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朝》 第2章 女侠,请自重 日落之时。 落日的余晖落到了山林之中,将一大片树木都染上金色的光彩,还有些更是穿过林中,落到了林中的一条小溪里。 这样一来,便将整个小溪都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随着溪水流动,更是宛如神浆。 在小溪旁的一块青石上,有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看着那泛着金光的小溪。 水面上倒映着一张俊美异常的脸庞,蛾眉似剑,目若朗星,虽说还带着一些稚气,反倒是为他增添了一些柔和之感,从而让这么一张脸看着更为俊俏。 世间能够有如此容貌的少年不会太多,眼前这个便是其中之一。 穿了一件幞头袍衫的俊美少年,坐在溪边,抬起头来,看着天边的夕阳,神情平淡。 那张脸在夕阳的余晖中,比水面里倒映的那张脸,要好看数倍。 略微失神了大概半刻钟左右,那个俊美少年才回过神来,躺在大青石上,感受着那份暖意。 叫做顾泯的少年仰起头,将那张怀里的地图拿出来,在夕阳下,地图上的柢山两个字,好像有着特别的光芒。 从郢都城里跑出来到现在,他已经连续走了两天,走了不知道多少里,但从地图的标识来看,他距离那座柢山,大概还有万里。 这就是真正的万里之遥。 “说是落水的凤凰不如鸡,不过真要是长得好看,穿这个也掩盖不了我的气质。”收回地图,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件破损的衣衫,顾泯脑海里开始想很多事情。 关于这张地图的来历,据说是很多年前郢都城里来了个看着便不凡的男人,那个男人入郢都的时候,是御剑进城的,当时便引起了十分大的轰动,整个郢都,那一天,万人空巷。 而这张地图便是那个男人随身携带之物,据说上面的柢山便是他的宗门所在之地。 那是属于修行者的地方。 后来这张图便落到了顾泯家里,这次出走,他身上最重要的东西,便是将这张地图。 成为修行者,是这个俊美少年当下的唯一目标。 “也不知道修行者们吃不吃鱼。”顾泯嘟囔了一句,仰头躺着,不知道怎么的,顾泯就想起了郢都的鱼脍。 世间美食无数,但只论鱼脍,夺魁者只能是郢都。 世世代代的楚人,早已经将这道菜肴做到了极致。 只可惜这次离开郢都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吃到郢都的鱼脍了。 躺在大青石上,顾泯只觉得眼皮很重,这两天不间断的赶路,已经让他疲惫不堪,瞥了一眼天边夕阳,顾泯在心里默默念叨,就睡一会儿,天黑就走。 无尽的疲倦涌上心头,顾泯几乎已经闭上眼睛。 整个人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 砰! 一道剧烈的响声突然发出,将顾泯瞬间惊醒,那点疲倦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下意识爬起来,迅速的将行囊背上,在极短的时间里便找了棵歪脖子树,躲在后面,这才看到眼睁睁看着不远处出现了一道剧烈的白光。 有一道惨叫之声传出,而后一道黑烟随即消散。 不多时,白光散去,远处出现了一个白衣飘飘,仙气十足的女子,她生得很好看,身材修长,五官特别精致,特别是一对眸子,更是宛如秋水。 看起来像是从仙庭里踏出的仙女。 顾泯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一时间这个十几岁的少年,便有些失神,等到他回过神来,视线下移,落到对方小腹之上,双肩之下。 波澜壮阔。 顾泯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杂念抛出去,开始仔细的观察起来。 白衣飘飘的女子,一身白色衣衫有些破碎,脸色有看起来有些苍白,顾泯联系到之前的那道黑烟和惨叫,便推断出来这女子绝对是受伤了。 是个修行者! 顾泯眼睛微微眯起。 看着这一幕,此刻脑子转得飞快,做好了随时逃命的打算。 眼前这个女子美则美矣,但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有些懵,但顾泯还没有蠢到什么都不做的时候。 他弯下腰,在歪脖子树旁捡了块的石头,正好一只手能够拿住。 这块石头不大,但是用来防身,也……没什么作用。 “咔嚓!” 顾泯不小心踩到了一截早已经风干很久的枯木,顿时便有声响传了出来。 “谁呀!?” 听到声音之后,那个白衣女子竟然吓了一跳,第一时间便躲到了某棵树之后,只探出半个脑袋来,盯着这边。 看着神情,好像是比顾泯还要紧张。 顾泯看到这一幕,心里渐渐生出很多疑问。 这真的是个修行者? “路过的。”顾泯藏在歪脖子树后,知道对方肯定能够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所以还是很快便回答了,只是并没有打算直接出来。 “快出来!”那个白衣女子语气有些坚决,但声音太过好听,便让人畏惧不起来。 与此同时,对面那个白衣女子察觉到了顾泯身上并没有修行者的气息,便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修行者,那一切都好说。 “再不出来,我要打你了!”白衣女子从树后面走了出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凶一些。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只是依着她的容貌和声音,这没有半点威胁的样子。 “别!” 在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产生异样的感觉之后,顾泯终于从歪脖子树后走了出来。 为了给对面那个白衣女子留下一个比较好的初始印象,走出来之后的顾泯努力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少年? 洛雪朱唇微张,脸颊两旁的酒窝也露了出来,让她更多添了一分美艳,这要是搁在旁人眼里不知道该觉得是何等美景。 而看到这一幕顾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眼前这个女人肯定是个蠢女人! 作为一个凡人口中的修行者,洛雪自认为是见多识广,这不知道见过多少男子,但没有见到过比眼前这个少年更好看的人。 再加上顾泯的微笑,在第一时间她已经认定对面的这个少年,应该不是个坏人。 即便是坏人。 那也是个长得好看的坏人。 不!绝对不是坏人! “你在这里干嘛,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在短暂的审视之后,洛雪便开口说话,只是言语里全部都是关心的意思。 能让洛雪这么对待,完全是因为顾泯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后知后觉的看到了顾泯身上的衣衫,当即便咦了一声,然后便在眼里出现了惋惜的情绪。 可惜了,这么好看的少年,居然是个小太监。 “女侠,你听我……”顾泯看着洛雪的神情,很快便联想到自己身上这件太监服。 他低头瞥了一眼,有些无奈,知道是被对方当做太监了。 可此刻说也说不清楚了。 动了动嘴唇,顾泯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没能说出来,洛雪便已经开口了。 “那个……你能帮我个忙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洛雪脸颊上满是红霞,看起来十分好看。 以为顾泯是个太监的洛雪,脑海里生出了个想法。 “女侠请说,我能够办到的绝不推辞。”好歹对方也是个修行者,顾泯不会傻乎乎的拒绝对方。 可是下一刻,便让他目瞪口呆。 洛雪在得到顾泯的答复之后,竟然动手解开了穿在最外面的那件白色衣衫,这样一来,她曼妙的身材便更直接的展现在顾泯眼前。 “这位女……姐姐,请……自重。”顾泯结结巴巴开口,然后脸颊变得通红,很快他便把头转了过去。 第3章 师姐 顾泯紧紧闭着双眼,不是他不想看,只是他也不知道对面什么想法,要是自己会错了意,当场被打杀在这里都是好的,最怕的是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唔,拿着。” 顾泯耳畔响起这么一道温柔的嗓音。 他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羊脂玉做成的小瓶子,这个玉瓶小巧精致,一看就不是凡物,而在这个小玉瓶后面,便是之前没有发觉的更为壮阔的景观。 顾泯脑子里一阵晕眩,如同海浪一次又一次拍打海岸。 在过往的十几年里,顾泯从未面对如同现在这般的场景。 顾泯接过接过那个小玉瓶之后,洛雪便转了过去,露出血肉模糊的后背来。 之前她果然是受了伤! 看到这个,顾泯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是要他帮忙涂药。 只是他没想明白,怎么对方这么就轻易相信他了? 他有些庆幸,但怎么又有些小小的失望…… 顾泯揉了揉脸颊,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轻声说道:“姐姐,你忍一忍,最开始会有点疼。” “嗯。”细如蚊呐的声音从白衣女子嘴里传了出来,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让男人碰过自己身体,要不是今天受伤的位置有些特别,又在这荒山野岭,加上自己身后的那个少年是个太监,她可不会让对方动手。 况且眼前这个少年,应该是算不上男人的。 已经平静下来的顾泯深吸一口气,将脑海里全部杂念都抛了出去,小心翼翼伸手,很快便那药膏给女子涂好,然后将玉瓶还给对面,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便转过身去,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谢谢啊。”白衣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通过之前顾泯的种种表现,白衣女子已经对眼前这个小太监没了什么戒心。 “嗯,你怎么会在这里?” 重新穿上衣衫的白衣女子又问起了之前的问题。 “我是从郢都跑出来的。” 既然对方已经误以为他是个小太监了,顾泯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郢都?是什么地方?” “南楚国都城啊。”顾泯有些后悔说这么直白了。 “啊!这里是南楚,怎么有这么多修行者?” 白天的时候在山林里她便看到过好多修行者从天边掠过,在天际留下白痕,就像是像是一道道白日流星。 当时她还有些纳闷,这种景象在大祁最繁华的咸商城都不一定能够轻易看到,可这会儿说这里是南楚,怎么也有这么多修行者? “你不知道大祁攻打南陵六国的事情……” “嗯。” 白衣女子很老实的摇了摇头。 大祁王朝三年前发动了对南陵六国的战争,三年之后的今天,战争已经快要结束,为大祁这场南征之战画上句号的,就是郢都城,此地离着郢都不远,在这里出现这么些修行者,完全在情理之中。 “你是南楚人?”白衣女子总算是聪明了一次。 顾泯没说话,有些好似认命的点头。 “好可怜。”白衣女子母爱泛滥,在她看来,别的南楚百姓在城破之后,最多是没了故国,而顾泯还要更惨一些。 他一个太监,没有了皇宫,也没了家。 她再看向顾泯的时候,眼神又发生了变化。 要是顾泯知道对方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跳起来骂娘。 远处忽然传来了几声狼嚎。 之前还是日落时分,过了这么一会儿,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听到这几声狼嚎,顾泯这才想起一件之前被忘记的事情来。 他要去万里之外的柢山,路途遥远,这一路上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凶禽猛兽,依着自己这小身板,别说去柢山,能走出这片林子吗? 之前是不得不离开郢都,可是这个时候他冷静下来,便该知道,要去柢山,绝对没这么简单。 自己不行,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应该能行。 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他确定自己胸口没有隐隐作痛,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生了出来。 “在下顾泯,敢问姐姐芳名?” “洛雪。”洛雪默默念叨顾泯这两个字,心想这个小太监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顾泯清了清嗓子,“姐姐可能不知道,你正碰上了一桩大机缘……” 顾泯在短暂的思索之后,便很直截了当的做了一个决定,他把那张地图拿了出来,然后指着地图上的柢山,这位俊美少年尽量用温和的语气把当年郢都城里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在他的描绘里,那座柢山甚至于成了这个世间最最厉害的修行宗门,能够拜入山门,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一边讲述这件事,顾泯一边注意着洛雪的神色,他之前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这个女人坑着和他一起去柢山,别的不说,要是没有她,自己这一路上,还有万里之遥,哪天晚上睡下之后,便成了野兽的口粮也说不定。 通过他之前的观察,已经有了初步认知,坑这么个女人,不会太麻烦。 果不其然,顾泯已经看到洛雪的眼里有了特别的情绪了。 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顾泯微微点头,觉得计划很成功。 “你要去柢山?” 洛雪眼里有些惊异。 顾泯也注意到了,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道:“有什么问题?” 洛雪看了看顾泯,兴许是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温声道:“我就是柢山弟子。” “……” 顾泯瞪大眼睛,然后尴尬的笑了笑,他之前自己天花乱坠说了这么多,原来这是碰到了正主,不过随即他便大喜过望,既然眼前这个女人既然是柢山弟子,那么他只要跟着她,就一定能去到柢山。 可下一刻,洛雪便担忧道:“到了柢山,怎么确保你能够拜入山门,有可能你是不行的。” 或许是因为顾泯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也或者是她已经对眼前这个小太监生出了好感,反正不管怎么说,她已经开始在为顾泯考虑。 顾泯一愣,他还完全没有想过这个事情,不过随即想起一件事,便继续微笑道:“姐姐不是修行者吗,帮我看看我能不能修行不就好了。” “我才入初境不久,我看不了。”洛雪有些不好意思,她的脸红红的,看起来很可爱。 这一切在顾泯眼里,就是大写的单纯两个字。 境界这种事情,都能随便说的?好歹是个修行者,怎么这么糊涂? 还好是遇见了我,要是别人…… “没关系,反正我一定要去柢山,到时候要是真的说我不适合修行,那也就是造化弄人。” 说到这里,顾泯便停了下来,看着洛雪,要是对方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就真觉得对方脑子有问题了。 没有洛雪和他一起,顾泯一个人怎么可能走得过千山万水。 “好。”别的不说,总之顾泯是帮过她的忙,而且她也对顾泯没有厌恶。“我带你去柢山,到时候你要是没能拜入山门,我也能向师父求求情。” 洛雪很快便跟着顾泯的话说了下去。 顾泯扯了扯嘴角,很快又露出一个微笑,很感激的说道:“多谢师姐。” 从刚开始的女侠,到后来的姐姐,再到这会儿的师姐,只用了半天不到,顾泯便完成了一个很大的跨度,彻底在对方心里留下好感。 谁叫他还有一张如此好看的脸。 想到这里,洛雪又忍不住瞥了一眼顾泯。 真的好好看! …… …… 两个人翻过山顶,在一条相对平坦的山路上前行,本来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了,依着顾泯的想法,就该在那棵歪脖子树旁对付一晚上,有自己这位师姐,野兽什么的,还是需要担心的? 可洛雪不知道是什么打算,坚持要离开,于是两个人只能在夜里一点点朝着西方走去。 在黑夜里,顾泯只能依靠洛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的灯笼照亮,能够看到眼前几寸的光亮已经是不错了,自然再看不到别的。 但他老老实实跟在洛雪身后,一步都不敢慢。 洛雪急着离开,肯定是有她的打算,这是南楚国境内,要是以往,肯定是再安全不过,但是大祁的修行者既然已经踏入了这个地方,那些修行者可是大祁王朝里正统修行者,不知道要比她厉害多少,这会儿要是不小心碰见一个,对面又恰好觊觎她的美色…… 后果不堪设想。 这里离着郢都还不过数百里,正好是修行者出没的地方。 感受着双腿疼痛,顾泯决意想点事情来分散注意力,这一想自然就想起那座远在万里之外的柢山,虽说之前他把洛雪说的一愣一愣的,但实际上自己都有些疑惑,这到底有没有这个地方,就算有,这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那座宗门里有没有无数强者,是不是强大到让大祁王朝都要礼让三分……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未知。 一想到别的事情,腿疼的事情被顾泯忘记了,但也让他没有把心思放在赶路上,于是不知道怎么的就跟丢了洛雪,更倒霉的是,他还撞到了个什么东西。 然后顾泯便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忍着疼痛,他在黑夜里摸索着重新提起灯笼,可等着他再睁眼的时候,眼前出现的,竟然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那张脸生得很平凡,是个男人,同是男人,论样貌,顾泯至少甩开对方一万里,但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恐怖的意味,看起来绝对不好惹。 那个男人盘坐在地面,身前便是一盏古朴小灯,而此刻那盏小灯已经被顾泯撞翻,灯油洒了一地。 男人的脸色已经无比阴沉。 顾泯胸口已经开始隐隐作痛,这并非是摔出来的,而是从小到大,只要一旦有什么危机要在他身上发生的时候,便会如此。 这或许是与天俱来的一种东西,之前他敢相信洛雪,便是因为没有生出这种感觉。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现在便带给他这种感觉。 顾泯往后退了几步,看着这个男人,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个……打扰了,我还要赶路呢,您看……” 话还没说话,顾泯便转头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师姐,救命!” 声音在夜色里传出去好远,想来洛雪只要是没有出问题,怎么都能听到。 只是他觉得有些意外的是,那个男人即便脸色再怎么难看,竟然也只是一动不动,就这样看着顾泯。 顾泯在惊惧之余,还有些好奇,他一边朝着后面退去,一边在找些什么,这时候,之前走丢了的洛雪忽然出现在了他身侧,洛雪只是瞥了一眼那个男人,便当机立断,一把提起顾泯,脚尖一点,迅速朝着远处掠去。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她便看出了对方的身份。 鬼修! 第4章 小顾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掠过,无数枝叶拍打着顾泯的脸颊,顾泯已经可以预料到,自己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忘去双腿的疼痛。 因为还有别处的疼痛在等着他。 “师……姐……” 嘴里灌了很多风,顾泯说话已经说不利索了。 洛雪并不理会顾泯,而是提着他继续朝着掠出数十里,这才停下来歇气回复气机,这也是她境界低微,要不然她准备一鼓作气,便掠出千里去。 趁着停歇的这短暂功夫,洛雪才心有余悸的说道:“刚才那个鬼修,要不是正在破境不能动弹,光是你打翻他引魂灯的事情,便要被他抽筋扒皮一百次。” “这世间的修行者,别的招惹了还能有几分活路,你招惹鬼修,就是一个死字,你这家伙竟然第一时间不知道逃命,反倒是站在原地看着,真觉得自己长得好看,便什么人都帮你?” 洛雪实在是有些害怕,顾泯死在那个地方不要紧,可要是让那人对自己起了歹心…… 就在洛雪还想要说些什么来教导自己这个未来师弟的时候,顾泯忽然张了张口,“师姐……” “嗯,你有什么意见?”洛雪下意识以为顾泯想要反驳。 “师姐,我只是想说,我们好像走错方向了。”揉着脸颊,顾泯清楚的记得,他们刚刚逃命的时候,并没有朝着西边跑,而是去的东边。 那就是来时的路。 “……” 听着这话,洛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路痴这件事,顾泯已经知道了,所以即便觉得有些意外,也没有太过意外。 倒是洛雪自己觉得有些尴尬。 …… …… 山林深处,那个长久没有起身的鬼修男子吐出一口精血,脸色变得苍白无比,让他更像是厉鬼,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能够起身了。 盯着东方,想着刚才那个那个俊美少年,他只觉得胸中有滔天怒火。 自己修行三十年,好不容易在近日有了突破第三境的契机,路过山林之时,境界已经压不住,这才急急忙忙的点亮引魂灯,连阵法都尚未布下,便当即开始突破,鬼修修行和其他修行者差别很大,就说这引魂灯,便是鬼修的命根子,只要点燃了引魂灯,那么就算突破失败,也能保下一条小命,有着重新再来的机会。 可若是贪图省事,舍不得那些东西,不点引魂灯,那一但突破失败,便是万劫不复,魂飞魄散。 而制作引魂灯需要的天材地宝太多,且还是一次性消耗用品,珍贵之处,自不必多说。 而这么珍贵的东西,一想到就这样被那么个少年一脚踩翻了,那个鬼修便怒不可遏,再想到自己之后还要重新采集血气,便已经有些崩溃。 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做过什么万恶不赦的事情,虽说十恶不赦的事情做了不少,可命运怎能如此捉弄我? “小贼,要是让本座找到你,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打入无边地狱,让你永世不得超生!”鬼修仰天长啸,胸膛急速起伏。 可话音未落,眼前便掠过一道白色身影。 身为第二境的鬼修,在夜色里,也能看得清清楚楚,眼前掠过的正好就是先前那个白衣女子,而她手里提着的,就是那个小贼。 “啊!”鬼修一声怒吼,这他娘的也太气人了。 欺人太甚啊! 这种事情不管放在谁身上,都是注定无法被接受的,你他娘的才一脚踢翻我的引魂灯,这会儿居然又他娘的出现在我面前了,我要是眼睁睁看着你他娘的从我眼前溜走了,这还能行? 鬼修只一瞬间,便大袖一卷,朝着那道白色身影追去。 那道白色身影自然是跑错路又倒回来的洛雪,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出现会让这鬼修如此癫狂,她肯定会宁愿朝着东边跑去。 往前掠走,身形不停,已经感觉到身后的鬼修存在的洛雪低声骂道:“该死!” 也不知道是骂提着的顾泯,还是骂身后的鬼修。 “你背了些什么,这么重?”因为那个鬼修一直跟在身后,所以洛雪即便是气机枯竭,也不敢停下,但她之前便受了不轻的伤,越走便越觉得乏力,她境界本来就不高,怕是不能坚持多久。 顾泯觉得有些委屈,他背着的行囊,里面的金锭可不是光用来做盘缠的,他是想着以后拜入山门,怎么也得给师兄弟们准备份点东西,可是买礼物也不知道师兄弟们喜欢什么,而送金锭就很妥当了,想要什么,自己买就是了! 不过这会儿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危急关头,顾泯也不能再死死捏住不放了,他伸手从行囊里掏出一锭金锭,然后冲着后面的鬼修便砸了过去! 那鬼修本来是第二境巅峰的修行者,远远要比洛雪强大,可惜因为突破的时候被顾泯打扰,此刻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势,一时间竟然没能追上洛雪和顾泯,但也就在身后,这会儿看到那砸过来的金锭,也是极为头痛。 一旦躲避,速度肯定会下降,到时候还能不能追上前面的那个小贼,还是未知数! 可不躲的话,那金锭砸在身上…… 鬼修思绪有点复杂,不经意间面门便挨了一块金锭。 “嘶!” 鬼修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便是连续的数个金锭朝着他飞过来。 不得不说,在生死关头,顾泯还是很分得清楚轻重的。 好些金锭被丢出来,终究还是让那鬼修放缓了些速度,洛雪也喘了口气,但那鬼修只要不停下来,这个局面便一直没能扭转,她咬牙道:“赶紧想办法,我们快被追上了!” 那鬼修的的目标一直都是顾泯,要是这会儿把顾泯丢下的话,鬼修肯定不会在追洛雪,况且两人才认识不久,说不上有什么情意,就算是把顾泯丢下,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但是没有她带着,顾泯只怕也就是个死字。 “师……姐……把我丢了。”洛雪没有想到,顾泯竟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顾泯也很清楚眼前的局面,要是洛雪带着自己,肯定是跑不掉的,既然跑不掉的,那还不如就死自己一个。 也不连累别人。 虽然之前顾泯打过洛雪的主意,但他做人的底线是有的。 “师姐,死我一个总比死两个人好。”顾泯无比认真。 洛雪听着这话,心底不由得一暖,她父母去世的极早,自己因缘巧合之下踏上了修行路,除了师父和师姐,便再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而眼前的顾泯,才认识了不到半日,便能够这样对她,一想到这里,她便觉得眼前这个少年不仅是容貌好看了。 在这一刻,她也真正的把顾泯当作自己的师弟了。 第5章 有情有义好少年 “说什么胡话!”洛雪一边开口打消顾泯的想法,一边并不停歇的向前掠去。 不过她的境界太低,之前受了些伤,此刻又带着顾泯,即便有顾泯不停干扰身后的鬼修,可看起来被追上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即便如此,要让她丢下顾泯,她也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在她往前掠走的时候,她也有些疑惑,按理说即便是大祁王朝发动了对南陵的战争,有无数大祁的修行者参与进来,可为什么会有鬼修到此? 要知道这个世间,不管是南陵还是北陵的修行者,都对鬼修深恶痛绝,这不仅因为鬼修修行手段太过极端,更是他们这条路走起来异常困难,让世间并无多少顶尖修行者,这也直接导致了鬼修在世间并无有什么威望的宗门屹立。 除去那座海里的寺庙。 没有强大的宗门在身后做靠山,鬼修们自然而然的便会极少出现在修行者的视野里,尤其是身后这个鬼修只有第二境的情况下。 洛雪思绪复杂,即便是琢磨出了一点味道,可现在的情况太过紧急,也让她注定不会深思下去。 再往前掠走了大概百里之后,洛雪已经乏力不堪,身后才涂上药膏的伤口,此刻已经重新浸出鲜血,很快便将她的衣衫染红,忍着剧烈的疼痛感,洛雪额头上已经满是细密的汗珠。 在夜色里,顾泯看不清楚洛雪此刻的模样,但从对方粗重的喘息声中,他已经能够判断,自己这位未来师姐,已经是强弩之末。 顾泯再看向身后的那个鬼修,发现对面其实状态也比洛雪好不了多少,他破境不成,已经遭受了反噬,此刻的伤势十分严重,要不是洛雪和顾泯恰好从他眼前掠过,让他怒火攻心,他几乎都已经放弃搜寻这两位的打算了。 “师姐。”顾泯小声开口。 洛雪恍恍惚惚嗯了一声,其实没有听得太清楚。 “再这样跑下去,咱们肯定都要死在这里,我看他比我们好不了多少,师姐还有没有什么压箱底的东西,不妨拿出来试试。”顾泯开口建议,一直跑是个死,那还不如打一场,说不定就是这样,还有一线生机。 压箱底的东西? 洛雪脑海里第一时间想起的竟然是自己在山上房间里箱子底下的那条裙子…… 但随即她便摇了摇头,思绪回到正轨上,“下山的时候,师父给了个东西,应该是好东西。” “是什么?”顾泯着急开口,这东西或许就是能救他们性命的东西。 洛雪小声道:“是颗珠子,可是……我不知道怎么用。” 这次她要下山,原本师姐是不放心要一起陪同的,可是师父却说该让她独自历练一番才行,可在师父做出决定的同时,师姐便已经表明洛雪不过是个初境的修行者,下山历练和送死没什么分别。 那个时候师父好像是才想起这件事,便从怀里拿出那颗珠子,说是关键时候能够保命,可是师父没有说这珠子怎么用,她这些日子也一直没搞清楚珠子的用法,所以这件事就被她直接忘记了。 要不是顾泯开口,她说不定到死都想不起这桩事情。 “师姐,珠子给我。”不用过多思量,顾泯便下了决心。 “在我怀里,你自己拿好了。”洛雪此刻停不下来,手里还提着顾泯,根本没有可能拿出那颗珠子。 在这种危急关头,顾泯也顾不得什么了,伸手便朝着洛雪怀里探去。 洛雪脸颊通红,不过在夜色里也没有谁能够看得清楚。 不多时,顾泯便拿到了那颗珠子,把手从洛雪怀里抽了出来,顾泯低头瞥了一眼。 那是一颗散发着青色光芒的圆珠,在黑夜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顾泯一只手,刚好能够握住它。 收回视线,眼看着那个鬼修已经距离他们不足数丈,顾泯一咬牙,低声道:“师姐保重。” 话音未落,顾泯一使劲,便向下落去,只听见撕拉一声,那件本来就是支离破碎的幞头袍衫更是被直接撕开。 顾泯落了下去,这里正好是一个斜坡,他正好便直接滚了下去。 那鬼修冷笑一声,停下追逐洛雪的身形,果然和顾泯想的一样,如同鬼魅一般,朝着顾泯掠了过去。 “小贼,本座定要将你抽皮扒筋,一消心头之恨!”鬼修快意的声音响彻山林。 眼见鬼修不再继续追逐,洛雪停下身形,没有半点犹豫,便立即往嘴里塞了几颗丹药,然后开始盘坐,回复气机。 顾泯是为她争取时间,那么她便要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尽可能的将自己的状态提到最好,之后才有可能去搭救顾泯。 虽说她平时看着傻乎乎的,但是到了现在这种生死关头,洛雪觉得自己还是足够清醒的。 …… …… 顾泯从山坡一路滚了下去,之间不知道撞到了多少山石枯枝,浑身上下不知道出现了多少处伤痕,滚到半山腰后,他伸手抱住一棵大树,让自己停住,忍着全身上下各处的疼痛,顾泯拿出那颗青色珠子,洛雪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使用,他自然更不清楚,要来这颗珠子,除去知道这是唯一能够保命的东西之外,他也真是不想连累洛雪。 趁着这会儿鬼修还没到眼前,顾泯脑海里已经闪过了所有他曾经听过关于这些修行者宝物使用的办法。 他抬起手臂,小臂处之前已经被树枝划破了,此刻鲜血淋漓,看着惨不忍睹,顾泯没有管这些,只是将那颗青色珠子放在手臂上滚动,很快便将整个青色珠子染成了血色珠子。 可那颗珠子,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没用? 顾泯暗骂了一声那些郢都里的说书先生,平日里一个个义正言辞的说自己讲的故事绝对是真实的。 要是再让他看到那些说书先生,顾泯肯定要扯着对方的衣领狠狠的说一句。 真你娘啊! 将那颗珠子胡乱在衣衫上擦干净,顾泯毫不犹豫的将它朝着一旁的山石上砸去。 巨大的反震力在一瞬间便将顾泯的手臂震得生疼,可这颗青色珠子依旧是完好无损,也没有什么异象产生。 顾泯握紧那颗青色珠子,还想试验些一些别的办法,可此刻那个鬼修已经到了他眼前,顾泯看不到,但能够足以感受那股阴气。 鬼修桀桀笑道:“小贼,打翻本座引魂灯,本座今天杀你一百次都不算多!” 说话间,一道黑气便从他身上涌了出来,然后便朝着顾泯而去,在夜色里,这漆黑如墨的黑气看起来比天色还要更浓郁一些。 他不是个多话的人,况且他知晓洛雪还在不远处。 顾泯随手捡起身侧的一块石头,用力扔出,可还没等那块石头落到那鬼修身前,光是触及黑气便直接碎裂开来。 普通人和修行者的差距,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可顾泯却没有想过放弃,他好不容易才从郢都城里跑出来,不说到柢山之后能不能修行,可就让他死在这里,绝对不行! “咻咻咻……” 连续丢出好些石块之后,一道青色的光芒忽然出现在顾泯眼前。 这东西,似曾相识啊。 下一刻。 顾泯瞪大眼睛,我把那颗保命的珠子扔出去了?! 还来不及懊恼,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颗青色珠子落入那些黑气,可在之后,事情发展出乎他的意料,那颗青色珠子忽然迸发出了一阵耀眼的青光! 顾泯大喜,果然像我这种有情有义的好少年是不会这么容易死掉的! 第6章 万里一剑 数道青光大作,仅一瞬间,便直接将那道黑气彻底冲散。 在夜色里,这道青光异常夺目。 照耀天际。 那个鬼修吐出一大口精血,目呲欲裂,黑烟和他自身有着紧密的联系,黑烟被冲散,他首当其冲的便要遭受反噬。 就在之前不久,他才因为破境失败重伤,此刻又被这道青光所伤,这让他在怒不可遏的同时已经生出退意。 就在这个时候,洛雪已经掠向这边,看到这道青色光芒之后,她先是一怔,随即有些惭愧,自己之前研究了很久都没能研究出来这东西怎么用,想不到顾泯就是拿着不一会儿,就已经让这颗珠子有了如此大的威力。 掠至顾泯身边,洛雪小声问道:“没事?” 顾泯苦笑不已,自己全身上下,除了自己那张脸,现在就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他倒是也想说没事,可有人信吗? “师姐,难道山门就没传下你些什么法诀,来操纵这颗珠子?”看着那颗青色珠子在绽放出无尽青光冲散那些黑气之后便再无动作,顾泯也有些心慌,这颗珠子肯定是好东西,可是不知道该怎么用就很麻烦了。 它之前是遇到那些黑气才有这么大的威势,这岂不是说只有遇上黑气的时候它才会发挥威力? 那这会儿那颗珠子悬在半空中,要是那鬼修不去理会它怎么办? 洛雪一怔,摇头道:“我要是有口诀,早就知道这东西怎么用了。” 洛雪下山的时候,她师父也就给了这么一颗珠子,而且还是在师姐提醒之下给的,她完全有理由相信,这珠子有操控办法,就是师父忘了告诉她。 顾泯头皮发麻,已经对柢山那个地方丧失了最初的向往,通过洛雪,他已经怀疑那个地方到底是不是个正经宗门了。 顾泯心里暗自叹气,然后深吸一口气,看着不远处那个脸色已经有些变化的鬼修,忽然大声喝道:“还不退去,今日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放你一条生路,若是不知好歹,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不知道洛雪伤势如何,也不知道对面那个鬼修的伤势如何,顾泯更不知道那颗青色珠子怎么搞,只能先开口吓唬一下对面。 鬼修不为所动,站在原地,也不曾开口,看起来应当是在思量进退。 见那鬼修已经有了退去之意,顾泯趁热打铁说道:“今日之事,是我理亏在先,但你要真是不依不饶,就只能是逼我痛下杀手了!” 顾泯神情不变,实际上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鬼修冷笑一声,忽然便直接转身,看起来便是要离开此处。 顾泯长舒一口气。 可下一刻,对方便已经转过头来,冷笑道:“小贼唬我!” 顾泯才呸了一声,洛雪便已经伸手将他往后提去,一条冒着白色光芒的长鞭出现在顾泯眼前。 洛雪出手了! 之前她已经调理了不少时间,此刻气机虽然说不上充沛,但状态肯定是要比之前好很多了,既然是没能吓退鬼修,就只能打了。 鬼修大袖一挥,一道又一道黑气涌出,像是一条条黑色巨蟒,疯狂的冲着洛雪而来。 洛雪眉头紧锁,手中长鞭挥舞,将最先来到身前的几道黑气击散,但紧接着便有更多的黑气出现,不多时,几道黑气已经和洛雪的长鞭纠缠到了一起。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鬼修前后遭受了两次重创,洛雪竟然还不是他的对手。 洛雪银牙一咬,一鞭挥出,将那些黑气击退数迟,她扭头朝着顾泯喊道:“快跑!” 顾泯没理会她,开什么玩笑,自己可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少年,抛下师姐逃命这种事情,他怎么做得出来? 况且自己这么个普通人,跑,怎么跑? 顾泯借着那道青光,很容易便在附近找到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只是看了那颗青色珠子一眼,便已经用伤势不重的那只右手将石头扔了出去。 顾泯此刻很清醒,能救命的肯定是那颗珠子,不依靠那颗珠子,今天难逃一死。 石块朝着半空飞去,眼看着便要接近那颗青色珠子,可在数尺外便骤然碎裂,变成了碎石四散落下。 顾泯躲开那些碎石,心里忍不住骂娘。 他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这种感觉一旦出现,便让顾泯觉得异常烦躁。 他抬起头,眼里有些十分特别的情绪生出。 …… …… 万里之外,有一座山。 那是一座很奇怪的山,山上有数条河流流淌,从山顶到山脚,又从山脚到山顶,不断循环。 就像是一条条透明的丝带,将整座山都缠绕起来一样。 而在那些河流里,时不时会有鱼从水中跃起,飞翔在天际,那鱼生得很怪,牛头鱼身,肋下生着双翼,而身后却是生着一条蛇尾。 时不时发出如同牛叫一般的响声。 山上没有草木,只有大小不一的山石。 在山顶的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有一座茅屋,此刻茅屋前,便立着两个人,其中的老者须发皆白,容貌苍老,而在他身前,便是一个身着灰布长衫的女子。 两个人眼前不远处,有一阵涟漪凭空而现,然后便是万里之外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师妹不知道怎么动用烛游珠,那个鬼修虽然已经重伤,但师妹仍旧不是敌手。”女子开口,声音平淡。 老人手里拿着一颗青色珠子,带着些笑意说道:“你师妹福大命大,肯定能够渡过难关。” 女子转头瞥了一眼自己师父,一本正经的说道:“要不是师父之前拿错了,师妹也不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老人悄无声息的将手里那颗青色珠子藏好,笑着反驳道:“烛游珠是山上至宝,交给你师妹带去,足以可见为师对她的重视。” 长衫女子沉默片刻,然后平静说道:“有屁用。” 这不是什么文雅的话,但是在这个女子嘴里说出来,竟然是一点都不会令人生厌。 “那个少年呢,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不过……也没坏到什么地方去。” 老人在烛游珠上下了秘法,之前发生的事情,他们自然都看在眼底,不是所有人都和洛雪一样单纯,这两个人自然也不会和洛雪一般想法。 老人笑了笑,“这么个有意思的少年,自然该是我柢山的弟子。” “你要收他为徒?”长衫女子有些疑惑,柢山虽说已经没落了数百年,但自己这个师父是个什么性子,她也很清楚。 “你想要,就让给你。”老人笑眯眯开口说道:“不过为师还是真的很喜欢他,在他身上,为师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想起当年,为师意气风发,一个人便挑起来了柢山的担子……” “况且柢山,的确差个人。” “师父真的不打算搭救师妹吗?”长衫女子没有心情去听自己师父胡诌,那些事情,她虽然当初还年少,但也知道自己师父绝对没有自己说的那么伟岸。 她和洛雪情同姐妹,自然担忧。 老人揉了揉眉头,自然也知道自己再不出手,别说自己那个女徒弟要没了,就连那个少年,怕是也要没了。 收敛心神,老人伸手捏了一个剑指,指着画面里的烛游珠,嗯了一声,一道磅礴剑气瞬间从他指尖生出,涌入画面之中。 老人笑道:“化!” 画面之中,那颗烛游珠再次迸发出一道耀眼青光,紧接着,便是化作了一柄青色长剑,剑气环绕在剑身之上。 顾泯盯着这柄长剑,目瞪口呆。 下一刻,那柄长剑朝着前面掠走,磅礴剑气撕开夜色。 如此神迹,顾泯第一次看见,怎么能不心神摇曳! 这才是真正的大修行者的绝世手段! 看到这柄长剑的鬼修这才是真正的肝胆欲裂。 别说长剑,光是感到那道绝世剑气,他便知道,一百个自己都没办法拦下。 只一瞬间,他便朝着远处掠去,再不敢耽误片刻。 洛雪后知后觉的惊呼道:“烛游珠!” 她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这颗青色珠子就是山门至宝烛游珠! 原来师父这么重视我,洛雪几乎已经是热泪盈眶了。 而此刻的顾泯,只是盯着这绝世一剑! 长剑去势奇快,在鬼修想要遁走之时,便已经到了他身后不远,再也就是一刹那的时间,长剑瞬间穿透了那鬼修身躯。 无数剑气倾泻而出,撼人心神! 那鬼修连惨叫都没能来得及发出,便已经化作了一道黑气消散。 而这只是一剑而已! 第7章 阿桑 顾泯伸手搭在那柄青色长剑上,长剑并没有像是之前对待洛雪一样将他弹开,反倒是任由其握住,握住之后,顾泯脑海里莫名其妙便出现了一幅画面。 那是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中年男人,面如冠玉,身材高大,手里提着的便是这柄青色长剑,而在他的身前,是一座座孤峰,云雾缭绕,很难见其真容,而在数座孤峰之上,都立有一个剑修,那些剑修都十分模糊,唯一可见的,便只有那些剑。 那些剑随便怎么看都知道不会是凡物,那么他们的主人,自然也说不上平庸。 而面对着这么多剑修的那个中年男人提着烛游珠,脸色表情不变,只是提剑一抖,天边无数星辰与月光碎成一片,成就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接下来那个中年男人却并没有对着那些剑修出剑,而是转头看着顾泯,仿佛知道顾泯此刻便在看着他。 他张了张口,带着笑意说了三个字,“你来了。” 顾泯感觉到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可当他要开口回话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便已经将手里的烛游珠朝他扔来,顾泯下意识接剑,眼前的所有景象便尽数消散,之后只剩下洛雪和这片山林。 烛游珠重新化作那颗青色珠子,安静的躺在了他的掌心。 这好似一场梦,又好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顾泯摇摇头,喃喃道:“怎么回事?” 收敛心神之后,顾泯要把烛游珠交给洛雪,这毕竟是柢山的至宝,现在他只是一个外人,自己收着,怎么都说不过去。 洛雪瞥了一眼,想着之前自己被弹开的时候,正要开口拒绝,但想着这东西毕竟是师父亲自交到她手上,又是柢山至宝,即便顾泯长得再好看,她也不能轻易拿出去。 小心翼翼伸手拿回烛游珠,洛雪见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长舒一口气,这才将烛游珠重新收好,拍了拍顾泯的肩膀,“你今天帮我收了烛游珠,这是帮了柢山大忙,到了柢山,师父一定会收你当徒弟的。” 单纯如她,并没有深思为什么顾泯能够收回烛游珠这件事。 “赶紧跑路!”洛雪一拍脑门,就要伸手去提起顾泯,顾泯有些慌张的往后退了几步,捂住脸颊,“不好?” 之前的悲惨经历还历历在目,顾泯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只是洛雪这会儿已经完全回过神来了,也不管顾泯如何去想,直接便伸手提住后者衣领,气机在胸中流淌,片刻之后,便开始朝西掠去。 接下来便是连续不断的枝叶和脸颊接触之后产生的声响。 顾泯看着眼前不断往后倒去的大树,已经没了什么情绪,只是想着以后要是修行有成,我一定提着你,在十万里的山林里到处飞几次,以报今日之仇! …… …… 不算久违的天光出现在世间,朝霞随即出现在天边,并不刺眼的朝阳是一轮圆圆的红日,仿佛藏于浓雾之后。 普通人一日之间也就此刻能够欣赏,等到正午,便不敢正视了。 脸颊上到处都是红色痕迹的顾泯看着这一幕,心情也为之大好,将昨晚的悲惨遭遇统统忘去。 只是很快他便想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洛雪只是个初境的修行者,又受过伤,是怎么能够坚持到一晚上不停歇的跑路的呢? 顾泯想着这个问题,正要开口相问,哪知道就感觉衣领处一松,脖子顿时好受很多,然后他就从天空落了下去。 得,不用问了! 一男一女,两个人同时从半空中往下落去,男的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女的是也是极美,如果有人要选择接住一个,会接谁? 如果来人是男子,自然接住女子,反之也是这个道理。 此刻的确有一个人出现在此处,那人也恰好是个女子。 可惜顾泯还是结结实实的摔到了地上。 顾泯躺在地面上,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已经动不了,只能瞪大眼睛看着那个抱着洛雪缓缓从天上飘下来的长衫女子。 那女子穿了一身灰布长衫,容貌算不上绝美,但也绝对算得上美人,至于双肩之下,虽说要比洛雪差上一些,但凭借着自身的那种气质,已经不逊于洛雪。 当顾泯清楚的看到这长衫女子的眼眸的时候,便讶异起来。 重瞳! 在民间传说里,生得重瞳的,都是帝王之相,因此每当世间发现有生得重瞳的孩童降生的时候,当朝君王大多都会将其早早扼杀,以免危及到自己的江山。 因此重瞳者,鲜有能够活到成年的。 不过一想到眼前这个女子肯定是个修行者,顾泯便完全能够理解了,修行者不是普通凡人,生着重瞳又如何,只要不是太过招摇,应当是没太大的事情的。 长衫女子落到地面,往洛雪嘴里塞了颗丹药,然后转头看向顾泯,然后抬手,往顾泯嘴里也弹了一颗黑色丹药。 那颗丹药一落到顾泯嘴里,只是瞬间便消散,顾泯只能感受到一股清香,不过很快他便感觉到有一股暖流在他血管里流动,浑身很舒服,再也没有疼痛的感觉。 再过不一会儿,顾泯便发现自己能动了,他挣扎着爬起来,看着眼前这个长衫女子,没有急着开口。 洛雪是看着就知道傻乎乎的,可以随意糊弄,但眼前这个女子,怎么看都不是好惹的主,要是自己一句话没说对,不见得有什么好果子吃。 不过看她之前选择接住洛雪来看,顾泯能够知道她应该是洛雪很亲密的人,说不定就是柢山的某位师姐。 “这位……女侠……”还是熟悉的开场白,顾泯还是准备展露出属于他有情有义好少年的风采。 可惜那个长衫女子只是看着他,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这让顾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柢山阿桑。” 长衫女子神情平淡,平静开口,简直和那夜在山顶一模一样。 可惜顾泯不知道那夜的情况,不然他肯定要对阿桑心存感激,毕竟要不是阿桑,那个有情有义的老家伙也不会出手。 当然,哪怕阿桑当初也不是为了他。 不过这样好歹是让顾泯知道了她的名字,可顾泯随即便更为难了,阿桑名字倒是好听,可自己怎么叫,阿桑姐姐? 顾泯忽然觉得自己真要这么叫了,下一刻便会死在这里。 “阿桑女侠……”顾泯小心翼翼开口,求生之欲望极强。 阿桑看了他一眼,一道白光落到顾泯的脑门上,这个少年当即便晕了过去。 “下次记得叫师姐。” 阿桑提起顾泯衣领,瞬间便掠出数百里。 不得不说,这师姐和师妹,果然是一脉相承,都很喜欢提人衣领,不过好在阿桑更有人道主义,顾泯绝对不会知道自己这位未来的大师姐,对他做过些什么。 —— 推荐一手闲人的《安启群侠录》,了无忧的《超品赘婿》,当然还有我的好朋友,熊猫的《剑骨》 第8章 浓雾后的修行世界 等到顾泯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飞行在万里高空的巨大的青色符箓上了。 两边是不断后退的流云,以及偶尔出现的飞鸟,而身下的世间,被云雾阻隔,看不真切。 这个世间的修行者修行到了一定境界之后,御空而行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不过还是会有相当一部分人会选择驾驭法器或者乘骑坐骑。 这部分人大抵要不是境界不够,便是嫌弃御空消耗精力,阿桑绝对不会是境界不够的那部分人,选择法器的缘故,只是因为她觉得一只手提一个人,实在是有些麻烦。 “你醒了。” 洛雪凑了过来,一张脸上满是担忧,之前她醒来发现的时候发现正在师姐怀里,不由得大喜过望,可一看到身边的顾泯紧闭双眼,便担忧起来,自己是个修行者,一般没那么容易死,可是顾泯只是个普通人,她可是记得自己是从空中摔下去的,说不定当时顾泯便摔死了也说不定。 好在没等她想太多,阿桑便意简言骇的说了句没死,自己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师妹,是个什么性子,脑子里平日里在想些什么,她很清楚。 洛雪这才放心下来,之后师姐拿出符箓,还是她亲自把顾泯搬上来的。 有时候洛雪冷静下来都在想,要不是眼前的顾泯是个太监的话,她肯定会更喜欢他一点。 这么好看的少年竟然是个太监,洛雪有时候都觉得老天爷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顾泯嗯了一声,没有注意洛雪的神情,只是转头去盘坐在符箓最前方的那个背影,想着之前第一次打交道,自己莫名其妙便挨了一记打,心里已经认定那位柢山阿桑,要比这眼前的洛雪难打交道一百倍。 “那位是你师姐?” 顾泯早在阿桑最后那句话说出来之前便晕了过去,所以也没敢随便开口。 洛雪点了点头,“阿桑师姐,是柢山大师姐,师父常说,不出意外,阿桑师姐就是柢山下一任掌教了。” 柢山大师姐,下任柢山掌教。 这么一个人物亲自来接洛雪,可见洛雪也是柢山的重要人物。 顾泯下意识揉了揉手腕,貌似随口问道:“这位大师姐,名字就叫阿桑吗?” 洛雪笑了起来,“阿桑师姐是师父抱回来的弃婴,从小在柢山长大,名字也是师父取的,可我不知道,反正师父每次一叫阿桑师姐都是阿桑,阿桑师姐也没说过自己到底叫什么名字。” 顾泯一想,倒也真是这样,之前阿桑对他总共就说了四个字。 “柢山阿桑。” 依着顾泯的判断,这个世上有很多人都会在见到的第一面告诉你他不好惹,阿桑便是其中一个。 “好名字。” 顾泯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的夸赞了一句,然后便决定好好去处理一下和眼前这位柢山阿桑的关系。 想来有洛雪这一层在,他应该会顺利很多。 不过依着第一次的短暂交流,顾泯也不敢太过放浪。 他往前面走了两步,在阿桑身后还有一丈左右距离的地方停下,正要开口,阿桑便已经开口,“师父已经决定收你为徒,等正式拜师,你便是我柢山弟子,也是我小师弟。” 意简言骇。 洛雪瞪大眼睛,下意识想起顾泯的太监身份,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可他是……” 之前觉得顾泯可能不能拜入柢山,便是因为他的太监身份,要知道柢山虽然没落,但也是正统的修道宗门,收徒门槛再低,怕是也不会收一个并非完整之身的少年。 哪怕这个少年长得再好看。 况且自家师父是个老男人,怎么会在意顾泯的容貌。 “拜见阿桑师姐!”顾泯还没等洛雪的话说完,便已经开口,在这种时候,他才不会让洛雪这个女人搞出什么幺蛾子,他知道洛雪要拿自己太监的身份说事,可这身份即便是假的,他也不能在此刻就让洛雪知道。 要不然之前又是涂药,又是掏珠子,足够让他死一百遍。 可只要真正拜入柢山,成了她的师弟,到时候不管洛雪怎么迫害他,大概都会留他一条命了。 毕竟同门,怎好相残? 阿桑微微点头,并没有转头,只是说道:“你已是我柢山弟子,有什么疑问可尽数提出,我会为你解答。” 虽说对这个少年的品行有些不喜,但顾泯既然能够得到烛游珠的认可,而且在她探查顾泯资质的时候,的确发现他的资质是世间罕见,阿桑便已经认同了师父的想法。 柢山没落很多年了,的确需要一人要将柢山的名字重新告诉世间。 师父不行,她不行,眼前这个少年却有很大的希望。 “好。”顾泯的确是有很多关于修行的问题想要知道,现在既然无事,自然要问,“敢问师姐,柢山是个什么地方?” 顾泯对于柢山的了解相当有限,只有当初那个男人的故事以及那张地图,现在终于要拜入宗门,他肯定要先问清楚这座宗门到底在整个世间处于一个什么地位,看看自己身后这棵大树,到底大不大。 “柢山是剑宗。”阿桑回答的十分干脆。 这世间的修行者,能够走得路很多,剑修便是其中一条。 一切以剑修为主的宗门便都可以称为剑宗。 当今世间最为强大的两座剑宗,一座是南陵的剑庭,另外一座则是北陵的剑府。 这两座剑宗里,有着无数强大的剑修,更有那种动辄便能斩灭星辰的不世剑仙,他们两座剑宗便代表着世间的剑道。 可惜的是,剑道魁首却是住在西方那片海里的女子剑仙。 那是无数剑修心中的耻辱,但却无能为力,早在许多年前便有剑道大家前仆后继来到那片海挑战那位女子剑仙。 可惜所有人的结局都是一样,佩剑沉在海底,尸体也是如此。 “南陵最强大的剑宗是剑庭。”说了这么两句之后,阿桑便闭上了嘴巴,这便是她对顾泯这个问题的全部解答。 顾泯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扯了扯嘴角,这就完了? 瞥了一眼阿桑,好像是知道这位大师姐不会在继续讲这个问题,顾泯马上便开口问起了下一个问题。 “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拜入柢山已成定局,那么自然得知道自己那位师父,柢山掌教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顾泯问出这个问题之后,阿桑沉默了。 洛雪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垂头丧气的转过身去,不知道该说什么。 柢山掌教是个什么样的人? 最熟悉他的应当是阿桑和洛雪这两位亲传弟子,洛雪限于自身,看不清楚自家师父也就算了,可阿桑为什么也不说话。 阿桑很认真的想了想自己师父,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她几乎算是每一日都和师父呆在一起,但几十年过去了,真当有人问起自己师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阿桑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去说。 如果浅显去说,自己师父不过就是个不正经的老头,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这样普通一个老头,能够维持住柢山现在的局面? 答案不言而喻。 可真说师父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修行者,又有什么理由说得过去? “说不清楚。”阿桑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阿桑这句话,也让顾泯对自己尚未相见的那个师父,有了几分好奇。 接下来他又问了好些关于修行的问题,最为重要的便是关于修行境界的。 “修行十一境,入门便是初境,此境界便可宣告踏入修行大道,与普通人彻底区分开来。” “初境之后,自有气机流转体内,依托道法术法,可显于体外,便可杀敌,气机藏于体内,运转周天,改善体魄,使其延续,便可长存。至于多久,看气机雄浑,精纯程度,便是境界高低之分。” “境界攀升,看天资、看悟性、看机缘、看心志坚毅、也看修行法门是否契合,有人百年难成第二境,有人百年便已到山巅,都在个人。” 阿桑看着前方的流云,缓慢的说着话,这些修行的知识,当初师父告诉她之后,她这几十年里,只说过一次,便是对洛雪。 此刻告诉顾泯,是第二次。 她知道依着师父的性子,未来教导顾泯的事情,大概会是她更多一些,所以她也不嫌麻烦,说得很清楚。 反正迟早都是要说的。 师父既然已经将柢山的希望寄托在了顾泯身上,她不会无动于衷。 “修行之事,天资固然尤其重要,但心性也是重中之重,若是心术不正,即便成了十一境的大修行者,又如何?” 阿桑说这句话的时候,转头看着顾泯,很是认真。 她对自己这个小师弟,唯一不满的,就是心性。 她总觉得顾泯太过油滑了一些。 顾泯也感觉到了些什么,正色说道:“多谢师姐解惑。” 阿桑点了点头,还算是满意,这便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只是沉默片刻,她又突然说道:“师父很看重你。” 第9章 柢山是你的 听着阿桑最后的这句话,顾泯没有回应,他不知道那位素未谋面的师父为何会看重他,对于这些修行者,顾泯到现在也只是一知半解,自然也不会知道他们的神通到底有多广大。 这些事情的答案会在之后慢慢被他揭开,但不是现在。 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顾泯收敛心神,开始在脑海里思索着从郢都城离开之后发生的这些事情,从最开始遇到洛雪,之后被鬼修追杀,这一切他都缓慢的捋了一遍,等捋到那烛游珠自己刺出绝世一剑的时候,顾泯才皱了皱眉,他好像是想到了些什么。 但又不太确定。 揉了揉眉心,顾泯还想继续想些事情,便看到洛雪已经凑过来了,只是这个女人就只是盯着顾泯,一句话都不说。 顾泯注意到了,但没打算理会她,他和她还有仇怨没有解开。 顾泯不去看她,可洛雪就这样一直盯着顾泯,让顾泯也有些不自在,他转过头,想了想,开口问道:“师姐,你……” “小师弟乖啊。”洛雪笑起来,眼睛就像是两道月牙,不知道有多好看,可顾泯只有满头黑线。 原来这个女人一直盯着他就是让他喊一声师姐,她好回一句小师弟。 顾泯在心里哀叹一声,总觉得自己未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收敛心神。” 思绪乱如麻,一时间便开始神游万里的顾泯忽然听到一道声音。 是阿桑。 她坐在青色符箓之前,此刻伸手,便在云海里划出一道极其复杂图案,看起来像是一道符箓,但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十分柔和。 随着那道复杂的图案散开,云海里忽然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通道,青色符箓飞入其中,顾泯便再也看不到周遭风景。 过了片刻,眼前忽然清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山。 这是一座并无草木的石山,山上只有些大小不一的山石,以及数条像丝带一样缠绕在山上的河流。 还有一条条飞翔在天际的鱼? 这是鱼吗? 可怎么在发出如同牛叫一样的声音? 顾泯盯着那些牛头鱼身蛇尾,还长着双翼的怪鱼,瞪大了眼睛。 他在郢都城也听过很多关于修行者的事情,但从来没有任何一个说书先生说过这些东西。 “这才是真正的修行者的世界。”顾泯喃喃低语。 “那是鯥,是师父养的鱼。”洛雪善解人意的为顾泯解释,这个世间的修行宗门,或多或少都会在山门内养些异兽,那些异兽,大部分是用于镇守山门的,但也不乏有些异兽生出灵智,成为了各自宗门里的修行者。 口吐人言之类的,只是很简单的事情。 不过柢山里的这些鯥,洛雪还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倒是自己师父,有空的时候便会捉上一条到溪边烤着吃。 恐怕再没有别家的异兽有柢山的鯥这么倒霉了。 青色符箓缓慢向前飘去,时不时有那么一两条鯥会飞到符箓旁,一双牛眼好奇的打量顾泯。 顾泯看着那颗牛头,心中逐渐便生出一个怪异的想法。 这东西吃什么,草还是别的? 不多时,阿桑站起身来,直接从符箓上跳了下去,洛雪瞥了顾泯一眼,也跟着跳了下去,这符箓没了人掌舵,开始在风中摆动,顾泯死死趴在符箓上,没敢乱动。 两位师姐都是修行者,所以可以随便乱跳,但他不是,可不想随便便英年早逝在这里。 死在黎明前夜是最痛苦的事情。 好在那青色符箓最后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缓缓的落到了山顶的那座茅屋前面的空地上。 …… …… 茅屋前站着三个人。 除去阿桑和洛雪两位师姐之外,便是一个须发皆白,面容苍老的老人,老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袭雪白长衫,看着便知道是个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 顾泯站起身来,大概便知道了眼前这个老人就是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师父。 他往前走了几步,来到老人面前,对着老人行礼,张口道:“见过老真人!” 虽说在之前已经听阿桑说了,这位柢山掌教有意收他为徒,但毕竟还没有正式收下他,说不得还有些什么考验,他这要是一上来就开口叫着师父,总归会给人留下十分不好的印象。 老人缓缓打量了顾泯几眼,然后开口笑道:“果然不凡,光是这长相,便和老夫年轻时候差不多了,想来天资也不会差到什么地方去,注定以后会有一番作为,你这样的少年,正好适合柢山,老夫来问你,是否愿意拜入我柢山,拜老夫为师,成为我柢山弟子?” 老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别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做,便已经要开口收徒,这看起来十分草率。 顾泯有些茫然,但还是很快便跪了下来,对着老人说道:“弟子顾泯,愿意拜入柢山门下,谨遵师命,潜心修行,光大柢山。” 不管修行是不是为了柢山,但总归这会儿要这么说才行。 老人大笑,伸手扶住顾泯双臂,将其拉起来,他十分高兴,“好好好,阿桑,带你师弟去把入门费交一下。” 顾泯一愣,入门费? 他之前倒是想过这个事情,为此还不惜带了许多金锭,可是在遇到那个鬼修的时候,情况危急,便将金锭全部都扔出去了,现在他身无长物,哪里还有什么钱可以交入门费。 他想着这件事,然后看着老人,神情古怪。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最后还是阿桑哼了一声,老人才又开口说道:“哈哈哈哈,徒儿莫慌,为师不过与你玩笑一番,我们修道之人,哪里在意什么世俗金钱,只要徒儿日后潜心修行,便是对师门最好的报答,今日入门,为师亦有一份入门礼物相赠。” 说着话老人伸手从怀里摸去,很快便拿出一颗青色珠子,他将青色珠子交由顾泯,笑道:“此物名为混天珠,其威势……” 顾泯接过那颗青色珠子,一眼便认出这颗青色珠子哪里是什么混天珠,明明就是烛游珠,那熟悉的感觉,他绝对不会认错! 可是之前听说这烛游珠是柢山至宝,怎么现在师父随随便便就赐下了? 就在这个时候,老人也发现了问题,他看着顾泯手里的那颗青色珠子,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之意,随即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怎么又他娘的拿错了? 阿桑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古怪,她看着自家师父,心里也是在默默叹气,烛游珠已经认主,只要顾泯不叛逃出柢山,烛游珠之后当然会是顾泯的,但怎么都不该在入门的时候就赐下。 最好的时机应当是顾泯修行小成,师父再赐下此物,以示对顾泯的重视,也好让顾泯生出更多的归属感。 “徒儿,你可知道我柢山至宝为何物?”既然是已经拿错了,总不好再要回来,老人将错就错的开口说道。 顾泯老老实实说道:“之前听阿桑师姐和洛雪师姐所言,柢山至宝乃是烛游珠。”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师父在想什么,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老人点头笑道:“不错,正是你手中此物,为师早在你与洛雪相遇之初便通过烛游珠知道了你,之后观察,发现你的确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少年,因此今日为师就把烛游珠赐予你,柢山中兴之希望,以及下任掌教之位,便都在你一人肩上了!” 听闻柢山掌教之位要传给自己这位小师弟,洛雪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这之前可一直说是要给大师姐的啊。 她转头看向阿桑。 心想小师弟虽然长得好看,可就这么把大师姐的掌教之位夺去了,也不好? 阿桑神情不变,但隐隐可见,嘴角有一丝笑意。 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顾泯,他机缘巧合能够遇到洛雪,能够拜入柢山已经是幸事,可怎么拜入山门的第一天,师父就把山门至宝和下任掌教之位都交给他了? 他抬起头看着自己师父,一脸茫然。 后者却始终微笑着与他对视。 眼里是无限期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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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大宁王朝,顾泯也有些失神,那座距今为止最后一座一统世间的王朝自从在数百年前分崩离析之后,这世间便再也没有第二座王朝能够完成如此壮举了,而之所以现在的世间有南陵北陵之称,也是因为那位大宁王朝的开国皇帝宁启帝身死之后,所留下的一座帝陵,正好便将整片大陆一分为二。 作为世间最后一位大一统王朝的开国之君,宁启帝绝对是后世许多君主敬仰的对象。 他很快把这些想法压下去,重新放在剑道这个问题上。 从自己这个便宜师父嘴里他基本上就只能得到一个消息,柢山的过往绝对光辉,甚至能够比现在世间的两座剑宗更为甚之, 但是到了现在,柢山便已经衰落到不成样子,加上他,整个柢山,总共只有四个人。 这样再一想之前为什么一拜入山门的时候,常遗真人就把柢山至宝赐下,也就说得通了,估计是自己资质的确不错,常遗真人害怕自己反悔,所以便先将重宝赐下。 这种事情在世俗里经常发生,便是所谓的笼络人心。 顾泯点了点头,想着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要是他的想法被常遗真人知晓,只怕会当即给他一巴掌,揪着他的衣领告诉他,自己把烛游珠给你,就他娘的是拿错了而已! “所以徒儿,柢山人少,却不是什么坏事,你之后要潜心修行,光耀我柢山剑道,后世再提及柢山,称你为中兴之祖师,也是无上荣耀之事。”见顾泯是现在这个反应,常遗真人点了点头,想着顾泯肯定是在自己的苦口婆心之下,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孺子可教也! 事到如今,想要反悔也是不可能了,顾泯也不好再说什么,说了声多谢师父教导之后,便退到了一旁,站在洛雪身侧。 柢山是自己想要来的,要是换做别的地方,说不定还不会被收入山门,即便被收入山门,能不能被重视也不好说,况且柢山大师姐看着也是个厉害角色,能留下,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阿桑,你先带他去挑一本剑经,教他我柢山修行之法,让他早日踏入修行大道。” 常遗真人今天做得事情已经很多了,所以他不在打算干些什么,甚至于之后几年,他都想直接把顾泯扔给阿桑。 现在他最想做的,就是去抓条鱼来烤。 阿桑点了点头,说了句跟我来,便朝着山下走去,顾泯有些兴奋,踏入修行,自然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他一刻都不敢耽误,跟着阿桑身后,一步不离。 洛雪想了想,也跟着离开,留在这里面对自己师父,她还不如好好去看看自己那个长得好看的小师弟。 …… …… 柢山没有草木,到处都只是大小不一的山石,一路慢行,看着这些景象,确实让顾泯觉得很奇怪。 “柢山当年是世间最强的剑宗,门中剑修三万,所以柢山草木不生。”阿桑知道顾泯在想些什么,给予解答,却没有说清楚,也是存了考量的意思。 顾泯不是笨人,相反他还是个很聪明的人,自然很快便琢磨出这句话里的未尽之意,只是确切意思,他还没有想清楚,往前走了数十步之后,他才笃定道:“是剑气!” 剑修三万,这三万剑修在山上修行练剑,自然会生出剑气,这些剑气交织之下,草木被剑气所扰,自然便会渐渐消亡,从而造成了如今的柢山景象。 “嗯。”数十步内便能够猜出她的言下之意,不算快,但顾泯还是个尚未修行的普通人,能够这么快便琢磨出来,足以可见他的悟性其实也不错。 之前她对顾泯说过,修行一途不光是天资,而从现在来看,顾泯所展现出来的这些东西,已经有了成为大修行者的基础。 阿桑开始有些佩服师父的眼光了。 “阿桑师姐,柢山为何会衰败?”之前常遗真人只是说了有这么一个事实,却没说原因。 所以顾泯有些好奇。 “大宁王朝没了,柢山自然也就衰败了。”阿桑还是只点了一下,并不说透,不过这样,就让顾泯实在是猜不到了。 好在他也是随口一问,得不到确切答案,倒也不太在意。 一行三人从山顶沿着山道而行,很快便来到一座瀑布前,瀑布下便是一座竹楼,不过看起来已经有了些年份,倒也是,现在柢山草木不生,自然不可能是近期建造。 阿桑来到竹楼前,并没有停留,直接推门,一道剧烈的白光闪现,顾泯下意识闭眼,但还是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给吸了进去。 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书架,那些书架上堆积着无数竹简,只是上面灰尘很重,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 顾泯只是瞥了一眼,视线便落到书架旁的一个老人身上,他穿着一件如同油墨一样的衣衫,一头黑发也漆黑如墨,双手的指甲里也满是墨诟,此刻正靠在墙边,聚精会神的翻着一册竹简。 “是书虫。”没等顾泯开口相问,洛雪便抢先开口。 这些记载得有各种精妙道法术法的竹简,当年被人刻下之时,自然便留下了那人的气息,日久天长之后,有些竹简便会生出灵,而灵便被称为书虫,而书虫最大的癖好便是读书,只要他没有读完这里的竹简,他便不会离开,而这些书虫即便读完了这些典籍,等到踏出竹楼的时候,也会全部忘记,而有书虫在,这些竹简也能得到很好的保存,所以修行者不会对书虫做些什么。 眼前的老人便是柢山的书虫,也是唯一的书虫。 “这些都是柢山历代祖师留下的剑经,你选一册自己修行便是了,你若是想要走各种剑道相互印证的路子也可以,但记住几个字。” “贪多嚼不烂。”阿桑看着自己这个师弟,也算是苦口婆心了。 “对了,柢山心法在墙上。”入柢山之后,弟子们先学心法,只有学了心法,才能继续研习各种剑经,不然会很容易走火入魔。 顾泯仔细将阿桑的话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还是找到了问题所在。 自己修行? “敢问师姐,这自己修行是……”秉承着不懂就要问的想法,顾泯直接开口,绝对不拖泥带水。 “山上没人学剑,教不了你。”阿桑也很直接,算是对顾泯的回应。 第11章 坑人者必被人坑 “什么?”顾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真的是被坑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坑人者必被人坑? 山上只有三个弟子,顾泯忍了。 自己师父一脸道貌岸然,满脸写着不正经,顾泯也忍了。 说是要让顾泯成为柢山的中兴之人,好好学剑,顾泯还是忍了。 可现在来告诉他,整个山上总共四个人,除去他之外的另外三个人都不学剑,这就等于告诉他,现在他面前除去有一堆剑经之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未来的时间里,他都只能一个人摸索前行,这他娘的谁还能忍? 况且这柢山再没落,之前不也是个剑宗吗,为什么上到掌教,下到大师姐,都不学剑了? 没人学剑的柢山,还好意思称为剑宗? 顾泯皱着眉头,看向阿桑,带着苦笑说道:“师姐,这有点过了?” “师父视你为柢山中兴希望,这个中兴两字,自然要落到剑道上。以后能否站在南陵剑庭和北陵剑府面前说上一句柢山有剑,就看你了。”阿桑一本正经,看起来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只是这个样子,让顾泯更难受了。 “师姐为何不学剑?”顾泯几乎是咬牙问出的这个问题。 阿桑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洛雪,要让她回答这个问题,的确是有些难以启齿,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她要是不回答,自己这个小师弟肯定会崩溃的。 所以这个时候,洛雪的作用就突显出来了。洛雪原本正看着那些竹简头晕,忽然感到气氛一变,感受到师姐抛来的目光,她脑子在这一刻竟然转的十分之快,只是片刻便开口说道:“师父说了,现在柢山的现状不好,要是山门有人学剑,肯定会有别的剑修时不时来柢山问剑,所以师父便另辟蹊径,教了我们些别的东西。” 顾泯呆立当场,要是说之前自己一个人摸索修行便已经是一件极惨的事情,这会儿从洛雪的言语里却是透露,他不仅要一个人摸索修行,以后要是有别的剑修上门问剑,也是他站出来应对。 不管对方修行境界高低。 果然是柢山中兴之希望。 没别人可以依靠了,唯一的一个,自然就是希望了。 自己这是来了个什么地方? 顾泯心里已经是泪流满面。 阿桑没说话,这种情况下她还能说什么呢,没有笑,就已经很对得起自己这个小师弟了。 哦,她笑了的。 就在之前常遗真人说要把柢山掌教的位子给顾泯的时候。 洛雪看着顾泯,眼里有些惋惜,自己这个小师弟以后要是真遇上那些剑宗的剑修,岂不是要被打得很惨,到时候少不得身上要留下好些伤痕,身上留下伤痕也就算了,要是脸被划破了。 多可惜。 这可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少年了。 还是自己师弟。 半刻钟之后,顾泯深吸一口气,姑且算是认命了,身上的担子既然有了,那么多一个也不妨事。 “师姐放心,我一定会潜心修行的。”说到潜心修行的时候,顾泯咬字极重。 阿桑没有去理会这些,盘坐下来,便要准备给顾泯讲解入门心法,她没有学过剑,但入门心法却是学过,自然不会藏私。 顾泯也很快收敛心神,就盘坐在阿桑身后。 对着那面刻有入门心法的墙壁。 “修行一道,是索取,索取天地之气,化为自身气机,为自己所用……”实际上世间几乎所有宗门的入门心法都在讲一件事。 那便是如何将天地之间的那些气吸收到自己体内,然后化作气机,用于自身或者对敌,而这个索取的过程,或者说是方法,便是整个入门心法的精要。 各个宗门的心法不同之处,也在吸取天地之气的方法不同,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柢山的心法在整个世间可以排到前三,是由开派宗师数年研究,将那些心法整合,重新推演出来的一套心法,是最适合剑修的心法。 有了这心法作为基础,方才有数百年前的柢山鼎盛三万剑修的光景。 现在柢山没落,但心法仍旧是好心法,顾泯在听着阿桑讲解之时,已经生出明悟,体表的毛孔渐渐张大,少量的天地之气开始涌入他的体内。 等到那些天地之气进入体内之后,便化作一道微弱的白气,开始在他的经脉里游走,这是修行的第一步,是为了祛除身体里的杂质,从而让其身体和普通人产生不同,正式踏入修行之前,这一步很关键。 身体的透彻程度,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决定一个人的修行高度。 很多人是靠着心法祛除杂质,但也有少部分人生下来便是无暇之体,这就是说,是天生适合修行的体质,这种人往往都是宗门全力培养的对象。 而他们最后能够达到的高度,也往往会更高。 眼见顾泯已经开始洗涤身体里的杂质了,阿桑眼里生出一丝光芒,顾泯又一次在她面前诠释了天资两个字。 她起身,就要招呼洛雪一起离去,第一次洗涤身躯,往往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而后时间会一次比一次短,直到最后彻底洗涤干净。 “师姐。” 不过阿桑才站起身,顾泯就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阿桑说道:“我有个问题。” 阿桑在心里默默说,我也有个问题。 怎么你第一次洗涤身躯,才用了不到一刻钟,难不成你身体里的杂质,也很少? 抱着这个疑问,阿桑伸手搭在了顾泯的脑袋上,片刻之后,她缩回手,沉默不语。 “师姐……”顾泯又喊了一声。 “说。”阿桑看向他。 “我想问问,既然是要学剑,那我什么时候能有一柄剑?”眼见自己的前路这么崎岖,顾泯不由得想要加快加快再加快速度。 阿桑没想到顾泯会问这么个问题,沉默了会儿,她说道:“山上只有一柄剑。” 顾泯想着这只有一柄剑,和只有一个人学剑,不正好? “已经给你了。”阿桑转身走出竹楼,顺带着洛雪一起,只丢下这么一句话。 给我了? 啥时候? 顾泯摸着脑袋,仔细思索。 第12章 偷鱼贼 阿桑三言两语便已经将入门心法的精要之处都说了一遍,加上顾泯的天资不低,悟性更是上佳,所以在之后,阿桑根本不担心顾泯会出什么问题。 他只需要熟悉心法,真正的和这片天地建立联系之后,很多事情便水到渠成了。 几乎所有修行者都是这么过来的,不过一些人悟性不够,才需要各自的师长多费心力,可顾泯既然有这个悟性,也有这份天资,阿桑便不会多说。 阿桑和洛雪走出竹楼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天上繁星点点,看着像是一绝美的画卷。 洛雪跟着阿桑身后,返回住处,可走到一半,洛雪便开口问道:“阿桑师姐,顾……小师弟会不会有些惨?” 下意识想叫顾泯名字的洛雪,最后还是改了口。 阿桑没转过头,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只是问道:“何以见得这便是惨?” 洛雪的脑子本来就没有阿桑灵光,此刻阿桑很明显在打机锋,洛雪听不懂,于是气势稍弱,低声道:“我就是觉得他很惨啊。” 上山之后虽说是直接便被赐下烛游珠这样的山门至宝,可和之后他要付出的比起来,好像这么一个烛游珠,分量还是不够。 “柢山的未来在他身上,这个担子原本不一定非要他挑起来了,可烛游珠却选中了他,这便是说,柢山先祖选中了他,晚云真人选中了他,便不是你我,也甚至不是师父可以左右的,你可以理解这是柢山先祖们的意思,谁也更改不了,这条路很难,但绝对说不上惨,况且,你觉得小师弟……会是个甘于平庸的人?” 说话的时候,阿桑便想起了顾泯藏在眼底的那抹决然,她不知道小师弟的以前是如何的,也不想去探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但光从那么决然,她便至少能够断定,小师弟拜入山门修行,绝对不会是简单的修道证长生。 洛雪一阵头大,光是自己师姐最开始说的那么一句话,她就已经听得迷迷糊糊了,这会儿又来一大堆话,她这脑子里就像是一团浆糊,表面看着还算是平静,可实际上就像是有一只大手,在疯狂搅动。 “师姐……”洛雪犯迷糊了。 打小看着洛雪长大,阿桑现在不用去看她,都知道她现在是怎么回事,在一座看着还行的小竹楼前停下脚步,“你要是真担忧他,便适当的帮帮他。” 这里是洛雪的居所,阿桑并不住在这里。 阿桑转过头,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洛雪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样子,便不再开口,身形闪动,刹那间便已经消失不见。 洛雪站在竹楼前,仔细思索着阿桑师姐离开之前说的那句话,要帮帮小师弟! 可是要怎么帮呢? 洛雪努力的用她并不灵光的脑袋仔细思索着,在她看来,既然师父在小师弟拜入山门的第一天,就已经送出了烛游珠这样的宝贝,她再送什么都不会比烛游珠更为珍贵,那么肯定要从小师弟最需要的地方着手才是了。 可是小师弟这样的人,又会需要什么呢? 首先排除小师弟需要一个媳妇儿的事情。 “可惜了可惜了。”一想到这种事情,洛雪就忍不住叹息,怎么自己这个这么好看的小师弟,竟然是个太监啊! “有了!”洛雪一拍脑袋,总算是想到点正经的,她嘿嘿一笑,身形闪动,并没有回到竹楼里,而是朝着山顶掠去了。 …… …… 夜色如墨,幸有繁星明月,才让这大地不至于漆黑一片,常遗真人此刻便正在山顶的茅屋前端坐,神情严肃。 身前有袅袅白烟升起,将他衬托得更是像世外高人。 常遗真人双手不断转动手中的木棍,口中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有可能这些就是柢山的某种不传秘法。 约莫半刻钟之后,常遗真人随手拿起身侧的竹筒,朝着身前倒出,里面的粉末掉落出来,落在白烟里。 常遗真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松开手里的木棍,伸手向竹椅旁探去,只是却落了个空,常遗真人歪头看去,脸上有些失望。 “老了,忘了拿出来了。”自言自语的常遗真人站起身来朝着茅屋走去,脚步不快,但步伐轻快。 很快便传来一声推门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一块山石后,忽然窜出一道黑影,只一眨眼的功夫,便窜到了那些白烟前,伸手拿起木棍,这道黑影没有停留半分,直接远遁,也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踪影。 片刻之后,常遗真人从茅屋里走了出来,他怀里抱着一个不大的酒坛子,看着不远处,忽然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随即这位柢山掌教怒喝道:“谁他娘的偷了老夫的鱼?” 声音由雄浑气机激荡而出,在夜色里久久不散。 阿桑盘坐在一块山石之上,听到这道声音,心想八成是师妹惹祸了。 她摇摇头,很快又收敛心神,继续修行。 …… …… 偷鱼的人当然是洛雪,柢山上总共四个人,阿桑定然不会做出这样无聊的事情,顾泯今天才第一天上山,此刻正郁闷的在那座竹楼里修行心法,剩下的只有无事可做的洛雪了。 这个有些单纯的姑娘,在想到要帮帮小师弟之后,第一时间便是打起了常遗真人烤鱼的事情,鯥鱼是柢山异兽,却没有什么地位,平日里常遗真人隔三差五就会烤上那么一条,就和凡间的鱼没有两样。 但实际上这鯥鱼极其不凡,普通人吃了足以延年益寿,一般的修行者吃了之后,对修行也极有裨益。 小师弟才踏入修行,洛雪想着只要小师弟吃上一条,肯定是能修行的更快的,有了这么个想法,她才会铤而走险,去偷师父的烤鱼。 只是她也没想到怎么会这么顺利。 看着手中的烤鱼,洛雪朝着竹楼掠去,脑子里满满都是小师弟看到这条烤鱼之后,对她生出的无限感激之情。 我果真是个很不错的师姐! 洛雪一边自我肯定,此刻便已经重新回到了竹楼前。 没有犹豫,她直接便进入竹楼,来到了竹楼里。 出人意料的是,顾泯此刻并没有盘坐参悟墙上的心法,而是坐在窗旁,看着天上的星星。 “小师弟。”洛雪小声开口。 顾泯闻声转头,看到是洛雪,又看到她手中的烤鱼,肚子就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实际上就在他第一次洗涤身躯的时候,就已经饿了,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已经饿得不行,这才看着星星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才来山上,他也不知道这山上有些什么吃的。 最主要的还是他根本就离不开这竹楼。 “小师弟,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烤鱼,你吃了它之后……”洛雪把烤鱼递过去,话还没说完,顾泯就已经接了过来,狠狠的咬了一口。 “谢谢师……姐。”顾泯含糊不清的开口答谢,有了这条烤鱼,他和洛雪之间的仇怨可以减少那么一点了。 洛雪托着腮帮子,看着自己小师弟的吃相,心想怎么小师弟吃东西都这么好看,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顾泯大口啃了几嘴,心想这鱼肉质不错,就是味道差点,应该是烤鱼的时候,手艺不到家。 不过随即他就释然,像是洛雪这样的修行者,平日里肯定都不进食,哪里还能做出什么好吃的烤鱼。 有吃的就不错了。 顾泯不挑。 他吃得一嘴油,正要张口满足的打个饱嗝,忽然身前便有一阵风吹过,一袭白衣的常遗真人出现在他身前。 “孽徒!” 常遗真人看着那所剩不多的烤鱼,怒火中烧。 遭了,师父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洛雪吓了一跳,赶紧伸手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下一册竹简,聚精会神的看着。 心中默念,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顾泯抬头惊愕的看着常遗真人,丝毫不知道此刻他已经帮某人背上了黑锅。 第13章 迫害像是那山峰,连绵不断 常遗真人盯着顾泯眼里满是失望,他没有想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弟子,竟然能够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竟然是趁着他回屋里拿酒的时候,就把他的烤鱼偷走了! 要不是他鼻子够……不,修为够高,怎么能发现这孽徒竟然还在此处大快朵颐。 “你这孽徒,还有何话可说?”常遗真人看着顾泯,此刻已经开始在脑海里翻动柢山门规了。 顾泯咽下嘴里的鱼肉,正要开口,然后就感觉到浑身好像是被火烧一般,有无数的气机正在他的体内游荡,要是说之前修行的时候,那些气机如同一条小溪的话,现在的这些气机就像是一条翻涌的大江,在他的体内横行,似乎打着要摧毁眼前一切的想法,顾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他隐约感觉,再这么下去,他很有可能会死在这里,甚至有很大可能,原地爆炸! 他思绪开始混乱,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倒了下去。 嘴里开始吐出白沫。 一张脸通红。 这一幕不仅让洛雪把手中的竹简都给丢了,还让常遗真人都有些意外。 “师父,小师弟被你吓死了!”洛雪大悲,没想到自己只是偷了条师父的烤鱼给小师弟吃,自家师父就把小师弟活生生吓死了,这可是她的小师弟啊,这才入门一天,怎么就没了? 世上还能再多出好些小师弟,可是能够长得这么好看的,又能修行的,怕是没几个了? 想到这里,洛雪几乎就要泪流满面了。 常遗真人严肃道:“休要胡说,为师的烤鱼,那是柢山异兽,岂是一般人能够吃的,就连你和你师姐,吃了这鯥鱼都极其凶险,你小师弟今天才开始修行,你便把这鱼给他吃,以为师来看,即便他不被为师吓死,等会儿也得死了。” 这世上能够提升境界的灵物很多,可不是每一件都对修行者有裨益,有很多东西,境界低微的修行者若是误事,只怕除去被灵物本身所含的天地之气撑爆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顾泯误食鯥鱼,此刻处境已经极为凶险。 “啊,师父你快救救小师弟,鱼是我偷的,和小师弟没关系啊!”洛雪此刻六神无主,惊慌不已。 常遗真人瞥了洛雪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一伸手,一道白气便从他的衣袖里蔓延出来,将顾泯牵引到半空悬停。 常遗真人深吸一口气,挽起衣袖,双手在胸前揉了揉。 还没等洛雪开口,常遗真人已经伸手一拳打在了顾泯的小腹上,接下来的半刻钟里,常遗真人开始对顾泯拳打脚踢,这一幕,让洛雪都看傻了…… 这什么情况。 再过半刻钟,常遗真人将顾泯倒转过来,将衣袖复归原样,他看着顾泯,袖中再有白气蔓延而出,顾泯开始剧烈的咳嗽,而后便开始吐出许多才咽下去的鱼肉。 常遗真人大袖一卷,将那些鱼肉全部都卷起,倒出窗外。 顾泯这才悠悠醒来。 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然后顾泯便感受到浑身上下都剧烈疼痛起来,那种疼痛,甚至让他没有力气爬起来。 常遗真人看着那剩下的半条烤鱼,平静道:“此物并非是你可以消受的,要是实在饥饿,山上的石头也可以吃一吃。” 顾泯实在是没有力气来回答自己这个便宜师父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常遗真人拿起那半条烤鱼,来到窗前。 看起来就要离去。 就在这个时候,常遗真人忽然转头,看向一旁的洛雪,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若是想要你小师弟多活几年,就不要惦记为师的鱼了。” 说完,常遗真人便摇了摇头,身形消散在竹楼里。 掠出数十丈之后,常遗真人忽然皱眉道:“这小子,竟然就已经入了初境?” 之前只想着搭救顾泯,却没有注意这件事,直到现在他才想起。 “好,不愧是我常遗的得意弟子!” 又是一阵笑声传遍柢山。 …… …… 竹楼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书虫在不远处看书,好像是对这边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洛雪有些心虚的往后退去几步。 有些悻悻然的开口道:“小师弟,师姐也是一番好心。” 顾泯艰难的爬了起来,靠在窗边,盯着洛雪,“那就多谢师姐了!”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小师弟,你多保重,我先走了。”洛雪很明白自己这个时候该做什么,她很快便飞一般的逃出竹楼,不敢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顾泯此刻全身无力,自然也没有力气去追赶,即便有这个想法,他也走不出这座竹楼。 山上三个人,两个师姐一个师父,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过这个问题。 他靠在窗边,谁也不知道此刻这位俊美无比的少年,在想些什么。 整个竹楼里,只有书虫翻动竹简的声音。 “得赶快强大起来,不然以后说不定哪一天就被这群人搞死了。”顾泯经过今天的事情,已经完全明白了几件事,其中最首要的事情便是离洛雪远一点,阿桑师姐是山上最稳重的人,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迫害他,常遗真人虽说不正经,但看起来也不会主动来找顾泯的麻烦,只有洛雪,看着傻乎乎的,说不定却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眼见之前自己算计了她,现在就要找回面子来? 虽然说这种几率很小,但也不可能说绝对不存在。 顾泯拍了拍脑袋,揉着脸颊,心想是不是还有人会和我一样喜欢揉脸颊。 半个时辰之后,疼痛渐渐散去,不得不说常遗真人虽然是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把他烤鱼从他身体里弄出来的,但却有些分寸,没有把他彻底打残。 还是留手了。 对常遗真人,顾泯还是有些好感的。 站起身来,顾泯目光落到了那些书架上,据说这些都是柢山历代前辈撰写的剑经,此刻山上并无旁人练剑,那就是说,这些全部都是为顾泯准备的,他想要学剑,从这里找一册剑经就行了。 可是这里这么多剑经,哪一册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换句话说,这里哪一册剑经最厉害,杀力最大? 这是顾泯十分关心的问题。 要自己去选,顾泯总觉得花个一年半载都不一定能够选对,要是自己选错了,练到一半岂不白瞎了? 于是想着这件事的顾泯,就转头看向那个书虫。 这家伙读了这么多书,没理由不知道。 “前辈。”顾泯张了张口,盯着那个聚精会神的书虫,想着要怎么才能从对方嘴里套出自己需要的消息。 可喊了一句之后,对方毫无反应。 顾泯靠近了一些,再次开口,“前辈。” 对方还是没理会。 顾泯伸手去扯对方的衣袖,然后说道:“前辈,晚辈有事相问。” 对方还是没回应,而且在翻阅的时候,好像是丝毫不受影响。 顾泯有点丧气了,自己这么个新弟子,要地位没地位,要武力没武力,他能够做啥? 对方又不是女人,自己的容貌起不到半点作用。 哀叹一声,顾泯重新坐下,想着是不是要找寻别的突破口,想着这件事,他便把怀里的烛游珠拿了出来,这玩意好是好,可现在的自己,拿着这玩意,也没多大作用啊。 还不如塞柄剑给他。 剑?! 顾泯忽然想起阿桑离开之时说的话,又想起了那晚上看到烛游珠化作的青色长剑。 “你就是那柄唯一的剑啊?”顾泯恍然大悟。 想通了这件事,顾泯大喜过望,从那晚上来看,这柄剑绝对不俗。 就在这个时候,竹楼里响起了一道声音。 “你要问什么?” 第14章 不知朝暮 这世上的书虫最开始生出的时候,是十分弱小的,除去读书之外,别的什么也不会做,可经历一段岁月之后,逐渐会生出更多灵智,这个时候的书虫,便会真正的拥有了自我思考的能力,但即便如此,书虫喜好读书的癖好不会变,也很少会对外界的事情产生兴趣。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这书虫无动于衷的缘故。 可他这会儿却是开口了。 回答了顾泯之前的问题。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开口。 将竹简放在膝上,书虫那双写满了故事的眼睛看向顾泯,再次重复道:“你要问什么?” 声音很醇厚,听到声音的顾泯如沫春风,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爹爹请来教书先生,他和几位兄长一起坐在自家的后院里,那时候夕阳照在院子里,也照在他们几兄弟的脸上,听着先生开始讲课,便觉得无比舒服。 想到这里,顾泯很快便摇了摇头,把那些思绪收回来,这便直入主题的问道:“前辈可知这竹楼里的剑经,哪一册最好?” 在顾泯看来,书虫既然是读了这么多书,在竹楼里待了这么多年,自然是该什么都知道。 听着顾泯的话,书虫没急着开口,他只是看着顾泯手中的那颗烛游珠,眼里多了些缅怀,然后才说道:“柢山先祖无数,有资格在这里留下一册剑经的人,你觉得会谁比谁差很多?” “想要在竹楼里留下剑经,修为境界大多都是金阙境,偶有例外,都是因为那人想出了一条全新的剑道大道,才能有笔墨存世,换句话说,无论是谁的剑道,是谁的剑经,你只要彻底钻研透彻,修行到最后,即便不是举世无敌,也能说得上难逢敌手。”书虫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但还是每句话都说的十分清楚,而且不急不躁。 顾泯若有所思的点头,书虫的话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这里的剑经都很厉害,到底那一册最厉害,他说不清楚,但大概影响都不大。 这不和没说一样吗? 顾泯一阵头大,要是眼前就只有一册剑经也就算了,不管怎么样,他都得硬着头皮练下去,可眼前有这么多,他选择的时候,当然也很纠结。 他不知道自己在思索的时候,书虫在打量他。 书虫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这竹楼,但从年纪上来说,他比常遗真人要大出不少,对柢山的情况,其实也是更为了解的,这么些剑经里他即便不知道那一册最好,但总归会知道撰写剑经的那人是什么情况。 他要是愿意,完全可以给顾泯说清楚每册剑经的撰写者当初在世间修行者里是个什么境界,对剑道有着怎样的理解,从而供顾泯选择,可他没这么做,他是想看看顾泯自己会怎么选。 “每册剑经上都留有撰写者的气息,有契合自身的,或许就是适合你的。”到最后,他还是给出了一个建设性意见。 也算顾泯没有白问。 “好。”既然没别的办法,顾泯也只能去一册一册的感知过去。 顾泯站起身,将烛游珠重新收好,很快便来到书架前,然后伸手拿起一册剑经。 他没打算翻阅,要是这样的话,不知道还得花多少时间才能选出一册修行,只是准备要好好的感受一番那撰写之人的气息。 片刻之后,一道剑气从竹简里生出,只一瞬间,便将顾泯击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顾泯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瞬间苍白不已。 书虫瞥了一眼这边,想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忘了告诉你,这些剑经的撰写者,既然都是名动天下的大剑修,在撰写剑经的时候,自然有些人会留下属于自己的一缕剑气,那缕剑气会对弟子进行考量,从而判定对方是否有研习的资格。” 换句话说,那就是顾泯在挑选剑经的时候,那些剑经也在挑选他。 听到这些话,顾泯也只是哦了一声,便再没有什么反应,今天是他拜入山门的第一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已经足够多,而且每一桩每一件都说不上好,要是换作别人,只怕是早已经出了些问题。 可顾泯,只是麻木了。 迫害这种东西,这次不会是最后一次,那么有什么好激动的? 站起身来,顾泯揉了揉胸前,吐出一大口淤血,又缓慢的朝着书架走去,书虫咦了一声,不是惊讶顾泯的反应,只是有些惊讶顾泯怎么还能站起来。 他很清楚的记得,刚才那册剑经的撰写者是柢山的第六代剑修,生前是一位实打实的金阙境剑修,且剑气以凌厉闻名于世,他留下的那一缕剑气,即便已过上千年,也不是一位初境的修行者能够承受住的。 想到这里,他只是一顿,但很快便想到了原因。 书虫皱眉到眉头舒展只有短暂片刻,他低声道:“原来是这样。” 站在书架前,顾泯足足有半刻钟没有反应,半刻钟之后,他才去伸手拿起第二册剑经。 他聚精会神,随时准备飞出去。 可这册剑经相对而言还是比较温和,并未什么凌厉的剑气生出,顾泯松了口气,放下之后,便去拿起第三册剑经。 接下来是第四册,第五册,第六册…… 连续十几册剑经都并无什么剑气蕴含其中,想来是撰写这些剑经的那些柢山先祖,充分在为柢山后人考虑。 直到顾泯拿起第十五册剑经的时候,他又飞了出去。 然后和最开始一样,撞到墙壁上,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 不过片刻之后,顾泯就再次爬了起来,然后艰难的再度来到书架前,又拿起新的一册剑经。 半炷香之后,顾泯不负众望的又飞了出去。 书虫看着这一幕,神情不变,但眼神中也有了些赞许,顾泯的天资和悟性之前他在一旁已经完全见识过了,一夜不到便能从一个普通人进入初境的修行者,在这漫长的历史里,一定会有,但绝对不多。 而现在顾泯展现出来的韧性,恰巧也是一个好的修行者应当具备的条件之一。 当顾泯同时具备这么多东西的时候,已经注定他的前途会是一片光明了。 接下来的半个夜晚,顾泯都在做重复一件事,而书虫破天荒的没有去看手里的竹简,而是仔细看着顾泯每次倒飞出去,以及重新回到书架前的这个过程。 就这样,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很快天便亮了,然后天又黑了。 顾泯成为修行者的第二天也结束了。 满眼血丝的顾泯站在书架前,身上的衣衫已经被那些剑气撕碎,身躯上也有着许多剑痕,但好像是知道这些剑气会伤人,但不会杀人,顾泯眼里没有一点畏惧,他揉了揉眼睛,便继续这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旅程。 书虫没有开口,他自然知道,在顾泯开始挑选剑经的时候,修行就已经开始了,那些柢山剑修留下的剑气,在替他淬炼身躯,之前的入门心法只是让他身体更为纯洁,而这些剑气却是在让他的体魄变得更为坚韧。 这种好事,就连那些名震天下的大宗门弟子都不一定能够轮得上。 顾泯作为柢山最后一个剑修,吃了不少苦头,自然也会有福报。 揉了揉眼睛之后的顾泯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朝霞,然后收敛心神,重新拿起一册剑经。 依着他的速度,至少需要半个月,才能将这些剑经全部感受完,本来在这之前他便已经对某册剑经有了些想法,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他却没有立即停下,反倒是一册一册的继续感受下去。 于是抱着这样想法的顾泯又不眠不休的在书架前站了十天。 这十天里,阿桑在修行,常遗真人在自在的烤鱼,而洛雪因为之前的事情,已经打定主意要在小师弟完全消气之后,才来找他。 所以这十天里,完全没有任何一人,来打扰顾泯。 …… …… 夕阳西下,顾泯站在书架前,看着窗外的晚霞,此刻的他已经比十天之前消瘦不少,整个人的眼眶都凹陷下去,看着就像是个重病缠身,时日不多的家伙。 哪里还有十天之前那个俊美少年的样子。 顾泯不知道别人修行是怎么个样子,但他觉得,自己的这条修行路,从最开始就不顺畅。 他摇摇头,颤抖着去拿起下一册剑经。 这是一册被放在书架最角落,上面同样满是灰尘的竹简,看起来和别的竹简没有任何区别,可就当顾泯拿起来之后,他便有些疑惑的低头看去。 然后鬼使神差的,顾泯就将那册剑经解开,然后一点点打开。 就在这个时候,他怀里的烛游珠忽然绽放出一道剧烈的青光,而这剑经里也生出一道剑气。 冲天剑气从竹楼里生出,并不是针对顾泯,而是直冲云霄! 骤然间,剑光天启,惶惶剑气,势若天倾,瞬息间撕破苍穹天幕,凝如天河,久久不散。 这道剑气之盛,甚至还要比当时常遗真人的万里一剑更为浓郁凌厉! 书虫没有觉得意外,反倒是觉得理所当然,他神色复杂的低声道:“果然如此。” 第15章 一个不新鲜的故事 顾泯抬头看着竹楼屋顶的那个大窟窿,看着那道快要散去的剑气,这会儿他用屁股去想,都知道撰写这册剑经的那位剑修,肯定是个十分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光是剑经里残留的剑气,怕是就已经是绝大部分剑修一辈子无法企及的高度了。 现在顾泯迫切想要知道撰写这册剑经的剑修,到底是柢山的哪位绝世人物。 他转头看向书虫的时候,书虫便已经知道顾泯的疑问了。 “晚云真人。” 这是顾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然后第一瞬间便觉得这位柢山先祖的名字要比自己师父的名字好听太多。 不对比还不觉得,这一对比,他便感觉常遗两个人,隐约之间,竟然透露着一股古怪的猥琐之意。 书虫微笑道:“这是个很有意思的故事,说起来可能有些长。” 顾泯靠着窗边坐了下来,忽然不觉得那么急了,他轻声道:“洗耳恭听。” 书虫站起身来,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晚云真人并非是柢山历史上最强的剑修,但绝对是最值得人记住的那个剑修。” 晚云真人这个名字,提及的时候往往会伴随着柢山的兴衰。 大概在数千年前,柢山的开派祖师建立柢山剑宗,数百年后,柢山开始在大陆的剑宗中占据一席之地,开始真正走入修行者们的视线里。 又过了数百年,柢山的声名一日比一日盛,俨然在南方有了很不错的名声,但苦于门内没有出过什么惊世骇俗的天才,所以柢山一直不能成为大陆里最为靠前的那几座剑宗之一。 当时的柢山掌教叫做赤水真人,他决心振兴柢山,便做了许多努力,虽说最后还是没能起到效果,但怎么说,这都是柢山值得记住的开始。 赤水真人亡故之后,他的弟子言荒真人成为了柢山掌教,而此刻便已经差不多一千多年前了。 言荒真人是柢山真正的不世出天才,境界一日千里,很快便站到了世间最高处,于是便有了柢山历史上第一次辉煌的时刻。 言荒真人负剑北上,在一年之内连战数位剑道大宗师,终于成为了剑道魁首,这是柢山第一个剑道魁首,也是柢山真正辉煌的开端。 此后数十年里,柢山天才辈出,又有言荒真人在后,很快柢山便成了南方第一剑宗,但即便也只能止步于此,再难提升。 两百年后,言荒真人郁郁而终,接任柢山掌教的是长叶真人。 长叶真人也是百年难见的奇才,但最值得称道的却是他的手腕,他接任之时,柢山其实已经成了分裂姿态,但在他成为掌教之后的数年内,柢山再度变得如同铁板一块,与此同时,世间到处都是硝烟战火,数个国家正在为统一而战。 世间几乎所有宗门都选择了一个国家,而柢山便是选择的宁国。 “那就是之后的大宁王朝。”顾泯自然知道那个世间最后一个一统山河的王朝。 书虫点点头,“宁国之所以能够成为大宁,柢山功不可没。” 柢山投注在宁国身上,为宁国做了很多事情,就连长叶真人也时不时出现在和各宗门修行强者的战场上。 那个时候的柢山剑修,是所有宗门最为忌惮的。 数年之后,大战落幕,宁国一统世间,建立现如今最后一个大一统王朝。 大宁王朝! 而柢山便理所当然成为了大宁王朝最为亲密的盟友,当时的大宁王朝慑服四海,将四夷从大陆赶出去,王朝内修行强者无数,彼时世间再无一座宗门能够在大宁面前说个不字。 宁启帝更是公认的最强者。 柢山也是在这个时候,正式成为的剑道第一宗门,连续三代剑道魁首皆是出自柢山,也有了天下剑道一石,柢山独占八斗的说法。 书虫虽说是谈及晚云真人,但实际上却是在说柢山的历史。 这本是每个柢山新弟子都该知道的事情。 任何宗门都有兴衰,柢山的衰落是源于大宁王朝的分崩离析,大宁王朝一统世间四百年,最后也难免走向了历史的尘埃里。 那个时候,群雄并起,诸侯四起,所有人都想着在大宁的废墟上建立起新的王朝,而柢山那个时候依然站在大宁身后。 为了维护这座形同朽木的王朝,柢山的剑修前仆后继,最后一点点凋零。 柢山却不是在那个时候衰败的。 因为晚云真人便是那个时候拜入柢山的。 他是当时的柢山掌教从大宁国都带回来的少年,一个眼里只有星辰的少年。 当时的柢山本来便江河日下,天资过人的修行者都不会选择拜入柢山,可晚云真人却还是来了,他拜入山门之后,很快便展露出了绝对的天赋。 短短二十年之间,他便已经成为了年轻一代中的第一人。 百年之后,他踏入金阙境,成为柢山历史上最后一个金阙境剑修,那便是柢山最后的光芒。 “晚云真人从来没有成过所谓的剑道魁首,但他却被剑庭和剑府称为前后五百年杀力第一。” 书虫轻声道:“他的剑,很纯粹。” 那会儿的柢山,大厦将倾,无数剑修都盯着这座山,晚云真人知道,他没有固守山门,而是选择游历世间。 他不是单纯的游山玩水,而是找寻那些对柢山虎视眈眈的剑修,短短数年,他便斩杀了两位金阙境剑修。 晚云真人当时为了解决柢山的困境,只用了四个字。 以杀止杀。 所有想对柢山不利的剑修,都死在了他的剑下,这让其他剑道宗门不得不偃旗息鼓,生怕招惹这尊杀神。 不是没有人想过将晚云真人斩杀,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那位剑道魁首不出手,别的剑修,也没有人有这个能力。 于是有晚云真人在,柢山安稳的渡过了两百年的光景。 可任何事情都不会那么完美,晚云真人虽强,但还是敌不过时间,在两百年后,晚云真人离开世间,柢山再无屏障,便再难有人挽狂澜于既倒。 柢山一天天衰落下去,到了顾泯拜入山门之前,柢山已经有整整三代,没有人学剑了。 所以现在世间,提及剑道,不会有人再提起柢山。 “烛游珠的上一任主人便是晚云真人。” 说到这里,书虫已经闭嘴,柢山的历史绝对会比他说的更精彩,只是现在都已经化作了尘埃。 顾泯低头看着那册剑经。 这便是晚云真人撰写的剑经。 记载着晚云真人的无上剑道。 顾泯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手里的,不仅是他的未来,还是柢山的未来。 就在几天前,他还觉得自己拜入山门的第一天就被交付下任掌教的担子有些荒谬,这会儿却是觉得,或许冥冥之中便有安排,烛游珠化回珠子的时候,他脑海里出现的那个中年男人,想来就该是晚云真人。 而此刻他又正好挑中了晚云真人撰写的剑经。 “果然我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顾泯靠在窗边,忽然傻笑起来。 第16章 小师弟,你死了 有了这册剑经,而且顾泯早已经洗涤身躯完成,更是参悟透了柢山心法,下一步要做的自然是开始研习那册剑经。 他咽了口口水,看着这册晚云真人留下的剑经,转头问道:“这次不会出事了?” 之前第一次打开便是剑气凌霄的绝世场景,要是这一次打开依旧如此,他还怎么研习。 重新回到一侧坐下的书虫微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顾泯心中大定,这才第二次打开这册剑经。 竹简被他打开,粗略一看,整册剑经只有寥寥百字,这和别的剑经迥然不同,想来以晚云真人的性子,自己本身便是一位绝世天才,即便要为柢山后人留下自己的剑道,也不会一字一句尽数为后人写透。 有寥寥百字,已经算晚云真人实打实的为柢山想过了,要不然依着他的性子,只怕就是一道剑气了事。 顾泯全神贯注,短暂片刻,便已经将那寥寥百字尽数记于脑海中了,随即他便对晚云真人生出了无限的敬佩。 这百字内容,真要详细解出,至少也要数万字才行,可晚云真人只用了百字,由此便可见他对剑道的理解,已经极高极高。 这才是柢山最后的光芒该有的样子。 想到这一层,顾泯更是兴奋,他的眼眸里有着发出光芒,那是希望,也是很多别的东西。 书虫看着这一幕,脑海里便出现了当初那位柢山掌教带着晚云真人来到柢山的光景。 当时晚云真人站在柢山山顶,看着那些山上弟子,没有半点畏惧,有的只是光芒和希望。 顾泯开始正式修行晚云真人的剑经。 他盯着前面的那几句话,有些失神。 那册剑经上,最前面的几句话,意简言骇:“气归气府,成其剑树,树生枝叶,再结剑果。” 之前阿桑讲解入门心法的时候,便指出过,吸收天地之气入体之后,在体内丹田之上便会出现一座气府,气府的作用便是将整个天地之气转化为自身气机,供自己所用。 气府作为中转之处,一向便只有天地之气经过,阿桑并未说剑修修行之法是将整个天地之气都聚集在气府里的。 “或许是师姐也没有学过剑修之法,故而不知?”顾泯默默思索,很快便得出结论,剑修之法,既然只有他一人研习,那么很多事情,便只能去摸索。 如何生出剑树,如何再生出枝叶,如何再结剑果,都是需要他自己去思考的。 其实他只要稍微再勤快一点,去翻一翻别的剑经,便该知道,剑修这条路,好像不是这么走的,至少在别的剑修撰写的剑经里,绝对不是这样的。 这条剑道,是晚云真人独创的。 可惜顾泯已经认定晚云真人,这就没半点兴趣再去翻阅别的剑经,而这样,顾泯也只能稀里糊涂的走上了一条和世间剑修都不同的路来。 沉下心来,顾泯闭上眼睛,靠着入门心法所讲的那个办法,将体内的气机牵引到气府里。 他已然踏入初境,不管怎么说,便已经算是一个修行者,天底下所有的修行者,体内都会有气府。 只是修行者的境界高低,会决定气府的大小,甚至于到了更高的境界,气府便会变作另外的东西。 那个东西叫做金阙,那个境界的修行者,也叫做金阙境修行者。 而现在的初境修行者,也被称为气府境。 “怎么这么大?” 顾泯有些惊讶,因为在内视之时,他看到自己的气府,竟然完全不像是阿桑师姐说的那般应当只有水滴大小,而是足足有鸡蛋大小。 “难道我真是天选之子?”顾泯摸不着头脑。 其实在十几天前的那个夜晚,便已经成为了一位初境修行者,那会儿他的气府当然只有水滴大小,可之后他却吃了半条鯥鱼,那是柢山异兽,只有境界高深的修行者吃下才能无恙,他这么个初境修行者,吃下半条,差点便命丧于此,后来常遗真人出手搭救,将那些鱼肉尽数从他体内逼了出来,但即便如此,顾泯也得了好些好处,那鯥鱼蕴含的天地之气,有一部分,已经进入了他的体内,在极短的时间里便涌入了他的气府里。 本来即便是这样,他最多也算是体内的气机会比一般的初境修行者更多一些罢了,可后来感知剑经,相当于被无数个柢山剑修出剑打磨身躯,一来二往,便生生的将气府撑大了! 每个境界的修行者气府的大小几乎都是有一个大小范围的。 只有天资实在高绝的修行者,才会超出这个范围。 顾泯自然也算个天才,可他超出的,其实也太多了…… 初境一般的修行者能有个水滴一般大小的气府便算是可以,更大一些像是珍珠,便应该是宗门重点栽培的对象。 若是有青枣般大小,那就该是被宗门保护起来,视为未来百年的根基。 可此刻的顾泯,气府足足有鸡蛋大小! 这传出去,柢山只怕很快便会被各大宗门灭门,然后顾泯便会被各大宗门争夺,甚至是数位金阙境的修行者都要为他大打出手。 说不定此事还能惊动四海之主,尤其是那位身为剑道魁首的女子剑仙! 不过身为当事人的顾泯却浑然不知,他只是短暂惊讶之后,便把目光投向了气府里,此刻的气府里空空荡荡,除去不断进入气府里的天地之气,不断出去的气机之外,便没了别的东西。 依着晚云真人的剑经所言,修行的第一步是要将那些天地之气彻底留在这里面,结成一棵剑树。 可怎么才能留下这些天地之气,这是顾泯遇到的第一个问题。 之后的问题是怎么结成剑树…… 再之后…… 反正有很多问题等着顾泯去解决。 晚云真人只说了应该怎么做,却没有传下方法,当然他这样的修行者,动动念头自然也就能做成,却没有考虑才入初境的柢山弟子们怎么能够做成这件事。 顾泯不再内视,睁开眼睛,依着他这个人的一贯行事作风,自己摸索一定是迫不得已才做的下策,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先找知道的人,问一问。 于是他睁开眼睛,第一时间便看向了书虫。 “前辈,晚辈有一事相问。” 书虫这一次,出人意料的没有理他。 顾泯再开口,“前辈……” 书虫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竹简,没有半点想要搭话的意思。 顾泯也看出来了书虫这次是铁定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了,哪怕他觉得这位肯定会知道答案。 揉了揉脸颊。 顾泯艰难起身,想着去找自己那个便宜师父问一问。 山上常遗真人的境界最高,又把他视作柢山未来的希望,肯定是要回答他的问题的。 可才走一步,顾泯眼前一黑,生生倒了下去。 书虫诧异的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好饿……”顾泯艰难的开口说了两个字,便彻底晕了过去。 原来是饿晕过去了。 也是,毕竟只是个初境修行者,尚未能够达到辟谷,十几天的摧残,加上滴水未进,就算是修行者也扛不住。 书虫摇摇头,然后便看到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正好是从屋顶那道剑气捅穿的窟窿处进来的。 来人不是洛雪还能是谁。 一落下来,便看到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顾泯,加上顾泯现如今这个病恹恹的样子,洛雪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一双大眼里瞬间便起了水雾。 她颤抖着开口询问,“小师弟,你死了?” —— 写揉脸颊是希望你们不要忘了那个喜欢揉脸颊的少年李扶摇。 第17章 小师弟很不错 “师父,你要救救小师弟啊,他死了怎么办?我们到什么地方再去找这么好看的小师弟?” “师姐,你快救救小师弟,小师弟不能死啊!” 洛雪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世界和师父,都快要急得冒烟了,可自己师父和大师姐却丝毫没有反应。 两个人看着躺在床上的顾泯,眼里的情绪都有些古怪。 良久之后,常遗真人感慨道:“为师最开始以为,他除了天资高一点,又是被烛游珠选中之外,就只有和为师年轻时候相当的长相了,可现在来看,为师还是小看了他。” 阿桑点头,在这个时候她很赞成自己师父的看法。 之前常遗真人和阿桑已经先后探查过顾泯的身体了,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会晕倒,只是在探查的时候,他们发现了更不得了的事情。 那就是顾泯的气府。 那真的太大了。 阿桑当初进入初境的时候,气府大小只有珍珠大小,加上她自身修行刻苦勤奋,现在阿桑的境界已经很高了,可眼前的小师弟顾泯,灵府却有整整鸡蛋大小。 这光论绝对天赋,顾泯绝对是现在修行界年轻一代里的最优之列。 “小师弟或许真是上天看到柢山如此,才为柢山挑选的那个人。”阿桑点点头,连她都已经开始相信小师弟是柢山中兴希望这种事情并不假了。 常遗真人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眼里都是高兴的神采,“像他这样的人,不管是挑选怎么样的剑经,只怕最后成就都会极高,不过这一定得为师好好教导,不然他一旦踏入邪道,真是整个剑道的损失。”常遗真人语重心长的说道。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顾泯一人提剑,力战世间诸多剑道宗师而不败的景象了。 他此刻很想再祈祷一次,让柢山先祖好好保佑自己破境。 “师父所言甚是,我一定好好看着小师弟,好让他早日成为柢山的中流砥柱。”阿桑这次是真心实意开口,绝对是没有半点敷衍的。 常遗真人十分满意的点头,就要打算再开口说些什么教导这两位弟子的话语,却被洛雪一把抓住衣袖,后者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常遗真人,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师父,小师弟是不是快不行了,你就出手救救他!” 常遗一拍脑袋,这才想起了这会儿是该搭救自己这个徒弟的时候,之前看到他的气府,一时间有些感叹,以至于就忘了这档子事情。 要是真有人把常遗真人的过往经历都想一遍的话,应该是会得出结论的。 那就是这个白胡子老头,其实是个十分健忘的家伙。 健忘老头……常遗真人开口说道:“你小师弟是我柢山未来,为师自然会出手救治他。” “让开。” 常遗真人一脸严肃,伸手在自己怀里掏了掏,然后摸出两个馒头。 他是个喜欢烤鱼的老人,当然,除此之外,也会烤烤馒头片。 拿着两个馒头,常遗真人伸手就要往顾泯嘴里塞去。 这万种病就有万种药来医治,像是顾泯这个处境,没有什么药比馒头更好了。 阿桑转过头去,不忍去看小师弟的惨状,而洛雪只是瞪大眼睛,什么都没敢做,她太懵,根本都没有搞清楚现在出现的状况。 …… …… 准确来说,顾泯是被馒头噎醒的,当他醒了的时候,始作俑者常遗真人已经溜之大吉了,这间屋子里就只剩下阿桑和洛雪在。 醒来的顾泯第一时间是喝了一大壶水,把那冷硬的馒头顺下之后,顾泯当即便看着阿桑,开口问道:“师姐,怎么样才能让天地之气填充在气府里而不外泄?” 他现在全部身心都在修行晚云真人的那册剑经上,别的事情根本不能让他分心。 阿桑没想到顾泯会问这个问题,但她毕竟是境界高深的大修行者,境界高深,这种问题她自然知道解决办法。 “将入门心法的其中一段,折半运行便可,天地之气涌入气府之后,自然会停下,但停下之后,气府便会源源不断的涌入天地之气,直到把气府塞满。” 阿桑平静说道:“这是一旦运行心法后半段,气府里的天地之气依然会来到身体经脉里。” 对于剑修的修行之法,阿桑不知道,她只能在这里给予自己小师弟答案。 她虽然没有说清楚具体是那一段只用运行一半,但顾泯也能够明白,顾泯不担忧以后的问题,他现在想的就只是那一句,气归气府,生其剑树。至于后面的问题,发现了再来解决。 想着这事情,顾泯从床上蹦起来,说了句多谢师姐,便风风火火的跑走了,看起来就是要回到竹楼里继续修行。 洛雪看着顾泯的背影,眼眶一瞬间就红了,之前她这么担忧自己小师弟,眼见他不行了,还把他抱来让师父出手救治,可是小师弟怎么醒来之后,一眼都没有看她,这就走了。 这让她怎么能够不伤心? 阿桑注意到了自己这个师妹的情绪,想了想,她直白问道:“你喜欢他?” 她是个没有经过男女之事的修行者,又是个简单的人,自然开口便是涉及问题核心。 洛雪的脸忽然就红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小师弟,但看着他受伤,她真的会很伤心啊。 可是,喜欢又怎么样? 小师弟是个太监啊。 “小师弟他……不能喜欢的。”洛雪眼里有些黯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洛雪有些不能理解,说喜欢和不喜欢她都知道,可这说不能喜欢,是为什么? “门规里并没有说同门弟子不能结成道侣,何来不能喜欢一说?”阿桑云淡风轻开口。 “小师弟是个太监啊……”洛雪知道这种事情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可这会儿也不得不说出来了,毕竟师姐的性子她也很清楚啊,要是自己不说清楚,师姐不会放过她的。 “太监?”阿桑皱了皱眉。 之前探查小师弟的时候,她不仅发现小师弟的气府很大,身体也很完整,并非残缺之身。 况且要是残缺之身,只怕早在拜师的时候,师父就已经看出来了。 残缺之身虽然不影响修行,但很多宗门会认为这样的人有缺,便不会收入门下,可是顾泯,完完全全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他不仅长得很好看,其他方面也很不错。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师妹之前说的话,是哪里来的依据,但她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 “小师弟很不错,没有任何问题。” 说完这句话,阿桑便不再理会洛雪,自顾自离去,小师弟正式踏上了修行,之后肯定会面对各种危难,她这个做师姐的,得境界再高一些,才能好好护着小师弟。 阿桑离去,就只剩下洛雪一个人,洛雪小声念叨着师姐说的话,重复了大概几十次之后,她抬起头,咬着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喊出了两个字。 “顾泯!” 之前第一次见面,她要是不认为顾泯是太监,即便他长得再好看,洛雪肯定都不会让顾泯给她涂药的。 更何况这还有后面让他伸进自己胸前去拿烛游珠了。 想起这些,洛雪就觉得有些生气,但随即就有些失落,小师弟明明不是太监,怎么不告诉我呢? 在她想来,小师弟肯定不是那种想着吃她豆腐的坏人,可他就是没说。 “为什么呢?” 洛雪托着腮帮子,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可此刻回到竹楼里的顾泯,已经成功将那些天地之气留在气府里了,紧接着就在他在想怎么生出剑树的时候。 那些天地之气开始剧烈收缩,最后凝结成了一柄古朴小剑,小剑猛地一插到气府地面,开始生根,就像是生出了一棵树。 第18章 星光下的少年 那柄古朴小剑状如一棵小树,想来便是晚云真人剑经里第一句所说的气归气府,成其剑树。 顾泯盯着那棵剑树,想着再之后又是如何树生枝叶,再结剑果的。 气府里的变化仍在继续,在生出一棵剑树之后,那枝丫上边开始有白色的剑气生出,一丝一缕,就在那些枝丫上生出,像是一条条白线,蔓延而出,此刻体内的心法也开始运转起来,那些白线缓慢的离开气府,看着就像是一棵树生出了无数枝叶那般。 这便是树生枝叶。 顾泯心里默默点头,晚云真人这几句话说的如此深奥,但实际上才是一个剑修入门,并非是什么登天难事。 只是在那棵剑树变得如此之后,之后气府里便平静下来,一边有天地之气进入,在填满气府之后,化作气机涌出气府,然后蔓延全身,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事情发生。 “剑果呢?”盯着那棵剑树,顾泯想着那晚云真人剑经里第一段话里的最后一句,按着他之前的理解,既然剑树生出,枝叶也有,那么那棵树上之后会不会结出一棵果子才是? “难道是境界不够?”这虽然是剑经的入门篇章,但顾泯有理由怀疑这结成剑果需要强大的境界作为依托。 想及此处,顾泯便准备不再内视,要去研习剑经的下一段,但片刻之后,他却愣住了,喃喃自语开口道:“气归气府是应当做出的举动,成其剑树便是收到的效果,那么树生枝叶是现有事物,那么再结剑果,应当并非说剑树结出一个果子,或许是一种抽象表达,是说有了前面这些举动,便会得到的成果,剑果非果,乃是修行之得?” 顾泯开始修行不过十几日,除去最开始那一日,阿桑师姐替他讲解了一番入门心法之外,再无旁人给他详细阐述过修行的种种,他知道的事情很少,但也就是这很少的知识,却让他推想出来了晚云真人那第一句剑经的真实意义。 恐怕这种悟性,柢山往上翻几百年,都不会有几个人。 绝大部分人肯定会纠结剑树上有无剑果的事情,可顾泯却隐约觉得,没有剑果才是对的。 “晚云真人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会写的这么普通。”顾泯忍不住夸赞晚云真人,以此来让自己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想到这里,他便退出内视,睁开了眼睛。 距离他内视气府之初,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修行者一旦沉浸在修行者,别说半个月,就连十年八年也是极有可能的。 此刻已经是半夜,窗外的星星挂在天幕上,很是美丽,顾泯看过很多次星星,但没有觉得哪一次有这一次好看。 他盯着那些星星,一时间竟舍不得移开目光。 “你若是境界到了繁星境,会更喜欢这片夜空。” 书虫温和开口,还是一如既往的醇厚。 繁星境。 顾泯知道那是修行的第八个境界,但却不知道这个境界有什么特殊之处。 “那些星辰离我们远近不一,普通人能看到的,只是离我们极近的那些,而且那些都只是少数,等到了繁星境,便有能力看到那些离我们很远的星辰,那是一片星海,恐怕会是天底下最好的景色。” “不过这种景色,注定只有少部分人能够看到。”书虫温声开口,笑意不减。 顾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天底下最好的景色,是郢都的日落。” 那是他看了十几年都没有厌烦过的东西。 在顾泯看来,天底下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处景色能够比得上郢都的日落,而唯一的遗憾,便是郢都没了,郢都的日落或许也再也看不到了。 书虫没有反驳,或许是因为看到了说这句话时候的顾泯神情,所以只是随口说了句,“那你现在要做什么?” “我想我得找些书来看看,我知道的东西太少了,我很怕在研习剑经的过程中出问题。”顾泯对于修行的浓郁兴趣没有改变,但也知道要是自己这样一知半解就开始继续修行,很有可能便会出大问题。 所以他愿意稍微放慢些速度,好好扩充一番自己脑海里的知识。 书虫指了指身侧的那些竹简,平静道:“这些都是你应该知道的。” 很明显,这便是他特意为顾泯准备的,他早知道顾泯需要。 顾泯没有去看那些竹简,反倒是认真问道:“前辈为何如此帮我?” 书虫是应当对看书之外的一切事情都没什么兴趣的,可眼前这个,却好像有些过分温和,不像是书虫,更像是一个活脱脱的人。 除了最初没有理会顾泯之外,之后他对顾泯的帮助,不可谓不大。 “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性子不像,但天资和长相都很像,他也曾是个十分好看的少年,不过却比你骄傲太多。”书虫没有藏着掖着,那是他从生出灵智之后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后一个朋友。 …… …… 那些竹简不是这座竹楼里的。 换句话说,竹楼里只有剑经。 那些竹简上的内容是书虫在这半个月里写出来的,他读了无数多的书,这些最简单的东西,写出来自然没有丝毫问题。 最大的问题其实是他愿不愿意写。 他写了,便自然没有问题。 他用了最简单的笔墨,写出了所有修行者应当知道的事情,比如修行境界,每个境界应当注意什么,世上有多少宗门,每个宗门的地位如何,甚至还有近些年里修行者里的大人物。 其中最为耀眼的,应当是南北两座王朝的皇帝陛下和在这片大陆四周的四片海里的四海之主。 那些都是现如今整个修行界里最强大的修行者。 当然硬要说和柢山有关的事情,一个便是南陵的剑庭,这座南陵最强大的剑宗,说起来和南陵所有剑道宗门都有关。 另外一个是住在海里那位女子剑仙。 “以一女子之姿便力压世间无数剑修,这是亘古未有之事。”书虫很感叹,顾泯也有些失神,这个女子之前便被自家师父提及过,现在又出现在了这里,看起来的确是整个剑修无法跳过的人。 不过现在那些名字距离他很远,顾泯收敛心神,回到窗前,重新坐下,打算花个几天功夫来将这些东西全部看完。 书虫也不再说话,他这些日子已经说得足够多了,于是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在之后的数年里,不再和顾泯说话。 顾泯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很后悔和书虫说的话太多了,因为不出意外,他会在这竹楼里待很久,这么长时间没人说话,他估计受不了的。 不过此刻不知道书虫想法的顾泯没有想太多,只是在认真的看着那些竹简,虽说是夜色如墨,但丝毫不影响他看到竹简上的内容。 成为修行者,便已经和凡人有异。 就在顾泯认真的看着竹简的时候,书虫也认真的看着星光下的少年,窗外的繁星,窗边的少年,加在一起,便是一幅极美的画。 第19章 一山上下尽是吃 夜色如墨,常遗真人一如既往的在茅屋前烤鱼。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亲自动手,而是阿桑在一旁操刀。 说起烤鱼这件事,常遗真人早在很多年前便教给了阿桑,后者学会之后,只为常遗真人烤了几次鱼,便宣告正式结束了这件事。 在之后的几十年里,常遗真人无数次要求,阿桑都不为所动,她一心修行,其实对很多事情都不太关心。 不过今晚,却是她主动的。 香气随着微风而动,方圆数里或许都能闻到。 “师父,之前那条鯥鱼,是故意让师妹偷走的。” 这是肯定语气,并非询问。 躺在竹椅上,常遗真人面对自己这个大弟子,没准备糊弄她,当然也是因为自己这位大弟子,实在是不太好糊弄,“毕竟是柢山的未来,柢山又没落至此,不让他走的快一些,那又能怎么样?” 这种事情只有洛雪傻乎乎的以为自己能够在自家师父眼皮子底下把鱼偷走,阿桑也好,常遗真人也好,甚至是顾泯,或许都能琢磨点内味出来。 “不过还是有些可惜,那么一条鱼,让他吸收的天地之气,不过千分之一,要是被柢山先祖们知道了,肯定要说为师败家,到时候说不定便不保佑为师破境了。” 说到这里,常遗真人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像是晚云真人这么洒脱的人,肯定会给为师竖起大拇指,告诉为师做的很不错。” 阿桑没抬头,木棍就在手中转动,她虽然是看着烤鱼,但其实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 “烛游珠选中了小师弟,入门之后,小师弟选择的剑经又是晚云真人所留下的那一册,一夜初境,再加上书虫对待他的态度,小师弟的确能说得上是柢山的未来,可小师弟的下一步,师父有想法了吗?” 这世上的修行者修行,大概都是差不多的,要么拜入山门之后,在山门里苦修数年或者十数年,等到境界足够,便下山历练,心志坚毅者,或许便有大成就。 但更多的修行者或许红尘蹉跎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成就。 顾泯既然修行的是晚云真人的剑经,那么在山上苦修这条路便不适合他,至少在长期来看,很不适合。 或许数年之后,顾泯便会到了不得不下山的地步,可此刻柢山式微,顾泯下山之后若是被别家宗门知道了底细,便只会有两个结果。 要么是被别家宗门招揽,要么便是死于荒野。 一座没落剑宗的天才弟子,不会有什么别的结果。 “在山上做笼中雀对他来说,自然不好。”常遗真人皱着眉头,其实这些日子里,他最担忧的事情便是这个,自己的这个弟子,是柢山之未来,但要如何培养,还不太好说。 他作为一山之掌教,当然不好亲自下山护卫自己这个弟子。 “那我来?”阿桑主动开口,在某些情况下,她是最了解自己这个师父的人, 常遗真人笑道:“你来和为师来有什么区别,难不成因为你是个女人,你小师弟就要修行的更快一些?” 阿桑认真的想了想自己那个其实没见过几面的小师弟,然后认真的说道:“有可能的。” 常遗真人一时语塞,默默的把烤鱼拿过来,咬了一口之后,才含糊不清的说道:“反正都没什么区别,别想了。” 说完这句话,他停下了吃鱼的动作,然后抬起头,想起了一件很古老的事情来。 然后这位柢山掌教便笑了起来,看起来很是猥琐,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 …… “果然是这样。”在剑树扎根气府的第三十天后,顾泯看完了那些竹简,在看完那些竹简之后的他,忍不住又内视了一次,发现那剑树上真的没有结出剑果,甚至连开花的意思都没有,加上他之前翻阅的那些竹简,他渐渐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剑果两个字,只是个抽象表达,并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体里。 既然如此,那么他之前气府里出现剑树,剑树上生出了那些白线,便已经算是完成了剑经上所言的第一阶段。 那这就是说,他已经正式成为了一位剑修,而且还是在三十天前。 这种速度并不快,但要是放在他研习的是晚云真人的剑经前提下,那就是极快了。 或许晚云真人重生,也不会想到自己撰写的剑经,会有柢山后人这么快便参透了最初的深意。 顾泯有些兴奋,转头便朝着书虫说道:“前辈,我明白了。” 可书虫此刻只是埋头书中,没有半点想法回答他。 顾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沉默片刻之后,他又喊了一声,后者还是没有理会他,他这才揉了揉脑袋,然后一种无力感传遍全身。 “好饿……”顾泯这废寝忘食翻阅了一个月的竹简,不是因为那棵剑树在为他日夜吸收天地之气的话,只怕他现在都他娘的臭了…… 砰的一声巨响。 忽然在他的面前出现一道阴影,一身白衣的洛雪出现在顾泯身前,刚才的声音是她将一个竹筐放下的声音。 而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声音,是因为这竹筐里有满满的一大筐馒头。 白花花的馒头哦。 “喏,给你的,小师弟。”洛雪笑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她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弟才踏入初境,还免不得要吃吃喝喝,所以就花了那么一个月做了这么一大筐馒头。 至于为什么是一个月。 事情也很简单。 那就是她最开始也不会做,在知道了怎么做之后,当然需要一个学习的过程,这个过程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几天,但对于洛雪来说,那至少就得是十几天。 可十几天之后,做出的馒头不满意怎么办? 当然要重新做。 这自己第一次做给小师弟的馒头怎么都得完美? 秉承着这个思想,于是洛雪不断的研究,无限的重新开始,这才有了现在摆在顾泯眼前的馒头。 当然,这其中的艰辛,洛雪当然是不能告诉顾泯的,她只是微笑着看向顾泯,说道:“小师弟,快尝尝怎么样。” 顾泯嗯了一声,他这个时候正好是饿得不行了,虽然那棵剑树现在能够吊着他的性命,但不见得他就真能不吃东西。 “多谢师姐了。”顾泯对洛雪的好感多了一分,相对应的,对于之前洛雪的迫害,又选择原谅了一次。 可当他拿起馒头,顾泯就觉得有些不对,他用力捏了捏。 本该是在他手里变形的馒头,却没有任何反应。 顾泯握住馒头用力往地面上用力一砸,发出了砰的一声。 再来看这个馒头,没有任何损坏之处。 “师姐,你管这玩意,叫馒头?”顾泯看着那一大筐馒头,心想自己要有几条命才能吃下去? 洛雪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小声开口说道:“你就先吃一吃嘛,说不定味道很好呢?” 顾泯干脆的摇了摇头,自己要是把这个馒头吃进肚子里,他会觉得自己肯定是百年难遇的痴呆少年。 “小师弟……”洛雪拉着他的衣袖,不停摆动,竟然开始撒娇。 顾泯沉默不语,甚至转过头去,不去看洛雪这个倒霉师姐。 “小师弟,你要是不吃,我就告诉师父你之前非礼我,师父最恨这种浪荡子弟了!” 见软的不成,洛雪干脆就要来硬的。 “师姐,非礼这种事情,从何说起?”顾泯有些心虚,但还是抱着我不承认,我就没做过的心态开口说道。 “师姐告诉我了,你不是太监,可你当初还看我的……”洛雪小脸发红,要不是为了逼顾泯吃馒头,她才不会说这种事情呢。 “拿馒头来。”顾泯及时出声制止了洛雪,这是他进入柢山之后最担忧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东窗事发了,为了保住自己这条小命,迫害就迫害,我顾泯承受得住! 洛雪把馒头递过去,然后微笑的看着他。 顾泯也挤出一个自己觉得还不错的微笑,然后缓慢地把馒头放在口中,更缓慢地咬了一口。 咀嚼。 摔倒在地。 一气呵成。 顾泯趴在地面上,脸上表情不变,心如止水。 果然,迫害是不会停止的。 —— 好了,这是二十一岁的我最后一章了,明天就是二十二岁的我了,全新的开始,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都会更好。 第20章 那是一片属于剑修的星海 顾泯自认为自己的心志已经足够坚定,可是在吃过洛雪做的馒头之后,这个少年便悲哀的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再如何冷静沉着,在面对自己师姐做出的那些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的玩意的时候,顾泯心中总是不可避免的生出畏惧。 可即便如此,洛雪也没有体谅自己这个小师弟的想法,而是把那桩事情当作把柄,隔三差五的便要带着所谓的菜肴来竹楼里看看自己这个刻苦修行的小师弟。 依着这位的说法,就是小师弟还没有到不用吃饭的时候,那么修行辛苦,怎么能够不吃好的? 只是她要是知道,此刻顾泯心里已经坚定了早日提高境界的想法,好不再有机会吃那些稀奇古怪的菜肴的时候,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想法。 抱着这个想法的顾泯,在三个月之后的某个清晨,再次强忍着呕吐的想法,吃完了洛雪做的一盘豆腐,把木筷放在盘边,擦了擦嘴,然后开口说道:“师姐,以后我不吃东西了。” 洛雪前一刻的心神都还在顾泯的脸上,听着这话,下意识就要继续用那个所谓的把柄来胁迫自己这个小师弟,“小师弟,你要是不吃……” 话还没说话,便戛然而止,那是因为洛雪想到了那句话,是说我不吃东西了,而不是说不吃她做的东西了。 这两者看起来差别不大,但实际上天差地别。 “小师弟,你辟谷了?!” 洛雪大叫一声,一脸的不可置信。 顾泯点点头,四个多月的时间里,他的气府里除去生出剑树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变化,而他这么些日子,除去理解那剑经上的内容之外,便是每日刻苦依照心法吸纳天地之气,到了现在,他已经在初境里走的极远,而光论气府里的气机数量,甚至不弱于第二境的修行者。 辟谷需要不少的气机作为支撑,这也是为什么才入初境的修行者还要进食的缘故。 “这怎么可能?”洛雪伸手去掐顾泯的脸,一脸呆滞的说道:“师父说,柢山历史上最出彩的柳隐真人,也花了整整一年才能辟谷,小师弟你……只花了四个月。” 柢山现在虽说没落,但曾经历史上还是会有无数天才弟子的,在那些天才弟子里,自然便会留下无数的天才记录,进入初境到辟谷便是其中一个。 那记录是一位叫做柳隐真人的柢山先祖创造的,他花了仅仅一年便成功辟谷,由此被柢山认为是百世难出的奇才,之后一路倾力培养,虽说最后并没有成为这个世间的最强者,也没有成过所谓的剑道魁首,但怎么说也成了一个金阙境的大修行者,在整个柢山,名声不可谓不响亮。 “其实是三个月。”顾泯在心里默默说道。要不是他之前花了一个月的时光去看那剑树生出之后会不会有剑果,应该只要三个月便能够成功辟谷,当然,能有这么快,除去和他的天资悟性以及心志有关系之外,洛雪的饭菜,也是大功臣。 虽说这在前期修行的极快,但也不意味着最后能走得足够远,那位柳隐真人便是很好的例子,如此天资,最后也没能问鼎世间。 但顾泯既然能有这么快,也足以说明他或许天生就是适合修行的那一类人。 看着洛雪的神情,顾泯没有觉得太过激动,他虽说想尽快走到大道的尽头,但也没有想过如此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从小便有人告诉过他。 现在之所以告诉洛雪,除去因为这山上几个人都是极为亲近的师姐和师父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实在不想再吃洛雪的饭菜了。 “小师弟,即便已经辟谷,可还是不能不吃饭啊……”洛雪气势稍弱,但还是坚持着这件事。 给小师弟做饭,是她这些日子来最开心的事情,要是忽然没了,对她来说,她肯定会很不开心的。 看着小师弟吃完自己做的饭菜,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开心了。 顾泯有些无奈,在这山上,他脑子里的那些小聪明,根本不起作用,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不断的接受迫害,而且是在迫害里艰难的活下去。 “师姐,我要去见师父,师父说有大事。”和女人讲道理是最不明智的一件事,所以顾泯很快便选择了放弃,改用遁法。 “师父两个月没来见你了,哪里来的大事?”洛雪鼓着腮帮,一脸的不开心。 顾泯看了自家师姐一眼,心想怎么这几个月过去,自己这师姐的脑子比之前好灵活很多了? “是三个月前,师父来过一次,说是辟谷之后,便去见他……”这桩事情倒不是诓骗洛雪,的确是有这件事的。 就在他第一次吃完洛雪做的馒头之后数日,一直都对自己这个小弟子不上心的常遗真人来看过他一次,便说了这么一番话。 听着这话,洛雪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山上说到底还是师父的话最管用,她是最不敢违背的。 顾泯站起身,很快便离开竹楼,他很怕自己在这里待下去,会发生别的幺蛾子。 …… …… 常遗真人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或许得说这个人有些单调,他很少离开柢山,而在山上,除去最开始给自己的两个弟子传下修行之法后,后来的这么些年,他没有再收徒弟,也没有做出什么光大宗门的事情,他除去时不时在山上的河流里抓上一条鱼烤一烤之外,平日里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觉。 春困秋乏夏打盹,常遗真人睡觉从来不需要理由,只要他想,就可以睡。 而睡觉的最好地方,自然是那座茅屋前的竹椅上。 顾泯离着那茅屋大概还有一里多地,就能听到常遗真人的呼噜声了。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修行境界肯定不低的修行者,竟然也和那些乡野村夫一般,鼾声如雷。 顾泯来到常遗真人身侧,正想着要怎么唤醒自己这个师父而不遭受迫害,便有些纠结。 他和自己的这个师父,说起来见得次数并不多,从第一次见面拜师,到第二次见面就是将他暴打一顿,再到第三次见面只是常遗真人随便说了两句话。 所以他对自己这个师父的性情,还不是特别了解。 万一是个喜怒无常的老头,顾泯只怕便真要再遭受一次迫害。 所以他决定等。 等常遗真人自己醒来。 这会儿已是深秋,秋风微寒,但对于常遗真人和顾泯来说,都不算是什么问题,成为修行者,自然不会担心这个。 可天公不作美,很快便有乌云密布,雷声大作,再过片刻,如同黄豆一般大小的雨点就落到了两个人的身上。 顾泯皱了皱眉,正要想着用气机驱散那些雨水,常遗真人就跳了起来。 “你这傻小子,下雨了不把为师叫醒,为师这把老骨头,怎得受得了这般摧残?” 常遗真人一边骂骂咧咧,人已经跑到茅屋前的屋檐下。 顾泯赶紧跟上,虽说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心里还是忍不住问候了一下自己这个便宜师父。 “好小子,还敢偷偷骂为师?!”常遗真人站在茅屋里,盯着顾泯的眼睛,好像是能够看穿顾泯心中所想一般。 顾泯这下也只能老老实实的低头,认真说道:“徒儿有错,请师父责罚。” 这种大修行者有什么高深手段,顾泯尚不清楚。 该认怂的时候就要认怂,这就是顾泯一向的处事态度。 常遗真人看了一眼那场大雨,然后把目光放到顾泯身上,随口问道:“之前让你辟谷之后便来寻为师,这才三个月,你过来……” 说到一半,常遗真人忽然停下,微微蹙眉,然后舒展,这才有快意的笑声传出,“好徒儿,你这就辟谷了,真是为师的好徒儿,为师没有看错你,由此可见,也是为师的眼光独到,不然怎么能够发现你这根修行的好苗子。” 常遗真人本色不改,一旦发现顾泯又给了他什么惊喜,之前的事情便能忘得一干二净。 再说顾泯入门四个月,已经给了他很多惊喜了,这让常遗真人更加明确的认为,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柢山之未来,是上天赐给柢山的希望。 拍了拍顾泯肩膀,常遗真人语重心长的说道:“修行一事,放松不得,徒儿你虽有如此天赋,但是须要记住,万万不可分心,尤其是女色,万万不可过早沾染,你也不要因此心灰意冷,放心,为师心里有数,山上你两位师姐……” “师父。”张了张口,顾泯赶紧打断常遗真人接下来的言语。 常遗真人毕竟也不是什么年轻人了,历经沧桑自然明白,朝着顾泯抛去一个男人都明白的眼神之后,这才正经起来,“为师之前叫你辟谷之后来寻为师,便是要让你看看真正属于剑修的风采。” 说起这件事,顾泯很容易便想到之前的夜晚里,烛游珠化作一柄青色长剑,斩杀那个鬼修的画面。 那一幕在顾泯心里,已经不可磨灭。 常遗真人看到顾泯这个样子,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他摇摇头,微笑道:“那远远说不上什么厉害之处,就连晚云真人留下的那册剑经,打开之时,那一缕剑气,也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剑修风采,要甚之千万倍。” 听着常遗真人这么一说,顾泯也对自己将要看到的东西期待起来,修行是手段,通过修行获得强大的力量是目的,可是在这这期间,那些路上的风景,或许才是让人坚持下去的东西。 不过多废话,常遗真人在茅屋里寻了一把油纸伞便走了出去,顾泯有模有样的也拿着一把油纸伞跟在了后面。 可等他走进雨幕里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的那一把油纸伞,是破的。 果然…… 顾泯来不及哀叹,在大雨里跟着常遗真人缓慢的朝着前方走去。 就像所有的修行宗门都会有后山一样,柢山自然也有后山。 不过柢山的后山,的确是和前面的山峰没啥区别,同样都是大小不一的山石,没有任何草木。 不过这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在大雨之中,不会发生泥泞将鞋子弄脏的情况。 走在大小不一的石块铺就的一条山道上,常遗真人的声音慢慢穿过雨幕落到顾泯耳畔。 “修行一道,当然并非剑修才是那条通天大道,但古来至今,无数修行者修行之初,首选便是剑道,也是因为剑修是他娘……最潇洒的。” 顾泯本来是收敛心神仔细听着常遗真人的大道真言,却没想到结果却是这么句废话,当即便有些哭笑不得。 “像是徒儿你这样的容貌,以后学剑有成,行走世间,不说别的,整个修行界里的女人,都会对你另眼相看,为师当年也是如此,可惜就是没学剑,不然此刻你说不得就有十七八个师娘了。” 常遗真人说起这种事情,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直到走到后山半山腰之后,才重新把话题拉回来。 “我柢山剑修既然曾经能够世间无二,自然有其特殊之处,剑经里的剑道是修行之路,那些在后山的剑诀是发挥你境界的方式……” “我柢山鼎盛时候,有三万剑修,其中出彩之人留下的剑诀数不胜数,加上柢山历代大剑修完善改良,现在柢山的剑诀说是包罗万千也不为过,等会儿看到了那些剑诀,你随意选取,若是有能力,便能多学几门便多学几门,柢山担子很重,你肩膀不够宽,就挑不起来。” 说到这里,顾泯也明白此刻常遗真人是要代他去挑选剑诀了,晚云真人的剑经虽然是阐述了他的剑道,但并没有实际的剑诀支撑,一位剑修,剑道确立,和研习什么剑诀,并不冲突。 已经辟谷的顾泯,的确是可以开始研习那些柢山的高妙剑诀了。 随着常遗真人的声音渐渐小去,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座造型古朴的木楼前,这座木楼藏在山石之间,看起来很难被发现。 木楼前面便是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刻着不少名字,高低有别。 停在石碑前,常遗真人严肃道:“这些都是柢山的历代祖师,唯有真正的大剑仙,才能将名字留在上面。” 顾泯抬眼看去,在石碑上发现了好些熟悉的名字,那些名字都是书虫口中提过,或者是他笔下出现过的人物。 然而让顾泯移不开目光的是晚云真人的名字。 他的名字并不是在最前面,而是在最中间,看起来像是众星拱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或许是骄傲。 可一个名字怎么可能会有骄傲的感觉? 顾泯摇摇头,不让自己继续多想。 常遗真人出声道:“若是之后柢山真正在你手里中兴,你的名字,也会出现在这上面,要是能带柢山重新成为世间第一剑宗,或许你的名字能刻在开派祖师身侧。” 顾泯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特别的意味。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认同感。 在这一刻,才真正融入柢山,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不过为师让你来,不是让你看这个的。”常遗真人的言语再度响起,打断顾泯的思绪。 “师父请讲。”顾泯垂手而立,甚至连油纸伞都丢了。 “繁星境的修行者能够看到那层云雾后面的星海,那是真正的星星,无比壮阔,那是所有繁星境修行者都能看到的东西,但剑修,有别的星星可以看。” 常遗真人没有卖关子,很快便娓娓道来,“剑修们看的星星,叫做剑星,他们也存在于那片星海里,但是只有剑修才能看到,而且还能感知到哪一颗是自己,换句话说,那些剑星,代表着剑修们,当世间多出一位剑修,星海里便多出一颗剑星,随着你的剑道境界越高,那颗剑星便会越璀璨,可当你离开这个世间的时候,那颗剑星也会随之陨落。” 剑修和其他修行者比起来,其实并没太多不同,同境修行者,也不会因为你是剑修,便要强出对方一头,真正的胜负取决于很多东西,战斗经验,临场应变,和平日里的修行,以及各种环境的影响。 但剑修却确确实实在这一点里和其他修行者不同,他们在星海里拥有自己的剑星。 “辟谷之后,你便能够看到你的剑星了。” 这也是常遗真人为什么叫顾泯来的原因。 在境界不够的时候,借助那块石碑就能看到属于自己的剑星,而随着境界提升,便不需要借助外物。 常遗真人盯着顾泯,轻声问道:“要不要看看?” 顾泯正在消化常遗真人说的那些话,听到这里,他自然也不会拒绝,他点了点头,然后在常遗真人的示意下,伸手放在了那块石碑上。 “那些璀璨的剑星,都是当世的大剑修甚至剑仙,你也可以一观,感受一番。” 随着常遗真人的言语,顾泯已经闭上眼睛,去看那片属于剑修的星海。 不多时的黑暗结束之后,顾泯的眼前开始明亮起来,他看到在远处有些东西在发着光,随着距离一点点拉近,他很快便看到了那些东西。 那是星星。 很多很多的星星。 第21章 两颗剑星 普通人看不到真正的星海,而一般的修行者也看不到属于剑修的星海。 顾泯不知道那些繁星境修行者才能看到的星海是什么样子的,但此刻他看到的星海,已经足够壮阔。 万千星辰错落的挂在夜空里,因为数量太多,看着便有一种十分壮阔的感觉,唯一有些遗憾的便是每颗剑星的明暗程度不同,于是看起来便有些明显的怪异感。 那些剑星有名有暗,最璀璨的那一颗挂在远处,周围没有别的星星,就像是一尊帝王,站在高台上,其余的剑星都是臣子,只能低眉臣服,并不敢与其并列。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颗剑星就该是那位剑道魁首女子剑仙的剑星。 光从剑星的璀璨程度来说,说她是世间最强大的剑修,没有任何问题。 而在离着那颗剑星不远处,也有着好几颗同样璀璨的剑星,想来他们的主人也是了不得的人物,但肯定是比不上那位女子剑仙。 再往后,就在星海里,或明或暗的剑星安静的悬挂着,偶尔会有些星星骤然发光,然后便更亮了一些,那是有剑修破境成功…… 也有些星星会忽然黯淡下来,然后便从星海里坠落下去,那是有剑修离开了这个世间。 有时候一起坠落的星星太多,就像是下了一场雨。 顾泯的目光从那些璀璨的剑星身上移开,开始寻找那颗代表着自己的剑星。 可等他仔仔细细扫视了一圈之后,也没发现哪一颗星星和自己有联系。 顾泯有些疑惑,想着难道是自己的境界不够的缘故? 想着这件事,他就想要收回目光,不再去看这些星星。 可就在这个时候,星海里的剑星忽然都动了动。 像是有一只大手在星海里搅动了一番。 无数颗剑星齐齐而动,这可不是随便哪一个都能看见的景象,顾泯屏住呼吸,感觉到会有大事发生。 不久之后,那些星星都停了下来,和之前不同的是,他们的位置发生了改变。 而伴随着无数剑星位置发生改变的,还有两颗星星一前一后出现在了星海里。 其中最前面的那一颗,在出现之初,便明亮不已,甚至让许多已经非常明亮的剑星在这颗都黯然失色。 另外一颗新的剑星没有这么明亮,但很特殊。 那是如此的特殊,让人一眼看去,便会移不开眼。 那颗剑星和所有才出现在星海里的剑星一样大小,一样明亮,很显然都是才辟谷的剑修。 唯一不同的是,星海里所有剑星都是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而那一颗新的剑星,是白的! 白色的那颗星星在一群幽蓝色的星星里显得有些孤单,但却又在孤单中透着一股倔强。 不管怎么说,这颗白色的星星,甚至已经夺去了那颗最璀璨的剑星的光彩,任何人只要看到这片星海,便一定会注意到这颗白色的星星。 “那是我的剑星!”顾泯只看了一眼,便完全能够确定那颗剑星就是代表着他的剑星。 “怎么是白的?”顾泯瞪大眼睛,万千剑星里,再没有别的剑星比他的更特别。 …… …… 剑庭,观剑台。 今日剑庭里有好些已经辟谷的弟子们在师长的带领下齐聚此处,只为了看着自己的剑星出现在星海里。 其中最为特别的是一个面容普通,但气态却是十分不凡的少年,他站在所有弟子最中心处,就像是被众星拱月一般。 “梁师弟,他也来了!” “梁师弟,他这么快便辟谷了?” 忽然一道道惊呼响起,是那些来得迟了些的剑庭弟子出声,他们看着观剑台中央的梁照,一脸惊骇。 要知道,眼前的梁照,可是一年前才拜入宗门的,怎么这才一年,便已经辟谷了? 这是什么概念,那可是整个剑修历史上的绝对天才啊! 能有这个速度的,最差以后都是一位金阙境剑修。 经过这么两嗓子一吼,没有注意到这件事的弟子们都纷纷看向这边,他们看向梁照的眼里充满了钦佩和羡慕,只有少部分人的眼里是嫉妒。 而几位主持此事的剑庭二代长老,微笑的看着梁照,眼中都是赞许。 “休要聒噪。” 虽说几位长老没有生气,但也得维持这边的秩序。 站在最前面的老者叫做王陵,他在剑庭里地位甚高,正是梁照的师叔,他这辈子没有收徒,因此在梁照拜入剑庭掌教门下之后,他便把梁照视作自己的徒弟,这一年多来,也是他事无巨细的为梁照解答修行疑问。 “照儿,等会观星之时,记得多看两眼那位女子剑仙的剑星,对修行会有裨益。” 王陵平淡开口,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 他虽说是偏爱梁照,但也不会如此藏私,都是剑庭弟子,他在某些方面,能够一视同仁。 况且这些年轻弟子里,有几位资质实在很不错,要是稍加培养,甚至有可能冲击金阙境,一座宗门,想要长久的繁盛下去,最主要的便是这些年轻人们。 他们只要能够成长起来,那么剑庭南陵第一剑宗的地位就不会被人撼动。 年轻人,才真的拥有无限未来。 “闭眼观星!” 弟子们齐齐闭眼,就连梁照也是如此。 老人颇有些感叹,看着那些年轻人,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辟谷之后第一次在师长的带领下看属于自己的那颗剑星的时候,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这一百多年里,除去最开始那一次,他去看那片星海的次数,屈指可数。 反正每一次看都是那个女子剑仙的最璀璨,那还有什么看的必要? 不过今日,他看到那些年轻弟子朝气蓬勃的样子,尤其是看着梁照这颗剑庭未来的新星也在的时候,王陵忽然心血来潮,便想再看一看那片星海。 要知道,这世间的天才剑修,往往便会在一开始就会展露不同,一年便辟谷是这样,剑星出现在星海的时候,有异象也是这样。 王陵想要看看梁照的异象是什么。 于是他闭上了眼,和那些弟子一起,看到了那片星海,也会看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星海动荡,剑星移位,这是最开始出现的异象,王陵虽说早知会有些异象发生,但他也有些意外。 这生出剑星就能够将一片星海影响,怎么看都知道前途无量。 紧接着,一颗幽蓝色的剑星出现在星海里,出现之初,便异常夺目,那种光芒绽放出来,便让许多剑星都黯然失色。 片刻之后,那颗剑星黯淡下去,但也还是足以说明不凡。 “照儿不愧是一年便辟谷的天才。”王陵忍不住在心里默默赞叹,剑庭这一两百年里,都没有出过这样的年轻弟子了。 就当他想要收回目光的时候,忽然他注意到,星海里又出现了一颗新的剑星! 那颗剑星没有那么明亮,但足够引起王陵的注意。 那是一颗白色的剑星,区别于其他任何剑星。 “庚辛!”几乎是下意识,王陵便失声开口,他实在是太过震惊,以至于心神还停留在星海里,便已经开口。 这世间几乎所有重要的剑宗,在讲述起剑星的时候,都会说起庚辛。 那是只存在于传说里的剑星,在整个修行者的历史里,也只出现过寥寥数次,毫无疑问,每个拥有庚辛剑星的剑修,最后都成为了整个世间最强的剑仙。 无一例外! “难道是照儿?”王陵从短暂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他仔细再看了几眼,发现那颗白色剑星的确存在,然后便有些不舍的睁开了眼睛。 观剑台上已经有很多弟子都睁开了眼睛,毫无疑问,他们中每一个人都看到了那颗剑星中的至高存在,庚辛! 古籍中描述庚辛剑星的字句很少,最直接的一句便是:万千星辰,独其白也。 所有任何一个剑修都能判断。 “师兄……”几位二代长老已经凑了过来,忍着震惊开口。 能够在有生以来看见过一次庚辛剑星,对他们来说也是无法平静的事情。 王陵伸手打断几位师弟开口,转头看向已经睁开眼睛的梁照,顿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问道:“照儿,那颗庚辛剑星,是你的?” 每个剑修都能看到那片星海,但是只有剑主本人才能感受到哪一颗剑星代表着自己。 换句话来说,即便是那个女子剑仙,也不可能找出那颗庚辛剑星的主人。 所以王陵开口,带着无比期望。 如果说梁照便是那颗庚辛剑星的主人,那么整个南陵剑庭,毫无疑问会倾尽全宗之力培养,梁照会得到比现在更多的东西。 无数双眼睛都看着观剑台中央那个沉默的少年,无数人都希望得到一个美好的答案。 梁照抬起头,这个剑庭所有人都知道未来可期的少年,看着王陵期许的眼神,最后点了点头。 “是我的。” —— 昨天在书友群瞎聊的时候,有书友提醒,柢山至宝和某本和着名的小说里的法器撞了,虽说和其他作者撞名字撞设定是很常见的时候,但毕竟拿东西要陪伴顾泯一路走下去,所以在前文做出修改,改成烛游珠,不过纵横一天只能修改十章,还要审核,所以前面的章节可能不会很快便更改过来,但之后会沿用烛游珠三个字,反正前面迟早也会改的。 没有在纵横看书的同学,希望能够看到我这些废话,因为别的软件不一定会更改我前面的章节的。 支持正版,纵横小说见。 另外,仙朝开头,是我三本书的开头里写的最舒服最顺畅的一个,我以前对修行都是模糊化,第一次尝试去仔细讲述顾泯修行,我也觉得不错。 对了,同学们推荐票不要停啊! 第22章 万千星辰,独其白也 观剑台上所有弟子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就连几位二代长老也是看着梁照,神情激动。 王陵更是满脸通红。 梁照很平静,就和他以往一年来的每一天一样。 “那可是庚辛剑星!” 无数人在心里如此说道。 无数情绪在他们心中生出,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对这件事报以怀疑态度,因为一切都对得上。 梁照是一年便辟谷的天才,整个剑修的历史上,这样的人都不多,而那颗庚辛剑星出现在星海里的时间,也恰巧便是在他第一次去看星海的时候。 一切都对得上,一切都没问题。 “不愧是掌教的关门弟子,梁师弟当真极好。”有人感叹,有着浓浓的钦佩。 “赶紧禀报掌教,勿要迟缓!”王陵在短暂的失神之后,便立即开口吩咐下去,这种大事,应当可以算是剑庭两百年来的第一大事,只要掌教不是在闭死关,便应当立即通知他。 梁照看着这些年轻弟子的神态,没有多说什么,他站在观剑台中央,沉默的想着些事情。 庚辛剑星不是他的。 那是一个弥天大谎。 一旦在他成长起来之前被拆穿,那么后果是无法预料的。 可想要拆穿这个大谎,却没那么容易。 每个人的剑星只有每个人自己知晓,那颗庚辛剑星的剑主是谁,只有那个人自己知道。 梁照可以说是他的,别人要想反驳也不会有什么理由,因为没有证据。 除非那位庚辛剑星的剑主在梁照之前离开人间,才会让梁照事情败露。 那种事情会发生,但大概率不会发生在近期。 梁照走过来,对着王陵拱手行礼,“多谢师叔悉心教导,梁照才有如今成就。” 王陵老怀大慰,看着这个挑不出半点毛病的师侄,和颜悦色的说道:“能成庚辛剑星的剑主,和老夫教导无关,全靠你自己而已,今日之后,你肩上的担子会更重,多上心修行,不要辜负宗门对你的期望。” 梁照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天边已经掠来了一柄飞剑。 飞剑传讯是剑修们最常用地通讯手段,但这往往发生在两者相距过远的情况下,这柄飞剑明显是在宗门中发出的,此刻也只是来到观剑台,便足以证明那个发出飞剑传讯的人有多急迫。 王陵看到那柄飞剑,感慨道:“照儿,今日可以选剑了!” 剑庭这边的剑修入门之后,想要拥有自己的佩剑,也要在辟谷之后,临近第二境的时候才能够有可能上山挑选,即便是梁照的天赋惊人也是如此,可如今宗门知道他的剑星是那颗庚辛之后,那位掌教竟然飞剑传讯,第一时间便是告诉梁照可以挑选佩剑了。 可以预见,依着庚辛剑星剑主的身份,剑庭一定会把那些品质最好的剑拿出来供梁照挑选。 这也体现出来剑庭从此刻开始,对梁照的重视又上了一个台阶。 梁照神情不变,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看不出内心所想,有的只有沉稳,他对那道飞剑认真行礼,“徒儿谨遵师命!” 言语里更是听不出来任何情绪波动。 …… …… 顾泯的心神还停留在那片星海里。 他知道自己那颗剑星是白色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晚云真人的剑经里没说过这种事情,不知道是刻意还是忘记了这件事,书虫的笔墨里也没有只言片语都涉及这方面的东西,要不是常遗真人带他来到这里,他根本都不知道剑星的事情。 看着那片星海,顾泯隐隐感觉到之前那颗几乎和他那颗剑星一起出现在星海里的剑星会和他有些说不清楚的牵连。 “一出现便有如此璀璨的光芒,应该是很天才的人物?”顾泯忍不住的有些羡慕,毕竟他自己的剑星,除去是白的之外,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深吸一口气,顾泯收敛心神,睁开眼睛,把手从石碑上拿下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而常遗真人已经跑到竹楼的飞檐下避雨去了。 顾泯有些无奈,自己这个师父,还真说不上半点疼爱弟子。 在雨幕里一路小跑,浑身湿漉漉的顾泯也跑到了竹楼的飞檐下。 常遗真人问道:“看到自己的剑星了?” 顾泯点点头,“看到了。” “怎么样?”常遗真人有些感兴趣,他不是剑修,哪怕境界再高,也是看不到那片剑修的星海的。 “还可以。”或许是因为顾泯觉得那颗白色的剑星有些问题,他没有对常遗真人说起具体情况。 “那颗女子剑仙的剑星的确很璀璨。”顾泯在试图转移话题。 常遗真人果然还是那个常遗真人,说起女子剑仙那样的人物,他便也不继续追问顾泯剑星的事情了,他说了几桩关于女子剑仙的轶事,一张老脸笑得像花儿一样。 顾泯不想去看自己师父这个样子,于是他开始打量起来这座木楼。 这座木楼和前山的那座竹楼一样,都没有悬挂牌匾,没有名字,不过那座竹楼是存放历代柢山先祖所撰写的剑经的,而这座木楼,是各种剑诀。 当初柢山三万剑修,无数人有无数剑道,但剑诀不算太多,衰败之后更是有许多都遗失了,现在这座竹楼里还存有的剑诀已经十不存一。 但即便如此,凭借柢山底蕴,这也是很多剑修一辈子都求不来的东西。 常遗真人对木楼的剑诀没有什么想法,他只是交代了些话,大概是说这座木楼和那座竹楼都可以随意出入,反正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事情,就不要来找他之类的话。 说完之后,常遗真人撑伞离去。 顾泯对着后者的背影行礼,然后推开门,进入木楼里。 这里和竹楼的布置差不多,同样是一排排书架,书架上同样是一册册竹简,只是这里少了一个书虫而已。 顾泯随手拿起一册离他最近的竹简,打开之后,随意看了一眼就想要放下,这册竹简并非是剑诀,而是一些关于剑修的杂谈。 顾泯缩回手,想起了自己的那颗剑星,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把目光重新放到竹简上。 然后他看到了一句话。 “万千星辰,独其白也。” 第23章 白寅诀 顾泯盯着那段描绘着庚辛剑星的文字,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他从修行的第一天开始,便很清楚自己是有着不错的天赋,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剑道天赋能够好到如此地步,庚辛剑星的剑主,这样的剑修,整个漫长的修行历史里,都没有出现过几位。 “不能告诉别人,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低调。”顾泯放下那册竹简,一个人喃喃自语,丝毫不知道,他庚辛剑星剑主的身份已经被人冒领了,不过即便是他就站在那观剑台上,看到梁照点头,他也不会冲上去说些什么,最多转身默默吐一口吐沫。 真不要脸,不过我很喜欢。 顾泯默默想着,便随手开始翻阅书架上的那些剑诀。 竹简外表都差不多,很难通过外观来判断出这册剑经到底如何,顾泯挑选竹简去看眼缘。 这里的剑诀很多,虽说只有鼎盛时期的柢山剑诀的十分之一,但也不是一两天里便能看完的。 顾泯想要挑选一册杀力最大的剑诀,配合着晚云真人的剑经,这可以很好的发挥威力,但要怎么选择,自然不可能像是之前选剑经一样看那么些时日。 顾泯放下那册竹简,走到了书架当中坐下,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开始运转体内的气机,那棵生在他气府里的剑树很快便发出光芒,无数天地之气开始加速流转,一道道玄之又玄的气息从顾泯身体里散发出来。 他身体里的每个毛孔都张大了很多。 那些气息很快便蔓延到了整座木楼里。 铮的一声! 一道剑鸣声起于木楼当中,紧跟着,书架里某处有金光生出,一个个金色的文字从金光中生出,在半空中排列成了一篇剑诀。 这篇剑诀叫做虚衍剑诀,是柢山剑诀之一。 顾泯看着那篇剑诀,只用了一刻钟左右便尽数将其记下,他把自身的气息显露出来,便是要看看这里的剑诀有多少是契合他的。 只是看完那剑诀的内容之后,顾泯还是不太满意。 片刻之后,又是一道剑鸣声生出,又有一册剑经化作了蓝色的文字显露出来,像是海潮一般,让人看到剑诀便能感受到特别的东西。 这是潮生剑诀。 是某个柢山先祖留下的剑诀。 顾泯同样将其记下,但没有打算现在便开始参悟修行,他知道,在这后面,会有更好的。 果不其然,在潮生剑诀化成蓝光之后,又一道青色光芒生出,这剑诀更是化作了一条青龙,在整座竹楼里盘旋。 那些文字便篆刻在这条青龙的龙躯之上,随着青龙游动而显得光彩夺目。 这剑诀叫做孟章剑诀,是柢山鼎盛时期,修行人数最多的剑诀,这册剑诀一度被认为是柢山历史上最好的剑诀,它的杀力或许不是最强的,但在各方面,它都完美的保持着很高的水准。 所以很受那些柢山弟子的喜欢。 甚至于柢山历史上很多任掌教都很是研习这册剑诀的。 这册剑诀,书虫也在笔下告诉过顾泯。 顾泯有些心动,但仍旧没有很快便下定决心。 他还想看看还有什么剑诀会显露出来。 想着这件事,顾泯运转了一番晚云真人的剑经。 这一次,没有任何一册剑诀显现出来,所有剑诀都很沉默,不多时之后,才有一道白光从书架上生出。 那道白光很微弱,让顾泯也只能隐约感受。 他站起身,朝着那道白光走去,来到书架前,拿起几册剑诀,这才发现那道白光应该还在下面。 这一册剑诀是被其他的剑诀给压住了。 顾泯一册册剑诀的将其移开,最后在最底下看到了一册剑诀。 这不是竹简。 其他的剑诀都是刻在竹简上的,竹简被修行者施了秘法,不会腐朽,所以用来保存剑诀没有什么问题,但更为贵重的东西,载体也更为贵重。 这种说法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册剑诀的载体便是一片片晶莹的白玉穿成的玉简,由一条红线将其捆住。 顾泯伸手去拿,可尚未触碰到那一册玉简,便感受手掌疼痛异常,好像是有万千根细针在同时刺他的手掌,顾泯想要将自己的那只手缩回去,但有一股强大的吸力让他完全没有可能将手缩回。 顾泯皱着眉头,心里忍不住骂娘,这是什么古怪剑诀?! 既然缩不回去这只手掌,顾泯干脆把心一横,伸手便朝着那玉简探去,虽说往前推进也极为困难,但也不是停滞不前。 顾泯满头大汗,在一炷香之后,总算是握住了那册玉简,他不知道,此刻自己手掌心里已经满是鲜血,可落到那玉简上的时候,又被其全部吸收。 疼痛感在此刻全部消失,顾泯咬牙解开红线。 一道剧烈的白光生出,一个提着一柄猩红长剑的白袍剑修出现在顾泯身前,他相貌英俊,身材高大,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杀伐之气。 在他身后,甚至还有一头巨大白虎的虚影。 那个白袍剑修生着一头雪白的长发,脸上表情有些邪魅,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心术不正的修行者。 反倒是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他提剑站在顾泯身前,然后便有声音在木楼里生出。 “不管你等了多久,不见得最后的结果会如你所愿。” “我的剑早已经是世间无敌,哪里有什么敌手?只要本君在,山河便在,日月不会颠倒!” “只要足够强大,一个人便够了。” “……” “……” 声音渐渐小去,直到再也听不到,那个白发男人没有张口,但顾泯能够感觉到这些话都是他说的,他看着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在看他。 两个人平静的对视了差不多一刻钟之后,那个男人开口道:“希望你……” “足够强大!” 话音落下,那个男人举起手中猩红长剑,一剑递出,顾泯感觉到了无比恐怖的窒息感,眼前好像有无边血水,正将他包围。 他瞪大眼睛,下意识就朝着怀里的烛游珠探去,握住烛游珠,柢山至宝瞬间便化作一柄白色长剑,出现在顾泯掌心。 下一刻,顾泯举剑横档,想要拦下这一剑。 虽然很有可能是徒劳而已,但顾泯却不想放弃。 …… …… 两剑未能相交,因为那个白发男人的剑,直接从顾泯身上穿了过去,而他也同样如此。 化作了点点白光。 之后那些白光重新组合,再度呈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册叫做白寅诀的剑诀。 白寅诀三个大字,猩红无比,就像是之前那个白发男人的长剑一般。 第24章 两封 顾泯将那册白寅诀重新用红线系好,这就走出了竹楼。 和之前那几册剑诀只用记住内容不同,顾泯这一次选择带走这册白寅诀,种种事情都在告诉他,这白寅诀和晚云真人的剑经一样,都是柢山最好的东西之一。 再加上自己怀里的烛游珠,顾泯身上的东西,已经足以让其他剑修癫狂了。 离开木楼的时候,那瓢泼大雨已经止住,星光重新出现在天边,顾泯盯着夜空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那片星海里的白色剑星。 他要是此刻再去那片星海看看代表着自己的那一颗剑星,一定会发现那颗白色剑星,已经比之前明亮许多。 剑星的璀璨程度,和剑主的境界高低有关。 顾泯没有这个打算,于是在确定自己脑海里有着那一册白寅诀的全部内容之后,他跑进了那座竹楼,开始了第二次闭关。 …… …… 梁照那日在剑庭掌教的飞剑传讯之后,上山取剑,最后成功取到一柄名为云笈的长剑,这柄剑的前任主人是剑庭的某位金阙境剑修,也在剑庭的历史上有着不小的名声。 在那天之后,被认为是庚辛剑星剑主的梁照便多了许多特权,不仅可以自由出入藏剑阁,若有剑道上的疑难,山上任何山峰的长老都须为他解惑,他可以学任何一峰的剑法。 他可以有资格享受宗门里的所有资源。 掌教甚至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两日,会亲自为梁照传道,甚至在某些时候,这位天下剑道前三的人物,还会亲自和梁照比剑。 这是莫大的殊荣,也足以看出,剑庭上下对于梁照的重视程度。 被剑庭如此对待的梁照,境界提升得很快,在差不多一年之后,便已经破入了第二境,成为了剑庭历史上,最快进入第二境的弟子。 没有任何人觉得奇怪,因为他是梁照,是庚辛剑星的剑主。 同时,剑庭出了一个庚辛剑星剑主的消息也很快流传出去,当初在观剑台上,人多眼杂,不是没有其他宗门的探子,这种事情自然隐瞒不住。 很多宗门纷纷派人来打探消息,不过全部都被拦在了剑庭之外,剑庭毕竟是南陵最强的剑宗,想要拦下这么些人,没有半点问题。 但半年后,所有宗门都找到了一个正大光明走入剑庭的理由。 那就是剑庭的百年剑会到时间了。 剑庭成立了数千年,在整个修行历史里,都算是传承久远,底蕴深厚的修行大派,但说起成为南陵第一剑宗,也是在数百年之前柢山没落之后的时候。 在没有成为南陵第一剑宗的时候,剑庭的每百年一次的剑会,就只是自己宗门里的弟子参与,可等到成为了南陵第一剑宗之后,这件事情便渐渐演变成了整个南陵剑宗的修行盛会。 所有剑宗都会得到剑庭的邀请,那些剑宗可以派遣门内的年轻弟子来剑会和别家剑宗的弟子切磋,剑庭也会为优胜者提供一份奖品。 虽说大部分比试都是剑庭弟子拔得头筹,但为了彰显大宗风范,剑庭在某些比试里都不会派遣弟子参加。 这也让南陵的剑宗弟子们,每一次都趋之若鹜。 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剑庭在告诉他们,南陵剑道到底谁是第一,可没有人会反驳,因为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除去那些剑宗之外,剑庭也会给关系不错的几座大宗门发出请帖,邀请那些宗门前来观礼。 以往那些宗门都只是随意派遣些二代长老来意思意思便可,可今朝不同,剑庭多出了一个庚辛剑星的剑主,所以等剑庭的请帖发到那些宗门的时候,反响便比往年强烈很多。 …… …… 柢山下了一场雪。 剑庭的请帖也同样由飞剑传讯,来到了柢山。 阿桑接下请帖之后,便去寻了常遗真人。 阿桑来之前,他正在用一面青铜镜照着自己的面容,数着自己这两年多出了几根白胡子。 修行者的时间过得很快,就在顾泯闭关的时候,柢山便渡过了一个春夏秋冬。 “阿桑,你猜你小师弟现在有没有第二境了?”看着阿桑拿着那张请帖,常遗真人也只是瞥了一眼,没有在意这件事,只是问起了顾泯。 “四个月就辟谷,一年多过去了,小师弟如何不能第二境。”阿桑把请帖递给常遗真人,常遗真人没接。 “这是什么?”常遗真人随口问道。 “剑庭的剑会请帖。”阿桑知道自己师父知道,但还是说了一遍。 常遗真人拍了拍脑门,盯着这封请帖,他皱眉道:“怎么这又过了一百年?” 一百年前,他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也看到过这么一封请帖,当初柢山还有剑修,派遣了一个弟子前去,却被百般羞辱,让柢山的颜面彻底扫地。 “去不去?”阿桑问道。 常遗真人倒在竹椅上,不想给出答案。 要是去,派谁去,是阿桑还是自己那个天才徒弟,要是自己这个天才徒弟死在剑庭又怎么办? 他倒是能为了自己徒弟拼命,可是打得过那个剑庭掌教吗? “还有一封信。” 阿桑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笺,然后有些疑惑的说道:“是咸商城的。” 第25章 小师弟,我知道你的苦 剑庭的剑会请帖发到柢山,常遗真人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剑庭的请帖是面对所有南陵的剑宗的。 不存在所谓的“厚此薄彼”即便柢山再没落,他都是一座剑宗,既然是剑宗,剑庭的请帖便肯定会到,至于柢山会不会派人去往参加,剑庭不会上心,柢山没落超过百年,剑庭不会再把这座宗门放在心上。 所以之后常遗真人只需要做出决定,去不去和怎么去便可。 可是咸商城为什么会有信来柢山。 常遗真人盯着那封信笺,沉默不语。 咸商城是大祁的帝都,在大祁王朝一统南陵之后,那可以说得上是最为重要的地方。 一旦什么东西和咸商城扯上关系,便值得上心。 如果仅是咸商城的某位达官贵人府上寄来的信笺,常遗真人也不会如此,可此刻摆在他面前的信笺上,上面有一道朱红色的印章,印章内容是一个字,名为豫。 那位大祁皇帝六个皇子,四皇子的名字里便有这么一个豫字。 这封信笺是四皇子府里发到柢山的。 “几个皇子都成年了啊。”常遗真人喟叹一声,在南陵,不管修道宗门位于何处,对于那座帝都里的事情,都会多关注几分,因为那位大祁皇帝不仅是南陵最强大的修行者,还因为大祁王朝本身便是一座最大的宗门。 没有宗门不想和大祁王朝保持着友好的关系,这就像多年之前柢山和大宁王朝一样。 而最快捷的方法,便是和皇子们打好关系。 和某位皇子保持着亲密关系,一旦这位皇子成为了下一位大祁皇帝,那么站在他身后的宗门,获得的好处,会很多很多。 大祁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立太子的时候,也会颇为考量这方面的东西。 这便成了一个十分微妙的关系。 历来皇子成年之后便会开始交好他心里觉得能够交好,也值得交好的宗门,可从大祁王朝建立之初,到如今,柢山却是没有收到过任何一位皇子的信笺。 “看起来这位豫皇手里没有什么东西啊。”能够把信笺寄到了柢山,足以说明那位豫皇子的处境如何。 常遗真人盯着阿桑,脸上的皱纹忽然便挤成了一团。 “他这是以退为进。”阿桑看着常遗真人说道。 对皇位有想法的皇子,看起来怎么都不可能结交一座已经没落数百年的宗门,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个皇子眼下已经落后别的皇子很多,对那皇位仍旧有着想法,又不想在此刻露出自己的底牌,所以才有如今的一封信。 可这对于柢山来说,依然是个机会。 “这可是个大漩涡,不管哪家宗门,都有可能深陷其中。” 常遗真人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别人还能考虑得失,可我们有什么好考虑的,有输的吗?”阿桑神情平淡,一双重瞳里有些特别的光芒,看起来有些意思。 常遗真人想了想,貌似有些痛苦的说道:“你小师弟可是咱们柢山最后的希望。” 阿桑没说话,小师弟这样的天赋,换一条路走同样也会有不错的前景,但既然是柢山弟子,便应当要为柢山做自己能做的一切。 因为柢山也给了小师弟能给的一切。 “他还是个孩子,你尽量多照顾他的情绪。”常遗真人缓缓开口,脸上全部都是痛苦神色。 阿桑转过头去,不想去看自己师父努力装出来的模样,她看着远处,嘴角有了些笑意,“我挺想看看小师弟行走世间的。” 在阿桑转过头去之后,常遗真人便笑了起来,“其实也没那么糟,你小师弟只要用潜力打动豫皇子,咱们柢山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很少有人看见你小师弟的天资,会不心动的。” 阿桑没说话,这样做,倒是能在帝都某位贵人之前留下好印象,但这会让顾泯处于一个相对危险的境地。 别的宗门会怎么想? 那么到时候柢山怎么去拦下那些有无数强者的宗门,这便是变相的把小师弟往死路上推? 阿桑皱起眉头。 “你带他先去剑庭看看。” 常遗真人一本正经的说道:“阿桑,该是用你的美……好的话语,打动你小师弟的时候了。” 阿桑懒得理会自己这个师父,只是拿起那请帖便离开了这里,距离剑庭的百年剑会,还有大概半年的时间,到时候顾泯的境界应该会到第二境,虽然放在修行界里,依然算不上什么高手,但是对比起来洛雪修行好几年了,依然还是个初境,顾泯已经很不错了。 况且这趟出门,打架有她阿桑,小师弟老老实实看看就好了。 阿桑看着性子冷淡,但实际心里对柢山百年前参加剑会被羞辱的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即便今天常遗真人不让她去剑会,也不可能挡住她的。 她想着这些事情,便去了竹楼。 竹楼和木楼,很多年都没有人来过,但在顾泯上山之后,它们好像便迎来了主人,变得有了些生气,哪怕是顾泯只去过一次的木楼,也是如此。 阿桑此刻便站在那座竹楼前,心里想着哪里是什么生气,只是些剑气而已,竹楼里放着的是剑经,以往无人便沉寂了很多年,如今有了名剑修,那些剑气就像是调皮的孩子,终于等到了心爱的小玩意,一个个欢呼雀跃。 在这个环境下修行的顾泯,在不知不觉间,其实便得到了很多好处。 那些好处,具体来说是说不清楚的,只会体现在日后的修行和战斗中。 阿桑莫名其妙就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位剑修的笑谈,“剑修的剑就是用来杀人的。” 阿桑摇摇头,对这句话她不赞同,也不反对。 她在竹楼前站了一会儿,想着这会儿小师弟肯定在刻苦修行,说不定是紧要关头,所以她也没有想着要进楼去。 看着那个屋顶的大窟窿,阿桑想了想,便要转头离开,正好看到了一道匆匆走过的人影。 是洛雪。 她手里端着两个白色的盘子,里面有些看着便知道不好吃的饭菜,她匆匆跑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自己这个师姐,于是停下行礼。 阿桑看着那饭菜,想起了之前那些时日自己这个师妹一直在山上折腾的事情,“你这一年多给小师弟吃的玩意,就是这个?” 洛雪点点头,看起来有些高兴。 “这东西你自己吃过吗?”阿桑忽然有些同情起来自己的小师弟。 可能这就是他为什么这么快就修行到辟谷的原因? 洛雪有点心虚的摇摇头,她除了最开始吃过一两口馒头之外,就再也没有吃过自己做的任何东西,在洛雪看来,自己觉得不好吃的东西,小师弟不一定觉得不好吃,要是真的觉得不好吃,为什么小师弟还每次都把那些东西吃的干干净净? 虽说自己是威胁过小师弟,可小师弟真的是受威胁的人吗? 顾泯要是这个时候就在两个师姐身后,一定会告诉洛雪,没错,他就是那个该怂的时候,就肯定会怂的人。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也是顾泯的行事准则之一。 阿桑没有再说这饭菜的事情,只是看着洛雪说道:“要是实在无趣,多把心思放在修行上,小师弟上山一年多,已至二境,你再慢下去,跟不上他了。” 这是实话,若是洛雪有心和小师弟结成道侣,那就不能在境界上落后太多,不然两人寿数不会相当,不能携手走到最后。 “啊!” 洛雪没想到,这才多久,小师弟就已经第二境了,自己还是个第一境,一想到这里,她双手一撒,就要刻不容缓的跑回去修行。 这一撒手,那盘子中的饭菜便要撒了出来,阿桑伸出手,接下那些饭菜,洛雪早已跑得没了踪影,阿桑摇摇头,自己这个师妹,上山这么些年了,却还是和之前的性子差不多。 倒也难得。 阿桑看了几眼手中的饭菜,然后用手指夹起一块,放入口中,片刻之后,阿桑面无表情的把这东西吐了出去,这一次再看向竹楼那边的时候,她的眼中满是同情。 …… …… 柢山又下了一场大雪,这一次正好在夜里,雪从竹楼屋顶的那个窟窿里落到了竹楼里,然后瞬间被那些剑气斩成极为细微的雪粒,然后落到地面上。 很快便化作了积水。 也很快便没了踪影。 顾泯此刻正靠在窗边,和身前的书虫正在下棋。 棋是围棋,人却不是国手。 书虫是想着不再和顾泯说话,但禁不住顾泯的软磨硬泡,还是只能坐到顾泯对面,陪着他下棋。 反正是没开口说话。 他没学过下棋,但在顾泯三言两语讲清楚怎么下之后,书虫也很快示意自己会下棋了。 一切都有了,最重要的却是棋这个东西。 当时顾泯正捏着烛游珠,在想要是有围棋就好了。 然后身前便出现了一副围棋。 “不止是剑,原来你什么都可以变啊。”顾泯盯着烛游珠变成的围棋,想着这东西原来不仅是柄剑啊。 —— 俗事缠身,今天就一更了。 第26章 更无耻的人 烛游珠不仅是柄剑,这种事情本应该早告诉顾泯的,可当初常遗真人在拿出这颗烛游珠的时候,本来就是拿错了,于是一时间便给忘了。 再之后,顾泯一直在修行,观剑经和看剑诀,也没有去深思自己怀里的烛游珠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只觉得是一柄奇怪的剑而已。 直到如今,才知道烛游珠不仅是柄剑。 举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顾泯收敛心神,将精力放在了棋盘上。 他的棋力很是不俗,并非是书虫这种初学者能够胜过他的。 于是在短暂的一盏茶时间之后,他便落下了最后的一颗白子,书虫也很干脆的投子认输,两个人对视一眼,书虫微笑不语。 “下棋这种事情,修行者们怕是不太感兴趣,毕竟修行这种事情比下棋要有趣千万倍,怎么会有人会在下棋上浪费时间?”顾泯低声自语,好似也知道书虫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了,所以没打算听到回话。 书虫沉默了一会儿,却还是开口说道:“天底下的人,也只有剑修会无趣的很,咸商城里的那些读书人,一个个棋力都可算不俗。” 顾泯抬起头,嗯了一声,他现在不算是修行界里的小白,有些事情当然还是知道的,知道这个南陵,乃至整个世间,最有名的那些读书人,都在咸商城里。 那群人当然不是简单的读书人,他们是有修为的读书人,是看得到那些星河的修行者,天底下关于星河的诗篇,写的最好的,当然都是出自他们笔下。 “天底下最好的棋手和天底下最不讲道理的读书人,恰好是一个人。” 书虫微笑道:“有朝一日你要是能站得有他这么高,记得替我问问他,到底读书人讲不讲道理。” 读书人想来喜欢讲话讲一半,书虫虽然不算是人,但读了这么多书,如何没有读书人的习气。 顾泯皱眉道:“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下山,你说这话,说早了啊。” 书虫没再说什么,只是起身回到之前一直盘坐的地方,开始低头看书。 那副围棋变成了青色的珠子,顾泯拿起这颗烛游珠的时候,阿桑便来了。 柢山大师姐今天穿了一身不同寻常的青色罗裙,和郢都城里的那些官宦小姐穿搭有很多相似之处,不过这位大师姐的看着要更为干练,顾泯看了一眼,便把注意力放在阿桑手里的食盒里,当即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阿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当是他觉得来人不是洛雪会觉得有些奇怪,便开口说道:“洛雪闭关去了,短时间怕是不会出来了。” 顾泯脸上的疑云更浓,自己那位洛师姐这好些日子没见到了,可到底是没有放过自己,这委托阿桑师姐又带来了什么饭菜? “阿桑师姐,这我都已经第二境了,用不着进食了。”顾泯咬了咬牙,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拒绝的话。 阿桑嗯了一声,还是有些稍微的吃惊,之前推算到了顾泯到了第二境,但这会儿听着他开口,感觉却不一样。 “这不是洛雪做的,我只是看小师弟你饱受摧残,就试了试……”阿桑倒也是聪明人,很快便看出了顾泯在担忧什么。 “那多谢师姐……”顾泯嘿嘿一笑,立即就接过食盒,放在地面上,打开之后,里面的食物便呈现在顾泯眼前。 这里面只有两道菜肴,一道是寻常人家最常见的炒豆角,只是不知道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天气里,怎么会找到这样的食材的,不过毕竟是修行者,能够找到也说得过去。 第二道菜肴,则是两个鸡腿。 光看卖相,这两道菜比洛雪的就要胜过许多了。 顾泯去拿木筷,就要迫不及待的尝一尝,这些日子受够了洛雪菜肴的折磨,好不容易再吃一次东西,当然要好好的冲一冲之前那残留在胃里的味道。 “小师弟,这饭菜可不是白白给你吃的,吃了我做的东西,便要答应我一件事,不然这东西……”阿桑缓缓开口,不知道是不是知道用这样的办法来糊弄自家小师弟不好,反正她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些紧张。 顾泯正夹了一筷子豆角,塞进嘴里之后,含糊不清的说道:“师姐有事尽管说,做师弟……的没有不听的。” 等到他把那片豆角咬碎,然后充分感受到那味道之后,顾泯愣住了,他盯着眼前的师姐,沉默了很久,然后硬是没敢把那口豆角吐出来,耗费了很大的勇气将其咽下去之后,顾泯心里想着的全是一脉相承这四个字。 这他娘的,山上怕是只有师父的烤鱼才能下肚? “师姐……”顾泯嗓子已经沙哑。 阿桑看着他,一双重瞳里有些笑意,但是很淡,就像是一幅水墨画成的梅花,“有一桩事情,讲给你听听。” 不管顾泯愿不愿意,反正当阿桑愿意说的时候,不管是顾泯还是常遗真人,也都只能听着。 好在阿桑绝对不是那种一句话说得清楚还要分成四五句话来说的女子,于是顾泯在很短暂的时间里,便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始末。 剑庭要举办剑会,他这位大师姐要去搞事情,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个小弟,而顾泯就是那个小弟。 顾泯张了张嘴,很想拒绝这桩事。 剑庭是个什么地方,他也清楚,柢山是个啥境地,他也很清楚,自己这个师姐摆明了要去搞事情,要是没搞好,自己是不是要把小命丢在那个地方? 顾泯忽然正经起来,“师姐,我们这些修行者,难不成非要和人比个高低才行吗,这和大道只怕偏离很多?” 顾泯满口胡话,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自己不用离开柢山,至少是在现阶段是不用离开。 阿桑指了指那两盘菜肴,说道:“既然小师弟不愿意,做师姐的也不会强求,你吃了这两盘东西,就当我没有说过这些话。” “师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要准备些什么?”顾泯站起来,盯着阿桑,也是一脸认真。 人生很多时候都要面临选择,一旦选错,便会造成很恶劣的后果。 顾泯从来都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所以很快便做了抉择。 阿桑很满意,所以便又多说了句话。 “剑庭出了个庚辛剑主,正好带你去看看真正的天才是怎么样的。” 柢山虽然没落,但自从接到请帖之后,阿桑便去打听了一番剑庭的消息,这才得到了一个十分重大的消息。 倒也是这消息早已经传遍了南陵的缘故。 顾泯听到这话,一时间都愣住了,这时候阿桑已经起身,她这次来的目的就是忽悠顾泯和她一起前往剑庭,既然目的达到了,那就肯定不会多待了。 顾泯等着自己师姐离开之后,才靠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星星,有些古怪的低声说道:“这玩意不是街边的大白菜?” 想着这件事,他很快起身,离开竹楼,前往那座木楼。 不多时,他便已经沿着那条山道来到石碑前,他境界尚浅,没有外物的话,他看不到属于剑修的那片星海。 把手搭在那块石碑上,顾泯的心神又一次来到那片星海里。 星海里无数的剑星闪耀,但最为特别的还是那颗白色的庚辛剑星。 还是只有一颗。 顾泯无比肯定那一颗庚辛剑星就是自己的。 睁开眼睛,顾泯盯着那块石碑,沉默半响,这才小声开口,“怎么这天底下,还有比我更无耻的人?” 第27章 小师弟和大师姐 距离剑庭的剑会,大概还有五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这就是明年初夏的事情,顾泯再次看过那片星海之后,便好像换了一个人,开始整日在山里晃荡,他偶尔会在某块山石上躺着看月亮,偶尔会在某块山石上一个人下着那些郢都孩童最喜欢的五子棋,更多的却是在那些河边看着那些长着牛头的鱼。 常遗真人来看过他,顾泯却是拉着自己师父,问了好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其中一个问题问的十分频繁。 “师父,你要是自诩天下最无耻之人,有天忽然发现还有一个人比自己更无耻,到了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做?” 常遗真人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愣了很久,这个有情有义的老人很是怀疑这个问题便是自己面前这个有情有义的好少年在借着问问题来说他就是那个天底下最无耻的人,于是在最初的时候,常遗真人不留余力的狠狠的捶了顾泯几次。 可后来每次遇见这个小子,都要扯着他问些这问题,让常遗真人都有些无奈,后来实在躲不过去了,这才硬着头皮回了句话。 但很快那个小子便摇头道:“要是依着师父你这么说,那自己还怎么能成最无耻的那个人,对方既然无耻了,让他出来挡枪才是最好的选择。” 常遗真人忍无可忍,最后说了个滚字。 这样一来,搞的常遗真人连烤鱼的心思都没了,也让河里的那些鯥鱼对顾泯生出了好些好感。 顾泯祸害完了常遗真人之后,之后又开始去祸害大师姐阿桑。 阿桑喜欢在某块山石上修行,顾泯就在那块山石旁给自己的大师姐讲故事,那些故事大概都是阿桑没有听过的,阿桑最开始有些烦躁,觉得自己小师弟脑袋肯定是出了些什么问题,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个小师弟也没有经历什么大的事情,应当不会如此,于是阿桑便沉下心去认真听着顾泯的那些故事。 故事很多,最开始的那些个还算是正经,阿桑也觉得有些意思,可到了后面,顾泯便说起了某个关于无耻两字的故事。 大概就是有那么两个人,在故事里争论谁更无耻的事情。 这么荒诞的故事,阿桑自然不可能继续听下去,于是她便轻轻挥了挥手,她的那位小师弟就从山上滚了下去。 柢山有多高,实在是说不清楚,反正是摔不死一个第二境的修行者的所以阿桑一点都不担心。 只是当顾泯日落时分从山脚跑到山顶的时候,阿桑已经离去,衣衫褴褛的顾泯躺在大师姐修行的那块山石上,一个人喃喃自语,“你这么无耻,见到你之后,注定说什么都不会让你感到脸红,可那东西是我的,你说是你的那就是你的?依我来看,你真的很无耻啊!” 坐起身来,顾泯大口喘着粗气,那张很好看的脸上有着很多不满的情绪生出,然后又很快消失。 他看着天边的晚霞,又哀叹一声,倒了下去。 …… …… 时间对于修行者来说,真的是很快的东西,一晃眼距离剑会开始便只剩下一月光景,这天清晨,阿桑又来了。 这位大师姐的精神很好,来到竹楼前,只说了一个走字。 顾泯睁开眼睛,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当即便走出竹楼,看到了那张巨大的青色符箓。 他是第二境的剑修,说起御剑而行,还要差点意思,不过既然大师姐有法器,那就不用怎么担心了。 第二次坐上这青色符箓,顾泯显得要比之前淡然许多,而阿桑依然是坐在最前面,背挺得很直。 青色符箓朝着远处而去,速度不快,白云不断在身边掠过,这还有一月光景,想来这位大师姐也不会太急躁,两个人沉默不言,顾泯干脆躺在符箓上,翻来覆去的想事情,可能过去半日光景之后,顾泯才开口问道:“师姐,其实我有一个问题。” “问。” 阿桑还是那么简单直接。 顾泯问道:“师姐你又不是剑修,去参加剑会,怎么搞事情?” “柢山是剑宗,那我自然就是剑修。” 这是个很不讲道理的说法,顾泯却不知道怎么反驳,毕竟依着他的看法,自己这位师姐,最为突出的一点就是不讲道理,也不许别人和她讲道理。 “大师姐果然有见地。”顾泯讪笑一声,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剑修不过便是用剑,我虽然不会剑诀,也没有读过剑经,但只要拿起一柄剑,不管是挥是砍,是砸是刺,谁敢说我不是剑修?” 顾泯在心里默默说道好一个蛮横的说法,这剑修能被师姐说的这么简单,也是天底下头一份。 “可师姐你的剑呢?” 顾泯不是个喜欢拆台的人,但是这趟出门,小命全然是在自己师姐身上,他真的很担心。 “……”阿桑这一次也说不出话来,山上只有一柄剑,叫做烛游,在自己小师弟手里,别的人也用不了。 想到这个问题,阿桑便控制那张青色符箓便朝着地面冲去。 因为没有剑,所以她现在要去找柄剑。 第28章 来取剑 当柢山大师姐阿桑下定决心要去做一件事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拦得住她。 作为小师弟的顾泯更是没有任何可能。 不过秉承着低调做人这四个字的顾泯还是在阿桑领着他踏入某座城镇之前,找了个斗笠戴在脑袋上。 大师姐阿桑不是另外一个师姐洛雪。 她们之间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都是顾泯的师姐,做饭同样都很难吃,但她们也有很多不同。 最大的不同,就是阿桑足够强大,不用想洛雪一样,面对一个第二境的鬼修便只能逃跑,所以当阿桑就这样平静的踏入那座城镇的时候,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阿桑身上。 阿桑很好看,但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双重瞳。 其中有好几道视线的主人,身上的气息非比寻常,一看便不是普通百姓。 顾泯藏在斗笠下,感受到了那几道不同寻常的气息,然后不着痕迹的看了几眼之后,这才快步来到了阿桑身后,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师姐,你这样招摇,我觉得我们还没到剑庭,就真的可能暴毙荒野。” 这一次依然是一身灰衣长衫的阿桑平静说道:“会死得这么容易的人,大概都不是真正的强者。” 顾泯心想,这种看起来十分有道理,但实际上一点道理都没有的废话,果然只有这个大师姐才能说出来。 两个人沿着那座城镇的某条街道一路前行,一路上招惹了许多陌生的目光,但好在这样的事情没有持续多久,便从他们转入一条小巷之后宣告结束。 没有了那些气息的探查,顾泯松了口气,自己这个大师姐看起来一副绝世高手的样子,但从柢山现在这个样子来看,顾泯还真是不敢相信大师姐境界会有多高。 这个时候,小巷深处,传来了铛铛的声音。 随着他们两人不断前行,这声音便越来越清楚。 等到走到小巷尽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家不大的铁匠铺子,铛铛的声音便是铁匠铺子里传出来的。 阿桑站在门口,没有打算走进去,反倒是就坐在了台阶上。 顾泯看不透自己这个大师姐的想法,他跟着把斗笠摘下来,坐到了大师姐身侧,大师姐说要来找柄剑,于是就来了这座城镇,又到了这么家铁匠铺前,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又不进去了。 顾泯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的大师姐,想从她眼睛里看出什么来,却得到的只有平静如水四个字。 别的便再也没有了。 “师姐……”顾泯小心翼翼的开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桑没说话,里面打铁的声音忽然停了。 然后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个身材瘦削的男人从铁匠铺里跑了出来,停在门口,然后喊了一声阿桑。 声音轻柔,满是情意。 顾泯身上起了好些鸡皮疙瘩。 阿桑无动于衷,顾泯转过身去,看着那个男人,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穿着和阿桑一样的灰布长衫,身上已经全然被汗水打湿,可以看出,身材并不健壮,一张脸生得还算是不错,即便胡子拉碴,也没能掩盖他的容貌,不过和顾泯比起来,就要差很多了。 那个瘦削男人看到阿桑没有转身,也没有觉得意外,毕竟寥寥几次见面,自己就从来没有看过对方的容貌,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对于阿桑的喜欢,这样的姑娘,这辈子能够见一次便已经是幸运,他还见了这么多次,自然怎么都会觉得开心。 可当他看到顾泯之后,他愣了片刻,竟然便跌坐到了他身后。 脸色难看至极。 顾泯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位是个什么情况。 “阿桑,你不喜欢我也就算了,怎么还喜欢上了别人,而且这个人,还长得这么好看,长得好看也就算了,怎么你非要带着来给我看,真想我这会儿就死在你身后吗?” 那瘦削的男子捂着脸,悲伤的情绪的确看起来不像是装出来的,但说的那些话,很难让顾泯生出同情的感觉。 不过他倒是琢磨出点味道来,正要开口,那位柢山大师姐便已经说话了,“是我师弟。” “你放屁!” “柢山那个地方,除了我,怎么可能还有人愿意拜入你们山门?”瘦削男人看着顾泯,眼里就是三个字,不可能! 顾泯没说话,只是想着要是早点知道柢山的底细,怕是自己这会儿肯定不会是柢山弟子了,不过现在已经拜入柢山,再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柢山再怎么不行,那也是自己的宗门,还能怎么嫌弃? 顾泯没说话,只是看着这个注定和自己师姐有些瓜葛的瘦削男人。 后者说了那么一番话之后,倒也很快接受了顾泯是阿桑师弟的事实,他很清楚,阿桑是肯定不会说假话的,于是在下一刻,朝着顾泯投来嫉妒了眼神之后,整个人忽然语气一转,一把拍在顾泯肩膀上,大笑道:“既然是阿桑的师弟,那就是我王某人的好兄弟。” 顾泯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情绪的转变,当下便暗叹原来这无耻的人,到处都是。 “好兄弟怎么称呼?”瘦削男人一把揽过顾泯,热络不已。 “顾泯。”顾泯同样也是笑着回应,不说别的,光是对方这张笑脸,他就不会冷眼相对。 瘦削男人见阿桑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便知道突破点还得在顾泯身上来,于是开口说道:“顾兄弟,初次见面,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我这铁匠铺里还有几柄破剑,你要是不嫌弃,就去选上一柄,就当做哥哥的送给你了,你们柢山我最清楚,整座山说不定都找不到一柄剑。” 顾泯摇摇头,他现在手里有柢山最好的那柄剑,当然没想过再要一柄别的剑,这次来这里,是大师姐阿桑要一柄剑。 他看向这个瘦削男人,笑了笑,然后算是很上道的把自家大师姐要一柄剑去参加剑会的事情告诉了这个瘦削男人。 瘦削男人眼睛忽然黯淡下来,看着阿桑的背影,他低声道:“原来你也是为了那柄剑来的。” 阿桑嗯了一声,倒也没有掩饰什么。 她之前在那张符箓上的时候,本来没有存过这方面的心思,但是在小师弟提醒自己没有剑之后,便正好想起有个人在这里,而那个人正好也在铸剑。 况且那柄剑本来就是为她而铸的。 既然是为她而铸的剑,现在她来取,本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瘦削男人吐出一口浊气,倒也算是想通了,当初他说要为阿桑铸剑,本身也是抱了有朝一日阿桑要来取剑便可再见一面的打算,虽说这一等便是十来年,但好在阿桑来了,也算是没有白等这十来年光景。 “剑是给你铸,自然就是你的,不过有好些人都看上它了,你能不能带走,还说不准。” 顾泯想起先前进入城镇的时候,感受到的那几道气息,当时便觉得好像有些不同,这会儿一说,这才想起,那几道气息隐隐有着剑气散发,想来应该是几拨剑修才对。 剑修求剑。 这种故事在这个世间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不是每个剑修都像是剑庭和剑府的剑修一样,有强大的宗门,宗门里有那么可以供他们选择的剑,绝大部分的剑修,在开始学剑之后,找一柄好剑是第一要义,而找剑的故事有可能发生在某片山林里,也有可能发生在某片湖泊里,但更多的还是发生在某个人家里。 前面几种情况姑且可以称之为捡剑,最后这一种便可以说成抢剑。 “他们要抢我的剑?”阿桑看着远处,嘴唇动了动,便已经开口。 阿桑要是一辈子都用不上那柄剑,当然不管那柄剑会在谁手里,可这个时候既然她要用,便只能由她带走。 谁要抢,谁就得死。 顾泯听着这话,想着自己这个大师姐果然是要搞事情,不仅是要去剑会搞事情,怕是想着一路搞事情搞到剑会去,一想到这里,顾泯脑海里便出现了一幅景象,那就是自己和自己大师姐因为事情搞得太多,总算是在阴沟里翻船了,然后两个人就这样双双死在某片荒野里,不多时便有乌鸦飞来他们的尸体旁,啄食着他们的内脏。 这光是想起来就会觉得无比凄惨。 想到这里,顾泯便生出了一定要阻止大师姐去趟这趟浑水的想法,不过顾泯还没有开口,那个瘦削男人便已经笑着开口,“果然是你,这十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不过也对,阿桑如果一天变了,那就不是阿桑了。” 顾泯看着对方还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想着他刚刚说的那番话,脑海里已经闪过对方的一百多种死法,这家伙,是铁了心要把大师姐和他往火坑里推了。 仔细一想,倒也知道自家师姐的脾性,顾泯索性重新把斗笠戴上,不让人看到他的懊恼神情。 “来,看看那柄剑,有很多人想要它,肯定是有道理的。”瘦削男人拍了拍顾泯的肩膀,在他看来,阿桑本来便不是一个剑修,即便说什么去剑庭参加剑会,都是借口,说不定那柄剑就是为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要的。 既然这样,他也没必要自讨无趣去想些什么,反正那柄剑留在他手里,迟早也是杀身大祸。 第29章 夜幕 取剑是不是主要目的,其实不太重要。 重要的是阿桑来了,便不能让这柄剑落到别人手里,也不能让眼前这个瘦削男人死在这里。 阿桑不是个什么话都愿意说出来的人,所以为了显得这件事更合理一些,她便起身随着顾泯和王小贫去看看那柄剑。 王小贫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大概是因为他从小便很穷,阿桑之所以还记得,大概也是因为那会儿她第一次见到王小贫的时候,他明明已经饿得站不起来了,却还是没要旁人丢给他的馒头。 一个很穷的少年却不接受施舍,阿桑觉得有些奇怪。 一个看着生死却不动容的小姑娘,王小贫也觉得有些奇怪。 于是缘分便在那个时候结下,不过后来王小贫虽说活了下来,但也不曾能够拜入那座山,更没能获得阿桑倾心。 过去的很多年里,王小贫都在这座城镇里铸剑,阿桑都在那座山上修行。 那是个很有意思的故事,但到了最后,还是变成了天底下最无趣的故事。 最后王小贫说要为阿桑铸剑,大概是为了让自己的余生都有着寄托,但他没想到,自己铸剑铸着铸着便铸出了一柄很不错的剑,更没想到的事情是,这个消息竟然便传了出去,眼瞅着剑要铸成了,想来杀人抢剑的人便多了起来。 他的生命什么时候结束,便由剑什么时候铸成来决定。 顾泯不知道这等陈年旧事,要是知道了,大概也只会说上一句大师姐果然始终如一,始终未变。 带着懊恼,跟着王小贫走入铁匠铺子里,穿过前面狭窄的一段暗道,然后便来到一座水池前。 水池的最中央,便有一柄剑。 那柄剑通体发青,样式看不真切,剑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泛着青光,而在水里的剑身也是如此,像是有许多青苔长在剑身上了一般,看着并无什么不同之处,但仔细感受,足以感受到一股锋芒之气。 顾泯盯着那柄剑,伸手握住了怀里的烛游珠,后者微微颤鸣,有极低的剑鸣声传了出来,大概透露出一种相较的意思。 与此同时,那水池里的剑也颤鸣起来,只不过声音不大,只在池水中弄出些泡泡,看起来有些可爱。 “原来我又想错了。”王小贫有些感叹,之前他以为这柄剑是阿桑为顾泯选的,但这会儿看来,这个少年手里有柄更好的剑,才能让水池里的那柄剑有如此反应。 阿桑却是有些意外,顾泯身上的烛游是柢山至宝,早已经生出灵性,并不会遇上什么剑都要做出反应,能够做出反应,岂不是也说明了这柄在池水里的剑很不错? 顾泯松开那颗烛游珠,这才有些真情实意的说道:“王大哥的手艺,原来这么好。” 王小贫摇摇头,“剑还没到出炉的时候,不过这里的已经很危险,阿桑你若不是一定要它,现在便走。” 在这等关键时刻,王小贫仍旧还是在试图说服阿桑,他知道阿桑上山修行了好多年,但也知道柢山没落到了不成样子,他并不认为阿桑一定能够胜过那些前来取剑的剑修。 顾泯听着这话,不知道心里已经点头多少次了,不过倒也知道自家师姐没那么容易被说服,他开口问道:“那你呢?” 王小贫笑道:“我花了十年,铸出了一柄有可能以后会在世间留下名号的剑来,怎么舍得丢下它,况且此刻它尚未完全铸好,丢下它便是对它的不负责任。” 顾泯哦了一声,想着你原来不仅是个情痴,而且在别的方面也一样痴。 “这剑叫什么?”顾泯转移话题,大概是想着把气氛弄得轻松一些。 “还没取呢。” 王小贫看了一眼阿桑,笑道:“我倒是想要把它取名阿桑,不过应该不太好听。” 顾泯又是一阵鸡皮疙瘩冒出。 只是到了现在他仍旧是不认为这会儿在这等儿等着人来取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所以他扭头去看阿桑。 阿桑还是那句话,“剑是我的,谁抢谁死。” 然后阿桑便在水池前坐了下来,神情平淡。 “师姐,你到底有没有把握?”顾泯张口,这倒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要是师姐没把握,早做打算才是真的,要是有把握,那自己之前担忧的那些,都是瞎担忧了。 阿桑没说话,似乎也不打算再继续说话,她就这样坐在水池前,平静的看着那柄剑。 王小贫看了阿桑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就在阿桑身侧不远处坐了下来,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暂时就忘记了所有烦心事,然后就笑了起来。 …… …… 月色下,城镇里来了两个剑修。 一老一少,两个人在月色下缓行,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要是有心人来仔细算一算的话,就该知道,算上这两人,大概这些日子来到这里的外乡人已经差不多有两掌之数。 约莫十个剑修,分前后来到这座城镇,所为的当然都是一样,那就是那柄尚未完全铸好的剑。 两个剑修,老的那个背负一柄长剑,身穿麻衣,个头不高,看着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眼里时不时冒出精光,让人一看便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物。 至于那个少年,明眸皓齿,穿了一身黑衣,此刻背后只背了一柄木剑,跟着老人走在这条长街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摇晃着脑袋,打量着这街道两旁的建筑。 老人不用转头都知道自己这个徒弟此刻的表情,他也不点破,只是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胡话之后,这才语重心长说道:“宿儿,不是做师父的说你,剑庭那边都出了个庚辛剑主了,你要是再不把心思放在修行上,之后世间剑道,便只有梁照两个字,再无人提及你了。” 少年哦了一声,随口应道:“现在不也没人知道我的名字嘛?师父你说咱们学剑就学剑,跟人家比什么,再说,也比不过啊!” 少年倒也说的是实话,有了那么个庚辛剑主身份的梁照在所有人看来,板上钉钉会是这年轻一代的最强者,而且绝对不止在剑修里,有他在,他们这些同龄人,基本上已经无望去争那所谓的年轻一代的剑道魁首之位。 听着这少年的一番话,老人皱眉,冷声训斥道:“苏宿,莫要看扁了自己,你要是已经抱着如此心态,那这趟剑庭就不要去了,不如回山好好闭关几年,正正心神!” 叫做苏宿的少年眼瞅着自己师父是生气了,急忙把嘴里的狗尾巴草吐了出去,这才说道:“师父莫急,徒儿这都是无心之谈,其实在徒儿看来,那梁照即便是所谓的庚辛剑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像是剑庭,我觉得也没我们归剑阁好,掌教大人说不定境界比那位剑庭掌教还要深厚,不过是掌教大人为人低调,要不然……” “师父莫慌,等徒儿找到柄趁手的剑,这次去剑庭,就把梁照打的满地找牙!” 老人听着自己这个宝贝徒弟正经没半刻钟便又开始不正经起来,也是叹了口气,不过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对于自己这个徒弟,归剑阁也是将其当做宝贝的,刚被他带入山上的时候,掌教大人一番探查,便发现他的根骨极佳,剑道天赋冠绝全宗,更是一位天生剑胚,为此之后在星海里生出他的剑星的时候,全宗叫得上号的长老都看了看,要不是剑庭出了一个庚辛剑主,归剑阁完全有理由相信,之后这南陵年轻一代的剑道魁首,便该是苏宿。 可惜苏宿虽然剑道天赋虽然尤为出众,可性子却尤为活泛,在宗门里,别的弟子都一天到晚想着学剑修行,而这家伙每天想的却是怎么去偷长老们的各种宝贝,甚至于掌教大人也遭受了苏宿的毒手。 每当那位掌教大人下定决心要收拾这个家伙的时候,苏宿又好像是嗅到了什么一样,便开始认真起来。 最可气的是他每次潜心开始学剑之后,境界都会往前走上一大步,这让整个归剑阁都挑不出来任何毛病,掌教大人自然也没理由再对他进行什么惩处,整个归剑阁都对苏宿又爱又恨。 不过作为苏宿的师父,老人打心底还是很喜欢自己这个宝贝徒弟的,要不然这一次他也不会因为听闻了一点风声,便领着他来这座城镇来试试能不能为他找柄剑。 要说剑,宗门山上不知道有多少好剑,可硬生生是找不到一柄和苏宿契合的,这才让苏宿只能背负木剑,山上都猜测或许正是因为没有好剑在手,苏宿所以才对学剑提不起兴趣。 替苏宿找一柄剑,便成了归剑阁的头等大事。 老人缓慢朝着前面走去,感受着天地之间那缕漂浮不定的剑气,捋了捋胡须笑道:“宿儿,为师要是没感受错的话,此地便该是你的机缘之地。” 苏宿抬头,也是使劲抽了抽鼻子,脸色不太好看的说道:“徒儿觉得咱们肯定是白跑一趟。” 老人带着些疑惑的问道:“为何?” “不说那柄剑到底适不适合徒儿,光是这里的这么些剑修,能眼睁睁看着师父把剑带走?” 苏宿作为剑胚,对剑气的敏感程度,甚至于还要强过自家师父。 老人微笑道:“先不去说这柄剑适不适合你,这些剑修对于为师而言,不过是土鸡瓦狗尔。信不信,为师只要展露境界,他们尽数都要吓跑?” 苏宿听着这话,干脆的摇了摇头。 不信!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忽然有一道剑气生出,顺带着起了一阵风冲着老人而来。 老人冷哼一声,不知道是因为苏宿的反应,还是因为自己才入小镇便有人挑衅,当即便冷声道:“跳梁小丑!” 话音未落,老人身后的那柄长剑瞬间出鞘,伴随着一阵剑鸣声,有冲天剑气撕开浓云,让月光畅通无阻的落到地面,一时之间,小镇好似便亮堂了几分。 紧接着比月光还亮的剑光出现在小镇上空,老人握住那柄长剑,身形掠走,一瞬间便掠出数十丈,眨眼之间,无数剑气生出,老人剑仙风采显露无疑。 苏宿站在原地,看着自家师父掠出去的身影,由衷赞叹道:“师父你这唬人的手段,徒儿还真得好好学学。” 第30章 可能是因为长得好看 月光之下,有剑光大盛。 老人单手持剑,掠过之后,对方的身影便显露出来,那是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道人,手持一柄青铜古剑,青色剑气萦绕在剑身之上,此刻脸色尤为凝重。 之前老人进入此地,掩饰了自身气机,以至于并无人看透他的真实境界,就说现在,也不知道有多少剑修正在某处窥探。 只有这个中年道人,看着这一老一少,便在夜幕里悍然出手了。 可在出手的短暂光景之后,他便追悔不已,眼前的这个麻衣老人之前出剑,看似气势磅礴,但其实还是藏着境界,可就是藏着境界,竟然也在短短数息之间将他逼得手忙脚乱,依他来看,眼前这个老家伙,至少境界会比他高出一大截,这样的剑道境界差距,让他没有半点胜过他的可能。 收剑回掠,中年道人脚尖一点,单脚落在某座高楼的飞檐之上,看向麻衣老人,抱拳道:“前辈境界高妙,剑法出神,晚辈不是敌手,之前唐突出手,还望前辈见谅。” 言辞诚恳,不像是作伪。 麻衣老人并没有收剑还鞘,提剑在手,盯着不远处的那个中年道人,他张口冷笑道:“就凭你这本事,也敢对那柄剑起觊觎之心,老夫给你个忠告,你此刻便从此地退走,要不然迟早也是暴尸荒野的下场。” 麻衣老人意思极为明确,那便是眼前这个中年道人若是还要留下来和他争夺那柄剑,今日向他出手的事情便揭不过去,既然揭不过去,按着剑修的规矩,那便是生死一战,不死不休。 中年道人自知不敌,也不敢再放出什么狠话,更没有开口询问对方的宗门,在南陵这些地方,剑宗虽多,但是门下能出一个这么境界的剑修的,也就是那几座剑宗了,而恰好那几座剑宗,都是他招惹不起的存在。 再度对麻衣老人拱手行礼之后,中年道人身形微动,化作一道剑光瞬间远去,不知去向,老人转头,看向某处,又是一剑挥出,滔天剑气化作一条长龙呼啸而去,在夜幕之中尤为夺目。 远处某座高楼应声而倒,一道身影随之出现在老人的视线中。 正是在暗处窥探的数人之一。 此人也是一位剑修,不过用秘法掩盖了真容,只能隐约看见身形,其余的,看不真切。 那人自知被老人的剑气锁定,避无可避,只得干笑道:“前辈的这一手剑法,怕是整个归剑阁都没几个人有前辈这份修为,既然前辈也看上了那柄剑,那晚辈也不好和前辈争了,就此告辞!” 能够在短暂时间便叫出老人出自何地,这一个剑修不管怎么看,都是要比之前那个剑修强大数倍,不过仍旧不是老人的敌手,很快便掠走,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夜幕里也有几道身影先后显露气息,然后掠走离去,是因为见到了老人的境界之后,便萌生退意。 原本小镇里还有多达双掌之数的剑修,在老人这几剑之后,便已经退去四五人,剩下的几人不为所动,继续等待着那柄剑显世。 老人也不再继续咄咄逼人,收剑还鞘之后,身形一动,便回到了之前的街道上,苏宿看着自家师父回来之后,当即便竖起大拇指笑道:“师父老而弥坚,老当益壮,依着徒儿来看,掌教大人的位子该给师父坐两天才是,那以后徒儿也有机会去当一当掌教嘛。” 才显露了一把剑仙风采的老人听着这话,忍不住笑骂道:“小兔崽子,只要好好学剑,以后那掌教的位子,不是你的?” 苏宿原本只是开个玩笑,这会儿真听到说要把掌教的位子交给他,当即便吐了吐舌头,然后挠了挠头道:“我才不愿意去做掌教,最多让我做做掌律,到时候要是有些师姐师妹的犯错,徒儿也好为师姐师妹们求求情。” 老人摇摇头,实在是跟不上自己这宝贝徒弟的脑回路,他瞥了一眼远处夜幕里的景色,低声说道:“依着为师来看,这小镇里至少还有三位飞光境的老家伙,虽说为师一人一剑,对上他们三个都不会吃半点亏,不过难说这里还有没有什么厉害人物。” 苏宿嗯了一声,难得认真起来,“那师父到时候不敌,一定要留力,好带着徒儿赶紧跑路。” 听着这话,老人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拍在自己这个宝贝徒弟的脑袋上,“为师还没老到护不住你的时候。” 苏宿揉了揉脑袋,嘿嘿一笑,就不再多说。 “迟则生变,为师在今夜就替你取来此剑!”老人先是抬头看了看天空,感受到那缕剑气的变化,立即便领着苏宿朝着剑气最浓郁之处掠去。 身为剑胚,苏宿也能感受到天地之间的那股锋芒之气,光是从这股锋芒之气上便足以判断那柄剑的确是应当是很不错的一柄剑。 如此一来,就连一直都背着木剑的苏宿都有些心动了,他并非是对佩剑没什么要求,只实在是因为身为剑胚,若是不能找到一柄特别契合的佩剑,便好似衣衫过大或过小那般,实在难受。 “师父,要是那柄剑适合我,我以后不去偷吴师叔的春宫图了,真的,我发誓!” …… …… 水池前,阿桑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已经和白天有了很大区别,那方水池不再平静,反倒是好像被人用火烧开了一般,整池水都开始沸腾,而那柄长剑就在最中央,不为所动。 顾泯盯着那柄剑,转头看向王小贫,问道:“它要成精了?” 王小贫盯着那柄剑,没有理会顾泯的打诨,若有所思,最后摇摇头,“是它的剑主来了。” 世间的剑,若是够好,便有灵性,像是顾泯怀里的烛游一般,自然知道择主,这柄剑也能择主,便足以说明王小贫铸剑的手艺绝对不简单。 像他这样的人,应当会有无数剑宗想要让他进入宗门,即便不能修行,为宗门铸剑也是极好。 毕竟这世间剑修千万,要是没有些好的铸剑大师,如何有这么多剑来供应? “它若是选了谁,其实就该给谁的。”王小贫有些感叹,只是声音不大,没让阿桑听到。 顾泯听到了。 他扭过头来,小声道:“这话你对师姐说去,你试试会不会被她打死。” 王小贫霍然转头,看着顾泯,很无奈的说道;“柢山怎么会让你拜入山门的?” 顾泯随口答道:“可能是因为长得好看。” 听着这话,王小贫便更无奈了。 第31章 蠢人 夜色和夜色下的少年,哪个更好看,很难说清楚。 阿桑没有去看夜色,却看了好几眼顾泯,这位柢山大师姐不再去看那柄剑,如同之前所言,那柄剑有灵,可以择主,王小贫也会很乐意将那柄剑送给那个人,可惜的是,阿桑并非是那种好说话的女子。 也没打算把这柄剑送给谁,所以接下来,谁出现在这里,谁就要承受这位柢山大师姐的怒火。 顾泯直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位大师姐一定要等在这里,难不成是因为,大师姐真是个不愿意变通的人? 顾泯从来都不喜欢这样的人,他认为,这个世间注定有无数事情自己无法做到,至少是现阶段无法做到,若是在无法做到的时候非要强行去做,那样的人便真是蠢人,既然是蠢人,他怎么又可能喜欢。 阿桑不是蠢人,但这样的做法看起来不太聪明。 顾泯的思绪很快便被打断,不是因为阿桑或者王小贫开口,而是因为在远处的高楼上出现了一个人。 “暮云宗许树,听闻先生铸成一柄好剑,特来一看是否和在下有缘。” 那个一身素白长袍的中年男人在月色下开口,声音醇厚,不像是什么歹人,说的话也听起来很有礼法。 暮云宗是整个南陵剑宗里排名极为靠前的宗门之一,能够稳稳压住这座剑宗的,大概也就只有剑庭和归剑阁两座,那中年男人如此开口,自然不是有半点以礼待人的心思,而是纯粹的以势压人。 在南陵的剑修里,只要不是剑庭和归剑阁的弟子,知道他的宗门,怎么会有人不买账的? 况且王小贫也只是一个无门无派的铁匠。 王小贫听着这话,没有回话,只是无奈苦笑,他此刻已经不能做主,不过即便能做主,他也不愿就这样把剑交出去的。 许树身形微动,便已经从那高楼之上落到了水池前不远处,视线在顾泯三人前扫过之后,最后在顾泯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收回视线,至始至终都没有看那柄水池里的长剑片刻,对着王小贫温声笑道:“先生有所不知,此刻镇子里至少还有数人觊觎此剑,若是在下实在于此剑无缘,也想请先生去暮云山待上些时日。” 三言两语之间,顾泯就已经明白了,别人是想抢剑,眼前这个叫许树的家伙,是想连剑带人一起抢走。 顾泯看着许树,心想无耻的人到处都有,不止剑庭那一个。 许树看着王小贫,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王小贫说道:“很多时候我们都不能得到自己如愿的答案,只能对你说一声对不住了。” 许树微微一笑,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收敛心神,把目光投向那柄剑,水池这会儿已经平静起来,但是越来越多的剑气开始从剑身上渗了出来,这是在告诉他,这柄剑离铸成不远了。 “先生这柄剑,只怕是在整个暮云宗里也没有人能够比得上,师父常常告诉我,这个世间的奇人奇事很多,我却没想到自己能有幸在这里看到先生,若是有幸能成为这柄剑的主人,成为先生的朋友,那该是多快意的一件事?” 许树并不急着做些什么事情,剑还没有铸好,怎么都得等,就算是铸好了,这小镇里还有几位剑修,怎么都得打一架,这柄剑的归属便如同他所说的那般,归属没那么轻易就会确定,而他这么早就第一个出现在这里,也只是想让王小贫看到他的诚意,或许之后抢不走剑,带走一名年轻的铸剑大家,也是暮云宗的极大收获。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如此温和,还是被拒绝了。 不过他不太恼,因为他知道,等会儿要来的人里,不会有人在意一个铸剑的铁匠,都只会看着那柄剑的。 “天底下最多的,还是那些蠢人。” 许树低声感叹,目光落在那柄剑上,似乎有万千欢喜之意。 他自始至终都没对顾泯和阿桑说一句话,摆出的姿态让外人来看,无非就是一个温和的剑痴。 可顾泯却觉得对方很恶心。 恶心的不是他在伪装什么,而是伪装的如此拙劣。 所有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判断蠢人的标准,对于顾泯来说,眼前这个叫做许树的剑修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本着低调的原则,顾泯没有说话,他此刻已经开始考虑,若是这个许树是师姐都应付不来的狠角色,那么之后他就只能先跟王小贫攀上点关系,到时候说是他弟弟还是他朋友都可以,若是实在需要,说是他儿子,顾泯也觉得不是不可以接受。 “滚。” 或许是感受到了顾泯的厌恶,也或许是阿桑自己也觉得眼前这个人实在是太过恶心,反正还是开口吐出了一个字。 语调平淡,声音不大,但还是无比熟悉的感觉,王小贫又笑了起来,顾泯赶紧转过头去,不想去看对方那副样子。 许树正看着那柄剑而无法自拔,忽然听到了这么一个滚字,便实在有些意外的转过头来,看着发声的那个女子,疑惑道:“是你在说话。” 阿桑没有去看他,好像是怕对方听得不够清楚,于是便重复了一遍,“滚。” 许树的脸色缓缓变化,很快便有笑容出现,他自认自己已经如此礼遇王小贫,做到了应当做的一切,此刻听到这话,出手教训一下这个口出狂言的女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抱着这个想法,他虽说脸上还有笑意,但实际上此刻体内气机已经运转,下一刻便要出手,他自然不会杀了阿桑,但总归是要让对方知道自己也是不好惹的。 不过很快,他的笑容便消失了。 因为阿桑拂袖了。 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说法,就是阿桑简单挥了挥手。 一道肉眼看不到,但又能明确感受到存在的气浪出现在阿桑和许树中间,顾泯盯着那道无形的气浪,然后眼睁睁看着那道气浪像是一滴水落到石板上溅射开来,那些溅射的浪花,一道一道的落到许树的胸膛上,然后许树竟然没能做出任何反应,便好像是被一柄重锤砸在胸口,吐出一大口鲜血,而后就这样飞了出去。 撞碎了好几座高楼之后,烟尘四起,房屋倒塌的声音更是久久不散,很久才彻底消失。 而阿桑还是没看他。 依着之前苏宿的师父的说法,这小镇里至少有三位飞光境的剑修,那便是第七境的修行者,若是这许树也是这三人之中的一位,竟然也这样容易的便被阿桑随手打飞出去,那么这位柢山大师姐的境界,又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顾泯看着飞出去的许树,在心底默默说了句真好,然后他转头看向王小贫,发现后者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便开口说道:“看起来你还不知道师姐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这话有很多层意思,王小贫听懂了,有些木然的回道:“我还真不太清楚。” …… …… 许树撞碎的建筑太多,造成的动静太大,以至于老人和苏宿还没来到这边,便已经听到了声响,老人在某座房屋上停下,看着这边,若有所思。 苏宿也跟着停下,然后小声问道:“师父,要跑路了?” 老人没理会他,只是自顾自说道:“有个飞光境的剑修被人打了,而且从气机波动来看,好像那人并无半点还手之力。” 飞光境是修行的第七个境界,能够打得这个境界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的,至少也得是这个境界的巅峰人物,不过依着老人的判断,或许对方的境界还应该更高,有很大几率在第八境繁星。 “在这么个地方,能够遇上这么个修行者,为师也觉得很意外,不知道是哪家的修行者,难不成是剑庭的那些家伙?” 老人皱眉低语,好似现在要弄清楚对方的身份比取剑还要重要几分。 “师父跑还是怎么的,你赶紧决定。”苏宿揉了揉眉毛,他虽然对那柄剑生出了浓厚的兴趣,但并非是一定要它,在他看来,小命永远是最重要的事情。 “即便对方是繁星境,为师也不可能惧怕,只是依着现在的局势来看,为师出手要和那人战一场,剑便得你亲自去取了。” 老人笑道:“放心,之前那动静闹出来之后,剩下的那两个剑修,肯定不会再出手了,你取剑之后赶紧跑,为师且战且退。” 苏宿低声说了个好字,然后将背后的木剑取下来悬在腰间,就在老人要掠出去的当口,苏宿低声道:“师父,剑不重要,你别死了。” 老人哈哈大笑,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前掠同时,心里想着的全是老夫何曾看错这个孩子。 老人今夜的第二次出剑,同样是气势磅礴。 在他还没有到那水池之前,身形甚至还在半空之中,便有一剑挥出,磅礴剑气撕破半条长街,斩出一条沟壑,剑光直至到水池之前。 如此威势,比之前第一次出剑又要大出不少。 他这样做,最为浅显的原因自然是为了引诱阿桑离开那水池处。 阿桑不是蠢人,感受到那一道剑气,沉默片刻,她看向顾泯,轻声道:“那个人是繁星境的剑修,小师弟你看好了。” 顾泯一怔,短暂之间没想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飞光境他知道,修行者的对于境界的称谓,或许是觉得前面几个境界太过简单,便姑且用第一境第二境这么称呼,直到第六境,才有云游境的具体称谓。 第七境飞光、第八境繁星、第九境结发,第十境便是金阙。 繁星境的修行者,已经称得上大修行者了。 此刻师姐让他看着,怎么看? 看什么? 正抱着如此疑问的顾泯,下一刻便看到阿桑拔地而起,而她瘦弱的身躯,在拔地而起的同时,便将地面踩出了一个大坑。 一时间,一道青光乍现,将整座城镇照耀得亮如白昼。 顾泯歪着头喃喃道:“到底看什么?” 王小贫接过话来,小声道:“依着你师姐的脾气,大概是让你看着她怎么打人的。” 顾泯恍然大悟,心想应该是这样了,这便微微自嘲想着,要是这样来看,原来自己也是个蠢人。 第32章 看剑的两个少年 阿桑并不随便打人。 顾泯也不是蠢人。 在看到自家师姐掠走之后,顾泯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为何师姐要等人来抢剑,以及为何要让他好好看着。 因为这本就不是阿桑为了护住那柄剑而出手,而是为了让顾泯好好看看,修行者之间的战斗是什么样的。 换句话说,这就是身为师姐的阿桑,正在给顾泯上的重要一课,而且是柢山上没有人能够为顾泯上的课。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的顾泯,收回所有思绪,这便认真的看着天幕,作为修行者,在修行的路上会遇到无数的困难,而自然也会有无数的机缘伴随,能够抓到些什么,除去看天意之外,在很大程度上,其实还是看自己,此刻在他眼前即将爆发的一场大战,或许就是两位繁星境的修行者出手,其中一位还是剑修,对于顾泯来说,只要从中看出些什么,那便是极大的收获。 只是真当他看到自己师姐出手的时候,顾泯也还是有瞬间的心神摇晃。 “师姐这条大腿,以后得好好抱着。” 最后的感叹发出之后,顾泯便再也不肯分半点心神去做别的事情了。 …… …… 阿桑和麻衣老人在夜里的一战,开始的简单直接。 老人隔着长剑的第一剑递出之后,阿桑便从水池前纵身而起,其实在一踏而起的同时,便已经将那蔓延过来的剑气尽数震碎,这让麻衣老人都有些意外,不过不等他如何失神,阿桑已经掠过半条长街,快要来到他的身前。 麻衣老人脸色不变,手里的长剑微颤,剑气萦绕而出,在月色下也有那般明亮,第二剑递出之时,身侧更是有无数细微剑气跟着倾泻而出,这些肉眼难见的剑气跟着这一剑递出,在极短的时间里便会来到阿桑身前,从而给她造成很大的困扰。 世间那么多修行者,剑修最重杀力,很多时候,其余修行者都很不愿意遇上一个被逼上绝境的剑修,便是因为害怕对方孤注一掷。 一个被逼上绝路的剑修,自然便是天底下最不好招惹的人。 麻衣老人的第二剑不如第一剑气势磅礴,但实际上里面变化极多,阿桑只要一旦出手应对,他便有无数种后手可以应对,到时候一剑接着一剑的蓄势,或许在数百剑之后,他便能蓄势一剑斩退阿桑。 这不是剑诀,只是老人苦修多年琢磨出来的一种临战之法,平时没有机会施展,但遇到阿桑这样境界的修行者,麻衣老人觉得是应该如此重视才行。 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不知道对方是哪家宗门的修行者,但从之前感受到的气息来看,对方似乎不弱于他。 既然如此,自然应该全力以赴。 下一刻,阿桑便接下了这一剑,她伸手朝着剑气打去,手中闪耀着青色光芒,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秘法,但只是击散了些剑气的阿桑也只是接下这一剑而已,然后之后的事情,便如同麻衣老人所料。 这第一剑蓄势是成了。 然后他不慌不忙的递出第二剑,一道剑光闪过的同时,天边便有些金光出现,看起来极为不凡。 这一剑倒是归剑阁里剑招。 阿桑往后退去两步,侧身避过这一剑,然后飘然落到了某块青瓦之上,脚尖轻点之后,直直掠向麻衣老人。 两人距离再度被拉进之后,麻衣老人这才注意到了眼前这个灰衫女子竟然是生着一双重瞳。 这是帝王之相! 麻衣老人微微失神,那虽说是世间的传言,但不管是谁第一次看见,也会有些失神,不可能波澜不惊。 不过更让他觉得意外的是,那女子来到他身前之后,也只是轻飘飘一掌击出,磅礴的气浪在掌间生出,里面蕴含着恐怖的威能,麻衣知道也感知到这一掌的威力,他横剑在胸前,拦下那道气浪的同时,自己也在半空中退后了数丈,最后他落到某座屋顶上,运转气机,将其卸去,却将整个房顶的青瓦尽数击碎。 然后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掉落之声。 麻衣老人脚尖一点,对着阿桑便递出了第三剑。 阿桑歪着头,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在第三剑来到身前的同时,她的一只手放在胸前,屈指弹了弹。 …… …… 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往往会成两个极端,要么便是十分眼花缭乱,要么便是十分朴实无华,从实际出发,越是境界低微的修行者,在战斗的时候便越容易出现眼花缭乱的景象,因为他们都没有那种境界高妙的修行者的洞察力,不能察觉到对方的破绽,便只能用自己学过的道法术法进行尝试,而这些尝试便是导致战斗看着那般眼花缭乱的根本。 阿桑和麻衣老人都不是境界低微的修行者,因此他们的战斗,很简单。 盏茶功夫,他们两人便已经交手数百回合。 两个人都没有自报家门,因为本就是为剑而战,只以实力分出那柄剑的归属,并不涉及其他。 麻衣老人又是一剑递出,此刻便是数百剑之后的光景了。 阿桑拆开这一招,身形停在半空中,麻衣老人微微一笑,手捏剑诀,天地之间已经消散的剑气此刻尽数复苏,尽数朝着他手里的那柄剑涌来。 一时间整座城镇,风起云涌。 这便是老人的蓄势一剑,到了去势的时候。 阿桑看着这一幕,不为所动,朱唇轻启,“小师弟,看懂了吗?” 声音不大,但瞬间传遍城镇。 顾泯听到这话,仰起头思索片刻,明悟道:“看懂了。” 他的声音没那么大,但阿桑还是听见了,后者微微点头,挥手斥散身侧的剑气,掌间气机勃发。 麻衣老人微微蹙眉,这才明白了一件事,原来眼前这个女子并非最开始没看出他的蓄势一剑,反倒是早已经看出,却没有阻止,只是为了某处某人得以在他这数百剑里得以详细一观他的剑道。 如此一来,无异于偷师之举。 只是即便他完全展露出来手段,也得要对方天赋过人,在数百剑里看出他的剑气轨迹以及布局才行。 这样的人不仅要境界不低,还得是心智尤为过人,在他每一剑递出的同时,想通为何会如此,更得兼有过目不忘。 麻衣老人不认为整个世间会有这样的人,即便是有,也只能是他的宝贝徒弟才是。 所以他并不在意,只是冷声道:“即便如此,这最后一剑你怎么拦?” 阿桑若是在他出第一剑的时候便挥手打散他所有剑气,让他不能积势,那么自然便不会有这最后一剑,可是此刻剑已经递出了数百次,最后一剑,麻衣老人想不到对方会怎么去拦。 阿桑没说话,她不是剑修,所以无法在剑道修行上给予顾泯帮助,碰到一个境界还行的剑修,她自然想着要让对方最大程度为小师弟提供帮助,此刻既然对方已经施展完了,小师弟也看懂了,那就够了。 既然这样,她就要认真出手了…… 看着那起势便看着如此不凡的一剑,阿桑掌中的气机也无比凌厉,她为了让顾泯全部看完那些剑,错过了很多机会,此刻对方已经蓄势到如此,其实已经没了机会,若是境界与对方相当,此刻除去拱手认输之外,哪里还会有什么别的办法。 可阿桑哪里是什么普通人。 她迎着那一剑,便掠了过去。 …… …… 顾泯收回目光,看了数百剑,其实在他脑海里,能够记住的,不多。 对方是繁星境的大剑修,境界高妙,一招一式之间自有其玄妙之处,他境界与其差得太远,想要看对方施展一次便全部记住,那无疑是痴人说梦,此刻能够记住四五分已经是极限。 不过对于蓄势一剑的想法,顾泯还是很感兴趣的,如此蓄势,对于他而言,肯定是一个大杀招。 要是自己能够落到实处,之后在与人厮杀的时候,能有出其不意的巨大好处。 揉了揉眼睛,顾泯转头看了一眼那柄已经平静下来的长剑,然后盯着王小贫说道:“师姐这么能打,你要是真娶到她,估计也没有什么好日子。” 这也是阿桑不在此处,顾泯才敢打趣说句话,真到了在自家师姐面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会多言。 王小贫苦涩道:“那是我求都求不来的日子。” 顾泯啧啧道:“果然深情。” 王小贫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话,只是他还没有说话,不远处忽然便响起一道声音。 “你这无耻之徒!” 顾泯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黑衣少年。 那少年生得好看,明眸皓齿,他腰间悬着一柄木剑,此刻便站在不远处看着顾泯。 不是苏宿还能是谁。 他其实很早便来了,只是看到自家师父出手,他也没舍得错过这一战,所以在不远处看了很久,直到之后顾泯出声,他才发现有人居然在偷学自家师父的剑,所以这才站了出来,要好好收拾眼前的那个家伙。 “你小小年纪,怎么如此无耻?”苏宿原本没有多少怒意,可等看到顾泯长相之后,就莫名的有些生气。 “第一次见面,就要这么中伤我吗?” 看到这个少年的时候,顾泯也跟着站了起来,握住了怀里的烛游,不过看起来,好像有点委屈。 —— 恭喜读者“青城牧野”获得我们第一个签到楼的周边礼品,请速速入群填写收件人资料。 大家多多签到,礼品说不定啥时候就落到你们脑袋上了。 群号: 第33章 你与锤子皆不如我 听着顾泯这句话,苏宿对眼前这个少年又多了几分别的看法,光看年纪,便知道对方的年纪与他相当,可他在宗门里,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家伙。 “你躲在这里看我师父出剑,难道不无耻?”苏宿抱着木剑,盯着这个长得居然比他还要好看的少年。 言辞不善,但并无杀机显露。 顾泯想着原来那个老家伙是你师父,这才一本正经的反驳道:“若是说无耻,你师父来抢我师姐的剑,岂不是更无耻的那个人?” 如此一来一回,倒是两个人都知道了此刻还在鏖战的那两位和他们的关系,苏宿冷哼一声,也算是知道这件事上算他理亏,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这等好剑出世,自然要是择一个它喜欢的主人,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话你没听过?” 听着这话,顾泯笑了起来,“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论起来无耻,我又怎么比得过你?” “你……”苏宿一时语塞,但很快便又开口说道:“你在暗处偷窥我师父出剑,显然更无耻。” “你师父每次出剑都没有人看?就像擂台上的人打架,擂台下有些观众一般,这种事情难道不正常?况且我就坐在这里看了看,何来偷窥一说?” 论起嘴上的功夫,实际上从小便生活在特别环境里的顾泯也是一点都不吃亏,他虽然身份特殊,但实际上性子却一点都不拘谨,反倒是有些欢脱。 所以即便以不正经闻名归剑阁的苏宿,在面对顾泯的时候,也没有讨得半分好处来。 抱着木剑的苏宿的想了想,觉得再怎么和眼前这个少年说下去自己也不可能能够取胜,当下便有些泄气,他仰头去看向水池里的那柄剑,心想果然是柄好剑,沉默片刻之后,便对着王小贫说道:“先生所铸之剑不凡,我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有那份机缘,若是没有,自然离去,不会生出争抢之心。” 苏宿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远比之前的许树要真实太多。 王小贫思虑片刻之后便说道:“此剑今日本不应便成了,只是它察觉到自己的剑主就在附近,故而成之,若是它所选的那人便是你,我本不该阻止,只是剑最开始是为我心仪的那姑娘所铸,此刻剑成,也是她之物,你要带走,倒也要看她的想法。” 王小贫其实有些难办,从他自己来看,自然而然便该是剑选何人便赠与何人,可阿桑也来了,他知道阿桑的脾气,也不愿意自作主张。 苏宿笑了笑,然后带着些歉意说道:“若是此剑与我有缘,想来家师是怎么都要为我取来的,不过之后若真发生了此事,先行给先生道歉了。” 说罢,苏宿对王小贫行过一礼,后者摇头,示意无妨。 和王小贫说过之后,苏宿转头看向顾泯,这才又说道:“我要去看看那柄剑。” 王小贫不是修行者,他很清楚,可眼前这个少年是修行者,苏宿不想和他动手,故而先提出请求。 顾泯摇了摇头,“剑是我师姐的,你要看,先问过我师姐,现在你问不了,只能等等。” 只能等,便是顾泯在告诉眼前这个少年,这东西你不能看,当然也不能带走。 苏宿呸了一声,好不容易才正经起来的他,这会儿彻底回到了不正经的样子,“你都看了我师父出剑,我看看你师姐的剑怎么了,这算扯平了!” 顾泯皱眉道:“这件事你要是真叨起来,算我有些不对,但你要看,也只能看我,我长得这么好看,你多看几眼,不算吃亏,说吃亏也是算我吃亏。” 叨起来是南楚的俚语,苏宿自然听不懂,但他却是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再度吐了口吐沫,表示十分不屑,“你长得好看,好看个锤子!” 这又是古蜀地的方言,知道的人也不算多。 顾泯没听懂,但总归是知道苏宿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话,他哼了一声,也没理会对方,但就是往水池那边走了几步,然后紧紧握住的烛游,他境界不算高,眼前这个少年是什么境界他也不知道,说起来顾泯还是有些害怕对方暴起出手。 “锤子没我好看,你也没我好看。”顾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还是回了句话。 就这么一句话,苏宿便实在是生出了要暴打对方一番的想法,他在归剑阁里,在怎么不正经,可从来没有人质疑过他,他不说天生剑胚这种事情,生得如何就不好看了? 可现在被对方也说他没对方好看,他虽然很生气,但也的确没有半点反驳的理由。 他生得很好看,可的确是没有对方好看。 修行者能够通过努力来提升自己的境界,可容貌如何又是能够更改的? 即便你是举世无敌的金阙剑仙,该丑还是得丑,没有半点办法。 “来切磋一番?”苏宿有些生气,他抱着木剑,到底还是想要暴打对方一顿。 顾泯看着他,听着这话,想了想,竟然是没有任何的犹豫,便点了点头,“好啊。” 苏宿有些意外,看向顾泯,其实也有些懵,他知道对方也是个剑修,又实在是忍不住想好好收拾对方,但没有想过这么干脆的便答应下来。 “等我把你打成锤子。”等平静下来之后,苏宿嘴角露出微笑,颇有些高兴。 他哪里知道,顾泯如此干脆的点头,是因为没有在苏宿身上感受到那种危险的感觉,知道对方断然不可能出杀手杀他,那如此一说,对方肯定就是一块很好的磨剑石了,他之前看了那个麻衣老人的蓄势一剑,心有所感,正想找个人试试。 “我再重申一遍,我比锤子和你都好看。”顾泯微微一笑,颇有些贱贱的意味。 苏宿心里暗暗呸了一声,想着等会儿把你打得满地找牙的时候,看你还比我好看。 “归剑阁苏宿,请赐教。”抽出木剑,苏宿正色道。 换做任何一个剑宗的弟子,肯定都听过苏宿的名字,他是天生剑胚,是归剑阁的最看重的年轻弟子,要说剑道天赋,在整个南陵,只怕只有那位剑庭的庚辛剑主才能够稳稳压住他一头。 可顾泯这个几乎算是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柢山的家伙,除去知道归剑阁是个在南陵剑宗里排进前三甲之外,别的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顾泯。”他还是决定不要将宗门说出来,毕竟柢山现在,太过微弱,要是对方被他暴揍一顿之后,生出了什么报仇心思,他相信自己的那个便宜师父,肯定拦不住。 苏宿点头,算是知晓。 然后他问道:“你的剑呢?” 他知道顾泯也是个剑修,但对方的剑呢? 顾泯想了想,觉得该有剑。 于是烛游便化作了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落到他的手掌中。 “好。” 苏宿只是微笑。 一道剑光迸发出来。 无数道剑气从苏宿手中的木剑生出,像是一道又一道的清风不断拂过,他是天生剑胚,是归剑阁寄予厚望的那个人,就和顾泯在柢山的地位相当,自然也能够尽学宗门剑诀,这才出手,便显露出来了无比的威势,隐隐来看,似乎在剑道上已窥门径,十分不凡。 他的剑道修为绝对不低。 顾泯生平第一次出剑,第一次打架,看着那一剑,想着便也递了一剑。 是虚衍剑诀里的其中一式剑招。 苏宿之前那一剑如同清风拂过,这一剑便好像是如同一道墙,结结实实的便将那一剑拦了下来。 两剑相遇,无数剑气散开,虽说不能和麻衣老人出剑相提并论,但是隐隐也让人觉得不凡。 苏宿一剑未成,很快便递出了第二剑。 一道剑光突然生出,然后朝着顾泯斩下,虽未带着任何杀意,但若是这一剑落到了实处,大概也是能够重伤顾泯的。 可惜这道剑光落下之时,顾泯也紧跟着递出了一剑,一片蔚蓝出现在他的头顶,像是一片海潮生出,替顾泯拦下了这一剑。 苏宿的剑像是落进了一片大海之中,被海水瞬间吞噬。 顾泯脸色不太好看,虽说他花了差不多一年的光景熟悉了几道剑诀,但境界不够,施展起来,颇有些费力。 他本可以用更熟悉的剑招,但对方如此出剑,他在脑海里瞬间便想出了最佳的应对一剑,故而才会如此。 等到苏宿第二剑消散,顾泯深吸一口气,这才趁着对方第三剑未出的当口,便先出了一次剑。 第三剑由他作为主导。 苏宿脸色不变,但心里却是在骂娘。 片刻之后,那一剑被苏宿破开,两个人都心有灵犀的并未继续出剑。 两个少年互相对望一眼,这才开始再出剑。 …… …… 一晃而过,两个少年已经互相出了数十剑,而在半空里的阿桑和麻衣老人也交手了数百招,不过这一次没有留手的阿桑明显占据着上风。 被压着打的麻衣老人此刻心里也在骂娘。 他没有想过,眼前这个看着如此年轻的女子,竟然境界如此高深,让他居然都看不到任何取胜的希望。 整个南陵,还有哪家宗门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莫不是出自海边那座楼? —— 俗事消散,决意今日开始开始多更几章,另外阿桑是大师姐,不是大师兄,这个他她的问题,我一定注意。 有推荐票的同学,投一投。 最后,其实今天仙朝是网站首页大封推,感谢网站,感谢编辑。 第34章 你全家都姓梁 顾泯和苏宿在短暂的时间里便不断的出剑和拆剑,他们两人都是天才,境界相差也没有太大,故而没有谁能够在短暂的时间里便看出对方的破绽,于是只能在不断出剑中寻觅机会。 顾泯始终没有用出白寅诀里的剑招,他总觉得那部剑诀有些古怪,不愿意轻易示人,苏宿也不曾把自己压箱底的剑招用出来,他觉得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剑争,并不愿意真的和人生死相搏。 因此两个人一直都维持着均势。 看着身前的剑气,苏宿对顾泯又多了几分重视,他自己在整个南陵的年轻一代剑修里是个什么处境他很清楚,对面的那个少年能够接下他这么多剑,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同境之中,苏宿本来就不信有任何剑修能够和他抗衡,即便是梁照,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顾泯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而且此刻只是沉浸着那些剑招的运行轨迹以及剑气流动上,并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和对方相互出了很多剑。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两个人出剑也始终没有停下。 剑于剑的碰撞之声不绝于耳,不知道为什么,苏宿的木剑在遇上顾泯的烛游之时,为什么没有断裂。 柢山再如何没落,这烛游也是当年晚云真人的佩剑,更是柢山至宝,按理说不会及不上一柄木剑。 可事实便是如此,木剑没断,烛游不能伤到分毫。 苏宿再度递出一剑无果之后,有些意外的咦了一声,然后有些古怪的问道:“你到底是哪家剑宗的弟子,莫非你姓梁?” 苏宿没有见过梁照,再见到顾泯这样不凡之后,便生起一个想法,那便是对面的这个少年就是那位庚辛剑主,不然如何能够有可能在他面前走上这么多招。 只是顾泯之前已然说过自己姓名,若是他此刻又承认自己是梁照,那么苏宿就要狠狠再对他吐出一口吐沫,这一个庚辛剑主连真名都不敢报出来。 不过要是梁照,他就要收回之前同境剑修无人能胜他的想法,承认这个庚辛剑主的是真的了不起。 顾泯听着姓梁这两个字,立马就想起了那个无耻到了极致的人,怒道:“你才姓梁,你全家都姓梁!” 苏宿一时语塞,心想我只是问你是否姓梁,又不是问候你娘,为何你有如此大的反应? 不等他的思绪散开,顾泯的剑势一变,陡然凌厉起来,这显然是被他的那句话激怒了。 “你娘的。”苏宿暗骂一声,也是继续打起十分精神对敌。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内,顾泯接连出了数剑,那些剑招分别出自虚衍剑诀潮生剑诀和青龙剑诀,本来都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剑招,可却被顾泯串联起来,却没有显得有半点突兀之感,反倒是无比连贯。 这种事情过去在柢山弟子中并没有发生过,是因为柢山弟子们想的完全是从一而终这种话,哪里有精力去研习别的剑诀。 就像绝大部分的柢山弟子这一生都只会研习青龙剑诀一样。 而更多的便是那会儿柢山的剑诀修行到极致的都会有那么寥寥数人,若是拜入那数人门下,便当然是一生刻苦修行那一门剑诀,哪里还有可能去学别的剑诀。 可顾泯作为柢山最后的剑修,待遇无比之高,剑诀随便翻阅,若是他愿意,怕是能够将木楼里的所有剑诀都翻阅一遍。 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懂,所以他只是挑了几门极合眼缘的剑诀和白寅诀修行,其实也就是这几门剑诀里便已经蕴含了不下千招剑法,能够全部记住的也不会有太多人。 又是数息过去,两个人互相出了数剑之后,苏宿默念一声好了,然后木剑一抖,无数剑气从天地之间汇聚而来。 竟然是和之前的麻衣老人如出一辙。 果然是一脉相承。 之前麻衣老人出剑,顾泯在看,苏宿也在看,那是自家师父的秘法,不是不传给他,只是想着苏宿境界不够,想要再等些时日再说,可是苏宿却是在看那蓄势一剑的时候,便已经在开始学起那一剑,虽然他境界不够,但胜在剑道天赋足够,竟然也是让他学到了几分精髓,这在面对顾泯,也就都用了出来。 使出这一剑,苏宿不是为了求胜,是想看看自己思路有没有问题。 这是对于剑道的探索,是一个好的剑修,应该做的事情。 可下一刻,苏宿傻眼了。 因为他感受到现在环绕在他和顾泯周围的剑气,竟然此刻除去一部分被他引去之外,其余都朝着顾泯而去。 准确来说,那是朝着顾泯的剑而去。 很显然,对方也在用这蓄势一剑。 苏宿忍不住骂娘,“你他娘的到底姓不姓梁!” …… …… 顾泯的确也在用蓄势一剑,苏宿能够看出并模仿出那一剑,那是因为他是天生剑胚,天生对于剑气有种特别的联系,所以难度比一般剑修要低一些,不然依着他的境界,是万万没有可能的。 而顾泯能够用出这一剑,更多的却是靠着自己的想象力和洞察力。 真正的天才,绝对不会只是修行上面出众而已,而应当是在各种方面远超平常人。 顾泯能够记住几门剑诀里的不下千招剑法,也能够记住麻衣老人出剑的剑气流动轨迹,然后凭借想象力去尝试复制。 当中自然有很多错误之处,但最后能够使出这有一两分威力的蓄势一剑,便已经说明顾泯是个绝顶天才。 在这一点上,他或许还要比苏宿更厉害一些。 在两个人都能够使出蓄势一剑的时候,便注定这就是他们今晚剑争的最后一剑了。 苏宿举起木剑,怪叫了一声,然后便挥了出去。 顾泯也是举起烛游递了出去。 两剑再次相交,磅礴剑气相遇,化作一道道细微的剑气在其中纠缠厮杀,像是两军对垒,谁都不后撤一步,两人境界不够,不然场景会更加壮观。 剧烈的剑气化作的罡风吹动着顾泯的长发,对方的处境和他相当,都是置身于剑气之中,无数剑气像是无数的锋利小刀在刮着他们的身躯,不过顾泯好像要好受一些,之前看剑经的时候受了很大的罪,这会儿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到了这会儿,他才终于开口回答对方之前的问题。 “我姓顾,去他娘的梁。” 第35章 绝代双骄 无数的剑气在两人身侧不断的拂过,看着就像是一道道微风,但实际上此刻要是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出现在他们身侧,只会有一个下场。 那便是被剑气搅碎,变成一架白骨。 不过这些剑气却是连两个少年的衣衫都没能斩开,倒不是因为他们的境界有多高的缘故,反倒是到了最后,两个人又再一次心有灵犀的留手了。 砰地一声巨响,两个人之间生出了巨大的气浪,那是剑气在一定空间里聚集的太多,最后形成的气浪,威力奇大,但因为两个人的境界低微,因此对于他们来说,伤害并不太大。 两个人只是被这气浪推着倒退出去,落到了远处。 苏宿喘着粗气,早已经是大汗淋漓,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眼中闪着奇怪的光芒,“你真的不是梁照?” 顾泯也是一头大汗,精疲力尽,原本不想说话,可听到这话,这才明白了原来对方是把他当作了那个假的庚辛剑主,这才叹了口气,最后只是摇头。 梁照冒认他庚辛剑主的身份,本来便是极为无耻的一件事,顾泯不会去学对方的。 看到顾泯再度否认之后,苏宿一拍脑门,喃喃自语道:“娘的,这才随便遇到个家伙就这么厉害,到了剑会上,真遇见梁照,怎么打得他满地找牙?” 顾泯没听清楚这些话,他实在是太累了,啪的一声便坐了下去,烛游已经化作珠子被他收好。 苏宿跟着也坐了下去,“你是哪家宗门的宝贝弟子,怎么之前从来没有听过,这次是要去剑会等着一鸣惊人的?” 剑庭的百年剑会,是整个南陵的剑宗盛事,以往便出现过类似的事情,某座南陵处于中游的剑宗,出了一位天才弟子,却一直不曾让外人知晓,直到到了剑会之上,一举胜过剑庭的所有弟子,这才一鸣惊人,之后更是成了一位剑仙,让自己身后的那座宗门一举从中游跻身上游。 顾泯现在这个境界说要胜过剑庭的各大弟子,完全是不切合实际的,他修行日短,不是那些第三境第四境的年轻弟子敌手,但要是想要剑会上展露头角,也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那些大修行者,不会看不出他的天赋和潜力。 顾泯摇摇头,然后指着天幕说道:“跟着师姐去打架,不过是她打架,我在旁边看着。” 苏宿皱眉道:“你家师姐看着不像是个剑修。” 之前阿桑和他师父对敌的时候,他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剑气波动,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剑修? 顾泯想起师姐说过的话,只好又对苏宿说了一遍,“师姐说只要提起剑,那她就是个剑修,不过她没剑,所以便来把她的剑带走。” 苏宿想着这话何其无耻,果然你们这无耻都是一脉相承的,但嘴上却是说道:“听着好像是有些道理,你师姐能和我师父战到如今,也是个很了不起的大修行者,你虽不愿告诉我宗门,我也知道你身后的宗门也该是一座大宗门。” 顾泯默然无语,柢山即便曾经算得上一座大宗门,如今也不可能再和大宗挨边。 眼见顾泯又沉默,苏宿知道自己想要套出对方的宗门已经不可能,打了个哈哈之后,他嘿嘿笑道:“也算不打不相识,我们交个朋友,想你我这样的人,以后肯定会名扬四海,说不定还得是被称为南陵剑道的绝代双骄,这会儿先交上朋友,以后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顾泯仔细回想了今晚发生的事情,不管是摆在明面上的还是摆在暗处的,苏宿表现出来的也没有半点让他反感的,至少在现在来看,对方的确是个可以交的朋友,于是顾泯点头道:“好。” 苏宿嘿嘿一笑,有些不死心的看了看那柄剑,然后问道:“都是朋友了,你不让我看看那柄剑,不妥当?我就看看,不摸!” 顾泯心想原来你是在这里等着我,自己竟然着了对方的道,有些头疼,仔细想来,他除了最开始坑过师姐洛雪,之后上山都是被人坑,一直到如今都是如此。 想到这里,顾泯有些心烦,他摆摆手,“看看。” 苏宿搓了搓手,一脸笑意,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气力,竟然又爬了起来,朝着那柄剑走了过去。 “对了,你这之前说的锤子是什么意思?” 顾泯对这件事念念不忘。 “哦,那是古蜀的方言,大概是说你这个人意志坚定,就和锤子一样。” 苏宿满口瞎话,但脚下不停,走到那水池前,趴在上面,仔细看着那柄剑,与此同时他在调动气府里剩下不多的剑气,想要去让那柄剑感受到。 可惜他的剑气并未能落到那柄通体青色的长剑上,便四散开来,很显然那柄剑要选的剑主并不是他,知道了这个无奈的事实之后,苏宿苦着脸低声道:“还要抱着这木剑多久?” 叹了口气,苏宿无奈的又重新坐下。 顾泯也算知道那柄剑不是选的苏宿,看着对方不死心的去用剑气探查那柄剑,这就说道:“你真的很锤子。” 苏宿很生气,但想着自己说的那句话,也只能挤出一个笑容来,“彼此彼此。” 顾泯叹了一声,知道那句话的意思果然不是苏宿描述的那样,但也很佩服对方的无耻,这就不再说话。 “你觉得你师姐能胜过我师父吗,不过你放心,就算是我师父赢了,也不会下杀手的。”苏宿忽然开口,打破沉默。 顾泯摇摇头,“我师姐不会输的。” …… …… 天幕之上的两人,战了许久没有分出胜负,此刻已经罢手,两人各自停在一座高楼上,默默恢复体内的气机。 麻衣老人开口笑道:“你这女娃年纪不大,境界倒是极为不错,要不是有了宗门,老夫倒是想请你来我归剑阁做个客卿。” 听着归剑阁三个字,阿桑算是知道了对方的宗门,不过即便对方是出自南陵前三的剑宗,她也一样不为所动。 她沉默看着麻衣老人,只是在默默推算要结束这场比斗还需要多久,小师弟该看的都看了,现在打下去没有意义,不过对方一定要那柄剑,她也不能让对方如意。 “那柄剑是你的?”麻衣老人忽然开口问道。 阿桑嗯了一声,就算是作答。 “老夫那弟子正需一柄剑,若是那剑的确和我徒儿有缘,老夫愿用别的法器换下此剑,你觉得如何?老夫观你不是剑修,其实拿着那柄剑也没有什么作用。” 阿桑摇头,反问道:“若是我没来,或是说我不够强,你还能如此开口吗?” 麻衣老人一怔,随即平静道:“你既然是修行者,自然也该知道修行者该如何行事。” 阿桑没来,那剑又和苏宿有缘,王小贫自然保不住那柄剑,到时候王小贫要是索要银钱,麻衣老人自然会给,就算是要些别的法器,他自然也会满足,但不管怎么,都要带走那柄剑的,不会有别的结局。 “可要杀人?”阿桑又问道。 “自然不行此事。”麻衣老人脸色不变,语调平缓。 身为归剑阁的剑修,祖训在上,麻衣老人不会做出什么有违祖训的事情来,倒也不是因为他多尊重祖宗先祖,而是一旦违背,剑心蒙尘,于修行而言,实在是没有半点裨益。 若是心志不坚之辈,更有可能落入魔障,此生难窥大道。 “还行。” 阿桑点头说道:“我让小师弟看了你出剑,算是欠你一分,你那弟子若是和那剑有缘,便以剑相赠,抵去这一分。” 麻衣老人一怔,心想你那师弟,他之前也看了,不过是个第二境的剑修,怎么能够看得懂他的蓄势一剑,就算是苏宿,他都不认为能够看懂,如此一眼其实不算什么,但对方已经如此说话,麻衣老人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阁下有什么需要的法器,老夫可用于交换。” 阿桑摇摇头,再不说什么,便从天幕上落了下去。 麻衣老人也跟着落了下去。 两个人来到水池前,这里只有两个精疲力尽的少年和一直没说话的王小贫。 阿桑看到这幅场景,瞥了一眼王小贫。 后者心领神会笑道:“这两位一见如故,不过一见如故之前,先切磋了一番,这会儿却是打累了。” 听着这话,麻衣老人皱了皱眉,他看着两人都没受伤,想着肯定还是自家徒儿手下留情了,心想自己这个徒儿平日里看着不着调,现在到底还是有些知道分寸的。 他看了苏宿一眼,正要开口,苏宿就爬起来叫道:“没戏了没戏了。” 麻衣老人有些不悦,但很快便想到可能苏宿已经试过了,但不愿意放弃的说道:“要不要再看看,你摸过没有,摸一摸如何?” 苏宿垂头丧气说道:“别说摸了,舔都不管用了,也罢,让梁照那家伙神气两天,我这次不去找他的麻烦。” 说着这话的时候,苏宿其实也有些心虚,要不是今晚连顾泯都没能赢下,他也不会担忧梁照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朝着外面走去,苏宿不忘和顾泯道别,“好兄弟,打得很舒服,回见啊。” 第36章 白鹿来了 走出那方小院,重新回到街道上,同样还是夜幕下,只是有些月光落到长街上,让人不至于完全看不清楚。 麻衣老人负剑于身后,倒是也没有急着开口说话。 苏宿往前走了好几步,这才说道:“师父,你那蓄势一剑,剑气运行轨迹等会儿给我详细说说,之前我照着出了一剑,虽说架子是有了,但是还没得精气神,最多只能说是学了两分,师父你这一剑倒是真不错,不过为啥平日里藏着掖着不告诉徒儿,你就徒儿这么一个徒弟,不告诉徒儿,是想着把这一剑带到棺材里去吗?不是徒儿说你,师父你这心胸不够,怪不得当初没能当上掌教……” 苏宿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但落在麻衣老人耳朵里都是废话,直到他说到了重点,麻衣老人才心神一振,有些激动的看向苏宿,“乖徒儿,你说什么?你看懂了为师的蓄势一剑,还照着出了一次……” 苏宿扭着脑袋,满不在乎的说道:“就是个壳子,还没学到精髓。” 麻衣老人得到确切答案,哈哈大笑,“果然是我的乖徒儿,有你在,归剑阁日后超过剑庭,哪里便是一句空话?” 苏宿嘁了一声,“比不比得上梁照且不先去说,就是顾泯,也……” 声音戛然而止,远处忽然起了一道剑光。 麻衣老人转过头去,皱眉道:“是那两个鼠辈。” …… …… 原本等着取剑的人有三个,都是飞光境的剑修,许树最先出手,可已经被阿桑打得重伤,其余两个因为畏惧麻衣老人和阿桑的境界,便一直藏到暗处没有出手,这会儿眼见麻衣老人离去,就只剩下阿桑,想来便是要搏一搏。 两道剑光先后生出。 其中一位掠向阿桑,顺带着便出了一剑,剑势磅礴,阿桑皱了皱眉,看着那一剑,并未有半点闪躲的想法,只是伸手,便要将其拦下。 虽然之前才经历了一场大战,但是阿桑面对飞光境的修行者,自然而然不可能有半点畏惧之心。 只是那人本来便知不是阿桑的敌手,此刻出手也只是为了拖住阿桑而已,另外一人落到水池前,大袖招展,看着那柄青色长剑,便要出手卷走。 一人拖住阿桑,另外一个乘机取剑,本来就是既定的方略。 顾泯在心里骂了一声无耻,站起来就握住烛游,后者再度化作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顾泯握住长剑,对着那人的后背就刺了出去。 取剑那人不为所动,顾泯境界太低,他就是站在这里让顾泯刺上一百剑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看着那柄青色长剑,那人眼中满是贪婪神色,不过也是一闪而逝,明知阿桑不好惹,他自然便要以最快速度取剑。 只是短暂失神之后,那人大袖一卷,水池摇晃,那柄青色长剑忽然发出一道清越的剑鸣之声。 “不好!” 那人一声爆喝,整个人的气机运转到了极致,要朝着远处掠去,这会儿竟然是连剑都不想取了,只想着快速离开此地。 顾泯一剑去势不停,在那人侧身闪开之后,正好便到了那柄青色长剑身前一丈左右,正好便感受到了那柄剑身突然迸发出来的磅礴剑气。 只是一瞬,顾泯便被狂暴的剑气推着摔了出去。 至于之前那人,下场更为凄惨,他离着那柄青色长剑最近,首当其冲受到了伤害要比顾泯多得多。 被几道剑气结结实实的打在身上,虽说已经想着掠走,可是还是在空中吐出了几大口鲜血,然后撞碎了许多建筑,最后生死不知。 至于另外一位飞光境剑修,只是被阿桑一掌打断佩剑,就这样跟着倒飞出去。 阿桑瞥了一眼那柄青色长剑,看了一眼王小贫,平淡道:“你要找的剑主来了。” 走到顾泯身边,阿桑一把提起顾泯的衣领,往他嘴巴里塞了一颗丹药,然后掠向了一处高楼。 水池里,那柄青色长剑颤鸣起来,一道又一道的剑气从剑身上蔓延出来,这柄被王小贫花了差不多十年时间铸造的剑,在这个时候才算是真正的成了。 这一切都要归功给那个还没有露面的剑主。 …… …… 长街上,苏宿感受着那柄剑散发出来的剑气,本来就是天生剑胚的他,更能感受到那柄剑此刻欢呼雀跃的心情,“师父啊,我好恨啊!” 麻衣老人也感受到了那柄剑的异常,大概是猜到这是那柄剑真正的剑主来了,看着自己这徒弟的样子,麻衣老人安慰道:“没啥大事,这柄剑不行,师父再给你找柄别的,总归不会让乖徒儿你一直用这柄木剑,实在不行,师父这张老脸不要了,让你去试试掌教大人那柄剑。” 归剑阁掌教的那柄佩剑,在整个世间都能排得进前十,实在是一等一的好剑,不知道有多少归剑阁弟眼馋得很。 不过掌教春秋鼎盛,这一代的年轻弟子,估计是等不到他仙逝之后继承那柄剑了。 苏宿皱眉道:“剑好有个屁用,要是不适合,那真是只能看看啊。” 他欲哭无泪,就像是有朝一日即便有一座剑山摆在他面前,上面有着这世间最为不凡的仙剑,要是没有一柄适合他,他又能如何? “去他娘的天生剑胚啊!”苏宿怒极,要不是这个身份,他早就在归剑阁里挑选一柄极好的剑带上了。 麻衣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倒也没有再说什么,自己这乖徒弟,反正说是这么说,心里肯定也是会有数的。 苏宿低声骂道:“要是那柄剑选的主人及不上我一半,就是那柄剑瞎了狗眼!” 麻衣老人哈哈大笑,平日里听着自己这徒弟胡言乱语只觉得头痛,这会儿反倒是觉得很有些趣味。 苏宿还想说句什么,就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哒哒的声音。 是马蹄落到长街上的石板上的声音。 苏宿看向远处,麻衣老人也是如此。 这一对师徒此刻在心里都生出了一种特别的感觉。 无法言说,但特别奇异。 不多时,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响亮,长街尽头迷迷糊糊出现了一道影子。 一头白鹿率先出现在苏宿的视线里,这头白鹿通体雪白,如同普通的野鹿一般高大,头上生着四角,和一般的野鹿有着绝对的不同。 原来之前的马蹄声便是这头白鹿发出来的。 “夫诸!” 麻衣老人见识广泛,自然认识这等异兽。 这状如白鹿的生物,便是夫诸,以往是很多修行者的坐骑,在民间传说里,看见扶诸便有水灾发生,不过对于修行者而言,便是一个极好的坐骑而已。 在数千年前,许多宗门以扶诸作为坐骑,便是看中的是扶诸速度奇快加之性格温和,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生出来吃其肉能够增长修为的说法,引得无数修行者争相出手屠杀此物,到了如今,世上便再难见到任何一头扶诸了。 这等异兽,漫说是归剑阁,就连大祁王朝的宫廷里也不可能有。 还没等麻衣老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道身影便进入了他们的视线,有个身材不算太高大,但仍旧说得上身材修长的男子出现在了白鹿后面。 那个男人生得不算是太过好看,至少比起来苏宿要差些意思,至于顾泯,更是完全及不上,但也绝对说不上丑陋。 他穿了一身月白长衫,但衣摆处有了些泥土。 不过他却是不曾注意,此刻出现在长街之上,男人看到了苏宿,微笑道:“天生剑胚,不用百年,自然是金阙剑仙。” 苏宿没有反应,没有接话。 然后这个男人又看向高楼之上,开口笑道:“生而重瞳,同样未来不可限量。” 最后他目光投向顾泯。 沉默片刻,这个男人想了想,然后说道:“生得真好看。” 第37章 如果可以,我想抱着 顾泯站在阿桑身侧,听着那个男人的寥寥数语点评,到了他这里便成了生得好看,下意识咧了咧嘴。 阿桑依旧神情平静,但没敢掉以轻心。 “师姐……”顾泯开口,但阿桑已经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多问。 顾泯一肚子疑惑,但也只好憋着。 麻衣老人神情凝重,能够一眼看出苏宿天生剑胚的修行者至少也是繁星境巅峰的人物,可他此刻不管怎么去感受对方的境界,都无法看出一星半点。 也感受不到对方身上带着的半点气息和剑气。 收敛剑气于体内,这并不难,但要是想不让任何人看出来,那便不容易,至少麻衣老人这么一个繁星境的剑修无法保证不被任何修行者看出来。 对方如果不是剑修,便很有可能是一位金阙境的修行者。 要是剑修的话,那便可能是一位金阙境剑仙。 这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差别,但对面要是剑仙,对他们造成的冲击力会更大。 整个南陵,能够踏足金阙境的剑修,只怕也只有两三人而已。 男人看了一眼麻衣老人,好像是知道这个人在想些什么,没有多说,只是微笑道:“在下感知到此地有剑与在下有缘,在下学剑数十载,都尚未找到一柄契合自身的剑,如今寻到了,是缘分,但不知道是哪位所铸,又是否愿意让在下带走?” 麻衣老人和苏宿默不作声,阿桑暂时没打算开口,顾泯知道这种事自己插不上话,只有王小贫跑出来,看着这个男人,便笃定了自己所铸的那柄剑,便一定选得他为剑主,沉默片刻之后,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尽数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男人这才抬起头看向站在高楼上的阿桑,询问道:“这位姑娘,不知道可否将此剑交给在下?在下在最近数年间,便要去与一人一战。” 阿桑看向他,淡然问道:“先生境界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有剑无剑,想来都并无影响,何必执着?” 当听到男人说到和人一战的时候,阿桑便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那个人的名头很大,但知道他的人却又不多。 不过阿桑知道他,他却不知道阿桑。 但即便如此,阿桑也不想轻易就把这柄剑交出去。 男人摇摇头,“若是面对这世间其余的剑道强者,在下自然有剑无剑都可,但在下要战的那人,若是无剑,在下不敢说有半分胜算。” 同境之战,剑修们有剑无剑自然差得很多,但是要是说无剑便一点胜算都没有,便实在是有些夸张,阿桑笑了笑,没有答话。 男人忽然脸色凝重起来,他看向阿桑,极度认真的说道:“我要战的那人,无剑绝对不可,姑娘此剑,我要定了,不过拿了此剑,便算欠下姑娘人情,日后若是姑娘有难,在不违背在下本心的前提下,会出手一次,以此报答。” 这是一位金阙境剑仙的承诺,在很多时候都会比那柄剑更加重要。 阿桑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在这个时候若是还坚持,便不是个好选择了。 那男人没有再说什么,看了阿桑一眼之后,便转过头,来到白鹿身侧,轻声笑道:“你定然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开心?” 在场众人都知道他是在和那柄剑说话,所以都沉默不语。 果然,片刻之后,一道比之前更盛的剑鸣声响起,那柄剑拔地而起,出现在天际,带着无边剑气。 光以剑来说,实际上这柄剑就已经十分不凡,此刻又要落到一位金阙境剑仙的手里,可以预料,要不了多久,它就会让这个世间的所有人都知道名字。 男人招手,那柄剑便落到了他手里。 然后他骑上了白鹿,再没有说话,白鹿转身,朝着夜色跑去,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已经让他们听不见任何蹄子和石板相撞的声音。 那个男人来得很迟,但走得很快。 麻衣老人朝着阿桑拱手,苏宿朝着顾泯大喊道:“我在剑庭等你啊!” 顾泯招了招手,好像是有些嫌弃。 …… …… 落到了长街上,阿桑站在街道旁,问道:“你学了那一剑?” 顾泯点点头,蓄势一剑,他此刻虽说还没能得其精髓,但随着时间打磨和一次次不断尝试,绝对会彻底学会那一剑。 阿桑赞赏道:“很不错,小师弟果然是个学剑的好苗子。” “师姐。” 顾泯欲言又止。 “你是想问那人是谁,为何我连出手都不敢?” 阿桑转过来看着顾泯,一脸淡然,“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未必需要去尝试,有些人,听过他的名字之后,你便该知道自己不敌,又何必出手自取其辱?” 顾泯老实说道:“请师姐解惑。” 阿桑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那片月光说道:“如今的剑道第一人是个女子,有很多人都想打败她,尤其是剑修。” 一介女子成为剑道魁首,对于世间剑修来说,的确是一件不太能够接受的事情,可有些事情不接受是一回事情,扭转不了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她的剑道境界,大概在前后数百年,只有晚云真人敢说能够稳稳胜过。” 阿桑想了想,然后又摇了摇头,“崇古贬今不是什么好说法,反正如今世间没有剑修能够胜过她,若是真要说有,那就是刚才那个人。” 顾泯想了想,刚才那个男人展现出来的气度,的确很像是一个绝世高手应有的风采。 “论剑道,他的剑或许排不进世间前三,但前三的那两个剑仙不会有任何可能胜过那位女子剑仙,只有他有可能。” “为什么?”顾泯问道。 “因为他足够年轻。” 阿桑平静说道:“年轻便是最大资本,那位女子剑仙不过一百余岁,还有许久的寿元,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能往前走多远,所以那些几百岁的剑仙此刻不及她,以后也不会赶上她,可他不一样,他才学剑了几十年,不到百岁,已经是天底下有数的金阙剑仙,他自然有可能,况且他以往和别人比剑,从未输过。” 阿桑补充道:“那会儿他还没有剑。” 顾泯和苏宿,乃至于那位剑庭的梁照,都是他们这个年纪里最天才的几位剑修,但在比他们更大的那一辈里,也会有真正的天才,而刚才那个男人,也是同龄人中绝对的天才。 每一代修行者里都会有那么一个独占鳌头的人,就像女子剑仙的那一代里,最强大的自然便是她,而在阿桑这一代修行者里,刚才那个男人便是最强的。 因为同代,阿桑很清楚那人是谁。 顾泯听了这么许多,也知道了许多,但是自家师姐还是没有说对方的名字,他觉得有点头疼。 “他叫梁拾遗,下次遇见,记得让他救你或者教你。” 说到这里,阿桑便不再说话,好像是有些累了。 顾泯瞪大眼睛,然后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师姐,你说什么?” “他一个剑修,关我何事?” 阿桑笑了笑。 顾泯心想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之前梁拾遗很正经的说过了以后阿桑遇见危难,他可以帮忙出手的,可是这会儿自家师姐这么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是说将这么个机会给他了。 这是何等的好处? 对方是一个有机会成为剑道魁首的金阙境剑仙,这样的人许下的承诺,对顾泯来说,当然是最好的宝贝。 对阿桑来说,应当也不会是可以随便无视的东西。 “说不定数年之后,我便比他更强,他的承诺对我有什么用?” 阿桑好像是看穿了顾泯的想法,随口一说,无比淡然。 这句话落在顾泯耳朵里,也让他心神恍惚,梁拾遗已经是个金阙境剑仙,是这个世上有数的高手,自家师姐竟然也与他差不了多少,这是什么意思? 岂不是说自家师姐也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那么说起来,怪不得只有师徒三人的柢山这些年能够长存,岂不是自己那个看着猥琐的师父,也有可能是个深藏不露的绝世高人。 那么,洛雪师姐呢? 难不成那个看着傻傻的师姐,也是个深藏不露的超级高手。 阿桑看穿了他的想法,摇头道:“洛雪不是。” 顾泯哦了一声,倒也不失望,洛雪不是,那么师父肯定就是了,顾泯脑海里已经有了景象。 过去的很多年里,时不时有外面宗门的高手山门挑衅,而在这个时候,自家师父便站在山顶,双手负于身后,看着那些修行者,淡然的说出一个滚字。 然后言出法随,无数恐怖的气机从山上涌出,将那些修行者彻底斩杀。 而自家师父只是淡然一笑,并不在意。 想到这里,顾泯对未来有多了几分希望。 回过神来,他还是没忘了说一句多谢师姐。 阿桑点头,示意不必如此。 “师姐。” 顾泯又看着阿桑。 “怎么了?”阿桑这一次没有看穿顾泯在想些什么。 顾泯无比认真的看着阿桑说道:“师姐,请务必让我好好抱着你的大腿。” 第38章 未来可期 晨光生出的时候,阿桑和顾泯重新坐上了那张青色的巨大符箓。 王小贫就在长街旁站着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离去,什么都没有说。 随着符箓缓慢的升高,王小贫的身影变得细小起来,顾泯才有些感叹的说道:“那剑本是他铸的,他却没能得到半点好处。” 阿桑还是坐在最前面,感受着清风拂面,或许是心情不错,很快便接过话来说道:“他想要的东西,旁人反正无法给予,不如都留给我,或许有天我感动了,他便有了机会。” 顾泯知道阿桑说的是她自己,顿时来了些好奇心,他试探问道:“师姐为什么不喜欢他,只是因为他没有修行吗?” 阿桑摇了摇头,声音轻飘飘的传了过来,“我要喜欢某人,那某人即便是个瞎子和瘸子都没关系,我不喜欢某人,某人即便为我丢了性命,那又如何?” 听着这话,顾泯心想师姐你果然是个异于常人的女子,如此气魄,又生重瞳,只怕是放在那些皇家里,便又是一位女帝。 “不过我还是欠了他的情,所以我决定此生都不再见他,免得多生其他事端。”阿桑声音平淡,倒是听不出任何情感波动。 顾泯心想这又是什么个道理逻辑,不过他想了想,也只是问道:“师姐和他的故事,到底是什么?” 若是往常,顾泯定然不会问,因为自家师姐感觉太过于清冷,这种事情自然不在询问的范畴内。 可这一趟取剑,他深切感受到了阿桑对他的期望,也拉近了他和自家师姐的关系,所以说话便要随意一些了。 在自己这个大师姐身前,顾泯觉得自己只要正经一些,才是最好。 阿桑想了想,便把当初的那个故事再说了一遍,不同的故事由着不同的人说出来,自然又有不同,比如阿桑说出这个故事的时候,便十分客观,仿佛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来描绘的,不会有半点偏颇。 “是个一厢情愿的故事。” 最后,阿桑用这样一句话作为收尾。 顾泯干笑两声,再没有多问的心思。 而阿桑反倒是开口问道:“你不知道那个少年的身份,也不知道你和他战平意味着什么?” 顾泯想起苏宿,心想对方还真没什么太大的毛病,算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不过他也不傻,自然知道对方是天生剑胚意味着什么,那肯定是某座宗门的宝贝弟子,而自己能和对方战平,可能也有些重大的意味。 阿桑微笑道:“我忽然改了主意,你要是到了剑会上,或许可以下场和别的剑修比一比。” …… …… 远处的山上有座山神庙,半夜庙里来了一对师徒,背着木剑的少年入庙之后,便倒在了谷草铺就的地铺上,很快便鼾声大作。 等到日上三竿之后,少年才悠悠转醒。 麻衣老人一直盘坐修行,眼见自己的宝贝徒弟醒来之后,这才笑着开口,“为师来给你讲讲那一剑的剑气轨迹?” 苏宿摆摆手,摇头道:“这会儿不想听。” 麻衣老人无奈道:“宿儿你既然生出了要下场和那个庚辛剑主一战的想法,学透了为师的这蓄势一剑,也是一大杀招,说不定能左右胜负。” 苏宿打了个哈欠,“没有剑,我觉得我不是他的敌手,说实在话,这会儿徒儿忽然觉得那个庚辛剑主虽然面目可憎,但应当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麻衣老人皱了皱眉,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个徒弟才过了一晚上便改了想法,心想难不成是昨晚被那个骑白鹿的男人吓破了胆? 苏宿知道自家师父在想什么,他朝着谷草倒去,闭着眼睛,低声说道:“昨晚徒儿和那个叫做顾泯的少年,一战未分胜负,是因为我们两人都在试着学师父你的那蓄势一剑。” 麻衣老人点点头,示意知晓。 “我们学得差不多。” 这才是重点之处。 麻衣老人咂摸出了味道,眼睛微微眯起说道:“你是说那个少年如你一般,都学到了为师这一剑?” 苏宿嗯了一声。 麻衣老人叹道:“那他是哪家剑宗的弟子,竟然之前从未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这一年多来,整个南陵最为大的事情,自然便是剑庭出了个庚辛剑主的事情,除去梁照,苏宿也算引起了不少风波的少年。 两个少年早已经被认为是这南陵年轻一代里天赋最佳的两人。 除他们之外,再没有别人能站在他们身侧。 苏宿闭着眼睛,随口说道:“师父你见识广阔,想想哪家剑宗可以容忍门下弟子不学剑的?” 苏宿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从阿桑身上便找到了事情的突破点。 麻衣老人仔细想了想,南陵这边的剑宗也就那么几座,都是以剑为本,倒是找不出一家符合这种说法的宗门。 “那少年的师姐境界和为师相当,如此年轻,应当是某座大剑宗的弟子才是。”麻衣老人也只能得出如此推论。 苏宿呸了一声,然后笑道:“不过那家伙的脾性我很喜欢,希望以后没有拔剑相向,一决生死的时候。” 修行者之间的未来从来都不是三言两语便说得清楚的,谁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这只是某个少年的美好期望,至于能不能实现,其实一点都不好说。 “或许很快你们就能遇上。”麻衣老人很快就给苏宿泼了冷水在头上。 “剑会之后,或许便要去帝都了。”麻衣老人有些怜爱的看着自己这个徒弟,咸商城那边的信,在早些时候便已经传到了归剑阁。 归剑阁上下那么多弟子,对方便是指名的苏宿。 “那个少年的宗门要是收到了信,大概也会派他去,你们到时候说不定真要倾力战一场。” 麻衣老人感慨道:“像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少年,本该是好好修行的年纪,却要踏入那旋涡里去,真的是不应该。” 苏宿听懂了自家师父言语里的关怀之意,正要说话,后者却是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也是无妨,当年柢山那位晚云真人,可不是一路杀出个几乎举世无敌吗?” 苏宿躺在谷草上,心想你这个师父当得不赖啊。 …… …… 临近剑会举办之日,剑庭附近的城镇里,修行者便多了起来,不过十有八九都是剑修,是应邀来参加剑会的各大剑宗弟子,偶有的其他宗门弟子,不能进入剑庭一观那位庚辛剑主,只能在此地旁敲侧击打听,让这些城镇都变得繁华起来。 剑会是剑修们的盛会,但借着这剑会,倒是能够聚集一大波修行者,让这城镇里短暂的热闹起来。 以往天色渐晚之后便会冷清下来的城镇里,此时便多点了许多灯笼,许多小宗门的修行者趁着机会便在长街两旁摆起了摊,贩卖一些法器符箓。 有幸运的家伙,一晚上便能赚得个盆满钵满。 毕竟也不是所有修行者都明白这些东西不会有半个好东西的。 特别是一些尚未踏足修行多久的女修行者,往往见了些造型精致的小玩意便迈不动脚,这便成了这些小贩眼里的肥羊,自然得好好宰上一把。 听着吆喝,想着原来有许多修行者过得还不如自己的顾泯正在一处小摊子前大口吃着一碗再普通不过的牛肉面。 阿桑看着自家小师弟,说道:“小师弟若是想吃面,回山之后,可让洛师妹……” 话没说话,顾泯便摆了摆手。 他不是想吃面,只是因为在山上吃了太多难以下咽的东西,这会儿才会吃得如此香,要搁在没上山之前,面对这碗牛肉面,他断然不会如此。 吃完最后一口面,顾泯抬头去看远处那座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