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刺》 第1章 契子 非洲，刚果金，扎伊尔盆地。 这是世界上最大的盆地，亦是仅次于亚马逊的第二大雨林，被称为地球第二肺。 高达三十多米的阔叶乔木享尽阳光，给人一种遮天蔽日的感觉；厚茎的藤本植物虬枝盘曲，狰狞扭曲着，竭力用身躯得到阳光的青睐；伴生的灌木杂乱无章，彼此碾压着，争夺从阔叶乔木间隙中透射下来的光线…… “嘎吱！嘎吱！嘎吱！……” 东面传来脚踩枯叶的声音，打破雨林的宁静。 这是八支国际雇佣兵，每一支十二人，泾渭分明，但战术队形又是十六个三三队形，整体形成倒三角。 这是由世界上最强大的八支佣兵团组建的队伍：西班牙外籍兵团、法国外籍兵团、廓尔喀佣兵团、上帝武装联、以色列izo公司、国黑水公司、北极狐佣兵团、南非私营武装公司。 这是破天荒地第一次联合行动，为了同一个任务，让整个佣兵界都为之震惊。 “这就是热带雨林，当你震撼于它绝美的深绿时，总得体会一把绿色之下的残酷。” 走在最前面的佣兵停下脚步，看着为阳光而厮杀竞争的植物发出感慨。 这是安德列尔，世界公认的佣兵皇帝，此次的联合行动任务就由他全权指挥。 “这就是物竞天择。”黑水佣兵的负责人说道：“我们享受绿色，我们充满残忍，上帝会选择我们，哈哈。” “可惜雷书侠不信上帝。”佣兵皇帝安德列尔眯起眼睛说道：“所以请诸位务必谨慎，我们的任务目标是雷书侠！” “他再厉害也是一个人。”廓尔喀佣兵队长抽出狗头刀说道：“我们集中了世界上最强的佣兵，杀死他易如反掌。” “收起你的自大！”安德列尔厉声道：“你们根本不知道他的厉害，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亡命徒。如果你们廓尔喀不收起轻视之心的话，那就请原路返回，我不允许行动出现丝毫大意，那会害了其他人。” 遭到训斥，廓尔喀队长闭上嘴，在佣兵皇帝面前，他还不敢造次。 “安德列尔。”西班牙外籍兵团队长问道：“我想知道杀雷书侠容易，还是杀国总统容易？” “都不容易。”安德列尔说道：“如果非得做出选择的话，我宁愿去杀国总统。”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他们可以不相信雷书侠，但是相信安德列尔。 这位佣兵皇帝是真正站在世界屋脊的人，拥有俯视众生的资格，当他觉得一个人危险的时候，那意味着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 雨林南。 十多个人各自占据自己的一小块地方，看向彼此的眼睛里充满浓浓的警惕。 这些人穿着不一，有男有女，看起来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他们的手中没有武器，但需要武器的时候，马上就可以大开杀戒。 “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杀手，杀人手段超过任何职业军人。”一个中年人站在中间说道：“目标雷书侠，佣金已打进你们的账户。” 说完之后，他背着手走进雨林深处，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这群杀手。 “或许我们不该如此紧张。”一个金发年轻人打破紧张局面：“钱，已经打进我们的账户，每个人该多少就是多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协同干掉雷书侠。” “小帅哥，你说的没错。”一个戴着眼镜，充满知性美感的女人赞同道：“虽然我不知道雷书侠是谁，但很显然这是一个难缠的家伙。我是粉红妖，呵呵。” 轻笑声中，女人扶了扶眼镜，那风韵看起来就像是大学课堂上的老师，一颦一笑都是如此优雅大方。 “你就是杀手榜排行第二的粉红妖？久仰！”金发年轻人一脸惊叹，自我介绍道：“我是银翼。” “杀手榜排行第五的银翼？”旁边有杀手发出惊叹声。 “我是画家。” “排行第三的画家？你杀人简直就是艺术！” “我是厨师长。” “排行第七的厨师长，我很欣赏你的杀手技巧。” “……” 一番自我介绍之后，杀手们惊讶的发现杀手排行榜前十五的人全都在这了。 “这个雷书侠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竟然需要我们全部出动？”金发的杀手银翼皱起眉头。 “根据资料显示，他曾经是华国的士兵，被誉为终极武力、战争机器、人形兵刃，最重要的还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亡命之徒。” “啧啧……头衔挺多，不过很快就是一具尸体。” …… 扎伊尔盆地西侧山上。 一个赤着上身的年轻人青松一般站在山巅之上，呈现出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钢铁一样质感，彰显出让人心悸的力量感。 微微扬起的面部，更是如同刀削斧砍一般，硬朗刚毅，迎着风立在天与地之间。 “呵呵……” 年轻人突然笑了，瞬间打破之前无与伦比的硬汉形象，转而绽放出阳光大男孩一样的气息。 “哈喽。”年轻人拿起卫星电话笑道：“霍华德基金吗？” “是的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卫星电话里传来声音。 “听说你们用十亿美金买雷书侠的人头？”年轻人诧异的问道：“能行吗？十亿美金真的能买到他的人头吗？” “我们已经出动了世界上最强的八支佣兵团，还有杀手排行榜前二十的杀手，以及全球包括猛虎组织、胡塞武装、哈马斯武装等数十个武装组织，足足上万人……先生，您也想加入吗？” 年轻人叼上一根香烟笑道：“当然加入，不过雷书侠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十亿美金会伤害他的尊严，而且也买不到他的人头。” “哦？您的意思是……”电话那边来了兴趣。 “我这人要面子，十亿美金伤自尊了。”年轻人突然发出阴恻恻的声音：“所以得加钱。” “你是谁？！” “雷书侠。” “……” 挂断电话，年轻人舔舔嘴唇，捏着拳头张开手臂，眼睛里充斥着残暴与嗜血。 “吼！——” 吼声雄浑高昂，充斥着无比霸道的气息，瞬间激起林中飞鸟，扑棱棱的惊慌逃窜。 他，就是雷书侠！ …… 第2章 我砍了八个 八年前。 a省，淮市。 这是看守所的会客室，桌上放着一盒烟、一个烟灰缸，左边是厚厚的卷宗，右边是一把装在证物袋里的廓尔卡军刀，俗称狗头刀。 “我们现存的部队分为甲类部队、乙类部队和丙类部队。甲类部队是指人员满编，机械化程度百分之八十，武器装备先进，在发生战争时可以直接进入战场。” 一身作战服的凌朝阳靠在椅子上，眼睛盯着狗头刀。 “乙类部队是百分之七十编制人员，武器装备一般，在发生战争时需要进一步补充编制以及武器装备物资，从而进入战场……” 坐在对面的雷书侠刮着光头，脸上满是无所谓，他不知道这个叫凌朝阳的中校军官为啥找他，坐在这里跟他聊部队，聊这把狗头刀的来历。 这把刀是他的。 就在上个星期，雷书侠用这把狗头刀砍废了八个人。 “西南猎鹰、暗夜之虎、南国利剑等部队全都是甲类部队下设的特种部队，拥有独立番号。”凌朝阳继续说道：“我所在的部队不属于任何一支，它是超越甲类部队的存在，拥有独立番号的特种部队，在我们那里只是常规。” 雷书侠伸手拿起桌上的香烟，抽出一根点上，坐在那里安静的听着。 “这种刀一共有三把，编号属于教官。”凌朝阳指着狗头刀说道：“雷震教官，是我们部队唯一获得黑铁勋章的国之大英雄。在我眼中，他是无法超越的传奇；在敌人眼中，他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说到雷震教官的时候，凌朝阳的眼中散发出狂热的崇拜与敬意。 “哦，不认识。”雷书侠吐出口烟雾摇头。 凌朝阳终于把目光从狗头刀上挪开，凝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双眼，目光柔和。 “你母亲的生日是76年9月16号，所以雷震教官的军刀编号为。你曾经有一个姐姐，她的名字叫雷书颖，一次意外之下被雷震教官的仇人剥皮杀死。”凌朝阳说道：“因为这件事，你母亲始终无法原谅雷震教官，并且精神遭受重创，差点用这把军刀杀死雷震教官。” 雷书侠皱起眉头，狠狠抽着香烟，他不知道父母的事，但却知道母亲生前的精神状况的确不太好。 “你母亲疯癫离开，而那个时候已经怀孕。”凌朝阳继续说道：“雷震教官自那以后也一蹶不振。” “然后呢？”雷书侠笑问道，满脸的无所谓。 “从那以后我们就彻底失去你们母子的踪迹，直到这把军刀出现。”凌朝阳轻叹一口气：“我这次的任务就是把你带回部队，让雷震教官看你一眼，让他走的安详一点。” 雷书侠脸上的笑容凝固，放在桌下的双拳一点点的捏紧，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事，因为来的太突然，没有任何防备。 一直以来他都只知道自己有个精神不好的母亲，小的时候询问父亲在哪的时候，得到的回答都是死了。 可现在，一个中校军官找到他，告诉他父亲是谁，家庭为什么发生如此变故，真的让雷书侠难以接受。 “我砍了八个。”雷书侠说道。 “算个毛？哈哈哈……”凌朝阳突然大笑：“就算你杀八个人又能如何？我们在外出生入死，守护的是人民，不是人渣！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雷书侠也笑了，忽然觉得眼前的军官很合自己胃口。 他上周废了八个人，要么断手要么断脚，不是骨折断掉，而是被狗头刀直接砍断，残肢满地。 其原因很简单，雷书侠老师的独生女被几个人渣祸害了，从十九楼一跃而下。 老师承受不了如此大的打击，住进了icu，师母则直接疯掉，一个幸福的家庭瞬间烟消云散。 他雷书侠13岁死了母亲，是老师出的丧葬费，是老师把孤苦伶仃的他捡回家的。 扔掉师恩不说，单单葬母之恩，这一辈子都报答不了！ “你的父亲跟你老师的遭遇几乎一样，你的母亲跟你师母也是一样的人，唉……”凌朝阳深深的叹口气说道：“去见见你的父亲，他这辈子生活在自责中，送送他。” “送！”雷书侠点头。 这会的他心里五味杂陈，开始的时候还怨恨把自己生下来的父亲，可知道这些之后，在经历了之后，对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充满同情。 “我们的部队在西北，它的名字叫0843。”凌朝阳起身说道：“收拾一下出发。” “没什么好收拾的，走。” 十分钟后，雷书侠坐上车，跟随凌朝阳前往机场，向茫茫的西北戈壁飞去。 …… 西北，0843基地。 这是一个在地图上永远也找不到，卫星也永远探测不到的地方，位于沙漠戈壁的最深处。 唯一能进出的就是两条孤零零的铁路线，只有一趟绿皮火车，要么进去，要么出来。 铁路的尽头是0843基地的站台，除了卸货口之外，就留下一小片下人的地方。 站台上，一个穿着崭新军装的中年人坐在轮椅上，手里捧着厚厚的卷宗，用已经浑浊的眼睛阅读。 站在旁边的是一个特别恬静优雅的年轻女军医，右手撑着伞为中年人遮挡阳光，左手提着医药箱。 “咳咳咳……咳咳咳……” 中年人发出剧烈的咳嗽，身体也随着剧烈颤抖，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叔！”女军医发出焦灼的声音。 “咳咳咳……噗！” 中年人喷出一口鲜血，本来就萎靡的身体彻底瘫软在轮椅上，看起来就像老人一般。 女军医赶紧为他擦拭鲜血。 “小韵，给我吗啡。”中年人咬咬牙说道：“五倍剂量。” “叔，您的身体撑不住……”女军医恳求道：“五倍剂量会死人的！” “别人会，我不会，我是雷震，呵呵。” 这就是雷震，已经病入膏肓，随时都会死掉。 “叔……” “给我，我得用最好的精神状态见我儿子，你这个弟弟，呵呵。”雷震费力的笑笑道：“第一面，怕也是最后一面。” 女军医的眼中露出心疼，她从医药箱拿出五支吗啡，注射进雷震体内。 注射完吗啡，雷震的脸色好了很多，努力让自己坐直，继续抱着卷宗看。 “雷书侠，做过盲人按摩，被女顾客投诉猥亵；男扮女装做酒托，被投诉经济诈骗；大学里做人体模特，被投诉耍流氓；装精神病碰瓷，被强制性送进精神病院……” 看着卷宗上儿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雷震笑了：“我这儿子……呵呵……” 第3章 真是个人才呀 火车上，雷书侠跟凌朝阳坐在餐车喝着啤酒抽着香烟。 “向生活低头不可耻。”雷书侠攥着酒瓶说道：“当年那肥婆要是多给点钱，老子就捏着鼻子被她包养了。一个月才给五千，还要随叫随到，我也要面子呀，不给我万八千的伤自尊！” 凌朝阳像是看外星人一样，被包养这种事怎么在他嘴里这么大义凛然？还伤自尊了…… “再说那次大学里做模特太激动……怎么可能不激动？我是男人对？”雷书侠问道。 “是，你是男人。”凌朝阳点头。 “那你有什么梦想？” 凌朝阳擦擦嘴转移话题。 “做一名鉴黄师。”雷书侠满脸向往。 “鉴黄师？真t人才！” “不，我不是人才，这是生活。” 雷书侠转头望向窗外，眼睛里全都是尝尽生活的沧桑，这是凌朝阳这种职业军人永远不会有感触的。 …… 哐当！哐当！哐当！ 绿皮火车穿过沙漠越过戈壁，在一片灰黄中行驶两天两夜之后，终于来到0843。 雷书侠走出车厢，忍受着口腔的极度干燥，一眼就看到站台上坐着轮椅的雷震。 看到的那一瞬，他心里瞬间涌出一股特别奇怪的感觉，下意识的迈开步子走过去。 而此时的雷震眼巴巴的看着来到的儿子，嘴唇不停的嗡动，浑浊的眼睛里出现点点泪光。 是他儿子，这就是他儿子！ 那鼻子、那眼睛、那嘴巴……简直跟自己一模一样！ “报告首长！”凌朝阳跑过来，冲雷震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警卫连凌朝阳完成任务，请您指示！” 雷震抬起枯瘦的右手摆了摆，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儿子的脸。 “你就是我……”雷书侠没有说出“爸”这个字。 “是。”雷震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内心的激动说道：“抱歉，让你们母子受苦了。” 听到这话的那一瞬，雷书侠猛地转过头，眼泪差点流出来，心里涌出无数的酸楚。 受苦？ 从他记事的时候开始，跟母亲就一直饱受疾苦，谁能想象一个六岁的孩子要承担起家里的责任？ 母亲的精神时而好时而不好，发作的时候经常会跑丢，他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在寒冬腊月天里光着脚找妈妈，可怎么都找不着…… 想到这里，雷书侠心中的恨意油然而生。 “咳咳咳……咳咳咳……噗！” 就在这个时候，雷震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张口喷出鲜血，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惨白。 “师傅！” “叔！” 凌朝阳跟女军医赶紧扑过去，把歪倒在轮椅上的雷震扶住。 “氧气！”女军医焦灼道。 凌朝阳用最快的速度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拿出氧气。 “不！”雷震摇头，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费力无比的说道：“吗……啡……五、五、五倍……” “叔，你不能再注射吗啡了，否则随时会死！” “执行命令！！！” 雷震猛然爆发出大吼声，原本病歪歪的身体涌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势，眼睛的浑浊也在这一瞬尽皆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凌厉。 他的手不抖了，直接伸进医药箱拿出吗啡，全部注射进脖颈动脉之中。 “叔，这是十倍剂量，你会死的！”女军医急哭了。 “啪！” 雷震双手用力撑了拍了一下轮椅扶手，慢慢的站了起来，腰杆也一点点的挺直，让自己的身体变成一把竖起来的利刃，杀气逼人。 这一刻，他又变成从前的雷震，霸道、张狂、无畏，看的雷书侠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就是他的父亲？ 没错，这就是他的父亲，0843唯一黑铁勋章的获得者，战场上被誉为终极武力的雷震。 “咔！” 雷震按下手腕的表，让其进入秒表模式。 “凌朝阳，我唯一的徒弟，你们认识了。”雷震指着女军医介绍：“秦韵，我兄弟的女儿，也是你姐。” 此时的雷震声音洪亮，像是回到了生命的巅峰状态。 “儿子，我注射了十倍吗啡，从现在到死亡只有90秒的时间。”雷震凝视雷书侠说道：“我愧对你们母子，所以不管你怪我也好恨我也好，一会儿都会成为过去式。” “我……” 雷书侠刚要开口说话，就被雷震打断。 “我生来为国效力，死而无憾。但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带着你姐姐前往非洲训练基地，导致我们家破人亡。”雷震沉声说道：“错误已经无法挽回，你母亲是蒲公英部队的狡狐，她想藏起来谁也找不到，包括我。” “我给你留了两条路——”雷震冲雷书侠继续说道：“第一，留在0843部队，不管你做到什么样，都会保你一生无忧；第二，回去开始全新的生活，不管商界还是政界，我都已经做了安排。如果你不想太累，就做一个混吃等死的二代。” 秒表在转动，90秒已经过去一半。 雷书侠皱起眉头，一脸厌恶。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的老子为这个国家玩过命，把一家都搭了进去，所以你有这个资格。”雷震眯起眼睛：“不要觉得不好，也不要觉得不公平，这是我给你攒下的。” 这一点真的无法反驳。 “你是看不起我吗？”雷书侠一脸桀骜道：“从前你没养过我，现在我也不会要你的任何东西。我雷书侠虽然混得不如意，可你的东西我不会要的。来这里，就是看在你把我带来这个世界的份上，给你送个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雷震哈哈大笑起来，豪情万丈。 “哈哈哈哈哈……” 雷震继续大笑，眼泪顺着面颊流淌下来。 秒表还在继续转动，只剩下最后二十秒。 “我给你留了两封信，决定留下打开第一封，决定离开打开第二封。”雷震慢慢坐在轮椅上，冲雷书侠点头笑道道：“好，你很好！能不能叫我一声……算了，见一面，已是无憾。” “你……” 雷书侠看到对方身体松弛下来，整个人瘫在轮椅中，含着泪花的眼睛慈爱无比的凝视自己，那瞳孔深处还有浓浓的渴望与恳求。 他心软了。 “爸。” 艰难而又陌生的称呼。 可听到这两个字的雷震身体颤了一下，眼睛里浮现出浓浓的幸福与满足，整个人就此定格。 “爸！！！——” 雷书侠发出痛苦的叫声，刚谋面就阴阳两隔，他不想让父亲死，他还想多问一些为什么。 第4章 我选第一封 “起——灵！——” 肃穆悲伤的口号声响起，八名穿着礼服的战士抬起雷震的棺椁，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走。 棺椁上，盖着五星红旗，这是最高荣耀。 “警卫连——”警卫连长眼睛红红的，发出声带嘶哑一样的吼声：“送雷震教官！” “哒哒哒哒……” 枪声响起，列队两侧的警卫连战士向天扣动扳机，用鸣枪为雷震送行。 “敬礼！——” “唰！” 举手礼。 “啪！” 举枪礼！ 还有无数的注目礼。 “呜呜呜……呜呜呜呜……” 死死压住的哭声传到雷书侠的耳中，他转头看到警卫连长转过身体哭的像孩子一样。 “那是你父亲的兵。”凌朝阳说道：“你父亲还有很多很多兵。”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雷书侠问道。 对于父亲，他真的没有太多感情，可伤心吗？他也伤心，毕竟这是自己的父亲。 他也清楚，自己对父亲的感情还没有警卫连长深，所以特想知道父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基地很大。”凌朝阳说道。 雷书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再多问，跟着父亲的棺椁向前走。 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一片营区。 此时的营区门口早已列队完毕，所有的战士穿着礼服，胸前佩绥带。 “警卫连护送雷震教官完毕，请你天空雄鹰部队接替——”警卫连长发出吼声。 “天空雄鹰部队接替护送雷震教官，请你返回！——” 八名天空雄鹰部队的战士上前，接替警卫连的战士，把棺椁扛在肩膀，从天空雄鹰部队大门前走过。 “雷震教官，为我天空雄鹰部队培养189名战士，8名将官、121名校官、60名尉官。今日送行应到189人，实到99人，余下90人已做好欢迎仪式……” 天空雄鹰部队大队长带领队伍走在最前面，一群虎背熊腰的汉子眼中噙着泪水。 “这是0843的天空雄鹰部队，特种空勤部队。你父亲培养了189人，99人相送，90人相迎。”凌朝阳说道。 “相迎？”雷书侠有些不理解。 凌朝阳指了指地下：“牺牲了。” 雷书侠愣住了，牺牲了90个人？！这是和平年代，竟然牺牲过半，这到底是什么部队呀。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枪声响起，用最勇士、最男人的方式为雷震教官送行。 这是雷书侠从未见过的，但没有时间给他震撼，因为还得继续送行。 整个0843，拥有许多部队：天空雄鹰部队、深海幽灵部队、蒲公英部队、绿色猎刃部队、狼牙部队、和平鸽部队等等…… 雷震教官的送别仪式要从每一支部队路过，因为这些部队的战士，几乎都是他的学员，或者兄弟。 没到一支部队门口，雷书侠都会看到一张张泪脸，都会一次又一次的被震撼住。 他知道这些军人全都是铁骨铮铮的勇士，哪怕身上被戳几个洞都能咧嘴一笑，可现在却全都哭了。 也就是在这一天，他终于认识了只见过一面的父亲。 …… 雷震教官的骨灰盒静静躺在桌上，被鲜艳的五星红旗包裹着，雷书侠静静的坐在旁边，无声无息的低着头。 他承认从前对父亲没有太大的感情，可送行的那一天，他的父亲硬是让雷书侠感受到什么叫父亲。 “节哀。” 凌朝阳走进来。 “凭什么？”雷书侠发出低低的声音。 “什么？”凌朝阳问道。 雷书侠猛地抬起头，早已是泪流满面。 “他凭什么不让我早点认识他？”雷书侠嘶吼道：“小的时候别人嘲笑我是个野种，我就跟他们说我有爸，我爸是个大英雄，结果……我爸他真是个大英雄，呜呜呜呜……” 雷书侠嚎啕大哭起来，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抽动，泪水顺着手指缝渗出来。 他比任何人都渴望有父亲，小的时候他总在编制父亲的模样，在他心中，父亲一定是个大英雄。 当见到亲身父亲的时候，他抵触，却没想到跟父亲的第一次见面就是永别。 “抽一根？”凌朝阳拍拍他的肩膀。 “有鞭炮吗？”雷书侠抬起头，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用力笑道：“这是喜丧，我爸跟我妈团圆了。放枪不行，得放炮。” 凌朝阳愣了一下，他依旧适应不了对方的跳跃思维。 “有。” “我要一百万响。” “好。” “……” 十分钟后，门口噼里啪啦的放起鞭炮，雷书侠就站在燃放的鞭炮中，笑着哭，哭着笑。 这是喜丧，他父亲是笑着离开的，他父亲终于能跟母亲团圆了，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享受了。 “呼——” 鞭炮燃放完毕，雷书侠走进屋，把父亲的骨灰盒背上。 “老凌，我爸留给我的信呢？” “在我这。” 凌朝阳掏出两封信，这是雷震临死前给他儿子的选择。 “第二封。”雷书侠伸手。 听到这句话，凌朝阳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但很快重新绽放出笑容，把第二封信递给他。 “啪嗒！” 雷书侠按动打火机，直接把第二封信烧掉。 “嗯？”凌朝阳皱起眉头。 “我选第一封。”雷书侠伸手拿过剩下的那封信，展颜一笑道：“我要留下，不是喜欢这个地方，而是怕丢人，我自尊心很强，怕自己丢人，怕给我爸丢人。” 小的时候他没有父亲，只有一个精神时好时坏的母亲，整个童年都是在自卑中度过，所以自尊心超过任何人。 雷书侠打开第一封信，看到上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儿子，战斗！ “哈哈哈……”雷书侠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他又是泪流满面。 “这就是我爸！哈哈哈……” 这就是雷震的风格，哪怕最后留给儿子的信，也就这么一句话，他坚信自己的儿子做出选择之后，就无需多言。 “走，车站。”雷书侠大步向外走：“回去把我爸妈合葬。” “不去车站。”凌朝阳摇摇头。 “选择留下了就不能出去了？”雷书侠不满道：“我得把我爸妈合葬！” “我们出去不坐火车。”凌朝阳说道。 “直升机？” “战斗机。” 二十分钟后，一架歼-15s双座战斗机冲上云霄，离开0843基地。 …… 第5章 真过分了 纸人纸马摆盒子，唢呐班子唱大戏，回来之后的雷书侠按照当地习俗整的热热闹闹，让父亲跟母亲完成合坟。 “你是我爸的徒弟？”雷书侠问道。 “唯一的。”凌朝阳回答。 能够受托把他找到，并且带回去的人，一定是雷震最信任的。 “给我爸妈合坟是我这辈子做的第一件大事。”雷书侠躺在屋顶，嘴里咬着根狗尾巴草说道：“所以我觉得自己还能做很多大事。” “希望如此。”坐在旁边的凌朝阳轻叹口气说道：“事了啦……知道吗，你选了最难的一条路。” “这是什么？”雷书侠拿着狗尾草说道：“狗尾巴草，随处可见的草，但它却能广布全球每一个角落，知道为什么吗？” “贱。”凌朝阳回答。 “对，就是贱。”雷书侠笑道：“我的命跟它一样贱，这个社会从来不缺乏贱命，活下来才是胜利者。” 凌朝阳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确定眼前的年轻人只有十八岁，但十八岁的年龄却懂了他26岁才悟出的道理。 活下来才是胜利者，这是战场的至理名言，他凌朝阳几番生死才最终把所有关乎荣誉的想法扔掉，脑中只有怎么活下来。 活下来才是胜利，活下来才能完成任务，活下来才是对国家与人民的最好交代。 荣誉信仰虽至上，可一旦走进战场枪炮一响，就只剩生死。 “衣服在你房间，明早五点完成换装，准时出发。”凌朝阳站起来对雷书侠说道：“你还有最后一晚上的自由时间，可以处理你的私事。但我建议好好休息，明天我开始带你上第一堂课。” “帮我个忙咋样？”雷书侠问道。 “可以。”凌朝阳点头。 “我一直都想感受下夜总会，可惜一直没有机会。”雷书侠叹道：“我爸说其实我可以做二代，这个遗憾真的不想留。” “不算过分。”凌朝阳叹口气。 的确不算过分，如果他雷书侠选择第二封信的话，那他就可以做一个二代。 哪怕师傅已经去世，可他带过的学员到处都是，只要他雷书侠是个普通人，任谁都会竭力帮他。 这是一股恐怖无比的力量，不管他雷书侠做任何行业，都会在这股力量的推动下扶摇直上。 “走！” 雷书侠带着凌朝阳跳下房顶，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夜总会，一脚踹开包厢门。 “给我来二十个公主！” “二十个？” “对，二十个！”雷书侠一摆手：“老子今天就要感受下什么叫声色犬马！” 不到十分钟，二十个衣着暴露性感撩人的公主走进来，脸上挂着迷人风情的微笑。 雷书侠二话不说，一头扎进过去。 “过分了！” 凌朝阳皱起眉头。 “坐着别动。”雷书侠挤出个脑袋正色道：“我是流氓你是君子，我们不一样！” “草！”凌朝阳恨恨的骂了一声，压制住内心的躁动：“真过分了……” …… 第二天凌晨五点，两人准时出发，前往机场。 凌朝阳冷着脸，雷书侠打着哈欠，他昨天晚上扎扎实实的享受了一把声色犬马。 “老凌，你本着脸干嘛？”雷书侠问道。 “你说我本着脸干嘛？”凌朝阳面无表情道：“从现在开始，你已是0843的一员，要跟从前的荒唐告别。当你穿上这身军装之后，必须恪守道德！” 他不喜欢这个家伙昨天晚上的疯狂。 雷书侠眨眨眼：“每一个公主都不容易，别看她们笑的非常开心，但每个人的内心都是抗拒的。” “唉，这就是生活呀。还有，我可没有道德败坏，人家公主都是卖艺不卖身，请你尊重她们。” 听到这话，凌朝阳差点就要动手打人，他发现这小子简直混球透顶，说的好像自己成了王八蛋。 “你看不起公主！”雷书侠盯着凌朝阳。 “看不起。”凌朝阳随口回应。 “凭什么看不起？”雷书侠义愤填膺：“人家偷了？人家抢了？不偷不抢辛苦赚钱，你凭什么看不起？人无高低贵贱，无非就是职业分尊卑，凭什么看不起人家？人家赚的钱干干净净！” “你……” 凌朝阳在心里直骂娘，可偏偏又无法反驳，因为人家雷书侠说的似乎真没错。 “好啦，好啦，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雷书侠咧嘴笑道：“我就是给自己解解压，总不能一直苦着脸是？呵呵。” 凌朝阳看向他的眼神起了变化，心里对这个家伙重新作出评定：卓越的心理修复能力。 这是所有进入0843部队新成员必须经历的评定，心理自我修复能力是非常重要的评定内容，这关系到遇到挫折乃至失败的自我调整。 有的人看起来非常强大，可也许一次的失败就能让他彻底废掉，对于职业军人来说，心理素质比身体素质更重要。 而雷书侠能用半个晚上就调整到位，足以可见他心理的强大。 “第一个任务。”凌朝阳伸出一根手指。 “这么快就有任务？”雷书侠诧异道：“我什么都不会。” “因为你没有那么多时间。”凌朝阳盯着他说道：“我们0843的每一名成员都是在7岁之前接受选拔，合格之后开始进行为期12年的学习训练。在12年里，还要不断的接受淘汰，能够最终留下的才会真正成为我们的一员。” 这就是0843从根本上区别于现存部队之处，他们不会在甲类部队中进行选拔，所有的战士全部从小进行系统的培养。 12年的时间，每天都在进行淘汰，最终留下来的全都是最好的战士。 “这么变态？他们的父母怎么会同意？”雷书侠一脸震惊。 “忠诚、信仰、荣誉！”凌朝阳沉声说道：“我们是祖国最前沿的屏障，亦是最后的护盾。必须保证绝对忠诚，必须保证不变的信仰，同时还得具备荣誉。我们在拥有别人羡慕的光环同时，必须得扛起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雷书侠听得目瞪口呆，他似乎突然明白了点什么，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传承。 律师的孩子基本都在干律师，艺人的孩子基本都在做艺人，那么军人的孩子自然是基本上都在做军人。 “我第一个任务是什么？”雷书侠问道。 “杀人。” 两个字狠狠砸在雷书侠的心口，让他毫无防备的措手不及……杀人，这对他来说太遥远，太陌生。 …… 第6章 我还是个孩子呀 飞机降落在西南。 凌朝阳驾驶一辆越野车，载着雷书侠向边境线驶去。 “怕吗？”开车的凌朝阳问道。 “废话。”雷书侠用力抽了口香烟说道：“我又没杀过人，你说怕不怕？” “怕了可以不去。”凌朝阳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杀人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雷书侠不说话，只是在那大口大口的抽烟。 “呵呵。” 凌朝阳笑笑，继续开车。 在他看来这是正常反应，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在第一次接触杀人的时候，会充满坦然。 就好比当年的自己，哪怕接受过十几年最专业的训练，在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心里也充满紧张，毕竟那是杀人。 “前面是大安镇，距离国境线只有三十公里。” 凌朝阳扔过来一张地图。 “研究下地形环境。” “看不懂。” 雷书侠满脸的老老实实，他当然看不懂军事地图，因为昨天还是个平民老百姓，今天就被拉到西南国境线出任务，还得杀人？ 如果不是鼻子现在还回荡着公主们的香味，他绝对会认为这只是一场梦。 “大安镇非常特殊，它是个半封闭的镇子，平日里鲜少跟外界交流。在地图导航上，它的名字叫大安镇，但是在当地人的口中，它福寿镇。” “福寿镇？”雷书侠好奇的问道。 “知道福寿膏吗？”凌朝阳解释道：“也就是大烟、鸦片或者毒品的称呼。这个镇子很早以前就贩卖毒品，尝到甜头之后，很多人就专门从事毒品生意，经常往返边境线。” 说话间，越野车离开小道，钻进路边的丛林里。 “下车。”凌朝阳跳下车。 “到了？”雷书侠打开车门下来。 “到了。” 凌朝阳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抽出两个箱子扔在地上。 “哐！” 箱子落地，非常沉重。 “什么东西？”雷书侠问道。 “打开自己看。” 凌朝阳转身爬到车上拉出伪装网，将越野车笼罩住之后，用最快的速度弄来灌木枝叶，完成伪装。 这边，雷书侠打开一个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眼睛都直了：枪！ 一把步枪，三把手枪，两把军刀，五颗手雷，四个弹匣，榴弹发射器以及五枚榴弹。 “穿装备。”凌朝阳吐出仨字，把所有的武器有条不紊的武装完毕。 “这玩意……”雷书侠有点懵：“我说老凌，这玩意我也没用过，你确定是给我用的？我没打过枪，也不知道手雷怎么扔，就是看电影里打的挺带劲。” 此时此刻，他满脸苦笑。 他雷书侠根本就不是职业军人，虽然身上是作战服，可这衣服对他来说也就是舒服点，料子挺好。 “这是保险，开枪的时候把保险打在1上，打出的是单发，保险打在2上，打出的是点射。”凌朝阳拿起枪教道：“三点一线知道吗？这个简单，眼睛瞄哪打哪儿，记得枪托顶在肩膀上就行，不然后坐力会让枪托砸你下巴。” 雷书侠一脸茫然。 “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 “对了，油彩。” 凌朝阳马上掏出油彩，在雷书侠的脸上画出红黑绿，形成三色伪装迷彩油。 “有点意思。” 看着他的脸，凌朝阳点点头，绽放出一个笑容。 “我说老凌，我这压根就没有……” “啪！”凌朝阳突然拍了下脑门，想起什么似的拿起一颗手雷说道：“手雷的用法就更简单了，这是手雷的握片，用的时候以虎口卡住握紧，拔出保险，扔出去就行。” “我还是个孩子呀！”雷书侠指着自己的鼻子叫道：“今年刚十八，我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你让我拿着枪搂着手雷跟你去杀人？” 这个货一直躁了，他就搞不清眼前这个凌朝阳的脑回路，扔给自己一把枪，简单说下怎么打，就让自个去参战杀人？ 疯了！ “你跟我去杀人？想什么呢？”凌朝阳一脸鄙夷道：“我去把镇子最大的毒枭绑过来，给你杀，练胆。你呢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哪儿都别去，这些武器都是自卫的。” 遭到鄙视，雷书侠胸口窝着一口气，可又怎么都吐不出来，硬生生吞下去。 “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一个好东西。”凌朝阳取出一个防弹背心扔过来：“穿上。” “防弹衣呀？”雷书侠乐了：“这个好，嘿嘿。”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战术背心船上，一脸的美滋滋，仿佛有了这玩意就绝对安全了。 “咔擦！” 凌朝阳将防弹背心扣上锁死，这样就再也打不开脱不掉。 “这是神盾-6陶瓷防弹背心，能够有效抵挡手枪弹头，并且在五十米的距离上足以挡住ak步枪弹头。0843兵工厂产品，绝对是世界第一流的。 我刚才已经将背心锁死，你自己无法脱下。” “锁死好！锁死好！”雷书侠连连点头，爱不释手的摸着道：“老凌，还是你考虑的周到，我就说你这人确实不错，嘿嘿。” “同时它也是一颗炸弹。”凌朝阳笑笑说道：“你用手摸一下左腰第三块陶瓷板，是可以活动的。当你往下拽陶瓷板的时候，就会出发防弹衣内炸药的点火装置；当你松开的时候陶瓷板复原，引爆炸药。” 听到这话，雷书侠的脸色瞬间变了。 “老凌，别开玩笑，我还是个孩子，别跟我开这种玩笑……这玩意怎么脱不掉，帮我一把，快帮我一把……” “没开玩笑。”凌朝阳一脸严肃道：“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不在的时候，倘若你遇到武装毒贩，在来不及反抗的情况下被抓到，就引爆这件防弹背心。” “大哥，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雷书侠都快哭了，他以为这是防弹衣，可实际上是一颗炸药，穿这么个炸药在身上，瘆得慌。 “如果你不愿意同归于尽，那就承受酷刑。”凌朝阳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这里的武装毒枭手段残忍，他们最喜欢的就是生剥人皮，我走了，你自己藏好。” 扔下这句话，他背着枪快速钻进丛林，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片刻。 “凌朝阳，我草你大爷！老子跟你没完！！！——” 丛林中回荡着雷书侠的咒骂。 …… 第7章 心理鉴定报告 骂归骂，但雷书侠知道这里不是太平地方，有自知之明的他躲藏在丛林里，抱着枪等凌朝阳的归来。 时间慢慢过去，从下午到天黑，又从天黑到了半夜。 “出来。” 凌朝阳的声音终于响起。 他回来了，肩膀上扛着一个人，来到越野车前面之后，将人扔到地上。 “总算回来了。”雷书侠抱着枪钻出来。 “抓这个家伙不容易。”凌朝阳指着地上的人说道：“本名聂山娃，道上人称黑狼，算是这片区域最大的毒枭头目。” 黑暗中，他把地上黑狼的身体翻过来，打开手电照到对方脸上。 这是个面向粗犷的中年人，这会处于昏迷，脸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看来在被抓的时候做了一些抵抗。 “这就是你要杀的人。”凌朝阳说道：“是你的任务，也是对你的考验。” “考验不通过我就不能留在0843是吗？”雷书侠问道。 “不。”凌朝阳摇摇头：“即便没有通过考验，你也可以留下，我们还有许多后勤单位。比如采购，这是能经常外出的岗位，也很舒服。” “你觉得我会呆在0843做采购？”雷书侠不屑一顾。 既然选择留下，就一定得做他父亲做的事，否则太丢人，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我们杀任何一人都不是盲目的。”凌朝阳掏出一份卷宗递过来说道：“这上面是黑狼所犯下的事。” 雷书侠接过来，用手电光照在卷宗上看起来：黑狼，毒枭头目，常年往返国境线从事毒品犯罪活动，手段残忍，曾亲手杀死五名缉毒警察…… 这上面不仅有文字，还有图片，基本上每一条罪状都够枪毙好几回，里面甚至还有灭门。 “铿！” 雷书侠拔出军刀。 “这种人渣死不足惜！” “但他是个好父亲。”凌朝阳扔来一个手机说道：“我刚才说了，杀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盲目，你要了解他。” 接过手机，雷书侠打开一段视频，首先听到小女孩的欢笑声。 “咯咯咯……爸爸加油，架！跑快，架！” 视频中，黑狼跪在地上，满脸慈爱的笑容给女儿当马骑。 第二段视频。 “爸爸，我饿了。” “爸爸给你做饭，嘿嘿。” 黑狼一脸宠溺，跑到厨房哼着歌给女儿做饭吃。 诸如此类视频还有很多，有跟妻子的，有跟女儿的，还有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 照片中，黑狼伸手搂着妻子跟女儿，一家三口笑容满面，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无可挑剔。”凌朝阳看了眼雷书侠说道：“每个人都有两面性，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绝对的……” “嗤！” 军刀割断脖子的轻响声发出，随即一股滚烫的鲜血箭一般狂喷而出，撒在凌朝阳的脸上。 雷书侠直接抹了黑狼的脖子，干脆利索的狠劲令人发指。 “完事。”雷书侠擦擦刀说道。 黑暗中，凌朝阳的眼神充满了严峻，好半天都没吭气。 “老凌，怎么了？”雷书侠问道。 “上车，走。” 凌朝阳用最快的速度拆除掉越野车伪装，打火踩油门，带着雷书侠离开边境返回基地。 一路上，他严肃无比，黑着脸话都不说，弄的雷书侠都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 想问问怎么回事，结果对方鼻子不是脸不是。 …… 两天后，0843基地。 一身常服的凌朝阳来到基地军务处。 “报告！” “进！” 凌朝阳走进处长办公室，站稳之后冲对方敬了一个军礼，看向对方的眼睛里充满敬意。 “辛苦了，坐。” 处长露出随和的微笑，转动轮椅从办公桌后面出来，来到沙发前。 这是0843基地军务处处长廖天阳，掌管整个基地的人员进出，以及所有部队之间的人事调动、军需关系。 他的双腿没有了，据说是在一次战斗中踩到了地雷，从那以后就再也无法执行任务。 回来之后，他不愿意回家，留在了军务处，凭借卓越的统筹能力，成了处长。 “怎么样？”廖天阳笑着问道。 他拿起茶壶，给凌朝阳倒了一杯茶，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矛盾。”坐的笔挺的凌朝阳朗声说道：“心理自我调整能力完美级，但是心理不可控程度高危级。” 完美跟高危，就是矛盾。 “哦？”廖天阳一脸惊讶。 “这是报告。”凌朝阳把厚厚的报告递过去。 报告总共三十三页，前十页是雷书侠回家处理父母合坟的报告，半个小时记录一次。 这些记录中包括雷书侠所说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动作，表现的每一个眼神，甚至连各个时间段的肢体表现都记录的一清二楚。 “谁做的心理鉴定？”廖天阳问道。 “闻人惊鸿。”凌朝阳回答。 “嗯，她做的我放心，这孩子迟早会成为蒲公英部队的领袖。”廖天阳点点头，言语间充满赞赏。 而事实上只要得到他的肯定，这个名叫闻人惊鸿的女孩，若干年后必然会成为蒲公英部队的领导者。 “喝茶。” “是！” 凌朝阳坐在那里，静静等着廖天阳翻阅。 “不错不错，呵呵。” 听到笑声，凌朝阳看了处长一眼。 十多年了，这位军务处长的脸上每天都挂着笑容，可从来没有笑出声音。 笑容满面是伪装，笑出声音才是本心。 “后二十三页是他杀人的前后表现。”凌朝阳说道。 后面同样细致到雷书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包括他在丛林里趴着等待的所有细微动作。 但更多的还是心理鉴定，而心理鉴定之后则是大篇幅的心理推演。 廖天阳的面色开始变得凝重，他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下去，直到最后一页的总结。 总结很简单，只有一行字——不建议进入一线作战部队。 “正常杀人需要经历心理彷徨、心理不适、心理修整三个阶段，而且会反复经历，最终才能克制负面情绪，正视战场厮杀。”廖天阳放下报告说道：“没有这种情绪的人看似完美到无可挑剔，可一旦出现巨变，心理会瞬间崩溃，变得无法掌控。” 说完这番话，他拿出一枚印章向报告结尾处盖去。 “处长！” 凌朝阳猛地伸出手。 “啪！” “不予通过”四个鲜红的字盖在凌朝阳的手背上。 “给他一个机会，这是师傅的遗愿。”凌朝阳急声道：“我清楚咱们一线作战部队最看重的就是心理，可只要有好的心理引导，肯定没问题。” “你能负责吗？”廖天阳问道。 “能！”凌朝阳坚定的说道：“当师傅把他托付给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抗下了这个责任。” “你比我更有资格对他负责吗？”廖天阳再问。 凌朝阳不说话了，他的确没有对方更具资格。 通常情况下，部队人员的进出通常由军务处的参谋负责，而雷书侠则是由处长廖天阳亲自负责。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廖天阳跟雷震之间的关系了，也很少有人知道廖天阳的故事。 …… 第8章 你咋人格分裂呢 廖天阳是个异类，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其心理评定为前所未有的完美，受到着重培养。 短短的时间里，他就成为0843最强大的战士，没有之一。 那个时候他有两个并肩战斗的兄弟，其中一个就是雷震，因为使用同样的狗头刀，被称为狗头帮。 在那个时候，他们就是0843所有战士的偶像。 “雷震是兄弟，也是我妹夫。”廖天阳微笑着说道：“这一点你可能不知道。” 凌朝阳一脸震惊，他的确不知道两人是这样的关系。 “当我从红旗学校毕业的时候，就发誓终身不娶，这一辈子只为祖国而战。”廖天阳继续说道：“但我喜欢孩子，所以雷震跟天骄就把第一个孩子过继给我，也就是廖宝贝，或者叫雷书颖。” 这是陈年往事，在这个时候又重新翻出来。 “在廖宝贝九岁那年，我们带她前往非洲训练基地……出了意外……” 这件事凌朝阳知道，雷震教官的女儿是被人活生生剥皮，随后妻子疯癫离去不知所踪，教官也一蹶不振。 “那是我闺女呀！”廖天阳的眼睛里满是痛苦，捏着拳头说道：“所以我崩溃了，彻底失控，这双腿也是失控之后被炸断的。” “处长，对不起。”凌朝阳道歉。 “都是过去的事了……”廖天阳深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说道：“书侠的心理测评跟我从前一模一样，我很清楚这种失控究竟有多可怕，雷震的致命伤就是我在失控的时候造成的，唉……” “你说我怎能不把雷书侠当成儿子？我有私心。” 凌朝阳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不知道这里面有这样的曲折，他知道最有资格为雷书侠负责的人，就是眼前的廖天阳。 “不予通过。”廖天阳再次举起章。 “一年！”凌朝阳盯着他说道：“给他一年时间，就当满足师傅的遗愿。” “一年？” “一年！” “也好，让他吃吃苦，知难而退，做个普通人。” “……” 这是凌朝阳竭力争取的一年，其实大家都知道，一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让什么都不会的雷书侠进入一线部队，这只是为了满足雷震的遗愿。 …… 宿舍里，雷书侠等到返回的凌朝阳。 “怎么样？通过了没？”雷书侠笑着问道：“去哪个部队？” “你有一年时间。”凌朝阳放下包说道：“如果能跟得上，就可以进入一线作战部队。” “一年？开什么玩笑？” 雷书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扣扣耳朵斜着眼瞅着对方，确定说的是真的。 “草！” 他狠狠骂了一声。 “这儿的兵从7岁开始训练学习，经过各种淘汰，整整12年才算毕业。毕业之后还得进行考核，进入各个部队之后还得进行测试，最后才能成为一线作战部队成员，你给我一年时间？” “老凌你别跟我开玩笑，要是想赶我走就直说。” 在这里已经住了几天，雷书侠已经有了些了解。 别的不说，单单是那十二年需要学下的东西就不是一年能啃完的：弹道学、光学、物理学、气象学、精密计算学、修正学、测绘学、植物学、动物学…… 这还只是小学六年需要学的东西，后面还有军事运筹与系统工程学、军事土木学、审讯与反审讯学、轻武器构造与制造、爆炸物制造与使用、火炮的典型结构与原理、核辐射测量学…… “没开玩笑。”凌朝阳凝视着雷书侠的双眼，沉声说道：“我觉得你能做到。” 他的眼神中全都是真诚跟鼓励，并且非常非常认真。 “我靠！真不知道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骂了一句，雷书侠重重坐在椅子上，心烦意燥的点上一根香烟，狠狠的抽起来。 “给我站起来！”凌朝阳突然暴怒。 他走过来一把将雷书侠从椅子上揪起，伸手将其嘴里的香烟打飞，眼睛迸射出浓浓的野性。 伴随着野性的，则是久经沙场，从死人堆爬出来的职业军人气势，让人有种瞬间窒息的感觉。 “能够留到最后的人哪个不是天才？即便都是天才，他们依旧玩命的努力，再给你十二年，你也只配在他们屁股后面吃灰！” 凌朝阳发出吼的声音。 “别觉得你有什么了不起，他们吃过的苦你没有吃过，他们受过的罪你没有受过，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暴怒中，他转身一脚抽在桌子上。 “哗啦！” 完整的桌子被他一脚踢碎，无数木屑四下崩飞。 “如果你不是我师傅的亲儿子，我连看你一眼都不看！成天摆出一副所谓的自尊心，给谁看呢？你生活不易，我们他娘的哪个容易了？” 他的脑子里全都是廖天阳说的那些话，这会看到雷书侠吊儿郎当的模样，真想替他爸妈好好抽他一顿。 “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你认为我们这种人还剩下什么？”凌朝阳用力吸了下鼻子，他觉得鼻子有点酸。 是呀，他们这种人还剩下什么？ 处长就剩下一副残躯，雷震教官夫妇剩下无尽的后悔与遗憾……他们到底还剩下什么？或许只剩下为国生为国死的忠诚与信仰。 “雷书侠，你真该选择第二封信，你根本不适合这里。”凌朝阳的鼻子又酸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擦擦。” 雷书侠递过来一张纸巾。 “滚！”凌朝阳暴吼，咬牙切齿道：“你就一年时间，要么彻底疯狂，要么绝望崩溃；要么以传奇的姿态崛起于微末，要么以失败者的身份黯淡离场。” 雷书侠呆呆的站在那里。 “呼哧！呼哧！……” 凌朝阳发出粗重的喘息，死死盯着他。 空气呈现出凝固，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吼什么吼？” 雷书侠突然问道。 “我吼怎么了？”凌朝阳又差点暴走。 “我没说不干呀。”雷书侠一脸疑惑道：“你们这么看得起我是给脸，我都兜着。” 听到这句话，凌朝阳气的伸出一根手指晃了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猛地转身一脚踹在门上。 “哐！” 好好的宿舍门被凌朝阳踹的稀巴烂。 雷书侠眨眨眼：“哎不对，老凌你咋人格分裂呢？” “我、我、我……” 凌朝阳气的浑身发抖，他人格分裂？这个狗日的雷书侠才是人格分裂！ “嗷！！！——” 一声嚎叫，凌朝阳冲出宿舍，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狠狠摔在篮球场。 从没有人能把他气成这样，结果现在他这个雷震唯一的徒弟，被雷震唯一的儿子差点气疯。 雷书侠笑了，但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而是充满了冷静，瞳孔中透出一缕癫狂。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散落在地上的心理报告，拿起来翻阅，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当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脸色冷漠，他记住了一个名字——闻人惊鸿。 …… 第9章 从兵的基本做起 人生疯癫不过两三事，最狂不过少年时。 雷书侠知道这一年时间对他究竟意味着什么，不是给他机会，是让他知难而退。 可惜他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 红旗学校，c区。 整个校区分为a区、b区以及c区，对应小学分部、初中分部以及高中分部。 根据雷书侠的年龄，他被分配到c区第一分队。 这是一年后就要毕业的高三年级，一共有八个分队，其中第一分队集中了这一届所有的精英，只有七个人。 “你就是新来的？” 一个宛若猎豹的年轻人站在雷书侠面前，凌厉的眼中透着审视与排斥，身体散发出的气息充满强大。 “是。”雷书侠点头。 “名字。” “雷书侠。” “嗯。”年轻人点点头说道：“我是齐王，从现在开始给我滚远点。” “我是来学习的。”雷书侠盯着对方。 “不，你是来拖后腿的。”齐王眯着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你根本不是军人。” “从前不是，现在……” 话还没说完，齐王提起右腿，闪电般抽中他的脸。 “啪！” 雷书侠完全没有能力做出任何反应与规避，整个人朝后面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他感觉右边的大牙松动，嘴里一股咸腥味，脑袋晕乎乎的。 “呸！” 一口血水吐出，雷书侠单手扶地费力的往起站。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脚伸过来，将他重重踩在地上。 “草！”雷书侠的眼睛里喷出怒火，死死盯着齐王。 “脾气不小，不过在这里脾气是没有用的，得有实力。”齐王摇摇头说道：“我不是针对你，也不是排挤你，只是不允许我的团队被扯后腿。” 雷书侠拼命挣扎，可踩在他脖子上的脚就像铁钳一样，将他死死箍住，不管怎么用力都摆脱不掉。 “一支战术小队讲究队员之间的精密配合，战场上的任何失误都会导致队员的伤亡，影响到任务。你一个人，会害死我们所有人，懂吗？” “呼……” 雷书侠重重吐出口气，趴在那里不再动弹。 尽管他不服，尽管他不甘，但必须得承认齐王说的是事实。 松开脚，齐王转身大步离开，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就是差距，天壤之别。 “感觉怎么样？”耳边传来凌朝阳的声音。 “还行。”雷书侠坐起来。 “今晚要下雪。”凌朝阳伸出手触摸空气。 “我该怎么做？”雷书侠问道。 “你该怎么做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怎么做。”凌朝阳盯着他。 “我要成为军人，再被这样踢的时候得能站稳。” “军姿！” 这是一个兵、一个军人最基本的开始。 起风了。 西北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一样，毫不留情的在人脸上肆虐，生疼生疼。 “呼……” 风卷着一朵小小的雪花撞在雷书侠的脸上，立刻被其温度所融化。 空无一人的训练场上，雷书侠双手贴近裤缝线，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睛死死盯着前上方四十五度。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脸上的疼，以及手上的疼，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心中的不甘。 只是这不甘没法说出来，也没必要说出来。 玩命这东西上嘴皮下嘴皮一碰就出来了，可做起来真不是那么简单。 天空阴暗，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雪花纷纷扬扬的飘洒下来，转瞬间就让整片天地变成白色。 雷书侠没有动，他依旧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睛里写满了疯狂。 他知道，玩命就是变着法的摧残自我，要么摧残出来，要么把自己玩废。 雪越下越大，已经变成鹅毛大雪，到处都是白色，唯有训练场中间有一个小小的黑点，而这个黑点也快要看不到，即将被大雪淹没。 宿舍里，齐王端着一杯咖啡靠在窗口，颔首眺望训练场的雷书侠。 “你觉得这小子能撑到什么时候？” 声音如同洪钟，说的是个将近两米的年轻人，强壮的无以复加，随便朝那一站，就给人种强烈的压迫感。 这是吴战北，是他们的机枪手。 “心软了？”齐王喝了口咖啡说道：“哥几个就属你看着最凶，心肠最软。” “哈哈，外面怪冷的。”吴战北笑道：“来了就是同学，没必要。” “我不知道上级怎么安排的，但我得执行命令。”齐王摇摇头说道：“你觉得我过分了？不，我是为他好。” “齐王说的对，这是为他好。” 站在沙盘前的年轻人开口，两只手攥满了绿豆，在上面忙碌着。 这是爆破手闫泽瑞，这会正用绿豆代替地雷，在沙盘的地形上进行布雷。 “我们不是怕他拖后腿，而是根本顾不上他，这会要他的命。”闫泽瑞一边“布雷”一边说道：“让他识趣的离开比什么都好，踢他一脚总比挨枪子舒服？” 并无恶意，只是对于他们来说，雷书侠的确是多余的。 “行了，咱们研究沙漠狡狐行动，明年开春我们得执行毕业任务。” “抓紧！” “我都快憋疯了。” “……” 宿舍里暖气开着，齐王一行人沉浸在研究经典战术的学习中；外面冰天雪地，气温达到零下25度，雷书侠早已变成雪人。 他孩子笔挺的站着，无惧冰雪寒冷，只是眼神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疯狂，似乎被寒冷改造成冷静。 双手麻了，脸麻了，双腿也麻了，整个身体都是麻的。 宿舍灯全部熄灭，学校彻底笼罩在黑暗中。 雷书侠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因为他的大脑几乎不会思考，只是机械的站着。 “嘎吱！嘎吱！嘎吱！……” 脚步在积雪上踩过的声音传来，一个人打着手电筒走过来，照在雪人身上。 “回去。” 柔柔糯糯的女人声音响起，就像冰天雪地里绽放的春风，给人心里增添一丝暖意。 雷书侠一动不动，眼皮都不眨一下。 “你这样训练是不行的，除了把自己的身体摧残坏，没有任何作用。” 脸上的积雪被扒掉，一块温热的布覆在雷书侠的嘴上，让他僵硬麻木的嘴唇捡回知觉。 “谢谢。”雷书侠说道：“肌肉是有记忆的，骨头也是有记忆的，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这样做就有用吗？”女人的口气充满关心。 “有用，当我的骨头跟肌肉完成记忆输入之后，不管什么情况下，我都能站的像个兵。” “傻孩子，跟我走。” “我不走。”雷书侠急声道：“我没有时间，真的没有时间！！！” 女人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转身离去，没人看到她的眼睛里有什么。 雪继续下，雷书侠真的没有时间。 …… 第10章 人不疯狂枉少年 玩命不是用嘴说的，疯狂也不是用嘴说的，雷书侠一言不发的开启对自己的摧残之路。 这是极端的训练方式，从前根本没有人用过。 有没有效果？有！ 如果他能坚持三天完成全身骨骼与肌肉的记忆，那么从今往后，只要是站着就会是冰天雪地里的一尊雕塑。 这是军姿，不是别的，只是最基本的一个军姿训练。 整整一夜，雷书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他彻底失去知觉，唯一有生气的就是那双睁开的眼睛。 “嘘——嘘——” 起床哨吹响，所有学员起床，用最快的起床着装，训练场集合出早操。 “向右看齐——” “向前——看——” “向右——转——” “跑步——走——” “嘎吱！嘎吱！嘎吱！……” 整齐的步伐踩在一夜的积雪上，发出悦耳的声音。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 嘹亮的番号声此起彼伏，让还处于黑暗的寒冬变得热火朝天。 “这里有个人！” 有人发现站在训练场中间的雷书侠，赶紧伸手扒掉他头上脸上的雪，露出那张已经被冻的发紫的脸。 “哎呦，这家伙真站了一夜？”闫泽瑞看过去。 “有点意思，哈哈。”吴战北摸摸脑袋咧嘴笑了。 “没用的。”齐王淡淡的说道：“这样只会把自己提前玩死。” “……” 很快，一些学员跑过来，像是看到新大陆似的。 “回去训练！” 严厉的声音响起，学员们立刻立正，随即转身向队伍跑去。 凌朝阳走过来，围着雪人的雷书侠转了一圈，背着手离开，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大雪又下起来了，地面的积雪已经将近三十厘米。 学校除了一些冬训科目，其它科目暂时不展开，绝大多数人都坐在课堂里学习军事理论。 只是学员们有点学不下去，不时的从窗户看向训练场中央的雪人，窃窃私语。 “这哥们谁呀？听说已经站了一天一夜。” “够狠的，昨天晚上最低温度零下二十五！” “牛逼！” “……” c区本来就不太大，这件事很快就传了个遍。 “卧槽，这家伙不嫌冷？”闫泽瑞捏着下巴说道：“倒还真有一股狠劲，不过也撑不了多久喽。” “那可没准。”吴战北天天嘴唇笑道：“这小子挺狠，我有点喜欢他，哈哈。” 齐王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不发表看法。 “齐王，你去年冬训不吃不喝在雪地里趴了多久？”吴战北问道。 “零下25度，86个小时。”闫泽瑞转头说道：“打破学校记录，超神。” “一般。”齐王淡淡的说道。 虽然口气很淡，但却充满傲气。 零下25度的恶劣天气中，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支撑86个小时，绝对是前所未有的。 这种忍耐力比狼都狠，就是用生命极限死扛下来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齐王在这一届备受尊敬，再加上他理智的大脑、冷静处事，以及精湛绝伦的军事技能，成为现在学校的第一人。 说他是天才一点都不过分，而且还是个玩命的天才。 “你说这小子能超过齐王吗？”吴战北突然问道。 “开什么玩笑，他的身体都没有训练过，要是能超过齐王的话……非得挂。” “我也认为不可能。” “……” 讨论声结束，齐王用眼角的余光扫向训练场，看到雷书侠再次被皑皑白雪所覆盖。 …… 漫天的雪花飘呀飘，雷书侠睁着眼睛站成雕塑，他的身体全都麻木，只有大脑还能转动。 所以他在思考。 下午五点半，天就黑透了。 “嘎吱！嘎吱！嘎吱！……” 脚步声响起，雷书侠的耳边再次传来柔柔糯糯的女人声音，感受到一只手扒开他嘴上的积雪，用一条热毛巾敷上去。 光线很暗，眼睛一直都在看白雪，所以根本看不清这是谁。 “你需要补充热量。”女人说道：“张嘴。” “我在思考。”雷书侠发出沙哑的声音。 “思考什么？”女人问道。 “人类的极限究竟在哪。”雷书侠说道：“我的极限究竟在哪？如果不能打破身体与精神的极限，别说给我一年了，就算给我十年二十年也没用。” “所以不吃不喝？在这种环境下？” “对。” “你真是个疯子！”女人生气道：“你可以站在这里，但是必须补充热量跟水。” “你不懂。”雷书侠发出低沉的吼声：“我根本没有一年时间，只有这短短的几天。这是对我的重塑——我的生命、我的信心、我的灵魂！！！” 这就是他的思考，野蛮式的重塑自我，跨过去，他的信心将无比坚定，带动意志坚如磐石。 如果跨不过去，那就真的废了，所以他的时间根本不是一年。 “你会死的，你的身体没有经受过任何训练，根本撑不住。雷书侠，听我一句劝好吗？” 雷书侠不再说话，紧紧闭上嘴，继续雕塑一样站着，或者说是熬着。 人不疯狂枉少年。 该狂的时候不狂，该稳的时候不稳，那这个人一辈子都没出息。 …… 夜晚过去了，雷书侠活着站在那里； 白天过去了，雷书侠活着站在那里； 夜晚过去了，雷书侠还活着站在那里； 白天再过去，雷书侠依旧活着站在那里…… c区沸腾了，因为这个家伙在零下二三十度的严寒中，以军姿的方式站了整整72个小时。 “这哪儿来的狠人，太t野蛮霸道了！” “我是服了，彻底服了，他一双腿还能站住吗？禽兽，这就是活脱脱的禽兽！” “草，他是怎么做到？从没接受过任何专业训练呀。” “咱们这里又要多个狠角啦。” “……” 所有的学员都被震住了，他们怎么都想不通没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一个人，能不吃不喝站在那里死扛三天。 正常人别说不吃不喝了，早就冻死了，这与生命规则相违背。 …… 规则不可逆转，雷书侠也知道自己快死了，因为看到了父亲。 这次见到的父亲不是坐轮椅，而是站在雪地里，背着双手，从上到下满身威严。 “爸……我没给你丢脸……”雷书侠笑着说道：“回头你跟妈说，我也没给她丢脸。” 雪地里，雷震面色冷峻：“儿子，战斗！” “爸……呜呜呜……我在战斗！”雷书侠笑着哭道：“我在战斗了，我先把自己打赢！！！出太阳啦，爸，出太阳啦，你看，多大的太阳，哈哈哈哈……” …… 急救室里。 无影灯在头顶。 “氧气！” “基准单位生理盐水！” “强心剂！” “保持温度不变！” “你磨蹭什么呢？给我快点！” “主任，生命特征已经消失……” “除颤仪，准备电击！” “……” 极限的尽头是死亡，能把自己逼到极限边缘的，雷书侠是学校开天辟地第一个。 …… 第11章 我懂救人 人抢救过来了。 雷书侠没有经历过任何专业训练，更别说冬训中的耐寒训练，所以即便把命抢救过来，但身体因为寒冷受损极为严重。 “废了。” 这是0843部队最权威的孙教授下做出的结论，而当他做出结论之后，等同下大了最终判决书。 要知道，他的医术放在世界上都是第一流的，挽救过无数一线作战部队成员的生命。 “老孙，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廖天阳焦灼的说道：“这是我家孩子，你得给我想办法才行。” 孙教授苦笑，他当然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可他只是外科医生，不是神。 “他主要问题是血管跟肌肉，长时间低温状态导致大部分呈现萎缩。你知道的，一旦肌肉萎缩，几乎是不可能治愈的。” 廖天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慢慢的从轮椅下面抽出一把乌沉的狗头刀，眼睛里迸射出很多年都没出现的嗜血杀意。 “我不管，救不了这个孩子，老子要你的命！” 房间里的气温随着他的杀意陡然降低，孙教授笑的更苦了，他清楚眼前这位处长真敢杀他。 “你杀我也没用，我又不是秦含羽。”孙教授苦笑。 听到秦含羽这个名字，廖天阳甩出狗头刀。 “唰！” “嗖！” 不知道染了多少人鲜血的刀，擦着孙教授的面颊飞过，狠狠钉在墙上。 孙教授眼睛都没眨一下，他伸手拔出墙上的刀，递过来。 “老廖，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但我真的没办法，我不是秦含羽呀……” 这是他第二次提“秦含羽”这个名字了，而每次提，眼睛里都满是钦佩与敬意。 “你当然不是他，唉……”廖天阳叹了口气，眼睛露出回忆：“还记得老秦16岁跟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孙教授也是一脸的回忆：“他说他不是来当兵的，是来悬壶济世的。” “哈哈哈哈……”廖天阳大笑：“我当时都呆了，感觉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病。我记得你还跟他较量过，是？” “他用一根金针就让我完败！心服口服！” “鬼圣手！” “……” 0843部队是个天才辈出的地方，当年除了廖天阳、雷震他们的狗头帮之外，还有一个到现在都能让人无法忘记的超然存在——鬼圣手秦含羽。 这是16岁被特招进来的，进来的时候念叨着悬壶济世，用金针让整个基地所有的医生汗颜，用超绝的医术德操让所有人对他尊重无比。 那个时候，鬼圣手秦含羽跟狗头帮齐名：狗头帮杀人，秦含羽救人。 每次出任务，只要他跟着，就能把所有人活着带回来。 秦含羽救过无数人的命，直到有一天外出执行任务，他没能再回来。 “老秦有个女儿。” “我知道。” “也许奇迹会出现。” …… 病房里。 雷书侠躺在病床上，身上到处都是冻伤，手脚不能动弹。 如果是别人，这会肯定毫无生气，对未来失去希望，但他却嬉皮笑脸，情绪特别的好。 “姐，别生气了，笑一个。” “没工夫！” “姐，你看我笑的好看不？” “不看！” “姐，你不知道，其实那天晚上一听到你的声音，我那小心肝就狠狠一颤。当时就琢磨了，咋还能有这么好听的声音？” “但是我就感觉一阵春风暖意，把我的心都给融化了。姐，你知道初恋什么感觉吗？就是那种心里暖出阳光，偏偏还有冷刀子在身上刮，鸡皮疙瘩如期而至……” “咯咯咯……” 专门负责陪护的女医生笑了，本来绷紧的脸顿时变得如沐春风，灵动的眼睛里又是嗔怪又是无奈。 这是秦韵，一直照顾雷震的女医生。 大雪纷飞的夜里，去劝雷书侠的也是她。 “贫嘴。”秦韵嫣然笑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她伸手揭开雷书侠身上的羽绒被。 “热敷、针灸、推拿按摩。”秦韵严肃道：“你的身体肌肉大范围萎缩，这是唯一能让你站起来的方法。” “姐，你咋跟我妈似的？”雷书侠疑惑道：“我妈就喜欢大冬天里二话不说，一把掀被。” “医者父母。”秦韵笑道。 “姐，我说的是真的。”雷书侠认真的说道：“小时候冬天睡懒觉，我妈就是这样叫我起床。” 他的眼睛里出现回忆，脸上满是思念。 “那你以后可以把我当妈，咯咯。”秦韵笑的特别温柔，糯糯的说道：“反正从现在开始，我的任务就是对你实施24小时看护，负责你的一切。” “包括吃饭拉屎尿尿？”雷书侠瞪大眼睛。 “对。”秦韵点头。 “这个……” “我是你姐。” “我知道你是我姐，我爸都专门介绍了。”雷书侠说道：“他在临死前专门向我介绍的人，一定是真正的自己人。” 秦韵瞅着他说道：“我父亲死的早，是你爸将我养大。” 严格意义上来说，秦韵是雷震的养女，所以自然是雷书侠的姐姐了。 “姐，我还有机会站起来吗？” “从西医的角度没有机会，但从中医的角度未必。”秦韵说道：“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站起来。” 声音虽然不大，但充满坚定。 “希望大吗？”雷书侠问道。 “我爸是秦含羽。”秦韵笑道：“所以我懂救人。” 现在几乎没人知道她的父亲是谁，也机会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女医生拥有怎样的医术。 但她的父亲是鬼圣手秦含羽，所以她在这里走的路也是沿着她父亲的足迹。 “姐，那你让我快点站起来！”雷书侠沉声说道：“我要成为0843的传奇！” 这一瞬，秦韵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眼睛里散发着奇异的光芒，那是前所未有的坚定，那是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更是一种呼之欲出的战斗狂欲。 雷书侠蜕变了，当他用所有的精神意志力，把自己推到自我生命极限之后，就已经完成了涅盘。 以后的路还有多远他不知道，唯一清楚的就是前方任何阻碍，都将成为他向上攀登的踏脚石。 …… 第12章 我没有时间 能不能站起来谁都不好说，能不能成为传奇更是不好说，但雷书侠现在已经在学校成为了传说。 c区。 “听说吗，雷书侠那个狠人废了。” “那种玩法不废才怪！” “不过哥们是真的服，这家伙太狠了，比齐王还猛。” “废话，我这辈子没服过谁，他是第一个！” “……” b区。 “雷哥真狠人！” “什么时候成你哥了？” “我自己认的。” “不要脸，你齐王老大呢？” “齐王不行，跟我雷哥比不了。” “……” a区。 一群小屁孩子围成一圈。 “书侠大哥太厉害了，我以后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但是他废了呀，都站不起来啦。” “肯定能站起来，他只是把自己打败了，这叫涅盘重生！” “那也没法跟齐王比。” “你懂啥？齐王训练了十二年，趴着才支撑了86个小时，雷书侠没有训练过，站着支撑了96个小时，没法比。” “……” 不管在哪，总能听到讨论雷书侠的声音，而讨论中总会把他拿出来跟齐王做比较。 在这里，崇拜强者的思维根植在每一名学员的心里，不管年龄多大。 雷书侠不是最强的，但他是最狠的，狠的让人怕过以后悠然升敬。 对学员们来说，真正的强者永远不是身体，而是让你必须得仰视的精神与意志。 这，才是最强者！ “96个小时呀，雷书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闫泽瑞坐在楼顶的雪窝里，迎着凛冽的寒风惆怅的抽着烟：“这是把自己往死的逼呀……也是逼我呀。” “人家咋逼你了？”吴战北问道。 “逼我去服一个人。”闫泽瑞满脸忧郁。 站在不远处的齐王清楚的听到这番话，他的脸色看起来面无表情，但重重吐出的一口气暴露了他的心情。 “想什么呢？”吴战北冲齐王笑道：“那帮家伙不管干什么总喜欢把你拿出来比，这意味着什么？承认你是学校的第一人，呵呵。” 看似粗壮的吴战北其实有一颗非常细腻的心，他第一时间觉察到齐王的心理变化。 一个被誉为天才，被当成学校第一人的齐王，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忽然发现被冷落了。 冷落不是最难受的，而是被人给超越了，偏偏超越他的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家伙。 遇到这种情况，任谁都会产生强烈的失落感。 “雷书侠很厉害，如果他七岁的时候就来了，一定会成为第一人。”齐王背着手沉声道：“如果他还能站起来，我接收！” 说完这番话，他转身向楼下走去。 “哎，等等。”闫泽瑞叫道：“好不容易上来抽根烟，那么快回去干嘛？” 吴战北对他使了个眼色。 “咋了老吴？”闫泽瑞不明所以。 “他心里不是滋味。”吴战北低声说道。 “这有什么不是滋味的？”闫泽瑞瞪大眼睛：“心眼不会这么小？” “齐王心胸开阔着呢，哪儿有你想的那样。” “可我咋觉得……” “你不懂，这是齐王已经把雷书侠当成了对手。” 吴战北看向齐王消失的方向，眼睛里闪过一抹大智若愚的光芒，他了解这个同窗十二年的兄弟。 …… 病房里，雷书侠静静的躺在那里，任由秦韵为他做推拿，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双眼盯着上方的一本书，专注无比。 书本的名字叫《初级弹道学》，这是红旗学校a区小学的课本。 “翻页。” 雷书侠发出声音。 秦韵立刻用左手翻了一页，让他继续看。 看出的过程中，雷书侠的嘴唇在无声的快速动着，把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副图牢记在脑海中。 “翻页。” “哗啦！” 又翻了一页。 “你懂吗？”秦韵问道。 “不懂。”雷书侠盯着书回答。 “不懂怎么看得下去？” “看不下去，能背下去。” “你现在应该做的是休息。” “我没有时间。” “……” 秦韵发现眼前的大男孩完全变了一个人，那种专注的脸庞变得深沉无比，像极了坐在轮椅上思考问题的雷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今天的针灸与推拿按摩已经做完，也已经到了深夜。 “雷书侠，好好休息。” 秦韵伸手把书拿过来。 “姐。”雷书侠焦急的叫道：“我没有多少时间！” “你需要休息。”秦韵凝视他的眼睛。 “休息浪费时间。”雷书侠恳求道：“我把自己玩成这样，不是为了躺下来休息，而是为了重塑自我。如果我想在这里像个人一样，就得不断向前爬。”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身，当别人是站着走路的时候，他的就是艰难爬行。 想要超过同龄人，就得利用别人睡觉休息的时间，一点点的爬，一厘米一厘米的追。 时间不等人，他第一次觉得时间不够用。 “怎么这么倔？”秦韵把书放在旁边，柔声对他说道：“我不管你有没有时间，我所做的是为你负责，晚安。” 她帮雷书侠盖上被子，转身向外走去，顺手将灯关上。 对于大男孩弟弟，她了解的并不多，但经过这些天的接触，心里非常喜欢。 开朗、自信、阳光、努力…… “得让他站起来呀……” 秦韵坐在书桌前，开始翻阅面前厚厚的一摞医书，要从里面寻找能够治愈雷书侠的方法。 西医已经无能为力，现在唯一能使用的就是中医，可中医博大精深，它比西医更难。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是深夜。 秦韵合上书，开门向病房走去，要看看雷书侠的情况。 可当她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透过小窗户看到里面的一幕——雷书侠趴在地上，借助走廊透进来的光背书。 他是努力把自己从床上摔下来的，因为手脚无法动，背完一页之后艰难的用舌头翻书。 忽然间，秦韵觉得视线有些朦胧，瞳孔里散发出水一样的温柔，伸手去推门。 “别打扰他。” 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 “凌朝阳？”秦韵皱起眉头。 “大丈夫虚怀若谷，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凌朝阳轻声说道：“不管他能不能站起来，都别让他此生后悔。” “那我可以给他准备点饭。” “可以。” …… 第13章 不疯不成魔 生命可以爆发多大的力量谁也不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你的力量一定比你想象的更强，你所能超越的永远超越认知！ 当你认为已经到达生命所赋予你的巅峰璀璨，或许才只是半山腰。 雷书侠疯了！ “在火炮的传动转动机构中，根据各机构的用途，采用了不同的传动转动形式。其目的是让这些传动转动机构按要求进行往复运动，按预期设计的轨迹瞄准，便于操作进行换向传动……” 晦涩无比的理论知识，被雷书侠一个字不漏的背诵下来。 就像一个精神病患者，时时刻刻都充满亢奋，根本没有睡觉可言。 背的是什么？不懂！ 书里讲的什么？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就是把每一本全都背下去，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背书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有种！” 凌朝阳都服了，他本以为雷书侠坚持不了多久，可这都一个半月了，依旧跟机器一样保持原本的姿态。 “这样下去不行的。”秦韵摇头。 一个半月的时间，雷书侠平均一天睡两个小时，其它的时间几乎全都是背书。 本来就肌肉萎缩，再加上几乎一个多月不眠不休，情况很不乐观。 可即便如此，他的双眼依旧亢奋，眼睛里只有书。 “你这样下去也是不行的。”凌朝阳盯着秦韵。 一个半月的时间，不光雷书侠的情况不乐观，秦韵的情况也不乐观，同样消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瞳孔里布满血丝。 她不仅要照顾雷书侠，还要寻找能让这个弟弟重新站起来的方法，几乎每天也都是熬到凌晨。 “我或许能找到一个方法……”秦韵轻轻皱起眉头说道：“但是……再等等，我并不确定，尽量把风险降到最低。” “会有什么风险？”凌朝阳急声问道。 但秦韵只是看他一眼，没有回答，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她还得去研究。 病房里，雷书侠还在背书。 “能量损失主要考虑以下几项——弹丸旋转运动的能量、克服膛壁阻力损失的能量、火药气体和未燃火药的动能、身管及其它部件后做运动的动能、对身管传热损失……” 接下来的日子里，凌朝阳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他亲眼看到雷书侠发疯，又看到秦韵发疯。 两个人的发疯不一样。 雷书侠是机器，他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几乎把小学的课本全部背了一遍，让人瞠目结舌。 秦韵则每天变得神神叨叨，嘴里说着一些关乎于五行的中医术语，整个宿舍里到处都是草药，全身上下也都是浓郁的草药味。 本来就已经很消瘦了，经过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研究，原本漂亮风韵的模样，变的形如枯槁。 到底还有没有希望？没人知道。 …… 春节到了，距离雷书侠卧床已经整整四个月。 “三十了。” 凌朝阳坐在病房里，望着窗外校区的张灯结彩，又看看依旧躺在床上的雷书侠，努力让自己笑的开心。 “过年了。” “嗯。” 雷书侠头都没抬，他现在对外界的所有东西都不在乎，也懒得去关注。 “过完年想干什么？”凌朝阳笑着问道。 “背书。”雷书侠说道：“初中课本我已经背了一大半，再给我几个月的时间就能把所有的书全背下来。” “全背下来以后呢？”凌朝阳又问。 “全背下来以后……”雷书侠眼睛里有些迷茫，但很快说道：“那就再背一遍。” “书侠，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凌朝阳掏出香烟点上，站在窗口深深抽了一口，看向外面的眼睛里充满自责。 他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为对方争取一年。 现在人已经在床上躺了四个月，别说身体废了，就算是完好的人这样躺四个月也得废。 雷书侠的肌肉已经萎缩到可怕的地步，或者说是全身上下的大部分肌肉濒临死亡。 这种情况下没人能救得了。 “我后悔……” 话还没说完，病房门被推开，秦韵跑进来。 “出去！” 秦韵指着门冲凌朝阳发出呵斥。 “我……” “出去！” “……” 看到秦韵通红的眼睛，凌朝阳想说什么，但动动嘴唇什么也没说，大步走出病房。 “小弟，有一个方法——” 雷书侠盯着她通红的眼睛，发现自己这个姐姐的眼中散发出一抹从未有过的癫狂。 是的，癫狂。 不疯不成魔，他雷书侠疯了，秦韵也跟着疯了。 一个是专注着极限自我生命的疯，一个是专注着让这疯的生命跳跃起来的疯。 他们是同类人！ “我用金针配合药物，最大程度激发你身体内的痛觉神经。”秦韵掏出一枚药剂：“l-24药剂，fiteperception，无限感知药剂。这是我们的黑色裁决刑讯部队用来审讯特工的药物，它能把人的痛觉感知能力提升30倍。” “我再用金针配合药剂，对你的痛觉神经进一步扩张，以达到极限痛觉效果，从而利用大脑的痛觉神经元操控身体上无处不在的痛觉神经，达到刺激肌肉的目的。” 说话间，秦韵的眼神变得更加疯癫，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因为人体有自我保护机制，在疼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自我保护机制会开启，让人昏迷。但是没关系，我会用金针不断的对你大脑进行刺激，让身体的保护机制关闭。” 雷书侠盯着秦韵的眼睛看了好一会，似乎被这个疯狂无二的法子给震惊了。 “死亡几率七成。”秦韵又补充一句。 “我靠……”雷书侠吐出俩字。 秦韵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就是这个笑容在她通红的双眼衬托下，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确切的说死亡几率超过七成，如果挺不住，必死无疑！”秦韵快速说道：“因为我给你配的药刚烈霸道，正常人吃就是毒药。” “姐……” “怎么？怕了吗？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能选择破而后立。” “感觉……太刺激啦！” 雷书侠的眼睛里冒出亢奋无比的光芒，对他来说，这生死极限的列车太合胃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