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空间回八零》 第1章 久违(求票求收藏,谢谢)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窗外的天色,已经越来越暗。 赵玥呆坐在客厅沙发里,口中喃喃地说着苏轼的这首词,心中接连生出一阵近似一阵的悲凉感觉。 十八岁时,赵玥和前去北方山区当兵,小她一岁的丈夫相识。 一个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个是英俊潇洒的青年。两人的恋情迅速升温,赵玥的几位哥哥出面阻拦:心疼小妹,不愿她远嫁到一千多里外,人生地不熟的南方。 热恋中的两人,毫不在乎世俗观念及言行地阻拦。 二人持续了两年多的或者见面,或者书信地交往。丈夫三年兵役也已服完,赵玥毅然跟随他到了南方。二人结婚后,有了独生儿子。 对公婆敬重,对丈夫顺从,对儿子尽心,赵玥又得到了无奈的,远方亲人们的祝福。一切都很满意意。虽然没有长期的正式工作,但她已经做好准备:要开心地度过一生。 丈夫在工厂里逐渐获得升职,赵玥开始听到了他有“小三”、“二奶”的传闻。她连连逼问,丈夫只得承认;赵玥哭闹不已,他信誓旦旦地承诺,不会再有这些事。 赵玥发现,从上到下的一家人过于溺爱儿子。想要好好调教儿子,她却受到了来自公婆以及丈夫,以“就这么一个孩子”为由地阻挠。这小子,在这样混乱的教育中,成长为了桀骜不驯的混账。 十七八岁的儿子,开始滥交女友。后来,甚至女友怀孕生子,游手好闲的他,也不负任何责任。 赵玥只得代为抚养,倾尽了心力。丈夫与儿子,甚至公婆等人,却只当她无能软弱,把她当作不用付工资的老保姆一样看待。 职务更高之后的丈夫,再次,甚至接连不断地发生胡搞的事情。 对人生失望至极的赵玥,以喝农药威胁丈夫、儿子走回生活的正轨。儿子只是不屑地看她一眼,就吹着口哨走出家门。 再看向丈夫,赵玥还算有点“安慰”。丈夫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世事如梦”这样颇具人生哲理的话后,再起身说着“我去买点菜回来”,就淡漠地走出了家门。 那时才下午两点,买什么菜?去哪里买菜?赵玥知道,丈夫是与情人约会去了。 这个中秋夜,不仅没有亲人团聚,没有明月可赏,更还下起了细雨。窗台上,不时传来雨点掉落的“滴答”声。 晚上十一点钟,清冷的屋子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听着雨点声。 丈夫和儿子,今晚又不会回来了。 万念俱灰的赵玥,决定不再等待了。看看茶几上的农药瓶,她苦笑一下就站起身,走回了卧室。 第二天她就和丈夫办理了离婚手续,儿子无所谓地看了看父母,就再出去游逛。 伤心已极的赵玥走出这个房子,无目的地漫步在雨中。 她不禁想起年少时,在北方的那个小山村里,和父母、姐姐哥哥们在一起,度过的那些贫穷却温馨的时光。 往事的点点滴滴,已不可复回。此时如同电影一般,在她脑海中掠过。 身上早已被雨水淋透,泪流满面的赵玥,入夜时分站在一条小河旁。 她想着自己曾被家人从小当做宝贝一样看待,现在却被丈夫和儿子视作“老妈子”都不如。办理离婚协议时,丈夫更还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以防她抢家产。赵玥既然万念俱灰,还要那点钱做什么?! 想起来这一切,她只有苦笑。 是啊——没钱,没社会地位,只是像老黄牛那样付出而无所求,难怪被别人轻视。哪怕这个“别人”,是丈夫和儿子! 心中悲愤无比,她愤怒地对着虚无的夜色大声说:“再有一次人生,我绝不能这样过!” 骤然间,一道白光在她眼前闪过。像是传说中的神仙身影隐现其间,却又模糊不清。 光影中有声音传来:“戴着空间,回到过去。” 一枚闪亮的戒指,随即就凭空戴在了赵玥左手的无名指上。 结婚以来,开始是丈夫没钱买婚戒。后来,别说丈夫,就是她自己也对这种形式上的东西淡漠,而没有补买。 此时得到这枚戒指,她仔细看去手指;只见那枚戒指,已经隐没在她的肌肤里。 “神戒,已融入你的血脉里。需要时,抚摸无名指就可以。”那个声音再次传来。 赵玥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稍后,她觉得再没有声音传来,就连忙抬头看去。 白光骤然间更加耀眼,那个神仙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我要怎么做?”赵玥连忙大喊,却无人应答。 心中着急,她再次大喊起来:“我要怎么做?!” 正在焦急之中,赵玥忽然听到一个久违的、熟悉的声音,正在和蔼地对她说:“你做得还不好,慢慢学。你才十岁,不着急。” 赵玥听到,立刻扭头看去,立刻惊喜万分:是亲爱的的爸爸赵永水! 身穿打着几块补丁,洗得发白的蓝色衣裤,四十七岁的父亲,手里捏着一支自卷的纸烟,正透过蓝色的烟雾,笑眯眯地看着她! 因为劳累过度,再加上营养不良,父亲还是面黄肌瘦的样子。他看向儿女们时,却多是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赵玥不敢相信眼中所见,但是鼻子中,已闻到了燃烧着秸秆的味道。 抬手摸到垂在肩头的两根小辫,侧脸看到辫尾系着的两道红毛线头绳,她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装:上身穿着的粗布花格褂子,下身是一条褐色裤子。脚上穿着一双系绊黑布鞋,此时正踩在潮湿黢黑的硬土地上。 赵玥确认无疑:都对,没错。除了鞋子没有补丁,褂子的肘部、前襟;裤子的两个膝盖部位,都是大块的蓝布补丁! 没错,是真的穿越回到了故乡,永乐村!穿回了八零——十岁的赵玥! 站在昏暗破旧的堂屋里,赵玥看得分明:东西两侧的屋子门口,各有一口大缸。西面的是水缸,永远是满的;东面的是粮缸,不用去看也知道,几乎永远是空的。 灶台边,一张“吱嘎”作响的小桌子旁,上面有一个大瓷盆。四十一岁的母亲方淑芬,袖子已经高高挽起,两手正在忙碌着。 此时正站在母亲身边,赵玥旁观着她拿起水碗,往盆里的棒子面上淋水。 在盆子里搅拌几下,方淑芬再抬起手来,用带着棒子面面渣的手,在赵玥的鼻尖上蹭了一下,就笑着说:“以后再让你学做窝头。现在刚开春,粮食太金贵,可别糟践了。” 赵玥笑嘻嘻地抬手蹭了一下鼻尖,眼睛盯着母亲不舍得离开。 一阵窸窣声,十四岁的三哥赵义,抱着一束干燥的玉米杆走进屋来。 “呼”地一下,赵义把玉米杆丢在灶台边。一阵烟尘起处,他对赵玥不耐烦地吆喝着说:“快让开!” 四十七岁的父亲赵永水见状,立刻带着嗔责的语气说:“儿女们都是我的宝。但是,你们对小妹应该更好才对。” 第2章 小试锋芒 听着父亲的话,三哥赵义抬手用衣袖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再对赵玥咧嘴笑了。 好温暖。 赵玥看着三哥赵义,赶紧也笑着连连点头。 她肩上的两根小辫,跟着摇晃了几下。 赵义随后就冲着西屋喊:“老四,先别写作业了。你来烧火,我去捋点儿榆钱儿!”说着,他就走出了堂屋。 随着赵义的声音发出,西屋里立刻回应了“哦”的一声。 赵玥随即看到头发凌乱的四哥赵德,快步走了出来。 三哥赵义和四哥赵德是双胞胎,却因为是异卵双胎,两人的外貌和脾性迥然不同——赵义身材健壮、长相英俊、脾气急躁;赵德却是身材瘦小、长相普通,脾气很温和,甚至说懦弱也不为过。 四哥赵德呵呵地笑着走出屋子,抬手胡撸了一下赵玥的头,就走去灶台边。蹲下身子,他把两根玉米杆在膝盖上一顶,就撅成了四截。 把玉米杆送入被烟气熏得黑乎乎,火光隐现的灶膛里后,赵德抬头对赵玥说:“去,屋里烟气太呛,去看老三捋榆钱儿。” “嗯。”赵玥答应一声,小跑着出屋寻找三哥赵义。 站在院子里,她环视一圈,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除了这处三间砖石、土坯建造的正屋,西边还有同样的三间一套的房屋。那是大哥和二哥,一起合住的。 一株柿子树,种在正屋几米外。土坯院墙的边上,是几株白杨树。它们的枝杈,各自伸举在半空。 树下是一块小菜地,黄瓜、西红柿、茄子、辣椒等“金贵”一些的蔬菜,也刚长到齐腰高。 小菜畦的旁边,是猪圈和厕所,再就是一个鸡窝。一只大公鸡站在窝顶,雄视四方;四五只母鸡,在各处游走觅食。 “三哥!”没有发现赵义的身影,赵玥有些着急。 “后院!”赵义的声音从正屋后面传来。 从小夹道跑过去,赵玥见到他仰着头,手举一根前端带着铁钩子的长木杆,在将榆树的枝条往下拽。 正屋后面的院子,大约有半亩地。左边是一口水井,其余的面积,就做了大菜园子。小葱、小白菜、韭菜等,正绿油油地生长着。 “来喽!”赵义笑喊了一声,赵玥回过神来。 挂满如同铜钱一般,一簇簇的嫩绿色新芽的榆树枝,随着他的动作,向赵玥的头上压来。 她赶紧从地上捡起小荆条篮子,再把弯木做的把手,挎在手肘处。然后,她就伸出左手拉住树枝,再用右手从前面顺着往下一捋。 榆钱儿纷纷扬扬地,落在了她挎着的小篮子里。 三哥赵义看着很满意:“不赖!今天你干活儿挺利索。” 赵玥开心地笑着,心想:虽然目前身体还是弱小,但我是从成年人穿越回来的。别说做这点小事,就是再大的事,我也可以做得来!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忙乎着。不多时,小篮子里就已经装了一半。 “好了!够了,够了!”赵义说着,把手中的长木杆戳在墙角。 两人笑嘻嘻地顺着正屋与院墙的夹道,走去前院。 夹道口,喜鹊的“叽喳”声,从树梢上传来。赵义仰头看了一下,就对赵玥笑着说:“等我!” 说着,他往两手手心里唾了口吐沫,再环抱住直径一尺来粗的,刺槐树的树身。 “干嘛呀?!”赵玥担心他出意外,连忙问。 “呵呵。”赵义扭头看她一眼,低声说,“今天是爸的生日,我上树掏几个鸟蛋给他吃!” 说完,他就两手紧抱住树身,双脚依次轮换蹬着树干,就向上爬去。 赵玥仰头看着他,嘴里不停地喊着“小心”。 爬到树杈纵横交错的地方,赵义口中“哎呦”一声。赵玥急忙问:“三哥,怎么了?” 把手指在嘴里吮了一下,赵义冲着树下的妹妹笑了笑:“没事儿,划了一下。” 说完,他仰头看向树梢间的鸟巢,就接着向上攀爬。 赵玥把小篮子放到地上,也想爬上去帮忙。但毕竟力气不够,她只好耐心站在树下等待。 心中焦急,她两手不禁交互搓着。猛然间,她记起了那枚神戒。 低头看看毫无异样的两手,她犹豫一下,还是用右手手指,去搓揉了一下左手的无名指。 她的大脑中,立刻出现一个偌大虚无,但却又真实的空间! 一应俱全:从针头线脑到衣食住行的各样物品。书籍电脑自不必说,甚至还有标识着不同技能的人员,可谓应有尽有! 不敢胡乱拿取,以免惊吓到家人。一时情急,来不及认真选择的她,略微发动意念,就将二十几枚鹌鹑蛋,“送”去了树梢的鸟巢里。 赵义已经爬到了树梢的鸟巢边,抬眼看去,鸟巢里空荡荡的。 很是失望的他,冲着树下的小妹喊道:“哎,判断失误。鸟儿们还没下蛋呢!”说着,他就要顺着树干下来。 “再看看!”赵玥充满信心地仰头喊着。 听到妹妹的话,赵义再抬手去翻弄鸟巢里的干草。随即,他就发出一声惊呼:“老天爷!怎么这么多喜鹊蛋?!太多了,也拿不了啊!” 肯定能拿! 赵玥暗自笑着,从空间里找出一块小布头,再“送”到了树梢间。 “那里有一块被风吹来的布头儿!”赵玥在树下大声提示着。 “好巧!”赵义伸手够到树枝上挂着的那块布头,嘴里开心地嘟囔着。 把那些“喜鹊蛋”小心地拿了出来,他再放进那块布头里包好。然后,他就用牙齿咬住这个小布兜的系绊,双手双脚齐用力,顺着树干退回地面。 “嘿嘿,好多啊!”赵义掂了掂布包,心满意足地说着,脸上的神色很是得意。 “嗯,三哥,你真了不起!”赵玥口中夸赞着,把地上的小篮子重新挎在胳膊肘上。小试锋芒之后,她当然也是开心不已。 正屋屋顶的小烟囱里,一股股炊烟散去晴朗的天空。 两兄妹走进堂屋,母亲方淑芬接过赵玥递来的小篮子,把榆钱儿清洗一下,就混在了玉米面里。 然后,她抓起一团玉米面在左手里颠动,右手大指在面团中顶着。眨眼间,一个小窝棚一样的的窝头就做好了。 父亲赵永水也走近前,帮着忙乎。窝头一一做好,方淑芬把它们放进大柴锅中的笼屉上,再盖好那张大锅盖。 四哥赵德又往灶膛里塞进几根玉米杆,赵玥低头看去,火势更旺了。 玉米面窝头的香气,混在从锅盖缝隙中冒出的蒸汽中,很快就溢了出来。 父亲看赵义拎着一个小布包,站在那里一直舍不得放下,就笑着问:“找到什么宝贝了?” 第3章 公道 看到父亲好奇,赵义终于得到可以展示“战果”的好机会。 他立刻举起布包,自豪地说:“好多鸟蛋!” “怎么又爬树!摔着怎么办!”父亲脸色沉了下来,埋怨着说。 赵义脸上顿时现出委屈的神情,嘴里还是说着:“爸,妈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父亲暗叹一声,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没有再说什么。接过布包,他打开一看,不禁诧异起来:“你是在树上捡到的吗?这是鹌鹑蛋啊!” 赵义、赵德连忙凑过去,母亲方淑芬也走近来看。 “可不是嘛!喜鹊蛋是白色的,这些鸟蛋上面带着花斑纹,是鹌鹑蛋。但是,”说着,方淑芬也是笑了,“鹌鹑飞不到那么高,这些鹌鹑蛋又是怎么到了喜鹊窝里的?” “或许是喜鹊把它们啄上去的?”赵玥赶紧勉强解释。 其他的人听了她的话,都是大笑。 虽然她的话很不可信,但这世上说不清讲不明的道理多的是。有老天爷赐给的鹌鹑蛋可以吃,还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又不是要当科学家,或者去做圣人。 这样想着,大家说笑几句后,方淑芬就再对赵义说:“本来说中午吃饭简单点儿,再煮个白菜汤就得了。既然有这些鹌鹑蛋,你去后院的菜地割一点韭菜,咱们就做个韭菜炒鹌鹑蛋。等下,你大哥、二哥也就回来了。” 赵义开心地跑去,不多时就拎着一小捆韭菜跑了回来。 “老三!饭熟了吗?!”问话声从院门口传来。 “大哥、二哥,饭马上就好了!”赵义回答后,又神秘地说,“中午有好菜吃!”说完,他就走去找个盆子择韭菜。 赵玥听到问答声,赶紧从堂屋出来:十八岁的大哥赵刚,十六岁的二哥赵强,虽然年龄不大,但他们已经显示出男子汉的样子——因为重体力劳动,使得身体健壮,神态也很镇定。 大哥、二哥,把手里的农具放到了院墙的角落里,再拍拍身上的土。 “大哥,二哥。”赵玥忍住内心激动,仰头看着从田地里劳作回来的他们。 “嗯,写作业了吗?”大哥赵刚弯下腰,笑眯眯地看着妹妹问。 “还没呢。”赵玥难为情地说。 “吃完饭赶紧写!”二哥赵强说着,就走去正屋,“妈,窝头蒸好了吗?饿了!” “马上就出锅!别一个劲儿地催了。”母亲方淑芬说着,就掀开了柴锅的大木盖子。 二十来个闪着亮光,黄灿灿的玉米面窝头,在热气腾腾的白雾中显现出来。 “真好啊!还有榆钱儿!”二哥赵强走近看着,嘴里称赞不断,“呵呵,今天没掺高粱面。” 大哥赵刚笑着说:“今天是咱爸的生日!” 赵强也对父亲笑了笑,就要伸手去拿窝头。 “先去洗手、洗脸!我煮个汤,再炒个韭菜鹌鹑蛋。”母亲方淑芬说着,吩咐老四赵德把窝头拿出来。 兄弟几个洗了手脸,和父亲说笑着在生产队干活的见闻,以及挣得的工分,是否公平合理。 赵玥知道,现在的土地大多还是村里共有。村民们仍是一起参与进公社生产队的劳动,以工分的形式计算酬劳。 记工分的方式,在其它地区已经逐步退出,但像永乐村这样的贫困村落,仍然保留着一部分这样的形式,还要等两三年后,才会最终消除。 以一个十八岁以上、健康男性劳动力计算,标准的话,就是每天可以得到的工分是十分(另有不同劳动内容的区别,比如给生产队放羊或者种地,记分也不一样)。一个工分,依据不同地区的经济状况,大致在1角钱至五角钱之间。 永乐村这里,目前每个工分还只有三角钱。有的时候,遇到天灾等情况,工分更低至一角钱,甚至几分钱。 这些钱每年结算一次,还要扣除社员的口粮,以及日常可能发生的借贷。最终能够到手的,多的也就是二三百元钱,平均来看,百十元的为多。 女人,以及年龄小,或是体弱者,再就是怠工偷懒的人,就要由生产队长和公社书记、村长、村支书、会计等人,进行合理评定,酌情减少。 永乐村因为地处丘陵地带,可耕种的土地并不多。 除了给公家种地以外,赵家也分了少量的“自留地”。按人头来算,每人大约是一分地左右。而且,这些地块,是零散地分布在各山脚,或者生产队土地的边缘角落。 老大赵刚和老二赵强,既因为家里经济困难,又需要人手帮忙种地,这两人也就只能退了学,专心帮助父亲务农。 今天因为父亲过生日,两个儿子就没有在生产队吃饭,而是赶回了家中。 父亲听儿子们说着劳动见闻,也不时地给予教导:“不要跟那些糙了唧的人瞎说瞎闹!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也躲她们远点儿,省得落下话柄!” 儿子们连说“不会,不敢”,父亲赵永水心里很是宽慰。 随后,老大赵刚再说:“下午吃了饭歇会儿,我和老二再去给咱们的几块自留地浇水。” 父亲赵永水刚说要去,择、洗完韭菜的赵义,端着盆子走进堂屋说:“爸,你今天生日,不要去干活儿了。我和老四,也跟着去就行了。” 儿女们都很懂事,赵永水看在眼里,心中肯定是欣慰无比。但他并不善言辞,也就对儿女们笑着点点头。 父亲虽然欣慰,但是赵玥的心里,却是紧张万分。因为经历过前世的她知道:今天下午,家里要出大事了。 各家的自留地,现在都种着麦子。丘陵地带,因为干旱少雨。现在又是处于庄稼急需浇灌的春季,因此各家对于给麦地浇水的心情,都很急切。 因为今年的雨水偏少,水渠流进田地的流速慢、水量小。一家掘开沟渠的土堰浇灌,其他家的人,自然等得就很心焦。 赵家的麦地,相对地势较高,浇灌的速度也就更慢。旁边的一家等得着急,又仗着人多势众,就要填上赵家土堰的缺口,先给自家浇灌。 争执就此引发,两家人拼斗起来。 等到公社大队的领导们赶来调解时,赵家老二的左腿胫骨,已在混斗中被打断。 虽然那家人给予了医药费、营养品的赔偿,但通过村里的几番调解,那家人并未再有更严厉的处罚。赵家一家人,只能忍痛看着老二赵强养好了伤。 幸好没有落下残疾,但穿越回来的赵玥想到这件事,当然还是心中愤恨。 欺侮过甚,凭什么只能委屈忍受?! 以牙还牙,才是公道! 既然可以调动空间的资源,此时的她,当然要把自己,以及家人曾经遭受的不幸,还给那些施暴的人! 因此,赵玥听到哥哥们的话,也赶紧抢着说要去。 父亲赵永水见到心爱的女儿这样懂事,更是觉得开心。笑看着女儿,他伸手把她拉近身旁,揽在怀里。 那边忙碌的方淑芬,已把白菜丝切好,投入了柴锅中的沸水里。切成小块的豆腐,也跟着放了进去。 “拿油来。”她一边用大铁勺子搅动着锅里的菜汤,一边对赵义说。 第4章 鱼渔 掀开堂屋墙壁上挂着的一块布帘子,赵义从里面的小土台——真正的壁橱,拿出一个小瓷罐子。 打开盖子,递给母亲方淑芬,赵义的眼睛紧盯着罐子里白乎乎的大油。 方淑芬自顾用筷子挑出一块白油,再放入锅中搅拌几下。菜汤上面,立刻飘起了星星点点的油花。 “好香啊!”赵义垂涎欲滴地说着。 方淑芬笑了一下,再对几个儿子说:“放桌子,准备吃饭。” 几个儿子立刻开心地忙乎起来:有的擦桌子,有的拿碗筷,有的摆凳子……。 方淑芬再用大铁勺子,把柴锅里的菜汤舀到瓷盆里。 赵玥走来说:“我端到桌子上去。” 方淑芬说着“小心点”,就往锅里添了一瓢水。用炊帚刷了几下,她就用勺子把刷锅水,舀到一旁的泔水桶里。 赵玥端着瓷盆,虽然不能往里面送入大虾、扇贝,但也调动意念,在里面加入了虾粉,以增加家人的营养。 那边的方淑芬,再用炊帚刷了几下锅。等铁锅烧干,她就拎起一个装着花生油的玻璃瓶,小心地往里面倒了一些油。 家里存着一些鸡蛋,但那都是要去换油盐酱醋等,日常必用品的。 因此,方淑芬还是用那些鹌鹑蛋来炒韭菜。即便如此,拿起装着鹌鹑蛋蛋液的大瓷碗,她也是犹豫一下,才一股脑都倒进锅里。 “呲呲”作响中,蛋液立刻变得金黄。炒蛋的香气,飘满了堂屋。 用铁铲子翻炒几下,待蛋液全部金黄,方淑芬再把切好的韭菜段倒进去。 父亲坐在正中,招手让赵玥坐近身边。 方淑芬也把韭菜炒鸡蛋盛在瓷盘里,端到了桌子上。 几个儿子规矩坐好,赵玥笑着说:“妈,快坐过来。” 一家人亲热地坐在一起,父亲笑着看看儿女们。 赵玥笑着祝福父亲“生日快乐”,赵永水也带着疼爱的神情看看她,就再感慨地说:“你们的大姐赵霞,很小就出去当兵了。现在在京城的部队医院做护士,真是了不起。” 停顿一下,他再接着说:“你们大姐很出息,你们以后,也会很好!但无论碰上好的还是坏的遭遇,都要记住做个好人!” 几个儿子连连点头,赵玥虽然不敢在此时质疑父亲,但她心里知道:只有自己好了,这个世界才是真的好。一味受气,是永远做不了好人的。 “爸、妈,我们以后一定孝顺你们!”几个儿子纷纷说着。 父母听了,自然开心。在接受了儿女们“生日快乐”的祝福之后,赵永水连忙让大家一起吃饭。 “嗯,今天的汤真鲜!”赵永水连声称赞着。大家喝过之后,也都异口同声地附和着。 赵玥边吃,边想着刚才大家的对话: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俗语,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哥哥们以后娶了妻子,与家里的关系也并不是很好。前世的自己也是一样,身在千里之外,也并不能经常回家看看。一心为了丈夫儿子,却险些被他们逼死。 即如大姐赵霞一向很独立,以后嫁了个直率却粗鲁的军人,两人的婚姻关系,也并不很好。 要想改变这些,简单的说教是没用的,还要有足够的实力。 什么样的实力? 身心交瘁地穿越回来的赵玥,当然心知肚明:面对无理之人,除了以丛林法则来震慑、打击之外,就是随着社会环境的变化,以经济实力来说话。 眼前一花,母亲夹着一大筷子的炒鹌鹑蛋,送进了赵玥的碗里。 赵玥道谢后,再看看几位哥哥。只见他们似乎都熟视无睹一般,只是低头喝口汤,再啃着手里的窝头。 赵玥心里暗叹:好艰难啊! 说是家里必须要有儿子,可是经历过困难生活的父母,才真的是有切身体会:要是放开吃,一个儿子就能吃下拳头大小的五个窝头!这是因为没有更多蔬菜、肉食,简单说就是没有油水。 到了青黄不接的月份,家里因为缺粮,也会去周边的邻居、亲戚家里,或者是生产队里借来一些白面,甚至是玉米。 田地数量少,耕种也就有些空闲。父亲就去镇上的砖窑场帮工,挣得一些零用钱。有时,他更要跑去山脚下的采石场做工。 抬石块、搬石块、凿石块的活计很累,工钱倒可以多给些。 不要问为什么不长期去干,因为了解的人知道:极度疲累先不要说,只说一双胶皮底的新布鞋,几乎一天就因总是踩着尖锐的石块,而变得破烂不堪。 挣来的钱,很多又立刻变成了鞋子。 此时,母亲笑眯眯地看着赵玥,几个哥哥仍是自顾吃着窝头。 赵玥暗恨自己:怎么不在那个鸟巢里放上几个鸵鸟蛋,怎么不在院子里变出几头猪、一群羊,甚至是几峰骆驼? 这样,一家人就可以开开心心地足吃足喝了。 暗叹一声,赵玥再把鹌鹑蛋夹到了父亲的碗里,就赶紧低头喝起汤来。 真要变出来那些东西,先不说被外人知道了,会立刻把这一家人当作妖怪。就只这样坐着、躺着吃喝,真能过好各自的一生了吗? 肯定不行。自古就有“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说法,现在的赵玥想来,知道那是对的。 而且,按照现在的大环境,即便将那些东西变出来,家人也肯定会好生饲养,做鸡生蛋、蛋生鸡的财富梦想,而不会再有更好的主意。 先不多想了。以合适的方式,在合适的时间,改善生活当然是应该的。 赵玥打定主意,要以自己的方式,改变家人的困苦现状,并使得每个家人,都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快乐的生活! 父亲吃了赵玥夹来的鹌鹑蛋,再给她夹了一块。 赵玥道谢后,立刻吃进肚里。再站起身,她面色严肃地,端起那盘韭菜炒鸡蛋,给在座的人每人都分了一份。 母亲方淑芬看着她认真的样子,不禁笑着说:“我们玥玥以后无论到了哪里,都不会受人欺负的。” 从成熟女性穿越回来,赵玥当然知道母亲的弦外之音:未来,不会受到公婆和丈夫的欺负。 哼,想都别想!压根儿就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赵玥心中暗自想着,重新坐了下来。 大家吃得虽然简单,但心里都很开心。吃了饭,方淑芬收拾碗筷去洗,儿子们收拾了桌凳。 赵永水卷了一支纸烟抽着,再对儿子们说:“去屋里眯瞪会儿,还要去浇地的。” 几个儿子答应着,走去西屋的大土炕上,挤着躺下。 坐在父亲身边,赵玥心里盘算着,应该如何对付下午即将遇到的事。 看着小女儿依偎在身边,赵永水此时的心里,感到暖融融的:这个生日过得很好,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午饭,都很开心。晚饭大家聚在一起,只有更开心。因为要添个荤菜! 他抽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儿后,脸上露出笑意。 忽然,院外有人喊着:“赵永水,电报!” 第5章 呼的一声(已签约,求收藏求票) 赵永水听了稍微一愣,就立刻站起身。把卷烟丢在地上,他快步向院外走去。 赵玥跟着跑了出去,只见一名带着大檐帽的邮递员,身边支着一辆绿色的邮政自行车。 从自行车大梁上挂着的帆布包里取出一封电报,邮递员对赵永水笑着说:“你大闺女又寄钱回来了!我给你带了来。” 说着,他拿出一只钢笔,指着单据的签名处,让赵永水签字。 手微微颤抖着,赵永水签了字。接过邮递员递来的电报和钱,赵永水暗呼口气,和邮递员道谢、道别。 赵永水默默地走回院中,赵玥把那扇用荆棘扎成的院门关好后,也跟了回来。 方淑芬走出堂屋门口,在台阶下呆站着看向赵永水。几个哥哥也早听到动静,从西屋里跑到堂屋门口。 赵永水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对大家说:“这是京城做护士的赵霞,算好了日子给我庆祝生日的。” 说着,他的眼圈就发红了。 手里捏着一张浅绿色的电报单据,另有五张十元“大团结”钞票,他沉默着交给方淑芬,就走回了堂屋。 闷坐许久,赵永浩声音哽咽着说:“你们大姐的工资,每月只有十几块,还要自己买些日常用品。寄回来这五十块钱,不知道她攒了多久。” 他的话刚说完,方淑芬就抹起眼泪来:“她一年才回来一次,不是不想家,是怕多花路费,只为攒钱寄回来。” 赵玥感慨不已——为一家人此时的虽然困苦,但却温馨的情意。 几个哥哥相互看了看,大哥赵刚对父母说着“我们去浇地了”,就带着几个弟弟走出堂屋。 赵玥见状,连忙跟了出去。方淑芬在她身后喊:“玥玥,下我还要带你一起去买东西的。” 母亲就是要去买两毛钱猪肉,再回来把仅剩的二斤面擀成面条,给父亲做个肉末打卤的长寿面吃。 但毕竟处理哥哥们将会遇到的危险更为重要,赵玥随口说着“回来再去”,就跟着哥哥们走出了院子。 永乐村,处于从丘陵向平原过度的地理位置上。村子处于半山坡,但有一条早年间修的还算宽敞的山路,蜿蜒着伸向平原。 赵家的几块地,分散在山脚下、河道旁,以及一处生态林的附近。 先把山脚下与河道旁的几分地浇了水,哥哥们稍做休息,看着碧绿的麦苗开心不已。 看着年龄并不大的哥哥们,赵玥也是暗叹:几十年后,他们这样年纪的人,还不能称作真正的劳动力,仍被叫作“孩子们”。 此时哥哥们手里拿着的锄头、铁锨,将会变为平板电脑、手机,拿在年轻人的手中。 当然想立刻就要哥哥们享受到那样的生活,但赵玥再想着未来的那些年轻人,每日里都是紧盯着手机,一副浑然不觉身外事的样子,也就暂且忍下了这个念头。 “走!去把生态林那边的地浇完后,我们就早点回去!”大哥赵刚说着,把锄头扛在了肩上。 “嗯,晚上妈要给爸做长寿面,我们也能蹭一点。”二哥赵强笑呵呵地说着。 赵玥听了暗叹:我的哥,先闯过下午那道关,再提蹭着吃长寿面的事。 老三、老四,此时也都笑嘻嘻地,跟着大哥、二哥向前走去。 “快点走啊!累了吗?早说就不应该带你来的。”三哥赵义又是急着催促。 赵玥紧走几步跟上,心里暗笑:要是真的有心灵感应的话,你就感谢我——少挨别人很多揍。 年轻的兄妹几人说笑着,再远的路,再苦的活,也都不在乎。 没多久,大家就再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生态林边。 赵玥已经看到那家人——冯姓的几个人,也远远地走来了。 “大哥,我们快点儿。”看到冯家来人都是成年男子,老四赵德不禁有些胆怯。 水渠里的水,是生产队在固定时间里,用抽水机从河里抽过来的。抽水机要用电,此时的电力又很紧张。所以浇地都要安排好次序,有固定的时间。 “怎么了?生产队里定好的,先给我们的地浇水!”大哥赵刚毫不在意地说。 二哥赵强也笑着说:“就是!再说,我们也没迟到!” 老三赵义看了看那边的冯家人,也就不作声地走去水渠边。挥起锄头,他奋力地刨着坚硬的土块。 见弟弟如此卖力,大哥、二哥也不多说话,带着老四一起干起活来。 冯家的几个人带着不耐烦的心情走来,嘴里埋怨着:“怎么不早点来?” “别的地也都有人等着,都约好了的。”二哥答了一句,继续刨土。 几兄弟挥锄抡锨,河渠的土堰被挖开。渠里的水,“哗哗”响着,流入了麦地里。 “水流得太慢,你们再挖深一点。”冯家的一个人再催促着。 看着冯家人蛮横的样子,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语调,赵玥不禁觉得心里紧张起来:赵家、冯家的关系,本来就不很好。幸好两家的长辈,相处得还算不错。但现在,赵家的长辈已然离世,冯家也就没有更多顾忌。 自己此时的身份,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女孩,赵玥虽然心中不满,但也没有搭话。 “已经足够深了。缺口的位置,都低于麦地了。这是渠道低、麦地高,着急也没用。”老三赵义忍不住说。 冯家人见年龄不大的赵家老三出言,更觉得心中不满:“再挖深一点,挖得长一点,不就能够更快一点了吗?” 他的话说完,赵家老大也忍耐不住,立刻发声:“没看到已经很长了吗?你着急,我们不着急吗?再着急,你来挖!” 冯家人听到他的话,当然是更加恼怒。随即,就有几人撸胳膊挽袖子着,向赵家几兄弟走来。 赵玥连忙大喊:“你们干嘛?我哥说得不对吗?” 几个雄性激素分泌旺盛的人,此时哪里还有道理可讲。更还别别说,此时喊话的,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姑娘。 没说几句,冯家人就要拿着锄头、铁锨把沟渠的缺口堵上,赵家人自然不能答应。两家人吵骂几句,随即就动起手来。 此时再害怕也没用,赵玥立即要胆小不敢“参战”的四哥,赶紧去公社找书记、村长。 那边的几个男人们,也抡着拳头、农具,大战在一起。水渠边,麦地里,生态林中,都是他们角斗的战场。 眼见冯家一人挥起锄头偷袭二哥赵强,赵玥心急哥哥可能受伤,再加上对冯家这人的愤怒,就立刻调动空间。 一根莫名飞来的大棍子,“呼”的一声之后,就狠狠地打在这个人的腿上。 第6章 讲理 水渠边、树林旁,赵家和冯家的几个人,正在烟尘大起之中拼打,猛然间听到一声惨嚎传来。 赵玥也赶紧大喊:“快别打了,有人受伤啦!” 两家人先是听到惨叫,再听到赵玥接连不断的大喊,也就都是心中一凛,暂且罢手。 不知道这声惨嚎来自两家人的哪一个,但是相互打架的人,听着这样的惨叫声,都赶紧在弥漫的尘土中寻找。 等眼睛里的猩红颜色稍退,略微冷静下来的两家人,惊愕地发现真的有一个人坐在地上,捧着变形了的一条腿,正撕心裂肺地哭叫着。 冯家人看得清楚,这是自家的一个兄弟。他们都觉得诧异:赵家只是几个半大小子,打架时也已处于下风,怎么可能把冯家一个人的腿打断了呢? 来不及多想,冯家人立刻慌乱起来:有的蹲下身子去查看伤者,有的更加急恼,再拿起锄头、铁锨、棍棒,去找赵家的几个半大小子理论。 此时赵家的三个兄弟,也感到很茫然:自家几人,明明被对方打得几乎还不了手。那个冯家人的腿,是被谁打断的呢? 三兄弟疑惑地面面相觑,再又见到冯家几人冲了过来。 赵玥站在一旁见到,连忙大喊:“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又来啦!” 听到小妹带着哭腔的喊声,三个哥哥顿时生出保护妹妹的决心。 无限勇气在胸中激荡,他们也再抄起锄头、铁锨,严阵以待地看向冯家来人。 本来还是气势汹汹,但这四五个二三十岁的冯家人,看到赵家几个小兄弟仍是怒目圆睁、毫不退避的样子,先自心里发了虚——毕竟亲眼见到自家的一个兄弟,在混战中被打断了腿,心气儿上早就矮了一头。 冯家人举着锄头、棍棒,只得距离赵家几兄弟远远地呆站着,嘴里更是连叫骂也是不敢了:唯恐惹恼了几个小兄弟,再冲来把自己的腿也打断。 赵家几个兄弟,仍是铁青着脸看着对方。赵玥走近他们身边,低声对哥哥们说:“大哥,永乐村里,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们了。” 几个哥哥听到,虽然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冯家那个被打断腿的人的事,但见小妹这样说,也都更加挺直了腰身。 冯家的几个兄弟相互看了一眼,既然不敢再去挑衅赵家人,就只好说着“先救人”的话,转身要走。 正在这时,跑去找村里领导的四哥赵德,已经带着他们匆匆赶来。 村长、书记,生产大队的书记,以及负责管理冯家、赵家的生产小队的队长等人,一边小跑着,一边大声呵斥:“都住手!住手!” 赵玥见状,急忙抹着眼泪跑过去说:“都住手了。你们怎么不早点来啊!你看冯家把我哥他们打的,” 说着,她指向满身尘土,脸上也带着血渍、淤青的几个哥哥。 “我们不也是吗?”冯家人不服气地说着,也各自展示伤处。 村长李德发的大儿子,承包了村里的采石场。赵永水经常去干活儿,而且不惜力。因此,很看重赵永水人品的李德发,跟他的关系很不错。 此时见到赵玥吓得浑身哆嗦,李德发也就怜爱地把她揽在怀里,再冲着冯家人喝道:“你们干什么!我都听说了,是你们先找茬的!” 冯家人有口难辩,那就让更惨烈的事实代为说话。几人各自让开,村长等人也就见到还在地上哭嚎的断腿人。 “哟!这是怎么回事?!”生产小队队长何必达惊呼着问。 知道何必达与冯家有表亲关系,担心他们相互“照顾”的赵玥,就赶紧对村长说:“不是我哥他们打的!” 冯家人此时见领导们赶到,心里也不再过份畏惧赵家人。 此时听到赵玥这个小姑娘连声叫喊,冯家人不禁恼怒地说:“不是赵家兄弟,难道还是我们自己用木棍打的不成!?” “你说对了!”赵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大声说。 接着,她就指向三个哥哥:“你们看!我哥他们拿着的是锄头、铁锨!” 说着,她再指向冯家人:“大家看,他们现在手里还拿着几根大木棒!” 赵家几兄弟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家伙什,心里顿觉轻松好多; 冯家人听着一愣,再看向各自手中。可不是嘛,几根在树林边捡来拼打的硬木棒,现在还握在手里。 村长等人向两家来回一看,事实很清楚:混战中,是冯家人乱挥木棒,伤到了自家人! 生产队小队长何必达也暂时无话,只得呵斥冯家人:“还不赶紧送去卫生所!” 冯家人立刻回过神来,蹲下去要抬起那个断腿人。 “不要这样抬!”赵玥挤进去,大声说着。 冯家人连忙说:“对对,赵家小妹说得对!快找辆驴车来!” 一人刚要走,又被赵玥叫住:“还是颠簸,伤者受不了的!” 冯家人急得团团转,再连忙问:“赵家小妹,你说怎么才好?” 众人见冯家人一时着急,好几个成年人却俯身低头向一个小姑娘问怎么办,不禁都觉得既好气又好笑。 “快去做个担架啊!还傻站着干什么!”赵玥连连指挥着,“就用你们手里的凶器——这几根木棒,放在一起!再把裤带解下来缠在上面!” 见冯家人还在茫然,赵玥再气恼地喊着:“快啊!晚了这个人就真的残废了!” 听到这话,地上的断腿人也不哀嚎了。他忍住疼痛,连声叫喊着:“快啊!你们还他玛傻站着干什么!哎呦,老天爷啊,我的腿啊!是你们那个笨蛋瞎抡,没他玛打到别人,却把我的腿给打断了的?!” 也不搭话,冯家人急忙捆扎着担架。村里的领导们一边指挥,一边埋怨着:“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儿,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明理讲理!” 因为村里经常搞军事演习,扎担架这样的小事,倒也难不倒冯家人。 担架做好,几人把伤者抬起来放进去。但是冯家人的裤腰带,都解下来做了担架中间的网绳,此时要想站起来也是费劲——裤腰大多宽松肥大。腰带没有了,就要用手拽着裤腰,以免掉下去出丑。 但是用手提着裤腰,谁又来抬担架呢? “哎!真够笨的!”赵玥再指挥着说,“一手抓着裤腰,一手抬着担架,你们刚才打架闹事,不就是仗着人多吗!” 第7章 怎么解决 隐约感到赵玥的这些话有些不对,冯家人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再加上他们既要着急送伤者,又要集中精力避免出丑,就更还不了嘴,只得连声说“对”。 村长李德发见状,更是气恼:“亏你们好意思!仗着人多欺负人,却把自家人打断了腿!” 冯家人自然也搞不清伤者的腿是怎么断的,只得哀叹连声着,把叫疼不止的伤者抬走。 没走多远,冯家一人又回头大喊:“我家的地还没浇呐!” “现在才想起来这些!要是不打架,早就浇完了!”赵玥大声埋怨着说完,再拎起一把锄头,“我帮你们家浇地!” 看到这个身高才一米三几的小姑娘,拖着沉重的锄头向麦地走去的笨拙样子,在场的人既心疼又怜爱。 冯家人见状,更觉得难为情,只得说:“算了,等下我们回来再浇地!” “别管了!我跟我哥他们帮你们!”赵玥说着,冲几个哥哥挤挤眼睛。 其他人还没明白过来,机灵的二哥赵强立刻呼痛,其他几人见状,也是说着自己这里疼,或者那里疼。 村长等人看着赵家的小兄弟,当然知道他们肯定是打不过冯家那几个人的。 但现在不管怎么说,冯家有人断了腿,赵家几个小兄弟也都很明显地受了伤。村长李德发故作深沉地考虑了片刻,再以严厉的神色看向众人。 不用说,这是他故弄玄虚。他仍是要以传统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 “好了,不是斗气也打不起来!各自都有错——冯家人自己去看腿,赵家人自己把伤处包扎一下。”村长李德发板着脸说。 赵玥替哥哥们连声答应着,再拖着锄头走去河渠的缺口。 几个哥哥看到妹妹劳作吃力,也来不及包扎伤口。赶紧抢过她手中的锄头,兄弟四人很快把自家麦地的土堰缺口堵上。 再看看冯家的麦地,兄弟几个有些犹豫。赵玥对哥哥们眨眨眼,哥几个就恨恨地看看冯家人,走去帮着他们浇地。 冯家人看到也是暗自叹气,随口说声“谢谢”,就匆忙抬着伤者走了。 村长李德发也走来帮着给冯家浇地,其他的村里和队里的干部们,赶上前来帮忙。 小队长何必达抢过村长手里的锄头,一边刨土,一边嘟囔着:“有人打架断了腿,是不是应该报告县里公安局啊?” 村长李德发立刻怒喝:“给村里找事儿是不是?!冯家人自己都承认是自家人失手的,人家赵家人受了伤还没说话!你在这里不进行调解,是要把事情闹大吗?那样的话,只有冯家人倒霉而已!” 何必达不再说话,连忙陪着笑脸,呵呵地笑了几声后说:“要不说您是村长呢?我这脑子的确太笨,榆木疙瘩一块!你别跟我计较啊!” 说完,他把锄头倚在肩窝处。朝两手手心吐了两口吐沫,他就拿起锄把子,卖力地刨起土来。 渠里的水,“哗哗”流淌着进入麦地。 村长李德发看着碧绿的麦田,心中生出喜爱。他伸手抚摸着麦苗,信步走在田埂上。 何必达忙碌完毕,跟了过来。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盒“凤凰”烟,他打开锡纸,拿出一支递给李德发。 看看他手中的烟,李德发略微摇头:“味道太香,抽不惯。”说着,他从裤袋里摸出一盒“大生产”。 刚把烟卷叼在嘴上,他就见到眼前一团小火光闪现。 何必达笑嘻嘻地两手拢住点燃的火柴,凑近李德发叼着的烟卷。 侧头点燃了香烟,李德发再递给何必达一支后,重新看向麦田:“多好啊!” 何必达猛吸了一口烟,被呛得连连咳嗽。气息稳定之后,他附和着说:“是啊,就是每家的地,少了点儿。” “会越来越好的。”李德发抽了口烟,随着说话,一股蓝雾飞入空气中。 转过头看向何必达,他的神色仍是严肃:“多,也是从少的时候来的!就好像每家过日子,总是逐渐好起来的,不是吗?” “是,这当然是。”何必达连声附和着,再提醒着李德发,“村长,看着脚下,水上来了。” 得到提示,李德发低头看去:果然,清亮的渠水,缓缓地向麦地的深处流淌过来。 干涸得发白的田间土地,随即就变得湿润、暗黑了。 再仰头看看天空,李德发嘴里喃喃地说着:“都会好起来的。老天爷,你什么时候下雨啊,就等你了!” “快啦!”赵玥不知何时走到身边,抬头看向他。 好可爱的小女娃。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李德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何必达在一旁看着,脸上仍然带着微笑,但是眼神里却满是不屑。说着“我再去前面看看”,他就自顾向麦地深处走去。 李德发看着何必达的背影,心中想着他在社员的工分、口粮上做的小动作,不禁暗暗地摇摇头。 随后,他再望向麦田,继续说着:“每天都有烦心事,真有忙不过来的感觉。” 赵玥只当不懂,嘴里随意地说着:“李伯伯,现在这些都是小事,以后都不会在意的。” “嗯,那就好。”李德发听着她的话,心里顿觉开心。 赵玥还想再说什么,已经看到生态林旁边的土道中,小跑着赶来两人。 眼中顿时现出泪光,赵玥拽住李德发的胳膊就往麦地外走,连声说着:“李伯伯,是我爸我妈来了!他们肯定要打我哥他们!” 李德发不便违拗这个小姑娘,只好任由她拖着走。 想着赵家几个小兄弟毕竟与冯家人动了手,才致使出现冯家有人断腿的意外,李德发也就埋怨着说:“打几下也应该!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现在也没想出来,到底怎么解决才好呢!” 是啊,怎么解决?再是冯家人无理,又还是自己人打了自己人,但也的确出了大事。 两家人因为琐事动了手,各自有伤不假。可毕竟是冯家人有个断腿的,当然是很严重的事。赵家的人,要想完全摆脱干系,肯定也不行。 但先不要说医药费什么的,就是让赵家拿出一些营养品,送去冯家“意思”一下。恐怕贫困的赵家人,也会因此愁苦不堪。 李德发还在气恼赵家这几个半大小子,赵玥再又带着哭腔说:“今天是我爸的生日!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今天过得尽可能开心!” 第8章 肯定有办法 李德发心中本来有气,听到赵玥这样说,低头看向她:“是吗?” 随后,他叹了口气:“城里人过生日都不在意,咱们乡下人,又还是穷地方的,过生日也就是吃碗面就得了。但是,有个好心情倒是应该的。” 说着,他又看向赵家那几个,现在已经吓得脸色发白的小兄弟。 赵玥知道李德发心地善良心肠软,就再摇晃着他的胳膊,不断地央求着。 “哎,好。我尽量劝劝,回头好好和你爸商量一下,这事儿怎么办。”李德发无奈地说着,大步迎向赶来的赵永水夫妇。 几个孩子出去干活后,赵永水夫妇也就在家里喂猪、喂鸡,清扫院子。 然后,两人再去到后院,给菜地施肥,再往菜叶上喷了点草木灰水——这是古老的杀虫剂。 在这个时候,贫穷地区的老百姓们,温饱还存在问题。至于闪亮的钢镚儿,或者是泛着红光的纸钞,都是极为珍贵的东西。 相对于原来的日子肯定好了很多,可老百姓们还是觉得生活艰难。他们恨不得就像俗话说的那样,“一分钱掰成八瓣儿花”。 对于需要钞票来买的农药,村民们既畏惧那个刺鼻味道,也因为要花钱而舍不得。 所以,多重考虑之下,赵永水夫妇也是采取老方法,来为菜地打药。 夫妻俩忙碌许久,赵永水更因为做事仔细,又是过生日高兴而起了童心。 他从院墙角落里找了根细树枝,两手一撅,就当做了筷子。走进菜畦里,他用左手轻轻地扒拉着菜叶,认真地寻找着菜虫子的身影。 拨开菜叶子,他果然见到一只胖胖的青虫 就带着捉到害虫的喜悦,以及对害虫啃食自家人辛苦劳动成果的愤慨,赵永水立刻伸出右手的那双“筷子”,夹住了菜虫子。 妻子方淑芬把菜地周边清理干净之后,此时站在一旁看着丈夫的举动。知道丈夫今天高兴,她也笑着旁观,不去打扰。 见丈夫真的捉到一只肉虫,方淑芬立刻从口中,发出“咕咕”的呼唤声。 几只母鸡马上做出条件反射,不知从哪里现出身来。它们各自呼扇着翅膀,倒腾着两条短腿,摇摆着奔了过来。 赵永水用“筷子”夹住菜虫,随后就冲鸡群里一丢。 菜虫子划着弧线凌空飞去,险些碰到了方淑芬。她下意识地惊呼一声,跳出一大步。 赵永水看到妻子一时惊慌,不禁哈哈大笑:“咱们农村人还怕这个?” 方淑芬听了,红着脸笑个不停。 一只母鸡先啄到虫子,另一只赶来抢。眨眼之间,菜虫子分作两半,进了它们的肚里。 “嘿!别瞧腿短,跑得还真快!”赵永水用手里的“筷子”指点着鸡群,笑着说。 夫妻两人正在说笑,有邻居慌慌张张地跑进前院大声喊着:“永水,永水!” 赵永水听到有人喊他,就笑着回应:“后院!” 那人“哦”了一声,就顺着夹道小跑着过来。看到这夫妻二人满脸笑容,他忍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你那几个儿子,为了争水浇地,把冯家一个人的腿,给,给打断了!” 如雷灌顶。 夫妻俩当即呆愣着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大脑一片空白,二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哎,听说伤者送去了卫生所,再转送到了镇上,说是那里有个接骨的老大夫。”邻居连声说着,“伤者暂时看不到,你们先去生态林那里,看看几个儿子有没有什么事儿!” 夫妻两个经过提示,逐渐回过味来。现在既然不能探看伤者,二人只好先去看看儿子们。 儿子们如果也伤了,没的说,正好大女儿赵霞寄回来五十元钱,看病去! 儿子们没什么大事,更好说,立刻痛揍一顿!肯定不够用,但也先把这五十块钱拿给冯家,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带着这样的想法,夫妻二人赶紧一路小跑着赶来了。 跑得近了,二人见到几个儿子都安好地站着,心里先是放下一块大石头:谢天谢地,儿子们没什么大事。 既然儿子们没事,那五十块钱还是保不住,要赔给冯家做医药费。不仅如此,肯定还要另外再凑、再去借才行。 想到五十块钱还没捂热乎,想到大女儿攒了好久才攒下,想到自己辛苦一年也未必能挣到几个五十块钱,赵永水不禁怒从心头起。 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他气冲冲地向几个儿子大步走来。 方淑芬眼见几个儿子也是脸上带伤,心里的火气先消了一半,转为对孩子们的心疼。 见丈夫如此急恼,她忍不住拉拽着他的衣襟:“先问清楚再说。” 赵永水正在怒火中烧,哪里听得进去。他将身子一挣,只听“呲啦”一声,前襟的扣子随着扣眼的撕裂,掉了两个。 更加气愤,他挥起木棍,打向呆站着不敢动的儿子们。 赵玥见状,连忙调动意念,以空间来阻挡父亲的棍子。 赵永水挥棒打向儿子们,却觉得手臂一麻,力道没有发出来。心里觉得奇怪,他仍是恼怒着,再次用力挥去。 “住手!还要再发生意外吗!”李德发已经赶了过来,大声喝止。 赵永水稍微一愣,仍旧气愤地大骂几个儿子:“村长,你别管!这几个混蛋小子,不狠狠打一顿怎么行?” 李德发拉住赵永水的胳膊,连连呵斥着。其他的几个村里干部,除了小队长何必达站在一边不说话以外,都过来劝说。 方淑芬走近几个儿子,先是抬手拍打几下,再就看着儿子们脸上的伤,也是眼圈发红。 正在心里纠结难受,她又觉得被一双小胳膊紧紧地抱住,低头看去,正是十岁的宝贝女儿赵玥。 赵玥紧抱着方淑芬,仰头看着她惨白的惊魂未定的脸庞,连忙说出实情:“哥哥们是被冯家人欺负的,那人腿断了,是他们自己人混乱中打的。” 女儿带着哀求的神情,不停地劝说。方淑芬搂着她,仍是暗自伤神。 事已至此,儿子们也都受了伤。赵永水夫妇也听村长等人说,是冯家人在混战中,自家人把自家人的腿给打断的。 赵永水夫妇听了,这才心里稍微放松一些。在众人不停地劝说下,二人暂且忍下对儿子们的恨恼。 看看愁眉苦脸的父母,赵玥想了一下,就松开抱着母亲的手。她对站在人群中的父亲说:“别着急,肯定有办法的!” 第9章 怎么收场 听到女儿的话,赵永水的心里,好歹得到了一些安慰。但这样暖心的话,他也知道当不得真,只是听听罢了。 对女儿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他又瞪视着几个儿子。 村长李德发拿出烟盒,抽出一支递给赵永水,被他拒绝了。 自己买不起给别人抽,那么,别人的烟再好,赵永水也不会占人家便宜。 掏出口袋里的小皮烟袋,他再拿出一张薄烟纸,就摸索着掏出烟末,放在纸上卷成了“大炮”。 舔一下烟纸粘好,他擦着一根火柴,把卷烟点上。把皮烟袋放回口袋里时,他又看到衣服被撕裂。 心中再生气恼,他恨恨地对儿子们喝道:“闹成这样,怎么收场?!” 儿子们相互看了看,不敢答话。 刚要开口再骂,村长又拦住了他:“好了,都傻站在这里,说出大天来也没用,还是回去商量。” 小队长何必达在一旁听了,连忙搭茬说:“就是,就是。无论怎么说,冯家人断了一条腿,总要给个说法不是?” 赵永水夫妇听着干部们的话,心里又是焦虑:给个说法?什么说法?无非就是出医药费,出营养费罢了。幸好那条腿不是儿子们打断的,可也脱不了干系。 总是觉得心烦。他走去沟渠的土堰上,沉默着抽着烟。 几个儿子鼓起勇气围拢过来,嗫嚅着说“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赵玥却小声说着:“肯定不会有了。我们本来就是太老实,才会发生今天的事。也好,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咱们家人了。” 赵永水听了还要埋怨几句,妻子方淑芬却抱着赵玥,看着他不说话。她这意思很明显:咱们闺女说的有道理! 赵永水只好不再说什么,可他想着家里不多的积蓄,即将要全都拿出来,或许还未必够,又感到心如滴血。 这点钱,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平日里吃舍不得吃,穿舍不得穿,只为几个儿子未来依次结婚,好歹要准备一点。即便盖不起新房,也要翻修一下旧屋。 这下可好,一股脑就要赔出去。 想到这里,赵永水看着几个儿子,心里一边哀叹,嘴上一边低喝:“也都是给你们留着的,花光了就都踏实了!” “都会有办法的。”赵玥挺直小身板,对父亲说,“我会帮助哥哥们的。” 听了她的话,赵永水只觉得无知可笑。但方淑芬却更搂紧了她,连声说“好闺女”。 母女连心。又还格外有天意:本来赵永水夫妇不想再要孩子了,但方淑芬意外怀了孕。走到了卫生所门口,她又舍不得做流产,抹着眼泪走回了家。女儿顺利产下,方淑芬开心不已。因为母女两人,是同一天生日——三月五日。 小队长何必达见赵家人呆在一旁沉默着,就催促着说:“永水,你给个话,看怎么办合适。都是乡亲,你别让公社大队的领导们为难。” 还能怎么样?赵永水狠狠地把烟蒂再嘬了一口,就扔进了水渠里。 最后一口烟太呛,他再啐了口涂吐沫,站起身来。猛然站起,他只觉得眼前发花,身子有些摇晃。 几个儿子连忙搀扶一下,被他推开。 虽然他这是因为蹲久了血液不循环造成的,但跟营养不良也有关系。见到父亲的脸上尽是慷慨悲壮的神情,赵玥心中暗叹:他是决心要拿出积蓄赔偿人家了。 从母亲怀里挣脱开,赵玥跑到村长李德发身边,拉着他的胳膊说:“李伯伯,您到我家里坐会儿。” 低头看看带着乞求眼神的这个小姑娘,李德发再看看脸色铁青的赵永水,心里也就明白:赵玥是担心赵永水回家后,继续打骂几个儿子。 农村娃身子骨皮实,打几下倒也没什么,可是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 李德发本来也要和赵永水商量一下,此时见赵玥央求,也就答应下来。 看看手腕上的“大鸡”牌手表的指针,他就拉着赵玥的小手,走近赵永水:“永水,快四点了。走,回家说去!” 赵永水也是心里没注意,只得答应下来。 那边的何必达见状也是放心,立刻说:“村长,你们先去。冯家的地也浇好了,我带人堵上土堰,关好水房的抽水机,随后就过去!” 说着,他就招呼几个村干部帮忙,再对赵家的几兄弟说:“帮个忙,还傻站着干什么?” 听到他这话,赵永水没有说什么,方淑芬心里已经不满:像是电影里的狗管家吆喝雇工,怎么能这样对我的儿子们?! 她还没说话,赵玥已经抢先说:“我要陪着几个哥哥赶紧去村里的卫生所看病!” 说着,她拉起大哥赵刚的手,就向前面走去。其他几个兄弟担心回家挨揍,也急忙跟了上来。 大人们看到孩子们吓得溜走,也都无奈地笑了笑。 赵永水叹气连声,只好“邀请”村长李德发到家里坐坐。 赵刚等人跟着赵玥一溜儿小跑,很快就从大人们的眼中消失。转过一片树林,生性活泼的二哥赵强回身看不到父母的影子,就停下脚步说着:“别跑了。” 几人也回头看看,心里都踏实下来。 信步走在河道旁,几人被河水水面反射来的阳光,晃得眯起眼睛。 大哥赵刚站住脚,哀叹着说:“去什么卫生所?!去了也没钱看伤!就凑合到河边洗洗,过几天也就好了。” 几人只好听从这个意见,走到河边。 春天的河岸边,芦苇长得还不高,但也很密实了。几人见河堤泥泞,就搬来几块石头放在浅水处,当作垫脚石。 一边洗脸,老大、老二、老三,一边嘴里“嘶嘶”地倒吸着凉气。 没有参战的老四赵德,看着几个哥哥的现状,不禁心疼地问:“冯家人太坏了!很疼?” 老三赵义洗了几下,觉得伤处生疼。心里顿生急恼,他忍不住埋怨着:“都说‘打仗亲兄弟’。你可倒好,还没打起来就吓跑了!” 老大、老二很爱护弟弟、妹妹,此时听了老三的话,并没有作声。 老四本来胆小,又还嘴笨,此时只有胀红脸,说不出话来。 四哥不敢还嘴,赵玥却替他不满地说:“是我让四哥去喊人的!不是他叫来人,这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第10章 好眼力 赵义听了妹妹的话,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他只好不再作声,继续用手撩水洗着脸。 赵玥蹲在河边,伸手在河水里搅动几下。心中打定了主意,她就不作声地拉起四哥:“四哥,这里有点晃眼,我们到旁边去洗。”老四正觉难堪,也就起身跟着她。 没走几步,赵玥调动意念,随即指着老四的脚下,惊讶地大声说:“四哥,你踩到什么啦!” 老四听着她的惊呼,再觉得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也是吓了一跳。 挪开脚,老四立即惊呼一声:“王八!” 那边的三兄弟听到,以为冯家人又赶来寻衅,急忙跑了过来。 到了一看,几兄弟都惊呆了:一只肥硕的甲鱼,正在伸着脖子、蹬着四肢。似乎想要逃走,它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住了一般,挪不不动身子。 赵玥口中埋怨着:“哎呀,怎么还发呆啊!”说着,她上前伸出双手,按住了甲鱼的背壳。甲鱼伸长脖子乱动着,想要反嘴咬她。 老大赵刚连忙上前,按住甲鱼的背壳后,就把它端了起来:“好沉,估计得有十来斤!” 看着这只头颈、四肢乱动的甲鱼,几兄弟七嘴八舌地说着: “好家伙,得有三十公分大小”; “没十斤也有八斤”; “都说甲鱼一年长一两斤,这只得长了六七年”。 老二赵强笑着看向老四:“刚才老三还埋怨你,你这就立了功!” 老四赵德伸手挠挠后脑勺,呵呵地笑着。 老三现在也不发牢骚了,连声称赞老四“好眼力”! 说话间,赵玥的惊呼声再次传来:“哎呀,这里还有啊!” 几兄弟低头在附近寻找:可不是嘛!石块旁、芦苇下、浅水洼,不少啊! “怎么会有这么多甲鱼!”老大不禁奇怪地说着。 野生甲鱼的习性,大致是在春末夏初的时候,才会爬到岸边产卵。其它时候,它们都是在水里逮食小鱼小虾的。 而且,村里也有人经常到河边来钓甲鱼、捉甲鱼。然后经过专人收购后,去到京城转卖。 吃甲鱼补营养的风气,随着大城市居民生活条件的率先改善,而逐渐风靡起来。毕竟野生甲鱼昂贵,市民们或者是偶尔在自家大快朵颐,或者是买来送给生病的亲友。 这样一来,甲鱼,尤其是野生甲鱼的价格,就快速上涨起来。价格上涨,自然带动了乡村里的人们,捉甲鱼的热情。 他们四处寻找,找到之后自己舍不得吃,都送去了城里转卖。 乡村里的野生甲鱼,毕竟不是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如此周而复始之下,甲鱼的数量只能是越来越少。 这边的甲鱼数量少了,大城市里的销售价格就更加高了。 这边的村民当然眼馋高价格,可是面对野生甲鱼几乎绝迹的状况,只有无可奈何。 几个小兄弟也曾经在岸边寻找过,但最多只是偶尔捉到一两只半斤八两的。 像今天这样大的甲鱼,他们的脑海中,似乎还没有过类似印象。 珍贵、高价。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野生甲鱼,平日里也曾经想过捉他们去卖掉,换来一些钞票贴补家用。 几兄弟此时眼见周边的确有不少缓慢爬行的甲鱼,激动得眼睛瞪圆、大呼小叫。 老二、老三和赵玥一起,立刻忙着抓捕。 赵刚也显示出老大的风范,沉着镇定地指挥着:“老四,你快去岸边挖一个坑,先把这只甲鱼放进去。等下我们再捉到几只,也丢进坑里去!” 老四小心地接过老大递来的甲鱼,连忙跑到岸上去忙乎。 几人一边相互提示着“小心不要被它们扭头咬到”,一边将手里举着的甲鱼送去老四那里。 老四看着沙土坑里爬行着的甲鱼,开心地数了起来:“一只,两只,三只,……” 甲鱼肯定不能静止着由他数,老四眼前发花,只好反复清点着。 那边的几兄妹,把两只眼睛像是x光机那样,在河边探寻了许久。 仔细搜索了附近的水域,确认再也没有甲鱼之后,几兄妹笑着把手上的水渍甩了甩,一起走到了老四那里。 见四哥还在眼神呆滞、口中喃喃地清点着,赵玥扫视了一下沙土坑后,对大家宣布:“九只!” 坑里的甲鱼,大小不一。大的十来斤,小的也有两三斤。 几兄弟围坐在沙土坑边,早已忘记了脸上、身上的伤痛,都是笑呵呵地盯着坑里的甲鱼。 “别呆看了!”赵玥发声提示着,“村里不是有人收购甲鱼吗?我们快点送过去!” 老大赵刚回过神来,赶紧说着:“就是,就是。老三,你腿脚麻利,快回家找几个尿素袋子来!” 老三赵义此时也不害怕回家会挨揍了,嘴里答应着,立刻拔腿就往家里跑。 回到家中,赵义不敢发出声响,只是蹑手蹑脚地凑近窗户底下,偷听了一下屋里的动静。 屋里传来赵永水连连的叹气声,再和李德发说着如何赔付冯家人的事。 赵义心里发紧,不敢再偷听。他转去后院,在犄角旮旯里翻找出几个尿素袋子。 拿着这几个袋子,他迈着极为缓慢的大步,悄悄地向前院走去。刚走到夹道口,他就看见小队长何必达,带着几个村干部走进院子里来。 立刻收住脚,赵义转身就往后院跑。何必达眼尖,见到人影一晃,已经发现了他:“老三,你去哪里?!” 赵义心中暗骂不停,身形也是不敢停。走到后院的矮墙处,他把尿素袋子一下子就都扔到院外,再翻墙而出。 河边的几兄妹,一边带着焦急的心情等赵义回来,一边相互交流着,即将可以变现的人生第一笔财富:这些甲鱼能够卖多少钱。 或者坐在沙土坑边,或者蹲在旁边,几人都是勉强压抑着心中的狂喜, 老大赵刚说:“这几只,估计得有四十斤。” 赵玥看了一下坑里的甲鱼,认真地说:“我觉得应该有五十斤左右。” 老二赵强点点头:“嗯,小妹说的差不离。光是几只大的,就得有三十来斤。” 老四赵德咧着嘴,笑得都坐不住了:“老天爷,这得换多少钱啊!” 第11章 说个价 老四赵德笑得眼睛都睁不开,老二被他逗得大笑:“别的不说,给你娶媳妇儿肯定够了!” 老四听了脸上通红,嘴里却说着:“玥玥才说要帮助我们哥几个,我们就发现了这些甲鱼。” 老大赵刚看着憨厚的老四,再看看圆圆的小脸蛋上,眨着一双黑亮眼睛的小妹,心里似乎感觉到什么。 逐渐冷静了下来,赵刚暗想着:野生甲鱼本来就已经几乎绝迹,现在又不是它们繁殖的季节,怎么可能一下子跑来这么多。而且还这样集中,任由赵家几兄妹发现呢? 这样想着,他就把心中的疑问,说给了几兄妹。 赵玥只作思索状,并不搭言。 心里开心的老四,随手从身边拔了一根猫尾草叼在嘴里,然后就随意地说:“就是巧合而已。” 老二赵强坐在地上,把手抱在两膝处,也感到纳闷:“是啊,怎么可能这么巧。” 再联想起今天下午与冯家的争斗,赵刚再皱着眉头说着:“那个被打断腿的,我好像见到他要偷袭老二。但不知道哪里打来的一根木棍,一下子就把他撂倒了。” 赵玥并不作声,那三兄弟就是想破脑袋,肯定也找不到答案。 说话间,老三赵义已经气喘吁吁地,拎着几个尿素袋子跑来。 到了近前,他把袋子先放在一边,就坐在地上喘歇一会儿:“你们在聊什么?” 几人说了心中疑惑之后,赵义也只觉得发懵。 “我有种感觉,”既然想不明白,赵刚的神色就郑重下来,看着弟弟妹妹们说,“这好像是老天爷直接在帮我们。” 老二赵强“嗯”了一声,又笑了起来:“玥玥当众说要帮我们,可能被老天爷听到了!” 老四赵德立刻呵呵地笑着说:“嗯嗯,应该是。” “真要是那样,”赵玥笑眯眯地看着大哥,“也是老四的功劳——这些甲鱼,是他先发现的。” 听了赵玥的话,老大赵刚,老二赵强,老三赵义,一起看向老四赵德。 连连称赞他后,三个哥哥,再由大哥赵刚代表着做保证:“以后的日子会更好,跟今天的遭遇肯定有关系!老四是长得一般点,胆子也小点。可是我们三兄弟,这辈子也不能欺负他,更不能让外人欺负他!” 赵玥听了,眼中立刻闪现出激动的泪光:老四赵德,因为天生外貌、身材都不好,也就时常被外人,甚至兄弟几个轻视。 现在,三位年轻的哥哥都感恩于老四。这就是说,四哥赵德的今生,先从精神层面上,不输于常人了。 而且,四哥赵德外貌丑一些,可以调动空间稍微做个整容;个子矮一些,可今年他也才十四岁。营养与合理锻炼跟上来,再继续长个绝对没问题! 即便没有这些外在条件,赵玥也有信心:哥哥们都踏实做人,好好做事。财富必然回来! 到那时,哪个哥哥还发愁找不到媳妇?只恐怕,会被上门来提亲的女方媒人,踩破了赵家的门槛才对! 老四赵德感动地看着几位哥哥,连连道谢后,再看向赵玥:“玥玥,其实是你先发现甲鱼的。我也不会说什么,反正我们哥几个,一定都会好好对你!” “嗯嗯,好。”赵玥答应着,就笑嘻嘻地示意赶紧接着忙乎。 几个兄弟把甲鱼抓起来,再小心地分别塞入尿素袋子里。 轮换着拎着几个袋子,几兄妹们走回了村里。 老大赵刚找到收购甲鱼的那家,敲门而入。赵玥担心被对方压价,就暂时让其他几个哥哥拎着剩余的袋子,在院外等着。 收购商听说了赵刚几兄弟,打断了冯家一个人的腿,知道他们肯定会面临赔偿问题。 现在看到赵刚前来说有野生甲鱼卖,这人暗想着: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刚要花钱,就捉到了难得一见的野生甲鱼?! 见这人很疑惑,赵刚就指了指手里拎着的袋子。 收购商打开尿素袋子,已经很是惊讶。再捉出一只查看后,他立刻称赞:“真是野生的,品相也完整。” 再看了一眼里面的两只,他把手里的这只放了回去。 “听说了你们的事,这样看来,”收购商感慨地对赵刚说,“老天爷都在帮你们。” “嗯。”赵刚也不客气,直接答应一声。 “你们可以啊!在哪里捉到的?”收购商再笑着问,想要探知具体位置,也好自己前去寻找。 赵刚才要说,就被妹妹暗自抻了一下衣角。 “就在河边溜达时发现的。”赵刚随口回答着。 收购商见他不说实情,也就不便再多问。从口袋里拿出香烟来,他递给赵刚。被拒绝后,他自顾点上抽着。 “你要收不起,我们就去镇上。”赵玥不想让这人拖延。 收购商俯身对赵玥笑笑:“嗯,都说赵家的老五最机灵,果然是!” 想了一下,他笑着说:“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们说多少钱卖!是按斤还是论个儿,都行!” 赵刚并没有接触过,一时不能回答。 “按斤!这样都公平。”赵玥接过话来说着,“你是收购的,你说个价!” “哎哟,咱们永乐村里,先是出了你们大姐赵霞这只金凤凰,现在赵家又飞起来一只!”收购商见赵玥年龄还小,可是对答流利,就称赞着说。 故作沉思后,他大方地说:“你们也知道,乡下人别说吃不起,就是吃得起也舍不得,都卖去了城里。但是路上运输什么的,也可能会造成甲鱼的死亡,或者相互撕咬残缺,这样就卖不出去了。” 赵玥不想让他把话题带远,就再次催问:“多少钱一斤?” “我就多出点,八元一斤!”收购商心痛得咬牙切齿地回答。 “我大姐回来时,说城里人去医院看望病人,买的甲鱼都是八十元一斤,有的还更贵呢!”赵玥噘着嘴说完,示意赵刚拎着袋子走人。 收购商见状,连忙解释:“玥玥,那是零售价!再说,我去城里不是直接卖给顾客,也是要卖给菜场的那些水产商的。” 白了他一眼,赵玥搭在肩上的两根小辫一晃,就扭头不再听他多说,只是催促赵刚快点离开这里。 第12章 老天爷给的 收购商见这兄妹俩真的挪步,只好把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赶上来说:“十五!再多我也收不起,你们就去找别人。” “二十!”赵玥看向收购商,“行就放下,不行我们立刻借自行车去镇上卖!” 赵刚也多少懂得一点“生意经”,见妹妹这个神态,也故作不耐烦地对收购商说:“说起来还要叫你一声哥,怎么这么不痛快?” 收购商想要说几句“太较真”的话,又看到赵刚神色漠然地看着自己,也就不敢了——怕被打断腿。 他脸上现出苦恼万分的神情,稍后再以炸碉堡、堵抢眼那样的决绝状态,咬着牙说:“好!就听我这小妹妹的!二十元一斤!现在就过称!” 三只甲鱼过了称,收购商用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了几遍算珠,就对赵刚说:“四百七十二!”说完,他就回去屋里找出现金拿来。 赵刚接过来从十元到五元、两元不等的一大叠钞票,感觉激动得两腿已经站立不稳,暗自颤抖着。 “怎么了?不对吗?三只二十三斤六两,一共472元,给了你475,还不可以吗?”收购商诧异地问着赵刚。 赵玥笑嘻嘻地看着收购商问:“你还要吗?” 收购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上顿时现出极为震惊的表情:“附近的河里,几乎每天都有人用网子抄一遍。你们捉到很多吗?” 赵玥点点头,再晃着两根小辫,迅速地跑出院子,把另外三个哥哥叫了进来。 收购商看着那几个尿素袋子,嘴巴吃惊得已经闭不上了。他打开几个袋子抻头看看,只见里面的甲鱼都是活灵活现着,想要挑出点毛病来也是不能。 家里的现金也是不够,收购商又不敢和这几个,刚把人打断腿的小兄弟再讨价还价。 想了一下,毕竟这些甲鱼很好,他还是想把这生意接下来。 先过了称,他对赵刚说:“剩下的六只,平均个头小一点,一共是三十一斤七两。我也不降价了,就都按二十一斤算。应该是,” 说着,他再拿着算盘打了一遍:“634!” 几个兄弟一听,脸上立即乐开了花。 收购商也笑了笑,再接着说:“实话说,我也没那么多现金了。这样行不行——我给你们记账,等我去京城卖出去,就给你们算清。” 赵刚犹豫一下,刚要答应,赵玥抢先问:“你有多少现金?” 收购商再回屋查找一番,拿着一个小布包走来:“这是四百元,剩下的234元,下月给你们!” 赵玥接过小布包打开一看:很整齐。从一毛、两毛、五毛,一直到一元、两元、五元、十元,新旧不一、面额不等的纸钞,以十为单位地用细棉线捆扎在一起。 天色有些昏暗,几个小兄弟迅速地数了一遍,随后表示数目正确。 赵玥走去袋子边,查看一番后,对收购商说:“留下两只,你也不用欠很多钱了。” 收购商肯定不愿意,可这小姑娘的话一出一口,其他几个小兄弟想都不想地就附和说“对”。 留下两只合计八斤三两,收购商计算一番后,再说:“这个扣去166元,还应该给你们68元。就算70,下月给。” 哥哥们刚要答应,赵玥又立刻说:“不用等下月,你给我们换成标准粉就行。” 几个小兄弟一听,嘴里似乎立刻有了吃着烙饼的香味,就赶紧点头说:“嗯,这样最好,省得麻烦。” 收购商无奈地再用算盘打了几遍后说:“一毛八分五一斤,七十块钱就是378斤!我这里只有二百二十斤,你们等一下,我去隔壁卖猪肉的家里去借点。” 赵玥一听,连忙说:“你干脆就把那些面粉换成猪肉、肉肠!” 收购商看着这个小姑娘,再笑了起来:“好!你们跟我一起去两个人,省得回头说我贪你们的。” 差额的158斤标准粉,按照一毛八分五换成了2923元钱:八毛钱一斤的猪肉买了三十斤;肉肠等熟食,再买了一些。最后,赵玥再挑了两瓶白酒拿上。 收购商随即找来一辆独轮车,帮几个小兄弟把每袋44斤的面粉拿上五袋,其它猪肉、熟食,一齐都放在了木架上。 赵刚推着车,老二、老三、在旁边扶着,老四拎着装着两只甲鱼的尿素袋子,赵玥蹦蹦跳跳地跟在旁边。 收购商犹豫一下还是没忍住,就追上来问:“赵老大,你们到底是在哪里发现的?别人一只都找不见,你们怎么一下子找到这么多?” 赵刚耸耸肩:“就是巧了呗。” 老四呵呵地笑着说:“是老天爷给的!” 收购商得不到明确答案,心里本来觉得有点沮丧。此时看到又丑又矮的赵老四也说话俏皮,他也就带着嘲笑说:“老四说的是梦话?哈哈,真是个儿小心眼儿多!” 听到他的话,赵刚立刻把车把手向下一放,随后就沉着脸看向收购商:“你再这样挤兑我们家老四,小心我跟你不客气!” 赵家老四因为外貌、身材稍差,早已是村里人明里暗里的笑柄。收购商本以为说笑几句没什么,此时看到赵家老大恼怒,只好再陪着笑脸说:“开个玩笑,以后不再胡说了。” 赵刚“哼”了一声,再抬起车把手,继续推车前行。 老二赵强和老三赵义,也都狠狠地瞪了收购商一眼:“有话说话,这样的玩笑话,以后别说!” 老四赵德个子还是一米四几,此时却因为腰板挺直,显得很是高大。 赵玥拉着四哥的胳膊,也冲收购商“哼”了一声,就跟着独轮车走了。 看着暮色中的赵家兄妹,收购商暗自慨叹:都是大人了,赵家后人比父祖辈,强很多。 又看着赵玥和赵德的背影,收购商还是暗笑起来:可不是嘛,兄妹俩差四岁,几乎一般高。 稳稳地推着独轮车,赵刚再看着身边的弟弟妹妹们,心里激动不已:这才是当家里老大应有的样子——为家里多出力。哦,对了。家里真正的老大是大姐赵霞,她更好。 嗯,我们兄弟姐妹都很好,以后再也不相互打架了。 他正满怀喜悦地推着车,耳中已传来母亲方淑芬的呼唤声:“大刚,大强,玥玥……” 第13章 办事公道 赵玥听到母亲在叫她,连忙答应着,向家里的方向跑去。 沿着村里各家各户之间的小道,方淑芬一边暗自伤心,一边呼唤着孩子们。 赵家兄弟打断了冯家一个人腿的事,邻居们大多都已听说。大家都暗叹冤家宜解不宜结:冯家人倚仗成年男子多,平日对老实巴交的赵永水及其一家,多有不屑,甚至是欺侮。 冯家人或是把赵家在大队谷场晾晒的玉米撮到一边,抢着晾晒自家的;或是在一起劳动时,嘲笑赵永水鞋子破烂——去采石场踩烂了,凑合缝补穿着。 总之,赵家人因为赵永水的不善言辞和隐忍性格,使得冯家人愈加狂妄。 现在倒好,赵家几个儿子初长成。在这场争水的战斗中,把冯家人打断了腿。也听说是冯家人自己人打了自己人,可是出于义愤,大家还是在心里愿意相信,是赵家的几个儿子威猛起来,不像他们的父亲赵永水那样只知道干忍着了。 现在听到方淑芬沿路喊着孩子们,有的邻居就忍不住走出家门,凑近她低声说:“他婶子,事情都出了,别打骂孩子。” 知道邻居们是同情自家,方淑芬心里却暗想:哎,即便出了恶气,可是一下子赔出好多钱啊!所有的积蓄,都赔给了冯家那条断腿! 和邻居们苦笑着略微示意一下,方淑芬继续沿路喊着孩子们的名字。 天色渐暗,她的心里逐渐着急起来:孩子们再是胡闹,也毕竟年纪不大。最大的赵刚,也才十八岁。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孩子们可别因为害怕而躲起来了。躲起来倒还好,可别跑进山里去。山里虽然没有了豺狼,但听说还是有野猪出没的。 这样想着,担心孩子们出了意外的方淑芬,心里更加着急。孩子们再是可恨,冯家的腿也的确不是孩子们打断的。 想着大半个下午发生的事,她无奈之余,只有心痛:先是村长等人批评赵永水教子无方,再是小队长何必达趁火打劫一般,一个劲地说“怎么也要赔偿冯家一点”。正在众说纷纭,冯家的男人不敢前来闹事,几个女人却哭嚎着来评理。 村长好歹劝住了她们,先问了伤者的情况。 听到伤者的接骨很顺利,何必达又帮腔说“不给点赔偿说不过去”。 急恼之下,赵永水当着众人的面,翻箱倒柜许久,把掖着藏着的所有现金,都拿了出来:连带赵霞寄回来的五十元,一共是二百一十二元整! 冯家的女人见状,自知那条腿是家里的几个混账男人,自己人打乱了套才断掉的。现在见到赵永水拿出这些钱,冯家女人先就止住了哭嚎。 一个女人接过钱来,又存着多要一点,或者是找个台阶下的心理,再抹着眼泪说:“现在供销社的水果罐头,最便宜的也涨到了五毛六了……” 赵永水听了,心中对于冯家的气愤再升腾起来。可他发泄的方式不是喝骂这几个女人,而是揭开了粮缸的盖子给众人看:“看看,看看,不到二斤面,拿走吗?!” 赵永水说话的内容很悲愤,但他此时的状态却很吓人:蓬乱的头发都因急恼而竖立起来。 一旁的方淑芬也立刻斥责是冯家先欺负人,才有这样的恶果发生。众人再劝慰住方淑芬,不要节外生枝。 冯家女人见赵永水夫妇恼怒起来,也就只好作罢。一边的何必达,却又不失时机地插嘴:“的确应该买点水果罐头补补。” 赵永水再无别的办法,又不知怎么回应。那边几个女人见有小队长撑腰,再次哭闹起来。 其他干部劝说无果,村长李德发只得呵斥一声:“别闹了!说起来首先是冯家不对!再说,那条腿也是你们自己打断的!永水也赔了钱,还要怎么样?” 几个女人被呵斥得不敢再大声哭嚎,却还是站着不走。 无奈之下,村长李德发只好说:“这样!”说着,他掏遍了身上的口袋,摸出来三十八元钱,“我准备买化肥的,也给你们拿走!” 赵永水只说“不合适”,李德发推开他阻拦的手,把钱塞在冯家女人的手里:“一共是两百五十元!足可以了!” 说完,他再对何必达喝道:“你去队里跟会计说一声,给冯家约上二十斤标准粉,就算你们小队的社员们一起吃饺子了!” 何必达听了,立即把手中的烟蒂仍在地上,再从炕上下来。他笑着说:“好!还是村长办事公道!” 说完,他冲冯家几个女人挤挤眼,暗示她们快点走,以免村长和赵永水反悔。又还生出别的意外。 那几个女人也赶紧抹去眼泪,连连对村长道谢。刚要离开,她们又被村长叫住:“写个字据,这事就这么了了!谁也不许找后账!” 何必达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了小本子,写下了事情的经过,以及赵永水自愿给冯家250元补偿费。 两边都签了字,各自收好一份。 说着“我给她们称完面,就先回家了”,何必达就领着冯家的女人们走去公社拿面粉。 屋里的人们见事情解决,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后,就要各自散去。 村长李德发见到赵永水沉闷不语,担心他想不开出什么事,就给大家使个眼色,再陪着劝说一番。 赵永水沉默许久后,看看手中的这份协议书,再哀叹一声后,对李德发说:“没的说,我过几天就去采石场干活儿去!” 李德发见他心情低落,就再安慰不停。 方淑芬在一旁暗自抹泪,想着虽然没有茶叶,但也要再给大家烧点热水喝。起身走去堂屋,她看着清冷的灶台,立刻就担心孩子们的安危来。 顾不上众人,她说了声“你们先坐会儿,我得赶紧找孩子们回来”,就快步走出家门。 村长等人见状也是心里担心,就只好一边劝慰赵永水,一边等方淑芬把孩子们找回来才能放心离开。 方淑芬正在焦急地边喊边寻找,甚至连堆放在各家门口的柴草堆,都要拿跟木棍拨拉几下,看看孩子们是不是躲在里面睡着了。 柴草堆里肯定没有,方淑芬继续向前面走去。 鼻子里问到开始做饭饭的各家冒出的烟火气,她想着今天本是丈夫生日,不仅没有开开心心、欢欢喜喜,反而因意外搞得家里,转眼间就是一穷二白。 把手中的木棍丢到一边,她再抹起眼泪来。 “妈!”随着这一声喊,赵玥小小的身影,从小巷那边显现出来。 第14章 说得在理 看到暮色中女儿的身影,方淑芬嘴里喊着:“玥玥,你跑到哪里去了?你哥哥们呢?”脚下更是加快步伐,快步走向赵玥。 母女两个抱在一起,相互安慰着。 方淑芬说:“没事,都过去了,别害怕。” 赵玥却笑着说:“妈,眼下的困难,很快就会过去的。” 方淑芬搂着女儿,只道她年纪小不懂事,也并不多说什么。 赵玥回身指向小巷口,对方淑芬说:“妈,你看!” 天色黯淡,但方淑芬还是看到了几个儿子,推着独轮车走了过来。心里猜测是儿子们为了得到一些赔偿冯家人的钱,而去给别人帮个短工挣钱,方淑芬此时对他们既是恼怒,又是心疼。 儿子们沉默着到了近前,方淑芬抬起手来要打向老大赵刚,被赵玥抱住了胳膊。 “妈,哥哥们说了,再不跟别人打架了!”赵玥仰头说。 看着女儿的恳求眼神,方淑芬再看看几个儿子,不禁被气乐了:“打架?还有人敢跟赵家人打架吗?” 见母亲脸上露出笑容,老大赵刚赶紧趁机献礼:“妈,不用着急了!您看,” 说着,他把独轮车停稳,就伸手拍拍几个白面口袋:“这是咱们家的!” 平日里最是诚实厚道的老大,此时仍是带着郑重的神情说,但方淑芬怎么能够相信呢——这几袋总计二百多斤的白面,是一家人一年的时间里,也舍不得买来吃的。 心中的疑惑还没落地,她又见到其他几个儿子,或者是拿起一大块猪肉比划着,或者是拿着熟食做馋嘴状,或者是举起两瓶酒炫耀着。 老大赵刚,又还拍拍上衣的口袋。很明显,他的那个意思是说:这里面鼓鼓囊囊的,都是钱! 老四赵德也不甘示弱,将手中的一个尿素袋子举得老高:“这里面还有两只甲鱼!” 仿佛身处在童话故事里,方淑芬被身边的几个小仙子簇拥着,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着却说不出话来。 赵玥拉着她的手,嘻嘻地笑着说:“妈,走,回家说去!” 方淑芬只觉得激动得身体颤抖,如同踩着棉花,不,如同是被几个小神仙围拢着,腾云驾雾着回到了自家院里。 把独轮车停好,老大指挥几个兄弟把面粉等物拿下来,就让老三赵义去把车子还掉。 随后,赵刚就迈着大步走向正屋,却被母亲拦下:“还是等会再进去,小心你爸打你们!哎,家里的钱,都赔出去了!” “多少?”赵玥仰头问。 方淑芬叹口气说:“连带再借了村长李德发三十二块钱,一共给人家二百五!” 赵玥笑着说:“好!”说完,她就让赵刚找出三十二块钱。 拿在手里,她小跑着进去屋里。 破旧脏污的屋顶顶棚上,亮着一盏电灯泡。昏黄的光线里,村长李德发和另外三个村干部,还在安慰赵永水。 几人接连抽着不同质地的烟卷,把屋子里熏得烟气腾腾。 “李伯伯,还你钱!”被烟气呛得难受,赵玥一手捂住口鼻,一手将钱递给了村长。 几人看向烟雾中的赵玥,先都笑了起来:“还真像云彩里的小仙女。” 赵永水赶紧爬到炕上,把所有的窗户打开通风。李德发笑看着赵玥:“玥玥,你哪里来的钱?” 赵玥就把几人在河边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屋里的人听着,都已震惊。 又还不信,赵永水和李德发正要走出去查看,却见赵家几兄弟已经将面粉、猪肉拿进了屋里。 他们的身后,跟着同样是一脸茫然神情的方淑芬。 事实摆在眼前,不是偷的不是抢的。这么多好东西放在屋里,赵永水只觉得自己的艰辛付出有了回报。 再是怨怒几个儿子打架,但的确冯家人欺人太甚。事情说出去不好听,可儿子们的确也为家里撑了腰。 赔出去好多钱,赵永水肯定是心痛万分。 此时却见到儿女们像是变戏法一样地,把这些好东西放来家里,他只有感到庆幸:儿女们都是平常人,自然也会犯错误。几个儿女这么小就有这样的本领,说是幸运也可以。总之,这样神奇的事,毕竟发生了,发生在赵家! 连连赞叹赵家几个孩子有老天爷照顾,李德发感慨地说:“我听玥玥说,今天是永水的生日。出了这事,本来还替你感到憋屈。现在倒好,不仅没事了,更还因为玥玥他们几个,把坏事又变成了好事!赵家几个孩子了不起!” 随后,他就笑着起身:“好了,你们一家人也别吵、也别打,就给永水好好过个生日!” 几名村干部见状,也就都起身告辞。 赵永水即便见到许多面、肉,可他心里既是想着好好再问问孩子们,更觉得这些面、肉珍贵,也就舍不得留下村长等人一起吃饭。 见父亲只是说笑,并未挽留村长等人,赵玥连忙插话:“李伯伯,我妈刚才回来路上说了,要你们留下一起吃饭!这样,我爸的这个生日就会更开心!” 她这话一说,赵永水肯定更开心,也就不再舍不得这顿饭要用掉不少面粉和猪肉了。 把村长几人按坐在炕头、板凳上,赵永水笑呵呵地说着“等会儿饭也就做得了”,再赶紧让大儿子赵刚去买烟。 方淑芬那边,早已带着几个儿子忙乎起来。 堂屋一个灶台,用来烙饼;院里一个土灶,用来炒菜;赵玥又和四哥赵德,在院子里生着了一个小炉子。 老二赵强再临时从堂屋里引出一个电灯泡,作为院内的照明。 赵玥仔细地指挥着四哥宰杀甲鱼,方淑芬看在眼里很是心疼,走过来低声说:“玥玥,这个还是卖了!” “妈,已经得到很多,这个就不要心疼了。都知道野生甲鱼珍贵,我们却大方地拿来招待村里的干部。他们肯定会有受到看重的感觉,以后对咱家更好的。”赵玥小声地建议着。 听女儿说得头头是道,方淑芬咬咬牙,表示同意:“嗯,听我们玥玥的!”她转去忙着和面烙饼,再回头笑着说,“玥玥上学上得好,说得都是在理的话!” 赵玥脸上露出微笑,心里暗想:改变艰难的生活状况,就要先从改变对待生活的态度开始。 她正在出神,四哥赵德却遗憾地说:“可惜了。” 第15章 高兴 本来心里很喜悦,赵玥听到四哥赵德的话,不禁感到诧异。 赵德一边收拾着甲鱼,一边嘟囔着说:“听说炖甲鱼要用很多佐料,那样才会更香。可是我们家里,只有葱姜蒜。” 嗐,空间在手,这不是很容易的事吗?赵月听了只是暗笑,也不回应。 赵德收拾好一只,再看着另外一只,也觉得有点心疼:“都做了吗?” “嗯。”赵玥毫不犹豫地说,“一只红烧,一只清炖!” 赵德答应一声,狠狠心就再把另外一只收拾好,清洗干净。 她指挥着四哥把甲鱼切开小块,就把一个小铁锅放在了火炉上。 调动意念在空间里找到做甲鱼的方法,她就指挥赵德开始操作。 铁锅里放上水烧开,把甲鱼块放进去焯好,再用笊篱捞出在冷水里“镇”一下,捞出备用。 热锅放入猪油,鲜姜片放入煸几下,就把甲鱼块放进去翻炒。倒入白酒白醋后,盖上锅盖焖炖。 至于需要的高汤,以及另外添加的红枣、枸杞、党参等,还有临出锅时放入的盐、胡椒粉等调料,这都不是事。 炖甲鱼时间长,但因为还有个土灶,赵玥就再指导四哥赵德,把一块五花肉先煮了十几二十分钟,捞出来备用。甲鱼块同样焯水后,也取出来放在一旁。 锅里刷干净后烧热,放入五花肉片,与葱姜蒜煸炒。随后再把甲鱼块放进去翻炒,再放入料酒、酱油、盐、白糖,焖炖十分钟。 红烧甲鱼率先出锅盛入瓷盆里,赵玥小心翼翼地端着,送到了正屋东屋的炕桌上。 屋内的村长几人,见到这一大盆红烧甲鱼,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玥玥,怎么这么多?” “李伯伯和几位叔叔伯伯给我爸庆祝生日,我们肯定要好好招待。还有一锅清炖甲鱼呢!”赵玥笑眯眯地说完,就晃动着小辫子,走出屋去再忙乎。 村长李德发看着赵玥的背影,不禁对赵永水称赞着说:“这女娃才十岁就这么机灵,以后长大了更是不得了!” 坐在旁边的几个村干部,都是连声地附和着称赞。 赵永水此时早已把赔偿的不快事,抛去了九霄云外。听着村长等人夸赞自己最心爱的小女儿,他更是开心:“嗯,就是。我这宝贝丫头,以后肯定了不起!” 几人说笑着,赵永水把大儿子买来的,“红梅”烟的包装封纸撕开,给几人分发了一圈。 重新坐回炕沿,他又从炕桌上拿起烟袋,要继续自己卷烟。 李德发上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烟袋,大笑着说:“永水,我看你就是受苦的命!这不是有好烟吗?!你还卷什么!” 赵永水呵呵地笑几声,也暗叹自己受苦受惯了。 李德发亲自给他点上一支后,把火柴棍扔在了地上。然后他就坐在对面,笑呵呵地看着赵永水。 被看得不好意思,赵永水不禁笑问:“什么事啊,村长?” “我家老三李皓,今年十五。学习好、人也老实。”李德发低声说。 赵永水立刻就明白了:李德发这是替儿子提亲呐! 心爱的女儿才十岁,赵永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未来婚事的问题。现在被村长突然提及,他感到有点手足无措。 村长毕竟眼界开阔,政策稍有开放,他就让大儿子去承包了采石场。因此,他家里也是儿女多,生活上却还是不错的。 李德发与赵永水的关系很好,又是村干部,家境也不错。最关键的是,李德发一家人都很和善,家里人很少发生争吵。 赵永水知道玥玥以后要是能找到这样的婆家,也就很好了。可因为心里并无准备,他也就抽了口烟,笑着暂时回绝:“孩子还小,过几年再说也不迟。” 被赵永水挡回,李德发并不气馁:两人的关系好,孩子们都很优秀。这样的条件,即便以后有人来提亲“抢”玥玥,恐怕赵永水也不会错过李家的。 坐正后,李德发仍然带着暗自得意的神情,扫视了一下旁边的几人。这个意思很明显:我已经先说出口,你们就不要跟我“抢”儿媳妇了。 屋内的几人说说笑笑,方淑芬带着儿子们烙饼炒菜,一顿紧忙乎。 院子里,蹲在火炉边守着甲鱼汤的赵德,心里有些着急:“玥玥,还要多久才可以出锅?妈那边,其它的菜不说,连回锅肉都炒好了。她现在都在开始擀面条,要给爸做碗长寿面吃呢。” 赵玥随口说着:“我在这里看着锅,你去看看妈那边都做好没?” 赵德起身进去堂屋,赵玥看着铁炉子的小火苗,一下一下地舔着锅底。 甲鱼汤,最好要炖一小时以上。现在如果着急上桌,这锅甲鱼汤肯定是炖的时间不够。 这样的小事,空间在手的赵玥,只当是轻松至极。 红亮的火光,映着她的笑脸。意念稍动,她就从空间里调出一锅甲鱼汤,和眼前的做了交换。 “妈说都好了!”赵德着急地走来说。 掀开锅盖看看,赵玥随即说:“快去拿大瓷盆,这个汤也炖好了!” “时间够吗?”赵德凑近查看。 锅里的甲鱼块,在沸腾的清白汤水里微微颤动着。 “咱家铁锅炖得快!”赵玥的话刚说完,赵德已经跑去拿来瓷盆。 炕上摆着一个小炕桌,赵永水招呼村长等人围坐四周;孩子们在炕边搭好方桌,方淑芬把各样菜分出一些,放在桌上。 生日宴会即将开始,赵永水用牙磕开玻璃瓶白酒的铁盖子,方淑芬找来几个八钱小酒杯,放在村长等人面前。 赵永水拿起酒瓶,一边笑着说“我不喝酒,你们喝好”,一边给李德发等人倒满酒杯。 赵玥早已调动空间,将瓶子里的劣质白酒换成了茅台。 见父亲仍是不喝,她就走过去笑着说:“爸,今天你生日,跟伯伯叔叔们一起喝一点!” 李德发等人看看可爱的赵玥,也纷纷劝说赵永水。 只得也给自己倒上,赵永水端起酒杯对大家说:“咱们也说不上过什么生日,就是凑在一起高兴高兴。” “每天都开心!”赵玥补充着说。 “好!那就祝永水每天都高兴!”大家一起笑着,为赵永水举杯祝福。 仰脖喝尽了杯中酒,赵永水只觉得口中发辣、喉咙冒火。他咳嗽几下,连连示意几人赶紧吃菜。 李德发笑呵呵地说着“肯定先要尝尝珍贵的”,就伸出筷子去夹红烧甲鱼。 筷子还没碰到甲鱼块,他却停住了手,诧异地看向赵永水。 第16章 头脑死板 “怎么了?”赵永水见李德发呆愣,连忙发问。 李德发看了看赵永水,就端起空酒杯在鼻子底下使劲嗅了嗅。然后,他拿过这瓶贴着“山人乐”商标的酒瓶,仔细端详着。 看着他的神态,其他几人似乎也觉得这酒的味道,与平时喝得不太一样。 “在哪里买的?”李德发砸了一下嘴,就转头问坐在旁边桌子边的老大赵刚。 “收购甲鱼旁边,那家卖猪肉的。”赵刚一边大口吃着烙饼卷肉,一边回应。 “嗯,他那里也都是从供销社进的货。”李德发拿起酒瓶,给几人倒满了酒杯,“等会儿我也去买几瓶这个。” 其他几人回味之后,也都附和着说:“是啊,原来没觉得这酒有这么醇啊?等会儿也去买几瓶!” 赵玥低头吃着菜,心里暗笑:把供销社买空了,也买不到这样的酒。 “玥玥笑什么?”李德发微笑着问。 “哦,我觉得今天真的很幸运。”赵玥侧头回答。 赵永水摇摇头,吃了口菜后说:“找到这些甲鱼的确幸运,但是你哥他们跟人打架,却是把我们都吓坏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赵玥笑着说完,就转身看向几个哥哥。 “这样说来,我们都是沾了这些甲鱼的光?”李德发笑呵呵地说着,喝了一口酒。 “要是这样说,就应该说是沾了冯家人的光!”老四赵德说着,夹起一块甲鱼放进嘴里,“真香!” “哈哈哈。”屋内几人略作发愣后,就被“机智”对答的赵德的话,逗得前仰后合。 李德发更是因为发笑,被刚喝进喉咙里的酒呛得连连咳嗽。 欢声笑语不断,大家吃喝尽兴,赵永水也吃过了长寿面。 再坐着聊了一会儿,李德发等人正要告辞回家,赵永水却听见院里有人喊他。心里顿生不快,他拿着手电筒走出去一看:果然是小队长何必达。 再是不满,也没有把人家哄走不让进屋的道理。更何况,何必达还是来找李德发的,赵永水只好把他让进屋来。 一进门,何必达立刻后悔:屋子里满是酒香,桌子上、地上还都残留着,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甲鱼骨头。 “这,这是怎么话说得?”何必达悔得肠子都青了。 见他起疑,李德发就简单说了赵刚等兄妹几人,在河边捡到了几只甲鱼。不仅卖了换来了钱、面、肉、酒,更还留了两只。 “喏,”李德发努努油乎乎的嘴,示意何必达看看地上,“一只红烧,一只清炖。玥玥指导着做的,我们都吃了,很棒!” “真有这样幸运的事啊!前些年倒还可以看到,但那是价格低啊!现在倒是价格高了,可是捡一年也找不到一只!这几个小兄妹却一下子捡到这么多!”何必达惊讶得眼睛瞪得老大。 说着,他又眨巴着眼睛想了想,再感慨地说:“这不是老天爷在帮着赵家吗?” “嗯,你说对了。”李德发沉着脸说,“知道这个,就都老实点儿——老天爷在天上,什么都看得到!” 嘴里连声说“真是这样的”,何必达连连咽下几口口水。他的眼睛转了一圈,就紧盯向炕桌上,那盘还没收走的肉肠。 “小队长吃过了?”方淑芬淡漠地问。 “嗯嗯,刚吃的贴饼子、白菜炖粉条。”何必达随口说着。 “那就好,我就不让你了。”方淑芬说着,就端着剩菜盘子走去了堂屋。 何必达心里气恼连一片肉肠都没吃到,再加上眼红赵家人,居然可以一下子捡到这么多甲鱼。 见他发呆,李德发就问:“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何必达回过神来,连忙说着:“哦,我是要跟您汇报一下工作,呵呵。” 随后,他就说了很不容易才安抚了冯家人,再亲自陪着那几个女人,把面粉帮她们拎回家。 李德发摆手说:“好了,这事儿双方都已经认可,不用再提了!” 想要替冯家人再讹出一点钱物的何必达,此时见村长面色严厉,也不敢再提:甲鱼的作用真的好大! “还有事吗?”李德发把搭在炕头的外衣拿起来,披在肩上问。 “哦,我是想明天出工的事。今天冯家、赵家刚打了架,明天再在一起干活儿,可能不太好。”何必达说着,伸手替李德发把歪斜下来的外衣扶正。 抖了一下肩膀,李德发铁青着脸说:“这都是小事,冯家的伤者,本来也是被自己人打的。永水也主动赔了不少钱,说起来做得很是仁至义尽了。冯家再要闹事,别怪我给县里的公安局打电话!” 何必达连连称是,李德发扭头招呼几个村干部:“走啊,赶紧去卖猪肉的那家看看,那酒还有没有!” “走!这拨酒,酿得好!”几人说笑着,跟赵永水夫妇道别后,就走出屋去。 担心再错过好机会,何必达连忙跟上。 送走客人们,赵永水把院门——那道荆棘扎成的篱笆,紧紧关好后,就快步走回屋中。 坐在炕头上,他把孩子们叫到身边,再仔细询问了捡到甲鱼的经过。觉得还是不可思议,他沉默着思索起来。 方淑芬接过老大赵刚递来的875元现金,两手都激动得哆嗦不止。 拿到这些财物当然是天大的喜事,可穷惯了的夫妇二人,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也能摊上这样的好事。 “爸,妈,都知道是老天爷在帮我们,”赵玥看着神情犹疑的父母,走近前说,“我们就应该快活地接受,从此好好生活。” 方淑芬打量一下可爱的女儿,伸手把她搂在怀里说:“明天就给我的玥玥扯几尺布,做件新衣服!” 赵永水还想说“攒着点儿花”,赵玥抢先说着:“我们的日子,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 “靠着卖甲鱼的钱?”赵永水不禁笑了起来。 赵玥看着榆木脑袋一般的父亲,心里暗叹:头脑死板,能不受穷吗? 想了想,她依偎着母亲,看向父亲说:“村长说沾了甲鱼的光,四哥说是沾了冯家人的光,这都是玩笑话。可是无论怎么说,大家也都笑了。这就说明,” 再扬着脸,赵玥充满自信地继续说着:“大家只对钱和面粉感兴趣。只要是正道来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第17章 为难 “妹妹说得对!”老大赵刚也挺直腰板说,“只要把日子过好就行!别人要是眼红,无论钱是怎么来的,都会说风凉话。管那么多干什么!” 平时憨厚的大儿子,此时却显得斗志昂扬,更还说得振振有词,赵永水心里踏实许多。 他刚想以父亲的身份,再勉强呵斥赵刚几句,却听得平日里更加胆小的老四赵德大声说:“就是!捡到甲鱼是因为冯家,就当他们是,” 担心老四大声说出“冯家人是甲鱼”的话,被外人听到惹麻烦,赵永水连忙摆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方淑芬既是看着老四说话有趣,再见到丈夫慌乱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老二赵强更是调皮,想都不用想地说:“‘钱是王八蛋,能花还能赚’!合理合法不害人,好坏都因冯家人!” 大人孩子们心情都是大好,赵永水开心之余,就对妻子说:“把这钱都存起来,过两年也就该给老大说媳妇了。” 老大赵刚听了,脸上顿时发红。他嗫嚅着只说还早,不想考虑这事。 方淑芬笑着刚要说“这都是应该提前准备”的话,赵玥也已说着:“大哥说得对!” 赵永水看着机灵的小女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赵玥再就建议:钱存起来,毕竟是死钱。但是如果可以把它用到“鸡生蛋、蛋生鸡”的事情中去,那就不一样了:会得到更多的钱! 赵永水夫妇感到茫然,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还可以进行真金白银的投资,并借此改变贫困的生活! “你是说,这钱可以用到,”赵永水虽然听懂了赵玥的话,但还是不知道这些钱,能够投资到哪里去。 “和村长一起入股做采石场,再建个采沙场!”赵玥故作思索后说。 老大赵刚立刻说:“对啊!采石场已经有了不必说。只说采沙场!咱们这里干涸的河道多,村里谁家翻修房子,都是用推车去挖一些的。” 老二赵强也跟着说:“这本来不允许,都是偷着挖的。要是正经管理起来,的确可以干这事。” 赵永水得到连番提示,榆木脑袋终于开了窍。心里还有些犹豫,他看向妻子。 见方淑芬也对自己连连点头,赵永水终于下定决心:“好!就趁着吃这顿甲鱼的热乎劲儿,我明天就去找村长!” 生日过得一波三折,赵永水只觉得今天的心脏,承受了许多大惊大喜的压力。 他连呼几口,只顾笑着说:“呵呵,李德发他们酒量还真大!两瓶‘山人乐’,就着两只甲鱼,一顿造个干净!”嘴里说着,他欠身拿来炕桌上的皮烟袋,要卷上一支。 瞥见赵玥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他笑呵呵地说着“嗯嗯,这烟太呛”。把烟袋丢在一边,他再示意老三赵义,从墙边的大木板柜上拿过那盒“红梅”烟。 “我是说,”赵玥捏着鼻子说,“你应该戒烟!” “戒烟?”赵永水笑了起来,“有钱没钱,哪怕是卷干菜叶,这烟也抽了二三十年了。呵呵,怎么戒得了?” 说着,他就抽出一支叼在嘴上。 都知道烟草对人体有害无益,可一旦接触、成瘾后,再想戒烟,的确很困难。 难,这世上做什么不难呢?吃饭都会噎到,喝酒都会呛到。 父亲憋不住烟瘾,已经点燃了香烟抽着。赵玥当然有办法! 她调动空间,把戒烟药物送入了父亲的烟卷里。 赵永水一边抽着烟,一边起身要去厕所。才从炕头上站起来,他还没走到东屋的门槛,就觉得头晕恶心。 一时挪不动脚步,他手扶住门框,嘴唇哆嗦着,脸色惨白。 老大赵刚见他这样的神色,连忙过来搀扶:“是不是喝酒喝多了?” 赵永水把烟卷从嘴边拿开,点点头:“可能是,平时也没怎么喝过酒。”说着,他又笑了,“真没这个口福。李德发他们喝得一滴不剩,我就喝了那一小杯,却有点醉了。” 说完,他觉得心脏的急跳缓和许多,就再嘬了一口烟。恶心难受的感觉再次传来,他终于明白了:可能是今晚抽烟太多了。 把烟卷扔在地上踩灭,他镇定一下,再迈步走出了屋子。 方淑芬忙着扫地、扫炕,几个儿子也把堂屋各处收拾得干净整齐。 大家都在忙碌,赵玥也不闲着:调动空间,换气机、电风扇一顿猛吹,把屋里的烟气清理走。接着,又调来纯植物香氛,在屋子里喷洒几下。 她站在电灯底下,闭着眼睛,用鼻子深深地嗅了一下:“好香!” 方淑芬听到这话,也觉得鼻子里都是清新的味道,就犹疑着说:“真是好闻!都是花草的香气,可这是从哪里来的?” 赵玥指指敞开的窗户,认真地说:“大自然。”说完,她扭头看向母亲,“烟酒气太臭,应该多闻闻大自然的气息。” “就是就是。”方淑芬连声说着,“以后不许你爸在屋里抽烟了!” “嗯嗯。”赵玥点头说着,肩上的小辫子又晃动几下。她心里暗笑:我爸再也不会抽烟了。 说话间,赵永水已经走回屋子。外面的空气本来新鲜,他走回屋内,也敏感地闻到了花草香气。 看看放在一边的香烟,赵永水也不好意思在这间屋里抽了。 方淑芬看他一眼,埋怨着说:“今晚我和玥玥在这屋睡,你和老三、老四去西间屋睡!” 赵永水嘿嘿笑着,招呼几个儿子:“老大,老二,你们去那边屋子睡去!我和老三、老四,在这边睡!” 安排已毕,几个哥哥再被赵玥提示、要求着,各自认真地刷牙、洗脸后,分别去各自的屋里睡觉。 方淑芬见其他人都安静下来,再催促着赵玥说:“玥玥,作业还没写完?你抓紧写作业,我去煮一下泔水去喂猪。” 母亲走出屋子,赵玥找到那个花布带补丁的书包。打开看了一下,她耸耸肩笑了:栏里有二十头牛,每头牛要吃十斤草。牧人赶出去五头,请问剩下的牛,要吃多少草? 把作业本一股脑送进空间,安排里面的人做好后拿回——字迹也要拙笨一点,以附和十岁孩子的笔力。 把做好的作业本收好,她也想去厕所,却有些为难。穿越回来,她觉得上厕所简直是一件极为难的事。 因为是露天茅厕,夏天热、冬天冷,这是肯定的。另外,就是污秽难闻。 喊了一声“去趟厕所”,她干脆趁机钻入空间里“出恭”:洁净的“杜拉”系列卫浴,耳中是轻柔的音乐,自动冲洗马桶盖…… 第18章 都用心 从“茅厕”回来后,在院里洗了手,赵玥走回屋里。 方淑芬正在用一支小扫帚,把土炕上铺着的草席扫了一遍。接着,她就把炕角的被褥打开铺好。 看着母亲,赵玥建议着说:“妈,我看报纸上登过,现在都在做沼气池。做了那个,不仅上厕所更加清洁,做饭也可以用沼气,不再大量使用柴草、煤炭了。” “好像听说过,好肯定是好。”方淑芬一边清理,一边不在意地说着,“可咱村里没有一家做那个,应该是太麻烦了。” “哪有不麻烦的事呢?”赵玥说着,脱掉了鞋子上炕。 趴在褥子上,她看着母亲说:“我们家先做上!” 方淑芬躺在女儿的身边,看着她黑亮的大眼睛,不禁爱怜地抬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小脸蛋。 “玥玥真是咱家的宝贝,妈信你的。”方淑芬说着,伸手拉灭了电灯绳。 黑暗中,赵玥喃喃地说:“咱们会越来越好,很快好起来的。”说完,她再调动意念,为几个哥哥打架受的伤治疗一下。 “妈信你。”方淑芬给女儿搭好被子,轻轻地拍着她的小肩膀,再心疼地说,“我的宝贝,不要太操心。太操心的女人,只能累自己。” 话没说完,她就听到女儿发出了均匀的熟睡声。 心情好,吃得好,睡得香甜。一家人安心酣睡,耳中逐渐传来村子里,远近各处的雄鸡啼鸣。 家里有个闹钟,可早就坏了,并没人拿去钟表摊铺修理。 农村人听着雄鸡在不同时间段的啼鸣,甚至比亲眼去看闹钟的时针、分针,还能敏感地觉察到时间的变化。 雄鸡叫了两遍,方淑芬自知大约是早上五点左右了,就起身下炕,为一家人熬粥、蒸窝头。 其他人逐渐都起床盥洗后,也帮着她做些辅助的活儿。 灶台上的柴锅里,接连冒出热气,老四赵德用一把大铁勺子,不停地搅合着玉米碴粥。 看看即将煮熟,他从一个废物再利用的罐头瓶里,倒出一点碱面在手心,随后就撒入了柴锅中。 此时的农村,以环保观念来说,应该是绿色环境倡导者,梦想的时代。 出于节俭,以及物质匮乏等原因,此时的农村里,几乎没有真正的垃圾产生,都可以找到废弃物对应的再利用方式。 人畜粪便,可以沤肥;菜帮菜叶,可以切碎喂猪喂鸡;完好的玻璃瓶,肯定要装些佐料等物品;碎玻璃、小铁块、猪毛、碎布头,以及吃剩下的大骨头等等,也要攒起来,去卖给公社的废品回收站。 塑料袋这个既方便大众,又令所有人苦恼的白色垃圾。出现在永乐村,并得到大范围使用,大概还要等上十几年之久。 此时的村民们,更不用像是城里人买菜时,拎个布袋子、塑料编织篮那样讲究。布料,即便是布头都是打补丁必要的,肯定不能乱用。 因此,村里人买菜的家伙什,也极其环保:村姑村妇们胳膊肘上挎着的,是荆条编的大小不等的小篮子。 赵德取了碱面,把罐头瓶子放回窗台上后,就继续用铁勺子搅合着锅里的粥。 手里忙着,他嘴上喊着:“玥玥,起床吃饭上学了!” “起来啦!” 一声清脆的,带着笑意的回话,响在赵德的耳边。 他扭头看去,呵呵地笑了:“快洗脸刷牙,我们上学都别迟到。” 赵玥答应一声,就先跑去院里西北角的厕所。 果然,肮脏不已。赵玥匆匆上完厕所,出来后连连大呼新鲜的空气。 厕所边的猪圈里,传来“哼哼”的声音。她凑近猪圈的围墙,俯身看去那头摇头晃脑的猪。 才是几十斤而已,这头猪长到明年的春节,也就是一百多或者二百来斤。这样的猪肉,是农家用泔水饲喂。肉质相对于以后几个月就能出栏的猪肉而言,肯定是更香浓。 “呼啦”一声,那只雄鸡从鸡窝顶端,半飞半跳着,站上了猪圈围墙。 转头看着这只精神抖擞的雄鸡,赵玥刚要暗赞,却见它已经扑向一只近旁的母鸡。 看到它“踩蛋”的情形,赵玥心中暗骂:果然是禽兽!得陇望蜀,贪心不足,欲望无止境! “快点洗脸!”大哥笑着招呼,“大早上的,别发呆。” 答应一声,赵玥再狠狠地瞪了那只大公鸡一眼,就跑去柿子树下。 一个破旧的板凳上,赵刚已经为妹妹挤好了牙膏,倒好了漱口水,打好了洗脸水。 端起缺损了许多搪瓷的水杯,赵玥喝进嘴里一口水先漱口。随后,她就感动地看向大哥。 杯子里的水,是赵刚特意调好的温水。 “谢谢大哥。”赵玥感谢后,就开始刷牙。 “哈哈,一家人还客气什么!”赵刚笑着说完,走进了正屋。 是啊,一家人客气什么。血肉相连,应该同心同德、彼此关爱的。 也不对,一家人也要客气的。懂得感恩,懂得尊重,懂得一家人凑在一起,其实更是不易的。 感恩上苍,让我们聚在一起。 心里叨念着,赵玥盥洗后,和家人们围坐在方桌边吃早饭。 腌萝卜、腌白菜丝,一个窝头,一碗香甜的玉米碴粥。饭菜简单,但此时的一家人坐在一起,充满了平常又珍贵的温馨。 吃过早饭,三哥、四哥先拎起书包:“玥玥,你歇会儿再去上学。小学在村里,我们要去镇上的中学,就先去了。” 说着,二人结伴走向院门。赵玥在后面喊了一声:“三哥,你多照顾着点四哥,别让人欺负他!” “谁敢!”三哥赵义回过头来,眼神里满是凶恶。 赵玥看着这眼神,自己心里都不禁一哆嗦,随后就满意地笑了。 大哥、二哥和父亲相继拿起农具,要去生产队干活,被赵玥拦下:“爸,你去点个卯,就赶紧去找村长说入股采石场和采沙场的事。” 见父亲认真地点头,她再看向大哥、二哥:“大哥,二哥,你们下工时,去村里文化站的图书室,找一些改造沼气池的书!” 老大、老二惊讶地看着妹妹,一时没有回答出什么。 “咱家要做村里第一个用上沼气池的!”赵玥挺直身子,看向他们,“每个人都用心,日子怎么可能过不好!沼气池改造好,我们立刻就建个真正的,城里人那样的厕所,抽水冲洗的!” 赵永水夫妇,老大、老二听了她的话,先是吃惊,再又一起笑着摇头。 第19章 坏人 看着父母与两位哥哥的神情,赵玥感到很是泄气:习惯于穷困生活,与习惯于富足日常的人一样,都很“心安理得”。 富人的心安理得,多少带着一些为富不仁的心理;而穷人对困苦生活的坦然接受,就是自轻自贱了。 自古就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豪言壮语,可这样的话,是英雄豪杰说出口的。英雄之所以被人们称为英雄,受千百年来的人们的敬仰,的确是有非凡之处。 可大家要只是这样想,只是盲目崇拜英雄,而不是自己去奋争着,也去做这样的英雄,怎么可能改变与提升自己的生存环境和叵测命运呢? 想到这里,赵玥挺起胸膛,带着郑重的,期待的神色,看向面前的家人们。 方淑芬看着女儿的眼中都急得现出泪光,但又带着骄傲的神态,不禁生出既有怜爱,更有赞许的心情。 俯下身,她笑看着女儿说:“我的宝贝,我们的玥玥,真像是电影里的女王!” 听到这话,赵玥感到极为满意:嗯,没错!前世多是遗憾;今生,我就要做女王,起码是今生自己的女王! 老大赵刚看着妹妹这样自信的神情,不免心生惭愧。对妹妹点点头,他认真地回应着:“小妹,你放心。我们现在可能还没钱改造沼气池,但我和老二,一定先学会那个技术。” 二哥赵强,也赶紧答应连声。 学改造沼气池的技术,甚至立刻就做出沼气池,对于现在空间在手的赵玥来说,还是什么难事吗? 她现在觉得最困难的,不是物质上的事,而是要带动、推动家人致富,过上安然的生活,首先就要提升各自的心理素质。 否则,就是把金山银山摆在家人面前,结局也一定很凄惨:或者都好逸恶劳;或者是贪心不足而争斗;或者,甚至极有可能高兴得疯掉。 一家人都能真正地得到幸福,就要用聪明的头脑,以及勤劳的腿脚去换来! 见大哥、二哥都是答允,赵玥先是称赞,再转头看向父母。 方淑芬脸上表情有些尴尬,只好看向丈夫。 赵永水呆站之下,想起来一大早还没口烟。从口袋里摸出“红梅”烟,他想起昨晚抽这个似乎很恶心,就认为是抽惯了自己卷的烟末,不能再接受高档的香烟。 把红梅烟放回口袋,他再拿出皮烟袋,卷了一支点上。刚抽到第二口,他立刻觉得恶心反胃。 又想着是可能是喝酒所致,他只好无奈地把卷烟捻灭。剩下大半支,他看了看。舍不得丢掉,他把卷烟里的烟末,重新放回皮烟袋。 似乎用尽了有生以来所有的智力、气力,赵永水考虑良久,终于点头认可:“好是好,可是没钱做。老大,老二先去学学,倒也是好事。” 方淑芬也松了口气,再看向小女儿。 一家人终于艰难地为提高生活品质的提议,达成了一致意见。赵玥的脸上,也为自己再次引领家人们,迈上了一个通向幸福生活的台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一家人各自去忙碌,赵玥走进屋里,对着放在木板柜上的一面小镜子,梳着小辫。 镜子里现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蛋,赵玥一边对着镜子里她笑着,一边暗想:农村女人哪里会比城里女人差? 农村女人腰粗腿圆,那是操劳农活家务造成的; 农村女人皮色粗糙,那是不能每天精心护理皮肤造成的; 农村女人手指粗,那是干力气活造成的; 农村女人说话大声大气,那是因为,因为空气好,可以使劲呼吸造成的…… 反正,女人都是一样的,哪里有什么差别?! 学文化,也没有差别的。都可以借着文化水平的提高,来提升自己的综合素质。 前世虽然没能更多接受综合知识,今生的赵玥,对此却只有不屑一顾:空间在手,应有尽有! 别说英格丽仕,就是法兰西、小倭瓜、恶罗什的话,又有何难? 别说孔孟的之乎者也,就是哥德巴赫猜想,又能怎么样? 心里正在美美地想着,她已经听到母亲再催促着:“玥玥,梳好辫子了吗?该上学去了!” “嗯嗯,好啦!”赵玥对着镜子,看看两根乌黑的小辫梳得利索,就背起书包走出屋。 “好好听讲,多学点。回头给妈也讲讲新知识!”方淑芬笑着叮嘱,送她到了院门外。 “妈,你回去。我保证不多在课堂上睡觉!”说着,她调皮地冲母亲笑了笑,就蹦蹦跳跳着,向村里的小学校走去。 出了这条小巷,就是村里的文化广场。偌大的空地中,在天气适宜的时候,会有县里的文化部门,按照各村轮换的次序,到这里拉上一块大白幕布。 等到天黑下来的时候,早已坐在高矮不一的小木凳上的村民们,就可以开心地瞪大眼睛,紧盯着那块幕布上的流动画面。随着蒙太奇剧情的发展,大家的心情或喜或悲,享受着旁观别人的人生,来感悟自己的。 从广场边缘经过,再转进一条小街。这条小街的尽头拐个弯,就是隔着院墙,也可以看到红旗飞舞的小学校了。 进入这条小街,赵玥莫名感到一阵紧张。这份紧张不是凭空来的,而是心底里那份羞辱、那份难堪、那份切齿之恨,逐渐被唤醒而引发。 家里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总会被家长教以“注意保护自己,你毕竟是女孩子”。 这样暗含着无奈的话,也说明了真实社会中难以避免的事。这恐怕是每位女性在成长的过程中,心中总为之紧张、恐惧、恶心的事。这个事,就是几乎伴随女性终身的——性骚扰。 赵玥长得双眼皮、大眼睛,身材细挑修长。因为家里人呵护,她又很少干活,手指也是白嫩纤纤。 女孩子见了她,多是喜爱,当然也有嫉恨的。 男孩子见了她,好像犹如是吸铁石的正负极相对,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呵护她、帮助她。 这里面,除了正常的异性相吸之外,也有暗怀过份念头,或者直接说是暗含歹意的。 此时的赵玥走在这条小街中,心里仍隐现出前世,被那个坏人不时骚扰的,令人羞愤的情形。 第20章 不服 大她两岁的何正——何必达的二儿子,是最坏的一个。污言秽语、动手动脚,名字叫做何正,但他一点儿都不正! 被这个坏孩子取笑,或是有意无意地触碰一下,是前世的赵玥,既觉得作呕,但又无可奈何的事。她因为胆小害羞,不敢过份斥责对方,也就只能使对方更加肆意。 他对前世赵玥的纠缠,一直到赵玥私奔之后,才因为见不到而停止。 此时的赵玥想起来,心里知道:前世自己急切地私奔,当然有多方面的原因。 比如家人虽然勤劳,但头脑过于简单。别人家的日子,几乎每月都在发生变化。而赵家却几乎是在原地踏步; 比如来自何正的骚扰。这小子坏透了,他并不敢当众怎么样。但只要有,或者是刻意找到可以单独接触赵玥的机会,他就会嘴巴、手脚不干净起来。 怕什么来什么。 赵玥正觉得担心、恶心、烦心、闹心之时,那个何正,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 躲也躲不开,赵玥只得尽量靠着墙角走。即便如此,还是被这个坏蛋拦住了去路。 “玥玥,”何正笑嘻嘻地叫了一声;赵玥立刻感到恶心难受,想要为此立即改名字的心都有了。 有两个同班女同学看到这个情景,既不敢上前帮助赵玥,却也不肯离开,只是呆呆地看着这边的两个人。 何正涎着脸凑近前,赵玥看着他特意蘸着水,梳得油亮的“中分”式头发,只觉得他像极了电影里狗汉奸。 心里厌恶至极,她想要从他身边绕过去,却又被他灵巧地一跳,再次挡住了去路。 赵玥不禁暗叹:我真是被这个坏人吓糊涂了!我有空间啊! 扬起脸,她盯着何正长得不正的眼睛,平缓地对他说:“你赶紧躲开。” “嘿嘿,不躲,就不躲。”何正笑嘻嘻地说着,再凑近两步。 “好。”赵玥说着,就退后几步,随时准备调动空间。 何正见状,只以为她害怕,就更加得意。他笑嘻嘻着,做着撸胳膊挽袖子的猥琐动作,再要凑近前来。 头上几只乌鸦“呱呱”叫着飞过,接连不断的鸟粪,淋漓而下。 不用说,这是赵玥为何正特别准备的“大礼”。 不偏不倚。 何正脸上的笑容似乎是永恒的。自天而降的鸟粪,全部盖在了他油亮的头发,以及带着猥琐笑容的脸上。 何正带着难以置信的微笑,仰头看了看飞过去的几只乌鸦,再看向赵玥。抬手抹了一下头脸,他终于确认:这许多鸟粪,没有一丁点儿掉在地上,全部落在了自己的头上、脸上。 眼见如此恶心,那两个旁观的女同学,以及赵玥,都是作呕几次。随后,赵玥再站定看着何正:“知道了吗?这就是因为你为非作歹,得到的老天爷的处罚!” 何正此时再也笑不出来,想要咧嘴哭,却觉得鸟粪跑进了嘴里。也是被自己的此时情形恶心得难以自抑,他一边作呕着,一边小跑着回家重新整理去了。 看着他仓皇逃走的背影,赵玥暗自松了口气:先给你个小教训,再要来劲,还有更惨的等着你! 她还在气愤,身边的两个女同学已经拍起手来。 叫好之后,一个女同学说:“赵玥,老天爷真的在帮你啊!我们都听说了,你们家昨天刚出事,就捡到了许多甲鱼。村里立即就传开了,都说是你得到了天助。村里好多人不服气,现在都跑到河边寻找去了!” 赵玥听了暗笑不已:这肯定是李德发想要我做他儿媳妇,帮我“宣传”的。这个先不说,村民们即使搜遍河滩,哪里还能够找得到甲鱼? 另一个女同学走近来,带着气愤的语气说:“这个何正太坏了!活该鸟粪专门袭击他!” 几个小姑娘说着,就一路走去小学校。 语文课、数学课、历史课、地理课;课间休息、体育课。 学校的课程安排无非如此,对于本就是成年人穿越回来,再加上有空间在手的赵玥来说,这些实在都是小意思。 她只想着,在做工休闲时,大哥、二哥是否去学习改造沼气池技术;父亲与村长李德发洽谈入股的事,现在进展得如何。 课间休息时,她再遇到了何正同学。 此时的何正,脸上肯定没有了鸟粪。但被鸟粪袭击的痕迹,却还很明显地停留在他的脸上——一脸的颓丧倒霉相。 先是仰头看遍了附近的天空,确认没有乌鸦、喜鹊、麻雀、布谷鸟、黄雀等一切鸟类之后,何正再走近赵玥说:“他们都是在胡说的。” 赵玥没有听懂,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他们说老天爷在帮你,这不科学。”何正自以为是地严肃地说,“再说,越是这样,我越不服气,我越要,” 不待他说完,赵玥立刻冲着他的身后喊了一声:“邓老师!” 教体育的邓老师,筋骨强健、眼神凌厉,一看就是天生好武术之人。 “怎么了?”邓老师站住脚,随口问着。 “何正想要请教你短跑的技术。”赵玥说完,看向何正。 脸上立即现出慌乱的神情,何正对于脸色总是板正、严肃得已是严厉的邓老师,肯定也是畏惧的。 他连忙说着:“没有,没有。”随即,他就迈步走开。 “别走!不用客气,我现在正好有时间,可以指导你一下!”邓老师叫住了何正,就跟他说着基本动作和注意事项。 随后,邓老师就指挥着何正:“预备——,跑!” 何正听到喝令,不敢稍有犹豫。他迈开步子,像是一阵风一样,在操场上跑了起来。 夯土地上,随即就被他脚下的胶底鞋,蹬踏得起了一阵小尘土团。 邓老师看着他的动作,连连摇头:“这抬头挺胸的姿势,像是长跑啊!” “嗯,速度倒是挺快,”赵玥说着,暗里调动空间,“却不看脚下。” 话音刚落,奔跑迅疾的何正,猛然觉得脚下踩到一个小石块。打个趔趄,头脑精明的他,立即做出合适的反应——伸出双手扑向前方。 在同学们的惊呼声中,在奔跑惯性的推动下,何正这一跤摔出去五六米远之后,结结实实地把脸蹭到了地上。 第21章 脸面 操场上的同学们,见到何正几乎是以跳水的动作,完成的这个高难度、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的摔倒,立刻发出一阵惊呼、惊叹声。 心地猥琐但是极好面子的何正,想要缩短出丑的时间,立刻就要挣扎着爬起来。 感到从头、脸、肩、手、膝盖、脚,各处都传来剧痛,他耳中再听到邓老师一声大喝:“趴着别动!” 很听话。尤其是在此时浑身疼痛,又听到很是畏惧的邓老师的话,何正随即就萎靡地把脸放在了土地上。 赶紧围拢过来,邓老师大声对同学们说着:“暂时不要动他,让他缓缓,别起来太猛,造成猝死就麻烦了!” 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何正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赶紧一动不动地趴好。他嘴里大口喘着粗气,嘴边的尘土被这呼气吹得飞起一团团小尘雾。 邓老师蹲下来,先仔细捋了一遍何正的腿脚,确认没有骨折之后,再侧头对他大喊:“何正同学!听得我说话吗?” 何正点点头:“听得到。”说着,他嘴边又飞起一团尘雾。 “嗯,”邓老师放心地拍拍两手上的土,再问,“自己能动吗?” 何正集中起大脑的全部注意力,在胳膊腿上游走了一遍,再次从嘴边喷出一阵尘烟:“能。” 站起身来,邓老师大声喝令:“那就快起来!很喜欢吃土吗?!” 同学们本来还担心,见到何正没啥问题也就都放了心。此时再听到邓老师的话,大家也就都笑了起来。 有的同学蹲下去伸手去扶,远处旁观的赵玥暗笑:这要是过些年,何正你就老实趴着。没人扶你的! 这个担心倒也没必要。 觉得浑身疼痛的何正,害怕被不知轻重的同学们碰到伤处,就摆摆手,自己挣扎着站立起来。 幸好此时村里学校的条件差,地面都是夯土。若是以后的学校操场是柏油,或者再升级道塑胶跑道,何正引以为傲的那张脸,就得因为这完美地一摔,而废掉了。 顾不得掸去身上的土,他先抬手摸了摸脸。被擦伤的地方传来丝丝疼痛,他赶紧询问身边的同学:“擦破得多吗?” “多。”身边的同学们仔细观察后,纷纷说着。 认为自己已经破相,再也不能靠脸活着了。何正的眼睛里顿时流出泪水,原本已是尘土满脸,此时也就是泥污不堪。 邓老师皱着眉头呵斥一句:“大小伙子,当着百十名男女同学抹眼泪,好看吗?!” 何正被他这一声断喝吓得立即做出反应,站得笔杆条直。 “齐步走,到压水机那里洗脸去!”邓老师威武地发出指令,何正立刻忍住膝盖上传来的疼痛,迈着标准的正步走向压水机。 压水机,就是先按照打井的方式,找到地下水。把一根直径四五公分的钢管,插进地下水里,再填土掩埋好。 铁管在地面的部分,焊接上一个三四十公分长、直径十来公分的粗钢管。在这个粗钢管里安好皮阀,再连接上一根长铁柄。 这个利用压强原理,通过上下搬动铁柄,带动粗钢管内的密封阀,就可以把地下水带上来了。 相对去井里打水,压水机肯定方便省事得多。 可因为需要一定的造价,这个时候的压水机,在村里还没有普遍使用。小学校的日常经费,是县里教育部门拨款的。为了便利学生,村里就给学校安装上了一台。 有同学拿来个脸盆,有的同学用水瓢先往压水机里倒点水,就卖力地,一上一下地搬动压水机的铁把手。 地下水在压力地带动下,“哗哗”地从出水口流进脸盆里。 何正顾不得对同学们道谢,就赶紧小心翼翼地清洗面部。 清洗几遍,他反复问着身边的同学们:“我的脸怎么样?” 开始时,大家认为他的意思是洗干净没有,也就都告诉他“除了擦伤,都干净了”。 哪里知道,何正最担心的就是擦伤的问题。听到同学们这样说,他的眼中又满含着“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的泪水。 看到他这个窝囊委屈的样子,终于有同学醒悟过来。这同学大笑着说:“等你娶媳妇的时候,这点儿伤早就好了!” 身边的同学们,立刻哄堂大笑。 何正立即满脸通红,赶紧抬手用袖子抹去脸上流下的泪水。 袖子上尽是尘土,他不抹还好,抹过之后,大家更是指点着他的大花脸,大笑不止。 上课铃声响起,同学们陆续跑回教室。何正再洗把脸,也就一瘸一拐着往教室走。 走不多远,他就觉得有人一直在盯视着他。 转头看去,他果然看见赵玥站在远处,还在冷冷地看着自己。 缓缓地走过她的身边,羞愧得无地自容的何正,此时别说再调笑她,就是抬头也不敢了。 赵玥低声恨恨地说:“好好做个人,就有脸面,就不会有亏吃!”说完,她自顾回去教室。 何正呆愣一下,心里也不禁起疑:怎么会这么巧?早上跟她胡闹,就被鸟粪淋了一头一脸;刚才再这样,又立刻摔得几乎破相。 他再想着村里人都在传说赵玥,及其一家人,得到了老天爷照顾的话。再是准备昂扬奋进的,有了一点文化的他,此时也是想不通这个费解难题的。 心里产生出恐惧,何正当然不敢和老天爷对着干,就只好暂时放下欺侮赵玥的卑劣想法,老实学习了。 十一点五十分,电铃声再次响起,上午的课程结束了。同学们都住在村子里,离家也是不远,就都回家吃午饭,下午一点再赶回学校。 赵玥回到家中,三哥赵义和四哥赵德,也赶回了家。 剩下的猪肉,已被母亲做了腊肉,挂在院子里晾衣服的绳子上。肥瘦相间的猪肉,偶尔闪着大盐粒子的晶光。 兄妹几个心里欢喜,洗了手脸后跑进了堂屋。 方淑芬做了好饭好菜,等孩子们一起吃:猪肉炖白菜粉条,昨天剩下的熟食,几张刚出锅的烙饼,还有一盆小白菜汤。 赵玥走去洗手,父亲赵永水笑呵呵地走进院里。 “谈好了!”赵玥带着肯定的语气,笑看着父亲。 “嗯!谈好了!”赵永水大声说着,也走来洗手。 方淑芬先不问谈得怎么样,先埋怨着问:“谈这事要一大上午吗?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第22章 句句在理 赵永水甩甩手上的水渍,再接过赵义递来的毛巾擦干。走到堂屋的饭桌边,他还是自顾笑个不停。 几人都坐了下来,一个劲地追问他为什么开心。 故作玄虚好久,赵永水伸手从细柳条编成的笸箩里,拿起一张大烙饼。 他又“呼呼”地吹了几口气,以降些烙饼的滚烫热度。撕开一半递给赵玥,他才带着极为自豪的语气,说着上午的经历。 他上午去谈入股的事,说过之后,却见李德发并不是很感兴趣。 赵永水心知能拿出来的全部现金,也就是这八百多块,应该是人家看不上眼。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敢过多提及。正要转换话题,他又看到李德发看着自己,一个劲地笑。 也被对方逗笑,赵永水还没发问,李德发就想说出口:“永水啊!你好命啊,遇到了大好事!我本来也想带着你一起做点事,但看你日子过得太艰难,怕你挣得起、亏不起。” 赵永水本来信心满满,听到村长说还有可能亏钱,不禁心中打了退堂鼓。 李德发并未察觉,继续说着:“现在都好了,采石场虽说规模不大,运转倒都已经正常。我还真准备买辆手扶拖拉机,呵呵,你就把钱‘送’来了!” 说着,他就起身寻找纸笔,口里还说着:“先不说别的,就冲你们家有这好命,你不干,我李德发也要拉着你干呢!” 赵永水听到这话,心里顿时安定下来。他连忙撩起衣襟,把裹在布包里的钱,从裤腰带里掏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李德发清点之后,把剩余的75元退给他,只说弄个整数好算账。 两人签了协议,再用大拇指蘸上红印泥,在各自签名处按了红指印,这事就算定下了:每年春节前,赵永水可以从采石场,得到八个点的红利分成。 两人擦擦手上的红印泥,重新做下来。李德发递来一支烟,赵永水连忙把口袋里红梅烟取出来。 想起现在一抽烟就恶心,他就带着心里的疑惑,李德发先点上一支。 见李德发抽得津津有味,赵永水早已是按捺不住。心里打着鼓,他还是点上了一支。 烟雾刚吸进口中,他立刻咳嗽加恶心,难受不已。 “呸呸”着吐了几口唾沫,他把手里的烟卷恨恨地扔在了地上,再用脚使劲捻灭。 李德发看着赵永水的举止,觉得很是奇怪。 问明之后,他也是更是诧异:“还有这样的事?按说你也抽了二三十年,就说抽烟对身体不好,可戒烟也很难的。现在,” 他打量了一下赵永水,再接着说:“你还真有戒烟的样子了。说起来,这是好事啊!” 烟草的危害,人尽皆知。从开始的尝鲜,到后来的欲罢不能,甚至想要戒掉,数次戒烟而未成功的,大有人在。 李德发年龄渐长,当然也想戒烟,只是没能戒掉罢了。见赵永水似乎是一夜之间,就已有了戒烟的反应,他只有羡慕不已。 也别说农村人迷信的话,这世上迷信的人,何止是农村人。就是教授专家们,对于某些寻常小事,比如气功、经脉等问题痴迷不已,又还都是理解得很模糊。 接连发生在赵家的事,别说一般老百姓,就是李德发这样的干部,也在心里暗自生出对老天爷,包括对赵家的敬畏之心。 能把带着老天爷祝福的赵永水,拉进自己的事业中来,是李德发求之不得事。更何况,他还想让赵玥,做自己的儿媳妇。 现在,赵永水主动找来,更还拿出所有的积蓄。心中暗赞过去两人的交好,极为正确之后,李德发立刻答应下来。 不提这些带着私心的想法,李德发也的确有为村里人着想,而不容易实现的感叹。 作为村干部,他出于对把工作做好,以及对自家想要致富过好日子的念头,当然并不比任何人少。甚至因为对于政策的理解和把握,他只有比一般人更敏感、更迫切。 想要致富,想要带头致富,在永乐村里找到合适的人选,并不容易。 永乐村,按说也是个大村子,人口也有一两千人。这些人里面,头脑精明的,比如甲鱼收购商那样的,都自己明里暗里倒腾着干事去了。 除去这些人之外,再要找出肯多出力,肯拿出钱来投资的村民,只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寻常的村民,只知道挣工分、种好地。平时让他们多干一点都不行,到了春节结账时,少了一分也不敢。 这就是老实了几千年的国人的基本信仰:出一份力,得一份收获。 李德发感慨多时,再对赵永水称赞不已,说他现在忽然间就是榆木脑袋开了窍,知道致富不仅要靠卖力气,还要靠智慧,靠胆识。 对于李德发的夸赞,赵永水哪里都能听得懂。只听个大概,他就已经是笑逐颜开,知道这是村长亲口夸赞自己无疑。 心情愉快之下,赵永水就轻松地提起了赵玥所说的采沙场、沼气池的事。 李德发听了,许久没有作答。直到手指被燃烧着的纸烟烫到,他才哆嗦一下,把烟头丢在了地上。 赵永水见到他的这个状态,只以为是自己说多了话,好像是在嘲讽一村之长,还不如自己的闺女有想法,可以带动村里的生活条件改善似的。 李德发盯看了赵永水一会儿,就发出一声慨叹:“你们家玥玥,真的好聪明伶俐。她说的,句句在理!” 赵永水听了这话,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李德发随即满口答应,立刻向镇上、乡里、县里,申请承包干涸的河道:承包期五十年。一边挖沙,一边拿出部分盈利,进行正常河道的修缮、种植护堤林。至于采沙场的事,就由赵永水主要负责,利润交给村里五分之一,村里代为植树、修缮河道! 沙场的前期投入资金,由李德发和赵永水一起去向乡里申请补贴贷款! 赵永水听了,即便知道盈利不会多,也好过只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地种地。他差点当场乐晕过去,立刻连声答应着。 至于沼气池,村里出三分之二,愿意改造的家庭出三分之一,马上进行试点! 赵永水神采飞扬地说到这里,方淑芬、赵义、赵德、赵玥,立即松了口气,更还情不自禁地一起鼓起掌来。 第23章 恨人有,笑人无 老四赵德看看赵玥,连连点头说:“嗯,我们家玥玥好像是诸葛亮,说什么一下子就实现了!” 赵玥听着很满意,想起来要尽量帮他改善“自然条件”,就立即调动空间:给四哥碗里的菜,添了促生长激素以及合成的牛磺酸、氨基酸,还包括钙制剂等。 赵永水呵呵笑着,狠狠地咬了一口大饼,再夹起一筷子粉条,“呼噜”一下吃进嘴里。 看着他这开心的样子,一家人也都说笑着吃饭。 赵玥吃着,又想起来说:“爸,你说了好久,还没说为什么回来这么晚呀?” 赵玥不问,赵永水也是忍不住。她这一问起,赵永水立刻把手中的烙饼放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几人见他这样,只好也笑着,等他慢慢说。 赵永水和李德发聊了许久,想要赶去生产队干活,以免被小队长何必达批评。 李德发却大笑几声,拉着赵永水就往外走。 心里觉得诧异,又看着李德发笑个不停,赵永水也就呵呵笑着跟他向村边走去。 出了村子,两人走到两侧都是加拿大杨树的小路上,李德发才笑着继续说:“好家伙,你的几个孩子昨天后半晌,在河边捡到好几只甲鱼的事,立刻像是旋风一样传遍了村子。”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是一般性言论,说得并不全面。 日常生活中,真实的情况是:只要是大家感兴趣的,就都可以“传千里”。 感兴趣的是什么?无非是谁家的女娃或者小媳妇,跟哪个男人多说了几句话;无非是谁赶大集时,比别人多卖出几个苹果、梨;无非就是大家都在吃窝头,谁家里传出熬猪油的香气。 两家打架,这不算什么。冯家人被打断了腿,才是重要新闻。 捡到甲鱼倒也不算什么,赵家几个孩子一下子捡到九只甲鱼,这才是天大的新闻! 听了李德发的话,赵永水心里高兴,脸上又带出谦虚的神态:“几只甲鱼而已,咱也别太显摆了,省得别人嫉妒。” 李德发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再叹口气说:“永水啊,你这是穷惯了,穷怕了!” 说着,他就提起自己当时带动村民开山采石的事。一起集资时,没有人香影。等到李德发咬牙四处筹钱,把采石场建起来时,村民大多冷嘲热讽,希望看到他赔个底儿掉的状况。 没想到,你家穷不代表别人穷,本村的人大多翻修不起房子,外村,甚至外县的人家,却是急于盖新房。 李德发的采石场一切顺利后,许多村民又怀着嫉羡的心理,明里暗里说村干部以权谋私。 听着李德发的抱怨,赵永水也无奈地说:“‘恨人有,笑人无’。这样的卑鄙小人,多的是。” 李德发停下脚步,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因为觉得燥热而拉开领口。 春风入怀,他冷静下来后说:“还是要带着大家伙儿一起干!说坏话的人,看到大家都在想办法挣钱改善生活,也就会逐渐加入进来。我也要带着村干部们,多给大家做宣传。” 赵永水连连称是,二人继续向前走。 稍后,李德发的心情转好,又自顾笑了起来:“昨夜在你家喝的‘山人乐’真的好!出了门,我们几个就跑去卖猪肉的那家找,他却说就是那最后两瓶了。” 说着,他再大笑几声后,继续说:“一大早,我们几个又约好去村里的供销社买!买了一大堆,当场咬开几个瓶盖,尝了一点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赵永水笑着问。 “都和原来的酒味儿一样!再没有昨晚在你家喝的那个味道了!”李德发带着遗憾说。 赵永水心中得意:“许是大家心情好,在我那里喝得高兴。” “嗯,应该是。”李德发说着,带有深意地看了看赵永水。 知道他这神情是暗含着“儿女亲事”的意思,赵永水此时只有觉得宝贝女儿更加宝贝,只当不知而笑着没有回应。 清凉的风不断吹来,二人的衣襟被吹得摆动不停。正在自觉意气风发,赵永水已经听到李德发手指前方,大笑起来。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蜿蜒的河道两侧,都是村民低头逡巡的身影。 他们或者空着两手,或者拿着抄网,或者干脆就不时地撒出渔网抛入河中。 这都是听到了赵家人捞到了甲鱼,村民们一窝蜂地赶来寻找了。 李德发快步走下河道,见赵永水不好意思近前,就连连招手说:“怕什么!下来!” 两人走到河道边,李德发大声笑问:“怎么样,捞到几只啦?!” 听了他的话,尤其是见到赵永水也在,村民们或者带着尴尬之情,或者带着无奈之色,纷纷回答:“影子也没捞到!” 听了村民们的话,李德发再大笑起来。随后,他就对村民大声说:“想致富,不要总盼着意外之财,还是要踏踏实实地干!” 村民们笑了笑,再指着赵永水说:“凭什么他就能得外财?!” 李德发看看脸上发红的赵永水,就爽快地搂着他的肩膀说:“永水有福气!有好儿子,有宝贝女儿!” 这次,村民们没有讥讽,而是真心慨叹:事实摆在眼前,还用说吗? 听赵永水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方淑芬笑着追问:“后来呢?” 赵永水手指着饭桌子,笑着说:“后来,我这不是到这里了吗?” 见平日里多是表情憨厚,更多带有颓唐神色的赵永水,此时却谈笑风生,赵玥心中暗叹:精神力量,物质力量,哪个都不能缺。都是一个人从内到外,显示出精气神的条件。 随后,赵永水再一边吃,一边笑着说和李德发一起在河边看了许久,除了偶尔有村民捞到几条鲤鱼、鲫鱼、鲶鱼什么的,也就是有捡到几个大河蚌的。 一家人听着,也都感叹昨天傍晚的奇遇,觉得真是很幸运。 正在吃饭,老四赵德突然说:“听——” 几人停止说笑,侧耳静听。 “社员群众们,社员群众们,现在广播一个消息,现在广播一个消息。” 这声音传来,老三赵义也就笑了:“是村长的声音。” 第24章 就这么干了 李德发在村里的广播站,对着一支裹着红绸布的话筒说着通知。这些话经过电波,从树立在村里各处的几个高音喇叭里,进行广而告之。 “现在已是植树季节,嗯,大家都知道,已是植树季节。因此,对于荒滩、废弃河道,都要进行治理,进行治理!” 听着喇叭里传来的话,赵永水觉得李德发就在身边说话,而不好过份打扰。他还是忍不住小声称赞着:“德发有能力。” “嘘,先听着。”方淑芬提示着。 喇叭里的声音继续传来:“现在,第六小队的社员赵永水,勇敢地承担起整治旧河道,再带领大家共同致富的责任,共同致富的责任。现在,村里开会决定:全力支持赵永水!村西头儿的那条旧河道——南北长一千五百米,东西宽一百五十米,由赵永水带头开办采沙场!” 听着这话,赵永水再无笑容,脸色已是惨白。 知道这是因为好事来得太快,来得太猛烈,致使他承受不住,方淑芬连忙轻拍着他的胳膊,以示安慰。 喇叭里继续说着:“有愿意集资的,从今天起,三天之内到村委会交钱。如果盈利,就在来年春节前分红!……” 这样的话,李德发循环往复广播了三遍,赵永水一家人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相信全村人也都听仔细了。 从没想过怎么通过其它劳作致富,更不敢想还要带着其他村民一起致富! 赵永水的心里既充满受到认可的喜悦,又有对未知工作茫然不解的恐惧。 饭也吃不下来,他只剩下愕然呆坐和心脏狂跳。 家人连忙说笑着劝慰,都说这是从天而降的大好事。过了好一会儿,赵永水才从半梦半醒之间回过神来。 他重新拿起烙饼送进嘴里咬了一口,却再也尝不出来那份甘美。 方淑芬笑着说:“这是要当干部了,激动得吃不下饭了。” 赵永水把烙饼又放在一旁,沉默着摇摇头。暗呼口气,他才开口说:“能挣钱肯定是好事,现在村长也说明了任务和沙场位置。可是,村民都是偷挖沙子习惯了,怎么既避免与他们发生冲突,又能守好沙场呢?” 这话说出来,老三赵义、老四赵德也都笑不出来了;方淑芬,除了暗赞丈夫考虑事情周详之外,也沉默下来。 赵永水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家人们觉得这些也的确是问题:首先,几处荒滩,虽说有村里一直在严厉约束,可村民们遇到翻修房子、围墙时,除了用搅拌麦子梗与黄泥之外,也会私自前去盗挖河滩的沙子。 沙子在河滩里到处都是,村民们去挖,村干部知道后,出于乡里乡亲情面,以及盗挖的数量不大等考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没有进行更多干涉。 现在不同了。赵永水承包了沙场,也有了明确的位置规划,而且也要上交村里一定的利润,进行绿化工作。那肯定要严格禁止盗挖,才能真正地卖得出去沙子。 都是乡里乡亲,怎么去阻止他们来采挖呢?如果拒绝,甚至严厉制止,本来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亲,以后还怎么见面呢? 几人正在发呆,赵玥一边吃着烙饼,一边说着:“嗐,这个太简单啦!” 其他几人一听,都知道她机灵、主意多,就都转头看向她。 “村里要求你承包,你就跟村里提个条件:让社员参与着,在沙场四周建起荆棘围栏。”赵玥带着微笑说。 想了一下,她再接着说:“沙子每立方大概是17吨,卖给外面的人收五元,卖给村里的人收两元。这里面,只要注意按照村民修墙盖房的实际使用数量卖就好,以免有人吃差价倒卖。” 方淑芬和老三赵义、老四赵德听了,立刻称赞说“对”。赵永水,还是摇摇头:“即便如此,村民平时都是白挖沙子,现在要给两块钱,他们肯定还会发牢骚的。” 赵玥不以为然地说:“您现在承包沙场,本来也要给村里上交部分利润,村民们现在都听到大喇叭广播。即便说几句牢骚话,他们也能够理解。再有,” 说着,她再狠狠地咬了一口烙饼,吃下去后说:“村民肯定大多是旁观,但也一定有跟您一起集资干的!人多力量大,气势也足。别人再有牢骚,也不能只针对你一个人!” 话说得通透明了,再不能理解的话,就真的什么耶别干了。 赵永水长呼口气,随后说“就这么干了”!他刚要挺直的身子,却因为方淑芬的一句话,再次萎靡下去。 方淑芬不放心地说:“建个荆棘围栏,我看就是建道铁丝网、电网,也未必能拦得住盗挖的。真要那样,还不净得打架了?” 赵玥嘴角一撇,看了看三哥和四哥,再对赵永水说:“养几只狗吓唬盗挖的,再有,既然已经承包了沙场,大哥、二哥就都去沙场干活!哼,盗挖?还有人敢吗?” 是啊,赵家几个小兄弟年龄不大,却都是血气方刚。昨天下午与冯家争斗的事,还有那条莫名其妙打断的腿的事,早就在村子里传播得沸沸扬扬了。 趁着这股热乎气儿,赵家办起沙场来,谁要是还斗胆前去盗挖,真的要好好思量一下了。 老三赵义和老四赵德,听了妹妹的话,立即挺胸表示可以守护家人及家财。 赵永水摆手笑着说:“哪用得着这样。” 赵玥也笑了:“这就是开始罢了。以后村民们都知道这个沙场与所有人的利益相关,也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一家人就此心情愉快而轻松,午饭吃得开心。 饭后,稍微休息了一会儿,赵玥跟着哥哥们正要走去上学,却听到赵永水跟方淑芬,还在聊着沙场的事。 两人脸上带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祈盼,也有些疑惑。 原来,一向老实巴结的赵永水,并不懂得生意经。先别说怎么管理沙场,就是挖得的这些沙子,卖给谁、卖去哪里也不知道。 懂得基本生意经的人都知道:尽可能要做到“以销定产”,这是最理想的经营模式。 赵永水守着优质的河沙,却为找不到销路而发愁。这个状况,真好比守着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鸡而发愁一般。 第25章 不是好欺负的 想着也是发愁,赵永水又从口袋里摸出那包红梅烟。看了看,记起来抽着难受,他就把这盒烟放在一旁,再拿出那个皮烟袋。 卷上一支,他鼓足勇气划着一根火柴。“嚓”的一声,火柴头现出一团火苗。 凑近卷烟的前端,他眯着眼睛,嘴里使劲吸气。立刻咳嗽连声,胸腹恶心,他急忙恨恨地把卷烟扔在地上:“再也不抽了!” 看着他的这个状态,方淑芬和孩子们却都很高兴:他的身体会更好,家人更不必遭受二手烟气的危害了。 赵玥笑眯眯地看着父亲说:“有只金鸡在怀里,还愁金蛋卖不出去吗?” 赵永水连续得到女儿的启迪,这时更不必犹豫。他坐在板凳上,身子前探,眼睛里带着期盼的笑意:“玥玥说说看,怎样做才好?” 赵玥晃了一下头,得意地说:“先把沙场的基础做好,然后就让大哥、二哥轮换着去县里找销路!县里的建设项目肯定多,招待所、旅馆里,肯定也有出差来的客商。我看呀,” 说着,她又摆了一下头,接着说:“哼,别说销路可以找到,就是价格,也能快速提起来!” 这话一说出,简直像是手把手在教着做生意了。 赵永水一拍大腿就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找李德发,大大方方地把沙场接下来!老大、老二也不用去生产队了,挣那几个工分,勉强吃几个窝头而已!这个沙场,就咱们一家人先挑起来了!” 方淑芬不懂生意经,但见丈夫这样开心,也就知道赵玥说得都很在理。她走过来抱着赵玥亲了一口后,笑着说:“我的宝贝,你真是老天爷派来帮着咱家的!” 老三赵义、老四赵德见到这个情形,立刻就不想再上学,要跟家里人一起干活、发财了。 赵玥连忙说:“三哥,四哥,老师常说‘知识改变命运’的话,那是对的。我们现在只要好好学习,以后才能更好地帮助家里。” 赵永水本来还真动了让儿子们一起创业的念头,听到赵玥很不满意三哥、四哥的冲动,也就不再说什么。 三个孩子都很开心,一起笑呵呵地走出院门。出来小巷口,赵玥和两个哥哥道别,正要独自去学校,却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回头一看,赵玥见到是同班同学李莉。 前世的赵玥,在班里的学习成绩也很好。 比她大两岁的何正来骚扰,其他同学见何正既是长得高大,父亲又是头脑精明的生产队小队长,也都不敢招惹他。这样一来,大家出于自保而少惹闲事的想法,与赵玥的关系也就都很一般。 现在不同啦。今天早上,李莉亲眼见到何正又来纠缠赵玥,却被几只乌鸦淋了一头一脸的鸟粪;后来在操场上,李莉也看到何正威胁赵玥,却在跑步时,被一块小石子咯到脚,摔了个“狗吃屎”。 别说李莉,也不用说赵玥的同班同学,何正那个惨烈的跳水动作,以及把脸擦得满脸花的丑恶样子,全校的同学们都是看在了眼里的。 都在暗地里传说赵玥有老天爷保佑,同学们即便不信,可是见到赵玥的确比平时更加勇敢,也就都在心里敬服她。 跟这样的同学交往,肯定是只会增加自信,而不会有亏吃。内向的李莉,自然也想找到这样的“靠山”,给自己壮胆。 见到平日里不怎么爱说话的李莉主动喊自己,赵玥心知是自己穿越回来的作为,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和尊重,肯定更加开心。 两个小姑娘结伴而行,经过了村里的文化广场、戏台之后,再走进那条小街中。 赵玥见李莉的眼神似乎有些犹疑,就笑着对她说:“不用怕,何正再来胡闹,还会让他吃苦头!” 李莉连忙点头后,低声说:“不是怕他。听有的同学说,他回家后越想越憋屈,又觉得当众接连出丑难看,下午就请假在家‘休息养伤’了。” 在心里面骂了百十遍“活该”之后,赵玥扬头说:“哼,那不是更好吗?” 李莉连忙用手暗自抻了一下她的衣角,低声说:“你不知道他妈是个,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吗?” 十岁的李莉,肯定不好意思说出“他妈是个恶婆娘、泼妇”这类的话,但是意思很明显,只不过换了个词汇而已。 何必达在村里大小是个官,又因为油头滑脑,欺上瞒下的本事也就很大。他人品差却吃得开,家里人也就都很霸道。 李莉的好心提醒,赵玥当然懂得。也就是因为思前想后的畏惧心理,致使前世的自己,受了很多不必要的委屈。更还因此,造成了自己接连的人生失误。 点头致谢李莉的提醒后,赵玥还没说话,就见她的脸色惨白。 顺着她躲躲闪闪的眼神向前看去,赵玥明白了原本就很胆小的李莉,为什么现在更是吓成这个样子了。 大致听了儿子何正的描述,何必达肯定是不信这些事与赵玥相关,只当是意外。但他的妻子却不答应:无论怎么说,都是因为和赵玥在一起时,儿子何正才有了这些倒霉事! 村子里都在暗传赵玥的神奇事,一贯作威作福惯了的何家婆娘却是不服。 此时,她有意站在自己院门口,想要在赵玥上学的路上,给几句风言风语的恶毒话。最起码,让这个小姑娘知道,何正不是好欺负的! 当然,这是恶人不能受一丁点儿委屈的卑鄙心理。 恶人不想受气,那么,“气”就只能是好人受了? 赵玥嘴角冷笑着,看着何家婆娘,一边暗自调动意念,一边镇定地走了过去。 何家婆娘见到小小的赵玥和李莉过来,并没有大人跟在身边,马上心生欢喜:好好地指桑骂槐几句,让这个小丫头从此只能低头做人! 这样想着,她大喇喇地从院门口走到街中。仰头看了看午后的天空,她没有发现乌鸦、喜鹊等鸟类的行迹,心中踏实下来:果然,早上儿子何正被淋了一头脸的恶心鸟粪,是巧合,是意外,是倒霉。 这倒霉,不能让何家人咽下!这倒霉事,即便她相信与赵玥无关,也还是要把她扯进去! 第26章 好个疯狗 何家婆娘见到赵玥走来,立刻恶向胆边生。 她猛地一下张开猩红大口,嗓子眼里的恶毒语言,即将喷出口腔。正在这时,她突然觉得小腿肚子上传来剧痛。 本来处于即将展开骂战的亢奋中,可此时的她,只有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一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足有二三十斤重的野狗,正在撕扯着她的小腿! 先是“呲啦”一声,野狗的利齿把她的裤腿撕开,再就咬住她因为吃得好,而养得肥嫩的小腿肚子。 何家婆娘渴望骂战的激情,这只野狗或许能够体会,也受到了传染。它咬住这婆娘的腿,再不松开。不仅如此,这家伙更还摇头晃脑着,似乎想赶快撕下一块这婆娘的肉裹腹。 何家婆娘不愧具有丰富的战斗经验,眼下再是惊恐、疼痛,她还是连连甩腿,想要把这只野狗踢开。 没想到,这只野狗跟她一样疯狂。被她接连甩腿的动作甩得松开了口,它更向她的大腿处,连续咬去。 这下可好。何家婆娘哀嚎之时,更还羞愧难当:裤子从大腿处被野狗撕开,不仅白花花的大腿露了出来,就连红底小白花的大裤衩,也乍眼地显示出来。 附近的邻居和过路的人见到,女的都是惊恐不已,男的只觉得不好意思。这种情形之下,并无人敢于上前解救。 野狗不停撕咬,何家婆娘头发凌乱、眼睛大睁、两手乱摆、两腿乱晃,真是激烈的战斗场面。 她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声,惊破了村里安静的午后时光,也惊动了正在屋里炕头上午睡的何家人。 率先从何家院里冲出来的,正是何正同学。眼见一只黑背尖耳的野狗,正在撕咬母亲的腿,他一时也吓得惊慌失措,呆若木鸡而不敢近前。 随后,再有一人的身影从院子里蹦出来:小队长何必达。 看到这个状况,他毕竟头脑精明,连忙大喊:“儿砸!快回院里拿锄头劈它!” 何正同学醒过神来,连忙跑回院里,再举着锄头跑出来。 野狗并非泥捏的、静止的,也很是机灵。见到何正举着锄头比划,它就在何家婆娘的身边跳跃,只是不离开。 “劈它!”何必达急恼地冲儿砸大喊。 何正把眼一闭、心一横,高举起锄头,就要挥下。 “别啊!”何家婆娘看着傻儿子的样子,更加惊恐,“看着点啊!” 何正只好睁开眼睛,手里的锄头却也劈不下去了:野狗围着母亲打转,咬一口就跳开,只是不远离。这样怎么能打得到野狗呢?只恐怕是要打到母亲了。 “废物,真是个混账废物!”何家婆娘腿上疼痛,再看到儿子拙笨,不禁破口大骂着。 看着一向自以为是,此时却尽显呆傻的儿子,听着婆娘的哀嚎声,何必达也是急恼难忍。 他怒骂一声“滚你妈远点儿!”之后,就从儿子手里抢过锄头。 手里握着锄头,何必达的确比儿子聪明得多——用锄头捅向野狗。 围观的二三十个男女村民,纷纷出着主意:“打它腰!”、“不行,打它腿!”、“直接打脑袋!”…… 纷杂之中,何家婆娘想要抽身跑开却是不能。她刚一挪动脚步,那野狗就窜了上来。连裤子带肉地咬住她,它再用敏锐的眼神盯着何必达,以躲避捅过来的锄头。 正在急恼之时,何必达听到耳边低喝一声:“滚,滚,滚。” 不知道是谁这样大胆公开骂自己,小队长回头看去,却见赵玥正在皱着眉头,瞪着那只野狗呵斥不停。 似乎听懂了一般,野狗低鸣一声后,就松开了咬着何家婆娘腿的嘴巴。 何必达见状,知道机会到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高举锄头,向野狗的脑袋上打去。 更还灵巧。野狗向左虚晃一下,就侧身避过打来的锄头,转身就跑。 附近的村民见到了这只野狗的彪悍、疯狂,吓得立刻闪出一道人缝。野狗趁机夺路而去,转眼间就不见了踪迹。 何必达恨恨地骂了句“好个疯狗”! 何家婆娘两腿多处被野狗利齿划到的痕迹,但多是血印,似乎并未咬破哪里。可令她最急恼愤恨的不是这些,是因为衣不蔽体。 羞恼之下,她手指着儿子哭骂一句“你个窝囊废”,就哭嚎着跑回了院子。 她回到院子里,大儿子正和媳妇“忙乎了”一顿,正在睡午觉。被媳妇推醒后,大儿子一边穿着褂子,一边快步走出。 眼见母亲裤子破烂,腿上流血,大儿子惊呼着问:“哎呦,妈,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们就都他玛睡好觉!”何家婆娘哭骂着,忍痛跑回了屋里。 大儿子回头看了一眼,母亲的身影没瞅见,却见到媳妇从窗户玻璃中,冲自己漠然瞥了一眼,再就重新躺回去了。 大儿子耸耸肩,走出院子查看。 何必达拎着锄头,仍在暗自运气。 赵玥对躲到一旁的同学李莉说:“走,我们快迟到啦。”说着,她就拉起李莉,从人群中挤了过去。 何必达和两个儿子站在原地,觉得头脑里一片茫然。 围观的村民看着何家人,脸上多有不屑。一人终于忍不住说:“何小队长,就说赵玥岁数小,可也毕竟是她把野狗赶走的。你怎么也应该感谢人家几句啊!” 心里虽然气恼,但何必达却不敢与这人顶嘴:小学教导处主任张世泽。 这人为人板正,不苟言笑。正因如此,村民们对他很是敬重。 想着张世泽是学校的领导,儿子何正也还在小学校里读书,何必达连忙点头称是。 隔着人群,他扯着脖子冲赵玥的背影喊道:“玥玥,谢谢啦!” 张世泽看着,还是撇撇嘴。 见张主任不满意,何必达自觉也是不妥。他把手中的锄头恨恨地塞给何正,就小跑着追上赵玥。 连声道谢之后,何必达再低声说:“你爸承包沙场,我第一个支持的!以后,我一定尽力帮他!” “嗯,好,这是好事。”赵玥冲他点点头,再扭头和李莉走了。 何必达看着她晃动着两个小辫子离去的背影,心里不得不暗赞:小女娃才十岁就这么镇定,了不起。 也是要去学校,张世泽随后走过来。 何必达再陪着笑脸说:“张主任,你们家大儿子在我的小队,干活儿很卖力。回头儿我给他记工分时,一定会‘认真’算的。” 第27章 太阳从西边出来 何必达想要以私下交易,和张世泽彼此换取儿子辈的利益。话说出口,他自己也是没有信心:因为张世泽的确很严肃。 果然。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张世泽说着,自顾向前走去。 “您真是清廉刚正。”何必达跟行在他身边,继续说着,“您二儿子在镇上上中学,听说学习成绩很优秀,以后肯定能考上秀才!” 不想听他胡乱恭维,张世泽干脆地说着:“何队长,你尽管放心。何正只要不调皮,学校给他记档案时,也会认真评价的。” 这个时候的学生,每周、每月、每学期、每学年,乃至小学毕业、初中毕业、高中毕业,都要伴随着班主任,以及学校各级领导对学生的审批——与成绩册同等重要的老师评语。 汉语的博大精深,使得学生评语里面的言词,从温和赞扬,然后微妙变化到措辞严厉。 老师们肯定会手下留情,各位学生家中却不敢稍有怠慢。但凡见到评语里个别字词隐晦,就一定要去向老师求情修改的。 儿子何正肯定是调皮,甚至是胡闹折腾。为此,对儿子寄予很高期望的何必达,只好百般维护好师生关系,以及家长与诸位主责老师的关系,一个也不敢松懈,一个也不敢得罪。 见何必达说个没完,张世泽只好打断他的话:“我要赶去学校开会,你赶紧用手推车把你妻子送去卫生站。狂犬病疫苗必须打!这个钱可不能省,知道吗!” “知道,知道。”何必达前倨后恭地说着,随后又苦笑起来,“哪怕是我想省,我老婆也不会答应。她惜命着呢!” “应该的,快去。”说完,张世泽迈开大步走了。 何必达连声道别之后,再赶紧转回。围观的人群大多散去,剩下的人不停地说着:“赶紧去村卫生站打疫苗!” 何必达答应着,再呵斥两个儿子:“快去准备手推车!还他玛傻站着!” 不多时,两个儿子用手推车把何家婆娘推了出来。 手推车里铺着厚厚的大花棉被,何家婆娘已经换了条裤子,正半靠着坐在车里。她头上围着的一块蓝色厚棉布头巾,把脸都遮住了。 围观的村民口中纷纷说着: “好吓人”; “不知道哪里跑来的野狗”; “幸亏赵玥喊了几声,把野狗吓跑了”; “还别说,那野狗锄头都不怕,却被赵玥的几声喝骂吓跑了” …… 听着村民的话,何家人低着头,都是面无表情。其他人走在旁边,由何正推着母亲,匆匆赶去卫生站。 走在最后面的何家大儿媳,似乎还没睡醒。打了个哈欠,她又担心被婆婆看到不满意,就抬手挡了一下。大儿子见到媳妇的这个姿态,又是心生喜爱,不禁咧嘴笑了。 见到新婚不久的大儿子和儿媳,此时还有心情调笑,走在一边的何必达心中暗叹。想要找机会埋怨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没出息”,他又觉得儿媳毕竟就在近前。而且,新婚燕尔的小夫妻,说起来有些难以克制的亲昵举动,倒也是人之常情。 这样想着,何必达就在心中连连叹着气,指挥着一家人赶去卫生站。 从文化广场的戏台边走过去,到了岔路口,何家人正巧遇到赵永水夫妇。 两家人见面,赵永水夫妇还能忍下对何队长的不满,但是何必达却早已因为赵玥救护了妻子,而很是尴尬。 想着既往对赵永水多有欺瞒,何必达此时的确心有愧意。他见赵永水夫妇想要避开自己,就主动打着招呼:“永水啊,你们两夫妻这是去哪儿啊?这么着急,是看戏还是看电影去啊?” 听着这很不合时宜的调侃的话,自己伤痛还未解决的何家婆娘,抬手把头巾再往下拽了拽,就从鼻孔里恨恨地“哼”了一声。 何必达低声呵斥一句“别不知好歹,是赵玥把狗轰走的”之后,就笑呵呵地走上前去。 赵永水夫妇既然避不开,只得挤出笑容,跟他打个招呼:“小队长,你们一家这是干什么去?是要去县城吗?” 何必达听了,连忙摆手。 方淑芬低头看了一下坐在手推车里的何家婆娘,就带着惊讶的语气,调侃着说:“还以为是新媳妇回门儿呢。他大嫂,怎么了这是?” 何家婆娘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何必达也不解释。先让孩子们把婆娘推去卫生站,他才低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真是吓人!幸亏人多,要不事儿更大!”方淑芬听完,看着何家婆娘的背影,连声说着。 “我跟玥玥道过谢了。永水啊,你有个好女儿。”想起赵玥当时的镇静,再想着自己儿子们的荒唐举止,何必达叹着气说。 “玥玥也真是胆大。”赵永水听了,也为自己的女儿担起心来,“幸好没再有什么事。” 三个人再说了几句,赵永水就说着:“小队长,你先赶紧去看嫂子的情况。” 此时对赵家人很感恩,可因为何必达习惯了,探听别人的一切事务。仅凭着下意识,他也还是要以不礼貌地,打破砂锅问(纹)到底地直接反问:“你们呢?” 赵永水夫妇见他如此执着,也就干脆地说:“刚才村长派人来找我,让我们夫妻去旧河道那里查勘具体位置。” “哦。”何必达听了,稍微想了一下再说着,“永水啊,我就先这样说,你别多想。这个承包的事,的确是好事。可也要注意方方面面的事情,比如村民们的风言风语什么。” 听了他的话,赵永水只觉得糊涂:这是赞同啊,还是反对我干这事儿呢? 不必多疑,这只是何必达的说话方式而已。 紧接着,何必达就挺起胸膛,眼睛瞪得老大,声音也严厉起来:“永水,你们一家放心去干!你们老大、老二也跟着去!生产队里要是有些不太忙、不太占用时间,或者是一举两得的事,比如替生产队放羊什么的,我就安排给他们兄弟。两不耽误,还可以多少记几个工分!” 赵永水仰头看了看天,觉得并无异样后,再看着何必达。 他心里想着:嗬,这话听着舒坦。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啊。 第28章 都还小 赵永水夫妇听了何必达的话,使劲想了半天,也没从记忆里找出何必达小队长,过去有这样开恩于赵家的时候。 刚要道谢,赵永水却被何必达摆手制止:“不用谢!要谢也是我何必达谢你们夫妻,谢你们教育出来玥玥这样的好孩子!” 说着,他又叹口气。自觉毕竟不好对外人痛骂自己儿子无能,他只好摇着头说:“今天婆娘出了事,我才更觉得永水一家都是响当当的好人!” 这样感谢的话,何必达说了许多,赵永水夫妇听得都不好意思了。 赵永水连忙劝说:“小队长,你还是先去看嫂子的伤情怎么处理。我们两夫妻,也要赶着去旧河道,村长等着呐。” “好好好。你们先去,我这里忙完了也过去看看,回头看看能不能帮你出出主意。”何必达连声说着,迈步就走。 走开几步再转回,他先是和赵永水紧紧地握了手。行过这个西洋礼之后,他再又行国礼,如此反复表达着对赵家人的敬重与感谢。 赵永水只好忙不迭地和他又握手,再拱手,再鞠躬。如此一番之后,何必达才恋恋不舍地走去卫生站。 赵永水不禁暗自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对着身边的方淑芬笑着低声说:“还以为我在接见东瀛来客呢。” 方淑芬捂着嘴笑个不停,随后说“玥玥没事就好”。两夫妻心情愉快,就一边说笑着,一边昂首挺胸地穿过村里的主街,在来往村民的问好声中,出村而去。 春风从山坡间、麦地里、河道中吹来。两夫妻走在护堤林的土路上,听着春风吹得头上的树枝树叶“唰唰”的轻响声,心情极为愉快。 走了二里多地,赵永水已经望到远处的一群人,正在忙碌着。 “哟,村长早就到了!”方淑芬提示着说完,二人不禁加快了脚步。 村长李德发见到赵永水夫妇,远远地就抬手招呼着:“快点,永水!开始丈量了!” 小跑着到了近前,赵永水先是问了村长辛苦,再就表示道歉:“我抽不了烟了,一抽就犯恶心。所以,” 还没表达明白没带着好烟来的歉意,他就被李德发拉着走去旧河道旁。 手指着宽阔的旧河道,李德发慨叹着说:“永水,说实话,我也不能确定你干这个能不能挣到钱,挣到大钱。但总要尝试一下对不对?你就先挑头干起来。我知道你也没什么钱,既然协议里说了你要上交利润,村里也可以支持你一部分启动资金。” 赵永水感谢连声,只说“这可如何是好”。李德发沉默一会儿,再慨叹着说:“明天开始,我再带着你去到乡里、县里,去找看看能不能找点资金出来。” 赵永水心里连呼“老天爷开眼”,嘴上道谢不停。 随后,李德发就指挥着丈量土地的勘测人员,开始实地勘测。 在李德发的示意下,工作人员先把具体位置的边缘,撒上了石灰粉,再由勘测人员进行实际丈量。 一边勘测,一边画图,忙碌许久后,勘测人员把草图拿给李德发和赵永水夫妇。 几人看过之后,都已确认无误。 站在河道边,李德发严肃地问:“永水啊,你既然想挑这个头儿,敢挑这个头儿。那你就先过我这一关,以免到了县里你说不出话来。你说说看,你准备怎么做?” 方淑芬紧张地看着丈夫;赵永水的心里,却早已再次谢天谢地谢宝贝女儿赵玥。因为中午一家人吃饭前、吃饭中、吃饭后,把这事都已经讲得基本通透。 李德发此时发问,正中赵永水的下怀。 “呵呵,还怕您不问呢!我早就想好了。”赵永水说着,就把如何管理、如何吸引村民前来集资、如何找到客商等想法,一一讲给了李德发。 听完赵永水的话,李德发称赞不已:“嗯,大致是这么个理儿!永水,你原本都是死脑筋,怎么会一下子想到这么多办法?” 赵永水脸上一红,知道想隐瞒也是不行。他只好呵呵笑着,把中午一家人吃饭时说的话,讲给了李德发。 “玥玥真的好聪明。”李德发称赞着说。 一阵风吹来,将旧河道中的细沙舞弄到半空。 李德发眯起眼睛,以避开风沙。沉思一会儿,他看向赵永水:“我是认真的。” 赵永水知道他又提起“儿女亲事”的话题,心里再有打起鼓来:李德发为人正直,他的儿子也很规矩。按说这是一门好亲事,可玥玥毕竟还小。以后她要是上了大学,或者像她大姐赵霞那样去当了兵。这亲事订得这么早,会不会发生变故呢?真要有了变故,那以后两家人还怎么相处呢? 他还在犹豫,李德发却先笑了:“倒也不着急,毕竟孩子们都还小。但是,” 说着,他笑呵呵地看着赵永水:“我们大人的心里,应该先有个数儿。” 说完,李德发率先跳下堤岸,走进了干涸的河道中。 赵永水心里明镜似的:李德发这是在暗示我——让我入股采石场,再费力帮我建这个采沙场,是因为玥玥啊! 心里不禁暗自生出不满,他有些怏怏:这不成了旧社会了吗?用利益交换女儿?这能行嘛?! 心里正在纠结,他的心事似乎被身边的方淑芬感觉到了。 哪有接连的好事登门的,尤其还是外人送给的?方淑芬也这样想着,就冷着脸看了看丈夫。 赵永水得到鼓励,咬了咬牙,也跳下河堤,走去李德发身边。 抓起一把细沙,任由它们从指缝间流出,李德发赞叹着说:“真好啊!” 赵永水蹲下身子,伸手扒拉了几下,再站起身来说:“的确很好。可再好,也好不过我的玥玥。” 李德发听了一愣,身体一颤。他手中的细沙,顷刻间就仍然流失回河道里。 叹了口气,李德发低声说:“永水,不要多想。我先提个亲,你不乐意也没问题。我不是说了吗,现在孩子们都还小。” 说完,他自顾笑了起来。 拍了拍赵永水的肩膀,他再接着说:“咱们农村都还在搞相亲的旧形式,城里早都是那种自由恋爱了。孩子们的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不过,” 说着,他紧皱着眉头,看向赵永水。 第29章 传染 李德发再皱紧眉头说:“公事是公事,你不要误会!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怎么带动、推动村民,一起致富!” 听到这个话,再看着他严肃的神情,赵永水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呵呵,我就说大村长不会为难我。” “说的什么话!”李德发呵斥一句,两人都笑了。 “村长,永水!”河堤上,何必达小跑着过来。他的身边,还跟着赵家老大、老二。 凑到了一起,何必达主动对李德发说:“村长,我在队里安排好了。赵刚、赵强,以后就主要在采沙场工作。” 说着,他看了一眼赵永水夫妇,再接着说:“采沙场虽说是永水承包的,可毕竟也要交给村里部分盈利。所以,我就继续给赵刚、赵强,记录满员的工分!” 赵永水一家听了,肯定是极为高兴,就都看向李德发,听他表态。 环顾一下河道,李德发不禁笑了起来:“要是永水一家真能把这摊子挑起来,那点工分还算什么!” 对于即将开始的承包采沙场,虽说充满憧憬,赵永水也不过是想着,可以比现在多挣几个工分。听李德发这样说,他的心里打起鼓来。 看看赵永水的不安神情,李德发笑着说:“不要担心,工分先给你们记着。但我觉得,呵呵,可能不久后,咱们村里也不会再记工分换钱、换粮了。” “那应该怎么算?”方淑芬紧张地问。 暂时没有回答,李德发摸出香烟,递给何必达一支。两人把烟点着后,李德发呼出一口烟气,缓缓地说着:“把地多分一点给社员。以后,就全凭自己的本事吃饭了!” 听了这话,方淑芬立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为难以预料的前景,赵永水也是眼神发直。 “爸,妈!我放学啦!”赵玥的身影,远远地从护堤林的道路中显现出来。 不仅是赵玥,她的身边还跟着几人。逐渐走近后,众人也就看清:是老三赵义、老四赵德,以及小学校的教导主任张世泽,以及他的儿子,十四岁的张亮。 几个孩子跟大人们相互问好之后,赵玥就跑向了妈妈。 赵永水笑着迎上前,对张世泽说:“张老师也过来看看沙场吗?” 看了看跑去和方淑芬搂抱在一起的赵玥,张世泽再对赵永水说:“村子里出现了一只疯狗,我不太放心,就去村口接儿子,也就带着赵玥一起了。正好,” 说着,他先是瞥了一眼何必达,再笑着拍了拍儿子张亮的肩膀,对赵永水接着说:“张亮和你们家老三、老四同班,也是一起回来了。我也听说你承包了沙场,正好过来看看。” 赵永水道谢后,就拉着张世泽的手,走到村长李德发和小队长何必达的身边。 大家都在一个村子里住,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关系有远近,可现在既然聚在一起,也就都说说笑笑。 李德发再把对于旧河道及周边的规划,和张世泽说了一遍。随后,他给几人分发了香烟。 点燃后抽了几口,李德发再看着远处出神说:“张老师,你有文化,应该多给村里出出建议。” 春风掠过高矮不一的山坡,吹向河道这里。张世泽眯着眼睛,抽了口烟。烟气从他嘴里冒出,被风吹得立刻不见了踪影。 “村长经常学习,对于政策了解应该更多。我对于目前的形势,也大多是从广播、报纸上,听来、看来的。”张世泽说着,看向李德发。 “嘿嘿,张老师莫要客气,有话就直说。”李德发笑着劝导。 张世泽点点头,随后就说了一些,自己从各种信息渠道了解眼下形势。 八零年,农民的生活虽说有了更好的改善,但因为信息闭塞、观念陈旧,各地区的经济差别很大。 有的地区,已经大刀阔斧地进行深度改革;更多地区,还是犹犹豫豫着,小心地向前试探着。 你走得慢,别人就会抢先。别人抢了先,你去做事时,就会觉得更加艰难。恶性循环之下,落后者只剩下怨天尤人的劲头,而没有了奋斗的勇气。 张世泽说了一些掌握的信息,再盯视着李德发说:“舞龙要听从龙头的指挥,村里干事,要听村长、村支书的。” 李德发脸上发红,但还是稳住了情绪,诚恳地说:“张老师,你说,我李德发都听着呐。” “鼓励大家寻找适合自己的致富道路,并给予扶持、指导。比如,因地制宜地发展养殖业。养鸡、养鸭、养猪,挖鱼塘养鱼。”张世泽说着,再看向不远处的山丘,“愚公可以移山,咱们农民只要心气高,也一定可以跟上整体形势!” 赵永水听着,也感慨地说:“是啊,我大闺女回来时,也说过京城里,已经开始出现很有钱的人了。跑运输、卖水果、卖鸡鸭等农副产品的,很多就是来自周边农村的。” 李德发听着点点头,心里还是没什么具体主意。沉默了一会儿,他无奈地摇摇头:“算了,这些慢慢来。” 一旁的小队长何必达搭话说:“是啊,现在县里有了更加明确的说法。说是各村先把生产队的农田,尽可能多地分到村民手里。这样,就可以调动社员们劳动的积极性。” “好!”赵玥在一旁鼓掌说。 大家看到她这可爱的神态,都笑了起来。 “玥玥也能分到地!”李德发弯腰对她说着说完,再站直对赵永水说,“以你们家的情况做个例子。你们家七口人,有四个成年人,三个未成年。按照村里的情况,大概可以分给你们四五亩地。” 听着他的话,赵永水几乎立刻就要蹦起来。一直以来,大家都是为生产队劳作,属于自己的自留地面积都很少。 现在听说能够分到这么多地,赵永水心中稍微算计一下也就知道:按照目前每亩大概产出二三百斤小麦、六七百斤玉米、三百斤黄豆来计算,这好几亩地到手,一家人应该再也不会为吃饭的事着急了! 看着赵永水脸上笑得满是皱纹,旁边的人受到“传染”,也都为他开心地笑了。 “我们不要农田!”赵玥突然发声,让在场的人都感到极为震惊。 第30章 这事该怎么办 几千年来,农民不要农田,那还叫农民吗?那叫流民才对。 李德发愣了一下,还是带着温和的笑容说:“玥玥还小,不懂农田对农民的重要。” “不,”赵玥坚持说,闪亮的大眼睛里,尽是执着的光,“我是说,我们以农田作为代价或者抵押,转去承包荒山!” 她这话一说出口,别人不说,就是说了希望村民更快更好致富的张世泽,也很是惊讶。 这个年代,先别说能否抵押农田,就先说把农田变为荒山,就是一件令人感到莫名其妙的事。 不种田,吃饭靠什么?农田的收获再少,也可以种出养家糊口的粮食。而荒山的改造,那需要经年累月,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才可以。 而且,荒山改造,大多是种植经济林,比如桦树、泡桐等可以尽快成材卖出,但很廉价的树木。 即便是种果树,大家也都知道“桃三杏四梨五年”的说法。这就是说,果树也需要长时间的精心护理,才能开花结果。 另外,果树,哪怕是经济林的栽植,也都需要专业的技术,才能保证既可以成活,又能成材。 基于这些考虑,大家对于只有十岁的赵玥的提议,都是报以微笑,并不当真。 大家并不在意,赵玥心中着急。她正要再说,已经看到大哥赵刚、二哥赵强,下工后向这边走来。 赵玥赶紧跑到大哥身边,仰头对他说:“大哥,沙场承包很好,我们还要承包荒山!” 拉着小妹的手走到众人近前,打过招呼后,赵刚听明白了刚才大家说的话。 也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妹妹,赵刚哄劝着说:“玥玥,这个可不是开玩笑的。承包荒山的产出周期太长,我们承受不起的。” “可以的!”赵玥认真地说,“我在村里的文化站看过类似的书籍,可以在不同周期,对荒山进行改造,并获得不同收益!” 大家听着她稚嫩的话都笑了,张世泽却盯看着她,点了点头:“是可以的。” 得到鼓励,赵玥再看着大哥说“大哥,你信我,对不对?昨天我们那么难都转运了!” 赵刚为难地挠挠后脑勺,看了看微笑着的父母,再看向赵玥说:“那是老天爷在帮我们,都是巧事。” “只要我们好好对待生活,老天爷会接连不断地帮我们的!”赵玥大声说着。因为急切,她的眼睛里闪现出激动的泪光。 仿佛被雷电击到,赵刚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妹妹,他见到赵玥紧抿着嘴唇,不停地对他使劲点头,以示鼓励。 是啊,哪里会有那么巧的事。赵家人年龄小、力气小、人数还少,却“战胜”了冯家人; 面临赔偿,几兄妹又意外地捡到了好几只珍贵的野生甲鱼。就拿今天来说,恨不得整村的人都闻风而动,却一只甲鱼也没捞到; 昨晚妹妹再观点清晰地,劝说老实巴交的父亲赵永水,去向李德发申请入股采石场、承包沙场、改造沼气池等事,居然一股脑地都获得同意。 想到这些,赵刚顿时觉得:不是老天爷在帮赵家人,而是年幼却异常聪慧的妹妹赵玥,在带动、推动赵家人! 赵玥见大哥不语,就继续劝说着:“大哥,你信我的。过几年,你靠着这块采沙场、那一片荒山,就能娶回十里八村最漂亮的媳妇儿!” 听着她满是童真的话,周边的人都是大笑起来。赵刚却是神色严肃,只是对妹妹点点头。 也不必向老实得有点窝囊的父亲请示,毕竟自己也已十八岁了,赵刚转向李德发说:“村长,我正式向您申请——承包荒山!” 赵永水惊愕得嘴巴都合不上,方淑芬也是瞪大了眼睛。 他们二人还没说话,小队长何必达已经着急地抢先说:“赵家老大,你可想清楚喽!荒山搞得好,那就是金山银山;搞不好,那就是无底洞!再说,你也不懂荒山改造的技术啊!” “呵呵,每个人生下来时,连饭都不会吃呢!”赵刚既然有小妹的鼓励,本来也是血气方刚、年轻气盛的他,一旦做出决定,更不会有退缩。 说完,他看看小妹,再对李德发说:“‘人定胜天’!我愿意承包,一切损失都由我自己承担!至于技术,我脑子不笨,也还年轻,可以立刻学!但是,做事不能耽误!” 李德发也是愕然,一时考虑不好。虽说赵家老大也已成年,但并未单独分出去过。按照农村人的理解,只要住在一起,就要听父母的。 看着李德发投来质询的眼神,赵永水的心中只有哀叹:他玛的,真是儿大不由爹娘!这小子刚十八,就把老子撇到一边去了! 当众不好破口大骂,赵永水还是低喝一声:“你去承包荒山,谁帮我管理沙场?” “不会耽误的!以后干起来,办法多的是!前怕狼后怕虎,一事无成!”赵玥大声说完,众人听着她说话的神情郑重又可爱,再看着赵永水气恼的样子,不禁都是大笑。 赵永水心中暗叹连声,想起来再劝着赵刚:“承包荒山,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啊!” “打仗亲兄弟!”老二立刻挺身而出,“我跟大哥一起干!” 老三赵义、老四赵德也大声说:“还有我们!” 赵永水更是羞得面红耳赤:这他玛的是在搞兵变啊!窝里斗、窝里反、自己人打自己人啊! 见丈夫的脸色一会儿惨白,一会儿通红,方淑芬再看看几个儿女,先是笑了:“我也同意!反正就活这几十年,早死晚死差不了多少!我信孩子们的!” 得,一人挑头,全都叛变! 赵永水气得嘴唇颤抖,又想掏出烟叶卷上一支。想起来胸腹恶心,他再哀叹:连他玛毁自己的“福气”都没了! “妈,您信我的,您肯定长寿!”赵玥抱着方淑芬,仰头说。 周边的人看在眼里,都在心里连连称赞这个小姑娘。 李德发看看何必达,两人对着点点头。随后,李德发就笑问赵永水:“永水啊,你看,这事应该怎么办?” 总不能真成光杆儿司令?那还叫司令吗?那是乌江自刎的项羽啊!再牛也不管用。 赵永水恨恨地依次瞪了妻子、老大赵刚、老二赵强、老三赵义、老四赵德。 就是看向小女儿赵玥时,他舍不得把这怨恨的眼神送给她。 第31章 有名的秀才 把最早“叛变、挑事儿”的小女儿赵玥揽进怀里,赵永水犹豫许久,再咬牙切齿地一怕大腿:“都他玛豁出去了!我也同意!” “有这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劲头,依我看,”张世泽竖起大拇指,称赞着对赵永水说,“你们一家绝对可以最先致富!” “借您吉言!”赵玥立刻笑嘻嘻地回应一句,得到了张世泽投来的怜爱、喜爱、疼爱的眼神。 “好!”李德发大声说着,“地的事回头再说,明天我们就去乡里!除了采沙场、沼气池的事,再把荒山的事一起办喽!” 说着,他再看向附近的山坡,喃喃地说:“咱们这里别的都缺,就是不缺荒山!” 转头看着赵永水,他接着说:“我先给你申请三座山头、两道山沟!永水啊,你了不起!” 赵永水此时的委屈、气恼消去一些,也只好有气无力地说:“我有什么了不起,是他们了不起!” “是不是一家人!”李德发板着脸呵斥着他,“不管好赖,既然意见一致,就都向前冲,向钱冲!”说着,他比划了一下数钱的动作。 看着他板着脸,却又动作调皮的神态,众人都大笑起来。 李德发弯下腰,笑眯眯地看着赵玥说:“小娃,你怎么这么了不起?” 赵玥从母亲的怀里挣脱出来,走近李德发。 扯了扯他身上的褂子,赵玥带着激动的声调说:“李伯伯,我希望咱们村的人,都能尽快顿顿吃上白面。每人都穿上新衣服,不再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外出!” 作为村长,李德发的脸先是一红,再就眼中现出泪光。 周边的众人听了,不禁都是默不作声,心中感到悲凉的同时,再为赵玥的希冀感动、感染。 站直身子,李德发许久才平复了心情。他悄悄地擦拭一下眼角,再感慨地说:“真的是任重道远啊!真的要大家尽快富裕起来!” 话没说完,他就因为嗓子哽噎,一时说不下去了。 “只要像永水一家这样,劲往一处使,大家都能尽快好起来!”张世泽感慨地说。 李德发答应一声,再对赵永水说:“就冲你家小女娃这话,村里一定全力扶持、支持你们一家!” 事情谈妥,大家各自回家。 还没走进村里,众人就已经看到家家户户的屋顶,从小烟囱里冒出来阵阵炊烟。 “大都是棒米面儿蒸窝头、贴饼子的味道。”李德发叹气说着。 “那是我们家还没做饭!”赵家老二赵强,笑呵呵地说,“我家今天吃烙饼、粉条炖肉!” 赵永水埋怨地瞪了他一眼,这意思是说:不要瞎显摆,不要露富! 村里不会有偷盗的事,可是邻里人的羡慕嫉妒恨,那是和这世界上其它地方都一样,是少不了的。 李德发见到赵永水这个神态,不悦地说:“就要让大家都知道!时间长了,大家知道只嫉恨没有用,也就都知道正经干事了!” 赵永水只得呵呵地笑着,连声说“好,但是也别过分”。 到了路口,约好第二天去乡里办事的时间后,赵永水及其一家,与李德发等人道别。 张世泽再示意了一下儿子,张亮也就鼓起勇气,对赵玥大声说:“赵玥,再见!” “嗯嗯,再见。”赵玥说完,拉着母亲的手,一蹦一跳地走向家中。 到了院门口,赵刚抬起荆棘院门,把它搬到墙边。一家人鱼贯而入,老二赵强不禁笑着说:“这才真是无贼无盗、夜不闭户的样子!” “是乡亲们好!”赵玥说着,先跑去院里的水缸边。 老三赵义把书包从她的肩上拿开,老四赵德赶紧找来脸盆,给她舀来清水洗脸洗手。 洗了手,赵玥看向正屋黄泥和着稻草盖成,又用石灰刷了一遍的屋顶,再看看西边的那三间一套的房子。 见到妹妹发呆,老大赵刚走近来说:“咱们也尽快翻盖房子!以后都用红砖盖!” “不。”赵玥出神地看着两套房子,喃喃地说。随后,她再对略有惊讶的大哥说:“我们要做第一个在村子里住上小洋楼的!” 赵永水从旁并经过听到,又是吓了一跳:“我的宝贝,这样的话就是说,也要在屋里说。要是被外人听到了,还不嫉妒死!” “这还害怕,那怎么住进小洋楼呢?”赵玥故意大声说。 “对!”老二赵强也大声附和,接着又大笑着说,“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呵呵,那也要别经常断电。”赵永水笑着说完,走进了屋里。 方淑芬端着菜盆走近,得意地看着几个孩子说:“就要这样!有条件当然要住上!经常拉闸限电也要住上!” 老四赵德笑看着小妹:“有咱们玥玥这个小福星,全都成!” 好听,爱听。 赵玥连连点头:“四哥,你这一生,必会顺心顺意!” “先不说长相,就是个子矮了点儿。”老二张强调侃着说。 赵玥赶紧说:“‘二十三,还能窜一窜’呢!四哥才十四岁,还早着呢!” 其他人都是暗笑,赵德肯定听得开心。他拔起胸脯,大声说:“玥玥说得对!” “嗯嗯,不仅如此。四哥,”赵玥继续说着,“你以后还会成为村里,甚至是县里最有名的‘秀才’!” 秀才,是村里人对有文化、有修养的人的尊称。这个称呼用在学生的身上,毫无疑问,意思就是说这个人会考进“象牙塔”里去! 象牙塔,就是说人人羡慕的大学。这时代象牙塔里的大学生们,都是国家包学费、包分配工作! 听着赵玥对老四赵德带着期盼的赞美,听到的家人,却都没有吱声。 有个说法是,此时的每一个大学生,需要三十八位农民供养! 当然,与之对应的是考大学的艰难。小学基本都可以入学,但是从考初中开始,就需要一定的学习成绩了; 考高中更难一步,大致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初中生,能够进入到纯粹的高中。其他的学生,考得好的,或者是家境困难的优秀生,就因为能够得到一定的学习补贴,而去了中专。 中专生可以依据专业,毕业时进入机关企事业单位工作。档案、户口随之调入,也算是跳出了“农门”,不再是农业户口了。再其下是技校;再往下的就没有学上,回家务农去了。 能够考上大学的,是高中生里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幸运儿。 赵玥当然知道,现在这个时代,家里能够出一个大学生,的确太难了。 第32章 别着没用的急 不管是家境困难还是学习困难,总之,再难也要让家里出个大学生! 赵玥看着四哥赵德,语气里既是鼓励,又带着必然的坚定:“四哥,你肯定能考上高中!然后再继续进学!” 赵德“嗯嗯”地认可,其他家人却都不忍再听,各自忙碌自己的事。 上了高中,高二开始分文理班。再于高三的七月份,参加竞争惨烈的高考。别说纯正大学,就按笼统的统计,能够考入大专院校的高中生的比例,多年也是维持在百分之二十至百分之三十之间。 这样激烈的“千军万马挤独木桥”、“鲤鱼跳龙门”式的竞争场面,将会持续到九十年代中期,才因为教育改革的深化,大专院校扩招之后,得以逐步改变。 方淑芬默不作声地洗着菜,终于忍不住抬手擦了一下眼角。 赵德见到妈妈这个样子,也知道按现在家里的状况,即便自己考上了大学,恐怕得来的也不是喜悦,而是忧伤。 老大赵刚暗呼口气,拍了拍呆站着的赵德的肩膀:“老四,别管别的,能学得好,就先努力学。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老二赵强慨叹一声,走去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嘴里说着:“是啊,先不说别的,先好好学,考上高中!” 老四赵德为人和善,注意力也就比较集中。他现在的学习成绩和同学相比,虽说算不得很优秀,可他韧劲却很足。 老师看到他这个样子,嘴上偶尔说他脑筋转得慢,心里倒也先是称赞他这股不服输的劲头。 想到这里,赵德仍然带着倔劲说:“我一定好好学!” 方淑芬对他笑笑,就端着菜盆走回了屋里。 看着妻子的脸色有点黯然,赵永水不禁发问。大致听了妻子无奈地叙述,他叹气之后,就先小声说着:“先看看,老四再努力,别的同学肯定也是。” 听着丈夫的话,方淑芬不禁来了气。她把菜盆“咚”的一声放在切菜桌子上,不满地说:“我们老四怎么了?比谁差了?” 赵永水连忙示意她低声,不要让孩子们听到,以免伤了他们的锐气。 随后,他叹口气后,再无奈地说:“钱是王八蛋,没它啥都不转!” 为人父母,只要是心智正常的,都想为孩子们尽可能创造更好的条件。最起码,也要尽所有努力,保证孩子的正常需求。 可是学业的事,就不是吃喝穿那样简单的事了。 学习的困难,一级一级地跳上去,对于普通农民家庭的子弟而言,的确是如登天之难。 这里面,首先就是没有良好的学习氛围与教导方式,造成学生学习不得法,更还动力不足; 其次,对于初中就要开始收取的每学期几块钱的学费,农民家庭即便负担得起,也会因为觉得自己孩子成绩一般,而失去对孩子继续进学的鼓励,转而为劝说,甚至作主给孩子办理退学; 最后,苦拼到到高三参加了高考的农民子弟,大多因为家庭困难的原因,想要进去师范、医护、军校这样可以全包学费,更还能够拿到补贴的学校。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学校即便招生分数不算高,可报考人数过多,也不能都进去。 也有高考时满是傲气的,考上了顶尖大学。随着敲锣打鼓送来招生通知,考生及其家长们,大多都是抱头痛哭。悲喜交加的原因很简单:考上了是荣誉,是对自己能力的认可。生活费却无来源,总不能不吃饭?因此没有去报道,甚至借来路费去报道了,再哭着转回农村的,也大有人在。 夫妻俩一边暗叹着,一边忙碌一家人的饭食。 老大赵刚说要帮忙,方淑芬想起来说:“老大,你们把西边那套屋子收拾出来。那边也是三间屋,也有东西间。现在玥玥大了,我先让她单独住在西屋了。” “哦,好好。”赵刚答应连声,就喊上老二、老三、老四,把这套房的西屋清理干净,再都搬去那套房里去。 兄弟几个很快收拾好了西屋,老三、老四抱着各自的铺盖卷,跟着老大、老二去到西套房。 这边屋里收拾完毕,赵玥在西屋炕上躺了一下,对于自己有了单独房间很开心。 起来走进堂屋,她见方淑芬往面盆里放面粉,不禁问:“不是有烙饼吗?” “嗯,炒个素菜,晚上熬点疙瘩汤当稀的。”方淑芬笑着说完,对丈夫说,“烧火。” 赵永水刚要动身,赵玥抢先一步,蹲在了灶台边。划着火柴,她先引燃了一张干燥的玉米叶。 将这团火焰送入灶膛里,她再逐渐放进去秸秆。火苗在灶膛里旺盛起来,赵玥看在眼里,暖在心中:家人们都会更好的。 随着柴草的持续燃烧,灶台上的柴锅里的水,逐渐发出“呲呲”的响声,不久就沸腾起来。 “妈,锅开啦!”赵玥抬头笑看着母亲。 答应一声,方淑芬往面盆里倒了一点水,再走到柴锅边。随后,她就用一双筷子,搅动面盆里的潮湿的面粉。 赵永水把切好的白菜丝,先放进水里。沸水略微静止一会儿,再又翻滚起来。 方淑芬端着面盆,把里面的碎面疙瘩,用筷子缓缓地拨进了锅里。接着,她就把面盆递给丈夫,再拿起大铁勺子,在锅里搅拌着。 赵永水走出堂屋,向西套房喊了几声,几个儿子随后就走了过来。 “玥玥帮着烧火呐!”说着,老大赵刚抱着她的胳膊。 把她从灶台边拎去一边,赵刚再蹲下身往灶膛里添柴。 临出锅再点了几滴香油,方淑芬宣布:“吃饭!” 赵刚拿根柴棒,把灶膛里的余火捣灭。 喷香的疙瘩汤已经做好,老二赵强拿来一摞瓷碗,老四赵德接过铁勺子,给每人盛上一碗。 一盆猪肉炖粉条,一大盘鸡蛋炒菠菜,一盘凉拌白菜心,一碟子腌萝卜条。 赵玥笑着看了看,再调动空间,为大家的饭菜里添加了营养品。尤其要多照顾四哥赵德:既有营养品,还要有增高类药物。 各自伸手从小笸箩里拿来烙饼,一家人一边吃着热乎乎的饭菜,一边热乎乎地聊着天。 老大见老四沉默许久,就劝说着:“老四,别着没用的急!你只管好好学就是了!还有你!”说着,他再转头对老三赵义说。 老三赵义笑了笑,就带着神秘的样子,对大家说:“我和老四也能挣钱!” 大家听着诧异,老三见状,只有更加得意。 他故意拖延着,先咬了一大口烙饼,再喝了一口疙瘩汤后,才又不急不徐地说:“你们都忘了吗?明天是大集!” 第33章 预谋占地费 大集,大集怎么了? 北方的农村地区,按照当地的不同习俗,有逢五、逢七、逢十的集贸市场。 以多数的逢七来说,农历初一、初八、十五等日子里,在某个村子的主要大街中,自发地聚集起交易农副产品的老百姓。 附近村里的人们,拿着各家的农副产品,比如公鸡、母鸡、鸭子、大鹅等家禽,以及鸡蛋、鸭蛋、鹅蛋等; 锄头、铁锨、铁镐、楼草的耙子等农具;大小铁锅、炒勺、锅铲等厨房用品;大扫把、笤帚、炊帚等工具;盖帘、笸箩、柳条筐等用具; 鞋帽(此时的服装销售很少:价格贵农民买不起,再有就是这时候,多被“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传统节俭观念所限); 瓜果梨桃、五香花生、炒瓜子、大枣、核桃、栗子等干鲜果品等。 不一而足。 大集,对于买卖双方,都是带着喜庆味道的一个小节日。 总之,大集很热闹:卖东西的人热情洋溢,满怀为家里赚得一些花用的希望;赶大集的购物、闲逛的老百姓,在眼花缭乱的农副产品中走来看去,也很开心。 老四赵德此时带着神秘及得意的神情,说出赶大集的话,并不是他要去赶大集。他还要去上学,肯定不能赶大集;他也不是要家人为他代买什么,因为家里一直是罗锅上山——前(钱)紧,是不可能轻易花钱的。 他的意思很明显:要早早地起来,去到主街上用绳子、砖头,圈出一块地方来。 这样,等前来卖东西的商户来了,孩子们依据这块地方,在村里规划中是卖什么物品的。比如卖农副产品的收得少些,卖鞋帽的多要一两毛钱。 约定成俗。就这样,商户分门别类地多少给点钱,把这块地方“买”下来,再利用这块地方做生意。 花多少钱呢? 早几年,只有一毛、两毛,现在的“行情”,已经涨到了三毛、五毛。有的孩子圈地大点,偶尔也能要出一块钱这样的“巨资”。 做这个事的,基本都是半大孩子,为了得到一些零花钱,早早地去占地方。 这点钱也是钱,商户就不能来早点,省下这个“占地费”吗? 当然可以。 可商户毕竟是外村来的,无论如何也比不得住在本村的人起得早。 找到规律后,猜知商户们早上七点来,孩子们六点就占好了地方;商户们六点来,孩子们就五点占了地方;商户们五点来,孩子们早早地公鸡打了第一遍啼声——大约四点钟,就画好了各自的位置。 既然斗不过孩子们,商户们也就带着无奈和好笑的心情,给占了某块地方的孩子几毛钱。 孩子们拿了钱,也会说句“恭喜发财”的吉利话。因此,彼此都是开心就得了。 赵德提起此事,老大赵刚、老二赵强并不感兴趣。因为他们早上就要开始为家人的美好前景大战了——去沙场进行早期的基础建设,设立围栏、围绳。 老三赵义立刻开心地说:“老四,明儿个一大早,咱哥俩去!” 赵玥往常起不来,但是今天却兴奋异常地说着,也要跟着两位哥哥去,起码去看个热闹。 争执不过,赵永水夫妇只得同意:“那就吃完饭赶紧写作业,都早点睡!” 是啊,不早点睡也不行呀。 吃了饭,赵玥拿着书包就去了西屋。拉好门帘——这种三间一套的农村房,东西两屋是没有门的:春夏秋挂个布帘子;冬天挂个棉帘子。 屋里没有什么陈设,写字台、办公桌,更是想都不用想。这样的东西,要是普及的话,还要再等上十几年呢。 怎么写作业呢?难不住孩子们的。 电灯泡高悬在头顶,赵玥搬来一个小板凳坐下。把书包的课本、作业拿出来放在炕上,她就把三四米长、两米来宽的大土炕,当作巨大的写字台。 写这些作业,赵玥当然轻松至极。利用空间的神力,把作业送进去后,她就暗自想着,如何让家里尽快步入致富的确定道路。 既不能把空间里的东西直接搬出来,又不能过于一味等待。 赵玥冥思苦想着,各科作业已经从空间里,返回到眼前的炕头上了。 笑着把书本塞回书包,她再见到书包上的大块补丁,又觉得黯然神伤。 肯定不能从空间里调出一个hellokitty书包,她想想也只好暂时接受现实。别说书包,就是身上的褂子、裤子,都还打着好几块补丁,难道要立刻换上isspata、iuiu吗? “玥玥,写完作业了吗?写完了就洗个头。”方淑芬在堂屋问。 真的是啊,从未来穿越回此时,这是好几十年的差距。未来,到处是清洁整齐;现在,凌乱尚且不说,虱子跳蚤都还有呐! 答应着,赵玥立刻调动空间,把家里的两套房都喷洒了安全杀虫剂。想着家里人再没有“四害”(老鼠、苍蝇、蚊子、跳蚤)的迫害,赵玥也是略微宽心。 堂屋中,方淑芬把脸盆放在破旧的脸盆架子上,拎起水壶往里面倒入热水。赵玥拿起水瓢从水缸里舀出冷水,倒进盆里面兑好。 “好了,好了!”方淑芬说着,就挽起袖子。 亲爱的妈妈,好开心以成人的心态,来接受您对以为的幼童的照顾。 赵玥不动声色地坐在脸盆架边,解开两根小辫子的头绳后,把头低下来。 方淑芬一手按着她的头,一手把温水撂到她的头发上。 “嗬,假小子似的。这头发,都快擀毡了!”方淑芬一边夸张地说着,一边给她洗着头发。 这个年代的洗护用品,条件好的人家(主要是指城里人),已经可以经常使用“友谊”、“万紫千红”、“百雀羚”等护肤产品;洗护头发,也有了头油、洗头膏。 寻常人家,比如广大的农村朋友们,多是采用老方法:面加醋;淘米水等方式来洗头。再简单省事的,就是用洗衣粉、肥皂洗头。 尤其是肥皂——就是洗衣服用的那种一扎来长、七八公分宽的暗黄色化学产品。 一块肥皂可以从头洗到脚,倍儿清爽!谁用过谁得意,谁得意谁知道! 当然这是说七八十年代。 现在方淑芬给赵玥用的,是特别珍藏版——大女儿赵霞,从京城寄回来的一块婴儿皂! 第34章 门当户对的烦恼 这块香皂是专门留着给赵玥洗头用的,别人别说碰一下,就是看一眼也看不到:早就被方淑芬藏起来了。 此时,赵玥的头发已被淋湿。方淑芬就拿起这块婴儿皂,先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下。 这块婴儿皂很清香,可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此时的方淑芬拿在手里闻着,却似乎闻到了婴儿时期的赵玥的体香。 看着低头坐在身边的女儿,方淑芬一边给她头发上抹着香皂,一边轻声说着:“我的宝贝,可别长了,就这么大挺好。” 母亲说话的声音有些伤感,赵玥知道,母亲想和她保持这份母女之间的无邪真情。 一时难以作答,赵玥只是默不作声地,任由母亲给她洗了头发。 香皂洗了头发,再换了清水来冲洗。 赵玥抬起头来时,顿觉神清气爽。笑眯眯地看着她,母亲的眼里满是慈爱。 “妈,”赵玥扬起笑脸说,“我要快点长大!那样,才能更好孝敬你和我爸!才能更好地帮到家里!” 方淑芬听着很开心,想要说什么,又止住了口。 穿越回来的赵玥,立刻明白了母亲欲言又止的话:女孩长大要出嫁。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心眼就向外使了。 赵玥暗叹一声:我就是受尽了所谓男女之爱的痛苦,才穿越回来的。嫁?还嫁什么嫁! 这样想着,她笑着站起身,把方淑芬按坐在凳子上:“妈,我帮你洗头!” 女儿再懂事伶俐,也不顾才十岁,站起来也就到方淑芬的肩膀。洗头?别把脸盆打翻了就是好事。 方淑芬笑着只说“不用了,等你长大点再给妈洗”。 有能力就不能等! 赵玥也不说话,立刻忙乎起来。个子虽小、劲头虽小,但毕竟是成人穿越回来的,手脚倒还麻利。 方淑芬低着头,享受着有生以来第一次,女儿给自己洗头。 眼泪开心地落在了脸盆里,低着头的方淑芬却笑个不停。 晚上,赵玥回去西屋睡觉。方淑芬给她拉灭了电灯后,转去东屋。 和丈夫并肩躺在炕上,她的心情仍然不能安宁。暗黑的夜色中,赵永水听着身旁的妻子辗转反侧,不禁低声问:“怎么了?” “我,”话刚出口,方淑芬就感到有委屈,眼泪又掉了下来,“担心玥玥以后嫁得不好。” 赵永水听着,在暗黑中叹了口气。 农村的习俗,说起来也是千百年来国人公认的常理:门当户对。 首先,就是从长相到个头的对比。女的一米六,男的绝对不能低于一米七;男的腿脚残疾,就只能找个半瞎的女子为妻。 其次,也是最关键的:男方要出彩礼,女方要给陪嫁。若是哪方出得不够好、不够多,不仅两家暗生埋怨,外人看在眼里,也会说长道短。 赵家目前很穷困,又有四个大儿子。这就是说,要花出好多现在还没挣来的彩礼! 想要大女儿出嫁时多得些彩礼,可是大女儿身在京城的部队里,对此根本不屑一顾。 这样看,就只有靠赵永水夫妇苦巴苦掖着,积攒些能够想办法挣到的钱物,存着给几个儿子置办婚礼用。 可是如此一来,又必会对小女儿玥玥的婚事,造成极大负面影响:都知道赵家有四个儿子,又没什么太大能力。即便男方看着玥玥好,愿意娶她。也会因为赵家拿不出什么正经陪嫁,而让玥玥受到男方家人的轻视。 这样想着,赵永水只有暗叹连声,恨自己没有当上宰相的命,能够光耀赵家门楣,让孩子们开开心心地过一生。 听着丈夫只是叹气不说话,方淑芬先是心疼,再又烦恼起来:“光知道叹气有什么用!连玥玥这么个十岁娃娃,都能想到致富的办法,你个当爹的大老爷们儿,就只知道叹气吗!” 妻子的埋怨肯定是对的! 赵永水身处残酷现实之中,必须要振作起来。哪怕自己脑瓜、胆气都不灵光,跟着孩子们干也行!好歹都是赵家人! “嗯,淑芬,你放心!我昨天夜里做了个梦,梦见咱家以后可有钱了!”赵永水中气十足地说。 “有钱当然是好事。可是,钱是怎么来的?靠那些沙子?”方淑芬说着,不禁有些泄气。 沙子再好,也是有限的,总不能一直挖下去,挖到地球另一头去?! “嗯,就是那些沙子!”赵永水此时并不在意妻子的语气,继续说着,“那些沙子,都是金沙!” 方淑芬心里立刻乐开了花,虽然知道这是玩笑话。 她捂着嘴笑着说:“要是金沙,村里早就控制起来了!说什么疯话!” “呵呵,我就是打个比方。”赵永水也笑了。随后,他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 把今天的事在心里重新过了一遍,他恍然大悟般地说:“李德发已经说出口,何必达、张世泽也和咱们套近乎,说不定他们都想和咱们攀亲家!” 方淑芬听了一愣,想了想似乎那三个人的确很热情。虽然不能就此确认什么“攀亲家”,她心里也舒坦许多:我们玥玥,就是招人喜欢! 再想想,她更是笑了起来。 赵永水被她逗笑,低声问:“乐什么?我还觉得他们那几个孩子,配不上咱们玥玥呢!” “总算说了句正经话!”方淑芬半是埋怨半是认可着说。 接着,她就又笑着低声说:“李德发家的二儿子李皓,何必达家的二儿子何正,张世泽家的二儿子张亮。” “都是行二,是挺巧的。”赵永水也笑了起来,“我觉得他们几个孩子不成!” “嗯,也被太得意。毕竟,玥玥的终身大事最要紧。挑花了眼也麻烦!”方淑芬嘴上这样说,心里很得意。 “好嘞!那就看我赵永水的!一定好好干!”赵永水说完,在夜色中挥了一下拳头。 一家人各自带着对美好未来的期许,酣然入梦。 “喔喔喔”。 院子里的大公鸡,发出今天的第一声啼鸣。 西套房的老三赵义和老四赵德,立即就翻身下了炕。 为什么这小哥俩如此麻利?因为为了早起,他们是和衣而卧的。 赵玥睡得迷迷瞪瞪,先是朦朦胧胧地听到了公鸡叫,再就听到了窗棂被敲响。 四哥赵德低声说:“玥玥,玥玥,醒了吗?你还去吗?要不然你多睡会儿,我俩去!挣来一块两块钱,也照样给你去供销社买糖吃!” 第35章 适可而止的大集 梦里不知身处何方。 供销社买糖吃的话,赵玥还是听清楚了的。 供销社相当于城里的小型商场,油盐酱醋到笔墨纸砚;烟酒糖茶到服装鞋帽。每样的品种单一,却每样都不缺。 糖,自然不是白砂糖。这个需要家里的大人,拿着副食本按照每月的定量去买。 哥哥说的糖,就是供销社的烟酒柜台那边,盛在白色油漆铁盘子里的,二分钱一块,最便宜可以达到一分钱一块散装的,带包装纸的糖块。 吃起来粘牙的、无包装纸的关东糖糖块,更可以一分钱买来两块。孩子们去买时,说点好听的话,比如叫售货员一声“大婶”,还有可能多得一块。 倒不是为了嘴馋要吃糖块。 赵玥睁开眼睛,屋子里还是暗黑一片。稍作茫然之后,她为驱除家人贫困、为今生奋斗的精气神,立刻大发! “我去!”赵玥大呼一声,立刻坐了起来。随即她就转身下炕穿鞋——也是和衣而卧的。 三哥赵义拿着一支手电筒,四哥赵德笑呵呵地拉着赵玥的手,三兄妹兴冲冲地快步走出院子。 赵玥仰头看看夜空,星斗漫天,闪烁不定。 都说一颗星星代表一个心愿,赵玥不要那么多,只想要一家人安康幸福。 看着前面土路上那团暖黄色的手电筒光亮,老四赵德不断地催促着“快点,要不就被别人占去了”。 老三赵义立即把手电筒略微抬高,暖暖的光亮遥远了许多。追逐光亮的心情更加急切,心下更加起急,三兄妹更是加快了步伐,甚至小跑了起来。 走入村里的那条东西向的主街,三兄妹的心里略微踏实下来:还好,只有几个小身影在晃动。 占地的本村孩子们尚且不多,前来摆摊做生意的外村人,更是寥寥无几。 三兄妹心中得意,老三赵义和老四赵德,连忙从口袋里拿出几捆细麻绳,走去街中做生意位置好的地点。 以生意人的眼光来看,有“金边银角草包肚”的说法。 这个意思就是说,沿街店铺、摊点,以街道两端的客流进出口为最佳售卖地点。而街道的中间位置,因为顾客挤来挤去,也就不会太在意售卖的商品。 赵义和赵德当然不懂这些生意经,可是他们由于经常来占地方,看也就看得明白了:主街两端,以及岔路口的位置最好! 一块大约五六平方米的位置,可以收到一块钱,甚至两块钱!而主街中间的位置,即便是十平米,也最多收个五毛钱。 现在主街两端的位置,肯定已经有更早到来的人占了一部分。占地方也有不成文的规矩:你总不能仗着能早起,就把所有的好位置都占了! 小心挨揍!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事,在有着无形约束的村里,是不存在的。 所以,一个孩子,最多占一两块地方也就可以了。 三兄妹紧赶慢赶,心里还算满意:主街的东端,由赵德抢到了一块大约五平方米的好位置;主街的西端,由赵义和赵玥,抢到了两个合计大约六平米的位置。 三人拉起细麻绳把位置圈好,又找来砖头瓦块压住绳子。好了,占地为王的目标实现,坐等做生意的人前来交钱啦! “这块好位置,就跟来做买卖的要三块钱!”赵义咬牙切齿地说着。 赵德也是连连点头:“嗯嗯,这么好、这么大的位置,值三块钱!” 三兄妹很开心。老三赵义和赵玥就在主街西端守候;老四赵德带着满怀希望,蹲在主街东端的好位置等待。 赵义既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在这边看守,又不放心老四赵德那里:担心他太老实被欺负。 因此,他就做了流动哨兵,在两边小跑着来回查看。 在几兄妹热切地期盼中,早晨的寒凉也就不算什么了。 东边的天际现出鱼肚白,几兄妹的心里,由期盼转为紧张:与做买卖的人,还要对占据的这块地方讨价还价的! 赵义又忍不住跑去赵德那里,赵玥只好一个人蹲守在原地。 一个早点摊贩,推着一辆三轮车,缓缓地从主街西边走来。车上那个自制的大火炉,正在跳跃着红彤彤的火苗。 走到西边路口,他看了看守在一边的赵玥,就默不作声地把车子停在了旁边。 鼓足勇气,赵玥红着脸说:“呃,嗯,你好,这里,这里我们先占下了。” 商贩“嗯”了一声,并不多说。他把一个铁锅架在火炉上,再自顾往里面倒油。 嘿!气人!这是装傻充愣,想白占地方的!怎么能行! 赵玥站起身,走到他旁边说:“这里我先占下了。” “嗯。”那人答应一声,见已经把油倒好,就把油壶放在地上。随后,他低头拿起一根铁钎子,把火炉下面的风门打开。。 简直是视我于无物!是欺负我这个小姑娘了! 赵玥再大声说:“赶大集都是这样的,你要给五毛钱!” 那人低头看了看她,就面无表情地说:“我没用到你的地方,你看,我在你圈好的地方外面。”说着,他就指了指地上。 “你的车子都出界啦!回头村里来检查的不答应!”赵玥提示着说。 那人想了想,就把车子往里挪了一下。 “你看,你不还是用了我这块地方吗?”赵玥“哼”了一声说着。 那人挠挠脑袋,只得说:“这样,给你三毛钱。等会儿油饼炸好了,给你一张。” 说着,他搭起一张自制的折叠桌,再从车里拿出和好的油面团。 油饼一张二分钱,给一张油饼就想抵两毛钱?!你当我真是傻孩子好糊弄! “不行!”赵玥站在车前,大声说。 那人见这个小姑娘很倔强,但神态又可爱,不禁笑了:“小姑娘,你说怎么合适?” “十张油饼!”赵玥大声说着,“一张油饼才两分钱!而且,你卖的油饼也包含着利润。这样说来,还是你得利的!” “嘿!你这小姑娘倒是聪明。”那人也笑了。再看看周边,他觉得地方不够用,就把桌子搭在了赵义占的那块地方里。 “再加五毛钱!”赵玥连忙说,“这是我哥占的!” 那人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们占了多少地方?不能这样的。” “就这两块地方!”赵玥说着,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再接着说,“我哥哥脾气不好,他才不会像我这样好说话呢。” 旁边的一个孩子听了他们的对话,撇着嘴不停地点头:“是真的。她好几个哥哥,前天刚把一个人的腿打断了!” 那人立刻心惊,赶紧向四周看了看。 眼中没有见到有高大的孩子,可“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老话,这个流动商贩也是知道的。 “少两毛钱!要不我宁愿去街中间去卖!”商贩无奈地说。 “好!那就多加四张油饼。说来还是你划算,省了一毛二分钱!”赵玥略有退让,但也做出“你要适可而止”的神态来。 “嗯。”商贩点头后,再问,“有粮票吗?” 第36章 回家吃油饼去 买粮食及其衍生品,这个时代除了需要钱以外,粮票也是必须的。 赵玥跟着哥哥们出来,哪里会想到买油饼呢? 她只好无奈地回答商贩的询问:“没带。等下给你送来,你放心吗?” “好好好,不跟你这小姑娘斗嘴了。”那人说着,从口袋里摸出六毛钱递给赵玥。 喜滋滋! 赵玥把几毛钱塞进口袋里,再盯着这人开始炸油饼:“二两一个!” 那人听得好笑,连声说着:“你是我今天卖油饼的第一个主顾!保证分量足!” 说着,他手里就忙乎起来。 切好面团,他用一根擀面杖把面团擀开。用手抻开后,他就把面片送入油锅内。 “呲啦”的声响中,他用一双长木筷拨拉几下油饼,就赶紧做下一张。 真香! 赵玥守在一边,既因为胜利地拿到了起大早占地方的钱,又因为得到了许多油饼而开心不已。 不多时,十四张油饼炸好。商贩用一根细麻绳扎好,递给赵玥。 “谢谢啦!生意兴隆发大财哦!”赵玥笑嘻嘻地说。 “好嘞!谢谢你这个小姑娘!”商贩一边笑着回应,一边开始接待其他等候的顾客。 走出几步,赵玥想了想,又转身回来。 商贩只当她还不满意,不禁皱起了眉头。他还没开口,却见这个小姑娘,迅速地把那六毛钱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了案板上。 “谢谢你,小姑娘!”见这个小姑娘心地善良,商贩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对她笑着说,“粮票不收你的了,你快回家!” “谢谢!”赵玥开心地说完,就小心翼翼地拎着这一大捆油饼,走去主街东端。 正在心中得意,准备好好地向两位哥哥显摆一下,她却诧异地发现:人流还不算多的此时,主街东端却围拢了不少人。 猜测可能与两位哥哥有关,她急忙小跑着过去。从人群缝隙中挤进去,她果然见到两个哥哥正在与几人争执。 原来,这个售卖果树苗的商贩,和家人一起来到永乐村赶大集。他们查看一番后,就把装着树苗的几辆推车,停在老四赵德占的地方旁。 都懂得要给这些起大早占地的孩子们一些辛苦钱,商贩就询问要给多少钱合适。 听到要三块钱时,商贩的眼睛都吃惊得瞪大了,只说价格太高。 老四赵德见对方不买账,自觉也是贵了点儿。他正要降价,老三赵义正好赶到。 赵义听明原委,想着这样又大又好的位置,赶几个大集也不能占得上,就一口说死三块钱的价格。 商贩见对方毕竟是两个半大孩子,自己也带着几个家人,心中急恼之下,也就干脆不付钱。 他大声吆喝着家人,把树苗依次搬下来,就要强占这块地方。 老四赵德见场面混乱,一时不知道怎么应付才好;老三赵义年龄不大,脾气却很火爆。本来就不肯吃亏,此时见到外村人欺负自己,他怎么能答应。 立刻叫骂打闹也是不好,赵义索性就躺在一大堆树苗上,说是不给钱就豁出去不上学,也不会让对方做好生意。 商贩赶大早来,就是要急于卖树苗。现在被两个孩子搅闹,他和家人更是气恼。 正想打骂这两个半大小子,他又见到围拢来的人们说着,这两个赵家兄弟,并不好惹。 断断续续听到围观的人说了赵家兄弟的事迹,商贩及其家人,也就不敢过份对待这两个小兄弟。 不能骂更不能打,商贩只好用拖延之计。想着这两个小兄弟毕竟还要上学,他和家人们略微说了几句,也就都不作声,要把这两个小子耗走。 赵玥看到这个场面,立刻对商贩说:“和气生财!你既然也知道小孩儿占地方起大早不容易,为什么还要欺负人!” 商贩看到这个小姑娘帮腔,也就又听说了赵家小妹的机灵。他无奈地说:“小妹妹,我怎么好意思白占地方,实在是给的太多了!” 赵玥不再理他,径自走去三哥赵义的身边。 赵义此时只是闭着眼睛装睡,听到了妹妹到来,也没有理会。忽然间,他鼻子中闻到一阵奇香! 睁眼一看,他见到赵玥把手中拎着的一大捆油饼,正悬在自己的鼻子上。 一骨碌坐起来,他立刻惊讶不已:“玥玥,这么多油饼哪里来的?” 赵玥说了个大概,赵义呵呵笑着连声称赞。随后,他就伸手要拿过一张油饼来吃,却见赵玥把手一晃,油饼立刻转去了她的身后。 “起来!”赵玥板着脸说。 赵义看看赵玥,再转头看看那个商贩,“哼”了一声之后,再埋头坐着不动。 赵玥转身对商贩说:“看到了?我哥哥也很倔强。这样,你不给钱怎么行?” 商贩眼见天色逐渐大亮,来往的人们更多。他不禁想着:如果这样纠缠下去,这几个孩子家里的大人们要是来了,场面必是更加难看,更加难以收场。 只好翻找褂子、裤子的口袋,他找出两块钱递给赵玥:“喏,真的就这点钱。” 老四赵德说着:“就这样。”见四哥要伸手接钱,赵玥拦住了他。 老三赵义本来也想息事宁人,就这样算了。但见小妹阻挡,他和老四赵德都是呆住,不知道赵玥要做什么。 “你这是什么树苗?”赵玥问。 “苹果、梨、杏,都有。”商贩说着,似乎明白了什么。想了想,他接着说:“小姑娘,你是,” “嗯,我想要你的树苗。”赵玥说。 商贩一听,赶紧把钱收回口袋。接着,他就在赵义和赵德惊讶,甚至羞恼的眼神中,给赵玥做着介绍:“这是一年的苹果苗,这是两年的梨树苗……” “好了,我们先要上学。下午放学后,我再和家里人来你这里看。”说完,赵玥示意一下三哥、四哥,就率先挤出人群。 老三赵义、老四赵德见妹妹的话已出口,只得恨恨地瞪了商贩一眼,就跟了过去。 围观的人群都是暗笑,纷纷小声说着:“这娃还真是‘大方’!现成的两块钱不要,只说下午再来看树苗。下午?下午的大集早就散了。” 商贩听着围观人群的话,也不想多理会。 他一边指挥着家人分门别类地摆放树苗,一边对众人说:“买树苗不?买就过来看,不买就散散。” 赵玥回头看见两个哥哥都显得无精打采,就抬起手来笑着说:“快点儿!回家吃油饼去!” 半大孩子的快乐,除了玩闹就是吃喝。 眼见小妹手里金黄闪亮、香喷喷的油饼,两个相对尴尬地笑了笑:起个大早,虽说没有赶“晚集”,却是两手空空。妹妹的手里,倒是拎着一大捆油饼。 两人耸耸肩,只好笑着加快脚步,赶了上来。 赵义走近赵玥,看了看她手中诱人的油饼,还是带着埋怨说:“别说三块钱,两块钱也不见了!” 第37章 交换 到了家里,父母和大哥、二哥正在准备吃早饭。看到三个孩子回来,方淑芬正要招呼他们吃饭,已经看到了赵玥举起了手中的油饼。 父母连连说着辛苦,哥哥们都是开心地称赞。赵玥大致说了得来六毛钱又还了回去,以及得到这十四张油饼的经过。 赵永水知道做买卖也不容易,赶紧让老三赵义拿上二斤八两粮票,带着赵玥给那个商贩送了过去。 二人再回来后,一家人说笑不断,就着棒碴粥,吃着香喷喷的油饼。 老三赵义喝了口粥,再带着埋怨,说了赵玥“放过”那个卖树苗人的事。 家人只说不要纠缠不休,赵玥却认真地说:“那个人一定会等着我们再去找他的。” “为什么?真要到了下午,他那树苗或许早就卖完了!就是卖不完,他也赶回去歇着去了。”二哥赵强笑着问。 “他那树苗,肯定是技术不过关,都很弱。估计卖不完!”赵玥说着,吃了一口油饼。 “那你还要那些树苗干什么?”老三赵义不悦地说,“不如两块钱实在!” 老大赵刚听着弟妹们的对话,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放下粥碗,看着小妹。 “便宜买下来,种到荒山上去!”赵玥边吃边说着。 “好孩子!”赵永水感动地看着宝贝女儿,称赞着说。 “嗯,都好好干!”方淑芬对丈夫说,“你吃了饭就赶紧去找村长,跟他去乡里把事情定下来!” 赵永水连连点头,老大赵刚对老二赵强说:“我们俩今天就在沙场那边整理!” 一家人各自定好任务,快速吃完饭后,上学的上学,劳作的劳作。 赵义结伴和赵德上学,一天都觉得心里不踏实:既是想着那最起码到手的两块钱,转眼间就不翼而飞。又想着小妹的善良付之流水后,会不会很伤心。 下午的下课铃声响过,他赶紧收拾好书包,拉起老四赵德就向村里赶回。 果然,此时的大集,早已是人流稀落。也正因此,赵义不禁暗自慨叹:一眼就可以望到头的主街里,东边的那个卖树苗的人,正在和一个小小的身影说着什么。 赵德惊讶地说:“是玥玥!”说完,兄弟俩赶紧背着书包跑了过去。 卖树苗的人看到这两个小兄弟赶来,也就笑了:“你们三兄妹都到了,我这话也就好说了。” 原来,赵玥放学后,赶到大集来找卖树苗的人。两人见面后,赵玥连声夸赞:“嗯,守信用!” 卖树苗的人笑着说:“离你们村子十里地,周各庄的周全礼就是我!为人怎么样,你去打听一下就知道!” 打量了一下这个四十来岁,面貌憨厚的人,赵玥也不听他更多自夸,就蹲下来翻看地上的树苗。 周全礼也蹲下来,笑着说:“小姑娘,能看得懂吗?” “多少钱?”赵玥也不答话,自顾边挑拣边问着。 周全礼就一一介绍着:“这个三毛钱,这个五毛钱,这个七毛钱,这个壮一些,要一块钱……” “好了,我都要了。”赵玥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 周全礼一听,立刻喜笑颜开。清点了一下树苗的数目,他笑着说:“一共三十五棵,算便宜点,你就你家大人来,给我十二块钱就得了。” “五块钱!”赵玥盯着他的眼睛说,“你这树苗,如果能够成活,早就卖完了!” 周全礼一愣,不禁慨叹一声:“真是活久见!没想到你这小娃年龄不大,却这么懂行!” 想了一下,他再问:“你要这些树苗干什么?” 正在这时,赵义和赵德也跑到近前。赵义抬头看了一眼周全礼,就问赵玥:“玥玥,他怎么说?没欺负你?” 周全礼听了不悦,赵玥连忙说:“别瞎说!我正和周叔叔商量买树苗的事呢!” 随后,她就转头看向周全礼:“我家承包了沙场,又承包了荒山。” “哦,”周全礼听了,表情尽是羡慕之色。 他眼里的这三个孩子,衣服也都是打着补丁。可他们的神色却都很镇定,显然是家教很好人家的娃。 果不其然。不仅是好人家的孩子,更还可能是未来有钱人家的孩子! 沙场,荒山,虽然眼下并不能得来许多钱财,但能够接得下这个大事的,也不是一般人可知。 “好!我就收你五块钱!哦不,”说着,周全礼看看赵义、赵德,再笑着对赵玥说,“我早上答应给你们两块钱。所以,就再收你三块钱!” 赵义、赵德见状,只得无奈地承认现实:两块钱,换来了这些栽不活的果树苗。 “哎,你这树苗看着挺大,但是都是病虫害,是成活不了的。”赵义忍不住说。 周全礼叹口气,倒也坦诚的确是这样。随后,他还是说:“不是这样,能这样以几乎白送的价钱给你们吗?你们不要也行,我不能落下欺负孩子的话柄。我给你们两块钱就是了!” 说着,他就抬手翻开旧中山装的上衣口袋。 “不用!就要这些树苗!”赵玥赶紧阻止。 周全礼放下手,再让几个小兄妹确认。 “好!就这么定了!”赵玥开心地说着,“你帮我们把树苗送到家里后院,我让我妈给你钱!” 周全礼满口应承着,把树苗都搬到独轮车上。跟在几个孩子身后,他推着独轮车走在后面。 到了赵家的后院,赵玥喊来了母亲。看到许多树苗堆在后院,了解了大概的方淑芬,先是吃了一惊,又翻看了一下后说着:“这些树苗就只能当柴火了。” 看着方淑芬脸上埋怨的神色,周全礼顿觉难堪。 脸上发红,他连忙解释:“是你家这小女娃答应要的。这样,我是专门搞果木栽植的。无论这批树苗怎么样,我们以后还可以继续合作。到时候,我给你们最优惠的价格就是了,行不行?” 方淑芬见他已经把树苗送到了家里,也就不好多说什么。刚要说几句客套话,她就被女儿的话再次惊到。 “不用!”赵玥搭话说,“这些树苗我们先试着栽植。至于以后,呵呵,你就把树苗送过来,也不用要钱。” 别说周全礼惊讶,方淑芬和赵义、赵德,听着也是糊涂:哪有白给树苗的道理? 赵玥接着说:“我家里有沙场,你家里盖房、修墙,我们把沙子白送给你,做交换!” 周全礼听了,脑筋赶紧快速地转动起来。稍愣片刻之后,他就连连咋舌称赞:“好个机灵的女娃!” 第38章 思想开明 大赞之后,他又笑了:“我的确是想要修院墙,可以和你家交换一些树苗。可这也就是一锤子买卖,以后还怎么能白给你们树苗呢?” “嗐!这还不简单!”赵玥不以为然地说,“你帮我们宣传啊!别人经过你介绍来买沙子,我们给你返利抽成啊!” 话说得明白,已经有了一儿一女的周全礼,恨不得立刻把这个机灵可爱的小女娃,认作干女儿。 想着自己也是风餐露宿,风里来雨里去地满处学技术,再回家反复试验。好不容易见到一些成果,却因为果树苗结果期长、经济效益不很快,并不能立刻见到许多钱挣到手。 因此,周全礼家里的生计还是艰难。 现在听了这个小姑娘的话,周全礼不禁慨叹:要想富裕,要在苦干的基础上,头脑更应该活泛才行! 觉得茅塞顿开,他俯下身,微笑着看着赵玥:“好厉害的女娃!你可真了不起!这样听着简单,可是需要勇气才能实现的话,被你这个小女娃说开了!好孩子啊,我周全礼感谢你!” 听着肯定开心,赵玥只是呵呵地笑;周全礼更加觉得她可爱伶俐。 站直身子,他对方淑芬说:“大嫂子,说起来真是对不起!我现在这样做,是有点欺负孩子了。这样,这些树苗你们就当劈柴,我一分钱也不要了!明天,我再白送给你们家一百株保证成活的树苗!” 周全礼的确很真诚,可是方淑芬怎么好接受这白来的礼物。 她赶紧说:“小孩子说说而已,未必当得了真。周兄弟也不用多想,这些树苗你要拿走也行。至于明天再送树苗,我们可不敢接受。” “不是真的白给你们!”周全礼先是笑眯眯地看了看赵玥,再对方淑芬说,“以后,我们就当是合作!这样说来,还是我借你们家的山坡了呢!” 这样说来,大家都是放心、开心。方淑芬随后邀请周全礼,坐着歇会儿喝点水。 周全礼也想多聊会儿,又见赵家当家的不在,就觉得不方便,只好先告辞离去。 方淑芬看着堆在院子里的树苗,为难地说:“这么多半死不活的树苗,怎么处理合适?” 赵玥只说自己先看看,让母亲回去前院喂鸡,让哥哥们赶紧去写作业。 大家只当她童心大起,也就各自去忙碌。 赵玥翻弄了几下这堆树苗,就调动意念,把空间里的好树苗和眼前的树苗做了交换,再给这些树苗淋洒了生根药水。 拍拍手,她笑呵呵地回去前院的正屋写作业去了。 傍暮时分,外出的赵永水和大哥、二哥陆续回到家里。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边,连忙催问赵永水,让他说说今天的经历,事情是否办的顺利。 赵永水沉默片刻,看看一家人后说:“顺利倒是顺利。” 听着这模棱两可的话,一家人的心情更加急切。 在家人的不断追问下,赵永水就仔细地把洽谈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因为已经事先申报,村长李德发带着赵永水去到乡里后,事情办得很顺利。 政策已经逐渐放开,乡里也大力宣传、鼓励各村村民集思广益,或者率先挺身而出地带头致富。 可思想落后,更还胆小怕事的村民们,对于各级领导的反复宣传,并未积极响应。即便有几个胆大的,也都是自己多养几只鸡、多喂一头猪。至于大刀阔斧着干大事的,没有一个。 现在,赵永水在李德发的带领、推动下,不仅胆气豪壮,更是大包大揽地接连申请承包沙场、荒山。 沙场、荒山,那不是一个人、一家人就能干得下来的。因为面积广大,因为垦荒艰苦,必要许多村民参与进去。 即便不能给村民们许多报酬,但也可以解决许多村民业余的空闲时间。这些空闲时间的利用,对于带头干事的赵永水一家来说,肯定是多少也要给钱或者给粮的。 这样,村民们就能得到一些额外收入。而镇上、乡里、县里,也就可以省出一部分救济贫困村的资金。 因此,李德发刚介绍了赵永水及其一家的计划之后,乡长魏大宝当即给予了连声赞扬。 亲自给赵永水倒了杯热茶,魏大宝坐在他旁边说:“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带头干事,村民,尤其是思想落后、生活贫困的村民,肯定会见到你们越干越好,而参与进去!你也要给点报酬对不对?” 赵永水连忙应答:“只要跟我一起干,我赵永水有口吃的,就不能让跟着我干的村民饿着!” 称赞他之后,魏大宝接着说:“这样一来,国家下拨的救济资金,也就能节省下许多。这些钱,也就从只是给贫困村民发粮食的简单处置中,转到教育培训、辅助村民搞养殖、种植等,有更长远好处的事情当中去!” 一旁的李德发连连称是:“俗话说的好‘救急救不了穷’。只想着从天上掉馅饼,那肯定是过不好日子的!永水现在迈开大步,不仅是他个人思想进步,和村里的推动,以及他家里人推动,都是分不开的。” 魏大宝“哦”了一声,随后笑着说:“乡里、村里对想要干大事的村民,给予帮助是应该的。可大家也都明白,做事,尤其是做大事的确有风险。德发,你说说看,永水家里人的思想,也都开明吗?” 李德发看了看羞涩的赵永水,就笑着把他一家人的争论大致说了出来。 魏大宝大笑之后,竖起大拇指称赞赵永水:“永水,你有好儿子,好闺女!” 聊得开心,事情办得也就顺利。 赵永水并没有什么资金,但他一家人的勇气,以及那些很好的、可行的主意,再加上还有抵押土地资产的勇气,深深地感染、打动了魏大宝。 他先去招集各级班子的负责人商讨了好久,终于确定下来:同意赵永水一家的申请; 六十亩沙场的承包资金,按每亩每年上交国家一百元计算,至于修缮河道、种植生态林的资金,就按李德发说的,村里出五分之四,赵家出五分之一; 荒山的承包,因为前期投入大、产出周期长。乡里决定将那三座荒坡和两道荒沟暂不收费,只在协议中约定,按照赵永水一家的栽植经济林、果树等提议,五年后予以分别计价上缴政府。 说到这里,赵永水喝了口粥,脸色有些沉黯。 第39章 觉悟 赵永水对以后能否靠沙场养活一家人,能否上交那些足额利润而茫然。 看着他的这个神色,其他家人也都沉默下来。 原本一家辛苦一年,因为吃穿,以及必须要在开春的三四月份,买头小猪放进猪圈里养上,以待来年春节前卖掉换钱,或者杀掉吃肉。凡此种种,家里也攒不下百八十元钱。甚至很多时候是靠借贷,才能周转得开。 现在,沙场每亩地就是上百元。 荒山更不用说——现状都是石头、土块。即便是种树,能否成活还不一定,更别说要上交利润的事了。 赵玥听了父亲的叙述,再看了看没有声音发出的一家人。犹豫一下,她看着父亲说:“爸,你尽管说。至于以后怎么办,你只要相信日子在辛勤劳作下,只会越来越好就行了!” 听了赵玥的话,一家人显得很沉闷的气氛,有了一些好转。 老大赵刚率先挺胸说:“承包的事的确风险大,但总比纯粹赌博强得多!”看了看赵玥,他再接着说,“村里人都说老天爷在帮赵家,我们更要争口气!” 虽然老大说得有些激烈,但一家人都能听得明白。大家都看向赵永水,催他继续说。 在家人的鼓励下,赵永水的神色镇定许多,就接着说了下去。 ——魏大宝把集体开会的意见,清晰地向赵永水,以及村长李德发转述着:经济林的种植面积,政府出于改造环境的目的,就当做赵家人为国家出力而不收取费用,但也不会出资。 如果经济林成材,必须经过政府同意后,才能砍伐、售卖。并且,这部分收益,要交付政府三分之一; 果树的部分,五年后开始每年交付三分之一的产出,以抵偿承包费用。 荒山所有产出的计价,以每亩一百元计算;租期定为五十年。 这个条件定下来,坐在一边的赵永水,当时只是沉默不语,暗地里用手按住颤抖不停的大腿。 李德发长呼口气,用平缓的语气对他说;“永水啊,毕竟是协议一签,就要严格执行、落实,你自己考虑好。” 赵永水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转头问:“我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事。村长,你给出个主意。” 李德发开开魏大宝,再对他说:“永水,既然家里人都是一条心,那就豁出去干一把!成了,你就是村里、乡里,甚至是县里的致富带头人;不成,村里还能眼看着你一家人饿死不管吗?” 乡长魏大宝立刻给李德发点赞:“好样的!有德发这样的优秀村干部,咱们的村民致富路,一定会更平坦!” 话已至此,赵永水只有带着慌乱的神色,连连对魏大宝和李德发道谢不止。 魏大宝见赵永水神色不定,也就温和地说,让他回家和家人商量确认后,再最终确认这些事。 赵永水对家人说罢,就继续闷头吃饭,不再作声。 其他的人,想着口袋里除了还借款时有过,平时从没超过十元钱以上的钞票。 现在,不用拨拉算盘珠子,大家稍微心算一下也知道:每年上交的费用,就是万八千块钱! 万八千啊!估计整个村子里的人,除了会计以外,再也没有人能够一下子见到那么多钱。 心理压力山大,一家人都是黯然不语。 “必须干!”赵玥再次打破沉默。说完,她自顾笑了起来,继续喝粥吃饼。 “好!”老大赵刚看看妹妹,再看向老二赵强,“拼也得拼一把!毕竟时代不同,我们绝不能像,”说着,他看了一眼赵永水。 老二赵强偷笑一下,立刻再正色说:“大哥,我们哥俩为家里拼了!” “好!”老三赵义看着大哥说。 老四赵德也大声说:“一家人,就应该拧成一股绳!大哥、二哥,我们,” 想着现在还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家里的致富事业当中去,但他稍作停顿之后,还是接着说:“我们好好学习,业余时间,还有寒暑假期间,也能帮到家里!” “说得好!”赵玥称赞了四哥,仍是笑着吃饭不作声。 一旁的方淑芬知道,又到了前途道路选择的时候了! 她看看孩子们,再瞥了一眼丈夫,就放下了饭碗。 眼见妻子将要再次“叛变”自己,“投降”儿女们,赵永水怎能做孤家寡人? 方淑芬还没说话,赵永水已经把筷子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啪”的一声响过之后,大家都吓了一跳。 赵永水沉着脸,用冷冽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家人,再一边点头,一边用沉厚的声音说:“我就是要试探你们,是否有雄心壮志跟我一起走在致富路上!现在看来,” 说着,他看向妻子:“只有方淑芬同志,没有明确表态。说明她的觉悟,还需要提高一点点。” “是你觉悟应该提高才对!”方淑芬看着他调侃的样子,边反唇相讥边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一家人就此都放了心,为即将到来的真正挑战,充满了勇气和信心。 方淑芬又说了卖树苗的周全礼的事,赵永水和几个哥哥再称赞赵玥头脑机灵。 赵玥暗想:是啊,这世上谁不想过上好日子。过上好日子,肯定要踏实苦干。另外,勇气和胆识也是必不可缺的。 也别说家里人思想呆板落后,这个时代,乃至未来的时代,仍是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跟得上,或者把握得住真正的机会。 否则,大家就都成了富翁。 既然这是不可能实现的现实,那么真正的现实就是:勇敢智慧的人,先富裕起来。这些人会带动,最起码也可以有示范、榜样的作用。 吃完了饭,赵玥拉着大哥说:“走,到后院看看去!”她的话说出,几兄弟都笑呵呵一起走去后院。 “哎呀!”老三赵义先是惊呼一声。 其他兄弟还没明白,老四赵德也纳闷地说了起来:“真奇怪啊!那些树苗本来有病虫害,都是半死不拉活的样子。怎么现在都很鲜灵呢?!” “这有什么呀!”赵玥轻松地说着,“可能咱家这里刚撒过农药,害虫都被熏死了。树苗,自然也就鲜活了!” 她虽然这样说,心中疑惑的赵义,还是把事情的整个过程,告诉了大哥、二哥。 几兄弟蹲在树苗旁边,翻看许久。 虽然搞不懂这些事到底是因为什么,老大赵刚站起身后,还是看着赵玥说:“小妹,有你在,咱们家就都是幸运不断、好事连连!” “不是。”赵玥想了一下说。 几兄弟更觉她可爱:十岁的小姑娘,即便是虚荣心驱使,也会在得到随意的赞美时,洋洋得意不止。 她本来就是在有意或者无意之中,为家里不断立下“大功劳”,却表现得这样谦虚。 老大赵刚笑着问:“玥玥,你说是为什么呢?” 第40章 多的是 看到大哥,以及几个哥哥都以疼爱的眼神看着自己,赵玥只有庆幸不已:穿越回来,太好了! 对哥哥们笑了笑,并不说话的她,拉着大哥的手就向前院走去。直到出了院门,她才站住了脚步。 几个哥哥疑惑地看着笑得眼睛弯弯的她,又见她抬起手臂,指向院门两侧的土墙上。 一看之下,几个哥哥也都笑了。 土墙上,还残留着过春节时贴的对联: 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 大哥笑着问:“怎么了,这是很普通的对联啊?” 赵玥“嗯”了一声,再自顾解释着说:“只要我们开朗自信,就一定能够得到好结果,得到丰厚的回报!” 几个哥哥听了更是开心,都连声说“一定会这样”。 走回屋里,大哥给赵玥拉亮了电灯:“玥玥,你就在板柜上写作业。” 北方农村多是一座房子分三间:西屋、堂屋、东屋。 西屋、东屋住人;堂屋是生火做饭的厨房,以及冬天点地炉用。另外,也有粮米油盐的存放。 板柜,是用厚木板做成的储物家具。它的制式,长一米五至一米八不等,宽一米左右,高一米至一米二。一般分为同样大小的两部分,打开顶层的木盖子,里面就是储物空间。 放在堂屋的板柜,就用来存放粮米; 放在卧室,说是卧室,其实也兼具客厅的功用。它就作为存放被褥、衣物的衣柜。 平常家里人大多在炕上摆个炕桌,用于女人们做针线活放杂物。来了客人,也可以沏茶倒水放在炕桌上。 炕桌最大的作用,就是用于吃饭——赵家人人多,觉得围着这个六十公分见方的小桌子有点拥挤,就在堂屋里吃饭。 除此之外,再加上几个板凳,寻常人家的家里,就没什么家具了。 现在大哥赵刚说的,其实也就是把板柜的功能扩大化:再当个写字台用。 看着脸上带着难为情神色的大哥,赵玥仰头说:“大哥,我们一定都好好努力,日子一定会富裕起来的!” “嗯嗯,好!小妹,我就是不信任何人,也要信你!”大哥赵刚认真地回应着。 赵家人坚心已下,随后就是咬紧牙关,开始了正式的创业。 赵永水从乡里,兴冲冲地拿回来承包沙场和荒山的协议。一家人反复欣赏之后,方淑芬接过来后,收入板柜的深处藏好。 沙场开始运作,村民们围拢过来,因为再也不能到这里任意挖沙子,就都说些带有埋怨的、调侃的风凉话。 比如“永水啊,好好干!要不然以后世界上的大富豪,就少了你一个了”; “大刚啊,这里风太大,干活的时候在嘴边围个‘围嘴儿’,少吃点沙子”; “好家伙,还真有傻了唧花几块钱买沙子的”…… 有了这话,就很明白了:时间长了,翻修房屋、院墙的附近村民,甚至公社大队,该使用沙子的时候,也照样要来这里拉。只是原来是随意自己挖,现在改由赵家人计算土方卖给! 一立方沙子一吨多,都是赵家人一铁锨一铁锨地,从旧河道里挖出来,再转送到购买者的推车里。 村民们见赵家人挣得也是血汗钱,逐渐接受了花钱买沙子的现实。 更有村民见他们每天卖出不少,就笑呵呵地前来主动帮工——这就开始有了帮手,当然需要按天,或者按月付给工资。 哪怕赵家人自己吃喝紧张,也从不亏欠工人的工资。口口相传,前来务工的人更加多了。 老大赵刚和赵强,也就有了时间去到乡里、县里,宣传自家的沙场,联系外面的业务。 赵玥眼见沙场生意好了起来,肯定要再使得家人在致富路上的脚步,迈得更轻快一些。 调动空间,她很容易地就把四处寻找砂石原料的采购商,和在大热天里抹着汗水四处联系买家的大哥、二哥,促成了会面。 有的会面机会,被赵玥安排在小旅社里。小旅社多是大通铺,几个人,甚至十几个人同榻而眠。既然这样,相互聊天的机会就多了。采购商和赵家人,就这样建立了正式联系; 有的会面机会,直接就安排在小饭馆、小吃摊点中。赵家老大正在吃着大饼,喝着紫菜鸡蛋花汤——这是有了点钱,生活得以改善的情景,否则就是窝头。 旁边的一桌人,边吃喝边发着牢骚:“不是找不到沙场,就是找到了沙场,沙子的质量不行。” 这就不用多说什么了。赵刚嘴里的大饼来不及咽下,就赶去和对方交谈。 生意机会多了。因为赵家沙场的沙子质量好,前来购买的人就更多。人多了,呵呵,每方沙子的价钱,也就逐步上升。 先是三毛、五毛的涨,很快就到了八块钱的价格!这在当时当地,那是很好的价格了。 赵永水一家肯定开心,但人心永远不会满足。 赵永水又有了新的忧虑:开始卖沙子,来的人都是推个独轮车,或者推个手推车。装上几袋沙子,也就是一块两块钱; 随后,就是赶着驴车、牛车、马车来的,一车沙子就能卖出十来块钱了; 再往后,就是手扶拖拉机;再往后,可不得了,来了好多大货车!一下子就是几吨、十几吨啊! 不同面值的钱,“唰唰”地点过来,赵永水肯定是脸上乐开了花。 可是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站在旧河道边,望着大小不一的沙坑,却又现出了愁容:刚开始创业,荒山那里还是大把的钱砸进去,看不到产出的迹象。而河道里的沙子再多,也是有限的。 沙场的沙子,就是钞票!这些沙子,能不能支撑到荒山有了丰厚产出,赵永水对此心怀忧虑。 赵玥对此,肯定早有预计和安排。 哼,既然空间在手,这还算什么大事吗!? 现在又是各地大搞基础建设的好时候,她就很开心,很乐意地搓搓左手无名指,调动意念从空间里,转来源源不断的优质沙子,送入赵家沙场的旧河道中。 赵永水把自己担忧的事,说给了老大赵刚和老二赵强。这哥俩立刻打着手电筒,跳进旧河道里。 来回走了好几遍。他们在河道的沙砾中,迈着大步走回来。 赵刚向父亲拍着胸脯保证:“沙子都很松软,可以采挖的数量,应该还多得是!” 站在沙坑边缘的赵永水听了,连忙发问:“不会!下半晌儿的时候,我亲眼看到有的工人挖出来不少大石块,说明快见底了?!” 第41章 永乐坳的银行 方淑芬拉着赵玥的手,前来给丈夫和儿子们送饭。 听到赵永水的喊话,赵玥大声说:“你坚信什么,才会有什么!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期盼好事更多呢?!难道要把好事,要把好运推出去吗?” 听到女儿的话,赵永水连忙说:“这么多好事一下子降临在咱们家。我还真的不敢相信。不过,好事,好运气,呵呵,当然是‘韩信带兵,多多益善’啊!” “嗯,这就对啦!”赵玥心满意足地说着,再问沙坑里的两个哥哥,“大哥,二哥,你们看仔细了吗?” 天色虽然渐暗,但仍可辩清眼前的事物。更何况,是在审视自家的财富! 大哥赵刚和二哥赵强,各自认真勘查后,都笑了起来。 赵强冲着沙坑上面的家人说道:“石块没多少!而且,下面还都是好沙子!别说能够用眼睛看到的,就是我们用铁钎子、长木杆,向沙坑下面试探,也是深不可测!” 赵永水听了儿子们的汇报,嘴巴立刻咧到了腮帮子外面。现在的他早已没有了烟瘾,面对喜事连连,他就是开心地多笑就是了。 “笑一笑,十年少!”赵玥看着父亲说。 赵永水更是开心不已,招呼儿子们从沙坑下面上来,赶紧吃饭。 走到沙场的“办公室”——几间快速用碎草和着黄泥盖起来的小屋,老大赵刚拎过两盏马灯。把下面的风门打开后,他划着火柴,将里面的煤油灯芯点燃。 虽然没有电灯亮堂,却也可以让一家人,彼此把对方的笑脸,看得一清二楚。 “回头儿咱也置办一个发电机,这个临时小屋里装上电灯,就更亮堂了!”老大赵刚说着,把几个装满饭菜的碗,从方淑芬和赵玥带来的两个荆条篮子里取出来,放在一张木桌上。 赵永水抄起筷子夹着红烧茄子,一手拿着烙饼先咬了一口。 烙饼是方淑芬在家里刚做好的,即便走了不少的路送来,因为盖着一块干净纱布——既保温又防蚊蝇,也还是热乎的。 烙饼是把和好的面团,用擀面杖擀平后,刷上植物油和盐粒子。折叠后再擀开,再刷上植物油和盐粒子。反复几次,擀平后放进烧热的柴锅里干烤。转动几下,翻个个儿。如此几次,一张滚烫、喷香的大烙饼,就做得了。 和老大、老二吃着烙饼,炒菜是红烧茄子、肉片炒扁豆,赵永水再想起来问:“老三、老四呢?学习没有?可得好好学习!” 方淑芬回应“他们都很认真,在家学习呢”之后,再用带着心疼与关爱的眼神,看着丈夫和两个儿子。 都被太阳晒得更黑了,人也更瘦了。 见到妻子暗自抹泪,赵永水放下筷子,沉默了一会儿。稍后,他抬起头,对方淑芬笑着说:“我还年轻,干这点活儿不算什么!再说,” 说着,他拍了拍老大赵刚的肩膀,再笑了起来:“儿子们都能出力,更还能拿大主意了!呵呵,咱们老夫妻,马上就享福了!” 他的话说完,方淑芬连连点头:“看咱们家吃饭,也可以看得出来。原来基本上就是顿顿窝头,现在基本上,已经是顿顿白面了。” 两个大儿子也都抬头挺胸,表示要更多担起家里的重任。 赵永水再爱怜地看着赵玥:“玥玥,你这么小就已经为家里出力,也受委屈了。” 父亲说得很动情,此时的赵玥心里更觉感慨:前世的父亲,因为长期劳累和营养不良,很早就离世了。 穿越回来,又是空间在手的赵玥,肯定不会让这样无奈的亲人离别,再次发生。 以前世的生活经验和可以调控的空间,赵玥必要让家人,尽快过上开心富足的生活! 想到这里,她笑看着父亲说:“爸,咱们家人都是肯吃苦努力干活,生活当然会很快就转好。用不了多久,咱们就翻盖房子。甚至,还要去县城、去京城买房住!” 听着就带劲,听着就开心! 赵永水固然还不敢想去县城,甚至去京城买房,过令每一个农村人,都羡慕不已的城里人的生活。 可是他听到女儿这样说,心里除了开心之外,就是信心满满:“玥玥,别的不说,等挣了钱,先给你在县城里买间房!” 听到父亲这样说,赵玥没有客气拒绝,而是点头认可:“都会实现的。” 当然啊,既有空间,又有家里所有人拧成一股绳的干劲儿,富裕生活还远吗? 只争朝夕。 这是沙场的业务进展。荒山的开发,又怎么样呢? 赵永水一家人,在乡长魏大宝和村长李德发的引领下,来到名叫“永乐坳”的这片荒山时。 站在一个小山坡上上,众人只觉的山风猛烈。入眼处,不是荒草,就是石块、砂砾。赵永水看在眼里,心里直打哆嗦:荒山的改造,成功了就叫做“绿色银行”。可是,前期的投入,简直也需要一家银行支撑才可以啊! 这三座山包、两道山沟,要种什么树,才能成活率更高、成材或者结果更快,使得前期的投入,能够快速回本呢? 他正在心里打鼓,乡长魏大宝已经在开导了:“永水,不用怕。前期资金,乡里给你解决一部分,借给你两千块钱。” 赵永水连声道谢,心里却想:这钱,我怎么敢接着。过几天就还给你! 李德发在一旁见他神色不安,也劝说着:“我也找了农林专家,帮你咨询了。这片山沟,还是适合种栗子、核桃、山楂等抗旱、抗病虫害的树木。” “嗯嗯,谢谢,谢谢。”赵永水机械地回答着。 赵玥在旁边见父亲很紧张,就低声示意大哥、二哥勇敢些。 老大赵刚和老二赵强,本来心气很高。可现在这二人想着真的要开发这些荒山沟,也是茫然失措。 现在,身高才到自己腋下的小妹妹,用执着的眼神看来,老大、老二,先是觉得难为情,再又生出年轻人应有的豪气。 对小妹暗暗地点点头,老大赵刚走近乡长魏大宝、村长李德发:“乡长,村长,我们赵家既然协议都签了,那就真的是破釜沉舟,只有好好干了!” 魏大宝和李德发脸上带笑,转头对赵永水说:“永水,你看看你儿子,多有勇气!” 赵永水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们,带着尴尬的神色笑了笑。 “先种上李村长说的那些树。”乡长魏大宝手指着这片荒山沟,对赵刚说,“等那些树种活了,再种其它的树。这样,整片荒山的环境就改观了!那些树的树苗,我可以替你们去县里的农林局,申请赊欠一些出来!” 赵家一家人听了备受鼓舞,连连向乡长道谢。 “不用!”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第42章 课外书上写的(求票求收藏,谢谢) 听到这个反对的声音,大家都感到很是惊讶。 开发荒山,本就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 现在,乡长魏大宝出于支持赵永水一家给村民做表率,带头致富的考虑,给予极大的帮助,却有人对这样的天降好事反对? 不仅赵家一家人都是吃惊,乡长魏大宝和村长李德发等在场的各级干部们,也都是惊讶不已。 这个稚嫩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来自于十岁的赵玥。 听到赵玥出言反驳,赵永水顾不得询问仔细,立刻低声呵斥:“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乱说话!” 方淑芬怕丈夫的凶恶神情,吓坏了女儿。即便心里也埋怨女儿胡乱开口,她也还是赶紧一把把女儿揽进怀里。 村长李德发见赵玥仍是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包括自己在内的一众干部,就笑着对乡长魏大宝说:“这就是永水的小女儿赵玥,这女娃很机灵。永水能勇敢地在我的采石场入股,承包沙场,都跟这个小姑娘的建议有关。” 魏大宝点点头,笑着对赵永水说:“你的儿女们都很厉害!永水,你有福气啊!” 说完,他弯下腰,对赵玥说:“玥玥不用怕,你想说什么?” 哼,我能怕这个吗?就是接见大米国总统,又有什么可怕的? 赵玥挣开妈妈紧搂着她的手臂,走到山坡边缘。山风不断吹来,把她额前的“刘海儿”吹得摆动不停。 “这两座高点的山,就种上枫树、黄栌、松柏、山桃、山杏、梅花、樱花等树木。”赵玥手指着前面的荒山,自顾说着。 听了她的话,别人只觉得这小女娃懂得很多,乡长魏大宝却摇着头,笑了起来:“玥玥,你说的都是观赏类树木。那些树虽然长得快,也很抗风。但是,要它们产生经济效益却很难的。” 赵玥暂时不予理会,再指着荒山下面的一条干涸的河道说:“这条干河道,未来会随着荒山植树多了,而再次流淌清水。” 她带着神往的表情,认真地做着臆想中的规划。大家只认为这个小姑娘,可能是课外书看多了,带有科学幻想的思维了。 而魏大宝听了,稍作思考之后,只觉得震惊。 他干脆蹲下来,视线与赵玥的眼睛平行:“玥玥,你告诉叔叔,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两座荒山和下面的那条干河道,未来可以成为一个游览景区!”赵玥盯视着魏大宝的眼睛说着。 魏大宝真想使劲抱抱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又觉得不好意思,,而放弃了这个念头。 拍拍她的小肩膀,魏大宝站起身来,对赵永水说:“永水啊,你这个小女儿,了不起啊!她说的,不是眼前,也不是三年五载的收益,她说的是十年以后的规划!” 李德发和赵永水等人,肯定不懂什么是“绿色无烟工业”——以前期适当的投入,后期得到源源不断地丰厚回报的旅游业! 魏大宝肯定对此,也只是模糊懂得一点。但作为乡长,他去到省城、京城出差的机会,还是很多的。出差的闲暇时间,他也会去到当地的旅游名胜区游玩。 一张门票几分钱到一两毛钱不等,进去后也就是走马观花那样。 后来有句话,来形容国人的旅游内容:上车睡觉,下车尿尿;景点就是看庙,出游只为拍照。第二天一问,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如此,各大旅游景点,也都是来客爆满!在这样的的形势下,游客们只能再去寻找带有不同特色的景区。 于是乎,所有的大小景点,都是人满为患。附带着周边村落的餐饮、住宿,甚至其它游乐项目,比如钓鱼、戏水等,都火爆起来。 当然,那是未来富裕起来的人们,想要满足休闲需求而造成的景象。 现在能够考虑到那么远的,可能全世界也没有几个人,赵玥算是其中一个。 多少了解一点旅游产业的魏大宝知道,如果这个事能够成功,那就不是一个村的致富问题。 而是一个镇、一个乡、一个县的综合利益来源!因此而产生的餐饮、住宿、养殖、旅游纪念品等等,相关联的产业振兴,是此时的人难以想象得到的巨额收益。 思考了一会儿,乡长魏大宝的心情平复下来,还是摇了摇头。 他看向赵玥,用不想伤害这个小姑娘梦想的温和语气,对她说着:“玥玥,你的设想很好。未来,咱们这里也能成为真正的金山银山。可是,” 叹了口气,魏大宝指了指自己和李德发等在场人的衣装,再说着:“大家现在衣服还都是打着补丁,吃得好点的也就是白面烙饼、馒头。日子艰苦的人家,窝头还是少不了的。所以,” 他暗呼口气,脸上重新现出笑容:“远期规划与现实问题并重,但我们现在急着要解决的,首先是大家的温饱问题。” “嗯,我懂。”赵玥连忙接过话来,再指向另外的一道山坡和两道山沟,“那里的山矮一些,就可以种苹果、梨、杏,以及经济林。山沟里,可以养鸡、养羊!” 立刻开心不已! 魏大宝激动得拍掌叫好:“了不起,玥玥了不起!这是多种经济模式综合了起来!” 再蹲下身来,他笑眯眯地看着赵玥说:“你说的可能你自己也不太懂,我也不是很懂。但我觉得你说的,的确是一个好方向!玥玥你尽管说,如果是种经济林,种什么树才好?” 话既然说出口,赵玥当然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 不能以十岁的年纪,一口气说出恢弘的构想。她就只好装作思考的样子眨巴着眼睛,以此表示使劲想着。 “嗯,对了!我看过相关的课外书,上面写了不少!我觉得,”她停顿了一下后,再接着说,“杉木、红松、枫木、梧桐,这些都很好!既可以做家具,又还可以做乐器!” 说着,她再带着童稚的表情,笑着说:“你想啊,做家具就已经使得树木的身价大增了,对不对?要是做成乐器,不就更值钱了吗?” “哈哈哈。”听了赵玥神采飞扬着说完,魏大宝连声大笑着,站起身来。 赵永水见状很是尴尬,连忙说:“小孩子的话,都是说着玩的。” 第43章 精明的人做的糊涂事 赵永水神色很是紧张,可是乡长魏大宝却是真的开心。 他环视一下身边的干部,慨叹着说:“说起来,我也是上过中专。可那毕竟是十几二十年前的学习内容,已经不能跟上现在的形势,更不要说展望未来了。” 李德发听着,连忙说:“乡长还去工农兵大学深造过,已经够厉害的了!” 魏大宝大笑几声后摆摆手,只说那时的学习,对眼下的事务帮助不大。 随后,他再看了一眼赵玥,就望向四周的荒山头。 永乐村这一带的荒山,历史上倒也是有过密林的。可是因为干旱,以及滥砍滥伐等原因,树木迅速减少了。 原来树林成片,砍伐一些并不觉得什么。但就像是珍稀动物大熊猫那样,整体数量减少后,再要恢复起来,已经很困难。 大环境依旧是干旱,局面环境又不能锁住老天爷降下的雨雪。荒山,也就只能越来越荒。 现在,满山岭的只有一些杂生的灌木与荒草。即便是这些,也是稀稀落落,不能连接成片。 魏大宝怀着改造贫困山区面貌的壮志,想着赵玥的提议,心里很是认同:再辅以多种树木交互种植,五年、十年、二十年后,这里一定可以呈现出碧绿葱郁的美丽景象。 到那时,再请来专家商讨一下,看看是否能够发展出旅游产业来。 不管怎么说,赵玥所说的那些经济林及其成材用途,的确是目前就可以快速开展的项目。 是啊,一套松木家具,在八十年代也要几百元;一件乐器,更加难以估值。按照后来的市场价格计算,便宜的也要几百上千,贵的更是几万、十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家具与乐器昂贵,基础材料肯定不会那么高,但是随行就市着涨价,也是必然的。 想到这里,魏大宝看看赵玥,不禁又开心地笑了。 笑过之后,他对村长李德发说:“老李,再把旁边的两座小山包,一共是五座山坡、两道沟,一起分给永水一家!条件不变,这两座小山头,就当是乡里支持永水一家的!” 听了赵玥的陈述,以及魏大宝对她的称赞,李德发本来也是欣喜不已。可当他听到乡长如此慷慨,却犹豫起来:“乡长,这不太好?” 李德发这个表态,令赵家人十分不满:你李德发不是一直帮助赵家人,还说要在永乐村里,给其他村民树立致富榜样、致富模范吗?怎么乡长如此“开恩”,你还阻拦了呢? 看着赵家一大家人的不满神情,李德发只是熟视无睹。他带着无所谓的表情,看了一下赵永水,就盯看着乡长。 魏大宝本来兴致很浓,没想到说出帮助李德发治下的村民的话,却被他挡了回来。 既然不知道具体原因,魏大宝略微思索过后,也就想要改口:“呃,嗯,哦,要不这样,我跟德发大哥再商量一下?毕竟,是他最了解咱们村里的具体情况。” 赵永水一家见状,只得作罢。很是沮丧的神情,已经在他们的脸上显示了出来。 李德发并不在意赵家人的脸色,只是把魏大宝拉到了一边。然后,他低声问:“乡长,这里的事情有点复杂。我觉得永水一家的干劲很足,但毕竟没有经验。我担心,” 本来兴致冲冲,也是真心为贫困村子,为贫困农户在出主意想办法的魏大宝,居然当众被下属反驳了很好的提议。 这是一举多得、多赢的建议,既可以促进贫困农户致富的积极性,又可以推出致富模范与典型人物。这么好的事,魏大宝本想着好上加好,却莫名其妙地被李德发阻拦,令他只觉得难以置信, “你担心什么?我看你是心生嫉妒了?要不,这些荒山,也别报给赵永水一家了。你也都听到了玥玥的建议,就都包给你李德发!”魏大宝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是语气很严厉。 李德发立刻被呵斥得面红耳赤,一时不能答话。 按说,李德发因为大儿子承包了采石场,现在家里的经济条件也还不错。他也没有这个拼命吃苦的动力,去开山植树。 可他为什么要阻拦魏大宝呢?这是因为他动了小心思。什么心思?因为他知道,乡长魏大宝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十五岁的女儿现在读高中,十三岁的儿子正在读初一。 李德发的心中,早已把赵玥当做了儿媳看待。 此时见到魏大宝慷慨地,把两座山头送给赵永水一家,李德发为赵永水高兴之余,心里很是泛酸:看得出来,魏大宝也很喜爱赵玥。保不齐,魏大宝也动了要把赵玥认作儿媳的念头!这两座山头,好像是他拿着国家资产,以此作为聘礼送给赵永水的。 因此,李德发一时着急之下,就出言进行阻拦。可现在看到乡长魏大宝发怒,他又有些害怕。 心里纠结之下,他就对魏大宝说:“乡长,你别急眼啊!我这,我这也是个人意见。要不这样,我现在就征求一下村里其他干部的意见,这可以了?” 魏大宝工作繁忙,今天特地抽身前来永乐村,就是为李德发这个村长,以及承包荒山的赵永水一家打气的。 抱定既然来一趟,就一定要有最好的工作成果的想法,魏大宝沉着脸,示意李德发赶快去和村里干部商议。 带着尴尬的神情,连连对比自己岁数小一点,但是职务高很多的乡长魏大宝道歉,李德发再走到一边,将几个主要村干部聚集到一边,仔细地商讨起来。 其他村干部,也觉得本是和善的李德发,刚才的表现却是令人诧异。 他这样公开阻拦,既得罪了乡长,又得罪了赵家一家人。乡长主动说出的事,又不违法违规,你李德发几个胆子,敢跟乡长叫板? 因此,当李德发陪着笑脸,给大家分发香烟时,大家都看了一下不远处的,脸色沉黯的乡长魏大宝,没有一人敢接过来。 “村长,你说,你本来挺精明的人,现在却做这糊涂事,到底为什么?”小队长何必达接过他递来的香烟,点燃后抽了一口,眯着眼睛问。 第44章 一时昏了头(求票求收藏,谢谢) 别人不予理会自己,李德发见何必达倒显得很热心,心情好了很多。 索性把何必达拉到一边,他低声说:“村里都知道,我想把我们家老二李皓,说给,哦不,是想让玥玥以后嫁给我们家李皓。可是,” 说着,他偷眼看了一下乡长魏大宝后,再对何必达说:“乡长对永水一家也太热情了!一下子就‘送’给两座山头给他们家。这,这,哎!必达,你说会不会,会不会是乡长要把儿子说给,哦不,想要玥玥做他的儿媳啊!” 这下可好,不问何必达则罢,问了何必达,这事更加不好办。 何必达本来也动了想要玥玥作儿媳的念头,此时听到李德发的话,只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好你个李德发,你这做得也太过分了!一家女百家求!就许你李德发想为儿子讨媳妇,别人就只能干看着?我还要我们家何正,以后娶玥玥呢!哼,别人怕你,我何必达可不怕你!最起码,我心里不怕你! 这样想着,何必达不敢公开和李德发争执,却拐着弯说出了自己不能被推翻的见解:“乡长那是帮着永水致富!村长你怎么这么糊涂!你公开反对乡长,你为儿子说媳妇的话,也不敢公开说。呵呵,恐怕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因为和乡长不配合工作,被撸了村长的职务!” 李德发听了,顿时脸色发白,顿时后悔不迭;就是啊,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被撸了职务,赵永水一家以后再干得风风火火,那就肯定看不上我们家了,我儿子李皓也就没可能娶玥玥了! “还有啊,乡长这么说,压根没问题啊!因为赵永水承包荒山,其实也还是合伙性质,要上交政府利润,要为村里植树的!这有什么不可以呢?”眼见李德发已经脸色惨白,何必达就趁热打铁地继续说着。 “嗯嗯,我是操之过急了。”李德发不得不承认自己一时昏了头。 何必达把手里的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灭,仿佛是在把李德发的妄想之火踩灭一样。 随后,他再低声说:“不仅如此,你当场还得罪了永水一家。你想去!儿媳?还有可能吗?”说完,何必达转头走去一边。 被众人冷落的李德发,只觉得已经无法做人。但自己捅破的窗户纸,只能自己去糊上。 干咳一声,再干笑一声,不去找乡长,他先去到赵永水一家近前。 虽然赵家人脸上冷淡,李德发还是要以自己丰富的组织能力,以及处事经验,把损失夺回来,甚至得到更好的结果! “永水啊,你们千万别多想!要是不愿意你承包,我还会一开始就大力支持吗?”李德发先发制人地说着。 赵永水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可心里还是因为刚才李德发的阻止,而不能释怀。 李德发见赵永水没有回应,就继续说着:“我是真的考虑那么多荒山都给你,怕你,以及一家人都累坏了!还有沙场的活儿要干,对不对?” 这话说得有道理。赵永水默默地点点头,呆看着他。 见赵永水的神色已经缓和,李德发的心中也是松快好多:“不仅是你们家里的几个大人辛苦,就连老三、老四,还有玥玥,肯定也会因为帮忙而辛苦,对不对?” “哎,肯定是难免的。”赵永水无奈地说。 李德发见他回话,更是得意:“就是啊!所以,我先跟村干部们商量了一下,就这样定下来了:村民们到你的荒山里搞义务劳动,村里出口粮!” 赵永水听了,立刻感动得眼睛里满是泪花花:“这合适吗?”刚说完,他的泪花就消失了。 叹口气,赵永水接着说:“村民要是不愿意,也不能勉强啊!” “公社派给的任务,不行再给几个工分!再不行,还有我李德发一家呢!我们家老大,尤其是老二李皓,可爱干活儿了!”李德发瞪大眼睛,带着极为真诚的语气和态度说。 赵永水一家听了这话,立刻重新笑逐颜开,连声感谢有魄力的、智慧的、善良的永乐村村支书、村长,李德发同志。 见赵永水一家都已展颜,李德发暗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仍是沉着脸的乡长,他只好牙关紧咬,迈着看似轻快地步伐,笑呵呵地走过去。 “都谈妥了!必须按照您说的办!”李德发拿出香烟递过去,被魏大宝摆手拒绝了。 自顾点上一支压压惊,李德发再满脸笑容地说:“我就是怕把永水一家累坏喽!现在都好啦!村干部们一致同意:村民们都以义务劳动的形式,帮助永水一家!” 魏大宝听到这个决议,频频点头:“应该这样,应该这样!典型,就是众人拾柴火焰高那样塑造出来的!” 李德发聆听者乡长的训示,连连表示拥护和赞同。 赵家人承包荒山的事定下来,首先遇到的就是树苗来源的问题。 魏大宝说到做到,县里的农林局先以赊欠的方式,先送来了三千余株各类树苗。 李德发随即在村里的高音大喇叭里,连番鼓励、引导村民,开展绿化荒山的行动。 有工分可拿,村民们还是愿意来的,尤其是家里男丁多的人家,比如冯家。 冯家那个断腿的人,现在已经恢复得完好如初。这里面,自然也有赵玥调动空间,辅助给他治疗的原因。 冯家气势上已经减弱,又见到赵家一家干得很红火,也就没有再纠缠的心气,而转为了想要多挣几个工分的心情。 在村长李德发的撮合下,两家公开握手言和,彼此都不再计较什么。冯家人再得到赵永水送来的两只老母鸡后,就昂首挺胸着走出几个大男人。 这不是再想打架,而是跟着赵永水上山挣工分去了。 一切都很如意。 树苗栽好了,村民们再挑水来一一浇灌。赵永水感激不尽,村民们只说是祝福;这些树苗是栽上了,可是因为山区干旱少雨,又不能全凭着人力来浇水。再加上,还有各种病虫害的侵袭。因此,树苗的成活率未必怎么样。 不管怎么说,树苗先栽了几个山头,好歹有了个模样。赵永水很开心地望着星星点点的树苗,笑着说:“数量还少,等明年看。成活率高了,县里还会支持!” 一家人都很开心,连连祈祷老天爷开恩下雨、病虫害滚远点儿。 但是看到那两座说是准备做果树栽培的山头,还是光秃秃的样子,赵永水又是挠头。 果树苗谁给呢? 幸好赵玥带着大哥赵刚、二哥赵强,去到十里外的周各庄,寻到了卖树苗的周全礼。 见赵家来人说是真的承包了荒山,周全礼赞不绝口:“玥玥啊,你还这是说到做到了!好,周叔叔全力支持你!” 对于周全礼的热诚,赵玥和赵刚、赵强,都是开心之余,连连道谢。 赵玥笑嘻嘻地说:“周叔叔这样爽快,我们更不能亏待您!” 第45章 盘腿而坐的包公 人好就行了,纯粹的支持倒也不必。 老大赵刚在小妹赵玥地提示下,与周全礼达成了以沙子,以及未来果树收益分成的形式换果树苗的协议。 周全礼自己,以及他联系到的几位同样搞果树树苗栽培的农户,把几千株大小不一、品种不一的果树苗,亲自送到了赵家承包的“永乐坳”。 参与栽好后,周全礼再对赵家老大、老二,指导了果树苗的养护、治疗病虫害的技术。 这些技术,老大赵刚、老二赵强认真地做了记录。可是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学习更是如此。 二人战战兢兢地,每天在山里转圈,不停查看,以及心里祷告:果树苗,包括那些经济林的树苗,尽可能多地成活下来。 祷告其实不必。 每天夜里,一家人都熟睡后,赵玥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田螺姑娘那样,开始忙碌起来。 田螺姑娘还需要真的煮饭做菜,而赵玥,只需要轻揉左手无名指,就调动空间里的水,以滴灌的形式,浇遍了所有的树苗。 随后,她再用滴灌、输液的方式,为每株树苗进行生根、除病虫害的操作。 这样的暗中护理,效果怎么样? 一个多月后,乡长魏大宝带领着各级领导,再来永乐坳视察。 亲眼见到满山遍岭的小树苗,虽然不高,但都很精神抖索地站立在山坡上,魏大宝只觉得震惊不已。 随行的农林专家,随意查看了各类树苗,赞叹之后,向魏大宝汇报:“成活率高达99以上!这在荒山改造中,实在是罕见的。” 魏大宝看看劳碌得黑瘦的赵家人,感慨地说:“赵永水一家都辛苦了!你们为大家带了个好头儿!” 赵永水赶紧道谢,看了看村长李德发之后,再谦虚地对魏大宝说:“永乐村是块宝地、福地!村长和村民们也对我们帮助很大,我们一家都是感激不尽!” 李德发连忙说:“还是你们家勤奋!我亲眼见到,赵家一家人,每天挑水来浇灌。哦,对了,乡长你看,”说着,他就带着魏大宝走到矮山坡的果树苗近前。 “这些,都是赵玥想出来的主意——跟卖树苗的农户,交换过来的。”李德发说着,再冲一旁的赵玥竖起大拇指称赞。 魏大宝了解内情之后,心里感慨不已:现在的农村,基本上仍然保持着一家一户,各自经营、各自为战的状况。 这样固然可以使得各自操作的事务更加精细,但也因为资金及技术所限,不能得到更快、更好的发展。 现在赵玥提供的这个模板,能够使得更多的人开阔眼界、敞开胸怀。彼此互通之后,会在商品的品质以及资金的流动等方面,起到更好地促进作用。 随后,魏大宝就赞叹着说:“一个小姑娘,就能想到这样的好办法!既盘活了不同生产类型农户的呆滞资产,又活跃了经济!玥玥,” 说着,他弯下腰,笑着对赵玥说:“你这个得到成功的主意,可以为更多农户提供参考范本!” 担心她听不懂,魏大宝想了一下再说:“就是说,大家按照你的方式来做,会更快富裕起来的!” “嗯嗯,好!”赵玥开心地笑着说。 一家人接待了乡长一行人之后,返回家中休息。 沼气池已经改造完毕,做饭可以用到洁净的燃气。但一是因为火焰不旺,再就是赵家毕竟习惯了用柴草做饭。 因此,沼气的使用并不多。 可另外还有最大的好处,就是上厕所的难题,得以了较好的解决。 生活的基础条件逐渐改善,一家人的生活品质,也在潜移默化地进行着提升。 老大赵刚,为家里安装了太阳能热水器;老二赵强,带着几个兄弟,另外搭建了一个简单的洗澡间。 这样,最起码是春夏秋这三个季节,一家人劳碌一天之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可以随时洗上热水澡。 生活品质改善,一家人的精神面貌更是昂扬。 出出进进之时,邻里都带着羡慕的神情说着:“永水啊,淑芬啊,你们越看越像城里人了!” 说笑而已。可这样的话,赵家一家人听在耳中,欢喜满心头。 日子就这样迅速好了起来。 晚上,赵永水把其他人都轰走,只剩他一人在正屋的东屋里。把装钱的大布袋子,从板柜里拎出来,他和方淑芬二人,盘腿坐在炕上,从一分一毛,到一块十块地,认真地数了起来。 反复数了几遍,赵永水终于看着坐在对面的妻子笑了:“几个月之间,就挣来了一万四千多块!” 这在当下的农村,虽然还算不上是真正的巨富,但相对而言的话,最起码以这样的速度而言,也可以跻身“富翁”的行列里了。 方淑芬捂着嘴笑个不停,随后再说着:“还有欠债的!” 赵永水眼巴巴地看着一炕的各种面值的钱钞,只得再分出去一些。 “我的意思是,”赵永水低声说,“翻盖房子!”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屋顶破旧的顶棚。 方淑芬仰头看了看,也是暗叹连声:“是啊,要说翻盖,早就应该翻盖了!现在正好,咱们有了点钱,又还自己办着沙场,可以!” “嗯,嘿嘿,这叫姓何嫁给了姓姓郑的——郑和氏(正合适)!”赵永水得意地说完,就赶紧把钱整理好,放回了板柜里。 随后,他就走出屋门,对着西套房喊了一声:“老大,你叫上几兄弟,到我屋里来!” 几兄弟正在说着沙场和荒山的事,商量着每天安排谁去沙场值夜班,谁去山头的窝棚里护林防火。听到父亲的一声喊,几兄弟连忙走来这边。 进了屋子,连带赵玥,大家看着正襟危坐在炕里的赵永水,先都笑了起来。 “您这也太严肃了?像是坐在公堂上,准备审案的包公一样!”老二赵强笑呵呵地说。 方淑芬听了也是忍不住发笑:“包公?你爸的脸晒得黑,这倒还像几分。可是,包公审案有盘腿坐着的吗?” 她的话一说完,别说孩子们,就是赵永水看看自己的“光辉形象”,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气氛轻松下来,赵永水语重心长地,讲述着赵家几代人艰辛奋斗的历程。 老二赵强笑着说:“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您就直说,什么事?” 第46章 开业大吉(求票求收藏,谢谢) 被打断说话很尴尬,赵永水此时毕竟心情好,也就不和二儿子计较。 咳嗽一声,他面容又严肃下来:“钱,挣到了一些,所以,我要为家人翻盖房子!” 几兄弟相对看看,正要欢呼同意,却见赵玥摇头说:“不着急的。” 大家都同意自己的宏伟蓝图规划,却被最喜欢的小女儿泼了一盆冷水,赵永水不禁觉得很是泄气。 其他家人也是诧异,都觉得现在有了活钱,这个屋子实在也应该翻修,为什么不可以呢? 看向赵玥,他发呆了许久,才疑惑地问:“玥玥,把咱们家里搞得更干净整洁,不好吗?你不总也是说‘家里太脏太乱’了吗?” 赵玥点头说:“当然要家里更好!可是,我觉得这些钱,眼下还有大用处!” 一家人看着她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的神情,知道她又有好主意了。 赵玥就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大家听:在承包荒山的两道山沟里,养鸡! 听了她的话,赵永水先就笑了起来。他摆着手说道:“不成,不成。” 其他的家人,略微思考后,也都表示不太切合实际。 养鸡,肯定是好事。 京城里售卖的活鸡,一般的大概是12元一斤。品质好的柴鸡,也就是未来的人们所说的“走地鸡”,每斤的价格,还要高上几毛钱至一块钱不等。 这样的土鸡,农户散养着长大,大约需要一年之久,才能长到四五斤。饲养场里,个把月就能供应市场的饲料鸡,从肉质和内含营养的角度来看,肯定不能和柴鸡相比。 既然利润丰厚,限制农户大量饲喂土鸡的,不仅是资金的匮乏,还因为没有足够的场地。 大量饲喂,如果集中起来的话,因为没有足够鸡群活动的空间,那就与饲养场里的饲料鸡,没什么太大区别了。 现在,赵家既然已经承包了荒山,有了足够的场地去大量养鸡。为什么一家人还是不同意赵玥的建议呢? 首先,就是没有人手去精心照料鸡群;再有,就是最关键的:荒山里,虽然没有大型野兽,但也有黄鼠狼、鹰隼。这些肯定会捕食家禽的动物,将对散养的鸡群造成威胁。 赵玥听了大家的疑问,再解释着说:人手不够,可以请几个没事干的村妇,说好给付一定的报酬,比如钱或者白面等之后,前去帮忙; 至于凶禽,可以在山沟里张上渔网,挂上铃铛、红绸布等,遮挡它们来捕食; 黄鼠狼一类的走兽,那就更好办了。养几只狗,既可以辅助看护荒山的林木,防止有人盗伐,又可以吓走黄鼠狼! 赵玥的话说完,一家人再把目光看向赵永水。 皱着眉头,赵永水盯看小女儿许久,没有说话。 一旁的老大赵刚早已忍不住,就想抢先开口。他还没说话,赵永水已经说了:“作为一家之长,我举双手,”说着,他再把盘着的两腿两脚翘起,“再举双脚,表示同意!” 一家人立刻大笑起来,“永乐坳”赵家养鸡场,就这样正式成立了。 赵玥开心地笑着,再仰头看了看破旧的顶棚,就对大哥说:“大哥,我现在也放暑假了。我们就一起动手,把顶棚重新糊一下,也就立刻显得干净整洁了!再过两年,我们就盖小洋楼!” 听着妹妹的话,几个哥哥都是开心不已。 老大赵刚扫视一下几个弟弟,带着埋怨的语气说:‘这点事还要小妹说,还要小妹亲自动手吗?!’ “不用!天亮就弄好!”几个弟弟挺胸回应着。 天光大亮,老三赵义和老四赵德,从板柜里翻找出旧挂历——一直准备着糊顶棚用的。 方淑芬找来一个大铁勺子,在里面和好面浆后,就在火上略微炙烤一下。等面浆粘稠后,她就笑着宣布:“浆糊熬好了!老大、老二,开始!” 赵玥拍手叫好,其他几个哥哥们齐声答应。 顶棚上黑乎乎的旧纸,被踩在人字梯上的大哥、二哥,逐一揭下来;新的挂历纸,被老三赵义和老四赵德涂抹好浆糊之后,举起来递给哥哥们。 不用一个上午,正屋,以及西套房的四间卧室,就全都更换完毕。 进去屋里,大家都觉得眼前一亮,心情愉快。走到堂屋,大家又觉得还是昏暗。 接着干!几个兄弟和好石灰水,先把堂屋屋顶——堂屋因为当做了厨房而没有糊顶棚,用扫把仔细清理了几遍。 随后,头戴折叠纸帽的老大、老二,再踩上人字梯,用滚刷蘸上石灰水,把堂屋的屋顶,粉刷一新! 忙碌已毕,一家人看着整洁一新的屋子,感到很满意。 赵永水看过后,再对赵玥说:“玥玥,我们就暂时把屋子修理一下。小洋楼,哼,一定尽快盖上,让我们玥玥尽早住上!” 赵永水此时没有丝毫胆怯,而尽是豪壮的样子,一家人看在眼里,都是开心地大笑。 院子里的大公鸡,见到原本沉闷的一家人,此时却如此爽朗,也不禁伸着脖子,“喔喔”地叫了几声。 “哈哈!这是催着我们好好干呐!”老二赵强打趣着说。 既然如此,那就说干就干! 一家人立即赶往永乐坳,又在赵玥的提示下,把一道山沟先清理了出来。即便如此,山沟还是山沟。 “能行吗?”老大赵刚看着仍是石块、杂草丛生的山沟,挠着头问着。 “肯定行!”赵玥呵呵地笑着说。 老三、老四听罢,也不再多问。这两人立刻就去找伙伴们,找了三只土狗来,以待看护鸡群免被黄鼠狼等野兽捕食。 趁人不注意,赵玥立刻调动空间,把这几只土狗,换成模样一致,但是训练有素的猎犬。 几只狗既听话,又很威武地在山沟里来回逡巡。一家人看在眼里,心里先安定了下来。 大家扫视这山沟,都觉得鸡场似乎有了点影子了。 “接下来呢?”看着宝贝女儿,方淑芬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问着。 “买鸡苗!鸡场开业大吉!”赵玥拍着手说。 手里有钱好办事!有了打算就照着好好干! 第二天凌晨,老大赵刚和老二赵强起了个大早。他们匆匆地盥洗后,随意吃了几口窝头,就赶去村口。 去往县城的长途车,带着一股迅疾而至的尘土,在司机踩下刹车的“嘎吱”声响中,停在了二人身边。 两人结伴乘车到了县城,再通过不断打听,很快找到了县里的养鸡场。 第47章 避险 兄弟二人仔细询问了养鸡场的几位技术人员,再在他们的建议下,以三毛至八毛不等的价格,买了芦花鸡、乌骨鸡、柴鸡等,一共两千只种鸡鸡苗。 养鸡场的技术人员听说一再告诫:“千万小心,不要传染了鸡瘟!如果是那样,钱财肯定是白花了,更还全都白费了力气!” 兄弟二人听了,赶紧买了一些疫苗针剂。 老二赵强又跑去渔具店,买了几张大渔网回来。 兄弟二人筹备妥当,就去县城主街的路边,雇了一辆等活儿的拖拉机。把种鸡鸡苗装进许多笼子里,再一一放入拖拉机的车斗,二人对司机指挥着道路,返回永乐村。 到了村口,司机在“嘎达达”的发动机轰鸣声中,侧头大声喊着问:“从哪个路口进去?!” “不进村!直接去后面的山坳里!”老大赵刚也扯着脖子喊。 似乎没有听清,或者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司机干脆把拖拉机停在了路边。 发动机的声响小了许多,司机转身看向坐在车斗里、鸡笼旁的两个小兄弟:“山坳里养鸡?” 这两个兄弟,此时其实也并不太明白,但因为有小妹颇为自信的交待,也就大声回应:“是!你就开到那里去!” 司机摇摇头,再挂好档。拖拉机又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向永乐村后面的荒山沟驶去。 赵永水站在山坡上,身边是妻子方淑芬、三儿子赵义、四儿子,还有一家人的宝贝,赵玥。 曲折的山路中,隐隐地传来了拖拉机发动机的轰鸣声。一股烟尘,也从山路中飞腾起来。 “肯定是大哥、二哥回来了!”老四嘴里喊着,拉起老三赵义,就跑下了土坡。 看着远处的那股烟尘,听着“嘎达达”逐渐临近的拖拉机的轰鸣声,赵玥的心中激动不已:家里的生活,会轰轰烈烈着,红火起来的! 拖拉机前端发动机的水箱盖子处,冒着一股一股的白色水蒸气。 老三赵义、老四赵德走下山坡,引导着司机,把拖拉机开进了山沟边。 把发动机停了下来,司机看着这道十来米宽、一千多米长的山沟,慨叹着说:“这里面的杂草都是你们一家自己清理的?” 老大赵刚从车斗里跳下来,“嗯”了一声后说着:“也还好,灌木杂草也不算多。” 这些杂物不多的原因,当然也是赵玥调动空间,先进行清理。随后再是赵家的兄弟们,再来打理的。 赵永水和方淑芬走近来,看着许多鸡笼里的可爱小鸡,都是笑容满脸。 “已经搭了鸡棚,先要保温?”赵永水问。 一边从车斗里往下搬鸡笼,老二赵强一边回应:“现在天气热,养鸡场的人也说先要防暑才对。” 那三只狗,从山沟里跑了过来。到鸡笼边,它们用鼻子嗅个不停。方淑芬看着有点担心:“好家伙!黄鼠狼倒是没有了,鸡仔们不会被这几只狗给吃了?” 赵玥蹲下来,抚摸着几只狗:“你们好好看着鸡仔,既不能让野兽来吃,你们更不能吃!看管好,我好好地喂你们!” 老四赵德不禁笑了:“它们能听懂吗?咱们能拿出什么好东西喂它们?” 八零年的人,当然不会知道未来的狗狗,大多只吃成品狗粮。而且,赵玥既然能从空间里调出这几只狗,那就说明这几只狗,早已是训练有素的了! 其他人把鸡笼搬进山沟里的鸡棚中,老大赵刚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钱,结算了车费。 司机把钱塞进上衣口袋里,正要上车,再忍不住回身劝说着:“山沟里养鸡,看着是让鸡仔们有了活动空间。可是既要盯防黄鼠狼、野猫,也要看着天上的老鹰来吃。而且因为在野外,也有鸡瘟需要注意。” 老大赵刚先表示对这名司机关心的感谢,再抹去额上、脸上的汗水,回应着:“这不是嘛——在山沟上方搭渔网,在山沟里面养狗。另外,” 说着,他再指着摆在地上的几个纸箱子:“疫苗也买回来了。养鸡场的人也说,过几天会到这里指导。” 即便听了这还算详细的解释,司机还是摇了摇头。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从车座下面拿出一根曲柄摇把。 站在拖拉机的车头侧面,他把摇把插入发动机孔中,就奋力地摇动起来。 随着他接连地用力,沉寂的发动机发出“呼哧、呼哧”,接着就是“咔哒、咔哒”,随后就是“嗵嗵嗵”的响声。 把摇把插回车座下面,司机跳上座位,挂好了档位。老大赵刚站在旁边,帮他指挥着调头。 因为天热,司机本来也是汗水涔涔。现在的调头,又要接连使出浑身的力气,使得他心烦不已。 瞻前不顾后。他正在看着后面,却觉得车身一震:前轮咯到了一块石头。 侧头看了看,他就加大油门。车轮从石块上滑落,车速猛地加快。司机一时慌乱,连忙扭动着车把手,以调整方向。 “小心!”赵玥眼见拖拉机车斗快速转向大哥,立刻发出一声惊呼。 老大赵刚站在路边,发现了危险却已是无处躲避。眼见着就要发生意外,赵刚却只觉得自己眼花:车斗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平行着移开了二三十公分,堪堪避过了自己! 身上冷汗淋漓,赵刚心神未定,已看到司机回头笑着说:“祝你家发大财!”说着,他就开着调整好了的车头,驶入了出山的道路中。 烟尘再次大起,赵刚仿佛如处梦里,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毫无疑问。紧急关头,是赵玥调动意念,用空间的转换,使得哥哥避开了一次严重的交通意外。 惊险至极,赵玥自然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心神略微安定下来,她看向大哥赵刚时,发现他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 “大哥,怎么啦?”赵玥脸上现出笑意,抬头看着赵刚问。 走近妹妹的身边,赵刚蹲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说:“玥玥,我觉得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很奇怪。” 赵玥想了想,就歪着头问:“怎么啦?都是好事啊。” 第48章 长途电话(求票求收藏,谢谢) 赵刚看着妹妹赵玥,认真地说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家里的这些转变,都跟你有关。” “是吗?”赵玥开心地笑着回应。 想了想,赵刚再暗自点点头。 他又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赵玥说:“说啦也是奇怪。原来你也是活泼,但并没有这么多好主意说出来。可是这几个月,你总能说出这些话。而且,大家按照你说的去做,竟然都是获得成功!” 说着,赵刚想了想,还是接着说:“别说什么捡到甲鱼的事,更还承包沙场、承包荒山,又还种活了这么多经济树木。这些,真的很奇怪。” 赵玥听了,不以为然地笑了:“这有什么呀!只要好好干,肯定就连老天爷也会帮着咱家人的!” 赵刚看着可爱的妹妹此时的神情,也是笑了。 “大刚!这些疫苗这么打啊!”老三赵义的声音,从山沟里传来。 “就来了!”赵刚回应一声,再看了看妹妹,“嗯,玥玥,哥信你的话!” 说完,他站起身,拉着妹妹的手,一起走向山沟。 几千只鸡仔,在鸡棚里“啾啾”地叫着。 一家人齐上阵,挽着袖子拿起注射器,挨个给鸡仔打疫苗针。 忙碌到天色大黑下来,一家人都觉得腰酸背痛。点燃了马灯,在食槽里添加了小米、菜叶等饲料后,一家人都坐在鸡棚边,看着鸡仔们进食、嬉戏。 “以后的疫苗,还要怎么打?”方淑芬看着赵刚问。 赵刚还没答话,赵玥先说出口:“山沟里其实很清洁,没有外来的污染。即便是其它飞禽,也因为有渔网阻隔,不会给鸡仔们传染上什么疾病。” 赵刚还想再说什么,只见妹妹又冲他神秘地挤挤眼睛说:“老天爷会帮助奋斗的人!” “嗯,说得对!”赵刚看看她,再对父母说,“过几天,县里养鸡场的人也会前来查看。” 一家人都是放心,几个兄弟商量后,就安排、定下了看守鸡场的排班。 赵永水坐在一旁,看着已经能够派上大用场的儿女们,心里宽慰,脸上也满是笑意。 看着眼前的几个儿女,他再想起来在京城部队医院工作的大女儿赵霞。 父母就是这样,眼前的孩子疼爱不疼爱先不说。越是哪个孩子不在身边,他们就越会惦念不已。 此时的赵永水,因为家庭生活状况得到了迅速提升,肯定是开心。可也正因如此,他再想起大女儿省吃俭用着,从微薄的工资里还要挤出钱,寄回来贴补家用。 已经和大女儿赵霞通过了几次书信,赵刚等人把家里的变化,以惊喜万分,以自己眼见着都难以置信的话,告诉了赵霞。 可想而知,赵霞接到这些书信时的激动心情。 开始,她只认为是家里怕她过于委屈自己,不想她太节俭,还要寄回钱。后来,她连续接到署名是父母,署名是弟弟妹妹们的不同书信,也就逐渐相信了:赵家人的生活轨迹,的确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 从起初的家人想出办法去入股采石场、承包沙场,就一起挖沙,再到后来的上山种树、山沟里养鸡。赵霞开心家人找到致富路之余,又为家人们如此辛苦,怕累坏了他们而担心。 又寄回三十元钱,赵霞想要家里人买些有营养的食物,补一补身体。没想到,钱才被家人收到,赵霞在上班时,就接到了来自家乡的来电! 赵家一家人,虽然不能和赵霞面对面,也还是都换上了整齐干净的衣物。他们或者手牵手,或者并肩而行,在乡亲们艳羡眼光的注视下,步行了几里地,到了镇上的邮政局。 邮局的工作人员见到这衣着整齐的一家,不禁笑了:“拍全家福的话,要去照相馆,而不是邮局!” 对于工作人员的说笑,赵永水毫不在意。他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崭新的、红彤彤的两张“大团结”十元钞票。 工作人员接过钱看了看,再问他:“你是要拍电报吗?要写多少个字啊?一个字七分钱,应该用不了这么多钱的。” 赵永水克制着激动的心情,带着几乎不能保持的微笑说:“给京城打电话!” 工作人员听了,眼睛都瞪大了许多:“每分钟计价,还有长途费、人工接转费费,” “嗯,所以给你二十块钱!”赵永水挺直腰板说。 “好,好。你去那个电话间等一下,我去给你接号。”说完,工作人员回去后面的机务室。 赵永水站在电话间里,家人站在外面等候着。看着与胸齐高的小台子上那台黑色拨号电话机,赵永水连连调整呼吸,以克制逐渐不能控制的激动心情。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正在沉思的赵永水,不禁吓了一跳。 “快接啊!”方淑芬隔着电话间的玻璃门,手指着那台电话说着。 赵永水回身冲她点点头,就用略微发颤的手,拿起了话筒:“喂?” 他刚说了一句,就转身冲着家人们笑了:原来,这是中转台的接线员在询问。 “嗯,接京城,六八医院!”赵永水听清后,对接线员说。 对方重复一遍后,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 赵永水的心情再次激动起来,方淑芬等人在电话间外面,不断对他点头,以示安慰、鼓劲。 “喂?”听筒里传来一个女声。 赵永水立即感到眼眶里,有一大滴眼泪掉落下来:“赵霞,我是爸爸。” 对方一愣,随即说:“这是医院总机,请问您找哪个科室?” 回过神来,赵永水道歉之后,再赶紧说:“哦,是外科的赵霞。” “好的,稍等。”接线员说罢,听筒里传来忙音。 悄悄地擦去眼泪,赵永水回身对家人尴尬地笑笑,再大声说:“嗐!是接线员!我上来就说是她爸……” 听了他的话,外面的家人们都是大笑。 听筒里又有声音传来:“请问您找哪位?” 现在,赵永水已经很镇定了。 他咳嗽一声,就大声说:“麻烦您给我找一下赵霞,我是她爸爸,我找她说话。” 赵永水正在一口气地说着,对方却没有了声响。 以为是电话出了毛病,他急得连连摇晃着听筒。 细弱的声音隔空传来,赵永水侧耳听到,赶紧把黑色的听筒,重新贴近耳边。 第49章 值 “爸,我就是赵霞。我正在值班,好巧就接到了你打来的电话。”赵霞在那边哽噎着说。 这边的赵永水也是泪水直流:“嗯,好。” 说了之后,他不能自抑情绪,就赶紧招手让妻子来接听。 方淑芬抹着眼泪接过电话,只说了“霞,不要再寄钱了,家里现在都好”,就也是不能再说下去。 随后,就是几个兄弟。 都还好,几兄弟还能基本保持正常的情绪。他们依次跟大姐说了家里的变化,以及各自的作为,得到了几百里地之外的大姐的赞美。 赵玥接过电话来,只说了“大姐,我可想你了”,也是说不下去。 赵霞也已哽噎,勉强在那边安慰着说:“不是春节才见面的吗?过几个月,就又到春节了。能抽出时间,我肯定要回去探亲。我们不是又见面了吗?” “嗯嗯,”赵玥的情绪稳定下来,“大姐,我们找时间,也要去看你!” “好。玥玥,我看到家里人来信,都说你出了很多好主意,你可真了不起!”大姐赵霞赞美着说。 赵玥听了只有开心,并不过多解释,只说是一家人齐心协力地奋斗,一定会好运连连。 姐妹俩虽然年龄相差很多,但因为同样是女性,而有着更加难以割舍的亲情。 父母还在旁边等待着,赵玥再说了祝福大姐工作顺利的话,就把话筒转给了赵永水。 赵永水和方淑芬,一边哽噎着,一边叮嘱女儿好好工作、好好照顾自己。 亲人的话,要是想说,那是说不完的。 这两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柜台里的工作人员,却对他们不停地摆着手。 认为是有人要用电话,赵永水和方淑芬只好止住了与大女儿的交谈。 连连相互祝福之后,赵永水坚持等到那边的大女儿挂断了电话后,才把话筒认真地扣回座机上。 “什么事?”赵永水走去柜台询问。 工作人员把他交去的二十元钱拿在手里扬了扬,随后说:“我怕你们说的太久,这电话费的押金就不够用了。” 嗐,多大的事儿啊!钱,咱还有啊!话,却是没说够啊! 赵永水听了工作人员的话,不禁懊悔不已:没有和大女儿说够。 老大赵刚笑了笑,就劝说着:“好了,打电话说的也就是这些事。今天就这样,不打了。” 赵永水只好请工作人员计算话费。 工作人员嘴里说着“接转费、长途费……”等项目,手里“噼啪”着打了几下算盘。 写了单据,工作人员再把单据从柜台上递了出来:“十七分钟三十五秒,一共是三十七块五毛!” 好家伙,不算不知道,一算还真吓一跳:合着一分钟,乱七八糟加起来,这就是两块多! 方淑芬在一边听着觉得心痛,不禁小声说:“好贵。” 是啊,这点钱,一家人要是吃窝头,能吃好几个月!但是,站在这里,轻飘飘地说了几句话,就都不见了。 赵永水心里也是发颤,但想到二三百里地之外的大女儿,还是咬牙说着:“值!” 听到他的话,工作人员咋舌称赞:“有钱真好!” 也不必理会这是带着羡慕还是嫉妒的话,赵永水掏钱补交了电话费,就收起单据,领着一家人走出邮局的大门。 十几分钟就花出去几个月的家里挑费,赵永水走在烈日下,也觉得手脚发软、冷汗冒出。 “永水,好巧啊,在这里碰到了。”小队长何必达,跟着几个村干部迎面走来。 “哦,没什么。”赵永水随口说着,“何队长这是干什么去?” “镇上开会,”何必达说着,再打量了一下赵家一家人,“嚯!穿得这么整齐,这是拍全家福还是要去赴国宴啊!” 全家福,不是现在拍的时候;国宴,咱也暂时去不了。 心里不再慌乱,赵永水昂首挺胸地回答:“上邮局给我大女儿打长途电话去了!” 何必达先是一笑,再又瞪大眼睛问:“长途电话?好家伙,这得花多少钱啊!” “还凑合,想我大闺女了。”赵永水说着,从口袋里拿出单据。 故作仔细着看了一下,他就回答着:“十几分钟,打了三十七八块钱!贵是挺贵的。不过,值!” 说完,他就继续带领着家人,在已经震惊得不能说话的,何必达的愕然神情中,向永乐村走回去。 赵玥拉着母亲的手,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何必达,就继续蹦蹦跳跳着,跟在母亲身边走着。 看着赵家一家人的背影,何必达在同行人的提示下,好容易才把险些惊掉的下巴,收回原处。 “人家永水一家人,不仅有老天爷的照顾,也都是大家伙儿亲眼看着,一锹土、一桶水地干起来的。”一名村干部看着赵永水一家的背影,感慨地说着,“人家现在日子过得好,是应该的。” 另外一人附和着说:“呵呵,是啊。听说,现在就有人给赵家的老大提亲了!可赵刚也才十八啊!” “十八怎么了?!按咱们农村的说法,虚岁就是十九,虚两岁就是二十了!还别说赵家老大了,听说他们家老二赵强,也都有人说媒了!”又一人笑着说。 何必达此时,只觉得日头太毒辣,浑身都是大汗。 除了天气热,他心里更热。这不是火热干劲的热,而是急火攻心的热。 别说赵家老大、老二了,就是最小的小姑娘赵玥,听说明里暗里地,有好几家都在暗中“盯”着呐! 这里面,最为“张狂”的就是村长李德发。 提起这事,何必达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李德发,你说你连村支书、村长、公社大队长的脸面都不顾,公开散播这样的消息,为的什么?这是故意造势!是让其他有好儿子的人家,知难而退! 别人不好意思跟你争,我何必达好意思!别人怕你这个公社大队长、村支书、村长,我何必达不怕! 我不仅不怕,我还要当村长呢! 论能力,我豁出去之后,也不比你差!论其它方面,呃,嗯,最起码岁数比你小十来岁,正当年! 心里不停地发着牢骚,何必达脸色铁青着,对同行人呵斥一声:“别瞎叨叨别人家的事!永水是致富模范,我们应该向他学习!” 同行人见他莫名其妙地不悦,也不好追问,就都止住了说笑,跟着他赶去镇上的公社大队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