罪不讨好。 而如果迁徙到南阳,不仅能促进生产力发展,更是可以削减地方的有生力量。 一加一减,差距就大了。 随即,朱谊汐又道:“本王求贤若渴,若是才之人,不拘于功名,我都能用之,显宗你可多向我举荐一二。” “是!”冯显宗感受到这股信任,脸色微红。 既然达成了放弃洛阳的决定,朱谊汐随即又令人,将多铎的头颅,送到南京,让南京的文武百官们见识一下,彰显军威。 …… 而此时,刘宗敏也获知了明军阵斩多铎的创举,不由得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无论是一片石之战,还是洛阳之战,满清的泰山压顶,足以震碎闯军的信心。 尤其是洛阳之战,硬碰硬之下,若不是他收尾的好,十万大军早就全军覆没了。 如此劲敌,竟然被轻易的打败了? 那,他们是什么? 岂不是说明,明军比他们闯军还要厉害? 即使是新安县一战,他们也不承认这个事实,但如今得知这消息,却不得不认。 潼关上下顿时沮丧万分。 李自成焦急而来,就见到军心动荡的场面。 曾经不可一世的闯军,如今垂头丧气,尽是无奈与怀疑。 “皇上——” 刘宗敏这才迎接李自成入内,态度一如既往,只是脸上的倨傲,消散了大半。 “怎么回事?” 李自成的独眼上,满是探寻之色:“你小子带兵打仗,军心如此也不管管?” “皇上,这实在是难以想象。” 刘宗敏犹豫一会儿,然后又急促地说道:“从洛阳传来的消息,伪豫王朱谊汐,搭建高台,准备用建奴的伪王多铎的人头,祭祀明帝。” “什么?” 李自成大惊,直接站起,难以置信道:“将你们打退入潼关的清军,竟然被明军打败,还把多铎的人头割了?” 如此爆炸性的消息,让李自成都懵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那可是五万大军,还有八旗铁骑,怎么就败了呢?” 小瞧满清,就是小瞧自己。 李自成依旧不断地细碎道。 让他接受明军强于自己,这是极其残忍的事情。 但刘宗敏那凝重地表情,李自成不得不选择了相信。 这时,刘宗敏才反应过来:“皇上,你怎么来潼关了?” “陕北的吴三桂攻之甚急,又缺骑兵,榆林镇已然不保,快要兵临延安了。” 说到这里,李自成脸色越发的凝重。 一夜之间,从天下无敌,到被撵着打,他实在是不敢相信。 大顺,怎么就这样了? 一时间君臣沉默了。 “闯王,你是要去湖广?” 急切间,刘宗敏喊出了往日的称呼:“现在已经去不了,还是得换个地。” “连明军都能败满清,咱们怎么不行?” 李自成抬起头,昂首说道,眼眸中,满是自信: “潼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派个万八千的人守着,咱们带领其他军队,去决战陕北。” “他乃乃的,老子定要斩了吴三桂这厮的狗头。” 在陕北的吴三桂,可谓是状若猛犬,其一家子都被李自成杀了,哪怕为了复仇,也得尽心尽力,更遑论在满清面前证明自己了。 相对于愤恨的李自成,刘宗敏连番受到教训,着实有些慌了: “皇上,还是再等一段时间,明军若是攻打潼关,那就是腹背受敌了。” “明军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罢了,潼关他岂能打开?” 李自成恢复了信心,对于明军再次瞧不起:“孙传庭败后,明军哪有撑起大梁来的?” “这……” 思量了许久,刘宗敏还是没把新安县之败说出来。 就在这两日,忽然从关外传来了书信。 “皇上,这是那伪豫王书写的。” 刘宗敏忙拿着书信说道。 “嗯?” 李自成一愣,拿起就看将起来。 多年来,他已经粗识文字,不然连军令都看不懂。 字不多,两百来字。 但内容,却很尖锐。 “刘宗敏,你竟敢违背我的军令,妄自出关。” 李自成气急道。 “皇上,我这是没法子,儿郎们嘴巴都淡出鸟来了,咱也想着其两败俱伤,为您出口恶气吗! 所幸,这次试探出明军的深浅。” 刘宗敏伸着脖子,直接狡辩道。 李自成被噎住,也看的理他,直言道: “这朱谊汐,话里话外,将放弃洛阳,威胁咱们不得南下汉中、湖广,不然就如多铎下场。” 第226章 督师中原 “皇上,绝不能答应!” 刘宗敏骨子里的桀骜发作,扬声道:“湖广本来就是咱们的,夺回来是应该的。” 李自成斜瞥了他一眼,昂首道:“这是自然,我李自成走南闯北,从未怕过谁,岂能受这个威胁?” “但,大丈夫能屈能伸,如今吴三桂肆虐陕北,我之家乡就在那里,为了家乡的父老乡亲,只能委屈我一些了。” “等驱逐了吴三桂,某就教训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一口定下,刘宗敏无言以对。 他老家也在米脂,陕北,纵容吴三桂肆虐家乡,他说不出来。 “回信给朱谊汐!” 李自成独目中散发着精光:“我愿与他和睦为友,甚至,若是他愿意归降,咱不吝啬江南之属。” 南京朝廷如此一来,反倒是几方势力中最雄厚的,离间削减,也就理所当然了。 …… 北京城。 大年三十刚过,但整个北京,却毫无年味,往日的鞭炮声闻听不了几响,只有偌大的内城,才散发着些许的喜气。 无他,自满清入京后,内城的百姓、勋贵,全部被移出,充当了八旗贵戚的屋舍。 即使将八旗填入,内城依旧空荡荡,零星的年味,也只是从几家汉官中散发出来。 “老爷!” 洪承畴惊醒,抬头一望窗外,天空微微泛白,一旁的丫鬟忙过来服侍。 偌大的宅院,乃是前明皇亲国戚的所在,入京就赏给了自己,没有家眷,充斥的都是赏赐的仆人。 洗漱,用餐,冷冰冰的,毫无年味。 这时,洪承畴忽然又想起来福建的家人,自己的母亲饱读诗书,是个守礼知节的人,若是知晓自己降清,怕是不好。 而且,福建风气保守,读书者众,恐怕家乡再也容不下自己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感到头痛。 过年的喜庆,早就无影无踪。 前明时,年假只有五天,满清入关后,也直接遵循。 只不过,满清汉化不深,勋贵们对于汉节不置可否,多尔衮也不过是萧规曹随罢了。 乘着马车,缓缓的来到了皇城。 朝堂上,小皇帝坐龙椅,摄政王多尔衮则坐一旁,气势全开: “对于圈田一事,有司务必重视,春耕之前一定要完善。” “是!”户部尚书应下。 所谓的圈地,即去年十一月份,为了养活入关的八旗子弟,多尔衮颁布圈地令。 命给事中御史等官履勘畿内地亩,从公指圈。 即跑马圈地。 一是将近京肥沃土地圈给清贵族,另外,圈山海关以外地让农民耕种叫“圈补”。 二是原来圈占地离京太远,或因“碱盐不毛”地,来补还近京被圈农民叫“全换”。 三是凡明王室所遗留皇庄各州县“无主荒田”,一律划归满洲贵族和八旗官兵,叫“圈占”。 这就是满清的第一次圈地。 凡近畿之土地,几乎全被满清八旗占据,而多尔衮的正白旗,占据的份额最大。 而土地上的百姓,则大量沦落为佃户,农奴,苦不堪言。 圈地令的产生,也是必然。 八旗贵族们拥有权力,而八旗兵卒则需要土地来供养,总不可能拿辽东的农庄吧? 在满人盈朝的情况下,没有人敢反对。 这种事实,只是小补罢了,是满人自己的事,洪承畴不敢多嘴。 哪家的朝会聊正事? 朝后,洪承畴受到了多尔衮的接见。 只见,多尔衮坐在皇帝专有的书房,大摇大摆,毫不拘束。 洪承畴甚至听闻,这位摄政王,甚至搬到了皇宫之中居住,对外的理由就是更好的处理朝政。 在小皇帝不懂事的情况下,谁能说什么? 再说,小叔子与嫂子不得不说的故事,在满清着实不少,属于风俗残留。 “洪先生!” 多尔衮对于洪承畴一直很尊重,重用。 与皇太极对其咨询而又提防不同,多尔衮以洪承畴仕明时的原职衔任命他为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 并且,入内院(相当于内阁)佐理军务,授秘书院大学士,成为满清入关后的首位汉人宰相。 “摄政王!”洪承畴受宠若惊,忙回礼。 内院大学士范文程也与他相互回礼。 “此番召二位来,实乃有大事。” 多尔衮叹了口气,让人将军情发下。 洪、范二人见之,为之一惊,脸色苍白。 只见,其上写着,豫亲王兵败身亡,孔有德、耿仲明二人狼狈而逃,南下潼关的五万,归来只剩下数千人。 更为重要的是,镶白旗损失惨重接近覆灭,两个汉军旗接近全亡。 这是满清起兵以来,第一次遭受如此重创,可谓是石破天惊。 “耿仲明上书称,伪王朱谊汐,身负数十门红衣大炮,其他的火器也极为犀利,铠甲颇多,与其他明军迥异。” “实乃大清劲敌。” 多尔衮顾不得对弟弟进行哀伤,脸色凝重地说道。 “南京明廷再立,又有如此的强军,着实非同小可。” 范文程皱眉,开口道。 “王爷,南京朝廷与那朱谊汐,隔阂深重,两者不可等同。” 洪承畴思量道:“唯一所虑的,乃是湖广的伪豫王。” 说着,他拱手道:“朝廷得与南京虚以委蛇,着重进攻李自成,以及湖广。” “镶白旗深受重创,陕北那边恐怕是独木难支!” “你说的没错!” 多尔衮沉声道:“闯贼不可小觑,汉人更不可轻视,多铎就是犯了这样的错误,以为红衣大炮在手,就目中无人。” “洪先生,主持中原战事,须得一知兵之重臣前往,依我看,此事非你不可。” 范文程一楞,看着洪承畴,不曾想,此人倒是如此深受信赖。 不过想来,也是不得不为。 八旗啃不下中原,那就只能让汉人打汉人,北京须臾也离不开摄政王。 洪承畴自己也颇为感触,转转悠悠又回到了原点,督师中原,怎么那么熟悉了。 接下重任后,洪承畴离开了皇宫。 这时,整个内城一片缟素。 数千镶白旗死伤,数千户办丧,哭泣声一片。 第227章 从长计议 转过年,崇祯十七年成了过去,天下迎来了弘光元年。 对于南方来说,去年一年可谓是惊心动魄。 先帝没了,北京没了,新帝再立,内阁争斗,可谓是忙成了一锅粥。 拥有秦淮河的南京,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 内阁首辅马士英彻底掌握了内阁,深受皇帝的信赖,内廷宦官也对他多支持。 在外,江北四镇对他也关切颇深,作为他的倚仗。 东林党因此,不得不龟缩六部,硬碰不行,只能软对抗。 你说要征税,我就抵抗;你支粮,我就推脱。 反正帮不了忙,但一定能拖后腿。 但马士英却真没法子。 他虽然掌控了内阁,但手底下能用的人太少,东林党势大,遍布朝廷,制定了政策却施行不了。 所以,他又不得不与钱谦益合作,着实憋屈。 暗流滚滚的朝廷,此时却被一颗头颅,打破了沉默。 “这是多铎的人头?” 弘光皇帝看着面目狰狞的头颅,被吓得脸色发白,但求知的欲望又让他忍不住探寻。 “应该是的!” 马士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豫王斩杀数万建奴,对于大明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对于弘光朝廷而言,却极为糟糕。 因为,赏无可赏了。 总不可能装傻,说是假的吧! 阮士城也望了望,叹道:“豫王有此实力,何不收复陕西,为先帝报仇,何故沾惹建奴呢?” “如此,与建奴的谈判,怕是毁于一旦了。” 这话,倒是收到众人的心坎了。 这段时日以来,建奴豪格在山东来回折腾,让江北四镇极为惶恐,不断地诉苦。 说白了,就是压着朝廷向满清求和。 收复北京肯定没希望了,就想着南北分治。 马士英是有心振作,但满堂文武都没有心思回到北京,或者说,朝廷北人甚少,意愿着实不强。 这与南宋不同。 北宋末年,朝廷的高官多是北人,武将上,如岳飞,韩世忠,张浚等都是北方人,所以北伐就是收复老家,自然士气高昂。 弘光朝廷又不同,南京六部本来就是东林党的大本营,让他们北伐,就相当于让他们掏钱舍命给别人打老家,岂能如此? 除了大义,北伐对于南京朝廷毫无好处。 “有功不赏,怕是招致非议!” 钱谦益开始上眼药,开口道。 虽然明白朱谊汐是朝廷大敌,但是能给马士英出难题,这就不算什么了。 “微臣以为,可赐予其尚方宝剑,让豫王统率河南、湖广、山西、河北兵马,讨伐闯贼,为先帝复仇。” 阮大城捏了捏胡须,轻易的化解了难题。 归根结底,豫王已经势大难制,那还不如换一种思路,借着报仇的名义,让他跟李自成火拼,两败俱伤最好不过。 “此计甚好!”马士英拍手赞叹。 高坐的弘光皇帝也对人头没了兴致:“既然如此,只有这样办吧!” “另外,选个好时日,朕将亲自祭拜太庙,献祭给祖宗!” 打了个哈欠,弘光皇帝就宣布退朝。 钱谦益脸色平静,回到家中,则气急败坏。 内阁完全成了马士英的一言堂,他这个东林魁首,几乎都说不上话,真是太难受了。 这时,姜曰广,吕大器等东林大佬,也陆陆续续而来。 豫王将伪王多铎的人头送至南京,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那些不懂政治的读书人,自然喜不自胜,比过年还要热闹。 百姓们也乐此不疲的听着豫王大败建奴的说书,酒肆茶楼满满当当,整个南京城极为喧闹。 而政治敏感相当高的众人,自然清楚其中的意味。 “豫王乃朝廷大患!”姜曰广咬着牙道:“建奴不过远火,而豫王实乃近患,朝廷必须有所应对。” “马士英内阁独断,着实可恨。” 吕大器也说道:“豫王如此,都是马士英纵容的结果,打倒马士英,才是朝廷中兴的关键。” “陛下信赖马士英,已到了入魔,阉党阉党,果然是蛊惑人心。” 钱谦益故作恼怒,立马起身,一副不要命的姿态:“朝廷日衰,老夫见此,恨不得以命相搏!” 在座众人忙搀扶拉拽,对于气节,又敬佩了三分,不愧是钱老,不愧是东林党魁。 安抚了好一会儿,众人又摊手,无可奈何。 无兵无权,让他们坏事倒是容易,但做事却难,都没有一个好主意。 想了许久,钱谦益这才开口道:“马士英如此一手遮天,几如世宗朝之严嵩,乃朝廷之祸患。” “以老夫之见,其多赖与陛下信赖,才能如此乱来。” “我等多方谏言,但陛下就是不采纳啊!”姜曰广甩袖,气呼呼道: “也不知道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陛下对他言听计从。” 众人也纷纷感叹,直言弘光皇帝没救了,只会信赖奸臣,不信正人君子。 甚至有人喊,这是亡国征兆。 钱谦益想了想,明白真正的根源,还是在于皇帝: “陛下年近四十,虽然近些时日徘徊于后宫,但半年来,依旧无所出,实在是朝廷之忧也。” 皇帝没有子嗣,的确动摇国本。 但,你还没有弟弟,兄终弟及都满足不了,这就不得不让人心惊了。 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这是大明祖制。 “您是说,潞王?” 有聪明的,立马就联想到了杭州的潞王。 大家的心思,依旧又惦记到了潞王头上。 皇帝既然没有子嗣兄弟,那就怪不得他们拥立他人了,实在是为了大明未来着想啊! 既然在弘光朝吃不到肉,那就掀桌子,重新再拥立一位皇帝,掌握朝廷。 历史上,东林党人被逼急了,就让左良玉拥兵东下,准备掀翻南京,拥挤潞王。 要知道,当时满清正在南下,东林党的这番作为,让南京朝廷两面受敌,顾此失彼。 结果,左良玉半路病死,左梦庚率二十万人投降满清,南京朝廷也就此覆灭。 这番的骚操作,也只有东林党能干出来。 “这事得从长计议!” 钱谦益微微摇头,道:“不宜让人知晓,尤其是马士英,得悄悄的来。” 第228章 有舍有得 冯家堡建在邙山,比邻巩县,相对于开封的一片狼藉,这里倒是颇有些世外桃源感觉。 百来栋屋舍,数里长的坞壁,箭塔,望楼四起,巨鼓横立。 因为多用青瓦,青瓦连结成片,乌压晕然,二来炊烟熏染而乌,故而乘称作坞堡。 其实,就是小型的城池,防御设施一应俱全。 而小而精的坞堡,对于流贼来说,宛若鸡肋,损失大于收获,所以西汉末年以来,不断盛行,新朝建立后有不断地拆除。 今日的冯家堡,显得特别的热闹。 威望如日中天的豫王殿下,亲自来访,整个冯家堡,与之荣焉。 冯显宗在前面带路,冯老爷子规规矩矩的在后面跟着,面色严肃。 “殿下,如冯家堡这般的坞堡,多分布在开封以西,洛阳、黄河附近,地方士绅被迫修立,才能保存元气。” 冯显宗解释道:“河南本是太平之乡,如今被迫习武,武风盛行。” “河南的坞堡保存了元气,倒是不知,如今能有多少人?” 豫王殿下施施然而行,坞堡对他来说很是新奇,在陕西可看不到。 相对于白骨露野,坞堡内不仅鸡犬相闻,百姓安居乐业,甚至还衍生了几分繁华。 这种以家族、佃户、奴仆为主的坞堡,具有强大的向心力,除非是硬攻,不然偷袭、收买只是徒劳无功。 如果没有红衣大炮,向冯家堡这种,不死个千八百人,是绝难攻破的。 所以,想让河南真正意义上成为一片白地,必须进行和平劝说,只用武力可不行。 “殿下如今威震河南,坞堡虽强,但强行对抗的很少。” 冯显宗思量,轻声道:“迁移入南阳,至少能有数万人。” “尽量吧!” 朱谊汐点点头,自打决定放弃洛阳,将河南化为白地的心思就更加强烈。 绝不能把人与粮食,留给满清与闯贼。 他之所以来冯家堡巡查,就是见识一番河南坞堡的实力,如今一瞧,果然名不虚传。 但是可惜,这种坞堡,在红衣大炮面前,只是小菜一碟。 夜宿冯家堡,精挑细选的冯氏女,被豫王婉拒了。 他已经不是去年那个急色的落魄宗室了,而是天下瞩目的豫王。 不是什么女人,都会收入房中的。 即使是人妻属性浓厚的红娘子,朱谊汐虽然心动,也并未行动。 一举一动具备莫大威势的豫王,绝不会轻易露出瑕疵,尤其是在还未登基称帝情况下。 说白了,此时的他,需要养望。 装,表演,大人物莫不如此。 再者说,地方士绅,能有几个绝色? “我与你三千亲兵,提升威势,尽量在月底之前说服。” 朱谊汐对其轻声吩咐道。 意思很明显,他回师湖广,就在二月初,春耕之前。 冯显宗了然,随即建议道:“河南士绅多俊才,殿下多收纳些,坞堡南下自当顺利。” “俊才!” 朱谊汐笑了,这是河南人想要加入他的秦军阵营,谋求政治诉求。 正好可以抵冲一下湖广人。 制衡,这是必须要有的。 “你告诉他们,但凡粗通文墨者,即可入军政司入值,两三月后即可下放地方,只要考核通过就成。” 讲解了一下用人之法,在没有科举考试的情况下,先培训再考核,是最简单直接的法子。 翌日,豫王就回到了洛阳。 半路上,则收到了来自于南京朝廷的奖赏。 “尚方宝剑?督军湖北、陕西、河南?” 朱谊汐看着这份奖赏,不由得笑了。 这都是一些惠而不费的东西,偏偏名义上好听,而实质上,却是鼓动他出兵陕西。 “上表朝廷,就说兵力匮乏,钱粮不足,让朝廷下发粮五十万石,钱百万两,秦军才能北上陕西。” 朱谊汐狮子大开口,直接勒索起来。 身兼秘书、侍卫的朱谋,朱十三,已然识字颇多,不断地书写着,嘟囔道:“殿下,南京能给吗?” “肯定不会给的。” 朱谊汐拥着孙萱儿,感受着那份挤压,不由得笑道:“总要有个应付的借口吧!” 当然,忌惮颇深的南京朝廷如果真的给了,那就好玩了,朱谊汐还真的做点样子才行。 孙萱儿将被褥往上拉了拉,朱谊汐左手一楞,随即在衣襟中钻得更深,细腻光滑的玉龟,百玩不腻。 “对了!” 忽然,对于埋首于纸笔的十三,朱谊汐再次吩咐道:“给孙长舟发消息,让搜讨科在南京散发陛下无有子嗣的消息。” “不能让南京太过于消停,不然就喜欢乱折腾了。” 南京朝廷最近一直折腾着与满清和谈。 说白了,就是为了给崇祯皇帝报仇,决定跟满清妥协,进行中立,甚至达成期望中的南北朝局面。 为此,满清甚至发动政治攻势,放大量的北京朝臣南下,鼓吹和谈,使其麻痹大意。 而历史上,又在东林党的配合下,产生了所谓的“三疑案”——“大悲案”“太子案”“童妃案”,这三大案矛头直指弘光政权的合法性。 东林党奉行得不到、就毁灭的原则,疯狂输出,马士英难以招架。 内斗到死的弘光朝廷,在拥立起来的那一刻,已经注定了结局。 “可惜了,一片锦绣山河。” 朱谊汐呢喃道。 这时,他又想着,自己斩了多铎,清军还会南下吗? 难道真的要自己清君侧? 但清君侧,又哪里比得上众望所归? 一时间,他竟然纠结起来。 江南百姓的生死,与权力之间相互交叉。 理智告诉他,让满清推倒弘光朝廷,自己当救世主是最明智的选择。 纠结了好一会儿,豫王缓缓在马车缓缓睡去。 等到了洛阳,已然到了黄昏。 但洛阳城门,运输的车辆,络绎不绝。 无论是福王府,还是其他的郡王府,一切值钱的东西,都将运送至南阳,绝不留给满清,或者闯贼。 “偌大的中州,非久留之地!” 朱谊汐醒来,望着灯火通明的洛阳城,不禁感叹道:“开封没了,洛阳已然没落,可惜了,可惜了。” 入城后,陈永福汇报道:“全城百姓,还剩个两三万,这段时日都送到了汝州。” “殿下,汝州比邻洛阳,居高临下,只要守住这里,随时就可以威胁洛阳、潼关。” “我当然知道。” 朱谊汐感慨道:“以退为进,既定方略,那就施行。” 此次北进洛阳,经济上虽然是亏的,但政治上可谓是收获满满。 首先,缓解了李自成被两面夹击的困境,勉强保住了其性命,应该还能再扛一段时间。 其次,打破了满清无敌的光环,秦军树立了信心,并且为豫王赢得了天下瞩目的威望。 战略上达成了目标,放弃洛阳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有舍才有得。 第229章 心中暗恨 于此同时,大雪覆盖了整个陕北,黄土高原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坑坑洼洼地土垣也不见了踪影。 陕西的延安城,此时已完全失陷。 英亲王、靖远大将军阿济格,率平西王吴三桂、智顺王尚可喜等满、蒙、汉军3万余人,从山西而去陕。 偌大的陕北,几乎完全沦陷。 但,延安府实在太大,又实在荒芜,即使拿下了延安城,但全军的粮草依旧不足。 “陕省果真被贼寇祸害的不轻,几乎是无有人烟。” 尚可喜满脸晦气的说道:“如今存粮只够十日,人吃马嚼的,若还不做长久打算,陕省待不住了。” 阿济格点点头,道:“多铎从河南出发,攻打潼关,也不知如何了。” “说到底咱们这一支,也是为他们作掩护,只求能拖住闯贼的兵力罢了。” 一旁,吴三桂看了一眼二人,犹豫一会儿,才道:“此战打到了延安,距离西安府,还有数百里,就怕闯贼坚壁清野,到时候就麻烦了。” “潼关毕竟是天下第一关……” “有红衣大炮,潼关不在话下!” 尚可喜忙拍着胸脯道:“如今在延安,再难也得坚持。” 阿济格圆脸上,则陷入深思。 在满清入关的格局中,他虽然作为多尔衮的兄长,备受信赖,但实际上却因为挑战过多尔衮的地位,背后的猜忌却是不少。 此战胜也就罢了,一旦败了,那小气的弟弟,可不会放过他,削减牛录那是肯定的。 “报,李自成亲领大军,已至城外安营扎寨。” 这时,斥候前来汇报。 “什么?” 阿济格一愣:“潼关危在旦夕,他竟然还敢来延安!” 尚可喜与吴三桂二人也暗暗吃惊,李自成亲自过来,所携带的兵马必然不少。 看来,真的要打一场硬战了。 一瞬间,几人情绪莫名。 待登上城楼,眺望而去。 只见,规模超过十万的大军,将整个延安城包围的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军帐挨着,一眼望不到边。 大量的骑兵,在四周不停地转悠,似乎在寻找战机。 北门附近,则看上去有些薄弱,并无多少人。 而令他们惊诧的是,竟然有两门巨大的红衣火炮,慢慢地出现在眼前。 “围三阙一。” 尚可喜咬着牙道。 “红衣大炮!!!” 阿济格彻底惊了,双目圆睁:“闯贼哪里来的红衣大炮?” 说实话,吴三桂也惊诧莫名:“按照规矩,一般只有北京才能造袍,西安哪里来的工匠?” 辽东地区,红衣大炮的威力完全被见证了,攻城战是红衣大炮的本领,想着麾下的几万人,怎么可能守住延安? 三人心中打颤,退兵之心大起。 城外,李自成看着红衣大炮那巨大的身影,不由得感慨万千。 “皇上,咱们哪里来的大炮?” 高一功使劲地瞅了瞅,难以置信。 “西安城头扒下来的。” 李自成骑着马,沉声道:“听闻是朱谊汐这小贼,当初造了八门,六门在潼关,两门安置在西安城。” “索性西安稳妥了,我就拆下来,拖到陕北对付建奴。” 想到此处,李自成暗暗叹了口气。 不曾想,事到如今,还要借朱谊汐的光。 若不是有这两门大炮,他对于这几万铁骑,还真是没有法子。 不过,朱谊汐都舍得在西安城安置,那他手里,应该有所不少吧! 可恨啊!可恨啊!!! 李自成握紧拳头,心中格外的烦躁。 在场的诸将可不管那些,只要能驱逐满清铁骑,他们就高兴,也跟着满心的欢喜。 刘宗敏撇着嘴,说道:“皇上,红衣大炮在手,何必围三阙一,给吴三桂这厮活路?” 李自成默然,良久才道:“自去年一败,军心动荡,儿郎们得多养精蓄锐才行,此战只是为尽快的将清军赶出陕省。” “报仇,不急于一时。” 对于地盘的重要性,李自成可谓是感触颇深,心中的悔意别提多厉害了。 所以,他全盘接受了谋士的建议,立足陕省,扩散山西、河南,休养生息。 众人的后方,白广恩与左光先二人,抱团取暖,目视着前方的热闹,一点也不想凑上去。 “听说豫王斩了多铎?”左光先揉了揉受伤的左脚,不由得叹道。 “没错!”白广恩心中止不住地悔意,眼见他人高楼起,自己却无粘半点光,别提多伤心了。 “刘宗敏还吃了其亏,被皇上呵斥了一番。” “你说,这刘宗敏嚣张跋扈,屡战屡败,皇上为何还如此信任他?” “这我哪里知道。” 左光先精神矍铄得说道:“兴许是同乡之谊吧!” 两人随即又沉默了。 顺军这条破船,眼看就要沉没,不曾想,其还有几把钉,能缓过来。 但前途,望得见的晦暗。 阿济格三人比多铎果断多了。 见人数占不到便宜,又守不住城,干脆利落地从城中突围,向着北方而去。 延安城又成为了大顺领土。 李自成却高兴不起来:“这哪是我的本事,这他么的是火炮的威风,是朱谊汐这小子的本事——” …… 而转眼间,到了月底。 河南各地坞堡,源源不断地汇聚到洛阳,准备伴随明军,撤到南阳去。 坞堡约有四十九家,户七千,口三万余。 据朱谊汐的估计,这只是搬迁的两三成,到底是故土难离,河南剩余的坞堡,显然并没有那么大的毅力。 不过,已经算够了。 “殿下,黄河以南并无多少坞堡,心向朝廷的更少了。” 冯显宗笨拙地骑着马,跟在豫王身旁,认真道:“漳德、卫辉、怀庆三府,比邻北直隶,如果满清想要南下,那里就是他们的桥头堡。” 说到这里,他歪着头,笑道:“那里的士绅,最近也有不少的子弟南下,可以引之为援,打探消息再简单不过。” “天下没那么简单的。” 朱谊汐叹了口气,他回首北望,呢喃道:“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 洪承畴督师中原,几乎没几天,就传遍天下,实在是这个老贼,名声太大了。 第230章 施政调转 “二月二,龙抬头!” 随着时间推移,大量的积雪不断地融化,浸湿了大地,大量的尸骸也化为春泥,茁壮了生长的野草。 大量的野兽,毫不畏人地四处游走,间歇的还能看到三五成群的狼群。 骑在马上,望着冬雪初融的景象,仿若草原一般,朱谊汐不由得感叹:“沃土千里的中州,成了养马地了。” 野进人退。 朱谊汐此时,并没有什么环境复原的喜悦,反而倍感荒唐,以及悲戚。 乱世中,河南这片土地往往受的伤最重。 不过,他感怀了片刻,就恢复了冷静。 襄城,大军暂且停歇,豫王亲口命令道: “陈永福驻扎汝州,居高临下监察洛阳,不要随意出击,必要时退守襄城。” “遵命!”陈永福忙应下,随即开口道:“殿下可是担心洪承畴?” “没错!” 朱谊汐一口应下,有些忧虑道:“洪贼比建奴还要可恨,其督师中原多年,可谓是知己知彼。” “我军须得谨慎小心,不要妄自出击,守好目前的地盘,就是最大的功劳。” “尤世威,你驻守襄城,裕州(方城夏道)这片,乃是南阳之门户,千万不可大意。” “卑职绝不妄动!”尤世威忙应下:“洪老贼一向奸诈,陈统制可得小心才是。” “这是自然!” 陈永福轻笑道:“洪贼对咱们知根知底,可不得小心嘛,毕竟其督师陕边数载,咱军中谁不熟悉?” 见到两人有点别苗头,朱谊汐并不在意。 陈永福为人谨慎小心,但又不乏胆气,性格坚韧不拔,擅长防守反击。 而尤世威,则粗犷大胆,毫无畏惧,可谓是勇将,征战数十年,对战经验丰富,又显得老道狡猾。 在他麾下诸将中,可谓是出类拔萃。 “汝州、襄城,就像是两把突入河南的尖刃,互相配合,绝不能让洪贼得了便宜。” 豫王沉声道,目视二人。 “谨遵王命!”陈、尤二人脸色一正,忙不迭应下。 见此,朱谊汐也就勉强放下心思,随即率领大军,度过了棱堡林立的方城夏道,进入了南阳府。 如今的南阳,度过了一年多的太平时光,再加上这么多时日不断地从河南迁徙的百姓,户口逐渐充盈。 官道两旁,隔三五里,就能见到一座村庄,虽然人口稀稀落落,但冬小麦长起,野草被清除,孩童们光着屁股遛鸟。 鸡鸣声陆陆续续,犬吠声时起,不时能见到赶路的行商,以及短衣褐服,拾捡那骡马粪便的农夫。 曾经路边硕果累累的果树,也不时的砍伐,成了农夫们的屋舍。 “无为而治,百姓其乐。” 见此,朱谊汐不由得感慨起来。 所谓的无为,就是别瞎折腾,减少徭役,征发,百姓自然就安乐了。 平心而论,他占据湖广地区,也不过一年,施行的乃是先军政策。 所谓的先军政策,也并不是说说而已。 首先,就是大部分的财政收入,都用来养兵。 而据朱谊汐了解,每月的商税、盐、铁、茶等,约莫五六十万两白银,八成都投入到了战事中。 比如,他这次北进洛阳,五万步骑,每月的耗费就在三十万两。 换句话来说,湖广的官僚、守兵,以及那五万人,一起分那剩下的二三十万两。 秦军几乎是无月不战,修桥补路,兴修堤坝等民事几乎都没有涉及。 更不要说,规范市场的常平仓了。 也只有襄阳府用了心,但也基本属于无为而治。 他这个军政府,只是收税上比较积极罢了,毕竟还专门设置了转运司。 想到这里,朱谊汐不由得自嘲:“若是军队败了,无论是闯贼,还是满清,只要秋毫无犯,恐怕湖广的百姓都会顺从吧!” 这就是百姓,听话,顺从。 只要能给到他们和平,辫子什么的,其实并不在意,反正只是换了个剥削统治者罢了。 不过,在这个乱世,拉拢军队是必要的,无论是充足的军饷,还是分田奖赏,都有助于军队形成战斗力,乃是不可或缺的。 想到这里,朱谊汐觉得,就连李自成都想着转变,自己也得在民事上,多用点心了。 等他到达了南阳城,才仿佛从草原回到了繁华的中原地带。 行人如织,骡马繁多,叫卖声不绝于耳,喧闹中满是人气。 “朱猛,以后你就驻扎在南阳,守好武关。” 坐在府衙,豫王亲口吩咐道:“你的主要任务,就是给陈永福、尤世威充足的后勤,军政一把抓。” “是!”朱猛点点头,糙脸上颇有些烦恼:“殿下何不如让我去汝州,民政什么的,好让人心烦。” “那是南阳知府的事。” 朱谊汐笑道:“你只是监督罢了,勿要让他们鱼肉百姓。” 大军驻留南阳数日,补给后再次南下,不一会儿,就见到了汉江。 襄阳,近在眼前。 奔腾的汉江全面无冻,水势一如既往的汹涌。 “殿下,汝州、襄城为第一道防线,方城夏道为二道,这襄阳,就是第三道吧!” 冯显宗一见到襄阳三面环水的险峻地势,不由得一怔,感慨道。 “没错!” 朱谊汐点头道:“既有汉江,又有护城河,即便建奴南下,若是没有船只,就算是有红衣大炮,也无可奈何。” 当初为了拿下襄阳,朱谊汐可是费了好一通功夫,以己度人,满清想要拿下,可没那么容易。 “本王将幕府设在襄阳而并非武昌,就是图得进兵方便,攻守兼备。” 安排好各军驻扎后,豫王才入得襄阳。 离城三月,襄阳日趋的繁荣。 冯显宗也大开眼界。 街道整洁,建筑齐整,百姓悠哉,人们脸上并没有多少惶恐,乞儿几无,一切显得井然有序。 “恍若万历年间的光景!” 冯显宗呢喃道,这与传说中太平盛世的万历年间,几乎是从纸上跃入现实。 “不曾想,殿下治民之术,也颇为了得。” “假手于人罢了!” 朱谊汐摇头道:“日日征战,哪能亲临。” “那也是殿下善于识人,知人善用!”冯显宗忙夸赞道。 第231章 管中窥豹 一向勤政的豫王,过豫王府而未入,直接去了襄王府,也就是如今军政司、转运司所在。 赵舒、阎崇信二人率领官吏从城外迎回豫王,就解散众人,直接向豫王殿下汇报工作。 “殿下,大军出征近四个月,耗费钱粮,武器铠甲等,共约八十万两!” 赵舒脸色难看道:“其中,军粮五十万石,器械火药等,约莫三十万两,其余共十来万两,而缴获上,则微乎其微。” “瞎说!”朱谊汐吓了一跳忙道:“从建奴那里还缴获了两三千匹战马,铠甲五千副,其他的粮草无数。” “殿下,真切的白银,不过两三万两!” 赵舒叹了口气,说道:“河南太穷,这些缴获还是得送入军中,军政司能得到了微乎其微。” 更坑的在于,军政司还要给军队安排耕田,这场仗的确是亏本了。 “不要计较这些得失!” 朱谊汐摆摆手,文人就喜欢锱铢必较,政治上的收获,岂能用金银来衡量: “骑兵营损失颇大,尤其是战马这玩意,补给的很困难,军政司还是要划出一片土地来,充当养马地。” “是!”赵舒苦笑的点头:“如今湖广,最多的就是土地了。” “殿下,可以去找闯贼购买。” 阎崇信这时突然道:“商贾们都在说,陕西缺粮,而河东、甘肃,可是盛产良马,咱们可以用粮食来换取战马。” “可是试试!” 朱谊汐思虑了片刻,点头道:“不过,还是得自给自足,可以让陕商去高原多换取些战马。” “是!”赵舒拱手应下。 “转运司又如何?” 豫王的目光投向了阎崇信。 “启禀殿下,转运司自然进入正轨!” 阎崇信喜笑颜开:“银币、银毫已然被接受,民间也大量应用起来,税收多用之,小商小户们都言语方便。” “这般一来,各地的商贾,都用铜钱、白银来换取银币,反而导致银币渐渐少了。” “那就多铸造!” 朱谊汐也高兴,这里面可是有百分之九的纯利,造得越多,越赚钱,补贴幕府的支用。 “所以,臣下有意,一次性铸造出两百万枚银币,投入民间,这样一来就更方便了。” 阎崇信拱手道。 两百万枚,就是两百万两白银。 这样一来,就能初步整合市场,统一所有的货币。 但凡读过书的都知道,金融市场上,拥有一个统一的货币,对于商业的促进是极为显眼的。 例如,所谓的民国十年黄金时期,其真正的助力,乃是法币的颁布,热火烹油。 银币随着商贸,又会逐渐流入江南,两广,乃至于北方。 “可——” 在冯显宗惊诧的目光中,豫王轻声点头:“银毫也不能落下。” “对了,铜元如何了?” 铜元,就是实心的铜钱,与外圆内方的铜钱进行区分。 底层的百姓反而更喜欢用铜钱。 “您不在的这些时日,我们都在尝试,实心的铜钱更方便。” 赵舒眉头一动,开口道:“不过依臣下之见,一文太小,成本太高,不如锻造当十钱、当五钱?” 按照如今的市价,银贱铜贵,一两银子,相当于五百文钱。 一枚银币,相当于五枚银毫,一枚银毫等于一百文。 而如果锻造一文铜钱,那些有钱人,就是私自熔炼成铜器,造成货币损失,亦或者熔炼成劣币投入市场。 所以,锻造当十钱,就会相当于用两三枚铜钱的成本,花成十文钱。 “当十钱吧!” 朱谊汐思量再三,说道:“一银毫等于十铜元,正好可以方便换算。” “至于市场上其他的铜钱,也可以杂用之,当然,也可以换成铜元。” 银,铜,这两个货币的统一,意义重大。 “是!”赵舒心中一喜,当十钱的锻造,对于财政来说,利益很大。 “四川那边又如何?” “一切安稳!” 赵舒轻声道:“不过听闻朝廷派遣了好多使臣,暗地里前去拉拢,效果不大。” “毕竟隔着湖广!” 朱谊汐轻声道:“老子还在那里驻军呢,哪个敢放肆?” 又商议了一阵子粮价、盐价,湖广还算安生,这些物价不乱,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 “对了,这位是参谋司的副掌司,冯显宗,秀才出身,很有一些本事。” “见过两位前辈!”冯显宗拱手道。 “都是为豫王办事!”两人也同样回礼。 随即,豫王乏了,离开了襄王府。 这时,赵舒摆摆手,招来一人:“冯掌司新来,你去给他安排个好的宅院。” “是!”年轻人忙应下。 待赵舒施施然走后,阎崇信才轻声道:“赵掌司乃是老前辈,偌大的幕府,他才是一人之下。” “虽然同是掌司,但是咱们还是得多多尊敬他。” “多谢!” 冯显宗忙感激。 随即,在年轻人的带领下,冯显宗离开了襄王府,附近街道上了,两排皆是宅院。 “掌司,这些都是咱们的屋舍,殿下派人修缮后,特地留给咱们居住的,您喜欢哪一间?” 年轻人很是恭敬地说道。 “这么多?” 冯显宗一愣,忙道:“随便找一间就行了。” “那哪成?规矩就是规矩!”年轻人忙道:“您是掌司,按照朝廷的说法,就是内阁的阁老岂能随意?” 说着,他低声道:“您若是住的不行,其他两位掌司心里也不舒服。” 冯显宗恍然。 他明白,一旦选了小了,就会被认为是沽名钓誉,里外不是人。 表面上来看这是歪风邪气,但实际上,这是规矩使然,上下分明。 可以看出,豫王幕府,已然脱离了草头班子,宛若小朝廷。 而一声阁老,更是让他心惊胆战。 太招摇了吧?不隐藏一番? 不久,又见一人走来,言称是户曹的,带来了一袋银币,说是这个月的月俸。 “那么多钱?” 冯显宗讶然:“殿下竟然变更了太祖定制的俸禄?” 这可是连成祖也不敢的事。 他真的震惊了。 管中窥豹,豫王殿下这心思,谁看到不心惊? 南京朝廷还睡的安稳吗? 第232章 国事家事 一回到豫王府,朱谊汐直接临幸了妙仙。 道法无边的女冠,肌肤如玉,脸腮羞红。 相对于其他人,妙仙的颜值一直是顶尖的,平日里一副冷拒的表情,素色的长袍,在王府中显得很孤寂。 冷傲中带着距离。 一场酣畅淋漓的研究,朱谊汐再次领悟了道法的高深。 内心深处体悟着中国道教的精妙之处,不由得感叹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是你妙仙名字的由来吧?” 右手无意识地在被窝里打着法印,似乎不胜寒意,裘被上拉,遮掩了曼妙身躯。 床榻狼藉,一旁的侍女忙过来更换了被单,屋内刚减的木炭,又增添了些许。 莫名的香料渐被燃起,朱谊汐腹下好似又有了动力。 感受着威力,妙仙美眸微微睁开,褐绿色瞳孔满是惊叹。 薄唇微张,又感受着男人的气息,心中颇为欢喜。 见到男人闭目沉思,不由得轻笑道:“豫王殿下思虑时,身体也不得闲呢!” “阿弥陀佛,不对,无量天尊!” 朱谊汐睁开眼,在绝美的脸蛋上亲了一口,道:“这是道家法印,女冠,你的修为还是不够高啊!” “女冠,咱们还得继续双修才是。” “殿下!”妙仙下巴靠在男人胸前,俏脸红晕不退,曼妙的身姿紧紧贴合着,羞赧中又期待: “女冠如今心满意足,别无所求,只想要个元婴!” “就这?”朱谊汐一笑,望着女人绝美的脸蛋。 妙仙具有党项人的血统,鼻梁高挺,五官立体而不凌厉,褐绿色的美眸又增添了几分冷艳。 明面上冷淡,实质上却因绿眸而自卑,只有床榻间才放得开。 这种带有异域风情而兼具汉人之美的女子,怎能不让人心动? 见色起意也罢,心怀爱意也罢,朱谊汐一眼看中,就再也无法舍弃。 “你我夫妻,这岂不是应该的?” 朱谊汐一翻身,重新压上,对视着可怜又期待的美眸。 说笑间,又开始了。 道法交流,须得仔细研究。 略带有节奏的声音,让朱谊汐听之十分悦耳,动力十足。 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停歇。 毕竟有了第一次的道法基础,第二次的领悟时间会更长些,这是基本的常识。 “殿下,该用晚膳了。” 侍女忍了一下午,实在迫于规矩,不得不满身香汗的提醒道。 “是吗?”双眼从汗湿薄透中略过,白嫩的侍女姿色甚好,物以类聚啊! “起来了!” 谊汐在侍女娇羞的服侍中,穿戴起来。 “您去吃吧!”妙仙埋首于被中,有气无力道:“我要歇歇了,孙萱儿在侧,您还那么有精力。” “你这话!” 侍女胸前环腰系上腰带,淡泊的菊花香扑入鼻孔,他轻笑道:“道法自然,无论什么时候,探讨研究道法,都是必须的。” 说完,他看着似乎在挑衅自己的侍女,娇嫩而羞涩:“好好服侍,日后有你的甜头吃。” 待他来到餐厅,一家人等待多时,十数个丫鬟服侍着,越发有王府气派。 洗手,漱口,擦拭。 “大王征伐建奴,回来也不得消停!” 张玉满脸的羡慕,撅着嘴,嘟囔道:“咱们姐妹也想着您呢!” 一旁的姐姐张嫚,反而羞赧低下头,将下巴放置在膨胀的优点上。 “多话!” 王妃孙雪娘斜撇了其一眼,轻声吐露出两个字。 厅中瞬间就安静下来,气势惊人。 这下,张玉着实吓了一跳,忙闭嘴低头,不敢多言语。 这就是大妇,拥有后宫的一切权力,包括休妾,赶走。 而另一边,黄洁儿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稚嫩的小脸挂着期待,硕大的衣襟颤动着述说想念。 童颜巨汝的少女,美眸中的情欲,似乎快要将吃人了。 朱谊汐一望,感觉些许愧疚。 一走数月,对不起那对宝贝了。 他施施然地坐下,众女才敢应坐:“难得回来,几月不久,吾思甚多。” 这下颇有些坦露的话语,让众女更为害羞。 还是保守的时代风气缘故。 即使是大妇孙雪娘,白皙的脸上也爬满了红晕,如火烧云一般。 你怎么也害羞了? 抬目望去,娇小玲珑的豆娘,巴掌的小脸,也扭捏了起来,一副羞涩难当,投怀送抱的模样。 朱谊汐哑然失笑,他开口道:“吃饭吧!” 众女这才解脱,一桌饭菜才缓缓上来。 食不言,寝不语。 规矩压迫着所有人,但唯独不包括豫王殿下: “家中这段时间,有了什么事?” “府中一切安好!” 孙雪娘轻笑着,忽然脸上浮现一丝忧虑:“只是,只是后宫数人,如今并没有显怀的……” “如今殿下威势渐起,名动天下,这偌大的基业,也要人继承。” “殿下,何不如再纳几房?” 说着,王妃不由得建议道,略带着请求。 几女也停下筷子,孙豆娘小嘴微张,仓鼠一般鼓起的小脸,此时也停止了咀嚼,侧着脸,认真地倾听着。 朱谊汐讶然,他还是第一次见妻子主动给丈夫纳妾的。 不过,他以己代人,想到如果自己是王妃的话,拥有一个建功立业,威名远扬的丈夫,二十来岁还没自私,的确心慌。 无论是府外,还是府内的压力,都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大家都在焦虑他的子嗣。 在一有问题就在女人的常理下,多纳妾自然就是第一选择。 而朱谊汐却犹豫了。 黄洁儿,妙仙,张氏姐妹,孙萱儿,孙雪娘,后宫已经六个人,再加的话,恐怕会流失读者…… “不急!”朱谊汐淡然道:“之前忙于征战,在家时间不多,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的陪你们。” “子嗣,一定会有的。” 众女大喜,一个个春风拂面,眉眼含春,眼眸中的欢喜,怎么也藏不住。 就连孙雪娘,也止不住地欣喜,双腿一时间竟然合不拢了。 今日的饭菜,越发的香诱可口,众人胃口大开。 唯独孙豆娘心中不爽利,将眼前的汤包当做姐夫,狠狠地咬了一口,溅了一脸的白花花。 “哈哈哈哈!” 一瞬间,餐桌上欢腾声一片。 第233章 庙算万千 就在朱谊汐享受生活时,洪承畴也准备离开北京。 临走前,他向幼小的顺治皇帝谢恩,年幼的皇帝满脸懵懂。 摄政王多尔衮倒是一脸认真。 此次,多尔衮不仅让他带走了两千汉八旗,还带走了一千蒙八旗。 这三千人,乃是他督师中原的倚仗。 不过,摄政王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颇为烦躁。 洪承畴当然明白其缘由。 阿济格、多铎,一个败退,一个身亡,作为多尔衮的亲兄弟,两路大军都没成事。 而更尴尬的是,原本以为去山东溜达的豪格,却陆陆续续的收复州府,虽然只是尺寸之功,手到擒来的,但一对比,立马就显得卓越了。 多尔衮的肺都气炸了,忙着对付豪格。 既然速亡不了闯贼,那就只能慢慢打了。 想着怀中携带的三十万两白银,洪承畴颇有些踌躇满志。 “庙算再多,也不及统兵杀敌。” 感怀这无以伦比的信任,洪承畴意气风发。 如今朝廷入关后,不及半载,就掌控山西,北直隶,山东三省,陕西的闯贼,就显得格外的刺眼。 刚出京城,面目萧然。 前头,士兵敲着锣鼓,十三响。 鸣锣之声含义为“大小文武官员军民人等齐闪开”。 而且随行人员高喊出来。 锣鼓之声浩大,震耳欲聋,宣誓着主人的地位。 当年曾国蕃就任两江总督出行,锣鼓声连自己的外孙都被吓死了。 后方,洪承畴乘坐八抬大骄,仪仗队三十四人,举着回避、肃静牌,飞虎旗、杏黄伞、青扇、金黄棍等等。 军队在前后拥簇,气势非凡。 掀起窗帘,官道两旁青草葱绿,耕种的百姓寥寥无几,低头叩首间,看出其瘦骨嶙峋。 正要感叹一声民生多艰,就见一伙百姓衣衫褴褛地逃命。 “救命,救命啊!!!” 就在他们身后,几名骑马而来的兵卒,也狞笑着射箭,谈跑的男人不断地被射死。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一个跟头跌倒,来不及哭泣,就被马蹄踩踏,胸脯凹陷,没了呼吸。 而他们手中的套马绳,却直直地套住想要逃窜的女子们,然后毫不避讳的拉到马背,扬长而去。 对于官道上的队伍,毫不在意。 女人的哭泣声,兵卒的狞笑声,在空荡荡的草地上,分外显眼。 低头埋首的百姓,也颤抖着身躯,耳听着求救声,根本就不敢抬头。 不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徒留十几具尸体。 而行军的八旗们,则津津乐道地看着,这样的场景他们也经常做,已然习惯了。 随着轿子的远去,洪承畴依稀能看到其尸体被百姓们收拢,似乎要被安葬。 “唉!”洪承畴叹了口气,没有再理会。 圈地令的展开,是摄政王一力推动,八旗们强烈要求的结果。 那些土地,本就是官田、皇庄,哪怕是你自己的田地,只要在上面耕种,一旦被划归了八旗,那就只能认命。 无论是土地,妻女,房产,都是八旗的,从而荣养八旗老爷们。 反抗,逃窜,就做好被杀的觉悟。 “为了大清千秋伟业,为奴为婢又怎么了?” 洪承畴感慨道。 如果大清不能站稳脚跟,自己反倒真的成了贰臣奸贼了。 很快,大军就继续南下,毫不停留。 一路上的风景,让洪承畴眉眼上带着忧虑。 太差了。 村落荒芜,道路狼藉,春耕时期竟然见不得多少百姓耕种。 没有粮食,怎么来供给大军?怎么招兵买马? 思虑再三,洪承畴轻声道:“还是得招抚逆贼啊!” 他并不指望这三千八旗能做事。 或者说,这三千人只是起到督军的效果,真正的打仗,还是得依靠汉人。 一旦入了夏,八旗就会水土不服,战斗力大减,这是他必须考虑的。 不过十来日,他就到了漳德府。 北直隶与河南的分界线,并不是黄河,而是名不见经传的漳水。 漳德、卫辉、怀庆,此三府位于黄河以北,受到的兵灾,水灾很少,自然保存着元气。 刚入河南,洪承畴就督促地方春耕,毕竟是派遣身边的亲兵,四处奔波,一下就让三府的春耕进度大大增快。 除此之外,他还派人在三府招募兵卒,编练汉军。 几乎只用了十天,就招募了三千人,作为督标所在。 这时,他才悠闲地接见三府士绅:“大清一向优待士人,如今只要有功名在身,无论秀才举人,都可为官!” “闯贼肆虐,但却如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前明虽立在南京,但不过是余孽罢了,朝廷举手投足就可灭之——” 士绅们自然点头称是,望着他那光溜溜的脑门,心思百转千回。 别的也就罢了,但剃头着实令人难受。 “督师,不知朝廷这剃发?” 有个耐不住性子的,忙问道。 “汉人随汉,满人随满。” 洪承畴斜瞥了其一眼,见到众人眼眸中皆是好奇,他才慢慢开口道。 如今的满清,包括多尔衮在内的八旗贵族,都习惯以汉制汉,只要能巩固统治,头发什么的都不在意。 就连许多人的官袍,上朝时也用着明朝的,也没人管。 听闻这话,众人松了口气。 能当官还不用剃发,这当然不错。 一时间,阿谀奉承之语络绎不绝。 当然,也有骨气硬的,借故没来。 不过,洪承畴也不嫌弃这些人,他深刻的明白,官不再好坏,只在忠心。 再者说,幕僚的存在,官员的聪明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河南三府不属于京畿,没有圈地之苦,所以对于洪承畴很是听话。 旋即,大量的粮食、金银入账,让他缓了口气。 尤其是粮食,乃是如今青黄不接时最欠缺的。 “也就是说,如今的洛阳成为了空城?” 洪承畴听到斥候传来的消息,他心中一动。 朱谊汐放弃了洛阳,也是知晓其乃是绝地,但对于他来说可不是这样。 黄河以北的三府,能够源源不断的输送粮草。 而重新占据了洛阳,不仅能够让大清的势力遍布整个河南,对于他而言,更是能给朝廷,尤其是摄政王,一个好的交代。 “江北四镇那边,也正好可以勾连一二。” ps:鉴于其他渠道读者看不到推书,重新推下——大唐再起,五代十国末期的,可以一看 第232章 庙算万千 就在朱谊汐享受生活时,洪承畴也准备离开北京。 临走前,他向幼小的顺治皇帝谢恩,年幼的皇帝满脸懵懂。 摄政王多尔衮倒是一脸认真。 此次,多尔衮不仅让他带走了两千汉八旗,还带走了一千蒙八旗。 这三千人,乃是他督师中原的倚仗。 不过,摄政王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颇为烦躁。 洪承畴当然明白其缘由。 阿济格、多铎,一个败退,一个身亡,作为多尔衮的亲兄弟,两路大军都没成事。 而更尴尬的是,原本以为去山东溜达的豪格,却陆陆续续的收复州府,虽然只是尺寸之功,手到擒来的,但一对比,立马就显得卓越了。 多尔衮的肺都气炸了,忙着对付豪格。 既然速亡不了闯贼,那就只能慢慢打了。 想着怀中携带的三十万两白银,洪承畴颇有些踌躇满志。 “庙算再多,也不及统兵杀敌。” 感怀这无以伦比的信任,洪承畴意气风发。 如今朝廷入关后,不及半载,就掌控山西,北直隶,山东三省,陕西的闯贼,就显得格外的刺眼。 刚出京城,面目萧然。 前头,士兵敲着锣鼓,十三响。 鸣锣之声含义为“大小文武官员军民人等齐闪开”。 而且随行人员高喊出来。 锣鼓之声浩大,震耳欲聋,宣誓着主人的地位。 当年曾国蕃就任两江总督出行,锣鼓声连自己的外孙都被吓死了。 后方,洪承畴乘坐八抬大骄,仪仗队三十四人,举着回避、肃静牌,飞虎旗、杏黄伞、青扇、金黄棍等等。 军队在前后拥簇,气势非凡。 掀起窗帘,官道两旁青草葱绿,耕种的百姓寥寥无几,低头叩首间,看出其瘦骨嶙峋。 正要感叹一声民生多艰,就见一伙百姓衣衫褴褛地逃命。 “救命,救命啊!!!” 就在他们身后,几名骑马而来的兵卒,也狞笑着射箭,谈跑的男人不断地被射死。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一个跟头跌倒,来不及哭泣,就被马蹄踩踏,胸脯凹陷,没了呼吸。 而他们手中的套马绳,却直直地套住想要逃窜的女子们,然后毫不避讳的拉到马背,扬长而去。 对于官道上的队伍,毫不在意。 女人的哭泣声,兵卒的狞笑声,在空荡荡的草地上,分外显眼。 低头埋首的百姓,也颤抖着身躯,耳听着求救声,根本就不敢抬头。 不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徒留十几具尸体。 而行军的八旗们,则津津乐道地看着,这样的场景他们也经常做,已然习惯了。 随着轿子的远去,洪承畴依稀能看到其尸体被百姓们收拢,似乎要被安葬。 “唉!”洪承畴叹了口气,没有再理会。 圈地令的展开,是摄政王一力推动,八旗们强烈要求的结果。 那些土地,本就是官田、皇庄,哪怕是你自己的田地,只要在上面耕种,一旦被划归了八旗,那就只能认命。 无论是土地,妻女,房产,都是八旗的,从而荣养八旗老爷们。 反抗,逃窜,就做好被杀的觉悟。 “为了大清千秋伟业,为奴为婢又怎么了?” 洪承畴感慨道。 如果大清不能站稳脚跟,自己反倒真的成了贰臣奸贼了。 很快,大军就继续南下,毫不停留。 一路上的风景,让洪承畴眉眼上带着忧虑。 太差了。 村落荒芜,道路狼藉,春耕时期竟然见不得多少百姓耕种。 没有粮食,怎么来供给大军?怎么招兵买马? 思虑再三,洪承畴轻声道:“还是得招抚逆贼啊!” 他并不指望这三千八旗能做事。 或者说,这三千人只是起到督军的效果,真正的打仗,还是得依靠汉人。 一旦入了夏,八旗就会水土不服,战斗力大减,这是他必须考虑的。 不过十来日,他就到了漳德府。 北直隶与河南的分界线,并不是黄河,而是名不见经传的漳水。 漳德、卫辉、怀庆,此三府位于黄河以北,受到的兵灾,水灾很少,自然保存着元气。 刚入河南,洪承畴就督促地方春耕,毕竟是派遣身边的亲兵,四处奔波,一下就让三府的春耕进度大大增快。 除此之外,他还派人在三府招募兵卒,编练汉军。 几乎只用了十天,就招募了三千人,作为督标所在。 这时,他才悠闲地接见三府士绅:“大清一向优待士人,如今只要有功名在身,无论秀才举人,都可为官!” “闯贼肆虐,但却如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前明虽立在南京,但不过是余孽罢了,朝廷举手投足就可灭之——” 士绅们自然点头称是,望着他那光溜溜的脑门,心思百转千回。 别的也就罢了,但剃头着实令人难受。 “督师,不知朝廷这剃发?” 有个耐不住性子的,忙问道。 “汉人随汉,满人随满。” 洪承畴斜瞥了其一眼,见到众人眼眸中皆是好奇,他才慢慢开口道。 如今的满清,包括多尔衮在内的八旗贵族,都习惯以汉制汉,只要能巩固统治,头发什么的都不在意。 就连许多人的官袍,上朝时也用着明朝的,也没人管。 听闻这话,众人松了口气。 能当官还不用剃发,这当然不错。 一时间,阿谀奉承之语络绎不绝。 当然,也有骨气硬的,借故没来。 不过,洪承畴也不嫌弃这些人,他深刻的明白,官不再好坏,只在忠心。 再者说,幕僚的存在,官员的聪明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河南三府不属于京畿,没有圈地之苦,所以对于洪承畴很是听话。 旋即,大量的粮食、金银入账,让他缓了口气。 尤其是粮食,乃是如今青黄不接时最欠缺的。 “也就是说,如今的洛阳成为了空城?” 洪承畴听到斥候传来的消息,他心中一动。 朱谊汐放弃了洛阳,也是知晓其乃是绝地,但对于他来说可不是这样。 黄河以北的三府,能够源源不断的输送粮草。 而重新占据了洛阳,不仅能够让大清的势力遍布整个河南,对于他而言,更是能给朝廷,尤其是摄政王,一个好的交代。 “江北四镇那边,也正好可以勾连一二。” ps:鉴于其他渠道读者看不到推书,重新推下——大唐再起,五代十国末期的,可以一看 第234章 形势政策 一连在家中待了三天,尝尽了绵柔温情,温柔体贴,安抚了后宫。 扶着腰,朱谊汐趁着天气晴好,就搬家至襄王府。 显然,他没有李嘉的腰。 目前的豫王府不过是郡王规格,而且距离幕府三司(军政司、参谋司、转运司)太远,不符合如今的形势。 “殿下,按照您的吩咐,襄阳府小修了一阵,勉强符合您的身份。” 承奉司奉正羊乐,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带路,恭敬地笑道:“襄王府还是太小,委屈了您。” “为了大明,委屈一点不算什么。” 朱谊汐摇摇头,随口说道。 话语间虽然说是委屈,但整个襄王府占据襄阳城的五分之一,即使划归了一部分给三司,但也是规模庞大。 按照规格,大概是五百亩左右。 明末数十亲王,数百郡王,所耗费的民脂民膏,难以计量。 谁说朝廷没钱?只是没用对地方罢了。 亲王府三大殿,承运殿、圜殿和存心殿,可以上朝,觐见,宛若一个小朝廷。 朱谊汐尝试了下王位,别说,挺舒服的。 “殿下,襄阳城的最近几个月都挺安生的。” 羊乐掌管承奉司,暗地里监控整个襄阳城,他小心地汇报道: “不过,在军政司,有个张文程的,他的情况有点特殊。” “怎么说?”朱谊汐随口道。 摸了摸鎏金的王座,仰头看着殿中的龙柱,这一切与秦王府的没什么差别。 也对,建王府的都是工部的那群人,规格在那,重复建设罢了。 “他乃是仆役出身,而且,他的主人乃是前吏部尚书张慎言。” “张慎言?” 朱谊汐一愣,颇有些惊诧:“他的仆役,怎么去军政司?” “您的招贤令募集过去的。” 羊乐望着豫王的脸色,轻声道:“他倒是有才能的,军政司用起来倒是顺手。” “这样说,张慎言也在襄阳?” 豫王来了兴致。 “您猜的没错!” 羊乐忙道:“据查,早在去年就到了襄阳,如今定居半年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 朱谊汐乐了。 南京朝廷被排挤的吏部尚书,来到自己治下的襄阳,定居了半年,仆役入了军政司。 这是来刺探军情,还是另有原因? 不管是什么,总归还是要弄清楚的。 “不要打草惊蛇!” 豫王随口道:“到底是吏部尚书,莫要惊扰了他。” 东林党人是个利益联盟,也可以说是地方乡党,清流集合。 里面的人员参次不齐,有贤才,有伪君子,不可一概而论。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东林党与阉党其实半斤八两,都是文人集团的龌龊,须得取其精华而用之。 历史上满清也选用东林党人,统治起来也可以,不在于人,而在于党争。 “党争,党争!” 嘀咕了几句,朱谊汐脸色一正。 即使是张慎言,他自觉也有资格驾驭其人。 唯独党争,让人畏惧。 但利益不同,自然而然就形成了党争,这是杜绝不了的。 迟早要面对的,躲不过。 所以,还是得小心谨慎,驾驭群臣时,提防再三才行。 …… 大军归来,襄阳城越发的喧闹起来。 满载而归的大头兵们,怀揣着地契,拎着赏赐的金银,欢天喜地的回到家中。 疲军放假五日,很是刺激了一番消费。 贾演鼓鼓囊囊地走在路上,左手拎着两头大肥鱼,右手则是两斤猪肉,这是迟来的年节赏赐。 如此的奢靡,让路边的孩子们目不转睛,行人也纷纷侧目,一个个指指点点,满脸的羡慕。 “豫王殿下待这些大头兵太好了!” “那是,吃喝不愁,逢年过节还有赏赐哩!” “天天打胜仗,粮饷也多,啧啧啧——” 耳听着路人的赞叹,贾演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昂首挺胸,越发的得意。 “爹!” 回到杂院,脏兮兮的便宜儿子立马迎上来,小眼珠盯着猪肉就不放。 “拿着!” 贾演笑骂道:“混小子,就知道吃。” 父子二人愉快的回到了家。 婆娘系着围裙跑出来,忙提着肉跟鱼入了厨房,然后瞪大了眼珠,直愣愣地盯着他。 “看我作甚?”贾演奇道。 “饷钱呢?”婆姨直接伸出手问道。 “给你!”只见贾演从怀中掏出几块银币出来,然后又拿出几张纸票。 花花绿绿的,纹路颇多。 “这东西,叫做军票。” 说着,他简单地说道:“殿下在城中弄了个钱庄,以后你直接拿着军票去,报上我的名字,拿着军票,里面的人签字盖章。” “领一次,军票就盖个戳,签个字。” “就能拿到我的饷钱了。” “钱庄?军票?”婆娘懵懂道:“你不在,也能拿到钱?” “没错!”说着,他又拿出一块木牌,说道:“还得拿着这东西与钱庄,军票、木牌,缺一不可。” “以后,我的抚恤也在里头呢!” “别瞎说!”心里头狠狠地记住,婆娘柔情似水。 “吃饭吧!”贾演摆手道。 又是千篇一律的红烧肉,但狗子就吃不腻。 耳旁传来爹和娘打架的声音,狗子埋头吃着,嘴巴和脸上都是油。 这种感觉真好,以后我也要当兵,天天吃肉。 不知多久,打架的啪啪声停了,夫妻二人的话音传来: “这杂院住不得,乱七八糟的,得搬到好地方去。” “去哪?”女人喘息道。 “去城西,军中说豫王殿下要在那里盖学堂,到时候狗子也能读书了。” “束修。读书很贵的。”女人惊喜中又带着犹豫。 “殿下办的蒙学,咱们军人便宜的很。” “我要读书——” 狗子听到这,忙吐出肥肉,扭头大喊道。 “我要去读书,去见先生!” “你这混小子,还知道好歹。” 贾演笑骂了一句,话语从里间传来:“记着,莫要调皮,将来要是连秀才都考不上,老子扒了你的皮。” 旋即,女人又扒拉上来,柔情似水的嘟囔道:“当家的,让他在外面吃,咱们弄自己的……” 啪啪啪—— 半个时辰后,贾演神清气爽的出房,继续将剩下的饭干到肚子里。 憋的几个月,女人也忒厉害了。 “读书啊!” 望着灶口烤火的便宜儿子,贾演摇头:“真的要生个儿子了。” 第235章 巡查军队 钱庄的历史,在中国源远流长。 唐宋时期,叫做金银店、柜坊等兼营,随着元、明时期的纸钞流行。 铜钱兑换的金融组织,称为钱店。 到了万历年间,伴随着一条鞭法的盛行,兑换白银的钱铺开始大规模的盛行起来,钱米铺成为了当时遍地开花的金融机构。 钱庄的银票,也渐渐流通起来。 不过与清朝的大范围流通不同,此时的钱票,只是商人们进行异地交易兑换,而且还局限性商会。 比如,陕商内部,晋商内部,钱庄讲究的是信誉。 所以,朱谊汐一开始设定的钱庄,也是局限性军中,专司给普通的兵卒发放俸禄。 取名为日月钱庄。 “大家伙对于钱庄怎么看?” 穿着暖裘,朱谊汐坐在牛车上,感受着路面凹凸不平带来的震动,颇有些烦躁道。 没有弹簧,马车的舒适感着实让人厌烦,但牛车即使安稳,也避免不了这些。 “殿下,那些拥有家室的兵卒都喜欢。” “军票和军牌,两者同时存在才能领取饷钱,安全的很,战士们出征,家人也饿不着肚子。” 朱谋包裹着紧紧的,笑道:“但那些单身汉们则习惯现钱,月饷发了,立马就交给了女人肚皮。” “虽然说促进商税,但长此以往隐患不少。” 朱谊汐眉头轻蹙,指点道:“还是得给他们找个婆娘,黄花大闺女少,那就寡妇。” “在这个乱世,也算是互相扶持。” 总有人以为纲常伦理,禁锢女人再嫁,其实并非那么严苛。 只要守寡后,不暗地里偷人,光明正大的改嫁还是可以的。 当然,许多村庄贪图贞节牌坊(减税,名誉),或者不允许带儿女改嫁,逼迫妇女守寡也是常有的。 但如今是乱世,湖广虽然初步建立统治秩序,但终究还是豫王的一言堂,谁敢违背? 编户齐民,多出纳税的人口,对于政府来说,就更能夯实基础。 “您说的有理。” 朱谋点点头:“这些大头兵们还是得找个老婆,安下心来,有了婆娘孩子记挂,杀人打仗才用心。” 牛车缓缓地移动着,对于日月钱庄,朱谊汐的构想很多: “各地驻军附近,也得设下钱庄分支,也好方便让将士们将饷钱寄给家人,改善生活。” “如此,之后的赏赐什么的,也极大的减少克扣。” 朱谋低着头,尴尬的笑了笑。 显然,这是在敲打他。 粮饷曹这样的肥差,即使是再三叮嘱,也容易出肥虫,军中与官场,一概如是。 豫王殿下,则沉思默想着。 其实军票的方面,他的构思很深。 其就是纸币的预演。 军票可以兑换军饷,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也被赋予了交换的能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就会渗透到社会。从而形成纸币、金币、银币,铜元,四重循环的金融构想。 但这也只是美好的想象罢了。 临门一脚,朱谊汐还是将他踢回来,又上了一把军牌的锁。 无他,实在是宝钞太烂,以至于军票都会受到牵连,金融秩序受到冲击。 “中国,还是发育太早了。” 朱谊汐叹了口气。 南宋时交子成为法定货币,元、明时期,大规模的烂发,掠夺民间财富,以至于纸币臭大街。 而西方的纸币,初步尝试是英国,1694年所发行的银行劵,足足晚了数百年。 这时,王权受限,对于纸币干涉降低,反而让纸币得到发展。 所以,早熟的中国,早早的发明了纸币,而遭受了日益中央集权的皇帝干涉,沦为了敛财工具。 与其这样,还不如发行金银银币来的好,让金融业正常发展。 思量着,朱谊汐来到了城外的军营。 虽然先军政策变为了军政并举,但却不意味着朱谊汐对于军队的改造停止。 军票是一方面,而思想,则是另一方面。 而像是随军学堂,则正式固定下来。 “随军学堂多讲《武备志》,为兵诀评、战略考、阵练制、军资乘、占度载,各五方面,对于普通将校来说,属于大开眼界。” 总教官弯着身子,解释道。 随军学堂并不是什么老将上课,而是教书先生一字一句地解释,遇到不懂的就跳过,全凭将士自己领悟。 说白了,随军学堂,就相当于将校等中层将领的培养,一般是新任命什长,队长,把总等,对于他们进行岗前培训。 只需要知晓军阵,军旗,训练,火药等知识。 了解到这些知识后,就能更好的领悟将帅意图,从容应对。 而像是高级将领,是培养不出来的,只能通过战争,残酷的选拔出来。 一步步地培养人才,没这个可能,朱谊汐也没这个功夫。 大量扎实的基层军官,才是一个军队强大的根本。 豫王殿下撇了一眼,这种填鸭式的方法,也是必然的,批量生产嘛。 “继续——” 明恩营的巡查在继续,王光恩汗流浃背,生怕做的不好,让豫王雷霆大怒。 “却说,这岳飞,背题精忠报国四个大字,乃是岳母亲自帮他弄上……” 下午的课堂时间,说书先生站立在前,昂首挺胸,娓娓道来。 兵卒们则抬头细听,双目放光,随着故事的转折而情绪波动。 即使是军官,也不由得找个椅子,坐着认真听将起来。 岳飞的忠贞,于谦的果勇,太祖皇帝的英明神武,都是军营中常有的题材。 兵卒们听着认真,这些故事就会潜移默化了填充到他们脑子里,等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的知晓忠义。 至少,知晓豫王的恩情。 站立了一会儿,豫王听着很认真。 “半日操练、半日休息,劳逸结合,才能减少营啸。” 朱谊汐低声道。 随即,他随意抓来一兵卒,问道:“中午吃了什么?” “野菜蛋花汤,炒青菜,还有酱菜。” “饭能吃饱吗?” “能吃饱,就是肉太少了,不够吃。” 兵卒老老实实地回答着。 在王光恩的期待中,豫王轻声道:“还行,继续保持。” 第236章 求贤若渴 “福生无量天尊——” 襄阳城门,一辆马车,在十来名护卫保护下,缓缓地入了襄阳。 简朴而又平凡的马车,仿佛滴水融入了汉江,没有溅起一丝的浪花。 这本就符合张道堾的本意。 他不过是... 第236章 求贤若渴 “福生无量天尊——” 襄阳城门,一辆马车,在十来名护卫保护下,缓缓地入了襄阳。 简朴而又平凡的马车,仿佛滴水融入了汉江,没有溅起一丝的浪花。 这本就符合张道堾的本意。 他不过是一名普通的道士罢了,待在汉中半年有余,终于来到了襄阳,豫王殿下的幕府,权力中心。 “比之南郑,倒是显得干净整洁!” 掀开车帘,投目望去,只见街道齐整,百姓摩肩擦踵,甚为繁荣。 而不时地,能见一伙皂衣捕快,不断地巡走,维护治安,让人安心不少。 “看来殿下在湖广,自然是扎实了根基了。” 心中了然,张道堾捋了捋山羊胡,不由得想到,自己可以把道观,设在襄阳城外,这里可比汉中强。 随后,他入了襄王府。 可惜,豫王不在,只有赵舒接见了他。 “道长别来无恙!” “赵掌司也是风采依旧啊!” 俩人倒是熟悉,轻松自然了许多。 “汉中这些时日,可是输送了不少的钱粮,还是得多亏了道长。” 赵舒叹了口气,不由道:“殿下可谓是无月不战,若不是有授田,钱粮早就不足了。” “时也命也!”张道堾倒是没有正面回应,反而笑道:“这是豫王的重任,咱们配合就是。” “不过,汉中这年来的输送,也算是物有所值,闯贼再也没打过散关的念头了。” “这便好!” 赵舒端起茶,抿了一口,轻笑道:“殿下如今召您过来,怕是有重任交代,您老怕是得多肩负些责任了。” “一切还是得听殿下的。” 张道堾无所谓道:“贫道无欲无求了。” 闻言,赵舒差点就笑了,谁不知道你张道堾最喜好金银。 不过,到底是老相识,他并没有拆穿。 “殿下在襄阳府巡查军屯,怕是得过几日才能回来。” 赵舒说道,望着张道堾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不由得心中一动,说道: “道长,如今有一事,怕是得由你去最为合适。” “我?”张道堾一愣,随即望着赵舒那张方正脸,颇有些疑惑。 在汉中的时候,豫王之下,第一人虽然是赵舒,但他张道堾唱伴豫王身边,名望地位也是不少,名义上是同一阶。 不曾想,如今竟然沦为了被指使的人,这差距着实让人烦躁。 但又没得办法,他是道士,掌权的可能性太低,天然被文官厌恶。 “你是最合适的。” 赵舒淡淡地笑道。 “嗯?” 阎崇信看着出来的张道堾,有些诧异,随即入内,道:“张道长回到襄阳,那汉中怎么办?” “汉中已经安稳!” 赵舒轻声道:“上万兵马在,哪个敢放肆?” “况且,这是殿下的意思。” 阎崇信点点头,虽然有些厌恶,但豫王的话,他可不敢反对: “朝廷虽然赐予殿下尚方宝剑,嘉奖颇多,但却更加忌惮,安庆那边新设了关卡,税率很高,尤其是江西的粮食,不准西来。” “粮食!” 赵舒眉头一皱:“看来朝廷暗地转明面了,没了遮拦。” 他当然明白,伴随着豫王势力的膨胀,朝廷只会限制越来越多,这是北击建奴的影响。 “没什么!” 赵舒思量着湖广内的用度,随即道:“我会让川粮东输的。” “那,也要切税卡吗?” 阎崇信问道。 “自己家人,设什么税卡?” 赵舒毫不犹豫的说道,旋即明白过来,笑道:“你是怕影响商税吧!” “但没法子,殿下要求,四川与湖广之间,不能有税卡,两省一体,不分你我。” 这段时间,湖广的恢复如此之快,多亏了商人们运来粮食,物资,填补了军队的损耗,减轻了湖广的剥削。 不然,凭借湖广的狼藉,就算有金银,也买不到物资。 所以,取消省内的税卡,重复交税,营造出便利的经商环境,就是豫王一直坚持去做的。 “那便罢了。” 转运司牺牲而幕府获利,阎崇信倒是有些不爽利,他想了想,说道: “四川人口众多,粮草也不丰余,不如从岭南进口粮食,还能增进商税。” “岭南?” 赵舒眉头一皱,随即道:“你且去看看,若是可行,殿下想必会支持。” 阎崇信点点头。 幕府北方取守势,西边为四川,东边为江西,也同样难有作为,自然而然将目光投向了岭南。 佛山的铁器,广州的商税,都是幕府所需要的,更不要说,还有个澳门,弗朗机炮擅长造炮。 攻打倒是难,但渗透确实可以。 这边,张道堾领了任务,就离开了王府,直接登门。 “你是?” 听说道士来访,张慎言一楞,他可没几个认识的出家人。 但礼节尚在,还是迎了进来,毕竟是出家人嘛! “贫道有礼了!” 张道堾倒是行了一礼,见到张慎言仪表堂堂,儒雅随和,不由得点点头,相貌倒是不错。 “道长与我相识?” 张慎言奇道:“可我并无印象。” “张尚书大名鼎鼎,南京城谁人不知?” 张道堾笑盈盈地说道,自顾自地坐下,不时地看着厅堂:“如今却在襄阳城内蜗居,可是为何?” “道长倒是见识颇多。” 张慎言脸色一冷,面无表情道:“老夫住在襄阳,可并不耽误什么吧!” “这是自然!” 张道堾不以为意,反而略带深意道:“只是您那仆役,却转入了军政司中任职,这倒是好玩的很。” “果真是豫王的人。” 张慎言神色自若,他平静下来:“这是他的选择,与老夫何干?” “我也不瞒你!” 张道堾笑了笑,说道:“听说您定居襄阳,豫王殿下求贤若渴,想多为大明北复江山尽可能的积累实力。” 张口闭口就是大明,豫王倒是喊的好听,私底下却是为了自己之心吧! 张慎言眉头一皱:“老夫不过是闲游之人,早就没了从政之心,只能多谢豫王的厚爱了。” “尚书,豫王孜孜以求的,就是恢复江山社稷,您的乡梓山西,已然被建奴占据,就算是为了家乡父老,也得尽心竭力才是啊!” 张道堾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他当然明白,其已然动心,如今只欠缺个理由,梯子罢了。 不然,在襄阳那么久,做密探吗? 第237章 发展继承 三月的湖广,春意盎然,暖风徐徐,湿冷了几个月后,泥泞地面也开始干固,有利于商贾的同行。 布谷鸟吱吱地叫个不停,几只新燕尾衔剪刀,畅快地飞跃着。 杂草丛生道路上,一辆牛车,在数百骑兵护佑下,缓缓地行进着。 朱谊汐看着一旁倦怠的孙萱儿,不由得笑道:“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 “没什么!”孙萱儿忙抱起大腿,小心地捶打起来,帮助豫王殿下舒缓疲倦。 见此,朱谊汐也没有再说什么。 从巡视军队,到地方,奔波劳累,其中的辛苦难以言表。 “官道也是该修修了。” 透过窗帘,略显颠簸的牛车,让豫王颇有些烦躁。 从崇祯年间开始,地方的官道越来越废驰,而伴随着驿站的渐渐取消,各地往来更是堵塞。 庞大的大明,从中央到地方,消息很传递,所依靠的就是一个个驿站,驿卒,不然中央朝廷就是聋子,瞎子。 从而促使地方坐大。 越想这些,朱谊汐有些烦躁,崇祯皇帝的骚操作实在太多了。 “殿下,到了!” 车外,十三轻唤道。 “嗯!” 走出牛车,一股春风迎面扑来。 眺望之,只见一座农庄,四面栅栏,数十名残肢断臂的军人,身体站的笔直,在门口列队欢迎。 “卑职叩见豫王殿下——” 领头一人,眼眶通红,含着泪,高声喊道。 “辛苦了!”朱谊汐点点头,看着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里是襄阳府规模最大的军屯之一,足足有千名俘虏,百名残兵,以及五万亩土地。 当然,也是襄阳城附近最大的粮草供给。 男人叫朱满仓,秦藩宗室之一,也是军中少有的宗室,他右耳失聪,又断了两个手指,索性就安排到了军屯。 “殿下,屯里准备育秧,过两日就会插秧了。” 朱满仓乐滋滋地说道:“水不缺,人不缺,屯里今夏,起码能上缴两万石粮食。” “不错!” 朱谊汐点点头。 屯田,尤其是军屯,乃是广积粮的一部分,乱世中必不可少的措施。 大量残渣一般的俘虏,强迫性的进行军屯种地,不仅能够合理的安置、驯服他们,还能为幕府积累粮食。 投目望去,只见那些俘虏们,皮肤黝黑,眉眼中满是胆怯、畏惧,狠厉气息已然消散。 满意的点点头,豫王轻声道:“压抑太多也不好,告诉他们,规规矩矩的待上五年,到时候就会自由。” “这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 朱满仓忙道,神色有些恐慌。 其实他心中更是担心,要是没了这些俘虏,他们这些退伍的老兵又该怎么办? “俘虏会有的,不急。” 豫王不置可否地说道。 他缓步走着,昂贵鹿皮靴接触着地面,溅了几点泥巴,他不以为意,继续踩踏着。 不远处,豆苗密集,连绵数千亩,一眼竟然望不到边。 “参谋司让咱们种的。”朱满仓道:“说是磨的豆油,豆渣,军营里都想要,所以就让咱们种了许多。” “给钱了吗?” “参谋司要的,不要钱的。” “嗯!”豫王点点头:“账本要做好,来往的东西都要做好记录。” 肥料什么的不急,在现如今地广人稀的湖广,能将荒地种起来,便是不错的了。 抬目而望,只见一旁的河道旁,水车,筒车一应俱全,水磨更是吱吱地转悠着,为水稻脱壳。 另一边,一颗颗的果树,正在茁壮成长,结出颜色鲜艳的花朵,显得格外的漂亮。 孙萱儿望着,一时间都有些痴了。 “果实是来酿酒的。”朱满仓解释道:“屯里不仅可以酿酒,种了糯米能酿醋,大豆还可以酿酱油。” “军屯成庄园了。” 朱谊汐笑了,感叹道:“照你这般发展下去,军屯不仅自给自足,甚至还能赚大钱呢!” 柴米油盐酱醋茶,除了茶与盐,基本上都能提供,这军屯,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好处很明显,能够提振市场,增加供给量,从而让市面物资更加的丰富。 但劣处也很大,照这样发展下去,军屯利益太大,尾大甩不掉,反而成了某些人的牟利工具。 显然,参谋司需要对军屯进行更加细致的管理。 印象中,军屯只能产粮的固化思维,可要不得。 农业果然是根本,其一旦成熟,商业自然也就发展起来。 草草的看了一遍,朱谊汐就离开了此处军屯。 大大小小的军屯,星罗棋布的分布在襄阳城附近,按照参谋司的预计,弘光元年的夏收,起码能上供百万石军粮。 在湖广狼藉的情况下,军屯就是幕府最大的一笔收入。 回到襄阳,劳累数日的豫王殿下斜躺着,随口问道:“四川今夏能上供多少赋税?” “扣除地方留用,约莫能有百万石。” “什么?” 朱谊汐瞬间挺起,他着实惊了:“军屯才多少,就有百万石,四川一身,数百万人,怎么才那么点?” “殿下,您免了三饷,有这些就不错了。” 赵舒无奈道:“崇祯年间,四川一年也不过百万石,今年夏税若能收百万石,已然是烧高香了。” “四川的征税,也得改革。” 朱谊汐抬起头,气恼地说道:“三七分,一定要三七分,绝不能任由其乱来。” 明朝的税收,地方征收后,预先计算来年的支出,截留下预算部分,其余的才上缴国库。 其弹性很大,对于地方衙门很友好,但对中央财政就很难了,因为赋税额度不可控,很容易超支。 湖广地区已经改革,幕府与地方三七分成,勉强算是公平了。 当然,这对于湖广等比较富庶的地区适合,而云南、贵州等地本就贫瘠,不仅不够,还得朝廷补助。 “那就今秋施行!”赵舒轻声道:“夏收可不能耽误。” “王应熊应该会识趣。” 朱谊汐略带深意地笑道。 “对了,张慎言答应了吗?” “其已经应允,只是不知殿下打算怎么安置他。” “安置?”豫王思量起来,瞧着赵舒神色自若,轻声道:“幕府中没有高职,索性就安置在王府吧。” “豫王府左长史,随身咨询。” “正当合适。”赵舒莫名地松了口气,露出一丝笑容,奉承道。 第238章 同舟共济 三月的襄阳,清晨还带着露水,昨夜的春雷阵阵,雨打芭蕉,让张慎言罕见的没有睡好。 几十年的读书做官生涯,让他形成了极强的自制,准时准点的睡下、起床,几乎没几次失眠。 犹记得,上一次失眠,还是在北京传来先帝驾崩的消息。 戴常见的璞头,着简单的黑白长袍,踏普通的长靴,昂首挺胸,长须多番梳理,目光炯炯,神情自若。 张慎言维持着自己的姿态,方若是民间的隐士,又似退居地方的高官,体面中又带着对功名的淡然。 “为了大明,为了乡梓……” 他心中嘀咕着,面对路过的一个个幕府官吏,面容的矜持,艰难地维持着。 从容不迫,不卑不亢,男儿本色。 “张先生,殿下有请!” 这时,一个身着劲服的少年跑了过来,上下打量着他,态度不远不近。 “有劳!” 张慎言拱了攻手,跟随其后,缓步而行,一举一动中都满是礼节。 几乎是缩小版的南京皇宫,襄王府,不对,改名为豫王府的王宫殿阁,依旧是金碧辉煌,大气磅礴。 可惜,他见识多了,早就没有了新奇感。 他面不改色,微微弯着腰,目不转睛地行走着。 十三前头领路,对于这位老爷子,他倒是好奇的紧,毕竟是曾经的吏部尚书,行走与说话,都带有几分大气。 “您在此等候!” 距离凉亭不过十来步,能够清晰地看见豫王殿下的面容:俊逸,悠闲,从容。 他暗暗之中与南京的弘光皇帝进行对比,不出所料,这位豫王的面容,更像是一位君主。 肥胖的福王,的确不符合君主的形象。 “张慎言,你糊涂了!” 他心中顿时一惊,堂堂的大明天子,岂是豫王能相提并论的?更难可比。 “军政并举,官道就是第一要务,湖广各府,各州县之间,必须通顺……” “国朝的驿站,也要按之前那般设立,驿站与官道相辅相成,两者都不能疏忽……” 豫王的声音清脆,响亮,仿佛是在聊天一般,侃侃而谈,听上去极有道理。 而军政司掌司赵舒,则偶尔出言附和,反驳的话语寥寥无几。 很显然,与傀儡似的弘光皇帝相比,豫王殿下大权在握,一言九鼎,完全具备了天子的权力与威严。 心中思量着,张慎言对于豫王的评价越发高了:尤其是对我这等能臣重用,岂不是明君? 难怪能打败八旗,果然非同一般。 张慎言想着,腰也越来越弯,脑袋也垂的愈低。 “您请!”宦官轻声提醒道。 张慎言恍然,忙上前,算是与豫王亲自见面: “草民张慎言,叩见豫王殿下。” 读书人可以见官不跪,但亲王可礼绝臣僚,不得不跪。 朱谊汐只见一老者,缓步而来,面容端正,气度非凡,浑身带着别样的气势,让他也不由得端坐起来。 “张尚书直言强谏,海内咸闻,本王听到消息,说您在襄阳,心中极为欢喜。” 朱谊汐先是夸赞起来,随即一副遗憾的表情:“可惜这几月战事繁忙,耽误了与尚书的见面。” 花花轿子,人抬人。 张慎言也不是傻子,他也说道:“殿下北上洛阳,斩首伪王,名动天下,在下身在民间,恨不得与殿下为伴,共击建奴。” “哈哈哈!” 朱谊汐很享受被拍马屁的滋味,尤其是前任吏部尚书,几乎比拟内阁大臣的存在的马屁,更是舒适。 他收敛笑容,正色道:“如今国事艰难,朝廷本应该同舟共济,谁知竟然方正不断,排除异己,实在不当。” “先生大才,非宰相之位无以任之,本王虽然德行浅薄,但却想与先生同舟共济,再复河山——” “既承殿下错爱,在下敢不从命。” 张慎言配合地说道,眉眼中满是动容,一副感怀万千的模样。 毋庸置疑,这是要写在历史书本的场面。 “请坐!” 朱谊汐抬手道:“先生之才华,幕府难以屈就,不如为豫王府之左长史如何?” “常备身侧,建言良行。” “启禀殿下,在下不拘泥官位,只要能中兴大明,就算是卑贱胥吏,也在所不辞。” 张慎言谦虚道。 王府张史,正五品,其职能,乃是掌王府之政讼,辅相规讽以匡王失,率府僚各供乃事,而总其庶务焉。 当然,到了朱谊汐这里,长史的主要职责,就在于劝谏规讽,王府的事务自然无须劳烦。 相当于一个御史大夫的位置。 张慎言也挺满意。 虽然官位不高,但却是亲近之臣,这种地位可是罕见。 两人相谈甚欢,彼此都还算了解。 “报——” “怎么?” “河南传来的消息。” 朱谊汐目光一凝,摊开细看。 只见其上书写着,洪承畴入驻洛阳,上万兵马环绕,气势汹汹。 “来者不善!” 朱谊汐轻叹道:“河南多事矣。” 张慎言闻言,接过了书信,眉头一皱:“殿下,进军洛阳,可谓是石破天惊,其必然有所企图,对我方多有不利。” “建奴不怕,唯独人心可惧。” 豫王点头,感慨万千。 …… 与此同时,洪承畴不仅大摇大摆地入住洛阳,甚至召集士绅,募粮劝饷,编练兵马。 被搜刮的干干净净的洛阳,着实没能让洪承畴有好心情,刚来洛阳时,他甚至只能借住在一处宅院,可谓是憋屈。 不过,他背后是满清朝廷,即使是宅院,也显得与众不同。 “汝州,襄城。” 望着手中的情报,洪承畴轻声道:“陈永福本是河南总兵,如今竟然听从伪豫王,想来其真有些本事。” “尤世威从榆林镇来到了襄城,有趣,有趣。” 嘀咕着两人,想着他们的背景,洪承畴觉得,还得私底下接触一番。 湖广的伪豫王,可是生死大敌。 如今兵不过万,谈及攻略还是太早,撒下金银,挑拨离间,才是正道。 相对于湖广方面,关中可谓是干燥的柴火堆,些许的火苗,即可点燃。 “李自成啊,李自成,你得罪了天下士绅,如今又想重新收买,真当他们是傻子不成?” 第239章 暗流汹涌 立春后的陕西,杂夹着春雨,八百里秦川,数条大河纵横,自千年以来,这块土地就得到了太多的青睐。 郑国渠,汉唐及以后继之而建的有白渠、郑白渠,丰利渠、王御史渠、广惠渠等,不仅塑造了四通八达的水运,也灌溉了数不清的良田。 别的不提,在万历年间,陕西缴纳的赋税,接近全国的一成五,乃是天府之国四川的数倍。 如果没有边镇,以及藩王的拖累,陕西日子还算不错。 毕竟,仅凭借着凤翔、汉中、西安等数府,孙传庭就能编练十万大军。 同样,自入主西安,并且改名长安后,李自成就明白陕西的潜力。 尤其是退出北京,返回陕西后,李自成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开始善待士绅,并且违背三年免税的承诺,开始征收赋税。 泾阳县。 田地中,麦苗不断地生长,渐渐与杂草区分,百姓分外的喜悦,不断地拔草,施肥,浇水,忙得一塌糊涂。 “这闯王,就跟官府一样,说的好听,还是得交税。” “想的美事,天底下还有不纳税的朝廷?” “只要不征兵打仗就成……” “衙门的人还是老人,大明与大顺,无甚区别。” 田地中,短衣褐服的百姓们,全家上阵,蜡黄色的脸上满是不满。 只有歇息的时候,才聊上几句,对于闯王藏着不满。 这时,从远处的泾河边,一位骑着骡子的年轻人,穿着不搭的长袍,捧着书,几个奴仆小心地跟着。 “从河南来的少爷,真是舒服。” “羡慕个甚,强逼着来咱们这,心里头老大不愿意了。” 农夫吃着麦饭,一边感慨聊天。 骑在骡子上的男人,顶着日趋炎热的太阳,不得不回到了家中。 “我儿,你回来的正好。” 这时,精明的赵老爷子,忙捧着书信急切道:“附近几家都写了书信过来,事关重大。” 赵文瑄一愣,忙收起书,摊开看了起来。 只见几家言明,得到了洛阳洪承畴洪督师的首肯,只要归顺大清,不吝啬官爵。 “我们不过是平头百姓,能做什么?” 赵老爷子捋了捋胡须,颤抖道:“许下了那么多,代价可不少,咱们老赵家好不容易安定下来……” “谁知道闯王将来如何?” 赵文瑄摇头,憎恨道:“闯贼弑君,还逼迫我等背井离乡,如今向咱们示好,岂知不是权宜之计?” 这般想着,他踱步而行,良久,道:“嗯,不外乎让咱们刺探军情,外加闯贼作战时从后方捣乱。” “爹,大明远在天边,满清虽然是蛮夷,但也比闯贼强。” “一日待在陕西,一日就朝不保夕,贼寇毕竟是贼寇,朝令夕改的还少吗?” 这句话,彻底的说服了赵老爷子。 草台班子一般的大顺朝廷,看上去就不像一个长命的,蛮横无理,朝令夕改,更是强迫他们入陕,简直是罪恶滔天。 “行!” 赵老爷子沉声道:“那我就回信给他们。” “前几个月建奴来袭,省内人心惶惶,你没去参加科举算是对了,这大顺就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的。” “就是不知朝廷,何时能收复中原。” 随着洪承畴的谋算,大量的密探来到关中,传达着大清为崇祯皇帝报仇的想法,大肆许诺官职。 洪承畴往日的名声,以及其丰厚大方的许愿,让陕省上下,人心思动,暗流汹涌。 而在长安,李自成的大顺朝廷,在庆贺抵御满清的胜利。 或者说,经延安府一战,摇摇欲坠的大顺朝廷,勉强稳定下来,陕西这个根据地,终于保下。 但,李自成心知肚明,他的大顺军损失极为惨重。 近一年的征伐,一片石,退军溃败,洛阳之战,榆林保卫战,精锐老营丧失过半。 麾下的总兵马,也将将不过二十万,老营只有数万。 地盘上,河南全失,山西姜镶跳反,昔日的三省之地,徒留下陕西。 与兄弟们告别后,李自成接见了牛金星等文臣,颇为急切: “夏收能弄好吗?能有多少粮食?” 不再抄家后,大顺朝廷财政已经捉襟见肘,分外的困难,虽然许多人还想着助饷,但李自成却变了。 他想真正的当一个皇帝。 可惜,他醒悟的太晚了。 牛金星倒是对于李自成的转变颇为高兴,尤其是李岩死后,他几乎大权在握: “皇上,按照前明留下来的黄册,陕西一省按照道理,能收一百五十万石粮,如今战乱频繁,民众四散,估摸着也能收个百万石。” “百万石?太少,太少了。” 李自成失望了,他嘀咕着,开口道:“若只是管吃食,军中到底够了,但要是养文武百官,那就远远不够。” “我若是不管那些当官的,怎么是皇帝。” “皇上,朝廷支用,到底是困难了些,但坚持下去,兴修水利,轻徭薄赋,百姓安居乐业,自然就会好的。” 牛金星到底是举人出身,虽然具体的操作不知,但模糊的大概还是能说的出来。 听上去,也像那么回事。 “到底是没抢来的方便。” 李自成闻言,感慨道。 他独目中满是遗憾,又带着些许憧憬:“老牛,你说去年我开了科举,今年再来如何?到时候就是明君了吧?” 牛金星被噎住了,明君的水平没那么低。 他想到,皇上从前极为厌恶士绅官吏,如今却调转过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皇上莫急,只要轻徭薄赋,躬身爱民,百姓自然会称赞,那些士绅们的话,不用多听。” 对于牛金星的话,李自成摇摇头,道:“士绅多少读书人,治理天下,还是得用读书人啊!” 这般想着,李自成忽然道:“老牛,那些藩王的土地,不是空出许多吗?” “咱们可以低价,卖给那些士绅,到时候不仅能有金银,还能收买人心。” “皇上,那些藩田,许多都被军中的武将瓜分了,没有多少能出售。” 牛金星尴尬道。 “是吗?” 李自成叹了口气,当个皇帝太难了。 一旁,宋献策睁开眼,开口道:“皇上,如今洪承畴在洛阳,对于潼关虎视眈眈,由此可见,建奴亡我之心不死啊!” “洪承畴!!”李自成咬着牙念叨着,就是这个人八面埋伏,让自己单骑突围入山,吃尽了苦头。 “这老贼恬不知耻,投降了建奴,崇祯真是会用人。” “皇上,这老贼人神共愤,但也不可小觑。” 宋献策忙道:“为今之计,还只能暂时的与南明豫王议和,避免两面受敌。” “朱谊汐,此小贼,也不是好人。” 李自成沉声道。 第240章 南渡三案 “闯贼议和?” 襄阳府的议事大厅中,华丽而又宽阔地面上,铺就着苏绣地毯,纹路清晰而又美丽。 一座半躺式的长椅,坐北朝南,棉垫安置其下。 两列,各有数个座椅,伴随着桌子,左右并齐,相对而坐。 豫王正坐其长椅上,靠着抱枕,软乎乎的棉垫让人舒适,他捧着茶水,颇为诧异。 一旁,承奉司羊乐端着茶壶,为殿下及大臣们倒茶添水,勤快的很。 左边,赵舒嘴角含笑,正襟危坐,自信而又端正。 相对而坐的,则是豫王府左长史张慎言,姿态端庄,举措得当,施施然,气势上不落下风。 而阎崇信、冯显宗二人相对而坐,目不斜视。 在敬陪末座的,则是搜讨科的孙长舟,他面色严肃,认真地看着豫王殿下的神色,时刻准备起身应答。 他当然明白,自己能够位列其中,就是情报上有帮助。 赵舒、张慎言、阎崇信、冯显宗,此四人乃是幕府重臣,身负重任,职责分工明确。 “闯贼暗中派遣人过来,言语的是停战议和。” 赵舒抬头,轻声道。 “停战?议和?好玩好玩!” 豫王笑了起来。 张慎言一动,拱手道: “殿下,朝廷那边正商议着借虏剿贼,估计是闯贼被建奴打狠了,生怕咱们两面夹击,所以提前准备议和,专心对付建奴。” “简直是与虎谋皮,愚不可及。” 赵舒闻言,皱眉道:“这与两宋联金抗辽,联蒙灭金,如出一辙。” 张慎言神色有些不悦,毕竟南京朝廷是他的上家,多少有些不舒服。 “朝廷自然有朝廷的想法!” 豫王倒是不以为意,摆摆手道:“他们做他们的事,我们做我们的,互不干扰。” “不过,与闯贼议和倒是可以,只是须得暗中进行,不得被人察觉,以免产生麻烦。” “是!”赵舒点头,其中的麻烦不言而喻,肯定是南京朝廷。 “殿下,闯贼手中有大量的金银,而咱们手中有许多东西是他们需要的,正好互相合作。” 阎崇信忙拱手笑道。 “你是说互商?” 朱谊汐目光一凝,随即道:“罢了罢了,只要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都与他交易吧!” “臣下省得。”阎崇信忙应下,带着喜色。 “对了,之前的走私生铁案,如今也可以收网了。” 豫王振奋精神,带着笑意道:“如今应该有不少人落网吧!” “殿下,大小商贾二十余家,都是地方上的士绅撑腰,其总资产超过百万两,可谓是胆大包天。” 阎崇信愤慨道:“将这些人收网抄家,能得不少钱财。” 朱谊汐点头:“钓了几个月的鱼了,也是时候收网了。” “对了,南京朝廷那边,最近还发生了什么事?” 这句话,明显是对着孙长舟说的,众人的目光也投向了他。 孙长舟忙不迭站起,他的身份,可不能同这些文臣一样坐着说话,随即,不紧不慢道: “启禀殿下,南京最近好生热闹,先是和尚冒领亲王,又是假妃入狱,如今,又弄出个假太子南渡,南京城人心惶惶,猜测无度。” “哦?细细说来!” 八卦一出,谁都来了心思。 孙长舟见此,这才陆续说道。 首先,乃是和尚叩宫阙,冒充宗室,企图捞取好处,结果被识破。 接着,一个中年妇女,自言是弘光皇帝的妃嫔,有说藏着皇子于民间,可谓是详略得当。 直接被弘光皇帝入狱,活活饿死。 最后,这是一名青年,假冒太子,甚至在杭州欣赏花灯,在整个江南闹得沸沸扬扬。 假太子被囚禁后,东林、复社一派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于是,他们四处煽风点火,痛骂朱由崧昏庸无能、帝位不正,指责马士英结党营私、专横弄权,为北来太子鸣不平。 甚至,江北四镇之一的黄得功,也上书明辨真假。 最后,三堂会审下,还是大学士王铎明辨出其为假太子,打入监牢。 “那假太子为何人?” 豫王听着津津有味,他当然明白,这三大案,就是东林党人为了动摇弘光皇帝的正统地位,捏造出来的案件。 宗室、私德、帝位序承,一步步的打压,动摇,发动舆论攻势,从而扶持潞王上位。 尤其是最后的假太子案,历史上,更是促进了左良玉兵谏“清君侧”,内忧外患下,弘光朝廷灭亡。 “其自言乃是驸马王昺的侄孙王之明。” “勋贵之后,难怪能将太子一事述说的明明白白。” 朱谊汐笑了,马士英的专权,促进了东林党的荒唐举措。 如今,没了左良玉,东林党人又将说服谁兵谏呢? 肯定是江北四镇之一。 “密切监视南京,其一举一动,三日一报。” 朱谊汐沉声道。 “遵命!”孙长舟应下。 “国家不靖,妖魔鬼怪乱出。” 豫王摇头叹道,满心的感慨。 这话也只有他能说,其他人也只能腹议。 与幕府的其他人不同,张慎言倒是更加看重朝廷,他不由得说道: “朝廷几为马、阮掌控,乱作一团,殿下何不在朝中选择支持一派,然后了解消息,影响朝廷,也能有个帮手。” 对于传统的士大夫来说,大义的名分,几乎是能决定一切。 所以,张慎言就向豫王建议,扶持一派当做传声筒,影响朝廷,甚至控制朝廷,从而匡扶大明。 幕府的文臣们,资历太浅薄,所以更倾向于自立,对于南京朝廷兴趣不大,甚至是厌恶。 “除了马、阮,不就只有东林党吗?” 赵舒轻声道:“东林党多为伪君子,先帝不喜,贬斥入南京,不曾想,如今连寥寥数人的马士英也打不过。” 这话就有点覆盖过广了。 “除了东林党,朝廷也就没别的了。”张慎言无奈道:“内阁中有些掣肘,总比没有强。” “那就支持些许吧!” 朱谊汐倒是被说服了,南京朝廷再烂,也不妨碍他捞取好处,到底是南方各省承认的朝廷。 “名义上的支持可以,其余的,如兵谏什么的,就莫提。” 豫王一脸认真道:“寡人依旧对朝廷赤胆忠心。” 第241章 昭然若揭 “朝廷那边,就拜托长史了。” 朱谊汐轻声道,做过吏部尚书的张慎言,最适合干这事,人脉关系全都能用上。 “是!”张慎言点头应下。 接下来讨论的,就是对于官道及驿站的修缮,这不仅对于政治民生有好处,对于军事也是极好。 国朝以来,驿站分为三种,即水马驿、急递铺、递运所,而水马驿又分为马驿和水驿。 当然,这是太祖皇帝简略后的,其实元代的驿站类别很多,除此外,还有轿站、车站、驴站、狗站等等等。 水马驿,乃是常规的驿站,接待的是文武百官。 遵循一个原则就是,两地之间正好是一天的路程,一般马驿六十到八十里,水站为百来里。 急递铺,就是咱们最熟知的军情,公文急切的驿站,内地少有,多在边关要地。 “每十里或十五里、二十里,则设一铺”。 像是武林外传上常说的十八里铺,就是因为驿站而得名。 而递运站接待的,则是牛羊马等畜生,乃是元朝牛站、驴站、狗站的集合体。 所以,驿站的三大客户,分别是人、公文、畜生,关乎朝廷运转的根本,相当于人体的脉络。 后期接待官员的勘合也被发卖,朝廷下拨的银两被中饱私囊,为了省这几十万两,崇祯二年就一应废除了驿站。 而水马驿废除无所谓,毕竟是接待官吏的,但急递驿、递运所的废除,就让整个大明接近瘫痪,全靠大运河支撑着。 “急递驿最先要修缮好,日后就是水马站。” 听了好一番解释,豫王殿下斩金截铁道:“军情、公文,容不得丝毫延误。” “每府之间,必须畅通无阻。” “每个驿站修缮约百两左右,只须每月拨下万两即可。” 赵舒熟练地说道,这一切早就在他心中算计好了。 阎崇信皱眉,听这话的意思,要用商税啊! 但他瞅了一眼赵舒,军政司掌控府库,拨款应该心知肚明才是。 “殿下,转运司着实再无余力。” 感应到豫王的目光,阎崇信忙不迭道。 朝廷的封锁,安庆府的税卡,着实让他很难扩大收入了,况且岭南的还不见效,短时间内真的没招了。 “殿下,四川夏税将近,可以支用。” 阎崇信恍然,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四川之地,毕竟幕府没法真正掌控,赋税多少难以详知。” 朱谊汐点点头,一脸为难之色:“这样,转运司可去四川,在商税上其坐税行税也是不少,能增收不少。” “这——”阎崇信犹豫了,他可知道自己是多么招人恨,没了豫王的支持,去了四川征税,那不得被人吃了? “孙长舟!” “卑职在。” “精挑细选一些人,保护阎掌司去川,另外,我从亲兵营挑出千人给你,充当护卫。” 豫王微笑地看着阎崇信那张惊慌的脸,不由得说道:“这下,足够了吧!” “你不仅要守商税,还得监督春秋两税的征收情况,事关幕府的财政收入,绝不能疏忽大意。” “臣下遵命!”阎崇信无奈应下。 张慎言默然,并没有多发一言。 去年豫王逐西贼,显然并不只是剿贼,即使上表东林党人王应熊为四川巡抚,但其对于四川的野望极深。 所以,这次以修缮驿站而赋税不足,只能征商税为切入口,开始干涉四川的事务。 毕竟四川如此的富饶,豫王殿下又怎么会让他游离于幕府的统治之外呢? 他了解到,军事上赵光远、秦翼明二人看守成都,如今赋税上开始渗透干涉,一步步吞噬四川。 如果是在之前,他定然会声讨之,但如今位居幕府,自然只能装聋作哑,甚至心中颇为雀跃。 幕府强大,他的权势自然也就增强。 一场粗浅的会议商讨完毕,只有阎崇信心情不爽利,其他人都意犹未尽。 张慎言目送他人离去,他也施施然地乘坐马车,回到了自家的新宅院。 “老爷!”张文程小心翼翼地端来茶伺候着,一边期冀地问道: “您如今可还算舒坦?” “幕府还算可以。” 张慎言饮着茶,叹道:“有条不紊地商议着,比南京争闹不休舒服太多。” 见此,张文程心中大定。 老爷前途无量,自己的前途哪能晦涩? “认真做事!” 张慎言哪里不晓得他的心思,不由得笑道:“军政司前途远大,到时候有你的好处。” 陪笑着,张文程识趣的离开了书房。 而张慎言收拢衣袖,开始磨墨,书写起来。 他思量再三,第一封信还是得写给魁首钱谦益,这位礼部尚书份量太大,绕不开。 南京,又是会一场御前会议。 内容围绕的乃是豫王的上书,要求革除朝廷“借虏剿贼”的想法,并且终止对满清的议和。 这下,立马就踩了南京朝廷的脚跟,内阁上下暴跳如雷。 马士英甚至罕见的批评起豫王,说其妄图勾结闯贼,坐大地方。 谋士身份的阮大诚,则沉默不语,脸色难看。 东林党人也同样激进得批判,为先帝报仇的道义下,谁也不敢退缩。 弘光皇帝表示沉默,他还想多享福。 虎头蛇尾的结束,钱谦益疲惫的回到家中。 这时,来自于襄阳的书信,就摆上了书桌。 “张慎言?” 钱谦益一楞,拆开一看,勃然大怒:“竟然屈就豫王,毫无廉耻,毫无廉耻!” 堂堂的前任吏部尚书,竟然就任五品长史,实在是太耸人听闻。 柳如是扭着细腰,微微一怔,看了一遍书信,这才道:“张部堂言语,他这是教化豫王,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他这是贪慕权力。” 钱谦益骂了一句,也缓了过来,吐露道:“不过,有了豫王的支持,咱们在朝廷上说话的声音,也能够大一些。” 想着,他细细地琢磨起来,眼眸越来越亮:“他马士英之所以掌控内阁,不就是江北四镇的支持吗?” “把豫王拉进来,足以维持平衡。” “老爷,豫王权力名望不缺,为何要参与此事?” 柳如是美眸微微一闪,沉声道:“坐拥湖广,兵马十万,民众百万,可以说是天下一等一的藩镇。” “妾身实在想不出,除了那个位置,豫王实在没有参与的必要。” “那个位置?” 钱谦益一楞,忙摇头道:“皇位是潞王的,绝不能出让给豫王,哪怕是桂王都比豫王强。” 东林党之所以支持潞王,不就是看他人生地不熟,麾下也没有文武臣僚,可以好操作。 桂王、瑞王等,早就藩多年,第一个排除。 而幕府齐全的豫王,更不可能,绝不可能。 “只可利用,不可深入。” 钱谦益从欣喜中拉出,叹了口气道:“其口口声声说忠于大明,但狼子野心,已然昭然若揭。” 第242章 静极思动 却说,在弘光元年,整个春雨时分,南方大体安稳,顺、明、清三方呈现三足鼎立的姿态。 南京争吵不休,豫王迫不及待地开始收拢对四川的管控;顺军舔舐着伤口,恢复元气;清军则暂时收拢利爪,收起攻势。 而这时,大明的西南边疆,管辖面积约等于湖广的云南省,此时却即将发生一场绵延全省的大乱。 史称:西贼入云。 发生的起因很多,主要是朝廷的统治虚弱,天启年间,贵州爆发奢安之乱,云南官兵清剿,实力大损。 沐王府多年来安于享乐,实力虚弱,威力大减。 在得知张献忠攻略四川后,临近的云南、贵州大为震动。 黔国公沐天波同巡抚吴兆元、巡按吴文瀛会商征调汉族和土司军队,以防止大西军入滇,并准备接受南明朝廷的调遣。 其派出参将李大贽率2000人驻守金沙江,防备大西军入滇。 这边解释下,沐天波代表的黔国公府,其实并不是类似于藩王实封存在,而是协助朝廷控制云南的势力。 其就相当于世袭的云南总兵,挂着世袭的镇南将军头衔,节制着泰半的云南卫所,土司。 他的权势极为惊人,但同样,他的权势犹如藤蔓一般,并非自主,而依靠朝廷的威慑。 实际上,派遣两千人去武定府,并不是为了阻拦西贼,而是监督地方的土司,防止他们与西贼同流合污。 可惜,这世上,往往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偏偏就发生了。 从邛州,雅州,黎州,最后到达极为偏僻的四川行都司,西军可谓是连战连捷,战果辉煌。 那些统治当地数百年的土司,哪里是他们这些强兵悍将的对手。 连吃带拿,外加俘虏,再加上几个月的休养生息,即使雨林中折损了许多人,但西军的实力不减反增,恢复到三万余人。 这股求生意志极为坚韧的军队,终于度过了难关。 如今,他们的目光,终于瞄准了云南。 建昌卫(凉山西昌)。 一座座矮平的土房屋,茂密的山林,一眼望不到边的树木,原始的生态仿若一幅幅美景。 但同样,落后的生产力,却让整个建州,连普通的陶瓷都没有,丝绸更是见不着,只有那花纹多色的土布。 骑着马,孙可望抬起头,巡视着他的小王国。 再来到建昌后,整个大西军疲惫不堪,他制止了往常的掳掠,开始向朝廷那样,编户齐民。 整个建昌土城,就这样拔地而起。 虽然只有齐胸高的土墙,但却能阻止大量野兽的袭击,让将士们睡个安稳觉。 同样,大量的凉山土民,也迁居入内,形成了编户。 教导土民种田,放牧,再进行收税,不消两三个月,就建立了了稳固的统治。 当然,数万土民是养活不了大军的。 西军四处出击,依靠着土民的带路,斩获颇丰,俘虏的土民被迫成了奴隶,进行耕种放牧。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大规模的砍伐树木,开荒种田。 从去冬到如今,已然开辟五万亩良田,加上赋税,足以养活大军。 安定下来的西军,也开始娶土民为妻,渐渐扎下了根。 以战养战,更是让西军适应了西南的气候,战争,说句脱胎换骨也不错。 建昌城的土围子越来越高,城内的建筑也越来越多,临近的部落们都喜欢来这里买卖货物,建昌城变成了市集。 嘴角带着笑,孙可望入城后,入目即为商人,想着税款,他心中越发的得意。 “城内聚集万人,不下于内陆的州城,外加那些纳税的土民,耕种的奴隶,除了贫瘠一些,这里何尝不是个小王国?” 他既得意于自己的治民手段,又胸怀炽热,若是统治内陆一府,一省,乃至整个天下,百姓何愁不安居乐业? 一路上的行人,商贾,见到他的身影,纷纷行礼,尊敬万分。 土砖制成的道路极为宽阔,孙可望并没有回礼,直接就向前奔驰,来到了建昌城的中央。 这里,有一座相对于凉山来说,极为豪华震撼的宫殿——大西皇宫。 这是孙可望为讨好张献忠,特地发动数千奴隶,上万土民,历经整个冬天而建起的皇宫。 虽然,其不过百亩,高不过数丈,但却装饰的金碧辉煌。 大量的黄金打造的器皿,白银铸就的大柱,以及宝石玛瑙镶嵌的地面,吊顶…… 好吧,就相当于大宅院,只是装饰豪华了些,但无论是黄金还是玛瑙,对于建昌卫来说,都是不值钱的玩意。 数百土女衣饰精细流动在宫中,披着皮甲的卫兵目不斜视,刺眼的阳光下,整个皇宫显得特别的明亮。 虽然只是受封为平东将军,但孙可望一路上威望日增,权势扩大,几乎可以与张献忠平分秋色。 但对于这位义父,孙可望一直恭敬有加。 比如,进行中的朝会,他就默默待着,并未打扰。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宫女喊着号,寥寥百人的文武自然无话,这场简陋的朝会算是结束了。 当然,张献忠也是想用宦官,但阉割技术不过关,只能用宫女凑数。 披着土布制成的龙袍,张献忠坐在黄金制成的龙椅上,满脸喜色。 “我儿有何事如此匆匆?” 见到孙可望风尘仆仆的样子,张献忠笑着问道。 歇息了半年,张献忠竟然胖了,显然他挺享受这样的生活。 “义父,雨季快要来了,咱们待在建昌半载,也该动动了。” 孙可望弯着腰,激动地说道:“经过数个月的休养生息,咱们兵强马壮,物资充沛,足以组织攻势进入云南。” “到时候,彩云之南,数百万众,就成了您的帝王之基。” “云南嘛?” 张献忠摸了摸自己的双下巴,以及渐渐宽厚的胳膊,不由得环顾这个宫殿,说道:“建昌,也要抛弃吗?” “你不觉得,建昌建昌,寓意深远吗?” “义父,建昌不过天下一隅,偏僻之地,云南可是数百万中,数十州府,强之百倍啊!” 孙可望惊了,忙抬头,激动地劝说道。 第243章 滇省大乱 张献忠骨子里,就满是小富即安的心思。 沃土千里的湖广,因为面对左良玉与李自成的双重威胁,他直接舍弃其地,率军入川。 无外乎,守着四川进可攻退可守,没有风险可言。 而待在建昌半载,年龄的增长,川西的艰苦,让他越发的不想去冒险。 十万众的建昌小朝廷,没有外患,自给自足,宛若一个开垦荒地后的农夫,辛苦的收获,已经让他心满意足。 “云南虽富,但到底是明廷所在,建昌虽小,但却是大西的基业啊!” 张献忠望着孙可望那张激动而又振奋的脸,不由得说道。 “咱们不能抛弃建昌,半载的辛苦不能白废。” 孙可望激动的心渐渐冷却,他一脸平静:“义父,是孩儿疏忽了。” 说着,他扭身,离开了所谓的宫殿。 张献忠眼睛一眯,目送其离去,心中感叹:“可惜,我这腿脚,怕是不行了。” 他又何尝不想入滇,但四川云南的作战方式,已然与他熟知的截然不同。 比如,西军最擅长的骑兵,在连绵不断,崎岖不平的山岭中,根本就无法形成战斗力。 相反,潮湿的天气,以及不平的山地,让骑兵损失惨重。 优势变成了劣势,这是张献忠难以接受的。 在不熟悉的领域,劣势当前,让他贸然的去云南征战,乃是下下之策。 孙可望离开了宫殿,召集众人商讨如何南下。 艾能奇,刘文秀两位义弟,加上西军中的将校,宛若小朝廷一般,比张献忠规模不相上下。 “义父不愿南下,只想留在建昌,大家有什么法子吗?” 孙可望开口道,脸上满是无奈。 归根结底,张献忠才是一军的首脑,即使他大权在握,也无法跳过他。 “义父贪恋的建昌的安稳,以及你为他修建的宫殿,掳掠来的女子,所以,按照我的法子,烧了宫殿,屠了建昌,义父自然就会南下了。” 艾能奇嚷嚷着,对于建昌这里的环境,尤其是那密密麻麻的蚊子,着实让他厌烦。 繁华的汉地,萦绕在他们心头。 离开了,才知道珍惜。 “不成。”孙可望第一个否决这个提议。 建昌城可是他辛辛苦苦半年来的结果,怎么能轻易的毁掉。 再者说,一旦入滇不利,这里也是他们东山再起的保障。 “义父恼羞成怒,你可没好果子吃。” 刘文秀斜瞥了其一眼,淡淡地说道。 他目视众人,目光聚集在孙可望的脸上,平静道:“义父的妻妾,有几个怀孕的,再加上他多年来的征战,身子骨大不如前了。” “让他翻山越岭,越过蛇虫虎豹去云南,着实也难为了他。” “大兄,既然咱们想要入滇,何不如以为首,先行一步,等到战士平稳了,再接义父不迟。” 此话一出,孙可望神色一动,他倒是没想到这点。 他一直将目光放在整个西军,舍不得分散开来。 但若是独自带领一军,建功立业,等到占据全滇后,自然而然就取代了义父的地位。 “此事不好说!” 孙可望心中火热,但面上却不动声色,轻声道:“分军怕是不利吧,若是川军杀来,义父就危险了。” 女婿军师汪兆麟则面色一正:“军中娶妻生子甚多,让他们留守建昌看家护院,其实力可能小觑。” “再者说,不还是有土兵可以征召?” 这下,众人纷纷点头。 孙可望大喜,亲自向张献忠解释了什么叫众望所归。 张献忠思虑良久,终究还是应允了。 于是,距离雨季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孙可望提着预备多时的两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南而去。 第一站,就是渡过了金沙江,来到了武定府。 参将李大贽的两千人,哪里人两万征战不休的西军对手,突然的袭击,整个军营大溃。 李大贽带着百来亲兵,仓皇而逃。 而孙可望,也直接兵进武定府治和曲州,并且派遣兵马陆续控制了元谋县、禄劝州,外加府治和曲州,几乎全掌武定府。 武定土司吾必奎无奈归降。 至此,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孙可望就拿下了在云南的落脚点。 土司的数千兵马也收归旗下。 而武定府的地位,极为紧要。 它就在云南省治云南府(昆明)之上方,比邻而无阻碍,可以直接南下云南府。 府省同名。 而孙可望也是这样想的。 他并不打算给沐王府以及云南官府的反应时间。 在修整了两三天后,即可发兵南下,旦夕间入了云南府,拿下了罗次县。 这下,前脚知晓西贼入滇,后脚就获知罗次县失陷,沐天波整个人都慌了。 他顾不得与巡抚衙门的摩擦,忙不迭请来巡抚吴兆元、巡按吴文瀛二人,商议如何应对此事。 吴兆元如今虽然七十四岁,但精神矍铄,去年哀悼崇祯皇帝的神伤也养好了些许。 他怒气填胸:“西贼果真贻害无穷,今日来滇,老夫定然不放过他。” “抚军,如今罗次失陷,距离昆明不过两百里,旦夕可至,可有什么法子?” 沐天波懒得务虚,真切实意地问道。 吴兆元闻言,先骂了一句:“国公多年来荒废卫所,才有了今日之苦果。” 沐天波硬着头皮继续听着,这老匹夫倚仗着年纪大,肆意欺负他这年轻,若不是他尊老爱幼,早就打板子了。 “不过,西贼肆虐湖广,虽然被豫王打败,但战力不可小觑,依老夫之见,还是撤离昆明,保存元气。” “随后,再上书朝廷,派遣援军入滇剿贼。” 吴兆元捋了捋胡须,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直让人怀疑他将睡过去。 良久,他才继续说道:“衙门可迁入楚雄府,那里金沧兵备道杨畏知镇守着,但那时再号令土司围攻西贼。” “然后,再坐等朝廷援兵。” 总结来说,就是离开昆明这泥潭,去往楚雄府,召集全省兵马围攻,再等朝廷援军。 之所以放弃云南府,实在是兵马不堪用,守着只能等死。 “好!”沐天波一口应下,终于有了主心骨了,忙道:“三司衙门也得撤退,万不可留在昆明让人降贼,传出来丑事。” ps:追定血崩,作者吐血三升… 第244章 再起争闹 于是,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西贼孙可望,就从武定府出发,袭击云南府,占据了昆明城。 换句话来说,整个云南的统治中心,已经不属于大明。 如果是在其他的省,这就意味着一省的消失,天塌了一般的大消息。 但在云南不一样,这里是土司与官府共治,云南府只不过是官府的部分力量罢了。 整个云南的府级行政单位,达到了二十七个,还是数不胜数的宣抚司、安抚司等。 伴随着偌大的云南省三司搬迁到了楚雄府,与此同时,沐天波以黔国公的身份,命令云南的土司进行剿贼。 一瞬间,就有十数土司起兵马,整个云南瞬间陷入到了乱战之中,硝烟弥漫,民不聊生。 不过,云南巡抚派遣信使求援的消息,到底是通过了贵州,进入湖广,随即又辗转来到了南京。 时间来到梅雨季节。 烟雨蒙蒙的江南,行人如织,乌船如梭,将整个江南笼罩在一片旖旎的风光中。 弘光皇帝这段时间心情不错。 三大案,尤其是假太子案的解决,彻底奠定了他的法统地位。 因为太子是假冒的,而且还得到群臣的见证,这也就意味着日后再有太子什么的现身,一律以假冒论处。 那沦陷入闯军中的太子朱慈烺,即使回来,也翻不起波浪来。 所以,他对于假太子并没有残忍的杀害,反而安抚着,让人凭空生起涟漪。 不过,令弘光皇帝苦恼的是,将近一年的时光,后宫的嫔妃竟然一无所获,半个皇子都无。 这不禁让他自我怀疑起来: “难道我真的不行?” 就在他走神之际,内阁首辅马士英前来求见。 “宣他进来!” 单手托着肉乎乎的下巴,弘光满眼的疑虑,自己三十八岁了,难道真的要绝嗣吗? 马士英昂首挺胸地走进来,就见到满脸惆怅的皇帝,他不由得问道: “如今海内升平,陛下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吗?” 弘光摆了摆手,屏退宫女宦官。 身着淡黄色龙袍,皇帝虽然肥头大耳,但却面色苍白,眉眼满是忧虑: “我年近四旬,寻常民间,这就是抱孙子的年纪,而皇宫岁半无孩啼,朕心甚忧!” 虽然弘光皇帝喜好享乐,但子嗣不丰绝对是他流连后宫最重要的一条。 没有子嗣,他这个皇帝权势再大,也传不下去。 而大明的内阁制度,足以保证他权柄不失,就算是大权在握的马士英,也得巴结皇帝才能为所欲为。 马士英闻言,为之一怔,随即马上道:“陛下春秋鼎盛,子嗣之事不着急。” “唉!”这安慰,等若没有,弘光皇帝摆摆手道:“这就是命啊,兄弟不存,子嗣尚无,这该死的闯贼。” 皇帝憎恨的表情,以及那几乎将人吞噬的目光,都没有影响到马士英。 子嗣问题,他早就想过,或者说,他与东林党人都开始明争暗斗起来。 就像是宋高宗一般,他主张收养宗室嗣子,继承大统。 东林党人想要潞王继位,理由是长君继位,天下之福。 不过他瞧着弘光皇帝的神色,近几年是不急了。 “陛下,云南传来消息,西贼从川省南下,已经入滇,并且占据了云南府。” 马士英拱手道。 “什么?” 弘光一楞,云南府乃是云南首府,他当然知晓其地位,立马震惊了:“那还不调兵遣将,援救滇省?” “祖宗的基业,可不能让西贼再夺了去。” 马士英抿着嘴唇,轻声道:“陛下,微臣以为,九江何腾蛟,不是加了湖广、贵州等地督军衔?何不让他率领兵马平定云南之乱?” “何腾蛟?”弘光皇帝一愣,说道:“他不是在九江吗?如果要去云南,恐怕得经过湖广吧!” “陛下英明!”马士英赞叹道:“正是要经过湖广,向豫王借道运兵,然后再经过贵州,直抵云南。” “这怕是要惊扰了豫王。” 弘光皇帝犹豫了。 他虽然政治能力不足,但这一年来听多了朝议,已然粗略的了解这般的政治意味。 该死,皇帝竟然聪明了。 马士英暗骂一句,虽然想着刚才与阮大诚商量的借口,脱口而出道:“惊扰谈不上,只不过是试探罢了。” “如果豫王同意借道,那么由此可以看出,豫王对陛下,以及朝廷,依旧存有恭敬之心。” “而若是不允,朝廷也得严密提防了。” 听到这话,弘光皇帝一愣,他愣了一会儿,缓缓道:“如今大敌当前,削藩还是要不得的。” “微臣自然明白。” 马士英有些不耐烦了。 “罢了罢了,朕知道了。” 弘光皇帝摆摆手道:“御前会议上,朕会支持你的。” “陛下圣明!”马士英笑着拱手。 旋即,御前会议召开,所为的,就是云南之事。 对于西贼,无论是东林党还是马士英,都强调镇压,在这方面两者的利益是一致的。 但,镇压的方式,却有所不同。 马士英主张,何腾蛟在九江多时,练兵日久,而且身兼云、贵之职,理论当然的前去平乱。 更为关键的是,何腾蛟是贵州人,可以有效的调配贵州的兵马,更好的镇压云南的西贼。 但是,东林党一向奉承着反对,姜曰广直接喷道: “何腾蛟身为湖广总督,却在九江捉鱼捕鳖,悠哉乐哉,哪里知兵?” “再者说,西贼何其厉害,何腾蛟一介文人,又没有带过兵,怎么会获胜?” “贵州的兵马,我也没听说过有几个能打的,几个土司,就用了数载,可见贵州人都是酒囊饭袋,何必如此劳烦?” 直接上演人身攻击,马士英直接气炸了。 他可是贵州人,这不就是往他心窝子里戳吗? 一旁,钱谦益见起了火花,忙不迭拉住:“我来说几句公道话。” “贵州的兵马暂且不提,但九江的何腾蛟,若是要前往云南,必定要借道湖广。” “到时候豫王这边如何?” “总不可能从江西转去岭南,再入贵州吧?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第245章 借道选将 “借,怎么不借?” 雕饰精美的长椅上,铺就着一张威风凛凛的虎皮,巨大的头颅伏首于靠手,虎目空洞,虎牙毕露。 豫王殿下斜靠着,感受着虎皮的软乎,右手抱着一只小黄狗,躺椅上更是有几只在嬉戏打闹。 另一边,聚集四五步远,一只大黄狗,正郁闷又小心地趴着,望着主人及嬉戏的小狗,大眼睛忧虑又期盼。 虎皮威慑太大。 作为家养的老黄,穷困时家中最值钱的家产,从大散关到汉中,再到襄阳,它过的一直很安稳,并且三妻四妾安排着,老树开花,并无遗憾。 揉了揉狗子的小脑袋,朱谊汐神情淡然,不急不缓的说道:“据我所知,何腾蛟利用江西的钱粮,练了一万兵马了吧!” 赵舒、张慎言做倾听状,一旁的孙长舟忙起身,躬身道:“没错,其召集傅上瑞、严起恒等湖广士人,练兵遣将。” “都是文人?” 赵舒惊奇道。 “都是文人。”孙长舟回复道。 “以文人练兵,何总督真是奇思妙想,不愧是国之栋梁。” 朱谊汐撇了撇嘴,不无讽刺道:“我倒是想看看,他究竟如何。” “给他借道,另外,我还允许他购买军粮物资,解决朝廷的后顾之忧。” 张慎言觉察豫王的心思,又瞥了一眼赵舒,试探道:“若是何总督抵达贵州,联合当地兵马出兵,虽然可以进击云南,但对湖广也是威胁。” “威胁?谈不上!” 赵舒心中不屑,淡淡地说道:“未经战事的兵马,连普通的辅兵都不如,咱们的地方守兵,足以打他个落花流水。” “欸!!”豫王打断他的话,郑重道:“咱对朝廷赤胆忠心,威胁的话不要提,这是挑拨是非之言。” 说着,他笑了笑,自信道:“何总督想来并没有这般不明智,九江的水也养不出白痴。” 众人心中会意,都笑了。 惠登相、白旺二人,驻守九江,这等粗人岂能让何腾蛟得了好处,兵马威胁在侧,他哪里不晓得豫王的厉害。 这时,存在感不强的参谋司掌司冯显宗,则轻声笑道:“何总督去往了贵州,那九江岂不是另一半空出了?” “九江嘛?”朱谊汐撸着狗,思虑起来。 九江作为江西省的大门,非常之敏感。 人文荟萃的江西,农业富饶,百姓众多,比湖广这地广人稀强多了,他当然想要。 但,江西作为弘光朝廷的粮袋子,怎么可能交出来? 湖广四川都没吃干净,不急一时。 “就局限在九江。” 豫王目光一凝,不可置疑道:“没有我的军令,任何人都不得跨出九江,挑衅朝廷。” “是!”冯显宗忙点头。 “殿下,全控九江,即可从江西招揽百姓种田垦荒。” 这时,赵舒突然有些激动了:“无论是开垦耕地,还是修缮驿站官道,都需要人,大量的人。” “江西一省,户稠而田狭,正好可以招募。” “是吗?” 朱谊汐眉头舒缓开来,笑着:“没想到还有这般好处,这道,还是非借不可了。” “严密监控其军,不得让其劫掠百姓,扰乱民生,本王好不容易安稳湖广,可不能再折腾了。” “那若是发生了,该如何处置?” 张慎言谨慎地问道。 “格杀勿论!” 豫王轻飘飘地说道:“我军纪,不仅严于律己,也会严于律人。” “即使是官兵?” “甚至包括官兵。” 朱谊汐一字一句道:“湖广之内,绝不允许违法者,不然,吾必杀之。” 有了豫王亲口述说,众人也算是有了底气,开始安排借道的路线。 朱谊汐则不耐烦,起身来到大黄身前,瞧着他欢快地摇起了尾巴,吐起了舌头,不由得想起来在西安的困窘生活。 当时不止一次的想卖狗求活。 但,卖了狗,还能剩下什么?接下来又如何? “大黄,我说过,跟着我不吃亏吧!” 挠着其下巴,朱谊汐目光轻柔,感怀道:“如今你也狗妻成群,比人还要快活。” 穿越而来的三个月,就是黄狗陪伴下才让他缓解过来,接受现实,抓住机会而跃。 总医官、匠首、游历、总兵,汉阳王、豫王,一步步地跨越,丝毫不亚于鲤鱼跃龙门。 舔舐着手掌,大黄不知主人心思。 “胆小狗!”朱谊汐摇摇头,刻在基因上的胆怯,即使是虎皮,也畏惧不已。 “殿下,线路已经弄好了……” 赵舒忙起身,述说着几人的讨论成果。 对于何腾蛟的实力,众人都看不上。 西贼虽然实力不济,但也不是官兵能打的,尤其是千里迢迢去云南剿贼。 所以,这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对于朱谊汐来说,何腾蛟相当于开路先锋。 没有他的失败,何来衬托他的成功? 也只有朝廷剿贼的失败,才有他的可乘之机。 到时候伸手去云、贵二省,可以说是水到渠成了。 …… 九江。 何腾蛟获知朝廷的诏令后,瞬间就懵了。 对于马士英不由得恨得咬牙, 老乡坑老乡,真是可以。 西贼是那么容易拿下的吗? 相对于南京朝廷,他倒是看得清楚。 如今天下,一等一的军队是满清八旗,其次是豫王、闯贼,西贼,最后才是朝廷的官兵。 “朝廷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一旁,傅上端则凝眉道:“督宪,如今九江宛若死地,豫王兵马虎视眈眈,一举一动尽在眼前,难以动弹。” “与其留在九江,当个有名无实的总督,不如去贵州,坐揽云贵,再从其腹心直指豫王。” 何腾蛟眯着眼,有些犹豫,他哪里不向往真正的总督,但西贼着实有些难缠。 严起恒则轻声道:“树挪死,人挪活,总督半载以来在九江,已然招致朝廷厌恶,变更地方,才是唯一的办法。” 听着两人都在劝说,何腾蛟越发的动摇,面露纠结。 他踱步而行,望着大厅中那一幅猛虎下山图,狰狞的面容,让人心生畏惧,不由道: “我并非无意贵州,实在西贼来势汹汹,怕是抵挡不住,辜负圣恩。” “督宪,如今只能旱鸭子上架了,朝廷旨意已下,拒绝不得。” 傅上端沉声道。 “军队的话。” 这时,严起恒突然抬头,目光炯炯道:“左良玉自被豫王击溃后,如今修养于南京,正处于低迷,督宪何不拉拢他?” “左良玉?” 何腾蛟一楞,随即目光越来越亮。 虽然左良玉跋扈自恣,军纪涣散,但到底是久经战阵,比他们这些纸上谈兵强多了。 况且,军队是自己的,一介老将,岂能乱来? 第246章 心生悔意 春雨贵如油,南京城经过一番雨水洗礼,更显得清新淡雅。 左梦庚踏着马靴,拐了几道弯,来到医铺,买了药,详细的问了医嘱,快步的离去。 清脆的踏步声,让积水溅开,湿润了裤腿,他也顾不得这些,三步并两步的回到了宅院。 “少爷!”三两个卫兵,懒散着看着宅院。 “嗯!”入了院,左梦庚进来房中,打开门,浓厚的药味扑入鼻腔,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爹,该吃药了。” 左梦庚不由得扇了扇风,似乎能让药味散开,目光来到了床榻上。 只见,两鬓斑白的宁南侯、太子少保,左良玉,此时正躺在床榻,闭眼休息。 “不吃,我要死的人了,不吃了。” 左良玉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爹!” 左梦庚坐下,自顾自地说道:“九江的何总督传来书信,说是想远征云南,问你可想领兵。” “什么?”尖锐的声音响起。 只见,那无力的躯体此时直接坐起,双眼瞪得老大,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你是说何腾蛟想要老子给他打仗?” 左良玉大声道。 “您不愿意?” 左梦庚问道, “当然愿意。” 左良玉高声道,随即又降下声调,小声道:“这段时间无兵无权,南京城仿若囚笼,我算是看明白了,没兵权就是以坨屎,随意被欺凌。” “云南虽然贫瘠了些,但到底能拥兵,更能远离豫王。” “远离豫王?”左梦庚双眼瞬间通红。 “没错,就得远离他,越远越好。” 左良玉叹了口气,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人家势大,不要想着报仇了,不然你爹我怎么会装病呢?” 即使被放出来,来到南京,但左良玉却依旧不放弃,索性闭居宅院,装病度日。 一来,可以赢得同情,洗刷往日跋扈,二来可以躲避豫王的算计,安稳生活。 “走,儿子,咱们老左家,又要复出了。” 随即,左良玉一家欣然接受了朝廷任命,去往九江,统领编练大半年的兵马。 何腾蛟踌躇满志,他指着训练有素的兵马,夸耀似的说道:“宁南侯,此兵如何?” “兵马雄壮,气势如虹,宛若百战强军!” 左良玉自然不吝啬赞美之词。 “比之西贼如何?” 何腾蛟心气上来了。 “西贼不过是流寇罢了,最擅长的乃是逃窜,哪里是咱们的对手。” 左良玉继续吹道。 “那比之豫王呢?”何腾蛟心喜。 “这!”左良玉犹豫道:“督宪,豫王之军,有上下之分,实在是不好比之。” 我看你是被打怕了。 何腾蛟心中嘲笑,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毕竟是没打过,评比没得意思。” 听闻这话,左良玉心惊胆颤,心中后悔,早知道这何腾蛟如此胆大,说什么也不来。 但为时已晚。 这万人,看看去阵势娴熟,步行稳健,但实际上却毫无杀气,战争经验丝毫没有,一个个脸上写满了规矩。 不用说,肯定是读书人练的兵,看上去不错,实际上一打就垮,清剿盗贼都难。 接下来的事,诡异的让左良玉怀疑人生。 豫王的船只,搭载着九江兵马,浩浩荡荡向着逆流而上,随即到达了武昌。 再之后,到达了洞庭湖,再沿着沅水西去。 基本上都是在船只上度过。 左良玉奇怪:“督宪,为何不能下船?” “豫王说,不能下船。” 何腾蛟气恼地说道:“说什么怕扰乱了百姓,简直是跋扈嚣张,这湖广什么时候成了他豫王的了?” 左良玉无言,你才知道吗? 谁知,在洞庭湖忽然南向,临近长沙,停靠补给粮食。 湖南的粮食,泰半都储存在此,所以必须绕道补给,而不是直接去武陵。 何腾蛟单人只船,上岸会友。 码头,一处酒席已经摆好,无人多余之人,只有一人,亲近而临。 堵胤锡抚须而迎,儒雅随和,仿若翩翩君子。 “仲缄,辛苦你了。” 何腾蛟见其模样,不由得感动道。 “如今能迎我的,也只有你了。” “下官作为长沙监军,怎么不迎督宪?” 堵胤锡笑了笑,郑重其事道。 何腾蛟也笑了,直接坐下,饮了杯酒,说道:“如今豫王操控湖广,你留在长沙怕是不顺,不如随我南下贵州,清剿西贼?” 堵胤锡一楞,苦笑道:“蒙督宪看得起,只是下官虽然名为监军,但实乃长沙知府,不好远离。” “长沙知府?” “下官本职为监军,知府不过豫王私授,为大明计不得不领之,但却上不得台面。” 堵胤锡沉声道。 “况且,下官也不擅长领兵,督宪如今有宁南侯辅助,倒是不虞,但,左良玉秉性卑劣,万不可让他真正掌兵。” “老夫明白。” 何腾蛟一脸遗憾道:“仲缄你在湖广,也要心系朝廷啊!” “豫王与朝廷两体一心,督宪怕是误会了什么?” 堵胤锡一愣,开口道:“无论是入川平贼,还是北上却虏,豫王从不拒绝,这得宗王,举世罕见。” 何腾蛟懵了,想了想,他转换道:“豫王虽然没有反意,但却势力庞大,但却有乾坤颠倒之嫌,不得不慎。” “不过又是莫须有罢了。” 堵胤锡挥了挥衣袖,不满道:“如今大敌当头,朝廷上下一心为公之际,怎能自毁长城?” “今番,豫王不仅同意借道剿贼,而且衣食供应无一短缺,怎能如此对待有功之臣?” 何腾蛟心中一想,的确,无论是打张献忠,建奴,还是闯贼,豫王都是踊跃参与,比跋扈的江北四镇强多了。 但,只是他阻止我上任一条,就足以显示其心思深沉,不尊朝廷的桀骜。 刚想开口,他忽然想起,交浅言深乃至大误。 这里可是湖广,还是豫王的地盘,怎么能乱说话? 最终,他还是沉默了。 这场酒席,就那么平淡的结束了。 数日后,从沅水而下,一行人终于离开了湖广,进入贵州。 而关于何腾蛟的一言一行,都放置在豫王的桌案上,供其审阅。 只是,这堆书案上旁,一道雪白的身影,不断地颤动着…… 第247章 欲加之罪 “呼——” 长舒一口气,豫王浑身一激灵,立马就有些索然无味了。 摸索着高山峻岭,他回味一会儿,颇有些冷酷道:“你好生安歇,莫要病了。” “嗯~”嗲嗲又娇嫩的声音响起,疲惫中又带着喜悦,沙哑中又带着稚嫩。 一双玉手环绕脖子,粉腻贴身:“姐夫,咱们这样,姐姐那边怎么交代?” 只见,一张圆润白皙的小脸上,小嘴撅起,挺翘的琼鼻轻皱,宜嗔宜喜的美眸中满是担惊受怕。 我怎么知道? 朱谊汐摸了摸小脸,缓了口气道:“豆娘,你太逾矩了。” “人家舍不得姐夫嘛!” 豆娘眼前浮现起那晚的黑粗,可怜巴巴道:“谁让姐夫你神采英拔,俊逸非凡呢?” “继续,别停!” “停什么?再来吗?” 豆娘一楞。 “不,是那俊逸等实话。” 朱谊汐轻声道,心中颇有些舒爽,开始一本正经道: “当然,你年岁也不小了,如今兵荒马乱的,嫁到外地,一家人担忧,嫁个不合意的,又怕被欺负,毁了半辈子……” “是啊,还是姐夫最好呢!” 小妮子双眼冒星,在背后不断地研磨着。 “你好生歇息!” 朱谊汐忍不住起身,不由自主地望向那白嫩,艰难扭转道:“记住,不要让你的姐姐发现。” “哦——” 带着拖音,豆娘若无其事地穿戴着,嘟囔道:“姐夫,你得尽快跟姐姐交代,我怕被骂呢!” “我也怕!” 朱谊汐没好气道:“你勾引我的,好意思说这话,” 无语了一阵,豫王殿下齐整地离开这处较为偏僻的地下密室,三步并两步的离开。 “咯吱——” 床板被打开,朱谊汐活动了一下,揉了揉眼睛,疲惫地说道: “孙科长来了吗?” “殿下,孙科长等待多时了。” 十三清脆地回道。 “让他进来吧!” 旋即,风尘仆仆,又满载兴奋的搜讨科的孙科长,孙长舟,迫不及待地入内: “卑职见过殿下。” 夹着一叠文件,孙长舟的礼节一点都没有折扣。 “起来吧!” 豫王打了个哈欠,目光投向了其人,道:“东西在吗?” “是!”孙长舟快速地递上。 见豫王翻阅着档案,压抑着兴奋,他则轻声解释道: “启禀殿下,湖广除去那些土司外,共有十五府,二直隶州,九十七县。” “自您去年驱逐闯贼、西贼至如今,这些时日以来,您不计前嫌,让其官复原职,可谓是宽宏大量,古来少有。” “但这些人,不仅私底下互相勾连,而且朝秦暮楚,对南京朝廷眉来眼去,甚至经常与九江的何腾蛟暗中勾结,往来书信。” “其,其甚至在书信中,妄图颠覆幕府……” 说到这,孙长舟义愤填膺道:“他们竟然还密谋不忍言之事——” “不外乎以我人头来立功,贡献给朝廷呗!” 豫王冷笑着,随意地翻动着这一大叠档案,心思百转。 其实,当他在第一页翻到,九十八县中,心思不正并且勾结朝廷的,竟然有六十人。 这还得去除他任命的二十来县。 换句话来说,真正心向他,或者中立的,只有十来人。 州府一级更不用说,那是九成。 “我的那些俸禄,是喂了狗啊!” 朱谊汐感慨万千。 听这话,孙长舟犹豫片刻,谨慎道:“殿下,您别看国朝官吏俸禄不多,但私底下却钱囊颇丰,京官们的冰炭等孝敬,可不是才来的。” “怎么,除了火耗还有什么?” 朱谊汐奇道。 他之前处于底层,后来又从军,对于地方官着实了解不多。 见此,孙长舟这位密探头子,开始透露地方官吏是何其贪婪的一面。 除了下属,官商的孝敬外,像是县令这一级,更是有规定的收入——摊派。 即,按照各县的富裕程度,向每里(百十户为一里)摊牌三十两至百两不等的摊牌银。 这其本意,就是地方百姓希望以钱来换取知县不折腾,结果反倒成了惯例。 不管我怎么瞎折腾,你反正要先给我钱。 光是这一项,普通知县一年最少得银千两。 除此外,像是国事贪污(赈灾、修堤等)、杂税(水脚钱、口食钱、库子钱)、霸贪(诉讼两头通吃)等等,层出不穷。 所以,古代讲究不折腾,就是这个道理。 一旦有事,官吏就会上下其手,好事变坏事。 “摊派,杂税……” 朱谊汐了然,自己每个月增加几十块银币,对于这些百里侯来说,不过是挠痒痒。 让他们因此放弃贪污,不亚于为芝麻丢西瓜,得不偿失。 自然,他们并没有多少感激之情,反而愤愤不平。 “全都拿下吧!” 豫王直接扔下档案,轻声道。 “总什么罪名?” 孙长舟皱眉道:“殿下,没有适当的借口,恐怕会惹来麻烦。” “贪污自然用不得。” 朱谊汐轻笑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你指着说它黑,反而会狗急跳墙。” “这样,洞庭湖以南的,就网织罪名,说是勾结西贼,意图叛逆,全部抄家贬职,关押到农场干活去。” “洞庭湖以北的,就说是勾结闯贼,三心二意,居心不良,颠覆朝廷,同样抄家贬职,去农场改造。” 豫王随口就编织了借口。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在上位者,随便就能说出几个借口。 孙长舟低头,一脸的认真。 这就是权势,豫王的权势,决定湖广百万人的生死,即使是县令也不过碾死一只蚂蚁。 “不过,与叛逆相比,本王只将他们去农场改造,的确是宽宏大量了。” 朱谊汐轻笑起来:“至于州、府一级,影响太大,就按照孙督师的手段,挑个佐贰官抄家吧!敲山震虎嘛!” 孙传庭督师陕西,为了治理贪污,直接将知县的佐贰官,如县丞等,斩杀殆尽,有力的震慑全陕,赋税征收极其顺利。 “遵命!” 孙长舟感觉自己的心脏不断地跳跃着,这是兴奋,锦衣卫真的要复苏了。 “不过,承奉司会跟从审查!” 豫王最后补充道。 这是给搜讨科拴上狗绳,防止其跳脱了。 第248章 新增二人 梅雨肆虐的季节,让整个南方都陷入到了潮湿之中,一阵又一阵,烦不胜烦。 “荏娘的!” 滴滴答答的雨声,让汤福从睡梦中醒来,他一摸裤裆,湿成了汪洋。 抬眼一瞧,只见那稻草遮掩的屋顶,已然漏了破洞,正不时地滴着水,被褥已然成了水床了。 忙起身,他将被褥拉开,无奈地从拐角的破罐中,掏出一把铜钱来,敲开了隔壁的大门: “贾大哥在吗,借点稻草用用。” “啊,啊,这药酒真好——” 突然,女声没了,咯吱声的床板声也暂停,只见一个穿着短裤的大汉走出来,打开门: “汤兄弟,你家漏水了?早就让你修,一直不去。” 贾演撇了一眼铜钱,随即扭头喊道:“狗子,抱几捆稻草来。” 说着,不待汤福反应,就快奔而走:“咱们邻居好似一家人,拿钱就见外了,稻草不值钱。” 于是,汤福耳中再次传来咯吱的声音,以及尖锐且压抑的女声。 咬衣服了。 “汤叔,这些够不够?” 这时,光着膀子的狗子,抱着一捆稻草问道。 “够了!” 望着狗子清澈的眼眸,汤福摸了摸小脑袋,笑了:“你爹娘怎么也不避着你。” “爹一旬才休一天,急着要孩子呢!” 狗子懂事且认真地说道:“爹回来就有肉吃,狗子得把娘让给他。” “哈哈哈!” 汤福笑了,将稻草抱走,临走前好奇道:“听说你爹要送你去蒙学,怎么还没去?” “前几天大雨,把学堂给冲垮了,先生给我们放假了。” 狗子一脸无奈,小脸皱起:“天天练大字,今天看来是不成了。” “你爹折腾你娘半天了?” “我娘就没当我爹下床,吃放都不让哩!” 狗子摇摇头,故作无奈道:“色即是空,我爹娘还不明白!” “哈哈哈,有趣!” 汤福抱着稻草就走了,冒雨爬上屋顶,修好了漏洞。 “砰——” 突然,天空中出现声音,一朵烟花冒出。 汤福神色一动,忙不迭就换上了蓑衣,离开了杂院。 “大雨天怎么还有烟花?” 狗子奇道,望着离去的汤叔,他似乎隐隐约约瞧见了腰刀。 汤叔真奇怪。 哒哒哒—— 襄阳城的街头巷尾,小雨连绵之际,两百余名雨天带刀不带伞的大汉,冒雨前行。 不一会,襄阳城的东北角,一处隐蔽的大杂院,聚满了人。 “下雨天是真烦!” 众人抱怨着,不时地捋顺斗笠与蓑衣,杜绝一滴水粘到衣裳。 汤福跺了跺脚,将皮靴表面的泥土甩掉,又从屋檐瓦片掏水洗刷了。一遍。 大家都这样做,爱惜不已。 孙长舟戴着斗笠,右手扶刀,缓缓走来,目视这群珍惜自己的大汉们,良久,才用冷冽的目光环视: “诸位,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搜讨科,蜗居于襄阳,默默无闻的过去,自今日起,就一去不复返了。” 他似乎看到了这群人热切的目光。 低调意味着无权,难道就为了混吃等死吗?还不是为了升官发财。 只有做事,为豫王做事,才能升官发财。 “你们都是人才,锦衣卫中精挑细选的人才,审讯、捉人、抄家,这些都是你们的拿手好戏。” 众人听这话,似乎觉得并不像是夸赞。 不过,锦衣卫就是干这行,吃干抹净,审讯逼问,抽丝剥茧,倒也不假。 “豫王殿下王令——” 孙长舟举起手中的纸张,高声喊道:“但凡名列其中的人,一个也不要放过。” “谨遵王命——” 哗啦啦,斗笠掉落,衣裳无畏地沾染积水,雨水顺着锋利的腰刀流下,滴答滴答地掉落,又汇聚成了积水。 众人目光热切,肆无忌惮地盯着那张一叠纸,仿佛是圣旨,天条一般,让人敬仰,畏惧。 汤福那平平无奇的脸上,也满是热切,哪里顾及那疼爱的皮靴,他的双目,死死地盯着那叠纸: 那是财富,那是官爵…… “张三,李四……” “你们十人去黄州府!” “王二,赵虎………”“你们去武昌府——” 陆续喊出名字,提走任务,院中的人越来越少。 汤福一楞,最后怎么也没我? 目光投向了孙长舟。 “汤福、张及……” “你们三十人,随我行动。” 孙长舟板着脸,沉声说道。 旋即,众人恍然,这是有大事要发生啊! 于是,这群人坐上了船,离开了襄阳。 汤福一楞,对着身旁的张及低声问道:“怎么离开了襄阳?” “襄阳怎么会有事?” 张及一脸看白痴的表情:“襄阳府上下,可是殿下亲自任命的。” “再者说,襄阳城如此重要,幕府脸色也不好看,咱们也施展不开……” 汤福恍然。 于是,一行人左右倒腾船只,来到了九江。 九江不仅有总兵惠登相、白旺的驻军,还汇聚着来自于江南、江西地区的大量商贾,乃是不可多得的繁荣要地。 汤福一路张望,这里的竟然不下于襄阳。 “总兵?”汤福低声,惊诧道。 其他的人都只是捉拿县令,他们这样难道是捉拿总兵不成? 这的确需要孙科长亲自走一趟。 不过,一军主官,确实得慎重。 张及脸色也凝重起来:“锦衣卫不知多少年没有如此大手笔了,多少年了……” 嘉靖之后,锦衣卫就声名不显,直到魏忠贤时期成了狗,之后就每况日下,何愁这般风光过? 等待的时间不久,孙长舟就回来了,他凝神道:“惠总兵已经派人控制了城门,九江城不会乱起来。” 这番话,众人又懵了,不是总兵还有谁?那么大的阵势为哪般? 不过接下来,众人恍然大悟。 一位锦衣玉食青年,面色苍白,浑身颤抖个不停。 “寡人,本王,何故何故抓我?” “襄王殿下,您久居九江,怕是不安生,所以豫王殿下想请您去襄阳居住。” 孙长舟淡然地说道。 原来,此人正是逃过一劫的襄王世子朱常澄,前不久又被弘光朝廷封为襄王,寓居九江。 旋即,又有一人被押而来,乃是躲过一劫的荆王。 小小的九江城,藏着两位亲王,若不是左良玉与何腾蛟掩护的周全,早就回到襄阳安享太平了。 第249章 缄默平静 明月高挂,凉风习习。 江风吹拂,好一阵舒爽。 汤福等人望着这两位壮硕的殿下,被迫坐上了马车,连同一大家人被塞入。 所幸宗室的威名,搜讨科也不敢过多份,只能任由其骂骂咧咧地离去。 不过,众人心头疑惑,就为了抓这两人,至于如此大的动作?封城有点过了吧! 旋即,孙长舟望向了长长的街道,那里幽静且无人,灯火稀疏,如今更是片盏皆无。 “走!” 随即,护卫着马车,众人快步而行。 一溜烟的功夫,整个车队就离开了九江城。 而在另一处,宽大且奢华的宅院中,一群将领们正聚在一块,三五而坐,没有歌姬与舞女,只有一盘盘难以下咽的美食。 “怎么,为何还不吃?” 此时,位于主位上的一位大将,膀大腰圆,浓眉大眼,正端着酒,大声的呵问道。 “砰——”桌案上的美食畏惧的躲闪着,几坛酒水忽然滚落,碎成八瓣。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整个场面安静下来。 众将纷纷抬头,满眼的疑惑。 “将军这是为何?” “为何?”韩龙脸色难看: “一开始,说什么审案,查案,一切的诉讼,都被人家拿走了;后来又是捉拿逃犯,再收税,如今其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何总督交代咱们守护整个九江城,如今他们肆无忌惮,两位亲王都被拿下。” “咱们亲眼看着,都不敢大声说话。” 听到这话,将领们纷纷嚷嚷起来: “将军,何总督都走了,留下咱们两千人守着半个九江城,人家给总督面子,可不给我们面子。” 这一下子,所有人的委屈瞬间就喷涌出来,作为弃子,如今还要能怎样? 这下,韩龙心力交瘁。 到了如今的地步,妄图凭借两千人控制半个九江城,已然成了笑话。 但他作为家丁出身,又来自于贵州,怎么可能轻易的投降,再者说,他可是官兵,朝廷的兵马。 豫王再势大,也只是宗王罢了。 想到这里,他是深深的叹了口气,真是太难了。 两位亲王在九江城被活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整个九江城已然成为了豫王的天下。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人压抑。 “走了吗?” 韩龙抬起头,见到家丁跑出过来,不由得问道。 “老爷,都走了。” 家丁开口道。 “那便好!” 在座的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尴尬的时刻终于结束了。 “哐当——” 突然,一声巨响,似是大门被破的声音。 忽然,一大批人走进,提着武器。 “韩龙将军,好雅兴,如此好酒,岂能没有下酒菜?” 孙长舟昂首挺胸地走进来斜瞥着满脸错愕的一众武将,咧嘴笑道。 “你?” 韩龙见到自己被包围,心下一沉:“你们是豫王的人?” “没错!” 孙长舟倒是满脸笑意,环顾四周:“哟,都凑齐了,也省得我四处去找了。” “我愿意归降豫王!” 韩龙脸色骤变,忙大声说道,双眼中写满了真诚。 “我们也愿意归顺豫王!” 众将见大势已去,争先恐后的说道。 城门紧闭,出城复返,只要不是个傻子,都明白其中早有预谋。 到了这种时刻,与其负隅顽抗,还不如归降,况且,他们也没有反抗的本钱。 “哈哈哈!”见到众人满脸恳求的神色,孙长舟大笑: “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在坐的果然都是俊杰啊!豫王殿下海纳百川,对于真正的人才绝不吝啬。” 兵不血刃拿下两千兵马,顺便完整接收九江城,孙长舟心情不错。 听到话语中的讽刺,但包括韩龙在内,没一个敢乱说。 于是,这次出行的队伍再次扩大。 街道杂乱而逼仄,条条青砖铺就,表面一层黑垢无可复加,马车行走其间,响着清脆的声响。 两边灯火皆无,但门窗内,却有一双又一双的眼睛,以及那颤抖抱团的百姓。 明月倾斜,雾气开始升腾。 踩踏着还算齐整的青砖,孙长舟很望着鱼贯而出的马车,不由得心生感慨: “两位亲王,两千大军,半座九江城,至此收入囊中,这一趟可算是没有白来。” 九江城相对于整个湖广,只是偏僻的一角。 偌大的湖广行省,伴随着梅雨,搜讨科大肆行动。 县城,州城,仅仅凭借着豫王之令,就横冲直撞,以勾结贼寇的罪名,直接锁拿,毫不留情。 这下,一石惊起千层浪。 大量的士绅惊奇,官吏们不满,乡间城内人心惶惶。 而为了预防乱子,朱谊汐直接以参谋司的名义,要求地方驻军安分守己,维稳城池。 绝不能出现任何的暴乱。 而这时,襄阳城内,赵舒后知后觉的收到了地方的汇报,皱着眉头浏览着。 “统一回复,就说此乃搜拿叛逆,无意惊扰地方。” 烦躁地言语了一句,赵舒就不管了。 揉了揉太阳穴,这空前的压力,都在他的肩膀上。 没办法,作为下属就是干这活的。 这时,阎崇信求见。 “阎掌司怎么有空?” 赵舒轻声道,瞅着其一脸犹豫,心中若有所思。 “实在是有事相求。” 阎崇信硬着头皮道:“各地商贾,行会,士绅,宴请无数,就想着向豫王求情……” “这事已经定下来,求情还是算了吧!” 赵舒摇头,无奈道:“不只是你,就叫我这边也尽是求情,王命难违,还是想着怎么善后吧!” “唉!”阎崇信叹了口气,让他去找豫王,他可没这个胆子,就连赵掌司都没办法,那就真的不行了。 军政司、转运司选择了缄默。 自然,对于资历更浅薄的冯显宗来说,他忙碌于参谋司中的杂务处理,更是不敢有丝毫的参与。 张慎言倒是犹豫再三,不得不选择了放弃。 “老爷,你怎么不去说说?” 张文程讶异道,这可不符合其脾气。 “说?说什么?” 张慎言没好气道:“我此时乃豫王府长史,对于这些事,管不着。” 他又不傻,这明显是给军政司那些历练的贤才安排位置,结交了士绅,但得罪的人却狠了。 顶层的官僚选择默然,军队待命,那些士绅官吏们,终究还是迫于无奈,安分守己。 于是,几乎将整个湖广换个遍的举措,最后竟然以平静收尾。 而搜讨科,也因此名声大噪,几乎与锦衣卫相当。 第250章 按部就班 经此一役,缉拿的官吏超过了百人,连上家属,则超过了千人。 如此的大手笔,几乎是太祖以来最为酷烈的手段,整个湖广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豫王。 而军政司的善后,则显得极为妥当。 主官被缉拿后,佐贰官,如县丞、主薄等,就被火速提拔上位。 这是在太平时节,怎么也想不到的美事,一时间竟勤勤恳恳起来,地方立马安稳。 各地期望已久的驻军,则满怀遗憾。 另外,赵舒甚至让襄阳府大开中门,公开审判那些被缉拿的官吏。 编造的勾结贼寇外,更是挖出其他的罪证,一时间包括舆论,也平息了。 豫王目睹了赵舒的善后,赞叹道:“赵掌司有相国之才啊!” 于是,大手一挥,赏宅一座,文房四宝一套。 钱财的什么,太过俗套。 牛车缓缓而行,襄阳城热闹非凡,酒肆喧闹,店铺林立。 趁着天气晴好,宅在家中多日来姑娘们,则纷纷结伴出门,薄衫细腰,花红柳绿。 香风阵阵,脂粉弥漫,好一股令人神往的清风。 “停——” 朴实无华的牛车停靠在一处临街的酒肆,窗台透出浓厚的酒糟气息。 汗臭与唾沫相伴,滑腻而黢黑的桌椅却坐上了不少人。 “这就是平常人吗?” 赵舒提起脚,犹豫片刻,这才缓缓入内,找个热闹的所在,谨慎的坐下。 离开民间太久,他快要忘了其味道了。 “一壶碧螺春。” 赵舒提起袖子,开口道。 这下,耳边充斥着吵闹议论,仿若一万头苍蝇一般。 “阎崇信说这样能听出民间真正的声音,也不知我赵舒名声如何?” 饮着茶,赵舒心情莫名的平静下来。 前几天的大操作,审判了数十名官吏,虽然说是为了豫王做事,但他还是爱惜名声,想要看看这豫王口中的“公审”,到底如何。 “嘿,真热闹,痛快痛快!” 一个戴着瓜皮帽的商人,满嘴的市侩:“当初这些百里侯贪婪无厌,如今也沦落到了如今地步,不断求饶……” “嘿嘿,这有什么,还有尿裤子的呢,跟三岁小孩一样。” 快活的气息会传染的,一旁的大汉探出头,说道:“还是这种审案舒坦,这些贪官污吏就应该死去,去种田太便宜他们了。” “豫王真厉害!” …… 青天大老爷正因为少,所以显得稀有。 目睹威风八面的县官们斯文扫地,所有平头百姓,一个个好似三伏天吃了冰块,别提多舒服了。 对于豫王的种种逾矩,他们哪里管那么多,心里头能出口气就值了。 “看来,这件事倒是没做错。” 心满意足的出了酒肆,抬头一望,襄阳城繁华热闹,充斥了规矩与禁止。 这就是秩序的魅力。 “果真是民心所向,殿下的话里还是有些道理的。” 心怀希望,他登上牛车,前去述职。 豫王的赏赐收到,按照惯例是要谢恩的。 叩首后,赵舒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无奈道:“殿下的手笔愈发大了,怕是再过不久,怕是比肩太祖,臣下也招架不住了。”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朱谊汐自然听出了其中的埋怨,以但他不以为意,抬眼望着赵舒那张疲惫的脸: “不过,下次我会注意的。” 赵舒哑然。 走了几步,豫王忽然说道:“这天底下,最难的就是裁撤官吏,最简单的,就是增设衙门。” “人人怕官,但又想当官。” 赵舒轻声道,他不明白豫王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但回应就行了。 “州、府设通判,掌一地之诉讼,未免太过于繁琐,以至于糊弄了事。” 豫王开口道:“寡人有意,在各县增设通判,同样署理诉讼,掌司法之事。” 明朝州府衙门,设有通判一职,专门负责审核各县送来的诉讼,以及重要的案件。 专业性也算是可以。 但各县知县,几乎是一把抓,审理案件来说丑态百出,昏官庸官数不胜数,由此催生了刑名师爷。 说白了,百里侯的权力太大了,分权只是在省一级。 当然,朱谊汐也考虑过设置法院,独立出去。 但感觉还是太超前了,恐怕普通人理解不了,还不如借增设通判,直接分权。 “县通判?” 赵舒思量起来,他摸了摸胡须,旋即道: “殿下分权倒是至允至当,但通判为州府之佐官,各县若是再用其名,怕是不大妥当。” “不如,唤作判官如何?” “可以。” 朱谊汐点点头,只要能够分权就行了,名字反而是次要的。 “至于这些判官,就让军政司的贤才们去吧!” “可是殿下,他们不会判案啊!” “别人也不会啊!” 朱谊汐好笑道:“我从哪里找了那么多审案的?” “到时候调拨几个胥吏过去,班子就搭建起来,一切都会顺理成章的。” 赵舒想了想,觉得豫王这番话倒是真有道理,科举下的读书人,几个专门学刑名? 一边磨合,一边学吧! …… 这边,汤福圆满完成任务回家,大杂院依旧热闹。 “汤叔!” 狗子趁着亮光,毛笔沾水,练着大字,手腕姿势有模有样。 “不错!” 虽然一个字都不认识,但汤福却点点头,夸赞道:“你小子再多练练,日后定能考上秀才。” 耳旁没有娇喘声,汤福明白,这是贾演没回来,怀揣着重物,他想了想之前的茅草,掏出一枚银毫: “给,狗子,汤叔赏你的。” “那么多?”价值一百文的银毫一出现,狗子立马就懵了: “汤叔,我爹会打我的。” “哈哈哈!” 汤福仰头大笑,摸了摸狗子的小脑袋,心中越发的想要个烧锅的来生孩子。 “接下吧,狗子。” 摸了摸怀中的金银,他叹道:“汤福这一趟发了财,得离开杂院了,成家立业,刻不容缓啊!” 说着,扔下银毫,潇洒的离去。 狗子看呆了。 一趟抄家的收获,外加奖赏,已经让他自信地离开杂院,获得自己的小房子。 无房,怎么成家? “男人,就是得有权啊!” 他轻轻地长叹。 第251章 丰收时刻 四川,成都。 伴随着热气的升腾,金黄色的稻穗弯下腰,整个成都府,乃至于四川,陷入到了农忙之中。 稻香四溢,今年风调雨顺,又是一个丰年。 屋舍鳞次栉比,市列珠玑,傍晚时分的霞光铺满了街道,淡红色洒在高高飘扬的商铺旗帜上,显得绚烂多彩。 川流不息的行人,大多脸上摆着闲适惬意,脚步缓缓,似乎在散步一般。 这时,一处奢侈的酒楼中,宽阔的包厢只坐着两人,一桌子的珍馐却无人动筷。 主位上,一位宽脸浓眉的中年男人,膀大腰圆地坐着,一双虎目望着前方: “怎么,高同学不在南京礼部,怎么有闲心在来到成都?” 对面,正襟危坐,身着长袍的瘦脸男人闻言,不由得笑了笑: “南京虽然繁华,但勾心斗角,令人心累,哪里比得上王巡抚在成都说一不二?” “说一不二?” 王应熊淡淡地说道:“这个谈不上,只不过是用心办事罢了。” “王巡抚在成都殚心竭虑,不知是为朝廷办事?还是为了襄阳的豫王?” 听闻此话,王应熊神色一变,张望了四周,勃然而怒:“高滨,你不要以为有同科之谊,老夫不敢办你?” “我当然明白。” 高滨脸色不变,突然又叹了口气:“只是可惜,大明将亡,我又何惜此身?” “瞎说什么。” 王应熊无语道:“南京安稳如山,大明还活着好好的。” “李代桃僵的大明,还是大明吗?” 高滨冷笑一声,直接逼问道。 趁着其被震慑之际,他继续说道: “豫王如今威望如海,前几日一股脑直接拿下数十官吏,南京点滴消息都无,只能任由其肆意妄为。” “今日,他可以拿下湖广的人,明日,自然可以拿下四川。” “王巡抚,你以为自己在四川稳如泰山?只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 “豫王一道王令,你就得继续闲适在家。” 这番话,直击要害。 王应熊神色默然,手中开始动起筷子,品尝着菜肴。 高滨则笑吟吟地看着,似乎刚才一口气说了太多,饮着酒缓缓。 王应熊之所以担任四川巡抚,就是得豫王的举荐,朝廷捏着鼻子认下,毕竟是东林党自己人。 谁知道,隔着湖广,这位自己人在四川,不仅不理会朝廷的命令,反而认真负责地治理四川来。 水贼,山匪,西贼余孽,一股脑的清理干净,饶有兴致地行使他的巡抚之职。 这完全违背了东林党的意图,朝廷的打算,不得已只能派人前来,亲自说服。 “这里是四川。” 王应熊似乎是吃饱了,开口道。 “明白。” 高滨心中一喜,忙道:“但到底是朝廷的地方,南京再远,也是正统朝廷。” 王应熊气得翻白眼,朝廷怎么派了这样一个白痴,没好气道:“我帮不了朝廷什么。” “朝廷自然不会陷你于危险中,只要拉拢收买川省上下,尤其是军队,待到必要时……” 高滨微微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王应熊倒是没了心思,草草了事,然后坐着朴实无华的马车,回到了官邸。 待其马车刚走,门口卖糖葫芦的大汉就火急火燎地奔走。 不一会儿,成都府的搜讨科,就知晓了情况: 礼部侍郎高滨抵达成都,会见巡抚王应熊。 兜兜转转,消息传回了襄阳。 “竟然是为了他!!” 孙长舟眼睛一眯,心中甚喜,三步并两步走,求见豫王。 县令再多,也不过是七品官,哪里有堂堂一省巡抚来的威风? 当然,后果什么的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这也不是他们能考虑的。 而此时,军政司掌司赵舒则面带喜色,汇报着喜讯: “川省已陆续收割稻子,据川省布政司传来的消息,今夏上缴幕府可达一百二十万石,这是历年来的最高。” 而豫王闻言,维持淡淡的笑容,翻阅着手中的账本。 这是位于成都府,原本属于蜀王的私田,如今为豫王私田的田庄,上禀的今夏收获。 田庄以五五对半分成,数万顷的土地,能够入库二十万石。 其他的山林沼泽,并未算入。 除了四川,襄王、荆王等湖广亲王的私田,朱谊汐除去已被百姓占据,军屯,奖励兵卒的部分,其规模也超过了三万顷。 但由于土地荒芜,佃户逃散,所得只有寥寥万石,聊胜于无。 如果换算成白银,足有二十万两。 “一百二十万石?” 豫王这才反应过来,轻舒了口气:“这下,能够缓解不少的粮荒问题,省得被人捆住手脚。” “军屯呢?” “军屯可了不得。” 听到这话,赵舒分外的欢喜:“军屯三七分,今夏最少能得五十万石,七八十万石也能有。” “抵得上川省的一半了。” 朱谊汐呢喃道,眼睛越来越亮。 只是可惜,湖广免税一年,只得等到秋收才能见到收获。 “殿下,这些粮食,能够将整个襄阳城淹没。” 赵舒笑逐颜开:“如今最要紧,还是得拨款修建粮仓,安置这些即将入库的粮食。” “那就拨下两万块银币,修建十座粮仓。” 朱谊汐颇为大气地说道,心中也轻松些。 在这乱世,还是粮食让人放心。 这样畅快的聊天很快就结束了。 孙长舟来了。 “今天就这样吧!” 朱谊汐点头道:“尽量弄好。” 赵舒这才起身离去,目睹孙长舟入内。 搜讨科又有什么事? 心中嘀咕着,天然对密探机构带着厌恶,赵舒转身离去,都不带多看一眼。 孙长舟则无所谓,做这一行,他早就习惯了。 “殿下,臣下盯着南京,结果发现一条大鱼。” 孙长舟兴奋道。 于是,他一五一十的将高滨出京入川,与王应熊亲密会见等说了出来。 “高滨,王应熊?” 朱谊汐听到这两个名字,眉头一皱:“看来,南京朝廷还是不放心我啊!” “圣上经小人蒙蔽,自疑长城。” 孙长舟义愤填膺道,双目透露期待。 而豫王则轻声吩咐:“王应熊那边紧盯着,莫言声张。” 王应熊本来就是凑数一段时间的,迟早得拿下,目前不急于一时。 第252章 子嗣之喜 孙长舟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朱谊汐看的出,他的眼眸中满是不舍,对权力的不舍。 不过,搜讨科刚出了一场风头,如今已经够了,过而不及。 毕竟,在民间,无论是百姓还是士绅,对于锦衣卫一类机构的厌恶,已经深入骨髓。 待其走后,朱谊汐让人将羊乐叫过来,张口问道:“搜讨科最近没有搞冤假错案吧!” 羊乐心头一惊,这又是出了什么事? “殿下,搜讨科因前番的案子,暗中抄家及您的奖赏得了许多,如今个个斗志昂扬,想着再兴一次。” “如此吗?” 豫王不置可否,随口道:“承奉司要盯紧些,一旦有所逾越,就向我禀告。” “是!”羊乐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拱手弯腰,忙不迭道。 只是这般轻描淡写,就让他胆颤心惊,豫王之威严,越发重了。 “对了,过几日,成都府的粮食将至襄阳,你好生准备几个仓库放置。” “遵命!”这下,他答清脆,这是王府私事,必须完成,还得干的漂亮。 处理完这等事务后,朱谊汐伸了下懒腰,着实有些累人。 只是湖广之事,就如此繁杂累人,也不知太祖皇帝怎么撑过来的,内阁出现着实应该。 不过,他的幕府如今并没有内阁,而是各管一摊,军政司、参谋司、转运司,各司其职,大事必须要到他这里汇总。 不过,处理完后,他发觉,自己又得琢磨去哪里睡觉了。 “去雪娘那里吧,毕竟是大妇。” 一番翻云覆雨,互诉衷肠,抱着羔羊般滑嫩的妻子,朱谊汐双手不停摸索,着实滋味不错。 孙雪娘到底是大户小姐,以往规规矩矩,换句话来说,她不知变通,只知迎合。 不过,今天却不一样,主动配合起来,无论是老树什么,观音什么,还是什么,都娇羞的配合。 “今个怎么那么配合?” 白皙的皮肤滑嫩,相较于其余妻妾,孙雪娘是最白的,白里透红,让人爱不释手。 “妾身只想给殿下怀个孩子。” 趴在男人胸口,听着有力的心跳声,孙雪娘的红晕从脖颈一直爬到脸颊,声音轻柔而果断。 娇小的身躯津贴着,朱谊汐能感觉到女人的紧张。 “放心,只要你听话,一定会有孩子的。” 右手翻山越岭,朱谊汐反而陷入愁绪,怎么还是没有子嗣啊! 忽然,雪娘好看的弯月眉皱起,吐露心声:“夫君,豆娘最近不对劲呢。” “怎么说?”朱谊汐心头一震,若无其事道。 “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见首不见尾,脸色红润,小心翼翼的,似乎怕被人发现什么。” 孙雪娘嘀咕道:“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也对,年岁大了,是该找个婆家了。” “别多心。” 朱谊汐忙搂紧,打断她的话语:“太平无事就是。” 说着,身体力行,堵住了红唇。 这下,雪娘就欲罢不能,只能任君采摘。 度过了一次折腾的晚上,朱谊汐感觉睡眠不足。 翌日,一大早,孙雪娘整个人都丰润起来,精神焕发指挥处理王府大事。 豫王则日上三竿才苏醒,填补了肚子,整个人从回过神来。 苦笑三声,他刚准备进行一天的工作,忽然就有侍女来报: “殿下,黄夫人那边传唤了大夫,说是有喜了。” 亲王只有正妻有王妃的尊号,其余的妾滕均不加封号,只是尊称为夫人。 而且,由于弘治年间,庆王生育子女达到了九十四人之多,规模极为庞大,朝廷负担极重。 弘治五年八月,礼部复会议覆奏,谓郡王自正妃外妾媵不得过四人,各将军不得过三人,中尉不得过二人。 第一次给宗室纳妾定下了规矩。 当然,亲王不在此列,毕竟要传承藩国,像秦王这种三番五次绝嗣的存在,肯定不适宜。 “是吗?” 朱谊汐神色自若,但眼底却满是欢喜。 男人证明自己很强,一个是让女人满足,另一个也是子嗣,而子嗣是最有力的证明。 换句话来说,整个豫王集团,也需要下一代继承人来提振信心。 这个消息来的正是时候。 快步而起,朱谊汐几乎作出奔跑的姿势,但作为上位者,他必须保持镇静,喜怒不形于色。 话虽如此,但也不过半刻钟,朱谊汐就见到了胸怀大志,一脸姨母笑的黄洁儿。 一旁的大夫,则开一些安胎的药,等待在一旁。 “确实吗?” 豫王嘴唇微微颤了颤,开口问道。 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紧张。 “殿下,夫人已经怀孕两个多月。”大夫很诚恳的说道。 一旁的宦官,则隐晦地点点头。 这是说时间也对得上。 见此,朱谊汐松了口气,露出笑容,发自内心的笑容: “赏大夫银币百枚,全府上下加赐三个月俸禄。” “殿下万福!” 所有人都高兴起来,可得合不拢嘴。 大夫则笑吟吟地离开,散播出豫王后宫有喜的消息。 而朱谊汐之所以如此大方的赏赐宦官侍女,也是想让消息扩散地更广。 “怎么样?” 坐在床边,只见少女的脸,滑嫩的如刚剥壳的鸡蛋一般,而反常的胸前,则衣襟鼓鼓,好似要蹦出来一般。 “妾身感觉没什么。” 黄洁儿眨了眨眼,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温柔的豫王殿下,心中好似打翻了蜜罐。 瞧着其可怜巴巴的模样,朱谊汐不由得握紧其手,柔声道:“好好养胎,你和他都要养好,可不能亏了身子。” 说着,豫王开口道:“将黄夫人的月例翻倍,其他一应的吃食敞开了供应,莫要短缺了。” “殿下,那岂不是坏了规矩?” 黄洁儿见识多了王府的勾当,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不由得劝解道。 “不止是你,其他人怀孕,也是这种待遇。” 朱谊汐朗声道:“终究是要受苦的,这点小事算什么。” 黄洁儿笑的很开心,靠在自己丈夫的肩膀上,轻声道:“妾今天真开心,终于给殿下怀了孩子,真是开心。” “我也开心!”朱谊汐感慨道。 第253章 众女心思 不到片刻,以孙雪娘为代表的豫王府成员,一个个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衣衫飘飘,满脸的关切。 王妃孙雪儿白皙的脸蛋透着些许红晕,眉眼关切中又带着忧虑,快步而来就行了一礼: “恭喜殿下,妹妹得喜,这是天大的福分。” 孙萱儿操着大长腿,脸不红气不喘,只是脸上的笑容,极为勉强。 天怜可见,她不惜女扮男装,以侍卫充伴侧于豫王,如今还没丁点的消息。 而偏偏每月侍寝不过数次的黄洁儿拔了头筹。 她美眸聚集于其胸前,大胆猜测:“难道胸脯大些,就容易怀孕吗?” 张嫚、张玉姐妹,则深深透露出羡慕,望着豫王的目光,好似要吃人一般。 朱谊汐忽然察觉什么,腰间一酸。 妙仙出身于道观,心思淡然,一切都看得很开,缓缓而入。 美眸一瞟,见到被包围的黄洁儿,不由得淡淡一笑,走近豫王,红唇轻启: “看来殿下终于得偿所愿了。” 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这句话的意味, “怎么会。” 朱谊汐立马品味到了其中的酸味,心中一哂:女人吃醋是天生的,就算是女冠也免不了。 他一手环腰,将高挑丰腴的女人搂住,轻声在其耳边柔声道: “我的夙愿,就是想更好的钻研博大精深的道法,更是想要你为我生育个子嗣。” 这般亲昵的行为,让诸人的目光汇聚到两人身上,满满的嫉妒之色。 妙仙神色一动,鹅蛋脸上浮现娇羞,轻柔地脱离了豫王的怀抱,隔着半尺。 鼻腔中带着香气,朱谊汐微微一笑。 另一边,缩在拐角,勉强掩护嫉妒的豆娘,则鼓着小脸,抱着胸,心中郁闷不已。 哼,别人都能光明正大的和姐夫亲热,就我不行,太气人了。 豫王一向心怀宽广,见到小姨子这番模样,右手在下,竖起来两根手指。 豆娘心中一喜,神色缓和了不少。 一番热闹之后,各色礼物也陆续送来,这才安静了些许。 安抚了黄洁儿一番后,朱谊汐这才带着喜悦,心思澎拜地离去。 而这时,幕府上下,也获知了消息,心中齐齐松了口气。 有滕妾怀孕,那就意味着豫王身体康健,子嗣连绵,而他们的未来,也有了保障,真是可喜可贺。 不像闯贼李自成,至今无有子嗣。 而在南京最近一直醉心于后宫的弘光皇帝,也毫无子嗣的消息。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赵舒为首的幕臣们,一个个喜气洋洋,比过年还是开心。 而张慎言则感悟更深。 在政治上,弘光皇帝一无所出,更是没有同胞兄弟,这就意味着皇位的高悬以及不可预测。 而豫王这边,在子嗣上已经走在了前头,这将会动摇南京朝廷极大的军心。 “这些年忙着打仗,子嗣倒是疏忽了,如今总算是开花结果了。” 豫王一开口,就解释了自己长久以来没有子嗣的原因,洗脱自己尴尬的污名。 众人也纷纷理解,抱以巨大的信任。 “殿下,此等大事,须传扬出去,举城同喜。” 赵舒拱手,脸上浮现些许轻松之色。 朱谊汐细看,这几人脸上都差不多,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得,都怀疑老子那方面不行啊! 想到这,朱谊汐心中一阵腻歪。 “宣扬就罢了,夏税即将入库,怕是有的忙了,正好,军政司就多发月俸禄给大家,当做奖赏吧!” 众人自无不可。 冯显宗则补充道:“军中将士们也是殿下的臣子,也当同等奖赏。” 即将入账一大笔粮食,朱谊汐也不小气,挥手道:“军中将士同样加饷一个月。” 赵舒闻言,一阵心疼。 不过,如今军政并举,他也说不了什么。 一时间君臣相得,好不热闹。 而在后宫中,则又是一番景象。 孙月娘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宫殿,白皙的脸蛋满是惆怅。 她坐着,饮了几杯茶水,看着神不守舍的妹妹,叹了口气:“豆娘,这后宫,日后怕是不安宁了。” “怎么会?” 豆娘忙反应道:“姐夫那么喜欢你,你又是王妃,谁敢给你脸色?” 再者说,妹妹我也在帮你固宠呢! 孙雪娘略带惆怅:“身份有何用,还是得有子嗣才行。” 在明朝的藩王中,许多庶出的世子继承王位,就对嫡母挑三拣四,爱理不理,甚至都有弃养的存在。 别的不提,当年正德皇帝无嗣,嘉靖皇帝上位,张皇后极为不礼遇,处境尴尬。 带着这样的忧虑,孙雪娘怎么不焦虑? 忽然,她看到了妹妹白嫩的小脸,想到了什么: “豆娘,你如今也大了,可有喜欢的人?我跟姐夫与你作主。” “没有,哪有!”豆娘忙摇头,迫不及待地否决道。 说着,她嘟囔起小脸,道:“姐姐可是嫌弃我了?那我走还不成吗?” 说着,一副做势要走的模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 孙雪娘拽住她的小手,安抚道:“姐姐是舍不得你呢!” “我也舍不得姐姐!” 豆娘憨笑着,还舍不得姐夫。 一时间姐妹情深。 转眼,还是老地方。 二更天,明月高悬,地下室颇有些阴凉,朱谊汐又加了一床被褥。 一场把臂摇曳后,孙豆娘如同章鱼般缠绕着朱谊汐,娇嫩的小脸带着红晕,痴痴的笑道:“姐夫,有你真好。” “有你们姐妹,才是真的好。” 娇小的身躯让人爱不释手,朱谊汐冷静地说道:“挑个合适的时间,与你姐姐说了吧,她今天好像不怎么开心。” “人家有,她没,自然就不开心咯!” 孙豆娘也不由得述说起来,旋即反应过来,颇为兴奋道:“姐夫,你说话算数,什么时候向姐姐说?” “挑个好时候!” 朱谊汐调笑道:“你若是带着身子,你姐姐欢喜还来不及,肯定会应下。” “哦,我明白了这叫挟子自重。” 孙豆娘憨笑道,小眼睛眯成了一道月牙。 朱谊汐笑亲吻其额头,道:“哪能让你背这名声,等夏税入库后,我就与你姐姐说去。” 第254章 民心不古 时值五月,烈日当空,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稻香,收获的喜悦在整个湖广蔓延。 农为百业之基,手工业,商业,都需要农业的支持,所以在农业的带动下,湖广地区商业日趋活跃。 而湖广大部分的州府,已然陷入到了秋收的喜悦之中。 官道两旁,金黄色的水稻被一道道镰刀收割,农夫们顶着烈日,埋首于稻谷中,锋利麦芒也无法突破他们的茧子。 不远处,一座驿站正在拔地而起,数十名木工不断地忙碌着。 “喂,歪了歪了,牌子得竖直咯!” “这漆没刷好,你会不会?” 缺了一块耳朵,男人的声音分量却不减,依旧刺耳,让人在烦躁的夏日,越发的难受。 叉着腰,周大成唾沫星子齐飞,说的口干舌燥。 驿站为水马驿,临近湘江,每百里一设,占地约莫五六亩,前店后院。 一堵围墙,将整个驿站包围,前面的大门口,如同酒肆一般,专供吃喝。 后院中则住人,并且设有马厩,安置牲畜。 而在数十步外,则是一处码头,以供船只停靠修整。 青砖绿瓦,显得格外的敞亮,漂亮。 作为伤员退役,年岁又大了,他就主动来到兑换的土地所在,求了个驿丞的差事。 本来想是去军屯,或者去县衙门的,但到底是晚了,身份又不过是个什长,只能当个驿丞, 不过好在,经过了一番改革,驿丞这种不入流的官职,也得了正九品的阶位。 想着这亮堂堂的驿站今后将要由自己管理,他颇为兴奋。 “驿丞,绿豆汤熬好了!” 这时,被雇来的伙夫拎着一大桶汤水来。 “下来吧,喝汤了,省得中暑了。” 周大成挥了挥手,工匠们纷纷停下,乐滋滋的喝着绿豆汤。 在这方面,他到底是心软的。 他站起身,看着远处几乎一片收割的稻田,以及被晒得滚烫的官道,还有水流微涨的湘江,不由得想道: “这时候,应该没人吧!” 俗话说得好,越不想要发生的,越会发生。 不过片刻,只见官道上一头毛驴载着一人,身后跟着两个仆人,一伍官兵紧随其后,饥肠辘辘地行走着。 一见驿站,瞬间大喜过望。 “小的乃此地驿丞,不只哪位上官大驾光临,可有勘合?” 周大成迎了上去,探问道。 只见那毛驴上的青年一楞,随即从包袱中掏出勘合,笑道:“在下乃是湘阴判官,今日正好前去上任。” 周大成忙看去,只见勘合上写着,张文程,岁二十八,兹任长沙县县丞,六月三十日须得抵达长沙县…… “原来是张判官!” 这可是从七品的高官,周大成忙行礼,随即笑着说道:“判官明鉴,这驿站还未修好,条件有些简陋,还望见谅。” 说着,周大成才反应过来:“您为何不走湘江?” 相对于陆路,船只的不仅稳妥,还极其便利,这可比走官道舒服太多。 “湘江?” 张文程苦笑道:“湘江在下游已经泛滥,水流暴涨,船只难行,只能走官道了。” “行了,给我们安排食宿吧!” 周大成不敢怠慢,忙不迭吩咐起来。 张文程坐在这宽敞的驿站中,不由得感叹:“这才几个月的工夫,驿站就修到了长沙府了吗?” 去了军政司半年,各曹流转了一遍,本以为能够分配个县令,谁知人数太多,他资历又浅,只能担任判官。 不过,更可悲的是附郭县,不幸中的大不幸。 还是资历不够啊! 叹了口气,张文程又对自己即将大展手脚而兴奋起来,跟了张慎言那么多年,判案已经有些底气。 不过,历练了半载就能成为从七品的判官,更有甚者直接成为了知县,豫王这种大手笔,着实罕见。 “这可是进士们才有的待遇啊!” 不一会儿,餐食被端了上来。 作为从七品的判官,张文程独占一桌,桌子上摆着两菜一汤,一荤一素,炒鸡蛋和青菜豆腐,以及一碗湘江鱼汤。 而随从则没有官身,只能由他付钱,两人一道菜。 一伍护送的官兵,则是亲兵营出身,惯例是相当于从九品待遇,五人只是三菜一汤。 虽然略显简陋,但到底是免费提供的,众人也不挑,大口吞咽起来。 见一伍将士仍嫌不足,张文程就出钱买了一坛米酒,让他们解暑。 席卷一空后,众人心满意足。 这时,周大成拿出账单,让其签字,以便好报销。 “驿丞,这长沙县如何?” 张文程忍不住问道。 “下官虽然刚来不久,但却听闻,长沙县兵灾较少,与湖北的白地不同,如今甚是繁荣,人烟稠密,家家养蚕缫丝,更是茶山众多,那是一等一的好点方。” 周大成夸赞道。 “不过……” “不过什么?” 张文程一愣,这半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长沙县虽然冠绝湖南,但对于您这样的判官来说,却是极难的。” 周大成老实地说道。 “这又是为何?”张文程不解其意。 “嘿嘿,长沙位置好,百姓们又无多少饥荒,每年顶多是些许洪水,比中原强太多。” 周大成笑道:“如此繁荣,这也让长沙百姓眼里只有钱,人人多见利开眼。” “换句话来说,百姓斤斤计较,乐于出钱请诉讼,打官司。” “啊这!”张慎言闻言,颇为无奈:“这与南京何其相似?” “一群刁民,只有钱财而无仁爱,见利忘义之徒,果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一想到这里,他仿佛就见到了自己日后案件堆积如山的景象,天天耳边都有苍蝇嗡嗡叫。 真是让人烦躁。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后悔了。 “好讼”之风盛行于南方,尤其是明中后期,政府管理松弛,城市化,商业化发展,让官府推崇的“无讼”成为了虚幻。 而其也催生了讼师这一职业的大肆发展。 当然,对于官府来说,诉讼多就意味着民风不古,这是在否定他的治理能力,更是影响他的前途。 而且,官场上奉行少做少错,多做多错,一旦疏忽了某个案件,就会给他政治生涯带来极大的影响。 所以,官员们都不喜欢诉讼。 第255章 密匣之奏 紧赶慢赶,终于在六月中旬,张文程来到了长沙县。 只见,一眼望去,古朴的长沙城巍峨壮观,宽阔的护城河十来丈宽,宛若一道大河,巨大的吊桥上,人如蚁群。 牵驴的,赶车的,背柴的,牵儿带女的行人,行囊臃肿的商贩,更是络绎不绝,让人目不暇接。 而一接近长沙城,骡子与驴身上的行囊却直接解开,一伍将士穿上了铠甲,手持长矛,瞬间威风凛凛起来。 而张文程则在两个仆从的服侍下,穿上绘有绣溪敕官袍,在一片黑白色中,青色的官袍显得格外的显眼,头戴乌纱帽,腰系素银带。 掂量了下脚上的黑步靴,张文程摆摆手:“走,入城。” 人靠衣裳马靠鞍。 这一身行头出来,如同鹤立鸡群。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入城,而是派人去往城中通知。 不一会儿,只见以县丞为首的官吏,浩浩荡荡而来,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可是张判官一行?” 老迈的县丞咧着嘴笑道。 “不敢劳烦大驾。” 张文程只见,除了知县外,县衙的其他人都来了,心中顿时一噔。 看来这位县尊还是恼他夺了诉讼的权力,心里不喜啊! 微微一笑,张文程递上了敕牒、告身,官印。 县丞不敢怠慢,忙认真地端详起来,又身旁的积年胥吏讨论起来,好一会儿才罢了。 这也不怪他如此,实在是这官印,敕牒,告身,都是豫王府印下的,没有皇帝的玉玺,着实崭新的很。 见识的少了,自然得仔细看看,不能出错,闹了笑话。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等待着最后的结果,气氛颇有些僵硬。 “张判官风尘仆仆,真是辛苦了,老夫耽搁了时间,罪过罪过,走,已经定好了酒席,为你接风洗尘。” 县丞开口笑道,一时间气氛瞬间活泛起来,恭维之声不绝于耳。 “哪里的话,您这是尽忠职守。” 张文程笑了笑,不以为意。 旋即,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入城。 城门口的守兵一见阵势,忙不迭招呼人让开道路,让他们插队入城。 百姓们颤颤巍巍地跪下,畏惧的低头,只有孩童无所顾忌,偷摸摸的抬头瞧着这位官老爷。 张文程昂首挺胸而入,举目而望,一片伏首跪拜,宛若蝼蚁。 这种权势的滋味,与在军政司埋头做小完全不同。 “这才是权势啊!” 入了城中,酒席上一片热闹,但张慎言却心中一片凝重。 知县大老爷姗姗来迟,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酒刚入喉,就离去,整个酒席也随之空荡,气氛格外的尴尬。 “好,真是好啊!” 张文程举着酒杯,笑了起来。 在张慎言身边多年,官场上的心思与谋划,他哪里不明白,但这样几乎撕破脸的举动,他还是第一次见。 “老子入城,就得好好地让你不如意。” 张文程冷笑,回到了衙门。 官衙还未修好,只有区区三五间房的宅院,要不是牌匾挂着,他还真没认出来。 打开包裹,只见一古朴而又不凡的木匣,巴掌大小,不过半斤重。 “你们怕是不知晓,我这判官,不仅有司法之职,还对尔等有监控之责,上达天听。” 小心地握着木匣,张文程仰头大笑。 国朝惯以小制大,他这个判官,可不普通。 …… 另一边,豫王府中,朱谊汐正繁忙地批阅来自于各地的密匣。 密折制度,是在通政司衰败后,满清加强集权,削弱相权的举措。 通政司的职能,一开始就是汇集奏疏上禀朝廷,筛选重要的奏疏与皇帝御览。 在明初,甚至可以制衡宰相,封驳奏疏,乃至于屏蔽圣听。 那是明朝中后期,皇帝懒政,其呈报的奏疏一般都留中不发,或者交给内阁处理,通政司重要性大大降低。 而到了后期,内廷甚至出现文书房,负责“职掌通政使司每日封进本章”,将通政司呈上奏章进行再分类。 再者说,锦衣卫、东厂的出现,使得皇帝可以知晓内外消息,通政司几乎无用。 而清朝鉴于明朝宦官的酷烈,禁止宦官参政,厂卫废除,通政司又废烂不堪用,所以密折制度应运而生。 “好用是好用,就是有点累人。” 朱谊汐批阅着密折,不由得感慨万千。 数十个密匣通过驿站,快速地来到襄阳,各种消息让人目不暇接。 风土人情,匪贼盗寇,灾害天气,乃至于地方官员的违法行径,应有尽有。 于是,朱谊汐也学会了分类。 灾害防治为重,贼寇之类为次,官吏违法最后。 依次草拟,让军政司、参谋司前去核实处理。 至于官吏的违法乱纪,朱谊汐可不能偏听偏信,反而让搜讨科去秘密查询。 “政治这东西,果然奇妙。” 阅览了半晌,朱谊汐感慨万分。 难怪自古以来改革寸步难行,实在是既得利益者太过于强大。 虽然这些密折中,并没有直接说明地方的掣肘,但话里话外,无不显露出其艰难处境。 这还是七成知县乃是幕府重新任命的。 即使是往日的军政司同僚担任判官,这些新任知县们,依旧再三掣肘,不想失去手中的权力。 破家知县的恐怖之处,不就是在司法吗? 如今商税的征收权剥离了,再加上司法权,这让百里侯们颇为不适应。 所以,朱谊汐深刻的明白,判官被抵制,不止是权力,还有对上面无声的抗议。 “所以,改革还是急不得,一步步来。” 朱谊汐感慨道,一切的政策由上位者制定,但施行的却是县令等亲民官,逼迫太紧,可不是好事。 想了想,他将书架上,一份关于转运司扩大为国税司的方案,塞到了中间。 国税司,顾名思义就是统筹一切征税事宜,即商税与农税。 转运司在征收商税上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再兼顾农税自然也行。 如今,却不急于一时了。 虽然暂时放弃了国税司,但朱谊汐对于地方改制,仍旧不厌其烦。 他随手,从书架最顶端,拿出另一本策划——关于治安(警察)局的设立。 第256章 体恤民情 六月,湖广地区迎来了久违的丰收。 这是自崇祯十四年以来,湖广地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丰收。 去年入夏,豫王入主湖广,但整个湖广地区一片狼藉,大半年的修整,才让湖广重新稳定下来。 一艘艘的粮船从长江而出,汉中府但是通过汉江,直达襄阳。 而随着夏税的到来,豫王府中也有喜讯连连,孙萱儿也在六月初检查出怀孕,时间也对得上。 自然,贴身侍卫的工作是干不成了,只能好好养胎。 趁着这个工夫,朱谊汐略微提了提豆娘的事,豫王妃伴随着焦虑,勉强应下。 她早就看出不对劲了。 哪有小姨子一直住在姐夫家的。 于是,豫王府顺理成章的增添了第八位夫人。 “湖广十五府,总缴纳夏税一百五十万石,三七分下,可得九十五万石。” 议事厅中,朱谊汐高坐其上,赵舒、张慎言、冯显宗三人位居其下,若是按照朝廷规矩来看,就是内阁了。 不过,朱谊汐孤身一人,并没有宦官相伴,这让宦祸成灾的大明,显得格外的特殊。 赵舒一身银边右衽青色长袍,淡雅的绣纹突显他格外的清爽。 面对众人,他保持着淡淡的笑意,流利地述说着,似乎已经牢记于胸,配合着长须,一副阁老的气质。 当然,这时候他并没有带上喜爱的羽扇。 本来他崇拜诸葛亮,即使是在寒冬腊月,羽扇片刻不离身,但惠登相这厮,附庸风雅,挥舞着羽扇四处招摇。 为了避免被嘲笑,一般的公共场合,他绝不再带羽扇,心中格外的不爽利。 “汉中府夏税三十万石,入库二十一万石。” “至于河南诸府,寥寥无几,只有十万石左右,索性就留在南阳,囤积起来,以作军粮。” “四川夏税两百万石,入库约百万石,但四川布政司言语,今夏开始也随同湖广一样三七分成。” “不过……” 说到这里,他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这下,几位听得认真的,立马就瞪大了眼睛,正襟危坐,上半身微微倾斜,一副探寻的模样。 就连豫王,也不禁来了兴致,有什么能难倒以诸葛亮自居的赵舒? “不过什么?” 豫王轻声道。 “回禀殿下,阎掌司去往四川再置转运司之后,却招致了一致反对。” 赵舒摇摇头,一副为难的表情:“对于转运司,川省上下勉强答应,但他们提出,商税也应该分成,而不应该全部收归幕府。” “他们言语,就连粮食都可以分,为何商税不能分?” 这下,场面陷入了沉默。 张慎言捋了捋胡须,陷入了思考。 冯显宗对于政治经验不足,即使百般想法,也只能沉默。 豫王则右手拇指,不断地扣击着王座,在这空旷的宫殿上,显得极为洪亮。 之所以设转运司,就是因为粮税不济,想要靠商税来补贴幕府养军,毕竟十万兵马,每个月就得二十来万两白银。 加上官僚阶级,粮税是绝对不够的。 分割商税,不亚于在割他的肉。 但,这与之前的抵制判官一样,都是地方利益的诉求,中央与地方,皇权与相权,这是封建社会永远扯不断的话题。 政治不是请客吃饭,而是刀刀见血的利益纠葛。 “显宗,你是什么意见?” 朱谊汐心中打定了主意,但却不想独断专行。 作为君主,最要紧的就是博采众长,吸取建议,从而决断出最适合的一个。 所以文人互轻,文无第一,自我专断,自负不凡,从来没有一个开国皇帝是纯文人出身。 而文人皇帝,也总没几个好货,比如宋徽宗,乾隆皇帝等。 冯显宗一楞,察觉到豫王的关注,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随即又很好的遮掩起来: “殿下,臣下对江南一带并不清楚,但却知晓,河南地处中州,缺乏金银,江南银贱至四五百钱,而河南却依旧有六七百之多。” “而四川,自古以来就是缺乏铜钱,转运司的商税只要银、铜,长此以往,四川的钱币就会大减……” 这番话,并没有直接说明,但话里话外却是在建言。 这下,朱谊汐的手指敲得更快了:“张长史什么意见?” 张慎言一愣,随即坦然道:“冯掌司一番话倒是有理,但臣下看来,四川反对越急,转运司反而更要坚持。” “哦?”豫王眼皮一抬,来了兴致。 “殿下,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古语有云,天下未乱蜀先乱,乃是至理名言,其无外乎川省地形之故,朝廷多有掣肘。” “汉中虽然分入陕西,但川省依旧不可小觑,收敛其钱币反而能更好的削弱川省;况且,幕府如今财赋匮乏,正好吸川钱以自肥。” “而且,以湖广的转运司来看,川省的商税,一年上百万两还是有的。” 一个体恤民情,一个强调幕府的利益。 若是南京朝廷,或者满清,必然会选择后者,就如同之前的宋朝一样,苦了四川三百年,一直被迫用铁钱。 好不容易用交子,后来还被玩坏了,彻底陷入了钱荒。 不过,朱谊汐到底是穿越者,他从历史长河中明白,人心所向才是王道。 再者说,湖广直通广东,海上贸易,怎么也不缺金银的,牺牲四川的利益不值得。 “蜀人苦钱荒久矣!” 豫王忽然开口,就是一股浓浓的政治味,史书留名的那种。 说着,一股王者气息从他的胸前迸发: “为了百姓,咱们苦一苦又如何?” “商税也三七分成,但转运司的俸禄月饷,也由地方来出。” “殿下圣明!” 赵舒拱手道,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一个只会残民剥削的君主,是不可能统一天下的。 就连张慎言也露出一丝释然,心中对于豫王的评价更高了一层。 “对了!” 这时,朱谊汐突然想起来什么,言语道:“内陆与江南等地银铜兑换不同,川省又少见银币,怕是有人会借机获利,使得川省百姓白白损失钱财。” “不得不防啊!” 说白了,湖广一银等于五百铜,而四川可能是六百,或者五百五,其中就会有人借信息差来获利。 乱世可不比太平时,银价可不稳定。 第257章 有所心得 阴风阵阵,烈日西斜,六月的黄昏,突然显得格外的寂静。 一处溪流叮咚流淌,许多夜间活动的飞禽走兽小心翼翼地舔舐着水流,不时地侧目而视。 趁着黑白交接之际,活动的动物越发的多了,小小的溪流之畔,乌泱泱汇聚了一大群。 忽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射中了一只野鸡。 “咯吱——”野鸡中箭后,用尽最后的余力,发出了生命的余响。 呼哧呼哧! 大量的动物接收信号,开始逃散,可惜,已经晚了。 咻咻咻—— 数十支箭矢有力的飞来,紧随其后,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定住了十几只野鸡野鸭,甚至还有一头麋鹿。 随后,一大群衣着狼狈的士兵跑了过来,急忙将这群猎物抓起,然后迫不及待的离去。 虽然森林中复杂多变,杂草丛生,几乎透不过光亮,但他们却疾走如飞,背着弯弓好似头顶上长了眼睛一般。 走了近小半个时辰,七转八转,一群人才来到了一处峡谷,这里立着一座木寨。 一处山间的冲积平原,使得这里营造出数百亩耕地出来,由此自然成了定居点。 “咕叽咕叽——” 领头的猎人喊了一句,似乎对了口号,大门被打开。 随即,一群人带着猎物回到了寨中,而迎接他们的,则是一个满脸疲惫之色的年轻人。 他皮肤细腻,白皙,大高个,身着一身长袍,文质彬彬,一点也不像个武夫。 但就是那么奇妙,他就是掌控整个云南卫所的世袭总兵——沐天波。 “怀庆,你们回来了!” 沐天波眼眸中带着喜色,迫不及待的出来迎接。 领头大汉立马单膝跪下:“国公,卑职打探清楚了路线,明日就可启程,而附近也没有追兵。” 怀庆低着头,沉声说道。 “这些也是卑职等打的猎物,孝敬您,也是给夫人、公子,补补身子。” “哪里要那么多?” 目见数十只猎物,沐天波摇摇头,虽然文弱了些,又不怎么通军事,但他明白收买人心的重要性: “留下两只就够了,其余的你们分了吧。” “多谢国公!” 众家丁目中含泪,一副激动莫名的模样。 这些世袭的家丁,乃是沐家最重要的底牌,如今能够脱离昆明,并且离开楚雄府,这些人功不可没。 而此时,经过一路上的逃亡,这些忠诚的家丁,仅剩下不到三百,还有一半负伤。 而要知道,在这之前,训练有素的家丁,可是超过两千人。 叹了口气,沐天波调转过头,不忍再看。 就在寨中,一处堪称简陋,甚至比自家下人的屋舍还要差太多的茅草屋中,住着他这一家人。 土墙,木门,茅草屋顶,凹凸不平而湿滑的地面,三五间房,已然是整个木寨中最好的了。 “母亲!” 回到茅草屋,沐天波对着病殃殃的母亲陈氏行了一礼,故作开心道: “母亲,斥候都回来了,已经打探到了路途,明天就能走了。” “是吗?”陈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犹豫:“咱们这一大家子,蜗居在这虽然憋屈,但到底安生,出去了后果不明。” 一旁妻妾,则满脸犹豫,欲言又止,显然都明白,在这上面它们说不上话。 几个子女更是年幼,保姆抱着不知所谓。 虽然不过二十六岁,但沐天波到底是黔国公,他虽骨子里文弱,但还是有决断的: “杨副使说过,楚雄守不了太久,那西贼紧追不舍,咱们得尽快逃到朝廷的地方。” “只能委屈母亲了。” “我儿有决断就行。” 陈氏点点头,开口道:“虽说简陋艰苦了些,但到底活命要紧。” “大哥,咱们要去哪?” 一旁,素雅着装的妹妹,正轻声问道。 十五岁的沐菡,一张柔美的小脸上满是疲惫,这些时日来的逃离,让她那鹅蛋脸又削减了几分。 沐天波心疼地说道:“咱们绕道,去贵州。” 沐菡点点头,小脸上露出一丝憧憬:“能离开云南就好。” 本来沐天波是想逃到大理,或者更偏南的永昌府,但吴兆元却不建议。 其直言,西贼势不可挡,即使躲得再远,也不能凭借己力来收复昆明。 既然如此,还不如将希望放在朝廷身上。 而沐府一家目标较小,又关系密切,逃到贵州,以其身份求救朝廷,最好不过。 这般,沐天波等人在西贼未到之际,就离开了楚雄府。 翌日,一行人再度出发。 虽然说这些年沐府的威望不断地降低,但两百多年的积累不容小觑,一路上遮掩的土司不计其数。 绕了一个大弯,直到七月末,才抵达贵州。 而这时,他也正好破碰到了磨刀霍霍的何腾蛟。 “国公受苦了。” 看着如此狼狈的一行人,尤其是养尊处优多年的黔国公摇摇欲坠,何腾蛟忙不迭搀扶着,迎入官衙中。 虽然明知道这是一番演戏,但何腾蛟还是对云南如此糜烂而感到烦躁。 就一身狼狈,沐天波丝毫不以为意,反而颤抖,带着哭腔道: “总督,救一救云南啊!” 于是,沐天波述说起来:“云南泰半州府沦陷,土司依附西贼者甚多,朝廷所控之地,不过十来县,若是再不抓紧,恐怕坏了大明三百年根基啊……” 听着这番诉苦,何腾蛟五味杂陈,心里闹腾,真的不想搭理他。 他是贵州人,对于云南再清楚不过。 云南与贵州一样,都是土司与官府共治,而官府所治下的大半是洪武年间迁移的兵户和移民。 在这种情况下,时刻面临着威胁,官府更是应该看重兵力,军队应该比较强悍才是。 毕竟,在一群土司的包围下,但凡弱一点早就被欺负死了,顺民也会变强悍。 这位国公爷十岁就继承爵位,女人的脂粉堆里长大,哪有沐王府的丁点气概? “国公放心,本官奉皇命而来,就是为了清剿西贼,如今厉兵秣马,整发大军,不日就可入滇。” “这真是太好了。” 沐天波露出喜色:“西贼在川省大败,想必朝廷已然有所心得吧!” 第258章 用心良苦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是在场众人的心思。 何腾蛟到底有些城府,脸色微变,旋即又恢复过来。 贵州文武互相看看,憋着笑意。 一旁的左良玉父子则脸色涨红,显然已经提到了他们的痛处。 “四川的归四川,与云南不一样。” 何腾蛟打了个哈哈,勉强兜转过去,瞧着沐天波还要再问,他才道: “如今贵州已聚集三万兵马,再征一些土司兵马,等粮草到位,就可出发了。” “国公,不知西贼兵马有多少?” 作为宁南侯,左良玉扯着嗓子,一副粗人的模样,在何腾蛟的示意下提问。 “这个,大概三五万,或者十来万吧。” 面对这问题,沐天波有些尴尬地说道。 众人眼皮直跳,对于这位不靠谱的国公爷,实在是无语。 敌人多少都不知道,这还怎么打,黔国公是怎么当的? “不过,总督,你们三万人着实不行,肯定打不过的。” 沐天波见到众人失望的表情,不由得补充道: “只要朝廷天兵入滇,地方土司自然箪食壶浆,起兵相迎,到时候破西贼,如探囊取物。” 左良玉隐晦地朝何腾蛟摇了摇头。 何腾蛟这才草草结束这场尴尬的欢迎,并且特地让人安置这沐府一家,绝不可怠慢。 国公的体面还是要有的,更关键是,沐府乃是破西贼的重要一环。 待只剩下何腾蛟与左良玉二人时,左良玉不由道: “督宪,这场仗不好打呀!” “我也知道。” 何腾蛟端起茶杯,细细品尝舌尖上的苦涩,其恰如他的心情一般。 原本以为,带着总督湖广、贵州、云南等省的头衔,平定西贼指日可待,势如破竹。 但谁知,在贵州就被卡住了。 无他,兵力不足,钱粮不足,心气不足。 兵力不足,乃是之前平定奢安之乱,导致贵州兵力大减,人口本就不富裕,如今应该是雪上加霜。 而钱粮不足,则心气不足。 但贵州这样的贫瘠之地,衙门养活自己都困难,更遑论支持朝廷出兵了。 当然,归根结底,还是钱粮不足。 贵州的蛮人不少,乃是上好的兵源,只要钱粮充足,自然能够招募不少人当兵。 “弟兄那边粮食都不够吃了。” 左良玉沉声道:“军中只剩下半月的粮食,再这样下去,什么军纪也没有,都只能去抢了。” “绝对不行!” 何腾蛟果断的说道。 且不说贵州是他的家乡,日后指不定被撬祖坟,就说如今贵州的局势,就容不得这等场面。 贵州与湖广,江西等地不同,这里土司众多,蛮人无数,一旦起了纠纷,脆弱的平衡被打断,怕不是没平乱贵州自己就乱了。 “还是得从长计议!” 何腾蛟纠结道。 左良玉无语了。 他对于这些文人的纠结实在搞不懂。 军队又不同于刁民,你要是不喂饱他们的肚子,人家真的会造反,到了这个地步更不堪设想。 “这样!” 何腾蛟咬着牙,说道:“暂且找几个不听话的土司清剿一番,再撑一段时间,我上书朝廷,让湖广、岭南弄些钱粮过来。” “这般再好不过。” 左良玉咧着嘴,笑了起来。 一旦独立领兵,他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 南京。 弘光皇帝依旧放权,马士英与阮大诚团结一致,共同对付东林党。 而东林党则一直进行软对抗。 不过,仇怨越积越深的两方,此时却不得不聚集一起,探讨云南的事宜。 皇帝身体不适,马士英主持会议。 一个眼神,阮大诚作为兵部侍郎,直接开口道: “何腾蛟传来书信,说黔国公逃出云南来到贵州,一身狼狈的求援……” 这份求援上书,到了通政司之后,几乎所有的高层官员都知晓了具体情况,但初一听,众人仍觉得离谱。 “黔国公明言,西贼养精蓄锐多日,聚兵十万偷袭昆明后,又裹挟着那些心怀不轨的土司,如今兵马超过二十万……” “云南十数府,目前仅存楚雄、大理等寥寥数府,可以说七成地界,都被西贼占据。” 说到这,阮大诚停滞了一下,才道: “而且,据黔国公所言,此次西贼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屠城,裹挟百姓,反而安心治理起来——” “不好!”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齐变。 流寇不可怕,可怕的是坐匪。 云南的那些土司唯利是图,又畏威不畏德,一旦被西贼收服,就会酿成不可预知的后果。 所有人都承担不起再失陷一省的责任。 当然,北方沦陷,那是崇祯朝的事,与我们弘光朝无关。 “必须清剿,刻不容缓!” 钱谦益这时明白了其严重性,挺身而出,赢得了众人一片赞赏: “不过,何腾蛟要钱粮,江西肯定运不去,只能朝湖广,岭南想办法了,而湖广是最便捷的……” 说着,他的目光又看向了胸有成竹的马士英。 这下,轮到马士英骂娘了。 作为内阁首辅,也只有他有这个权利向豫王伸手了,其他人不够格。 宛如地方霸主的豫王,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惹毛了,一旦来个勤王,那就闹大了。 而要是被顶,损失的是他这个首辅的威望。 不过,马士英这个首辅不是白当的,他自有两把刷子: “就下令给湖广布政司,让他们酌情支持一二,主要还是得靠广东。” 听到这,众人瞬间眼睛一亮。 如今湖广布政司名存实亡,所谓的政令最后只由豫王接收,给布政司而不是豫王,也造成了缓冲余地。 里外都照顾到了。 小小的刁难之后,东林党也只能妥协,不得不支持让广东来支持钱粮。 马士英松了口气,这是最近以来拉扯磨蹭中,最快的一次的。 回到宅中,已然是黄昏,又拉扯了大半天,钱谦益施施然地换上了常服。 娇妻柳如是伺候着,揉捏着肩膀,轻声道:“你那个学生已然等待了多时了。” “哪个学生?” 钱谦益一楞。 “就是那个满口怪腔,官话带着口音的学生,福建来的。” 第259章 静极思动 伴随着朝廷的迁徙,弘光皇帝的登基,南京城时隔两百年,再次成为了整个大明的核心。 尤其是甩掉北方这个烂包袱,更不用运河上转四百万石漕粮,朝廷立马改变了以前拮据的模样。 而大大小小的官僚,哪个没点身家,更是促使南京越发的烈火烹油。 店铺林立,宽大的旗帜几乎在狭窄的街道塞满,典雅的酒楼,热闹的酒肆,莺莺燕燕的青楼,即使见识多时,但郑森依旧感到惊叹。 相对于婴孩般的泉州,南京城宛若巨人一般,夺人眼球。 不过,富有身家的他,对于这些已然免疫,放下了车帘,来到了钱宅。 望着规模庞大,富丽堂皇的钱宅,他心中不由得感叹:“师傅还是太贪恋享受。” 虽然对于柳如是的才华他跟敬佩,但到底青楼女子,官场上习以为常,但还未步入官场,依旧满怀憧憬。 所以,在他看来,学问精神,且品德高洁的钱谦益如此作为,实在是不小的污点。 不过人无完人,家中的生意他也了解,到底对人认识深刻,明面上依旧如故。 但他心中,仍旧无可释怀。 随手递了一锭银子,乐得门房脸都歪了,忙不迭的请进来,前去汇报。 不一会儿,他就被迎入,见到了柳如是。 娇颜如花,谈笑自若,这是柳如是给他的深刻印象。 “大木来了,老爷还未回来,你暂且等一下吧!” 扭着丰腴的腰肢,柳如是轻声说道,随即让人递茶,莫失了礼数。 为避免瓜田李下的尴尬,柳如是借口离去,独留下郑森一人。 这也让他松了口气。 即使是见到了绝色,但柳如是给他的压力依旧不浅,心中越发的烦躁起来:女人真是个祸害—— 坐在客厅中,郑森思量着父亲的考虑。 他之所以拜访这位老师,就是因为南京传闻,要从两广调兵,调粮,甚至还将主意打福建郑家身上。 郑家经营海上生意多年,积累的身家岂止百万?出点血没什么,但就怕招来虎豹。 即使是一丁点风声,对于如今的郑家来说,也是急剧危险的。 江北四镇数十万兵马,极为唬人。 他之所以来到国子监,并且拜钱谦益为师,不就是想着郑家在朝廷有个依靠,消息灵通吗? 当然,郑森也明白,自己这一年多来在国子监大手笔的挥霍银子,迎合了一些人,自然也就得罪了一些。 无风不起浪。 良久,就在他入神之际,就被丫鬟打扰了。 “老师回来了吗?” 郑森精神一震,忙不迭收拾了一番,这才缓缓而去。 而换了一身长袍,钱谦益瞬间儒雅随和了许多。 只见,一个青衫年轻人快步而来,双目明亮,鼻梁高挺,身材虽然中等,但却给人一种特别安稳的气息。 “大木,怎么有事来见我这个老师?” 钱谦益微微一笑,略有调侃道:“是不是有所求啊?” 他之所以收下郑森,除了其郑家的海外生意对于江南士绅往来十分重要外,郑森本人也占据很大原因。 与想象之中的桀骜难驯不同,郑森虽然年轻,但成熟稳重,而且见识非凡,有别于他人,所以才收下这个弟子。 郑森不好意思地笑道:“老师,弟子早就想来看你了,只是怕叨扰了您。” 随即,他直接道:“实在是弟子太过于招摇,引得他人不快,瞄到了郑家身上。” “郑家嘛!” 钱谦益陷入了思考。 郑家能够起来,还是大撒银子,兵马又强横,所以朝廷封其为南安伯,福建总兵,以作安抚。 但这样的地方军阀,犹不受喜,被针对是在所难免的。 “这点事你不用担忧!” 钱谦益摆摆手道:“你父在福建树大招风,这是早就有所预料的,安心为国镇压海贼才是。” “福建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能乱来。” 郑森心中这才有了底气。 他当然明白,父亲掌控福建海域,无论是去南洋,还是日本,那些士绅们总要倚仗他,自然不可能动自己的钱袋子。 “老师,听闻云南西贼势大?” 郑森耳听着国子监传来的消息,不由得试探性问道。 弘光朝廷如今的架子倒是唬人,但来到南京一年多,他哪里不明白,这朝廷简直就是江北四镇的钱袋子,除了要钱勤快,其余的地方一言难尽。 就连在湖广,还有个豫王在折腾,不买朝廷的账。 “小事。” 钱谦益云淡风轻地说道,似乎又晓得自己这个弟子人脉广阔,又补充道: “云南懈怠多年,被西贼钻了空子,土司问题也复杂啊!” 他并不想透露太多。 而郑森闻言,却觉得好笑。 南京朝廷就是个筛子,稍微花点功夫就能打探到,晚半个时辰又何妨? 又聊的些乱七八糟的事,郑森这才告辞。 而郑森回到马车,神色一变:“打探到了吗?” “几个杂毛贪心不足。” 车厢中的大汉憋屈道:“公子,就这么由着他们?白花花的银子,伯爷也挣得不容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郑森沉声道:“我老师这边会按下的,这件事也算是提前结束了。” 叹了口气,郑森在南京多时,万分的明白父亲将自己送到南京的必要性。 若是没有钱谦益遮风挡雨,他不时的撒下金银,富得流油的郑家恐怕日子绝对不好过。 “公子,伯爷手底下三千条船,数万弟兄吃食,还怕这朝廷不成?” 大汉嘟囔道,这段时间着实憋屈的厉害。 “人多有什么用?” 郑森瞥了其一眼,警告道:“海上的鱼还能上岸不成?离了福建去大员,你想去?” 听到这话,大汉立马就不吱声了。 大员(台南)那里蚊虫叮咬,啥都没有,去了只能活受罪,哪有大陆舒服。 郑家这几万人看着唬人,但只强在海上,一旦上了陆地,在堂堂正正的大军面前,只能送死。 “去给我请个病假吧!” 郑森悠悠地说道。 “公子,你要回去了?”大汉激动道。 “不,咱们去湖广看看!” 郑森目光炯炯。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与自己同年的男人凭什么打下如此的地盘。 第260章 政治高于钱粮 殿中,华丽的床铺极其宽阔,睡上五六人都不嫌挤,长长地帷幔拖到了地板上,如同一层薄雾,将整个床铺遮掩。 一旁,小鼎中缕缕青烟不停散发着令人愉悦的味道,香料是多年来的精心调配,不仅能让气息好闻,还能驱蚊。 所以豫王的寝宫,夏季里并没有蚊虫,显得极为舒适。 殿中,大量的冰盆分布着,丝丝的凉气又让温度下降许多,仿若春日一般。 生物钟将朱谊汐叫醒,睁开眼,他不由得想翻了个身,但一道娇小而又的身影缠绕着他,难动分毫。 朱谊汐拍了拍软嫩可弹的小屁股,后者顺势抬起了屁股,让他一愣,为之好笑。 良久,女人才迷迷糊糊反应过来,送来了八爪鱼似的缠绕。 推掉身上最后的白嫩大腿,直接起身,让侍女服侍穿衣。 “姐夫,天还早着呢!” 小懒猪似的孙豆娘,慵懒地抬起胳膊,丝毫不在乎春光乍泄。 朱谊汐无奈道:“该改口叫夫君了。” “好的,姐夫……”豆娘闭上眼,继续呼呼睡去。 朱谊汐无奈,洗漱一番后,坐着步辇,直接来到了偏殿。 南京朝廷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朱谊汐的掌控之内。 党争剧烈的南京城,内耗的严重,比他想的更严重。 从昨天到如今,一路上,他都在想,如今这个局势,对于南京朝廷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贵州兵马溃败,何腾蛟仅以万人退还,彻底葬送了朝廷在云南仅剩的资源。 而且,受限于这股局势,贵州也隐隐不稳,何腾蛟被迫待在贵州稳定局面。 马士英并不想自己的老家也失陷敌手。 这一切,不就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在走吗?可为何有些不开心呢? 或许是云南死伤的数十万百姓,亦或者那几万本该为国效力而惨败的军队。 “唉!” 朱谊汐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想直接出兵清剿云南,尤其是快成了气候的孙可望。 但,局势不允许,且条件也不允许。 没有这一场败,何来后来的胜? 调整好心情,朱谊汐下了辇车。 由于知晓保密的重要性,所以朱谊汐从不带宦官参政,在娇嫩可人的宫女搀扶着,豫王殿下正式入内。 旋即召开会议。 这场御前会议来的突然,幕府上下反应不及。 不过,孙长舟是操控搜讨科的,闻听到消息,早就准备多时,迫不及待的就赶了过来,就见到了等待良久的豫王。 “殿下!”他躬身行礼。 “云南的消息如何?” 朱谊汐抬起头,瞥了其一眼,淡淡道。 “孙可望封锁官道,卑职如今只能知晓,几乎所有的朝廷州县,都被其控制。” 孙长舟斟酌地说道,见豫王脸色平静,补充道:“日后要是寻摸消息,怕是困难了。” “废物!” 朱谊汐低声骂了一句,对于何腾蛟以及左良玉,越发的看不起。 这场战争,或者说入滇平贼,官兵真正与西贼交战很少,一直被对方的骄兵之计麻痹,拉长了后勤。 随即,在孙可望的指挥下,西贼偷袭粮道,不仅补充自己,还让何腾蛟等贵州兵马彻底军心溃散。 一击,一触即溃。 若不是沐天波凭借着关系弄来了向导,并且借来了粮食,恐怕何腾蛟等还真的回不来了。 不一会儿,赵舒、阎崇信、张慎言、冯显宗等四人,气喘吁吁而来。 一看到豫王的等待多时的身影,立马浑身一震,忙着行礼。 “殿下,可是朝廷那边有事?” 赵舒不急不缓道。 “南京那边消息不准。” 朱谊汐不悦道:“昨晚搜讨科探来消息,什么半斤八两,两败俱伤,都是假的,何腾蛟溃败千里,抹不下脸而上书的。” 孙长舟这次轻声述说了一遍昨天半夜与豫王的谈话。 这种半夜扫兴的举措,听说还打扰了豫王的雅兴,幸亏豫王有容人之量,且多次强调紧急必奏,他才硬着头皮去上。 “何腾蛟罪责难逃。” 张慎言咬着牙道:“殿下可上书朝廷,弹劾其人。” “不用殿下。” 赵舒微微摇头,道:“可以通知东林党人,让他们发力就行了。” 何腾蛟头上的湖广总督,可是刺眼的很,如果豫王亲自上书,反而起了反效果。 “归根结底,还是粮道的问题。” 八月的燥热让朱谊汐颇为难受,让宫女舞动的更有力些,才道: “何腾蛟犯了这等错误,也是必然的,书生意气嘛!” 听到这句话,众人就明白,殿下真的要掺和到了云贵之事。 但他们却不怎么理解,云贵二省加在一起,甚至抵不上一个武昌府,钱粮耗费多不说,占据了也是个累赘。 阎崇信委婉的劝说道:“云贵山地颇多,怕是不好打,闯贼和建奴,才是生死大敌。” 赵舒也头疼,沉默不语。 朱谊汐见他们这样,不由得想笑,这群人,已经将幕府的利益置于朝廷之上了。 对于朱谊汐来说,他很乐意见到这种场面。 但政治上的得失,岂是区区钱粮兵马所能代替的? 当南京朝廷倒塌时,大明这块招牌必须有人抗下来。 若是以宗**序,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远支宗室。 所以,他能够凭借的,就是实力和威望。 实力暂时不缺,但威望,尤其是在南方各省的威望,可不是那么好树立的。 无论是北上打击建奴,收复四川,还是一直标榜对朝廷忠贞不二,并且主动借道,忠藩形象跃然纸上。 如果豫王再收复云南,尤其是在何腾蛟这个对比在,在政治和威望上绝对的加分。 南京朝廷自然不会被忽悠,但各地士绅也没那么聪明。 众望所归,他只能不得不从,登上帝位了。 这番话自不能讲,朱谊汐整理下思绪,继续道: “孤一向对朝廷忠心赤胆,岂能坐视太祖皇帝的基业被窃取?” 这句话,众人是半点都不信的。 平日里对于南京诸臣肆无忌惮地调侃,甚至对弘光皇帝都没几个尊重的,怎么可能是忠臣? “殿下可是有什么想法?” 赵舒试探地问道,他也想知道豫王的打算。 “云贵一体,没有贵州,云南就是妄想。” 朱谊汐找个理由道:“饭要一口口的吃,先把贵州拿到手,云南的事就慢慢来。” “至于捷报,何腾蛟怎么来的,咱们也怎么来。” 第261章 肉多能抗揍 长沙。 长沙府衙门大门敞开,威风凛凛,路过的行人望都不敢望,纷纷加快脚步而走。 仿佛那是一头吃人的野兽。 哒哒哒——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清脆声音让人心中一颤,一群骑兵疾驰而来,带着冷漠的威势,一看就是杀过人的。 尤其是领头之人,目光如炬,气势汹汹。 “你们是——”守着衙门的衙役刚想呵斥一番,见到领头的男人,脸色骤变。 他忙弯下腰,谄媚地说道:“李统制,您怎么来了?是来找堵知府?” 李继祖斜瞥其一眼,干脆利落地下马,持着马鞭,自顾自地往前走,一边说道: “我找你们知府有点事,去通禀一声。” 话虽如此,但他却直接而去,显然是等不及了。 见此,衙役一愣,忙不迭的加快了速度,飞奔而去。 堵胤锡正在查阅着府内的水利堤坝,这几年天气异常,兴修水利极其有必要。 “府君,府君,李统制来了——” 正在他入神之际,门外就响起来呼声。 李继祖这厮来干嘛? 难道…… 正待他思量之际,耳旁就传来了大喊大叫: “堵知府,堵粮运长,怎么躲着我吗?” 李继祖人未到而声先至,着实让堵胤锡有些无奈。 在这乱世之中,武夫们的声调也越来越大了,虽然心中不喜,但他知道这是大势所趋,他也改变不了分毫。 “李统制,我人就在这,哪里躲了?” 堵胤锡不得不打开门,出声道。 “嘿嘿!” 见到堵胤锡人在,李继祖态度缓和了许多,自来熟的坐下: “幕府给您粮运总长之职,可不是糊弄的,这半个月了,粮食怎么还没运到?” “出兵这事可是豫王亲自拍板的,可耽误不得。” 李继祖见堵胤锡脸色不变,威势自溢的模样,心中还是有些胆怵的。 几百年来的崇文抑武,已然深入骨髓了。 但他也不得不这样做,实在是幕府以及手下们催的急。 更何况,局势也日趋紧张,何腾蛟留在贵州,如果再次招兵买马,可就不好对付了。 不过,他在湖南地区,幕府最近流传开来的称呼,不仅仅是剿匪和镇守地方那么简单,更是含有监控的意思。 这下,他胆子又大了许多。 “幕府的指令,我自然明白。” 堵胤锡好笑的看了一眼李继祖,他这样子来逼宫,姑且说是逼宫,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不过,粮草倒是不急,长沙、衡阳等地这几日转运了不少,襄阳也拨下十万石粮食,过两日就到了。” 这番话,让李继祖轻松不少,对于眼前这位总粮运长颇为满意。 待在长沙府近一年,对于这位堵知府,他倒是敬佩的紧,干事实,为百姓,而且还清廉正直,这在官场上很少见。 这也是他底气不足的原因之一。 好官太少了。 堵胤锡自然不晓得其心思,微微蹙眉: “朝廷前番莽撞出兵,以为西贼不过是落水狗,捡了个便宜,谁知跌了大跟头,咱们要引以为戒。” “粮食不缺,但怎么运去云贵,却难题,李统制,你可有法子?” 听到这,李继祖越听越难。 幕府以及地方的粮食,凑在一起约二十万石,但运送到贵州,能剩个五万石就算好了。 崎岖的山路,破损的官道,裁撤的驿站,让这场运粮成为了难题。 没有粮食,大军就是无根之萍,长久不得。 李继祖挠了挠头,无奈道:“没得办法,该弄的还算得弄。” 堵胤锡笑了笑,最后说道:“幕府的指令肯定得弄。” 说到这里,他一脸自信道:“因地制宜嘛!” “其实,在云贵地区,盛产一种矮马,肩高不过三尺五寸,但却饱受马队的喜爱,经常让其驼运粮食,行走在山路之间。” “我这些时日,就是在征调矮马,等数目够了,就可以出兵了。” 听到这,李继祖大喜:“还须多少时日?儿郎们已经饥渴难耐,都想早点喝上贵州之水。” “最多半个月。” 堵胤锡沉声道:“八月底,必然出兵,统制只须约束手下,多磨砺一番才行。” 李继祖气冲冲来,兴冲冲而去。 堵胤锡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思颇为烦躁。 幕府的想法,别人或许不明白,但他却能知晓,豫王准备将势力扩充至云贵。 虽然只是两个偏僻且贫瘠的省份,但到底也是两个省啊,整个大明才十几个。 心中惦记的朝廷如此的心大,同时他又对云南沦落西贼之手感到痛心。 而据他所闻,就连贵州都不怎么安稳了。 与其这样,还真的不如让豫王接手。 或者,朝廷也想看豫王吃点苦头,或者渔翁得利吧! 心中叹息,但没得办法,局势如此。 对于远征云贵,豫王连同幕府上下,都不想大动干戈。 况且,这场战事现阶段是占据贵州,图谋云南,所以出兵主力在于湖南守区的李继祖、杨展二人。 随即,又调来了曹勋、王祥二人,勉强算是凑足两万人,外称五万,准备先去贵州。 整个湖南地区厉兵秣马,想要大出风头。 对于西贼,毫不畏惧,占据心理优势。 事实上,由于在四川的作战,极大的增强了幕府的信心,对于西贼、闯贼看不上眼,认为朝廷就是轻敌,或者本身就是废物。 对此,朱谊汐并没有说什么。 毕竟这些年来贼军气盛而官兵势弱,多点信心还是好的,但军队可不一样。 于是,在长沙几乎威风八面的李统制,屁颠屁颠地跑回了襄阳,被豫王召见。 不过,他瞅着偌大的豫王府,女多而宦官少,果然民间流言不虚,殿下对于宦官多有防备。 “殿下!” 李继祖哪里还敢当眼前人是小朱兄弟,忙不迭道:“您放心,咱绝不给您丢脸。” “丢脸?” 朱谊汐摇摇头,瞅着他肥溜了不少,不过也好,肉多抗揍,天然就具有物理防御。 “暂且别去云南。” 朱谊汐站起身,看着相当于两个自己的李继祖,他冷声道: “先把贵州占了,稳定下来,其他的再等我吩咐。” 第262章 建奴新的动向 “卑职明白!” 李继祖点点头,颇为自信道:“您老放心,别看西贼威风,但到底是只能欺负欺负朝廷,在俺面前,支楞不起来。” “哼,自说自话!” 朱谊汐闻言,不喜反怒。 “听说主持西军乃是孙可望,张献忠生死不知,人家能逃到云南,打下一片天地,岂能轻视?” 见李继祖欲言又止,朱谊汐沉声道: “记住,拿下贵州,剩下的再说。” 言罢,朱谊汐就没了兴致,摆摆手,让其退去。 李继祖颇有些烦闷。 离了豫王府,天已大黑,想着街面无人,不由得信马而奔,颇为潇洒。 多日不来,襄阳城越发的精致起来。 没错,就是精致。 相较于长沙的熙熙攘攘,襄阳城算是格外的精致,仔细。 道路上干净整洁,街铺齐整,格外的赏心悦目,几乎没有逾矩扩建至街面的,与长沙的粗犷形成了鲜明对比。 “听闻,就连旗帜的高度,门槛的高度,也被限制死死的,不愧是幕府的中心。” 李继祖感慨万千。 而这时,忽然前面一队身着皂服巡逻的发现了他,忙不迭跑过来,气势汹汹。 “不好!” 眼见此,他心头一慌。 他当然明白,这些人是襄阳城内新组建治安局。 所谓的治安局,专司维护秩序,缉捕要犯,乃是对于衙门在司法上的重要补充。 在地位上,仅次于知县,与县丞,主薄平行,可谓是炙手可热。 虽说是县里的,但这是在襄阳城,俗话说的天子脚下,要是被抓到,可是丢了大面子。 想到这里,胯下的马儿也加快了脚步,奔驰起来。 几乎是一溜烟的功夫,就甩掉了他们。 回到豫王赏赐的宅院,李继祖缓了口气,终于逃过了一劫。 “头,就这么放了他?” 几个皂服大汉气喘吁吁地跑着,挎着腰刀,脚着皮靴,端是气派不已。 “不放又如何?人难道跑得过马吗?” 领头的大汉无奈,随即冷笑道平:“这一个月来,咱们治安局威风八面,无论是谁犯了规矩都得抓了,此人黑夜走马,岂能逃脱?” 按照襄阳城的规矩,但凡一更天后,就不允许经商,街头乱逛。 在治安局的成立后,敢打敢拼,抓获了不少的衙内、富商,立下赫赫威名。 谁都知道,治安局的背后站着豫王殿下。 李继祖心怀侥幸, 但他忘了,马匹这东西,在南方少有,都是有定数的。 隔天,其就被查到,被豫王狠狠训斥了一顿,满脸无奈的离了襄阳。 合着来到襄阳,尽挨训了。 “等咱拿下贵州,再风风光光回来。” 李继祖嚷嚷着。 而就在他离开不久,朱谊汐召见军政司掌司赵舒,脸色凝重。 “从北京传来的消息,建奴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啊?” 赵舒一楞,蹙眉道:“这不符合常理,去岁新败,建奴应该养精蓄锐才对,如此穷兵黩武,也不怕出乱子?” 豫王坐着,淡淡地看了一眼孙长舟。 孙长舟心领神会,恭敬道:“掌司,北京城的锦衣卫被解散后,编入各方,他们世受皇恩,不得已而降,传递了不少消息。” “据传,奴酋多尔衮震怒,扬言绝不善罢甘休,如今正紧锣密鼓地准备粮食,预备出征。” “是打西贼吗?”赵舒略带侥幸。 “并不确定。”孙长舟直言道:“听闻其准备了许多的船只……” “这——” 赵舒变色:“建奴这是准备打朝廷?” “再怎么说,闯贼势衰,兵马损失严重,怎么想着打朝廷?” “况且,江北四镇数十万人,就算是再缩水,也比闯贼强吧?” 听闻到这个消息,赵舒就觉得难以置信。 一般都是欺软怕硬,怎么反而打硬茬子,建奴昏了头吧! “比闯贼强?” 朱谊汐笑了,仿佛这是个天大的笑话。 历史上,江北四镇根本就没扛过两个月就一溃千里,多铎长驱直入,几乎是没费什么功夫就拿下了南京城。 当然,也正是因为速度太快,所以满清并没有建立起统治,叛变起义不断。 官兵近半投清,反而是后期的闯营、西营,成了大明的主力。 不得不说,这在历史上也真是个玩笑,但偏偏就发生。 由此可见,在处理民族问题上,前期的满清,可谓是多么霸道无理。 “我的赵先生!” 朱谊汐摇摇头,郑重其事道:“如今洪承畴在河南洛阳,那里可与淮北相连,怎么可能没有动作。” 合纵连横,这是最起码的。 “实际上,据搜讨科的消息,建奴已经派人去过西安,折腾了良久,想必是有所收获,这也是我确定建奴志在南京的原因。” 朱谊汐直接摊牌,眉目间颇有些忧虑:“河南赤地千里,又有方城山防线,我心中没什么担心的,唯独担心闯贼不安分。” “闯贼?” 这下,赵舒声音抬高了不少:“李自成如此无智吗?” “哼,就连朝廷都想着联虏剿贼,李自成有什么不敢做的。” 朱谊汐不屑道:“除了李岩,我想李自成麾下没几个有远见的谋士了,贫瘠的陕西可满足不了他。” “我可以肯定,他心里一直打着北损南补的勾当。” 当年,金国也是这个主意,被蒙古与南宋两面包围,被蒙古欺负了,不想改善与南宋的关系,反而想着弥补损失。 结果,南宋没得选,为了报仇,只能两面夹击金国。 典型的作死。 “如此不智!”赵舒站起身,走了几步,无奈道:“如此看来,咱们兵力还得预防闯贼,无暇对朝廷多有帮助了。” “就算想帮,人家也不让。” 朱谊汐摇摇头,数万大军东去,南京怎么也不会睡安生。 “尽人事,听天命吧!” 朱谊汐故作哀叹道:“我已经上书朝廷注意建奴,算是尽力了。” “不过,赵掌司,咱们幕府,可得多多提防闯贼才是。” 朱谊汐看着陷入沉思的赵舒,略带深意地说道。 “殿下所言甚是。” 赵舒调整心情,认真道, 第263章 郑森的嫉妒 八月的北京,灰尘席卷,知了猴不断地鸣叫着,让本就烦躁的京城,增添了一丝苦闷。 一辆枣红色马车,在街道上缓缓而行,赶车的马夫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路上的坎坷,避免让车内的主人受到颠簸。 但,就算是如此,范文程的心情也格外的烦躁。 自去年一败,汉军旗也就罢了,北方有的是汉人,但唯独数千镶白旗,却让满八旗受损严重,一时间竟然缓不过来。 还是多尔衮以每户百两安葬费,并且再圈地百亩作补偿才算了事。 当然,范文程对于金银并不在意,关外多年来入关掳掠,钱财太多。 实在不行还有八大皇商的支持,目前来说,大清是不缺钱的,但对于粮食,却是渴望。 无论是辽东,还是北直隶,山东,都不是盛产粮食的地界,瘟疫加灾害,让这些地方一片狼藉。 “该怎么弄来粮食呢?” 范文程陷入了思考中。 “老爷,皇宫到了。” 马夫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嗯!” 范文程起身,下了马车,注视着红墙碧瓦,不由得跨步而前。 侍卫们都熟知范文程的身份,一路上几无阻拦,他很顺利的入了皇城。 “摄政王在哪?” 入了勤政殿,却没发觉人,范文程好生奇怪。 但侍卫并没有回答,眼观鼻,鼻观心,仿若木头一样。 对此,范文程无奈,只能作罢,喝着茶等了起来。 良久,接近半个时辰,多尔衮才一身便装的走过来,神清气爽,眉眼都带着一股轻松。 范文程明白,此时的摄政王心情很不错。 这个方向,好像是慈宁殿…… 心中叹了口气,范文程对此无可奈何。 反而,他对于此人颇有几分敬佩。 目前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上书,请求多尔衮继位,但摄政王却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显然,此女的手段了得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到了这个地步,能够保住顺治皇帝的性命,并且安稳皇位,就是最大的了不起,别的都能将就。 多尔衮见范文程等待良久,也不墨迹,直接道:“洪承畴传来消息,他已经花重金,很是收买了一些人,江北四镇不堪一击。” “并且,他沟通了李自成,可以拖住那个朱谊汐!” 说到这,多尔衮忍不住骂道:“什么狗屁名字,绕口的很,老朱家就喜欢瞎起名。” “这真是太好了。” 范文程忽略了后一句,拍手叫好:“洪承畴果然不负众望,如今明军中能打的就只有朱谊汐此人,拖住他,就能各个击破。” “关键是引诱其与闯贼狗咬狗,这就大快人心,洪承畴对于人心的把控果然了得。” 多尔衮也露出笑容,旋即又愤怒道:“可惜多铎被杀,若不是不能出京,某恨不得生食其肉,以解心头之恨。” 范文程当然明白多尔衮的恨意。 多铎可以说是多尔衮的左膀右臂,乃是不可多得助手。 但范文程心中还是极为解恨,欢喜。 夺妻之恨,可谓是不共戴天,死了也好。 这让范文程大半年来精神爽利,干事都有力气。 同样,也正是缺了多铎的支持,顺治皇帝的位置才稳如磐石,多尔衮才坚决的拒绝称帝。 “王爷,既然江北四镇犹如筛子,何不花点钱财买些军粮?以明军贪鄙的个性,绝对能行。” 范文程忽然想到了什么,建议道。 “哦?不错!” 多尔衮大笑道:“到时候再抢回来就是,顶多让他们身上保存一段时间。” “待到粮食具备,就能彻底灭了南京,占据大明最肥美的一块肉了。” 无论是江南的漕粮,还是锦绣丝绸,亦或者赋税,都是大清紧缺的。 多尔衮之所以放弃陕西,实在是吴三桂等人说的明白,陕西贫瘠粮草不足,若不能速决,就只能拖下去。 深刻意识到江南的重要性后,多尔衮毅然决然地调转方向: “南方湿热,十月份就出发吧!” 多尔衮模样轻松,仿佛吃饭喝酒一般容易。 王者气息扑面而来。 范文程不由得感慨,摄政王才是最合适的皇位人选,可惜,时也命也。 无论是他,还是两黄旗贵族,都不会允许非皇太极的血脉继位。 …… 豫王的提醒,被南京束之高阁。 在他们看来,这些时日虽然豫王在破坏,但两方的谈判却一直进行的很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各取所需。 短暂的妥协换来积蓄力量中兴,这是值得的。 甚至,他们还瞒着豫王,准备将多铎的头颅送还给满清,作为谈判的礼物。 就在谈判形势一片大好之际,郑森告别了钱谦益以及一众同学,登船而出京,逆流而上去往湖广。 钱谦益觉得有些胡闹,叛贼豫王地方怎么安全? 就连一众同学也不断地劝说,但郑森终究是选择西去。 “不亲眼看看豫王的跋扈,我实在心有不甘。” 这是他的理由。 但实际上,内心深处却极为嫉妒。 一样的年纪,怎么他就打下来两省之地,成为南京朝廷的心腹大患,甚至比建奴还招人恨,与闯贼不分上下。 忌惮越深,代表着实力越强,郑森这点还是明白的。 长江波涛汹涌,但对于熟悉了海船的他来说,这点风浪着实不算什么。 数不清的船只在江面行过,虽然不及海船宽大,但却安稳,不用担心海贼及大海的波涛巨浪。 “这条线,比父亲手中的航线还是赚钱的多。” 郑森感慨万千。 随着时间推移,不过数日,就来到了九江。 此时的九江,就是江西的桥头堡,大量的物资由这里进出,由此催生了许多的船运,商贾,使得其繁华日盛。 可惜,这座城池,已经被豫王占据,朝廷夺回来的希望很小。 简单入城休息一阵后,他还得去办理入楚的路引。 整个大明的路引制度几乎废驰,唯独湖广锱铢必较,要求所有的来客,必须在九江办理路引,才能入境。 花费两钱银子,或者说是一银毫,才能置办好。 九江城内竟然见到弗朗机人样式的货币,这让郑森大开眼界。 豫王,越来越有趣了…… 第264章 民心所向郑森忧 烈日当空,整个九江城一片热闹。 郑森带着几个仆从,来到了所谓的办事科。 全称为湖广驻九江办事科。 虽然说九江城理论上还隶属于江西,但实际上却被豫王控制,一应衙门也装糊涂的被收编。 其他的衙门不变,但却要听从办事科的主意。 长长的队伍,仿佛一条不规则的长蛇,扭扭歪歪,一眼竟然望不到边。 郑森望之,不由得感叹道:“九江城竟然有那么多人想去湖广!” “是啊!” 排队的几个商人感叹道:“还得自己亲自过来,不然还办不成,真是太麻烦了。” “嘿嘿,若是没有路引,就交不了关税,到时候有的苦头吃。” 这时,一旁的大汉耳朵一动,不由得道。 “这话怎么说?”郑森奇道:“不交关税,岂不是更好?” 大汉满脸肥肉,见郑森一副公子哥模样,不由得和善笑着:“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豫王旗下,可只收这一回税。” 原来,每一个商船,或者商贩入湖广,必须要缴纳关税,而缴税的前提,就是路引。 缴了这次税之后,之后入省就不再有路费关税,一路上可以说是畅通无阻,节省了不少的时间跟成本。 “那要是没有路引呢?” “没有路引?那就会被抓起来,服徭役半年,有的是苦头吃。” 商人心有余悸道:“我之前就碰到过这样的,两百斤的肥肉,半年下来只有一百二了,肥猪变瘦羊。” 郑森眉头一皱,怎么那么严格? 难道豫王乱世用重典? 看来偷渡的念头的要不得了。 “关税缴纳多少?” 郑森望着络绎不绝的排队,忽然就是意识到,这是极大的财富,不是一笔小数。 “路引在这,关税在湖广。” 商人轻声道:“十税一至十税三不等,公子看来不像是经商的,若是有意的话,可以去瞅瞅。” “那么高?” “不高了,还有四川呢?进去也不再收钱了。” 郑森一愣,这可比自己家还黑呀,三成的路费,真是太可怕了。 心中一想,他迫不及待的前后望去,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边。 这得多少钱啊! 漫长的等待消磨人心,即使是惊诧了许久,但郑森已经没了耐心。 “公子,你要去湖广?” 这时,一个东张西望,满脸市侩的瘦个子,笑嘻嘻地问道。 “怎么?”郑森心中一动。 “一两银子,您就能提前拿到路引。” 瘦个子笑着说道。 “公子,顶多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没必要花这点银子。” 一旁的胖商人脸皮一颤,忙不迭劝说道。 郑森眉毛一挑,并不理会劝说:“真的?” “这是自然。” 瘦个子低过头,说道:“我亲戚在办事科当差,您不仅可以提前去登记,还能立马拿下路引。” “而且,等弄好到结束,起码能节省半天时间。” “这半天时间,您去青楼吃吃喝喝岂不舒坦,比等在这不强?” 这话,深深的打动了郑森,一两银子买半天时间,怎么看也值当。 胖商人也动心了,但想着银子,又咬着牙不动。 很快,郑森被带着从另一侧入了办事科衙门,见到了熙熙攘攘的一群人。 瘦个子一路绕着,来到了一处房间,敲了敲门,打开后,一个皂服小吏头也不抬,显然驾轻就熟: “姓名,籍贯,年龄,去往湖广的目的……” 郑森也不怕什么,编了个假名字,以求学游玩为借口,也糊弄了过去。 男人也不问,抬头望了一眼,写下: 身长五尺五寸,下巴蓄短须,五官端正,浓眉大眼…… 几乎是几句话的功夫,郑森就路引就被写了下来。 身边的几个仆人自然也不例外,付出了几两银子。 旋即,他才意识到这笔钱的值当。 几乎近十个印章,半刻钟就被盖好,而如果排队按顺序来,起码得半天时间忙活。 一两银子,自然值得。 提前拿到了路引,郑森自然不用再排队,直接浩浩荡荡的去坐船,离开了九江。 这岂止是半天,如果算上闭城门的时间,这是一整夜加半天。 “即使是银子,也逃不了规矩。” 郑森虽然花了钱走了后路,但却深刻的明白,这群人只是加快了步骤,并不是说给他伪造一个假的。 规矩,这是他印象最深刻的。 不过,明明可以加快速度,为何要故意拖延时间? 针对江南吗? 一切的猜想,都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一举一动,都深刻诠释着豫王对于南京的态度。 一路上走走停停,他感触颇深。 虽然说湖广依旧比不了江南,但却多了几分秩序与希望。 衣衫破旧的农夫伺候的庄稼,即使再炎热的天气也心甘情愿,他告诉郑森: 豫王每亩地只收一斗,只要自己伺候好了,多产些的就都归自己。 “而且,豫王免了辽饷、练饷,也不准那些官老爷们随便收税,轻便了许多。” 生机盎然的稻田中,这样的农民数不胜数。 而在江河官道上,那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驿站,几乎人满为患。 船只,马匹,几乎找不到空闲的位置。 来往的行商兴高采烈,不断的嚷嚷着赚钱。 县与县之间没有税卡,官道齐整开阔,更有驿站可以歇脚,转运司衙门收税有规有矩,大体令人满意。 尤其是那些官老爷们,不敢再随意伸手,这对于小商贩来说是最大的福音。 听着其言语,郑森端坐着,嘴边的茶水也越发的不是滋味。 “要我说,还得是剿匪来的痛快。” 一个大汉敞开衣襟,热气朝天道:“这在以往,没有百八十人,即使是青天白日,咱哪敢走官道?” “如今,咱三五人就干结伴走,休说不见那些贼匪,就连野兽也少了几个,之前还想着打头狼做件袄子。” “呸,你用尿熏走豺狼吧?” 一瞬间,所有人都笑了起来,整个驿站之中,充斥着欢快的气息。 郑森闻言,放下了茶杯。 不妙,大为不妙。 农商皆喜豫王而忘朝廷,也不知士大夫如何了…… 第265章 内参舆论掌控 实际上,不仅是郑森惦记着士大夫,朱谊汐自己也紧盯着士绅阶级。 百姓,百姓,一开始普通人可是没有姓氏的,只有贵族才有姓氏,这个词,一开始就代表着贵族阶级。 就像是鼎鼎大名的陈胜,但鲜为人知的是,他有自己的字——涉,故名陈涉,而如刘邦,甚至名字一开始也简单的叫刘季。 黔首,庶民,布衣,都不是什么好词,但恰恰却是形容普通百姓的。 在贵族,门阀没落后,士绅阶级崛起,掌握知识和舆论的他们,渐渐代替门阀世家,控制了地方。 知识,这个无法改变,也无法拿走,唯独舆论,才是关键。 一个好的政策,如果对士绅不利,到了他们的嘴里,就成了恶政,蛊惑普通人对抗朝廷。 “内参——” 朱谊汐拿出做好的报纸,对赵舒笑道: “如邸报等,其上面刊登的内容,无一不是朝廷大事,不得不告知各级官吏。” “而咱们幕府,名不正言不顺,邸报这名字用不得,那就用内参这个词吧!” 赵舒当然知晓,这是豫王最近琢磨的东西。 他沉下心,看着这份内参,没一会儿,就大吃一惊:“殿下,这上面的句读,怎么都标出来了?” “不然?” 朱谊汐理所当然道:“不标句读,若是理解有差怎么办?这是公然向整个幕府,乃至于湖广、四川等百姓公开的,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漏洞。” 句读,也就是标点符号。 作为一个后世人,每当他读到一连片的文字时,就很让他抓狂。 关键是字还特别多,一遍两遍的看都不够,还得数遍才能明白。 在做学问之中,你这样做是为了考验悟性,朱谊汐表示理解。 但他么的,公文上这样应用,简直是折磨人,尤其是他这个统治者。 这也是为何君主懒政的原因之一,但凡学问不精,耐性不足,奏折中的深意就看不明白,还得请教宰相们。 如果都是用白话文来写,简单粗暴,还有标点符号,那一箩筐的奏折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痛定思痛,朱谊汐一手创办《内参》,作为舆论的风向标,顺便向幕府上下,普及标点符号。 “普及句读?” 得知豫王这个想法,赵舒大赞:“殿下高明,这能很好的避免了云山雾绕,幕府上下也能松口气,歇歇脚。” 作为事实上的内阁首辅,赵舒每天处理的意见数不胜数,如果标明句读,绝对能够提升他的工作效率。 “逗号,句号,目前这两种容易理解。” 朱谊汐也颇为轻松。 “只要内参普及开来,到时候也能让人接受了,强行普及还是不太行。” 闻言赵舒细细地看将起来。 他明白,这本内参,乃是豫王几个月来的心血。 只见,头版两个大字——内参。 字体龙飞凤舞,颇为不错。 内容非常不错。 首先写的,乃是北方百姓的苦难,以及陕西李自成的癫狂,甚至隐性的述说南京党争的剧烈。 可以说,看到这一页,赵舒眉头直皱,心情不佳。 而到了另一页,则眉头舒缓,令人愉悦。 不外乎幕府的举措,如治安局的设立,农税的调整,以及商税的细则,可以说无所不包。 而且,对于各地打击土匪,也进行准确的概括。 “三十五万人?” 见到这个刺眼的数字,赵舒有些难以置信,这个数字太过于夸张。 “没错!” 朱谊汐轻声道:“这甚至比咱们湖广一府的人口还要多些,但却是守区给我报上来的准确数字,参谋司也进行了认真的考核。” “自天启以来,民间秩序大乱,为非作歹的数不胜数,湖广有那么多人,也在意料之中。” 官逼民反,抗税,无奈从贼,总之理由繁多,但无论是什么理由,贼匪都是要剿的。 这是一年多来,朱谊汐持之以恒的要求。 “殿下,这么多人,该怎么安排?” 赵舒皱眉道。 “贼首一律斩首,作恶多端的也挑出来行刑,至于那些普通的……” 豫王陷入了思考中。 本来他是想让这些人充当徭役,或者军屯,但三十万人,以幕府如今的财政,养起来是非常困难的。 但也不可能放置不理,不然更容易出乱子。 “殿下,还得仔细甄别。” 赵舒揉了揉眉头,道:“罪行较轻的,或者被迫附从的,不如让他们回家,或者来军屯。” “至于较重,就服徭役,正好大动干戈修官道,缺人手呢。” “行!”朱谊汐点点头:“不过,幕府至少准备百万石粮食,预防闯贼,可不能因为他们,耽误了大计。” “殿下放心,绝不耽误。” 赵舒认真道:“如今府库之中,还有一百五十万石粮食,秋收后,还能有不少呢!” “哪怕有秋粮,也得预备着,以防不测。” 豫王认真道。 如此,内参印上万册直接发入各衙门。 除此外,在豫王的暗示下,近万本的内参,流入民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寻常的百姓,平日里只了解一亩三分地,十里八乡的事,甚至出县城都很少。 而如今,内参一经流出,立马在市面上爆火,供不应求。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北京,西安,对于这些沦陷区的同胞,抱着深刻的同情。 而较为隐晦的,也让大家对于南京的党争颇有兴趣,那些大人物的丑事,让人乐不可支。 而经过一番对比,望着背面堪称欣欣向荣的湖广,许多人不由得陷入了思考: 与这些人相比,豫王已经算不错了。 凡事就怕对比,一比吓一跳。 士绅们对于政治更是热衷,对于内参爱不释手。 同样,自然也有不满意的。 比如,许多知识渊博的老古董,大儒。 他们认为,内参可以搞,但规定句读,却绝不可行。 这太简陋了,街头巷尾的匹夫们都能看懂读懂,这让他们如何掌握? 况且,句读太可怕了,如果普及开来,很有可能让学习的难度降低,普通人更容易进学,这还怎么垄断教育资源,家族子弟怎么竞争? 第266章 根基已牢固 八月的燥热,整个南方的陷入到一股闷热之中,唯独金黄色的稻谷弯垂。给予他人极大的宽慰。 但对于贾演一家来说,这是个令人愉快的月份。 经过多月的灌溉,他的娶来的婆娘终于怀上了。 老怀开慰,不外如是。 一旦子嗣,对于未来的念想,怎么也坐不住。 “烧锅的,你肚子也有三个月了,要不,咱们去看看咱家的田吧!” “田?”女人敞开衣襟,怀孕后,乳白色胸衣包裹起来,愈发艰难,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道: “那么远,不方便吧!” “再说,我肚子里有了,不好走。” “没事!” 贾演笑道:“我特地找人弄的,也就襄阳府的宜城,坐着船,几个同军的,大家一起去,半天就能到,方便的很。” 见到女人动心,贾演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看着一本正经读书中的儿子,说道:“狗儿,明天早上跟你先生请个假,咱们去看看自己家的地。” 听到这,狗儿也没了心思,惊奇道:“爹,咱家有多少地?” “哈哈哈!”贾演颇为得意,竖起三根手指:“五十亩,足足五十亩,都是上好的水田,到时候等我老了,就指望着养老呢!” “嘿嘿!”狗儿也开心的笑了:“爹,这么多地,一年得有多少银子?” “这,反正能供应你读书。” 贾演算不清,虎目中透着疑惑:“赶快收拾一下,得吃饭了。” 说着,打了一下女人臀部,激起一阵肉浪。 狗儿习惯了。 这对爹娘,从来不知道避讳。 两菜一汤,尤其是那一大盘肉让人垂涎欲滴。 “狗儿多吃点,将来考个秀才!” 虽然婆娘有了孕,但贾演还是态度不变,夹着肉给便宜儿子。 这个时代夭折率太高,其实孩子生下来也不一定养得活,狗儿八九岁,不出意外能成年,还是得抓住本来就有的。 “爹,秀才不一定了。” 狗儿嘀咕道:“先生说,这乱世秀才考不了,朝廷跟豫王也没有心思……” “瞎说!”贾演呵斥道:“这乱世肯定会结束的,到时候你年纪正好,考个秀才还不轻而易举?” “还得多读书!” 话是这样说,但他心里也嘀咕起来。 要是没有了秀才跟举人,哪里来的进士? 这天下的官老爷,可都是进士呢! “哎呀!”婆娘皱着眉头,为儿子担忧起来:“咱们狗儿该怎么办哦!” “瞎急,还是准备行囊,明天出发要紧。” 这下,才定下心思。 翌日,狗儿一大早就去请假,先生教导一番莫耽误学业,就放行了。 一家三口,并几家军户,拼了一艘小船,去向宜城县。 又行了一阵子,终于看到一块平原。 与种满稻谷的其他水田不同,这里近万亩地土地长满了杂草。 虽说如此,但其却像棋盘一般,分成一块又一块,井然有序。 而就在这一块块田地的田埂上,则竖立起了一块又一块的石碑,上书着本块土地的主人。 “狗儿,是这块吧!” 因军中要求日严,每天读书认字两个时辰,贾演再是榆木脑袋,也认得了五六百字。 他不顾地上的泥泞,快速的奔跑着,找到一块渐渐被杂草遮掩的石碑,忙不迭的清除起来。 只带满地都是青草味,他才肯罢休。 心中格外的激动,不由得再次询问确认。 “没错,是咱们家的。” 狗儿再次确认了一遍,肯定道。 婆娘高兴起来,摸着鼓起的肚皮,骄傲道:“当家的,这真是咱们家的?” “那还有假?” 贾演望着胸怀壮硕,愈发肥美的婆娘,心中一股热气,自豪道:“这石碑上,刻着俺的名字,还有籍贯,年龄,军营,可不得有假。” “另外,你们瞧到了没有?这片地方只有三成刻了石碑,其余的都留着,日后立功了,直接扩碑,方便的很。” 果然,母子二人望去,石碑虽密,但也是错落有序,显然都是预留的。 另外结伴的军户,也同样兴高采烈,与他们家相差仿佛。 贾演甚至忍不住趴在地上,抓了一把青草直接吃了起来,虎目含泪:“自家地里的草,吃的比米饭还香。” 这种感觉,无以伦比。 从军打仗那么多年,领了再多的赏钱,也不及土地来的惊喜。 此刻,他恨不得立马住下来,看着自家的这块地种满水稻,可惜,多年的征战生涯,已经让他忘却了如何耕地了。 “唉,有地开垦不得——” 贾演心里慌了起来。 湖广人烟稀少,就连佃户都不好找,他要忙着训练,打仗,还真的没法子操持土地。 难道真的得等到老了吗? 这时,不远处,一个年轻公子,在几个仆从的保护下,见到了这番景象: “这些人一下宜城就奔赴此地,我还以为有什么呢,谁知竟然是一片荒地。” 郑森惊讶莫名。 刚至宜城,就见数百人,拖家带口的急切而走,车马如流,很是激发了他的好奇,忍不住过来一看。 谁知,眼前的大汉,竟然吃着青草哭了起来。 难道豫王那么难?吃草也得哭? “这位大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难耐好奇,郑森忙走过去,问询道。 “哪有什么难事。” 贾演看着这位公子哥,不由得从激动中惊醒,摇摇头道:“只是想着打拼了半生,终于有了这块地,做梦都得笑醒。” “土地?” 郑森一楞,田埂围成方块,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大小,初略一看,不过五十来亩。 对于这等小民来说,也算是不错了。 “看来您是经营有方啊!” “哪能,我哪里是做生意的料,这是我战场上拼杀出来的。” 贾演洋洋得意道:“俺跟了豫王不过一年多,打了好几次仗,挣来的。” “这些都是吗?” 郑森一惊,这片数万亩的平原,虽然没有开垦,但极为肥沃,豫王竟然舍得直接奖赏。 “这些人都军中的同袍。” 贾演咧着嘴笑道:“豫王特地放了好几天假,让我们亲眼去看看属于自己的土地。” “只有亲眼看,才晓得土地的好。” 郑森默然。 他从眼前老兵的眼眸中,看到了对豫王的深刻认同。 这些人,就是豫王的根基啊,也不知这片土地有多少。 第267章 人心的动荡 (先更后改) 下雨了。 北京的雨与辽东的寒意不同,带着点湿润,又有一些凉意,冰凉凉的,直直的往下落,丝毫不见停歇。 北京城难得恰逢这样的好天气,街头一时间竟有些狼狈不堪,湿衣的百姓不计其数。 但终究是好的,它冲刷了肮脏不堪的街道,将大量的粪水,垃圾的混合物,直接冲到了二条泄洪河,使得北京好似换了个面貌。 缺乏干道下水道的年代里,每到雨季,通过这两道南北走向的泄洪沟,排到外城南护城河,这两条泄洪河统称大明壕,如今改称东、西沟。 东、西沟虽然能泄雨水,但是遇到特大雨时,京城也难免一片汪洋。据《明实录》记载:万历三十五年闰六月,京师遭水灾,造成了“九衢平路成江”,长安街竟达到“水深五尺”。 但对于豪贵们来说,他们是不虞水患的,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感叹一番。 “唉,京中的雨,与辽东着实不同。” 吴三桂望着庭院之中,汇聚了雨水,不由得感慨万千。 他双臂有力而修长,对于弓箭极为擅长,双腿内八,呈现弯曲状,这是他自幼骑马射箭导致的。 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略显圆润的的脸上,胡须爬满了半张脸。 “平西王何须如何感怀?” 这时,一旁出现一儒生,身姿修长,长袍飘飘,一脸的自信。 “先生,这北京城宜居吗?” 吴三桂收回目光,从屋檐下接过雨滴,在其诧异的目光中,送入嘴里,旋即淡淡的说道:“还是辽东的雨水,更加甘甜。” “北京有北京的好,辽东也有辽东的好。” 时傅见他一脸的凝重,不由得略带深意道:“各种的滋味,还得平西王自己尝尝。” 吴三桂闻言,眉头一皱。 这个平西王的爵位,是最近下来的。 满清入关后,平西伯,再到如今的平西郡王,满清的拉拢可见一斑。 但就算如此,吴三桂却颇为踌躇,更是心中不安。 无他,局势变了。 时到今日,他依旧不后悔开关,领清兵打败李自成。 毕竟崇祯皇帝被弑,作为臣子,怎么也得报仇,他光明正大,问心无愧。 果然,李自成一触即溃,如今只能盘踞在陕西,仿若冢中枯骨一般。 但,南京朝廷又立起来了,大明一瞬间又活了起来。 虽然只是半壁江山,但却气势惊人,斩了豫亲王多铎,败了数千八旗,江北三十万大军,俨然又是一个南北朝。 在建奴手下当王,还是在南明当个伯侯,这是个问题。 “大王是在担心摄政王?” 时傅望着吴三桂凝重的脸色,心中一动,突然道。 “没错!” 吴三桂一口应下,望着哗啦啦的雨水,沉声道:“我早就明白,归顺了大清,当为奴为婢,为其驱使。” “但终究一切是为了辽东子弟,我不能让看着他们把血流尽了。” 时傅了然,显然又是这位摄政王给出的难题了,不外乎当先锋罢了,消磨辽东军。 如此一来兵力损耗太重,吴三桂的重要性,就会大大降低。 “摄政王决定的事,改变不得,大王何不如多要一些钱粮,到时候再做决定。” “唉!” 吴三桂闻言,不为所动,叹了口气,他颇为忧虑道:“先生有所不知,此次将要南下,朝廷开始对付南明了。” “南明?” 时傅一惊,旋即道:“不是打闯贼吗?怎么打南方?” 他醒悟过来,皱起眉头:“江南水乡,可不利于骑兵,如此岂不是难上加难?” “可不是!”吴三桂厌烦道:“我的名声,怕是更差了。” 听到这,时傅差点笑出声来。 献关投清,让整个北京城以为太子归来,很是闹了一通笑话。 甚至有许多朝臣认为,吴三桂贻误战机,导致北京城失陷,罪不可赦。 在这种情况下,吴三桂谈何名声。 如今,又要转头南向,恐怕名声更不好了。 不过在时傅看来,臭香十里和臭香百里,没什么区别。 虽然内心里不想南京被陷,但到底是屁股决定脑袋,吃着吴三桂的饭,就得为他做事。 “大王,终大明一世,只有死人才会封异性王,南京那肯定不会松口。” 时傅委婉地说道:“您如今封为平西王,爵位只有升不曾有绦,一个公、侯,如今还能称您心意吗?” “功名利禄,某如今并不在乎。” 吴三桂随口道:“在这乱世,保全自身为重。” 时傅一噎,立马转换思维:“那,在下听闻,南京皇帝沉浸于后宫,内阁之中党争不断,一旁的湖广,还有宗王盘踞,这样的朝廷,还有希望北伐?” “大清,此时如初升之朝阳啊!” 这话,让吴三桂动容了。 攘外必先安内,内中不靖,十分力气只能使出三四分,南京朝廷显然并不是大清的对手。 “某已经彻底绑在大清的战车,停不下来了。” 吴三桂深深地叹了口气,打定了主意。 十月初一,摄政王多尔衮在勤政殿颁发谕旨,检兵十万南下,一举破灭南京的伪明朝廷。 当然,在范文程等文人的包装下,此次行动,被说是送太子朱慈烺南下登基。 具有极大的迷惑性。 十万大军中,有三万关宁铁骑,两万蒙八旗,一万汉八旗,以及四万满八旗。 这几乎是满清四成的精锐兵力,一旦有所闪失,对于满清来说就是元气大伤。 所以,在一番千辛万苦后,多尔衮只能捏着鼻子,让哥哥英亲王阿济格领军,封为安南大将军。 而肃亲王豪格,则封为平南大将军,为其副手。 吴三桂领着平西王的头衔,倒是并没有什么统军之权,就算是有,他也指挥不动那些八旗子弟。 大军浩浩荡荡,沿着运河一路南下,气势惊人。 而这时,南京朝廷终于醒悟过来,原来这场议和,真的是假的。 但,内阁上下慌了神,却不知从何是好。 甚至还有许多人真的以为是送太子登基,一个个惊喜不已,尤其是那些东林党人,复社,几社等,欢欣鼓舞。 马士英则彻底慌了。 无论是太子也好,满清也罢,他这个首辅,终究逃脱不了干系,没有什么好结果。 所以,他不得不开始与东林党缓和,要求齐心对外,抵抗建奴。 而东林党内部也为此争论不休,对于阉党马士英深恨痛觉,不肯轻易答应。 而且,即使是条件,也极为苛刻,第一个便是马士英辞下首辅之位。 这时,远在扬州的史可法,不得不发下书信,要求抵御外贼,不宜内乱。 第268章 急急切切探方略 十月的南方依旧还是秋老虎作祟,但清军一动,整个天下瞬间就如同泼了一盆凉水,来了个透心凉。 对于南京朝廷的纠结,无奈,自不必提,朱谊汐也不想了解。 他如今最要做的,就是动员整个幕府,面对即将到来的冲突与战争。 实际上,他等待这一个已经多时了。 湖广再怎么经营,没有三五年的功夫是不见成效的,只能当做基本盘,扩张,不断地扩张,才是最佳的渠道。 “等待的太久了。” 朱谊汐抱着脸色潮红的少女,手拿把掐,整个大脑不断在放空。 南京朝廷越发的糜烂,一年多时间的党争,几乎让地方各省大失所望,但无论怎么说,他依旧是光明正大的朝廷。 法理的拥有者。 但其实,却已经成为了障碍,他横跨一步的障碍。 无论是江西省还是广东省,拥有巨大的人口潜力,农业商业,但他却不得不困守湖广,垂涎三尺。 “这天命,只属于我。” 低吼一声,怀中的女人也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白皙的皮肤呈现潮红色,良久,才气喘吁吁地闭上了眼睛。 放下难以动弹的豆娘,朱谊汐赤身而立,一旁的侍女忙不迭过来擦拭身体,穿戴衣裳,忙得不可开交。 “姐夫,别光欺负我一人……” 豆娘脸腮如云,口水流出,小圆脸上满足中又颇有几分纠结。 朱谊汐闻言,将薄被笼罩在白嫩的身上,哈哈一笑:“快给豆娘擦拭,莫生病了。” 不到片刻的功夫,他就已经恢复如常,摆了摆手,在一众宫娥的觊觎目光中,潇洒的离去。 宫中众女,豆娘的耐久性极弱,但又菜又爱玩,朱谊汐也喜欢她憨憨的性格,而且容易产生满足感。 当然,这种白日宣吟持续多了,后宫已经习以为常了。 更可喜的是,继黄洁儿之后,期待已久的正妃孙雪娘,也在惊喜之中,获得了身孕。 旋即,好消息持续不断,张氏姐妹几乎同时怀上,时间如此的近,其原因乃是她们经常一起常伴君王的缘故。 九月,心中嫉妒的直冒酸水的孙萱儿,也被大夫诊断为怀孕。 而妙仙居士,就如同她淡泊的性格一般,对于男女之欢也是浅尝即止,并无什么贪恋。 隔三差五的留宿,反而被推去,言语什么雨露均沾,这反而让朱谊汐更加的喜欢。 初恋嘛,毕竟不一样。 如此一来,掐指一算,最适合的,反而是豆娘了。 “去,通知几位掌司,召开御前会议。” “另外让搜讨科孙长舟、承奉司羊乐过来……” “是!”一旁的贴身宦官,机灵地应下,声音清脆而响亮,不让人厌烦。 淡绿色的宦袍,在小宦官身上显得宽松,跑起路来也只是小碎步,但速度极快,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人。 朱谊汐斜目一瞥,身旁几个宦官,低眉顺眼,一脸的恭敬之色。 本来他是有穿越者洁癖,喜欢使用宫女,对于宦官颇有几分排斥,毕竟割了一刀,对于男人的伤害太大。 而且,不人道。 但,相对于宦官,宫女的劣势实在太大。 不提宫女日后放出嫁人,就说其政治上的敏感,那股子机灵劲,就远远不及宦官。 或者说,大部分的宫女对于政治并不感兴趣,没有什么野望,眼皮子浅,无法完成他的指令。 比如,从宣德皇帝开始,内廷中专门给宦官读书认字,毕竟司礼监要朱批,你字丑,也不认全,怎么代笔? 所以,在全天下的的群体中,识字率最高的,反而是这群太监们。 而且,为皇帝办事,需要经常出宫,这也是宫女们无法替代的条件,理论上来说,王宫中所有女人,都是豫王的后宫。 如今上哪给他找又识字,又机灵,而且会做事的宫女? 存心殿位于承运殿左侧,相较于举办典礼而金碧辉煌的承运殿,它的规模较小,也较为素雅。 自入主襄王府,并且改名为豫王府后,这里就成为了政治中心,许多的政治会议都在此地召开。 向冬,或者说小冬子,迈着碎步,布靴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心中不断的计算着距离,终于见到了一处小偏殿。 或者说,是一处连排的矮房,以往是侍卫们休息的地方,如今成为了几位掌司的办公地界。 几个掌司,包括左长史张慎言,各占一座屋子,泾渭分明,与内阁完全不同。 小冬子看着侍卫们炯炯有神,又略显巴结的目光,他不由得心跳加速,胸脯抬得更高。 昂首挺胸,不外如是。 这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他此时却代表着豫王,这种感觉很奇妙,丁点的权势,就让他有些沉迷。 自卑而又被轻贱了多年,此时却莫名的感到满足,一瞬间,他几乎感觉自己快尿了。 放缓了脚步,来到衙房前,小冬子耳听许多的谈话声,讨论声,就在他进来的那一刻,全部都停下。 他抬眼,见到面带疑惑的赵掌司,忙弯腰,急切道:“赵掌司,殿下宣您去议事。” “嗯!” 赵掌司脸色一变,不敢有丝毫的轻慢,郑重道:“多谢公公传召。” 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可得罪小人,尤其是心眼像针一般的太监,更是得注意。 小冬子听到几乎一人之下的赵掌司如此客气,强忍着心中的悸动,忙不迭退去,又向几间房而去,挨个通知。 一会儿,几位掌司放下手中的工作,迫不及待的去往存心殿。 几人气喘吁吁而来,见到了热切嘀咕的孙长舟与羊乐,脸色一动,各自的收敛起来,但眉目间的厌恶,怎么也扫不掉。 孙长舟与羊乐也淡淡一瞥,笑了笑,不以为意。 理论上来说。他们二人与这几人几乎是同等地位,甚至作为内臣,更受信赖。 豫王也姗姗来迟, 见到泾渭分明的两堆人马,只是露出一丝笑意。 “都坐吧!” 朱谊汐坐上主位,目光巡视在望眼前几人,尤其是去往四川,上个月才归来的阎崇信。 第269章 急急切切谋战略 (先更后改) 与其他几人不同,阎崇信皮肤更黑了一些,呈现出小麦色,脸上不仅有疲倦,还有几丝苦恼。 显然,他知道这场会议不同,这又是花钱的谋算。 长久的接触财税,让他越发的精打细算起来,对于一切的花费,多打心底的疼痛。 朱谊汐望着他纠结的脸庞,不由得调笑道:“怎么,阎掌司,给你放了几天假,还没休息够吗?” “够了够了,多谢殿下宽恩!” 阎崇信忙不迭拱手,一脸的真诚。 “前几日回来,对于四川之事,我已经了解了大概,但其他几位怕是不晓得,你详细说说吧!” 豫王摇摇头,轻声道。 “是!” 感受到赵舒等人的期待目光,他不由得昂首挺胸,兴奋起来: “臣下去往四川,主要做了两件事,一个是建立转运司,征收商税,另一个则是让银圆,银毫,彻底在四川扎下根,可以说两者相辅相成。” “四川比邻高原,有好多的番子,牛马贸易极多,因此,转运司在四川建立了八座榷场关卡,并且在重庆,成都,征收商税……” “各地税卡有官吏近五百人,与湖广相差不离……” “至于银圆,在那些湖广商人,四川商人,尤其是陕商的帮助下,推行的很顺利,百姓们也乐意接受……” 阎崇信兴致盎然,挥霍着唾沫,不断的诉说着自己的政绩。 离开襄阳半载,在保持自己的影响力上,就靠着这些政绩了。 对此,即使是朱谊汐已经听过了一遍,此时再听,也格外的高兴。 在他意犹未尽的时候,赵舒也笑着插话道: “这几个月锻造的银圆,近百万,几乎全被四川拿了去,由此可见,这种轻便的货币,四川很是饥渴啊!” 阎崇信也忙点点头,道:“岂止是饥渴,甚至四川部分地方,依旧在用着铁钱,银圆这种极大受欢迎。” “甚至,臣下的估计,即使再来百万,也能轻而易举的被吸收。” “银圆嘛!”朱谊汐琢磨道:“如今到底比不过江南,广东,白银的获取很少,咱们存的也不多。” “还是多推一下铜圆吧!” 原本的银币,在百姓以及商人的口中,就变成了银圆,这种实心的银币,爱称自然很多,如银钱,实银,花银(因为刻有花纹)等。 最后,还是银圆更被认可,广泛的传播开来。 不过,相较于银圆,铜圆这种受众面更广的货币,才得他的心。 无他,流通数以亿计的铜钱,虽然单一利润单薄,但凭借着流通性,其利润是非常可观的。 仅仅九月,其锻造的铜圆就超过了一千万枚,价值不过十万两,但利润却达到了三万两。 而且,与银料不足相比,不断的回收铜钱,再进行改造,其持续性更强,利润自然更长久。 光其锻造银圆、铜圆,每个月创造的利润就超过了十万银圆,这也有利的缓解了财政的平衡。 商税、农税、造币,三者在财政收入上几乎是2:7.5:0.5,平均每个月都收入约莫四十万两。 而,李继祖兵不血刃的拿下贵州后,商税与钱币更是增加了两成,如果是江西,恐怕更是翻一倍。 朱谊汐期待这样的时刻。 阎崇信的热场,起到了极好的铺垫,众人的心气提高了不少。 “即使赋税如此之好,但养十万大军依旧很吃力。” 豫王总结道,语气激昂:“为了中兴大明,这点苦头算得了什么?” 赵舒等人能怎样,只能不断地恭维。 似乎所有的精气神被消耗完了,豫王坐下,示意孙长舟说话。 孙长舟不急不缓地说道:“北京,以及南京传来消息,建奴出兵十万,正沿着运河南下,准备一举攻克南京,扶持所谓的太子继位——” “当今名分已定,前朝太子并无位置。” 张慎言急促地说道,目光犀利:“这是建奴假借太子之名,行灭国之实,绝不能信之。” 赵舒闻言,看了其一眼,淡然而笑:“长史所言甚是。” 显然,对于张慎言的目光,他还是万分信任的。 虽然说,豫王撤销了设在军政司的察曹,并且全体的成员及权限转交给张慎言,军政司六曹变五曹,但他并不怨恨。 权力的制衡,不外如是。 “可,据我所知,南京乱作一团,如今还没有拿出个方略出来。” 朱谊汐冷笑道:“怕是等着人家杀上门来,束手就擒吧!” 豫王肆无忌惮地调笑南京朝廷,他们可不敢如此,毕竟是正统,顶多腹议一番。 不过,这一年多来,幕府的几人对于朝廷,可谓是失望至极。 凡事就怕对比,豫王这里热火朝天,显然更是明君之象。 毕竟都姓朱,族谱上记着,货真价实的宗室。 而如今迫在眉睫,朝廷依旧这般,他们心中最后的一丝的莫名,也消散了。 尤其是张慎言,对于南京算是彻底的失望了,真心实意辅佐这位另起炉灶的豫王,中兴大明。 “殿下作何心思?” 冯显宗双目放光,望着豫王自信的脸庞,不由得问道。 “不是我,是幕府!” 朱谊汐沉声道:“我之前就说过,如今幕府并无余力支援朝廷,只能尽力的保存湖广,给大明留下火种。” 显然,豫王的心思很明确,就是要按照预定的方略,自己打自己的,对于南京不管不顾,即使他兵强马壮。 说着,朱谊汐看着几人,认真道:“西安传来的消息,李自成最近不断地收集粮草,整顿军队,怕是有所动作。” “建奴坐船南下,他李自成不偷着乐,竟然想着出兵,那就只能是咱们了,自找死路。” 赵舒直接道,对于李自成颇为看不起。 “闯贼南下,只有汉中、武关两面。” 冯显宗一脸凝重,显露出自己专业的一面:“武关一下就是南阳,襄阳,其坚城所在,幕府精锐所在,湖广又地广人稀,赋税难全,李自成必然不会选择此地。” “汉中富庶,其下又是四川,才是他的真正选择。” 第270章 各打各的 整个存心殿灯光明亮,大量的火盆熊熊燃烧,充斥着一种别样的暖意。 冯显宗脸色涨红,在火光下格外的显眼,双目如剑,迸发出坚定的火花,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李自成,绝对会攻打汉中府,伺机进入四川。” 赵舒眉头紧锁,目光欣赏的看着这位年轻人,对于他的想法,颇有几分赞同。 一开始,他对于这样一位年轻人骤登高位很是不满,即使是副掌司,但也不是一个见了几面的年轻人能当的。 即使,千金买马,但也太过分了。 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沉默寡言,发言时又几次击中要地,显然是满腹的才华。 如今,如此果断且自信地说出想法,可谓是不负其职。 朱谊汐的目光中,也透露出欣赏,这位举人待在参谋司多月,可谓是一鸣惊人啊! 其余几人倒是沉默,对于战争这种事,还是谨慎发言较好。 “汉中府嘛!”朱谊汐呢喃着,沉声道:“曾英在大散关有五千人,进攻或许不足,但防守绰绰有余。” “只是仙人关那里不及其险要,怕是有所麻烦。” 对此,豫王倒是心中有所定计,不外乎从汉中府派遣人手支援。 “不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豫王果断地说道,剑眉竖起,星眸闪烁着刺人的光芒:“久守必失,天底下从来没有不会被攻破的城堡。” “既然李自成想要拿汉中,那就让他去打,而咱们打自己的。” 这话,瞬间出乎众人的意料。 “殿下,慎重啊!”张慎言对于明军的战斗力实在是怕苦了,立马拱手道,满脸的焦急。 “哈哈哈,左史,你莫要高看了闯贼,不是闯贼太强,而是官兵太弱。” 朱谊汐大笑道,声音在整个宫殿中回荡,燃烧的蜡烛也不由得晃动起来,颇有几分震撼。 “去年以来,闯贼先失北京,再被追杀千里,洛阳再败北,精气神已失,如今是强弩之末,架子虽大,但囊中已空。” 孙长舟这时发言,补充道:“据臣下的刺探到的消息,李自成这些事日一直在编练兵马,填充中军,对于百姓剥削更甚。 甚至,民间还有传言,闯王来了还不如朝廷……” 这话太过分了,张慎言甚至脸色颇有几分羞红。 “闯贼已失民心。” 赵舒则拍手叫好:“据我所知,闯劫之所以肆意,就是靠着口号蛊惑人心,如今已经要倒的时候了。” 其他人对此乐观,但朱谊汐到底是一清二楚,李自成的根基从来不是百姓,而是军队。 之前他劫掠豪族,如今收缴赋税,都是为了养军,只要军队不乱,他的根基自然不乱。 当然,即使李自成收的赋税不高,但失信于民却产生更恶劣的后果,比残民还是严重。 “军政司,即日起运送粮草去南阳,储备军粮,征调民夫等事,一定要安排好——” “谨遵王令!” 豫王脸色一正,赵舒立马配合起来,行云流水,颇有几分君臣相得。 一旁的阎崇信,羡慕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这是何等的信任啊! 接下来,果然不出阎崇信所料,一切的军机要务,几乎轮不到他们插嘴。 就连参谋司的冯显宗,也只能当陪衬,不时的应上一声,提出建议。 显然,冯显宗此时的话语权,在整个幕府也重了几分,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只能处理杂务。 地位都在上升,唯独我离开襄阳半载,怕是不妙啊! 这时,他旁侧一看,掌管监察职能后的张慎言,显得更加的老成持重,在整个幕府之中,充当压舱石的重任。 而阎崇信当然不会那么肤浅。 张慎言到底怎么说,也是前吏部尚书,东林党大员,手下的人脉关系遍布南直隶。 而一旦豫王入主南京,那么张慎言的重要性,将直线提升,超越自己不过是等闲。 想到这里,阎崇信万分的失落,凡事就怕对比,他立马收起了心中的骄傲,整个人又恢复到中庸状态。 不知不觉,殿宫的蜡烛燃烧近半,火盆也换了一茬,豫王的谈性才堪堪而止。 总结来说,定下了方略。 豫王亲征,坐镇南阳指挥,带领几乎全部战兵北上。 按照惯例,赵舒负责坐镇襄阳,除了冯显宗伴随,阎崇信与张慎言也坐镇襄阳,辅助赵舒处理政事。 散场后,夕阳西下,火烧云占了半边天,奇形怪状,应有尽有。 阎崇信抬头一见,感叹道:“天下的局势,仿若这些云朵,难以预料。” 赵舒闻言,不由得笑道:“太阳落下,才会迎来朝阳,没有夕阳,怎么迎来新生呢?” 这话含义丰富,众人浮想连连。 张慎言倒是心弦一动,脚步加快了几分。 回到宅院,已然有寥寥两三客人。 客厅中,三人相谈正欢。 一人满身儒雅,眉清目秀,但却是个谈性十足的,毫无顾忌,他朗声道: “豫王在湖广时间日长,百姓归附,再来个一年半载,恐怕就没人知道南京有个圣天子了。” “再怎么说,豫王也是宗室,如此肆无忌惮,非朝廷之福也。” 另一个身材中等,略显圆润的中年男人,只是不时地摇头点头,捋着胡须,似乎听懂,又或不懂,当作倾听者。 另一边,武夫多似文人的年轻人,则同样感叹,只是答非所问: “单枪匹马,不过两三年的功夫,豫王从落寞宗室成为镇守一省的宗王,其中的精彩,离奇,举世罕见。” “咳咳——” 听了一段,张慎言怕他们在出格,只能咳嗽一声,慢慢走出。 “先生!”“张部堂。” 几人称呼各自不同,但态度却格外的尊敬。 无论是人品,还是能力,他们都是极为敬佩的。 儒雅多话的年轻人,与沉默的中年人,都是他的学生。 而另一个身材魁梧的秀才,则来自于南京国子监。 “郑森?” 张慎言看着这副面孔,终于回忆起来,这不就是去年钱谦益收的学生吗? “学生正是!” 第271章 豫王忠贞不二 郑森脸上浮现出喜悦,郑重其事的说道。 只见,眼前的老者面目硬朗,双目有神,仿佛能看透人心,身穿一身淡绿色的长袍,却仿佛穿着官袍一样,震撼人心。 他当然毕恭毕敬地说道:“回禀张部堂,学生在南京待了太久,就想出来游历一番,而湖广如今热闹的很,就不免坐船而来……” “游历吗?” 张慎言,对于两位学生则瞪了一眼,凝神看着此人,心中思量起来。 钱谦益派自己的学生来湖广干嘛?绝不可能是单纯的游历。 作为政治人物,一言一行都带着深意。 东林党难道想要拉拢豫王?亦或者拉救兵,再者说是刺探消息。 这些都有可能。 脑海里想着,但他却面色一缓,道:“大木一路前来,可有什么见解?” 这下,另外两人也投目而来,目光中带着思索与好奇。 郑森一楞,怎么问了这个话题? 但他简单的思索一番,旋即道:“学生哪里有什么见解,只是耳闻些许,感触颇深。” 见张慎言一副感兴趣的模样,不由得轻声道: “豫王对于麾下兵卒颇有几分心思,大方的很,金银收买其心,土地束缚其人,再加上升官发财,麾下的军队,怕是如臂挥使。” “而且,豫王封锁四关,不仅可以收税,而且还能严控地方,南京想要那么渗透,怕是不易。” “哈哈哈,说的没错!” 张慎言点点头,赞叹道:“你算是看了个初貌,对于你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见张慎言心情不错,郑森胆子大了一些,不由得小心问道:“如今豫王势大,部堂可知其心思?”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按照道理来说,交浅言深乃是大忌,但郑森实在是心如蚁挠,迫切的想要知道豫王的心思。 因为但凡读过历史的都知道,湖广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是长江之腰,位居南京上游。 所以,元朝一旦占据襄阳,就会顺流而下,南方不保。 没有了这个腰来壮胆,如今的南京朝廷,也不过是个跛脚的,时刻看着豫王的眼色,这种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张慎言眉头一皱,给予郑森巨大的压力,让他的脊背都快弯下去了。 良久,就在他额头生汗之际,张慎言这才惜字如金: “无外乎忠贞不二,绝不叛逆。” 说完这些,张慎言有些心虚。 豫王确实没有打算造反,但却也没有救援的心思,实在算不上什么忠臣。 不过,郑森却着实松了口气:“豫王顾全大局,再好不过了。” 说到底,他的关系人脉都在南京,如果豫王造反登基,对郑家来说,可没什么好处可言。 这下,他算是彻底的松了口气。 气氛瞬间就热闹起来。 两个学生对于郑森这种单人走千里的行为极为赞赏,尤其是其言语海上之事,更是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 当然,郑家那百万身家,也让他们不得不尊重一二。 张慎言也只是待了一会,就交给了他们。 另一边,搜讨科的孙长舟、承奉司的羊乐,则留下来,陪伴着筋疲力竭的豫王。 朱谊汐饮了口热酒,整个人才缓了一口气。 宫殿之中的蜡烛增添了一倍,即使是天黑了,也依旧光亮如昼。 光是这些,耗费就超过了百两,若是添加香料,则贵上一倍。 一切的排场,都是由金银铺垫的。 “襄阳今日如何?” 朱谊汐鼻腔中嗅到了些许香料味,旋即看向了羊乐,随口问道。 下面割了一刀,排尿自然不畅,必须用稻草等引导,憋尿也显得困难,所以宦官们浑身都一股骚味。 但凡有点讲究的,都会带着香囊遮掩,而地位高的,则用上香料,完全遮盖住。 不过,用的太多,有些呛人了。 羊乐忙走近几步,弯着腰,汇报起了襄阳日常: “粮价依旧稳定,糙米每石四银毫,精米一银圆,官盐每斤五十文,石碳每斤十文,酱油每斤十五文……” 按照豫王的规矩,承奉司监察襄阳,并且对于搜讨科具有监督任务,每日必定要形成汇报,让豫王了解民生情况。 而那些官二代们跋扈嚣张,偷鸡摸狗,以及各宅院的私密事,也是豫王乐意听的。 这种偷窥人家隐私的感觉,让人极为舒服。 “对了,殿下,今日张左史家中,有三名访客,其中两名是他的学生,中外一名自于江南。” “叫什么名字?” 朱谊汐淡淡地问道。 “好像叫郑沐,穿着长袍但却像个武夫。” “监视起来,搞清他的来历,目的!” 朱谊汐来了兴致。 “遵命!”羊乐得了任务,心中欢喜。 一旦有事情做,才能凸显承奉司的的价值。 一旁,孙长舟撇了撇嘴,心中不以为意。 阉货,就只能盯着一亩三分地,哪里有我搜讨科来的重要? 沉默良久,豫王才扭过头,看着满脸认真的孙长舟,想了想,这才说道: “刚才你也听清楚了,李自成失去了民心,但干柴没有烈火,就只能在那堆着,毫无用处。” 朱谊汐目光中带着狠色:“他既然记吃不记打,那就给他来个狠的,搜讨科联系那些旧人,以及不满的,狠狠的挑起火来。” “我要让他前头出兵,后院着火。” “殿下放心,李自成这斯到处迁徙豪右,搞得人心不满,这把火绝对能烧着。” 孙长舟拍着胸脯道。 要知道,西安可是他的大本营,明里暗里的关系可不少,几乎全盘接收州县的闯军,虽然可以迅速的稳定下来,但隐患可不少。 “萱儿怀孕了,多愁善感,你去探望下吧!” 最后,朱谊汐点点头,轻声吩咐道。 孙长舟大喜,忙不迭的感谢。 而形成竞争关系的羊乐,则嫉妒的面目全非。 本来的家奴关系更亲信一些,但哪里及得枕头风的厉害,这要是生了个男丁,那孙长舟岂不是更压一头? 不对,大明三百年,外戚不得干政,若是孙萱儿生下男丁,怕是孙长舟这位置干不长了。 想到这,他不由得心生怜悯。 第272章 可比天启年 十月的长沙,一如既往的湿冷,街面上热气腾腾的蒸笼不断地被打开,浓雾的水汽弥漫整个街道,伴随着香味,不断的勾引着路上的行人。 堵胤锡乘着轿子,鼻腔中充斥的包子的香味,将他的思绪打断。 “去买一屉包子过来。” 肚子在叫,他毫不客气地吩咐。 “好嘞!”一旁的长随马上应下。 随即,热腾腾的包子入口,让他抑郁的心情好了些许。 豫王派遣兵马入了贵州,不仅收编了何腾蛟的兵马,还在贵州镇压企图与西贼勾连的土司,很是涨了一波士气。 但其后果,就是何腾蛟灰头土脸的离开贵州,可谓是狼狈不堪。 豫王,可是狠狠扫了朝廷的脸面。 这也就罢了,毕竟西贼肆虐云南,相忍为国嘛! 但李继祖一到了贵州,就忙着剿灭吐司,搜刮民财,美名其曰攘外必先安内,厉兵秣马,准备充分了才能尽效。 别人也就罢了,堵胤锡见识广阔,哪里不清楚,这只是托词。 “豫王一开始,心思就在贵州,而不是救云南——” 这个想法,如惊雷一般浮现。 他心头一惊诧,越想越觉得可能。 思维散发,越想越可怕,难道豫王准备跟朝廷翻脸吗? “我该怎么办?投豫王,还是朝廷?” 咬着鲜嫩多汁的包子,他陷入到纠结之中。 很快,衙门就到了。 刚跨过门槛,只见同知王承就迫不及待地迎来,急切的说道:“府君,您总算是来了。” “怎么?” 见其一脸的紧张,甚至不顾体面的拉扯,这让堵胤锡有些不喜:“这番成何体统?” 见堵胤锡一脸认真的样子,王承迫不及待道:“幕府派人下来,听说是军政司赵掌司的亲自派遣,带着豫王诏令。” “幕府——” 堵胤锡瞳孔一缩,脚步立马就轻快了许多。 无论是幕府,还是军政司,对于地方衙门都是顶头上司,尤其是省三司的罢黜,其决定地方官府的升迁任免,可谓是大权在握。 他虽然有些清高,还固执,但并不傻。 很快,来到大厅,通判等府衙官吏汇聚一堂,各个谨小慎微。 而在他们之前,一个绿袍小官,模样不过三十,昂首挺胸,享受着众人的恭敬,一副得意地模样。 他有这个资格得意。 军政司的郎官,基本上半年左右都会派遣下地方,要么是知县,要么是通判,前途远大。 “长沙知府堵胤锡,见过王使!” 堵胤锡弯腰,恭敬地行礼。 “知府请起——”年轻人转过去,施施然地应下,他身份不同,能够受礼。 “堵知府,殿下以及军政司有令,长沙府须征调五千民夫,两千匹骡马,两万石粮草去往襄阳……” 一五一十地求述说着,在座的众人倾听,顿时吸了口冷气。 在这个冬日,许多人甚至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虽然没有明言,但大家都不是傻子,即可明白,豫王竟然决定在冬日出兵。 方向无非几个,而南京,则极为敏感…… 堵胤锡自然心有猜测,但仍旧按耐住,长鞠一躬:“下官领命!” “王令竟然传达下来,那我就先走一步。” 年轻人点点头,然后急切的离去。 众人也没有阻拦,显然这位特使有别的任务在身。 堵胤锡待其走后,见众人满脸的猜测,神色一正:“任务已经交代下来,就得完成,不可耽搁——” “是!”众人忙应下。 一时间,长沙大动。 各知县也获知了府衙的政令,火急火燎的操持起来。 胥吏衙役四起,后面仿佛有鞭子在赶他们,急切而又殷勤。 于是,在何腾蛟来到长沙府时,就见到一路上,百姓们牵驴拿骡,心不甘情不愿的向长沙而去。 衙役们四散开来,白役紧随其后,拎着木棍,火急火燎地走村串户,下达衙门的通知。 即使是大户豪家的贿赂哀求,此时也不管用,都被衙役冷酷无情的拒绝,强行登记名册。 当然,徭役是朝廷的权力,征用骡马牲畜,就相当于掠夺了,堵胤锡自然知晓分寸。 府衙公示,但凡借用骡马,其家免徭役五年,若有损失,照价赔偿。 这样,许多人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皆用。 “百姓奔走,牲畜嘶鸣,苛政猛于虎啊!” 数百人浩浩荡荡,见着眼前这景象,许多离开贵州游学的读书人,也不由得感叹起来。 对于豫王顿生恶感。 而何腾蛟,坐着马车,听得读书人的感叹,不有点嗤笑一声,又放下了窗帘。 “督宪,这豫王横征暴敛,搜刮百姓,您不仅不欢喜,反而有些忧心忡忡,这是为何?” 耳听豫王的坏话,左良玉心中着实欢喜,这是豫王要灭亡的节奏。 但眼前的何总督,却神色大变,毫无喜色,这不由得让他心生惊疑。 何腾蛟望了一眼左良玉,这位老将打仗不咋地,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是一流。 果然,国朝哪有名将, 心中鄙夷,但他却叹了口气,感慨道:“你们作为武将,对于地方上的事还有所不知。” “但凡州县,哪里没有贪污?那群官吏们唯利是图,人都钻到钱眼里去了。” “但,那是崇祯年前,那时候地方虽贪,但到底是能遵从喻令,能够勉强做事,地方上也是听话。 但如今,即使有利可图,那些胥吏们则懒得做事,甚至都懒得糊弄。” “当然,这也是地方士绅们,对于衙门也爱理不理,耀武扬威的胥吏们甚至因此不敢下乡,唯恐失去性命。” “您是说,如今豫王治下,已然回到了天启年间?” 左良玉一楞,忍不住道。 天启年间局势虽然败坏,但也不曾如此糜烂,尤其是跟崇祯年间一比,宛若盛世。 所以,万历、天启年,甚至在许多人嘴里不断地念叨怀念。 毕竟那时候的朝廷,还是能有几分威信,没有哪个武将敢放肆。 “也相差不离!” 何腾蛟心情很不好:“士绅不得不献出牲畜,衙役敢做事,这已经比江南强多了。” 第273章 查缺补漏 络绎不绝牲畜聚集在长沙城外,大量的民众满脸不情愿的等待着,平地起寒风,让许多人冻得直发抖,不得不抱着牲畜取暖。 而衙门的人,则浑不在意,慢腾腾地登记着。 堵胤锡就站在城墙上,受着冷风吹,眺望着此等场景,目不斜视。 虽然不人道,但衙门就是衙门,普通百姓只能顺从,根本不敢乱说话。 而在另一边,各县衙役,与里长一起,带着大量的民夫,汇聚在城外,等待勘验。 对此,堵胤锡颇为满意。 在长沙多年,他的威信已然自上而下的灌输,各县没有敢怠慢的,严格的被执行下去。 一个时辰过后,经过一上午的梳理,笔贴文书们忙不迭汇集: “牲畜两千头已然全到,其中驴一千五百六十七头,骡子四百三十三头……” “民夫呢?” “各县还有路途远的,明后两天应该都能到。” “城中的屋舍,粮草准备好了吗?” “几千民夫的都准备好了,就在城西,一些破败的房子可以安置他们。” 堵胤锡一望那些衣不蔽体的民夫,心生怜悯,不由得说道:“多准备一些姜汤,柴火,而且,每人安排一床被子,衣物。” “可是,府君,这耗费不少的钱……” “到底是父老乡亲,寒冬腊月的北上,不准备充分一些,岂不是让他们冻死?到时候人数不齐,幕府怪罪下来,我可承担不起!” “是!”几个文书立马脑门生汗,忙不迭的应下来。 知府都承担不起,到时候他们肯定得背锅,难啊! 不多时,官道上行来了一支队伍,规模庞大,人数颇多,灰尘扑扑,一下子就映入了堵胤锡的眼帘。 眼睛一眯,堵胤锡细细一看,一个硕大的何字,随即就是回避等花牌,敲锣打鼓,旗帜招展,好不引人注目。 他哪里不明白,这是从贵州战略撤退的何腾蛟,何总督。 虽然是在豫王治下,但到底有没有跟南京朝廷撕破脸,他必须得出城迎接。 而且,何腾蛟顺利归来,而且还大摇大摆,显然是配合的很好,得到了豫王的允许。 “快,通知下去,出城迎接!” 堵胤锡忙吩咐道。 随即,何腾蛟就见到了精神抖擞的长沙知府堵胤锡,见到规模不小的迎接队伍,瞬间心中一暖。 而堵胤锡,也见到了晒黑不少的何腾蛟,何总督。 在去贵州之时,何腾蛟自信满满,浑身散发着意气风发,对于西贼余孽,格外的瞧不上眼。 如今归来,气势大变,甚至有些萎靡不振,凸起的小肚腩消失了,人也瘦了一圈,白嫩的皮肤也晒黝黑了,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但堵胤锡还是认出了何腾蛟。 “唉,老夫终于回来了。” 何腾蛟望着古朴的长沙城,一时间看泪纵横。 感怀了好一会儿,何腾蛟才收敛起来,入了城。 沐浴后,洗刷了一番,何腾蛟才施施然与堵胤锡对坐,下起了围棋。 “怎么,豫王耐不住,想要去南京吗?” 何腾蛟淡淡的说道,语气不悲不喜。 他并没有得到建奴南下的事。 “我不知道!” 堵胤锡随口说道:“按照道理来说应该不是。” “何以见得?”何腾蛟一楞。 “从襄阳到南京,无论是汉江,还是长江,只需要船只就够,幕府显然不缺船只。” 堵胤锡吸了口气,轻声道:“只有陆路,才需要大量的牲畜!” 何腾蛟送了口气,精神一震,对于堵胤锡再次高看了一眼: “仲缄,待在长沙埋没了你,不如随我去南京吧——” 望着何腾蛟一脸的郑重,堵胤锡一怔。 良久,他才笑道:“督宪,我要是随你而去,您可就出不来湖广了。” 何腾蛟心中叹了口气,拒绝虽然委婉,但依旧是拒绝。 豫王,怎么会有这般魅力? …… 幕府一声令下,全湖广都动作起来,各府县齐动,好事后面有鞭子在追打,这与朝廷在时完全两样。 这也是幕府之前调整泰半知县的结果。 封建社会终究是人治,一个听话地方主官,产生的效益是极为可观的。 这些从军政司走出去的知县,或者通判,哪里敢不听话,他们的任免诏书,可盖的是王玺。 换句话来说,比白板圣旨还不如,彻底依附于豫王,也只能凭借豫王的威势,才能让他们的权力稳固。 不消一个月,大量的民夫、牲畜,随着湘江,汉江,长江以及其他水运渠道,源源不断的将物资供应到襄阳。 这也是南方的优势。 大量的城池位于河流附近,而通过廉价且方便的河流,能够快速的运转物资和军队,对于幕府的统治极为有利。 如果是在北方,如陕西等地,一个月等于天方夜谭,没有三五个月的功夫,绝难聚集。 而对于驿站来说,招待源源不断的船只,可谓是极为忙碌,这也是对于新建驿站的一场大考。 索性,水运比陆运来说,终究是便宜了些,驿站系统勉强通过了。 张慎言倒是见了不少的漏洞,不断地苛刻,并且他也深刻意识到驿站的重要性,提出建议: “军政司极为臃肿,人员众多,驿站再纳入,怕是力有所逮,难以完全掌握,依老臣之见,不如归于参谋司,好统筹协调。” 赵舒闻言,神色不变,只是瞳孔略微的收缩一些,谁也没有发觉。 不过,豫王对于这个建议颇为满意,笑纳起来: “左史所言甚好,驿站关乎军情、政令,归于参谋司,掌司意下如何?” 面对豫王这表面问询,实质是肯定的语气,赵舒哪里敢反驳,忙点头道: “如今殿下亲征,军情紧急,驿站纳入参谋司正当其实,而臣下也感到力不从心,左史所言甚为妥当。” 赵舒更是对于张慎言行了一礼:“您老查缺补漏,乃幕府之福,在下感激不尽。” “殿下用人,也是出神入化啊!” “哈哈哈!” 被拍了马屁,朱谊汐对于赵舒的反应颇为满意。 赵先生,果然不曾让人失望。 第274章 高炉林立 拜访张慎言后,郑森就在整个襄阳四处晃悠,同行的,还有之前张宅中侃侃而谈的年轻人。 说是年轻人,其实也考取了举人,名叫李舜徽,字尧臣,三十来岁,正等着恩试。 一路上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在城中逛一大圈。 真是寒冬腊月,梅花初放,熙熙攘攘的人群让气氛越发的热闹。 大量的大汉,身着劲服,或三五成群,或携妻带子,在整个街面上大肆挥霍,令人侧目。 不用想就知道,这些人都是军营中的兵卒。 而那些商贩们,这热情的迎客,不厌其烦的推销着,脸色胀红。 李尧臣颇有几分兴奋,见郑森一脸好奇,将棉袍敞开了些,散散热气: “郑兄可是好奇,按照常理来说,国朝以来,兵贱而民贵,何至于襄阳的兵卒如此豪奢?” “这是为何?”郑森十分配合,他知晓这位碎嘴的厉害,不伺候好了有的苦头吃。 “无外乎豫王所谓的亲军政策罢了。” 李尧臣斜瞥了一眼那些军汉,眼眸中有些不屑,侃侃而谈: “豫王心善,不仅给出了饷钱,这些军汉们在军中吃食无忌,顿顿吃饱喝足,仅凭着饷钱养活一家老小不难。” “另外,春、冬二季衣裳不断,逢年过节赏赐颇丰,例如今秋,各地秋粮入库,襄阳府库一时间存不下,豫王竟然给军中每人派发一石粮食……” “襄阳城外数万战兵,一个个身家富裕着呢!” 郑森恍然。 这位豫王真是出乎意料,不仅不克扣粮饷,竟然厚待兵卒,难怪军心依附。 学到了。 “走吧!”李尧臣撇了撇嘴,不无酸意道:“这些人有眼无珠,只知道巴结那些武夫,没甚意思。” 郑森点头称是,随即追问道:“尧臣,这武夫每月饷钱多少?” 李尧臣一愣,想了想,才道:“约莫是八百文,若是在江南,就得是二两银子了。” 短短一百来年,美洲,日本数亿两白银输入,尤其是隆庆开关后,更是流水般涌入,导致江南银贱铜贵,家家改稻为桑,粮食价格高昂。 即使在江南,也算高了。 郑森嘀咕着,自家父亲怕是不允,自家十万水手,还得管吃喝,如此完全招架不住。 学不来,学不来。 不知不觉,两人带着奴仆出了城,乘坐小船,来到了汉江。 相较于长江,汉江的水量不及,但是水浪却不差分毫,没有些许功夫,很难操持。 江浪翻滚,船只摇晃,郑森却怡然不惧,下盘功夫稳当,昂首而望。 只见汉江两侧,大量的农田已然收割完毕,长起了杂草,许多农夫也没闲着,不时地施肥养地。 而他投目一瞧,那些肥料,竟然是船夫们直接从江中打捞起,大鱼发卖,小鱼直接卖与农夫们。 光明正大,毫无忌讳。 “这是?” 李尧臣顺其目光一看,笑了笑摇头:“鱼肥罢了。” “之前豫王说,培育鱼肥能养田,咱们湖广别的不多,就是鱼多,索性就尝试一下。” “谁知,效果极好,惹了许多人效仿。” “能增产?”郑森平静的脸上满是诧异,这又是什么说法? “能增产一两成吧!” 李尧臣吧唧嘴,不得不道:“豫王这法子虽然于农有利,但局限鱼米之乡,难以普及。” 一两成…… 郑森瞠目结舌。 良久,他才缓过神来。 除了那些农民外,得利的怕还有鱼夫,昔日不得不舍弃小鱼小虾,竟然也能卖钱,一个个笑逐颜开,怎么也止不住。 不知不觉,船只就来到了一片浓烟滚滚之地。 只见,大量的高炉林立,滚滚浓烟弥漫空中,黑乎乎的,似乎要遮盖住这片天地,极为震撼。 数不清的船只,卸下大量的煤炭,然后又装载着一箱箱的武器,缓缓而走。 “公子,前面不能走了。”渔翁说道。 “这有什么?去看看!”李尧臣不以为意,他也满心的好奇。 “止步——” 就在郑森出神之际,数艘小船直接而来,其上的大汉毫不客气地吼道: “军事重地,快些回去,不然抓尔等去牢房坐一坐。” 鱼翁吓的直哆嗦,不敢多言,操持着船桨,就直接离去。 郑森满脸遗憾,在浓烟之下,到底是什么? “老翁,此地是何等要地?” 郑森忙问道。 “我也不知,但传闻这里炼铁的地界,许多商贩都会来这里进些锄头等玩意回去,又便宜又好用。” 渔翁满脸的皱纹,有些畏惧道:“没人敢来这里放肆,除非得了牌子。” 郑、李二人失去了兴趣,炼铁那等工匠活罢了,至于闹的那么大动静? 而在不远处,码头上,豫王身着常服,端是潇洒自由,仰望着林立的高炉,心中一片的自豪。 耗费一年时间,终于弄出来些许的工业。 此时,似乎是心有所感,他转过头,见到一艘小船飞快的离去,如同受惊之鸟。 船上的几人好似读书人。 摇了摇头,吃饱了没事干,就是指这些人吧! “殿下?”羊乐疑惑道。 “无事!” 朱谊汐摇摇头,皮靴毫不避讳地踩踏在黑炭汇聚的地面,对于此地已颇为兴奋。 大军即将开动,除了粮草问题,武器装备也是重中之重。 对此,匠营这边自然要巡查一二。 正徴老爷子虽然依旧精神矍铄,但到底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陪同在豫王身边的,只是他的徒弟。 “殿下,匠营如今虽然每日产铁过万斤,但比不上黄梅治,日常所用的,都是黄梅治的生铁,供应还算充足。” 男人小心翼翼地说道,在前头领路:“另外,您要求的简陋铁甲,每日可产五百副,剩余的全部按照您的心思,锻炼锁子甲。” 简陋的模具铠甲虽然方便,廉价,但到底是不上台面的,只有锁子甲才是王道。 “每月能有多少?”豫王干脆利落的问道。 “一百来作坊,每月能有一千来副。” “太少了。” 豫王不满道:“就连装备亲兵营得须一年,太慢太慢。” 第275章 冬训 “殿下,我等的心思,都在棉甲上。” 见豫王面色不好,副匠首方全立马说道。 “哦?怎么说?” “殿下,考虑到大军多用于北方,所以棉甲正合其实,整个匠营所有人都在弄棉甲,每月能有两千来副。” “这倒是不错!” 相较于锁子甲,棉甲更方便些,当然也便宜一些,而且还能保暖。 朱谊汐点点头,感叹道:“你们还得努力啊,这样继续下去可不行,须得扩大生产才行。” 方全止不住地点头,毕恭毕敬。 至于火器,早就形成了规定,不多不少。 每月红衣大炮五门,两百至三百斤的弗朗机炮二十门,类似于迫击炮的虎蹲炮,则每月五十门。 抬枪、燧发枪,各千杆。 其他的骑兵短铳,每月也有七八百杆。 也因此,整个火器营一万人,就有五千火枪手,五千火炮手。 由此,造就了近两万人的匠营,规模庞大,形成了一座匠城。 空气沉闷呛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断地响起,每个工匠或学徒都得戴上耳塞。 不一会儿,他就有些耳鸣。 这下,朱谊汐巡查的欲望极度下降,迫不及待地出了匠城。 高三丈,长二十里的围墙,几乎都是土砖堆砌而成,宛若一个县城,靠江附近都是作坊,越往后则是生活区。 他们并没有像来时那样坐船离开,而是就近闲逛起来。 因为豫王想要看看第一个工业城市。 或者说是依附于匠城的小镇。 出城不过数百步,眼前就出现了一处没有城墙的市镇,热闹非凡。 远远看去,就好像军队走到这里扎营搭的帐篷一般,大片的简陋房屋横七竖八的搭建着,两条大街一横一纵,商铺密密麻麻。 走近了,才看到那土路上十分热闹,卖东西的、酒肆、摆摊的人非常多。 基本都是服务业。 封建农耕时代,除了城池,很少见人口集中的市镇,人口都是分散在各地绝大部分人以种地为生,一般的市集都以隔三差五的进行,名曰草市。 而乡间常设的市集,即使在江南,也是少有的。 许多匠人,学徒等,到了轮休时间都喜欢来逛逛,大冬天穿着短衣的兜肚子,比比皆是。 当然,许多人都是单身汉,火气旺,娼妓自然不少,甚至比比皆是。 些许的帐篷,就直接人影幢幢,击打声不绝于耳。 而街面上的男女,一个个习以为常,只是小孩们偶尔凑趣偷看,然后被就揪着耳朵拎出来。 副匠首方全感觉有些不堪入目,脸色涨红,略粗的脖子都膨胀了一些:“殿下,军中糙汉子多,不懂礼数。” “总得有个发泄口吧?我理解。” 朱谊汐不以为意,肆意地看将起来,除了娼馆,最热闹的就是酒肆,大量的酒香飘散,算是给鼻腔清理了一番。 “王先生年岁大了,你得多帮衬一下。” 豫王淡淡地说道。 方全哪里听不出其中的意思,心中强行压抑喜悦,不住的点头:“殿下放心,匠城绝不出乱子。” “光是金钱奖励不够,工匠们埋头苦干,其他方面也有需求。” 朱谊汐微微一笑,指着这些商铺说道:“这座市集,也得归纳入匠城,乱七八糟的,容易滋生青皮无赖。” “还有,许多工匠的婆姨问题,子女上学问题,饮水问题,都要尽量解决,让他们后顾无忧,才能一心一意的做事。” 在进入弘光元年,豫王殿下对于匠营进行改革,改变人身依附性质,解放生产力。 简单来说,就是解除匠籍,不再受到朝廷压迫。 例如,每年定期缴纳的免役银,自然就不存在了,相当于免除徭役;子女可以考科举,可以改行等。 几乎是改变了一个家族的成份。 对于整个湖广来说,继胥吏之后,工匠是第二个免除户籍束缚的。 至于军户,名存实亡。 方全大吃一惊,旋即大喜,这是权力的扩大,忙不迭应下:“还望殿下放心,臣下绝对会尽力完成。” 朱谊汐点点头,不置可否。 …… 襄阳府,枣阳县。 自九月的秋收后,刚歇息没两天,整个县城就陷入到忙碌之中。 “咚咚——” 敲门声连绵不绝,王纯青无奈醒来,见天色还暗,不由得暗骂一声,穿戴起戎袍,冷水洗脸,才算是清醒。 “别敲了。” 王纯青打开门,一张秀气的麦色笑脸印入眼帘。 “老大,今个冬训又开始了,快些去吧,县尊还得训话呢!” 周尚德笑嘻嘻的说道,一张略显秀气的小脸,哪里有一分急切。 “走吧!”提刀踏靴,王纯青昂首挺胸而去。 去年汝州之战,他从军屯调到辅军中,由于运粮勤快,包括他在内许多人,就被编入到地方的守军中。 小县两百,大县三百,剿灭盗匪,收敛流民,镇压地方,可谓是忙得一塌糊涂。 这也就罢了,每年的秋收后,还要进行一个半月的冬训。 但凡年满十六的、三十以下的男丁,只要身体无虞,就得习练军阵,登记造册,进行幕府要求的冬训。 而冬训,竟然写入了官员的考成之中,官员又监督守兵,不得不开展。 王纯青作为队长,这旬轮到他主持了。 待他来到城外,近千人乌泱泱的,破衣烂衫不在少数,但一个个脸蛋通红,兴奋异常。 按照规定,冬训时必须得提供百姓一餐,为了给家里省点口粮,累点苦点不算什么。 把总臭着脸,一大早起来扰了他的清梦。 县尊也没多少兴致,讲了几句话就走了。 然后就是王纯青上场,无外乎教一些旗令,号角鸣金等信号,旋即就是劈砍,左右正步走等常规操作。 一应自有手下督促,他提了壶酒,喝着暖身子。 “唉,每月几百文钱不好赚啊!” 感叹了一句,未久,忽有一大汉跑过来,大喊:“王队长,把总叫你去呢!” 王纯青一楞,忙不迭动身。 旋即,他得知了一个消息:幕府将对每县抽点一队守兵,担任辅兵。 而他,很荣幸的入选了。 王纯青则兴奋异常:“终于要打仗了,老子都不够花了。” 第276章 大战起—— 第277章 淮安府失陷 第278章 争先恐后来投降 第279章 两镇火拼 第280章 抄李自成老窝 第281章 贤达归心 第282章 伐闯檄文 第283章 西安城内乱糟糟 第284章 善于画饼 第285章 李自成的忌惮 第286章 扬州危矣 第287章 共赴死 壮明威 第288章 治城无方 第289章 争斗不休 第290章 渐渐冰冷的心 第291章 陕西归属(上) 第292章 陕省归属 第293章 最后时刻 第294章 非凡大胜 第295章 举重若轻收民心 第296章 李自成的梦 第297章 美味之下的苦涩 第298章 南京的战栗 第299章 直扑安庆府 第300章 出乎意料的人与事 第301章 剜肉医疮 第302章 铲除军户制度 第303章 奔离南京城 第304章 卖个好价钱 第305章 心生野心而忘形 第306章 叔父摄政王 第307章 祥瑞遍地 第308章 再临洛阳 第309章 声势浩大的请愿 第310章 洛阳监国 第311章 两个监国 与阿济格的愤怒不同,洪承畴可谓是拍着胸脯,庆幸不已: “幸亏走的早。” 从洛阳离开,洪承畴并没有走徐州一线,而是从北直隶绕道河北,坐着运河漕船南下,安稳许多。 “不成想,昔日的小崽子,竟然成长到如此模样!” 抚着长须,洪承畴心中百感交集。 河南那个地方,白骨露野,地方荒芜,根本就是个死地,他能够招降许定国,已经算是最大的收获了。 可惜,高杰这厮太过于机灵,不然江北四镇如今全灭,南直隶何愁不平? “英亲王满载而归,南直隶的烂摊子就交给了我!” 想着高杰盘踞徐州、寿县等地,拥兵二十万,他就不由得头疼。 也不知晓,英亲王能够给他留下多少人? 春三月,运河两岸青草葱绿,麦苗稀疏,寥寥无几的农夫畏惧地耕耘着,显然收成很差。 不过,对于满清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运河不再结冰,漕运逐渐恢复,数十万的漕帮也渐渐地上岗。 二月底,从扬州北上的百万石去年的秋粮,已然到了山东,北京城的粮价应声下跌。 洪承畴瞅着一艘艘的粮船,看着吃水的深浅,以及其上谈笑的兵卒,不由得摇摇头: “军队收获颇丰,掳掠过甚,江南怕是怨声载道啊!” 尤其是扬州城与庐州被屠,更是让洪承畴心生不满,只顾着一时的痛快,钱财,不晓得后来需要多少的时间来弥补。 提着两千标兵,洪承畴缓缓而下,来到了血腥十足的扬州城。 虽然逃散的百姓,盐商,第一时间返回,但偌大的扬州城,也不过零散几万人,根本就填充不得,显得空荡荡。 旗帜飘扬,洪承畴虽然坐在轿子中,但依旧能够感受到百姓们发自内心的怨恨。 不过,他不以为意。 只要安抚好了士绅,这些草民们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而英亲王一路上的征战,空出来的官位,就是最好的安抚。 …… 徐州城。 自复仇成功后,高杰就不再想南下,就蜷缩在徐州城,高筑墙,多屯粮,放出耳目,打听四方。 庐州城破,黄得功身死,弘光被俘的消息传来,他闭上眼睛,沉默了半晌。 这并非他哀悼,而是兔死狐悲罢了。 江北四镇只留下他一个人,满清几乎将他包围,这让他彻夜难眠,脾气越发的粗暴。 直到,他听闻豫王在洛阳监国的消息,瞬间大喜过望。 邢氏双眸中闪过一丝精明:“你是想要背靠豫王?” “没错!”高杰点头,放松了许多:“河南被豫王占了,安庆府也是,咱还是有出路的,不至于被满清包抄。” “再者说,我与豫王同在孙督师麾下半载,关系还算可以,至少比马士英强。” 说着,他已经开始畅想,自己以后如何滋润的生活了。 岂料,邢氏泼下冷水:“豫王监国,你可没有从龙之功,还不及弘光皇帝呢!” “你懂个甚!”高杰摆摆手道:“偌大的南京朝廷,都把我当贼来防,这日子哪里痛快?” “再者说,南京虽然被破,但只要豫王还在,能扛起大明的旗帜,那满清的第一方向就是他,俺也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说到这,他摸了一把女人的细腰,上下揩油,白皙的俊脸上满是得意: “最后,即使咱们投降,也能货比三家,满清也得提提价不是?” 感受着身下的泥泞,耳听男人的得意笑容,邢氏浑身一软,瘫在男人怀里:“死相,就想折磨人家!” “哈哈哈!”高杰心事一朝得解,瞬间满身活力,感受到女人的温热,他迫不及待的宽衣解带,直往床榻而去。 …… 同样,庐州城破的消息,辗转半个月,来到了杭州城。 相较于南直隶,浙江遭受的兵灾寥寥无几,可谓是躲过一时。 而在杭州城中,则有着被排挤的潞王朱常淓。 马士英护卫着邹太后,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杭州城,刚落地不久,就闻听到庐州城破,弘光皇帝被俘的谣言。 他以内阁首辅的身份,要求禁止谣言。 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证据也越来越多,让人目不暇接,城内的百官们再也无法装聋作哑了。 马士英、朱大典、袁宏勋、张秉贞、何纶等商量,请当时在杭州的潞王朱常淓监国。 马士英甚至借由身份,游说邹太后。 邹太后无法,只能应承。 于是,弘光二年,三月十二日,在弘光皇帝被俘后的一个月后,即豫王在洛阳监国的十日后,发下懿旨曰: “尔亲为叔父,贤冠诸藩。昔宣庙东征,襄、郑监国,祖宪俱在,今可遵行。” 翌日,潞王朱常淓称监国于杭州。 旋即,礼部尚书黄道周建议潞王在十日内即位称帝。 潞王正欲应下,毕竟谁不想称帝? 可马士英则直接拦下,谏言道:“殿下监国,清军或许视而不见,毕竟杭州远而南京近,其正待统合应天。” “而如果殿下称帝,清军怕是不得不南下,到时候生灵涂炭,杭州难保,大明社稷再次倾覆……” 潞王朱常淓修长的手指搭在大腿上,数寸长的指甲被竹套保护着,他方正的脸上透露出惊惧: “南京都保不住,更何况杭州?” “依首辅之见,应当如何?” 马士英叹了口气,无奈道:“事到如今,也只能效仿南宋,暂且和谈,保持元气,再待修养生息,以图北伐。” “清军能应允吗?” 潞王迟疑道。 “如今阿济格北召而归,无论后者是谁,但总归比这等蛮子要好一些,到时候和谈就能成了。” 马士英轻声解释道:“况且,北兵不耐南热,再过段时间,暑热来袭,清军自然不堪,和谈机会极高。” “那便好!” 潞王松了口气,抚摸着秀美的手指,感叹道:“若是人人都弹琴饮茶该有多好?” 马士英无语。 福王好女色,潞王好弹琴,这老朱家怎么没几个明君呢? 幸亏有我,不然大明谈何有未来? 第312章 野望的滋生 而就在潞王朱常淓监国前几天,就有一伙人离开了杭州,去向福建。 “唉!”回首望了一眼杭州城,朱聿键泪染衣襟,不由得感叹道: “潞王不听我言,坚信马士英等人,不肯监国,如今朝廷无主,地方四散,哪里是满清的对手?” 一旁,镇江总兵官郑鸿逵,原名郑芝凤,粗犷的脸上有一丝动容,不由得配合道: “潞王贪图富贵,畏惧清军,对于那些文臣偏听偏信,哪里是个明君?” “依郑某看,像殿下这样的贤王,才是大明之福。” “总兵谬赞了!” 朱聿键摇摇头,嘴角虽然露出一丝笑容,但却泛着苦涩:“皮之不存,毛之焉附?” “大明倾覆在即,寡人心中哀痛啊!” 一旁,郑鸿逵露出一丝忧虑,同样还伴随着一份坚定。 在天下无主的时刻,只有这位曾经的唐王,如今的南阳王,奇货可居。 当然,对于郑家人来说,也只有这位南阳王是唯一的选择。 其他的藩王,要么在襄阳,或者南京、杭州,只有这一位是落单的,孤苦伶仃的。 可惜,他似乎想法很多,不像是个傀儡。 “为何福建没有一个藩王呢?” 郑鸿逵颇为烦躁。 不过,好消息是,他的侄子郑森听说这件事,倒是满意的很,唐王的贤名,在整个南方都鼎鼎大名。 这也好,当上皇帝后也是理所应当,能够服众。 一想到郑家都是从龙之臣,能够拥立皇帝,郑鸿逵不由得浑身颤抖,心中激动莫名。 这可是一笔大生意,比海上的生意还要大。 事实上,朱聿键的心中格外的激动。 坎坷的身世,在凤阳被虐待的日子,数十年过去,已经让他的意志坚定。 但是一想起能够成为皇帝,复兴大明,收复疆土,他就莫名的感到激动,格外的激动。 这也是郑鸿逵说服他去福建的理由:“殿下难道不想恢复太祖爷的江山?” 这句话,彻底让他破防。 他真的想,做梦都想,当时甚至组建军队北上勤王,以至于在凤阳高墙待了六年,磨掉了棱角。 潞王不可扶,这天下只能由我了…… …… 浙江,台州。 在弘光皇帝登基后,为了避免藩王争位的局面,尽发诸王去往浙江就蕃。 而鲁王朱以海,则就藩台州,过了一年多的海边生活。 他是第十一代鲁王,在辈分上,与朱谊汐同辈,崇祯皇帝的叔辈。 但与弘光皇帝相比,血亲极远,可谓是疏亲,虽然寓居台州,但待遇还算不错。 本来他也算是优哉游哉度过无趣的藩王一生,但谁知,南京城破,弘光皇帝没了消息。 近日,更是传出被俘北上,这让整个浙江人心惶惶。 同时,这也给了朱以海某种意义上打开了枷锁。 作为鲁王,宗亲,藩王,他也有资格称帝! 欲望的匣子被打开,怎么也闭合不上,朱以海心中翻腾,横竖也睡不着。 翻开书本,只见满眼都是皇帝二字。 …… 而朱谊汐,则在洛阳正式监国后,身份瞬间大为不同,无论是起居还是礼仪,都比肩皇帝,这让有些不适应。 在他看来,繁琐的礼节,在重要的仪式上,的确具有明尊卑,壮威严的效果,但是在日常生活上,礼节太多,反而对于皇帝是个束缚。 换句话来说,皇帝渐渐成了礼仪的傀儡,半分自由皆无。 所以,在朱谊汐的再三要求下,日常生活倒是正常起来,不再那么累人。 不过,就在他刚适应监国的时刻,高杰就派遣人过来,说明了归降的心思。 “高杰!” 朱谊汐眉头一蹙,对一旁的孙长舟问道:“他最近境况如何?” “搜讨科消息,高杰被许定国突袭后,连夜南下,击杀刘泽清,并且兼并其部众,再北上复仇,收复徐州。” 孙长舟低着头,声音响亮。 “如今盘踞在寿县、徐州一带,拥兵十余万,为非作歹,百姓苦不堪言。” “他的利用价值可有?” 豫王淡淡地说道:“桀骜不驯的高杰,如今竟然向我低头,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吗?” “因为目前并没有这样的消息。” 孙长舟一楞,忙不迭道:“不过,据说高杰最近寝食难安,显然满清给他的压力甚大。” “压力肯定有的。” 朱谊汐笑了笑,脑海中已经生起了粗糙的地图。 徐州一带,北方是山东,南方是庐州,东为淮安,西为河南,可谓是四面皆敌,高杰怎么可能安稳的睡得着。 所以,他等于是瞌睡的枕头,人家巴不得靠上来。 “暂且拉拢吧!” 豫王冷声道:“他与白广恩不同,心思已经野了,地方上称王称霸,快活的很,就只想用我的招牌罢了。” “日后,哼哼!” 孙长舟低下头,装作没听见。 “怎么阿济格打得好好的,被召回北京了?” 豫王再次发问。 “听闻阿济格上书,要求封为叔王,在整个北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多尔衮大怒,抢先封为皇叔父摄政王。” 孙长舟继续道:“洪承畴所以被派遣江南,总督军务。” “建奴开始狗咬狗了。” 朱谊汐略带一丝诧异。 在他的印象里,历史上多尔衮生前权势安稳,死后顺治才敢说话。 不曾想,自己不过是杀了一个多铎,就改变了历史转向。 果然,历史就像是扑棱蛾子,随便扇动翅膀,就具有莫大的威力。 不过,想着阿济格这般毫无政商的行为,朱谊汐不由得叹道: “阿济格这是给多尔衮送靶子,当那只鸡呀!” 孙长舟不明就里,只能说道:“这下建奴有热闹看了。” “不能寄希望于别人,凡事还得靠自己。” 豫王淡淡地说道。 在他的眼前。出现一幅巨大的河南地图,上南下北,条线粗糙,道大致却能看懂河南的各府位置。 偌大的河南省,除了黄河以北的彰德、卫辉、怀庆三府,以及最东边的归德府外,其余都属于他的统治。 虽然这些地方人口加一起,不会超过百万。 不过,模糊的来说,河南已经被他纳入治下。 第313章 南京抵万城 兵灾、旱灾、水灾,几乎摧毁了整个河南省的农业,尤其是黄河决堤,诺大的开封府直接成了盐碱地,这对于人口来说说是灾难性的后果。 如此一来,等到弘光二年,除了河北三府外,诺大的河南基本上是赤地千里。 前言不赘述,露骨于野,沟壑填骨已经是往常。 而在这百万人口之中,近七成聚集在坞堡之中,隶属于地方的豪强以及士绅,朝廷掌握的纳税人口寥寥无几。 可以直言,他麾下如今的十万大军,几乎都快把河南吃空了,若不是南阳这几天运来了不少的粮草,恐怕这些士绅们早就造反了。 不过,他的视线并没有在河南留恋太多,瞬间转移向东,那里是整个南直隶的地图。 南京城被破时,搜讨科仅仅花费不到百两,就拿到了应天府以及南直隶的地图,相对于地图的重要性,这点白银微乎其微,甚至让朱谊汐难以置信。 无外乎,国亡多诡异罢了。 归德府,徐州,庐州,南京,这是一条路线。 而在另一边,从南阳到襄阳,在乘船游走于长江,安庆直达南京,顺风顺水,这也是一条路线。 两者的优缺点很明显。 徐州一条线,可以顺势收服高杰,拿下淮北,携带其军队,以泰山压顶之势直扑南京。 同样,长江那一条线,直扑南京倒是没有问题,唯独整个淮北容易失控,不好控制。 这对于整个军队来说,是个极大的选择。 当然,对于朱谊汐来说,这将决定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命运。 目光在南京扭转了片刻,朱谊汐问向孙长舟:“你说我是从北而下,还是从长江南下?” 这事怎么问我? 孙长舟满脑门子的疑问。 不待一会儿,他果决地说道:“虽说守江必守淮,但也得是南京先到手之后再说。” “如今南京沦陷,太祖之陵未得安寝,臣下惶恐。” 闻言,朱谊汐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当年燕王朱棣打下南京,在翰林学士杨道应的谏言下,过城不入殿,直接拜谒太祖陵寝,获得法统上的支持: 靖难平贼,叔侄虽争,但却都是太祖的血脉。 而相对于豫王来说,虽然功勋不差,但却属于疏宗,宗法位置比他靠前的成千上百。 所以,为了大义,他必须抢先拿下南京城,占据宗法上的制高点,然后考虑之后的事。 不过,知晓历史的朱谊汐,却读懂了更深的一层:南京城被破,弘光皇帝被俘,其他的藩王们已经人耐不住了。 大名鼎鼎的隆武帝,唐王朱津键,以及海上监国鲁王,杭州潞王,抚州的益王监国等等,被推举上来的监国风起云涌,视彼此为贼寇,内战不止,结果被各个击破。 而如果朱谊汐提前拿下南京城,就会领先众人一步,顺理成章占据正统地位。 南京城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让冯显宗来见我!” 豫王沉声吩咐道。 而此时,位于洛阳城内,新置办的宅院,冯显宗心情不错,连连被奉承。 伴随着豫王监国,冯显宗水涨船高,作为幕府之下最高位的河南人,他受到了许多河南士绅的欢迎。 托付子弟,结成姻亲,友好往来等等,可谓是数不胜数。 冯老爷子喜气洋洋,抬起下巴,骄傲的说道:“豫王才是天下之主,明君,迟早要坐天下的,我家显宗承蒙恩宠,区区成就不足挂齿,日后,嘿嘿……” 懂得都懂。 “兄长,为人君者最忌讳的就是属下结党营私,东林党之祸就是如此,豫王三令五申忌讳结党,如今您这般招摇,怕是惹得不喜。” 一旁边堂弟冯显德摇摇头,年轻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与诧异,忙劝诫道。 “显德,你不知其所以然。” 冯显宗微微点头,说道:“如今这般拉拢河南士绅,但是殿下亲自下发的任务。” “不过你能看到这一点,已然算是不错了。” 冯显德有些不好意思,羞赧了一会儿,随即平复道:“兄长所言甚是。” “过几日,我就举荐你去军政司历练一番,等个一年半载,就能直接为父母官了。” 冯显宗对于自己的堂弟很满意,一脸的欣慰。 家族中代出人才,枝繁叶茂,才是家族长远的所在。 一旁,几个族老微微颔首,对此颇为满意。 在豫王殿下声势不可挡的情况下,加注就是一个家族最正确的选择。 “显德,你说豫王殿下会在河南待多久?” “不会超过一个月。”冯显德沉声道。 “哦?”冯显宗诧异:“何出此言?” “洛阳虽重,但却不及南京半分。”冯显德直言道。 “洛阳虽小,但也是天下名城,岂能如此贬低?” 几个族老不高兴了,自己家乡最容不得他人瞎说。 “老大人。”冯显德忙鞠躬行礼,诚恳道:“并非孙儿有意如此,实在是南京有座孝陵,重若万钧,抵得上万座洛阳。” 推己及人,众人沉默,祖宗陵寝的确重要,这话不假。 冯显宗彻底露出欣赏之笑。 “冯掌司,殿下召见。” 这是一名侍卫急促而来,冯显宗不敢耽搁,迫不及待而去。 众族老们满脸的艳羡,随即又是得意地挺起胸膛,与之荣焉。 来到烧了半边的福王府,冯显宗忙拱弯腰行礼。 “起来吧!”朱谊汐淡淡地说道: “寡人决议离开洛阳,回到襄阳之后,再出兵南京,你要做好路线的规划,并且守好洛阳。” “这?”冯显宗惊诧莫名:“臣下惶恐。” “我命你为河南省代巡抚,治理民政、户口,统帅军队,这只是兼职,日后会撤销的。” 豫王摆摆手道:“这段时间好好干,河南和洛阳,我绝不会再丢了。” 冯显宗还没来得及从出兵南京的消息缓过来,就听到代巡抚的任命,瞬间大喜过望。 不到三十岁的巡抚,偌大的大明,怎么也找不到。 即使,他只是豫王表之的白板巡抚。 这是可惜,去不了南京了。 “留给你两万人,五万俘虏,好好看住了。” 第314章 张献忠大限将至 四川行府司,建昌城。 明弘光二年,清顺治三年,大顺永昌三年,大西大顺二年。 土城高不过一丈半,夯实而成,两纵两横的街道乃是城中最热闹的所在。 而就在城中央,井之中,占整城四分之一的皇宫,又建起两丈高的宫墙,由特有的红色颜料沾染,显得格外的庄严。 此地,就是大西皇帝,张献忠所居之地,也是整个建昌数十万熟、生蕃的政治中心。 围绕着宫墙,则是两千余座土砖房,黑瓦片片,模式整齐,这里住着张献忠的亲卫,以及家属。 另外的部分,则住着大量的头领、熟蕃,与亲卫相当。 小小的建昌城,约莫两万余人,乃是整个四川行都司最繁荣的所在。 每逢十日,就会有大量熟蕃、生蕃来赶集,粗劣的大顺通宝,成为他们最为欢喜的东西。 而借此,张献城这几年来,源源不断的汲取财富,从而养活军队,过上了奢侈的生活。 此时,他的后宫已经膨胀到了五十之数,服侍的女仆更是三四百,令那些孤陋寡闻的酋长们瞠目结舌。 四月初七,在这座沾染数万蕃人血泪的小城,此时并无春天的生机,反而陷入到一场诡异的寂静之中。 三千亲卫封锁了建昌城,并且守卫着宫墙,不准任何人靠近百步以内。 大统殿与建昌的建筑一样,由一条条高脚铺垫,随即建立起高数丈的竹制宫殿。 本来想用木头的,但张献城发觉竹子散热快,最后用中原的方法,使用竹子搭建,成本倒是减了不少。 殿外,赤脚的女仆身着白色布裙,脖带金铃,脚系银铃,微黑的皮肤在阳光下闪耀,一个个恭敬地候立着,低眉顺眼,胆颤心惊。 在她们的身旁,数十名文武大臣汇聚着,一个个交头接耳,不时的扭头观望,神色紧张。 其身上的官袍,倒是与明朝一样,乌纱帽,黑靴,官补,外加环腰带,只是考虑到建昌的天气,衣袖所见了些,显得精神。 “也不知如何了!” “陛下如此年轻,太子又年幼……” 一时间,唉声叹气不断。 良久,刷着黄漆的殿门被打开,一个宫女施施然而来,道:“诸位,陛下让你们进去。” 众人恭敬地回礼,才入了殿中。 宽敞的宫殿显得很阴凉,同时大量的草药味一时间又散不去,有些呛鼻。 床榻上,一位头发斑白,面容憔悴,头发略显干枯的中年人,正躺卧着,双目依旧有神,看着众人。 一旁的大夫,则皱着眉头,不发一言。 见到了所有人,张献忠才开口道:“大病一场,朕多年来的创伤并发,已然是时日无多了。” 哗啦—— 一瞬间,所有人大吃一惊,满脸的惊容。 要知道,按照张献忠的年龄,其不过四十,正当其时,不料竟然到了如此境地。 所有人都慌了。 太子不过十岁,如何统御数十万蕃人?这可不是像中原那样的顺民,而是欺软怕弱的蕃人。 这个建昌城,可就难保了。 “咳咳!” 张献忠咳嗽了一声,杂乱的声音立马没了。 所有人凝神屏气,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位大顺皇帝虽然只是草台班子一般的皇帝,但掌握着数千军队,几可决定任何人的生死。 “我还没死呢!” 张献忠眉头一皱,气温瞬间下降。 “建昌城解除戒严吧!” 他眯着眼睛,平缓地说道:“这些时日,就由太子监国,尔等好好辅佐就是。” “遵命!”众人唱喏,不敢有丝毫的反对。 “退下吧!” 见皇帝摆了摆手,众人忙出殿中,不敢有丝毫的拖延。 而大夫则跟在他们身后,没人敢上前问询,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等他们走后,张献忠才睁开眼,吩咐道:“盯着他们。” “是!”阴影中,露出一个身影。 他这才叹了口气,呢喃道:“就算我死了,但老张家,毕竟出过皇帝,即使在建昌这小地方。” 望着花纹漂亮的殿顶,张献忠不知何时,想起了远在昆明的孙可望。 这个义子,倒是雄心勃勃,想要吞掉云南,比自己有本事。 昆明。 沐府两百余年的积累,泰半都归了孙可望。 在拥有巨大的财富之后,他大肆收买人心,轻徭薄赋,打击土司,很快就安稳了统治。 尤其沐天波离开了云南府,甚至最后远走贵州,彻底的断送了许多人的期望,不得不安生下来。 孙可望迅速地结束了暴乱,接盘了明朝的官吏,并且拉拢军户,统治日趋安稳。 由此,他去年就暗地里向张献忠谋取王爵,最后获得滇王之爵。 虽然不是什么大国,但好歹是亲王爵,孙可望满足了。 “滇池的沟渠还是多修,整个云南府还有许多的荒地,得开垦起来。” 孙可望身着王袍,板着脸,缓步而行在滇池堤坝,轻声道。 “是,殿下。” 一旁的官吏忙应下,迫不可待地持笔书写,记录下来,一副认真模样。 微风吹拂,孙可望王袍轻卷,他不以为意,眼眸中散发着光亮。 相较于建昌,陕北,云南府几乎皆是膏肥之地,可以说汇聚了云南省一半的精华。 掌控了这里,基本上等于云南省了。 难怪省、府同名。 忽然,一骑突来,送来了书信。 孙可望一愣,这是从建昌传来的。 “我那义父,又闹什么幺蛾子?” 打开一瞧,则是其并未的消息。 内容则很简单,不断地鼓动他回建昌,继承义父的基业。 “基业?” 孙可望大笑,望着广阔的滇池,仿若大海一般浩瀚。 建昌所在,不及云南府辖下的一个县,无论是产出还是人口,完全无法让他提起兴趣。 即使产出大量的沙金,白银,但云南的玛瑙,象牙,草药,贵木等,又何曾不值钱? 奔袭数百里,为了一个建昌,根本就不值得他跑一趟。 “写信给陛下,就说儿臣愿守云南,一如沐氏。” 孙可望对着一旁的幕府文吏说道,不由得笑了起来:“再送去铜钱、香木、玛瑙等若干,也算我的心怡吧!” ps:十二点多还有一章 第315章 连得二女 汉江水浪澎拜,襄阳城人流如织。 街道两旁汇聚了大量的百姓,男女老少皆有,人山人海,极为拥挤。 宽阔的街面上,已经撒上了黄沙,水浇了地,显得极为干净,甚至是百年来最干净的一次。 宽达四丈的街道,早已经被清空。 人们拥挤着,早在街道被要求打扫时,就有许多流言传出来,这是监国豫王归来。 就算不是豫王,如此大的阵势,也是个大人物,所以百姓们不舍得这样的热闹。 人群窃窃私语,许多人深切的肯定,绝对是豫王殿下。 而在靠街的酒楼中,一处包厢的窗台,一个男人皱着眉头观望,不时地又坐下,反复折腾。 他身着宝蓝色长袍,头系红绸,白皙的脸上满是焦急。 一旁,一位白面红唇的少年,则娇声道:“哥哥,还是坐下吧。” “涵儿,你不懂!” 沐天波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来到襄阳两个月,那赵舒丝毫不愿见咱们,就这样待在这里坐吃山空,为兄怎么不急?” “那你看一眼豫王,就能解决问题吗?” 沐涵女扮男装,唇红齿白,皱着嘴巴嘟囔道。 “豫王在洛阳监国,在整个南方掀起了巨浪,杭州的潞王也监国了,这就有好戏看。” 沐天波这一年来的逃难,已然清醒太多,也成熟了,但还是有些天真: “人常说,天子总有些异像,与众不同,潞王见不着,咱们看看这位豫王的模样。” 沐涵不理他,直接吃起了小菜。 “来了,来了!” 耐不住性子,沐天波再次朝向窗户,伸出脖子张望。 而就在这时,一阵声浪袭来,几乎要将整个襄阳城翻转过来,震撼人心。 “万岁,万岁——” 一遍又一遍,百姓们举手欢呼,喜不自胜。 “想不到,豫王的声望如此之高。” 沐涵小碎步一迈,贴着窗,小屁股将哥哥挤掉,看着缓缓前行的车队,不由得感叹了一番。 “整个襄阳城,七成都是军队以及家属,怎么会不高?” 沐天波有些嫉妒道。 “能控制军队,获得军心,这也很好呀!” 沐涵随口道。 沐天波哑然,也只能张望着。 他真的想知道,这位与他年纪相仿的豫王,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成就,难道真的祖宗庇佑? 可恶啊!连妹妹都满脸崇拜,她可从来没崇拜过我这个哥哥。 看着沐涵快要发光的侧脸,沐天波心中越发的难受。 这时,前方引路的骑兵,呼啦啦而过,威风凛凛,仪表堂堂,身上的铠甲反射出耀眼的光。 忽然,乐声传来。 一支百余人的奏响乐队,代表着权威与庄重。 旋即,豫王豪华奢侈的王架,八马相拉,几乎将街面占去一半。 跪在两旁的百姓,距离马车不仅隔着兵卒,还有丈宽的距离,足以保护豫王的安全。 “万岁——”声浪层层相叠,百姓们跪地相迎。 此时,刺客的几乎等若于无。 朱谊汐这次掀开车帘,侧视这群爱戴他的百姓。 虽然他明白,这些人多是因为他的身份。 不过,对于高楼上的人来说,其侧脸倒是看的清楚。 车窗半掩,兄妹二人仔细偷看。 “模样倒是一般,只是皮肤略显粗糙,想来其果然是远支出身。” 见惯了俊男美女,沐天波评价道。 沐涵则道:“这般模样,又与那些脂粉堆里的公子哥不同,更带有一丝坚韧。” 沐天波有些恼了。 旋即,他直接坐下,好一会儿,才道:“看来,真的要求见他了。” 浩浩荡荡的回到王府,朱谊汐就见到了自己的女儿。 由黄洁儿生下的长女,已满三个月。 除此外,孙雪娘也产下一女,让王府上下大失所望。 这也是他急忙回家的缘故。 不过,对于两个女儿,他倒是毫无偏见,毕竟都是他的骨血,差别不大。 所以,他忙宽慰了一番两女,并为两位女儿分别取小名,稚奴、青奴。 待产期的孙萱儿、张嫚、张玉姐妹,以及在他刚走几日,就测出怀孕的妙仙,都要陆续生下。 床榻热情如火,堂下淡泊冷静的妙仙,此时依旧一副淡漠的模样,好奇肚子里无货。 即将迎来一阵收获期,朱谊汐心情很不错。 四个总要中一个吧! 带着这样的心情,他召开了御前会议,听取了赵舒、阎崇信、张慎言三人的汇报。 忙中未出乱,平稳的湖广,吸引百姓们渐渐出山,丁口增长迅速。 这些都是兵力和赋税。 不过,对于朱谊汐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将监国由虚转实,甚至迈出门槛,登基称帝。 “南京是朝廷的陪都,南直隶乃赋税重地,决不能任由其失陷敌手,必须夺回来,尤其是在夏收前。” 豫王目视四人,沉声道。 “我等明白!”四人拱手,情绪激动。 监国就是半步皇帝,南京就是最后的印戳,必须要盖上,才能名正言顺的拿下南方各省。 “殿下,潞王在杭州监国,咱们得加快速度了。” 赵舒轻声道。 “潞王?他为了保护那指甲弹琴,连字都写不了,谈何监国?” 朱谊汐对此了解,不屑的说道:“满清虽然在南京没多少兵力,但也不是潞王能够得到的。” 豫王的话语中,满是自信。 赵舒也是认可:“相比于满清,咱们的兵力算是少了,夺得南京城这是必然,但却要想着怎么守住。” “所以?”朱谊汐想知道他卖的什么关子。 “所以,殿下,咱们必须得到高杰的支持,让他牵扯住建奴在山东、淮北地区的兵力。” 赵舒开口,蹙眉道。 “高杰心思野了,怕是不好说服。” 豫王叹了口气。 “所以,殿下,须得给好处给他。” 一旁,张慎言冷漠的脸上浮现些许动容:“归德府,将会让高杰将步伐迈向河南,对他来说有了另一个出路。” “河南嘛!” 朱谊汐思虑着。 “那就给他,迟早要收回来,但这是最后的尝试。” “就算这么一堆人站在那,恐怕建奴都不安心,归德府并不算太贵。” 冯显宗补充道。 第316章 幕府上下大动员 第317章 各有一番喜乐 第318章 向南京大跨步迈进 第319章 我竟然是反派 第320章 再发剃发令 第321章 舆论攻势 第322章 南京城下的决战 第323章 八旗重步兵 第324章 万岁—— 雨水打湿了铠甲,胡心水摸了摸身上的锁子甲,目光复杂地盯着前方。 那里,一个硕大的“吴”字旗,引人注目。 他出身于辽东,跟随吴三桂征战数年,只是跟随豫亲王多铎南下时,被豫王俘虏了。 当兵吃粮,在无论是武器还是饷钱都好于清军时,他自然做出了选择。 就算他是个傻子,也明白南京城的意义。 “从龙之功啊!” 胡心水呢喃着,胸中迸发着剧烈的战意,若是挣个世袭的指挥使来,可算值了。 “心水,有信心吗?” 一旁,牵着战马而来的千总,目光凝重的说道。 随着关宁铁骑的出动,他的刀疤脸上,写满了认真。 “关宁军并没有想象中的厉害。” 胡心水来自于关宁军,对于其了解自然多。 在松锦之战后,吴三桂聚集了残留的骑兵,组建了这只关宁铁骑。 同样,忠诚这样的东西,自然不会存在,只有大量的利益输送。 准时的月饷,坚固的铠甲,强壮的战马,才是关宁军组成的关键,甚至面对面八旗,也毫无畏惧。 如今,豫王的骑兵营这些都有,唯独人数少了些罢了。 “指挥使说了,你们保护好火器营,莫要理会敌方骑兵!” 就在骑兵营兵卒们一个个心神恍惚之际,李经武终于传来军令,让许多人松了口气。 面对己方三倍的骑兵,骑兵营在厉害,也难抵抗。 “该死。” 胡心水倒是心中颇为不爽利。 这可是立功表现的好机会。 就这般,骑兵营就缩在中军,瞪大眼睛,看着重步兵的表演。 前方,八旗步兵身着黑色的布面重甲,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手持长矛,一步步迈进。 冷冽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而如果是在野外,他们就会骑着马,携带着重甲,落地后再化为重步兵,近身交战。 而一向凭借着火炮犀利的明军,最为畏惧的,就是近身了,所以往往被杀得溃败。 但此时的明军,却与以往不同。 闫国超率领着人高马大的重步兵,仿若一团乌黑的巨城,一步步地向前,无所畏惧。 “轰隆——” 重甲步兵的对决还未开始,朱谊汐就亮起了火炮。 通红的炮弹,划过一道巨大的抛物线,掷入清军之中,死伤数人。 但悍不畏死的八旗,反而因为鲜血的刺激,更加的弑杀,暴怒起来。 轰轰轰—— 持续的炮弹在发射,但却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效果,朱谊汐不由得有些失望。 “准头不行,威力不够,如今看来,震慑大于伤害啊!” 总结着经验,豫王殿下深刻的明白,如今,火炮最大的作用,并不是临阵杀敌,而是攻城。 “红衣火炮,大量的火炮!” 望着死去的八旗,吴三桂不悲不喜,嘴角露出一丝自信:“这就是你打败豫亲王的原因吗?” 想到这里,他瞬间站起,目光凝望着火炮的位置,沉声道:“让骑兵寻觅机会,将那只火炮军消灭。” 尸体粉碎,炮弹弹跳,这都让吴三桂眼皮子跳了跳。 只要拿下这只火炮军队,此战就不会输。 胡心水不断安抚着胯下的骏马,他模糊中看到了战阵上的景象。 空中到处都是密密的黑点,源源不断,仿从天空降落的雨滴,但,那却是箭矢在飞。 满清的射术冠绝天下,当年萨尔浒之战,两路明军的主将,就是被箭矢结果了性命。 虽然铠甲劣质占据了主要原因,道其箭术的稳、准、狠,却是让明军吃尽了苦头。 叮叮哐哐的金属撞击声和人与马的嘶叫,即使身在后军,但在嘈杂的声音中,依旧模糊得嗡嗡作响。 两军已经短兵相接,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惨烈的场景,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重甲步兵的对决,加起来超过了两万人。 精心准备的方阵,在触碰的一瞬间,就互相镶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就如同堆砌整齐的沙堆,被谁踢了一脚似的,散乱,冲杀,混战。 方阵之间的缝隙,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这个时候,考验的是体力与意志。 谁坚持的最久,援军来的及时,就最有可能获胜。 但吴三桂却看都没看其一眼,目光全部聚焦在自己的关宁铁骑身上。 在接到他的命令之后,关宁铁骑缓缓而跑,如同草原上的雄鹰,不断的盘旋,游走,寻觅着猎物露出破绽。 “咻咻咻——” 拉出一段距离,战马立住,骑兵开始抛射箭矢,落入到军阵之中。 火器营不动如山。 作为最精锐的王牌部队,在结果李自成的那一战开始,他们就树立了强大的自信。 坚固的铠甲,犀利的火器,四年来的战无不胜,让他们对于胜利志在必得。 “万岁——” 喊着口号,振动着肩膀,所有人迸发出巨大的声响。 似乎见到了危险的来临,火器营立马拿出燧发枪,抬枪,警惕的望着那些骑兵。 豫王的目光,终于从乱成一锅粥的重步兵中离开,他扫视着那群跃跃欲试的骑兵,心中恍然: “原来,这些八旗,也是弃子。” 最终的决胜,还是那些重步兵。 “对于这些骑兵,给我严防死守。” 朱谊汐下达了命令,然后重新将目光,定在了惨烈厮杀的前军中。 即使是重甲骑兵,也不会轻易冲刺完整的军阵,更何况还有大杀器抬枪的存在,让朱谊汐充满了信心。 而一直犹豫的关宁铁骑,就如同吴三桂一般,既想保存实力,又不想失去立功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替你来作出决定吧!” 挥了挥手,豫王殿下满脸的笑容。 只见,上百门百斤至三百斤的弗朗机炮,被架在四轮马车上,在数百名炮手的推动下,从中军慢慢贴近前军。 几乎是紧挨着重步营。 “准备——” 发令手喊着口号,在两军交战不过百步的距离内,弗朗机炮开始露出狰狞的炮口。 “发射——” 描绘好距离,炮口呈现六十度,通红的炮弹喷射而出,对准了八旗步兵。 第325章 大局已定 伴随着细雨,上百门火炮不断地喷射,实心弹,霰弹、开花弹,三者混合,造成八旗兵些许的伤害。 但对于身着重甲的八旗来说,比例实在太低,只是对于士气有所影响罢了。 而真正意义上的伤害,则在旗鼓相当的明军重步营。 “砰——” 沉闷的撞击声,肉搏声,不断地在战场上响起。 大量的鲜血流淌,伴随着雨水,让地面万分的湿滑,一不小心,就有人摔倒,然后再也爬不起来。 后面的步兵,挥舞着斧头,巨剑,不断地踩踏而前,双目狰狞,力大无穷。 一个八旗勇士,一脚踢倒头戴牛角的明军,正寻觅着铠甲的缝隙了结其性命,转眼就被另一牛角抱倒,摔倒在地上。 厚重的铠甲,给予兵卒巨大的保护,战损的很少,大多受伤躺下,难以起来。 同样,力竭而亡,昏迷过去的也不在少数。 不过,即使朱谊汐再心疼,顾及着整个战场的影响,也会咬着牙坚持。 但对于多罗贝勒勒克德浑以及固山额真叶臣来说,八旗的每一个死伤,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损失。 “折损太高了。” 雨伞下,勒克德浑咬着牙,望着死伤惨重的前军,心中仿佛是在滴血。 叶臣则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明军怎么能坚持那么久?” 以往的战场,只要八旗步兵贴身肉搏,怯于近身的明军,就会一触即溃。 而如今,却打得旗鼓相当。 “不可能,绝不可能!” 叶臣低吼道:“汉人什么时候那么厉害?” “这绝对不是汉人——” “冷静,叶臣!”勒克德浑双目也似乎要喷火,他紧紧盯着战场,沉声道: “吴三桂在搞什么鬼?他的骑兵怎么还在游荡?” “贝勒爷,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八旗子弟可消耗不起啊!” 叶臣脸色拉胯,气得乌青,他咬着牙恳求道。 “哼!”勒克德浑忙吩咐道:“你在这里盯着,我去看看吴三桂到底搞什么名堂。” 旋即,他迈着步伐,来到吴三桂面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待见到吴三桂那副冰冷的神情,他立马就软了一些:“平西郡王,关宁军游荡多时,难道是坐视八旗死伤殆尽才上吗?” “贝勒爷,时机未到。” 吴三桂扭过头,沉声道。 “时机?还等什么?” 勒克德浑气得浑身哆嗦,再也忍不住:“再拖延一段时间,这点八旗可就没了,到时候就算这场仗打赢了,摄政王也饶不了你。” 吴三桂闻言,手背青筋毕露,脸色铁青。 这番话虽然难听,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实话。 如果拿一万八旗与南京城做交换,摄政王或许还会犹豫,但失去安庆、采石矶的南京城,多尔衮绝对会选择八旗。 同样,为了一座注定要失守的城池,牺牲大量的关宁骑兵,值得吗? “发号施令,让关宁军准备发动。” 吴三桂面色动容,咬着牙吩咐道。 一旁的勒克德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旋即离去。 待其走后,吴三桂冷笑一声,对着一旁的传令兵吩咐道:“让姚文昌、郑隆芳二人,率领军队向前,支援前军。” “可是,郡王,敌军的火炮还在覆盖,那些比流寇不如的家伙,恐怕会直接崩溃,影响士气……” 一旁的副将皱眉道。 “不然?让我们关宁军给八旗铺路?” 吴三桂冷声道:“除了火炮,豫王的火枪军也厉害,如今还未展现,恐怕是等着咱们上门呢!” 满清对于情报的重视,仅次于豫王,吴三桂自然也获知此事,河南一战,对于满清来说可是切肤之痛。 军令传到,郑隆芳、姚文昌二人,直接气得跺脚:“他奶奶的,这是让咱们去送死啊!” 前军炮火连天,肉搏相杀,让他们远眺之都感觉心惊肉跳,恨不得转头就跑,怎么敢上前? “不去不行啊!” 郑隆芳无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怕豫王,但心中对于清军更为畏惧,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一时间,两万步兵缓缓向前,畏畏缩缩,但到底给予了明军巨大的压力。 朱谊汐蹙眉:“全压上了?还是抛砖引玉呢?” 刘泽清的部队不足为虑,但再垃圾的军队,也是有伤害的。 “红衣火炮压上,给我隔离开来。” 挥了挥手,一只传令兵即可离去。 三万关宁军,就仿佛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不断地舍出小东西来诱惑。 吃还是不吃? 这是个选择题。 如果不顾,前军的压力可就大了。 “娘的,老子赌了!” 朱谊汐握紧拳头,双目圆睁,沉声吩咐道:“让骑兵营出营,去裹携其后军,冲垮八旗。” “是!” 很快,李经武就获知了军令,挥舞着马鞭,欢快道:“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时候来了——” 瞬间,军阵就裂开了口子,一队队的骑兵喷涌而出,化作一条弧线,直奔其后军。 “好机会!”吴三桂见之,大喜过望。 而关宁军也没辜负他的期望,立马出动,找到那个出口,直接堵住,将最后数百名骑兵围住。 然后,他们就仿佛黄鳝一般,死死地盯着尚未合拢的缝隙,迫不及待的想要踏马而入。 可惜,迎接他们的,是大量的火枪。 “砰砰砰——” 声音略显沉闷的抬枪率先发威,死死的盯着战马。 即使覆盖着铠甲,但百步内,抬枪的威力是无敌的。 碗大的伤口不断的在战马身上出现,血肉横飞。 大量骑兵被甩下,后面的骑兵被拌倒,几乎形成了连锁反应。 旋即,噼里啪啦的枪声不断响起,让军阵前方百步内,几乎形成了一道空地,只有血肉一片。 “该死!” 眨眼间,就丢下了千余骑,剩余的关宁铁骑立马识相,调转马头继续游荡。 吴三桂也意识到了这点,死死地盯着,听到如此密切而响亮的枪声,这远远比明军的鸟枪来的厉害。 他心中大叫不好。 不知何时,乌云散去,太阳渐渐露出了面容。 乘着这个时间,骑兵营从右翼袭击,一瞬间就击破了郑、姚二军的方阵。 大局已定…… 第326章 夷丁突骑 战场,就如同推倒骨诺牌一般,一点破而连累大局。 郑隆芳、姚文昌二人的军队,哪里是骑兵营的对手,一经冲击,立马就垮了。 兵卒们争先恐后地逃跑,根本就听不得指挥。 随即,就像是古往今来的步兵一样,他们被裹挟着,向着精疲力尽的八旗重步兵袭去。 这下,腹背受敌,勒克德浑实在忍不住,只能强行让吴三桂救人,掩护撤退。 吴三桂望着其暴躁的目光,只能选择妥协。 数万铁骑开始救场。 李经武万分恼怒,老子才立功,你们竟然敢打扰:“煮熟的鸭子怎么可能会飞?老子可要会一会关宁铁骑。” 于是,他身先士卒,带着亲兵,径直朝着关宁铁骑杀去,一时间骑兵营方向拐弯了。 这番行为,让关宁铁骑大吃一惊,突如其来的攻势,让他们打懵了。 “看来是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不然小觑了咱们关宁铁骑!” 吴三桂冷眼旁观,关宁军的价值越高,无论是满清还是明廷,就会越拉拢。 突然,吴三桂弯下腰,从靴中抽出短木签,直接开口道:“吴兆,率领夷丁突骑,阻隔明军,救下八旗。” “诺——”身侧,一大将站出,单膝跪地应下。 “记住,浅尝而止,给点教训就成了,莫要纠缠。” 吴三桂不放心,再三叮嘱道。 旋即,千余骑突然而出,身着重甲,身材魁梧,骑术了得,速度极快。 此骑兵,名为夷丁突骑,乃是吴氏的私属,就如同其名字一样,北方鞑子和家丁组成,吴氏厚养之。 在北方普遍缺饷的情况下,他们每个人都在城外有数百亩地的庄园,衣食无忧,所以愿意为其效死。 满清闻之胆寒。 关宁铁骑是举明精锐的话,那夷丁突骑是精锐中的精锐。 而随着夷丁铁骑的加入,僵持的局势瞬间被逆转,骑兵营被打得练练后退。 “砰——” 骑兵营无奈,掏出短铳,开始反击。 谁料,这只骑兵,竟然也掏出火铳,而且还是三眼铳,打得骑兵营措手不及。 他们第一次遇到跟自己不将武德的骑兵。 其他明军和流寇是因为太穷,而满清则专注于骑射,只有身为清军和汉人的关宁铁骑,尤其是夷丁突骑,才会列装如此昂贵的武器。 蒙圈了一会儿,李经武只能目送关宁铁骑掩护八旗兵撤退。 没办法,无论是人数上,还是质量上,骑兵营都不是其对手。 幸亏他们敌意不深。 “是为了救人?还是示好?” 虽然未能全歼八旗,有些遗憾,但是骑兵营扭转局势,折损却不多,这让朱谊汐松了口气。 “归根结底,还是得骑兵啊!” 饱受湿热、雨水等气候影响的关宁铁骑,依旧给予了他们巨大的压力。 第一次,朱谊汐面对占据人数优势的占据,感到有些无力。 如果关宁铁骑,不顾一切伤亡的冲击中军,后果犹未可知。 但是,从人的自私角度来说,吴三桂不会这样做。 无论是之前,还是刚才的手下留情,都验证了这一点。 吴三桂还是可以争取的。 不过,不是现在,而是以后。 “呼——”长长的舒了口气,远处的南京城屹立不倒。 朱谊汐笑了:“至今日起,南京城归属于我了。” “哐当——” 张放身着几十斤的铠甲,忽然双腿乏力,不自觉地就倒下,脸颊沾满了鲜血,血腥加土腥味,让他喘不过气来。 头盔上的牛角,早就不知去向。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长久的砍杀,四肢脱力,发软,加上铠甲的重量,只能躺着。 “啊!”忽然,一声惨叫,让他惊醒。 只见身侧,不知何时,躺着一个鞑子,头盔掉下,露出光溜溜的脑门,嘴角不停地吐血,一把斧头深深的嵌入铠甲,很难拔出来。 “该死的鞑子,建奴——” 张放立马精神起来,看着身旁的斧头,酸痛的胳膊怎么也握不起来。 这是,一旁躺下的同伴,他直接掀起头盔,用其上的牛角,死死地钉向其眼鼻,一次又一次。 良久,直到其没了喘气,他才大口的喘气: “老子一家人,都是你们这些建奴坏事的。” 军中随军学堂说的,东北建奴反叛,所以朝廷征税,然后贪官污吏横征暴敛,天灾人祸,流寇就来了…… 源头,就是建奴,一切都是因为建奴。 迷迷糊糊,他耳听着兄弟们的打斗声,不知不觉就昏迷过去。 “兄弟,醒醒,快醒醒——” 忽然,一股水流扑面,他睁开厚重的眼皮,见到一匹战马,以及大量的欢呼声。 “怎么?” “咱们赢了!” 胡心水操持着正宗的北方口音,胯下的战马打着响鼻,他将水囊收起,欢喜道: “快起来吧,活着就好。” 说着,他将其翻身,将身下的尸体翻找了一遍,才继续向旁边搜刮而去。 虽然铠甲武器,战马等不能拿走,但那些随身的钱财,可是允许私藏的。 而往往,这样的好处,乃是首功军队的特权。 骑兵营、重步营,就是此战的首功。 “呼——” 张放立马紧张,脸色涨红:“兄弟,快,快帮我把铠甲脱下来——” 胡心水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帮他来脱铠甲,累的气喘吁吁。 而奇怪的是,刚脱下铠甲,张放就如同山林中的猴子一般,雀跃跳动起来: “这么多意外之财,可不能错过。” “你这家伙,吓了我一跳!” 胡心水笑骂了一句,也不甘示弱,麻利地行动起来。 直到炊烟升起,战场上的众人才停歇。 接下来收尸的工作,是属于辎重部队的。 而此时,城墙上,洪承畴在八旗身陷泥潭,关宁铁骑游荡周边时,就已经预料到了战争的结果。 于是,带领的千余人标兵,迫不及待的撤出了南京城,朝着镇江而去。 一百余里宽的城墙,既守不住,也围不住。 而徽商们从头到尾观看着,对于结果瞠目结舌。 胡炬笑了笑,拱手道:“在下有实在身,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施施然而去。 盐商领袖刘峙默默无语。 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第327章 拜谒孝陵 暖阳中空而立,刚湿润不久的大地,又开始变得炎热起来,城墙上的绿青苔,又恢复了干枯状。 南京城门,不知何时已然洞开,数丈宽的门洞,仿佛一头匍匐的巨兽,露出温顺的恭敬。 以江宁知县胡崇为首的官吏,一个个拱手垂立,叮叮咚咚地马蹄声渐近,他们忙齐声喊道: “臣等恭迎豫王大驾!” 瞬间,朱谊汐面色不虞,分外的难看。 “咳咳——” “臣等恭迎监国殿下!” “平身吧!” 骑在马上,朱谊汐这才点点头,望着深邃的门洞,以及迅速排除危险的亲兵,面色严肃: “值此国难,还有诸位忍辱负重,真乃大明之幸!” 几人瞬间欣喜,这下就给他们洗白了,接纳。 于是,一群人分作两边,空出一条道,让豫王入内。 不过,城内的危险无处不在,本想拜谒孝陵,但想着自己的小命,他立马就取消了这个念头。 当然,也没有去皇宫,而是登上南京城。 坡道前下马,朱谊汐徒步登城。 南京城的坡道极宽,两丈来宽,可以迅速的调动兵马支持。 登上着名的南京城墙,朱谊汐迎着风,长发被吹拂,一股强大的自豪感,扑面而来。 栉比鳞次的屋舍,更加高大的内城,一眼望不到边的城墙,随着视野的开阔,这些都属于南京。 而自今日起,也将属于自己。 低头一望,宽阔的平原上,血红色一片又一片,大量的旗帜遭到踩踏,尸骸一具又一具,连绵不绝,根本就数不过来。 而幸运的事,这些尸体,都属于清军。 排成队列的明军,就像是在新兵营里训练一样,齐整地排着队列,一步步地入城,井然有序。 但伴随着时间推移,激动的情绪瞬间被传染,军队又仿佛是八月的钱塘江大潮,一股脑的向着城门涌进。 “乱来!” 朱谊汐心情瞬间不好,皱眉道:“无论何时,规矩都不能乱。” “是!”小舅子孙林,朱依二人,多年来的风雨,已经成熟许多。 十七八岁的年纪,满脸的稳重。 旋即,孙林低声吩咐,一队臂系黄绸的军法官,就挎刀而去,气势汹汹。 而略显拥挤的城门,瞬间就恢复如常,就像是羊群遇到了牧羊犬,一个个乖巧的很。 由此可见,军法司这几年,行动力着实不错。 “南京城,花花绿绿迷人眼,可不能丢了咱们的脸面。” 孙林、朱依点点头,压力颇大。 过了半个时辰,似乎是吹够了风,朱谊汐才领着亲兵营,浩浩荡荡地向着紫金山而去。 紫金山被南京外城囊括其中,位于内城的正东方向,距离他所在,约莫百余里。 朱谊汐索性也不再拖拉,数百骑护持,骑兵营伴随,就像是一股风般而去。 及至黄昏,才至孝陵。 下马坊,即孝陵的入口处,是一座二间柱的石牌坊,额枋上刻“诸司官员下马”六个楷书大字,谒陵的文武官员,到此必须下马步行。 朱谊汐等人自然不能免俗。 “孝陵所在,来者止步!” 这时,数百名男女老少,挥舞着锄头长枪,身着破旧的铠甲,一股脑的涌出来。 “孝陵卫?” 朱谊汐被吓了一跳,旋即醒悟,问道。 “你们是?” 见到眼熟的明军旗帜,前方,一四十来岁的男人,略显狼狈地上前,好似指挥使一般。 “此乃大明监国,收复南京的豫王殿下!” 李经武忙上前,指着豫王一脸骄傲道。 “监国?豫王?” 男人一惊,仔细地望了两眼,这才放下武器,痛哭流涕: “末将孝陵卫指挥使张良臣,叩见监国殿下——” “叩见殿下……” 一众老少,也忙跪下,满脸的喜色。 “你们是忠臣啊,起来吧!” 朱谊汐感叹了一句,搀扶而起。 曾经的孝陵卫,约莫五千人,世袭继承。 而且,与其他的军户不同,孝陵卫实行末位淘汰,凡能力不足,就让儿子顶替。 没有儿子,就可以领着俸禄回乡养老去。 这在整个明朝,是独一份的。 “多谢殿下!” 张良臣感激涕零,躬身领路:“自崇祯以来,军法松弛,俸禄被克扣,逃逸者众多,以至于人员不齐,一些刁民甚至敢冒犯孝陵。” “及满清入关后,即使弘光年间,也颇为艰难,南京沦陷后,泰半的人逃了,如今,仅剩下我们这些老幼维持……” 朱谊汐不时地点头,这才被引入殿内,拜见了太祖朱元璋、马皇后的灵位。 这才以往,只有皇帝才能如此。 当然,第一个开先河的,乃是燕王朱棣。 其他人都落在殿下,空荡荡的殿中,早就没了香烛,白色的帷幕显得破旧,殿柱掉漆,颇有几分荒凉之感。 王朝末日的景象,可见一斑。 朱谊汐直挺挺地跪下,规规矩矩的磕了几个响头。 “孩儿不孝,以致祖宗受辱……” 良久,也不知心中默念的什么,一刻钟过去,他才出殿。 此时的他,仿佛就像是游戏中的主角一样,被加了各种光环,所有人见之,恭恭敬敬。 监国,又拜谒了孝陵。 这一套下来,接下来的情况不言而喻。 随着他的视线,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可惜,他身上穿的是铠甲,而不是宽衣长袖,日月并肩的衮袍。 “走,去内城——” 一声令下,亲兵营、骑兵营,瞬间气势暴增,一个个仿佛吃了大补丸一般,精神百倍。 …… 而此时,吴三桂掩护着受到重创的八旗兵,狼狈不堪地逃窜入镇江。 似乎又觉得不安全,准备连夜退去扬州,养精蓄锐。 就在此时,他碰到了洪承畴一行人。 相对于狼狈的他们,洪承畴虽然气喘吁吁,满脸疲惫,但到底是还算齐整。 “洪总督?” 吴三桂奇了,这老头子怎么跑的那么快? “唉,时运不济!” 洪承畴沉着脸,说道:“此战,非实力不济,而是有人拖了后腿。” “没错!” 吴三桂连忙点头,心领神会道:“郑隆芳、姚文昌二人,暗中投敌,以至于兵败。” 第328章 第一道命令 吴三桂、洪承畴二人,露出会心的笑容。 一旁,铁青着脸的勒克德浑以及叶臣二人,见到两人毫不避讳的言语,不由得沉默了。 即刻,在洪、吴二人目光逼迫下,也点点头: “我会跟摄政王说的。” 吴三桂心中一笑,这些蛮子,还是有些心眼的。 郑、姚二人的背锅,不仅去除了一个拖后腿的队友,而且还为他们的失利找个极佳的垫背。 或者说,是给朝廷一个借口。 柿子软的捏,无论是洪承畴还是吴三桂,都不是郑、姚二人可比拟的。 “尽量退到了扬州,据城而守。” 吴三桂迫不及待道。 “明军也有红衣火炮!” 洪承畴阴沉着脸,咳嗽道:“守城是最下下之策,归根结底,还是要有援军,水师,才能再次拿下南京。” “没错,咱们缺炮!”勒克德浑点点头,咬着牙道:“火炮,需要大量的火炮。” 当着两人的面,他实在不敢责怪吴三桂,强忍着心中不适,道:“我累了,就去歇息了。” “贝勒爷,还是整备军队,连夜离开镇江,回到扬州最好。” 吴三桂见其背影,不由高声道。 勒克德浑肩膀颤抖,显然被气得难受。 叶臣也叹了口气,跟随而去。 “总督,这两个满人,会不会弹劾咱们?” 吴三桂沉着脸道。 “一定会的。” 洪承畴冷笑着,肯定地说道:“不过,有人给咱们垫背,摄政王就绝对不会怪罪咱们。” “朝廷需要你的关宁军,也需要我来平复南方。” 吴三桂点点头,心中不屑。 老匹夫,老子有军队,你失陷河南在先,又陷南京再后,恐怕在摄政王心中,你早就失分了。 洪承畴虽然不知晓吴三桂心中所想,但到底对自己有几分认知,此时脸色分外难看。 …… 拜谒了孝陵后,岂止是军队,一路上的百姓人人争涌,望着一脸俊秀的豫王,看个不停。 得益于军纪的维持,百姓们的胆子倒是有了几分。 等他到达了内城,迎接他的基本上都是达官显贵,富商大甲,没有一个白丁。 这时,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露出谨慎的笑容,不远不近,让人琢磨不透。 这下,许多人心生惶恐,着实不知道这位豫王到底是什么心思。 南京城灯火如繁星,宽敞的御道极其安稳舒适,朱谊汐坐上了马车。 历经了一个白天,他已经是腰酸背痛,累得不行。 “接下来要去哪?” 朱谊汐掀开车帘,豪宅大院不计其数,显然已经靠近了皇宫。 “殿下,是皇宫!” 赶车的马夫说道。 “那里是皇帝呆的地方,不是我应该去的。” 朱谊汐脸色一变,见到红墙的宫城,沉声道:“调转方向,给我寻觅一个住处就行了。” “是!”一旁,骑马跟随的陈东,高大的个子极为显眼,他微微一愣,马上应下: “调整方向——” 很快,队伍的方向变了。 “传我命令,将宫城中的宫女一律遣散归家,实在无家可归的,就暂且收纳,保证衣食。” 一会儿,豫王的脑袋又探出马车,对着陈东,发出了他入城第一道命令。 “遵命!” 这下,他才安稳地躺下,不作他想。 清空遣归皇宫内的宫女,无论在何时都是一场善政。 尤其是在弘光皇帝上位时,在江南地区大肆的筛选秀女,扰乱民间,不知道惹出了多少的怨恨。 而他入南京城,却做出了相反的动作,将那些秀女们,全部放归。 表面上给他赢取大量的声望。 而内里,则是排除隐患,给襄阳的后宫腾出位置。 再怎么说,伺候在身边两三年的宫女宦官,也比南京城的值得信赖。 尤其是满清攻克南京数月,谁知道埋了多少的暗子? “殿下,这是草民的院子,简陋不堪,还请见谅——” 胡炬心中爆发着巨大的惊喜,他一溜烟的出了门,迎接豫王的大驾,恭恭敬敬地说道。 “还不错!” 朱谊汐看着极其气派的宅门,其之可比拟公伯之家了,不愧是徽商,果然有钱。 “寡人暂且借住几日,你之家眷回避即可,莫要扰乱了你们生活。” 说着,抬了抬手,一箱银圆被两名大汉抬来。 “这里约莫有上千枚银圆,你就收下当房租吧!” 见其一脸为难,准备拒绝,朱谊汐轻笑道:“寡人可不想占你的便宜,收下吧!” 这下,胡炬才颤颤巍巍地敢收下,心中感慨万分: 豫王能赢得如此局面,果然非同一般。 迎入豫王后,胡炬忙让人将银圆收起,贵若珍宝:“好好收藏起来,这些可是监国赏赐的,可不能有半点的遗漏。” 奴仆们忙不迭收起,小心异常。 而这时,门外,一众盐商眼巴巴地看着,围观豫王入宅,心中可谓是后悔极了。 刘峙战望着,垫起脚尖,伸长了脖子。 此时此刻,他多么的想与胡炬换个位置,豫王要是住进他家该有多好? 这就是一块金子招牌,护身符,日后谁敢惹他? 不是皇商,胜似皇商。 可惜,中立的态度,虽然让他们保全了自身,但同样失去了前进的动力。 胡炬也见到了这群显眼的人,他冷视一番,装作看不见,挥了挥衣袖,缓缓而入。 他可得准备好吃食,好好伺候豫王。 …… 另一边,南京城内,那些东林党人,一个个蜷缩在钱宅,如同泄了气的酒囊,干瘪瘪的,毫无精神气可言。 钱谦益一脸的疲倦,悔恨。 当时,如果自己再坚持几分,不再贪恋那些富贵,自己是不是还是个忠臣? 此时此刻,自己的处境是多么的尴尬啊! “怎么会是豫王?怎么能是豫王?” 王铎等东林党徒,则唉声叹气,满脸的灰败。 这时,柳如是婀娜的身姿,来到了的大厅,见到众人的神情,她犹豫半晌,这才道: “豫王拜谒孝陵后,并未入住皇宫,而是选了一个商人之家。” “另外,虽然未入皇宫,但他却下令,遣归所有的宫女——” 第329章 一夜未眠 “哐当!” 钱谦益手中的茶杯,瞬间掉落。 见众人惊讶,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未曾想到,豫王才是大明的擎天之柱。” “之前,为保存南京城、孝陵安寝,不得已归降满清,如今大明回来了,才觉察,这一步真的走错了。” 柳如是见此,扭着细腰,婀娜地离去,颤巍巍的山峦起伏不定。 可惜,众人的心思都在政局上,对于这样的美景视而不见。 户部尚书王铎,此时,反而摇头道:“当时先帝还在,谁知豫王能走到这一步?” 好家伙,弘光皇帝只是被俘虏了,如今竟然成了先帝。 众人心中惊叹,但却选择了默认。 豫王称帝之势,不可阻挡,他们自然得顺应大势,以求回从。 “昔日,豫王坐镇湖广,与我等怕是多有嫌隙吧!” 蔡亦琛摇摇头,心中有几分绝望。 从明投清,再顺为明,三番两次,怎么可能再得信任? “咱们忍辱负重,豫王可不知情。” 左都御史李沾开口道,立马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你的意思?”钱谦益探身,脸上浮现一丝喜色。 “前吏部尚书张慎言,如今贵为豫王长史,虽然不晓得他的位置,但由此得知,他乃是豫王的心腹。” 李沾露出一丝自信,娓娓道来:“在座的都是君子,只要张吏部之南京,到时候自然就可商议,重新举荐一番。” “未免有些迟了。” 王铎点点头,露出遗憾地神情:“豫王刚至南京,许多人蜂拥而至,可毛遂自荐,在过段时间,怕是就没位置了。” “一些小人尤善钻营,不择手段,咱们可比不过。” 这话得到众人的认可,纷纷点头。 他们这些君子,就在这方面吃了不少的亏。 “不怕!” 李沾认真道:“咱们还不行,那就让适合的人去。” “谁?” “大学士高宏图、姜曰广、吕大器等,乃是前朝贤人,被马士英所忌,迫不得已归隐,可让人举荐一二,入得豫王跟前。” “好!” 钱谦益点点头,赞同道:“吕大器知兵,高弘图娴熟政务、姜曰广廉洁奉公,可谓是大才也。” “豫王必用之。” 借用这三人,一点点的撕开裂缝,从而改变豫王对于东林党的印象,从而任用贤才,洗刷申请的污名。 一行人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 而与之相比,勋贵们则颇有几分胆怯。 亦或者说,由于长时间没用脑的缘故,他们甚至还非常的天真。 他们一致认为,归降满清,主要责任在于弘光皇帝私自逃脱,以至于群龙无首,从而逼迫他们不得不投降。 由此得出结论:他们依旧是对大明忠贞不二的勋贵。 所以,豫王肯定会承认他们的爵位,并且重用。 谁让他们是南京的地头蛇呢? 于是,他们聚集起来,兴高采烈的向着胡宅而去,求见豫王。 直接吃了闭门羹。 “我等世代忠良啊——” “我要见豫王,我是诚意伯……” 叫唤了一阵子,所幸他们并没有真傻,直接闯入,只能悻悻而归。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殊不知,豫王一夜未眠,正在思量着如此治理南京城。 “给徽商示意,城内的粮价,必须降下来,决不能维持高位,另外,从江西、湖广运粮过来,缓解粮荒。” 揉了揉太阳穴,朱谊汐吩咐道。 如今成为了这座城的主人,自然而然,就会维护统治。 而粮食就是重中之重。 徽商,就是最主要的原因。 “对了,李经武去了哪里?” 随即,他问向一旁的孙长舟。 “殿下,李指挥补充了粮草后,就紧随吴三桂之后,直扑镇江而去。” 孙长舟立马道:“另外,赵光远、秦翼明二位指挥,也登上水师,朝着镇江而去。” “镇江,瓜洲!!” 豫王呢喃着:“对于南京来说,这里是必须要守住的。” 这时,朱谊汐觉得,南京这个鬼地方,真的是四战之地。 西面要守安庆、采石矶,东面有镇江、扬州。 北面,偌大的淮河地区,都要守到。 这几地只要有一处漏洞,就会一触即溃。 难怪南宋放弃了南京,去了杭州。 除了好跑路外,最简单就是守势了。 泥泞的江南地区,给予北方骑兵巨大的阻碍,也不用四处布防。 当然,维持在南京,就必须保持强大的兵力,攻势明显,所以必然会被金人忌惮,南宋只想着求和,可不想打仗。 “庐州,滁州!!” 越想,朱谊汐就越觉得头疼。 兵力不够了。 “收获如何?” 朱谊汐目光看向沉默的朱谋。 多年来,即使多次弥补,但他依旧是瘦个大头,虽然有些突兀,但看多了就习惯了。 “殿下,粗略的来算,满清死伤一万人,咱们只有四千来人。” “八旗有多少?” 豫王直接问道,其他的数字他并不想了解太多。 “八旗约莫两千多人。” 朱谋不假思索道。 “两千多!” 朱谊汐轻声道:“也就是说,死伤达到三成,依旧保持不阵型,不愧是精锐。” “俘虏的话,约莫三千人,老弱病残。” “刘泽清的部队?” “没错!”回答的是孙长舟。 “府库呢?” “已经在封存,但据守卒交代,九成以上的东西,都被运到了北京去,如今都能饿死耗子了。” 朱谋叹了口气,满脸遗憾。 “建奴真是贪婪无度。” 朱谊汐咬着牙道:“我必定要杀入北京,将所有的东西都抢回来。” 天知道,一场战争对于财政的损耗。 光是火药所用的硫磺等,一日所用就超过了万两。 兵卒的赏赐,赋予,损失填补,器械战马等。 具体的数字虽然好几天后才知道,但想想就让人难受。 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 筹算了一阵子后,目前的状况还是比较乐观的。 六月江南的稻谷就会成熟,要不了一个月,就能收获秋税,从而给艰难的财政狠狠地输了把血。 当然,眼前最紧要的事,就是拿下镇江,庐州,滁州等地,维持一道防线。 第330章 豫王来了,青天就有了 及至天明,朱谊汐等人才缓过神来,安排了许多事务。 而军队的安排,则是关键。 “殿下,城中归降的数万兵马,许多都是京营,那些勋贵们影响颇大。” 孙长舟不得不谏言道。 “我知道!” 打了个哈欠,豫王点头道:“所以要将他们看守起来,收缴武器,预防作乱。” “不过,谅他们也不敢放肆!” 虽然水师和骑兵营都去了镇江,但他手底下还有几万人,对付架子货的京营,不值一提。 不过,提到京营,朱谊汐立马就想到了日后南京的局面:守护南京的军队该怎么组成? 亲兵营与火器营,加在一起不过两万人,对于南京来说,不过是洒洒水罢了。 直属于君主的力量,必须要具有优势,从而预防地方坐大。 崇祯年间,为了平叛,崇祯皇帝不断地抽取京营兵马,组建大军,从而使得京师空洞,基本上依靠地方勤王。 当然,这也是京营太过于糜烂,以至于朝廷整顿的心思都没有了。 “睡吧!” 朱谊汐摆摆手道:“暂且歇息几个时辰,养精蓄锐才行。” 话虽如此,但朱谊汐却片刻也不曾歇息,直接洗把脸,开始巡视南京城的防务。 就像是他说的那样,勋贵们不仅贪生怕死,更是没有胆魄,一群废物,丝毫不敢施加影响,任人宰割。 显然,两百年的养尊处优,他们已经成为了废物。 当夏日的阳光再次辐射入南京时,街头巷尾,已经陆续有商铺开门,而徽商们则识大体,尽开了门。 市面的稳定,从而缓解了焦躁的民心, 即使满清入城,当时也是客气的很,没有破坏,如今豫王自然也不例外。 政治影响太大。 李老三从窗口缝隙偷望,只见街面人影渐多,不像是发生兵灾的模样。 “当家的,如何?” 婆娘小心翼翼地问道。 “看不清!” 李老三嘀咕道:“这人不见少,反而有些多了。” “这倒是奇了怪了。”婆娘惊奇道:“按理来说,这时候没人出门呀!” 夫妻二人弄了个早食摊,包子馒头,茶水卖的不错,一日不动,就亏损许多钱财,成本太大。 忽然,门外传开了喊叫声: “李老三家的,今个粮价降了,每斗只有三十文了——” “什么?” 婆娘瞬间拉开了嗓门,喊道:“吴大嫂,你莫要骗我,怎地有这般便宜?” 吴大嫂门外喊道:“骗你作甚?市面上活泛的很,粮价,菜价都跌了。得快些买!” “是吗?” 婆娘瞬间就忘却了恐惧,直接从灶台边提起菜篮,就准备往外跑。 “你这傻婆娘,外面都是大头兵,待会把你抢了去!” 李老三连忙拽住她,骂道。 “这……”女人胸脯起伏跌宕,满脸的畏惧。 “李老三,你自己卵小就别吓别人,外面到处都是人,张瘸子都出来了,你还怕跑不过他?” 吴大嫂叉着腰,在门外骂道。 李老三听这话,气得直哆嗦,骂架这种事,他怎么会是女人的对手。 “当家的,米缸里不够一顿吃食的……” 听到这句劝,李老三才下了台:“去吧去吧,一家人不能被饿死。” 不一会儿,婆娘就提着菜篮子出了门。 李老三小心地走出大门,只见街面上熙熙攘攘,与往日相差不离。 而比较怪异的是,今日的街面,更加的太平许多,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根本就没发生。 而且,令他感到惊奇的是,一支袖口带着黄绸的军队,挎着腰刀,排成一列,缓缓而行。 其四处张望,双目明亮,似乎在寻找什么。 眼见其他人习以为常,他才放下心,支起了小摊。 即使过去了早食,但他还要卖些茶水,做生意半天也耽误不得。 烧茶,烫洗茶杯,摆放桌子,一应俱全。 忙活了半个时辰,茶香飘逸,小半条街都能闻到,新老客人也慢慢汇聚。 “这豫王跟清人有什么不同啊?” “没什么不同,就严了些。” “瞎说,清人来了,咱们南京就成了江宁,豫王来了,咱们南京还是南京城大明的国都。” 某个半旧长衫的读书人,摇头晃脑道。 “天子脚下,能一样嘛?” 众人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是京师的尊严,面子问题, “怎么,喝茶呢?” 忽然,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敞开着衣襟,露出胸毛,大摇大摆而来。 其身后,跟随着两个大汉,看上去威风凛凛。 “李老三,月份你还没交呢?” 一脚踏在长凳上,胸毛大汉嚷嚷道,满脸的凶色。 “这,胡老大,月初不是交过了吗?” 李老三颤颤巍巍而来,手里拿着茶壶,整个人瞬间就矮小了几寸。 “瞧你这话说的。” 胡老大摇头,大声说道:“五月初还是清国呢,如今大明回来了,怎么能算数?” “难道你李老三,对清人中心不二?” 这番歪理说下来,众人纷纷怒目而视,但却沉默不语。 能在南京城活下来的帮派,哪个没有靠山? “胡老大,最近生意不好,实在没钱啊!” 李老三缩着脖子,苦苦哀求。 “没钱?那你做什么生意?” 胡老大气笑了,挥手道:“兄弟们,给我砸了这厮的摊子,给他点教训。” 旋即,一阵噼里啪啦,大量的桌椅倒下,横断,场面狼藉。 李老三望之,欲哭无泪。 “怎么回事?” 忽然,一队臂系黄绸的军队走了过来,让众人吓了一跳。 “军爷,这小子欠债不还,我在要钱呢!” 胡老大忙弯腰,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是吗?”军人目光如炬,盯着蜷缩的李老三。 在胡老大的目光威胁下,李老三退缩了,只能点头。 “你小子当我瞎呀?老子在之前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想糊弄我?” 军汉望着赔笑的胡老大,冷笑道: “这几人给我抓起来。” 说着,胡老大及几个小弟瞬间被抓住,满脸的错愕。 “军爷,我是灵璧侯府的(汤国祚,东瓯王汤和后人)……” “老子管你什么侯府,如今南京城,是豫王的天下。” 说着,大汉看着李老三,说道:“这些恶棍,用不着怕着他们,今个随我去衙门!” “衙门?”众人脸色顿变,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怕个甚,如今衙门被军法司占着,有什么冤情旧案,都可以来。” 大汉嚷嚷道:“豫王来了,青天就来了,新的大明就来了——” 这话一说,众人纷纷来了好奇,跟随来到衙门。 果然,这里不知何时围了一大圈人。 而令李老三等人惊诧的是,几乎南京城街面上的大小青混,都被押着,一个个垂头丧气。 “豫王,果真是青天!” 李老三呢喃着,望着蓝白色的天空,激动莫名。 第331章 清扫屋子再入住 “殿下,审判案件乃是衙门的职责啊!” 江宁县令,如今代任应天知府(南京)的胡崇,正面见豫王,义正言辞地说道。 作为最先投靠的官吏,从知县,直接跨越到应天知府,尤其是南京这样的位置,三级跳已经无法形容了。 就好比后世普通的县长,升到了首都市长,再走一步就是国级领导人了。 “衙门?” 豫王有些疲倦,他喝了口浓茶,随口说道: “南京到底是留都,大明两京之一,不是什么藏污纳秽之地。” “我也没别的要求,就是将整个南京城彻底的打扫干净,无论是表面,还是内在……” 见后者有些迷糊,朱谊汐强调道:“今日的南京城,不是我想要的。” 胡崇闻言,沉默了。 旋即,心中又是一片火热。 这是个机会,一个彻底得到君心的机会。 豫王虽然在洛阳监国,但却不曾登基,内阁,六部,九卿,南方各省,都有大量的空位。 他虽然暂代应天知府一职,但却不过是占了先机,迟早是要退下来的。 而在这段时间,都得珍惜。 “殿下,您说的是勋贵?” 胡崇环顾四周,见只有服侍的宦官,他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朱谊汐一愣,诧异地看着他,直言不讳道:“没错,包括了勋贵。” 包括…… 胡崇心中嘀咕,思量一会儿,立马醒悟:朝廷,东林党人。 可我也是东林党啊! 见胡崇脸色由红变白,又青白交接,满脸的凝重,豫王笑了。 还是个聪明人。 “实话与你说吧!” 朱谊汐站起身来,踱步而行,将其带到了小湖的亭中,神情比较慵懒: “除了那些贪生怕死的勋贵外,许多的无有忠心,骨子软的朝臣,也不能留在南京了。” “致仕,隐居,亦或者去广西、贵州,这是他们的选择。” “至于像你这样,忍辱负重,无法决定自己方向的,则可选而用之——” 选而用之? 怎么选?谁来选? 这一切不言而喻。 像他这样识时务的聪明人,就应该大用。 想到此处,他浑身一震,精神振奋道:“殿下所言极是。” “捏造证据陷害这等事,寡人不屑于做,所以决定从市井间的地痞流氓入手,一点点的向后延伸……” 朱谊汐冷笑道:“那些高宅大院,公卿之家,哪有想象中的干净?” 这是釜底抽薪啊! 胡崇心中惊叹。 如果说,从政治上进行打压,后世还有翻身的机会。 但是从一桩桩的命案实案出发,可谓是钉死于棺材板上。 “臣下明白了。” 胡崇认真道。 “明白了?那就好。” 豫王心情好了一些:“到底你做过知县,如今又是知府,暗地里的配合,可得做好。” 过了一会儿,胡崇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从今日开始,他的乌纱帽,将会沾染那些同僚,甚至上级的鲜血。 但他不在乎,只要能升官,站在胜者这边,就足以名留青史。 …… 豫王殿下忙着稳定南京的局势,但南京城被破的消息,似风一般地被传开,瞬间在整个天下,掀起了轩然大波。 最先得到消息,乃是时刻关注南京消息的高杰。 高杰占据两镇后,一直平稳地方局势,安抚军队,还得时刻提防北方满清的吞并。 豫王兵进南京时,他就闹腾着想要过来帮忙,从而再次获得一把扶龙之功。 谁知道,豫王实在是太快了, 从安庆到南京,三四天的功夫,他的粮草都没准备好,只能眼睁睁的坐失良机。 不过,他也不想浪费这样的时间,准备再次吞并庐州地区,将黄得功的地盘、残留人马收获。 至于占据此地的满清,他已经看不起了。 “太快了,怎么会如此?” 伴随着豫王入主南京,大败吴三桂的消息传来,高杰立马偃旗息鼓,不再出兵。 邢氏扭着略显丰腴的腰肢,俏脸冷若冰霜: “你这要是打下庐州,不仅得罪满清,还得罪了豫王。” “到时候,可没任何人来救你,我就带着你儿子改嫁去。” “夫人说的是。” 高杰赔笑着,抚摸着其肚子,感慨道: “这时日,还是得稳当一些,稳妥为上。” “不过,夫人,你说豫王登基,我要个什么爵位好呢?如今是伯爵,再来个公爵应该合适吧!” “公爵?”刑氏为人精明,但到底还是被爵位这种东西迷花了眼。 要知道,大明的爵位,可是世袭罔替的,她儿子将来得继承,自然得越高越好。 不过,她火热的心,瞬间就被高杰破坏。 “还是来个王爵好!吴三桂都是平西王了,豫王可不能那般小气。” 高杰摸着下巴,双眸中满是贪婪。 “王爵?你是陕人,秦王怎么样?” 邢氏眉眼一挑,嘴角带着讽刺。 “秦王不适合吧,人家还在呢……” 谁知道,高杰还真的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越琢磨越开心。 邢氏摇摇头,拍下桌子将他惊醒:“连我这样的妇道人家都知道,大明三百年,生前就没有封王的。” “到时候,不说豫王,就是满清,也容不下你。” 高杰这才惊醒,满脸的遗憾。 “夫人,接下来,咱们应该做什么?” 高杰只知道打仗,平常的一应事务,都交给邢氏处理,两者相辅相成,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他当然也清楚,虽然美妾众多,但对邢氏依旧尊重异常。 “能做什么?向豫王发信祝贺,并且劝进!” 邢氏露出深思,一字一句的说道。 “劝进?” “监国与皇帝虽然只有一线之隔,但到底不是皇帝,咱们从龙之功,还是要沾点的。” …… 同样,这则消息,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江西。 九江城这个消息集散中心,立马传扬开来。 在抚州监国的益王,瞬间大失所措。 而更为惊慌的,则是抚州的文武百官。 益王毕竟是宗亲,再不济不过去凤阳待个几辈子。 而他们,可是官员,政治上的污点一辈子都洗不完。 甚至还包括子孙后代。 惊慌失色的官吏们,齐拥至王府,跪求道: “还请殿下去往南京——” 第332章 尔等害我 益王朱慈炲,如今二十七岁,继承王位不过十年,算得上是正当壮年。 崇祯年间,只有三十二位亲王,而作为宪宗之后,益王爵传的很稳定。 自然,盘踞在建昌府一百余年,同时又年轻气壮的益王,就有了重拾大明国土,再复社稷的心思。 而这,随着弘光皇帝被俘,天下诸王蠢蠢欲动,民心浮躁之际,建昌府的文武,一个个为贪图功勋,就促成了益王的监国局面。 相较于称帝,监国更具有策略性,进可攻,退可守。 身处江西,益王以及一众文武,更加清楚豫王的实力,但万一要是成了呢? 再不济,推出益王不就罢了? “尔等这是在害我呀!” 益王脸型方正,眼眸中满是无奈,指着一群跪地的官吏,心中别提多难受了。 “寡人不想去凤阳啊!” 这句发自内心的感叹,让官吏们不由得心有戚戚。 凤阳高墙,从明太祖时期开始,对于诸王来说,就是一场噩梦,朱棣继续发扬,从而让诸王恐惧万分。 囚禁,孤独终老,毒打,老朱家对自己也格外的狠。 益王到底年轻,畏惧非常。 王府可比凤阳大多了。 见益王嘴唇哆嗦,被吓得脸色发白,建昌知府王域不得不劝慰道: “殿下放宽心,豫王名声一向不错,善待百姓,许多的藩王失地,也多亏他救济,想来不会为难您的。” “是吗?” 心里得到些许宽慰,益王才叹了口气,颤抖地站起来,露出艰难地笑容: “南京光复,大明再次中兴不远,寡人就先行一步,望诸位好生做事。” “臣等叩谢殿下!” 官吏们脸色难看,一个个跪下。 到手的从龙功勋没了,还有可能被记挂一辈子,真是太难受了。 而建昌知府王域,脸色更是比死了亲娘还难看。 别人还能饶恕,他绝对前途堪忧。 “殿下,福州的唐王,不也监国了吗?” “唐王?” 益王闻言,心中一怔,旋即露出一丝笑意:“对,他也跑不了。” 总算有个伴了,他心中莫名地舒缓了许多。 疏宗之藩,太祖之后,竟然也敢监国,真是胆大妄为,不知死活。 直到这时,益王对于唐王的监国,依旧忿忿不平,感觉莫大的耻辱。 都不是成祖一系,也敢妄自监国? …… 襄阳,张家宅院。 自在汉中巴结上还是游击将军,并且因献上两女,饱受鄙夷和嫉妒后,张祺的生意就风云直上。 陕商虽然抱团,但那是相对于外省而言,自己内部的竞争也是无比的剧烈。 而他一勾搭上小朱将军,生意场上无往不利,而且,四川的锦、盐、粮等,他都能插上一手。 并且,短短三四年,他就高居陕商副行首,德高而望重。 陕商内部,已经有许多人将他比作吕不韦第二了。 随着豫王势力的急剧上升,这种流言更是流传甚广。 “胡闹!” 张祺身着宝蓝色锦袍,脚踏金边鹿皮靴,腰系银丝带,大手拍打着桌子,双目几欲喷火: “你妹妹下个月将要临盆,这种流言,岂能放纵?” “你们兄弟是干什么吃的,这时候才出现?” 望着纵欲过度,胆怯退缩的两个儿子,张祺摇头感慨:“幸亏老子生了一对好女儿,不然这家业迟早被你们败坏——” 张渭、张铖二兄弟听到这说烂的话,不由得撇撇嘴: 要不是有妹妹们,您哪来的那么大家业? 想到家业,兄弟二人不由得心头火热。 数年间,膨胀到了如今十万身价,翻了数倍,每年的生意进账万两,在陕商中,也是能排前的…… 忽然,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目光中碰撞出火花:这是未来的对手。 见这两个废铁一般的儿子,张祺只能认栽。 不过也好,皇亲国戚不好当,如果真的是有个上进心强的,他还真怕子孙难保。 “爹,你说,妹妹们要是生个儿子?” 大哥张渭好奇地小声但,意犹未尽。 “国朝自有祖制!” 张祺故作镇定,不悦道:“这种事容不得你我操心。” 话虽如此,但他心头突兀地就火热躁动起来。 皇帝的外公,和藩王的外公,这两者可不是一回事。 虽然嘉靖年间废除了外戚世袭之爵,但指挥使、千户、百户,却依旧赏赐不断。 对于普通的商人来说,一个世袭的锦衣卫指挥使,就足够让家族连绵两百年了。 父子三人心思百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太子,同时也想到了爵位。 “老、爷,南京、有消息了——” 这时,仆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断断续续道。 “什么?” 父子三人直惊出了声。 …… 而此时的豫王府中,王妃孙雪娘饮着茶。 她上身为一件淡黄色花草长袄,下身为深蓝色女裙,配着与上衣相衬的裙襕。 浓淡适宜,考究而不奢华,十分雅致。 一旁,淡红色短袄加白色女裙的豆娘,正陪坐着,耐不住寂寞,水汪汪的眼睛乱动,圆脸不见消瘦,显得俏皮可爱。 “哇哇哇——” 突然,内间的响起婴儿的啼哭声,雪娘忙不迭起身。 豆娘也起身陪伴。 “青儿怎么了?” 孙雪娘焦虑地问道。 “只是饿了!” 乳娘抱在怀里,将扣子打开,掏出饱满至溢出之物,送至婴儿嘴边。 五个月的青奴,已经长的圆润可爱,惹人喜欢。 而豆娘的目光,则在乳娘的山峦上,其巍颤如山,令人惊叹,让人忍不住想要玩耍一番。 “我要是如此,姐夫该多喜欢?” 她心中想着。 听说那些文人雅士,都喜欢小巧玲珑的,唯独姐夫喜欢大的,奇哉怪哉。 这时,一个宫女迈着喜悦的步伐,快步而来。 “娘娘,南京传来消息!” “怎么说?” 孙雪娘胸脯开始起伏,呼吸急促些许,死死地盯着其人。 “殿下大胜——” “呼!!!” 孙雪娘瘫坐不起,满脸的笑容。 “耶,姐夫赢了!”一旁的豆娘则蹦跳起来,少女活泼表露。 “是夫君!”孙雪娘纠正道。 “是!”孙豆娘吐出短舌,不满地应下。 “传我命令,府内所有人,一律分发半年月俸!” 孙雪娘高兴地吩咐道。 第333章 帝系转移的痛苦 嫁给豫王的数年来,孙雪娘入主王府,对于后宫的掌控,已经得心应手。 良好的学识,不偏不倚的态度,以及端庄大方的性格,让孙雪娘的地位极其稳固。 即使只是诞下一女,但依旧无人敢放肆。 赏赐的命令发下,全府欢腾。 借此风头,豫王入主南京的胜利消息,也传遍全府,然后又从而像风一般的席卷襄阳城。 满城欢腾。 而在藩王街,即瑞王、秦王等所在府邸,更是一片寂静。 老瑞王闻言,宽脸上先是不可置信,然后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早就知豫王厉害,不曾想连南京也拿下了。” “谁知道?谁又知道?” 成祖一脉相承两百余年,今日要了断吗? 这种感觉,发自肺腑的难受。 他踉踉跄跄地出了门,来到院中,望着北京的方向,直愣愣地跪下。 “殿下——”几个奴仆忙搀扶,但被甩开。 “走,都走!”老瑞王甩开他们,花白的头发上满是悲戚。 见着瘫跪的瑞王,奴仆们不得不远离,在一旁观望着。 “陛下,陛下呀……” 老瑞王低头,老泪纵横,地砖渐湿。 帝系至此转移。 从近支变成了疏宗,作为万历的儿子,怎么会让他生前面对如此的痛苦? “死后,我该如何去见神宗皇帝于地下?” …… 而一街之上,相隔不远的秦王府,同样的沉默。 与瑞王的悲戚不同,秦王朱存极则格外的耻辱。 豫王出自秦藩一系,按照道理来说,自此秦藩一系就成了近支,他应该高兴才对。 但,凡事就怕对比。 作为宗主,手下的支系后来居上,成为了皇室。 而他,不就成了笑话了吗? “我怎么也想不通,这朱谊汐,怎么能当皇帝呢?” “兄长,这是命啊!” 年轻的朱谊木釜,则比较识时务,叹道: “合阳王一系出了皇帝,这就是他们的命,咱们可盼不来。” “唯一可虑的,就是怕他打压咱们这支,毕竟,咱们是大宗。” “大宗这是天注定的,改变不了。” 朱存极摇摇头,倔犟道:“就算是他成了皇帝,也是小宗。” 朱存木釜满脸无奈。 你反正没有儿子,福也享了,可爵位要到我头上啊,我可不想丢了。 “我是说,他会不会废黜秦王爵?” “废黜?”朱存极好似听到了笑话一般,骄傲的说道: “秦王之爵,乃是太祖亲封,在懿文太子一脉被废黜后,就数咱们次序最高,他敢废黜?” 秦王作为天下第一亲藩,在宗室之中地位极重,身份显赫。 朱存木釜这才放下了心,劝说道:“兄长,如今豫王不比以前,咱们还得是巴结一下,日后回到西安,还得指望着他呢!” “西安?难咯!” 这时,满脸骄傲的秦王,此时却如同霜打的茄子,垂下了脸: “汉中府收复数年,你看瑞王回去了吗?武昌府也收复了,你看楚王(逃至九江的世子,弘光恩准继承王爵)回去了吗?” “这几年来,不都是在襄阳住的好好的吗?” “啊?”朱存木釜惊了:“南方再好,也不及西安半分哪!” 襄阳的秦王府,占地不过数十亩,而在西安,秦王府占据西安城的四分之一,金碧辉煌,规模庞大,比之北京的皇宫,也差不了多少。 而且,秦王独领右卫,五千多人的空饷吃着,奴隶使唤着,土地霸占着,比这狭小的府邸强太多。 他失望不已,这秦王爵,如今看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说到这里,虽然秦王心中不忿,但脸色终究还是缓了下来,他指点道: “你的汉中王的爵位,乃是弘光皇帝赐予的,如今看来不合时宜,还是辞让了吧。 让这位监国,即将称帝的豫王,重新给你赐予王号吧!” “是!”十七八岁的朱存木釜只能点头称是。 …… 相较而言,军政司收到的消息也不迟。 赵舒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将自己锁在房中,压抑着笑了起来,随即涕泗横流,胸部剧烈的起伏。 一刻钟,他终于平复下来,再次恢复到往日的镇定。 而这时,张慎言、阎崇信二人,则起身而来,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盖不住。 “赵先生,是否准备搬迁?” 张慎言此时沿用豫王对其的称呼,带有几分尊敬。 这位四十来岁的文人,即将成为首辅,容不得他有半点的怠慢。 阎崇信也是这样的心思:“南京商贾云集,徽商,淮盐,能收不少的钱啊!” “搬去南京与否,还须监国的王令,我做不了主!” 赵舒眉头一挑,高声道:“万事开头难,南京可比不得襄阳,咱们得做好准备才是。” 张慎言赞同道:“赵先生所言极是,只是,正因为南京复杂,监国殿下孤掌难鸣,才需要我等前去扶助一番。” “虽然未得王令,但咱们可以先期准备一番,以免到时候出了差错。” “这倒是有几分道理!” 赵舒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如此,就暗地里准备一番吧!” “我先去见王妃。” 说着,他施施然而动。 从后面见之背影,竟然有几分首辅的气质。 “恭喜——” 张慎言与阎崇信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笑着互相拱手拜道:“恭喜,恭喜——” 整个衙门,这一天都充斥着喜悦。 而赵舒求见王妃,很顺利地就通过了。 “赵先生有何事?” 面对媒人,孙雪娘表现的很尊敬,但亲近中带着端庄,显得大大方方,让人心生好感。 赵舒感慨豫王娶对了人,老友生了个好女儿,旋即道: “启禀王妃,殿下入主南京,怕是不日就会迁移幕府,就连后宫也在其中,为避免日后麻烦,您不如今日开始准备一番?” “我明白了!” 孙雪娘点点头,但却拒绝了这个提议:“赵先生见谅,豫王府迁移并不急于一时,几个姐妹还有身孕,即将临盆,此时可动弹不得。” “只有待她们诞下王嗣后,才能启程。” 赵舒此时,确实惊艳了,他嘴角含笑,满意道: “还是王妃考虑的周全,臣下疏忽了。” 第334章 断其爪牙后算账 虽然入主南京,不过数日,但朱谊汐在军队的帮助下,顺理成章的坐稳了位置。 弘光二年,五月二十六日,骑兵营、明光营(赵光远)收复镇江。 惜吴三桂早走一步,瓜洲水师助其逃窜入扬州。 二十九日,惠登相率领明相营突破江浦,直抵滁州,威逼庐州,震慑凤阳。 六月初三,白旺带领兵马,顺利抵达杭州,宣告浙江省的光复。 伴随着这些胜利的消息,朱谊汐在南京越发的得心应手。 从而,军法司也得到了有力的支撑,上千人,接连十余日,日以继夜的审理案件,梳理旧案,可谓是累得吐血。 但效果也是极好的。 重新翻案一千三百余件,受理新案三千余件,基本上做到了公平。 捉拿归案的地痞流氓,土豪劣绅等,超过了两万人。 而尤其令人心惊的是,几乎九成九的旧案,都是官商勾结,从而造成了冤屈,破家荡产的不计其数。 同时,也涉及到了所有的勋贵府邸。 他们利用自己的身份,指使奴仆横插一脚,从而大获其利。 并且,这些被打掉的地痞流氓,许多背后的靠山,也是他们,还有部分是衙役。 “岂有此理!” 军法司递交上来的汇报,让人触目惊心。 朱谊汐见之,怒不可遏。 两万人,几乎占据南京城的五十分之一,这是多么庞大的一笔数字,让人难以置信。 同时,城市都如此,那这也意味着,农村的闲置人口,已经到了极度夸张的比例。 但旋即,他又平静下来,对着朱依、孙林吩咐道: “老虎之所以厉害,就是靠着利爪和牙齿,只要去除这两个,其就任人宰割。” “你们做的不错,这些为虎作伥,死的不冤,同时也相当于去除其爪牙。” “殿下,南京城江宁、上元二县的衙役,已经清空了……” 朱依有些不好意思道:“还得安排人手才行。” “总医署那么多伤兵,挑一些好的差不多,就让他们上任,再参杂一些白役,你们不用担心。” 豫王无所谓道,望着罪行累累的账本,他站起身,深吸了口气: “这些蠹虫,趴在朝廷身上吸血,一个个如今膘肥体壮,反而不好对付了。” 如果说是一两家人,他倒是不怕,但数十家勋贵,可就掀起轩然大波了,政治影响太大。 “这样——” 朱依、孙林立马贴近,弯着腰,做出倾听状。 “你们继续抓人,那些奴仆也不要放过,直接抓,然后暗示,不会牵连到他们,这叫断尾求生。” 朱谊汐心中有了主意,露出一丝自信:“然后对这些人用刑,逼其招认人,但有了证据后,就不要妄动了,等我命令。” 朱依、孙林点点头,认真应下。 见此,朱谊汐拿起笔,在整个汇集上,画了一个红色的叉: “去城外,找个地方行刑,让百姓们围观,但百姓们凡有异议的,就重新再审!” “遵命!” 两人雷风厉行地离去。 看来,是时候来一场打黑行动了。 朱谊汐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呢喃道。 青皮无赖,坑蒙拐骗,对于社会百无一用,而且,他们往往充当打手的角色,造成社会动荡。 这些人,甚至比吴三桂还要可恶,社会毒瘤。 …… “李老三,怎么还在卖茶?” 邻居的吴大嫂挎着篮子,兴冲冲的往外跑,见到李氏夫妇还在卖茶,不由得惊奇道。 李白氏抬起头,惊诧道:“大嫂,这是要去哪?” “去城外看热闹。” 吴大嫂咬着牙道:“这些时日,豫王不是将那些青皮们抓起了吗?今天就得行刑,街坊们都去看热闹了。” “我那苦命的女儿被赵丑婆拐走,今个老娘就去看她去死——” “胡大包那杂种,也是今日砍头?” 胆怯懦弱的李老三,满脸恨意道。 “那不知道!”吴大嫂摇头道:“听说好几万人呢?这等砍好多天。” “啪——” 李老三闻言,直接将抹布甩在桌子上,对着婆娘道:“你看摊子,我要去刑场看看。” “胡大包这狗贼,我要亲眼看他死去。” 说着,他却径直回了家,好一会儿,才挑着两只水桶出来。 “这是么事?” 吴大嫂好奇道。 “凉茶!” 李老三一本正经道:“这大热天,看热闹的人多,不喝点凉茶,容易中暑!” “呸,李老三,这时候你还想着赚钱。” 吴大嫂笑骂了一句,紧随其后。 两人随着人流,浩浩荡荡地来到城北,几乎走了两个时辰才到。 果然,巨大的刑场,人山人海,好似整个南京城空城而来,一眼望去,都是人头。 走到半道,李老三的凉茶就卖空了,只怀揣着一褡裢的铜钱看热闹。 而,在刑场外,却树立起了一排木板,上百张白纸贴着,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 李老三一问,有人热心肠道:“这两千人,就是今日砍头的人名,今个交代在这。” “这位郎君,劳烦问下,这上面可有胡大包的狗名?” 李老三厚着脸皮问道,见后者脸色平淡,他只能掏出十枚铜钱:“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是江宁县,黄字铺的?” “没错!”李老三大喜,这是中了呀。 所谓的黄字铺,是指以千字文的字为标记的字铺,是南北二京特有的户籍管理制度。 明时治理社会,城内为坊,近城为厢,乡间为里,三种不一样的称呼,但性质是一样。 但北京与南京城,随着户籍丁口频繁的迁移,以至于坊、厢渐渐失准。 尤其是坊、厢只统计民户,而不包括匠户、军户等,大为失准。 这时,因为五城兵马司治理水火灾患的字铺,则顺理成章成了南京的基层统治。 无论是民户,贱户,匠户,住在城中总是要救火防贼,疏通下水道,字铺都包括了。 所以成了两京特有的户籍制度。 突然,刑场顺利安静下来: “李大狗,江宁县,辰字铺,拐骗妇人,致残三人……” “李大狗,江宁县,辰字铺……” …… 四周百余人,一连喊了十声,见无人反驳,监刑官拍下了惊堂木: “行刑——” 咔嚓 一颗硕大的人头滚下, 一时间,百姓们群情激奋,竟然毫不畏惧。 第335章 强制劝进 如此血腥的场面,在南京城连日上演,激起了一场又一场的好戏。 而对于诸多勋贵来说,他们心情也格外的差。 魏国公府。 正所谓大明一勋贵,最盛者,莫过于一门两国公的徐家。 作为中山王徐达的后裔,北京为定国公,南京为魏国公,繁盛两百余年,可谓是树大根深。 可惜,到了王朝末年,再富贵的人家,也会败落。 “老爷,救我啊,老爷——” “我是冤枉的……” 数十人哭声一片,涕泗横流,昔日的豪奴,如今显得格外的软弱。 大厅中,魏国公徐文爵瘫坐着,双目愤怒望着前方,脸色涨红,想要言语几句,却被旁边的军汉吓住。 眼前的仆从,可是伺候他十几年,世代以来都是家奴,今日却被当面带走,这是何等的羞辱。 “国公,既然人都抓齐了,那我就先走了。” 军法司的大汉,拱手,随即大摇大摆的离去。 在他的身后,数十位奴仆,哭嚎着脸,满脸的悲戚之色,一直回首,期盼着他的主人营救。 可惜,徐文爵到底是不敢招惹豫王,只能扭过头,装作没看见。 良久,等到了声音消失,魏国公徐文爵才抿着薄唇,望着空荡荡的大厅,不发一言。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国公夫人跑了出来,带着丫鬟,脸色铁青:“那几个,可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你怎么任由他们被带走呢?” “带走?” 徐文爵咬着牙,双目好似要喷火一般:“你以为我想?其中还有几个我的奶兄弟呢?” 说着,他泄了一口气:“豫王的人,咱们能有什么法子?能不牵连到咱们头上,已经算是不错了。” 夫人秀眉蹙起,不解道:“你可是魏国公,豫王就这样敢随意的欺凌?” “今时不同往日!” “你去别家瞧瞧,咱们勋贵同声共气,可不能就这样的被人欺负了,保国公、忻城伯可不得管管?” 闻言,徐文爵一愣。 保国公朱国弼,原本是抚宁侯,弘光时谄媚马士英,从而成为国公,成为南京勋贵的领袖。 而实际上领导南京守备的忻城伯赵之龙,不仅辈分高,而且实力强,受到广泛的拥护。 “夫人言之有理!” 徐文爵点点头,急切道:“我这就去看看。” 说着换了一身衣裳,就出了门。 而等他来到忻城伯府,只见奴仆们神情恍惚,脸色发白,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难道忻城伯府也受到了抓捕? 徐文爵心中一惊,脚步慢了些许。 “公爷,您这边请!” 奴仆在前引路,来到了会客厅。 “公爷安好!”“公爷日安!” 一连串的勋贵们欠身行礼,声音布满了客厅。 这是对于大明第一勋贵魏国公的尊重。 每年的祭祀,这位可是站在第一排。 “安好!”徐文爵点点头,神情有些恍惚。 只见,满南京城的勋贵,都至府内。 大名鼎鼎的有: 灵璧侯汤国祚(东瓯王汤和后人);安远侯柳祚昌(永乐时期融国公柳升后人);永康侯徐弘爵(永乐时期蔡国公徐忠后人);临淮侯李祖述(洪武时期岐阳王李文忠后人)。 除此外,镇远侯顾鸣郊;隆平侯张拱日,怀宁侯孙维城;南和伯方一元;东宁伯焦梦熊;宁晋伯刘印吉;成安伯郭祚永。 甚至,驸马齐赞元(尚光宗遂平公主)也在府中,恭敬地行礼。 一一还礼后,徐文爵坐到了赵之龙的左下手。 此时赵之龙、朱国弼一左一右正坐,他一上前,两位老勋贵也得起身,互相行礼。 “国公,你怎么也来了?” 赵之龙明知故问道。 “无外乎被人抄了家,心里不安,索性来您这打探下消息。” 徐文爵叹了口气,满脸的凝重。 “巧了,大家都是。” 朱国弼长叹一声,带着长长的拖音。 这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睹这三位说话。 赵之龙笑了笑,他抿着嘴唇道:“豫王不是说了吗,这是在清扫余毒。” “亦或者,杀鸡骇猴!” 朱国弼突然冒出了一句,直接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上。 引得他们纷纷点头。 抓人都上他们家了,大张旗鼓,不仅坠了他们府上的名声,更是明目张胆地进行针对。 可以预料,那些窥伺良久的文人,肯定会大肆弹劾,一旦豫王当了真,他们就危险了。 “豫王会不会是责怪咱们当初献城之事?” 魏国公徐文爵突兀地说道。 “这怪不得我们,先帝早就跑了!” “群龙无首,不就只能投降吗?” 众勋贵纷纷嚷嚷,一个个使劲的甩开关系,仿佛自己是洁白的莲花。 这时,沉默良久的赵之龙,这才发声道:“好了,咱们在这商议不出什么的,如今安分守己,将那些手脚撇干净再说。” 说着,他扫视了一番众人,冷着脸:“如果被抓住了尾巴,我可不想去求人捞起。” 于是,这场会议,就这样无疾而终。 待众人走后,赵之龙才偷偷摸地来到钱宅,求见钱谦益。 “忻城伯怎么来了?” 书房中,钱谦益正与柳如是弹琴说谱,女人双眼水汪汪,腰肢酥软,眼瞅着就躺在自己怀中,含情脉脉。 钱谦益被惊扰,心中大喜,忙不迭起身,歉意道:“夫人稍待,为夫去去就回。” 当时贪慕美色,如今女儿诞生后,更是体衰,对于正直盛年的女人,他已经招架不住了。 整理衣衫,柳如是双眸带着怨气:“夫君去吧!” 钱谦益来到客厅,就到小小心翼翼的忻城伯,赵之龙。 “尚书!”赵之龙坐下后,声叹不止:“自豫王入得南京,对于我等旧臣分外不喜,今日大张旗鼓入我等府中抓贼,丝毫不留情面。” “想来,其厌恶我等降清之举,今日是我,明日怕就是君等了。” 钱谦益微微动容, 勋贵们死光了,他也不会伤心,唯一考虑的,就是豫王在算旧账。 自己等人可就麻烦了。 高宏图等人,可还在外地,不曾归来,东林党要是被豫王彻底的厌弃,那就不好了。 “伯爷今日来,不只是说这些吧?” 钱谦益直视其人,沉声道。 赵之龙抬起头,语重心长道:“对于部堂,我也不再隐瞒了。” 说着,他露出一丝兴奋的语气道: “如今豫王还是监国,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正是咱们应该行动的时候。” “只要咱们这时,上书豫王,劝其登基,到时候就算是之前的厌恶,经过这番,也洗刷了差不多了。” “到时候,重新赢得信任,也是不远。” “劝进?” 钱谦益一楞。 第336章 心生忌惮 钱谦益不傻。 他当然明白,自古以来的劝进,都是在当权者的暗示下,有条不紊地进行。 像是赵匡胤那种黄袍加身,只有白痴才相信是手底下人私自行动。 毕竟,后周的郭威,早就已经黄袍加身过了,赵匡胤不过是拙劣的模仿罢了。 这种私自行动,弄不好就会出大事。 “忻城伯,此事须慎重!” 钱谦益谨慎地说道。 “我自然晓得!” 赵之龙点点头,脸上布满愁绪:“可惜,如今君心叵测,若是不赌一把,将来犹未可知啊!” 不可预测的未来,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富贵公卿来说,可谓是决难接受的。 “罢了!” 踱步而行,钱谦益花白的胡须颤动着,咬着牙,叮嘱道: “此事须得再三谋划,莫要肆意妄为,以免恶了监国。” “我自晓得!”赵之龙露出一丝笑意:“此事你我共知,不入第三人耳中。” “嗯!”钱谦益微微颔首,表示满意。 豫王登基在即,新的内阁、六部,岂能少得了他的位置? 再怎么说,他也是弘光朝的礼部尚书。 翌日,来自于江西的消息,传入他的耳中: 建昌府监国的益王取消监国,准备入朝! “倒是挺识相的!” 朱谊汐点点头,将密奏放下,旋即,一封来自于徐州的奏疏,吸引了他的注意。 “高杰?” 他来了兴致,奏疏上倒是没什么出奇的,一如既往的拍着马屁,只是最后来了一段劝进。 三十万大军,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劝进?威胁,邀功吗?” 看到这里,朱谊汐露出了冷笑。 归根结底,高杰对于如何抗清,支持他,毫不实言,只是满篇的好话,从而获得一份劝进之功。 “从弘光那里尝到了甜头,还想继续?” 淮海四大藩镇,可谓是弘光朝的毒瘤,他怎么会继续犯错? 不过,政治这东西,需要的是妥协。 虽说高杰这三十万人是扯的虎皮,但十万大军还是有的,暂时还得虚以委蛇。 旋即,他思想又飘到了明初。 当年明太祖北伐,徐达兵进山东,朱元璋这时候还在写信,向元庭虚以委蛇。 他向元顺帝写信表示屈服,并且殷勤地说,徐达北上是帮你从太子手上夺权,您就偷着乐吧! 这般毫不知耻的行径,元顺帝破口大骂中,直接逃离了北京。 “我的脸皮,还是太薄了!” 朱谊汐摇摇头,旋即回了一封书信,并且暗示不吝啬国公之赏。 旋即,他拿出来一本薄册,上面满是人名。 这十多天来,他也没闲着,开始计算功劳,给手下论功行赏。 显然,世袭的爵位,是最高等的赏赐。 “公平公正,难呀,难!” “咚咚咚——”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殿下,搜讨科孙指挥使求见!” “让他进来!” 将薄册放好,朱谊汐淡淡道。 很快,孙长舟小心地走进来,开口道: “殿下,探子来报,那群勋贵们聚集在忻城伯府中,待了半个时辰才散,议论的是家仆之事……” “其后,忻城伯暗中离开了府邸,去往了钱宅,不到两刻钟就出了门……” “具体谈了什么,能知道吗?” 朱谊汐不以为意,淡淡一笑。 “这,恕卑职无能!” 孙长舟叹了口气,无奈道。 “算了!” 豫王好似并不在意:“一些土崩瓦狗罢了,能出什么名堂?” 话虽如此,但朱谊汐内心深处,却越发的恼怒。 忻城伯赵之龙是勋贵领袖,钱谦益是东林党魁首,两人偷摸摸的密会,到底在商量着什么? 颠覆他?另外换个监国? 在控制南京城的那一刻,南京守备军完全被控制,去除老弱病残,只有区区千来人,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全城被亲兵营接管,江宁县、上元县,乃至于应天府,完全被控制。 只要不来武的,他就不怕。 不过,他心底,还是生起浓浓的忌惮。 不在于实力,而在于其心思。 从地痞流氓,再到奴仆,一点点地拉紧绳索,不就是为了束缚住那些勋贵吗? 如今,他们自己瞎集会,密谋,给了机会不知道珍惜,还敢跟东林党合谋。 勋贵加东林党,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找死呀! 眯着眼睛,豫王嘴角浮现出冷笑:“人,还是不能太心软,不然就容易被算计。” “给了机会不知道珍惜,那就怪不得我了。” “不过也好,就在称帝前,彻底的清扫污秽吧!之后可真的顾忌影响了。” 孙长舟闻言,脸上隐隐浮现兴奋之色。 搜讨科在南京,终于要扬名天下了。 “去军法司寻觅证据!” 突然,豫王扭过头,对着孙长舟说道。 “是!”孙长舟来不及兴奋,突然就被豫王泼了一盆冷水。 “我要你以锦衣卫的名义,起草一份叛逆案。” 朱谊汐沉声道:“不要追求那些人命案件,而是以叛国罪,将那些人逮捕,看押起来。” “锦衣卫?叛逆案?” 孙长舟一楞,有些不知所措。 朱谊汐没有解释。 无论多少的人命,还是勾结官吏,都不足以给这些勋贵们定罪。 底层的百姓,总是有一种奇怪的代入心理,饥一餐饱一顿,却操持着大人物的心思。 人命等案件,不足以颠覆传承百年的勋贵,反而引发同情,说是豫王打压异己。 虽然是实话,但现实却容不得实话。 当然,等到大量的田地、店铺等财产充入府库,豫王登基再大赦天下。 封个小爵,很容易赢得大量的感恩戴德。 这些政治上的事,孙长舟不必知晓。 …… 而这边,钱谦益待得知高杰这厮,率先向豫王劝进后,撕烂了早就草拟的奏疏,并且砸碎了好几个瓷器。 他的计划,就这样活生生的被破坏了。 第一和第二,这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高杰,高杰,老夫要杀了汝!” 钱谦益愤怒地低吼着,不一会儿就累了,锤着腰,喘着粗气。 不一会儿,丰腴的美妇柳如是娉婷袅娜而来,双峰压抑着后背,捏着肩膀道: “老爷,女儿都叫着爹爹呢!” 第337章 锦衣卫死灰复燃 高杰拔了头筹,其他人也不甘落后,忙不迭地上疏劝进,一时间竟然盖住了公审的风头,整个南京瞬间一片喧嚣。 对于此事,东林党自然不甘落后,几乎整个南直隶都行动起来,密密麻麻数百本,可谓是让人触目心惊。 由此,反而更加激起了豫王的愤怒与忌惮,搜讨科的脚步越发得加快。 就在此时,高宏图,姜曰广,吕大器三人,风尘仆仆而来。 高宏图在会稽,姜曰广在南昌,吕大器在浙江,可谓是舟车劳顿。 不过,再多的辛苦,到达了南京,一切的疲惫就消失不见。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豫王!” 高宏图望着雄阔壮观的南京城,感慨万千。 吕大器则沉吟道:“豫王耕种于湖广,破闯贼而逐西贼,功莫大焉,其能够来到南京,也是理所应当的。” “在这乱世,归根结底,还是得靠军队。” “不过,听说徐州的高杰,也是顺从豫王,不知真假?” 一旁的姜曰广蹙眉道:“此等嚣张跋扈之徒,就应该一扫而尽。” “诶,此一时彼一时!”吕大器轻声道:“如今朝廷的生死大敌,还是满清建奴,高杰根基不稳,不值一提。” 几人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如果说,在南京被破之前,他们还对满清存在幻想,但如今随着弘光皇帝被俘,一切都破灭了。 入城后,三人还来不及歇息,就被豫王召见。 朱谊汐眯着眼睛,望着这三人,其儒雅风度,很容易让人心折。 果然,长得丑的,根本就当不了大官。 “寡人虽复南京,却诚惶诚恐,夜难安寝,不知几位可能教我?” 豫王终于开口了。 而且,话语中一副求贤若渴的模样。 “殿下,老臣久在地方,唯独知一兵事。” 吕大器抬起头,略带激动道:“南京新复,但地方却不安稳,狼子野心之徒辈出。 殿下需要招兵买马,尽量安稳南直隶,才可保住半壁江山,以图北伐。” 朱谊汐微微颔首,此话有理。 一旁,姜曰广则老生常谈:“朝廷吏治腐败,贪官污吏迭出,若要安抚民心,除了军队外,最关键的是刷新吏治。” “去除苛捐杂税,民心大悦,野心之徒自然无能为力。” 相对于其他二人,高宏图的政治能力突然,性格能圆能方,他深思熟虑下,坦然道: “依老臣之见,名不正,则言不顺,如今最紧要的,还是殿下祭告太庙,登基称帝,以示天下正统。” “正统!” 朱谊汐目光炯炯,扫视着三人。 而这三人则毫不畏惧,挺起胸膛,一副正气盎然的模样。 与其他东林党相比,这三人好歹没有投降满清,底子算是干净的了。 历史上,也是不断地抗争,不曾投降。 能力也有,但是私心重。 如果说明末,最让他触目惊心的,就是党争了。 光是弘光朝,东林党自己,就有拥潞派、拥福派之争,还有复社、几社之争,可谓是走马观花,望之生畏。 满清自然不畏惧,他本身就是满人占据上层,还有投降的文臣可用,东林党不足为虑。 但朱谊汐则不同,幕府的官吏再多,也填充不了江南所有的地方。 所有,对于东林党,必须一拉一打。 而叛逆案,就是他的手段。 “几位所言甚是,寡人受益颇多。” 说着,朱谊汐站起身,亲切道:“还望留在南京,以助大明一臂之力。” 三人露出笑容,拱手而拜。 君臣名义已定。 三人离开了豫王暂居之地,前往钱谦益宅院。 那里,已然开了宴席,为三人接风洗尘。 …… 另一边,孙长舟迈着矫健的步伐,来到了南京锦衣卫衙门。 比起蜗居一角的搜讨科,自洪武年间就兴建的锦衣卫,显得格外的宽阔威严。 尤其是那令人生畏的北镇抚司,专门负责诏狱。 “指挥使!”此时,曾为北京北镇抚司掌印指挥吴邦辅,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弯着腰,恭迎孙长舟的到来。 孙长舟等人,早就换好了飞鱼服,与普通的锦衣卫并无两样。 残余的百余名锦衣卫,一个个态度恭敬,满脸堆着笑。 孙长舟望着有些狼狈的锦衣卫,又看着衙门,感叹道: “锦衣卫,算是又回来了。” “没错,指挥使来了,锦衣卫重扬声名之日就不远了。” 吴邦辅谄笑道。 “殿下知道你,从北京南逃,又隐匿不降,忠心还是有的。” 孙长舟不置可否,淡淡地说道:“因此,即日起,你将担任锦衣卫指挥同知,协助我统领锦衣卫。” “卑职叩谢殿下隆恩!”吴邦辅双目微红,感激涕零。 说着,他横扫了下众人,道:“你们虽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律官升一级,发俸三月。 “叩谢殿下隆恩!” 锦衣卫们纷纷磕头,心中欢喜。 说着,孙长舟拍了拍手,旋即道:“这些名单,就是咱们要抓的人多考虑到人手不够,我特地向豫王请调了五百名军法司的兄弟们来帮忙。” “三个时辰,我要名册上的所有人归案,住在诏狱。” “这?”望着这薄薄的名册,吴邦辅脸色大惊,旋即发白。 只见,其排名第一的,就是忻城伯赵之龙,依次是保国公朱国弼,魏国公徐文爵…… 甚至在后面,他还看到了大学士王铎、蔡奕琛、礼部尚书钱谦益、左都御史李沾等公卿。 这薄薄的名册,几乎将整个南京的高层一扫而空。 “眼熟吧?” 孙长舟脸上挂着冷笑,声音响亮: “经过军法司数日来的调查,这些人开城迎贼,叛国从逆,对大明不忠,毫无廉耻之心,奉监国之令,一律予以逮捕……” “卑职领命!” 吴邦辅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说道。 “那便好!” 孙长舟点头,用起了激将法:“锦衣卫败落多年,豫王与我都想瞧瞧,昔日的鹰犬,今日能否逐兔,为国效力。” 这一招虽然老套,但却管用。 锦衣卫们一个个抬头挺胸,战意盎然。 作为南京的地头蛇,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这些权贵了。 ps:主角即将称帝,年号征集活动开始,大家踊跃发言,本章说、评论区都行。 第338章 满堂公卿尽赴诏狱 锦衣卫一出动,清街效果极其明显。 一路上行人匆匆,门窗紧闭,摊贩奔逃,孩童啼哭,偌大的街道瞬间空荡荡的。 “看来锦衣卫威风不坠啊!” 孙长舟似笑非笑道。 “都是一些黑了心的,瞎胡闹!” 胡邦辅厚着脸皮,不以为意道。 虽然说锦衣卫威风不在,但欺负一些百姓创收,却是在行,在民间的形象一向很稳定。 对此,孙长舟不置可否。 虽然他是锦衣卫百户出身,但从搜讨科开始,就将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在达官显贵,以及军阀身上。 随便一个藩王,将军,比欺负上千个百姓更让人舒服。 而且,豫王殿下说的没错,情报部门,就应该保持隐秘性,低调行事,才能最大限度的产生威慑。 这也是后来,东厂碾压锦衣卫,从而使得锦衣卫彻底成为打手的原因所在。 人们不怕一个没脑子的大汉,就怕一个躲在阴暗角落的杀手。 “指挥使,先去哪里?” “去看看忻城伯!” 孙长舟沉声道:“这位南京守备,可是勋贵们的头头。” 旋即,他心中一思索,开口道: “咱们兵分两路,你去抓文臣,我去抓勋贵。” “遵命!”吴邦辅心头有些不快,勋贵们的油水可多了,但人在屋檐下,只能低头。 “另外,只抓其人,不扰其家,若是有肆意妄为,偷奸耍滑的,后面的军法司兄弟,可会铁板无私。” “卑职明白。” 吴邦辅讪笑了两声,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军法司,心中暗骂不已。 好好的油水,就这样没了。 孙长舟率领人手,敲开了忻城伯府的大门。 面对踊跃而入的锦衣卫,仆从们大吃一惊。 而忻城伯赵之龙,则直接瘫坐,在儿子的搀扶下,勉强维持体面,他直接问道: “老夫所犯何事?竟然敢劳烦锦衣卫大架?” “何事?” 孙长舟冷冷地笑着,扫了一眼满堂的红木,以及那富丽堂皇的装饰,嘲讽道: “昔日建奴兵临南京城下,可是您老带头,出城跪降?” “老夫,老夫是被逼的。” 赵之龙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当时先帝逃去,为了保护孝陵,不得不为。” “这般借口,你还是写在口供上吧!” 孙长舟摇头,挥了挥手:“伯爷,请吧,别逼我用粗!” 赵之龙颤抖地走了两步,跟随而去。 他的儿子更是不堪,直接瘫倒,屎尿齐飞。 孙长舟毫不留情,让两人直接搀扶,送到特地打造的马车。 之后,则是保国公朱国弼府邸。 这位谄媚弘光皇帝的武夫,也难抵腿软。 “我冤枉啊,我要见豫王,我要见豫王——” 朱国弼接连喊冤,不断的嚷嚷着。 孙长舟见之,分外闹心,忍不住对得起屁股踢了一脚,疼得他眼泪汪汪,才止了声。 而这时,众婢女妻妾中,一名模样清艳,五官精致的少妇,挺身而出,娇声道: “这位校尉,我老爷虽被抓,但到底还是大明的保国公,还是要留点体面。” “嗯?” 孙长舟抬目一瞧,只见这女子,身材高挑,一袭白裙衬托其婀娜。 而且,相较于其他妇人,她妆容较为艳丽,抿着薄唇,更添了几分英气。 两种气质交融,让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哼!” 孙长舟对于女色可不感兴趣,尤其是这种罪人家眷,他冷哼道: “大明的保国公自然需要体面,但归降建奴的,可就不是大明的人了。” 旋即,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这时,一旁的锦衣卫以为他有意,不由道:“此女名唤寇白门,出自世娼之家,还未出阁时,就博得秦淮八艳之称。” “朱国弼闻言,亲自上门迎娶,还未梳拢,就拔得头筹,羡煞旁人。” “这与我何干?” 孙长舟竖眉,厉声道:“好好做事,把那些花花肠子收起来。” 这下,锦衣卫们立马胆颤起来,不敢再多言,做事也麻利了许多。 而朱国弼一上马车,立马就见到蜷缩而起的赵之龙。 “伯爷,您也在?” 朱国弼大吃一惊。 “你也来了?”赵之龙见到他,心道果然如此。 一瞬间,心情好了些许。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豫王想要治叛逆罪,你我,乃至于整个公伯府邸,都逃脱不得。” “这?”朱国弼悚然一惊,脸色骤变:“伯爷,数十家,豫王也下得去手?” “哼,人家手里头有兵在,怕咱们?” 说着,赵之龙直接问道:“你府上的那些护卫,几个能用?” 这下,朱国弼哑然,沉默了。 旋即,就像是赵之龙说的那样,魏国公徐文爵、灵璧侯汤国祚、安远侯柳祚昌、临淮侯李祖述等。 甚至,连尚了遂平公主的驸马齐赞元,也被抓来。 不出意外,所有人被抓之前,都说明了是叛逆罪。 通俗明了的说,就是通奴罪。 不过,令他们感到幸运的是,这次只罪其首,并没株连到家人。 显然,豫王并没有想赶尽杀绝。 不幸中的万幸。 这也是他们为何乖乖系首的缘故。 …… 而这边,钱谦益正大摆筵席,招待风尘仆仆而来的高宏图、吕大器、姜曰广三人。 这三人被罢官,除了自身脾气不行外,钱谦益实际上也并未多做帮忙。 无他,姜曰广是南昌人,高宏图是山东人,而吕大器,更是四川人。 像之前的吏部尚书张慎言,则是山西人。 东林党虽然表面上号称君子党,举起反抗阉党的旗帜,但归根结底,还是以乡党为基础,即南直隶为中心。 要知道,在万历、天启年间,东林党一起竞争的,可都是齐党、楚党、浙党、昆党、宣党(宣州)等。 这几人,不过是为了对抗阉党,不得不加入东林党罢了。 不过,如今为了东林党的前途,自然就是自己人了。 “如今豫王恢复南京,朝廷得以再立,正乃励精图治,三位归来,可谓是朝廷之幸也。” 钱谦益举起酒杯,敬了三人一杯。 三人笑着应下。 这时,厅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ps:年号最好带个武字,比如光刘秀的建武,李渊的武德,朱元璋的洪武等。 开国皇帝,毕竟要武德充沛嘛! 第339章 东林党的分裂与重组 “怎么回事?” 钱谦益怒眉顿起,在这欢乐的时刻,真是太扫兴了。 “哟,钱尚书,不,是钱先生,冒昧来访,原谅则个。” 吴邦辅大摇大摆而来,脸上带着嚣张的气焰,加上锦衣卫的飞鱼服,可谓是极为欠揍。 可惜,自崇祯以来,锦衣卫的存在感太弱,众人毫不畏惧。 “吴指挥,某可没有请你来吧!” 钱谦益冷声道。 “你没有请我,但豫王殿下却命我来的,这怎么办?” 吴邦辅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下,在场的众人纷纷大吃一惊,忍不住的后退。 “嘿嘿,正好人齐了。” 说着,他抬起头横扫了下众人,乐滋滋地说道: “经过调查,以钱谦益为首的一众人等,涉嫌通敌卖国,监国殿下予以批准,锦衣卫将进行逮捕。” 说着,他竟然掏出了一张纸来,当众念道:“你们所说的一切,将会成为呈堂证供~~~” “不可能。” 王铎忍不住喊道:“殿下难道不怕江南大乱吗?一定是你们假传旨意---” “假传旨意?”吴邦辅摇头道:“就凭借你们几个,三四十号人,江南怎么可能大乱?” 说着,他再次强调道:“只诛首恶,其他人既往不咎。” “钱谦益,王铎,李沾········” 随着人名一个个念出,人们这才发觉,这竟然是当初迎接英亲王阿济格的一班人马,都是弘光朝的六部公卿,内阁大臣。 官位小的根本就轮不到。 这下,众人的心思就耐人寻味了。 走了这一批老臣,他们才有机会上位。 “锦衣卫虽然抓人,但若是他们有一丝毫毛受损,我定要在豫王面前弹劾与你。” 这时,高宏图突然走出一步,高声道。 一时间,激起了满堂的喝彩。 显然,高宏图的一番操作惠而不费,但却赢得了东林党人的人心,想要填补钱谦益等人留下的空缺。 钱谦益心情苦涩,该死的山东佬,我就知道靠不住。 早知今日,何必将他们叫回来? “各位上路吧,放心,锦衣卫一定会秉公办案的。” 对于高宏图等无关人员,尤其是经过豫王接见,吴邦辅还是有些忌惮的,语气不由得缓和了许多。 这下,好好的宴席,竟然成了这种样子,在座的客人一个个唏嘘不已。 不过,其中不包括高宏图等三人。 三人互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宴会自然无法继续下去,直接散场。 而借由这般契机,高宏图三人齐聚一堂,品尝美食,继续未竟之事。 “豫王决心很大。” 姜曰广轻叹一声,语气悠长,让人听不出起真意。 “几十号人就这样被抓,兵乃君之胆。” 吕大器沉声道:“当年先帝被藩镇,左右为难,以至于马士英独掌朝纲,局势大坏……” “先帝已经过去,南京城是豫王的。” 高宏图制止了他的说教,脸上浮现一丝笑意:“由今日之事可见,豫王对于东林党人已然厌恶至极,咱们得好好想想接下来如何了。” “东林党是待不住了。” “党争误国。” 姜曰广愤懑不平道:“当初要不是朝纲不平,咱们几个怎么会被排挤?” “呵呵!”吕大器直冷笑道:“就因为咱们几个,都不是南直隶的,怎能占据高位?” “张慎言出走湖广,也是如此,如今看来是走了一步好棋呀!” 高宏图点点头道:“当初为对抗阉党,不得已入东林,今日得做个了断了。” “你是说?”姜曰广蹙眉,惊叹莫名:“其中的反噬,可不轻。” “钱谦益等入诏狱,就是我们的机会。” 高宏图见二人模样,就心里有底,开口道:“咱们慢慢的来,趁此机会,挖掘人才,从而抗衡之。” 姜、吕二人点点头,双眸迸发出剧烈的花火。 他们几个人深刻的明白,即使再投诚,也不会融入到东林党中。 这条路堵死了,那就换条路。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为了前途…… …… 东林党一众大佬被拿下,瞬间风头盖过了豫王的劝进事件。 而有“小东林”“嗣东林”之称复社,顿时舆论滔滔,几欲沸腾。 组建于崇祯二年的复社,以江南为中心,本是文学之社,后来逐步变形,成为了东林党的后备组织。 其参与者,基本上都是南直隶的青年才俊,秀才,举人,影响力比之那群高官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群青年人聚拢,由于功名在身,身世显赫,擅闯官衙,抵抗税收,中官。 也是因为这群人的存在,县衙府衙的大老爷,几乎成了提线木偶。 当然,与之同名的几社,更擅长于文学,与擅长政治的复社互为表里,相互促进。 所有,这场复社的集会,几社也尽在其中。 “叛逆案,豫王监国后,最大的动作,当日归降的文武,全军覆没。。” 吏部员外郎,复社创始人陈采,表情忧郁地说道:“勋贵们也全军覆没。” 陈子龙犹豫半晌,才道:“可,这也确实是个污点。” 这话,立马就迎来了一阵沉默。 复社到底是读书人组成,书生意气浓厚,虽然容易被利用,但同样,对于变节的人,也分外鄙夷。 历史上,南京被克,除了少数人归降外,大部分如陈子龙等,要么起兵抗争,要么隐姓埋名。 “咱们必须做点什么。” 侯方域见此情形,望着众人,沉声道:“即使有罪,也应该三堂会审,而不是由锦衣卫来抓人。” 从这个方面来说,倒是有几分道理。 锦衣卫臭名昭着,极有可能屈打成招。 “咱们怎么做?” 这时,有人提出了问话。 “事到如今,只能亲自去恳求豫王开恩了。” 侯方域咬着牙,望着众人,高声道:“复社与东林,乃为一体,东林有难,复社岂能置身事外?” “豫王仁德,只要咱们真心恳求,必能放出众君子!” “好,算我一个!” “我也来!” 群情激愤,一时间报名者不可胜数。 陈子龙等少数派,也只能应下参与。 第340章 罪责难逃 “混账!” 豫王骂了一句,孙长舟挺起胸膛,高声道:“殿下,这些读书人,清谈误国,必须予以控制。” 搜讨科得益于充足的经费,尤其是与锦衣卫融合后,对于南京的掌控达到了一个空前的地步。 每个字铺都有眼线在,随时监控整个留都,对于那些达官显贵更是重中之重。 朱谊汐看着复社的情况,刚刚获知高宏图等人密会,脱离东林党的好心情,也随之烟消云散。 因为是预想中的用人,所有一开始三人来到南京,就受到了全方面的监控,酒楼的包厢就显得破漏百出。 “控制?来不及了。” 朱谊汐揉了揉眉头,这伙人会议刚结束,就三五成群的拉帮结派,准备对他来个下马威。 没错,就是下马威。 这些人身后,站着数以千计的士绅,豪商。 一旦他屈服,那么对于威信的打击,是巨大的。 想了想,朱谊汐揉了揉太阳穴,道:“让应天知府胡崇来见我。” “是!” 一旁侍立的十三,忙点头应下。 “南京的锦衣卫,如今怕已经成了筛子,你回去,严密监控诏狱,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要给我记录下来。” “能探视吗?” “你见过诏狱可以探视的?” 豫王横眉,不悦道。 就是要营造这种紧张的氛围,从而看看,还有什么牛蛇鬼怪出来,正好一网打尽。 旋即,他继续道:“等我指示后,才允许探视。” “遵命!”孙长舟不解其意,只能应下。 “南京的水,深着呢!” 朱谊汐望着窗外的明月,不由得感慨万千。 难怪后世教员说,入京等于是赶考,果真不假。 一点小事,伴随着南京的政治地位,就会无限的扩大,涟漪很有可能成为海浪。 正在他思量时,应天知府胡崇,心情忐忑的走了进来。 “殿下!”躬身,眉眼低垂,胡崇此时心里七上八下。 朝堂上数十名公卿、勋贵被抓,整个南京城上下,谁不胆颤心惊? “复社正在呼朋唤友,准备向我请愿,卿家可有主意?” 豫王淡淡地问道, 一瞬间,胡崇背脊冷汗骤生。 这又是关乎他前途的一场考试。 豫王好生难伺候。 在这眨眼的功夫,胡崇就已经感觉气氛开始变为凝重,跳跃的烛光,散发着令人畏惧的火光。 这要是被人知道,东林党肯定是得罪死了。 “殿下,如今天已大黑,可以施行宵禁!” 胡崇咬着牙道。 “明天呢?” 朱谊汐蹙眉道:“经过一夜的闹腾,明天怕不是人多。” 听这话,胡崇也觉得有理,话语越发的狠辣: “殿下,自古以来,读书人都惜功名,可以令江宁、上元二县教谕劝解,若有不从者,直接罢黜功名。” 闻言,朱谊汐点点头,露出一丝笑意: “这些读书人,就是太欠管教,还未作官,就有了官瘾,干涉朝政,就应该好好管教一番。” “还有呢?” 或许那些贫贱之子弟,性格软乎的人会在意功名,而那些直愣,脑袋发热,背景深厚的,依旧敢肆意。 恰巧,复社中这样的人有很多。 江南地区赋税难收,读书人可是起了带头作用。 在封建社会,有读书人参与的才叫造反,其他的都是贼寇。 李自成不就是李岩的投靠,才真正的做大起来。 所有,治理江南,就要驯服这些读书人,满清靠屠戮,震慑,朱谊汐可不想如此。 “这……” 胡崇思量起来,犹豫再三,才道:“殿下,南直隶的科举,都由礼部尚书主持,您可任免它省之人就任。” “不妥!” 朱谊汐摇头:“我还只是监国,哪里来的权力任免礼部尚书?” 如果不登基就任免朝臣,那岂不是逾矩?称帝就不完美了,成为污点。 听这话,胡崇心中一动,轻声道: “如今钱尚书被逮捕,礼部群龙无首,殿下可趁此机会,让其举办乡试。” “如此一来,既可以拉走一心向学之人,也可收揽读书人之心,” “是吗?” 朱谊汐心动了。 这就好比是公务员提前召开,哪个正常人忍得住? “对了,南直隶乡试名额有多少?” “与北直隶一般,都是一百三十五人。” 朱谊汐倒吸一口凉气。 据他所知,陕西一省,乡试名额只有六十五人,这是一倍还多啊! 但一想到南直隶的人口,以及大量的读书人,竞争压力怕是数倍于陕省。 “今年的乡试就定在六月中旬,名额为一百五十,不,是两百人。” 随口一说,豫王生怕人数少吸引了不够,索性就扩充到两百人。 看谁能忍得住。 胡崇瞬间瞠目结舌。 “殿下英明!” 哆嗦着,胡崇瞬间拱手拜下。 他此时,想立刻回去,让自己考了三次的侄子赶快回去复习,这次希望太大了。 豫王挥了挥手,三板斧瞬间挥舞出去。 宵禁,威胁,扩额。 翌日,胡萝卜大棒一起上,复社瞬间军心动荡。 就连陈子龙、夏允彝、徐孚远、周立勋等几社人员,也借乡试之由撤下。 而这时,听从侯方域指示的,不过寥寥数人。 “唉!” 侯方域叹了口气:“不曾想,这豫王行事果断,不容小觑啊!”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东林党不在了,复社焉存? 复社一贯以之依赖的手段,直接被消磨干净,头顶上的靠山东林党也倒了。 前途一片迷茫啊! 这般,他踉踉跄跄地前往栖霞山葆真庵。 这里,有位佳人在等他。 想起李香君的美妙歌喉,侯方域抑郁的心情好转了些许。 “停车——” 忽然,马车被叫停。 “校尉,咱们是良善人家。” 马夫扯着笑脸道。 “侯公子,出来吧!” 这时,车帘被掀开,锦衣卫的飞鱼服印入眼帘。 “你们?” 侯方域大惊。 “哼,结党营私,图谋不轨,恭喜你,侯公子,诏狱去一趟吧!” 来人冷笑一声,见浑身打颤的马夫:“将他也带走,避免泄露消息。” 侯方域一屁股瘫坐,心中百般滋味。 第341章 庶长子 弘光二年,五月初十。 梅雨季即将消散,但最后的余韵却久久不停,整个南京城瞬间笼罩在一片烟雨朦胧之中,让人极其的郁闷。 不过,豫王殿下却心情愉悦,数不清的欢快。 盖因从襄阳得来的消息,月初,孙萱儿诞下一女。 另外,张嫚,张玉姐妹,一个诞下龙凤胎,一个为女婴。 又庶长子…… 等等,为何是“又”? 世人都厚此薄彼,宠爱不均。 最期待的妙仙,预产期还有大半个月,考虑的这该死的时代致命的鬼门关,他心一下就揪起。 不愧是初恋,子嗣的欢乐瞬间就消散许多。 强制按耐住紧张的心,朱谊汐继续问道:“老家还有什么消息?幕府什么时候到?” “幕府今天应该能到,刚通报了消息,船队已经抵达和州。” 十三偷摸摸地瞧了一眼豫王,轻声道。 “这便好。” 朱谊汐点点头,松了口气。 这些时日以来,南京城繁琐的事务让他头疼不已,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和事,尤其是东林党那庞大的民意基础,真让人头疼。 真佩服朱元璋。 转眼间,时间来到了下午,一只庞大的船队缓缓而来,停靠在江宁码头。 惠登相赔笑着,站在一儒雅的中年人旁边,吹着江风道:“掌司,外头风大,还是进去吧!” “不碍事,正好看看江南风情。” 赵舒保持着淡淡的笑意,挥了挥羽扇:“这是老夫第一次来到江南,果真富庶啊,大开眼界。” “这倒是,江南的佃户日子过得都比咱们陕西地主来的舒坦。” 惠登相附和道,满脸的憧憬:“那小娘们水嫩嫩的,能掐出水来。” 偷看了一眼赵舒一眼,惠登相意识到自己出格了,忙停下话语。 赵舒斜睨了其一眼,说的话鞭策入里:“不要想着拿下了南京城,就躺着享福了,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 “是,您老说的是!” 惠登相忙不迭点头,谁敢反驳一位即将上任的首辅呢? 这也是他艰难地放弃监控扬州的任务,让副将去做,自己眼巴巴地去襄阳接人的缘故。 不就是想为了混一个眼熟吗? 至于张慎言,也探出头来,对于惠登相的巴结,露出一丝笑容,并不显得厌恶。 他表面严肃的脸上,此时眼眸中却泛起一丝热切。 被排挤出南京一年多,如今再次归来,身份与地位不一样了。 至于嚣张的马士英,恐怕化作黄土了吧! 很快,船队登上了码头。 得到消息的南京朝臣,一个个焦急地等待着,昏沉而闷热的天气,也阻碍不了他们的上进之心。 “走吧!” 赵舒回首,气势十足的挥了挥手,昂首挺胸的走下了船只。 紧随其后的,乃是张慎言,然后是六曹,参谋司六科,转运司等幕府人员。 浩浩荡荡数百人,身穿没有补子的官袍,江风迎面吹拂,显得格外的有气势。 至于阎崇信,只坐镇襄阳,毕竟豫王妃一家还在呢,得有人在。 出乎意料的是,迎接他们的,乃是朱静,豫王的贴身侍卫。 十六岁的少年,鼻梁高挺,剑眉星目,五尺八寸的身高,即使在一众人群中,也显得挺拔。 身穿黑色的贴身劲服,挎着标志性地腰刀,长发被黄带随意的束起,显得英姿勃发。 “十三!” 见到其人,赵舒一时间感慨万千:“不错,长个了!” “嘿嘿,南京的水养人。” 朱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略带深意道。 “殿下让我来接你们,走吧!”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态。 赵舒对于一旁满脸热切,但被阻隔的百官,看都没看一眼,笑着而去。 这不由得让百官们心情抑郁。 不过,就在即将踏离的那一刻,赵舒还是回过头,拱手长鞠了一躬: “多谢诸位夹道相迎,老朽还有要事,今日不便,还望见谅。” 张慎言紧随其后,见到了熟悉的高宏图、姜曰广等三人,不由得微微颔首,这才离去。 这下,所有人松了口气。 到底是个能接受他们的。 来到豫王寄居的宅院,赵舒等人急促而来,见到了院中相迎的豫王。 “辛苦大家了!” 豫王微微一笑,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可是众人,却一个个眼眶通红,激动的忘乎所以。 数年的努力,终将获得回报。 而这个回报,就是整个天下。 这些人有的身怀抱负,有的只为乱世苟活,甚至有着爬升的野心,但收获的时刻终将来了。 这种发自内心的欢喜,难以言表。 良久,整理好心情,朱谊汐直接接见了赵舒、张慎言二人。 而就在这见面时,赵舒也直接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恳请殿下速速登基!” 张慎言也附和道:“只有殿下登基称帝,才可安抚人心,合众力而北伐。” 朱谊汐沉吟片刻,望着两人坚决的目光,感觉时机已然成熟: “就如二位所愿吧!” “殿下,这是天下人所愿!” 赵舒一本正经道。 …… 而就在此时,李香君在栖霞山葆真庵中,苦苦等待着日思夜想的侯郎。 侯方域今月才归南京,刚书信联系,几日就不曾来,这让她心急如焚。 李香君身着一件宽松的道袍,依旧遮掩不住她的高挑身材,细颈修长地探着窗外。 虽不曾涂抹胭脂,但红唇如抹釉采,痴情地望着窗外的鸟儿。 这时,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若是想你的情郎了,何不去寻他?” 李香君回眸一看,只见卞玉京身着道袍,满脸调侃之色。 身材娇小的卞玉京,宽松的道袍勾勒出其胸前的豪硕,款款而来。 胸前如此阻碍,也不知其怎么作画的? 李香君暗叹一声,无奈道:“小女子无有门路,这乱世中,只有避聚庵中了。” “我倒是晓得!”卞玉京性情较为活泼,一蹦一跳,丝毫不怕兔子跑出来: “寇姐姐嫁给了保国公,稍微打探一番,就能清楚明白了。” “你可舍得下脸面?” “这有何妨?”李香君昂首,露出白嫩的鹅颈,莺啼一般道: “为了侯郎,这又算什么?就算要我的心肝也成。” “真不知你们为何如此贪恋男人。” 卞玉京摇摇头,胸脯也随之而动,她找个蒲团坐下,无语道: “好似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一般,我不是过得挺好?” 卞玉京无语道。 李香君露出一丝苦笑,她可没有卞玉京这样的个性与洒脱。 当年传言卞玉京被选为入宫门,其心仪的男人吴梅村怯弱而去。 从此,对男人失望不已。 卞玉京索性两年后,就嫁给了个郑建德的世家子弟,没几日就觉得不舒服,立马奉上侍女,潇洒离去。 身着道袍,隐居庵中两载,可谓是惊奇。 第342章 飞跃的一步 心动不如行动。 在卞玉京的激将下,李香君不得不扮作一女冠,穿起道袍,脸色涂抹着些许土灰,准备入城。 “噗嗤——” 见她模样,卞玉京不由得娇笑起来:“姐姐,你顾得了头,怎么也顾及下别的,哪有颈白脸黑的女冠?” 说着,玉手偷偷摸了一下,滑溜溜的,羡慕道:“瞧您这玉颈,难怪歌声悠扬动听,这都是天赋哩!” “我还羡慕你书画双绝呢!” 李香君瞟了其一眼颤巍处,不禁骄傲起来。 世人都爱娇小玲珑,卞玉京若不是才华出众,难以创出名头。 “姐姐我陪你去吧!” 卞玉京到底是个性飞扬,忽然想到好久不曾去往南京,不由道。 “你我结伴也好,只是你那高耸处,可得遮掩一二!” 李香君瞟了一眼她葫芦般的身材,调笑道。 “哼!”卞玉京不满的骄哼一声,旋即去到屋里,转眼间就走了出来。 那原本的山峦,此时竟然变成了平原。 “能喘着气来吗?” 李香君好笑道。 “您等着吧!” 卞玉京不以为意,也涂抹起土灰。 不一会儿,两个瘦弱的道士,就呈现眼前。 旋即,相视一笑,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庵中。 南京城百万人口,百业千行,样样齐全,租赁的车行随处可见。 付出一两白银,能支用马车两三日。 马车缓缓而行,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口。 而惊奇的是,往日排成长队,熙熙攘攘的入城处,此时竟然宽阔无比,自由进出。 “入城竟然无须银钱!” 卞玉京惊诧道。 李香君眯着眼睛,带着卞玉京快速入城,一边道:“兴许是豫王的新政吧,倒是省了几文钱。” 两人掀开车窗,仿佛是乡下人进城一般,大开眼界。 原本杂乱无章的街面,此时整齐划一,仿佛是刀切豆腐般齐整,让人赏心悦目。 而在地面上,肮脏污秽看不清模样的青砖,此时显露出本来的模样,干净而漂亮。 宽阔的街道,人来人往,竟然不显得错乱,宽敞的很。 原本街头巷尾的无赖青皮,也没了身影,让她们二人松了口气,安心许多。 “这豫王的新政,若是能一直下去就好了。” 卞玉京,小口微张,感慨道。 “当朝者的把戏罢了。” 李香君倒是看得开,自信道:“虽说新朝新气象,但也维持不多久。” 卞玉京撇撇嘴:“我看,你是受那侯郎影响过甚,对朝廷满腹怨言。” “不与你说了!” 李香君翻个白眼,这个卞玉京除了秦淮河就是庵中,何曾见过真正的南京? 随即,马车来到了内城,保国公府。 原本车马喧哗的国公府,此时却门可罗雀,冷冷清清,直让两人怀疑是来错的地方。 “这是怎么了?” 卞玉京奇道:“按照常理来说,大明回来了,保国公应该受到重用才是。” “政事诡秘,谁能猜得准?” 李香君摇摇头,来到侧门。 只见,许多丫鬟、仆人,哭哭啼啼,拿着包裹,陆陆续续出门,满脸的不情愿。 “这位姐姐,这是为何?” 卞玉京性情开朗,下了马车,载着一位丫鬟,娇声问道。 “国公被抓了,府里人心散了,所有人都准备跑……” 丫鬟被道士抓着,吓了一跳,旋即意识到是位女郎,这才哭啼啼道。 “寇白门,寇夫人还在吗?” 李香君心中一惊,忙问道。 “在呢!” 卞玉京笑着塞了一颗银豆:“难为姐姐了,帮我们通禀一声可好?” “我试试!”丫鬟点头,紧紧握着银豆。 “就说是曾经的好友,卞玉京来见她!” 旋即,两人巴望了良久,才见到一身素衣,满脸憔悴的寇白门娉娉而来。 “两位姐姐怎么来了?” 寇白门见到二人,惊讶莫名。 “这位可有事找你呢!” 卞玉京让出位置,李香君美眸中满是不好意思: “侯郎这几日不见书信,就想着姐姐在南京城神通广大,帮忙打探一番。” “侯方域吗?” 寇白门见两位抛头露面的姐妹,不由得感叹道:“你倒是个痴情的。” “只是,此事我也帮不了忙了。” “这是为何?” 李香君心尖一颤,忙问道。 “你们怕是不知晓,前几日,锦衣卫以叛逆罪,拿下了那日出城归降满清的文武大臣,我家老爷也入了诏狱,至今无有音信。” 寇白门悲从中来。 想到自己在府中被受排挤,又传闻夫人要变卖家产,赶走众妾,即将孤苦无依。 即使再侠气的女子,在这乱世中没了依靠,又该如何? “至于侯方域,侯公子,则是在复社中纠集乱党,也被锦衣卫抓了……” 眼前李香君眼巴巴地望着,寇白门这才擦拭眼角,柔声道。 “那姐姐在府中如何?” 李香君瞬间直感觉天旋地转,而卞玉京一边搀扶着,一边关心起寇白门来: “国公府怕是乱将起来了吧!” “外面有的说,会株连家眷,有的是抄家灭门,乱糟糟……” 寇白门脸色苍白,我见犹怜。 “那,府中也不安全了。” 寇白门心生恻隐,不由建议道:“不如随我们回到庵中,再做打算?想来咱们这一女子,朝廷也不会过分追要。” 寇白门动心了。 侧眼望去,丫鬟仆人肆无忌惮地逃命,她这个小妾,也没人注意。 于是,心中一横,收拾东西,带着贴身丫鬟,坐上了马车。 …… 码头。 数艘小巧而又奢华的船只,缓缓停靠在江宁码头。 “南京城不愧是留都,胜过西安太多。” 衣着华丽,大腹便便的陕商们,屹立在甲板上,注视着拥挤的码头,一个个兴高采烈。 “今次,咱们陕商前来南京,乃是紧随豫王之脚步,必须首战告捷!” 贺宗成昂首挺胸,气势磅礴地说道。 身后的陕商们,要么是粮商、生铁、盐、茶,四大行会之首脑,外加皮草、木材,棉布等行业领头,陕商中的杰出之辈,几乎都来了。 最起码的门槛,就是身家十万两。 来到码头,贺宗成激动道:“此虽是我等一小步,但却是陕商的飞跃一步。” 第343章 奸诈的手段 “陕商来了!” 盐商们最近汇聚在南京,豫王即将登基,这种盛事他们不想错过。 同时,在大明,亦或者几千年来,生意想要做大,必须官商进行勾结,盐商更需要如此。 所有,他们不仅在等待皇帝,也在等待负责两淮盐业的盐运使。 而就在这一刻,来自于陕西的陕商,气势汹汹的杀来,瞬间让盐商大为震动。 刘峙盯着众人:“自从陕商获得了四川的井盐后,生意一跃千里,偌大的湖广盐业,全部被其占据。” “说什么川盐济楚,他乃乃的,咱们的淮盐根本就进不去。” “难道他们这次想要染指淮盐?” 突然,某个盐商大怒道,一瞬间激起了众人的愤怒。 淮盐负责供应整个南直隶,江西,乃至于河南、湖广,市场占据天下五分之一。 其中的利润,即使分润给官吏,也多到超乎想象。 就连其他徽商,他们也不允许涉入,更遑论陕商了。 “这种事,由不得咱们呐!” 刘峙叹了口气,缓缓的坐下。 盐商看上去富甲天下,但控制盐场的,却是朝廷,即使他们有千般手段,没有盐也无从下手。 监控盐业的两淮盐运使,几乎一言可决他们生死。 压力一来,盐商们瞬间慌了神。 四川的井盐,可以顺流而下来到南京,水运的成本极低。 而陕商还有豫王在后面支持,官场上不落下风。 可以说,这是盐商们最大的生死之敌了。 “难道要割肉不成?” 众人愁眉苦脸,满脸的不舍。 “豫王登基,咱们盐商岂能不孝敬一二?” 刘峙下定了决心。 之前中立的态度,让盐商如今饱尝苦头,两边都不讨好。 徽商冷眼旁观,尤其是陕商的到来,紧迫感瞬间而来。 他抬起头,看着众人,握紧拳头,浓眉紧皱,高声道: “我意,集银百万两,为豫王贺子嗣之喜。” 百万两,这是大明一年的盐税。 但众盐商却眉头都不皱,反而问道:“是否太少了?” “太多了不成。” 刘峙摇头道:“那不就成肥猪,惹得人家下刀吗?” 明朝的盐税,最高的时候,则是天启元年。 当时,崔呈秀任淮扬巡抚,任上大力支持两淮盐法道袁世振改革盐法,执行纲盐法,使天启元年盐税收入达二百五十万两。 而等到崇祯上台,崔呈秀自杀,东林党人、北直隶通州富商李三才接任淮扬巡抚后,明朝盐税收入急跌至不足一百万两。 另外,仅仅是浙江的茶税,云南的盐税便下降了50%。 在坐的盐商,哪家没有百八十万两白银? 更遑论还是海贸,可谓是躺着收钱。 “每家拿出五万两。” 刘峙开口道:“另外,回去之后要大张旗鼓的买卖田地,房产,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做生意缺钱……” “我等明白——” “另外,咱们出手了,千里迢迢而来的陕商,岂能坐视不理?” 刘峙微微一笑,自信道:“囊中钱财不丰,我看他们怎么做事。”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而这边,幕府一来,立马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称帝仪式。 包括最简单的三让,虽然只是样子,但人选,时间,位置,言语对话,都需要细细的安排,不能出错。 在这般时间紧张中,朱谊汐看到了盐商们的手笔——白银百万两。 其他的绸缎,美玉,瓷器,字画等不算。 光是这百万两白银,就足以让朱谊汐惊叹不已。 “如果熔炼成银圆,那就是一百一十万枚了。” 感叹一声,朱谊汐露出一丝笑容:“怎么,这些人受了什么刺激?” “或许是陕商们来了吧!” 一旁,赵舒笑道:“殿下扶持陕商,这让那些盐商们察觉了危险,毕竟他们手上的盐,四川也有。” “更何况,陕商们也擅长经营盐铺。” “好日子待久了,是时候给他们点压力了。” 朱谊汐闻言,不屑道:“随便挤一挤,就有百万两,这可是崇祯年间一年的盐税。” 盐商的富庶,更是激起了他对于盐业的改革。 自明中期以后,开中法败坏,盐业也逐渐失去朝廷的高压控制,显得随心所欲起来。 面对逐渐加重的财政压力,扩充税收也就在所难免了。 “殿下,盐商们这笔银子上来,登基大典不仅能顺利举行,而且还有余力修缮皇宫。” 赵舒眉头松了些许,拍手赞叹道。 登基大典除了耗精力,更多的是耗银子。 百官们的赏赐,将士们的赏赐。都是一笔庞大的数字。 除此外,惯例还是要免除欠税,恩泽天下的,这让来年的财政收入减少。 “这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豫王这才点点头,说道:“盐商们开了这头,陕商,徽商,他不是也得行动了吧!” 果然,并没有让豫王等待许久,陕商和徽商,纷纷集资,打着为豫王诞下子嗣的名头,贡献白银。 徽商众多,百十两,上万两的都有,很快就募集了百万两白银。 陕商们则咬着牙,不得不拿出百万两,贡献与豫王。 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就收获了三百万两白银,极为夺人眼球。 “他么的。” 贺宗成看着空荡荡的仓库,不由得叹道: “盐商真的是好手段,不仅博得了豫王的欢心,还算计了咱们一把,好手段,好呀!”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精心准备的扩张计划,快要因为钱财的原因偃旗息鼓,这让所有人都心有不甘。 “没钱,怎么也不成。” 贺宗成眯着眼睛,恨恨道。 这次来到南京,他们的目标并不是盐业,而是银兑业务。 换句话来说,就是钱庄。 豫王集团,基本上来自于陕西,长居豫湖广,大半的身家都在襄阳。 那些达官勋贵,以及大量的普通将士们,需要极快的使用钱财。 这个时候,钱庄就能得到大笔的业务。 不仅能够赢得人心,更是可以以此为契机,染指盐业,皮草,茶等行业。 这是陕商们精心计划,并且募集了大量的金银,谁知道还没有展开,就迎来了溃败。 第344章 利益庞大的钱庄 “向豫王借贷如何?” 这时,张祺忍不住说道。 “豫王?” 众人纷纷惊诧,笑将起来。 这不是异想天开是什么?从来没听说过像皇帝借钱的道理。 “此行,陕商、徽商、盐商,借豫王诞下子嗣之际,献上白银三百万两,如此巨款,岂能一时半会儿就花完?” 面对众人的质疑,张祺丝毫不慌。 对于自己的女婿,他极为了解,唯利是图,对于金银等物甚好之,不亚于女色。 钱财存在府库,哪有假借出来生息来的好? “与其如此,若以年息十厘,豫王定然不会拒绝。” 张祺旋即拱手,对着贺宗成道:“而一旦其他商贾,百姓,知晓了,咱们能从豫王手中假借白银,还有谁会质疑咱们?” “此话有理。” 贺宗成点点头,露出一丝兴奋:“咱们就要敢为天下先,做别人不敢做的事。” “无须百万两,只须假借三五十万,就足以开成兑庄。” “不过,年息十厘,则太少了,豫王怕是心中犹豫,我意调整为十五厘合适。” 十五厘,也就是百分之十五,如果假借50万,一年就要多还上七万五千两,这个利息虽高,但却谈不上高利贷。 陕商不缺钱,唯独缺时间。 这时,众人才表示认同,赞同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张员外,此等事务,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 贺宗成扭过头,略带一些恭维。 “此事事关陕商前途,我岂敢不尽力?” 张祺脸上难掩兴奋,拍着胸脯保证道。 此事一旦完成,对于他在陕商之中的地位提高,是极有帮助的。 想到此处,他动力十足。 呼哧呼哧地求见豫王,等待了良久,终于在换衣裳的空隙,豫王肯见他了。 此时的豫王殿下,脱掉了日月星辰的衮袍,冕冠,只穿着一件绸白色内衣,吃着冰镇酸梅汤,脸上满是疲惫。 无论是衣裳还是礼仪,都需要一遍又一遍的排练,绝不能有一丝的错漏,以免贻笑大方。 “怎么?想问我借钱?” 朱谊汐闻言,哑然一笑,一时间大脑中竟反应不过来。 自古以来,封建社会一向鄙视商人,就算是向其借钱,也是少之又少,唯恐丢了脸面。 不然,当年北京城汇聚天下豪商,只要崇祯皇帝厚着脸皮,借个千、八百万两,就跟玩似的。 可惜,他宁愿向着官员去借,丧失君王的威严,也不肯面向商贾。 如此更遑论商人向着皇帝借钱,即使他目前只是监国,但也是半君的身份。 想着,他忽然明白,盐商这率先献出的百万两,恐怕具有深意。 而陕商,则必然受阻,不得不向他这个豫王求救。 虽然不抑商,但朱谊汐却想着控商,东林党那样不受控制的庞然大物,可谓是毒瘤。 商人的钱财加上官吏的权力,其中产生的化学效应,不可估量。 “你们陕商需要钱做什么?” 面对豫王的发问,张祺毫不隐瞒,直接说道: “陕商不甘心只在西北贫瘠之地,想着染指江南,在这个大明最富庶的地界分一杯羹。” “也是借着殿下的东风。” 说着,张祺就把陕商们准备合资,建三五个钱铺,负责兑换湖广、陕西、南京等地的业务。 所谓的钱铺,又称兑店,兑铺,就是钱庄的雏形,开始的时候,许多钱庄并非单纯做银钱兑换,往往兼营其他行业。 如南京、九江钱庄有“兼做彩票”者;乐平地方有“布店兼营者”;在南昌、松江府有些钱庄因兼营米业又称“钱米店”。 正所谓白银乃百业之活水,而显然,陕商们肯定借钱铺的时机,兼卖一些茶,盐,皮草等物,逐步渗入到江南地区。 “可以。” 思量再三,考虑到盐商那恐怕的身家,以及徽商遍布江南的生意,朱谊汐觉得,让陕商做这个鲶鱼也不错。 “五十万两白银,息钱十五厘,暂且定半年吧!” “多谢殿下,陕商永世难忘大恩!” 张祺拜下,毕恭毕敬。 摆了摆手,朱谊汐陷入沉思。 一旁的十三,饶有兴致的摆弄着衣饰,既新奇又有些小心。 权势,可以赋予普通的衣物不一样的意义。 “十三,你知道钱铺吗?” “知道!” 十三一楞,忙扭过头,恭敬道:“西安城有许多,负责铜兑银,或者两地周转的,不过一般都是大商贾,普通人哪里有那么多钱。” “你多大了?” 忽然,朱谊汐换了个话题。 “十六,不,十七了。” 十三疑惑道。 “四年了。” 豫王感叹了一句。 从崇祯十六年,到如今的弘光二年,时光荏苒,眨眼间就过去了四年。 曾经瘦弱的少年,如今也英姿挺拔,一表人才。 “你已经长大了,待过些时日,给你换个差事。” 豫王飘忽忽的一句,让朱静心中惊奇。 离开宗主,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但就像其说的,他年纪已经大了。 如十八九岁的朱依、孙林二人,执掌军法司两三年,已然脱胎换骨,资历大增。 而根据平常豫王的口吻,过段时间这两人就得离开军法司,去到某地当官呢! 而自己,将要去哪呢? 朱静陷入沉思。 …… 而在五月初,随着运河的畅通,南京城被明军重新收复的消息,再次传到了北京。 暂且不提多尔衮的暴跳如雷,对于洪承畴的处置,则提上了日程。 对于洪承畴,此时的朝廷却南北两极分化。 以陈名夏、陈之遴为首江浙籍的文臣,要求从严处置,以儆效尤。 “洪承畴先失洛阳,再失南京,如今蜗居扬州,难道要等失去山东才治罪吗?” 而以冯铨为首的北方文臣,则力保之: “洪承畴在洛阳,兵不过万名,银不过万两,何以抵抗十万明军?南京更是因为内贼叛乱,不得已而失之……” 对此,刚从太后肉乎乎的身子上释火的摄政王,则开口道: “南京失陷,一则是内贼,二则是安排失措,以至于南京城被破。” 多尔衮平息了争论:“免除洪承畴官职,回京反省,吴三桂削俸半年,就此罢了。” 第345章 满清送上来的助攻 至于重新南下,收复江南之事,似乎被人遗忘了。 实际上,却是满清朝廷自顾不暇。 之前的剃发令的颁布,就是因为拿下了江南,多尔衮自以为天下大定,无需再顾及汉人的感受,从而强硬施行。 即使经过两载的统治,京畿还是发生了动乱,而像是山西、山东等地,读书人领导抗争不计其数。 这也就罢了,大不了镇压便是。 但,读书人不愧是读书人,立马就意识到满清的漏洞——缺粮。 所有,许多人不在明面上进行抗争,而是暗地里进行抗税。 既能体现对抗之心,又能积攒钱粮,何乐而不为? 地方官府则束手无策。 本来明末以来旱灾、疫病频繁,地方的士绅一旦隐瞒人口、土地,如今连表面上都不配合,府库自然空虚。 剃发令,再加上圈地运动,立马让北直隶乱成了一锅粥,太行山上,满是逃散的百姓。 户口大失,田地荒芜。 如此一来,顺治三年的夏收的形势,极其严峻。 较之前两年,户口减少了两成,耕地撂荒的更是不计其数,地方根本就统计不过来,也无法统计。 “如今,北直隶、山东、河南、山西,四省之地,今夏完税不过三百万石,上供朝廷只有两百万石。” 范文程皱着眉,如此简单而又夸张的数字,着实让他心中不安。 两百万石能做什么? 十万八旗,一年什么都不干,就要耗费那么多。 百官,数十万汉军,以及皇室,都需要养。 这些年来,关内日子不好过,但辽东也没好多少,需要大量的晋商贩卖粮食才能活下来,如今顶多支持个三五十万石。 盐税,商税等加起来,不过几十万两。 换句话来说,如今的满清,在吃老本。 “缺口额多少?” 多尔衮一听,脑袋都快炸了,连忙摇头问道。 “京城大疫,丁口少了许多,但八旗子弟拖家带口入城,太仓还缺百万石粮食,至今金银……” 范文程没说,只是摇头道:“光是吴三桂的关宁军,一年就须五十万两。” 多尔衮默然。 他站起身,表情很是烦躁。 那些明军之所以投靠大清,什么天意,都是假的,只有一样是真,那就是丰厚的钱粮。 这么多年来,数次入侵关内,加上去年的南下,朝廷的府库之中,积攒了大量的钱财。 但要是一年年的吃老本,能吃几年? “范先生可有法子?” 多尔衮抬头,认真道。 “王爷,朝廷如今只有一个办法,拿下江南,这个天下最富庶的地方。” 范文程直接果断道:“无论是山东,还是陕西,亦或者一片白地的河南,都不重要,只有江南,才是重中之重。” “我当然明白!”多尔衮摸了摸胡须,郑重其事道: “既然一次拿不下,那就多来几次。” “新建水师,训练军队,都需要钱粮。” 多尔衮眯着眼睛道:“如此,暂缓执行剃发令吧!” “微臣明白。” 范文程知道,这是摄政王的妥协。 所谓的暂缓,就是不再严格的督促,放任自由,已经剃发的自然会继续剃。 政治就是这样的东西,不断地妥协。 但他明白,等到拿下江南的时候,剃发令将会再次施行。 …… 而就在朱谊汐在准备登基大典时,来自于北京的剃发令、圈地令,终于传到了南京。 一瞬间,掀起了巨大的舆论浪潮。 复社上下此时乱做一团,而几社则大开起来。 如果说,复社擅长聊政治,参与政治,那几社,这是一群文青们的聚集地。 陈之龙作为几社领袖,望着眼前数十名社员,浑身颤抖,双目发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悔,建奴猖狂,竟然想要以夷代夏。” 一旁,夏允彝(夏完淳之父)也揪着胡须,怒声道: “投奴已然不忠,那群无耻之人竟然剃发易服,辱没祖宗,可耻,可鄙,可恶至极……” 一连骂了好几次,犹不解恨。 但到底是读书人,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句,想学乡里之俚语,但脸色胀红,怎么也说不出来。 “那,侯君子怎么办?东林党……” 突然,有人小心翼翼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他们。” 陈之龙大声怒吼道:“国家沦丧,礼邦颠覆,日后若是那般金钱鼠辫,我等有何面目面见祖宗?” “我等要去请愿,恳请豫王北伐,救黎民于水火,挽救礼邦。” 这下,夏允彝慌了,连忙拉住他的胳膊,说道:“侯方域的前车之鉴,你忘了?” “这位豫王殿下,最恨结党营私,聚众闹事,若是一个不好陷入诏狱,连累家人可就完了。” 赵之龙年虽四十,但热血仍在,昂首道:“你怕了?” 夏允彝摇摇头,苦笑道:“我倒是不怕,就怕在临死之前,没有见到大明光复,徒劳的死在自己人手里。” 这下,赵之龙沉默了。 一众文青也沉默了。 这话太过于实在,实在无法反驳。 赵之龙压抑道:“难道就这样任由其发生吗?” “满朝的文武百官,难道都不干事?” 夏允彝冷静道:“这种事情,不适合咱们提出来,而应该有那些权势之人提出,才是最好的结果。” 几社人等纷纷叹气。 恐怕也只能如此。 在在胡宅中,因为北京的剃发令与圈地令,一众文臣聚集一堂。 这次,反倒是王应熊虎背熊腰,第一个抢先发言: “殿下,建奴倒行逆施,北方百姓水深火热,嗷嗷待哺,恳请殿下早日顺从民心,登基称帝,号令南方,北伐建奴——” 注意,此时的民心,指的是自耕农为首的中小地主,也就是俗称的有产者。 他们略懂一些文化,参与地方治理,配合政府行动,心思反而单纯一些。 不过,如今岂止是他们? 剃发令传出来,即使那些一心想要求和的大地主阶级,也只能抗争到底。 这不是改朝换代,这是蛮夷想要改变华夏,从精神到肉体,全方位的奴役。 第346章 第一次劝进 弘光二年,五月二十八日。 豫王入主南京一个月有余。 这日,李香君三人,带着兜帽,租着牛车,再次来到了内城。 “寇姐姐,柳姐姐真的有法子救下侯郎吗?” 李香君握着寇白门的玉手,有些紧张的问道。 “她是尚书夫人,比我这妾室强多了。” 寇白门一脸羡慕道:“虽说钱尚书也被抓了,但东林党势大,人脉通天,定然有法子。” 一旁的卞玉京撇了撇嘴,道:“如此看来,还是看嫁的人好咧。” “若是入了皇宫,成妃成嫔,怕是想要什么就来什么……” 听到卞玉京嘲讽的话,李香君选择了沉默。 她知道,卞玉京心中,还是对之前被选入皇宫的谣言深恨痛绝,对于男人也极度失望。 所以,依赖男人,她自然也就厌烦了。 “咱们女人,即使是太平盛世,也难保周全,更何况在这乱世?” 寇白门倒是理解几分,眉目中带着忧愁:“谁让咱们是女子呢?” “寇姐姐,你嫁入了国公府,怎么凭空就没了胆色?” 卞玉京不乐意道:“咱们三人,就在庵里痛痛快快地活着,用不着依赖男人。” 闻言,二女无言以对。 良久,一行人才来到了钱宅。 柳如是嫁给钱谦益没几年,其夫人就病逝了,如此一来,她由妾转正,真正的当家作主起来。 如此,也掀起了轩然大波。 像是正妻,大户人家一般宁愿再娶,也不会扶正小妾,以免乱了宅门的风气。 若是妾室们都惦记着扶正,那后院就永无宁日了。 再者说,门不当户不对,凭空的惹人耻笑。 所以说柳如是虽然嫁了个老头,但成了正妻,就足以让秦淮河上下嫉妒得发狂。 见到柳如是后,其虽然一身富贵,憔悴的模样,让人心疼。 “不瞒几位妹妹,我夫君被锦衣卫抓后,也求了许多人,但锦衣卫死咬着叛逆之事,绝不松口。” 柳如是轻声抽泣着,腰肢越发的细致起来,突显着臀部挺翘。 李香君闻言,心中更是悲戚了几分,眼眶通红,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了。 卞玉京无奈,紧握其手,宽慰着。 “对了,寇妹妹怎么与两位妹妹一起?” 柳如是这才想起来,忙问道。 “哎!”寇白门无奈道:“府中一片惊慌,各自逃散,没了国公的支持,我在府中寸步难行,索性就待在庵中,坐等消息。” 柳如是点点头,旋即似乎想起什么,犹豫一会儿,才道: “我听人说,豫王对于勋贵们犹不待见,说是其世享富贵,但却不思报国,顾小家而忘大义,寇妹妹,你要做好准备……” “我明白!” 寇白门的眼眶也红了起来,擦着手帕,泪珠怎么也止不住。 几女又聊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柳如是送来一箱礼物在牛车: “你们在庵中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尼姑们虽然心善,但惯是看人下菜,势力的很,这点银子拿去置办些田产——” 几女感激不尽。 牛车上,卞玉京虽然对钱财不在意,但还是按耐不住好奇,掀开一瞧。 大大小小的金豆,银豆,约莫十来斤重。 “这怕是有五百两吧!” 李香君捂着嘴,惊叹道。 “应该有。” 寇白门也不由得赞叹道:“这般大手笔,柳姐姐看来是真的掌控了钱家。” 别的不提,常熟钱氏在钱谦益高中探花后的几十年,可谓是钱势突飞猛进,比之勋贵数百年积累也丝毫不差。 卞玉京瞧了一眼,掀开了车帘,见到越来越远的钱宅:“柳姐姐有心了。” 就在牛车咕咕溜溜的转动时,突然车夫挥舞着鞭子,让牛车停下:“几个小姐,前面都是人,如今过不去了。” “人?”卞玉京耐不住好奇,山峦托在窗上,伸出不长不短的玉颈,满是好奇的大眼睛看将而去。 只见,大量的读书人聚拢着,一个个身着长袍,满是书生气,如今却跪在街道上,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这是为何?” 卞玉京美眸滴溜溜的转着,抬头问道。 “这条街拐过去,就是豫王暂住的地界了,如今这群书生,怕是有事吧!” 车夫胆颤心惊,忙回首道:“小姐,还是回去吧,在南京城如今看着也不安生!” “回去……” 卞玉京刚想回复,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国不可一日无主,恳请监国殿下顺应天命——” 这声音。一层接一层,从最中心的读书人口中传出,然后又陆陆续续传到了附近所有人的耳朵中。 围观的百姓们,也纷纷受到感染,不住的跪下,跟着山呼起来。 “这是?” 卞玉京惊呼,回首一望,车内的二女同样满脸震惊。 寇白门则喃喃道:“这是劝进啊!” “劝进!” 李香君抚着小巧的胸脯,小嘴微张,说不出的诱人。 “没想到咱们赶到了这个时候!” 卞玉京活泼的性格,见到此事瞬间就兴奋起来,小脑袋不住地张望着。 牛车此时也进退不得。 只见,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不住的呼喊着,声音直冲云霄。 然后就在宅院附近,大量的侍卫严阵以待,预防着突如其来的意外。 忽然,一个领头的读书人说了些什么,激动不已。 侍卫忙不迭地入内,似乎在禀告什么。 “豫王今天登基吗?” 卞玉京惊奇道。 “劝进是要推让三次的。” 这时,车夫不愧是老司机,悠哉的坐在车上,侃侃而谈: “当年先帝登基,依稀记得是两年了,全城热闹,劝进耗费的时间长着呢!” “小姐,天快黑了,还是抓紧出城吧!” “走吧!”卞玉京遗憾道。 而这时,胡宅中,朱谊汐脸色微红,听着一旁十三的汇报。 “数百名书生,加上围观的百姓,足有数千人,整个内城轰动,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参与进来……” “第一次,规模挺大的。” 朱谊汐赞叹一声,旋即道:“一些汤水预备好,莫让这群忠于王事的读书人中暑了——” 说着,他握紧了拳头,这是第一次劝进。 第347章 齐聚一堂的藩王 第一次劝进的人数,以读书人为首,超过了三千人。 其规模之庞大,乃是近些年少有的。 翌日,文武百官们,则开始齐聚,六部尚书虽然没了几个,但侍郎,郎中等却不少,一个个聚拢于宅前,再次劝进。 这是第二次劝进。 此次的规模虽然不如第一次,但其轰动效应,却超过了上次。 大大小小的官员,无论是地位还是名声,都远远超过了读书人。 如果说第一次劝进,其影响力局限于南京城。 那么,这一次的政治影响,从朝堂扩充到地方,苏州,杭州,庐州,徽州等地,纷纷受其影响。 地方文武官员的反应也是极快,不断的递交奏疏,唯恐落人身后。 “这就是南京城吗?” 这时,码头处,一辆低调而奢华的马车,缓缓驶入了南京城。 而护佑它的,则是豫王的亲卫营。 十三理所当然负责此任。 掀开窗帘一角,一个方正而圆润的大脸透露出来,满脸的惊奇之色。 “殿下,还是注意些好!” 十三瞧了其一眼,轻声道:“不过今日是没什么看头,等过几日,您到是可以尽情游玩。” 益王露出遗憾之色,旋即放下车帘,转身来到了另一边。 熙熙攘攘的人群,宽阔的街道,高大且巍峨的南京城墙,这一切让他都显得极为的兴奋。 出生几十年,一直被禁锢在建昌府,第一次出远门就来到了南京,可谓是无奈中带着些许惊喜吧! 又好似看花一般,观察了许久,益王这才满足了兴致,来到了另一边,悄悄的问道: “这位将军,寡人要去哪里?” “去您该去的地方!” 十三无奈道。 益王被吓得够呛,脸色苍白,立马躲回了马车,不再询问。 随着车轱辘不断的转着,转眼间他就来到了一处大宅院。 守卫森严,墙高门大,令人印象深刻。 三步一卫,五步一岗。 益王心中一揪,颤颤巍巍的下了马车。 旋即,他就被很友好的欢迎进去,随身带的丫鬟仆人们,也可以入内。 这让他的心情好了一些。 “殿下,这宅院宽阔,有您的一处小院落,吃喝你们不用担心,都有专人送上门。” 十三笑着介绍,很快就像他们送到了一处精致的小院落。 房间五六间,花草被打理的井井有条,虽小但却很让人舒服。 “寡人还从来没有住过那么小的地方。” 益王双目探寻着,感慨了一句。 这并非是凡尔赛,而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体验? 很快,丫鬟宦官们就位,一应吃喝用具,让整个小院落塞得满满当当。 不一会儿,隔壁竟然走来一身穿王袍的年轻人,身后跟着一老者,同样也是王袍,只是郡王罢了。 “敢问可是益王?” “正是!”益王一楞,旋即出来迎接,见到两人连忙拱手:“不知二位是哪位王弟?” “按照辈分来说,我可是你的王叔!” 朱存极满脸的笑容,颇有几分得意。 “这位是西安秦王当面!” 一旁的永寿王,忙不迭介绍道。 “原来是秦王叔!”益王不敢怠慢,忙拱手行礼。 一时间竟然有些激动起来。 这也不怪他如此。 实在是大明的规矩,除非是同一只支的亲王、郡王,不然其他的藩王,几乎一辈子都见不了一面。 “益藩辛苦了。” 用着长辈的口吻,秦王心中得意至极: “至于另几个院子,还有瑞王,荆王、楚王、襄王几位,正好你来了,咱们一起去拜见一二。” “自当如此!” 益王无奈,只能应下。 襄王、荆王、楚王,这都是弘光皇帝登基后,给逃到九江的几位世子、郡王恩准的。 三位湖广的藩王也一直寓居在九江,也算是对于豫王的一种挟持, 不过在偷袭九江之后,三位亲王也成了战利品,从而在襄阳生活。 如今,又被请到了南京城。 益王随秦王而去,来到了一处较大的院子。 只见七八位亲王、郡王坐着,聊着天喝着茶,看样子还挺悠闲。 而高坐主位的,则是楚王,朱华壁。 其乃是末代楚王朱华奎之弟,本是宣化王,楚王一家尽赴长江。如今为楚王。 其虽然是第十代楚王,但不仅年龄高,有七十多岁,而且辈分也奇高,乃是豫王祖父一辈。 换句话来说,对秦王是曾祖父一辈,对于益王则是高祖父,整整高了四代人。 捏着鼻子,益王一个个的行礼。 诸王也还礼。 至于郡王,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大宗面前,小宗只能听着,还不能受礼,得提前躲避,还礼。 老楚王身体不济,颤颤巍巍的指着瑞王道: “今次,就由瑞藩来说话吧,他年纪小些,说话也利索。” 瑞王五十多岁的年纪,笑呵呵的说道:“既然王祖父如此,我就不耽搁了。” 众人也没什么异议。 瑞王不仅年纪大,而且是光宗皇帝的儿子,相较于他们这些疏宗,血统极近。 更关键的是,听闻豫王对其十分信任,藩王之事都征询其意见,对于众位藩王来说,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益藩!” 瑞王看向了新进来的益王,面色亲和,与街边老头子一般和善: “你监国之事,豫王言语了,那是地方官员为了谋夺拥立之功,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所以此事怪不得你。” 听到了这话,益王这才松了口气,弯下腰,满脸的高兴之色:“没错没错,我是被逼迫的,被迫的——” 瑞王点点头,并没有问出什么谁逼你的等脑残的问题,而是温和道: “豫王虽然年轻,但对于宗藩还是宽容的,只是有一点,为了怕你再被利用,以免酿成大祸,以后就别回建昌府了。” “是,小王知道了。” 益王心中难受,只能应下。 随即,瑞王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才步入正题: “豫王收复南京,监国数月,正是登基之时,咱们作为朱家人,不能不做表示。” “这劝进之功,也得加上去——” 第348章 诸王叩首 一大早,七八个亲王、郡王,身着王袍,就大摇大摆地出了宅院,然后再亲卫的护卫下,带着随从乘上马车,浩浩荡荡而去。 这次入南京,或许这些亲王们吃喝用具带的不齐全,但是招牌仪仗,却全齐了。 如此一来,就让南京的百姓长了见识了。 亲王仪仗,郡王仪仗,一个上百人,上千人的队伍,奏着声乐,抗着牌,别提多热闹了。 极为宽阔的街面,再次被占据,一路上百姓们从窗户,门缝,甚至爬上屋顶,像是在观望风景一般。 就这样,浩浩荡荡队伍,几乎穿过了半个南京内城,来到了豫王暂居之地。 “甲申之难,江山沦陷,祖宗之业丧尽,豫王起于浮萍,大败闯贼洗刷先帝之辱,驱逐献贼救济四川百姓……” “我等朱氏子弟,恳请监国殿下登基,解救北国百姓于水火——” 瑞王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胖乎乎的脸上有点气喘,随即直接跪下,磕了一个大响头。 这时,被搀扶而来的老楚王,也颤颤巍巍的跪下。 接着,秦王、襄王、荆王、益王、永寿郡王、陨城王等也一一跪下。 亲王头戴皮弁,其外覆乌纱,亲王为九缝,每缝前后各用五彩玉珠九颗。 郡王皮弁为七缝,每缝前后各用三彩玉珠七颗,皆与冕旒相应。 下身为绛纱袍、红裳,显得极为庄重。 这是仅次于冕服的衣裳。 十来位宗亲,哭哭啼啼的跪在门前,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眼光。 对此,朱谊汐自然不能让人久等,缓缓而出。 他身着同样的皮弁服,一路小跑,走出大门,见到众位亲王郡王,不由得感动道: “朱谊汐实在受用不得啊!” 说着,他忙搀扶起众人。 可是众人却依旧跪立不起。 倔强的老太爷,七十多岁的老楚王朱华壁老泪纵横,仿佛像个老小孩一般哭将起来: “老头子活了七十多年,神宗皇帝威震天下,不曾想到了如今,却是家破人亡,宗亲离散,大明沉沦,太祖爷留下的基业,眨眼间就没了——” 说到这里,哭嚎的声音越发大了。 一旁的亲王郡王们,也不由得受到了感染,眼眶通红,泪洒与青砖。 说到底,这些人心里也着实委屈。 被囚禁在府邸,就像一头种猪,清明节出城扫墓还得汇报一番,只能没完没了的享受。 这也就罢了,200多年都这样过来,谁知到了他们这辈,妻离子散,背井离乡。 无论是闯贼,西贼,还是满清,都向他们举起了屠刀。 如今又被迫来到南京城,看来一辈子还得在皇帝眼皮底下生活,日子越来越没有盼头了。 想到这里,心底的那股哀嚎。怎么也忍不住。 当然,瑞王的心情更加剧烈。 望着众人,心中好似被人咬一块似的。 你们哪里懂得宗系转移之痛? 本来皇位是他们家的家产,但他还得眼巴巴的送给别人,跪求人家接受。 这种憋屈,谁能感受? 朱谊汐见一众王袍的哭成一团,老态龙钟的楚王哭得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很好,这样就是众望所归了!” 朱谊汐感觉自己很振奋,激烈的心情不断地冲击着大脑。 “我等宗室离难,多亏了豫王重拾江山社稷,以至于留都光复,祖宗之业,暂且保存一二。” 瑞王忙拍了拍老楚王,生怕他哭背过气,这要是闹出人命可不像话。 看着他缓了几口气,老瑞王才抬起头,白嫩的圆脸上满是期盼: “国不可一日无君,朱氏不可一日无主,还望监国可怜我等——” “还望监国可怜我等——” 诸王有样学样,一个个磕下了头,齐声高喊。 朱谊汐感觉自己很虚伪。 明明心中此时已经千肯万肯,但依旧要摆出一副拒绝的模样:“万万不可,小子不过是疏宗别亲,哪里能登基称帝呀!” 瑞王强忍着难受,不由得高声道:“太平之时,自然遵照祖宗之令,但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皇位乃是有德者居之!” “监国殿下功陨卓着,德高望重,乃是皇位的不二人选——” “不可,不可,请恕小子无礼,恕难从命!” 说着,他急不可耐的躲进了宅院,步伐中写满了拒绝。 诸王抬起头,感动已经离去,泪水已经哭完,只能傻愣愣的抬起头,望着中央的瑞王。 瑞王看着老楚王气喘吁吁,忙不迭让人搀扶下去看大夫,对着众人说道: “继续跪着——” 说着,屁股一撅,低头跪下。 诸王心里骂开了花,只能无奈跟从。 享尽荣华富贵的他们,除了逃命之时,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但是没得办法。 三辞三让,必须要做完。 朱谊汐快奔而入,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 昔日众王,甭管之前多么骄傲,如今必须得跪下,恳求自己继承皇位。 这就是大明最尊贵的一群人呐! 权势,果真让人着迷。 而在另一边,诸王前行,仪仗罗列,声乐齐响,厚重而又具有穿透性,让人心头一颤。 这样巨大的声音,也突破了一层层的围墙,来到了附近的诏狱。 与普通的监狱差不多,诏狱反而显得更加的奢华一些。 稻草是干的,窗洞是亮的,食物是可以下咽的,没有什么哭嚎,很安静,也很和谐。 关入诏狱数日,钱谦益想通了关节,显得很是淡定。 只是这太过于艰苦的生活,让他蓬头垢面,脸色差了许多。 “这是什么声音?” 忽然,他的耳边传来一阵阵隐约的声响,很透亮,也很明显。 一旁的赵之龙闻言,也抬起头,沉默一会儿,说道:“应该是仪仗的声音,而且还是很多人一起。” “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魏国公徐文爵抿着薄唇,抬头问道。 “等着吧!” 钱谦益扫兴的看了他一眼。 这时,狱卒注意到他们说话,走了过来: “那是诸王的仪仗,前去向豫王劝进的。” “劝进?” 这一下,昏昏沉沉的,众人瞬间醒来。 豫王要登基了? 钱谦益咬着牙,这功劳本来有我一份的。 第349章 军心才是民心 第350章 登基大典 第351章 即皇帝位 天坛和地坛在明代嘉靖年间之前分别被称为圜丘和方丘。 天圆地方,圜有“圆”的意思。 皇帝在圜丘祭天,在方丘祭地。 不过,在洪武十年,朱元璋下旨,天地合祀,也就是将对天地的祭拜活动合在一起,都在圜丘举行。 所以,朱谊汐倒是省却了功夫,直接在圜丘祭天即可。 圜丘顾名思义,就是一座圆形建筑,共有两层,高为九尺九寸,四面各有九级台阶,台面和台脚都用琉璃砖砌成,四周为琉璃栏杆。 “陛下,到了!”宦官轻声道。 “嗯!”鼻腔里发出一道声音,朱谊汐被搀扶着,下了舆车。 厚重的冕服,虽然仪式感十足,但着实不轻,头上的冕冠犹如戴了个大西瓜,让他头部不敢有丝毫的乱动。 圜丘下,文武百官齐齐跪下,他们也身着祭服,跪服着。 慢慢地,被搀扶登上了圜丘,朱谊汐瞬间就感受到了一股风流。 就像在穿越之前,他一直担心冕冠上的旒线要是撞上了怎么办? 如今,这十二条旒线,随着风速,相互之间缓缓的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这种感觉,比玻璃还是脆些。 很奇妙,但也很令人烦躁。 遮掩视线,干扰心思。 缓缓站定后,他才舒了口气,当皇帝也难啊,还好只是一年来一遭,不然谁受得了? 拿出祭文,朱谊汐亲自念道: “弘光二年岁次丙戌……” “豫王监国皇帝臣朱谊汐,敢昭告于皇天后土,日月星辰,风云雷雨,天神地只之灵曰:天地之威,加于四海,日月之明,昭于八方,云雷之势,万物咸生,雨露之恩,万民咸仰……” “今建奴南下,皇帝被弑,社稷颠倒,百姓被屠,江河日下。大明有日月倒悬之忧,万民则奔走于走兽之地。 胡虏无道,贼寇无德,山河破碎,民无安生……” “臣生于西安,起于湖广,统御万兵,拯救万民,复我湖广,再逐闯、献。手刃奴王,血染山河……” “幸赖上天庇佑,祖宗之德,侥幸复我留都,安保孝陵……” “因大明无主,为万民所推,臣承祖宗之基,即皇帝之位,恭为天吏,以治万民。 今,改元绍武,仰仗明威,驱逐建奴,复我华夏。 使江山一统,万姓咸宁。 沐浴虔诚,齐心仰告,专祈协赞,永荷洪庥。 尚飨!” (改自于朱元璋洪武元年的祭天文,累死我了) “万岁——” 话音刚落,天坛下面的文武百官,一个个高声呐喊,发自内心的喜悦。 而在天坛之上,似乎是因为声浪,让风更大了些,旒线撞击的也越发的厉害。 朱谊汐一时间感慨万千。 或许是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亦或者是天下百姓心有所寄托,总而言之,他这在一个,感到了自己被升华。 第一阶段的目标,称帝,已然完成。 而接下来的,则是中期目标:混元一统。 将满清歼灭,捉拿李自成、孙可望等人,再次让天下稳定下。 从而统御草原,兵临高原,再而收复西域,完成真正的秋叶海棠。 一时间,所有的激情壮志,在他的胸中堆积,似乎怎么也填充不了。 身份的不同,让他看问题的角度也变了。 苟活,自保,强大,无敌。 先军政策施行了四载,即使后期进行了调整,但军队的优先却怎么也没有剔除。 如今,也该彻底的变动了。 毕竟军事只是统治的一部分,政治,经济,税收,商业等方面,也不容小觑。 祭天准备挺多的,但就是一梭哈,就结束了。 不过,朱谊汐还不得安生,他得祭祀太庙。 列祖列宗拜一拜,顺便给弘光皇帝加个庙号。 像是崇祯,他的庙号被弘光追认为思宗。 顾名思义,追悔前愆曰思,谋虑不衍曰思。 这是个中等偏下庙号。 对此,朱谊汐暂且不准备更改。 他迫不及待,就是给俘虏的弘光皇帝追加庙号。 虽然生死不知,但就当他死了吧,决不能被利用了。 所以,朱谊汐深思片刻,就拿出了群臣草拟的庙号:安宗。 好和不争曰安,宽容平和曰安;宽裕和平曰安…… 怎么说呢,明褒实贬。 在一个乱世之中爱好和平,啧啧。 至于追封三代的事,朱谊汐也没耽搁。 由于在封王时已经进行过了,只需要再添加一个皇帝头衔就行,不需要这样麻烦。 不过,由于他并不像是弘光皇帝那样,属于兄终弟及。 即,弘光皇帝认为光宗为爹,熹宗、崇祯为兄,继承皇位。 而他属于越位继承,按照辈分来说是崇祯皇帝的叔叔,跟光宗一辈,所以就继统不继祀。 换句话说,就是继承皇位,但宗法不认爹。 所有,朱谊汐另立了个太庙,专门祭祀自己这一支。 不过比较特殊的是,他属于秦王旁支,所以前几代秦王,也得一起祭祀,然后一代代挪到附庙去。 忙完之后,皇帝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大殿。 一天不吃不喝,他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 “诸礼成,请即皇帝位!” 朱谊汐缓步而上,正中的御座极为宽敞,足可坐三人而绰绰有余。 歇了口气,他端坐中间,大殿肃静了下来。 瞬间,乐声一变,礼官高喝着:“百官礼敬——” “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三跪九拜。 朱谊汐坐在帝座上,心中的感慨万千,看着众人,才缓缓说着:“诸卿平身!” “臣等叩谢陛下!!” 于是,这就算是正式建立君臣名分。 赵舒、张慎言、阎崇信、冯显宗、王应熊等五人,占据群臣之前,显然是公认的群臣之首。 至于文武百官,大殿中只站下寥寥数十人,其余人等一律跪在台阶上。 所有,宦官们一声又一声的传话,瞬间传遍了整个皇城。 一声声的传唱,将皇帝的威严,也不断地输出。 如果这是在修仙的时代,怕是紫气不断,龙形呈现吧! “寡、朕,今日登极,幸赖上天恩德,祖宗庇佑,但独木难支,若无群臣支撑,何以光复留都?” 肉戏来了—— 第352章 功勋之赏 正所谓文左武右。 文官以赵舒等五人为首,勋贵则以几位亲王为首,站成两排,显得颇为整齐。 皇帝话音刚落,文官们还好,武官们立马就呼吸急促起来。 关系到后世子孙的荣华富贵,谁也淡定不了。 朱谊汐挥了挥手,一旁的羊乐,马上拿出黄绸。 此物一出,瞬间整个大殿明亮了许多。 无数双眼睛,若有若无的盯着。 这是荣华,这是命运,这是奖赏,更是让人舍身忘死良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崇祯末年,建奴为官,贼寇横行,朕以布衣效太祖皇帝,提兵以抚万民,今历经四载,天命垂怜,身为皇帝……” “三人成群,众木为林,今以册封功勋,以作表彰……” “自古以来,功臣不能无有名号,今以中兴辅国功臣——” 所谓的功臣号,在唐时就渐渐形成传统,比如唐代宗时赐“宝应功臣”。唐德宗因乱逃往凤翔,赐扈从禁军官兵“奉天定难元从功臣”之号。 到了明朝,则是太祖朱元璋册封的“开国辅运”功臣,永乐的“奉天靖难”功臣。 其他功臣则称“奉天翊运”;承袭父祖爵者,则授“钦承父(祖)业”。 文官再加点推诚,武官加宣力等。 而“中兴辅国”,则是朱谊汐时代的功臣号,能够很好的区分勋贵。 同时,也是对功勋阶级进行分化,如靖难功臣和开国功臣,一般聊不来,分居为南京跟北京。 功臣号说完后,就是正菜了。 “军政司赵舒,辅佐军政……功勋卓着,故封为酇侯,年俸三千石……” 赵舒昂首挺胸,满脸兴奋的上前,放下手中的勿板,叩首道:“微臣叩谢陛下隆恩!” 汉初的萧何,就是封为酇侯,这对于他来说,比什么俸禄爵位还令人兴奋。 其他人也兴奋起来,不过武勋们倒是有些郁闷: 就连赵舒都只是侯爵,看来今次是没有国公了。 最高只能是侯爵,怎么不让人郁闷? 这也是朱谊汐有意为之。 整个南方虽然没有什么战事,但偌大的北方还没有收复呢? 如果一开始就封为公爵,那岂不是接下来就很难册封了? 就得吊吊他们的胃口。 “张慎言……为德安伯,年俸一千石。” “阎崇信……为宝庆伯,年俸千石!” “冯显宗……为衡阳子,年俸五百石!” 哗啦—— 轮到冯显宗的时候,众人瞬间大为惊诧。 皇帝竟然改变了传统,增加了子爵。 要知道,从明初开始,为了限制权贵,子、男二爵被取消,只有伯、侯、公三等爵位。 这对于勋贵的限制很厉害,伯爵的门槛,让其活水很少,逐渐演变成了死水。 朱谊汐一为拉拢军心,二来也是为了好做安排,所有就选择扩大名额。 参谋司的朱谋,作为自己人,皇帝怎么会忘记他,封了个宜城子。 就连王应熊,也捞到了一个永定男。 在他心里,公爵用国号,侯爵以单名,伯爵为府,子爵、男爵以县名,以作区分。 也省得让他挠心挠肺的想名字。 “设内阁,以赵舒为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张慎言为建极殿大学士;阎崇信为文华殿大学士。” 出乎众人的意料,这个成员名单竟然只有三人,冯显宗和王应熊都没有入内。 但是旋即一想,众人又觉得是理所当然。 冯显宗不满三十,如果入内阁,即使是熬资历,恐怕在内阁也是势大难制。 资历和年龄,是对他最大的限制。 王应熊更不必说,他一直在四川当巡抚,跟皇帝的关系不怎么亲近,资历和年龄够了,但功勋不够。 接下来的六部尚书,一半是南京的原侍郎提拔而来,另外一半为自己人。 其中,冯显宗占据了刑部,王应熊为吏部尚书。 而出乎意料的是,一向极为低调的朱谋,也成了兵部尚书,大殿中掀起轩然大波。 众人不解,但想着他也姓朱,估摸是宗室出身,索性就罢了。 军政司出身的人,则基本上在六部侍郎的位置待着,也算是掌握实权,皆大欢喜。 毕竟,他们的年龄基本上都在三十来岁,不能骤居高位。 不然的话,朱谊汐可以预见,在他称帝之后的一二十年,朝廷肯定就会如同死水一般不动如山。 接下来的重头戏,则是武官。 “朱猛,身守散关两载,随御驾入陕西……故封为宣侯,年禄三千石!” “微臣叩谢陛下隆恩!” 朱猛眼眶通红,泪水不住的流下,身着朝服,放下勿板,颤巍巍跪下,激动莫名。 以前的他,与朱谋一样,都是街面上的混子,饥一餐饱一顿,如今却一跃而起,成了侯爵。 而且,显然皇帝已经把他当做武臣第一人,这种荣誉跟地位,让他心头直颤。 旋即,李继祖封为安侯,陈永福为宣侯,尤世威为义侯,刘廷杰为诚侯。 这几人都在外地,索性也只是宣读罢了。 阎国超为勇侯,李经武为毅侯。 而像惠登相这种一营指挥,基本上都是伯爵,其为黄州伯,白旺为郧阳伯等等。 长长的一串名单念下来,直让羊乐口干舌燥,耗费了一刻多钟。 所有人都不厌其烦的等着。 最后,一百多人的名单,也终于念完了。 文武包括在内,其中侯爵八人,伯爵十九人,子爵三十人,男爵七十八人。 占据人数最多的子爵、男爵,一般都是千总、游击一类。 这么多人看起来很多,但实际上却不过是军官阶层的十分之一罢了。 这些已经足够了。 大殿内已经一片喜洋洋,众人基本上都升官发爵,所有人都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咧着嘴默默地笑着。 不过,皇帝总是在最后刷下存在感。 他端坐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 “爵位之赏,乃是为了褒奖诸位舍身忘死,挥洒汗水,但一如崇祯、弘光年间,国家遭难,其不但不施以援手,反而争先恐后的去投降。” “此等弊病,也该是时候改变一二了。” 南京旧臣还觉得无碍,但幕府旧臣则一个个心头剧震: 皇帝这是耐不住性子了。 第353章 鞭策众臣 (来不及了,先更后改) 赵舒眉头一皱。 这可是坏了规矩。 不过,当他抬头,见到皇帝那坚定,且冷漠的眼神后,浑身一震,立马就低下了头。 “皇帝不再是豫王了,而是天下之主……” 赵舒心中不断地思量着。 总医官时,对自己的奉承,游击将军时,尊重有加。 到了豫王,尊重之中有带着一丝考量。 这一声先生,恐怕日后再也听不到了。 苦涩的摇了摇头,数年间的改变,也太快了,但这不也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中兴辅国功臣,酇侯,内阁首辅,哪一个都足以让他名流青史。 心态改变之后,他的腰,也越发低了下去。 朱谊汐自然不知其心思,而是居高临下,带有莫大的唯我独尊想法,望着百官。 从他的视角往下看,所有人的表情一目了然。 臣服,恭敬,兴奋,众官百态。让弄莫名地激动起来。 尤其是他刚才的那句话说下,所有人立马停止了动作,恭敬的等着他的发话。 这种感觉,简直了,太过瘾了。 皇帝跟亲王,到底是不一样的。 “恩赏太重,就不知珍惜,当成了理所当然。” “俗话说的好,只有危机,才会让人奋斗,长久的安逸,反而让子弟安享富贵,不思进取,这等蠹虫,要之何用?” “对朝廷,对其家,可有一丝贡献?” 不知何时,礼乐渐停,大殿之中只有皇帝愤怒的声音。 由于特殊的设置,即使他略微的发出声响,就足以在整个殿中回荡,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文官们低头,不知如何发话,也不想发话。 武勋们则吓了一跳,不知皇帝为何发怒,听完后,却心生不好之感。 人都是自私的。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是自己的种,哪怕是条烂人,也想着让子孙后代享受富贵,不至于穷困潦倒。 但在皇帝看来,花朝廷的钱养一群废物,关键时刻还反噬的废物,要之何用? 而是,这还是嘉靖初年,废黜了外戚勋贵之后的残留,不然勋贵更加的令人恶心。 即使是皇亲国戚,如尚了光宗的遂平公主的韩赞周,也舔着脸投降满清。 越想越恶心,朱谊汐朗声道:“爵位之赏,分为两种。” “其一,减替世袭,如公爵,一代承袭后,减至侯爵,再至子爵后,不再减替,世袭不变。” “侯爵减替至男爵,世袭不变。”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伯爵则减替至男爵后,再承袭两代;而子爵、男爵,特许减至男爵后,再承袭两代。” 歇了口气,朱谊汐望着众人,见文官们脸色不变,武官们则神色凝重。 尤其是那些伯爵,更是心生惶恐。 “第二种,为终身爵。” 朱谊汐心中得意。 谅你们在战场上杀敌如麻,但如今不也得紧张惶恐? “承袭为一代,身死则免。” 这下,大殿中立马寂静无声,只有一些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还是皇帝打破了沉默:“你们不要担心,北京还被建奴占据,建功立业的机会有的是。” 这下,许多人才放松下来。 气氛才逐渐缓解。 至于后宫之事,则以孙雪娘为皇后,孙萱儿、妙仙、张嫚、张玉等为妃嫔。 直到这时,他忽然想起,自己养在襄阳的李自成皇后高氏,以及其妃子。 这种丑陋之事,实在玷污皇帝的名声,所有就金屋藏娇罢了。 想到高氏那屈辱中带着倔犟的眼神,朱谊汐瞬间心头一热。 长久的仪式结束后,就是国宴了。 朱谊汐这才有时间脱掉衣裳,换上了常服。 不过,像之前那样随意的将头发束起却不行了,还得带上冠。 翼善冠。 其身上为盘领窄袖黄袍,腰系玉带,身着皮靴。 黄袍前后及两肩各织金盘龙一,即一般所称的四团龙袍。 皇帝的冠,也是乌纱帽的一种,只是乌纱折上巾造型像善字,故称翼善冠。 相较于冕冠,翼善冠可就轻松太多。 这就是电视上皇帝经常出现的样子。 殿内山喊万岁已过,太后和皇后也拜见过了,大批侍女纷纷而上,开始布宴。 这些是早预备好了,一声令下,珍馐佳肴就连忙而上,里面也不及细述。 等入宴了,首辅率百官敬酒。 “今日朕心中甚喜,但一想到先帝之仇尚未洗刷,国仇家恨仍在,心中就颇为烦闷。” 皇帝说着,就举起酒杯,高声道: “任重而道远,今日与诸卿,矢志北伐,光复北都——” 说完,皇帝一饮而尽。 其他人连忙同样如此,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如此的话语,也是为了鞭策众人莫要志得愿满,只想着享受, 就如同之前的爵位一样,驱赶着众人向前。 又饮了几杯酒之后,皇帝这才撤下,将酒宴交给了他们。 果然,随着皇帝的离开,场内立马就喧哗起来。 武官们比这赛酒,文官则低声讨论。 皇帝的冠,也是乌纱帽的一种,只是乌纱折上巾造型像善字,故称翼善冠。 相较于冕冠,翼善冠可就轻松太多。 这就是电视上皇帝经常出现的样子。 殿内山喊万岁已过,太后和皇后也拜见过了,大批侍女纷纷而上,开始布宴。 这些是早预备好了,一声令下,珍馐佳肴就连忙而上,里面也不及细述。 等入宴了,首辅率百官敬酒。 “今日朕心中甚喜,但一想到先帝之仇尚未洗刷,国仇家恨仍在,心中就颇为烦闷。” 皇帝说着,就举起酒杯,高声道: “任重而道远,今日与诸卿,矢志北伐,光复北都——” 说完,皇帝一饮而尽。 其他人连忙同样如此,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如此的话语,也是为了鞭策众人莫要志得愿满,只想着享受, 就如同之前的爵位一样,驱赶着众人向前。 又饮了几杯酒之后,皇帝这才撤下,将酒宴交给了他们。 果然,随着皇帝的离开,场内立马就喧哗起来。 武官们比这赛酒,文官则低声讨论。 又饮了几杯酒之后,皇帝这才撤下,将酒宴交给了他们。 果然,随着皇帝的离开,场内立马就喧哗起来。 武官们比这赛酒,文官则低声讨论。 第354章 废黜贱籍,取消分立 隆重的登基大典,宛如一场飓风,瞬间席卷了天下。 不过,处于风暴中心南京城,却显得平静如水。 当今天下,依旧是弘光二年,明年才是绍武元年。 之所以用绍武这个年号,实际上具有很深的寓意。 绍,继承的意思;武,武德之意。 可以以理解为继承大明,也可以为承继洪武之志。 为了表现自己的正统,所以。朱谊汐暂时对于朝廷制度,法律,更改的并不多。 就像是永乐皇帝一样,他为了宣誓正统,将建文时期的律法改革重新变回原样。 话虽如此,但新朝新气象,不经历一番动作,怎么算是新朝? 萧规曹随,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词。 “来人!” “陛下!” 呼唤一声,外厅就有一宦官急切而来。 看着有些面熟,朱谊汐这才恍然,这是在襄阳时期的老人。 南京皇宫中的宦官、宫女,除了身家清白,年岁小且太大的,其余的都安排到了孝陵守墓。 虽然是个苦差事,但却没有危险,也算是皇帝开恩了。 “唤几位大学士过来!” 朱谊汐身着黑色的常服,也叫燕服,属于休闲装,戴着黑纱冠,散发着一种成熟稳重的气息。 各种场合的衣裳,述说着皇帝场合。 衮冕、通天冠服、皮弁服、武弁服、燕弁服,以及常服,这六种服饰,再加上千变万化的格纹。 可以说,他可以天天不重样。 “是!” 宦官应下。 不一会儿,刚熟悉内阁不久的三人,也快步而来,到了殿前才整理服装,调整呼吸。 “进来吧!” 皇帝坐在御案上,见着拱手弯腰的三人,不由道: “朝廷新立,须有新气象。” 三人恭敬地聆听。 “我在襄阳时,曾在湖广推行新政,如今看来,也是时候重新推广至天下了。” “不知陛下所言是哪一项?” 赵舒脸色一动,开口问道。 在湖广的新政有很多,这倒是不好去猜。 “废黜户籍分立,统称为民籍!” 朱谊汐沉声,气势十足的说道。 三人眼神交流了一会儿,赵舒这才拱手道: “那贱籍?” “也废黜,全部废黜!” 朱谊汐大手一挥,高声道:“太祖爷当年设定的户籍分立,三百年来已经不合时宜,名存实亡,更不利于朝廷统筹管理。” “如今作为新朝第一道律令,我意废黜贱籍,取消工、军、商民等分立。” “你们怎么看?” “陛下所言甚是!” 张慎言脸色动容,忙拱手道:“此乃善政,天下欢腾!” 当年朱元璋继承元朝的制度,对于户籍分门别类也一同继承,毕竟这是个管理天下的好方法。 比如,朝廷要修皇宫,城池,自然不能是民夫就够了,还需要工匠。 这时候,直接将匠籍的工匠们集合起来,就能集中力量办大事。 军籍的负责打仗,民籍负责缴纳赋税,匠籍负责修理城池等事。 但这个方法,却把人世代禁锢起来了。 工匠的儿子不一定手艺好,军户的儿子也不定能打仗。 更关键的是,这种简单似的管理,反而是贪污的温床。 当然,后期朝廷也看到了户籍的危害,进行了一番改革。 比如,嘉靖时实行募兵制,张居正改革,允许匠户以银代役,让他们免受奔波之苦。 所有,如今说一句户籍分立名存实亡,也着实不假。 当然,贱籍管控还在,各地的教坊司依旧残存。 “陛下,户籍分立取消后,怕是要重新编立户籍了。” 赵舒立马就看到了重点,沉声道。 以前军籍有卫所管控,匠籍有工部,贱籍为教坊司,如果一下就解除了,那地方肯定得有的忙了。 “重新编列就是。” 皇帝不以为意道:“天下乱了那么久,户籍早就乱透了,正好重新整理一番!” 说到户籍,朱谊汐又想到了黄册。 相较而言,作为朝廷的赋税主要来源,管控土地的黄册,才是重中之重。 但如今却没有太多精力做这事了。 恐怕用不了几个月,满清又要拿下了。 能废黜贱籍,改变分立局面,已经算是不错了。 “是!” 虽然皇帝让他们过来商量,但实际上却是一言以定。 赵舒之前不曾入阁,只是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劲,所以应下。 而张慎言是老官僚了,对于内阁一清二楚。 到了嘉靖之后,内阁权势大涨,一般都是内阁商议之后,分列几条意见,呈交给皇帝。 皇帝选一条首肯,然后是司礼监朱笔御批,掌玺太监盖章。 然后内阁交给中书舍人草拟圣旨。 如果皇帝对其处置不满意,就打回,再不满意,就只能清理内阁。 说白了,皇帝看上去一言以决,但却处于被动状态。 而如今,皇帝直接与内阁成员面谈,三言两语之间,占据了主动权,省略了数道流程。 叹了口气。 这就是开国皇帝的威势吗? 回到内阁后,赵舒见张慎言有些不太对劲,不由问道: “金铭,怎么了?对于户籍之事,你还有不同的想法?” “没有没有!” 张慎言摇摇头,苦笑道:“首辅国怕是不知,若是在之前,内阁可不是这般流程。” 说着,他将内阁的流程说了一遍。 赵舒、阎崇信二人有些惊诧,不曾想,一道政令,却是如此的麻烦。 简单思索后,赵舒坦然道:“就像是陛下所言那样,新朝新气象,与以往相比,还是有所变更的。” “毕竟,如今可没司礼监来披红。” 这句话意味深长,张慎言瞬间默然。 阎崇信点点头,道:“还是跟着陛下的想法来吧,不过这种面对面交谈,比奏疏而言,更为方便许多。” 在皇权社会,权力的大小,是看与皇帝的关系浅近来区分的,而不是位置。 太监和锦衣卫是皇帝的家奴,所以具备滔天权势,内阁不能制之。 如今,锦衣卫与司礼监暂时存在感不强,所以能够跟皇帝天天见面,就足以让内阁权史稳步上升。 想通了这一层,张慎言这才恍然,笑道:“我是当局者迷啊!” 第355章 命运的波及 “称帝了吗?” 吴三桂站立在城墙上,望着江面上不断移动的船只,呢喃道。 瓜洲水师虽然也有上百艘船只,但哪里比得上明军,只能畏畏缩缩的待在港口,不敢乱动。 甚至,瓜洲如今也安生,明军蠢蠢欲动,只能被动防守。 如此一来,扬州城可就糟了。 不仅时时刻刻的面对敌方的监控,甚至还要担心,对面什么时候来个登陆,扬州城就危险了。 “洪老贼倒是跑得挺快。” 吴三桂暗骂一声,心情越发的烦躁起来。 虽然看上去洪承畴很可怜,被罢免了一应官职,他反而轻描淡写的罚俸而已。 但他又不是白痴,怎么会看不出摄政王对他的忌惮? 手底下的三万骑兵,既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他永远得不到信任的缘由。 “称帝后,竟然不派人来拉笼!” 吴三桂极为惊诧。 他实在弄不明白,这豫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扬州城可是江北第一城,而明军却缺少骑兵。 只要拉拢了我,大明不就全都有了吗? 还怕个甚的满清?割据半壁江山简直不要太容易。 越想越烦躁,这与吴三桂左右逢源的心思大不一样。 “向朝廷上奏文书,就说伪王在南京称帝,大封群臣!” 吴三桂沉声道。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 会不会是我身上的平西郡王头衔? 听说这次登基,明廷最高只有侯爵,我这一个王爵可不好安排。 “怕不是,满清也是故意这样安排的吧!” 想到了这一层,吴三桂也不由得泄了气。 如果还没有得到王爵之前,他倒是无所谓。 但是如今已经尝到了滋味,怎么会轻易的舍弃呢? 这个饵,着实有毒啊! 摇了摇头,吴三桂凝神静气,开始思考着怎么守住扬州城。 …… 北京。 弘光皇帝被阿济格带回北京后,就与潞王一起,被囚禁起来,每日粗茶淡饭,体重反而瘦了几十斤。 圆润的脸蛋,也有棱有角起来。 但他却一点也不开心。 这种任人宰割的日子,实在难熬。 “吃饭吧!” 忽然,看守的人端来一盆饭菜,仿佛是在喂狗一般。 朱由崧已经习惯了,他穿着宽松而又肮脏的长袍,就像是普通的囚犯一样,迫不及待地端起饭菜。 而就在这时,他圆溜溜的眼睛,却突然瞪了老大。 “这,这……” 只见,原来那不过是黑糟的馒头,此时却换成了白面馒头,黄白之色让人心动,软软的,竟然比女人的乃子还让人心动。 一旁,竟然还有个大鸡腿,几个茶叶蛋。 这不仅没有惊喜,反而让他怀疑人生。 “不过要杀我吧?这是断头饭?” 朱由崧颤巍巍的,大脑之中瞬间翻腾,皮肉不断地颤抖。 不一会儿,眼皮一翻,直接晕倒过去。 “这小子怎么回事?” “不会是死了吧?” 监狱之中瞬间忙乎起来。 直折腾了好半天,才算是把他弄醒。 “紧张太过,晕厥过去罢了。” 大夫颤巍巍地说道。 这下,所有人才松了口气。 良久,朱由崧才醒来,大喊大叫: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众人这才恍然。 牢头走过去,较为尊重道:“您不要担心,目前来说您还是安全的。” 朱由崧这才松了口气。 不久后,他又被一群人围住,换了衣裳,不再是之前的狼狈样。 又过了两天,他甚至出了牢房,住进了一座宅院。 而更令他诧异的是,自己母亲邹太后以及潞王,也在此地。 “母亲,潞王,怎么?” 朱由崧还是糊涂,这几天就像是梦一样,让他有些怀疑人生。 邹氏五十多岁,如今却仿佛七十多岁的老人,满脸憔悴。 不过见到自己的儿子,她才露出一丝笑容: “我儿,我也是这两天才被放出来。” 潞王比他小几岁,叹了口气,无奈道: “我听人说,豫王恢复了南京,如今已经称帝了。” “什么?” 朱由崧浑身一震,一瞬间有种揪心的痛。 事到如今,它最大的价值不就是曾经的皇帝身份吗?一朝失去,自己还能活下去吗?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纠结,潞王继续道: “满清似乎想是要利用皇兄的身份……” “我?” 一瞬间,朱由崧恍然大悟。 当南方沦丧,满清无敌时,他这个皇帝不过就像一条狗,随时都可以宰杀。 而等豫王称帝,他的身份,反而可以利用,从而抨击豫王的正统地位。 或者说,从豫王称帝开始,他的命运似乎被改写。 来到这里,他不知想哭还是想笑。 最后,还是豫王帮了他一把! 而另一边,曾经武清侯府,如今的周宅中,颇有几分寂静。 一个单薄的女子,披着一层薄衫,面带愁容地望着假山,凄美神情,让人心中一疼。 周显急匆匆而回,见到妻子如此模样,不由焦急道: “外面有风了,可不能误了身子。” “我知道!”朱媺娖点点头,但神子却不动分毫,对于夫君的到来,依旧原样。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周显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曾经的长平公主,他颇为无奈。 亡国公主的身份,让她怎么能开怀呢? 父母兄弟都已逝去,唯独剩下一人,要是自己,恐怕也会不想活了吧! “但如今你怀了身子,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周显关切至极。 “嗯!” 女人心情好了些许,道仍旧郁郁寡欢。 周显见之,心下一横,这才道:“近来南边传来的消息,说是豫王拿下了南京,称帝了。” “豫王?” 女人一楞,扭过头道:“福王不是被俘了吗?怎么还有个豫王?” “听说是秦藩的支系,从湖广那里打起来的,保护吴三桂、洪承畴都打得溃败。” 听到这,朱媺娖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吴三桂怎么不去死呢?” 对于她来说,当初吴三桂要是更快一些,李自成就不会突破北京,她一家人也不会死去。 她也依旧是那快乐的长平公主。 见到女人露出笑容,周显才送了口气:“兴许是这般缘故,咱家也得了赏赐呢!” 第356章 惶恐不安 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早上还是晴空万里,到了下午就是乌云密布,沉闷难受。 绍兴城,此时一片沉寂。 鲁王朱以海沉默的待在所谓的王宫中,心情格外的郁闷。 窗外的花朵低头,树枝摇晃,房中的蜡烛,也是一跳一跳的,气氛格外的阴沉。 “殿下,几位阁老求见!” 忽然,一个服侍的宦官,轻声述说道。 “让他们进来吧!” 朱以海摇摇头,脸上写满了不甘。 很快,浙东小朝廷的高官们,纷纷进来。 在清军攻破南京后,钱肃乐、张煌言等起兵浙东,郑遵谦、张国维等人将朱以海从台州拉来,在绍兴监国。 旋即,他就任免张国维、朱大典和宋之普为东阁大学士,不久又起用旧辅臣方逢年入阁为首辅。 此四人,乃是浙东小朝廷的核心。 而由于朱以海没有自己的嫡系军队,不得不倚重方国安和王之仁这两位大将。 “殿下!”方逢年作为首辅,有一些尴尬地行礼。 而同样,其余的三位阁臣,也一板一眼地行礼。 至于方国安和王之仁二人,作为武将大大咧咧地行礼,显得颇为轻率肆意。 这让朱以海心中恼怒,衣袖之中的拳头,抓得越紧了。 该死的武夫。 “有事吗?” 朱以海强颜欢笑,将衣襟散开些,似乎要进行散热。 方逢年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几个内阁大臣互相望了望,朱大典不得不起身,拱手道: “殿下,杭州传来消息,豫王的军队,已经拿下了杭州城。” “豫王——” 朱以海拳头握得更紧了,脸上写满了悲愤。 “什么豫王,他是大明的皇帝了!” 朱以海苦笑道。 见众人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他哪里不明白,这群人已经决定出卖他,换取政治上的新生。 或许,从台州来到绍兴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吧! 可是,我不甘心啊,为何不是我拿下了南京? “殿下,从杭州传来的消息,领兵的人四川总兵秦翼明以及赵光远二人,兵马合计两万。” 王之仁忍不住说道。 错过了豫王的从龙之功,又登上了鲁王这艘破船,在政治上他已经伤痕累累。 事到如今,也只能劝说鲁王归降,尽可能的洗刷吧! “两万?咱们水师万人,兵马也有四五万之多——” 朱以海明知不可为,但仍旧抱有幻想。 “殿下,咱们是什么军队?” 朱大典冷哼一声,丝毫不顾及两位武夫的心情,说道:“恐怕人家一来,咱们就溃逃了。” 方、王二将脸上变成猪肝色。 但是此时,局势比人强,根本就轮不到他们说话。 “时间紧迫,朱大学士有什么就尽快去说吧!” 方之仁咬着牙道。 朱以海望着几人,浑身一震。 扯了那么多话,终于要揭开遮羞布了吗? “殿下!” 朱大典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只能硬着头皮道: “豫王六月一日,在南京登基,改明年为绍武元年,各地纷纷上表庆贺……” “我也要上表吗?”朱以海苦笑道。 “殿下,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如今豫王成了皇帝,大明自然就不需要那么多的监国了。” 这话太过于直白,朱以海被说懵了,木然不语。 见鲁王如此模样,方逢年也只能亲自出马,开口道: “殿下,暂且不提杭州的兵马,已经迫在眉睫,就言语浙东形势,您难道想去福建,投靠那唐王?” “与其投靠唐王,不如向南京投降,到底是还是有个好归宿。” “益王在建昌府监国,后来主动取消,甚至来南京觐见,豫王不作计较,显然是个心胸开阔之主……” 方逢年也顾及不来什么脸面,只能唾沫齐飞地劝说着。 张国维见鲁王一副麻木的表情,心里知道他还是惶恐不安。 但就像首辅所说的那样,局势逼迫,为了大明,为了他们,也不能不如此。 “殿下,若是皇帝压迫,您就说是我等强逼所致,想来也不会难为你的。” 这下,众人目光齐聚其一身,仿佛想将他分尸而食。 按照之前的商量,可是准备将责任全部甩给鲁王的。 不过,这句话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鲁王回过神来,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为对抗建奴,寡人不得不舍身监国,如今天下有了正主,也是该退位让贤了。” 这话,众人瞬间松了口气。 …… 相较于绍兴鲁王的果断,而福建福州的唐王,则有些身不由己。 鲁王朱以海是文官拥立的,还是有一些自主权,虽然依赖性军队。 但唐王却完全被郑氏挟持,困在皇宫之中,基本上毫无发言权。 即使有几个文人为他说话,也毫无作用。 他算是看明白了,郑氏就是准备依靠他监国的名义,将势力从海上扩充到整个福建。 郑氏的筹划也很有效果,除了厦门外,偌大的福建,几乎任由其作为,势力扩充了好几倍。 雄心壮志被浇了一把水,这也就罢了,突然从南京传来豫王登基称帝的消息,这让他万分惶恐起来。 如果是在十年前,他胆气十足,毫不畏惧,但经过数年凤阳的折磨,让他精神身体饱受,再也比不上以前了。 “殿下,郑公子求见!” 这时,宫女轻声道。 “是大木吗?让他进来!” 朱聿键露出一丝笑容。 如果说郑氏令人厌恶的话,那么郑森就是唯一让他心省好感的人。 有学识,懂礼仪,知进退。 为了改善环境,拉拢郑森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大木!” 朱聿键见到这位儒雅随和的年轻人,怎么也想不通,海盗郑芝龙,怎么会生下如此一个优秀的儿子? “殿下!”郑森也露出恭敬之色。 “可惜没有女儿,不然早就嫁给你了。” 朱聿键摇摇头,一脸遗憾。 “怎么,今日入宫有何事?” 郑森望着唐王饱经风霜的脸庞。心中划过一丝怜悯。 在他看来,宗室中这位唐王,已然是非常出色了。 可惜,遇到了对手。 “殿下,如今福州人心不定!” 郑森咬着牙,不得不说道。 第357章 郑氏的抉择 “不是有你们郑、朝廷吗?” 朱聿键一愣,实话差点说不出。 “数万大军,控制不住一个福州吗?” “殿下,福建不止一个福州!” 郑森摇头苦笑道:“豫王在南京称帝,接替了先帝的位置,人心,已经不稳了。” “是吗?”朱聿键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嘴巴动了动,犹豫道:“你们郑家怎么看?” “殿下!”郑森低下头,颇有些羞愧道:“我父亲虽然还未作决定,但想必是不远了。” 朱聿键眼睛一闭,一种晕厥之感涌现,强行控制住身体,他嘴唇干渴:“如此,如此嘛?” 郑森不忍再看,只能低头不语。 显然,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与明说没有区别。 “罢了,罢了!” 良久,朱聿键才自我开导道:“豫王名声不错,想来并不会亏待我的。” 拱手,郑森飞快的离去,好似有人在他后面追赶一般。 离开皇宫,不久,巨大的南安侯府,矗立在眼前。 自崇祯初年归降朝廷后,郑家就立足于泉州,辐射福建。 如今,他的父亲郑芝龙,更是从游击将军,一跃成为福建镇总兵,并且还封为南安侯(郑芝龙老家),可谓是风光无限。 只是,唐王带来的喜悦,不过数月,就在豫王的光辉下,渐渐凋零,甚至如浮萍一般,危险至极。 “公子,老爷等您呢!” 刚入了门,郑森就被仆人迎了过去,换了衣物,才去书房。 虽然说郑芝龙是海盗出身,但却出身于胥吏之家,有感于读书不多,所以郑森才被要求读书,考取功名。 “父亲!” 入了书房,只见郑芝龙养尊处优的脸上,写着焦虑,端着书,坐立难安。 一旁,叔父郑鸿逵则阴沉着脸,坐着不说话,虎背熊腰显得很是拘谨。 “福松,怎么样?” 见到儿子回来,郑芝龙坐直了身子,沉声问道。 “唐王应下了。” “嗯,还算识趣。” 郑芝龙点点头,但脸上的忧愁却没少半分。 “大哥,怕是甚,大不了打一仗,实在不行就去海上逍遥快活。” 同样是拥立大功的靖虏侯,本名为郑芝凤的郑鸿逵,则翁声道。 “说的轻巧,还能在海上待一辈子不成?咱老家可是在南安,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郑芝龙摇摇头,毫不犹豫的否决了这个提议。 别的不提,在老家南安修的豪宅,费了三四年的功夫,上十万两白银,他可舍不得放弃。 再者说,过惯了陆地生活,让他回到海上缺衣短食,他老了,经受不住的。 郑鸿逵无奈,只能摊手道:“那么就只能恳求这位绍武皇帝,能大发慈悲,饶咱们一命了。” “父亲,叔父,当今能从湖广一路走到如此,肯定不是个傻子。” 郑森倒是去过湖广,知晓豫王的性格,直言道: “咱们郑家海船三千艘,兵员二十万,再怎么说,也是海上一霸,皇帝如今矢志北伐,肯定会拉拢咱们,不会乱来。” “这话说的不错。” 郑鸿逵点头道:“兄长太过小心,咱们郑家怕什么?” “呸,你好意思说?” 郑芝龙看这叔侄一唱一和,不由得笑骂道:“先帝让你守镇江,还没打上一个时辰就跑了,你要是斗个旗鼓相当,我怕个甚?” 郑鸿逵有些尴尬,无奈道:“兄长,瓜洲水师投敌,清军又着实厉害,要不是我撤的快,至少得折损几千人呢!” 再次听闻此事,郑森无语。 人家豫王硬抗吴三桂都赢了,你守城都难。 郑芝龙也同样无奈,他摆摆手道:“海上打仗和陆上打仗不一样,不是人多就能赢了。” 对于自己家步兵孱弱的问题,郑芝龙看的很清楚。 虽说有二十万人,这是把操持三千来艘船的水手,以及来往做生意都算入内。 真正能拉出来打仗的,不过两三万罢了。 而习惯了甲板的水兵,在陆地上也能纵横吗? 弟弟郑鸿逵深刻的诠释了这一点:即使百般训练,也奈何不得。 所以摆在他眼前的路线只有一个——归降朝廷。 至于是满清朝廷,还是大明朝廷,这肯定没有疑问,远水解不了近火。 “虽然福松说的没错,但到底是一家之言。” 郑芝龙琢磨道:“还是得派人去南京交涉一番,送一些金银珠宝给那些阁老、部堂们,也好为咱们说话求情。” “至于皇帝!” 说到这,郑芝龙看着挺拔而立的儿子,不由得道:“福松,你去一趟南京,把我郑家的礼物,亲自送给皇帝,这才能体现诚意来。” “这件事上,也只有你才能让我放心。” “孩儿定不负父亲所托!” 郑森点点头,眼眸中满是坚定。 “可是福松的安危?”郑鸿逵不由得关切道。 “放心,咱们郑家只要还在,福松就没有丝毫危险。” 郑芝龙恢复了冷静思维。 …… “英侯?” 徐州城。 高杰躺在床榻上,几个丫鬟服侍着,看着妻子邢氏悠哉的模样,他着实有些气劲。 一把推开扇风的丫鬟,高杰拉开长袍露出伤疤的胸膛来,从冰盆中掏出几块冰放在胸膛摩擦。 好一会儿,也难解他的心头之气。 “怎么?”邢氏眼眸一动:“火气那么大。” “你说这像话吗?” 高杰人忍不住道:“在先帝时,老子是兴平伯,如今只成了英侯,还是得世绦的侯爵,这上哪说理去?” “人家吴三桂,可是郡王啊,我连国公都不是。” 邢氏倒是冷静了些:“你字英吾,所以皇帝封了个英侯给你,也算是照顾了。” “至于王爵,皇帝给你,你敢要吗?” “怎么不敢?老子二十万大军……” 说到最后,高杰声音也小了些许。 他也知晓理亏。 毕竟无论是从龙之功,还是拥立,都不算太多,能得这个爵位,还得是这二十万大军的面子。 而这,也是靠豫王提供的消息。 “我怕你有命当,没命享!” 邢氏沉声道:“如今说到底,还是靠军队说话,你手底下一群杂兵,皇帝怎么重视?” 第358章 外戚 却说,等豫王登基的消息传到襄阳,时间已经来到了六月初四。 满城欢腾。 王府也不例外。 随之而来的,还有册封。 “姐姐,你是皇后了。” 孙豆娘笑逐颜开,拉着其衣袖不放开。 孙雪娘也是开心不已。 “你不也是贵妃了吗?” 作为皇后,孙雪娘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双腿有些发软。 这一刻来的也太快了。 从王妃到皇后,不到两年时间,就如此大跨步,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 不过,此事早有预料,她倒是经受住了,不由道: “待妙仙诞下子嗣,咱们就去南京。” 如今府上,除了妙仙外,都已经生下,所以也可以说,这是在等她一人。 “咱们要快些去!” 豆娘鼓起小脸,宛若发腮的狸奴,双目瞪得圆圆的: “南京那么大,肯定有好多狐媚子勾引姐夫,可不能让她们得逞。” “好了!”孙雪娘摇摇头,调笑道:“可不就是你这个狐媚子勾引了吗?” “姐姐~” 孙豆娘瞬间羞涩起来,白嫩的小脸升起几朵红云。 “好了,如今咱们姐妹还能在一起,已经算是万幸了。” 孙雪娘叹了口气。 天知晓,在父亲死后,他们一家人是如何的煎熬度日的。 就在姐妹二人心情愉悦之际,王府门外,迎来了一人。 只见其灰尘扑扑,满脸疲惫之色,但怎么也掩盖不住其读书人的气质。 一旁的护卫,强打起精神,背着行囊,不时地四处张望,满脸的好奇之色。 “少爷,这就是襄阳吗?” 护卫低声问道:“这比代州富庶太多了。” “虽然只是一座府城,但毕竟当了两年的治地,富庶一些也属正常。” 孙世瑞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男女老少双目有神,而街头巷尾的孩童们,则肆无忌惮地嬉闹着。 这种多少年不曾见到的太平景象,让他有些恍惚。 “或许,这一趟来对了。” 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孙世瑞加快步伐,与护卫来到了内城。 一身长衫,外加护卫,虽然有些狼狈,但无人敢小瞧。 来到了城中央的王府,侍卫几乎到处都是。 刚近前,侍卫就说道:“读书人,陛下在南京,王府早就不接待外客,莫要再往前了。” “如果想求官职,可以去求贤馆,那里还有人。” 孙世瑞一愣,旋即看着主仆二人模样,不由得失笑。 他们这般模样,的确像是求官的。 等等,陛下? “豫王殿下他登基了?” “没错!”侍卫抬起下巴,骄傲道:“襄阳哪里比得上南京?陛下那是天命所归。” “还望通禀皇后一声,就说是代州孙世瑞求见。” 侍卫看着其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相信。 若是让老子被骂,就算是秀才,老子也得揍你一顿。 不一会儿,只见侧门大开,皇后竟然亲自出迎。 这下,门口的侍卫们瞬间跪倒一片。 “大哥,你还好吧!” 孙雪娘颤声道,脸上写满了高兴。 孙世瑞见到自己的妹妹一身宫装,双目明亮,步伐稳健,就知晓其近些年是享福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见过皇后娘娘!” 望了一眼,孙世瑞忙跪下,叩首行礼。 “大哥,你我之间这样,就生分了。” 孙雪娘忙让人将他搀扶起,不悦道。 “礼不可废!”孙世威摇摇头,认真道。 孙雪娘明白,这位兄长读了几十年书,如今举人出身,又在当了教谕,性格是改不了了。 “哼,大哥眼里只有姐姐!” 一旁的孙豆娘,不由得撅起嘴,不满道。 “豆娘也成大姑娘了。” 孙世瑞这才反应过来,笑道:“豆娘女大十八变,变成了绝世美人,兄长都认不出来了。” 兄妹三人就这样聚集。 不一会儿,张氏,石氏、陆氏,陈氏,孙传庭的一妻三妾,也纷纷来到了王府。 张氏无所出,石氏生孙世瑞、孙雪娘,陆氏生孙世宁,陈氏生豆娘。 由于没有嫡子,所以关系都比较亲近。 今年刚满十岁的孙世宁,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大哥,抬起小脑袋,好奇道:“我怎么没见过大哥。” 闻言,孙世瑞颇有几分鼻酸。 在父亲孙传庭任三边总督时,自己留在代州看守祖宅,当时弟弟不过五岁,哪能记得他。 “记不记得大哥无所谓,但父亲的样子,你可不能忘。” 孙世瑞一脸郑重道。 此话一出,又勾起了众人的回忆,气氛瞬间变得悲伤起来。 “爹爹是大英雄,他的样子,我永不会忘。” 孙世宁认真点头,鼻子一酸,眼圈瞬间就红了。 一番叙旧之后,孙雪娘道:“兄长,老家的祖宅,就交由族中去看着,您不如把家小接过来,咱们一家人团聚。” 孙世瑞犹豫了:“这怕是不好吧?千里迢迢,路上也不安生。” “从山西到陕西,不过是跨过一条黄河,怎么麻烦?” 一旁,张氏拿出嫡母的姿态,沉声道:“如今雪娘是皇后,咱们一家子注定与普通人不同,你要是在代州,满清可得动手了。” …… 而在南京,绍武皇帝的新政,瞬间掀起了风暴。 革新的风暴。 作为户籍改革的一部分,名存实亡的坊、厢制,正式去除。 以救火、防盗、疏通下水道的字铺制度,也正式被承认,纳入到南京两县中。 所谓的字铺,就是以百户为一铺,五城兵马司以铺为点,进行防盗防火等统筹,旋即慢慢沦为基层治理制度。 为了分清楚,就以千字文为字铺名,如天字铺,地字铺等。 坊、厢只能治理民户,字铺却包容性更强,自然而然就替代了原先的坊。 制度先行,改革才能有所依据。 旋即,匠籍、贱籍等人士,一个个迫不及待的来到街铺,亲眼目睹自己的户籍,变成了民籍。 一个个喜极而泣,欢呼声此起彼伏:“万岁,陛下万岁——” “姐姐,咱们也是良籍了吗?” 卞玉京双手颤抖,高耸的山峦不断地起伏,紧紧握住李香君的手,犹难相信。 “妹妹,咱们也是良籍了!” 李香君等出身秦淮河,自然也是贱籍。 “姐姐,我就说皇帝是个好人吧!”卞玉京激动得落泪,仍旧不忘抬头,骄傲道。 第359章 徐州城内不安生 徐州城。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徐州百姓对于高杰,根本就毫无留恋。 无法约束的军纪,横征暴敛的行径,让高杰毫无人心可言。 夏日的酷热,让本就人流稀疏的街道越发的空荡荡起来,零零散散的行人,也是急色匆匆。 骑着马,楚玉四顾而望,见到这番景象,不由得叹道:“民生困局苦啊!” 说完,他无可奈何,来到一处酒楼,要了个包厢。 转眼的功夫,菜就已经上齐了。 就在他自饮自酌之际,包厢里不一会儿就聚集了数人。 “怎么,吃饱了再说话。” 楚玉大口吞咽着菜肴,不时地倒杯酒水,吃的很是开心。 到了这时,众人也没法子,只能吃了起来。 良久,楚玉这才停下碗筷,开口说道:“来徐州多日,与诸位也好多时候没见了。” “百户忙得很,咱们自然晓得。” 众人纷纷开口道。 “忙不是借口!” 楚玉摇摇头,一脸严肃道:“实在是我精疲力竭。” 说着,他又喝了一杯酒,感叹道:“时至今日,才算是有所小成。” 这下,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百户此次唤我们来做甚?” 楚玉闻言,眉头一跳,开口道:“虽然说朝廷封高杰为英侯,但尔等却不要掉以轻心。” “其一向桀骜不驯,经常传言他不满侯爵之封,口不择言,如今大敌当前,他若是归降满清,后患无穷。” 正所谓守江必守淮。 徐州,宿州,寿县等地,如今还掌控在高杰手里,一旦有失,淮河不保。 如此一来,黄淮平原自然无险可守。 所以,所谓的英侯,就是对于高杰的试探。 而显然,高杰满口不满,再加上桀骜不驯的前事,足以让搜讨科作出预判: 一旦有战事,高杰十有八九会投降。 “命令——” 忽然,楚玉低喊一声,神情严肃的站立起来,目光犹如一道道钉子,射向了几人。 哗啦啦—— 几人连忙站起,低头,弯腰,凝神摒气。 “令,百户楚玉,及徐州上下人等,不惜一切代价,分散高杰部署,配合黄州伯(惠登相)北上……” “锦衣卫指挥使:孙长舟——” “锦衣卫?”几人大吃一惊,满脸的难以置信。 好端端的搜讨科,怎么变成了锦衣卫了啊? “这是前阵子的事了!” 楚玉笑着坐下,轻声道:“陛下合并搜讨科入锦衣卫,自此以后,诸位与我都是锦衣卫了。” “我依旧是百户,你们的试百户,总旗不变。” 搜讨科的建制,本就是按锦衣卫来的,几乎换个招牌就行了。 “另外,根据消息,孙指挥使被陛下封赐为西乡子,并且言语,但凡立下大功的锦衣卫,绝不吝啬封爵之赏。” 这下,楚玉立马感觉几人呼吸急促了。 他心中一笑,有这块肉在前面吊着,谁不想努力? 就连他,也被亲笔传信,只要拿下高杰,一个男爵之位也有可能。 几句话后,这场简单的会议就解散了。 “他乃乃的,这天是真热。” 从军营中归来,秦大鹏热得直淌汗,脱掉上半身,就着井水浸泡的西瓜,就直接啃咬起来。 不一会儿,就有奴仆汇报:“沈将军求见!” “让他过来。” 秦大鹏一楞,沉思一会儿,这才开口。 不一会儿,只见沈豹虎背熊腰,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人未到,声已至: “秦大哥,早上派人来寻你吃酒,怎么不见你踪影?” “老子哪像你那样天天睡在女人肚皮上,今个去了军营。” 秦大鹏摇摇头,笑骂道:“那群猴仔,几天不管就乱糟糟,比那流寇还不如。” “将来打起来,跑都没处跑。” “打?打谁?” 这时,秦大鹏才注意到,沈豹身边竟然还跟着一个随从,露出脸来,竟然是许久未见的曹虎。 “你怎么偷摸摸来了!” 秦大鹏诧异,多年来的生涯,让他醒悟几分,其中有大事。 “打满清,还是打南京,亦或者打徐州?” 曹虎嘴里露出一丝笑意,但眼眸中却满是火热。 这句话,瞬间让气氛凝固起来。 几人是黄良佐的手下,当初迫不得已归降高杰,如今虽然吃着军饷,操练人马,但心思却很难定下来。 无他,高杰亲疏有别,只是信赖跟随自己多年的陕西子弟,对于他们这些降将,更是忌惮非常。 曹虎胆子很大,他直接将桌案上的半块西瓜拿起,直接吃了起来,地面掉落大量的西瓜子: “这钱粮,就像是西瓜,人家多吃一口,咱们就少一口。” “尤其是咱们这些外人,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 秦大鹏眯起眼睛,看着二人有备而来,沉声道:“事到如今,你们二人还有瞒着我的地方?” “哈哈哈!”沈豹笑了一声,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秦大哥,咱也不瞒你,南京派人来传话,只要咱们必要时出动,您最起码也得是个总兵。” “总兵何时这般不值钱了?” 秦大鹏闻言,叹了口气。 从游击,一跃升成总兵,其中的跨度不可不大。 但同样,极大的诱饵之中,隐藏着更加危险的任务。 “这不是官职的问题!” 曹虎咬着牙,愤愤不平道:“且不说高杰这厮偷袭,杀了刘伯爷,就说他赏罚不均,不断的削弱咱们的兵力。 乱世中没有兵力,这不就离死不远了吗?” 秦大鹏一楞,陷入沉思。 沈豹也忙劝说道:“皇帝是大明正统,咱们归顺他也是理所当然的,顺便还能替伯爷报仇,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 “咱们有多少人?” 秦大鹏抬起头,眼眸中满是精芒。 “这几日聚了不少人,加一起,也不过两三万。” 沈豹无奈道:“高杰实在可恶,明目张胆地削弱咱们,着实心狠。” “这点兵,远远不够!” 秦大鹏踱步,来回走动着:“告诉朝廷的人,高杰麾下的兵马,也要收买。” “只有咱们可不行,那是送死。” “另外,我要见楚玉——” 沈、曹二人一惊。 这是要夺取主动权啊! 第360章 高杰的疯狂 实际上,对于高杰部下的拉拢,楚玉从来没有耽搁。 无论是金银、官位,都大量的放松。 光是总兵,就洒出去三四位,参将,游击更是上十位,要有一线希望,他都小心谨慎的接触。 尽量的不惊扰到高杰。 实际上,高杰也没有这份心思。 他麾下的兵马,超过了二十万,但在管理上却是非常的粗犷,只对于军头管辖的厉害,其余的只有发粮饷武器时刷下存在感。 说白了,他就是一个大军头,军阀,并没有什么种田的想法。 如今还在做着左右逢源的春秋大梦。 这种情况,正好是锦衣卫大展身手的时候。 而与此同时,通过巢湖,大量的粮草运往了庐州。 在这里,已经汇聚了重步营、骑兵营、明旺营、明远营、明翼营等, 兵马超过了八万。 也就是说,除了亲兵营、火器营,从襄阳出发的其他人,已经全部聚集在这里。 不过,豫王也考虑到了淮河地区的局势,所有经过慎重考虑,任命李经武为黄淮统制,负责整个淮河一带的防线。 这时第一个出现的大规模统军称号,虽然只是临时的,但依旧让人眼热。 “诸位!” 站立在地图对面,李经武雄姿英发,神采飞扬: “锦衣卫已经打探清楚,徐州虽然有20万人,但各自为战,在短短的数月时间,高杰很难将其聚拢在一起。” “所以,在兵力上咱们处于弱势,但实际上,却处于优势。” “用陛下的话来说,就是优势在我,此战必胜。” 一场照旧的鼓舞士气,众也很给面子,纷纷鼓掌欢呼。 不过,惠登相却抬起头,问道:“李统制,此战能有几点功勋?” 众人纷纷抬头,满脸的期望。 爵爷虽然诱人,但功勋点却也不差,土地可值钱多了。 “经过陛下与内阁的商议,此战功勋为五点!” “呜呼,陛下万岁——” 听得此话,众将开始欢呼起来。 如此一来,末功为五点,首功八点,按照功勋制度,将领具有手下军队的百分之一的总功勋。 换句话来说,即使最少的那人,也能有五百点功勋,也就是一千亩地。 如果再加上打了折扣的爵位,皇帝对于大家的待遇并不差。 士气大涨后,李经武这才开始道: “庐州至徐州,约莫六百里,其中九成都是平原,所以此战速度要快,速战速决,不要给满清机会。” “同样,也不要给高杰反应的机会。” “军中天天操练跑步,这时候表现的机会来了!” 不过,考虑到路程着实不近,军队即使到了徐州,也是强弩之末。 所以,李经武开始大张旗鼓的修起庐州城,轻慢高杰之心,但暗地里却不断地收集骡马,作为代步之用。 即使百般用功,数日内也不会万来匹,只能拉扯辎重了。 用惯了船只,突然在陆地行军,众军感觉浑身不舒服。 辎重速度太慢,拖累了行军速度,以至于每日不过四五十里,这比长江上的日行三四百里,可谓是差之远矣。 不过,对于李经武来说,统合八万大军,其中的挑战实在太多。 诸军的磨合,粮草的安排,每日的行程,安营扎寨等等,可谓是考验颇多。 “不过,这也是陛下对我的期望呀!” 李经武经受了一路折磨,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是统帅。 带领一营,那只是将,而帅,这是统筹兼顾,劳苦劳心,对于人的成长也是很有帮助的。 想到陛下的用心,李经武精神大震: “灭了高杰,咱就能同陈永福,尤世威一般,坐镇一方了。” 转眼,大军就行进到了宿州。 这时候,即使高杰再聋,也发觉了不对劲,忙派人问询: “你我都是明军,何故占我地方?” 李经武不慌不忙道:“此战为北伐山东,巩固淮海防线,以守卫南京,故而大军北上,英侯莫要惊慌。” 徐州,高杰气急败坏: “这李经武当我是傻子吗?” 怒吼一声,他摊住在床榻上,胸脯不断的起伏,浑身似乎散发着热气。 一旁,邢氏不断地安抚着他,宽慰道:“要不投满清吧,看来这豫王,着实是个没良心的。” 高杰“腾”一下站起身,满脸怒容,双眸之中满是狠厉与野心: “区区几万人,也敢北上徐州,他当老子高杰是吃稀饭的吗?” 说着,他双手架在邢氏的肩膀上,一脸认真道: “老子反t娘的,打败了这些人,直接南下,去金銮殿坐会,当个皇帝,你也当个皇后玩玩!” 邢氏虽然心神荡漾,但随即反应过来,大惊失色:“你疯了?” “那可是皇帝,大明的皇帝啊!” “我没疯!” 高杰眉头竖起,似乎想通了什么,满脸骄傲: “豫王不过几万人,就敢去南京,而我麾下二十万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足以淹死他。” 说着,他似乎还琢磨起来:“我看着豫王,就像是走了狗屎运,区区几年,黄毛小子哪有那么多的实力?” “都是钻了空,没错,钻了空子!” 到了这一刻,高杰彻底顿悟了。 与其把自己的命,交付给别人手里,还不如自己掌握。 “夫君,还是去北京城吧!”邢氏焦虑道。 “去北京?像刘良佐那样被囚禁?” 高杰气乎乎地说道:“你当我没想过?但那种日子是人过的吗?” 邢氏还要再劝,高杰则直接摆手道: “事到如今,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今日就要让南京的皇帝,曾经的豫王瞧瞧,我高杰到底本事有多大。” 高杰一声令下,整个徐州城就陷入了封闭之中。 就在这混乱时刻,一场抓捕,也在不断地进行,其对象,就是曾经帮助他的搜讨科。 可惜,楚玉等人早就知晓了局势,深深的隐藏起来。 “果然是狼子野心。” 楚玉化妆成老头模样,一边咳嗽着,一边颤颤巍巍的看着走街串巷的贼军。 王师只在宿州,高杰就迫不及待地跳反,可见其从未归心。 第361章 八旗何足道哉 符离桥。 此地乃在宿州以北五十里处,名为埇桥,也叫做符离桥,后世叫做永济桥。 建成于北宋仁宗年间,乃是世界上第一座大型木拱桥,宿州着名景点,符离晓渡。 由于在唐宋时期,永济渠的重要性,所以因此在埇桥,设立了宿州,因为一座桥,所以成了一座城市。 长长的拱桥,汇聚了大量的百姓,商人,背着行囊,忍受着烈日,随着长长的队伍,缓缓向前。 “叮咚——” 一串铜钱扔下,清脆的响声大起。 “走吧!”戴着斗笠,守兵懒洋洋的挥了挥手。 旋即,背着行囊的旅人,迫不及待的走上了拱桥。 而这时,一个牵着骡子的商贩,却被拉扯住,投下铜钱的手,也被抓住: “你在糊弄谁呢?一个人五文钱,一个骡子二十文,别想混过去!” 守兵双目放光,厉声呵斥道。 那表情,简直就像是背负了血海深仇。 商人一哆嗦,畏惧的从怀中又掏出了些许铜钱。 “不够!”守兵摇摇头,冷笑道:“你小子刚才糊弄老子,双倍的给。” 商人望了一眼,身后越来越长的队伍,只能忍气吞声,从搭链之中,又掏出了二十文钱。 谁知,那守兵,直接抢走,塞入了自己的怀中。 “快滚吧,下次别让老子看见你。” 而队伍中,却满是羡慕,甚至习以为常。 人们都想着以身代之,而从来不会反抗。 忽然,大地开始震动起来,从远处望去,扬起了一阵阵的烟尘。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烟尘越来越大,阵阵马蹄声传来。 “不好,敌袭敌袭——” 箭塔上,打盹的守兵瞬间惊醒,忍不住的大喊起来。 旋即,整个大桥乱成一锅粥。 渡河的百姓们,迫不及待的四处逃散,躲避即将到来的兵灾。 而零散不过百来人的守兵,更是毫无战心,迫不及待的投降起来。 当然了,最要紧的还是把钱财收拾起来。 马蹄踢起尘土,骑兵们基本身着轻便的皮甲,头上都戴着护盔,背上长弓箭筒,插满长箭。 “这么就投了?” 胡心水望着跪成一排的守兵,不由得叹了口气,简直太容易了。 自从在河南被俘虏,参加骑兵营至今,他已经担任把总,手底下三四百号人,也算个人物了。 “将军饶命!” 翘起屁股,脸大腰圆的大汉,迫不及待的开始求饶: “俺们不过是收钱的,不会打仗。” 胡心水横扫了一眼,这群人多半是长枪,腰刀,长弓只有三五把,鸟铳更是一个都没有。 显然,他并没有撒谎。 “迅速控制大桥!” 胡心水也懒得搭理他们,直接吩咐手下做事,并且检查了大桥的稳定性。 半个时辰后,大军抵达。 骑兵营作为前锋,显然是合格的。 “骑兵发觉大桥多年不曾修缮,破损较多,若是强行渡桥,怕是有危险。” “那就先修理半天。” 李经武眺望着规模不小的符离桥,不以为意道:“也幸亏是木头做的,暂且撑住这几天。” 事后,骑兵营得到表扬的消息,传遍全营。 “不错!” 游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关宁军出身。” 胡心水大喜过望,此战后,看来能当个千总了。 八万大军,加上大量的民夫,牲畜,光是渡河就花费了五天时间。 不过,骑兵营作为先锋,肯定是第一天就渡河而去。 心气十足的胡心水,不断的探查着桥梁,水流,乡镇,官道情况,然后送给后方的大本营。 甚至,他还要每隔三四十里,寻找一个适合扎营的地方,可谓是任务艰巨。 必要时还要修桥铺路,这就是先锋的工作。 “兄弟,地图怎么看不懂啊?” 胡心水四处张望,旋即,伸长了脖子探首而去,对着同样骑在马上的大汉问道。 只见,大汉手中拿着一把木尺,细笔,手中的那地图上,尽是一些小孩涂鸦的玩意。 各种图案都有,显得颇为怪异。 “随军学堂里教过,你忘了?” 大汉虽然胡子拉碴,但说话却很平缓,显得很文静。 “上北下南,点为乡、村,圆圈为县,方块为州、府……” 说着,他竟然有些滔滔不绝:“你看‘][’,此为桥;这个两个三角串一起,就是树林;两条平行的线,就是官道……” “好了!” 胡心水听得脑门疼,忍不住得说道:“随军学堂只是教认字,什么时候教过这些?” “哦,这是参谋司设下的学堂里教的。” 大汉揉了揉脑袋,不好意思道:“此次出军,除了我以外,共有一百人随从军中,绘制整个淮海地区的详细地图。” “这图要给统制看?” 胡心水心中一动,忙问道。 “没错!” 大汉点头,旋即劝说道:“根据消息,以后参将以上的军官,都要会看图,胡兄弟你越早去学,好处越大。” 听闻到这句话,胡心水立马开口:“兄弟,这些时日就靠你了。” 两人正聊得开心,突然,马儿突然有些惊慌。 胡心水甚至感觉地面微微震动。 他连忙趴在地上,一会儿就骑上马,惊慌失措: “快走,这起码是数千骑兵,咱们对付不了!” 这时,一人双马的优势显露,不一会儿功夫,几百人就逃脱而去。 消息汇报后,李经武神情一动:“看来,高杰真的要造反了。” “这鸟人,竟然敢起兵南下,就该活剐了他。” 惠登相忍不住,忙大声说道。 “毕竟有二十万人,还得小心一些。” 秦翼明对于流寇有了心理阴影,忍不住说道。 “二十万?” 李经武摇摇头,冷笑道:“起码要打个对折,看着吧,此战比想象中的还要容易。” “那要是满清南下呢?山东跟徐州可不远!” 一旁,白旺眉头不展,露出一丝疑虑。 “暂且不提这天气,满清怎么南下,即使满清出兵,我也怡然不惧。” 李经武虎目横扫众人:“咱们的骑兵营,重步营都在,八旗何足道哉?” 闫国超闻言,不由得挺起了胸膛。 第362章 众叛亲离 弘光二年,六月二十日。 经过大半个月的赶路,王师与高杰,终于“会师”在萧县,永堌镇。 永堌镇,永堌山,以及永堌湖。 大片的平原,加上充足的水源,这里绝对是适合的战场。 所以,李经武选择了这里。 而同样,高杰也选择了这里。 二十万大军,连绵上百里,互相交错混乱,一路上祸害的村庄,乡镇,农田,数不胜数。 高杰登高而望,只见对面的明军,军营齐整,旗帜满满,显得井然有序。 而自己这边,确实混乱不堪。 各营的数目不对,营地的大小规模自然也就不同,再加上彼此之间的忌惮,你争我抢,着实浪费了不少时间。 一天过去,才堪堪住下。 “这伙明军,倒是有点不同。” 高杰嘀咕着,心中此时隐隐生起一丝后悔。 当年的江北四镇,除了黄得功,其余两镇,他也丝毫没放在心上,甚至敢一起争斗,夺取扬州。 如今眼前不过八万人,却给他一种高大的感觉。 夜里,高杰放不下心悸,强忍着疲惫,开始巡夜。 “都给我打精神点!” 他一脚将打瞌睡的守兵踢倒,一边呵斥道。 经过他的一番努力,总算是让军营有所改善。 可是,二十万人,分立成了十座大营,互相挨着,他怎么也巡视不到。 忽然,他耳旁传来了吵闹声。 “营啸——” 悚然一惊,高杰脸色瞬间苍白。 “快,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声声令下,高杰越发的不安起来。 不一会儿,只见远处火光冲天,宛若一段红霞,将整个黑夜照得光亮。 “这是从哪里传来的火光?” “总兵,这似乎是李成栋将军的大营。” 一旁的亲兵眺望着,忍不住说道。 “李成栋?他与秦大鹏是一个军营吧!” 高杰沉声道:“他一向是个胆大谨慎的,怎么会那么不小心?” 为了更好的指挥全军,高杰以自己的亲信将领同忌惮的军队处于一营,进行监督。 一旦有事,也好及时处理。 “今夜,难熬啊!” 高杰忍不住感叹道。 而此时的李成栋军营中,正熊熊燃烧的大火,大量的帐篷被燃烧,而李成栋与秦大鹏二人,却仿佛是看戏。 “不曾想,李将军竟然也投了朝廷。”秦大鹏的脸被火照耀着鲜明,看着冷面的李成栋,忍不住说道。 “我本来就是朝廷人,官兵,怎么会投逆贼?” 李成栋双目有神,倒是反驳道:“我赤胆忠心,不惜与高杰这贼人划清界限。” “好!” 这时,突然又有一只军队涌入而来。 两人抬目一看,哦豁,隔壁也烧了起来。 这一趟,看来是没有选择了。 李成栋心中叹了口气。 “两位,在下锦衣卫百户,楚玉,今夜按计划行事,速速率领军队出营,去往中军。” 这时,秦大鹏的亲卫中,突然走出一人,昂首挺胸,自信满满的说道。 这下,轮到李成栋惊奇了。 很快,一只骑兵奔腾而来,裹挟着众人向前。 一万,两万,四万,十万…… 一半的军营燃起大火,数不尽的军队逃了出来,手里拿着武器,不知要对准的是谁。 与此同时,大量的明军,也半夜而袭,整个地面仿佛万马奔腾一样,让人震撼不已。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高杰抬头望着一望无际的军队,心中的震惊怎么也洗刷不掉。 众叛亲离,不过如此。 面对规模庞大的军队,简易的栅栏,军寨,根本就不足以阻挡敌军。 而他就仿佛江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轻易的就能沉没。 “这就是大势所趋!” 李经武望着战场上的局势,不由得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正面战场直接打败高杰,这样的战损太高,着实不是个好主意。 所以,粗浅的夜袭,加上内外勾结,有足矣击溃高杰的军心,从而战而胜之。 “统制,高杰的部下,怕是有一半都归降了吧。” 一旁,惠登相忍不住问询了起来。 铺天盖地的大火,足以淹没一切的军心。高杰就算再怎么彪悍,也逃脱不了兵败的命运。 “不错!” 李经武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正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锦衣卫这些时日勾连上下,渗透太多,再加上高杰倒行逆施,弃暗投明的不可胜数。” “也是之后算总账了。” 旋即,李经武挥了挥手,骑兵营,明光营,明惠营等,也全部出击,痛打落水狗。 近十万裹挟的火营兵马,不惜一切代价的往前冲,犹如大水漫堤一般,冲垮了整座军营。 高杰以及他麾下的数万精兵拼死挣扎,但也无济于事。 “呸,就会使这些下作手段,有种真刀真枪的干一仗?” 高杰气急,怒骂不止。 但是他再声嘶力竭的呐喊,也没有人理他。 无奈,他只能偷偷摸地寻觅方向,准备一逃了之。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老子迟早要活剐好你们。” 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高杰迫不及待地逃去。 离开了永堌镇,高杰身边的兵马已经不足万人。 但他依旧不死心,不断的安抚着军心。 逃了近三十里,马儿口吐白沫,显然是快坚持不住了。 “甩掉步兵!” 高杰立马吩咐道。 “甩掉铠甲!” 最后,他仅带领千余人,抄着一条小道,准备逃离这处战场。 可惜,在半道上,他就被一伙军队给拦住了。 在他的拼死砍杀之下,终于逃出一条命来。 “终于,活下来了!” 此时,他身边仅余百来人。 清澈的小溪,让他喜不自胜。 就在他扭过头,准备分享这份喜悦的时候,忽然,脖子上被架上了刀。 “你们?” 高杰看着视若兄弟的亲兵,不由得脸色剧变。 “侯爷,对不起,我想活下来!” 一人低头,哽咽道。 另一人则得意洋洋,举起腰间珍藏的令牌,说道: “不好意思,英侯,俺是锦衣卫。” 第363章 考验 “锦衣卫不愧是锦衣卫!” 李经武望着满脸倔犟的高杰,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楚玉,我身边怎么有锦衣卫?” 高杰歪着头,双手被束缚,气鼓鼓地问道。 “在你到徐州就,搜讨科就开始安排。” 楚玉不屑道:“就你那脾气,秉性,哪个想跟着你?” 高杰抬起头,气势瞬间落下数成,仿佛是无毛的公鸡,做着最后的挣扎。 “成王败寇,我高杰算是栽了,只求不牵连家人……” “还是等到南京,你亲自跟陛下说吧!” 李经武挥了挥手,意气风发。 “此战锦衣卫出力颇多,我会启奏陛下,进行褒奖!” 对于楚玉等锦衣卫,李经武态度颇为客气,全无那些文官摆在脸上的厌恶。 “多谢统制!”楚玉大喜。 自吹自擂,哪里有旁人的话有说服力。 待其走后,李经武不顾众将那略带深意的眼神,直接坐在帅椅,虎目横扫: “此战虽说诸将出力甚多,但除去锦衣卫外,还有几位忠贞之士,及时反正,从而立下大功。” 旋即,秦大鹏,曹虎、沈豹,李成栋,李茂祯、李本深、李元胤等七名大将,一齐站出。 这些人的兵马加在一起,约莫十万。 几人面色严肃,尤其是秦大鹏,更是一本正经道:“高杰倒行逆施,反叛朝廷,我等不过是顺应天命,不敢领功。” “功劳就是功劳,朝廷绝不会漏掉一个有功之臣。” 李经武摇摇头,满脸欣慰道:“诸位本领高强,又是一等一的功臣,这样,我放尔等一个月的休假,去往南京觐见陛下吧!” 气氛瞬间凝固。 闫国超、惠登相几人,饶有兴致的看着,似乎等几人反对,就手起刀落。 而几个脾气暴躁的,立马脸色涨红,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卸磨杀驴,绝对的卸磨杀驴。 握紧拳头,秦大鹏咧着嘴笑道:“统制的心意,俺们领了,叩谢陛下回来,再与您喝酒。” 李成栋凝神屏气,双目四望,最后盯着李经武的脸庞,死死地不放。 其他几人也双目圆睁,眼神仿佛野兽一般噬人。 李经武怡然不惧,淡淡地说道:“到时候的酒,肯定醇香诱人,你们放心吧!” 秦大鹏拱手拜下。 李成栋与高杰旧部们,也同样拜下。 又拉拢了一番,几人退去。 “统制,这些骄兵悍将,就这样屈服了?” 赵光远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怎么可能?” 李经武摇摇头,随口道:“这也是一道考验。” 说着,他表情一变,沉声吩咐:“今夜做好准备,预防不测。” “统制,这般怕是有些太快了吧!” 白旺露出不解:“即使是卸磨杀驴,咱们可以慢慢来,何必这般迅速?” “就算是考验,但数万兵马的暴乱,可不轻松。” 李经武环顾四周,见诸将皆是不解,他才叹声道: “最佳的时机,就是在今日解决。” 此战不过是取了巧劲而胜,光是俘虏,就超过了十五万。 可以肯定,这些编码是一定会收编的,淘汰老幼,去除刺头,能收个三四万精兵已经是不错了。 但这绝对会侵犯到降将的利益,甚至会给收编造成阻碍。 若是想彻底的解决,要么杀了这几人,但会逼反其他俘虏。 要么,就让他们离开军队数个月,彻底整编后归来,到时候军队就不再隶属于个人。 “就算是今夜暴乱,那也不过是咱们真正打一场,彻底解决所有隐患。” 李经武自信满满,一番道理下来,众人不得不服。 不过,一夜太平。 翌日,七将各率数十名亲兵,离开军营,直接朝着南京而去。 而这十余万的俘虏,就任人宰割。 而从庐州以北,西至河南,东至淮安,涉及淮安、凤阳、徐州三府,上百万人口的地域,将成为黄淮防线。 也就是拱卫南京的前沿阵地。 不过,偌大的淮安府,也得他们亲自拿下,截断扬州的后路。 而在经济上,则是彻底的切断运河,淮北平原的钱粮,再也输送不至北京。 …… 与此同时,南京城却仿佛过年一般热闹。 原来,多年停办的乡试,在六月二十日,正式开考。 由于拉拢人心的举措,皇帝特地将乡试名额扩充到了两百名,这对于士子来说,是极大的激励。 这一瞬间,立马就之前囚禁东林的恶名,洗刷个干净。 而随着皇帝的登基,对于勋贵及钱谦益等东林党们的处置,也渐渐放缓。 而柳如是也等到了这个机会,花费了一笔钱,来到了人人畏惧的诏狱,见到了老态龙钟的东林魁首——钱谦益。 今年六十五岁的钱谦益,头发斑白,乱糟糟的打成了结,修长的胡须倒是齐整,但脸上污秽,却又让他原形毕露。 “终究是老咯!” 钱谦益看着戴着兜帽,将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的柳如是,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 旋即,他醒悟过来:“你不应该来这里,回去,快快回去!” “夫君,不碍事的。” 柳如是凹凸有致的身材笼罩在灰袍中,露出一张悲伤的俏脸。 一双美眸水汪汪的,熟美的风情毕露。 “我花了钱才进来。” “这便好!”钱谦益送了口气,瞬间又反应过来:“这时陛下心软了,咱们有救了。” 想到这,他的老脸露出几分感慨:“我就知道,我忠心可鉴,必能上达帝心。” 柳如是点点头,忙肯定道:“老爷的学问、人品,谁不称赞?陛下虽在内廷,但肯定听闻过。” 夫妻二人谈了许久,最后,柳如是才说道: “你那叫郑森的学生,他家也归降了朝廷,如今也来到了南京,知晓了你的情况,嘘寒问暖不断……” “郑森倒是个有良心的。” 钱谦益叹了口气。 离开了诏狱后,陆陆续续也有其他勋贵家眷来探视。 柳如是回首,深情地望了一眼钱谦益,这才缓缓离去。 诏狱门口,一辆马车停靠。 “姐姐,钱尚书还好吧?” 卞玉京头未出,胸已掀起车帘。 第364章 出宫逢美 南京,秦淮河。 乡试一连几日,开院的那一刻,顿时人流潮涌,一个个仿佛是流民,满脸枯槁。 旋即,翌日,大量的青楼楚馆,瞬间人满为患,形骸放浪者不可胜数。 随着读书人的热情,繁华街道上也人流穿梭,车马不断,行人不息,商铺处处有着进出客人,让人一眼望去就会觉得一副繁华盛景。 小桥流水之间,有观赏美景的女郎和文人,也有撑杆的船翁,还有肆无忌惮游玩的孩童。 徐州的战事,并不影响南京的繁荣。 反而伴随着江南稳定,陕商,盐商,徽商等的涌进,迸发出数十年来少有繁华。 虽有着不少动员、出征,但却与南京毫无关联,特别是南方大抵稳定后,江西、浙江、湖广的资源,都向作为首都流动。 虹吸效应极其明显。 尤其是粮食的涌入,从而造就了繁华的景象。 身着盔甲、马前挂着长刀的五城兵马司,也和往日一样,不急不缓游街而过,审视着这座城,脸上满是随和。 “如今这南京城,越发的安全了。” 卞玉京雀跃着,望着熙熙攘攘的胭脂店,绸缎店,兴致越发的高昂。 一旁,几个读书人,见到几个美丽的女郎,瞬间就跟染了鸡血似的,飞扑而来。 “三位小娘有礼了!” 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拱手行礼:“敢问可去游玩?何不一起?” 一旁,卞玉京瞬间笑容凝固。 原来那几个人虽然是问候,但目光全都聚集在柳如是、寇白门、李香君三人身上。 身着长袍,头上的妇人发鬓并未显出,少妇的风情比那些青涩的少女更加迷人。 当然了,她深刻的明白,自己身上的硕大之物,成了他们的厌恶根本。 “哼,男人!” 卞玉京冷哼一声,开口道:“不好意思,我们有事,就不劳烦几位公子了。” 说完,扭着细腰,就娉婷而去。 几女有些茫然,一边走一边迷糊。 “怎么了?玉京。”李香君奇怪道:“就这般,显得太过无礼了吧!” 青楼之间迎合太多,按照常理来说,几人已经形成了习惯,卞玉京怎么这般奇怪? “或许是顾及到我们俩人吧!” 柳如是笑道:“毕竟是有夫之妇,还是要注意一些影响的。” “是啊,多谢玉京了。” 一旁,寇白门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卞玉京,在其胸脯上瞄了一眼,淡淡的说道。 卞玉京脸色微红,嘴唇微撅,微微弯了弯腰,想将那硕大之物缩小一些。 可惜事与愿违。 这一番动作,立马就成了掩耳盗铃。 柳如是捂着嘴,眼睛弯成了月牙,清脆的笑道: “玉京,那些男人不懂咱们女人,日后等生育了,那玩意太小就得请乳娘呢!” “别人喂的孩子,哪有自己的好?” “话不能这样说!” 一旁,寇白门也调笑道:“就算自己可以,也得请乳娘,后面得变了色,丈夫可就不喜欢了……” “呸,你们这些嫁了人的,就不知道羞躁!” 卞玉京羞红了脸,捂着胸脯,转头扭了过去。 “duang——” 迈着步伐向前,闷头撞到了一个身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眼瞎了吗?看不见人。” 忽然,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语气之中满是焦急。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一圈焦急的问候,男人这才被搀扶起来。 “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卞玉京捂着头,一脸羞愧之色。 “没事!” 朱谊汐晃了晃头,抬起头,就见到一张少女脸。 认真一瞧,约莫十八九岁,娇躯丰腴曼妙,即使一身灰袍下,起伏有致,丰挺高耸的硕大,由于走动而不可避免上下颤动。 逼不得已,女人轻托着,这才稳定下来。 那如扬柳扶风的小蛮腰酥酥柔柔,似乎不堪盈盈一握,傲人的曲线便足以倾倒天下。 下面急剧丰满硕大的玉臀和圆润修长的玉腿,即使在宽松的长袍下,竟然勾勒出撩人的曲线,更显得惊人心魄。 “绝色——” 心中嘀咕一声,朱谊汐没想到,自己刚出宫,就遇到了这等童颜聚乳的女子。 而另一边的三人,也是身着长袍,但一个皮肤白皙,玉颈修长,优而又滑嫩,眉目中带着些许愁绪。 一个大长腿,皮肤紧致,身边凹凸有致,约莫一米七左右。 最后,则是化着淡妆,眉目中满是风情,带着些许的少妇气息。 “没事!”朱谊汐摇摇头,淡淡道:“只是以后走路,不要再把东西放在家了。” 说完,目光在童颜聚乳的少女身上汇聚,才移步而走。 几个女子浅浅一笑。 唯独卞玉京心中一喜,这位公子目光在自己身上最多,看来自己比几位姐姐还要漂亮。 “不对,什么东西忘了?” 卞玉京一愣,回首问道。 “不知!” 寇白门等三人摇摇头,露出好看而又疑惑的表情。 “我去问问!” 卞玉京是率真的性格,三步并两步,不待几人反应,就快步而去,追上了离开了主仆数人。 “这位公子,您刚才所言是何意思?” 朱谊汐只见一丰满的躯体挡在前方,几个侍卫连忙阻挡,将他重重保护起来。 一张稚嫩而又充满诱惑的脸庞,出现在自己眼前,让人情不自禁的往下看。 果然,孩子营养不缺了。 “没什么!”朱谊汐摇摇头,开口道:“就是以后,不要把眼睛忘家里了。” “你,无礼——” 卞玉京一愣,瞬间恍然大悟。 看着气鼓鼓的女子,稚嫩的脸蛋仿若红花,朱谊汐眼睛一眯,直接绕道而走。 留下原地懵圈的卞玉京。 “少爷,这女子太过于无礼,倚仗着美貌,就能在京城中肆无忌惮吗?” 羊乐冷哼一声,横扫了其一眼,厌恶道。 “算了!”朱谊汐摇摇头:“好不容易出来,不要让人扰了兴致。” “孙指挥使,你们人可得长点记性,少爷要是出了事,你可负担不起!” 羊乐说了几句,旋即又道:“少爷,您就在咱们中间走,不要再一个人前进了。” 第365章 资本萌芽 南京的景象到底与襄阳不同,除了人多之外,更多的区别在于商品的丰富。 除了柴米油盐外,如苏州的丝绸锦绣,景德镇的瓷器,徽州笔墨纸砚,日本的刀剑屏风,朝鲜的人参鹿茸等等,可谓是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身着儒衫,冠带飘飘,挺拔的身材很是俊朗,儒雅中带着英气。 朱谊汐很满意自己的打扮,这是他第一次穿儒衫,斯文样子很新奇。 “公子,这样子比那些探花郎还要俊俏呢!” 羊乐见此,乐滋滋地夸赞道。 “也就那样吧!”朱谊汐微微点头。 心中得意,但他却很平静。 游走在街巷之间,一路上的大姑娘女郎们纷纷回首。 对于之前的撞击,朱谊汐似乎忘却了。 劳累了几年,他似乎这时候才能放松一些,徜徉在城市之中。 不过,他已经有了职业病,虽然游览着,但心中却不断思索。 粮价的高低,官盐的市场,以及街面上那些百姓的脸色。 显然,南京人的生活水平不错,毕竟有整个南方的供养。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状元楼。 巨大的旗帜迎风招展,似乎都盖住了半个街。 三层楼中人满为患,大量的士子读书人醉酒高歌,还未入夜,不然秦淮河的清倌人一来,琵琶管乐奏响,更显的热闹。 “这位公子,里边请。” 拖着长音,伙计连忙安排入座。 “上几碟小菜即可。” 羊乐直接吩咐。 人太多,都没有包厢可用,朱谊汐也不讲究,临窗坐下,欣赏着市井气息。 “听说了吗?明年春要举办恩科。” “这不是废话吗?陛下登基肯定得有恩科。” 几个读书人忍不住畅享起来。 “北方数省沦陷,这样一来咱们压力少了许多。” “嘿,想的美,外省没什么,今年乡试增加至二百人,咱们自己人得真争个头破血流。” 听到这话,附近的几桌人也纷纷附和。 朱谊汐摇摇头,江南子弟虽然自傲,但却是大实话。 随口品尝了几碟菜,朱谊汐就放下了筷子,味道虽然不错,但已经难入他口。 “走吧!” 甩了甩衣袖,朱郎君起身离去。 不过,他倒是明白,对于这些读书人来说,功名才是第一,东林党什么并不在意。 人心啊,人心! 略微放下了心,朱谊汐脚步轻快。 漫无目的地走着,羊乐、孙长舟二人也不敢阻拦,不一会儿,就离开了内城,来到了外城。 如果说内城是中产以上的家庭居住,那么外城就是普通的劳苦大众。 大片的田地,稀疏且衰败的住宅,光着屁股的孩子,衣衫褴褛的行人,落魄且双目失神的乞儿,比比皆是。 此时此刻,朱谊汐瞬间沉默了。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 “内城的繁华,只不过是一种虚假。” 轻声呢喃,朱郎君叹了口气。 显然,在他的治下,百姓们与满清、弘光时,并无什么异同。 如果非要找出一点的话,那就是治安严谨,小偷小摸的事少了。 忽然,他似乎来到了一片破旧的宅院前,耳旁传来了大量的机杼声。 “这是?” 他不由得上前,透过窗边些许的缝隙,见到一架架的纺织机,而在机器前,则坐着一位位妇女。 这让他感到新奇。 这似乎是一座工场,私人的纺织场。 历史课本上,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或许指的就是这些吧! “这位公子,可有事吗?” 不知何时,一个儒衫的商贾,则笑着问道。 朱谊汐看着他那似商非商的模样,不由得开口道: “这位员外,此间的女工、织机,都是你家的?” “公子不是本地的吧?” 商人听到这带着陕西口味的官话,不由得说道:“在这南京,像我这般的工场,不说千八百,也有两三百了。” “请进——” 知道不是本地竞争对手,他就松了口气,将这位读书人迎了进来,商人指着劳神劳力的女工们说道: “我家的织机,不过三五十张,而在苏州,上百成千的比比皆是。” 听到这,朱谊汐讶然,有些惊奇道:“也同你这般置场?那得多大的地方。” “自然不能如此。” 商人摇头道:“他们让女工在家纺织,然后到时间就去取货,比我强多了。” 朱谊汐还想再问,但商人却不想说,他只能转移话题。 望着复杂的木制机器,朱谊汐明白,这是从元朝至今,几百年来不断改进的成果,虽然不是最先进的,但却是最适合的。 “每张织机,怕是得不少钱吧!” “怎么,公子也想弄个?” 商人露出一丝自得的笑容,说道:“每张织机,不过三五十两罢了,关键还是销路问题。” 他双手抄后,抬头挺胸,慢慢踱步:“就说我家,所织的为绸,有苏州产的锦绸、线绸,嘉兴产的素绸、花绸、绫地花绸、轻光王店濮绸,建昌产的笼绸、假绸,湖州产的水绸、纺丝绸等……” “无论是染料还是花纹,都各有特色。” “而我亲家,则经营着绸缎铺,七成的绸缎,都在我家订,所以日子才活得不错。” “普通人若没有门路,光是有钱可不行。” 朱谊汐恍然。 说白了,就是市场虽大,但门路却窄,限制的厉害,没有掌握渠道,妄自的想要赚钱,只能血本无归。 想清楚后,他又将目光望向了这群女工。 十三四岁的少女比比皆是,剩余的两三成,则是妇人。 “为何多为少女?” “为了攒嫁妆!” 商人理所当然道:“南京城大,居之不易,就算是成婚,也要求女家多陪嫁。” “所以,许多女子就来我这忙活两三年,攒些贴己钱,筹得嫁妆,日后的日子自然过得痛快。” 没想到,这时候南方已经发展到了拼嫁妆。 这该死的社会,内卷无处不在。 恐怕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女人走出家门,进入纺织场坐工。 如这般的织女,也算是技术工,比单纯的种田赚钱多了。 “月钱能有几何?” “两千钱!” 第366章 朝鲜使臣 这个大明是不平等,朱谊汐早有预料。 但是骤然闻听这个数字,他着实吓了一跳。 两千钱,按照官方汇率,也不过二两银子。 但江南地区铜贵银贱,四五百文就换得一两,真实购买力就是四两白银。 “哈哈哈,公子莫要惊诧,若不是这等月钱,这些女子们怎么会抛头露面呢?” 商人笑了笑,眼前这人的确算是土包子,而且还是外地的土包子。 说着,他不由得介绍起来:“在南京城,普通的工人,每日也能得三五十文左右,两千钱对于织工来说,算不得太高。” “您怕是不清楚,南方以田改桑,粮价高企。” “涨见识了。” 朱谊汐拱拱手,又畅谈了一会,这才离去。 商品经济的发达,导致市面上物资极为丰富,同时也改变了生产方式。 大工场与家庭小作坊并存,甚至相互扶持,渐渐碾压死了官办制造局。 要知道,从明初开始,官方的制造局一直盛行于世,直到中后期凋零,就算是宫廷,也多采买至民间。 但这种资本发展,一开始就汲取了官方的营养,从骨子里来说,却不是正常的。 他们能起来,依赖于地方士绅的扶持,同样,又对其他人具有排他性。 更关键是,这种繁荣的市场,多依赖于海上贸易。 而拥有海船的,又是士绅。 一旦到了清朝,实施海禁,必然就会摧毁这种大集体式的生产,小作坊占据主流。 大明的资本,从一开始就具有跛脚性,绝难长久。 思虑万千,朱谊汐一时间百感交集。 不过,最后他还是琢磨出一点——明军的饷钱,有些低了。 在这个乱世之中,军队才是安身立命之本,每月八百钱,此时已然不够。 “钱,才是保证忠心的根本。” 在这个人心日下的社会,朱谊汐感慨万千。 严苛的封建礼教之下,能让少女们走出家门,不就是因为钱吗? 这时,他已经没了兴致,直接回到了皇宫。 他不过是离宫三个时辰罢了。 刚洗漱一半,就有宦官急匆匆而来,连忙禀报: “陛下,礼部通禀,一伙朝鲜海商,言语自己是朝鲜王使节,特此来求见陛下。” “朝鲜?” 朱谊汐换着明黄色的常袍,拉了拉衣袖,略带诧异:“朕登基不过二十余日,朝鲜人就已经知道了吗?” 他谨慎道:“礼部勘验如何?莫要闹出了笑话。” 为了维持大明的朝贡体系,以及东方的稳定,朝廷一直实行厚往薄来的朝贡政策。 比如,日本的腰刀,每把市价最多三贯,但是明朝给日本的定价是每把十贯。 除了按价给钱,明朝还有“回赐”,通常赏赐精美的丝绸和瓷器。同时,使臣在我国一路上好吃好喝的招待,吃喝花用都不用出一文钱,全部由明朝承包。 如此一来,许多海商们就见到有利可图,纷纷冒充不知名的国家朝贡。 对于朝鲜使节,朱谊汐存在怀疑是正常的。 一来称帝的时间太短,二来,这伙人是海商改的,由不得他怀疑。 “礼部勘验许久,的确证实朝鲜使臣。” 宦官轻声道。 “那就见见吧!” 朱谊汐神色一动,带着疲倦说道。 礼部中,小郎中不断地述说着觐见礼仪,一丝一毫也不敢说漏。 而几个身着朝鲜官袍的男人,则一脸认真的听着,没有丝毫的厌烦。 朝鲜的官袍与明朝几乎一致,变化最大的是官帽,乌纱官帽逐渐与明朝脱离,纱帽逐渐变高。 面对这种情况,几个礼部官员想要呵斥一番,但想着到底是异族番邦,有点特色也属于正常。 只要不是披发左衽就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朝鲜使节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个宦官才急匆匆而来: “陛下宣见朝鲜使臣。” “外臣遵旨!” 领头的男人瞬间惊喜,忙不迭的拜下。 旋即,几人快步而走。 路上,几人目不斜视,脚步快而不乱,有理有节,让一旁的宦官们点点头。 走了一圈,几人来到了御书房,皇帝悠闲地等着,吃着糕点。 “陛下,朝鲜使节来了!” “进来吧!” 将糕点放下,朱谊汐擦了擦嘴边,淡淡道。 旋即,几个灰黑色官袍的朝鲜人走了进来,还未看清脸,就听见三声恭敬之声: “朝鲜外臣参见大明皇帝陛下!” 三人跪下,行叩首礼。 “平身吧!” 皇帝摆了摆手,让他们起来。 这时候,他才算是看清了三人。 模样与汉人一样,官袍也差不多,唯独官帽不同,帽纱隆起,就跟个厨师帽似的,显得很怪异。 “朝鲜王不是归降了建奴吗?怎么还派你们过来?” 皇帝轻声问道,只是话语中颇带有讽刺。 他的目光聚集在三人的脸上,想要知道他们是什么反应。 听到这话,领头的男人瞬间哀嚎大哭,用着比皇帝还要标准的官话哭泣道: “陛下,建奴蛮横,非朝鲜小邦所能力敌,不得已委曲求全。” 朝鲜使臣双目通红,声音显得极为委屈: “自假意归降后,朝鲜上下无不以为耻,吾王深恨之。 尤其是听闻北京之事,更是举国哀嚎,沿用崇祯年号至今,绝不承认建奴之号。” “好了,我知晓你们的处境。” 朱谊汐摆摆手,他当然知道朝鲜打不过满清,尤其是经过壬辰倭乱,朝鲜一半的人口消失,到了清末都没缓过来。 指望他们,还是做梦比较实际。 “陛下圣明!”使臣止住哭声,忙叩首道:“我国虽身在曹营,却心在汉。” “那朝鲜王何故派你们前来?不怕满清知道,再次侵袭吗?” 朱谊汐饶有兴致地问道。 “满清虽然凶残,但却挡不住朝鲜的向明之心。” 冠冕堂皇的说了一句,使臣这才继续道:“当陛下拿下南京时,我主就喜不自禁,派遣我等前来祝贺。” “一来,思量着一起抵抗建奴,二来则是通商之谊,共建通道。” “只是如今朝鲜国弱民贫,只能暗中牵连了。” 第367章 再设市舶司 又是一番诉苦后,朱谊汐也懒得理会这等小国的生存之道,只是最后言语一句: “先帝已逝,大明新立,也该换成绍武了。” “外臣自当省的。” 男人达成了目的,恭敬地离去。 一路上谨小慎微,小心地挪步到达礼部。 回到自己的宅院,几人才松了口气。 领头一人,一张方正脸,胡须修长,丹凤眼,高鼻梁,算是正儿八经的官脸。 “参判——” 院中几人,忙拱手弯腰,尊敬有加。 自李成桂建立朝鲜王朝后,一直秉承的事大原则,无论是礼制,还是服饰,都与大明同而有异。 比如,朝鲜王只能着亲王袍,王府的规制也只能是王爵水平,尊称为殿下,主上,太子为世子等等。 像是六部,在朝鲜就是六曹,尚书为判书,他们口中的参判,则相当于左侍郎,为礼部的二把手。 “出门在外,就勿要太多礼。” 王永贞捋了捋胡须,问道:“你们这些时日提前在南京闲逛,可曾有所收获?” “回禀参判,属下这几日游走于街市,南京不愧是留都,物华天宝,应有尽有,粮布等较为平价,显然战争已经远离了江南。” 一人拱手道。 “属下也派人打听,绍武皇帝战功赫赫,整个南方大抵平静,想来一个南北朝也是可以的。” “犹未可知啊!” 王永贞叹了口气,皱眉道:“建奴势大,军队蛮横,南京城破还在去年,就连弘光皇帝都被掳掠去,这南京还能安全吗?” 虽然大明再造朝鲜,但是为了保存家国社稷,朝鲜表面上依旧是满清的忠诚属国,绝不敢有背叛。 肉体上的屈从,精神上的反叛,这让朝鲜格外的纠结。 所以,即使是弘光皇帝,他们也畏畏缩缩,不敢承认。 “参判,建奴势大,还是得谨慎啊!” “大明乃礼仪之邦,咱们岂能顺从蛮夷,而拒绝天朝?” 一瞬间,两个大汉开始争吵起来。 王永贞有些头疼。 自从归顺大清以来,受制于满清的武力威胁,朝鲜国内形成了两股势力。 一种是规模庞大的事明派,一种是讲究现实的事清派。 “罢了!” 王永贞摇了摇头,说道:“这种大事,还是交给殿下思量吧!” 挥了挥手,一群人就此散了。 不过,王永贞能来南京,自然代表着事明派的意见,一心一意想着大明。 “还是得跟当今皇帝搞好关系。” 他思量着,不由得想道:“我观之,当今后宫单薄,可在国内搜罗秀女,若是有所子嗣,怕是对我国大利。” …… 初见朝鲜人后,朱谊汐有些无趣。 如今朝鲜贫弱,对于大明来说没有丝毫的帮助,仅仅为了一些天朝上国的快感,这对他有何意义? 提笔写了写,桌案上出现了六个大字: 贪腐,财政,军队。 他看了许久,才道:“让阎崇信来见我。” “是!”一旁的小宦官忙应下。 不一会儿,急匆匆而来的阎崇信,就出现在皇帝面前。 “你来看看,这几个字可有深意?” 皇帝招手,说道。 阎崇信有些懵懂,但还是听话地向前,望着这六个大字: “陛下此字龙飞凤舞,堪称一绝,微臣佩服之至!” “朕不是让你来拍马屁的。”朱谊汐笑骂道:“好好瞧瞧。” “是!”阎崇信低着头,琢磨起来。 “陛下的意思,贪腐乃是国朝最大的弊症?” 其双眼明亮,话语清脆,果断。 “有这个意思!” 皇帝露出一丝笑意,旋即又摇了摇头,说道: “你这只是第一层,还是浅了些。” 说着,皇帝不由地踱步而行,阎崇信紧追其后。 漫步在空荡的皇宫中,朱谊汐不由得轻声道: “北京之所以被破,来自兵力不足,军队不强所致,而何来军队孱弱?那是因为赋税不齐,以至于兵卒饿着肚子打仗。” “赋税不齐,而在于官逼民反,其由来,根本在官吏的贪腐上。” “所以治国,必须刷新吏治,从治人开始。” 阎崇信认真地点头,他承认这话非常有道理。 但,他只是负责国家的赋税啊,刷新吏治,根本就插不上手。 见到后者一脸无奈的表情,朱谊汐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件事,也并不需要按部就班的来,咱们没那么多时间。” “那陛下的意思?” 阎崇信彻底懵了,皇帝的心思实在是太难懂了。 “另起炉灶!” 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皇帝畅想道。 “恕微臣愚钝!”阎崇信无奈道。 “偌大的江南,拥有天下最多的商品以及商人。” 皇帝不以为意,继续说着他之前迸发的灵感: “我探察,南京的工场很多,拥有许多的织车,织工,遍布于民房之中,他们经营的生意,所做的绸缎纱布,售往大江南北,获利颇丰。” “但,也正是龟缩在民房中,朝廷能收上税吗?” “只能去绸缎铺收。”阎崇信无奈道。 “所以,我准备在户部之下,正式成立商税司,转运司纳入其中,专心与商税。” 皇帝略带兴奋地说道。 “除此外,我会在浦口划出几千亩地给你,建立个工场区,争取让整个南京七成以上的绸缎工场,都入其中。” “可是,陛下,那些商人可是精明的很,绝不会轻易搬迁的。” 阎崇信觉得皇帝这是在异想天开。 躲在民房之中,衙门的人找不到,自然也收不上税。 而一旦在官府的眼皮底下,怎么可能偷税漏税?哪个商人有那么白痴?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在纸上谈兵,异想天开?” 皇帝笑问道。 “陛下明见万里,只是微臣见识浅薄,未能理解透罢了。” 阎崇信头摇得如同拨浪鼓,直接否决这话。 “你是不明白经商之苦!” 皇帝淡淡道:“虽然能躲到民房,但其中的敲诈勒索可不会少。” “所以,在这个场区,我要实现零贪腐,这是你要督促的事,如此,才能吸引到人。” “另外,我决意,在浦口港设立市舶司——” 这句话,彻底让阎崇信惊到了。 第368章 第一块实验田 说到市舶司,就不得不提到隆庆开关。 明朝的海贸,尤其是朝贡贸易,在永乐时期达到顶点。 明成祖甚至任命晋江籍侨领许柴佬总督吕宋国事,不过自朱棣去世后,朝贡贸易的萎缩,以及海禁令逐渐废弛,民间贸易兴起。 于是,嘉靖年间的倭寇,就盛行于世。 当然,倭寇是九假一真,大部分都是民间的走私贩。 在穆宗,也就是神宗的父亲时期,对于倭寇进行釜底抽薪,决意开关,允许民间贸易往来。 但是,地点却仅在漳州的月港。 即使这个小小的窗口,别让大明最后的几十年,赚取了世界上亿两的白银。 如此一来,限制就多了。 比如,沿海所有对外贸易的商船,都必须到月港办理繁琐的手续,并从这里装货出港、入港验货。 所有船只都必须申领“船由”(船籍证书)、“商引”(也叫“文引”,营业执照),才能出海。 发展到后来,甚至对出海船只的建造和运营实行总量控制,“东西二洋各限船四十四只”,严禁彼此间越境贩贸,出海后逾期未归者,即使证件齐全,“仍坐以通倭罪”。 所以,偷税漏税盛行,小商贩们只能看,不能吃。 而如果浦口开关,市舶司设立,立马就能让江南货物进行直销。 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赚大发了。 “陛下,您有意开浦口关?” 阎崇信咽了口唾沫,不可置信。 “怎么不行?” 朱谊汐冷笑道:“因为月港之故,郑芝龙大起,横行于海上,可谓是海中之王,赚取了大量的财富。” “今日,以浦口港为出口,将整个江南的丝绸瓷器等,都销往海外,而不必千里迢迢去往月港。” “这样的地位,谁不动心?” 阎崇信大喜道:“如果浦口开关,那对于江南,对于朝廷来说,可谓是一件大好事,一举两得。” 关税,坐税,光想一想,就足以让人心动。 “市舶司只是个引子。” 皇帝倒是很冷静。 经历了新世纪,他深刻的明白,政策这玩意儿就是一开始具有引流效果,如果不能将人留下,就也无用了。 多少的开发区成了荒地,野狼遍地。 “就像我跟你说的那样,刷新吏治!” 皇帝目光如炬,盯着其眼眸,说道:“我要你挑选精兵强将,廉洁如水的人物,去往浦口经营。” “如果非要做个比喻的话,那些官吏,就得是青楼中伺候客人的龟公那样,殷勤,认真,绝不会瞎琢磨。” “微臣明白!”咬着牙,阎崇信重重地点下头。 “不,你不明白!” 皇帝摇头,认真道:“浦口港就是尝试的新政地区,我要这里成为朝廷的钱袋子,源源不断的贡献金银。” 就像是满清的洋务运动,以封建的思想来打理企业,怎么了可能有结果? 所以,按照他的设想,既然无法在全国范围内铺开新政,那就在小范围内施展。 建立所谓的廉洁、高效的衙门。 而且,市舶司的建立,能够拉拢一把士绅们,更加稳固他的皇位。 思虑了良久,阎崇信这才道:“陛下放心,那群小子别的没见过,龟公们倒是熟悉,我肯定让他们学得好好的。” 听到这,朱谊汐一时间突然地想笑。 在前世,他的一位好友曾说过,其姑姑在人社局,有天没事,把全县的干部资料都看了一遍,结果发现,八成人身上背着警告。 而令人喷饭的是,都是因嫖被抓。 换句话来说,只要不嫖,升官妥妥的。 “那就好!”拍了拍其肩膀,朱谊汐勉励道:“赋税之事,至关重要,任重道远啊!” 阎崇信好久没经历这等亲昵之举,一时间脸色涨红,激动不已:“请陛下放心,微臣绝不让您失望!” “毕竟是新设,难免磕磕碰碰,有问题直接提出来,莫要怕了。” 作为自己的实验田,朱谊汐也颇有几分激动。 想着那个老人花了几个圈,塑造了一个世界顶级城市,而自己这个举措,能给大明带来什么呢? 后世中,又会如何记载? 越想,朱谊汐越觉得有趣。 在这个时间紧张的时候,实验区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这般一想,他瞬间浮想联翩。 等到阎崇信离开后,皇帝依旧陷入沉思中,不时的发笑,让宦官们极为惊诧,差点就叫了御医了。 到了晚膳时,浦口将开关,成立市舶司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南京。 人们议论纷纷,官吏们则垂头丧气,纷纷直言不可,最多的理由,则是败坏南京的朴实风气和风水。 皇帝都快被气笑了。 索性直接留中不发,省得恶心。 内阁也晓得皇帝的意思,接下来递交的奏疏,倒是颇具实事。 比如,福州的唐王,已经取消了监国称号,正在赶来南京的路上。 而同时,郑氏也表现屈服,派遣第嫡长子郑森前来觐见,献上贡品。 “按照既定章程去办!” 皇帝批复着:“着户部拨下钱粮,为唐王修建王府。” 而接下来的,则是江南地区的赋税事。 之前提过,江南士绅,历来就有欠税的传统,除了三饷外,粮税上也是欠税者众多。 欠税,不是逃税,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比如,缴税万石,但实际上却只有五千石,甚至三千,找着各种理由拖欠,过两年再还。 地方官甚至为虎作伥,也一起欺瞒朝廷。 而这些士绅之所以敢明目张胆地欠税,拖税,就是因为在等——天下大赦。 历来只要有喜事,皇帝都会大发慈悲,进行大赦,而到时候士绅们就会趁机免除了拖欠的赋税。 通过大赦逃避税收,涉及到整个江南地区绝大部分士绅集体的利益。 他们甚至主动制造大赦的理由,比如制造祥瑞出现,虚报地方灾情,勾结土匪制造战乱等等。 有灾害有战乱,老百姓受了损失,朝廷一般都会减免地方上的税收以恢复生产,而实际上获利最大的就是有钱的士绅群体。 如今,绍武皇帝登基,必然大赦天下,士绅们的好机会有来了。 第369章 钱府遭难 “让赵舒过来。” 皇帝一看到欠税,就万分的头疼。 自明初开始,江南地区的赋税远超全国平均水平,仅仅苏松常三府,就占据天下钱粮的一成,南直隶为天下两成。 人均负担重,自然而然就心理不平衡,百姓们无法逃避,士绅阶级则尽可能的欠税。 在历史上,顺治十七年就爆发了奏销案,江南地区欠税五百多万两,最后满清革除了一万三千多名士绅的功名,但也只是收回五万两。 到了雍正七年,欠税规模到达了一千六百余万两,这还是康熙末年不断豁免的情况下。 清朝因为欠税一直折腾到了嘉庆年间,才算是暂时结束。 如果是爽文,朱谊汐大可用兵催逼士绅们归还欠税,让人家破人亡,但现实在这,就很艰难了。 很快,赵舒就淡定而来。 “陛下!” 居移气养移体,当了一阵子首辅之后,赵舒的气质越发器宇不凡起来。 “坐!”皇帝淡淡道。 “对于那些欠税,内阁是什么章程?” 作为登基后遇到的第一个难题,皇帝显得很淡定。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朝廷的困境。 “陛下,从崇祯初年至今,南直隶欠税达到千万两之巨。” 赵舒皱眉,无奈道:“这是几十年来不断累计的结果,如果不顾一切的索要,朝堂和地方九成的官吏都将覆没。” “所以,无动于衷?”皇帝脸色不变,但语气却不对劲。 赵舒故意说道:“陛下,如今大敌当前,若是紧抓此事,怕是主次颠倒,有碍社稷。” 朱谊汐沉默了。 这是主要矛盾与次要矛盾的,统一战线之前,一切都得忍。 “再纵容下去,户部中哪还有存粮?” 朱谊汐颇为愤怒道。 感受到皇帝的不满,赵舒心中一喜:“您说的对,内阁上下也同样愤慨。” 内阁中,赵舒是山西人,张慎言也是山西人,阎崇信则是陕西人,对于江南士绅当然看不惯。 “所以?”皇帝瞬间醒悟,这是内阁对自己的试探,坐姿也端正起来。 “陛下,也该是让南直隶的士绅们长点教训了。” 赵舒不动声色地说道,显得有些兴奋:“陛下,乡试恩宠,这是赏,而还要有罚,才能让那些士大夫们屈服,心甘情愿的纳税服从。” “这不仅是您的威严辐射,也是朝廷的亮相。” “你想怎么做?” 皇帝思虑一番,轻声道。 “陛下,您不是抓了一群勋贵和东林党人吗?” 赵舒开口笑道:“此时正好利用他们,先从欠税开始——” “好!” 朱谊汐沉声道,脸上浮现一丝喜悦。 欠税这大招,真可谓是正逢其时。 “先来一招杀鸡儆猴,以观后效!” 君臣二人互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 很快,得到了皇帝的首肯,内阁行动效率瞬间大进,不一会儿,户部就得到了消息。 户部尚书是姜曰广。 因为其为人一向廉洁,又逐步推出东林党,资历深,可谓是合适的人选。 此时,他听闻内阁清理欠税之事,大吃一惊。 正待准备问清情况,忽然得知,此事已经交由都察院署理,户部并没有参与权。 “朝廷要对江南下手了吗?” 姜曰广叹了口气。 想了想,他终究还是不再去管,免得里外不是人。 相较而言,都察院内可谓是群情激奋。 相较于北京的都察院,南京都察院可谓是寒酸至极。 无论是户籍还是审查,都轮不到他们,好好的都察院,最后主要职责,就是提督操江,负责长江的岸防。 “只是,我们没有那么多的人手啊!” “不用担心,这些人会加入你们。” 旋即,一列锦衣卫露出了大大的微笑。 数百名锦衣卫参与其中,作为跑腿的存在。 很快,各个勋贵府邸开始闹腾起来。 瞒报土地难查,但欠税则是白纸黑字写出来的,一查一个准。 整个南京城忽然就热闹起来。 典当珍宝,买卖土地的不可胜数。 而在钱宅,此时也处于同样的处境。 柳如是眉毛竖起,抱着女儿,一脸刚毅道:“我家何曾欠税了?” “夫人,钱家万亩良田,店铺宅院数不胜数,欠税这等事,谁能想到会发生在您家?” 为首一人摇摇头,苦笑道:“按照多年来的记载,钱家历年来所欠的赋税,可是有一万三千余两。” 柳如是还想再说什么,就见一旁的兵丁,一个个双目凶狠,仿若饿虎一般,伺机而食。 “过两日,我定要交还与你们。” “罢了,后天我再来,希望夫人不要让我失望!” 都察院到底是文人,顾及到了脸面,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柳如是这才缓了口气,忽然一旁的仆人欲言又止。 “怎么了?” 牵着女儿,柳如是脸色难看道。 “回禀夫人,朝廷那传来消息,若是想要解救老爷,就须交上三万两白银,才可出诏狱。” “什么?怎么要那么多钱?” 柳如是惊呆了。 良久,她才唤上管家,商议着对策。 管家无奈道:“夫人,四万多两白银,这可不是个小数目,须得将家里的田地,变卖八成。” “家中的字画,古董,也不能变卖吗?” “夫人,如今南京到处是典卖字画的,这些也不值钱,还不如等过段时间,再变卖不迟。” “卖——”柳如是咬着牙,说道:“只要能够救回老爷,再多的家产也得变卖。” 翌日,在柳如是忙得焦头烂额时,庵中的三姐妹也跑了过来,送上了自己的私房钱。 “虽然不多,但也是咱们的一点心意。” 卞玉京胸前颤巍巍而来,轻声说道。 “怎敢劳烦姐妹们。” 柳如是抹着泪,红着眼睛道:“寇妹妹,你家的国公府,怕也是不安生吧!” “唉!”寇白门叹了口气,白皙的脸蛋上半是遗憾,半是愤恨道:“他们竟然想变卖我,来筹算钱财。” “幸亏我走得早,不然早已经遭到毒手了。” 见着几近家破人亡的钱宅,姐妹几人心中又是一阵凄凉。 第370章 女人心思 “怎么?你们保国公府也沦落到这种境界吗?” 柳如是大惊失色。 “姐姐,你还是待在宅院中,不甚清楚啊!” 寇白门叹了口气,说道:“庵中人来人往,好多前来求拜的女眷,他们都言语,此次银钱,乃是筹措北伐所用。” “所以才给了我夫君等机会,其名为赎罪卷。” “那三万两,对于世袭百年的保国公府来说,也不算太多吧!” 柳如是越发地好奇起来。 “三万?姐姐,那是钱尚书的家底。” 寇白门苦笑不已:“像是国公府,要的十万两白银,几乎是家产的七八成,如今无论是田价还是其他,都跳得厉害,贱卖了……” “家中的大妇,想要卖我凑钱,我索性将私房钱凑出千两,给自己赎了身。” “赎身?” 柳如是一惊,旋即叹道:“你自由了?” “自由了!”寇白门眼眶通红。 一句自由,听上去美好,但实际上却是身家飘渺,没有大树庇护,未来的生活难以保障。 “民籍有何不好?” 卞玉京摇头,满脸坚定:“如今陛下新政,贱籍一律为民籍,咱们也算是良家了,日后哪个敢随便欺负咱们?” 一旁的李香君露出一丝苦笑。 她也不知该怎么说这位好友,天真,直率,还是傻呢? 柳如是叹了口气,沉默了许久,才说道:“这些银子,我不能要。” “钱家虽然落魄了,但破船也有三颗钉,你们姐妹日后更需要它们。” 卞玉京再活泼的性格,也不免有些落寞。 几女又说了几句悄悄话,这才悄然离去。 “偌大的钱家,豪奢放逸,这才多少年,就沦落了这个结果,时也,命也。” 卞玉京感叹着。 “怎么,你卞玉京什么时候也感怀悲秋了?”一旁的寇白门恢复了些许性格,忍不住调笑道。 “对呀,卞玉京低沉了,那庵中可就没乐趣了。” 李香君不由得微笑道。 旋即,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侯郎在南京无所财帛,他怎么缴纳赎罪卷?” “怎么了?” 一旁的寇白门注意到她,不由得问道。 李香君也不敢疏忽,直接说说开心思。 “不说三万两,就算是三千两,咱们也凑不齐啊!” 卞玉京摇摇头,惊叹不已。 李香君脸色瞬间憔悴,良久,她似乎下定了决心。 卞玉京哪里不清楚她的心思,立马阻止道:“姐姐,这样不行啊!” “好不容易走出泥潭,你这样下辈子就真的毁了。” 一旁的寇白门也恍然,急切阻止道:“再进去就出不来了。” “而且,日后您怎么能与侯公子长相厮守?” 李香君咬着薄唇,摇摇头,苦涩道:“如今之计,也只能这样,只有下辈子,与侯郎再一起了。” 李香君的心思,就是重新出来,售卖自己。 在以前,她卖色不卖艺,后来被侯方域梳拢,专侍一人,算是正经的女人。 而如今要是出来,那就是纯粹的出卖肉体,侯家必然是不允许进门,而侯方域也会心生芥蒂。 这值得吗? 卞玉京很迷惑。 她茫然四顾,眼前的行人,似乎都是心存不轨,惦记着女色。 这世道,活着很难啊! 忽然,她目光一撇,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骂她出门不带眼睛的男人。 其端坐着,临窗而望,附近的府宅院落清晰可见。 看到这,她瞬间一股怒气冲上脑门,直瞪着美眸,朝着其而去。 朱谊汐在内城的一处高楼中,高不过三四丈,但却让他颇为满足了。 这个位置可以让他很好的观看内城的景象。 勋贵府邸乱糟糟,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昔日的贵族如今不得已变卖家产,只求能让自己的丈夫,父亲活下来。 而如果要是不做? 为妻则不忠,为子则不孝,比失去了钱财还要难受。 不可一世的豪奴们,一个个惶恐不安,似乎预料到了未来的困境,就连狗吠,也小了许多,生怕惹得主人生气。 “这种主宰人们命运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 他感慨万千,不过,钱谦益的夫人不错,熟美人妻。 忽然,他耳边传来一阵吵闹声。 “让我进去——” “快滚,别怪我动刀!” 侍卫们抽出刀,恐吓道。 “怎么了?”投目而望,朱谊汐疑惑道。 “公子,有个女人非得闯进来!” 侍卫开口道。 “让她进来吧!” 朱谊汐眯着眼睛看了看,感觉眼熟,尤其是一对硕大,分外的眼熟。 “公子安好!” 走近了,卞玉京就稳重许多,轻声道。 “姑娘有事?”朱谊汐疑惑道。 “只是觉得与公子有缘,索性就再见一面。” 卞玉京语气中带着俏皮。 “姑娘倒是率真!”朱谊汐来了兴趣,旋即指了指楼下院外的几人:“那几个是你的同伴吧?” “怎么,认识钱府的人?” 虽然朱谊汐的话很平静,但卞玉京还是能够感受到其话语中的蔑视。 这是个很有身份的男人。 “而且,还很有钱!”看了一眼脚下的土地,卞玉京不由得猜想起来。 想到这,她忽然心血来潮,问道:“公子可知道赎罪卷的事?” 知道啊,就是我发明的。 “略知一二!”朱谊汐淡淡道:“这是皇帝心软,给这些汉奸们留下的一丝求活之路。” “汉奸?”卞玉京又听到个新词,对于男人的身份越发好奇。 “赎罪卷了不一般。” 朱谊汐略显得意的说道:“每家每户,所获得的赎罪券面额不同,比如,钱府,就是三万两白银,而如魏国公府,就是二十万两……” “皇帝这是要将他们掏空啊!” 卞玉京惊讶不已,偷笑道:“估摸的是计算好了他们的家财,量身定制的吧!” 朱谊汐一愣,这么明显吗? 旋即,他失笑道:“要么没命,要么没钱,总得选一样吧!” “哎!” 卞玉京叹了口气,总觉得这个男人身份肯定不一般,不由得叹道:“可惜我的姐妹,也因此将出大事了。” 朱谊汐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问询起来: “这些人中,可没有女人呀!” 第一章 何谓众筹? “这世间,男人是树干,女人是藤蔓,大树倒了,藤蔓岂能长存?” 虽然心气十足,但卞玉京却明白现实的差距,天底下自在的女人,能有几个? 朱谊汐目光一拐,看着这个青春活泼的脸蛋,此时竟然露出了感怀悲秋的表情。 这让他有些疑惑:“有心事吗?” 对于好看的女人,男人总是保持着充分的耐心,以及足够的好奇。 在那一层层的美丽衣裳下,到底存放着什么果实。 女人见其模样,眼睛一眯,果然勾起了他的兴致。 说着,她将柳如是、寇白门的事说了些许,带着遗憾和侥幸道: “若不是钱家还算略有积累,寇姐姐又略有积蓄,其半辈子,怕是不堪设想。” “此话听着有理,但实乃谬论。” 谁知,男人却摇摇头,直接否决。 “嗯?这话还有错?”卞玉京惊了,白兔乱蹦,衣衫褶皱起来,圆臀突出。 “话虽然听起来不错,但的确是谬论。” 朱谊汐坚持地说道:“你所说的钱柳氏,享受着钱家的数年富贵,锦衣玉食,一月所耗就是普通人家半辈子的积蓄。” “你口中的寇白门,在保国公府也是荣华富贵不断,虽然略有排挤,但比常人可要舒服太多。” 说着,他扭过头,淡淡道:“既然因为权力享受了,那么就应该付出代价。” “天下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标好了价钱。” 卞玉京愣了。 她望着男人俊朗的脸庞,以及那双引人入胜的眼眸,卞玉京感觉,心跳得有些快了。 “玉京,该走了!” 这时,李香君抬起秀颈,张开樱桃小嘴,高声呼喊着。 卞玉京低下头,望着好友的脸蛋,她由得为其命运感到可怜。 旋即,她抬起头,倔犟跪下,道:“奴家知道您是个有身份的人,玉京别无所求,只想着救下我这姐妹……” 说着,她对于李香君之事,着: “妾身不过是残柳之躯,只求能让姐妹得偿所愿,也算是无怨无悔了……” “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朱谊汐一楞,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旋即怀疑,自己是不是身份泄露了,这女的想要来上自己? 最后,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谨慎小心,不可能泄露。 “有点意思!” 朱谊汐的目光,终于完全聚集在其身上。 稚嫩小脸,巴掌大小,美眸灵动,望之就是个活泼的女子。 而与之相反,则是身材。 一米六左右的身高下,是一对硕大的果实,颤巍巍而诱人,往下则是极致缩减的腰肢,再而则是圆润的翘臀。 亚洲女子臀部挺翘的很少,而像是此女,则完全依靠肉度。 熟透的身体,嫩滑的小脸,结合起来,分外的让人动容。 他承认,自己有点心动了。 不过,最后,他还是拒绝了这个诱惑:“侯方域的死活,只能由他家人来做主,区区一个女子,何以舍身而救?” 毅然决然地将目光抽回,朱谊汐沉声道:“据我所知,侯方域的赎罪卷,不过一万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