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白马关郎》 第1章 关羽之子 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11月,荆州,南郡,江陵县 农历十一月初,一向温暖的荆州如今也走进了冬天。刚刚下过的几场零星小雪,虽没有给荆州大地好好地打扮一番,却也让气温开始骤降。南飞的大雁也逐渐忍受不了这冰冷的北风,不断地降低飞行高度。 江陵,中国历史最悠久的古城之一。春秋战国时期,楚国曾连续四百余年建都于此。东汉末年,曹军大将曹仁曾在此城与孙刘联军展开了为期一年的激战。后来刘备入主荆州,江陵便一直是刘备集团在荆州的重镇,囤积了大量的钱粮器械。后来负责镇守荆州的关羽,更是把江陵作为大本营,并补修过江陵城池,使其更为易守难攻。 只是这一天,城墙上飘扬的旌旗,已全部从“汉”换成了“吴”。 这一年七月,关羽北上征讨驻守在襄阳,樊城一带的曹仁。八月,天降霖雨,汉水暴涨,淹没了前来支援的于禁七军,关羽便趁势擒于禁,斩庞德,围攻襄、樊。很快,樊城以北的诸多起义百姓纷纷响应关羽。一时间关羽威震华夏,兵锋直逼许都。 可就在关羽围攻襄阳、樊城之际,东吴孙权却决定趁此时出兵,一举夺下惦记许久的荆州。吴军大将吕蒙白衣渡江,袭取兵力空虚的南郡。在招降公安守将士仁后,吕蒙的大军畅通无阻,很快便兵临江陵城下。 江陵内本就兵力不足,还要分兵看管于禁等数万曹兵,加上负责守卫江陵的南郡太守糜芳早就对关羽心存不满,听到士仁在城下招降后,便也献出城池,致使东吴大军轻而易举地就夺下了江陵城。 一队队整齐的东吴兵在城内四处搜寻任何胆敢反抗的残余力量,武库、粮仓等重要场所已全部落入吴军之手。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寻常百姓丝毫不敢踏出门半步,整个江陵城内陷入了许久未有的恐慌之中。 州牧府衙门口,一行人正策马而来,为首一位黄面将军,全身披挂,腰佩宝剑,正是负责此次袭取南郡的吕蒙。 一名等候多时的偏将看到吕蒙前来,立刻上前行礼道:“禀将军,府衙内一众官员皆已擒获,关羽妻女亦在后院,听候将军发落!” 吕蒙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正色道:“传令下去,江陵城内大小官员,但有愿降者,好生请来州牧府衙。不愿降者,只需软禁家中,等候至尊发落。至于关羽家眷,另置别院,不可怠慢,更不许闲人搅扰!” “唯!”偏将答应一声后,立刻飞身上马,前去传达吕蒙军令。 回想起刚刚那名偏将提及“关羽妻女”,吕蒙便转向身后一名将军,问道:“糜子方,我素闻关羽有三子一女,你可知他三个儿子的下落?” 这名体态微胖的将军不是别人,正是主动献城的南郡太守糜芳,听到吕蒙问话,他也连忙恭敬地回答道:“回将军,关羽长子关平现随父征讨襄、樊,三子关兴,上月已前往益州报捷,尚未归来。” “至于其二子关索,并非关羽嫡子。此子天性顽劣,胸无大志,不喜军旅,全无关羽之风,若不在家中,定是外出游猎玩耍。”糜芳说到这里,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无奈。 “传令下去,速在江陵城内搜查关索下落,以防其暗中集结关羽旧部!”吕蒙却没有因此无视关索,“若其不在城中,便不足为虑!” “只怕关索得知江陵失守后,会前往关羽那里通风报信,到时关羽必率大军返回。”糜芳却略带紧张地说道。自打投降东吴的那一刻起,糜芳便清楚自己已无回头路,若再次落到关羽的手里,绝对是死路一条。 当初糜芳与士仁供应粮草不济,关羽也放出狠话要回来再治罪二人。加上他俩一直恼恨关羽轻视自己,因此面对吕蒙的突然袭击,二人也就没有了殊死一搏的决心。 “无妨!江陵既已落入我手,关羽又何足为惧!他若敢回来,自取死耳!”吕蒙却是傲然一笑,听他自信的语气,似乎完全没有把关羽放在眼里,这也让糜芳好生奇怪,毕竟关羽手上还有数万大军。 不理会诧异的糜芳,吕蒙很快便对身后的亲兵喊道:“传我将令,即刻出榜安民!凡骚扰百姓,擅取民私者,无论官职大小,立斩不赦!关羽麾下将士家眷,更要好生优待,不得有误!再让他们写好报平安的书信,早晚要送到关羽军中!” 虽然无才无德,但糜芳好歹从军多年,也算是明白了吕蒙的用意,心中不由感叹,看来名震天下的关羽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 荆州,南郡,枝江县 一处干净雅致的小间内,一个相貌英俊的少年正躺在一张矮榻上,安静地沉睡着。离他不远处的墙角边,倚靠着一把佩剑,一个插满箭矢的方形箭箙和一把精致的角弓。 也许是感受到阳光从窗棱间透过,少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略感吃力地从床上坐起。可当他下意识地环顾了一遍这古色古香的房间后,却是不由得一愣。 “我这是在哪儿啊......酒吧里还有这样的包厢吗?” 少年又无意中瞥到了自己的着装,更是目瞪口呆。 原本穿着的精致西装和衬衫不翼而飞,换上了一件深棕色的貂裘上衣和一条黑色的厚布长裤,左臂系着一块好似护臂的皮革。更奇怪的是,右手拇指上戴的这个是什么?扳指吗?怎么看上去是石头做的……不对,这好像是骨头吧…… “搞什么,是谁把我扔在这里拍古装戏啊!”少年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头发好像是被绑起来了,这是古代里的束发吧。 突然,少年隐约想起刚刚在沉睡时,脑海中不断出现的那些片段。有一位赤面长须的大汉,自己尊称他为父亲,还有许许多多身穿古装汉服的男女老幼。 双手过膝,耳大垂肩的伯父;虎须燕颔,声若惊雷的三叔;羽扇纶巾,足智多谋的军师...... “这么真实的感觉,不像是在做梦啊......” 一想到这里,少年立刻闭上双眼,努力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终于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如此看来,我是穿越到了东汉末年,并成为了关羽的儿子关索吗......居然还真有这号人物......” 少年转头望向窗外橙红的天空,轻轻地一叹道:“算了算了,反正生前父母早逝,又是条单身狗,穿越也不用留恋什么,挺好的!” 这个少年正是东汉名将关羽的儿子关索,而他的前世则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工作党,名叫张灵。出生于农村,从小喜欢历史,尤其是三国时期,长大后更是成为了一名历史系的研究生。 不过张灵毕业后因为找工作困难,尝试去卖保险,苦苦干了七八年,总算被评了一个先进员工,结果因一时高兴,与朋友喝酒庆祝时因为饮酒过量,直接喝死在酒吧里。但也阴差阳错,直接穿越到东汉末年的关索身上,不仅保留了前一世的记忆,也继承了关索全部的记忆。 至于这个关索,严格意义来说,是关羽的庶子,也就是关羽小妾生的儿子。 说起关羽的妻子儿女,史书上记载的并不多,但关索由于继承了记忆,因此知道也的比史书更清楚。 这事还要追溯到当年曹操在下邳擒杀吕布,关羽因为妻子胡氏没有生过儿子,便向曹操索取吕布部将秦宜禄的前妻杜氏。怎料,喜欢人妻的曹操却直接把美女杜氏给收了,着实让关羽郁闷了好久。 不知道是不是被关羽纳妾的念头给刺激到了,胡氏两年后就非常顺利地生下了关羽的长子关平。等刘备投靠刘表,并驻扎在新野后,关羽又偶然遇到了一位的相貌美艳的贫寒女子,正巧也姓杜,便将他纳为小妾。 又过了两年,杜氏也为关羽生了一个儿子,正是关索。只可惜,杜氏却因为难产,生下关索的当天便离世了,抚养关索的重任,就交给了正妻胡氏。 只是,关索终究是庶子,胡氏虽然对他不错,但也不可能完全做到视如己出,何况胡氏在几年后又先后生下儿子关兴和女儿关银屏,有时也难免冷落了关索。 也许是因为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下,关索对母亲胡氏和几个兄弟妹妹始终都是表面热情,内心始终不亲近,性格也略带顽劣轻佻。虽然自小跟着关羽学艺武艺兵法,骑马射箭也没有落下,但是关索终究有些不求上进,时政军务全无兴趣,闲暇之余更喜欢同附近的一些公子哥外出游玩。关羽念他年幼,外加上也是庶子的缘故,也并没有对他非常严苛。 “本以为只是小说虚构的人物,没想到关羽还真有这么一个儿子......”想到这里,关索也不禁感慨地一笑。 其实嫡子也好,庶子也罢,在这个年代能穿越成名将关羽的儿子也是不错的,可是这个时间点穿越,着实让关索想吐血。 难道就不能早几天吗?非得等荆州丢了再让我穿越。 马上将要十七岁的关索虽然也到了可以上阵杀敌的年纪,但关羽考虑到平日里对关索疏于管教,再加上围攻襄,樊事关重大,关羽不仅担心这个庶子一不小心阵亡影响军心,更怕他搞出点乱子误了大事,最终只把长子关平带上了前线。 父亲和兄长不在身边,对关索来说当然是更自由了。后来得知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的消息,关索就更加放飞自我,天天出城游猎,权当庆祝。至于东边的孙权会有啥行动,从不关心国家大事的关索更不会去考虑这些了。 本来关索正心满意足地拎着几只野兔准备回家加菜,可当他看到黑压压一片的东吴大军鱼贯进入江陵城后,他立马就傻眼了。 顾不得陷在城里的亲人,关索没了命的往北边逃窜,去向关羽报告江陵失陷的消息。为了抓紧时间,关索便从山林小道抄近路前往襄阳,但他没有考虑到胯下马儿早已疲惫不堪,一个失足,顿时把关索掀下马来,脑袋重重地砸在一块石头上。 半昏半醒的关索躺在地上不知有多久,隐约听到了一伙人的声音,但没等关索看清他们的样子,他便彻底失去了意志。 如此说来,想必关索是被这伙人带到了这里,而自己也就是这个时候穿越到关索的身上。 真是倒霉,若是早一个月穿越,关索或许能提醒关羽防备东吴。即便关羽不听,他也可以亲自到江边识破吕蒙白衣渡江的诡计。再不行,让糜芳这怕死鬼别投降,也许就能改写荆州和关羽的命运。 然而眼下,自己不知道昏了多少天,母亲和妹妹已经被吴军俘虏,父亲和大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关索真是欲哭无泪。 冷静下来想一想,若是继续去北面前线给关羽汇报噩耗,关索觉得意义可能不大了,因为他熟知三国历史,也知道关羽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历史上,关羽想要率兵重夺江陵,但是他底下的士兵因为吕蒙善待他们的家眷,最后全都无心恋战,数万大军很快就散光了。最后关羽只能败走麦城,在突围的路上被潘璋和马忠擒获,和关平一起死在了临沮。 或者关索可以劝关羽直接放弃荆州,往西逃往上庸,但先不说西面武当山脉那难走的山路,徐晃的兵马也来支援樊城,到时候前来围堵,也是风险极大。 更何况自己不知道昏了几天,如果关羽已经在回江陵的路上,那就失去了回上庸的最佳时机。 放弃军队乔庄百姓逃跑或许也是一个办法,但关索觉得以关羽高傲的性格,多半是不会这么做的。 假如关羽执意要重夺江陵,那关索也是凶多吉少。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的时代,关索要是和关羽一起被擒,肯定是和关平一样被斩首,哪怕是屈膝求饶都会被敌人所不齿,没准死得更惨。 如果关羽和关平终究难逃一死,关索也实在不想给他们陪葬,好歹是一次穿越,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自己的人生。 其实,关索自己现在也身处险境,眼下荆州即将彻底沦陷,关索琢磨着必须尽快脱离这是非之地,可若是孤身往西去益州,关索觉得也颇有风险。 就在吕蒙占领江陵的时候,东吴大将陆逊同样也率兵攻占宜都郡,阻绝通往益州的去路。关索再怎么说也是关羽的儿子,自小生活在荆州,荆州兵将认识他的人也不少,要是遇到盘查,大概率是要被认出来的。 或者还有一条路,往北走临沮前往上庸,荆山一带多为山路,遇到盘查的机会能小很多,只是关索把浑身摸了个遍,才尴尬地发现自己现在身无分文,此去上庸将近千里之遥,无钱无粮无马的三无少年该怎么徒步旅行呢。 “等等,要是我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呢?” 关索突然想到,小说里的关索似乎是逃难到鲍家庄养伤,等到了诸葛亮征讨南蛮时,方才回归蜀国。 这对关索来说倒是个不错的选择,由于吕蒙在占领江陵后,为了收得民心,严禁士兵骚扰百姓和索取财物,更不会到百姓家里进行搜查。如果自己真能藏在哪个庄园里,或许能躲过此劫。 待日后风平浪静,自己再好好考虑未来该怎么办。 只是,小说里的鲍家庄究竟在哪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个地方,其实就算没有,只要能有个藏身之处也是极好的。 话又说回来,自己现在又身在何处呢? “咕~~~~”可就在这时,关索的肚子不安分地叫了起来。 关索尴尬地挠了挠头,苦笑道:“看来,还得先填饱肚子才行。” 第2章 鲍三娘子 关索缓缓迈下床榻,站起身子,不断地活动筋骨。在用力地甩了甩脑袋后,关索发现自己的头一点也不昏了,伤口已经愈合,手脚也没啥问题,看来经过这次穿越,自己的身体倒是很顺利地康复了。 关索走出屋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庭院,比关索原先所住的庭院还要大出一些,那可是太守府邸庭院啊,因此关索猜测这里多半是个富贵人家。 因为冬天到来的缘故,地上满是大树飘落的黄叶,远处正有几名衣着朴素的家仆正拿着扫帚认真地打扫着。 “正巧有人,可以问问他们这是哪里。”关索正想上前询问这些家仆自己身在何处,院门外却隐约传来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 “真闷死我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门啊!!!” 一个衣着好似男孩的少女正气鼓鼓地走进庭院,并不停地乱甩着手里的马鞭,而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只是因为要躲着不长眼的马鞭,老者始终不敢靠得太近,只能无奈地劝道:“三娘子,请你再忍耐一下!主人这几日反复叮嘱,现在外面都是东吴的兵马,这兵荒马乱的,你万万不能出去啊!” “荣叔,我就在庄内跑跑,绝对不跑出庄子,这也不行吗?”少女见老者执意不肯放行,忍不住带着哭腔央求起来。 “不行不行!奔云性子那么野,一旦跑得欢了,比你还不想回家,每次不都是我们去外面把你寻回来的。”那位叫荣叔的老者好声好气地说道,“三娘子,你就听荣叔一句吧,这个节骨眼上,千万别惹主人生气!” “唉,好吧……”少女拗不过荣叔,只有悻悻地甩了下马鞭,眼中突然透露出一股怒意。 “这些可恨的东吴兵,竟然趁关将军不在的时候偷袭南郡,等关将军回来,定能让他们有来无回!”少女娇嗔着说完后,忽然注意到离她不远的屋檐下,正站着一个愣愣的年轻人,只是从衣着上来看,似乎不像这个庄园的人。 看到家里突然多了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少年,少女不由奇怪地转头问道:“荣叔,那家伙是谁啊?新来的家仆吗?” “他就是昨日丁三他们在外面发现的那位重伤少年,似乎是从马上摔下来的!”荣叔向少女解释完后,却猛地觉得哪里不对。 “奇怪,昨日医师才说他伤势严重,气若悬丝,想不到竟能醒地这么快!”看到早上还奄奄一息的关索现在却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荣叔也是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噢?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听荣叔这么已说,少女倒对关索多了点好奇,便走上前去,打量了关索一眼后,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何方人氏,现居何地?” 亲眼见到东汉时期的女子,关索也不由得多盯着少女看了几眼。模样清秀可人,双平髻的发型更显得青春活泼。明眸似水,口若含丹,不像后世一些女子会浓妆艳抹,别有一番天然美。 只是,少女却注意到关索毫无保留的目光,顿时觉得受到了冒犯,脸颊泛红,不悦地嗔怒道:“我问你话呢!你没听见吗!” 也多亏关索长得俊美,外加身材雄壮,少女看得还算顺眼,心中也没有过于厌恶关索的无礼。 听到少女大声的呵斥,关索这才回过神来,他本想直接自报家门,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眼下南郡都是东吴兵马,不管这里是不是小说中的鲍家庄,自己都必须小心谨慎,不能轻易泄露身份。 想到这里,关索便用起了自己前世的名字,回答道:“在下张灵,家住江陵城外。昨日外出打猎时,不慎马失前蹄,摔伤在地。承蒙贵庄相救,感激不尽!” “昨日?医匠说你伤势严重,大概昏迷好几日了!”荣叔忍不住插嘴道。 “好几日……”关索心中一惊,连忙问道,“敢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荣叔想了一想,回答道:“今个是十一月十七……刚过大雪没几日。” “十一月十七……那我可能昏迷了大约十五天!” 关索依稀记得,吴军占领江陵是在十一月初,如果自己真的已经昏迷了近半个月,那么关羽一定已经在返回江陵的路上了,错过了逃往上庸的最佳时间。 看来走麦城这绝境一幕,马上就要上演了。 “唉,看来我也没办法救关羽了。”一想到关羽在劫难逃,关索也不由心中叹息。 “荣叔,荣叔!大事不好了!”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家仆突然火急火燎地冲进了院门。 “陆九,何事这般惊慌?”看到这个家仆如此张皇失措,荣叔也顾不得斥责他在娘子面前冒失无礼,连忙着急地问道。 “有一支兵马……正朝庄上而来,约有……六七百人!”这名叫陆九的家仆上气不接下地说道,“主人命你立刻召集家仆和门客,以防不测!” 听到有兵马来袭,荣叔和少女也不由大吃一惊,关索则连忙上前问道:“是不是东吴的兵马?” 莫非吴兵已经开始搜捕自己了?可吕蒙应该下过军令,严禁骚扰百姓才对。 《三国志》中记载,吕蒙的一个老乡士兵因为擅自从民家那里拿了一件斗笠来覆盖作战用的铠甲,就被吕蒙挥泪斩首。如果吕蒙的军令仍旧有效,那正朝着这里来的,多半不是吴兵。 可不是吴兵,又会是谁呢? “不,不知道......”而陆九也是连连摇头,无法解开关索的困惑。 “管他是谁!敢打我们鲍家庄的主意,本娘子绝饶不了她!”少女怒不可遏地说道。 “三娘子,你还是避避风头吧,这事交给主人和两位公子处理就是了!”荣叔连忙拦住了想要出头的少女,随即带着陆九和那几个扫地的家仆,急急忙忙地赶往前院。 “哼,这个不许那个不许的,荣叔真是无趣!”独自被留下的少女悻悻地甩了下马鞭,嘴里一个劲地抱怨着。 与郁闷的少女不同,关索在听到少女说出“鲍家庄”这三个字后,就格外的兴奋。 还真有这个地方啊!那眼前的这位三娘子,岂不就是小说里关索的妻子,鲍三娘? 难怪第一眼就觉得她很吸引人,看来自己和她真是有缘啊。 真是越来越觉得她好看了,而且连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鲍三娘,也不知道她的真名叫什么呢。 “等等,好像现在不是犯花痴的时候吧.......”关索突然想到眼下还有更紧急的事情,便立刻集中起精神。 不管来的是不是东吴兵马,以关索现在饥肠辘辘,又无马匹的状态,离开鲍家庄也没地方可去。倘若能帮鲍家庄赶跑这些不速之客,关索或许能在这里躲上一阵子。 想到这里,关索便立刻郑重地对少女说道:“娘子,在下粗通武艺,愿助贵庄一臂之力,已报救命之恩!” 听到关索这般说,少女也微笑着点了点头:“你这人倒是挺仗义的,那就跟我一起去前院吧!” “只是......”关索却突然尴尬地苦笑道,“在下已多日水米未进,眼下肚中实在饥饿难耐,能否让在下先吃点东西。” “你!”少女顿时无奈地瞪了关索一眼,随即右手指向院门,“出了这门,左边便是厨房,你自己去找找有没有吃的东西吧!” “这汉代的米饭,真是有够难吃的啊……” 从房间里找出佩剑,角弓和箭箙的关索舔了舔嘴唇,他刚刚在厨房里只找到一些剩饭,连个菜都没有。但关索饿得不行,也不顾形象地用手抓着饭,狼吞虎咽起来,只是自己好歹是将门之子,实在有些给关羽丢脸,幸好没让鲍三娘子看到。 两千年的汉末,稻米并不是百姓的第一主食,粟米、麦米、黍米等都是口粮。关索刚刚吃的就是一晚发黄的粟米饭,冷了不说,口味更远不如后世,吃得关索差点反胃。 不过关索眼下哪管得了这些,昏迷了十几天,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穿越虽然治好了他的伤,可没填饱他的肚子。一想到马上就要迎战那些来历不明的兵马,关索便更不能饿着自己了,吃个半饱便收拾东西去战斗了。 这鲍家庄的主庄园地方倒还不小,关索一连穿过好几个庭院,都还没有走到前院。不过很快,关索隐约听到轻微的说话声,便寻声望去。原来,鲍三娘子正和一个侍女在屋檐下紧张地交谈着。 “确定是枝江县尉李业吗?”提到这个名字,少女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紧张和凝重。 侍女连连点头回答道:“千真万确,是荣叔亲口对我说的!主人还特别关照,叫娘子你千万不能出去!” 少女沉默片刻后,方才说道:“我知道了,你再去替我打探消息!” 侍女匆匆离去后,少女便忍不住烦躁地在庭院里来回踱步,可当她注意到正向自己走来的关索时,却是惊讶地喊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刚才的关索只是脸上有点尘土,那现在的他仿佛成了块黑炭,几乎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了。 “适才在厨房,不小心摔了一跤,就弄成这样了。”关索苦笑着耸了耸肩。实际上,他是故意将厨房灶子里的柴灰抹在脸上,防止有人能认出自己,小心使得万年船嘛。 “这冒冒失失的家伙,真懂武艺吗?”少女汗颜地在心中嘀咕,对关索越来越没信心了。 关索倒是不介意少女近乎鄙夷地表情,只是问道:“娘子,真的是枝江县尉领兵前来吗?莫不是他和贵庄有什么过节?” 少女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地说道:“不瞒你说,那李业曾来我家提亲过几次,都被我父亲拒绝了。此番他领兵前来,定是不怀好意……” 看到少女略带尴尬的表情,关索便恍然大悟,看来这李业提亲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这位鲍三娘子啊。八成是得知吴军入侵南郡,李业便想趁乱来鲍家庄抢人了。 既然他要抢的是鲍三娘,那关索可绝对不会答应的。 只不过,关索倒是对这个枝江县尉李业有些印象,听关羽说过,此人乃一勇夫,膂力过人,又懂武艺。只是枝江县长反映李业多次目无法纪,又贪财好色,因此关羽一直没有重用他,多年来一直就当个县尉,倒算是有些屈才。 “这李业武艺不俗,又领兵而来,看来不好对付啊.......”面对这异常棘手的麻烦,关索也不由沉思起来。 这一世的关索虽说是关羽的儿子,身体里有关羽强悍的武将基因,学的也是关羽亲传刀法。只是不求上进的他,为了避免自己因为武功太好而被关羽拉上战场,因此他对关羽传授的刀法也只是粗略地学了些皮毛,别说他大哥关平,就是他弟弟关兴刀法都在他之上。硬碰硬,关索估摸着自己八成不是李业的对手。 就在关索思索对策的时候,来回踱步的少女却让他不由心中一动,于是说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或许能解此燃眉之急,就是需要娘子受点委屈。” “噢?你有法子?快说来听听!”少女不由喜出望外,连忙问道。 关索稍微理了理思路,很快就向少女说出了自己的计策。少女听完后,稍作沉默,便十分干脆地说道:“既然这李业是因我而来,只要能解鲍家庄的危难,我受点小委屈也不算什么!” 只不过,少女突然十分怀疑地看了一眼关索:“可是你的箭术真的能行吗?万一射中我怎么办?” 关索微微一笑,穿越前的关索虽然刀法不行,但却酷爱狩猎,更喜欢在一同游猎的公子哥们面前炫耀,因此他对箭术倒是非常上心,许多年的练习让他几乎到了百步穿杨的境界,而且十五岁时就已经可以拉开两石之弓,在同龄人中实属罕见。 当然,关索不想在关羽面前展现自己的本事,每逢关羽考教他箭术的时候,关索总能另类发挥,射出偏得离谱的箭矢,留给关羽极差的印象。 也正因为关索的各种不求上进,这次关羽北征襄、樊,才没想着把关索带上。可能因为是庶子的缘故,关羽并没有对关索有太多的望子成龙,也就没有太严格的要求。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雁鸣,只见一行大雁正一字排开,整齐地从关索他们的头顶飞过,离地面约有百步之遥。天气转冷的缘故,大雁也会适当地降低飞行高度,来使身体更暖和一些。 关索顿时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展现自己箭术的好机会。 “娘子,看好了!我要射这行雁的第四只!”关索说完,立刻从背后抽出一支利箭,接着张弓引箭,对准了空中的大雁。看到关索动作娴熟,一双结实的长臂轻轻松松将弓拉满,少女觉得多半是遇到了一个好手,也不由饶有兴致地欣赏关索射雁。 然而,摆好姿势的关索,却并没有急着把箭射出去,而是根据大雁飞行的轨迹不断瞄准。少女等了好久,眼看着那行大雁越飞越远,这才不耐烦地叫道:“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别逞强了!” 其实关索也有他的无奈,虽然原来的关索是个神箭手,但是经过这次穿越,这个全新的关索还得花时间在射箭上找找感觉,否则无法完全发挥这具身体上的武艺。 看到关索始终保持拉弓的姿势,少女实在没耐心了,不屑地哼道:“你就慢慢在这里瞄着吧,我可走了!” 可就当少女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关索却非常自信地高喝一声:“中!” 弓弦声响,第四只大雁果然应声而落。少女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惊呼起来:“好厉害!真是第四只!” “再看我射第五只!”关索这时也来了兴致,又是一箭射去,第五只大雁也一头栽了下来。看到关索两箭皆不落空,少女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崇拜的表情,激动地说道:“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是个神箭手!” “此等手段,何足挂齿!”虽说撩妹成功让前世长年单身狗的关索挺有成就感,但他并没有因此得意忘形。 何况关索这么说也不是谦虚,身为关羽的儿子,他很清楚关家兄弟个个都是弓马娴熟,大哥关平自不用说,他弟弟关兴也有一手好箭术,并不会输给关索太多。 何况,关索曾听关羽说过,刘备,曹操和孙权账下多的是箭无虚发的猛将,甚至还有人能拉开三石强弓,例如刘备账下的五虎将,个个都是臂力惊人的神箭手。特别是黄忠,用三石强弓不仅可以箭棱透石,而且可以百发百中。 甚至连曹操与曹丕父子,都因为喜好打猎而箭术绝伦。君子六艺中本就有“射”这一才能,因此汉末诸多文臣武将都十分擅长箭术。 据说吕布当年在徐州,就是用一把三石强弓,在一百五十步外射落了画戟小枝。此等绝世箭术,就连心高气傲的关羽事后提起,都不由叹服。 既从后世穿越而来,更知三国时代卧虎藏龙,此时的关索不过是一个小虾米,哪里赶骄傲自满。 “你有这样的箭术,一定能好好教训李业!我们这就走!”这时,少女十分兴奋地对关索说道,只要能解决掉李业,鲍家庄的危难就可以解除了。 “敢问娘子芳名。”行动之前,关索壮着胆子,问出了他一直藏在心中的问题。 “鲍淑芸!”少女灿烂地一笑。那个笑容,几乎让关索这辈子都不曾忘却。 第3章 一箭退敌 春秋战国时期,养客之风盛行,大量的达官贵族或诸侯公子都会在家中养一些具有真才实学,为自己驱使办事的门客,最有名的就是以孟尝君为首的战国四公子。 汉末时期,黄巾兵和各处盗贼纷纷起事,又兼诸侯混战,天下动乱不堪,不计其数的百姓流离失所。而一些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同样需要大量人力来增强武装,因此便会招揽流民,使他们成为自己的奴仆、佃农,那些别具才华的人,就能成为身份更高一档的门客。 比如曹魏大将李典的叔叔李乾,在投奔曹操前就有宾客数千家。刘备账下的糜竺,当年也是徐州出名的富豪,庄上的家仆和门客更是多达万人。 关索现在所在的鲍家庄,位于枝江县城东二十里处,庄主鲍凯世居于此。这鲍凯今年五十有六,字元风,年轻时曾任太守,其祖辈也世代为官,因此家产丰厚,广有田地,除主庄外仍有三个庄园。汉末乱世,中原百姓多有避难于荆州,鲍凯便租给流民土地和房屋,在收取钱粮的同时,也保证他们可以自给自足。 鲍凯同样又喜好结交任侠之士,庄上约有六百余名门客,受鲍凯之恩多年,誓死效忠。由于鲍凯在南郡颇有名望,刘表、曹操和刘备执掌荆州期间,都先后邀请鲍凯入仕,而鲍凯因腿脚不便,屡屡推辞,只求颐养天年。 鲍凯膝下有两子一女,长子鲍丰字伯盛,今年已有二十六岁,熟读经文诗书,又精通商贾之道,帮着鲍凯治理家业。次子鲍义字仲正,年方十八,酷爱习武,因仰慕关羽,擅使一把大长刀。 鲍凯还有一个女儿鲍淑芸,自小聪明伶俐,性格爽朗大方,虽与其他女子不同,但却深得鲍凯喜爱。故而鲍凯格外看中女儿的婚事,鲍淑芸如今已有十五岁了,却仍未许配合适的人家。 正因为鲍淑芸名花无主,枝江县尉李业年初开始便几次上门提亲,想要娶鲍淑芸为妻,都被鲍凯婉言谢绝,因此李业一直怀恨在心,只是因关羽执掌荆州,法度严明,所以不敢造次。 而现在,东吴吕蒙袭取江陵,陆逊同样开始攻占江陵周边诸县,南郡与宜都郡内大小城池在吴兵的猛攻下相继沦陷。枝江县令本想组织士兵进行抵抗,早就对自己职位不满的李业却举兵反叛,杀死县令,然后率领自己的死党和宗族,还有心腹士兵,共计六百余人,杀向鲍家庄。 在得知吴兵入侵南郡后,鲍凯担心那些依附他的佃农会受到吴兵的侵扰,便派出大量门客,想让他们护送佃农和家属来庄上暂时躲避,庄上目前只剩下不足五百的门客和家仆。 而这个消息也传到了李业的耳朵里,他认为这是个绝好的机会,除了鲍凯的女儿,鲍家庄上不计其数的钱粮也是他垂涎已久的目标,只要能尽数抢来,自己的下半辈子可就不用发愁了,若是再上缴一部分给东吴当作自己投降的见面礼,或许还能加官进爵。 听闻李业领兵前来,鲍凯连忙命管家鲍荣召集庄上剩余的门客与家仆,又领着鲍丰与鲍义,在主庄门口严阵以待,很快就与李业一行人正面相迎。 “鲍庄主,别来无恙!”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李业注意到鲍凯身后的门客与家仆果然不多,心中更为得意,忍不住兴奋地摸了摸自己浓密的络腮胡。 今年五十五岁,须发花白的鲍凯手拄一根拐杖,在长子鲍丰的搀扶下,面对李业及其身后众多爪牙,却是没有丝毫地怯弱,只是沉声问道:“李县尉,你突然率兵到此,意欲何为?” “鲍庄主,李业我此番前来,无非是想娶你的女儿!”李业毫不遮掩地大笑道,“顺便希望鲍庄主能献上十万斛粮食,一百万钱作嫁妆。” 李业此话一出,鲍凯身后的门客与家仆们便开始纷纷骂起娘来。十万斛粮食,一百万钱,这和洗劫鲍家庄有什么区别。更可恶的是,居然当着数百人的面索要庄主的爱女,简直是无耻至极。 就连一向修养较好的鲍凯也是勃然大怒,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和李业正面冲突的时候,只有强压住怒火,拱手道:“李县尉并非寻常百姓,岂不知婚姻大事需六礼齐全,如此仓促,成何体统。” “至于李县尉所要要的嫁妆,老夫还是付得出,只是短时内难以备齐。”鲍凯沉声道,“等改日再送到枝江。” “哼,鲍庄主是把我当三岁孩童吗?”李业却一眼就看穿了鲍凯的缓兵之计,冷笑着说道,“鲍庄主,废话我也不和你多说!你的女儿和我要的钱粮,今日一样都不可以少,否则......” 李业晃了晃手中的大刀,恶狠狠地威胁道:“别怪我不念旧情!” 看到李业如此嚣张,鲍凯再好的涵养也忍受不住了,用力地敲了一下拐杖,怒斥道:“李业!你如此胡作非为,就不怕关将军回来,治你的罪吗?” 听到关羽的名字,李业却是仰天狂笑起来:“关羽?哈哈!你觉得关羽现在还救得了你们吗?” “匹夫休得猖狂!谅你有何能耐,敢来我鲍家庄胡作非为!”性格刚烈的鲍义却再也忍受不了李业的嚣张,手持一把大长刀箭步冲出,恨不得一刀剁下李业的狗头。 “乳臭小儿,不知死活!”李业轻蔑地一笑,直接迎向鲍义,手中的大刀毫不客气地劈了过去。 两人正面交锋,两把大刀上下飞舞,火光四溅。鲍义虽懂武艺,却比不上李业经验丰富。加上李业力大过人,鲍义很快就抵挡不住,二十回合过后,便开始险象环生。李业见鲍义渐渐不支,手中的大刀也更为凶狠,丝毫不给鲍义脱身的机会。 看到自己的儿子情况危急,心急如焚的鲍凯却又不敢让门客和家仆们一拥而上,否则必将引发一场千余人的混战,到那时不止鲍义,整个鲍家庄恐怕都会受到灭顶之灾。 难道真的只有答应李业无耻的请求吗? “住手!”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嘹亮的少女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听到这个声音,李业不由得眼睛一亮,而自知不是李业对手的鲍义也趁着这个空档,赶紧跳出圈子,退回到鲍凯身旁。 很快,鲍淑芸便在四个侍女的簇拥下,走出了人群。看到爱女不听劝阻跑了出来,鲍凯顿时焦急地说道:“淑芸,你怎么出来了?快快回去!” 鲍淑芸则轻轻地握住了鲍凯的手,低声说道:“阿翁放心,这里便交给女儿吧!” 说完,鲍淑芸便转头叮嘱身后的四个侍女:“你们好生护在庄主身旁!万不可让庄主受到惊吓!” “唯。”四个侍女乖巧地答应一声后,立刻站在了鲍凯父子三人的身旁。 “李县尉可是要找我?”不理会鲍凯等人诧异的目光,鲍淑芸微笑着走向了李业。 “鲍三娘子!我可算把你盼出来了!”李业哈哈大笑道。 去年鲍淑芸在庄外骑马的时候,李业就偶然见过鲍淑芸一面,自那时就对鲍淑芸魂牵梦萦。如今看着鲍淑芸向自己走来,李业感觉浑身的热血都要沸腾了。 李业看得几乎呆了,停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而鲍淑芸则突然手指托腮,颇为郁闷地叹息道:“李县尉为何不上前和我说话,老远躲着,莫非怕我不成?” “哈哈,那我便和三娘子亲近亲近!”想不到鲍淑芸居然会如此主动,李业一双凶狠的眼睛顿时迸射出如野兽般贪婪的光芒,奸笑着走上前去。 “大哥,小心有诈!”李业的兄弟李既却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忍不住高声提醒道。 “不怕,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能奈我何!”李业自恃武勇过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态,始终色眯眯地盯着鲍淑芸。 看到李业一脸色样,鲍淑芸心里极为厌恶地骂了一句后,右脚突然一滑! “啊!”鲍淑芸惊呼一声,身体直接往前扑倒,这一摔倒是让众人始料未及。 就在鲍淑芸往前跌倒的时候,她身后的三个侍女也急急忙忙地往两旁分开,而躲在侍女们身后的关索则飞快地来拉开弓,搭上箭,右手一抖,对着李业“嗖”的一箭射去。 这是鲍淑芸和关索事先商量好的,就在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鲍淑芸身上的时候,关索便小心地穿过人群,手持弓箭,弯腰躲在了侍女们身后,然后以鲍淑芸假意跌倒作为进攻信号。 关索与李业相距不过二三十步,这点距离对关索来说实在是太近了,何况李业的目光都集中在鲍淑芸身上。弓弦声响,箭若流星,李业尚未反应过来,右胸口便中了一箭,当即惨叫着仰面跌倒。 关索这一箭并未要了李业的性命,听到李业凄惨地哀嚎声,李既第一个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骂道:“臭女人,焉敢使诈!” 可就在李既准备招呼士兵一拥而上的时候,关索又是电光火石地射出第二箭,正中李既大腿。李既也一声惨呼,跪倒在地。 “二兄!”鲍淑芸这时也转头高呼,鲍义立刻心领神会,火速拖刀上前,一脚踩住了李业的胸口,明晃晃的长刀直接架在了李业的脖子上。 “谁敢上前,我便一刀宰了他!” 鲍义怒喝一声,李业手下的那群士兵瞬间不知所措。而刚刚还气焰嚣张的李业,现在哪里还敢威风,右胸的的剧痛和脖子上传来的冰冷,让他清楚地感受到死亡的逼近,只有一边哆嗦,一边对李既等人喊道:“退,退后!你们快给我退后!” 蛇无头不行,何况蛇头现在已经成了人质,那六百余人当然不敢轻举妄动,只有悻悻地朝后退去。关索见局势暂时被控制住,也多了些底气,便再次张弓搭箭,对准了李业,高声喝道:“李县尉,我这两箭未射你们要害,望你就此罢手!何况你血流不止,若不及时医治,怕是没命回枝江了!” 听了关索的话,鲍凯顿时明白关索的用意,假如刚刚一箭射死了李业,虽有可能吓退这些士兵,但也有可能激怒李业的亲属和死党,若是他们率兵为李业复仇,那鲍家庄势必还是会有一场血战。 何人不惜命,眼下李业身负重伤,不能逞凶,是个绝好的机会让他知难而退。 想到这里,鲍凯也立刻高声说道:“李县尉,你若率众回去,今日之事,老夫可以不计较!” 正如关索和鲍凯所料,李业果然开始犹豫了,虽然他确实垂涎鲍淑芸和鲍家庄的钱粮,可要是为此搭上性命,那岂不是所有好处都便宜了别人。 何况等投降东吴,自己没准还会有升官的机会,到时候还能来报仇,就这样死在这里,实在是太可惜了。 “好,我今日回去便是!”最终,李业也只有恨恨地向关索他们屈服了。而鲍凯也并不担心李业会反悔耍赖,且不说他身受重伤,身旁的关索也一直将箭头对准李业,随时可以要他的性命。 “义儿,放人!”鲍凯一声令下,鲍义也立刻松开脚掌,放走李业。李业狼狈地逃回阵中,拔出箭矢,草草地包扎止血。虽然眼下暂无性命之忧,但若不及时涂药医治,恐怕仍是凶多吉少。 想不到这次洗劫鲍家庄的行动就这样失败了,想到这里,李业不由恼恨地转过头去,可当他看到关索依旧张弓搭箭对着自己,宛如石像一般动也不动,瞬间又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个满脸黝黑的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莫非也是鲍凯的门客吗? “放箭的小子,有胆便留下姓名!”李业双目喷火,恨不得将关索碎尸万段。 可关索又怎会轻易泄露自己的身份,只是冷冷地笑道:“李县尉武艺盖世,英勇过人,何须知道我这无胆鼠辈姓甚名谁,还是快点回枝江疗伤去吧。” “你!”被关索这么一戏弄,李业顿时又羞又恼,伤口不由得更加疼痛。他心知伤势不可再拖延,只能不甘地说出了三个字:“我们走!” 既然武艺最强的李业都败下阵来,剩下这人也不敢强出头,毕竟谁也不想成为这个黑小子的箭下亡魂,众人很快便跟着李业和李既兄弟离去。 看着李业的人马渐行渐远,整个鲍家庄终于松了一口气,关索也慢慢地收回弓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刚刚真是好险啊,若是自己的那一箭没有射中,那可能就是另外一个结局了。 “淑芸,你可要紧?”鲍凯第一时间快步走向了爱女,关切地问道。 “女儿无恙,适才那一切都是为了骗过李业。”鲍淑芸一边说,一边微笑着望向关索,“这都是他想出来的计策!” 听闻整件事都是关索策划的,鲍凯更是又惊又喜,连忙快步走到关索面前,感激地说道:“多谢小郎君出手相助,否则我鲍家庄今日必遭李业毒手!敢问小郎君尊姓大名。” 庄主亲自过来道谢,关索也连忙恭敬地拱手道:“小子张灵,乃江陵人。昨日承蒙贵庄相救,理应报答!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好,好!”看到关索这般谦虚有礼,鲍凯心中更为满意。真是没想到,家仆们昨日偶然救回的这个陌生少年,居然这般有勇有谋,帮助鲍家庄躲过这一劫,看来平日里行善积德,总算是有了回报啊。 就是他的脸怎么比昨日要黑上这么多?原本是个很英俊的少年呀。 就在这时,鲍凯的长子鲍丰却颇为忧虑地说道:“这李业心胸狭隘,只怕他伤愈之后,会再领兵前来报复!” 但关索却是微笑着说道:“大公子不必担心!我想数日后便会有人提着李业的人头向贵庄赔罪的!” “这......”鲍凯和鲍丰皆是一愣,不明白关索这话是什么意思。 鲍义则一直默默地站在鲍凯身后,注视着这个满脸漆黑的少年。 虽然这个少年自称张灵,但鲍义心中却不由地想起另外一个人。 精妙的箭术,耳熟的声音,江陵人...... 第4章 决意救父 随着鲍凯派出去的门客们陆续回庄,加上李业始终没有率兵折回,整个鲍家庄又恢复到忙碌之中,毕竟来了大量佃农和他们的亲属,鲍凯的几个庄园全都拥满了男女老少。鲍丰与鲍义率领众门客与家仆负责安顿这些百姓,而作为拯救鲍家庄的头号功臣,关索则受到了鲍凯的隆重招待。 傍晚,鲍凯在主厅内亲自宴请关索。封建古代礼法中,宴请重要宾客时,为了显示尊重,有父子不同席的说法,不让晚辈参与,因此大厅内除了鲍凯与关索外,只有几个伺候的仆人。得到鲍凯一对一的宴请,关索自然也不敢怠慢,严格遵守记忆中关于汉代的各种礼仪。 虽然汉末时期还没有铁锅,无法炒菜,但是富贵人家不比平民百姓,在吃的上面另有研究,除了选用高级的食材以外,还会配备各种酱料。例如曹操父子就是三国时期着名的吃货,曹操喜爱各种鱼类,曹丕爱吃水果和甜食,甚至吃菜的时候都要沾点石蜜。 晚宴虽然只有鲍凯与关索两个人,但是鲍凯为了感谢关索的恩情,特地命人准备了诸如烤鸡、鹿肉、羊羹等精致美味的菜肴,甚至还有橘子、桑葚等水果,异常丰盛,也着实让关索惊叹不已。关羽家中虽然也很有钱,但关羽需要把大部分的金钱用在军事上,而且过了几十年的苦日子,关羽在伙食上也没什么讲究,因此除非是逢年过节,关索家中也不会吃上特别好的菜肴。 眼下面对鲍凯招待他的美食,关索自然不会客气,他身为将门之子,从小被关羽督促锻炼,饭量也比常人大上一点,白天那点剩饭根本没办法填饱他的肚子,不管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先吃饱了再说。 看到关索饭量不俗,鲍凯微微一笑,举起了酒樽:“张公子,老夫再敬你一樽!” 看着鲍凯又一次加满了酒樽,关索就倍感头大。虽说这汉末的酒度数极低,味道和口感也远不如后世的蒸馏酒,但关索前世毕竟是饮酒过量而死,心中不仅有了阴影,而且对酒这个东西怕是再难有好感。 另一个原因,关索现在化名为“张灵”,生怕酒后误事,一不小心说出自己的真名。眼下鲍家庄大约有千余人,鱼龙混杂,关索决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因此,每当鲍凯向自己敬酒时,关索都是浅浅地呷上一口,并推说自己不会饮酒。鲍凯倒也不介意关索不给自己面子,只是一笑置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晚宴也临近尾声,鲍凯看关索吃得尽兴,便慈祥地说道:“张公子,宴后可愿随老夫到后堂一叙?老夫有要事与公子相商。” 要事?什么要事?关索心中好奇,倒也不推辞:“晚辈乐意之至。” 鲍凯又唤管家鲍荣过来,吩咐道:“你速去让二位公子过来,然后到大厅门口把守,切记不可让其他人进来!” “唯!”鲍荣答应一声后,立刻去请鲍丰与鲍义二人。 待鲍荣走后,关索随着鲍凯来到后堂。两边坐定后,鲍凯又微笑着询问道:“不知张公子哪里人氏,令尊又是何人?祖上可曾出过名士?” 这……还带这么调查户口的?关索之前起假名的时候并没有想得这么周全,不过他前世毕竟是个推销员,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有的,于是快速回答道:“晚辈乃江陵人氏,先父张泉,已亡故多年。至于祖上是否有过名士,倒是没听先父提起。” 听完关索自报家门,鲍凯则是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只是那个笑容,总让关索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怎么总感觉这个老庄主是在试探自己。 就在关索疑虑的时候,鲍凯的一句话,却把他惊得几乎要跳了起来。 “眼下已无外人,关索公子还不肯以真面目见人吗?” 看到鲍凯严肃的神情,关索知道他不是开玩笑,顿时惊疑不已,心中暗想:“这老庄主果然不简单,可他怎么会知道我就是关索?在我的记忆中,自己应该从没有和他见过面啊!” 关索不肯轻易承认自己的身份,连忙否认道:“鲍庄主想必是认错了,在下名叫张灵,并非什么关索!” “关索,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房外突然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鲍凯的儿子鲍丰与鲍义也走了进来。 看着关索满脸的不解,鲍义继续说道:“两年前的秋天,你曾与枝江县诸位公子外出游猎,我恰好也在其中。虽然你刚才刻意抹黑了自己的脸,但我还是能从声音和精湛的箭术上认出你。” “适才义儿和老夫说起此事,老夫想到江陵城已落入吴兵之手,你极有可能化名逃亡,便假意询问你的家世。”鲍凯手捻胡须笑道,“老夫在南郡居住已有数十年,这江陵城大小内世家豪族,就没有老夫不知道的。公子所说的张泉,老夫着实没听说过。” 关索此刻也是哑口无言,他适才快速浏览了一遍两年前秋天的记忆,果然有和鲍义等人在枝江城外游猎的经历。只是没想到自己和鲍义的一面之缘,却会成为暴露他身份的破绽。看来想要完全理清这十六年的记忆,还是需要不少时间的,等日后空闲了,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完。 这里面可蕴含了太多历史书上没有的知识。 看到关索沉默不语,鲍凯知道他多半已是承认了,便试探性地问道:“关索公子故意隐瞒身份,莫不是怕老夫将你献与吴兵?” 关索心中苦笑,不为了这个,我干嘛非得化个假名呢。 “汉中王与关将军前后执掌荆州已有十二年,期间百姓安康,老夫亦受恩惠。”鲍凯忍不住感慨道,“何况关将军昔日曾救我鲍家庄于危难,老夫怎会做此忘恩负义之举!” 关羽对鲍家庄有恩?关索似乎没有听关羽说过,心中顿时有些好奇。而且从鲍家父子的态度来看,他们似乎对自己没有恶意,否则何必等确认身份,早就可以动手擒住自己,献给吴兵了。 甚至刚刚吃的菜、喝的酒可能也下了药,想逃也逃不掉了。 “既是被庄主识破,我也没什么可掩藏的了!”事已至此,关索也不再狡辩,痛快地点了点头,“我便是关索,家父正是关羽关云长!” “什么?你是关将军的儿子吗?”突然,外面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鲍凯的女儿鲍淑芸直接闯了进来。 “淑芸,你怎么进来了?”鲍凯见爱女听到了刚刚的谈话,顿时不满地皱眉道。 很快,管家鲍荣也慌慌张张地跟了进来,惶恐地向鲍凯请罪:“我一时没拦住,让三娘子闯了进来!请主人责罚!” “阿翁,是我不好,您别责罚荣叔了嘛!”鲍淑芸深怕鲍荣受罚,连忙抓着鲍凯的手臂撒娇道,“女儿就是想听听你和二位兄长在和张,哦不,关公子说些什么!” 鲍凯一直最宠女儿,也只有无奈地叹了口气:“鲍荣,你再去大门口守着!若再有人闯进来,我唯你是问!” 等到鲍荣唯唯诺诺地退出去后,鲍凯方才无奈地对关索笑道:“老夫这个女儿自小顽皮,若有得罪公子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鲍三娘子性格爽朗,气概不输男子,晚辈倒是十分钦佩!”关索看了一眼鲍淑芸后,忍不住微笑着说道。而鲍淑芸听到关索的称赞后,俏脸不由一红,洋溢起动人的笑容。 虽是被鲍淑芸的笑容所吸引,但毕竟人家父亲与兄长都在,关索还不敢太无礼,他当即把思绪转回到正事上,问鲍凯道:“只是不知家父和贵庄有怎样的过往?” 回忆往事,鲍凯也不由悠悠地说道:“此事尚要追溯到建安十四年,那时汉中王正与东吴大将周瑜联合攻打南郡。” “建安十四年.......我记得那是曹操在赤壁战败后,刘备与周瑜反攻南郡,与驻守江陵的曹仁进行交战。”关索熟知三国历史,很快便回忆起这一场着名的江陵之战。 “恰逢一支败逃曹军经过此地,想要劫掠本庄,幸得关将军领兵路过,杀散曹军,救我鲍家庄于危难。”说到此处,鲍凯也不由微微动容,显然对当天的情景仍有一些后怕。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时候关羽确实在江陵北部与徐晃,乐进等大将来回交战,阻止他们前去援助曹仁,想不到竟能顺带救了鲍家庄。”关索这才恍然大悟。 人生数十载,朝朝暮暮,所经历的一切,岂是史书上区区数百字可以描述完的。 “老夫一生素爱结交义士,何况关将军这等忠义之人。”谈及关羽,鲍凯的脸上始终充满了感激和敬重,“关将军之恩,老夫永生不忘。” “父亲,眼下还是问问江陵的情况吧!”鲍义性子急,实在等不了鲍凯在这里慢悠悠地回忆往事,他立刻问关索,“吴军既已占据江陵,不知关将军家眷是否也一并逃出?” “我大兄关平现随家父征讨襄、樊,三弟关兴尚在成都未回,而我母亲与妹妹……”关索说到这里,脸色不由一黯,“她们皆陷在江陵城内,我因外出打猎,故而侥幸逃出。” 听到关羽的妻女皆成了吴军俘虏,鲍凯一家皆是焦急不已。鲍凯连忙对关索说道:“既如此,公子应速去襄阳,将此事告知关将军!公子箭术高强,定能助关将军重夺江陵!” 呃,老庄主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我若是去找关羽,岂不是要陪他一同去走麦城了…… 关索长叹一声,无奈地说道:“江陵既失,纵是我父亲回来,也无济于事!” “公子何出此言!”鲍凯不由大惊。 “荆州将士之家眷,大半皆在江陵。而东吴大将吕蒙军纪严明,若是好生抚慰他们,则我父亲大军不战自乱。”关索恼恨地用拳捶地。这种局面根本就是死局,即便关索是穿越而来,也无力改变这一切。 “北有曹军,南有吴军,关将军岂不危矣!”鲍义不由地顿足道。 “正是如此!”鲍凯也知道关羽将面临何种绝境,连忙又问关索:“公子可有良策?” 射伤李业,解鲍家庄之危,此计正出自关索,因此鲍凯觉得关索或许能有办法助关羽一臂之力。 可这一次,关索却是为难地摇了摇头:“我亦无计可施!” 看到关索颇有消极逃避的态度,鲍凯顿时心生不悦,忍不住说道:“莫非公子就坐视父母陷于危难而不管不顾吗?” 听到鲍凯那略带严厉的语气,关索顿时觉得有些头疼。看来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的时代,如果自己真的贪生怕死,不去管关羽死活,受封建礼教影响颇深的鲍凯恐怕难以接受这一点,没准一个不高兴,直接把自己轰出鲍家庄。 谁叫自己现在好手好脚活蹦乱跳,而不是躺在床上养伤呢。 眼下自己还需依靠鲍家庄,显然不能和鲍凯起冲突,于是关索便好声好气地拱手道:“且容小子思考一晚,明日定会给庄主一个答复!” 关索这般说,鲍凯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公子但有所求,鲍家庄定当全力相助!” 时候不早,关索也辞别鲍凯一家,回房歇息。而鲍淑芸默默地望着关索离去的背影,心中竟莫名地忐忑复杂起来。 “我相信他一定会有办法的,我想我不会看错他的!” “可援救关将军必然凶多吉少……” “何况他此行是要去益州啊……可能再也不会回荆州了……” “淑芸,你今日白天受了点惊吓,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响起鲍凯慈爱的声音。 “喏……”但鲍淑芸今夜怕是难以安睡了。 冬天的深夜格外寒冷,关索独自一人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一直到三更天都无法入睡。他倒不是因为冷而睡不着,鲍凯差人送来的寝衣和被单足够厚实,只是关索必须尽快想出一个可以让鲍凯满意的答复。 江陵是肯定夺不回来的,母亲胡氏和妹妹关银屏只能等以后再想办法了,眼下关索要先想办法救援关羽,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可是关索思前想后,始终没有头绪,着实让他心烦不已。 虽说鲍凯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可鲍家庄只有六百门客和数百奴仆,在东吴数万大军面前,无异于杯水车薪。 其实关索也想过,以援救关羽为名,向鲍凯借点钱财,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逃往上庸,远离这是非之地。只是此事若传扬出去,不忠不孝,背信弃义的标签可能会伴随自己度过整个下半辈子。 汉代还是一个十分注重品德和名声的年代,倘若关索真的做出违背这个时代价值观的事情,恐怕以后的人生也会格外艰难,被别人的唾沫活活淹死。 可是,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呢? 早在关索前世阅读《三国演义》的时候,就为关羽败走麦城而感到惋惜。他也曾经思考过,真的没有办法可以救关羽了吗? 如果关羽没有死在孙权手里,三国又会是个什么局面呢? 关索躺在榻上,不断地苦思冥想,可隐隐之中,总感觉脑海里不断闪过一些陌生又熟悉的片段。 自己年少时,关羽便教他们骑马射箭,传授他们刀法,让他们学习《春秋左传》。有时甚至会带他们到郊外山林河流处,亲自传授用兵之道。 自己身为庶子,性格顽劣,关羽虽是口上责备,但一直未有深究,平日里也对关索关爱有加。 往日种种,仿佛近在眼前,那感受竟如此真实,让关索的内心几乎无法抗拒。 “我这是怎么了……莫非关索本人的灵魂还在潜移默化地影响我吗?”关索只觉得脑中一阵热血翻腾,他不禁扶着额头,闭上眼睛,越发地感觉到自己对关羽真的产生了一种深厚的父子之情,而且越发强烈。 难道,上天让我穿越到关索身上,是想让我助关羽逃过此劫吗? 原来的关索虽是性格顽劣,不思进取,但他会是个懦夫和不孝子吗?会对自己的父亲见死不救吗? 不知思考了多久,最终,关索赫然睁开双眼,重重地一拳砸在墙上,眼神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罢罢罢!与其在乱世苟且偷生,不如像那些英雄豪杰们一样轰轰烈烈地干一番大事,也不枉自己穿越到三国时代! 名扬天下,青史留名,就从救关羽开始吧! 第5章 奔云宝马 第二天一早,关索便去求见鲍凯。鲍凯见关索连早饭都没吃就赶了过来,知道他多半是有了主意,当即屏退所有下人,让鲍荣守在门口,只让鲍丰与鲍义陪在屋内。 至于鲍淑芸,鲍凯考虑到她已经知道了关索的真实身份,与其她想方设法地在外面偷听,倒不如把她一并喊进来。 “我思前想后,只有一法可救得我父亲。”关索郑重地说道,“如今通往益州的道路大多已被吴军切断,唯有上庸郡可去。我父亲见形势危急,定从临沮方向前往上庸!” “我父亲有赤兔宝马,在平缓大路上定能摆脱吴军追击,唯有临沮至上庸一带乃荆山地界,此皆山岭小路,极难行走,而孙权也必派人于半路截杀!” “似此如之奈何?”听关索这么一说,鲍凯也是忧虑不已。 “庄主可知章乡境内是否有地唤作‘夹石’?”关索连忙开口问道,“昔日我曾听闻,此处是个险要之地,适宜伏兵!” 关索曾在《三国志》中得知东吴大将潘璋曾在临沮夹石一带擒获了关羽,只是这个“夹石”到底是什么地方,关索在后世一直都没有弄明白。不过土生土长于这个时代的人,应该会比他这个穿越者更清楚现在的地理环境,昨晚关索便把希望寄托在鲍凯一家身上。 “夹石……” 鲍凯听了这两个字后,也是蹙眉思索,反倒是一向安静守礼的鲍丰却是不由眼睛一亮,忍不住说道:“莫非是夹石山?” “丰儿,你知道此地?”鲍凯连忙欣喜地问道。 鲍丰点头回答道:“孩儿去年往临沮县贩货时,倒是走过夹石山。此地正如关索公子所言,地势险要,山路狭隘难走。若是吴兵在那里埋伏,关将军定是凶多吉少!” “不知那夹石山离贵庄有多远?”既然鲍丰知道此地,关索也赶紧追问起来。 “大约二百里,若是昼夜兼程,两日便可到达。”鲍丰非常肯定地说道。 “如此甚好!”关索点了点头,“为今之计,不如我先于夹石山小路埋伏,助父亲打退吴军伏兵,如此便能救出父亲!” “此计虽好,只是以公子一人之力,如何救得关将军?”鲍凯非常慷慨地说道,“老夫愿派门客与公子同去!” 听到鲍凯说出这话,鲍丰不由脸色微变,连忙沉声道:“父亲三思……” 眼下鲍凯只是收留关索,对鲍家庄来说风险极小,可若派人与关索一同去救关羽,万一让东吴知道,那孙权岂能善罢甘休。 其实关索心里也十分需要鲍家庄的帮助,但他又何尝不知这可能会带来的后果,因此他始终不敢厚着脸皮向鲍凯开口 “此事利害关系,为父岂能不知!”鲍凯望了鲍丰一眼,严肃地说道,“但眼下关将军既身陷危难,为父若见死不救,有负当年关将军相救之恩!” “何况,即便东吴知道是我鲍家庄所为,凭为父在荆州多年的声望,想来也不会有大事。”鲍凯说到这里,眼神中更显坚定,“为父之意已决!汝兄妹三人无需再言!” 鲍凯既把话说到这份上,鲍丰也不再多说什么,鲍义和鲍淑芸则是万分敬佩父亲的侠义之风、关索更是感激地单膝跪地,拱手道:“庄主大恩,小子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公子快快请起!”鲍凯亲自扶起关索,“公子所需多少人,尽管开口便是!” 关索心中早已有了主意:“若是与吴军正面交锋,纵是六百门客全去,也不济事。依我之见,二百人足矣,若是多了,反而容易被吴军发现行踪。” 这夹石山既是地势险恶,关索认为吴兵也不会过多,只需在要害处埋伏便可生擒关羽。因此关索也不需要太多的门客,只要在关键时刻出击,就能打吴军一个措手不及,助关羽脱险。 关索又小心地告诫道:“只是这二百人不仅要身强力壮,而且要忠心耿耿,绝不可走漏办点消息!” “公子无须忧虑,我庄上门客皆随老夫多年,忠心不二!”鲍凯向关索保证道,“老夫定会再臻选可靠之人,为公子所用!” “眼下隆冬之际,除干粮与寒衣外,还请庄主再准备几样东西。”既然鲍凯让关索尽管开口,那关索自然也不客气,想要救关羽就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公子还需何物?”鲍凯十分大方地说道。 “膏油,薪柴与石涅,还有一些喂马的草料。”关索昨晚便已想好了所需要的物资,“至于这二百人的兵器,用短剑即可,便于在山林间作战!” “公子放心!这些物资,老夫一定会让人尽快备齐!”鲍凯呵呵笑道。他们鲍家庄本就富庶,准备点东西还是难不倒他们的。 “还请庄主派人去襄阳和江陵打探消息,一是确定家父行踪,二是探听孙权是否已到江陵。”关索又对鲍凯说道。眼下他要尽可能地知道更多的情报,以此来确定行动的时间。 “公子所言极是!此事老夫定会交于心腹门客去办!”鲍凯郑重地承诺道。 有了鲍家庄的鼎力相助后,关索的心里稍稍轻松了一些。早饭过后,关索担心自己的武艺不足以营救关羽,正准备去和鲍义探讨一下刀法,却遇上了来找自己的鲍淑芸。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想出救关将军的办法!”鲍淑芸的眼中充满了对关索的钦佩,“就像你昨日解救鲍家庄一样!” “三娘子过誉了。”关索轻叹一声,微微摇头,“此计凶险非常,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若能救得父亲,我关索死又何妨!” 看到关索脸色凝重,鲍淑芸沉默片刻后,突然爽朗地说道:“跟我来,我给你看一件宝贝!” “宝贝?” 疑惑的关索跟着鲍淑芸来到了鲍家庄专门屯放物资的庄园内,这里还有一个十分宽敞的马厩,里面不断传来马匹的咴鸣声。 “这个马厩里有我们鲍家庄数十匹好马,专门负责拉车载人。”鲍淑芸自豪地说完后,也略带尴尬地笑道,“不过,我们就在外面等吧……” 关索微微一笑,十分理解鲍淑芸的决定,这么大的马厩,里面的味道也是够让人酸爽的,关索老远就闻到了。 “小姐!”一名家仆看到鲍淑芸亲来马厩,连忙恭恭敬敬地走了过来,“这几日‘奔云’的脾气不太好,你快去安抚一下它吧!” 奔云?关索微微一愣,莫非这是马的名字? “你们呀,只要把它从马厩牵出来,它立马就不闹腾了!”鲍淑芸忍不住笑道,“现在就把它带过来吧!” 很快,家仆便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而关索的眼睛也顿时放出光来。 这是一匹身子洁白如雪,四条腿呈淡银色的骏马,蹄至脊约八尺高,头至尾长约一丈长。身子强壮,四肢矫健,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势,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匹绝世良驹。 由于关索早年见过刘备的的卢,家中马厩更是有关羽的赤兔,因此关索起初并不认为鲍家庄的马厩里能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宝马。可关索现在则是大开眼界,眼前这匹奔云完全能和关羽的赤兔和刘备的的卢相媲美。 “这是两年前父亲送我的礼物,我给它取名叫‘奔云’,平日里最喜欢骑它!”鲍淑芸轻抚奔云柔顺的鬃毛,眼中满是宠溺和疼爱。 伴随着一丝留恋和不舍,鲍淑芸轻轻咬了下嘴唇,随即转头对关索微笑道:“今日我便将它送与你啦!” 关索闻言不由一惊,连忙摇头道:“不可!如此贵重之物,我怎能收下!” 虽说关索知道一匹良驹对武将来说是何等的重要,而他也确实喜欢这匹宝马。但奔云对鲍淑芸来说意义非凡,自己堂堂男儿,实在不好意思将少女的珍宝据为己有。 “夹石山道路崎岖,你若无好马相助,怎能救得关将军!”鲍淑芸却是十分坚决地说道,“何况此去益州千里迢迢,有奔云陪在你身旁,我也能安心许多。” “而且……谢谢你救了鲍家庄!”鲍淑芸的脸颊越发地通红,微微低下了头,“这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鲍三娘子……” 关索深情地望着鲍淑芸,心中着实失落不已。 如果荆州没有丢失,关索一定会努力去把鲍淑芸娶进门,可如今关索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保证,又何谈给鲍淑芸未来。 即便自己顺利救得关羽,也不知何日再能回到荆州,他日伊人是否会另有所属。 “鲍三娘子,此番恩情,在下没齿不忘!”关索郑重地对鲍淑芸拱手道,“他日若能再回鲍家庄,在下定当报答!” 鲍淑芸娇羞地一笑,心中幽幽地叹息道:“愿你能记住你说过的话……” 且说东吴大将陆逊在攻占枝江县后,很快便得知县尉李业领兵攻打鲍家庄的事情。在听闻鲍凯在南郡境内颇有名望后,陆逊便果断斩杀了李业、李既这两个带头主犯,带着他们的首级来鲍家庄安抚鲍凯等人。 听闻吴军大将带着李业的首级前来,鲍凯想起关索先前便料到李业难逃一死,也不禁对关索更为惊叹,连忙带着鲍荣等几个家仆出庄相迎。 今年三十七岁的陆逊在百余名骑兵的簇拥下,虽是全副披挂,但从他极具修养的气质和谈吐上来看,着实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儒将。再与鲍凯简单寒暄了数句后,陆逊便开口问道:“听闻射伤李业的是一位少年,不知鲍庄主可愿请他出来,让本将见上一见。” 陆逊从枝江县士兵的口中得知了李业被射伤的经过,顿时对这位少年的箭术惊奇不已,毕竟李业和鲍淑芸近在咫尺,稍有偏差就会出现误伤。若是能好好栽培,日后或许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战将。 然而鲍凯岂会出卖关索,他涉世数十年,面对这种情况依旧泰然自若,微笑着回答道:“此人乃我庄上门客,姓张名灵,来我庄上不过两年,老夫亦与他不熟。昨日他射伤李业后,深怕日后遭到报复,便连夜逃走,不知去向。” 说到这里,鲍凯不由得叹息道:“他若早知将军器重,兴许便留下了。” 听闻少年已走,陆逊不免有些失望,便继续说道:“听闻鲍庄主膝下二子皆是英才,我主孙将军求贤若渴,不知庄主可愿让他二人来东吴效力,我主定当重用。” “老夫年事已高,只愿与家眷在此安享晚年,何况二子皆是孝顺,不愿远离。”鲍凯却是婉言谢绝道,“孙将军若当真器重犬子,待老夫百年之后,定让他二人前往投奔。” “既是庄主不愿让令郎出仕,本将亦不强求。”陆逊微微一笑,也不会因此动怒。早闻刘备与关羽在荆州广施恩德于民,如今东吴虽轻松收得荆州土地,但短时间内却难以尽收荆州民心,鲍凯眼下不愿让两个儿子为东吴效力,也是情理之中。 鲍凯连连让陆逊扫兴,又想到人家终究是过来安抚鲍家庄的,也连忙拱手道:“将军处死李业,为我鲍家庄主持公道,老夫感激不尽。老夫愿送将军粟米三千斛,以表谢意。” “我东吴来荆州,绝不向百姓索取一物!庄主好意,在下心领。”陆逊却是义正言辞地谢绝道,“至于庄内百姓,庄主也可让他们尽数归家,吴军上下若有胆敢扰民者,本将绝不宽恕!” “如此,老夫便多谢将军了!”陆逊这一番话,倒是让鲍凯更为钦佩。 陆逊还有军务在身,也不在这里过多停留,随即率兵返回枝江县。鲍凯回到庄上,向关索等人说起此事,也不禁感慨道:“那陆逊号令严明,又不为财物所动,着实是一位良将!” “若非如此,荆州怎会落到他们手里。”关索苦笑着摇了摇头。孙权有识人之明,吕蒙、陆逊又都是三国智谋超群的名将,更兼品行端正。东吴有如此君臣,岂有不兴盛之理。 每每想到此处,关索都觉得关羽为人太傲,轻视东吴以至“大意失荆州”,也直接导致了蜀国的衰弱。 “关索公子,吴军如此强盛,你真的有把握救出关将军吗?”听完父亲对陆逊的评价,鲍义更是为关索捏一把汗,就带两百名门客,当真是凶多吉少。 “我既已决定,便绝不退缩!”关索傲然一笑,眼中毫无畏惧之色,他此番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试着去改变关羽的命运。 第6章 整装待发 由于大雪已至,荆州这几日也开始飘起了漫天的飞雪,北风呼啸震天,大地银装素裹。骤降的气温和连日的大雪不仅延缓了吴军完全吞并荆州的行动,也让鲍家庄派去打探消息和收集物资的门客受到了一些影响。 只是等候消息的关索这段时间却没有闲着,他每天都骑着奔云宝马,顶着大雪,不断磨合自己的骑术和箭术,这是他眼下急需加强的两样重要能力,能否救得关羽,就全指望它们了。 至于刀法,关索前几日曾和鲍义比试过一次,发现自己还不是鲍义的对手,而鲍义前几日又被李业非常轻松地击败,这着实让关索对自己的刀法有些无语。 虽然关索和鲍义一起探讨过刀法,但短时间内也无法提升太多,因此关索只好暂时把刀法放到一边,等日后得好好再好好练习,决不能像原来的关索一样偏科严重。 不过听鲍义说,鲍家庄还有两个武艺非常出色的门客,一个叫周英,一个叫李震,都是在鲍家庄待了近二十年,最受鲍凯信任。鲍凯让他们分别前往襄阳和江陵打探消息,等他们回来后,一并协助关索去营救关羽。这让关索多少也有些安心,自己只靠一张弓,要是被吴兵近了身,那就相当麻烦了。 鲍义也向关索保证,会挑选出身手不凡的门客来保障关索的安全。只是关索还是得努力练习自己的箭术,尤其是在飞驰的奔云宝马上准备命中目标。 奔云当真是一匹难得的宝马,爆发力惊人,不仅冲刺的时候风驰电掣,而且向前跳跃的距离甚至可达二丈,几乎不输给关羽的赤兔。 更重要的是,奔云似乎很喜欢尽情地奔跑,即便是在大雪天也没有表现出一丝退缩,反而越跑越欢。 唯一的遗憾就是,可能由于年幼的缘故,奔云的体力并不是非常出色。每次狂奔上一个时辰,都会不断地喘气,因此关索也特别小心驱使奔云,不能让他超负荷工作。 荆州一带终究不比北方气候严寒,大雪数日内便停了下来。今日一早,关索又骑上奔云,在鲍家庄境内的一处空地上,进行射靶练习。一棵大松树粗壮的树干上挂着一个红靶,百步之外的关索紧紧地用双腿夹住胯下的奔云,开弓引箭,冷静地将双目聚焦在靶心上,右手一松,“嗖”地一箭射去,正中红心。 “很好,我在马上的射术也越发精准了!”看到自己一连七箭命中红心,关索也是欣慰不已,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他已经完全掌握了前世关索留给他的神射技术。 在关索身后的不远处,鲍淑芸在几个侍女的陪同下正欣赏着关索射箭。之前便听说关索这几日顶着风雪练箭,若不是侍女们苦苦拦着,鲍淑芸早就想一睹关索的风采了。 “真不愧是将门之子,弓马如此娴熟!”鲍淑芸兴奋地称赞起来,由于看关索看得过于投入,她完全没有注意哥哥鲍义正策马而来。 看到鲍淑芸兴致勃勃地看着关索骑马射箭,鲍义又望了一眼关索胯下的奔云,颇为郁闷地说道:“妹妹,往日我要骑你的奔云,你总是舍不得。可如今你竟直接送给关索,真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有些不解。” 虽然鲍义胯下的这匹骏马也是良驹,但和奔云比起来却逊色不少,想当初鲍义看到鲍凯送给鲍淑芸这么一匹宝马,心里那是一个羡慕嫉妒恨。 鲍淑芸却是一点也不心疼地笑道:“关索公子对我们一家有救命之恩,如今他又要冒险前去营救关将军,我送他一匹好马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在这时,关索突然把缰绳一拉,令奔云停下,然后搭上一只雕翎箭,瞄准了箭靶红心,并用力将二石弓拉得如满月一般。 “中!” 关索高喝一声,右手忽地一抖,三尺雕翎箭电光般地射出,狠狠地命中了红心,箭簇甚至穿透箭靶,硬生生地插在了树干上。 “好厉害!”鲍淑芸看得激动不已,忍不住脱口称赞起来。 “不仅准星了得,而且力量同样惊人!”鲍义也鼓掌称赞道,“这等箭术,我可是前所未见!” 这一箭确实用上了关索十成的力气,几乎让他双臂生疼,正在活动手臂的他,看到鲍义也来了,便立刻翻身下马,亲自迎上前来。 “关索,你托我打造的东西,我已经拿来了!”鲍义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一包东西递给了关索。 关索闻言大喜,连忙打开包袱,只见里面是一对粗厚的铁环,其中有一段极为扁平,随着铁环一起的,还有两条结实的麻绳。这些东西质量都是上乘,看来鲍家庄准备的东西果然靠谱,什么年代都是有钱不愁啊。 想到这里,关索便感激地向鲍义拱手道:“鲍义兄,这几日有劳你为我的事到处奔走!” “我佩服你的孝心和勇气,帮些小忙何足挂齿!”鲍义拍着关索的肩膀笑道,他本就是性格豪爽之人,更欣赏关索这样的血性男儿。 “二兄,你这准备的是什么呀?”鲍淑芸这时则好奇地问道,她倒是看不出这对铁环能派什么用场。 “这个叫马镫,我现在便演示给你们看怎么用!”关索说完,便立刻来到奔云身边,开始捣鼓了起来。 马镫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骑马人想要在马上稳住身体不掉下来,全靠两条腿死命夹住马腹。这个方式十分考验腿部力量,也相当累人,刘备当初那句“髀肉复生”,便是因为长期不骑马,导致大腿上的肥肉全都长了回来。 起初关索也几乎适应不了奔云的速度,花了整整一天才能驾驭这匹宝马,而且双腿长时间保持紧绷状态,关索也会觉得异常疲惫。 没有马镫的另一个不方便的地方在于,骑马人要么靠自己跳跨上马背,要么就借助一些自备的踩踏物,例如鲍淑芸以前想骑奔云的话,就会让侍女们准备一个又粗又高的木桩,供她上马和下马,十分麻烦。 虽说关索还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跳上马,但他既是穿越而来,终究觉得太费体力,何况山路崎岖,跳跨上马多有不便。因此他便请鲍义打造了两个铁质马镫,想来试一试效果。 汉末已经出现了高桥马鞍,尽管仍未大规模普及,不过鲍凯身为南郡有名的富豪,倒是给爱女的良驹配备了高桥马鞍,坐在上面也更为地舒适。只见关索在奔云马鞍两侧的底部用剑各戳了一个小洞,然后用一根粗壮的麻绳,一头系上马镫,一头穿过小洞,都打上死结。 简易马镫完成之后,关索双手抓住鞍桥,左脚伸进铁环,在深吸一口气后,他左腿猛地发力一蹬,直接踩着马镫,跨上马背,稳稳地骑在奔云上。 其实上马的那一瞬间,关索的心里还是很紧张的。从后世的角度来看,关索现在是一米八五左右的身高,八十五公斤左右的体重,如果不小心把全部的重量都压在这个马镫上,考虑到汉末并不非常成熟的工艺技术,关索深怕马鞍或麻绳承受不住。 至于两脚踩在马镫上站起来的高难度动作,关索觉得暂时不要去实验的比较好。等以后有时间,在想办法重新设计改良一下马镫。 “原来你是用这个来方便上马啊,真是个巧妙的设计!”鲍淑芸看得欢喜不已,想不到关索还有这么聪明灵巧的一面。 “山路崎岖,外加要与吴兵交战,我担心上马不便,因此想了这个物件。”关索微笑着解释道,“三娘子日后若是用此物来上马,应该也能轻松许多。” “二公子!二公子!”就在这时,一名家仆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周英与李震回来了!” “定是襄阳和江陵那里有消息了!”关索脸色一变,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 十一月二十七日,鲍凯和鲍丰已将关索一行人所需寒衣,兵器,钱粮与引火之物准备齐全,鲍义也从六百门客中挑选了最可靠的两百人,而派去襄阳和江陵探听消息的周英和李震也在这一天回到了鲍家庄。 “孙权已率军于昨日申时进入江陵。”九尺来高,身型如脸型一般瘦长的李震喘着粗气回答道。自得知孙权来到江陵,李震便连夜赶回鲍家庄,此刻看起来十分的疲惫。 “该死,孙权已经到江陵了!”关索心知事情不妙,又连忙问周英,“周兄,可有我父亲的消息?” 身高七尺,虎背熊腰,有着一张棱角分明国字脸的周英点头道:“我一路上碰到许多关将军手下的士卒,说是关将军已临近编县。” “这些士卒的家眷皆在江陵,因此无心再和吴军交战。”关索知道定是吕蒙的计策扰乱了关羽的军心,顿时咬牙道,“想来再过不久,我父亲麾下便无多少士卒了!到时我父亲必回当阳,以图从临沮走山路回上庸。” “情况紧急,我必须立刻动身!抢先吴兵一步抵达夹石山,埋伏在那里!”关索握紧双拳,当机立断地说道。 眼下孙权应该还在江陵城安抚民心,吴兵也还没有聚集到麦城,此时出发不容易被吴军发现,这是关索行动的最佳时间。何况江陵距离麦城不过两日路程,孙权随时可能出兵,因为关索也不敢再耽搁了。 “昨晚大雪便已停了,今日正适宜出行!”鲍凯也认为事情迫在眉睫,便急忙问鲍义,“义儿,门客是否选好?” “父亲放心,孩儿选得都是在我鲍家庄多年的门客,忠心不用怀疑!”鲍义信心十足地点头道,“而且我没和他们说此行的目的,只说是要去干件大事,加上关索身份一直保密,不用担心会走漏风声!” “我等平日便敬重关将军忠义,到时我和周英对他们晓以大义,他们定会全力援救关将军!”李震自信地说道。 可是关索看到周英和李震非常疲倦的样子,忍不住提议道:“李兄,你与周兄赶路辛苦,要不休息半日,晚些出发也不迟!” “公子不用担心,我李震自得知能帮到关将军,便不会觉得疲倦!恨不得此刻就出发!”李震兴奋地搓了搓拳头,显然他对营救关羽这件事也充满干劲。 不苟言笑的周英同样严肃地说道:“我二人已奉庄主之命,全力协助公子,一切听从公子安排!” 看到素昧平生的二人这般仗义,关索忍不住感激地拱手道:“关索多谢二位!” “时间紧迫,老夫即刻召集众人前来!”鲍凯也不耽搁,火速将事情安排下去。 半个时辰后,两百名门客在周英和李震的率领下,已经全部集结在鲍家庄门口,人人腰佩短剑,背着一袋行囊。关索身背箭箙,插上三十支雕翎箭,马上鞬袋装好二石强弓,腰系佩剑,手持一把大长刀,右手骨决和左手护臂佩戴齐全,为了这一刻,他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关索身旁的奔云宝马同样也嘶风连鸣,似乎知道要干大事,异常地兴奋,不停地踩着马蹄。 “鲍家庄相助之恩,在下永生不忘!此番若能存得性命,他日定当报答!”关索郑重地向鲍凯拱手致谢。无论此行结果如何,鲍凯一家的鼎力相助之恩都让关索深为感动。 “公子莫说这些,你勇敢孝顺,老夫相信你定能逢凶化吉!”鲍凯也衷心地祝福关索。在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他对关索这样出色的少年非常有好感,实在不希望他就此夭亡。 想到这里,鲍凯便亲自拄着拐杖,走到众门客身边,郑重地告诫道:“你等千万要保护好公子!公子之事,便是鲍家庄之事,定要尽心尽力!” “谨遵庄主之命!”周英,李震与二百门客齐齐点头答应,他们多年来受鲍凯之恩,但凡鲍凯之命,他们哪怕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天色已然不早,关索便不再耽搁,向着鲍凯一家深深地作了一揖:“告辞!” “公子保重!”鲍凯,鲍丰与鲍义一同拱手送别关索。 而鲍淑芸则深情地看着关索,那双美丽的眼眸之中,满是不舍和惆怅,不知今日一别,她与关索是否还有机会再见。 而关索也默默地注视着鲍淑芸含情脉脉的双眼,四目相对,关索的心中同样不是滋味。然而眼下岂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关索没什么多余的言语,咬了咬呀,转头跨上奔云,带着两百门客,向北方而去。 第7章 伏击吴兵 正如关索料想的那样,吕蒙和孙权在江陵还没有出兵,陆逊则继续在宜都一代消灭顽抗的蜀军势力,顺便阻断荆州前往益州的道路,因此关索带领的这两百人的小部队昼夜兼程,一路往北,很顺利地躲过吴军耳目,两日便到达了夹石山。 如今已是十一月末,落叶成群,大量的树木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少了树叶的遮蔽,夹石山一带的视野变得极好,想要找个不易被发现、适合伏兵的地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关索骑着奔云,亲自在前开路。走了大约十余里,关索忽然注意到了什么,立刻停了下来。原来前方的山路已越发地狭窄,宽不过二丈,且道路两旁有大片的芦苇和杂草,视线极差,关索一眼望去,心里都会觉得有些不安。 “咕!”一只野鸟猛地从杂草中迎面飞出,把奔云惊了一跳,多亏关索紧紧拉住缰绳,才没让奔云四处乱跑。 “你们看!这一路走来,实在没有比这里更适合伏兵了!”关索忍不住对身后的周英和李震说道。 “公子说得有理!”周英环顾了一圈地形后,也赞同地点头道,“若是在这里设下长绳锁套,关将军一定无法脱身。” “那我等何不埋伏于此,等候吴军到来?”李震当即提议道。 “不可!”关索却是摆了摆手,“若是打草惊蛇被吴兵发现,且不说我等不是吴兵的对手,到时他们大可另设伏兵,我父亲一样会有危险!” 周英与李震听得有理,便继续问道:“那依公子之见,我等该当如何?” “我等需另藏在一个隐蔽之处,等到吴兵伏击我父亲时,再趁势杀出!”关索手指前方这片芦苇丛,“就在附近寻找!” 两百门客按照关索的吩咐,立刻在这一带寻找藏身之处。很快,李震便有了发现,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公子,我在东北方找到一处山洞!” 听到有适宜藏身的山洞,关索连忙跟着李震过去,只见一座山峰下,确实有一个深邃的洞穴,距离那边芦苇丛不过三四百步,且足够两百门客藏身在里面。 “真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处!”关索顿时欣喜不已,“李兄,快让大伙过来!” 很快,两百门客便齐齐聚集在山洞内,此刻天色将晚,众门客也在洞中安歇过夜。关索又请周英和李震轮流监视着那片芦苇丛,即便吴兵不埋伏在那里,也一定会经过。等吴兵出现后,他们在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只是一连等了三天,仍然不见一个吴兵,关索也不免心生焦躁,生怕自己搞错了。与此同时,两百名门客整日蜗居在这个山洞内,无所事事,除了睡觉就是吃饭。清闲是清闲了点,但现在终究是十二月隆冬,加之洞**阴冷潮湿,即便这些门客都穿着御寒衣物,还是有些难以忍受,很快便开始流露出怨言。 “公子,今天想必也不会碰上吴兵了。”守了一晚上的李震在补完觉后,走到关索身边小声说道,“他们真的会来夹石山吗?” “再等等吧,差不多就是这一两天了。”关索点了点头。根据《三国志》的记载,关羽大约是在公元219年12月初遭到了吴军的伏击,眼下时间还没过,关索还不敢断定自己的推断是错的。 “阿嚏!” 可就在这时,一个门客因为受不住寒冷而打起了喷嚏,随后他便对李震嚷道:“我说老李,弟兄们每天在这个山洞里等来等去,究竟等个什么呀!” “就是说啊!”另外一个门客也忍不住抱怨起来道,“弟兄们往日虽然服你和老周,但你也该告诉我们此行的目的啊!” “就是就是!到现在还瞒着我们,太不把我们当自家兄弟了!” 所谓的民怨就是但凡有人起头,其余众人也会有了发作的勇气。看到门客们一个又一个地开始抱怨,李震知道众怒难平,自己显然已经控制不住了。 就在这时,关索突然大步走上前去,对着众人深深地作了一揖,郑重地说道:“事到如今,我也能不再隐瞒诸位了!在下并非张灵,乃是关羽将军之子,关索!” 关索此话一出,众门客先是一愣,随即如炸了锅一般,议论起来。 “什么?他原来是关将军的公子!” “难怪这般好箭法!果然将门虎子!” “为何却一直瞒着我们呢?” 面对众门客的疑惑,关索愤恨地说道:“诸位,东吴背信弃义,偷袭荆州!我父势危,将从临沮败往上庸。然而孙权将在夹石山设下埋伏,欲对我父赶尽杀绝!” “关索深明忠孝乃立身之本,便是舍去这条命不要,也要搭救父亲!”关索越发激动,慨然高声道,“只是我一人势单力薄,只有恳请诸位义士相助,救我父亲于危难!” 说完,关索单膝跪地,向诸位门客团团拱手道:“关索在此恳求诸位了!” 李震在一旁看关索言辞真诚,声情并茂,心中大为感动,也高声对众门客说道:“诸位弟兄,我鲍家庄昔日曾受关将军救命之恩!关索公子前日又射伤李业,解鲍家庄之危!今关将军有难,我等岂能不救!” “我等向来自诩任侠之士,蒙鲍庄主器重!莫非真遇到舍生取义之事,就会贪生怕死吗?”李震重重地将枪杆往地上一击,“主人往日最器重我李震,等遇上吴兵,我自当第一个上去杀敌!拼得一死,也要保全关将军,不负主人重托!” 听完关索和李震慷慨激昂的话语,两百门客也不禁陷入了沉默。诚然面对人多势众的吴军,营救关羽绝对是一件凶多吉少的事情,这也让很多人心生犹豫。 好在,这两百人是鲍凯父子精心挑选的门客,在鲍家庄待上最少的也有六七年,皆对鲍凯忠心耿耿。何况他们之中很多人早年都是豪杰义士,也十分钦佩关羽当初千里走单骑的义举。 在安静了许久后,山洞内终于响起了一声激昂的声音。 “我在鲍家庄十二年,主人待我不薄,我愿以死报其大恩!” “我素来敬重关将军,此番决不能见死不救!”又有一人斩钉截铁地喊道。 “罢罢罢!俺并无妻儿老小,倒不如干件轰轰烈烈地大事,也不枉此生!” 一个又一个义士勇敢地站了出来,最终,两百名门客齐齐拱手:“我等愿听关索公子调遣!” “关索多谢诸位!”关索心中感激不尽,连忙再次向众人致谢。 就在这时,洞穴外传来了脚步声,周英欣喜地跑了进来,对关索说道:“公子真神机妙算,果然有一队吴兵前来,正藏身在那边芦苇丛中!” 听到吴兵终于来了,关索心中一阵忐忑,颇为紧张地问道:“来了多少人?” “大约两百余人!我看得清清楚楚!”周英非常肯定地回答道。 “两百......”听到这个数字后,关索终于长舒一口气,缓缓靠在了岩壁上,激动不已地握紧了双拳。 “真乃天助我也!” 站在吴军的角度,在茂密的山林内,伏兵在精而不在多,否则容易被敌军发现,何况关羽麾下的兵马本来就所剩无几。然而关索还是担心伏兵可能数以千计,那从鲍家庄带来的这两百门客也无能为力。 “想必我父亲此刻也正在来的路上。”关索当即对周英与李震说道,“请令众人整装待发,等到喊杀声传来时,便立刻动手!” 山洞之外,李震亲自爬上一颗大松树,藏身在茂密的松叶下,监视着吴兵的一举一动,同时留意南面山路的情况。关索亲自在树下等候李震的消息,周英则率领两百门客在不远处待命。 一个时辰过后,申时已至,等待多时的李震突然发现了什么,略带激动地对关索喊道:“公子,远处有一位将军手持大刀,骑着一匹高头红马,正朝这里而来!” 手持大刀,高头红马,那不正是青龙偃月刀和赤兔马吗?来的不是关羽又会是谁? “那一定就是我父亲!”总算等来了关羽,关索顿时又惊又喜,“事不宜迟,我等立刻出发!” 关索立刻与周英、李震率领二百门客出发,尚未走多远,南面突然传来一声嘹亮悠长地嘶鸣之声! “是赤兔马的声音!”关索忍不住惊呼道,“定是父亲遇伏了!” 一念至此,关索便猛踢马腹,胯下奔云嘶鸣一声,迈开强健的四肢,如风一般地狂奔起来。周英与李震一左一右,策马跟在关索身后,二百门客人人手持短剑,一同前去救援关羽。 第8章 营救关羽 自得知江陵失陷以后,关羽在回军路上,曾数次派人与吕蒙联络,质问他为何偷袭荆州。而吕蒙不仅热情地款待来使,还带他们去关羽将士们的家中慰问。当关羽军中的将士们从使者那里得知家眷平安,并且得到丰厚的优待时,很多人根本无心再与吴军为敌。 就这样,关羽的大军很快便不战自散。势穷力孤的关羽无奈之下只能带着数百忠心耿耿的将士败走麦城。孙权又派人前去招降关羽,关羽便假意投降,令周仓与王甫率百余士兵留守麦城来牵制吴军,自己则率两百余人,出城北走小路,往上庸而去。 只是孙权并不相信关羽会真心投降,他早已命朱然率兵三千,在麦城北面埋伏。又令潘璋领本部五百精兵,在章乡夹石山一带埋伏,专候关羽前来。 关羽虽然武艺盖世,但毕竟年近六旬,体力不比壮年。在连连冲破朱然与潘璋的埋伏后,关羽已是疲惫不堪。加上身边只剩下十余名骑兵,关羽便令关平断后,自己则在前开路,往夹石山深处而来。 就在关羽行至一处狭窄山路时,突然一声呐喊,十数根绊马索一起拉动,一下子就绊倒了赤兔马,将关羽掀下马来来。一百名身着青衣的吴兵从两边的树丛中一拥而上,在潘璋麾下别部司马马忠的指挥下,将穷途末路的关羽团团围住,数十把长矛和长戈牢牢地压住了关羽的身躯,另他动弹不得。 看到关羽已经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马忠不由得意地大笑起来:“哈哈!所谓万夫不当之勇的关羽也不过如此,到头来还不是成为我的俘虏!” 可就在马忠陶醉在擒获关羽这份大功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马蹄疾奔的声响,并伴随着越来越嘹亮的喊杀声。 马忠急忙转头一看,只见身后尘土大作,一队人马奋勇杀来。为首一将手持大刀,胯下一匹高大白马,口中高呼道:“我乃汉中王麾下副军将军刘封,在此久候了!马忠狗贼,留下我叔父!” 打着刘封的名号救人,是关索想到的最适合虚张声势的方法,希望能先吓住吴兵,至于能撑多久,全看天意吧。 不出关索所料,面对突然杀出的这支援军,不仅仅是那群吴兵,就连马忠也是大吃一惊:“上庸刘封?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保护君侯!” 就在马忠和吴兵分神之际,关羽麾下的十余名骑兵也纷纷赶到,挥刀冲杀,前来营救关羽。都督赵累一马当先,手中的大刀左劈右砍,一连杀死数名吴兵。 听到声旁吴兵接二连三的惨叫声,马忠这才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喝道:“顾不得这些了!速速格杀关羽!” 既然不能生擒关羽,那就提着人头回去请功,说什么也不能让上庸的蜀军给救去了。听到马忠发出的格杀令,吴兵也立刻放开手脚,拿起长矛与长戈,纷纷刺向了关羽。 眼看关羽危急,毫无畏惧的赵累大吼一声,飞身跳下马来,用自己的身躯为关羽挡下了正前方的攻击。 数把长矛无情地贯穿了赵累的血肉之躯,赵累连惨呼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口中便暴吐出一阵血雨,殷红的鲜血随即从他的口中泉涌而出。 “君侯......”赵累用尽最后的力气,喃喃地吐出了这最后两个字,便气绝身亡。 看到忠心耿耿,跟随自己十余年的赵累惨死在面前,关羽血红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右手紧紧地抓住了掉落在身旁的青龙偃月刀。 “喝啊!!!” 伴随着一声暴喝,怒火中烧的关羽突然站起身子,双臂全力抡动青龙刀。只见一道银光划过,关羽身旁的十数名吴兵顷刻间身首异处,看到那一道道飞飙的血柱,马忠与众吴兵皆是呆了。 这难道就是关羽的真正实力吗?就是天神下凡也不过如此啊! “那便是我的父亲……关羽!”亲眼看到关羽的武艺,关索顿时觉得心中一阵热血沸腾,猛地一踢马腹,催动奔云疾驰而去。 “快上,快上!关羽已是强弩之末,万万不能被他吓住!”马忠气急败坏地指挥着士兵们,如果不能再这里擒杀关羽,那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然而暴怒中的关羽却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青龙刀飞舞之处,吴兵血肉横飞,衣甲平过。吴兵就算不怕死,一时也难以接近关羽。 与此同时,离马忠不过二三十步的关索也急忙将大刀往地上一插,搭上利箭,猛地拉开二石强弓,直接瞄准了马忠。 弓弦声响,马忠的右肩瞬间中了一箭,惨呼着扑倒在地。看到自己没有射中马忠的要害,关索不由郁闷地一拍大腿,看来第一次上战场,自己的情绪完全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匆忙之下,箭术根本没能完全发挥。 “马忠,纳命来!”现在还不是懊恼的时候,关索很快便掏出第二支箭,再次对准了倒在地上的马忠。 “保护司马!” 旁边的吴兵看到马忠受伤,赶紧上来护着马忠朝后退去,一些不敢和关羽交战的吴兵也纷纷调转目标,冲向了关索。 “吴兵休要猖狂!” 周英和李震当先赶到,先后跳下马来,一左一右护住关索。周英擅使一把大砍刀,好似出闸猛虎,李震的长枪同样神出鬼没,如游龙戏水,两人奋力拼杀,丝毫不给吴兵靠近关索的机会。何况二百门客也一同杀到,吴兵很快便开始抵挡不住。 而关索在马上箭不离手,弦声不绝,一支支雕翎箭连续射向围困关羽的吴兵,转眼间已射中十数人。 眼看关羽的危机渐渐瓦解,马忠不甘心到手的功劳就这样飞走,发了疯般地命令吴兵上前格杀关羽,而关羽部下的那些骑兵也是不要命地冲了上来,死死地保护关羽,绝不让吴兵有任何可趁之机。 马忠畏惧关索箭术,一面往南退去,一面歇斯底里地咆哮道:“给我杀!给我杀!谁杀了关羽重重有赏!” 过于把注意力集中在关羽身上的马忠,丝毫没有提防身后又有四骑飞马杀到,为首那名浑身浴血的少年将军,正是关羽长子关平。 为阻击潘璋与朱然的追击,关平独率三骑断后。当得知关羽遇伏的消息,关平便立刻前来救援。看到那名肩上中箭的吴将正指挥吴兵再次包围关羽,关平不由得怒火中烧。 “贼将受死!”关平大喝一声,手中的大砍刀对着马忠当头劈去。马忠尚未来得及回头,脑袋已被关平一劈为二,顷刻毙命。 马忠一死,吴兵立刻开始溃散而逃。关平与关索各自杀了一阵,便无心追赶,双双下马,来到关羽身前。刚才关羽因赵累之死,暴怒拼杀,浑然不顾自己快要透支的体力,眼下吴兵尽散,关羽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在地。 “父亲,孩儿救援来迟,您可曾伤着?”关索赶紧扶住关羽,关切地问道。 这是关索自穿越以来第一次亲眼见到关羽,却和他记忆中的关羽相去甚远。头盔遗失,衣甲残破,浑身浴血,须发花白,赤红的面庞因为过度疲劳也血色全无,身躯颤颤巍巍,几乎站立不住,哪是当年名震天下的虎将,着实是一个日薄西山的老人。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关羽不由定睛一看。当他看清了眼前的这个少年后,顿时又惊又喜。 “索儿?为何是你?”适才关羽还真以为是上庸刘封前来营救,直到他看清关索的面容后,才知道救了自己的,竟然是他一直都不看好的庶子关索。 就连关平也非常惊讶地看着关索,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敢相信这个性格顽劣的弟弟会救父亲于危难。 “索儿,你母亲和妹妹现在何处?”关羽见关索逃出江陵,便不由关心起妻女的下落。 “皆都陷在城里了……”关索痛心疾首地说道,“孩儿是在吴军进城前,侥幸逃出江陵的。” 关羽与关平闻言,皆是黯然失色,终究还是没有奇迹出现,胡氏母女仍旧在吴军手中。 面对失落的关羽父子,关索不由急切地说道:“父亲,此地不可久留,东吴大军仍在身后!您和大兄先走,孩儿断后。” “索儿......”关羽注视着关索严肃的目光,心中惊叹不已,怎么数月不见,自己的儿子好似变了一个人。 “千万小心!”关羽知道自己与关平等人皆是筋疲力尽,必须赶紧离开此地。他郑重地叮嘱了关索一句后,翻身骑上赤兔,带领众将士继续往北边撤退。 骑在赤兔马上,关羽忍不住回头望向关索,心中着实担忧不已。 关索身边不过两百人,后面潘璋和朱然可是率兵数千,这断后可是凶多吉少的差事,真不知他哪里来的勇气。 当然,关索也不是有勇无谋,他早就考虑到夹石山道路狭隘,他让门客们拿出准备好的膏油和薪柴,铺在了地上数十具尸体上,然后用火石点火,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再加上有涅石这种煤炭,滚滚的黑烟很快便直冲云霄。 只是点燃尸体,火势还是远远不够的,关索把心一横,直接命人点燃道路两旁的草丛与树林。自八月暴雨以来,南郡一带便少雨干燥,加上西北风大作,冲天的烈火很快便向东南方向蔓延开来。 “走!”想到吴兵正朝着这里追来,关索也不敢久留,立刻带着众门客撤退。 且说马忠手下的败残吴兵向南逃窜,正遇上了领兵赶来的潘璋和朱然。听到关羽被“刘封”所救,马忠又被关平斩杀,二将皆是又惊又怒。 “什么?刘封?莫非上庸的蜀军前来支援了?”潘璋气得将手中大刀重重地敲在地上。本以为马忠这两百人在山路擒拿关羽连同这十几骑肯定是万无一失,谁曾想节外生枝,竟被“刘封”给救了,马忠又丢了性命,真是得不偿失。 朱然也不禁皱眉道:“若是刘封前来支援,关羽不易擒也!此事须速速禀报至尊!” 可潘璋却是不死心,继续追问这些吴兵:“那刘封带了多少人马?” “大约只有二百人。”一名从军多年,经验丰富的屯长在刚刚的乱战中,隐约瞥见了“刘封”带来的兵马,很快便推断出人数。 “区区两百人,想必是来的匆忙,或者只是先头部队!”潘璋顿时又来了精神,哈哈大笑道,“既如此,我二人立刻追上去,连刘备那假儿子也一并擒了!” 潘璋的话也让朱然觉得有理,他一面命人速速禀报孙权,一面与潘璋率兵追赶关羽。 只是两人追了一阵,却见前方狭隘的道路上燃起了熊熊大火,黑烟滚滚,甚至两旁树林皆是一片火海。朱然与潘璋见此情景,都是震惊不已。 “如此火势,大军岂能通过?想来刘封必有准备,若是继续追击,只恐中他诡计!”事已至此,生性谨慎的朱然不赞同继续追击。此番收复荆州,关羽数万大军只剩十余骑,东吴方面已是大获全胜,朱然觉得实在没必要冒着中伏的风险继续追赶关羽。 “岂有此理!”潘璋吐了口唾沫,怒不可遏地说道,“吕子明白衣渡江袭取江陵,陆伯言横扫宜都,我二人若是连个兵微将寡的关羽都擒不住,日后有何面目在江东立足!” “文珪,此事不可莽撞!既是刘封前来援助,须等至尊将令,方可追击!”朱然知道潘璋立功心切,又爱冒险,便立刻上前劝阻。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若等到至尊将令,关羽早已逃至上庸!”潘璋厉声说道,“你若怕死,我自率本部人马前去追赶!这生擒关羽的功劳,我绝不会放过!” 说完,潘璋便不再理会朱然,带领部下数百精兵,往左侧山林进发,伐木开路,趁着火势没有进一步扩大,绕路朝北追击关羽。 而朱然只有摇头叹息,他与潘璋并非上下级,自己也无权命令他。但他既受孙权将令统领三千士兵,就必须以大局为重,眼下他只有一面派人跟在潘璋后面,一面亲自回去向孙权禀报。 第9章 进击潘璋 负责断后的关索一路上命门客每隔数里便进山林纵火,不好好利用这狂啸的西北风,实在对不起鲍凯精心准备的引火之物。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关索现在才明白这种刑罚一点也不过分。山林一旦着火,不计其数的可燃物加上无法控制的山风,可以让大火在短时间内爆炸般的燃烧起来,到达难以扑灭的程度,烧毁整个山林都不在话下 如今的夹石山便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但关索现在可没心情考虑什么自然环境,只能尽量争取撤退时间,不断地命门客纵火。很快,众人身上的膏油、薪草等引火之物便所剩无几。关索望着这烧红了天的夹石山,心里稍稍有些安心,如此连绵不绝的大火,就算吴军想追赶他们,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二公子!”就在这时,前方忽有三骑飞驰而来。为首那人,关索却是相当眼熟。 “王宇将军!”关索策马上前,颇为敬重地回应道。 此人名叫王宇,字子泰。乃是关羽麾下的一名偏将军,跟随关羽已有十五年,关索以前也见过他许多次,印象极为深刻。 当年关羽随刘备在新野时,曾从徐州、豫州时期的老兵中,以及新募精壮士兵里挑选出五百人,组建了一支直属关羽的校刀手,多年来随关羽南征北战。在关羽镇守荆州后,这些校刀手因为经验丰富且忠心耿耿,皆荣升为队率、都伯,乃至校尉、将军。 十多年来,这五百名校刀手或战死沙场,或伤残退伍,却从没有屈膝投降之辈。这一次吕蒙袭取江陵,这些校刀手之中也有家属在江陵的,但是他们仍坚定地站在关羽身边,誓死追随。 随关羽一起突围至夹石山的十八名骑将,包括都督赵累,偏将军王宇,皆来自当年这队校刀手。还有三四人则随周仓、王甫率百余忠勇士兵留守麦城,牵制吴军。 “在下奉君侯之命,前来替二公子断后!”王宇看到关索一行人平安无事,也算是松了口气,“请二公子速离此地!” “有劳王将军!”关索也不客气,带领众门客火速向北撤离,很快便在一片较为宽阔的山路中,发现了正在那里休息的关羽等人。 关索知道关羽一行人没有多少干粮,便让几个专管干粮的门客骑马与关羽同行。行了大约三十里,关羽见关平与众将士都疲乏不堪,加上担忧负责断后的关索,于是便令众人原地稍歇片刻,一边进食休息,一边等候关索。 “索儿!”看到关索平安无事,关羽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说身后漫天的大火能阻止吴兵追击,但迟迟见不到关索,关羽始终放心不下,因此命王宇带着两骑前去打探消息。 “父亲!”看到关羽亲自迎上前来,关索也立刻飞身下马,关切地问道,“您伤势如何?” “为父无恙!”关羽欣慰地握住了关索的双手,拍了拍关索的手背,“此番脱险,真是多亏你了!” “都是鲍凯庄主仗义相助,诸位门客不惧艰险!否则仅凭孩儿一人,如何斗得过吴兵。”关索谦虚地摇了摇头。 先前关羽已从随行的门客那里知道他们是鲍凯派来的,此刻也不禁感叹道:“鲍家庄此番恩情,为父至死不忘!来日定要报答!” “你与众位义士好好休息,少时我等便启程前往房陵。”关羽又拍了拍关索的肩膀,慈爱地说道。 感受到关羽柔和的目光,关索不知为何突然鼻子一酸,自己在前世几乎没有感受过的父爱,原来是这般温暖。 在他的记忆中,关羽对关索平日的不求上确实颇有微词,也认为他日后难成大器。可眼下真到了生死关头,关索才知道关羽始终将自己这个庶子,看得如嫡子一般,未曾有一丝冷落。 父子终究是父子啊! “孩儿明白!”关索微笑着点了点头。 众人吃干粮的吃干粮,敷伤药的敷伤药,顺便也让赤兔与奔云等马匹吃饱草料和水,而跟随关羽杀出的那些骑兵更是疲惫不堪地坐在地上,有些甚至原地打起了盹。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吴兵始终没有从后面追来,但关索并没有掉以轻心。根据他对《三国志》的了解,吴将朱然虽然胆略十足,但更善于守卫疆土,也绝非贪功冒进之人。 而潘璋此人则极爱建功立业,而且作战勇猛,擅长突袭,有时候带领的人马不过几千人,但所到之处往往可以发挥出上万兵力的作用,甚至有一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冒险精神。 这二人最直接的对比,就是在夷陵之战中。在陆逊大破蜀军,刘备率残兵逃往白帝城后,潘璋主张应当趁胜追击,进攻白帝城,擒获刘备。而朱然则认为大胜后需要防备北面的曹丕,应该召还大军,避免深入蜀地。 关索用放火烧山的策略来阻击吴军,或许能让朱然知难而退,但是否能吓住潘璋,关索的心里确实没有把握,万一潘璋脑子一热,顶着大火前来追赶呢? 想到这里,关索立刻狼吞虎咽地吃完手中的干粮,起身对关羽说道:“父亲,眼下尚未到房陵境内,此地不可久留,以防吴兵追来!” “我儿所言甚是!”关羽点点头,随即站起身子,令众人火速启程。 “关羽哪里走!” 突然,前方传来了一声暴喝,众人不由大惊失色。一队人马转瞬杀到,残破的旗帜上赫然印着一个“潘”字,为首一员留着络腮胡的黑脸大将,正是潘璋。 “该死,竟然真追来了!”关索顿时又惊又怒,“见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紧接着,身后又有一队吴兵杀到,将关羽一行人围困在中间。看到吴兵居然一前一后包围过来,关羽不禁皱眉道:“莫非王将军他们已经......” “父亲,你看他们的模样!”关平突然低声说道。 这时,关索方才注意到,不仅仅是潘璋,他所率领的这几百人,个个脸如黑炭,衣服残破,着实狼狈不堪。看这架势,想必他们是在山林里冒火追赶。 “真是个疯子!”关索郁闷地在心中骂道。这么不要命的追赶,关羽是宰了他父母吗?。 其实,潘璋也是一肚子的火,正想发泄到关羽父子身上。 此次奉孙权之命伏击关羽,他自认山路无需太多兵马,因此只带了本部精兵五百人。司马马忠分去了两百人,但不仅没能抓住关羽,反而折损了六七十人,马忠自己都被关平斩杀。然后潘璋又亲自冒着山林大火寻路追击,却因为火势猛烈,山火连续爆发,又有许多人葬身火海,此刻只剩下不足四百人,而且个个被烟熏得灰头土脸,怎一个惨字了得。 放火烧山,真是够狠够绝! 起初,潘璋还发下重誓,不擒关羽绝不回去见孙权,但随着手下的士兵越来越少,在山林里耽搁的时间越来越久,潘璋心里却也越发地没底,万一“刘封”的大部队真的来了,那自己这点人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但是,就此放弃这样的大功,实在不符合潘璋的性格,因此在率兵冲出火海后,潘璋还是没有放弃,一路向北小心追击。 为了不打草惊蛇,潘璋命士兵不要走山路探听消息,而是在山林间小心翼翼地前进,因此顺利避开了王宇等人的耳目,并成功发现了在道路中央休息的关羽一行人。 虽然没听清这两百人来自何方,但得知前来救援的,乃是关羽不成器的庶子关索,并非上庸刘封,潘璋这才松了一口气,便加快脚步,将麾下吴兵分成两路,一前一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包围了关羽一行人。 “倒是我小看东吴虎臣了!”愤怒之余,关索也是内心感叹,看来能在《三国志》留下传记的,绝不是泛泛之辈啊。 “关羽的儿子倒是孝顺可嘉!”这时,潘璋则冷笑着望向关索,“不用担心,本将军定会送你们父子三人一同上路!” “事已至此,唯有拼死一战!”关羽右手紧握青龙刀,左手拂动长须,摆出搏命的架势。那暴怒的神情,让潘璋也不由心中一凛。 关平则是小声在关羽身边说道:“孩儿与二弟掩护父亲,父亲可仗赤兔马突围而去!” “此是何言!”关羽却是厉声拒绝道,“诸位义士前来搭救为父,我若舍弃众人独自逃生,岂不为天下人所耻笑!此事决不可为!” 此言一出,众门客皆是心中感动。如此义薄云天的关羽,方才不枉他们舍生忘死前来搭救。 “我等愿随关将军同生共死!”周英与李震率先振臂高呼,两百门客也齐齐呐喊起来。 “我等愿随关将军同生共死!!!” 看到关羽一行人竟众志成城,潘璋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道:“残兵败将,本将还不放在眼里呢!” 突然,一直耐心等待机会的关索,趁着潘璋把注意力放在众门客身上的时候,迅速张弓引箭,对着潘璋一箭射去。 只是,潘璋并没有因为包围关羽而得意忘形,很快便觉得眼前突然一花,反应迅速的他急忙把头往旁边一偏,那支箭矢便擦着耳根过去了。 “该死,失败了!”良机错失,关索顿时急得把脚一跺。看来久经战场的潘璋,无论经验还是身手都远强于那个县尉李业,暗算的难度实在太大了。 关索这一箭却也擦破了潘璋耳根上一大块皮,潘璋强忍着疼痛,咬牙骂道:“竖子如此卑劣!我誓杀之!” “除了关羽,其余统统给我格杀了!”潘璋大刀一挥,众吴兵齐声呐喊,一起杀上。 “汉寿亭侯关云长在此!尔等吴狗快来受死!” 一声暴喝响彻山林,关羽身先士卒,手舞青龙偃月刀,视死如归地冲向了吴兵。 第10章 武圣陨落 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12月,荆州,南郡,临沮县 夹石山路上,关羽父子三人率领十余名将士与两百门客,与潘璋的近四百吴兵展开了一场殊死的拼斗。吴兵装备精良,长矛环首刀俱都锋利,铁铠皮甲皆是牢固。更兼潘璋所带这四百人皆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依靠阵法与配合,很快就在拼杀中占得上风。 只不过鲍家庄这两百门客也并非平庸之辈,不少人身强力壮又通晓武艺,与两倍于自己的吴兵交战,顽强抵抗,一时间尚不至于溃败。尤其是周英与李震二人,靠着精湛的武艺和旺盛的斗志死战不退,同样也杀死多名吴兵。 更何况吴兵一路冒火追击,身体极为不适,而关羽等人却经历了一番休整。特别是这两百门客几乎没怎么厮杀,此刻体力优势明显,久而久之,渐渐抵挡住吴兵的攻势。 关羽须发喷张,怒吼连连,毫无保留地奋力死战,转眼间劈死十数名吴兵。潘璋知他英勇,哪敢上前硬拼,便开始指挥吴兵不断游走骚扰,避免与关羽正面交锋。关羽毕竟年事已高,加上旧伤、疲劳等因素,一连几刀没有劈中人后,体力渐渐不支,双手拄着青龙刀,止不住地喘息着。 关平,校尉张瑞等人虽是拼死护卫关羽,但连日的激战让他们很快也到了强弩之末,数名将士先后被吴兵所杀,逐渐让关羽暴露在吴兵面前。 一名吴军屯长看到关羽已无还手之力,连忙挥刀朝着关羽的小腿劈去。 “父亲小心!”被数名吴兵缠着的关平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着急地大喊。 然而,那名屯长却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一根锋利的箭矢准确无误地插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什么?”眼看就能制服关羽,这突如其来的一箭顿时让潘璋又惊又怒。 只见关索不知什么时候翻身骑上了奔云,拉开二石角弓,一箭又一箭地射向吴兵。 关索知道自己并不擅长刀法,与吴兵近距离的拼杀反而会成为拖累,倒不如施展自己最拿手的箭术。身处在众门客之中,关索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争取反败为胜。一时间关索箭无虚发,一连射死十余名士卒。吴兵见关索箭术厉害,难以靠近却又不得不防,不仅士气上受到影响,在避箭的过程中也不断露出破绽给众门客。 “吴狗!休伤君侯!” 与此同时,王宇那三骑听到身后隐约传来喊杀声,心知情况不妙,连忙折回,果然看见吴兵将关羽等人尽数围困。三人当即大怒,从后纵马冲进吴兵阵中。吴兵只顾与门客们正面厮杀,不曾提防后方,更兼王宇刀法出众,武艺绝非等闲可比,一时之间竟将吴军阵型冲得溃散开来。 局势陡然转变,潘璋的双目几乎喷出火来,他厉声对身后的二十名弓箭兵喝道:“给我放箭!先射死那暗箭伤人的竖子!” 原本这二十名弓箭兵是潘璋打算留给关羽,防止他骑赤兔马突围而逃的,但眼下形势紧急,潘璋便决定拿出他最后的底牌。 其实潘璋自己身为武将,也通晓箭术,但经过长时间的观察,他明显感觉到关羽的这个儿子箭术竟在他之上,靠近突施冷箭风险极高,很有可能会被关索反杀。 二十名弓箭兵立刻整齐地上前十步,张弓引箭,调整角度,对着关索一齐抛射而出,二十支利箭密密麻麻地射向了奔云上的关索。 “保护公子!”数名门客眼看吴兵放箭,立刻手舞短剑上前为关索格挡。关索也急忙驱使奔云避箭,正欲取箭回射,却发现背上的箭箙已是空空如也。 “该死,箭用完了!”没有箭矢,关索顿时手足无措。 吴兵第二轮的齐射转眼即到,门客们为了保护关索,一个又一个的中箭倒地。关索看在眼里,内心又是悲愤,又是震撼。 他们与自己非亲非故,却为了“义气”二字这般舍生忘死,这让他如何过意地去。 “我关索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热血沸腾之下,关索大吼一声,左手紧握大刀,右脚猛地一踢奔云。那奔云宝马长啸一声,凭借着惊人的爆发力,直接如风一般冲刺起来,冲向吴兵。 “跳起来!” 关索右手猛地一提缰绳,奔云心领神会,高高跃起,宛如一条白龙,径直跃过众门客、关羽与关平等人的头顶,一名东吴长矛兵躲闪不及,被奔云仰面踏翻在地,当场毙命。 “好一匹良驹!”关氏父子皆是惊叹不已,想不到关索胯下的这匹宝马居然这般厉害,几乎可以和赤兔相媲美。 关索与奔云犹如神兵天降一般杀入吴阵,吴兵猝不及防之下,竟被关索一连数刀,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直冲潘璋而去。 擒贼先擒王,眼下己方处于十分劣势的局面,唯一的办法就是快速擒杀敌方主将,力求一线生机。 关索的冲锋大大地鼓舞了众人的士气,关羽更不会让儿子独自冒险,立刻目视赤兔。那伴随关羽近二十年的赤兔仿佛通人性一般,高声长鸣,快步冲了过来。 关平等人也是奋起拼杀,为关索助势。眼看面前的吴兵开始抵挡不住,潘璋倒也临危不乱,继续喝令弓箭兵:“不许慌乱!给我放箭!” 二十名弓箭兵再次把目标对准了一马当先的关索。面对吴兵的箭雨,关索也只有双手舞刀,奋力挡箭。然而刀法终究不是关索所长,纵是全力格挡,左臂还是中了一箭,剧痛之下,关索双手不由一松,大刀顿时掉落在地。 “竖子受死!”关索既没了兵器,潘璋便立刻拍马杀到,手中的大砍刀对着关索直接劈了下去。 “休伤吾儿!!!” 伴随着关羽的暴喝,赤兔马宛如一道红光袭来,青龙刀从下方腾空升起,潘璋一心要杀关索,哪里提防关羽突然杀出。 只听得“当”的一声响,潘璋一声惨叫,手中的大刀瞬间就被震飞到半空中,直接插在了一名躲闪不及的弓箭兵脑袋上,当场毙命。 “这......这......”一对虎口爆裂流血,潘璋不禁瞠目结舌地看着关羽,奋战到现在,他居然还有这般神力。 眼看自己主将的兵器被打飞,三名弓箭兵生怕潘璋有性命之忧,也顾不得生擒关羽的命令,急忙对着关羽射出了三支箭矢。 关羽此刻却是油灯枯尽,刚刚那一刀后,他已是连青龙刀都无法抓稳,哪里还有闪避的力气。 三支利箭无情地贯穿了关羽的胸口,关羽顿时吐出一口鲜血,一个跟头从赤兔马上摔了下来。 “父亲!!!” 眼看关羽中箭,关平怒吼一声,大刀奋力扫去,将那三名弓箭兵一一砍死。关平仍不解恨,疯狂地追砍着剩余的弓箭兵。 而关索更是咬紧牙关,强忍疼痛,硬生生拔出了手臂上的箭矢,纵身扑向潘璋,双手死死掐住潘璋的脖子,双目圆睁地大喝一声。 “去死吧!” 关索全力一拉,将自己与潘璋一并拽下马来,然后翻身骑在潘璋身上,双拳如雨点一般猛砸向潘璋的脸。 “二弟让开!”关平此时已将二十名弓箭兵全数杀尽,把目标转向了潘璋。关索便急忙翻身跳起,死死踩住潘璋,不让他有一丝逃脱的机会。 “狗贼!纳命来!”暴怒的关平高高举起大刀,对准了潘璋的脑袋猛劈过去。 怎料,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潘璋突然惊呼着开口道:“慢!我能换回你母亲与妹妹!” 听到潘璋喊出母亲胡氏与妹妹关银屏,暴怒的关平也突然冷静了下来,手中的大刀距离潘璋头顶不过两尺,却始终劈不下去。 “哼!”在旁的关索突然劈出一掌,重重地击在潘璋的脖颈上,一击就把潘璋打得昏死过去。 关索知道潘璋是孙权的爱将,那就暂时留他一命,真要杀他也不必急于一时。 潘璋被擒,吴兵急忙来救,但关氏兄弟及众人皆死命拼杀,势如疯虎。吴兵逐渐死伤甚多,终于胆气尽丧,四散而逃。 一番惨烈的搏杀后,夹石山道路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四百吴兵伤亡大半,而关索带来的两百门客同样也只剩下七八十人,其中大半带伤。跟着关羽父子一同逃出麦城的十八骑,眼下更是只剩下五人,也都是伤痕累累。 “父亲,父亲!”看到关羽双目紧闭,口中渗血,关氏兄弟皆是六神无主,焦急地呼喊起来。 仿佛是听到关氏兄弟的呼声,关羽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凄惨地说道:“我骄傲自大,以致丢失荆州!纵然回到成都,又有何面目再见诸位同僚,又岂能苟活于世!” “父亲,不要再说了!”关平难以克制自己的泪水,痛心疾首地哭喊道。 “人活百岁,终有一死,你等不必如此悲伤。”关羽强提一口气,正色告诫关平与关索,“我死之后,你兄弟二人与兴儿定要好生辅佐我兄,匡扶汉室!此乃为父毕生之愿,切不可忘!” “孩儿明白......”关平与关索知道关羽伤势过重,已无力回天,不由得心中悲痛,认真地聆听关羽最后的教诲。 “平儿,你身为兄长,日后定要孝顺母亲,爱护弟妹!”关羽握住关平的手,“关氏一家,为父便托付于你了……” “孩儿记下了……”关平泣不成声地点了点头,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尽办法救回胡氏和关银屏。 “索儿,往日为父确实看轻了你,本以为你难成大器。”关羽将目光望向了关索,颇为懊悔地说道,“若早知你有如此胆略,为父便带你一同出征,或能攻克襄、樊!荆州也不至于丢失!” “为父相信日后你定能名扬天下,绝不输于为父!”关羽欣慰地看着关索。经过这一次患难,关羽已经对关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可惜.......为父看不到那一天了......”关羽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父亲.......”关索热泪盈眶地点了点头,“孩儿定不负你之所望!” 关羽又环顾王宇等五人,慨然长叹道:“诸位随我十数年,患难与共,不想今日在此分别!还望诸位念昔日情谊,多加照看三位犬子,一同尽忠报国!” “我等必肝脑涂地,已报君侯知遇之恩!”王宇等人皆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地说道。 “只恨........死前未能........再见兄长与三弟一面.......我心不甘.......” 关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右手突然向着西方举起,苍白的手指不断地颤抖着,仿佛是要抓取什么。 “兄长!三弟!关羽有负桃园盟誓!先去了!”关羽用尽所有的力气高喊出这一句话后,右手便无力地垂落在地,一双丹凤眼中已再无一丝光芒。 一代名将,三国武圣,就此陨落....... “父亲!父亲!父亲!!!”关平狂呼数声,抱着关羽的遗体放声大哭起来。 “君侯!!!”王宇等部将皆是如丧考妣一般痛哭不止。周英与李震等门客同样也是心中悲凉,不禁单膝跪地,送别关羽。 关索默默地看着逝去的关羽,晶莹地泪水从他的眼中夺眶而出。 为什么自己这般努力,终究还是没能救下关羽...... 难道这是天意吗? 回想起关羽拼尽最后的力气,为自己挡开潘璋那一刀,也许关羽早存了必死之心,所以才会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儿子。 不仅仅是活下去的希望,关羽托付给自己的,还有他丢失荆州的不甘和未曾了却的夙愿。 想到这里,关索便伸出右手,替关羽阖上双眼。他注视着关羽伟岸的遗体,不知不觉地握紧了双拳。 “父亲,请您放心地离去吧!我关索定当继承您的遗志!”关索不断地在心中发下誓言,“您心中的遗憾,未竟的事业,就全都交给我吧!” (经过反复考虑,还是选择让关羽落幕,毕竟不想让关羽回去承受各种难堪,也需要关羽之死来进一步激化吴蜀双方的矛盾,当然我会在潘璋身上多做些文章) 第11章 吕蒙灼见 荆州,南郡,当阳县麦城之南 东吴中军大营内,孙权正与吕蒙商议占领荆州后的诸多事宜,以及如何应对刘备接下来的报复。此番与曹操联手败关羽、夺荆州,刘备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来日少不了会有一场大战。 而孙权早年也一直有全据长江,徐图北方的战略目标,既然已经夺下荆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截杀关羽,再想办法吞并益州巴蜀之地,与曹操来个南北对峙。 而吕蒙认为此时仍不是攻取益州的最佳时机,于是建议道:“至尊,刘备自夺得益州后,重用益州才俊,又制定《蜀科》,惩治不法豪强。眼下益州军民之心尽归刘备,更兼巴蜀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依蒙之见,眼下应先派使臣前往曹操处与之修好,然后巩固荆州防务,安抚百姓。待到民心归附,兵甲充足之日,再攻益州未迟!” “更何况刘备与关羽情同手足,定会出兵雪耻!”吕蒙信心十足地说道,“至尊何不等他来攻,到时以逸待劳,便可大败刘备!” 再细细思考吕蒙的话后,孙权也不由地点头道:“子明之言甚是!此番夺取荆州,子明当为首功!孤便加封卿为南郡太守,孱陵侯,镇抚荆州!” 吕蒙见孙权将如此重任交给自己,不由得心中感动,当即拜谢道:“蒙愿为至尊效犬马之劳,死而后竭!” 孙权微笑着扶起吕蒙,慰劳道:“孤往日听闻子明生活节俭,孤再赐卿钱一亿,黄金五百斤!” “荆州大捷,乃至尊圣明,三军将士用命,蒙怎敢贪功!”吕蒙连忙谦虚地摆手道,“眼下我军刚刚占据荆州,正需大量军资,还望至尊收回成命,万不可因吕蒙一人而误国家大事!” “此乃孤一番心意,子明何必推辞。”吕蒙越是如此大公无私,孙权便对吕蒙越发地敬重,执意要吕蒙收下这些赏赐。 然而孙权后来才知道,吕蒙生前将孙权赏赐给他的所有钱财物资如数封存在府库内,并命令主管人员,在他死后一定要将这些东西全数还给孙权。 说话之间,账外军士忽然来报,说是朱然率兵返回。孙权急欲知晓关羽情况,便立刻召见朱然。 “至尊,朱然有罪!”然而,朱然快步走进大帐后,第一件事便是跪地向孙权请罪。 孙权见朱然如此,也是惊讶不已,急忙问道:“义封这是何故?莫非没有擒住关羽?” 朱然当即将“刘封”杀死马忠,救走关羽,放火焚烧夹石山以及潘璋独自追击关羽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与孙权与吕蒙。听到关羽被救走,孙权也不禁遗憾地摇头道:“未曾料到上庸刘封居然会支援地如此之快!想是关羽命不该绝也!” “至尊,蒙认为此事略有蹊跷!”但吕蒙却觉得事有可疑,便转头问朱然,“义封,上庸的军马你可曾亲眼所见?” “未曾。”朱然摇了摇头,他毕竟也是从马忠手下败兵那里得到的消息。 “我闻刘封数月前才占领上庸等三郡,那申耽、申仪兄弟原是地方豪强,眼下新降,刘封岂能不防他二人有异心?”吕蒙疑惑地说道,“更兼从上庸通往荆州皆是山路,刘封若带大军前来,行动岂会如此迅速?” “依子明之见,刘封兵马实则不多?”孙权似乎明白了吕蒙的意思。 “正是!”吕蒙点了点头,又对朱然说道,“义封,马忠部下败兵若有人未随潘璋追击关羽,可速传入账内,我要亲自问话!” “尚有负伤数人,眼下正在营内疗伤。” 朱然也不耽搁,立刻把几个腿脚受伤,行动不便的士卒带到中军大帐。吕蒙详细询问他们“刘封”一行人的特征后,不由摇头道:“汝等中了诡计,此人定不是刘封!” “子明为何如此肯定?”孙权,朱然同样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始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我若是刘封,纵然不带大军,也会多立旌旗,以装声势,岂会无一面旗帜?”吕蒙冷静地分析道,“何况那刘封身为副军将军,绝无可能与部下皆不穿甲胄。” “既不是刘封,那会是谁?”虽然孙权非常赞同吕蒙的观点,但也更加疑惑,谁会打着刘封的名号来救人呢? “依蒙之见,此人多半是荆州境内某个豪帅或大户。”吕蒙细细一想,推断道,“刘备与关羽在荆州多年,广施恩信于民,若有人前来搭救,也不足为怪。” 听吕蒙这么一分析,朱然也颇为懊恼地说道:“早知如此,我便与文珪一同追击了!” 看到朱然一脸的悔恨,吕蒙便开口宽慰道:“此人既能点燃山林,足见其携带众多引火之物,定是准备充分,大军确实不宜冒进。何况文珪一向作战勇猛,善于把握战机,且兵力占优,多半也能擒住关羽。” “义封,你再领兵前去打探消息,若是文珪与关羽交战,你便速去支援!”孙权担心潘璋独木难支,于是令朱然再次前往夹石山。 “唯!” 朱然急欲将功补过,立刻点起人马出发,账内很快又只剩下孙权与吕蒙二人。 “只是......”虽然识破了那伙人假冒刘封的诡计,但吕蒙的心中仍有疑惑,忍不住蹙眉思索起来。 “马忠擒住关羽不过片刻,此人便能领兵杀出,多半是提前在那等候......纵是他知晓地利,也应算准我军及关羽行军路线及时间.......否则绝无成功之理.......” “何况此人竟能准确喊出马忠名字,莫非......”吕蒙猛地心中一凛,“他在我军中另有内应.......” 就在吕蒙苦思冥想的时候,一阵强烈的不适感突然从吕蒙的胸口爆发。吕蒙忍不住捂着嘴巴剧烈地咳嗽起来,竟然直接咳出鲜血,顺着手指一滴滴流了下来。 “子明!子明!”孙权知道吕蒙定是旧疾复发,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对账外高喊道,“快,速传军医!” 第12章 噩耗连连 吕蒙常年带病征战,眼下又病倒在军中,让孙权好不痛心。几个军医轮番医治了一天,孙权甚至令人快马请来江陵城内的良医,总算暂时稳定了吕蒙的病情。孙权知道吕蒙在军中不肯好好休息,便想让吕蒙先到公安去休养。 可吕蒙却是一个心系公务的工作狂,即便病得如此厉害,也不肯撤离前线,执意要等到潘璋与朱然的消息。 就在这时,账外士卒来报,说是朱然回营。孙权本欲回中军大帐处理军务,但吕蒙却执意要知道军情,孙权强扭不过,便让朱然来吕蒙帐中。 少时,朱然便领着几个潘璋部下的败兵进帐,诉说救走关羽的乃是关羽二子关索,又将关羽中箭,潘璋被擒之事一一告知孙权。 “至尊,关羽年近六旬,受此重伤,想来命不久矣。”尘埃落定,吕蒙也算是松了口气,“如此荆州平定,至尊除去一强敌,也是断刘备一臂!” “未曾想文珪却失手遭擒。”孙权却是遗憾地长叹道。本来此次袭取荆州已是大获全胜,关羽之死也在他意料之内,但若是折了爱将潘璋,实在是美中不足。 吕蒙则相对镇定地说道:“至尊无需忧虑,擒获文珪的既是关羽之子,必然牵挂关羽妻女,至尊可用她们换回文珪。” “此言甚是!”孙权当即点了点头,命人立刻前往江陵,严令好生看护关羽妻女,任何人无令不得惊扰,更不可向她二人透露关羽消息。 就在这时,又有士卒前来报告军情:“禀至尊!麦城已被我军攻破,生擒关羽部将周仓,除荆州从事王甫匹马逃走外,其余将士尽皆斩杀!” 听闻士卒擒获了追随关羽多年的周仓,孙权也不由精神一震,立刻说道:“速将周仓押至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内,几个士卒很快便押上了双手反捆的周仓。如今的周仓已年过五旬,两鬓花白,黝黑的面庞上也布满了岁月的沧桑,但却依旧铮铮铁骨,面对孙权昂首不跪,只是怒目圆睁,憎恶地瞪着孙权。 “周仓,今日被擒,你可愿归降?”其实孙权也知道周仓忠义武勇,九成九不会投降,所谓的劝降不过是走个形式,表明自己爱惜人才。 “呸!碧眼小儿!我周仓岂是屈膝投降之辈,今日要杀便杀,休要放屁!”面对孙权的招降,周仓则毫无畏惧地大声喝骂起来,“无信鼠辈!曹贼走狗!他日君侯定率大军前来,教汝等死无葬身之地!” 周仓左一个“鼠辈”,右一个“走狗”,帐中诸将皆是勃然大怒。朱然听得火冒三丈,立刻拔剑在手,厉声道:“至尊,待我杀了这无礼之徒!” “且慢!”孙权却不动神色地摆了摆手,示意朱然不要冲动,随即说道,“先将他暂时押回江陵,无我命令,任何人不得加害!” “碧眼小儿!休耍花招!是好汉的便给我一个痛快!”周仓却丝毫不给孙权面子,被人拖出账外,仍是骂不绝口。 其实周仓的反应本就在孙权意料之中,身为一方雄主,岂会被周仓三言两语所激怒。加上周仓本就一介武夫,更兼年事已高,杀不杀他对于孙权来说实在无关痛痒。 “速派精干细作,往益州打探文珪消息。”孙权挂念潘璋生死,如果他真能平安返回成都,那孙权就一定要设法将他救回。因此孙权故意留周仓一命,多个筹码来换回潘璋。 “只是刚刚得罪刘备.......来日只有让子瑜往成都走一遭了......”孙权左思右想,恐怕只有诸葛瑾才能担任这个使臣,毕竟他的弟弟诸葛亮是刘备身边的重臣,刘备多半不会为难他。 自吕蒙袭取江陵后,孙权的心情一直非常好,没想到眼下居然有苦恼于如何救回自己的爱将。想到这里,孙权就更为痛恨那个节外生枝的庶子关索了。 “糜子方曾说,这个关索顽劣成性,不想竟有如此胆略.......”想到这里,孙权的眼中突然露出一丝怒意。 “莫非他糜芳仍怀二心,故而诓骗于我?” 就在孙权恼怒的时候,忽闻抚边将军陆逊亲至大营,孙权急令请入中军大帐。 “伯言,宜都战况如何了?”孙权命陆逊平定宜都,想来陆逊来此,定是有结果了。 “回至尊,宜都诸县皆已平定!”陆逊气定神闲地微笑道,“关羽任命的将佐官员与各方豪族俱都归降!” “好!”孙权满意地点了点头,“伯言前番谋取荆州,计骄关羽,今番平定宜都又如此迅速,孤定要重加封赏!” “多谢至尊!”陆逊谢过孙权后,却也好奇地问道,“逊适才进帐,见至尊愁眉不展,可是未能擒获关羽?” “一为子明病情,二为文珪之事。” 孙权不禁叹了口气,将发生在夹石山的事情详细地告知陆逊。听闻搭救关羽的关索是个箭术了得的少年,陆逊的脸色不由一变。 “至尊,逊猛然想起一事,不知是否与那关索有关……”陆逊当即向孙权说起那个箭术了得的鲍家庄门客。由于未曾见过此人,陆逊现在也不禁怀疑他的真实身份,就是关羽之子关索。 “鲍家庄之主鲍凯……”听到这个名字后,孙权不由微微皱眉,“此人在荆州素有名望,纵然此事和他有关,我亦不能擅动,稍有不慎,便会激怒荆州豪强!” 东吴刚刚夺下荆州,正是收买人心的时候,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孙权并不想找鲍家庄的麻烦,只要能换回潘璋,孙权便能一笑置之。 “此事逊亦是猜测,不如先派细作暗中监视鲍家庄,看其是否还和关索有联系!”陆逊理解孙权的苦衷,随即提议道。 “此事可行。”这个方案对孙权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 “报!”可就在这时,一名士卒迈着慌张的步伐,喘息着飞奔进帐中。 “出了何事!”孙权知道定是出了要紧事情,顿时神经紧绷。 “禀,禀至尊,右护军蒋钦在回军路上突染恶疾,现已病故!” “什么!!!” 爱将猝死的噩耗犹如晴天霹雳,孙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第13章 巧遇良医 西城,上庸,房陵三郡,是现今的陕西安康市石泉县至湖北十堰市房县一带。在大约两千年前的汉末三国时期,这里是一个地势极其险恶的封闭之地,四面被秦岭、大巴山、巫山、武当山环绕,道路蜿蜒崎岖,内部山林茂密,又有汉水、沔水、堵水等诸多河流,并不是个适宜居住的好地方。因此三郡百姓总共不超过万户,且大多依附地方豪强申耽、申仪两兄弟。 此三郡在东汉初期原属汉中郡,建安二十年(公元215年),曹操攻取汉中后,为了便于管理,从汉中郡中分出了安阳,西城,锡县置西城郡,又将上庸与房陵改县为郡,这多出的三个郡,后世称之为东三郡。建安二十四年的汉中之战,刘备先派宜都太守孟达北上攻取房陵郡,成功杀死太守蒯祺,然后又令刘封从汉水顺流而下,与孟达会于上庸,迫降上庸太守申耽,一举夺下东三郡。 东三郡虽属益州,但实际上只能沿汉水逆流而上通往汉中,除此一条水路外,并无其他官道可穿过群山,通往益州诸郡。若是想硬生生靠两条腿翻越大巴山脉,在这个年代的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而从东三郡前往荆州则相对容易一些,可从沔水顺流而下直通襄阳,也可以走荆山前往南郡临沮,走武当山到达南阳郡。历史上,曹魏大将夏侯尚和司马懿便先后从南阳袭取过东三郡。 正因如此,刘备在夺得东三郡后,授予了关羽调动东三郡诸路兵马的权利。关羽围攻襄阳与樊城时,曾几次令刘封与孟达率兵前来支援。但刘封和孟达都以东三郡初降,人心未附为由,拒绝了关羽的命令。 眼下关索与关平为了尽快摆脱吴军的追杀,率领众人穿过荆山山脉,昼夜兼程,往离荆州最近的房陵郡而来。荆山山脉虽长,但并无险峻难行的山峰,因此这一路上虽然跋山涉水,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只是关平与关索不忍把关羽的遗体留在荒山之中,誓要归葬成都,因此轮流背着关羽的遗体翻山越岭,自然要比其他人更累一些。王宇众将与周英等门客看在眼里,也衷心佩服他们兄弟的孝义。 一连走了六天,精疲力尽的众人也总算在大寒来临之前,来到了房陵郡境内,并非常幸运地在荆山脚下找到了一个名为五谷村的小村庄。关氏兄弟见吴兵始终都没有追来的迹象,便决定让大伙在五谷村休息一日,明日再继续赶路。 其他诸人可以休息,但关平与关索还要负责入殓关羽的遗体。眼下虽是隆冬之际,但关羽的遗体不能在外久放,任其风吹日晒。五谷村是个小村庄,买来的棺木也十分简陋,但关氏兄弟也顾不得那些丧葬中的繁文缛节,简单处理完毕后,各自换了一身斩衰孝服,头裹白巾,将关羽的灵柩暂时安放在一个小房间内,等明日买辆牛车就可以继续上路了。 关平自关羽死后,每日对着关羽遗体痛哭不止,几乎水米不进,关索怕关平支撑不住,多次劝道:“大兄切莫悲伤过度,唯有保重身子,来日方能报仇雪恨!” “关索公子,周英有事相商!”这边关索还没劝住关平,周英又来了。看到周英着急的神情,关索知道定是遇到了麻烦。 原来,李震先前在与吴兵的战斗中,右肩受了刀伤,颇为严重,加上这几日赶路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此刻终于坚持不住,病倒在床。五谷村人口稀少,虽有几个老人粗通医术,但完全治不好李震的伤病。 “公子莫慌,我李震福大命大,想来过几日就能好了!”李震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仍是强笑着安慰关索。看到李震病得如此严重,关索心中着实愧疚不已。 周英这时又颇为沮丧地说道:“众人随身携带的干粮已经不多了,这个村里一时也没有太多余粮够我们食用,眼下大家又饥又累,好多人身上带伤,不知道公子可有办法.......” 关索环顾这间并不宽敞的屋子,包括李震在内,共有十二个受伤的门客挤在里面,有的一瘸一拐,有的脸上破相。就连周英,左臂也有两处箭创,所幸伤得不重,病情才没有恶化。 当初两百名门客跟随自己来救关羽,如今只剩下七八十人,还多半带伤,看到他们凄惨的样子,关索便下定决心,决不能对他们坐视不管。 想到这里,关索便对周英说道:“我先去山中打些野味回来,让众人饱餐一顿。至于剩下的,等吃饱了再想吧!” 荆山一带多有獐、鹿、兔子等动物。眼下虽是寒冷的冬天,但是多少能遇到一些野物,因此在山中的这几日,关索也多次依靠箭术打猎,供大家食用。 “公子,我陪你一同前往!”周英深怕关索遇到危险,连忙提议道。 关索则微笑着摆了摆手:“周兄你也有伤在身,好好休养吧!我去去便回!” “你们把好的伤药都留给我们兄弟,我自然也要想办法为你们做些什么!”关索拍了拍周英的肩膀,感慨道,“不用为我担心,我箭法厉害,没什么野兽伤得到我!” 说走就走,关索很快便拿上弓箭,出发前往东面的山林。只是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关索除了麻雀,野鼠这种小玩意,其他什么动物也没看到,这让他不免心情烦躁。虽说天气一天天变冷,但也不至于所有动物都冬眠藏起来了吧。 “救命啊!” “似乎有人在呼救?”寂静无人的山林内,有任何声响都极易传到耳中,关索隐约听到有人呼救的声音,便立刻停下脚步,侧耳聆听起来。 “救命啊!有人在吗!”呼救的声音并没有停止。 “西边!”关索很快便确定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急忙飞奔而去。 大约走了不到一里,关索便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大榕树下,一头体长约有一丈的黑色大野猪正在那里来回徘徊。就算是关索也从来没见过体型如此硕大的野猪,着实吃惊不小。 而树上正有一名灰衣男子,紧紧地环抱着树干,惊慌失措地在那里呼救,显然是被野猪追得逃上了树。野猪在冬天一般不冬眠,因此需要到外面寻找食物来过冬,如果找不到的话,脾气就会变得极为暴躁,这个倒霉的男子八成就是遇到这样一头野猪。 “看来就是此人在求救了!” 见此情景,关索果断地张弓搭箭,瞄准了那头野猪,一箭射了过去。不仅仅是为救人,能把这么一头硕大的野猪带回去,大伙也能好好吃上一顿。 只是,关索距离这只大野猪尚有五六十步,箭镞勉强射进野猪的身子两三寸,便卡住不动了。中箭的大野猪吃痛哀嚎,开始不停地在原地打转挣扎。 “果然一箭射不死啊!”关索微微皱眉。他前世在农村长大,自小就知道野猪皮厚,且喜欢在泥潭打滚,身体上会有多层保护层,就算是猎枪都不一定能一枪毙命。 既然射不死,那无疑就激起了野猪的怒火。大野猪很快就发现了手持角弓的关索,瞬间暴怒发狂,开始将一对锋利的獠牙对准了关索,连连猛蹬后腿,摆出了一副冲锋的架势。 “小心!”树上那名男子眼看大野猪将要冲向关索,急忙高声提醒道。 但关索的脸上却是毫无惧色,他深吸一口气,立刻从箭箙里抽出了第二支箭矢,右手将二石强弓拉到最大,再一次瞄准了大野猪的脑袋。 我堂堂关羽之子,难道还怕一只野猪?有胆量便来一决胜负吧! 眼看关索竟然不跑,大野猪不由得更为恼火。只听得一声狂啸,大野猪立刻开始了全速冲刺,他和关索相距不过五六十步,这点距离对于暴怒的野猪来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而关索几乎屏住了呼吸,冷静地计算着野猪和自己的距离。 眼看着大野猪距离越来越近,关索的双眼赫然一瞪,右手一抖,雕翎箭宛如流星划破苍穹一般射出! “嗖~” 弓弦声响,飞驰的箭矢与狂奔的野猪正面相迎。借着大野猪冲刺的力量,关索全力的一箭,直接命中了它的脑门,三尺羽箭几乎完全没入。 也就在箭离弦的一刹那,关索用尽全身的力气,往旁边纵身一扑。 中箭的大野猪短时内速度不减,轰隆隆地碾过了关索原来站立的地方。但是很快,大野猪也四肢无力地扑倒在地,滑行了一大段距离后,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关索生怕大野猪没死,急忙爬起身子,用佩剑刺了几下它柔软的肚子,在确定大野猪一命呜呼后,关索这才对榕树上那个紧张的灰衣男子高喊道:“没事了,可以下来了!” 听到关索这么说,全程紧抱着树干的男子方才松了一口气,小心地从树上爬下来后,小跑至关索面前,作揖道谢:“吾乃彭城樊阿,多谢小郎君出手相救!” 关索也连忙作揖还礼:“此乃小事,先生何须.......” “等等,你是樊阿?”适才关索一时没记起樊阿这个名字,但熟知三国的他,很快便回忆起来,顿时惊喜不已。 “莫不是华佗先生的高徒?”关索满心期待地问道。 樊阿微微一笑:“吾正是!” 想不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名医樊阿,这对关索来说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只不过关索印象中的樊阿应该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而眼前这个樊阿却是满头黑发,脸上没一点皱纹,看上去四十岁都没有。关索也不禁感慨道:“久闻樊阿先生医术高明,却不想这般年轻!” 提起自己的年龄,樊阿却是颇为自豪地笑道:“实不相瞒,吾今年已五十有六!” “五,五十六岁?”关索这一次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只比关羽小上两岁,但从外貌上看,樊阿几乎都是关羽的儿子辈了。 据关索所知,樊阿极其擅长针灸,医术虽是比不上华佗,但在汉末三国也是非常出色的良医了。而且樊阿从华佗那里学到了一种名为“漆叶青黏散”的药方,活到了一百多岁。 “看来那个什么漆叶青黏散当真可以延年益寿,保养效果也非常好啊!”看到如此年轻的樊阿,关索都忍不住想试试这个药方了。 “敢问小郎君尊姓大名!” 这时樊阿也非常礼貌地询问关索的姓名,关索也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拱手道:“我乃关羽关云长之子,关索!” “原来是关将军之子,难怪这般好箭术!”樊阿忍不住称赞起来,可看到关索一身孝服后,却不由微微心惊,连忙问道,“只是公子为何戴孝?” 关索长叹一声,于是伤感地将荆州丢失与关羽身故之事告知樊阿。听闻关羽已死,樊阿也不禁感叹道:“数月前曾闻关将军水淹七军,威震天下。不想转眼竟溘然长逝,真乃世事无常也。” 五十六岁的樊阿经历过东汉末年太多的战乱,对于战争中的生离死别已看淡了许多,只不过因敬重关羽的忠义之名,才会多此一叹。 这时,关索突然拱手道:“樊阿先生,我一行人中尚有伤重难愈者,恳请先生随我去前方不远的五谷村,为其医治。” 关索知道樊阿最擅长针灸,至于外伤的水平如何,史书上并没有记载,但关索琢磨怎么着也不会太差,好歹也是华佗的亲传弟子。既然遇到了樊阿,那李震多半是有救了。 听说要救人,樊阿倒是一点也不推辞,欣然点头道:“此乃医者分内之事,且容我收拾一下行囊药材,便随公子前往。” 第14章 巧骗潘璋 拖着大野猪回五谷村的路上,关索又射得两只野兔。如此一来,众人的伙食应该是不用担心了,稍稍松了口气的关索便忍不住询问樊阿的行医经历。樊阿独自在深山采药数日,也许久没和人说上话,十分愿意把自己的故事和关索分享。 关索这才知道,自华佗被曹操处死后,樊阿为了进一步探索医术,便离开故乡,云游天下,行医采药。听闻武当山与荆山一带多有珍惜的野生药材,樊阿便来此山林采药,却不想被一头找不到食物的狂躁野猪追赶,幸得关索相助。 “先生既云游行医,可曾去过益州?”关索突然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 “益州天府之国,多产名贵药材。吾虽久欲前往,只是担忧蜀道艰难,故而未曾去过。”提到益州,樊阿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遗憾。 “不知先生可愿随我等前往蜀郡成都,一路上彼此有个照应。”听到樊阿的语气中带着向往,关索连忙说道。 可樊阿却是从关索的话语中听出一丝激动,不由微微皱眉,问道:“公子莫非是知吾善于医术,欲向汉中王举荐我?” “这.......先生何出此言?”一下子被樊阿看穿了心思,关索也不由脸色一变,着实尴尬不已,看来以后说话必须更委婉一些。 在汉末三国这个医术尚不发达的年代,健康是最大的难题,别说平民百姓,诸如郭嘉、周瑜等文臣武将也都英年早逝,全是因为没有得到良好的医治。关索既是穿越而来,自然知道医疗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更不肯错过樊阿这样的良医。 更重要的是,明年就是公元220年,刘备的重臣法正与黄忠先后在这一年病逝,一文一武,大大折损刘备集团的实力。特别是法正,倘若他在世,或许能避免刘备在夷陵之战的惨败结局。 因此,关索非常希望樊阿能去成都,想办法延长几年法正与黄忠的寿命。 当然关索也是有私心的,在染个感冒都有可能送命的年代,他还是希望身边有个良医,至少可以保证他的健康,不至于英年早逝。若是能弄到那个“漆叶青黏散”的秘方,更可以延年益寿。 “吾行医十年,也曾遇到诸多达官贵族欲聘用我为私医。”樊阿忍不住感慨道,“但吾立志行医救人,探索医术,着实不愿被束缚于他人府中。” 能不为功名利禄所动,专心与医学探索,关索对樊阿悬壶济世的精神实在是非常敬佩。只是敬佩归敬佩,就这么放弃招揽樊阿,关索实在是心有不甘,看来得多费一番口舌了。 “先生既为良医,可曾听过郭玉之名?”关索思忖片刻后,突然开口道。 “公子说的,莫不是和帝时的太医丞?”听到名医“郭玉”的名字,樊阿也不由微微动容。 “正是!”注意到樊阿神情的变化后,关索忍不住心中暗喜,“郭玉与其师程高皆为广汉雒县人氏,精通医术。先生既临近益州,当真不愿拜访先贤故乡?” “听闻郭玉曾着有《针经》与《诊脉法》,先生若去益州,或许能寻得一些医学典籍!” 虽然关索也不确定郭玉老家是否真的有这些医经,但不管怎样,先吊起樊阿的胃口,把他忽悠去成都再说。 “听闻益州境内多有珍稀药材,在其他州郡难以见到,先生当真无意?”关索想尽了一切办法,绞尽脑汁地去怂恿樊阿。 关索的话果然让樊阿更为犹豫,在思索良久后,樊阿还是长叹道:“吾只担忧汉中王如曹操一般,强留我于成都,不肯放行!” 关索则微笑着说道:“先生放心!汉中王素来宽厚仁义,更兼与曹操势如水火,行事也定与曹操相反。曹操既杀害令师,汉中王则断然不会为难先生!” “先生行医救人,益州境内又不知有多少病患,等着良医救治。”关索继续劝道,“我想这对先生的医术探索,同样有帮助!” 其实樊阿一直都有去益州的打算,又挡不住关索舌灿莲花,从医术和良心的角度下手。最终,樊阿还是苦笑着点头道:“也罢,承蒙公子这般器重,我便与公子一同前往益州。” “只是等吾欲离去之时,还望公子助阿一臂之力!”樊阿又非常严肃地对关索说道。 看到樊阿如此看重自己的自由,关索知道凡事不可过于勉强,随即郑重地点头道:“到那时,关索定会全力协助先生!” 回到五谷村后,关索将大野猪和野兔交给周英后,便领着樊阿前去看望李震。此刻李震已昏迷在榻上,脸色惨白,高热不退,着实令人着急。 樊阿见此情景,也不耽搁,连忙查看李震肩部伤口,又号脉一番,心中知晓大半,便对关索说道:“此乃创口沾染寒毒,引发内热,只要及时医治,便不会危及生命!” 樊阿说完,又从包中取出一个小瓶,递与关索:“将此药外敷。我再煎上一副药,今夜服下,明日便可醒来!” “多谢先生!”关索闻言大喜,连忙让人按照樊阿的指示去做,同时又让周英等伤口未愈之人,都来樊阿这里治疗,以防伤势恶化。樊阿也来者不拒,一一细心诊治,敷上他特质的伤药。 健康与饮食问题都得到了妥善的解决,关索又从门客那里拿了几根带着肉末的骨头,走向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松树。 他当然不是自己去吃。在汉朝,死了父亲还大鱼大肉的,一定会被天下人扣上“不孝”的帽子,淹死在唾沫之中。因此关索这几天都只吃些干粮和稀粥,求个半饱就足够了,酒肉什么的想都不用想,反正不能吃。 大松树下,潘璋正五花大绑地押在那里,时不时地偷瞄火架上的烤野猪,难以克制地咽着口水。 起初被擒,潘璋还仗着自己有交换价值,态度颇为嚣张,但是被关氏兄弟几番毒打过后,潘璋便老实了许多。尤其是那个关索,每次都往潘璋的脸上打,把潘璋揍得那是一个鼻青脸肿,苦不堪言。 看到关索端来的碗里只有几块骨头,潘璋何尝受过这种侮辱,顿时忍不住大骂道:“竖子!你是存心想饿死我是不是!” “饿死你,现在还不是时候!”关索恼恨地瞪了潘璋一眼,咬牙道,“毕竟我母亲和妹妹尚在孙权手里,我还要用你换回她们!” 看到关索强压着怒火,脸色通红,潘璋不禁得意地笑道:“嘿,我取了你父亲的狗命,你尚且不敢报仇,足见你也不过是个无胆......呜啊!” 潘璋嘲讽的话尚未说完,关索便飞起一脚,直接踢中了他的裆部。要害遭到如此重击,潘璋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痛地眼泪直流,不停地在地上打滚。 “这一脚我只用了半分力气,但你若再多说一句,我不介意送还给孙权一个阉奴!”关索又补了潘璋一脚,恶狠狠地说道。 只是踢了这两脚,关索仍不解恨,心想该怎么收拾潘璋,决不能让他轻轻松松地回到东吴。怎么说也是杀父仇人,非玩死他不可! 这几日,潘璋也曾多次旁敲侧击那些门客,想问出他们来自哪里,可这些门客都知道不能牵连鲍家庄,极好地隐藏了自己的身份,甚至连话都懒得和潘璋说一句,让潘璋每次都失望而归。 既然你这么想打听,我就让你带点好玩的回去给孙权乐呵乐呵。 很快,关索心中便有了主意,自己熟知三国历史的优势,可以让潘璋好好见识一下了。 “我想凭你和孙权的交情,他一定愿意花大代价把你赎回来的,到时候我能换回来的,绝不止我母亲和妹妹。”关索冷笑一声,“我开口要个十万钱,应该不少吧!” “我家至尊是何等人,岂会受你这个竖子的要挟!”潘璋咬牙骂道。要害处那一下现在还疼得要命,潘璋心中发誓,日后若有机会,定要将关索碎尸万段,方泄此恨。 关索并不生气,伸出右手食指掐算起来:“孙权十五岁担任阳羡县长时,你便跟随孙权,是他重要的嫡系将领!如今已有二十三年,我没说错吧!” 听到关索居然如此准确地说出了自己与孙权相识的时间和地点,潘璋也不由得惊讶起来,心中暗想:“想不到这竖子竟对我如此了解……” “你曾因讨伐山贼有功被封为别部司马,后又先后担任西安县长与建昌县令,抵御盗贼。” 不理会潘璋越发诧异的目光,关索继续淡定地说道:“建安二十年,孙权率大军围攻合肥时,遭到了曹军大将张辽的突袭。当时大将陈武被张辽所杀,徐盛与宋谦部下的士卒开始临阵脱逃,是你赶上来斩杀了两名逃兵,方才阻止了溃逃。由于你在此战表现勇猛,孙权便加封你为偏将军!” 关索越说越多,并且越来越得意:“我还知道你年少时家境贫寒,却又好酒如命,喜欢赊账买酒。债主上门讨债时,你都说富贵后自当偿还!” 看到关索口若悬河,所言更无半点差错,潘璋顿时瞠目结舌,颤声问道:“你,你怎会知道地这般详细?!” 如果说刚刚潘璋只是有些惊奇,那么现在他对关索竟有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恐惧。 自己建功立业的事倒还罢了,年少时喝酒赖账这种丑事,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啊....... 对了,这小子为何会如此准确地埋伏在夹石山,挫败了马忠的伏兵,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而是提前知晓一般。听说他还能准确地叫出马忠的名字,马忠只不过是他麾下的一个别部司马,就连东吴诸将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难不成他在东吴内部有内应?而且官职还不小!自己在夹石山一带埋伏的事,也就孙权,吕蒙和朱然等几个心腹重臣知道....... 潘璋越想越恐慌,惊愕的他看着关索,下意识地脱口问道:“究竟是谁告诉你的!你为何知道马忠会在夹石山埋伏?” “看来他上当了!”关索心中暗笑,这出戏眼下还剩最后一幕,自己可要演得更逼真一些。 “自然是......”关索话还没说完,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双眼赫然圆瞪,死死地盯着潘璋。 很快,关索的眼中骤然闪现出浓浓的杀意,一步一步地逼向了潘璋。 也许是感受到关索那逼真的杀意,潘璋也不由惊恐地向后缩去,并大声喊道:“你,你要做什么!杀了我,你母亲和妹妹怎么办?” 听到潘璋说起家人,关索这才听下了脚步,他怒哼一声后,便把碗往下一倒,几块野猪骨头瞬间散落一地。 “不想吃就饿死好了!”关索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去,留下了满头冷汗的潘璋。 看着地上那几根带肉末的骨头,潘璋一咬牙,突然像狗一样扑了上去,用嘴狂啃起来。 不行,我绝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必须把东吴可能有内奸这件事汇报给至尊。 听到身后传来那狼狈的声音,关索的嘴角不由扬起一丝冷笑。 第15章 终回房陵 第二天,李震果然苏醒过来,热度退了的同时,也有力气下床走动。关索见李震康复地这么快,同样欣喜不已,不禁佩服樊阿医术了得,能遇到他真是太幸运了。 虽然樊阿建议李震还是在五谷村休息一段日子,但是李震执意要护送关索。对此,樊阿也不勉强,只要李震按时服药和清理伤口,病情大概率是不会出现反复的。 众人护送着关羽的灵柩,继续往北而行,一路穿越丛林与河流。行了大约二十里,忽然迎面出现一路兵马,人人身穿红衣,打着一面“邓”字旗号。 “‘邓’字旗号?”关索细细一想,随即策马上前,高声问道:“来者可是房陵太守邓辅?” “本太守便是邓辅!”对面军中也有一位儒生策马上前,高喝道,“尔等又是何人?” 终于遇到了刘备任命的房陵太守,关索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表明身份:“我二人乃是前将军关羽之子关平,关索!” “可有凭证!”突然冒出这么一队来历不明的人马,邓辅表现得还是相当谨慎,听说荆州已被东吴占领,那么这伙人的身份就更为可疑了。 关平立刻拿出关羽的前将军印绶和刘备所赐节钺,向邓辅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得知关羽已死,邓辅也不禁凄然地说道:“听闻荆州失陷,刘封将军派我前来援助关将军。却不想关将军已被东吴小人所害!” 听到刘封的名字,关平突然脸色一变,十分恼恨地问道:“不知刘封与孟达现在何处?” 邓辅如实回答道:“听闻吴军袭取荆州,刘将军本欲领兵来救,但孟将军却因吴军势大,又有曹军大将徐晃屯兵襄阳一带,唯恐上庸有失,不愿前来。刘将军势单力薄,故请我领兵先行。” “孟达这厮,我势不与他甘休!”关平顿时气得破口大骂。 当初刘封与孟达不愿领兵前来帮助关羽攻打襄阳和樊城,以至迁延日久,江陵被东吴攻取。如今孟达又不敢前来救援荆州,这让关平更为痛恨二人,尤其是孟达。 “大兄,稍安勿躁!”关索在一旁连忙劝道。眼下自己一行人势单力薄,决不能和孟达起冲突。 “如今荆州失陷,我父亡故,府君不如领兵先回房陵,以防吴军趁势来攻,再将此处军情报之大王!”相比追究孟达的责任,关索还是先想办法处理好公事。邓辅此去荆州,注定会被吴军打得落花流水,还是再不要浪费仅有的兵力了。 “公子之言甚是,辅先带诸位先回房陵安顿,再请刘将军准备船只,从水路将诸位送到汉中。”既然关羽都死了,邓辅再去荆州也是于事无补,随即同意关索的建议。 “如此,便有劳府君了!”关索连忙拱手致谢。 在邓辅的引领下,关索一行人很快便到了房陵县。只不过邓辅却说房陵城小,不适宜大队人马居住,只好委屈关索一行人在城外临时搭建的营帐内过夜。 没想到邓辅不让自己进城,心情本就极差的关平不由更加恼怒,不悦地问道:“邓太守这是何意!我等一行不足百人,房陵焉能容不下?还是太守怀疑我等是东吴细作?” “大公子切莫如此说,辅绝无此意!”邓辅连忙赔笑道。毕竟对面这两位可是关羽的儿子,算起来也是刘备的侄子,邓辅这个老实人还是不想得罪他们的。 “府君莫不是怕荆州失陷的消息传入房陵,引起百姓恐慌?”突然,沉默片刻的关索开口了。 “正,正是!”邓辅连连点头道,“前任太守蒯祺治理房陵深得民心,自他死后,百姓仍是十分怀念。我到房陵尚不足半年,并无恩德与民。” “房陵距离荆州最近,若是让城内百姓知道荆州落入东吴之手,定会引起百姓恐慌。”邓辅十分苦恼地说道,“到时候物价飞涨,百姓逃离,就怕我也难以阻止,到时恐有负大王重托!” 战乱年代,边境的官员是特别地不好当,关索体谅邓辅的难处,便劝关平道:“大兄,既是府君这般说,我们就暂且忍一忍吧。” “好吧。”就连关索都这么说了,关平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邓辅当即大喜道:“两位公子请在城外安歇,一应所需物品,辅自当供应齐全!” 住在营帐里,对于从军多年的王宇等人自然可以适应。樊阿与周英、李震等门客之前风餐露宿,眼下也不会挑剔,眼看众人没有因此抱怨,关索也是稍稍松了口气。 关平则依旧在关羽灵柩前哭泣,时不时痛骂刘封与孟达几句,关索在一旁听得微微皱眉,忍不住劝道:“大兄,眼下尚不是和刘封、孟达起冲突的时候,一切等回到成都,见过大王,自有公论!” 但关平仿佛没有听到关索的话,只是在灵前哭泣,看到关平如此伤心的样子,关索方才信了后世所说。 汉代以孝治天下,选拔官吏的察举制中就有“孝廉”这门科目。父母死后,子女都会表现得极其悲痛。流涕累日,言则流涕这些都是极其常见的,在父母灵前哭得昏厥的都有。关索甚至还听说,有人可以在服丧期间连年哭泣,以致骨瘦如柴,不成人形。总之哭得越凄惨,越能被旁人称赞为“孝”,举孝廉的机会也就大大增加。 关索后世的父母去世得早,多年来早把自己锻炼地更为坚强,因此他远没有关平能哭。不过这样也好,一路上复杂的事情都由关索处理。眼下即将前往刘封和孟达的大营,关索的心里就总觉得不踏实。 关羽之死,刘封和孟达虽然有责任,但绝算不上首恶,但关索始终担心关平因为丧父之痛而失去理智,和刘封和孟达起冲突。 刘封是刘备的养子,可能还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但孟达在历史上可是抛妻弃子率众降曹的,要是被逼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 更危险的是,万一孟达被关平惹恼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关平一行人给灭了,然后降曹,那可如何是好。孟达可是统率数千之众,自己这么点人还不够他练手的。 还是去问问邓辅离房陵最近的汉水渡口在哪里,早点从水路去汉中,这样就能避免关平和刘封、孟达直接见面。 关索随即带着王宇和张瑞进城去见邓辅。房陵并不是什么大城,三人很快便从百姓口中问到了路,来到了太守府邸。不过,此时正有一名士卒飞快地奔出府邸,骑上一匹快马,往西疾驰而去。 “西面……”注视着此人离去的背影,关索忍不住猜测此人的来历。 进了府邸后,关索向邓辅说明来意后,邓辅当即提议关索等人前往房陵东北方的汉水渚口,从那里便可沿着汉水到达汉中。 考虑到此去成都路途遥远,邓辅也愿送出一些钱粮给关索等人,只求关索回到成都后,能在刘备面前替他美言几句,把他调回安全的成都任职。 “府君放心,此事便交给小子!”关索点头答应后,突然想到些什么,便忍不住问道,“刚刚来的,莫非刘封将军的士卒?” “正是!”邓辅点头道,“刘将军派人前来询问军情,吾已将关将军亡故、荆州陷落的消息尽数汇报!” 邓辅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听说西城申太守也要到刘封大营,一同商议援救荆州之事,如今看来也是白跑一趟了。” 听到“西城申太守”这五个字,关索心中猛地一凛,连忙问道:“莫非是申耽太守之弟,申仪申义威?” “正是!公子知道的真不少!”邓辅看关索年纪轻轻便对刘备手下的官员一清二楚,不免暗暗称奇。 “该死!他怎么也来了!”听到申仪的名字,关索却不由得在心中暗骂起来。 申仪,上庸太守申耽之弟,兄弟二人起初在西城与上庸一带聚众数千家,成为势力最强的地头蛇,连张鲁都不想轻易招惹他们。曹操平定汉中后,便加封申耽为上庸太守。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刘备在汉中之战中,命令刘封与孟达领兵攻打上庸,申耽率众归降。刘备在把申耽的妻儿与宗族迁往成都为人质后,加封申耽为征北将军,领上庸太守,员乡侯如故。申仪也被加封为建信将军、西城太守。 根据《三国志》中记载,孟达因与刘封不和,又惧怕刘备因关羽之死而降罪,因此率众归降曹丕。曹丕又让徐晃,夏侯尚与孟达共袭上庸。申仪却在此时叛变,致使刘封大败而逃,申耽也不得已投降,刘备也失去了对东三郡的掌控。 站在刘备集团的立场上,关索自然不会对这个申仪有什么好感。但是眼下关索担心的是,申仪的到来,会不会给他和关平带来危险。 申耽与申仪曾经是曹操的手下,虽是后来投降刘备,但若说他二人没有和曹操暗中保持联系,关索还是不怎么相信的,毕竟三国的战争不仅仅是依靠战场上的拼杀,间谍、策反、刺杀等暗中手段也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申仪真的降曹之心已久,那么关索却是不得不防了。刘备与关羽亲如兄弟,如今关羽亡故,孟达一定会畏惧刘备降罪,这对申仪来说也是一个策反孟达降曹的机会。 只是孟达的妻儿皆在成都,想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下决心的,那申仪就必须使些非常手段,把孟达逼上梁山,这在《水浒传》里可是很常见的。 猛然间,关索只觉得脖颈有些发凉。 倘若刘备得知,关平与关索在护送关羽灵柩往成都的路上,遭到“孟达”的追击,双双遇害,会有何反应?孟达若是知道这件事后,又会作何选择? 该死,他申仪要真有这样的脑洞,关索一行人岂不是危险了。 倒不是关索有被迫害妄想症,实在是这个世道人心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 原本关索只是不想让关平与孟达见面,把孟达逼得狗急跳墙,现在想来,必须要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第16章 申仪毒计 自刘备占领东三郡后,刘封与孟达便统领着七千士兵驻守在上庸城北面。这七千人中,有四千人是直属孟达的部曲,其余三千人才是刘封当初从汉中带过来的士卒。 这也是两人一直有矛盾的原因,孟达兵力更盛,却要归刘封统管,而刘封虽是主将,却也要看孟达的脸色。就比如救援荆州这件事,孟达不愿冒险,刘封只能调动三千人,自然是有心无力。 目前两人虽有言语摩擦,但彼此顾忌对方兵力,都还不至于起冲突。不过历史上刘封后来确实动手抢走了孟达的鼓吹,致使孟达气愤降魏,东三郡最后也被夏侯尚和徐晃占领。 这一日,刘封与孟达正在帐中议论关羽之死一事,忽听闻关羽手下的偏将军王宇求见,二人便令请入帐中。很快,全副披挂的王宇见过刘封与孟达后,说明来意,恳请二人派船只将关氏兄弟一行人护送回汉中。 关索一行七八十人,东三郡内普通渔家的小船根本不够用,何况此去汉中千里水路,没有刘封军中的军用船舸相助,关索等人是很难回汉中的。因此,关索不得不派王宇前来相求刘封。 “关氏兄弟为何不亲自前来?”派遣船只的请求对刘封来说倒是不意外,只是让一个偏将军过来,刘封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这关氏兄弟未免也太不尊重自己了吧。 莫不是他两兄弟还记恨自己当初没有派兵支援关羽。 王宇微微一顿,拱手道:“二位公子在梦中时常听到关君侯说思念大王,因此不敢在路上耽搁,先去渚口等候船舸。” 早上关索说起这事的时候,便表明了想要尽快回成都的打算。正好关平也不想去看刘封与孟达的脸色,众人便从房陵北上去渚口。只是刘封与孟达对这个借口显然有点不太相信,看到二人一脸狐疑的样子,王宇便继续说道:“二位公子还说,关君侯遇害,首恶乃是孙权、吕蒙、糜芳、士仁等辈,二位将军身负守卫上庸三郡之重任,无须自责!眼下孙权占据荆州,曹操大军仍在摩陂,二位将军更当同心协力,以防敌军进犯!” 刘封与孟达对望一眼,忍不住问道:“他二人真是这么说的?” “末将所言,句句属实!”王宇高声回答道。 “王将军一路辛苦,且先在营内休息!”刘封不禁稍稍松了口气,“少时我便命军士准备船只,去渚口送二位公子回汉中。” “多谢刘将军!”王宇心中大喜,关索的话果然还是有用的,眼下先稳住刘封与孟达,等回了成都和再他二人算账。 待到刘封派出的船舸随王宇前往渚口后,刘封与孟达又在中军大帐内议事。二人一致相信,既是关氏兄弟这般说,那刘备多半也不会怪罪他们。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刘封和孟达原先也在荆州待过数年,与关氏兄弟曾有数面之缘,在他们的印象中,关平虽然勇猛但是相对单纯,关索更是一个不求上进的顽劣少年。如今他俩一个十九岁,一个十七岁,绝对不是有心计的人。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进帐禀报道:“禀二位将军,申仪申太守已在辕门外等候!” “快请!” 且说申仪本是申耽庶弟,自幼不被父母看重,后来与申耽成为东三郡的豪强,诸多事宜也要听从申耽的安排,难免受气。刘备占据东三郡后,加封申仪为西城太守,建信将军,但申仪却耻于位居申耽之下,一直耿耿于怀。 而曹操虽丢失汉中诸郡,却仍不死心,一直让原张鲁部下阎圃暗中与申耽、申仪通信来往,申耽因家小宗族皆在成都,暂时不愿反叛刘备。而申仪尚未娶妻,也不在意成都那些亲人的死活,早有重归曹操之心。 因此,当关羽调动刘封与孟达前去围攻襄、樊时,申仪一再劝说刘封,因东三郡民心初附,若强行征用百姓运送粮草辎重,恐生变故。而刘封与孟达部下将士自攻下东三郡后,皆是疲惫,更兼关羽水淹七军后威震华夏,刘封与孟达只当是襄、樊必克,故而不曾派兵援助关羽。 至于后来关羽身死,其实就算刘封与孟达及时出兵,恐怕也是鞭长莫及,毕竟东三郡这一带的山路水路实在太多,光是信使就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 只是申仪在得知荆州失陷,关羽兵败身死的消息后,他一边心中暗喜,一边来刘封军中探听情况,伺机鼓动孟达降曹,作为自己献给曹操的投名状。 当晚,申仪便以商议军机为由,留宿在刘封军中。是夜,申仪带了一坛好酒来到孟达帐中,邀孟达对饮。申仪原是上庸豪强,孟达自然要设法与他交好,两人饮酒畅谈,直至子时夜深。 “将军年长且才华出众,仪往日便万分敬佩,自当尊称将军为兄!”獐头鼠目的申仪笑容满面地为孟达倒满了酒樽,不管怎么样,先把他灌醉再说。 “岂敢,岂敢!”孟达平日和刘封颇多怄气,眼下碰到一个劲恭维自己的申仪,心情自然大好,不禁多喝了几樽。 二人又喝了数樽后,申仪看孟达已有几分醉意,便觉得时机成熟,感叹道:“我闻兄长昔日与法孝直受刘璋之命,共迎大王入川。如今法孝直备受大王荣宠,官至尚书令,风光无限,而兄长却在此偏僻之地受刘封统管,小弟也为兄长之遭遇深感不平。” 申仪这话的言外之意,孟达岂会不知,他还没醉到糊涂的地步,连忙沉声道:“义威,汝喝多了!” “眼下关羽身死,大王必然迁怒兄长!兄长也应早做打算!”申仪压低声音,继续怂恿道。 “今日关氏兄弟差人来言,并无怪罪我与刘封之意!”孟达吐着酒气,愤愤不平地说道,“何况荆州失陷,那士仁,糜芳二人献城投降,岂不比我罪过更大!” “兄长未免太无心眼!”申仪呵呵一笑,“关氏兄弟虽是在兄长面前这般说,但怎知他们在大王面前不会怪罪兄长呢?” 申仪这话倒是让孟达有些担忧,不由得低头沉默。而申仪也趁热打铁,沉声劝道:“兄长,速离此地,方能避祸!” 然而,孟达细想一阵后,还是挥手长叹道:“我妻儿皆在成都,如何能轻易背弃!义威莫再多言,早早回帐歇息吧!” 申仪见孟达执意不肯,也不再多言,当即告退。等回到自己帐中,申仪扫兴地踢了一脚案几,冷哼道:“孟达无胆鼠辈,难成大事!” 只是申仪仍不死心,在帐中思忖片刻后,忽然眼睛一亮,连忙将心腹家将申纯唤入账内,在他耳中低声轻语数言。 “小人明白!只是此行要带多少人马?”申纯跟随申仪近十年,只要是申仪的命令,他都是毫不迟疑的。 “听闻关氏兄弟所带之人不过七八十人,大半都是疲惫不堪的伤员。何况此去无须斩尽杀绝,留下几个,让他们前往成都报信,定要让刘备知道!”申仪的表情越发的狰狞,“你先回西城,选心腹之人四十,于汉水之滨等候刘封军士返回,然后便乘船追击。等遇上关氏兄弟,只说是孟达差人护送,料他两个孺子焉能有备!” 申仪逐渐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道:“切记,你此行最要击杀的,便是关氏兄弟。只要能杀掉其中一人,便是你大功一件,我定有重赏!” “唯!”申纯答应一声后,火速离开刘封大营,返回西城郡。 望着申纯离去的背影,申仪兴奋地搓了搓手,阴森森地笑道:“孟达啊孟达,我看你此番降是不降!我的功名利禄可全指望你咯!” 汉水,又命汉江,发源于天水郡,至西往东,经过武都、汉中、东三郡、荆州襄阳,连绵数千里,最后汇入长江。汉朝以前,汉水便是一条古老的大河,因为有沔水,褒水等河流汇入,所以汉水也是长江最大的支流。 然而,汉朝初期,公元前186年的一场大地震却彻底改变了汉水的流向。大地震震崩了武都一带的诸多山峦,山体的大面积滑坡,直接改变了山峦地形,汉水被一分为二,略阳以西的西汉水汇入了另一条长江支流嘉陵江,略阳以东则成为了如今汉水的源头,后世地理学家也把这场大地震称为“嘉陵夺汉”。 至此以后,汉水水量减少,河道变窄,越往西靠近汉水源头,行船就越为困难,四百年后的诸葛亮便深受其苦。诸葛亮北伐期间,无论是出散关攻陈仓,还是出祁山攻凉州,都无法走汉水水路,军队辛苦尚且不说,运粮队穿越山路更耗费时日和粮草,这也导致诸葛亮常常因为前线粮尽而退军。 眼下,关索一行人乘着刘封派来的五条军用船舸,每船最多可乘二十人,还有七个士兵划船摇撸,沿着汉水往西逆流而上。就这样走了三天的水路,船队终于穿出了大巴山脉,来到了汉中郡境内, “二位公子,前面就是龙亭渡口了,小人就送公子们到那里下船吧。”一位熟悉路径的士兵看到西乡渡将近,便主动开口道。这一路逆水而行,他们几个士兵早就划得手都酸了,因此能偷懒一点就偷懒一点,反正已经把关平等人送到了汉中,接下来走陆路便可回成都了。 “既然到了汉中郡,那离南郑也不远了吧。”关索心中一动,突然说道。 “南郑......”听到关索还想再往西去南郑,几个士兵的脸顿时皱成了苦瓜,“此去南郑还有二三百里......只怕路上耽搁.......” “诸位一路辛苦,就送我等到龙亭渡口吧!”关平见这些士兵这几日确实勤勤恳恳,便也不为难这些他们,“何况魏文长将军在南郑军务繁忙,我兄弟二人也不便去叨扰。” 既然关平也这么说,关索沉默片刻后,随即点头道:“好,就听大兄的!” 很快,关平一行人便在龙亭渡口下了船,商议从米仓道进入巴西郡,然后回到成都。然而,就算是到了较为安全的汉中郡,但是关索的心里却始终有些放心不下,便小声对王宇说道:“王将军,请你.......” 王宇虽然对关索的请求有点不太理解,但看到关索一脸的认真和严肃,他还是欣然点头道:“公子放心,此事便交给我吧!” 两日后,龙亭渡口,申纯带领着四十名骑兵也在这里下了船,在仔细确认过地上的马蹄印和车轮印后,申纯舔了舔嘴唇,冷笑道:“错不了,他们就是在这里下的船,看来是想直接去米仓道啊!” 自回到西城郡以后,申纯就立刻点起人马,准备船只,在汉水之滨埋伏。等看到刘封的士兵沿汉水顺流返回经过西城时,申纯便立刻出发,一行人昼夜兼程,两日内便赶到了龙亭渡口。 “各位,稍歇片刻,我们便追上去!”考虑到关索等人大多步行,又有牛车运着关羽灵柩,申纯便决定让众人与马匹吃饱喝足后,再去追杀不迟。 只不过,龙亭渡口不远处的一座矮山上,王宇发现了申纯等人的行踪后,便骑上关索借给他的奔云宝马,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第17章 料敌于先 “二公子所料不差,果然有一队骑兵乘船而来,约有四十余人!” 这日下午,关索一行人正在山林小路中间用餐休息,而王宇也骑着奔云赶了回来,将这件重要的事情告诉给了关索和关平。听到王宇说那伙人皆是骑马追来,关索知道自己一行人无论如何是甩不掉他们了,不由得握紧双拳。 “该死,果然还是来了!” 关索咬了咬干涩的嘴唇后,急忙跑向众门客那里,对李震说道:“李兄,劳烦你选四位门客,与他们一同护送樊阿先生与先父的灵柩先行。” “顺便将他也一并带走!”关索自然是不会漏掉潘璋,一脚将他踢到李震面前。 “二弟,你这是何意?”关平越发地疑惑,完全不明白自己弟弟唱得这是哪一出。 “大兄,那队人马定是来取我兄弟性命的!”等李震等人走后,关索方才有空向关平解释道。 关索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关平、王宇等人皆是大惊失色:“何出此言!” “想必是申仪派他们前来的!”关索不能详细地和他们说明情况,只能长话短说,“此人原是曹操部下,并不甘心归顺大王。如今派人追杀我等,定是为了嫁祸孟达,好一同降曹!” 这一切实在太突然了,关平怎么都没想到申仪居然会加害自己,一时之间仍难以接受。但王宇自看到那些人在龙亭渡口下船后,便对关索的见识更为佩服,因此对关索的话更是深信不疑。 “那我等又当如何应对!”王宇连忙问道。 “为今之计,我等不如先下手为强!”关索早有准备,当机立断地说道,“这里道路狭窄,两旁树丛茂密,正是个埋伏的好地方!我料他们定不会有所准备!” 事不宜迟,关索立刻喊来周英,张瑞等人,详细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诸位,且听我说.......” “计策虽好,只是.......”听完关索的计划后,关平并没什么意见,只是颇为担忧地说道:“二弟,你亲自做诱饵会不会太危险了?” 为了确保这群人真的是来下毒手的,也让众人没有顾忌地杀敌,因此关索的这个计策里,是需要等他们先动手,然后再进行反击,那么最好是需要关氏兄弟来做诱饵。 总不能别人什么都没做,就因为关索一番话就对别人痛下杀手。 但这么危险的事情,关索不好意思让关平去做,有违孝悌之道,便只有主动请缨了。 “奔云马快,容易脱险。我会小心行事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关索依仗奔云的神速。真遇到危险,关索也有极大的把握脱身。 “二公子,若是信得过小人,不如让我与公子调换一下衣物,替公子做诱饵!”就在这时,一名身穿甲胄的年轻将佐突然开口道。 此人名叫薛恢,今年尚不到三十岁,是关羽当年的一名校刀手,如今位居别部司马,也是那十八骑中的五个幸存者之一。 “薛司马.......”关索微微一愣,没想到薛恢会主动提出这种请求。 其实这一路走来,王宇,张瑞等几个老兵对关索也是越来越钦佩。先前那个性格贪玩,不成气候的庶子在最危难的时候竟能挺身而出,在夹石山败马忠,擒潘璋,面对众多吴兵有勇有谋,着实让他们难以置信。 关羽死后,关索虽不像关平那样每日哭泣,但也依旧沉着冷静地率领众人渡过困境,颇有大将之风。眼下关索居然想以身做饵,薛恢说什么也不能让关羽的儿子去冒这样的风险。 “二公子箭术超群,于林中埋伏是最好不过了!”薛恢自信地说道,“小人在沙场厮杀多年,纵是遇上险情也足以自卫!” 确实,依关索本意,他也是想在林中埋伏射箭,争取把那四十人全部歼灭,不留一人。加上薛恢言辞恳切,关索便不再多说,点头道:“也罢,薛司马多加小心!” 且说申纯率领众人,沿着车轮的印记一路往南追击。随着地上的车轮印记越来越深,申纯知道关氏兄弟一行人就在前面不远处,随即快马加鞭,追了过去。 此时临近傍晚,天色昏黄,眼前的道路也逐渐狭窄,两旁的树丛越发茂密。申纯正在马上四处寻找关平一行人的身影,前方不远处却突然出现一人,手拿大长刀,骑着一匹黄鬃马,穿着一身孝服的年轻男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和关索调换了衣物,并且剃了胡须的薛恢。看到那队骑兵越来越近,薛恢便横刀立马,大声问道:“汝等是哪里来的兵马?归何人统管?” “汝又是何人?”申纯见薛恢身穿孝服,心中不禁暗喜,也立刻驻马喝道。 “我乃故汉寿亭侯关云长之子,关索!”薛恢一边说,一边悄悄地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原来是关索公子!我等奉孟子敬将军之命,前来护送公子回成都。”一听眼前的是关索,申纯立刻笑呵呵地拱手道。 “这关索为何看上去有些老气?莫不是因为死了父亲伤心过度?”申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莫说申纯,就是申仪也没亲眼见过关索,自然不会看出破绽,全然不知落入了关索等人的埋伏中。 “为何不见关平公子等人?”申纯见此处只有“关索”一人,忍不住疑惑地问道。 “我的马累了,我便与它在此处歇歇脚。”薛恢照着关索先前叮嘱给他的话说道,“我兄长已护送先父的灵柩先行一步了。” 不等申纯开口,薛恢便严厉地说道:“此去成都路上并无敌军,我等无需护卫!尔等快快回去,助孟将军好生守卫上庸!” 眼看“关索”这般倔强,申纯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杀意,他怎么可能真的听话离去,既然这个“关索”强行阻扰,便就拿他开刀好了。 “杀!”申纯当机立断地爆喝一声。他身后的那群骑兵便立刻拍马舞刀,冲向了薛恢。 “汝等作甚!”薛恢又惊又怒,急欲转身逃离,却仍被对方团团围住,不得已挥刀死战。 本来关索想把奔云一同借给薛恢,但薛恢却担心混战伤了这匹良驹,便说自己和胯下的黄鬃马更亲情,谢绝了关索的好意。 眼看“关索”在劫难逃,自己出色地完成了任务,申纯不由得意地冷笑道:“我要汝性......” 然而,话未说完,右侧树丛中便传出清脆的弓弦响动声。申纯的脖颈上突然插上一支箭矢,直接贯穿了他的咽喉。 看到申纯连惨呼都来不及发出便从马上栽倒在地,剩下的那些骑兵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又是一声怒喝从身旁响起。 “狗贼安敢如此,纳命来!” 关平当先从草丛中高高跃起,大砍刀愤怒地劈向了那群措手不及的骑兵。自关羽死后,关平这一肚子的火正愁没地方发泄,下起手来毫不留情,大刀狠劈之下,转眼已劈死数人。 真正的关索则箭不离手,在树丛中扮演着狙击手的角色,弓弦每响一声,必有一人惨呼落马。 伴随着关氏兄弟的出击,两旁的树丛中喊杀声大作,王宇、张瑞,还有程玄、谢洪这两个老兵率领众门客从四面杀出,左右夹攻。申仪派来的骑兵在狭隘道路上无法发挥优势,顿时大乱,死伤惨重。 “快撤!快撤!”骑兵们见势不妙,不敢抵挡,赶紧转马而逃。至于逃得慢的,早被关平等人拽下马来,乱刀砍死。 关索心中怒火中烧,手中的羽箭毫不留情,宛如催命符一般,将那些溃散的骑兵不断射落马下。为首的那几个只恨马儿不多长四条腿,一边咒骂申纯让他们去办这鬼差事,一边猛踢马腹,没命地逃窜着。 眼看着身后的追兵逐渐远去,幸存的七名士卒正在庆幸,突然一处转角,几匹马纷纷停了下来,只见刚刚走过的这条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大量的树枝与石头,竟然直接把路给堵死了。 “这,这怎么可能!”为首的一个士卒正在慌张地考虑要不要下马逃窜,身后突然又响起了惨叫声。周英手持一把大砍刀,率领十数名门客,奋力围杀这群进退两难的骑兵。 转眼之间,这七名士卒已被杀得只剩下一人在马背上瑟瑟发抖,当看到周英手持大刀冲到他面前,那人只有绝望地大吼一声,挥刀劈来。 “当”的一声巨响,周英反应迅速的格开这一刀后,突然伸出左手,死死地抓住了那名士卒的小腿。 “下来!”周英膂力过人,狠狠一拽,将那人从马上硬生生脱到地上,接着挥刀便要砍去。 “周兄且慢!留个活口”关索眼看对方只剩下一人,便连忙高喊道。周英当即明白关索的用意,用刀柄末端狠狠地敲在那名士卒的脑门上,顿时让他眼冒金星,七荤八素。 这场伏击战就这样飞快地落幕了,周英统计了一下战俘后,向关索汇报道:“公子,除一人被俘外,其余敌人已尽数斩杀,不曾放过一个!” “干得好!”关索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次真是辛苦诸位了!” “薛司马!”突然,身后传来了关平的惊呼声。关索心中一惊,连忙赶了过去。原来薛恢先前遭到众骑兵围攻,一时难以脱身,虽是死死抵挡,仍是多处负伤,此刻已是血流不止,气息奄奄。 看到关平与关索出现在眼前,薛恢则是喘息着笑道:“二位公子无恙......小人也可以安心去地下,告知君侯.......” 言未毕,薛恢已是身子一僵,壮烈牺牲,成了这次伏击战中唯一阵亡的人。 “薛司马!!!” 关平与关索皆是心中悲痛,王宇、张瑞等四人与薛恢更是有十数年战友情,顿时怒发冲冠,纷纷持剑在手,冲向那名唯一幸存的士卒。若不是关索说要留活口,恐怕王宇四人早把他剁成肉泥了。 “说,是何人命汝等追杀二位公子!”王宇厉声喝问道。 “是,是孟达.......”那名士卒自知难逃一死,但仍不敢出卖主人申仪。 “还敢诬陷他人!”张瑞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在他的嘴上,“信不信我一剑劈了你!” 这个时候,关索也突然拔剑在手,飞快地架在那名士卒的右耳上,冷冰冰地威胁道:“你若不说实话,我这一剑先割了你的耳朵,再割了你鼻子!” 感受到耳朵上传来铁剑冰冷的寒意,那名士卒也是吓得牙齿打颤,可是却始终开不了口。 “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定是某人派你等前来加害我等,并栽赃孟达!”关索冷笑一声,“否则,你以为我等为何会埋伏在此!你等行踪,我早已一清二楚!” 士卒被关索这样一唬,只当是消息走漏,心中顿时凉了大半,连忙讨饶道:“公子饶命,我等是申太守的部下!” “哪个申太守!”关索再次剑指那名士卒的眉心,逼问道,“你若敢说错一个字,我便先将你鼻梁劈开!” “申仪,申太守!”事已至此,那名士卒也别无选择,老老实实地吐露道。 “真的是他!”听到真是申仪派人前来追杀,关平、王宇等人皆是又惊又怒。申仪与他们并无怨仇,竟会下这般毒手。 而关索同样也是怒目圆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中怒骂不止。 “申仪狗贼,欺人太甚!” 虽然其余门客没有在这次行动中出现损折,但死了一名追随关羽多年的老兵,还是替自己而死,这让关索更加的暴怒不已。 自穿越以来,关索便活得小心谨慎,来益州的路上也是吃尽苦头。更兼他未能救下关羽,早已窝了一肚子火,此番又被申仪设计加害,关索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恨意了。 杀不了孙权,杀不了潘璋,还杀不了你申仪吗? 申仪,既是你自己找死,便怨不得我!你以为我没办法弄死你吗? “你想活命,便乖乖听我吩咐!”关索恶狠狠地对那名士卒说道,“要不然,我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根据那名士卒的口供,关索得知了领头人申纯乃是申仪的心腹家将,还有其余几个申仪心腹的身份,皆被关索砍下了首级。紧接着,关索等人便来到那些骑兵下船的地方,将几个毫无防备的船夫轻松擒获。如此一来,申纯带来的所有人马便全军覆没,不曾走脱一人。 关索看了一眼那些船只后,便对王宇说道:“王将军,劳烦你再辛苦一趟,将这份书信并那四颗首级交于刘封!我想他必有主张!” “公子放心!”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王宇已对关索心悦诚服,没有多余的言语,直接跳上小船,沿着汉水顺流而下,前往上庸刘封大营。 第18章 计斩申仪 益州,上庸郡,刘封大营 且说刘封自派人将关索一行人送往上庸后,每日便在军营中操练士兵,以防敌军来犯,忽闻王宇前来求见,知道定有要事,便令请入中军大帐相见。 “王将军为何去而复返,可是关氏兄弟有什么难处?”刘封一边说,一边注意到王宇腰间还别了四个包袱,心中更是疑惑,怎么看起来好像是四颗人头? 王宇突然压低声音:“请刘将军屏退左右,末将有要事禀报!” 注意到王宇一脸严肃的样子,加上他突然折回,刘封略一思忖,便令众人出帐,只留下他与王宇二人。 王宇这时便将关索写的一块长布书信递与刘封,刘封快速看了一遍后,也是又惊又怒,急忙问道:“王将军,此事当真?” “这里便是申纯等人首级,请刘将军过目!”王宇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那四个包袱,里面正是申纯和另外三个申仪心腹的首级。 刘封自然认得申纯,另外三个也有些眼熟,不由得拍案怒骂道:“好个申仪,竟然如此包藏祸心!” 王宇小声说道:“刘将军,申纯一行人皆被我等杀尽,想来申仪短时内得不到消息。若不趁此时下手,只恐他知道事情败露后去降曹操,到时反生祸乱。” 听完王宇的话,刘封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书信,凌厉的双眼中顿时寒光四射。 三日后,刘封在军中宴请孟达、申仪、以及上庸太守申耽、房陵太守邓辅四人,商议守卫东三郡之策。自荆州失陷,关羽身亡后,东三郡的这几位重要官员都多少知道眼下的形势,东有曹操南有孙权,战争随时可能爆发。 “诸位,眼下荆州已落入东吴之手,上庸三郡岌岌可危!”大帐之内,刘封义正言辞地说道,“我等既奉大王之命镇守三郡,自当同心协力,以防敌军进犯!” “刘将军说的是!仪明日便回西城,操练兵马,听候刘将军调遣!”申仪笑容可掬地说道。这几日他一直待在刘封军中,明为商议御敌之策,实为等候申纯回报。眼下算算时间,申纯应该很快便能带来好消息。 “邓辅也愿听刘将军调遣!”邓辅是个儒生,本不擅长领兵打仗,何况房陵位于东三郡的东南角,是当先御敌之处,更需要依靠刘封的力量。 至于申耽和孟达这两个,一个原是东三郡地头蛇,一个心中仍旧对刘封不太服气,自然不会像邓辅那样巴结刘封。不过刘封今天倒不计较这些,率先举起酒樽:“来,诸位!我们先共饮一樽,随后再议军机!” 众人并无戒心,齐齐举起酒樽,正要饮酒时,却见刘封猛地将酒樽往地上一摔。 “左右何在!” 伴随着刘封的一声暴喝,十数名刀斧手齐齐杀入账内,扑向申仪。,毫无防备的申仪措手不及,腰间佩剑尚未拔出,已被擒翻在地。 孟达,申耽,邓辅三人呆了片刻后,瞬间回过神来,纷纷拔剑在手,厉声喝问道:“刘封,汝这是何意!” “诸位勿惊,封今日设此鸿门宴,只为捉拿通敌背主之小人,与三位无关,只是做个见证!”刘封气定神闲地伸了伸手,示意三人稍安勿躁。 “刘封,汝好大胆子!”申仪做贼心虚,却仍是破口大骂道,“我乃大王亲封的西城太守,建信将军!汝安敢如此对我!” “申仪,汝图谋加害关氏兄弟,嫁祸孟子敬。如今事迹败露,可知罪否?”刘封高声质问申仪。 此话一出,孟达等人皆是震惊不已。而申仪也是大惊失色,但他一咬牙,仍旧抵赖道:“汝栽赃陷害!我何曾做过这种事!” 刘封冷笑一声,随即高喝一声:“王将军何在!” “末将在!”王宇随即从账外走入,将手中的四颗人头扔在了申仪面前。看到申纯等人的首级,申仪顿时面如土色,浑身颤抖不止。 “汝所派去追杀关氏兄弟的人马,已尽数伏诛!”刘封厉声喝道,“申纯等人皆你心腹,现有首级在此,汝还想抵赖不成?” 看到申仪脸色惨白,半天说不出话来,孟达顿时怒火中烧,上前大骂道:“好你个申仪!我与汝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汝竟设此毒计陷害我!汝奸计若是得逞,我岂不是要蒙受这不白之冤,汝这是逼我做背主之人!我妻儿皆在成都,到那时岂有命在!汝此计好不狠毒!” 在得知关羽遇害的消息后,孟达深怕刘备问罪,也确实有动过投降曹操的念头,但由于妻儿皆在成都,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时,孟达实在不愿意走投降这条路。 可如今申仪却设计陷害,逼他去降曹操,他孟达堂堂丈夫,岂能受这等窝囊气,被人牵着鼻子走。 孟达这话也无疑是表明了自己忠于刘备的立场,申仪顿时又气又急,连忙转头向申耽哀求:“兄长救我!” “义举,你意如何?”刘封目视申耽,右手也不自觉地摸向了左侧佩戴的利剑。 对于整个事情一无所知的申耽,此刻也对申仪的行为恼恨不已,这个弟弟竟然瞒着自己做下如此胆大妄为之事,眼下事情败露,他这个做兄长的,恐怕也免不了干系。 想起身在成都的妻儿和宗族老小,申耽也实在不愿意轻易背弃他们,眼下申仪既是闯出如此大祸,也只有弃车保帅了。 “大王待我不薄,耽也绝无背逆之心!“申耽义正言辞地说完后,转头看了申仪一眼,神情颇为复杂。 “至于逆弟.......”申耽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任凭刘将军处置!” “痛快!义举真乃明辨是非之人!”刘封哈哈大笑道。 没想到自己的兄长居然直接狠心放弃自己,申仪也顿时恼恨地大骂道:“申耽,你追随刘备,不会有好下场的!” “还敢猖狂!”刘封大怒之下,一脚踢在申仪的肚子上,顿时痛地申仪上气不接下气。 “本欲将汝押往成都,交由父王发落。但道路险阻,只恐夜长梦多!”刘封右手一挥,厉声喝道,“刀斧手!将申仪就地正法!” “刘封,你敢......”申仪顿时吓得惊叫起来。 申耽也未曾想到刘封居然这般果断,直接在这里处斩申仪,急忙上前去劝阻,却已是来不及了。 “咔嚓”一声,鲜血狂喷,申仪的人头顷刻间滚落在地,至死仍是惊恐万分,难以瞑目。亲眼目睹自己的弟弟身首异处,申耽回想起数十年亲情,一时间情难自抑,不禁潸然泪下。 为了安抚申耽的情绪,刘封也立刻拱手道:“义举深明大义,封甚为钦佩!封自当向大王奏明事情原委,大王若是怪罪,由封一力承担!” 申耽则是心情苦涩地长叹道:“逆弟犯下如此大罪,耽即刻修书一封,请大王降罪。” 邓辅本是一儒生,从未见过这等场面,此刻仍旧惊魂未定。而孟达则是心中冷笑,刘封只是一个杂号将军,本无权处死申仪。如今自作主张伏杀太守,再加上刘封这尴尬的养长子身份,倘若刘备知道此事,怕是高兴不起来吧。 “王将军,申仪既已授首,你也可回去向二位公子交差了!”刘封这时也对王宇说道。 亲眼看到申仪落地,王宇也算是出了口恶气,对着刘封单膝跪地,拱手道:“末将替二位公子谢过刘将军!申仪之叛逆,刘将军之忠心,二位公子也定会向大王言明!” 王宇当即辞别刘封等人,随即出帐离去,追赶关氏兄弟。 “申仪虽死,其众仍在西城,还望义举速速领兵前去统管,以免生乱。”杀死申仪只是个开始,如何快速安抚他的部曲,刘封认为没有人能比申耽更加合适了。 事已至此,申耽也没什么好抗拒的了,随即向刘封等人告辞,前去处理申仪留下的烂摊子。 斩杀申仪的这段风波很快也就过去了,等申耽等人离去后,刘封又唤心腹将领入帐,小声吩咐道:“你速派精干细作,前往洛阳一带散播流言,就说申仪欲降曹操,已被申耽,孟达与刘封联手除去!” “唯!”将领答应一声后,随即出帐安排。 “如此一来,孟达与申耽若再想降曹,便是难上加难!”刘封得意地一笑后,又从怀中掏出了关索送来的书信,再一次细细阅读起来。 “故汉寿亭侯关羽之子关索谨拜刘封将军:前蒙将军遣船护送,吾兄弟不胜感激。今特请偏将军王宇回拜将军,一为致谢,二为西城太守申仪狼子野心,遣人追杀吾兄弟,以图嫁祸孟达将军,逼其降曹。书信到日,另奉申仪心腹申纯等四人首级。窃以为申仪暗通曹操已久,若不早除,必为大患。将军可以商议军机为由,宴请申仪、申耽、孟达、邓辅等人,如此申仪必无所疑,届时便可剪除此贼。且孟达、申耽二人家眷皆在成都,眼下断不会相助申仪。然此二人素来不服将军,待将军除去申仪后,便可去洛阳散布流言,只说申仪之死乃将军与他二人合谋,如此则可断二人降曹之路。此乃吾诚挚之言,望将军思之。” 刘封读了几遍后,心中不由暗暗叹服,想不到当年那个调皮顽劣的关索,心思已然如此缜密,当真不可小看啊。 第19章 川楝子果 数日后,王宇再次返回到关氏兄弟身边,诉说了刘封斩杀申仪一事。关索也是欣慰地感叹道:“如此一来,薛司马的仇也算是报了!” “王将军,稍些片刻,我们便继续赶路!”关平这时也对王宇说道,“我已请张瑞押着申仪部下前往阆中告知我三叔,我想他必会派人前来接应我们。” 关索一行人此刻已到了巴西汉昌,再过不久就能进入阆中,蜀军大将张飞正屯兵于此。关平认为张飞是关羽的结义兄弟,多年来一直尊称他为三叔,于情于理都应该前去探望,想来张飞一定再为关羽之死而伤心。 休息的时候,关索等人也不忘慰问那些门客。在经历了夹石山的那场血战后,鲍家庄那两百名门客只剩下七十八人,着实让关索十分内疚。 好在他们与申仪部下的交战中没有再添伤亡,李震等人的创伤在樊阿的医治下,大多都已痊愈。 不过,关索却注意到李震此刻正坐在块大石上,了望北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于是忍不住问道:“李兄,你这几日似乎一直向北方眺望,是有什么缘由吗?” “说起来,我记得老李你是扶风槐里人吧。”未等李震开口,周英却忍不住插话道。 被周英说中心事,李震也感慨万千地点了点头:“是啊,想当年李傕郭汜兴兵作乱,三辅百姓大多迁往南方避难,我便是那个时候背井离乡,来到荆州。穷困潦倒时,幸得主人收留。” “如今算来,已有二十多年,不知父母先人坟墓如今可好,时常想回乡祭拜。”李震说到这里,眼中又多了一丝怀念。 “李兄为何不早说,汉中距离扶风不过七八日路程,你大可先回扶风祭拜先祖!”关索非常理解李震的心情,当即建议他重回扶风,反正现在已经没什么危险了,不需要那么多人护送自己回成都。 “我既奉主人之命护送公子回成都,又怎能因私事独自离开!”可李震却是固执地摇了摇头,“真要回去,也要经过主人同意!” 可要再从南郡回扶风,那就是千里迢迢了,关索知道眼下对李震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 “扶风槐里......”关索同时也快速在脑海中回忆着那些从后世获得,有关扶风槐里的资料。 猛然间,关索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不妨这样,李兄你回扶风祭拜先祖,却要帮我打听一个人,如此你在鲍庄主面前也算有交代,如何?”关索想到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让李震回故乡,又能让李震不仅仅是因为私事。 “公子想打听谁?只要是扶风境内的,我都会想办法帮你调查清楚!”李震信心十足地笑道,既是关索有求,他也不推辞。 听到李震都这么说了,关索也毫不吝啬地开口道:“此人名叫马钧,字德衡。我曾听说此人擅长木工,有口吃,家境并不富裕,我只知他是扶风人,却不知他是否在槐里,李兄你可能要辛苦一些了。” “马钧马德衡......好,此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李震很快便将马钧的特点牢记于心,对关索郑重地承诺道,“等我有了消息,便立刻回成都告知公子!” 趁着天色未晚,李震当即选了一匹好马,带上少许钱粮,辞别关索,周英等人,向北而去。 而潘璋这几日倒是老实了不少,关索知道他是被自己糊弄得以为东吴有内奸,因此不敢再嚣张,夹起尾巴争取早日回东吴。 考虑到母亲和妹妹的安全,关索目前也不敢对潘璋下手,只是就这样放潘璋回去,关索心里也多少有些不甘。 且不说潘璋害死关羽,单说此人是孙权爱将,领兵作战极为勇猛,日后刘备与孙权开战,潘璋定是一个强敌。于公于私,关索内心都非常想把潘璋置于死地。 关索踱步思索着如何能更好地解决掉潘璋,忽然看到樊阿正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下采着果子,便上前好奇地问道:“樊阿先生,你这是在采什么果子?莫非也是药材?” “此乃楝实,冬季结果,可作药用。性寒味苦,可治温疾大热与虫病。”樊阿将手中的几颗黄色果子递到了关索面前,“虽不是什么珍贵药材,但听闻益州境内盛产优质楝实,因此我便多采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楝实.......”听到这个名字,关索隐约想起些什么。他前世来自农村,跟着村里的一些老中医学了点中药知识。因此他知道这个楝实果子晒干后,就是中药里面的川楝子,有泻火、止痛、杀虫的作用。 然而,老中医也曾告诫过关索,这个川楝子是有毒性的,如果过量服用或者长期服用,会导致肝脏中毒。 为了进一步确定川楝子是否有毒,关索忍不住又问樊阿:“我却听闻这楝实有毒性,不可生吃,对吗?” “噢?关索公子也懂药材?”樊阿不禁有些诧异。按理说关索这种富家子弟,将门虎子,怎么会研究医术这种方技呢。 “略有耳闻。”关索连忙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其实他也不算说谎,他本来也就是对中药粗通皮毛而已。 “大多药材生吃皆有毒性,故而神农尝百草,更乃医者楷模!”樊阿点头笑道,“何况楝实毒性甚浅,只要不过量或长期服用,绝无生命危险!” “有毒性......”关索想了一想,又追问道,“吃多了,便会立刻毒发身亡吗?” “并非如此。”樊阿说到这里,不由得回忆道,“早年吾随先师游历豫州时,曾遇一男子因饥饿过度,大量服用野生楝实,约有二十余颗,一日后方才出现腹痛,幸得先师医治,方才保全性命。” “这楝实最伤肝脏,先师曾告诫我,凡遇肝病之人,切要谨慎用之!”樊阿耐心地向关索普及中药知识。 “二十余颗……一日……肝脏……”关索记下樊阿说的话后,不由望向手中这一颗颗澄黄的果实,陷入了沉思。 猛然间,关索凌厉的目光又落在了不远处,被绑地严严实实的潘璋身上。 第20章 张飞来迎 巴西郡阆中一带,水陆交通发达,是益州境内重要的一处交通枢纽。东接三峡,可沿水路入长江,至荆州;北通剑阁,葭萌关与汉中,甚至可走嘉陵江攻武都,往西又可到涪县与绵竹这两处成都咽喉。刘备自立汉中王后,虽是让魏延镇守汉中,但将此处战略要地交于张飞,足见刘备对张飞的信任和重用。 这日傍晚,关氏兄弟与众人在路边做饭歇息。关平忍不住感慨道:“想来再走一日,便可到达阆中了,那时就可以见到三叔了。” 关索对张飞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七八年前,自张飞率军入川后,关索就再没见过他了。记忆之中,张飞对他这个庶出的侄儿并不是特别满意,可能是因为关索自幼顽皮,言行举止上比关平与关兴差了许多,加上不求上进,自然难讨长辈欢心。 “过去的事先不想了,反正能见到这位猛张飞,还是让人挺期待的。”关索深知自己穿越的时代已经是汉末三国的中后期,诸如吕布、袁绍、周瑜、庞统等枭雄俊杰先后亡故,这对喜爱三国历史的关索来说,实在是一大遗憾。 好在张飞还活着,不过…… 关索猛然想起再过两年,张飞会被部将张达、范强暗杀,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想办法助张飞逃过此劫…… 就在关索低头思索的时候,周英突然快步跑了过来:“二位公子,西面发现一队人马,正朝这里而来!” 虽是有军马出现,但毕竟是在益州境内,多半是刘备的兵马,因此关氏兄弟并不是很慌张,双双策马上前,很快就看到一支百余人的队伍迎面而来,人人骑着快马,为首一员黑脸大将,虎须燕颔,豹头环眼,甚是威猛雄壮。看到此人,关平与关索皆是惊喜不已。 “是三叔!”想不到张飞居然亲自过来迎接他们,关氏兄弟连忙下马,恭敬地向张飞行礼。 如今的张飞已年过五旬,两鬓满是白发,也许是因为哀痛关羽的缘故,如今的张飞要比关氏兄弟印象之中的憔悴许多。 张飞看了一眼关氏兄弟,并没有第一时间问候他们,而是飞身下马,奔向了关羽的灵柩。 “二兄!二兄!二兄!!!” 在众人面前,张飞直接跪倒在关羽的灵柩前,以头触棺,痛哭流涕:“昔日我等桃园结义,誓同生死,不想你却先去了!” 看到张飞如此悲痛欲绝,关平与关索心中不忍,连忙上前劝慰道:“三叔,切莫如此悲伤,小心伤了身体!” 关氏兄弟再三相劝,张飞总算是停止了痛哭,恨恨地说道:“两位侄儿,有朝一日,为叔我定要杀到江东,砍下孙权头颅,替你父报仇雪恨!” 这时,张飞又注意到不远处被五花大绑的潘璋,当即怒吼一声,大步冲向前去,斗大的拳头如雨点一般重重地砸在潘璋身上,同时不断地大骂道:“贼子,害我二兄!今日我便先打死你,来日再杀那孙权!” 张飞乃是三国一流的猛将,两臂有千斤之力,加之心中暴怒,出手更是毫不留情,打得潘璋如杀猪一般哀嚎不止。 “三叔,权且住手!潘璋乃孙权爱将,或可用他换回我母亲和妹妹。”关索连忙死死拉住张飞,深怕他把潘璋活活打死。 关平同样也上来帮忙,两兄弟好说歹说,方才劝住了张飞。也亏得潘璋乃一勇将,身强力壮,虽然被打得惨不忍睹,但还是保住了这条命。 “张飞你个杀猪屠夫,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潘璋满嘴是血的趴在地上,心里早把张飞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一遍。 傍晚,张飞与关索一行人同在路边安营歇息。说起来,张飞的长子张苞本应和张飞一同前来,这张苞年方二十二岁,武艺高强,曾随张飞参加过汉中之战,官居牙门将。只是一个月前,张苞长子张遵在成都染病。由于张遵年纪尚幼,又是长孙,因此甚得张飞疼爱。于是张飞便给张苞放了假,让他暂回成都照看张遵。 张飞又询问众人连日来的情况,在得知追杀关氏兄弟的申仪已被刘封斩杀,张飞忍不住望向关索,疑惑地问道:“我听张瑞说,是你料到申仪会派人前来追杀的,这才设下埋伏,全歼追兵?” “确实是小侄的主意。”关索点头道。 怎料张飞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丝赞扬,反而皱眉道:“年初你父亲写给我的书信中还提到你不思进取,多年来并无长进!此番莫不是有人教你?” 想不到张飞居然这么不给面子,关索忍不住心中苦笑,看来原来的关索确实没给自己的长辈们留下什么好印象。 张瑞见场面有些尴尬,连忙上来打圆场:“张将军有所不知,二公子今非昔比,一路上处事稳妥,见识也比往日高出许多!若非二公子早做准备,我等皆已遭申仪毒手。” “正是!”王宇也在一旁为关索说话,“就连刘封于酒宴间斩杀申仪之计,也出自二公子!” 虽是众人这般替关索说话,张飞仍是不屑地摇了摇头:“他若真有如此见识,怎会不提防吴狗偷袭荆州?” “这.......”王宇等人顿时语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关平这几日也一直有这个疑问,他与关索是朝夕相处的兄弟,可以说对关索知根知底。关平数月前随关羽前往樊城的时候,关索仍旧是个不关心国家大事,玩心很重的少年,怎么如今却这般足智多谋了。 看到多双眼睛都疑惑地望向了自己,关索略一思忖,很快便找了个借口:“当日江陵失陷,我本欲前往襄阳报信,却不想马失前蹄,摔倒在地,磕伤了脑袋,幸得鲍家庄所救!只是醒来后,总觉得头脑比往常清楚了许多,很多原来想不通的问题,都有了头绪。” “原来如此!”王宇等人皆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他们知道关索等人在鲍家庄的经历,如此倒也说得通了。 只是张飞还是不太相信关索说的,但他也不想再纠结于此,便摆了摆手:“罢了,此事多说无益!你若真出息了,他日便随我一同杀向江东,杀尽吴狗,为你父亲报仇!” “我还真希望你能活到那一天……”一想到张飞在出征东吴前就被暗杀,关索便忍不住心中发愁。 第21章 张达范强 第二日一早,张飞与关索等人一同领兵返回阆中大营。行了半日,眼看大营将近,张飞猛然想到些什么,便对关平与关索说道:“两位侄儿,为叔我先行一步,少时营内再会!” 言罢,张飞便带着百余骑兵,飞马往西而去,关氏兄弟只当他有什么军务,因此也不多问,继续率领众人,缓缓而行。 骑在乌骓马上,张飞忍不住心中暗想:“俺不在军营,也不知吴元雄他们是否有偷懒。两个侄儿面前,万万不能出丑!” 很快,张飞便率兵返回大营。听闻主将归来,营中都督吴班连忙出帐行礼:“参见张将军!” “元雄,召集众将到中军大帐前集合!”张飞正色道。 “唯!” 吴班速命军士擂起集合鼓点。营中诸将听到鼓声,知道多半是张飞回来了,岂敢怠慢,连忙放下手头的事情,火速前往中军大帐前,不消片刻,张飞面前就已经聚齐了两列将领。等三通集合鼓打完后,吴班清点完人数,便向张飞汇报道:“将军,除牙门将张达与范强外,其余诸将皆已到齐。” “什么?”一听到张达与范强的名字,张飞不由得须发喷张,一双圆眼竟迸射出强烈的杀意。 就在这时,两个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将领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小人忙于操练士卒,故而未曾听见......” “找死!一股酒味!还想骗我!”怒不可遏的张飞冲上去一人一个巴掌,力道之大,竟直接把张达和范强抡翻在地。 原来张飞自得知关羽死讯,每日在军营中痛哭不止,望东切齿睁目怒恨,又常常酗酒,酒后怒气更盛,部下将士凡有犯错者必被他亲手鞭挞,已然打死数人。因此军中人人提心吊胆,谨小慎微,不敢违抗张飞半点军令。 等张飞前去迎接关氏兄弟后,军中将士方才松了口气,这张达,范强原是刘璋手下的校尉,刘备夺得益州后,为了笼络益州人心,提拔他二人为牙门将,又将他二人拨给张飞统管。但他两个本是不成器的庸才,多年来在张飞军中犯下不少过错,虽不至于掉脑袋,但也挨了张飞不知道多少鞭子,多年来仍旧位居牙门将,难以升官。 这一次趁着张飞不在营中,张达和范强便偷偷喝酒吐槽张飞暴虐成性,不觉酒醉,昏睡到天亮仍未清醒,正巧倒霉地赶上张飞回来,直接撞刀口上了。 “汝这两个匹夫,趁我不在军中,竟敢如此懈怠,全然不把我军令放在眼里!”张飞暴怒地大骂道,“留你二人,还有何用!给我拖下去,斩了!” 一听到张飞居然玩真的,张达与范强也是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在地上,捣蒜一般地磕头求饶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我二人再也不敢了!” “将军息怒!他二人罪不至死,权且饶他二人一次!”吴班等人连忙一起为张达与范强求情。一些人是因为与他二人有私交,一些人则是看在同为刘璋旧部的情分上,还有极少部分人是得知荆州丢失,关羽身亡,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不因再杀自家将军。 看到众将无一例外皆是求情,张飞觉得足以警示众人,便沉声道:“也罢,看在尔等面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把他二人拖到营外,鞭打五十!” 很快,张达与范强上衣全被脱光,分别绑在营外的两棵大树上。张飞亲自行刑,马鞭毫不留情地招呼在二人的背上,只把二人打得皮开肉绽,惨呼不止。 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吴班等人也是心中不忍,奈何张飞仍在气头上,不敢再冒然相劝。 可就在这时,关平与关索一行人也来到了张飞营前,老远就看到张飞在那里鞭挞二人。虽说不认识,但看到二人凄惨的样子,关平连忙上前惊问道:“三叔,何故如此!” “这两个匹夫,违我军令,故而鞭之!”张飞看到关平来了,倒是怒气稍减,鞭子也停了下来。 看到这两人被打得惨不忍睹,满嘴是血,关索突然心中一凛,猛然想起些什么:“他二人该不会是.......” 看到张飞停下鞭子,吴班等人也上前劝道:“张达与范强随将军已有五年,还望将军宽恕!他二人受此重刑,下次必不敢再犯!” “该死,果然是他们!怎么会这般巧!”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后,关索顿时暗叫不好,历史上张飞正是被他二人所暗杀。 “若是能趁此时打死他二人.......”关索心念一动,想着要不要在旁边火上浇油一番,免除后患。 怎料这时,关平也同样开口劝道:“三叔息怒,既是众将求情,不妨饶了他二人吧。” 不仅仅是吴班等人,就连关平都出来做好人了,加上张飞也各打了三十来鞭,怒气已消了大半,于是冷哼道:“也罢,看在贤侄的面上,今日就饶了他两个鼠辈!”。 “唉......真是麻烦啊.......”这下,关索只好无能为力地叹了口气。看着被士卒抬进大营的张达与范强,他的内心充满了不安....... 就在这时,樊阿又走上前来,对关索说道:“此人二人伤势严重,我想军医那里应该需要帮助。” “……先生自便。”关索僵硬地笑了笑,已经连吐槽的欲望都没有了。 傍晚酉时,张飞命军士准备酒肉,好好款待王宇、周英等人。至于关平和关索兄弟,服丧期间自然是没有这等口福,吃点米饭充饥完毕后,便要回到停放关羽灵柩的营帐内,但不曾想张飞已先他二人一步进来了,带了一大坛酒,拿着两只碗,并叫关氏兄弟不要进来打扰。关平与关索自然礼貌地在外面等候。 “二兄,你我兄弟七年未曾相聚,今晚便一醉方休!”张飞红着眼睛将两只酒碗盛满酒,“这是我珍藏多年的好酒,你也尝尝!” 张飞一边痛饮,一边将关羽灵柩前的那只酒碗酹地,碗空了便继续盛酒,喝了十数碗后,一时大醉,便一个人在那里诉说着三十多年来与关羽的点点滴滴。 桃园结义,征讨黄巾,徐州风云,古城重逢,对抗曹操,寄居新野,三顾茅庐......种种关索知道或不知道的大事小事…… “二兄,你一世英雄,竟丧于江东鼠辈之手,着实可恨,可恨啊!”张飞已是泪满衣衫,“小弟我誓要为你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说完,张飞便猛地抱起酒坛,大口大口地痛饮了起来。一坛子酒饮尽,张飞终于支撑不住,醉倒在关羽灵柩前,被士兵们送回账内。 看着张飞烂醉如泥,几乎失态的样子,关平回想起张飞在关羽灵柩前那一番孤独的哭诉,忍不住感叹道:“这么多年来,我从没见三叔这么悲痛过……” 在关索的记忆中,张飞一直都是性格刚猛,视死如归的虎将,正所谓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为未到伤心处,张飞对关羽的感情,真的让关索太震撼了,远比后人书中描绘地更强烈。 就冲这一点,关索也必须设法把张飞身边那两个隐患给解决了。 “大兄,我去如厕,少时便回。”关索小声对关平说道。 戌时,整个大营也逐渐安静了下来,不少士兵都开始回帐安歇。只是在一处相对偏远的营帐内,敷完伤药后的张达与范强正在一个劲地咒骂张飞。虽说军中常备治疗鞭伤的药,樊阿也给他们服下了特质的创伤药,但是挨了这么多鞭,加上张飞下手毫不留情,二人难免疼得死去活来,一直趴在地铺上几个时辰,别提有多难熬了。 “哎呦......真是疼死我了!”范强现在还感觉到背上疼痛难忍,“张飞匹夫,下手真是狠啊......” “张飞匹夫,从不体恤下属!我二人已在张飞军中效力数年,他还是要打要杀,今日一点小事,便下如此狠手!”张达同样恨恨地骂道,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杀意。 范强呸了一声:“关羽被孙权所杀,他报不了仇,就拿我等出气!” “我等在张飞军中多年,少有嘉奖,却屡遭他刑罚鞭打!如此下去,怎有出头之日!”张达说到这里,突然一咬牙,压低了声音,“我看,不如杀了张飞,割下首级,顺江而下,去投孙权!” “杀了张飞......”范强闻言,顿时一惊。 这样的念头,范强在今天受刑的时候,就恨不得把张飞大卸八块。但听到张达主动提议,范强仍旧有些犹豫,万一失败了,那就是死路一条。 “孙权既占了荆州,早晚要与刘备决一死战。我二人若杀了张飞去,孙权必会重赏我们!”张达则继续怂恿范强。看到张达连退路都已经想好了,范强左思右想,终于下定决心,一拳砸在地上。 “也罢!他不仁,我不义!只是,如何下手?”范强颇为头疼地说道,“那匹夫有万夫不当之勇,只凭你我二人,怎能杀得了他!” “张飞因关羽之死连日酗酒,今夜又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我听人说,他已被抬回帐内。”张达胸有成竹地说道,“不如便在今夜下手!免得明日他又寻小事责打我们!” “好!等过了三更,夜深人静,便好下手了!”范强当即点头赞同道。 两人商议已定,却不想二人营帐外面,正有一人躲在暗处侧耳聆听,嘴角不由的扬起一丝冷笑。 第22章 守株待兔 且说张飞自奉刘备之命,领兵一万驻扎在巴西郡阆中一带,每日操练不息,以备日后北伐曹魏。 只是此刻终究不是战争时期,因此张飞军中并没有非常强的戒备。加上张飞今夜醉得不省人事,少说要睡到明日正午,士兵们更是存了偷懒之心,巡逻队与卫兵也都打起了瞌睡。三更子时,整个大营早已然一片沉静,人人进入梦乡。 而中军大帐内,烂醉如泥的张飞鼾声震天,躺在榻上一动也不动,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两个人正蹑手蹑脚地走向大帐。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身怀利刃,前来行刺张飞的张达与范强,二人尚未进帐,就听到张飞那雷鸣般的鼾声,心中不由大喜。等走进账内,二人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榻上的张飞居然睁着眼睛望向他们,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连忙跪地讨饶道:“将,将军!小,小人有,有要事禀,禀禀禀报……” 然而,榻上只是响起一阵阵的鼾声,张达和范强这才确信张飞真的睡着了,于是壮起胆子,掏出尖刀,准备冲向张飞。 “什么要事,何不说来与我听听!” 忽然,声后突然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张达与范强尚未反应过来,脚下双双被人一绊,立刻扑倒在地,手中的尖刀也滚到了一旁。 二人尚未起身,已被人牢牢踩住,背上的伤口复发,顿时剧痛难忍。紧接着,二人的后脑又挨了数记重拳,顷刻间头晕眼花,完全反抗不得。 “张达,范强!你二人好大的狗胆!竟敢行刺张将军!” 听到这一声怒喝,张达与范强瞬间呆若木鸡,心里只知道一件事:完了。 说话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关索。他之前在张达与范强的营外听到他二人要行刺张飞,便想和关平一同在账内埋伏。只是关平这几日辛劳过度,早已睡下。关索无奈之下便请来周英,一同守株待兔,顺利擒获张达与范强。 就在关索庆幸为张飞除去一大祸患的时候,一股奇怪的骚味突然传入鼻内。原来,张达与范强刚刚看到张飞睁着眼睛,居然吓到尿失禁,裤裆早已湿透,流了一地。 “切,鼠辈!”关索鄙夷地骂了一句。 “何事喧哗!”账内传来的动静,很快便惊醒了附近的几名士兵,连忙手提长矛冲了进来。却看到关索与周英分别踩住张达与范强,地上还散落着两把尖刀。 “这两个贼子欲行刺张将军,投奔孙权!幸亏我在他二人账外听到,因此有所准备!”关索向一头雾水的众士兵解释完后,便请人将此事火速告知吴班。 听到张达与范强竟然去刺杀张飞,吴班吓得鞋都没穿就赶到了中军大帐。看到张飞依旧在那里呼呼大睡,吴班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心里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真想不到白天为张达与范强求情,竟差点把张飞害死,还是在自家大营里。这要是让刘备知道了,关羽刚死又加个张飞,吴班想想都觉得后怕。 看到吴班脸色仍旧有些煞白,关索便在一旁说道:“吴都督,此事事关重大。以索之愚见,可先将他二人收押,等明日张将军醒来,再行发落!” “公子所言甚是!”吴班回过神来,连忙向关索致谢,“若非公子机警,今日班恐酿成大祸!” “呼~~~” 如雷鸣一般地呼声不合时宜地打断了吴班的话,账内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死亡近在咫尺,仍旧没有把张飞吵醒,这让关索和吴班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关索不禁感叹,幸亏自己多留一个心眼,不然张飞就真和历史上一样,死在这两个无名之辈手里了。 只是自己虽然能救他一时,但是张飞如果不能改掉这鞭挞士卒的恶习,恐怕早晚会重蹈覆辙。 既然被自己撞上了,那关索就必须想办法做点什么了。 第二日正午,头昏脑涨的张飞方才醒来。如今张飞已年过五旬,恢复力远不如壮年时期。关索有时觉得,即便不被人暗杀,张飞过几年多半也要死在这个酒上面。 在得知张达与范强昨夜竟来行刺后,张飞的怒气值瞬间飙升到了最大,黝黑的脸涨得通红。 “不知好歹的狗贼,我饶他们一命,竟还敢加害与我!我非将他二人活活打死不可!” 言未毕,张飞便暴怒而起:“拿我的鞭子来!” 众将因昨日同情张达与范强,却险些害死张飞,加上张飞正在火头上,此刻更是不敢再出言相劝。可就在这时,关索却突然出列拱手道:“三叔且慢,小侄有一言相禀!” 听吴班说,昨夜正是关索听到张达与范强的阴谋,并出手擒住二人。既然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张飞对这个庶出侄儿倒也改观了不少,便强压住火气,沉声道:“你且说吧!” 在豹头环眼的三叔注视下,关索深吸一口气后,壮起胆子说道:“我闻大王昔日曾告诫三叔:鞭挝健儿,而令在左右,此取祸之道。今日张达与范强所为虽是该死,但三叔也当善待士卒,减少酷刑,以得众心!” “三叔若有个闪失,蜀中必然震动,大王亦将痛断肝肠!”关索说到这里,不由得单膝跪地,“此乃小侄肺腑之言,望三叔思之!” 关索这一番话,吴班等人同样在心中憋了许久,张飞动不动就鞭挞士卒的作风,他们既是担忧又是畏惧,只是碍于下属的身份,不方便谏言。如今关索把他们想说的全都说了出来,吴班等人也是轻松了不少。 毕竟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张飞这时也不禁回想起刘备对自己的告诫。眼下自己的侄儿又如此诚恳地劝诫,张飞又想起关羽生前也曾多次提醒自己,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 最终,张飞悻悻地把手上的皮鞭往地上一扔,挥手道:“罢罢罢!将他二人斩首示众,首级号令营前!” “将军英明!”吴班等人心中皆喜,一同拱手道。 “唉,原来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张飞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后,不耐烦地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会!” “关索,你留下!”就在关索即将出帐的时候,身后又响起了张飞的声音。 很快,账内便只剩下张飞与关索两人。看到张飞始终坐在榻上一言不发地低着脑袋,关索心中也纳闷起来,不知道张飞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说的那番话,让张飞丢了面子,因此他不高兴了? 叔侄二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最终,张飞还是主动开口道:“关索......贤侄,这次是三叔我欠你个大人情!” 看到张飞始终没有正视自己,关索忍不住在心中暗笑,但仍旧非常恭敬地说道:“三叔切莫如此说!此乃小侄分内之事!” 第23章 回归成都 益州,蜀郡,成都 四日后,关索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蜀郡成都,这里便是刘备集团在益州所治的首府。自公元194年,刘焉将益州所治从广汉雒县移治到成都后,经过二十五年的发展经营,且没有受到严重的战火损害,如今的成都经济发达,人口众多,已然是汉末为数不多的繁华城市。 “父亲,我们终于到成都了。” 站在成都北门外,关平与关索仰望着巍峨的城墙,心中再次涌起了对关羽的思念,关羽生前无论如何都想回成都再见上刘备一面。如今关氏兄弟将他的遗体运回了成都,希望关羽泉下有知,能够得到一丝宽慰吧。 很快,城门打开,迎面走来一队人马,个个身穿素服,为首车架上端坐着一人,满头花白,面容虽是憔悴,但颇具威严,那一双垂肩的大耳,着实有特色。 “大王!” 关氏兄弟与王宇等老兵一眼就认出这便是他们的最高领袖,汉中王刘备刘玄德,连忙下拜,周英与樊阿等人知道刘备身份尊贵,也一同行礼。 “诸位请起!”刘备用略带沙哑的声音,示意众人起身,随即将目光停在了关羽的灵柩。 “云长!云长!” 刘备下了车架,第一件事便是跌跌撞撞地扑到了关羽的灵柩面前,扶柩痛哭不止。 “孤与你自涿郡桃园结义,誓同生死!三十余年,患难与共!如今孤大业初成,你却先孤一步而去啊!云长!孤的二弟啊!” 看到刘备如此痛哭关羽,关平与王宇等人皆是怀念关羽,同样潸然泪下。就连关索在这样的场景面前,也被这悲伤的气氛所打动,不由得双目泛红。 刘备,饱受争议的一代枭雄,虽然后世抨击他假仁假义,残害同宗,但关索此刻坚信,刘备对关羽的兄弟之情是无论如何都假不了的。 就在刘备痛哭关羽的时候,又有一个身穿孝服的少年狂奔而来,跪在关羽的灵柩前伏地大哭不止。 “父亲!!!” 这位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关羽的三子关兴。前番关羽水淹七军,生擒于禁,便派关兴前来益州报捷。关兴虽然年仅十五,但是文武双全,且谦恭有礼,刘备与诸葛亮皆对他深为器重,因此将他留在成都,与世子刘禅一同读书学艺。正因如此,关兴也躲过一劫,没有落入吴军之手。 “三弟!” 关平与关兴乃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论感情自然要比关索更亲近一些。兄弟二人当即抱头痛哭,而关索则默默地站在后面,悄无声息地观察着刘备身后的那些人。 此刻刘备亲自出城迎接关羽灵柩,随行的除了亲卫甲士外,尚有刘备十数位重臣,因此关索想借此机会,瞧上一瞧。 在这个没有照片,视频对话的年代,即便是很多熟人,也只能通过书信往来,甚至一生都没有见过面。虽然关索熟知历史,刘备身边的重臣他多半都能叫得出名字,不过要他每个人都能准确地对号入座,他还真办不到。 就比如现在这些人,关索十有八九都认不出来,不过其中有一人哭得最为伤心的,关索倒是对他印象最为深刻。 此人便是关羽的得力助手,原荆州议曹从事王甫,当日也随关羽一同征讨襄、樊。听闻麦城陷落之日,周仓与众士卒拼死掩护他突出重围,如今看到他平安回到成都,关索也算松了口气。 刘备这般声嘶力竭地痛哭,身后众臣也是心中不忍。少时,刘备右首走出一位身高八尺,相貌英俊的中年男子。看到此人,关索也不由得肃然起敬。 他便是刘备最为倚重的诸葛亮! 关羽虽然在早期对诸葛亮颇不信服,不过在见识到诸葛亮的真才实学后,加上刘备的器重,关羽也放下成见,和诸葛亮建立起私交,有时也会请诸葛亮到府上做客,因此关索年少时也不止一次见过诸葛亮,即便五年未见,关索还是很清楚地认得他。 “大王切勿悲伤过度,眼下应早日让云长入土为安,再秣马厉兵,以图报仇!”诸葛亮耐心地在刘备身后劝道,“大王如此痛哭,若是损了玉体,云长在泉下亦不会心安!” 在诸葛亮等人再三地劝慰下,刘备方才停止哭泣,走到关平等人面前,一一抚慰。 “我等未能保全君侯,求大王降罪!”关平、王宇、张瑞、程玄与谢洪五人一同哽咽着下跪道。主将阵亡,在汉代军队来说是可以降罪部下的,何况死的是三军统帅。 刘备看这五人皆是满面风尘,好几个身上仍旧带伤,不由垂泪道:“云长之亡,罪在孙权贼子!卿等忠贞不渝,一路从荆州回到益州,孤怎忍怪罪!不必再说,好生休养,来日方好报仇!” 刘备一番话,让关平等人皆是感激涕零。刘备又深深谢过周英等门客护卫之功,无论如何,这群门客都曾舍生忘死地与吴兵交战,这份义气,刘备不得不为之感动。 然而,当刘备把目光落在潘璋身上时,他积压在胸中许久的愤怒,终于爆发了。 “将此贼就地乱刀砍死,以祭云长!!!” 面对刘备的咆哮,莫说潘璋,就连关平,诸葛亮等人也是惊骇不已,刘备的愤怒几乎超过他们想象。 可就在这时,关索突然挡在潘璋面前:“大王且慢!” 看到关索为潘璋求情,刘备非常不满地喝斥道:“此贼害死云长,纵然死上千次万次,也难消孤心头之恨!贤侄为何阻止孤!” “此贼与臣侄有杀父之仇,臣侄亦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关索伏拜于地,恳切的说道,“只是臣侄母亲与妹妹皆在孙权手中,尚不知生死!只恐孙权欲用她二人换回潘璋,故而臣侄不敢贸然处死潘璋!请大王明鉴!” “请大王明鉴!”关平与关兴也一同跪地请愿,诸葛亮等众臣也同样劝刘备暂且息怒。刘备想到此事终究牵涉到关羽妻女,若处置不当害死她们,也自觉愧对关羽。 “既如此,先将潘璋打入死牢,听候发落!”刘备恨恨地一挥衣袖,“告诉狱中看守,若是让潘璋逃脱,孤便诛他们三族!” 看到刘备暂且饶了潘璋一命,关索总算松了口气,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正有一人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 “这关索,在大王如此暴怒的情况下,尚敢出言劝谏。”诸葛亮看着神情自若的关索,心中暗暗称奇,“前日翼德来信,特别提及关索擒得张达、范强二贼,解了翼德之危。” “五年不见,他倒是成熟了许多,不似往日那般顽劣。”诸葛亮忍不住感叹道,“不愧是云长之子,希望来日能成大器!” 时候不早,刘备便与众臣一同护送关羽的灵柩返回城内。就在这时,樊阿突然快步走到关索身边,低声说道:“公子!大王左首那位大臣,我观其面色,想来病重已久!若不早早医治,恐活不过半年!” “当真?”听樊阿这么一说,关索这才想起,刚刚刘备身后确实有一人面黄如土,脸色极其难看,还时不时地用手捂住上腹右侧,确实不太对劲。 “此人位次靠前,定是刘备重臣……”关索忍不住低头思索道,“不过看此人年纪与诸葛亮年纪相仿,应该不是太傅许靖……那他又会是谁呢……” “对了,我想他应该就是法正!”关索清楚地记得,刘备重要的谋主法正就是在明年去世的,那樊阿说的这个人,多半是法正无疑。 想到这里,关索便连忙恳求樊阿:“先生,请务必救他一救!” “公子放心,吾定当竭尽全力!”站在医者的角度,樊阿自然是不会推辞。何况这一路走来,蜀中百姓皆称颂刘备仁德,加上亲眼目睹刘备对关羽的真挚情谊,樊阿对刘备此刻的印象非常不错,心里也想帮刘备一把。 第24章 刘备赏识 在成都,刘备也曾为关羽准备了一套府邸,为的就是日后关羽年迈,让他从荆州回成都养老。如今,关氏三兄弟皆居住于此宅,并将关羽的灵柩停放在正厅中央,布置好灵堂,等候下葬的日子。 这套关家宅院虽不能和江陵那套太守府邸相比,但对关氏兄弟来说也是足够大了。只是眼下父亲关羽亡故,母亲胡氏和小妹关银屏皆在东吴手中,关氏一家几乎有家破人亡的感觉,面对空荡荡的新家,关氏兄弟更觉悲凉。 根据古代礼法,在关羽未下葬前,关氏三兄弟都不应住在自己的房间里,而是住在临时搭建在后院,唤作服舍的简陋棚屋内。等到关羽下葬完毕后,他们还必须搬到墓地旁边的庐墓内去服丧。 有人离逝,就有人前来登门吊唁,而第一个前来吊唁关羽的,又是刘备,今日他还带来了许多布帛、钱粮等财物作为吊唁用的礼品。考虑到关氏兄弟家无余财,刘备今日这份礼,自然贵重许多。 汉朝时期,丧葬可以间接反映子女的孝道,因此汉朝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厚葬之风甚行。虽然如今刘备与曹操皆反对奢侈,提倡薄葬,但不代表人们就怠慢了丧葬之事。 由于关氏兄弟中最年长的关平也不过十九岁,对丧事上的诸多适宜肯定知之甚少,刘备今日特地带来了荆楚名士,太常赖恭为关羽护丧,主持办理丧事,负责接待前来吊唁的客人,指导关氏兄弟守丧期间的各种行为礼节。 比如刘备在关羽灵前哀悼哭泣的时候,关氏三兄弟也要在旁边一同陪哭。虽然哭是孝心最直接的体现,但这对关索来说实在是太为难了,穿越而来的他,哪有这么多眼泪一天到晚地流。 不过考虑到接下来会有不少人前来吊唁,关索必须顾及到孝顺的名声,只好让掌管厨房的家仆买点花椒,切一点揣在怀里,必要时抹一点在眼角,然后尽量哭得悲伤一些。 当然,要比哭得伤心程度,关氏三兄弟谁也比不上刘备,只见他一面在关羽灵前亲自焚烧纸钱,一面痛哭流涕,几乎是痛断肝肠,让关索也充满了震撼。 “昨日才在关羽灵柩前痛哭一番,今日又亲自前来吊唁……关羽在刘备心中的地位,恐怕根本不是我可以想象的……” 吊唁完毕后,刘备又在后堂慰问了一番关氏三兄弟,并正式宣布让关平继承关羽汉寿亭侯的爵位。由于关平前番跟随关羽征讨襄、樊,作战勇猛,刘备又升任关平为偏将军。关平深感刘备大恩,连忙跪地拜谢。 刘备扶起关平后,又把目光定格在了关索身上。自刘备于八年前出兵前往益州后,刘备就一直没有再见过关索,如今这孩子倒是身躯伟岸,比关平看着更壮实,就是身为将门虎子,模样有些俊秀,若能再添点阳刚之气便更好了。 早年关羽曾在信中提及关索性格顽劣,胸无大志。不过从张飞的书信,以及王宇等人的描述中,刘备也知道关索伏击马忠,算准申仪追杀,救下张飞的事迹,这让刘备对关索更为好奇。 “关索贤侄,孤知你此番护送云长灵柩回成都,一路上多负劳苦。”身为长辈,刘备的目光中透露出少有的慈爱,“光是你擒住张达、范强二贼,救你三叔性命,孤也该重赏于你!” “大王过誉,折煞臣侄了!”关索深知刘备是个善于识人的老江湖,因此不敢表现出任何的骄傲自满,连忙叹息道,“臣侄只恨没能算到孙权偷袭荆州,更未能救得家父!” 听到关索提起关羽,刘备更不免心中悲愤,切齿道:“东吴与孤有不共戴天之仇,孤早晚要杀到江东,生擒孙权,血祭云长!” “臣侄愿为先锋,誓要砍下孙权的头颅!”关平斩钉截铁地说道。 然而关索却知道,即便刘备想为关羽报仇,也是等了近两年才正式出兵。丢失荆州对刘备集团的打击实在太大了,甚至引发了一系列的后续问题。而关索必须想办法先完善一些细节问题,尽可能地帮刘备止损。 谁叫关羽临终前把这么一个沉重的担子托付给了关索,关索只有努力去辅佐三国中势力最弱小的刘备,看看能不能扭转乾坤,已报关羽当日舍命相救之恩。 “大王,曹操既是暗中联络申仪,想来对上庸三郡已有图谋。”关索心中早就担忧上庸的问题,“依臣侄愚见,眼下荆州已失,若我军再失去上庸三郡,则日后收复荆州,便更为困难。” “贤侄之言甚是。”刘备非常赞同地点头道,“申仪虽死,但孤仍不能懈怠对上庸三郡的守备!” 可当关平听到“上庸”二字的时候,却突然愤慨地说道:“大王,昔日先父曾令刘封与孟达率兵前来围攻襄、樊,尤其是于禁与徐晃援兵到后。可他二人却借故推脱,致使前线军事迁延日久,这才让孙权有了可趁之机,袭取荆州!” “此事王宇已告知孤!”说到这里,刘备的眼中同样也闪过一丝恨意,“他二人如此大胆,孤定不能轻饶!” 看到关平始终忘不掉追究刘封与孟达的责任,关索不禁有些头疼,这两个人眼下真不是那么好收拾的,历史上正是孟达降魏,随即引狼入室,助夏侯尚和徐晃夺取了东三郡。 在思索片刻后,关索方才开口道:“大王,刘封与孟达处偏远之地,倘若处置不当,恐生变故!依臣侄愚见,此事需谨慎行事,不可操之过急!” 听完关索的话,刘备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随即沉声道:“孤自有主张!” “大王,荆州虽然失陷,但未必所有官吏都真心归顺孙权!”关索这时又提议道,“臣侄曾闻武陵从事樊伷,零陵北部都尉习珍皆尽忠于大王。依臣侄愚见,大王可写书信与他们,令其暂时隐忍,等东征大军到后,再一同起兵!” 在东晋史学家习凿齿的《襄阳耆旧记》中,记载了习珍和习宏两兄弟在关羽死后假意投降孙权,以图保存实力。后来他们联络樊伷,试图将武陵与零陵二郡重新献给刘备。但原荆州治中从事,降臣潘濬却知道樊伷并无大才,便从孙权那里借兵五千,快速斩杀樊伷。习珍困守孤城一月后,最终不屈自尽。 既然关索知道他们二人单独行动注定失败,那就必须让他们按兵不动,等到刘备东征后再作为内应。 “昔日云长确实对孤说过,此三人虽非荆楚上士,但皆心存汉室,乃忠义之人。”刘备略一思忖,便决定道,“贤侄今日所言诸事,孤明日便交于孔明!” “大王英明!”关索顿时欣喜不已。 刘备又与关氏兄弟交谈了一番,勉励他们恪守孝道,对前来吊唁的官员皆要以礼相待,然后才返回王府,关氏兄弟则一路恭送刘备到门口,待到车架离开后,方才回府。 就在这时,关平突然疑惑地望向关索,问道:“这樊伷、习珍二人的名字,我都只是略有耳闻,二弟为何知晓得这般清楚!” “呃……”关索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只有尴尬地搪塞道,“往日曾偶然听父亲提起,因此记得。” “想不到二弟看似胸无大志,却是观察入微,心细如尘!”关平不由得心中感叹,只是看到刘备刚才对关索赞许有加,关平的心里竟隐隐升起一丝羡慕。 第二日,刘备再与诸葛亮商议后,便做出决定,任命孟达为西城太守,让他无法轻易逃离东三郡,日后再行处置。又调邓辅回成都任职,升沔阳县长张翼为新任房龄太守,令讨逆将军陈式领兵两千屯住上庸,并接管刘封部下兵马,并召回刘封。同时在东面武当山与南面荆山一带多设哨探,修筑房陵,上庸,锡县边境城池,提防曹操与孙权来攻。诸葛亮又亲自写了两封书信,派可靠之人前往荆州零陵郡与武陵郡,交于樊伷、习珍二人,令他们暂且忍耐,日后再图举事。 “听大王说,这些都是关索提出的建议,当真是见识不凡啊!”在给樊伷与习珍写信的时候,诸葛亮便对关索产生了更为浓厚的兴趣,“看来等我此次外出巡察回来,需尽快前往关府吊唁。” 等上庸及荆州之事处理完毕后,刘备正在独自思索何时兴兵为关羽报仇,忽听家仆来报,说是有一位关索举荐,名叫樊阿的医匠求见。刘备昨日便听关索说过,此人也是随他们一同入川,且医术高明,便请进来相见。 衣着朴素的樊阿很快进殿,行礼完毕后,刘备便和善地说道:“孤前日听关索称赞先生医术超群,一路入川,多有劳苦。孤今日便封先生为太医丞,先生便留在蜀中吧。” 太医丞虽不是非常显赫的职位,但对于医匠来说,这已是仅次于太医令的高官,若是唤作别人,恐怕早就跪地拜谢刘备大恩了。 然而樊阿却是对着刘备深深作揖,婉言谢绝道:“小人本就是粗鄙之人,闲散惯了,不愿受礼仪约束,只求云游四方,恐有负大王厚爱!” 先前关索就已向刘备提起樊阿不愿做官一事,刘备心里已有准备,如今他身为汉中王,也不会自降身份去和一介平民计较,随即淡淡地说道:“先生既不愿为官,孤也不勉强。只是先生来蜀中不易,还望先生在此多留一段时日。近日天气寒冷,蜀中多有文臣武将染疾,还赖先生医治!” “小人自当效力!”治病救人,探索医术本就是樊阿的云游的目的,自然不会推辞。 “来人,赏先生黄金五斤!”刘备也不让樊阿白白出力,既然不做官,那便赏他点钱财,看这樊阿穿的乃是粗布麻衣,想来生活必定清苦。 樊阿连忙推辞道:“此乃医者分内之事,小人实不敢受大王赏赐!” 看到樊阿不为钱财官爵所动,刘备倒也对他心存敬佩。只是刘备心里也多了一丝好奇,忍不住问道:“先生既不愿在蜀中当官,又不愿接受赏赐,那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不瞒大王,小人是受关索公子所托,前来医治尚书令法正。”樊阿如实回答道。 “孝直?”听到法正的名字,刘备不由得脸色一变,“孝直所患何病?” 樊阿微微一顿,说道:“小人眼下虽不能得知,但观法尚书面色,小人推断此病非同小可,须及早医治!” 听到自己倚赖的重臣患病如此,刘备顿时心中慌张,赶紧问道:“先生此话当真?” 樊阿立刻伏地道:“小人怎敢诓骗大王!若不属实,甘受重罪!” 看到樊阿如此的肯定,刘备不禁想起之前一段时间,总觉得法正气色不佳,原本只当是汉中之战过度操劳所致,莫非真的身患重病? 其实关索之前就考虑过,樊阿毕竟是个没什么名气的白身医匠,睚眦必报的法正也不是什么善茬,直接让樊阿去找法正,可能都见不着法正的面。而刘备现在对关索的印象很好,让樊阿通过这层关系来和刘备说明法正的病情,也许会少一点阻扰。 “那先生便随孤一同前往孝直府上!”刘备不敢耽搁,立刻带着樊阿前往法正得府邸。 第25章 医治法正 蜀郡,成都,法正府邸 且说法正因在汉中之战屡献奇策,计斩曹军大将夏侯渊,俨然是刘备夺下汉中的第一功臣。刘备自封汉中王后,法正更是直接晋升成尚书令,直接负责刘备下达的一切政令。一时间法正风光无限,几乎压过了仍旧官居军师将军的诸葛亮。 只是,法正自从汉中回到成都后,便一直觉得身体不适。起初,他以为只要好生休息几日便可无恙,因此并未放在心上。然而这几日,法正渐渐觉得情况比可能他想的还要恶劣,右胸下侧开始出现间断性的疼痛。 今日并无朝会,法正便独自在家静养。昨夜他已疼得难以入睡,早上似乎又更严重了,让他不禁手捂右胸,额头渗汗。 “不行啊,身体疼得越发厉害……如明日再没有好转,必须要请医匠来了……” 就在法正疼得难受的时候,一名家仆突然慌慌张张地进屋道:“主人,大王来了!” “何不早报!”法正赶紧起身,强忍疼痛,想去府外接驾,未曾想刚出房门,却见刘备已然进了庭院。 在刘备身后,还跟着一个衣着朴素,背着一个粗布袋的中年男子,法正虽觉此人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眼下他也顾不得这些,慌忙对着刘备下拜道:“不知大王亲临,有失远迎!望大王恕罪!” “孝直快快起来!”刘备亲自扶起法正,牵着法正的手回了房间后,随即关切地问道:“孤近日看卿面色不佳,是否感到身体不适?” 想不到刘备并非因公事而来,并且一上来就关心自己的病情,这让法正更加受宠若惊,慌忙说道:“臣只是略感小疾,无需数日便可痊愈,此事何劳惊动大王!” 法正这话兴许瞒得过刘备,但岂能瞒得过樊阿,他适才在庭院看到法正脸色苍白,眼眶发黑,心中便知不妙。此刻看法正还在隐瞒病情,樊阿当下便忍耐不住,开口问道:“恕小人无礼,不知法尚书这几日是否感到右胸长时间作痛,且日益严重?” “正,正是!”听到樊阿准确地说出了自己生病的症状,法正顿时惊愕不已,连连点头道,“不知先生如何得知……” “此乃彭城樊阿,精通医术,前日随关氏兄弟一同入川,他早已看出孝直你身患重病,特来告知于孤!”刘备带着埋怨地口气对法正说道,“事到如今,孝直还想瞒着孤不成?” “大王恕罪,臣只当是小疾,故而不放在心上!”法正连忙起身向刘备谢罪。 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刘备立刻请樊阿诊断法正的病情。樊阿当即为法正号脉,仔细感受法正复杂的脉象。 再经过多次确认后,樊阿也是脸色凝重,旋即起身对刘备说道:“脉象为弦脉,病定在肝脏!只是法尚书此病由来已久,若再不及时医治,恐寿命不过半年!” 听到自己患病如此严重,法正不由得脸色惨白,呆若木鸡。而刘备更是慌得手足无措,赶紧说道:“既是如此,还请先生快快医治!” 事不宜迟,樊阿立刻请法正趟回榻上,然后从布袋里拿出了一卷银针,经过反复擦拭后,便替法正开始了针灸。而刘备因为担心法正,也没有回避整个治疗过程。 针灸虽然起源极早,但在这个年代要做到真正精通,则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稍有不慎便会刺伤病人,特别是背部和胸口,很多医生皆不敢在这里下针,便是下针也不过入皮四分。 而樊阿最拿手的便是针灸,只见他熟练地将银针在火烛上烫过后,然后小心翼翼地刺在了法正胸口的穴位上,并不断观察法正的神情。在确定法正没有太多的痛苦后,樊阿方才慢慢将针刺深,或入皮一二寸,或三四寸,胆大却也谨慎。 大约过了一炷香,樊阿替法正针灸完毕后,又写了一副药方,递给法正,犹豫片刻后,方才说道:“法尚书切记,此病最忌动怒,更不可饮酒,须静养百日,方能好转。按此方服药,每日早晚各一次,三日后小人还会再来替尚书针灸。” “多谢先生!”法正感激地接过药方。樊阿的针灸不仅疼痛感很轻,而且效果很好,法正现在已经觉得身体舒服了不少。 “孝直,这段时间你便在府上休养吧!”刘备知道法正不方便起身,便亲抚法正手背,叮嘱道,“若有要事,孤会亲来你府上与你相商!” “多谢大王厚爱!”看到刘备为自己的病操碎了心,法正感动地几乎流泪。 刘备也不多打扰法正,很快便与樊阿离开法正府邸。只是到了门口,刘备并没有急着上车,而是令车队在原地等候,只与樊阿两人踱步在路上。 “先生,孤适才看你似有难言之隐,能否如实告知孤法孝直病情?”刘备先前便注意到樊阿将药方递给法正的时候隐约有些不对劲,此刻四下无人,方才开口问道。 想不到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刘备一下子看穿,樊阿慌忙伏地道:“大王恕罪,法尚书此病甚是凶险!依小人之才,眼下也难以治愈尚书,只能尽量延长其两三年寿命!” 听到樊阿的话,刘备宛如晴天霹雳一般,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一脸难以接受的表情。难道两三年后,自己就要失去最重要的谋主了吗? 刘备奔波半生,也从未有像法正这样,刘备一直把法正看作自己的左膀右臂,日后无论征吴还是伐魏,他都绝对离不开法正。 何况法正今年不过四十五岁,与诸葛亮年纪相仿,刘备不仅仅是现在依赖法正,更是把自己百年之后的托孤重任,也寄托在法正身上。 想到这里,刘备亲自扶起了樊阿,紧紧握住他的手,恳切地拜托道:“先生,孤愿保你一生荣华富贵,只请你无论如何都要治好孝直!” “小人定当竭尽全力!”樊阿深感刘备信任之恩,郑重地承诺道。 蜀郡,成都,关府 且说刘备在成都北面二十里的凤凰山,为关羽选了一处幽静怡人的场所做墓地。眼下墓地尚在搭建中,下葬的日子也始终没有定下,关氏三兄弟必须要早一次、晚一次地在灵前哭泣,而且饮食也必须非常克制,酒肉是绝对不能碰的。这是汉代孝道的基本体现,就算是关索,穿越到这个时代,也不得不遵守这样的硬性规定,虽然他觉得实在是太折磨人了,亏得天生身体强壮,否则早就撑不住了。 连日来,刘备麾下的诸多官员,多有派人前来吊丧慰问,只是亲自登门的,只有平北将军赵云和征虏将军陈到二人。 在关索的记忆中,赵云因追随刘备多年,又是盖世虎将,关羽对他也是另眼相看,两人彼此英雄相惜。而陈到自刘备担任豫州牧时便追随左右,二十多年任劳任怨,忠心耿耿,而且武艺高强,与关羽同样交情深厚。 排除因公务繁忙而暂时外出的诸葛亮,关索觉得多半不会再有人亲自登门吊丧的。看来性格高傲的关羽,确实没交到多少真心朋友。何况关羽这一次丢了荆州,不少人都在心中冷嘲热讽,出生在荆州的官员甚至会埋怨关羽,自然不会过来巴结三个在朝堂上无足轻重的少年。 “看来即便有刘备这一层关系,关家的地位还是没有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可。” 跪在关羽的灵前,关索不断地提醒自己,而且以刘备的年纪,就算没有夷陵之败,可能也活不了太久,到时自己和关家的地位恐怕会更加地尴尬。 没有名望和人脉的家族,最终只会走向没落,历史上的关家自关羽和关平死后,只剩下关兴一个男丁。而关兴不久后也英年早逝,只留下关统和关彝两个年幼的儿子,关家从此一蹶不振。在魏灭蜀之战中,关氏一门竟被庞德之子庞会灭族。 “这一次,我绝不会让历史重演!“跪在关羽的灵前,关索在心中暗暗起誓,“我一定会靠自己的努力,来改变这种困境,重振关家之名!” 这一日,周英与七十六名门客也来关府向关氏三兄弟辞行。关氏兄弟再三感谢周英等人此番相助之情,愿赠与金钱以表谢意,但周英等人却是坚决不收,直言未能保护好关羽,有负鲍凯之托,不敢再收答谢。事实上,他们连刘备的赏赐也一并拒绝,只愿早日回到鲍家庄,向鲍凯复命。 经过多日的患难,关索对这些义气深重的门客也是依依不舍。离别之前,关索仍不忘叮嘱他们,进入荆州地界后可分散回到鲍家庄,以免集体行动让东吴怀疑。 “也不知李震在扶风一带怎么样了……” 关索亲自将周英等人送到了府邸门口。望着众人远去的身影,关索又不禁想起李震,希望他能顺利打听到马钧的下落。 “敢问可是关二郎君?” 就在关索准备转身回府的时候,不远处突然来了一位下人打扮的家仆,只是从此人相对精致的服装上来看,应该不是小门小户的家仆。 “你是何人?”关索不由疑惑地问道。 “这是我家主人送来的名刺!”家仆非常恭敬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细长竹片,递给了关索,“明日巳时,我家主人将亲自拜府前来吊唁关将军!” “亲自……”关索心中好奇,伸手接过名刺,仔细一看。 安汉将军东海糜竺敬拜。 第26章 糜竺吊唁 关索在穿越前,曾在网上看过各种分析甚至是阴谋论,关于蜀汉中的各个派系之争,在关索看来,这蜀中眼下便存在着四大派系,比他前世了解地更为复杂。 这第一大派系,就是在益州土生土长的官吏士人,统称为益州派,代表人物为黄权、彭漾、张裔等人。 第二大派系,是刘备入蜀前,效力于刘璋的非益州籍官员,统称为东州派,代表人物为法正、吴懿、李严等人。 说起这两个渊源深厚的派系,就不得不提三十年前刘焉入蜀之事。当年刘焉得知益州有“天子之气”,便向朝廷申请担任益州牧,以便实现自己的野心。然而益州的世族豪强实力雄厚,刘焉为了尽快树立威信,便将自己的势力一并带入蜀中。同时因为中原动乱,百姓大多逃亡益州,刘焉趁机收编南阳、三辅等地的流民,组建了一支听命于他的“东州兵”。 而后,刘焉寻事杀掉了王咸,李权等数十位地方豪强,触怒了益州本土势力。益州从事贾龙和犍为太守任岐先后起兵反抗刘焉,都被东州兵击败。至此,刘焉暂时镇压住了益州的世族豪强。 只是好景不长,刘焉没过多久便因病去世,益州官吏赵韪希望利用刘焉之子刘璋的柔弱宽容,便推举刘璋继续统领益州。可益州世家对刘焉父子早就心存不满,以甘宁为首的益州豪强纷纷起兵反抗刘璋,却又被东州兵击败。 虽然刘璋成功地镇压了甘宁等人的叛乱,但依旧没能改变他暗弱的一面,东州兵在益州欺压百姓,刘璋始终无法阻止。益州诸多大姓世家与赵韪暗中联合,企图推翻刘璋,但再一次被东州兵成功镇压。 也许是考虑到益州本土世家的先后叛乱,刘璋便开始逐渐重用益州派人员,并宽容他们的犯法之举。东州派及后来迁往益州的士人,越发得不到重用,法正便是最好的例子。十多年来,益州派再次掌握了话语权。 可到了刘备攻打益州之时,多年来受到压制的东州派不是倒戈相向便是冷眼旁观,法正、李严、孟达、许靖,甚至是吴懿都投降了刘备。而益州派除了张松、彭漾等少数依附刘备外,大多都跟随刘璋奋起反抗。 最终的结果就是,刘璋身边的几位重要本土官员,张松因为通敌泄露被刘璋处死,张任兵败死节,王累因劝阻刘璋不得而自尽,郑度因向刘璋献上坚壁清野的计策被刘璋罢免,不久病逝于家中。益州本土势力丧失了数位精英人才,虽然刘备也不断启用和发掘益州俊杰,但获利最大的,反而是法正,吴懿,许靖这些押对宝的东州派。 不过,眼下虽是东州派的风头压过了益州派,但益州派毕竟有大量的本土人才作补充,他日必能后来居上。 这第三大派系,就是刘备担任荆州牧时,效力于他手下的荆州籍官员,统称为荆州派,代表人物为黄忠、马良、魏延等人。 荆州是刘备从寄人篱下走到独立自主的福地。在成为荆州牧后,刘备不仅得到了黄忠、魏延、霍峻等良将,更是得到了马家、庞家、习家等世家大族的支持。荆州的文臣武将大大增强了刘备集团的实力,而且在刘备夺取益州的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 只是,眼下荆州已被东吴夺取,荆州派一下子失去了故乡和未来人才的补充,这对他们是个极其沉重的打击。听为关羽护丧的赖恭说,其中一些人甚至迁怒到镇守荆州的关羽,这也是关氏兄弟面临的尴尬。 最后,还有一个派系,那就是跟着刘备南征北战,辗转四方的元老派。文臣以糜竺,简雍,孙乾为首,武将主要有关羽,张飞,赵云、陈到等人。这些人的资历自不用说,忠心更是刘备绝不会怀疑的,毕竟他们在刘备最患难的时候,都誓死追随。 不过,元老派现在却面临着两个重大的问题。 第一,既然是元老,那就证明这个派系的数量只会不断缩减,只能靠后代进行补充。事实上这几年里,简雍与孙乾先后病故,随着关羽的逝去,刘备早年的从龙之臣已经是屈指可数了。 第二,就是元老派在刘备的阵营中,一直都是备受荣宠。可实际上,一部分人的实力完全配不上他们的官职,这也会让其他派系的人,不免窃窃私语。特别是糜芳和士仁这两个刘备旧将降了东吴后,元老派最值钱的忠诚都变成了笑柄。 在其他派系的人看来,如果元老派个个都是绝世奇才,刘备早年哪至于东奔西走,处处寄人篱下。 就比如今天前来吊唁的这位糜竺,在刘备入主益州后,官拜安汉将军,地位甚至在军师将军诸葛亮之上,礼遇和赏赐也几乎是无人可比。只是糜竺既不擅长谋略,也不擅长统兵,出身商贾家庭,也不治经学古籍,没什么特别的才能。关索一直觉得,近几年的糜竺在刘备阵营里更像个老好人和吉祥物。 然而,糜竺早年在徐州,对刘备的忠诚几乎到了当舔狗的地步。在刘备被吕布偷袭夺取徐州后,糜竺不仅向刘备出钱出人,助刘备重振军容,更是把他妹妹糜夫人献给刘备为妻,简直就是刘备的财神爷。 后来曹操听闻糜竺的事迹后,想拉拢糜竺,上表举荐糜竺为嬴郡太守,可糜竺却拒不接受,决意跟随刘备,这一跟就是二十多年。 正因为这样的忠诚,糜竺在得知糜芳投降东吴,导致关羽败亡后,他便命家仆将自己绑起来向刘备请罪。但刘备却并无怪罪他的意思,亲自为他松绑,仍旧礼待如初。 但糜竺心中却更为愧疚,以致于卧病在床,历史上的他在刘备称帝前夕便病死了。可如今糜竺却是命不该绝,樊阿来到成都后,凭着自己杰出的医术及时稳定了糜竺的病情。 病好了大半的糜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准备礼品,亲自来关氏兄弟的府邸,吊唁关羽。 巳时将近,关氏三兄弟已在正厅等候糜竺到来。注意到关平神色复杂,关索忍不住劝道:“兄长,糜竺因他弟弟糜芳投降东吴,间接害死父亲,一直心怀愧疚,以至卧病在床。冤各有头,既然大王都不怪罪他,我等更不应失了礼数,免得大王责备。” “为兄知道。”关平望了一眼比略高半头的二弟,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知为何,关平越发觉得自己对关索心存抵触,莫非自己嫉妒关索见识不凡,备受众人青睐? 没这个必要吧,自己如今是刘备亲封的偏将军、汉寿亭侯,而关索现在仍是一介白身,真的有必要去嫉妒他吗?眼下应当兄弟齐心,早日为父亲报仇雪恨。 很快,年近六旬,面容憔悴的糜竺柱了根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进了关府大门,看到糜竺竟这般形容枯槁,关索也不由微微叹息,糜竺好坏也是刘备最尊敬的臣子之一,眼下却变成这副模样,看来糜芳降吴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在与负责护丧的赖恭见礼完毕后,糜竺又痛心疾首地望向了关氏兄弟,愧疚地说道:“三位郎君,老夫对不住你们啊!” 吊唁之时,关氏兄弟依旧在两旁哭泣,而糜竺亲自焚烧纸钱,在关羽灵前悲声痛哭,片刻功夫就两袖湿透,伤心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刘备,当然这其中包含着糜竺的万分自责。 糜竺一面哭,一面向关羽忏悔,又不断地痛骂糜芳,吊唁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方才结束。由于糜竺年事已高,痛哭一场后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起身时也站都站不稳了,赖恭深怕糜竺有个闪失,便让关氏兄弟先请糜竺到后堂拜茶,等歇息片刻再让糜竺回府。 到了后堂,糜竺依旧情绪难以平复,喝了几口水都是呛得不行,看到他这个样子,就连关平也是心中不忍,连忙劝道:“糜公年事已高,切莫自责过度,伤了身体。” “荆州丢失,云长亡故,罪在逆弟!老夫身为兄长,上不能报恩大王,下不能诛戮逆弟,还有何面目再见大王,再见各位同僚!”糜竺捶胸长叹道。虽然刘备不曾怪罪于他,可他终究是糜芳兄长,他日后如何能在众人面前抬得起头。 “小子闻糜公曾向大王面缚请罪,大王则言兄弟罪不相及。糜子方投降孙权固然可恨,但糜公对大王忠心耿耿,无须如此愧疚。”关索这时也开口劝道,“想来先父泉下有知,也绝不会怪罪糜公。” “老夫才能浅薄,无谋无勇,尸位素餐多年,已是万分惭愧!”糜竺长叹一声,摆手道,“还不如早日去向云长谢罪!” 看到糜竺这般颓废,关索略一思忖,很快便有了主意,连忙说道:“小子早闻糜公是商贾奇才,蜀中物产丰富,有多少奇货,想来糜公心里最是清楚!譬如这蜀锦……” “嗯?”糜竺与关平、关兴皆不知关索为何突然说到这个话题,皆是好生奇怪。 关索不理会三人疑惑的目光,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眼下荆州失陷,大王霸业全靠蜀中支持,糜公若能一展所长,何愁不能为大王分忧!” 糜竺虽是因关羽之死而心神意乱,但他好歹也年过六旬,吃过的盐比关索吃过的米还多。关索都说到这份上了,糜竺如何不清楚,当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多谢二郎君指点!” 自刘备入主益州后,设立司盐校尉和司金中郎将,实行盐铁专卖,作为政府的一个重要财政收入,但除此以外,官府并不从事其他销售,府库常常会出现缺钱的情况。而糜竺自来到益州后,既不统军也不管事,只是偶尔在刘备身边提提建议,因此空闲时间很多,闲暇之余便重操旧业,做起了生意,五年来积累了不少班底。 数日后,糜竺前往汉中王府拜见刘备,直言愿监管蜀锦的制造与销售,充实军资。恰逢诸葛亮外出归来,十分赞同糜竺的观点,蜀锦工艺精美,是蜀中最有贸易前途的商品,确实应有人负责管理。糜竺出身商贾世家,在刘备的重臣之中,无人比他更为合适了。 很快,刘备便草拟了一份决定,命糜竺兼任蜀锦校尉,简称锦官,并在成都锦江边建设官方蜀锦工坊。 此外,各郡县内开设多个蜀锦专卖市场,官家与私家蜀锦均须在此销售,统一蜀锦在益州境内的价格,防止有人恶意杀价扰乱市场。同时由糜竺组建商队,将蜀锦销往其余州郡。官方蜀锦利润,六成归入府库,四成归由糜竺。 听到刘备让自己拿四成的利润,糜竺慌忙伏拜于地,恳切地说道:“罪臣只愿为大王分忧,以补逆弟降吴之罪!蜀锦的一切收入,罪臣均将上交大王。至于一应开销,罪臣自有俸禄可以承担。” 让人自掏腰包,白白出力,刘备多少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的,何况这个人是自己的从龙之臣糜竺。只是糜竺执意不肯,刘备知道他仍是因为糜芳降吴一事心存愧疚,因此也不再强求,等日后再补偿糜竺的劳苦。 “子仲大病初愈,还要为孤如此劳累,孤着实于心不忍!”刘备亲自扶起糜竺,即便是当了汉中王,刘备始终忘不了糜竺在患难时期对他的鼎力相助,因此他对糜竺也是非常的敬重。 “听闻子仲数日前曾去关府吊唁,这蜀锦一事,莫不是关氏兄弟向你提及?”这个时候,诸葛亮突然微笑着问道。 “正是!”糜竺连忙点头道,“孔明如何得知?” “亮只是猜测。”诸葛亮顿时起了兴趣,“可是关平所言?” “并非关平,乃关羽庶子关索。”糜竺说到这里,也是感叹道,“若不是他这番话,我只恐难以振作起来。” 听到糜竺说出关索的名字,刘备与诸葛亮不由得对望一眼,心中可以说既是意外,也不意外。 不意外的原因,是因为关索近日确实展现出远胜同龄少年的见识,已然超越他兄弟关平与关兴。而意外的原因,则是关索居然会想到通过蜀锦来充实益州的府库。何况这关索自幼生长在荆州,第一次入川便看出蜀锦在蜀中独特的价值,确实十分难得。 就在刘备与诸葛亮感叹关索之才的时候,一名士卒突然快步进门禀报道:“启禀大王,孙权麾下绥南将军诸葛瑾现在城外,请求大王召见!” 第27章 东吴来使 得知潘璋被关氏兄弟押到成都后,正在公安哀痛吕蒙、蒋钦、孙皎病故的孙权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立刻让诸葛瑾乘船前往成都,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潘璋换回来。 按理说,孙权刚刚袭取荆州,致使关羽败亡,荆州数万军马全军覆没,一般人根本不敢在这个时候作为使臣去见刘备。但诸葛瑾因为弟弟诸葛亮的缘故,孙权认为他的安全至少可以得到保障,刘备多半也不会过分为难,绝对是最合适的人选。对此,诸葛瑾也不推辞,为人臣者,自然要尽可能地去为主公分忧。 果然不出孙权所料,诸葛瑾到达成都后,刘备看在诸葛亮的面子上,还是强忍住怒火,让诸葛瑾先去馆驿歇息,后日再行接见。 至于为什么要定在后日,那是因为诸葛亮明日先要去关府吊唁关羽,然后将诸葛瑾到来的消息告诉给关氏兄弟,与他们商议一番。 蜀郡,成都,关家府邸 得知诸葛亮亲自登门吊唁关羽,关氏三兄弟自然是不敢怠慢,一早便命家仆将府邸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诸葛亮与关羽共事刘备十数年,虽说初期有些小矛盾,但最终互相敬服,彼此也有不错的私交,何况诸葛亮可是刘备最为倚重的臣子,有时诸葛亮的一句话,顶得上别人的千言万语,关氏兄弟自然也希望能在诸葛亮面前留个好印象,没准他能在刘备面前替他们美言几句。 因此,等到诸葛亮真的来时,关氏三兄弟便在厅堂内齐声痛哭,就连关索也丝毫不敢马虎,以求不失孝道。 诸葛亮则亲自在关羽灵前焚烧纸钱,但与他人不同的是,诸葛亮自始至终都未哭一声,未发一言,只是轻轻叹息,而且望向关羽灵位的目光,始终有些复杂。 虽说诸葛亮和关羽私交甚好,对于他的离世自然免不了心中悲伤,但或许和蜀中诸多大臣一样,诸葛亮心中其实也在埋怨关羽。 当年在隆中,诸葛亮便向刘备提到荆州重要的战略意义,日后会是刘备复兴汉室重要的一环,不会再有任何人比诸葛亮更了解荆州的价值。 而关羽未能处理好和诸多同僚的关系,未能提防东吴的偷袭,大意失荆州,日后如果不能再次夺回荆州,那么刘备北伐只能翻越千里秦岭,走崎岖的蜀道,难道大大增加。 荆州之败,关羽之死,对蒸蒸日上的刘备集团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刘备已年过六旬,张飞等重臣大多年过半百,这复兴汉室的重任,恐怕要由下一代来完成了。 想到这里,诸葛亮微微环顾了一眼在两侧哭泣的关氏三兄弟……. 吊唁完毕后,关氏兄弟又在后堂隆重地礼待诸葛亮。众人坐定后,诸葛亮便说道:“这几日公务繁忙,不能尽早前来吊唁云长,还望三位郎君勿怪。” “岂敢岂敢!”关平连忙拱手道,“先父若得知先生亲自前来吊唁,定会倍感欣慰!” 诸葛亮又好言抚慰了关氏兄弟一番后,微微一顿,方才开口道:“三位郎君可知道我兄诸葛子瑜现在成都?” “诸葛瑾?”听到东吴的人前来,关平与关兴皆是又惊又怒,“定是孙权派他来换回潘璋的!” “孙权必然是用母亲和妹妹作为人质!”关索则感慨道,“也不知她们现在可好!” “我想,孙权要换回潘璋,多半还会加上周仓!”诸葛亮徐徐说道,“前往江陵的斥候来报,孙权生擒周仓后并未加害,只是把他暂时押入大牢。” “仓叔还活着吗?”听到周仓还活着的消息,关氏兄弟皆是万分惊喜。毕竟周仓跟随关羽已有二十年,忠心耿耿且任劳任怨,也是看着关氏兄弟长大成人的,因此他们三兄弟都对周仓敬重有加。 “若能再换回仓叔,那是再好不过了!”虽说放走潘璋让关平实在心有不甘,但若真能换回母亲、妹妹及周仓,关平也愿意暂且忍下杀父之仇,关兴同样思念亲人,对此也无异议。 可是关索内心却还是有些不服气。那潘璋可是名列《三国志》的东吴虎臣,又是孙权年少时的亲信,若只换回胡氏母女和周仓,对孙权来说实在是赚大了。 只是,该让孙权加上何等筹码呢?关索知道历史上孙权就有送还朱光、于禁等降将的行径,自己是否可以利用这一点呢…… 廖化、潘濬,还有诸多荆州投降的官员将领…… “二郎君,你在想什么?”诸葛亮早就注意到关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想听听他的见解。 听到诸葛亮问自己,关索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回答道:“糜芳与士仁这两个叛徒,若是孙权能一并将他们送回,则可为先父雪恨!” 关索的提议虽好,诸葛亮却是微微摇头:“糜芳与士仁间接害死云长,大王对他二人已然恨之入骨!孙权为顾及名声,断然不会送回他二人!” “据我所知,潘璋乃孙权爱将,或许孙权会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视他!”关索则继续不死心地说道。 看到关索仍旧抱有幻想,关平连忙呵斥道:“二弟,莫要多生事端!换回母亲、妹妹与仓叔才是要紧事!” “喏……” 关索悻悻地答应了一声,关平也许还不清楚潘璋的价值,自己并不想与他争辩。不过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希望诸葛亮这位智者能明白自己的用意。 就在关索沉默不语的时候,诸葛亮轻摇着羽扇,灼灼的目光凌厉地落在了关索的身上,心中也暗自盘算起来。 “听闻孙权自夺得荆州后,东吴大将吕蒙、蒋钦、孙皎先后病故。眼下孙权正是用人之际……关索的提议未必不可行……” “孙权这么快就派子瑜来成都,想必是心中着急……那便有可趁之机……” 第28章 谈判人质 且说诸葛瑾自来到成都后,一路上便感受到无穷无尽的杀气,无论士卒还是百姓,无一不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诸葛瑾一行人,让诸葛瑾和他的亲兵们倍感压力,深怕会被人行刺暗杀,到了驿站后便再也不敢出门,老实等候刘备召见。 其实诸葛瑾当初虽赞同孙权与吕蒙袭取荆州的计策,但并不觉得应该对关羽赶尽杀绝。眼下关羽身死,刘备震怒,孙刘联盟已正式破裂,如若再次开战,恐怕白白便宜了曹操。 想到这里,诸葛瑾心中便更为烦闷,便差人去诸葛亮府上,想请诸葛亮来驿站商量一下,看看两家是否还有重新结盟的机会。 若是往日,诸葛亮按照礼法都会前来拜见大哥,但是今天,诸葛亮只是传出话来,说眼下孙刘反目,就算是兄弟也不宜私下相见,并叮嘱诸葛瑾明日见到刘备时,务必谨言慎行。 “谨言慎行……何需孔明叮嘱啊……”诸葛瑾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一想到刘备此时可能会有的表情,就知道将要面对何等困难的局面。 两日后,诸葛瑾怀着忐忑的心情,终于来到了汉中王府,站在了刘备与诸葛亮的面前。虽说昨夜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眼下面对用眼神就能杀人的刘备,诸葛瑾还是有些紧张。尚未来得及开口,刘备却突然一拍桌案,怒骂道:“孙权竖子,背信弃义,夺孤荆州,更害死云长!孤正欲兴兵报仇,子瑜来此,还有何话说!” 诸葛瑾深吸一口气,不亢不卑地回答道:“大王,我主本无意攻取荆州,全因关君侯过江擅取我湘关米,吕子明气愤不过,便擅自出兵,更令潘璋断君侯归路,终而酿成大错!” “我主得知君侯亡故,亦不胜哀悼,今特命我略备薄礼,前来吊唁君侯。如今吕蒙已死,冤仇已消。我主愿送回君侯妻女并部将周仓,还望大王能放归潘璋,两家再结盟好,攻破曹操!” “子瑜一番说辞,就想把罪责全推给吕蒙?”刘备冷笑一声,随即恨声道,“孤与潘璋有切齿之仇,孤誓要将其摘胆剜心以祭云长!” “大王,潘璋只是奉了吕蒙将令,不得不从!更何况他本无意伤害君侯,还望大王明鉴!”诸葛瑾依旧言辞诚恳,“何况大王将潘璋囚入大牢而不杀,想来也是为换回胡氏母女。” 其实刘备对于如何处置潘璋也是十分矛盾,既想杀了潘璋为关羽雪恨,又担心会此举触怒孙权,伤害到关羽的家眷,让关氏兄弟更为悲痛。 在被诸葛瑾点穿心思后,刘备不由得更加恼怒,厉声道:“孤若执意不放潘璋,他孙权又能如何!” 眼看刘备咄咄逼人,诸葛瑾也咬了咬呀,正色道:“久闻大王与关君侯桃园结义,情同手足!如今关君侯不幸亡故,其寡妻孤女尚在荆州,渴求与三位公子团聚。更兼周仓追随关君侯近二十载,忠心耿耿,此等忠义之臣,大王弃忍弃之!” 诸葛瑾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告诉刘备,孙权虽然不会加害胡氏母女及周仓,但如果刘备执意要杀潘璋,那他们三人接下来的情况也就不受孙权控制了。 比如突然染上疫疾,医治无效撒手人寰,那刘备你也别怨孙权。 甚至说难听的,他们三人皆是孙权的战俘,想怎么处理那是孙权的事,特别是胡氏母女,孙权完全可以把她们当作战利品赐给他人,这对关氏兄弟来说定然是奇耻大辱。 若是其他人,刘备尚且能狠心舍弃,但胡氏母女是云长的家眷,周仓又是近二十年的旧部,如果刘备真对他们弃之不顾,那么不仅仅是关氏兄弟,就连底下的大臣们也难免会感到心寒。 被人要挟的感觉往往都很不好受,尤其是自己的切齿仇人,刘备恼恨地看着诸葛瑾,如果不是看在诸葛亮的面子,他诸葛瑾还能好好地站在面前和自己说话? 诸葛瑾看刘备面色恐怖,也只有低头不语。诸葛亮看气氛实在尴尬,便开口劝道:“大王,依亮之见,孙仲谋若真想换回潘璋,可再加上糜芳与士仁!” 刘备也知道,一个潘璋想让孙权把半个荆州重新吐出来,无异于痴人说梦,但这样就把潘璋还回去实在难解他心头之恨,因此他也再琢磨还能再把谁换回来。 听到糜芳与士仁的名字,刘备的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憎恨,随即沉声道:“也罢!他二人随孤多年,竟临阵降吴,间接害死云长,其罪不亚于潘璋,孤断然不能轻易放过他二人!” “大王明鉴!”诸葛瑾急忙恳切地说道,“糜芳与士仁投降吕蒙,致使江陵与公安失守。若是将他二人送还,大王岂会宽恕?我主名声亦会受到连累!还望大王三思!” “孤意已决!休要多言!”刘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子瑜可回去告诉孙权,只要他将胡氏母女,周仓,糜芳,士仁这五人送还给孤,孤便放了潘璋!” “喏……”诸葛瑾见刘备执意如此,也是无可奈何。不管怎么说,先把条件告诉给孙权,再看看是否有回旋的余地。 “至于去关府吊唁,子瑜还是免了吧。”刘备冷冷地说道,“只怕关氏兄弟心中愤恨,出手伤了你,到时岂不伤孔明之心?” 诸葛瑾微微一叹,即便这次人质交换成功,孙刘两家也因为关羽结下了不解的仇恨,也许不久的将来,会有一场大战爆发,这恐怕是曹操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子瑜若无他事,明日便启程回荆州吧!”刘备心情极度恶劣,一反常态地对诸葛瑾下起了逐客令。 “不知大王可否令瑾先去牢中探视潘璋?”诸葛瑾想起孙权特意叮嘱他要确认潘璋的状态,就怕一路上被关氏兄弟虐待的不成人样,要是已经半死不活,那孙权也只有忍痛放弃了。 对此,刘备倒也没啥意见,在百名士兵的陪同下,诸葛瑾很快便在成都大牢内见到了潘璋。 成都乃益州最大的城池,牢房也极具规模。刘备为防止潘璋逃脱,已令百名士卒在外严加把守,牢内也多添了二十名士卒,死死盯住潘璋。而潘璋则单独关在一间牢内,桎、梏、拲三木刑具将他的脖子、双手与双脚紧紧锁住。如此天罗地网,潘璋纵是背生双翼,也逃不出去。 “子瑜先生!可是至尊令你前来?”看到诸葛瑾突然出现在阴暗潮湿的牢房内,被锁得动弹不得,万分难受的潘璋顿时惊喜不已。 “文珪将军,你可安好?”牢门外的诸葛瑾也关切地问道,眼下潘璋看起来倒是没啥问题,手脚健全,除了有点鼻青脸肿外,想来应该没受过其他酷刑。 “暂无性命之忧……”潘璋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诸葛瑾身后那些刘备派来监视的士兵,有这些人在,自己从关索那里探听到的情报恐怕就不能直接告诉给诸葛瑾。 “子瑜先生,请转告至尊,务必救我!”潘璋突然提高声音,情绪异常激动。看到潘璋如此急切地想要出去,诸葛瑾的内心也不由一惊。 “潘璋一向作战勇猛,绝非贪生怕死之人……”诸葛瑾内心暗自思忖,“如此反常,莫不是另有隐情?” 第29章 真正目的 蜀郡,成都,关家府邸 由于担心胡氏等人的安危,而守灵期间又不可轻易出门,因此关平当天便差人去诸葛亮那里探问消息。而诸葛亮则在傍晚亲自登门,将交换人质的初步方案告诉给关氏三兄弟。 “烦请先生转告大王,糜芳与士仁虽是害死先父,但若孙权执意不肯用他二人做交换,我们兄弟亦不奢求!”关平诚恳地向诸葛亮说道,“只求母亲、妹妹与仓叔能平安归来!” “这个当然!”诸葛亮郑重承诺道,“大王断然不会弃他三人于不顾,三位郎君尽可放心!” 天色不早,诸葛亮也不在关府久留,正要起身离开时,关索突然提议由他亲自送诸葛亮到门口,诸葛亮对此倒是没有拒绝。 关索礼送诸葛亮到关府大门,恭敬地作揖道:“多谢先生今日屈驾前来,索感激不尽!” 诸葛亮轻摇羽扇,微微笑道:“二郎君亲自送我,应该不只是为道谢吧。” 真不愧是诸葛亮,关索那点小心思这么快就被他猜透了,他便如实说道:“索闻荆州治中从事潘濬潘承明乃蒋公琰内弟,先生以为其才能如何?” “潘承明为人聪察且刚正不阿,在荆州多有政绩,乃荆楚难得之人才!”诸葛亮说到这里,也不由叹息道,“可惜此人已降于孙权……” “依先生之见,潘濬比糜芳与士仁如何?”关索继续问道。 其实关索心里清楚,才能尚且不说,光是潘濬在荆州为官十数年,对荆州官员可谓了如指掌,就绝非糜芳与士仁可比。 甚至潘濬为了报答孙权的知遇之恩,亲自将荆州的军事部署等诸多事宜详细地告诉给了孙权,这大大方便了孙权对荆州的统治。 “糜芳与士仁虽是大王旧部,但论才能则远不如潘濬。”诸葛亮自然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驽马再多,也难比麒麟。” 听到诸葛亮那颇为惋惜的口气,关索便试探性地说道:“怕是在先生心里,换回他二人,不如换回潘濬。” “如此才俊,孙权如何肯轻易放手!”诸葛亮苦笑着摇了摇头,“何况大王已决定让孙权送回糜芳与士仁,岂能出尔反尔,有损大王之名?” “先生所言极是!”关索假意点头道,“眼下能换回糜芳与士仁,便可杀此二贼告慰先父之灵。” 关索说到这里,忍不住摇头感慨道:“但愿诸葛子瑜不要走漏消息,使他二人畏惧潜逃。” 关索话音刚落,诸葛亮脸色蓦然一变,望向关索的眼神,也带着一丝异样的光芒。 想他诸葛亮是何等聪明之人,当即明白关索的意思,要不然关索何必亲自送他出来,还主动和他提潘濬的事情。 只是,一想到提出用潘璋换回糜芳、士仁的也是关索,诸葛亮心中也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二郎君深恨糜芳、士仁否?” “二人献城投降,致使先父兵败身亡,索如何不恨?”关索显然也明白诸葛亮这是在试探自己,随即严肃地说道,“只是索愿以大王霸业为重,绝不过分执着于私仇!何况若论先父之仇,他二人如何比得上潘璋、孙权等人。” “二郎君此言甚善。”诸葛亮轻摇羽扇,淡淡地说道,可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此子不简单啊。 其实,关索的目标一开始便是潘濬,糜芳和士仁只不过是个幌子,毕竟他们间接害死关羽,关索表面上仍必须把杀父之仇放在首位。 而且,关索担心如果先提出了潘濬,孙权反而会推出糜芳与士仁,到时候可能会带来许多麻烦。 只要糜芳和士仁能顺利逃走,那么孙权会变得更为被动,换回潘濬的希望便会大大增加。 关索相信,诸葛亮既然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便一定会搞定这件事的。 诸葛亮离开关府后,并未回家,而是直接前往蒋琬府上,请他作书一封寄给潘濬。同时,诸葛亮又命家中可靠之人匿名写了两封信,一封给糜芳,一封给士仁。两封书信完成后,诸葛亮便差人连夜前往荆州公安,一定要赶在诸葛瑾回去前,将书信送到糜芳与士仁手中。 荆州,南郡,公安 且说糜芳自投降东吴后,每日惴惴不安,前番孙权因潘璋被擒,斥责糜芳为何隐瞒关索才能胆识,吓得糜芳连喊冤枉,直到孙权问了好几个关羽旧部,方才知道这关索原先确实性格顽劣,只好玩乐,尤其对军旅之事毫无兴趣。 孙权又向糜芳询问关索平日可有挚友或熟人,以此查出是何人助他相救关羽。但糜芳和关索几乎没有私交,也回答不出孙权的问题,这让孙权对他更为失望,甚至怀疑他仍怀二心。因此,孙权只封糜芳为建武将军,却不授予士卒,等于是个有名无实的光杆将军。孙权甚至还让糜芳携带家眷一同随自己前往公安,以防有变。 糜芳既不得重用,每日无所事事,只能在新般的家中喝着闷酒,还一个劲地抱怨道:“唉,真是被这个关索害死了……” 就在这时,糜芳的心腹管家带着一个锦囊,进屋禀报道:“主人,这里有一封成都送来的书信!” “成都?”糜芳脸色忽地一变,连忙低声问道,“可知是何人所送?” “小人不知。”管家无奈地摇了摇头,“送信那人只说是主人故友送来的,把信留下便走了。” “拿来我看!” 糜芳接过锦囊拆开后,便令管家退下,独自一人在屋内细细地阅读起这封书信。 “糜公子方,遥闻汝献江陵,降孙权,致使关云长兵败身亡,汉中王震怒,欲用潘璋换汝回成都,杀之而后快。今吾念往日之情,特来告知,望汝自重!” “没想到孙权竟要用我换回潘璋!关羽既死,刘玄德岂能饶我!”书信看罢,糜芳虽不知是此信是何人所写,但信中内容着实吓得他不轻,一身冷汗让酒也醒了大半。 就在糜芳惊恐之时,管家突然再次进门禀报道:“主人,士仁将军到!” 听到士仁的名字,糜芳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复杂,沉默片刻后,还是沉声道:“请他进来!” 第30章 畏惧潜逃 少时,管家带着体型微胖的士仁走进了屋内。看到糜芳神情不对,士仁心中已猜到个七八分,连忙低声上前道:“子方,请屏退左右!” 糜芳随即命管家在外面把好门,决不能让任何人进来打扰。等到屋内只剩下糜芳与士仁后,士仁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糜芳。糜芳读过一遍后,不由惊讶地发现,原来也有人向士仁报信,说他也是孙权换回潘璋的筹码之一。 “虽不知此信出自何人之手,但想来所言非虚!”士仁紧张地说道,“子方,祸事将至矣!” “唉,悔不该当初听你所言,献城投降,如今进退两难!”糜芳气得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 “若你当日坚守江陵,便能保证城池不被吴兵攻克?”士仁却是冷笑道,“恐城陷之日,便是子方身首异处之时!” 糜芳其实也就是发发牢骚,他知道当日江陵兵微将寡,凭他的才干,江陵绝对是守不住的。想到这里,糜芳也只有无奈地叹了口气:“过去之事,不提也罢!只是眼下如之奈何?” “潘璋是孙权爱将,我们两个降将哪里比得上?”士仁苦笑一声,随即咬牙道,“眼下诸葛子瑜尚未回荆州,我等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糜芳明白,若是孙权真有用他二人换回潘璋的念头,到时肯定会把他们软禁在公安,想要逃走便只能趁现在。但他左思右想,仍是犹豫不决:“我等若携家小而逃,恐难以走出公安!” “既是逃命,哪里顾得上家小?”士仁毕竟是跟了刘备东奔西走数十年的老将,对于逃跑可是很擅长的,“你我乔庄成百姓,只选一匹快马,往北去降曹操,方能躲过杀身之祸!” “何况孙权既是雄主,想来不会为难你我家小!”士仁不停地劝道,“只要能留住性命,来日还怕没有重聚的机会?” 糜芳考虑再三后,也下定决心,咬牙道:“罢罢罢!若不能活命,我当日何必投降东吴?” 二人商议已定,立刻着手准备,当日傍晚便乔庄成百姓,趁着吴军无备,溜出公安,往北而逃。 诸葛瑾从成都回到荆州后,火速前往公安,将刘备的要求告诉给孙权。知道刘备还要糜芳和士仁作为交换条件,孙权倒也没啥舍不得的。糜芳和士仁这两个贪生怕死的降将,如何比得上爱将潘璋,即便刘备真的处死他二人,也不过影响孙权一时的名声,何况又不是孙权动手杀的。对此,孙权也不是不能接受刘备的要求。 “至尊若是要用糜芳与士仁换回潘璋,眼下便应采取行动……”诸葛瑾低声说道。孙权也明白诸葛瑾的意思,立刻命人去传唤糜芳与士仁,免得他二人听到风声,逃之夭夭。 怎料半个时辰后,传唤二人的两个士卒跑了回来,慌慌张张地跪地道:“禀,禀至尊!糜将军与士将军皆不在府中!听家仆说,他们二人昨夜便不知去向!” “什么!”孙权顿时震惊不已,连忙拍案喝道,“竟有这等事?速派人在公安城内搜寻他二人!” 三个时辰过去了,吴兵挨家挨户地搜查糜芳与士仁,却始终一无所获,气得孙权把糜府与士府的男女老少统统押到大殿,逐一质问,众人皆不知糜芳与士仁去了何处,只知他二人申时便牵着一匹马,独自出府,不带一个亲兵和家仆。 “他二人皆是申时离府,想来定是商量好的……”想到这里,孙权又立刻喝问道:“汝等可知他二人可曾见过什么人?” “人倒是没见过,不过我家主人走之前倒是收到一封来自成都的书信。”糜芳的管家这时候战战兢兢地说道。 “那送信之人当真从成都来的?”孙权顿时心中一惊。 “千真万确,小人不敢撒谎!”管家恼恨糜芳为什么不把自己一同带走,又继续揭发道,“我家主人曾和士仁将军在府上密谈,只是小人不知他们说的什么。” 诸葛瑾在一旁听完后,连忙说道:“至尊,臣想他二人定是逃了。” “一定是刘备那里走漏了消息,这才让糜芳与士仁得知!”孙权气愤地一甩袖子,“子瑜,你明日再去成都一趟,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知刘备!孤要看看他还有何说辞!” 诸葛瑾当即领命,次日启程,约莫半月再次回到成都,将糜芳与士仁逃跑的消息告诉给了刘备。刘备先是一愣,随即怒喝道:“素闻子瑜乃诚实君子,今日竟也来戏弄孤!” “大王明鉴,成都确实有人通风报信,并非我主不愿送回他二人!”诸葛瑾依旧言辞诚恳,但刘备哪里相信诸葛瑾的话,只是冷哼道:“既是通风报信,可有凭证?” “这……我主在他二人府上反复搜查,并未找到书信!”诸葛瑾不由为难地回答道。 原来,糜芳与士仁深怕曹操不信他二人真心前来归降,便将那两封书信随身带走。不过诸葛亮心细如尘,早就命他人代笔,即便书信落在孙权等人的手里,也觉得认不出是谁写的,到时刘备大可死不承认。 “既无凭证,那便是孙权诡计!”因为关羽之死,刘备对孙权的恨意已经达到了极点,“孤绝不会再受孙权竖子之骗!” 眼看刘备蛮不讲理,诸葛瑾实在是万分头疼,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劝道:“大王,我主用胡氏母女与周仓三人换回潘璋一人,已是仁至义尽!还望大王不要苦苦相逼!” “孙权竖子不肯放回糜芳与士仁,还用此等诡计诓我!”刘备则依旧怒不可遏地说道,“孤今日非要糜芳与士仁不可!” 眼看刘备又大动肝火,在一旁的诸葛亮立刻劝道:“大王暂且息怒!既然孙权说糜芳与士仁逃了,就让他送还潘濬潘承明。承明乃侍郎蒋公琰之内弟,公琰对其也甚为思念。大王何不借此机会让他兄弟二人得以团聚。” 听到潘濬的名字,刘备愤怒的神情倒也缓和了不少,当年他统领荆州时,曾提拔潘濬为荆州治中从事,对他的才能十分满意,如此人才落入孙权手里,刘备也感到十分可惜。 不过,刘备又恍然大悟地望了诸葛亮一眼,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来给糜芳与士仁通风报信的多半是诸葛亮,故意让糜芳与士仁逃跑,然后再引出潘濬。 若换了别人瞒着自己做了这事,刘备绝对会恼怒,不过诸葛亮毕竟是刘备最尊敬的臣子,他很快就明白诸葛亮是从大局出发。糜芳和士仁这两个叛徒,就算他们活着也比不上潘濬的才能,何况他们回来后刘备非杀他们二人不可,用潘璋换回两个死尸,虽然泄了刘备的怒气,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益处。 “好,便依孔明直言!”刘备点了点头,随即对诸葛瑾正色道,“子瑜且回去告诉孙权,要么让他送回糜芳与士仁,要么送回潘濬!” “这……”诸葛瑾顿时无语,他知道孙权十分看重潘濬,当初甚至亲自到潘濬家劝降,方才让潘濬臣服。如此俊才,孙权怎么舍得拿来做交换。 “送客!”刘备不耐烦地一挥手,几名士卒便将诸葛瑾“请”出了王府。 第31章 交换达成 荆州,南郡,江陵 为了更妥善地处理人质交换一事,孙权索性从公安来到江陵,每日在太守府衙内等候诸葛瑾的消息。可当诸葛瑾回来的时候,孙权却是大为震怒。 得知刘备居然又要用潘濬作为交换条件,孙权这才反应过来,看来让糜芳与士仁逃跑,是为了引出潘濬。而刘备深恨糜芳与士仁,绝不会向他二人通风报信,此事多半是主动提出要孙权送回潘濬的诸葛亮所为。 “好个诸葛亮,竟如此狡诈!”想到自己被诸葛亮摆了一道后,孙权更加恼羞成怒,气得一拳砸在案几上。 然而孙权生气归生气,却也摆出一副极力克制的模样,诸葛瑾看出了孙权的心思,忍不住劝道:“至尊,潘濬虽是荆楚俊才,但潘璋更是江东宿将。如若不救,恐江东众将心寒!” “孤如何不知其中利害,只是就这样将潘濬还给刘备……”孙权咬牙道,“孤着实咽不下这口气啊……” “至尊,当日瑾在成都大牢中见到潘璋时,曾见他神情极为激动,请我务必救他出去!” 诸葛瑾将这件事详细地告诉孙权后,孙权的双眼顿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忍不住沉吟道:“文珪绝非贪生怕死之人……莫非文珪在成都探听到了什么……” “瑾也正是此意!”诸葛瑾连忙点头道。 这个消息对孙权来说实在太重要了,那么潘璋的价值就更大了,可一想到要把潘濬还给刘备,孙权还是肉痛地不行,也非常地不甘心。 “子瑜且退,容我三思!”此事关系重大,孙权想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一会儿。等到诸葛瑾走后,孙权独自徘徊在案几前,反复思索要不要再用潘濬换回潘璋。 论亲疏关系,自然是潘璋在孙权心中地位更高,但潘濬也是孙权十分看重的人才,有潘濬在,孙权便可更快巩固自己在荆州的统治。 其实孙权很想拒绝刘备的要求,只用胡氏母女和周仓来做交换,大不了和刘备拼个鱼死网破。但孙权转念想想,自己恐怕会比刘备先沉不住气。 刘备抛妻弃子的作风孙权也是早有耳闻,早年刘备为了逃命不止一次丢下自己的老婆孩子,要不是赵云在当阳拼死相救,甘氏与刘禅就和刘备的两个女儿一样被曹纯俘虏了。 虽说关羽和刘备情如兄弟,但换个角度想想,连自己妻女都能抛弃的刘备,怎么就不能抛弃胡氏母女呢? 关羽和刘备是结义兄弟,没准臭味相投,搞不好关氏兄弟都有可能受到他们的影响。 至于周仓原本就是一介武夫,再说他是关羽的嫡系,又不是刘备的亲信。刘备若是狠狠心,多半也能放弃的。 但潘璋就不同了,那可是孙权十五岁就开始在阳羡跟随自己的嫡系,也是自己的第一个嫡系,意义非凡。就好比游戏刚开局就得到了一张蓝卡甚至紫卡,即便游戏中期,紫卡乃至橙卡越来越多,大部分玩家对于自己的第一张新手卡还是有难以割舍的感情。孙权对潘璋的感情便是如此。 何况潘璋又是孙权非常信赖和倚重的猛将。眼下吕蒙、蒋钦、孙皎先后病故,建业那边又传来甘宁病重的消息,孙权要是再失去潘璋,于私于公都是一个极大的损失啊。 刘备肯定知道潘璋对于孙权的价值,因此才在此次谈判中狮子大开口,屡屡加码,就是赌孙权不肯放弃潘璋。孙权虽然恼恨,但也无可奈何。 “禀至尊!”就在这时,一名士卒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关羽之妻胡氏突然病倒!” “什么?”孙权顿时大惊失色,“速派医匠前去,千万要给孤治好她!” 一个时辰后,医匠方才回来向孙权禀报道:“将军勿忧,胡氏此病乃是因思念关羽所致,小人已为她配了几副宁神的药,几日后便可无恙!” 得知胡氏并无大碍后,孙权也算是松了口气。胡氏母女被软禁在江陵,孙权只说早日将她们送还给关羽,却一直隐瞒关羽的死讯,怕的就是她们孤儿寡母想不开。只是再这样软禁下去,说不准真关出个三长两短,那孙权就别想换回潘璋了。 “唉!”想到这里,孙权便郁闷地前往潘濬府邸。 且说潘濬自投降孙权后,便悉心整理文书,决定将荆州的一应军务、民生、钱粮等问题细细告知孙权,并写上自己的建议,以此来报答孙权当初亲自登门劝降的知遇之恩。 只是近日连连收到蒋琬从成都寄来的书信,诉说二人多年来的兄弟情谊,并深切慰问潘濬一家。潘濬与蒋琬虽非亲生兄弟,但自幼便是相识,数十年来一同读书学艺,感情颇深。蒋琬年少时便有才华,闻名乡里,潘濬也常常以他为目标。因此受到蒋琬的书信,潘濬也不能不为之动容。 此刻潘濬正在内堂勾画荆州的详细地图,忽闻孙权前来,潘濬便赶忙到府外迎接。两人进府后,寒暄了数句,孙权却忽地面露犹豫,良久方才问道:“不知承明这几日可曾收到令姨兄蒋琬家书?” 突然听到孙权问出这样的问题,潘濬也不由微微皱眉,如今他和蒋琬各事其主,如果还有家书上的往来,就算不谈公事,也难免会让人心生猜忌,更何况潘濬刚刚归降孙权。孙权这么问,分明是怀疑自己还有二心。 “确实收到……”但潘濬还是如实回答孙权,“只是至尊如何得知?” “不瞒承明……”孙权为难地说道,“孤令诸葛子瑜前往成都,欲用胡氏母女及周仓三人赎回潘璋,不料刘备、诸葛亮、蒋琬等人却执意要让卿也一并回去,不知卿……” 潘濬这下知道孙权今日来的目的,原来是想用自己换回潘璋,如果孙权不是已经有了这个念头,他根本不会来这里询问自己的意见。 想到这里,潘濬心中顿时无比失落,想当初孙权是如此看重自己,亲自登门,并用观丁父、彭仲爽等俘虏出身的楚地先贤为例来安慰自己,结果这才不到两个月,孙权便已变心。 “原以为我潘濬终遇明主,如今看来,到底是比不过孙权嫡系啊!” 潘濬心中失望至极,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向孙权作揖:“濬受至尊知遇之恩,愿为至尊分忧。”。 听到潘濬这般说,孙权知道潘濬也是留不住了,心中更加难受,亲自握住潘濬的手,叹息道:“承明,孤着实不忍你离去啊……” “或许有朝一日,濬能再为至尊效力。”潘濬现在能对孙权说的,也只剩下这些客套话了。 待送孙权离开后,潘濬方才郁闷地回到府中,令家眷与家人收拾行囊,准备前往成都。诸多事情交代完毕后,潘濬独自回到内堂,将案几上一卷卷自己精心整理,关于荆州军政的书籍,全部丢进火盆中烧毁,心中也再无为孙权效力之心。 既然潘濬对回成都一事没有异议,诸葛瑾便奉孙权之命,再次回到成都,向刘备阐明了孙权同意用胡氏母女、周仓与潘濬换回潘璋。方案最终达成一致,刘备又和诸葛瑾约定,十二日后在荆州与益州交界处交换人质。等诸葛瑾走后,刘备又命深得他信赖的大将赵云领兵一千,走水路将潘璋押往荆州。 接着,刘备又亲自到关府,将交换人质的消息告诉给关氏三兄弟。得知可以换回母亲、妹妹和周仓,关平与关兴自然如释重负,而关索也十分庆幸自己赌赢了潘濬,看来孙权和他料想的一样,终究是舍不得潘璋。 不过,这件事对关索来说只是刚刚开始。 “大王,臣侄愿随赵将军同往,迎接家母与妹妹,以防孙权使诈!”关索突然对刘备拱手道。 “臣侄也愿前往!”关平牵挂母亲和妹妹,也连忙向刘备请愿。 按常理来说,交换人质的双方并不太会找人冒充顶替,但刘备因关羽之死而深恨孙权,对孙权的人品更加地不信任。加上考虑到关氏兄弟思念亲人的缘故,刘备便点头同意道:“二位贤侄既有如此孝心,孤便准你们一同前往!” 听到刘备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关索终于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他便可以实现自己的计划了。 待到刘备走后,关索借着如厕的机会,悄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几日他一直睡在后院的服舍内,房间也一直无人打扫,谁也不知道他在房里偷偷摸摸地做些什么。 关索从墙角拿起了一个酒坛,里面装的自然不是酒,而是数十颗川楝子。 当初来成都路上,关索帮着樊阿采川楝子时,向樊阿讨来的,一路走来,也攒下来一大袋。回到成都后,关索让府上的家仆弄了一坛糖水,将晒干的川楝子浸泡在里面,中和掉原先的苦味。 “东西已经准备完毕……接下来就是找个合适的时间了……”关索晃了晃酒坛,思索着该如何让潘璋吃下这些川楝子。 三日后,赵云一行人领兵押着潘璋,坐上大船沿江而下,酉时靠岸扎寨过夜,第二天卯时再登船出发。 关索主动向赵云请缨,一路上死守在潘璋身边,以防他使诈逃走,便是上了岸也要待在同一个营帐内。对此赵云并无异议,虽然他觉得潘璋又戴着刑具,又被那么多士兵看管,绝对没有逃脱的可能。 关平也觉得实在多此一举,他则利用空闲时间,向赵云请教武艺和用兵之道。 其实关索的主要目的也不是看守潘璋,而是要在早晚两餐上动动手脚。 第一天晚上,当士卒将关索和潘璋的晚饭送到营帐后,关索看了一眼两碗差不多分量的粟米饭,果断将潘璋的那份扣在了自己碗上。 “你,你干什么!”早已饥肠辘辘的潘璋顿时大嚷起来。 “你不过一个俘虏,有的吃就不错了!”关索瞪了一眼潘璋,将碗扔到了他面前,“爱吃就吃,不吃都是我的!” 潘璋看了一眼自己的碗,里面的米简直是少得可怜,喂鸡尚嫌不足。他身为武将,饭量本就极大,每顿饭一斤米是起码的,这点饭量根本不够他塞牙缝的。 “臭小子,你想饿死我不成!”潘璋气得大骂道,“我死了,看你怎么换回你母亲和妹妹!” “放心,这点饭肯定饿不死你。”关索冷笑道,“我只是不想让你这么轻松地回到孙权身边。” 听到孙权的名字,恼怒的潘璋方才冷静了下来,眼下不能和这小子起冲突,必须赶紧回到东吴,将自己在蜀中探听到的情报汇报给孙权。至于关索这个小子,以后还可以再收拾他。 想到这里,潘璋便强咽下这口气,在未卸刑具的情况下,艰难地用手抓饭,但由于碗里米太少,两三口便吃的精光。看着潘璋可怜的样子,关索心中则是得意极了,自己的计划正在顺利进行。 第32章 关索毒计 益州,固陵郡,鱼腹县,扞关 固陵郡,益州改名最频繁的一个郡。公元195年,益州牧刘璋为了多设郡守,便从巴郡中分出数县,设立了固陵郡,所治为鱼复县。数年后,又将固陵郡改名巴东郡。 公元216年,蜀吴以“湘水之盟”重分荆州,刘备又将巴东郡改名为固陵郡,并任命旧城刘琰为固陵太守。等到了公元221年,刘备称帝,又因为屡有固陵人士上书,请求恢复郡之巴名,于是刘备再次把固陵郡改回巴东郡,直至蜀汉灭亡。 从成都到鱼腹县,走水路不过八九日路程,蜀军一路顺利,很快便到达了鱼复县,并在城东十五里处的扞关一带安下营寨。很快,聚集在巫县的吴军也派来使者,双方约定好在明日午时交换人质。 从赵云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关索不由得精神一振。 “是时候了!” 第二日清晨,关索从行囊里拿出了珍藏多时的一袋楝实果,然后走到了正在帐内呼呼大睡的潘璋身边,用脚碾着他的脸,恶狠狠地说道:“狗东西,起来!” 如果潘璋不是自己的杀父仇人,那关索这么欺凌一个饿了好几天的俘虏,还是十分残忍的。潘璋身上都是刑具,脸被踩着,完全动弹不得,只能艰难地从牙缝迸出几个字:“住,住手…..” “怎么,连骂人都骂不动了?”关索冷笑着松开了脚,“看来真是饿得不轻啊!” “今日午时就要用你去换回我母亲和妹妹,多少也得让你吃点东西,免得你在阵前饿晕过去,吴军还以为你死了,误我大事!”关索说完,便从手中的袋子里掏出一颗楝实果,丢到潘璋面前。 终于看到能吃的东西,潘璋的双眼也不由迸射出饥渴的光芒。可当潘璋发现这颗棕黄的果子似乎从未见过,他也不由顿时心生疑惑,谨慎地问道:“你给我吃的这是什么果子……” “我哪知道这是什么果子!”关索冷哼一声,“昨晚在这附近采的,你也就只配吃这些了,我军的粮食可不能浪费在你身上!” 关索说完,便随手从袋子里拿出了一颗楝实果,放在嘴里咀嚼了起来,还舔了舔舌头:“味道还挺甜的,给你吃我都觉可惜!” 潘璋这几日在关索的特别照顾下,每日吃得比鸡还少,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此刻别说是野果,就是野草恐怕也吃得下去,特别是看到关索吃下一颗后,他心中的戒心更是消了大半,伸手捡起那颗楝实果,塞进嘴里咀嚼了起来,还正如关索所说,味道还真不错。 关索干脆将一袋子楝实果全都撒到地上,潘璋也懒得挑剔,用手一颗颗捡起来,开始狼吞虎咽,很快便将这二三十颗楝实果一扫而空。 看着潘璋一脸满足的样子,关索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他强忍住脸上的笑容,心中冷冷地说道:“潘璋,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时日吧!” 午时,蜀吴双方按照约定好的那样,在益州与荆州交界处,鱼复县与巫县之间的鱼腹浦进行人质交换,并且两边都只带了两百人。蜀军这里的大将自然是赵云,而孙权这一次也派出了尽忠尽职的周泰,有这两员猛将压阵,蜀吴双方的将士肯定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赵云与周泰出阵后,简单地说了几句开场白后,双方各派两人去对方阵前,核实人质的身份和状况。在双方都确认无误后,便同时把人质从对方阵前带回。蜀军派出的是关平与关索兄弟,而吴军派出的则是两个潘璋多年的旧部。 吴军阵前停着一辆马车,想来胡氏母女正坐在里面,马车旁的是周仓和潘濬一家。除他们外,孙权还把关家的老管家关德、两个家丁和两个侍女一并送了回来,关索都是认识他们的。关家原来的家仆侍女大约二十余人,如今能回来这五个,关索不禁倍感亲切,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只是关索并没有注意到,正有一人眼含热泪地望着他…… “母亲!妹妹!你们可曾安好!”关平对着马车内急切地问道。 “平儿,是你吗?”马车内很快便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关平的母亲胡氏掀开帘子,看到关氏兄弟的身影后,顿时惊喜不已。同样,看到日夜牵挂的母亲与妹妹平安无事,关氏兄弟也算是松了口气。 可是,当胡氏注意到关平他们身穿孝服,不由得万分惊恐,连忙颤声问道:“平儿,你,你们兄弟......为何戴孝?莫不是......” 看到胡氏一脸的茫然,关平不禁悲愤地说道:“父亲突围时身受重伤不治,已故去多日,灵柩现在成都!想来孙权为了安抚你们,便一直将此事瞒着!” “你说什么.......”胡氏宛如晴天霹雳,顿时瘫坐在马车内,与关银屏一起抱头痛哭。关德等家仆想起关羽往日之恩,同样涕泪横流,止不住地哭泣。 “君侯!!!” 跟随关羽近二十年的周仓在呆了片刻后,猛地跪倒在地,如丧考妣一般地大声嚎哭。 由于蒋琬在信中并未提及关羽身死一事,加之孙权为了防止走漏消息,隐瞒工作做得很到位,因此潘濬也被蒙在鼓里。他虽与关羽不太和睦,但毕竟共事多年,得知关羽已死,潘濬也不禁摇头叹息。 胡氏等人如此痛哭,让关平同样悲伤落泪,关索却异常地冷静,连忙对关平说道:“大兄,速将母亲与妹妹带回本阵,免生变故!” 两边人质核实无误后,便同时将人质带回本方阵中。就在潘璋与关索等人正面相迎的时候,怒发冲冠的周仓正欲上前找潘璋拼命,却被关索一把拉住。 “仓叔,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关索知道周仓对关羽忠心耿耿,连忙耐心地劝道,“东吴大军离此地不远,何况我母亲和妹妹尚在这里,不能起冲突!” 在劝住万分不甘的周仓后,关索一行人也平安回到了蜀军阵中,赵云见众人质平安无恙,便好言宽慰关氏一家,随即率军返回鱼腹县。 “文珪,你可安好?”吴军那边,周泰看到潘璋归来,也策马上前问道。 潘璋适才还担心蜀军会不会放冷箭暗算自己,现在看到自家人马,也算松了口气,呵呵笑道:“放心,有手有脚!只是再不回来,我怕是要饿死在刘备那儿了!” 潘璋说到这里,心中不由更加地恼恨,怂恿周泰道:“幼平,何不趁势掩杀过去,蜀军那里多有老弱妇孺,此时交战定于我军有利! “我来巫县时,至尊特意叮嘱,眼下不宜与蜀军起冲突!”周泰却是果断地摇了摇头,“何况蜀军大队人马就在不远处,这里又有赵云压阵,我们未必能占到便宜!” “那就姑且饶他们一次!”想起成为俘虏的那段屈辱日子,潘璋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有朝一日,我非要剁下那两个关家小儿的狗头!尤其是那关索竖子!” 且说蜀军退回鱼腹县,胡氏在车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啜泣道:“平儿,你父亲是怎么去的?” 关平含泪将当日发生在夹石山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胡氏,惹得胡氏母女又是一阵嘤嘤哭泣。而周仓听得则是怒发冲冠,咬牙出血,大骂道:“潘璋狗贼!我周仓若不能为君侯报仇,誓不为人!” “仓叔所言极是!来日沙场见了此贼,我定要斩其首级,以祭先父!” 表面上附和关平,对潘璋咬牙切齿地关索,其实心里一个劲地冷笑不止,也许要不了多久,孙权就会收到他精心准备的大礼了。 第33章 潘璋身亡 荆州,宜都郡,巫县城外 吴军大营内,周泰与诸多部将一同设宴款待潘璋,庆贺他平安归来。潘璋连日来都没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眼下自然是饥肠辘辘,开怀大吃,好酒一盏接着一盏地往肚里灌去。 “文珪袭杀关羽,大挫刘备军威,此乃盖世奇功!”周泰招呼众将举起酒杯,“我等敬潘将军一盏!” 潘璋见众将敬酒,心中大喜,当即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接着大笑道:“哈哈!我杀了关羽,本倒是必死无疑!怎料刘备居然真的蠢到为了关羽的妻女把我放归东吴!” “听闻刘备与关羽昔日桃园结义,情同手足。今日虽碍于形势将你放回,但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周泰却是皱眉道。眼下吕蒙、蒋钦和孙权堂弟孙皎先后病死,若是刘备真的倾尽全力来报仇,那对东吴来说也是相当棘手的。 “怕他作甚!”潘璋一边啃着手里的猪蹄,一边得意洋洋的说道,“如今刘备没了关羽,又丢了荆州,不窝在益州境内严防死守,难道还敢出来不成!” “他若敢来!我定要送他去见关羽!”潘璋自信地说完后,又满满地饮了一盏酒,顺带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 就在潘璋大吹大擂的时候,突然,一阵强烈的剧痛从右侧肋骨处传来,痛地潘璋连酒盏地握不住了,立刻扑到在案桌前,抽搐起来。 “文珪,你这是怎么了?”周泰不由一惊,连忙上前问道。 “我,我,我......” 潘璋此刻已是疼得脸色苍白,满头冷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了。看到潘璋这个样子,周泰也是大惊失色,急忙对着账外大喊:“快,快传军医!” 潘璋年少时便好酒狂饮,长年累月,必然伤肝。又过量服用楝实果,肝脏已是大受损伤,加上饥饿过头后又是一阵暴饮暴食,更为要命。军医们更擅于治疗外伤,而巫县城内也缺乏良医,根本无法医治潘璋。周泰无奈之下,只能一面继续寻找良医,一面去江陵向孙权汇报。 听闻潘璋重病,刚刚被曹操加封为骠骑将军的孙权不由大惊失色,连忙带着江陵城内的多名良医并数百卫兵,火速乘船赶往巫县。 然而,肝脏疾病对于现代医学来说都是一个大难题,更别说近两千年前的汉末。几个良医轮番上阵,潘璋的病势仍是日见沉重,昏迷不醒,水米难进,人也消瘦了许多。孙权亲自在潘璋榻前守候,万分焦虑,却又束手无策。 “将军恕罪!潘将军肝脏已毁,命在旦夕,小人们无能为力啊!”最终,几个医匠还是一同跪倒在孙权面前,颤抖地说道。 孙权的身子气得几乎发抖,自夺得荆州后,孙权虽是沉浸在喜悦之中,可短短一月之间,荆州爆发疫疾,不仅仅是普通将士,吕蒙、蒋钦、孙皎也先后病故,孙权连日来都伤感不已。如今好不容易换回潘璋,却也命悬一线,为此孙权还损失了刚刚归顺的俊才潘濬。 “不惜一切代价,都要给孤医好文珪!医不好,孤便拉汝等陪葬!”孙权已经失去了一方雄主的姿态,发狂地大吼起来。 “至尊……潘璋有话要说……请屏退左右……”就在这时,病榻上的潘璋突然传来了微弱的声音。看到潘璋苏醒,孙权顿时又惊又喜,连忙让那些医匠出帐,亲自来到潘璋榻前。 “我潘璋本是一粗人,出身贫寒。承蒙至尊厚爱,二十余年委以重任,备受恩宠!”潘璋惨笑着说道,“只恨今日将死,不能再随至尊驰骋疆场,逐鹿天下了!” “文珪,不要多说!”想起当年与潘璋在阳羡相遇,孙权顿时心痛不已,“好好休息,孤定会设法将你医好!孤已失去子明与公奕,不可再失去你啊!” “我杀了关羽,便猜到刘备与关氏兄弟不会放过我……”潘璋叹息道,“想来那日关索给我吃的那些果子,多半有毒.......” “果子,什么果子?”孙权连忙问道,若是能知道潘璋生前吃过什么,或能对症下药,救潘璋一命。 “至尊,我江东军中,恐有刘备内应,且极有可能位高权重!”潘璋却自知大限将近,便不再浪费时间,说出了自己一直想告诉孙权的话。 “刘备内应?”潘璋微弱的几个字对孙权来说仿佛是晴天霹雳,“此事当真?” “那关索小儿对我了若指掌,就连我年少时喝酒赊账这等丑事,都一清二楚!”潘璋对此并没有丝毫的怀疑,“何况他在夹石山以逸待劳,杀死马忠,救走关羽!若无内应,怎会这般巧合!” “子明生前也确实有所怀疑......”孙权不禁想起吕蒙也曾疑惑关索为何能如此准确地出现在夹石山,甚至还能喊出马忠的名字。 “只是那关索年轻气盛,不小心说漏了嘴……”潘璋继续说道,“故而我便隐忍不发,受尽关氏兄弟欺辱,也要回到至尊身边……” “文珪.......”孙权心中更为伤感,连忙问道,“你当年喝酒赊账之事,对何人说起过?” 潘璋努力回想了一下,答道:“往日在军中,与吕子明、甘兴霸、朱义封、徐文向等人喝酒时,曾吹嘘过这件事.......” 听到朱然的名字,孙权顿时心中一惊,不由喃喃自语:“当日便是朱然与你一同伏击关羽.......” “不,不可能!朱然是朱君理养子,年少时又与我一同读书学艺,情谊深厚!绝不会是他!”但孙权很快便坚定地摇头道,虽然朱然确实有最大的嫌疑,但孙权绝不相信朱然会背弃他,成为敌人的内应。 “但愿......不是朱然.......”潘璋此刻已是强提着一口气,艰难地说道,“否则,江东.......” 潘璋话未说完,头已然一歪,气息全无,一命呜呼。 “文珪!!!” 潘璋既死,孙权不由地悲愤交加,他暴怒着站起身子,拔剑在手,指向西方怒骂道:“刘备!枉你自称仁义,竟用如此卑劣之手段!害死文珪,我定不与你甘休!” 第34章 刘封之患 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2月,益州,蜀郡,成都 在关氏一家回到成都后,关羽在城北凤凰山的墓地也修建完成。刘备便选了个适宜的日子,将关羽下葬。到了这一天,在漫天飞舞的纸币下,在凄凉悠长的挽歌中,关氏一家连同府上所有的家仆全部随着关羽的灵柩前往凤凰山。而刘备也率领诸葛亮、许靖、糜竺等重臣一同前往,送关羽最后一程。 甚至连张飞都阆中赶回成都,带着全家人一同出席关羽的葬礼。 伴随着无尽的哭泣声,关羽终于安葬在凤凰山中,永远沉睡在成都城外。比起历史上头枕洛阳,身卧当阳的结局,已经好上太多了。 昔日刘备爱将霍峻去世后,刘备曾在他的墓前留宿一夜,已示对霍峻的特别悼念。如今关羽的坟墓旁,也有特别为刘备搭建的棚屋,以供刘备日后前来悼念关羽。 同样,关氏三兄弟也暂居在墓旁的一处庐墓内,除早晚回府向胡氏请安外,其余时间均要在此服丧。刘备还特意赠与关氏兄弟四书五经,以及《孙子兵法》等珍贵书籍,告诫他们在服丧期间仍要勤于文武,万万不可懈怠。 服丧期间禁止一切娱乐活动,关索每日在关羽墓旁研读《春秋左传》与《孙子兵法》,或练习刀法箭术,每日相当充实,只是关索仍不满足于现状。 “想来一年后,刘备就要东征孙权,为关羽复仇。只是法正仍在家中养病,生死难料……真怕刘备到时重蹈覆辙……” 这一日练武歇息时,关索想到不久后即将到来的夷陵之战,不由得心中一紧。 “若是我也能随军征战,或有机会改变刘备败局……” 不过,关索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刀,却是微微摇头:“只是随军征战岂是儿戏,以我现在的武艺,怕是凶多吉少……” 这段时间关索虽然一直向关平与关兴请教关氏刀法,但关氏兄弟皆不擅长指导武艺,因此关索的刀法虽有提升,但也十分有限,始终不如关平与关兴。 平日看着关平与关兴皆在熟练的舞动大刀,关索的心中不免有些着急,忍不住思索起来:“若是再有高人能提点我一下,或许能弥补我和关平他们的差距……只是该找何人呢?” 话说在关索服丧期间,天下也还发生了不少大事,最为震动的,那便是一代权臣,魏王曹操病逝于洛阳。在得知关羽确实身亡的消息,曹操顿时欣喜不已。关羽与刘备情同手足,如今他死于孙权之手,刘备必然深恨孙权。孙刘联盟正式破裂,曹操便可高枕无忧了。 然而,每晚夜深人静之时,曹操又常常回想起与关羽的种种往事。万军之中力斩颜良,封存赏赐千里回归刘备,想到这些,曹操都会万分遗憾,为何这等忠义猛将不能为他所用。 也许是因为上了年纪特别容易伤感的缘故,曹操的身体开始每况愈下。相传曹操又在洛阳城外的濯龙祠看到了一株根部流血的大梨树,受到惊吓,便一病不起。 最终,六十六岁的曹操于建安二十五年二月病逝于洛阳。曹操之死的消息传到成都后,关索自然是非常感慨。来到三国时代,居然没机会亲眼见一见这位伟大的枭雄,着实可惜啊! 这一日,刘备正与诸葛亮在偏殿议事,听闻曹操死讯后,刘备在惊喜死了一个强敌的同时,又不禁想起与曹操这个老对手二十多年的较量,心中竟莫名涌起一丝伤感。 “想不到曹孟德终究还是走在了孤的前面啊……故人一一离去,孤今年已有六旬,不知还有多少光阴……” 就在刘备感叹之余,又有派往荆州的探子回报,说是潘璋病逝于巫县。 “什么?潘璋死了?”这个消息倒是让刘备有些始料不及,但他随即又冷哼一声,“狗贼害死云长,活该有此下场!” “大王,小人听闻东吴那边纷纷传言,说是.......”这时候,探子却有些支支吾吾,似乎有难言之隐。 “说是什么?”刘备看他吞吞吐吐,不由皱眉问道。 “说是大王毒死了潘璋!”探子终究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 “一派胡言!那潘璋是死在孙权军中,又不是死在益州境内!”刘备勃然大怒,忍不住拍案骂道,“孙权竖子!我日思夜想为云长报仇,他还敢将潘璋之死赖到我头上!真是欺人太甚!” 说完,刘备便要和诸葛亮商议伐吴报仇之事。但诸葛亮却是劝道:“大王息怒。眼下曹操已死,其子曹丕继位魏王,中原必有动静,可先派人去洛阳等地打探消息,然后再做决断!” 冷静下来的刘备也知道此时不是征伐孙权的最佳时刻,于是听从诸葛亮的建议,往洛阳、许县、邺城等地派遣探子。事情才处理完没多久,门外士卒突然来报:“启禀大王,副军将军刘封在殿外等候!” 听到刘封从上庸回来,刘备与诸葛亮皆是脸色一变。刘备沉思片刻后,方才说道:“传他进来!” 少时,风尘仆的刘封便进到殿内。注意到刘备脸色不对,刘封心中不禁一凛,连忙下拜道:“儿臣参见父王!” 刘备冷冷地目视刘封,颇为不悦地问道:“两月前,我命陈式将军替你回成都,为何今日方才归来?” “回父王,孩儿得到父王军令后,便立刻启程返回成都。怎料前日下雨,山路多有塌陷,故而耽误了归期。”刘封如实回答道。 既是刘封这般说,刘备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作计较,他沉默片刻后,方才沉声道:“你当机立断,斩杀申仪,除一大患,孤本欲褒奖你!” 说到这里,刘备突然话锋一转,拍案怒喝道:“然而,昔日我令汝与孟达屯军上庸,伺机支援云长。他是孤结义兄弟,亦是汝叔父。曹操先后派于禁、徐晃救援樊城,而汝却一连数月按兵不动,致使云长兵败身亡,又有何话说!” 此番刘封独自被刘备召回成都,心中知道多半是因关羽之死。眼下见刘备果然向他问罪,刘封连忙伏地哭诉道:“父王!上庸三郡地少民稀,粮草输运,征收需赖申耽,申仪二兄弟,但二人皆言上庸初定,若强征百姓服役,只恐会起祸端!” “孩儿也知曹操亲率大军前来救援,上庸数千兵马若去支援二叔,倘若败绩,申氏兄弟焉能不怀二心,只恐上庸三郡亦不能保!” “二叔水淹七军,威震中原,孩儿本以为纵是不去支援,以二叔之勇,也断然不会有失。万万没有想到孙权竟会偷袭荆州!” “孩儿知道荆州失陷后,本欲提兵去救,奈何时间仓促,只得先请邓太守前去救援!二叔亡故,孩儿也日夜愧疚!若早知如此,当初定不会所视不管!” 刘封言辞恳切,涕泪横流,颇有懊悔之意,刘备也不能不为之动容,思忖良久后,方才长叹一声:“你且退下吧!” 自得知刘封归来,诸葛亮的神色一直颇为复杂。待刘封走后,诸葛亮咬咬牙,对刘备说道:“刘封生平只服大王,从其擅杀申仪一事来看,足可见其刚强不驯。而世子柔善宽厚,大王在日,尚可制御刘封,但易世之后,只恐终难驾驭。” 诸葛亮微微一顿,沉声道:“不如趁早除之!” 诸葛亮的建议让刘备也不由脸色一沉,其实这个念头他在去年立刘禅为王世子的时候就曾动过,为了保护刘禅,也许终有一天要牺牲刘封。 但思索良久后,刘备最终还是摇头叹道:“孤与刘封终究十数年父子情分,云长亡故,他虽有过失,但终究罪不至死。何况他除掉申仪,安抚孟达与申耽,也算为我除去一患,此时杀他,只怕人心不服。” 诸葛亮心中默叹,又道:“大王若终究不忍,不如善言安抚刘封,令其改回寇姓,光耀门楣,倒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此事……容孤细细斟酌。”诸葛亮的这个提议,倒是让刘备有些心动,但这是否会引起刘封的不满,引发祸端呢? 第35章 刘备发难 蜀郡,成都,刘封府 “来,林儿,到阿翁这里来!” 刘封府邸的庭院内,不满两岁的刘林正在努力练习走路,而刘封正欣慰地看着自己稚嫩的儿子,摇摇晃晃地迈向自己。 刘林出生之时,刘封正随刘备征讨汉中。后来刘封又驻扎在上庸,一直没有机会回到成都。如今亲眼看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刘封终于体会到初为人父的喜悦,先前种种在朝政上不愉快的事情,统统抛到脑后。 “主人,大王到!”就在这时,门外的家仆急急忙忙地前来通报。 知道刘备前来,刘封立刻带着刘林和妻子李氏,还有一众家仆出门相迎。待到刘备车架临近,刘封便领着众人恭敬地跪拜道:“不知父王驾临,孩儿有失远迎!” “祖父!”满脸稚气的刘林并没有随着刘封夫妇一同下跪,而是站在李氏身边朗声高呼刘备。 “林儿,还不跪下!”刘封心中一慌,连忙呵斥刘林,这个节骨眼可别给自己惹麻烦。 “林儿年幼,莫要怪罪他。”刘备并不在意,挥手示意刘封不要冲孩子发火。虽说这个孙子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这刘林自小便长得浓眉大眼,虎头虎脑,让刘备也不由心生喜爱。在刘备从汉中回成都后,也曾赏赐给刘林不少礼物,权当做爷爷的一份心意。 众人进了府中,刘备让李氏带刘林在前院玩耍,他则和刘封到了后堂,又令家仆尽皆退下。等到屋内只剩下刘备与刘封二人后,刘备便正色问道:“我听王子泰等人皆言,你设宴伏杀申仪之计乃关索所教,他还写了一封书信给你,你可曾记得书信内容?” 之前刘备从刘封、申耽等人的书信中得知申仪派人追杀关氏兄弟,并企图嫁祸孟达的恶行,极为震怒,后来虽然不满刘封擅自处死申仪,但考虑到申仪本该一死,也不想深究。 后来听王宇说起关索猜到申仪会派人追杀,并向刘封献计除掉申仪,刘备虽是惊叹关索见识,但却也有一些疑惑。只是当时因为关羽灵柩回到成都,刘备极为哀痛,未将此事放在第一位。 今日,刘备倒要问个究竟。 不管刘封对别人态度如何,他对刘备始终是忠心耿耿,自然不敢有所欺瞒,如实回答道:“书信正在孩儿这里,请父王过目!” 刘封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将里面的书信递给刘备。刘备接过后细细一看,也不由脸色一变。 “父王,关索心思缜密,孩儿自愧不如。”刘封同样佩服关索胆略,感慨不已,“伏杀申仪一事,前后皆不出他所料!” 刘备将这封书信反复读了几遍,方才收入怀中,随即正色问刘封道:“云长之死,罪在孙权!孤兴兵伐吴之时,你可愿做先锋?” “孩儿愿为父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刘封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拱手道,“孩儿定要手刃孙权,为叔父报仇雪恨!” 眼神坚定,声音洪亮,刘封的忠心让刘备不由得想起当年第一次在新野见到刘封的情景。那时刘封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器宇轩昂且英气逼人,让刘备不由得心生喜爱。十数年的父子之情,让刘备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听从诸葛亮的意见除掉刘封。 “云长的事,眼下先不计较了,且看他日后如何。”最终,刘备还是压下了对刘封的杀意。 不过,刘备又郑重地叮嘱刘封:“来日你且要去凤凰山,好生祭拜你二叔!” “喏……”祭拜关羽确实应该,只是一想到要面对关氏三兄弟,刘封便觉得定会遇到麻烦,心中着实烦躁,但这毕竟是刘备亲自命令,他又不得不从。 刘备又告诫刘封日后要多用智谋,不可逞匹夫之勇,更不可意气用事,随即离开刘封府邸,前往凤凰山。 二月天气已渐渐转暖,益州又并非寒冷之地,关氏三兄弟练武便更加勤快。此刻他三人在关羽坟墓不远处练习刀法,听到刘备前来,便立刻奔赴山脚,恭迎刘备大驾。 来到凤凰山上,刘备先是祭拜过关羽,然后在庐墓前与关氏三兄弟席地而坐。在简单地询问了关氏兄弟的近况后,刘备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略带神秘地笑道:“关索,这有一封书信,你不妨看看。” 接过刘备递来的书信,关索仔细一看,脸色不由大变,这正是当初自己写给刘封,劝他设计除掉申仪的信。 “刘备突然提起此事,究竟是何意,莫不是要秋后算账?”此事来得太过突然,关索毫无准备,不免紧张起来。 “申仪乃孤亲封的西城太守,建信将军,纵然有罪,也应由孤裁断!”刘备也收起了和颜悦色的一面,神情严厉地质问关索,“你唆使刘封擅杀申仪,可想过其中利害?” “倘若人人效仿,国家法度安在?” 自打回到成都后,关索好久都没见到刘备如此不悦的一面,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上前跪地道:“大王,臣侄当日确实因薛司马之死而深恨申仪,但臣侄欲杀申仪,也并非只为私怨!” “噢?那你说来听听!”刘备冷冷地问道,“究竟还有何道理?” 关平与关兴皆是紧张地望向关索,不知他该如何应付这个难题。 第36章 大器晚成 关索深吸一口气后,徐徐说道:“一者,申仪在上庸多年,手下心腹甚多,若是将其押往成都受审,只恐途中有变。” “二者,申仪包藏祸心,若是让他活着回到成都,难保他不在大王面前胡言乱语,拖申耽与孟达下水。”关索详尽地向刘备阐述自己的见解,“臣侄认为荆州失陷,上庸已遭强敌环伺,更应稳定人心,免生内乱。申仪既死,申耽与孟达必然心安,不至于狗急跳墙,做反叛之举。” 刘备不动声色地听着关索辩解,其实他本来就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生气,无非是为了考验一下关索。 当然关索的表现果然没有让刘备失望,特别是关索说到的第二点,就连刘备起初都没有想到。 “临危不惧,思路清晰,当真难得啊!”刘备不由得再心中称赞起关索。 “大王,二弟年少,对朝堂法度之事知之甚少,还望大王恕罪!”关平身为兄长,自然懂得孝悌之道,连忙上前为关索求情,“若大王真要降罪,平身为兄长,未曾阻止,理应同罪!” “请大王饶恕二兄!”关兴也一同恳请刘备。 刘备沉默片刻后,方才淡淡地问道:“那你为何能料中申仪会追杀你等?” 听到刘备这话,关平也不禁一怔,其实当初他也有这个疑惑,只是未曾深究。如今刘备重新提起,关平也是倍感奇怪,就算申仪真的暗通曹操,但关索又怎么可能知道。他与申仪素昧平生,如何能这么了解申仪的行动? 虽然关索不能明着说自己知道申仪在历史上真的再次降曹,但他很快便理了一下思路,回答道:“适才臣侄说过,上庸既遭强敌环伺,则奸佞之徒必然心生歹意。申仪原属曹操,当日归降大王也是碍于形势,臣侄虽不能确定他是否有不臣之心,但也不得不防!” “那你为何不怀疑孟达与申耽?”刘备又不禁问道。 “孟达虽因先父之死而心生畏惧,但若其真欲降曹,则必会连夜率众离去,尽快逃出上庸。若派人追杀我等,一者并无意义,二者难免有所暴露!”关索见招拆招,镇定自若,“而申耽妻儿皆在成都,臣侄料他多半不会如此妄为。” “唯有申仪无妻无子,既无至亲在成都,做事便能无所顾虑。”关索斩钉截铁地说道,“因此臣侄断定,若真有人前来追杀,必是申仪部下,且一定会嫁祸孟达,逼其降曹!” 先前刘备便知道关索这段时间以来见识过人,不过这一次,刘备是真的对关索的心思缜密大概吃惊。 “有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如今看来,关索当真是大器晚成也!”刘备也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那申仪罪该论斩,只是三位贤侄往后遇到大事,需细细思忖,切不可意气用事,以私废公!”刘备不想再在这件事上做太多文章,只是郑重地告诫三人。 “喏……”既然刘备没有深究,关索不禁松了口气。 但关平则感到有些奇怪,刚才关索谈到自己如何料到申仪追杀,刘备却不置一词,究竟是何用意? 关平也许不知道,刘备为了顾及他这个嫡长兄的颜面,也不想让关索过于骄傲,因此才没有当众称赞关索。 这时,刘备又说起潘璋身死的消息,关氏三兄弟先是一惊,随即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愤怒和遗憾。 “哼,狗贼害死先父,就这样死了,真是便宜他了!”关平咬牙骂道,他多么渴望能在战场上亲手斩杀潘璋。 “有朝一日,定要将其开棺戮尸!”关索同样在一旁恼恨地附和道,他在刘备面前必须装成一无所知的样子,决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关索清楚,如果刘备真的知道自己用中药让潘璋慢性中毒而死,比起称赞关索的智慧,恐怕更会担心关索的歹毒,因此关索这一次选择了低调。 关索的表演还是没有白费,刘备看到关索也是一副意想不到的表情后,心中不禁暗想:“虽然子龙说关索一路上始终不曾离开过潘璋,但料他如何有办法能让死在荆州?” “想来是潘璋命该如此,从荆州一路来益州,已让他染上恶疾,死在荆州也不足为怪。” 于是,刘备便不再对关索有任何怀疑。 刘备又勉励关氏兄弟勤习武艺,多读书籍,随后便以事务繁忙为由,离开凤凰山,临行之前,刘备特命关索随行,将他送至山脚下。 “唯!”关索见刘备特意支开关平与关兴,心中不禁有些好奇。 关索一路跟着刘备向山下走去,快到山脚的时候,刘备忽然命身后侍卫先行,自己则是和关索两个人缓步慢行。关索知道刘备用意,立刻提起精神。 不出关索所料,刘备很快便开口道:“孤知你兄关平深恨刘封、孟达,不知你以为孤该如何处置他二人?” “此乃国家大事,臣侄岂敢妄言。”关索连忙谦卑地回答道,“何况疏不间亲,刘封乃大王之子,臣侄谈论恐有不便。” “孤与云长乃异姓骨肉,孤也将你与关平、关兴看作亲子侄一般,不必如此见外。”刘备淡淡地说道,“孤只想听听你的看法。贤侄有话但讲无妨至于听与不听,则取决于孤。” “无论你今日说什么,孤都不会怪罪于你,更不会告知他人。”为了消除关索的顾虑,刘备又承诺道。 既然刘备都这么说了,关索如果不回答点什么,恐怕就太不给刘备面子了。 “依臣侄愚见,刘封与孟达眼下尚可为陛下所用。”关索徐徐说道,“刘封骁勇善战,孟达在荆州多年,知晓荆州地势环境,来日陛下若要征伐荆州,或可用到他二人。” “只是……申仪既选择嫁祸孟达,臣侄担心孟达先前便已动了降曹之心,只是仍首鼠两端……”关索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担忧,“陛下不可不防!” 听完关索有理有据,且不计私怨的这番话,刘备不禁觉得关索的境界要比关平高出一筹,心中甚为满意,于是点头道:“你的话,孤记下了!” 注意到刘备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柔和,关索知道刘备肯定同意了他的看法,当即壮着胆子,拱手道:“大王,臣侄有个不情之请!” “贤侄但说无妨!”刘备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我兄弟三人在凤凰山每日练武,多有不解之处!恳请大王派一员勇将,前来指点我兄弟三人习武。”为了能早日提升自己的武艺,关索急欲得一良师相助。 “你既主动开口,想来是有人选了。”刘备呵呵笑道,“你欲让何人教你武艺?” 关索既是求上进,那刘备也乐意助他一臂之力,不仅仅是看在关羽的面子上,也是为了培养下一代的人才。 “黄汉升老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刀法箭术皆是冠绝天下。臣侄欲待之以师礼!”关索也不客气,直接点名刘备的后将军。 “汉升的确是最佳人选。”考虑到关氏兄弟都和黄忠一样擅使大刀,刘备随即点头道,“眼下并无战事,汉升每日操练兵马也略有乏闷,孤便命其指点你兄弟三人武艺。” 说到这里,刘备又郑重地叮嘱关索道:“你等务必勤勉努力,切勿辜负孤一番用心!” “多谢大王!”关索当即大喜,拜谢刘备,“臣侄定不会让大王失望!” 第37章 黄忠考验 蜀郡,成都,凤凰山 两日后,关氏兄弟在向母亲胡氏请安后,便立刻从关府赶回凤凰山,在山脚下等候黄忠到来。昨日黄忠便派人告知,今日巳时前来传授他三人武艺。考虑到黄忠是刘备麾下的右将军,地位崇高,关氏兄弟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三人一同下山迎接便是最好的礼遇。 眼看巳时将近,远处仍没有黄忠的身影。关平不由心生不快,对关索说道:“二弟,黄忠虽是武艺高强,但请他来指点我兄弟,怕是多有不便……你向大王开口前,为何不和我商议一番?” “呃……大兄似有难言之隐。”关索不禁有些疑惑。 “当初大王派费公举至荆州,封父亲为前将军。”关平回忆往事,脸上也略有尴尬,“只是父亲得知黄忠为后将军时,却说……” “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关索苦笑着摇了摇头,“此事我也是知晓的……” 历史上,赤壁之战结束后,周瑜率兵围攻江陵,与曹军大将曹仁交战。而荆南四郡是刘备亲自统兵收复的,此时的关羽正在周瑜手下,在江陵北面阻截曹军援兵。因此关羽和黄忠并没有像《三国演义》里那般龙争虎斗。其实两人在刘备麾下也只是见过寥寥几次,并无私交,心高气傲的关羽并不认为黄忠这个老将有多大本事,而黄忠又是出了名的不服老和倔脾气,同样认为关羽不过是因为跟随刘备较早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两人彼此之间谁也不服谁。 就拿关羽这次离世来说,黄忠甚至都没有派人前来吊唁。站在他的立场,关羽生前既和他交恶,他自然没必要在关羽死后惺惺作态,免得别人说他一把年纪,还恬不知耻地去巴结关羽三个儿子。 “那你为何还……唉……”关平长叹一声,颇为郁闷地说道,“只怕黄忠心中仍存芥蒂,会为难我等。” 关索则淡淡地一笑,说道:“大兄之言确是有理!不过小弟倒是觉得,黄忠毕竟是受大王之请来教我等武艺,纵是有所刁难,亦不会太过!” “何况眼下蜀中最适合指点我们兄弟武艺的,正是黄忠。”关索不禁感慨道。刘备麾下虎将众多,但刀法与箭术皆为绝顶者,唯有黄忠一人。 “只要我兄弟三人学好武艺,来日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定能重振关家名望!”关索斗志满满地说道,“纵然现在受点小气,又有何妨?” “二兄所言极是!”关兴也在一旁赞同道,“黄忠乃大王麾下虎将,我等得其指点,必能受益匪浅!” 看到两个弟弟都是这般说,关平也不再多言,如果黄忠真的能让他的武艺更上一层楼,那便再好不过。 就在这时,前方忽有三匹快马驰来,为首一员老者,须发如雪,满面皱纹好似刀刻一般,精神抖擞,不怒自威,七尺身躯犹如铁塔般壮实。 不用多说,这便是老当益壮的黄忠。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亲兵,其中一人手持一把赤红如血的大刀,老远便能感受到刀锋上的寒光。 “见过黄老将军!”关氏兄弟一齐上前,恭敬地作揖行礼。 “不必多礼!”黄忠则是在马上淡淡地说道,“速领老夫至尔等习武之处!” 关氏三兄弟往日都在离关羽墓不远的一处平坦空地上练习刀法,空地四周又有大量的榕树,可以成为射箭的目标。只是虽离关羽墓较近,黄忠却也懒得去关羽墓前看上一眼,对此,关氏三兄弟也算有心里准备,不和黄忠去计较。 众人来到空地上后,关平十分有礼地对着黄忠拱手道:“黄老将军屈驾前来指点我兄弟三人武艺,平感激不尽。” “先不用道谢!”黄忠面无表情地摆手道,“老夫今日前来,先要考核你三人刀法与箭术。若你兄弟过不得关,老夫自会禀明大王,另请他人前来授艺!” 想不到黄忠上来就是一个下马威,关索与关兴不由心中忐忑。而关平的心里则是十分不服气,自己对黄忠已是十分恭敬,可黄忠居然屡次给他脸色看,未免太小瞧人了。 好歹关平是将门虎子,又跟着关羽征战过樊城,难道还没资格接受黄忠的指点吗? “不过念在尔等年少,若有一人能通过考验,便算是尔等全数过关!”不过,黄忠显然也不能完全不买刘备的面子,因此网开一面,冷冷地说道,“机会既已给出,就看尔等能不能把握了!” 这对关氏兄弟来说可是个绝好的消息,关索暗自松了口气,自己那蹩脚的刀法恐怕难以通过黄忠的考验,这个艰难的任务,就交给关平吧。 果然,关平傲然出列,拱手道:“关平不才,请老将军赐教刀法!” 黄忠知道关平身为长兄,又随关羽上过战场,武艺应该是三兄弟中最好的,于是呵呵笑道:“听闻关平郎君当日在樊城与曹军大将庞德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你若能在老夫刀下撑过五十回合,这第一个考验便是通过了!” “五十回合……”听到黄忠开出的条件,关平不由暗暗思忖,往日他与关羽比试刀法,从未撑过五十回合。可黄忠的武艺或许不及关羽,加上他年过七旬,关平觉得自己应该有把握能通过黄忠的考验。 “黄老将军,请赐教!”想到这里,关平便自信满满地说道。 两人很快便各自取来兵器,关平所用的是关羽留下的青龙偃月刀。由于关平身为长兄,继承了关羽汉寿亭侯的爵位,加上关平武艺最好,青龙刀与赤兔马皆归关平,关索与关兴也无异议。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关平已经完全可以驾驭这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 而黄忠所用的这把名为“赤血”的大刀,相传是黄忠在荆州请能工巧匠铸造而成,不知是什么原因,整个刀面红的如血一般,故而唤作“赤血”。此刀不仅锋利无比,而且十分耐用,多年来黄忠一直视其为珍宝。去年黄忠曾在定军山用此刀立斩曹军大将夏侯渊,赤血刀也因此在军中扬名。 同样,关平知道比武难免会出现受伤的情况,因此还在外衣下面穿了防身用的小铠。往日他们兄弟切磋武艺的时候,关平便经常穿着,今日要和黄忠比试,关索更不敢大意。 今天这场比试采用步斗的方式,关平与黄忠各自摆开架势,可就在这时,黄忠忽然把刀一转,将刀背对准了关平。 “黄老将军,你这是……”关平顿时疑惑地问道。 “如此,老夫也不用担心失手伤了你。”黄忠呵呵笑道,“你倒不必有所顾虑,老夫征战一生,岂会被小儿所伤!” 明显听出黄忠言语中有轻视之意,关平不由地脸色一变,高喝道:“黄老将军,关平得罪了!” 言毕,关平右手拖刀,箭步冲向黄忠。再离黄忠尚有七尺的时候,关平猛地双臂抡动青龙刀,对着黄忠便是一记横劈。 电光火石之间,黄忠也架起了赤血刀,不动声色地接下了关平全力的一击。 “当”的一声重响,关平只觉得双臂一阵微痛,心中不由暗暗吃惊黄忠的力气。 “久闻黄忠老当益壮,今日一见,方知此言非虚!” “力道不错!”黄忠也称赞关平一声后,突然右臂抡刀,目标直指关平胸口。 关平急忙一边后退,一边用刀护住前胸,虽是及时挡住,但黄忠的大刀一波又一波地猛攻而来。关平不由得集中精神,小心应付,同时不断反击,一时间尚能和黄忠都得旗鼓相当。 “黄忠不愧是刘备麾下虎将!用刀背尚且如此厉害,这武艺恐不在关羽之下!”关索在一旁仔细地看着黄忠的刀法,心中不禁为关平捏了把汗,期望他能撑过五十回合。 一老一少酣斗了近四十回合,关平刀法虽是娴熟,但力气和经验都逊黄忠一筹,渐渐支撑不住。黄忠见关平刀法散乱,一连数刀猛劈过去,打得关平手忙脚乱,连忙朝后退去。 黄忠则是不依不饶,用大刀紧紧缠住关平,同时厉声喝道:“关羽的儿子竟如此不济?这么快便要认输了吗?” 关平先前被黄忠轻视,此刻又被黄忠这么一激,心中顿时充满了不甘。既然黄忠提起关羽,关平不禁回想起关羽和黄忠的往事,而自己此刻正握着父亲留下的青龙刀与黄忠交战。 “我是关云长的长子,岂能有辱先父英名!” 关平歇斯底里地咆哮一声后,双臂奋力舞动青龙刀,拿出平生所学,死死抵挡住黄忠的进攻。面对这股突如其来的反击,黄忠一时也难以压制住关平,关索与关兴同样在一旁看得激动不已。 两人又斗了十余合后,关平终究是难以抵挡黄忠,十指越发酸痛,刀法破绽渐多,黄忠看准机会,大刀全力一击,将关平手中的青龙刀震飞到半空,重重地落在地上。 “第五十五合!”黄忠深吸一口气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汝过关了!” “多谢黄老将军!”关平知道黄忠此番是手下留情,对黄忠的武艺也心服口服。 “不用忙着道谢!”黄忠正色道,“老夫还要考教你箭术!” 听到黄忠要考术箭,关索心中一动,连忙上前道:“小子关索,愿代大兄接受考验!” (其实汉末时代的武器,绝不可能像小说那样,用上几十年都不损坏,这里为了增添一些趣味性,多设计了一些像青龙偃月刀,丈八蛇矛那样耐久度相对BUG的兵器。) 第38章 天外有天 “怎么?莫不是觉得你兄长此刻疲惫不堪,难以通过?”黄忠皱着眉头问道,若是关平真的因为这点运动量就累了,那日后也别提上战场了。 “大兄身为武将,弓马自然不在话下!”关索则不亢不卑地回答道,“只是索堂堂男儿,若只是躲在大兄后面,恐惹人耻笑!” 关索这番话倒是没有灭关氏兄弟的威风,黄忠听他说得有理,方才点头道:“你既有勇气,可莫要后悔!” “请黄老将军考教!”关索自信地笑道。 黄忠见加关平与关兴皆无异议,便对身后的一名亲兵使了个眼色,然后指向了远处的一颗小榕树。那名亲兵心领神会,立刻跑了过去。 黄忠虽是年事已高,但由于极善射箭,视力保养地却是不错。在确认那名亲兵完成了自己的吩咐后,黄忠便对关索说道:“此处距离那棵榕树约有一百二十步之遥。我已命人在树梢上悬挂一枚铜钱,你若能射中,这第二个考验也算通过了。” “一百二十步……”关索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虽然这个距离对他来说并非难如登天,但铜钱这个目标实在太过渺小。凭着关索出色的视力,也只能隐约看得清那枚铜钱。 看到黄忠的箭术考验比刀法更难,关平倒是有些庆幸关索自告奋勇来接受这第二场考验,以自己和关兴的箭术,多半是射不中那枚铜钱的。 想到这里,关平心中也有些急躁,自己身为长兄,没理由在箭术上落后弟弟。 这个时候,关索也从怀中拿出骨决和护臂,穿戴完毕后,右手拉开了二石强弓,瞄准了一百二十步外的那枚犹如星辰般大小的铜钱。 “左边点……右边点……会不会太上面了……” 毕竟只有一次机会,关索还是非常的谨慎,瞄准的时间也比以往更长。好在关索充满了耐心,他明白越是困难的局面,越要保持冷静,一个出色的射手,决不能自乱阵脚。 黄忠在一旁注视着关索的神情,看到关索在瞄准了那么长时间后,依旧没有出现一丝焦躁,也微微点头,因此也不催促,他倒想看看关索这一箭会有什么结果。 “应该可以了!”经过几番确认后,关索终于有了把握,只见他右手一抖,高喝一声:“中!” 众人的目光跟着三尺雕翎箭,一齐望向了大榕树。 然而,远处并没声音传来。 关索的心不由得一沉。 难道自己没有射中? 很快,黄忠的亲兵飞奔而来,向黄忠汇报道:“禀将军,关二郎君的箭堪堪掠过铜钱!” “掠过?”关索灵机一动,“这么说,是射中了?” 黄忠也不由目视亲兵,亲兵自然如实回答道:“铜钱被箭矢掠过后,旋转了许多圈!” 听到亲兵这么说,关氏兄弟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黄忠。 “……既如此,这第二个考验,便算你通过吧!”黄忠沉默片刻后,方才点头道。按照他的本意,这一箭理应将铜钱射在榕树干上,才算过关。但自己有言在先,便不多计较了。 关氏兄弟皆是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庆幸的喜悦。 “只是掠过铜钱,居然要瞄准这么久。”黄忠冷哼一声,“你还要多加练习才是。” “黄老将军教训的是!”关索谦虚地说道。他也知道射出这一箭花了太长的时间,若真上了瞬息万变的战场,关索可能已经被敌人反杀了。 “今日机会难得,老夫也来展示一下身手。”也许是看了关索射箭让黄忠有了兴致,他当即命亲兵牵来了他的战马,并从马上鞬袋取下了一张十分精致结实的长弓,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它的非比寻常。 “这张‘神臂弓’可是老夫的至宝。”黄忠骄傲地向关氏兄弟展示了他的宝弓,“尔等看好了,这可是三石弓。” “三石弓?”关氏兄弟皆是一惊,眼下三石弓对他们来说仍是无法驾驭的武器。去年关羽曾让他们尝试过三石弓,却无一人可以拉开。 “既是那枚铜钱还在,就让老夫来射吧!” 黄忠说完,便从箭箙取出一支雕翎箭,可是却转身朝着铜钱的反方向走去。 “这……”关氏兄弟顿时心生疑惑,难道黄忠还要在更远的距离射箭吗? 黄忠又走了三十步,方才停了下来,此处距离那枚铜钱约有一百五十步。看到黄忠要在这么远的地方射箭,关氏兄弟顿时觉得黄忠是不是有点太托大了,万一射不中,那在三个后辈面前可是很丢人的啊! 很快,黄忠便轻松地将三石弓拉满,而且几乎没有怎么瞄准,右手便猛地松开弓弦! 只听得利箭带着风声,宛如电光一般,呼啸在山林之间。 “咚~”的一声闷响,黄忠的箭矢直接插在了榕树干上,悬挂着的那枚铜钱则应声落地,而系在它上面的绳子竟然分成了两段! 原来黄忠的目标根本不是铜钱,而是系着铜钱的那根绳子。 “这……不可能吧!” 关氏三兄弟全都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关索,他本以为自己的箭术了得,可直到目睹黄忠射出的这一箭,他才觉得自己先前的自负着实可笑。 黄忠积累了几十年的箭术,绝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比较的。 “看来我还差得远呢……”关索内心不断地感叹,这一箭对他的震撼实在太大了,原来天下竟还有如此射术,就算吕布当年的辕门射戟,只怕也不过如此。 “终有一日,我也要像黄忠一样射出惊世骇俗的一箭!”在惊叹的同时,关索的斗志也完全被点燃了。 黄忠能做到的,他也一定可以做到! 黄忠走到关氏兄弟面前,见他三人皆是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此等箭术,就另你等如此吃惊?” “黄老将军神射,就算李广、养由基再世,也难相比!”关氏兄弟皆是齐声叹服。 “这话倒还中听!”黄忠哈哈一笑后,又将“神臂弓”递到关氏兄弟面前,“来,你等也用这‘神臂弓’试上一试!” “黄老将军勿怪,我三兄弟恐难以拉开这张‘神臂弓!’”关平是有自知之明的,不想再多出一次丑。 “这是什么话!老夫今年七十有五,尚且能拉开这三石弓!”黄忠却是厉声喝斥道,“汝等皆是七尺男儿,怎能轻言不行!莫非关羽的儿子,是这般怯懦的?” 关氏兄弟被训了一番后,便不敢再推辞。关平首先接过了三石弓,可他只能将弓拉开一半,而且脸涨得如猪肝一般,根本无力将箭射出。 皆着轮到关索,他也铆足了全力,但也就比关平拉得稍开一些,若想射箭还是差了一些。 “三石弓果然难拉……”关索满脸通红,额头冒汗,却是不愿就此罢手,“但我的力气,应该还不止如此吧!” 想到这里,关索不由屏住呼吸,咬紧牙关,右臂肌肉紧绷,使出了最大的力量。 终于,在关兴与关平的惊叹声中,关索将“神臂弓”拉得如满月一般。 “噢?居然拉开来了!”黄忠眼睛顿时一亮,“不过如此吃力的拉弓,射出来的箭矢也毫无威胁可言!” 果然不出黄忠所料,关索虽然拉开了三石弓,但酸痛无比的右手已经很难捏稳雕翎箭,仓促之下急忙把箭射出。当然这箭也只飞了三四十步便落在了地上。看到这一幕后,关索不由沮丧地摇了摇头,看来还有必要进一步增强自己的臂力。 至于关兴,他也是用出了吃奶的劲,仍没有办法拉开这三石弓。 看到关氏三兄弟皆一脸的失落,黄忠便正色告诫道:“你等虽是将门虎子,但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恕老夫直言,天下似你等武艺者,不胜枚举!” “你等日后随老夫练武,更不能心存懈怠!”黄忠洪亮的声音回响在山林之间。 “谨遵黄老将军教诲!”经过这一番考验,关氏兄弟全都铁下心来,定要好好和黄忠学习武艺。 由于今日时候尚早,黄忠又让关索与关兴比试刀法,好看他二人优劣长短。兄弟二人各自取来大刀,用刀背展开较量。 往日关索与关兴比试,竟没有赢过一次,这次当着黄忠的面,关索急于表现自己,不由铆足全力,大刀虎虎生风地猛攻向关兴。 光论臂力,关索显然胜过关兴,但往往在比试的过程中,关索总觉得自己经常碰到有力使不出的情况,关兴的大刀总能出现在自己非常难受的位置,今日同样如此。关兴总是不紧不慢,一边格挡躲避关索的攻击,一边伺机反攻。 两人斗到三十回合,关索在关兴面前越发狼狈,心烦意乱之下,猛地一刀砍空,顿时门户大开,关兴趁势把刀一横,刀背轻轻巧巧地横在了关索的胸前。 “关兴胜出!”胜负已分,黄忠立刻高声宣布比试的结果。 “二兄,承让!”关兴有礼地向关索拱手,他在兄长面前还是十分谦卑的。 而关索也只好客气地称赞了关兴几句,心里却是十分地郁闷,自己的刀法怎么总数最差劲的那一个。 这时黄忠也走到二人面前,先是称赞关兴道:“关兴如此年少,武艺已然了得,若再能增强臂力,刀法定能更进一步!” 黄忠又看了一眼颇为沮丧的关索,忍不住摇头道:“关索年长于关兴,刀法怎的如此不济?” 这事关索也一直挺纳闷的,经过这么久的训练,他和关兴的差距始终都没有缩短。 眼前既有良师,关索随即拱手道:“还请黄老将军指点一二!” 黄忠手捻胡须,沉思片刻后,方才指向不远处的两棵粗壮的榕树,吩咐道:“关索,关兴,你二人用全力去横劈那两棵树干!切记,要用全力!” 虽然不知道黄忠是何用意,但关索和关兴还是按照黄忠的指令,分别来到两棵榕树下。兄弟二人皆是拿出浑身的力气,抡动大刀劈了过去。 “停!”耳边忽地响起黄忠的高喝。 没想到黄忠突然喊停,关索全力的一刀又哪里停得下来,大刀直接劈在了树干上。 然而,关兴却能在离树干不到一寸的时候及时将刀收住,完全没有劈中。 看着关兴的刀锋与树干那差之毫厘的距离,关索在惊叹之后,逐渐恍然大悟,难道这便是自己与关兴的差距吗? 身为武将,纵是有千斤之力,若不能收放自如,与蛮牛何异。往日自己总是仗着自己膂力过人,想要用力量压制对手,却往往被对手有机可乘。 看到关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黄忠不由呵呵笑道:“听闻关二郎君见识过人,想必不用老夫再多言了吧。” “多谢黄老将军!”关索如醍醐灌顶一般,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不足。 第39章 故人重逢 自黄忠指点过关氏兄弟武艺后,关索瞬间开窍了许多,一边学习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一边重新领悟关氏刀法,武艺很快便有所精进。再与关平和关兴的切磋较量中,关索越发觉得自己与他们的差距日渐缩小 当然,关索为了早日拉开三石弓,也进一步提升自己的臂力。他已不满足举石锁这样单一的锻炼方式,便把从后世学来的俯卧撑、引体向上全都拿了出来。 说实在的,关索这个有着关羽武将基因的身体真是好用,可比他后世那个文科生强上不止百倍,原来一个也做不了的引体向上,关索现在竟能一口气做上四十个。 松开粗壮的树枝,关索轻松地落回地面,他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胳膊,心中暗想:“只要坚持以这个方式训练,我应该很快就能拉开三石弓!” 就在这时,在凤凰山负责替关羽守陵的一名士卒过来禀报道:“二郎君,山下有一人自称周英,说是要见你!” 若是别人也就算了,但一听是周英前来,关索顿时喜出望外:“快请!” 很快,士卒便领着周英前来。看到久别重逢的故人,关索立刻兴奋地迎上前去:“周兄,你怎么来了?” “我家主人得知关君侯亡故,不慎哀痛,特命我前来致意。”周英还是像当初那般不苟言笑,“吊唁所带礼品,皆已送至府上。” 不想鲍凯如此重情重义,关索顿时感动不已:“请替我致谢鲍庄主!不知鲍家庄近来可好?” “主人、二位公子与三娘子俱都康健。”周英说到这里,不由微微皱眉,“只是近日多有吴兵暗中查访,怕是想查明当日是何人在夹石山相助关君侯。” “此番是我拖累鲍家庄了……”关索长叹一声,“劳烦转告鲍庄主,镇守荆州的陆逊智谋超群,请他务必小心应对!” “公子放心,主人一向谨慎!”周英自信地说道,“为防吴兵沿路盘查,此番吊唁的礼品,都是按照主人吩咐在益州买入,因此并未留下破绽!” “只是还有一事……”周英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囊,递给关索,“这是三娘子写给你的书信!” “淑芸娘子写给我的信?”关索微微一愣,略感诧异。 在汉末三国这个年代,男耕女织是非常普遍的家庭经营模式,因此大多数女子从小便学习女工,加上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严重,即便是达官贵族的女儿也有可能读不上书,甚至连字都识得不多。曹丕的夫人甄宓因为年少时喜欢读书,还被她的哥哥们嘲笑。 “我们家三娘子不比寻常女子,自幼喜欢听主人读书。主人则认为女子读书亦可增长见识,因此亲自教她读书写字。”周英颇为自豪地向关索解释道。 关索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拆开锦囊取出书信,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 “关索郎君,见字如面。知君服丧,本无意打扰,奈何心中万千挂念,唯寄于此信。遥闻令尊亡故,吾心悲恸,更念君往日情谊,虽有千里入川之心,然终是女儿之身,多有不便。今东吴虽有疑鲍家庄之心,然吾父已有准备,君勿以鲍家庄为念,勤习文武,建功立业,勿负令尊生前之望。吾之心意,君定知晓,只盼他日,有缘再见。” “三娘子往日性格爽朗,气概不输男儿,但自你走后,每日茶饭不思,郁郁寡欢。”周英这时也忍不住感慨道,“我回鲍家庄后,见她也消瘦了许多。” 本就内心复杂的关索听到周英的话后,不禁紧紧地抓住了这封信。 “淑芸……你又何苦呢……” 鲍淑芸今年已有十六岁了,这个年纪的女子在汉代大多都已成婚,甚至还有当母亲的。可鲍淑芸似乎已经认定了关索,认定了这个眼下完全无法娶她的少年,甚至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的少年。 他不怕别人对他无情无义,就怕别人对他一往情深,他却无以为报。 “罢了,身在乱世,就顺其自然吧……”关索无奈地叹了口气,“或许有朝一日可以与她再续前缘。” 就在这时,先前那名守陵士卒又跑了过来:“二郎君,山下又一人,唤作李震,说是有要事求见!” “李震?”关索与周英听到这个名字,皆是又惊又喜,一晃眼,都快三个月没见到李震了。关索也暂时放下了对鲍淑芸的思念,连忙对士卒说道:“快将他请上山来!” 很快,李震便出现在二人面前,关索则第一时间迎了上去:“李兄,可把你盼回来了!” “不负公子所托,我真的打听到你所说的那个马钧了!”李震知道关索牵挂的是什么,也略带兴奋地说道。 这对关索来说可是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他一把牵住李震的手:“走,我们换个地方细说!” 第40章 名巧马钧 三人找了一块干净的空地坐了下来,李震便诉说起自己在扶风打听到的事:“那个叫马钧马德衡的,确实是扶风槐里人!此人原为富家子弟,少年时颇爱游乐玩耍。只是后来其父病故,家道中落,他便只能在城南二十里外的正寿亭务农为生。正如公子所言,此人天生有些口吃,喜好木工,偶尔也为附近乡民制作农具,因此在乡间也算小有名气。” “果真是他!”听到李震这么说,关索忍不住激动地拍了一下大腿。 看到关索竟然高兴的有些失态,周英不由好奇地问道:“公子似乎极为看重此人,莫非他身怀大才?” “二位有所不知,我曾听人称赞马钧乃天下之名巧,善于改良与制作器械。”关索耐心地二人解释道,“眼下蜀中急需此类人才,因此我欲将他引荐给大王。” “只是此人远在扶风,怕是不肯千里迢迢来到成都……”李震微微皱眉道,“何况也不确定汉中王是否会重用此人。” 这也是关索颇为担忧的,眼下马钧只是一介白身,而且以他目前的名声和才能来看,举孝廉或茂才的可能性都不大,又如何保证刘备一定对他另眼相看。 可关索对马钧可是志在必得,而且他也不敢再耽搁了。因为他知道,曹丕在曹操死后,听从了陈群的建议,推行了九品中正制。 说起九品中正制,这是一套既考量家世,又考量才能的人才选拔制度。其实早在曹操在世的时候,九品中正制便有了雏形。由于曹操的祖父曹腾为宦官,因此很多名士看不起曹操,暗中与曹操政权较劲,其中名士的清议品评之风,便让曹操颇为忌惮。 当然在战乱时期,曹操为了政权的稳固,并不能完全废除清议品评,只能采用“招安”的方式,让中央政府与地方名士合作,设立专门的中正官来负责地方人才品评。 如此一来,清议品评合法正规,名士们有了向中央发展的机会,而中央政府也可以接触到品评的人才,便与掌控和笼络。 而后,曹丕设立九品中正制,初衷也是为了“既能取悦士族,又能笼络人才”。 当然这个制度无法根本改变士族成为朝廷砥柱的局面,以至于九品中正制后来完全被士族掌控,造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局面。 只是这个时候,像马钧这种喜好木工又有口吃,在察举制下无法出人头地的特殊型人才,也许会因为九品中正制而另获新生。从下三品开始慢慢崭露头角,即便最后当不了高官,也好过在家务农。 所以,关索必须抓紧时间,在马钧没有被魏国发掘之前,先把他抢到手里。 “这马钧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关索心中一动,连忙问道。 “只有他妻子牛氏,并无子女。”李震早把马钧家里的情况打听地一清二楚。 “妻子……”关索沉思一阵后,顿时有了灵感,这种骗上梁山的把戏,他从《水浒传》里可是学到过不少。 “我有一计,或可让他来成都!”关索理了理思路,这便有了主意。 “公子且说。”周英和李震顿时有了兴趣,之前入川的时候,他们已经领教到关索的智慧,不知关索现在又想出什么法子。 关索很快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二人,二人听完后虽是觉得可行,却也略带尴尬地笑道:“公子,你这不是绑架挟持吗?” “若挟持他来做官,一展他所长,也不算亏了他!”关索狡黠地一笑后,又对二人说道,“只是此计需要二位相助。” 李震对关索的这个计策倒是有些跃跃欲试,当即拱手道:“承蒙公子看中,我李震愿再走一趟扶风!” 周英却忍不住皱眉道:“我去扶风并非难事,只是来回所需不少时日,恐主人怪罪!” “此事容易!”关索微微一笑,“二位请先回驿站,待到申时来我府上,我赠你二人两锭马蹄金。” “公子,这如何使得!”周英与李震连忙推辞道,“我们帮公子做事,可不是为了图那一点钱财的!” “一锭马蹄金是我给鲍庄主的回礼,感谢他差人千里来益州吊唁先父!”关索郑重地说道,“至于另一锭,权当二位路费,此去扶风路途遥远,我岂能让二位白白出力!至于余下来的部分,二位若是不肯自用,便转赠鲍庄主!” 周英和李震见关索执意如此,也不推辞,三人立刻开始详细地部署此次行动。 雍州,扶风郡,槐里县, 槐里城南,正寿亭境内的一处矮小民宅内,年纪不到三十,其貌不扬的马钧正在院里捣鼓一架木犁,这是邻居老王请他帮忙修补的。自马钧屡屡经商失败后,他便变卖家产,与妻子牛氏居住在此,以务农为生。 只是,马钧勤劳的身影被窗边的牛氏看到后,牛氏这脸顿时就阴了下来。 “我说你个不成器的,又去研究木头桩子,能有啥出息!”牛氏气冲冲地跑进院子,双手叉腰唠叨起来,“现在春暖花开,你不下地干活,往后这一年,可怎么过啊!” 自从告别了以往的富贵生活后,牛氏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差,偏偏马钧天生口吃,常常吵架吃亏,久而久之也就懒得搭理牛氏。眼看马钧这次又没有回嘴,继续专注于那个木犁,牛氏不禁更加气恼,一个劲地数落道:“你说说你,就算不想耕田,读读书也好啊!你天天与这些破烂木头待在一起,是想到别人家去当木工吗?” 牛氏说了半晌,马钧总算是听得不耐烦了,脸色通红地转了过来。但面对自己穿得异常朴素的妻子,马钧始终骂不出口,最后也只有气鼓鼓地说了一句:“妇,妇道人家,懂,懂什么!” 虽然只是说了这短短的一句,但马钧也算是出了口气,眼看木犁已经修补地差不多了,他便拿起一顶草帽,扛着锄头,下地干活, “贼老天,我怎就这般命苦!本以为嫁到一户好人家,却不想落到这般田地!”牛氏仰天长叹,“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听母亲的,嫁给隔壁县的刘家老二,现在好坏也是个县丞夫人。” 马钧的耕田并非紧挨着他家,约有二三里路程,马钧几乎每天都要来这里干活,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日子十分辛苦。只是他本非农家子弟,并不擅长务农,这两三年下来仍不得要领,作物收成往往低于预期。不仅牛氏埋怨唠叨,就连马钧自己也厌烦了这种失败的生活,真想换个地方来让自己活得更有价值。 “敢问足下可是马钧马德衡?” 就在马钧汗如雨下地挥动锄头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极为浑厚的声音。马钧回头一看,却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七尺男子,在他身后的不远处还停了一辆马车。 “吾,吾正是。”马钧微微点头,“敢,敢问足下是,是何人?” “在下周英,久闻先生精于巧思,特来拜会!”周英十分礼貌地拱手道,“如今汉中王刘玄德在益州招贤纳士,先生既有大才,何不随我一同前往投靠,或能得到重用!” 听到刘备的名号,马钧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讶,不由皱眉道:“刘,刘玄德之名,我素,素有耳闻。此地百姓虽,虽有说他仁德,爱民,却也,也有说他反叛朝廷,自,自立为王,乃,乃乱臣罪子,我,我为他效力,怕是,不妥。” “先生在此农耕,饱受风吹日晒,何其劳苦。不如另谋高就,或是能博个封妻荫子,岂不美哉?”周英仍不死心,继续劝道。 周英的话确实让马钧有些心动,但转念一想,还是摇头道:“罢了,益州千,千里迢迢,我实不想受,受此折腾!即便去了,怕是汉,汉中王也看不上我这粗,粗鄙之人。” 周英又劝了一番,马钧仍旧不肯。周英见此情景,只有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转头望去,只见百步外的大道上,李震正架着另一辆四轮马车在那里等候多时,车板上竟然还装着一副棺材。 “先生,你看那边来的是何人?”周英突然伸手指了指马钧的背后。 “哦?” 就在马钧顺着周英手指的方向扭头眺望时,周英的左手突然变作手刀,对着马钧的左颈重重地劈了下去。毫无防备的马钧顿时挨了这结结实实地一掌,当即闷哼一声,软绵绵地扑倒在地,不省人事。 看到周英一招击倒马钧,李震也立刻赶了过来,惊讶地说道:“老周,你下手真狠啊!千万把他打死了!” 周英伸手试探了一下马钧的鼻息,不禁松了口气:“还有气,死不了!公子教我的这手可真是厉害!” “说起来,关索公子懂的东西还真不少呢!”李震一边说,一边开始搬动马钧,“不能耽搁,咱俩一起把他抬进棺材里!” 趁着路上没有行人经过,周英与李震连忙把马钧装进了棺材,然后盖上棺材盖,当然关索特别叮嘱过,一定要留条缝,千万别把马钧给闷死了。 “你速去渭水旁的越亭渡,我接了他夫人便来!”李震很快便从地上捡起了马钧的草帽,然后和周英交换了车辆,两人立刻分头行动。 第41章 挟持入川 由于之前已经做过一番详细地打探,因此李震很容易便找到了马钧的家。在敲了几下门之后,马钧的妻子牛氏很快便开了门,看到回来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一个陌生男人,牛氏也不由愣住了。 “敢问可是马夫人?”李震十分有礼地问道。 “妾正是……”牛氏疑惑地看着李震,“不知足下是……” “你夫君马德衡在别人家田里看犁耙时,害了热病,甚是危急,已被送往县城里医治!”李震假装着急地说道,“他让我速来请你过去,晚了恐不能相见!” “这是他的草帽,你可认识?”李震说完,便将马钧的草帽递给了牛氏。这顶草帽是马钧这几年一直戴的,牛氏岂会不认识。 “啊呀,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会这个样子!”牛氏一听马钧危在旦夕,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想起多年夫妻之情,牛氏也不由得嘤嘤哭泣,早上发的牢骚早就抛之脑后。 “呜呜!他若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看到牛氏哭得这般伤心,李震觉得自己还真有些过分,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做了,那就索性干到底,便连忙劝道:“夫人休要如此悲伤,你夫君或许还有救!我们先去了县城再说!” “我,我这就跟你去!”牛氏六神无主,只好跟着李震上了马车。李震则立刻快马加鞭,架着马车赶往了越亭渡。 当天傍晚,周英架着他的马车已经到达了渭水河畔,而装在棺材里的马钧这时也醒了过来。当他爬出棺材,看到周英把自己带到了一条宽广的大河旁,不由得又惊又惧,斥责道:“你,你究竟是何人!这,这里又是什,什么地方?” 周英见马钧醒了,也不急着赶路,只是淡淡地笑道:“这里是渭水,往前二十里便是越亭渡!” “渭,渭水?”马钧自幼生活在槐里,自然知道渭水离槐里有多远,顿时叫了起来,“你,你带我,我来这里做,做什么!” 就在马钧震怒之时,身后突然又响起了马车疾驰的声音,正是李震载着牛氏赶了过来。看到妻子出现在自己面前,马钧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细君,你,你怎么来了?” “此人说你病重,危在旦夕,我便跟着他过来了。”牛氏看到马钧完全不像生病的样子,也满脸不解地问道,“夫君你为何在此?” 马钧虽然嘴笨口吃不会吵架争辩,但并不代表他智商欠缺,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不由气愤的嚷道:“你,你把我们夫妻骗,骗到这里,到,到底想做什么?” “德衡先生,请恕我二人无礼!”周英跳下牛车,对着马钧作揖道,“出此下策,只为将先生带往成都,引荐于汉中王,别无他意!” 马钧顿时无语,原来说到底,还是这两人想让自己为刘备效力。但想不到他们居然会用这种手段,马钧还是郁闷地说道:“你,你们这也,太……” “德衡先生息怒!”周英一边赔着不是,一边劝道,“汉中王仁德之名布于四海,且有识人之明,相信先生定能在汉中王麾下一展所长,升官进爵,更是不在话下。” “你夫妻若是不愿和我等去成都,现在就可离去。”李震笑呵呵地说道,“只是天色已晚,此处离槐里尚有百余里,不知先生可有把握平安回家。” 马钧夫妇顿时面面相觑,他们身无分文,又没带任何干粮,何况夜晚即将到来,龙亭渡一带本就人烟稀少,他们夫妇别说回家,就连过夜恐怕都成了问题。 注意到马钧为难的神色后,周英便趁热打铁:“先生若愿与我等前往成都,这一路上的饮食起居,自有我二人安排!绝不亏待了先生!” 听完周英的一番话,马钧默然不语,其实他对原来的生活既缺乏信心,又觉得十分无趣,早有踏上仕途之心,但由于自己是个农民,又有口吃,马钧总得觉得很难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眼下这二人既然提供了这么一个机会,自己又没有退路,何不就此接受,或许会成为人生的转折。 “我说夫君,既是人家汉中王这般看重你,你又何必摆架子!就去益州,又能怎样?”牛氏可是厌倦了跟着马钧过苦日子,因此极力怂恿马钧去益州,大不了换个地方务农就是了。 “罢罢罢,事,事到如今,我还有何,何话可说!”连牛氏都这般说了,马钧也只有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愿汉,汉中王真能器,器重我!” 听到马钧不再拒绝,周英与李震不由得大喜,四人一同前往龙亭渡,寻得渡船渡过渭水后,前往益州。 大约二十日后,周英与李震护送着马钧夫妇回到了成都,先在驿站内安排牛氏住下,然后带着马钧来到南面凤凰山的关羽墓前去找关索。正在关羽墓旁不远处练习箭术的关索得知二人真的“请”来了马钧,连忙欣喜地迎上前去。 “关索见过德衡先生!”虽然眼前这个马钧穿得土里土气,但关索还是敬重地对他拱手作揖,“此番将先生骗至成都,全是小子的主意,与他二人无关,还望先生不要迁怒他们。” “实,实不相瞒,他二人一路上也多照料我夫妻。”马钧淡淡地笑了笑,终于忍不住说出他长久以来的困惑,“只,只是不知,关二郎君如,如何知我才能?” “这……此事说来话长……”关索尴尬地搪塞道,“索知先生精于巧思,乃世间少有的大才,若埋没于田野乡间,岂不可惜!” 关索这番话倒是让马钧听上去很舒服,他连忙谦虚地拱手道:“承蒙二,二郎君看重,小人愿,愿为汉中王效,效犬马之劳!” 关索闻言大喜:“先生稍候,待索作书信一封!” 事不宜迟,关索回到庐墓内,快速写了一封书信,然后将他交于马钧,说道:“索为先父服丧,不可轻离庐墓,先生可携此书信去军师将军诸葛亮府上,就说是关索举荐!” 如何让刘备重用马钧,其实让关索也费了不少脑筋。 擅长发明创造确实是马钧的一大优势,但马钧还有一个严重的毛病,就是因为天生口吃而导致的嘴笨。马钧确实有能力把一样东西发明出来,但要让马钧说出个因为所以,乃至具体的步骤和细节,那马钧也是做不到的。这也使得历史上的马钧在魏国一直都没有机会得到重用,甚至马钧都没能把他的才艺传授给后人。 而马钧现在已经被骗到了成都,那关索绝对不能让这个人才被埋没。而将马钧举荐给刘备这件事,关索觉得与其让自己去做,不如让诸葛亮去完成。一来,能发明出诸葛连弩和木牛流马的诸葛亮也是一个拥有巧思的奇才,也许比刘备更能发现马钧的过人之处。 二来,诸葛亮深受刘备信任,由他举荐的人才,刘备多半都会另眼相看。就像蒋琬当初当广都县长的时候,因为酗酒不理政务差点被刘备处死,最后因诸葛亮的一句“非百里之才”,刘备后来直接把蒋琬调到中央担任尚书郎。 “多谢公子!”马钧接过书信后,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 “公子,事情既已办妥,我与李震便回鲍家庄了!”周英这时也向关索告辞道,“已然耽搁不少日子,若是回得太迟,恐主人怪罪!” “此番多谢二位兄长,索感激不尽!”关索再次向二人致谢,“二位回到鲍家庄,可代我向庄主致谢!” 周英沉默片刻后,又忍不住问道:“三娘子那里,公子可有话要说。” 听到周英提起鲍淑芸,关索也不由得心情沉重,犹豫一番后,方才叹息道:“我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周兄回去,便这么说吧。” 周英与李震皆是心中感慨,关索与鲍淑芸虽是彼此有意,但两人分处蜀吴两地,这段情意怕是难有善终。 关索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在与周英三人告别后,继续开始练习刀法与箭术,这对他来说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第42章 小试牛刀 且说马钧回到成都后,见天色已晚,便在驿站内先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便被牛氏粘撵着去找诸葛亮。 等到了诸葛亮府邸门口,马钧因为身份差距,始终有些胆怯,因此不停地在门口徘徊,思索该如何向诸葛亮介绍自己。 就在这时,诸葛亮府邸的大门突然开了,一名外出办事的家仆注意到马钧反常的举动后,忍不住大声喝斥道:“汝乃何人,何故在此逗留?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既然被人发现,马钧也只好壮起胆子,上前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小人扶风马钧,现有关,关云长将军之,子关索,举荐书,书信一封,劳,劳烦通报……” 诸葛亮府上的家仆教养倒还是不错,那人耐着性子听完马钧的话后,方才回答道:“既有关二郎君的举荐信,我便替汝通报。但诸葛将军公事繁忙,并非汝想见便能见的,今日若是不得空闲,汝只有改日再来了!” 且说诸葛亮自荆州失陷后,便比从前更为忙碌。今日一早,他便起草完一份新兵招募的数量和所需的粮草器械,此刻他正打算前往潘濬府邸,与潘濬长谈一番,忽听家仆人来报,说是关索举荐一人前来,顿时起了兴趣,忍不住问道:“来者何人?” “此人名叫马钧,扶风人,说话口吃,看衣着似乎是个农民。”那名家仆语气中也充满了不屑。 “扶风马钧……我从未听闻过此人……口吃……农民……”诸葛亮心中暗自思忖,“关索举荐此人前来,究竟有何目的?” 不过联想到关索这段时间的表现,诸葛亮知道关索肯定不是开玩笑,也许这个马钧真的有大才,想到这里,诸葛亮便正色道:“去你带他到书房来见我!” 紧张的马钧在家仆地引领下,很快便来到了诸葛亮面前,小心地递上了关索的举荐信。在读过这封书信后,诸葛亮也算明白马钧的特殊才能,也知道马钧不善于辩论的毛病,于是他从一个箱子中拿出了一张老旧图纸,让马钧细细观看。 这是诸葛亮考虑到日后刘备北伐中原,必然要翻越千里秦岭来运送粮草,因此他便想生产一种更为便利的运输工具,唤作“木牛流马”。只是诸葛亮因为事务繁忙,“木牛流马”也一直处于绘稿阶段。眼下诸葛亮把“木牛”的初稿递给了马钧,看看他能不能找出其中需要改进的地方,与自己的二稿图纸又有哪些不同。 在看到如此复杂的图纸后,马钧非但没有面露难色,反而心中有些兴奋,立刻聚精会神地钻研起来。看他目光如炬,聚精会神,诸葛亮也不禁多了一丝兴趣。 “小,小人以,以为此,此处不,不应如,如此。”很快,马钧伸手指向了图纸上的一处。也许是因为见到诸葛亮这种大人物让马钧过于紧张,他的口吃似乎比往日更严重了一些,短短几个字费了老半天才说完。 “噢?”看到马钧手指的位置,正是自己在二稿中所修改的,诸葛亮也是眼睛一亮,连忙问道,“那依足下之见,该如何改动?” “说,说不出,唯,唯有一试,方,方能得知。”马钧却是无奈摇了摇头,他天生嘴笨,更兼这种手工活本来就不好描述,哪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 “足下不妨再看看。”诸葛亮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好奇马钧能否再找出几处不足。 一张图纸下来,马钧一共发现了七处应改进的地方,比诸葛亮二稿的图纸还多了两处。虽然马钧一时半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诸葛亮却更加相信关索所说,这个其貌不扬,又有口吃的农民真的身怀异才,可能比他本人还胜出一筹。 而关索在信中也提到,眼下蜀中百姓的织绫机相对笨拙,可以让马钧试着进行改进,以此提高蜀锦的产量。 历史上,马钧确实把五十蹑(踏具)和六十蹑的织绫机改进成织布能力更强的十二蹑的织绫机,虽然马钧眼下的技术未必成熟,但关索依旧相信马钧完全有能力改良蜀国的织绫机,无非这个年纪的马钧技术还不是很成熟,需要多花点时间。 诸葛亮也深知提高蜀锦产量对蜀中经费的意义,他当日便领着马钧去见刘备,并大大称赞了马钧的杰出能力。本来刘备也完全不会重视马钧这样一个身份低微,而且口吃严重的农民,但毕竟是诸葛亮亲自引荐的,刘备不想伤了他的面子,于是暂封马钧为书佐小官,给他和牛氏安排了一间房屋,并让他试着去改良蜀锦工坊里的织绫机。若马钧真能制造出效率高效的新型织绫机,刘备便授予他益州从事的官职。 从事这一职位具体可分为别驾、治中、功曹、兵曹、劝学从事等。虽然刘备一时还没有想好马钧这种另类人才适合担任哪种从事,但马钧知道从事可是刺史州牧的重要佐吏,秩三百石,月奉四十斛。如果自己真能顺利当上从事,那他和妻子的生活就有了保障,这让马钧顿时充满了动力。 待到马钧走后,刘备方才好奇地问诸葛亮:“不知孔明是从哪里寻得此人?” 诸葛亮微微一笑,拿出了关索写的书信:“这是关索写给臣的书信,请大王过目。” “此子还真是有心啊。”刘备也忍不住感慨道,“先是劝樊阿来成都救孝直性命,现在又煞费苦心将这马钧从扶风骗来。” 这时也向刘备进言道:“大王,依臣之见,关索虽然少时名声不如其兄弟关平与关兴,但他心细如尘,见识深远,日后前途或不在二人之下,大王不妨尽快栽培提拔他!” 诸葛亮的想法与刘备不谋而合,刘备也早就为此考虑了,不禁点头道:“待他在汉升那里学业有成后,孤也要设法为他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了。” 第43章 孤傲刘封(加更,求500收藏) 蜀郡,成都,凤凰山 “关索,你射箭时为何不将脸再贴近弓弦一些,如此便能更快瞄准!” “什么?怕弓弦弹到?你松手时不会甩下头吗?” “现在就给老夫练!快点!” “今日老夫教你们一套刀法,看好了!” “切记,要活用手腕,只靠两臂是练不到这刀法的精髓!” “关兴,你应当再添几分霸气!” “关索,你的动作实在太丑了,重来一遍!” “关平,你这也敢说练会了?再给老夫练十遍!” 黄忠每隔五日前来凤凰山指导武艺,在他严格地督促下,关氏兄弟岂敢偷懒。不过,黄忠也渐渐不似当初那般难以接近,休息之余也会和三人谈论兵法,甚至还会分享他早年在荆州征讨黄巾,剿灭贼寇,鏖战袁术、张济等人的事迹。 只是,黄忠年轻时家世不好,从军时只能从什长开始做起,类似曹操的大将于禁和典韦。只是黄忠没有遇到他的伯乐,只能靠军功慢慢晋升。 好在黄忠挺过了大大小小数十场战斗,终于在刘表手下熬成了中郎将。关索想来,这也是为什么《三国志》中对黄忠实际记载较少的原因,不得不说挺遗憾的,好在穿越让关索更好地了解到这些。人生数十载风风雨雨,岂是史书几行字便可概括完的。 “能得到黄忠的指点,我实在是太幸运了!”关索十分庆幸自己当初敢于和刘备开口,否则恐怕永远都得不到这么好的机会。 这一天早晨,关氏兄弟回府请安完后,再次回到凤凰山,开始勤练武艺。关索正在用心练习黄忠教给他的刀法,关平正努力试着用三石弓射箭,而关兴则是原地高举石锁,锻炼臂力。三兄弟皆是心无旁骛,针对自己的不足进行强化训练。 就在这时,一名守卫陵墓的士卒快步跑来,说道:“三位郎君,副军将军刘封前来祭拜关君侯!” “什么?刘封!”听到刘封的名字,关氏三兄弟皆是脸色一变,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训练。 关平则瞬间腾起一股怒火,厉声说道:“休要让他上山!” 关索与关兴皆是有些为难,不敢冒然开口。诚然刘封当初的按兵不动,间接导致了关羽的败亡,但连刘备都没有降罪刘封,那刘封或许有他的苦衷。关平如此记恨,会不会有些太过。 然而他们并没有亲历过樊城之战,自然无法体会关平的感受,想当初关羽六月份攻打樊城,便令刘封与孟达前来助战,可二人皆言士卒疲惫,加之上庸新降,申耽与申仪人心难测为由,拒绝了关羽的调遣。 八月,曹军大将统领七军前来援救樊城。十月,曹军大将徐晃领兵前来救援樊城。 眼看曹操的援军一波又一波地前往樊城,而关羽始终是孤军奋战,离樊城最近的刘封与孟达却是屡唤不至,这让年轻气盛的关平如何不恼。 如果刘封和孟达能派兵援助,那么便可以缓解前线兵力吃紧的情况,即便陆逊写书信麻痹关羽,关羽可能都不会动用江陵的守备兵力,江陵也就不会空虚。 这便是关平始终记恨刘封的原因。 “大郎君,刘将军已经上山了……”士卒却是为难地说道。 刘封毕竟官居副军将军,职位比关平这个偏将军还要高。守陵士卒通报归通报,但他哪里肯等关平回复,自顾自地上了凤凰山。 这下,关平便更是恼怒,他直接扔掉手中的弓箭,从刀架上拿起青龙刀,疾奔向关羽坟墓。关索与关兴见关平如此架势,哪里敢大意,急忙一同追了上去。 关氏三兄弟赶到关羽墓前,迎面正看见刘封一身轻装,腰系佩剑,带着四个亲兵缓缓走了过来。 “刘封,你来此做甚!”关平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看到关平手持青龙偃月刀,且言语十分冲撞,性格刚强的刘封也不由来了脾气,但他转念一想,毕竟是刘备让他前来祭拜关羽,正事不能不做。因此刘封也懒得去和关平计较,只是冷冷地说道:“祭拜二叔。” “装腔作势!” 关平却是一点也不买账,冷哼着说道。关羽离世将近三个多月,刘封若是心存愧疚,何必等到今天才有所表示。 面对关平的不依不饶,刘封这性格哪里再忍得了,当即大怒,骂道:“关平!汝杀不了孙权,杀不了潘璋,杀不了糜芳,杀不了士仁,偏偏拿我撒气!” 刘封说到这里,甚至“锵”地一声拔出了腰间佩剑:“莫非当我刘封是泥人,没有火气吗?” “我还怕你不成!” 关平早就窝了一肚子火,看到刘封拔出佩剑,也立刻扬起青龙刀。幸得关兴在后面死死抱住,口中一个劲地高呼:“大兄不可!” “大兄,刘封,你二人皆少说两句!”关索则立刻挡在了关平与刘封中间,正色道,“大王若是知道你们在先父坟前火拼,必然震怒!” 听到关索搬出刘备,关平与刘封不得不冷静下来,各自放下兵器,但彼此都是看不顺眼。关平当下便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关索与关兴见长兄都不伺候了,也都一同离开。 而刘封也正好嫌关平在这里影响心情,等关氏兄弟走后,他便命亲兵拿出纸钱,香烛,酒水和祭拜用的牲口,逐一摆放在关羽墓前。 不过,刘封并没有察觉到,假意离去的关索正躲在不远处的一棵榕树后面,默默的注视着他。 历史上,刘备是在未有子嗣的情况下收养刘封,严格来说是把刘封当作继承人来培养。因此在关索的记忆中,刘禅未出生前,无论是刘备还是关羽、张飞,都对刘封十分不错。 而且刘封从小身体强壮,早年也跟着关羽学习武艺,他在刀法上颇有天赋,常常得到关羽的称赞。 虽然刘备后来有了亲子刘禅,但考虑到刘禅当时只是一个幼儿,别说成才,能否不早夭长大成人,刘备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因此刘备等人也没有完全冷落刘封。 总之在关索的记忆中,刘封在领兵入益州前,并未与关羽发生过诸如《三国演义》里“螟蛉之子”的不快。至于后来如何,关索也无法知道地十分详尽。 不过看到刘封亲自为关羽焚烧纸钱,脸色无比沉重的样子,关索能感觉到刘封心里实际上是有自责的。 而刘封也确实对关羽之死心存一丝歉意,如果当初自己不顾申耽与申仪的反对,强行带兵支援关羽,会不会能让关羽躲过一劫。 但这样,便有了丢失上庸三郡的可能。 没有人能算准未来,也没人能对自己做过的事一定不后悔。 一炷香后,刘封抱着这样复杂的心情结束了祭拜,转身朝山下走去。 “刘封将军!”关索这时方从树林中走出,高声叫道。 “何事?”听到不是关平的声音,刘封便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淡淡地问道。 其实刘封早年跟随关羽学习刀法的时候,也曾见过年幼的关氏兄弟,但因为年龄差距较大的缘故,彼此之间也没啥交情,何况刘封入川已有近十年。 不过看在关羽的情面上,只要关氏兄弟肯以礼相待,刘封自然不会有意为难。 “多谢你斩杀申仪,替我出了口恶气!”关索郑重地说道。 不管怎么说,申仪害死薛恢的仇,关索是非报不可,因此当初在心中极力怂恿刘封去杀申仪。至于刘封是不是有资格去处死申仪,申仪死后刘封会有什么麻烦,关索当时完全没心情去考虑,他只求申仪一死。 “我杀申仪,并非为你!”刘封对关索的语气显然比对关平缓和了不少,“当日若不是他执意不赞同我征用上庸等地百姓,或许我已出兵相助二叔!” “可恨不知此贼早通曹操,以致酿成大错!” 刘封恨恨地说完后,继续朝山下走去。 关索不禁默然,现在他终于可以明白刘封的苦衷,这也不得不让他感慨造化弄人。名义上是刘备的养子,一军统帅,却处处受到孟达、申仪等人的掣肘,而成都更有像诸葛亮这样的智者,想要牺牲他去顾全大局。 如果他现在仍是寇封,可能会活得更舒服一些。 这一刻,关索甚至都有那么点同情刘封了。 “大王令你前来祭拜先父,你可知大王用意?”关索再次高声说道。 “父王的用意……”听到关索这话,刘封不由得停下脚步,静静地思索起来。 起初,刘封以为刘备让自己前来凤凰山祭拜关羽,只是让他去履行晚辈的孝道。 可来这里祭拜关羽,必定会碰到关氏兄弟,刘备一定不会不知道…… 难道刘备是希望自己能克制住脾气,去和关氏兄弟化干戈为玉帛吗? 想到这里,刘封不由长叹道:“看来,我又让父王失望了!” 说完,刘封不再理会关索,头也不回地走下山去。 要他去和关平说明缘由,甚至诚心忏悔,以求得关平的原谅? 若是关平好言相待,他或许可以做到。可现在这口气,他就是咽不下去。 “即便明白刘备的苦心,却也仍放不下骄傲吗……” 望着刘封下山的背影,关索不由得摇头叹息,就刘封这样倔强刚强的脾气,实在是太危险了,难怪诸葛亮和刘备会有把他处死的念头。 除掉申仪让刘封暂时躲过了历史上自裁的结局,可谁也不知道刘封的未来将会如何? 刘封真的会这样一直忠于刘备,甚至终于刘禅吗? 关索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更明白,这不是他能去插手的事情。 第44章 学艺有成 转眼之间,黄忠已指点了关氏兄弟近半年的武艺,关氏兄弟也都有了长足的进步,这让黄忠很是欣慰,自己的一番努力终究没有白费。 这一日早晨,巳时未到,关氏兄弟刚从关府回到凤凰山脚下,却听山下的守陵士卒说,黄忠今日已到凤凰山。 “咦?今天黄老将军为何来得这般早?” 往日黄忠都是巳时到达凤凰山山脚,今日却提前上山,关氏三兄弟皆是大感意外。他们不能让黄忠等得太久,于是立刻朝着山上赶去。 此刻,黄忠正默默地站在关羽墓前,凝视着“故汉寿亭侯关云长”八个大字,不断地感叹着。 “关羽啊,想当初你看不起老夫,可曾想过你三个儿子如今都跟着老夫学艺,受老夫督促?” “说起来,你那三个儿子都是少年英才,天资过人!老夫膝下无子,倒是好生羡慕你!” “唉,一转眼你都离世半年之久,老夫也不知还剩多少时日……” “来日老夫到了泉下,倒要问问你,老夫当这后将军,你究竟服是不服?” “罢了罢了,过去的不快,就让它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关氏兄弟一齐上前施礼道:“见过黄老将军!” 听到关氏兄弟的声音,黄忠方才转过身来,正色道:“前几日大王又向老夫询问你等武艺如何,今日老夫便再来考核你三人一番,然后向大王汇报你等优劣!” 说到这里,黄忠再次叮嘱三人:“你等务必小心在意,切不可怠慢!” “唯!” 关氏三兄弟皆是心中激动。今日的考核结果是要告知刘备的,这便可能关系到刘备日后提拔他们。因此三人全都斗志满满,打起十二分精神。 众人来到往日习武的空地上,黄忠也不啰嗦,直截了当地说道:“老夫今日先考核射术,你等皆用三石弓吧!” 关氏三兄弟分别穿好小铠,戴好骨决和护臂,并取来自己的三石弓,这半年来他们一直在坚持锻炼臂力。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关氏三兄弟都能将三石弓顺利拉开,而且可以成功射出箭矢。 这一次,黄忠还是在一百二十步外的一根榕树枝上,悬挂一枚铜钱,这段时间以来,关氏兄弟都以此为目标进行练习,只不过往日用的都是二石弓,今天用三石弓进行考核,难度也必然增大许多。 不过关氏兄弟却没有因此胆怯,反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身为长兄的关平,则第一个走到指定的位置,搭箭上弦,接着深吸一口气,右臂全力拉动弓弦。 关平的臂力本就与关索相差无几,这半年来关平也按照关索俯卧撑、引体向上的方式训练,臂力大有长进。这一次,关平成功将三石弓拉得如满月一般,而且表情十分从容,看起来游刃有余。 拉满弓后,关平要做的,便是小心谨慎地瞄准那枚铜钱。 “我是长兄,我一定要射中,我一定不能输给二弟,我一定要让大王和黄老将军对我另眼相看!” 其实关平两个月前已能用二石弓在一百二十步外射中铜钱,只是今日的考核事关重大,关平在不断瞄准的时候,心里始终存有负担, 瞄准最忌讳急躁,越急躁越容易瞄不准,这便导致关平瞄准的时间过长,绷紧的右臂也开始逐渐出现不适感,关平暗叫一声不好,急急忙忙地将箭射了出去。 “咚”的一声闷响,关平这一箭直接射在了树干上,插入将近一尺,却是偏离铜钱好些距离。看到这样的成绩后,关平也不禁脸色一黯,失望不已。 “臂力的提升十分明显,就是准头还要多加训练!”黄忠在仔细看过了关平的成绩后,简单地点评了一句,接着目视关索。 “关索,到你了!” “唯!”关索快速答应一声后,立刻上前,站在关平先前站的位置上,搭上箭矢,全力拉满三石弓,并瞄准了那枚铜钱。 其实关索和关平一样,还未曾用三石弓在这个距离射中过铜钱,但是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关索对自己还是有些信心。 自黄忠告诫他不能再瞄准上花太多的时间后,关索一直在黄忠地督促下学习快速射击,脸紧贴弓弦后,瞄准确实容易了不少。 在迅速锁定目标后,关索右手电光般一抖,伴随着清脆的弓弦声响,雕翎箭疾驰而去。 远处传来“叮”的一声清脆声响,三尺羽箭准确无误将铜钱射在树干上,并且由于这一箭力道惊人,箭矢直接射入树干两尺有余,铜钱难以承受箭簇的冲击力,直接裂成了两半。 看到关索交出这样的成绩,黄忠都不由惊叹一声:“好!” 不满二十岁的关索用三石弓在一百二十步外射中铜钱,黄忠在这个年纪还没有关索这样的射术。 眼看关索一箭贯穿铜钱,关平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而关兴则激动地称赞道:“二兄真乃神射!” “一时侥幸,不足挂齿!”关索谦虚地笑了笑,“和黄老将军相比,犹如云泥之差!” 当初黄忠在一百五十步外将悬挂铜钱的绳索射断,这对关索来说才是真正的神射。 “哈哈,能不自满确实甚好!往后仍需多加练习,力求十箭能射中八箭。”黄忠在满意的同时,仍然不忘告诫关索,“所谓箭术之诀窍,无非‘勤练’二字!” “关索谨记黄老将军教诲!” 这半年来,黄忠不断改进关索的射箭姿势,督促关索减少瞄准的时间,甚至还训练关索能够用左手拉弓,使得关索的箭术突飞猛进,因此关索对黄忠还是十分感激的。 接下来轮到关兴来射,关兴的臂力在这半年同样进步不小,只是和关平与关索相比,仍有一些欠缺,这次射出去的箭矢,只飞了七八十步,便无力地落在地上。 “臂力虽有长进,但还是不够!”黄忠并没有因为他最为年少而少了鞭策,“定要以你两个兄长做榜样!” 箭术的考核最终是关索胜出,不过接下来,便是关索往日并不擅长的刀法了。身为武将,尤其是关羽的儿子,关平与关兴自然渴望在刀法的考核上力拔头筹。 这时,黄忠看了一眼关索与关兴,高声道:“关索,你先和关兴比试一番吧。” 第45章 力拔头筹 很显然,只有这场比试的胜利者,才有资格挑战他们的大兄关平,因此关索与关兴皆提起十二分精神,很快便取来兵器,各自摆好架势。和往常一样,兄弟二人还是用刀背较量。 “三弟,出招吧!”作为兄长,关索则礼貌地让关兴先攻。 “二兄,小心了!”关兴微微一笑,随即急速冲向关索,兄弟二人很快便双刀并举,战作一团。 关氏兄弟平日里经常互相切磋,虽是点到为止,但彼此之间都有了解,一时之间谁也不能轻易胜过对方。 然而,经过这半年的刻苦练习和黄忠屡次的指点,关索的刀法已今非昔比。平日里和关平与关兴的切磋中,关索从最初的捉襟见肘,到后来的有条不紊,无论关平还是关兴,都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战胜过他,平局收场的次数越来越多。 特别是对上关兴,关索更能发挥自己的臂力优势,加之他懂得如何巧妙使用自己的力量,该停手时便停手,该猛攻时便猛攻,斗力也斗智,很快便在场面上渐渐压制住了关兴。 “之前我便觉得关索的刀法日渐精熟,今日看来,他或许已不亚于关平。”黄忠看他二人较量,对关索的进步神速倍感吃惊。 两人斗上四十回合后,关索忽地卖个破绽,门户大开,关兴趁势对着关索的胸口一刀砍去,怎料关索忽地双目一瞪,往后一个撤步,同时用出全部的力气,双臂奋力一抡,大刀刀背硬生生地横劈过去。 “砰”的一声重响,两把大刀的刀背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关索充分利用了自己膂力强于关兴的优势,这一刀犹如雷霆万钧,关兴一时间只觉得双手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几乎发麻,手中的刀不由得一松。 “喝啊!”关索暴喝一声,双手趁势将大刀一转,用刀面奋力拍击在关兴的刀柄上。关兴则再也抵挡不住这样的攻势,手中的大刀顿时掉落在地。 胜负已分,关索随即拱手道:“三弟,承让了!” “二兄武艺今非昔比,小弟心悦诚服!”关兴感慨地回了一礼,不得不承认关索的天赋确实更胜一筹。 “关索既是胜了,便再与关平较量一番吧!”黄忠饶有兴致地看着关平与关索二人,“今日老夫也想看看何人才是你们三兄弟武艺最强!” 黄忠此话一出,关平与关索皆是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手里的大刀,心中皆是思忖。 “虽然我往日从未胜过关平,但我自认刀法和他的差距已微乎其微,今日未必没有机会!” “二弟这半年来进步神速,他既能胜了三弟,我便万万大意不得。” 很快,兄弟二人的较量便开始了,关索知道关平武艺高强,因此不敢大意,小心谨慎地发起了进攻。 但是关平则能十分老练地将关索的攻击一一化解,并且在关索露出细小破绽的时候,予以有效的反击,而且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十分沉重,即便关索膂力强劲,也不得不小心应付。 若是以往,关索在关平面前可能支撑不住二十回合,不过如今的关索也不是当初刀法拙劣的菜鸟。加之关索心态平和,不急于求胜,因此关平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完全压制住关索,从场面上看,依旧是旗鼓相当。 兄弟二人你来我往,大刀碰撞地火星四射,斗了五十回合,仍是不分胜负。关平希望能尽快分出胜负,青龙刀的攻势越发猛烈,而关索则一边格挡反击,一边暗自盘算起来。 “关平的武艺果然厉害,这样斗下去,鹿死谁手仍未可知……必须另想策略……” 两人又斗了二十回合,关平趁着关索一刀劈空,便忽地朝后连退两步,然后双臂发力,对着关索的胸口直刺过去,也亏得他们比试时都穿着防身小铠,关平才能放手猛攻。 眼看着关平的青龙刀刺向自己,关索突然松开手中的大刀,并将身体向左一侧,躲过了关平的这一刀。紧接着,关索的双手电光火石地抓住了青龙刀的刀柄。 “什么?”不仅仅是在一旁观战的黄忠与关兴,就连关平都没想到关索竟然会采取这样的进攻路数,自弃兵器,夺敌之刃。 未等关平反应过来,关索双臂突然发力,借着关平向前刺击的惯性,用力将关平向前一拉,然后飞起右脚,一脚踢中了关平的膝窝。关平顿时失去平衡,踉踉跄跄地往前扑去,双手也不由一松。关索趁此机会,一把抢过了关平的青龙刀。 等到关平站稳身形的时候,关索已将青龙刀顶在了关平的后心。 “停手!”黄忠赶紧高声喝道,“关索胜出!” 听到黄忠宣布结果,关索方才双手将青龙刀递还给关平,礼貌地说道:“大兄,承认了!” “二弟,你这可不算刀法!”关平接过青龙刀后,仍是不服气地说道,他自认为刀法绝对在关索之上,只是没想到关索竟然会想出抢夺青龙刀的方法。 “若是到了战场上,可不是只有刀法可以制敌!”这个时候,黄忠也走了过来,正色告诫关平道,“你既是输了,就应坦然接受,来日再力争求胜!” “喏……”关平不敢顶撞黄忠,只能将这口气咽下。 当然关索也知道今日获胜乃一时之侥幸,光论刀法,自己眼下还是稍逊关平一筹,日后必须更加勤奋地练习。 这时,黄忠走到关索面前,手捻白须呵呵笑道:“关索,今日刀法和箭术皆是你胜出,可见你平日里未曾懈怠!老夫甚为满意!” “黄老将军过誉,索绝不敢因此自满,日后定当更为刻苦!”关索谦逊地回答道。 确实,关索的目标绝不仅限于此,他既有此天赋,便绝能不浪费。终有一日,他要成为刀箭双绝的盖世猛将。 看到关索依旧充满斗志,黄忠哈哈一笑,随即转身走向后面的亲兵,从他的手中拿过赤血大刀。 “黄老将军,你这是……”关氏兄弟看到黄忠突然拿起兵器,皆是有些不解。 “老夫已快一年没有上阵厮杀了,自那日与关平较量,也过了半年。今日看你们兄弟这般英武,便觉得手痒难耐!”黄忠双臂高举赤血大刀,一连舞动六七圈,然后大刀直指关索。 “关索,你就来和老夫比试比试吧!”黄忠严肃地说道,“记住,拿出你所有的本事!试着打败老夫!” 第46章 勇战黄忠 一听要与黄忠比武,关索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大刀。 诚然以关索现在的武艺,绝对不是黄忠的对手。可正因如此,关索内心便有一种攀越高峰的渴望。他已经跟随黄忠学武半年,且刚刚战胜了关平,若是连一场切磋都不敢答应的话,那关羽估计会气得从坟墓里跳起来。 何况这里除了黄忠的几个亲兵外,甚至没有外人,关索都不用担心面子问题。 “承蒙黄老将军看重,索敢不从命!请黄老将军赐教!”关索斗志昂扬地答应了黄忠的要求。 “哈哈哈!这才像话嘛!”黄忠大笑一声后,随即眼神变得如刀锋一般锐利。 “看刀!” 伴随着浑厚的声音,黄忠宛如饿虎扑食一般,拖刀冲向关索, “这便开始了吗?”关兴略感吃惊,黄忠一代虎将,居然不给关索留一点准备的时间,是否太欺负人了。 “黄老将军是认真了!”关平很清楚地感受黄忠强烈的斗志,也不由心中一凛。 说时迟,那时快,黄忠转瞬便杀到了关索面前,高高举起赤血大刀,对着关索当头劈去。当然,为了尽可能不伤到关索,黄忠这次仍旧是用刀背来进攻。 好在关索也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黄忠这劈头盖脸的这一击,关索深吸一口气,奋力将大刀往上一架。 “砰”的一声闷响,一股泰山压顶般的力量重重地冲击着关索的双臂,震得关索几乎虎口发麻,身躯都不由得往下一沉。 “黄老将军这力道,当真惊人啊!”往日自己只是看黄忠展示武艺,如今真的较量起来,关索才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真庆幸这只是一场切磋,否则今天八成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容关索作过多的感叹,黄忠的大刀已然一转,刀背横劈向关索紧握刀柄的右手。 “好快!”关索急忙松开右手,往后连退数步,黄忠的刀法太过刚猛,他还必须找时间来适应。 “休走!”黄忠大喝一声,舞刀逼近,丝毫不给关索喘息的机会,一刀又一刀的猛攻过来。关索只能一味地格挡招架,同时且战且退,一时之间,竟毫无还手之力。 看到关索狼狈不堪的样子,关兴不禁惊叹道:“黄老将军真是太厉害了,居然这么轻松就把二兄压制住了!” “以二弟的武艺,应该不至于如此劣势……”关平想到自己半年前和黄忠交手时,尚能一时之间斗得旗鼓相当。如今关索的刀法和自己相差无几,没理由这么狼狈。 想到这里,关平不由得暗自思忖,很快便恍然大悟。 “莫非他是……” 不出关平所料,关索表面上是被黄忠死死压制,实际上却是有所保留,以此来适应黄忠的力道和刀法。 就这样过了二十回合,关索也差不多了解了黄忠的攻击,便开始准备反击。他假意手上一松,大刀便没有拿稳。黄忠看准破绽,刀背猛地横劈而来。 然而,关索突然身形快步后退,躲开了黄忠这一刀后,双臂猛地一发力,抡动大刀,也还了黄忠一个泰山压顶。 然而黄忠可是身经百战的虎将,经验丰富,早已从关索的动作判断出他的路数,火速把赤血刀一架,用刀背硬接下关索这一刀。 “当~~~” 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传遍山林,关平与关兴都不由得按住耳朵,关索这一刀也是力道惊人啊。 “好小子,臂力果然了得!”黄忠内心忍不住赞叹起来,就知道关索不会这么不堪一击的。 就在这时,关索又快速将刀从下往上一挑,同时双臂前送大刀,封死黄忠的后退路线。 这一招虽然厉害,但黄忠也有破解之法,只见他快速用赤血刀的刀面抵住关索的刀锋,同时不断后撤,再一次成功瓦解了这一招。 逐渐拿出真本事的关索,不断展开迅猛的攻势,同时在招架的过程中不断反击。当然每次反击都是适可而止,以黄忠的武艺,想要露出明显的破绽给关索,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关索并不急于求胜,作为一场普通的比试,他只想看看自己能在黄忠手下走多少回合。而黄忠见关索已经有和自己抗衡的实力后,便开始放开手脚,虽然还是用刀背攻击,但已渐渐用出十成的力道。 一老一少战到八十回合,关索明显感觉到黄忠的大刀比刚才沉了许多,几乎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看来黄忠也全力以赴了……这是对我的考验吗?” 全身心投入的关索,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男儿热情,也被完全点燃了。 “那便来吧!”关索大喝一声,也拿出了全部的力量,手中的大刀势如奔雷,两柄大刀激烈的交锋碰撞着,时不时擦出火花,看得关平和关兴皆是目瞪口呆。 “太厉害了,二兄竟然能和黄老将军斗上这么多回合!”关兴看得激动不已,碍于礼数,不敢高声给关索加油。 “二弟……这便是你全部的本事吗……”关平的心中则又是羡慕,又是不甘,“你为何能在这半年进步这么多……” 关索与黄忠又斗上四十回合,黄忠气势依旧不减,赤血大刀如狂风一般猛烈劈来,而关索的十指则渐渐酸痛,双臂也不断打颤,纵是全力抵挡,也难免有些招架不住。 终于,气喘吁吁的关索脚下一个踉跄,黄忠看准破绽,暴喝一声,刀背猛地横劈过来。关索来不及后退,只能勉强格挡,却只听“咔嚓”一声,手中的刀杆竟被一击砍断。 关索顿时一惊,连忙快步往后跳出圈子,单膝跪地,拱手道:“黄老将军武艺高强,是小子输了!” “哈哈哈!”一番激战后,黄忠也是满头大汗,脸都涨得通红,却是精神倍好,右手执刀拄地大笑道,“半年时间,你的武艺便有如此长进,居然能和老夫过那么多招!” 关索不敢自满,连忙谦虚地说道:“皆赖黄老将军教……” “你果然没有辜负老夫的一片苦心啊!哈哈哈哈!”奇怪的是,黄忠似乎没有理会关索,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关氏兄弟第一次看到如此亢奋激动的黄忠,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禁面面相觑。 “老夫这身本事也算是后继有人了!”黄忠的声音越发的洪亮。 “哈哈哈哈哈!” 黄忠笑声未停,苍老的身躯忽地朝前倒去…… “黄老将军!!!” 第47章 溘然长逝 关氏兄弟立刻将黄忠送回府邸,并请众医官火速前来,同时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刘备。听闻黄忠病重,刘备也是大吃一惊,连忙从王府赶了过来。 刘备与关氏兄弟一同在黄忠榻前守了一个时辰,黄忠仍旧是昏昏沉沉,没有一丝好转,急得刘备连连问道:“黄老将军究竟如何了?” “黄老将军年事已高,此番中风又来得急……”几个医匠都是面面相觑,一同下跪道,“怕是挨不过今日了……” 刘备闻言,痛心地闭上了双眼,良久方才睁开,大声质问道:“当真不能救得黄老将军吗?” 虽然黄忠的高龄已经让他在很早以前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当初刘备执意要提拔黄忠为后将军,也是担忧黄忠或许时日不多,不要让他留有遗憾。 可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临了,刚刚经历了关羽之死,如今又要损折自己的一员爱将,这让麾下本就人才不多的刘备如何不痛断肝肠。 而关索则是不甘地握紧了双拳,痛心地长叹道:“若樊阿在这里就好了……” 十天前,阆中的张苞突然身患疾病,任凭张飞将阆中一带的良医尽数请来,也都无济于事。刘备得知这个消息后,连忙请樊阿前往阆中医治张苞,樊阿对此也并未推辞。可谁曾想到,黄忠却在樊阿离开成都的时候病重垂危。 当初自己极力鼓动樊阿来成都,也是为了能延长黄忠几年的寿命,可不想造化竟如此弄人…… “大王……”就在这时,榻上响起了黄忠苍老无力地声音。 “黄老将军!”刘备与关氏三兄弟一同围在黄忠的榻边,焦急不已。 “老夫的身体老夫知道……之前便已猜到会有今日……”黄忠艰难地摆了摆手,“不必为难众医官了……” 事已至此,刘备只有长叹一声,挥手示意众医官出去,然后亲自握住黄忠的手背,认真地问道:“老将军还有何心愿未了?孤一定尽力满足!” 黄忠呵呵一笑,摇头道:“臣本一介武夫,幸遇大王,十二年来备受重用,此生已无憾矣……” “臣今年七十有五,寿已足矣,何需残喘于世。死前亦不负大王所托,好生指点了三位俊才,也算未有遗憾……”黄忠转头望向关氏三兄弟,正色告诫道,“你等虽武艺大进,但切不可骄傲自满,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谨记黄老将军教诲!”关氏三兄弟深感黄忠生前教导之恩,此刻也是心中悲痛。 “此番关索习武最为勤勉,长进最多,老夫的神臂弓和赤血刀便赠与你了。”黄忠感慨地望着关索,勉励道,“望你能继承老夫衣钵,继续为大王征战天下!” 关索未曾想到黄忠临终之前还如此重视自己,当即感动地伏拜于地,哽咽道:“关索定不辜负黄老将军厚爱,至死方休!” 最后,黄忠的目光又停在了刘备身上,用尽所有的力气,艰难地说道:“愿大王善保贵体……以图中原……复兴大汉……” 言毕,黄忠含笑而终,一代老英雄就此离世。 “黄老将军!!!”悲恸之声响彻云霄。 黄忠早年曾有一子,唤作黄叙,亡故多年,眼下已无子嗣,正厅灵堂除了几个家仆外,着实冷清。加上黄忠乃一武夫,名望较低,难以受到世家名士青睐,因此前来吊唁的人是少之又少,和关羽相比也差了许多。 而正是因为黄忠死后这般凄凉,关氏兄弟便更为不忍。想起黄忠生前对他们的栽培和器重,关氏兄弟商量了一番后,决定在黄忠下葬那天,从黄忠的府邸亲自扶着灵柩前往墓地,已报答黄忠这半年来的教诲。 黄忠的墓地在成都城西侧三十里的一处小河旁,这里景色优美,幽静怡人,确实是个长眠的好地方。 与关羽相比,黄忠的葬礼结束地比较快。刘备、诸葛亮等人也陆续离去,而关氏兄弟作为唯一到场的后辈,出于礼节,留到了最后。 等到负责来接关氏兄弟的车架也出现在黄忠墓旁。关平见时辰不早了,便招呼关索与关兴一同回去。 “大兄,我想再待一会儿。”然而关索却站在黄忠的墓旁,久久不愿离去。 “二兄,我等要回府向母亲请安了。”关兴忍不住小声提醒。他们仍在为关羽服丧,孝道更是不能怠慢的。 “算了,就让他再留一会儿吧。”关平倒是能理解关索的心情,因此也不多说,只是叮嘱道。“二弟,我和三弟先在车上,你少时便过来。” “唯……” 再关平与关兴离去后,关索不由得单膝跪地,注视着黄忠的墓碑,这墓碑后面,静静地沉睡着半年来对自己最为重要的人。 “黄老将军,您是否先前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呢……”关索喃喃自语。 “作为武将,您纵然不能马革裹尸,也想在临终前痛痛快快地比试一场吗?” “您是否因为膝下无子,所以才尽心教导我们三兄弟,希望有人可以传承您的衣钵吗……” “我想我应该没有让您失望吧……” “黄老将军,往日我一直不好意思开口……” “可今日,我想尊称您一声恩师!” “若是早知道您再也听不到了,我便应该早点开口的……” “呵,以您的脾气,怕是不会在乎这些吧!” 不知过了多久,耳旁再次想起了关平的声音。 关索站起身子,擦了擦眼角上的泪水,再次凝视着墓碑上那几个大字。 故后将军黄公汉升之墓。 这半年的点点滴滴,宛如昨日那般亲切,让关索的内心热血奔腾。 “黄老将军,谢谢您的栽培!我定不会负您所望!” 第48章 半年光阴 转眼之间,黄忠老将军已病逝近半年。这半年来,关索每日都处于十分饥渴的状态,在凤凰山熟读兵书,苦练武艺。为了能随刘备一同前往征讨孙权,关索不敢有一丝懈怠,他的刀法和箭术再次取得了长足的进步,逐渐与关平和关兴拉开差距。 这半年来,益州及天下也发生了不少事情,关索一直都悄悄地留意着。而刘备也时常来关羽墓前探望,同时和关氏兄弟分享一些大事,听听他们的看法。 早在五月的时候,凉州将领麴演,豪强张进、黄华等率兵反叛曹丕,后被护羌校尉苏则及将领郝昭、魏平等镇压下去。从刘备那里知道这个消息后,关索认为凉州一带偏远且胡人众多,仍是曹丕的一大隐患,短期内若出兵攻打,必能引起混乱。 七月,上庸守将陈式与房陵太守张翼先后来报,说是武当诸多山道上,连日来发现形迹可疑之人。刘备之前便得知曹丕命征南将军夏侯尚驻军宛城,于是令将军陈式与房陵太守张翼严加防范。不久之后,夏侯尚与徐晃果然率军来攻打上庸三郡,却因蜀军把守各处险要,难以进军。加上没了申仪这个内应,夏侯尚见时机未到,只有撤回宛城。 “贤侄当日提醒孤加强上庸守备,令夏侯尚无功而返,真乃高瞻远瞩也!”刘备微笑着称赞起关索,惹得关平与关兴羡慕不已。 “不敢,不敢!”关索知道自己是占了先知的便宜,着实不敢在刘备和两个兄弟面前骄傲。 八月,益州治中从事彭漾因为言行举止日益嚣张,被刘备调任为阳江太守。心怀不满的彭漾去向马超抱怨后,甚至怂恿马超谋反。在马超检举揭发后,刘备逮捕并处死了彭漾。 虽然关索知道彭漾才华出众,但既然触到了刘备的底线,那死得也不算冤。别说关索没机会救他,就算有,关索也不会去掺和这趟浑水。古代的政治斗争可是残酷到吃人不吐骨头的,在没有完全适应这个时代前,关索还是尽量少做无谓的事,顺着刘备的意思总不会错。 说起马超此人,关索来到成都已有一年多,仍未能与其见上一面。不过,当年马超初降刘备时,关羽因为不服气刘备厚待马超,便写信给诸葛亮,问马超的才能如何。诸葛亮知道关羽的脾气,自然回复马超难及关羽的绝伦逸群。关羽收到书信后十分高兴,还将书信传阅宾客,导致马超后来也知道了这件事。 好在马超自归降刘备后便少了几分当年的桀骜不驯,在关羽离世后也曾派人到关府前来吊唁。听闻马超前番时常感到身体不适,但自刘备向马超推荐了樊阿后,马超也日渐好转,想来能比历史上多活几年吧。 其中也有令关索特别欣喜的事,比如原关羽账下的主簿廖化,近日带着母亲到成都投奔刘备。当日江陵陷落,廖化因为担心老母无人赡养,不得不投降孙权。可这几个月来,廖化一直有感关羽提携之恩,想着再次为刘备效力。只因带着母亲难以脱身,因此廖化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只是在今年七月,廖化突然受到了来自一封来自成都的密信,不知是何人寄来,上面只写着两个字:诈死。 历史上廖化正是通过诈死的方式骗过了东吴众人,然后便带着母亲昼夜西行,终于回到了益州。虽然这一次廖化把逃亡的时间提早了将近一年,但还是顺利到达了成都。 刘备见廖化不远千里归来,十分高兴,便封廖化为益州治中从事,以此表彰他的忠义。 只是廖化始终没有想明白,究竟是谁给自己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十月的时候,年满二十的关平终于迎来了他的冠礼,之前因为关羽离世而耽搁了许久。眼下关平虽然仍在为关羽服丧,但刘备认为冠礼乃男子一生之重要礼仪,不可怠慢。因此刘备在与胡氏商议后,便决定尽快为关平举行冠礼。 虽然关索在穿越前便知道冠礼的重要性,但亲身经历后,他才知道这比他想的还要隆重,光是张飞特地带着张苞从阆中赶回,便可见一斑。 负责主持冠礼的大宾是糜竺,负责协助冠礼的赞冠者是许靖,这两人包括举行冠礼的良臣几日都是通过卜筮选出来的。 当天早晨,一身礼服的关平端正地跪在关家府邸的宗庙门前,胡氏席坐在左侧,关索、关兴与关银屏则站在胡氏身后,而刘备、张飞、诸葛亮、赵云、赖恭、陈到等宾客席坐在右侧,冠礼便是要在众人的注视下完成。 良辰既到,糜竺便开始为关平加冠。 周朝时期的加冠为“三加”,一加布冠,意为冠者具备衣食之能;二加皮冠,意为冠者具备基本武技;三加爵冠,意为冠者基本具备知书达礼之能。三冠连加寓意非凡,旨在激励冠者奋发图强。 到了汉代,不少冠礼已简化成“一加”,但刘备对关氏一门给予厚望,便让糜竺为关平行“三加”冠礼。 加冠完毕后,糜竺又朗声向关平宣读祝词,并为关平赐酒,这是关平自关羽死后第一次饮酒。 饮酒完后,关平又隆重地向母亲胡氏跪拜。紧接着,便是冠礼上另一个重要环节:赐表字。 关平的表字为“定国”,这是关羽生前就与胡氏商议好的,有“平定天下,复兴汉室”之意。当糜竺高声念出关平表字的时候,刘备及众文武大臣皆是精神一震,暗暗称赞。 不过关索倒是好奇关羽是否给自己留下过表字,他知道关兴的表字为兴国,莫非自己日后的表字也会和兴国安邦有关系? 接受完表字后,关平也算正式长大成人,他先在宗庙里的关羽灵位前祭祀了关羽一番,随后礼见母亲与弟妹,接着再一一拜见刘备等宾客,接受众人的祝贺。 如此,冠礼才算正式完成。 看完整个冠礼后,关索一想到自己日后也要走这么一遍流程,就觉得头大,听说结婚都不见得比冠礼复杂。 不过可以看出,这个时代的人真的很重视冠礼,刘备不仅自己亲自前来,甚至还带来了刘禅、刘永和刘理三兄弟,让他们好生了解礼仪的流程。张飞除了长子张苞外,也带来了他尚未及冠的次子张绍。 说起张苞,不得不说他也是极为幸运。前番张苞病势沉重,幸得樊阿前往阆中为其医治,终于使他避免了英年早逝的悲剧。 另外,樊阿真的在名医郭玉的老家广汉郡雒县内,求得了一本郭玉早年留下来的医学笔记,把樊阿高兴地不行。樊阿回到成都后,也医治了许多军民官吏,比如进一步稳定了法正的病情,治好了病重的掌军中郎将董和。 另外,书佐马钧花了大半年的时间,终于制造出了第一台改良版织绫机。这种十二蹑的织绫机和原来的六十蹑相比,只需要五分之一的工人,但效率几乎高出了四倍,这让刘备、诸葛亮与糜竺大为惊奇。在看到蜀锦的产量比原先大大提高后,刘备立马兑现诺言,封马钧为益州劝学从事,并选拔成都等地出色的工匠,跟随马钧大批量生产新型织绫机。 只是,马钧嘴笨口吃的毛病始终没有改掉,因此再传授工匠制造新型织绫机的时候,往往十分费劲。从刘备那里知道这个消息后,关索也不由得思索起来,看来需要再找一位能工巧匠来辅佐一下马钧才行。 若说这半年发生了哪件事最惊天动地,毫无疑问就是实行了九品中正制的魏王曹丕在延康元年十月,接受了天子刘协的禅让,登基为帝。传闻曹丕事后甚至杀死了天子,这个消息传到成都,刘备亲自率领众臣为刘协发丧,并追谥刘协为孝愍皇帝。 虽然关索知道刘协现在仍好好的活在冀州山阳,做魏国的山阳公,但刘备是否真的知道,那便不得而知了。 第49章 称帝之议 “既然曹丕称帝,那就该轮到刘备了……” 已经习惯了卯时便起床的关索今日又起了个大早,趁着天气凉快,他独自一人来到凤凰山的山顶,遥望着成都,忍不住心中感叹:“刘备也是不容易,漂泊半生,年过六旬,终于等到了称帝的机会!” “那下一步就是该伐吴了……”比起刘备称帝,关索更关心的是即将到来的夷陵之战,历史上正是这一场战役,让蜀国精锐尽失,元气大伤。而这一次,关索说什么也不能让历史重演。 待到关平与关兴先后醒来,关氏三兄弟一同回关府向母亲胡氏请安。一家人刚刚用完早餐,刘备便亲自到府上探望,关氏一家便立刻出府相迎。 在行礼完毕后,刘备与关氏三兄弟来到正厅,在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后,刘备便直入主题:“三位贤侄,自天子遇害,蜀中大臣多有劝孤称帝,继承汉室。我一时难以决断,不知三位贤侄有何看法?” “大王乃汉室宗亲,仁德之名布于天下,又有两川之地,称帝即位名正言顺!”关平第一个起身劝进,“臣侄恳请大王登基!” “臣侄恳请大王登基!”关索与关兴一并起身道。 看到关氏三兄弟皆一同劝进,刘备仿佛早就料到一般,手捻胡须,一言不发。 关索见刘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忍不住问道:“臣侄斗胆问大王一句,既是多位大臣有劝进之言,大王却仍有犹豫,想必是有部分大臣不赞同大王称帝吧。” “确实如此!”刘备不动声色地说道,“如前部司马费公举、尚书刘子初、主簿雍茂等人,他们认为汉贼未灭,孤又只坐拥益州之地,贸然称帝恐失天下人心!” “果然是这三个人……”关索忍不住心中苦笑,难道他们不知道刘备年少时便说过“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这种能灭满门的话? 称帝是刘备长久以来的志向,他也一直为此百折不挠,始终不愿屈居人下。眼下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么一个可以称帝的机会,虽然因为面子问题不能一下子就答应,但要是有人敢劝阻,那简直是触动了刘备的逆鳞。 至于这三个勇士的下场,费诗被贬为永昌从事,外放到南蛮众多的地区,名气不大的雍茂直接被刘备找事给处死了。而刘巴是名士,刘备自然不会对他下手,可刘巴在看到他们两人的下场后,自然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后来亲自为刘备起草了登基时所需的各种文书。 关索熟知历史,自然不会在这种要命的事情上彰显另类,不过他既要劝刘备称帝,也想设法救一把费诗与雍茂,不仅仅关乎他们,也关乎刘备的名声。相传刘备在杀了雍茂后,益州之外的许多名士对刘备颇为失望,不再有投靠刘备的念头。 “依臣侄愚见,当今天下除大王外,何人还有资格兴复汉室?”关索恭敬地说道,“大王称帝,大汉方能不绝,更是摆明与魏贼不共戴天的立场与决心!天下心存汉室之人,必会站在大王这一边!” “贤侄之言甚是!”关索的话让刘备十分的满意。能从问题的关键点切入并进行劝说,这是关索的一大长处,前世卖保险的他也很擅长这一点。 “只是……”关索突然犹豫起来。 “只是什么?”刘备见关索面露难色,忍不住问道。 关索深吸一口气,诚恳地说道:“臣侄以为费公举等人虽不赞同大王称帝,但仍是忠心于大王,只是见解尚有不足之处!望大王能宽容此等直言敢谏之人,以彰显大王宽厚胸襟!” “这个自然。”刘备微微一顿,不动神色地说道。 而关索仍旧为刘巴等人捏一把汗,也不晓得刘备是否真的不会为难他们,反正自己只能帮他们到这了。 “三位贤侄今日之言,孤记下了。”刘备欣慰地看着关氏兄弟,称赞道,“你兄弟三人为云长已服丧近一年,听闻你等一直恪守孝道,又不曾懈怠武艺,孤甚为满意!” “大王过誉!此乃人子应做之事!”关氏兄弟连忙谦卑地说道。 “虽然你等服丧未满三年,但眼下曹贼篡汉,益州更是用人之际!”刘备正色道,“孤已决定,三日后调关平去军中,与周仓、王宇等人一同操练士卒,熟悉军事!” 听闻刘备愿启用自己,关平不禁心中大喜,连忙拜谢道:“臣侄愿为大王效犬马之劳!” “关兴最为年幼,便仍在凤凰山为云长服丧,至于关索……”刘备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望向了关索。 而关索也不禁咽了口唾沫,十分期待刘备会怎样安排自己。 “你未曾从军,且尚未弱冠,若直接封你官职,恐众人不服。”刘备严肃地说道,“孤有意让你从士卒做起,等你在军中表现优异时,再行加封。不知你可愿意?” 士卒? 关氏三兄弟皆是一愣,还以为刘备在开玩笑呢。 别说关索之前屡屡提出独到的见解,光是黄忠临终前亲口称赞关索武艺,这刘备也是知道的。只让关索做个士卒,简直是浪费人才啊。 不过关平心中倒莫名地涌起了一丝安慰。这段时间刘备与诸葛亮都格外地重视关索的意见,他这个嫡长兄明显被比了下去。关平深怕关索会位居自己之上,那自己就太没面子了。 “真的假的……居然只让我做士卒……”关索心中顿时万分无语。 关索知道历史上的刘备独具慧眼,生前提拔了诸如杨仪、邓芝、马忠等蜀国人才,特别是临终前那句“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更是堪称刘备识人的典范。 难道自己眼下在刘备眼中还只算个小角色吗? 莫非刘备还有什么其他自己不知道的意图吗? 算了,刘备既然都直接把话挑明了,关索知道争辩也是徒劳的,大不如大大方方地接受,给刘备留个不错的印象。想到这里,关索便拱手道:“臣侄愿意!” 第50章 士卒之旅 自关羽死后,刘备就日思夜想征讨荆州。等到蜀锦的销售初具规模后,刘备便开始招募新兵。半个月后,成都北面四十里外的一处小河旁,新招募的五千士卒聚集在这里,由辅军将军陈到进行训练。而关索也混在这五千人之中,隐瞒了自己关羽之子身份的他,在军中进行着艰苦的训练。 在军中,最要紧的便是军法。等到五千新兵按照队列集合完毕后,陈到便命军正上台,高声朗读军令。 汉代的军法虽然不如后世那“七禁令五十四斩”那般详尽,但也相当不少,而且将领和士卒所需要的遵守的军法也不相同。 比如将领打了败仗或延误军期,甚至在行军过程中迷路都要受到惩罚,而士卒如果没有很好的保护好主将,致使主将身亡,也要受到惩罚。 有些军法又需要审时度势,比如抢夺百姓财物这一条,会根据战争具体情况来执行。假如士卒在某一次攻城战中特别辛苦,将领就会网开一面,准许他们在破城之日劫掠民财,以此来激励士卒。 军正一共汇报了三十多条军令,别说是普通士卒,就算关索也没办法一一记下所有军令,只能捡要紧的背。 好在眼下是训练,不是战争时期,底层士卒需要遵守的军法还不算特别多,而且最重要的几条,关索记得非常清楚。 不听号令者,斩!服从是军人的职责,这一条是最基本的军令。 干行队列者,斩!战争中队形是极其重要的,如果有人擅自行动扰乱阵型,那会给整支军队带来危险。 惑乱军心者,斩!军中杜绝一切消极的言语,在战争时期尤为严苛。 擅离军营者,斩!既然踏入军营,就不允许擅自逃走或离开。关索若是想回家过舒服日子,只有忍着了。 趋走喧哗者,斩!军中注重纪律,奔跑喧哗会制造极大的混乱,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盗用兵器、军粮者,斩!军中的粮草辎重都是十分珍贵的,必须用严法来杜绝偷盗行为。 此外,还有禁止斗殴,禁止损毁兵器,禁止浪费粮食等几条处以鞭笞之刑的军令,关索也都全部记牢。总得来说,这些军令对关索来说不算太严苛,遵守起来难度并不大。 军令的事情交代完毕后,关索漫长的训练便开始了。‘ 成都,汉中王府 就在关索开始自己士卒生涯的同时,诸葛亮也将自己这几日悉心整理的诸多文书交于刘备。刘备在快速浏览了一遍后,忍不住称赞道:“孔明心细如尘,诸多事宜皆考虑详情,纵是孤也难及啊!” “大王过誉!”诸葛亮淡淡地说完后,脸上却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刘备与诸葛亮相处十数年,岂能看不出诸葛亮的心思,当下便问道:“孔明,你似乎有话要说?莫不是关于关索的?” 被刘备一下子看穿了心思,诸葛亮也不隐瞒,如实说道:“大王明鉴,以关索之才,大王只让他士卒……是否有些大才小用呢?” “何况关索进川路上擒得潘璋,识破申仪诡计,更兼救下翼德,多有功劳……”诸葛亮忍不住感慨道,“大王如此做,会不会让关索心存不满?” “那孔明可知孤用意?”刘备微微一笑,却是反问诸葛亮。 诸葛亮先前也揣摩过刘备的用意,于是回答道:“依臣之见,大王是想让他通过士卒身份来熟悉军中事宜,以便日后从军征战。” 刘备点了点头,平静地道:“这只是其一。” “臣请大王示下……”诸葛亮脸色微变,恭敬地说道。 “以关索此时的见识与才能,在同龄少年中,确实罕见。”刘备意味深长地说道,“正因如此,孤也想看看他身上有多少傲气,是否甘心从一士卒做起。” “这点挫折都承受不住,如何能成大器?”刘备说到这里,也不禁幽幽一叹,脸上闪过一丝黯淡:“倘若他能动心忍性,经历此番磨练,日后成就定不在云长之下!” 其实自荆州陷落后,刘备也常常心中自责,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注意过关羽骄傲自大、争强好胜的毛病,以至于关羽最终因为他的性格问题而兵败身死。 如今,才能出众的关索远强于同龄的关羽,刘备深怕他日后走向关羽的老路,自满得意目空一切,因此才给关索这么一个考验。 “大王高见,臣自愧不如!”诸葛亮这才明白刘备的用心良苦,“臣相信,关索定会明白大王用意,并不负大王之望!” 刘备的安排确实有他的道理,即便不打仗,军中的生活也是非常艰苦的,经过几天的适应后,关索深有感触。 每日天不亮就得起床,从卯时一直训练到酉时。军中的伙食虽够,却也极其粗糙,麦子做成的饭如果不控制好火候,就会蒸地又硬又粗,实在是难以下咽。好在三国时期的人,尤其是底层人民的舌头并不是特别挑剔,吃饱饭就已经是足够了,哪管好吃不好吃。而关索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人,吃着吃着就习惯了,就是饭量过人的他,有时候免不了要饿饿肚子。 至于晚上睡觉,那更是酸爽。士卒们在白天操练完后,每个人身上都是臭汗淋漓,但是这个时代可没有让士卒洗澡的习惯,等到了晚上,数十名士卒脱掉上衣睡在一个帐篷里,彼此又离得很近,那此起彼伏的汗臭味绝对让关索终身难忘。 不过幸运的是,关索真的如刘备所期望的那样,已经克服了刚刚进入了军营时的郁闷,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他也懂,现在的他是抱着学习和享受的心态来当一名士卒,毕竟在这个普普通通的军营里,有着很多历史书里没有的知识。 这个时代的士兵训练,最注重的是队列和阵法,为了让新兵们尽快地做到令行禁止,陈到每天都要花四个时辰来操练士卒。然后才是体能和兵器,一日隔一日地轮换训练。 两军对阵,士卒的个人武勇只是其次,团队作战更是关键。因此士卒们需要保管佩戴好标注自己姓名的负章,并牢记好身边的同伴以及自己的伍长、什长等上级军官,保持好队形的同时还要听从指挥,不仅要做到闻鼓而进、闻金而退,还要明白各种旗帜的含义和旗语。 虽然陈到从军二十余年,极善治军,但是训练初期肯定不是一帆风顺,不少士卒无法准确地做到上级下达的指令,常常跑错位置,甚至引起混乱。这种情况出现地多了,陈到便知道不能心慈手软了,于是令军正斩首了数名心不在焉的士卒,这才让众新兵对军法心存畏惧,不敢再掉以轻心了。 关索前世就是一个研究生,学习能力本就出色,加上他知道军法无情,因此更不敢懈怠,每日将上级传授的内容牢记于心,极少出错。特别是在体能和兵器的训练上,关索经常表现优秀,并受到上级的表扬。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嘛!”关索相信自己的士卒之旅并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不过,优秀的人不免会迎来嫉妒,任何朝代任何集团都会如此。关索虽然体型高大,但是相貌俊秀帅气,说难听点就是长得娘,往往被一些士卒认为缺少男子气概,心中更加不服。 其中更有暗中想找麻烦的人。 第51章 军中扬威 让关索隐瞒真实身份,是刘备的意思。 要是让这群新兵知道关索是关羽之子,他们便会对关索心存敬畏,那关索就会省去不少烦心事,但这可不是刘备想看到的。 刘备甚至还和关索约定,如果他作为新兵训练时,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那他就必须再回凤凰山守丧,等三年丧期满后,再另寻出仕。 不过关索也确实不想大事小事都顶着“关羽之子”的名号,毕竟关羽已经不在了,往后关索要靠的,更多还是自己。 因此,关索来到军营好些日子,哪怕遇到任何麻烦,都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一日下午的南营内,众士卒正在火头那里排队领饭,打完饭的关索正准备找自己同伍的那几个士卒一起吃饭,突然一个人和他擦肩而过,而且关索明显感觉到他是故意对着自己的肩膀发力。 只不过关索的体型相对更魁梧一些,一个趔趄后迅速稳住身体,连手中的饭碗都没有掉,不过那个撞他的人反倒是跌跌撞撞,很快便一脸恼怒地转头望向关索。 “你小子眼瞎了是不是?”此人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身高也比关索矮不了多少,因此敢来找关索的麻烦。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出手挑衅的人,但关索可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道是谁呢,你不就是早上比试刀盾时被我屡屡踢翻的那个吗?”关索轻蔑地笑道,“怎么样,你屁股还疼吗?摔得可不轻噢!” “臭小子,你找死!”那名士卒听得大怒,立刻伸手推向关索。 “真慢……”关索冷笑一声。 关索早就提高了警惕,因此对于此人的突然袭击,关索并不感到意外,想要躲开简直是易如反掌。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是这样的,就在那名士卒手快推到关索的一刹那,关索突然“啊”的一声惨叫,往后退了数步,然后跌倒在地,还顺便带倒了另外两名士卒。 “怎么了?怎么了?”附近的士卒听到动静,纷纷凑过来看热闹,场面瞬间变得混乱起来。 不远处的军正注意到这里的情况后,立刻板着脸走了过来,喝斥道:“汝等何故在此喧哗?” 事情一旦被军正发现,众士卒深怕受到牵连,纷纷伸手指向那名士卒:“是李武推倒了关索。” 在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后,军正当即脸色一板,正色宣令道:“军中严禁斗殴!李武触犯军法……” “受鞭笞二十!”躺在地上的关索心中冷笑不止。 “军正,我冤枉啊!”那个李武顿时急得大叫起来,“我只是轻轻碰了他一下!” “休得多言!”军正右手一挥,“与我拖下去!” 少时,两名执法士卒便将李武押到一旁,除掉上衣后,在李武的背上狠狠地抽了二十下,痛地李武哀嚎连连,直接扑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 “还不散了!” 就在军正喝退还围在这里看热闹的士卒时,空中突然刮起了一阵极其猛烈的强风,吹得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咔嚓!”不远处传来了清脆的断裂声,很快便响起了士卒们震惊的呼声。 “不好了,中军大旗倒了!” 突如其来的强风竟然直接吹断了中军大旗,完全令众人始料未及,而大旗倒下的方向,正是李武的位置,可李武因为刚刚受过鞭笞,背上剧痛无比,哪里站得起来,只有没命地向前爬去,可几乎于事无补。 中军大旗有着军中最为粗壮的旗杆,也是最沉重的,往往军中大旗需要两至三个士卒才能抬得起来,如果这根旗杆直接砸在李武身上,那李武是必死无疑了。 就在众人惊呼的时候,一道身影电光般地冲上前去,挡在李武面前,双臂猛地一错。 “关索?”李武及众人皆是一惊。 “这个位置……应该是旗杆的上半部分……或许我可以接下来” “砰”的一声重响,关索用双臂硬生生地挡下了这根碗口般粗的旗杆,而且关索除了身躯往下略微一沉外,脚步竟然纹丝不动,一步也没有后退。 整个军营几乎鸦雀无声,人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倒在关索身后的李武被大旗盖在脸上,总算大难不死,却也仍旧惊魂未定。在从大旗里爬出来后,李武看到关索依旧屹立在原地,不禁惭愧地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谢,谢谢……” 不管他和关索之前有怎样的过节,但关索这次的救命之恩,确是实打实的。 “我可不单单为了救你。”关索也不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后,双手猛地抓住了这根粗壮的旗杆。 其实最近确实有不少人向关索甩脸色,就是没李武这么直接挑事。既然关索在军中遭到了集体嫉妒,那关索便要想办法在军中竖立一下威望,省得这些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阿猫阿狗再来找麻烦。 难就难在军中禁止斗殴,不然关索可就好办多了。 眼下对关索正是一个机会。 嫌我长得娘?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喝啊!” 关索暴喝一声,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竟然直接将这根旗杆高举过头顶,巍然伫立在原地,动也不动。这一下,那群目瞪口呆的士卒们纷纷开始高声惊叹起来。 “哇,真神力呀!” “他居然能把两个人才抬得动的大旗举得这么高!” “难怪关索平日里训练时这么厉害!” 就在这时,陈到也在亲兵的簇拥下赶了过来。刚才中军大旗折断,陈到正想看看有没有出现人员伤亡,但看到关索力扛大旗的这一幕后,陈到也是吃惊不已。 军正又将关索救下李武的事迹说与陈到。陈到听完后,也不由得感叹道:“先前大王曾言此子武艺过人,今日方知此言非虚!” “此子虽多年来养尊处优,但在军中则吃得起苦,与旁人无二,不愧为云长之子!” 想到这里,陈到便朗声道:“关索上前!” 被陈到点名,关索立刻将大旗放到地上,平复了一下气息后,立刻小跑上前。 “将军!”虽说先前在关府便已见过面,但在公众场合,关索还是要装作和陈到不认识的样子。 “关索平日训练出众,今日又救人有功!明日起晋升屯长!”陈到当众宣布了他对关索的提拔,其实这也是刘备的意思,如果关索真的能在军中表现优秀,刘备怎么可能只让关索一直当一名士卒。 “多谢将军!”关索心中大喜,想不到这么快就能得到晋升,看来今天救李武救得还是挺值的。 不过陈到仍旧正色告诫关索:“统管士卒并非易事,你须小心在意,切不可心存懈怠!” “索谨记!”关索这段时间也不断留心伍长、什长等上级的训练方式,屯长不过是统管百人的小职位,这对关索也并非难事。只要继续用心学习,关索相信很快便会迎来下一次晋升。 第52章 刘备登基 早在三十多年前,太常刘焉本欲向朝廷申请担任交州牧,以图躲避乱世。可侍中董扶却算出益州有“天子之气”,这才让身为汉室宗亲的刘焉野心膨胀,请求担任益州牧。 在益州当了数年州牧的刘焉在站稳脚跟后,也确实制造过千余辆天子车具,有称帝的企图。可三年后,刘焉的府邸与车具却被一场意外的大火烧得干干净净,刘焉也在不久后病逝。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几乎没有人再去提起董扶说过的那个传言。 直到今天,益州之人才明白“天子之气”的真正含义。 公元221年4月,在众臣的一再劝进下,刘备终于在成都西北的武担山登基称帝,国号为“汉”,改元“章武”,大赦益州之地,封赏众臣。 诸葛亮晋升丞相,录尚书事,假节。刘备不仅让诸葛亮官居三公之上,更是让他总理尚书台事务,协助刘备处理军政大事,足见刘备对诸葛亮的绝对信任和重用。而诸葛亮今年才刚过四十,比绝大部分的朝臣都要年轻,这也让许多人羡慕不已。 许靖为司徒,法正为太尉,董和为司空,此三人位列三公。东汉时期,三公的权力虽然在尚书台的出现后逐渐被削弱,但仍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非德高望重之人不能担任。 刘备考虑到众臣之中,许靖是唯一一位享誉天下的名士,当得起三公之位。而法正虽然在名声上多有非议,但他毕竟是刘备重要的谋主,加之最近病情出现好转,刘备希望慰劳法正的劳苦功高,便破格将太尉一职授予法正。 至于董和,此人的才华虽然在三国时代不是特别出众,但也是一位品德高尚的良臣。他早年在刘璋手下担任成都县令的时候,蜀中奢靡之风盛行。董和为了改变这一情况,以身作则,粗衣素食,并严厉打击各种有违礼法的奢侈行为。许多豪强因为畏惧董和,怂恿刘璋将董和调到外地。可是成都官吏百姓却出面挽留董和,一时竟多达数千人,刘璋这才不得不继续留用董和两年。 等董和当了益州太守,仍旧清廉节俭,并诚心相待当地的少数民族,很快便深受南蛮百姓的敬爱。 后来刘备平定蜀地,听闻董和的事迹,便任命他为掌军中郎将,并与诸葛亮一同掌管左将军府事,可见刘备对他的重用。在此期间,董和同样做事勤勉,在处理各种小问题上丝毫不马虎。更为可贵的是,董和直言敢谏,诸葛亮有时做事出现纰漏,董和也会直接指出,不会有所顾忌,因此他也深受诸葛亮的敬重。 董和在益州先后当了二十多年的官,建立了非常良好口碑,可惜历史上的他没等到刘备称帝便病逝了。如今董和被樊阿治愈,刘备在与诸葛亮商议后,认为最后一个三公之位由董和担任,定会让众臣心服,军民欢喜。 赖恭为太常,何宗为大鸿胪,黄柱为光禄勋,王谋为少府,赵莋为太仆,殷纯为廷尉,向举为卫尉,糜竺为大司农,刘豹为宗正。以上九人,除糜竺为刘备老臣,刘豹为刘备同宗外,其余皆乃一州名士,加上劝进刘备称帝最为积极,因此刘备便授予他们九卿之职,希望能招揽天下更多的贤才。 刘巴为尚书令,费诗、雍茂为谏议大夫。刘备最终还是听从了关索的建议,没有为难反对他称帝的那些人。尤其是费诗与雍茂,刘备任用他们为谏议大夫,不仅让他二人受宠若惊,也让众臣万分钦佩刘备的胸襟。 夏侯兰为执金吾,自博望坡归降后,夏侯兰一直辅佐刘备军事,任劳任怨,因此刘备非常放心将守卫成都及皇宫的重任交于他。 王甫、潘濬为侍中。王甫前番从麦城孤身逃入益州,刘备感其忠勇,特此加封。 而潘濬自被刘备用潘璋换回后,刘备也没有计较他归降孙权一事。潘濬感刘备仁德,便尽力书写荆州诸多事宜,希望能帮助刘备日后收复荆州。刘备见潘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为满意,也将他提拔为侍中。 杨仪、蒋琬、邓芝为尚书,廖立、马良、程畿皆为侍中,秦宓为益州从事祭酒,其余文官也悉数得到任用。 武将方面,张飞为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进封西乡侯。马超为骠骑将军,领凉州牧,进封斄乡侯。张飞自不用多说,马超因为名声显赫也被刘备授予高官,此二人地位崇高,位于诸将之首。 汉中太守魏延为镇北将军,朱提太守、庲降都督邓方为镇南将军,上庸太守申耽为镇东将军。 刘备麾下的四镇将军地位极高,甚至超过了四征将军。魏延是刘备在经过多年观察后特别提拔的爱将,听闻他在汉中治军有方,且在秦岭一带的多处险要布置防御,刘备对此也甚感欣慰。 邓方跟随刘备多年,益州平定后便受刘备重托坐镇南中。多年来,邓方不重钱财且果敢勇武,深受南蛮敬服,也得到了刘备的加封。 至于申耽,此人虽是上庸一带的豪强,但才能着实一般,投降刘备也不过三年,但考虑到他投降后把妻小宗族都迁往成都做人质,且在其弟申仪作乱时表示了自己的忠心。考虑再三后,刘备便给申耽一个镇东将军的官爵来显示自己对降将的礼敬。 赵云为中护军、征南将军,刘封为征西将军,陈式为征北将军,冯习为征东将军。 刘备自立汉中王时,曾将麾下兵马分为前军、后军、左军、右军、中军,总计五军。前、后、左、右军的统帅分别是前将军、后将军、左将军、右将军,中军由刘备亲自统帅。只是随着关羽和黄忠先后离逝,刘备登基后便取消前后左右四军,由他独自掌握中央机动部队,只保留中军一众职位。中护军是中军极为重要的将领,掌管中军精锐,上到选拔武官,监督管制诸将,下到操练士卒,破格提拔人才。而赵云跟随刘备近三十年,性格公正,能识大体,由他担任中护军,刘备最为放心。 陈式与冯习也跟随刘备征战多年,屡立战功,特别是陈式之前守住了上庸三郡,刘备因此加封二将。至于刘封,刘备看在他斩杀叛将申仪,且仍旧忠诚与自己的份上,最终决定不为难他。而刘封的性格相对单纯,得知自己被加封为征西将军,估计能高兴好一阵子。 吴懿为关中都督,费观为江州都督。关羽旧部王宇为讨寇将军,周仓为忠武将军,张瑞、程玄、谢洪皆为偏将军。 对于武将,刘备并没有像文臣一样大加封赏,只是加封了部分重臣,其余诸将则提升了俸禄。毕竟御将之道犹如养鹰,眼下刘备只有益州一地,统一天下还需要十分漫长的过程。加上益州已有一年多不曾用兵,诸将并无战功,刘备便没有给他们太高的官职,以免这些人心生倦怠。 此外,刘备现在所治一州二十郡,只有汉中太守魏延、朱提太守邓方、上庸太守申耽得到了加封。除去暂时没有太守的永昌郡和涪陵郡,刘备又派人去蜀郡太守王连、西城太守孟达、房陵太守张翼、梓潼太守向朗、广汉太守习祯、汶山太守陈震、江阳太守刘邕,犍为太守李严、汉嘉太守黄元、巴郡太守杨颙、巴西太守阎芝、巴东太守刘琰、越巂太守马谡、益州太守正昂、牂牁太守朱褒处,好言抚慰,厚加赏赐。 至此,刘备底下的文武大臣几乎都得到了封赏,从原来的军阀属下正式成为了大汉重臣,甚至能做到三公九卿,也算是名正言顺,扬眉吐气。 然而,也有一些精明的大臣却从刘备的封赏之中,隐约读出了一个信息。 刘备给予了诸葛亮极大权力的原因,就是刘备极有可能要率军出征。诸葛亮提前总理尚书台事务,是为日后刘备不在成都做准备。 而出征攻讨的对象又是谁呢?刘备虽然没有一一封赏众武将,但王宇、周仓等几个荆州旧将全部得到加封,这明摆着是要攻打东吴,报关羽之仇、荆州之耻。 想到这里,许多大臣不免微微皱眉,孙权偷袭背盟偷袭荆州固然可恨,但眼下曹丕篡汉,刘备既然以宗亲的身份继承汉室,理应为汉家报仇,讨伐曹丕。若是为兄弟报仇而攻打荆州,恐怕会失大义人心。 五月,刘备又册封吴懿之妹吴氏为皇后,刘禅为太子,并任命掌司空董和之子董允为太子洗马,江州都督费观族子费祎为太子庶子,已故中郎将霍峻之子霍弋为太子舍人。费祎与董允都是年纪不到三十,且益州知名的杰出青年,历史上他二人日后更是与诸葛亮、蒋琬并称作“蜀汉四英”。刘备希望他二人能好生辅佐年仅十七的刘禅,熟悉政务及文理。 而霍弋自霍峻死后,一直被刘备养在府中,与刘禅朝夕相处,可以算是刘备父子的心腹,足以担任负责保护太子安全的太子舍人。 历史上刘备在册立刘禅为太子后,还将他另外两个儿子刘永和刘理册封为鲁王和梁王,可如今刘备还有一个养长子刘封。虽然刘封表面上不在乎刘禅被册立为太子,而且似乎很高兴自己被加封为征西将军,但是刘备再反复考虑后,还是觉得尽量不要刺激刘封,反正刘永和刘理年纪还小,封王并不急于一时。 等到所有册封结束、蜀中人人欢欣后,刘备认为时机已到,也是时候实现他一年多来的日思夜想的心愿。 东征孙权,为关羽复仇! 第53章 初遇刺头 “朕闻屯长关索,操练勤勉,表现出众,武勇过人,力救同袍。经辅军将军陈叔至举荐,假卿牙门将之职……” 刘备登基后,也从陈到口中得知关索在军中出色的表现,深为欣慰,便让关索暂时担任牙门将,并负责训练三个屯的弓箭兵箭术,以此进一步考量他的才能。 牙门将虽然官职不大,但好坏也算个将军,且十分注重武将本身的武勇,对关索来说倒是挺合适的。但考虑到关索从没上过战场,未有建树,刘备也不敢过分偏爱,因此只能让关索暂时担任牙门将。 如若他能在一个月内提升这三个屯士卒的箭术,刘备便会将关索转正,否则只能打回屯长继续操练。 “看来要把黄老将军教我的那套拿出来了。”关索倒是对这个新的考验跃跃欲试。 在接到新任务的第二日,身穿一副两裆铠的关索便步行来到成都正东二十里处的军营,这儿驻扎的,都是从军一年以上,且大部分拥有实战经验的士卒。 在向这处军营的最高负责人,征南将军赵云报道后,关索很快便在东营见到了他负责的几百名弓箭兵。 汉朝军制,五卒为一伍,设一伍长;两伍为一什,设一什长;五什为一队,设一队率,又称都伯;两队为一屯,设一屯长;数屯为一曲,设一军侯。 关索负责的这三个屯,目前有士卒三百人,伍长六十人,什长三十人,队率六人,屯长三人,暂无军侯,因此总共三百九十九人。 眼下这数百人整齐的站在面前,关索清了清喉咙,便高声说道:“我乃假牙门将关索,从今日起负责训练尔等箭术!望尔等小心在意,切不可心生懈怠!” 关索话还没说完,底下的士卒便开始微微皱眉。 弓与弩作为军中最常用的两种远程武器,各有优劣。弓的射速比弩要快,利于快速集火,且在骑马时更容易操作,武将尤其喜欢在马上张弓引箭,射杀目标。 不过,弩由于不用将拉弦上箭与瞄准同时进行,对臂力的要求小一些,单臂无法拉开三石弩的士卒,可以通过脚踩固定弩机,然后用双臂拉弦,从而完成上箭。因此高级的军队中还会配备五石、六石等大型弩机,达到比弓更远的射程。其中威力最强的大黄弩,则是号称十石弩,有时候甚至需要两到三个人才能拉动,射程能达到两百余步。 而弓由于是单臂拉弦,且瞄准的同时始终要保持拉弦状态,因此对臂力的要求也更高,普通士卒通常只用一石弓,能拉开二石弓的已经属于精英了。 再加上弩比弓更方便瞄准,因此弩更适合新兵和民兵使用,培养一个弩兵所需要的时间也远小于培养一个弓兵,寻常的士卒甚至都没有资格配备弓箭。 比如关索面前这三百名弓箭兵,至少都从军一年有余,已经可以熟练地拉弓引箭,只是在准星上有所欠缺。原本他们是负责操练他们的,是赵云麾下的另一名牙门将,没想到今日突然换了一个十分年轻的少年将军,而且长得全无阳刚之气,很多人心中难免有些不情愿。 要来好歹来个真牙门将,来个没转正的算怎么回事。 突然,一名身材魁梧,有着一张国字脸的屯长朗声问道:“关将军,小人有个问题,还请关将军指教!” “你说。”虽然觉得多半是遇到了刺头,但关索仍旧不动神色地说道。 “不知关将军今年几岁了?”屯长问的这个问题也是很多人心中的疑惑,就算暂任牙门将这个位置,少说也应该二十五岁以上吧,但眼前这个小将军怎么连根胡须都没有…… “本将今年十九,尚未弱冠。”关索并不想隐瞒什么,爽快地回答道,他倒想看看这帮士卒接下来要做什么。 一听到关索的真实年龄,这几百名弓箭兵亏得不是新兵,训练有素,要不然早就炸开锅了。 那名屯长鄙夷地看了一眼关索,冷冷地说道:“弓箭乃军中极为重要之兵器,操练士卒之将军更需极其精通射术!关将军即未弱冠,又只是暂任牙门将,只恐难以胜任操练弓箭兵这一重任。” 这还没开始训练呢,就有人当着众人的面质疑自己的能力,比关索预想的还要早一些。不过关索并不会就此大动肝火,他淡淡地一笑,问道:“你又是什么人?从军几年了?” “小人名叫谢金!从军已有五年,曾随赵云将军出征汉中!”提到自己出征过汉中,谢金的神情颇有一些自豪。 “原来参加过汉中之战,应该有两下子吧。”关索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这个谢金,看来可以借这个谢金来树立自己在这些士卒中的威望,希望不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牙门将主军中防御,驻守牙门,与敌搏杀,非箭术精妙,武勇过人者不可担任。”关索正色道。 “你既觉得我不够资格操练汝等,那我们便来比试一番!”关索凝视谢金,“你既是弓箭卒中屯长,那便比试箭术,如何?” 听到关索要和自己比箭术,谢金倒是没有拒绝,高声回应道:“小人没有异议!只是小人若是赢了,将军又当如何?” “你若赢了,我会亲自向赵将军说明自己才能浅薄,这转正为牙门将的机会,便让与你!”关索毫不犹豫地说道。 “将军此话当真?”谢金的双眼不由得一亮。牙门将虽然在将军级别里官职极低,但远非屯长可比。当初谢金从军的时候,可没敢想自己有一天能当上牙门将。 听到这样的赌注,好几个人都不由开始后悔,为啥顶撞关索的不是自己。 “当然!”关索痛快地点了点头,随即厉声道,“可你若是输了,便挨二十军鞭!而且这屯长的职位,你也不用当了,我要将你贬为士卒!” 谢金闻言不由一惊,屯长这个位置,可是他在汉中之战拼来的,光是在汉水之战他便射死了七个曹兵,要是就这么丢了这个职位,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次当上屯长。 看到谢金迟迟没有答复,关索忍不住冷笑起来:“怎么,莫非你怕了?刚刚的豪气哪儿去了?” 被关索这么一激,谢金也不由脑子一热,握拳喊道:“小人不怕!” “好!痛快!”关索哈哈大笑道。 关索立刻将自己欲和谢金比试箭术的请求汇报给了赵云。而赵云也猜到年轻的关索可能会遇上一些刺头,因此便欣然同意了这场比试。 “若是我强行出面替他做主,恐士卒不服。倒不如让他凭自己的本事树立威信!”想到这里,赵云却也不禁多看了一眼那个谢金,“但我也听闻此人在汉中之战中表现出众,关索若要胜他,也绝非易事!” 很快,校场内便划出了一条横线,又在百步之外立一块箭靶,一箭定输赢,二人抓阄后,由谢金先射,三百弓箭兵皆整齐有序地待在二人身后。 看着距离自己百步远的箭靶,又想到这次比试关系到自己的前程,谢金心里反而有些没底了:“百步对我来说虽不是遥不可及,但是能否命中红心……” 看到谢金迟迟没有张弓,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赵云忍不住喝问道:“谢金,你为何还不射?” 被赵云这一催,谢金干脆把心一横,用尽全力拉开弓,瞄准了箭靶:“罢了,没准这小子根本射不了这么远!” “嗖”的一声响,谢金右手一松,雕翎箭呼啸而过,成功钉在了靶上! 谢金身后的那几百士卒由于离得较远,还没看清谢金这一箭究竟射在哪里,但关索视力极佳,在看清谢金命中的位置后,却是脸色一变。 这一箭射在了极其靠近箭靶圆心的位置,也就是说,谢金成功射中了红心。 赵云的三名亲兵很快便将箭靶抬到赵云面前。在亲自确认这一箭的位置后,就连身经百战的赵云也暗暗称奇,很快便高声宣布道:“谢金射中红心,成绩为上甲!” 上甲可是成绩中第一档的存在,伴随着众士卒的喝彩之声,谢金也不由心中大喜,兴奋地握拳道:“真乃天助我也!” 赵云又命亲兵将箭靶传示众。看到谢金射出的这一箭几乎要命中圆心,众人也对上甲这个成绩自然让人心服口服。 虽然对于谢金来说,这一箭蒙的成分比较大,但这场比试是一箭定输赢的,谢金凭借这一箭,几乎是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的。 看着谢金振臂庆祝的样子,关索不由微微皱眉:“虽然不清楚这一箭有多少运气成分,但我也算明白为何他有底气顶撞我了!确实比普通士卒强上许多!” “关将军,请!”这个时候,谢金也带着挑衅的目光望向了关索。 关索淡淡地一笑,眼神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兴奋。 “要是一点难度都没有,也未免太无聊了!” 第54章 技惊四座 看着关索站到了横线后面,赵云也不由为关索捏了把汗,心中暗思:“谢金先前的一箭几乎命中圆心,关索必须拿出更加让人钦服的成绩,否则我也不能徇私!” 关索并不打算用军中的二石弓来比试,他直接从肩上取下了黄忠赠与他的三石神臂弓,若想在军中树立威望,那三石弓便更能射出他想要的成绩。而且这百步的距离,对关索来说已经不算难事了。 黄忠去世后这半年,他可从没有在武艺上有所懈怠,箭术上自不必说。虽然当士卒的这三个月让他也有一段时间没练习过射箭了,但是昨天他已经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找回了自己神箭手的手感。 能差点命中圆心确实是好手段,不过就算命中了又如何呢? 关索早已决定了他的目标。 不同于谢金的犹豫,关索飞快地从箭箙中抽出一支雕翎箭,搭上箭,张开弓,然后冷静地瞄准箭靶。 如猎鹰一般快速锁定住自己的目标后,关索猛地一抖右手。 “中!” 伴随着关索自信的声音,三尺雕翎箭如闪电一般飞出,速度之快,几乎让众人难以看清箭矢的轨迹,就连赵云也只觉得眼前一花。 然而,奇怪的一幕发生了,箭靶并未出现关索射出的箭矢,众人依旧只看到谢金插在红心上的那一箭。 “箭呢?” “不会脱靶了吗?” 众士卒立刻开始聒噪起来,谢金等许多瞧不起关索的人脸上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原来关索这箭术只是动作漂亮,准星却差到了十万八千里,特别是这箭还脱靶了,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谢金此刻已难以克制脸上的笑容,就等着赵云宣布他赢得比试,接替关索的职位。 “启禀赵将军,关索此箭脱靶!”军士们很快便将箭靶呈到赵云面前。 “且慢!” 就在这时,关索却高声喊道:“赵将军,末将想请你验靶!” 听到关索这么说,赵云心中也感到有些疑惑,忍不住点头道:“好,本将便看看这靶上有什么玄机!” 赵云亲自走到箭靶前,适才远处望去,箭靶上确实只有一支雕翎箭,可在靠近之后,赵云却察觉到谢金的那一支雕翎箭隐约有些不对劲。 “这……” 在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后,赵云的脸上不由扬起兴奋的笑容,心中暗想:“好个关索,差点把我也骗了! “将箭靶传示众人!”眼见为实,赵云不必多做解释,等大伙亲眼看到后,便会相信这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箭靶靠近之后,士卒们才震惊的发现,原来关索这一箭根本不是脱靶,而是射中了谢金几乎命中圆心的那一箭,从雕翎箭的尾部一路势不可挡,将整支箭一分为二,直直地插在了箭靶上,甚至将铁质的箭簇都劈开了。 难怪这么多人都没看到箭靶上还有第二支箭,谁都不曾想过关索居然能射穿整支箭矢。 “不可能吧!” “居然直接把谢金的那一箭射穿了!” “真天神啊!” 数百士卒几乎人人目瞪口呆,无人不对关索佩服地五体投地,先前的轻视早已一扫而空。而谢金几乎浑身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怎么可能……” 关索这一箭毫无悬念地终结了比赛,赵云也朗声宣布道:“这场比试,是关索赢了!” “请,请等一下!”谢金却仍旧有些不甘心,“小,小人用的是二石弓!” “噢?”听到谢金居然能拉开二石弓,关索和赵云都是略感惊奇,想不到这谢金还真有几分力气,一个都伯能拉开二石弓已是很难得了。 可关索佩服归佩服,但还是将自己的神臂弓递到谢金面前:“那你便试试能不能拉开此弓!” 谢金急欲证明自己,便立刻拉动神臂弓,但他很快便震惊地发现,以自己现在的臂力竟只能勉强将这把弓拉开一半。谢金不甘放弃,用尽浑身的力气,却仍旧拉不开此弓。 看到谢金那犹如便秘一般的表情,关索也不浪费时间,一把拿回了神臂弓后,淡淡地说道:“此乃三石弓,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拉开的!” “三,三石弓……”听到关索使用的居然是极少有人能拉开的三石强弓,谢金更是呆若木鸡,一屁股跌坐在地,他知道自己在这场比试中已是输得体无完肤。 “看来他没辜负黄汉升的一番栽培!”赵云同样满意地望着关索,“刚刚那一箭绝不是偶然,证明他一定刻苦地练习过!” 事已至此,谢金也不再多言,索性像个男人一样勇于承担,当即双膝在地:“小人愿受责罚!” 赵云点了点头,随即严肃地宣布道:“按照约定,谢金先受鞭笞二十,然后剥夺都伯之职,贬为士卒!” 很快,谢金就被剥光了衣服,当着众人的面被狠狠地抽了二十鞭子。不过这谢金也算是条汉子,二十鞭子抽下去,居然哼都不哼一声,紧咬着牙不松气。 待到谢金受刑完毕后,关索突然单膝跪地,向赵云拱手道:“赵将军,末将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赵云点了点头,多半猜出了关索的心思。 关索朗声说道:“今日比试,谢金虽是输了,但也成绩优异!可否将暂时让他担任军侯,协助我操练这三屯士卒!”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谢金惊愕,那些士卒都是一片哗然,想不到谢金竟然因祸得福,得到了晋升的机会。 不过不少人转念一想,倒也觉得情有可原。谢金那一箭确实是相当精彩,若不是他差点命中红心,恐怕就真的要贬为士卒了。 “不错!恩威并用,确实是御下之道!” 赵云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也重视人才,便顺水推舟,准了关索的人情。 “谢金,本将应关索所求,封你为假军侯!”赵云还是正色告诫谢金,“但月底本将会亲自考核你等箭术。你若不能力压众人,我仍要将你贬为士卒!” “小人领命!”原本心如死灰的谢金心中不由热血沸腾,不顾背上的疼痛,当即下跪拱手道。 “多谢关将军不计前嫌!”谢金又感激地转向关索,郑重地承诺道,“小人日后定将跟随将军刻苦操练,不敢再有半句怨言!” “你速去军医那里涂点伤药。半个时辰后,归队训练!”关索面无表情地说完后,随即又转头面向那数百士卒,高喝道,“尔等日后务必用心操练,否则莫怪我无情!” “唯!”这一回,再也没有人敢质疑关索了。 军中立威这场风波就这样顺利地告一段落,只是今日的这件事,让关索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调整一下自己的形象。 当初他作士卒时,便有许多人嫌他男生女相,若是到了沙场,他这相貌真的会有威慑力吗? “看来在这个时代,长得俊有时候确实一种累赘呢。”关索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55章 传授射术 自关索射出那惊人的一箭后,那三个屯的弓箭兵皆是心服口服,十分听话地跟着关索练习箭术。而关索也决定好好训练他们一番,不仅仅是为了牙门将的转正,也为了不辜负刘备对自己的期望。 再重新调来一名士卒后,关索又分配了一下职位,如今这三个屯正好有四百名弓箭兵。在训练之前,关索先要考核一下这四百人的箭术,他在百步之外立一块靶,并让每人射三次,由谢金负责报出每个人的成绩。 只是在这个年代,读书识字是身份的象征,普通士卒中文盲比例极大,那四百弓箭兵包括谢金都是目不识丁,因此记录成绩一事只能由关索亲自去做。 “士卒刘仪,一石弓,两箭脱靶,一箭下乙。” “士卒陈五,一石弓,三箭脱靶。” “伍长曹和,一石弓,一箭脱靶,一箭中甲,一箭下丙。” “什长朱六,一石半弓,两箭中甲,一箭中乙。” …… 诚如关索所料想的那样,普通的士卒并不会像关索那样得到诸如关羽、黄忠等良将的单独辅导,因此箭术极为良莠不齐。很多士卒只要能拉开弓、射出箭,就可以成为弓箭兵了。 “这些人的箭术和新兵相比肯定是强上许多,只是大部分人还需要进一步的磨练。”关索一边写下众人的成绩,一边心中暗想,“这绝非一个轻松的任务。” 花了将近三个时辰,所有人的成绩方才统计完毕,除谢金外,也就零星几人能让关索满意。 事不宜迟,关索便开始训练这四百名弓箭兵,他首先要教的,就是射箭的姿势。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关索从后世而来,自然知道诸如篮球等体育运动如果姿势不标准,那就会事倍功半。而这四百士卒的射箭姿势在关索看来,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想要射得准,姿势首先就要摆好!”关索亲自拉弓做示范,毕竟他的姿势可是关羽所授,还经过黄忠的调教,自然高明许多。 “身躯笔直,两脚与肩同宽!左肩不能耸起,右臂须与左臂保持相同的高度!脸适当贴近弓弦!” “好了,轮到你们了!”在关索的命令下,四百士卒连同谢金,一起原地拉弓,由关索一个一个地调整姿势。 “你的手肘太歪了!” “身子挺直,不能驼背!” “肚子收起来,腰部不可弯曲!” “脸再贴紧弓弦!” 几乎每个人的姿势都有或大或小的毛病,关索一一调整自然需要不少时间,有几个士卒忍受不了手臂的酸痛,便偷偷地放下弓偷懒。 “时间未到,不可休息!速速摆好姿势!”关索看到有人偷懒,便厉声高喝,“汝等皆是堂堂男儿,连这点苦都吃不得,日后还想上阵厮杀?” 被关索这一激后,果然不少士卒都开始咬紧牙关,努力坚持。不过为了防止再有人出现偷懒,关索又下达了一条军令。 “士卒有偷懒者而被我发现者,伍长与之俱罚!伍长有之,什长与之俱罚!什长有之,都伯与之俱罚!都伯有之,屯长与之俱罚!屯长有之,假军侯与之俱罚!” “我不罚你等俸禄,只要你等绕着军营跑上一圈!若有违抗者,休怪我无情!” 有了处罚措施后,这些士卒便更加不敢偷懒了,包括他们的上司也都紧紧地盯着他们是,深怕受到连累。久而久之,队列之中的呵斥声逐渐减少。 当然,关索也不会让这些士卒太过负荷训练,半个时辰后,他便命众人原地休息片刻,放松手臂,然后再继续摆好姿势。 矫正了一周的姿势后,关索见四百弓箭兵的姿势已经基本标准,这才让他们进行射箭练习。 姿势一旦正确,四百名弓箭兵的准头便更容易得到提升。至于如何锻炼臂力,关索自然也有办法,他将俯卧撑的办法教给了众人。这种动作简单,实用性强,对空间地点要求较小的锻炼方式非常适合在军中锻炼,只要动作规范,俯卧撑就能极大程度地增强手臂肌肉。 闲暇之余,关索还是会教众人一些近战技巧,古代的弓箭兵并不是不配备近战兵器,环首刀是他们最常见的武器,以防被敌军近身时,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射箭练习。熟能生巧的道理,关索自然懂,射出多少支箭矢,是衡量一个射手能力重要的指标。就拿关索来说,在凤凰山服丧的那段日子里,他每天都要射箭至少两百次,期间还拉断了两把二石弓。 由于四百士卒人数众多,训练必须按序进行,每个人等待的时间往往会很长,因此关索更加不敢懈怠,每天要让他们花上三个时辰以上来练习射箭,以求尽快提高他们的箭术。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关索麾下这四百名弓箭兵,每人都拉断了自己原来的角弓,箭靶也不知道射烂了多少块,惹得军匠们抱怨这三个屯的士卒实在太不爱惜兵器物资了。 不过关索却是十分欣喜,因为四百弓箭兵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至少百步射箭,脱靶的比例小了许多,好几个士卒都甚至可以拉开一石半的角弓。 到了月底,赵云亲自考核众士卒的训练成果,并让军正严格登记每个士卒的成绩,关索训练的那四百弓箭兵自然也不例外。发现关索训练的这四百弓箭兵的确是进步了许多,比关索刚接手时的成绩好了许多。 “士卒刘仪,一石弓,两箭下甲,一箭中乙。” “士卒陈五,一石半弓,一箭中丙,两箭中乙。” “伍长曹和,一石弓,两箭中甲,一箭中乙。” “什长朱六,一石半弓,一箭上丙,两箭中甲。” …… “假军侯谢金,两石弓,两箭上甲,一箭上乙。” 两份成绩单的对比是最直接的证据,看到关索训练的四百弓箭兵进步惊人,远超军中其余士卒,赵云忍不住当众称赞道:“关索虽是年少,却是教导有方,着实难得!我即刻表奏陛下,正式任命你为牙门将!” 有了赵云这句话,关索也不由得心情大好,很快他便能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将了。 而谢金这一个月也是异常的刻苦,且任何训练都能认真且出色地完成,今日他的努力也终于开花结果,考核成绩力压众人。赵云按照约定,将他正式提拔为军侯。 可仅仅是正式成为牙门将,关索仍旧没有觉得满足,自打接手这四百名弓箭兵的那一天起,他就有一个更为远大的目标。 这日一早,关索来到赵云的中军大帐,拱手道:“赵将军,末将有一请求!” “是何请求?且说与我听!”赵云端坐在大帐正中,正色问道。 关索深吸一口气后,朗声说道:“末将有意训练这四百弓箭卒骑术,使他们可以在马上驰骋射箭,还望将军应允!” 弓骑兵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出现于北方的游牧民族,这是一种装备轻便,利用战马机动性和弓箭超远射程来作战的兵种。由于战马的疾驰可以让箭矢射得更远,因此弓骑兵更容易在战场上抢得先机。 既然那四百弓箭兵的箭术已经有了进步,关索便想趁此机会,将自己从关羽那里学来的骑术也一并教给他们,一支强力的弓骑兵一定能大大增加汉军的战斗力。 不过,涉及到骑兵,那就不能轻描淡写了。赵云也是严肃地说道:“关索,组建骑兵之事非同小可,岂能信口开河!光是战马分配,就必须得到陛下的首肯!” 当今天下,产马最多的乃幽州,凉州,并州等北地,而且生长在这三州的马匹通常又高又大,爆发力惊人,是作为战马的首选。这些地方如今都归属曹魏,这也是魏国骑兵一直长盛不衰的原因。 而益州云南一带虽也产马,但大多都是个头矮小,体力持久,比起作战更适合交通运输的滇马,因此刘备这些年来一直都为缺少优质战马而发愁,每当采购到良马,都要谨慎分配。 “末将自然知道大汉如今正缺良马,因此怎敢贪心?”关索连忙说道,“只需四百匹老马即可,末将定会好好操练他们!” 若用好马给士卒训练骑术,别说刘备和赵云,就连关索也都心疼。训练虽比阵前冲杀安全许多,但也难免让战马留下损伤。比如有些战马在摔了一跤后四肢受伤,爆发力和速度就会差了许多,这些马就会被淘汰下来,沦为运输马匹,甚至是杀了当干粮。 其实就训练来说,老马的冲刺速度慢,反倒比骏马更适合让新兵学习骑术。 既然关索求的只是老马,赵云也不由蹙眉思索,按照他的本意,他是想让关索训练更多的弓箭兵,训练骑兵之事,本就不在赵云的考虑范围内。 骑兵的培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关索真的有把握将这毫无骑术基础的四百弓箭兵,训练地十分精熟吗? 不过赵云转念一想,他先前也没有想到关索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将那四百弓箭兵的箭术提高许多,也许关索真的有过人的才能也说不定,否则刘备怎么会对他另眼相看呢? 经过反复斟酌后,赵云最终点头同意道:“军中倒是多有从军多年的老马,虽是体力与腿脚不行,但作为训练来说已是足够,且不用征得陛下同意。明日我便从中挑选出四百匹,供你训练!” “多谢将军!”关索闻言不禁大喜,如此他便可以再次施展自己的才华了。 不过赵云还是正色告诫道:“只是我既将那四百士卒的骑术交予你,望你用心操练!若是你有所懈怠,我亦难讲私情!” 就和职场有业绩考核一般,虽说操练不力不至于让关索掉脑袋,但少不了降级减俸,赵云把丑话说在前面,也希望关索不要掉以轻心,把操练之事当作儿戏。 “末将定然不负将军厚望!”关索郑重地向赵云承诺道。 第56章 四百弓骑(4K字) 四日后,赵云终于将那四百匹老马尽数交给关索。得知将要训练骑术,以谢金为首的四百弓箭兵都是跃跃欲试,成为骑兵意味着在军中拥有了更好的战术地位,也就更有机会建立功勋,得到晋升。 为了这次训练,关索也把家中的奔云骑了出来。先前训练弓箭兵箭术时,关索一直住在营中,自觉用不到奔云。且军营内鱼龙混杂,并不能让关索十分放心,因此就没把它骑到军营里,依旧留在关家府邸。 自关索到凤凰山为守丧后,每日来往皆是靠车架,并未骑马,因此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奔云在关府的马厩里几乎要憋出病来了。虽然关索也让府上的家丁定期带奔云出去遛遛马,以防长久不动长肥了,但是奔云还是喜欢尽情地驰骋,因此每日在府上郁郁寡欢,时常发脾气。家丁们知道它是关索的爱驹,也只能小心地照料着。 因此关索今日将奔云骑到军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奔云心情大好,跑得疾,叫得欢,简直就是个小疯子,关索都差点驾驭不住他。 “你个小疯子,就不能安分点嘛!”关索没好气地用马鞭打了一下奔云。 若是往常,关索定会随着奔云的性子,让他尽情狂欢,不过关索今天还带了几车物件,里面装的是四百骑兵所需要的马镫和配套麻绳。如此重要的东西,关索自然要小心跟在身边。 这些马镫都是关索自掏腰包,请成都的能工巧匠准备的。关府先前从刘备和众多吊唁宾客那里得到了不少慰问的财物,虽然算不上富裕,但打造四百对质量不错的马镫还是绰绰有余,何况关索自己也都有军饷。 等关索到了军营外,谢金与众屯长、都伯、什长、伍长、士卒,人人都已经牵着一匹战马在外等候,关索便让谢金将马镫与麻绳分给众人,令他们先将此物系在马鞍上。 马镫的安装并不复杂,特别是在关索演示过一遍之后,等到所有人都安装好马镫后,关索的骑术训练也正式开始了。 “听着,你等皆是七尺男儿,个个身躯沉重。战马载着你等驰骋,岂能不累?”关索一上来首先叮嘱众人要爱惜马匹,“因此,对于胯下战马,你等先要好生体恤!若是急着想用马鞭催其快行,那便事倍功半。” 驾驭马匹并不能一味地依靠马鞭抽打,如何了解马的心情,照顾马的情绪是一门学问,这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学会的,必须充满耐心。 “初骑马时必须让战马适应你等。倘若马原地乱转或脚步混乱,你等切不可操之过急!”关索说到这里,右手一挥,“上马!” 总算听到关索上马的指令,众士卒立刻迫不及待地翻身上马。不出关索所料,马群中果然传来了一阵阵地骚动。 军中的战马都是去势阉割过的,性格温顺,老马更是如此,因此不会出现不服管教的情况。就是老马的身体相对瘦弱一些,几十个士卒上马的时候,老马明显有些支撑不住,立刻开始左摇右摆 “保持镇定,不可乱动!”关索立刻在奔云上大声喝道,“不许用脚踢,要用手安抚!” 在关索的指示下,摇晃的战马总算逐一平复。关索为了检验众人是否记住了窍门,于是命令所有人下马后再上一次。这一次虽然也出现了一些骚动,但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不得不说,自关索射出能贯穿箭矢的那一箭后,谢金等四百士卒对关索佩服得是五体投地,加上关索前番训练众人箭术,效果甚嘉,四百士卒也得到了赵云的褒奖。因此众人对关索的话都是深信不疑,努力跟着照做就是。 “驾驭马时,需让战马知你用意!”关索继续传授众人骑术,“马既听不懂人话,你等便要用身体指令!” “双腿轻夹马腹,马便会向前行走!”关索说完,亲自演示了一遍,奔云随即缓缓地朝前走去。由于关索和奔云已十分默契,关索只要一点提示,奔云便能领会关索用意。 “可以,先这样缓步慢行。”关索一边在侧面随着众人骑行,一边高声说道。 “注意马的喘气声,若是比以往更粗更急,便是说明他累了!” “你们胯下的皆是老马,更要好生爱惜!若是马累了,你等便下来牵着缰绳遛马,可让其恢复体力!” “适当地抚摸战马,可以增加与马的感情!” 在接下来五天的时间里,关索既没有让四百士卒急着纵马狂奔,也没有让四百士卒练习在马上射箭,仅仅是让他们通过骑马慢行和遛马、抚摸战马的方式,与胯下的战马多亲近亲近。 这样的训练虽然很轻松,但对一些急于渴望提升骑术士卒来说,就显得十分无趣了。谢金便是其中一员。 第六天早上,众人尚未集合完毕,关索也在检查奔云的马镫是否牢固,谢金这时便来到关索身后,询问道:“将军,今日还是像前几日那般训练吗?” 关索当即转过身去,眉毛一挑,问道:“怎么,是不是觉得太无趣了?” “这……”想不到关索居然问地这么直接,谢金顿时觉得尴尬不已。 不过关索确实可以理解谢金的心情,毕竟谢金是这四百人里训练地最好的,肯定受不了一直这样养生训练,应该还有不少人和他的想法一样。 “今日差不多可以让你们骑马快行了!”关索正色道,“速让众人集合!” 其余士卒得知今日终于可以纵马狂奔,也是和谢金一样激动不已,在马上仔细地聆听关索的教导。 “只要用抽动马鞭,双腿夹紧马腹,马便会向前疾行。”关索亲自演示了一遍,然后说道,“但是如果马的速度慢下来,也不要急着再次抽马鞭,只需稍稍提起缰绳,轻踢马腹即可!” “这些老马长时间没有疾驰过,需要让他们花时间来适应!”关索再次叮嘱众人,“切记,不爱惜马匹者,难以学会骑术!” “以四伍为一组,依次骑马到前方河边集合。”关索手指东面一条小溪,“让马停下时,用力猛拉缰绳,马看不见地面,便会停下来。若是不停,亦不要慌张,只要拉住缰绳不松手。” 四百骑卒很快便按序前行,疾驰而去,由于先前关索说的已经够详细了,因此大部分人还是没遇到什么困难,就算有小部分人停马不熟练外,很快也都克服了。 然而两个时辰后,一个新的难题又出现了。 “将军,我的屁股好疼啊……” 大半的士兵在疾驰了几个来回后,一脸难受地在马上扭动着屁股,场面虽是滑稽,但关索却是笑不出来,他知道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几乎所有的骑马初学者都会遇到。 关索耐心地向众人讲解道:“马在颠簸时,你们必须学会跟随马的节奏,用‘起坐’的方式减少马鞍撞击屁股的力度。” 关索说完,便驱使奔云来回疾驰,一边骑一边演示道:“就像这样,双脚夹紧马腹,踩着马镫微微站起。马起人起,马落人落!” “你们都练习一下吧!”看着大多士卒仍旧一脸困惑的样子,关索觉得还是让他们实际演练一下比较快。 众人立刻按照关索的演示学习起坐,但结果正如关索预料的那样,很不乐观。 很多人虽然用双脚夹紧马镫,但是由于太过用力,导致大腿被马腹两侧的鬃毛磨地疼痛无比。还有一些人则没有控制好起坐的节奏,导致屁股被马鞍撞得几乎飞起,险些从马上栽下来。 众人的呻吟、怪叫、闷哼此起彼伏,关索也只有无奈地苦笑着。 由于老马不能长时间疾驰,因此关索便给了众士卒不少时间来缓解疼痛会。趁此机会,关索豁然起身,严肃地对众人说道:“成为骑卒并非你等想象中那般容易,这其中的辛苦,只有骑马者自己知道!” “汝等若是真想成为骑卒,这点苦是必须要承受的!” 听完关索的话,尚在呻吟叫苦的士卒们纷纷沉默了。 起初他们只知道成为骑卒确实能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但是没想到会这么艰苦。 只羡慕别人风光,看不到别人吃苦,可能就是这个道理吧。 “将军的骑术是何人所教呢?”在一片沉默之中,谢金突然高声问道。 “对对,还有将军的箭术是谁传授的呀?”另一名士卒也开口道。 这也是很多人心中的疑问,关索今年不过十九岁,但无论箭术与骑术都是惊人,实在不知道关索原来是出自哪位将军手下。 看着众人皆是一脸的好奇和期待,关索则淡淡地一笑:“此乃我私事,眼下暂时不愿提起,日后若有机会,自然会告诉你等。” 在军营数个月,关索从来没向人提起自己的真实身份,毕竟他也想看看,没了“关羽之子”这个头衔,他会在军营里混得如何?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当年学习骑术时,可比你们吃过更多的苦。” 关索年少时便在关羽的督促下学习骑马,起初他也吃过不少苦头,甚至从马上摔下来过。他本就性格顽劣,因此很快便对骑马心生倦怠。不过后来因为羡慕一些富家子弟骑马射箭的英姿,关索最终还是耐着性子,终于从关羽那里学得了优秀的骑术。 “我一个尚未弱冠的少年尚且忍耐得了,你等都是堂堂男儿,莫非就要让我失望?”关索环顾众人,高声质问道。 有时候,适当地激将也是必要的。只见谢金第一个站起身子,振臂握拳,高呼道:“将军,继续训练吧!” 就这样日复一日,在关索反复的指导下,谢金等人的骑术也越发精熟。不过相应的代价便是,几乎人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磨伤,小腿和大腿内侧,甚至屁股上都挂了彩。 不过不得不承认,赵云当初分给他的这四百士卒,虽然有些刺头,但也不是混日子的废物,训练时还是十分刻苦的,让关索省了不少心。 又过了十五天的时间,大部分士卒都已经学会如何起坐,并且能够通过拉缰绳的方式让马左转和右转,甚至可以在马上双手松开缰绳。看到马术的训练初见成效后,关索终于开始教四百士卒最难的一步,那便是在疾行的马上射箭。 再示范过一次后,关索便开始让众人有序地纵马疾驰,并尝试射中五十步外的一棵柳树。 可正如关索料想的那样,把骑马和射箭结合到一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很多人根本不习惯在疾驰的马上拿取弓箭,慌张之下,弓箭纷纷从手中滑落,更有人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即便是能成功拿到箭矢的,也没能像在平地那般顺利张弓搭箭,射出的箭矢也都歪七扭八,就算是谢金,也只是勉强射出箭矢。 毫无疑问,这样的成绩对于这四百士卒来说实在有些糟糕,毕竟他们的箭术在军中也算得上出色,可是看到第一次骑射竟如此一塌糊涂,关索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 不过,看到四百士卒很快便整齐地列好队伍,等待关索又一次指点时,关索顿时觉得,自己的担心似乎有点多余了。 不管成绩如何,这样的斗志和精神面貌,让关索十分满意。 看来自己也不得不全力以赴,绝不能辜负他们的热情。 箭术和马术的基础,关索已经全部交给众人了,剩下的无非就是“苦练”二字,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在关索耐心地指导督促下,四百士卒就这样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反复练习,不能射出箭矢的人越来越少,而能够射箭的人,动作也越发熟练迅捷。 望着众人纵马驰骋,张弓搭箭的身影,关索也越发地充满信心。 “也许再过不久,我就能训练出一支战斗力惊人的弓骑兵!” 第57章 伐吴之争 “朕自桃园与关、张结义,誓同生死。不幸二弟云长,被东吴孙权所害!若不报仇,是负盟也。朕欲起倾国之兵,征伐东吴,生擒逆贼,以雪此恨!” 自刘备决意要御驾亲征、攻伐孙权后,满朝文武百官便分成了两派,以司空董和、中护军赵云、太常赖恭等重臣皆持反对的意见。他们认为曹丕篡汉,天怒人怨,刘备既继承汉室,更应出兵讨伐曹丕,为大汉报仇。 虽说反对派人数众多,但还是有一些大臣支持刘备伐吴,例如征西将军刘封、征东将军冯习、讨寇将军王宇、忠武将军周仓、偏将军关平、张瑞等一众武将。他们大多都出身于荆州,痛恨孙权攻占故土、害死关羽,也急欲跟随刘备前去雪耻。 特别是镇守阆中的车骑将军张飞,自关羽死后便屡屡上书,望刘备念桃园盟誓,早早兴兵伐吴,为关羽报仇。刘备每每收到张飞的手书,便回想起与关、张二人三十余年的兄弟情义,不由得潸然泪下,更欲出兵伐吴。 只是让人最感意外的是,位居百官之首,且一直主张孙刘联盟的诸葛亮,对于刘备伐吴的决定始终没有任何表态,始终任由董和、赵云等人苦口婆心的劝诫。 加上太尉法正连日来都在府上养病,不曾参与早朝。既然刘备最为倚重的两个臣子态度皆不明朗,两派大臣连日来也在朝堂上各执一词,争论不休,这也让刘备始终都没办法彻底下定决心。 刘备称帝后沿用汉制,五日一朝会,因此早朝并非十分频繁。这一日早晨无事,刘备决定起驾前往法正府邸。得知刘备亲来,法正连忙带着妻儿出府相迎。这段时间刘备一直让法正在府上养病,不用早起上朝,眼下看到刘备屈驾前来,法正不由备受感动。 君臣二人来到大堂坐定后,刘备便关切地问道:“孝直,近日身体康复得如何?” “托陛下洪福,臣已无大碍!”法正声音洪亮,精神抖擞地说道。 不得不说樊阿毕竟是华佗高徒,医术果然厉害,加上这段时间的静养也让法正得到了充足的恢复,如今法正的气色,着实比樊阿医治前好上太多。 “樊阿先生近日去南方云游,他临行前告知朕已为孝直开了新的药方,孝直还要坚持服用才是!”刘备仍旧不放心地叮嘱道。 “臣谨记!” “倒是陛下脸色稍有不佳。”法正却是淡淡地笑道,他一眼就看出刘备的心事,“想来陛下定是为了东征之事而烦恼。” 刘备亲征孙权之事,不仅两派大臣争论不休,整个成都都传地沸沸扬扬,就连普通老百姓都非常关心此事,法正就算足不出户,也绝无毫不知情的可能。 既然法正知道刘备此行的目的,刘备便直奔主题,问道:“那孝直以为朕该如何抉择?” 法正却不急着回答刘备,而是反问道:“臣倒想听听陛下有何见解!” 法正虽然在刘备手下效力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却是刘备的股肱之臣,他相信刘备绝不会只看重个人恩怨,刘备能从织席贩履之徒成为一国之君,他自身的眼界同样了得。 而刘备也相当信任法正,于是徐徐说道:“若不谈国家大义和个人私怨,眼下魏贼远强于东吴,朕若北上伐魏,着实胜负难料!而东吴新丧吕蒙、潘璋等良将,又在荆州立足未稳,朕若不趁此时伐吴,恐日后再难有如此良机。” “朕已年过六旬,此次亲征,或许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征伐!”刘备说到这里,不禁长叹道,“朕或许看不到大汉一统天下的那一日,但朕期望能再为大汉开疆拓土,为后人兴复汉室奠定基石。” 听完刘备这一番肺腑之言,法正也不由大为动容,他当即神情肃穆地走到刘备面前,跪地拱手道:“陛下,请伐吴吧!臣法正愿辅佐陛下,东破孙权,至死方休!” 听到法正能支持自己,刘备顿时倍感欣慰,他连忙上前想要扶起法正:“孝直病体未愈,不可再随军奔波啊!” 但法正却是十分坚决地说道:“陛下,臣虚度三十光阴,终遇明主,此生已再无遗憾!只求为陛下赴汤蹈火,已报陛下之恩!” “臣自认颇有谋略,若整日留在家中,与废人何异!”法正说完,不禁流泪道,“陛下若不答应,臣愿死在陛下面前!” “孝直……”看着面前慷慨激昂的法正,刘备顿时感动地几乎流泪。 法正并非刘备旧臣,可他的忠诚却是刘备毫不怀疑的。当初在汉中,法正不惜亲临险境,劝刘备避箭。因此法正一直在刘备心中,有着难以取代的地位。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刘备知道,如果不答应法正的请求,那便是漠视这可贵的忠义,定会让法正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刘备便紧紧握住法正的手,郑重地说道:“朕与卿同往!我们君臣一心,定能战无不胜!” 离开法正府邸后,心情大好的刘备突然心中一动,并没有急着回宫,而是径直前往诸葛亮府邸。此刻诸葛亮正在府中统计国库中粮草的储备,他深知刘备脾气,东征孙权之事既然提了,便不会不了了之,因此需要尽快做好准备。 知道刘备前来,诸葛亮也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情,出府迎接,至于刘备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诸葛亮早已猜出八分。 君臣二人坐定,闲聊数句后,刘备便直接开口问道:“孔明,朕欲东征孙权,为何你始终不发一言?这并不符合你往日之作风。” 看到刘备果然是为了东征之事,诸葛亮也只好无奈地回答道:“臣往日一向主张刘孙联盟,更兼臣兄诸葛瑾现在孙权账下效力,以臣之立场,恐不便多言。” “孔明何时与朕这般见外了?”刘备微笑着说道,“如今只有你我君臣二人,你有何话,但说无妨。” 既然刘备如此信任自己,诸葛亮也想趁此机会和刘备说说心里话,便回答道:“昔日臣于隆中,曾向陛下进言:‘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臣岂能不知荆州乃兵家要地。更兼我大汉多位重臣皆乃荆州人士,荆州失陷,已然让他们倍感屈辱,陛下若坐视荆州被夺,定会冷落其心!” “只是……若曹丕未曾篡汉,臣也认为当重夺荆州。”诸葛亮十分为难地叹息道,“可如今汉贼乃曹丕,非孙权!陛下若舍魏伐吴,只恐失大义人心!为此,臣一时也难以决断,是否该劝陛下不要东征。” 听完这一番话,刘备终于知道了诸葛亮的矛盾,忍不住感慨道:“孔明,朕想无论伐吴或伐魏,你定会全力支持朕,对否?” “陛下!”听到此言,诸葛亮连忙郑重地跪在刘备面前,伏地道,“臣定当肝脑涂地,辅助陛下!” “孔明请起!”刘备连忙扶起孔明,拍着他的手背微笑道,“朕始终相信你定会如此!”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诸葛亮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埋藏在心里的话,“陛下无论何时,都不可负气出兵!” “孔明忠言,朕记下了!” 虽然诸葛亮终究没有明确自己的看法,但刘备已经明白了诸葛亮的担忧,这对刘备来说便足够了。 君臣二人又仔细商谈了一番国家大事,直至申时,刘备方才离开。 是夜,回到寝宫的刘备终于心满意足,自己最信赖的两位股肱之臣都已表态,刘备几乎可以下定决心,东征孙权。 或许是因为过于兴奋的缘故,刘备今夜并没有急着入睡。在院内散步纳凉的他向东仰望,点点繁星之下,又有一人牵起了他的思绪。 “朕为何不去找他谈谈,他或许能有不俗的见解……” 第58章 刘备阅兵 第二日一早,刘备带着亲兵与侍卫,亲自前往成都正东二十里处,由赵云负责的大营。听到刘备突然前来巡视,赵云立刻出帐迎接。 刘备没有提前通知赵云,一来是心血来潮,二来也想突击检阅一下士卒操练的情况。 车架缓缓驶入营寨,前往中军大帐。所有的士卒此刻都在指定的地点进行操练,见到刘备车架经过便原地行礼,但却无人因为天子的突然到访而出阵围观,因此整个大营都没有出现太大的骚乱,与往日几乎无异。 “子龙治军严谨有序,真乃良将也!”刘备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赵云之才。 今日相见,刘备并不想和赵云谈论伐吴一事,在聊了聊军中诸多事宜后,刘备便询问关索起的情况。 “牙门将关索在子龙营中已近三月,不知他将那三屯士卒的箭术操练得如何?” “回陛下,关索虽是年少,却是练兵有方,将那四百士卒的箭术操练地十分精熟!”赵云的语气中也带着几分赞扬,“臣又应他所求,给那四百士卒尽数配备了军中老马,供其练习骑射,如今已初有成果。” “噢?”刘备一听关索竟然训练起骑兵,顿时起了兴趣,“子龙,速领朕前去看看!” 且说关索正带着那四百弓骑兵在营外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练习骑射。只见四百骑兵整整齐齐地排成队伍,离他们百步之外的斜对角上,还立了一块箭靶。 “今日仍按往日训练的那般,依次有序射箭!”骑在奔云上的关索高声说道,“谢金,由你开始!” “唯!”谢金快速答应一声,正要开始,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车架行驶的声音。众人不由得回头一看,赵云全副披挂在前引路,身后黄罗伞盖之下,六匹骏马拉着一辆金辕大辂车,那车上坐的,正是天子刘备。 “参见陛下!!!” 看到天子亲至大营,别说是那些士卒,就连关索也不由大感吃惊,众人齐齐下马,参拜行礼。 “众将士平身!”刘备在车上伸手示意众人起身,“朕欲观你等箭术,望你等好好表现!” “唯!” 关索随即一声令下,由谢金开始,众人依次纵马疾驰,张弓搭箭,待到即将正对箭靶时,便一箭射去。 一箭接着一箭,箭靶上的箭矢越来越多。刘备目睹众人的骑射后,也是连连点头道:“短短几个月就能练出这样的弓马,关索当真了得啊!” 大约半个时辰后,四百士卒全部射箭完毕,关索也突然来了兴致,双腿一夹奔云,那宝马立刻长鸣一声,箭步冲刺起来。 同时,关索取出三石“神臂弓”,将箭矢搭在弦上,冷静地瞄准箭靶,然后右手猛地一抖。只听“嗖”的一声响,三尺雕翎箭呼啸而去。 此时箭靶红心处已有七八支箭矢,但关索这一箭犹如长虹贯日,仍旧精准地命中圆心,并且由于关索膂力强悍,配合三石弓更是厉害,箭簇直接将箭靶穿透。 “好!”不仅仅是谢金等四百士卒,就连刘备和赵云也兴奋地喝起彩了。 “陛下,臣侄献丑了!”关索在刘备面前下了马,谦逊地行了一礼。 “贤侄如此射术,真不愧是汉升高徒!”刘备称赞完关索后,又对赵云说道,“子龙,速令人点点上面有多少箭矢!” 赵云立刻命亲兵过去清点箭矢,片刻之后,亲兵回来禀报道:“回陛下,箭靶上共有四百零一支箭。” 听到亲兵报过的数字,刘备不由得大感惊讶:“竟无一人脱靶?” 虽然并不是所有的士卒都能射中红心,但能在百步的距离射中箭靶,这对军中最底层的士卒来说,已是十分难得了。 “陛下圣明,确实无人脱靶!”亲兵如实说道。 “四百士卒加上关索,正好射出了四百零一支箭,竟能全都射在箭靶上!”赵云在惊奇之余,不禁多看了一眼昂首挺立的关索,感叹道。 “我在关索这个年纪,不如他远矣!大汉有此少年英才,真乃陛下之福啊!” “关索贤侄,朕听子龙说你教四百士卒骑射,每日操练不息,不曾懈怠,箭术已然精妙。”而刘备则是再一次微笑着称赞起关索,“如今,朕方知子龙此言非虚!贤侄此番操练有功,朕定要好生嘉奖你!” “陛下过誉!”关索连忙谦虚地回答道,“此乃臣侄应尽之责!” 刘备又环顾了一圈那四百士卒身后的众多老马,随即对赵云说道:“子龙,朕观他们胯下马匹皆是孱弱不堪,你即刻差人选良驹四百余匹,为他众人换上!” “多谢陛下!”谢金等人皆是大喜过望,连忙拜谢。虽然对每个人来说不过是一匹良驹,但毕竟是经过了刘备的金口,那可就意义非凡了。 今日能得到刘备的称赞,对一些普通的士卒来说,就算为大汉粉身碎骨,那都值了。 刘备又望向关索,郑重地高声宣布道:“牙门将关索,这四百骑卒,今日起便归属你统管!” 刘备此话一出,谢金等人皆是大感意外,关索也是吃惊不已,就连赵云不由微微动容。 汉末三国时期,由于士卒数量有限,因此多的是只挂名不统兵的将军,例如先前的安汉将军糜竺。而某些受到君主青睐的中郎将或校尉,授予士兵,这是对一个将领的信赖和肯定 如今关索只不过一个牙门将,却被授予士兵,虽然不过四百人,但这可是骑卒,已是很多将军不曾拥有过的待遇。这种赏赐,可比仅仅升官来得隆重。 简单点说,现在除了天子刘备及车骑将军张飞,骠骑将军马超等假节的将领,其余人如果没有关索的同意,都没有办法直接征用这四百弓骑兵。 “多谢陛下厚爱!”关索当即单膝跪地,激动地对刘备说道,“臣侄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关索现在才明白,为何刘备每次对自己的称赞都十分简单,多半是不想让自己过于骄傲。其实刘备心里一定是极为看重自己的,不然绝对不会一下子给他这么多骑卒。 就在关索感叹的时候,刘备突然和颜悦色地说道:“贤侄,随朕去帐内说话。” “唯!”关索快速地答应了一声后,又吩咐谢金道,“谢金,你继续带领众人操练,不可懈怠! 谢金连忙点头答应,心中却是越发的困惑,怎么刘备和关索老是“贤侄”,“臣侄”称呼个不停? 随着刘备的车架逐渐远去,谢金方才壮起胆子,走到赵云身边问道:“将军,小人斗胆问一句,关索将军究竟是何身份?为何陛下称呼他为贤侄?” “怎么,他到今日都不曾对你等说过吗?”赵云忘了一眼关索离去的背影,正色道,“他便是关羽关云长之子,关家二郎。” “啊?原来是关将军的儿子,难怪这般了得!”谢金与众士卒顿时震惊不已,想不到关索竟然是关羽的儿子。他们都知道关羽和刘备是结义兄弟,那刘备称关索为贤侄也是合情合理。 想到这里,众人便不由更加佩服关索,因为关索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更没有动用刘备的关系来压人,完全是靠实力让他们心服口服,和一些徒有虚名的世家子弟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第59章 天下大势 且说中军大帐内,刘备等士卒倒完水后,便令众人退到账外,只留他与关索二人。见此情景,关索心中已猜出刘备此行的目的,多半是为了那件事要询问自己。 喝完一口水后,刘备便直奔主题:“朕欲亲征孙权,贤侄以为如何?” “果然是为此而来!”关索心中不由一震,这可是季汉目前的头号大事。 不过,身为天子的刘备居然亲自来军营和自己商量这件事,足见刘备有多看重自己,这让关索几乎有点受宠若惊。 其实,关于刘备是否应该伐吴的问题,后世始终争论不休,就连关索在穿越前也思索过许多遍。如今真到了这个时代,关索的见识可谓更加丰富,此刻正有一肚子的话想对刘备说。 不过出于礼节,关索还是拱手道:“臣父死于东吴之手,以臣侄的立场,恐不方便多言。” “这里没有外人,贤侄不必如此拘谨。”刘备和蔼地说道,“无论你说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恕臣侄斗胆!”既是刘备都这么宽容了,关索也不想再装了,当即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陛下若是要为先父报仇,臣侄认为陛下应攻伐孙权!” “若为大局呢?”刘备不动声色地问道。 “也应攻伐孙权!”关索十分果断地回答道。 “噢?”刘备不由一阵错愕,“满朝文武大多认为大汉国贼乃曹丕,非孙权,朕应先为汉室报仇,北上伐魏!对此,你又怎么看?” “臣侄听闻孙权自夺取荆州后,担心陛下兴兵报仇,便一直再向曹操父子献媚称臣。陛下若是伐魏,想必孙权是最高兴的!”有了底气的关索也越发地自信,不紧不慢地向刘备阐述起来。 “秦岭千里山路,无论陛下伐魏,还是魏贼来犯,兵势一交,不能骤解!想孙权自周瑜在世,便垂涎益州之地。若能夺占益州,则可全据长江,与魏贼南北对峙!陛下若与魏贼僵持在陇西或关中一带,孙权岂会放弃这个良机?” 关索说到这里,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愤恨:“就如同他偷袭荆州那般!” “贤侄之言甚是!”周瑜当年伐蜀之事,刘备也是知道的,他甚为同意地点了点头,“朕也知道孙权是敌非友,更兼吕蒙、蒋钦、潘璋、孙皎等大将先后亡故,此时正是东征良机!” 听到刘备的话语中流露出轻敌之意,关索连忙拱手道:“陛下,吕蒙等人虽亡,陆逊陆伯言尚在荆州。此人足智多谋,通晓军机,其才不亚于周公瑾,且极善示弱于人。前番先父正是误中此人诡计,方才不在荆州设防,以致被吴兵偷袭。” 听到关索这般称赞陆逊,刘备的眼中顿时闪过无尽的恨意,咬牙道:“竖子诡计,害朕二弟!朕必擒之!贤侄之言,朕记下了!” 刘备微微一顿,又说道:“眼下朝中大臣多言此时舍魏而伐吴,乃忘汉室之仇,恐失大义人心!对此,贤侄又有何看法?” “前番先父大破于禁七军,兵峰直指许都,而孙权包藏祸心,袭取荆州,为曹操解围,此等行径,无异于魏之鹰犬爪牙!”关索冷笑道,“又闻孙权曾怂恿曹操称帝,如今又是魏贼之骠骑将军,何尝不是汉贼?” 关索说到这里,神情也越发激动:“陛下讨伐孙权,绝不失大义!” 听完关索这番话,刘备也不禁加深了对孙权的恨意。如果不是孙权背信弃义,那天下究竟会是个什么局面还不得而知。既然孙权甘心替曹魏效力,那刘备前去征伐,也理所应当。 在坚定了伐吴的决心后,刘备却也有了新的担忧:“只是如你这般说,朕若攻伐孙权,曹丕是否会趁虚而入?” “依臣侄愚见,曹丕定会出兵!”关索毫不犹豫地说道,“但他也一定会等战局明朗后,再伺机而动!” “为何?”刘备顿时有些好奇,“我若是曹丕,定会趁势南下,攻取江东之地!” 关索则徐徐说道:“建安二十年,陛下及先父曾在长沙一带与东吴对峙,那时曹操攻占汉中,陛下担心蜀中安危,这才与孙权议和,以湘水为界,共分荆州!如今魏贼实力强盛,曹丕又有一统天下之野心,定然希望陛下与孙权打得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力!因此不会轻易出兵!” 关索一番话,也勾起了刘备往日的回忆,当时若不是曹操,恐怕他与孙权真的要在荆州一决胜负。 想到这里,刘备不由得扪心自问,倘若孙权真的因为曹丕的夹击而向刘备求和,刘备真的一定不会答应吗? 此事刘备暂且不去考虑,他见关索见识不凡,忍不住又问道:“那贤侄以为,曹丕会如何用兵?” “臣侄想来,孙权定会令陆逊全力守住荆州!而曹丕定多半会在陛下挫败吴军,夺回宜都、南郡后对陛下用兵!”关索自信地回答道。 刘备细细一想,也不由点头道:“确实,对于曹丕来说,孙权失去荆州后,便不足为患。到那时,朕便是曹丕唯一强敌!” “若曹丕用兵,会取汉中,还是荆州?”与关索一番交谈,显然让刘备来了兴致。 “蜀道艰难,取汉中并非上策。魏文长将军智勇双全,足可镇守!”关索镇定地回答道,“我想曹丕定会联合孙权攻取荆州,以图歼灭汉军主力!” 关索的话倒是和刘备的想法不谋而合,这也是刘备极为担心的地方,曹丕若是真的联合孙权一起夹攻荆州,即便是他亲统大军,恐怕也难有胜算。 注意到刘备凝重的脸色,关索突然起身离座,然后跪在刘备面前,拱手道:“陛下,臣侄有一句话,本不当说!但此事可能关乎到大汉国祚,不敢不奏明陛下!” “贤侄且说!”刘备见关索如此庄重,也不由面露凝重。 “荆州之耻与家父之仇固然当雪!”关索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但眼下孙权不可灭,大汉仍需与孙权联合,抗衡魏贼!” 听完关索这番话后,刘备也不由脸色一变,随即严肃地问道:“贤侄莫非不愿为父报仇吗?” 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的年代,关索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是有很大风险的,弄得不巧,便会被扣上不孝的恶名。 关索慨然回答道:“陛下,当年先父临终遗言,命臣兄弟三人辅佐陛下,匡扶汉室!却唯独没有说过要替他报仇雪恨!” “云长……”听到关索说起关羽遗言,刘备不禁眼眶泛红,几乎落下泪来,“没想到你临终前最牵挂地,还是朕啊!” “臣侄虽欲为先父报仇,却不愿因一己之私而误国家大事!”关索激动地说道,“若有负先父临终所托,臣侄何以言孝!” 关索声情并茂,字字句句皆出自肺腑,让刘备岂能不感动。他亲自走过来扶起关索,语重心长地说道,“贤侄啊!你这番话,朕记下了!只是日后你不可再对任何人说起,尤其是不可对你三叔与你兄关平!懂否?” 关索知道刘备的意思,连忙点头道:“臣侄记下了!” 君臣二人重新坐定后,关索又劝道:“陛下,此番若要和吴,魏两方交战,势必会有一场苦战!朝中大臣虽多有劝阻陛下者,但陛下若下诏东征,众臣皆会为陛下效死力!” 关索知道,历史上刘备东征,曾经将进谏的秦宓打入大狱,又把劝阻的赵云留在江州统御后军。而关索更希望刘备这一次能统合众臣之力,如此便更能增添胜算。 不过,刘备倒是没有对关索的这个建议发表任何看法。他沉默片刻后,便继续问道:“朕若是攻伐孙权,该如何出兵?孙权又会如何防备?” “你自幼生长在荆州,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第60章 下诏伐吴(为1000收藏加更) “依臣侄愚见,孙权定会以陆逊为帅,而陆逊多半会放弃巫县及秭归,退守夷陵!”关索成竹在胸地说道,“秭归一带皆是山路,安营扎寨与用兵皆十分困难,不利于我军速战速决!” “何况苞原隰险阻为军者乃兵家大忌,我军若全部驻扎在山中,陆逊便会趁势反击!” 这便是历史上夷陵之战中陆逊所采取的策略,把数百里的山林让给汉军,然后在夷陵坚守不出。到了六月,汉军受不了酷暑,士气沮丧,刘备便将大军全部移屯山林,等到秋后再发起进攻。可陆逊却抓住机会,利用火攻的方式,使得汉军大乱,然后全力出击,一举歼灭数万汉军。 听完关索的话,刘备微微点头:“那贤侄以为,朕该如何应对?” “依臣侄愚见,陛下若出征伐吴,应一鼓作气,大军直逼夷陵!”关索自信地说道,“秭归至夷陵一带山林较多,虽可遮蔽酷暑,却易引发大火!” “因此臣侄想来,明年六月前,我军定要夺下夷陵!否则到时天气炎热,我军若驻扎于平原则难挡酷暑,驻扎于山林则另有险情!” 历史上,刘备在公元221年7月出征伐吴,但是并没有像《三国演义》里那样急于进军。在攻取巫县和秭归后,汉军便停止前进,刘备本人甚至还离开了前线。究竟是因为国事繁忙,还是想看曹丕动静再做决定,关索便不得而知了。 直到公元222年正月,陆逊命吴将宋谦攻击汉军营寨,刘备才再次返回秭归,并与陆逊在夷陵僵持到六月,也就有了之后的夷陵惨败。 因此关索认为,这一次刘备应该急速进军,那么在来年酷暑来临前,攻下夷陵的时间会变得十分宽裕。更何况这一次法正尚在人世,他的计策一定会让陆逊头疼不已。 “此言甚好!”刘备满意地点了点头,十分赞同关索的建议。 “只是大军若被陆逊堵在一路,便难以撼动吴军!”关索这时又提议道,“依臣侄愚见,不如再派一支兵马从上庸攻取临沮、当阳等地,从北威胁江陵!至少可以牵制部分吴军!” 历史上由于刘备失去了东三郡,因此只能从巫县、秭归往东进兵。可如今东三郡还在刘备手里,关索认为完全可以从这里进兵,不必完全照搬历史。 “再者樊伷、习珍等人一直隐忍在武陵、零陵。等到战火一开,陛下也可借助他们的力量!”关索又提议道,如果樊伷和习珍可以成功起事,那至少可以轻松夺回武陵和零陵二郡,牵制荆州的部分吴军。 “可即便拿下夷陵等地,江陵却是南郡最为坚固难攻之城,又该如何是好?”刘备不由皱眉道。 南郡可以算是荆州最为坚固的城池,当年孙刘联军攻打江陵,也花了整整一年才逼走守将曹仁。如今刘备决不能在江陵就和吴军拖上一年,如此便会给曹魏可趁之机。 关索也细细思忖了一番后,回答道:“陛下,依臣侄愚见,若只是从外攻取江陵,则难度极大!” 关索说到这里,也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倘若能有内应,则事半攻倍……” “内应?”刘备微微一愣,疑惑地看向关索。 关索低声说出一人后,刘备顿时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关索确实计谋过人,而且心细如尘。 “先父在江陵经营多年,臣侄以为仍有威望,或可成为我军助力!”关索始终坚信,孙权无法在两年内完全掌控住江陵人心。倘若汉军真的能兵临江陵,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刘备饶有兴致地听着关索滔滔不绝的谈论军机,只是他表面依旧不动神色,不想给关索太多的赞许,以免他骄傲自满。 “那你再说说,若是曹丕出兵,朕又该如何应对?”刘备有意考考关索,继续问道。 关索略一思忖,很快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与刘备。刘备表面虽不置一词,内心却暗暗称奇,忍不住又多问了几句。 就在刘备与关索相谈甚欢的时候,赵云突然从账外走了进来,恭敬地行礼道:“陛下,已近申时,该回宫了!” “申时?”刘备微微一愣,随即走出营帐,这才发现天色渐暗,只因和关索聊得过于投入,让他把时间都忘了。 “时候不早了,朕要回宫了!”刘备说到这里,又严肃地告诫了关索一句。 “贤侄,好好操练兵马,听朕调遣!” 听到这句话,关索心中不由一喜,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双拳! “如此看来,不久之后我也要踏上伐吴之路了!这一次,我定要改变历史,绝不会让大汉重蹈覆辙!” “何况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随军出征,我定要好好表现,树立我在军中的威望!” 刘备回到皇宫后,已是酉时,忽有侍卫来报,说是车骑将军张飞自阆中而回,连夜入宫面圣。刘备心中一惊,连忙请到寝宫相见。 很快,一身戎装的张飞大步进了寝宫,刘备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知道他定是连家都没有回。第一时间来到这里,张飞究竟所为何事,刘备岂能不知。 张飞一见刘备,便伏地痛哭道:“大兄今日做了皇帝,早忘了桃园盟誓!二兄之仇为何不报!” 刘备本已就决心伐吴,此刻看到张飞亲至,心中更加涌起一股热血,连忙扶起张飞,激动地说道:“三弟,朕即日便下诏伐吴!” “大兄!”张飞也紧紧地握住了刘备的手。 张飞的到来又让刘备想起一事,连忙说道,“三弟,朕且问你,昔日朕将云长麾下都督,赵累之子赵和派到你营中,此人近来如何?” 原来东吴在平定荆州,收得数万降卒后,便对关羽旧部的家眷松懈了看管,只软禁了关羽的妻女。以赵累、王宇为首的忠义之士,他们的家眷在知道他们不肯屈服后,有几家先后离开了江陵,前往益州,赵累之子赵和便是其中之一。 赵和今年二十三岁,母亲早亡,也无兄弟姐妹,孤身一人来到益州后,便从王宇那里得知赵累当日为保护关羽,已死在了吴兵的长矛下。 赵和当下便痛哭不止,咬牙切齿要为父报仇,因此王宇便将他引荐给刘备。刘备见赵和忠孝可嘉,便将他分派到张飞营中,从一名都伯开始做起。 “那赵和身体虽不是十分强健,但训练最是刻苦,我已将他升为屯长!”张飞称赞完赵和后又不禁咕哝了一句,“就是脾气有些急躁,这点倒是和我相似!” “你速令他至成都见我!”刘备郑重地说道。 公元221年,章武元年7月,汉帝刘备为报义弟关羽之仇,传下圣旨,亲征伐吴。第一路由刘备亲自统帅,太尉法正为军师,刘封、冯习、张南为前部,赵云、陈到、黄权为中军,辅匡、赵融为后军,楼船将军杜路、刘宁为水军都督,李严总督粮草,大小将领近百人,水路兵马共计七万,沿长江顺流而下,攻取巫县,秭归等地。同时命西城太守孟达率本部人马南下,协助前锋攻取秭归,断绝要道。 第二路由车骑将军张飞为统帅,侍中王甫、潘濬为军师,统领都督吴班,讨寇将军王宇,忠武将军周仓,偏将军关平、张瑞、程玄、谢洪,牙门将关索、张苞等人,总计两万兵马,从阆中与刘备会合于江州。 然而,刘备早已给张飞一道密令,让他实际从阆中北上至汉中,再走汉水到房陵,汇合驻守上庸的征北将军陈式,南下攻取临沮、当阳、枝江等地,剑指江陵。 刘备之所以在圣旨上没有说实话,实际是为了声东击西,骗过那些潜伏在成都的吴军细作。 刘备又命丞相诸葛亮兼任司隶校尉,辅佐太子刘禅坐镇成都,司徒许靖、司空董和、尚书令刘巴等共辅朝政,骠骑将军马超领兵三千,接替张飞守卫阆中。 近十万大军,过百将领,刘备声势之大,一时间天下尽知。 第61章 离别之夜 刘备的伐吴诏令下达后,张飞便要返回阆中,准备率军出征。而刘备也让关索、关平、周仓、王宇等人随张飞同回阆中备战,因此关氏兄弟也到了与家人告别,走向战场的时刻。 临行前的最后一天,关氏一家五口在家中共进晚餐。只是关羽去世的阴霾还没有散去,又要迎来关索与关平的出征,整个晚餐的气氛也是非常沉重。 胡氏自得知关羽死讯后,每日都伤心不已,时至今日仍旧郁郁寡欢,年过四旬的她,这一年来明显苍老了许多,两鬓增添了无数白发。望着关平和关索雄壮的身姿,胡氏又不禁想起当日出征襄、樊的关羽,心中更加伤感。 “平儿,索儿,明日你们兄弟便就要走了,今晚可要多吃一点。”胡氏双眼泛红,仍是强颜欢笑,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关氏兄弟的情绪。 “母亲,孩儿此去,定要生擒孙权,为父亲报仇雪恨!”关平此刻的内心充满了热血,他这一年多来日思夜想的,就是可以跟随刘备东征孙权,为关羽报仇。 “母亲无需挂念,大兄与孩儿定会凯旋而归!”关索则看出了胡氏的伤感,便好言宽慰道。胡氏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也有近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对自己的饮食起居特别照顾,因此关索在穿越后对她也十分尊敬,守孝期间对胡氏的请安问候也丝毫不曾怠慢。 “到了军中,凡事都要听你三叔的,须知军法无情!”胡氏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哽咽道,“沙场上刀箭无眼,你们兄弟千万小心,切记不可意气用事!” “孩儿谨记母亲教诲!”关氏兄弟齐声点头道。 “大兄,二兄!我们关家的名望,就靠你们了!”关兴也在一旁激动地为两位兄长打气。 由于关羽得子较晚,因此关氏三兄弟皆是年少,并未成亲。其中关索与关兴连婚约都没有,而关平虽是在两年前与江陵一户大姓世家有过婚约,但虽着荆州失陷,这个婚约自然就不了了之。 既是关氏三兄弟皆无子嗣,刘备自然要为关家留下一个男丁,因此就没有让关兴参与此次伐吴。眼看两位兄长都随军出征,身为将门虎子的关兴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羡慕的。 “三弟不用担心我们。倒是你在家中,好生侍奉母亲,照顾妹妹,为父亲服丧守孝仍不可怠慢!”关平郑重地告诫关兴。 同样身穿一身孝服,年方十四,眉目如画的关银屏,看到三位兄长互相勉励,脸色微变。胡氏看出关银屏心思,便和蔼地说道:“银屏,你若有话,不妨现在说与你二位兄长。此去沙场,不知他们何日才能归来。” 看着斗志高昂的关平与关索,关银屏犹豫一阵,方才开口道:“小妹祝二位兄长早日建功立业,重振关家威名!” “小妹在家中也要勤学女工,孝顺母亲!”关平仍不忘叮嘱关银屏一句。 气氛沉重的晚饭结束后,关索并不急着回房间收拾衣物,而是到后院练习刀法和箭术,除了当士卒的那段日子,关索几乎每天都要练上一番,都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黄老将军,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每次看到赤血大刀,关索便想起黄忠临终前对自己的嘱托,更不敢有所懈怠。 赤血大刀左右撩斩,上下劈挑,不断在耳旁呼啸而过,关索舞得兴起,干脆松开左手,右手握住刀柄尾部,转动身子,猛地圆抡右臂。 “喝啊!” 电光火石之间,关索一连抡两个大回环,动作一气呵成,让关索自己都颇为满意。黄忠临终前赠给他五十八斤的赤血大刀,如今对关索来说已是相当的趁手,舞动起来一点也不觉得吃力,而且他也把关家刀法和黄忠教给他的两套刀法练得相当精熟,只等着到战场上大显身手。 至于黄忠的另一件至宝,三石“神臂弓”,关索更是把它当作自己的杀手锏,练习得更为刻苦。眼下,距离关索三十步外的一颗大榕树,在一支树梢上,悬吊着两枚铜钱,正一左一右地摆动着。 这两枚不动摆向的铜钱,总有重叠的那一刻,而关索等的也正是这一刻。 在战场上不能有过多的瞄准,关索也以此来磨练自己,快速搭上箭,拉开三石弓,一箭射去。 箭簇带着两枚铜钱,直接插入树干。 “总算成功了!”关索兴奋地握紧了拳头,这个难度极大的训练方式他练习了好几天,今天终于一箭贯穿两枚铜钱。 眼下关索的箭术也越发精湛,他已经可以多次在一百二十步外用“神臂弓”准确地命中目标。不过,关索也发现一个问题,那便是多次使用三石弓后,关索的右臂会明显出现酸痛,射箭的准头也会开始下降。 “真上了战场,我就必须更加谨慎……”关索心中思索着应对之策,“看来平时还是要用二石弓进行射击,只有到了关键时刻,才能拿出三石弓。” 就在关索放好长刀与硬弓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关索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关银屏的侍女阿玉正忐忑地望着自己。关索便忍不住问道:“阿玉,有事吗?” 看到阿玉满脸的紧张和羞涩,关索忍不住心中苦笑,说起来他和这个小侍女还有那么一点孽缘。当然,这是那个玩世不恭,不求上进的公子哥在自己穿越前惹下的风流债。 大约是在两年前,那会儿关索正处于生理发育期,也开始了解男女之事,而阿玉那会儿年仅十三,长得虽不是倾城倾国,但五官还算端正,声音也很甜美,这便让游手好闲的关索动了心。 好在关羽家教严格,关索虽然性格顽劣,但还是不敢做那种败坏门风的事情,因此最多是用甜言蜜语把可怜的阿玉连哄带骗,外加时不时外出采些野花送给阿玉。加上关索相貌英俊,轻而易举就俘获了阿玉的芳心。 前番荆州失陷,阿玉也随胡氏母女被吴军软禁,本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关索。可当她得知东吴要用胡氏母女等人换回潘璋,阿玉便哭着求着让胡氏带她一同回去,这才能与关索重逢。 看到阿玉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关索也不忍伤了她的心。只是自己仍在为关羽服丧,加之明日便要出征了,关索实在不想为男女之事分心。 “战场上刀箭无眼,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回来呢……”关索心中不由感慨道,“还是别让这小丫头有太多的念想了……” 何况,关索真正牵挂的人,远在荆州。 而阿玉也注视着关索的面庞,这一年多来,关索由于经常要在凤凰山服丧的缘故,她始终没能私下里和关索见面,偶尔跟在关银屏身后望见了,都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但她清楚地感觉到,关索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喜好游玩的公子哥了,仿佛脱胎换骨,光是那一双眼中就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成熟稳重,这让刚从吴军手里脱险的阿玉,特别有安全感。 后来,阿玉又听闻关索战吴兵、败申仪、救张飞等诸多事迹,阿玉更是对关索倾心不已,每日只都盼着能趁关氏兄弟回家给胡氏请安的时候见关索一面。 只是每次抱着期望,往往得到的都是失望,阿玉看得出来,关索对她比从前要冷淡地多。 或许是君侯之死,对关索造成的打击太大了……阿玉有时候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可阿玉又时常想起自己的身份,更是会自卑到伤心。这个时代,妾的地位尚且低下,更不要说她这种侍女,恐怕就和个物件差不多,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例如成为主人的玩物,或被当作礼物随意送人。当初同阿玉一同服侍关银屏的几个侍女,都被孙权赏给有功之臣,命运不知如何。 “等过些年,我一定会将你纳入房中!到那时我一定会好好对你,不会让你吃苦受委屈的!” 当年关索对自己说过的话,阿玉依旧是刻骨铭心,只是不知他是否还记得了……, “阿玉,你在想什么?”看到阿玉默默地低着头,关索忍不住奇怪地问道。 阿玉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得俏脸一红,连忙说道:“娘,娘子让我为二家主收拾衣物,免得有东西落下!” “呵,银屏妹子这也太小看我了吧!”关索不由得心中暗笑,虽说是第一次随军出征,但关索前一世可是活了近三十岁,不至于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不用了,你回去侍候银屏吧。”关索摆手拒绝了阿玉的好意。 阿玉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娘子还说,明日卯时就要在城外集合,还叮嘱二家主早点休息,千万不可误了时辰。” 听到关银屏如此细心地叮嘱,关索突然心中涌起一丝暖意,又问道:“银屏还有什么要你转告我的吗?” 阿玉犹豫了片刻,方才低声道:“娘子……其实想请二家主去她房里坐坐……” 第62章 兄妹之情 说起关索和关银屏的关系,由于他们并非一母所生,加上关索原先性格顽劣,不如关平与关兴沉稳守礼,因此关银屏并不是很喜欢他这个庶兄,两人平时私交甚少。如今到了成都,关氏索每天沉醉于刀法箭术、兵书及国家大事,且大部分时间都在凤凰山为关羽服丧,即便回家也不会停留很久,因此就算每日都与关银屏有见面,关索对这个妹妹,情分还是淡得很。 既然关银屏主动邀请,作为兄长,关索不去似乎也有点不念亲情,因此他便随着阿玉来到关银屏房间。 此时,关银屏正借着灯光,在案几前认真地做着女工,一针一线丝毫不马虎。看到关索进来,关银屏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道:“二兄来了!快请坐吧!” 兄妹二人面对面坐下后,关索便微笑着问道:“小妹让阿玉请我过来,莫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本和关索不熟的缘故,关银屏现在面对关索,始终有些忸怩,倒是让关索也有些不适应。记忆中,关银屏以前在荆州看到自己的时候,往往很冷淡,哪里有过这么小女孩的一面。 过了许久,关银屏方才红着脸说道:“二兄明日便要随三叔前往阆中,此番又是二兄第一次出征,小妹特将此物赠你。” 害羞地说完这番话后,关银屏便起身从案几上拿起一物,双手递到关索面前。关索接过一看,只见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黄色锦缎,中间用红线绣了“平安”二字,还有一条长长的红丝带从顶端穿过。 原来关银屏是给自己做了一个平安符,想到这小小的物件上包含着自己妹妹的亲情,关索不由心中感动,当着关银屏的面,将这平安符系在脖间:“多谢小妹好意!为兄自当铭记在心!” 适才关索伸手接过关银屏的平安符时,关银屏便注意到关索那一双满是厚茧的手。 关银屏清楚地记得,关索早年因为疏于刀法,不像关平与关兴那样手上多茧,为此关羽还特别批评过关索。 可想而知关索这段时间来,习武有多刻苦。 想到这里,关银屏心中百感交集,她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二兄可要好生保管此物,切莫弄丢了。” 关索注意到关银屏从晚饭开始便有几次欲言又止,心中好生奇怪,便忍不住问道:“小妹可是有话要说?兄妹之间不是外人,小妹但说无妨!” 被关索点穿了心思,关银屏俏丽的脸上顿红晕更甚,她终究鼓起勇气,:“二兄,谢谢你!” “嗯?”关索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小妹为何道谢?” “当初是你救了大兄,擒了潘璋,这才救得母亲和我。”关银屏轻轻地说道,“否则关氏一家,怕是只剩你和三兄了……” “都是一家人了,何必再说这些。”关索长叹道,“没能救得父亲,是我一生之憾!” “往日,小妹总觉得你为人轻佻,日后恐有辱关家之名,因此对你……” 关银屏红着脸低头呢喃,关索听出她言语之中颇有懊悔之意,连忙平静地摆了摆手:“别说了!若不是荆州失陷,我恐怕也不会醒悟过来……” “父亲不在了,我自然要挑起关家的担子!”关索严肃地说道,“此番东征孙权,我定要为父亲雪恨,重振关家雄风!” 看到关索如此的斗志高昂,关银屏微微皱眉,心中颇为不安,说道:“二兄,适才用餐时,小妹确实祝你和大兄早日建功立业。” 关银屏犹豫了片刻,还是长叹一声:“其实小妹心中……只求你和大兄能平安归来!” “小妹……”看到关银屏一脸伤感的样子,关索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父亲不在了,小妹只期望我们一家能平平安安……”提到关羽,关银屏也不由得双目泛红,声音也略带哽咽。 感受到关银屏对自己的牵挂,关索不由握紧双拳,目光如炬。 关索自认是个重感情的人,只是前世的他父母早亡,自己孑然一身,从未体会过这种手足间的温暖。眼下既然拥有了,关索自然倍感珍惜,绝不会辜负这炙热的兄妹情谊。 有人如此牵挂,这便给了关索无尽的动力。 “有妹子为我们祈福,我与大兄定然不会有事!”关索给了关银屏一个暖心的笑容,“小妹无须挂念,在家中等候佳音便是!” “我也放不下母亲和你,还有三弟。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你们经历一次丧亲之痛了。”关索郑重地向关银屏承诺道。 “嗯……”关银屏擦了擦眼角,也以笑容回报关索。以前关索从来不会这么安慰人,如今的二兄真是让她倍感依赖。 兄妹二人又闲聊数句后,关银屏见时候不早,便敦促关索早日回去歇息,还特意让阿玉送关索回房。 “我自己的房间,我岂会不认识,不必多此一举啦。”关索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妹妹是不是有些太热情了,都把自己当成小孩了。 “二兄如今痴迷练武,我怕你又去院子里舞刀弄箭,只能让阿玉盯着你。”关银屏调皮地笑了笑,“二兄就别推辞了。” “好,为兄听你的!”关索其实也无所谓,便不拒绝关银屏的好意。 临行之前,关索还特意称赞关银屏:“小妹,你的女工很好,我很喜欢!不过平日你也可以多读些书籍,我们关家的女儿,何必拘泥于世俗!” 女性不必读书确实是这个时代的价值观,但关索疼爱妹子,自然希望她能像后世女子博览群书,增加见识,既然她有这个条件,浪费了岂不可惜。 而关银屏自幼便在家中听到关羽教关氏三兄弟阅读《春秋左传》,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关银屏心中也渴望像兄长们一样读书明理,只是不好意思和关羽明说。 此刻听到关索支持自己,关银屏的心中顿时欢喜不已,微笑着回应道:“多谢二兄,小妹知道了!” 阿玉受关银屏之托,跟着关索回到房间,只是尚未进门,关索却说道:“你就送我到这里吧。” 看着关索即将远去的背影,阿玉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红着脸说道:“奴,奴婢祝二,二家主……” 听到阿玉那结结巴巴的样子,关索轻轻一叹,转身走到阿玉面前,柔声道:“阿玉,你心中的话还是等我回来再说吧,眼下并不是时候。” 感受到关索温柔的目光,阿玉心中一颤,双目不由得噙满热泪,她紧咬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第63章 整军出发 回到房内,关索便开始着手整理东西,铠甲兵器都在庭院,晚些时候可以一并拿进来。钱财不需要太多,衣服倒是要多备一点。此外,关索还带了一本《孙子兵法》和一本《春秋左传》,若有空闲时间可以拿出来读读,若想成为一名智勇双全的良将,关索知道自己还要博览群书。 不过,关索为了这次出征,准备了个特别的东西。在自己的衣物箱内,放着一个齿面獠牙长角的鬼怪面具。这是关索几个月依照日本般若为原型,精心设计的。为了做好这个面具,他特意找了成都城内的能工巧匠雕刻涂抹,就吓人程度而言,关索觉得完全可以把它当作后世恐怖电影的道具。 可惜自己还在服丧,必须表现地极为端庄守礼,不然关索真想拿这个面具去吓吓几个倒霉的家仆。 “谁让自己长得太帅呢……”关索把玩着骇人的鬼面具,微笑着摇了摇头。 就震慑敌军的角度而言,十个关索都不如他三叔张飞,那豹头环眼的模样,声若惊雷的嗓门,就算是关索每次见了,都不由心中一凛。 在整理好自己的行囊后,关索又来到马厩。吃过晚饭后的奔云表现得比往日更加亢奋,时不时地猛跺马蹄,仿佛知道一场大战即将到来。 一年多来,关索又升级了一番奔云的装备,高桥马鞍右侧安上了两个粗壮结实的铁钩,可以用来短暂悬挂那柄赤血大刀。马鞍的左后方还一上一下地穿着两个小铁环,铁环中间倒插着一个锋利的小手戟。 这是关索把后世小说中的“得胜钩”与“鸟翅环”搬了过来,经过关索长时间的改造,终于顺利的安在了奔云身上,只等上了战场大显神威。 看到关索出现在马厩,奔云不由激动地高声嘶鸣起来,关索怕他惊动他人,连忙一把拽住缰绳。 “别急嘛,等过了今日,有的是你尽情奔跑的机会!”关索微笑着轻抚奔云的鬃毛,知道这匹良驹这一年多来实在是憋坏了,即便是训练弓骑兵的那几个月,奔云都没能尽情地跑个够。 只是看到奔云,那位伊人的面庞又不禁重现在关索的脑海中。 这时,奔云也将脸凑上前来,轻轻地蹭着关索的胸膛。关索拍了拍奔云的脖子,感慨道:“我知道,你也想她了!” “此番重返荆州,不知还能不能见到淑芸……也不知她近来可好……嫁人了没有……” 夜凉如水,关索仰望星空,心中泛起无限的思念,也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在这乱世中对情如此执着。 第二日清晨,卯时未到,关氏兄弟便已到达了成都北门。此刻北门已经聚集了大量士卒,刘备让张飞领兵两万,阆中原有一万兵马,剩余这一万人便要在成都集合出发。 少时,王甫、潘濬、周仓、王宇、张瑞、程玄、谢洪等人也一并到齐,关索很快也看到以谢金为首的四百弓骑兵出现在人群中,便立刻策马迎了上去。 “谢金,人都到齐了吗?”关索深知军法无情,尤其今日的统帅是性如烈火的张飞,昨日离开军营前,他便叮嘱谢金等人不可迟到。 “回将军,三百士卒,六十名伍长,三十名什长,六名队率,三名都伯,一名军侯俱已到齐!”谢金声如洪钟地回答道,他们并非除此入伍的新兵,对于军纪是十分清楚的,何况以谢金为首的许多士卒都渴望建功立业,断然不会误了时辰。 “好!”关索满意地点了点头,高声激励道,“此番东征事关重大,尔等定要好生建功立业,不负陛下之望!” “唯!”众人齐齐高喝。一想到刘备亲自给他们配备的良驹,四百士卒皆是斗志高昂,誓报君恩。 看着关索在众士卒面前威风的样子,手持青龙刀,胯下赤兔马的关平心中顿时羡慕不已。 “二弟虽为牙门将,却能统管四百骑卒……” 荆州诸将中,职位最高的当属讨寇将军王宇,如今也不过统领五百余名步卒,周仓、关平、张瑞等人都没有自己的士卒。这样一比,关索直接统领四百骑兵,真的是备受刘备赏识。 不得不说,关索胯下的奔云白马高大雄壮,手中的赤血大刀也是寒光逼人,腰后悬挂箭箙,马鞍两侧各有一副鞬袋。一眼望去,颇有大将之风。 “此番东征,我定要建功立业!千万不能输给二弟!”关平在心中暗暗立誓。 就在这时,身后城门突然传来响亮的马蹄声,骑着一匹乌骓骏马的张飞带着十余名亲兵,疾驰而来。主将既到,众人也立刻打起精神,不再交头接耳,整齐地列好队伍。 张飞虽是年过五旬,但一身戎装之下,依旧可以感受到他雄厚的威严和霸气,他扫了一眼整齐的队伍,随即高喝道:“卯时已到!王子泰,人可都到齐了?” “回车骑将军,战将十二员,士卒一万皆已到齐!各营将士,全都等候将军调遣!”王宇知道张飞脾气,早就清点好人数,就等着向张飞汇报。 “好!出发!”张飞早已是迫不及待,右手一挥,全军将士整整齐齐地向北前行,往阆中而去。 “我的第一次征战,就从此刻开始!” 大军之中,奔云马上,关索全身的热血止不住地沸腾。 第64章 初战告捷 刘备举大军亲征东吴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位于武昌的孙权耳中。对于刘备的出兵,孙权其实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第一时间派遣使者前去向刘备求和,并让驻守公安的诸葛瑾亲自写信给刘备,劝其罢兵,结果被刘备愤怒地回绝了。 其实孙权也清楚,刘备御驾亲征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劝回的,先礼后兵无非是走个形式,他早已做好了与刘备兵戎相见的准备,他立刻任命驻守秭归的镇西将军陆逊为大都督,统领韩当、朱然、周泰、孙桓、李异、宋谦、鲜于丹等部共五万人,抵御刘备大军。 考虑到北面虎视眈眈的魏国,孙权又再一次派遣使者前往洛阳,请求魏帝曹丕封其为王,并送回先前被关羽俘虏的于禁等魏将,作为自己的最大诚意。 荆州,宜都郡,巫县 巫县乃战国时期秦昭襄王所置,距今也有近五百年历史,人口众多,城池坚固,东临盐水,南有长江,易守难攻,是汉军东征面临的第一城,现由东吴振武将军李异和偏将军刘阿领兵四千镇守,江面上又有裨将军谭雄率领五百水军遥相呼应。 李异和刘阿得知汉军前锋刘封统兵五千,离巫县已不足二十里,便立刻在帐中商议退敌之策,尚未商议妥当,忽有士卒捎来陆逊书信,劝他二人立刻放弃巫县,率军前往秭归。 “伯言也太怯懦了!巫县城池坚固,又是荆州门户,岂能轻易放弃!”李异看完陆逊书信后,不由得摇头冷笑。 前番陆逊与吕蒙一同攻打荆州,李异虽受陆逊节制,但他自恃从军多年,论资料比陆逊更老,故而内心颇为不服。即便陆逊在荆州立下赫赫战功,李异等不少东吴将领仍旧瞧不上陆逊,认为荆州首功当属吕蒙。 如今陆逊官拜镇西将军,官职虽高于李异与刘阿,但孙权拜陆逊为大都督的诏令眼下还未送到前线,陆逊仍旧没办法直接统领二人。 “李将军所言极是!”刘阿看完陆逊的书信,也是不屑地说道,“我二人定要挫挫蜀军锐气,休要让伯言小觑了我等!” 李异略一思忖,便有了主意,提议道:“蜀军远来劳困,那刘封又是有勇无谋之辈。不如趁今夜前去劫寨,先杀他一阵,好让蜀军不敢正视我东吴!” “将军之计甚妙!阿愿与将军同去!”刘阿当即拱手道。 二人商议停当后,立刻传令三军,子时造饭,丑时出城,同时令谭雄率领水军接应。 且说刘封自关羽死后,每日都闷闷不乐,虽然刘备最后网开一面,没有责罚于他,但朝中诸臣皆对他窃窃私语,特别是马良、廖化、关平等人,更是埋怨刘封昔日不出兵相助关羽,因此刘封这段时日以来,受尽了冷眼,日子过得极为憋屈。 不过,当刘封得知自己被封为征西将军,又是东征大军的前部先锋时,心中顿时倍感荣恩。至于太子之位,刘封性格相对单纯,三年前刘备封刘禅为王世子时,他便看开了,现在也不计较太多。 想当年他认刘备为父时,刘备只是一个寄居在刘表身边的落魄枭雄,这认养子之事,还是刘备主动开得口。也就是因为自己父母早亡,家道中落,亲戚们考虑到刘备名望极高,才替刘封做了主。 而那时的刘封并不懂这些,绝不是想着去继承刘备的那点基业,更没想着有朝一日去封疆裂土,甚至成为九五之尊。 如今刘封想要的,就是在此番东征建功立业,一来报刘备重用之恩,二来也要好好出出这段时间受的窝囊气。 抱着这样的渴望,刘封顶着七月的酷暑,一路上领兵疾行,没用半个月便走了一千六百余里,进入荆州地界,比吴兵料想的还要快上许多。这日申时,刘封在巫县西面十七八里外安营扎寨,一边命士卒埋锅造饭,一边听从斥候的汇报。 “巫县守将为李异和刘阿,城内约有四千士卒!”这名斥候已潜入巫县打探多时,对吴军的兵力了解地十分清楚。 “巫县现在形势如何?”刘封坐在马扎上,喝了口水润润喉咙,继续问道。 “城楼四面皆有吴军把守,戒备森严!”斥候如实汇报道,“但并未发现援军的迹象!” “这巫县是座坚城,眼下只有四千士卒,趁着没有援军,倒是个攻城的良机!”刘封说到这里,不由锤了一下大腿,感叹道,“可惜父皇只拨给我五千人马,不然我现在能把这巫县围了!” “等等,五千兵马……”刘封神情忽地一变,逐渐陷入沉思。 “父皇告诫我,此番出征不可小觑了吴兵,须多用智谋……” 刘封遥望着东面的巫县城,眼神中突然露出凛冽的杀气。 是夜丑时,李异与刘阿领着三千五百名士卒,人衔枚马裹蹄,趁着月色杀奔刘封大营。临近辕门,只见寨内悄无声息,异常安静,大寨外面也只有零星几个巡逻士卒,而且十分偷懒,有气无力地装装样子。 看到汉军毫无防备的样子,李异不禁心中大喜:“这刘封贪功冒进,不体恤士卒,蜀军此刻必然累得筋疲力尽!不趁此时杀进大营,更待何时!” 李异一声令下,吴兵搬开鹿角,喊杀着冲进辕门,却愕然发现,大寨内空空如也,并无一人。 “不好!中计了!”李异顿时大惊失色,急忙高呼道,“快撤!” 然而为时已晚,营外猛地鼓声大作,埋伏多时的汉军从四面八方杀奔而来,弓箭兵对着营内齐齐抛射,一时间箭如雨下,射得吴兵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冲出去!冲出去!”李异与刘阿冒着箭雨,率军奋力突围,回奔巫县,尚未行得数里,前方又是一声鼓响,山坡后又是一队人马杀到,为首大将器宇轩昂,剑眉星目,正是刘封。 “我乃大汉征西将军刘封!李异,刘阿,我早已料定汝二人会今夜劫寨!”刘封横刀立马,大喝道,“既已中计,还不快快下马受缚!” 前有伏兵,后有追兵,李异与刘阿不敢恋战,急忙东南方向突围,只要到了江边,便有谭雄的水师前来接应。 “将士们!建功立业,便在今日!随我杀!”刘封岂会让他们如愿逃脱,大刀一指,身后汉军立刻呐喊着冲向吴兵。 诚然刘封麾下士卒连日赶路辛苦,但此次东征乃刘备登基称帝后的第一战,汉军士气皆是高涨,恨不得与吴军大战一番,此刻更是人人拼命。而吴兵刚出伏击圈,皆是心惊胆战,哪里抵挡得住汉军猛攻,只能跟着李异与刘阿逃命。 刘封同样奋勇当先,拍马舞刀杀入吴阵,当先截住刘阿厮杀。刘封武艺本就了得,刘阿心慌意乱之下,数合之后便招架不住,形势甚是危急。 “刘阿休慌,我来助你!”好在李异也是一员悍将,眼前刘阿不敌刘封,当下大吼一声,奋力上前相助,一同夹击刘封,刘阿趁此机会,转马而逃。李异与刘封斗上二十回合后,也卖个破绽,躲入乱军之中。 “追!休要跑了吴狗!”刘封正愁没有撒气的地方,断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立刻率兵紧紧追击,但凡遇到跑得慢的吴兵,尽皆斩杀,一连追了二十余里,杀得吴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汉军追到江边,忽见江上驶来一队船只,正是谭雄领水兵过来接应李异与刘阿。刘封见东吴水军既到,便不再追赶,调转方向,率军反攻巫县。 “将军,那刘封定是攻打巫县,我等又当如何?”看着汉军全部往巫县的方向而去,刘阿与谭雄皆是惶恐地询问李异。 李异环顾了一眼身边垂头丧气的吴兵,长叹道:“罢了,我军士气低落,伤亡惨重,此刻断然胜不了蜀军!还是速速前往秭归吧!” 其实刘阿与谭雄也毫无斗志,李异既是这般说了,他们自然没什么异议,三人立刻率军登上船只,顺江而下前往秭归。 卯时日出,巫县城内的吴兵正在等待李异与刘阿凯旋而归,忽闻汉军兵临城下,顿时慌作一团。 “城上的守军听着!”刘封在城下高声大喝道,“我已识破汝等夜袭诡计,李异与刘阿皆已授首!汝等若还执迷不悟,少时打破巫县,一个不留!” 城内剩余的吴兵不过五百余人,且缺少主将,自然斗志全无,便不再负隅顽抗,主动献城投降。刘封一战大破吴军,夺下巫县,心情不由大好,一面令士卒在巫县好好休整,一面派人向刘备报捷。 第65章 隔岸观火 司隶,河南,洛阳,太极殿 刘备亲征东吴的消息,一时间天下皆知,而身处洛阳的魏帝曹丕,早已第一时间得知这个好消息。这日早朝,曹丕在太极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呵呵大笑道:“吴蜀相争,乃天助朕也!” 群臣也一同向曹丕庆贺,当今天下三分,魏国实力最强,吴蜀若再兵戎相见,自损元气,那对魏国来说是再好不过了,曹丕甚至可以趁此机会,将他们一举歼灭,统一天下。 曹丕目视站在阶下的侍中刘晔,高声道:“子扬,当日朝臣多言西蜀孱弱,难以出兵,唯卿坚信刘备必会伐吴雪恨。今日吴蜀相争,卿有何见解?” “陛下,刘备虽举倾国之力东征,但孙权绝不会坐以待毙!”刘晔起身后,十分肯定地回答道,“依臣之见,不如静观其变,想来孙权不日便会向陛下求援!” “卿言甚是!”曹丕当即传令,向吴蜀两地派出大量细作,尤其是荆州一带,更是要好生打探,他要准确地获得前线战报。同时,曹丕又命太尉贾诩负责储备粮草,打造船只兵器,三军将士每日操练不息,随时准备听候调遣。 不出刘晔所料,一个月后,孙权果然派遣心腹长史孙邵携带大量贡品,上表称藩,同时还带来了于禁等当年被关羽擒获的魏国降将。 “陛下,孙权遣使称藩,此乃上天宏福,祝陛下早日一统四海!” 孙权称藩,名义上就算归降魏国,众臣纷纷向曹丕庆贺,可有一人却满脸严肃地站起身子,曹丕望去,正是刘晔。 “陛下,孙权久据长江,志向远大,称藩不过是权宜之计,岂能甘心久居人下?”刘晔冷静地向曹丕分析道,“古人云‘一日纵敌,数世之患’,陛下何不趁此机会,出兵灭之,以绝后患?” “朕岂能不知孙权野心?”曹丕冷笑一声,“只是前番关羽作乱,乃是孙权袭取荆州,击杀关羽,为我大魏除去一心腹大患。更兼他三年来屡示恭敬,朕若趁其归降而出兵,必令天下欲降者心寒,更会惹人非议。” “陛下圣明!”众臣皆称赞曹丕的见识。作为一国之君,不仅要有战略眼光,大国信义和风度同样不可缺少。 曹丕随即召见孙邵等吴使。在读完孙权的称藩表后,曹丕当即正色道:“朕往日便知骠骑将军之忠诚坚贞,今又送还本朝诸将,朕特拜其为大将军,加封吴王,赐九锡,领荆州牧,督交州!” “多谢陛下。”孙邵等人不亢不卑地拜谢道。孙权称藩这件事,东吴不少大臣其实颇有微词,只是碍于形势,才不得不屈身于魏国。 曹丕又亲自作书一封,鼓励孙权与刘备交战,并对孙邵说道:“卿且回去告知吴王,朕不日便会命太常邢贞持节出使江东。待策命下达之日,东吴将士便可以天子之名,征讨刘备!望吴王好生用兵,大破蜀贼,以慰朕心!” 有了曹丕这句话,孙邵等人暂且不用担心魏国趁势出兵江东,不由松了口气,于是再拜道:“谨遵陛下之命!” 待到孙邵等人离去后,曹丕想到孙权在称藩表中请求他发兵汉中,魏吴两方联手灭蜀,于是便问众臣:“朕若是与吴一同灭蜀,卿等以为如何?” 众臣思索一番后,只见司徒王朗起身道:“陛下,大国之师重于泰山,不可轻动!假使吴蜀两方相持不下,此时方应选一上将统兵直取蜀军要害,一举破敌!更何况孙权尚未出兵,陛下更不可为其作先锋!” “司徒之言甚是!”大鸿胪董昭同样说道:“昔建安二十年,刘备与孙权对峙于荆州。后太祖武帝收汉中,降张鲁,刘备恐成都有失,便与孙权和谈。此二人皆非无谋之辈,深知以一方之力难当陛下。此时出兵,吴蜀多半不愿再战,错失此等良机,岂不可惜!” 王朗和董昭皆是魏国极具分量的老臣,听他们这么说,曹丕也打消了伐蜀的念头,笑道:“也罢,朕便看看热闹,两不相帮,任由他们交战!无论何方获胜,朕终能获得最后胜利!” 曹丕又命尚书令桓阶起草策封诏书,雕刻吴王玉玺,并准备赐给孙权的九大礼器。待到此事告一段落,曹丕忽然想到一人,随即高声道:“传于禁上殿!” 听到“于禁”二字,文武百官脸色皆是一变。 三年前,于禁作为曹操最信任的爱将之一,统领七军前往樊城迎战关羽,却因暴雨的缘故,被关羽所困。最终于禁投降关羽,而部将庞德却宁死不屈,被关羽处斩。于禁投降之事传到邺城,不仅百官惊愕,就连曹操也深感失望。 更糟糕的是,孙权夺下荆州后,放出了关在江陵大牢内的于禁,于禁又归降东吴。经过这两次投降,于禁当真成了“三姓家奴”,别说是魏国的人不齿于禁,不少东吴大臣也都对他极其鄙视。尤其是性格耿直的虞翻,曾经当着孙权的面喝斥于禁,让于禁极为难堪。 很快,年近六旬的于禁走进了太极殿。此时的于禁须发花白,形如枯槁,面容憔悴,当年一代名将的风采荡然无存,不光是曹丕,许多于禁旧识也都微微摇头。 “罪臣于禁叩见陛下!”以这样尴尬的身份重新站在曹丕与众臣面前,于禁早已羞愧地无地自容,当即伏地痛哭。 看着阶下跪着的于禁,曹丕轻轻地用手指敲着案几,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所有人紧张地等待着曹丕的决断,对于这样一位昔日重臣,曹丕究竟会不会网开一面。 许久之后,曹丕方才淡淡地说道:“昔荀林父败绩于邲,孟明丧师於殽,秦、晋不责,复其官位。后晋获狄土,秦霸西戎,此皆二人之功。樊襄之败,乃洪水骤至之故,非战之罪。今拜卿安远将军,望卿效古之名将,知耻后勇,再建功勋!” “罪臣叩谢陛下!”于禁见曹丕不计前嫌,顿时大为感动,但此时的他,自知再无脸面说什么“誓死效忠”“赴汤蹈火”这一类的话,唯有愧疚地退到一旁。 然而两个月后,曹丕命于禁随邢贞出使东吴,并在临行前去邺城拜谒曹操陵墓。可曹丕早就命人在陵屋石壁上,画出当年樊襄之战,关羽大破于禁七军的场景。画上庞德愤怒不屈,而于伏地求饶,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于禁见此壁画,当即羞愧万分,没多久便发病离世,闻者皆为感慨。 至于曹丕是打算纯粹羞辱于禁,还是想让以此来鞭策他,便不得而知了。 与此同时,荆州的战况,也越发紧张。 第66章 陆逊挂帅 荆州,宜都郡,秭归 且说陆逊自刘备称帝后便请命驻守秭归,眼下得知刘备率大军御驾亲征,前锋刘封已兵临巫县,便召集谢旌等众将商议对策。忽闻李异、刘阿败逃回秭归,陆逊不由拍案道:“定是他二人轻视蜀军,强要出战!” 少时,李异与刘阿入账,诉说劫寨中计、巫县丢失一事,众将皆是震惊。陆逊则厉声斥责道:“我让汝二人放弃巫县,速回秭归!汝二人不听我言,以致损兵折将,还有何话说?” “镇西将军,巫县城池坚固,又是荆州门户,岂有轻易放弃之理!”李异却是十分不甘地据理力争道,“我二人虽中刘封诡计,但也未曾不战而逃!” 李异此话一出,账内不少将领也是微微点头,即便李异中计丢失巫县,也不代表应该按照陆逊的话去放弃巫县。易守难攻之城一旦丢失,再想夺回岂是易事。 众位将军的反应让陆逊颇为头疼,毕竟眼下他还没办法直接统管诸将,只好耐着性子说道:“如今蜀军士气正盛,求胜心切,我军不宜此时与之交战!我决议放弃秭归,率军前往夷陵驻守!” 陆逊此话一出,东吴众将皆是脸色一变,李异第一个便不干了,高声嚷道:“若如此,蜀军岂不可深入荆州数百里?镇西将军要走便走,我李异自率本部人马死守秭归,纵是战死,也不辱江东威名!” “我等绝非贪生怕死之人!愿死守秭归,绝不让蜀军再往东踏入半步!”有李异带头,刘阿、谢旌、谭雄等人也纷纷响应。 “诸位将军虽是忠勇可嘉!”陆逊依旧不亢不卑地说道,“蜀军屯兵上庸,若南下断我后路,则形势更为危急!我军须速离此地,保存兵力,以图来日与蜀军决战!” 正在争辩之时,孙权使者到来,入帐宣读孙权诏令:拜陆逊为大都督,假节,统御诸将,抵御蜀军,若有不听号令者,无论官职大小,皆按军法从事。 “我陆逊得此明主,夫复何求!”得知孙权如此重用自己,陆逊顿时心中大喜,发誓定要击退刘备,不负孙权厚望。 “我等愿听都督调遣!”孙权看人的眼光一向出色,既是他这般信任陆逊,李异等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一切为陆逊马首是瞻。 “传令三军,连夜弃守秭归,退往夷陵!”现在陆逊已经是孙权亲自任命的大都督,底气自然比刚才足了许多,当即发号施令,全军撤往夷陵。 兵贵神速,吴军当日便撤出了秭归,一日便到夷陵。大军尚未进城,就有吴军斥候来报,说是汉将孟达南下,占据秭归通往夷陵要道。李异等诸将听了,方才佩服陆逊料事如神,多亏及早撤出,这才让孟达扑了个空。 十日之内,韩当、朱然、周泰、宋谦、孙桓等大将皆至夷陵,陆逊当即传令三军,在夷陵、猇亭一带立起多个营盘,构筑防御,严禁与汉军交战。 陆逊将夷陵城防务交于相对稳重的鲜于丹后,便亲自坐镇猇亭大营,监督众将。 同时,陆逊又让孙桓屯兵夷道,那夷道是长江南面的一座坚城,易守难攻,若被汉军占据则极难夺回。更兼夷道临近长江,倘若失守,那汉军便会在这里轻松掌握东吴水军的动向。 而汉军这边,刘封、冯习、张南等人兵不血刃地占据秭归后,便立刻向刘备报捷。此时刘备正在帐中召集众将商议军机,再次得到前线传来的捷报后,刘备自然是欣喜不已,呵呵笑道:“封儿夺下巫县,陆逊已然吓破了胆,居然放弃秭归而逃,吴军连失两城,想来不足虑也!” 怎料在刘备身旁的法正却是微微皱眉,忍不住开口道:“陛下,臣以为此乃陆逊之计,陛下万万不可轻敌!” “噢?孝直为何这般说?”刘备则奇怪地问道。 “秭归城池坚固,陆逊却不战自退,实为避我军锋芒,更可骄我军之心!更兼秭归至夷陵百余里皆为茂密山林,极不利我军屯扎。” 法正捻须沉声道:“包原隰险阻而结营,乃兵家大忌!” 听法正这么一分析,刘备方才想起当初关索也曾说过陆逊善于示弱于敌,关羽正是因此而败,便不由拍案怒骂道:“好个陆逊,竟如此奸诈!” 就在这时,辅国将军黄权出列道:“陛下,吴兵悍勇善战,且我军战船皆顺流而下,易进难退。臣愿为前部,随征东、征西将军一同破敌,请陛下坐镇秭归,督战三军!” “公衡忠勇可嘉,但朕既御驾亲征,若坐镇后方,如何激励前线将士!”刘备却是傲然笑道,“他陆逊纵有诡计,朕又何惧!” “陛下,可派一支军马从江北进兵,与大军夹江呼应!”法正这时又提议道,“若让吴军占据江北,则我大军便极难与车骑将军书信往来!” 历史上刘备伐吴时,上庸三郡已被魏国占领,因此刘备便让黄权占据江北,提防魏军。而现在,上庸三郡仍在刘备手中,江北之地又有另一层战略意义。 此处临近荆山,虽然不适宜让大队人马进军,但信使仍可以通过,若是让吴军占据了,便会让刘备与张飞两支军马极难联系。 刘备环视众将,高声问道:“何人敢去江北?” “臣愿往!”黄权再次出列。刘备知黄权勇谋兼备,足可独当一面,便加封黄权为镇北将军,分给他五千精兵,令其前往江北驻扎。 “夷陵南面夷道城甚为坚固,臣料陆逊定会派名将镇守,可分兵前去攻打夷道,迫使陆逊来救!”法正担心陆逊始终按兵不动,只要能用夷道引诱陆逊出兵,汉军便能有机会。 “孝直之言甚是!”法正的想法与刘备不谋而合,他立刻命冯习,张南领兵七千前去攻打夷道,而刘备自领大军前去夷陵与陆逊大军决战。 而东吴这边,陆逊也从斥候那里得知汉军分兵驻扎于江北,便立刻问道:“蜀将是何人?” “镇北将军黄权,麾下约有五千士卒!”斥候如实回答道。 “镇北将军黄权……”听到刘备派出的是黄权,陆逊不由得沉思起来。他知道黄权乃蜀中才能卓着之人,刘备派他前来,陆逊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分兵占据江北,对汉军来说,并非十分必要之举。法正乃多谋之人,为何要让黄权偏军孤立于江北? 一旦刘备主力落败,到时黄权便会被东吴水军阻隔于长江,进退两难。历史上,黄权正是因此投降了魏国。 陆逊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是什么。 “蜀军前锋乃冯习、刘封、张南等辈,前部都督也是冯习……”陆逊细作回想着汉军的人员配置。 猛然间,陆逊忽然想起一个被遗忘许久的人! “不好!”陆逊脸色一变,立刻对身边亲兵说道,“速请朱然将军前来!” 第67章 僵持之局 少时,朱然进了军中大帐。陆逊立刻说道:“义封将军,请你速领兵八千,前往临沮南面一百里的高林亭驻扎!” “都督这是何意?”朱然顿时不解地问道。 “刘备下诏东征时,曾命张飞率兵两万,自阆中与刘备汇合至江州。”陆逊当即就像朱然解释道,“那张飞乃刘备麾下大将,与关羽兄弟情深,且性如烈火。此番蜀军前部,为何不见他踪影? “莫非都督以为张飞不在刘备军中?”朱然这时也听出了陆逊的言外之意。 “正是!”陆逊点头道,“此乃刘备声东击西之计!他若派张飞别统一军从上庸南下攻取临沮、当阳等地,则江陵危矣!江陵若失,则我军在夷陵亦不能久留。” 陆逊的话虽然有些道理,但朱然还是忍不住问道:“荆山一带道路崎岖,蜿蜒数百里,极难行军,都督是否过虑?” “兵行险着,我料张飞必会从此路来!”陆逊非常肯定地说道,“我担心临沮此刻已然陷落。义封若遇蜀军,只可坚守,不可交战!” 既是陆逊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朱然也没什么可拒绝的,当即点起八千士卒,立刻启程。行军两日后,朱然便率军抵达高林亭,正准备派斥候去北面临沮探查汉军动静,忽有临沮败兵来报,说是汉车骑将军张飞领兵攻打临沮。那临沮本就是座小城,不消一日,汉军便攻破临沮,县长也死于乱军之中。 “陆伯言真料事如神也!” 这下子,朱然对陆逊也是佩服地五体投地,便立刻命士卒在高林亭一带驻扎。这高林亭位于荆山东南,地势平坦,便于扎寨。朱然一连立起多个营盘,守住要道,传令三军严加防范,决不能放过张飞一人一骑。 同时,这高亭林西有沮水,东有漳水。朱然又命士卒结队驾船在两条河流巡视,防止张飞从水上偷渡。 且说张飞这一路兵马在汇合陈式后,只留三千兵马驻守上庸,其余两万两千士卒皆在荆山之中跋山涉水,甚是辛劳。在攻下临沮后,张飞便令大军在临沮休整一天,明日再往当阳进军。 “车骑将军,眼下应派一支军马速去高林亭驻扎,那里地势平坦,利于大军屯驻。若是让吴军先占了,则大军便难以走出荆山了。”军师潘濬熟知荆州地理,自然知道高林亭的重要性,连忙向张飞谏言。 另一位军师王甫也十分赞同潘濬的建议,张飞于是命陈式领兵三千,并关平、关索两兄弟,火速前往高林亭驻扎。 然而陈式等人尚未走出荆山,便有斥候来报,说是高林亭已被吴军占据。听到这个消息,陈式不由气恼地把大刀往地上一击,骂道:“吴狗真是狡诈,居然抢先我们一步!” “吴将是何人?统领多少兵马?”陈式身后的关索忍不住问道。 “昭武将军朱然,从营盘数量来看,约有八千士卒!”斥候如实汇报道。 得知这只拦路虎竟是朱然,关索不由得心中一惊,这朱然可是智勇兼备的猛将,极善守卫,何况他麾下还有八千士卒,足以挡住张飞的两万多大军。 看来陆逊的智谋确实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历史上刘备伐吴时,上庸三郡因孟达,申耽等人的背叛,早已被魏国攻占,因此陆逊自然不需要在夷陵北面设防。 可如今东三郡未失,陆逊却也料到刘备从此处出奇兵,枉费了汉军跋山涉水辛苦一场。 “朱然定会遵从陆逊以逸待劳的计策,一场长期的僵持是躲不过了……”关索心中失望地感叹起来。 不出关索所料,刘备与张飞两路人马在吴军寨前百般叫骂,吴军皆是坚守不出。而夷道那边,孙权的侄儿孙桓也被冯习、张南围困在城内,但陆逊认为孙桓深得将士之心,夷道城坚粮足,完全可以坚守,因此拒绝分兵去救孙桓。 眼看吴军始终没有增援夷道,刘备又命刘封率领千余人马在吴军大营附近的一块平地上安营扎寨,同时刘备亲率赵云,埋伏八千精兵于山谷之中。吴军诸将认为刘封乃刘备之子,若擒住刘封必然搓动汉军锐气,因此纷纷请求出战。 “此乃刘备诱敌之计,不可轻动!”然而陆逊却一眼就看出了刘备的计策,始终坚守不战,最终让刘备白忙活了一场。 虽是吴军坚守不出,但刘备也另有后手,他命侍中马良带兵前往武陵,安抚并厚赏五溪蛮王沙摩柯,命其率领蛮兵攻打武陵郡临沅县。而原关羽手下的武陵从事樊伷,虽然才能一般,但因“办事勤勉”而被孙权赞许,加封为武陵太守。等到马良与沙摩柯兵临城下的时候,樊伷直接献出城池,致使临沅重归汉军掌控。 没过多久,镇守零陵的辅军中郎将习珍也约同旧部,举兵起事,攻下零陵所治泉陵县,杀死孙权任命的零陵太守,与樊伷遥相呼应。 武陵、零陵丢失的消息很快便传到武昌。此时孙权已经正式被曹丕册封为吴王,正在设宴款待前来江东的太常邢贞等重臣。突然听到败报,孙权顿时气得不顾形象,在宴席上咬牙切齿地大骂道:“樊伷、习珍忘恩负义,孤誓杀此二贼!” 本来孙权为了笼络荆州人心,故而厚待原先一班荆州官吏,未曾想却养虎为患,着实让孙权气愤不已,恨不得亲征武陵与零陵。 不过,顾雍、虞翻、是仪等重臣纷纷劝诫道:“大王,樊伷与习珍两处敌军皆是兵微将寡,乃疥藓之疾,眼下大患仍是刘备与张飞两路兵马,此二路兵败,樊伷与习珍自然不足虑也。” 暴怒的孙权冷静下来后,也同意了众人的看法,当即给武陵北面,驻守公安的诸葛瑾增兵三千,同时又命交州刺史步骘领兵一万驻守长沙益阳,虎视武陵与零陵。 果不出顾雍等人所料,马良、沙摩柯、樊伷麾下的汉兵蛮夷总计不过六千,习珍更是不到两千兵马,且汉蛮混杂,号令不一,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无奈之下,刘备只好让习珍放弃零陵,与武陵军马合兵一处,驻守临沅,防止被吴军逐一击破。 樊伷与习珍的反叛虽没有给吴军造成致命的损伤,但这对孙权来说无疑是个警钟,尤其是他想起吕蒙和潘璋生前都担忧吴军之中已有汉军细作,而且极有可能是位高权重之人,这让孙权不得不防。 更重要的是,荆州诸多官吏不少都是刘备与关羽的旧部,前番还出现降臣廖化诈死入蜀一事。考虑到刘备现在三路兵马压境,孙权便担忧是否还会出现更多的内应。 尤其是江陵城,那可是荆州最坚固的大型城池,里面更屯放着数万吴军将近一年的口粮,这绝对不能落入汉军之手。 眼下荆州吴军皆在外围抵御汉军,江陵城内兵不满千人,这让孙权更是忧虑。 在与武昌众臣再三商议后,孙权决定率领是仪、胡综、徐详、贾华、骆统等重臣前往江陵,亲自统管江陵大小事宜。为了保险起见,孙权甚至将江陵城内的大部分原有官吏都更换了一遍,特别是原先由关羽任命的,不管官职大小,统统调走。 同时,孙权命徐盛领兵八千,前往夷陵听候陆逊调遣,又命重臣吕范领兵三千驻守枝江,负责转运粮草。如此一来,直接参与这场战争的吴兵,便已超过七万。 而扬州之地的吴军将士,孙权又不敢轻易调动,以免曹丕突然发难。 孙权担忧江陵兵力不足,又让胡综与徐详前往各地招募兵勇,以解燃眉之急。 孙权坐镇江陵的消息很快便传到陆逊的耳中,虽然陆逊也觉得此举确实能保证江陵城内不会出现刘备内应,但他也隐隐有一种被掣肘压制的感觉。 “但愿至尊能放心将前线军务全全委托与我……”陆逊心中默叹。 第68章 周英献计 章武元年,公元221年12月,荆州,南郡,临沮 在位于荆山的汉军大营内,主帅张飞正郁闷地召集众将,商议进兵破敌之策。自朱然占据高林亭后,这支汉军三个多月来难以前进一步,被吴军死死地拦在荆山内。 这段时间以来,张飞每日派人在吴军北寨门前挑战,不仅百般辱骂,还派老弱残兵前去诱敌,甚至亲自在吴军寨前饮酒,但朱然皆是不为所动,只是死守营寨,绝不派兵出击。 朱然既不出来,张飞便想办法在吴军寨前立土山,搭楼橹,想要让士卒用箭矢射击朱然大营。 张飞此举,确实是古代常用的攻寨策略。但是由于风向时常不利的缘故,土山和楼橹必须建在百步之内,如此箭矢方有威力,但朱然军中还配备了八架六石床弩。 床弩是一种大型弩机,是防守营寨、城池的重要工具。由于张开弩机需要极大的拉力,因此通常会让多个士卒同时操作。射程往往可达两百步以上。关羽镇守江陵多年,也攒下了八架六石床弩,射程最大可达二百五十步,江陵陷落后,这些床弩便全都落入了吴军手里。 而朱然自吕蒙死后,便负责镇守江陵,此次他也将其中四架床弩带来抵御张飞大军。 最后的结果就是,在床弩超远的射程范围面前,汉军根本没法顺利搭建土山和楼橹,犹如长矛般超长的箭矢甚至可以一下刺穿多个汉兵。张飞无奈之下,只能就此作罢。 这个办法失败后,张飞又派士卒去东面的漳水探路,看看是否有办法渡过漳水,绕开朱然大营,结果也被朱然的巡哨船只截杀。 与此同时,秋雨连绵,荆山一带山路更为泥泞难行,让汉军苦不堪言。 而从上庸三郡运粮前往张飞大营又必走荆山,粮草应接自然也出现了不少困难。好在刘备及时让新城太守孟达返回新城负责粮草,这才没有让张飞大军断粮,但频频收到运粮队发生事故的消息,让张飞更为气闷。 何况,苞原隰险阻而结营乃兵家大忌,王甫、潘濬和关索先后提醒张飞要小心朱然使用火攻,因此汉军虽然人数占优,但始终保持高度戒备的状态,时间一长,士卒们不免焦躁。 张飞又命士卒另寻小路,试图走出荆山,但是汉军中车马繁多,想要找一条适合大军通行的路,实在是太难了。 就算士卒能走出荆山,无粮无马,也是自投死路。 更让张飞担心的是,十二月已是隆冬之际,再过不久就会天降大雪,到时候驻扎在荆山的两万汉军,一定会更加艰难。 今日这一番议论下来,包括关索在内,众将又没什么好主意,就连王甫与潘濬两位军师也只是建议静观其变,张飞顿时怒不可遏,拍案大骂道:“这**猾的吴狗,我定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传令三军,明日不惜一切,强攻吴军大寨!” “将军不可!”潘濬连忙劝道,“壕沟鹿角暂且不说,吴军寨中更有床弩。何况朱然麾下士卒众多,我军若是强攻,纵然胜了,亦会伤亡惨重!” 王甫与众将一同相劝,张飞也知道强攻实在是下策,气恼地双拳砸在桌案上,咬牙道:“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便在此干等不成?” 其实关索也是异常地苦恼,当初是自己向刘备建议走这条路的,如今却被朱然阻截在这里,进退不得,这让关索实在是郁闷不已。 就在张飞恼怒,众人无奈的时候,一名士卒快步跑进大帐:“禀车骑将军,营外来了一个自称周英的,说是枝江县鲍家庄的门客,有要事求见张将军!” “周英?” 听到这个名字,关索与张飞等人皆是惊讶不已。自周英将关羽的灵柩护送回成都后,张飞、王宇、吴班等人已是两年未曾见过周英,就连关索也要一年半未与周英相见了。 “快,请他进来!”张飞连忙说道。 少时,身高七尺,虎背熊腰的周英在士卒的带领下来到账内,对着张飞行礼道:“小人周英,奉鲍凯庄主之命,前来拜谒车骑将军!” 由于周英当初和关索一同擒获张达与范强,救了张飞一命,因此张飞对周英的态度还是不错的,随即笑道:“周英,自阆中一别,不想你我还有机会再见!只是不知你今日来我大营,有何见教?” 周英则豪情万丈地把手一拱:“实不相瞒,小人正是来助张将军破敌的!” 此话一出,帐中众人皆是又惊又喜。就他们好奇周英有何良策的时候,关索突然奇怪地问道:“周兄,朱然率军把守高林亭要道,你是如何来我军大营的?” 关索这话倒是让众人心生疑惑,鲍家庄远在枝江县,要来荆山,必要通过高林亭,吴军怎会轻易放周英过去? “大路确实被朱然守住,我是从小路来的!”周英微微一笑,如实说道,“此处往东七十里,有一条小路可出荆山,抵达当阳,只需两日。然而此路着实狭窄隐蔽,甚至要穿过几处洞穴,莫说吴军,就连当阳一带百姓也大多不知。” “此话当真!”张飞顿时惊喜不已,若是可以绕过朱然大营,那两万大军便有用武之地了。 “千真万确,小人正是从此路来!”周英郑重地点头道,“只是此路极为难行,不利于大队人马行军。” “那战马车辆能过去吗?”听到周英这么说,张飞不由皱起了眉头。战马对骑兵来说必不可少,车辆可以承载粮草辎重,这些如果不能通过,两万大军就算走出荆山,也用处不大。 “战马可以,车辆却是断然过不去的!”周英如实回答道。 一听战马能过,张飞的脸上倒是舒坦了一些。而王甫手捋胡须,喃喃地说道:“眼下我大军被朱然挡在这里,若是能出其不意地派一支兵马,从此路去取南面的当阳……” “鲍家庄门客李震等十数人已乔装成百姓,混入当阳城内!只等张将军派兵前去攻打!”周英立刻说道。 听到鲍家庄竟然还派门客潜入当阳,潘濬在欣喜之余,却也疑惑地问道:“周英,鲍凯庄主为何如此相助我军?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不瞒先生,这两年来,吴兵对鲍家庄的监视始终不曾停过!”周英无奈地苦笑道,“我家主人恐当日相助关二郎君之事终将泄露,更兼有为关将军报仇之心,因此铤而走险,决定助大汉收复荆州!” 其他人或许难以理解,关索心中是清楚的。当日自己凭借精妙的箭术射伤枝江县尉李业,保全鲍家庄的事迹被陆逊知道后,陆逊还到鲍家庄打听过自己。 不久之后,关索又在夹石山连败马忠和潘璋,一手神射必然被吴军知晓。那陆逊何等聪明之人,很容易就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自然就怀疑到鲍家庄了。 既然是自己给鲍家庄带来了麻烦,关索自然不会再去怀疑鲍家庄,于是问道:“周兄,你可知道当阳守将是何人?” “吴军大将,甘宁甘兴霸!”周英微微一顿,郑重地说道。 第69章 偷渡荆山 “居然是他!”张飞闻言不由一惊,随即叹息道,“若是此人镇守,当阳不易取也!” 甘宁早年在江夏太守黄祖手下时,并未受到重用,直到归顺孙权才开始建功立业。当年周瑜率兵攻打江陵时,甘宁曾率领不到千余士卒,成功突袭夷陵。那时候张飞也在周瑜军中,如何不知甘宁本事。 至于后来甘宁百人劫曹营,身先士卒力克皖城,这些光辉英勇的事迹更是脍炙人口,也让甘宁成为江东数一数二的虎将。 众将包括关索听到甘宁的名字后,也不由脸色大变,而潘濬沉默片刻后,则是追问道:“当阳有多少吴军?” “据我所知,不过千余人马。”周英如实回答道。 “什么?” 一听当阳就这么点人,张飞等众将皆是好生奇怪,当阳又不是弹丸小城,孙权怎么就给甘宁这么一点人马。 周英对此也感到十分困惑:“小人也是不解,据说甘宁自到当阳后,便长时间待在县令府邸内,极少露面。” 这下子,众人便更是奇怪了,甘宁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可就在这时,关索却豁然开朗地笑道:“原来如此!” “关索,你这是何意?”张飞连忙奇怪地问道。 关索当下便拱手道:“回将军,末将先前便闻知甘宁病势沉重,前番东吴袭取荆州,他都未曾前来。此刻他虽在当阳,多半病情仍未有好转!” “我想孙权派他镇守当阳,是作朱然后援,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可轻易出城作战!”关索十分肯定地说道。 历史上,甘宁病逝的年份虽不确定,但根据文献推断,极有可能在夷陵之战前后,关索料定甘宁此刻定是带病出征。甘宁若仍未痊愈,那他的威胁自然会小很多。 潘濬和王甫皆认为关索的分析十分有理,一同向张飞说道:“将军,此乃袭取当阳之良机!我军若占当阳,必会牵动敌军,到那时我大汉兵马便有制胜良机!” 张飞早就在这里憋得不耐烦了,随即拍案而起,握拳道:“好!与其在此处干等,倒不如搏上一搏!我明日便亲率一军,前去攻打当阳!” “将军乃三军主将,不可轻动!”众将连忙劝道,“此处统兵重任,还仰仗将军!” “末将愿随周英前去袭取当阳!”就在这时,末位忽有一将出列请战。众人一看,正是关索。 “末将也愿前往!”看到弟弟自告奋勇,关平也立刻出列请战。一时之间,周仓、王宇、张瑞等关羽旧部纷纷请战。 张飞环视帐中诸将,特别是关平与关索这对兄弟,思忖片刻后,突然高声道:“吴班听令!” “在!”听到张飞喊出自己的名字,吴班精神一振,立刻大步出列。 张飞从桌案上的竹筒中抽出一支令箭,交于吴班,并正色道:“我给你两千精兵,并王甫、王宇、周仓、张瑞、程玄、谢洪、关索七人,随周英前去攻取当阳!今日好生休整一夜,明日卯时用过朝食后,即刻出发!” “唯!”吴班心里明白,此番攻取当阳,极有可能扭转张飞与朱然,甚至是汉吴两军近二十万兵力的僵持局面,意义尤其重大。 既然张飞将如此重任交给自己,吴班自然不敢怠慢,决心不负张飞厚望,誓要攻下当阳。 关索、周仓等人皆是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踏上征程。唯有关平心中怏怏不乐,遗憾自己未能一同随军征战。 其实张飞临行前便从刘备那里得知关索麾下的四百骑兵箭术十分了得,加上关索武艺今非昔比,因此张飞在关氏兄弟中最终选择了关索,好让他与那四百骑兵大显身手。 当晚,张飞亲自挑选了两千身强力壮的精兵,然后令他们与几位将军好生休息一夜,养足体力。第二日卯时,这支奇兵人人填饱肚子,便在周英的带领下,开始翻越荆山,前往当阳。 由于车辆不能通过这条小路,粮草不能大量运输,因此两千士卒每人都只携带了五天的干粮,这也意味着他们必须在五天内攻下当阳。 周英先前便已说过,这条走出荆山的小路极其难行,起初吴班等人不以为意,认为绝对难不倒久经操练的汉军。可直到亲自走过后,众人才方知周英所言非虚。 蜿蜒崎岖尚且不说,不少要道大多隐匿于树丛之中,若非周英指点,根本就难以发现。而且很多地方根本就没有道路,需要用双手上下攀岩。有时候众士卒不得不用绳子吊着武器,或者拉着战马上山,倍感吃力。 好在荆山并没有太多险峻的山峰,沿路的荆棘杂草都可以用刀砍去,加上吴班小心谨慎,命令众人不可着急赶路,一定要等周英指示清楚,方可前进。因此两千士卒虽然十分辛苦,但彼此勉励,互帮互助,因此没有出现坠崖等人员伤亡事件。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士卒们也是筋疲力尽,吴班正在担忧众人可能要在狭窄的山路上露天过夜,周英突然跳上一块大石,左右环顾一阵,手指前方道:“吴都督,前方有一个洞穴!大军今晚可在此休息!” 洞穴虽不是过夜的绝佳场所,但也比露宿野外要强,何况山洞里还算暖和。两千士卒也不是讲究之人,全部挤在这个洞穴里,吃完干粮后,便横七竖八地靠在一起,抓紧时间补觉。 关索曾经当过几个月的士卒,也习惯了这种汗臭弥漫的环境。等到众士卒休息停当后,关索便来到了周英身边。在简单询问了一番鲍凯等人的身体情况后,关索又开口问道:“周兄,是何人让李震等人潜伏在当阳的?莫不是鲍庄主?” 这个时代的攻城器械还不是非常发达,因此攻城战对于攻方来说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有时攻方即便以十倍的兵力强行攻城,也有可能铩羽而归。如果当阳城内没有鲍家庄安插的内应,那汉军这支奇兵攻克当阳的难度会增大许多。 “这是我家大公子的主意!”周英淡淡地一笑,“大公子认为汉军若是能绕过朱然大营,取当阳作为据点是再合适不过。更何况前番魏将高迁奉命北迁汉水之南百姓,宜城、编县一带多有百姓流亡至当阳。大公子认为可借此机会让李震等人混入当阳!” “大公子还说,吴军初与汉军交锋时,必然人人谨慎。可汉军若斗志衰减,吴军则难免放松警惕。因此他便让我先在荆山探查小路,等数月后再来车骑将军营中献计!” “此时攻克当阳,方为最佳时机!” “不想鲍丰公子竟有如此谋略!” 听完周英这番话后,关索忍不住赞叹起鲍丰的才华。当年在鲍家庄,他和鲍义性情相投,与鲍丰则未有深交。在关索的印象中,鲍丰比起鲍凯与鲍义更为少言寡语,看来是真人不露相啊。 现在关索有点明白为何鲍家庄两年都没有在东吴的监视下露出破绽,看来另有能人出谋划策。 如此一想,关索顿时觉得安心了许多。 毕竟,鲍家庄还有他最牵挂的人…… 看到关索的双眼流露出一丝温情,周英忍不住感慨道:“二郎君,我家三娘子两年来可是拒绝了许多提亲,其中不乏东吴大臣之子……” “我家主人几番劝她顾及终身大事,可她就是不听……”周英无奈地叹息,“我家主人也是甚为劳心,却拿她没有办法……” 周英的话让关索心头几乎一震,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是喜是忧。 鲍淑芸未曾嫁人自然让他高兴,可对自己如此一往情深,甚至不惜违背父命,他又如何不难过。 “周兄,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关索沉默片刻后,终于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关索绝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第70章 抵达当阳(明日封推) 两千士卒行军,终究要比周英独自一人慢上不少。到了第三日,汉军仍未走出荆山,此时他们正跟着周英,再次进了一处深邃无比的洞穴。士卒们打着火把,走了约一盏茶的时间,仍未看到一丝光亮。 注意到吴班等人皆是满脸疲惫,周英便在前面打气道:“都督,走出这个洞穴,便能看到当阳了。” “如此甚好!”一听终点就在眼前,吴班也再次充满动力,并勉励众士卒坚持不懈,千万不能掉队。 可是随着逐渐深入,众人却只看到洞穴的尽头乃是一池潭水和一面石壁,再无任何道路可走。 “没路了?这可怎么办?” “难道我们要原路退回吗?” “要是走不出去,我们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洞穴中顿时响起了一阵阵的抱怨声,吴班担心军心不稳,也不由双眉紧皱地望向周英,问道:“周英,你确定真的是这条路吗?” “千真万确!”周英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吴都督,从这里下水,便是出路!” “下水?”吴班等人听了,更是疑惑,这水下能有什么路? 周英见众人明显不信,随即快速脱掉上衣,高声问道:“有哪位深谙水性的壮士,敢随我下水一探究竟?” 在场的汉军中除了关索、吴班、王宇等寥寥数人,其余大多与周英并无交情,对他自然不是十分信任,何况又不知这潭水有多深,是否有水蛇毒虫,岂敢贸然下去。 隆冬之际,潭水必然寒冷刺骨,更让人没有下水的欲望。 周仓犹豫了一下后,正要开口,怎料关索突然出列道:“都督,末将愿随周英下水!” “这潭水甚深,二郎君若不熟水性,不宜冒险!”周英知道关索信任自己,但还是出言劝阻。 周仓这时也说道:“二公子,还是让我去吧。我随君侯在荆州多年,自认水性要比你好不少!” 这个时代的人对河水心存敬畏,何况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达官贵人家的公子是绝不能随随便便下水游泳。穿越前的关索虽是喜好游乐,但也从没下过水,可谓对水性一窍不通。 但关索前世出身于农村,自幼喜好在水中嬉戏,因此熟知水性,即便穿越到这个时代,游泳的本事也没有忘记。只见关索快速地脱掉衣甲,自信地说道:“我自有分寸,周兄带路便是!” 周英知道关索深藏不露,也不多说,随即脱去上衣,跳入水中。关索也同样活动了一下四肢,小心地下了水。 “嘶……真是够冷的……”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关索还是觉得自己仿佛要被冻成了冰块,他连忙往水下潜去,希望能尽快让身子暖和起来。 这潭水约有一丈半深,不过这面石壁下面竟是镂空的。关索深吸一口气后,屏住呼吸,从石壁下方游了约有十余步后,再跟着周英浮出水面,果然看到了另一条路,而且前方隐约可以看到亮光,想必从此路便可走出山洞。 关索顿时大喜过望,连忙与周英一同游了回去,将实情告诉给吴班。但吴班欣喜之余,还是微微皱眉:“人纵然能过去,马匹不能游过,也是徒劳……” 不仅吴班、关索、周仓等武将有战马,这两千士卒中还有七百骑兵,其中就包括关索的四百弓骑兵,如果马过不去的话,那汉军的战斗力定会大打折扣。 “此事并非没有办法!”关索灵机一动,当即提议道,“以索之见,不如众人一起动手,用头盔把潭水舀尽!” 吴班与王甫商议了一下,觉得眼下只能如此,两千士卒很快便列好队伍,用头盔轮流舀水。大约一个时辰后,潭水逐渐见底,大军连人带马,终于顺利通过,很快便走出了洞穴。 离开了阴冷潮湿的地方,空气焕然一新。重新看见绿树蓝天,两千汉军精神都不由一振。而周英则站在一处高高的山头,遥指南方说道:“都督请看,那便是当阳城了!” 顺着周英手指的方向,吴班果然看到大约九十里外,有一座土黄色的城池,从规模上来看,必是当阳无疑。 终于看到此行的目的地,吴班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激动地朝周英拱手道:“周英,此番多谢了!” “不敢当!”周英谦逊一番后,又指了指南面另一座高山,“离此大约五十里有一处龟山,尚有两百吴兵驻扎于山脚!” “看来先得将这些吴兵妥善处理了!”吴班呵呵一笑,“区区两百人,易如反掌!” 且说甘宁于三年前染上重疾后,便一直在建业养病,直到今年八月,方才有所好转。这甘宁对孙权又是忠心耿耿,自觉可以重返沙场后,便向孙权上书,请求到荆州效力。孙权知道甘宁脾气,宁可马革裹尸也绝不病死于榻上,但考虑到甘宁仍旧患病,孙权便让甘宁率领麾下一千二百人马,前去驻守当阳,作为朱然后援。既能让甘宁养病,又不会让他在后方待得烦闷。 说起来,甘宁早年麾下士兵远不止这么点人,但由于甘宁长期卧病在床,加上此番刘备亲率大军伐吴,孙权只有临时征调甘宁麾下的部分士卒,缓解前线兵力不足的情况。 不过,随着天气转凉,甘宁的病势又日渐沉重,甘宁也不得不在县令府邸养病,将统兵重任交给了都督郑琪。 另一方面,陆逊坚守的策略确实可以有效打击汉军急于求胜的心态,但同时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长时间让吴军处于一个避战的状态,如果没有一员良将时常在旁边鞭策,那么吴兵们很容易出现斗志松懈的情况。 尤其是位于吴军后方的当阳,情况更为严重,毕竟这千余士卒连汉军的一面旗帜都没见过。加上郑琪的治军效果终究不如甘宁本人。因此吴军上下都存了轻敌之心,认为朱然足以抵挡住张飞,而汉军也绝对不敢绕过朱然大营,孤军深入敌后。 当然,甘宁作为东吴名将,早在两个月前便在当阳城北四十里的龟山脚下屯了一支二百人的小分队,负责侦查北面的敌情。只是这支小分队同样认为汉军不可能从北面罕无人烟的山路过来,久而久之便毫无防备。 在周英的带领下,吴班连夜率领两千汉军,将这呼呼大睡的二百人尽数包围,然后发动突袭,一举斩杀大半吴军,不曾走脱一人,并俘虏了军侯石力。 为了隐藏两千汉军的行踪,吴班听从王甫的建议,将大队人马屯扎于龟山脚下安歇,然后亲率关索、周英、王甫、周仓、王宇及亲兵、斥候共二十骑,前去探听敌情,大约半个时辰,便到了当阳附近。 “当阳城确实戒备不足,城外竟连巡逻兵都没有。”躲在当阳城北面树林里的吴班等人远眺当阳,心中庆幸不已,想来甘宁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消灭了龟山的吴军,更不知道他们此刻正在这里侦查当阳。 这个时候,去当阳东面侦查的斥候也回来禀报道:“当阳东南不远处发现一队吴兵押送粮草,约有千余人,打着一面‘蒋’字旗号!” “‘蒋’字旗号?”王宇微微一愣,“听闻蒋钦已死,不知此人又是谁?” “若我没有猜错,此人多半是蒋钦之子蒋壹……”关索心中暗想,他记得蒋钦的长子蒋壹确实参加过夷陵之战,因此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可看清他们押送了多少粮草?”吴班则继续问道。 “将近五百辆车!”斥候略带激动地回答道,“大约有数万斛粮草!” “当阳千余人马,居然要吃这么多?”吴班微微皱眉道,难不成孙权这段时间给甘宁增兵了? 一千士卒要花一年以上才能吃完一万斛粮草,当阳一下子运来这么多粮草,显然不太正常。 关索思索片刻后,忍不住说道:“当阳离朱然大营不远,我想这些粮草多半还要送到朱然大营!” “若是运到朱然大营的话……”王甫则是眼睛一亮,“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诱甘宁出城!然后我军趁势夺取当阳!” 第71章 突袭粮队(封推求票求收藏) 且说孙权吸取了袁绍官渡之败的教训,将数万吴军的粮草分开屯放在江陵与枝江,同时命重臣吕范镇守枝江,负责给夷陵的陆逊运送粮草。而朱然和甘宁军中的粮草,则从江陵运送。此次负责运送粮草到当阳的,乃是蒋钦长子蒋壹。 蒋钦是孙策旧部,在孙权手下也是忠心耿耿,二十年来任劳任怨。孙权在蒋钦死后也表示了极大的悲痛,亲自为他素服举哀,并赐给他妻子二百顷田地和二百户佃农。 同时孙权也厚待蒋钦之子蒋壹与蒋休,并封蒋壹为宣城侯。而蒋壹深感孙权厚恩,誓死也要报效孙权。在得知刘备举倾国之兵东征后,仍在服丧的蒋壹上书孙权,请求随军出征。 孙权被蒋壹的忠心所感动,加之也想培养东吴下一代人才,因此孙权便夺情起复,封蒋壹为裨将军。不过孙权考虑到蒋壹之前从军经验较少,而前线战况依旧不明朗,于是孙权决定先让蒋壹在江陵负责运送粮草,等熟悉军中环境后,再让他到陆逊麾下效力。 秋季粮熟,从江夏、扬州运来的粮草也有一部分到了江陵,孙权便让蒋壹领兵一千,民夫五百,押送五百辆运粮车,前往当阳及高林亭。 为了缓解江陵兵力不足的情况,孙权让心腹都尉徐详与胡综去诸县征召壮丁,一共征得四千余人。孙权将这四千人编入他最新建立,且直属他统管的“解烦部”,并让胡综与徐详分别担任解烦部的左右都督。 如今江陵有七千吴军,除了原驻守江陵的一千士卒和四千解烦军外,还有吴将贾华率领的一千老兵,吴将骆统率领的数百凌统旧部和部分新兵。 孙权分给蒋壹的一千士卒中,四百人是原江陵士卒,其余皆是解烦新兵。从江陵到当阳需要两日,从当阳到高亭林更是仅需一日,而且又是在后方运粮,孙权认为一千士卒已是绰绰有余。 先前蒋壹已亲自将御冬寒衣等物资送往甘宁与朱然处,这条路对他来说已是相当熟悉,并没有什么难度。在把甘宁所需的粮草运往当阳后,蒋壹又率军前往漳水西面的高林亭,那里正是朱然驻军之处。 汉晋时期的当阳城位于漳水之东六十里处,一直到东晋时期,晋安帝才把当阳所治迁移到麦城西北,也就是后世的当阳市。 眼下申时过半,吴军粮队距离漳水河畔还有三四十里,前方不远处还有一座绿林山,道路蜿蜒,不适宜晚上运粮。于是蒋壹便命全军安营扎寨,等明日一早再把粮草送到朱然大营。 押送了一天的粮草,吴兵自然是疲惫不堪,尤其是那些没有经历过正规训练的民夫,众人一边埋锅造饭,一边安营扎寨,想着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就能顺利交差了。 “这一天天的,连一个蜀兵都没见到,真是无趣!希望大王早日将我派至前线,好让我建功立业。”脱下一身两档铠后,蒋壹坐在一个马扎上发起了牢骚,他挂孝出征可不是为了躲在后方运粮。 “冲呀!!!” 突然,西北方喊杀声大作,一队兵马当先冲杀而来,士卒皆穿红色军衣,“汉”字旌旗迎风飘扬。放松警惕的吴军不曾想到会有敌袭,顿时大惊失色,乱作一团。 “不好,有蜀军劫粮!”蒋壹同样震惊不已,但他终究名将之子,还不至于六神无主,一边重新穿起铠甲,一边对身边亲兵喊道,“速去告知甘将军,请求救援!” “放箭!” 转眼之间,汉军距离吴军已不到两百步,吴班当即喝令放箭。关索麾下,以谢金为首的那四百名弓骑兵迅速张弓搭箭,对着空中抛射而出。 经过关索几个月来的监督训练,这四百名弓骑兵的臂力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全都可以拉开一石半的角弓。虽然准度仍是良莠不齐,但在抛射攻击中,射得高射得远已是足够了。四百支利箭齐刷刷地从高空坠落,离得最近的那伙吴兵猝不及防之下,瞬间倒下一片。 蒋壹军中尚有五百运粮民夫,哪里见识过沙场厮杀,眼看汉军将近,加之箭如雨下,早吓得魂飞魄散,没命地四散而逃,一时间吴军大乱,自相踩踏者不计其数。 “不可慌乱!临阵脱逃者斩!”蒋壹情急之下连斩数人,方才稍缓混乱,他一面指挥士卒列阵抵挡汉军,一面命令民夫速速将粮草运回当阳,只要甘宁援军一到,粮草就能保住了。 “看箭!” 只听得一声高喝,一员骑着白马的猛将当先冲向吴军,众吴兵仔细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此人竟戴着一个赤面獠牙,异常恐怖的鬼怪面具。 此将不是别人,正是关索,只见他左手紧握二石强弓,右手连连抖动,一支支利箭无一落空,准确无误地插在了吴兵身上。加上关索佩戴的鬼面具骇人至极,最前面的那伙吴兵皆是第一次出征,胆气不足,早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逃。 “看这样子,蒋壹应该率领了不少新兵,用作初次上阵练手,再合适不过了!” 眼看冲至吴军阵前,关索迅速把二石弓放回到鞬袋上,接着从得胜钩上取下赤血大刀,狠狠劈向几个逃窜的吴兵。 “去死吧!” 自从被黄忠教了半年武艺,关索的刀法已是突飞猛进,更兼他年轻力壮,膂力过人,手上一柄五十八斤的赤血大刀舞动如飞,转眼间便是血光四溅,劈死十余人。 加上关索胯下的奔云宝马尽情驰骋,如狂风一般席卷向吴阵,四周吴兵已完全被这一人一骑的气势所震慑,根本抵挡不住,让关索一路冲杀了进来。 谢金等人此刻纷纷停下马来,在马上乱箭齐发,射杀企图围向关索的吴兵,一时间吴兵中间倒地者不计其数。 “弟兄们,杀吴狗!” 周仓、王宇眼见关索身先士卒,自然紧随其后。想起关羽死于吴兵之手,二人更是憋了口恶气,全力冲杀吴兵。而张飞分给吴班的这两千士卒,大半皆为荆州人士,从军多年,不乏仰慕关羽之人,此刻也为报关羽之仇,奋勇当先,一时杀得吴兵难以抵挡,溃不成军。 “撤,快撤!”蒋壹眼看吴军士气全无,根本抵挡不住汉军的冲锋,无奈之下只能指挥吴军尽快撤往当阳,争取和甘宁的援军汇合。 眼看蒋壹要走,关索猛地暴喝一声,连连抡动大刀,杀尽身边吴兵,然后飞快地将大刀挂在得胜钩上,掏出左侧鞬袋上的三石“神臂弓”,搭上雕翎箭,右手全力拉动弓弦,对着蒋壹一箭射去。 两军交战,击杀对面主将能重创敌军士气,何况蒋壹既然受孙权器重,那关索更要将他击杀。而他一直以来苦练箭术,正是为了这一刻。 弓弦声响,箭若流星,离关索尚有六七十步之遥的蒋壹不曾提防三石弓的惊人射程和威力,瞬间被一箭穿胸,当即惨叫一声,落马而死。 “蒋壹已死!蒋壹已死!” 看到自己成功射中蒋壹,关索也是心中一喜,连忙大声呼喊起来。紧接着,汉军人人高呼“蒋壹已死”。不少吴兵看到旗下蒋壹中箭落马,此刻更是大乱,丢盔弃甲,连滚带爬,没命地逃窜起来。至于那些粮车,更是顾不得了。 “随我追击!”关索可不想轻易放跑这些吴军,他立刻带着四百弓骑从后追杀上去,利用战马的疾驰和弓箭的超远射程,再次射杀百余人。 汉军奋力追杀一阵后,方才停手,收得近百名投降民夫,缴获粮草器械不计其数,至于杀了多少吴兵,一时竟难以统计。 “速速拾取箭矢!”关索命弓骑兵们快速打扫战场,尽可能地捡回更多箭矢,以备第二次作战。眼下没有张飞大军作为补给,物资更要十分爱惜。 “吴都督,此乃敌军主将蒋壹首级!” 关索在乱军中奋力砍了蒋壹的首级,带到吴班面前。听闻关索一箭便射杀蒋壹,吴班顿时惊喜不已,连连称赞道:“关二郎君如此神勇,真乃大汉之福!” “不过,可以把面具摘下来了……”只是看到关索齿面獠牙的样子,吴班不由尴尬地笑道。 在冲锋前的最后一刻,关索才戴上这副鬼面具。而由于杀得太过投入,关索一时竟忘了在战后把面具脱下来,惹得汉军将士惊愕不已。真不知道关索哪里想出来的点子,居然戴着这种面具上阵,而且画得还真是有够骇人的,别说吴兵,就算吴班现在见了,也不免有些寒意。 “先前车骑将军还担心二郎君俊秀有余而威武不足,如今看来是多虑了。”吴班忍不住心中暗笑。 “将军,这些粮草恐怕我军无法尽数带走。”看着吴军留下来的数百辆粮车,王宇忍不住皱眉道。 粮草被劫,甘宁定会得到消息,到时若领兵杀来,这么多粮车对于汉军来说反而是累赘。何况汉军接下来还有一场恶战要打,实在没办法顾得上全部的粮草。 “烧掉七成,其余全都运走!”吴班果断地大手一挥,数百辆粮车很快便燃起了熊熊大火,还有一些无法带走的兵器铠甲等物资,全都被汉军投入火中。 看着这浓浓的大火,关索也不由心中感慨。战争是最为残忍无情的,粮草、人口等重要资源,有时候自己得不到的情况下,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毁掉,绝不留给敌人,因此也会引发饥荒,瘟疫等一系列后续问题。 眼下这些化成火海的粮食,不知道是多少农民的血汗,就这样轻轻松松地付之一炬。 但是关索也早已做好了这份觉悟,即来到乱世,就绝不能同情心泛滥,否则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撤!”吴班一声令下,千余汉军立刻带着剩余的粮草辎重,往西北方的绿林山撤去。 第72章 计取当阳 且说蒋壹派去向甘宁求援的士卒,飞马来到当阳,将汉军劫粮的消息告知替甘宁统管兵马的都督郑琪。郑琪知道此事干系重大,不敢擅自做主,立刻向仍在县令府邸内养病的甘宁汇报。 “什么!蜀军劫粮?”甘宁也是吃了一惊,从榻上翻身跳起,“速速点起兵马,随我出城救援蒋壹!” “将军病体未愈,不可轻动!”郑琪见甘宁气色仍旧不佳,连忙劝道。 “胡说!”甘宁厉声喝道,“粮草乃三军根本,岂能任凭蜀军抢去!我既受吴王厚恩,焉能不以死相报!” 郑琪仍旧苦苦相劝,甘宁执意不听,点起七百人马,与麾下校尉张展前去救援蒋壹,只留郑琪并三百人马守城。 待到甘宁走后,郑琪见天色越发昏暗,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便亲自率领百名士卒登上城楼,加强防御,并请县令与县尉一同做好戒备。 大约一个时辰后,城北忽然出现一队士卒,约有百余人。郑琪当即命城上吴军准备弓箭,然而城下很快便传来哀求的声音:“不要放箭,我等是龟山的吴兵!” 原来早晨王甫定下计策,等到甘宁出兵来救蒋壹后,便让张瑞、程玄与周英领兵五百,来攻当阳。先由张瑞、周英等百余士卒,换上吴兵制服,押着军侯石力,先来骗开城门。, 看到这伙人果然都穿着吴军制服,郑琪顿时不由诧异起来,莫非有汉军从北面杀过来了? “石力何在?”甘宁不在城中,郑琪更加谨慎,立刻高声喝问楼下。 关索知道甘宁一直厚待士卒,因此深得士卒拥戴。为了防止石力临阵暴露汉军身份,张瑞已将石力的嘴巴用麻布牢牢塞住,双手反绑,两条腿也用绳索套住,不怕他乱来。 张瑞用剑悄悄顶在石力的背上,令他到当阳城下,然后高喊道:“蜀军已攻破龟山大寨,弟兄们死伤惨重,石军侯脖颈受伤,一时无法言语。” 借着火把的亮度,郑琪也隐约看到了石力的脸,可是他依旧正色道:“汝等进城,须报出回城口令!” 古代军队打仗,为了防止敌军冒充己方部队,通常都会设置一个军中口令来核对身份。越是正规的军队,越重视口令。甘宁令石力率兵屯扎在龟山的时候,也给了他一个口令,日后进城时需要用到。 只是,汉军早有准备,他们已从先前俘虏的两个吴军都伯那里问出了口令。 “皖城!” 听到城下准确地喊出了口令,郑琪心中的戒备也少了许多。只是他仍是有些犹豫,甘宁离开当阳才一个时辰,这队“吴兵”就回来了,是不是太巧了呢。 “郑都督!休要被骗了啊!我身后这些全是蜀军假扮的啊!”突然,石力拼尽全力吐出口中的麻布,对着城楼狂呼不止。 轻敌无备导致汉军攻破营寨,手下弟兄死伤惨重,石力知道罪无可恕,但他决不能让敌军的奸计再次得逞,利用自己来攻占当阳。 “找死!” 石力身后的张瑞听得大怒,一剑将石力刺死于城下,然后对着城上大骂道:“我乃汉将张瑞,尔等早早献出城池,可免一死!” 看到石力壮烈牺牲,郑琪顿时怒火中烧,挥手喝道:“给我乱箭射之!” 城上的吴兵顷刻间乱箭齐发,张瑞与周英等人慌忙朝后退去。此时,埋伏在附近的程玄也领兵赶到,命令士卒回射城上的吴兵。既然骗不开城门,那就来硬的吧,眼下可是攻克当阳的唯一机会。 吴兵数量虽少于汉兵,但是占据地利,居高临下,因此在交火中取得上风。就在郑琪庆幸汉军人数不多的时候,突然一名士卒惊慌失措地奔上了城楼:“都督不好!下面有数十个百姓突然造反,杀了守门士卒,擅自打开城门!” “不好!定是蜀军细作!”郑琪顿时气得直跺脚,“速速守住城门!” 原来李震等门客在当阳城中乔装成百姓,潜伏多日,已摸清了城内路径。此刻,李震等人趁着甘宁不在,吴兵大多都在城楼上抵御汉军的时候,立刻赶到北门,杀死守门士卒,打开城门迎接汉军。 “弟兄们,城门开了!速速冲进城去!” 张瑞与程玄看到城门突然打开,知道定是内应得手,立刻指挥士卒朝当阳冲去。 听到汉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郑琪知道大事不妙,当即率兵围困住守卫城门的李震等人,企图夺回城门。而李震等人自然不会轻易交出城门的控制权,随即与吴兵拼死搏杀。李震奋勇当先,一杆长枪死死地缠住郑琪。 只是郑琪的武艺同样不差,李震一时难以取胜,加上吴兵数量占优,李震等门客很快便落入下风,形势甚是危急。 “老李休慌,我来助你!” 就在这时,第一个杀进城内的周英从后赶到,手举砍刀,狠狠劈向郑琪。郑琪招架不住他二人联手,枪法渐乱。三人斗上十数合后,郑琪被李震一枪刺中腹部,当即毙命。 郑琪既死,吴兵很快也抵挡不住汉军的攻势,转眼便死伤惨重,县令与县尉皆不敢再做顽抗,慌忙投降,其余吴兵尽成俘虏,汉军就此夺下了当阳。 且说甘宁率领七百兵马出城救援蒋壹,路上遇到蒋壹部下的败兵,说是蒋壹战死,粮草全被汉军劫走。听到这个噩耗后,甘宁一时气愤填胸,竟然喷出一口鲜血。 “将军!”校尉张展顿时大惊失色。 “无妨!”甘宁擦了擦嘴角,恨恨地说道,“既然这群蜀军只有千余人,若是他们将粮车尽数运走,必然走不了多远!我一定要把粮草抢回来!” 甘宁重整兵马,总计一千四百余人,继续向西进军,很快便看到前方火光冲天,大量的粮草竟已付之一炬。见此情景,甘宁不由气得浑身发颤,抓狂地大喊道:“快去找找有没有蜀军留下的足迹!” 吴军立刻四处搜寻,很快一名吴兵便高喊道:“将军,这里有车轮印!” “果然还有部分粮车被蜀军运走了!”甘宁看到这些车轮的印记一直朝西北方而去,便继续率军前去追赶。汉军竟然在他驻守的当阳附近伏击了运粮队,还杀死了好友蒋钦的儿子,这对自视甚高的甘宁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决不能让汉军这般来去自如。 第73章 将星陨落(感冒,今日一更) 绿林山,后世又称为香炉山,根据唐朝李贤注释的《后汉书》中记载,新朝时期,王匡与王凤等人便是在这座绿林山发动起义,从此也就有了绿林好汉的说法。 绿林山虽然只是一座小山,但是山脚下则有大片的树林,山路蜿蜒崎岖。自打进了绿林山,身为名将的甘宁就看出这里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加上此时已是酉时,天色昏暗,甘宁当即重整队伍,自己从当阳带来的士卒皆持刀戴盾,走在队伍两侧,保护中间的长矛兵与弓弩兵。张展领兵在前,甘宁在后,大军打起火把,沿着车轮的印记,皆小心翼翼地向前进兵。 行了不到五里,道路两旁草木越发茂密,道路起伏。甘宁尚在环顾四周,突然一声鼓响,汉军伏兵尽数冲出,为首周仓领兵挡住去路,王宇、张瑞、程玄、谢洪四人从两侧夹击,一时间箭如雨下,杀声震天。 “活捉甘宁!” “区区小计!”面对汉军的伏击,甘宁却是冷笑一声,随即高喝道,“休得慌乱,列阵迎战!” 甘宁身为名将,治军严禁,令行禁止,随着他的一声号令,他从当阳带来的七百名吴兵迅速投入到作战状态。刀盾兵死死在外围防御,抵挡箭雨,长矛兵在后援助,而弓弩兵则在最中间回射汉军, 而甘宁则亲自张弓搭箭,在阵中冷静地射杀汉兵。他的箭术本就是三国一流,当年曾一箭射死凌统的父亲凌操,多年来未曾懈怠,此刻弓弦每响一声,必有一名汉兵中箭倒下。在甘宁英勇的带领下,汉军一时竟占不到吴军半分便宜。 “嗖!” 突然,甘宁的身后响起了响亮的羽箭飞驰声。不过甘宁不是蒋壹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年轻,经验丰富的他立刻判断出这一箭是射向自己,当即把身子往侧面一偏,这支雕翎箭有惊无险地擦着甘宁的臂膀飞了过去。 “何人暗施冷箭!”甘宁转身怒喝,却愕然发现,一个戴着鬼面具的汉将正领兵从后包抄而来,只见他右手正握着一把角弓,想来放箭的定是此人。 “甘宁休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关索。他之前一直与吴班在后方埋伏,本想等吴军撤退时再趁势杀出。但吴班见甘宁箭术高强,在后军带领士卒奋起反击,因此决定让关索提前出击,若能快速将甘宁击杀,吴兵自然不足为虑。 “何方来的狂徒,敢装神弄鬼吓唬我!看箭!”甘宁并非无胆之人,当即破口大骂,转手回敬关索一箭。 与此同时,关索也再次拉开二石强弓,“嗖”的一箭射向甘宁。 两人皆是善射之人,听得对面弓弦声响,便不约而同地将身体一偏,雕翎箭皆是贴胸而过,彼此都暗暗称赞对方好身手。 “此人箭法了得,定是蜀军悍将!待我先斩了此人,以挫蜀军士气!”想到这里,甘宁立刻 拍马舞刀迎向关索,而关索同样从得胜钩上取下赤血大刀,两柄大刀上下翻滚,瞬间碰撞地火星四溅,银光闪耀。 无论是《三国志》还是《三国演义》,甘宁的武艺在江东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这点关索早有心理准备。因此初和甘宁交锋的时候,关索见招拆招,小心谨慎,并不急于求胜。而甘宁再与关索交手数个回合后,便发现此人膂力惊人,刀法娴熟,绝非轻松可以战胜的对手。 但甘宁考虑到吴军终究身处汉军的伏击圈,心中不免焦躁起来,大刀也更加凶猛,一连数刀狠狠地劈向关索。 只是关索的武艺已然今非昔比,他沉着冷静地舞动赤血大刀,不断瓦解甘宁的攻击,心中倒也忍不住暗暗感叹:“如今甘宁又老又病,尚能如此勇猛!若是壮年时,我恐怕不是他对手!” 一连斗上四十回合后,关索的刀法仍旧是滴水不漏,丝毫不给甘宁机会。而汉军终究占据地利,弓弩兵有树丛做掩护,并且周仓、王宇等人皆是带兵奋力冲杀,吴军渐渐开始抵挡不住。 “可恶!”甘宁本想亲自指挥士卒反击,但他始终被这个戴着鬼面具的家伙所缠住,心中不由更为恼怒,他知道必须尽快解决此人,然后在伤亡惨重前率兵突围。 可就在甘宁全力拼杀的时候,一股强烈的不适突然从胸口涌起,带病作战的甘宁终于到了极限,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看刀!”眼看甘宁露出破绽,关索突然暴喝一声,转守为攻,一连数刀猛攻甘宁。甘宁头晕目眩之下,已难以与关索抗衡,只有全力抵挡。又斗上十数合后,关索虚晃一刀,骗甘宁来档,他却将大刀从下往上快速一挑,直接砍中甘宁胯下坐骑,那马悲鸣一声,扑倒在地,将甘宁掀了下来。 看到甘宁落马,关索身旁的谢洪立刻指挥士卒一拥而上,正要斩杀甘宁之时,突然甘宁身旁步行杀出一员都伯打扮的小将,手舞长矛,死死挡住数个汉军士卒,一时间竟不落下风。 “此人是谁?武艺好生了得!”看到这员几乎已一己之力守护甘宁的勇猛小将,关索顿时又惊又奇。 “保护甘将军!” 很快,小将身后又有众多吴兵杀到,顶着关索、谢洪等人的攻击救下甘宁,那员小将仍旧死战不退,一边奋力击杀汉兵,一边高声大喊:“快送将军离开!” “岂有此理!”眼看甘宁被救走,吴兵也开始冲破汉军的包围圈朝外突围,谢洪不由得大怒,拍马舞刀,直取那员小将。 未曾想到的是,身为偏将军的谢洪竟然也不是这小将的对手,两人奋战二十回合后,谢洪的刀法渐渐散乱,而那员小将的长矛依旧又快又狠,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 看到谢洪情势危急,关索第一时间策马赶到,赤血大刀直接横劈了过去。小将仓促之下,只有尽力用长矛来格挡。 “当”的一声巨响,小将手中的长矛被关索直接打飞。眼看小将没了兵器,谢洪立刻挥刀砍去。未曾想那小将却是侧身一躲,然后死死抓住谢洪的刀杆不放,接着用力一拽,险些把谢洪从马上拉了下来。 “好一个勇猛小将!”关索一边心中赞叹,一边用刀面狠狠地拍在小将的背上。遭到关索这一重击,这员小将终于支撑不住,松开双手跪倒在地,谢洪见状,急忙举刀朝他头顶招呼上去。 “别杀他!”关索连忙格开谢洪的大刀,“我要生擒此人!” 甘宁败下阵后,他麾下的吴兵在汉军猛烈的攻势下很快便斗志全无,一同随甘宁与张展突围而出。吴班则命汉军乘胜追击,跟着甘宁往当阳而去。 且说甘宁一路领兵败回当阳,到了城下,却见城上空无一人,连呼数声开门,又是不应。正在疑惑之间,只听得一声鼓响,城楼上火把高举,汉军旌旗飘扬,张瑞与程玄在城墙上大笑道:“甘宁,汝来迟矣!我等已取了当阳城!” 张瑞说完,又将郑琪的头颅往城下一丢:“这是你都督郑琪的首级,特送你过目!” “啊!!!” 郑琪当年曾随甘宁百骑劫曹营,十多年来与甘宁并肩作战,情谊颇深。如今看他惨死,甘宁不禁悲愤交加,口吐鲜血,跌下马来。 “放箭!”张瑞趁机喝令士卒放箭,一时间箭如雨下,射得吴兵大乱。甘宁被吴兵拼死救起,正欲往南去投江陵时,身后又是喊杀声大作,吴班率领关索等将一起杀到,人人口中高呼:“活捉甘宁!” 眼看身后汉军越来越近,甘宁身躯沉重,已骑不了马,他自知大限将至,便急忙对身旁吴兵说道:“你们快逃,休要管我!” 虽然有一部分吴兵开始溃散逃命,但张展与众多士卒却不肯抛下甘宁独自逃生,全部围在甘宁身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等愿与将军同生共死!” 看着身边许多熟悉的面容,甘宁长叹一声,忽然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了搀扶自己的士卒,挣扎着站起了身子。 “罢罢罢!我甘宁丢失当阳,有负吴王重托,还有何面目连累他人!” 伴随着一声怒吼,甘宁猛地拔出自己的佩剑,往脖子上用力一抹,高大的身躯随即轰然倒地。 “甘将军!!!” 随着甘宁身死,吴军阵中顿时一片嚎哭,大量的吴兵开始逃往南面的江陵,只剩下百余名吴兵围绕着甘宁的尸体,不愿离去。 “甘宁既死,尔等何不早降?”汉军已至,吴班策马上前,高声喝问道。 “弟兄们,与蜀军拼了!为甘将军报仇!”怎料吴班这一句劝降,反倒激起了吴兵的怒火,他们皆是跟随了甘宁多年的老兵,此刻即便真的随甘宁而去,那也是无怨无悔。 在无数的怒吼声中,张展带着百余吴兵,人人手持兵器,冲向了汉军。 “真乃义士!”看着这群视死如归的吴兵,吴班也忍不住赞叹起来。 “那我便成全你们忠义之名!”两军交战岂能意气用事,吴班右手一挥,刹那间汉兵乱箭齐发,不消片刻便将这群吴兵射得如柴蓬一般,但直至尽数覆灭,也未有一人退缩。 关索微微摇头,策马来到了甘宁身边,虽然他很高兴看到甘宁甘兴霸死于此处,但是他心里却也涌起了一丝悲凉。 锦帆贼,百骑劫曹营,这些脍炙人口的故事,关索岂能不知。可就是这么一位名震江东的虎将,如今却冰冷的躺在地上。世事无常,战场厮杀,生死不过转瞬,再威风凛凛的名将,下一刻也许就是一具残缺的尸骸。 今日是甘宁,明日会是自己吗? 当日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转瞬也丧于东吴之手,这对关索来说,未尝不是一个警示…… 注视着甘宁的遗体,关索紧紧地握住双拳,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 戒骄戒躁,踏踏实实,永远不要忘记此刻的心情。 第74章 小将丁奉 荆州,南郡,当阳 汉军夺下当阳后,吴班也不急着清点战果,而是把当阳城内的好酒好肉尽数分给众士卒,令他们痛痛快快地吃上一顿,然后再好好睡上一大觉晚。对于这些刀头舔血的士卒来说,这便是此次胜利最好的赏赐。 天明之后,吴班召集众将到县令府衙内议事,同时清点战果。前前后后,两千汉军总计阵亡三百余人,受伤百余人,斩杀吴将甘宁、郑琪、蒋壹并千余吴兵,俘虏三百余人,前后收缴近万斛粮草,并大量兵器辎重,战马车辆。 “好!此番可谓是大获全胜!”吴班激动地握拳道。 虽然伤亡同样不小,但是两千汉军取得如此丰厚的战果,特别是斩杀了东吴大将甘宁,吴班已经相当满意,他立刻请周英再次返回张飞大营报捷,同时让李震等门客返回鲍家庄,将攻克当阳的消息告知鲍凯。 “都督,可差人将缴获所得的吴军旗帜、衣物、铠甲一并送到车骑将军处,然后转交陛下!”关索突然提议道,“太尉足智多谋,定能从中想出破敌良策!” 虽然关索曾经想过利用这些服饰来蒙骗吴兵,但东吴兵马训练有素,对口令的审核非常严格,稍有不慎便会露出破绽。因此关索不想冒险,倒不如把这些东西交给正在夷陵一带僵持的汉军,相信以法正的智慧,一定能更好地利用这些物资。 “也罢,这些东西留在我军也无大用。”吴班想了一想,也点头道,“我即刻安排人手!只是荆山小路不能靠车辆运输,只能多费点马匹了!” 待到周英等人走后,吴班又与众将商议接下来该如何用兵。王宇则是提议道:“吴军若是知晓我军攻占当阳,不日定会派人前来攻打!我军应立刻修整,固守城池,等候车骑将军派遣援兵。” “就怕吴军死守当阳以北要道,如此则车骑将军援兵难至。”参军王甫却是皱眉道。 “确实如此!好在有吴军的近万斛粮草,够我军用上一年有余,足可坚守当阳!”吴班说到这里,不由望向一言不发、若有所思的关索。 “二郎君,你有何见解?”吴班忍不住问道。此番攻克当阳,吴班对关索的武艺已有了解,因此也想看看关索是否有过人的谋略。 既然吴班问自己,关索便回答道:“眼下朱然离当阳最近,虽说他被车骑将军牵制,但朱然此人胆略十足,又精通防守之道,极有可能派一员副将前来当阳。” “我等若长期困守于此,并非长远之计。”关索微微一顿,也是摇头道,“至于如何打破僵局,我也尚在思索。” “这退敌之策,也并非一朝一夕便能想出的。”吴班也没有多说什么,“我一面派人前往高林亭探听消息,一面派人巩固城防,先做好守城准备!” 散会之后,关索又找到谢金,询问四百弓骑兵的伤亡情况,毕竟这是归他统管的士卒,他自然要格外的关心。 “昨日一番激战,弟兄们共阵亡十七人,伤三十五人。”谢金汇报完后,脸色也不由一黯,“大部分皆死在甘宁箭下。” 毕竟是一起训练数个月的弟兄,要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是假的,即便死伤甚少,但对关索来说也不太舒服。但他很快便提起精神,正色道:“让受了伤的弟兄好生养伤,恐怕接下来还有许多恶仗!” “还有,去让众弟兄好生检查战马,若有受伤的,及时上报给我,我来负责进行更换!” 身为骑兵,必须时刻关心自己战马的情况,关索希望他麾下的这队弓骑兵能养成良好的习惯。 在把事情交代给谢金后,关索又亲自去探望那位力救甘宁的勇猛小将,自从此人的负章上得知他的姓名后,关索便兴奋不已。 “原来他就是丁奉!怪不得如此勇猛!” 根据《三国志》的记载,丁奉作为一个活到了孙皓时代的吴国老将,在孙权在世期间,一直都是甘宁、潘璋、陆逊等人的下属小将,年轻却骁勇善战,常常勇冠三军。在孙权去世后,更是屡立战功,东兴之战“雪中奋短兵”,大破进犯魏军。后又助孙休除掉权臣孙綝,堪称吴国栋梁。对于这样一位猛将,关索非常想招降他。 如今天下三分,局势不比三十多年前群雄割据,三国时期大部分的人才都已经步入了中老年,而且基本都有了归属,加上家眷的顾虑,一般不会轻易投靠其他势力。 而丁奉在甘宁军中只是一个统管五十人的都伯,身份低微,就算投降,名声上也不会有太多的影响,可能孙权都不会太在意他的去留,家眷问题相对也好处理。 而且看到丁奉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关索认为他一定不乐意就这样英年早逝,因此关索对招降丁奉很有把握。不管怎么说前世也是个推销人员,关索自认还是有几分口才的。 当阳城内的监牢内,看守们已经按照关索的丰富,将丁奉单独关在一间。看到有人前来,年轻的丁奉也露出了自己倔强的一面,冷哼着把头一偏。 关索要了一个马扎坐下,打量了一番丁奉,昨日在战场上厮杀看得不是很仔细,现在看来,这丁奉估计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脸色干净的连胡子都没有,皮肤黝黑,棱角分明,身板相当强壮结实。 丁奉始终一言不发,关索也不等他,淡淡地自我介绍道:“我乃车骑将军麾下的牙门将关索!先父便是关羽关云长!” 听到来的居然是关羽的儿子,丁奉也不由转头忘了一眼关索,却是微微一愣。 那关羽武艺盖世,浑身上下的男子气概,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儿子,身材倒是魁梧,怎么却长得和娘们一样俊,这样也好意思征战沙场? “你叫丁奉,对吧!”不理会丁奉诧异的目光,关索微微一笑,“今日被擒,可愿归降?” “甘将军待我不薄,我愿随甘将军而去!要杀便杀,我宁死不降蜀军!”不出关索所料,丁奉一开始还是会表现得相当强硬,毕竟甘宁深得士卒爱戴,他的部下也不会这么没骨气。 “有义气,是条汉子!”关索先是鼓掌称赞,随即猛地拔出佩剑! “那我便成全你!” 言毕,关索便毫不犹豫地朝着丁奉一剑挥去…… 第75章 动之以情 眼看关索挥剑劈来,丁奉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然而,并没有任何痛楚传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丁奉诧异地睁开眼睛,却看到关索的剑离自己的脖颈不过一寸之遥。这一剑,关索终究及时收手了。 “适才你已经为甘宁尽忠尽义了!”关索微笑着收起了佩剑。 能在最后时刻都没有屈膝求饶,这丁奉确实了不起。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丁奉不解地望着关索,略带恼怒地问道,“你是想戏弄我吗?” “杀你倒是容易,不过……”关索话锋一转,淡淡地说道:“你要是就这么死了,你家人怎么办呢?” 听到“家人”二字,丁奉倔强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犹豫,而关索也看得一清二楚。 关索知道,丁奉后来即便身居高位,也差不多是个文盲,何况现在如此年少。对于这种粗人,要是和他说什么“天意不绝炎汉”,“切莫助纣为虐”这种虚无缥缈的大道理是完全没用的,倒不如说些现实点的问题。 “听闻蒋公奕病逝后,孙权给了他的家人十分丰厚的赏赐,光是田地就有二百顷。”关索淡淡地笑道,“而你区区一个都伯,你认为孙权会给你的家人多少赏赐呢?恐怕不及蒋钦的万分之一吧。” 关索的话深深地刺痛了丁奉,他不怕死,只怕死后家人们无人照看,甚至连基本的生活起居都无法保证。 刚刚那一剑,关索如果真的劈了下去,恐怕自己就和家人们天人永隔了。 看到丁奉沉默不语,关索继续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母亲,还有我弟弟……”一想到家人,丁奉的态度明显软了不少。 关索不由得心中一喜,他原本就知道丁奉有个弟弟丁封,在东吴后期当过后将军,可现在丁奉母亲尚在,那丁奉的顾虑肯定更多,特别这个时代以孝治天下,关索更可以利用这一点。 “凭你的武艺,怎么只会当一个都伯呢?”关索突然好奇地问道。 “我两年前加入甘将军麾下,甘将军见我膂力过人,很快便将我提拔为都伯。”回忆往事,丁奉始终很感激甘宁,“只是后来甘将军染病,我也一直未曾随军出征。” “难怪吕蒙袭取荆州时,甘宁未曾一同前来……”关索恍然大悟。《三国志》中没有记载甘宁在合肥之战后的事迹,看来定是甘宁病重,无法征战的缘故。 “如此说来,这是你第一次上战场了。”关索继续说道,“第一次出征便当了俘虏,要是就这样死了,你甘心吗?” 关索站在丁奉的立场,自己一身武艺,又是年纪轻轻,正是一刀一枪搏个功名的时候,即便是义气随甘宁而去,又真的心甘情愿吗? 看到丁奉一脸犯难的样子,关索知道已经说动他了,便直截了当地开口道:“给你个机会,归降大汉!以你的本事,圣上定会重用你!” “当然,你若想随甘兴霸一同为孙权尽忠,我也会成全你的美名!”关索说完,忍不住冷笑道,“就是不知道孙权记不记得你一个都伯。” “还有你的母亲和弟弟,你就不想为他们考虑一下吗?”关索继续攻击丁奉的软肋。 “我若投降汉军,只怕孙权会为难我的家人。”不知不觉中,丁奉已经把“蜀”改称“汉”,看来在关索的软磨硬泡之下,丁奉确实动了归降的念头。 “而且……你们虽然夺占了当阳,但毕竟孤军深入,我投降你们,怎知会不会再次被吴军所擒?”其实丁奉心里还有另外的担忧,投降汉军倒不是难事,别到时候又落在吴军手里,那就是死了路一条。 “大汉绝无失败的可能!”关索正色道,“攻下当阳,只是吴军覆灭的开始!” 甭管是不是吹牛,气势上先要唬住丁奉。 “何况,站在你现在的立场,你若想活命,难道不是应该希望汉军节节胜利吗?”关索冷笑着反问道。 听到关索这么说,丁奉也不由心中一凛,若汉军真守不住当阳,恐怕城破之前,眼前这个想招降他的少年将军定会先把自己处死,以绝后患。 “至于你的家人,待大汉获胜之后,我会让孙权将你的家人送到益州!”关索又安抚丁奉道,“想来孙权也不会和一个都伯过不去。” 关索考虑地十分周到,丁奉怎能不心动,可他却仍旧有些顾虑,忍不住问道:“你父亲关云长死于东吴之手,你为何不恨吴兵?反倒来招降我?” “你虽是东吴将士,但你并非我的仇人!”关索淡淡地说道,“何况,你我年纪相仿,我怜惜你的才能,故而不忍你英年早逝。” 看到关索如此器重自己,几乎不输于甘宁,丁奉长叹一声,心中却有投降之念,但不只是碍于面子还是忠义,始终开不了口。 “我知你现在难以作出决断,在此之前,你就在牢里好好养伤吧!”看丁奉这犹豫的脸色,关索知道劝降基本成功,便站起身子,“就算是为家人考虑,你也不适宜现在为我军效力!” 眼看关索要走,丁奉咬了咬牙,突然开口道:“你能答应我两个请求吗?” “什么请求,你且说说看。”关索不由心中一喜,连忙问道。 “第一,甘将军待我不薄,请将他的尸首送还给吴王。”丁奉心里始终念着甘宁的知遇之恩,这让关索对他也多了一丝钦佩。 “这个可以!”关索痛快地答应道,“甘兴霸乃江东名将,既然他已经战死沙场,我也不会为难他的尸首,权且当作我对他的一丝尊重吧。” 丁奉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第二,那些被擒获的吴兵,若不愿归降,还望你能将他们尽数释放。他们之中很多都是甘将军的士卒,皆是我的弟兄,我若坐视他们被汉军处死,于心不忍!” “你倒真是够义气的!”关索不由赞许地点了点头,“但此事我做不了主,我会和吴都督商量一下!” “至于成与不成,全看他们的造化。”关索淡淡地说道,“你也不必报太多期望!” “多谢!”丁奉感激地说道。眼下汉军这支人马深入敌后,若是再释放俘虏,无异于自找麻烦,丁奉其实也没指望关索能答应这个要求。 “你还有什么请求,可以一并说出来。”关索这会儿心情不错,索性大方一回。 “那个戴着丑陋面具的战将,你知道是谁吗?”丁奉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又一个疑惑。 “怎么?你想找他报仇吗?”关索呵呵一笑,他在战场上戴着这么严实的面具,就算是被自己擒住的丁奉,也绝对认不出他。 “虽然我不是被他正大光明所擒,但他既然能和甘将军平分秋色,我自知他的武艺在我之上!”丁奉感慨道,“我只是好奇汉军中哪里来的这般虎将!又为何要戴着丑陋的面具?莫非不敢以真面目见人吗?” “这面具好歹是我亲自构想的,真的有那么丑陋吗?”关索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了鬼面具,在丁奉面前把玩起来。 “你……”丁奉顿时呆住了。 原本以为这个俊俏的小子只是能说会道,没想到还是深藏不露,年纪轻轻居然就有这等武艺,太了不起了。 不愧是关羽之子,败在他的手里,真是无话可说。 第76章 精心骗局 荆州南郡当阳 “不行,怎么可以释放这群吴狗!”县令府衙内响起了周仓愤怒的声音。 关索将丁奉想要释放俘虏吴兵的请求告诉给了吴班等人,话未说完,周仓便第一个跳了起来。因为关羽之死,他早对这些吴兵恨之入骨,若不是吴班阻止,他早想把这三百余名吴兵俘虏,连同丁奉一并处死。 王宇则疑惑地看着关索:“二郎君,那丁奉不过一个都伯,真的有必要让他归降吗?” 关索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反问谢洪道:“谢将军,你昨日与丁奉交过手,觉得他本事如何?” 谢洪苦笑着回答道:“说来惭愧,此人虽是年少,但武艺远在我之上。昨日若非二郎君相助,我怕是凶多吉少!” “如今魏贼窃居中原,人口远胜大汉,长此以往,大汉日后必缺良将!丁奉既是武艺高强,何不让他为大汉效力?”关索耐心地劝说众人,“陛下爱惜人才,想来也不会为难一个都伯。” 众人虽觉得关索的这番话很有道理,但吴班依旧面露难色:“二郎君之言虽好,只是这些吴兵已知我军虚实,只怕他们会尽数透露给孙权!” “这些吴兵数量不多,就算尽数释放也不会对我们造成太大的威胁。而且……”关索说到这里,嘴角上不由扬起一丝阴森的笑容,“我们正好可以利用他们给孙权带个信!” “带信?”众人不由一愣,不明白关索要给孙权写什么信。 “此计说来话长,待我慢慢说与诸位!”关索随即压低了声音,将自己想到的计策详细地说给了众人。 大堂上很快只剩下关索一个人的声音,众人皆是聚精会神地看着关索一展他的谋略。 “呃……”周仓是个粗人,一时没听明白,尴尬地笑道,“二公子你能再说一遍吗?” 身为军师的王甫沉思片刻后,突然目光灼灼地盯着关索:“二郎君是想诱孙权亲自来攻吗?” 不愧是益州名士,智谋果然不一般,关索当即点头笑道:“正是!朱然虽被车骑将军所牵制,但他精通守御之道,纵是分兵前来,也足以抵挡车骑将军。” “既是如此,倒不如让孙权前来!”关索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据我所知,孙权虽然善于用人,但亲自领兵征战却不是他的强项!我等正好趁此机会,挫一挫吴军的士气!若能擒住孙权,大事可定!” “眼下江陵城内并无独当一面的大将,孙权如真要来攻当阳,多半会亲自前来!”王甫点了点头,随即正色道,“吴都督,我认为可以采纳二郎君的建议!” 吴班也认为死守当阳对整个战局来说并无太大的帮助,倒不如与吴军在城外展开野战,或能有破敌之机。 吴班仔细思忖一番后,也不禁拍案道:“也罢!若真能诱孙权前来,倒也不失为一个良机!我便赌上一赌!” “国山先生,请让城中的医匠配些利尿的药方来。” 这时,关索再次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当阳城内一处临近城墙的校场上,投降的三百六十名的吴兵被集体关押在这里,没有武器,没有铠甲,没有自由,甚至连米饭都少得可怜,每个人都惶恐地等待着汉军的处置。 到了辰时,吴班在亲兵的簇拥下来到了校场,望着这伙吴兵,高声喝道:“汝等听着!虽是汝等愿归降大汉,但本督却也担心汝等先降后叛,因此决不能将祸患留在当阳!” 这群吴兵并不是傻子,自然从吴班的话中听出了言外之意,连忙一个个地磕头求饶:“都督饶命,我等情愿归降,绝无二心!” “念汝等都是良家百姓,不幸被孙权强征入伍!”吴班说完,便从怀中套出一个锦囊,“汝等只需将这封书信带往江陵,并交于孙权,我明日便将汝等尽数放归江陵!” 一听到“释放”二字,这群吴兵顿时大喜过望,哪管江陵离当阳有多远,一个劲地磕头拜谢:“愿听将军吩咐!” “只是倘若再被我军擒了,定斩不赦!” 吴班厉声说完后,随即拍了拍手,几个汉兵从不远处推车而至,车上放着数百个小碗,还有几坛子清水。 只不过其中几个碗里,隐约有些奇怪的东西…… “汝等每人先喝一碗水,少时本督会差人送饭过来,休息一夜,明日便上路吧!”吴班说完,便令汉兵们分批给这些俘虏们发碗倒水。 还别说,这群吴兵自被俘虏后,真是滴水未进,渴得实在难受,每人都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看到这些吴兵如此地酣畅痛饮,吴班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深夜子时,明月高照,当阳城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除了城头上守卫的士卒,几乎人人进入了梦乡。 只不过,校场上那三百六十名被俘虏的吴兵今晚有些骚动。只见一个吴兵慌慌张张地从营帐中跑了出来,一路狂奔道校场旁的城墙下,在脱下裤子几秒后,脸上终于露出了舒坦的表情。 “该死,今天是不是水喝得太多了?”这名吴兵一边提裤子,一边发牢骚,这是他今晚第二次起夜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他今天下午喝得那碗水中,混入了几味利尿的药剂。不过,吴班为了防止太多吴兵起夜露出破绽,因此他只在几个人的碗里下了药,只要有人能频繁起夜,就足够了。 “沙沙……”突然,城墙上隐约响起了脚步声。 “上面似乎有人?”这名吴兵正在诧异之时,城墙上又响起了一个年轻的声音,而且声音离他越来越近,听得也越发的清楚。 “都督为何愁眉不展?”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关索。 “唉,伤卒大多不能痊愈,我军可战之兵只有千余人,若是吴军来攻,如何是好?”都督吴班长吁短叹,显然是担心守卫当阳城的人手不足。 “都督莫非担心朱然领兵前来攻打吗?”关索故意问道。他已经把今晚的这段台词演练了许多遍,差不多可以倒背如流了。 “是啊……”吴班倒是没关索这般熟练,仔细想了一下方才说道,“朱然离当阳城最近,也许明日他就兵临城下了。” “都督放心,关索必会全力守卫当阳!不出六日,车骑将军的援军便会到了!”关索好言宽慰道,“依索之见,可派一支军马到龟山北面五十里安营扎寨,确保那条小路不会被吴兵切断。” “当阳城内兵少,分兵恐非上策。”吴班摆了摆手,“何况吴兵不知我等走的是哪条小路,不必多此一举。” “眼下最大的威胁仍是当阳城西的朱然……”吴班此刻也越发地入戏,不由得感叹道,“我军虽是粮多,但箭矢等守城必备器械已所剩不多,纵是命人加紧打造,也恐难以济事!” “都督,其实朱然来攻当阳,未必不是件坏事!”关索呵呵一笑。 “此话怎讲?”吴班故作惊愕,连忙问道。 “只要朱然分兵前来,车骑将军便能一举攻破朱然大营!”关索略带兴奋地说道,“我们此行目的,不正是为了威胁朱然后方,吸引其注意吗?” “说的也是。”吴班点了点头,“若是车骑将军能攻破朱然大营,我等在当阳死守,也是值得!可若朱然不分兵前来,又如之奈何?” “到那时,车骑将军便会徐徐派兵支援当阳!都督和车骑将军两路夹击朱然大营,定然事半功倍!” 关索说完,却是自信地笑道:“不过,我料朱然定会来攻当阳!” “二郎君为何如此肯定?”吴班又装成一副十分诧异的样子。 关索神秘地笑道:“朱然军中有一员战将,十多年前曾受先父救命之恩,多年来一直暗中相助我大汉!我想定他定会劝朱然分兵前来!” “此话当真?”吴班详作欣喜之色,“想不到我们在吴军中还有内应!” 关索点了点头:“若不是他,我怎么会知道甘宁身患重病,当阳如此空虚?” “也多亏此人,我当年方能得知吴兵埋伏于夹石山!”关索说到这里,不由得伤感起来,“可恨终究还是没能救下先父!” “二郎君切莫如此伤感!”吴班连忙宽慰关索,“只要杀败吴军,生擒孙权,便能告慰关将军在天之灵!” “可孙权自合肥之战被张辽杀败后,就胆气丧尽,不敢统兵征战了!”关索恨恨地说道,“不然我定将他生擒了,为先父报仇!” “不过孙权当真不会来吗?江陵距离当阳也不过两日路程。”吴班忍不住说道。 “听那人说,当年孙权自合肥之败后,贺齐贺公苗曾哭着劝孙权不能再亲身冒险。”关索开始卖弄起自己的历史知识,“就连张纮张子纲早年也规劝孙权不可逞匹夫之勇。” 关索说完,不禁冷笑起来:“更何况孙权亲自统兵,吃过的败仗不胜枚举,合肥之战更是丢尽颜面,被张辽杀得屁滚尿流,还折了大将陈武。他若真来当阳,又有何用?” “孙权将军事全全委托于陆逊,却是上策!”关索得意地说道,“圣上若擒得陆逊,孙权便束手待毙也!” 吴班和关索只顾在城墙上说话,全然“没发现”城墙下已有好几个吴兵在那里偷听。 这个时候,一名吴军什长也来城墙下小便,看到那些吴兵鬼鬼祟祟的,不由心生疑惑,连忙上前喝问道:“汝等在做什么?” “什么人?”那名什长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黑夜中却显得十分响亮,瞬间便惊动了城墙上的一名守城士卒。 城墙下的那几个吴兵瞬间吓了一跳,连忙贴着墙壁躲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吴班与关索相顾一笑后,随即高声问那士卒:“汝夜间喧哗,所为何事!” 那名守城士卒也是通过气的,装模作样地环视一圈后,回复吴班道:“都督,小人适才觉得下面似乎有人……” “都这么晚了,能有什么人!”吴班淡淡地说道,“罢了,朱然大军随时会到,汝等今晚也好好休息吧!” “都督也早点休息!”关索也对吴班说道,“此处大事,全赖都督主持!” 听到城上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那群吴兵顿时劫后余生般地松了口气,赶紧没命地跑回账内。 第二日一早,那三百六十名吴兵被押到当阳城外后,吴班将书信和已经入棺的甘宁遗体交给其中一名屯长后,便将他们尽数释放。这群吴兵也按照约定,跟着那名屯长前往江陵。 第77章 孙权出击 话说孙权亲自镇守江陵,每日等候前线军情,却不想这日一早,竟得到当阳败军回报,说是数万斛粮草被劫,当阳失守,甘宁、蒋壹等尽数战死。如此噩耗,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孙权顿时瘫坐在地,良久方才痛哭道:“兴霸随孤十余年,战功赫赫,乃我江东一柱,不想今日竟被蜀军所害!” 看到孙权哭得痛断肝肠,是仪等大臣皆是不忍,连忙劝道:“大王切莫如此悲伤,眼下蜀军占据当阳,威胁朱然将军后方,于我军极为不利!大王宜早日应对!” “蜀军害我爱将,孤誓报此仇!”孙权咬牙怒骂,随即准备点起兵马,亲征当阳。 是仪慌忙劝道:“大王万尊之躯,不宜轻动!眼下应一面派人前往当阳打探消息,一面将此事告知陆伯言,听其建议,然后出兵。” 孙权刚刚一时激愤,现在冷静下来,也赞同是仪的看法,随即暂时按兵不动,派斥候前往当阳。 一日后,汉军释放的那三百六十名吴兵,带着甘宁的灵柩尽数回到了江陵。孙权听闻此事后,在欣慰之余也不由心生疑惑,总觉得汉军此举另有目的,于是派心腹将领胡综前去审问这些回来的吴兵,以防有汉军细作混在里面。 经过半个时辰的口令核对和互相指认,胡综方才确认这些吴兵都是自己人,然后向孙权复命:“大王,这些士卒身份并无可疑,只是屯长史达送来蜀军书信一封,另有四名士卒说有要事禀报!” “书信?快呈上来!”孙权脸色一变,立刻接过胡综递来的书信。 “汉车骑将军张飞麾下牙门将关索书告吴主孙权:孙刘多年同盟之谊,而公令吕蒙以诡诈袭取荆州,是为不信。又令潘璋于夹石截杀先父残军,是为不义。今吕蒙、潘璋横死荆州,此天愤东吴不信不义之举。然公不知悔改,反屈膝受辱于曹丕,谄求九锡,父兄威名丧于一旦,是为不孝。又携江东羸弱之众,甘为魏贼之爪牙,与大汉天兵相抗,令甘宁、蒋壹等悉数授首,是为不智。不信不义不孝不智之徒,焉有面目统率江东,受封为王?然我大汉仁义之师,诚不愿枉杀降卒,今放归三百六十人,使其歌我大汉仁德。并送还甘宁尸骸,以儆效尤。公若不愿亲步甘宁后尘,可亲率江东文武,至夷陵乞降于大汉天子,或能苟存性命。若稍有迟疑,当阳数千汉家虎狼南向江陵,吾誓提三尺之剑,立斩汝首,以祭先父!” 孙权看完书信,不由怒发如狂,将书信扯得粉碎,掷地大骂道:“关索竖子,区区一个牙门将,竟这般猖狂!前番害死文珪,我正欲报仇,不想你却来了当阳!” 是仪很少看到孙权这般恼怒,连忙劝道:“关索此书乃是为激怒大王,大王切不可中他诡计,乱了分寸!” 孙权怒了一阵后,也逐渐消下气来,对胡综说道:“伟则,先传那四名士卒进来,我倒要听听他们究竟有何要事!” 少时,胡综领着那四名吴兵来到州牧府衙觐见孙权。其中一人开口道:“大王,小人前日晚上起夜,偶尔听到蜀军在城墙上谈论……” 那名吴兵很快便将吴班与关索的谈话一一告知孙权。听到如此详尽的军机,不仅是孙权难以置信,就连是仪和徐详等人也是满脸的惊愕。 孙权又盘问了另外三名士卒,所说皆无差异。孙权低头思索一番后,再次厉声质问道:“你等说的,可都是实情?” “此事千真万确,小人怎敢诓骗大王!” 四名士卒慌得连连磕头,徐详也出面为他们解围:“大王,此四人乃是兴霸将军两年前招募的士卒,有负章和伍长等人作证,身份不用怀疑!” 孙权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将士卒们的话重新理了一遍,一个长久以来的困惑,终于是解开了。 原来吕蒙与潘璋身前担心的细作,原来是在朱然军中,怪不得关索当日能于夹石山杀出,救走关羽,这一切也能说得通了。 不仅是张纮、贺齐当年劝谏自己的话,甚至连镇守当阳的甘宁患病,关索也一清二楚,看来这个细作的职位一定不低。 想到这里,孙权不由紧张起来,朱然账下尚有数位将军,这个内应身份不明,无论去堵截张飞援军,还是留守高林亭,只要一离开朱然,便有可能临阵叛变,到那时吴军便凶多吉少。 看到孙权一言不发,只是眉头紧锁,是仪忍不住说道:“大王,此事恐有蹊跷,需谨慎行事!” “先将这三百六十名吴兵和兴霸的灵柩送往武昌!”沉思片刻后,孙权首先决定的便是此事。 虽是这些吴兵中没有汉军细作混在里面,但天知道他们有没有成为汉军的内应,既是隐患,便绝不可留在江陵。万一再让他们宣扬汉军仁义,难保不会影响江陵军心。 孙权又反复斟酌了一番,终于下定决心,拍案道:“孤主意已定,亲自领兵驻守在当阳以北,先堵住张飞援军,然后再设法与义封徐图当阳!” “不可!”是仪闻言大惊,急忙劝道,“大王万金之躯,怎可亲入险地!何况江陵可用之兵只有六千,又须固守城池,岂能尽数带去!” “大王若真信那帮士卒所说,此事也应让陆伯言去办!” “眼下刘备、张飞、马良三路兵马压境,东吴兵马尽数在外抵御,就算调遣,来往也恐不及!”孙权知道是仪的话有道理,但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张飞的援军到达当阳需要六天,而这些吴兵从当阳回来,已经花了两天,那么孙权只剩下四天的时间来做准备,除了直接从江陵派兵过去,没有更快的办法了。 “大王若真是要从江陵出兵,也应派一员大将前去,不宜亲往!”是仪还是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他无论如何都不赞同孙权亲自出兵,还只带这么点人。 “莫非孤不知兵?”孙权颇为不悦地说道。 虽然眼下江陵城内确实缺少能独当一面的大将,但关索对孙权的轻视却让孙权更为恼恨。他孙权坐领江东二十余年,也曾亲自领兵在濡须口与曹操对峙,岂有关索说的那么不堪。 更何况关索的那封书信,用来故意激怒孙权的意图太过明显,若按常理,孙权定会冷静行事,按兵不动,可孙权既然知道那晚吴班与关索的谈话,便要反其道而行之,出兵当阳,杀汉军一个措手不及。 但孙权亲征之举事关重大,胡综也开口道:“大王,适才我盘问蜀军放归的士卒时,众人皆言当阳城内蜀军兵不满两千,且部分带伤。” “还有什么?”既有敌方情报,孙权岂能无动于衷。 胡综如实说道:“蜀军统帅乃吴懿族弟吴班,另有关羽旧部周仓、王宇等人。” 胡综说到这里,脸色不由凝重起来:“唯有一将,使一把赤红长刀,骑一匹高头白马,戴着鬼怪面具。此人武艺高强,射杀蒋壹,力败甘兴霸,只是众士卒皆不知是何人!” “大王若去,万不可小觑此人!”胡综也谨慎地向孙权谏言。 孙权思索一番后,随即点头道:“此事,孤知晓了!” 孙权当即传令,明日亲自统领四千兵马,并贾华、胡琮、徐详、骆统四员将领,前往当阳,只留是仪等文官、并江陵令姚泰守卫江陵。 “唉……愿苍天能保佑东吴……”是仪苦劝孙权不住,只能心中祈祷。 就在孙权准备反攻汉军的前一天,当阳城内也迎来了一位贵客。 在得知汉军顺利拿下当阳后,鲍凯便令二子鲍义单骑前来。在城楼上看到近两年未见的鲍义,关索顿时喜出望外,亲自出城迎接。 “鲍义兄,许久未见,一向可好!”关索热情地握住鲍义双手。 “我在庄上,自然比不得你在沙场厮杀来得辛苦!”鲍义呵呵一笑。今日重逢,鲍义一眼就看出关索比当年又壮实了许多,而且气质也更显成熟。 两人欢笑着寒暄了数句后,关索便直奔主题,问道:“义兄今日前来,可是奉了鲍庄主之命?” “正是如此!”鲍义连忙点头道,“家父得知汉军攻克当阳,担心孙权前来报复,便欲举家前来相投。但大兄担忧汉军在当阳难以久驻。更兼贸然逃离庄园,吴军多半会前来追赶!” “因此家父便让我先来当阳探听情况,若是汉军能派兵马前来接应我等,也不必惧怕吴军!” “令兄的担忧不无道理,眼下吴军随时会攻打当阳,鲍家庄此时前来,并非上策!”关索十分同意鲍丰的看法,就算是汉军现在都没办法保证一定能在当阳站稳脚跟。 “派兵接应鲍家庄自然是极好,不过此事我却做不了主,你我速去见过吴都督!” 关索说完,即刻带着鲍义前去县令府衙求见吴班。吴班得知二人的请求后,便与王甫等人商议。在周仓、王宇等人的极力支持下,吴班最终决定道:“鲍家庄几番相助汉军,我等若坐视不管,必寒天下人心。圣上若是知道,亦会怪罪我等!” “只是要等击退来犯吴军,方能派兵接应鲍家庄!”吴班还是把话说在前面,鲍义对此也无异议。 关索这时也说道:“鲍义兄,你且先回鲍家庄,让鲍凯庄主收拾家当,做好准备!我军一旦派兵,定会第一时间告知贵庄!” “好,拜托诸位了!”鲍义点了点头,向着吴班等人一一拱手。 时间紧迫,鲍义也不耽搁,即刻启程返回鲍家庄。站在城门口望着鲍义离去的背影,关索轻轻一叹,看来自己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毕竟鲍家庄,是他一定要守护的,那里有他长期以来的牵挂。 第78章 沿途设伏 且说汉军自占领当阳后,便差人前往西边的漳水河畔打探消息,监视高林亭的吴军动静。两日后,斥候飞马回报道:“禀都督,朱然大营如往日一般戒备森严,漳水、沮水皆有船只巡逻!” “这么说,朱然始终按兵不动?”吴班端坐在大堂中间,正色问道。 “确无分兵迹象!”斥候如实回答道。 “我军攻下当阳已有三日。朱然此刻仍未出兵,短期内多半不会前来!”王甫忍不住分析道,“我想定是车骑将军牵制所致!” 毕竟张飞麾下还有大军两万余人,而朱然只有八千士卒,哪怕是张飞摆出一副强攻大寨的样子,朱然也不得不防。 “说起来,那些被释放的吴兵也该到江陵了。”关索掐着手指头盘算起来,“孙权若要出兵,明日便会启程!” “二公子,孙权真的会被你这一番话骗来当阳吗?”周仓始终对关索的计策有些疑惑。 说起来,周仓看着关索长大,这么多年都叫关索二公子,关索也让他不用改口,听上去还更亲切一些。 “我有十足把握,孙权定会中计!”关索自信地说道。 一句假话也许骗不了人,但是一句假话混在几句真话里,便极有可能让人信以为真,关索昨晚就是用了这样的策略,他不停地卖弄历史知识,就是为了让孙权相信朱然军中真有细作,并且汉军会死守当阳。 “都督,事不宜迟,应立即在江陵通往当阳的路上设下伏兵,以逸待劳!”王甫这时也向吴班提议,他对关索的计策倒是很有信心。 “江陵城北八十里有一处长青林,极为广阔。我军可埋伏于此,待到吴军经过时,便可一举杀出!”王宇随关羽镇守荆州多年,深知江陵一带地形,当即提议道。 “好,便依诸位所言!”吴班一拍桌案,豁然起身。 兵贵神速,汉军经过三日的休息也恢复了元气,因此吴班当下传令,自己亲率一千二百人马,并王甫、关索、周仓、王宇、谢洪五人,前去阻击吴兵。而守卫当阳一事,便交于张瑞、程玄。 为了尽快到达长青林,吴班命三军立刻启程,一千二百名汉军带足干粮、箭矢等所需物资,昼夜兼程,终于在第二日卯时到达长青林。 这片森林中有大量的松树和柏树,故而每年冬天依旧能够郁郁青青,故而有了“长青林”的美名。吴班命全军将士躲进长青林深处,并好生休息,同时派出数名斥候,前往江陵打探消息。 大约两个时辰后,一名斥候飞马赶回,激动地下了马,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吴班面前:“启,启禀都督……江陵,城外出现一支吴军……正,正向北疾行!” “果然来了!”吴班神色一变,森然道,“再探!” “不想吴军进兵这样神速!我等若晚来一天,便难以阻截了!”斥候走后,吴班也向众人感叹起来。 一日之间,吴班接二连三地收到斥候们的汇报,汉军士卒休整完毕后,个个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大干一番。 直至酉时,几个斥候一同回来禀报道:“都督,吴军正在长青林东北五里处安营扎寨!” “噢?只有五里?”吴班略感惊讶,想不到吴寨距离长青林这般近,等下突袭便容易许多。 “都督,那里有株参天大树,何不让人上去看看,或许能窥探到吴寨!”王甫手指不远处的一株大松树,只见此树约有八丈来高,树干极为粗壮。吴班当即命一名身手矫健斥候爬到松树顶端,果然能从上面隐约看到吴寨。 “都督,吴军营寨尚在搭建!”斥候快速从树上爬下后,向吴班汇报道。 “都督,下令吧!”激动的周仓第一个请战道,“此时劫寨,正是良机!” “不忙,待本督打探清楚!”吴班示意众将稍安勿躁,接着问斥候,“可知来了哪些将领?孙权是否亲来?” “中军大帐高挂吴王孙权大纛,北营“贾”字旗号,东营“徐”字旗号,西营“胡”字旗号,南营“骆”字旗号!”那名斥候适才窥探吴寨,也将寨中布局看得一清二楚。 “孙权果然来了!”关索听到后,不由兴奋地握紧拳头。身为吴王的孙权亲自领兵确实能振奋士气,可这对汉军来说,也是一个可以好好利用的目标。 “吴兵来了多少人?”王甫为了进一步了解吴军的战斗力,也立刻问道。 “大约四千人!”几个斥候一路上探听吴军动向,对吴军的人数都十分确定。 “四千?”吴班微微一愣,随即皱眉道,“我军不过千余人马,即便是突袭,未免也有些兵力不足……” “都督勿忧!”关索连忙说道,“孙权断然不会想到我军会埋伏于此,更兼吴军此刻定在安营扎寨,然后埋锅造饭。我军只需合理调遣,定能杀孙权一个措手不及!纵然擒不住孙权,也能大挫吴军锐气,使其不敢再攻当阳!” “关二郎君,你知道孙权带的四将都是何人吗?”吴班乃西川将领,对东吴诸将不甚了解,他又知道关索见识不凡,于是向他询问。 “若我所料不错。北营贾华,东营徐详,西营胡综,南营骆统!”以关索对三国的了解,他有八成把握可以肯定是这四人。 “此四将中,贾华、徐详、胡综皆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唯有骆统乃学士出身,从军年数较短,此番又是他第一次出征。”关索冷静地向众人分析道,“若是能先攻南营,吴军必然混乱。” “二郎君之言极是,南营吴军混乱,孙权必往北营而退!”王甫十分赞同关索的提议,“依我之见,可分兵两路,一路从吴寨南面进攻,待到吸引吴军注意后,再派一军从北面杀出,吴军为保护孙权,必往北营,如此则首尾不能相顾!” “此计甚好!”吴班赞同地点了点头,环顾众将道,“不知何人敢先攻吴寨!” “末将愿往!”不等众将发话,关索便第一个拱手道。 这些人之中,论武艺自然首推关索,吴班也觉得这个先锋交给他最合适不过,但他仍旧郑重地告诫道:“关二郎君,先攻吴寨定然形势凶险,你可想清楚了!” “若不凶险,我也不去了!”关索傲然一笑:“索虽不才,但多少懂些武艺,我若畏惧,旁人如何不惧?” “二公子真不愧是君侯之子!周仓愿舍命相随!”周仓见关索这份胆略几乎不输关羽,也不由热血沸腾地说道。 “既如此,本督便分与你二人六百士卒,从吴寨南面进攻!”吴班当即高声发令,“王宇、谢洪,你二人领兵六百,待看到树顶红旗摇动时,便从吴寨北面进攻!” “我等都把兵马带走了,都督怎办?”王宇忍不住问道。 “你等在前线厮杀尚且嫌人手不够,本督身在林中,又何须兵马?”吴班斩钉截铁地说道,“只需少许亲兵护卫我和王参军即可!” “诸位不可恋战!看到树顶黄旗摇动时,便火速撤退!违者定军法从事!”吴班又正色叮嘱四将,眼下这支深入敌后的汉军已不足两千人,每一名士卒对吴班来说都极其重要,决不能轻易死去。 “唯!”四将当即领兵,点起兵马,准备突袭吴寨。 第79章 冲锋吴营(明天上架,准备爆更,求助力) 且说孙权此刻正命吴军埋锅造饭,虽然他料定当阳的汉军正在全力提防西边的朱然,但孙权还是不希望自己的行踪过早被汉军发现,因此今日只行了八十余里,便令大军安下营寨,好生休整一夜,明日一鼓作气到达当阳。 其实吴军今日的行军路程算不上特别长,但绝大部分吴兵是第一次出征,他们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此刻又累又饿,都巴望着晚饭快点做好,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随着夕阳的不断下落,黄昏的美景让许多士卒都心生安逸,不少士卒已经坐在地上,微微地打着盹。 “杀呀!!!” 突然,吴寨南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转瞬间尘土飞扬,一队军马直冲而来,为首那名白马鬼面的将军,正是关索。 “不好,有蜀军袭营!” 戒备已降至极点的吴兵顿时乱做一团,哪里顾得上吃饭,各自慌张地回账去取兵器。 而骆统也急忙派人将这个消息告知中军大帐内,正在用饭的孙权。 得知汉军前来袭营,孙权顿时明白自己是中计了,但他转念一想,立刻镇定地说命令道:“休得慌乱,蜀军数量必然不多!速命众将集合兵马迎敌!” “速速列阵,抵御蜀军!” 贾华、徐详、胡综与骆统分别开始集合军队,只是这四千吴兵中,北营贾华率领的一千士卒皆是老兵,离关索最远。东营徐详和西营胡综的两千士卒全是只训练了三个月不到的新兵,而南营骆统麾下的一千士卒中虽有不少凌统旧部,但大半也是新兵,加上骆统初次上阵,一时间难以指挥吴兵摆好阵型。 而关索趁着机会,立刻将手中的大刀一举:“放箭!” 此番伏击吴军,关索也带来了自己的三百名弓骑兵。谢金紧跟关索,率先拉开角弓,其余弓骑兵也纷纷张弓搭箭,一齐抛射出去。 一连两轮抛射,南营的吴兵瞬间倒下一片,骆统在几个老兵的护卫之下,不停地挥剑高呼道:“不可慌乱!不可慌乱!刀盾兵速速抵御弓箭!” “骆统账下有不少凌统旧部,若是让他们整合好阵型,便棘手了!” 想到这里,关索再次猛踢马腹,奔云高声长鸣,如旋风一般冲到吴军寨前。 “开!” 趁着吴兵还没来把守寨门,关索咆哮一声,将五十八斤的赤血刀直直地插入南寨两扇木门中间的缝隙,然后用力一撬,轻松将门打开。 紧接着,关索便架着奔云冲入混乱不堪的吴阵。不少新兵看到一个齿面獠牙的家伙杀入营内,早就吓得胆气尽丧,关索趁此良机,拍马舞刀,直冲向了在南寨中央吃力指挥的骆统。 骆统并非武将,武艺稀松平常,又是第一次上阵厮杀,哪里能抵挡地住关索的气势,连忙转马要逃。但关索马快,转眼便杀到骆统身后,大刀再次高举,对着骆统劈了下去。 骆统,陈国相骆俊之子,二十岁任乌程国相时便政绩斐然,又多次上书劝孙权体恤民众,因此深受百姓爱戴。只是这样一位杰出的人才,马上便要成为关索的刀下之鬼了! 然而,骆统的一位副将突然从旁边杀出,奋力舞动长矛,想要替骆统挡下关索雷霆万钧的一击。 “当”的一声重响,尽管那员副将架住了关索的攻击,但关索这一刀力道惊人,赤血大刀还是砍在了骆统的左肩,骆统当即惨呼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 “保护将军!” 骆统虽然统兵时间不长,但他常常体恤士卒,努力解决士卒们的疾苦,因此士卒对他极为敬重,愿意为他效死力。此刻,众士卒更是奋不顾身,一同上前搭救骆统,死死缠住关索。 “挡我者死!” 关索先是一刀斩了那员救下骆统的副将,接着大刀舞动如风,加之谢金与那三百余名弓骑兵也开始全力掩护关索,乱箭齐发,吴兵顿时死伤惨重。但也多亏这番纠缠,骆统被吴兵趁乱救走。 缺了骆统的指挥,南营吴兵很快便无心恋战,关索见身边吴兵不断退散,便把大刀挂在得胜钩上,然后迅速取下二石弓,从背上掏出一支雕翎箭,瞄准了中军大帐前“吴王孙权”的那面大纛,一箭射去。 弓弦声响,大旗转瞬掉落,整个吴营顿时陷入一片惊恐之中。孙权在中军大帐前也是手足无措,就在这时,孙权的亲近监,都亭侯谷利独自纵马冲向关索,同时对孙权高喊道:“大王快退!此处由利抵挡!” “谷利在此,来将休得猖狂!”谷利大喝一声,一面聚拢南营的士卒,一面冲向关索。 而关索听到‘谷利’这个名字,眼睛不由一亮。 原来此人就是谷利,孙权的亲近,性格忠诚果断,正直刚烈,深受孙权宠信。合肥之战时,孙权撤兵时被张辽追击,正是谷利在孙权马后奋力挥鞭助势,才能让孙权马跃断桥。 杀不了骆统,杀个谷利也能让孙权好好伤心一番。 想到这里,关索大喝一声,拍马舞刀杀向谷利。待到关索靠近时,谷利这才看清关索脸上带着的恐怖鬼面具,下意识地吃了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关索突然从鸟翅环上拔出手戟,对着谷利奋力掷出。谷利猝不及防之下,胸口早被手戟刺中,顿时跌下马来。电光火石之间,奔云已然杀到,关索趁势手起刀落,一刀剁下了谷利的首级。 “谷利!!!” 看到自己钟爱的亲信被关索砍了首级,孙权气得瞠目欲裂,发狂地大吼道:“谁能擒住此贼,赏千金!” 周仓领着剩余的汉军也冲入吴寨,而北营的贾华同样领兵杀到,一边护着孙权往北寨退去,一边正面挡住汉军,而东西两营的吴兵在徐详与胡综的指挥下也集合完毕,大部分皆从寨门奔出,迅速杀向南门,打算以包饺子的方式,把这支汉军围歼在寨内。 长青林内的那株大松树上,斥候眼看关索等人情况危急,立刻对着下面的吴班和王甫大喊道:“都督!吴兵很快就要包围关将军他们了!” “都督,是时候了!”王甫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说道。 吴班点了点头,当即朝着树上高喝道:“挥动红旗!令王宇、谢洪出战!” 第80章 鬼将之勇 吴军大寨内,近四千吴兵把六百汉军围在南营,进使其退不得,多亏周仓领兵在南门死命抵挡,这才没有让吴军杀入南寨。 关索与他麾下的弓骑兵被己方步兵环绕在中间,箭不离手,弓弦响声不断,吴兵中箭者不计其数。 而关索一边冷静地狙杀吴兵,一边冷静地判断营中的局势。 骆统麾下的南营吴兵已然伤亡惨重,溃不成军。东营与西营的吴兵皆是新兵,数量虽多,但大部分都在寨外,调度上也常常出现混乱,因此一时之间难以发挥人数优势。眼下最难缠的,便是北营贾华率领的老兵,他们是与关索在寨中拼杀的主力。 “东西两营的新兵,能熟练使用弓弩的可能性并不大……但贾华麾下的士卒就不好说了……”关索暗自沉思,“若是让他们的弓箭兵乱箭齐发,我军定然伤亡惨重!” “得先用一个诱饵……” 想到这里,关索突然收起神臂弓,从得胜钩上取下赤血大刀,然后飞身跳下奔云,犹如猛虎出闸一般,箭步冲入吴军阵中。 “弟兄们,掩护将军!”谢金立刻招呼弓骑兵们,将目标瞄准关索左右两侧的吴兵。 “吴狗纳命来!” 关索咆哮一声,双手抡动赤血刀,宛如车轮一般,与吴兵战成一团。五十八斤的赤血大刀上下飞舞,但见红光起初,必有一名吴兵瘫软倒地。 关索口中怒吼连连,远者刀劈,近者飞踢,与他戴的鬼面具相得益彰,只杀得吴兵心惊胆战,片刻间已是浑身是血,依旧精神不减。 贾华麾下的吴兵尚且不至于慌乱,但那些东西两营的新兵皆是第一次上阵,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不少人竟被关索吓得连连后退,不敢上前。 加上谢金等人的全力掩护让吴兵更加混乱,因此关索此刻正是无人能挡。 孙权此刻由贾华率兵护卫,他在车架上看到如此英勇无敌的关索,一丝不好的回忆,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不想此人武艺,竟不在张辽之下!”上一个在吴军之中如此奋勇厮杀的,正是当年让东吴小儿夜不敢啼的张辽。 “大王勿忧,料他一人之力,如何敌得了我军!”贾华说完,立刻把大刀一挥,高喝道,“休要与其缠斗,乱箭射之!” 很快,贾华麾下两百名弓箭兵很快便上前集合,整齐地列成五排。 “来了!” 适才关索听到贾华喝令放箭,心中不由一震。他并没有陷入慌乱,而是注意到身边的吴兵正快速远离自己,立刻急中生智,火速将赤血大刀扔在脚旁,两只手猛地抓住两个吴兵的后颈。 “放箭!”就在这时,贾华一声令下,五排弓箭手先后放箭,目标直指关索一人。 “喝啊!” 关索大吼一声,强壮的双臂肌肉暴起,竟然硬生生地举起了这两个吴兵,把他们当盾牌一般,挡在自己身前。 “谢金!”关索暴喝一声。谢金立刻心领神会,同样高呼道:“弟兄们,速速回射!” 伴随着两声凄厉的惨叫,两个吴兵很快便被射得和刺猬一般,当场惨死。而躲在二人身后的关索在吴兵的第一轮射击下,虽能清晰地感觉到箭矢从他身边掠过,但也并未被射中。 就在吴兵准备第二轮射击的时候,天空中忽然箭如雨下,谢金等数百弓骑兵乱箭齐发,顷刻间射得吴军那两百名弓箭手死伤惨重。 “这个还给你们!” 关索双臂再次发力,将两个吴兵死尸犹如麻袋一般,一手一个扔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几个弓箭兵身上,如此霸道的力量,看得众吴兵皆是目瞪口呆。 这到底是人是鬼啊! “痛快!再来啊!”关索杀得兴起,再次捡起赤血刀,奋力击杀吴兵。 眼看吴兵都被这个戴着怪面具的敌将震慑住了士气,孙权顿时又惊又怒:“岂有此理!贾华,你速领兵上前,替孤斩此贼首级前来!” “可是大王这里……”贾华却是非常犹豫,他因为顾虑到孙权的安危,一直没有把所有兵马都投入到围杀汉军中。 “孤这里安如泰山,你先斩了此贼,以泄孤心头之恨!”孙权一边催促贾华领兵向前,一边命亲兵驱使车架往北营而去,那个鬼面将军的箭术相当了得,孙权心中忌惮,想尽可能的远离他。 贾华方才领兵而去,孙权却隐约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奔踏之声,心中不由一惊,连忙转头一看。 一队汉军正从北面冲杀而来,为首二将正是王宇和谢洪。看到这支直冲自己的汉军,孙权顿时惊得手足无措,慌忙下了车架,骑上他的宝马“玉龙”,撇下亲兵,立刻往奔向东营奔去。 “活捉孙权!!!” 王宇与谢洪也奋力杀入北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回响在整个吴军大寨内。 “不好,大王有危险!” 贾华、徐详、胡综得知汉军又从北营杀到,也是吓得魂不附体,深怕孙权有个闪失,哪里顾得上关索,立刻前去救援孙权。 虽然吴军数量确实多过汉军,但军中毕竟有江东之主孙权。万一汉军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情去找孙权拼命,贾华等人哪里承担起这个后果。 这便是关索为什么希望孙权亲自领兵的原因,有时候御驾亲征对底下的将士而言,反而是一种累赘。 “弟兄们,援兵到了!”已斩杀近百人的关索见吴兵又一次出现慌乱,顿时兴奋地大喊道,“速速撤出吴寨!” 关索身边的汉军人人奋起,全力往寨外冲杀而出,关索更是亲自断后,只见他单手猛地抡起赤血刀,使出个大回环,顷刻间杀死数名吴兵。贾华手下的这些吴兵本就畏惧关索勇猛,刚好孙权危急,便纷纷撇下关索,往北营而去。 山坡上,王甫看到吴兵又开始出现骚动,立刻对吴班说道:“都督,东西两营的吴兵开始往北营而去!关二郎君也正向寨外冲杀!” “挥动黄旗!”吴班急忙下令。 吴军北营,王宇和谢洪知道麾下兵少,眼见贾华等人开始往北聚集,保护孙权,便开始且战且退。此刻看到长青林的大树顶上黄旗飘动,便立刻撤出北寨,火速离去。而南寨那里因为徐详和胡综不在,门口兵马已然不多,焉能抵挡关索、周仓这支虎狼之师,被汉军轻轻松松地冲出寨子,逃之夭夭。 而孙权惊魂未定,又恐汉军再设伏兵,故而未令追击。 经此一役,四千吴兵阵亡了五百余人,另有受伤不计其数,虽然算不上损失惨重,但让汉军大量走脱,更兼骆统受伤,谷利阵亡,整个吴军都是垂头丧气,斗志不足。 望着身首异处的谷利,孙权顿时垂泪不止,咬牙切齿道:“不知那个戴丑陋面具的是何人,听闻蒋壹、甘宁皆因此人而死,孤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而徐详却拱手劝道:“大王,如今我军士气低落,纵然去了当阳也无济于事,不如暂回江陵,另请朱然将军分兵阻截张飞援军!” “万一张飞援军已至,那大王更不能再往北进军!”胡综也在一旁附和道。天知道当日那几个“偷听”到军情的吴兵是故意撒谎,还是中了关索诡计,既然汉军虚实难料,还不如趁早回江陵。 孙权也环顾了一圈毫无斗志的吴兵,只有无奈地说道:“也罢,明日一早,我军便动身返回江陵!” 且说关索等人回到长青林后,吴班清点士卒,也阵亡了近三百人。不过此役大挫吴兵士气,关索更斩杀了孙权的亲信谷利,砍伤吴将骆统,也算是战果惊人。经此一战,孙权势必不敢再图谋当阳。 就在吴班准备收兵返回当阳的时候,浑身是血的关索却突然提议道:“都督,索有一计,可再破吴军!” 第81章 二次伏击 “噢?二郎君有何高见?”一听到关索又有良策,吴班等人立刻来了精神。 “孙权士气受挫,定不敢再去当阳。而吴军之中多有伤卒,行军必然迟缓!”关索耐心地向众人分析,“既如此,我料他定会选骑兵护送,尽快返回江陵,免生变故!” “二郎君是想在孙权回江陵的路上设下伏兵?”王甫很快便听出了关索的意图。 “正是!”关索立刻点头道,“长青林南三十里处有一条小河,名曰济云河,河上有一桥,唤作济云桥。孙权若想最快回到江陵,必从此桥经过!” “二郎君是想拆桥?”王宇也知道济云桥的位置,于是忍不住问道。 “通过拆桥擒获孙权吗?”吴班蹙眉思索,忍不住说道,“这倒是也是个办法!” 可关索却是摇了摇头,感慨道:“适才在吴寨,我观孙权胯下也是一匹宝马,脚力强劲!更何况吴兵定会拼死护卫孙权,我军兵少,擒获他的难度实在太大!” “万一吴军大队人马前来救援,我军便极有可能得不偿失!” “那二郎君的意思是?”众人顿时有些好奇,难道关索还有其他打算? “我等只需……” 关索当即相信地向众人说出了自己的连环之计,足智多谋的王甫在听完后,立刻连连称赞。吴班见众人没有异议后,也决定按此计行事。 第二日卯时,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孙权便先率贾华与三百名轻骑返回江陵。自上次在合肥亲自断后,而被张辽追击大败后,孙权便知道自己身为主帅,更兼吴王,在撤退时必须尽快离开战场。 而关索就是吃准了孙权这样的心态,才会策划这第二次伏击。 约莫半个时辰,孙权一行人来到济云河,依次通过济云桥,可他们并不知道,离桥不到百步的一片芦苇从里,周仓正带着几个士卒,观察着济云桥的一举一动。 “等到孙权他们过去,便可以下手了!”周仓牢记关索的吩咐,耐心等待着机会。 骑兵赶路终究远强过步卒,孙权一行人过了济云桥后,离江陵已不过四五十里,只需一个时辰便可进城。 随着天空逐渐明亮起来,孙权也离江陵越来越近。正当他庆幸汉军没有追来时,贾华忽然策马来到孙权的车架旁,警惕地说道:“大王,此地血腥之气,似乎越发浓郁!” “血腥之气?”孙权闻言一惊,隐约之中,也确实闻到了一丝令人十分厌恶的气味。 孙权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目光猛地落在了东面的一处矮坡后面。 难道? “孙权休走!!!” 果不其然,矮坡之后,一队骑兵当先杀出,人人身穿红色军服,定是汉军无误。 为首一员大将,鬼面白马,手舞一把大刀,正是关索。看到这个伤骆统,斩谷利的白马鬼将又一次出现在面前,吴兵尽皆瞠目结舌,未战先怯。 “不想这里也有伏兵!孤命休矣!”孙权惊得几乎从车上摔了下来,他本以为自己撤退的够迅速了,却没料到汉军居然如此胆大,竟然还敢往江陵方向埋伏。 “大王快走,这里由末将抵挡!”形势危急,贾华立刻率领三百名骑兵上前抵挡关索,同时又差人告知徐详与胡综,请他们速来救援。 “放箭!”关索一声令下,谢金等弓骑兵立刻张弓搭箭,对着吴兵一顿乱射。吴兵皆是轻骑,身上防备本就不多,顷刻间哀嚎声、马鸣声此起彼伏,但贾华也顾不得这么多,冒着箭雨率众冲锋。 孙权慌忙从车架上下来,骑上自己的爱驹“玉龙”,没命地朝江陵奔去。他胯下那匹高头白马脚力异常惊人,很快便把汉军甩在身后。 “果然是一匹宝马!”关索见孙权的坐骑竟然不输给自己的奔云,也顾不得贾华等吴兵,立刻纵马追赶,拿出三石“神臂弓”,瞄准了孙权。 当然关索知道眼下如果真的把孙权射杀了,那东吴势必大乱,最后得利的肯定是以逸待劳的曹丕,因此他特意瞄准了孙权的“玉龙”,只要没了这宝马,生擒孙权便是易如反掌。 “休伤我主!!!” 就在这时,关索身后飞马杀来一人。原来贾华看到孙权情势危急,便大吼一声,纵马直取关索,双手高高举起了大刀。 关索听到后面马蹄声越来越近,心知如果这一箭射出,即便射中孙权的马匹,自己多半也躲不开贾华的攻击。而关索现在还不想和孙权同归于尽,因此猛地把身子朝后一转,对着贾华一箭射去。 贾华只顾上前阻拦关索,未曾想到关索突然将目标对准自己,猝不及防之下,哪里能躲开这电光火石地一箭,脖颈顷刻被穿透,落马而死。 虽然一箭射死贾华,但关索转头再看孙权,已然看不清踪迹,心中不免大感遗憾,看来想要结束这场战役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射死贾华,也是关索的一大收获,他立刻手舞赤血大刀,调转马头,杀回吴阵。他手下的这队弓骑兵昨日才激战过一番,人员出现损折不说,随身携带的箭矢也所剩不多,眼下与吴兵短兵相接,失去往日优势,加上人员更少,很快便落入下风。好在关索及时杀回,赤血刀上下飞舞,犹如蛟龙入海,杀得吴兵招架不住。 而有了关索的加入,谢金等人也奋起反击,东吴那些骑兵很快便损折甚多。更兼贾华已死,众人更是无心恋战,纷纷往南逃向江陵,至于逃不掉的,都成了汉军的刀下亡魂。 跑在最后的一名吴兵尚在庆幸自己与汉军越拉越远,忽地身后传来一声弓弦声响,一直雕翎箭精准无误地射中了他胯下的坐骑,将他一下子从马上掀了下来。 那名吴兵挣扎着爬起身子,还想继续再跑,然而又是一箭“嗖”的射来,直接将他的右肩贯穿。 “啊啊啊啊!!!!” 倒霉的吴兵顿时痛地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惨呼起来。可才嚎了几嗓子,一把大刀直接横在了他的脖颈上,让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 转头望去,却看到一个齿面獠牙,如同鬼怪的家伙。那名吴兵除了发抖的双腿和受伤的右肩,哪里还敢动弹半分。 关索冷冷地将赤血刀横在了那人的脖子上,厉声喝道:“若想活命,便说实话!” “说,小人什么都说!”事已至此,那名吴兵只有乖乖配合,以求保命。 快速审问过一遍后,关索便将此人交给自己的几名弓骑兵,令他们往东北而去。济云桥东北方向二十里,还有一座小桥,关索等人便是要从这里渡过济云河,返回当阳。 穿越前的关索由于时常喜欢到江陵城外游猎,因此知道此桥的方位。适才埋伏的时候,他们便是从此桥过来,也就没有留下任何足迹给孙权。 待到那几人远去后,关索立刻飞身跳下奔云。 “好了,来帮忙吧!” 第82章 连环之计 且说徐详和胡综正领着剩余的吴兵,打着孙权的大纛,押着辎重,朝江陵徐徐而进,摆出一副“孙权就在这里”的架势,企图吸引汉军的注意力。 只是由于军中有不少受伤严重的士卒,骆统更是只能在马上缓步慢行,因此大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尚未行至十里,突然迎面奔来一骑,前军的徐详认出他是贾华的副将,连忙上前询问情况。 “徐将军,蜀军在回江陵的路上设下伏兵!快去救大王!”那员副将万分着急地说道。 “该死!”徐详顿时又惊又怒,“不想蜀军竟这般狡诈!” 事关孙权安危,徐详岂敢耽搁,一边将此事告知中军的胡综,一边领兵先行。而胡综知道此事后也是震惊不已,立刻领兵前去救援孙权。骆统得知孙权有难,也只能让大军先行,自己和伤重的士卒们只能努力跟在后面。 胡综与徐详两人合兵一处,奋力追赶,来到济云河前,也令众人加快脚步,飞奔着渡过济云桥,桥面上很快便响起了凌乱不堪,且振聋发聩的脚步声。 突然听得“咔嚓”一声响,济云桥猛地断开,不少吴兵猝不及防,直接掉进河里,虽说河水不深,但冬天的河流寒冷刺骨,把这群吴兵冻地瑟瑟发抖,牙齿直打寒颤。而且济云河虽是不深,但也有十余丈宽,这些落汤鸡一时半会如何爬得上岸。 最糟糕的是,还有近三百名吴兵尚未过桥,只能盯着断桥干着急。 “这……这怎么回事!”徐详与胡综虽然已经过桥,但看到这一幕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难道连这小小的济云桥也要和自己作对吗?来得路上不出问题,偏偏等孙权有难、众将士急着救驾时才断。 原来,周仓依照关索的计策,并没有直接将济云桥拆断,而是用刀在桥上划了几个口子。徐详与胡综率兵先过桥时,桥面尚能承受。可一旦吴兵数量多了,加上脚步过猛,桥面上的裂缝便越来越大,最终支撑不住,彻底断裂。 “杀呀!!!” 突然间,济云河北面喊杀声大作,吴班、王宇等人各自率领汉军,从济云河北边杀出,眼看就要将这群没过桥的吴兵尽数包围。 “又是蜀军的诡计!” 徐详与胡综顿时明白为啥这济云桥会断了,汉军正巧此刻杀出,这不明摆着的吗。 这下子,徐详与胡综顿时犯难了。汉军虽然兵力极少,但是两军中间还隔了一条济云河。吴兵过不了河,又不能轻易下水,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岸边射箭,等待剩下的吴兵全部过河。 可这样一来,时间耽搁得就多了,孙权那边又该怎么办。 可如果就这样一走了之,别说这三百多名吴兵,恐怕连后面的骆统一行人都要成为汉军的俘虏,这样的损失也未免太大了。 就在徐详与胡综犹豫要不要分兵据地之际,南面忽有一匹白马疾驰而来,上面还有一名吴军士卒,看他满脸是血的样子,一定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搏杀。 “启禀将军,蜀军又有援军杀到,贾华将军现已阵亡!”那名士卒无比惊慌地说道,“大王被蜀军围困甚急,还请将军速去救援!” “什么?贾华战死了?”徐详与胡综皆是大惊失色。 想不到蜀军还有第二波伏兵,如此一来,孙权岂不更加危急! 吴王和这五百余名士卒加上骆统,孰轻孰重,何须多言? “唉……”权衡利弊之后,徐详只能狠下心来,干脆地说道,“随我去救大王!”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全力营救孙权,因此徐详和胡综也将近三千士卒全数带走,往南疾行。剩下的那伙吴兵顿时心生绝望,欲哭无泪。其中有一名身高八尺的士卒将手中的环首刀狠狠地掷到了地上。 “呸,如此冷血无情,枉费我等为东吴卖命!” 这个时候,吴班等人也率兵将这倒霉的三百余名弃子尽数包围。吴班命士卒准备好弓弩,随即在马上高喝道:“汝等进退无路,何不早降!” 事已至此,这伙吴兵还能做些什么,只有识趣地扔掉兵器,下跪投降。吴班立刻命士卒将他们的兵器全部收缴,然后带着这些俘虏往北而去,很快便遇到骆统带领的伤残队伍。 骆统身边跟着的二百余名吴兵,大半皆是伤残士卒,其余皆是负责运送粮草辎重的新募士卒,原先那群凌统旧部,已然被徐详和胡综调去一起营救孙权。现在这点兵力,哪里能和汉军抗衡? 汉军十分轻松地将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吴兵尽数包围,吴班看这伙吴兵实在可怜,便对骆统高喊道:“骆公绪,济云桥已被我军拆断,汝等已回不了江陵!何不早降!” 看到身边的吴兵一个个亡魂丧胆,毫无战意,骆统无奈地叹了口气,强忍着肩上的疼痛,向吴班拱手哀求道:“我等愿降,还望将军高抬贵手,勿要赶尽杀绝!” “一同押往当阳!” 吴班心情大好地将手一挥,不费一刀一枪就俘虏了五百余名吴兵并大量辎重,关索的计策实在是太高明了。 就是不知他那里情况如何。 且说徐详与胡综担心孙权安危,继续领兵往南而去。在行了十余里后,二人们便看到满地的尸首和不少受伤卧地的战马。死尸中大半皆都是吴兵,而其中一具缺了脑袋的遗骸,徐详很快便认出这是贾华。 毫无疑问,孙权定是在这里遇到了伏兵。可是汉军既然撤退,那孙权的安危又如何了呢? 没有吴兵再次传来噩耗,那孙权多半应该是成功逃往江陵。想到这里,徐详顿时有些安心。 只是从尸体的数量上看,这里似乎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的战斗…… 有必要将最后赶来报信的吴兵叫来,再详细询问他一番军情。 等等,那人的白色战马高大雄壮,刚刚情急之下未曾细想,现在觉得,总有些眼熟…… 就在徐详沉思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胡综的惊呼之声。 “喂,汝往何处去!” 徐详连忙转头一看,只见那名吴兵不知何故,正骑着自己胯下的白马一路往北狂奔。 “该死!此人必是蜀军细作!” 徐详气得几乎将牙齿咬碎,他现在才明白,汉军其实一开始就打算通过拆断济云桥,来俘虏更多的吴兵。 都怪自己刚刚过于担心孙权,居然忘了和他核对一下口令。 而这么大胆装扮成吴军的,正是关索。他担心徐详和胡综会分兵阻击吴班等人,因此铤而走险,换上吴兵服饰,假传军情,终于成功让徐详与胡综舍弃了骆统等一众吴兵。 便是徐详要与自己核对口令,关索也不怕,他早已从刚刚俘虏的吴兵那里套了出来,而且谨慎的关索甚至把马镫都拆了,就怕会露出破绽。 不过幸运的是,还好他在徐详注意到奔云前便开始撤退。 “给我乱箭射之!”二人咽不下这口恶气,急忙招呼弓弩手上前。 “奔云,快跑!” 关索用力一踢奔云马腹,奔云立刻加快速度,很快就把那群弓箭手甩在身后,大半箭矢皆落了空。 关索同时半转身躯,右手奋力甩动手中的长矛,将零星几支箭矢拨开后,逃之夭夭。 眼看关索渐渐远去,徐详与胡综也不敢贸然追击,又担心孙权情况,于是只能窝着一肚子火,难堪地率兵返回江陵。 而关索骑着奔云一路往东北方向而去,约行了十余里,忽然前方不远处,却又一队骑兵整齐地列好队伍,关索离得近时,却发现是谢金与那二百余名弓骑兵。 “谢金,你等为何在此!”关索连忙上前疑惑地问道,“本将不是命你等速去与吴都督汇合吗?” 看到关索平安回来,众人皆是松了口气,那名被俘虏的吴兵更是激动地几乎要哭。刚刚谢金便威胁过他,要是关索有个闪失,便将他碎尸万段。 “小人担心将军被吴兵追赶,特在这里接应!”谢金高声回答道,“将军孤身一人,又未带马镫,我等着实放心不下!” 没想到自己麾下的这些弓骑兵居然还这么担心自己的安危,这倒是让关索觉得有些感动,看来自己这段时间来,还潜移默化地与他们建立了一些情谊。 “我伪装成吴兵,只是为了配合吴都督,并非真的与吴军血拼!”关索淡淡地笑道,“何况奔云脚力惊人,足以甩开吴兵!” “此地不宜久留,我等先去与吴都督汇合,然后返回当阳!”关索说完,随即带领众人往北而去。 此刻吴班正率军押着骆统并五百余名降卒返回当阳,同时不断命斥候打探关索下落。当看到关索领兵归来,并带来了贾华的首级,吴班等众将皆是惊喜不已,连连称赞道:“二郎君智勇双全,真乃大汉之福!” “此并非关索一人之功,全赖诸位将士奋勇拼杀!”关索谦逊地说完后,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为难。 “都督……末将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关索犹豫了一阵后,还是开口说道。 “二郎君莫非是想率兵接应鲍家庄回当阳?”吴班倒是猜出了关索的意图。 “正是!”关索立刻点头道,“此地距离鲍家庄不过三四十里,正好前去!” 然而吴班看关索满脸的风尘仆仆,此刻仍在微微喘息,忍不住感叹道:“二郎君久战劳苦,何不歇息两日?” “鲍家庄既被陆逊盯上,只恐早晚会暴露。”关索为难地叹了口气,“若再回当阳休整,耗费时日!若是不幸连累鲍家庄,末将必会愧疚终生!” 其实吴班早年也有豪迈侠义之风,因此十分佩服关索不忘旧恩的义举。但身为当阳汉军的最高负责人,吴班也必须考虑到众将士离开当阳将近两日两夜,激战之后必然出现疲乏。若是他们在接应鲍家庄的时候与吴兵相遇,能否经得住厮杀。 可就在吴班为难之际,王宇第一个站了出来,慷慨激昂地说道:“都督,王宇愿与二郎君同去!当年若非鲍家庄相助,我早已命丧夹石山!今番鲍家庄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管!” “谢洪也愿前去!”谢洪也有感鲍家庄当年恩情,拱手道,“恳请都督下令!” “周仓也愿前去!”就连周仓也大步出列。 虽然周仓并不认识鲍家庄的任何一人,但既然他们当年舍生忘死地去营救关羽,与吴兵血战,周仓也会为这份义气赴汤蹈火。 何况关氏兄弟是在那些门客的帮助下才擒获了潘璋,也才让周仓有了重回益州、并为关羽报仇的机会,周仓如何会忘记。 “诸位……”看到众人竟能如此支持自己,关索不由得鼻子一酸,心中感激不已。 既是三位将军都请愿前去,吴班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立刻命王宇与关索率兵五百,前去接应鲍家庄。 考虑到军中还有五百余名吴军俘虏,因此吴班能分出五百人给自己,关索已是万分知足。 “祝二位将军此行马到成功!”临行之前,吴班在马上向着关索与王宇拱手道,“我等在当阳,静候佳音!” 第83章 鲍家之危 且说鲍家庄离当阳不过百里之遥,鲍义快马加鞭,当日便回到了鲍家庄,刚进大门没几步,就看到妹妹鲍淑芸从不远处迎了上来。 “二兄,你见到关索了吗?” 看到鲍淑芸一脸期待的样子,鲍义不由郁闷地在心中嘀咕道:“这妹子……只知道关索,见我回来也不先问我累不累……” “我就知道你会问我!”鲍义也不和妹妹一般见识,如实回答道,“他确实比两年前壮实了不少,而且显得更成熟了。” “听闻他在攻克当阳的战斗中,作战极其勇猛,连东吴大将甘宁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鲍义说到这里,也不禁感慨道,“他的武艺已今非昔比了。” 虽然昨日已从李震那里知道关索在当阳,可是再次听到关索的消息,鲍淑芸的眼角不由噙满了泪水。 两年来,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眼下距离自己不过百里,这感觉真的就像在梦境。 本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关索了,没想到他再次回到了荆州。 真的好想现在就见到他。 也不知他与吴军交战,要经历怎样的危难,愿苍天护佑! 仰望天空,鲍淑芸闭上双眼,默默地为关索祈福。 而鲍义很快便与鲍凯和鲍丰在后堂讨论前往当阳一事。在说过汉军的安排后,鲍义当即提议道:“父亲,我想应立刻收拾家当,等汉军来人告知后,便立刻前往当阳!” “鲍荣昨日便带家仆将钱粮等贵重之物悉数装车,想来两日后便能尽数装好!”鲍凯也有先见之明,为了防止走时匆忙,他早已开始准备。 同样,鲍丰担忧夷陵的陆逊知道当阳丢失后,会怀疑是鲍家庄和汉军里应外合,昨日便令李震等门客在庄园外假意练武,实则注意是否有形迹可疑之人窥探庄园。 不出鲍丰所料,第二天傍晚,李震回庄后径直去找鲍凯,低声道:“主人,今日庄园外多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从他们窥探庄园的身手来看,绝非常人。” 鲍凯闻言不由一惊,连忙找来鲍丰和鲍义。听完李震的描述后,鲍丰也是皱眉道:“一定是东吴细作!不想行动竟如此迅速!” 原来,陆逊在当阳陷落后的第二日,便从朱然那里得到军情。在哀痛甘宁等人之余,陆逊也注意到汉军是靠里应外合攻克当阳。足智多谋的陆逊第一时间便怀疑到了鲍家庄身上,于是立刻修书一封,请镇守枝江的吕范多派细作,好生打探鲍家庄的情况,如有可疑之举,立刻派兵捉拿。 而关索此刻正随汉军在长青林以逸待劳,等候孙权率兵经过,对鲍家庄的情况一无所知。 “似此如之奈何?庄上要带走的东西仍有不少尚未装车,汉军那里也没有差人前来……”鲍凯万分忧虑地说道,既然已经被东吴盯上,鲍家庄要走便是万分困难,今日来的是细作,明日来的可能便是兵马了。 “孩儿倒是觉得,我等应当作无事发生!”鲍丰却表现得相对镇定,“父亲明日可令部分家仆照常外出干活,至于装车之事,则要小心进行、” “只是……”鲍丰微微一顿,严肃地说道,“鲍家庄应尽快撤离此地,前往当阳!” 既然东吴已经盯上了鲍家庄,那么汉军再来接应,既坐实了鲍家庄相助汉军的事实,也会被这些细作发现,到时吴军定会杀到,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丰儿之言深得我心!”鲍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明日可让庄上之人轮流歇息,等子时一到,我们便趁着夜色前往当阳!” 然而鲍义也有另一层担忧:“只是鲍家庄上下大都步行,更兼携带大量物资,怕是难以摆脱吴军追赶……” 鲍凯对此也颇为苦恼,不过鲍丰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当下便开口道:“父亲,孩儿倒是有个办法。” “噢,你且说来听听!”鲍凯知道鲍丰足智多谋,连忙欣喜地问道。 鲍丰很快便详情地说了一下自己的计策,鲍凯听完后,犹豫了片刻,最终也点头道:“也罢,就依你所言!” 第二天子时,鲍家庄终于开始了他们的逃往行动。鲍凯与女儿鲍淑芸坐在一辆马车内,鲍丰与他的新婚妻子张氏坐着另一辆马车,二百余名家仆和十名侍女紧随左右。鲍义手持大刀,骑着一匹棕色良驹,带领李震并四百余名门客,推着数百辆车押后,浩浩荡荡地撤往当阳。 然而,东吴的细作也并非吃闲饭的,当夜便看到鲍家庄之人尽数向北而去,于是立刻飞马赶回枝江,将此事告知吕范。得知鲍家庄逃离后,正在睡觉的吕范瞬间急得跳了起来。 “鲍家庄果然和蜀军有勾结!”吕范立刻吩咐亲兵,“速传王直将军!” 鲍家庄钱粮众多,又有那么多家仆和精壮门客,更兼鲍凯在南郡广有人望,这要是让他们去了当阳,对汉军无疑是一个强有力的援军。因此吕范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少时,裨将军王直来到县令府邸,吕范急忙说道:“王直将军,鲍家庄庄主鲍凯私通蜀军,现正往当阳逃窜!你速领兵一千,将他们一家擒来!” 一听要捉拿富豪鲍凯,王直不由得眼睛一亮。深夜被吕范叫醒,他只当是有什么紧急军情,弄了半天原来是这等好事啊。 “将军放心!我保证不会漏掉一人!”王直信誓旦旦地说完后,立刻去校场点兵一千,火速赶往鲍家庄。 第84章 火攻阻敌 鲍家庄选在深夜逃离,就是寄希望于东吴出兵追捕会比白天耽搁一些时间。不过这王直极度贪财,自然不会放过鲍家庄。他火急火燎地点起一千士卒后,便立刻出发。吴军皆是轻装行动,又省了吃饭的时间,第二天一早便到达了鲍家庄。 “将军,几个庄园都搜查过了一遍了,庄内已空无一人!”在快速将鲍家庄搜查了一遍后,王直的校尉宋彪随即汇报道。 “废话,这都几个时辰了,肯定早跑了!”王直没好气地骂道。 “那将军让我等搜查鲍家庄是……”宋彪顿时一脸不解地问道。 “有没有什么……”王直一边压低声音,一边对宋彪挤了挤眼睛。 “有,有!”宋彪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同样压低了声音,“东面那个庄园里,发现了数件上好的锦袍!” “就这些?”王直微微皱眉,忍不住骂道,“这鲍家庄的人可真够贪的啊,逃命还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 “将军,如果他们车辆众多,如何逃得出将军的手掌心?”宋彪则是得意地笑道。 “我如何不知!”王直哈哈一笑,随即跳上战马,率领众人继续向北追击。 吴军刚走了不到十里,却只见道路中央隐约摆放着什么东西。王直纵马上前一看,原来是两辆轮子坏掉的双轮手推车,车上各有一个箱子。王直猜测,这一定是鲍家庄遗留下来的东西。 为了提防有诈,王直便命几个士卒上去打开箱子。可当士卒们打开两个箱子的时候,连续的惊叹声立刻让王直策马奔去。 原来这里面都是如假包换的铜币,而且都是材质精良的五铢币,每车少说有数万枚。王直看得几乎呆了,他一个普普通通的裨将军,那里见过这么多真材实料的铜币。 王直咽了口唾沫,立刻又把宋彪叫了过来,小声吩咐道:“你速找两个可靠的军士,先将这一车铜币运到鲍家庄!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人知道!”宋彪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立刻前去安排。 “早闻这鲍家庄富得流油,现在看来果然不假啊!”王直又贪婪地舔了舔舌头,恨不得插上翅膀去追赶鲍凯一家。 “听闻这鲍凯还有一个女儿未曾嫁人,长得如花似玉,我定要将他抓来当小妾!哈哈,我真是太好命了,若不是随吕将军镇守枝江,怎能领到这么好的差事!” 就在王直一个劲地在马上做白日梦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将军,弟兄们一路追到现在,肚子扁了,腿也软了!”一名军侯哭丧着脸说道,“能不能先让我们吃完干粮再走啊!” 不怪这名军侯抱怨,这一千吴兵自昨天晚上被叫醒后,连饭都没吃上一口,就随着王直出城追捕鲍家庄。更兼隆冬天气寒冷,亏得这伙人训练有素,否则早就累趴下了。 看着一个个捂着肚子,揉着大腿,有气无力的吴兵,王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王直奉命领兵到此,又何尝吃过一口饭!我能忍,偏偏汝等忍不了?” “听着,鲍家庄一行人就在前面不远处!”王直骂了几句后,又开始诱惑众人,“他们一行人带着数千架车辆,里面的宝贝更是不计其数!汝等速随本将军追上前去,到时候大家一起分钱粮!本将绝不会亏待你们!” 有了王直这番话,本已疲惫的一千吴兵立刻来了精神,他们这些贫苦的大头兵平日能有多少军饷,哪比得上直接抢钱来得快啊,何况这鲍家庄可是南郡出了名的富豪。 既然有了动力,这伙吴兵也就暂且忍下了饥饿与疲惫,随着王直再次向北前进。 又走了大约二十里,王直等人望见前面不远处有一片宽广的树林,于是便问身后众人:“这是什么林子,好不好走?” “回将军,此地名为大风林,由于林道狭窄,常有大风,因此得名。”一名枝江出身的吴兵上前回答道,“从此处通往当阳,确实快捷,若要绕路,则会花不少时间。” “好,追上去!”既有近路,王直岂会不走,随即率军进了大风林。 这大风林虽然看上去与别的树林没什么太大差别,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林间时常会刮起一阵阵强风,有时甚至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不过在金钱的诱惑下,吴兵还是顶着强风,在并不宽敞的林间小道上拼命赶路。很快,两旁的土坡越来越高,风也越发地猛烈,吹得几名士卒连手中的旗帜都差点拿不稳。 “阿嚏!”王直又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吹得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然后抱怨道:“呸!这什么狗屁林子,专门坏我好事!信不信我下次一把火把你烧干净!” 就在王直在马上骂骂咧咧的时候,前面的几个士卒突然叫道:“将军,你看前面!” 王直在马上顺着吴兵的手指望去,只见离他大约三四十步的地方,不计其数的大小车辆正歪七扭八地停在道上,车上的不少东西都被大风吹落在地,撒的满地都是。 “肯定又是鲍家庄留下的东西!”王直哈哈大笑道,“快去打开看看!” 激动的吴兵们瞬间一拥而上。 “将军,这一车是铜币!” “将军,这里有两袋粟米!” 激动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大风林中。锦缎,铜币,粮米,甚至还有酒有肉,五花八门的值钱货,把这伙吴军看得是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甚至还有人为了争夺财物,大打出手,扭成一团。 而王直此刻已然顾不上那帮子士卒,他正兴奋地打量着一卷精美的蜀锦。这料子,这光泽,啧啧,他不知要攒多少钱才能买上这样一卷。 环顾身旁这么多车辆,王直竟不顾形象地大笑道:“哈哈,弃了那么多车辆,想必那鲍凯是逃跑心切啊!” “不过你们以为你们逃得掉吗?” “将军,这车上好像有什么味道?”就在王直得意洋洋的时候,一个士卒在用鼻子反复嗅了嗅车子后,忍不住奇怪地说道。 适才由于太过兴奋所以没觉得,听此人这么一说,王直好像是觉得隐约有股奇怪的味道。 很快,不少士卒也纷纷向自己反应。王直便忍不住将鼻子上凑到一辆铜币车上。 这个味道是…… 油?车上怎么会有油呢? 难道…… 刹那间,王直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林间突然响起了一声洪亮的高喝。 “点火!” 突然从土坡后面冲出来的鲍义,亲自点亮了一支火把,然后用力地掷向了道路中央的一辆独轮车。 火把落在布袋上的一刹那,那个载着大量粟米的独轮车瞬间燃烧了起来,离得最近的几个士卒瞬间遭了殃,成为了火人。 一时之间,鲍家庄的四百余名门客纷纷从道路两旁掷下火把,柴火堆,石块,更有直接将油罐子砸下来的。大风林道内顿时一片火海,加上强烈的西北风,先前还在争夺财物的吴军顷刻间被烧得哭爹喊娘,没命地朝林外逃去。 但在一片混乱之下,吴军哪里顾得上阵型和秩序,争先恐后地挤在狭窄的道路上,不少人不慎跌倒,顷刻间被同伴们踏成肉泥。甚至还有人被惊慌失措的战马,直接撞进火堆之中。 “中计了!”王直急得连连高呼,“快撤快撤!” 也算这王直有点本事,只见他双脚猛踢马腹,用力地挥舞马鞭,同时左右躲闪大火,一路上不知踩翻了多少吴兵,最终还真的让他有惊无险地逃出生天。 而鲍义看到这一幕后,也不由得连呼可惜,他们鲍家庄并没有为门客们配备弓、弩这样的远程武器,因此无法在林间进一步地杀伤吴兵。而且面对这样的大火,鲍义也不敢冒险带着众门客前去截杀,以免玉石俱焚。 “速速撤出大风林!”眼看火势越发猛烈,鲍义不敢久留,立刻带领众门客继续往北追赶鲍凯一行人。 大约一个时辰后,王直方才收拢兵马,清点下来,死于火烧,践踏者近三百人,另有四百余人受到不同程度的轻伤,王直自己都被烧掉了眉毛,狼狈至极。更兼烧毁大量服饰、旗帜、弩箭,甚至好几匹战马都葬身火海。 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堂堂东吴军队竟被一个民间庄园如此戏弄,这对王直来说简直是耻辱! “可恨的鲍家庄!我定要将他们斩尽杀绝!”王直咬牙切齿地咆哮起来,如果就这样让鲍凯等人逃了,他还有何脸面回枝江向吕范复命。 不过看到伤痕累累,黑头土脸的吴兵,王直还是先忍下这口气,让众人先吃几口干粮,然后再去附近的小溪喝水解渴。 不到半个时辰,吃饱喝足,补充过体力吴军终于再次出发。尽管大风林的火势仍未熄灭,但王直铁了心要追杀鲍家庄,立刻率领吴兵绕过大风林,再次向北追击。 而鲍义那里也赶上了鲍凯一行人。在得知鲍丰的计策成功后,鲍凯忍不住称赞道:“丰儿足智多谋,也不枉我等费了这么多物资!” 鲍丰料定用金钱可以勾起吴兵的贪婪,并让他们为了节省时间,从大风林追赶鲍家庄,也正好落入了鲍丰精心布置的陷阱。当然这一切,只有财大气粗的鲍家庄才能这么干。 “只是未能击杀吴军主将,我等便不可大意!” 然而鲍义却知道自己的计策并不算完全成功,只能暂缓吴军的追击,因此他还是敦促鲍凯抓紧赶路,若是不需要的物资,便沿路丢弃。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鲍家庄的人还在,就何愁赚不到钱。 大约又过了两个时辰,此刻以近申时,天空微黄,日头渐落。鲍家庄一行人由于赶路甚急,早已饿得饥肠辘辘,筋疲力尽。鲍凯见吴兵尚未追上来,便令众人暂时原地休息,等吃完干粮再继续前行。 只是众人尚未扒拉几口,李震便从西南面飞马疾驰而来,他受鲍义所托,一直留在后面注意吴军的动向。 “主人,吴军从后面追上来了,离此不过十余里!”李震第一时间来到鲍凯面前,着急地说道。 “什么!”鲍凯闻言,顿时大惊失色,“竟来地这般快?” 事已至此,鲍义则当机立断地说道:“父亲先行,孩儿率领众门客在此处拦住吴军!” “义儿,千万小心!”鲍凯知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但毕竟是亲生骨肉,还是不舍地叮嘱了鲍义一番,随即火速带着家仆和侍女往北而逃,这次是连车辆都顾不上了。 半个时辰后,严阵以待的鲍义等人,终于正面遇上了王直与他率领的吴兵。 第85章 走投无路 从眼前数百人的服饰上来看,王直一猜便知道他们是鲍家庄的人。赶了将近一天一夜的路,还在大风林被火狠狠烧了一顿,王直这肚里的火,就差将他憋炸了。 “鲍家庄的人听着!我家大王往日待汝等不薄,为何勾结蜀军,谋反作恶!”王直当下便在战马上破口大骂,“今日我王直领兵到此,还不乖乖受缚,更待何时!” “哼,鲍家庄昔日曾受关将军救命之恩,怎能听从背信弃义的吴狗!” 鲍义同样大骂起来,接着将刀一指:“各位,上!” 鲍丰临走前告诉鲍义,吴军远道而来必然十分疲惫,加上经历的大风林的火攻,士卒肯定多半带伤。因此鲍义在气势上千万不能输给对手,或许能拼出一线生机。 鲍丰的推测并没有错,眼看着鲍家庄的门客们个个手拿兵器,毫无畏惧地冲杀过来,而众吴兵的脸上,果然出现了一丝犹豫。 然而,王直这个裨将军虽然贪财,但也是打过不少仗,绝不是饭桶,他当下便看出鲍义的意图,于是立刻将长矛一挥。 “放箭!” 此番王直率兵一千前来追击鲍家庄,其中八百步兵,一百骑兵,一百弩兵。虽然上午在大风林损折了三十余名弩兵,但眼下还有六十余人。这些弩兵立刻走上前列,对着鲍义等人乱箭齐发。 面对飞驰而来的箭矢,众门客也只有停下脚步,奋力抵挡,怎奈他们并无甲胄,不少人在格挡的过程中难免中箭。很快,鲍家庄冲锋的势头便被吴军遏制住了。 鲍义与李震等数十名骑马的门客同样在马上小心地抵挡着箭矢,奈何吴兵弩箭太多,人纵然挡得了,马如何躲得开,转眼之间,众人的坐骑纷纷中箭,惨呼着扑倒在地。 “二公子小心!”门客们见鲍义落马,急忙上前护卫,一下子便顾此失彼,中箭者更是不计其数。 “冲锋!”王直见时机已到,立刻将手中的长矛一挥。近七百名吴兵齐声呐喊,随着王直趁势冲杀过去。为首的数十名骑兵,顷刻间将鲍义等人冲得阵型大乱。 “休要小看鲍家庄!” 李震眼看吴兵这般嚣张,当下便怒吼一声,奋力刺出手中长矛,将一名骑兵挑下马去。鲍义也同样看准时机,大刀对着一匹战马的前蹄迅速劈去,那马扑地便倒,将马上的骑兵掀了下来,鲍义趁势一刀,将其击毙。 在鲍义与李震的激励下,其他门客也开始奋起反击,吴军一时间也难以将他们完全压制。眼看鲍家庄这般顽强,王直立刻对身旁的校尉宋彪说道:“宋彪,你速率一百士卒,继续向前追击!我料鲍凯就在前面不远处!” “要是鲍凯不肯乖乖就擒,你便不需要客气!”王直恶狠狠地说道,“女的留下,男的就算全数杀光也不碍事!正好出我一口恶气!” “唯!”宋彪知道现在鲍凯身边定无好手,自然十分乐意去做这种欺负弱小的事情,当下便点好一百吴兵,继续往北追捕鲍凯。 一路上,宋彪看到许多鲍家庄遗留下的车辆和物资。不过上午才在大风林烧伤了手臂,宋彪明显学乖了许多,喝令士卒不许去碰这些车辆,只要灭了鲍家庄,到时再拿这些东西便可高枕无忧。 半个时辰后,宋彪终于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群人正在艰难地奔逃着,不是鲍家庄的人,又会是谁。 “鲍凯哪里走!”宋彪立刻纵马上前,大声喝道,“早早投降,我或能怜你老迈,饶你一死!” 宋彪这声高喝,把本就如同惊弓之鸟的一众家仆吓得束手无策,不少人甚至离开大队人马,往别的方向逃命。 “吴军来了!吴军来了!” 外面惊恐的呼声很快便传到马车内,鲍淑芸顿时心中一凉,颤声道:“阿翁,吴军追上来了!” 鲍凯岂能不知大祸临头,但他知道自己两年前曾帮关索搭救关羽,今番更是助汉军攻破当阳。孙权的爱将潘璋与甘宁,他们的死都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就算此时求饶,恐怕也不会有好下场,就连自己的子女也会受到连累。 能跑多少便跑多少吧,兴许还会有奇迹出现。 鲍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既然没有鲍凯的指令,家仆们也只有继续逃命。而长时间的奔跑,让很多人都是筋疲力尽,年过五旬的管家鲍荣更是受不了这种折腾,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颤颤巍巍地喘着粗气。 由于鲍荣平日里相对和善,因此在众家仆中口碑不错。两个家仆急忙回来想搀着鲍荣一同逃跑,怎料一声马鸣突然从后响起。 宋彪此刻已拍马杀到,而他竟然恶毒地抬起马蹄,用战马猛踏鲍荣后心,一下子便把鲍荣踩翻在地。 “呜……”就是年轻人都经不住这么一下,何况老年人。鲍荣连惨呼都没来得及发出,便鲜血狂喷,气绝身亡。 “荣叔!” 鲍淑芸在马车的帘布后面看到鲍荣惨死,吓得双手捂住嘴巴,浑身颤抖不止。鲍凯同样是老泪横流,鲍荣数十年来的忠心耿耿,竟换来这般下场。 宋彪一下踩死鲍荣后,心中更觉畅快,两矛下去,又刺死二人,接着纵马上前,一把抓住一名落后的侍女,大笑着将她提到马背上。 自奉命来到枝江,宋彪已是几个月没碰过女人了,眼下虽然不方便,但过过手瘾,听听少女的惊呼求饶,也是痛快非常。 “王将军说了,女的别杀,好好留着!”宋彪一边在马上享受,一边得意地笑道。 二十个跑得慢的侍女很快便先后落入了吴兵的魔爪之中,这下宋彪便再无顾忌,大喝道:“放箭!” 宋彪一声令下,三十名弩箭兵齐齐对着人群射出箭矢。而鲍家庄那些手无寸铁的家仆如何抵挡得住,先后惨叫着中箭倒地。 马车外竟是家仆的哀嚎与求饶声,鲍凯知道此次死亡已逐渐毕竟,不由得仰头长叹道:“难道天要亡我鲍家庄吗?” “阿翁……” 看着绝望的父亲,鲍淑芸心中一片茫然,眼下她能做的,只有闭上双眼,无尽地祈祷了。 “关索……你在哪里……” “当年关将军救过我们鲍家庄,两年前你也帮助过我们……” “如今求求你再次出现……” 另一辆马车上坐着的是鲍丰和他的妻子张氏,他们结婚还不满一年,如今正是伉俪情深,眼下却也要面对死亡的恐惧。 “夫君……”张氏乃枝江大户小姐,从小金贵,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顿时扑到鲍丰的怀中痛哭起来。 抱着怀中的娇妻,鲍丰不甘地闭上了双眼,就算自己殚精竭虑,仍旧无法保全鲍家庄吗? 眼看绝望和死亡的阴影将要彻底吞没鲍家庄,东北方传来一声骏马洪亮的嘶鸣声。 “是奔云!” 这个声音,对鲍淑芸再熟悉不过了。 “难道是……”鲍淑芸惊喜地撩开帘布。 东北方向,一人一骑,驰骋而来! 第86章 关索之怒(求订阅和月票) 且说关索与王宇领兵南行,前去接应鲍家庄回当阳。行了大约十余里,忽见前方一人飞马而来,关索不由向前望去,认出此人乃鲍家庄的门客,名叫赵义,也是深受鲍凯信任的门客。前番救援关羽和潜入当阳,赵义也都曾出力。 “赵义,你为何在此?”关索立刻策马上前,急切地问道,“鲍家庄情况如何?” “公子,主人昨夜已从鲍家庄撤离!但想来吴军定已从后追赶!”赵义万分焦急地说道,“还请公子速去救援!” 关索闻言一惊,连忙带着赵义去见王宇。在说明情况后,关索立刻说道:“王将军,末将马快,请求先行一步!” “好,二郎君万事小心,切不可意气用事!”王宇知道情况紧急,也不阻拦,“我等随后便到!” 此刻的关索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催动奔云,快马加鞭,独自往南而去。就这样全速疾行了两个时辰,终于望见宋彪带着吴兵屠杀鲍家庄一行人。 亲眼看到那些因受自己连累,中箭惨死的鲍家庄之人,关索顿时怒火中烧,咆哮道:“吴狗,纳命来!” 至于王宇说的“不可意气用事”,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或者说,现在就应该意气用事! 就连奔云仿佛都有无穷的怒气一般,伴随着一声长鸣,如风一般冲了过去。 “哪里来的蜀将,居然敢一个人前来送死!” 起初听到有汉将来前来援助,宋彪还有些惊慌,可看到关索单枪匹马也敢冲阵,宋彪当即冷笑一声,大喝道:“给我乱箭射之!” 三十名弩兵一同将目标对准关索,齐齐射出箭矢。但关索也早有准备,立刻把缰绳用力一拉,右脚猛地一踢奔云。 “奔云,跳!” 好似白龙升空一般,奔云高高跃起,借着全速冲刺的惯性,竟然直接飞跃三丈距离,将平射过来的弩箭全数避开,然后稳稳地落在地上。 “千里马终遇伯乐!” 激动的鲍淑芸在帘布后面,将整个过程看得一清二楚。没想到当日只是供她玩乐的奔云,在关索胯下却已经成了一匹绝世的战驹,这让鲍淑芸更加坚信当初自己仗义赠马,是绝对正确的。 “什么?”而宋彪却是大惊失色,居然还有马可以躲过三十支箭弩的齐射,就算是赤兔来了,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看来这是个狠角色,宋彪哪敢大意,立刻把身前的侍女扔到地上,全身心投入战斗。 那三十名弩兵还想取箭再射,但是奔云马快,早已冲至面前。关索暴喝一声,赤血大刀左右扫去,早已砍死近十人。吴兵瞬间抵挡不住,被关索一人一骑直接冲入阵中。 伴随着疾驰的奔云,关索狂吼地舞动大刀,刀光闪处,血花四溅。吴兵但凡靠近的,不是断手断脚,便是身首异处。加上戴好鬼面具的关索更为骇人,吴兵渐渐心生胆怯。关索趁此良机,纵马狂奔,直取宋彪。 “快,快将他拦住!”宋彪见关索这般英勇,早已慌得失了方寸,不知该战该走,只有急急忙忙地命令吴兵挡住关索。 “去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两马相错之际,双目喷火的关索使出全身力气,狠狠挥动赤血大刀,直劈宋彪而去。 自打穿越以来,关索从来没有如此暴怒地挥刀,这股连山都要粉碎的气势,就算是关羽复生,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挡下来的。 但见红光一闪,鲜血狂喷,宋彪连人带马,断成四截。 没了脑袋的战马轰然倒地,而被拦腰斩断的宋彪,一时仍未气绝,拖着上半身在地上蠕动着,口中呻吟不绝。 “救,救救我……” 四周吴兵看到宋彪如此惨状,尽皆魂飞魄散,连忙转身逃命。 关索虽是一刀斩了宋彪,但仍不解恨,赤血大刀无情地劈向身边吴兵,百余名吴兵很快就被关索砍死大半,没命地向南逃窜。 眼看吴兵散去,关索立刻取下面具,翻身跳下奔云,来到鲍凯的马车前,单膝跪地拱手道:“鲍庄主,关索救援来迟,还望恕罪!” 当年鲍凯对自己仗义收留,又助他去救关羽,此次又是鲍家庄助汉军打破荆州僵局,可这一切竟险些让鲍家庄遭到灭顶之灾,这让关索如何不愧疚,只恨自己未能提前赶到。 “公子,快快请起!”劫后余生的鲍凯连忙从马车上下来,亲自扶起了关索。看到久别重逢的关索,鲍凯也不由心中感慨。两年未见,如今的关索比当初更加英勇过人,真不愧是关羽的儿子。 “关索……” 而鲍淑芸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少年,双目已是饱含热泪,她紧紧地咬着嘴唇,极力控制着自己,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失态。 那熟悉的面庞依旧英俊,却更显成熟,让鲍淑芸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和依赖。 关索也深情地望了一眼鲍淑芸,幸得佳人无恙,否则他绝不会让今日到来的吴兵活下一人。 “关索公子,我儿鲍义尚在南面抵御吴军!此刻正不知生死!”鲍凯猛然想起鲍义还处在危急之中,连忙向关索说道,“还请公子速去救援!” “庄主放心!”关索义不容辞地说完后,再次翻身骑上奔云,往南疾驰而去。 望着关索疾驰而去的背影,鲍淑芸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关索,我二兄他们就拜托你了……” “你也一定要平安归来……” 第87章 义字当先 此刻,鲍义仍旧率领李震等门客与吴兵血战。吴兵数量众多,几乎是众门客的两倍,加上装备确实更为精良,内有刀盾,外有弓弩。在吴兵的团团包围下,众门客逐渐伤亡众多,情势危急。 如若不是鲍家庄的门客们身手不凡,加上吴兵昼夜兼程,人人疲惫,更在大风林被大火烧得多半带伤,恐怕此刻已分出结果。 鲍义和李震虽是武勇过人,怎奈王直不断指挥弩兵暗释冷箭,二人各自中了一支箭矢,虽然未中要害,但那刺骨的疼痛,大大影响他们的战斗力。 可一想到还有百名吴兵再追赶鲍凯等人,鲍义便不肯轻易认命,而这些门客也都是誓死效忠鲍家庄的豪侠之士,宁死也不会投降吴军,个个强忍疼痛,咆哮着与吴兵死斗。 “困兽犹斗,不知死活!”王直冷笑一声,他亲自张弓搭箭,又射死了一名门客。 就在王直洋洋得意之时,宋彪手下的败兵突然来报,说是一员汉将救了鲍凯等人,还杀死大半吴军,甚至斩了宋彪。 “一群蠢猪!区区一人就能把你们杀败,真是丢尽我的脸面!” 没想到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王直顿时气得破口大骂,只是话还没说完,东北方突然又响起了吴兵的惨叫之声。 “什么?” 王直连忙转头望去,只见一名骑着白马的汉将,正在奋力追杀宋彪手下的败逃吴兵。有几个跑得慢的,顷刻间便横尸马前。 看到关索一人一骑冲了过来,王直知道定是他斩了宋彪,便不敢大意,连忙高呼道:“快,拦住他!” 九名吴军骑兵立刻手持长矛冲出阵中,直取关索。而关索见他们来势汹汹,便立刻下拉缰绳,让奔云停下,然后将赤血大刀放在得胜钩上,取出三石“神臂弓”。 关索精妙的箭术再次发威,抽箭、张弓、瞄准、射击,动作一气呵成,迅捷如风,一箭接着一箭,呼啸而去。 弓弦响动之时,必有一名吴兵落马。 可是,由于先前已在长青林和济云河两战吴兵,汉军随身携带的箭矢已是所剩无几,关索射完带来的七支箭矢后,箭箙便空空如也。因此关索不得不再次紧握赤血大刀,杀向吴军。 最后两名吴军骑兵见关索没了箭矢,不由得大喜,一左一右冲了过来,待到与关索离得近时,分别对着关索的两肋刺了过去。 然而,关索却也展现出自己精湛的骑术。面对两根长矛的同时刺击,关索竟然直接将身子一仰,仰面躲过攻击的同时,右手的赤血刀猛地往上一挑。两马交错不过转瞬,左侧骑兵的大腿便已被关索一刀砍下。 看到同伴落马哀嚎,右侧的骑兵也顿时停了下来,不知该如何是好。向前疾奔的关索却突然从鸟翅环上抽出了小手戟,扭回身猛地掷了过去,成功刺穿那名骑兵的后背。 骑兵终于杀尽,就在关索准备上前营救鲍义等人的时候,胯下的奔云突然一个趔趄,脚下不稳,险些栽倒在地。 “不好,奔云快支撑不住了!”关索顿时心中一惊。 从昨日到今天,奔云便随着自己与吴军激烈厮杀,十分辛苦。如今为救鲍家庄,奔云又是以最快的速度疾驰赶来,不曾停过一刻,若非宝马,恐怕早已累死在路上。 “奔云,辛苦你了!”关索立刻飞身跳下奔云,好让他减轻一些负担,“剩下的便交给我吧!” 顾不得依依不舍的奔云,关索拖刀疾行,向着吴军阵中冲了过去。 早在关索骑着奔云冲锋吴阵的时候,九尺来高的李震便第一个望见了奔云,于是激动地高喊道:“是关索公子来了!” 顺着李震的目光望去,鲍义也看到了手舞大刀,骑着白马的关索,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总算……把他盼来了!” “不好,关索公子只有一人!”这时,李震注意到关索身后再无汉军,而是单枪匹马与吴军骑兵交战,便忍不住惊呼起来。 “什么?”鲍义定睛一看,也是惊讶不已,独自面对数百吴军,关索岂不是白白送死。 可鲍义细细一想,心中顿时升起了无尽的感动。 一定是当阳那里吃紧,而关索又放不下鲍家庄,所以才会独自一人前来,想来鲍凯那边的吴兵,也已经被他杀败。 如此重情重义的关索,方不枉鲍家庄昔日对他的相助。 “各位!”被关索的义气所感染,鲍义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与汗水,高声狂呼道,“关索公子孤身前来相救,我等岂能成为拖累!” “速与关索公子汇合!!!”鲍义大吼一声,再次舞刀上前,与吴兵战至一处。 “谨遵二公子之命!!!” 李震等门客齐齐视死如归,再次举起手中的兵器,一边与吴兵拼杀,一边往关索的方向冲去。 而关索也奋力斩杀数名吴兵后,终于冲破吴阵,见到了鲍义与李震。 “鲍兄,李兄,我已见过鲍庄主!你等伤势如何?”望着浑身是血的二人,关索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所幸他二人坚持到自己赶来。 “暂时死不了!”鲍义豪爽地一笑后,却也盯着关索的面具咕哝道,“你来便来,为何还戴一个这么丑的面具!” 难道他就是戴着这个面具去见鲍淑芸的吗…… “这事,等我们杀出去再说!”关索呵呵一笑,随即正色道,“汉军正从北面赶来,我等立刻往北突围!” “好!!!” 有了关索这番话,众人犹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再次充满希望,开始全力朝北面突围。 “这家伙莫非就是当日在夹石山擒获潘璋的关索吗?”看到这个戴着鬼面具的汉将刀法了得,武勇过人,王直也不由心中一凛。 “他一来,整个鲍家庄的士气都变了……” 眼看关索领着鲍家庄的人与众吴兵杀得旗鼓相当,王直立刻将手中的长矛指向关索:“快,将他围起来!” 擒贼先擒王,只要能先杀了关索,鲍家庄的那些人便不足为虑。在王直的指挥下,吴兵们一拥而上,缠住关索的同时,也不断拉开他与鲍义等人的距离,最终将关索围困在中间。 鲍家庄之人虽是想去援助关索,怎奈终究敌不过吴军,一面面盾牌死死地将他们隔在关索外面。 “谁能将此人杀了,本将重重有赏!”眼看关索孤军奋战,王直忍不住兴奋地大喊道。 王直此话一出,吴兵们顿时来了斗志,立刻手舞兵器,忍着早上的伤口,呐喊着冲向了关索。 第88章 绝处逢生 “来得好!!!” 然而,无惧杀气腾腾的吴兵,关索长啸一声,双手紧紧握住刀杆尾端,接着脚步原地一转。但见一轮红光闪耀,十余名吴兵瞬间血柱狂飙。 亲眼看到关索一刀劈死这么多人,剩下的吴兵瞬间傻了眼,刚刚高昂的斗志瞬间就蔫了一半。 就连王直也不禁咽了口唾沫,幸亏上去拼杀的不是自己,否则多半也是一个下场。 到底是关羽的儿子,果然厉害啊! 但是身为主将,王直可不能就这样被吓倒,他立刻大声命令道:“慌什么,放箭!” 然而出乎王直意料的是,弩兵们的箭矢在大风林山火中损折甚多,刚刚与鲍家庄门客的激战中,箭矢几乎全部用尽。 更兼关索刚刚将宋彪手下的三十名弩兵斩杀干净,因此现在只有零星几人对着关索射出箭矢,很快也先后射空箭箙。 而关索则一边舞刀杀敌,一边小心格挡躲避,逐渐化解险情。王直则气得怪叫一声,直接拿出弓箭,对着关索一箭射去。 听到弓弦声响,关索顿时不敢大意,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同时舞刀格挡。 猛然间,关锁只觉得眼前蓦地一黑,脑中一阵天旋地转,手中的刀不禁一慢,这支利箭未曾完全挡住,直接射中了关索的右臂。 “呜……”虽然此箭伤口不深,未曾入骨,但关索还是明显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 连日的拼杀和赶路,让关索几乎都没怎么合过眼。此番又为鲍家庄疾驰而来,在与吴兵激烈的搏杀中,关索的体力终于开始告急了。 “该死,这便是我的极限了吗?”关索心中顿时充满了不甘。 几个吴兵看到关索握住大刀的右手中箭,不由一阵狂喜,纷纷举刀冲向关索。 “喝啊!!!” 此刻的关索已然杀红了眼,只听得他一声怒吼,右臂的箭矢被他硬生生地拔出。关索左手紧握着那支箭矢,然后狠狠地将它插在一名吴兵的脖子上。力量之大,竟然直接将脖颈贯穿,鲜血狂喷了关索一身。 关索并没有停止他的动作,左手奋力将身前这具死尸推出,重重地撞在了另一名吴兵的身上。关索趁其立足未稳,一把上前,左手夺下那人手中的环首刀,电光般地劈开了他的头颅。 身后又有三名吴兵举刀砍来,关索强忍着箭创带来的疼痛,右臂单举赤血大刀,左手紧跟着就是一个横砍,在挡下那三名吴兵攻击的同时,一刀剁翻三人。 转眼之间,关索便又击毙数人,再次停住了吴兵冲向自己的步伐。 “要杀我,可以!但若不能赌上性命,便是休想!” 关索咬紧牙关,舞动双刀,厉声咆哮道。 “不怕死,尽管来!!!” “这,这家伙是妖怪吗……” 王直与数百吴兵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关索,很多人内心深处已经感受到了一股真实的恐惧,并非只是因为关索戴的这恐怖的猩红面具。 这如鬼神一般的武艺,还有比这武艺更可怕的斗志…… “只要杀了他,就,就是份天大的功劳……对,对,这样值得……”在冰冷的北风之下,王直的额头却开始不断冒汗。 不知过了多久,吴兵还剩下三百余人,可鲍家庄门客已是死伤惨重,只剩下一百五十余人,且无一人不挂彩。鲍义与李震皆是各带重伤,只靠最后的骨气强撑着自己继续战斗。 关索的脚边则满是吴军尸骸,他的浑身上下已被鲜血浸透,右手拄刀,身躯半靠在赤血刀伤,左手紧握的环首刀也是断去一半。 近百名吴兵将关索团团围住,但每个人都是紧握手里的兵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先出头。 纵使眼前这个犹如恶鬼的家伙,连喘气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还愣着作甚!上啊!”王直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 未曾想到,数百吴兵围攻关索一人,却让关索斩杀了近百人,活着的那些,也被关索吓破了胆。 此番捉拿鲍凯一家,真是让王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光是损折了这么多士兵,日后在江东可怎么混得下去。 看到吴兵不断地逼近自己,关索挣扎着想要再次上前,却发现自己已经连刀都快举不起来了。 “看来……今日我要丧命于此了吗……” “罢了……多杀一个,鲍家庄便少一丝危险……” “不行……我还不能就这么死去……” “我才刚刚和她重逢……怎么能死……” 佳人的倩影,饱含热泪的双眸,浮现在关索的脑海之中。 “我还要为大汉……继续征战下去……为了先父的遗志……” 当年在夹石山,关羽临终前的托付,此事如昨,关索怎能忘记! 为了不可以死去的理由,关索一把丢掉了左手的环首刀,双臂再次奋力高举赤血大刀,奋力往地上一击! “当~~” 一声重响回荡天际,这是关索最后的咆哮。 士气全无,吴兵竟然不约而同地后退数步,更有人直接被这声重响吓翻在地。 “弟兄们!杀吴狗!” “支援关将军!” 就在关索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东北方忽然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无数红色的战服迎面冲来。 千钧一发之际,王宇等人终于率领汉军赶到。 耳中尽是汉军的声音,关索呆了片刻后,蓦然仰天大笑。 天无绝人之路,这种感觉真是太痛快了! “弟兄们,掩护关将军!”谢金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摇摇欲坠的关索,急忙高呼道,“放箭!” 两百余名弓骑兵立刻抛射箭矢,吴兵顿时大乱。大部分人早已被关索杀得斗志全无,面对汉军的冲锋,连忙转身便逃。 “撤!快撤!” 军心尽丧,王直知道就算自己喊破喉咙,也没人敢再上前格杀关索。眼看汉军已至,王直赶紧转马要走。 可冲在前面的谢金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立刻张弓搭箭,对着王直一箭射去。只听一声悲鸣,王直胯下马匹中箭倒地,把王直一下子掀了下来。 王直摔得鼻青脸肿,正想躲入吴军之中,背后又有一将飞马杀到,关索艰难地举头望去,正是王宇。 “贼将哪里走!”王宇大喝一声,暴怒地抡动大刀,“受死吧!” “饶,饶……” 王直惊恐的看着王宇手里的大刀劈向自己,“饶命”二字尚未来得及喊出,脑袋便已不翼而飞。 亲眼看到王直人头落地,关索终于松了口气。如此一来,鲍家庄的危机终于结束了。 如释重负地关索靠在赤血刀上,瘫软地倒了下去。 “将军!将军!” “关索!” 耳旁隐约回想着众人的惊呼声。 第89章 法正设谋(为六频加更) 荆州,宜都,夷陵,汉军大营 且说刘备亲率七万大军在夷陵与陆逊僵持了四个多月,因为吴军的坚守不出和严加防备,始终无法前进半步。求胜心切的刘备见汉军士气日益衰退,心中不免更加着急。 “唉,吴军如此坚守,孝直有何良策?”这一日,刘备又与法正在中军大帐商议破敌之策。 法正心中却早已有了战略方针,呵呵笑道:“陛下勿忧,陆逊固然智谋过人,但东吴诸将并非人人是陆逊。” “孝直这是何意?”刘备顿时不解地问道。 “陛下请看。”法正手指案几上的地图,对刘备分析道,“夷道城守将孙桓乃东吴宗室,且年少有为,如今被我军困于夷道,陆逊却不发兵来救,想来是料定孙桓必能坚守。” “我军必须从孙桓下手,若能夺了夷道,吴军必然士气震动,陆逊在军中定然大失人望!”法正信心十足地说道,“到那时我军便可趁势破敌!” “孝直之言甚是!”刘备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但他转念一想,依旧皱眉道,“只是夷道城池坚固,冯习与张南数次攻城,皆未成功。” “必须诱孙桓出战……”法正手捻长须思索道,“如此才能尽快夺下夷道。” 就在这时,账外快步走进一名士卒,激动地说道:“启禀陛下,车骑将军有捷报送到!” “捷报?快快呈上来!”自汉军夺下秭归后,刘备已经有近四个月没有听到值得令他高兴地消息,眼下得知张飞传来捷报,顿时惊喜不已。 在看完张飞传来的捷报后,刘备不由心花怒放地大笑起来:“好啊!好啊!真是太好了!” 法正许久未见刘备这般高兴,心中好生奇怪,忍不住问道:“不知是何捷报,竟能让陛下如此欢喜?” 刘备毫不吝啬地将捷报递给了法正,脸上的喜悦之情难以掩饰:“三弟账下吴班等人偷渡荆山,袭取当阳,斩杀当阳守将甘宁与运粮将领蒋壹,夺得数万斛粮草!” “竟然能斩杀甘兴霸?”法正看完捷报后,也是大感意外,那可是百骑劫曹营,名震江东的虎将啊,他一死,吴军定然士气大挫。 “确实如此!”刘备呵呵笑道,“三弟信中言明,此番夺下当阳,关索贤侄奋勇杀敌,射死蒋壹,砍伤甘宁,当为首功!” “关二郎君如此英勇,真不愧是关云长之子!”法正也不禁感叹道。想起关索昔日请樊阿为其治病,恩怨分明的法正对关索的印象极为不错。加之刘备有心栽培关索,法正也想帮着提携一番。 “陛下,我军既夺得当阳,朱然必然要提防后方!”法正立刻说道,“张将军那里便更有破敌良机!” 就在这时,账外又走进一名士卒:“启禀陛下,丞相命益州从事马钧前来,现已在寨外等候!” “传他进来!”听到马钧这个能工巧匠来了,刘备倒是多了一丝好奇,不知道马钧这次又给他带来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少时,马钧走进中军大帐,也许是第一次来到军营的缘故,马钧始终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跪地道:“臣马,马钧,参,参见陛下!” “请起!”刘备抬手示意马钧平身,“德衡远道而来,想必是有要事!” “奉,丞相之,之命,为陛下,献上‘投,投石车’图纸!”马钧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两个锦囊,“这,这里还,有丞相书,书信一封!” 原来,当初关索临行前曾留了一封书信给马钧,请他在益州研究投石车,以备日后汉军使用。对此,诸葛亮也十分赞同,并给马钧配备了十名木匠。 只是马钧之前从未涉足过大型攻城器械,即便有关索留下的草图,马钧也钻研了许久,更兼前段时间秋雨连绵,木材浸水发霉腐烂,耽误进程。因此马钧花了三个多月,方才制造出第一台令诸葛亮满意的投石车,射程可达近七十步。 在读完诸葛亮的书信后,刘备也知道马钧此次来前线是带了攻城器械,欣喜之余,便想让马钧制造投石车,攻击陆逊营寨。 “陛下,眼下陆逊死守夷陵一带,毫无破绽可言,便是有投石车,也难保必克!”法正这时却开口劝道,“吴军不知我军已有投石车,便可将此物作为奇兵!” “但既是奇兵,便需一战破敌!”法正十分干脆地说道,“依臣之见,不如令马德衡前往车骑将军大营,或能助其攻克朱然营寨!” 再仔细琢磨过法正的话后,刘备也觉得十分有理,于是亲自修书一封,并差人将马钧等工匠护送至张飞大营。马钧既得刘备重用,也自当效命。 马钧刚刚告退,先前那位来报捷的军士又向刘备汇报道:“启禀陛下,车骑将军还将缴获到的吴军服饰与旗帜一并送至军中!” 听到这些物资后,法正的双眼不由得一亮,计上心来。 “哈哈哈,张将军这些东西送得真是太及时了!”法正哈哈大笑道,“陛下,臣有取夷道之计了!” “当真?”刘备顿时喜上眉梢,“孝直快快说与朕听!” 法正在刘备耳旁低声数语后,刘备也是连连点头称赞:“好好好,就依孝直之计!” 荆州宜都郡夷道城 且说孙桓领着麾下四千兵马驻扎于夷道城后,汉将冯习与张南奉刘备之命,率领七千兵马将夷道城三面围住,只留空南门,孙桓自知寡不敌众,故而严守城池,等待陆逊发兵来救。 只是一连等了近四个月,仍未见吴兵前来,孙桓心中难免有些怨言。好在孙桓在军中威望极高,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仍能军心稳定。夷道城池坚固,城内又粮草充足,汉军虽有几番攻城,皆被孙桓打退,眼下夷道暂且无忧。 汉军见难以攻克城池,便想尽一切办法高声辱骂孙桓,诱其出战。孙桓年少气盛,面对辱骂终究不能无动于衷,亏得沉着冷静,方才没有贸然出城迎战。 不过,由于孤守夷道,孙桓还不知道当阳陷落,甘宁身死的消息。而且陆逊也才刚刚得知此事,考虑到甘宁乃东吴大将,若是死讯传开,孙桓麾下将士必然士气受挫,因此陆逊暂时决定不要将此事告知孙桓。 何况冯习与张南虽然只是三面围城,但也在南门路口设置伏兵,专门截杀来往吴军信使,设法切断孙桓与陆逊的联系。 这一日,汉军似乎又想出了新的骂人方法,近百个嗓门特别大的老面孔,又在夷道城下喝骂不止。 第90章 智取夷道 “我说,城上那个叫孙桓的小儿,他父亲孙河,原本是不是姓俞啊!” “既然叫俞河,那好端端的为啥改姓孙啊!” “嘿嘿,我听说是孙坚纳了俞河他母亲作小妾,所以嘛,嘿嘿……” “听说俞河他母亲,还颇有几分姿色呢!” “喂,孙桓小儿,这是不是真的啊!” “你喊错了,人家明明叫俞桓!” “俞桓小儿,虽然你们家靠女人上位,但也不能数典忘祖啊!” “俞桓小儿!俞桓小儿!俞桓小儿!” 汉军已经用出最恶毒,最损人的话语来激他孙桓出战,当然这些话语都是法正想出来的,他就不信这样骂下去,孙桓还能无动于衷。 不出法正所料,这般涉及到人伦的侮辱,早把孙桓气得火冒三丈。听到城下汉军下贱的笑声,孙桓气得一拳砸在城墙上,咬牙怒骂道,“真是气煞我也!我非要将这帮蜀狗碎尸万段不可!” “将军息怒,眼下蜀军势大,我军只宜坚守,不可出战!”孙桓的一员副将连忙上前劝道,虽然他也理解孙桓为何这般愤怒,只是眼下真不能贸然出兵。 “唉!!!” 孙桓知道现在自己能做的只有忍受汉军的辱骂,更觉得万分屈辱,气得拔出佩剑,对着城墙上乱砍起来。 “也不知陆逊何时才能派援兵前来!”本来孙桓就不满陆逊一直袖手旁观,现在极为暴怒的他更是在心里咒骂起来。 “唉,大王怎会让一儒生统帅三军!若吕子明尚在,我何须受这等耻辱!” 孙桓在军中深得人心,因此汉军在城下连着辱骂数日后,不仅仅是孙桓怒发冲冠,他麾下的吴兵也个个怒不可遏,发誓只等援兵一到,便要出城把汉军杀个片甲不留,替孙桓好好出这个恶气。 且说这夷道原名夷县,只因其西北十余里便是长江支流夷水,故而得名。夷水又在夷道东北方流入长江。而隆冬之际,夜间极为寒冷,容易弥漫雾气,尤其是夷道北面有两条江水,雾气更甚。每日寅时至卯时,大雾尚未散去,守卫夷道城的吴兵必须万分谨慎,在视线极差的情况下,提防汉军趁势攻城。 冬日又是昼短夜长,这一日辰时,天空方才逐渐变得明亮起来,可夷道城上的吴兵却是惊讶的发现,今日的雾气比往日更为浓厚,站在城上宛如身处云端之中,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就连城下的地面也完全看不清楚。 “今日如此大雾,更须提防蜀军攻城!传令三军,不得懈怠!”在得到守城士卒的汇报后,孙桓立刻亲自登上城楼,命令士卒多备滚木擂石,加强防御。 “将军,东面似乎传来声响。”这时,一个守城士卒快步跑了过来。 城楼上视线不清,孙桓不敢大意,他一面命令军士严加戒备,一面亲自走到城楼东面,竖起耳朵仔细地聆听起来。 “是马蹄声和喊杀声!”孙桓身为武将,很快便分辨出这究竟是什么声响。可这遥远的声音,似乎不是城下的汉军发出的,那会是哪里传来的呢。 “莫非……援军到了?”孙桓不由精神一震。 此刻,天上的大雾已开始散去,一名士卒在看清东面的情况后,忍不住兴奋地对孙桓说道:“将军,快看!” 夷道城东面,一队身穿绿衣,打着“甘”字旗号的东吴兵马正直冲汉军营寨而来,为首一将手舞一把大刀,甚是威武雄壮。很快,东吴兵马震野的喊杀声,便把尚在睡梦中的汉军彻底惊醒。 “不好了,吴兵来了!吴兵来了!”汉军顿时陷入一片慌乱之中,不少人甚至没穿衣服就跑出了账内,狼狈可笑的样子,让夷道城上的吴兵都忍俊不禁。 “吴兵援军到了!速速撤退!”驻守在夷道城北面的冯习得知东吴援军突袭,立刻下令撤退。西面的张南也慌忙西撤,汉军连营寨都顾不得收起,粮草辎重更是遗弃满地。 “将军,援兵到了!”孙桓身边的吴兵一个个激动地喊了起来,“是甘兴霸将军来了!” 孙桓早年在江东也与甘宁有过数面之缘,虽然在城楼上看不清甘宁的脸,但从兵器和铠甲上还是能认出来。在看到围城的汉军皆落荒而逃后,孙桓立刻兴奋地拔出佩剑,高呼道:“将士们,随我出城,痛击蜀军!” 孙桓麾下将士早就对汉军深恶痛绝,此刻人人争先,随孙桓一同追杀败逃汉军,方才出了北门,却见东吴援兵已到城下,正在北门外等候。 “多谢兴霸将军前来……”看到为首“甘宁”纵马而来,孙桓急忙上前施礼,可靠近一看,他才惊讶地发现,此人并非甘宁。 来的那将虽然穿着甘宁的铠甲,手拿甘宁的兵器,但年纪却是三十上下,容貌英俊,全然不似甘宁粗犷豪放的长相。 “汝不是甘兴霸将军,却是何人!”孙桓心中猛地一凛,厉声问道。被困在夷道数月的他,自然不知道甘宁早已经战死当阳。 “我乃大汉征西将军刘封是也!”来将哈哈大笑道,“今日特来取你夷道!” 听到刘封的名字,孙桓不由地大惊失色,连忙高呼道:“中计矣,快快回城!” “孙桓哪里走!”刘封大喝一声,纵马直取孙桓。孙桓被迫回身交战,斗不上数合,忽地刘封身后冲出一位英气逼人的中年将军,电光火石般地一枪刺去,直接洞穿孙桓胸膛。 “我乃常山赵子龙也!” 赵云一枪将孙桓挑落下马,吴兵见孙桓已死,顿时大乱,四散奔逃,刘封与赵云立刻率兵冲入北门,冯习与张南知刘封得手后,也一同回军反攻。 法正知道孙桓甚得军心,更兼兵法有“围师遗阙”一说,为防吴军垂死挣扎,汉军故而皆从东门、西门、北门而入,只空出南门,吴军既有活路,也自然不会负隅顽抗。不消半个时辰,汉军便顺利拿下夷道,孙桓麾下四千吴兵阵亡近千人,另有五百余人做了俘虏,其余皆从南门逃走。 孙桓阵亡,夷道丢失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陆逊营帐内,东吴众将皆是大惊失色,而陆逊也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嘴角不断地抽搐着。 孙桓是孙权的爱侄,年纪轻轻便已是文武双全,孙权称其为“宗室颜渊”,前番夺取荆州时,孙桓更是多立战功,孙权完全是把他看作东吴将来的栋梁。 这样一位杰出俊才就这样亡于汉军之手,孙权知道了,不知会有多愤怒和伤心。 更要命的是,当初东吴众将请愿分兵去救孙权,是陆逊力排众议,认为孙桓深得士卒之心,且夷道城池坚固,孙桓定能坚守。 眼下陆逊虽然低着头沉思战局,但他完全可以感受到许多不屑、嘲弄的目光,这是陆逊最为担忧的事情。 眼下自己在军中的威望还不高,虽然统帅三军,外加料中张飞兵出荆山,但大部分将领却仍旧不满意他坚守不出的作战策略,如今孙桓阵亡,麾下将士必然对他恼恨不已。 “都督若早早派兵增援,叔武将军又怎会丧命于蜀军之手?”年近六旬,资历最老的韩当第一个站出来高声质问陆逊。有韩当起头,周泰、宋谦等将领皆纷纷附和。 “我先前有言在先,坚守勿战,不可与蜀军争一时之短长!”面对众将的质疑,陆逊深吸一口气后,正色说道,“孙叔武擅离城池,致使兵败身死,夷道失守。纵是他活着回来,我亦当军法从事!” 陆逊这话倒也不无道理,孙桓轻敌出城以至夷道丢失,确实违背陆逊军令。众将一时倒也没法反驳,皆是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阵子,徐盛方才开口问道:“都督,眼下当如何用兵?” “刘备夺下夷道,必派人兵往西去取公安,与武陵樊伷等合兵一处!”宋谦忍不住说道,“诸葛子瑜独木难支,倘若公安再疏失,江陵危矣!” “此事不妨!”陆逊却是镇定地说道,“公安离夷道有四百余里,刘备若真派兵去取公安,我东吴水军便可沿长江顺流而下,先其一步到达公安,以逸待劳,痛击蜀军。” “都督,眼下我军连败,士气受挫!”韩当这时又开口道,“只是一味坚守不战,恐不利于我军士气!” “我等愿与蜀军一战!”众将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恨不得立刻发泄出来。 陆逊知道,众将既是请战,也是逼宫,这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战略方针。虽然他知道坚守避战是消耗汉军锐气,等待良机的最好办法,但甘宁和孙桓的先后阵亡,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个人威信,他必须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可以带领东吴走向胜利。 只是即便出兵,仍须谨慎再三,柿子要挑软的捏。 很快,陆逊的双眼便流露出强烈的杀气。 第91章 吴军反击 荆州,宜都郡,夷道 且说汉军斩杀孙桓,夺下夷道后,刘备便命刘封率领四千士卒驻守此城,一面休整兵马,打造舟船,一面听候调遣。 夷道失守,吴军在长江以南便再无坚城,汉军唯一的障碍,便是诸葛瑾镇守的公安,只要再夺下公安,刘备主力便可以与屯兵武陵的马良偏军顺利会合,从南面威胁江陵。 虽然诸葛瑾手下兵不满三千,但刘备仍不敢冒然从夷道发兵,西取公安,原因便在于陆逊麾下还有一支实力强劲的东吴水军。 孙氏雄踞江东已近三十年,经营水军,其麾下战船精良、数量众多,水性良好的士卒数以万计,更有如韩当、周泰等精通水战的将领。相比之下,汉军的水军将领杜路、刘宁实战经验极少,战船的质量与数量都不如吴军。因此刘备自认,在没有陆军的掩护下,眼下的汉军水军难以与东吴水军抗衡。 一旦夷道汉军出动,东吴水军便可乘蒙冲、斗舰顺江而下,只需一日便可到达公安,阻击汉军,甚至还可以截断汉军归路,而汉军只能望江兴叹。 但刘封却没有像刘备那样考虑地如此深远。夷道一战未能亲手斩杀孙桓让他着实有些遗憾,因此刘封便渴望再立功勋,无奈没有刘备的进军指令,他也只能继续在夷道秣马厉兵。 这一夜戌时,乌云密布,连天空的明月都被遮住了。刘封用过晚饭后并未急着入睡,而是与益州别驾从事李朝,牙门将向宠商议舟船打造一事,忽有江边巡哨士卒来报,说是东北二十里的江面上出现五十艘小船,吃水较深且行驶缓慢,船上隐约插着东吴的旗帜,船上皆是布袋,除了桨手和橹手外,并无其他士卒。 刘封闻言精神一振,立刻拍案而起:“此必是东吴物资船队,速速夺了,决计不能让其送入陆逊大营!” 然而,李朝却是谏言道:“将军,吴军夜间运送物资,只恐有诈!” 这李朝字伟南,是益州着名的“李氏三龙”之一,年少时便有才华。刘备入主益州后,听闻李朝之名,便对他屡屡提拔,很是重用。当年刘备自立汉中王时,上书朝廷之表文,便是出自李朝之手。 此次伐吴,刘备又命李朝随军东征。刘封驻守夷道时,刘备特令李朝相助,而刘封看在刘备的面子上,对李朝也礼敬三分。 “我军占了夷道,便可远望长江!吴军知道白日行船必会被暴露,故而选在夜间运送,并无不妥。”刘封却是不以为然。 “东吴水军精锐,既是运送物资,岂有不护航之理?”李朝再次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在李朝屡屡的劝谏下,刘封也不由得细细思忖。这个易守难攻的夷道城是汉军好大劲才攻占下来了,之前攻城便死了大量士卒。刘备既然将此城托付给刘封,刘封也不得不再三谨慎,绝不能让此城再被东吴夺回。 然而,假如那些船里真的有东吴重要物资,比如是粮草等物,那刘封岂不是白白错失了一份大功。而且刘备命刘封打造船只,如果去把东吴的这支船队夺了,岂不美哉? 何况士卒并没有发现东吴水军护航,那更是个机会,自己速去速回,东吴水军就算想追,也来不及了。 刘封左思右想后,还是决定道:“我自领兵一千前去劫船,你二人留守城内!” 刘封说到这里,又正色叮嘱李朝与向宠:“如我不回,无论何人叫门,你二人都不可擅开城门!如若违令,军法从事!” “喏……”李朝与向宠对视一眼,皆是心中不安。 前番冯习、张南围攻夷道时,便夺下江岸不少东吴小船。李朝担心东吴水军来岸边夺取,因此建议刘封将小船全部移入城中。刘封当下便点起一千士卒,并五十艘小船,从夷道北门而出,很快便来到长江岸边的女观渡,这里是离夷道最近,且适宜下船的渡口。 除了留几个看守马匹的,其余士卒快速登上船后,顺江而下,往东行驶,很快便望见了东吴的船队。 亲眼看到船上没有士卒,旁边也没有任何东吴战船,刘封不由得大喜,立刻命令众人加紧划桨摇撸,冲上前去。东吴水手们见汉军来袭,纷纷慌张地跳入长江,渡水逃命。 兵不血刃地夺下这支船队后,刘封也觉得此事未免太过顺利,连忙命几个士卒跳上船去,用刀切开布袋查看。 “将军,这些袋子里全是杂草!” “将军,这里也是杂草!” 几个士卒的汇报瞬间让刘封大惊失色,他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 “不好,中计矣!快回岸边” 刘封急忙命令船队返回女观渡,可刚刚是顺着江流,如今逆流而上,又顶着比刚刚更强的西北风,行船的速度明显要慢上许多。 “可恶,怎么还没到!” 就在刘封着急的时候,前方突然灯火通明,不计其数的大型战船顺江而下,浩浩荡荡地冲了过来。 “刘封,今日便让汝识得江东水军!” 为首一艘大船上,老将韩当手持长矛,站在船头威风凛凛地高喝道。 如今是十二月隆冬,陆逊知道大雪(节气)将至,荆州一带很快便会落雪,而落雪前空中一定会乌云密布,到那时晚上便毫无月光,江面上必定漆黑一片。而东吴水军一早就熄灭灯火,静静地停泊在夷道西北江面上的一些隐蔽山崖旁,擅长水战的韩当对这种地方可是了如指掌。 成功避开汉军巡哨士卒的耳目,韩当又让一支小船暗中观察女观渡。在看到刘封果然率兵劫船后,小船上的士兵立刻返回,同时举火为号,示意韩当出兵。 这一次,韩当只带了五艘蒙冲,五艘斗舰,数量虽然不多,但十艘体积庞大的战船,足以将汉军将士吓得束手无策。而且每船配有大帆,划船水手又多,因此韩当的船队顺风顺水,风驰电掣地冲了过来。 “速速沿江而下,前往夷亭渡!” 面对东吴水军,刘封知道再想逆江而上回到女观渡已是不可能了,只能指挥士卒快速顺江而下,争取甩开吴军。 但让刘封绝望的是,东吴那十艘战船由于夜间风浪正急的缘故,速度远超他想象,转眼间便靠近刘封的船队。刘封不甘坐以待毙,急忙命众士卒放箭迎敌。 可东吴的斗舰战船上立有女墙,墙上箭孔,吴兵皆躲在女墙后面,从箭孔射箭击敌,而汉军这边毫无掩体,很快便在吴军的箭雨下死伤惨重。 而东吴的蒙冲战船更是体型庞大,加上船舱前后左右都有矛洞,可以让长矛刺击,一番冲撞下来,汉军船只倾翻大半,葬身鱼腹者不计其数。 而刘封由于船只在前,因此拼死逃得性命,在距离女观渡二十里的夷亭渡下了船。先前在女观渡看守战马的士卒们留意着汉军船只的动向,此刻也从西边赶来,将马匹们交还给刘封等人。刘封快速清点了一下人数,身边士卒只剩下不到三成。 “悔不听伟南良言,以至有此惨败!”刘封仰天长叹道。 然而,刘封可没有太多的时间伤感,东边忽地有杀来一队吴军,约有数千人马。为首一员彪形虎将,手持大刀,厉声大喝道:“周泰在此!刘封还不下马受缚!” “速速南撤!”刘封岂敢恋战,火速率领残兵败将,往南而逃。 刘封知道,如果此刻逃回夷道,那么吴兵定会紧追不舍。自己一旦踏入城门,吴兵也极有可能趁势杀入城中,那么夷道也会再次落入吴军手中。 因此,刘封不敢再回夷道,只要夷道不失,就算刘备怪罪,自己也不至于人头落地。而水军都督刘宁的水军正停泊在夷道西边的夷水上,只要绕过夷道到达那里,便不愁没有友军接应。 “好个刘封,居然看出我等意图!”周泰冷哼一声,“我便死命追杀,看他回不回夷道!” 想到这里,周泰立刻催动兵马追击刘封。吴军近四个月不曾出战,受尽汉军辱骂,此刻人人憋着一肚子火,更兼要为甘宁和孙桓雪恨,数千吴兵当下呐喊一声,趁势掩杀过去。 刘封麾下士卒不少人身带箭创,纵是全力逃命,又岂能跑得过吴军。周泰一马当先,手舞大刀,杀得汉兵人仰马翻。吴军各自奋勇杀敌,直杀得汉军尸横遍野。不少汉兵见难以逃脱,只能跪地投降,哀求饶命。 然而,刘封却只能对身后汉军的惨呼声置若罔闻。诚然他知道,回到夷道或许能挽救部分士卒,但更有可能让夷道再次被吴军夺走。 刘封从军多年,自然知道慈不掌兵的道理,即便这些汉兵是因为自己才落得惨死,那又如何?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刘备及数万大军的胜利,他必须牺牲掉这些士卒。 最终,刘封只带着三四十骑逃得性命,其余士卒大半阵亡,只剩不到百余人成了周泰的俘虏。 “就是你不回夷道,我便取不得此城了吗?”望着刘封远去的方向,周泰冷笑不止。 第92章 有惊无险 荆州,宜都郡,夷道县 且说刘封领兵离开宜都后,李朝与向宠便一同登上城楼,了望北方。只是江面漆黑一片,难以看清事物,加上刘封迟迟不归,因此二人也是忧心忡忡。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东门那里忽然传来了叫喊声。 “开门!开门!我等是征西将军麾下士卒!” 听到喊声,李朝与向宠立刻赶到东门,借着城下的火把亮光,只见约有近百士卒,人人穿着残破不堪的汉军服饰,正在朝着城上高声呼喊。 原来周泰与韩当此番伏击,擒获了近百汉兵。二人先是好言抚慰一番,然后告知他们刘封担心夷道有失,故而不敢回城,只让士卒白白送死。 在得知自己成为弃子,被俘的汉军心灰意冷,皆愿归降,于是周泰与韩当便命投降汉军立刻前往夷道,趁着夜色前去叫门。 虽是看到自家士卒,但向宠还是谨慎地让城墙上的弓箭兵待命,然后向着城下高喝道:“征西将军现在何处?” “征西将军被吴将周泰围困,甚是危急,还望将军速去救援!”其中一人高喊道。 “什么?”向宠闻言不由一惊,他下意识地想要点兵去救刘封,但话尚未喊出,却猛然觉得有些不对。 “汝等当真是征西将军麾下士卒?”向宠高声质问道。 “向宠将军,我乃许才!昨天您还夸过我伐木的本事!” 听到这话,向宠又不由得仔细往下看了几眼,确实见到许多熟悉的面孔,便稍稍有些安心。可就在这时,身旁一人忽然开口道。 “征西将军军令,将军如何忘了?” 向宠转头一看,正是李朝。 向宠这才想起刘封临走前的军令,莫非刘封那时便想到了会有这种突发情况出现吗? “若非先生提醒,险些误了大事!”向宠连忙向李朝道谢。 城下的投降汉兵见向宠在城楼上迟迟不动,不由得焦急起来。其中一人更是高喊道:“征西将军乃陛下养子,倘若有失,将军担待地起吗!为何不速去救援?” 想起刘备与刘封的关系,向宠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后,还是干脆利落地说道:“征西将军素来勇猛,我料其定能化险为夷!我等奉征西将军之命守卫夷道,除非征西将军亲至,否则绝不开门!” “汝等还是速去他处求援!” 撂下这么几句果断的话,向宠和李朝随即消失在城楼上,而那些汉军降卒立马就傻眼了。 “汝等好生大胆!” “待我奏明圣上,定要治你死罪!” 纵然城下的咒骂声连绵不绝,夷道东门始终没有打开。降卒们只有灰溜溜地回到埋伏在不远处的韩当与周泰那里。说明情况后,周泰也不禁摇头叹息:“不想那刘封竟有如此胆略,为了夷道不失,竟连自己性命都能不顾!” 韩当也是感慨道:“蜀军军纪如此,当真难以击破!难怪都督会严令坚守不出!” “想来都督并非无谋之辈,此番杀败刘封,全赖都督之计!”虽然未曾夺回夷道,但周泰对陆逊还是多了几分佩服。 “我等回去,还是好生听都督调遣!”韩当同样点头道。二将随即收兵返回夷陵。 且说刘封等人纵马狂奔了一夜,天明方才到达夷水。在与水军都督刘宁说明情况后,刘宁立刻令人前往夷道探听情况。在得知夷道未曾丢失后,刘封顿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 刘封率领残兵回到夷道,与李朝和向宠诉说昨夜之事。李朝和向宠这才明白,昨夜前来求援的汉兵皆已投降吴军,两人也是惊出一身冷汗,若非刘封临行前下过严令,否则夷道此刻已在吴军手中。 刘封随即亲自修书一封,将败报告知刘备,而刘备先前便已从刘宁那里得到消息,在收到刘封手书后,更是恼怒不已。怎么前一阵子才觉得这小子有些长进,如今却又糊涂起来,这么明显的诱敌之计都看不出来。 虽然损失近千士卒和大量船只对汉军算不上伤筋动骨,但这却是吴军数个月来的第一场胜仗。这其中的意义,刘封或许不明白,刘备却是清楚的。 不过,刘备也从书信中得知了刘封护卫夷道之决心,以及李朝和向宠以大局为重的决定。刘备的怒气方才消了几分,于是便命亲兵去夷道传下诏令,褒奖李朝和向宠,且暂不记刘封损兵折将之罪,待破了吴军再论此番东征功过。而刘封此番吃了大亏,自然老实许多。不用刘备多说,刘封自己便乖乖在夷道打造船只,弥补自己的过错。 待到刘备前去传诏的亲兵走后,法正不由皱眉道:“看来这陆逊也懂得审时度势,此番击败刘封,既能振奋东吴军心,又能树立其威信!” “孝直之言甚是!”刘备也是郁闷地长叹一声,“东吴既有陆逊之智,又有水军之勇,朕此路大军着实难以进兵啊!” “陛下勿忧,或许车骑将军那里会另传捷报!”法正忍不住笑道,他倒是对这支偏军,特别是关索充满信心。 荆州,南郡,夷陵,吴军大营 且说韩当与周泰回到吴军大营后,立刻向陆逊汇报战情。在得知汉军此役损失了近千士卒,陆逊和众将的脸上都不由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陆逊又好言宽慰韩当与周泰:“二位将军虽未取得夷道,但此番大破刘封,必不敢让刘备再小瞧我东吴!” 就在众人为胜利高兴的时候,一名偏将突然急匆匆地走进账内,手里还捧着两个锦囊:“启禀都督!江陵与枝江送来两处败报!” “两处败报?”陆逊与众将皆是大惊失色。枝江乃吴军屯粮之地,江陵更是吴王孙权所在之地,如有败报,那必然事关重大。 “快呈我看!” 陆逊迫不及待地从士卒手里接过败报,先从吕范那封书信中得知王直领兵追捕鲍家庄失败,一千吴兵被汉军斩杀大半,连王直自己都死于非命。 枝江的败报尚在陆逊的承受范围内,可当他看完是仪的书信后,陆逊的全身几乎都在发抖了。 “都督,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韩当等人见陆逊脸色极为难看,连忙担忧地问道,“莫非大王有难?” “诸位自己看吧……”陆逊长叹一声,无奈地将书信递给诸将。韩当等人看了,也是无不色变。 少时,还是韩当出言劝道:“都督,既是大王无恙,不必如此忧虑!” 虽然贾华阵亡,骆统被擒,更折损千余士卒,但只要孙权平安无事,众将便能安下心来,继续作战 “当阳这支蜀军连战连胜,其中必有能人!我岂能不忧?”陆逊长叹一声,他怎么也没料到孙权居然会贸然出兵前往当阳,这一下几乎打乱了他的布局。 “都督认为,眼下蜀军会如何进兵?”周泰忍不住问道。 “末将愿领兵前往当阳,保管蜀军不会轻举妄动!”徐盛则自告奋勇,请命出兵。 “当阳这支蜀军兵力不足,我军只要坚守各处险要,本不足虑!”陆逊沉声道,“眼下他们士气正盛,更兼张飞极有可能派兵相助,我军此时去当阳,难保不会有失!” “他们已在当阳站住脚跟,我料其必会与张飞两面夹击高林亭!”陆逊面色凝重,显然已知道危机所在,“高亭林若是守不住,张飞便可继续南进,虎视枝江与江陵!” 事不宜迟,陆逊当即修书一封,令朱然严加防范,留意汉军动静,同时命裨将军谭雄率领一千水军,前往朱然大营听调。 第93章 佳人之心 荆州,南郡,当阳县 自刘备从孙权那里借来南郡后,南郡便在刘备集团的手中经营了近十年。这期间,刘备、诸葛亮、关羽等人都能够体恤下民,约束士卒,因此汉军在南郡的口碑一向很好,当阳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数日前汉军初克当阳,城内百姓在欣喜之余,却也大多心存狐疑,认为这支兵不满两千的汉军难以坚守城池,当阳恐怕会再次落入吴军之手。 但随着汉军将骆统及数百吴兵押入当阳,并在城墙上高高挂起王直与贾华的首级,城内总算人心稍安。加之在南郡极有名望的鲍凯来到当阳,不少百姓甚至还捐献物资,以助军用。 鲍凯一家暂时落脚于一间干净宽敞的宅院内,其中一间房中,昏睡的关索静静地躺在榻上,两名侍女正在小心地为其擦拭脖颈与胸口的血渍,同时为关索更换右臂的纱布。 也不知是不是侍女在包扎的时候触碰了箭创,关索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后,渐渐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两个低头忙碌的侍女。 关索明明记得自己是在与吴军厮杀,眼下环境大变,顿时让他疑惑不已。 “我,我这是在哪里?”关索用沙哑地声音问道。 两名侍女看到关索醒来后不禁一喜,其中一人则飞快地朝房外跑去。 “公子,这里是当阳!这间宅院是我家主人暂住之所!”另一名侍女在为关索包扎好纱布后,恭敬地回答道。 “当阳?” 关索昏昏沉沉地坐了起来,在看清眼前侍女的面容后,他才想起这是鲍淑芸的侍女,两年前他在鲍家庄时见过不止一次。 既然自己回到当阳,鲍家庄的人也在,想必鲍凯一家已然顺利脱险。 想到这里,关索心中稍安,又问道:“我睡了多久?” “公子已经睡了整整两日。”侍女如实回答道,“医匠说公子昏厥乃劳累所致,特意叮嘱公子好生歇息。” “两日……”关索不由细细地思忖起来,“也不知军情如何了……” “关索,你醒了吗?”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个清脆且熟悉的声音,窈窕的倩影很快映入关索眼帘。 “三娘子……” 除了鲍淑芸,还会有谁。再次望见佳人,关索的眼神也流露出罕见的温柔。 可鲍淑芸却是嘟哝着嘴,面带红霞地说道:“叫我淑芸!” 这时,一名侍女又将一碗汤药端进屋内。鲍淑芸亲自接过汤药后,小心地端到榻前,递给了关索,微笑道:“喝吧,医匠让你一醒来就把这药喝下去。” 两名侍女看到鲍淑芸如此柔情似水,不由相视一笑,知趣地退出房内。 现在房间里没有外人,关索方才觉得自在一些,他接过鲍淑芸递来的药碗,一饮而尽。 注意到关索抬起右臂的动作还有些不自然,鲍淑芸忍不住关切地问道:“手臂还疼吗……” “区区小伤,不碍事!”关索微微一笑。当日这点皮肉伤确实十分疼痛,如今敷上优质的伤药,痛楚已然减轻许多,想来半个月便能彻底复原。 说到箭伤,关索不由得想到些什么,连忙问道:“淑芸,鲍家庄伤亡如何?” 关索此话一出,鲍淑芸也不由得脸色一黯,低声道:“二百三十五名门客,一百零四名家仆,还有荣叔……都死在了吴军手下……二兄,还有好多门客都身受重伤,万幸保住性命……” 一想到此番鲍家庄伤亡过半,鲍淑芸也忍不住眼眶泛红。而关索则心如刀绞,内疚地长叹道:“若是我能再早来一刻,便不至于如此了……” 看到关索如此的自责,鲍淑芸擦了擦眼角,轻轻地说道:“可如果不是你,整个鲍家庄便已经不在了……” 鲍淑芸微微一顿,脸上真情流露:“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骑着奔云,孤身前来搭救我们的那一刻!” “淑芸……”关索注视着鲍淑芸的面庞,内心的伤痛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抚平。 感受到关索炙热的目光,鲍淑芸脸上红晕更甚,低头道:“当阳四周仍是吴军环伺,我……我们鲍家庄,还需要你的保护……你怎么能只顾着懊悔和伤感呢……” 感受到鲍淑芸对自己的安慰和鼓励,关索微笑着点了点头:“淑芸,谢谢你!” 可这种幸福并没有持续太久,右臂隐约的疼痛感,让几乎陶醉的关索再次回到了现实,当日被吴军团团包围的险情,让他几乎有些后怕。 很多事情,依旧等着自己去完成,并不会因为眼前的温情而结束。 “抱歉,淑芸……”关索缓缓地低下了头,沉声道,“我仍在为先父服丧,此刻又在军中,不可去想别的事情!” “我的征战还没有结束!” 情意不在,关索的眼中只剩下肃穆。而鲍淑芸,同样脸色一黯,心中怅然若失。 你,连哄哄我都不会吗? “我知道……”鲍淑芸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吴班都督他们都在县令府邸,今早也差人问候你的情况。” “我知道了!”关索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你能理解我!” 鲍淑芸淡淡地一笑:“我为你准备了一套新衣,少时会让侍女送来。” “我二兄那里可能还需要我帮忙……我先走了……”鲍淑芸说到这里,脸上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不舍和伤感。 这一别,不知他何时再会想起自己。 可就在鲍淑芸即将走出房间的时候,关索忽然一咬牙,喊道:“淑芸!” 佳人痴情如此,自己如果再扭扭捏捏,反倒是不痛快了。 回想那日几乎丧命与吴军之手,既然上了战场,谁能保证自己一定可以活过明天…… 那便不要让自己留有遗憾! 看着鲍淑芸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关索鼓起勇气,深情地说道:“此番我若不死,定要娶你为妻!” 鲍淑芸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幸福感所冲击,脑子晕晕地,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两年来,自己屡屡推掉父亲安排的婚事,只因她的心里,除了关索已容不下他人。 她多么害怕这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也许关索有一天会在成都娶妻生子。 现在有了这句话,自己的一番等待,终于没有白费。 晶莹地泪花在眼眶中闪烁,鲍淑芸努力控制着自己,紧咬嘴唇,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等你!等你凯旋归来的那一天!” 第94章 少年降卒 随着鲍淑芸的离去,关索也逐渐将自己重新投入到战场之中。在穿戴整齐后,他立刻前往县令府邸寻找吴班。此刻吴班正在与王宇等人商议军机,看到关索到来后,顿时又惊又喜。 “二郎君,身体可觉得无恙!”众人皆是关切地问道。 “已无大碍!”关索淡淡地一笑,随即正色道,“都督,战情如何了?” “王直麾下的吴兵被我军杀得十不存一,另有数人被王将军押回当阳。”吴班兴奋地说道。由于当日关索的昏厥触怒了不少汉军将士,因此在一番奋力追杀下,枝江那伙吴兵可谓是死伤惨重。 “眼下几处吴兵皆无动静,只是车骑将军命周英送来一封书信,二郎君不妨一看!” 吴班说完,便将案几前的一块白帛递给关索。关索接过后仔细一看,方知名巧马钧已到了张飞营中,而张飞也命他打造十辆投石车等一众攻坚器械,并决定在五日后大举进攻朱然大营。 “车骑将军令我等在后方呼应……只是我等几番苦战,此刻能战士卒不过千余人,还要守卫当阳,着实有些棘手……”吴班说到这里,也是苦恼地叹了口气。 “何况我等若要进攻朱然大营,必须渡过漳水到达高林亭。”王甫也是皱眉道,“虽然士卒们这几日已在抓紧打造木筏,但如若遇上东吴水军,那便是驱羊入虎。” 众人皆是没有好的对策,就连关索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即便张飞有十辆投石车强攻朱然大营,也未必能一举攻克,一旦强攻失败,汉军的士气必然大受打击,再想强攻便绝无获胜可能。 在这个年代,如果只从外部强行拔寨,难度极大,即便获胜,也必然元气大损。 “如果可以从内部的话……”关索细细地思索着。 猛然间,关索想到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主意。 在快速理了一遍思路后,关索连忙问道:“都督,前日擒获的骆统及众吴兵呢?” “都在校场押着,正和众人商议如何处置他们。”吴班淡淡地说道,“骆统由于肩上带伤,被单独关押在一间民宅内。” 一听关索关心起被俘虏的吴兵,周仓顿时狐疑地问道:“二公子,你该不会又想将他们全部释放了吧……” “那得看他们是否命好了!”关索微微一笑,随即对吴班说道,“都督,我想知道这些士卒的姓名和所属部曲!” 听到关索这话,吴班与王甫对视一眼,不由大笑道:“王参军早料到你会这般做!” 说完,吴班便命士卒将几卷名册递给关索,上面详细地记录着这些士卒的姓名、职位与所属部队。 关索快速浏览了一遍后,发现名册上的士卒数目与实际擒获的吴兵相去甚远,便忍不住问道:“都督,这些名册是否没有记录完全?” 吴班点了点头,回答道:“不少吴兵的负章丢失,因此未曾记录在案。” 由于被擒获的吴兵大多是新兵,他们从军时间才数个月,并不是很清楚丢失负章的后果。不少人在汉军冲寨的战斗中,负章已被踩得支离破碎,还有一些人再被押往当阳的路上,负章遗落,也未曾捡回。 听到吴班这般说,关索不由得心中一喜,继续问道:“那王直麾下的吴兵,可与江陵吴兵一同关押?” “未曾。”吴班如实说道,“这些人此刻正关押在当阳牢房内,我已饿了他们几日,正准备今日拷问一番,看看能不能获得有用的枝江军情!” “天助我也!”关索顿时兴奋地握紧了手中的吴兵名册。 且说那五百余名投降的吴兵皆被关押在城中校场,这次汉军连营帐都没有发给他们。而隆冬之际天气又极为寒冷,每到夜晚,那群降卒便被冻得苦不堪言,只好紧挨在一起相互取暖。 然而更要命的是,汉军这几日分发的粮食也明显少了许多,从先前的一日两餐,每餐一碗米饭,到后来的一日一餐,而且每餐的饭量也开始逐渐减少。 若是换作自家军营,这伙吴兵早就造反了。可现在身为俘虏,手无寸铁,校场上又有四百汉军手持兵器看管他们,纵是他们每个人都饥肠辘辘,也是敢怒不敢言,深怕汉军一个不高兴,拿自己祭旗。 这一日,负责看管校场的乃是周仓。吴兵深知此人乃是关羽死忠,自关羽死后便对吴兵恨之入骨,因此人人都对周仓心存畏惧,深怕他是来这里折磨自己的。 不过今天,周仓还带来了一个满脸尘土,衣衫褴褛,长得十分俊秀的少年吴兵,两只手腕上满是绳索留下的绑痕。 两个汉兵将此人押到吴兵面前,周仓直接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那人的屁股上,口中还骂道:“吴狗!给我进去!” 那名少年挨了这一脚后,直接重重地扑倒在地,可能是因为摔得过于疼痛,少年也不由转头怒视周仓,双拳也不由捏得咯咯作响。 “怎么?不服吗?”周仓冷笑一声,突然甩动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在那名少年的背上。那人闷哼一声后,便狠狠地转回头去,艰难地爬起身子,往吴军阵中走去。 没想到周仓竟然如此残暴,不少吴兵的目光都转向了他,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畏惧。 “看甚!都给我闭眼!”周仓本就憎恨吴兵,再空甩了几下马鞭后,方才气鼓鼓地回到校场账内。 那名挨了打的少年则没走几步,便缓缓地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不停地喘着粗气。旁边几个吴兵见了,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喂,小兄弟,没事吧……” “谢谢……”那人有气无力地惨笑一声,随即瘫软地翻坐在地,满脸都是筋疲力尽的感觉。 “小兄弟,看你面生,你是哪来的呀?”其中一个吴兵忍不住问道,“应该不是从江陵来的吧。” “我是王直将军麾下士卒,五日前被蜀军抓至当阳!”那人如实回答道。 “原来是枝江来的……”几个吴兵也知道王直领兵追捕鲍家庄,却被汉军击杀一事,心里也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唉,蜀军如此强盛,东吴焉能抵挡……” 压抑的气氛一直在吴兵之中持续到中午,直到周仓命令伙夫分发米饭,众人才稍稍提起精神。然而,当这些吴兵看到自己碗里的米饭已不足原先的一半时,压抑瞬间便转变成暴怒。 “我等既已投降,为何连一碗米饭也舍不得!”终于,一名忍无可忍的士卒站起来高声大嚷道。当日便是此人在济云河边,怒骂徐详与胡综冷血无情。 “粮草我军尚不够吃,焉能浪费在你等身上!”周仓正在监督伙夫们分配粮食,看到有人胆敢高声抱怨,也立刻破口大骂道,“既是俘虏,便闭上嘴巴乖乖等候发落!” “岂有此理!” 可那名降卒的脾气似乎也极差无比,正想高声与周仓理论,但身旁的其他吴兵急忙将他拉住,示意他少说两句,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惹怒周仓。 然而为时已晚,只见周仓一手拿起马鞭,叫骂着冲了过来:“汝这吴狗,还敢顶嘴!我先赏你一鞭子!” “住手!” 眼看周仓将要用马鞭抽打这降卒,先前那个挨了周仓打的少年吴兵霍然起身,高声喝斥周仓:“久闻汉军乃仁义之师,今日竟屡屡鞭笞降卒,仁义何在?” 第95章 孤身潜入 校场上的一众吴兵俘虏全都噤若寒蝉,忐忑地望着周仓和那个少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怎样恐怖的事情。 “该死的吴狗!焉敢辱我大汉!” 少年的话显然激怒了周仓,只听得一声暴喝,周仓立刻调转目标,马鞭径直抽向那名少年。少年躲闪不及,只听得一声闷哼,少年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左额角上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鞭痕。 而顶撞周仓的那名降卒看到少年为维护自己竟挨了鞭子,顿时怒发冲冠,咆哮着冲向周仓:“畜生!我和你拼了!” “不可莽撞!”少年顾不得脸上的疼痛,急忙喝止那名降卒。如若在这里和周仓起了冲突,不仅是他们俩,恐怕所有吴兵都会受到牵连。 另有几个吴兵也赶紧将那降卒抱住,而周仓也因为吴班先前关照,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便冷哼一声,骂道:“汝等好自为之,若再敢撒野,我见一个杀一个!” 撂下一句狠话后,周仓独自回到帐内吃喝起来,众吴兵方才松了口气,那名降卒则第一时间来到少年身边,关切地问道:“小兄弟,可曾伤着?” “区区一鞭,挨得住!”少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额角上却已开始渗血。 看到少年这般模样,那名降卒心中不忍,立刻激动地说道:“小兄弟,敢问姓名。我何超来日必报此恩!” “我乃丹阳故鄣人,姓徐名力。”少年微微一笑,“同为江东兄弟,何必言谢!既沦为阶下囚,自当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就这样又饥饿地撑过了一日,等到了第二天早上,大量吴兵已是饿得头昏眼花,力气全无。就在众人不知道何时能结束这地狱般的折磨后,吴班突然又带领四百士卒来到校场。这样一来,校场已有八百汉兵,人人手持兵器,这恐怖的氛围,让吴兵上下尽皆胆寒。 “当阳城内粮草已然不多,我军焉能久留汝等在此?”吴班也不和他们啰嗦,直接挑明来意,“但我大汉乃仁义之师,今日便放汝等离开当阳,另投他处吧!” 听到吴班要将他们尽数释放,这群吴兵非但没有很高兴,反而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忍不住说道:“将军!如今天寒地冻,我等又腹中饥饿,离开此地,定然死在荒郊野外!” “这与本督无关!”吴班冷冷地说道,“我不杀汝等,已是仁至义尽,休得再寸进尺!” “将军,我等是真心归降,还望收留!”不管是权宜之计还是出自肺腑,仍有数十个吴兵对着吴班苦苦哀求道。 “前番东吴背盟袭我荆州,乃无信之辈,本督又岂能相信汝等鬼话!” 吴班怒哼一声,随即右手一挥,八百汉军手持兵器上前,将这群降卒全都押到当阳城南门外,而王宇则亲自押着一人,在门口等候多时。 此人面黄如土,身形消瘦,衣服上血迹斑斑,正是被汉军俘虏,刀伤未愈的骆统。很明显,他在汉军的“照顾”下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也就仅此而已。 吴班将这些降卒尽数交给骆统,然后说道:“久闻骆公绪心怀仁义,此番回到江陵,可让孙权以江东生灵为重,早早投降!天子念往日情谊,或可饶其不死!” 吴班如此嚣张的劝降,骆统此刻也实在没力气去争辩什么,只有带着这五百余名降卒前往江陵。 由于吴班没有给他们任何马匹,因此包括骆统在内,众人皆是徒步行走。可饥寒交迫之下,哪有多少力气可以赶路。 “将军,我等真的要回江陵吗?”骆统身后的一名士卒突然跪倒在地,哭丧着脸问道。 骆统也知道这些吴兵备受煎熬,可他又能改变些什么,只有艰难地叹息道:“眼下不回江陵,又能去……呜……” 突然,骆统瘦弱的身躯莫名地一晃,随即向后倒去。几个离得近的士卒连忙将骆统扶住,却见骆统双目紧闭,脸色惨白,怎么喊都喊不醒。 其中一名士卒察觉到骆统浑身发烫,连忙用手去摸骆统前额,顿时惊呼道:“不好,公绪将军高热不止,若不及时医治,必有性命之忧!” “可这里离江陵至少还有两日路程啊!” “就是啊,若去江陵,骆将军必定性命难保!” 骆统平日里体恤士卒,颇得众心。眼看他病重至此,众士卒既是焦急,又是无能为力。 而且这五百余名吴兵并非编制整齐,而是分别来自当日的东吴四将,因此并无军侯、屯长,只有几个都伯,也难以号令所有人。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先前挨了周仓一鞭子的徐力突然站出来说道:“诸位,且听我一言!若想救公绪将军性命,不如我等立刻去朱然将军大营!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好啊!”何超也第一个表示赞同,“听说从这里到高林亭,只要一日路程!” 这伙吴兵早已饿得双腿发虚,只要能尽快吃口饭,哪管去哪里,何况朱然也是东吴将领,怎会对他们见死不救。 而且由于徐力先前替何超挨了那一鞭子,众人对他颇有好感,因此对于他的提议也深表赞同。 “行,就去朱然将军大营!” 在众人一致同意后,徐力亲自背起骆统,五百余名士卒立刻调转方向,前往高林亭。 由于这伙吴兵没有离开很远,因此他们的动向很快便被当阳城外的汉军斥候发现,斥候也立刻将此事汇报给吴班等人。 “吴兵尽数西行,定是去了朱然大营!”王甫立刻分析道,“必是二郎君所为!” 原来,在从来自枝江的那群吴兵那里套出情报后,关索精挑细选后,便选中了这名叫徐力的士卒,将他的衣服负章等物全数换上,连名字也一起用了。在吃了顿饱饭后,关索便在周仓的帮助下,混入校场的吴军之中。 而江陵的吴兵先前虽与关索在沙场上拼杀过,但那时的关索戴着面具,从未以真面目视人,因此他们即便看到关索的脸,也绝对想不到此人就是那个让他们闻风丧胆的白马鬼将。 特别是他们也从未见过枝江的吴兵,断然无法识破关索的伪装。 至于挨了周仓几鞭子,那都是苦肉计而已,为了能让吴兵相信自己,关索豁出去了。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能潜入朱然大营,伺机发难,为汉军提供更多的可趁之机。 “但愿二郎君能瞒过朱然……”吴班却是十分的担忧,“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二郎君此举实在太过胆大!倘有疏失,让我如何向陛下与车骑将军交代!” “正因如此,朱然则不会怀疑二郎君!”王甫则是对关索的计策充满信心,“何况二郎君见识不凡且心细如尘,我料他此行必然无恙!” “我等征战多年,居然要君侯之子亲赴险地,着实惭愧!”一想到关索孤身潜入朱然大营,周仓一边自嘲,一边连连摇头。 “周仓,你那一鞭子可真是够狠!”王宇则忍不住嘀咕道,“若是二郎君容貌被你毁了,你如何向关夫人交待!” “是二公子叮嘱我千万不要留情!”周仓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何况脸上留疤又能如何,二公子身为武将,容貌太过俊俏,正好添点威严霸气!” 周仓这话说得,倒也让众人不禁发笑。就在这时,张瑞大步走进大堂,拱手道:“都督,四百木筏已尽数打造完毕,请都督验收!” “好!” 吴班当即一拍案几,起身道:“传令三军,今夜好生休整!后日子时造饭,丑时出发,本督与诸位率领一千兵马,前往高林亭!” 第96章 骗取信任 被汉军释放的五百余名士卒一路往西,前往朱然大营。只是天寒地冻,不少饥肠辘辘的士卒起初还能坚持,但到了晚上,寒气更甚,便再也撑不下去,一倒下去便再也无法苏醒。行到绿林山时,队伍里已少了近百人。 “咚……”又是一名士卒浑身冰冷地扑倒在地,众人急忙上前一看,已然气息全无,一命呜呼。 “唉,又死了一个……” 自打进了绿林山,一路上便有不少当日汉军伏击甘宁时遗留下来的尸骸,难免让众人觉得无比压抑。此刻又死了一名同伴,士卒们更是兔死狐悲,心中着实难受。 “他是贾华将军麾下的骑卒,随着大王回江陵时,被那名鬼面蜀将射穿了肩膀,然后押到了当阳……”一名认得此人的士卒连连摇头,“可惜还是去了……” “这样的肩伤,如何赶得了路!蜀军实在太残忍了!”又有一人实在看不下去,愤愤不平地骂道。 “就是就是!让我们饿着肚子,在寒夜里等死!” “那吴军也不是好人,竟直接把我们扔给蜀军!” 此起彼伏地咒骂,埋怨回想在耳边,关索默默地背着骆统,低头不语。 何超见关索脸色不是特别好,便忍不住问道:“兄弟,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很好。”面对何超的突然关心,关索倒是有点不适应,只是淡淡地回答道。 此刻的众人皆是筋疲力尽,瑟瑟发抖,其中一名都伯高声提议道:“我看大伙都累了,不如暂且在这里歇息片刻,然后再赶路吧!” “可是这么冷的天,要是不动一动,怕是会被冻死啊!” “唉,要是能生火就好了!” 这些被俘虏的吴军,除了装备被收缴以外,随身携带的火石也都一并被没收,此刻身上除了几件衣裤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就在众人愁眉不展的时候,关索突然高声说道:“我有一法,或许可以生火!” 很快,关索便找来一根相对粗壮的树枝,并用尖石在上面凿了一个小洞。接着,关索选了一根和洞口粗细差不多大小的木棍,然后将木棍插进小洞,双手快速地搓动木棍,使其快速旋转。 “这么根小木棍能做什么呀……”众人皆是不解地看着关索,难道他真打算用木头来生火吗? 然而,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关索的面前,竟然缓缓地腾起一丝青烟。 在隐约看见火苗之后,关索立刻拿起身旁的一片枯叶,放在洞口旁边。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这片枯叶竟燃烧起来。 “着了!着了!”欢快激动的呼声响彻绿林山。 只要有了火源,剩下的火堆便能轻而易举地点燃,众士卒一起动手,很快就在绿林山内架起了数十个火堆,众人围在火堆旁烤火取暖,身子总算暖和了许多,人也逐渐有了精神。 众人皆开始称赞关索的本领。何超坐在关索的右边,也不停地拍着关索的肩膀,笑道:“兄弟,这次多亏你了!” 这何超身高八尺,力气也是不小,关索的右肩被他猛拍了几下,不禁牵动了右臂的箭创,让关索不由得表情一僵。 看到关索稍稍动了动自己的右臂,何超忍不住问道:“你受伤了?” “被蜀军射伤的……”关索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幸好只伤了皮肉。” “你既是受伤,何必还要背着骆将军!”何超不由得大感意外。 关索望了一眼身后不远处,仍旧昏迷的骆统,感慨道:“骆将军学识渊博,又心怀仁义,我不忍他曝尸荒野。,因此想把他带到朱然将军寨中!” “何况众人皆是饥寒交迫,我稍微辛苦些,也算不了什么。” 何超见关索这般仗义,心中对他的好感也是多了几分,他随即拍了拍胸脯,自信地说道:“别看我没你壮实,但力气未必输与你!等下就让我来背骆将军!” 关索点了点头:“我若是实在背不动了,便请大兄来背!” “好,就这么说定了!”何超笑呵呵地说道。 眼看何超和自己的关系不错,关索沉默了一阵后,终于决定进行下一步计划。 “敢问兄长从军几年了,眼下还有何家眷?”关索故意去问何超。 听到关索询问家眷,何超豪放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一丝温情:“我父母已亡故多年,家中只有发妻和一个女儿……她还不满五岁……” “我也是几个月前才投得军,此番是我第一次随军出征!”何超说到这里,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本想着杀敌立功,让妻女过点好日子。不想眼下竟在这里受冻挨饿!” “那日兄长不应如此鲁莽顶撞周仓。他只拿马鞭对付我们,已是万幸!”关索微微摇头,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真得有点入戏了。 “我就是这脾气,改不了的!”何超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感激地看着关索,“谢谢你替我受了那一鞭子!” “一点小伤,不碍事……”听到何超再次向自己道谢,关索微微一顿,淡淡地回答道。 何超注意到关索仿佛是有心事,便忍不住问道:“兄弟,看你心神不宁,是不是也想家了?” “我家中尚有老母和一对年幼弟妹……从军两年来,与他们聚少离多……”关索这话倒也不是完全撒谎。东征已有四个月,他确实挂念胡氏、关兴与关银屏,想来他们一定在成都十分牵挂自己。 听到何超和关索先后提起家人,又有一名士卒悲伤地说道:“我本在江夏务农为生,不想被吴王强征入伍!蜀军如此厉害,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老父!” “我也好想我两个儿子!” “我想回家……呜……” “我不想死啊……” “什么狗屁‘解烦营’啊,全是骗人的……” 关索曾经当过三个月的士卒,对士卒的生活十分了解,也很知道他们的软肋。而悲伤的情绪又容易在绝望的人之间快速传播。 诚如关索预料的那样,山林间此起彼伏地啜泣,呜咽声回荡在他的耳边…… 可关索心里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在悲凉的同时,隐约还有一些负罪感…… “罢了,既已开弓,便无回头之箭!”关索还是在内心一遍遍地告诫自己。 “还剩下一件事……” 关索再次望了一眼何超的后背,上面正系着一样东西。 负章。 休息了大约半个时辰,天气越发寒冷,众士卒见不宜长留在绿林山,便纷纷熄灭火堆,继续相互扶持地向西前行。 只是,还是有数十名受伤的士卒,没有挺过这个夜晚,倒在了绿林山内。其中有些人虽然只是昏迷过去,但筋疲力尽的众人,着实没有办法将他们带走,只有狠心地将他抛弃在山林之间,自生自灭。 不是谁都像关索一样,可以背着骆统走上几十里路。 虽然何超曾替关索背过一会儿骆统,但是走了没几里便支撑不住了,饿了好几天肚子,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不过奇怪的是,自何超背过骆统后,他背上的负章便奇怪地不见了,他问了这期间帮忙搭把手的关索,关索也说没见过。 不过何超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卒,又入伍没几个月,对负章的遗失并不太当回事,何况身边还有那么多人没有负章。 第二日巳时,这伙凄惨无比的士卒,拖着沉重艰难的步伐,来到了绿林山西面不知多少里的一处土丘上。众人向西了望,只见前方竟有一条宽广的大河。 “各位,前面便是漳水了!”一声激动的欢呼从人群中响起。 “万岁!” “终于有水了!” 数百士卒无比渴望地奔到了漳水河边,开始大口大口地畅饮河水,这段日子以来,着实让他们渴得难受,眼下虽然吃不到饭,但先喝点水润润喉咙,多少能让身体舒服一些。 “尔等是什么人!” 突然间,几艘小船从北面顺流而下,每船皆有十余名吴军士卒,个个手持弓弩,瞄准了他们。 第97章 进入吴寨 且说朱然在数日前收到陆逊回信,陆逊在信中推断当阳汉军必是从荆山走小路偷渡过来,并令他速派一支兵马前去当阳北面探听,若有其余汉军增援当阳,一定要加以阻截。 只是那几日张飞一直将万余士卒列阵吴军寨前,摆出一副要大举进攻的架势,因此朱然不敢轻敌,指挥吴兵严防死守,前往当阳北面的事就暂时耽搁了数日。 在确定张飞实际上是虚张声势后,朱然正想派兵前往当阳北面的荆山脚下,忽然孙权使者到来,令朱然严守高亭林大寨,不可擅自分兵,并告知朱然军中极可能有汉军内应。 其实朱然当初对关索埋伏夹石山营救关羽一事也是心存疑惑,总觉得若非有人提前告知关索,绝无可能这般巧合,因此他对孙权的警告也不敢大意。 此时朱然营中有崔禹、刘邵、史迹三位偏将军,他们皆与朱然相识多年。其余裨将军,牙门将和校尉,不少人都在朱然麾下效力许久。在没有证据前,朱然也不敢轻易怀疑任何人,以免影响军心。 不过当阳的失陷还是让朱然提高警惕,他一面加派士卒在漳水河上巡视,一面派校尉于立领兵五百,驻扎在离大营最近的南漳渡口,以防汉军突然袭击。 可当他再一次收到陆逊书信时,朱然却是震惊地得知当阳汉军败孙权、擒骆统、斩杀贾华,王直的事迹。他从未想过这支汉军竟这般大胆,兵不过两千还敢出城迎敌,把吴军后方当自家后花园一般乱窜,还连战连胜。 不过在看到谭雄率领一千士卒前来助战,朱然也稍稍安心。他当下便命谭雄将水军驻扎在南漳渡口,严防当阳汉军。同时,朱然又命军中工匠加紧制造超长箭矢,给总计八架六石床弩准备弹药,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日,朱然正在亲自验收新打造的箭矢,忽有士卒来报,说是有大量来自江陵的吴军士卒,带着受伤的骆统来到漳水东侧河畔,请求朱然收留。 “骆公绪?”虽然朱然知道骆统被擒,但并不知道汉军已将骆统释放,因此他也倍感吃惊。 谨慎地思考了一番后,朱然立刻传令,让谭雄领兵去漳水河畔,先把骆统接入寨中。 半个时辰后,谭雄便带回了依旧昏迷不醒的骆统。朱然见果真是骆统,且伤势严重,急令军医诊治配药。 “将军,那些吴兵该如何处置?”谭雄这时又忍不住问道,“外面天寒地冻,适才末将未将他们接进营寨,已让他们满是怨言。” “他们之中不少人身上带伤,听说又有数日不曾吃饭,此刻正饥寒交迫地倒在漳水河畔。” 听到谭雄这般说,朱然沉默一阵后,方才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约有三百余人!”谭雄如实回答道。 “三百……”朱然眉头紧锁,思考汉军释放这些士卒,究竟有何目的。 如果说汉军真的只是大发慈悲,而没有在这些士卒里做手脚,朱然可不信。万一有汉军细作混进寨中,那就十分危险了。 可是,如果完全把这些士卒拒之门外,又未免太冷血。若此事在吴军传扬开来,也势必影响军心,毕竟寨外许多都是江东子弟。 何况这些人被关在当阳,或许能有汉军的情报也说不定。 再经过一番权衡利弊后,朱然正色叮嘱谭雄:“先将他们分批带入寨内,并严格核实身份!身份清晰者,方能给予米饭!” “唯!”谭雄考虑地没朱然那么深远,只是同为江东人,势必不想对这些吴兵见死不救。 很快,漳水河畔的那群吴兵看到朱然终于派船只前来接应,个个都欢呼雀跃,激动不已,有些甚至留下了眼泪。 “兄弟,我们终于得救了!”何超难以克制地搂住关索,“多亏你提议来这里!” “是啊,终于可以进去了!”关索脸上则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接下来便要小心行事了! 两个时辰后,骆统在军医轮番的灌药扎针下,总算缓缓地苏醒过来,尽管病势还是十分沉重。不过趁此机会,朱然也详细地向骆统询问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大王万金之躯,怎可轻动!连累诸多将士,更挫动江东士气,岂明君所为!” 当着骆统的面,朱然只能把这番话憋在心里。如若此次出征当阳的不是孙权,恐怕未必会有如此惨败。 这时,偏将军崔禹进帐禀报道:“将军,所有士卒的身份皆已核查完毕,约有百余人遗失负章,其中多有身份不明者!” 负章上会记载士卒具体编制,通过此物可以更快地找到他们的伍长、什长等上司,然后层层指认身份,以防出现敌方冒充。 但是这伙吴兵由于人员组成十分混乱,一些士卒既没有负章,又没有找到直接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上司,这让朱然怎么想? 更现实的是,这伙人先前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在患难时可以互帮互助。可如今一些负章完好的士卒吃饱饭后,为了避免惹祸上身,便对那些遗失负章,且关系不熟的同伴袖手旁观,任凭他们喊破喉咙,也不去指认他们的身份。 义气深重的何超也不幸成为了倒霉蛋,他当然不会知道他的负章是关索趁他去背骆统时,偷偷做手脚解掉的。 一听只有百余人,朱然便毫不犹豫地说道:“将遗失负章的,尽数逐出大寨!” “义封,这……”骆统闻言,顿时一惊。 “负章乃核实身份之重要凭证,岂能遗失!”朱然正色道,“既是身份不明,我不杀他们已是仁至义尽!” 为什么汉军一定要把骆统也放了?一来是这些吴兵给朱然的见面礼,二来是需要用到骆统的仁厚。 “他们在当阳已被蜀兵饿了多日,外面又天寒地冻,你若将他们赶出营寨,岂不让他们去死!”骆统却是不顾虚弱的身体,义正言辞地争辩道,“都是江东百姓,并非蜀兵,义封何故如此绝情!” “既是公绪说情,我便暂时将他们关押在东营校场。待我将此事告知伯言后,再看他如何定夺。”看在骆统的面子上,朱然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残忍,只有退让一步,并让崔禹稍稍分给他们一些米饭,以免有人饿死。 崔禹点了点头,又说道:“另有一名士卒,唤叫徐力,自称来自枝江,隶属裨将军王直,负章却未曾遗失!” “王直……莫非他也是被汉军擒住的吗?”朱然知道王直追捕鲍家庄,却反被汉军斩杀一事,但也多了一些疑虑。 “确定只有他一人隶属王直吗?”朱然不禁严肃地问道。 在得到崔禹肯定的回复后,朱然顿时陷入了沉思…… 其实当初吴班等人认为关索孤身潜入吴寨,想要得手的难度太大,不如让几个汉军士兵一起假扮成被俘虏的枝江吴兵,一样不会被江陵吴兵认出。但是关索知道朱然定会严加审核,一旦有人露出破绽定会全部牵连。 对此王甫也是深表赞同,而且一个人行动,朱然虽然会有所怀疑,但是也会因为人数较少而掉以轻心。 “听说正是此人将骆将军从当阳一路背至大营!”崔禹这时也不由得多了一句嘴。 “从当阳到这里,也有七八十里路呢……”骆统忍不住感慨道,这么说来,自己也欠了这个叫“徐力”的士卒大大人情。 “速传他来中军大帐!”朱然则豁然起身,严肃地说道。 第98章 演技一流 中军大帐内,朱然正襟危坐在案几前。很快,化名为“徐力”的关索走进帐中。 “小人徐力,拜见昭武将军!”没有任何的不自然,关索单膝跪地,向朱然行礼。 朱然打量了关索一眼,第一感觉就是此人身板相当壮实,在普通士卒里并不多见。 一种奇怪的感觉,顿时环绕在朱然心头。 朱然没有急着问话,关索便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连看也不去看朱然,这个时候,他不能露出一点心虚的痕迹。 “既然你是王直麾下的士卒,便将当日战情详细说与我听!”最终,还是朱然先开口了。 “唯!”关索早就料到朱然会审问自己,做过准备的他,毫不含糊地开口了。 王直如何被鲍家庄遗留的钱财诱惑,如何在大风林遭到火攻,后来围杀鲍家庄门客时又被一名鬼面汉将阻扰,最终被赶来的汉将王宇斩杀。 这些事情,关索几乎都是照实说的,因此朱然也没有听出什么破绽,只是感叹道:“我知那王直爱财,不想却因此丧命,更损折数百士卒!” 不过,朱然却从关索的话中听出了一些问题,便高声质问道:“既有六人被擒,为何蜀军偏偏放了你?” “回将军的话,其余五人因为身上带伤,去往当阳的路上,便有人昏倒路边,被蜀兵斩杀!”关索心中早有对策,“算上小人,共计三人到了当阳!” “那另外两人呢?”朱然继续追问道。 “蜀军将我们押到当阳后,饿了我们数日,想从我们口中得出枝江军情……”关索说到这里,不由得压低了声音,面露难色,“另外两人,全都被饿死了……” 关索的言外之意,朱然很快便听出来了。 “这么说,你把枝江的情况都说与蜀军了吗!”朱然厉声喝道,他就奇怪为啥只有关索一人来到枝江,看来是向汉军泄密了。 “将军恕罪,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关索慌慌张张地伏地叩首道,“小人家有老母,下有年幼弟妹,全靠小人一份军饷养活!何况小人只是说了王直将军爱财如命和一些早年经历,不敢乱说别的……” “其他的呢?”朱然目光冰冷,沉声问道。 “还有……”关索的脸上越发为难,“吕将军率兵四千驻守枝江的事,也说了……” “不过枝江乃我军屯粮之所这件事,小人实在不敢说!”关索激动地说完后,右手四指向天高举,“小人敢对天起誓,不敢有半句谎言!” 普通的士卒在战场上被俘后,哪能做到绝对的忠贞不屈,稍微说点军情以求活命是在正常不过了。朱然也不想深究关索到底向汉军透露了多少,他沉默片刻后,厉声道:“你若能说出一些蜀军军情,本将这次便饶了你!” “果然问我套军情了!”关索心中庆幸自己有所准备。 “回将军,小人被押到当阳后,知道蜀军在当阳的统帅乃是张飞麾下都督吴班。”关索连忙说道,“还有诸如王宇,周仓,张瑞等人,听说都是关羽当年的旧部!” “这些人因为关羽之死,对我军士卒尤为痛恨。”关索说到这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恐惧,“那个周仓甚至要割下小人的耳鼻泄愤,小人只有说出一些枝江的事,以求保命!” “原来是这伙人到了当阳……”听到这些人的名字,朱然心中也不由一凛。 难怪当阳的这伙汉军战斗力如此惊人,看来都是怀着为关羽复仇之心,特别是周仓和王宇,更曾是关羽麾下的悍将。即是这样,朱然便更不能放松对当阳汉军的防备。 “你说蜀军中还有一员鬼面将军,你可知他是何人吗?”朱然也好奇这个戴着面具上阵的武将,莫非他是见不得人吗? “这个小人确实不知……”关索为难地摇了摇头。 “不过此人在我军的围攻下已身受重伤,小人被俘时,看到他被许多士卒抬往当阳,眼下并不知生死……” 关索说到这里,故作愤恨地说道:“此人杀死我军许多士卒,连宋校尉都被他所杀!何况此人武艺高强,弓马娴熟,定是蜀军虎将,但愿他已毙命!” 关索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实际并没什么机密,让朱然知道也不要紧。何况里面不少事情,江陵的那伙吴兵也都清楚,朱然早晚能知道的话,自己无需隐瞒什么,倒不如抢先说出了,给朱然留个好印象。 对朱然来说,虽然没有得到什么特别有用的情报,但关索的回答倒不至于让他失望,至少态度还算诚恳。 不过朱然还是想多审问他几句,又问道:“你是哪里人氏,从军几年了。” 听到朱然问起籍贯,关索不由心中一喜,连忙说道:“小人是丹阳故鄣人氏,两年前在故鄣从军,随后便一直在王将军麾下。” “故鄣……”听到此人竟是故鄣人,朱然不由脸色微变,原来竟是同乡。 关索清楚这个时代的人非常重视同乡之情。当年吕蒙因为斩了触犯军法的同乡士卒,震动三军。甚至关羽与徐晃因为皆是河东人,虽各为其主,彼此也有不错的私交。 天幸这次从枝江抓来的几个吴兵中有故鄣人,这也是关索冒充此人的原因,希望以此能触动朱然的软肋。 “听闻是你一路将骆将军背至此处的?”朱然忍不住问道。 而关索明显感觉到朱然的语气缓和了几分,也连连点头道:“正是小人!” “你既在王直麾下,为何认识骆将军?”朱然又不禁皱眉道。 “回将军,小人并不识骆将军!”关索镇定地回答道,“小人是感骆将军当年之恩,方才不辞劳苦!” “骆将军对你有何恩德?”朱然顿时奇怪地问道。 “五年前,故鄣一带疾病流行,小人老母也不幸病倒,更因赋税繁多,家中并无余钱去请医匠。”关索徐徐说道,“正是骆将军上书大王,恳请大王减赋息民,小人母亲方能日渐痊愈!” “原来如此……”朱然恍然大悟,骆统上书这件事他也曾听孙权说过,孙权也在众人面前称赞骆统心系百姓。 “那你知道本将是哪里人氏吗?”朱然眉毛一挑,继续问道。 “将军亦是故鄣人氏,小人如何不知?”关索当即拱手道,“能与将军同乡,小人只觉万分荣幸!” “是吗?”朱然用手指轻轻地敲了一下案几,“那你可知本将原先姓氏?” “小人知道将军原是毗陵侯朱公之甥,后过继给朱公为子。”关索说到这里,不由得眼珠一转,“将军本是姓……石?” “石?”朱然微微一愣。 “是,小人想起来了!”关索连连点头,“石头的石!” 关索现在扮演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卒,如何能对所有的事情都知道地这般准确详尽?因此关索故意说错朱然本姓,好让朱然减少怀疑。 正如关索料想的那样,朱然只当关索目不识丁,又因为两个姓氏音调相近,故而搞错,于是冷冷地说道:“本将原名施然,你且记住了!” “是,是!”关索连忙慌张地伏地道,“小人记住了!” 朱然沉默片刻,继续问道:“你身躯魁梧,为何在王直麾下两年,仍为士卒?” 关于这一点,关索在之前拷问的时候也一并作了准备,于是从容地回答道:“回将军,小人曾有两次被提拔的机会,但因王将军爱财,小人实无多余钱财可以给他,故而依旧为士卒!” “为将者于军中收取贿赂乃是大罪,你为何不去军正处揭发?”朱然正色道。 “将军明鉴,小人是何等卑贱之人,家中又有老母弟妹,如何敢得罪王将军?”关索诚恳又无奈地叹息道,“有份军饷养活家人,小人已是心满意足,岂敢再有奢求!” 为了对付朱然的各种问题,关索既用到了从那名士卒拷问出来的东西,又卖弄起自己的历史知识,甚至还临场发挥。当士卒三个月学到的卑微,前世卖保险练出的口才,无一没有派上用场。 最终,在一番交谈之后,朱然并没有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放松了戒备,挥手道:“你且下去吧。” “小人告退。”关索心中一喜,随即辞别朱然,转身离去。 “站住!”猛然间,身后再次传来朱然的声音。 “将军还有何吩咐?”关索表面平静,内心却不免有几分紧张。 “既是公绪对你有恩,你便留在他帐中为其护卫吧。”朱然淡淡地说道,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是因为他和自己同乡?还是因为怜悯他?或者说并没有完全信任他,不想把他编入军中? “唯!” 关索则是心中大喜,想不到朱然居然对自己这么帮忙。 其实关索知道,接替吕蒙镇守江陵的朱然,麾下极有可能存在一些原先隶属关羽,且见过他的江陵士卒。 好在关索早把自己搞得推头土脸狼狈不堪,脸颊上还有额角鞭伤流下的血渍,就算是刘备和他母亲胡氏出现在他面前,也多半认不出这个脏猴就是原本俊秀英气的关索,何况这些已有两年不见的士卒。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如此危机就解除大半了!” 静静地待在骆统塌边的关索,耐心地等待良机。 按照计划,明天早上,张飞就要大举进攻朱然营寨了! 第99章 大举攻寨 高林亭以北,荆山脚下,将近两万三千名汉军士卒正整整齐齐地列队与寨外,等候张飞的指令。为了今日强攻吴寨,张飞甚至将原先陈式驻扎在上庸三郡的兵马全部调来,准备与吴军决一死战。 唯一让大军不快的,是昨天夜里便开始飘起的漫天飞雪,俨然有逐渐增大的势头。 “将军,雪似乎更大了!”张飞身前的征北将军陈式抬头望了一眼纷飞的雪花,忍不住问道,“今日还要攻寨吗?” “废话!军令已出,岂能更改!”张飞瞪大了眼睛,厉声喝道,“便是下刀子,也得强攻!” 临时取消进攻,不仅会影响士气,更可能让位于当阳的吴班等人因为独自行动而陷入险情。何况地面若是积起厚雪,再想攻寨便更加艰难,这其中里的危害,张飞岂能不知。 “西北风大起,与我军有利!此时不攻,更待何时!”凛冽的寒风吹在潘濬的脸上,反倒让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很快,一名张飞的亲兵带着马钧走上前来,朗声说道:“禀将军!所有攻寨器械,都已准备妥当!马从事已一一检查,并无问题!” “好!”张飞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望向马钧,“马德衡,这几日辛苦你了!若你打造之物当真能助我攻破敌寨,我定会在陛下面前为你请功!” “此,此,此乃小,小人……”马钧心中紧张,结结巴巴地说道。一个农民第一次看到大军如此磅礴的气势,显然是不太适应。 “好了好了!”张飞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别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由于张飞原来在益州也听说过马钧的事迹,知道他是难得的巧匠,加上有刘备的亲笔书信,因此这段日子以来,张飞对马钧还算客气。 唯一让张飞难以忍受的就是,马钧那严重的口吃。急性子的张飞每次和马钧谈话,都能把自己气得半死,最后索性让马钧用自己和纸笔交谈。 好在马钧昨日已将攻寨器械的使用方法及时教与众士卒,要不然张飞真担心带着这么一个结巴上战场,会不会出乱子。 “大军等下就要强攻吴寨,你与工匠们就留下营中好生歇息吧!”张飞看马钧脸上满是疲惫,也不为难他了。 听到这句话,马钧方才松了口气,赶紧跑回大寨,这几天确实把他累的够呛。 很快,负责看守漏刻的一名亲兵在确定了时辰后,快步跑到张飞面前,激动地汇报道:“将军,卯时已到!” “好!”张飞将丈八蛇矛重重地往地上一击,随即高喝一声。 “擂鼓!进兵!” 震天的战鼓终于响起,两万三千名汉军将士抱着必胜的决心,走上沙场,目标直指朱然大营。 汉军倾巢而出的消息,很快便被吴军寨外的斥候发现,然后立刻汇报给朱然。 朱然则第一时间带着崔禹、史迹、刘邵三位偏将军登上望楼,远眺北方。很快,不计其数的汉军走出山林,再重新列好队伍后,整齐地向着吴军北营缓缓前进,悠扬的踏步声,隐约传到众人耳中。 “蜀军为何行军如此迟缓?”刘邵忍不住皱眉道,“莫非又是虚张声势?” 先前张飞为了掩护吴班等人的行动,也曾让士卒们在吴军寨前假意进攻,以此吸引朱然的注意力,因此东吴诸将今日颇有一种“狼来了”的感觉。 “蜀军惧怕我军中床弩,就算真的强攻,也不会贸然发起冲锋!”朱然则没有丝毫的大意,“我等再观察一阵。” 汉军前进速度虽慢,但却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很快离吴军大寨只剩下四百步之遥。 “莫非张飞当真要强攻?”看到汉军很快就要进入床弩的射程范围,朱然也不由暗自思忖起来。 汉军忍耐了将近四个月,士气必然有所衰减。选在此时强攻,无非是两个原因。 要么就是张飞孤注一掷,要么就是张飞有十足的把握。 等待汉军的,是寨外三道二十余丈长、一丈宽的壕沟,寨门前的十重鹿角,以及寨内的八座望楼和八架六石床弩,还有寨中的八千东吴将士。 张飞不会不知道吴军有如此铜墙铁壁般的防守,可他还是选择强攻,那就不得不让朱然紧张起来。 “将军,那是什么?”就在朱然沉思之际,崔禹突然手指前方高声说道。 顺着崔禹手指的方向,朱然举目眺望。只见汉军阵中,多了一些配着木轮,高约二丈,且相对宽广的可移动楼台。朱然快速点了一遍,竟有十架之多。 其中,汉军方阵最中间的那架楼橹上,主帅张飞与参军潘濬也站到了上面,看这样子,是打算在视野开阔的地方,指挥这场战斗。 “若是楼橹……未免也太宽太矮了吧……”朱然微微皱眉,一般土山和楼橹至少要三丈多高,以此让弓弩兵可以到达居高临下的效果。 不过这些楼橹后面跟着的十架四轮大车,倒是让朱然更为在意。 大车上架着的粗壮圆木,圆木的末端有着一个巨大的木勺,而且这些后面,还跟着几个推车的士卒,车上装的,全是一块块犹如瓜果般大小的石头。 “那些应该是投石车……”朱然见多识广,很快就知道汉军推的是什么东西。 “连投石车都拿出来了,看来张飞这次是有备而来,绝不是虚张声势!” 想到这里,朱然立刻神经紧绷,火速下了望楼,对众将发号施令。 “崔禹将军,速调西营与东营将士,前来北营集合!” “刘邵将军,速将各类箭矢、盾牌、膏油及引火之物全部运到北营!” “史迹将军,速让南营的顾承将军与南漳渡的谭雄将军与于立校尉严加防范!张飞趁着大雪前来攻我营寨,多半是已和当阳蜀军约定好,无法临时取消。” 朱然治军甚为严格,不消片刻,众士卒与所需物资全部都集中到了北营。望着面前近七千余名将士,朱然拔出佩剑,激昂地喊道:“各位!张飞以卵击石,妄图攻破我军营寨!我等今日若是能挡住蜀军,张飞这路军马便再无东进之力!到那时,便是我军反攻之日!” 朱然的声音越发亢奋:“成败在此一举!诸位且随我奋勇杀敌!守卫营寨!” “奋勇杀敌!!!守卫营寨!!!” 吴军之中很快便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咆哮。在朱然的激励下,七千吴兵也抱着拼死一搏的决心,誓要抵挡住张飞的进攻。 第100章 器械较量 吴军将士在朱然的指挥下,很快便布置好严密的防守。两行刀盾兵全副披挂,列阵于寨门与栅栏后面,负责抵挡汉军抛射出来的箭矢,同时也负责保护好身后大量的弓弩兵。 八架床弩全部位于栅栏后面,一捆捆犹如长矛般的箭矢也准备完毕。说起来,这些东西大半是关羽当年在江陵备下的,如今却被朱然拿来对付汉军,也是造化弄人。 汉军越来越接近吴寨,望楼上的崔禹忍不住说道:“将军,蜀军离寨已不到两百五十步,是否发生床弩!” “再等片刻!”朱然知道“强弩之末,力不穿鲁缟”的道理,虽然汉军先锋已经进入床弩的射程范围,但此时攻击,难以发挥床弩的最大威力。 “将军,蜀军离寨已不到两百步!”过了一阵,崔禹警惕的声音再次响起。 “床弩发射!” 随着朱然的一声高喝,吴军北营也接二连三地响起了同样的号令,众长官一一将此命令传达给下级军官,最终传到负责八架床弩的士卒耳中。士卒们立刻开始安装长箭,一起拉动弓弦,对着汉军进行猛烈的射击。 八支一丈有余,宛如长矛的的粗长箭矢,呼啸而出。这样的箭簇几乎是普通箭矢的五倍大小,寻常的圆木盾牌或是方型大盾,是根本无法抵挡的。 “咚!咚!咚!” 然而,汉军并非没有准备,张飞这一次则带来了新式防具。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五十名汉军士卒,人人身穿小铠,双手举着一块高约七尺,宽约四尺,厚度半尺有余的重型木盾,吴军床弩发射的粗长箭矢,全都钉在了上面,有几支甚至还掉在地上。 这种重型木盾由马钧构思而出,选材于荆山最为粗壮的树干,外层包着浸水湿牛皮,内层有卡槽,可让双手反握。汉军中最为强壮,且敢死无畏的三批士卒,架着这些木盾,缓缓地逼近吴寨。 为了激励士卒,张飞甚至让自己的儿子张苞身先士卒,与众死士一起上前。眼见三军主帅的儿子都亲自上阵,众人岂有后退之理。 “果然是有备而来!”朱然心中一凛。之前斥候便看到汉军这几日一直在荆山中伐木,看来确实是打造了不少好东西。 自马钧来到张飞营寨后,张飞便将军中和临沮一带的能工巧匠全部调拨给他,甚至让大批士卒协助马钧伐木。最终,马钧在十日内建造了十辆投石车、十架配有轮子的矮型楼橹,以及数十面厚实的木盾。 不过这样的木盾未必能长时间抵挡住床弩的射击,而且随着汉军的不断前行,箭矢给盾牌的冲击也会越来越大。 “再连发三次!”朱然毫不气馁地继续下令。 又是三轮猛烈地射击,但汉军的脚步依旧没有停止,重型木盾依旧牢牢地守护着最前排的死士。 “将军,还是无法射穿!”望楼下的史迹在收到床弩士卒的反馈后,连忙高声对朱然喊道。 “不要紧张!”朱然却并没有出现慌乱。根据他的观察,床弩的这几次射击,箭矢都牢牢地插在重型木盾上,并无一支掉落。 “好!如此下去,终能击穿这些木盾!”朱然始终对自己的床弩充满信心。 “将军,蜀兵登上楼橹了!”就在这时,朱然耳边又传来了崔禹的声音。 朱然定睛一看,只见汉军已将那十架楼橹停下,并给每架楼橹安排了四名士卒。其中两名弓箭兵,两名盾兵,盾兵皆是双手各持一面圆盾。 很明显,汉军是打算利用楼橹对吴军营寨进行射击,而朱然却是相对镇定地说道:“蜀军楼橹离这里还有一百五十余步,不用太过慌张!” 可就在这时,一处楼橹上的汉兵,突然张弓搭箭,对着吴军北寨抛射而出。这一支箭矢穿过鹅毛大雪,从天而降,直直地插在一处鹿角上。 不少吴兵皆是一阵惊愕,这一箭竟然能射到这么远的地方! 站在望楼上的朱然也是震惊不已,可就在这时,一阵猛烈的强风夹着雪花,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这一刻,朱然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狡猾的蜀军……”朱然现在方才明白,为何汉军一定要在这样的大雪天强行攻寨。 其实眼下,汉军与吴军的弓弩兵,最大射程皆在百步左右。但汉军从北面发动进攻,抛射出来的箭矢,在猛烈的西北风帮助下,射程自然比平时更远。同样,吴军的麻烦就在于,顶风射箭,必然阻力大增,射程也会随之变短。 难怪今天的床弩,威力似乎都比几个月前下降了。 想明白这一层后,朱然立刻下了望楼,急切地崔禹说道:“让八架床弩,全部对准蜀军的楼橹!速速准备盾牌,抵挡箭矢!” 然而,汉军的重型木盾又是将床弩射出的超长箭矢,牢牢地挡了下来。 这个时候,汉代床弩的一个问题就体现出来了。 虽然射程与杀伤力惊人,缺无法调节高度,只能平面射击。如果吴军想用床弩攻击这些移动楼橹,就必须射穿汉军的重型木盾。 “可恶,还真是坚硬啊!”看到这些重型木盾还是没有被刺穿,朱然不免有些焦急。 这时崔禹却忍不住说道:“将军,何不用油布包裹长矢前端,然后点火焚烧,以火箭灼烧木盾?” “此法我亦想过……”朱然微微皱眉,“只是我看蜀军大盾正前方皆裹了湿牛皮,纵是用火,也只恐无法点燃。” 朱然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还是咬牙道:“姑且试上一试吧。” 不出朱然所料,火箭虽然成功钉在了木盾上,但因为湿牛皮上的水分较多,且浸湿了木盾表面,短时间内无法造成燃烧,反而是被火包裹着的箭矢烧成了两截。 “罢了,膏油乃极其重要之物,寨中储备亦是不多,不可再挥霍了!”朱然见此情景,还是打消了火烧木盾的念头。 不过,汉军之中也同样存在一些隐忧。 中央楼橹上的潘濬,注意到举盾前行的不少死士,脚步逐渐变慢,身形不开始稳,便立刻对张飞说道:“将军,不少死士皆开始出现疲乏!” 马钧制造的这些重型木盾,每面都要百斤上下,这还不算钉在上面的超长箭矢,抬着这样的重物前行近百步,已是体能到达极限。 “速速换人!”好在张飞早有准备,便将手中的红旗一挥,第二批死士立刻上前,进行人员更换。 “张兄,我来!”关平也是军中少有的悍勇之人,此次也自告奋勇,负责接替张苞。第一批死士全部更换完毕后,重型木盾继续缓缓逼近吴寨。 “将军,楼橹离吴寨只有一百二十步了!”这个时候,张飞身旁的一个亲兵突然说道,“即将要进入敌军弓弩射程范围!” “继续前进!”张飞丝毫不为所动,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吴军大寨。 “将军,再往前便万分危险!小人恳请将军下楼!”那名亲兵无比恳切地说道,“将军且看,吴军此刻正在试箭!” 张飞举目了望,果然一些望楼里的吴兵开始在朱然的命令下,对着汉军阵中射箭,以此来感受风力。只是此刻的西北风并没有明显衰减,吴军的弓弩射程,眼下只有七八十步。 但是风力无常,没准太阳高升后,西北风就会减弱,甚至改刮东南风也是有可能的。因此张飞就这样站在楼橹上,实在太过冒险,他绝对是吴军的头号狙杀目标。 可是张飞却是豪迈地大笑道:“笑话!众将士尚且不怕死,我如何肯退缩!” 不过,张飞说到这里,还是转头望向身旁的潘濬:“承明,你下去吧!” 潘濬面不改色,依旧镇定地说道:“濬无惧艰险,愿随将军共破敌寨!” “好!”张飞热情地拍了拍潘濬的肩膀,随即将手中的红旗全力一招。 “继续前进!!!” 第101章 殊死相斗 巳时将近,冬日的阳光也洒在了高亭林的大地上,但呼啸了一晚的西北风,仍旧逞威在两军阵中,刷尽了存在感。 在如此顶风的不利环境下,望楼上的吴兵也只能勉强将箭矢射在汉军第一排的重型木盾上,难以对汉军造成杀伤。见此情景,朱然便令望楼上的弓箭兵暂时下来,以免成为汉军的靶子。 可尽管如此,寨中所有的弓弩兵还是全都做好了准备,弓兵箭不离手,弩兵拉弦上钩,聚精会神地等候朱然号令。 无论如何,汉军终会进入吴军的射程中,到那时便可大举反击。 朱然身处吴军阵中,面色凝重,一双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前方一面迎风飘扬的旌旗…… “风势丝毫不减……莫非苍天不助东吴吗……” 就在朱然心中哀叹的时候,旌旗上的一些变化,却忽然让他眼前一亮。 这面绣着“吴”字的旌旗突然不似先前那般招展,竟时不时地垂落在旗杆上,偶尔扬起也显得十分无力。 旗帜是最好的风向标,朱然顿时兴奋地高呼起来:“风势减弱!弓弩手速速登上望楼!” 每架望楼快速且有序地攀上了四名弩兵和四名弓兵,朱然见万事俱备,随即右手奋力一挥。 “放箭!!!” “嗖~嗖~嗖~”寨中所有的弓弩兵终于等到了这一刻,近两千余支箭矢一齐抛射而出,目标直指汉军。 “双盾速去掩护!” 早在风力减弱时,张飞便有所准备。眼看箭矢如倾盆大雨般席卷而来,张飞急忙挥旗大喝。 汉军的第一排皆是持盾死士,第二排都是双持圆木盾的士卒,只见他们快速举起双盾,不断地为死士们遮蔽箭雨。 但吴军此次齐射来得太过突然和猛烈,双盾兵纵是全力抵挡,也做不到滴水不漏。第一波齐射下来,汉军之中已倒下百余人。 “令士卒还射!”只是防护还不够,张飞又连连挥动手中的红旗。 汉军阵中的弓弩兵人数虽然多余吴军,但吴军有着粗壮高大的栅栏作掩护,不少箭矢全都钉在了上面。即便幸运地射入帐中,大部分又被吴兵用盾牌挡住。 而最让汉军棘手的,是吴军寨中的八座望楼。由于居高临下,望楼里的弓弩兵射程更远,可以对汉军的弓弩兵造成有效的杀伤,而汉军一时间却不能保证所有的箭矢都能射上望楼。 看到零星几个吴兵中箭摔下望楼,骑在马上的朱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厉声喝道:“望楼上的士卒不许间断,一定要以此压制蜀军!” 看到己方士卒接二连三地倒下,张飞心中着实愤恨不已:“一定要尽快破坏掉这些望楼!” 就在这时,一边用盾牌遮蔽箭矢,一边俯瞰前方的潘濬突然高声道:“将军,死士已接近壕沟!” “大军停下!”张飞火速挥动红旗,“速去填平壕沟!” 挖掘壕沟是古代用于守城和守寨的一种极为有效的方式,可以用来阻挡敌军前进,当然最大的缺点就是挖掘起来十分麻烦。 朱然初守高林亭时,也让士卒挖掘壕沟。不过由于张飞也不间断地派人监视吴军大寨,一旦朱然想要在离寨稍远的地方开挖壕沟,张飞便会派人骑兵和弩兵前去阻挠。因此朱然最终也只能在北寨门前五十步内,立下三道壕沟。 在读懂张飞的旗语后,在前军督战的陈式立刻传下命令,大军很快便整齐地停下了脚步。方阵后方跑出了大量士卒,穿过队伍的缝隙,冲向壕沟,每人左手持圆盾,右手拖着一带装满泥土的布袋。 望楼上的一名屯长注意到汉军的行动后,立刻向朱然汇报。朱然自然知道汉军的意图,立刻高喝道:“不能让他们填平壕沟,用箭矢射击敌阵首部!” 顷刻之间,吴军寨中所有的弓弩手一起瞄准了汉军方阵的最前端。弓兵抛射,乱箭如雨点一般袭来,弩兵则冷静地瞄准那些冲出来填土的汉军士卒,狙击他们没有盾牌保护的部位。 在吴军猛烈的箭矢面前,汉兵中箭倒地者数以百计。很多圆盾由于是临时赶工做出,质量有所缺陷,挨了几箭后,便直接被射穿,甚至土崩瓦解。 然而,这些中箭而死的尸体,却是填充壕沟最好的材料。 慈不掌兵,在战争上活人有时候都能牺牲,何况死人。张飞早已有言在先,如果有人不幸在填平壕沟的过程中牺牲,其余士卒就必须利用他们的尸体。只见一具具汉兵尸首随着土袋一同被被丢进壕沟之中。 很快,深约五尺的壕沟逐渐平整。 在接到前线士卒的汇报后,陈式第一时间返回到张飞所在的楼橹下,高声汇报道:“将军,第一道壕沟已经填平!” 趁着士卒们填补壕沟的时候,张飞也命士卒们架起大木板,并将投石车缓缓推上楼橹。在马钧等人工匠多次的调试下,终于做出了可以承受住投石车重量的木板,且二丈楼橹由于重心较低,即便运着投石车,也不会觉得十分晃动。 只可惜荆山之中粗壮的大树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要不然张飞很想制造大量的结实木板,让士卒们跨过三条壕沟。 “可恶,竟让能将投石车送上楼橹!”朱然在寨中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后,也是又惊又怒。 这个时代的投石车虽然杀伤力极大,但是比弓弩差上许多的射程,且运输弹药极为不便,却也是它没有大规模流行的原因。 当年曹操与袁绍相持于官渡。袁绍曾在曹操营前做楼橹土墙,对着曹操寨中不断射箭。而曹操也制造了投石车来击垮了袁绍的楼橹。听说即便如此,曹操也是趁着袁军不备,将投石车突然靠近,这才一举破敌。 但登上楼橹的投石车,射程一定会有所增加! 如果不能尽快阻止毁坏掉这些投石车,那么朱然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是,普通的箭矢在潜伏后期的汉军面前,却开始显得苍白无力。 汉军的十架楼橹上插满了不计其数的箭矢,驶过的地方也有一具具汉兵尸首。中箭而死的士卒被同伴们拖开后,岗位也被他们迅速顶上。十架楼橹就这样断断续续地前进着,始终未曾停下。 “看来只有用火箭焚烧楼橹了!”朱然咬紧下关,这是他最后的手段了。 木质的楼橹和投石车没有湿牛皮包裹,很容易被火点,倒不是张飞疏忽了,因为他也实在没办法弄到这么多牛皮。临沮和上庸三郡都不是富庶的地方,能给几十面大盾裹上牛皮,张飞几乎是掘地三尺了。 不过,火箭也有一个明显的确缺点。 由于箭簇需要包裹油布,因此火箭的箭矢也会相对较长,并显得头重脚轻。加上前端烈火灼热烫手,士卒们都会下意识地退缩,难以将弓拉满,因此火箭的射程会比普通箭矢小上许多。 眼下朱然军中最强壮精锐的弓箭手,也只能将火箭射到六十步外。 “速令火箭屯准备火箭,登上望楼,准备射击蜀军楼橹!”但朱然却没有一丝犹豫,他已下定决心,一定要设法阻止汉军的投石车。 “加快前行!瞄准敌方望楼!” 张飞与潘濬各自手持一枚质量较好的圆盾,并在亲兵们严密的保护下,缓缓接近敌方望楼,眼看不到七十步。 吴军极力想将二人射死,奈何张飞的亲兵们也都是豁出老命,双手高举圆盾,左右遮挡,就是不让一根箭矢碰到他们。 “再向前靠近!”张飞却知道这里并不是投石车的最佳攻击地点,“马德衡说过,望楼极高,若要击中,必须离得更近一些!” 在楼橹底下又传来了大量的惨呼后,一名亲兵终于高呼道:“将军,六十步了!” “让这辆投石车瞄准敌方望楼,然后发石!”张飞这一次并没有急着挥动红旗,只是对身旁的亲兵说道。 第102章 投石之威 由于投石车所需的石块极为沉重,运输极为沉重,因此懈每架楼橹上携带的数量十分有限,楼撸后面也只有部分士卒推车运送。因此在确定可以击中敌方望楼前,张飞还是十分谨慎,绝对不能轻易浪费弹药,于是便先让一辆投石车进行试验。 沉寂了许久的投石车,终于迎来了他的处子秀。十个士卒在楼撸下用力地拉动绳索,将木勺里的一块坚石,高高地抛出。 然而,这块石头最终却砸在了望楼下的木栅栏上,离望楼还有三四尺之遥。 见此情景,张飞真庆幸自己没有一股脑地让投石车全部进攻,他立刻挥动红旗:“再近十步!” 可就在这时,吴军望楼上出现了大量的火苗,潘濬远眺望见,不由得脸色大变。 吴兵已将火箭准备完毕! “将军,敌方准备发射火箭了!”潘濬急忙向张飞惊呼道。 一旦火箭射中投石车或楼橹,器械报废暂且不说,甚至可能引起坍塌,造成更严重的人员伤亡。 张飞和潘濬此刻就在楼橹之上! 可张飞却是毫无畏惧地咆哮道:“和他们拼了!加快前进!” 吴军这边,朱然也是高声喝令:“发射火箭!” 一时之间,呼啸的火箭从天而降,不少楼橹转眼便被射中,其中张飞所在的这架楼橹,更是吴兵的首要目标,木板上很快就燃起了多簇火苗。 “车骑将军!楼橹要着火了!”负责推动楼橹的士卒此刻哪敢在继续前进,急忙脱下上衣,用来扑灭明火,口中一个劲地高叫道:“请快下来!” 可张飞仿佛没有听到下面的呼声一般,只是询问身边的亲兵:“五十步到了吗?” 亲兵们在仔细计算过楼橹距离望楼的位置后,终于激动地说道:“到了!到了!” “好!!!给我发石!!!” 站在火势越来越大的楼橹上的张飞,咆哮着挥舞着手中的红旗。 “发石!发石!发石!” 一声声高喝在楼橹下纷纷响起,汉军的投石车终于发起了总攻。一块块大石接二连三地砸砸中了吴军的望楼。刹那间,望楼便开始剧烈地摇晃,不少吴兵因为承受不了,直接从上面摔了下来。 “咔嚓!” 终于,在汉军的欢呼声中,吴军的一架望楼终于承受不住石块的猛烈砸击,轰然倒塌,将上面的几个吴兵摔得粉身碎骨。 更要命的是,倒塌的望楼,居然直接压在了一架床弩上。压死士卒不说,那架威力强悍的六石床弩也随之报废。 “好!”已经被亲兵们四名架下楼橹的张飞兴奋地狂吼道,“给我继续!” 一架望楼坍塌,吴军的箭雨明显小了不少,汉军士卒则士气大涨,一块块大石继续落在剩余的望楼上。 不少未曾击中望楼的石块,掉落在吴军阵中。这股下落的冲击,就算是有盾牌挡着,难以承受,吴军士卒顿时接二连三地摔翻在地。 一时之间,吴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惊恐与慌乱之中。 “不许后退!违令者斩!”朱然手提宝剑,愤怒地斩杀了一名企图逃跑的吴兵,然后厉声道,“弓兵速速抛射火箭!” 大量的弓箭兵举起火箭,对着汉军的楼橹齐齐抛射,刹那间火光冲天。一架架汉军楼橹再次中了火箭之后,原本的火势便越发地猛烈。其中几架一角崩坏的楼橹很快便承受不住投石车的和士卒们的重量,瞬间倒塌。 而且,汉军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一名走在最前面的死士突然缓缓地扑倒在地,一支长箭穿过木盾,直接刺中了他的心房。 “将军,大盾被射穿了!”负责在前面督战的陈式得到消息后,忍不住慌张地喊道。 片刻间,失去重型木盾保护的汉军前队,瞬间被床弩射出来的超长箭矢,刺个通透,一箭贯穿两人甚至三人。 “顶住!”张飞知道现在是胜败的关键时刻,不断地大声激励众士卒,“只要大盾不碎,就都给我顶住!” 所有的死士们呐喊着冲上前去,重新捡起木盾,死死地顶在前面,一人倒下,另一人接上,前赴后继地压近吴寨。 接替关关平的牙门将邓铜,他面前的大盾已被三支长箭贯穿。当第四支长箭再次射进他的身躯后,邓铜伟岸的身躯终于倒进了第二条壕沟之中,被不计其数的布袋和尸骸淹没。 看到自己的部下也埋尸壕沟,张飞气得咬牙切齿地,厉声咆哮道:“给我擂鼓!投石车继续进攻!” 鼓槌重重地敲击在鼓面上,鼓声不停,汉兵不退! 弓兵奋起还射,盾兵拼死挡箭。剩余的四辆投石车更是再次抛石猛攻吴军大寨,寨中又是惊呼和哀嚎声一片。 由于投石车已经前进了许多步,石块也越发地往吴寨深入。面对砸落的飞石,朱然连忙左右躲闪。可倒霉的是,一块大石直接砸中了朱然胯下战马的头颅,那马顷刻毙命,并将朱然掀了下来。 “保护将军!”崔禹、刘邵、史迹这三元偏将军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指挥士卒上前,一面举盾,一面抬走朱然。等到了相对安全一点的地点后,史迹不由着急地说道:“将军,蜀军如此猛攻,若一味坚守,怕是难有胜算!不如从东西两寨杀出去,进攻蜀军两翼!” 史迹的提议,朱然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张飞全军只顾忙着攻寨,如何能提防两翼。 但出营杀敌乃是最后的手段。眼下汉军虽然死伤较多,但并未混乱,人数也仍旧远胜于吴军。 出营士卒若少,那是白白送死。出营士卒若多,那便有可能大寨失守,得不偿失。 “速命谭雄率兵一千,前往北漳渡,绕到蜀军东面,伺机进攻!待蜀军动后,我再做打算!” 如何能不动用寨中士卒,又能骚扰蜀军,朱然想来想去,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至于当阳的汉军会不会来,朱然眼下哪还顾得了这些。不再采取行动,恐怕张飞就能把吴寨一锅端了。 “在从南营调三百士卒,前往南漳渡!”朱然又果断地说道,“只有此处不失,当阳的蜀军便无法度过漳水!” 第103章 关家虎将 且说朱然换了匹战马后,继续在北营前线指挥吴军奋起反击,仍旧死死地守住北门,没有让汉军攻破大寨。 此刻,汉军已经将全部的石块全部扔光,四架仅剩的投石车也没有勇武之地。六十面大型木盾已被射得千疮百孔,大半的举盾死士也殒命沙场。 而吴军这边也把所有的长箭、膏油等物全部用完,大量的士卒手持长矛立在栅栏后面,准备与汉军殊死一搏。 吴军寨门前的鹿角已经被投石车扔出来的石块全部砸坏,三条壕沟还剩下最后一条,八架望楼还剩下两架,也不知多少吴军死在过上面。 虽然汉军的布袋已经所剩不多,但张飞急中生智,令士卒将所有报废的投石车与楼橹拆除,并把一块块部件随着汉兵尸首和布袋,一同扔进第三道壕沟之中,最终将其填平。 这样一来,吴军寨前,再无任何阻拦,终于到了最为残酷,短兵相接的时刻。 汉军唯一的目标,就是强行破坏掉吴军的寨门,刀砍也好,长矛撬开也好,哪怕用推,也要那两扇木门弄倒。 震天的喊杀声,兵刃的碰撞声,临死前的惨嚎声,回响在吴军北寨。栅栏两侧尸骨如山,血流成河,每当有一人倒下,必会有人继承他的遗志,继续拼杀。 由于马钧打造的器械确实派上了大用,因此汉军血战了两个时辰,以阵亡了近四千人的代价,击杀了超过两千的吴兵。然而汉军的数量终究远多于吴军,因此朱然的心中远比张飞更着急。 “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守不住了……”朱然恨恨地说道,“莫非谭雄还没到吗?” 从楼橹上退下来的张飞,战袍被火烧去一半,索性未曾受伤,便继续在马上指挥汉军奋勇作战。 可就在这时,张苞突然策马而来:“禀将军,东面出现一队吴军人马,约有千余人,已接近我军左翼!” “吴军东营未见任何动静……”张飞蹙眉思索,“莫非陆逊援军到了吗?” “不可能,陆逊绝无可能到得如此迅速!”张飞身边的潘濬却是斩钉截铁地说道,“极有可能是朱然麾下的东吴水军,绕到我军左翼,伺机进攻!” “不管来的是谁,我都不会退兵!”张飞已是下定决心,今日非要攻破朱然大营不可。 可就在这时,谭雄麾下的一千名士卒已经在汉军左翼列阵完毕,四百名弓弩兵立刻开始猛攻汉军左翼。由于汉军士卒此刻正在全力攻打吴寨,猝不及防下,瞬间被箭矢射倒一片,何况吴寨之中的箭矢更为密集,汉军一时间无力顾及两侧敌人。 “将军,不可再对他们不管不顾!”潘濬见左翼出现险情,急忙对张飞说道,“否则我军左翼必会伤亡惨重!” 张飞眼中顿时杀气四起,厉声喝道:“张苞听令!” “在!”张苞神情激动,高声回应。 “我命你率持盾步卒四百,缓缓向东靠近敌军!”张飞果断地说道,“务必要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唯!”张苞快速答应一声,再次骑上战马,前去点兵。 张苞走后,张飞又对另一名亲兵喊道:“速传关平!” 少时,关平便飞马来到张飞面前,从死士前线退下来的他并未闲着,早已重新披挂,听候调遣。 “我命你骑卒五百!从后方绕到敌军北面,进行突击!”张飞恶狠狠地说道,“一定要让他们死伤惨重,无力再进攻我军!” “唯!” 自听说弟弟关索在当阳那里建功立业,关平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现在终于有了可以冲锋杀敌的机会,关平顿时心中大喜。 虽然谭雄只有一千士卒,但张飞为了能尽数将其消灭,还是费了一番心思。 眼下汉军方阵中所有的弓弩兵都在进行抛射,盾兵也在抵御吴军射出来的箭矢。张飞能从中抽调出四百持盾士卒,已是近乎极限了。 但如果只靠步兵,这伙吴兵还是可以快速撤离到漳水边,如此游击骚扰,对汉军是十分不利的。 而汉军麾下的一千五百名骑兵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到攻寨之中,但由于整个蜀汉的战马十分珍贵,张飞必须格外小心地使用骑兵。因此张飞便让张苞先用步卒吸引这些吴兵的注意力,再让关平率骑兵突袭,尽可能地避免战马的伤亡。 为了尽可能地减轻朱然的压力,谭雄此刻正命令弓弩兵连续放箭,趁汉军没向自己反击前,能射死一个算一个。 不过很快,张苞便带着点好的四百汉军士卒,发起了反击。 四百士卒分为两排,前排的两百士卒举着长方形的大盾,正面抵挡弩箭,后排的两百士卒则高举圆盾,挡住从高空下落的弓箭。 张苞则手持长矛,在后督战。 “将军,汉军杀过来了!”眼看汉军整齐地逼近而来,谭雄的副将急忙说道。 谭雄知道汉军不会就这样束手待毙,立刻将手中的长矛指向了张苞率领的这队汉军士卒:“保持阵型,乱箭射之!” 吴兵很快便转换了目标,不过汉军的防守极为严密,勇猛的张苞又不断地挥动长矛挡箭,几轮齐射下来,也只有零星几个汉军士卒中箭。 不过为了保持好这般齐整的防御阵型,汉军士卒的前进速度十分缓慢,故而谭雄也不是非常慌张,只是继续喊道:“继续射,等到五十步时,再向后撤退!” 反正吴军船只就在不远处,上了船就可以再找机会攻击汉军。 就在谭雄与众吴兵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张苞这一队汉军的时候,北方突然隐约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吴狗受死!” 伴随着一声浑厚的大喝,关平一马当先,带着五百骑兵,直冲吴军而来。 战马冲刺的速度极为惊人,转眼便离吴军不过两百步。谭雄顿时大惊失色,慌张地喊道:“不好!放箭!” 半数吴兵立刻调转方向,对着关平并一众骑兵开火,一时间也有不少士卒与战马,中箭倒地。 然而,面对吴军发射出来的箭矢,关平胯下的赤兔马却高声长鸣起来。 赤兔,一匹从军二十多年的老马,虽然体力和速度不比壮年,但经验却是世间罕有。它甚至不需要关平的驾驭,凭着自己的判断,便能左右调整前行方向,以此躲避箭矢。 加上关平刀法精湛,膂力过人,在赤兔马上奋力舞动青龙刀,为自己和赤兔格挡箭矢的同时还能不断闪避。这一人一骑配合地天衣无缝,冒着箭矢直冲吴阵。 “快!再放箭!”谭雄偏偏不信这个邪,立刻招呼更多的弓弩兵瞄准关平。 “掩护关平!杀上去!”张苞眼看吴军箭雨小了许多,便立刻将手中长矛一招。汉兵立刻顶着盾牌,咆哮着冲了上去。 两队汉军齐齐冲杀而来,众吴兵瞬间不知所措,恐慌之下,不仅箭矢射得更慢,阵型也开始出现混乱。 就连谭雄也不知道是战是撤的时候,关平与赤兔已奋力冲开无数吴兵,宛如无人之境,青龙刀上下飞舞,势不可挡,直取谭雄。 “贼将休走!” 关平暴喝未落,赤兔马蹄已至。谭雄躲闪不及,人头早被青龙刀枭至丈二开外。东吴其余将士,根本无力阻挡,眼看着关平斩杀谭雄。 “虎父无犬子啊!”看到关平单枪匹马冲入吴军阵中,一刀便砍下敌方主将首级,张苞也是连连惊叹。刚刚那一幕,宛如关羽复生一般。 谭雄既死,这伙吴兵顿时大乱。关平与张苞奋力追杀一阵后,见他们死伤惨重,狼狈地逃往漳水河畔后,便立刻回阵帮助张飞继续强攻吴寨。 第104章 暗渡漳水 且说吴班亲率王甫、周仓、王宇、张瑞、程玄、谢洪六人并一千士卒,一路向西,到达漳水河畔。此外,吴班还特意向鲍凯和当阳城内的一些大户借来人手,帮忙一同搬运四百艘木筏。 由于知道水面上有吴军船只巡视,因此众人不敢轻易下水,以免打草惊蛇,只有等在河畔十里外的一个矮坡下面,看斥候什么能带回好消息。 竹筏虽是可以渡河,但毫无防御能力可言,且稳定性不足,一旦与东吴水军遭遇,这一千汉兵可以说是胜算渺茫。 可等了许久许久,监视漳水的斥候始终没有回来。急性子的周仓终于忍不住了,对吴班说道:“都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不如直接下水吧!” “不可莽撞!”吴班却是严厉地把手一摆,“车骑将军令我等在后方呼应,若是轻举妄动而损兵折将,便是有负车骑将军重托!” 又过了一阵,西边终于出现了斥候的身影。 “都督,东吴水军俱往漳水北面而去!”斥候的脸上,满是难以克制的兴奋。 “定是朱然难挡车骑将军猛攻,故而让水军前去增援!”王甫忍不住激动地说道,“都督,可以下水了!” “全军前往漳水河畔!”吴班也是迫不及待。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众人齐齐带着木筏,来到漳水河畔,整齐有序地下水登筏。 漳水这一带,西岸比东岸不同,几乎都是岩壁与沼泽,想从这里登陆是难如登天。吴军大寨南面唯一适合上岸的渡口,便是南漳渡,朱然已派校尉于立与八百士卒驻守于此。凭借弓弩之利,他们即便无法阻止汉军登岸,也足以让汉军损失惨重。 然而,冬季由于气候寒冷,不少水源往往会出现部分结冰的情况。因此包括长江在内,荆州诸多河流正处于一个水位不足的状态。 而漳水正是其中之一。 汉军并没有顺着漳水往南前往南漳渡,而是向着西北方向,逆流而上,那里有一处隐蔽之地,可以供众人登岸。 早在周英将张飞书信带至当阳的时候,便将潘濬亲自绘制的一副画卷一同交给吴班。上面除了较为出名的南漳渡外,还标记了另一个登船地点,离南漳渡不过五六里。 潘濬在图上简要说明,此处渡口,夏季水位高涨时,会没于漳水之中,只剩下一些岩壁。而冬季水位较低时,岩壁下的河滩方会出现,正可用作登岸。 “潘承明之言果然不假!”吴班兴奋地握紧了手中的图卷,“此图来得正是时候!” 不得不说,关索当初设法让其重归刘备麾下,着实高瞻远瞩。潘濬自幼生长在荆州,在拜大儒宋忠为师前,也曾游历过荆州各郡,后来又一直在荆州为官,因此对荆州地形颇有了解,也就知道了此处渡口。 在张飞大军被朱然堵截在高林亭后,潘濬就着手绘制此图卷,想着或许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到达河滩后,吴班又命士卒以竹筏为桥,登上岩壁。半个时辰后,一千汉军终于顺利登岸,甚至可以隐约看到北方的朱然大寨。 “将军,是否此时攻打吴军南营?”周仓急切地问道。 “我等不过千余人马,纵然有车骑将军于北营吸引火力,也恐难以杀进吴军营寨!”王宇却是微微皱眉,一旦吴军在南营乱箭齐发,这支汉军必然死伤惨重,极有可能无法杀进大寨。 可这一次,吴班却是咬牙道:“想必车骑将军此刻定然率军浴血奋战!我等既已到了这里,若在此时畏手畏脚,万一贻误战机,岂不前功尽弃!就算无法杀进吴寨,也能为车骑将军减轻压力!” 王甫也十分赞同吴班的决定:“都督之言甚是!何况,二郎君或许已经得手,正等我军前去支援!” “对!大不了一死,何惧之有!”周仓也用力将手中大刀重重地敲在地上,恨不得现在就大干一场。 很快,诸位将军都达成统一意见,决定立刻进攻。吴班当即一声令下,一千汉军全部往北冲向吴寨。 大约在吴班率军进攻的一个时辰前,一直在骆统营帐中等待时机的关索,趁着骆统熟睡之际,也仔细地聆听者北营的动静。 由于骆统的营帐位于吴寨的中央位置,离北营较近,因此传来的声音也格外清晰。 “砰!砰!砰!” 一连传来数十声重物掉落在地的声音,仅凭这一点,关索便知道战局大概如何了。 “既然投石车已经能将石块打入寨中,想必光凭寨中吴军是难以阻挡汉军的攻势!”关索心中暗自盘算起来,“看来再过不久,谭雄的水军就不得不前去支援了!” “外面为何如此喧哗?”就在这时,睡着的骆统似也被越来越清晰的喊杀声吵醒了,由于身体仍旧虚弱,他从昨天晚上一直昏睡到现在,对外面的情况还是一无所知。 “将军,蜀军似乎大举攻寨!”关索故作惊慌地回答道。 “什么?”骆统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说道,“你速去朱将军帐前听用,我这里你不用管了!朱将军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我的主意!” 由于昨日让关索护卫骆统,而关索也表现地一丝不苟,无比敬业,加上知道他先前一路将自己背到吴军大寨,这让骆统对他少了许多戒心。 “唯!”关索心中一喜,连忙飞奔出帐。 离开骆统帐中的关索,自然不会去找朱然。趁着现在吴军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北营,他悄悄地溜进东营最外围的一处帐篷里,然后远眺漳水水面。 他在等候谭雄的水军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不出关索所料,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漳水之上隐隐约约出现数十艘小船,都打着吴军的绿色旗帜,往北而去。 “好,机会来了!”关索内心激动不已。 大约又等了半个时辰,关索觉得吴班等人应该按照约定的那样抵挡隐蔽渡口,便立刻前往东营校场,此处正是关押何超等百余名缺失负章的吴兵。 由于朱然将大部分兵马都调往北营抵挡张飞大军,东营的士卒已然所剩无几,只剩下负责看守的军侯蒋习与二十名士卒。 虽然只有二十余人,但是人人都持有武器,何超等百余名腹中饥饿的东吴士卒,如何敢去反抗他们,只能在校场上忍气吞声。 只是,北营震天的喊杀声始终回想在众人的耳旁,这些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吴军士卒,知道定是汉军攻寨。一想到汉军如此强盛,人人都是心怀恐惧,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以免再次成为汉军的俘虏。 突然,不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什么人?”虽然是在自家军营,但蒋习还是提高了警惕,连忙上前大声喝斥道。 “徐力?”看清飞奔而来的是谁后,何超等人皆是惊喜不已。 然而关索却是径直奔到蒋习面前,单膝跪地道:“蒋军侯,蜀军攻打北门甚急,士卒死伤甚多!昭武将军命军侯速速带领这些人前去听调!” 听到关索这般说,蒋习尚未来得及回话,何超却第一个不满地高声叫道:“连饭都不给我们吃饱,如何有力气抵御蜀军!” “就是就是!这不让我们白白送死吗!” 何超此话一出,这群心中怨恨的吴兵纷纷高声叫嚷起来,大有违命嫌疑。 本来想着来到自家阵营,至少能填饱肚子,没想到朱然却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们,连伙食似乎都比汉军的更差,这让他们如何不恼。 这样的表现,让关索十分满意。 第105章 聚众闹事 “大胆!你怎敢说出这等言论,乱我军心!”蒋习当即勃然大怒,手指何超大骂道,“来人,将此人地正法,以儆效尤!” “唯!”四名士卒立刻答应一声,立刻要去上前捉拿何超。 何超这火爆脾气,岂会束手待毙。可就在他准备起身拼命的时候,关索突然双膝跪在蒋习面前,拱手恳求道:“外有蜀军来犯,军侯岂可再杀江东儿郎!” 蒋习却是毫不客气地拔出佩剑,高喝道:“此人身份不明,又口出叛逆之言,岂能饶恕!谁再求情,一同处斩!” “请军侯开恩!”关索却依旧诚恳地说道,“他们并非贪生怕死,只因有父母子女,故而有所牵挂!” “兄弟……”何超没想到关索会这样替自己求情,心中顿时无比地感动。 而蒋习见关索屡屡出言顶撞,煽动军心,顿时怒叱道:“我便先杀了汝!” “呀呀呀!!!” 眼看蒋习挥剑劈向关索之际,何超却是大吼一声,猛地站起身子,奋力冲向了蒋习。 就在关索的右臂格挡住蒋习左臂的时候,何超也用肩膀将蒋习结结实实地撞翻在地,手中的佩剑也掉到一旁。何超趁此机会,一把捡起蒋习的佩剑,一剑刺穿他的胸膛。 蒋习身后几个吴兵呆了片刻后,这时也不由得大怒道:“汝竟敢杀了蒋军侯!” “将这造反之人速速杀了!” 看到二十多名吴兵手持兵器冲了上来,何超也怒吼一声,举起了手中的佩剑:“我和你们拼了!!!” “弟兄们,速来帮忙!”关索说完后,也暴喝一声,一把拽住一名吴兵的长矛,然后右拳奋力击出,将他直接打翻在地。夺下长矛后,关索左右挥打,先后撂倒好几名吴兵。 而那些与何超一同被关押的士卒,有感当初与二人的患难之情,加上着实不愿去抵挡汉军,因此先后呐喊着冲了上来。蒋习的吴兵眼见人多势众,也不敢继续拼命,急忙调头就跑,去将此事告知朱然。 “这下该怎么办……”望着那群逃窜的吴兵,好几个士卒皆是傻了眼,不知如何是好。 “弟兄们,我等为吴军卖命,不想竟受这般对待!那还留在这里作甚!”何超气愤地叫嚷道,“与其死在蜀军手里,不如我等一起逃出去吧!” “对对!我不要打仗了,我要回家!” “可是,我等该往哪里逃呢?” 关索见大事已成了七分,便立刻说道:“蜀军大队皆在北门,眼下唯有南门吴兵最少,不如我等一起冲出去,如此方有一线生机!” “罢罢罢!事已至此,大家就一起冲出去吧!”何超第一个叫道。而其余士卒先前便知道关索见识不凡,因此也十分赞同关索的话。 而南营校场,还有校尉顾承带着两百吴兵,以防当阳汉军从南面进攻。只是南边尚没有汉军出现的迹象,东北方却突然热闹了起来,一伙百余人的士卒吵吵嚷嚷地向南而去。 “汝等要做什么!”顾承见这伙人衣衫褴褛,心知定是关押在东营的那群士卒,当下便拔出佩剑,带着吴兵上前拦住去路。 为首的何超见顾承带的吴兵不多,便有了底气,高声说道:“我等不想再留在寨中,只要回家,还望将军不要阻拦!” 由于顾承身边确实只有两百吴兵,而这些士卒也有百余人之多,而且不少人还手持兵器,火拼之下吴兵纵然能胜,却也免不了伤亡。因此顾承权衡再三后,只得冷冷地对身后的吴兵说道:“给他们让路!” “多谢将军!”何超性子单纯,以为顾承真的放他们一条生路,立刻带着众人往南门走去。 眼看这伙士卒越走越远,顾承身后的一名士卒忍不住皱眉道:“校尉,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吗?” 可顾承却是森然说道:“蜀军大举攻寨,这些人趁机发难,与蜀军细作无异!” 说完,顾承便立刻把手一挥:“放箭!” 让他们离开,无非是顾承想让麾下的五十名弩兵与之拉开距离,现在想要将他们尽数射杀,已是轻而易举。 手持一把环首刀,跟在何超身后的关索却并没有对身后的吴兵放松警惕,顾承刚刚的那番话,大半都被他听进耳中。 “果然还是不会让我们轻易离开的!” 趁着顾承还没喊出“放箭”二字,关索急忙高呼一声:“大家快跑!他们要放箭了!” 言毕,关索便立刻如风一般向南门跑去。何超等人也是大惊失色,急忙惊呼着撒开腿逃命。 虽然关索及时提醒了众人,可尽管如此,还有近二十人倒在了吴兵的第一轮齐射之下。 关索急忙转头对着惊慌失措的众人喊道:“各位,只有出了寨门,方有一线生机!” 众人心知已无退路,只有奋力向前,才能活命,便头也不回地朝前奔去。 然而在吴兵的箭雨之下,不断有士卒中箭倒地,怀着那一丝回家的渴望,魂断他乡…… 就在顾承庆幸这伙士卒死伤大半的时候,南门旁两处望楼上的四名士卒突然惊呼起来:“顾将军,不好了!南边有蜀军来袭!” “不好!快去禀报昭武将军!” 没想到汉军会在这个时候突袭,顾承顿时又气又急,立刻对身后的吴兵喊道:“快将这伙叛兵杀光,然后守住寨门!” 然而关索此刻的内心却是激动不已。 总算是来了! 身旁的惨呼声不绝于耳,但关索眼下的目标只有一个。 吴寨南门。 吴军的寨门设计,是从内往外的双开模式,因此汉军想从外面打开寨门,难度极大。 不过关索现在只要奋力将门从里面推开便好了。只见他第一个冲到门前,双手死死按在一扇大木门上,用尽全身的力量往前猛推。 然而,出乎关索意料的是,凭他这一身惊人的力气,却只能微微将门往前移动。 “该死的朱然,这寨门居然这般沉重!”关索忍不住心中怒骂。 这也是朱然为了防止军中出现细作或内应,留下的准备,绝不可能让寨门轻易被推开。光是这一扇木门,没有五六个人,是绝无推动的可能。 “兄弟,我来帮你!”就在关索束手无策之际,何超也赶了过来,帮着关索一起推动寨门。 “我们也来帮忙!” 幸存的二十多名士卒,不少人背上带箭,已然被吴兵的冷血吓破了胆,此刻哪管什么汉军和吴军,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出吴寨,求一条活路。 在众人合力的推动下,一扇木门终于开始向前移动,露出一条缝隙后,何超等人立刻欢呼着冲了出去,接着奋力推翻堵住去路的鹿角。 “该死!居然让他们推开寨门了!”顾承真是气得七窍生烟,没想到还有二十多人能在弩箭的射击下存活。 “速速关上寨门!”好在木门推开的幅度并不是很大,可以很快关上。顾承此刻也顾不得那些士卒,立刻带着二百吴兵冲了上去,趁着汉军杀到寨门前,必须赶紧把门关上。 第106章 里应外合 此刻关索已看到了汉军先头的骑兵队伍,踏着尘土疾驰而来,但他们距离吴寨还有近两百步,而顾承已经带着吴兵接近寨门,如果放任他们不管,寨门还是会被他们重新关上。 “不好,必须再争取一点时间!” 想到这里,关索立刻握紧手中的环首刀,杀了回去。 顾承与几个吴兵已经从里面抓住木门的一根根圆木柱子,正想合力将木门拉回关上,却不曾提防关索突然折回。只见刀光一闪,顾承等几名吴兵的手指瞬间被关索切开,南门内顷刻间响起一片痛彻心扉的哀嚎。 “给,给我杀他了!!!”顾承的两根食指都是血流如注,痛地跪在地上,恨不得将关索生吞活剥。 话音未落,关索又是一刀,穿过木柱的缝隙,刺死顾承,先将这伙吴兵的领头人杀掉,方能让他们陷入混乱。 几个长矛兵见关索杀了顾承,顿时大怒,挺起长矛刺向关索,亏得关索反应迅速,急忙往后一跳,方才躲了过去,就这样,左侧的衣服都被长矛刮出一道口子。 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在这个时候就体现的淋漓尽致,长矛的威胁让关索不得不小心应付。不过关索凭着精湛的武艺与过人的臂力,也屡屡砍伤企图关上寨门的吴兵。 一时之间,关索虽然没能再次击杀吴兵,但也成功阻止了他们的企图。 很快,汉军骑兵转眼便杀到寨前,为首一员手持大刀的猛将,正是讨寇将军王宇。 先前那群逃出营寨的二十多个士卒,见汉军真的杀到眼前,皆是手足无措,进退不得。 “兄弟,为何不走?蜀兵来了!”何超一时脑子没转过来,不知道关索为何还要与吴兵厮杀。 “进攻吴寨!!!” 汉军嘹亮的喊杀声传进南营,不少吴兵因为顾承已死,加上汉军逼近南门,很快便心生恐惧,转身而逃。逃跑的念头很快便像瘟疫一般传播开来,片刻之后,南门便只剩下几个相对忠心的吴兵,也先后被关索斩杀。 等彻底控制住南门后,关索立刻转过身子,对何超等人说道:“你等速速跪在寨门两旁,汉军必然不会加害!” 何超等人无奈之下,也只有按照关索的话去做,心中祈祷汉军可以手下留情。 少时,汉军到达南门,关索第一时间走向了王宇,拱手道:“王将军,只要打开寨门,便可以杀进吴寨了!” 看了一眼寨门后的吴兵尸首,王宇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不由激动地说道:“二郎君,今番多亏你了!” 很快,两扇寨门被汉军完全推开,王宇立刻率兵冲入吴军大寨。南营门口,只剩下关索与何超等愣愣的士卒。 “你,你究竟是何人!”何超就算再单纯,此刻也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站起身子疑惑地问道,“莫非你是蜀兵?” 看着这些难以置信的士卒,关索正色道:“我乃汉将!” 众人闻言,皆是目瞪口呆,一动不动地僵在了原地。何超则是双目喷火,激动地咬牙道:“原,原来你一直在利用我们!” “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了!”关索既然坦白了,索性说个清楚,“你的负章,是我在绿林山弄丢的!” 脾气暴躁,又重情重义的何超,正是关索用来抬头闹事的绝佳人选,因此关索必须设法让他再次被关押起来。 其中早在当阳,关索便决定利用这些吴兵来制造混乱,从而让汉军有能够攻破朱然大营的机会。而一旦出现混乱,吴军的屠刀也在等着这些人。 不过关索之前便已下定决心,只要能攻破吴寨,哪怕全部牺牲掉这些吴兵也在所不惜。 可这一刻,亲眼看到南营满地的尸首,关索还是无法做到视而不见。这些无比信任自己的吴兵,对存活抱着一丝渴望的士卒,终究还是被自己送上了鬼门关。 沉默片刻后,关索淡淡地说道:“看在我与你等曾经共患难一场的份上,只要你等投降,我可以保证不加害你等!” 事已至此,这些士卒虽是心中愤恨,但为了活命,也只有继续跪在关索面前,以求活命。 可何超却是脸色铁青,浑身颤抖地站在那里,右手几乎要把佩剑捏碎。 关索同样握紧了环首刀,双密灼灼地注视着何超。 “你个小人!!!枉我把你当兄弟!!!” 伴随着一声暴喝,何超举起了手中的佩剑,冲向了关索。 没想到自己一直相信的人,既然是汉军派来的细作,他利用自己的义气,害死了这么多弟兄,这口气,他何超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我和你拼了!!!”何超怒吼着挥剑砍向关索。 “当!” 然而关索早有准备,奋力一刀,将何超的佩剑震飞到空中,何超的武艺,远远不能和他相比。 然而,就在关索准备挥刀劈向何超的时候,那一晚发生在绿林山的事,却猛然回荡在他的脑海之中。那个时候的何超,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兄弟。 就在不久前,何超眼见蒋习要杀自己,不惜一切冲上前去。这份单纯且真诚的义气,让关索不由得不感动。 我真的非杀他不可吗? 关索手中的刀,始终无法挥出。 “嗖~” 突然,一支利箭从关索身旁掠过,直接射中了何超的咽喉! 何超连一声惨呼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倒了下去,关索赶紧上前查看,何超已然七窍流血,永远无法再苏醒过来。 “是谁!” 关索下意识地地站起身子,恼怒地转头望去。 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谢金正策马而来。 “谢金……”关索微微皱眉,忍不住问道,“那一箭是你射的吗?” “小人刚刚看这贼子欲对将军不利,故而出手!”谢金不明所以,只是关切地问道,“将军可曾无恙?” 听完谢金的话,关索不由一愣,随即默默地闭上了双眼。 这终究是我自己作出来的孽,与他人何干? “我不曾有事!你做得很好!”片刻之后,关索再次睁开眼睛,淡淡地笑道。 “将军,奔云和赤血刀等都在此!” 这时,谢金令几名弓骑兵递来了关索的装备。重新看到这些东西,关索终于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畅快感。 还是赶快做回汉将吧。 穿戴完毕后,关索翻身骑上奔云,又望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吴兵,对谢金说道:“派几个人好生看管这些吴兵,不许加害!” 至于何超的尸首,他既然已经因自己而死,关索也不想再假惺惺地作秀,一切交给汉军处置吧。 说完,关索一踢马腹,骑着奔云冲入吴寨…… 第107章 攻克吴寨 此刻的朱然还在北营苦苦支撑局面,谭雄的到来终究是减轻了一些北营的压力,而寨门那里,众士卒死死用盾牌顶住,只要此门不倒,汉军就无法杀入营寨。 可就在这时,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坏消息传了过来。 “报!!!”军侯蒋习麾下的几个士卒慌慌张张地逃了过来,“禀将军,东营关押的士卒突然造反,杀死蒋军侯!现往南门而去!” “该死,他们之中果然有蜀军细作!”朱然恼怒地一锤大腿,“传令顾承校尉,将这伙人尽数斩杀!以绝后患!” 可前去传令的士卒还没走多远,近百个士卒又万分惊恐地跑了过来:“报!蜀军从南门杀了进来,顾承校尉阵亡!” “什么!!!” 这样的消息来说仿佛晴天霹雳,让朱然几乎从马上摔了下来。 汉军一旦杀进营寨,那么吴军的失败也近在迟尺。 难道这四个月来的坚守,三个时辰的血战,全部都白费了吗? “活捉朱然!!!” 南边果然传来的越来越响的喊杀声,汉军将士一面四处点火焚烧营帐,一面直冲北营而来。 吴军将士只顾着抵挡北面的汉军兵马,哪里想到南营竟然已经被攻破,不少人顿时心生畏惧,不知所措。 可是朱然却不甘心就此放弃,他知道若是当阳来的汉军,人数一定不多,于是立刻高呼道:“弓弩兵,南射蜀军!” 朱然话音刚落,南面隐约也来传来了一声洪亮的声音:“弟兄们,放箭!” 关索麾下的弓骑兵们迅速抛射箭矢,趁着吴军的弓弩兵尚未调转方向,便抢先依靠更远的射程,射倒一片吴兵。 “朱然!纳命来!!!” 王宇、周仓、张瑞等几个关羽旧部纷纷领兵杀到,当日围堵关羽去路的除了潘璋,朱然也算一个,如今仇人相见,更是分外眼红。 “快,挡住他们!”就算是一向镇定的朱然,此刻也不由慌了神,急忙指挥士卒挡住汉军。 顾此失彼,北营的吴军将士一旦将重心转移到杀入南营的汉军,势必会让张飞麾下的士卒,得到机会。 “将士们!吴班已杀入吴寨!”吴寨之中汉军的喊杀声已经传到了张飞的耳中,让他激动地狂呼道,“我等不趁此时冲杀,更待何时!” 同袍的成功,张飞的鼓励,瞬间让汉军将士增添百倍信心。北门前的怒吼与咆哮声越发猛烈,让本就两面受敌的吴兵开始心生胆怯,渐渐开始抵挡不住汉军的攻势。 伤痕累累的两扇木门再次承受一波又一波的矛刺刀劈,更有不怕死的汉兵双手死死的抓住木门,奋力向前推去。 “咔嚓嚓!” 辕木断裂的声音响彻云霄,两扇寨门的轰然倒塌,压倒了大片的吴兵。 亲眼看到寨门陷落,吴军将士最后的那点内心防线,也土崩瓦解了。 在汉军的沸腾声中,在重重的击鼓声中,张飞在马上激动地将丈八蛇矛一指。 “杀进吴寨!!!” 等待了许久的万余汉军,终于如潮水一般冲进吴寨! 寨门一破,数量本就劣势的吴兵更是斗志全无,完全不敢再和汉军抗衡,纷纷开始四处逃窜,任凭朱然如何喝斥,都无法阻止这一切发生。 惊呼声、哀求声、惨叫声惊天动地,数千吴兵,终于开始全线溃败。 “都督快走,这里末将抵挡!” 崔禹见大势已去,急忙带着十余名忠勇士卒,义无反顾地冲向汉军,而朱然也只有趁此机会,不甘却又无奈地带着身边的吴兵,往西营而逃。 “燕人张翼德在此!” 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一般,将崔禹震得双耳发聩,几乎从马上跌了下来。只见一员猛将一马当先,手持丈八蛇矛,胯下乌骓骏马,正是汉军主帅张飞。 为了攻克吴军大寨,不计其数的汉军将士殒命沙场,甚至尸体填了壕沟,张飞心中的怒火,早已到达了极点,正等着找谁发泄一番。 “喝啊!!!” 又是一声惊人的暴喝,宛如黑色闪电般冲刺的乌骓直接杀到崔禹面前。崔禹尚未来得及招架,便已被张飞手中的丈八蛇矛,刺穿胸膛。 张飞尚不解恨,直接将用长矛将崔禹的尸首高高挑飞,吴兵见此情景,更是惊惧万分,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没命地逃窜,逃得慢的,瞬间成为了汉军刀下的亡魂。 偏将军史迹见崔禹惨死,哪敢上前厮杀,正待要走时,张飞却已纵马冲了过来。 “去死吧!!!” 转瞬之间,史迹也被一矛穿胸,跟着崔禹一同魂归西天。 张飞片刻功夫便连杀二将,心中更觉畅快,忍不住仰天高呼道:“二兄,今日且看我杀尽这群吴狗,为你报仇雪恨!” 就在这时,陈式策马而来,对张飞说道:“将军请看,不少吴兵都向东而逃!” 汉军分别杀入南北两营,不少吴兵惊慌失措之下,未能逃往西营,只有无奈地往东营而去,企图从东门逃出后,再另寻生路。 “陈式,你速率兵从后追击!”张飞面目狰狞地说道,“都给我斩尽杀绝,不许留一个俘虏!” “喏……” 张飞如此残暴的命令,虽然让陈式有些吃惊,但也不是太过意外,他答应了一声后,便立刻带上兵马,扮演起屠夫的角色…… 第108章 活捉朱然 吴军全面溃败,朱然领着残兵败将,火速逃出西门。西边沮水河畔上,还有不少空闲的船只,可以供他撤往夷陵陆逊处。 “活捉朱然!” 可就在这时,又有一队汉军从北面杀到。潘濬料到朱然定会从西门而逃,于是令张苞火速前去西门出堵截,正好在这里撞个正着。 “休要恋战!快撤!”朱然知道吴军此刻已无还手之力,哪敢留下抵挡,只顾率军逃命。张苞亲自带着两百余骑一马当先,冲杀过来,瞬间就将吴军拦腰截断。 朱然麾下偏将军刘邵领兵在后,见汉军堵住去路,正要撇下士卒,望南而逃。但张苞看此人战马铠甲甚为精良,心中官职一定不低,当下便大吼一声,手舞长矛冲上前去。 张苞虽是年少,但嗓门却一点也不输张飞,宛如平地里一声惊雷。刘邵被张苞这一吼吓得魂飞魄散,心知难以摆脱,只有硬着头皮转身交战。 两将斗不上十回合,刘邵犹如丧家之犬,哪有什么斗志,手中的长矛破绽越多。张苞看准机会,电光火石地一矛刺去,洞穿刘邵咽喉,将他挑落下马。 刘邵既死,吴兵更是没命地逃窜,张苞则命令士卒奋起追杀,而汉军将士今日强攻吴寨,损折甚多,人人心中都憋着口恶气,此刻哪会手下留情,只顾拼命屠杀。 在汉军的穷追猛打下,不少吴兵自知没有逃生的可能,只有弃甲倒戈,跪地投降。 张苞远远地看到还有部分吴兵凭着两条腿没命地四处奔逃,便立刻对身后的骑兵喝道:“车骑将军有令,今日切不可放跑一个吴兵!给我追!” 而朱然知道汉军在后面穷追不舍,不敢回头,没命地向西逃去,直到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远去,方才驻马停歇。环顾四周,身边只剩下不到百余骑。 高林亭失守,部下将士更是十不存一。如此惨败,朱然也不由羞愧万分,仰天垂泪道:“事已至此,我还有何面目去见伯言,去见大王!” “朱然快快下马受缚!” 就在朱然伤痛之际,东南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凌厉的高喝。关索麾下的谢金正带着一队弓骑兵纵马追来。 “将军快走!”朱然身边的骑兵见汉军人数不多,便急忙调转马头,想为朱然拼出一条生路。 “放箭!”谢金这次跟随关索征战,也积累不少经验,当下大喝一声,弓骑兵们立刻乱箭齐发,冲在最前面的吴兵立刻人仰马翻。 而朱然不敢久留,只能带着两个亲兵继续奔逃,只是尚未行得数里,东南方又传来一声暴喝。 “朱然,今日你休想走脱!!!” 一名鬼面汉将一马当先,胯下一匹白色良驹,手持一把赤红大刀,在他的身后,还跟着数名骑兵。 关索知道朱然一定会从西门而逃,因此早就让谢金等人先行追杀,自己则绕路疾行,果然赶上了朱然。 朱然部下的这两名亲兵也是忠诚度极高,在这般绝境之下,仍是毫无畏惧,拼死冲向了关索。朱然自然趁此机会,继续逃命。 “想跑?”关索冷笑一声,熟练地将赤血刀放在得胜钩上,然后取出了神臂弓。 “嗖~” 三尺雕翎箭破空而出,关索全力一箭,先将一名亲兵的头颅射穿。 紧接着,关索又快速从鸟翅环下掏出手戟,掷向另一名亲兵的坐骑。只听得一声悲鸣,那马扑地往前倒去,将另一名亲兵掀了下来。 只是人尚未落地,关索的奔云已然杀到,右手赤血刀快速往上一挑,将那名亲兵一劈为二。 此刻朱然身边已再无一人,关索也无所顾虑,猛地一踢马腹,催动奔云疾驰而去。 多日不曾上阵厮杀,宝马奔云的体力早已恢复,此刻正是风驰电掣,宛如一条白龙,目标直指朱然。 而朱然胯下的不过是一匹寻常战马,先前的良驹早已命丧于投石车掷出的石块之下,眼下他与关索的距离越来越近。 “朱然休走!早早投降,饶你不死!” 关索愤怒的声音越来越近。 “呀!!!” 朱然自知难以逃脱关索的追击,干脆把心一横,抱着必死之志,调转马头,双手握紧长矛,迎面杀向关索。 两马相错,朱然长矛刺去,关索用赤血刀奋力隔开后,左臂猛地一拽,将朱然硬生生地从马上拖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朱然尚未来得及起身,赤血刀已经牢牢地顶住了他的胸口。 “别动!”关索厉声高喝。 事已至此,朱然已再无反抗之力,只有屈辱地成为了关索的俘虏。 “你,你究竟是何人!”可是,朱然还是不甘地大吼道。无论如何,他都想知道这个鬼面汉将的真实身份。 关索冷笑一声,单手拿下自己的面具。 “居然是你!”在看清楚关索的面容后,朱然不由得目瞪口呆,原来他便是昨日自己审问过的那个士卒。 看着满脸难以置信的朱然,关索傲然一笑,喝道:“朱然,你且听好!我便是关云长二子,关索!当年你与潘璋截杀先父,今日却败在关羽之子手中,还有何话可说!” “你,你就是关索!”这下子,朱然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朱然做梦也不曾想到,堂堂关羽之子,从小养尊处优的二郎君,竟会打扮地这般邋遢,扮作士卒,亲身赴险,混进自己营中。面对自己的亲自审问,他还能做到从容自如,全然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此事若非亲身经历,谁又会相信? 更让朱然绝望的是,他还是一个武艺不亚于关羽的虎将。 论胆识,论智谋,论武艺,这关索哪一点不在自己之上…… 刘备麾下有如此少年英才,真乃江东之不幸。 说来也巧,当年关索在夹石山冒充刘封,成功唬住朱然,令他不敢随潘璋一同追击,致使关索逃出生天。如今关索又假扮士卒,混入朱然军中,与汉军里应外合,一举攻破吴寨。 “我败于你手,无话可说!”朱然惨笑一声,随即高高扬起脖颈。 “动手吧!” 两次被这孺子瞒骗,今日丧师失地,这让朱然有何面目在苟活于世。 关索冷冷地注视朱然,此刻取他性命,简直是易如反掌! 然而,一想到很有可能到来,且更为可怕的危险,关索还是收起了赤血刀。 “我不是孙权,更没有那般愚蠢!”关索冷冷地笑道,“杀你,根本不必心急!” 第109章 雷霆手段 一个时辰后,大雪终停,回响在高林亭震天的喊杀声终于沉寂了下来…… 昔日严整的吴军大寨,此刻俨然一片人间炼狱,地上微薄的积雪满是殷红。光是北营附近就有数千具尸首,堆积如山,一望无际。身首异处,乱箭穿心,四肢残缺,各种惨烈的死状应有尽有,很多尸骸甚至已在乱军之中被踩得血肉模糊,难以分辨其本来面目。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一旦靠近,都忍不住作呕。 关索第一眼看到这样的景象,都不由得脸色大变,浑身发毛。 “高林亭今日怕是死了近万人吧……”关索心中感叹,这样惨烈的数字,他以前虽然在史书里读到过,可真的身临其境,关索的内心完全被震慑住了。 张飞此刻正命士卒将朱然押到一旁等候发落,看到关索面色凝重地望向那满地的尸骸,便走到他身边,高声问道:“怎么,不习惯吗?” 张飞今日也不知用丈八蛇矛捅死了多少吴兵,此刻他浑身是血,几乎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配合他本就威严的神情,让关索都有些不寒而栗。 “没,没有……”关索连忙摇了摇头。 “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习以为常了!”张飞拍了拍关索的肩膀,随即正色道,“今番你为我军立下汗马功劳,回头三叔定要好好奖赏你!” “都是诸位将士奋力拼杀之功,末将不过是尽了些绵薄之力!”一想到那么多汉军将士为了强攻吴寨而血洒疆场,关索实在没有心情为自己的功劳庆贺。 这时,张苞等人也将斩杀与俘获的吴兵的人数,尽数报给张飞。 吴军主将朱然被擒,偏将军崔禹、刘邵、史迹悉数战死,裨将军谭雄等其余将佐更是死伤殆尽。 至于骆统,当他得知自己当初求情的吴兵在军中闹事,以致汉军攻入营寨,自觉无颜面前孙权,已在帐中自刎而死。 九千余名吴兵,除了不到五百余人坐着谭雄留下的船只逃出生天后,其余大半阵亡。那群从东门逃出的吴兵在陈式的追击下,更是被尽数射死在漳水河畔。 算上驻扎在南漳渡,自知大势已去的投降吴兵,眼下共有近两千名俘虏,等候张飞的发落。 “先将朱然乱刀磔碎,我要用他的头颅,祭奠二兄!!!” 张飞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处死朱然,当日围堵关羽有他一份,张飞今日岂能放过他。 磔乃古时酷刑之一,手段极其残忍,在不远处的朱然听到朱然愤怒的咆哮后,也是脸色惨白,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将军,朱然乃吴军大将,身份显赫,要杀他何必急于一时!”怎料关索却是出言劝谏,“不如先将今日捷报告知圣上,再看圣上如何处置朱然!” “想来圣上知道我擒住朱然,也会让我将他处死!”张飞却是不以为然地哼道,“何必多此一举,浪费时间!” “将军息怒,二郎君之言不无道理!何况朱然乃孙权爱将,或能为我军所用!不如先暂且将他收押!” 王甫和潘濬两个参军也同样相劝,张飞考虑了一会儿,方才咬牙道:“也罢,那就先留他一条狗命!” “陈式,差两百精壮士卒,先将朱然押回荆山大寨!”张飞立刻对陈式说道,“告诉他们,如若让朱然逃了,全数问斩!” “唯!”陈式不敢怠慢,领了命令后便火速去安排人手。 “禀将军,被俘吴兵中有五百余人,原是关云长将军旧部。”吴班这时也开口道,“将军以为该如何处置他们?” “原来如此!” 怎料张飞的脸上却是露出了狰狞到可怕的表情:“我二兄往日待他们不薄,可他们当年竟背弃我二兄,投降吕蒙!” 张飞此话一出,众将无不骇然,没想到张飞因关羽之死,不仅深恨东吴,更恨起了这些当初因为家眷投降吕蒙的荆州士卒。 周仓、王宇等关羽旧部虽然也曾怨恨过这些荆州士卒,认为如果他们当初没有离开关羽,关羽也不至于孤立无援,最终战死在夹石山。可站在这些人的立场,没有舍弃孝悌之道,也确实情有可原。随着时间的流逝,周仓与王宇他们也就没有像当初那般痛恨他们。 “将军,其中有二十五人,当年并未背弃关将军,也曾一同败走麦城,后来因为无法冲破吴军包围,不得已而投降……”吴班连忙说道,深怕张飞不问缘由就把他们全部杀了。 也算这伙人当初还能尽忠职守,张飞的脸色相对有所缓和,随即冷冷地说道:“既如此,给他们点粮米,放他们一条生路。” “至于其余吴兵,带到漳水河畔,尽数处死,绝不可放过一人!”无所顾忌后,张飞直截了当地喝令吴班,“传令三军,将高林亭所有吴兵的尸首,全都扔进漳水之中!我要给江陵的孙权送份大礼!” 张飞如此做,一来节省了清理尸体的成本,毕竟还有大量的汉军尸首需要挖坑掩埋,二来漳水终将流入长江,而江陵南面二三里便是长江,如果孙权看到那么多的吴兵尸首顺江而下,恐怕寝食难安了。 “将军,末将有个不情之请!”可就在这时,关索突然单膝跪地,拱手道。 “怎么?你莫不是要替他们求情?”张飞睁大了铜铃般的双眼,瞪着关索,语气中带了一丝恼怒。 看着格外骇人的张飞,关索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诚恳地说道:“今日随末将杀出南门的二十余名吴军士卒,还望将军饶恕!末将先前已承诺,不会加害他们!” 若是换成别人求情,今日少不了要挨张飞一顿臭骂,但关索今日不仅为攻克吴军大寨立下功劳,更是生擒了敌方主将朱然。看在这些功勋上,张飞也不能给关索太过的难堪。 “既是只有二十多人,那就让他们滚吧!”考虑到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倒戈,才让汉军有了机会,张飞最终还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多谢将军!”关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当日当阳释放的那些吴兵,或许还有几个幸存者成为了汉军的俘虏,但关索眼下已经顾不上他们了,能从暴怒的张飞手里讨下二十多个活口,已经是极限了。 “其余的,一个都不能放过!”张飞对吴班厉声喝道。 “喏。”杀降这种事情在刘备军中极少发生,但眼下是非常时期,尽管吴班觉得有些残忍,但他还是没有违抗张飞的命令,随即转身前去安排此事。 “慢!”怎料,快速思忖了一番的张飞,却是高声叫住了吴班。 张飞意味深长地看了关索一眼,沉声道:“关索,我给你四千士卒,你去把那伙吴兵带到漳水河畔,尽数处死!” 张飞的话,宛如一记重锤,让关索的脑中一片空白。 居然让我负责此事? 众将闻言,也是一惊,不明白张飞为何会把这么残忍的事情,交给一名初次随军征战的少年。 是因为关索刚刚出言为那些士卒求情,所以触怒张飞了吗? “将军,还是由末将去吧!”关平身为兄长,不想让关索去做这种事,“二弟年少,恐无法完成将军重托!” “汝等谁都不许插手!此乃军令!”张飞却是不容置喙地大喝道。 “关索,处置完毕后,立刻回来向我复命!”撂下这么一句话后,张飞随即带着众亲兵转身离去。 待到张飞走后,吴班等人皆是为难地望向关索,不知道他要怎么处理这个局面。 “吴都督,请分我四千人马,我少时便回。” 沉默片刻后,苦笑一声的关索还是开口了。 这些降卒死谁手里不是死。反正自己今天已经做了负义之人,何必在乎多杀几个。 第110章 心如铁石 夕阳西下,近两千名手无寸铁的东吴士卒,在四千汉军的押送下,一路前往南漳渡口。关索先前便告诉他们,汉军会派船只过来,送他们渡过漳水,放他们一条生路。 这些士卒中不少人曾在关羽麾下效力,由于关羽十分善待士卒,哪怕是降卒也不例外。而关索身为关羽的儿子,多半也有关羽之风。因此,没人会预料到将会有什么等待着他们。 关索骑着奔云,心情复杂地走在这群吴兵身后。 突然,有一名吴兵逐渐放慢脚步,向关索靠近。 “汝要做甚!快快退下!”关索身后的几名骑兵担心此人心怀叵测,立刻提起手中的长矛,策马上前大声喝斥。 “无妨!”关索却是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一来他有赤血大刀在手,还不至于怕一个降卒。二来他也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 那名吴兵见关索态度相对和善,连忙心中一喜,转过身去,恭敬地下跪道:“二公子,您还记得小人吗?” 关索猜测此人多半是关羽旧部,快速回忆了一遍早年在关羽军中的经历,忍不住问道:“你是于立校尉?” “二公子真是好记性,小人正是于立!” 这个叫于立的,当年曾随关羽一同征战樊城,后来因为家眷皆在江陵,也随之背弃关羽,投降东吴。 这几日他又奉朱然之命把守南漳渡,在朱然大军溃败后,他自知难以逃脱,便在汉军的包围下投了降。 只是若回江陵路程较长,于立便想着能不能从关索那里讨几斗米当口粮。 “二公子今日雄姿英发,智勇双全,如此年少便立下赫赫战功!”于立的眼睛鼻子笑到一处,一个劲地说道,“真不愧是关将军之子!” 本来关索只是厌恶于立的阿谀奉承,可当他提到关羽的时候,关索的双眼猛地迸射出寒光。 “不许你提先父!”关索赫然用刀指向了于立,暴喝一声。 “是,是……”于立知道马屁拍到马腿上,连忙慌张地跑回吴军阵中,心中则暗自嘀咕。 没想到这关索两年不见,脾气似乎比以前更加暴躁,莫非还因为关羽之死而记恨我? 实在怪不得我啊,当初大家都跑了,就算我留在关羽身边,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他并不知道,关索的愤怒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很快,汉军便将这伙吴兵押到了南漳渡,关索则冷冷地说道:“你等就在这里好好等着,会有船只送你们渡河!” “回营!”不再理会这群吴兵,关索高喝一声,很快便带着列好队形的四千士卒,返回汉军营寨。 剩下的那群吴兵则茫然看着浩瀚的漳水,无奈地等待船只,不少人则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真的会有船只护送我们吗?” “既是关索公子所说,应该不会错的……” “但愿关索能有点善心,别让我饿着肚子上路……”于立摸了摸饿得直叫唤的肚子,忍不住转过身去,看看关索有没有走远。 然而他看到的是,汉军已经全部停下了脚步,为首的关索张弓搭箭,冷冷地瞄准了自己。 于立愣愣地站在原地,正要高声惊呼,却发现这已是徒劳。 咽喉处传来了无比剧痛的感觉,一直利箭早已射穿他的脖颈,大量的鲜血顺着伤口不断溢出…… 于立的身躯无力的倒下后,身旁的降卒还未来得及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喝。 “放箭。” 这些早已接到吴班命令的汉军士卒自然没有手下留情,拿出了早已好的弓弩…… 刹那间,箭矢如雨…… 凄厉的惨叫声顷刻间响彻漳水河畔,中箭的士卒或倒在地上挣扎,或直接沉入河中,剩下那些一时未曾中箭的,则本能地朝两旁尖叫着逃窜。 “休要放过一人。” 自打射出那一箭后,关索的眼神中已再无一丝不忍。只见他右手一挥,两百骑兵在前,其余步卒在后,四千士卒一起冲杀上去。 很快,绝望的惨叫声再次回想在关索耳边,但更多的则是愤怒的诅咒。 “关索,你不得好死!” “关索,你这个冷血的屠夫!” “关索,你不配当关羽的儿子!” “徐力,你这个小人!” 此起彼伏的哀嚎和咒骂,不仅传入关索的双耳,更是真真切切地烙印在关索心中。 关索没有刻意去闭上双眼回避,而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汉军屠杀这群降卒。 既然是自己负责的事情,他就必须完整地接受整个过程。 不断地有奔逃的吴兵被长矛刺穿身体,跪地求饶的吴兵也没能换来汉军的怜悯,甚至一些想要跳水逃命的吴兵,依旧逃不过被箭矢射中的命运。 这就是杀降吗…… 虽然关索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看到这些降卒犹如猪羊一般被屠杀时,他也难以克制地握紧了手中的硬弓。 有些事情,虽然从大局出发是无可奈何,但关索依旧无法一笑置之…… 半个时辰后,漳水河畔再次恢复了宁静,只留下满地的吴兵尸骸,和四千浑身是血的汉军士卒。 一名校尉环顾了四周一圈,在确定无人生还后,方才跑到关索面前,汇报道:“将军,吴兵已全部杀尽!” “收回箭矢,将这些尸首全部扔进漳水。”关索机械式地说完这句话后,转马而回,前去向张飞复命。 第111章 叔侄谈心 此刻,汉寨中军大帐内,张飞正与潘濬、王甫二人统计伤亡。此番强行攻克吴寨,汉军阵亡人数超过四千,另有两千余名士卒负伤,阵亡裨将军一人,牙门将两人,校尉及以下更是不计其数。 看到这样的伤亡,张飞亦不禁感慨道:“天幸今日夺下高林亭,否则如何对得起死伤的将士。” “此番多亏二郎君潜入朱然军中,否则即便攻克吴寨,也必然更添伤亡!”潘濬回想起白日激烈的战斗,同样是庆幸不已。如果此次攻寨失败,那么这支汉军在损失惨重的同时,士气也会消失殆尽,那么除了退兵,别无选择。 就在这时,关索进帐禀报道:“禀将军,那伙吴兵已尽数处死,未曾放走一人。” “很好!”张飞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张飞也注意到关索神情僵硬,于是朝潘濬与王甫使了个颜色,二人心领神会,立刻告退出帐,账内很快就只剩下张飞与关索二人。 “那些吴兵怎么死的,你都看到了吗?”张飞见关索沉默不语,便主动开口问道。 “回将军,末将都看清楚了!”关索淡淡地回答道,内心却颇为不悦,不知道张飞为何要在这些事情上继续纠缠。 “眼下没有外人,你我就叔侄相称吧。”张飞也放下了往日身为主帅的威严,脸上露出了少许慈祥。 “喏……”关索微微一愣,这几个月来,张飞从来没有在军中说过这样的话。 这时,张飞却是皱起了眉头:“你这般闷闷不乐,莫非是埋怨三叔我对那些降卒太过残暴?” “小侄怎敢!”关索连忙摇了摇头。 “那你说说,这些降卒该不该杀!”张飞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关索,沉声道,“想清楚了再说!” 关索沉默一阵后,方才无奈地说道:“我军今日虽夺下高林亭,但伤亡甚多。何况日后还要与吴军交战,带着近两千余名俘虏,着实不便。” “这些吴兵,家眷皆在东吴手中,岂能真心顺从我军!若他们再次反叛,便是我军之大患!”关索叹息道,“三叔如此行事,也是为我军考虑。” 当年关羽麾下的士卒因为家眷皆落在东吴手中,因此才逐渐散去。自己的士卒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敌方的俘虏,关索也从来没有认为这些吴兵会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卖命。 虽然关索曾经在当阳两次释放降卒,但那时候他们尚且还有利用价值。而这两千名吴兵一旦重归敌阵,对汉军多半是弊大于利。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眼下对于汉军最稳妥的办法,确实只有将他们尽数处死。 “近两千吴兵,就是近两千张嘴!我军哪有这么多粮食天天喂饱他们!”张飞冷哼道,他以前对自己的士卒尚且暴力,可没什么善心去养这么多俘虏。 张飞说到这里,忍不住感慨道:“当年你父亲大败于禁,擒得数万曹兵。若依着我的脾气,定将他们斩尽杀绝!” 由于关羽一下子多了数万俘虏,又不能将他们派到前线作战,导致的后果就是粮草迅速告急,又不得不分兵看押,着实是增添了许多麻烦。 但关索这一次却不赞同张飞的做法,摇头道:“彼时樊城未克,若尽数屠杀降卒,是坚城内士卒之心,先父必有此考量。” “嗯,你能说出其中利害,还算有点见识!”张飞嘿然一笑,这其中的道理,他也不是不懂。 但很快,张飞又正色问道:“不过,你能明白三叔为何要你去屠杀那些降卒吗?” 对此,关索不是没有思考过,他觉得张飞应该不是故意刁难自己,于是回答道:“三叔是让小侄去历练一番吗?” “正是!”张飞点了点头,高声道,“你的武艺与谋略,三叔已不用担心!只是你心存仁念,很多事即便想得通,也狠不下心去做!” “今日屠杀降卒之事,我大可让周仓、王宇等二兄旧部去做,相信他们断然不会推辞!”张飞严肃地说道,“但此次伐吴,是你第一次随军出征!很多事情,三叔必须让你明白!沙场厮杀,光有武艺与谋略是不够的!” 张飞又不禁长叹道:“你三叔已年近六旬,也许再过不久,便要去见你父亲了。大汉将来的统军重任,必然交给你等少年郎!” 关索心中略感惊讶,未曾想到粗犷的张飞竟能想得这般深远,真是出乎关索意料。 莫非上了年龄的人都是这样吗? “心存仁念,重情重义并非坏事!三叔我何尝不喜欢重义之人!”张飞再次告诫关索,“但日后你若统帅数万之众,若是因一点仁念而犹犹豫豫,岂不误了大事!” 看到关索面色沉重,一言不发,张飞也不想多啰嗦,于是说道:“这种事情,你做得多了,便会习以为常!虽然眼下你可能难以承受,但你日后定会明白我今日所言!” “三叔一番肺腑之言,小侄定当铭记在心!”关索心悦诚服地拱手道,“只是……” 关索微微一顿,叹息道:“我今日之所作为,是否有辱先父重义之名?” “我蒙骗吴军士卒,取得他们信任,并利用他们闹事。虽使我军攻克吴寨,却也让许多吴兵枉死……”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关索的心情难以平静,“我又诱杀两千降卒,并未放过一人……” 关索说到这里,紧紧地握住了双拳:“若先父知我所作所为,真不是是喜是忧!” 今日将那两千降卒带到漳水河畔时,关索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关羽生前的一些事迹。 善待卒伍而骄於士大夫,这是陈寿给关羽的评价,也是关索记忆中的关羽,也是为什么周仓、赵累、王宇等人会誓死追随的原因。 听关平所说,当日江陵失陷,大军尽散,关羽并没有动用军法处死一人,而是无奈地让他们自己选择。 自己虽然是一名穿越者,但两年多来,关索已经完全融入到这具身体之中,也把自己完全当作是关羽的儿子。因此他觉得若是关羽尚在,一定不会赞同他的这种做法。 听到关索提起关羽,张飞也是脸色一黯,长叹道:“你父亲之重情重义,世所罕见!当年他离开曹操时,更是将曹操给他的赏赐尽数留下,也算是一段佳话!” “但很多时候,忠义不能两全,便是你父亲在日,也常常为此感叹!”张飞说到这里,却也郑重地说道,“不过我相信,你父亲若知道你为大汉披肝沥胆,自然欣慰!” 张飞的这句话,倒是让关索稍稍有些宽慰,不由得苦笑道:“多谢三叔……” 张飞沉默片刻,又是神情肃穆,正色道:“三叔问你,你对你的所作所为,可有后悔?” 后悔…… 关索默默地闭上了眼睛,扪心自问这“后悔”二字,他是否真的有过吗? 自己穿越到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究竟是为了什么?怀着悲天悯人的仁慈,还是轰轰烈烈地干一番大事? 若是两者不可兼得,他又该如何选择? 片刻之后,终于有了答案的关索,坚定地睁开了双眼,毫不犹豫地说道:“小侄虽是心怀愧疚,但绝无后悔!为了圣上大业,为了三军将士,我愿承受这一切!” “说得好!”张飞满意地一拍案几,看来这个侄儿真的没让自己失望。 第112章 进兵之策 傍晚,中军大帐内,大小将领皆已到齐。张飞端坐在案几前,高声说道:“我军既已夺下高林亭,全歼朱然大军,至于下一步该如何进兵,诸位有何见解?” 参军王甫早已思虑此事,当即出列道:“将军,甫以为,眼下将军有三条进兵路线!” “噢?三条?”张飞眉毛一挑,“你且说说看!” “这第一条,就是往西进军夷陵,与汉军主力合围陆逊!”王甫徐徐说道,“但我军人数远少于夷陵吴军,难以截断陆运粮道。更兼吴军可从水路运粮,故而如此进兵,裨益甚微。” 张飞沉思片刻后,接着问道:“那第二条呢?” “这第二条,就是往南攻取枝江!”王甫继续说道,“枝江乃吴军屯粮之所,且吕范麾下士卒不多。我军若能攻克枝江,陆逊必然心寒!” 王甫说到这里,却也是皱眉道:“但吕范并非无能之辈,且陆逊一定会支援枝江。我军虽能围点打援,但亦难撼动吴军根本。” 张飞同样也有王甫的担忧,不过他更好奇王甫的第三条进兵路线。 “还有一条呢?” 王甫微微一顿,方才开口道:“详攻枝江,实取江陵!” “江陵?”王甫此话一出,众将皆是脸色一变。 唯有关索,双眼却是迸射出了凌厉的光芒。 “江陵城高池深,堪称荆州第一坚城,远非枝江、夷陵等地可比!”张飞连连摇头道,“我军兵不满两万,如何能攻得下此城!” 当年孙刘联军耗时一年才从曹仁手里夺下江陵,这场战役,张飞也曾亲自参与。攻占江陵的艰难,他自然不会不知道。 即便江陵城内没有东吴大将,士卒多为新兵,但毕竟有孙权亲自坐镇,又有超过四千的士卒,只要粮草充足,弓弩齐全,想来不至于不堪一击。 一旦汉军进攻江陵,吴军必会火速前来支援,公安到江陵只需一日,夷陵的水军也可以顺江而下。到那时张飞这路军马便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 虽然张飞也恨不得亲手斩杀孙权,为关羽报仇,但身为这支军马的主帅,他还是需要谨慎从事。 可就在这时,关索却突然出列道:“将军,可还记得赵累之子赵和?” 听到关索提起这个名字,张飞眼睛一亮,忍不住拍案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原来,刘备出征之前,曾暗中让赵和前往江陵,潜伏在城内,见机行事。虽然此时凶险异常,但赵和欲为大汉建功立业,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刘备随即让一名可靠士卒与赵和一同前往江陵。三个月前,赵和在江陵成功站稳脚跟后,便让那名士卒去向刘备汇报。只是后来因为战争爆发的缘故,吴兵对进出江陵的人员审核极为严格,因此赵和便与刘备大军失去了联系。 “可他三个月音信全无,也不知现在吉凶如何!”想到这里,张飞还是为难地叹息道,“何况,他势单力薄,只恐难以成事!” 但关索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徐徐说道:“将军,无论我军是攻枝江还是攻夷陵,即便得手,陆逊也能利用船只,将所有吴军屯驻于江陵!到那时,我军再想攻克江陵,便是难如登天!” 关索清楚,如果不能攻下江陵,就无法彻底将吴军从南郡等地赶出。而且汉吴两军一旦在江陵僵持不下,江夏、扬州等地的吴军援兵便会赶来,甚至北方的曹丕也会趁机发难。到那时,汉军的所有努力,都会化为乌有。 “二郎君之言,甚和我心!”潘濬也对关索的话深表赞同,“眼下乃攻克江陵最佳时机!” 帐中诸将现在也都有些明白了,虽然现在攻占江陵的希望并不大,但日后却有可能连希望都看不见了。 “将军,且不说赵和,光是先父在江陵多年,威望犹在!”关平激动地说道,“若是大军兵临城下,未必不会有更多内应!” 关平此话,也是关索的期望,他当然知道江陵城内有个脑后有反骨的家伙,如果他能背叛孙权,攻克江陵的希望又会多了几分。 王宇也振奋地握紧双拳:“今日那些吴军尸首顺江而下,想来明日便能路过江陵!到那时,城内必然人心惶惶!我军正好趁势攻城!” 众将的请战之声越来越高涨,张飞的一双眼睛也闪烁着灼热的光芒。 “好!!!”张飞重重地一拍案几,“兵行险着!我便再赌一次!” “只是,如若攻占江陵,要尽快行动!迟了,只恐孙权调拨军马回防!”王甫却依旧提醒张飞,“此地距离江陵两百余里,大军最快也要两日方能到达!” “所以你说要详攻枝江,实取江陵!”张飞呵呵一笑,“本将已有主意了!” 言毕,张飞豁然站起身子,严肃地高喝道:“众将听令!” “在!”诸将皆是斗志高昂地回应道。 张飞当即传令,让裨将军丁立率领伤重士卒先返回荆山营寨安歇,又命张苞率兵一千,先去高亭林西南方的麦城驻扎,以防吴军把守附近渡口。 麦城,当年关羽穷途末路时困守的最后一座孤城,这里有着许多人最悲痛的记忆。听到张飞说出“麦城”二字时,王甫、关平、周仓、王宇等随同关羽共患难的旧部,脸色都是一黯。 “你等不必如此伤感!”张飞的脸上杀气骤现,“我现在就给你们报仇的机会!” 于是,张飞便命吴班率领王甫、关平、关索、周仓、王宇、张瑞、程玄、谢洪并一万人马,趁着吴军没有察觉前,连夜渡河先回当阳,休整一日后,再去进攻江陵。 而张飞本人则亲自率领潘濬、陈式、张苞并其余将佐,统领六千士卒,明日前往枝江。 同时张飞又选了一名熟悉荆山路径的士卒,令其连夜将自己的计划告知给刘备,请求他安排策应。 军令一出,近两万大军立刻动身,高亭林的大捷并没有让他们就此满足,而是激起了他们誓要击败东吴的决心。 第113章 两军博弈 荆州,宜都,夷陵,吴军大营 就在朱然大军覆灭的第二日,陆逊也终于从高林亭的败兵那里收到了这个噩耗…… 此时的陆逊正在帐中享用早餐,但这下子,他哪还有心情下咽,手中的木箸也不由得掉在地上,前所未有的呆滞浮现在他的脸上。 最终,陆逊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愤怒和伤感,没有失态,仰天长叹道:“义封终究还是为张飞所败!” 虽然知道张飞这路军马的目标一定是夺下高林亭,但没想到朱然坚如磐石的防守,还是没能抵挡住汉军,而且竟然只坚持了半日,甚至没能等陆逊派兵援救。 陆逊立刻召集众人,告诉了他们朱然的败报,诸将得知高林亭失守,也是万分震惊。 为了知道整个战局的经过,陆逊立刻严肃地询问朱然麾下的士卒:“蜀军是如何攻破我军营寨的,快说!” 那几个残兵败将于是便将汉军打造了可移动楼橹、投石车、大盾等物,然后大举攻寨的事告诉陆逊等人,甚至从江陵来的吴兵发生哗变,导致当阳汉军攻破南寨的事情也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想来蜀军定有名巧相助,又将细作混入我军寨中!”陆逊也算明白汉军是如何拔寨的,不禁连连摇头道,“义封乃谨慎之人,为何没能识破?” 朱然和骆统现在都没有回来,众将猜测二人多半已为国捐躯,心中皆是悲凉不已。 韩当忍不住第一个开口道:“都督,高亭林失守,张飞便可南下攻取枝江、甚至江陵!这该如何是好!” “江陵城高池深,又有吴王亲自镇守,想来张飞不会如此大胆!”不过徐盛却认为张飞进攻江陵的可能性极低,“张飞若敢图谋江陵,我等便可乘船顺江而下,前去救援!” “确实!眼下枝江最为危机!”周泰对此也表示赞同,“吕子衡麾下兵马甚少,又遭新败,如何敌得了张飞大军!” 宿将宋谦思忖片刻后,也开口道:“张飞既是强行攻破高林亭,自身的伤亡亦不会小,或许要休整两日,再图进兵!” 战局陡然骤变,李异、谢旌等将同样各有各的看法。可陆逊这时却打断了众人的议论,豁然起身,正色道:“宋谦、徐盛听令!” “在!”二将精神一振,大步出列。 “我命你二人先率五千人马,前往枝江,如若遇到蜀军攻城,则伺机而动,骚扰蜀军后翼,但切记不可恋战。” “若蜀军未至,你二人则在枝江城外驻扎,绝不可贸然出兵!” 陆逊说到这里,却也沉声道:“如若枝江已失,你二人便即刻返回!” 张飞这路军马的可怕与危害程度远远超过了刘备率领的汉军主力,这让陆逊不得不再三谨慎,不排除张飞率兵疾行,连夜攻打枝江的可能。 “唯!”二将从陆逊那里领了令箭后,即刻出帐点兵。 待到宋谦与徐盛走后,陆逊又向沮水与漳水河畔派出十余名斥候,此刻他一定要尽快掌握汉军的动向,然后才能决定下一步行动。 同时,陆逊又派人提醒镇守江陵的孙权,让他提防城内原属关羽的一千守军。朱然正是因为内应而败,眼下这些士卒便是江陵可能存在的隐患。 天幸孙权已经把关羽原来任命的重要官吏全部调走,想要从内部攻破江陵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斥候们立刻出发,往北而去。到了下午,一名经验丰富的斥候率先回营,告知陆逊汉军已在麦城大量聚集。 沮水和漳水往南汇聚成沮漳水,然后流入长江。而江陵位于沮漳水之东,麦城与枝江位于沮漳水之西,汉军如果屯扎在麦城,那么多半是要攻打枝江。 “可知是何人领兵?”为了进一步确认,陆逊又追问那名斥候。 “大旗上写着‘汉车骑将军张飞’!”斥候如实回答道,“为首的那个骑黑马的黑脸将军,正是张飞。” “可曾看清楚了!”陆逊倒是不担心这个斥候撒谎,就怕有人假冒张飞,吸引吴军的注意力。 “张飞当年曾随周公瑾一同攻打江陵,小人那时尚在军中,故而认得!”这名斥候从军十余年,也算是个老资历,因此他确信看到的就是张飞。 既然张飞真的来了,众将也都纷纷说道:“都督,张飞亲至,定是来攻取枝江!” 还好陆逊警惕性强,先让宋谦与徐盛去枝江防御,这样汉军就休想轻易夺下枝江。 但陆逊不知为何,始终觉得张飞的行军速度似乎比自己预料中的要慢一些,莫非汉军真的是因为强行破寨,故而损失惨重吗? 想到这里,陆逊又对那名斥候说道:“你再去麦城一带打探,张飞如若要攻枝江,必然率领大军!” “唯!”那名斥候知道事情紧急,也不耽搁,火速出帐上马,继续去北面探听汉军的动静。 同时,陆逊又让人去北面的荆山一带探听动静。张飞若真要来攻枝江,不会不顾虑吴军前来支援,那么离张飞最近的黄权,极有可能派兵从荆山小路前来相助。 荆州,宜都,夷陵,汉军大营 而汉军这边,张飞精挑细选的信使终于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到达黄权的江北大营。黄权立刻将信使火速送过长江,让他把捷报送到刘备那里。 这个时候,刘备因为天气寒冷,晚饭过后便在帐中烤火取暖,在收到张飞送来的书信后,刘备顿时心花怒放,身上的寒意完全消失殆尽。 “快传太尉!”刘备激动地对着账外高呼道。 而此时的法正,正独自卧在床榻之上,蜷缩着被单,微微地颤抖着。 他并不是因为寒冷而发抖,而是这段日子以来,右腹又出现了剧痛的症状。 也怪法正这段日子以来太过操劳,虽是与吴军对峙,未曾交兵,但他也不免巡视各营,检查军中装备和士卒斗志,同时去附近勘察地形,思索破敌之策。 正因如此,樊阿给法正调配的新药,法正不是忘记饮了,就是错过了最佳的饮用时间,外加天气转凉,中药的配制和剂量也需适当调整,这一点莫说刘备,就是法正也不懂其中门道。 虽然刘备也几次想去成都请樊阿到军中看护法正,但不知是樊阿有事耽搁了,还是游历过于投入,以至现在还未从南中归来。 如此一来,法正这病焉能不复发。 “好在这疼痛不如当初那般严重……”法正在榻上逐渐适应这种痛感,心中却隐约有些担忧,“只是此事决不能让圣上知道,否则他必让我回成都。” “眼下正是我军与东吴决胜之时,这种时候,怎能少得了我!” 其实自己的身体究竟如何,法正比谁都清楚,即便经过樊阿的医治,他也感觉到身体再难恢复到往日那般。如果真的要他余生都在家中喝药疗养,那对法正来说比死还痛苦,何况也不见得能多活几年。 士为知己者死,眼下法正唯一想要的,就是帮刘备击败吴军,重夺荆州。 “太尉,圣上有请!”就在这时,账外忽然响起了士卒的声音。由于法正地位崇高,又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寻常士卒不敢轻易进帐禀报,只能在帐外礼貌地传唤。 “知道了。”法正淡淡地说完后,翻身从榻上站起,整理了一下衣服后,宛如平日一般若无其事地走出营帐。 少时,法正来到刘备的中军大帐。只是一踏进去,法正就看到了刘备满脸难以克制的喜悦,于是忍不住问道:“不知何事,竟让陛下如此欢喜?莫不是翼德将军那里又有捷报传来?” “真是什么事也瞒不住孝直你啊!”刘备哈哈大笑后,便将张飞送来的书信递与法正,“三弟强攻拿下高林亭!一举歼灭近九千吴兵!甚至还生擒了敌方主将朱然!” 法正闻言也是惊奇不已,再仔细读过张飞的书信后,也是惊叹道:“翼德将军之威猛,不减当年啊!” 已伤亡六千的代价击杀了这么多吴军,惨烈是惨烈了点,但至少还是成功夺下高林亭,并使朱然这支军马灰飞烟灭,吴军此刻必然内心胆寒,这对汉军来说实在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然而,刘备在无比的兴奋之余,却也反应过来,张飞歼灭这么多吴兵,却只字不提俘虏了多少人,看来也是用了一些非常手段。 想到这里,刘备不禁心中默叹,张飞此举究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是因为关羽之死,故意泄愤吴兵呢? 不过眼下刘备还是不想在这种事情上纠结,他立刻询问法正:“翼德既打算详攻枝江,孝直以为我军该如何行动?” 法正思忖片刻后,随即开口道:“我大军被陆逊堵在夷陵,一时难以进兵,不如速令黄公衡派兵出荆山相助,为翼德将军造势!” 法正的话虽是有理,但刘备也微微皱眉道:“公衡麾下士卒不过五千余人,若是分兵,只恐兵力不足……何况乃陆逊多谋之人,万一让吴军堵住山路,我军若进退两难,则必然形势危急!” 汉军若想从江北大营前去张飞那里,必然要走荆山,但从来往的信使口中得知,那里的山路极其难走,车辆无法通行,粮草运送就是一大难题。汉军走出荆山虽然不难,但极有可能有去无回,甚至被吴军包围。 毕竟张飞和黄权都只是虚张声势,刘备并不想让他们贸然与吴军主力进行决战。 “陛下之忧是也!臣料想陆逊也会派人留意荆山动静!”法正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低声道,“依臣之见,可令黄公衡如此这般……” 听完法正的建议,刘备顿时连连称妙:“好,就依孝直之见!” “陛下,我军也应详装进攻吴军大营,给陆逊施压,令其难以派出大队人马前去救援!”法正这时又提议道。 此刻夷陵一带的吴军已是五万不到,而刘备麾下有雄兵近七万,陆逊必然对汉军主力有所顾忌,岂能给枝江分去太多援兵。那么张飞的压力也会减轻许多,甚至还能伺机进攻。 刘备对法正的话深以为然,他立刻令水军都督杜路准备数队船只,顺江而下,逼近吴军大营。同时又令张南、刘封、傅彤三人各率兵四千,徘徊于长江西岸,以壮声势。 第114章 吴军调动 晚饭过后,前往麦城一带探听消息的吴军斥候再次回到陆逊身边,禀报道:“都督,张飞已向枝江进兵!其麾下约有六千余人!” 一听张飞就带了这么点人,陆逊也是微微一愣,枝江吕范好坏还有三千吴兵,岂是轻而易举就能被击败的。 “仅仅六千余人就想攻下枝江……”陆逊不禁蹙眉思索,不知这张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张飞也未免太小看我东吴了!就带这么一点兵马来!” “想来宋谦与徐盛已临近枝江,张飞此番必然无功而返!” 东吴众将纷纷不屑地说道,但陆逊则觉得张飞并非有勇无谋之人,他亲自率领六千士卒前往枝江,肯定有难以预料的企图。 “或者说,张飞另有部队在后接应……想对我军围点打援?”这是眼下陆逊觉得张飞最有可能做的事情。 这支汉军在强攻夺下高林亭后,肯定损折较多,应该不会超过两万人,倘若再分兵进军,则极有可能被个个击破。 因此陆逊觉得张飞的目标,多半是吴军的援兵,即是如此,那陆逊就不得不防了。 就在这时,又有几名士卒慌张地进帐禀报道:“都督!蜀军船只今日突然聚集在长江上游!江边也出现了许多大量蜀军!” “噢?”陆逊脸色一变,刘备这个时候突然调动兵马,绝对不是巧合。 “都督,我想刘备定是虚张声势!”韩当忍不住说道,他对东吴水军和营寨的守卫十分自信,刘备若是真敢来攻,绝对是自讨苦吃。 “刘备用兵虽胜少败多,但他有法正相助,绝不能以常理推断!”陆逊并没有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我军若是大量分兵,难保他不会借机发难!” 陆逊说到这里,立刻抽出两支令箭,高喝道:“李异、谢旌听令!” “在!”二将立刻大步出列,拱手待令。 “我命你二人率六千人马,前往麦城西南五十里处的明月山脚驻扎,与宋谦、徐盛一军互为犄角,彼此接应!” “你二人当留意北部麦城动静,看蜀军是否有增兵迹象!”陆逊仍旧告诫二人,“切记不可轻举妄动,凡事须与宋、徐二位将军相互沟通,慎之又慎!” 且说张飞亲自带着六千人马往南而行,不消两个时辰,便离枝江只剩下四五十里。不过汉军这边的斥候也飞马回报,说是西边出现东吴援军,约有五千余人,领兵前来的乃是宋谦与徐盛。 “将军,吴军兵少,不如趁此机会上前迎敌!”张飞身后的张苞立刻说道,“以将军之勇,定能大破吴军!” “不可!”潘濬却是摆了摆手,“吴军兵势未明,不可轻动!何况我军此行,乃是虚张声势,吸引吴军注意,因此更要谨慎行事!” “正是!我想这支吴军多半只会在枝江附近驻扎,以防我军攻城!” 张飞也十分赞同潘濬的话,随即让汉军在原地埋锅造饭、安营扎寨,同时派出斥候,继续侦查吴军动向。 第二日一早,汉军几名斥候先后回营,一共带来了两条军情,一是宋谦、徐盛果然在枝江城外驻扎,二是吴将李异、谢旌又带着六千人马,在离汉军营寨三十里处的月明山安营扎寨。 “将军,两路吴军已对我军形成南北包夹之势,这该如何是好?”中军大帐内的陈式忍不住说道,六千汉军若是真的迎战万余吴军,实在是胜算渺茫。 “不用惊慌!”张飞却是冷笑道,“他们若是有这个胆,早就攻来了!” “将军所言极是!”潘濬也点头道,“想来李异和谢旌定是担忧我军有后部接应,不敢再往东进兵!如今他与宋谦、徐盛互成犄角之势,岂会轻举妄动!” 如此对峙,倒是张飞与潘濬乐于看到的,只要吴军不去支援江陵,那么吴班那里便更有夺下城池的希望。 “传令下去,斥候严密监视两处吴军,众士卒好生休息,听候调遣!” 且说这李异自前番劫寨被刘封击败,并丢失巫县后,一直是寸功未立,在吴军中难免有些抬不起头。此番奉命支援枝江,李异也非常渴望杀敌建功,奈何张飞这一支军马实力强悍,更兼行踪不明,让他岂敢轻举妄动。 就这样,张飞、李异、宋谦三处军马原地歇息了两日,都未曾出兵。可北方仍旧没有汉军出现在麦城,这让李异不由好生疑惑。 这张飞迟迟不让大部队渡过沮水,只率六千士卒在此,当真以为吴军不敢两面夹击他吗? 当晚,李异请谢旌入帐商议军机,准备趁张飞后队未到,先趁夜劫寨,杀杀张飞的锐气。 “不可!都督临行前再三交代,令我等不可轻举妄动,李将军如何忘了!”谢旌却是连连摇头,他没有李异这般杀敌心切,凡事自然稳妥第一。 “只是如此坚守,终究不是破敌之策!”李异却是不以为然地说道,“都督虽有谋略,但终究免不了我军连吃败仗!朱义封一味坚守,最终结果又是如何?” 谢旌由于从军年数不如李异,因此气势上也输了李异一头,对李异的话难以反驳,但他身负重任,却是不敢妄加行动。 “将军要去,也只能率领三千士卒!”谢旌倔强地说道,“这剩余一半人马,皆是听我调遣!” 临行之前,陆逊为防止他二人私自行动,故而每人只有调动三千士卒的权利,只有限制他们麾下的士卒,才能避免他们贪功冒进。 “你……唉!”眼见谢旌执意不肯,李异不由沮丧地锤了一下案几。汉军的人数,张飞的武艺他又不是不知道,真的只率三千人劫寨,那无异于自投死路。 就在李异苦恼之时,一名斥候突然来报:“二位将军,西北荆山脚下,发现数百蜀军踪迹!” “荆山脚下?”李异与谢旌皆是一愣,“那里为何会有蜀军?” 李异左思右想后,方才拍案道:“是了!想来刘备猜到我军会支援枝江,故而让蜀将黄权派兵前来相助张飞!” 谢旌也想到陆逊确实有此担忧,不禁皱眉道:“似此如之奈何!” “何不趁其立足未稳,先杀他一阵!”李异当机立断地说道。 荆山脚下的汉兵算起来不过数百人,多半是先头部队,大军肯定没有集结完毕,绝对没有办法和数千吴兵抗衡。 李异这话虽是有理,但谢旌还是犹豫地说道:“此事……不如先请示都督!” “信使一来一回,耽误多少时间!”李异却是果断地否决道,“这支蜀军刚刚走出荆山小路,正是人困马乏之时,此时进攻再好不过!” “只要能杀退这支蜀军,张飞必然因援军失利而士气大挫,枝江之危自然解除!”李异信心十足地说道。 “将军,还是谨慎行事!” 谢旌再三相劝,李异只是不听,便不耐烦地点起三千士卒,趁着日头昏暗往西北方而去,只留下谢旌把守营寨。谢旌心里始终觉得不安,只好带着统属于自己的三千人提高警惕,以防万一。 第115章 黄雀在后 李异立功心切,带着三千人马,往西北方向行走了大约两个时辰,终于到达了荆山一带。少时,前去探路的斥候飞马回报,说是离荆山山脚四五里的地方,隐约有些火光。李异便立刻让他在前面带路,走了大约十里,果然看到一伙身穿红色战服的汉军正点着篝火,搬运木材,安营扎寨,从人数上看,只不过近千人。 “冲上去!”李异心中顿时一阵狂喜,把大刀一招,三千吴兵立刻呐喊着杀上前去。 突如其来的喊杀声顿时将这些汉军士卒吓得魂飞魄散,人人丢下手中的活,惊呼着向荆山奔逃而去。 “吴兵来了!吴兵来了!” 眼见这支汉军犹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命,李异便想趁此机会,好好出一口心中的恶气,立刻带兵追了上去。 憋屈了许久的吴军也正想趁机机会,捏一捏软柿子,三千吴兵打着大量火把,很快便随着李异冲进了荆山之中。 由于汉军已从荆山走出,沿路的不少杂草荆棘都被他们尽数修剪,树与树之间的距离又十分宽阔,极易行走。因此不光汉军逃跑方便,吴军追击也十分轻松。李异率兵紧追不舍,转眼就要追上这群仓皇逃窜的汉兵。 不过欣喜若狂的李异,自然不知道将有什么等待着他。 “放箭!” 突然,山林之中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让李异瞬间汗毛倒竖,倍感惊恐。 早已埋伏在林中,躲在树丛后面的近千名汉军弓弩手听到黄权的命令后,转眼杀出,阵型犹如网罩一般,对着身处伏击圈的吴军乱箭齐发。吴军在深夜追击,纵是借着火把和月光,也只能隐约看得到那些在前面逃跑的汉军士卒,如何能看清两旁的伏兵。 一时间箭如雨下,弓弩手们只管往火把堆里乱箭射去,转眼间便是一片惨呼,吴兵中箭倒地者不计其数。 “不好!中计了!快撤!快撤!”李异由于没有冲在最前面,一时没有被箭矢射中,他连忙跳下马,躲入士卒之中。吴军不知汉军究竟有多少伏兵,外加没了地利,自然不敢上前迎战,赶紧后队转前队,没命地向荆山外逃去。 而黄权则火速率领弓箭手们在后追击,飞矢如蝗,不曾停歇,一路上射翻吴兵不计其数。那些中箭未死,只是因伤跑不快的,都被汉兵及时补刀,结果了性命。 汉军一路追出荆山,眼看吴军越跑越远,黄权立刻将手一摆:“收兵!不得再追!” 今夜这场伏击战虽是打得漂亮,但是一旦失去荆山的树丛作为掩护,难保不会让吴军有反击的机会,因此黄权决定见好就收,绝不贪心。 “将军,眼下我等是该继续进兵,还是在荆山附近安营扎寨?”这个时候,荆州治中从事,庞统之弟庞林在黄权的身边开口问道。 “太尉本意是让我等虚张声势,吸引吴军注意力,绝不可远离荆山!”黄权则果断地说道,“我军干粮所剩不多,今日能设伏小胜吴军一仗已是足够,当知难而退!” “可车骑将军那里……”庞林却是为难地说道。如果就此撤走,岂不是让张飞独自应对两路吴军。 “车骑将军勇谋兼备,更有潘侍中相助,岂需我等担忧?”黄权呵呵一笑后,随即正色道,“传令下去,众士卒清点战果,收缴物资,随即撤回江北大营!一路上须严加戒备后方,以防吴军再次来袭!” 且说明月山东北八九里处另有一座小山,潘濬熟知荆州地形,建议斥候躲在这座山上观察李异与谢旌这支吴军的动向。果不其然,山林之间的汉军斥候看到约有三千士卒在黄昏时分出帐,往西北方而去。得到这样一个重要的军情,斥候自然第一时间飞马返回汉军营寨,将此事告知了张飞。 此时张飞尚在和潘濬商议军机,得知此事后,也是眉毛一挑:“吴军往西北而去?这是为何?” 潘濬仔细思索了一番后,开口道:“若我所料不差,定是圣上让黄公衡领兵出荆山,策应我等,却被吴军察觉!” “那黄权岂不危矣!”张飞不由惊呼道。黄权这支汉军多半刚刚走出荆山,立足未稳的情况下遭到吴军突袭,定然凶多吉少。 “将军勿忧,太尉足智多谋,黄公衡亦是谨慎之人,我想他应该不会远离荆山,只是诱吴军来攻,然后设下伏兵破敌!” 潘濬宽慰完张飞后,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兴奋:“将军,今夜正好前去劫寨!” “此时李异与谢旌的吴寨必然空虚!”张飞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后,随即又问道,“但承明以为吴军会毫无准备吗?” “李异与谢旌皆乃江东宿将,必然会有所提防!”潘濬手捻胡须,沉吟道,“但我军眼下兵力更盛,只需如此……” 听完潘濬详细的计策后,张飞也不禁拍案道:“好,就这么定了!” 是夜丑时,汉将张苞步行带着一队汉军步卒,人人衔枚,借着微弱的月色,偷偷摸到明月山脚的吴军大寨。 临近南门,张苞见吴军大寨内并无防备,且漆黑一片,于是令众士卒搬开门口的鹿角,然后拉开寨门,汉军一拥而上,杀进吴寨。 然而,汉军连连掀开营帐,却未见一个吴兵,整个大寨内竟然空无一人。 是毫无疑问是个陷阱! 就在这时,北面的明月山脚下号角长鸣,喊杀声大作,埋伏许久的三千吴军一起杀出。 “放箭!”策划了这场埋伏的谢旌一声高喝,吴军阵中的弓箭手们一起对着寨中抛射而出,刹那间箭矢如雨点一般袭来。 “举盾防御!” 张苞临危不乱,亲自举起一面圆盾,然后单膝跪蹲。其余汉兵也保持住阵型,举盾下蹲,依靠密不通风的成片圆盾,成功挡住了吴军的箭雨。 很快,谢旌亲率兵马冲进寨门,长矛直指张苞大喝道:“蜀将哪里走!我已料到汝等今夜回来劫寨,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身陷重围之中,张苞却是哈哈大笑道:“愚蠢匹夫,你已中我家参军之计,还不自知吗?” 谢旌闻言一惊,连忙定睛一看,不由得脸色大变。 刚刚在远处看得不是很清晰,可如今借着火把,他才发现张苞身边不过千余士卒。 难道? “杀呀!!!” 吴军身后,喊杀声惊天动地,大队人马冲锋而来,为首一员大将,手持丈八蛇矛,胯下乌骓骏马,正是大汉车骑将军张飞。 “燕人张益德在此!吴狗快来受死!” 如雷一般的大喝,宛如一盆刺骨冷水,瞬间让自以为得手的众吴兵心惊胆寒。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潘濬料到谢旌会因李异不在,设伏兵以备汉军劫寨,故而他让张苞率一千刀盾兵先行,待到吴军伏兵尽出时,张飞再率大军从后杀到。 “弟兄们,车骑将军到了!”张苞兴奋地高呼道,“一起痛杀吴狗!” “杀!!” 寨中千余汉军齐声高呼,手舞环首刀,向着寨门的谢旌一齐冲去。 “撤,快撤!” 面对汉军排山倒海的气势,谢旌哪里还敢抵挡,急忙率军逃出大寨,准备往西而去。 张苞身先士卒,一个箭步杀上,长矛左右横扫,连连刺击,先将谢旌身旁的十数名骑兵打下马来,一千汉军紧随其后,但凡遇见是吴军的,哪管是人是马,尽皆奋力砍去。 这时张飞也率军杀到,他当即将长矛一挥:“弩箭发射!” 汉军之中的弩兵早已拉弦上钩,此刻乱箭齐发,吴军阵中瞬间人仰马翻,倒下一片。 在汉军的两面夹击下,三千吴兵很快便死伤惨重,士卒的惨叫、战马的悲鸣,顷刻间响彻云霄。 大势已去,谢旌此刻哪里顾得上这么多,只有没命地向西逃去。然而,张飞早就望到数十骑冲出吴阵,知道定是敌方主将,立刻带着数百骑兵杀了上去,转眼便将他们尽数截住。 张飞亲自拦住谢旌厮杀,丈八蛇矛势若奔雷,一招狠过一招。谢旌见毫无脱身可能,只有硬着头皮上前交战,巴望着能多撑一段时间,等自己亲兵来救。 这谢旌武艺虽是不弱,但心慌意乱之下,哪里抵挡得住暴怒的张飞。两人斗不上十合,张飞大喝一声,丈八蛇矛横扫过去,重重地猛击在谢旌的背上,一矛便将他扫下马去,再复一矛,结果了性命。 谢旌既死,其余吴兵更是大乱,只有没命地逃窜。张飞杀得尚不过瘾,命令士卒不断追杀败逃吴军,直杀得明月山下尸骸遍地,惨不忍睹。 张飞怒吼连连,仍在挥舞长矛,刺杀吴兵,陈式却急忙从后面追来,喊道:“将军,莫要再追了!参军那里不知道情况如何!” “我竟然给忘了!”张飞猛然想起此事,他自关羽死后便对东吴恨之入骨,一旦有了杀戮吴兵的机会便毫不放过,险些忘了正事。 “陈式,你速率兵一千,前去大寨接应承明!”张飞立刻正色道。 “唯!”陈式也不耽搁,火速点起兵马,往自家营寨赶去。 “将士们,随我北上,再去杀戮吴狗!”张飞重新集结兵马,往西北方向而去,李异率领的那队吴军,便是他接下来屠戮的目标。 第116章 连战连胜(求订阅和推荐) 且说李异中了黄权埋伏,折损了大约四百士卒,还有不少带着箭伤,李异虽是心中愤恨,但又恐再中汉军埋伏,便只有沮丧地领兵回寨。然而,才走了不到二十里,李异就看到明月山一带火光冲天,在漆黑的夜空中各位耀眼。 “不好!”李异大惊失色,知道定是自家大营出事,连忙率军赶去。未行数里,却见前方火把高举,大队汉军突然杀到,为首张飞高喝道:“谢旌早已授首,李异还不下受死!” 李异仔细一看,张飞马前确实悬挂一人首级,正是谢旌。 “啊!!!”李异悲痛欲绝,仰天怒吼,自己一时贪功,竟连累谢旌惨死,他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一念至此,李异长叹一声,对身后两名裨将军沉声道:“等下我来拖住张飞,你们火速往夷陵逃命,休要以我为念!” “将军!”二人皆是一惊,“这如何使得!” “回去后,若是都督怪罪你等舍弃主将,就说我李异已再无颜面见他,只求一死!” 李异说完,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刀指张飞怒喝道:“张飞,我知你是刘备麾下数一数二的虎将,今日可敢与我比个高低!” “你我都不带一兵一卒,各凭武艺一决生死!”李异紧紧捏住手中的大刀,那视死如归的气势和胆色倒让张飞不禁有些欣赏。 “呸!无名下将!你也配!”张苞在一旁却是听得火冒三丈,正要招呼大军一拥而上,却被张飞摆手制止。 “难得吴军还有你这等不怕死,我今日便让领教一下我的丈八蛇矛!”张飞哈哈大笑道,似乎是要答应李异的挑战。 “将军贵为大汉车骑将军,为何要与这等鼠辈交手?”张苞却是苦苦劝谏道,“万一有个闪失,如何向圣上交代!” 这个时代的武将厮杀,基本都只存在于乱军之中的混战,像这种阵前单挑实在是少之又少。有时候两军僵持不下时,倒是会让武将进行决斗,以此鼓舞士气,当年西凉军反攻长安时,吕布便与郭汜进行过一对一的单挑。 特别是兵力占优的一方,根本不会无聊到去拿大将和对方进行赌博。否则一旦技不如人,或者对方使诈,那便是得不偿失。 何况张飞可是汉军大将,这路兵马的最高统帅,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和李异冒险单挑。 李异看到张飞有些犹豫,更是出言讥讽:“张飞,你若因年老心存畏惧,直说便是!我让你十招又有何妨!” 李异的激将法果然有用,张飞听得火冒三丈,立刻咆哮道:“匹夫安敢口出狂言,看招!” 言未毕,张飞便猛地一踢乌骓马腹,纵马冲出,直取李异。 “杀!” 李异同样拍马舞刀,迎战张飞。二将武器并举,转眼便战作一团,兵器激烈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张飞确实是盖世虎将,纵然年过五旬,一双铁臂却依旧是膂力过人,外加矛法老练,很快便在厮杀中占据上风,让李异招架格挡时,倍感压力。 不过这李异也算江东有名的悍将,同样有着一身出色的武艺,加上心存必死之念,有时候甚至会为了和张飞同归于尽,不要命地抡动大刀,让张飞也不得不小心应对。 张苞手持弓箭,小心谨慎地注视着场上的情况,一旦局面对张飞不利,他可不管什么契约精神,一箭射死李异便算完事。 其余将领也是提高警惕,监视着对面的吴军,以防他们突然使诈。 二将悍斗了四十余和,李异的刀法渐渐露出破绽,几乎完全被张飞所压制,很快便险象环生,捉襟见肘。张飞趁此机会,口中大喝连连,决定尽快将李异刺下马去。 “快跑!” 就在大部分汉军都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李异却突然猛地回头大吼。 那两名裨将军知道李异用心,只有率先转马南逃,并且不断招呼众吴兵:“快跑!快跑!” 眼看李异即将落败,身后那两千多名吴兵也是斗志全无,既然有人带头跑路,他们自然不想在留下来等死。大军即刻一哄而散,往南逃命。 “休要跑了吴狗!”张飞眼看吴军要跑,岂能让他们如愿,立刻恼怒地大吼道。汉军也奋起直追,从后掩杀过去。 可李异今日已报了决死之心,口中狂啸不止,大刀毫无保留地猛攻向张飞,若是能在这里斩了张飞,则汉军必然军心大乱。 可是斗志并非万能的东西,更何况愤怒的张飞杀气更甚,两人又斗了二十回合,李异已是气喘吁吁,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大刀。张飞大喝一声,抓住机会,对着李异的咽喉就是一矛。 然而,李异却急忙侧身躲过这致命的一击,然后弃掉了手中的大刀,快速策马靠近张飞,然后猛地张开双臂,出人意料地抱住了张飞。 既然自己不是张飞的对手,那就努力将张飞拖下马,来个同归于尽也好。 “喝啊!!” 可只听得一声怒吼,还未等李异将张飞拖下马,张飞便用出全身的力气,将李异奋力挣脱。李异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将他震得在马上承受不住,转眼便从马上摔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未等李异起身,张飞已将丈八蛇矛牢牢地抵住了他的咽喉。 “念你是条汉子,我便先留你一命!”张飞怒哼道。 可李异却是凄惨地大笑道:“我李异今日有死而已!” 伴随着无畏的咆哮,李异双手猛地抓住丈八蛇矛,然后咽喉对着矛尖用力撞去。但见血花飞溅,李异抽搐了几下后,便再无一丝气息。 看到李异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张飞也是微微摇头,下马割了首级后,便继续带着亲兵,前去追杀吴兵。 一个时辰后,宋谦与徐盛得知张飞前去劫谢旌营寨,便想趁汉军倾巢而出时,前去夺了张飞大寨。好在潘濬有所准备,已让回来接应的陈式将所有打包好的物资全数运走,只留给二人一个干干净净的空寨。二人一无所获,虽是气恼,但又不敢贸然进兵,只有无奈地返回营寨,现在只要不损兵折将,就算是对得起东吴了。 陈式和潘濬带着汉军的物资往麦城撤去,恰逢张飞领兵又大杀了吴军一阵后,也往麦城而去。两路人马见彼此都是平安无事,都是松了一口气。 期间张飞说起自己与李异单挑,致使不少吴兵逃出生天。潘濬听完后也是连连摇头道:“将军乃大汉支柱,焉能自降身份,和李异这等人阵前决斗!万一这李异使诈,不仅将军有难,三军士气亦是挫动,吴军更有反败为胜之机!” “承明说的是!”好在张飞尊敬士人,对潘濬的教训也听得进去,不由感慨道,“我年轻时好以武勇取胜,如今既身负圣上重托,日后定然不会不顾大局,只争一口气!” 众人正说之间,忽有一人飞马从东边而来,张飞远眺过去,认出是自家士卒,便立刻策马上前。 那名士卒看到张飞等人,立刻激动地下了马,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无比欢喜地说道:“启禀将军,吴都督今日已夺下江陵!” 第117章 惶恐江陵 荆州南郡江陵 高亭林失守的第二日,朱然麾下的部分残兵败将终于逃奔至江陵,将这个噩耗完完全全的告诉了孙权。孙权与众臣皆如晴天霹雳一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孙权呆了许久,方才沉痛地叹息道:“义封既败,南郡危矣!” 朱然可是东吴智勇双全的虎将,四个月来把张飞堵在荆山之中,未能前进一步。如今他全军覆没,张飞这支军马便可以一马平川,横行南郡。 就在孙权为败报感到惊恐忧虑之际,几个守城士卒却慌慌张张地进来禀报道:“大王!江上漂下来大量吴军尸首!” 孙权闻言大惊,连忙率领众人登上江陵城墙,远眺长江。果然不计其数,身穿吴军服饰的尸骸正沿江而下,且由于在水里长时间浸泡的缘故,尸首都已经肿胀不堪。 虽然一时间无法点清到底有多少士卒,但从规模上来看,接近千人。如果算上可能沉到江中的尸首,那几乎数以千计。 如此触目惊心的场面,不仅仅是江陵城上的士卒,孙权等一众文武见了,都是不寒而栗。 “如此……义封多半已全军覆没!”孙权脸色一黯,痛心地用拳头砸在了城墙上。 “大王,张飞既已占据高林亭,定会继续进兵!”是仪急忙劝道,“眼下枝江吴兵甚少,又是我军屯粮之处,还需早作准备!” “大王何不差人去夷陵,问问陆伯言之意如何!”胡综则连忙提议道。 听到陆逊的名字,孙权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不快。前几天他从陆逊那里得知孙桓战死夷道,尽管陆逊名言孙桓中了汉军之计,轻易出城,以至失城丧命,但孙权内心不免埋怨陆逊为何不早日发兵相助孙桓。 可一想到自己也中了关索诡计,损折近千吴兵,更折了贾华、骆统和谷利,孙权觉得自己实在没脸去责怪陆逊。 这时,徐详也开口道:“只要能把守沮水和漳水两处河畔!就能把张飞堵截在高林亭!” 可徐详说到这里,忍不住叹息道:“就怕张飞昨夜便已派人渡河!” “还有江陵,张飞未必不会派人来攻!”胡综也颇为着急地说道。 是仪却是对此抱有不同意见:“江陵乃荆州第一坚城,远非枝江可比,何况还有士卒四千余人,想来张飞不会如此鲁莽!” 众人七嘴八舌地商议了一番后,仍是没有统一的意见。孙权无奈之下,只能亲写书信一封,命人前往夷陵交于陆逊,商议对策,同时又让驻守枝江的吕范严加防范。 至于江陵,孙权虽然认为汉军并不会选择强攻城高池深的江陵,但还是决定加强戒备。他一面命徐详和胡综到江陵城外准备滚木擂石,一面命江陵令姚泰在城中征募壮丁。 且说江陵令姚泰,原任蕲春县长,因在蕲春政绩颇佳,一年前被孙权调到江陵任职。那是正值江陵易主,外加荆州大疫,连原江陵县令都因病亡故,因此姚泰颇费了一番功夫,努力遏制疫情扩散,减少死亡人数,才让江陵逐渐安定下来。 不过这姚泰出身普通,并非世家大族,早年仕途之路十分坎坷,今年已四十有五,却仍然官居县令,自认怀才不遇,闲暇之余也独自感叹。 这一次孙权更换江陵官吏,也考虑到人员大幅度变动会影响江陵秩序,而姚泰并非关羽旧部,乃是自己一手提拔的,且熟知江陵大小事务,因此被孙权留了下来。 此次姚泰奉孙权之命在江陵城内征募勇士,但却处处碰壁,几乎一无所获。 原来,前番孙权领兵亲征当阳,却被汉军设计击败,贾华、谷利战死,骆统被擒,孙权自己也是狼狈不堪,吴王之名自然是威严扫地。 如今又有不计其数的吴兵尸首顺江而下,虽然孙权极力封锁消息,但城内新兵众多,难免有口风不牢者。更兼江陵本就临近长江,此事如何瞒得住。不消半日便在城内传得沸沸扬扬,人人都知道汉军厉害,哪有再敢为吴军卖命的。 也多亏当年夺下江陵后,孙权因为南郡爆发瘟疫,减免了江陵等地一年的赋税,即便吴军连败,城内尚能不生叛乱之心。否则就刘备与关羽近十年的威望,孙权岂能安心待在城内? 今日,衙役又在江陵城内敲锣叫唤了一整日,县衙门口却依旧冷冷清清,无人前来为吴军效力。姚泰无奈之下,只能将此事汇报给孙权。得知自己在城中威信尽失,孙权也不由脸色极为难堪,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大王,不如强征壮丁,以备不时之需!”胡综忍不住提议道。 姚泰闻言,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下汉军尚未来攻江陵,如此行事,只怕会大失人望,反不利于我军!” 江陵民心如何,姚泰自然是一清二楚,这种时候强征百姓入伍,只会引起他们的愤恨,没准会让江陵城内发生暴乱。 “不如让诸葛子瑜派兵支援公安!”是仪则提议从他处调兵。 “可马良等人近日又募得数千新兵,且极有可能进攻公安!”徐详却是为难地说道,“诸葛子瑜麾下兵马本就不多,如何再能分兵前来?” 原来,刘备为了让张飞这一支军马尽可能地发挥威力,便用法正之谋,令马良在武陵郡内募兵,并虚张声势,震慑吴军。偏偏樊伷此人口才极好,在他的一番吹嘘洗脑下,竟真得招募了两千汉人新兵,一千蛮夷新兵。马良便把新兵人数翻上一倍,号称募得六千新兵,并让樊伷率兵驻扎于作唐县,扬言要攻打公安。诸葛瑾麾下不过三千兵马,自然不敢大意。 公安距离江陵仅一江之隔,只需一日路程,是江陵南边的屏障。当日吕蒙袭取南郡时,先是招降了公安守将士仁,然后才迫降了守卫江陵的糜芳。 因此孙权自然知道公安对于江陵的重要性,一旦公安有失,武陵一带的汉军便会北上威胁江陵。 在经过一番反复斟酌后,孙权终于一拍案几,说道:“速令步子山领兵三千,北上支援江陵!至于子瑜那里,先按兵不动!” 是仪闻言一惊,立刻劝道:“大王,步子山远在益阳,若来江陵,只恐迁延日久!” 诚然步骘率兵驻守长沙益阳,马良等人绝不会去打益阳的主意。但从益阳到江陵,一来一往,少说也要十余日,如何比得上从公安调兵来得快。 “孤意已决,休要再谏!”孙权却是不容置喙地说道。张飞若真要孤军来攻江陵,也得先掂量掂量东吴各处援军。 守备江陵的方案暂且告一段落,姚泰独自会到县令府邸,对着微弱的烛火,内心着实忧虑不已。 “听闻今日顺江而下的吴兵尸首,数以千计,整个江陵城内都是惶惶不可终日……” “连甘宁、朱然都不是汉军的对手,我又如何抵挡得了?”姚泰扪心自叹,“陆伯言大军又在夷陵抵挡刘备,难以回援……” “看来我必须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历史上,曹丕第一次伐吴,数万魏军围攻江陵,遭到了吴将朱然的顽强抵抗。那时城内只有五千吴兵,外加疫情流行,姚泰便心生畏惧,企图暗通魏军,却被朱然及时发现,按罪处死。 而这一次,姚泰见江陵城内人心惶惶,便再次萌生了投降之念。 关索当日从俘虏的吴兵那里得知江陵令乃是姚泰,便更坚定了攻打江陵之心,这对汉军来说,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118章 内应集结 当晚,姚泰唤来了在江陵大牢值班的牢头许武。这许武乃是江陵本地人,为人忠厚勤勉,长相也是普普通通,在江陵城内当了五年的狱吏,今年上半年刚刚被姚泰提拔为狱长。 “明廷深夜唤小人前来,不知有何要紧事?”来到县令府邸后的许武不知为何,总是有些紧张,按理说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姚泰看出许武心神不宁,沉思片刻后,开口道:“许武,我听人说你早年家境贫寒。五年前你父亲病重,你因无钱买药,便行偷窃之举。” “由于你所窃之物价值千钱,故而你被前任县令判处‘髡钳城旦舂’,将要剃发劳役。恰逢关羽知晓此事,他念你孝心可嘉,便做主免去你刑罚,又让你在牢房内作一名狱吏,并用俸禄缴纳罚金,赔偿失主。” 姚泰说到这里,忍不住感慨道:“想那关羽真是对你恩重如山啊!” 许武闻言顿时一惊,如今吴军屡败,江陵城内许多百姓也不免追忆关羽。姚泰在这个节骨眼上说起关羽往日对许武的恩情,用意在明显不过了。 “明廷明鉴!”许武慌得连忙跪倒在地,“关君侯往日确实对小人有恩,但小人如今只效忠大王,岂敢有二心!” “我并非怀疑你。”姚泰淡淡地伸手示意许武起身,正色道,“你如实和我说,江陵城内受过关羽恩惠的人不少吧。” 许武忍不住感叹道:“回明廷,关君侯体恤下民,镇守江陵多年来军纪严明!时至今日,城内许多百姓仍感念关君侯往日恩义!” 听许武这么说,姚泰手捻胡须,徐徐说道:“昔日大王减免江陵一年赋税,其恩德不下于关羽吧。” 许武微微一顿,忍不住说道:“明廷所言极是,只是……” 看到许武突然欲言又止,姚泰忍不住皱眉道:“只是什么?” “小人不敢说……”许武吞了口唾沫,胆怯地摇了摇头。 “说,我恕你无罪!”姚泰目露凶光,沉声喝道。 既是姚泰这般说,许武方才壮起胆子,低声说道:“大王当年减免荆州一年赋税,确实是仁义无双之举!只是江陵城内时常有流言,说江陵十年无灾,方才易主,便有大疫,乃不祥之兆……” “……”姚泰一时无语,居然还会有这种传言? “孙皎将军、蒋钦将军与吕蒙将军皆在不久后病逝……更有潘璋将军,回到荆州便暴病而亡……”许武继续小心地说道,“百姓都担心,这是关君侯索命报仇!” 姚泰手捻胡须,蹙眉思索。这些流言看起来荒诞,但仔细想想还真有些玄乎,若是用来骗骗一些没读过书的老百姓,那还真是合适不过。 注意到姚泰脸色不对,许武赶紧伏拜于地,一个劲地说道:“小人有罪!小人有罪!” 姚泰倒是没有因此责罚许武,只是冷冷地说道:“日后再有听到这等流言,速来告知与我!” “小人明白!”许武连连点头道。 姚泰沉默片刻后,方才又问道:“听说关羽长子关平,曾与江陵城内某位大户定下婚姻,你可知是何人?” 许武努力回想了一下,说道:“据小人所知,当年许配给关平的,乃是富豪董臻之女。不过听说此女已在一年前已另嫁他人!” 姚泰微微点头,挥手道:“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待到许武走后,姚泰也不回房,独自一人在厅堂之上,静静地沉思着…… 走出县令府邸的许武长舒了口气,适才真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深怕姚泰怀疑到自己。 事实上,这许武还确实背着姚泰、乃至孙权等人做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许武回到江陵大牢,此刻不少狱吏都已经疲倦地打起了瞌睡,唯有一名年轻的狱吏,谨慎地环顾四周,一双鹰眼中隐约带着戾气。 那狱吏见许武回来,连忙上前,轻声道:“许兄,姚泰深夜唤你前去,究竟为了何事!” “嘘!” 许武连忙对着狱吏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使了个眼色,狱吏也心领神会,跟着许武来到大牢外。此刻已是亥时,街上已无半个人影,大牢外没有士卒把守,正适合二人说悄悄话。 在确定周围没有异常后,许武低声对那狱吏说道:“赵兄弟,此事说来话长……” 原来这名狱吏不是别人,正是赵累之子赵和。他当初在刘备下诏伐吴前,便欣然同意刘备的安排,再次潜入江陵城,伺机作为内应。 为了能隐藏身份,赵和便去找了许武。而许武也感关羽昔日恩情,于是让赵和换了个假名,在江陵大牢里当一名普通狱吏,见机行事。 至于那些流言究竟是谁传出来的,自然是许武和赵和,几个月来,他们便开始在江陵城内慢慢散播这样的流言。江陵城内的百姓本来就有类似的困惑,经过二人这般渲染加工,更是让人担忧东吴当年袭取荆州,触犯天怒,这才招致诸多厄运。 当然,许武和赵和并没有想得那么深远。当日刘备与关索在军营中密谈的时候,关索在举荐赵和的同时,也编出了这些流言。 关索清楚这个时代,就算是读书人也讲究什么“天命”,何况底层的老百姓,既然迷信的思想如此厉害,那不如好好利用一下。 听完许武对姚泰的描述后,赵和忍不住激动地说道:“这么说,那姚泰莫非有投降汉军之意?” “眼下虽不能确定,但多半是有此念头。”许武微微皱眉,“如若汉军明日便兵临城下,难保他不会成为内应。” “若真是如此,我的机会便来了!”赵和紧紧地握住双拳,眼神中满是难以克制的兴奋。 潜伏在江陵数个月,终于可以为父亲和关羽报仇雪恨了。 许武沉默片刻后,也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父子当年皆受君侯大恩,无以为报!来日若是用得到愚兄,我自当万死不辞!” 自己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狱长,但关羽当年对自己可谓有再生之恩,自己虽不能为关羽报仇,但多少也应该做些什么,否则枉为堂堂男儿。 “许兄之言,合乎大义!”赵和欢喜的说道,“只是,我还需请一人相助!” “某不是你说过的……”许武眼珠一转,“梁校尉之子梁英?” “对,正是此人!”赵和点了点头,“我明日便去找他!” 且说这梁英的父亲梁会,早年也是关羽麾下的一名校刀手,樊城之战时已官至校尉,后随关羽一同从麦城突围。关羽在夹石山被马忠所擒时,梁会也拼死营救,最终与赵累等人壮烈牺牲。 后来关索为了用火势阻击朱然与潘璋,只能将梁会等人的遗体一同焚烧,因此吴军未曾发现梁会遗体,也就无法向梁会家眷告知梁会死讯。 关羽死后,像王宇等人的家眷不少都悄悄回到了益州。但梁英的母亲孟氏患有腿疾,走路需要用拐杖支撑,难行远路,因此梁英母子只能留在江陵,能托人打听梁会消息。 在得知梁会阵亡的消息后,梁英母子皆悲痛不已。无奈江陵已属东吴,梁英母子只能忍着悲痛,继续活在东吴的统治之下。 梁会既死,梁英自然不会再为东吴效力,他为了养活母亲和自己,在城内当起了粪工。每日去江陵城的大户家中挑走粪便,装车运到城外。不过现在是战争时期,江陵城的守备也比往日更严,梁英每日出城倾倒粪便时,都会有五个守城吴兵一路监视,直至他回到城内。 这一日,梁英干完了一天的活,便打算回家歇息。正推着车时,却见路口忽地走来一名狱吏,低声道:“梁兄,许久不见!” 初见此人,梁英总觉得有些眼熟,细细一想,顿时忍不住惊讶地说道:“赵兄弟,你如何到此?你不是回益州了吗?” 由于赵累与梁会生前关系不错,因此赵和和梁英以前也见过面,当年赵和回益州时,也来询问过梁英是否一同前往。只是他没想到,赵和居然去而复返,重新出现在了江陵,还当起了狱吏。 事实上,赵和在许武的帮助下在江陵站稳脚跟后,便开始打听梁英的近况,也对梁英的工作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因此今日很轻松地便找到了他。 眼下江陵百姓不安,大部分人都选择躲在家中,城内的街道也不如往日那般热闹,无比冷静。二人很快便找了个僻静之处,交谈了起来。 “我是奉圣上之命,回到江陵!”赵和仍旧压低声音,“梁兄,你可知汉军已攻克朱然大营?” “数千吴兵尸首沿江而下,城内已是沸沸扬扬,我也猜到七分!”梁英每日去别人家挑粪,也能听到不少流言,他又出身于武将之家,多少有点军事上的嗅觉。 “梁兄,当年关君侯、令尊与先父皆死于吴军之手!此等血海深仇,如何不报!”赵和神情激动地说道,“想来不久之后,汉军定会攻打江陵,到那时便是我等报仇的时机!” 梁英闻言一惊,低声道:“你是要我一同做内应吗?” “正是!”赵和点头道,“只要能设法在汉军攻城时打开城门,便可让江陵重归大汉。” “具体如何行事,还需谨慎商议!但只要梁兄前来相助,便更有机会!” 面对赵和的极力邀请,梁英却是面露犹豫:“此事容我斟酌一番……” “斟酌?”赵和微微一愣,急忙说道,“汉军随时可能进攻江陵,我等必须早做准备!” 看到梁英始终闭口不言,赵和的急性子又来了,顿时不悦地斥责道:“梁兄若是不肯,何不去孙权处告发我!” 梁英连忙好言相劝:“赵兄何必这般说,我梁英岂是这般小人。待我回去禀过家母,再来答复你!” “你若想来,便来江陵大牢内找我!”眼看梁英拿不定主意,赵和只好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甩手离去。 在与赵和分别后,梁英的心情便更是复杂,早早回到江陵城西,自己偏僻的家中,将此事说给母亲孟氏。 “我儿之意如何?”年过五旬,颇有威严的孟氏跪坐在地,一根拐杖平放在双膝上,正色询问梁英。 “孩儿……”梁英却仍旧犹豫不决,一时难以开口。 眼看梁英如此不争气,孟氏不由得勃然大怒,用拐杖指向梁英,大骂道:“劣子!我一家受圣上与关君侯大恩,无以为报!君侯与汝父皆丧于东吴之手,汝不思报仇雪耻,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梁英连忙伏地哭泣道:“孩儿也有报仇之心!但当年江陵陷落,母亲染病在家,是吕蒙差人送来良药,方使母亲康复。因此孩儿亦不敢忘吕蒙恩情!何况在城内举事多有不易。倘若事泄,母亲亦会被孩儿连累!若如此,孩儿岂不枉为人子!” “岂有因小恩而忘大义乎!”孟氏捶胸恸哭,痛不欲生,“你好糊涂!好糊涂呀!” 孟氏大哭数声后,猛地将手中拐杖扔在地上,然后一头往墙壁上撞去。天幸孟氏腿脚不便,未走几步,便被梁英一把拉住。梁英见母亲竟要寻死,心中顿时万分惭愧,流泪道:“孩儿知错!母亲莫要如此!孩儿定会为父亲与关君侯雪恨!” 就在梁英劝阻孟氏的时候,门外有一人已将屋内的言语听得一清二楚,立刻急匆匆地离去。 第119章 兵临城下 就在朱然全军覆没的第三日,江陵北面终于出现了汉军的身影。在当阳仅休整了一日,吴班便率领众将与一万士卒,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江陵。 “蜀军来了!蜀军来了!” 虽然吴军料到汉军可能会来攻打江陵,但未曾想来的这般迅速。转瞬之间,城墙上、校场中、大街小巷纷纷想起了吴兵惊慌失措的声音。 只能说汉军终究军纪严明,沿路所过之处秋毫无犯,而附近百姓知道刘备仁义,也不会因为汉军的到来而恐慌奔逃。因此直至汉军兵临城下,吴军才反应过来。 得知消息后,徐详与胡综第一时间赶到州牧府邸,向孙权禀报道:“大王,蜀军兵临江陵城下,已不过二十里!” “什么?”孙权闻言,顿时一惊,“确定是蜀军来了吗?” 在得到二人肯定的回答后,孙权不由得一拍案几,咬牙道:“兵贵神速,张飞真是太狡猾了!” 是仪连忙说道:“大王,城内兵少,何不速派人去公安与夷陵,令诸葛子瑜与陆伯言派兵增援!” 孙权惭愧地看了一眼是仪,叹息道:“悔不听卿前日之言,方有今日之窘迫!” 是仪却是好言宽慰道:“大王勿忧,从江陵到公安,来往最快只需一日。而夷陵援军也可顺江而下。想来三日之后,江陵便可安若泰山。” 好在江陵城高池深,城内士卒虽然不多,但抵挡个十天半月是完全不成问题的,因此孙权尚不至于十分慌张。 “卿言甚至,孤即刻修书!”事不宜迟,孙权立刻开始亲写书信。 就在孙权在忙着派人去搬救兵的时候,梁英也在江陵大牢的门口,与赵和碰了头。 “梁兄,你果然还是来了!”看到梁英终究没让自己失望,赵和也是倍感欣慰。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赵兄且到我家中去!”梁英谨慎地瞥了一眼四周偶尔经过的行人,低声说道。 恰好许武也外出探听消息回来,三人一同来到赵和家中。由于梁英的母亲因前日过于激动,此刻正在房内安睡,赵和三人便在厅内,小声地商议起来。 “听说汉军兵临城下,我想最迟明日便要攻城!”许武将最新得到的情报分享给了二人。 赵和在惊喜之余,却也皱眉道:“只是大军来得这般快,倒让我等有点始料未及!还没来得及商量个具体的对策!” “我三人势单力薄,人微言轻,如何能成事?”梁英苦笑着摇了摇头,“须再招募志同道合之人!” 听梁英这般说,赵和知道肯定还缺一个可以领头之人,忍不住一拳捶地,叹息道:“可恨孙权已将江陵诸多官吏更换一遍,城内已再无君侯旧部!否则,定能一呼百应!” 就在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忽有一人推门进屋,大喝道:“你三人好大胆,竟敢在此谋反!” 此话一出,三人皆是吓出一身冷汗,赵和与许武纷纷举刀在手,转过身去。仔细一看,来的人竟是江陵令姚泰,身后还跟着两个手持短剑的家仆。 “明廷?”许武顿时惊呼出声。 看到自己的计划竟被人察觉,赵和情急之下,只有把牙一咬:“拼了!” “赵兄且慢!”梁英连忙一把拦住赵和,目视姚泰,“明廷未带一兵一卒,只让家仆相随,想来并非捉拿我等!” 姚泰见梁英说话得体,便呵呵笑道:“看来你梁英倒是个聪明人!” 梁英见姚泰准确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不由一惊:“明廷为何知晓我身份?” 姚泰这时也令家仆将门重新关上,手捻胡须道:“我乃江陵令,百姓户籍一事,如何瞒得了我?我还知令尊便是当年关羽麾下校尉梁会。” “自打刘备出兵,我便派人暗中留意你动静了!”姚泰得意地说道,“昨日你在家中和令堂所说之事,我亦尽知!” 赵和三人皆是脸色大变,没想到姚泰早就盯上了梁英,真是不得不佩服他的深谋远虑。 “不知这位郎君,又是何人之子?”这时,姚泰又将目光投向了赵和。 赵和沉声道:“先父赵累,曾为关君侯麾下营中都督!当日为保护君侯,已战死于夹石山!” “原来也是关羽旧部之子!”姚泰恍然大悟,“你混入江陵城做内应,可是奉了刘备之命?” “正是圣上之命!”赵和倔强地哼了一声,“是又如何?” “你等区区三人还想和汉军里应外合,真是痴人说梦!”姚泰冷笑着摇了摇头。刘备想用内应的来攻克这牢固的江陵城,此法虽是上策,但孙权可不会蠢到毫无准备。 赵和被姚泰戳到痛处,心中更加恼怒,正要发作,却又被梁英拦住。 只见梁英对着姚泰作揖道:“昔江陵易主、更有大疫,百姓人心慌乱,而明廷只用一年光阴便能将江陵打理地井井有条,足见明廷身怀大才!但孙权有眼无珠,致使明廷屈做一县令!如今汉军士气正盛,江陵朝不保夕,明廷何不趁此良机,弃暗投明?” 姚泰沉默片刻后,最终开口道:“若是大汉天子真能赏识我才能,我便与你等同为内应!” 虽然梁英过分夸大了汉军的优势,但姚泰心里清楚,汉军想要在公安、夷陵等地的援军到达前就夺下江陵可谓难如登天,因此他在此时投降汉军,功劳更大,也更能得到刘备的重用。 这就是刘备称帝的一个优势了。姚泰在孙权那里,恐怕最多只能当个太守,但投降刘备,或许有机会继续往中央攀升,不说三公九卿,能上朝议事,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当真?”赵和三人皆是惊喜不已,姚泰虽然不是孙权重臣,但身为江陵令的他,此次也负责参与江陵城防,倘若姚泰能倒戈,那江陵便更有希望重归大汉怀抱。 “明廷若能助汉军攻克江陵,便是天大的功劳!圣上定会重加封赏!”赵和连忙激动地说道。 “既如此,你等便安心等我消息!”姚泰目光如炬,低声道,“待我将心腹之人召集完毕后,便开始行动!” 酉时将近,江陵城外十余里,一万汉军已全数抵挡。 “这便是江陵城吗……”吴班远眺面前高耸的江陵城墙,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吴班原在益州,从未见过江陵。今日一见,方知江陵不愧有“荆州第一坚城”之美名。 这江陵城规模极大,光是这北面城墙,就延绵六七里,更在成都之上,就是十万大军,也难将其完全围住。 城南数里便是长江,想从南面攻打,大军根本摆不开阵势。而且城池四面都有城濠(护城河),宽四丈有余,若非放下吊桥,绝无通行可能,这就意味着冲车等撞门之物,毫无用武之地。 更兼这江陵城墙有近五丈之高,比大多城池都要高出许多。无论是云梯还是土山楼橹,都要建造地更为高耸,也更耗费时日。 听王宇等人说,这江陵城墙也有四五丈厚,光是北面城墙上就可以屯扎三四千士卒,利用地形优势,可以对敌人造成极大的杀伤。 难怪当年曹仁能和周瑜在江陵僵持近一年,吴班今日亲眼所见,总算是明白了。 想到自己要面对这样一座坚城,吴班对糜芳也不由得更加恼恨,他当年投降倒是容易,但汉军若想再收复江陵便是万分艰难。 吴班又多看了两眼江陵城后,忍不住问王甫:“参军,你觉得我军万余人马,攻江陵有几分把握?” “根据当日江陵吴兵的口述,城中士卒不会超过五千,其中有大量新兵,战斗力难与我军相比!”“王甫徐徐说道,“何况城内还有很多原属君侯的江陵士卒,想来他们未必会甘心为孙权卖命!” “而且从城上守军数量来看,孙权多半未曾料到我军会突袭江陵,也未曾调来援军!” “我军攻城,并非毫无胜算!”王甫郑重地说道,“且唯有在援军未至之前,方有机会!” “也罢,既然来了,便决不能空手而回!”吴班重重地一锤大腿,“传令三军,先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大举攻城!” 汉军从当阳一路赶至这里,已然十分疲惫,连晚饭都没吃,此时攻城,难度极大,如若失败,定会影响士气。 “都督!我想孙权知我军来攻江陵,必然已派人去最近的公安,令诸葛瑾带兵援救。”关索这时候策马上前,“从这里到公安只需一日路程……如我所料不差,公安的援军明日下午便能到达江陵!” “也就是说,我军攻占江陵的最佳时机,只有明日!”吴班说到这里,不由得拳掌相击。 如此一来,一万汉军必须要在一日内攻克江陵,这无疑是大大地提升了难度,甚至可以说是痴人说梦。 吴班现在只能寄希望那个赵和,但愿他真能想办法成为内应,来助汉军一臂之力。 为了那么一丁点可能,明日必须猛攻江陵,好吸引吴军的注意力,以求城内有变。 “都督,我倒有一个法子!”这个时候,关索突然胸有成竹地说道。 第120章 惑乱军心 当天夜里,江陵城墙上的守备吴兵比往日增加了三倍,徐详和胡综轮流负责守卫北门,监视离城只有十里的汉军营寨。东、西、南三门皆有心腹校尉把守,严防汉军趁夜发难。 亥时过半,四百箭术出众的汉军士卒,在关平与关索的带领下,分成两队,悄悄地向着东、西两门出发了。 关氏兄弟与四百士卒皆不穿铠甲,背着箭箙,一手持弓,眼看临近江陵城时,便改成匍匐前进,通过减少脚步声,避免让城墙上的吴军发现。 很快,众人在城濠(护城河)前停了下来,站起身子,张弓搭箭,用尽全力,一同对着城墙上抛射箭矢。 四百零二支箭矢分别射到了东、西城墙之上,像关索、关平、谢金等膂力过人的,甚至直接让箭矢越过城墙,射进城内。 箭矢的箭簇被写满字迹的白布包裹着,即便射在吴兵身上,也只是略感疼痛,不会造成致命伤害。 很快,吴兵诧异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什么东西?” “是箭!上面还有书信!” “汉寿亭侯关云长之子关平、关索……”一名识字的军侯借着火把的光芒,开始读起书信的内容。 “下面肯定有蜀兵!”城墙上的吴兵纷纷探出头去,寻找汉军的踪迹。 “可以了!撤!” 待到三轮齐射结束后,关氏兄弟立刻带着四百士卒返回大寨。此刻负责守卫北门的徐详得到消息后,担心汉军设伏,故而未敢出兵追击。 不过徐详不敢大意,他立刻接过吴兵递来的书信,仔细地阅读起来。 “汉寿亭侯关云长之子关平、关索敬告江陵军民:昔君侯镇守江陵近十载,广施仁义,君等如何忘却?江东孙权,无信诡谲鼠辈,暗施奸计,诈取江陵,致使君侯薨故!今孙权败局已定,尚裹挟江陵军民,负隅顽抗!我兄弟不忿孙权之愚昧无德,特领兵至此,只望与君等勠力同心,生获贼酋,以祭先父之灵!大军进城之日,绝不妄杀一人、取民一物,违者定斩不赦!孙权麾下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既往不咎!大汉天子仁义无双,定当重用!望君等勿再执迷,早迎王师,光复江陵!” 徐详读完此信后,大惊失色,连忙令士卒带话给守卫东、西两门的校尉:“立刻将所有的书信尽数上缴与我,绝不可让其在江陵城内扩散开来!” 半个时辰后,东西两门总共上缴近千封书信。不过徐详猜测多半还有书信已进了城中,于是他将书信全数烧毁,只留下一封,火速交给孙权。 由于汉军压境,孙权此刻也没有心情入睡,在得知徐详有要事禀报后,立刻叫来是仪、胡综、与姚泰,一同议事。 在读完关氏兄弟的书信后,孙权也是脸色阴沉,蹙眉思索。是仪则连忙说道:“大王,这恐怕是关氏兄弟的离间之计,不可轻信!” 当初孙权正是因为信了关索的鬼话,才会亲征当阳,结果却折损千余士卒,还折了贾华、骆统等人。如今又收到关索的书信,是仪却是怎么也不相信了。 怎料孙权却是冷冷地沉声道:“义封就是因为蜀军内应,丢失了高林亭……莫非孤还要重用这些江陵士卒吗?” 就算没有这封书信,孙权也对这些江陵士卒产生了怀疑,陆逊来书也请他小心提防他们。 胡综听出了孙权的意思,也忍不住说道:“大王,臣中还有千余江陵士卒。若不用他们,我军只剩下三千士卒,恐难以抵挡汉军!” 这便是孙权眼下左右为难之处。 若是这伙原属关羽的江陵士卒人数不多,孙权还不至于太有顾虑,直接将他们关押起来即可。但汉军压境,这一千士卒又是极其重要的战斗力。 可正因为江陵士卒有着举足轻重的数量,孙权又对他们不得不防,一旦发生叛变,那对自己乃至江陵都会是灭顶之灾。 就在众人沉默不语的时候,安静了许久的姚泰却是开口道:“大王,臣有一个法子,或可暂解人手不足之忧!” “噢?卿且说说看!”孙权不由眼睛一亮。 “江陵牢内尚有囚犯百余人,大王可免去他们所有罪过,令他们帮忙守卫城池!”姚泰徐徐说道,“县衙内的差役和狱吏皆可参战!” “仅仅如此,能填多少助力?”虽然孙权并不反对姚泰如此行事,但算来算去,估计也就多添了两百人,而且又不是经过操练的士卒,恐怕只能负责搬运滚木礌石,抬走伤员这一类的粗活。 “城内富豪董臻,愿派三百家仆相助大王,只是……”姚泰说到这里,忍不住苦笑道,“他望大王日后能多赐他一些钱粮!” 今日早晨,姚泰前往董臻府邸拜会。闲谈之间,故意说起董臻当日与关羽有儿女婚姻,吓得董臻连表忠心,姚泰便趁此机会,向他索要了三百家仆,好让自己的计划更容易被孙权接受。 “此事容易!待蜀兵退后,孤定对他大加赏赐!”孙权毫不犹豫地说道。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今日汉军压境,孙权命众臣从百姓中招募乡勇,却无一人响应。毕竟前日那些顺流而下的吴兵尸骸太过吓人,现在有多少人肯为孙权卖命,哪怕赏赐钱财,都要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拿。 至于用屠城什么的来恐吓百姓,那更是无人相信,毕竟江陵乃至荆州都知道刘备仁义,即便攻下江陵也不会为难百姓。 既然这位董臻肯一下子派出三百家仆,那孙权自然要好好奖赏他的忠心。 如此一来,差不多能增添五百可用之人。数量虽然不算很多,但是聊胜于无,肯定能让吴兵减轻一些压力。反正明日下午,诸葛瑾那边的援军便会到了,就算只来一千士卒,那也是东吴的正规兵马,足以抵挡汉军的进攻。 此刻,孙权方才心中稍安,于是对姚泰说道:“集结人员一事,便全全委托于卿!” 姚泰领命去后,孙权又对胡综说道:“伟则,你调一千士卒,将所有原属关羽的校尉至都伯,尽皆押往校场,就说眼下有刘备细作混在其中,故而不可让他们擅自离开。然后再派两百士卒对他们严加看管!” “至于其余江陵士卒,等到蜀军攻城时,先让他们上城御敌!”孙权阴沉地说道,“‘解烦营’将士在后督战,若有消极怠战或形迹可疑之人,立斩!” 既然这些江陵士卒对于孙权是个威胁,那么干脆把他们当做炮灰,让他们与汉军自相残杀,间接消除孙权的两大威胁。 第121章 率众攻城 第二日卯时,吃饱喝足,休息完毕的汉军终于开始行动了。 江陵北门地势相对平坦,离长江最远,且吴班忌惮东吴水军顺江而下前来支援江陵。因此他便决定让汉军全力进攻北门,只让程玄与谢洪分别率领一百骑兵,列阵于东西两门,并摆出松懈的状态,在诱敌的同时也留意长江动静,以防东吴援军坐船而来。 由于潘濬对江陵城的高度十分清楚,因此早在荆山时,他便令军中工匠先打造了二十架云梯,这也是他们今日攻城唯一的手段。 大队汉军整齐地在江陵城北列队,孙权不敢大意,亲自带着徐详、胡综等人,登上北面城楼,俯瞰汉军方阵。 “天幸汉军来得不多!”在确定汉军的人数后,孙权稍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区区万余人,便想攻下江陵,真是痴心妄想!” “大王,我想蜀军少时便会攻城!大王万金之躯,岂可久留城楼?不如先回州牧府邸静候佳音!”是仪在一旁躬身劝道。 “也罢,孤且暂回!”经过上次惨败,孙权也知道自己贵为吴王,轻赴前线可能会成为士卒们的包袱,因此今日也不再逞强。 “伟则、子明,此处防御便交由你二人!” 孙权将城防一事全全委托给了徐详与胡综后,正要走下城楼,身后的姚泰突然开口道:“大王,蜀军既将兵力大量集结在北门,必将一鼓作气!臣以为不如将东西两门守卫士卒尽皆调往北门!” “此言虽好!但东西两门岂能毫无防备?”孙权知道东西两门各有百余汉军骑兵,虽然兵力微乎其微,但他仍旧不敢大意。 “臣愿带差役、狱吏,囚犯及董府家仆等,守卫二门,监视蜀军动静,定保无虞!”姚泰胸有成竹地说道。 “你先带人将城防所需物资,尽数运往北门!”孙权思忖一番后,最终决定道,“趟北门兵力不济时,便用你所言!” “臣领命!”姚泰心中大喜,看来自己的计划很快便能顺利实施。 而汉军这边,负责督战的王宇再次巡视了一遍的汉军的状态后,便飞马来到吴班面前,拱手道:“都督,三军整装待发!随时听候都督调遣!” “好!”吴班点了点头,随即目视关平与关索,“二位郎君,今番日便看你们的了!” “唯!” 关氏兄弟斗志高昂地答应了一声后,便飞身下马,步行出阵。关平手持一把三石硬弓,背着两个插满利箭的箭箙。关索则不带任何兵器,只握着一根六尺来长的粗壮锁链。二人皆换上了结实坚硬的铁制筒袖铠,准备率众攻城。 他们兄弟是军中武艺最高强的,也是此次最赞同攻打江陵的。何况江陵这座城池,是关羽当年遗恨与失败之地,出于种种原因,关平与关索便一致决定,今日兄弟齐心,亲率大军,共克江陵。 “二位公子,千万小心!”看到关羽的两个儿子身先士卒,周仓心中一阵感慨,忍不住在后面叮嘱道。 “仓叔放心!”关索微微一笑,戴上了坚固的铁质头盔。今日他并不打算用鬼将的形象,他和关平都会以关羽之子的身份前去攻城。 “都督,下令吧!”大军蓄势待发,王甫认为时机已到,目光灼灼地说道。 吴班点了点头,右手猛地一挥。 “擂鼓,攻城!” 伴随着洪亮的鼓声,关氏兄弟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周仓则率四千士卒中跟在后面,刀盾兵与弓弩兵交错排列,另有二百士卒扛着那二十架云梯,方阵整齐有序,缓缓逼近江陵。 王宇则另率五千士卒在后督战,同时负责应对突发情况。 而此刻,胡综与徐详分别位于北门城楼的两侧,北面城墙上就有两千士卒,东西两侧城墙上各有五百士卒,剩余兵马皆在城楼下听候调遣。 一千名江陵士卒全部换上了弓弩,在北城墙的第一排御敌,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名刀盾兵,既是助战也是督战,严防他们生变。 “蜀军行伍严整,行军有序,当真不可轻视啊!” 督战的胡综不敢大意,他仔细观察着汉军的阵型,伺机寻找破绽。可就在这时,身旁的几名士卒忍不住惊呼起来:“是关平公子与关索公子!” 很快,城墙上的一千名江陵士卒纷纷窃窃私语,关氏兄弟在江陵生活了近十年,关平更是虽关羽出征樊城,这些士卒如何不认识他们。 看到不少江陵士卒面露难色,胡综立刻高喝道:“谁敢徇私,定斩不赦!速速瞄准二人!” 如果能射死这二人,汉军必然军心受挫,胡综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机会。 关氏兄弟徐徐朝前走去,眼看临近城墙百余步时,关平深吸一口气,高声喝道:“江陵士卒听着,我乃关君侯长子关平!念汝等曾随先父征战,今日兵刃相见又是孙权所逼,故而我有数言相告!” “今日江陵必破,东吴必败!汝等何不临阵倒戈,或可无虞!倘若仍助孙权,休怪我不念旧情!” 关平一番话说完后,关索同样厉声大喝道:“诸位‘解烦营’将士,尔等俱是江东良民,不幸被孙权强征入伍!眼下我大汉兵马临城,你等又何苦为孙权白白送死!” “若是尔等斩杀徐详、胡综,放下吊桥,打开城门,献出江陵。我军定当赠与钱粮,令尔等回去与亲人团聚!” “矢刃无情,尔等自思!” 听完关氏兄弟一番话,不少士卒皆是垂首沉默,甚至还有人偷偷将目光瞄向了徐详与胡综。 关氏兄弟昨晚的那些书信,也有不少射入城中,被巡哨的江陵士卒捡到,书信的内容也在城内军民处传开。许多江陵士卒想起关羽往日恩义,更兼关氏兄弟晓以大义,确实萌生投降之心。 “放箭,对着他二人速速放箭!”徐详与胡综哪里忍得了关氏兄弟惑乱军心,立刻喝令士卒们展开进攻。 由于身后有刀盾兵督战,众江陵士卒最终还是齐放箭矢。转眼之间,城墙上箭矢如雨,席卷而来。 但关平却是临危不乱,高喝一声:“二弟!” “来吧!” 伴随着一声咆哮,关索右手猛地甩动铁链,虎虎生风。在他惊人的臂力下,六尺来长的锁链宛如圆盘一般滴水不漏,将吴军射出来的箭矢尽皆弹开。 “厉害!”关平忍不住脱口称赞起来。昨夜关索自告奋勇来舞动锁链,看来真是对自己的臂力充满信心。 其实也亏得一些江陵士卒对当日关羽之死心怀愧疚,故而瞄准的时候难以对关氏兄弟下死手,准头也就偏了不少。 “昔日甘宁曾用此法遮蔽箭雨,先登皖城,今日我也让吴军见识见识!”关索一边打落箭矢,一边傲然笑道。 “放箭,继续放箭!” 亲眼看到关氏兄弟在箭雨之中毫发无伤,缓缓前进,胡综再次从城墙下调来更多的弓弩手,继续猛攻。他倒要看看这条锁链能保护他们多少时间。 “啊!” 突然,城楼上传来了一声惨呼。一名弓箭手眉心被利箭贯穿,往后退了几步,便倒在地上一命呜呼了。 城下,关索身后的关平快速地抽出了第二支箭矢,搭箭上弦,将三石弓拉得如满月一般。快速瞄准后,又是电光火石般的一箭,将另一名吴军弩兵射下城楼。 既然交涉无果,那就只有动手了! “大兄神射!小弟不如!”关索也是惊叹不已,在如此凶险的环境下,尚能一箭射死敌方城墙上的弓弩手,关索可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做到。 关平自信地一笑,继续张弓搭箭,狙杀吴兵。自黄忠去世之后,他也一直勤奋苦练自己的射术,绝不能老是输给弟弟关索。 眼看关平射术如此厉害,箭箭不空,胡综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往后退了数步,挥剑大喝道:“齐射关平!” “休想!” 关索怒吼连连,挡在关平身前,右手毫不停歇地舞动铁链,“叮叮当当”的声响不断响起,一波又一波的箭矢无力地散落在关氏兄弟身边。 关平则继续看准时机,趁着空档抽身放箭,一连射死数人。 “支援二位郎君!”在后面率领士卒的周仓立刻将大刀一挥,“放箭!” 关氏兄弟身先士卒,英勇奋战的表现大大激励了汉军将士,弓弩手们在盾牌的掩护下,迅速靠近城墙,对着吴军就是一波齐射。 汉军的人数终究是要胜过吴军,在密集的箭矢面前,吴兵虽是有城墙掩护,但也倒下一片。胡综自知低估了汉军的火力,连忙命后排的刀盾兵上来,为弓弩手抵挡箭矢。 “擂鼓助威!”吴班在后面看得真切,立刻兴奋地喊道,“让众士卒用箭矢压制吴军!” 王宇也立刻将五千士卒中的弓弩手尽数派上前去,汉军猛烈的箭矢犹如飞蝗一般,朝着城墙上连射而去。不仅仅是众吴兵,连徐详与胡综都各自举着一面盾牌,艰难地躲在后面,吴军一时间只能被动挨打,毫无还手之力。 “可恶!这样下去根本顶不住啊!”徐详忍不住朝胡综喊道,“伟则,我去将东西两门的士卒全都调来!” 张飞麾下这些汉兵的战斗力,远超二人想象。如果这时候不能集中兵力,抵挡住汉军的进攻,那么一旦云梯架起,吴军便更难阻挡了。 “好!这里我来抵御!”胡综高声回应道,“你速告知姚泰,让他带人去东西两门守卫!” 汉军几乎是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北门,东西两门想来不会再有危险,姚泰那点人是绰绰有余了。 第122章 姚泰叛变 荆州,南郡,江陵 面对汉军的猛攻,徐详将守备东西两门的士卒几乎全部调走只留下零星几人看守吊桥和城门。而姚泰假意将自己带来的五百人安排完毕,便带着赵和、许武与二十名心腹之人,来到西门。 此时的西门只剩下一名什长,两名伍长和十名士卒。考虑到江陵的城门外皆是城濠,只要不放下吊桥,就难以靠近城门。因此徐详对西门的守备也松懈了许多。 当然,徐详只是考虑了外面的敌人…… 看到姚泰带着一队人马突然出现,为首的什长也是十分不解,皱眉道:“明廷,你这是……” “蜀军攻打北门甚急!”姚泰假模假样地正色道,“汝等速去北门支援!” 虽是姚泰这么说,但是这名什长还是尽忠职守,严肃地说道:“明廷,我等奉徐将军之命守卫西门,岂能擅离职守!除非大王或徐将军又命,否则我等断然不能离开西门!” 诚如姚泰所料想的那样,眼下孙权虽然让他一同负责守卫江陵,但他仍然只是区区县令,在这些士卒面前也毫无威信可言。 这种感觉,真是让他很不舒服。 既然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不过还没等姚泰开口,他的身后却突然闪出一人,迅雷不及掩耳地用手中的刀,刺中了那名尚未反应过来的什长。 急性子的赵和,早就忍不住了,只听他大喝一声:“动手!”vvvvvvvvvvvvvv 等候多时的许武也挥刀相助。这下子,那些名吴兵方才如梦初醒,大声惊呼道:“姚泰造反,速速禀报徐将军!” “杀光他们,打开西门!” 这个时候,姚泰还需要什么伪装吗?他即刻命令自己的心腹前去协助赵和他们。由于人数占优,且赵和又是习武之人,这伙吴兵很快便被斩杀殆尽,只逃出两三个,惊慌失措地逃往北门,去找徐详与胡综报告噩耗。 “不要追了!”姚泰连忙喝止住了想要追杀的赵和,急切地说道,“快打开城门,再上去支援梁英!” 就在西门传来喊杀声的时候,西门城墙上,乔庄成狱吏的梁英也一同发难,他的武艺同样不弱,迅速斩杀了几个不明就里的吴兵。加上赵和与许武上城帮忙,看守吊桥的吴兵很快也被尽数除去。 至于那些囚犯和董府的家仆,则是全程一脸懵逼,直到姚泰登上城墙,对他们说道:“吴军大势已去,我已归降汉军,汝等若不愿追随,现在就可离去。” 不出姚泰所料,这些人本来就对江陵的归属不敢兴趣,受命帮着守卫城池多半情非得已。而且吴兵恐怕马上就会杀到,何必留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等死。片刻之后,这些囚犯和家仆随即下了城墙,一哄而散。 “快放吊桥!”姚泰也不去理会这些人,眼下要紧的是让汉军进城。 而谢洪在江陵城西,也看到城楼上出现了打斗,就在他疑惑之时,城门突然打开,吊桥也随之落下。 见此情景,谢洪顿时万分激动地对身后的一名骑兵喊道:“快,赶紧去告知吴都督!” “弟兄们,杀进城去!”谢洪一马当先,率领百名骑兵朝西门冲去。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这种城门打开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一旦错失,那就悔之无及了。 “谢将军,快砍断吊桥!”赵和深怕吴军会将吊桥重新升起,连忙对着城下高呼道。 看到赵和,谢洪终于知道是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当即左右挥刀,将吊桥上的两条绳索全部斩断,如此一来,这座吊桥就无法再被拉起。 百余骑兵机动性极强,转眼便已全数进城,赵和与梁英立刻迎了上去。 “赵和,你果然不负圣上与车骑将军厚望!”谢洪激动地拍完了赵和的肩膀,又感慨地望向梁英。 “梁英,未曾想你也能来相助!”谢洪说到这里,又不禁想起了老战友,叹息道,“若是赵累和梁会知道你等功绩,定能瞑目矣!” “若非姚县令相助,怕是我等无法顺利得手!”赵和说完,便向谢洪引见了姚泰。 “明廷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本将替数万将士深深谢过,日后定当向圣上禀明!”得知是姚泰向孙权建议调走东西两门士卒后,谢洪连忙感激地拱手道,“只是吴兵很快便会来夺西门,明廷还是先出城躲避,以免波及自身!” “许兄,你也先到外面城墙那里,等汉军进城吧!”赵和也立刻对许武说道。许武虽然有些力气,但是武艺终究比不上赵和与梁英二人,刚刚在与吴兵厮杀的时候,左臂也被砍伤。 许武也不逞强,火速与姚泰并那二十名心腹退到城外,剩下的两军激战便不是他们能够掺和的了。 谢洪则与赵和、梁英并那百骑守住西门,在吴班率军进城前,他们一定要尽力挡住吴军。 由于徐详还安排了几名斥候,骑马往来于东西南三门之间,巡视情况。其中一人也因此遇到了西门那几个败逃的吴兵。 在得知西门出了这等大事后,那名斥候赶紧纵马来到北门,慌慌张张地向徐详禀报道:“徐将军,大事不好!姚泰叛变,西门失守!” “你说什么!” 徐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万万没想到姚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叛变,便急忙把佩剑一招,高呼道:“快,随我来,夺回西门!” 胡综由于要留在北门继续抵御汉军的进攻,无法离开,但他仍旧面目狰狞地对一名校尉说道:“你速调五十人,前去县令府邸,搜捕姚泰家眷!就地格杀,不留一人!” 自己在前线拼死作战,却有叛徒在背后通敌,这让胡综如何不怒火中烧。 然而姚泰早就留了后手,今日一早他便偷偷将家眷待到别处躲藏,绝对不会被吴兵发现。 这个时候,江陵城墙的悠长对徐详来说反而是太痛苦了,为了尽快赶到西门,他只能撇下步兵,率领四百骑先行一步。很快,他便在西门与谢洪等人展开了正面交锋。 第123章 吴军溃败 不得不说,想要正面攻克江陵,难度实在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四千出头的吴军之中,大多为从军未满四月的新兵,饶是如此,也给近万汉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架起了盾墙的吴兵,已经可以对汉军射出来的箭矢进行有效的抵御,不少汉军士卒的箭箙已经射得空空如也,也没能让城墙上的吴兵陷入混乱。 不少横在城濠上的云梯被滚木礌石砸断,架在城墙上的云梯也被火箭点燃烧坏。因此汉军损失了近千士卒,仍旧被堵在城下。 眼看完整的云梯越来越少,吴班也是不断发愁,只能命令弓弩手继续在城墙下射击,能射死一个吴兵算一个。 关氏兄弟此刻仍在城下,面对吴军的箭雨,仍旧死战不退。关索除了换手的片刻功夫外,挥舞的锁链就未曾停过,浑身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关平则几乎将两袋箭箙几乎射空,他今日已不知道射死了多少吴兵,可惜右臂连续拉动三石弓已是万分酸痛,准头也下降了许多。 兄弟二人身上都各自插了好几支箭矢,所幸这筒袖铠真是坚硬无比,牢牢地为他二人护住了身躯。 就在战局僵持不下的时候,谢洪麾下的一名骑兵飞奔而来,并扯着嗓子大喊道:“吴都督!吴军在西门发生叛乱,吊桥已下,城门已开,谢将军已领军杀进城中!” “当真?”听清楚这名骑兵的话后,吴班也是激动不已,立刻高呼道,“众将士,城内有变!随我一同转战西门!” “攻城士卒,速速后退!”在后督战的王宇高喝一声后,也立刻随吴班前往西门,眼下最要紧的是冲进城中,才能夺下江陵,甚至活捉孙权。 正在攻城的汉军本来也没有绝佳的先登机会,在弓弩兵的掩护下,纷纷开始撤退。只是城墙下还有近百名汉兵,仍在艰难地举着盾牌抵御箭矢,躲避石块,完全没有办法趴着云梯,渡过城濠。 “放箭,休要跑了蜀军!” 这边徐详刚走,胡综知道西门肯定不会这么快就被夺回,因此他必须尽可能地射杀撤退的汉兵,以求牵制汉军的部分兵力,只见他从城楼探出身子,用剑指引弓弩手们射击的目标。 不少汉兵试图爬上吊桥,却逃不过中箭落水的命运。看到胡综仍旧率兵负隅顽抗,关平看得火冒三丈,大喝一声:“岂有此理!” 言未毕,关平便突然从关索身后转身杀出,一边向前疾奔,一边再次奋力拉开三石弓,对着胡综就是一箭射去。 弓弦声响,箭如流星,胡综咽喉被关平一箭贯穿,连惨呼都没来得及发出,身躯便直直地坠下江陵城楼。 “将军!!!” 胡综治军颇有手段,也甚得军心。眼看他死于城下,不少留守城墙的“解烦营”士卒顿时大怒,对着关平矢石齐发。 “大兄小心!” 眼看关平有危险,关索立刻舞动锁链上前掩护。但这波攻击来的太过密集,关索也开始出现疲劳,一时没有躲闪开来,竟被一块石头直接砸中了左肩。这沉重的一击,将关索砸地身躯一沉,险些扑倒在地。 “二弟!”看到关索为保护自己受伤,关平顿时惊呼起来。 “无妨……快撤!”关索咬牙说道,右臂仍在挥动锁链。还好身穿筒袖铠,对肩部也有一定护卫,因此关索虽然觉得左肩疼痛无比,但还是坚持地住。 关平见关索如此,急忙用左手拿过锁链,然后奋力舞动,抵挡箭矢,同时掩护着关索撤退。 “胡综已死!西门已失!汝等是要给孙权殉葬吗?”即便撤退,关平也不忘对着城墙高喝道,他就不信这伙吴兵真的不怕死。 “弟兄们,掩护关将军!”关索麾下的谢金等人先前便在城下与吴军对射,现在为了掩护关索,更是上前加大火力。 同时,不少吴兵,尤其是江陵士卒,对关平的话深有感触,竟趁着城墙上混乱之际,纷纷逃下城墙,这无疑让关氏兄弟减轻了不少压力,总算有惊无险地撤到了安全地带。 随着所有存活的汉军士卒都回来后,兄弟二人便各自骑上战马,准备跟上大部队,攻占江陵城。 关平看关索左肩僵硬,难以活动,连忙说道:“二弟,你受了伤,切莫勉强!” “区区小伤,不碍事!”关索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疼痛说道,“吴军已是守不住江陵,需提防孙权施以狠手,焚烧粮仓府库!” 说到这里,关索便提议道:“大兄,江陵诸多粮仓的位置,你我都十分熟悉!不如先去护卫!” 关平细细一想,也点头同意道:“也罢!反正夺城的功劳轮不上我们了,就听你的!” 西门那里,谢洪自知难以抵挡吴军的大队骑兵,立刻带领众人且战且退,等到了城门附近,便全部停下,利用门洞狭小的空间,与吴兵展开巷斗。如此一来,东吴的四百骑兵就难以将人数优势发挥到最大。 看着吴兵都堵在门洞之中,徐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恶,如果不尽快把城门关上,就来不及了!” “杀呀!!!” 西门之外,震天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吴班等人终于率兵赶到。 “唉……完了……” 徐详知道大势已去,便急忙对身边的一名亲兵喊道,“速速禀报大王!江陵守不住了!请大王速往南门而去!” 而在江陵城内的州牧府邸内,孙权正在正厅焦急地等候前线军情,他知道汉军猛攻北门,徐详已将东西两门的守军尽数调走,也不知此刻能不能支撑得住。 然而,他等到的,却是意想不到的噩耗。 徐详的一名亲兵惊慌失措地奔到正厅:“大王!姚泰叛变,打开西门!蜀军已杀进城了!” “什么!!!” 孙权如五雷轰顶一般,蓦然瘫倒,张口结舌,呆若木鸡,是仪与其他臣子也是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江陵,荆州最坚固的城池,开战两个时辰不到,就丢在了他吴王孙权的手上。 就算有叛徒,却也是他自己提拔的江陵县令。他千算万算,换走了关羽原来的官吏,也对关羽原来的士卒严加看管,没想到还是栽了。 此事传扬出去,他孙权必然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不,不可能!!!”孙权犹如发狂般地站起身子,拔出佩剑,厉声咆哮道,“随孤来,孤要与蜀军决一死战!” “大王不可!”是仪等人皆是跪地苦劝道,“趁着蜀军未到府邸,大王当火速从南门撤离江陵,船只正在江边等候!” “唉!!!” 孙权痛心疾首地一剑挥去,将眼前的案几劈成两段,他也知道,现在出去只不过白白送死。只要江东基业尚在,自己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江陵早晚会再属东吴。 “派人去把江陵的所有粮仓尽数烧毁!”临行前,孙权再次下达了一条恶毒的指令。不说那些钱财,光是江陵还有近十万石粮草,他自己带不走的,也决不能留给汉军,如此方能出一口心中恶气。 第124章 重夺江陵 汉军进城后,嘹亮的喊杀声与吴兵的惊呼声几乎响彻江陵。一时间,满城军民尽知江陵即将易主。 寻常百姓这个时候能做的就是继续躲在家中不起眼的地方,他们自然不会蠢到去参与这种战争,任凭窗外如何喧嚣,都只能紧闭房门,祈祷烧杀劫掠的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好在江陵两年前终究是刘备和关羽的地盘,因此周仓、王宇等关羽旧部还算珍惜,进城前便严令士卒不得扰民。而吴班也传下军令,只要是投降的吴兵,便不得加害,江陵既已顺利夺下,下面就是要尽力安抚人心。 毕竟昨晚书信上写着“不妄杀一人、取民一物”,那就得照做才是。 关押在校场的那些江陵军官,因为校场上的吴兵已开始趁乱奔逃,为首的那名校尉便号众人,先去保护好江陵的府库和粮仓,防止被吴兵趁乱掠夺,也算为汉军立点功劳,弥补当年投降东吴的罪过。 城内甚至还有一些原本和关羽关系不错的大户人家,派出家仆围堵一些落单的吴兵,擒获他们给汉军做见面礼。 很快,城内负隅顽抗的吴兵越来越少,吴班等人立刻命所有士卒齐声高呼。 “活捉孙权!!!” 这四个耻辱的字很快便回响在江陵城内,自然也回荡在孙权耳边。孙权气得满面通红,却又无可奈何,只有乘着车架,带着虎贲卫士、亲兵与是仪等臣子,火速往南门逃去。天幸败逃的徐详聪明地把控了南门,及时打开城门,放下吊桥,并掩护孙权出城。 出城未及二里,前方忽地出现一队军马。孙权正在惊慌,徐详却连忙说道:“大王勿惊,是东吴兵马!” 为首的那员将领,孙权记得此人名叫陈邵,前番孙权曾让他去占据曹丕放弃的襄阳。在汉军进犯武陵后,孙权便让他去公安辅助诸葛瑾。 “末将陈邵奉都督之命,前来增援!”陈邵见到孙权,慌忙下马跪拜道,“大王,是否要此刻夺回江陵!” 原来,陆逊得知枝江那里连着两日都没有后续部队接应张飞,立刻察觉到汉军或许分兵进攻江陵,于是便差人让诸葛瑾派兵一千去增援江陵。至于樊伷募兵,攻打公安之事,陆逊可不认为樊伷真有这个胆量敢这么做,多半是虚张声势。 听到是陆逊调公安之兵前来增援,孙权更是羞惭万分。如果他能早一点料到汉军会攻打江陵,何必去等陆逊调兵,江陵怕是仍在东吴手中。 “罢了,江陵已失,回去又能如何?”孙权知道现在做什么也晚了,只有无奈地说道,“火速前往公安!” 由于汉军没有水军,江边的船只皆都完好无损,孙权等人立刻登船,渡江前往公安。 随着孙权的逃离,来不及登船的吴兵也全都投降汉军。至此,江陵这座南郡乃至荆州的重用城池,时隔两年,终于重归汉军怀抱。 一万汉军,不到半日便夺下此城,此役击杀了近八百吴兵,擒获了两千余名吴兵,剩下的则随孙权一起逃往公安。 由于关氏兄弟的高瞻远瞩,还有江陵士卒的尽心把守,江陵城内的所有府库和粮仓都完好无损,孙权的毒计也完全落空。 此番虽有姚泰倒戈的因素在里面,但这对所有汉军来说都是一份天大的功劳。吴班心情大好之余,命人沿街搜寻是否还有藏匿吴兵,并修补西门吊桥与城门。 还有统计府库钱粮、清理尸首等一系列问题,吴班也命姚泰与众将着手负责。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立刻前往麦城一带,向张飞报捷。 在得知吴班等人这么快就攻克江陵,张飞心中可是比自己斩杀谢旌和李异还要高兴,他立刻带着潘濬等人,连夜赶往江陵。终于在第二日傍晚,顺利到达江陵城。 一见到出城迎接的众将,张飞立刻大笑着称赞了众位将军的汗马功劳,连同献城的姚泰、赵和、梁英与许武都不忘夸奖了一番,并承诺一定为所有人向刘备请功。 “禀将军,城内所有府库、粮仓均保存完好!孙权虽想派人焚烧,却未能得逞!”吴班这时又向张飞汇报道,“军民户籍本册与粮草辎重本册俱在此处,请将军过目!” 看到士卒端上来的一卷卷的册子,张飞随意看了几眼,便不耐烦地放到了一旁,这种需要耐下性子的事情,他还是找个时间慢慢看吧。 “孙权已率部逃往公安,由于我军没有大量船只,故而未敢贸然追击。”吴班这时又说道,“想来孙权不久后便会逃至江夏。” “孙权贼子!今番算他走运逃了!来日我必取他首级!”张飞恶狠狠地说道。 如果说此战唯一的遗憾,就是未能擒获孙权。但孙权毕竟身为吴王,想擒获他的难度极大,张飞等人一开始想的也是尽力攻下江陵,就算大功告成。 “擒得的两千士卒尽皆关押在校场,等候将军发落!”吴班犹豫了一阵后,还是向张飞如实禀报道: 张飞则目视关索,高声问道:“关索,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他们?” 张飞当众询问自己的意见,关索也并不是很意外,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白帛,令士卒递给张飞:“将军,这里有书信一封,乃是破城前夜我等射入城中!” 张飞接过书信一读,神情不由严肃起来。吴班见状,连忙说道:“昨日这些江陵士卒也曾看护府库,也算有些功劳!” “将军,江陵初定,眼下应安抚百姓,稳定人心!”王宇等人也一同相劝,认为此刻不宜大开杀戒。 众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张飞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高声道:“既如此,将户籍为南郡、宜都、武陵、零陵四地的士卒先混编入军中!” 眼下这四郡之地,大半已落入汉军之手,只要有家眷顾虑,张飞也不用过余担心这些士卒叛逃甚至叛变。 “至于其余吴兵,分别押往大牢和校场,严加看管!”张飞说到这里,又望向关索,“听说你左肩负伤,随军征战暂且用不到你,这事便由你去办吧!” “将军放心!”关索忍着左肩的疼痛,缓缓拱手道。 “传令下去,三军好生休整,再派人去枝江与夷陵打探消息!” 江陵之战的胜利,标志着汉军在南郡有了一块牢固的根据地,同时也具备了两面夹击吴军的能力。张飞相信,要不了多久,湘水以西的荆州诸郡,就会重归大汉。 然后就可水陆并进,继续东征,直到擒获孙权为止。 第125章 陆逊撤兵 且说当日汉军攻入江陵,孙权乘船渡撤往公安的时候,曾亲自写了一封书信,并让一名心腹亲兵火速骑马前往枝江,然后再到夷陵,将江陵失守的消息告知陆逊。 事情重大,那名亲兵不敢怠慢,一路马不停蹄,在枝江仅仅停留了半个时辰,在将军情告知吕范后,便换了匹良马,继续赶往夷陵。 第二日正午,亲兵终于将噩耗带到了夷陵大营。 此刻,陆逊正在为李异与谢旌之死而倍感气闷,还要担心汉军下一步的进兵路线。结果又得知江陵失陷,陆逊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气得几乎吐血,豁然起身,震惊地问道,“如何这么快就丢了江陵?!大王安危如何?!” “大王已撤至公安!”亲兵如实说道,随即掏出锦囊,“书信在此,请都督过目!” 陆逊连忙接过书信,方知是姚泰临阵叛变,打开城门,这才让汉军杀入江陵。 “江陵失陷,是我的过失啊!”陆逊痛心疾首地锤案叹息。 先前张飞亲自率兵前来枝江,让他误以为汉军的目标便是夺下枝江,因为他着实未曾料到,汉军兵不满两万还敢分兵,区区一万汉军就敢去攻江陵。而身为主帅的张飞也大胆地带着六千士卒,亲当诱饵。 汉军不按常理出牌,偏偏碰上姚泰这个叛徒,结果就是汉军只用了两个时辰便夺下了江陵,快地超乎陆逊想象,甚至不给他增派援军的机会。 “想当年糜芳献城,如今姚泰通敌,江陵两番易主,真是运道无常!”陆逊摇头苦笑,孙权千算万算,终究还是栽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都督,江陵既失,我等该如何是好!”韩当等众将同样是又惊又急,汉军如果以江陵为根基,那么南面的公安,西面的枝江,随时都有陷落的可能。 这一点,陆逊如何不知。 特别是枝江,那里有吴军近万石粮草,一旦再被汉军夺了,夷陵近四万大军必然军心大乱。 诚然吴军可以借助水军让船支运粮,但这并非完全之策,江面上风浪不定,实在不适宜长期运粮。 更重要的事,汉军已经具备了从西面进攻夷陵的条件,一旦枝江与公安陷落,那么湘水以西就剩下夷陵一座孤城,能否抵挡住汉军东西两路夹攻,陆逊自认难度极大。 何况夷陵吴军之中,也有超过五千士卒的家眷在江陵,如果他们得知江陵落入汉军之手,定然再无斗志,甚至不排除临阵倒戈的可能。 关羽败亡不过两年,这其中的利害,陆逊不会不知道。 更何况,陆逊身为江东数一数二的智者,自然不会不提防北面的曹魏。 魏国智谋超群者极多,岂会看不出孙权向曹丕称臣乃权宜之计。倘若夷陵大军再遭灭顶之灾,东吴国力大损,如何能保证曹丕不生歹心。 曹丕真的会帮孙权讨伐刘备?或者说趁此良机,一举吞并江东? 大司马曹仁屯兵合肥,镇南将军曹休驻军汝南,镇东将军臧霸也在徐州秣马厉兵。曹丕从来没有松懈过对东吴的防御,只要他一声令下,数万魏军就可趁势南下。 事关国运,陆逊不敢去赌,也没资格去赌。 若是能保全这支吴军,江东或许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终于,陆逊重重地一拍案几,咬牙道:“我意,三军放弃夷陵!从水路返回江夏!” 陆逊的决策倒是在众将的意料之内,但韩当仍旧不甘地咬牙道:“都督,我等这般坚守,如何能轻易放弃夷陵!” “我岂能不知夷陵至关重要?一旦失去,便难夺回!”陆逊无奈地长叹道,“但眼下大军有倾覆之险,我既受大王重托,焉能不已大局为重!” 不等众将多言,陆逊豁然起身,正色道:“事不宜迟,大军今日便准备撤离!” “今日?”诸将闻言,皆是一愣,“都督,是否过于匆忙?” 陆逊却是摆手道:“此刻刘备多半仍不知江陵消息,我军如不趁此时退兵,届时刘备、张飞两路兵马来攻,我军更难以撤离!” 由于长江水路一直由东吴水军控制,因此张飞若想将攻克江陵的消息告知刘备,还是只能按原来的办法,从荆山小路先去黄权营寨,然后再到达刘备大寨,确实要耗费不少时日。 但陆逊想来,刘备最快明日便会得到消息,到那时他必然不肯让自己轻易离开。诚然东吴水军实力更强,但要一边交战一边转移士卒与物资,也是困难重重。 冬季长江水位较低,装载了大量士卒的船只吃水更深,触礁的可能性也更大,陆逊身为三军主帅,必须尽可能地保证士卒们的安全。 听陆逊这般分析,诸将也再无异议。陆逊随即差人先去枝江告知吕范,让他一面搬运粮草,一面通知宋谦与徐盛,令他二人一同领兵前往江边渡口,等候船只接应。 陆逊又亲写两封书信,差人顺江而下,一封交给驻守公安的诸葛瑾,令其火速放弃公安,同回江夏。另一封则带到步骘手中,令他仍旧率兵返回益阳,防止汉军进犯长沙。 荆州,宜都,夷陵,汉军大营 酉时将近,整个汉军大营内都在埋锅造饭,准备享用晚饭。太尉法正则难得按时吃药一次,只是今日这药饮下去后,并无好转的迹象。法正甚至觉得,自己右腹的疼痛,似乎又在一天天增加了。 身体到了现在这一步,法正倒也看开了许多,眼下他独自坐在案几前,低头沉思战局,希望以此来分散注意力,忘却疼痛。 “今日尚未收到翼德将军那里的消息……也不知黄公衡是否成功诱敌至荆山……” “如我所料不差,吴元雄昨日便已开始攻打江陵……” “算来陆逊的援军,今日也该启程了……” 法正眉头紧锁,反复思索了一番后,忽地眼睛一亮,连忙起身,深吸一口气,前往刘备的中军大帐。 此刻刘备也在等候东边消息,再决定如何进兵。而法正见到刘备后,立刻郑重地说道:“陛下,我军可今夜出兵,攻打吴寨!” “噢?这是为何?”刘备略感诧异,“孝直何不等翼德送来军情,再行定夺?” 法正徐徐向刘备分析道:“一者,臣料吴元雄等人昨日便已攻打江陵,陆逊今日也该知道消息!我军攻寨,也可从吴军应对之势,推断江陵战情!” “二者,我军连日虚张声势,吴军想来也习以为常。”法正狡黠地笑道,“此时攻打,趁其不备,定能惊扰敌军!” 其实刘备近日也发现军中诸将因为张飞频频送来捷报,也立功心切,因此也盘算着是不是应该趁东吴屡败,士气受挫之时,出兵攻之。他斟酌了一番后,随即点头道:“好,就依孝直之言!待到亥时,朕便命休元(冯习)、子龙、文进(张南)领兵一万,先去攻打吴寨,朕自领兵一万,在江边接应!” 可法正却是拱手道:“陛下,臣愿亲自领兵,渡江攻寨!吴军若有异样,定火速告知陛下!” “隆冬之际夜间寒冷,孝直身体欠佳,何不在寨中歇息。”刘备却是十分珍惜法正,近日他觉得法正的气色似乎比当初在成都疗养时差了一些,因此他也提议让法正先回成都,却被法正婉言谢绝。 “陛下勿忧,臣这几个月在寨中憋得烦闷,正想出去透透气!”法正若无其事地笑道,“至于临敌应变,臣自有分寸。” 夜间攻寨,收获与风险并存,是进是退,确实需要一位指挥有方之人前去调度,眼下只有法正是最合适的人选。想到这里,刘备便点头道:“既如此,孝直千万小心!” 第126章 韩当断后 亥时过半,夷陵一带的吴军,大部分都已在白天悄悄登上船只。刘阿等将领带着士卒与大量的粮草辎重,小心谨慎地沿江而下,前往江夏。 枝江的吕范、宋谦、徐盛三人也齐心协力,将城内的粮草尽数带走,八千士卒同样挤上大船,跟着大部队撤退。 而陆逊与韩当则在有计划地指挥剩余一万五千名士卒们按序登船,大约再过一个时辰,夷陵的吴军就可以基本完成撤离。 其中五千名来自江陵的士卒,陆逊已先将他们调到了大营外围和夷陵城中。这些士卒的家眷皆在江陵,虽然陆逊极力封锁江陵丢失的消息,但这些士卒日后早晚会知道,说不准会因为思念家人而发生叛逃,这样的事情在这个时代是常常会发生的。 对于忠诚度不高的吴兵,陆逊自然要让他们最后一批登船,万一船只实在装载不下,就可以毫无顾虑地舍弃他们。 “都督,剩余的粮草辎重也装车完毕,可以随时运上船只!”负责这些事务的周泰打点完毕后,立刻向中军大帐中的陆逊汇报。 陆逊点了点头:“即刻装船!来日我军再与蜀军厮杀时,必然会用到这些!” 江陵的失守让吴军损失了大量钱粮物资,因此陆逊十分重视寨中的这些存货,尤其是粮草,这关乎到吴军有没有反攻南郡的可能。 可就在这时,一名斥候突然纵马而来,惊慌失措地禀报道:“都督,大事不好!蜀军水路并进,前来攻打我军营寨!” “什么?”陆逊闻言顿时一惊,“速领我去看!” 少时,陆逊、韩当与周泰亲自登上寨中的望楼,眺望远方,果然看见西北的长江水面上有大量的火苗,这一定是汉军乘船而来。 不过从火把的光亮中,陆逊隐约觉得汉军的船只数量有限,几乎不是大队人马前来攻寨。而且从船只行驶的速度来看,并非十分急切。 如果刘备真的知道汉军重夺江陵,定然让大军急速进兵,来与吴军决战。 “来船不多,极有可能是蜀军前来试探我军!”陆逊细细一想后,大致猜出了汉军的意图。 “都督,寨中还有一万五千士卒,何不先出寨与蜀军厮杀!”周泰忍不住说道,“待退了敌兵,再行撤退!” 陆逊却是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息道:“蜀军敢渡过长江,必然另有军马在后接应!何况我军大部分战船已离开夷陵,若是让蜀军从水军上看出破绽,必然会与我军死斗。到那时我军便难以脱身了。” 陆逊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就是如果想要尽可能地让更多的士卒平安撤离,就必须留下一部兵力在这里牵制汉军。就算是江面上,也要留船断后阻截,防止汉军船队顺江攻击吴军运载船只。 可这样一来,就必然要有一部分兵力成为弃子。 那五千名江陵士卒倒是理想的抛弃对象。军中本来就有严令,寻常士卒白日无事时不得随意出帐走动,因此这些身处外围的士卒,他们并不知道陆逊已将大部分兵力都撤离夷陵。 今晚,陆逊甚至可以利用他们来阻击汉军。 犹如当年他们因为家眷离开关羽,投降东吴一样,这些江陵士卒日后也会因相同的理由投降刘备,倒不如让他们和汉军自相残杀,可以适当削弱汉军的兵力。 只是,江面上至少要留下八艘战船来狙击季汉水军,陆逊粗略估算下来,再不舍弃物资的情况下,会导致近七千士卒无法登船…… 而且为了让剩余的吴兵和物资安全登船,寨中还需要一员大将镇守,鼓舞士卒,尽可能地拖住汉军…… 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究竟让何人去做…… 韩当与周泰皆是江东宿将,威望极高,陆逊有什么资格把别人推上绝路,二人又如何会心甘情愿地听从陆逊的安排…… 除开他二人,只有陆逊自己最合适了…… 就在陆逊万分为难之际,韩当突然斩钉截铁地说道:“都督,你与幼平率军先行,我自率人马在寨中抵御!” “义公将军……”陆逊惊讶地望着韩当,未曾想到他会主动请缨。 “寨中士卒,都督能带走多少便带走多少!我只需六千人马,便可挡住蜀军!”韩当沧桑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怯弱,语气镇定自若,“粮草也尽数带走,至于带不走的兵器、铠甲等物资,待蜀军破寨之时,我自会引火焚烧,绝不会留给刘备!” 韩当此话,显然已经知道这断后的任务,绝无脱身可能。 韩当早年跟随孙坚南征北战,又随孙策平定江东,在孙权麾下也是屡立战功。这样一位三世老臣本该有一个体面的结局,可韩当却选择独自面对汉军,为了江东的后辈,为了能给大军争取更多的撤退时间,不惜此身。 “义公将军!逊就此别过!”一念至此,陆逊心中大为感动,不由得单膝跪地,拜别韩当。身旁的周泰也是双目通红,跟着陆逊一同下拜。 韩当长叹一声,也同样单膝跪地,诚恳地对陆逊说道:“大王霸业,就拜托都督了!” 半个时辰后,陆逊与周泰终于将剩余的九千吴兵,全部的粮草、过半的物资尽数带上战船。二十余艘大船扬起风帆,顺江顺水,离开夷陵,往江夏而去。 望着渐行渐远的吴军营寨,隐约还能听到汉军与吴军的厮杀之声,一想到数个月的坚守付诸东流,韩当老将军多半也抱了必死之心,再也无法回到江东,周泰与许多将士都不甘地流下了眼泪。 陆逊同样凝视着夷陵,牙根紧咬,双拳几乎捏碎。自己殚精竭虑,终究没能阻挡汉军东进的步伐。 自己身为都督,实在是有负孙权重托,有负江东父老与数万将士。 “今日我军虽败,但也定要让刘备知晓我军之勇!”黑夜之中,陆逊坚定的声音回荡在江面之上,“决不能让其轻视江东!” 陆逊说完,目光灼灼地望向周泰,正色道:“幼平,可敢随我破蜀军一阵?” 周泰闻言精神一振,激动地拱手道:“愿听都督将令!” 烂船也有三斤钉,汉军要是以为东吴就这样败了,那就大错特错了。 第127章 水军余勇 吴军大寨前与夷陵城下,由于汉军只是试探性的进攻,因此没有带来云梯等攻城之物,众士卒只是不断地用弓弩射击,与吴军展开你来我往的拉锯战。 “蜀军兵力极少,乃虚张声势,诱我军出寨迎击!少时便会撤退!”韩当亲自坐镇前线,指挥士卒奋起反抗,同时安抚军心,特别是那五千江陵士卒,必须让他们全力与汉军厮杀。 而韩当麾下还有统属于他的一千名士卒和亲兵,忠诚度极高,只要有韩当在,他们便会奋勇杀敌。因此短时间内,吴军寨中并没有出现十分明显的混乱。 汉军方阵之后,法正则带着赵云与张南远眺吴军营寨,观察吴军的情况。 两军对阵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张南忍不住说道:“太尉,吴军顽强抵抗,我军并无破寨良机!” “陆寨虽是如此,就是不知道水军情况如何!” 法正说完,便让张南继续率军攻打吴军营寨,他则与赵云一同登上了杜路所在的船只,十二艘战船浩浩荡荡地向前推进,寻找东吴船只的踪迹。 按照常理,陆逊定会让水军沿江而上,包抄攻寨汉军,迫使季汉水军与东吴水军进行交战,从而发挥己方的优势,但今夜陆逊并没有这般做。 未行数里,忽见前方出现了八艘东吴战船,整齐有序地一字排开,负责指挥这队战船的只是一名裨将军。他奉了陆逊将令,在吴军营寨附近抵挡一阵汉军的船只,防止他们在吴兵登船撤离时发起进攻。 “东吴船只为何只有这些?”杜路见东吴船只虽大,但数量极少,顿时奇怪不已。 看到东吴船只摆出防御阵型,法正总觉得他们今夜的行为并不合常理,似乎弱势的反而是东吴水军。 “杜将军,让船只小心迎战!”不过法正还是担心这是陆逊之计,故而不敢大意。 “传令,让斗舰上前,乱箭射击船上吴兵!”杜路立刻传下命令,身旁的一名士卒立刻将手中的两支火把按序挥动,向周围的船只下达命令。 吴军情况不明,蒙冲战船暂时不宜冲锋,只适合用来护卫。汉军的六艘斗舰很快便靠向吴军船只,乱箭齐发。 而吴军将士则是集体举盾防御,船只上本就士卒甚少,与汉军交战肯定讨不了好,还不如利用盾牌和女墙抵御箭矢。 “太尉,东吴水军究竟有何企图?”赵云对吴军的行为很不理解,不知道法正能不能看出其中的深意。 “只是原地防御,也不退后诱敌……”法正举目眺望,“远处江面平静,似乎也没有东吴船只前来增援的迹象。” “可是陆逊派船只前去增援江陵?”身旁的赵云忍不住说道,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今日东吴水军如此稀少的缘故。 “江陵乃荆州第一坚城,若只是守卫城池,陆逊何须将大量兵力调往江陵!”法正手捻胡须,沉思片刻后,眼睛忽地一亮。 “莫非……” 想到这里,法正猛地一甩衣袖,激动地说道:“是我多虑了!江陵定是被我军夺了,而陆逊也已调走大量吴军!” “我军已收复江陵?”赵云顿时惊讶不已,“太尉莫要戏言!吴元雄麾下不过万余人马,如何能一日攻下江陵!” 吴班等人夺下江陵,赵云姑且可以相信,但一日就能攻克简直是天方夜谭。当年孙刘联军可是花了近一年才将曹仁从江陵打退,这场战役,赵云也是亲自参加过的。 孙权要是连江陵这种坚城都守不过一天,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若是往常,东吴水军必会前来支援!”法正冷静地分析道,“唯有寨中战船较少,他们便会担忧我方水军从夷水断其后路,不敢贸然进兵。” “太尉的意思是,东吴战船已大量南撤?”赵云显然听出了法正的言外之意。 “正是!”法正连连点头,“若非江陵失守,陆逊何须如此!” 法正说完,随即对杜路说道:“杜将军,你速差人告知陛下,此刻当倾尽所有兵力,强攻吴寨!” “那这队东吴船只,如何应对?”杜路自认水战本事一般,即便这队东吴船只数量不多,他还是十分谨慎,不敢贸然进攻。 “他们留守于此,多半是为了掩护吴军顺江撤退……”法正思忖片刻后,很快便明白了吴军的意图。 “你可另蒙冲战船缓缓上前,但不用全速追击!”法正当即对刘宁说道,“我会令刘宁将军率水军从夷水而上,若能将这队船只尽数包围,便能夺下这些大船,如此对大汉水军更为有利!” 东吴的战船论质量确实更胜汉军一筹,难得有可以收缴的机会,法正岂能不心动。日后让马钧等工匠模仿打造,必能缩小双方水军的差距。 子时,夷道南面,长江与夷水的交接处,陆逊的楼船与十艘东吴战船皆将船上的灯火熄灭,安静地守株待兔。 少时,一艘小船顺江而下,来到楼船之下,激动地向陆逊禀报道:“都督,夷水之上,蜀军船队正向这里行驶而来!” “好!”陆逊满意地点了点头,“传令,诸船缓缓向前,众将士准备作战!” 看来陆逊没有猜错,汉军果然有把那八艘东吴战船包围,并尽数夺取的打算,可陆逊岂能让他们如愿。 从夷水而来的,乃是刘备麾下的水军副都督刘宁,只见他手提佩剑,高声喊道:“加快前进!吴军船只已大量南撤!我等当火速从长江北上,与杜将军汇合,痛击残余吴军!” 出征四个月来,刘宁这支水军还从未和东吴交战,寸功未立的他自然也想趁此机会,上前线刷刷战功。 刘宁命各船水手加紧划桨,加上顺风顺水,船队很快便朝着长江驶去。 刘宁的蒙冲战船前段系了一条绳索,绳索的另一端还有一条小船开路,上面的士卒负责探查礁石,同时作为向导。很快,他们也注意到两旁的山峦发生变化,便立刻朝着身后的大船挥动火把。 从火把的意思中,刘宁知道船队已临近长江,便立刻下令道:“降下风帆!” 快速行驶的船只不利于转弯,等下汉军船队要逆江而上,前往夷陵,因此刘宁便让船队悉数降帆,放慢行驶速度。 眼看刘宁与先头船队已经驶入长江,猛然间,东面忽然响起了震天的鼓声,一队船只打着大量把,直冲刘宁的船队而来。 “不好,有吴军埋伏!”刘宁顿时大惊失色,慌忙说道,“快向左摇撸!” 然而,刘宁终究为他刚刚的心急付出了代价,他本该让士卒反向划桨,这样便可更快地降低行船速度。眼下汉军船队依旧在快速行驶,慌张摇撸之下,为首的几艘战船因为突然拐弯,有些失去平衡,把刘宁与不少士卒尽皆晃倒在地。 “放箭!”陆逊望见汉军船只出现摇晃,右手果断地一挥。 东吴的五艘斗舰立刻开始齐发箭矢,将原本就乱作一团的汉军将士,接二连三地射翻在地,不少人甚至直接掉进了长江之中,呼救连连。 另外五艘蒙冲战船则尽全力逆水冲刺,临近汉军船只时,吴兵奋力刺出蒙冲战舰上的坚硬长矛,很快让汉军的先头船队,船身多出大量的窟窿。 这个时候,一马当先的周泰,指挥脚下的战船靠近了刘宁的战船。数十个勇敢的士卒跟着周泰,纷纷跳上汉军船只,乱砍乱杀。 刘宁见势不妙,正想跳船逃命,周泰却已箭步杀到,挥刀大喝:“贼将休走!” 可怜刘宁刚刚有点立功的机会,就被周泰一刀砍翻,跌入水中,葬身鱼腹。 刘宁一死,汉军的这队船只顿时大乱,后队的船只不敢上前,火速逆流退回夷水保命,先头的七艘战船不是被吴军的蒙冲击破,就是慌乱中撞上礁石,向下沉去。 这个时候,西面江水上突然火把高举,杜路率领水军,追着那八艘吴军战船,正好临近夷水。 而杜路同样也看到东面出现船只,本以为是刘宁率军前来接应。正在高兴之时,杜路却突然震惊地发现,原来是东吴船只在这里守株待兔。 “快撤!快撤!”江面火把众多,不知东吴又多少战船,杜路顿时吓得手足无措,赶紧降下风帆,火速令众水军倒划船桨,努力让战船朝后退去。 “鸣金收兵!” 由于汉军已经及时拉开了距离,陆逊赢了一阵之后,也见好就收,毕竟每艘战船都装着大量的士卒,万一有个闪失就是损失惨重,还是不要逼汉军狗急跳墙了。 听到撤退的信号,出了口恶气的周泰也不恋战,放火点燃脚下的船只,然后火速跳回东吴船只。陆逊即刻命诸船士卒扬起风帆,带上那八艘战船,浩浩荡荡地顺江而下,往江夏而去。杜路自然不敢追击,只有恼恨地率领船队返回夷陵。 第128章 老将死节 吴军大寨前,下了船的法正亲自指挥汉军发起了猛攻,同时让众士卒口中不断高呼。 “江陵已失!陆逊已逃!汝等再无援军,何不早降?” 法正设计的这段话果然起到了作用,不少来自江陵的士卒本就疑惑为何没有后续援军跟上,又听到汉军高呼“江陵已失”,这些士卒更是泄了气,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拼杀。 而刘备得到法正的请求后,立刻率军渡过长江,增援前线。冯习带着傅彤等将领,已杀到吴军寨前,发起进攻,尤其猛攻吴寨西门。 面对汉军更为猛烈的火力,吴兵渐渐开始抵挡不住,几个士卒趁着韩当不在附近,偷偷地往寨中逃去,果然寨中已空无一人。 “吴军已然撤走!我们都被骗了!” 愤怒的声音立刻回想在吴军寨中,这些来自江陵的士卒们得知自己成为弃子后,立马放弃抵抗,开始四散奔逃。韩当麾下的士卒们想要上前阻止,却因为人数劣势,反被打得非死即伤。 夷陵那边,守城的校尉被赵云一箭射死后,士卒们也开始大量溃逃,有几个想重归汉军的江陵士卒,干脆打开城门,放汉军进了城。 不过吴寨的西门是由韩当和他麾下的士卒亲自把守,因此尚未陷落。 “坚守寨门!誓死挡住蜀军!”韩当亲自驭马前行,弓急弦发,射击汉军,并高声激励士卒。他知道吴军大寨早晚是守不住的,眼下能杀一人便是一人,他的箭法年少时便闻名乡里,从军数十年后更是老练,往往能避开盾牌,精准地射中汉军士卒的要害。 然而,随着寨前的汉军越来越多,射进寨中的箭矢犹如雨点一般越发密集,吴兵接二连三地纷纷倒下,就连韩当也是一时没躲开,右臂和左肩各种一箭,跌下马来。 “将军!”韩当身旁的几个亲兵连忙上前,掩护韩当朝后退去。韩当这一走,吴寨更是逐渐慌乱起来,江陵士卒非逃既反,韩当麾下的士卒面对内外夹击,也是死伤惨重,寨门口只剩五十余名忠贞之士,苦苦地抵挡着。 “该死,挡不住了……”事已至此,韩当知道再怎样做,也无力扭转败局,只有咬牙道,“速随我来!” 很快,韩当便带着许多亲兵和士卒来到屯放铠甲、兵器等物资的营帐中,众人纷纷点起火把,将这些东西一一点燃。诚如韩当所说的那样,带不走的东西,绝不留给汉军。在这样一个物资相对不算富裕的时代,这似乎是某种共识。 望着这些燃起了熊熊大火的营帐,韩当也算松了口气,然而,汉军的喊杀声却也越来也近。 毫无疑问,汉军终究还是攻进了大寨,这样的结局,也早在韩当的预料之内,无非就是来的稍微早了一点。 望着身旁百余名熟悉的面庞,韩当心中莫名一酸,慨然长叹道:“我受吴王三世厚恩,自当已死报之!尔等皆有家眷在江东,何不早降,或可免去一死!” “将军以为我等是何样人!”一名跟了韩当十余年的亲兵涨红着脸大呼道,“将军为大王忠心,我等如何不能为将军忠心!今愿随将军同生共死!” “好!江东有你等儿郎,何愁霸业不兴!”韩当哈哈一笑后,奋力拔出身上的箭矢,捡起地上的一根长矛后,高声咆哮道,“将士们,随我迎战蜀军!” 此刻,大量的汉军士卒寻着火光,从各处杀向韩当等人,为首的几名骑兵一马当先,直冲而来! “杀!” 韩当视死如归,全力刺出手中的长矛,先将一名骑兵挑落马下,身先士卒的他,激励着部下们与他一同死战。 但随着数万汉军冲进吴寨,韩当和他的百余名士卒便陷入重围之中。不计其数的尖刀、长矛、箭矢接踵而来,一场末路屠杀,即将上演。 片刻之间,韩当身边的亲兵与士卒已死伤大半。韩当手中长矛亦是折断,但仍是挥舞佩剑,与汉兵殊死相搏,口中狂吼连连,精神不减。 法正赶到之后,看到韩当如此英勇,则微微皱眉,对身旁的赵云森然说道:“子龙将军,韩当尚在负隅顽抗,莫要与其纠缠!” “唯!”赵云心领神会,立刻令弓弩兵将韩当一伙人团团围住。等到己方士卒全部后退完毕,赵云当机立断,长枪豁然一指。 “放箭!” 箭矢飞射,惨呼连连,汉军士卒毫不留情地弓弩齐发。韩当身旁的亲兵与士卒们慌忙举起盾牌,死命将韩当护在中间。 韩当也紧紧握住一面盾牌,左右挡箭,不甘就此败亡。 但是围杀之势已成,盾牌又能抵挡多久。众吴兵依旧无法逃过一一中箭的命运。 最终,韩当身边的所有吴兵尽数战死,韩当自己也是背中两箭,但却是屹立不倒,右手舞剑,左手举盾,须发喷张地抵挡箭矢。 纵是浑身浴血,躯体再中箭矢,韩当的斗志依旧没有衰减,死战不降,法正与众将士见此情景,皆是惊叹不已。 “停手!”赵云见韩当伤重,也收起了杀意,他知道韩当乃东吴三世老将,生擒的价值比斩杀更高。 少时,刘备在众亲兵的簇拥下,来至吴军大寨。刘备见韩当须发花白,但在汉军的重重包围下仍是威武不屈,心中甚是震撼,便高声喊道:“义公将军,陆逊已弃你而去。何不归顺我大汉,朕必礼待将军!” 面对刘备的劝降,韩当只是嘿然一笑,傲然说道:“我韩当从军三十余年,身经百战而不死,今日夫复何求!” 言毕,韩当丢掉盾牌,缓缓地将身躯转向东方,口中喃喃自语。 “文台将军,老臣来也……” 沾满鲜血的宝剑划破脖颈,苍老无力的身躯缓缓倒地…… 看到韩当自刎,刘备不禁想起当年与东吴联手抗曹于赤壁,也曾和韩当并肩作战,顿时嗟叹不已,于是令人好生收敛韩当遗体。 少时,水军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是刘宁阵亡,船只损失七艘。这样的败报,也让刘备倍感遗憾,不得不佩服陆逊的胆略,孤军撤退时尚能料中汉军意图,奋起反击。 “看来还是我低估了陆逊……”法正因刘宁之死连连叹息,“此人今日逃脱,日后仍是我大汉心腹之患!” “胜败乃兵家常事,孝直不必气恼。”刘备却是微笑着宽慰法正,“今日若非孝直果断出兵,焉能一举攻破吴寨,夺下夷陵,擒得数千吴兵?” “陛下过誉!”法正连忙谦逊地回答道,“此乃吴元雄等人夺下江陵之功,臣只是略施小计而已。” 虽然刘备十分相信法正,但一日便夺下江陵实在让他有些难以相信,他先命士卒清扫战场,收缴物资,待到明日在派人去江陵打探消息。 此役夺下夷陵,收得降卒近五千人,其中超过四千的皆是江陵之兵,不过让刘备可惜的是寨中粮草已被陆逊全部转移,留下的物资也被韩当尽数烧毁。 然而第二日一早,黄权那边就有捷报送到,说是江陵已被汉军攻克,孙权则逃往公安。刘备与众将得知这个消息后,皆是惊喜不已,同时对法正的高瞻远瞩,万分佩服。 法正则第一个向刘备拱手称贺:“陛下,陆逊既退,想来枝江吕范也已撤走!公安孤城,岂能让吴军久留?恭贺陛下重夺荆州!” 听法正这般说,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经过昨日这一夜,湘水以西的荆州之地,时隔两年,再次回到了刘备手中。帐中不少来出身于荆州的将领,诸如冯习、张南等人,皆是扬眉吐气,跃跃称善。 “恭贺陛下!”刘备帐前,赵云等众将皆是一同称贺。 “此皆诸位将士之功!”刘备笑呵呵地摆了摆手后,也不禁轻声叹息,双眼闪过一丝伤感。 “云长若在天有灵,定会被感欣慰!” 第129章 论功行赏 章武二年,公元222年1月,荆州,南郡,江陵 法正的预料果然不差,在接到陆逊的书信后,孙权与诸葛瑾火速放弃公安,撤往武昌。随着马良率军入驻公安后,刘备彻底夺回了湘水以西的南郡、宜都、武陵、零陵四郡。 在收到各处军情后,刘备便令马良驻守公安,辅匡驻守夷陵,赵融替刘封驻守夷道,检查并修补加固城池,安抚百姓及降卒。 刘备自己则与法正、赵云、黄权、刘封等重要文武,领精兵一万,乘船顺江而下,先一步前往江陵。至于剩下的数万大军及粮草辎重,还有一些行动不便的伤兵,则由冯习、张南等人徐徐带往江陵。 这日一早,提前收到消息的张飞等人,已然在江陵南面的长江岸边,等候刘备的到来。 巳时,东边江面上忽地出现大队船只,约有十数艘,皆是大型战船,每条船上皆插着“汉”字旌旗。正中间一艘高大楼船上,天子大旗迎风飘荡,船头黄罗伞盖之下,汉帝刘备身穿锦袍玉带,纵是远远望去,也能感受到他强烈的威严。 很快,船队到达江陵渡口,楼船当先靠岸。刘备在四名亲兵的簇拥下,缓缓走下踏板。 “参见陛下!” 张飞、吴班、王甫、潘濬、周仓、王宇、关氏兄弟等一众文臣武将齐齐下拜,恭敬地对着刘备行礼。 望着重新插上汉军旗帜、城墙巍峨的江陵,刘备龙颜大悦,双手示意众人平身:“诸位快快请起!” “朕在西线,遥闻众将士屡立战功,夺当阳、擒朱然、克江陵,使吴军夺气丧胆!此等功绩,足以着鼎垂帛,流传后世!”刘备高声颂扬众人,“此番重夺荆州,卿等当为首功!” “陛下过誉!此臣等应尽之责!”面对刘备极大的赞誉,张飞等人虽是心中欢悦,但还是表现地极为谦逊。 “传朕旨意,益德及麾下所有将士,每人先赏赐一年俸禄。凡没于王事者,赏赐皆赐其家,不得有所克扣!”刘备当众宣布道,“至于卿等所立功劳,待众军官统计完毕后,朕再另行加封!” “万岁!!!” 众位将军尚且还能克制,但后面的那些士卒则是欢欣雀跃地高呼起来。能得到刘备的亲口赏赐,也不枉费他们这段日子以来的辛苦拼杀,许多人更是激动地流下泪来,深感刘备恩德。 少时,其余船只尽皆靠岸,众将士纷纷有序登岸,并将刘备的天子车架小心地从楼船上运下。 待到大军整齐地列阵完毕后,张飞激动地对对刘备说道:“陛下,请进城吧!江陵已恭候多时了!” 刘备迈上金辕大辂车,六匹骏马套上将绳索套,张飞、吴班等人在前开道,赵云与刘封率领亲兵与侍卫在两侧护卫,黄权等其余将佐领兵押后,万余大军行伍严整,步伐如一,精神抖擞地走进江陵城。 一路上,江陵百姓夹道相迎,跪拜天子刘备,瞻仰大汉军容。 张飞早就料到刘备会亲至江陵,便让姚泰将州牧府邸打扫干净,作为刘备临时的行宫,同时又向江陵大户借了几处宅院,供法正等重臣暂住。 进了州牧府邸,刘备在张飞与法正的陪同下,先召见了姚泰、赵和、许武、梁英四人,此番汉军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夺下江陵,他四人功不可没,对整个战局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影响。 在好生称赞了四人一番后,姚泰被刘备加封为尚书郎,择日携带家眷前往成都任职。 虽然姚泰为刘备立下大功,但他的背叛还是让刘备多少有点戒心,将他调到成都任职,一来他确实有这个能力,二来成都毕竟是刘备国都,在只要有监视和防范,就不怕姚泰出什么乱子。 赵和被加封为偏将军,随军听用。许武则自知才能有限,不奢求高官,刘备便封其为江陵县尉,赐钱五千。梁英因母亲孟氏腿脚不便,不愿离开江陵,刘备也不勉强,封其为荆州兵曹从事。 在得知梁英的母亲孟氏以忠孝出言训子,刘备又赐孟氏床帐衣服、车架仆人,以彰显其大义。 待四人走后,刘备又命人去传唤鲍凯父子,他们一家昨日便从当阳来到江陵,暂时安排在城内的一处宅院。 然而,鲍凯尚未到来,法正的嘴角却是微微抽搐了一下,起身对刘备说道:“陛下,江陵初定,诸多事宜尚需人处理,臣先行告退,就不参与陛下与友人叙旧了!” “也好,有孝直在,朕亦可放心许多!”刘备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少军政大事确实需要重臣辅助。 待法正快步离去后,鲍凯也在长子鲍丰的搀扶下也来到了州牧府衙的正厅,由于次子鲍义尚在养伤,鲍凯就没有将他一并带来,而鲍淑芸身为女子,出席这种场合多有不便,也未曾前来。 “庶民鲍凯参加陛下!” 如今刘备贵为大汉天子,也比当年的荆州牧更显庄重和威严,鲍凯和鲍丰也十分恭敬地向刘备下拜行礼。 “鲍庄主,十年未见,朕与公皆须发斑白也!”刘备亲自上前,微笑着扶起鲍凯,感慨道,“当年朕在荆州,尝蒙鲍庄主资助!此番又赖公相助破敌,否则朕不知何日才能收复失地!” 刘备这话并不是夸张,汉军今日所获得的战果,始于周英献计偷渡荆山,更兼李震等人潜伏于当阳。而正是因为鲍家庄的相助,这才让汉军袭取当阳,扭转了汉吴两军的僵持之势,使得汉军日后可以节节获胜。 更兼鲍家庄当年也派众多门客与关索一同搭救关羽,这也让东吴开始怀疑到他们。 只是刘备深感内疚的,就是鲍家庄却因此背井离乡,还在吴军的追杀下伤亡惨重,天幸鲍凯一家平安无恙。 为了感谢鲍凯多年来对自己的支持和帮助,刘备当即封鲍凯为谏议大夫,陆乡侯,并命人在成都为鲍凯建造宅院,鲍丰与鲍义皆封为都亭侯。考虑到鲍凯腿脚不便,刘备特许鲍凯日后不用上朝,但凡有事,上书即可。 “臣多谢陛下厚爱!臣愿为陛下与大汉效犬马之劳!”鲍凯与鲍丰连忙拜谢刘备。当年鲍凯因为腿脚不便,多次婉拒了刘备出仕的邀请,但这次刘备不仅封他为乡侯,还准许他不用上朝,这简直是莫大的殊荣,鲍凯若再推辞,便说不过去了。 而且枝江的鲍家庄多半已被吴兵弄得残破不堪,荆州又是兵家重地,日后或许还会面临兵戈,鲍凯也有前往益州之心。 然而,鲍凯还一事,一直悬在心上。 “陛下,臣还有个不情之请,乃是臣的私事!”鲍凯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道。 刘备微笑着点了点头:“卿但说无妨,无论何事,朕一定会尽力满足!” 第130章 刘备考验 鲍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来惭愧,此事是关小女终身大事!” “当年关二郎君在鲍家庄避难,臣见二郎君仪表堂堂且胆略过人,因此便有意将小女许配与二郎君。只是不知其是否已有婚约,不敢贸然决定。更兼二郎君之后便定居益州,此事也一直耽搁下来。” 鲍凯说到这里,也是感叹道:“此番臣虽与二郎君重逢,但二郎君因服父丧,更兼他专心于军旅,臣也不想让其分心,故而未提此事。” 当着刘备与张飞的面,鲍凯必须顾及鲍淑芸的名节和面子,不能将她为关索茶饭不思,甚至屡屡拒绝他人提亲的事说出来,只能说是自己的意思。 其实鲍凯为了女儿的终生幸福,本不希望鲍淑芸嫁到武将之家,以免日后丈夫殉职而守寡。但关索乃恩人关羽之子,和鲍家庄渊源颇深,非比常人。更兼鲍淑芸对关索一往情深,鲍凯实在不忍心伤了女儿的心。 “哈哈!怪不得我听吴元雄说,前日在当阳,鲍庄主将昏迷的关索接到自家府上调养,原来是心疼贤婿啊!”张飞则忍不住大笑道。 “大兄,听闻那鲍三娘子正是妙龄,而关索也是少年英才,此番东征又屡立大功!”张飞自然同意这门亲事,“二人门当户对,大兄不妨便做这个媒人!” “翼德之言甚是!”刘备也是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关索已到了及冠之年,也是时候成家立业,早日为关羽增添后嗣。 听闻关索胯下的奔云宝马,便是鲍淑芸所赠,想来那鲍三娘子对关索也有情意,刘备何不成人之美。 “卿且宽心,关索并无婚约在身,朕也不曾为其考虑婚事!”刘备也宽慰鲍凯道,“待关索父丧满后,朕便会告知其母胡氏,早定吉日,让他二人完婚!” “多谢陛下!”女儿的婚事总算是尘埃落定,鲍凯也是松了一口气。 刘备又与鲍凯父子闲聊了一阵后,方才让他们退下。不过因为刚刚提到关索,刘备便想私下见见这四个月未见的侄儿了。 少时,全副披挂的关索昂首挺胸地走进府邸,江陵初定,他还负责看守那些吴兵俘虏,自然不能松懈,接到刘备的宣召后,便火速前来。 “末将关索参见陛下!”刘备进江陵未满半日,就宣召自己,关索知道定有要事,同样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向刘备行礼。 “这里没外人,你也别这般拘谨了!”张飞忍不住笑道。 刘备也仔细地打量了关索一番,刚刚在江陵城外因为离得较远,看得不是很真切。现在刘备才发现,关索这几个月来明显晒黑了一些,而且经历了战场的厮杀,脸上更添了几分威严和自信,俨然有一丝名将风范。 不过刘备也注意到关索略微鼓起的左肩,便关切地问道:“关索贤侄,听闻前日攻打江陵,你为救你兄关平而左肩负伤,如今伤势如何?” 刘备一上来便关心关索伤势,倒是让关索颇为感动,连忙回答道:“托陛下鸿福,区区小伤,已不碍事!” 军旅中的军医对皮外伤的治疗很有经验,想来再过十余天,关索左肩的纱布就可以完全拆去。 刘备微微点头,随即和蔼地笑道:“贤侄,朕听你三叔和吴班说,此番你随军深入敌后,有勇有谋,屡立战功,更使吴军胆寒!” “尤其是你孤身潜入朱然寨中,制造混乱,方使我军一举破寨,痛歼吴军,夺下高亭林!此等胆大心细之事,朕闻所未闻!” 不过刘备说到这里,却仍旧正色告诫关索:“但大军东征,并未就此结束,你切不可骄傲自满。须知沙场凶险,稍有差错,便追悔莫及!” “臣侄谨记陛下教诲!”关索谦逊地回答道,“此番臣侄只是一时侥幸,全赖三军将士奋力杀敌,方能让吴军胆寒!” 自打看到名震江东的甘宁横死在面前,关索便立下决心,绝不会沉醉在过去的功劳,唯有戒躁戒躁,专注当下,才能尽量避免兵败身亡的悲剧。 “至于你所立功劳,待战事结束后,朕再一并封赏!”刘备不动声色地说道。 一来,军中诸多将领皆未受封,只封关索一人怕是难以服众。二来,吴军虽退往江夏,但也难保他们不会兴兵再来,这场战事既没有结束,刘备也不想让众将过于自满。 “多谢陛下!”关索对此倒不是很心急,他其实倒牵挂着另一件事。 “只是臣还有一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恩准!”关索突然单膝跪地,诚恳地对刘备说道。 “噢?贤侄有何请求?”刘备见关索如此郑重其事,也不由略感诧异。 刚刚鲍凯才说想把女儿许配给关索,不会关索说的也是这件事吧。 阵前谈论婚事,并非完全不行,但考虑到关索年少,心性或许还不成熟,刘备还是没将自己和鲍凯的约定告诉他,以免让他有所分心。 “臣侄先前在当阳俘获甘宁麾下一名都伯,此人名叫丁奉,武艺了得,年纪也只稍长臣侄数岁。”然而关索想的,却不是儿女情长,这倒是让刘备十分满意。 “臣与他交谈一番后,颇是投缘,那丁奉也有归顺大汉之意!”说到这里,关索却也有一丝无奈,“怎奈他母亲和弟弟都在江东,他便有所顾忌,眼下虽被押至江陵大牢,却仍不愿为我军效力!还望陛下能体谅丁奉苦衷!” 关索后来也从丁奉那里了解到,由于他早年丧父,又出身贫寒,因此和母亲、弟弟相依为命,声明孝悌之道。因此丁奉宁肯自己去死,也不忍母亲和弟弟受到一点点牵连。 这一点,就是关索也劝不动他。 但关索非常希望丁奉能为大汉效力,既不想杀他,也不想放他,那么丁奉家眷的事情,只能让刘备帮忙想想办法了。 关索的话外之音,刘备也是听出来了。可还没等刘备开口,张飞却是不悦地说道:“区区一个都伯,能有多少本事,值得你这般费心?” 也不知是张飞因为重夺江陵后心情不错,还是也体谅丁奉的孝悌之心,竟然没第一时间对丁奉喊打喊杀,倒是让关索松了口气。 刘备则能看出关索是发自内心地重视这个丁奉,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 记得关索曾经举荐过樊阿与马钧,此二人都是身怀异才之人。如今张飞、赵云、陈到等宿将皆步入中老年,大汉日后一统天下,确实需要后起之秀,这个丁奉也许会是个可塑之才。 刘备沉思片刻后,方才开口道:“想要让这丁奉的家眷来江陵与其团聚,倒也并非难事!” “只是朕倒要看看,此人是否值得朕如此重视!”刘备说完,便对张飞说道,“翼德,你可愿去试试这丁奉的武艺!” “大兄放心!此人究竟有没有真材实料,我一试便知!”张飞冷笑一声,他倒想看看,一个都伯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陛下,这……”对于刘备这样的决策,关索有些不解。以张飞这样的性格,会不会一时性急,伤了丁奉。 “贤侄,你说那丁奉武艺高强,朕自然相信!”刘备却是严肃地说道,“但朕如此优待一名敌方都伯,此事若传扬出去,如何让数万将士心服口服?” 如果这丁奉是名满天下的大将,那么刘备即使拿出当年曹操厚待关羽的态度去对丁奉,众将也不会多说什么,但很显然,他不是。 “你要记住,凡事都需服众,不可意气用事!”刘备再次告诫关索,“朕如此做,也是给他一个机会!” “喏……”既然刘备都这般说了,关索也不再多说什么。刘备作为一个领导,这其中的驭下之道,自己恐怕还有得要学习呢。 第131章 丁奉比武 江陵大牢内,约有三百余名年纪稍长的吴兵士卒被关押在这里,这些人都是扬州户籍,关索推断他们多半有家眷在故乡,真心投降汉军的可能性极低,为防止他们逃跑或生乱,因此关到牢内是最安全的。 这日下午,关索从一间单人牢房内放出了丁奉,将他带到狱吏们休息的地方,并让人端上一大碗米饭,饭上面竟还有几片猪肉脯。 丁奉顿时惊讶不已,连忙问道:“关将军,今日伙食为何这般丰盛?还劳你亲自送饭?” 往日在当阳,看守牢房的士卒们听从关索吩咐,并没有故意饿着丁奉,但也就给他一个温饱,绝不会给他特别的优待,丁奉对此倒也习惯了。 其实这段日子来,丁奉在牢中也时常向狱吏询问战况。当他得知汉军节节获胜,关索大显神威后,心中对关索的钦佩也越来越多。 特别是汉军那日回到当阳,关索向丁奉说起自己孤身潜入朱然军中,助汉军一举夺下高林亭,甚至亲手擒获了朱然。丁奉更是听得如痴如醉,几乎是不敢相信。 如果说之前,丁奉对投降汉军还有一些犹豫的话,那么现在,他是真的希望能跟着关索轰轰烈烈地干一番大事业。 若是汉军真能将他的母亲和弟弟接到江陵,他自然会为大汉披肝沥胆,无怨无悔。 “你先吃,吃完和你说。”关索则淡淡地笑道。 丁奉也不客气,大口大口地享受着面前的伙食。他的饭量倒是不小,片刻功夫,便将碗中的米肉一扫而空。 看到丁奉一个劲地在那里抹嘴巴,关索忍不住皱眉道:“如何,吃饱了?” “嗯!”丁奉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关将军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伙食突然增加,连寻常难得一见的肉都有得吃,丁奉就算再不聪明,也会觉得事有蹊跷,就是不知是吉是凶。 关索不再隐瞒,直截了当地开口道:“等下你随我去校场,车骑将军要亲自和你比试武艺!” 丁奉闻言一惊,脱口而出:“车骑将军?张飞张翼德?” 在得到关索肯定的答复后,丁奉顿时愣了在原地,此事发生地实在太过突然,他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等下你们的矛尖都会裹上白布,以防拼杀中出现受伤!”关索则苦笑着宽慰丁奉,“圣上已到江陵,欲观你武艺,你好好表现就是!” “以你现在的武艺,绝不是车骑将军的对手。”关索仍不忘告诫丁奉,“你只须小心应付即可,千万不能急于求胜!” 未曾料到自己和张飞比武是大汉天子的意思,丁奉瞬间有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沉默一阵后,不由得握紧双拳,激动地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不过,丁奉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敢问可是关将军在圣上面前提起我?” “这你如何得知?”关索略感诧异地问道。 丁奉感慨地一笑:“想来大汉军中,除了关将军外,还会有谁如此看重我一个都伯……” 丁奉这番话,倒是让关索心中掠过一丝感动,也许是自己的坚持不懈,让丁奉对自己产生了一些特殊的情谊。 也许若干年之后,天下皆会知你丁奉威名,毕竟你也是江表虎臣啊! 关索微笑着注视丁奉,不知他归降季汉后,究竟会有何表现,还真是让他期待啊! 很快,关索与十余名士卒便将丁奉带至校场。此刻的江陵校场上,刘备正在张飞与赵云的陪同下,在讲武台上安抚近期归降的荆州士卒。此次重夺荆州,不少原先所属关羽的士卒也死在了汉军刀下,传言有泄愤的原因,弄得不少降卒担心害怕。因此刘备还是要向他们当面承诺,绝不会再因关羽之死迁怒他们,不必有所畏惧。 少时,关索带着丁奉来到台下,行礼道:“陛下,丁奉带到!” “小人丁奉拜见陛下!”丁奉惶恐地伏地下拜,几乎不敢抬头仰视刘备。 丁奉原来身份低微,连吴主孙权都没有亲眼见过,如今却见到了名满天下的大汉天子刘备,如何能不激动? “你便是丁奉吧!”刘备看此人身板倒是结实魁梧,于是淡淡地说道,“听闻你虽位居都伯,却是武艺了得!当日身处我军伏击之中,你以一敌众,不惜自身,力救甘宁,着实称得上忠勇兼备!” 刘备这一番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对丁奉来说却犹如泰山之重。能得到刘备这样的称赞,丁奉鼻子都不禁一酸,伏地不起:“陛下过誉,小人只是粗通武艺!” 可就在这时,张飞却是不屑地笑道:“呵,谅你一个都伯,能有多少本事!可敢与我比试比试?” 声如惊雷,丁奉猜到说话的定是张飞,他抬头一看,果然看见张飞睁着那一双铜铃般的环眼,直直地瞪着他。 如今的张飞虽是有些须发花白,但威严的气势却丝毫不减当年,几乎让丁奉心中一颤,慌忙说道:“车骑将军身份崇高,小人岂敢冒犯虎威!” “休得啰嗦!”张飞却是毫不客气地大喝道,“来人,给他长矛和马匹!” 言毕,张飞也不向刘备请命,自顾自地走下了讲武台,前去取他的丈八蛇矛和乌骓骏马。 “陛下,翼德身为车骑将军,如此行事,自降身份,只怕惹人非议!”赵云在刘备身旁小声说道,“不如让臣去替他!” 但刘备却是摆了摆手:“无妨,就让翼德与这丁奉较量一下。” 非议虚名这种事,张飞从来不会顾虑太多。而且刘备也想看看,面对如此威严霸气的张飞,这年少的丁奉能展现什么样的武艺。 当众比武,丁奉若是表现出色,刘备接下来做事便可堵住众人之口。 不过关索的心里倒是点七上八下,虽然他知道丁奉武艺确实不错,但今日他的对手可是张飞啊。 别撑不了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那关索在刘备面前也无法交待了。 事已至此,丁奉也无话可说,只有硬着头皮上阵。很快,二人各自骑上战马,来到校场两侧,考虑到丁奉原先只是个都伯,从未练过骑术,关索特意为他的战马配上马镫。 诚如关索先前说的那样,两人的矛间都裹上了几层厚厚的白布,刘备倒不是怕张飞伤了丁奉,而是担心这个丁奉别真的武艺极强,一不小心伤了张飞,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也是刘备不想让刘封等将领去比试的原因,赢一个都伯理所应当,输了那可是颜面扫地,弄不好还会结下冤仇。 此刻,数千士卒分别列阵于校场两侧,在比试开始之前,便已窃窃私语。 “车骑将军居然亲自和一名都伯比武,会不会太欺负人了呀。” “嘘!小心被车骑将军听到!你不知道将军这段时间来深恨吴兵,我看是想借机撒气呢!” “我倒是听说那个叫丁奉的,有些本事,连谢洪将军都不是他对手!” “我也听说了,好像关将军对他十分器重!多半是有过人之处!” 这时,校场上也响起了张飞洪亮的声音。 “念你年少,便让你先攻吧!”张飞说完,便将长矛一横,摆出了防守的姿态。 但丁奉却是礼貌地欠身道:“禀将军,小人是第一次上马,不懂骑术!” 毕竟都伯只是军中的下层官职,远没有骑马的资格。 “哼,扫兴!”张飞没好气地嚷了一声后,双眼立刻迸射出犀利的寒光。 “那便看招吧!” 第132章 校场扬威 伴随着一声咆哮,张飞胯下的乌骓马犹如黑色旋风一般,直冲丁奉而去。 面对如此惊人的冲刺,丁奉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紧张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后,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长矛,一双眼睛片刻都不敢离开张飞。 说时迟那时快,张飞手中的丈八蛇矛,已然对着丁奉的胸口奋力刺出,势若奔雷。 “当”的一声重响,丁奉牙根紧咬,奋力抡动手中的长矛,一招格开了张飞的攻击。 “嗯?”纵马而过的张飞猛然觉得双手略微一麻,没想到这个小都伯还真的有些力气。 当然丁奉手中的长矛也将他震得十指一松。在赶紧握稳兵器后,丁奉忍不住感叹道:“往日做梦都不曾想过,我能和张飞这等猛将交手!” 这时,张飞也转马杀回,又是对着丁奉一招猛攻。丁奉自然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挥舞长矛,谨慎地招架着张飞的进攻。 两杆长矛上下翻飞,四条臂膀纵横交错。张飞利用自己多年的厮杀经验,丈八蛇矛大开大合,霸道地猛攻丁奉要害。反正矛尖已用白布包裹了,张飞索性放开手脚,看看这丁奉究竟有多少本事。 不过丁奉此刻也是豁出去了,为了能在这么多人,特别是关索与刘备面前不丢脸,他便牢牢地攥紧手中的长矛,全力与张飞拼斗,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两人一连斗上四十回合,丁奉虽是攻少守多,却依旧死死稳住局面,瓦解张飞一次次的猛攻,没有落败。 “想不到此人虽是身份低微,单论臂力,却是比那李异还要强上一些!我要是再老上几岁,怕是要输给他了!” 张飞心中也算明白关索为何会如此重视这个丁奉了。 两旁的士卒也未曾想到一个都伯竟然会有如此武艺,同样震惊不已,不少人因为身份相近,心里更是为丁奉暗暗喝彩。 看到丁奉如此顽强,刘备也是兴致大好,转头对赵云说道:“子龙,你觉得这丁奉武艺如何?” 赵云也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用枪高手,自然能看出丁奉的优劣,于是说道:“此子臂力过人,就是矛法稚嫩,对上经验与力量更强的翼德,绝无胜算!” 刘备对赵云的话深以为然,感叹道:“确实是块璞玉,就看他能在翼德面前支撑多久了!” 这边校场上,张飞见丁奉死命防守,难有破绽,便也不再一味勇斗。只见他虚晃一枪,蛇矛假意横扫,骗丁奉前去格挡。他却快速收回蛇矛,对着丁奉的胸口刺去。 蛇矛速度之快,丁奉若再想招架已是来不及了,但他不甘就此落败,唯有下意识地将身体往由右一倒,用极其狼狈的方式,躲开了张飞迅雷般的一击。 不过丁奉为此也是几乎坠马,但他双腿死命夹住马腹,双手握紧长矛,用矛尾重重地往地上一击,借着一股强大的反冲力,重新直起身子,并将长矛对着张飞的脖颈处抡去。 “好手段!”张飞也忍不住高喝一声,台上的刘备与赵云也是喝起彩来。 但张飞反应迅速,蛇矛快速往回一架,然后继续开始新一轮的猛攻,丝毫不给丁奉喘息的机会。 两人又斗上二十回合后,丁奉渐渐开始招架不住,长矛疲于奔命。张飞看准机会,猛地大喝一声,对着丁奉劈面刺去,丁奉慌忙用矛杆前去格挡,未曾料到张飞手段老练,蛇矛忽地一转,宛如长蛇探身,矛尖竟钻到丁奉双手之间,长矛之下。 “起!” 张飞又是一声暴喝,双臂猛地爆发出千斤之力,竟将丁奉的长矛一击挑飞,飞出两丈开外,重重地掉在地上。 “翼德停手!”刘备见身负已分,第一时间上前一步,高声喝道。 看到张飞收回兵器,丁奉也是气喘吁吁,慌忙下马拜倒在张飞面前,心悦诚服地说道:“车骑将军神威,小人自愧不如!” “起来吧!”张飞则在马上微微感叹,“我倒是也小看你了!” 后生可畏啊,看来这个时代很快就不再属于自己这辈人了。庆幸关索慧眼识人,为大汉找到了一位少年虎将,日后可要好好栽培。 “丁奉上前!”就在这时,赵云奉刘备之意,高声宣丁奉到讲武台下。 “陛下!”丁奉连忙一阵小跑,恭敬地伏拜于台下。 “你如此年少,便有这等武艺,着实难得!”刘备对丁奉的表现十分满意,当众宣布自己的决定,“朕爱惜人才,今日便封你为校尉!” 从都伯一跃而成了校尉,而且是刘备在这么多人面前金口册封,丁奉顿时感受到一股无上的荣耀,略带哽咽地对着刘备叩首道:“多,多谢陛下!” 关索也是微笑着松了一口气,经过这一番比试,在场的众将士也不会去质疑刘备的决定,丁奉毕竟是凭自己本事赢得了这个职位。 “听闻你身上旧伤未愈,便先留在校场歇息!日后再随军听用!”刘备淡淡地说道。 丁奉正想向刘备说明自己家眷之事,一旁的关索突然咳嗽一声,然后对他使眼色,丁奉顿时心领神会,不再多言,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刘备也确实体谅了丁奉因为家眷都在江东,不愿此刻为汉军效力的缘故,因此就让丁奉以养伤为由,留在校场。 当然校场这么多汉军将士,刘备也不怕他借机溜走,逃回江东。 丁奉的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刘备正想回州牧府邸用膳,忽有一名士卒惊慌失措地骑马来到校场,然后飞奔到讲武台前,慌慌张张地说道:“陛下,大事不好!” “何事?如此惊慌!”刘备见他在大庭广众下这般失态,心中也是一惊。 “太尉突然在府上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什么!!!” 这等噩耗,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刘备呆了片刻后,蓦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要向后倒去,幸得张飞与赵云赶紧上前扶住。 “快,快带朕去!”刘备脸色惨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将江陵城内的所有医匠,全数宣来!快,快!” 第133章 法正病重 法正本来患的,就是极其凶险的肝病,虽然两年前樊阿极力医治,并为其延长了寿命,但法正此番东征,却是与樊阿原本计划的留府静养不太相符。操劳之下,法正的病情突然恶化地这般厉害,也是让刘备始料未及。 纵然江陵城内的医匠全数上阵,也是束手无策,大多都只是建议抓药熬汤。极少医匠才精懂得针灸,一番尝试后,也只能让法正苏醒过来,无法减缓他的病情。 刘备每日焦虑万分,却也毫无办法,只能在江陵等地高挂求贤榜,若有能治好法正病情的,赏千金。 而且第二日一早,诸葛亮从成都带来书信,说是樊阿终于从南中回到成都。而诸葛亮也牵挂法正病情,向刘备询问是否需要请樊阿到军中。 刘备立刻命人星夜坐船赶回成都,无论如何都要让樊阿来江陵,眼下除他以外,再无人能医治法正。 在樊阿来到江陵前,刘备则常常守在法正榻前,茶饭不思,盼望着法正能奇迹般地好转起来。 “荆州初定,诸多大事还需陛下费心。陛下切勿以臣一人为念,当善保贵体!”法正却是不忍刘备为他如此伤神,唯有虚弱地叹道,“臣以助陛下重夺荆州,死又何惧?” 刘备则亲抚法正手背,宽慰道:“孝直且宽心养病,朕已命人回成都去请樊阿先生,想来不日就能到江陵!” 从江陵到成都,走水路轻舟疾行,一来一回大约需要十天。但这一次事关太尉生死,加上刘备如此急切,来回行船的士卒,负责舟马的官员,乃至诸葛亮都不敢怠慢,硬是用了八天,便将樊阿送到了江陵。 而这八天内,法正似乎是深感刘备每日前来探视之恩,硬是强提精神,撑到樊阿前来为自己医治。 樊阿刚刚下了船只,便有马匹在江边等候,十余名士卒护着樊阿火速进城。来到州牧府邸,樊阿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急忙替法正号起脉来。 刘备则亲自站在樊阿身后,忐忑不安地等待结果。 在感受法正脉象的同时,樊阿额上的汗珠越来越多,脸色也越发地沉重。 最终,樊阿起身跪倒在面前,颤声道:“陛下!” 看到樊阿如此惊慌,刘备也是脸色大变,急忙问道:“先生,孝直之病究竟如何?” “回陛下,太尉乃是旧病复发,病势比两年前更为凶险!”樊阿无可奈何地摇头道,“小人眼下也无良策!” 刘备如五雷轰顶一般,往后退了数步,呆了许久,方才厉声道:“先生,这世上唯有你可医治孝直!朕命你一定要想出办法!” “是我不听先生之言,随军出征,以致如此!”法正在榻上缓缓地伸出手来,长叹道,“我为陛下与大汉效力,无怨无悔!只是陛下莫要再为难先生了!” 听到法正病入膏肓之下尚在为自己求情,樊阿心中不忍,咬了咬牙,对刘备说道:“小人既为医者,绝不可见死不救!陛下,请容小人一试!” 事已至此,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刘备亲自扶起樊阿,诚恳地说道:“那就拜托先生了!” 这一次,樊阿也是拿出了毕生所学,他自来到成都后,得到了名医郭玉留下来的针经,针灸的技艺有所长进,只见他的银针一根根熟练地落在了法正的穴位之上。只是法正身体虚弱,连日来饮食大减,身体虚弱不堪,纵然樊阿手法再细腻,法正也难免疼得连连呻吟。刘备听得几乎是心如刀绞,有时竟不觉留下泪来。 只是针灸自然不够,樊阿又亲自为法正抓药配药,此番他在南中采得了不少珍贵草药,他也谨慎遴选,加入药方。 张飞、赵云等一众文武,包括关索等将士,无一牵挂法正病情,不希望在汉军大胜之际,损失太尉这样的国家栋梁。 然而这一次,就算是樊阿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验。 肝脏的疾病在这个时代实在太过棘手,樊阿新开的药方奏效仅仅两天,法正的状态便又开始急转直下,又开始发起高热。 但樊阿此番也展现出了他医者的崇高品德,绝不轻言放弃,他不断地为法正针灸、号脉,根据自己多年来行医记录下来的医典,重新为法正配了一方新药。 刘备让这江陵城内,乃至所有慕名而来的医匠,都一同协助樊阿,看看能不能集思广益,想出可以治好法正的办法。 刘备为了能随时探望法正,甚至把法正搬到了州牧府邸的后堂居住。每日都有不计其数的医匠进出府邸,因此府邸内也是戒备森严,刘备的亲兵和侍卫严格随时待命,严格保护刘备的安全。 江陵城内各种用来治疗肝脏的药材,全都被汉军采购一空,刘备深怕不够,再命人去周边县城采购,凡是樊阿开出的药材,不管多少,都要买回,深怕误了法正吃药的时辰。 但法正的病情终究反反复复,有时可以正常饮食,甚至与刘备谈论国事,有时则身体沉重,难以坐起,甚至昏昏沉沉。 刘备每日探望法正,也是哀乐不定,精神有时也出现恍惚,他又请道士前来,占星卜卦,在夜间为法正请命,祈祷会有奇迹出现。 看到刘备为法正几乎是操碎了心,江陵城内的百姓皆是议论纷纷,相传就是孙权当年为医治吕蒙,都没有这么大的阵势。 就这样持续了大约一个月,樊阿那边的药方都换了好几次,可法正的病依旧没有彻底好转的迹象,每日接受众医匠的治疗…… 这日一早,榻上的法正忽地翻身坐起,只觉得今日似乎精神倍好,好到让他感觉有些不真实…… “只怕并非吉兆吧……” 法正深吸了一口气后,随即对一名正靠在墙角打瞌睡的家仆说道:“速请圣上到此!” 很快,刘备带着樊阿,在侍卫的簇拥下来到法正房内。只是一推开门,刘备却看到法正换了一身崭新的曲裾长袍,头戴长冠,静静地站在榻边等候着。 “孝直?你能下榻了?” 这是法正这一个月来第一次自己下榻,刘备顿时惊喜不已,以为法正病有好转,便立刻对身后的樊阿说道:“先生,快去查看孝直脉象!” 然而未等樊阿上前,法正却是摆手道:“陛下,今日臣不想再做这些无用之事了……” 第134章 含笑而终 “孝直?”刘备不由一愣,樊阿则是无奈地闭上双眼,微微摇头。 法正的病情究竟如何,樊阿其实比谁都清楚,这一个月来,他的药方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将他的信心几乎摧残殆尽。 有些事情不是坚持就是有结果的,也许法正自己都知道,大限将至了吧。 “陛下,请屏退左右众人,臣有心腹之言相告!”法正又恭敬地向刘备拱手作揖。 事已至此,刘备大概也猜出了法正的心思,他长叹一声,挥手示意樊阿与一众侍卫退下。很快,房内只剩下刘备与法正,君臣二人席地而坐,促膝交谈。 “樊阿先生尚在坚持,孝直何以自己放弃?”刘备不甘又不解地问道,试图让法正回心转意。 虽然刘备知道法正的病九死一生,但只要法正还活着,他就要想尽办法为法正续命。 法正则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微笑道:“陛下,臣的身子,臣自己知道,不用在费力气了……” “何况,臣法正乃快意恩仇之人,又是大汉太尉,多少要顾及颜面。”法正仰天感叹道,“与其在这榻上苟延残喘,饱受煎熬,倒不如就这样体面地去了。” “孝直不可这般说!”刘备急忙痛心地说道,“朕的霸业,离不开你啊!” 刘备这般重视,再加上这段日子以来的劳心劳力,法正如何不感动,他亦不禁眼眶泛红,沉声道:“陛下这些日子为臣所做的一切,着实折煞臣了!” “然而陛下拼搏半生,终成帝业,岂是我法正一人之功?”法正慨然微笑道,“更兼大汉人才辈出,就算无我法正,也会有他人辅助陛下,何忧后继无人?” “关二郎君不正是其中之一吗?”法正同样对此次战役表现出众的关索充满信心,“此子勇谋兼备,胆略过人,又谦虚好学!假以时日,他定能成为大汉栋梁!” 不过提起关索,又触动了法正一件心事,他忍不住开口道:“臣子法邈,才能平庸,陛下切不可因臣之故,重用犬子!如此,便是陛下对臣最大的恩惠!” 有多少能力,就承担多少责任,法正清楚自己的儿子有多少本事,一味的授予与他才能不匹配的高官,反而是害他。 “也罢,就依孝直之言。”刘备也不勉强,最终同意法正的请求。 “臣的私事,仅此而已……”法正的脸色逐渐凝重,“还有四件公事,事关陛下与大汉国祚,臣不吐不快!” “孝直有话,但讲无妨!”刘备知道这是法正最后的谏言,声音也不由带着一丝哽咽。 “一者,陛下此番重夺荆州,这江陵城规模更在成都之上,本宜迁都至此。”法正轻叹一声,“奈何荆州累遭兵戈,人才殚尽,民生凋僻,陛下定都江陵,怕是多有不便。” “而黄权、杨洪、张裔、程畿、李朝人,此皆川蜀俊杰,才能卓着,于公于此,陛下都可重用!有川中士族支持,日后陛下北伐曹魏,更添助力!”法正说到这里,也不由摇头苦笑道,“只是如何平衡各州臣子,陛下要多费一番心思了.” 刘备沉思片刻后,不禁点头道:“此事,朕会与丞相细细商议。” “二者,刘封将军乃陛下养子,陛下早年也欲以他为嗣!”法正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杀气,“但陛下既不打算让刘封继承大业,难保他在陛下百年之后,不生异心!” “陛下若想一劳永逸,杜绝后患,唯有将其除去!”法正沉声道,“但若陛下始终顾念父子之情,也可令其改回本姓,只是需好言开导!” 法正耐心地劝道:“刘封终究忠于陛下,陛下可善用其心。” 刘备脸色一变,另刘封改回本姓一事,诸葛亮当年也曾提过,只是此法真的行得通吗? “孝直之言,朕记下了!”不管怎么样,法正关于刘封的这番话,刘备还是深深地烙印在心中。假以时日,他必要做个了结,绝不将威胁留给刘禅。 “三者,南中诸郡,不服王化已久!先前陛下在汉中与曹军争锋,夷帅高定便起兵作乱,幸得正方击退!”法正又指出了益州的另一大隐患。 刘备也是长叹道:“朕亦知南中终有祸乱之日,奈何眼下无力顾及。更兼众夷帅近年来稍有克制,朕亦不可贸然出兵,以免众蛮夷人心生畏,拼死抵抗!” “眼下我军士气正盛,更有陛下天威,高定等辈必不敢造次!但陛下仍需早作准备!”法正担忧刘备万一哪天撒手人寰,南中诸郡怕是会趁机叛乱。 “朕即刻告知李恢、马谡、正昂、朱褒等人,令他们小心提防,留意各夷帅动静!”刘备也开始有了相同的忧虑。 李恢是邓方死后的第二任庲降都督,马谡是越隽太守,正昂是益州太守,都是刘备信任的臣子。可听到刘备说起牂牁太守朱褒的名字,法正却是坚决地摇头道:“朱褒此人素有异志,陛下切不可将此事说与他,以防其通风报信与诸夷帅!” 刘备思虑片刻后,也点头赞同。法正又提到南中乃不毛之地,多有瘴气,极易让人水土不服。而樊阿刚从南中返回,想必对此很有心得,刘备可以问樊阿去讨要应对之策。 前三条都说完后,法正犹豫片刻后,突然神情肃穆,认真地说道:“四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孙权害死关将军固然可恨,但北方魏贼,才是陛下一世强敌! “陛下重夺荆州,曹丕岂能甘休?若其与孙权联手来攻,这大汉基业,怕是危在旦夕!” “陛下,为了大汉,为了三军将士与两州百姓!”法正的神情越发激动,“请早日与孙权罢战言和!” “若孙权能按兵不动,即便魏贼来攻,又有何惧?” 法正这一番说辞下来,自己也是微微喘息,他缓了口气后,无奈地叹息道:“只是此举终究让陛下有负桃园之义……” “孝直……”刘备伤感地注视着法正,他能感受到法正心中的悲凉。身为自己所依赖的谋主,不能再辅佐自己抵御更强大的曹魏,法正一定十分难过吧。 这也算是法正最后的遗愿,让自己以江山社稷为重,放下兄弟之仇…… “孝直,你的这番肺腑之言,朕铭记于心!”刘备重重地点了点头,不禁严肃地说道,“云长之仇,朕永生不忘,但也绝不会抛开一切!想来这也是云长之意!” 关羽当年遗言,刘备自从关索那里得知后,便不曾忘却,他也绝不会让关羽失望。 “如此,臣便安心了!”法正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淡淡地笑道。 “我法正生得明君,官至三公,名扬天下,此生已再无憾也!” 言毕,法正面带笑容,微微垂首,不再言语…… “孝直?孝直?”刘备连呼几声,法正只是不应。刘备心中一惊,连忙伸手试探法正鼻息,顿时僵在了原地,泪水难以克制地夺眶而出。 季汉太尉,刘备的一代谋主法正,就此离世,终年四十八岁。刘备悲痛之余,下诏谥法正为翼侯,寓意“大汉辅翼”,又赐其子法邈关内侯爵位。 第135章 陆逊远谋 荆州,武昌郡,武昌 武昌,原名鄂县,东汉时期归属江夏。公元221年4月,孙权闻知刘备称帝后,便猜到他会为关羽雪恨,攻打荆州。于是孙权就将东吴的政治中心从公安转移到鄂县,便改名为武昌,寓意“以武为昌”。 同时,孙权又分出荆州江夏郡的沙羡、武昌、阳新、下雉四县,扬州豫章郡的柴桑、寻阳两县,将这六县设立成武昌郡。 为了进一步巩固武昌郡的防御,孙权又命人在沙羡附近,建了一座土城,唤作“夏口城”。此城西临长江,北对汉水,可谓武昌据点之一,也大大提升了敌军进攻武昌的难度。 且说陆逊带着夷陵四万余吴军,顺江而下,沿途经过江陵时,遥望城墙上皆是汉军旌旗,士卒守备森严,城门紧闭,吊桥拉起,江边还有诸多巡哨队伍,毫无可趁之机。 “蜀军大胜之后还能这般谨慎,军纪之严,远超我想象!”陆逊叹息一番后,便对江陵彻底死心。 返回武昌郡后,陆逊便命众将驻守沙羡和夏口城,密切监视汉军动向。随后,陆逊独自带着亲兵,乘船返回武昌,面见孙权。 而孙权正因为荆州得而复失倍感气闷,自己此番屡屡决策失误,损兵折将不说,更是丢失江陵,导致陆逊不得不放弃夷陵。他自觉愧对吕蒙,愧对陆逊及三军将士,连日来长吁短叹,食不知味。 老臣张昭却是看不下去了,进宫直谏道:“大王万金之躯,岂可因一时之败而摧折自身?昔越王勾践兵败于吴,以身为质,侍奉夫差。然其卧薪尝胆,百折不挠,终成霸业!今日大王江东基业尚在,正当秣马厉兵,以图收复失地!” 被张昭这么一通教诲,孙权方才醒悟过来,向张昭赔礼道谢,并振作精神,先派人去打探夷陵吴军情况,再去江陵探听汉军动静,同时也要留意江东边境的诸路魏军,然后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数日后,孙权正在听张昭汇报国内剩余粮草物资的时候,士卒忽然来报,说是陆逊回到武昌,孙权便立刻宣召陆逊。 见到孙权,陆逊第一件事情便是向孙权伏地请罪,痛心地说道:“臣有负大王重托,未能挡住蜀军!四郡丢失、更兼折损韩老将军、朱义封、孙叔武并两万余将士!乞请大王降罪,明正典刑!” 君臣重逢,孙权长叹一声,亲自下来扶起陆逊,宽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伯言何需如此自责!伯言若是有罪,那孤一时不慎,以至丢了江陵,岂不比伯言罪过更大!” 此番让荆州再次落到刘备手中,陆逊着实心中不甘,这是当年他与吕蒙煞费苦心才夺来的地盘,岂能拱手想让。 一条大胆的复仇计策,在他的心中思虑已久! “大王,眼下蜀军重夺荆州,兵势正盛!依臣之见,若以江东一家之兵,怕不是刘备敌手!”陆逊沉声说道。 “听伯言此话,是要孤再劝曹丕出兵?”孙权眼睛不由一亮。 “正是!刘备既胜,曹丕必不如愿,定有伐蜀之意!”陆逊当即点头道,“我江东抵御刘备,损兵折将,失却荆州!大王既已被曹丕加九锡,请他出兵相助,于情于理!” “大王书信之中,可约曹丕一同起兵,语气措辞不可一味讨好,需柔中带刚,以示我军虎威尚在,如此便可令曹丕不敢图谋我江东!” 陆逊考虑周全,继续说道:“可再派细作去洛阳散播流言,就说刘备水军船只损失惨重,难以东征,欲与大王罢兵言和。如此,曹丕焉能再坐得住!” “妙!妙!伯言此计甚好!待到魏蜀交手之时,孤便趁势夺回荆州!”陆逊这一番话,终于让孙权再次看到希望。 不过,孙权也自个思忖了一番,方才问道:“只是伯言以为曹丕是南下攻取南郡等地,还是出兵攻打汉中?” “蜀道艰险,若遇上雨天,更难通行!”陆逊徐徐分析道,“更有悍将魏延驻守汉中多处险要,臣以为曹丕多半不会冒险,而是出兵攻打荆州!” 经过陆逊这么一分析,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张昭在沉思片刻后,则是为难地说道:“大王!臣担心,若魏军先夺了江陵等城池,怕是不会轻易交还江东!” “张公之虑,逊也确实想过!”陆逊同样知道自己计策的弊端,感叹道,“荆州重地,魏军既是吃进去了,焉有吐出来之理?” 毕竟孙权现在的身份是大魏吴王,若魏军真的赖在江陵等地不走,别说孙权有没有能力夺回来,他甚至连出兵的名分都没有。 这其中的利害,孙权岂能不知。 但孙权左思右想之后,最终下定决心,咬牙道:“二卿所忧,孤自然清楚!但伯言此计,势在必行!这也是孤夺回荆州的唯一机会!” 当年孙权趁关羽北伐,一举夺下空虚的荆州。但有了前车之鉴,刘备日后一定会对荆州严加防范,两年前难得的机会,怕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既如此,孙权倒不如赌上一赌,让曹丕与刘备火拼一番。他们越是斗得惨烈,孙权便越有机会夺回荆州,这也是一个缩短与魏国国力差距的好机会。 事不宜迟,孙权立刻亲写一封书信,向曹丕表达了自己与刘备奋力交战的经过,同时感叹汉军兵强马壮,且深得荆州人心,自己难以抵挡,不得不放弃荆州。 当然,孙权也对曹丕不能出兵援助深感困惑和遗憾,并希望曹丕出兵南下,自己也会派兵相助,合两家之力,攻破刘备。 此次孙权在与汉军的征战中,发现不少弓骑兵,尤其是那个白马鬼将的马鞍两侧配着两个铁质的马镫,可以让骑兵在马上更为稳当,孙权已让工匠开始效仿制造。 不过,孙权可不会在书信中告诉曹丕这一点,他知道魏国的骑兵本就实力强悍,再添助力便更为可怕,眼下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刘备与曹丕两败俱伤,他好从中得利。 书信完成之后,孙权便令骑都尉赵咨带着书信与礼物,再次出使魏国。去年,孙权正式受封为吴王后,曾派赵咨回访魏国。面对曹丕各种刁难的问题,赵咨都能应对如流,不失江东威风,曹丕也对他大感惊奇。孙权听闻此事后,也对赵咨大为嘉奖,并任命他为骑都尉。这一次,孙权还需要赵咨继续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曹丕出兵。 第136章 暂回成都 且说刘备自失去谋主法正后,犹如痛断一臂,连日来为法正痛哭不止,加上先前为法正过于劳心,此刻竟也不幸染病。 虽然此病并不严重,又有樊阿为其医治,但刘备毕竟年过六旬,康复起来不比壮年,因此他连日来足不出户,只在州牧府衙内卧床休养,军政大事多交由张飞、赵云、黄权等人。 这一日,关索来到州牧府衙,前来向刘备问安。看到榻上的刘备气色倒还是不错,可以坐在那里浏览文书,关索也算是松了口气。 “贤侄不必担忧!”刘备和蔼地说道,“区区小疾,有樊阿先生医治,朕已感觉好多了,想来不日便能痊愈!” 正在一旁为刘备重写药方的樊阿慌忙说道:“陛下有天命护佑,岂是小人之功!” 虽然刘备没有因法正病故而责备樊阿,但樊阿始终心中有愧,如果自己当初能等法正的病情更乐观一些,再去南中的话,或许法正的病不至于恶化地这般厉害。 现在又轮到大汉天子刘备染疾,樊阿更是不敢大意,想着如何能尽快让刘备康复起来。 不过刘备见关索到此,闲聊数句后,便让樊阿暂且回避。等他退出后堂时,刘备方才徐徐问道:“贤侄,你今日前来,并不只是问安的吧。” 关索的这点小心思再简单不过,刘备如何猜不出来。 既然刘备直接看穿,关索也不再隐瞒,微微皱眉地说道:“陛下前番在荆州为太尉张榜招募良医,加上众医匠连日来进出州牧府衙……臣侄想来潜伏在荆州的诸多细作,多半已知道太尉薨故的消息。” 没想到关索的眼界不止如此,刘备微笑着感慨道:“贤侄的担忧,朕早就想到了。” “那陛下的意思是……”关索忍不住问道。 刘备沉默片刻后,随即正色道:“关索,朕命你护送孝直的灵柩及一千余名伤残士卒,先乘船返回成都。” “陛下,江陵战事未毕,臣侄不愿轻离前线!”关索却是倔强地单膝下跪,“护送之任,请陛下委托他人!” 注视着关索坚定的双眼,刘备微微点头,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叠白帛,意味深长地说道:“关索,朕这里还有一封书信要你亲手交与丞相,朕想你应该知道书信的内容。” 难道是…… “臣侄领命!”关索心中一震,对这个使命不再有所推脱。 “还有鲍凯全家,也随你一同回成都吧。”刘备回忆鲍家庄此番遭受的劫难,长叹道,“此等忠义之士,朕着实不愿他们再受波及!” “多谢陛下!”关索闻言大喜,他早就想让鲍家庄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好让自己不再有所牵挂。 三日后,江陵城南的江陵渡口上,停泊着五艘大船。一千余名在战争中缺失四肢的士卒,相互扶持着缓缓登船,他们虽然在战争中侥幸保全了性命,但身体上的残疾让他们难以继续随军征战,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带回成都,进行妥善的安置,在赡养他们的同时,也会看看是否有合适他们的工作,进行最大化的人员利用。 随船队回成都的,还有姚泰和他的家眷,以及关索麾下的两百余名弓骑兵,他们由关索统管,理当随行。此番荆州之役,谢金等四百弓骑劳苦功高,可同样也伤亡近半。 军中的优质伤药终究有限,要留给高级将领,普通的士卒有时候就只能进行简单的治疗,很多人因此会出现破伤风等伤口感染,最终不治离世。 不过战争就是这样残酷,一将功成万骨枯,活着的人如果能念着那些阵亡的弟兄,善待他们的家眷,便是最大的告慰。 鲍凯一家与所有的门客与家仆也先一步登上船只,此番能和关索同回成都,鲍淑芸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动人的笑容,望向关索的目光也略带娇羞。 她自然知道刘备已经同意了她和关索的婚事,只盼着早日与关索共登华堂。 唯一让她感到郁闷的,就是关索这个死心眼,但凡处理公事的时候总是一板一眼,极少与自己有目光上的交流,才把自己一家送上船,关索又去下面安排伤卒们有序登船。 当然关索也有他的不便,毕竟是公众场合,尤其是军队之中,就算装也要装得一本正经,更何况今日他的兄长关平知道他要回成都,特来相送。 “二弟,最后一批伤卒也上了船,你等下便启程吧。”关平仍不忘叮嘱道,“一路上可要好生小心照料他们,切莫轻视!” “大兄放心!小弟定不负圣上重托!”关索微笑着点了点头。 “回去后,替我问候母亲、三弟和小妹,让他们无须牵挂。”关平这段日子也始终挂念着亲人,“还有,去凤凰山将大军收复江陵的消息告诉父亲!” 当年关羽正因为江陵失守,而落得兵败身亡,如今江陵重扬汉军旌旗,足可告慰关羽在天之灵。 “小弟知晓。”其实这些事情,关索也早有打算,无须关平嘱托。 关平默默地注视了关索一阵后,眼神不自觉地瞥到了一边,低声道:“二弟,此番重夺荆州,你确实立下了汗马功劳……” “大兄过誉,小弟不过是一时侥幸!”关索谦逊地微笑道,“大兄当日一箭射死胡综,勇冠三军,小弟才是万分钦佩!” 关平微微一顿,突然正视关索,神情肃穆:“江陵城下,我还要多谢你舍身相救!” 没想到关平居然会这般郑重地向自己道谢,关索不由得受宠若惊,连忙说道:“大兄切莫这般说!兄弟如手足,小弟本该如此!” 关平也淡淡地一笑,随即说道:“事不宜迟,你出发吧。” “大兄保重!”关索拱手辞别关平后,随即登上大船,令桨手们摇船起航。 看着关索依旧在船上对着自己挥手致意,关平慨然一叹,回忆起关索这些日子所立下的战功,心中百感交集。 “二弟,若是父亲知道你有今天这般功绩,定会倍感骄傲!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你确实超越了我这个兄长……” “但同为关羽之子,我也不会永远落后于你!”望着渐行渐远的船队,关平心中的斗志也再次被点燃。 第137章 重返关府 众伤残士兵行动不便,关索对他们也较为体恤,一路上并没有急着赶路,因此船队花了大约半个月的时间,才从水路到达成都郊外。第二日巳时,关索终于将这支队伍带到了成都城下,一早收到消息的诸葛亮,已命辅军将军陈到在南门等候,接手管理这些伤兵。 一同前来迎接的,还有身穿孝服,法正的儿子法邈,再向关索道谢之后,他便带领家仆将法正的灵柩运回家中,诸葛亮已负责为法正修建墓地,另选日子下葬。 新任尚书郎姚泰则十分庆幸自己能来到成都,虽然此城的规模比江陵小了一些,但这里毕竟是季汉国都,而且他马上就能进入尚书台,从而平步青云。当日自己背叛孙权的决定,实在是太正确了。 谢金等两百余名弓骑兵则前往成都校场驻扎,刘备特许他们到达成都后休息三日,然后再让关索负责他们的操练。关索又告诫谢金等人,休息期间仍要遵守军纪,在成都城内不可造次生事,否则他也不会徇私。 至于鲍凯一家,由于刘备已提前差人知会,诸葛亮也为他们在成都城东十里处先安排了几座宅院,以作暂时落脚。待到成都新宅建造完毕后,再请他们一家搬入。 此番舟船劳顿十余日,鲍凯一家也确实有点疲倦,便与关索在城外分别。临行前,鲍凯还特意告知关索,明日巳时,他会带着鲍丰夫妇、鲍义与鲍淑芸,前往凤凰山祭拜关羽。 等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完毕后,关索便只剩下最后一个任务,那就是将刘备的书信交于诸葛亮。 进了成都,关索明显感觉到此番进城,与当年自己第一次进成都时的气氛,有着天壤之别。 两年前,荆州失陷,关羽败亡,数万大军荡然无存。刘备又亲率诸葛亮等重臣,穿着素服出城迎接关羽灵柩。面对如此重大的惨败,成都军民自然人心不安,压抑的气氛随处可以感受的到。 而这一次,荆州大捷,汉军成功收复失地。虽有太尉离世这样令人不快的消息,但并未影响成都军民的好心情,人人欢欣雀跃,街头巷尾都谈论着汉军的英武,圣上的天威。 去诸葛亮的府邸前,关索特意先回了一趟关府。百善孝为先,关索都半年多没有见过母亲胡氏,于情于理都应先去请安。 成都城内来往行人甚多,关索不便纵马驰骋,他骑着奔云缓缓而行,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见到了自己思念已久的家。 由于关索并未提前差人知会,因此关府门口的两个家仆看到他策马而来,皆是出乎意料,其中一人连忙转身跑进府中。 “二家主回来了!二家主回来了!” 得知关索突然回家,胡氏与关银屏,还有丧期已满的关兴也是又惊又喜,立刻来到前院迎接关索。 看到许久未见的亲人,关索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温暖,快步上前,对着胡氏下拜道:“孩儿拜见母亲!” “索儿快快起来,让母亲看看!”胡氏亲自俯身扶起了关索,满脸的慈祥。 经过这次从军,关索那依旧俊俏的脸上明显能看出多了不少沧桑,但也更添成熟稳重,让胡氏隐隐感受到一些关羽的影子。 “索儿怎么突然回来了,都没提前说一下呀!”胡氏微笑着问道,“平儿也和你一起回来了吗?” “孩儿此番是奉圣上之命,回成都公干!”关索恭敬地回答道,“大兄仍随军在江陵,他特让孩儿转告母亲,不用为他挂念!” “原来如此。”胡氏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随即轻叹道,“先前我听人说起大军攻克江陵,正挂念你们兄弟呢……” 关索看出胡氏思念亲子,连忙宽慰道:“想来圣上还在观察吴军动静,再作定夺!母亲且宽心,大兄英勇无敌,更兼我军士气正盛,必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如此甚好!”胡氏的脸上再次露出舒心的笑容。不得不承认,关索虽不是她所生,但他不仅恪守孝道,而且十分体贴,让胡氏倍感心暖。 “二兄,半年不见,你快来和我说说你和大兄是如何征战的!”关兴激动地挽住了关索的手,“我的刀法和箭术这段时间来也精进许多,等下咱们来比试比试,如何?” 关银屏同样满脸的喜悦,上前道:“二兄,小妹也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 面对如此热情的弟妹,关索却是略带抱歉地笑道:“明日我再和你们长谈,我等下要去丞相府邸,陛下有一封亲笔书信要我亲手交给丞相。” “公事要紧,索儿切莫耽搁了!”胡氏点了点头,“你即刻出发吧。” “母亲,孩儿今晚要在凤凰山过夜,就不回来了。”关索又想胡氏拱手道,“孩儿要将大军收复荆州的消息告知父亲!” “嗯,这是应该的……”想起关羽当日之败,胡氏心中再次涌起一丝伤感。但这一次,她同样充满了欣慰和自豪。 “云长若知你兄弟为大汉建功立业,不负关家之名,定会以你们为荣!” “父亲当年的遗憾,我总算弥补了一个……”关索同样感慨万千,但他可不会就此满足。 就在关索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远处一扇木门的后面,侍女阿玉正双眼含泪的望着自己,身体微微颤抖。 “唉……这丫头还真是认死扣啊……”关索倍感无奈,现在的他哪还有心情顾得上她。 在辞别家人后,关索立刻前往诸葛亮的府邸。在守门的家仆通报过后,关索便在管家的带领下,踏进了大门。 虽然来到成都一年多,但这是关索第一次来到诸葛亮的府邸。在走进宅院后,关索也是连连感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这季汉丞相的家,比自己的关家府邸还小。 家仆的衣着朴素不说,人数估摸着最多一二十人,够用是够用了,但是气派威严什么的就完全谈不上。而且家中也并未有什么奢华玩物,与寻常人家毫无差异。 “不使内有馀帛,外有赢财”,看来真不是说说的,难怪刘备父子几十年都对诸葛亮一家敬重有加,这样的臣子谁不想要。 很快,关索便在后堂见到了诸葛亮,并转交了刘备的亲笔书信。 第138章 将相之谈 信中的大意,就是刘备并没有因为收复失地而过于高兴,他更对当前局势表达了自己的担忧,让诸葛亮在后方做好应对之策。 同时,刘备还向诸葛亮提到了自己的几个后手,让诸葛亮勿要疑虑,真到了那一天,一定要按照他的计划行事…… 至于为什么要让关索亲手将书信交给诸葛亮呢,那是因为刘备在信中提及了关索此次征战立下的功劳。刘备还特意强调关索见识远大,诸葛亮要是有难处,不妨和他谈谈,或许能另有收获。 关索并没有提前读过信中的内容,但他察觉到诸葛亮在浏览书信的时候,脸色几次变化,难免有些好奇,不过因为礼节,终究不敢开口去问。 在读完厚厚的一叠书信后,诸葛亮快速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即对关索笑道:“此番荆州之役,二郎君屡立功勋,不辱云长之名!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丞相过誉!此乃三军将士之功,索日后还需丞相多加教诲!”关索不敢在诸葛亮面前有所自满,他知道诸葛亮十分擅长治军和阵法,对此也十分向往,想着能不能从中学习一点。 关索的谦逊让诸葛亮很是满意,因此他很想乐意再和关索聊上一番。 “不过二郎君以为,孙权接下来会如何用兵?”诸葛亮沉默片刻后,方才问道。 关索快速地思忖了一番后,回答道:“以索之见,此番孙权损折士卒两万余人,粮草辎重无数,更兼韩当、朱然等大将,湘水之西也尽归大汉,吴军胆气已丧。若圣上按兵不动,镇守江陵,则孙权亦不敢造次!” “但我军此番重夺荆州,乃是圣上与先父多年恩威,民心未附孙权所致。”关索继续说道,“然武昌、江夏等地,孙权经营多年,更兼大汉水军船只难以与东吴抗衡,因此我军眼下不适宜继续东征!” 说到这里,关索脸色又是一变:“更何况,曹丕忌惮陛下已久,难保不会与孙权联手进兵!” 看到关索有此深远的目光,诸葛亮不由得目光如炬,沉声道:“倘若吴魏一同来攻,大汉如之奈何?” “东和孙权,北抗曹丕!” 这八个字,关索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诸葛亮轻摇羽扇,徐徐问道:“那令尊之仇,二郎君能暂且放下吗?” “丞相勿忧!关索凡事必以国家为重!绝不以私废公!”关索郑重地拱手道,“先父之仇,关索自然要报,但时机未到,岂能强求!” “如此甚好!”诸葛亮微笑地点了点头,能有这样觉悟的人,日后方能托付大事。 然而,诸葛亮还是微微皱眉道:“只是真要与孙权罢战言和,尚需一能言善辩之士,前往武昌!” “当年与东吴联盟,多赖机伯(伊籍)、季常(马良)之力。今机伯已故,季常又身负统兵重任,尚需另选良士。”回忆伊籍与马良,诸葛亮便更是苦恼,一时之间恐怕难以找到与二人才能相当的使臣。 关索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丞相可有合适人选?” “我闻议郎丁厷、阴化,此二人皆有文辩之才且学识渊博,我有意从中甄选一人。”诸葛亮徐徐说道。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能想出两个人选,已是相当难得了。 关索倒是听过这二人的名字。历史上,蜀汉在夷陵之败后,诸葛亮曾先后派此丁厷与阴化前往东吴,试图重新恢复联盟。不过孙权却认为此二人言辞浮夸,且诚意不足,难以让吴蜀再复邦交。 此番吴军败绩,损兵折将不说,占据仅仅两年的南郡等地再次失守。孙权吃了如此大亏,如何能轻易善罢甘休,没准恼羞成怒,把诸葛亮派出去的使者扔进油锅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胆大无畏,能看清当今形势,且能巧言善辩,这个使者确实不好找啊…… 不过,关索还真想起有那么个人来,提议道:“索闻尚书邓芝邓伯苗素有才干,圣上多年来对其屡屡提拔,丞相何不与他谈谈?” 现在的邓芝虽然名气还不响亮,但历史上真正成功修复吴蜀邦交的正是此人。在南中叛乱之际,邓芝顶住内患的压力,向孙权说与利害,这才使得孙权弃魏连蜀。不仅诸葛亮对邓芝极其器重,孙权也十分欣赏他的才能,认为只有他能“和合两国”。 后世有人戏言,历史上的蜀汉对于东吴,是“打架没赢过,谈判没输过”。也许这一次,邓芝可以完成这个更加艰巨,且极有风险的和谈任务。 “但愿我没有把他坑了……”关索内心暗自苦笑。 听到邓芝的名字,诸葛亮也是微微一笑,他故意和关索说起使臣一事,就是想看看关索能不能说出适宜的人选。 “二郎君之言,我记下了!”诸葛亮点了点头,邓芝的名字,他也时常听刘备提起,看来确实有必要和此人交谈一番,或许会是个不错的人选。 “敢问丞相,我何时启程返回江陵?”既然魏国有进犯的可能,关索便有了再回军征战的念头。 “此事不急!”诸葛亮淡淡地说道,“虽然魏贼进犯荆州的可能性极高,但也不排除他们会出兵攻打汉中!二郎君先在成都操练士卒,待有魏贼动静时,再动身不迟! “听闻二郎君麾下的四百弓骑损折甚多,我有意再拨数百弓卒,由二郎君统管!”诸葛亮知道关操练弓骑兵的事迹,对他练兵的本事十分认可。只是眼下成都优质的战马稀少,诸葛亮也只能给关索分配步卒。 “多谢丞相器重!”不过对于关索来说,自己一个牙门将两次被授予士卒,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岂会挑三拣四。 诸葛亮又与关索畅谈一番后,不觉已近申时,关索正欲起身告辞,诸葛亮却是微笑着挽留道:“天色已晚,二郎君不如就在府上用膳吧。” 留客享用晚膳,乃是主人的崇高敬意。何况诸葛亮身为丞相,如此重视一名牙门将,关索岂有推脱之理,连忙恭敬地说道:“多谢丞相!关索这便叨扰了!” 第139章 久违温存 其实,看过诸葛亮家的晚饭后,关索心里还真有那么一点后悔。 倒不是关索嫌难吃,而是这伙食也太普通了,还没自己家吃得好。就两个绿叶菜就算完事了,招待客人好歹加点肉嘛…… 看来诸葛亮对饮食真是不讲究,下次最好要在晚饭前离开他的府邸…… 说起来,诸葛亮的长兄诸葛瑾现在孙权麾下效力,而三弟诸葛均也随诸葛亮一同为刘备效力,不过诸葛均现在也已经成家立业,倒是没和诸葛亮住在一起。 由于诸葛瞻还未曾出世,因此随同诸葛夫妇出席的,乃是诸葛亮从其兄诸葛瑾过继的养子诸葛乔,年方十九,长得倒是特点鲜明,和诸葛瑾一样,脸长似驴。 至于诸葛亮的妻子黄氏,关索也终于如愿见到了她本人。怎么说呢,比关索预期的还好看一些,但反正和“美”字搭不上边。 黄氏的父亲黄承彦是荆州名士,诸葛亮当年娶黄氏还算是门当户对,但绝对算不上郎才女貌…… 不过看诸葛亮和黄氏相敬如宾的样子,关索还是打心底里佩服的,他自认这方面可能不如诸葛亮…… 晚饭过后,关索还要前往凤凰山,便向诸葛亮一家告辞。诸葛亮于是让诸葛乔送关索出府,待二人走后,黄氏方才对诸葛亮笑道:“夫君这些年来,还从未请未冠少年留府用膳。想来这关索一定深受夫君器重。” “此子他年少有为,勇谋兼备,此番荆州之役,多立战功!”诸葛亮再次称赞起关索,“更兼他能不居功自傲,谦卑守礼,与云长不同,甚为难得!” “他终究是云长之子,云长生前与我交好,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对他有所指点。”想起关羽,诸葛亮仍旧心有遗憾。 没想到诸葛亮对关索竟有如此之高的评价,黄氏又忍不住问道:“夫君以为关索之才比元逊(诸葛恪)如何?” 听到黄氏提起诸葛恪的名字,诸葛亮也不由微微动容,感叹道:“蓝田生玉,江东之人皆言元逊乃难得一见的少年英才,眼下大汉少有匹敌者。” “但元逊虽是聪慧,其品性却不如柏松(诸葛乔)。”诸葛亮望着关索离去的方向,微笑道,“关索却能兼二者之长,若他年长后依旧如此,定能成为大汉栋梁!” “但愿此子不会让我失望……”未来之事究竟如何,诸葛亮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关索离开诸葛亮的府邸后,径直前往凤凰山。由于时候不早,出城后,关索便纵马疾驰,到达时仍是日薄西山,黄昏过半。几个守陵士卒正在换岗之际,见关索亲至,慌忙上前行礼。 看这几个士卒都有些诧异自己为何突然从前线回来,关索便淡淡地笑道:“我回成都公干,特来祭拜先父!这段日子,辛苦你们守陵了!” “二郎君说的哪里话,这些都是小人分内之事!”关索这一番话,倒是让几个士卒心中有些感动,这么久以来的站岗,总算还是得到了认可。 关索见天色不早,便不再耽搁,翻身下马,牵着奔云朝山上走去。随着天气转暖,凤凰山再次涌现出生机,淡淡的花香和清脆的鸟叫,着实沁人心脾。 由于关兴月初才服满父丧,因此关羽的墓前还算得上干净整洁。再稍微打扫了一番后,关索取出从家中带来的纸钱,独自焚烧起来,开始悼念关羽。 故汉寿亭侯关云长……每次看到这八个字,关索就仿佛看到关羽的面庞一般,当年关羽临终前的情景,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父亲,孩儿来看你了……抱歉让你久等了…… 我和大兄把江陵夺回来了,您当年兵败受过的屈辱,我们终于让孙权加倍偿还! 只是您的仇,怕是要再隐忍数年了……江东之众,当真不可轻视…… 征战沙场,真的比想象中的还要艰险……孩儿几次遇险,堪称九死一生,几乎丧命…… 也不知我能不能像父亲一样征战三十余年…… 日后,大汉或许要与曹魏正面交战,望父亲保佑圣上,保佑我军能战胜强敌! 当然还请保佑我与大兄能平安回来!孩儿着实不想让母亲他们再受丧亲之痛! 算了,也不能什么事都让父亲保佑…… 孩儿自己也会奋发图强,匡扶汉室,定不会让父亲失望! 第二日,留宿凤凰山的关索在陪鲍凯一家祭拜完关羽后,便回到家中,享受了一会儿久违的亲情时光。 关兴的武艺确实比之前更有进步,两条胳膊也越发地有力。眼下父丧已满,每日读书习武的关兴便拜托关索,能不能去诸葛亮面前说说情,就算不能随军出征,也好歹在军中混个一官半职,好为日后征战打下基础。 关银屏的女工也越发的精进,得知关索好好地保存着她当日所绣的平安符,关银屏心情大好,又为关平绣了一件,让关索来日找机会送到关平手中。 当然关银屏这半年来也有抽时间读书识字,胡氏对此也没有阻拦,反倒予以鼓励。关索回成都后的第二日,关银屏就特意在关索面前朗诵了《春秋左传》的前几篇,着实让关索刮目相看。 而关索同样不忘去成都城西的黄忠墓前打扫祭拜。只是黄忠的坟墓无人看护,一年半的时间内都长了不少青苔,关索清理起来着实费了一番功夫。而且看墓前厚厚的尘土,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无人祭拜过了,甚至可能根本就无人问津。 人走茶凉,有些人一旦去了,仿佛就被人遗忘了一般,这种感觉,着实让关索心中悲凉。 正因如此,关索回到家中后,便拿出空白的书卷,决定每天花点时间,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所见所闻,特别是《三国志》中没有记载过的事迹,诸如关羽、黄忠等人早年的一些战功,尽可能地记录下来,希望后人能对他们有更好的了解。 至于校场那里,诸葛亮又分拨了四百弓箭兵,交由关索统管,由于这四百人都是从军刚满一年的新兵,箭术还不能与关索麾下的那些弓骑兵相比。因此关索在两日的假期结束后,也抓紧时间,每日督促,亲自指点。 在魏军真的来攻之前,他必须尽可能提升自己手下士卒的战斗力,小到关乎他自身的安危,大到关乎汉军胜败,关索自然怠慢不得。 就这样持续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关索久违的温存,暂时又被打破了…… 第140章 魏军动向 这一晚,在校场用过晚饭的关索等众士卒进帐安歇后,便骑着奔云返回关府。若是往常,关氏一家也都用过晚饭,各自回房歇息。而今晚,关索回到家中,却见胡氏与关兴、关银屏一同在正厅谈话。 “孩儿向母亲请安!”关索向胡氏行礼完后,便好奇地问道,“不知母亲与三弟、小妹商量何事?” 未等胡氏开口,关银屏却是调皮地眨眼道:“二兄,我们家马上就要有二嫂咯!” “二嫂?”关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略感纳闷地问道,“小妹,你再说什么呢?” “都现在了,你还想瞒着我们吗?”关银屏笑嘻嘻地说道,“难怪人家把那么漂亮的宝马送你,原来是定情之物啊!” 这下子,关索终于知道关银屏说的是什么事了,他顿时老脸一红,低头道:“小妹,别乱说……” “好了,银屏。” 胡氏微笑着让关银屏别在戏弄关索,随即和蔼地说道:“今日诸葛丞相差人送来书信与我,说是鲍凯大夫已向圣上说明,愿将女儿许与你为妻,圣上对此也十分赞成!” “鲍大夫生前与你父亲交好,我自然也无异议!”胡氏身为长辈,自然表现得十分庄重,“只是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诸多礼节尚需完备!我还在想请何人为我们关家做媒,携带礼物去鲍府提亲。” 汉代婚姻分为“六礼”,这第一步便是“纳采”,指男方请媒人携带礼物到女方家提亲。虽然关索与鲍淑芸的婚事是鲍凯先向刘备开的口,但汉代极其注重婚姻礼节,胡氏觉得还是不要让鲍家主动向关家说起此事,以免落人闲话。 “母亲,此事尚不用急!”关索心里虽是高兴,但他还是努力保持克制,“荆州战事未毕,孩儿可能不日就要重返沙场。待孩儿凯旋之日,再商量不迟!” “嗯,我想你定会这般说。”胡氏微笑着点了点头,“正好,也让我们家好好准备一番,迎亲礼物自然是不能少的。我们关家虽比不上往日的风光,但你终究是二家主,终身大事上岂能怠慢!” “有劳母亲了!”胡氏如此重视自己和鲍淑芸的婚事,关索也是感激不已。 谁都能看得出关索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关银屏无奈地吐了下舌头:“二兄真是,好久都没见到你这般喜悦了。” 一家人正谈笑风生时,忽有家仆来报,说是诸葛亮稍后便会亲至关府。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皆是一惊。 “诸葛丞相夜间到此,必有要事!”胡氏正色道,“索儿,兴儿,你们可要好生接待,不得怠慢!” 交代完关氏兄弟后,胡氏又对关银屏说道:“银屏,你且回房,不可随意走动,以免失了礼数!” “喏……”关银屏无奈地答应了一声后,心中则充满了不安。 无事不登三宝殿,诸葛亮这么着急晚上过来,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关氏兄弟则亲自来到府门外等候,很快,诸葛亮的车架便出现在二人的眼前。 “参见丞相!”待到车架临近时,关索与关兴一同对着诸葛亮恭敬地作揖行礼。 “丞相深夜光临寒舍,莫非有紧急事情?”诸葛亮下车之后,关索便略带着急地问道。 诸葛亮面色凝重,一字一字地说道:“曹丕出兵了。” “什么?”关氏兄皆是一惊。 虽然诸葛亮只说了这短短的五个字,但从他无比严肃的神情来看,关索知道曹丕终究还是要来帮孙权一把的。 至于曹丕如何用兵,那就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说清的。关索连忙请诸葛亮入府,三人来到正厅,待到诸葛亮上首坐定后,关索便立刻问道:“丞相,曹丕究竟是南下荆州?还是攻打汉中?” 诸葛亮喝了一口水后,随即沉声道:“洛阳细作来报,曹丕兵分两路,目标直指荆州!” “这第一路是上军大将军曹真为都督,统领左将军张合、后将军朱灵、伏波将军满宠等诸多名将,统兵九万,从洛阳南下荆州!” “这第二路,由大司马曹仁为正都督,征东大将军曹休为副都督,统领散骑常侍蒋济、豫州刺史贾逵、兖州刺史王凌、镇东将军臧霸、讨逆将军文聘等人,统兵五万,从江夏借道,西攻南郡。” “十,十四万大军?”关兴听得惊愕不已,“魏贼当真有这么多兵力吗?莫非是虚张声势?” “若是曹丕下定决心,十四万大军并非难事……”关索却是双眉紧皱,沉声道,“何况,也没有只用十四万大军来虚张声势的!” “二郎君之言,甚合我心!只怕曹丕还有后手,这十三万兵力并非倾巢而出!”说到这里,诸葛亮也是感叹道,“如此看来,曹丕这一次是志在必得了!” “更何况,曹丕自决定出兵后,便对洛阳管控地极为严格!我军细作,已有数人暴露行迹被杀,因此我今日方才得到消息!”诸葛亮又是皱眉道,“想来洛阳大军,多半已出发数日了。” “想不到居然来得这般快……”关索同样紧紧地握住了双拳,内心难以平静。 虽是早就料到曹丕会南下荆州,但魏国真的派出了这么多的精兵强将,关索也免不了心中发怵。何况屯兵武昌的孙权也一直虎视眈眈,无论怎么看,刘备与汉军这次都是凶多吉少。 不比前番与吴军交战,这一次关索要面对的,是一个完全未知的战役,穿越前的知识不知多少能派上用场,他要以一个普通战将的身份,去迎战强敌…… 罢了,多余的情绪,只会影响自己!如若自己真的要在这个时代干出一番事业并名扬天下,那么曹魏便是自己永远绕不开的强敌,这一天早晚会到来的。 还是想想魏国的进军路线吧。 可再仔细回忆了一遍诸葛亮的话后,关索却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一时却又说不上来…… 想不出来,关索也不心急于一时,随即又问诸葛亮:“丞相,陛下之意如何!” “陛下之意,二郎君再清楚不过了。”诸葛亮意味深长地望着关索。 难道刘备是要按照自己当日在军营中给他的建议来行动吗? 关索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丞相,我何时起身回江陵!” “我已命陈到统领五千白毦兵,并运送所需物资,顺江而下前往江陵。”诸葛亮早已做好准备,“二郎君便率本部人马,随陈到同往!” 白毦兵! 听到这三个字,关索也是精神一振。他知道白毦兵被诸葛亮称作“西方上兵”,是刘备麾下的精锐,但其战斗力究竟如何,也是季汉的一个未解之谜。 但可以肯定的是,刘备先前伐吴尚且没有带上这支神秘的部队,而诸葛亮面对魏国大举入侵,终于命白毦兵随军出征,足见诸葛亮对他们的器重,想来刘备更是如此。 “两日后卯时,二郎君当在成都南门集合!”诸葛亮正色告诫关索,“但切不可贻误时辰,否则当以军法从事!” “谨遵丞相之命!”关索毫不犹豫地拱手道。 怎料这时,低头不语的关兴猛地抬起头来,激动地对诸葛亮拱手道:“丞相,兴也愿随军征战!恳请丞相恩准!” 每次都是两位兄长上前线厮杀,关兴身为关羽的儿子,武将的热血早已按捺不住。 “三弟!”关索则是一惊。 “丞相,我三弟年少,且从未涉及军旅,怕是无法担当此重任!”关索却不想让关兴这么早随军出征,急忙对诸葛亮说道,“更兼我兄弟三人,不宜同上沙场……” 毕竟关氏兄弟都无子嗣,万一都死在战场上,关氏一门便是绝后了,这在古代可是极大的不孝,而且胡氏母女如何承受得住。 诸葛亮微微点头,随即望向关兴:“三郎君忠勇可嘉,我有意升你为校尉,让你先在成都操练兵马,熟悉军务!” “多谢丞相!”关索心中一喜,连忙感激地说道。 关兴也一同向诸葛亮道谢,虽然不能随军出征让他有些遗憾,但能在军中任职,也多少让他有些宽慰。 正事交代完毕后,诸葛亮又嘱咐关索道:“临行之前,二郎君还是珍惜时日,多与家人共聚!” 关索摇头苦笑,看来在诸葛亮眼里,汉军此番都将面临前所未有的考验…… 母亲、弟弟、妹妹、甚至还有自己的挚爱…… 留给自己的时间确实不多。一旦上了战场,关索就一定会抱着有死无生之志,到那时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141章 话别佳人 第二日,关索独自前往成都城东、鲍凯一家暂时落脚的地方,他在临行之前,还是想和鲍家庄做一番告别。 诸葛亮早年知道鲍凯在荆州的名望,又感念他屡屡相助大汉之恩,因此即便是临时的宅院,诸葛亮也没有怠慢,命士卒好生打扫卫生,并帮着鲍家庄看护物资,搬运家当。 只是当年人丁兴旺的鲍家庄,如今也冷清了许多,不少身受重伤的门客与家仆最终没定挺过去,死在了荆州。每每想到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来到成都,关索始终都怀着愧疚之情。 由于原管家鲍荣死在了吴兵手上,因此鲍凯让稳重的周英暂时负责府上的事务。在周英的带领下,关索走了府邸。 “周兄,鲍家庄上下伤势康复得如何了?”关索见前院的一些门客还缠着绷带,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二郎君无须挂念,众弟兄大多都已康健。”周英淡淡地笑道,“就是恢复元气,尚需一段时日。” 就在这时,回廊上传来了“答,答”的清脆声响,关索寻声望去,只见李震正拄着一根拐杖,缓缓地朝前行进。 “李兄,你的腿是怎么了?”关索知道李震再与吴军的交战中双腿受了重伤,连忙上前吃惊地问道,“难道以后你只能依靠拐杖了吗?” “二郎君不用担心!”李震则是爽朗地一笑,“我李震福大命大,两条腿差不多痊愈了,就是久不下床,走路有些生疏罢了,过一阵子就能活蹦乱跳了!” 虽然李震说得这般乐观,但关索心里终究是有几分不信,想到李震曾几次对他的相助,这让他如何不难过。 周英见关索脸色黯淡,忍不住说道:“二郎君不必如此伤感。我们这些门客都立誓为主人效忠,哪怕献出性命,也无怨无悔!” “就是!”李震也一同宽慰道,“一会儿见了主人,二郎君还是高兴一点,免得扫了主人的兴!” “我知道。”关索淡淡了点了点头,脸上很快再次露出了感慨的笑容。 我以前一直以为,鲍凯能遇到你们这样忠心的门客,是他的福气,但现在我才明白,这是我关索的福气。 得知关索前来,鲍凯已带着鲍丰与鲍义在正厅等候。待四人坐定后,关索便恭敬地问道:“鲍庄主,这一个月在成都可曾住得习惯?” “诸葛丞相为老夫选得宅院十分舒适,又安排了许多士卒帮忙,老夫这段日子倒也是清闲。”鲍凯笑呵呵地说道。 “索本该早来拜访,奈何事务较多,难以抽身,还望鲍庄主勿怪!”关索略带歉意地说道。 “二郎君切莫这般说,听闻你每日练兵不息,甚是辛苦!”鲍凯连忙摆手道,“心系国家之人,老夫自当敬重!” 关索沉默片刻后,方才红着脸说道:“索想见三娘子一面,不知是否方便……” 注意到关索略带复杂的神情,再加上关索今日突然到访,鲍凯心中已然猜出七八分,便转头对身后的鲍义说道:“义儿,你领二郎君去吧。” 穿过几处庭院后,鲍义用手指向了不远处的一间房,并对关索挤了挤眼睛:“我妹子的闺房就在最里面那间,我就不陪你去了!” 缓步走向鲍淑芸的,关索心中始终有些忐忑,不知该如何将自己即将再次出征的消息告诉给她。 和女生交流这种事,对他这个两世长年单身狗实在太头疼了。 心事重重,短短的几步路也变得无比漫长…… “关索,是你吗?”突然,房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关索又惊又奇,连忙走进房内,只见鲍淑芸正坐在案前,手拿针线,做着女红。 “淑芸,你怎么知道是我?”关索十分诧异地问道,难道她已经知道自己会来吗? “这样迟疑的脚步……不是阿翁和二位兄长会有的,而且一般人也不会随便靠近我的闺房。”鲍淑芸得意地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所以我就猜是你来了!” 关索恍然大悟,也是心悦诚服地笑道:“你真是聪慧过人!” 看到许久未见的心上人,鲍淑芸脸上满是欢喜,但她也略带不悦地娇嗔道:“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呀!” “之前公事繁忙……”关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而且成都人多口杂,我还是想适当避嫌……” 先前关索不知道刘备已经同意了自己和鲍淑芸的婚事,他自觉还是不要往鲍家跑得太勤,毕竟这个时代,女子的名节还是很重要的。 为了岔开话题,关索便把目光转移到了鲍淑芸案前的针线,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在缝什么呀?” 在关索的印象中,鲍淑芸喜欢读书写字,也喜欢骑马,气概不输男儿,女红这样秀气的事情,他以前还真没见她做过。 鲍淑芸则是娇羞地低下了头,轻声道:“这一个月,我一直再练女红噢!” “你知道吗……”鲍淑芸脸上的红晕更甚,几乎不敢正视关索,“阿翁告诉我,圣上已经同意我们的婚事了……” 终究是女子,鲍淑芸还是没好意思问出“你什么时候来我家提亲这种话”。只是这次关索与她一同回到成都,她便认为自己能和关索早日结为夫妻,内心充满了期待,闲暇之余练练女工,好让自己更有女人味一些。 佳人深情至此,关索心中却更是难过,要是鲍淑芸知道他今日此行的目的,恐怕会无比失望…… 鲍淑芸奇怪关索为何迟迟不答话,抬头却看到关索毫无精神的脸。她顿时有些失落,轻咬嘴唇,皱眉道:“你为什么这么不高兴……你不是说要娶我为妻吗……” 关索连忙摇头道:“没有,我自然高兴!能与你结为夫妻,是我关索毕生的荣幸!” 虽然关索没有反悔的意思,但鲍淑芸注意到关索略带闪烁的目光,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长叹一声,幽幽地问道:“你又要出征了吗……” 看到关索没有反驳,只是略带惊讶地愣在了原地,鲍淑芸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的表情,早就把你出卖了……” “听说你当日假扮吴兵,在朱然面前毫无破绽,为何在我面前就这般藏不住心思呢……”鲍淑芸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她真没看出关索现在哪里有足智多谋的一面。 关索则苦恼地叹息道:“我怎忍心欺骗你……” 这话倒是把鲍淑芸哄得有些舒心,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认真地问道:“能告诉我你去哪里吗?还是去江陵吗?” 看到关索沉重地点了点头,鲍淑芸心中一震,压低了声音:“东吴?” “曹魏!”关索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隐瞒。 听到这两个字,鲍淑芸顿时花容失色,难以克制地倒退了数步,身躯颤抖地靠在了墙上…… 这个时代,就算是老弱妇孺,都知道魏军的强大和可怕! 第142章 再上疆场 看到鲍淑芸如此震惊,关索虽是心中不忍,但还是咬牙道:“淑芸,魏军即将大举进犯南郡,我身为臣子,绝不能无动于衷!后日我便要启程返回江陵,随军作战!” “只是此一去,不知何日才能回来,甚至不知道吉凶如何!”想到自己将要和强大的魏军交战,关索始终都怀着视死如归的形态,不奢望自己能全身而退。 关索犹豫了一阵,最终长叹道:“你大好年华,若是我……” “不要说这种话!”怎料,鲍淑芸却是毅然决然地抬起了头。 “淑芸……”这份突如其来的坚决,关索也大感吃惊。 鲍淑芸缓缓走到关索面前,注视着关索明亮的双眸,感慨地说道:“关索,你是关将军的儿子,理应继承先父遗志,尽忠报国!早在我认定你的时候,便有这份觉悟了……” “你尽管上阵杀敌,不用为我担心!”鲍淑芸努力让自己的脸上露出笑容,“无论如何,我都会照顾好自己的……” “但有句话,我要告诉你……” 鲍淑芸深情地望着关索,毫不犹豫地说道:“此生此身,唯予君牵!除你以外,我再也容不下他人!我只会做你关索的妻子!” 鲍淑芸的一番诚挚之言,字字句句,烙印在关索的脑海之中。关索努力克制着自己拥抱她的冲到,默默地把头瞥到一旁,鼻翼微微翕动着,不想将脆弱的一面流露出来。 “淑芸!我有佳人如你,此生夫复何求!” 第二日傍晚,关索在关府用过晚饭后,便决定前往校场过夜,以防明日错过了集合的时辰。他麾下的那四百名弓箭兵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的,关索不得不好好盯着他们。 这也意味着,自己终于要和至亲们告别了。 赤血大刀,神臂弓,二石角弓,鬼面具,箭箙,这些必要的东西全都准备完毕,关索还不忘戴上关银屏给他绣的平安符。一切收拾停当后,关索振作精神,昂首走出房门。 关府前院,胡氏、关兴与关银屏,还有许多家仆都在这里送别关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年那个顽劣成性的庶子,已经成为了关家不可缺少的支柱,也是众人的精神依靠。 “母亲,孩儿就此别过!”关索郑重地向胡氏下拜,“您在家一定要保重身体,无须牵挂大兄与我!” “索儿,快快起来!”胡氏连忙扶起关索,认真地告诫道,“此番与魏贼交战,你们兄弟一定要互相照应,万万不可逞强!” 胡氏好歹嫁给关羽二十多年,此番战争的凶险,她岂能不明白,只见她眼眶略有泛红,握住关索的手背,再三叮嘱:“千万,千万要平安回来……” “母亲之言,孩儿记下了!”关索不忍胡氏伤心,好言宽慰道,“但有机会,孩儿定会写信向母亲报平安!” 站在胡氏身后的关兴,这时也情不自禁地走到关索身边,依依不舍地说道:“二兄,多保重!” “三弟,你在军中好好操练!”关索拍了拍关兴的肩膀,认真地叮嘱道,“但丞相治军甚严,军法无情,你须谨记!” 本来关索想加一句“日后或有用得到你之处”,但考虑到胡氏此刻的心情,关索还是三缄其口,不要再让母亲担忧。 “唯!”关兴用力地点了点头,他也渴望早日得到刘备的重用,沙场建功。 关索又望了一眼心情复杂的关银屏,暖心地笑道:“小妹,好好孝顺母亲!我与大兄不出数月,便可凯旋而回!” 自己的那点心思被关索看得一清二楚,关银屏同样报以笑容:“二兄珍重,小妹会在家中等候二位兄长!” 该告别的人,该说的话已全数不落,关索深吸一口气后,从家仆手里接过赤血大刀,无反顾地走出家门,翻身骑上奔云,向着成都校场疾驰而去。 第二日卯时,关索准时地带着麾下的两百余名弓骑兵,四百名弓箭兵出现在成都南门,而新晋升为平东将军的陈到与那五千白毦兵同样列阵完毕。关索也终于有幸见一见这一支神秘的部队。 这五千士卒并非汉人,而是由少数民族组成。刘备入主益州后,从西南诸郡的青羌、賨叟等少数民族中选拔了一批身强力壮的可用之士,组建了这支名为“白毦兵”的精锐部队。五千士卒分为两千刀盾兵,两千长矛兵,五百弓兵,五百弩兵。人人身穿硬甲,背上插着一支小手戟。 而白毦兵最明显的特点,就是无论军官还是士卒,每个人的盔甲上都披着一层由髦牛尾编织而成的白色装饰物,威严且尊贵,足以显示刘备对这支军队的重视。 “不知道白毦兵的战斗力到底如何,希望这次可以一睹他们的风采。”望着这与众不同的军队,关索不由得心中暗想。 随陈到与关索一同前往江陵的,还有尚书邓芝,看来诸葛亮最终还是将与孙权言和的重任,交给了他。 运往江陵的除了大量的粮草辎重外,还有数千副全新的马镫。自关索将此物用在了四百弓骑上后,刘备与诸葛亮便对马镫高度重视,经诸葛亮研究改进过后,新式的马镫更为牢固。 虽然诸葛亮也曾担忧大规模使用这些东西会被魏军拿来仿效,但此番魏军来势汹汹,诸葛亮便决定不再有所保留,尽可能强化汉军的装备,与魏军决一死战。 丞相诸葛亮今日一早也来到南门为众将士送行,他正色叮嘱陈到:“此番从水路增援江陵,叔至切不可心急,行船时需提防江中礁石!好生将士卒与粮草辎重送到达圣上驾前,让我安心!” “丞相放心!”陈到声音洪亮地回应道。他为人沉稳忠厚,诸葛亮也对陈到十分放心。 在向陈到交待完毕后,诸葛亮目视不远处的关索,正色道:“圣上口谕,关索听封!” “听封”二字分量之中,让关索瞬间精神一振,立刻大步出列,拱手道:“末将在!” “荆州之役,牙门将关索功勋卓着,勇谋兼备,屡破强敌,使吴军夺气丧胆!今特加封为扬威将军,随平东将军陈到驰援江陵!” 扬威将军,杂号将军之一,官职虽不算显赫,但关索从区区牙门将一跃至此,尤其是诸葛亮当着陈到、邓芝及数千将士的面亲口提拔,算是给足了关索荣耀和威望。 关索心中一阵感激,当即向着东方遥拜道:“臣关索谢陛下圣恩!” 扬威将军,此番我定要扬汉军之威,扬关家之威,扬我关索之威。 在送别陈到与关索后,心事重重的诸葛亮回到自家府邸,独自在后堂再次读起了刘备写给他的书信…… 反复计算所需的兵力、将领、粮草辎重后,诸葛亮方才疲倦地站起身子,走到院中。此时已过正午,他在蓝天之下遥望东方,那里便是江陵的方向…… “陛下……这大汉国运,臣便陪您赌上这一次吧!” 就在诸葛亮感叹之际,一位家仆恭敬地前来禀报:“丞相,杨季休从事前来拜访!” “请入正厅!”诸葛亮神情肃穆地吩咐道。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支持不惜一切打下汉中,说出“男子当战,女子当运”的杨洪。而诸葛亮今日请他前来,更是为了一件大事…… 第143章 曹丕野望 且说魏帝曹丕自去年七月起,就在洛阳密切关注荆州的战况,并在枝江、夷陵、当阳、江陵等地派出了诸多细作,同时也让驻军宛城的荆州刺史、征南大将军夏侯尚多派斥候,他要尽快得知前线的战报,好作出进兵决断。 只是一连四个多月,汉军与吴军在夷陵、高林亭和武陵郡三处僵持,双方都不曾前进一步,曹丕闲暇之余也和众臣探讨战局,推断胜败。 正巧十一月时,治元多、卢水、封赏等诸胡组成联军在河西作乱,镇西将军曹真率领众将前往平叛,因此曹丕倒是不希望孙权与刘备这么快就分出胜负,越是按兵不动,越能让曹丕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然而十二月下旬,前线细作来报,说是张飞遣偏军绕过朱然大营,占领当阳,并斩杀吴军大将甘宁。 “噢?蜀军竟能斩杀甘宁?”曹丕在内殿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是大为吃惊。他知道甘宁乃东吴数一数二的虎将,着实没料到居然会死在汉军手里。 战局突然生变,曹丕不敢大意,他立刻传召太尉贾诩、大鸿胪董昭、侍中刘晔、尚书司马懿等足智多谋之臣,共商军机。 在得知汉军获胜后,刘晔认为战局的僵持已然打破,吴军必败,魏军应早日做好南下江东的准备。刘备若知孙权后方危急,必然会认为孙权大势已去。合两家之力,便能一举剿灭孙权。 司马懿则认为吴军只要坚守不战,汉军便难有作为,因此建议曹丕再观察一阵子,等到战局明朗后,在动武不迟。 可贾诩则劝谏曹丕,眼下魏国虽然疆域广阔,但连年征战,多有外族作乱,民生疲惫,而吴蜀两地皆有天险,不宜进兵。因此不如休养生息,先文后武,任由孙权与刘备争斗,待到国家安定,兵强马壮之日,再一统天下,必能事半功倍。 贾诩的这番肺腑之言,却让志在统一天下的曹丕略感不快。由于河西叛乱已接近尾声,曹真等人连战连克,曹丕也再无后顾之忧,于是再让斥候前去荆州打探消息。 半个月后,曹丕在太极殿上又得知汉军攻克高林亭,歼灭朱然大军的消息,顿时大为震惊。如此一来,张飞那路军马,便可以一马平川,剑指南郡。 司马懿这时起身道:“朱然虽败,但江陵城池坚固,蜀军岂能轻易攻取?陛下可趁蜀军围攻江陵之际,出兵伐蜀,与孙权联手,必能大破刘备!” 曹丕对司马懿的看法深表赞同。可还没等他和众臣商量出个具体的进兵之策,又有斥候火速来报,说是汉军已攻占江陵! …… 曹丕与满朝文武,皆是面面相觑。 “可曾探听清楚了?”曹丕难以置信地质问斥候,他着实对这个消息的可信度表示怀疑。 “千真万确,小人是亲眼看到汉军进城的!”斥候惶恐地伏拜于殿前,这种事情他怎敢乱说。 “陛下稍安勿躁,想来不出数日,便会有详细战报送来!”群臣虽然也是始料未及,但还是劝曹丕安心等待。 五日之后,果然有夏侯尚的亲笔表章送到,详尽地阐述了姚泰叛变,江陵被汉军攻克的经过,同时又诉说孙权与诸葛瑾放弃公安,陆逊也率领夷陵、枝江两地吴兵从水路返回武昌,如今湘水以西的荆州之地,又尽数归于刘备。 看完表章后,曹丕沮丧地摇头道:“当年大司马(曹仁)尚能坚守江陵一年,他孙权竟连一日都守不住!真乃庸主也!” “这陆逊倒也谨慎,他怕我趁势袭取江东,便保留兵力,甘愿放弃夷陵等地。”曹丕也不得不承认陆逊确实有战略眼光。当初曹丕得知东吴丢失江陵,便想着若是吴军元气大伤,他就南下伐吴,抢先刘备一步攻占江东之地。 事已至此,曹丕再是遗憾也于事无补,他环视阶下群臣,高声问道:“眼下刘备已夺荆州,孙权退守武昌,诸卿以为朕该如何用兵?是伐蜀,还是伐吴?” 大鸿胪董昭谏言道:“陛下,眼下河西之乱已平,不如一面去荆州探听吴蜀军情,一面召曹子丹回京,再作商议!” 群臣皆对董昭的话表示赞同,因此曹丕便让夏侯尚与自己麾下的斥候严密监视荆州,一有变故就火速来报。同时又让安西将军夏侯楙去长安替回总督雍凉的曹真,令其早回洛阳。 二月,曹真顺利返还京师。他与曹丕年少时便一起长大,去年平定河西之乱,更是战功赫赫,斩首五万人,生擒十万,获得牛羊百万头,让曹丕龙颜大悦。 因此曹真深受曹丕信任和器重,一回京便被曹丕加封为上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节钺,俨然成为魏国军队的最高统帅之一,这接下来的征战重任,毫无疑问要落在他的肩上。 与此同时,孙权麾下的骑都尉赵咨携带礼物来到洛阳。曹丕去年才见过这个赵咨,知道此人善于舌辩,因此猜到他此番前来,多半是为了请自己出兵相助。 司徒王朗则是建议道:“孙权新败,士气正衰,此时有求于我大魏,陛下何不冷待赵咨数日,使其心怀敬畏,知晓大国之军绝不轻动!” 曹丕对王朗的话深表赞同,因此五日后,他方才太极殿召见赵咨。在看过孙权的亲笔书信后,曹丕倒是觉得孙权言语之间虽是恭敬,但仍旧不失吴王威严,甚至对曹丕不能及早出兵相助,表达了一丝失望。 看来陆逊及时保存了吴军主力,还是让孙权多了一些底气。此时若是伐吴,并不如自己想得那般容易。 曹丕目视阶下的赵咨,正色道:“朕闻知朱义封兵败,本欲出兵伐蜀,相助吴王!奈何河西叛乱,危害甚大,朕一时难以分心!” 说到这里,曹丕言语之中忽地透出一股杀气:“如今诸胡臣服,陆伯言却已自弃夷陵,湘水之西尽归刘备。孙权自守武昌,再请朕出兵,莫不是想驱虎吞狼,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面对曹丕的刁难,赵咨已是习以为常,只见他微笑着拱手道:“臣以为,陛下以江山霸业为重,出兵讨贼乃为国家,更顺应天命!吴王勇战蜀寇,虽是损兵折将,失地陷城,但未曾失却大义!” “刘备一世之雄,先帝所忧。其在荆州广德人心,吴王正因此而败!”赵咨镇定自若地说道,“陛下若任刘备久驻荆州,无异于养虎为患。” “这赵咨倒是对我的心思拿捏地很准啊!”曹丕不禁心中感叹,本以为自己冷落赵咨,能让他心中着急,这样自己便能多对孙权进行一些索取,未曾想赵咨已料到自己有伐蜀之意。 其实曹操在世之日,也常常向曹丕说起刘备乃自己一世敌手,并感叹自己当年不慎放虎归山,以致刘备终成一番大业,使得天下三分。 眼下曹丕最忌惮的,并非孙权,仍是刘备。不仅因为刘备的才能,更因为刘备自立为汉帝,在政治立场上与接受汉献帝“禅让”的曹丕公然对敌,天下心存汉室之人,恐怕仍旧对刘备抱有一丝期望。 若有可以重创汉军的良机,曹丕是一定不会错过的。 “朕前番封吴太子孙登为东中郎将,令其至洛阳为官。为何时至今日,孙登仍不曾前来?”曹丕换了个话题,他一直想把孙权的长子作为人质,好让孙权有些顾虑,不敢轻易背叛。 但孙权岂敢久居曹丕之下,自然不会让孙登白白送死。 “太子年方十二,体弱多病,更兼未曾远离父母,若来洛阳,恐失了礼数,触怒大王。”赵咨淡淡地说道,“待吴王对其深教礼节,定将他送至洛阳! 赵咨这话让曹丕一听便知识敷衍。曹丕随即冷冷地说道:“如今吴军士气低落,若孙权敢有不忠之心,朕绝不答应!” “南郡等地,吴王占据方才两年,一时难以民心尽附。”但赵咨可不是毫无胆略之人,不亢不卑地说道,“然江东基业已立三世,军民同心,定能抵御外敌。” “吴王为陛下与先帝袭荆州,杀关羽,阻刘备,忠心可昭日月!”赵咨神情肃穆,言辞诚恳,“此番甘宁、韩当、孙桓等重臣皆死于蜀军之手,吴王已与刘备结怨甚深,陛下夫复何疑!” 赵咨这一番话,让曹丕难以挑出毛病,曹丕两番被他难倒,便觉得此人留在孙权那里实在可惜,便正色道:“卿可愿留在洛阳为官?” 但赵咨却对孙权极为忠心,婉言谢绝道:“这殿内众臣,皆当世英才,胜臣百倍有余!臣不过一江东骑都尉,何以当得起陛下器重?” “臣若不回武昌,必是贪图洛阳富贵,如若这般,臣又如何能侍奉陛下?”赵咨继续说道,“更兼吴王驾前,臣仍需传达陛下结盟之谊!” 曹丕心中微叹,既然难不倒赵咨,他也不便强求,毕竟眼下还需要与孙权联合讨伐刘备,凡事不能逼得太紧。于是曹丕便请赵咨先回馆驿休息,他则继续关心荆州的动静。 第144章 挥师南下 就在曹丕探听荆州消息的时候,洛阳城内屡屡出现流言,说是刘备因为担心曹丕出兵,更兼船只水军有所损折,无力东征,便有和孙权罢兵言和的打算。 “孙权胆气已丧,若朕按兵不动,吴蜀一旦言和,便再无此等良机!”这样的流言也许并非空穴来风,曹丕也不免担心起来。 等到了三月,细作陆续来报,说是刘备自一月下旬起便在荆州各地为太尉法正寻求良医,江陵州牧府邸一月之间,医匠进出频繁。刘备甚至去各县采购药材,还请道士为法正请命。 而后某日,城内的医匠便不再前往州牧府邸。江陵城内的魏国细作们心中疑惑,便去江陵的各处工匠那里询问,果然近日有人让他们打造一副上好的棺木,送至州牧府邸。 而刘备本人也已多日不曾走出州牧府邸,但江陵城一切如旧,汉军并无慌乱迹象。 “如此说来,法正已死?”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让曹丕简直是精神大振,“若果真如此,刘备何足惧也!” 当年法正以声东击西之计,并突袭斩杀曹军大将夏侯渊。曹操事后知道这个计策,也是感叹不已,认为自己已收尽天下智谋之士,唯独没有得到法正。 而曹丕则认为刘备之所以那么快就能扭转战局,夺回荆州,一定有法正在后面出谋划策,只要法正一死,失去谋主的刘备一定会方寸大乱。 “陛下,那刘备年过六旬,折损股肱必然伤神,多半已染疾病,才会在州牧府邸内调养,足不出户!”曹真略带激动地说道,“不趁此刻进攻江陵,更待何时!” 曹丕也十分同意曹真的看法,但他同样正色问道:“子丹,你此番平定河西,居功至伟!只是你方才回到洛阳,可愿再次领兵,征讨蜀贼?” “能为陛下分忧,臣万死不辞!”曹真毫不犹豫地拱手道。 殿内群臣都对出兵讨伐刘备没有太大的异议,那么接下来就该商讨如何进兵。不少大臣都认为刘备既重兵屯驻荆州,不如趁益州空虚之际,挥师西进,攻打汉中。 然而曹丕想得却是更是深远一些:“朕若出兵汉中,刘备必率大军回援,江陵一旦空虚,孙权可乘机复夺荆州。如此,朕日后想吞并东吴,便要多费一番功夫。” 江陵号称荆州第一坚城,曹丕打心底想将他占为己有,岂能轻易让给孙权。 “陛下之言甚是!”司马懿也起身说道,“汉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军运粮也极为不便!” “更兼当年先帝攻克汉中之际,已几次迁出汉中之民。如今大军已不能就食于民,也无法久驻汉中!”司马懿继续分析道,“若我军无法一举灭蜀,汉中亦将失而复得!” “仲达果然高见!”曹丕反复琢磨司马懿的话后,也是连连称赞。 “陛下,刘备得法正之前,统兵作战胜少败多,今法正已死,刘备又年老多病,其余如张飞等辈何足道哉!”右将军张合同样起身,言语中充满了斗志。 七年前,曹操第一次夺得汉中之时,便命张合率兵强迁巴西郡内的多县百姓。虽然张合后来也迁走了多地郡民,但他同样被前来支援的张飞打得大败而逃,此战一直被张合视为污点。 此次荆州之役,张飞屡破吴军,功勋卓着,张合更心生复仇之念,要和张飞再一较高下。 赞同攻打荆州的大臣越来越多,面对众人的群情激愤,贾诩心中默叹,但依旧一言不发。 之前自己已经向曹丕表明了魏国眼下应采取休养生息的国策,但曹丕仍旧坚持用兵,志在早日统一天下,那么自己再说什么也是徒劳的。 好在魏军兵强马壮,诸将勇谋兼备,纵然不胜,亦不至于有大败。 就在众人商议之时,一名侍从突然手捧一卷表章,恭敬地进殿说道:“启禀陛下!征南大将军夏侯尚有表章送到!” “呈来与朕!”曹丕顿时精神一振。当日孙权遣使称蕃,夏侯尚就上书曹丕,认为孙权不可轻信,自己也在秣马厉兵,为征战做准备。 不知此番夏侯尚又会发表什么独到的见解。 在快速浏览了一遍夏侯尚送来的表章后,曹丕忍不住拍案道:“好!” 众臣尚在疑惑时,曹丕却突然昂首站起,中气十足地高喝道:“朕意已决,宣诏!” 曹丕诏令,以上军大将军曹真为督,统率右将军张合、后将军朱灵等将领,并士卒九万,南下征伐荆州,驻军新野的伏波将军满宠待大军到后,一同随军征战。” 曹丕又以驻守合肥的大司马为第二路大军的正都督,驻守召陵的曹休为副都督,统帅豫州刺史贾逵、兖州刺史王凌、镇东将军臧霸、讨逆将军文聘等人,并士卒四万,西攻南郡。同时,曹丕又让散骑常侍蒋济南下协助曹仁。 此前,前将军张辽前番在雍丘染病,久未痊愈。曹丕担忧张辽病情,便将他接到了洛阳郊外的军营处,命众太医随时出城医治。因此曹丕这一次也就没有让张辽随军出征。 曹真等众将领命之后,曹丕有将赵咨宣入太极殿,并让他转告孙权三件事。 第一件,魏国既已决定出兵讨伐刘备,孙权必须派兵协助,利用东吴水军的强大优势,击退徘徊在汉水、长江的汉军水师,伺机断绝刘备水陆退兵之路,防止他从江陵逃离。 第二件,曹仁大军必须借道从江夏进兵,孙权同样要筹备劳军之物,不可怠慢。 第三件,吴太子孙登必须尽快到洛阳任职,不可再借故拖延。 得知曹丕终于出兵,赵咨也算不辱使命,他当即拜些曹丕之后,随即离开大殿,启程返回武昌。 待赵咨走后,曹丕又命使称携带珍珠宝贝,前往武陵一带,寻找除沙摩柯之外的蛮夷渠帅。五溪蛮夷本就分成诸多部族,沙摩柯算是其中势力最强的渠帅,但还有许多小部族,当时并没有跟随沙摩柯一同助刘备攻打孙权,只是首鼠两端,保存实力。因此曹丕相信,可以拉拢这些小部族,牵制武陵一带的汉军。 甚至沙摩柯那里,曹丕都打算派人去试探一番,如能劝其倒戈,江陵已南怕是不再为刘备所有。 此番魏军十数万大军南征,可谓近年来最兴师动众的一次,耗费钱粮物资更是不计其数。 但为了早日一统天下,实现曹操未能完成之夙愿,也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只会继承父业的君王,曹丕誓要一举消灭刘备,建千秋万世之功。 第145章 驰援房陵 且说陈到与关索统领着十余艘大船,顺江而下,三日内便沿着长江到达秭归。军马靠岸后,除少部分留船看守物资的白毦兵外,其余士卒包括浆手尽皆进入秭归,驻扎于城内校场之上。 黄昏时分,用过晚饭后的大部分士卒因为赶路辛苦,倒头便睡。关索则独自待在帐中,躺在铺盖上仔细地回味着历史。 公元223年1月,刘备已惨败于夷陵,因此曹丕攻打荆州,讨伐的对象就成了孙权。由于陆逊在夷陵提防刘备反扑而无法抽身,因此守卫江陵的重任就交到了朱然身上。彼时朱然军中兵不过五千,且不少士卒身患疾病,但朱然依旧能在数万魏军面前坚守江陵半年,抵御了敌军一次又一次的猛攻。 由于那时候长江水浅,江面狭窄,征南大将军夏侯尚便想要乘船率领士卒进入江中陆地驻扎,制作浮桥,使得大军可以南北往来,四面攻打江陵。但董昭却告知曹丕,此法太过冒险,犯了兵家大忌,一旦江水暴涨,夏侯尚和他的人马必然无法撤离,那便是白白送死。 就在这时,关索眼色陡然一变,翻身从铺盖上坐起,思忖起来:“我记得丞相当日没提到夏侯尚也出现在南征大军之中……” 这便是那日关索始终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历史上曹丕第一次伐吴,兵分三路,这江陵这一路是曹丕的洛阳中军,统帅乃是曹真,其余名将也有夏侯尚、徐晃、张合等人。 “等等,右将军徐晃也没有出现在丞相的名单中……他与夏侯尚莫非都没有来吗?” 关索努力静下心来,思索这其中的玄机…… “曹丕既然要与汉军正面交战,必会十分重视,没有不派他们前来的道理……是没有提起,还是他们另有目标?” 关索不禁想起,当初刘备伐吴时,假意宣称让张飞统兵和刘备汇合于江州,实际却让张飞从上庸三郡进兵南郡,只是不巧被陆逊识破。 等等,上庸三郡? 一念至此,关索急忙奔出营帐,了望北方…… 糟糕了! 关索急忙飞奔至陈到所在的营帐前,向亲兵说明自己有要事求见。此时陈到尚未睡下,得知关索前来,便让其进帐。 在见礼完毕后,陈到见关索神色慌张,不由得问道:“二郎君此刻前来,可是有要紧事情?” 关索点了点头,连忙说道:“将军,秭归以北六百里便是上庸、房陵、西城三郡!眼下三郡防备松懈,魏军若是趁势来攻,定然难以守卫!三郡若失,魏军便可南下攻取秭归,断我大军往来之路,如此我军危矣!” 当日张飞与朱然交战时,便将原本驻守在上庸三郡,由陈式统率的五千士卒尽皆调走。后来汉军收复江陵,张飞为了进一步攻打枝江和夷陵,只让裨将军丁立领兵一千留守三郡,其中还有不少伤卒。。 房陵太守张翼麾下只有少量郡兵,上庸太守申眈麾下的士卒也十分有限,估摸着不超过两千人,他的镇东将军本来就只是一个虚职。 西城太守孟达倒是有部曲四千余人。但是一想到孟达,关索心里反倒是更加不安。根据关索对此人的了解,倘若魏军真的突袭三郡,孟达投降的概率远远大于尽忠职守,那上庸三郡哪有不失守的道理。 “当年夏侯尚与徐晃曾进犯上庸三郡,幸得陈式将军击退!”关索继续说道,“那夏侯尚驻军宛城,虎视上庸三郡,难保他不会再有图谋!” 还有一个理由,关索不便明言,夏侯尚是曹丕册封的荆州刺史,而上庸三郡接壤荆州,一旦被夏侯尚攻占,曹丕定会将三郡划入荆州,如此夏侯尚管辖郡县便有所增加,这也算他的一大功绩。 历史上,曹魏夺得东三郡后,曹丕便将三郡整合为新城郡,划入荆州,归夏侯尚统管。 听完关索这一番话,陈到快速思忖了一番后,忍不住皱眉道:“二郎君之言确实有几分道理……可是我奉丞相之命将兵马带至江陵,不宜分兵前往上庸!何况,陛下或早已派兵增援上庸!” 陈到此人对刘备忠心耿耿,相对来说就有那么点死板,增援上庸如果不在刘备的计划之内,他也不好擅作主张。 “将军,事情紧急,不如即刻差人前往江陵告知陛下!”关索连忙提议道,“从秭归到房陵,路程较近。恳请将军令末将率本部人马暂留秭归,等候陛下旨意!” 由于信使从江陵来往秭归,最快也要三日,而陈到明日一早又要启程,关索不想随军一同前往,这样来来回回实在浪费时间,而且真要从这里前往上庸三郡,还需要做不少准备。 听到关索的这个请求后,陈到也左右权衡,不知道是否应该答应。 不得不说,诸葛亮当日在陈到面前加封关索为扬威将军,确实让陈到对关索刮目相看,而且陈到也听说了关索在荆州之役的事迹。因此潜意识中,他相信关索见识不凡,对他的建议有那么一丝赞同的倾向。 “既是陛下与丞相都器重此子,我让他暂留秭归,料也没有差错!” 最终,陈到点头道:“既是二郎君见识深远,我再分一千白毦兵与你!你便留守秭归,等候圣上决断!我立刻亲写书信,并用快船一艘,将此事告知圣上!” “多谢将军!”关索大喜过望,连忙拜谢,他知道陈到对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不敢再有奢求。 “然二郎君需等到陛下诏令,方可行事!”陈到依旧正色告诫关索,“否则圣上怪罪下来,我亦担当不起!” “将军放心,索定然不敢造次!”关索知道陈到也是好心,不会多说什么。 第二日卯时,陈到依旧带着四千白毦兵与大量的粮草辎重,还有尚书邓芝,启程前往江陵。而关索则开始在秭归抓紧时间,为前往上庸三郡做准备。 秭归往北是大巴山脉,高山险岭,走陆路极为艰难,因此关索决定效仿当年孟达所为,从秭归西面,长江的支流乡口溪逆流而上,然后再越过崇山峻岭,绕过神农架林区,如此便能到达离秭归最近的房陵郡,也是魏军的第一个目标。 因此关索一面在秭归一带搜罗小型船只,一面令士卒们连日在秭归城内张贴告示,敲锣呐喊,寻找熟悉路径的百姓作向导。 当然关索不会忘了让军中的伙夫们抓紧制作干粮,同时请秭归县令派人相助。此番路上需翻山越岭,埋锅造饭未必容易,携带干粮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三日后,关索终于成功招募了五名城内居民作为向导,其中一人年过四旬,唤作田二,当年曾指引孟达北上前往房陵,有此人相助,无疑让关索信心大增。 田二直言从秭归到房陵,大约需要七至八日的路程。好在伙夫他们三日内也为大军攒够了十余日的干粮,应该可以应付一个来回。 唯一让关索苦恼的,就是实在没有足够的船只供所有士卒前往乡口溪。当日汉军东征,便征用了秭归一带的许多小船,眼下关索纵然四处搜寻,也只找到二十余艘。 “就这些船,还不够五百步卒乘坐的……”望着渡口上零星的小船,关索苦恼地挠了挠头,“这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奉命搜集船只的谢金突然从东面疾驰而来,激动地说道:“将军!将军!下游江面上突然出现了大量船只,约有百余艘,正朝这里而来!” “噢?”关索闻言不由一愣,立刻跟着谢金往东而去,果然看到百余艘小型船只逆流而上。但奇怪的是,船上既无旌旗,也无士卒,只有两名水手,为首那艘船上,倒是还有一人,就是从远处无法认清。 待到这群船只到达渡口后,关索正要上前问话,却见一名内侍从为首船上走下,并从怀中掏出一卷精致的黄帛,高声道:“圣旨降诏,关索将军接旨!” 原来是刘备的圣旨到了,关索不由得肃然起敬,连忙带领众将士单膝跪地,行礼候旨。 “圣上有旨,令杨威将军关索率领本部人马并一千白毦兵,搭乘船只,北上前往房陵,以防魏贼来犯!” “臣领旨!” 关索洪亮的声音中略带一丝颤抖,内心的激动难以克制,刘备终究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这也是刘备对他的极大信任。而且刘备考虑地十分周全,他一定料到关索会为船只问题而棘手,因此特地让水手们送来了一百余艘小船,供关索调遣。 其实刘备之前为了法正的事情劳心伤神,加上魏军大举进犯荆州,孙权又屯兵武昌虎视江陵,刘备一时之间真的忘记了对上庸三郡的防备,幸得关索前来提醒。 万事俱备,关索再无顾虑,接过圣旨之后,高声对身后众将士喊道:“传令下去,各士卒携带好干粮,有序登船!两个时辰后,前往房陵!” 第146章 蛛丝马迹 乡口溪在秭归西面大约一百二十余里,也是长江的一条支流。关索当日便率领船队进入此河后,往北深入大约三百余里,比走陆路确实快上许多,除了水手们和几个轮换的士卒外,其余众人的体力也得到了很好的保存。 “将军,这一路上,总觉得有股淡淡的幽香,不知何故?”与关索同船的谢金忍不住说道,这两日连赶路都不需要用腿,他倒也落得清闲。 而关索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三峡的原始风光所感染,忍不住感叹道:“这条乡口溪又名香溪,传闻王昭君未入宫前,临水而居,恒于溪中浣手,溪水尽香!” 这些是关索穿越前在《兴山县志》中读到过的,本以为是虚构的,如今看来,倒也并非完全是夸张。 “王昭君,那是谁?”谢金却是瞪大了眼睛,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关索知道谢金是个没读过书的粗人,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这个时候,同船的向导田二在反复观察两边和前面的地形后,连忙开口道:“将军,前面溪水变窄,礁石增多,又深入险恶丛林,不宜再往前行,可在此处下船!” 关索知道田二所说的险恶丛林就是后世命名的神农架林区,这个时代仍旧是一片原始森林,树林极其茂盛,人迹罕至,没有任何人工开拓的道路,而且林中多有毒虫猛兽,关索可不打算带领士卒们去里面探险。 “好!”关索点了点头,随即命众人弃舟登岸,包括水手们都一同上路。 田二手指北面连绵不绝的群山,对关索说道:“将军,从这里往北二百余里皆是崇山峻岭,差不多需要四至五日的路程。” “好,此番有劳你指路了!”关索满意地点了点头,“待顺利到达房陵后,本将会在圣上面前,为你请功!” 关索现在所在的地方,大概就是后世的兴山县,因“环邑皆山,县治兴起于群山之中”而得名,其山路之难走,不言而喻。此处又与神农架林区相连,可谓山高坡陡、沟深谷幽、水流湍急。一路上将士们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着实辛苦。 特别是关索新分配到的四百弓箭兵,他们从军的时间较短,体力上并没有得到很好的锻炼,因此常常累的气喘吁吁。但关索既要保证大军前进的速度,又不能让这些新兵过于疲劳而发生意外,他只能令自己的二百余名弓骑兵让出马匹,让士卒们轮流骑乘,以此保存体力。 可尽管如此,还有二三十名弓箭兵在攀登山路的时候一脚踩空,从高山上摔下,命丧谷底。 “但愿我能不虚此行,不然着实愧对这些士卒……” 关索内心感叹之余,也不得不承认,这孟达还真有点水平,当年居然能穿过这么一条险峻艰难的山路,然后攻下房陵。 不过此行另有一大收获,就是这一千还未上阵的白毦兵,已经给关索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翻山越岭,渡水过涧,对这些白毦兵来说并非难事,而且他们都是身穿硬甲,手持武器。不愧是来自深山老林,且接受过严苛训练的少数民族,只论体力和脚劲,别说关索麾下的那些士卒,就是关索本人也未必胜过他们许多。 “不愧是‘西方上兵’,果然比普通的士卒更为出色!”关索在心中暗自称赞。 到了第三天中午,关索见自己麾下的士卒皆是疲惫,便令众人在一处山林间暂且休息。由于大军已渡过粉清河,差不多后天晚上便能到达房陵,关索也不如最初那般急切了。 “将军,粉清河以北的山峰皆比前几日平缓,不会再有难走的山路了!”田二这几日也是十分勤勉,好在他当了许多年樵夫,身体素质比一般的新兵还是强上不少。 “如此甚好!”关索微微点头,亲眼看到士卒坠落万丈深渊,这种感觉着实有些不好受。 就在这时,一名攀登上树,远眺路况的白毦兵站在一根粗枝上,手指前方高喝道:“关将军,东南方的一棵大树上,隐约有些血迹!” “血迹?”关索脸色一变,连忙对身旁的一人说道,“熊司马,我们去看看!” “唯!”这名身躯魁梧的大汉名叫熊哲,是来自宕渠郡的夷民,也是统管这一千白毦兵的别部司马,此番被陈到一起拨给了关索。 二人走了不过百余步,果然看到青草地的一块大榕树上,有着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十分突兀和诡异。 不过此处乃是人烟稀少的山林,关索觉得会不会是什么飞禽走兽的血溅在了上面…… 然而,熊哲似乎对这片血迹更加地感兴趣,直接将鼻子凑上了树干,仔细地闻了起来。 “熊司马,你这是……”关索不禁奇怪地问道。 “不瞒将军,白毦军士卒大多是是猎户出身,对血腥味多少有些敏感……”熊哲在反复闻过几次后,方才肯定地说道,“将军,气息尚且浓郁,血迹应该没有干多久!” “噢?”听熊哲这么一说,关索也不禁来了兴趣。 究竟是什么东西的血沾在了上面呢? 不过树干上既然有如此多的血迹,按理说地面的草上,也应该沾到一些才对…… 这个时候,熊哲突然注意到树下的杂草有些异样,连忙对关索说道:“将军请看,这里的草似乎有被切割过!” 关索蹲下身子,果然看到不少杂草的切口十分平整,毫无疑问,只有锋利的刀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这是人为的,此处有人来过! “在附近找找,也许会有其他线索!”关索不由得屏气凝神,提高警惕。 诚如关索所料想的那样,这棵榕树的附近果然还有几处切口和刚刚一样的杂草,二人寻找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熊哲忽然闻到了一些什么,急忙朝着另一棵大树跑去,随即高声喊道:“将军,这里有具死尸!” 关索赶来一看,只见树丛下真的有一具缺了脑袋的无头死尸,但他身上穿着的红色军服,关索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是汉军的服饰!”关索心中一惊,这里居然会有汉兵的尸体! 熊哲蹲下身子,仔细检查了一遍尸体的情况后,沉声道:“此人身上的伤不止一处,致命伤应该是在胸口,头颅应该是死后方才被人割去的!” “但此处并无大量血迹!”关索见尸体的四周十分干净,瞬间明白了什么,“我想他应该是被人搬到这里的!” “将军所言极是!”熊哲身为猎户,也见过许多次猎物中箭受伤,逃走后因为失血过多,另死别处的地方。 “看来杀他的人不想让人们发现尸体,清理地上的杂草,也是为了减少痕迹!割下首级,夺去负章,是军旅中的做法!” 说到这里,关索不由得双目一寒:“多半是魏军无疑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汉军士卒的身份,但他极有可能是来自房陵的士卒,奔逃至此,被魏军所杀。 该死!房陵那边一定是有魏军来了!不想来的这般迅速! 关索紧握双拳,思索着对策。 这时,熊哲又将手伸进死尸的后背,仔细感受了一番后,方才肯定地道:“尸体尚有余温!应该没有死多久!” “当真?” 关索心中一喜,这么说来,杀死此人的魏兵,多半也没有走远! 想到这里,关索立刻与熊哲回到大部队中,挑选了五十名体力充沛的白毦兵,并带着向导田二,火速往房陵的方向前进。其余士卒在快速吃完干粮后,也要立刻跟上,不可远离大部队。 沿途路上,众白毦兵先后熟练地攀上较高的树梢,观察是否有魏军的身影。 就这样大约追了三四十里,黄昏时分,一名白毦兵终于看到西北方的一处山腰上,隐约有十余人正向前进行。 “立刻追上去!”关索精神一振,率领白毦兵快速前行。大约半个时辰后,终于在那座矮山之中,听到了动静。 “停!”关索轻声一喝,立刻示意众人先停下脚步,然后人人捡起一根木棍含在嘴中。关索亲自将奔云的缰绳系在一棵矮树上,随即半蹲身子,隐匿于树丛之中,寻着声音的方向缓步慢行。 熊哲等几十名白毦兵都是精通狩猎之道,自然对这种事情再熟悉不过,谨慎地跟着关索向前逼近。 即便关索等人减缓前进的速度,但声音并没有因此减小,说明这些人极有可能在原地休息。 很快,关索终于看到十余人正围着篝火,他们每个人都身穿黑色的军服,披着轻甲,脚旁都放一把锋利的环首刀。 果然是魏兵! 关索深吸一口气,轻轻地将赤血刀放在地上,右手紧握三石神臂弓,左手从箭箙抽出了一支雕翎箭…… 第147章 敌军偷渡 “啊呸,这是什么路啊,这般难走!”其中一个魏兵脱掉鞋子,揉着脚抱怨道,“我的脚皮差点都要磨破了!” “还不是为了追那个杀千刀的什长!他倒真是能逃啊!” “再能逃,还不是被我们兄弟宰了!”一名伍长手提一颗首级,冷笑道,“那队巡哨士卒一共十三人,十二颗人头都齐了,要是差了这什长的人头,征南大将军就要我们的人头了。” 征南大将军……夏侯尚!关索心中一惊,这家伙果真还是来了! “好了,都少说几句!”这些魏兵的什长却是沉声喝道,“休息完后,赶紧回去交差了事!这深山野林里,没准会有野兽出没!” “什长,你也太谨慎了!野兽看到我们这么多人,跑还来不及呢!”那个手提人头的伍长却是哈哈大笑道。 “若只是野兽便好了!”那什长仍是有些不安,“也不知会不会遇上蜀军!” 那伍长更是不屑地说道:“蜀军?蜀军都在荆州呢,他们绝对不会想到……”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不会想到什么?”几个魏兵奇怪地转头望去,却见那伍长已是一头栽倒在地,咽喉处正插着一支锋利的羽箭。 众魏兵尚未反应过来,身后的草丛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 “动手!” “杀!!!” 熊哲一马当先,高高跃起,手举环首刀冲出草丛,那五十名埋伏多时的白毦兵人人奋勇,右手持刀,左手持盾,齐齐冲向魏兵。 “蜀军来了!快逃啊!”那个警惕的什长一看到这么多汉兵,立马惊呼起来,第一个转身便逃。 “掷戟!”眼看魏兵们集体要跑,熊哲却是果断地一声大喝。 弃刀,背手,取戟,抡臂,掷出,动作一气呵成! 关索的第二支箭矢方才射出,五十名白毦兵已先后熟练地扔出手戟,刹那间空中如银叶交加一般,几个刚刚起身的魏兵,后颈、后背、腰部瞬间插满手戟,闷哼一声,扑倒在地。 “留活口!”见此情景,关索急忙大喊道。 幸亏关索喊了这一声,一些白毦兵便将目标对准了那唯一还在奔逃的什长腿上。饶是如此,那什长的一双小腿还是中了三支小戟,顿时倒在地上,痛地连连哀嚎。 眼看其他魏兵都是死状极惨,关索也是咋舌摇头,这些白毦兵的战斗力当真不一般,要是自己没有及时制止,这十三名魏兵怕是要一个不留了。 趁着白毦兵们捡起地上的手戟时,关索快步来到那名什长面前,一脚将他牢牢踩住,冷冷地说道:“若不如实招来,我便一刀刀活切了你!” 看着关索手中寒气逼人的赤血大刀,那名什长除了恐惧之外,再无其他念头,只有心惊胆战地说道:“说,我说……” 且说,当日太极殿上,夏侯尚在送给曹丕的表章中指出,刘备大军屯驻江陵,若要应对魏吴联手来夺南郡,必然会对上庸三郡的防御有所松懈,正好可以派兵攻打。而且夏侯尚长期和西城太守孟达互通书信,知道他对刘备的忠心十分有限,如若魏军骤至,他多半会临阵倒戈。 只要夺下上庸三郡,魏军便可以南下夺取秭归,切段汉军返回益州的必经之路。到时候再配合魏军大队人马和东吴水军,就可以一举歼灭刘备的汉军主力。 而夏侯尚又向曹丕保证,自己一年多来已对上庸三郡东面的武当山脉十分熟悉,定会走小路让汉军出其不意,防不胜防。 曹丕十分赞同夏侯尚的计策,因此密令夏侯尚统兵一万,前去攻打上庸三郡,并让左将军徐晃前去相助。 夏侯尚与徐晃两年前也曾出兵攻打三郡,虽然陈式有所防备,未能得手,但二人对武当山路相对熟悉,于是此番重任,便落在了二人肩上。 二人领兵从宛城到达武当山脉后,夏侯尚令徐晃领兵六千,往两年前走过的那条山路进兵,穿过火龙沟、界牌岭、杀牛岩、石砖山等地,到达房陵。 但夏侯尚知道,当年陈式便是在这条路上设下重重阻碍,而汉军现在多半仍会派兵把守险要,如果只从此路进兵,恐迁延日久,会让刘备增援三郡。 因此夏侯尚带着魏将高迁并四千士卒,从南面的另一条偏僻小路前行。此路虽然更加难走,但也能到达房陵,夏侯尚花了将近十日,终于成功走出武当山脉,到达房陵郡内。 “你是说,夏侯尚是四日前便抵达房陵了吗?”听到那名被俘什长说出重要的情报后,端坐在一块石头上的关索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是,是的……”那名什长强忍疼痛回答道,“征南大将军命我等沿途击杀蜀兵……” “嗯?”关索双眼猛地一瞪,警告他在称呼上放聪明些。 那什长顿时明白自己的失言之处,连忙万分惶恐,小心地说道:“不不,沿途击杀汉兵,不可使其走漏风声!征南大将军刚抵达房陵时,便正巧遇到前往荆州送信的汉兵,也被大军截杀!” “定是丁立发现徐晃的踪迹,差人告知陛下!”关索心中感叹,这房陵郡内林木茂盛,河流众多,信使也无法一直纵马狂奔。加上夏侯尚行事如此狡猾,想来丁立派出多少信使,都会被半路截杀。 也不知丁立和那一千汉军士卒如何了,若是夏侯尚从后包夹,他们怕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关索的心情更加烦躁,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那名什长,厉声喝问道:“你肯定夏侯尚只带了四千步卒吗?” “千真万确!”那名什长连声哀求道,“将军明鉴!小人如有半句假话,不得好死!” 夏侯尚麾下的士卒虽不是太多,但他们到达房陵已有四日。一想到时间竟如此紧急,关索气恼地一锤大腿:“唉!但愿一切安好!” 这个时候,谢金等关索麾下的士卒,还有剩余的白毦兵也先后抵达。关索当即传令,全军加快脚步,每日休息时间减半,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房陵。 两日后的清早,汉军终于抵挡了房陵东南面的最后一座山峰。按照田二的话,在此山的半山腰便能看到房陵,关索于是带着熊哲与数名士卒,登山而行。约莫到达山腰的位置,熊哲看到一棵高耸的参天松树,便毫不犹豫地脱下盔甲,攀登而上。 “将军,西北方那座城池,应该就是房陵了!”七丈高的树梢之上,隐约传来了熊哲的声音。 “好,总算看到房陵了!”关索振奋地握紧双拳,随即仰头高呼道,“现在情况如何,看得到吗?” 熊哲再仔细观察了一阵后,方才从树上爬下,急切地说道:“将军,房陵城外已有大量魏军!他们正在从四面逼近房陵,看样子是打算攻城了! “什么?”关索闻言一惊,心中倒是喜忧参半。 喜,是因为房陵仍未丢失,自己尚有机会。忧是因为魏军即将攻城,房陵恐怕难以支撑太久。 “可知道夏侯尚在哪一门吗?”关索连忙问道。 “东门外倒是有面大旗,但是大旗上写的什么,我却是看不清楚。”熊哲苦恼地说道。毕竟这里离房陵还有好一段距离,难以看清大旗上的字也是情有可原。 “那八成就夏侯尚的中军大旗,我想他就在东门附近!”但是这样的情报,对于关索来说已是足够了。 夏侯尚还是为自己留好了退路,房陵东面就是武当山路,万一西面的上庸申耽,或者南面的秭归汉军派兵来救,甚至军情突变,他也方便撤离。 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能最大程度地解救房陵…… 刚刚最后统计了一遍,自己麾下共有一千六百一十五名汉军士卒,夏侯尚麾下则是四千魏兵,总体上看是汉军的两倍有余。庆幸他们四面攻城,每一门所留的士兵必然不会太多。 一念至此,关索便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第148章 孟达叛变 章武二年,公元222年3月,上庸郡 上庸郡在东三郡中土地面积最广,城池最多,其所治上庸县城,春秋时期乃是庸国首都,因此其规模更胜房陵与西城。上庸太守申耽本为当地豪强,这一带百姓所耕土地,大多为申耽所有。自申耽被刘备封为镇东将军后,申耽的地位更是显赫,虽是没有兵权,他也相对知足,除了按时缴纳赋税外,再无他事,日子倒也乐得清闲。 至于其弟申仪当年加害关氏兄弟未果,反被刘封处斩一事,申耽也已淡忘到脑后。 只是前几日得到房陵太守张翼的求援,说是魏将夏侯尚出现在房陵境内。申耽知道夏侯尚是曹魏名将,自己才能平庸,麾下士卒和从属不过两千人,如何能救得了房陵,因此只能让张翼好自为之。 就在房陵城下兵峰相交之际,上庸城西门外也突然出现一路军马,约有四千余人。 “汝等是什么人?”几个守城士卒见有人策马来到城下,立刻高声喝道。 “我乃西城太守孟子敬!有请镇东将军申义举出城答话!”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与法正一同迎刘备入蜀的孟达。 “原来是孟府君!请稍候!”一名士卒得知来的是西城太守,立马不敢怠慢,连忙去向上庸太守申耽禀报。 少时,全副披挂的申耽亲自登上城楼,得知魏军出现在房陵,他自然要小心谨慎。 若是孟达只携带少量亲兵前来,那他倒不至于有这般戒心。如今孟达兵临城下,申耽怎么也不会蠢到亲自出城相迎。 “子敬,你今日领兵至此,意欲何为?”申耽见孟达身后不远处果然有数千士卒列阵,也是沉声喝道。 孟达见到申耽,倒是笑脸迎人地喊道:“义举,往日达在上庸,多蒙君照顾,今日特有一份天大功劳,前来相送!” “是何功劳?”申耽微微皱眉,不知道孟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义举,圣上大军皆在荆州,如今上庸三郡防备空虚,大魏征南将军夏侯尚已兵临房陵,上庸与房陵焉能久守?”孟达正色道,“你我何不就此降魏,魏主爱惜人才,必当重用我等!” 孟达这一番话,反心已昭然若揭。申耽也是震惊不已,惊呼道:“子敬,你好大胆子,竟敢叛乱!” 原本只当是魏兵来袭,结果又是后院起火,申耽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孟达却是冷笑一声:“呵呵,义举你前属曹操,后降刘备,何谈忠贞!今日魏军到此,你若还执迷不悟,只怕悔之无及!” 申耽沉默片刻后,仍旧摇头道:“子敬,圣上待我不薄,委任我为镇东将军!更兼我家小宗族皆在成都,焉能弃之不顾!” “前番我已对申仪见死不救,今日若再背汉降魏,岂不被天下人耻笑!”想起申仪当日之死,申耽更是心情复杂,但他并未后悔自己做过的决定。 “义举,你还是……” 孟达还想再劝,申耽却是坚决地摆手道:“我已年近五旬,死有何惧!我意已决,子敬若是要来攻这上庸城池,我亦不会束手待毙!” 孟达屡劝未果,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对着城楼上大骂道:“好!申耽,算你狠!你可别后悔!” 其实申耽心里清楚,前番申仪虽是被刘封所斩,但自己身为兄长却也毫无抗拒,刘备事后也屡屡对其称赞抚慰,让他心中颇为感动。 多年来,张鲁旧部阎圃,还有魏国大将夏侯尚都屡屡向他送来书信,劝他倒戈刘备,他也从未回信,无疑展现了自己对刘备的最高忠诚。 如今上庸三郡败局已定,即便自己迫于形势而降魏,曹丕真的会对自己有好脸色吗? 别到时候自己在异国他乡郁郁而终,自己的家小宗族又被刘备处死,那自己辛苦一生,究竟为何? 若自己真的能不屈死节,成都的亲人或许还能得到朝廷的抚恤,那么自己也不算白死了。 只是申耽望着城下浩浩荡荡的孟达大军,想到不久后将要到来的魏军,也不禁垂泪叹息,看来此番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而孟达回到自家阵中,营中都督郤揖立刻迎上前去,问道:“将军,既是这申耽不识时务,我等是否攻打上庸?” 孟达则是阴沉着脸摇头道:“这上庸也算一座大城,申耽麾下从属与士卒亦不下两千,我军不过四千余人,哪里攻得下此城?” 孟达此话虽是有理,但郤揖还是略带担忧地说道:“只是小人担心申耽会派人前往房陵求援。” “魏国大军已至,张翼与丁立自身难保,焉能来救上庸。”孟达却是自信地笑道,“何况申耽若知他二人兵败,或能回心转意,出城投降!到那时,我献上二郡,更是大功一件!” 在收到夏侯尚送来的书信后,孟达便得知魏军已到达房陵,且汉军几乎对上庸三郡没有防备,他便果断地率众投诚,领兵前来攻打上庸。 房陵那边孟达倒是没有考虑,一来绕开上庸东进不合兵法,他也不能完全无视申耽与他的军队,二来他知道夏侯尚跋山涉水极为辛苦,若把功劳全抢了,夏侯尚面前怕是有些难看。 良禽择木而栖,既然刘备对自己将自己安置在西城偏僻之地,那孟达何不投效更器重自己的夏侯尚呢? 至于留在成都的家眷,包括他的儿子孟兴,孟达都没有太多的留恋,反正他在西城纳的小妾去年已为他生下一子,他孟达也不怕无后。何况来日功名利禄到手,何患没有好妻。 且说夏侯尚趁着徐晃吸引丁立这支汉军注意力的时候,走房陵东南的一条小路,穿过武当山,进入房陵境内。为了掩藏踪迹,夏侯尚令众士卒沿途巡视是否有汉军的巡哨士卒,一旦发现便格杀无论,严禁走脱一人。 就这样,除了那个往秭归逃命的什长外,其他几队巡哨士卒,包括前往江陵送信的信使,全被魏军斩尽杀绝。丁立对此毫不知情,仍旧在北面抵挡徐晃,张翼也是被蒙在鼓里。 夏侯尚带着四千士卒抵达房陵东面二十里处后,随即安营扎寨,并差人去西城太守孟达处,请他倒戈刘备。 紧接着,夏侯尚一面命士卒们砍伐附近树木,搭建云梯,一面带着千余士卒亲往房陵,企图招降张翼。 魏兵行走小路十余日,身体疲惫尚且不说,身上携带的干粮已然不多,若是能先把房陵拿下作为据点,那么就可以得到粮草的补充。然后在去北面夹击丁立和那千余汉军,便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西城的孟达和他书信往来已久,绝对不会负隅顽抗,上庸的申耽能降最好,不降也不用去管他。到时候万余魏兵南下秭归,便能断绝刘备退路。 且说这房陵太守张翼,乃犍为郡武阳县人,其祖父高祖父张皓曾任司空,曾祖父张纲曾任广陵郡太守,因此家族还算有些声望。刘备入主益州后,任命张翼为书佐。后张翼被举为孝廉,又担任过江阳县县长。刘备攻打汉中之时,张翼也随军征战,他的军事与政治能力让刘备颇为满意,因此刘备便将他调到房陵郡,接替邓辅成为新一任太守。 而房陵城池的规模并不如上庸,但却最邻近魏国。张翼深知房陵乃首当其冲的临敌之处,因此上任后,便开始着手加固房陵城墙。一年半以后,成果显着,前番张飞伐吴途径房陵时,也对张翼的功绩大为称赞。 只是近日,驻扎在房陵东面的裨将军丁立突然来报,说是在房陵东北的武当山脉境内发现了魏军的踪迹,而且统兵大将竟是右将军徐晃,这让张翼也是大为震惊。他立刻亲写一封书信,差人走荆山之路,前往江陵送到刘备手中。 为了以防万一,张翼还命数百郡兵在城外挖掘沟壑,加强防御。 第149章 张翼决死 这一日,张翼正在检查城内粮草情况的时候,忽有一队挖土的士卒慌慌张张地前来禀报:“府君,大事不好!约有千余魏兵出现在东门!” “什么?”张翼闻言,顿时大惊失色,急忙说道,“速速传令,四门紧闭!所有士卒到东门集合!” 而张翼自己也是全副披挂,登上东面城墙,果然看到一队魏军兵临城下。为首一将,骑着一匹高头白马,身穿华丽的明光铠,身旁有五十余名亲兵环绕簇拥,张翼第一眼看到此人,便觉得他的官职肯定不低。 “敢问足下可是房陵太守张翼?”来将见城墙上同样出现穿戴不俗之人,随即高声问道。 “正是!”张翼沉声喝道,“汝又是何人?” 来将则是自信地笑道:“我乃大魏征南大将军夏侯尚!” “夏侯尚!”张翼脸色一变,他知道此人乃是魏国名将,没想到除徐晃外,他也会领兵前来。 “张太守,我敬你祖上有人位居三公,今日特有一言相告!”夏侯尚先礼后兵,对着张翼拱手道,“汉朝气数已终,我大魏顺应天命,继承神器,更兼万民归心,早晚一统天下!刘备乃僭越之贼,无德之辈,焉有面目统率西蜀军民?太守何不开城归降,我主爱惜太守之才,必当重用!” 夏侯尚的话虽是诱人,但张翼却是冷笑一声:“夏侯尚,你既知我世食汉禄,安敢劝我降魏!” “曹操父子,欺凌汉室,杀害先帝!此等不赦国贼,必遭万世唾骂!我主圣上仁厚爱人,乃不世明君,岂是曹丕小儿可比!我宁为汉鬼,不为魏臣!” 被张翼这般痛骂,夏侯尚也收起了仅存的那一丝敬意,厉声高喝道:“张翼,我且告诉你!我军严令‘围而后降者不赦’!你今日若是不降,他日便唯死而已!” 夏侯尚说完,又对城墙上的汉军士卒喊道:“城上守军听着,张翼不知死活,汝等莫非也要愚忠于他,与这房陵共存亡乎?” 夏侯尚这一番话,倒是让张翼不由得心惊肉跳,纵然他自己宁死不降,可他如何保证城内这数百郡兵与他一条心呢? 心善一点的,自个开门投降,若是遇到手更狠的,效仿当年吕布的部将,把自己生擒甚至击杀,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啊…… 必须得想个办法提升一下士卒们的士气,尽量消除他们对魏军的恐惧。 张翼快速地思忖了一番后,随即哈哈大笑道:“夏侯尚,汝以为区区小计,焉能瞒得过圣上英明?我大汉援军,已往房陵而来!兵马到日,便叫汝死无葬身之地!” “虚张声势!焉能唬得住我?”夏侯尚也是不相信地冷笑一声,“我且告诉你,孟达与申耽皆已归顺我大魏,房陵已是孤城一座!” “孟达与申耽都投降了?”张翼心中一惊,也是有几分不信,“莫非他也在诓我?” 夏侯尚见张翼始终不肯投降,随即手指城墙大喝道:“三日之后,我定让汝人头落地!” 夏侯尚说完,便率领士卒返回营地。他去年便已打探清楚,这房陵城内的郡兵尚不足四百,哪里抵挡住四千魏兵。 张翼为人刚正不阿,且极为清廉,因此在房陵两年,口碑极好,军民爱戴。但由于他执法严厉,不讲私情,也得罪过不少人。如今魏军兵临房陵,城内一些曾受过张翼责罚的大户与士卒,也萌生反叛之心。 而张翼对此也心知肚明,这两日他亲自巡视城防,调集粮草与守城物资,激励士卒,并命士卒们收集城内粪水,熬成“金汁”,用来御敌。 到了晚上,张翼更是不敢入睡,镇守城墙,严守四门,生怕会有人暗中通敌。 张翼也不忘派信使前往上庸与西城二郡,向申耽与孟达求援,顺便核实他二人是否真的已经投降了魏军。 由于上庸离得较近,申耽先捎来书信,说是上庸士卒甚少,要招募一些人手,再来救援。 而西城距离房陵大约六百余里,张翼始终没等到孟达的回信,也不知是信使还在回来的路上,还是孟达真的已经叛变了。 事实上,孟达早就把张翼派往西城信使处斩了…… 至于裨将军丁立那里,张翼倒是没有差人告知房陵的情况,因为他并不清楚夏侯尚的具体兵力,以及是否已派兵夹击丁立。 若是已派兵,张翼也是无能为力。若是没有派兵,定是夏侯尚力不能及,那张翼何必让丁立徒增烦恼,他麾下只有千余士卒,回来增援也不是魏军的对手。何况徐晃那里还需丁立抵挡,否则两路魏军齐至,房陵更是守不住。 眼下,张翼只能靠自己了。但他已抱了必死的决心,誓与房陵共存亡! 三日后,魏军的云梯大量搭建完成后,便开始从四面攻打房陵。夏侯尚令魏将高迁从北门攻打,他则亲率一千士卒,在房陵东门督战。 此刻的房陵城内的郡兵,算上张翼临时招募的乡勇,只有五百余人。为了防止城中有人叛变打开城门,张翼又在四门各安排了三十余人,以至每面城墙上,只有不到百余人御敌。 好在张翼早先便准备了大量的滚木礌石、箭矢、金汁等守城物资,面对蜂拥而上的魏军,汉军士卒们奋起反抗,占据地利居高临下,痛击敌兵。 “诸位,圣上援军已在路上!魏贼此番必败无疑!我张翼深受国恩,必与诸位共同御敌!” 张翼亲自手提宝剑,在四面城墙来回激励士卒,指挥众人射杀填补沟壑的魏兵,并用火箭、金汁攻击企图架起云梯的敌人。 “想不到这张翼还有些本事!” 汉兵人员虽少,却能如此顽强,夏侯尚微微皱眉,随即右手一挥:“弓弩兵上前,给我乱箭射上城墙,看他能坚持多久!” 大量的弓弩兵靠近城墙,对着城上仰射箭矢。这房陵城墙大约只有三四丈高,箭矢极易飞跃而上,所幸张翼任职期间,用坌土将城垛堆高了四尺,因此众汉兵多了屏障,一时尚能抵挡。 两军对战了大约两个时辰,各是损折了许多士卒,不过张翼依旧死死地守住了房陵,没有让夏侯尚得逞。 然而,汉军的人数终究极为劣势,随着士卒们一一倒下,张翼便越发地捉襟见肘。一会儿南门无人指挥陷入慌乱,一会儿北门金汁用尽,那边西门魏军箭矢如雨,射死屯长,这边东门又有夏侯尚亲自逼近城墙,激励士卒大举来攻。 这房陵城内没有大将,数百郡兵和乡勇,都是没怎么上过战场的,一开始还能凭着血气与魏军抗衡,但终究敌不过魏军的老练和夏侯尚的经验。面对猛烈的强攻,汉军的士气越发低落,信心也越发动摇。 张翼唯有疲于奔命,来回于四面城墙之上,苦苦抵挡。 眼看东面城墙上不断有新增士卒,夏侯尚知道张翼多半是将守卫城门的士卒调了上去,如此倒是正中他的下怀。 “大木撞门!” 在夏侯尚的一声高喝中,二十余名强壮的魏兵怀抱着一根如碗口般粗壮的大木,踏过被填平的沟壑,冲向了房陵东门。 由于打造冲车耗费的时日较长,因此夏侯尚便索性寻找房陵附近的大树,用粗壮的树干作为撞门武器。而房陵郡纵横千里、山林四塞,找棵大树还不容易? 不过这对张翼来说,还不是最坏的消息…… 就在张翼在北门斩杀即将登城的魏兵之时,一名守卫东门的士卒突然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府君,大事不好!都伯马九勾结大户李千,企图打开东门!” “该死!”张翼气得大骂一声,急忙带着二十余名士卒飞奔下城墙,前往东门。 这马九去年年底曾因为酗酒,被张翼当众处于鞭笞之刑。这李千的儿子也曾在集市中与人争执,出手伤人,被张翼判处剃发服役。他二人对张翼早有怨恨,于是便趁着汉军支撑不住之际,突然发难。 到了东门那里,只见马九正带着六七个心腹士卒并五六十名李府的家仆,围攻最后几个死守东门的汉兵。张翼见情况危急,当即大吼一声,手舞佩剑杀进人群,死死地屹立在东门前面。 “马九!你竟敢造反!我誓杀汝!”看到马九持刀躲在几个士卒后面,张翼暴怒地大骂道。 “哼!我往日操练士卒何等辛苦,不见你有一句嘉奖!难得喝一次酒,就被你一顿毒打!”回忆往事,马九仍是心中恼恨,啐道,“我何必为你这种人卖命!” 未等张翼回击,背后城门突然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沉重撞击之音,却让张翼不禁绝望了。 “砰!砰!砰!” 不好!魏军要强行破门了! 虽然房陵的每扇城门都被张翼增添了两道门栓,但若是没有士卒去抵门,多少门栓也禁不住魏军反复的撞击。 可前面还有这么多叛徒,张翼如何能抽身回去抵住城门。 何况,四面城墙上没有自己的指挥,不知道又是怎样的光景…… 想到这里,张翼顿时不甘地闭上了双眼…… 事已至此,房陵是守不住了…… “张翼,你大势已去,何不将人头送与我!也好让我立个功劳!”马九则是落井下石地嘲弄张翼。要是夏侯尚得知自己斩了张翼投降,金银钱粮就不用说了,没准还能捞将军当当。 “狗贼,我与你拼了!”张翼愤怒地咆哮了起来。 房陵城破,自己也断无生路,但他无论如何都要拉上这个叛徒做垫背! 第150章 力斩夏侯 可就在张翼举起宝剑,准备殊死一搏的时候,东面城墙之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无比激动的呐喊。 “府君,援军来了!我们的援军来了!” “什么?” 张翼难以置信地呆在原地。他口中的援军一直是他激励士卒的谎话,他压根没指望会有汉军前来支援房陵。 自己当真命不该绝? 而房陵东门外,夏侯尚望着东面滚滚的尘烟,同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全身难以克制地颤抖了起来。 “不,不可能!为何会有蜀军从东面杀到!” 房陵东面,一队身穿红色军服的士卒冲杀而来,正是汉军无误! 伴随着响彻天地的喊杀声,一千白毦兵奋勇当先,如猛虎出闸一般,扑向魏军。关索麾下的数百弓箭兵在军侯葛宪的指挥下紧随其后,虽是第一次上阵杀敌,但在白毦兵高昂斗志的感染下,哪怕是新兵也会热血沸腾。 面对突如其来的汉军,夏侯尚虽然无比震惊,但也还是临危不乱,急忙高喝道:“令弓弩兵速速回阵,射杀蜀军!” “征南将军有令:弓弩回射蜀军!” 一声又一声的军令在魏军后方响起,尚在对着城墙射击的弓弩兵火速前队转后队,往东集合。曹魏的军队到底是训练有素,不消片刻便列阵完毕,对着冲在最前面的白毦军开始射击。 由于魏军列阵终究需要时间,此刻白毦军距离这些弓弩兵已不足百步,别部司马熊哲看得真真切切,立刻高喝一声:“止步,举盾墙!” “止步,举盾墙!” 军侯,屯长,都伯,什长,伍长,军令一层层传递下去。为首的五十白毦兵在快速奔跑了十步之后,竟能整整齐齐地一同停下,队形几乎没有混乱。 “咚!” 五十声圆盾击地的闷响一同响起,白毦兵们熟练地将身子蹲下,以盾护身。第二排的五十名白毦兵紧跟着将盾垒上,第三排的士卒则斜着高举圆盾,剩下的刀盾兵一起护住头顶。 一千面圆盾在白毦军的手中,片刻之间竟凝聚成一面可以全方位抵挡箭矢的盾墙。无论是平射的弩箭与抛射的弓箭都被牢牢地抵挡在外面,无法伤到白毦军一人。 “这是什么军队?竟能训练得这般精良!” 这些士卒在盔甲上披着白毛已是十分奇怪,但夏侯尚更对他们有序的纪律和精妙的配合大感震惊,在他的印象中,刘备麾下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军队。 一瞬间,夏侯尚竟情不自禁地联想到曹魏的虎豹骑…… “这便是白毦军的实力吗……”不远处的关索看到眼前这样一面严实的盾墙后,心中的热血也完全被点燃了。 “谢金,放箭!” 伴随着一声咆哮,关索终于带着谢金等弓骑兵从东北方加入战场,骏马疾驰,转眼便冲杀到魏军阵前! 趁着夏侯尚麾下的弓弩兵将注意力集中在白毦兵的时候,戴着面具的关索身先士卒,三石神臂弓射出一支支羽箭,呼啸而来。谢金等两百余名弓骑兵也一起抛射箭矢,魏军阵中转眼便是惨呼连连。 “葛宪,熊哲!攻击!” 仅仅如此,关索仍不满足。军侯葛宪立刻率令数百弓箭兵抛射箭矢,而熊哲等一千白毦兵趁着魏军弓弩兵陷入混乱之际,也接二连三地掷出手戟。 在不计其数的箭矢和飞戟面前,不仅仅是那些弓弩兵,就连夏侯尚身边的士卒也是非死即伤。东面城墙上的汉军士卒见援军们这般英勇,也是士气大振,开始奋起反扑。滚木礌石配着雕翎箭倾盆而下,攻打东门的魏军两面受敌,瞬间乱作一团,死伤大半。 “速往北门而去!让南门与西门的士卒速来救援!” 夏侯尚见形势紧急,立刻带着五十余名亲兵,逃往北门,只要集合剩余的魏军,不求反败为胜,他自己至少可以平安撤离。 但关索岂会让夏侯尚就这么轻易逃脱,他此战的首要目标,就是击杀魏国的征南大将军。 “熊哲,进城支援!谢金,葛宪,速来助我!” 关索狂啸一声后,猛地一踢马腹,如旋风一般扑向了夏侯尚。 关索来势汹汹,胯下坐骑风驰电掣,比夏侯尚的白马更胜一筹。夏侯尚的亲兵们见此情景,立刻举起环首刀,毫无畏惧地冲杀过来。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要保护自己的主将,哪怕是死于马蹄之下,也要和这个骇人的鬼面将军拼个玉石俱焚。 然而,谢金等弓骑兵紧随关索身后,一支支箭矢接踵而来,冲在最前面的一批亲兵,瞬间插满箭矢,倒地身亡。 不过这些亲兵的忠诚度还真不是假的,面对夺命的箭雨仍旧毫无畏惧,只要能一刀砍中关索的坐骑,夏侯尚的危机便能得到解除。 眼看着自己与剩余的亲兵越来越近,关索左手猛地一拉缰绳:“奔云,跳!” 伴随着一声洪亮长鸣,宝马奔云高高跃起,径直飞跃过二十余名亲兵的头顶,稳稳地落在地上,继续向前冲刺。 “什么?” 这伙亲兵尚未从绝世良驹中回过神来,谢金与葛宪已率兵赶到。乱箭齐发之下,夏侯尚麾下的所有亲兵,全部射得如刺猬一般,不留一人生还。 夏侯尚在马上纵马逃命,在听到身后不断地传来惨呼,他也忍不住转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一员齿面獠牙的白马将军,宛如恶鬼一般,死死地追击在身后! “可恨!”夏侯尚见此人左手拿着一把角弓,知道不能一味逃命。他连忙从马上鞬袋中取出自己的二石角弓,并从另一侧的箭箙中抽出一支雕翎箭,打算瞄准关索。 “嗖!” 弓弦声响,关索的三石神臂弓已抢先夏侯尚一步,三尺羽箭宛如流星一般射出。 关索对这把三石弓的射程和自己过人的臂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然而夏侯尚也是曹魏名将,骑术了得,面对疾驰而来的箭矢,他双腿用力夹紧马腹,急忙将身子往右边一仰,堪堪躲了这瞄准后心的一箭。 只是,关索早有后手,他这一箭虽然没有射中夏侯尚,却成功射中了夏侯尚胯下白马的后脑。只听得一声悲鸣,那匹骏马向前一扑,将夏侯尚整个人掀翻在地,一连滚了好几个圈子。 亏得夏侯尚的明光铠质量不错,不然这一跤少不了要让他断好几根骨头。 眼看自己离夏侯尚越来越近,关索电光般地从鸟翅环上取下手戟,对着夏侯尚一击掷出。 只是,手戟虽然成功命中了夏侯尚的左胸心房位置,但夏侯尚却在踉跄了几步之后,继续转身奔逃,似乎一点伤也没有。 “咦?”关索大感惊奇,手戟明明已经刺穿了夏侯尚的明光铠,为何没能将他击杀,按常理来说不应该啊。 难道有什么坚固的东西? “保护将军!” 就在这时,北门的魏将高迁得知汉军杀到,连忙带兵赶来救援夏侯尚,为首的一队弓弩兵已将目标对准了关索,只等关索进入射程。 可关索已经拼到这个份上了,岂有后退之理,夏侯尚的命正攥在他手里呢。 “上吧!奔云!”关索咆哮一声,熟练地将神臂弓收回到鞬袋中,右手从得胜钩上取下赤血大刀,直冲夏侯尚而去。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他夏侯尚的命,关索要定了! 高迁见关索丝毫没有放弃夏侯尚的意思,连忙张弓搭箭,对准了关索。 “放箭!” 伴随着高迁的一声令下,先后赶到的弓弩兵们,对着关索乱箭齐发。 兵器全无的夏侯尚听到身后马蹄声渐渐临近,不敢回头,唯有没命地仓皇逃窜,渴望苍天保佑,奇迹降临。 面对从左前方射来的大量箭矢,关索临危不乱,左脚从马镫中抽出,只靠右脚踩住马镫,整个身躯直接侧趴在奔云右侧,左手紧紧地抓住缰绳,右手则倒拖赤血刀而行,以此来保证自己不会从马上摔下。 在得到诸葛亮亲自改良的马镫后,关索便自个尝试过这种骑术,虽然有些冒险,但危机时刻或许能派上用处。 破空之声不断响起,一支支箭矢从自己的身旁掠过,关索此刻早已把自身安危置之度外,因为夏侯尚已经就在自己的眼前了。 “去死吧” 关索大喝一声,右脚一蹬,左手一拉,重新坐回到马鞍之上,同时奋力刺出了右手的赤血大刀! “呃啊!” 只听得一声惨呼,赤血大刀准确无误地刺中了夏侯尚的后心,并从前胸穿出。 鲜血喷涌而出,夏侯尚不甘又痛苦地望着高迁等一众魏兵,浑身抽搐了一阵后,身子便无力地瘫软下来…… 出师未捷身先死,从军二十余年的曹魏名将夏侯尚今日命丧关索之手。这等结局,莫说夏侯尚本人,就是曹丕也绝对不会料想到。 第151章 恫吓之策 看着赤血刀锋上的这具死尸,关索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成功击杀了魏国的征南大将军夏侯尚。 自黄忠力斩夏侯渊,关羽生擒于禁,这是魏国第三位折在季汉手里的高级将领。 这不仅仅是对即将到来的南征大军,对曹丕乃至整个魏国的士气都将会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真是不虚此行啊! 眼下魏兵就在附近,关索实在没时间来割夏侯尚的首级,可他却不打算就这样放弃夏侯尚的尸首,只见他双手猛地发力,竟将夏侯尚的尸体高高挑起,然后放到奔云背上。 既然不能带走头颅,那就把整个尸体一并夺走! “呜!” 可就在这时,关索却猛然感到身体不断地传来剧痛。 魏将高迁与一众魏兵,见关索在箭雨之中还能一刀刺死夏侯尚,顿时又惊又怒。一些有血性的魏兵更是羞愧难当,对着关索弓弩齐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死三军主帅,还想全身而退,莫非以为魏兵都是摆设吗? 亏得奔云始终未曾停下,帮关索躲开了不少箭矢。但关索的左臂和后背还是中了三箭,他咬紧牙关,强忍疼痛,右手用力拉动缰绳,让奔云往右转了个大弯,往房陵东门而去。 奔云仿佛知道关索受伤一般,全力迈开蹄子,死命冲刺,转眼便将那伙魏兵甩在身后,任凭箭矢如雨,也射不中他。 “掩护关将军!” 这个时候,谢金与一众弓骑兵当先赶到,看到关索身上带箭,赶忙对着从后追来的魏军抛射箭矢。看到敌军的脚步稍有延缓,关索立刻对众人说道:“速回房陵!” 杀死夏侯尚是一时侥幸,魏军数量毕竟占优,何况还不知道房陵城内情况如何,绝不能贸然与魏军交战。 谢金与葛宪听从关索的指令,率领士卒火速从东门退入房陵,然后立刻关上城门。高迁与一众魏兵追赶不及,只能恼恨地看着夏侯尚的尸首被带入城中。 此前,熊哲与一千白毦兵,配合城墙上的汉军,将攻打东门的魏军斩杀了八九成,待到白毦军进了城后,又将一些已经登上城楼的魏兵尽皆斩杀。至于那个叛徒马九,也被张翼亲手活捉。 西门与南门的魏军再次登城受阻,又得到夏侯尚援助的军令,因此无心恋战,转眼便放弃进攻,往东门而去。至于一些逃得慢的,尽皆被汉军射死在城墙之下。 经历了一番苦战,汉军终于守住了房陵。 高迁在东门收拢士卒,快速清点了一遍。今日这一战,四千士卒折损过半,更兼主帅夏侯尚被关索斩杀,连尸首都没能抢回来,简直是耻辱至极。 惨败的阴影,主将阵亡的大罪笼罩在整个魏军之中,人人面面相觑,心中惶恐不安。就在高迁也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城墙上突然传来了一声高喝。 “高迁将军听着!夏侯尚乃曹丕少年故友,交情深厚,如今又是魏贼之征南将军。他这一死,你如何回去向曹丕交差!” 脱下面具的关索对着城下不远处的魏兵继续喊话:“那曹丕乃心胸狭隘之辈,老将于禁多年来立下多少战功,还不是被曹丕羞辱逼死!高将军自认功劳比得过于禁乎?” 听到关索提起于禁之事,高迁不由得心中一凛,虽是于禁有投降之耻,但被活活羞辱致死,也未免太过凄凉,曹丕倒还真做的出来。 “汝等魏兵,有一个算一个!曹丕定要将夏侯尚之死怪罪到汝等头上!” 关索这一番话,把那两千不到的魏兵唬得心惊肉跳。虽说夏侯尚之死,罪过最大的是那群保卫不力的亲兵。可那些亲兵已全数战死,曹丕要是想找出气筒,最容易下手的,便是这些士卒了。 谁叫他们身份低贱,又无靠山。就算不会被问斩,也少不了罚俸奖级,甚至可能会发配为奴。 眼看众士卒面色沉重,惶恐不安,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高迁连忙喝道:“休听他胡说!速速回营!” 片刻之后,高迁便带着这伙魏兵狼狈地逃往大营,城墙上的关索则是缓缓地舒了口气。 “这么快就回营了,看来我的话还是起效果了!” “只要他们心生恐惧,我便能另寻良机……呜!”关索还在思索退敌之策,背上的疼痛又让他面庞一阵抽搐。 “将军,还是速请医匠治疗吧!”站在他身后的谢金连忙不安地说道。 “没事,皮肉伤罢了!”关索强颜一笑。 左臂的那两箭自然不碍事,背上的那一箭也幸运地射在了他的肩胛骨上,并未命中要害,因此只是有些疼痛,关索稍微忍忍,还是受得住的。 毕竟房陵刚刚从魏军手下逃过一劫,还有许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处理。 就在这时,房陵太守张翼一路小跑至关索面前,感激地拱手道:“翼多谢关将军前来救援!若非将军及时赶到,非但我今日命丧于此,房陵亦不能保也!” “此皆国家之事,府君不必如此客气!”关索因为箭伤,不便还礼,只是礼貌地微笑道,“夏侯尚突袭房陵,府君以数百之众抵御魏贼,宁死不降!这等忠贞,关索深感敬佩!” 天幸张翼对刘备极为忠诚,要是换个贪生怕死的,魏军一到便献城投降,那关索也是无力回天,夏侯尚便能逐一吞并东三郡。 “关将军立斩敌军主帅,夺尸而还,真乃天神也!”张翼望着不远处夏侯尚的尸首,发自内心地惊叹道,“将军少年英雄,无愧令尊之名!” 提起夏侯尚的尸首,关索心中一动,连忙俯下身子,将手深入夏侯尚的明光铠中。在反复摸了一遍后,关索沾满鲜血的右手忽然从里面掏出一物。 金色的方印,上面还系着紫色的绶带,看到这个东西后,关索的脸上也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难怪刚刚自己的手戟北有击杀夏侯尚,原来是此物护住了他左胸。 “将军,这莫非是夏侯尚的印绶?”张翼也认出此物,连忙惊讶地说道。 关索再三确认过这枚印绶,也向张翼展示道:“府君请看!上面还写着‘征南将军’四个大字!” 印绶的颜色代表着官职的高地,而金印紫绶可是朝中地位极高的官员才配拥有的。能夺得这样一件意义不菲的战利品,关索也觉得倍感荣耀。 第152章 应对自如 此刻关索身上还带着箭矢,张翼便将关索请到自家府邸,并让军中医匠前来为关索疗伤,而谢金与熊哲等人便负责清理城内的尸体,先统一搬到城外再说,来日再进行掩埋。 至于魏军撤退时遗留下来的兵器,这些自然要统统搬进城中,并将较为完好的,充入府库,以作军用。 算上跟着关索一起来房陵的两百余名划船桨手,此刻房陵城内差不多有两千士卒,暂时坚守城池是没问题的。 由于城中事情太多,马九这个叛徒,关索便提议先将他押入大牢,严加看管。反正早死晚死没啥区别,不必如此心急。这种叛徒,唯有杀鸡儆猴方有威慑力。 那个勾结马九的大户李千,张翼也下令先将李千与李府的一众男丁全部收押,并派人封锁李府,严禁任何人进出。 至于马九和李千的家眷该如何处置,张翼还是写了一封书信,交给江陵的刘备。夷三族这种事,他一个太守还是不要随便决定的好。 待到诸多事情处理完毕后,包扎完伤口的关索又与张翼在他家府邸的正厅商议军机,别部司马熊哲,军侯谢金与葛宪也一同参与。 “夏侯尚虽死,但魏将高迁仍率领残部。”张翼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我料其虽不敢再攻房陵,但若是北上去与徐晃夹击丁立将军,则形势危矣!” 关索同样点头道:“府君之言甚是,不过适才我已用夏侯尚之死对高迁恐吓,我观其神色,定是畏惧曹丕降罪!” 张翼不由心中一喜:“若高迁畏罪来降,倒是对我军有利!” “话虽如此,但那高迁前番有北迁汉水居民之功,其家眷又在魏国,断无投降可能!”关索却是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那关将军之意……”张翼心中好奇,不知道关索会有怎样的对策。 关索徐徐向张翼分析道:“被我今日这般恐吓,那高迁多半会急着立功赎罪!眼下唯有去接应徐晃,再夺房陵等郡,方能宽慰曹丕之心!” “更兼魏军胆气已丧,岂敢在房陵久留?”关索不断地揣摩高迁的心思,语气也更为坚定,“我料那高迁今夜便会弃寨而去!” “关将军之言有理!”张翼也是拍案叫好,“我军只要趁势劫寨,便能一举破敌!” 关索则正色目视堂下熊哲、谢金、葛宪三人,高声道:“传令下去,所有士卒立刻进城休息!今夜戌时造饭,亥时出兵,不得有误!” 关索带来的一众士卒,连日来在山林里赶路,未曾得到充足的休息。今日一番激战下来,众人更是筋疲力尽,好多人到达校场之后,连衣甲都懒得脱了,直接瘫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倒头便睡。不消片刻,校场上便鼾声震天。 张翼这几日担忧城内出现叛乱,未敢合眼,此刻终于能够如愿到后堂休息。关索因为受伤流血较多,此刻也觉得有些体虚,便在客房沉沉入睡。 除少量巡视城墙的士卒外,整个房陵都在养精蓄锐,为接下来的激战做准备。 可是到了傍晚,又有一封书信,将关索从难得的睡梦中惊醒过来。 “关将军,西城太守孟达起兵反叛,攻打上庸!”张翼拿着申耽送来书信前来找关索,“上庸太守申将军派人前来求援!” “该死,这孟达果然降魏了!”关索顿时气得从榻上一跃而起,“这个杀千刀的反复小人!” 在读完张翼递来的书信后,关索忍不住感叹道:“天幸申耽尽忠职守!否则二郡皆反,房陵更是危急!” 若是申耽与孟达联合六千兵力围攻房陵,那边丁立再被徐晃和高迁夹击剿灭,那房陵和关索等人的下场,便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关索也不由得心中发毛,对孟达也更加地深恶痛绝。 直到亲身经历,关索方才知道叛徒这种东西,有多可恨。 “将军,是否要立刻出兵增援上庸?”张翼连忙问道。经过今日这一仗,他对关索的武勇和智谋心悦诚服,因此先征求关索的意见。 关索则思忖了片刻,摇头道:“孟达麾下尚有士卒四千余人,纵是将其击败,我军亦免不了伤亡!” “若是让孟达逃回西城,据城固守,则难擒此贼!” “那依将军之见,如之奈何?”张翼也感到十分棘手,难以想出轻松击败孟达的方法。 关索再次拿出申耽寄来的书信,不禁注意到,申耽信中注明,孟达是今日辰时方才到达上庸。 从上庸到房陵,如果是快马加鞭,大概需要五个时辰,申耽的信使到达的时间,差不多与此吻合。 关索想来,或许孟达尚不知魏军攻城失败,夏侯尚已被自己斩杀的事情。 思索对策的关索,无意间瞥到了案前的那颗“征南将军”的紫绶金印…… 印绶不仅是身份的象征,也是书信之间身份的证明。行军打仗的将军在与友军通信时需要证明书信出自本人之手,因此需要将印绶携带在身边。 可夏侯尚的印绶现在已经落到了关索的手里…… “府君,我有对策了!”关索灵机一动,忍不住兴奋地笑道,“就是需要府君受些委屈!” “只要能击破魏军,保住三郡!纵是粉身碎骨,我亦在所不惜!”张翼斩钉截铁地说道。 关索狡黠地一笑,将自己的计策详细地说与张翼,张翼也未有任何犹豫,反而连连称赞。 然后,关索就请张翼按照自己的意思,写上了一封书信。 术业有专攻,张翼当过刘备的书佐,在文书信件这一方面,比关索这个武将还是强上不少。 再反复核对书信无误后,关索立刻对着门外的家仆说道:“速传军侯谢金!”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谢金便从校场来到张翼府邸。得知关索传他,谢金知道肯定是有要事,也不管睡没睡醒,立刻骑着马赶了过来。 在将任务仔细地交代给谢金后,关索也将书信递给了他,并叮嘱道:“你立刻启程前往上庸!我教给你的言语,切莫忘记!” “此行千万小心,绝对不能露出破绽!你若能成功,对大汉而言便是大功一件!” “将军放心,小人定不辱使命!”谢金郑重地接过了书信,他知道关索将这个极其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是绝对的信任。 待谢金离去后,张翼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对关索说道:“将军,丁立将军独自应付徐晃,只怕仍是凶险!” “武当山路多险,丁将军据险固守,可保一时无虞!”关索胸有成竹地说道,“待我处理完高迁与孟达后,便去相助!” “我亦会见机行事,绝不让丁将军孤军奋战!”魏国毕竟是魏国有名的五子良将,而丁立只是个默默无闻的裨将军,关索始终对他有些不放心。 看到关索对诸多战事梳理地井井有条,毫无慌乱,张翼不禁心中感叹,真没想到一个刚满二十的少年居然这般了得,真是大汉之福。 第153章 夜袭魏营 房陵东面二十里的魏军大营,只回来不到一半士卒,让整个营内都显得格外冷清。不少士卒都在今日的攻城战中负伤,眼下正垂头丧气地接受简单的治疗。其余之人都是愁容满面地待在帐中,对自己的未来深感忧虑。 而高迁则在自己的营帐中,思索关索今日说过的那一番话,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有几分道理。乍听之下,几乎让高迁有了投降的念头。 然而高迁一年前奉命将汉水以南,襄阳至编县一带的居民大量北迁。由于高迁成功迁走了近千家百姓,因此他也被曹丕加封为荡寇将军。 如今高迁身为一名杂号将军,虽然不是地位显赫,但也算小有名气,高迁自认在魏国待遇不差。 何况他的家眷皆在洛阳,如果真的弃魏投汉,怕不是要把家人全都置于死地。 只是这次死的毕竟是征南将军夏侯尚,不仅仅是他的主帅,更是魏主曹丕少年好友,于公于私都少有可比者。 这让高迁如何不担心…… 可如果不投降汉军,那高迁就必须想办法将功赎罪,以求曹丕从轻发落。 原先镇守房陵的大汉裨将军丁立,此刻正在房陵东北方的武当山中拒险阻击徐晃,自己何不领兵前去夹击汉军? 如果能与徐晃一同攻破房陵,那也是一件功劳。 徐晃官居右将军,更是曹操的爱将,资历极高,倘若他能出面为自己美言几句,那么曹丕或许能免去自己的罪过。 想到这里,高迁心中立马燃起了希望。 至于先前斩杀夏侯尚的那个鬼面将军,高迁看他已中了三箭,短时间内怕是难以出城再战,而且眼下魏军士气低落,不如早早离开此地,与徐晃汇合。 亥时用饭,子时启程。高迁下达了这条军令后,众士卒也巴不得早点去投奔徐晃,白天抓紧休息,等晚上时辰一到,便开始准备撤退。 高迁又让斥候去监视房陵城,注意汉军的动向,保证自己能安全撤退。 只是,房陵城附近林地虽多,但却没有可以直接俯视城池的高山,斥候又不能过于暴露在林外,因此只能躲在林中,视野也变得极差。 等到了夜间亥时,房陵城下几乎是漆黑一片,关索又故意从房陵西门而出,然后往东迂回到魏军营寨附近,没有被魏军斥候发现。 在探查到魏兵正在营中依次分发干粮后,汉军便加快脚步,人衔枚马摘铃,小心谨慎地摸到了魏军的寨前。 在看到寨中的魏军果然在抓紧收拾营帐,搬运物资,关索不由得心中一喜,看来自己来的正是时候。 如果魏兵皆躲在帐中,那么箭矢会被营帐挡在外面,威力大减。可如今魏兵已将大量的营帐收起,整个营寨内几乎是空空荡荡,魏兵毫无掩体可言。 机会如此难得,关索立刻吐掉了嘴中的木棍,转头轻喝道:“放箭!” 从关索开始,一声声轻喝不断在阵中响起,关索麾下的那数百弓兵,分散在寨外,立刻对着魏军营寨内抛射箭矢。 由于关索所带的士卒不多,因此他并没有让全军大声呐喊。他不能太小看魏军,喊杀声的洪亮程度,有时候可以推断出敌军的人数。 因此,许多不明就里的魏兵尚在忙着手中的活,身上便被箭矢命中,惨呼着倒在地上。 “蜀军袭营!蜀军袭营!”最先反应过来的一个魏兵立刻惊呼着奔逃起来。寨中很快便陷入了一片混乱。 “该死,蜀军竟这般狡猾!”正在寨中巡视众士卒情况的高迁听到西门那里遭到蜀军攻击,也是又惊又怒。他本想率军出击,但不知道汉军虚实,如何敢轻易冒险。 “快用盾牌掩护!速速撤出营寨!” 魏军之中的刀盾兵立刻赶到外围抵御箭矢,掩护大部队往东门撤出。但一些物资只能遗弃在寨中,顾不得带走,还有不少行动不便的伤兵,未能及时撤退,被射死在寨中。 由于关索身边的兵力处于劣势,加上他白日负伤,连射箭都有些勉强,眼下只能在阵中指挥,因此他并没有率兵贸然追击,只是远远的跟在后面,始终与魏兵保持一段距离。 高迁率兵东行,又过了二十余里,忽地走进一片树林。房陵之地本就林木众多,高迁这几日也见了许多,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只顾摆脱身后的汉军。 然而,未行数里,两旁的树林里突然传出一声暴喝。 “杀!!!” 张翼深知房陵地形,知道这片树林是魏军撤退的必经之路。因此关索让熊哲与一千白毦兵与自己兵分两路,先到这里埋伏。 眼下魏军经过,熊哲便立刻带着白毦兵从南北两面的树丛中杀出。而这些夷民壮汉的嗓门似乎都比普通人大上一些,在这黑夜之中,更让魏军胆战心惊。 魏军这一停顿,身后喊杀声渐进。关索率领众弓兵们从西面杀到,对着魏军乱箭齐发。 “快往东撤!”高迁见唯有东面没有伏兵,立刻猛踢马腹,企图第一时间逃离这个伏击圈。 可由于太过心急,高迁竟然忘记自己是魏军里唯一几个骑马的,比这些步卒高出许多。白毦兵冲到魏军阵前,接着微弱的月色,立刻将背上的手戟掷向了骑马之人。 片刻功夫,高迁躲闪不及,身上被十余支手戟刺入,顿时倒栽下马,气绝身亡。 高迁既死,汉军立刻三面掩杀上去。残余的魏军在屡败之下,再无斗志,很快便开始溃不成军。 白毦兵如虎入羊群,刀劈矛刺,或盾牌撞击,或用脚猛踢,杀得魏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熊哲更是在乱军之中,杀死高迁身边的亲兵,一刀割了高迁的首级。 在汉军的猛攻之下,逃不掉的魏兵不是做了刀下之鬼,便是跪地投降,只有不到五百人冲出重围,往东面逃窜而去。 “众骑卒,分散追击!但有不降者,格杀勿论!”但关索连这些人都不打算放过,在他的指挥下,两边余名弓骑兵奋起直追。 这些魏兵随身的干粮肯定不多,如何能走出东山郡这片谷地,少不了要去大小村落掠夺,关索可不想他们四处为祸。 “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步兵如何跑得过骑兵?在接连不断的箭矢面前,一个个逃命的魏兵倒地毙命,剩余的自知无法逃脱,只有跪地求饶。 当然关索也遵守诺言,只要投降便一个不杀。 东三郡这片地方人口本就不多,正好让这些魏兵干点苦力活。只要严格管理武库和粮仓,这些魏兵就算想造反也无能为力.而且关索更不担心他们逃跑,这么一个山谷环绕之地,好似天然牢笼,只要把守住各个要道,魏兵还能插上翅膀飞走不成? 今夜这一战,汉军又击杀魏兵千余人,俘虏七百余人,更兼击杀魏军将领高迁,可谓是大获全胜。 就在关索欣喜击败魏军之际,东面忽有一骑飞奔而来,关索上前盘问,竟是裨将军丁立有败报送来。 原来,徐晃这一路魏军虽是为了吸引汉军的注意力,但也没有完全消极怠工。趁着魏军士气正盛,徐晃率领士卒一路猛攻汉军。丁立在前几个险要处抵挡不住,便率兵退守到杀牛岩附近,把守要道,多备弓弩,抵御魏军。 而徐晃在第一次强攻没有得手后,便连着几日按兵不动。丁立以为徐晃兵势已衰,便放松了警惕,岂料徐晃趁夜突袭,一举攻入杀牛岩,大败汉军。丁立自知不敌,火速带着众士卒退守到西面的石转山。 这石转山之名,是房陵一带的百姓所取,来源于《诗经》中的一句“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只因这山路虽然宽阔,却也极为陡峭,就连棱角分明的石块都能从上面顺利地滚下山坡,由此得名。 当年陈式驻守东三郡时,便从当地百姓处得知这石转山是个易守难攻之地。在丁立奉命前往房陵时,陈式也特意交代过他。因此丁立前去抵御徐晃时,便先在此留守了百名士卒,等到他率败兵返回之际,这百名士卒便立刻用麻绳快速接应丁立一行人登上石转山。 这石转山两侧皆是峭壁山岩,人是断然过不去的,唯有一条山路可通房陵。因此这石转山也可谓是房陵郡最后的屏障,只要攀越此山,便是一马平川,再无险峰。丁立岂敢大意,率领剩余士卒严阵以待,继续阻击魏军。 而徐晃面对如此陡峭的山路,一时间也是无法攀越,只有另想对策。 听完这些军情后,关索忍不住心中感慨:“《三国志》中记载徐晃善于示弱,然后伺机破敌,当真名不虚传!” “听说这丁立,乃是刘备当年在新野时招募的士卒,多年来靠着战功一步步升为裨将军。虽是偶有差错,但总体还是值得信赖。” 而且得知丁立麾下的千余士卒已阵亡了近四成,但他仍旧坚守岗位,抵御徐晃,足以证明其对刘备的忠心。 不过既是汉军损折甚多,关索便不敢大意,他立刻叫来了军侯葛宪,令他率本部所有的弓箭兵,前去石转山支援丁立。 “你将这两颗首级交给丁将军。”关索命人火速从房陵取来了夏侯尚的首级,连同高迁的首级一同交给葛宪,“徐晃一旦见了,必不敢轻易进兵!” “但你须告知丁将军,高迁的首级任他处置,但夏侯尚的首级绝不可交还给徐晃!圣上得到此物,必有用处。”关索依旧正色叮嘱道。 来日魏军进犯南郡,如果看到他们的征南大将军首级被人悬挂在汉军营前,心里是何等滋味? “小人明白!”葛宪是个话不多的老实人,对关索的命令牢记于心。事实上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这个年少有为的小将军,佩服之至。 “切记,徐晃乃曹魏名将,身经百战!须让丁将军万万大意不得,众士卒一定要轮番巡哨,以防魏军另走他路!” 关索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后,终于说出了一句让葛宪倍感安心的话:“我不日便会亲来增援!” 在葛宪与那数百弓箭兵启程往北而去后,关索便与白毦兵将一众降卒押回房陵,开始与张翼按计行事,等待另一条大鱼上钩。 第154章 计擒孟达 且说孟达叛变后,亲自领兵四千在上庸城外驻扎,申耽则死守城池,不敢出城交战,是夜两边相安无事。 到了第二日一早,孟达正想派人去房陵探听军情,忽有一名“魏兵”送来夏侯尚的书信,孟达遂命请进相见。 少时,乔装成魏兵的谢金大步走进营帐,恭敬地行礼道:“小人见过孟府君!” 虽是一名降将,但面对一个普通士卒,孟达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恭敬,只见他正襟危坐在案几前,高声问道:“征南大将军是否已攻克房陵?” “房陵太守张翼负隅顽抗,死战不降!小人奉征南大将军之命,请孟府君领兵两千,并携带粮草,前往房陵支援!” 谢金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卷白帛:“现有书信一封,请孟府君过目!” 孟达接过夏侯尚的书信后,见书信中的内容与此人所说大致相符,而且言辞比起往日也更为客气,孟达读起来自然倍感舒服。 只是此封书信的字迹,倒是与夏侯尚往日写给自己的那些有些不同。 “此信不是征南大将军亲笔所写吧……”孟达忍不住说道。 “征南大将军在攻城时不慎被蜀兵射中右腕,此信多半是由军中书佐代笔!”谢金的回答并没有一丝犹豫,心思缜密的关索早就料到这一出,提前让谢金做好应对言辞。 而孟达也确实对这个理由能够接受,何况“征南将军”的印绶清清楚楚,与往日无异,孟达便不再有所疑虑。 何况孟达也知道张翼自上任后就一直在加强房陵城防,夏侯尚一时攻不下来,倒也情有可原。 “劳烦转告征南大将军,我今日便启程前往房陵!”孟达随即点头道。 “多谢府君!”任务顺利完成,谢金心中也是一喜,再辞别孟达后,立刻返回关索那里复命。 待谢金走后,营中都督郤揖方才忍不住问道:“将军,我等去还是不去?” “去,为何不去?”孟达得意地笑道,“夏侯尚既是攻不下房陵,我若能在徐晃到达前助其打破城池,便是大功一件!” “何况申耽坚守上庸不出,我留此已毫无意义!” “将军高见!”郤揖心悦诚服地赞叹后,却也有一丝担忧,“只是将军将半数兵马调走,申耽是否会趁虚来攻?” 孟达则是满脸的不屑:“申耽绝无此等谋略,他只会龟缩城内,连城门都不会轻易打开!” 功劳既在眼前,孟达也不耽搁,随即亲率郤揖与两千士卒,并携带大半粮草前往房陵。至于留在上庸的剩余兵马,孟达便将他们尽数交给自己的外甥邓贤,并告诫他千万不要大意。 第二日一早,孟达这队人马便临近房陵。只是离城尚有二十余里,便有斥候来报,说是房陵城上已尽数换上魏军旗帜。 “噢?莫非夏侯尚已攻下房陵?”孟达微微一愣,他知道张翼麾下士卒甚少,绝对坚持不了太久,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强弩之末。 虽然失望夺取房陵没有自己的功劳,但孟达并不会错过这么一个可以巴结夏侯尚的机会,他便继续往房陵而去。 考虑到夏侯尚麾下兵马可能损折不少,孟达也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军威,于是他也将所有的士卒一并带去。 一路走来,孟达也看到好几波“魏兵”在城外挖坑掩埋尸体。孟达在询问过后,方才得知昨日深夜,夏侯尚领兵突袭房陵,一举攻入城池,并生擒太守张翼。 孟达对此几乎没有怀疑,夏侯尚身为征南大将军,这点谋略应该还是有的。 到了房陵城下,只见城墙上皆是魏军旗帜,还站立着十数名“魏兵”。房陵西门上方的城墙上,有一人正五花大绑地跪在那里,孟达想来多半是张翼无误。 “来者可是西城孟府君?”城墙上的一名“魏兵”见一队军马到来,随即问道。 “正是!”孟达在城下高声回答道,“劳烦转告征南大将军,我已在西门恭候!” 城墙之上的张翼被“绑”地动弹不得,只能气得破口大骂:“孟达,你祖上也食汉禄,焉敢勾结魏贼,背反圣上!我张翼纵然化成恶鬼,也绝不放过你!” 孟达的父亲孟佗,东汉末年曾为凉州刺史,但此人的官位是用珍宝奇玩和稀有的葡萄美酒,贿赂中常侍张让所得。此事传开后,孟佗也一直为名门世家所不齿。 因此孟达心里可没有所谓的国恩汉禄,他看张翼落到这般田地还在嘴硬,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冷笑,也懒得和一阶下囚多费口舌。 少时,房陵西门打开,右手腕缠着绷带,身穿明光铠的“夏侯尚”精神抖擞地踏步而出,在他身后护卫的十名亲兵士卒也是步伐整齐,气势逼人。 “子敬,何来迟也!我已在房陵恭候多时了!”“夏侯尚”哈哈大笑,对着孟达热情地拱手道。 看到夏侯尚亲自出城迎接,且只带了这么点人,孟达也令士卒原地列阵,随即下马,小跑着迎上前去,下拜道:“孟达参见征南大将军!” “果然上当了!”假扮成夏侯尚的关索心中暗喜。 虽然孟达和夏侯尚书信往来已久,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从没见过夏侯尚本人,充其量只能算个笔友,还是连照片都不能护换的那种。 然而关索则不同。当年孟达与法正一同领兵迎刘备入蜀,刘备便命孟达率本部人马协助关羽镇守江陵,在那三四年的时间里,关索还真的有幸见过孟达几次。 不过那时候的关索还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总角孩童。如今八年光阴过去了,关索已长大成人,气质更是大变,孟达绝无可能一眼就将他认出。 “不错,来的正是孟达!”关索认出眼前这人就是如假包换的孟达,无非是比当年添了点白发和皱纹。 “子敬快快请起!”关索独自走到孟达面前,亲手将他扶起。 孟达缓缓地站起身子,在看到“夏侯尚”本人的尊荣后,他也微微一愣,不由得暗自思忖起来。 这夏侯尚居然长得这般年轻!是因为多年来养尊处优的原因吗? 而且他的胡子,竟然这般稀少…… 等等,这张脸,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就在孟达走神之际,“夏侯尚”突然猱身而上,右臂死死夹住孟达的脖颈,右脚将孟达的两只脚后跟用力一拌。孟达瞬间只觉得一阵头重脚轻,毫无反抗地栽倒在地。 “动手!”未等孟达身后的士卒做出反应,关索立刻暴喝一声。 刹那间,匍匐在城墙上的汉军弓箭手,躲藏于城门后的一众白毦兵,齐齐杀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孟达麾下的士卒皆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在关索身后乔装成亲兵的,也是熊哲等白毦兵中的强壮之士。只见他们一拥而上,像抓猪一般将孟达擒翻在地,压得他动弹不得。 “中计矣!快救将军!”郤揖对孟达倒是极为忠心,他还以为是夏侯尚要过河拆桥,急忙率领亲兵和心腹士卒上前,想要夺回孟达。 “谢金!熊哲!”关索见竟然还有人不知死活,便果断地大喝道。 二人心领神会,立刻命令众士卒投戟放箭,转眼间就那数十人射得死伤惨重。马上的却揖更是首当其冲,身中数箭而死。 “再有反抗或逃跑者,格杀勿论!” 在关索的恫吓之下,近两千士卒唯有老实的站在原地,但尚不敢丢下兵器,以防这支不知来路的兵马斩尽杀绝。 “你,你究竟是何,何人?”孟达的半边脸被压在地上,只能艰难地从牙缝中迸出了几个字,他猜到此人多半不是夏侯尚。 自己率众投降,夏侯尚如果还过河拆桥,此事一旦传扬出去,日后何人再敢投降魏国。 关索冷笑着看了一眼孟达,随即对着面前的那群士卒正色高喝道:“我乃大汉扬威将军关索!” “关,关索!”听到这个名字,孟达顿时吓地魂不附体,他终于知道为啥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了。 “你就是关羽的儿子?!”孟达在惊恐之余,也始终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关索现在可没工夫理会孟达,他对着孟达麾下的士卒高声喝道:“本将奉圣上之命,前来支援房陵!夏侯尚现已授首,魏贼也被我军杀得大败而逃!汝等还敢负隅顽抗乎?” “这,这夏侯尚实乃一庸才!此番真天亡我也!” 孟达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悔不该信了夏侯尚往日的鬼话,这下子刘备断然不会饶过他了。 “此番汝等叛乱,乃孟达蛊惑胁迫所致,我只诛孟达一人,降者一律免罪!” 关索说完,从身旁的白毦兵手中接过一把环首刀,然后一脚踢飞孟达的头盔,并将孟达的右耳活生生割了下来! 在孟达杀猪般的哀嚎声中,关索果断地将那只断耳往地上一扔,厉声道:“如再执迷不悟,孟达便是汝等下场!” 看到孟达这般凄惨,他麾下的士卒也是又惊又怕,无不色变。也有一些往日受过孟达恩惠的,即便想上来救援,但也畏惧汉军之勇,不敢妄动。 就在这时,阵中走出一人,作将军打扮,丢掉兵器,跪在关索面前:“末将愿降!” 集体投降这种事,但凡有人带头,剩下的人也会一并跟从,近两千人接二连三地丢掉兵器,跪地投降。 不忠之人,何以作榜样。孟达大势已去,自然不会有多少人为他拼命。看着面前黑压压跪倒的一大片人,关索也是松了口气,东三郡的又一大危机终于解除了。 第155章 软硬兼施 在孟达带来的近两千士卒投降后,关索便请张翼将他们的兵器和粮草全都运到府库保存起来。对于这些新降之人,关索并不打算让他们继续携带武器,不然实在是一个隐患。 可尽管如此,算上前夜投降的魏兵,眼下房陵城内差不多有降卒两千七百余人,比城内的汉军都要多出近千人。关索与张翼商议一番后,便决定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 关索将那些降卒带到集市,并当众宣判都伯马九、大户李千这两人的叛国之罪,同时让刀斧手行刑。 李千并非刘备的属下,因此只是斩首。而马九身为军官,聚众攻打城门,杀害守城士卒,罪加一等,关索便让四个刀斧手将其乱刀磔碎。 凄厉的哀嚎,飞溅的血肉,马九直至气绝都饱受地狱般的痛苦,投降魏兵和孟达部曲看在眼中,都是毛骨悚然。 杀鸡儆猴,关索甚至都不需要警告,都足以震慑这些降卒,他始终相信有人不会真心归降,只是伺机寻找逃跑的机会。 至于孟达,张翼认为此人是刘备旧臣,又是一郡太守,不应擅自处斩。于是关索便将他单独关入房陵牢内,三木刑具紧锁脖子、双手与双脚,并派二十名士卒严加看管,等刘备旨意一到,再行处置。 打一个巴掌也要给一个甜枣,恐吓完了这批降卒后,关索又叫来了今日那位第一个投降的军官,正色问道:“汝乃何人,现居何职,又是哪里人氏?” 此人不亢不卑地回答道:“末将乃孟达麾下的裨将军李辅,字伯佐,西城人氏!” 李辅这个名字,关索倒是有些印象,历史上司马懿知道孟达叛魏通蜀,可日。正是孟达的部将李辅和外甥邓贤叛变,杀死孟达开城投降。眼前这个李辅应该就是此人。 既然想到邓贤,关索心中一动,忍不住向李辅询问起邓贤的下落。 “邓贤现在上庸,统管剩余两千士卒!”李辅如实回答道。 “两千士卒……威胁已经不大,不必急于一时。”关索思忖一番后,又问道“今日企图搭救孟达的将领,又是何人?” “此乃孟达营中都督,郤揖!”李辅未有任何隐瞒。 “噢?”关索眉毛一挑,原来此人就是蜀汉后期学者郤正的父亲。 就后世而言,郤揖和他父亲郤远没有郤正的名气大。郤俭在汉灵帝时期官居益州刺史,但其再任时,赋税繁重,百姓怨声载道,后来郤俭也被马相、赵祗等益州境内的黄巾军杀死。 而郤揖在历史上是跟着孟达一起投降魏国,抛弃了妻子和年幼的儿子郤正,后来也在魏国官居中书令史。 而郤正在父亲抛弃,母亲改嫁的条件下,并没有自暴自弃,反而发奋好学,钻研古籍诗文,成为了蜀汉出色的学者。在朝堂为官后,郤正又淡泊名利。在和黄皓三十年的共事中,黄皓既不喜欢郤正,也不厌恶他,郤正得以在朝政中保全自身。 虽然郤正在蜀汉时期从没有位居高官,但在蜀汉灭亡后,他却表现出对刘禅极大的忠诚。那时钟会、姜维兵变失败,成都大乱,太子刘璿、大将张翼、关羽的孙子关彝都被魏兵所杀。但郤正却自始至终都保护跟随刘禅,直至将刘禅送到魏国。而后司马炎得知郤正的事迹,对他大为称赞,并屡屡提拔。郤正也是蜀汉灭亡后为数不多得到重用并善终的官员。 一想到郤正日后的成就,关索丝毫没有因为郤揖之死有所愧疚,反而庆幸郤正不会被他的父亲带坏。这种抛妻弃子的父亲,死不死有什么区别。 说起蜀国灭亡,关索忽然又想起一事,当时魏国的前将军也叫李辅,随钟会一同领兵攻打汉中,莫非就是眼前这个李辅? 看他的样子应该还不满三十岁,年龄上或许吻合。但仍不排除同名同姓的可能,因此关索有意考他一考,于是正色问道:“既是邓贤统率孟达残部,你认为我该如何招降他们?” 面对关索的提问,李辅左思右想了一番后,随即回答道:“今日孟达带来的士卒,将军未曾放跑一人,如此邓贤必不知孟达被擒。将军可假借夏侯尚之名稳住邓贤,然后领兵突至上庸,如此定能成功。” “说的还算不错!” 思路清晰,切中要害,关索忍不住内心称赞,然后高声说道:“今日你弃暗投明,为众人做出表率,来日我会在圣上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多谢将军!”李辅不由得大喜,当即拜谢关索,也惹得不少人无限惊羡。 关索让李辅暂统五百名孟达部曲,协助张翼镇守房陵。李辅得到了关索的承诺,还会有什么反叛的念头,自然是尽忠职守,以求早日得到刘备的加封。 同时,关索请张翼继续以夏侯尚的口吻和“征南将军”金印写信给留在上庸的邓贤。当然为了更好的麻痹他,关索还特意去牢中,让孟达写了一封亲笔书信,一并转交。 起初孟达还想和关索谈条件,结果关索把刀架在他仅剩的那只耳朵上后,孟达没什么可说的,乖乖就范。 士可杀不可辱什么的,关索可没兴趣,他虽然眼下不打算杀孟达,但不保证孟达会以怎样残缺的形式活下去。 在这些事情处理完毕后,关索让熊哲和一众白毦兵也留守房陵,他则带领谢金等二百余名弓骑兵,日夜兼程赶往石转山,此刻的石转山仍旧由汉军把守,并未丢失。 当日丁立将夏侯尚与高迁的首级用绳索套住,吊下山去,徐晃与一众魏兵看了,皆是震惊不已。未曾想到夏侯尚那路人马非但没有攻下房陵,反而落得如此惨败,征南大将军和荡寇将军皆是身首异处。 可徐晃治军能力极强,还是很快地稳定住了军心,而且他也不甘心就此退兵,否则回去后如何向曹丕交代。他知道孟达叛变的可能性极大,因此便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同时,徐晃也在附近探查山路,看看是否有办法绕过石转山。 “关将军,夏侯尚与高迁的首级皆在此处,皆为遗失!”丁立见关索前来支援后,也是松了口气,随即物归原主,“徐晃这几日也一直按兵不动!” “好!”关索微笑着点了点头,“丁将军此番抵御徐晃,堪称劳苦功高!” 虽然丁立曾败给过徐晃一仗,但以一千士卒对阵六千魏兵,而且对手还是曹魏的右将军,丁立还是能将魏军挡在武当山境内,给了关索剿灭魏兵与叛军的时间,确实非常了不起。 就在这时,一名士卒突然过来禀报道:“将军,大批魏兵出现在山下!” “传令所有士卒,布阵迎敌!” 关索眼神一变,了望向东方…… 徐晃,这个魏国的五子良将,自己终于要和他交锋了! 不过,交锋并不只是在武艺和兵法上,关索可以从其他角度下手。 关索反复地盘算起来…… 第156章 初会徐晃 “蜀军今日依旧戒备森严,毫无可趁之机!”徐晃在石转山下反复观察山上汉军许久,隐约觉得汉军竟又增添了一些弓箭兵。 “想来其后方未乱,孟达多半不能指望了!”徐晃心中感叹,莫非此番攻打上庸三郡就要如此惨败收场吗? “有请徐公明将军山下答话!”可就在这时,石转山忽然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高喝。 “嗯?”徐晃尚在疑惑,那个声音又再次响起。 “有请徐公明将军山下答话!” 一名亲兵见这喊话之人如此急切,忍不住提醒道:“将军,小心蜀军有诈!” 徐晃则反复斟酌了一番,随即正色道:“无妨,我自有分寸!” 很快,石转山脚下出现了一队士卒,约有百余人,人人手持圆盾,小心谨慎。方阵中央簇拥着一员身穿明光铠,手提大斧的将领,关索想来,此人应该就是徐晃无误。 看来这徐晃真是有够小心的,为了防止在马上成为弓箭的目标,他干脆连马都不骑了,而且在百余面圆盾的保护下,就算是倾盆箭雨,估计都射不死他。 加上徐晃只带百余人前来,多半还有诱汉军下山的意图,不远处肯定有大军在后接应。 不过关索可不会上他的当,只见他昂首站在山坡上,高声喊道:“来者可是徐公明将军乎?” “本将正是徐晃!”徐晃也看到了山上的关索,亲自回应道,“汝又是何人?” 虽然在山下看不清此人的容貌,但从声音上来看,似乎是个年轻的将军。 关索深吸一口气后,随即用无比自豪地声音,高喝道:“我乃大汉扬威将军,关羽关云长之子,关索!” 洪亮的呐喊回荡在山林之间,魏兵得知此人竟是关羽之子,脸色也是一变。 “你便是云长之子关索?”就连徐晃也不由微微动容。 “噢?将军知我?”关索微微一笑,他知道关羽和徐晃都是河东人,而且交情深厚,对此也不是十分意外。 “当日在樊城,我与云长阵前说起平生之事,他曾提到庶子关索性格顽劣,不喜军旅。”徐晃说到这里,不禁摇头道,“未曾想你今日也为汉军效力,岂非不自量力!何不归顺大魏,以免祸端!” 自得知关羽死讯,徐晃为国家喜,为故友哀。如果关索真能投降,徐晃看在关羽的面上,定会善待与他。 听到徐晃竟出言招降自己,关索则是哈哈大笑道:“将军或许不信,此番夏侯尚与高迁之死皆乃我所为!夏侯尚更是被我亲手所杀!” “当真?”关索这话倒是让徐晃大感吃惊,当日关羽明明说起自己的庶子刀法箭术皆是平庸,莫非他在未满三年的情况下,武艺便已突飞猛进了吗? 关索也不啰嗦,只是手指山脚下:“将军可看到三十步前,有一块圆石!” 徐晃便将目光投到了三十步左右的位置,果然看到一块好似鸭梨的石头,安静地躺在原地。 就在这时,关索从身旁的一名士卒手里取来二石角弓,瞄准了好一会儿后,方才对着下面一箭射出。只听“啪”的一声响,关索成功命中,将那枚圆石弹飞到一旁。 虽然关索一箭中的,但徐晃却是微微皱眉。关索距离那块圆石的直线距离,还不到百步,箭簇也就堪堪命中,并未射入石中。这一箭只能算平平无奇,不知道关索哪来的勇气敢在自己和大魏将士前卖弄。 就连徐晃身旁的亲兵与士卒也是发出了不屑的笑声。这等箭术,怕是魏国一个校尉都能射出来。想到这里,不少人便怀疑夏侯尚是不是关索亲手所杀,多半是在虚张声势。 当然关索也知道魏军轻视自己,但他仍是高声说道:“将军有所不知,昨日我已生擒孟达!房陵、上庸、西城三郡如今已再无祸乱!莫非将军还想以一军之力,图谋三郡?” “孟达当真败了吗……”关索此话倒是让徐晃有七八分相信,孟达若能成功起事,眼前这支汉军岂有不退之理。 关索见徐晃沉默不语,突然长叹一声:“将军,我真替你惋惜!” “惋惜?”徐晃不由一怔,不知道关索说这话是何用意。 只听得关索徐徐说道:“将军跟随曹操近三十年,历经百战,功勋卓着,且备受重用!如今在曹丕手下,却反受夏侯尚一后辈节制!” “夏侯尚令将军走此路吸引汉军,他却走小路先攻房陵,无非是想占此大功!”关索呵呵笑道,“若是将军来攻房陵,怕是已得房陵多时也!” 关索说到这里,再次提高了声音,连连摇头:“因此我便对将军深感惋惜!” 关索这一番话,确实勾起了徐晃心中的一丝不快。 往日曹操在世,虽重用曹氏宗亲,但曹仁、夏侯渊等人还算是才能卓着,徐晃就算听命于他们,还是能够接受。 可曹丕继位后,仍用重用曹真、曹休、夏侯尚等一批曹操后辈。曹真和曹休倒是深谙兵法,累有战功。但夏侯尚无论功绩和资历,都无法与二人相比,更别说徐晃了。 男人嘛,多少有点傲气,何况徐晃两年前才击败关羽,解救樊城。而曹操也对徐晃此功大为称赞,就算古之名将也难以匹敌。因此徐晃两次受夏侯尚节制,心中难免有些抱怨。 此番分兵攻打房陵,徐晃担心汉军或有支援,便想领兵从小路深入敌后。但夏侯尚执意要去,又是主将,徐晃也不便多说什么。但谁曾想夏侯尚损兵折将不说,自己还落得身首异处,而徐晃还要处理他留下的烂摊子。 然而,不快归不快,但徐晃可是曹魏老将,怎会有二心,他平复心情后,随即高喝道:“关索你倒是好口才,但此等离间小计,岂能算我?” “我知将军视曹操为明主,为报知遇之恩,定然不会归顺汉军!”关索徐徐说道,“适才所言,无非先礼后兵尔。” “先礼后兵?” 徐晃闻言不由一惊,手中的大斧不自觉地攥紧,莫非关索已在这石转山设下了埋伏? 但是徐晃却是多虑了,关索只是上前一步,厉声高喝道:“徐晃!当年先父在樊城为你所败,我日思夜想便是为先父雪耻!今日你亲自到此,乃天赐其便!” “你若要战,这石转山便是你葬身之地!” 关索说完后,便拿来高迁的那颗人头,往山下一抛:“高迁首级,我今日交还于你,你也好向曹丕交差!” “至于夏侯尚的首级,我且收下了!”关索在徐晃面前高举夏侯尚的头颅,“你可差人转告曹丕,他若执意南征荆州,十数万魏军将士,皆会步夏侯尚后尘,唯死而已!” “至于徐晃你,来日也定会向他二人一样,身首异处!” 关索这一番嚣张至极的痛骂,徐晃尚且忍受地住,但他身边的亲兵与士卒哪里按捺地住,最前排的一名对徐晃极为忠心的魏兵突然上前数步,大骂道:“你这借父之名的黄口小儿,竟敢这般猖狂!” 然而,徐晃却注意到关索手上的动作,连忙喝止道:“休得上前!” 可为时已晚,突然换上三石神臂弓的关索猛地拉开弓弦,电光火石般的一箭射去,那魏兵还未来得及举起圆盾,就被一箭射穿头颅,顷刻倒地毙命。 “嘶……”关索的脸上突然闪过极为强烈的痛楚,但随即被他强忍下来。徐晃在山下离他那么远,绝对不可能看得一清二楚。 整个过程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莫说是一众魏兵,就连徐晃也是惊讶不已,心中不由暗自思忖:“他先前那一箭,是故意示弱,好让我有所松懈?” 想到这里,徐晃不由得面色凝重。本来他最多对关索的箭术有所忌惮,现在他更觉得,关索此人倒极有心机,看来夏侯尚与孟达确实是败在了他的手中。 关索深吸一口气后,随即大喝道:“徐晃,我不与你多费口舌!你若有胆,便尽管上山来攻!我虽不及先父之勇,但也绝不怕你!” 关索说完,随即转身,对着汉军将士们高声宣令:“得徐公明头,赏金千斤!” 嘹亮的声音回荡在山林之间。面对关索的挑衅,徐晃并没有因此恼怒,反而触动了他的一些心事。 关索此令,几乎完美效仿当日徐晃在樊城对关羽下达的格杀令,而徐晃又岂能忘记。 “看来,云长的儿子也要来为他父亲雪耻了!”徐晃心中微叹,他和关羽生前交情深厚,不想却要屡屡面对他父子。 但国事为重,即便与自己为敌的是好友之子,徐晃也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但眼下并非良机…… “回营!”看到山上的汉军弓箭齐备,蓄势待发,徐晃知道今日不宜强攻,随即收兵。 看到徐晃带着尸首,率兵徐徐朝后退去,关索方才松开手中的三石弓,紧紧地捂住了左臂。 “将军,你没事吧?”身后的谢金急忙上前问道。 “无妨,箭创裂了……”关索苦笑着摇了摇头。 虽说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但关索确实有点托大了,三石弓所需要的臂力绝非二石弓可比,自己受伤没多久的左臂,果然坚持不住。 不过,自己今日在大名鼎鼎的徐晃面前,好歹没输了气势。徐晃越能重视自己,这东三郡也就越安全。 第157章 三郡安定 徐晃率兵谨慎地往寨中退去,其中一名亲兵愤愤不平地说道:“这关索小儿如此侮辱将军,何不上山擒之!” “此人箭法高强,不可轻视!”徐晃却是果断地摆手道,“何况蜀军死守山路,我等已无内应,怕是无力西进。” “再驻守两日,若两日后蜀军不退,我郡便撤回宛城!”徐晃再三权衡后,随即下令道。 武当山路运粮极为不便,徐晃自知难以在此久留,也不必浪费时间,还是早日与南征大军汇合,攻取荆州。 两日过后,徐晃见汉军依旧严阵以待,也不再勉强,领兵撤离武当山脉。而这个消息,也被汉军斥候探查清楚。 “徐晃终究还是退了……” 听到斥候的汇报,关索心中一时间竟在欣喜之余,竟还隐隐多了一丝忧虑。 徐晃连着六千魏兵一同撤退,自己暂时不用与他厮杀,上庸三郡转危为安,关索如何能不高兴。 可自己当日屡屡激怒徐晃,也是希望他能一时冲动,强行攻上石转山,这样自己便能借着地利痛击魏兵,再挫魏军士气。 但徐晃依旧选择了对魏军最好的方式,没有计较个人的面子,不愧为魏国五子良将。有这样厉害的将领身在敌国,自己如何不愁。 魏国人才济济,着实不好对付啊! “将军,是否要追击魏军?”丁立忍不住小声地问道。 “不必了!”关索连忙摆手道,“徐晃身经百战,撤退必有准备。我军兵少,不可贸然进攻!” 虽然几番获胜,但关索并没有得意忘形,他深知徐晃不是夏侯尚、孟达等人可比。汉军兵不过千余人,只能依险固守,决不能不自量力,以卵击石。 “丁将军,你再派斥候沿路查探,若杀牛岩、界牌岭等地皆没有魏军,便足以证明魏军撤离!”关索仍旧不放心地叮嘱道,“切记不可大意,以防徐晃趁势杀回!” “唯!”丁立自吃过一次亏后,便也小心谨慎,火速派出多名斥候,前去探听军情。 而关索自率谢金等弓骑兵返回房陵,在得知房陵城内一切安好后,他又带上熊哲等五百白毦兵,李辅与五百孟达部曲,启程前往上庸支援申耽。 而孟达的外甥邓贤在上庸军营中,得知“夏侯尚”在信中对其称赞有加,又有孟达的亲笔书信让他拖住申耽,自然被唬得服服帖帖,整日就待在上庸,完全不过问房陵之事。 等到了汉军兵临上庸,邓贤方才知道孟达被擒,夏侯尚已死之事,顿时被吓得手足无措,但李辅到寨中劝降,只要邓贤率众弃暗投明,便可既往不咎,只诛孟达一人。邓贤见麾下士卒皆有畏惧,且大半粮草都被孟达带走,他自觉胜算渺茫,便不再抵抗,率众投降。 而据守上庸的申耽得知救兵已至,方才慌忙出城接应,等他到了邓贤寨前,却只见邓贤并一众士卒正接受关索的收编。 “末将关索,见过镇东将军!”得知申耽前来,关索还是客气地向其行礼。 虽然刘备不曾重用申耽,但他镇东将军的官职在季汉可不算低,比关索这个杂号将军还是要高出不少,因此关索在礼节上还是没有怠慢。 “闻知关将军少年英雄,屡败魏贼,斩杀敌帅夏侯尚,又擒了反贼孟达,令人好不钦佩!”申耽一边称赞关索,一边叹息道,“我此番只是困守城中,毫无建树,着实愧对圣上!” “镇东将军切莫如此说!若非将军拖住孟达,使其不能与夏侯尚合兵一处,怕是房陵已落入魏贼之手!”后世卖过保险的关索逢人便说好话,自然能让申耽稍有慰藉。 “孟达麾下部曲,将军以为该如何处置?”关索这时又询问申耽,有此人在,关索不宜越俎代庖。 “这个……”申耽想了一想,还是苦笑道,“还是等圣上裁断吧……” “索以为,上庸这两千降卒,不如由将军暂为看管。”关索觉得房陵的汉军已然不够用了,而申耽眼下确实有这个兵力和钱粮可以看管他们。 而且经过申仪之死与魏军来袭,关索已对申耽的忠心没有怀疑,不怕他令生歹念,就算曹魏也不会再相信申耽。 “好,我这便安排人手与住处!”申耽对此倒也没有推脱,随即将此事吩咐下去。这次退敌他几乎没有出力,若不再做点什么,刘备面前也不好交代。 关索又和李辅前往西城,那些孟达的残部知道大势已去,自然不会负隅顽抗,西城也重归大汉掌控。 孟达叛乱的余波也算到此结束。关索回到房陵后,丁立又差人来报,说武当山脉内数百里皆无魏军,徐晃已不见踪影。 可关索仍旧不敢大意,他依旧让丁立派兵把守险要。而当日夏侯尚走过的那条小路,关索也从投降的魏兵那里问出。在用乱石粗枝多处堵路后,关索也让部分汉军留守于谷口,以防万一。 另外还有汉水这条水路,随着天气不断转暖,水位也在有所升高,适宜行船,关索也让士卒在附近驻扎,留意是否有魏军逆水而来。 “如此一来,西城、上庸、房陵三郡短时间内应该不必担忧了。” 回到房陵后,连日奔波的关索倍感吃力,几处箭伤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了…… 在刘备的诏命未到达前,关索终于有一段时间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就是自己离开荆州有好一段日子了,不知道荆州是个什么光景。 魏国的南征大军,绝不会因夏侯尚之死而撤退,苦战在所难免。 唯有驻军武昌的孙权,让关索十分担心,也不知道邓芝能不能出色地完成他的使命。 半个月后,刘备的诏命终于抵达东三郡,大封诸将。 张翼守城有攻,加封为建信将军。 丁立尽忠职守,抵御徐晃,加封荡寇将军,仍留守上庸三郡。 申耽官职显赫,不再加封,增邑五十户,在新任西城太守上任前,兼管西城事务。 李辅虽随孟达反叛,但率先归降,且平乱有攻,刘备也加封其为偏将军。 熊哲加封为校尉,与一千白毦兵协助丁立、张翼等人同守三郡。 叛徒马九和李千的家眷,刘备虽是免死,但皆发配为奴,并令李辅押往成都。而邓贤与孟达在西城的家眷,刘备尚未决定如何处置,也随行回到成都,听候发落。 孟达麾下士卒及投降魏兵,则分别由申耽、张翼、丁立等人统管,以防生乱。 而关索及其本部人马此番功勋卓着,刘备命他们押着孟达并携带夏侯尚首级,前往江陵驾前听封。 诏命下达之日,关索又到了重返荆州的日子。临行之前,张翼、丁立、熊哲三人皆是出城相送,对其依依不舍。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诸位请回!”关索微笑着向三人拱手道,“此间三郡防务,还赖诸位并力同心,难保魏贼不去而复返!” 在交代完最后几句话后,关索随即启程,率众前往荆山,走临沮、当阳前往江陵。 第158章 坚壁清野 章武二年,公元222年5月,荆州,南郡 汉军经过将近半年的鏖战,最终击退陆逊与孙权所率领的数万吴军,夺得湘水以西的荆州四郡。 有失便有得,汉军自身同样也付出了一些代价。 由于此番汉军攻坚较多,士卒也伤亡较多,其中有直接战死与沙场的士卒,也有受创不治的伤兵,当然也包括关索前番运回成都的千余名伤残士卒。待到四月,刘备再次清点士卒,东征大军前后损失了近万人。 好在刘备招降了五千余名江陵士卒,还有樊伷、习珍起事时带来的四千士卒与临时招募的二千新兵,因此汉军在荆州仍有九万重兵。 在得知魏军十四万大军南下荆州,留在江陵的刘备在部署防御前,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去完成。 清野坚壁,简而言之,就是迁民。 汉中之战,汉军斩杀曹军大将夏侯渊,逼退曹操,尽夺汉中之地。但是刘备也有一大痛处,那便是汉中之民大量都被曹操北迁至雍凉二州,导致刘备得地失民,损失了大量人口。 对于掠夺人口这件事,曹操可是十分喜欢,当年他第一次攻取汉中的时候,就让夏侯渊、张合等人领兵进犯巴西、巴东等郡。曹操自然不是让他们攻城略地,而是想尽办法迁走百姓。 这个时代的人口价值,远比后世重要,不仅是曹操,他的儿子曹丕同样明白。两年前孙权占据荆州,曹丕担忧无法对汉水以南的襄阳居民加以控制,便让魏将高迁大量迁徙民众。包括武都太守杨阜,现在还在尽力将武都境内的百姓往雍凉二州迁徙。 用后世一位伟人的话来说: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这一次魏军兵力更胜季汉,刘备的九万大军必须收缩防线,因此刘备决定,在水军接应条件下,沿江布防,将江陵以北的当阳、临沮诸路军马尽数南撤。 但考虑到眼下季汉人口远不如曹魏,刘备又不得不竭力保住百姓,以免荆州为数不多的人口再次被魏军北迁,这样无异会让两国国力差距越来越大。 因此,刘备让张飞、黄权、赵云、马良等重臣悉数带兵,将当阳、临沮、公安、华容以及江陵一带的百姓大量迁入江陵城中。夷陵、枝江一带的百姓也各自迁入城中。武陵郡北部诸县百姓,则迁往武陵所治临沅县。 至于零陵和武陵以南的地带,路途实在遥远,来往需要更多时日,刘备未免战线过长,权衡再三后,不得不就此作罢,只将一些士卒的家眷接到江陵。 坚壁清野的战略虽然可以有效的抵御敌军,但唯一苦了的,就是广大百姓。当年刘备攻打益州时,郑度曾建议刘璋坚壁清野来进行持久防御,刘备对这个计策也深感担忧。但刘璋却认为此法太劳民伤财,没有采纳。 百姓的疾苦自然需要考虑,但在刘备和曹操这种枭雄面前,有时候为了长远考虑,不得不做一些牺牲。 此番迁民,工程浩大,虽然无法保证迁徙所有居民,但一时之间还有万余家百姓背井离乡。为了尽量安抚民众,刘备一是每家分发一定钱粮作为补贴,二是用曹魏往日屠城事迹加以恐吓,因此迁民之事虽有波折,但总体还算顺利,前后也耗费了将近一个月,钱粮更是不计其数。 “难怪临沮百姓尽皆不见踪影,原来都是被迁走了。”关索心中不由得暗自思忖。 此刻他正率领六百余名本部士卒,押着孟达沿沮水而下。负责接应临沮百姓渡河的船只尚未撤离,他们奉了刘备之命,专等关索一行人前来。 坐船确实比走路轻松许多,关索等人很快便到达了百里洲。此地位于枝江东南,是长江中的一个陆地小洲,距离江陵也就一百二十余里,若是坐船顺流而下,两至三个时辰便可到达江陵。 然而几个月前汉吴交锋于荆州,那时正是隆冬之际,长江水位较低,百里洲则地势偏高,不适宜小船登陆,加之陆逊大军被刘备牵制于夷陵,因此未在百里洲布防。 如今即将入夏,百里洲也变成了一个可以屯兵的好地方。刘备命镇北将军黄权领兵一万,驻守于此。日后魏军进犯,黄权可以伺机支援枝江或江陵。 到达百里洲后,天色已晚,关索便在黄权军中暂过一宿。第二日一早,关索一行人继续启程,并赶在正午之前,抵达了江陵渡口。 只是下船未行数里,众人却看到前方迎面走来一队人马。为首甲士开道,中间黄罗伞盖之下,六匹骏马拉着一辆金辕大辂车,那车上坐的,不是大汉天子刘备,又是何人? 这是刘备亲自来迎接自己的吗? 想到这里,关索立刻下马,小跑上前,下拜道:“末将关索,参见陛下!” “贤侄快快起来!”许久未见关索,刘备居然亲自下了车架,双手扶起关索。 看到刘备满脸的慈祥,关索不由得心中一暖,感叹道:“陛下何以亲自出城迎接,折煞臣侄了。” 刘备则亲抚关索手背,连连称赞道:“此番魏军大败,上庸三郡得以平定,皆贤侄之功也!” “陛下过誉!”关索连忙谦逊地摇了摇头,“镇东将军与张太守、丁将军奋力御敌,三军将士舍生忘死,岂臣侄一人之力?” 关索始终不居功自傲的态度,让刘备十分满意,他随即问道:“夏侯尚首级何在?” “陛下请过目!”关索立刻让身后的谢金将夏侯尚的人头献上。早先在房陵,关索已命士卒将这颗首级泡在盐水中,以防腐烂难以辨认。 “不错,正是夏侯尚!”刘备早年随曹操同往许昌,也曾见过年少的夏侯尚,因此还能认得。如今这位魏国的征南大将军身首异处,首级还落在汉军手里,实在没有比这更振奋军心的好消息了! “传朕旨意,先将夏侯尚首级城中号令三日,随即传阅诸营,悬挂于辕门!”刘备当即传令。 侍卫们小心地收好了夏侯尚的人头后,刘备又严肃地问关索:“叛贼孟达,又在何处!” 孟达这一路上是关索亲自看押,就算坐船也是坐同一艘,如何能让他逃了?等到孟达被押到刘备面前时,面对刘备无比威严和愤怒的脸,孟达也不由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陛下!是罪臣一时糊涂,受夏侯尚蛊惑!请陛下看在罪臣当年与法孝直一同迎陛下入蜀的份上,请饶罪臣一命吧!” 面对死亡,孟达这样的人如何不惧,只见他一个劲地向刘备磕头,乞求刘备能网开一面。 站在刘备身后护卫的刘封则冷笑着望向孟达,当年他和孟达一同镇守上庸时多有不和。眼下孟达叛变被擒,还少了只耳朵,这幅狼狈至极的样子,倒是让刘封心中十分畅快。 昔日的臣子反叛投敌,刘备在气愤之余,也不禁有丝心凉,随即叹息道:“孟达,汝从朕近十年,多有功勋!前番朕率军东征,汝先南下秭归,后回西城转运翼德军中粮草,也未曾懈怠!” 可刘备说到这来,也是话锋一转:“正因如此,朕本以为你会忠君报国,为朕坚守三郡!不料你却最终令朕失望!” “陛下,罪臣知罪了!”孟达痛哭流涕地求饶道,“罪臣甘作奴仆,只求陛下饶命!” “父皇,孟达叛国之罪,不可轻饶!”未等刘备开口,刘封却突然出列拱手道,“当诛其三族,以儆效尤!” “刘封!你!”刘封如此落井下石,孟达顿时气炸胸膛,要不是此刻被绳索绑着,他绝对会和刘封拼命。 刘备则沉思片刻,随即望向关索:“贤侄,孟达是你擒的,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第159章 汉军布防 关索则无奈地苦笑道:“不瞒陛下,当日孟达受缚,其甥邓贤在上庸统率孟达残部。臣侄怕其负隅顽抗,迁延日久,便许诺若其投降,便既往不咎,只诛孟达一人!” “若诛其三族,孟达之妹亦在其列。纵使邓贤不似,臣侄亦是失信于人!” “但国有国法,陛下若要按律法行刑,臣绝无二话!”关索最终还是正色说道。虽然作为穿越者,他骨子里还是对诛三族这种事情有一丝丝的抵触。 “至于孟达本人,唯死而已!”不过关索可不会放过孟达,叛徒活该有此下场。 听到关索这般说后,刘备再次思忖一番后,最终正色道:“孟达,念汝往日有功于朕,朕便免汝三族之死。汝之家眷,朕皆徙往梓潼郡为民。” “谢,谢陛下……”孟达脸色惨白地吐出了这几个字,他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妙,刘备绝不会无缘无故地给自己仁慈。 刘备眉目肃然,高声宣布道:“孟达勾结魏贼,起兵谋反,身负叛国大罪!” 刘备微微一顿,终究开口道:“腰斩集市!” 刘备金口一开,孟达必死无疑。一想到腰斩这种残酷的刑罚会施加在自己身上,孟达顿时双眼一黑,晕倒在地,被侍卫拖了下去。 对孟达的家眷从轻发落,但对孟达本人还是处以极刑。关索想来,刘备此举既想威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又想体现他仁厚的一面,以免太过绝情。 而刘封则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孟达,既然孟达死的会这么惨,他也不去计较诛不诛三族了。 不过刘封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关索,当年他与孟达未曾协助关羽围攻襄、樊,致使前线战事迁延日久,以致孙权偷袭荆州。此事关平一直对二人耿耿于怀,但关索倒并没有对孟达展现出过分的仇恨,相对克制许多。 光从这一点看,关索就比关平强出许多。 这时,刘备又欣慰地对关索说道:“贤侄,此番你立下大功,光是斩杀魏贼征南大将军,朕都不知该如何封赏你了!” 关索却是婉言谢绝道:“陛下,臣侄受封为扬威将军不到两月,若再加封,怕是有人会议论陛下徇私!想来荆州诸将大多皆未加封,臣侄岂急于一时!” 其实刘备这个老江湖岂不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只是关索小小年纪就能明白这个道理,主动找了个台阶,让刘备更加欣赏。 “唯有所部士卒,此番奔赴三郡,多负劳苦!臣侄赶路甚急,以致十数人坠落山崖,死于非命!”关索始终没忘记麾下的士卒,这让谢金等人听到后,顿时心生感动。 关于这一点,刘备倒是毫不吝啬。斩杀夏侯尚,保卫东三郡的大功还是要赏的,不急着赏关索,还是可以赏赐其他人。 “传朕旨意!关索麾下士卒,此番协同击杀魏贼征南大将军,功勋卓着,皆赐半年俸禄!” 刘备高声说完,又目视关索身后的谢金:“军侯谢金前番随关索征战荆州,多有战功!今日起加封为校尉!” “多谢陛下!”谢金、葛宪等一众弓兵齐齐下拜。 赏罚完毕,刘备这才带着关索一同返回江陵。然而一进城内,关索顿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如今因为迁徙民众的缘故,数县百姓齐至江陵,整个江陵城内如今少说有二十万人,街道上人群络绎不绝,人声鼎沸,到处是汉军指挥民众前往指定的住处。许多民宅内甚至挤上两户甚至三户,着实拥挤不堪。 “想来夷陵、枝江等县也是同样光景……”关索不由得心中微叹。 孟达很快被押往集市,处于腰斩极刑。由于江陵人口众多,外加孟达曾在江陵待过数年,因此不少军民都见过他,此事不到一个时辰便传扬开来,人人唾弃孟达的叛国之举,当然也有人感叹刘备仁慈,终究饶过孟达家眷。 关索未回校场,而是跟着刘备来到了州牧府衙的后堂。刘备知道关索一定挂念着军情,因此也毫无隐瞒地与他分享最近一段时间荆州的情况。 据斥候来报,曹真这一路魏军动作相对迅速,前锋张合统兵两万,十日前已抵达襄阳。那时江陵北面的百姓尚在迁徙路上,而刘备当年在当阳又吃过曹纯的一次大亏,因此刘备便让陈到领军一万接应负责迁民的赵云,以防魏军突至。 可实际上,张合连带魏军主力,都没有继续前行,刘备猜想或许是因为夏侯尚这一路奇兵惨败,曹真需要等曹丕的进一步指示,再决定如何进兵。 而曹仁那一路魏军,因为曹休、王凌、贾逵、臧霸等人皆是从各州集结,时间也要耽搁不少,曹仁便在江夏文聘的驻军之地等候诸路兵马,待到齐时一同进军。 另有斥候探明,有数十艘魏军大船从汉水南下,但从行船速度极为轻快来看,这些大船多半没有装载士卒。因此刘备认为,这些船只极有可能是送往曹仁手中。 至于汉军方面,江陵城内尚有近三万五千大军,刘备亲率赵云、陈到、刘封等众将镇守于此。车骑将军张飞率兵一万,驻守江陵以北十里的华苑亭,镇北将军黄权,领兵一万驻守百里洲,征东将军冯习领兵一万,驻守江陵西面的津乡。 赵融领兵五千驻守枝江、辅匡领兵五千驻守夷陵,李严领兵三千驻守夷道,负责转运大军粮草。 长江以南,马良领兵五千驻守公安,樊伷与习珍率领原属人马与一众新兵,共计六千余人驻守临沅,另有五溪夷帅沙摩柯领兵四千驻守临沅南面。 另有水军都督杜路,率五千士卒,将大小船只分别停泊在公安、江陵、百里洲一带,并密切注意吴军是否会有战船出现。 “汉军如此布防,加上坚壁清野,魏军远道而来,必然无法久持!”关索对刘备的防御布置倍感叹服,当然他也在思索布防之处,是否会有隐患。 不过关索心中还有一事,当即开口问道:“不知家兄关平,现在何处?” 刘备淡淡地说道:“关平贤侄正随你三叔在华苑亭御敌,朕本想将他留在江陵,奈何他执意要去,朕便不再阻拦!” “陛下,臣侄也愿去华苑亭!”关索当即起身拱手道。 “贤侄累战劳苦,先在江陵城中歇息一段时日!”刘备则是微笑着示意关索坐下,“眼下孝直已故,承明、国山等人尽数派出,朕正等你回来与朕商议军机。” 此刻潘濬在张飞军中,王甫在冯习军中,侍中程畿也在黄权军中,虽有益州别驾李朝在江陵,但刘备始终觉得军机谋划仍有未尽之处,在思念法正的同时,又常常想到关索。 一听到要与刘备商议军机,关索则是受宠若惊地说道:“陛下,臣侄年少,怕是难以为三军将士出谋划策!” 以前关索确实在小规模的战争中屡献奇谋。可即将到了汉魏之战,加起来差不多要二十三万大军,兵分诸路,关索可从没试过计算这么复杂的战局。 “你往日一向见识不凡,孝直临终前,又称赞你勇谋兼备!”刘备正色道,“如今屡立战功,何必如此谦逊?” “更何况,你当日在军营中为朕献的良策,朕也逐一采纳。”刘备说到这里,眼中也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关索自然知道刘备说的是什么,一想到自己受到如此器重,他连忙下拜道:“臣侄愿为陛下分忧!”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走进了一名侍卫,高声说道:“陛下,尚书邓芝现已回到江陵,正在州牧府邸门口等候!” 刘备先前派邓芝出使武昌,如今知他返回,不由得神色微变,连忙说道:“快,宣邓芝。” 第160章 邓芝使吴 荆州,武昌郡,武昌 就在汉军忙着迁徙荆州之民时,邓芝也奉刘备之命,作为使臣到达了武昌。 当日在成都,邓芝在与诸葛亮的交谈中指出,汉军虽得荆州,但须提防北面的曹丕趁机发难。倘若曹魏出兵,季汉就必须尽快与孙权罢兵言和。 听到邓芝有这般见解,诸葛亮也是心中称赞。在几次交谈后,诸葛亮终于采纳了关索的建议,让邓芝随军前往江陵面见刘备。 而刘备同样深知邓芝才能,在与孙权言和一事上也不再有异议,于是命邓芝携带自己的亲笔书信,出使武昌。 邓芝乘船从水路进入江夏地界后,也遭到了东吴水军的阻拦。虽然邓芝表明了自己言和使臣的身份,但吴军方才败在汉军手中,对季汉之人缺乏信任,因此东吴将士沿路随行,几乎是把邓芝押到了武昌。 此时东吴大臣赵咨已经从洛阳返回,并向孙权转达了曹丕当日提出的三个要求。 劳军借道,出兵相助,遣子为质,一个比一个咄咄相逼。孙权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不情愿,但曹魏十四万大军南下,孙权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畏惧。 因此要不要答应曹丕的要求,孙权也是十分犹豫。 很快,孙权又得知刘备派邓芝前来,他自然猜到刘备的用意。不过此时的邓芝尚不出名,孙权最多知道此人是东汉名将邓禹的后代,但其余事迹,就连张昭等人也无法说出一二。 “看来刘备知道此行凶险万分,故意派个没有名气的臣子送死!” 想到这里,孙权对邓芝也多了几分轻视。等到了他在大殿召见邓芝的那一天,他故意在殿前立了一个滚烫的油鼎,想来杀杀邓芝的锐气。 “看来孙权是有效仿齐王烹杀郦食其之意……”看到热气腾腾的油鼎,邓芝却是摇头冷笑,“就是不知他是否有这般决心!” 吴王宫殿内,张昭,陆逊等一班重要文武分列两侧。阶上案前,孙权身穿衮衣,戴九旒冕冠,着赤舄之鞋,端坐王座中央。 邓芝入殿上前,行礼完毕。只是尚未开口,孙权却是愤怒地一拍案几,叱喝道:“蜀军杀孤将士,夺孤城池!孤正欲兴兵复仇,刘备却命汝前来,又有何说辞?” 孙权一上来就是个下马威,但邓芝却是不亢不卑地说道:“芝奉我主圣上之命,前来与吴王罢兵言和。现有我主圣上亲笔书信在此,请大王过目。” 侍卫呈上邓芝递来的书信,孙权却是看也不看,随手扔到案几前,冷笑道:“刘备知魏国十数万精兵南下,方才欲与孤言和,无非是畏惧孤与魏兵联手耳!” “此等用意,连三岁孩童都骗不过,莫非是欺我江东无人乎!”孙权说完,遥指殿前喝道,“汝欲效仿郦食其说齐!此处油鼎,今日便为汝准备!” “芝为国而死,有何可惧?”邓芝却是爽快地一笑,却又正色道,“只是芝此番前来,非只为大汉,亦为吴王!” “噢?将死之人,还有何言语?”孙权倒是好奇邓芝所谓的“亦为吴王。” 邓芝镇定自若,徐徐说道:“大王既知魏兵大举南下,可究竟是图我主圣上,还是图荆州。” 邓芝说到这里,故意提高音调:“亦或是图大王呢?” 当年曹操南征荆州,刘表病故,刘琮率众投降,因此曹操几乎是兵不血刃,轻松笑纳了荆州的大半兵马。而后曹操见孙刘联盟,信心高涨的他也有了一鼓作气,吞并江东之心。 虽然曹操日后败绩赤壁,但此事如昨,孙权岂能忘记。 因此孙权一直担忧曹丕和他的十四万大军,到底有没有借势伐吴的念头。 “大汉军马,本欲与魏贼决战!可吴王若是要与曹丕联手进兵,我主圣上定会放弃荆州。”邓芝继续说道,“到时四郡之地,江陵诸城,大王将如何去与魏贼争夺?” 张昭见孙权一时难以回答,随即出列大步,高声道:“魏主以吴王领荆州牧。这荆州之地,自当归属大王!” 邓芝却是呵呵笑道:“张公此话,怕是自己也不信吧!曹操奸诈,其子曹丕一脉相承,张公莫非如此信任曹丕?” 张昭脸色一变,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前者曹丕弃守襄、樊,烧城而退,大王遣将军陈邵占据襄阳,曹丕可让大王如愿乎?”邓芝继续追问孙权。 两年前,襄阳与樊城在遭到关羽的围攻之后,虽是成功保住,但也遭到重创。曹丕继位之初,担忧继续留守二城徒增粮草与兵力负担,于是烧城退兵。 可孙权看到曹丕主动放弃二城,便让将军陈邵占据尚为完整的襄阳。岂料曹丕事后反悔,让曹仁与徐晃再攻襄阳,赶跑了陈邵。 由于那会儿关羽已死,孙权知道刘备必会报复,因此不敢再公开得罪曹丕。就算心中憋屈,也只能忍气吞声,权当没这回事发生。 曹丕连一个残破的襄阳都舍不得,如何肯轻易放弃坚城江陵? 邓芝知道孙权一直忘不了荆州之地,又问道:“魏军若占据荆州不退,大王肯出兵夺回乎?” 这一点,真的说到了孙权的痛处,非但打不过魏兵,而且师出无名啊。 “何况,大王若委身于魏,太子必当前往洛阳为质,大王可否舍得?”邓芝声若洪钟地立于大殿中央,“如大王不从,曹丕便出师有名,到时魏贼既得荆州,顺江而下,更兼徐州、豫州多路兵马齐至,大王自问如何抵挡?” 邓芝一番言语,让孙权、张昭等一众文武都难以反驳。但陆逊却是目光如炬,出列问道:“敢问尚书,若魏主兴兵攻我江东,刘玄德将如何用兵?” 邓芝大义凛然地正色道:“汉贼不两立!曹丕篡夺神器,人神共愤!我主圣上继承汉统,自当与魏贼决一死战!” 听完邓芝的这番豪言壮语,陆逊却是反唇讥笑道:“那刘玄德称帝后,为何不兴兵伐魏替汉家报仇,反因私怨攻我荆州!” 此话一出,东吴众臣皆是纷纷附和,孙权则十分好奇邓芝该如何面对这个问题。 “当年大王以何由袭荆州,我主圣上亦以何由夺回!”邓芝毫不怯懦地回答道,“如今湘水之西已尽为汉土,我主圣上愿大王重遵昔日湘水之盟,勿复刀兵。” 邓芝此话的另一个意思,就是刘备目前不想兴兵过江,攻打湘水以东的江夏、长沙、桂阳等郡,也展现了此次和谈的诚意。 然而孙权却是面如寒霜,沉声说道:“关云长死于吴兵之手,刘备此番兴兵,亦是为其义弟雪恨。我东吴也有多位重臣殒命沙场,两家皆有血海深仇,岂能一笔勾销!” “正因如此,我主圣上才不愿冤冤相报,如此只会让魏贼得利!”邓芝忍不住感叹道。 两番荆州之战,汉吴各是损折颇多,这也让曹魏不断地积累元气。这一次魏军一口气派出十四万大军,让孙权不得不惊叹曹魏竟还有如此国力,他也不断盘算着三分天下的走势以及吴国日后的战略方针。 就在孙权沉思之际,忽有士卒来报,说是江夏境内,多了不少吴兵士卒,皆是被刘备从荆州放回。 第161章 隐患之处 没有梯子,哪能攀高枝。刘备作为主动言和的一方,终究不能毫无表示。 此番荆州之战,汉军先后擒获了三千余名籍贯在孙权地盘的吴兵。刘备知道这些吴兵都有家眷挂念,眼下面对即将到来的曹魏,不能指望他们真心为自己效命,不逃跑甚至叛变已是给足刘备面子了。 与其花粮食养着他们,不如放他们回江东,一来向孙权展现自己的诚意,二来让他们去消耗孙权的粮食。这一次孙权不仅失去了荆州,也损失了大量的粮草,突然多了三千士卒,也不是毫无坏处。 假使孙权真的和曹丕联合,这三千士卒回不回去又有啥区别。 不过主动释放敌方士卒,毕竟还是有风险的,孙权也是疑惑地问邓芝:“刘备当真不怕我兴兵来犯?” “我主圣上愿罢兵言和,已显诚意!还望大王勿疑!”邓芝言辞恳切,对着孙权长长作揖,“芝亦相信大王会做出最有利江东之抉择!” “朱义封现在何处?”孙权又想起牵挂已久的朱然,莫非他也被刘备一同释放了吗。 “朱然被押往江陵后,因兵败之耻羞愧难当,身患重病,卧榻不起!”邓芝徐徐说道,“眼下已有良医调理。待其病愈,我主圣上定会差人送回!” 其实朱然患病是真,但病情则是被邓芝夸大了不少,毕竟朱然是一员良将,即便刘备要放,也不会是现在。 “果然不会轻易放回义封……”孙权心里也明白,站在刘备的立场,有个人质让孙权有点顾虑,肯定不是坏事。 孙权沉默片刻后,方才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笑容,说道:“邓尚书方才所言,此行亦是为孤。那依你之见,孤眼下该如何用兵?” 面对这样一个事关两家言和的问题,邓芝沉默片刻后,一咬牙,最终正色道:“坐观成败,伺机而动!” 孙权先是一愣,随即抚须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坐观成败,伺机而动!” 张昭、陆逊等大臣皆是微微点头,心中对邓芝称赞不已。如果邓芝说出“北攻合肥”等进攻魏军的路线,那孙权恐怕真的要把邓芝扔进油鼎了。 别说孙权不相信刘备会暂时放下关羽的仇恨,以及荆州对东吴的价值,光是孙权刚刚在刘备手下吃了败仗,他也不会蠢到这个时候为刘备火中取栗。 历史上,邓芝第二次出使东吴,那时候吴蜀已恢复邦交。孙权在一次宴请中向邓芝谈起,如果消灭魏国,吴蜀分治天下,也是一件快事。但邓芝却认为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曹魏亡国之后,吴蜀战火亦将重燃。孙权对此不怒反笑,连连称赞邓芝真诚不虚伪。 站在邓芝的立场,他自然是要争取将季汉的利益最大化,但他也不能完全把东吴当傻瓜。 这个邓芝虽名不见经传,但作为使者来说,还真合孙权的胃口。 这个时候,孙权方才打开刘备的书信,读完之后,他却是没有亲手做书答复。 “邓尚书且回去告知你主,就说他的用意我已知晓。”孙权意味深长地笑道,“让他好生与曹魏交战!” 刘备显然不会完全信任孙权,但孙权岂会完全放心刘备。倘若自己写给刘备的书信被转交到曹丕手里,那恐怕会分担曹丕的怒火,祸水东引。 就这样,邓芝带着孙权的只言片语,回到江陵向刘备复命。听完了整个和谈的过程后,刘备不由得微微皱眉,低头沉思起来。 “臣未能劝孙权北上攻魏,乃臣之罪也!”邓芝这时伏地请罪,他始终因为自己的那句“坐观成败,伺机而动”耿耿于怀,认为有负刘备重托。 “伯苗不必如此。”刘备则是淡淡地说道,“孙权此人奸猾非常,更兼已对魏国丧失胆气,他若真的出兵助朕,朕反倒不能掉以轻心。” 邓芝这时又起身道:“陛下,臣想孙权多半是想按兵不动,任由我军与魏贼激战,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臣侄亦是这般想的!”旁听的关索也十分赞同邓芝的分析,这对孙权确实是最有利的决策。 刘备却是冷哼一声:“话虽如此,但对孙权仍不可掉以轻心!” 如果孙权真的只是两不想帮,那对刘备来说实在是万幸。但关羽是怎么死的,刘备绝不会忘记,这也是他打心底不相信孙权的原因。 有些事情,虽然可以从大局出发,但有些仇恨,是永远也无法忘记的。 少时,邓芝告退。关索左思右想了一番,忍不住对刘备说道:“陛下!臣侄想来,单凭曹真这路兵马,已无法撼动我军。眼下胜负之关键,在曹仁这支偏军!” 刘备微微点头,对关索的话表示赞同,随即又问道:“那贤侄以为,曹仁会如何用兵?” “孙权多半作壁上观,那曹仁这路军马,仍会从江夏借道!”关索回答道,“只是臣侄担心,曹仁不会再攻南郡,而是攻打武陵!” “贤侄为何这般想?”刘备很想听听关索的见解。 “眼下南郡防御固若金汤,长江水路又被我军占据,曹仁纵然来了,也于事无补!”关索徐徐分析道,“而临沅之地,虽有有汉夷之军万余人,但樊伷、习珍、沙摩柯各有部曲,若是号令无法统一,则难以御敌。” “此处,便是我军隐忧!”关索想了一想,最终还是实话实说。 而樊伷此人虽精于言谈,但真做起事来可能就捉襟见肘,说难听点便是纸上谈兵。而习珍虽对刘备忠心耿耿,但其才能到底如何,关索便不得而知了。至于沙摩柯,一个蛮夷之人,关索觉得他不太会有多少谋略。 因此,比起南郡各地,临沅防务真是的存在破绽。而且临沅除了粮草辎重外,还有从汉寿、沅南等地迁徙来的多处百姓。 而且临沅若失,魏军便可在武陵站稳脚跟,北攻公安,从而威胁江陵。曹仁多半不会放弃这么一个好机会。 刘备的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赞许,继续问道:“那依贤侄之见,朕该当如何?” 关索想了一想,随即说道:“不如另派一员大将,前去统管二人?” “翼德、季常等宿将名臣,皆都派到城外拒敌。”刘备微微皱眉,摇头道,“城内诸将,如子龙、叔至等人皆需听朕调遣,以备不测!” “何况樊伷与习珍为官多年,又是荆州大族出身,更熟知武陵!”刘备又是轻声叹息,“若想要找一个名声显赫,又能完全可以约束二人的可靠之将,着实不易!” 若是关索再能年长几岁,或是再积累一些不世之功,那刘备便没这个烦恼了。 “既如此,陛下可令习珍为督,统管兵马!”关索忍不住提议道。 刘备目光如炬,沉声问道:“贤侄为何不举荐樊伷?” “这……”关索一时语塞。 “莫非贤侄有难言之隐?”看到关索如此,刘备心中不由更加好奇。 关索犹豫了一番后,最终开口道:“臣侄早年在荆州听人说过,樊伷曾为荆州之人设宴,但到了正午,却仍无饭食,以致宾客全部散去。” “此虽是小事……”关索为难地说道,“但臣侄担心,樊伷是否言过其实!” 历史上,孙权袭取荆州后,潘濬投降,而樊伷却暗中联络五溪蛮夷,希望让武陵重归刘备。但潘濬却用此事告知孙权,认为樊伷并无大才,因此樊伷之乱很快便被轻松平定。 “贤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刘备却是徐徐说道,“一者,前者荆南起事,樊伷献出临沅以为我军根基,此乃大功,更兼他原本职位便高过习珍。二者,他战时招募新兵,为我军助力,这一众新兵又大多仰仗樊伷。三者,他与沙摩柯等五溪蛮兵交好,往日联络蛮夷,多赖其力。” 刘备说到这里,也略有一丝无奈:“若以习珍为督,只怕樊伷心中不服,如此相互掣肘,恐另生祸乱。” 简而言之,就是在武陵一带,樊伷的威望更胜习珍。想到这里,关索也是心中微叹,这种驭下之道和人际关系,有时候又不得不考虑,这在战争中甚至会起到至关重要的影响。 十全十美的方案并不存在,无非是利弊权衡的问题。 “但贤侄方才所言,朕亦知晓!”刘备还是将关索的那一番话牢记于心,“朕仍令他二人各统兵马,不再设督,并与沙摩柯一同坚守勿战,想来不会有失!” “朕又命季常在公安一带的江边烽火台处安排士卒,不管是何船只,都不得通过!但有险情,立刻来报!” 当年关羽为了防止吴兵所设置的烽火台,孙权夺得荆州后并未废除,因此刘备便打算重新投入使用,以防曹魏水军逆江而上。 虽是刘备并没有松懈对临沅的防务,但关索的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曹魏智谋之士极多,一定会有自己也无法预料到的计谋! 第162章 吴魏暗斗 就在孙权送走邓芝的数日后,斥候来报,说是魏国大司马曹仁已在邾县北面五十里外安营扎寨。此时的曹仁正与曹休、蒋济、文聘等人在长江岸边,等待贾逵、王凌与臧霸,还有曹丕派来的二十余艘大型战船的到来。 由于曹丕已让赵咨提前告知,孙权对曹仁借道一事也无法拒绝,好在武昌境内还有吴兵近五万,孙权也不怕曹仁假途灭虢之计。 至于曹丕所要的劳军、出兵等事宜,孙权左思右想后,与其等曹仁上门讨要,倒不如趁着曹仁兵马未集结之时,主动做个了结。 因此孙权亲自带着张昭与一万将士,从武昌渡江来到邾县,并差人到曹仁寨中告知,三日后的正午时分,自己会在邾县城北二十里处为曹仁摆酒接风。 在得到孙权的书信后,曹仁再与蒋济商议一番后,决定亲往前往。正好曹仁也要问问孙权,曹丕要他做的那几件事,究竟是何答复。 三日后,双方各自如期抵达。按照先前约定的那般,两边各自只带百名亲兵与士卒,皆在百步之外列阵。曹仁身后跟着蒋济与悍将常雕、王双,孙权这边也带上了张昭、周泰与徐盛,皆是一文二武,三人各带佩剑。 伞盖之下,孙权自是王侯装扮,华丽且庄重,而年过六旬的曹仁则是一身戎装,明光铠在艳阳之下银光灿灿,让他更显威严。 孙权虽是大魏吴王,但他毕竟是请降称藩,因此魏国许多大臣并没有对他十分尊敬,比如之前来到武昌的太常邢贞。而曹仁更是大司马,位居三公之上,堪称眼下魏国第一臣子,因此言谈与神色之间,多少会流露出对孙权的不屑,对此孙权也是不动声色,心平气和。 精致的木案上放着一壶美酒,两盏玉樽,一名侍从恭敬小心地为两位重量级人物斟满了酒。 “大司马远道而来,孤有失远迎!”孙权微笑着举起玉樽,“这一樽,祝将军与大魏旗开得胜!” “多谢吴王!”曹仁淡淡地说完后,也不客气,端起酒醉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曹仁方才正色问道:“不知吴王何时出兵,与我共取荆州?” “实不相瞒,近日孤麾下士卒多染疾病,更兼都督陆伯言也卧病不起。”孙权略带歉意地笑道,“更兼粮草辎重皆是短缺,一时之间怕是无法起兵了。” 士卒染疾是军中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至于陆逊,眼下虽是托病不出,可一旦孙权真的要用他,他立马就能披挂上阵,重返沙场。 但这种推脱之词,岂能骗得了曹仁?只见他双目一寒,沉声道:“这么说,吴王是想作壁上观了?” “我东吴方才遭受荆州之败,军民正是疲惫之时,岂能仓促出兵?”早就看不惯曹仁这般不敬的张昭,当即高声回应道,“大司马身为朝廷重臣,理当体谅盟友难处!” 面对毫无怯弱,不亢不卑的张昭,曹仁一时之间竟也难以发作,只有继续盯着孙权,问道:“既是吴王眼下难以出兵,江东大小战船,吴王可愿相借十数艘?” “战船乃江东之保障,恕孤不能轻易转借他人!”孙权则是森然回绝道,言语之间丝毫没有退让。 江东水军,笑傲三国,孙权怎么会蠢到把自己赖以生存的武器交给他人? 曹仁又吃了个闭门羹,一口怒气已是抵到了嗓子眼,高声说道:“我闻圣上加封吴王太子为东中郎将,对其倍加器重!只是不知其是否已启程前往洛阳?若其未往,我可差人护送!” “孙登少年,尚在学习礼节,眼下仍不能面见圣上。”孙权又是淡淡地一笑,“日后他定会前往洛阳为圣上效力。” 面对孙权的百般推诿,曹仁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了,只见他一拍案几,豁然起身,厉声大喝道:“吴王若有二心,不妨明言!何必在此惺惺作态,浪费时间!” 眼见曹仁突然暴怒,张昭连忙上前一步,护在了孙权的身前。后面的周泰与徐盛,以及曹仁麾下的常雕与王双,各自握紧剑鞘,以防不测。 然而,蒋济似乎是对双方剑拔弩张的架势并不关心,一双眼睛正直直地盯着孙权身后士卒所持的那些“吴”字旌旗上。 “子布,去将孤赠与大司马的礼物,带上来!”最终,孙权还是主动开口打破了这个气氛紧张的局面。 一炷香过后,只见数百民夫推着大量的粮车来到附近。孙权这时也微笑着对曹仁说道:“这里有三十万石粮草,乃孤劳军之物,大司马不妨笑纳。” 曹仁微微皱眉,缓缓坐下。孙权送他粮草他自然是乐意之至,但三十万石粮草,只够他五万大军吃上两个月,如果孙权的劳军之物就这么点,那着实是敷衍至极。 孙权略带无奈地说道:“此番孤失却荆州,损失大量粮草。大司马若是嫌少,孤亦无能为力。” 曹仁脸色极为难堪,始终一言不发。孙权趁此机会,徐徐端起了玉樽:“大司马若没有异议,便饮了这樽酒!” 孙权既是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曹仁知道自己多说什么也没用,在这里起冲突别说占不到便宜,这三十万石粮草也是带不走了。 一念至此,曹仁随即端起玉樽,一饮而尽。 不过曹仁也没心情和孙权再费口舌了,他很快便站起身子,冷冷地望着孙权:“我有一言,请吴王牢记!” “无论如何,关羽终究死于东吴之手!” 如果说曹仁先前的言语,孙权还能谈笑自若,而这最后一句,却让他紧紧地握住了玉樽…… 这是一个永远无法回避的事实…… 而曹仁则押着孙权送来的粮草,率众回到营寨。只见他刚刚进了中军大帐,便气愤地把头盔扔到案几上,怒哼道:“这孙权分明是想坐观我军与刘备厮杀,他好从中取利!” “若仍由其雄踞江东,早晚必为国家大患!”曹仁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杀气。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不言的蒋济却是开口道:“大司马不必如此动怒。孙权素有野心,今日之举,想来已在圣上预料之内!只是眼下他身为大魏吴王,且供给我军粮草,并无不臣之举,我等亦不可对其贸然出兵,以免刘备伺机发难!” 说到这里,蒋济却是露出了自信地笑容:“济倒有一计,或能让孙权诡计落空!” “噢?”曹仁双眼一亮,“是何妙计,说来听听!” 蒋济当即详细地说出了自己的计策后,曹仁仔细想了一想,随即点头叫好,并命士卒立刻按照蒋济的吩咐照办。 两日后,蒋济再次进入邾县拜见孙权。孙权猜测蒋济多半是要有所索取,心中虽是反感,但也不方便直接将其拒之城外,只能请入城中。 在见礼完毕后,蒋济开门见山地说道:“大司马知吴王眼下亦缺粮草,特命济送还十万石粮草!” “当真?”孙权微微一愣,顿时大感意外。十万石粮草对于大军来说虽然不是很多,但也聊胜于无,何况这还是孙权送给曹仁的粮草。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曹仁主动归还孙权十万石粮草,肯定是要问孙权索取更贵重的东西。 “只是大司马欲向大王借二百零二人,还望大王切莫吝啬!”蒋济恭敬地向孙权作揖道。 “二百零二人?”孙权更感诧异,“常侍欲问孤借何人?” 且不说蒋济要借什么人,这人数还真是有够奇怪的,怎么不凑个整。 蒋济徐徐说道:“其中二百人是武昌、江夏二郡内精通针线之人。我军将士不熟水性,涉水渡船时往往衣裤皆湿,因此大司马欲多为士卒缝制战服。” “另二人是熟知洞庭湖路径之向导。此番我军逆江而上与蜀贼交战,不识地利,因此需要吴王相助!” 听完蒋济的要求,孙权忍不住暗自思忖。二百名精通针线的裁缝,这个倒是不难找,借给曹仁也无关痛痒。至于这向导,即便孙权不帮忙,曹仁多半也能在洞庭湖附近找到熟悉水路的居民,无非多花点时间。即是这样,孙权索性答应曹仁,料也无事。 反正孙权没有出兵相助魏军,就是对刘备最大的帮助了,其余的小恩小惠,刘备他也管不着了。 两百零二人换十万石粮草,这可是相当值了。 “此事易尔!”孙权最终欣然同意道,“孤今日便往各县张榜,想来不日便能凑齐。到时定差人送往大司马营中!” “多谢吴王!”蒋济顿时心中大喜,如此自己的计划便能顺利完成了。 第163章 疑兵之计 司隶,河南,洛阳,太极殿 “伯仁!伯仁!” 正在等候南征捷报的曹丕,第一个收到的消息,竟然是夏侯尚的死讯。如此噩耗,让曹丕也难以克制地在大殿上潸然泪下。 阶下群臣,也是面面相觑。四千魏兵突袭房陵,非但没能夺下城池,反倒被前来增援的汉军打得大败而逃。连堂堂的征南大将军都被关索亲手斩杀,甚至尸首都没夺回来,这实在太伤士气和尊严了。 夏侯尚和曹丕从小一起长大,情谊颇深,现在又是曹魏在荆州一带的军事首领。他的死,于公于私,对曹丕都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更让曹丕愤怒的是,夏侯尚的这路人马已然是全军覆没,魏将高迁也已授首,其余士卒不是战死沙场,便是投降汉军。因此,曹丕现在是连个出气筒都找不到,负责在另一条山路牵制汉军的徐晃,曹丕怎么着也不能把主帅之死的罪过怪到他头上。 “关索竖子!朕誓杀汝!” 一念至此,曹丕便对关索更加地痛恨。他当即传令,南征将士若有能得关索首级者,无论官居何职,赏金千斤,赐爵封侯。 侍中董昭却是出言劝谏道:“陛下讨贼,乃是顺应天命人心,岂是为了个人私怨?那关索区区一杂号将军,陛下这般悬赏,有失大国庄严!” “更兼右将军直言此人颇有计谋,众将若是贪功冒进,难免误了大事!” 经过董昭这般点醒,曹丕方才醒悟,只能强压住怒火,取消了对关索的悬赏。他亲写两份书信,令人交给了曹真和曹仁这两路主帅,提醒他们千万小心这个勇谋兼备的关索。 “唉!几年前关羽让先帝伤透了脑筋,没想到他的儿子竟更为嚣张!”曹丕心中着实恼恨这对父子。 出师不利的消息显然给曹丕及南征大军蒙上了一层阴影,未曾想数日之后,曹丕又收到了两个令他不快的消息。 一是曹真来报,刘备在荆州一带实行坚壁清野的战略。江陵以北的许多地方已不见人影,物资搬空不说,就连田地之间的各种谷物也尽数被毁,让魏军毫无搜刮的东西。 二是曹仁直言孙权不肯出兵相助,也不愿遣子为质。虽然信中也将蒋济的计策一一阐述,但一想到孙权居然选择隔岸观火,曹丕还是气恼地骂道:“孙权竟如此包藏祸心,朕必不饶他!” 然而骂归骂,曹丕自己也知道眼下可不是伐吴的最好时机,汉军刚刚斩杀了夏侯尚,士气正盛,才是曹丕眼下的大敌。 好在蒋济的计策让曹丕信心大增,他立刻传令曹真,让他速将大军逼近江陵,给汉军造成压力的同时,伺机和曹仁那路军马遥相呼应。 同时,曹丕又命镇东将军臧霸率兵五千返回合肥镇守,防止孙权突然发难。臧霸久经沙场,与曾屡次与东吴交战,有他在合肥,曹丕也较为放心。 侍中刘晔这时则略带担忧地说道:“陛下,刘备既是坚壁清野,我军难以在荆州境内夺得粮草,想来曹真这一路军马,日久必然缺粮!” “此事不妨!”曹丕却是自信地说道,“我大魏粮草充足,更兼数月后秋季谷熟,到时便可运至前线!” 就算没有夏侯尚的仇恨,此番十四万魏军兴师动众,曹丕也不会轻易退兵,留下千古笑柄。 章武二年,公元222年6月,荆州,武陵 公安以南的长江西岸,每隔十数里的高坡之上,便有一座烽火台,这些烽火台都是当年关羽为防备东吴进攻荆州所建造。如今刘备知道魏兵南征,便将这些烽火台重新启用,为了更好地监视长江动静。 同时,刘备又吸取吕蒙白衣渡江的教训,命令所有士卒白日烧烟,夜间举火,严禁任何船只,哪怕是商船通过,各烽火台每日也要派士卒去附近巡视。 由于吴军退回江夏后便始终按兵不动,因此几个月来江面上都是十分平静。刘备为了展现与孙权言和的诚意,没有把大型战船开到武陵与长沙的边境江面,只是让船只驻守在公安附近,并让烽火台严加监视。 然而这一天,公安东南方的江面上,缓缓驶来一队船只…… “江面有船!”最南边的烽火台上,士卒们第一时间发现,随即备好木柴、石涅与火把,做好了烧起黑烟示警的准备。 少时,这队船只逐渐临近,正好十艘大型战船。船只行驶的速度虽然不快,但上面插着的“吴”字旌旗,却让众士卒震惊不已。 “是吴军战船!快点燃木柴!” 随着第一座烽火台燃起黑烟,烽火台们接二连三地点燃柴火示警,一路向北,直至传到离公安最近的那座烽火台处。而第一个发现吴军战船的那处烽火台,也火速派士卒返回公安,将此事告知了马良。 吴军来犯,事关重大,马良不敢大意,一面差人去江陵告知刘备,一面去南面的临沅通知樊伷与习珍,请他们多派斥候,以防不测。 消息传到江陵,此刻刘备正在校场检阅士卒,听闻此事后,也是勃然色变,怒哼道:“孙权竖子,终究还是与曹丕联手来犯!” 刘备当即在校场大营内召集正在练兵的诸位文武,在告知他们此事后,李朝第一个疑惑地问道:“陛下,当真只有东吴战船,没有魏贼水军前来吗?” 刘备微微点头,随即沉声道:“只是朕细细想来,总觉得此事略有蹊跷。”、 “陛下之言甚是!”赵云也忍不住说道,“曹仁当真放心吴军独自来攻荆州,竟不派一艘战船前来督军?纵是孙权甘愿相助,也绝无此等道理!” “何况就十艘战船,未免也太轻视我大汉水军了!”刘备接过赵云的话说道,“若只是先头部队,这般打草惊蛇,也不符合孙权的作风!” 当年吕蒙白衣渡江何等高明的手段,而吴军今日唱的又是哪一出。 就在刘备等人疑惑之际,镇守津乡的冯习送来消息,说是在荆州东面的华容县境内,发现魏军大将文聘带着三千兵马,正缓缓向江陵而来。 “文聘此番随曹仁一同进兵,他可只带三千兵马……”刘备想到这里,眼睛不由一亮,“想来他身后必定有曹仁大军接应!” 帐中诸将也是纷纷认为此乃文聘的诱敌之计,因此刘备差人告知冯习,让他切不可轻易出兵,还需严守津乡。 但是关索的心中,却隐约有些不安。 曹仁当真跟着文聘一起来了吗?莫非他要与曹真合兵一处,攻打江陵? 历史上,文聘镇守江夏数十年,名震东吴,未尝有失。相传有一次孙权的突然进犯,文聘镇守的城池十分空虚,士卒与百姓大多在城外无法返回,因此文聘便急中生智,令士卒全部躲藏在城中,他自己本人也在府邸中卧床不起。面对这样的“空城计”,孙权果然生疑,不敢攻打,随即退去。 如果刘备等人真的以为这是文聘的疑兵之计,那文聘反而是在最安全的处境…… 但关索眼下并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这也是他迟迟不敢开口的原因。 何况,东吴的战船葫芦里卖得又是什么药? 关索正在疑惑之时,马良又有书信送来,说吴军船队行驶极为缓慢,且完全没有靠岸并进攻沿江的烽火台,任由他们烧烟示警。 就算被发现了行踪,吴军也应该夺取烽火台的控制权,以免它们在接下来的战争中继续示警。 如此反常的行为,瞬间让帐中诸将议论起来。 “是否孙权此番是受曹仁胁迫,不得已出兵?故而不肯轻易攻击我军?” “若是如此,曹仁为何不派船只督战?” “或是魏军战船已跟在后面!” “正是!孙权多诈,不可轻信!还需严加防范。” 在一片议论声中,刘备看关索始终默不作声,于是问道:“关索,你先前见识不凡,屡立大功,此番有何见解?” 既然被刘备点名,关索随即开口道:“末将眼下暂无头绪,只是觉得吴魏行军蹊跷,不如先严阵以待,切莫轻易出兵,多派斥候哨探!” “而长江水面上,最要紧的便是油江口!”关索正色说道。 油江口,是长江支流油水与长江的交汇处,在公安西北处不过数十里。《水经注》记载公安“背油向泽”,正是因为公安北面是油水,东南方又面向大片的沼泽。 因此,如若让吴军夺了此处,那么吴军便可从油水西进,包围公安,并堵住北面江陵的援兵。 “此言甚是!” 刘备对关索的这一建议欣然同意,他立刻差人告知水军都督杜路,让他率领船队驻守油江口,而且切莫主动进攻东吴战船。 考虑到吴军有大型战船十艘,刘备又从江陵调了两艘蒙冲、两艘斗舰并两千士卒给杜路,一共合计十四艘大船,七千士卒。 而吴军战船逆江而上,穿过烽火台的消息很快也送到了镇守临沅的樊伷与习珍手上…… 第164章 离间蛮夷 武陵,临沅,太守府邸 “唉!这可如何是好!”厅堂内,辅军将军习珍在得知东吴战船重现长江后,气的一拳锤在案几上,“吴魏联手来攻,大汉怕是难以抵挡!” “将军切莫着急!眼下不是还未探听到魏军战船的消息?”坐在对面的武陵太守樊伷却是相对镇定,“若只是吴军先至,陛下必然集中兵力,一举破敌!” “东吴水军比魏贼水军更为精锐,岂能小觑!”习珍焦虑地说道。 “呵!吴军主动放弃荆州,还有何胆气可言!”樊伷却是呵呵笑道,“何况他们只派了十艘战船,又有何用?” 若比言辞,习珍显然不是樊伷的对手,屡次被说得无法辩驳。可就在二人议论军机之时,忽有斥候来报,说是偶然发现一队使者,乘船沿着沅水逆流而上,进入了城西沙摩柯大营。 “噢?”习珍与樊伷皆是一愣,谁会在这个时刻去拜访沙摩柯。 莫非是曹魏或东吴的使者? 想到这里,二人立刻商议了一番。随后,樊伷亲自带着三十名骑兵,前往城西的蛮兵营寨。 由于沙摩柯的营寨位于临沅城不过十余里,因此樊伷只花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得知樊伷亲来,沙摩柯也亲自率众出寨相迎。 “樊先生,许久未见啦!”身高八尺,面如噀血,环眼突出的沙摩柯便热情地大笑道。由于樊伷近年来为了拉拢蛮兵频频与他来往,因此两人的交情还算不错。 两人在寨外寒暄了几句后,樊伷便直奔主题,试探性地问道:“听闻蛮王待客,莫非是五溪境内出了什么要紧事情?” 沙摩柯烦躁地叹了口气:“不瞒府君,五溪境内的阿罗布,萨克陀等蛮王已受东吴蛊惑,欲起兵攻我山寨!” 古之五溪,差不多是后世的湖南省怀化市,指的是雄溪、满溪、酉溪、潕溪、辰溪这五条沅水支流一带的地区,也是沙摩柯等蛮帅夷民生活的地区,其中当属沙摩柯势力最强。 樊伷闻言一惊,连忙问道:“蛮王如何得知?” “适才有东吴使者前来告知于我,同时欲以金帛诱我背叛圣上!”沙摩柯义正严辞地说道,“但我沙摩柯受圣上器重,焉能做反复无常之小人!” “蛮王果然忠勇!”樊伷连声称赞,却还是追问道,“只是东吴使者,现在何处?” “一柱香前,已被我轰出营寨!”沙摩柯如实回答道。 樊伷微微皱眉,略带失望地问道:“蛮王何不将其斩杀,用首级去向圣上请功?” “先生此言差矣!有道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也是你们汉人流传下来的礼节!”沙摩柯连连摇头道,“我沙摩柯若是欺负几个文弱使者,此事传扬出去,日后如何在五溪做人!” “这……”樊伷一时语塞。斩杀使者虽是不符合礼节,但这无疑是回绝孙权最有力的方式,几乎是断了沙摩柯投降东吴的退路。 但是沙摩柯可没有那么多心眼,他热情地对樊伷说道:“先生难得来我营寨,何不一同去帐中喝杯果酒?顺便商议一下该如何对付五溪那群蛮王!” 樊伷却哪有心思喝酒,随即婉言谢绝道:“多谢蛮王好意!只是今日军务繁忙,来日再把酒言欢!” “……那好吧!”沙摩柯见樊伷神色急切,只当他有要事,也不勉强。 樊伷随即辞别沙摩柯,立刻率众返回临沅。望着一行人纵马疾驰的背影,沙摩柯忍不住咕哝道:“什么毛病,说是军务繁忙,还偏偏来我寨前!” 这个时候,沙摩柯身后一人小声说道:“怕是樊太守知道有人前来拜见大王,多少有些疑虑。” 此人名叫那安,乃蛮夷与汉人女子混血所生,相对不如其他蛮夷那般狂野,反倒有些头脑。往日在山寨,多献计谋,因此沙摩柯也将其视为心腹。 那安此话一出,沙摩柯多少也听出一些弦外之音,随即冷哼道:“哼!这些汉人,都是疑神疑鬼的,着实扫兴!” 樊伷那边也很快回到城中,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习珍。习珍也是大感诧异,疑惑地说道:“前番汉吴两军僵持时,那孙权倒不曾派人招募其余蛮帅。如今荆州重回大汉怀抱,他反倒如此行事……” “此事不难解释!”樊伷徐徐说道,“正因为当时战局并不明朗,许多蛮王只求保全自身,故而两不相帮!” “如今孙权有了魏贼相助,定然有了底气!”樊伷眼珠一转,“想来那些金帛,多半出自魏贼之手” 樊伷此话,习珍也觉得有理。不过五溪众蛮帅既已和东吴联合,此事事关重大,二人不敢耽搁,决定立刻向刘备汇报,看看是出兵征讨,还是招降安抚。 只是书信刚刚完成,就有守城士卒来报,说是沙摩柯差人到城下传话,自己已率兵离开营寨,前往五溪境内保护山寨。 “什么?” 二人皆是一惊,慌忙奔出太守府邸,登上临沅城楼,果然看到西面大队蛮兵吵吵嚷嚷地聚集在岸边,正乘船渡过沅水。 见此情景,习珍不由得咬牙道:“莫非这沙摩柯真的投靠东吴了?” 樊伷却是微微摇头,沉声道:“他若果真如此,也应吴军来攻时来作内应!此时离开,倒对我等无害!” “可我倒觉得是府君或许不该急着去见沙摩柯……” 就在这时,城墙台阶上突然走来一人。二人视之,此人乃是习珍胞弟习宏,字仲伟,年方二十四。虽比习珍小了十三岁,但更有一丝谋略。当年孙权夺取荆州后,习宏便劝习珍假降东吴,以图东山再起。而后习珍又得到诸葛亮的书信,便按照计划,一直隐忍道刘备东征,方才起事。 如今习宏官居零陵治中从事,如今也在临沅帮着一同安抚百姓,完善民生。 “仲伟,你这是何意?”樊伷颇为不解地问道。 “府君久未拜访沙摩柯,偏偏东吴使者刚刚离开,府君便来了。”习宏无奈地叹了口气,“而且府君回来地这般心急,沙摩柯岂能不有所猜疑?” “呃……”这回轮到樊伷语塞了,自己刚刚是不是表现地太明显了? 习珍也没曾料到蛮夷的头脑居然会这般灵光,只有气恼地一拳锤在墙上:“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只是这些蛮夷不服王化,今日擅自离去,这临沅城便少了四千强力外援!” 四千蛮兵虽是数量不多,也缺少谋略,但很多人都是猎户出身,对弓弩十分娴熟,绝非寻常汉军士卒可比。有这些蛮兵相助,即便有魏军围攻临沅,也要吃不小的苦头。 “眼下唯有将此事速速告知圣上!”事已至此,樊伷也是无可奈何。 “大兄,府君!我想不如派斥候跟在沙摩柯后面。”习宏这时又提议道,“也好看看他是否真的要回五溪。” 习珍与樊伷皆觉得习宏此话十分有理,于是让斥候远远地跟在沙摩柯后面,切勿让他察觉。 待斥候走后,习宏又是有些担忧地对二人说道:“今日之事,想来并非巧合!我想临沅不日将会面临敌袭,我等当早做准备!” 第165章 屠杀之夜 且说沙摩柯负气离开临沅,领着四千蛮兵乘船渡过沅水后,一路往西南方向而去,以图早日回到五溪,击败那些蛮帅。 由于沙摩柯启程时已是正午前后,因此大军行了三个时辰,便到了黄昏时分。沙摩柯见天色已晚,前面又是一片山林,于是便命众蛮兵埋锅造饭,原地休息一晚后再行赶路。 炊烟袅袅升起,蛮兵们开始唱着欢乐的山歌,学着汉人的模样架起锅子,煮起了米饭。 然而,这种祥和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 突然,南面马蹄声、脚步声大作,且步伐极其迅速,离沙摩柯等人越来越近,粗略估算一下,少说有数千人! “不好!有敌情!”经验丰富的沙摩柯很快便察觉到情况不妙,立刻翻身骑上一片棕红色的宝马,指挥众蛮兵速速列阵。 “等等,这些声音不只是前方发出来的?”隐约之间,沙摩柯似乎还听到从其他方向传来的声响。 少时,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杀出一队兵马,很快便将沙摩柯并一众蛮兵围在中央,每队竟有七八千人! “不可慌乱!”虽是深陷重围,但沙摩柯依旧在马上连声呼喊,竭力安抚惊慌的一众蛮兵。 四方士卒加起来已是数万之众,人人身穿黑色战服,携带精良兵器,不少人更是披甲持盾,斗志高昂。 在飘扬的“魏”字旌旗下,百余名亲兵簇拥着一名身披明光铠,骑着高大白马的将军,出现在了沙摩柯的正前方。 “敢问足下可是蛮王沙摩柯?”来将高声问道。 沙摩柯虽是蛮王,但终究是化外粗鄙之人,汉字认得不多,自然不知道这是何方兵马。但他见来将气势逼人,心中更是疑惑,连忙问道:“我正是!你又是何人?” “我乃大魏大司马曹仁!” 洪亮的声音回响天际。负责此次伏击的,竟是曹仁本人。 “我当是东吴兵马,不想却是曹魏!”沙摩柯暗暗心惊,没想到连魏兵也进入了武陵境内。 沙摩柯其实并不知道,今早他见得也是魏国使者,这一切都在曹仁的掌握之中。 三万余名魏兵乘坐大小战船,从长江穿过江夏,来到长沙郡境内的洞庭湖后,便在孙权送来的向导指点下,沿着资水逆流而上。这资水乃是洞庭湖四大支流之一,而且是在长沙境内,因此汉军并未有所察觉,这才让魏军在两郡边境之处伏击了沙摩柯。 曹仁见几方包围圈已完全合拢,随即高声道:“蛮王,如今东吴已与我大魏联手出兵,刘备早晚死无葬身之地!” “蛮王既是五溪夷民,何必继续为刘备卖命!若能归顺大魏,我定当奏明圣上,为蛮王加官晋爵,永世统管五溪之众!” 曹仁的劝降条件确实相当诱人,沙摩柯身后的那安已是相当心动,内心祈祷沙摩柯不要不识时务。 然而沙摩柯环顾了一眼四周团团包围的魏兵,却是冷笑道:“呵!我虽不读汉人文章,却也颇知廉耻!我既受大汉天子恩惠,焉能作反复无常之人!” “我闻士可杀不可辱!你等煽动五溪众蛮王攻我山寨,现又伏兵于此,无非是想逼我就范!” 沙摩柯说到这里,更是咬牙道:“但我沙摩柯岂是无血性之人,宁死也不让你等奸计得逞!” 看到沙摩柯如此倔强,曹仁目露寒光,森然道:“如此说来,蛮王是想为刘备效死了?” 沙摩柯却是厉声高喝:“死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言未毕,沙摩柯忽然从箭箙抽出一支利箭,张开角弓,对着曹仁一箭射去! 沙摩柯身为蛮王,弓马相当娴熟,这一箭也是速度极快。然而他终究离曹仁距离较远,更兼曹仁身经百战,武勇非凡,虽比不得壮年时力战吴兵勇救牛金,但也堪称老当益壮。 只见曹仁从容地把头一侧,便躲开了这突如其来的冷箭。 “咚”的一声响,沙摩柯的箭矢正巧射在了一根旗杆上,竟将那面“魏”字旌旗折成两段。 见此情景,曹仁双目顿时迸射出一股强烈的杀意。 “放箭!”很显然,曹仁不打算再给沙摩柯更多的机会了。数千弓弩兵快速出阵,将目标对准了沙摩柯等一众蛮兵。 千钧一发之际,不甘坐以待毙的沙摩柯高喝一声:“弟兄们,向西突围!” 四千蛮兵齐齐呐喊,所有人都把目标转向西面,任凭其他三个方向飞箭如蝗,也是不管不顾。 四千蛮兵并没有什么大智慧,有的全是一股子血气之勇。沙摩柯往日待他们不薄,更兼他以自身做表率,绝不屈服于魏兵,这些蛮兵也誓死效忠,愿与沙摩柯共进退。 惨呼的声音此起彼伏,中箭倒地的蛮兵不计其数,然而这些蛮兵竟好似疯了一般,全部往西冲刺。蛮兵善射,方阵中央的近千蛮兵对着魏军阵中齐齐抛射箭矢,强弓利箭之下,不少魏兵同样无法幸免。 “快用盾牌抵挡!” 在西面负责围堵的乃是征东大将军曹休,他未曾料到这伙蛮兵死到临头竟还有这般斗志,连忙指挥盾牌上前防御。 趁着魏军方阵这小股混乱,为首的几十名蛮兵手持盾牌,铆足了力气撞向魏兵,瞬间撞开了一个缺口。就在这时,损折近半的五溪蛮兵全力冲进魏军方阵,一路往西奋力拼杀。 “休要走了他们!”曹仁沉着的脸上这时也露出了一丝惊讶,急忙喝令魏兵团团围住。 困兽犹斗,况人乎? 沙摩柯狂吼不止,在马上挥舞手中的木骨朵奋力死战,身旁的蛮兵更是拼了性命地保护他们的蛮王,不惜用身躯抵挡来自各方的兵刃,转眼便是尸骸满地,血流成河。 最终,当浑身是伤的沙摩柯奋力杀出重围时,身边已不到五十余人。但魏兵一路穷追不舍,箭矢之下,那些侥幸突出重围的蛮兵也无一幸免,唯有沙摩柯的胯下马快,一路往西奔逃而去。 “弟兄们!今日是我沙摩柯无能,这等血仇,他日若不能报,我也绝不苟活于世!”虽是逃出生天,但已是孤身一人的沙摩柯心中万分悲痛,誓要血债血偿。 望着沙摩柯匹马远去的背影,曹仁也不禁感慨道:“这沙摩柯竟能杀出重围,倒是我小看他了!无怪乎他的势力在五溪最强!” “大司马,末将未能阻截沙摩柯,甘受责罚!”曹休满面羞惭地来到曹仁面前,下马请罪。 “罢了!是他命不该绝,绝非你一人之过!”曹仁淡淡地摆了摆手,却也仍旧正色道,“不过你需牢记今日之耻!” “喏……”曹休悻悻地退到一旁,立誓要在来日的战争中建功立业,弥补今日的过失。 这个时候,曹仁信赖的悍将,折冲将军牛金策马而来,谨慎地问道:“大司马,此人今日逃脱,会不会回临沅报信?” “确实有这个可能……”曹仁目光如炬,沉声牛金道,“可曾有被擒获的蛮兵?” “尚有受伤被擒者三百十八人!”牛金随曹仁征战十余年,对曹仁的脾气十分清楚,早就把这些蛮兵的数量清点完毕。 “居然才这么点人……”曹仁微微皱眉。四千蛮兵完全是十不存一,看来自己还真是低估了他们对沙摩柯的忠心。如果幸存的这伙人个个都是这般硬骨头,那自己接下来的计策怕是无法实现。 一名校尉却将那安押了上来:“禀大司马,此人倒是没有负隅顽抗,而是第一时间跪地投降,或可为我军所用!” “噢?”曹仁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些蛮兵中还有如此惜命之人,让他顿时看到了一线希望。 那安看到骑在白马上的曹仁,慌忙伏拜于地,连连叩首道:“曹大司马,小人真心归降大魏,绝无二心!” “是吗?”曹仁则是似笑非笑地反问道,“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归降呢?” “这……”那安顿时惶恐万分,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若能替我完成一事,我非但不会杀你,还会重赏于你!”曹仁这时方才正色道,“日后这五溪蛮夷,皆归由你统管,如何?” 那安闻言大喜,再次叩首不止:“大司马有何吩咐,小人定当照办!” 这个时候,悍将王双从一队士卒手里接过一颗首级,策马来到曹仁面前,激动地说道:“大司马高见!果然有蜀军斥候偷偷跟着沙摩柯,现已被我军将士斩杀!” “哈哈!真天助我也!”曹仁仰天大笑道。经验丰富的他,自然猜到汉军放心不下沙摩柯,定会派人跟踪。如今将此人斩杀,事情倒也好办了不少。 很快,曹仁便将一番言辞牢牢地告诉给那安,并森然问道:“你可记住了?” “是是,小人记住了,是……”那安满头是汗地用力点头,“是吴兵包围了沙摩柯!” 既然言辞已无差错,曹仁方才沉声道:“去吧,莫要让我失望!” 待到那安走后,牛金忍不住问道:“大司马,其余的那些蛮兵,如何处置?” 曹仁冷冷地忘了一眼不远处那些受伤跪地的蛮兵,嘴角扬起一丝不屑。 “留之无用!杀!” 再此起彼伏地惨呼声中,地上很快又多了三百一十八具死尸…… 但曹仁早就对这满地的战功习以为常,他当即传令下去:“速速准备埋伏!” “大司马,为何不让那人说是魏兵伏击,反倒让我等假借东吴之名?”这个时候,曹休在一旁愤愤不平地问道。他身为曹氏宗亲,实在耻于顶着吴兵的身份。 曹仁则是抚须大笑道:“示弱,放好诱敌!” 没想到曹仁还间接损了一把东吴,曹休也是忍俊不禁地拱手道:“大司马高见!” “既是我等示弱……”曹仁在马上遥望西北,“想来子通(蒋济)那里,也该到了示强的时候了!” 第166章 诱杀樊伷 子时深夜,明月高挂,六月的夜空繁星密布,临阮城墙上的站岗士卒此刻正在进行轮班。然而西边城墙之下,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之声。 “何人?”新上岗的这批士卒正是精神百倍,立刻高举火把,准备箭矢,观望城下动静。 “我是蛮王沙摩柯身边的那安,要见樊府君!” 纵马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听从曹仁吩咐,前来行骗的那安。 虽是沙摩柯今日白天便已率众离去,但考虑到沙摩柯前方曾相助汉军,又与樊伷交好,城墙上的士卒不能无视他派来的人,于是立刻前去禀报樊伷。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樊伷、习珍连同习宏都一并出现在临阮城墙上。看到樊伷的身影,那安不由得一喜,连忙喊道:“府君,请速去救援我家蛮王!” “那安,究竟出了何事?”樊伷往日曾在沙摩柯那里见过那安,如今见他独自一人回到临阮,心中顿觉不妙。 那安高声回答道:“我家蛮王本欲回五溪境内讨伐各路蛮王,不曾想却在今夜遭到了吴军的突袭!” “我等蛮兵兄弟依靠弓弩且战且退,正往临沅而来,可吴军依旧紧追不舍!”那安装作万分着急的样子,“还望府君速速派兵接应!” 不想吴军入侵武陵,樊伷三人皆是一惊,但习宏仔细一想,连忙对樊伷说道:“府君,斥候没有消息来报,此人言语不可轻信!” 习宏说完,便大声质问那安:“请问为何只有足下一人返回?今日吴军领兵将领,又是何人?” “这……” 那安只记得曹仁言语,没想到习宏突然发难。但他终究有些头脑,脑子一转后,随即仰天大笑道:“好好好!妄我家蛮王对圣上忠心耿耿,不想竟是这般下场!我自回去与蛮王同生共死!” 那安说完,还真摆出一副要纵马返回的架势。 “且慢!”怎料这时,城墙上的樊伷却对那安高喝道,“我与你同去!” “府君不可!”习珍大惊失色,连忙劝阻道,“圣上严令我等坚守不战,府君岂能违背!” “府君,应先派斥候再去打探!等此事确定后,方能出兵!”习宏同样劝道。 “我岂能忘记圣上之命!”樊伷却是长叹道,“但沙摩柯与这伙蛮兵效力我军已近一年,熟知临沅防务,更兼精通攻弓弩,若为东吴效力,实乃我军大患!” “何况今日是我失策,气走沙摩柯……”樊伷苦笑着摇了摇头,“如若再生猜忌,不去救援,这不是逼他降吴吗?圣上若是得知,岂能不怪罪我等!” 若论口才,习珍和习宏真的说不过樊伷…… “何况吴军终究不比魏贼强悍,又是新败,不足为虑!”樊伷对吴兵始终充满了一丝不屑,“我接应沙摩柯突出重围,便立刻回城,绝不恋战!” 习珍与习宏始终不同意樊伷冒险出兵,怎料樊伷却是倔强地说道:“我与二位并非从属关系,亦不勉强二位同往!二位善守临沅便可,若我不回,千万不可擅开城门!” 习珍再三相劝,樊伷只是不听,自带三千兵马出城而去。 习宏在城墙上望着大军渡过沅水,沉声对习珍说道“大兄,速派多名斥候,轮番跟在樊伷后面!我怕他此行是凶多吉少!” 而汉军在那安的引路下,一路高举火把,往西南方向前行。此刻已是深夜,视野不明,许多士卒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 行了大约一个时辰,仍未听见任何动静,樊伷也不由心中疑惑,忍不住问道:“那安,蛮王当真是朝临沅突围的吗?” “是,确实如此!”迟迟没有魏军出现,那安心中难免有些着急。 又行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汉军行至一处矮山下。突然前方一顿鼓响,山坡上火把高举,魏军齐出,而前方也是一队魏兵杀到,从火把的数量上来看,少说有近万魏军 “那安,你!”樊伷这下总算明白自己是被骗了,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浑身发颤。 看到正前方那匹高大的白马,那安知道那定是曹仁,顿时心花怒放地想要上前邀功:“大司马,蜀兵已被我……” “放箭!” 然而,曹仁已经不在乎那安是死是活,只要他出色的完成任务,他的价值也就到此结束。五溪之地的利益他早就许诺给一众蛮帅,哪里有这个小角色的份。 正前方与山坡上的魏军弓弩齐发,射得一众汉兵人仰马翻,就连那安本人也是如同刺猬一般,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里,满是无尽的惊恐和懊悔…… “速回临沅!速回临沅!”樊伷追悔莫及,急忙率众火速往北而逃。 但曹仁可不会让汉军就此逃脱,他立刻指挥两路魏军从后掩杀,汉军顿时溃不成军。落在后面的汉兵自知难以逃脱,他们之中不少人更是去年才被樊伷招募的新兵,忠诚度极其有限,自然放下兵器跪地请降。 而樊伷只带领着不到一千士卒向北奔逃,企图返回临沅。只是未行数里,东北方忽然又杀出一队魏军,火把无边无沿,少说数万将士,领军前来的正是曹休。 不少汉兵在这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中已是双腿发软地跪倒在地,甚至小便失禁,哪有反抗之力。 “快,快往西突围!”前后都是大量魏兵,樊伷已是魂不附体,唯有仓皇逃命,以求一线生机。 三路魏军夹击之下,汉军更是兵败如山倒。一员虎背熊腰的悍将拍马舞刀,领兵奋力杀散汉兵,目标直指樊伷。 “王双在此,蜀贼休走!” 王双来势汹汹,樊伷避之不及,唯有慌忙举剑交战,但交锋只一回合,便被王双手起刀落,斩于马下。 樊伷既死,剩余的汉军很快便在魏军的团团包围下死伤惨重,不少人见突围无望,便也只有跪地请降。 三千汉兵,未曾走脱一个…… “大司马,擒获一千五百二十八人!”兢兢业业的牛金很快便将俘虏的数量统计完毕,“请问该如何处置?” “暂且留他们一命!”曹仁冷冷地说道,“不过有多少是樊伷死后才投降我军的?” “大司马稍候!” 牛金立刻返回俘虏之中,再三清点确认后,回来禀报道:“约有五百三十四人!” 曹仁微微点头,随即冷笑道:“将这伙人单独关押至一处,我自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 这一夜,四千蛮兵与三千汉兵尽数覆灭,如今临沅兵力空虚,已是曹仁掌中之物…… 然而,曹仁的胃口远不止于此…… 第167章 水军败绩 武陵,公安,油江口 几个时辰前的傍晚,就在曹仁率兵伏击沙摩柯之时,公安一带的季汉水军,也将船只尽数停靠在长江岸边。众士卒抓紧埋锅造饭,用餐结束后他们还要立刻登船,继续把守油江口。 “可恨的吴狗,明明败了,还不消停!”水军都督杜路在岸边恼恨地将一块石子踢到江中,这段日子他都是在船上过夜,别提有多难熬了。 “但愿他们别真的来和我交锋……”当然骂归骂,杜路着实不想和东吴水军交手,他自认绝对无法战胜他们。 而且前几日,南面烽火台来报,说是武陵边境的江面上,又出现了四艘东吴战船。如此一来,油江口以南共有东吴战船十四艘,与季汉水军完全持平,而且东吴的战船规模更大。 好在吴军这一次的行驶堪称龟速,一连几日都没有到达油江口,杜路虽不知吴军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这样和平的场面,是他非常乐意看到的。 就在这时,一名士卒突然手指东南方向,对杜路说道:“将军,那边烽火台举火了!” 顺着手指的方向,杜路定睛一看,果然看到离他们最近的烽火台上火把齐举。他顿时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得跺脚道:“该死,定是东吴水军来了!” “速速登船!”杜路一声令下,士卒们扒拉了两口饭后,就赶紧登上了十四艘战船,严加守卫油江口。 一个时辰后,插着吴军旗帜的三艘蒙冲与四艘斗舰终于出现在了汉军将士面前,从体型上来看,也与往日的东吴战船无二。 “还好只来了七艘战船……不必太过慌张……”杜路心中稍安,但他还是传令众战船做好迎敌准备。 眼看这些战船越来越近,杜路便立刻命令众士卒齐声高呼:“来者何人,前方是大汉水军把守之处,不可通过!” 数百人齐声呼喊,想来对面绝无听不见的道理。 “放箭!”可就在两边战船相距百余步的时候,对面却有一人果断地把手一挥。 由于此刻已是六月初夏,江面上已刮起了东南风。吴军士卒抛射出来的箭矢借着风势,射程更远,最前面的一艘汉军战船上,十几名士卒首当其冲中箭倒地。 “我乃东吴大将徐盛,奉圣上之命,前来讨贼!”喝令放箭之人站在船头厉声大喝,“蜀军何不早降!” “该死,吴军果然出兵助魏!”杜路心中愤恨不已,他一边顶着箭雨,一边高呼道,“顶风交战,于我军不利!速速包围他们!” 只带一半的战船也敢来叫板?杜路表示自己还没怕东吴水军怕到这种地步吧。 十四艘汉军战船放下风帆,顺水前进,蒙冲在前开路,斗舰在后乱射,不断地逼近东吴那七艘战船,很快便将他们两面包围。 “快,速回船舱!”徐盛见势不妙,立刻喝令士卒放下所有风帆,并躲进船舱,只留下空空荡荡的甲板……. “这……”杜路顿时大感诧异,吴军此举究竟是何意? “将军,适才吴军每艘战船上不过百余人,何不趁势猛攻?”杜路身旁的一名校尉忍不住说道。 “不可,多半是吴军诡计,不可轻举妄动!”这也是杜路疑惑之处,他自认水战能力一般,实在不敢贸然进攻,只能让战船徐徐靠近,等时机成熟,便让士卒一起去抢夺东吴战船。 可就在这时,南边的江面上,又隐约出现了七艘战船,皆是扬起风帆,在东南方的帮助下,全速前行。 “又有七艘战船?”得到消息后的杜路急忙来到护栏边,向南眺望。 七艘战船呈二三二的阵型前进,中间那三艘仍是插着“吴”字旌旗,为首一人手持大刀,高声喝道:“我乃东吴大将周泰,蜀贼何不早降!” 左侧的两艘战船,却是插着曹魏军旗,在前的那一艘斗舰上,还赫然插着一面“贾”字旌旗。 “我乃豫州刺史贾逵是也!”一人手持佩剑厉声高喝。 左侧的那两艘战船,同样是魏旌飘扬,更有一面硕大的“王”字旌旗。 “兖州刺史王凌在此,蜀贼哪里走!”船头一人将手中的长矛一挥,让众士卒齐声高喝。 “周,周泰?还有曹魏水军?” 当日水军副都督刘宁正是被周泰所杀,这也让杜路对周泰这位水军悍将心生阴影,而且又有魏军前来助战,更让杜路慌得手足无措。 与此同时,被汉军包围的七艘东吴战船,突然从船舱内奔出不计其数的士卒,来到甲板上,对着汉军弩箭乱射。不仅有吴兵,更有魏兵,一时间喊杀声大作。 “快撤,快撤!”战局突变,杜路哪敢恋战,命令自己脚下的战船第一时间撤出战场,往北而逃。 主将的船只跑了,其余的战船也开始纷纷调转方向,往油江口撤退。 “扬起风帆,全速追击!” 蒋济站在周泰身边,他注意到汉军战船阵型混乱,立刻命令士卒大举擂鼓,所有战船一同冲锋。 最南面的两艘汉军战船,被吴军蒙冲攻击地破损严重,开始逐渐下沉,另有三艘战船被乱箭射落了风帆,一时间更是无法逃离。 五艘战船与上面的士卒皆落在后方,可杜路眼看敌军战船已全部压上,哪里还顾得上救援,连油江口也不敢再守,急忙率领剩余的九艘战船往江陵而逃。 “鸣金收兵!”眼看剩汉军船队毫无留恋地往北逃离,蒋济急忙命令众战船不要追赶。 五艘逃不掉的汉军战船上也有近两千余名士卒,面对茫茫长江和大量敌军,唯有乞降求饶。蒋济也不客气,自然将他们尽数收押,顺便将那三艘较为完后的汉军战船夺为己用。 很快,吴魏船队的十七艘战船全部停靠在油江口岸边,不少晕船严重的士卒被搀扶着下了战船,在岸上连连呕吐。 “这杜路果然是无胆之辈!”众将齐聚之后,蒋济忍不住呵呵笑道,“这等小计,就把吓得魂飞魄散!” “这杜路绝对想不到吴军是我等假扮!”贾逵,王凌等人皆是大笑起来。 原来蒋济当日问孙权借了二百名裁缝,哪里是为了给魏兵缝制衣物,而是连夜赶工出许多的吴军旗帜和战服。当日在与孙权会盟的时候,蒋济看出孙权作壁上观之意,便留意那些“吴”字旌旗,以图仿制。 你孙权说不出兵就真的不出兵了? 有了这些旗帜和战服,曹魏水军便顶着东吴水军的名义,招摇撞骗,大摇大摆地往油江口驶来。除了把本就畏惧东吴水军的杜路吓得落荒而逃,就连刘备最初也被瞒过,未让水军主动出击。 而曹仁那边全程行动都顶着吴军的名义,也是蒋济的主意。 蒋济深知东吴的水军比季汉更为精锐,而步军则略有不足,因此曹仁等人示弱可以诱樊伷出城交战,而水军则可示强逼退杜路。 最终的结果也不出蒋济所料,两路皆是大捷。 这边假扮“徐盛”的是魏将常雕,假扮“周泰”的是魏将诸葛虔,所有的战船之上,并无一个吴兵,连孙权对此也是毫不知情。 趁着魏军众士卒埋锅造饭之际,魏国众文武也一同商议军机。悍将常雕第一个提议道:“常侍,我等是否要分兵进入油水,阻断刘备增援武陵的救兵?” 此番大败季汉水军,计谋皆出自蒋济,因此众人对他的谋略也是心服口服,自然要听听他的意见。 “不可!”蒋济却是果断地摆手道,“刘备身边也多有智谋之士,想来我军假扮吴兵之事已被识破,如此刘备必再集结战船夺回油江口!” “何况我军之中尚有不善水战之人,急需恢复元气,眼下不宜分兵作战!”蒋济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神色,“更兼刘备的援军尚未抵达武陵,我等更不应此刻占据油水!” “常侍高见!”众人心领神会,皆是齐声称赞。 蒋济并未有所自满,而是冷静地分析道:“为今之计,当速将大型战船调至油江口,并请文聘将军前来,等候与蜀军江上决战!” 文聘是荆楚名将,若论水战,在整个魏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当日蒋济请他别领一军从华容往江陵进发,一来是可以迷惑刘备,二来也方便转战油江口。 “还请梁道与彦云速速返回大司马处,想来刘备援兵不日便会抵达武陵!”蒋济又对贾逵与王凌说道,自己要留在油江口负责曹真与曹仁两路大军的联络,那么曹仁那边就需要能人辅助。 待到魏军用餐结束,贾逵与王凌立刻启程。而魏军的大型战船,除了四艘停泊在洞庭湖负责接应曹仁外,其余二十二艘则要齐聚油江口,等候汉军来攻。 第168章 临沅告急 且说习珍派出去的数名斥候远远地跟在樊伷后面,因此也得知了樊伷落入魏军圈套一事,哪里还敢逗留,火速回临沅向习珍报告。 “唉,不听我言,果有此败!”习珍气得双拳砸在城墙之上,难以克制地仰天长叹。 三千士卒,临沅城一半的兵力,就这样被樊伷败完了,倘若魏军数万之众齐聚临沅,该如何抵挡? “事已至此,大兄再是气闷也于事无补……”习宏无奈之下却能极力保持镇定,“想来魏军先锋此刻正在来的路上,眼下应速派一队士卒,将沅水南岸的船只尽数带回北岸。倘若魏兵临近,便用火烧毁!” 临沅此城因临近沅水故而得名,沅水上也停泊着百余艘小船,既可以让士卒捕鱼充当粮食,也可以供斥候渡船,甚至还能监视南岸是否有敌情。 “二弟所言极是,我这就照办!” 习珍对习宏的建议深表赞同,立刻派可靠士卒二百余人出城,去处理沅水南岸的船只。与此同时,习珍又能派人火速将噩耗送往公安,先告知马良,再去江陵禀报刘备。 一个时辰后,那二百余名汉军士卒回到城中,直言魏军先锋已抵达沅水。南岸的小船大多都已搬近城内,来不及带走的十余艘也全数烧毁。 “多亏二弟先见之明啊!”习珍真庆幸自己有个好弟弟。如此一来,魏军再想渡过沅水,便要多花上几天了。 等到了天明,习珍带着临沅仅剩的三千士卒,加固城防,并让其弟习宏在城中的百姓中大量召集乡勇,以备不时之需。 第三日下午,习珍正忙着将滚木擂石转运到西门城墙,忽见西边二十余里外隐约出现大片旌旗。习珍不由一惊,连忙传令紧闭城门,并亲自登上城墙查看。 看来曹魏大军最终还是顺利渡过了沅水,比习珍预料的还稍微快上几天…… 半个时辰后,魏军兵临城下。望着黑压压的一大片魏军方阵,习珍估摸着最少也要三万余人,身体也不由微微颤抖,这几乎是临沅兵力的十倍! 不过更让他绝望的,是那面迎风飘扬的“魏大司马曹仁”六字大旗。城上一众汉兵得知曹仁亲至,皆是不寒而栗,一些新兵甚至脸色发白,牙齿打颤。 从军三十余年,跟随曹操征战天下,屡建功勋,在江陵力战周瑜,于樊城死拒关羽。 天下谁不知曹仁之名! 然而,曹仁最令人害怕的,是他当年在宛城的所作所为。 当时太医令吉本、少府耿纪、司直韦晃等人起兵谋反,攻打许都。虽然这次叛乱很快便被镇压下去,但据说吉本等人暗中与关羽联合,因此曹仁屯兵樊城,应对关羽。 这期间曹仁大肆征用徭役,南阳一带百姓苦不堪言。最终,宛城守将侯音率领城内大部分吏民造反,以图与关羽内外联合,剿灭曹仁。 然而,曹仁很快便平定了侯音的叛乱。考虑到先前吉本等人的谋反,加上宛城吏民大多跟随侯音,因此为了震慑天下并稳固曹操的统治,曹仁直接下了狠手,凡是跟随乃至相助侯音的,三族皆灭。 此令一处,几乎是屠杀了宛城九成左右的人口,曹仁的恶名也至此传开! 这一次,他究竟会不会屠尽临沅呢…… 每个汉兵都有这样的恐惧…… 很快,在众亲兵的簇拥之下,曹仁亲自临近壕沟,对着城墙上高喝道:“敢问城上可是习珍习伯玉?” “正是!”习珍气势上不能认输,同样高喝道,“足下便是曹仁曹子孝?” “既知我名,习将军何不开城献降?”曹仁抚须大笑道,“当年太祖武皇帝平定荆州,你习家已有多位俊才北上听封。将军今日归降大魏,一可与亲族团聚,二可为国效力,犹未迟也!” “樊伷何在?”习珍不知樊伷生死,忍不住高声问道。 “樊伷前日中我妙计,不愿投降,现已授首!”曹仁森然道,“将军当以此为戒,切莫不识时务!” 看到魏兵用长矛高高挑起樊伷的首级,城上许多汉兵更是万分惊恐。习珍却是不怒反笑,喃喃自已:“智虽不及,节却不失,可谓忠义!” 习珍环顾城上这些汉兵,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每个人脸上的恐惧与彷徨,面对强大的魏军,与残酷的曹仁,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 一念至此,习珍果断地摘掉头盔,拔出佩剑,将头顶的束发一剑挥去。 “将军!”许多士兵皆是大惊失色,不知习珍为何要做此等有违孝道之事。 “襄阳习家世食汉禄,我习珍更受大汉天子之恩,无以为报!头可断,气节不可丢!”习珍左手紧握断发,右手剑指苍天,“今日以此断发明志,我誓与临沅共存亡!” 习珍说完,又将剑指向曹仁,大喝道:“曹仁,我心如铁石,汝勿复多言,尽管率军来攻!” “我等誓死追随将军!”城墙上的一众士卒也被感动地齐齐下跪,慷慨激昂地说道。他们之中很多人已随习珍多年,一同假降东吴,又再度起事,从零陵一路跟到武陵,忠心耿耿。 “又是个不知死的!” 习珍这一番斩钉截铁的豪言壮志,让曹仁却是连连冷笑,他随即转头对一名亲兵说道:“将那些人押上来!” 很快,魏军方阵中推出五百三十四名汉军士卒,皆是反捆双手,少时全都跪在临沅城下。 “杀!” 曹仁面无表情地一声喝令,魏兵的一根根长矛毫不留情地贯穿了这些降卒的身体…… 五百三十四人当众处死,一个不留。曹仁自然可以听清城墙上传来的震惊之声,随即厉声喝道:“城上之人听着,这些都是前日跟随樊伷突围,未肯及时投降我军之人!” “势穷而降,绝无宽恕!” “五日后,我军定当大举进攻临沅!待城破之日,蜀军大小将士与抗拒天兵之吏民,皆夷灭三族!” 在五百三十四具汉兵死尸面前,曹仁的声音宛如死神一般回荡在临阮之下。 魏兵在临沅城西二十里处安营扎寨,曹仁一面命士卒打造云梯与撞门大柱,一面命牛金带着当夜第一批投降的千余名汉军士卒,来到临沅城下,令他们大声招降。 “曹大司马说一不二,只要你等早早归降,便可尽数免死!” “习珍愚忠,你等何苦为其送死,早日归降方是出路!” “城内的各位同袍,你等皆有家小在城内,为何不为他们考虑?莫非也要让他们一同殉城?” 这些招降的言辞,真真切切地重击在许多士卒的心口上。 习珍断发立誓固然是能激起不少士卒的斗志与忠心,但也有许多相当现实的人,已经再为自己和家眷考虑。 这一日,城内流言四起,樊伷身首异处,临沅朝不保夕,曹仁残暴成性。不仅仅是汉军士卒,很多百姓都对魏军心存恐惧。响应成为乡勇的人越来越少,好多人甚至临时退出,不愿再为汉军效力。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习宏负责招募乡勇,这些人的惊恐和抗拒他看得清清楚楚。如果再不想点办法,恐怕没等魏军来攻,临沅城内就会出现叛乱。 “不战而屈人之兵,好个曹仁!”习宏暗自感叹。当着汉军的面处死那些降卒,真是可怕又高明的手段。 但习宏颇有谋略,很快也想到了应对之策。在与习珍仔细商议之后,兄弟二人立刻决定将城中的士卒与留下来的乡勇,还有诸多的世家大户请到了临沅校场。 两个时辰后,临沅城内的校场上,习珍与习宏站在台上,除少部分守门之人外,其余士卒与一百余名招募来的乡勇,以及数十名大户家主皆在台下听训,甚至还有一些寻常百姓在校场外围观。习宏并没有让士卒进行驱赶,因为他正想让这些人一同旁听。 看到不少人皆是无精打采,垂头丧气,习宏庆幸没把这件事拖到明天。 “诸位,曹仁今日在城下扬言五日后大举攻打临沅,此乃虚张声势耳!”习宏自信的声音回荡在校场上,“我临沅城防坚固,南靠沅水,又有壕沟,他曹仁不趁士气正盛时来攻,反倒拖延时日!想来五日后,大汉援军已到达临沅,届时曹仁如何攻城?” “我料曹仁并非不想提前攻城,而是力有不及!” 习珍这一番话下来,台下不少人也开始窃窃私语,暗自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 这个时候,习宏又不禁笑道:“何况曹仁今日言行,无非是恐吓我等!” 望着众人疑惑的神色,习宏徐徐说道:“诸位请想,曹仁性情残暴,又为人谨慎,你等当他真不愿加害那些投降士卒?就不怕先降后叛?” “更兼曹仁从江夏远道而来,粮草岂能久持?我临沅数万军民,他如何供养的起?” 习宏说到这里,脸色一沉,森然道:“魏军粮草短缺之日,莫说你等家中钱粮,就是性命亦不能保!” 习宏此话一出,数千军民皆是心中一黯,着实没有考虑到这一层面。 一旦投降,就是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曹仁这种屠杀过宛城吏民的人,如何可以相信?到时候必然会为了节省口粮,屠杀军民减轻负担。 “传闻曹操当年粮乏之日,更是以人肉充饥……”习宏趁热打铁,继续恐吓起来。 当然此事并非空穴来风,听说当年曹操与吕布大战于兖州时,时常受困于粮草短缺。而重臣程昱为了解决这个难题,竟把人肉混在军粮之中。此等蛮夷行为,自然为深受儒家熏陶的士大夫所不齿。据说这也是程昱在魏国建立初期没有当上三公的原因。 当然习宏并不关心魏军有没有真的吃过人肉,他只想尽快扼杀临沅军民的投降之心。 习珍这时也注意到台下军民露出了惊惧的神色,立刻振臂高呼道:“诸位,我等唯有据城固守,等待援兵,方为上策!圣上必不会放弃临沅,待援兵一到,曹仁必败无疑!” “愿听将军吩咐!”这一次,数千军民终于齐齐拱手,坚定的声音中透露着全新的希望。 大功告成,习珍微笑着望向习宏,自嘲道:“呵,二弟一番言辞,倒是比我断发管用许多。” “只是,圣上多半已也会猜到曹仁围点打援的计策……真的会有援兵来吗?” 牵一发而动全身,曹仁甚至曹真与十数万魏军,都等着汉军出城来战呢。 习珍不安地望向北方,那里便是江陵的方向。 一旦汉军援兵不至,那么临沅对于曹仁便再无任何利用价值,末日便会来临…… 第169章 关索出兵 荆州,南郡,江陵 杜路从油江口逃回江陵后,第一时间将败报告知刘备。此刻刘备正在校场的大帐中与众文武议事,得知油江口失守后,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在详细询问过杜路与几位偏将、校尉,刘备也算得知了整个战局的经过,方才长叹道:“是朕失策了!这些并非东吴水军,而是魏贼冒充的!战船传递指令皆靠旗帜,岂有两家战船乃至士卒混杂之理!” 李朝这时也忍不住说道:“陛下,前日去往武昌的习作来报,说是孙权在武昌郡境内广招精通针线之人,莫非是……” “极有可能是缝制东吴旗帜,乃至战服!”刘备当时并没有对这个消息太放在心上,现在想想,原来是另有所图。 “曹魏水军未必就我大汉敌手,如今他虚张声势,假冒东吴,反倒让我军未战先怯!” 刘备说到这里,狠狠地瞪了杜路一眼,吓得杜路慌忙伏拜于地:“陛下!是臣一时失察,还望陛下恕罪!” “你误中诡计,本可饶恕!”刘备厉声说道,“奈何你身为水军都督,竟率先逃窜!损兵折将,三船被夺不说,更未坚守油江口,以致公安危机!” 刘备气得一拍桌案,大喝道:“你如何担当得起!” “陛,陛下饶命!饶命啊!”看到刘备如此暴怒,杜路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道。 这个时候,赵云、刘封、陈到等诸位将军也一同开口为杜路求情。 “陛下,杜将军虽有过失,但此番东征仍有劳苦,还望陛下免其一死!” “陛下,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不宜再杀大将!” 唯有关索一言不发地伫立在原地,因为这种事情他也是第一次经历,他正在盘算该说些什么。 历史上,蜀军大败于夷陵,冯习、张南、傅彤、程畿等多位文武不屈死节,而杜路和刘宁二人则投降了东吴。 因此关索心里多多少少对杜路有点瞧不起,特别是他在昨日一战中表现地这般胆怯,实在给汉军丢脸。 不过看到这么多人都出面为他求情,关索也不想违背众意。 正巧刘备这时候也目视关索,关索心领神会,出列道:“陛下,杜将军肯回来领罪,足见其忠心!只是魏贼既已夺了油江口,我军必须集结战船,全力夺回!” “关将军之言极是!”李朝也是十分赞同,“陛下,臣以为杜将军已难当此重任,当另选可靠之人!” 听完关索和李朝的话,刘备沉默片刻后,方才对杜路说道:“既是诸位求情,朕便左迁你为偏将军,这水军的事务,你亦不用再管!”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一听自己不用再和那些曹魏大型战船交锋,杜路反倒松了口气,也不计较自己被刘备降职 惩罚完杜路后,刘备环视众将,高声问道:“谁愿担当水军都督,指挥战船,夺回油江口!” “陛下,臣愿前往!” 帐中一人高声回应,众将视之,乃赵云也! 赵云虽是北方人,但在荆州时已习得水战,前番平定益州时,赵云也率领水军逆江而上,所过之处多有战功。眼下帐中诸将,确实没有谁比赵云更精通水战。 但刘备一开始并没有将赵云安排到水军的职位上,是因为赵云武艺高强,既能在乱军之中护卫刘备,也能力斩敌将,前番孙桓正是被他所斩。江面上风浪极大,船只有时会出现摇晃,这让赵云着实难以施展身手。 更兼赵云年过五旬,从私心的角度来说,刘备也不忍心赵云再去江面上颠簸。 但事已至此,刘备已是别无选择了。 “非子龙不可当也!”刘备正色点头道,“待船只齐聚江陵后,子龙便再领八千士卒,前去与魏贼决战!” 除了杜路带回来的九艘大型战船外,眼下江陵还有战船六艘,百里洲黄权那里有战船三艘,而诸葛亮也从成都调来了新造的四艘战船,正在来的路上。刘备决定,待到熟悉水战的士卒重新调拨完毕后,便让赵云率领二十艘战船复夺油江口。 季汉在战船的规模上不占优势,但士卒的水战能力,还是比曹魏更胜一筹,起码不会有太多人晕船,只要扬长避短,赵云便一定会有胜算。 油江口的失守让刘备又多了数不清的事务。等到了傍晚,刘备方才回到州牧府邸。正准备享用晚膳时,忽有侍卫来报,一名累到几乎昏阙的信使现从公安来到江陵,说是有紧急军情送到。 习珍得知樊伷中了魏军埋伏后,便命这名信使星夜赶往公安,再前往江陵。从临沅到江陵,本来需要一日以上的路程,但这名信使硬是换马不换人,花了将近八个时辰,终于将书信送到了刘备手中。 看完马良与习珍的手书,刘备方才得知蛮兵败亡、樊伷中伏、曹仁大军逼近临沅的消息,不由得浑身发颤,面色煞白。 “速宣关索!”刘备急忙命人去校场将关索找来。 得知刘备召见,关索不敢怠慢,火速来到州牧府邸。进了后堂,刘备立刻将马良的书信递给关索,关索看完后,也是脸色大变。 “悔不用贤侄之言,未曾让一人总督临沅,以致有今日之祸!”刘备连声叹息,不得不佩服关索的高瞻远瞩。 “陛下切莫这般说!臣侄当日见解,亦有不足之处,或也未能改变局势!”关索则是好言宽慰刘备,“眼下还是应速速发兵援救临沅!临沅有失,公安亦不能保也!” “但曹仁必已设下埋伏,等候援军……”刘备却是双眉紧皱,油江口的曹魏水军没有深入油水阻断道路,怕是等着汉军援兵前往临阮吧。 围点打援,这个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刘备用兵多年,怎会看不出来? 然而让刘备左右为难的是,临沅城以及数万军民,莫非真的就不救了? 大汉援军五日内便能从江陵到达临沅,如果习珍等人迟迟看不到援军出现,面对曹仁的猛攻,他们会不会心生绝望。 一旦自己放弃临沅的消息在荆州传开,只怕除了江陵,其余诸县也会陷入惶恐不安之中。 有时候,明知道是陷阱,也不得不跳啊…… 从刘备煎熬的神色中,关索明白他的难处,连忙说道:“陛下,臣侄愿领兵去救临沅!” “曹仁乃当世名将,统率数万之众,又是以逸待劳!”刘备沉声说道,“何况朕还要留兵应对曹真大军,最多只能分兵一万去救临沅。” “敌众我寡,此行必然凶险万分,贤侄是否已有对策?” 面对刘备的疑问,关索则是微微一笑:“陛下,请为臣侄准备一物!” “何物?”刘备顿时心生好奇。 关索向刘备说出后,随即笑道:“臣侄手刃夏侯尚,想来曹丕已对臣侄恨之入骨!如今臣侄这颗脑袋,想必在魏贼将士眼中相当值钱!” 关索说到这里,不禁正色拱手道:“这便是臣侄之策!” 刘备这个时候也终于明白了关索之意,也是心中微叹。不得不承认,眼下江陵城中的诸位将领,除了要负责统率水军的赵云,实在没有人比关索更适合独当一面了。 可正因如此,刘备才更加地踌躇。 一个刚满二十,还有婚约在身的少年,就要让他去面对如此强敌,还是替自己的决策失误而善后,这让自己于心何忍…… 何况他是关羽的儿子,自己怎能让他轻赴险地? 关索看出了刘备的犹豫,不由心生感动,立刻单膝跪地,诚恳地拱手道:“陛下!于私,臣侄是陛下后辈,理当为陛下分忧!于公,臣侄乃一杂号将军,陛下更不应对臣侄有所顾惜!” 关索说到这里,声音也变得更为坚毅:“臣侄也定会不负陛下之望,牵制曹仁,解临沅之危!” 望着大义凛然,毫无畏惧的关索,刘备几乎从他身上看到了关羽的影子,心中不由得更为震撼。 一念至此,刘备立刻亲手扶起了关索,重重地拍着他的手背:“贤侄,朕等你凯旋而归!” 第三日辰时,江陵南门号角齐鸣,刘备亲自挑选的一万汉军将士已集结完毕,这些都是今日要跟随关索前去搭救临阮的精兵。除此以外,还有两千精壮民夫负责押运大军一个月的粮草,以及五百艘船只等其余必备物资。 关索自是全幅披挂,而且刘备这一次赐给他一套全新的盆领铠,不仅坚固,而且可以防御两肩和脖颈,算是铠甲中的上品。 赤血大刀,奔云宝马,三石神臂弓无不备齐,这些沙场利器也正等着再次跟随关索大展身手。 不过,关索虽然前番在荆州多立战功,更兼斩杀魏军大将夏侯尚,但他终究是个未弱冠的少年。刘备担心会有人心中不服,因此特意选了几个可靠之人相助关索。 其中偏将军两人,分别是程玄与谢洪。他们都是当年关羽的旧部,自然愿意随关索上阵杀敌,也见识过关索的谋略,甘心听他调遣。 牙门将两人,分别是向宠和刘合。其中向宠是关索特别举荐的,刘备于是命他带着最近负责的一千士卒,去关索麾下听用。而刘郤则是刘备当年在新野招募的部曲,为人忠厚,脾气极好,刘备对他也十分放心。 另有校尉两人,分别是谢金与丁奉。谢金自不用说,他和那两百余名弓骑兵,还有葛宪等四百弓箭兵皆归关索统管,岂有不跟从的道理。 至于丁奉,刘备上个月已偷偷派人将他的母亲和弟弟从庐江安丰接到了江陵。不出关索所料,孙权果然没有过分留意一个都伯的家属,因此这趟偷渡之旅异常的顺利,完全没有遇到阻扰。 见到母亲和弟弟,丁奉终于不再有所牵挂,死心塌地为季汉效命。今日能跟随关索出征,他更是倍感荣耀。 此外,刘备前番听闻关索在上庸三郡让熊哲与一众白毦兵大显身手,因此今日刘备再调一千白毦兵随关索出战。 此行事关重大,刘备亲自来到南门外,环顾前方的一万汉军士卒,高声说道:“诸位将士!魏贼进犯武陵,临沅军民誓死抗贼,朕岂忍弃之不顾!今你等以忠义之名,随关索将军保家卫国,所到之处,必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必胜!必胜!必胜!”有刘备鼓舞士气,三军将士早已是斗志高昂,齐声呐喊,振奋人心的声音,回响天际。 “关索,这一万将士与临沅城就拜托你了!”刘备目光灼灼地望向关索,“朕相信你的才能!” “臣侄定会解临阮之危,誓要粉碎曹仁阴谋!”关索当即单膝跪地,郑重地向刘备承诺。 这个时候,一名侍卫也用双手捧着一物,走到了关索面前。 “关索,这是你前日问朕所要之物。”刘备微笑着说道,“此物足以彰显你往日功绩,足以代表大汉军威!” 这是一面硕大的旌旗,也是城中十几位精通针线的裁缝,一天一夜的时间缝制而成。 关索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热血,亲手将这面大旗挂在旗杆之上,双手奋力一扬。 旗上绣着七个大字。 汉扬威将军关索! 第170章 曹休设伏 关索领兵一万,先过长江,后在马良的帮助下顺利渡过油水,而魏军的战船始终都没有驶入油水,阻扰关索。大军到达公安已是黄昏时分,关索于是命众将士于城南驻扎,他自己则和马良进了公安,商讨军机。 马良在刘备与诸葛亮入蜀时曾留守荆州,辅助关羽。不过随着益州平定,马良也被刘备征召为左将军掾,至此离开荆州。因此马良辅佐关羽不过两至三年的时间,也没有参与日后的樊、襄之战,两人也并无深交。关索依稀记得,关羽死后,马良也仅是派人前来吊唁,并未亲自登门。 不过马良对于关索还是十分客气,也不知是不是刘备提前打了招呼的缘故,还是自己斩杀夏侯尚的事迹已在汉军中传开。 “公安距离澧口渡大约二百余里。”马良将武陵的地图拿了出来,向关索指点道,“过了澧水,再往南二百余里,便是临沅。” 澧水,洞庭湖的四大支流之一。而澧口渡差不多就是后世的澧县,正对着北面的临沅。 不过这澧水虽是洞庭湖最小的一条支流,但它自己也有八条主要支流,与澧水一同被称作“九澧”。关索依稀记得,其中有一条,应该就在澧水南面不远处。 “澧水有条支流名叫道水,是否也在前往临沅的路上……”关索忍不住问道。 “二郎君当真见多识广!”马良微笑着称赞道,“两水之间相隔七十余里,三个时辰便可到达。” “三个时辰……七十余里……”关索内心暗自沉思。 如果把澧水作为公安与曹仁大军的等分线,那么这条道水还是离曹仁大军更近一些…… 想到这里,关索便对马良说道:“劳烦侍中为我准备几名向导,好为我指点路径!” 关于向导的事情,刘备已让马良提前准备,因此马良当即引荐了两名熟知临沅至公安一带路径的百姓,让他们随军同往。 “听闻曹仁大军约有三万,二郎君此行千万小心!”魏军未曾深入油水,马良这个智谋之士也猜到了他们的意图,忍不住提醒道,“我想曹仁已设下埋伏,等候二郎君前往!” “谨记侍中良言!”关索慎重地点头道。 早在汉军渡过油水的时候,潜伏在附近的魏军斥候便从林中窥探到这一个消息,随即火速骑马返回魏军大营。这日一早,曹仁正与曹休、牛金、王双,以及昨晚从油江口回来的贾逵与王凌,再次来到临沅城下。 “想不到这些日子,城中竟然连一个逃兵也没有……”曹仁远眺城墙上的汉军士卒严整有序,不禁感叹道,“看来这习珍还真有些本事!” “大司马,末将愿领兵攻打临沅!”王双第一个高声拱手道,“定将习珍首级献于麾下!” “休得鲁莽!”曹仁却是厉声呵斥道,“我若真想取下临沅,已得多时也!” “这临沅四面环水,难以挖掘地道。更兼地势较高,就是水淹亦不可取!”曹仁沉声道,“唯有用云梯攻城,但如此行事,必使我军伤亡甚多!” “能兵不血刃取下临沅,固然最好!”曹仁正色告诫众人,“然不到万不得已时,切不可强攻此城!” “大司马所言甚是!”贾逵赞同地点头道,“想来刘备的援兵,应该已踏进武陵境内!” “就怕刘备令蜀军龟缩于江陵……”曹休微微叹息。 当初蒋济与曹仁定下的计策,就是用临沅为饵,诱刘备派兵来救。一旦汉军援兵抵达,曹仁便会将目标转向他们。 再加上夺取油江口,甚至曹真都能派兵进入武陵助战,攻打临沅甚至公安。反客为主,到时候刘备死守南郡诸县便毫无意义,唯有出城与魏军交战,自动放弃江陵坚城的优势。这也是魏军正想看到的。 不过刘备和汉军将士未必不能看穿曹仁的意图,从而弃车保帅。 “报!” 就在这时,从公安返回的斥候飞马来到曹仁面前,激动地说道:“禀大司马,蜀军有一支兵马昨日酉时已进入公安,约有万余人!” “刘备果然还是不肯放弃临沅啊!”众人心中一喜,皆是呵呵大笑。 “不过区区万余人,自取死耳!”曹仁抚须冷笑,随即正色问道,“可知统兵将领是何人!” “军中一面大旗上书‘汉扬威将军关索’!”斥候如实回答道。那面旗帜确实引人注意,因此他特意多看了几眼,直到看清旗上那七个大字。 “关索?”听到这个名字,诸将皆是一惊,就连曹仁也不由微微动容。 “莫不是斩杀伯仁(夏侯尚)的那个关索?”曹休忍不住脱口而出。 曹仁则是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既是关羽的儿子,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本事!” 说完,曹仁便猛地一拉缰绳,森然道:“待我亲自去会会他!” 当年在樊城,曹仁被关羽围困,幸得徐晃前来解围。而后关羽死于吴兵之手,曹仁自然遗憾自己没有机会一雪前耻。 现在领兵来救临沅的竟是关羽之子,更兼此人有勇有谋,斩杀夏侯尚,让曹仁如何不兴奋。 “黄口小儿,何劳大司马前往!”然而,曹休却是拱手道,“休虽不才,愿擒关索献于麾下!” “文烈,你岂不记得圣上之言!”曹仁听曹休言语之间颇有轻敌之意,连忙呵斥道,“这关索勇谋兼备,伯仁都命丧他手,你焉敢小看!” “休怎敢轻敌!”曹休连忙说道,“我已定下计策,定能让关索有来无回!” “噢?说来听听!”曹仁这下倒是有些好奇,曹休这么短短一会儿工夫,究竟能想出什么计策。 “休这几日已差人去北面公安处打听路径。”曹休这时从怀中掏出一卷简易的地图,拿到曹仁面前比划道,“大营北面一百三十余里,有条道水,再往北七十余里,便是澧水!” “关索来救临沅,必渡过这两条河流。可派一支兵马把守道水,另其不得通过,再别遣一军绕道其后,守住澧水,令关索进退不得,来日粮草尽时,必备我所擒!” “嗯,是条好计!”曹仁细细一想后,也是点头道,“想那关索一定是想趁着我军攻打临沅时趁势杀到,好阻挠我军攻城!” 虽然曹仁不知道夏侯尚到底是怎么死的,但三万大军三面攻打临阮,必要分兵,到时候既要应付城上守军,又要迎战关索,自然十分吃力,就算不至于惨败,也少不了损兵折将。 如果按照曹仁先前恐吓的那样,他三日后便要猛攻临沅,那么关索必定会火速前来救援。即便他能料到沿途会有伏兵,也不会提防魏军会在离临沅二百里的澧水断他后路。 关索这么快就从江陵到达公安,足见他和刘备确实着急。 想到这里,曹仁立刻高喝道:“文烈听令!” “在!”曹休万分激动地拱手道。 “你带梁道、彦云、王双与两万士卒,前去迎战汉军!”曹仁正色叮嘱道,“务必要将关索生擒,但千万不可贪功!” “唯!”四将齐声领命。 第171章 将计就计 且说关索次日一早辞别马良后,带领一万士卒与两千民夫,火速往南而行,为了尽早到达临沅。关索命令众人一日要行两日路程,第一日便疾行了一百五十里,等到了黄昏日落,方才休息。 很快,前往南边哨探的汉军斥候,也返回到中军大帐,向关索禀报道:“将军,澧水至道水一带,皆未发现魏兵!” 关索沉默片刻后,继续追问道:“连河上都没有吗?” “岸边虽有小船,但并未看到魏兵!”斥候如实回答道,“至于道水南岸,小人见天色已晚,未敢渡河!” “无妨,如此足矣!”关索微微点头,“你且下去休息。明日一早,再去打探!” 程玄与谢洪两位偏将军此刻正在帐中与关索商议军机,待斥候走后,谢洪忍不住说道:“将军,此事有些蹊跷,按理说岸边应该会有魏兵看守船只,侦查军情!” 如今关索已位居杂号将军,职位比程玄、谢洪这两位偏将军更高一筹,因此二人也按照军中礼节,“二郎君”这个称呼,只能私下里喊了。 “毫无疑问,曹仁故意让魏兵躲藏起来,是不想引起我们的戒心,好让我们以为他一心准备攻打临沅。”关索冷笑道,“欲盖弥彰,想来他们已经在准备伏兵了!” “那我等是否继续进兵?”程玄谨慎地问道。 “我等既是为救临沅而来,便不能轻易退缩。”关索正色道,“何况,我也并非毫无准备!” “将军有何破敌良策?”二人皆是惊喜地问道,他们自然相信关索的谋略。 关索并不回答,而是站起身子,高声说道:“传令下去,明日卯时造饭,辰时启程,两个时辰内定要到达澧水!” “将军,既是魏军可能已设下埋伏,为何我等行军还如此急切?”程玄顿时倍感诧异。 “将计就计!”关索自信地一笑。 不管他的真实目的如何,至少他要表现地心急一些。 诚如关索所料,汉军今日的进兵情况,已被潜伏在澧水北岸一带的魏军斥候发现。这个消息,很快也抵达了魏军大营。 “关索行军果然疾速!如此算来,我料他明日夜里便会渡过道水!”中军大帐内,统领两万魏军的曹休激动地一拍桌案。 魏军今日行军已有八十余里,而汉军却是走了近乎两倍的路程,可见关索增援临沅之急切。 “将军,我等是否要立刻前往道水?”站在案前的王双忍不住问道。 “不可!这关索并非无谋之人,焉能不多派斥候?”曹休却是把手一摆,“我等若提前到达道水,必被他察觉。如此一来,他便不肯轻易前来!” “我等只需明日傍晚前到达道水渡口,便可顺利阻击关索!” 曹休说完,便从木筒里抽出一支令箭,交给王凌:“彦云,你速领六千人马,并携带船只,从道水东渡进入澧水,然后伺机潜伏,等关索渡过澧水后,就去断他后路!” “唯!”能为国杀敌,王凌自然不会推辞,接过令箭,随即去准备兵马和船只。既然关索行军如此之快,他也必须抓紧时间,一定要在明天晚上到达澧口渡。 王凌方才领命离去,贾逵却突然出列道:“征东将军,逵以为分兵包夹并非万全之策,故而仍需一路兵马作为救应,以防不测!” 贾逵说完,当即请命:“请分在下五千兵马,明日先到道水北岸潜伏!” 贾逵此计虽好,但曹休却是颇为不悦地说道:“我军两万士卒,若是三分,兵力便有不足!何况若是让关索发觉你行踪,岂不误了大事!” 原来,贾逵虽是世家大姓子弟,但其父乃是贾家庶子,与众嫡子别居一处,且在贾逵年少时便撒手人寰。加上贾逵母亲同样早亡,因此贾逵从小孤苦伶仃,家境贫寒,甚至婚后还要靠他妻子的哥哥帮助。 而曹休身为曹氏宗亲,且深受曹操与曹丕父子器重,自视甚高,对出身普通的贾逵多少有些轻视。而且贾逵当年在曹操手下担任主簿时,性格耿直刚烈,让曹休更加不喜。 历史上,曹丕曾想授贾逵假节之权,曹休得知后便在曹丕面前诋毁贾逵,他对贾逵的厌恶可想而知。 这一次,曹休知道曹丕必然会因为夏侯尚的死对关索倍感愤怒,因此也有生擒关索,宽慰曹丕之意。因此曹休只当贾逵是想抢这功劳,故而心中不悦。 “关索极有谋略,道水与澧水之间又山林众多,只靠斥候,难以掌握蜀军行踪!”贾逵却只是忠心为国,并无私心,“逵自会小心从事,若被蜀军发现,甘当军法!” 好在贾逵有当年拥立曹丕为魏王之功,曹丕对也是十分器重。曹休见贾逵执意要去,又碍于曹丕面子,难以一意孤行,于是冷冷地说道:“你若要去,只能带两千人马!我这里大军,尚要迎战关索!” 如此一来,贾逵既能负责侦察关索的行军路线,又会因为手下士卒甚少而不敢贸然出击,对于曹休来说简直是一举两得。 “……逵领命。”贾逵心中默叹,只有无奈地退到了一旁。 第二日辰时,汉军那里,关索自然按照昨晚的军令,拔寨启程,两个时辰内又行了五十里,到达了澧水北岸的澧口渡。 “下船!渡河!”关索果断地高声喝令。 由于澧水宽近无里,而汉军人多穿少,因此等大军全部渡过澧水时,已是下午未时,花了将近一个时辰。虽是众士卒在此期间得到了体力的恢复,但关索却没有趁此机会继续赶路,而是令众士卒埋锅造饭,同时令众斥候在多个方向把守哨探,注意魏军动向。 此时距离吃饭时间尚早,但汉军连日赶路十分辛苦,自然不会有所排斥,立刻挖土填柴,搭起土灶台。 “将军,这河岸地势宽阔,纵然有斥候哨探,但也难保魏军发现炊烟!”程玄却是略带不安地说道。 “如此倒也不算坏事。”关索狡黠地一笑。 程玄微微一愣,随即心领神会,不再多言。 程玄的预判果然不差,大军埋锅造饭,炊烟四起,一名躲藏在西南小山中的魏军斥候最终注意到了魏军的位置,立刻往南渡过道水,向曹休禀报。 “很好,关索果然已经渡过澧水了!”领兵赶路的曹休在马上呵呵大笑,随即高声传令,“速速往前,抵达道水河畔!” 关索这个时间点命士卒造饭,看来是有一鼓作气,今夜渡过道水的打算,但曹休岂能让他如愿。 至于关索,他在用过午饭后,一直在和向导孙三研究着马良给他的地图。 “孙三,离我军最近的大山,你可知在何处?”关索正色问道。 “将军,此地往西南十三四里,有一座彭山。”孙三小心地用手指在地图上点了下位置。 “彭山……十三四里……”关索心中暗自思忖,“也就是说,离我现在这个地方,差不多半个时辰的路程!” 一念至此,关索便立刻带着孙三与百余名弓骑兵往西南而去。众人皆是骑马,因此很快便顺利到达彭山脚下。 这彭山虽不是高耸入云,但也绵延几座山峰,更兼夏日树林茂盛,倒是一个适合大军躲藏的好去处。 更重要的是,这彭山几乎是紧挨着澧水,完全可以从山上注意到澧水的动静。 “真天助我也!”关索兴奋地笑道。 回到汉军阵中,关索立刻命令三军启程南行,除了那些做饭用的土灶台外,还有一百艘小船,也留在了岸边…… 第172章 伏杀王凌 戌时时分,天色已然开始昏暗。澧水下游,一艘艘魏军船只在兖州刺史王凌的带领下,逆流而上,很快便到达了澧口渡一带。 “使君,澧水南岸,发现近千灶台!还有百余艘船只!”一名斥候站在小船上,高声向王凌汇报道。 “好!蜀军肯定是往南去了!”王凌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等只需守住这片南岸,以逸待劳。等关索被征东将军所败后,便能痛击蜀军!” “若是能擒住关索,圣上也定会对我赞赏有加!”王凌自然也知道夏侯尚和曹丕的关系,不难猜到曹丕对关索有多痛恨。 可就在这时,同船的一名偏将提议道:“将军,既是蜀军留下灶台,我等何不用之?” 昨天夜里,这些魏兵几乎是一宿没睡,划船从道水来到澧水,又从澧水到达这里,已是累得不轻。就是干粮也只能胡乱地扒了两口,忙着行船赶路,哪里有时间让他们埋锅造饭。 既有人主动开口,另一名同船偏将也忍不住说道:“使君,弟兄们皆是又累又饿,好歹让我们吃点东西,再和蜀贼交战吧!” 就连王凌本人,也是腹中有些饥饿,他仔细想了一想,随即问那名斥候:“灶台可有余温?” “回使君,已然凉透了!”斥候如实回答道。 既是凉透,说明汉军已然远去多时了。 这下子,王凌心中的戒心也少了大半,随即高声道:“传令下去!所有士卒有序登岸,埋锅造饭,半个时辰内必须结束用餐,并在岸边摆好阵势!” “顺便把蜀军留下的船只,一并推到河中!”武陵一带大小河流较多,多掠夺一些战船,肯定是没有坏处的。 一听到可以吃上热腾腾的米饭,一众魏兵自然是欢天喜地,有序将船只停泊在岸边。而粮船也先一步靠岸,几个懂炊事的,也抓紧时间为大军做饭,有汉军留下的灶子,接下来就方便了。 然而,六千士卒在刚刚登陆一半的时候,西边忽然传来了逐渐响亮的脚步声与马蹄声,而且距离魏兵越来越近。 “难,难道……”王凌猛地一阵心惊肉跳,与一众魏兵不敢相信地望向西方。 “杀呀!!!”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呐喊声,汉军将士如潮水一般汹涌杀来。从远处连绵不绝的火把的上来看,那万余士卒显然是倾巢而出。 原来,关索始终担心魏军可能会把他堵在澧水与道水之中,因此留了个心眼。他下午启程南行后,行了不到十余里,便率军折回,前往彭山。在养精蓄锐的同时,他也想看看,究竟有没有魏兵从澧水而来,来堵截他们的去路。 不过事实证明,关索的这颗脑袋还是挺诱人的,这还没到临沅,便有人要来取他性命了。 既是魏军抵挡澧口渡,关索二话不说,率兵从彭山杀出,他知道魏兵一定会在岸边稍作休整,然后再准备作战。至于岸边那百艘船只,也是关索故意留下诱惑魏军。这样重要的物资,王凌岂肯放弃。 孙子曰:客绝水而来,勿迎之于水内,令半济而击之,利。就是要在敌军一部分登岸,一部分还在船上的时候进行攻击,如此便是最有利的,这便是半渡而击。 果然,面对汉军的突然袭击,澧水南岸的六千魏兵顿时陷入一片惊恐之中,不知是战是走,准备靠岸的魏军也纷纷停下船只,甚至还有人企图开溜。 “不可混乱!快点登船!”王凌虽同样心惊胆战,但还是努力保持镇定,拔剑高呼,“弓弩兵速速列阵迎敌!速去向征东将军求援!” “刀盾兵,抵御箭矢!其余将士,两侧冲击!”关索并没有低估魏军的战斗力,他这一次并没有身先士卒,而是冷静地在阵中指挥作战。 五百白毦兵在校尉何猿的带领下熟练地架起盾牌,更兼向宠领兵在前,他麾下的刀盾兵同样训练有素,用盾牌顶着箭矢上前。魏军仓促之下的还击,根本毫无战斗力可言。 与此同时,关索带着丁奉与谢金等骑兵从左侧冲锋,程玄与谢洪领兵从右侧杀上,直扑魏军两翼。 关索麾下的两百余名弓骑兵率先反击,大量的箭矢抛射而出,射得魏军阵中惨呼连连。 面对这势不可挡的猛攻,更兼不少人还未登船,魏军将士哪里还顾得上纪律,只顾争先恐后地抢船逃命。 关索亲自张弓搭箭,对着魏军一箭又一箭地射去。他的三石神臂弓射程惊人,好几名方阵中央的魏兵同样无法幸免,头颅中箭倒地毙命。 “我乃大汉扬威将军关索!不怕死的尽管来战!” 夜空之下,关索洪亮的声音几乎让魏兵亡魂丧胆。大量的船只在混乱的争抢之中,甚至发生了侧翻,落入澧水之中的士卒更是不计其数。剩余的船只深怕受到牵连,赶紧划船远离岸边,岂敢轻易靠近。 一时之间,岸边与水中的呼救声此起彼伏。汉军趁势杀到,死于乱刃之下的魏兵更是不计其数。 此番援救临沅,敌众我寡,关索先前便告诉汉军将士收起怜悯之心,哪管魏军投不投降,一律杀无赦,自己根本没能力带着一堆俘虏征战。 何况关索已从马良那里知道曹仁在临沅城下屠杀汉军降卒的事迹,更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来而不往非礼也。 关索手舞赤血大刀,纵马往来与魏军之中,所到之处无不血肉横飞,趁着曹仁大军不在,能多杀一个便多杀一个。 他身旁的丁奉更是亢奋,口中呐喊不止,手上的长矛电光般地连刺魏兵,这段时间他的骑术也有提升,眼下居高临下杀起魏兵更是方便。 就在汉军将士杀得兴起时,他先前派出去往南打探消息的一名斥候,穿过人群,找到了谢洪。在得知斥候的汇报后,谢洪不由大惊,连忙找到关索,侧耳说道:“将军!不好了!南面二十里,正杀来一队魏兵!” “这么快?” 关索也是一惊,连忙找到那名斥候,正色问道:“来了多少人?可知是何人统兵?” “只看到大量旗帜和火把!还要一面贾字旗号!”斥候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毫无保留地告知给了关索。 “原来是贾逵来了!”关索心中一怔,他知道贾逵极善用兵,因此丝毫不敢大意。 “不过,这也来的太快了吧……”关索忍不住暗自思忖起来,“两水之间,差不多是三个时辰的路程……” “贾逵……王凌……” 关索的脑海中飞快地回忆起三国历史…… “石亭之战……” “将军,既是魏军援兵已到,不如暂且撤兵吧!”谢洪着急地说道,毕竟曹仁麾下的魏兵数量更胜汉军。 沉默片刻的关索并没有直接回答谢洪,而是继续追问斥候:“火把和旗帜是否密集?” “是,是!前排士卒不是手持旗帜,就是手持火把!”斥候回答完后,不由得有些诧异,“将军如何得知?” “果然如此!”关索脸上突然扬起一丝兴奋的笑容。 “传令所有士卒,不许后退,全力追杀魏兵!”关索高喝一声后,继续杀入魏军阵中。 而此时的王凌,倒是有惊无险的登上了船只。他虽担任兖州刺史未满两年,但因此才能出众,且治理有方,甚得士卒之心,因此众亲兵与士卒死死为其护卫,抵挡汉军的攻击。 顾不得那些在岸边和水中哀求饶命的士卒,王凌只有命士卒尽快划船,顺流往东而逃,顺便将火把扔到水中,防止被汉军发现自己的身影。 只是,河中现在已是一片混乱,不少倾覆的船到处挡路,王凌就是想逃,一时哪里逃得快? 而且,河中不少不识水性的士卒此刻只为了求得一线生机,哪管路过的船上面是谁,只要靠近了,便死命用双手抓船,企图攀上船去。王凌那艘船自然也不例外,很快便被几个落水士卒弄得摇摇晃晃,几乎有倾覆之险。 “使君救我!” 更要命的是,这些士卒听到船上传来王凌的惊呼,更是不断地大声哀求。而岸上的魏兵几乎被屠杀殆尽,嘈杂的声音一旦减弱,就连汉军都知道王凌在哪艘船上了…… “原来王凌在那里!”此刻的关索宛如鲨鱼闻到了鲜血,双眼迸射出更为凶狠的杀气。 王凌身旁的亲兵无奈之下,只能俯身用兵器斩杀任何靠近此船的魏兵。但关索却趁此机会,在岸边把赤血刀往澧水上一指。 “弓弩兵,瞄准那艘船,放箭!” 此刻岸边的魏兵已被屠杀殆尽,两千余名弓弩兵立刻上前,对着王凌的船乱箭齐发。 刹那间,飞箭如雨,缺少保护的王凌很快便身中数箭,挣扎地跌入水中,沉入河底…… “府君!府君!”看到王凌落水,远处船只上的士卒顿时惊呼出声,一些人甚至跳入水中,打算相救。 只是这样严重的伤势,外加落水,就算救起来也命不久矣。 王凌虽擅长政治民生,但此番却是他第一次参加大规模的战役。由于他出身与名声显赫的太原王氏,更是司徒王允的亲侄,因此曹休对王凌比对贾逵礼敬地多,也估计将这份澧水截击的差事交于他,以免生擒关索的功劳落入贾逵之手。 只是未曾想曹休这番任命,反倒让王凌比历史上少活了近三十年。 亲眼看到王凌落水,关索便果断地向一万汉军高声喝道:“向宠,刘郤领兵三千,收缴物资,并带民夫与粮草辎重渡过澧水,然后搭建浮桥!”程玄领兵一千,乘船追杀魏兵,千万要抢到王凌尸首!” “其余将士,随我再战!” 言毕,关索亲自带领大军,往南而去。 只是未行数里,关索却注意到道路两旁的树丛,越发变得深邃难测…… 第173章 再胜魏军 且说贾逵领兵两千渡过道水后,一路寻找汉军踪迹,但他终究手上士卒较少,难以派出大量的骑兵和斥候。好在有几个武陵出身的汉军降卒帮助,贾逵虽不是熟知道水北面地形,但也多少能摸出点路。 只是找了许久,都未曾见到汉军的影子,贾逵心里好生奇怪。等到太阳落山,汉军仍是没有前往道水,贾逵不由得更加疑惑,立刻唤来那些降卒,仔细询问后,方才知道澧水南岸附近有一处彭山。 “莫非……”贾逵突然心中一怔,一边派人继续沿途留意是否汉军出现,一边领兵往彭山而去。 很快,贾逵便得到手下的斥候来报,说是听到北面传来了嘹亮的喊杀声。 “不想这关索竟如此狡猾!”贾逵无奈地叹息道,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事已至此,贾逵只有派人火速去向曹休求救,他自己则立刻前往澧水南岸,援救王凌。 等遇到王凌派去求援的士卒后,贾逵方才得知万余汉军几乎是倾巢而出,全部投入到伏击魏军的战斗中。 “使君,我等兵不过两千,如何能救得王刺史?”一名校尉连忙说道,“不如等征东将军到后,再一同前去救援?” “若等征东将军前来,王刺史已然丧命!”贾逵却是果断地说道,“关索以为王刺史没有大军接应,我等只需在前排多举旌旗与火把,以壮声势,此所谓先人以夺其心!关索知我援兵已至,必然遁走!” 历史上,石亭之战,曹休中吴臣周鲂诱敌之计,兵败势危。贾逵兵少,却也仍坚持救援曹休,并壮大声势,最终成功逼退吴兵,救出曹休。 曹休往日与他有怨,他尚且搭救,何况王凌年少时并未嫌弃贾逵家境贫寒,与他相交为友。于公于私,贾逵都不肯轻易放弃王凌。 然而这一次,他却碰到了熟知三国的关索…… 贾逵不敢耽搁,一面命众士卒将火把与旌旗全部集中到前面几排,然后继续朝北进兵。只是尚未行满十里,前方一路军马杀到。为首一将,胯下白马,手中红刀,身穿盆领铠,脸戴鬼面具,威风凛凛,甚是骇人。 但是从他们身后人人穿着的红色军服来看,定然是汉军无误。 “莫非彦云已经……”看到汉军数量如此之多,贾逵也不由心中一沉。 “我乃大汉扬威将军关索!”看到魏军最多两千余人,关索也松了口气,厉声喝道,“贾梁道,你虚张声势之策也已被我看穿!现王凌已死,接着便轮到你了!” 虽然关索知道贾逵乃三国出色的治州能臣,文韬武略皆是精通,但这种深受曹操父子恩德的人,他实在懒得去劝降,反正肯定是自讨没趣。 “杀!”关索将手中大刀一指,六千汉军将士毫不客气地扑向了魏军。 “速速南撤!”贾逵来不及为好友之死而伤痛,唯有火速领兵撤退,争取撑到曹休领兵来救。 汉军自然穷追不舍,有弓骑兵在后追击仰射,魏军阵中不断有士卒倒下,被接踵而上地人群踩得死于非命。 关索马快,一路斩杀落在后面的魏兵。然而贾逵始终没有纵马狂奔,每行一段距离便会放慢速度,并高声激励一众魏兵,使他们不会完全丧失信心。因此魏军虽然一路损折较多,但却依旧死死逃命,不给汉军完全追上的机会。 就这样一路追赶了二十余里,就在魏军折损近三成的时候,忽然前方火把高举,一队魏兵当先杀到,关索远远望去,从火把的规模来看,少说也有数千余人。 “我乃魏国大将王双!贾使君休慌!” 原来曹休在道水南岸迟迟等不到汉军前来,正在疑惑,忽然得到消息,说是汉军猛攻王凌那路魏军。曹休不由得大惊失色,立刻令王双领兵五千,先渡过道水前去救援。 “全军撤退!”既然魏国生力军到了,关索果断一声令下,汉军将士即刻前队转后队,往北而去。 贾逵自然是逃过一劫,但王双得知王凌已死,魏兵败得如此凄惨,不由得勃然大怒,火速领兵前去追击汉军。 “将军休去!蜀军必有准备!”贾逵苦苦地跟在后面,高声相劝王双。 但王双却是不屑地说道:“征东将军少时便到,岂能轻易让蜀军逃走!” 主客颠倒,这一次轮到魏军追赶汉军了,但汉军甩开的距离比魏军更远,关索始终在后排握紧三石神臂弓,时不时地转身突施冷箭,因此反倒是魏军之有数人中箭倒地。 王双虽然武艺高强,依靠大刀及时地挡住箭矢,但关索的嚣张行为,无疑让他的怒火更为旺盛,他也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这暴躁脾气,八成就是那个贸然追击诸葛亮却被反杀的王双吧。”关索心中暗想,只要能不被魏兵追上,自己便能有反击的机会。 “将军,是否要让白毦兵此刻投掷手戟,延缓追兵?”这个时候,一千白毦兵的校尉何猿在关索马边小声地说道。 “此刻不是时候,一定要听我号令!”关索严肃地说完后,随即转头高喝起来。 “王双,汝莫再追赶!前方有我伏兵!” “呸!关索小儿,休要诓我!”王双大骂一声后,随即冷笑道,“我岂能中你诡计!” 但贾逵却是觉得越发不安,反复在王双身边苦劝道:“将军,关索有诈!切莫再追了!” 然而,王双哪里肯听,只顾一路追去…… 魏军又追了十余里,道路两旁的树丛越发深邃,王双则注意到汉军越来越近,似乎是跑不动了,不由得心中大喜,高呼一声:“杀上去!生擒关索!” “放箭!” 突然,两旁突然喊杀声大作,大量的箭矢飞射而出,在接二连三地惨叫声中,魏军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刚刚路过此地时,关索便看出这里适合伏兵,于是让葛宪领着四百弓骑兵埋伏于两侧,待到魏军经过时,便突然攻击。 “白毦兵,掷戟!”与此同时,关索也勒住缰绳,高声狂呼,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个时候,才是白毦兵最佳的反击时间。一千名白毦兵在何猿的带领下,快速冲刺,对着魏兵齐齐掷出手戟。 冲在最前面的魏兵很快便倒下一大片,王双的坐骑也是被一支手戟刺中,扑地倒地,将王双掀翻在地,幸亏王双身强体壮,虽是摔得十分疼痛,但也还能及时躲入阵中。 “刀盾兵,抵御箭矢!”贾逵倒是临危不乱,指挥刀盾兵三面挡箭的同时,也急忙率领魏军撤退。尽管贾逵指挥有方,但在汉军的箭雨面前,中箭倒地的魏兵依旧是不计其数。 “莫再在追了,撤退!”望着魏军远去的身影,关索见好就收。他命令众士卒快速收回箭矢、手戟和魏军遗留下来的物资后,便立刻返回澧水南岸。 此刻,向宠与刘合,还有追杀魏军回来的程玄已将所有的民夫与粮草物资全都运到北岸,并快速用小船搭起了一座建议浮桥,并用绳索加以简单地固定。 关索立刻命令六千士卒有序小心地踏着浮桥渡过澧水,同时命南岸的汉军始终保持高度戒备,并让斥候继续去南面探听魏军消息。 好在经过刚刚那场伏击,魏军已然彻底领教了汉军的利害,没有贸然追击。一个时辰后,近万汉军终于顺利地渡过了澧水,并重新安营扎寨,关索还让众士卒把浮桥以及南岸边所有可用的船只尽数带到北岸,绝不留给魏军。 至于王凌的尸首,汉军终于也抢了过来,不出关索所料,这么严重的伤势如何活得下来。关索果断命人将王凌的首级砍下,挂在辕门示众,振奋己方士卒的同时,明日也定能让魏军胆寒。 今夜这一仗,汉军的伤亡不超过五百人,但几乎斩杀了十倍以上的魏兵,王凌所率领的六千魏兵几乎是全军覆没。至于汉军所缴获的兵器与物资,更是不计其数 虽然汉军将士个个兴高采烈,但关索也知道,自己与魏军的恶战才刚刚开始…… 感冒,暂时停更一日,抱歉 人在医院排队,近日无力更新,天气降温,各位多加注意,抱歉! 第174章 合围之势 当晚曹休在与贾逵和王双汇合后,再次赶到澧水南岸,只见到岸边大量的魏军尸骸,数以千计,三人皆是脸色大变。 由于船只都已经被汉军夺了,曹休立刻让一个水性较好的魏兵游水过河,去窥视汉军营寨的情况,结果反被汉军将士抓住。 关索见只来了一人,也不杀他,只是让他看清了王凌的首级,便让他滚回去告诉曹休。 在确认王凌已死后,曹休只能传令魏军在澧水南岸安营扎寨,并令几名偏将严加戒备,以防汉军来攻。 而曹休、贾逵与王双则率数十骑,连夜返回曹仁那边。第二日,听完三人的传来的败报后,曹仁也是脸色铁青,嘴角不断地抽搐着。 昨天一夜,光是贾逵和王双那边就阵亡了一千余名士卒。王凌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曹仁还没收到具体消息,但王凌本人都已经阵亡,他也就做好了六千士卒全军覆没的思想准备。 耻辱,除了耻辱外,曹仁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这一战。 曹休带着两万大军,差不多是汉军的两倍,却打出这样的伤亡,别说是他曹仁,就算整个曹魏政权,都没有过这么惨重的失败。 但更让曹仁感到担忧的,是关索的谋略。 伏击王凌倒也罢了,连贾逵的计策也被他识破,甚至还能提前布置好伏兵,并诱骗王双。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小子了,眼下蒋济不在,这支魏军怕是无人能压住关索的计谋。 曹休看曹仁那张极其难看的脸都知道他有多愤怒,不由地额上冒汗,于是抢先一步落井下石道:“大司马,我令贾逵领兵在两水之间救应,王凌之败,他难辞其咎!” 历史上,曹休在遭到石亭之败后,非但没有感谢贾逵鼎力相救,反而埋怨他出兵太慢,甚至上表弹劾贾逵。就这一点上,曹休的胸襟和人品实在是不怎么样。 “大司马,逵所领士卒不过两千,因此只能佯壮声势,不想竟被关索识破!”贾逵却刚正不阿地辩驳起来,“我请征东将军分兵五千与我,他却执意不从!” 可曹休仍旧狡辩:“我是怕他兵多暴露行踪,故而如此!” “住口!”二人尚在争辩之时,曹仁却是猛地拍了一下案几,厉声大喝。 其实曹仁心如明镜,贾逵的用意本是好的,但曹休之所以只肯给贾逵两千兵马,无非是怕他抢了生擒关索的功劳,从这一点上,曹休的贪功之心是可以受到责罚的。 但曹休毕竟和曹仁一样,都是曹氏宗亲,是贾逵这个外姓人比不上的,曹仁终究有些护短,因此他只能两不追究。 “此番此非你三人之过!眼下需竭力同心,攻破蜀贼!”曹仁强行忍了口气,冷冷地说道。王双因祸得福,曹仁也不怪罪他的轻敌追击,以致中伏。 兵败之事就此告一段落,曹仁随即高声道:“传令,将所有军马尽数调回营寨!” “大司马,这……”曹休顿时不甘地想要相劝。关索这一次大败魏兵,难道就这么算了。 “关索小儿狡猾非常,若是和他斗智,免不了被他算计!”曹仁抚须沉声道,“我军兵多将广,倒不如与其堂堂正正决战与临沅,到时必能将其挫败!” “何况,他离临沅越近,他自身便越危险!”曹仁冷笑一声。关索如果只把目标对准自己这路魏军,便是大错特错了。 曹仁既已拍案决定,曹休自然无法反驳,可贾逵却在这时伏拜于地:“大司马,逵还有一事相求!” “噢?你有何事?”贾逵一向公正无私,居然会有求于人,还行这般大礼,让曹仁也大感意外。 “王凌与逵生前交厚,恳请大司马用樊伷首级,换回王凌尸身!”贾逵言辞恳切地说道。 “此事不难!”曹仁对此倒是没什么意义,“正好我也有话要带给关索!” 而关索自胜了魏军一仗后,便继续在澧水北岸驻扎,一面差人往公安报捷,一面继续让斥候往南打探消息。在得知魏军全部南撤后,关索不由微微皱眉,不知道魏军这一次又要打什么鬼主意。 “今早临沅差人来报,魏军尚未攻城,眼下应该还能支撑得住……只是曹仁若舍我而取临沅,又该如何呢……” 就在关索思索对策之时,又有士卒来报,说是魏军有使者前来,并携带了樊伷的首级,请求换回王凌的尸首。 现在天气炎热,樊伷的首级暴晒多日后,已然发臭,曹仁自然不会吝啬还给关索。而关索虽然埋怨樊伷莽撞以致临沅危急,但考虑到他终究战死沙场,关索念其忠心可鉴,便同意了这次交换。等日后有机会,让刘备给他刻个木头身躯,体面下葬。 “大司马还有一句话,让我转告关将军!”不过,魏军使者在离开前,却是高声说道。 “有话快说!”关索冷冷地瞪了一眼。 “大司马已然做好了强攻临沅的准备!”魏军使者的言语中颇带傲慢,“习珍与习宏兄弟的人头,他早晚会送到将军面前!” 帐中诸将见这个使者这般嚣张,皆是勃然大怒,但关索却伸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个规矩不全是为敌方使者考虑的,而是希望己方使者日后不会遭到敌方的报复。 关索似笑非笑地望向魏军使者,说道:“那你也回去告诉曹仁,就说他年老昏聩,已非我敌手,早早离开武陵,我可饶他不死!” 就打嘴仗,谁不会?不过多余的话关索也懒得说了,毕竟转达的效果终究没有自己亲自骂出口来的强烈。 待到魏军使者走后,程玄忍不住对关索说道:“将军,曹仁摆明是要诱我军前往临沅,不可不防啊!” “但我军若是真的久留于此,也无裨益!”关索略带无奈地说道,“若是曹仁铁了心要攻打临沅,我等也只有前往救援!” 以正合,以奇胜是人数劣势的汉军唯一的取胜之道,那么曹仁就逼迫汉军选择正面交战,这是关索最不想面对,却也不得不面对的局面。 “传令下去,众斥候全部前往澧水南岸探查敌情!”关索起身高喝道,“全营将士,随时准备拔寨启程!” 待众将走后,关索沉思一阵后,又立刻传向导孙三前来,“问道:“孙三我且问你,这一带可有临水险山?” 公安,油江口 其实早在关索决定出兵之前,已有六千魏兵抵达了油江口北岸,蒋济、文聘、常雕、诸葛虔等一众文武正在岸边迎候。 前番曹真的数万大军早已在华苑亭以北二十里处安营扎寨,正对着张飞大营。而张合别领两万将士,驻扎于津乡以北二十里,虎视冯习大营。强敌环伺,汉军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而关索出兵救援临沅一事,也被魏军斥候远远地发现,并告知给了曹真。曹真那边之前已经收到了蒋济的手书,当即决定派兵前往武陵,争取与曹仁合围这路援军。 只要能困住关索,刘备便极有可能继续发兵救援,那边正中了魏军的下怀。魏军不怕和汉军在野外进行决战,就怕汉军龟缩在城池和营寨中不出来。 徐晃则是第一时间向曹真请战,以求一雪上庸之耻。曹真欣然同意,于是命徐晃领兵六千,前往油江口北岸,乘船过江,抵达武陵。 “见过右将军!”看到徐晃前来,蒋济等人皆是恭敬地拱手行礼。 “诸位不必客气!”徐晃还了一礼后,便直奔主题,“战船可否准备妥当?” “大小船只已等候将军多时!”蒋济点头道,“不知将军可否大张旗鼓,让蜀军得知将军行踪?” 徐晃呵呵笑道,“昨日我领兵径直经过冯习营寨,寨中诸多蜀兵都倚栏而望。我猜刘备这会儿都应知道我前往武陵一事!” 有张合屯兵在侧,冯习就算知道徐晃领兵经过,肯定也不敢贸然出击,只能待徐晃走后,将此事告知刘备。 蒋济也是欣喜地说道:“如此甚好!不过想来刘备不会这么快便发兵救援。将军还是当以关索为饵,如此便不怕刘备不上钩!” “这个自然!”徐晃点了点头,随即抓紧时间,命众士卒有序登船,在向导的带路下前往澧水。 第175章 不测风云 即便是救援临沅,关索也没忘记考虑自己的后路,他令多名斥候继续留守在澧水南岸,特别是东边澧水和道水的交汇处,监视澧水下游的动静。油江口失守,武陵一带的长江水路可以说完全被魏军掌控,关索必须提防魏国大军走水路进行夹击。 从澧水前往道水,大约需要三个小时,不过关索始终让斥候沿途侦查敌情,以防曹仁使诈,因此大军花了将近四个时辰,才全部渡过道水。 “禀将军,近三万魏军已大举集结在临沅城下,但尚未开始攻城!”前往临沅的斥候很快也回来禀报道。 “令向宠与刘合领兵两千看守船只!”关索果断地下令道,“其余将士再往南行军二十里,然后安营扎寨!” 魏军新败,士气受挫,习珍等人在临沅已布防数日,坚守一天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只要明日下午及时赶到,魏军便无法全力攻打临沅。 第二日一早,三军将士依旧按照关索昨晚吩咐的那样,搬运物资,拔寨启程。 只是今日这天气,倒是与前几日有些不同。卯时过半,天上依旧彤云密布,丝毫都感受不到太阳的光芒。 “这天气……莫非要下雨?”关索也是略感意外,有时候他真怀念后世的天气预报,这对行军打仗来说简直是太重要了。 若是当真下雨,魏军在湿滑泥泞的环境中,攻城的难度也会有所增加,这对临沅倒是个好消息。 那么曹仁的目标,会不会转向自己呢…… 就在关索沉思之际,北面突然有斥候来报:“将军,澧水下游突然多了许多魏军船只,其中还有两艘大型战船,正逆流而上!” 关索暗叫不好,既有大型战船,看来这一次是油江口的魏军派兵来抄他后路了。 “还真是没完没了……”关索内心骂了一句后,立刻追问道,“敌船可否驶入道水?” “未曾!”斥候连忙说道,“所有船只仍在澧水上航行!” 道水并非河道极宽、水位极深的河流,河中又有礁石,确实不适宜大型战船通过,这着实让关索松了一口气。 “火速前往道水!”关索一声令下,三军将士立刻启程,带着所有粮草物资往北而去。 只要从道水驶入澧水,再顺利登岸,便可让这支魏军扑空,到时候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一个时辰后,关索这路兵马汇合向宠与刘合后,三军顺利地登上了船只,顺流往东而去。由于先前大败王凌,汉军也缴获了大量魏军船只,因此三军将士,包括民夫和物资都能一次驾船驶离,不用像先前那般分批运送。 尽管一路上没有看到任何魏兵阻拦,但这越来越黑的天空,却让关索实在难以心安。 “乌云密布……莫非要下大雨不成?” 想到这里,关索立刻站在船上高呼道:“传令,加紧划船!” 然而未行数里,天空中猛地电光一闪,紧跟着便是一声巨响,几乎让众人耳聋发聩。 打雷! 在众将士的震惊之中,天上仿佛灌水一般,大雨倾盆而下,雨点打在人脸之上,竟还有些疼! “糟了!”关索不由得大惊失色,他虽然预料到下雨,但没想到雨势竟这般大。 “不好了,船进水了!”道水河上顿时爆发起一阵又一阵的惊呼。 这个时候,小船的劣势一览无余。在瓢泼大雨面前,船舱很快就会积水,如果不及时舀出,船只沉默是迟早的事情。 可最要命的,是粮船。 就算粮船不沉,粮食浸泡在水中的时间过长,也会发霉变质,导致无法食用,而粮草可是三军性命,关索岂能不知。 “将军,雨太大了!再这样行船,会有危险啊!”与关索同船的程玄从军多年,经验十分丰富,连忙高声喊道。 “传令,众将士加紧舀水!火速往北靠岸!”关索急忙高喝道。事已至此,魏军的事情只能暂且放一边,先让三军躲过倾覆之险,才是要紧事。 天幸道水真不是一条很宽的河流,一万汉军的船只皆是有惊无险地靠了岸。然而粮船是真的遭到了重创,本就吃水极深的船只,三分之一因为无法及时将水舀出,沉到了河底…… 心痛至极的关索顾不得这些粮草,一面命人搭救落水民夫,一面命众士卒将剩余的粮草物资火速装车,并找东西覆盖避雨。 可就在这时,又有不利的消息传来。一名眼尖的士卒注意到道水南岸的情况后,立刻对关索说道:“将军,对岸出现了一队魏军骑兵!” 关索也是扭头一看,果然看见数百魏军骑兵冒着大雨,出现在自己的视野内,想来他们也应该看到了汉军狼狈的一面。 “定是曹仁知道有魏军会前来相助,故而先派骑兵前来哨探!”关索想到这里,不由得在马上了望南方,“想来曹仁大军一定也跟在后面!” 没等关索考虑出应对之策,留在澧水南岸的另一名斥候也在这时返回,并着急地禀报道:“将军,魏军战船已全部抵达澧水南岸!所有魏军并未冒雨追赶,而是在岸边留守船只!” “该死!”关索气得大骂一句后,继续问道:“可知统兵魏将是何人?” “右将军徐晃!” 这短短的五个字,对关索来说无疑是一记重拳。关索深吸一口气后,正色问道:“他带了多少人马?” “约有六千!”斥候如实回答道。 “该死,连徐晃都来了!”关索恼恨地将手中的赤血大刀,重重地往地上一击。 本想着能不能夺取魏军的这两艘大型战船,但徐晃亲自驻守于此,这大大地增加了关索夺船的难度。 虽然汉军兵多,但徐晃可是曹魏名将,绝对不会让关索轻松得手的。 而且雨天导致道路泥泞,汉军车辆更为难行,抵达澧水南岸的时间也会有所耽搁。曹仁大军只是渡过道水,并非难事,一旦从后杀到,汉军必然会面临两路魏军的夹击。 而且关索又不能在两条河流之间停留过久,他知道徐晃此人喜欢多派斥候,并挥让斥候去很远的地方哨探。如果不能在自己的行踪暴露前渡过澧水,到时候两艘魏军大船便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这场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的暴雨,严重影响着关索的决断。一旦赌错,极有可能三军覆灭…… 眼下或许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暂时保住万余汉军,但也只是暂时…… 在反复抉择过后,关索咬了咬牙,立刻将向导孙三叫来,然后手指东面不远处的一座高山,问道:“孙三,这便是你昨日提过的将军山吗?” “正是此山!”孙三连忙点头道。 “好!”关索大刀一指,高声大喝,“全军速往东行!” 在昨天和孙三的交谈中,关索得知这座将军山与道水几乎是擦脚而过。就坚守来说,此山确实有两个优点,一是山高不易强攻,东面皆是岩壁,唯有西面一条大路和北面一条小路可通山顶;二是南面山脚下便是道水河流,只要开挖沟壑,便能将水流入山中,解决水源问题。 暴雨之下,任何道路都更为泥泞,汉军登山也是极为艰难,万余大军连同两千民夫在内,无一不是满身污泥,但终是有惊无险地登上了将军山。 关索一面让众士卒寻找避雨之处,特别是要保护好粮草与物资,一面命人前往南面的山脚下,挖掘多道沟渠,引入道水,并在此处驻防,以防魏军日后坐船前来堵塞沟渠。 然而这边沟渠尚未挖好,又有士卒来报:“将军,西面山脚下隐约发现魏军骑兵的身影!” “看来是徐晃派出的斥候,居然这么快就发现我们的行踪……”关索心中微叹,他本来还心存侥幸,希望能瞒过魏军一时,等雨停了再伺机撤退。 望着雨势仍旧不减的天空,关索别无选择,唯有正色道:“传令下去,在西北两条山路上布置防御!” 第176章 困守孤山 三个时辰后,徐晃和曹仁两路魏军终于齐聚将军山下,关索站在山顶俯瞰魏军方阵,总兵力大约在两万六千人左右。 “可惜,这雨真是帮魏军忙啊……” 就在关索仰天长叹的时候,落在盔甲上的雨点居然开始不断减小,这场大雨竟在此时喜剧性地结束了。 “……我!!!”关索顿时气得暴跳如雷,一脚踹在眼前的一株矮树上。如果可以,他真想一箭把天射出个窟窿! 也不知是不是关索这一脚用力过猛,那株矮树竟然连根倒下,带着大量的泥土滚下山坡。 “嗯?”关索隐约觉得有些不合常理…… 既是不再下雨,关索便命众将士与民夫将粮草、物资与兵器拿出来晾干,同时清点还有多少粮草可以食用。 通往道水的渠沟也已挖掘完毕,加上长时间的暴雨过后,道水水位升高,将军山南面的山脚下几乎形成了一个大池塘,水源的问题暂时不用担心了。 大雨对两军还算是公平的,冒雨赶路的魏军同样要稍作休整,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冒险攻山。 半个时辰后,谢洪颇为焦虑地向关索汇报道:“将军,粮草只够大军食用十日!” “仅仅十日……”关索双眉紧索,看来暴雨的影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坚守将军山并非难事,可一旦粮尽,三军自然土崩瓦解,不战自溃。 山下的魏军人数是汉军的两倍有余,只靠关索这一支兵马,断然胜不过他,就算集中突围,也未必冲得出去。 想明白这一点后,关索果断地对谢洪说道:“先给我煮一人份的米!” 等到士卒生起火后,关索又立刻叫来丁奉,问道:“丁奉,你出生于江东,可会凫水?” “我自幼生长在河边,故而识得水性!”好在丁奉的回答确实没让关索失望。这个时代的平民百姓,倒是比礼教颇多的大户人家,更精通一些生活技能。 “现有一件紧要事情委托于你!”关索正色道,“你从道水凫水返回公安及江陵,然后将此处军情告知圣上!” “如我军能坚守,八日后定当与魏军决战!”关索不可能等到断粮之日在拼死一战,那样即便能胜,也于事无补。 “我回去倒是不难,只是将军这里……”丁奉为难地看了一眼山下茫茫的魏军,总觉得这个时候离开,仿佛是个逃兵。 “此处不必担心,你若能将军情如实告知圣上,我军方有一线生机!”关索说到这里,更是板起面孔,“此乃军令,不可违抗!” 程玄则在这个时候想起关索当日曾在荆山的洞穴深潭中下水探路,忍不住说道:“将军也会凫水,何不与丁奉一同前往江陵,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不可!我是三军主将,如何能丢下大军逃跑?”关索却是正色摆手道,“既是将诸位将士带至绝路,我关索自当要承担责任!” 若是关索要逃,凭他的奔云宝马,魏军绝对追不上他,也根本不会受困于这将军山上。 但就这样一逃了之,他如何有脸回去见刘备。 “二郎君……”程玄与谢洪皆是感慨万千地望向关索。就在刚刚那个瞬间,他们仿佛从这个少年将军身上,看到了关羽的影子。 既是关索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丁奉再推脱就显得矫情了,他也毫不犹豫地拱手道:“丁奉领命!” “你此行带不了兵器、马匹和干粮!”关索再三叮嘱道,“凡事需千万小心,若遇上零星魏兵,绝不可逞匹夫之勇,避之为上!切记切记!” “谨记将军教诲!”丁奉郑重地点头道。 米饭做好,丁奉饱餐一顿后,趁着魏军的船只尚未包围将军山,便换了身民服,潜进道水之中,往北面公安而去。 “至于援兵能不能来,全靠天意了……”望着丁奉离去的身影,关索心中明白,江陵那边还有九万魏军虎视眈眈,即便刘备想要救援,恐怕也是阻碍重重。 但既有希望,关索便不能放弃。他亲自巡视诸营,安抚将士,激励众人等待援军。 同时,关索让程玄与谢洪负责在暗中散播曹仁屠杀临沅降卒一事,好断绝某些人的投降之心,只有存了必死之志,方有一线生机。 而曹仁也与徐晃合兵一处,一面守住山路和水路,一面命士卒在离山脚五里左右的地方安营扎寨,同时传令三军,严防汉军趁夜突围。 终于把这烦人的关索困在将军山上,便绝对不能让他逃脱。 第二日一早,关索又来到山顶,观察魏军营寨。寨中士卒皆是戒备森严,寨门前都有鹿角挡路,着实没有可趁之机。 不过,由于西面是上山大路,关索注意到魏军大部分都集中在哪里…… 就在这时,一名守住山路的士卒突然来报:“将军,曹仁在西面山下喊将军答话!” “噢?”关索略感诧异,莫非这曹仁还想劝降不成。 不过既然曹仁主动邀请,关索不去,必让魏军以为自己怯弱,于是他带着程玄与谢洪并百余士卒下山。而曹仁也果然在百余名亲兵士卒的护卫下等候关索,不远处还有数千魏军士卒,准备随时应付各种突发情况。 困兽犹斗,虽然今日成功将汉军围困在将军山上,但关索麾下还有万余将士,若是殊死一搏,也势必对魏军造成不小的损伤。因此曹仁与徐晃商议后,若是能让关索率众投降,那对刘备和汉军来说一定是个沉重的打击和耻辱。 而且曹仁也想见见这个横空出世的少年将军。特别是关索前日还让魏军使者带回狠话,曹仁现在更想看看,关索这嘴还硬不硬了。 “你便是关索吗?”曹仁毕竟是第一次见到关索,远远地打量了一番后,随即冷笑道,“我听徐公明说你英气逼人,今日看来,倒是比我想得更俊俏貌美一些啊!” 言毕,曹仁与身旁百余名亲兵都是哈哈大笑。程玄与谢洪听出曹仁的侮辱之意,都是勃然大怒,咬牙切齿。 但关索则是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对二人说道:“别开口,让我来。” 曹仁见关索并不回话,便十分得意地讥笑道:“关索,当年你父亲凭着天降暴雨,将我困在樊城。昨日那场大雨,也将你困在此山,不知你作何感想?” 怎料关索脸上并无任何愤怒,而是微笑着说道:“当年先父都没能攻下樊城,你这守户老狗,凭啥能攻下此山?” “你!黄口竖子,竟敢这般无礼!”没想到关索一上来就出言侮辱,曹仁也不由勃然大怒。 未等曹仁还嘴,关索的嘴巴却像连珠炮一样停不下来:“你这老狗,一把年纪,棺木虚位以待,还敢领兵犯境,是嫌命长?你若想客死他乡,尽管去别处寻死!这武陵境内寸土寸金,哪有地方埋你那三两贱骨!” “白首匹夫,也不知你哪来的胆量,竟敢到我面前讨骂!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不是曹操父子可怜你,就你也配做大司马?身为百官之首,竟还如此不知羞耻!趁早滚回洛阳,抱着曹丕的大腿痛哭流涕去吧!” “前番曹休已为我所败,今天你还敢不知死活!曹氏一族颜面,已被你二人丢尽!你那颗白头先暂留项上,我早晚剁下,与夏侯尚的人头一同送回成都,给夏侯渊作伴!” 关索左一句“匹夫”,右一句“老狗”,更兼他声音洪亮,血气方刚,气势上明显压过曹仁一截。曹仁屡屡想还击,都被关索的声音盖住,身旁的一众魏兵也都是嘴笨之人,哪里骂得过关索,于是便成了单方面碾压的局面。 关索骂了半晌,嘴巴都有些干了,随即喘了口气,而曹仁的脸已涨得如猪肝一般,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我不杀你,誓不为人!!!”最后,曹仁只有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齿中挤出了这句话。 “老狗自便!”关索冷笑一声,“我若怕你,非关云长之子!” 见识过关索的口才后,曹仁也不再和关索啰嗦,领兵返回阵中。看到魏兵既退,关索则是长舒了口气:“呼,痛快!” 可惜,看曹仁刚刚那样,差点就和小说里的王司徒一般,气炸胸膛,撞死与马下了。 然而就在关索准备收兵上山的时候,他却发现程玄、谢洪等一众士卒皆是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 特别是程玄与谢洪这两人,着实没想到近年来颇识礼数的关索,骂人居然这么厉害…… “不愧是早年顽劣的二郎君,当真是与众不同。”二人皆是在内心深处哭笑不得。 “最近心情不好,偏偏这曹仁还敢主动过来挑衅!”关索不以为然地笑道,“不骂他一顿,我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将军今日这般痛骂,怕是更激起曹仁的怒火。”程玄则略带担忧地说道。 “无妨,本来也不指望他手下留情!”关索正色道,“若他能气得发疯,反倒能让我军有转机!” 骂战终究是骂战,如何破敌,关索还需要反复思索对策。 话不多说,关索随即率众返回将军山。关索始终留意这西面的山路两旁,植被稀少,泥土松软,这让关索不禁想到昨日一脚将一颗矮树连根踢倒的情况…… 来到山顶,关索再次了望魏军营寨,离山脚不过五里之遥,想来这是曹仁为了尽可能地围住将军山。 此刻天上再次泛起灰蒙蒙的云朵,看这样子,最迟明日便会再次降雨。 下雨…… 猛然间,关索想出了一个极其疯狂的主意。 在经过反复地深思熟虑后,关索立刻前往将军山西侧。在仔细地寻找后,关索终于找到一处离山顶不远,正对着上山大路,且较为宽阔的草地。 “就是这里了!” 关索当即高喝道:“传令,在此处挖一个大坑,要三丈来宽,一丈来深!待挖坑完毕后,选两千士卒轮流从山下用头盔舀水,务必要将坑灌满!” “到时再按我的吩咐,挖几道深渠!” “将军这是何意?”程玄与谢洪皆是不解地问道。 “到时候便知道了”关索微微一叹,悠悠地说道。 第177章 大战前夕 另一方面,筋疲力尽的丁奉终于花了三天的时间回到了公安。孤身一人,又无兵器,因此丁奉一路上无论是在陆地还是在水中,都是小心谨慎地躲开魏兵,不敢有丝毫的冲动。 也多亏他是独自行动,被发现地概率也随之减小,最终有惊无险地见到了马良。 得知关索被困将军山后,马良立刻给丁奉准备快马船只,助他渡过油水。稍微吃了两口饭后,丁奉立刻启程,终于在当天下午,把这个消息告知给江陵的刘备。 “让关索孤军奋战,是朕之过也!”此刻刘备正在校场观看众将士操练,得知关索被困后,也不禁仰天长叹。 “陛下,关将军身边粮草只够支撑六日!”丁奉急切地伏拜于地,“恳请陛下速速派兵救援!” 关索先前击杀王凌,击杀近六千魏军,极大地打击了曹仁这路魏军的嚣张气焰。此捷报传到成都后,刘备也是倍感欣慰。 然而,当得知徐晃领兵前往油江口后,刘备便知道不妙,奈何诸葛亮送来的船只那时还未抵达,水军实力有所欠缺,刘备难以在没有夺回油江口的情况下,继续派兵增援。 而且再派兵前往武陵,南郡这边恐怕会捉襟见肘。 未曾想这一耽搁,最终让关索被徐晃与曹仁两路魏军所围困。一想到关索殚精极虑,力保三军不失,刘备更是觉得心中自责。 “你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刘备正色对丁奉说道,“到时救援关索,还少不得你带路!” “唯!”丁奉知道自己还有使命在身,便更加不敢怠慢,赶紧去恢复体力,以备厮杀。 此时赵云正在刘备身边,他当即拱手道:“陛下,臣愿率水军,复夺油江口,再走水路救援关索!” “此事还当从长计议……若再派兵马援救,便不可按常理行事了……”刘备却是蹙眉长叹。魏军反客为主,如果再不进行变通,那么汉军怕是要被魏军一步步磨死了。 若是放手一搏,主动开战,又必当慎之又慎…… 就在刘备低头沉思之际,校场外突然响起一声又一声的高喝:“车骑将军到!” 在刘备惊喜的目光中,一身戎装的张飞纵马驰入校场。 “翼德!”在张飞面前刘备并没有什么皇帝架子,连忙走下讲武台,亲自迎上前去。 张飞立刻下马行礼,随即正色问道:“大兄急着召我回来,可是因为徐晃领兵去武陵了?” “并非只是为此……”刘备轻叹一声后,但也没有回避张飞的问题,“关索贤侄已被徐晃和曹仁两路魏军围困于将军山,粮草只够支撑六日!他已下定决心,四日后下山与魏军决战!” “什么?”张飞一听侄儿有难,也是勃然变色,“大兄,此事耽搁不得!我即刻点兵去救关索!” 刘备正想劝张飞不要性急,忽见一名士卒飞快地疾奔而来,激动地跪在刘备面前:“陛下!丞相送来的四艘战船已全数抵达江陵,正停靠在城南渡口!” 士卒说完,又从怀中小心地掏出一个锦囊:“另有丞相亲笔书信一封,请陛下过目!” “总算来了!” 如大旱盼甘霖一般,刘备忧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立刻接过诸葛亮的书信,仔细阅读了起来。 “好!得手了!”刘备尚未读完,双手便已激动地握紧书信。 赵云见刘备如此激动,不由得心中好奇,莫非是有什么捷报传来?但诸葛亮在成都,按理说不会有兵事。 “可恶,又下雨了!”可这个时候,身旁却响起了张飞不快的声音。 天上果不其然落下了雨点。不过今日这雨却不比前日那般凶猛,只是蒙蒙细雨。但赵云考虑到刘备年事已高,又是病体初愈,连忙劝道:“陛下,快去帐中避雨吧!” “这荆州的七月,老是阴雨绵绵,真不痛快!”张飞这时又恼恨地骂道,“我的宝马今日几次蹄陷泥中!” “蹄陷泥中……”张飞刚刚的那句随口的抱怨,却让刘备顿时灵光一闪。 同样的雨季,同样的地面,但两军的战马却未必一样…… 曹魏的战马…… “喝!哈!喝!” 校场中不断响起的高声呐喊,让刘备再次环顾这些认真操练的汉军将士。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这也让刘备多了无限的信心。 最终,刘备舍弃了自己的犹豫,坚决地说道:“翼德!子龙!朕有对策了!” 刘备当即详细地说出自己的计划,又将诸葛亮的书信递给张飞与赵云,二人看完后,皆是惊讶不已。 万万想不到,原来刘备早有后手。 “大兄,真没想到你比兄弟我更会拼命!”张飞几乎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望向刘备,心中更是万分佩服。 但赵云却是十分担忧地说道:“陛下,这样做是否太冒险了?” “如今汉弱魏强,小胜小败无关大局!”刘备的话语中充满了霸气和威严,“为了大汉江山,朕决定赌上这一次!” “是啊,大兄!”张飞同样振臂握拳道,“我们都这把年纪了,还怕什么!不如和魏军决战一场,也未必就输给他们!” “想来,或许也是上天之意吧……” 刘备再次忘了一眼飘着细雨的天空,随即正色对张飞和赵云说道:“速将江陵所有文武召集到州牧府邸!” 凉州,武都郡,下辨 三年前的汉中之战,最终以刘备攻取汉中之地而告终。当时曹操担忧武都距离汉中太近,便令新上任的武都太守杨阜负责迁走民众。而杨阜素有威望,深得民心,仅219年一年,就迁走汉民与氐族等少数民族五千余户。而后两年,每年都有数千户百姓前往京兆、扶风、天水等地,工作完成的十分顺利。 如今,武都郡内的民众已然所剩不多,杨阜今年仍打算再进行一次迁民,只等秋季粮熟,便可将钱粮分发给民众,助他们离开武都。 太守府邸内,武都户曹恭敬地将几卷竹简递给了案几前的杨阜:“府君,今年前往扶风的户数,已统计完毕,不足两千户。这多半是武都境内最后一批百姓了。” “不要说多半,还是要尽快确定是否有遗漏的人家,特别是武都西面,那里或有零星的羌、氐人家!”杨阜接过竹简后,依旧严肃地告诫道,“切记要好言相劝,千万不可逼之太急,否则极有可能令他们逃往汉中。” 户曹领命走后,杨阜望着案上的竹简,心中方才感到一丝宽慰。 花了整整三年,自己终不负曹操所托,将武都百姓大量迁走。等今年这次迁徙结束后,杨阜也打算将一众郡官和下辨城的五百名屯田兵尽数带到槐里。 天幸当年孙权袭荆州,杀关羽,这才让刘备无法把注意力放在武都上面。而武都日后几乎是个无人之地,刘备纵然夺去,也毫无用处。 正当杨阜浏览民众户籍之时,一名本该在下辨城外劳作的屯田兵惊慌失措地跑进厅堂,禀报道:“府君,大事不好!东边出现一路蜀军,正往下辨而来!” “什么?蜀军?”杨阜也是震惊不已,连忙摇头道,“刘备大军尚在荆州,如何会有兵马来进犯武都?” “但若只是两三千人,倒也不无可能……”杨阜抚须沉吟片刻后,继续追问道,“可知领兵将领是何人?” “马,马超!”屯田兵结结巴巴地答复道,“是马超来了!” “是他!”听到这个名字,杨阜几乎是立刻站起了身子,心中顿时一沉。 下辨城东数十里处,两千汉军疾驰而行,冲在最前面的一员虎将,胯下白马,手持铁矛,一身明光亮铠格外瞩目,白色长袍随风飘动。虽是年近五旬,但威风不减壮年。 这便是季汉与张飞并驾齐驱的骠骑将军,马超。 “杨阜,你我之间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第178章 马超出击 建安十七年,公元212年,马超在潼关失败后不久,便卷土凉州,先后吞并了陇上诸郡,占据天水郡冀县,杀死刺史韦康。而后马超又击败了夏侯渊派遣的援军,联合凉州境内的诸多氐王,一时间割据凉州,声势滔天。 当然,曹操给马超的回应,便是杀光了马超留在邺城的族人,其中包括马超的父亲马腾,还有弟弟马铁和马休。 随后,以杨阜为首的韦康旧部暗中集结,打算起兵对抗马超。在众人的连环计之下,马超不仅失去了根据地,而且妻儿也被杀死,不得不投靠汉中的张鲁。但杨阜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多位宗族兄弟被马超杀死。 因此杨阜和马超,彼此都是有血海深仇。 因此得知马超来犯,杨阜的心情更是难以平静,当日与马超激战中留下的伤口,似乎也在隐隐作痛。 不过,杨阜起初怎么也没想明白,马超为何会领兵前来攻打武都。 如今武都人烟稀少,对于魏国来说,已不是什么紧要之地。而对于季汉来说,这样一个武都无法让大军就食于民,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杨阜左思右想,多半觉得马超此举是要给魏国西线造成一些麻烦,以此来减轻刘备大军在荆州战场的压力。 那么武都极有可能是马超进犯凉州的第一站。 一想到马超当年残暴冷血的性格,杨阜便是不寒而栗,若是自己不能在武都拖住马超,让他率兵攻入天水郡,那冀县以及其他县城的百姓,怕是要再遭厄运。 好在凉州和雍州都有魏军驻守,只要援兵一到,便可击退马超。 想到这里,杨阜便舍弃了弃城逃离的念头,立刻将周边的五百屯田兵召回城内,开始布置防御。 刘备大军都在荆州,马超麾下的士卒必然有限,自己应该还是能坚守一段时日。 而两千汉军在马超的带领下,从阆中出发,沿着嘉陵江水路逆流而上,穿过群山,抵达下辨西面后,随即火速进兵,一路畅通无阻,顺利抵达下辨城下。 “骠骑将军,丞相已差人打探清楚了,这下辨城内不过五百屯田士卒。由于杨阜几番迁民,眼下城中几乎无壮丁可用,正是攻取下辨的好时机!” 说话的乃是蜀郡从事杨洪,为人极有见识谋略。当日再与诸葛亮交谈一番后,便欣然同意相助马超,前来攻取下辨。 马超微微点头,随即单骑上前,城墙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早已看在眼中。 “杨阜!可还认得我吗!”马超长矛一指,厉声高喝。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杨阜同样大骂道:“马超!汝这背君背父之逆贼,抛妻弃子之小人,竟还有面目苟活于世,岂不自觉羞耻!” 直接被杨阜骂到痛处,马超也是气得瞠目欲裂,但他还是强咽了口气,森然道:“我今日不与你逞口舌之快!下辨旦夕将破,我且问你降还是不降?” “马超,汝休要猖狂!”杨阜毫不怯弱地还击道,“雍、凉两州救兵不日便到,到时必让汝死无葬身之地!” “好!那便沙场上见真章!”马超冷笑一声,随即转马而回。 杨洪注意到马超脸色极为难看,他对马超和杨阜之间的恩怨也略知一二,连忙小声说道:“骠骑将军,陛下和丞相皆言,杨阜深得武都民心,只宜生擒,不可妄加杀害!否则不利于我等日后再武都的部署。” “我自有分寸” 马超淡淡地回了杨洪一句,刘备给他的亲笔书信,他自然不会忘记。 纵使刘备好言安抚,但这杀妻灭子之仇,他如何能轻易放下,只怕杨阜那边也不会忘了那些血海深仇吧。 “传命士卒,准备攻城!”马超激昂的声音,回荡在汉军阵中。 “兄长,大军刚刚到此,当真不休整一夜吗?”说话的这位将军,乃是马超的从弟马岱,官居偏将军,多年来随马超南征北战,颠沛流离,也是马超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族人了。 “我军虽是赶路疲惫,但想来杨阜此刻并无准备!”马超却是果断地说道,“这一夜之间,他定能巩固城防!到时再攻城,于我军不利!” “将军所言甚是!”杨洪也十分赞同马超的判断,“依洪之见,我军兵力并非远胜敌兵,不如集中兵力,强攻西门!” “好!就依季休所言!”马超立刻点头道。 就在汉军列阵准备攻城之际,杨阜立刻在城墙上写了两封书信,并盖上太守印章,然后递给了身旁的两位亲兵,正色叮嘱道:“你二人,一人前往安定临泾,将书信交给张使君。一人前往长安,将书信交给夏侯都督!” “趁着马超尚未攻城,即刻启程吧!”杨阜望了一眼城下的汉军,急忙催促道。 “府君保重!”两位亲兵知道马超与杨阜的仇恨,对杨阜的安危更加担忧,但也只有垂泪拜别。 两名亲兵方才纵马出了北门,城西便响起了震天的战鼓! 八架云梯,一根撞门大柱,是汉军在益州境内便完成的。此番随船带来,就是为了以最快的时间攻克下辨。 “将士们!圣上亲率大军与魏贼在荆州奋战,我等既蒙圣恩,自当以死相报!攻克下辨,光复武都,足以让魏贼胆寒,也定能为圣上分忧!” 在杨洪的高声激励下,两千汉军气势如虹,迈着整齐的步伐,逼近下辨,很快已离城墙不足百余步。 而城上那五百屯田魏兵已是许久未曾操练,也极少上过战场,即便有杨阜亲自鼓舞士气,不少人也难免心中发颤。 “诸位,休要让蜀军小看了我等,为国尽忠,死又何惧!”杨阜将手中的宝剑往下一指,“放箭!” 多亏杨阜平日甚得吏民之心,五百屯田兵也甘愿与杨阜共进退,硬着头皮迎难而上。箭矢很快便从城墙上飞射入汉军阵中。 然而若比战斗力,这些屯田兵终究要比正规士卒差上一些,射出来的许多箭矢都是力道不足,准头欠缺,不是落到一旁,就是被汉军将士的盾牌轻而易举挡住。 “射击运送云梯之蜀兵!”杨阜见难以阻挡汉军的先头部队,便只能将目标转到那些在后面扛着云梯的士卒,以图阻止汉军顺利架起云梯。 “嗖~” 突然,一支羽箭电光般地飞上城墙,正中一名屯田兵的眉心! 下辨城下,马超背挎箭箙,左手持弓,步行出战,亲自与汉军将士一同攻城。 “兄长,千万小心啊!”在后面压阵的马岱看得心惊肉跳。虽然他与杨洪力劝马超不宜轻身冒险,但马超执意不听,誓要和杨阜做个了断。 而杨阜也没想到马超居然会身先士卒,他自然不会放过既能报私仇,又能重创汉军士气的机会,立刻把剑一指:“诸位,对准马超放箭!” 第179章 力擒杨阜 眼看城墙上飞下大量的箭矢,马超右手忽地扯下盘在腰间的一条七尺锁链,在头顶舞动如风,一时间竟把射向他的箭矢全部挡开。 在汉军将士的喝彩声中,马超得意地大笑道:“杨阜,当年你一众兄弟尚且杀不死我,今日更是妄想!” 被马超刺激到丧亲之痛,杨阜更是咬牙切齿地大吼道:“用石块猛砸!” 仓促之间,杨阜只能从城中许多空闲的房屋中找到一些废弃的石块,但数量极少不说,就体积而言也难以起到致命的杀伤。 而且身经百战的马超对危险的预判何其敏锐,一边舞动铁链,一边左右躲闪,即便无法继续前进,却也能让魏兵伤不到他半分。 “全力擂鼓,为骠骑将军助威!”杨洪在后面也是看得热血沸腾,忍不住高呼道。 “弓弩兵,速速上前,射击敌军!” 趁着杨阜将注意力集中到马超身上,马岱指挥弓弩兵火速冲到下辨城下,对着那些屯田兵乱箭齐发。 城墙上瞬间一片惨呼,汉军的云梯与撞门大柱这时也正式加入到攻城战中。云梯架起,大柱冲门,让这些战斗经验不足的屯田兵更为慌乱。 “射杀云梯上的蜀兵!”面对汉军猛烈的攻势,杨阜唯有苦苦抵挡,“快去抵住城门!” 汉军此刻已然占据了上风,弓弩兵掩护的箭矢不曾停歇,其余士卒则是一个一个地勇攀云梯,在振奋人心的鼓点声中,顶着魏兵的攻击开始冲击。 很快,汉军将士接二连三地登上城墙。杨阜却依旧挥动宝剑,死战不退。可就在这时,离他最近的一架云梯却突然攀上一人,令杨阜不由得大惊失色。 马超!他居然亲自从云梯登上了城墙! 不由得杨阜多想,他立刻怒吼着挥剑劈向马超。然而马超右手的锁链已抢先一步挥出,一招便捆住了杨阜的双手。 马超单臂猛地一拉,一下子就将杨阜整个人拉了过来。紧接着,马超电光般地飞起右脚,把杨阜狠狠地踢倒在地,然后左脚死死踩住杨阜的脑袋,令他完全动弹不得。 “杨阜在此!谁再反抗,我便踩碎他的头颅!”马超亢奋的大喝响彻云霄,“降者皆可免死!” “不要……信……他……”但杨阜才不会相信残暴的马超会放过自己和这些士卒,但此刻受制于马超脚下,几乎难以说出话来。 而那些仅存的数百屯田兵,既有感恩杨阜,不希望他丧命之人,也有不想死在汉军刀下的,纷纷放下兵器,跪地请降…… 随着汉军将士不断地登上城墙,局势很快便被完全控制。望着脚下已无力挣扎的杨阜,马超的双眼之中仍是难以克制地流露出一丝杀气。 当日发妻与嫡子的尸首被扔下冀州城墙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 以马超的力量,只要再使点劲,杨阜定会七窍流血而死。 杨洪在城下见马超迟迟没有放过杨阜,深怕他误了大事,便连忙高喊道:“将军,事情已过去近十年。如今将军膝下有儿有女,切莫在执迷旧仇!” 马超投奔刘备后,留在汉中的庶妻董氏后来被曹操赐予了张鲁的部下阎圃,而他的庶子马秋却被张鲁残忍地杀害了。然而马超在益州重新成家,又有幸得到了一对儿女,虽是年幼,但也足以让马超疼爱有加。 半世枭雄,杀戮无数,却也几乎让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失去后才懂得珍惜,有时马超也会为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感到许多懊悔。 如今年近半百,又身为人臣,马超已再无当年的暴戾和野望,只求自己百年之后,家眷能有所庇护,不负这一生飘零。 一念至此,马超长叹一声,最终松开了脚掌,转身离去…… 被汉兵架起的杨阜则是难以置信地望向马超,着实没想到自己能留下这条性命…… 如果刚刚自己没有被马超激怒,而是冷静地指挥士卒进行防御,也许尚能坚持一段时间…… 这一刻,杨阜更感受到一种比起被马超擒获,更为强烈的耻辱…… 生擒杨阜,攻克下辨后,杨洪当即命几名斥候假扮成曹魏的屯田兵,并在武都一带散播传言:若有武都百姓前往下辨求情,汉军便可饶杨阜不死。 眼下武都百姓稀少,不如集中至下辨,日后此地便能供汉军驻兵屯粮。 “圣上与丞相之意虽好,但凉州张既、雍州郭淮极有可能率兵前来,来日下辨尚有大战……” 站在下辨城墙上的马超说到这里,又不由得了望遥远的东方。 “对了,那个新上任的关中都督叫夏侯什么来着?”马超左思右想,一时没记起那人的名字。 “安西将军夏侯楙,此人乃夏侯惇长子。”杨洪在一旁回答道。 “夏侯楙……闻所未闻……”马超微微皱眉,“真不知此人有何过人之处,曹丕竟派他总督雍凉。” 且说曹丕当年继任魏王后,委任曹真为镇西将军,关中都督,驻守长安,负责雍凉二州的军事行动。而曹真也不负曹丕所望,在西线屡屡平叛,声名远扬。 但此次为了征讨刘备,曹丕便将曹真调回洛阳听用,而曹真的接班人,乃是曹丕的少年好友,曹操的女婿夏侯楙。 要说这夏侯楙的年纪与辈分,也和曹真、曹休、夏侯尚等人一样,是下一代的曹氏宗亲。但与曹真等人不同的是,夏侯楙此人却不懂韬略兵机,反倒是喜好经营产业,据说还极为好色。 从这点上来看,夏侯楙绝非关中都督的最合适人选,但曹丕和他交情深厚,就连和清河长公主的婚事也是曹丕一手促成的。因此这一次,曹丕也有意让他到长安增长一些经验。 如今凉州有刺史张既,武将郝昭、魏平等文武镇守,雍州有刺史郭淮,武将费曜等人相助,总兵力约有万余,夏侯楙的确不需要操太多的心。 何况曹真去年才在河西扬威,刘备大军又都在荆州,至少曹丕认为夏侯楙这个关中都督可以安稳地渡过一段时间。 等到汉军细作探查到夏侯楙上任,再了解清楚夏侯楙的为人,都不知道几个月过去了。眼下夏侯楙上任还不到半年,正是最安全的时候。 但关索却是季汉最了解夏侯楙的人,当日在军营中就和刘备谈起曹丕任人唯亲,这夏侯楙极有可能在日后取代曹真,镇守关中,到时出兵攻打武都,或可利用夏侯楙不懂军事的弱点,以求出现“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局面。 当日刘备只是将这个建议听听而已,但看到关索在荆州与吴军的作战中多立战功,刘备便越发地相信关索的见识。关索当初带给诸葛亮的那封刘备亲笔信,便是刘备让诸葛亮及早做好准备,倘若魏军大举攻打荆州,接替曹真的又是夏侯楙,便让马超领兵攻打武都,以图搅乱曹魏后方。 这一次,夏侯驸马的都督之旅,注定要比历史上更为坎坷…… 第180章 夏侯都督 五日后,从下辨出发的求救信使,终于顺利抵达了长安,并第一时间前往了关中都督夏侯楙的府邸。 此刻已是辰时,日上竿头,但夏侯楙居然还在床榻上酣睡。虽是紧急军情,信使也无法直接进府,只能在府门外等候夏侯楙的传唤。 少时,负责通报的下人重新走出府门,信使立刻急切地问道:“请问都督何时见我?杨府君被蜀将马超围攻,甚是危急!怕是支撑不了太久!” “怕是要等一阵子了。”下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都督昨夜处理要事,几乎一宿没睡,一时半会应该醒不过来。” “唉,唯有去找郭使君了!” 信使长叹一声,当即去找同在长安的雍州刺史郭淮。得知武都有难,郭淮自然不能无动于衷,但武都既不属雍州,他也无权擅自出兵,也只能带着信使,登门去找夏侯楙。 在下人反复说清来的是郭淮后,夏侯楙倒是不敢怠慢,唯有勉强支撑起虚脱的身子,推开新纳的小妾,穿好衣服,亲自到府门外迎接郭淮。 “伯济亲自前来,莫不是有紧要之事?”看到郭淮神情肃穆,夏侯楙也收起了那点起床气,好奇地问道。 “都督,蜀贼马超领兵进犯武都,太守杨阜发书告急!”郭淮说完,立刻让信使呈上了杨阜的手书。 “马,马超?”夏侯楙却是第一时间惊得差点跳起,“莫不是与太祖大战于潼关的那个马超?” “正是此人!”郭淮点头道,“都督,当速思良策御敌!” 匆匆看了一遍书信,夏侯楙便与郭淮进府商议。也不知是不是七月过于炎热的缘故,夏侯楙已然满头是汗,来回踱步于厅堂,哀叹道:“想不到这马超竟会领兵前来,长安危矣!” 郭淮微微一愣,随即说道:“都督,马超尚在武都,暂时不会兵临长安!”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夏侯楙这才松了口气,他眼珠一转,随即说道,“听闻武都那块地方,杨太守已经迁走大部分百姓。既如此,何不就此放弃武都?” 虽然魏国早晚有放弃武都的打算,但此时仍有利用价值。郭淮于是说道:“都督,武都尚有千余户百姓,焉能轻易相让?何况若让马超占据武都,难保他不会继续进犯陇西诸郡!” “眼下即将入秋,田间谷物待熟,若让马超破坏,则陇西来年必乱!”郭淮也猜出马超有扰乱魏国后方的意图,凉州一带胡羌众多,一旦因为缺粮闹事,极有可能牵动荆州的南征大军。 既是郭淮把事情说得这般严重,夏侯楙左思右想后,也只好勉强地说道:“那,那就让张刺史统率郝昭、魏平二位将军去迎战马超!” 郭淮点了点头,却仍旧皱眉道:“张刺史虽是用兵有方,但淮想来,马超麾下兵马虽不过两千,但蜀贼兵力或远不止如此!刘备麾下的汉中太守魏延极有可能出兵相助!” “若果真如此,仅靠张刺史一路军马,怕是独木难支!” 看到郭淮正直直地望向自己,夏侯楙不由得脸色大变,为难地问道:“伯济莫不是想让我亲自领兵?” 夏侯楙如此胆小怕事,郭淮也是心中叹息,若是曹真还在长安,马超焉敢犯境。 “淮请领兵前往武都,助张刺史一臂之力!”虽是夏侯楙不肯去,但郭淮还是以国事为重,毫不犹豫地拱手道。 “好,好!如此甚好!”夏侯楙连忙欣喜地点头道,“有劳伯济统领费,费……” “费曜……”郭淮对夏侯楙已然无语至极,来这里几个月,连底下将军的名字都没记住吗? “对对!统领费曜将军,领兵四千,前去支援武都!”夏侯楙为了避免尴尬,也装作一本正经地样子,催促道:“事不宜迟,伯济即刻启程吧!” “淮领命!”郭淮说完,却又伸出右手,正色道,“都督,请赐虎符!” “什么?”也不知是不是过于疲劳的缘故,夏侯楙一时竟没听清郭淮说的是什么。 郭淮赶紧解释道:“我与张刺史统领诸将,若无虎符,他们如何肯听命?” “对对!我这就去找!”夏侯楙这才想起有这回事,立刻奔入后堂,寻找虎符。 听到后堂乱七八糟的声响,还有女人的娇媚声,郭淮也是无奈地心中哀叹:“圣上用人唯亲。此人若久驻长安,雍凉早晚不保……” 万幸夏侯楙还是找到了虎符,郭淮接过之后,随即辞别夏侯楙。不过临行之前,郭淮还是不放心地找来了京兆太守颜斐,请他辅佐夏侯楙好好镇守长安。 特别是从现在开始,长安要进入戒备状态,进城的百姓都要严加审查。城外还要多派斥候,以防不测。 郭淮走后的这两日,夏侯楙每日都在府中烦躁不安,毕竟境内有汉军来犯,来将又是有名的马超,也不知张既和郭淮是不是他的对手…… 自己已经差人将军情汇报给洛阳的曹丕,但愿曹丕千万别让自己也领兵前往武都…… 京兆太守颜斐此时也在夏侯楙的府邸,看到他满脸忧愁地来回踱步,便开口宽慰道:“都督不必如此烦恼。蜀军以偏师犯我凉州,乃以卵击石!圣上得知蜀军入境,定会派兵来援!” “唉,我今日右眼跳个不停,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实在是坐立不安啊!”夏侯楙长叹一声,心里着实无比地郁闷。本想着刘备大军都在荆州,镇守长安纵然不是美差,但也应该相对轻松,结果上任才几个月,就碰到马超领兵犯境,怎么这么倒霉啊。 然而更倒霉的事情,即将发生…… 傍晚时分,夏侯楙在府上刚刚用过晚饭,正准备进后堂休息。突然,一名魏军斥候惊慌失措地来到厅堂前,禀报道:“都督,长安城南出现一队蜀军!” “什么!!!” 一听汉军兵临长安,夏侯楙吓得直接往后退了数步,趔趄之下,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蜀军来了多少人马,统兵将领又是何人?”夏侯楙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颤声问道。 斥候如实回答道:“旗帜太多,远处看不清楚蜀军人数!但是一面大旗上写着,镇北将军魏延!” “魏,魏魏延?”听到魏延的名字,夏侯楙腿都几乎软了,他赶紧对斥候说道,“再,再去打探!” 待斥候走后,夏侯楙方才瘫坐在地,惶恐地自语道:“这魏延是蜀中大将,他亲自领兵到此,必是来攻长安!” 六神无主的夏侯楙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如今长安城内守军不足千人,汉军突然杀到,这该如何是好? “要不,要不我赶紧逃吧!”最终,夏侯楙只想到了这么一个窝囊的主意…… “你这庸才!怎这般没用!” 第181章 兵出子午 可就在这时,后堂突然走出一名女子,厉声叱喝道:“圣上把镇守长安这等重任交给你,大敌当前,你若是临阵脱逃,怎对得起圣上!” 这便是曹操的长女清河公主,魏主曹丕的姐姐,也随夏侯楙一同来到长安。怎奈夏侯楙到了长安后便开始多纳小妾,清河公主也对他越发地不满。今日听到夏侯楙竟要弃城而逃,更是忍不住出面斥责。 被妻子当头痛骂,夏侯楙也不由得恼羞成怒,回击道:“妇道人家,休得掺和国家大事!眼下我如何能挡住蜀兵,倘若城破,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你以为你逃了,就能回洛阳了?”清河公主却是不屑地冷笑道,“你身为都督未战先逃,圣上岂能饶得了你?到时我可不替你求情!” 清河公主骂得兴起,更是诅咒道:“你要死便死,我是大魏公主,还怕改嫁不了吗?” “你,你这毒妇!”夏侯楙顿时气得发抖,自己咋这么倒霉,取了这么一个母老虎。 夫妻二人正在斗嘴之中,忽有下人带着颜斐前来,定是为了汉军来犯之事。既是京兆太守登门,夏侯楙方才强忍住怒火,清河公主也啐了一口,独自回到后堂。 看到颜斐,夏侯楙急忙上前拉住他的手,慌张地说道:“文林,蜀将魏延前来,我们要不要赶紧逃命?” “这……” 颜斐没想到夏侯楙是认真的,顿时哭笑不得,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好言相劝:“都督,长安并非弹丸小城,何惧魏延!只要火速关闭城门,便能挡住蜀军!” 长安一直是西汉国度,自然规模宏大,城池坚固,只是在王莽篡位后,各地揭竿而起,长安也一度毁于战火。 虽然长安在东汉时期屡屡进行过修补,但汉献帝当年从洛阳迁都回长安后,长安又经历了李傕、郭汜之乱,再次变得残破不堪。 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多年来任职与长安的官员先后对长安进行修补,如今的长安城墙虽然不如西汉时期那般雄伟坚固,但也不是说打就能打下来的。 “当,当真?”夏侯楙仍是万分惶恐,“可城内守军已不足千人!” “只要能安抚百姓,激励士卒,万众一心,定能守住长安!”颜斐镇定地说道,“到时郭伯济再率兵回援,魏延可擒也!” 有了颜斐的这番话,夏侯楙方才松了口气,随即在颜斐的陪同下,出府召集士卒,布置防御。而颜斐在去年担任京兆太守后,极力改善民生,口碑颇佳,在他的亲自安抚之下,长安城内的吏民也不再陷入慌乱,人心渐安。 大约两个时辰后,长安城南突然外喊杀声大作。夏侯楙与颜斐慌忙登上城楼,只见城下不远处无数火把高举,旌旗迎风飘扬,汉军已然杀到城下。 只有由于夜黑风高,火把在东南风的助力下,烧得更为旺盛。夏侯楙与颜斐站在城墙上望去,只见得一片火光,连绵不绝。 “虽是看不清汉军具体人数,但这火把约有近四千支……”颜斐反复清点了几遍,方才沉声说道。 “那,那就是说,蜀兵竟有四千余人?”夏侯楙脸色惨白,方才恢复的镇定,又快消失殆尽了。 至少在夏侯楙看来,四千汉军在大将魏延的统率下,强行攻克长安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反正来日汉军攻城,他绝不敢上城御敌。 少时,一名汉将策马上前,举刀大喝道:“我乃镇北将军魏延,今日特来取这长安城!夏侯楙,汝非我敌手,还不开城投降?若再负隅顽抗,来日打破长安,定要汝身首异处!” 城下传来的恫吓之声,让夏侯楙更是心惊胆战,他急忙慌张地说道:“不行!我要赶紧写信!让郭伯济火速回来!” “都督,不如等明日一早观看蜀军动静后,再做定夺!”可颜斐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汉军深夜来攻长安,似乎另有目的。 “等不及了!”夏侯楙却是火急火燎地嚷道,“若等伯济进了凉州,便难以回援了!” 夏侯楙说完,头也不回地奔回府邸,只留下无可奈何的颜斐…… 夏侯楙派出的信使快马加鞭,昼夜兼程,终于在第二天深夜来到了郭淮大营。此时魏军已经到达了陈仓附近,得知汉军突袭长安,郭淮也是大惊失色。 “蜀军多半是从子午谷而来!天幸我未曾走远!” 这子午谷是离长安最近的一条山路,谷口距离长安不过四十余里,又能直通汉中,确实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想到这里,郭淮连夜启程,率兵返回长安,并差人将此事告知凉州刺史张既,直说自己一时半会不能前来,武都之事,唯有暂托于他。 就在郭淮领大军返回长安的时候,震天动地的脚步声很快便吸引了一名汉军斥候的注意。再等到大军全部走后,那名斥候才飞快地疾驰入斜谷道,昼夜兼程,将这个消息告知给了另一名在汉中沔阳等候多时的季汉大将。 “好!夏侯楙与郭淮果然中计!速将此事告知骠骑将军!”此人兴奋地大笑道,“传令三军,兵发武都!” 而武都那里,杨阜被擒的消息最终还是传开,已有近百户百姓先后赶到下辨,跪在城下,恳求汉军饶杨阜一命。 “想不到这杨阜还真是深得民心,短短数日内居然有这么多人替他求情……”站在下辨城上,马超不由得心中感叹,难怪刘备会特意关照自己留杨阜一命。 而马超也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在这件事上有所冲动。 “打开城门,放这些百姓入城,但要严加审核,以防有魏军混在其中!”一旁的杨洪很快便对身后的士卒吩咐道,“同时找几个胆大的士卒乔装成百姓,前往天水。若是遇到魏军,就说我军将要将武都之民迁往汉中。” 少时,马岱快步登上城墙,欣喜地对马超说道:“兄长,刚刚收到消息,郭淮已率军返回长安!”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马超与杨洪皆是兴奋不已。 “如此一来,剩下的便只有凉州刺史张既了!” 马超再次了望北方,双眼顿时迸射出强烈的战意。他很清楚,一场大战即将到来…… 而凉州刺史张既在收到杨阜的求救信后,一面点起兵马前往武都,一面差人告知驻扎在金城郡的郝昭与魏平,请他们共同抵御马超。前番二将随同张既在凉州平定了豪强张进、黄泉的叛乱,二人也对张既的谋略深感钦佩,于是领兵,与张既汇合于天水西县,距离下辨已不过三百余里。 由于张既之前已得知杨阜被擒、下辨失陷的消息,因此便更为谨慎,等待夏侯楙送来虎符和援兵,再一同前去迎战马超。 只是大军汇合不过数日,便传来一喜一忧。喜的是夏侯楙果然送来虎符,命张既统率诸将。忧的则是魏延兵临长安,郭淮无法前来助战。 大帐之内,参军成公英立刻说道:“使君,既是魏延去攻长安,马超那里必然兵力不足!” “想来魏延是想趁我军出兵武都,然后突袭长安!”郝昭也是赞同地说道,“此计虽好,但他也太小看夏侯都督了,郭刺史定能及时返回!” 夏侯楙刚刚上任,站在魏延的立场,此时突袭长安,确实是最好的时机,若能一战得手,雍凉两地便陷入一片混乱。 张既沉思片刻后,也是点头道:“既是蜀军声东击西之计已败,那我等也即刻前往下辨。” “只是仍需谨慎行事,以防马超暗中添兵!”张既极善用兵,始终未曾大意。 众将尚在商议之时,忽有数名魏军斥候来报,说是南面碰到许多逃窜的百姓,说是马超要将下辨之民尽数迁往汉中。斥候往南面继续打听,果然遇到不少民众前往下辨,说是要去为杨阜求情。 “难怪这马超不杀杨阜,原来是想诱骗武都百姓!”张既深知马超与杨阜有血海深仇,之前他也疑惑残暴的马超为何能饶过杨阜,现在他终于是明白了。 “想来这定是刘备之意!汉中之民稀少,马超既无法久驻武都,必然迁走部分民众,填补汉中空缺!” 想到这里,张既立刻命三军拔寨启程,前往下辨。 第182战 鏖战下辨 凉州,武都,下辨 马超要迁走百姓,最方便的必然是从下辨西南面登船,走嘉陵江返回益州境内。若走陆路,时间花费较长,而张既的四千士卒中,骑兵就有一千多人。在骑兵的追击下,马超极有可能像刘备当年在长坂坡一样,被杀个措手不及。 因此天明时分,魏军从下辨西面往南而行,参军成公英领一千骑兵在前,张既自统三千士卒在后接应。马超一旦得知后路将要被断,也一定会火速撤出下辨,到时便可挥军杀上。 马超兵少,必不敢恋战,就算无法重创汉军,也能缴获其留下的辎重粮草。 魏军一路南行,先头部队转眼已到达下辨已南,但据成公英来报,附近始终没有汉军的任何踪迹。 “使君,昨日斥候并未看到蜀军出城。”主力部队到达下辨已西后,魏平疑惑地望着张既,“莫非马超想死守下辨不成?” 若马超当真死守下辨,乃是下下之策。刘备大军皆在荆州,季汉可用之兵肯定不如曹魏,马超孤立无援,粮道再被张既断了,只有饿死在下辨城中。 事情着实有些反常,张既也是眉头微皱,思索其中的深意 “莫非蜀军有诈……” 就在张既疑惑之时,一名斥候突然从东面飞马来报:“使君,东面约有一千五余蜀军杀到!统兵将领乃是马超!” “什么?” 虽然未曾料到马超会主动来攻,但张既麾下兵力占优,自然不会惊慌失措,他随即正色道:“列阵迎敌,速让成公英率军折回!” 少时,一队汉军步卒出现在张既眼前,阵中一名身穿明光铠的白马虎将高声大喝道:“我乃大汉骠骑将军马超!魏贼速来受死!” 诚如斥候所言,马超所率真的是一千五百余名步卒。张既不由得冷笑一声,大喝道:“有勇无谋!放箭!” 面对魏军射出来的箭矢,马超毫无畏惧,将手中长矛一招:“盾牌挡住!继续冲锋!” 前阵的刀盾兵纷纷举起盾牌,顶着箭雨上前。马超同样双手舞动长矛,宛如梨花绽放一般。凭他久经沙场的经验和极其高强的武艺,完全可以挡开这些箭矢。 由于骠骑将军亲自上阵冲锋,汉军自然士气高涨,即便有人中箭,身旁之人亦是奋勇上前,绝不退缩。 “使君,蜀兵并无后退!”郝昭忍不住对张既说道。汉军如此斗志,定会影响魏军士气。 “全军冲锋!”见此情景,张既毫不犹豫地大喝道。 在激烈的战鼓声中,魏军同样收起弓弩,咆哮着冲上前去。人多的优势一下子便显现了出来,震天的喊杀声瞬间压过汉军。 马超却突然握紧手中的长矛,大喝一声:“我来!” 马超身前的汉兵立马两边让出一条路,马超一马当先,纵马直冲魏阵。 “挡住马超!” 张既一声令下,前排的刀盾兵立刻架起盾牌。但未等后面的长矛兵举起长矛,马超猛地一踢马腹,那匹良驹宛如旋风一般全力冲刺,风驰电掣地冲到魏军阵前。 面对挡在前面的这一面面盾牌,马超快速俯下身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右臂前送,并将长矛奋力击出! “破!” 伴随着一声暴喝,在马超惊人的臂力下,为首的那面盾牌顷刻间四分五裂,身后的魏兵也被一矛洞穿。马超胯下的战马势不可挡,直接冲破了魏军架起的数面盾牌,踩着数名长矛兵的身躯,杀进魏阵。 既是被马超冲出一个缺口,剩余的士卒也紧紧跟着马超冲杀过去。魏军如波开浪裂一般,让汉军直接冲进阵中。 “速速包围汉军!” 十多年前,张既曾随曹操与马超交战,也有幸见识过马超之勇,未想马超今日仍不减当年,又有一众汉军舍命相随,更是势不可挡。 张既火速喝令郝昭与魏平两面包围,这里的魏军几乎是汉军的两倍,还是可以形成一个有效的包围圈。 少时,成公英率领千余骑兵从南面赶到。张既当即喝令南面的魏兵让出一个缺口,让骑兵好好冲击汉军方阵。 “弓弩兵!南面抛射!” 面对重重包围的魏军,马超却是临危不惧,一面高及时喝令,一面从骏马下飞身跳下,左手握剑,右手持矛,往南面而去。 汉军阵中的弓弩兵立刻对着冲刺而来的骑兵齐齐抛射,也让不少骑兵中箭落马,也有战马中箭,直接扑倒在地。 战马的体积比士卒更为庞大,一旦倒地,特别是那些受伤挣扎地,便对后面的骑兵是个极大的障碍。若是骑术不精,必然会被阻绊,甚至摔倒。 不过张既带来的这些凉州骑兵却是从军多年,经验极为丰富,绝大部分人还是可以及时驻马停下,甚至直接纵马跃过障碍物,继续冲锋。 “放箭!” 可就在这时,马超命令弓弩兵们瞄准那些高高跃起的骑兵。乱箭之下,这些尚未落地的战马难以一一幸免,身体扭曲地落地后,更是不规则地斜摔了出去,甚至还带倒了旁边的战马。 在凉州过了二十多年刀头喋血的日子,马超对凉州骑兵的优劣了如指掌,也清楚如何克制骑兵的冲锋。 刘备派马超重回凉州作战,自然是有所考量的。 前排的骑兵已是混乱不堪,后面的骑兵自然要勒马止行。马超趁此机会,亲率百余名奋勇长矛兵突击上前。只见一道银光闪过,马超手中的长矛当先刺出,直接将一名魏军骑兵挑下马去。 骑兵一旦失去了冲锋的优势,面对长矛乱刺,既要护人,又要护马,难免顾此失彼。而马超更是大声酣战,近者剑挡,远者矛刺,或刺敌兵,或劈马腿,宛如虎入羊群,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杀得一众魏军骑兵心惊胆战。 “十年了,此人仍是国家大患啊……” 看到马超如此英勇,张既不禁想起马超当年兵指潼关,割据凉州的事迹,更想起曹操那句“马儿不死,吾无葬地”。 一念至此,张既果断地将手中宝剑指向了马超:“速速围杀马超!得其首级者,圣上必有重赏!” 汉军终究兵少,纵使马超奋力挡住魏军骑兵,其余三面汉军在郝昭、魏平等人的围攻下,已是损折甚多。魏军弓弩手不断地在外围抛射箭矢,参军成公英也曾是韩遂心腹,箭法高强,更是亲自射击马超。马超纵是努力躲闪,臂上和腿上各种一箭,左边脸颊也被箭簇划出一道口子。 但马超年少时便喜欢奋勇杀敌,即便负伤也绝不退缩,如今虽是年近半百,但斗志不输壮年,依旧浴血死战,深深地激励着一众汉军。 然而血气之勇难以久持,汉军始终面临险境,下辨城墙上的杨洪与马岱也是看得清清楚楚。马岱深怕马超有失,连忙说道:“季休,我兄危机!请让我速领兵救援!” 原本是马岱自告奋勇,想出城迎战,但马超却坚决地让马岱留守下辨,且必须听从杨洪调遣。一千五百名步卒随马超出城迎战,另有三百骑兵留在城中待命,其余士卒则坚守城池,以防万一。 “再等片刻!”杨洪虽然知道情况紧急,但还是克制地摆手道,“还未到最佳战机!” “唉……援兵还没到吗?” 马岱心急如焚地望向北面,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 第183章 魏延来援 千钧一发之际,东北方突然喊杀声大振,一路身穿红色军服的士卒奋勇杀到,正是汉军无误。 “援助骠骑将军!!!” 听到震天动地的呼喊声,马超更是放声大笑道:“将士们!援兵已到,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随着汉军奋起,魏军惊疑,张既也急忙往东北方了望而去,这支汉军少说也有三千之众。 “竟然又有蜀军杀到!”局势陡然转变,张既也不敢恋战,随即高声道,“火速撤兵!” 而杨洪终于看到援兵赶到,也是激动地对马岱说道:“将军,是时候了!” “好!”马岱早已迫不及待,随即点起三百骑兵,纵马出城与魏军决战。 魏军顾不得继续围攻马超与那不到千人的汉军,火速跟着张既往北面的天水郡撤去。但前来支援的汉军已是拦腰杀到。阵中一名雄壮的将军横刀立马,高声大喝道:“大汉镇北将军魏延在此!” 来人正是如假包换的魏延,而那一晚在长安城下的,却是季汉大将高翔。 汉中百姓大量流失,难以让大军长久驻扎,因此汉军总共不过六千余人。此战之前,诸葛亮便命牙门将王平领兵五百到魏延账下听用。魏延随即留下这五百士卒在汉中布防,并让高翔领兵两千从子午谷前往长安,而魏延自领兵四千前往武都,支援马超。 高翔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是恫吓夏侯楙,使他将支援武都的郭淮调回。为了虚张声势,高翔特意选了深夜兵临长安,并令大部分士卒人手举两个火把。夏侯楙与颜斐从城墙上远远望去,只见火光一片,难以看清汉军具体人数。 颜斐乃聪慧之人,一时无法彻底上当,但只要怯弱的夏侯楙受骗,汉军的计策便算是成功了。 而郭淮接到夏侯楙的手书后,只当“魏延”真的领大军攻打长安,便火速回援。 在得知郭淮折回后,高翔立刻领兵南撤,并驻守在子午谷谷口。此地距离长安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夏侯楙见汉军不退,又始终不知汉军来了多少人,便让郭淮领兵留在长安,以防汉军再次来袭。 如此一来,雍州的军马便彻底被高翔牵制在长安,而马超与魏延两路人马则前来围攻张既。 莫说夏侯楙,就是郭淮与张既都以为汉军的声东击西之计是图谋长安重镇,但汉军实际却是佯攻长安,意在武都。 或者说,张既与这四千魏兵,才是马超与魏延的猎物。 魏军包围圈既撤,汉军自然奋起杀上,而马岱与那三百汉军骑兵也是作为生力军从后加入战场,一路追杀败逃魏兵。成公英则一面率领剩余的魏军骑兵往北撤离,一面不断地取箭回射。然而一支流矢却也同样命中了他的战马,把成公英直接掀翻在地。 身旁的一众骑兵急欲来救,然而汉军骑兵也已冲锋到来。混战之中,马岱看到成公英虽无坐骑,但仍在用弓箭射杀汉兵,顿时大怒。他知道此人乃是韩遂心腹,箭法高强,又与雍凉羌人交情深厚,更是动了杀心。 马岱随即用腿夹住刀杆,张弓搭箭,对着成公英一箭射去,他早年也随马腾征战雍凉,弓马自然娴熟。成公英躲闪不及,面门被一箭射中,跌倒在地。马岱奋力向前,连斩数人后,一刀砍下了成公英的首级。 魏延那边则领着数千汉军杀入魏军阵中,更是纵情屠杀,后队的魏兵在汉军的的两面夹击之下,几乎是待宰羔羊,死伤惨重。而魏平领兵在侧,魏延看此人盔甲不俗,知道定是大将,于是拍马舞刀,直冲而去。 二将转眼短兵相接,两把大刀上下翻飞。然魏平虽有武勇,却比不上魏延从军多年,经验与武艺更胜一筹。三十回合内,只听得一声大喝,魏延力斩魏平于马下。 郝昭则护着张既奋力在前突围,然而未行数里,前方忽地出现一队汉军,人人手持弓弩,当下乱箭齐发。冲在最前面的近百名魏军骑兵瞬间跌落下马,后面同样是一片混乱。 为了更好地阻击敌军,魏延早已命王平别领五百弓弩兵等候在魏军撤退的道路上,只等魏军临近。 眼看前后无路,郝昭却是毫无畏惧地怒吼一声:“将士们,速保使君杀出重围!” 张既在雍、凉二十余年,施政惠民,甚得人心。如今在郝昭的激励下,魏兵皆是顶着盾牌奋勇上前,很快便与汉兵战至一处,郝昭更是奋不顾身,与王平正面交锋,只求让张既逃出生天。 眼看魏兵为自己这般拼命,张既心中着实感动。为了不辜负他们的义气,张既正欲纵马疾驰,然而身后却响起一声惊人的怒吼。 “张既休走!!!” 浑身浴血的马超骑着那匹白色宝马,一路冲开溃不成军的魏兵,全速冲锋而来。 张既不由得大惊失色,立刻猛踢马腹,但前方正是两军厮杀,一时难以全速逃离。 而马超深怕张既冲出重围,索性把心一横,在离张既还有二三十步的时候,奋力抡动猿臂,掷出了手中的长矛。 虽是奋战到现在,但马超尚有余力,长矛宛如蛟龙一般,正中张既后心。 只听得一声哀嚎,张既被长矛直接贯穿胸膛,撞倒马下,气绝身亡。 张既乃是曹魏边陲良臣,威恩兼着,精通民政军机,名震雍凉,更为朝廷推举杨阜、胡遵等有才之士,于国于民,皆有大功。 正因如此,马超今日断然不会让他走脱,否则自己以身做饵,意义何在。 “使君!!!” 张既身死,一众魏兵皆是悲愤交加,而郝昭更是看得咬牙切齿。但事已至此,他也知道不能恋战,只能火速摆脱王平,率领残余魏军往北而撤。 “撤!快撤!” 除了部分拼死抢夺张既尸首的魏兵外,其余之人皆是胆气尽丧,跟着郝昭逃命。 “追杀魏贼!!!” 在马超、魏延、马岱的率领下,汉军并不罢休,奋勇往北追击,一路上只杀得魏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郝昭苦苦率兵奔逃,却始终无法甩开汉军,麾下士卒也越来越少,更有一些眼看逃生无望的,干脆跪下来向汉军求饶。 魏军行了三十余里,来到赤亭境内,汉军依旧紧追不舍。就在郝昭不知所措之时,前方忽地魏军旗帜招展,一队人马当先赶到。终于见到自家援兵,郝昭与一众魏兵皆是大喜过望,就是不知这打着“姜”字旗号的,却是何人。 让郝昭等人过去之后,一位少年将军,纵马出阵,挺枪高喝道:“蜀贼休得张狂!” 第184章 初见姜维 没想到魏军居然还要生力军前来,虽然只有五百人,但马超等人还是谨慎地停下追击的脚步,以防有诈。 “‘姜’字旗号……”马超略一思忖,随即想起一人,于是策马上前,高喝道,“莫非你便是天水中郎姜维?” 小将军微微一愣,随即正色道:“我正是姜维姜伯约!” 站在汉军面前的,正是蜀汉后期的大将军姜维,如今年仅二十一岁,因其家世优良,父亲早年为国捐躯,故而年纪轻轻便官居天水郡中郎,协助参谋天水郡军事。 此番“魏延”领兵突袭长安,郭淮率军回援。姜维在冀县得知这些事情后,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刻向天水太守阐述缘由,若是长安汉军乃是疑兵之计,张既孤军前往武都必然危机,因此最好派兵前去相助。 太守对姜维的话也表示赞同,加上也有立功的念头,于是点起天水郡的七百郡兵,让姜维前去张既帐前听用。 未曾想姜维来到西县,却得知张既已然出兵,当下他便火速前往武都,未曾想直接遇上了郝昭与一众魏兵。 至于马超为何会得知姜维,也是当日关索向刘备谈论凉州文武之时,特别提起天水有个少年英才姜维,若是遇到,千万不可因其年少而轻敌,故而刘备也在信中告知马超与魏延二人。 看到姜维仪表堂堂,英姿勃发,马超也不由得心中称赞,想到刘备信中对其称赞有加,多半是有招降之意。 一念至此,马超随即高声说道:“听说你乃凉州少年英才,为魏贼效力,岂不可惜?不如就此归降我军,圣上爱惜人才,定会器重于你!” 可听到马超这番劝降,姜维却更是怒发冲冠,大骂道:“马超!先父因你而死,你又有何面目劝降于我!” “你父亲?”马超快速回想了一遍后,随即沉声道,“莫不是原天水功曹姜囧?” “正是先父!”姜维厉声说道。 建安十八年,马超在杨阜等人的设计下,兵败冀县,不得已投奔汉中的张鲁。来年春天,马超向张鲁借兵,反攻凉州,围困祁山长达一月。期间也有羌人叛乱企图响应马超,而姜囧则在与叛军的交战中阵亡。 那是姜维年仅十三岁,姜囧虽不是马超所杀,但也确实和马超有些关系,对此马超倒是能理解姜维的愤怒。 但光是死在马超手上的人已不知多少,马超自然不会为姜囧的事情感到愧疚,他只是冷冷地说道:“你父为护卫大汉而死,而你却身为魏臣,岂不辱没你父亲!” 多亏刘备在信中提到这个姜维心存汉室,不然马超还真没办法继续劝降下去。 “你!” 姜维果然一时语塞,他们姜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在陇西也算小有名气,因此世食汉禄。而且姜囧身前也确实有对汉室衰败的无奈和遗憾,这也对姜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但眼下魏国朝廷对自己不薄,年纪轻轻便官居中郎,姜维也确实没到非降不可的地方。 “休要多言!要战便战,我姜伯约岂惧尔等!”最终,姜维还是坚定地回绝了马超。 这个时候,马超身旁的魏延忍不住说道:“骠骑将军,这姜维小儿出言如此无状,他身边不过五百余人,何不就此擒之!” 而马超似乎因为带伤作战良久而感到一丝头晕目眩,他稳住身体后,摆手道:“陛下信中曾言这姜维颇有智谋,他既然前来接应,想来已有准备。我军今日已大破魏贼,却也疲乏,若是贸然进兵,只恐中他诡计!” 虽然刘备也曾告诫魏延莫要轻视姜维,但没想到这个姜维居然这般年少,魏延真怀疑他到底有多少本事。 不过,马超毕竟是假节的骠骑将军,整个季汉武将中唯有张飞能和他并驾齐驱,魏延这个镇北将军,终究还是低了一头。既然马超都这么说了,魏延也不表示反对,万一这姜维真有伏兵在后呢。 既然决定退兵,马超随即高声道:“姜伯约,今日我且不与你争斗,你且回去好生自思!” “我敬张德容乃良臣,来日我会令投降魏兵将其尸首带回天水!你等好生将其安葬!”适才混战中,汉军还是抢下了张既的尸首。马超如此行事,除了确实敬重张既外,也有震慑凉州军民之意。 数千汉军在马超的带领下,徐徐朝后退去。待到汉军走远后,姜维也不由松了一口气。适才看到魏军败兵,他便立刻让两百郡兵携带弓弩,往身后不远处的山坡埋伏。但一来准备仓促,二来人数较少,即便居高临下放箭,也未必能给汉军造成多大的伤亡。 自己终究是低估了汉军的勇猛,竟能一战斩杀张既,大破魏军,着实令他难以置信。 姜维仰天感叹,莫非汉朝当真气数未尽? 马超与魏延等人率兵返回下辨后,打扫战场,清点伤亡。今日这一战,汉军以阵亡八百余人的代价,歼灭三千以上的魏兵,俘虏三百余人,更兼斩杀凉州刺史张既,参军成公英与大将魏平,可谓是大获全胜。 缴获的兵器与物资自然是不计其数,更让马超欣喜的是,还有近三百匹尚未受伤的战马,这对骑兵数量劣势的汉军,无疑是一个不错的补充。 这个时候,魏延主动开口道:“骠骑将军,张既已死,延便去子午谷接应高翔返回汉中。” “好,将军速去!”马超点了点头,“但仍需留意郭淮动向!” 待到魏延率兵离去后,马超方才无力地靠在自己的白马身上,脸上满是疲倦。 “兄长,要紧吗?”一旁的马岱关切地问道。 “终究是上了年纪……看来要休养好一阵子了……”马超无奈地苦笑道。 这一刻,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不痛的地方。 而魏延今日大破魏军,并阵斩敌方大将魏平,心中畅快之余却仍有一丝遗憾。 其实按照魏延的本意,子午谷可以达到出其不意兵临长安的效果,那不如趁魏军前往武都之际,他亲率汉中六千士卒,一举攻克长安。 这样的念头,刘备其实也动过,但最终还是被他否决了。 一来,长安并不是非常容易攻克的城市,即便尽出汉中之兵,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能完全把希望寄托于夏侯楙身上。 二来,即便能够攻克长安,但汉军主力皆在荆州,季汉已无兵力支援长安。到时洛阳魏军一至,魏延便会孤立无援的危险境地。 以偏师突袭长安并虚张声势,固然可以骗过夏侯楙等人,但子午谷日后必定会被魏军重视,汉军也再无出奇制胜,突袭长安的机会,这着实让魏延惋惜。 好在魏延跟随刘备征战十余年,忠心不二,只要是刘备的命令,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因此这一次他也全力以赴地配合马超围剿张既。 而关索则始终相信,凉州这块地方不会真心顺从曹魏的管理,无非是张既等一众文武压着,难以发作。一旦可以大败凉州魏兵,甚至击杀张既,那些在凉州蠢蠢欲动的不安分子必会发难,足以扰乱曹魏后方。 而今日这一战结束后,汉军的任务已然完成,剩下的便是在武都站稳脚跟,将此处作为一个凉州前哨站,以便大军日后北伐。 而且武都既平,南面的阴平郡也早晚会归降,益州全境终属季汉。 只是,马超和魏延心里清楚,自己终究是偏师作战,季汉的未来到底如何,还要看荆州的汉军主力,是否能够扭转乾坤…… 第185章 大战开幕 荆州南郡江陵 这日一早,天上依旧白云万里,不见一丝阳光。位于津乡的汉军大营内,五千士卒整装待发,另有五百民夫押着粮车,同样听候调遣。 征东将军冯习则略带忧虑地站在帐前,望天感叹道:“但愿天佑大汉,今日无晴无雨。” 少时,一名看守刻漏的亲兵再仔细核对之后,立刻激动地跑到冯习面前,汇报道:“征东将军,辰时已到!” 这一刻终于来临,冯习深吸一口气后,对身旁的张南说道:“文进,等下就拜托你了!” “将军放心!”张南亢声拱手道。 冯习大步走到众士卒面前,拔剑在手,高声大喝道:“出兵!” 西面寨门大开,五千士卒与五百粮车依次有序地奔出营寨,往西面的江陵而去。 而魏军那边,自徐晃前去武陵围堵关索后,曹真命后将军朱灵领兵一万,驻扎于魏军大营与张合营寨之间,以便随时出兵拦截汉军。 冯习带领士卒,押着粮草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朱灵耳中。中军大帐内的朱灵随即起身道:“难怪蜀军昨日深夜从江陵推了大量空车进了冯习大营,看来刘备是想让他出兵前往武陵!” 魏军的斥候极其卖力,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是不曾停歇,轮班在各个隐蔽的地方监视汉军动静,哪怕是晚上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朱灵的耳目。 “速将此事告知大都督和张隽义!”朱灵毫不犹豫地传下命令,“点兵九千,追击蜀军!” 朱灵身为跟随曹操征战二十多年的老将,军纪自然十分严明,他率军驻扎于此时便告知三军,要随时做好出征的准备。因此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九千士卒很快在南门寨外列阵完毕,随朱灵往南截击冯习的这支汉军。 其实朱灵大营距离江陵也不过二三十里,很快便看到南面果然有一伙约为五千人的汉军押送着粮车,往西而去,阵中一面大旗上写着七个大字:“汉征东将军冯习”。 “只带这么点人,是想尽快抵挡江陵吗?”朱灵冷笑一声,“真是太小看大魏的兵马了!” 魏国的军队不仅仅调度有方,就连斥候也是训练有素,而且因为魏国马匹较多,给斥候配备的也是极其优良的快马,确保可以第一时间传达战报。 “来得竟这般快!” 看到北面尘土飞扬,魏军大队人马杀到,冯习也不由得一惊,急忙高喝道,“列阵迎敌!速将粮车推至江陵!” 五百弩兵受冯习之命,护送粮车继续往西而行,而冯习自己则率剩余士卒,摆好阵势后,正面冲向朱灵的兵马。 “挡住冯习,随我去劫粮草!”朱灵大喝一声后,亲率千余骑兵追逐那些继续逃窜的五百粮车。剩余的八千魏兵,则全力拦住并包围冯习,试图将他也一并吞了。 不过冯习身边的这些士卒几乎都是刀盾兵和弓弩兵,不知是不是早有准备的缘故,刀盾兵立刻在外围举起盾牌,死死地抵挡魏军的进攻。 这两日南郡偶有细雨,少有放晴,但大部分的地面经过风吹之后,已非十分泥泞,还是能够让朱灵与这千余骑兵快速冲刺。 汉军的粮草既要供应士卒,还有供应大量的迁徙民众,可谓是寸米寸金,一旦被魏军抢去,必然大伤士气。 眼看粮车越来越近,就在朱灵自以为成功之时,正在奔跑的五百弩兵突然扭回身子,对着魏兵乱箭射去。 冯习早就做好应对之策,命令弩兵一早便安装好箭矢,拉弦上钩。因此面对这种紧急情况,便省去了填充箭矢的时间,可以突然发起反击。 “小心!”亏得朱灵反应灵敏,及时手舞长矛挡箭,尽管如此,还有近百士卒和战马中箭倒地。 趁着魏军混乱的这档子空隙,汉军的粮车又往前行驶了好一段距离。 “蜀军焉敢这般嚣张!”朱灵勃然大怒,也命部分骑兵原地安装好弩箭,然后一面骑马追击,一面射杀汉军。 放完冷箭,汉军的弓弩兵自知黔驴技穷,不敢恋战,唯有火速逃命,但仍有不少跑得慢的,中箭倒地,被战马的蹄子踩成肉泥。 眼看魏军就要彻底追上这些粮车,忽然西边喊杀声大作,一队约为五百骑的汉军直冲而来。 两队骑兵转眼相遇,汉军兵力虽不及朱灵,但为首一人穿戴金甲金盔,锦衣长袍,坐下一匹高头白马,左右手各持一把宝剑,虽是面容苍老,但犀利的双眸之中,尽显王者之气。 “朱文博行军这般急切,何不随朕去江陵坐坐?”一个浑厚且熟悉的声音传到了朱灵耳中。 “刘,刘备?”朱灵顿时大为震惊,出现在他面前,竟然是大汉天子刘备刘玄德。 刘备居然亲自领兵出城? 若是一个愣头青,恐怕会认为一个天大的功劳摆在眼前,但对朱灵来说,他只看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巨坑正等着自己。 “快撤!”来不及多想,朱灵立刻率领一众骑兵往东而去,刘备则是将剑一指,身后的刘封与傅彤二将立刻率领众骑兵紧追不舍。 刘备身后的不远处,蜀军步卒们也立刻赶来,无边无沿,何止万人。 “这么多蜀兵?刘备这是疯了吗!” “难道他打算和我军决一死战吗?” 朱灵尚在惊疑之时,北面突然又有一队四千人的汉军杀到,为首一将高声大喝道:“我乃大汉征北将军陈式!魏贼休走!” “居然又有蜀军?”朱灵更加相信自己是中了汉军的圈套,原来冯习只是一个鱼饵。 “火速与大军集结!”好在朱灵自己尚有八千魏兵在与冯习交战,而曹真和张合应该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眼看朱灵只顾撤退,陈式率领汉军瞬间一拥而上。一员少年虎将奋勇当先,手舞青龙刀,胯下赤兔马,率领一众骑兵冲入魏军后队,见人就杀,如入无人之境。 这便是关羽长子关平,自得知关索有难后,身为兄长的他更是憋了口恶气。今日终于有机会痛歼敌军,关平如何不让青龙刀大显神威。 陈式同样喝令弓弩齐发,魏军的骑兵瞬间死伤惨重,但朱灵已顾不得这些了,因为他已经看到前方不远处,自己的八千魏兵正在围困冯习那队汉军。 可就在这时,汉军的第四路人马,再次从北面杀到! “燕人张翼德在此!!!” 一声如暴雷一般的呐喊,几乎让所有魏兵为之色变。 张飞亲率五千士卒,冲向魏军方阵。朱灵急忙喝令阵中的弓弩兵瞄准张飞,然而冯习知道张飞前来,便开始全力配合,命令弓箭兵齐齐往北抛射,大量的箭矢放倒将魏军的弓弩兵射得一片混乱。 趁此良机,汉军的骑兵冲入魏军方阵,骑着乌骓的张飞一马当先,丈八蛇矛上下翻飞,而丁奉也紧握长矛跟在张飞后面,奋力杀敌,毫无畏惧。汉军马蹄到处,无不血肉横飞。 趁着魏军混乱之际,冯习与受困的汉军也奋起反扑,刘封与陈式两路汉军同时杀到,让本来人数占优的魏军,更是落了下风,近半魏军因为先前包围冯习的缘故,现在反而遭到了两面夹击。 但更让朱灵绝望的,是刘备带领近一万五千汉军,也从西面杀来,人人口中高声呐喊:“大汉天子在此!魏贼速速受死!” 第186章 先破一军 刘备亲至战场,汉军人人士气大增,奋勇杀敌,而魏军面对这排山倒海般的呼喊声,更是心惊胆战,斗志大减,转眼就抵挡不住,被汉军不断冲杀进来。 “全力挡住蜀军!都督大军转瞬既到!到时便可反败为胜!” 虽然汉军给魏军留了一个南面的缺口,但朱灵知道眼下大军一旦溃逃,便是兵败如山倒,死伤不可估计,唯有苦苦抵挡,方有一线生机。 亏得朱灵在魏国颇有威信,在他的激励下,魏军也做困兽之斗,绝不给汉军轻松击败的机会。 可汉军也知道朱灵的本事,因此也早有对策,几员虎将已然将目标锁定在朱灵身上。 惊雷般的暴喝不断响起,张飞首当其冲,率军突入阵中,直取朱灵。 “快挡住张飞!” 朱灵如何不知张飞乃万人敌,哪里敢和他死战,连忙命令身旁的一众亲兵冲向张飞。 “挡我者死!”张飞口中咆哮不止,蛇矛左右横扫,连连突刺,杀得朱灵的亲兵一片一片地扑倒在地,亏得众亲兵忠诚度极高,虽是死伤惨重,但也未曾退却,加上两边不断有魏兵上前挡住张飞,因此朱灵一时尚算安全。 “丁奉,速斩朱灵!” 张飞一声喝令,身后的丁奉纵马冲锋,撞开几名魏兵,挺矛杀向朱灵。 “哪里来的小子,竟敢来捋虎须!” 朱灵看丁奉不仅年少,而且这打扮充其量也就是个校尉,不由得勃然大怒,也一矛刺向丁奉,二人随即战到一处。 朱灵因为从军多年,素有武勇。可两人交锋到二十回合后,朱灵只觉得两臂越发酸麻,方才知道这个丁奉膂力过人,且全然一副不怕死的架势,矛法异常凶悍。朱灵自知不是对手,急欲转马而走,奈何丁奉一杆长矛死死缠住,丝毫不给朱灵脱身的机会。 情急之下,朱灵熟练地从马鞍上滑了下来,弃马而逃。可就在这时,前方又一匹火红宝马,冲开魏军杀到面前,一把大刀腾空升起! “识得青龙刀否!” 在关平的大喝声中,青龙偃月刀当头落下。朱灵匆忙举矛招架,但青龙刀已是势不可挡,只听得“咔嚓”一声响,朱灵的矛杆被一劈为二,脑袋也和脖子分了家。 朱灵既死,魏军更是大乱,终于开始丢盔弃甲,纷纷往南逃窜,但在汉军奋力的追杀下,仍旧是死伤惨重,最终只有四千不到的魏兵逃出生天。 “够了!不要再追了!”看到幸存的魏军已是越逃越远,刘备随即喝令大军停止追赶,毕竟眼下还用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关平带着朱灵的首级来到刘备面前,刘备随即命人高高挑起这个曹魏后将军的头颅,传阅众人。这对汉军的士气,无疑是一针巨大的强心剂,也为即将到来的大战,打下了一个完美的开局。 “虎父无犬子啊!” 刘备望着身躯伟岸的关平,又不禁想起关羽。前番夏侯尚被关索斩杀,如今关平又力斩朱灵,关氏兄弟以为大汉立下赫赫战功,无愧关羽忠勇。 但想到关索,刘备立刻正色喝令道:“陈式,你速领兵四千,并带周仓、关平与丁奉前往武陵,营救关索!同时将朕的手书交给季常!” “唯!”四人不敢耽搁,火速率领人马,往西面的江陵渡口而去,刚刚的那些粮车已经抢先一步运了过去。 “报!!!” 陈式率兵方才离去,北面又先后出现三名汉军斥候,各自携带紧急军情。 “陛下,张合之兵离此地已不足十里!” “陛下,曹真领三万大军从北面杀来!” “陛下,魏将刘若领兵两万,攻打华苑亭大营甚急!” 张飞驻守华苑亭,使曹真大军无法逼近江陵。如果让曹真趁着张飞大军不在,夺下华苑亭大寨,那么魏军日后便有办法围住江陵,甚至断绝城内与外界的往来。 眼下华庭苑由吴班、张苞、潘濬等人防御,麾下士卒只剩千余人,因此必须有一支兵力牵制住这两万魏军。 好在刘备已经料到曹真会走这一步,因此他果断地对张飞说道:“翼德,你速领本部五千人马,回华苑亭支援!” 虽然分兵攻打华苑亭的魏军有两万之众,但是张飞并无一丝惧色,他早已对这场大战做好了觉悟,而且刘备也为张飞安排了另一路援军。 唯一让张飞放心不下的,就是刘备。按照当日说好的那样,刘备要亲自迎战曹真与张合这两路魏军,这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若是可以,张飞真想替刘备抵挡曹魏大军。 但刘备始终决意如此,张飞知道说什么都无法动摇他,于是咬牙抱拳道:“大兄,保重!我去了!” “三弟,保重!”刘备同样不舍地望向张飞,张飞即将面对的,何尝不是一场九死一生的恶战。 也不知这一别,是否还有重逢之时。 但张飞不是喜欢拖泥带水的人,他终于把心一横,果断地率领士卒,从江陵返回华苑亭。 而刘备现在身边有从江陵带来的一万五千士卒,其中有三千精锐的白毦兵,冯习麾下士卒已不足五千,留守津乡的张南那里还有五千士卒。 但即将到来的曹真与张合,麾下有近五万士卒,几乎是汉军的两倍! 然而,刘备却是毫不犹豫地对一名侍卫说道:“少时你回去告诉陈叔至,让他留下一千士卒给邓芝和李朝守卫江陵。其余九千士卒,便随他一同前往华苑亭支援翼德!” “父皇不可!”一旁的刘封却是听得大惊失色,连忙说道,“江陵城中最后的兵马是为了救应父皇,以防不测,如何能去华苑亭!” “父皇乃大汉天子,万一有个闪失,江山社稷休矣!”刘封苦苦哀求刘备,千万不要冲动。 “朕意已决!勿复多言!”刘备却是不容置喙地大喝道,那凌厉的眼神,坚决的态度,吓得刘封哪里敢再开口。 站在国家的角度,刘封的话绝对有道理,但刘备与张飞名义上是君臣,情谊上更胜兄弟。 桃园之情,刘备此生都不曾忘记。关羽已经不在了,他更不能失去张飞。 待侍卫前往江陵后,刘备又唤来冯习,正色问道:“休元,那片地方确认过了吗?” “适才行军路上,已让斥候反复检查,绝无问题!”冯习立刻回答道。 “好!” 刘备拔剑在手,在马上大声激励三军将士:“诸位,与魏贼决战之时已到!大汉有天命护佑,岂有不胜之理!朕定当与众将士一同奋勇杀敌!先破张合,再败曹真!铸千秋万世之功!” “必胜!!!必胜!!!必胜!!!” 在振奋人心的高声激励下,近两万汉军斗志高昂,齐声呐喊,随刘备一同转战东线。 曹真在得知冯习出兵后,又得知张飞与陈式先后率兵离开华苑亭,因此他命辅国将军刘若领兵两万前去华苑亭攻打汉军大寨,而他亲率三万大军,前去支援朱灵,同时令满宠与剩余的一万魏兵,镇守魏军大营。 然而行军路上,曹真却先后得知刘备亲自领兵出城与朱灵战死的消息,这让他顿时又惊又怒。 未曾想到刘备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竟敢主动开团,这份胆色,当真可怕。 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出兵,朱灵怕是要白死了。 “传令,火速进军!”曹真立刻高喝道,“休要让刘备逃回江陵!” 三万魏军立刻加快脚步往南而行,然而未行数里,又有一名斥候飞马来报。 “都督!刘备领兵两万,前去与左将军交战!” “什么?”曹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刘备放着江陵不回,竟还敢在外面继续进攻,难不成疯了吗? “看来刘备是有心要与我军决一死战了!”曹真森然冷笑道,“正合我意!” “都督,刘备莫非有诈?”曹真身后的一名副将忍不住问道。 “我军两倍于敌,何惧之有!”曹真厉声说道,“何况刘备既已主动出击!难道让我不管不顾吗?” 曹真说完,随即高声喝令:“大军即刻前往津乡,援助左将军!曹遵领五千虎豹骑在前,朱赞领兵一万在后,以防蜀军来援!” “再令满伯宁领兵八千,前往枝江,定有援兵从此处而来!” 曹真想来,刘备既要决战,仅靠江陵一带的兵力肯定不够,百里洲的黄权定会参战,枝江的赵融多半也会前来援救。 曹真大军立刻往东支援张合,而伏波将军满宠在得到曹真的军令后,立刻点起兵马,往枝江而去。 第187章 箭射满宠 由于通往枝江需要穿过沮漳水,而驻守枝江的赵融始终派人巡视河岸,没收并看管船只,导致魏军前往枝江与夷陵的斥候难以来回,因此沮漳水以西的枝江与夷陵军情,一直都无法探查清楚。 为了今日的这场大战,刘备已先让驻守夷陵的辅匡领兵四千,小心地到达枝江附近。今日卯时,辅匡一军与领兵四千的赵融一同度过沮漳水,按照刘备先前的指示,前往华苑亭,根据刘备的计算,这一队人马抵达的时候,张飞应该正在和魏军交战。 这赵融和辅匡都是刘备统领荆州时加入的武将,跟着刘备也有近十年,经验还算丰富,就是二将并非饱学之士,智谋上或许有所欠缺…… 赵融在前开路,辅匡在后接应,八千汉军疾速进兵,一连赶了近两个时辰的路。眼看进入江陵地界,这迎面而来的东风,突然却变得更加猛烈。 “好大的风……”走在前面的赵融一下子差点被吹得睁不开眼睛,但行军刻不容缓,他仍旧命令士卒顶风而上,不可松懈。 只是又走了十余里,前方忽然出现一片山林。由于赵融是荆州人,他依稀记得这里唤作沮子山,虽不是陡峭难行之地,但由于七月盛夏,草木茂盛,山林之路也比其他季节更为复杂。 加上不断呼啸的东风,赵融隐约觉得一丝不安。 刘备信中特意让他与辅匡小心谨慎,切莫只顾仓促行军。 想到这里,赵融立刻派人去告知后队的辅匡,就说风大不适宜直接穿过沮子山,以防魏军火攻。而辅匡对此也表示赞同,好在沮子山不是大山,往南绕路并不会花上太多的时间。八千士卒随即转向东南,绕着沮子山而行。 未行数里,前方的道路越发变窄,南面又多了一片汪洋的沼泽地,赵融于是命三军将士减少列数,靠着陡峭的岩壁继续前进,小心不要失足掉进沼泽。 众士卒一路谨慎行军,眼看前方道路逐渐变宽,赵融正欲命众士卒加快步伐,突然一些奇怪的的声响传入他的耳中。 “咚!咚!” 一阵又一阵的伐木之声…… 赵融仰头望向山崖,只见数十个魏兵正用力地将几株粗壮的大树往山崖下推去! “小心!” 尽管赵融惊声呼喊,但为时已晚。北面的山崖上的五棵大树轰然坠下,十几名士卒因为来不及躲避,瞬间被砸地血肉模糊。 “点火!” 就在汉军震惊之时,只听得山上一声高喝,几支火箭先后从山上射下,落在那几株断树上。树上早已涂满膏油,大火顷刻间燃起,宛如一面面火墙,将汉军拦腰截成两段。 山上转瞬杀出大量魏兵,不是乱箭齐发,就是抛掷石块与杂草,赵融与辅匡两路汉军皆是大乱。 然而灾难远没有结束,东面更是一路魏军杀到,只听得阵中传来一声高喝:“我乃大魏伏波将军满伯宁!都督早料到尔等会前来支援,既已中计,还不下马受缚!” 智过于人则能制人,满伯宁一开始到达沮子山时,也觉得是个适宜伏兵的好地方,但在他得知赵融与辅匡皆是荆州人且从军多年后,便果断放弃在山上伏兵,而是选择路途较近的东南山脚,阻击汉军。 山崖上已经埋伏了一千魏兵,那些大树已提前砍出一大段缺口,并确保它们不会提前断裂,等到赵融领兵先过时,埋伏已久的魏兵这才全力砍伐,然后一同推下山崖。 眼下对于前队的赵融来说,前有魏军,后有大火,两侧是险山和沼泽,已是无路可逃。 “诸位!既无退路,就和魏兵决一死战,能杀一个算一个!”但赵融深感刘备之恩,不甘就此放弃,立刻带领重用之士奋起冲锋。 “放箭!” 满宠与赵融几乎是同时发令,汉军和魏军的弓弩兵齐齐开火,乱箭射向对面。 只是眼下的东风正是强悍,汉军的箭矢顶风而行,力道大减,不是落在地上,就是轻描淡写地蹭了蹭魏军的铠甲。而魏军的利箭则是犹如神助,射程更远,转眼就让汉军倒下一片。 面对箭雨,赵融飞身下马,拿过一面盾牌,迎难而上,激励众人。 可就算能全部挡住正面射来的箭矢,山上的箭雨如何挡得住,赵融的背上很快便插上了数支利箭。 尽管赵融身躯强壮,但重伤之下,脚步也越来越慢,深陷重围的汉军很快便开始丧失斗志。后面的辅匡一面指挥士卒灭火,一面苦苦抵挡山崖上的攻击,对赵融他们的遭遇更是无能为力。 八千汉军,已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魏贼受死!!!” 突然,东面喊杀声大作,一支数千的人汉军竟奇迹般地前来救援。 “为何会有蜀军杀到?”满宠顿时震惊不已,“莫非是百里洲的兵马?” 黄权不去援助刘备,反倒来这里援救这支偏军? “援兵已到,全军冲锋!”盾牌破裂,身中十余箭的赵融用尽全身的力气,口喷鲜血地狂呼道。 重燃斗志的汉军终于开始奋勇突围,而支援的汉军距离魏军后队已近百步。阵中的一名穿着两裆铠的汉将也注意到此刻正刮着猛烈的东风,随即高呼道:“弩兵冲锋!” 数百拉弦上钩的弩兵立刻超车刀盾兵,冲刺在队伍的最前方。汉将见先机已然抢到,立刻将长矛一指:“一队平射,一队抛射,交叉放箭!” 这一次,凶猛的东风无疑是坑了魏军一把,抛射的箭矢借着风力,许多竟直接落在了魏军方阵的中央地带,造成了一片混乱。 而满宠虽懂军事,但他并非悍勇武将,因此只在阵中督战,匆忙躲避之下,右胸被一箭射中,随即大叫一声,摔下马去。 身旁一众亲兵慌忙救起满宠,索性这箭有盔甲遮蔽,又为中要害,因此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看到满宠流血不止,汉军转转瞬即到,亲兵们惊慌地问道:“将军,现在该当如何!” “火速……突围!” 眼下这路汉军虚实不知,满宠自己又受了箭伤,若不见好就收,只怕不止自己,这数千魏军都有可能损失惨重。 得到满宠的命令,七千魏军火速往东突围而去,而那位汉将也火速命士卒让出一条道路,不要把魏军逼得狗急跳墙,等魏军大量撤出后,再让弩兵发起猛击,射杀后队。 等到山上的一千魏兵也全部撤离后,辅匡那边也总算扑灭了大火,汇合同伴。今日这场伏击战下来,汉军损折三千余人,辅匡腿上中了一箭,所幸不曾严重,而赵融因为伤势过重,失血过多,已然气绝身亡。 辅匡悲痛之余,也连忙向赶来救援的那位汉将道谢:“若非足下今日来救,我军怕是伤亡大半,匡亦难以幸免!敢问足下姓名,来日定当报答!” 汉将客气地拱手道:“在下汉昌县长马忠,字德信。奉诸葛丞相之命,领郡兵四千前来荆州支援!皆为国家效力,将军不必如此!” 原来,当日刘备写给诸葛亮的那封亲兵书信中,询问诸葛亮能否再征调一些郡兵前往荆州参战,以备不时之需。而诸葛亮在得知曹魏大军压境后,果断地询问巴西太守阎芝。阎芝此人在巴西政绩颇多,做事极具效率,深受刘备器重。这一次阎芝便设法招募并征调了四千郡兵,而他又知道举孝廉出身的汉昌县长马忠素有才华,先让他到成都去见过诸葛亮。 诸葛亮见到马忠后,在与他的交谈中,确实认为他见识过人,于是令他率兵返回巴西,在将郡兵进行适当的操练后,便出发前往荆州。 话说回来,诸葛亮先后派出两千五百士卒和四千郡兵,前往武都和荆州,阵仗虽比不上萧何当年的“发关中老弱未傅悉诣荥阳”,但也真是殚精极虑,四处调度。 只是不想马忠,一来荆州,便遇到汉魏决战。 率军沿江而下到达百里洲后,马忠正遇上黄权将要启程前往津乡援助刘备,本来黄权想让马忠也一同前往,但从事祭酒则认为刘备身边尚有大军,一时定能坚守,四千郡兵面对曹魏大军作用甚微。而张飞那里的援军来自枝江,路途遥远不说,也极有可能遇到魏军埋伏,如若没有军马接应,可能会耽误大事。 最终黄权同意了程畿的看法,让马忠走陆路去与辅匡与赵融合兵一处,未曾想却正巧碰上满宠伏击二将。也多亏马忠及时赶到,才让汉军脱离险境。 辅匡见汉军伤兵极多,便对马忠说道:“圣上令我等前去华苑亭支援车骑将军,不想竟在此地遇伏!但军情紧急不容延误,劳烦明廷统领能战之人,火速赶往华苑亭。匡在此整理残兵,少时便从后赶上!” “将军放心,忠定不负圣上之愿!”马忠当即点头道,“将军亦要小心行事,以防魏兵折回!” 事不宜迟,马忠即刻带着九千汉军,继续往东而行,以求早日到达华苑亭,支援张飞。 第188章 张飞血战 荆州,南郡,江陵,华苑亭 汉军大营北门外,两万魏军离此已不足两百步,而寨中只有千余汉军将士。 吴班站在北侧的望楼之上,看到这铺天盖地,宛如潮水一般涌来的魏军,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敌我差距实在过于悬殊了,就算张飞亲自回来,也未必能保大营不失。 “都督,一切都准备完毕!”这个时候,张苞纵马来到望楼下,高声喊道。 “好!” 事已至此,吴班唯有高声激励众人道:“诸位,我等必要死守营寨,车骑将军少时必会率兵回援!” 汉军营寨的北门和东门外皆有数道沟壑,用于阻击敌军。营寨之内,每面各有四座望楼,另有八架六石床弩和二十辆投石车,这是马钧这两个月来率领江陵城内的大小工匠所打造的,也是汉军最有力的武器。 但今日领兵前来的辅国将军刘若,虽然不是才能十分出众的将领,但早年便跟随曹操征战,经验丰富,他知道北门与东门有沟壑,而从西门攻打风向不利,于是便令两万魏军从东西两面包抄到南门,再发起进攻。 吴班对此也做好了准备,火速令众将士携带器械集合到南门,严阵以待。 很快,训练有素的魏军列阵完毕,刘若拔出佩剑,一指汉军大寨,高声道:“全军冲锋!” 两万魏军斗志高昂地掩杀而上,发出的呐喊声可谓地动山摇,纵然是汉军寨内的不少老兵,也是脸色大变。 望楼之上,吴班身边的一名亲兵快速擦了擦额角上的汗,急忙说道:“都督,魏军离大寨已不足三百步了!” “再等片刻!”吴班咬了咬牙,沉声说道。 虽然魏军已经进入了床弩的射击范围,但眼下床弩无法造成过大的杀伤,也无法震慑魏军的士气。 片刻之后,亲兵的声音再次响起:“一百五十步了!” “床弩发射!” 伴随着吴班的一声喝令,八架床弩一齐攻击,犹如长矛般的箭矢呼啸而出,冲在最前面的八个魏兵瞬间被贯穿身子,而且每人身后的一名魏兵也一同遭了殃。 床弩连续的猛攻,一箭双雕甚至三雕,果然让冲在最前面的魏兵心存胆怯。看到冲锋的脚步慢下来后,在前面督战的魏将朱盖厉声大喝道:“我军十数倍于敌,何惧之有!谁敢后退,定斩不赦!” 朱盖同时让每行士卒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样即便有人被弩箭射中,也不至于被贯穿多人,但一旦前面出现空缺,就要立刻上前填补。 “魏军果然经验丰富……”吴班看得心急不已,床弩的箭矢由于需要特别打造,数量不足一千,如果一根只能射杀一人,根本无法重创魏军。 “弓弩齐射魏军前排!”吴班当即喝令道,魏军前队已离寨近百步,必须阻止他们的冲锋,同时也能让床弩再次发挥威力。 张苞亲自登上望楼,张弓搭箭,射击魏兵,三百余名弓弩兵也分别在望楼和寨门后发起进攻。 “架起盾牌!继续冲锋!”朱盖却根本没有把这点数量的箭矢放在眼里。 兵多任性,强攻本来就要死人的,何不一鼓作气,或许还能减少一些伤亡。 眼看魏军前进的步伐仍未有所减缓,吴班无奈之下,只能让负责投石车的潘濬做好准备。而潘濬在马上反复地斟酌,观察魏军的阵型后,终于决定道:“将所有投石车带到位于寨门五十步处!” 而随着魏军的不断冲锋,朱盖已然看到前队的弓弩兵已经可以发动有效的反击,随即喝令放箭,近千支箭矢宛如雨点一般从空中落下。 “举盾防御!” 吴班及时的一声高喝,方让寨门附近的汉军躲过一劫。四百刀盾兵挡在最前面,为操作床弩的士卒、一众弓弩兵,包括望楼上的吴班与张苞等人抵挡箭矢。但随着魏军的弓弩兵不断前进,箭雨几乎对汉军形成了碾压之势,寨门的木栏上已然插满了不计其数的箭矢。 汉军一时间竟无还手之力,唯有在盾牌后面苦苦抵挡。趁着汉军进攻停滞的这段时间,最前排的魏兵距离汉军寨门已不过二三十步 “进攻!” 突然,汉军营寨中响起了潘濬的声音,二十辆投石车掷出石块,从高空落下,强大的冲击力转眼便将许多魏兵砸翻在地。 说实话,投石车的射程远比不上床弩,而且冲在前排的魏兵肯定会携带头盔,因此杀伤力也有所欠缺。 但潘濬眼下没把希望寄托在投石车的杀伤力上,他不断喝令投石车连续发石,就弹药而言,投石车倒是比床弩更容易收集。 一块块大石虽然没办法每次都砸死魏兵,但积少成多的石块却几乎让魏兵无处下脚。许多躲避天上石块的魏兵不慎被绊倒,甚至还带到了身边的同伴,造成了更大的混乱。 潘濬也令投石车不断往前,进一步用石块阻挡魏军的冲锋。 而魏军的弓弩兵在一顿猛攻之后,箭矢也开始陆续出现告急,攻势自然有所减弱。汉军趁此机会,再次发起进攻,重创前排的魏军。 就在两军相持不下之际,魏军身后突然喊杀声大振,五千汉军之中,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般响起。 “燕人张飞在此!魏贼速来和我决一死战!” “车骑将军回来了!” 救星终于出现,寨中一众汉军将士皆是激动不已,看到希望的他们,再次斗志高昂地投入到战斗之中。 “果然来回援了!”刘若早已料到张飞会率兵折回,但看到张飞只率五千余人,他也立刻安心不少,火速喝令道:“令殷署与石建各领兵五千,挡住张飞!” 刘若事先已做好调度,二将领命之后,立刻率兵上前。面对两倍的敌军,张飞依旧是毫无惧色,未等魏军的骑兵开始冲锋,便领兵突入阵中,蛇矛到处,魏兵无不惨呼连连。 “放箭,瞄准张飞!” 擒贼先擒王,在殷署与石建的命令下,魏兵的弓弩手们立刻将目标对准了马上的张飞。而张飞见箭矢过于密集,也不得不弃了乌骓战马,步行作战。 随着张飞的冲刺停止,汉军前进的步伐也被彻底挡住。魏军趁势两边合围,企图围困这五千汉军。而先前没有参加攻城战的两千魏军骑兵,此刻终于派上用处,开始从两侧冲击汉军方阵,汉军士卒纷纷望风披靡。 “找死!” 张飞见魏军骑兵这般嚣张,顿时怒发冲冠,只见他双手握住蛇矛的尾端,奋力扫去,凭借丈八蛇矛超长的攻击范围,瞬间打折了一匹魏军战马的马脚,将上面的骑兵掀下马来。 跟在后面的另一名骑兵急忙挺矛刺向张飞。不料张飞反应迅速,侧身闪过长矛后,右手抓住矛杆,凭着过人的臂力,将那骑兵直接拽了下来。 未等那名骑兵站起身子,张飞两条黑熊般的臂膀猱身上前,双手死死将其抓住。只听得一声怒吼,张飞竟将那人横扔了出去,宛如一个麻袋撞在了一匹魏军战马的脚下,连带着好几匹战马都踉踉跄跄,差点栽倒。 “痛快!痛快!”张飞放声长笑,再次捡起丈八蛇矛,奋力迎战魏军骑兵。 看到张飞如此英勇,汉军不由得士气大振,王宇和张瑞两个关羽旧部更是振臂高呼道:“将士们!随车骑将军杀敌!” 汉军的长矛兵们拼死上前,乱矛突刺,魏军的战马和骑兵接二连三地倒毙在地,冲锋的势头很快便逐渐停止。 “张飞之勇不减当年啊!” 在远处督战的刘若早年随曹操征战时,便见过张飞的武艺,如今张飞身为三军擎天之柱,已经可以感染振奋整个汉军的士气。见此情景,刘若立刻再派一千魏兵往南堵住张飞退路,只要擒了张飞,这路汉军就会彻底崩溃。 汉军终究人数劣势,仅凭血气之勇难以久持,王宇见魏军源源不断地杀上,便急忙对张飞说道:“车骑将军!魏军的包围圈已经逐渐合拢,恳请将军速退!” 但张飞却是大笑数声,随即厉声道:“今日大战,休要心存侥幸!我已存了必死之志,还有所何惧!” 言毕,张飞快速上前,丈八蛇矛又是一个横扫,矛尖过处,一匹魏军骑兵连人带马,皆被划出一个大血口子,惨扑在地。 而寨中的汉军显然已经将投石车和床弩弹药全部打空,与魏军隔着木栅短兵相接,亏得门口的乱石无比碍事,一时无法让魏军攻破营寨,但也是情况危急。 就在这时,南面忽然又是喊杀声大作,另有一路汉军前来支援。 “翼德休慌!陈叔至来也!”领兵前来的,正是季汉平北将军陈到。 “什么?”得知陈到领兵前来,张飞除了惊喜外,更多的是诧异,这与当日安排的完全不一样。 想到这里,张飞立刻往南而去。在与陈到奋力冲破魏军的包围后,张飞急忙问道:“叔至,你不在江陵待命,来此做甚!” “陛下特命我前来助你!”而陈到的脸上也露出了对刘备的担忧。 一听是刘备的意思,张飞先是一愣,随即默默地叹了口气,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惭愧。 桃园兄弟情谊,哪怕刘备成为帝王,也始终不曾忘记…… 一念至此,张飞随即大叫道:“罢罢罢!先杀光这伙魏贼,再去支援大兄!” “张飞匹夫之勇,焉能久持!”刘若见前来支援的汉军仍是不满万人,心中并未惧怕,连忙继续指挥魏军奋力杀上。 “若有擒杀张飞者,圣上定当重赏!建功立业,只在今朝!” 第189章 巧变之将 荆州,南郡,江陵,津乡 在接到朱灵送来的军情后,曹魏左将军张合立刻点起寨中的一万五千名魏兵,前往西面助战。经验丰富的他,很快便预感到刘备不会让冯习孤军行动,汉军定会有所准备。 张合的判断确实没错,在得知朱灵阵亡的消息后,张合并没有表现地过于震惊。冷静下来的他,立刻开始思索战局的变化。 在快速思索了一番后,张合立刻唤来魏将高祚和解剽前来,让他们按令行事,二将欣然领命,各带数十名骑兵分头离去。 待二将走后,张合又根据今日大起的东风,让麾下的弓弩兵在前,刀盾兵在后,调整好阵型,缓缓前行。 很快,前方脚步声、马蹄声大作,不计其数、身穿红色战服的汉军将士席卷而来,张合想来,定是刘备的那两万汉军无误。 “刘备今日果然是要破釜沉舟了……”张合神情肃穆,也是握紧了手中的长矛,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而汉军此刻正行走在一片汪洋的泥潭上。这里地势相对较低,之前的那场暴雨造成泥潭大片积水,所幸这几日雨水较少,积水基本都已融入土中。 泥泞是泥泞了些,但还是能让汉军正常通行。特别是一众骑兵在快速前进的时候,除了溅起大量的泥花外,并无其他阻碍。 “此处正合朕意!”刘备在阵中看到骑兵们都能顺利通过,心中略喜。若计策果然能顺利进行,他一定要重赏发现这片泥潭的斥候。 等到近两万汉军全部通过泥潭后,刘备把剑一挥,全军将士立刻鼓噪而进,对着张合这魏军路开始冲锋。 “全军往东撤退,弓弩兵断后!”张合则是果断地高声喝令。一万五千魏兵随即前队转后队,往东而去。位于队伍后面弓弩兵则借着东风,利用箭矢延缓汉军冲锋的势头。 “全军追击!”刘备可不会就这样轻易让张合走脱,前方已有兵马配合夹击。 只是因为刚刚走出泥潭的缘故,汉军人马脚上皆是烂泥,冲锋速度显然比魏军要慢上一些。 少时,东方又杀出一路汉军,张南率领津乡寨内剩余的五千兵马倾巢而出,寨中的所有粮草都已经被运到了江陵渡口,整个大寨已没啥值得汉军留恋的,可以果断放弃。 眼看魏军临近,张南立刻让弓弩兵上前阻击敌兵,但张合却是毫不在意,让前队的刀盾兵举起盾牌,冒着箭矢继续冲锋。 “杀!” 虽然魏军势大,但刘备大军兵力更盛,一旦两面夹击,魏军必败。张南毫无畏惧,率军冲杀而上,挡住张合撤退的道路。 “将军,刘备大军尚在不远处,不宜与蜀兵火拼!”张合身旁的一名亲兵见汉军来势汹汹,连忙说道,“不如速速往北,汇合都督大军!” “无妨!”张合淡淡地说道,“令前队正面缠住蜀军,但不必从两侧包围!” 魏军按照张合的指令,始终保持阵型,弓弩兵依旧在西侧待命,等候刘备的两万大军。 “支援左将军!” 就在张南与麾下汉军奋力冲杀之时,东面和南面突然喊杀声大作,竟有两路魏军一同杀到。 “好,来得正是时候!”援军已到,张合也是得意地笑道。 其实朱灵一死,张合就料到刘备今日会有决一死战的念头,也势必会先来攻打自己这一路魏军,而留守津乡的张南也一定会来夹击。为了反客为主,张合立刻令魏将解剽从大营调来四千魏军助战。 当然张合还知道另一支可用之兵,算来朱灵麾下的残兵败将在汉军东、西、北的三面夹击下,必然会往东南方而逃,伺机寻找友军。于是张合令魏将高祚火速去那里收拢败兵,而高祚也不负张合厚望,一路上也召回了三千可战之士,对于兵力本就劣势的汉军来说,着实是个棘手的麻烦。 另外张合也从寨中抽出五百魏兵,去光顾一下津乡的汉军营寨,要是没什么可掠夺的东西,就付之一炬。 以巧变闻名的张合,作战风格虽不如张辽、乐进这般勇猛,但他十分擅长思考战局,随机应变,留有后手,这种敌人往往最为难缠。历史上诸葛亮北伐时期,也深受张合之苦。 今日略施小计,就轻易让猎人变成了猎物。 “糟了!” 没想到又有两路魏军杀来,张南顿时大惊失色。这下子,他自己更是三面受敌,且魏军数量远远胜过自己。 但一想到刘备大军正往这里而来,张南也牢记刘备赋予自己的使命,他索性把心一横,高声大喝道:“诸位将士!随我奋起杀贼,助陛下斩杀张合!” “凭你?”张合冷笑一声,随即喝令魏军全力挡住汉军的猛攻,将他们牢牢挡在阵外。 高祚与解剽两路魏军一同杀到,汉军不得不陷入三面死战的窘境,尤其是弓弩兵都是箭不离手,全力输出,北面兵力自然空虚。 然而,北面很快又传来了疾速的马蹄之声! 原来,张合为了尽快剿灭这路汉军,亲自来到北侧阵外,汇合了早在那里待命的两千骑兵,绕到汉军北面,然后开始全速冲锋。张南只顾着另外三面的魏军,一时不察,等他注意到北面的魏军骑兵临近时,已然来不及让弓弩兵进行阻击了。 就这样,两千骑兵几乎是毫无阻碍地冲进了汉军方阵,所到之处皆是人仰马翻。张合亲自舞动长矛,他深谙兵法,武艺同样了得,手中寒芒四起,汉兵靠近者莫不血光飞溅。 眼看汉军大乱,张南知道必须有人前去稳住军心,他唯有咬紧牙关,率领阵中的忠勇士卒与亲兵,奋力上前。在连挑数名骑兵后,张南杀到张合面前,与其交战。 倘若这会是张飞或者赵云在,或许能力斩张合,重振士气。然而张南并非十分勇猛的武将,与张合交手不过十余合,便已渐渐招架不住其老练的长矛,越发地捉襟见时。 但张南跟随刘备十余年,忠心耿耿,今日也存了有死无生的念头,仍是双手紧握长矛,死死与张合缠斗,誓不退缩。 “大汉天子再次!魏贼速速受死!” 少时,西边喊杀声大作,刘备的大军顶着重重箭雨,终于杀到魏军阵前。 “诸位,圣上已到!张合必败无疑!”在张南兴奋的呼喊声中,受到激励的汉军将士再次奋起反击,一众长矛兵更是拼死拦截魏军的骑兵,战马的悲鸣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速令……”张合急欲传令,但张南却趁他分心之际,劈面就是一矛。幸亏张合久经沙场,身手了得,全力躲闪之下,矛尖方才擦着头盔而过,但金属的碰撞声仍是震得张合耳膜生疼。 张合勃然大怒,大喝一声,一连数矛下去,终于抓住机会,将张南挑落马下,结果了性命。 “速令刀盾兵去挡住刘备!”张合甚至连割首级的时间都腾不出来,立刻赶回本阵,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应付汉军的主力部队。 想来曹真的主力一定正在朝这里赶来,到那时便可生擒刘备。 临走之前,张合望了一眼那些拼死抢夺张南尸首,以及仍旧死死抵抗魏军的汉军忠勇将士,心中更为愤恨,忍不住恶狠狠地说道:“将这些蜀兵尽数杀了!休要放过一人!” 想不到刘备登基之后,他麾下的将士竟比当年汉中之战更为忠诚,就算这些深陷重围的汉兵有人投降,也一定是假降,伺机找机会再次为刘备拼命。在生死大战前,这些隐患绝不可留。 第190章 迎战虎豹 刘备率军赶来后,得知高祚与解剽两路魏军前去夹击张南,心中不由得着急起来,火速令前军的傅彤督军冲锋。 随着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东风的箭矢影响也逐渐减小,在汉军的箭矢面前,保护不足的曹魏弓弩兵也不断出现伤亡,给汉军的压力也随之减小。 眼看时机已到,傅彤一声令下,汉军的刀盾兵纷纷顶着盾牌,拼命冲刺,撞得魏军扑倒一片。而汉军将士甚至都不需要花时间去补刀,在不计其数的踩踏之下,凡是来不及起身的魏兵,都化作汉军脚下的血水肉泥。 为了今日的这场决战,刘备虽然只从江陵带了一万五千将士,但绝大多数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很多当年都随刘备入蜀,经验丰富,战力过人。在这批士卒的冲击之下,魏军后队渐渐开始出现混乱,被汉军冲杀进来。 尽管斩杀了张南的张合回到阵中开始指挥三军奋起反击,但仅靠他一路军马,显然有些招架不住。而解剽与高祚两路魏军,仍旧没有将张南麾下的数千汉军歼灭殆尽。 也许是因为张合过于忌惮他们对于刘备的忠诚,在魏军猛烈的攻击面前,本来尚有一丝侥幸的部分士卒也存了必死之心,特别是看到身边的战友一个个为刘备和大汉拼命杀敌,这股不惜一切的忠勇,蔓延到每个汉军将士的身上。 更有甚者,刀卷矛断后,竟仍用双手死死抱住魏兵,拖拽扭打在一处,不到气绝,誓不罢休。 高祚麾下的朱灵残兵,皆是逃亡之人,很多人胆气已丧,迫不得已重返沙场厮杀。如今看到汉军这般搏命,更是心怀畏惧,不敢上前。气得高祚连斩数人,方才让众将士继续上前,但仍有出工不出力的。 而刘备在收到张南阵亡的噩耗后,更是悲愤交加,拔剑在手,怒吼道:“诸位将士,随朕上前,为张南将军报仇!” 在刘备高声的鼓舞下,汉军将士更是拼死上前,在排山倒海般的怒吼声中,魏军越发地胆战心惊,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刘备不过一织席贩履之辈,竟会有如此魅力,让蜀军这般忘死!”虽然总兵力占优,但汉军如此惊人的斗志,让张合也难以置信,刘备亲自督战所带来的效果,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正是这一织席贩履之徒,百折不挠,凭着自己三十多年的打拼,从寄人篱下到登基称帝,光是这人格魅力,都是张合难以理解的。 眼下用诸葛亮出师表的话来说,正是“忠志之士忘身于外”。 眼看张合这路魏军快要坚持不住之时,一名汉军斥候飞马来到刘备面前,拱手禀报道:“陛下,曹真大军离此已不到十里!为首五千骑兵,皆穿重甲马铠!” 听到“重甲马铠”四个字,刘备面色也不由变得更为凝重,沉声道:“是虎豹骑!” 曹魏最强悍的铁骑,战马皆来自幽、雍、凉三州的雄壮良种,骑兵更是选自屯长等中层军官,其精锐可见一斑。 刘备深吸一口气后,紧紧握住手中的双剑,正色对身旁的刘封说道:“封儿,依计行事!” “唯!”刘封当即拱手领命,准备领兵前往。 “等等!”刘备却是高声唤住刘封,仍是不放心地叮嘱道,“多加小心!” 感受到刘备眼中真诚的关切,刘封不由心中一暖,高声道:“父皇勿忧!儿臣定不负父皇厚望!” 刘封立刻率领一千骑兵,四千步兵往西而去。在经过先前那片泥潭时,刘封令四千步兵在中间待命,他自率一千骑兵继续前进。在走出这片泥潭后,刘封很快便听到前方马蹄猎猎之声,惊天动地,一队铁骑果然杀到,距离刘封已不过二三百步之遥。 五千虎豹骑,人穿重铠,马戴防具,每名士卒手持长矛,腰佩环首刀和角弩,马鞍上系着箭箙和鞬袋,可近可远,全身装备堪称华丽至极。 “未想自长坂坡后,还能见到这伙铁骑……” 十多年前,曹操的爱将曹纯率领五千虎豹骑轻装疾行,一日三百里,在长坂坡追上了刘备之军,出其不意,大获全胜。当时刘封也在刘备身边护卫,也亲眼目睹了虎豹骑的利害。 “就是比当年还要奢侈!”看着一幅幅武装到马腿的铠甲,刘封忍不住冷笑道。 汉末战火纷飞,农业自然是首要之事,手工业自然要有所让步,很多军阀别说给马做铠甲,连士卒都未必能人手一套。 普天之下,只有家大业大的魏国可以养得起这数千铁骑,而且一养就是数十年。 此次南征荆州,曹丕为了一举消灭刘备,将曹操留下的八千虎豹骑全部交给曹真。而曹真让他的同乡,悍将曹遵率领五千虎豹骑在前开路,一旦遇到汉军便开始冲锋,只要进了汉军方阵,便是虎入羊群,无人可挡。 转眼间,虎豹骑距离刘封已近百步,刘封当即一声喝令:“放箭!” 一千骑兵皆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角弩,对着虎豹骑乱箭齐发。 然而虎豹骑的防御能力岂是寻常骑兵可比,有了马铠的保护,战马的面部和前胸都可以抵挡箭矢,五千虎豹骑就这样顶着汉军的攻击,继续前进。 何况在马上装箭拉弦,不比在陆地上方便,汉军骑兵带的都是一石之弩,即便有东风相助,箭矢的杀伤力也十分有限,根本无法对虎豹骑造成损伤。 “快撤!”眼看虎豹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刘封不敢恋战,率领汉军往东而逃。 “这等瘦马劣卒,也敢来和虎豹骑争斗!”在阵中统领虎豹骑的曹遵看到汉军落荒而逃,心中更是不屑,便令虎豹骑火速上前。 虽然虎豹骑的士卒都配备二石硬弩,但眼下东风正盛,放箭只怕是徒费箭矢,因此曹遵便令虎豹骑暂且忍耐,等离得近时,才放箭不迟。 不得不说,虎豹骑的战马真的雄壮非常,穿着这么重的马铠,拖着这么重的骑兵,速度竟比汉军那一千快速前进的骑兵还快出一些,着实让刘封又妒又恨。 “要是此计不成,我怕是性命难保……”刘封见自己已经疾驰在先前那片泥潭上,只求上天保佑。 “虎豹骑,放箭!” 看到两队骑兵相距已不足五十步,曹遵立刻一声高喝。五千虎豹骑纷纷将长矛夹在大腿之下,双腿夹紧马腹,从腰间拿出二石角弩,装上箭,拉上弦,瞄准了那一千骑兵。 就在虎豹骑准备按动扳机的时候,突然阵中响起一声马鸣! 一名虎豹骑竟直接摔到在地,陷入泥中! 第191章 陷坑之计 “什么?”曹遵尚在诧异之时,身旁的虎豹骑接二连三地摔倒在地,更有直接被战马踩过,甚至压倒在地。。 “成了!父皇果然厉害!”眼看虎豹骑大片大片的摔倒,前面的刘封却是激动不已,事情和预想地一样顺利。 虎豹骑装备优良的代价,就是极大的重量,而且虎豹骑的战马高大雄壮,相比之下,季汉的战马普遍就显得瘦小许多。 但是在这种泥地面前,瘦马反而有了优势。按后世的重量单位来算,一名虎豹重骑兵将近一吨半,差不多是汉军骑兵的两倍。 而且虎豹骑不像汉军配备马镫,曹遵令虎豹骑进行射击,双手离开缰绳的骑兵必然要用双脚夹紧马腹,这对战马来说,又是个加速猛冲的信号。 相同的地面,不一样的骑兵。这样的情况下,虎豹骑比汉军骑兵更容易陷入泥坑,继而摔飞出去。 当然汉军今日也十分幸运,一来就如冯习开战前祈祷的那样,今日天空未曾放晴和下雨,这片斥候先前发现的泥潭刚好可以让汉军骑兵快速通过。饶是如此,刘封仍不敢让一千骑兵全力冲刺,以防让魏军发现破绽。 二来,自虎豹骑的第一任统领曹纯死后,许多虎豹骑的老兵也先后亡故,尽管虎豹骑的候补多为屯长等悍勇之人,但骑马作战的经验却有所不如。而虎豹骑的训练及装备保养又极其耗钱,连曹丕登基之后,都屡屡有解散虎豹骑的念头,导致眼下这支虎豹骑,远不如当年那一支精锐。 包括曹遵本人,往日也只是在曹真身边跟着虎豹骑一同作战,无论天赋和实战经验都无法和曹纯相比。 前队的虎豹骑纷纷摔倒,后队的也赶紧放慢马速,但仍无法全数幸免,一些急着停下的骑兵,也是让两只马后蹄陷入淤泥,摔翻在地。 眼看虎豹骑大半都陷入泥中,刘封趁此机会,对着前方那四千汉军步卒大喊道:“白毦兵,全员冲锋!” 四千步卒中冲出三千等候多时的白毦兵,宛如饿虎扑食一般,全速冲向了虎豹骑。 第一眼看到这些身披大片白毛的士卒,曹遵便觉得非同小可,连忙厉声高喝道:“放箭,休要让他们靠近了!” 然而大半虎豹骑皆是在持弩在手的情况下摔倒,这也导致角弩纷纷脱手,混乱之下,不是轻易可以找得回来。眼下只有千余人的弩还在手上,匆忙之下,对着白毦兵射出箭矢。 “举盾!”三名白毦校尉纷纷喝令麾下总计一千名刀盾兵举起盾牌。白毦兵的装备同样不差,盾牌乃是硬木、铁皮、牛皮三重加固,完全可以挡住迎面而来的箭矢。 “杀呀!!!” 在激昂的呐喊声中,三千白毦兵终于冲到虎豹骑面前,开始大显身手。 大刀猛劈,长矛突刺,仓促迎战的虎豹骑转眼被杀得鲜血四溅,死伤惨重。三千白毦兵皆是来自深山老林的少数民族,十分熟悉这种泥泞的环境,在与一众没了马匹的虎豹骑交战时,更为得心应手,几乎是如履平地。 何况光比士卒之勇,白毦兵更是蛮夷中的精英,身强力壮,甚至比虎豹骑的骑兵更胜一筹。武器精良的他们,在铆足劲的全力攻击下,无论重甲还是马铠,皆能一击破开。 即便是借助泥坑陷蹄,刘备面对虎豹骑仍旧不敢大意,江陵城内的三千白毦兵全部出动,以精锐来破精锐。 虎豹骑不断发出的悲鸣与哀嚎,让曹遵听得简直是心头滴血,他自知光比肉搏,白毦兵绝对更胜一筹,他一面拉动缰绳,一边高喝道:“拉开距离,继续放箭!” “掷戟!” 未等虎豹骑开始后退,三名白毦兵的校尉先后高喝,白毦兵们纷纷反应迅速地腾出一只手,从背上拿下手戟,奋力掷去,只见天空中银叶飞舞,一道道寒光直扑虎豹骑而去。 虽然虎豹骑的重甲和马铠不是一般武器可以轻易穿透的,但这些擅长打猎,且久经训练的神投手,竟能将手戟插在骑兵的脸上,甚至战马的眼窝,造成致命的伤害。随着众骑兵和战马纷纷倒下,虎豹骑更是陷入一片混乱。 而刘封也率领剩下的两千士卒加入战场,眼看曹魏最精锐的骑兵都这般狼狈,汉军将士更是士气大增,誓要给予虎豹骑最后一击,五千汉军一起上前拼杀,所过之处遍地都是魏兵尸骸。 “撤!快撤!”曹遵见大势已去,正想率领虎豹骑冲出泥潭。然而身后弓弦响起,刘封弯弓搭箭。只见一支利箭呼啸而出,准确无误地射中曹遵的后心。 曹遵当即跌下马来,正欲挣扎着爬起,便被赶上的白毦兵乱刀砍死,首级也被一刀割下。 “将士们!全力拼杀!”刘封见敌方主将毙命,更是驻马狂呼道,“让魏贼看看他们最精锐的骑兵,在大汉面前是如何地不堪一击!” 风卷残云,虎豹骑已是兵败如山倒,失去指挥的他们唯有各自保命,争先恐后地逃出泥潭,有些甚至连战马都顾不上了,至于来不及逃出泥潭的,都成了汉军的刀下亡魂。 但白毦兵可不会就这样放过他们,弓弩兵收起环首刀,拿出二石角弩,从后狙杀,其余人则是纷纷捡起虎豹骑们遗弃在地上的长矛,抡动猿臂,像标枪一样全力掷出。 在箭矢和长矛的追击之下,虎豹骑再次倒下一片,那些受了伤无法逃快的,又被白毦兵尽数追上,斩尽杀绝。 “莫要追了!”刘封见其余残兵已尽数逃远,立刻喝令白毦兵就此停手,想必曹真大军已离此地不远。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刘备的这支秘密部队苦练数年,今日一战将五千虎豹骑杀得十不存一,足以名震天下。这怕是曹操死前都不曾想到的。 满地遗留的重甲马铠,还有一众兵器,皆是十分精良,然而已是残破不堪。特别是这数千匹良驹,大部分在摔倒的时候已经折断了马腿,就算不成残废,也无法作为战马继续征战,让刘封也着实有些可惜。 但刘封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花在这些物资上面,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赶紧放血!” 考虑到曹真大军即将到来,眼下需要尽可能地用敌兵的鲜血来浸湿这片泥潭,增加泥泞程度,阻击魏军。 汉军一起动手,将地上的死尸一一割喉,以求让鲜血大量流出,转眼之间,土黄色的泥潭殷红四起,几乎成了血潭。 就在这时,西边脚步声大作,大量魏军奔驰而来,得知败报的曹真立刻率领大军前来支援。 “曹真到了!快撤!” 刘封高喝一声,立刻带着汉军往东而行,等汇合刘备大军后,再开始继续拼杀。 第192章 决死之战 呈现在曹真与一众魏兵面前的,是一片汪洋的血池,以及数千虎豹骑横七竖八的残缺尸骸。如此骇人的场景,加上空气中弥漫着的强烈血腥味,几乎让所有靠近的魏兵都忍不住作呕。 骑在白马上的魏军大都督曹真,瞠目欲裂,浑身颤抖。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惨败,他从未想过会出现在堂堂魏军身上。 这支曹操交给他的大魏精锐,今日一战就折损过半,亏得自己没有将八千虎豹骑全数交给曹遵,否则后果更是难以想象。 想起曹遵,曹真便不由得心中难受。曹遵和曹真是同乡,从小一起长大,又一同跟随曹操征战,情谊极深。但曹遵今日却因为指挥失误,葬送四千余名虎豹骑,这样的损失,就算他没有战死沙场,曹真怕是也无法宽恕他。 “都督,蜀将黄权领兵万余,从西南方杀来,正与朱赞将军交战!”就在曹真心情复杂之际,一名斥候飞马来报。 位于百里洲的黄权果然领兵杀到,加上那支一举击溃虎豹骑的神秘精兵,曹真终于明白到刘备决战不仅仅是血气之勇,也有详细的安排。 若是稳妥为主,曹真现在就可以命大军班师回营,重振击鼓,再与刘备交战。但今日已经损折了万余将士,魏军兵力又是占优,他如何能轻易咽的下这口气。 刘备既有胆量决战,莫非曹魏便没有吗? “传令朱赞,无论如何都要挡住黄权!” 曹真厉声说完后,立刻拔剑在手,在阵前高声激励着一万五千名魏军将士:“诸位,刘备就在前方,只要擒得,天下可定!” “千秋万世之功便在眼前,诸位且随我奋勇上前,不破蜀兵,誓不还朝!” 在曹真浑厚的声音中,魏兵手举兵器,高声呐喊,也拿出了和汉军决一死战的气势。 而汉军那边,斥候也得知刘封率众大破虎豹骑,斩杀魏将曹遵,也是第一时间飞马向刘备禀报。 “好!”刘备激动地高呼道。陷坑之计果然成功,四千余名虎豹骑阵亡,这对魏军来说一定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速令刘封前去堵截高祚!”但拼杀远没有结束,刘备又立刻让斥候带话给刘封。 眼下张南麾下的那支汉军也再魏军的夹击下覆灭,但凭借临死前顽强的斗志,也给魏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凡是与他们交过手的魏兵,无不心有余悸。 刘封接到命令后,立刻带兵绕过汉军大阵,正好在南面遇到了高祚那一路魏军。而高祚同样奉了张合之命,专门绕到汉军侧翼进行攻击。 “曹遵首级在此,虎豹骑已全军覆没!还有谁敢来战!” 刘封一面喝令全军冲锋,一面令一名骑兵用长矛高高挑起曹遵的首级,用来震慑魏军士气。 高祚同样认得曹遵,得知他身首异处,震惊之余也是心中恼恨,连忙喝令道:“放箭阻击蜀兵!” 然而,高祚统领的这些残兵先是经历了朱灵之死,又被张南的那支汉军打得士气大衰,眼下又看到曹遵身死,更是惶恐不安。面对杀气腾腾的汉军,不少人难以克制地放慢了脚步,慌慌张张射出来的箭矢,也被前排的白毦兵轻易挡住。 “全军冲锋!!!” 刘封知道此时必当一鼓作气,高声带领数千汉军往前冲杀。一众白毦兵当先冲入魏阵,如杀鸡宰羊一般,屠戮这些丧失胆气的魏兵。 刘封同样身先士卒,纵马舞刀,毫无畏惧地驰骋与魏军阵中。 汉军如此英勇,竟把不少魏兵吓得转身就逃,他们实在不想再步朱灵与曹遵的后尘。 “不可慌乱!违令者斩!”高祚气得又斩数名逃兵。从军这么多年,他还没像今天这样一日间杀了这么多己方士卒,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魏贼受死!” 就在这时,眼尖的刘封看到高祚,立刻指挥汉军向他进行突击。高祚见身边这些魏兵只顾后退,根本无心阻挡敌军,心知若是再是不走,必被殃及,连忙无奈地转马往张合本阵而去。 “放箭!” 刘封一声令下,箭矢连射而去。其中一支利箭射倒了一名逃窜的魏兵,又不巧地绊在了高祚的战马腿上。那马一个趔趄,虽不曾摔倒,却也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几名冲在最前的白毦兵抓住机会,对着高祚先后扔出手戟,纷纷插在了高祚的后心,令他惨叫着跌下马来。刘封趁此机会,拍马赶上,一刀砍下高祚的首级。 高祚一死,这支魏军更是陷入崩溃,再次上演大逃窜,光是自相踩踏者便已不计其数。 然而还未等刘封决定追击之时,南面突然喊杀声大作,数千魏军当先杀到,为首千余重甲铁骑,正是虎豹骑无误。 同时,北面也有数千魏军杀到,在前开路的也是虎豹骑,直冲正在与魏将解剽交战的冯习一军。阵中一员身穿明光铠的大将更是发出了令魏军欢呼的声音。 “我乃大魏上军大将军曹真,蜀贼还不受死!” 泥泞的血潭挡住去路,曹真干脆兵分两路,多花一点时间,分别冲击汉军的南北两翼。 “诸位将士,大都督到了!”正在苦苦抵挡汉军的张合终于激动地狂呼道,“不趁此时剿灭蜀军、擒拿刘备,更待何时!” 曹真主力的出现,让原本处于下风的魏军重新燃起斗志,开始顶住汉军的攻势,并不断反扑。 “曹真大军还是来了!”刘备得知南北两路魏军齐到,也是咬了咬牙,厉声高喝,“速调一千五百名白毦兵前去北面相助冯习!” 汉军方阵的南北两侧,很快都全部由白毦兵们镇守防御,但这一次没有泥潭相助,白毦兵们将要直接面对全速冲刺的虎豹骑…… 这个时候的虎豹骑才真正展现他们的威力! 面对迎面而来的冲锋铁骑,即使是白毦兵这样的精锐,也不由得面露惧色,三名校尉则先后高声激励道:“诸位,我等本为夷人,蒙圣上器重,授以精锐之名!今日便是我等以死相报之时!” “掷戟!” 一声又一声的咆哮声响起,白毦兵们完全是把这一次掷戟当作绝唱,用出了所有的力气。 然而虎豹骑们也终于不负精锐之名,严阵以待的他们,或挥动手中的长矛,或侧脸躲避,除了少部分骑兵中戟落马外,其余之人仍旧向前冲锋。 “长矛冲刺!!!杀啊!!!” 趁着虎豹骑分心的这个空档,三名白毦校尉各是手挺长矛,率领一众长矛兵拼死突击。 面对高速冲刺的骑兵,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就连他们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但天子刘备尚在阵中督战,他们这些被称为季汉最精锐的士卒,又怎么能临阵退缩。 很快,战马的哀鸣声混合着激烈的碰撞声与士卒的惨呼之声,甚至还有大量木头断裂的声音。冲在最前面的虎豹骑,胯下战马被长矛狠狠贯穿,但凭着冲刺的惯性,战马还是硬生生折断长矛,宛如炮弹一般撞击在白毦兵的身上,瞬间将他们撞得口吐鲜血,横飞了出去。 三名校尉虽然勇武过人,但同样无法幸免…… 但虎豹骑冲锋之势也不可避免的有所衰减,剩余的白毦兵则是高声狂呼,手舞刀盾,拉开弓弩,开始奋起反击,而一众虎豹骑也开始与之奋力厮杀。 汉魏最精锐的两支部队,正在进行残酷的血战,每一刻都有悍勇忠义之人,为国捐躯。 “弓弩齐射,增援白毦兵!”刘备着实不忍自己的精锐部队孤军奋战,立刻命令弓弩兵进行掩护。 “速速还射!”而曹真也是及时地挥手喝令,两边瞬间箭雨纷飞,中箭者几乎不计其数。 眼下魏军比汉军多出万余人,箭矢也更为密集,而且不断逼近的魏兵,让方阵中央的刘备都不得不挥剑遮挡。 刘备身旁的侍卫和亲兵奋力举盾遮挡,奈何曹真麾下的生力军正是刚刚投入战斗,箭矢充足,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十分密集。 百密终有一疏,一支弩箭突然穿过盾牌之间的缝隙,准确无误地插在了刘备的胸口上! “呃!” 虽然刘备外有金甲,内穿小铠,但这支弩箭还是射在了皮肉之上。剧痛来袭,刘备疼得几乎坠马。但他从军多年,骑术了得,双脚踩住马镫,一只手赶紧拉住缰绳,方才稳定住身形。 “陛下!!!” 刘备身旁之人皆是吓得面色惨白,急忙上前,却只见刘备果断地一摆手,沉声喝道:“休得声张!” 言毕,刘备深吸一口气,猛地挺起胸膛,右手的宝剑电光般劈下,将当胸的那支利箭平甲削断。 要害处不可随意拔箭,但若让三军将士看到刘备当胸中箭,势必军心大受打击。生死存亡之际,刘备如何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两旁的亲兵和侍卫皆看得热泪盈眶。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刘备今日之举,让他们还有何疑虑? 刘备强行咽下了口中的鲜血后,提起精神,振臂高呼道:“诸位,各路援兵转瞬既到!今日朕定与众将士勠力同心,共破魏贼,虽死不退!” “大汉天命所在,必当万世长存!”刘备剑指天空,声音荡气回肠,“大汉必胜!” “大汉必胜!!!” 刘封、冯习、傅彤三位将军率先呐喊,汉军大小将士也是异口同声地高声怒吼。在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中,最后的决战彻底开幕。 第193章 龙镇长江 荆州,南郡,长江 天气阴沉,东风呼啸,而江面上更是波涛汹涌。连日的雨水,终于让长江水位到达了一年来的最高点,许多冬季可以看到的礁石,都暗暗地埋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二十艘汉军大船正齐齐往南驶向油江口,准备与曹魏的水军决一死战。 全幅披挂的赵云在飕飕强风之中,伫立在一艘斗舰船头,他注视着眼前层层迭起的浪花,不由得心中微叹:“看来今日已不适宜小船在前探路了……” 魏军究竟会以怎样的方式迎战,只能提前预判了。一旦决策失误,便只有一场惨败。 “将军,前面十里便是油江口了!”这时,一名熟悉路径的汉军士卒在仔细注意两岸的环境后,忍不住说道。 大战在即,赵云立刻和同船的王甫进行商议。为了今日的水军决战,刘备特意将冯习大营的王甫调来协助赵云。 赵云也在荆州数年,更随刘备一同镇守公安,对油水和油江口的地理环境十分熟悉。而王甫也是足智多谋之士,两人配合可谓是相得益彰。 王甫仔细分析了曹魏的水军优劣后,赵云随即有了对策,根据王甫的建议,将水军重新安排调度。 二十艘战船继续往南行驶,很快便看到一处较为狭窄的江水汇流处,那便是油江口了。而油水在千年以后便已堙塞,因此此处并非十分宽敞的江流,拿汉军的战船来说,四艘并排行驶已是极限,而曹魏的大船则只能三艘甚至两艘并行。 而长江南面数里处,果然有一队魏军战船停泊在江面上,随风浪轻微摇摆,只是从远处看不清数量。 “前队改后队,驶入油水!” 但赵云并没有急着上前交战,而是高声喝令。每艘战船上的旗手按令挥动红旗,互相传达旗语,并通知船舱内的水手们改航。很快,二十艘战船全部进入油水,顺风往西而行。 “不好,难道赵云猜出了我军的意图吗?”负责指挥这些魏军战船的蒋济见此情景,不由得暗叫糟糕。 原来,在得知季汉水军从江陵出动后,文聘、蒋济、常雕与诸葛虔四人立马在油江口登船,并商议退敌之策。 文聘则是认为应该让大小战船全部集中到长江之上,与赵云正面交战。但蒋济则认为此法虽然稳妥,但今日风浪极大,大船定会颠簸,魏兵之中尚有许多不习水战之人。若是赵云选择与魏军在江面上长时间僵持,只怕不少魏兵会晕船呕吐,从而影响战力。 其实文聘对此也有同样的担忧,精通水战的他,十分了解曹魏水军的劣势,汉军选择这种大风天气前来交战,实在是非常狡猾。 于常雕则认为不如派几只大船埋伏在油水,等汉军船队经过油江口时,再顺流杀出,截断汉军船队,逼迫汉军交战,如此便可以起到速战速决的效果。 但文聘乃荆楚名将,同样知道油水相对长江较窄,伏兵需要十分小心,稍有不慎便会触礁沉船。 在结合众人的意见后,蒋济提议让文聘带着三千士卒,乘着先前从汉军那里夺来的三艘小船,与两艘曹魏大船,埋伏于油水,而常雕和诸葛虔则在油江口南面诱敌,到时便可两路夹击。 文聘左思右想后,觉得这或许是最合适的办法,对此也无异议,二十二艘战船分头启程。 只是王甫和赵云担忧刘备那边的军情,同样急于求战,猜出魏军意图的他们,索性让所有船只尽数往油水驶去,先破了这一路魏兵。 借着强力的东风,汉军战船快速前进。果然看到五艘魏军战船,为首一艘小型蒙冲战船上竖着一面旌旗,旗上大书“魏讨逆将军文聘”。 “竟然是文聘!”为首斗舰船头,赵云不由兴奋地笑道,“趁其船只不多,我先擒此人!” “蜀军果然狡猾,竟直接来此!”文聘在船头见到汉军战船大量驶来,也不由一惊,“速往西行!” 好在蒋济等人已经在赶往油水的路上,到时候便可两路夹击,另赵云首尾不能相顾。 “休要让魏军逃了,加速冲刺!”赵云将长矛一招,高声喝令。为了接下来的交锋,他竟将上身的衣甲全部脱去,露出一身魁梧雄壮的肌肉。 但两边战船皆是挂起风帆,全速疾行,汉军的战船始终和魏军保持六七十步的距离,始终难以追上。 “放箭!”不过考虑到东风大起,赵云便喝令众士卒在甲板上弓弩齐发。 “举盾防御!”文聘早有准备。甲板边缘的一众魏兵立刻架起盾牌,全力遮挡汉军射来的箭矢,几乎全部落于江中。 可就在这时,天上突然狂风肆虐,比先前更为猛烈。在轰鸣的声响中,油水江面上的这些战船,无一不是风驰电掣,一路往西而去。 “好风!”赵云却是放声长笑,从身旁的亲兵手中接过了一把三石硬弓,然后来到甲板边,张弓搭箭,冷静地瞄准了文聘所在的那艘蒙冲战船。 “将军,你这是……”王甫也是略感诧异,难道赵云想在这个距离一箭射死文聘? 应该没这个可能吧,文聘尚有亲兵护卫,如何就能轻易命中? 虽然赵云往日不轻易展现箭术,从军数十年的他,也是季汉少有的神射手! “中!” 伴随着赵云自信的声音,一支雕翎箭搭着强力的东风,宛如流星般划过天空,竟直接射中了蒙冲战船上悬挂风帆的绳索! “将军神射!”王甫与一众汉军将士皆是齐声喝彩不已,这一箭简直有如神助。 风帆突然坠下,这艘蒙冲战船失去风力,猛地减速,让船上一众魏兵连带文聘皆是好生趔趄,亏得文聘手下的士卒久经江面,否则这种突发情况下,绝对倒下一大片。 可如此一来,这艘蒙冲战船瞬间掉了队,与其他几艘战船拉开距离。同时,汉军的战船依旧猛冲上来,眼看就要正面撞上。 “放箭!” 文聘着实没想到赵云的箭术竟如此厉害,眼下情况紧急,他也顾不得惊叹,急忙令前行的战船火速回来支援,一面命众士卒放箭反击。 “撞上去!” 可说时迟那时快,未等弓弩兵就位,汉军的战船在赵云和高喝声中,狠狠地撞在了这艘蒙冲上。只听得一声重响,饶是这些魏兵经验再是丰富,也不能承受这种冲击,一时间东倒西歪地摔下一片。而汉军船上的士卒则早有准备,互相倚靠,努力稳住身形,方才没有倒下。 可唯有一人,却在两船即将相撞之际,从汉军战船上一跃而起,乘风而起,宛如白龙过江一般,落在魏军战船上。 裸去上衣的赵云,左手持盾,右手持枪,趁着魏军大乱之际,如入无人之境,动作比往日更为迅捷灵活。枪扫盾击之下,刚刚站起身子的魏兵只能重新趴下。 “架木板!支援征南将军!” 王甫在后面看到赵云身先士卒,也是激动地大喊道。汉军将士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粗厚木板,架在两条船上,众人如等桥梁一般,先后冲上魏军战船,随赵云奋勇杀敌。 此刻,其余汉军战船也从两侧包围上来,不仅堵住了返回求援的魏军船只,还将文聘所在的这艘战船完全包围。两旁箭矢飞射,专门攻击魏军人多之处,一时间中箭倒地、落水的魏兵不计其数。 文聘见势不妙,急欲脱了盔甲,跳水而逃。赵云却是大喝一声,弃了盾牌,舞枪上前。但文聘的一众亲兵死死上前缠住赵云,终于给文聘争取到逃生的机会。 只是文聘这一走,魏军更是大乱,死伤惨重、跳水逃命者不可胜数,连着船舱内的水手也争先恐后地跳下水去。等到甲板上已无顽抗魏兵后,赵云一面让汉军士卒拿来早已准备好的杂草堆和膏油,一面命人将这艘狭长的蒙冲战船横在长江上,然后点火焚船。 而另外两艘魏军小船,则在汉军火箭的猛攻和东风的推动下,先后多处着火,一众魏兵忙着救火都来不及,自然无力上前交战。而另外两艘魏军大船,更是被挡着无法前进,其中有一艘甚至因为急于想绕道前行,不慎撞在一块藏在水下的礁石上,船舱进水,逐渐下沉。 如此一来,文聘与他那三千擅长水战的魏兵,一时半会儿无力参战了。 待到赵云等人回到自家船舱后,王甫急忙上前说道:“赵将军,东面魏贼大队船只已到!马玉将军正率兵与之苦战!” “随我再往东去!” 赵云大败文聘,汉军正是士气高涨,后队船只纷纷放下风帆,顺流而下,前去与蒋济等人交战。 第194章 水军建功 就在赵云与文聘交锋之际,曹魏水军的主力也终于赶上了汉军战船的后队,开始猛攻靠后的几艘船只 由于魏军的战船又高又大,斗舰上的弓弩兵几乎是居高临下,加上有强力的东风相助,甲板上的汉军将士不是举盾遮挡,就是躲进船舱,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偏将军马玉留在了最末的一艘斗舰上,他双手举着两面盾牌,窝在女墙边苦苦抵御,魏军箭矢虽是密集,一时却射不死他。 就在这时,甲板上另有一名躲在女墙后的士卒注意到前船的动静后,连忙朝马玉高喊道:“将军,前队的战船开始减速降帆了!” “定是征南将军开始交战了!”马玉顿时猜到是赵云和文聘交上火,后面的战船自然不会再全速行驶,必须小心减速规避。 但既要减速,所有船队自当号令如一,否则一艘快船极有可能撞上友军,到时船只破损,更会扰乱己方阵型,被魏军趁虚而入。 想到这里,马玉立刻高喊道:“速速放下风帆!传令水手,逆向划桨!” 然而,风帆却依旧高高悬挂在那里,此物可以极大的利用东风,大大增加了战船顶风而行的难度。水手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反向划桨,却依旧没能让这艘斗舰停下。 这时马玉才看到,在桅杆附近的汉军士卒已全数被射死,此刻距离桅杆最近的,居然是他自己! “唉!罢了!” 一想到自己的这艘最末的战船极有可能冲入汉军阵中,引起混乱。马玉长叹一声,左手举盾护住身躯,右手捡起身边的佩剑,火速冲向了桅杆。 争分夺秒之时,再指望他人,已然来不及了。 “给我放箭射死他!”魏军大船上的指挥官常雕猜到马玉想要去降下风帆,自然不能让他如愿。一时间魏军的箭矢如飞蝗雨点一般,笼罩向马玉的全身。 当然,常雕也急忙命士卒放下风帆,以防撞上汉军战船。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天助汉军的缘故,一朵大浪正巧打在常雕的大船上,瞬间让船为之一晃,桅杆旁边的魏兵也是手忙脚乱,一时根本抓不住升降风帆的绳索。 “呀!!!” 伴随着一声怒吼,就在马玉挥剑斩断绑着风帆的绳索时,不计其数的箭矢已然插满了他的右臂和下身。 剧痛之下,马玉无力地仰面跌倒,在箭矢面前,瞬间宛如柴蓬一般…… 这个时候,斗舰终于停下,并开始在水手们的奋起之下,反向朝东而去! “砰!” 一声重响,汉军斗舰与来不及刹车的魏军大船正面相撞。汉军的战船由于是倒退行驶,宽大的尾部直接被魏船前端撞得粉碎,当然对方同样不好受,瞬间多了一个巨大的破洞。 当然魏军更惨的是,这些极少经历江面颠簸的魏兵,在这样剧烈的冲击下,都是四仰八叉地摔翻在地,甚至还有直接滚到长江里的。 而常雕也是头盔落地,平趴在地上,狼狈至极。 所幸魏军的后队战船得到了常雕的旗语,及时放下风帆,这才没有造成更严重的连环相撞。 “为马将军报仇!” 而赵云此番所选的汉军士卒则更精通水战,相比魏军也更能承受晃动,在迅速稳住身形后,末船的汉军将士先后准备弓弩,对着魏军大船齐齐抛射箭矢。 一时之间,魏兵中箭者极多,若非有强力的东风抵消汉军箭矢的威力,死伤怕是更甚。 而赵云得知马玉在与魏军苦战后,心中放心不下,干脆让众士卒在船只之间搭起木板,好让他火速赶往马玉那边。 可看到马玉死于乱箭之下,赵云也不由得悲愤交加,喝令众士卒架起木板,随即率众登船,与常雕那一船魏兵交战。 正巧两方的战船从后赶上,水军的正面交锋终于开始了。 “我军借东风之力,可用箭矢压制蜀军!”蒋济非常清楚己方的优势。一时间魏军多艘战船上乱箭齐发,汉军将士中箭倒地者不计其数。每艘船上的指挥将佐一时也不知所措,不敢贸然上前。 但赵云何尝不知道汉军的优势,一面手舞盾牌挡箭,一面高喝道:“和他们拼了!全力撞击魏贼战船!” 事已至此,若再心存畏惧,唯有死路一条。 得到赵云的指示后,汉军将士只有鼓足勇气,纷纷喝令水手冲锋。一众战船顶着魏军的攻击,铆足力气撞了上去。 一声声重响过后,汉军的战船虽有破损,但魏军的将士却如天旋地转一般,摔得惨不忍睹,加上在江面上行驶许久,不要人已经开始出现晕船的迹象,甚至直接在船上呕吐起来,一时间臭气熏天。 而蒋济在得知汉军的意图后,连忙传令道:“速让船只躲避,莫要与蜀军正面撞击!” 蒋济本意是好的,只是狭窄的油江口着实不利于大型船只交战,几艘大船在侧身躲过汉军战船的时候,竟直接撞在了水下的礁石上。 魏军大船的劣势这下子便显现出来了,极大的重量导致吃水比汉军战船更深,也增加了他们触礁的风险,许多汉军能顺利通行的路径,他们却不行。 也是夏季水位升高,加上前日降雨甚多的缘故,今日的油水,礁石比往日埋藏的更为隐秘…… “船舱进水了!!!” 一声又一声的惊呼在魏军之中响起,许多大船纷纷因为进水倾斜,上面的魏兵根本站立不住,拼命地抓着女墙和栏杆,哪有精力继续战斗。至于那些运气不好的,自然掉到水中,懂水性的一时尚能自保,本事差一点的,呛了几口水扑腾一番便葬身鱼腹。 魏将诸葛虔指挥的战船也倒霉地进了水,他见附近没有船只救应,也只有跳水逃命。未曾想王甫看出他铠甲不俗,知道定是大将,便喝令弓弩手对着水中的诸葛虔连放箭矢,最终在他把头露出水面换气之际,成功将其射杀。 而常雕与那一船的魏兵在赵云等人的奋起猛攻下,完全抵挡不住。眼看魏军大乱,常雕不敢再战,急欲跳水而逃。可赵云这一次却不会再让人从他手下溜走,只见他奋力掷出左手的圆盾,正好打在常雕腿上,让常雕直接扑倒在地。赵云从后赶上,电光火石般地一枪刺去,穿透常雕后心 就连蒋济自己所在的战船也被汉军撞的来回晃动,一时无力指挥,他看到水面上满是挣扎哀求的魏兵,不少战船也被汉军奋勇攻克,自知大势已去,唯有火速喝令全军逃离油江口。 但汉军已然占据上风,一时也绝无让魏军轻易逃脱之理。蒋济并非十分精通水战之人,也是回天乏术,唯有干着急。 可就在这时,西面江面上突然行驶来一大一小两艘战船,船上皆是大量魏军旗帜,喊杀声响彻云霄。 原来,文聘水性极好,在水中脱去盔甲后,逆江游泳,重新登上了那艘没有触礁的大船,并汇合了那两艘被火烧过的小船。在他的指挥下,许多落水魏兵成功获救 一番清点下来,三千士卒损折近千人,一艘小船被烧得过于严重,也不能再用。 在将两千余名士卒与水中重新安排在大小两艘战船后,文聘立刻往东而行,果然看到汉军正在奋力猛攻魏军船队。 但文聘麾下许多士卒都是浑身湿透,在狂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好多人连兵器都没了。文聘显然知道不能再让他们继续作战,因此只能让他们高声呐喊,佯壮声势。 而汉军这边虽占据上风,但自身损折同样严重,因此赵云和王甫不敢大意,战船与士卒皆是原地待命,以备文聘突然发难。而文聘见汉军没有死死相逼,自然领着一众战船往东而去,汉军一路追至油江口,见魏军皆往长江南面而去,也不再追赶,靠岸清点伤亡。 今日这一番苦战下来,魏军二十二艘战船前后只有八艘逃出油江口,一万士卒剩下不足一半,悍将常雕、诸葛虔皆被汉军斩杀。 而汉军同样代价不小,二十艘战船也只剩下七艘较为完好的战船,八千士卒中也有近三千人阵亡,偏将军马玉也为国捐躯。 唯一让赵云比较宽慰的,是夺得了三艘较完好的魏军大船,日后用来仿制打造,定能扩充季汉水军的威力。 今日曹魏水军遭到重创,油江口也重新被汉军夺取,赵云也算不负刘备重托。 只是一想到刘备,赵云心中更是放心不下,立刻率领三艘战船与两千士卒返回江陵。然而半路上,赵云却遇到了刘备的贴身侍卫,乘着小船顺江而下。 第195章 大破魏军 荆州,南郡,江陵,华苑亭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喊杀声与惨呼声此起彼伏。张飞与陈到两路汉军,面对兵力更强的魏军,依旧死死苦战,而江陵那边甚至也再次派兵前来支援。 先前,在江陵城内的汉军文武得知几路军情后,便急忙商议对策。 急性子的偏将军赵和主张率兵增援,身为臣子及武将,哪能在天子身后安逸。 但刚刚被贬为偏将军的杜路则担忧江陵城中只剩下千余士卒,若再带出去征战,只怕会让江陵陷入危机。 两人争执不下,益州从事李朝也不敢拍案决定,毕竟刘备当初的意思是让他们守卫城池,以防不测。 最终,还是尚书邓芝站在了赵和这边,他提议率七百士卒先去援助张飞,再去支援黄权,等两路兵马都去援助刘备时,魏兵必然退走。 至于守城之事,邓芝认为可以请江陵县尉李武率领狱吏协助,并在城中招募乡勇,凭刘备的威望和江陵的坚固,守个一时半会儿还是不成问题的。 既然众人没有异议,邓芝便带着赵和与荆州兵曹从事梁英,领兵七百前去支援张飞。二人皆是关羽旧部之子,通晓武艺,前番夺取江陵立下功劳,此番自然乐意为汉军出力。 由于这七百生力军的加入,张飞与陈到才没有陷入险情,但从局势上来,还是魏军占据一丝上风。 张飞双臂各中一箭,但依旧没有阻止他继续拼杀的血性,今日他始终已步战的形式纵横于魏军阵中,丈八蛇矛已不知刺死多少魏兵,他本人也是浑身浴血,咆哮不止,势如疯魔一般。魏军将士见了,无不心惊胆战。 而汉军营寨在魏军的猛攻之下依旧没有陷落,张苞今日已射出了近百支箭矢,拉断两张角弓。何况他还要在前面汉军支撑不住之时,亲自挺起长矛冲向木栅,与魏兵短兵相接地厮杀。 “不想蜀兵竟这般勇猛!” 刘若看到汉军死伤过半,依旧无惧拼杀,也不由得面色凝重。照此情形,就算剿灭这支汉军,魏兵恐怕也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全力围杀蜀兵!得张飞首级者,圣上必有重赏!” 但事已至此,刘若别无选择,只有全力让魏军拼杀,这个时候谁要敢认输,那就只有一败涂地。 “冲锋!” 可令刘若未曾想到的是,西边突然喊杀声大作,一路汉军竟前来支援。 马忠领着九千汉军一路向东,与满宠那路魏军沿途几次交战,趁着满宠受伤无力指挥不便之际,终于冲破魏军阻拦,抵达华苑亭。 “支援车骑将军!” 在马忠的指挥下,数千汉军齐齐呐喊,冲杀过去。 “哈哈哈!援兵终于到了!”杀得兴起的张飞仰天大笑,只见他兴奋地一吹口哨,那匹乌骓骏马便从阵中疾驰而来。 “魏贼受死!” 骑上等候多时的战马,张飞咆哮着舞动丈八蛇矛,开始冲击魏军方阵。汉军的斗志也再次达到高涨,拼死冲杀,誓要给予魏军最沉重的一击。 “撤兵!撤兵!”眼看又有数千汉军杀到,刘若自知不敌,急忙率兵绕过汉军大寨,往东而去。魏兵同样也十分畏惧这支突然出现的汉军援兵,纷纷开始撤离前线,转身而逃。 早就想支援父亲的张苞终于趁此机会,率兵杀出营寨,奋力截杀败逃魏兵。 魏将朱盖匹马奔走之际,不想侧面突然冲出一匹黑色骏马,上面那员全身殷红的虎将,让朱盖不由得目瞪口呆。 “去死吧!” 张飞大喝一声,蛇矛吐信,宛如一道闪电,直接贯穿朱盖的咽喉,并硬生生将整个头颅高高挑上天空,吓得魏兵肝胆俱裂,只顾逃窜。 魏将石建尚在阵中组织纪律,王宇和张瑞二人则是拼死杀上,双刀并举,力斩石建于马下。刘若见后队魏兵溃不成军,而汉军兵力更盛,不敢再战,唯有在殷署的保护下,逃往自家大寨。 魏军大败而逃,死伤惨重,汉军众将终于汇合一处,马忠禀明身份后,也向张飞诉说沿途汉魏交战一事,张飞不由得感慨道:“多亏圣上和孔明有远见!否则今日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父亲,您伤势如何!”张苞飞身下马,疾奔而来,关切地问道。 “这点小伤,算什么!”张飞满不在乎地笑道。其实年纪五旬的他,自然会感到气血不足,但眼下哪是他休息的时候? 看到张苞也是浑身血污,张飞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好小子,亏得你等守住大营,牵制魏军! 陈到、王宇、赵和、梁英等人皆是带伤,就连邓芝面颊上也被一箭划过,唯有张瑞被刀伤了腹部,流血过多,此刻已支撑不住,被汉军将士抬回营寨。 张飞又令吴班与潘濬领兵一千,与伤重之兵守住大营,然后亲自率领其余将士,往东而去,继续奋战。 而津乡一带,更是尸山血海,宛如人间炼狱,汉魏两军阵亡将士已是不计其数。 就拿两边的精锐来说,曹魏的八千虎豹骑在这一战近乎全军覆没,而刘备的三千白毦兵也无一人生还。 如今汉军已兵不满万,但魏军还剩下近两万人,依旧南、北、东三面围住汉军。刘封、冯习、傅彤三人皆是带伤作战,但仍旧拼命带领汉军将士保护刘备,死死挡住魏军的猛攻。 虽然曹真故意留出西面,希望能有胆小的汉兵可以临阵脱逃,但刘备不断纵马往来于汉军阵中,但凡他一出现,汉军将士便能爆发出令人胆寒的斗志,竟无一人逃跑。 “这些蜀兵都不要命了吗……”曹真难以相信地注视着汉军方阵,特别是一边挥舞宝剑,一边激励众人的刘备。 “刘备,他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始终难以理解这一点的曹真深吸一口气后,咬牙道:“今日这场战斗代价实在太大了,但只要能擒杀刘备,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事与愿违,一名斥候突然纵马而来,惊慌失措地对曹真说道:“都督,蜀军从枝江来援,满宠将军身受重伤!刘若将军大败而逃!” “什么?” 未等曹真接受这个败报,又有一名斥候飞马来报:“都督,张飞等人协助黄权大破我军,朱赞将军被蜀将陈到斩杀!” “不好!”两路魏军皆是大败,曹真瞬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曹真说了,西南方向果然喊杀声大阵,近两万汉军一路追杀朱赞手下败逃的魏兵,宛如海啸山崩一般,直冲魏军本阵而去。 “将士们!!!支援圣上!!!” 终于看到被曹真围困的汉军主力,宛如血人的张飞高声咆哮,一马当先,率众冲杀而上。那些在前逃窜,摔倒并来不及爬起的魏兵,许多都被无数汉军踩踏过去,死于非命。 听到东南方汉军的呐喊声,在阵中气喘吁吁的刘备再次强撑起身体,兴奋地挥剑高呼道:“各位将士,援兵已到,开始反击吧!” 两路汉军排山倒海的攻势与呐喊,让许多魏兵都不由得面色苍白,汉军人数劣势时尚且无法击垮他们,何况又有援兵前来? 就在魏军迟疑之时,刘封首先率军往南发起冲击。看到自己的义子带伤拼杀,挥刀死战的背影,刘备心中顿时涌起了一丝感动。 与此同时,张飞率军突入阵中,蛇矛起出,魏兵皆是望风披靡,其余将士皆是拼死向前,与敌军阵中的汉军相互呼应,魏军转眼便开始招架不住。一些早已不想厮杀的魏兵竟趁着混乱之际,转身而逃,结果就是汉军一路冲杀进来,势不可挡。 魏军士气大衰,已然被汉军完全压制,任凭曹真怎样高声呼喝止,都没有办法完全遏制颓势。 “都督,怎么办?”曹真身旁之人看到两路来势汹汹,都冲着曹真的位置而来,忍不住惊慌地问道。 曹真无可奈何之际,又看了一眼在阵中挥舞宝剑,鼓舞三军的刘备,不由得艰难地闭上了双眼。 这个时候,天子和都督对三军的差距就很明显了。 御驾亲征,率军冲杀,临阵不退,刘备如此英勇,魏军输得不冤啊! “退……退兵!”最终,曹真还是不甘心地开口了。 听到了曹真的退兵令,无心恋战的魏兵立刻往北撤离。但身后汉军的喊杀声惊天动地,不少落在后面的魏兵尽皆遭到屠戮,陈到、黄权、张苞等人皆是率领士卒,奋勇上前,魏兵丢盔弃甲,自相踩踏者不计其数。 亏得张合在后稍稍组织魏军弓弩兵进行还击,尽管收效甚微,但也多少能延缓汉军冲锋的脚步。 望着汉军奋勇追杀魏军的英姿,刘备双手撑住马鞍,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一仗真是太难了! 而张飞更担心刘备的安危,一马当先,直奔汉军阵中的刘备而去 “大兄!” 张飞在马上紧紧地握住了刘备的双手上,兄弟二人皆是眼眶湿润。这一场事关季汉存在的大战,他们终究还是赌赢了。 更重要的是,刘备与张飞彼此出现在对方面前。今日这场血战何其惨烈,死者数万,他们兄弟能够平安活着,已是上天对他们极大的眷顾。 “大兄,是否要继续追击魏贼?”享受完重逢的喜悦后,张飞豪情万丈地咆哮道,“我老张还能再战他三百回合!” 刘备却是声音沙哑,艰难地说道:“三弟,率众返回江陵!另差人告诉子龙,水军若胜,不必返回,速去武陵支援关索!” 言毕,刘备苍白的嘴唇中,猛地喷出一口炙热的鲜血! “大兄!!!” 在张飞的惊呼声中,刘备缓缓地向前倒去…… 此时此刻的武陵,将军山…… 正在与士卒们一同在山顶附近挖掘沟壑的关索,突然感到一股强风袭来,身旁的一株小树竟迎风断裂,倒在一旁。 不知为何,关索注视着这棵断树,莫名地感到一些不安…… “算来我等困在这里已有六日,丁奉如果顺利回到江陵,应该会有援兵在路上了……” “就是曹魏必有准备,就算有援兵前来,怕也免不了一场恶战……” “唉,希望南郡那边一切顺利……” 就在关索感叹之际,一名负责察魏军营寨的斥候突然禀报道:“关将军,曹休领兵来到将军山脚下!” “曹休?”关索微微皱眉,他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莫非曹仁真的被我气到了?”关索回想起自己这几日和曹仁的一次斗法,也是忍俊不禁。 第196章 突围前夕 荆州,武陵,将军山 围困将军山的这段日子,关索也并未闲着,和曹仁玩起了草船借箭的戏码。 汉军利用将军山上的树枝杂草,扎着了许多草人,在月黑风高之时,将它们放在捆上绳索的小船,然后打开水寨之门,悄悄地放出,顺着水流往东而去。 而曹仁为了防止关索走水路逃走,令士卒轮班坐船,在将军山南面的汉军水寨前把守。当晚,他们看到汉军的小船出动后,只当是汉军想要夜袭,便乱箭射之。等他们发现射过去并无任何反应的时候,汉军已经将插满箭矢的小船全部拉回,收获颇丰。 魏军浪费大量箭矢,只有无奈地回去向曹仁禀报。结果关索趁机在下半夜,再次将小船推出…… 这一次,魏军留了个心眼,只让部分士卒零星射击小船,听到毫无动静时,便知道来的是草人后,便停止了射击。 然而关索却亲率百余名力气过人的弓箭手,混在草船的最后一排,在魏军松懈之时,齐齐抛射,让好几名魏兵先后中箭落水。 震惊的魏兵再次认为中计,重新乱箭齐发,当然关索他们早已先行撤退,然后再顺利带回插满箭矢的草人。 “关索小儿!竟敢这般嚣张!” 得知魏军竟被如此戏耍,曹仁顿时气得怒发冲冠,但他好歹也是名将,冷静下来寻思后,合着就你关索会草船借箭?怎么着也要把汉军骗去的箭矢再骗回来! 两日后,魏军也弄了十数艘搭载草人的小船,从上游推下,前往汉军水寨门口。 然而关索早料到曹仁会有这一手,已将钻木取火的方法教给了水寨士卒,几十支火箭下去,草人连同那些小船,一并报销。 若不是牛金等人出言相劝,曹仁差点就要率兵杀上将军山。 虽然损失的不过是十几艘小船,但这对于堂堂魏国大司马来说,简直是打脸至极。 无奈之下,曹仁只能让围住汉军水寨的魏兵备足引火之物,以防汉军再次草船借箭,也希望能在面子上扳回一城。 当然关索也知道便宜占到这里已是极限,自然不玩了。 这下子,曹仁对关索的愤怒已然达到了顶峰! 正巧曹休派人带来书信,直言自己想前来将军山,助曹仁擒拿关索,以雪当日之耻。曹仁当即命曹休领兵四千,来此助战。 这下子,将军山差不多汇集了三万魏军,而贾逵依旧领兵四千,驻守在临沅附近的魏军营寨内,负责守卫粮草并防止临阮城内的汉军前来支援。 “曹仁、徐晃、曹休……想不到我关索还挺有面子的啊!”关索望着山下的魏军营寨,自嘲了一番后,眼神随即变得凌厉起来。 “就算死,我也得多拉几个当垫背!” 到了第七日,山顶的士卒终于发现了令人欣喜的事情。 将军山与道水东北面,澧水南面的一片树林中,突然有一面红旗迎风飘扬。 当日丁奉离去前,关索曾告诉他,若是有援兵前来,便以此为信号。汉军占据将军山制高点,自然可以比魏军更容易看到这面红旗。 曹仁几乎把魏兵都集中到了将军山,澧水只留两艘大船和数艘小船巡航。而驻守公安的马良得到了陈式带来的刘备手书后,也率兵四千助战,八千汉军已经抵达了澧水北岸。陈式于是让丁奉携带红旗,晚上悄悄渡过澧水,找到树林便爬上一棵大树,招展红旗。 “好,援军终于到了!” 近万汉军与两千民夫几乎人人欢呼,如此一来,他们便有希望突围了。 然而向宠却表达了自己的担忧,曹仁之兵甚多,即便有援军相助,只怕突围仍是困难重重。而且以魏军的能力,一定已经知道援军抵达,定然不会没有对策。 “所言极是!”关索对向宠的话深表赞同,随即召集众将商议对策。 虽然知道援兵已来,但不知道援兵的具体人数,还是让关索等人颇为头疼。但唯一能确定的是,汉军人数始终较少,即便来了多路援军,多半也不会超过两万人,这样总兵力还是魏军占优。 而且魏军在澧水上还有两艘大船,也绝不会让汉军轻易渡过澧水。除非魏军想等援军过了后再进行阻截,到时候大船在澧水上乱撞,汉军的小船只会尽数倾翻。 “将军,我想不如还是静观其变,等魏军行动后,再做定夺!”谢洪忍不住提议道,“若援军果然渡过澧水前来救援,再下山与他们汇合不迟!” “好吧,等明日再看!”关索点了点头,随即沉思起突围之策。 不管怎么样,一场敌众我寡的恶战在所难免。 西面偏远人少之地,汉军即便往那突围,在粮草不济的情况下,仍是绝路。 北面,南面,东面皆是河流,如果汉军不敌魏军,甚至连渡水逃生的机会都微乎其微…… 因此,这几乎是一场只许胜不许败的恶战,难度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关索立刻将突围的详细部署,一一安排给诸将,来日大战匆忙,或许没有临场交代的时间了。 而魏军大营内,正在聚众议事的曹仁也从斥候那里得知八千魏军临近澧水。 “噢?蜀军援兵到了?”曹仁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告诉大船,往东二十里,等他们顺利渡过澧水后,再缓缓返回!” “将军是想诱他们来救关索吗?”徐晃忍不住问道。 “我军以逸待劳,区区这点蜀兵,自投罗网而已!”曹仁捋须冷笑道,“到时候只要让两艘大船截击!他们就连澧水也渡不过了!” 不过由于军情传递需要时间,长江水路又重新落入汉军之手,曹仁尚不知南郡、油江口魏军兵败的消息…… 当然,即便得知败报,曹仁也未必会放弃围困关索,身为魏国大司马,说什么也得为国找回一些场子。 而汉军这边,赵云在将油江口防务交给王甫后,也率兵三千在油水登岸,火速南行,汇合了陈式与马良,一万一千大军汇合在一处,当晚众人共商军机。 中军大账内,由于赵云与陈式同为四征将军,而赵云还多了一个中护军的职位,因此正中间的案几前,上首赵云,下首陈式,而身为侍中的马良则在案几旁另置一座。关平、周仓、丁奉等其余将佐则分列两侧。 “曹仁兵力不下三万,即便我等与关二郎君合兵一处,也是难以力敌!”陈式严肃地说道,“此行定要谨慎!” “但圣上令我等援助关二郎君,决不能按兵不动!”马良也知道此行难度极高,但也是无可奈何。 这个时候,一名斥候快步进帐,禀报道:“二位将军!澧水上魏军两艘大船皆向东而去!” “曹仁如此暴露用意,真是欺人太甚!”陈式瞬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忍不住愤恨地说道,“分明是让我军渡过澧水,他在伺机堵截!” “我军一旦渡过澧水,唯有战胜曹仁这支军马,方有生机!”马良沉声说道。 “圣上昨日虽战胜曹真等人,但士卒伤亡甚重,幸存者皆是疲惫不堪,短时间内多半不会再有援军前来!”赵云则是蹙眉长叹道,“二郎君之粮,又只够其军坚持三日……” “只靠我们如何救得了关二郎君?”陈式也顿时觉得力不从心,比魏军少了近万人,还是一场只许胜不许败的战斗,这如何打得赢。 可就在这时,关平却是咬了咬牙,大步出列,慨然拱手道:“二位将军!关索乃末将之弟,末将决不能坐视不管!乞请一支军马,让我前去救应,虽死无恨!” “末将也愿前往!”丁奉同样出列拱手。 “我也前往!”周仓也是激动地说道,“说什么也不能对关君侯之子见死不救!” 帐中诸将先后请命,赵云见众人如此无畏,沉默片刻后,也是面色严肃地站起了身子:“既是你等要去,我自当同往!” 陈式见赵云决定要去,而马良也微微点头,也不由得一锤案几,厉声道:“罢了!圣上以弱敌强,都能大败魏贼!我等若是畏首畏尾,贪生避战,岂不负陛下重托!要去便一起去吧!也未必便输给曹仁!” 第197章 激怒曹休 第二日,也是关索原来决定要突围的日子,这日一早,山顶东风大作,似乎比前几日更要凶猛一些,吹得将军山上草木乱摇,呼呼作响。 “好风!正可为我所用!” 关索忍不住兴奋地大笑道,如此一来,他的计划或许能更加顺利。 万余汉军将士早早地吃过早饭,刀剑随身,弓弩齐备,马系鞍韂,随时听候关索调遣。 而魏军为了进一步围困住将军山,几日前便将营寨推进至离山二三里的位置,并在将军山的北面及西面建立起了联营,几乎完全堵死汉军的逃离之路。 徐晃领兵一万驻守在将军山北面,辕门及望楼正对着上山的那条小路,而曹仁与曹休领兵两万把守将军山西面,严防汉军从西面的大路下山突围。 “曹仁此法虽能困死我军,但他绝对想不到今日之风这般猛烈!”关索站在山顶的最高处观察魏军的营寨,早已有了迎战策略。 到了辰时,关索远眺北方,只见隐约有一队身穿红色战服的军队正朝这里赶来,而北面的魏营也开始骚动起来。 “好!援军到了!”关索斗志高昂地呐喊一声后,随即站上一块大石,对着眼前的一众将士拱手道,“诸位,拜托了!少时再会!” “将军保重!” 程玄、谢洪,向宠,刘郤等众将佐一同拱手后,立刻率领九千士卒,从北面的小路下山,前去接应友军。 而关索却独率谢金,葛宪等一千名身强力壮的弓箭手,留在将军山顶峰,留意着魏军的一举一动。 一万一千名汉军在赵云、陈式与马良等人的率领下从北面冲杀而来,而徐晃一早便得知了消息,已在大营北面严阵以待。 如果只靠赵云他们孤军冲杀,肯定是不行的,山上的汉军必须前去增援,两面夹击,方能冲破魏军营寨。 但西面的曹仁绝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领兵前来帮助徐晃,到时汉军的兵力劣势便会彻底显现。 这也是关索留在将军山的目的。在看到西面的魏军营帐中纷纷跑出士卒,并往中军大帐前集合后,关索随即一声令下:“放箭!” 关索亲自拉开三石神臂弓,搭上羽箭,仰天四十五度角,朝着西面全力抛射。谢金与葛宪一起跟上,剩下的一千名弓箭手也纷纷按照关索的方法,射出箭矢。 借着强力的东风和极高的山顶,千余支箭矢一路往西,竟直接飞向了曹仁所在的魏军大寨内…… 而此刻的曹仁得知赵云等人前来救援,正在点起兵马,前去支援徐晃,然而士卒尚在列阵之时,身旁一名眼尖的亲兵却突然注意到天上有什么东西落下,便对曹仁说道:“将军,你看天上!” 曹仁顺着亲兵手指的方向仰头望去。片刻之后,他的脸色瞬间大变。 “不好!”曹仁连忙惊呼道,“速速躲避!” 只是一众魏兵尚未反应过来,不少离辕门较近的魏兵便接二连三地被箭矢射中,惨呼地倒在地上。 大部分魏兵急忙拿起盾牌躲避,但是随风飘动,轨迹不定的箭矢,还是让人难以招架,倒霉的家伙自然免不了中箭。 而曹仁在亲兵的护卫下,相对安全,但他的心中还是无比的震惊和疑惑。 “这是哪里来的箭矢?” 就在这时,东面将军山的山顶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凌厉的高喝。 “曹仁老狗,今日苍天助我大风,怕是你在营中亦不得安生了!” “关索小儿!!!” 曹仁对这个声音有着极为深刻的印象,瞬间怒发冲冠。 “可恨!不想今日之风比往日更为强烈!”曹仁心中十分懊悔自己将营寨推进地过于靠近将军山。 “识相地便赶紧退兵,免得被我关索一箭射死,贻笑天下!”山顶上的高喝并未停止,“前几日你已被我戏耍,莫非今日还想连累三军,一同为你殉葬不成?” 山上的辱骂始终不曾停止,关索可谓使出了浑身解数,而曹仁一张老脸则涨得通红,恨不得将关索碎尸万段。 而曹仁平日也治军有方,甚得士卒之心,听到关索这般辱骂曹仁,万余魏军皆是勃然大怒,曹休更是气得咬牙切齿,立刻说道:“大司马,关索小儿着实嚣张至极,待我去擒他!” 但曹仁怒归怒,却依旧没有失去理智,沉声道:“将军山山高路险,若是强攻,只怕中关索之计!” 但曹休却是急切地说道,“只是关索小儿占据地利,如此抛射箭矢,不利于我军!” 曹休话音刚落,天上又是一波箭雨袭来,亏得魏军早有准备,故而没有造成严重的伤亡,但如此下去,曹仁这万余魏军的行动和作战势必受到影响。 就在曹仁犹豫不决之际,一名斥候突然飞马来报:“禀大司马,蜀军从将军山北部开始突围!” “全军火速前去拦截!” 曹仁当即喝令一众将士往东北方向而去,然而大军刚刚起步,天上又是箭矢纷纷,射中不少魏兵。将军山顶部又传来关索的高喝:“曹仁老狗,若再负隅顽抗,必让你死于乱箭之下!” “关索还在山顶?”曹仁顿时大感惊讶,他居然没有随大军一同突围? “难不成他想靠箭矢拖住我军!”曹仁想来想去,只想出这么一个理由。居高临下射箭,干扰并射杀魏军,确实是一个有效的法子。 “速去打探蜀军下来多少人马!”曹仁立刻命令斥候,在没有摸清关索身边的兵力时,他实在不能贸然进攻将军山。 而曹仁则命令士卒小心地用盾牌遮挡箭雨,并不断往徐晃那里赶去。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前往将军山北面的斥候终于返回,高声道:“禀大司马,约有九千蜀兵冲下将军山!” “九千?”曹仁也不由皱紧眉头,“如此说来,将军山上区区不过千余人!” 这关索是真的想用这千余人死守将军山,还是别有图谋? “曹休,你不过沾着曹氏亲族的名头,哪懂用兵之道!”这个时候,山上再次响起关索的叫骂声,他骂够了曹仁,干脆又挑曹休来骂。 “我劝你别留在这里白白送死,去让更懂兵的贾逵来这儿和我交战!” “凭你也配一雪前耻?无非徒增笑料耳!” 关索越骂越起劲,句句都扎曹休的心窝子,尤其是当着这么多魏兵。曹休顿时气得暴跳如雷,立刻对曹仁说道:“大司马,此乃擒拿关索小儿之良机,不可错过!若是让他继续这样放箭射伤我军,只恐难以挡住蜀兵!” 此刻山顶依旧不断地射下箭雨,且仍有魏兵中箭倒地。曹仁反复思索一阵后,终于沉声道:“文烈,我命你领兵六千,前去擒拿关索!切记不可贪功冒进!山林之地,需提防火攻!” “唯!”曹休大喜过望,火速点兵六千,前往将军山西面的山脚。 而关索在得到山边斥候的汇报后,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呼,总算来了!再不来我嗓子都要哑了!” 第198章 山崩之计 曹休领着六千魏军,转眼来到将军山,斥候在西边山崖处看得一清二楚,连忙对关索禀报道:“将军,魏军已到山脚!” “再去打探!”关索则是不以为意,稍稍活动了一下右臂,便立刻张开弓,搭上箭,嗖的一声往山下的魏军营寨处射去。趁着东风没有减弱,必须尽可能地在山顶发起进攻。 谢金则是忍不住问道:“将军,是否现在让将士们去山腰处阻击敌兵?” “休要管他!”关索却是果断地喝令道,“全军将士只管将箭矢射向魏军营寨!谁都不许去西边迎战,违令者斩!” “这……”谢金、葛宪等关索身边的弓箭手皆是面面相觑。在半山腰射杀魏军是最有效安全的方法,若是让魏军登上山顶,哪里还有反击的余地? 一些并非关索统管的弓箭兵,心中更是暗自嘀咕,难不成关索把这千余魏兵当作了弃子? 看到不少士卒面露狐疑,关索立刻停下攻击,环顾众人,正色道:“诸位,我关索虽从军年数不长,但哪次杀敌贪生怕死?且论魏贼之痛恨,谁又比得上我关索?我尚且留在这里,尔等有何顾虑!” “我关索自有破地之策,定让这数千魏军有来无回!” 听到关索镇定无比且充满自信的声音,谢金等人心中稍安,继续跟着关索在山上射击魏军营寨,但他们也十分好奇,关索究竟有何退兵之策? 而魏军来到山脚后,曹休先派人上山打听情况。少时,斥候下来禀报道:“将军,蜀兵并未占据射下箭矢,也未占据山腰!” 汉军居然一点也没有设防,如此反常的举动让曹休也不由眉头紧皱:“关索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曹休虽然心存疑虑,但也不会因此停下脚步,他随即命五千刀盾兵顶盾在前,一千名弓弩兵在后,小心谨慎地攀上将军山。 而曹休自在末尾压阵,毕竟关索十分狡猾,他还是不能率军冲锋,亲赴险地。 好在这将军山西面的山路缺少草木,汉军既无法轻易埋伏于此,也无法使用火攻,就是这里的土过于稀松,不少魏兵一时不慎,脚陷土中,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拔出来。 魏军一路攀登山路,并无任何阻碍,而汉军斥候早就看到这一幕,急忙跑到关索身边禀报道:“将军,魏兵快到了半山腰了!” “速让民夫挖开沟壑,放水!”关索见时机成熟,便果断地喝令道。 今日留在将军山上的不止是那千余魏兵,还有两千民夫,他们一早便在山顶的沟壑旁待命。得到关索的指令后,他们立刻挥动工具,挖土刨泥,联通这条深邃宽阔的沟壑与山顶附近那个蓄满雨水的大坑。 在关索不断地改进下,如今这个大坑的水已是多到惊人,宛如一个池塘。而关索也根据地势,让民夫在大坑西面挖了不少沟壑,且汇合成一,全部通往大坑,只等今日完成最后一步,将两处彻底打通。 只见坑中的雨水瞬间如决堤一般喷涌而出,顺着沟壑一路往下,流往西面的山路…… 尚在登山的魏兵只听到哗啦啦的声响不断临近,纷纷抬头望去,瞬间大惊失色。 “水来了!快跑啊!” 在魏军的惊呼声中,最前面的魏兵完全招架不住这样当头涌来的水势,直接被冲得东倒西歪,往山下摔去,还顺便撞翻了身后的魏兵。而惊慌之下,不少魏兵更是脚陷泥中,躲避不及,被一路撞下山去。 六千魏兵,遭殃者近半,所幸魏兵盔甲不错,且水流终究有限,一番冲撞下来,伤亡甚微。就是许多士卒浑身泥泞潮湿,着实狼狈不堪 而曹休看到己方士卒一片一片地滚下山坡,心中愤恨之际,嘴角却也扬起了一丝冷笑:“莫非这就是关索的诡计吗?” 曹休立刻对着山顶高声叫骂道:“关索!你以为这点水花,也想阻挡我大魏兵马?当真不自量力!你已是死到临头了!” 山上一众汉军将士听到曹休的声音后,皆是不安地望向关索,而关索则是面不改色,依旧将箭矢射向山下的魏兵。 这个时候,曹休拔剑在手,在山下高声激励魏军:“诸位,关索小儿已无计可施!不趁此时将他擒了,更待何时!” “此人害我大魏数位文武,谁若擒得,圣上必有重赏!” 在曹休不断地激励之下,六千魏军以为功劳就在山顶,立刻高声呐喊着继续登上山去,泥泞的土地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着急立功的心情。 如今山上多水,已是火攻都用不起来,曹休唯一的顾虑都没有了。 而关索听到山下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也不由得停下手中的箭矢,转头望向西面…… 在关索的注视之下,西面潮湿的山坡,竟隐约开始颤抖晃动了起来,且波动与范围皆是越来越大! “来了!” 关索双目一亮,立刻在山顶大声咆哮道,“大家速往东面躲避,山崩来了!” 正如关索所想的那样,将军山西面之路地势极高,且这里缺少植被且极为松软的泥土经过连日的雨水,确实能造成山体滑坡,引发泥石流,而关索刚刚放了一池塘的大水,加上数千魏兵争先恐后的攀登山坡,无疑是更添助力。 而这些事情,远非这个世代的人可以预料到,莫说这些魏兵,就连曹休也是目瞪口袋地看着山上滚滚泥石与尘土冲击而下,宛如大河决堤一般,岂是人力能够阻挡的? “快跑!!!” 曹休身在队伍最后面,自然第一时间扭头就逃。此刻的他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山崩,哪里还顾得上麾下士卒的安危。 数千魏兵先后在绝望中被泥土活埋,从山顶一路冲下,后面的魏兵尖叫着想要逃命,但如何能跑得过这泥石流…… 而曹休则是拼了命地抽动马鞭,猛踢马腹,往山下奔逃,身后的泥石流宛如无边深渊一般,死死地跟在他后面,想要将他一并吞没…… 最终,在一声战马的悲鸣声中,曹休连人带马陷没在土中,随他一同登山的六千魏兵,无一人幸免。无边的泥石流中,到处可见魏兵无力动弹的四肢,残缺的旗帜与兵器,宛如一场噩梦…… 当一切终于停止下来后,山下已无一丝声响,而山上的千余汉军与两千民夫则在关索及时的提醒下,全部多到东面的山路上,这才免受波及,但人人都是如痴如醉,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六千魏军,就这么完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金第一个朝着关索双膝跪下,激动不已地说道:“将军真乃天神也!” “将军真乃天神也!”其余将士包括两千民夫也是一同下跪,对关索几乎到了敬若神明的地步。 这样的阵势对关索来说实在是有些太隆重了,他也连忙不好意思地摆手道:“一时侥幸,不必如此!” 不得不说,关索确实是赌了一把,毕竟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能引起这么大的泥石流。要真是此计不成,自己只剩下逃命一条路了。 天幸老天还是很给自己面子! 然而北面山下的喊杀声也越来越激烈,这让关索不得不再次面露凝重。 “诸位,恶战方才开始,不可大意!” 关索说完,立刻命众士卒重新列队。等到三军整装待发后,关索立刻骑上奔云,高声咆哮道:“我军今日有天命护佑,必能大破魏贼,一战功成!” “必胜!!!必胜!!!必胜!!!” 有了刚刚这场突如其来的泥石流,汉军将士的士气都到达了顶峰,皆跟着关索振臂呐喊,就连那些民夫也深受感染,一同为汉军加油。 “随我下山,击杀魏贼!” 关索一马当先,带着这一千弓箭兵,从北面山路冲杀下去。 第199章 关氏虎将 将军山西面传来的轰然崩塌,并吞没了曹休与六千魏军,让山下留守在魏军营寨的部分士卒全是呆若木鸡,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了片刻,方有一名脑子清醒点的魏兵惊呼道:“快,快禀报大司马!” 其余之人则纷纷奔向将军山,寻找是否还有幸存者。 而曹仁得知此事后,也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僵在了原地。 当年天降大雨,汉水暴涨淹没于禁七军,如今又有山崩掩埋曹休等人,难道老天喜欢和他曹仁过不去。 还是当真天意不绝汉室? 但曹仁很快便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随即高喝道:“速调一百士卒去营救征东将军!” 事已至此,曹仁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快挖出曹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以挽救。 至于其他魏兵,也只能随缘了,曹仁眼下根本没有能力把六千魏兵一一拉出泥石流中,能救几个便就救几个吧。 毕竟,汉军已经杀入徐晃所在的魏营之中。 先前赵云、陈式等人领兵在北,程玄、谢洪领兵在南,两面冲击魏军营寨。而徐晃身为名将,毫无畏惧,将一万士卒分成两队,两边防御。而徐晃自己也亲自张弓搭箭,纵马往来与南北两面,激励士卒,射杀汉军。 不过,山上下来的九千汉军中可是有一千白毦精锐,而向宠率领的刀盾兵同样训练有素,大片大片的盾牌抵挡着箭矢和长矛,且不断地给魏军施压。 而且由于曹仁那边给被关索的箭矢拖住,一时没办法顺利摆脱,徐晃迎战两路汉军,也渐渐有些捉襟见肘。 最终,白毦兵的校尉何猿奋力砍断木栅,一旦看到缺口,汉军便如潮水一般涌进魏军营寨,南面的魏营防线终于奔溃,一座座营帐在不计其数的冲击踩踏之下,不断地坍塌在地。 而徐晃急令牛金领兵一半,挡住南面的汉军,他则依旧率兵挡住赵云等人。 “速去支援右将军!” 曹仁一声令下,近一万四千名魏军咆哮着从西面杀来,目标直指刚从将军山上杀下的这路汉军。 悍将王双手舞大刀,亲率一队骑兵当先冲击汉军方阵。负责在西面抵御的牙门将刘郤虽让弓弩迎击,但魏军骑兵众多,难以全数拦住,最终被王双等人突入阵中,马蹄到处,莫不人仰马翻。而王双看到刘郤还在拼命指挥士卒拦截魏军,立刻纵马冲去,刘郤见他来势汹汹,避之不及,唯有挺起长矛,被迫与他交战。 刘郤虽有武勇,奈何这个王双本事更是了得,一把大刀势若奔雷,无比沉重。两人没斗上十个回合,刘郤便招架不住,只剩下苦苦抵挡,完全脱不了身。 而离刘郤最近的谢洪见魏军从西面发起猛攻,立刻率兵前去迎战,并拍马舞刀,亲自支援刘郤。 “哈哈!又来了个不知死的!”王双猛地咆哮一声,一刀将刘郤斩下马去,然后再去与谢洪交锋。两柄大刀上下飞舞,火花四溅,谢洪并非武艺极高之人,很快也被王双杀得手忙脚乱。 “不想魏军尚有这般猛将!”谢洪见王双虎吼连连,心中更知不敌,唯有卖个破绽,转马退入汉军阵中。 王双连败两员汉将,魏军将士自然士气大增,程玄与向宠尚要抵御前方的牛金,一时难以顾及后方,不满九千的汉军转眼陷入混乱之中,情况甚是危机。 可就在这时,南面突然响起一声骏马嘹亮的嘶鸣,一匹白马当先冲锋而来! “我乃斩杀夏侯尚之关索!”带着鬼面具,拉开三石神臂弓的关索高声长喝,“魏贼速来受死!” 弓弦声响,箭如流星。关索一连射出数支箭矢,皆是准确无误地命中魏兵。其中一名在阵中指挥士卒奋勇上前的偏将军,更是被关索一箭爆头,惨死于马下。 关索马快,甩开一千士卒,独自冲向魏军方阵。趁着魏兵尚未将目标转向自己之时,关索用力一踢马腹,奔云犹如旋风一般,冲入阵中。魏军将士招架不及,不是被奔云撞到一旁,就是被关索大刀击毙。 更兼关索面具极为骇人,初见之下难免心头一震,加上知道这是斩杀夏侯尚的虎将,心存畏惧者自然下意识地避开。关索一路向北,马蹄所过之处,魏军如波开浪裂一般,势不可挡。 “关索小儿!!!”看到关索孤身一人尚敢这般嚣张,曹仁不由得勃然大怒,厉声道,“给我乱箭射之!” 看到不远处的弓弩兵将箭矢对准了自己,关索则是奋力一拉缰绳,双脚猛踢马腹。 “来吧,奔云!” 宛如白龙过江,奋勇冲刺的奔云高高跃起,直接跃过十数名魏兵的头顶,且成功躲开了魏军射出来的第一波箭矢,而关索也单臂朝下猛抡大刀,赤血刀锋过处,身下魏兵无不血肉横飞。 踩着两个魏兵的身躯落地后,奔云继续向前冲刺,关索同样杀得兴起,连声咆哮,酣战不息。 而谢金等两百弓骑兵的战马虽然没有奔云那般迅捷,但全速冲刺的他们,也在魏军阵外纷纷抛射箭矢,支援关索。葛宪与其余的弓箭兵则按照关索的吩咐,倚着魏军营寨的木栅乱箭齐发,并以此作掩护。 转眼间,魏军前阵已是陷入一片混乱,汉军趁势顶住魏军的攻势,并开始进行反扑,而王双则依旧凭着武勇,率众挡下了汉军一波波的猛攻。 “二公子真有万夫不当之勇!” 此刻北面的汉军也已攻破营寨,正在与徐晃这路魏军奋勇交战的周仓看到关索一人一马冲杀在魏军阵中,搅得魏军人仰马翻,不由得大声喝采。 而关平则是欣慰地看了一眼关索,同样奋起舞动青龙刀,往关索那里奋勇杀去。 “速去支援关索!”赵云在阵中看到关索终是一人一马,虽能乱魏军一时,如何能够长久,立刻让关平、周仓与丁奉率兵接应。 而关索则已经被迎面杀上的敢死魏兵逼停,面对团团围住的魏军,关索仍是毫无惧色,从鸟翅环上取下小戟,右手刀劈,左手戟架,奋勇鏖战。奔云也是嘶鸣连连,猛踏马蹄,配合着关索原地转动,全力与魏军交战。 然而魏兵不断杀上,就算关索手段再是高强,也绝不可能将他们全数杀尽。 “我乃关云长之子关平,魏贼受死!” 就在关索情况紧急之时,关平一马当先,骑着赤兔奋勇杀到。一名校尉急忙想要上前拦截,却听到关平暴喝一声,双臂高高举起青龙刀,当头劈了下来。那校尉奋力举起长矛格挡,却听到“咔嚓”一声响,八十二斤的青龙刀如何能挡,长矛一击折断,而那校尉也是被连头带胸,砍成两段。 看到裂开的尸骸跌落马下,一众魏兵皆是脸色惨白。关平趁此机会,青龙刀左右荡去,杀得魏军不敢上前,众汉军一拥而上,终于冲到了关索面前。 看到许久未见的关平,关索心中一暖,连忙说道:“大兄今日前来搭救,当真折煞小弟了!” 关平淡淡地一笑,随即正色道:“不说这些,杀敌要紧!速去支援程、谢二位将军!” “好!” 关索高喝一声,兄弟二人立刻率兵往东杀去,目标直指冲入汉军阵中的王双等人。一双宝刀,两匹骏马,再配合二人高强的武艺,魏军将士但凡靠近的,无不死于非命,身首异处,四肢截断,各种惨不忍睹的死法,让一众魏兵无不胆寒。 关氏兄弟少年英雄,魏军的士气已然逐渐被压制。 可就在这时,曹仁的双眼突然迸射出如刀锋一般锐利的光芒,立刻从亲兵手中拿过自己的长矛。 “今日若不能歼灭蜀兵,我曹仁也不回洛阳了!宁愿死于此地!” 魏军阵中很快便响起曹仁震天的怒吼。 “杀!!!” 曹仁咆哮一声,纵马来到阵前,身先士卒,率领一众亲兵向前冲锋,手中的长矛连连刺去,先后挑翻十数名汉军士卒。虽然他已年过六旬,须发花白,但暴怒的他仍是高声怒喝,全然不顾惜自身安全,且武勇了得,老当益壮,汉军将士一时完全奈何他不得。 大魏第一重臣披坚执锐,临阵杀敌,已让魏军万余将士大受鼓舞,不少忠勇之人更是高声呐喊:“大司马如此英勇,我等有何可惧!不破蜀兵,誓不罢休!” “不破蜀兵,誓不罢休!!!” 在排山倒海的呐喊声众,魏军将士燃起无尽的斗志,扑向了汉军。 第200章 形势危急 丁奉位于关氏兄弟后方,看到曹仁亲自冲到前线,且正向自己而来,当即策马上去,年少气盛的他,自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若能斩杀曹仁,魏军必败无疑。 然而丁奉却是经验不足,曹仁的亲兵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面对丁奉突刺而来的长矛,皆能互相配合,用盾牌牢牢地挡住。丁奉想要贯穿盾牌,必须费上九牛二虎之力,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完全刺死这些亲兵。 突然,一名亲兵快速杀到丁奉策马,挥刀砍在马腿上,丁奉骑术虽有长进,仍未十分精通,瞬间跌下马来。另一名亲兵快速上前,举刀砍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注意到魏军开始拼命的关索见到丁奉危急,电光般地掷出了手戟,命中了那名亲兵。而丁奉趁此机会,贴地抡动手中的长矛,撂倒三四个亲兵后,急忙起身,继续奋战。 这边周仓也过来相助丁奉,一老一少奋力挡住曹仁的亲兵,但奋勇上前的魏兵也将他们与关氏兄弟割裂开,并企图围困住二人。 而王双看到曹仁亲自率兵接应,立刻激动地高喝道:“诸位,有大司马为我等压阵,何惧蜀兵!只管奋勇上前!” 看到魏军士气高涨,个个无畏,关索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好个曹仁!无愧曹魏之名将!” 此刻在道水河畔巡逻的数百魏兵也尽数加入战场,即使关索设计活埋了六千魏兵,但魏军的兵力始终强过汉军,眼下汉军仍旧处于劣势。 眼下曹仁真率军围住丁奉和周仓,关索立刻对关平说道:“大兄,你速去斩杀王双,我去挡住曹仁!” 关平知道情况紧急,便点头道:“二弟千万小心!” 王双依旧率领魏军骑兵在汉军阵中拼杀,且魏军源源不断地杀上,领兵在前的程玄深怕后队招架不住,立刻让一千白毦兵全数上前,挡住魏军。 “掷戟!”校尉何猿当即高喝一声。魏军如此奋勇,眼下必须毫无保留地阻止他们的势头。 空中银色的光芒不断闪烁,飞驰的手戟不断命中魏军的士卒与战马,就连王双本人的战马也受了伤,好在王双反应及时,赶紧从战马上跳下。 “就算步战,我也毫无畏惧!”王双大吼一声,两条粗壮的臂膀奋力舞动大刀,左右劈荡。寻常的汉军将士一旦靠近,皆是死于非命,就连白毦兵也只是勉强可以挡住。 在悍勇王双的带领下,魏军同样勇不可当,亏得白毦兵们乃汉军精锐,人数虽少,但仍能拼命挡住魏军,确保阵型不会被冲乱。 而关平也被一众魏兵死死拦住,一时间无法上前去与无双交战。 而谢金正指挥士卒重创魏军南面方阵,他看到王双与一众魏兵让汉军将士的伤亡不断增加,唯有咬了咬牙,大吼一声,奋勇上前,斩杀多名骑兵后,冲向了王双。 “手下败将,还敢再来?”王双不屑地冷笑一声,快速跳上一匹魏军战马后,全力与谢金交战,一连几刀下去,谢金不由被震得虎口发麻,险象环生。 “诸位,今日唯有死战,方有一线生机!一旦不敌魏军,定然无法逃脱!”但谢金仍是死死架住王双的大刀,高声激励士卒。 为将者若是胆怯,如何激励三军将士。谢金虽比不得曹仁经验丰富地且位崇高,但他是一员老兵,当年跟着关羽东征西讨,现在终于轮到他为众人作表率了。不少汉军将士看到谢洪这般不畏死,也不由得心中感动,随他一起奋勇杀敌。 “去死吧!”王双见谢金如此负隅顽抗,也是大喝一声,大刀全力劈下,终将谢金斩于马下。 “纳命来!” 关平这个时候也终于杀到,可当他看到谢金这位关羽旧部横尸于马下,不由得悲愤交加,怒吼一声后便抡动青龙大刀,直扑王双而去。 “好啊,来多少我杀多少!”王双今日力斩两员汉将,已是杀得兴起,大笑着冲向了关平。 而北面的汉军那里,赵云身先士卒,领兵在前督战,胯下白马纵横于魏军阵中,手中龙胆长枪如风过茅林。魏军将士纷纷杀上,赵云大呼鏖战,远者枪刺,近者钻打,寒芒到处,魏军无不惨呼连连,死伤甚重,一时伤不了赵云分毫。 徐晃见赵云如此英勇,急令麾下士卒放箭,瞬间便是箭雨连连。而赵云则是毫无惧色,用长枪左右拨打,遮挡箭矢,龙胆枪一时间竟滴水不漏,将箭矢尽数拦下。 只是赵云前日方才在颠簸的江面上大败曹魏水军,随即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武陵援救关索,一路奔波,未曾停歇。且他终究年过五旬,体力和恢复能力都不比壮年。奋战到现在,赵云也开始露出疲态,一阵头晕目眩下,手中长枪不禁一慢,一支箭矢冷不丁地射中他的右腕,顿时血流如注。赵云本就极度疲劳,在失血的情况下,更是无力握紧长枪。 无奈之下,赵云唯有一面转马后退,一面左手舞枪挡箭,饶是如此,背上还中了两箭,在亲兵地护卫下,暂时撤下前线去进行简单地处理。 赵云这一走,汉军前线的士气顿时受到影响,而马良身为文臣,没办法在前面督战,陈式见身边已无合适人选,唯有亲自上阵,鼓舞士气。 而徐晃看到陈式,立马命令弓弩兵节省下为数不多的箭矢,并率领一众士卒上前,大喝道:“手下败将,还记得徐公明否!” 当年汉中之战,刘备曾令陈式领兵攻打马鸣阁,企图切断魏军退路。但徐晃却率兵击败陈式,众多汉兵跌入山谷,此战也是徐晃的一大功绩。 陈式见到徐晃,虽然心中忐忑,但嘴上却不肯认输,大骂道:“我自然记得你当日图谋上庸,却被我所拒!今日焉敢来与我交锋!” 徐晃当即大怒,挥军上前,与汉军战至一处。 程玄与向宠领兵与牛金交战,由于白毦兵已尽数调离,双方一时间斗得旗鼓相当,暂时难分高下。 谢金与葛宪那些弓箭手始终在外围牵制魏军,并成功引来了魏军的部分后军和中军,当然他们也付出了许多的伤亡。 而关索则率部分士卒直冲魏军中军,他的目标便是曹仁身边的数十名亲兵。想要击杀曹仁,不先解决这些忠心耿耿且战斗力极高的家伙,显然是不行的。 好在曹仁终究年过六旬,奋战一时,体力略有不支,因此不敢继续逞强,唯有勒马稍退,只是指挥亲兵与士卒奋力上前,先围杀了周仓和丁奉等人再说。 周仓与丁奉此刻都是步行死战,虽然杀了曹仁不少亲兵,但自身也是疲惫不堪,身边士卒越来越少,情况也甚是危急。 “关索在此!看箭!” 第201章 力挽狂澜(前两章已修改) 激昂的呐喊伴随着弓弦的声响,关索突施冷箭,先射死一名围攻周仓的亲兵。 关索原地驻马,在己方士卒的保护下,几乎是箭不离手,一支接着一支。曹仁麾下的那些亲兵被关索一连射死数人,不得不分心提防,但又被周仓和丁奉等人趁虚而入,顾此失彼,死伤逐渐增加。 “给我围杀关索!”看到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兵被关索连杀数人,曹仁也是须发喷张地怒吼道。 近二十名亲兵与不少魏兵纷纷撇开周仓与丁奉,冲向关索。而关索由于今日射箭极为频繁,右臂都有些坚持不住,因此果断换上了二石弓。以他现在的力气,拉开二石弓已是轻而易举,转眼之间,飞快的箭矢已让多名魏兵中箭倒地。 眼看敌兵冲到眼前,关索身前的汉军士卒正想冲上去拼斗,关索却急忙拦住他们:“让开,我来!” 言毕,关索纵马出阵,小跑向了那伙魏兵。其中一名亲兵见关索马的速度并不快,故而冲刺上前,绕到关索侧面,奔着奔云的前马腿一刀劈去。 就在那名亲兵的刀快要砍在奔云腿上的时候,关索左手突然把缰绳一踢,用尽全力让奔云抬起一双前脚,总算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这一刀。 然而未等关索和奔云落地,附近的十数名亲兵已悉数上前,誓要取关索性命。 “看刀!” 只听得一声带着自信的高喝,关索左手在侧面猛拽缰绳。奔云会意,高声嘶鸣的同时,雄壮的身躯高高扬起,借着两只后脚竟原地朝左转去。 而关索则突然松开缰绳,踩着马镫,左手单托赤血大刀,奋力向后抡臂挥劈。只听得身后数声惨叫,关索又在身后用右手接过了赤血大刀,又是横扫过去。 只见奔云马蹄落地,附近的一众曹仁亲兵也瘫软地倒下,皆被关索一刀毙命。 然而,关索尚欲纵马再战,只听得一声弓响,胯下的奔云突然悲鸣起来。 冷不丁射来的一支利箭,竟直接命中了奔云的臀部。奔云吃痛,顿时脚步踉跄,关索也大吃一惊,连忙飞身跳下马来,减轻奔云的负担。 “奔云!”看到奔云跪倒在地,关索瞬间怒吼起来,虽然这一箭未必会给奔云造成致命伤,但一匹绝世良驹极有可能就此消失。 何况奔云对他的意义,远非寻常战马可比,心爱之人送给他的礼物,岂能就这样伤了? “可惜!”曹仁气恼地一拍大腿。他这一箭本想射中关索,奈何奔云落地后下意识地往前一步,方才让关索躲过一劫。 “曹仁老狗!我非杀你不可!”看到曹仁左手拿着一把角弓,关索瞬间知道这一箭是他所为,更是怒气填胸。 “关索小儿!”曹仁则因为众多亲兵的惨死,对关索更为地恨之入骨,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关索置于死地。 汉魏两军拼死鏖战,已有数个时辰,将军山下已是堆满了数不清的尸骸。汉军深陷魏军营寨,加上绝无顺利渡河的可能,没有退路下自然拼死鏖战,而魏军兵力占优,眼下仍占据上风,因此也不会轻易退缩。 关平力战王双,可谓是棋逢敌手,二人刀法与臂力皆是极为出众,你来我往,酣战了近百回合,仍旧在马上拼死相斗,且如转灯一般快速厮杀,汉魏两军寻常将士谁都不敢贸然出手相助,深怕有个误伤。 “不行,我必须尽快斩杀此人!”关平知道局势并非对汉军有利,因此不能再和王双拖下去了。 但王双的武艺确实了得,关平自认就算能赢,只怕仍要花上不少时间。 然而,关平隐约想起自己当初和关索的一场比斗,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说时迟那时快,王双的大刀正对着关平的左肩劈下,关平却并未急着招架,而是右脚猛地一踢赤兔。赤兔这匹老马心有灵犀,快步冲向王双。 与此同时关平一个侧身闪过,左臂突然猛挟住王双的大刀,右手快速松开青龙刀,对着王双电光般地一拳击出。 就关平能舞动青龙刀的臂力,这一拳宛如炮弹一般,王双措手不及,左眼硬生生挨了这一下,顿时两眼一黑,身子一歪,又无马镫踩踏,瞬间跌下马去。 真到了战场上,可不是只有刀法可以制敌!关平趁势夺过王双的大刀,手起刀落,结果了王双的性命。 “谢洪将军,我为你报仇了!”关平心中感慨万千,随即下马割了王双的首级,重新捡起青龙刀。 “王双现已授首,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来与我一战!”关平在赤兔马上高高举起王双的头颅,亢声长呼,声音响彻云霄。 王双确实是这支魏军众难得的悍将,看到他身首异处,不少尽显疲态的魏兵更是对关平心生畏惧,士气逐渐低落。损折近半的白毦兵借此抓住机会,领着汉军将士奋起反扑,冲入汉军的那些骑兵逐渐招架不住,纷纷败走。 而另一方面,程玄和向宠终于杀散了牛金身边的魏兵,并打跑了牛金,但也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士卒就阵亡近三千余人。向宠脸上中了一箭,幸而没有射穿,伤势并不严重,可带着箭伤的程玄在与牛金的鏖战中,不幸被牛金砍伤,虽然被一众士卒救下,但因为失血过多,且伤在要害,程玄也是气息奄奄,命在须臾…… 关平赶到的时候,又是晚了一步。 “谢洪既是去了……我也陪他上路,好做个伴……”程玄惨笑着望向关平,艰难地说道,“关将军,速救二郎君……” 程玄说完,随即气绝身亡。关平则是双眼泛红,浑身颤抖,今日这一战,当年跟着他一起从荆州逃回益州的四个老兵,一下子死了两个,这让他如何不伤心。 “关将军,速去支援关索将军吧!”向宠不仅面上中箭,衣甲也是残破不堪,但他眼下顾不得自身,连忙急切地说道,“迟了只怕来不及了!” “将军还能再战吗?”关平看向宠如此狼狈,忍不住问道。 “事已至此,非战既死!”向宠忍着疼痛,咬牙正色道,“愿随将军奋勇杀敌!” 关平微微点头,随即与向宠领兵冲向魏军中军,以求尽快助关索等人杀出重围。 而关索此刻正徒步与一众魏兵死战,只见他浑身浴血,刘备新赐给他的盆领铠已有多处破损,亏得此甲质量极好,帮关索挡下了许多攻击。 就连赤血大刀的刀杆上因为承受了许多锋利的兵刃,同样伤痕累累。 但现在的关索仿佛恶鬼一般,只管奋力拼杀,口中连连暴喝,赤血刀锋过处,必有一名魏兵命丧他手。 周仓与丁奉二人托关索的福已不再被魏军围攻,跟着他左右拼杀。丁奉年轻力壮,经过长时间的苦战仍是精神抖擞,或用矛刺,或用脚踢,势如疯虎,一众魏兵被他打得哀嚎连连,死伤惨重。 看到丁奉又用长矛刺穿一名魏军校尉的胸口,关索也由衷地称赞关索的斗志,随即问道:“如何,还有力气?” 丁奉傲然一笑,高声道:“当然!能跟着将军经历如此大战,此生之幸!” 而周仓今日也是拿出了平身所学,手中的大刀已然砍出了缺口,黝黑的面庞满是鲜血,配合他须发喷张,瞠目怒吼的样子,魏兵但凡见了,无不心惊胆寒。 但周仓毕竟年过五旬,体力已近乎极限,看到周仓气喘连连,关索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仓叔,撑得住吗?” “这点阵仗何足挂齿?”周仓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满不在乎地大笑道,“我跟着君侯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身边相随将士皆是如此忠勇,关索心中顿感欣慰,一想到他们之中许多人都是为援救自己而来,关索誓死也要打赢这一仗。 附近的喊杀声已无刚刚那般洪亮,无论汉军还是魏军都已死伤惨重,眼下显然到了决胜之时。 第202章 射杀曹仁 对于自己和兵力劣势的汉军来说,唯有斩首行动,才是最合适的,而且曹仁现在的亲兵已然所剩不多,就连中军将士也只剩下三分之一,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多亏了谢金与葛宪等一众弓箭兵拼死在外围用弓箭吸引魏军的火力,眼下他们已经全部射完箭矢,纷纷拔出环首刀,冲入魏军阵中,开始与敌人短兵相接。 “诸位,直冲曹仁!”关索大喝一声后,一马当先,奋力杀入魏军中军,往曹仁的方向杀去。 四周魏兵拼死杀上,而关索大喝一声,双手紧握赤血大刀的末端,锋利抡动双臂,脚步原地旋转。几个大回环下来,赤血刀锋过处,长矛折断,刀剑脱手,魏兵鲜血狂喷,尽皆披靡,关索已一己之力,让胆敢靠近的魏兵非死即伤。 “这小子竟如此了得!”曹仁在后面看得震惊不已,这关索的勇猛,显然不输于他父亲关羽了。 “竖子休要猖狂!”就在这时,牛金一马当先,率领部分士卒从东北方向冲杀而来。待到临近关索时,牛金大喝一声,猛地一拉缰绳,胯下那匹战马高高扬起。接着战马落地的惯性,牛金双臂猛地发力,对着关索当头一刀劈去。 关索见此刀来势汹汹,只恐避之不及,于是立刻紧握赤血大刀,双臂奋力向上一举,只听得“当”的一声响。关索伟岸的八尺身躯都不由得往下一沉,赤血大刀的刀柄硬生生地挡住了牛金这一刀。 “咔!” 然而出乎关索意料的是,赤血大刀也开始接近极限,刀柄竟逐渐开裂,最后被牛金的大刀硬生生砍断! 面对牛金继续下落,且近在咫尺的大刀,关索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他完全是靠着本能反应把身子往右一侧,刀锋贴甲而过。 “可恶,连赤血刀也!” 不仅仅是奔云受伤,连黄忠临终前送给他的宝刀都在此战折断,关索瞠目欲裂,愤怒已到达了顶峰。 “我要你命!” 只听得一声狂啸,关索左手用半截刀杆架住牛金的大刀,右手电光般地刺出另一半的赤血刀,正中牛金心窝,顿时鲜血狂喷了关索一身。 “牛金!!!” 看到跟随自己十数年的部将惨死,曹仁疯狂地将长矛指向前方,大叫道:“全都给我上前格杀关索,谁不上前,立斩不赦!” 一转眼,魏军的中军和后军一同杀向关索,而周仓与丁奉等人也奋勇杀上,关平同样领着向宠杀到,两军转眼开始一场混战。 虽然赤血刀的刀柄已断,但丝毫没有影响关索的斗志。凭着出众的臂力,和极快的步伐,关索纵横于魏军阵中,左手断杆格挡,右手刀锋刺劈,那些以为关索没了大刀便无能为力的魏兵,无一不死于关索刀下。 “谁能取来关索人头,我重赏千金!” 曹仁就不信了,真的就让这个长得娘娘腔的关家庶子这般猖狂! 不过,只顾着指挥魏军奋力向前的曹仁,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无比急促且沉重的马蹄,想来定是好马,让他不由好奇来人的身份,连忙转头望去。 一位面如噀血,环眼突出的蛮夷大汉正骑着一匹红色良驹,向自己狂奔而来! “曹仁,还我弟兄命来!!!”一个雄厚的声音响彻魏军大营,几乎传入了每个魏军的耳中。 “沙摩柯?”曹仁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沙摩柯在五溪及附近地区甚有威名,自当日从魏军手中逃脱后,一直在临阮西南方的偏僻百姓家养伤躲避。当日刘备迁民,这里没时间顾及,因此让沙摩柯找到了暂时的容身之地。 伤好了八九成后,沙摩柯自知去五溪山寨与众位夷帅交战胜算不大,他便独自返回临沅,从习珍与习宏两兄弟处得知樊伷已死,曹仁大军将关索兵马围困在将军山,便不顾二人劝阻,独自前往。没想到正遇上汉魏两军决战,且魏军几乎是投入了全部的兵力到将军山北面,因此沙摩柯差不多是毫无阻拦地从西面冲入魏军营寨。 沙摩柯的出现大大出乎曹仁意料,指挥三军奋战多时、甚至亲自上阵的他已然出现疲态,不敢上前硬拼,唯有冲向魏军阵中。 而不少魏兵得知沙摩柯前来,也急忙转身折回,拼死保护三军主帅。 “看箭!”趁着魏军距离曹仁尚有数十步,沙摩柯迅速张弓搭箭,对着曹仁一箭射去。 听到弓弦声响,骑术精湛的曹仁立刻俯身躲避,但这一箭还是射中了曹仁麾下的白马,瞬间将曹仁掀下马来。 看到曹仁中箭落马,不少魏军弓弩手不由得勃然大怒,对着沙摩柯乱箭齐发,丝毫不给他继续攻击曹仁的机会。 “二公子,就是现在!” 周仓看得真切,不由得高声大喊,并与丁奉等忠勇汉军将士奋力上前,为关索挡住身边的魏兵,而且因为魏军沙摩柯的突然杀出打乱了阵脚,反倒被汉军冲得四散开来。 而奔云此刻也一瘸一拐地跑到关索面前,看到奔云鞬袋上的三石神臂弓,关索立刻心领神会。 “忍着点!”关索再次骑上奔云,一把拿出神臂弓,并快速从箭箙里抽出一支箭。 奔云虽是受伤,但仍是用力支撑住身体,仿佛也下定决心助关索一臂之力。 身处乱军之中,关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屏气凝神,将周围的嘈杂尽数摒弃后,左手握弓,右手搭箭上弦,全力拉开,并将箭簇全力瞄准了曹仁。 此刻他与曹仁相距约有百步,平时这点距离对关索来说已是足够,但奋战至今,关索的右臂已是酸痛无比,三石弓能拉开已是不错了。 但这一次,他就算用出吃奶的劲也必须拉开,而且必须趁着魏兵还赶到曹仁身边,在合适的时机,射出这一箭。 “中!” 终于,冷静瞄准的关索,果断地松开了手中的弓弦。羽箭划破长空,宛如一道闪电,风一般地掠过不少士卒的耳边。雕翎箭穿过汉魏两军方阵,直扑曹仁而去。 这也许是关索这辈子射出最强的一支箭矢了,也或许是曹仁这辈子见过最强的一箭了。 从百步之外射出,还能经过那么多士卒而不会被拦截。论臂力,论准头,全天下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更何况,这支箭的目标竟是他自己! “呀!!!” 危机之时,曹仁豁出一切,奋力举起长矛! “咚!” 关索的三尺雕翎箭正中曹仁的矛杆,这一箭力道极为惊人,箭簇直接贯穿木杆! 但受到阻力的箭矢难以全速向前,最终停下,箭簇几乎是擦到了曹仁的咽喉。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我还活着?”耳旁的喧嚣,咽喉处的轻微痛感,终于让曹仁长舒了一口气,额上已是冷汗直流。 “可恨啊!!!” 如此良机错过,关索不由得怒吼起来,急忙去取第二支箭矢。 可就在曹仁庆幸之际,关索身边突然飞马冲过一人,张弓搭箭,对着曹仁一箭射去。 劫后余生的曹仁只顾注意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亲兵,等他看清众人之中飞出一支箭矢,眉心已是血流如注,一箭贯穿。 赤兔马上,关平左手紧握一把三石硬弓,激动地仰天呐喊道:“父亲,今日曹仁已死,足可告慰你在天之灵!” 当年关羽未能攻克樊城,击败曹仁,始终是关氏兄弟心中的遗憾,而今天关平终于亲手完成了! “大兄神射!”望着眼前的关平,关索心悦诚服地拱手道。 能在这么远的距离贯穿曹仁的头颅,看来苦练的当真不止他一个呢。 “关家竖子……关家竖子……” 望着远处的关氏兄弟,曹仁口中呢喃,无比艰难地伸出双手,做出垂死般的挣扎,抽搐一番后,终于扑倒在地。 跟随曹操数十年的老将,曹魏如今的第一臣子,今日殒命沙场,不仅大挫魏军士气,对于整个魏国来说都是沉重的一击。 “大司马!”看到自己的主将就这样不甘地被射死在眼前,曹仁是十数名亲兵立马跪在地上,如丧考妣般地痛哭流涕。 这样悲伤的声音,对关索来说,却是如此的悦耳。 虽然曹仁不是被自己亲手射杀的,但这已经无关紧要了,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朝汉军倾斜了。 “放箭!” 可就在这时,东北方向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大喝,一路魏军正冲杀而来。 “徐晃!”关氏兄弟皆是心中一惊。 第203章 决胜时刻 原来,徐晃在乱军中与陈式交战,终是极高一筹,三十回合后,大斧斩杀陈式,极大地震慑了汉军。只是不少汉军已冲向曹仁那边,徐晃立刻带领部分士卒,前去支援曹仁,只要大司马无恙,这场胜利必能属于魏军。 然而听到魏军先后悲呼曹仁之名,徐晃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顿时勃然大怒,喝令剩余的弓弩兵先后抛射为数不多的箭矢。 关索正欲跳下奔云,而奔云显然是因此箭创处疼痛难忍,一时脚步趔趄,原地晃动,让关索更是无法下马。 而徐晃则是看准了这个机会,将大斧扔给一名士卒,亲自张弓搭箭,对着离他较近的关索一箭射去。 “二弟小心!” 眼看关索因为奔云的不适无法躲避箭矢,关平急忙大喝一声,从马上纵身一跃,将关索扑倒在地,而奔云则因为背上分量突然减轻,快步向前跑开,也躲过了一劫。 关索有盔甲在身,这一下摔得并不是十分疼痛,可当他起身看到关平的时候,不由得脸色煞白。 倒在地上的关平,背上已然插了数根箭矢,其中靠近脊背的一支,竟比其他箭矢更为穿透! “大兄!” 关索急忙上前,只见关平口中带血,面色痛苦,浑身颤抖不止。 看到关平中箭,周仓怒吼一声,挥刀上前,奋力挡住冲向关氏兄弟的魏兵,而身后不少魏兵因为曹仁之死心怀复仇之志,勠力死战。丁奉和向宠虽是率兵阻拦,但也是情况危急,眼看就要招架不住。 “冲啊!!!” 千钧一发之际,东北方向的汉军也在赵云与马良的率领下赶到。 赵云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后,得知陈式阵亡,不由得怒发冲冠,顾不得亲兵阻拦,重新披挂上阵,在马良苦苦抵挡时,杀入魏军阵中。鲜血顺着右腕不断溢出,沾满了赵云的手心,也让龙胆枪更显血腥和煞气。而且赵云怒气填胸,寒芒到处,魏军将士断无活路,奉了徐晃命令挡住汉军的一名偏将军,也被赵云一枪洞穿胸膛。 终于,赵云与马良杀散徐晃留下的魏军,领兵前来支援关氏兄弟,很快便与徐晃战至一处。 得知赵云率兵赶来,关平咬着牙支撑起身子,急忙对关索说道:“快,快去杀敌!现在正是要紧之时!” “可是大兄这里……”但看到关平伤重如此,关索深怕他再有个闪失,不肯轻易离开。 “笑话!岂能因为我一人而误国家大事!”关平瞪大了双眼,厉声斥责道,“关云长的子嗣,休要这般妇人腔!” “还不快给我去!!!” 自穿越以来,关索第一次看到关平对自己如此激动。激励的声音,关羽的英名回荡在耳边,关索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 “大兄稍歇,看小弟杀尽这帮魏贼!” 言毕,关索飞快地从地上捡起一把大刀,找了匹无人骑乘的战马,直冲徐晃阵中。 望着关索拼死向前的背影,关平心中百感交集…… 此刻徐晃正与赵云拼死相斗。若论武艺,赵云本在徐晃之上,但眼下赵云的右腕和背上都带着箭伤,影响发力,因此一时半会胜不了徐晃,两人正僵持不下。 看到徐晃,关索眼中瞬间犹如喷火,立刻纵马冲了过去。 且不说当年关羽被徐晃所败,一想到关平今日被徐晃射成重伤,关索除了杀戮以外,再无其他念头。只见他怒吼着抡动双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刀劈风般地横扫过去,誓要将徐晃一刀两段。 此刻徐晃已然占了赵云一丝上风,但身为名将的他,已然感受到身旁的破风之声,急忙转头一看,只见一把大刀正当胸狠劈而来。 “去死吧!”耳旁响起了关索暴怒的呐喊。 徐晃顿时大惊,立刻收回大斧,也是咆哮着奋力格挡。 “当!” 兵刃正面碰撞,火花四溅,刀斧皆是多了一道深深的缺口。无比刺耳的金属声,瞬间让四周将士纷纷脸色大变。关索和徐晃皆是身子朝后一退,虎口震得发麻,差点连兵器都握不住。 拳怕少壮,相比之下,还是年过五旬的徐晃更吃亏一些,酸痛感已然从双手传到了两臂。 趁此机会,赵云对着徐晃劈面一枪刺去,但徐晃身经百战,虽是来不及招架,但急忙把头一低,头盔直接被赵云一枪挑飞。 虽然连连躲开致命攻击,但徐晃自知不是关索和赵云二人的对手,急忙转马而走。 曹仁阵亡,徐晃败退,严重影响了魏军的士气,虽有不少忠勇魏兵奋起厮杀,但绝大多数的士兵都越发地心生胆怯。 “各位将士!让我等为各位死难的弟兄复仇吧!” 战到这时,就算如关索这般年少力壮的,也不免气喘吁吁,但近乎疯狂的他仍然拼尽所有斗志,挥刀死战,毫无一丝保留。今日汉军将士的死伤何其惨重,就连关索自己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奔云中箭,赤血刀折断,连兄长关平都为保护自己身负重伤,无论公仇私恨,关索都要杀尽魏兵,发泄心中的怒火。 手中的大刀不过寻找武器,一旦破损便在乱军之中重新更换,绝不会让关索停下脚步,今日死在他手上的魏兵,已是不计其数。 赵云,周仓、丁奉、向宠等人各自率兵死战,马良也纵马来到前线,挥舞宝剑,督军奋勇冲杀。连沙摩柯都怒吼着挥舞木骨朵,与汉军将士并肩作战。 汉军众将的无畏表现,大大地激励了三军斗志。面对汉军猛烈的攻击,魏军终于开始逐渐溃散,不少士卒见取胜无望,皆开始纷纷逃窜,直奔南面的道水。 而徐晃也是杀得疲惫不堪,大斧都砍得卷刃残破,他看到魏军将士不断地丧失斗志,自知大势已去,唯有长叹一声,不甘地率兵撤退。 而先前被活埋的那些魏军将士中,唯有曹休一人骑着骏马,又位于最后,因此埋没地较浅,加上被魏兵及时挖出,故而保住了一命,但也是身上带伤,惊魂未定,哪里能组织魏军反扑。 杀红眼的汉军哪里肯放过,奋起追杀,一路追到道水河畔。正准备坐船逃离的魏军更是抵挡不住。惊慌之下,魏军将士落水者不计其数,不是葬身鱼腹,就是被汉军生擒活拿。 徐晃和曹休领着数千残兵,虽然成功渡过道水,但看到对岸与水中的魏军哀声求饶,痛苦呼救,二人无不羞愧难当。今日这一仗,魏军可谓一败涂地,颜面尽失。 汉军一番苦战下来,最终惨胜,不过也是元气大伤,许多士卒在追杀的过程中,已是累得腿都迈不开了,无力地跪倒在地上。连龙胆枪都握不住的赵云知道不能逞强渡过道水,就此收兵,清点伤亡。 第204章 兄弟谈心 今日这一番血战下来,将军山下原本优美的景色如今已是满目疮。尸山血海,见者变色,闻者作呕,天上昏鸦乱飞,配上满地残缺的兵甲旗帜,更显惨烈。 三万魏军伤亡惨重,只有不到五千人渡过道水,除徐晃与曹休逃出生天外,王双、牛金等人皆是授首,唯有曹仁的尸首被魏兵拼死抢回,对汉军来说着实是个遗憾。 两万一千名汉军将士,同样阵亡过万,伤者不计其数。陈式、程玄、谢洪、刘合等多位将领阵亡,向宠、周仓、沙摩柯等人身上带伤,尤其关平伤势极重,虽得军医拔箭治疗,但也因为失血较多,昏阙过去。 “是我连累了大兄!” 关索见关平落得如此地步,心中万分自责,流泪不止,也顾不得武陵战事,向赵云乞请带关平先回公安,找良医救治。 而赵云见此役也极为惨烈,便让马良与关索领着周仓、向宠、沙摩柯等受伤将士,先返回公安。如若关平在公安无法治愈,便火速送回江陵,请樊阿救命。 另有投降被俘魏军士卒近两千人。赵云不比张飞,不会痛下杀手,让他们随马良等人一同返回公安,并让尚有战斗力的两千士卒沿途看守,何况有关索随行,想来这些降卒也不敢闹事。 赵云因为流血极多,同样头晕目眩,但他仍坚持率领丁奉等无伤、轻伤将士四千余人,驻扎在道水北岸,留意魏军动静,并设法与临阮的习珍、习宏二兄弟取得联系,毕竟战事远没有结束。 不过关索认为文聘、蒋济等败残的曹魏水军不日便会抵达沅水。魏军经过今日之败,已然士气尽丧,无力图谋临沅,必然走水路败逃南郡,武陵的危机很快就会解除,赵云只需静候佳音便可。 山上的两千民夫目睹了今日这场惨烈的血战,皆是后怕不已,也十分庆幸是汉军获得胜利。在赵云的指挥下,这些民夫纷纷帮着打扫战场,挖掘大坑掩埋尸首,七月正值夏季,高温之下大片的尸首,极有可能引发严重的瘟疫。 近六千士卒启程返回公安,由于伤卒较多,难以疾速行军。这一日,关索麾下的士卒也是死伤惨重。四百余名弓箭兵阵亡近半,弓骑兵更是不足百人,不少士卒受伤严重,甚至断了手脚,终身伤残。 谢金与葛宪二人心中无比悲凉,屡屡垂泪。关索身为他们的统领,回想许多跟随自己训练征战的面孔已再也不见,也不由黯然神伤,但他必须振作精神,抚慰众人,激励士气,好让三军安心。 当晚,这支残兵在澧水以南安营扎寨,在澧水河畔留守的那两艘魏军大船,估计是得到了消息,顺流潜逃了。 不过马良还是不敢因此松懈,派士卒与斥候盯紧澧水河畔,而关索则整夜守候在关平帐中。看到血色全无的关平,关索始终万分焦虑,却又毫无办法,着实让他心中煎熬。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关索再侧,半夜,关平竟奇迹般地苏醒了。 “你不随赵将军继续与魏贼交战,陪我回公安做甚!今日魏贼大败而逃,正是建功立业,重振我们关家声望的好时机!”得知前线战事后,关平忍不住埋怨关索因私废公。 关索却没放在心上,只是恭敬地回答道:“返回公安的伤卒较多,且必须有人震慑魏军降卒,故而小弟便来相助马侍中,以防不测。” “呵,还是这般能说会道……”关平苦笑一声,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 沉默片刻后,关平突然再次开口:“说起来,二弟你现在是扬威将军了吧……” 关索这才想起,由于刘备尚未来得及给众将封赏,而关索前番因为生擒朱然等大功,让他提前得到了刘备的加封。而斩杀夏侯尚后,关索扬威将军的名号,自然让众将士心服口服。 一想到关平现在还是偏将军,低自己一头,关索连忙说道:“大兄今日射杀魏贼大司马曹仁,立下绝世之功,圣上定会为大兄加官晋爵,定在小弟之上!” 看到关索说的如此急切,关平嘿然一笑:“你以为我是在嫉妒你吗……” 被关平直接点穿心事,关索也是心中一慌,不由得低头道:“小弟绝无此意!” 然而关平则长叹一声,坦言道:“说实话,我确实嫉妒过你!” 看到关索略带诧异,却也有些释然的目光,关平悠悠地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嫡长子,而你又性格顽劣,不讨父亲欢心。在你面前,我自然会有很强的优越感……” “只是没想到你后来居上,见识与武艺皆胜过我,又备受圣上器重,着实让我心意难平……” 关索心中微叹,原来的关索在遭到荆州巨变后,会成长到什么样子,他已不得而知。但作为穿越者,关索了解季汉衰败的历史,为了能扭转乾坤,很多事情他无法视而不见,却也渐渐地抢了关平的风头,非他本意,却也无可奈何。 “现在想想,这么久以来,你能在如此不被看好的环境中成长到今天这般,始终乐观开朗,谦和待人,并无自满。就这一点来说,我便不如你了……”关平始终感慨万千,“我们兄弟都是武将,凭本事建功立业。两军阵前,谁管你年长年幼,嫡子庶子。” 没想到关平竟会和自己推心置腹到这个地步,关索也是大感意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关索自认看重感情,无论是谁,一旦对关索待之以诚,他便难以不为所动。 想起关平今日拼死替他挡箭,关索更是心中愧疚,自责地说道:“大兄,你今日本不必这般护我的!沙场凶险,生死各安天命,小弟就算战死,也无怨无悔!” “兄弟如手足,本该如此……”关平淡淡地一笑,“这不是你说的吗……” “何况当年若非你及时出现在夹石山,我怕是要和父亲一样,命丧吴兵之手。”关平正色道,“前番江陵城下,你又舍身护我。身为兄长,我更当牢记父亲临终遗言,爱护弟妹!” “大兄……”关索眼眶逐渐泛红,忍不住擦了擦眼角。很多事情,关索都没放在心上,但关平始终都还记得。 “咱们虽是兄弟,但往日并未坦诚交谈……”关平的脸色已是无比苍白,声音渐渐虚弱,“今日不说这些,怕是日后再无机会了……” 关索心中一惊,连忙鼓励关平:“大兄切莫这般说!你伤势并不严重,来日定能痊愈,再次驰骋疆场!” 但关平并未答话,仍是自顾自地感叹道:“身为武将,早已做好战死沙场的觉悟……放心不下的,唯有关家的名望和母亲弟妹……” 关平再次忘了一眼关索,微笑道:“不过有你在,终于能让我安心了……” 关平这般交代后事,显然已有放弃的念头。关索虽不知关平伤势究竟如何,但他必须做点什么。 猛然间,关索忽然想起一物,立刻从案几上的随身行囊里翻出,递到了关平手中。 第205章 汉军之殇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黄色锦缎,中间用红线绣了“平安”二字,还有一条长长的红丝带从顶端穿过。 “这是……”看到此物后,关平不由略感诧异。 关索微笑着回答道:“这是前番我回成都,银屏妹子托我带给你的护身符。” 由于当日战事吃紧,关索没能亲手将此物交给关平,故而这平安符一直保留在关索的行囊中。往日厮杀,关索都不会随身携带,一定会让人妥善看管,以免丢失或弄脏。 说起来,关银屏送给关索的那个平安符,早已被血水浸透,但也不知是不是此物的原因,关索一直能在沙场上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母亲一直嘱托我,要我与大兄互相照应,三弟和妹子也一直在等我们凯旋!你是我们关家之主,岂能丢下府中老幼不管!”关索不断用家人勉励关平,希望他能振作下去。 “大兄你要是有个闪失,我都不知该如何回去面对他们……”关索不安地低下了头,“甚至连成都也不敢回了……” 当初关羽死的时候,关府上下悲痛的气氛,特别是胡氏与关银屏整日以泪洗面的凄惨,关索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他自认没有办法去抚平这种丧亲之痛。 看到关索发自内心的伤感,关平则忍不住笑道:“呵,我一直以为二弟你今非昔比,无所不能,却也有如此无助失落的一面。” “看来为了能减轻一些你日后的苦恼,我还得多撑一段时间……” 但关索的鼓励,终究还是有了效果。关平紧紧地握住了右手中的平安符,回忆自己出征之前,与亲人的点点滴滴。 “离家已有一年,我也确实好思念母亲、三弟和妹子……也确实舍不得就这样离开他们……” “嗯!大兄,你一定能撑过去的!”关索也紧紧地握住了关平的手,“关云长的子嗣,绝不会轻言放弃的!” 感受到关索真挚的情谊,关平发自内心地握紧了关索的手,微笑道:“真庆幸我有你这样的兄弟……” “大兄……”关索激动地点了点头,“小弟也很庆幸,能成为关家的儿郎!” 这一刻,关索真真切切地感受血脉相连的兄弟情义,一股炙热的暖流,直通全身。 什么战功名望,在关索心里都比不过这温馨的亲情…… 第四日,这一路残兵终于回到了公安,约有三百余名士卒终究没能坚持到最后,亡故于半路…… 而关平的伤势也是一天比一天沉重,到达公安的时候已然不省人事,气息十分虚弱。公安城内的一众医匠看过,都认为关平情况危急,难有治愈的把握。可眼下即便送回江陵,更担心沿路颠簸,会进一步恶化关平的病情。 就在关索绝望之际,张飞居然带着樊阿来到了公安! 看到风尘仆仆的张飞带着樊阿走进县令府邸后,关索顿时又惊又喜,赶紧迎上前去:“三叔,您怎么亲自来了!” “这些话等下再说!”张飞火急火燎地问道,“关平贤侄眼下如何了?” “尚在危急之中!”关索说到这里,立刻向着樊阿单膝跪地,“恳请先生救命!” 樊阿连忙扶起关索,正色道:“二郎君莫急,待吾前去医治!” 待到樊阿走进关平的房间后,关索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地在正厅等候,而张飞也是心情焦躁,来回踱步,摇头叹息。 看到张飞十分疲倦的样子,关索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三叔,前日江陵战情究竟如何?” 由于赵云前来武陵的时候,只知道汉军大败魏军,但具体伤亡却是不知,但考虑到魏军兵多将广,汉军必然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此事关索始终悬在心上,正巧张飞来了,关索便干脆一问究竟。 回忆起前日那场尸横遍野的血战,张飞也不由脸色一黯:“当日战况着实惨烈,我军前后击杀俘虏魏贼六万余人,朱灵等多员名将皆是授首!但我军也损折极多,算上水军,阵亡了近三万将士,受伤者同样不计其数!” 可张飞说到这里,眼中更闪过一丝痛楚,咬牙道:“就连大兄也……” 关索闻言一惊,赶紧问道:“三叔,圣上如何?” “大兄当胸中了一箭,伤口虽是不深,但因带伤鏖战多时,失血过多,最终病倒……”张飞沮丧地一拳锤在墙上,“虽有樊阿医治,但仍未康复,难以下榻……” 关索不由得大惊失色,刘备如今年过六旬,不比壮年,受了这等伤病,即便有樊阿在,只怕也难保万全啊! “可即便如此,大兄得知关平贤侄伤重,不顾众臣反对,执意让樊阿来公安为他疗伤……”张飞慨然长叹道:“毕竟你们是二兄的儿子!” “圣上他……”一想到刘备竟如此重视他们兄弟,不惜自身,关索忍不住鼻子一酸,心中着实感动至极。 可让关索更感不安的是,刘备真的是自觉不需要樊阿,还是觉得樊阿也无力治好他了…… 如果真是后者的话,那关索穿越至此,汉军血战惨胜又有何意义呢…… 半个时辰后,樊阿终于从关平的房中走出,关索第一时间上前询问道:“先生,我大兄如何了?” “关将军失血过多,又多处负伤,若非年少体壮,怕是早已撑不住了。”樊阿微笑着示意关索不要紧张,“我已为他扎针敷药,只要再喝下几服药,便能脱离危险……” 然而,樊阿的脸上却莫名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关索注意到樊阿面色不对,连忙追问道:“先生莫非有难言之隐?请勿向我隐瞒!” 看到关索如此急切,樊阿犹豫了一番后,终究长叹道:“不瞒二郎君,关将军脊背上那支箭矢造成的伤口极深,伤及筋骨。即便康复,也极有可能影响他日后行走活动……” “虽不知会何等严重……但他多半再也无法骑马舞刀,纵横沙场了……” 樊阿这番话,对关索来说,几乎是五雷轰顶! 难道他的兄长关平,日后会变成残废?他才二十二岁啊! 这对一名武将来说,这是比死还难受的事情…… 何况这一切,都是因为关平为自己挡箭的缘故…… 一念至此,关索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垂下了头…… “我这就去为关将军抓药!”樊阿不敢耽搁,随即向关索和张飞告辞,“圣上还嘱托我多照料一番其余受伤将士。” 此番汉军血战,伤亡惨重,樊阿一直与江陵城中的诸多医匠治疗伤卒,而刘备又担忧武陵缺乏良医,便让几位医匠与樊阿同往,能救一人便救一人。 “先生自便,但还请早日回江陵!”张飞忍不住沉声叮嘱樊阿,毕竟在他心中,刘备的伤势还是最要紧的。 樊阿走后,关索终于克制不住,止不住地抽搐了起来…… “关索?”注意到关索的异样,张飞忍不住走到他身边,诧异地问道。 “若非我被困将军山……圣上,大兄,还有数万将士……”几番打击之下,关索的泪水终于难以克制地流了下来,“这都是我的过错……” 当初是自己主动向刘备请缨,去解临沅之危,却落得困守孤山的下场,还连累整个大汉军队与魏军交战,即便是获得胜利,却也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而他却在关平的舍命相救下好好地站在这里,这让他如何不心中愧疚…… 虽然身为穿越者,但关索瞬间觉得自己在历史的长河中,仍是这般渺小。若此番胜的是魏军,那关索怕是整个季汉的罪人。 “堂堂男儿,这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然而,张飞的大喝却回想在厅堂之内! “你被困将军山,乃暴雨骤至之故,非战之罪!”张飞正色喝斥道,“何况大汉与魏贼终有一番生死决战,岂是为你一人!” “如今魏贼仍在南郡,又有吴狗在江夏虎视眈眈,哪有时间让你执泥于过去!” 也许是因为张飞过于激动的缘故,左臂的一处箭创竟然裂开,疼得张飞闷哼一声,痛苦地捂住左臂,踉踉跄跄,险些瘫坐在地。 “三叔,您怎么了?”关索顿时一惊,连忙上前扶住了张飞。 “老了,不中用了……这点疼痛都忍受不住……”张飞长叹一声,自嘲地摇了摇头,“也不知还能再驰骋几年疆场……” 半年未见,张飞却显然苍老了好多岁,望着两鬓斑白的三叔,关索默然不语,着实不是滋味…… 无论是谁,终究敌不过岁月,有些事情,虽然不愿意面对,但无非早晚而已。 但关索失落的样子,却让张飞始终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侄儿啥都好,咋的就这么多愁善感,真不痛快! 只听得张飞继续低喝道:“此番血战,大汉宿将阵亡负伤极多,你若这般颓丧,如何能辅佐我大兄完成大汉霸业!” 训了几句后,张飞的脸色又有所缓和,拍了拍关索的肩膀,勉励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与其在这里懊悔,还不如以此为耻,思量如何复仇,剿灭贼兵!” “三叔教训的是!”关索擦干了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确实,战争还没有结束,越是在这个紧要关头,自己越要奋勇向前,否则他如何对得起死难的将士! 就在这时,赵云那边差人送来武陵军情。不出关索所料,蒋济等人率水军从沅水抵达临沅,接应徐晃与曹休,万余魏军随即走水路撤离武陵,赵云便率兵返回公安。 此外,由于贾逵始终令士卒严密护卫粮草,汉军几次想突袭粮队,却毫无可趁之机。 “如此看来,来日在南郡少不了还有一番大战!”张飞读完了赵云的亲笔信后,面色凝重地关索说道,“关索,你这就和我回江陵吧!” “喏……”关索知道刘备身边正缺帮手,既然樊阿已到,自己留在公安也帮不上什么忙。 “三叔,我想去和大兄告别!”但临行之前,关索还有一件事牵挂在心头。 “去吧……”张飞对此并不阻拦,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 此刻,关平正安详地在榻上熟睡,由于樊阿的医治,面容上余留的痛苦已然消失不见。 关索来到关平榻前,对着关平重重地伏地叩首拜别,并在心中暗暗立誓。 “大兄,小弟绝不会让你失望,绝不会有负你的救命之恩!我一定会替你杀尽魏贼,不堕关家之名!” 第206章 请缨再战 在回到江陵后,关索则是惊喜地遇到了几位故人。 原来,鲍凯在成都家中见鲍淑芸每日长吁短叹,知道定是放心不下关索,便请诸葛亮让周英、李震、赵义等几个门客前往江陵,看看是否有能够帮到刘备的地方,顺便也打探一下关索的情况。 而诸葛亮知道刘备要与魏军决战,便让众门客护送几名成都良医及许多药材前往江陵,以备不时之需。 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血战,目睹了许多生离死别,能见到周英等人,关索自然内心激动,也不在乎自己扬威将军的身份,热情地诸位门客聚在了一起。 “二郎君,幸得你无恙!”李震得知关索在大战中平安无事,也着实松了口气,“否则我们真不知该怎么回去面对主人了!” “惭愧惭愧……”一想到是关平的舍命相救才换来自己的平安,关索始终内心难安。 这时,周英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了关索:“二郎君,这是三娘子给你的书信!” 虽然鲍淑芸名义上还不是关索的未婚妻,但两人已到了山盟海誓的地步,鲍淑芸心中自然有千言万语想对关索诉说,远非一封信可以装得下。 “淑芸……”握着手中精致的锦囊,关索回想佳人的面庞,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关索终于能体会到这句诗的意境了。过了许久枪林箭雨,刀头舔血的日子,能得到亲人的问候,正如寒冬里的篝火,温暖人心。 然而关索还是默默地收起了锦囊,眼下尚未到读信的时机,他赶回江陵也不是为了儿女情长,他心中正有一件大事,必须尽快去完成。 “既是见到诸位,关索便有一事相求。”关索向着众门客团团拱手。 “二郎君客气了!”李震爽快地笑道,“我等正是受主人之托,特来江陵相助!” “只要能帮到二郎君,我等万死不辞!”周英正色拱手道。 眼见众位门客还是这般仗义,关索不由得心中感激,点头道:“少时待我禀过圣上,若是圣上准许,我便来告知诸位!” 辞别众位门客后,关索直奔州牧府衙,想去拜见刘备。由于此刻刘备服完药刚刚睡下,因此关索便在府门外安静地等候刘备召见。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刘备方才醒来,得知关索前来,便立刻传召接见。 坐在榻上的刘备,脸色惨白,缺少血色,且相对清瘦,虽然精神看上去不错,但和关索上次离开江陵相比,着实差了许多,这让关索不免心中焦虑。 “贤侄,你兄关平现在如何了?”看到关索,刘备牵挂的第一个,便是关平的伤势。 “若非陛下及时派樊阿前往公安,怕是大兄已然不治!”关索说完,发自内心地伏地稽首,“臣侄叩谢陛下之恩!” 考虑到刘备此刻的病情,而关平日后究竟会留下怎样的后遗症,关索觉得还是不要把事实全都说出来。 “樊阿先生医术确实高明,许多将士蒙他救治,方能转危为安。”刘备说到这里,却也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惜他无欲名利,朕几次想为他加官进爵,他都执意不受……咳咳,咳咳!” 刘备话未说完,已是忍不住剧烈地咳嗽。看到刘备如此难受,关索内心更是自责,再次跪下道:“陛下!关索有罪,有负圣上重托,更连累三军将士陷入苦战,死伤惨重!” 看到关索如此耿直,刘备感叹一声,随即好言宽慰道:“是朕决意要与魏贼决战,与贤侄无关!” “贤侄以一军之力如何能敌曹仁与徐晃联手,但贤侄先能伏杀王凌,又在危机之时利用山崩活埋魏军,着实足智多谋,神鬼难测!” 别的不说,光是关索利用泥石流一口气埋葬了六千魏军,方能大败并射杀曹仁。此事在江陵传开后,人人觉得不可思议,更有甚者觉得此乃天佑大汉之意,对刘备及汉军更为地忠心恭敬。 “贤侄自始至终都未曾轻视魏贼,这便足够了!”此番关索在武陵的表现,至少刘备是十分满意了。 “陛下……”刘备并无一言责备,而是不断地嘉奖勉励,让关索更是受宠若惊,郑重地说道,“臣侄定不负陛下厚爱,誓死也要击破魏贼!” 一想到魏军主力仍在华苑亭以北安营扎寨,刘备不由感叹道:“听闻曹丕亲临宛城督战,魏军受他激励,想来不会轻易撤退!而孙权那边,怕是也要有所行动了!” 当日孙权选择隔岸关火,两不相帮,无法是担心自己帮魏军赶跑了汉军,却得不到荆州之地。如今汉魏皆是元气大伤,孙权心里一定乐开了花,这个时候他更有底气向曹丕坐地起价,而曹丕估计也会答应孙权的要求。 “就看凉州那里会不会因为张既之死,另生波澜!”好在马超和魏延在武都大捷,张既一死,凉州许多蠢蠢欲动的不安分子,或许会借机发难,给曹丕制造一些麻烦。 但关索则是镇定地说道:“陛下,臣侄倒是认为曹丕定会退兵!” 听到关索的言语中颇带一丝自信,刘备不由得略感好奇:“贤侄当真如此肯定?” 其实关索知道除了凉州外,还有一件事能让魏国大为头疼,就是他真不方便和刘备明说,要不然刘备会以为他能未卜先知。 “魏贼虽疆域广阔,但也因此会有更多潜在的麻烦,凉州只是其一!”关索换了个角度,徐徐分析道,“此番魏贼折兵过半,曹仁等多位重臣殒命,国中震惊,百姓难安。曹丕若是再一意孤行,劳民伤财,怕是各地都要揭竿而起!” “至于孙权那里,只要他得知魏兵大败,必然会畏惧我军之威,不会轻易进兵!”关索冷静地说道,“何况,孙权后方时有山越叛乱,焉能让其不顾一切出兵来犯江陵?” “只要魏贼一退,孙权必不会有所图谋!” “但愿能如贤侄之言这般顺利!”刘备微笑着点了点头,关索的分析确实有理有据,但具体如何,还不能轻易下定论。 毕竟汉军这番惨胜同样伤了元气,曹丕若真是不齿失败,不顾一切地继续兴兵,也不是没可能。 这个时候,关索突然激动地拱手道:“陛下,臣侄有一计,或可再败魏贼!” “贤侄有何妙计?”刘备略带欣喜地问道。 “荆山有条小路,可通往当阳以北,前番我军正是从此路进军,袭取当阳!”关索高声说道,“今番臣侄想再走此路,绕到魏军后方,伺机而动!” 魏军一旦退兵,定会有人断后,到时候关索便能狩猎落单的猎物。 “此事,容朕斟酌一二……”但刘备却是没有急着答应关索,只是淡淡地说道,“你一路厮杀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唯!”关索知道此事确实有些冒险,刘备一时不能接受也是正常的。 只是再过几天就要进入八月了,算来时间也差不多了,但愿不会错失良机。 关索离去没多久,张飞又亲自过来请安。眼下刘备患病,江陵城中的大小事务,尤其是军事都赖张飞一力主持,而黄权与吴班、潘濬等人则率兵把守华苑亭,以防魏军来犯。 “大兄,身体感觉如何了?”眼下张飞始终牵挂刘备的病情,一连几服药吃下去,都没有好转,张飞着实心中焦躁,恨不得立刻让樊阿回来。 “还是如此这般,三弟不用担心……”刘备淡淡地一笑,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有过多的纠缠,他的心态倒是格外的好。 “三弟,适才关索来过,说是要领兵出征。”既然张飞来了,刘备便与张飞说说正事,只要魏军不退,这场战争就不算结束。 “噢?他这次想去哪里拼杀?”张飞没想到关索刚回江陵没满一天就想出城,难道他已有破敌良策? 刘备当即把关索的意图说给了张飞,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期望。虽然刘备不清楚关索为何这般自信魏军会退兵,但刘备总感觉关索非凡的见识能再次派上用场。 “大兄,我倒是觉得关索的话有理。”张飞想了一想,十分赞同关索的提议,“关索并非有勇无谋之人,既然鲍家庄的门客来了,何不让关索领一支奇兵前往荆山,或能再次击败魏贼!” 眼下汉军想要再与魏军正面交锋怕是要大伤元气,但小规模的伏击还是做得到的。 “那三弟好生安排将士协助关索,确定后告知与朕便可。”刘备略带艰难地说完,微微摆手道,“朕有点乏了,想再睡一会儿。” “好,我明日再来看大兄!”张飞点了点头,不再打扰刘备休息。 待到张飞走后,刘备又命所有的侍从离开。等整个房内只剩下他一人后,刘备终于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而捂着嘴巴的那只手,竟隐约从指缝中渗出一丝鲜血…… 第207章 父子传承 回到江陵的这两日,关索在安抚士卒,整顿军务的同时,也花时间去拜访了城内的巧匠和兽医。 赤血大刀万幸只是刀杆断了,工匠还是有办法重新打造一柄全新的刀杆,然后将刀刃重新接上,这样全新的赤血刀依旧能笑傲沙场。 而奔云年轻李庄,臀部的箭伤也不严重,但仍需休养好一段时间,方有可能恢复原先风驰电掣的速度。 虽然赤血刀与奔云都需要不少时间才能重出江湖,但关索愿意等待,这个结果对他来说已是极大的恩赐了。 当然这期间还有令关索十分伤感的事情。 关羽的旧部张瑞前番与魏军大战时伤势过重,最终没能挺过去,病逝军中。当年跟着关羽的那群老兵如今只剩下周仓和王宇二人,关索又想到前番回益州的路上,张瑞、程玄、谢洪对自己颇为照顾,这让他不由得心中悲凉,长叹不止。 正因如此,关索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些魏兵,怎么着也不能让他们说走就走。 最终,等赵云领兵返回江陵后,张飞遂令关索率领三千士卒,并张苞、赵和、丁奉三人前往荆山,伺机而动。同时,刘备还赐予关索一道虎符,让他可以调动留守在房陵的那一千名白毦兵。 一想到刘备和张飞如此信任自己,关索便在心中立誓,此番决不能让他们失望,定要再挫一挫魏军的士气。 第二日辰时,三千士卒和几位将佐都在南门整装待发,随时听候关索调遣。关索同样是斗志高昂,想来再过不久,曹丕便会因为大军兵败和各种突发状况而选择退兵,到那时自己的机会便来了。 为了不让尽量魏军的斥候发现,关索决定先往西渡过沮漳水,然后沿河往北进入荆山地界,以此隐藏自己的行踪。 只是大军才刚刚启程,背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喊。 “二公子留步!” 关索转头一看,只见周仓正一瘸一拐地朝他走来,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队士卒。 一想到周仓在前日的交战中,为了保护他们兄弟,身负多处箭伤,关索一面令大军先行,一面翻身下马迎上前去,惊讶地问道:“仓叔!您怎么不在公安养伤?” 周仓则和蔼地笑道:“侍中命部分伤愈将士返回江陵协助圣上,我便一同跟着回来了。” 望着年过五旬,须发斑白的周仓,关索忍不住感叹道:“仓叔何必勉强自己……” 不过既是见到周仓,关索也问出了自己牵挂许久的问题:“仓叔,我大兄他醒了吗?” “大公子已然苏醒,就是十分虚弱,仍然下不了榻……”周仓沮丧地摇了摇头,未能保护好关平,让他实在是深深地自责。 想起关平,关索始终心怀愧疚,只求樊阿前日的那番话,是夸大其词了。 “二公子是要领兵出城吗?”这时,周仓的话语再次让关索回到了现实之中。 “正是!”关索收起思绪,点头回答道,“我已奉了圣上之命,前去荆山伏击魏贼!” “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二公子稍候!”周仓呵呵一笑,随即转身朝着那伙士卒挥了挥手,三名士卒很快上前,其中一人牵着一匹赤红色的高大战马,另外两人则双手捧着一把明晃晃的锋利大刀。 关索自然认得这两样东西,正是青龙偃月刀和赤兔马! “仓叔,您这是……”关索顿时惊讶不已,连忙问道。 周仓慨然点头道:“此番我回江陵,也是大公子所愿!他希望二公子能用青龙刀和赤兔马,驰骋疆场,建功立业!” “大兄他……”原来是关平特意让周仓将这两样关羽留下的宝物交给自己,关索更是心中感激。 赤血刀尚在修复,奔云还需养伤,关索现在的大刀和战马不过寻常之物,自然比不了青龙刀和赤兔马。关平必然是考虑到关索来日再会与魏军交战,要是有青龙刀和赤兔马在,定能助关索一臂之力。 “我想君侯若是知道了,一定会赞同大公子的决定……”想起关羽,周仓鼻子微微抽动,随即从两名士卒手中接过青龙刀,递给了关索。 “二公子,拿去吧!” 这把熟悉的青龙偃月刀,一直是他父兄的兵刃,但此刻的它对关索来说不仅仅是一把武器,更是关家忠勇气概的传承,也是无上的荣耀。 想到这里,关索深吸一口气,庄严地伸出了双手,接过了青龙刀。 好重,比赤血刀还要重上一些……这便是父兄一直在承受的分量吗…… 现在,终于轮到自己了! “青龙刀我暂且借去,来日定当交还大兄!”关索郑重地说完后,随即转头望向赤兔马,“只是赤兔年迈,还要与我一同征战沙场吗……” 赤兔驰骋天下三十余年,先从吕布,后随关羽,辗转四方,如今已是高龄老马,比起壮年时更显消瘦。前番赤兔也随关平经历了一场殊死血战,一定也损耗了许多的体力,恐怕尚未回复到最佳状态。 “二公子这般说,也太小瞧了赤兔!”周仓抚了抚赤兔的鬃毛,傲然笑道,“你且问它惧也不惧!” 周仓话音未落,赤兔已是重重地踏着马蹄,口中连连嘶鸣,比关索更为地迫不及待。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便是如此吧! 赤兔尚有如此斗志,关索也不再有所疑虑,一把牵住了赤兔的缰绳,目光灼灼地承诺道:“赤兔,我一定会回应你的热血,绝不负父兄之名!” 望着关索肃穆的神情,周仓则是长叹一声:“唉,可恨我年老体衰,又身负箭伤!此番就算陪二郎君同往,也是拖累……” 其实周仓心里,多么想跟在关索身边保护他的安全。关羽战死,关平重伤,他若是连关索都护不住,日后有何面目去泉下与关羽相见。 “我年少时调皮顽劣,仓叔对我也甚为关照!”关索则是微笑着宽慰周仓,“如今我已长大成人,绝不会让仓叔再操心了!” 言毕,关索翻身跨上赤兔,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青龙刀。这一次,他要以父兄之名,以关家之名去战斗,这也让关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动力。 望着那似曾相识,无畏坚毅的目光,周仓不由得双目泛红,浑身颤抖,这一刻,自己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第一次遇见那位横刀立马,霸气无双的武圣。 即便关羽已经不在了,但他的子嗣却早已继承了他的英魂。先有关平,后有关索,他们都是关家的英雄! “君侯,您若是看到今日的关索,也一定会以他为骄傲!”周仓仰望天空,泪水终于滑落面庞。 第208章 曹丕震怒 章武二年,公元222年8月,荆州,南阳,宛城 为了表现自己对前线战事的关切,也为了激励曹魏将士的士气,魏主曹丕亲自带着刘晔、司马懿,以及武卫将军许褚并五千甲士来到宛城督战。 这本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情,但曹丕来到宛城的州牧府衙后,不禁想起几个月前尚在这里镇守荆州的夏侯尚已然战死沙场,首级还挂在江陵城内示众,这让曹丕心中无比愤恨,真想早日攻入江陵,用刘备和关索的首级祭奠夏侯尚。 来到宛城后,曹丕也能更快地得知前线军情。在得知曹魏水军初战告捷,曹仁又全歼四千蛮兵,击杀武陵太守樊伷,曹丕自然心情大好。 唯一让曹丕有些担忧的,就是来宛城的路上,收到了夏侯楙的手书,正是关于马超进犯武都之事。曹丕着实没想到刘备会这般大胆,让马超偏师出击,搅乱曹魏后方。 虽马超之兵不多,但刘晔和司马懿都认为刘备定是有备而来,在汉中的魏延极有可能前来助战,因此务必要让夏侯楙小心应对,不可松懈。 好在夏侯楙虽然不懂韬略,但凉州刺史张既和雍州刺史郭淮都是经验丰富,且兵力占优,因此曹丕对凉州战事也相对放心,仍旧把重心放在荆州上面。 只是在听闻王凌被关索伏杀后,曹丕对关索的憎恨已是到达了极点。好在曹仁与徐晃将关索围困在将军山,让曹丕的怒气有所缓和,他亲自写了一封书信给曹仁,令他一定要斩杀关索。 只是信使方才离开宛城两日,曹真那边就送来败报,直言刘备亲率汉军与魏军决战与江陵,魏军损折约六万余人,以后将军朱灵为首的诸多名将尽皆阵亡,八千虎豹骑同样全军覆没。 而曹真更是在信中之言,自己未能生擒刘备,有负曹丕重托,恳请曹丕治罪。 看到书信上触目惊心的伤亡,曹丕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刘晔与司马懿见曹丕脸色这般难看,也连忙开口询问。 将书信交于二人后,曹丕方才痛心地单手扶额,长叹道:“子丹乃大魏名将,竟会遭到如此惨败!” 刘晔看完书信后,大概了解到战争的前因后果,忍不住说道:“陛下,刘备终是久经沙场,极有胆色!想来曹子丹并未料到刘备会有主动决战之心,故而吃了大亏!” “陛下,此番大战我军虽是损折甚多,但蜀军又何尝不是伤筋动骨?”司马懿则是好言劝慰曹丕,“来日再战,我军必胜!” 司马懿这番话倒是让曹丕眉头稍展,真要两边血拼,曹魏远比季汉更有资本,刘备赢得了一时,岂能赢得了一世? 更何况曹仁那路魏军在武陵风头正盛,魏军仍有极大的机会攻克武陵,从而进兵江陵。 想到这里,曹丕即刻亲写书信勉励曹真,令他定要知耻后勇,整顿兵马,做好与刘备再次交战的准备。 考虑到曹真在信中直言刘备对汉军的斗志影响深远,曹丕也忍不住思量自己是不是应该亲临魏军大营,激励三军,在这个节骨眼上,斗志千万不能输给汉军。 然而,另一份让他意想不到的噩耗,却在这时候送来了…… 一名来自洛阳的信使,慌慌张张地来到宛城,直奔州牧府衙,送上了雍州刺史郭淮的亲笔书信。 “郭伯济送来书信,莫非子林遭遇不测?”曹丕顿时一惊,连忙接过书信,细细地阅读起来。 片刻之后,曹丕更是脸色铁青,气得一掌拍在案几上,怒骂道:“蜀贼欺人太甚!” 原来,马超生擒杨阜后,又与魏延合力斩杀张既,威名重震凉州,军民畏惧。许多往日不服曹魏统治的羌胡纷纷趁着魏兵大败之际,纵兵掠夺,甚至还有前往武都投靠马超的。而昔日鞠演、黄华等人的一些死忠旧部也再次反叛,眼下凉州已有多处郡县告急。 而夏侯楙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中了汉军的疑兵之计,急令郭淮返回,才使得张既死于汉军之手。他怕曹丕怪罪,不敢亲自写信,郭淮唯有将此事速速告知曹丕,请求救援。 “夏侯将军决策有误,蜀军主力皆在荆州,偏师如何敢直取长安?”司马懿连连摇头,当初他心里并不赞同让性无武略的夏侯楙去接替曹真。无奈夏侯楙是曹丕好友,司马懿才不好当面劝谏。 曹丕长叹一声,悔恨自己因为一时私念,让夏侯楙接替曹真镇守长安,从而让汉军钻了空子,连累张既兵败身亡。 眼下已然入秋,凉州谷物一旦遭到叛军破坏,势必会让引起军民更大的恐慌。曹丕不得不承认,刘备走了步好棋,让马超和魏延成功扰乱了曹魏的后方,而曹丕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处理凉州的叛乱。 刘晔再快速思虑了一番后,进谏道:“陛下,可令骠骑将军(曹洪)接替夏侯将军镇守长安,再令雍州刺史郭淮出兵平叛!” “侍中之言甚是!”司马懿也立刻说道,“陛下,凉州之事,万万不可耽搁!” 曹丕眉头微皱,实际上当初他让夏侯楙接替曹真时,朝中就有人觉得资历更老的曹洪是更合适的人选。但曹洪此人家境富庶却为人吝啬,曹丕早年问曹洪借钱而被拒绝,因此一直怀恨在心,故而他一直没有委以曹洪重任。 但情况紧急,曹丕也顾不得私人恩怨,唯有火速命曹洪前往长安,并指挥郭淮前往凉州。 凉州之败,马超和魏延极有可能趁乱进兵,就算不攻城陷地,也可以掠夺粮草物资,甚至迁徙人口,因此曹丕全力攻打荆州的念头便克制了许多。犹豫之下,曹丕唯有暂且忍耐,等候各处军情,再行定夺。 可是没过几日,冀州刺史突然又差人前来…… “莫非冀州也有祸事……”未见来使,曹丕已是如坐针毡…… 信使慌慌张地来到正厅,万分急切地说道:“陛下!上月冀州境内发生大型蝗灾,多处郡县皆深受其害!大片田野颗粒无收,百姓饥饿者不计其数!” “什么?” 曹丕顿时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战事如此紧要的关头,居然会出现这种天灾,而且还降临在曹魏最富庶的冀州。 难道天意不绝刘备? 而这便是关索一直在等待的机会。 公元222年秋7月,冀州大蝗,民饥。历史上,曹丕是在这场蝗灾过后才出兵征讨孙权。而这一次,曹丕则是提前几个月兴兵来犯荆州,冀州的许多田地缺少士卒和民夫扑杀蝗虫,这也导致这场蝗灾比历史上更为严重。 耕田广阔,谷物丰盛的冀州,一直是曹魏最为倚重的核心地界,昔日袁绍和曹操都是因为占据冀州,从而逐渐走向强盛之路。 而且蝗灾虽不会直接造成百姓大面积死亡,但对庄稼的破坏力堪称恐怖至极,所过之处寸草不留。一旦无法控制,便极有可能蔓延到其他州郡。 曹丕如何不知蝗灾的厉害,他谨慎地思索再三后,终于决定道:“传朕旨意,令尚书杜畿持节前往冀州,开仓放粮,救济百姓!” “陛下,冀州人口众多,只是放粮仍难济事!”刘晔急忙进谏道,“眼下国中不宁,臣斗胆请陛下就此收兵!” “陛下,当务之急乃是稳定国家!大魏人口远胜于西蜀,只要休生养息数年,便可恢复元气,到时出兵征伐,犹未晚也!”司马懿也十分赞同刘晔的建议,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再继续打仗绝非明智之举。 曹丕长叹一声,本来他还指望等秋季粮熟之后,靠冀州周转粮草,补充前线,这下希望是彻底落空了。 加上曹真这一路魏军惨败,凉州连遭祸事,曹丕心中已然萌生退兵之念。 可曹丕始终觉得无比的耻辱,大魏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仗,若是就这样惨淡收场,他有何连忙回洛阳面见群臣呢? 就在曹丕仍存犹豫之际,曹真又有军情送来…… 武陵魏军非但没有斩杀关索,反而被前来救援的汉军杀得大败而逃,三万大军只剩不到五千,其中有六千魏兵更是被山崩活埋,无一生还。 最让曹丕震惊的是,曹氏宗亲,大魏第一臣子曹仁居然被关平一箭射死! “蜀贼!!!!!” 两路南征大军,皆是难以启齿地惨败而归,曹丕又羞又怒,瞠目欲裂地咆哮了一声后,一口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在刘晔和司马懿的惊呼声中,曹丕两眼一黑,瘫软地向前倒去…… 第209章 曹魏退兵 且说徐晃与曹休那一路魏军,再登上蒋济、文聘带领的大船后,本打算走水路撤离武陵。怎奈士卒粮草众多,几乎超过了每艘战船的承重范围,且前番激战导致不少船只仍带创伤,在洞庭湖极大的风浪面前,更显得摇摇欲沉。 无奈之下,魏军唯有尽快驶出洞庭湖,并在长江北岸登陆,烧掉大船后,走陆路汇合曹真大军。但此地又是云梦泽一带,湖泊泥潭众多,这路魏军伤兵粮车不少,行军极为缓慢。加上天不作美,下了几场大雨,病情加重的士卒与陷坑损坏的车辆不计其数,最终不得不让曹休等人狠心遗弃,一路上哀鸿遍野,惨不忍睹。最终还是曹真得到消息,派张合领兵将众人接应回寨。等到了曹真大营,这路征战武陵的魏军只剩下万余人,风尘仆仆,衣衫泥泞,宛如丧家之犬。 也多亏汉军同样损折元气,张飞,赵云、冯习等人皆是身负战伤,难以领兵出城交战,这才让魏军成功回营。 两路魏军汇合之后,曹真统计了一遍将士,十四万魏军,只剩下不到五万,其余不是亡命沙场,就是成为了汉军的俘虏。三停去了两停,自曹操征战天下三十余年,魏军何尝受过这等惨痛的失败。 张合、徐晃、文聘、满宠等老将皆是羞愧难当,曹真与曹休这两个曹氏宗亲因为曹仁之死,更觉耻辱,誓要让汉军血债血偿,重振曹氏之名。 只是眼下魏军伤兵极多,健康的士卒也都因曹仁等大将阵亡而垂头丧气,毫无斗志,众将唯有不断激励士气,稳定军心。 “魏蜀两军拼得元气大伤,怕是孙权要坐收渔翁之利了!”这一晚,众将聚集在一起商议对策时,曹休忍不住愤恨地说道。若是当日孙权肯出兵相助,哪还有汉军嚣张的份。 “依济之见,眼下不如劝圣上许以荆州之地,诱孙权出兵,或能剿灭蜀军!”蒋济犹豫再三后,忍不住提议道。 荆州之地对东吴何其重要,曹魏诸将也都清楚。倘若魏军真的不计较南郡等地的归属,那么孙权或许能放心出兵,而刘备的战船同样损折甚多,即便他能从长江逃走,数万汉军如何能尽数跟着,到时魏军便可奋起追杀。 经过这番荆州之战,曹魏诸将方才明白刘备无愧一代枭雄,竟不惜拿自身的安危和季汉的国运做赌注。张合等当日一力主张攻打荆州的魏将,皆是懊悔轻视刘备。 不过汉军的伤亡同样不小,国内的损耗更是不可估量,如果不能趁此机会让汉军元气大伤,一旦放虎归山,后果不堪设想。 “……我即刻写信与圣上!”曹真反复斟酌一番后,也决定再次借助孙权的力量,如同当年他袭杀关羽那般。 然而曹真方才提笔,账外突然来了两位将军,还有内侍带来了曹丕的圣旨,诏令曹真等人退军。众将这才知道凉州和冀州出了大事,虽是心中万分不甘,但也不得不接受曹丕的命令。 当晚,魏军大营内不断地响起刀砍乱石,切齿唏嘘的声音,血气之士无不气愤填胸,深以为耻,当然更有许多的将士,庆幸这场惨烈的大战到此结束。 但真会这么顺利结束吗?至少关索可不这么认为。 三千汉军跟着关索来到荆山地界,在周英的带领下,众将士顺利走过那条熟悉的小路,潜伏在当阳以北,魏军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江陵一带,如何会提防后方,完全没有注意到关索已经深入敌后二百余里。 只是,汉军在山林内行军,终是极为不便,加上高温之下蚊虫甚多,众将士也难免流露怨言、 到了按兵不动的第四日,就连张苞也忍不住疑惑地去找关索:“关索兄弟,魏军当真会退兵吗?我等在荆山已有数日,众斥候却仍未哨探到一个魏兵。” 关索站在一处山崖上,了望南边的当阳城,附近始终没有看到任何军队经过。 “临沮那边也没有动静吗?”关索微微皱眉,忍不住询问张苞。。 张苞无奈地叹了口气:“留在临沮城外的数名斥候始终没有回来,想必城内魏军也没有撤退!” 虽然临沮小城内的百姓已被刘备全部迁走,但曹真为了监视上庸三军的动静,便派了五百士卒驻守城内。关索再从斥候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便将这些魏兵的动向,看作曹魏大军是否退兵的信号。 “再等片刻,我想魏军一定不日便会退兵!”关索深吸了口气,仍是坚定地说道, 就算心中有疑惑,但在将士们面前始终要保持镇定和自信,不然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如何说服地了别人。 果然,张苞见关索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再多言。这一次,张飞特意选了三员官职不高,且未受大伤的武将,方便关索调遣。特别是张苞,张飞临行前已经特意交待过他,要他一定要和关索齐心协力。 既然张飞都这么说了,张苞自然没有异议,加上他年少时也和关索十分友好,因此不会特意去质疑关索。只是张苞虽然知道关索足智多谋,但这一次还会如他所料吗? 然而片刻之后,原本在北面山林内焦躁等待斥候消息的赵和突然兴奋地骑马而来,高声道:“关将军妙算!刚刚斥候来报,临沮城内的数百名魏兵果然弃城而去!” 此话一出,众将士皆是惊喜不已。如此看来,魏军不日便会撤退,对关索也更加地佩服。 关索同样激动地点了点头,随即从怀中郑重地掏出了刘备赐给他的虎符,递给了赵和:“赵和,我命你带几个熟悉路径的士卒,并持此虎符前往房陵,调校尉熊哲与一千白毦兵前来助战!” “唯!”赵和果断地答应一声后,启程往房陵而去。关索想来,以白毦兵行走山路的出色能力,七至八日多半就能返回此地。 这几日,走出荆山的斥候陆续来报,不断有魏军分批押运粮草北撤,少说也有五千余人,虽有部分伤兵混在其中,但大多将士仍是提高警惕,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粮草乃三军根本,何况魏国遭遇蝗灾,更是缺粮。既是曹魏众将如此看重这些粮草,就算是关索突然杀出,怕是也无法轻易得手。对此关索也不得不深感遗憾,毕竟魏军之中名将极多,犯错的可能性极小。 到了第八日一早,从当阳附近返回的斥候再次并报道:“将军,当阳附近已无魏军粮队的踪影!” “如此看来,魏军大队人马皆已撤走,不过应该仍会有部分魏兵断后……” 关索思索一番后,再命斥候去当阳附近打探军情。 大约到了巳时,斥候方才急急忙忙地返回荆山,激动地对关索说道:“将军,当阳南面二十里出现一路魏军,约有三千余人!” “三千人……可知道统兵将领是何人?”关索也是双眼一亮,连忙问道。 仅仅从兵力的角度来说,这支魏兵倒是适合让自己出击,只愿统率他们的不是曹魏大将。 “不知姓名,只看见两面旗帜上隐约写着‘糜’字与‘士’字!”斥候如实回答道。 第210章 冤家路窄 “糜,士……”张苞细细一想,顿时想起两个人来,连忙望向关索,“难不成是他们?” 而此刻的关索已经是激动到浑身颤抖的地步,眼中满是带着嗜血和杀戮的兴奋。 “哈哈!一定错不了!”关索并没有怒发冲冠,而是仰天大笑道,“绝对是他们!”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糜芳和士仁这两个叛徒,这对关索来说实在是个意外的收获。 别人只看旗帜,或许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但关索对这二人可是恨之入骨,一猜便能知道。毕竟当年这二人在吕蒙袭取荆州时先后献出公安和江陵,致使关羽兵败身亡,也导致日后刘备出兵伐吴,并在荆州与魏军决战。 关家的苦难,季汉的重创,和他二人脱不了干系。关索已是紧紧地握住双拳,振臂高喝道:“传令三军,整装待发,随时准备出兵!” 关索转头仰望西北方向,夹石山,当年关羽陨落之地,此刻距离他不过百余里…… 未曾想自己刚刚与青龙刀和赤兔马并肩作战,就遇上仇人! 看来这是上天之意,也是关羽之意! 且说糜芳和士仁二人,当日因畏惧孙权用他们作为筹码换回潘璋,弃了家眷潜逃至洛阳。那时曹操正染病卧床,手下臣子也不会因为这两人去叨扰曹操。等到曹操病逝,新任魏王曹丕也十分不齿这两个三姓家奴,于是随便给了他二人一个偏将军的头衔,并将他们徙居在南阳一带,不统一兵一卒,仅靠俸禄苟活。曹丕还让士卒严加看管他二人,以防逃脱。 二人着实没想到投靠曹丕后,竟落得这般田地。加上亲人家眷都不在身边,二人更觉悲凉。糜芳酒后之余甚至常常与士仁争吵,埋怨他当日劝自己投降东吴,以至如此,二人也日渐不睦。 此番魏军南征荆州,曹丕特意没有任用这两个熟悉荆州的降将,无非是觉得他们毫无胆气可言,又随刘备数十年。万一他们临阵倒戈,又立下功劳,没准刘备真能饶恕他们间接害死关羽的大罪。 不过曹丕前日又派他二人随内侍到曹真军中,负责为大军断后。一来曹魏损失多位宿将,曹丕不想再失去重要的臣子,断后这种有风险的差事交给无足轻重的降将,再合适不过。 二来,曹丕知道他二人贪生怕死,一定会提高警惕,多派斥候哨探江陵情况,没准还真能规避风险,全身而退。 就这样,倒霉的糜芳和士仁领着三千魏军,小心翼翼地为大军断后,每日都不断派出斥候前往江陵一带,只要一有汉军出城就火速来报。 不过令二人无比欢喜的是,也许是汉军前日大战确实伤筋动骨,刘备始终没有派兵追击,任由魏军撤退。两日之后,二人已率兵途径当阳,继续往北快速而去。 “蜀军一直没有出兵,多半不会再追击了……”糜芳见派往南面的斥候始终没有回报,心中稍安。 其实一路走到当阳,糜芳已是足够的担惊受怕。真不敢想象汉军若是追击,他该如何面对刘备、张飞等一班故人。 “是啊,只要到了襄阳,便可渡船撤回南阳,我等也算安全了……”士仁也是对曹丕的安排既无奈又不满。他与糜芳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还是尽量放弃个人恩怨,协力同心比较好。 可就在二人感叹之际,西北方向突然隐约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杀啊!!!” 一队身穿红色战服的兵马,呐喊着直冲魏军而来。 “蜀军?怎么可能!” 糜芳与士仁皆是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们只顾着南边的江陵,如何能想到会有汉军从后方杀出。 “糜芳!士仁!受死吧!” 一声愤怒的咆哮响彻天空,汉军阵中,关索一马当先,胯下赤兔宝马,手持青龙偃月刀,戴着一副赤面獠牙的面具,目标直指魏军阵中的糜芳与士仁。 “关,关羽?” 糜芳与士仁自关羽死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曹丕手下过得太过压抑的缘故,有时竟会梦见关羽横刀立马,前来向他们索命。 如今再次看到象征关羽的青龙刀与赤兔马,做贼心虚的二人皆吓得魂不附体。糜芳往东,士仁往北,竟顾不得指挥兵马,直接开始逃窜起来。 眼看糜芳与士仁要跑,赤兔高声长鸣,宛如一道红色的旋风,全速冲刺,这些年来,它已经好久都没有像今天跑得这么般迅猛了。 仇人就在眼前,岂能让他们逃脱。 “赤兔,追击糜芳!” 当日献出江陵,致使关羽彻底陷入绝境的糜芳,自然是关索第一个复仇对象。 而三千魏军因为汉军突袭,毫无准备,加上糜芳与士仁临阵逃命,一时间方寸大乱,不知所措。关索看他们如此怯弱,便趁此机会,大喝一声,与赤兔一往无前,直接冲入魏军阵中。 沉重的青龙刀配上关索强壮的双臂和赤兔疾驰的速度,威力堪称恐怖至极。青龙上下翻腾,如虎入羊群一般。魏军将士但凡靠近的,血肉横飞,刀剑折断,完全阻拦不住,加上这伙魏军本来就急着往襄阳赶路,战意低下,竟有不少人纷纷避开关索,以求自保。 而关索也不一味杀戮,一路冲过魏军方阵,直扑糜芳而去。 张苞与丁奉率领三千汉军奋勇跟上,一起杀入魏军阵中。两人皆是悍勇猛将,长矛所过之处,必有一名魏兵丧命,很快便杀得魏兵心惊胆寒,不敢交战。张苞领兵往北,丁奉率军往南,很快就将这伙魏兵截成两段。 三千汉军将士在三位猛将的激励下,士气高涨,呐喊杀敌。连周英、李震等几个鲍家庄门客也一同参战,凭着高强的武艺助汉军一臂之力。 而新遭惨败的魏军,斗志已然低到极点,若无徐晃、张合等名将压阵,谁肯第一时间卖命,转眼便溃不成军,四处逃窜,至于逃不掉的,干脆也不抵抗,直接放下兵器,跪地求饶。 而关索此刻仍紧紧地追击在糜芳身后,赤兔宝马豁出一切全速冲刺,糜芳如何能逃得掉? “糜芳!汝死期到了!” 身后的怒吼越来越近,肝胆俱裂的糜芳回头一看,更被关索的鬼面具吓得魂不附体,急忙想要取箭来射,却是慌得连弓都拿不稳了。 而关索未免夜长梦多,立刻将青龙刀挂在得胜钩上,并火速从鞬袋上取下三石弓,对着糜芳胯下的战马电光般地一箭射去。 凭关索现在的箭术,绝不可能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失手。只听得一声悲鸣,那马后腿中箭,扑地便倒,将糜芳直接掀了下来。从全速疾行的战马上摔下,后果可想而知,糜芳一连滚了十几圈,方才停下,早已摔得鼻青脸肿,满脸是伤,一条腿更是断了骨头,狼狈至极。 看到糜芳已无力逃脱,关索倒是不急着动手,而是勒住赤兔,翻身下马,大步走了过去。 而身子站不起来的糜芳,唯有用手支撑起身体,惊恐地朝后退去,口中语无伦次地哀求道:“关公!云长!饶我一命吧!当日是士仁怂恿我投降吴军,非我本意啊!” 话尚未说几句,关索已然一脚踏住糜芳的胸口,恶狠狠地骂道:“住口!你这无胆鼠辈!不许你提我父亲!” 声音十分耳熟,但糜芳又一时想不起是何人,唯有惶恐又惧怕地问道:“你,你是……” 关索冷哼一声,随即脱掉面具,糜芳这才露出无比震惊的神色:“你,你是关索……” 昔日不成器的关家庶子,竟成长到今日这般…… 而三千魏军此刻也大败而逃,有近八百人直接被汉军俘虏,五百余人被汉军斩杀,其余的都是四处逃窜,丁奉正领兵从后追击,看看是否还能再增加一些斩获 而张苞则令两个亲兵押着士仁,亲自策马来到关索身边,呵呵笑道:“关索兄弟,我已将士仁生擒了!” “多谢张兄!”关索大喜过望,随即转头望向士仁。 也许是就不上阵的原因,士仁的体型比几年前还要肥胖,看着这个脑满肥肠的家伙,关索的眼中顿时迸射出无尽的憎恶和杀气。 而士仁被关索凶狠的目光瞪地如芒在背,也不由颤抖地求饶道:“关二郎君,看在我随玄德公,不,圣上多年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第211章 叛将伏诛 糜芳与士仁终究是跟着刘备数十年的老臣,二人如今都已年过五旬,增添了许多白发,看着二人凄惨狼狈的样子,关索也不由回忆起他们早年在刘备手下备受信赖的时光。 想到这里,关索也忍不住摇头道:“说心里话,我当真可怜你们二人。一把年纪了,还去当三姓家奴,辗转各地,落得个妻离子散,人见人嫌的下场!” 关索的这番话,着实让士仁和糜芳心酸不已。现在想想,即便当初真的死守城池与吴军决战,未必会输,即便输了,也好过寄人篱下,每天过着比狗还不如的日子…… 士仁不由得伤感地说道:“二郎君所言极是,我也是悔恨自己被吴军蒙骗,以致铸成大错!” 但关索并不理会士仁的忏悔,自顾自地冷笑道:“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你们可悲的人生到此为止!” “嗯?” 士仁尚在诧异之时,但见一道银光在他眼前闪过,脑袋便和脖子分了家。无头的尸身鲜血狂喷,溅了关索一脸。 望着士仁的缓缓倒下的尸骸,关索默默地抹了把脸,随即用衣袖擦拭起青龙刀上的血迹。 士仁毕竟是刘备的老臣,张苞本以为关索会将他押回江陵让刘备受审。因此当看到关索直截了当地斩杀士仁后,张苞也不禁皱眉道;“关索兄弟,你这也……” “回到江陵后我会告知圣上,张兄勇擒叛将士仁,而我则亲手将他斩杀。” 关索淡淡地说完后,转身走向瑟瑟发抖的糜芳。 “二郎君,念在我也看着你长大的份上,饶我一命吧!”糜芳已是魂飞魄散,面如死灰,几乎带着哭腔哀求道。 “这些事情,远比不上你投降东吴的万分之一!”关索厉声喝道,“你在成为叛将的那一天起就应该知道,如若落在汉军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何况先父因你而死,今日我断然不会饶过你!”关索说完,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直接抵在了糜芳的胸口上。 望着满脸是血,杀气腾腾的关索,糜芳简直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个从不思进取的顽劣庶子。 在江陵城陷的日子,关索还在城外优哉游哉的打猎…… 可笑自己曾在吕蒙面前嘲讽过关索,如今却要死在他的手上…… 然而糜芳仍是心存侥幸,不甘地叫嚷道:“我妹妹曾嫁与圣上为妻,我兄长仍在为大汉效力!你无权在这里将我处死!” “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你对大汉来说,已是一名叛将!”关索怒骂道,“你若心中尚有圣上和糜公,当日便不会投降!” 关索一番话,顿时骂得糜芳哑口无言…… “何况圣上眼下不应该为你这种人劳心伤神!”关索心中微叹。当初他将孟达押往江陵的时候,明显可以看出刘备除了对孟达的愤怒感到愤怒外,还有一丝伤心。 没有什么比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更为难受的事,如同曹操哀叹于禁投降那样。刘备如若再见到糜芳,就算将他处斩,也一定会感到无尽的失落。 上了年纪的人,更容易多愁善感,何况刘备还卧病在床。于公于私,关索都不会让士仁和糜芳活着回到江陵。 下定决心后,关索立刻转身对张苞拱手道:“张兄,借你佩剑一用!” “……好!”张苞点了点,便将腰间的佩剑递给了关索,而关索随即将佩剑扔到了糜芳手边。 看着面色惨白的糜芳,关索冷冷地说道:“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要死在青龙刀下?看在你随圣上数十年,多有劳苦的份上,我给你个选择的机会!” “至于你和士仁的家眷,圣上夺得荆州后,看他们活得艰辛,也没有加以为难,这点你可以安心。”关索说到这里,也不得不佩服刘备确实有着十分仁厚的一面。 得知自己的亲人在刘备手下仍能平安无事,糜芳顿时觉得羞愧难当,自己实在有负刘备的厚望,还有什么颜面再见刘备,再见张飞、赵云等一班故人。 一念至此,糜芳猛地拿起了手边的佩剑! “呀!!!” 伴随着一声绝望的呐喊,糜芳终于自刎而死,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体面的死法了…… 既是糜芳与士仁皆已伏诛,张苞便微笑着对关索说道:“恭喜兄弟报得大仇,足以告慰二伯在天之灵!” “若是先父得知,怕是早不计较自己的私仇了……”关索慨然长叹道,“但为人子,为人臣,很多事情我绝不可回避,必须面对!” 亲眼看着仇人死去,关索不知为何,心中并没有想象地那般快乐,反而多了一种世事无常的遗憾…… 不再执着此事的关索,取下了糜芳与士仁的首级,随即与张苞清点战果。可就在这时,丁奉突然带着追击魏兵的队伍返回,脸色满是急切的神色,本想说些什么,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些降卒后,却是欲言又止。 看到丁奉如此反常的举动,关索心中已然猜出七八分,随即和张苞一同走到丁奉身边,低声问道:“丁奉,是不是有魏军前来?” “正是!”丁奉点了点头,同样小声道,“魏将徐晃领兵三千,离此地已不足三十里!” “徐晃!”听到这个名字,关索脸上再次闪出一丝恨意。 且不说关羽当年为徐晃所败,前番一箭射中关平脊背的,导致关平极有可能落下伤残的,也是徐晃。 难道上天也要让关索和徐晃算一算新仇旧恨,父兄之耻吗? 但张苞却是皱眉道:“虽然徐晃只领三千士卒而来,但他若是集结糜芳、士仁麾下的败逃魏兵,则兵力势必强过我等!” 关索赞同的点了点头,转头望向身后的那伙降卒,呢喃道:“我军若是现在撤退,带着近八百降卒,多有不便……” 天幸关索等人谈话压低了声音,否则要是让降卒们得知徐晃领兵前来救应,怕会是一股极大的隐患。 “最稳妥的办法,自然将他们尽数斩杀,以免后患!”张苞毫不犹豫地说完后,一双铜铃般的圆眼中杀气四射,像极了张飞。 “连性格都和三叔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关索心中苦笑一声,随即叹息道:“眼下江陵城内有七千余名魏军降卒,圣上皆未加害。想来圣上知道此番大战使得我军损折较多,必然需要一定人口进行劳役,从事生产。” 其实还有一点,前番杜路的水军战败,尚有近两千汉军将士被魏军俘虏,且押到了南阳。因此刘备想着能不能找机会换回这些降卒,这对他们的家眷来说,肯定是件好事。 “既如此,眼下这些降卒,能不杀便不杀。”关索终究还是决定放这些人一条活路,当然前提是要他们自己珍惜这个机会。 “那兄弟有何对策处理这些降卒?”张苞忍不住问道。 “令他们交出身上所有的干粮和铠甲,然后再派两百士卒将他们尽皆押回江陵!”关索果断地回答道,“同时先派斥候去江陵城中告知陛下,请求出兵接应,如此便不怕他们为祸!” “好,就按你说的!”张苞想了一想,也没有异议,但他仍有一丝疑惑,“可兄弟你是想再与徐晃交战吗?眼下形势并非对我等有利!” 关索对此也略感棘手,就算双方都没有进一步的援兵,兵力处于劣势的汉军仍是有些吃亏。而且徐晃终是名将,关索可不会认为他有糜芳和士仁那般好对付。 就在关索苦思对策的时候,西北方向突然驶来一匹快马…… 第212章 单骑游击 当阳东北十余里处,六名魏军斥候正奉了徐晃之命,哨探汉军动向,自得知糜芳与士仁遭遇伏击后,离他们最近且负责接应的徐晃第一时间赶来支援。 一名伍长,五名士卒一路骑着快马,不过始终没有发现汉军的踪迹,也没有看到一个魏军逃兵。 这时,南面突然疾驰来一匹红色战马,上面骑着一名穿黑色战服,披两裆铠,手持大刀的魏将,口中高呼道:“敢问可是徐将军麾下斥候!” 那名伍长见有人独自前来,虽是自家将领,但仍是提高警惕,命身后五名斥候准备弓箭,并上前高声大喝:“将军请通姓名和口令!” “小菜一碟!”关索心中冷笑不止,这点情报他早就从被俘虏的魏军那里拷问得出,自然轻易地瞒过了这群斥候。 那伍长只当关索真是糜芳和士仁麾下的一名校尉,不由急切地问道:“不知二位将军与蜀军的战情如何?” 关索右手紧紧握住手中的青龙偃月刀,猛地一踢赤兔,那宝马瞬间开始全速冲刺! “二位将军说……汝等受死!” 伴随着一声大喝,两马相错之际,青龙刀银光一闪,那名措手不及的伍长顷刻间身首异处。 其余五名斥候呆了一阵后,顿时大惊失色,急欲逃命时,赤兔马已旋风般到,关索奋力舞刀,连斩三人! 另一名斥候见关索如此勇猛,难以逃脱,索性取弓来射,想拼死一搏。但关索眼疾手快,抢先取出手戟,一击命中,击毙马下。 最后那名斥候虽是纵马奔逃,但还是免不了死在关索箭下。 “好,又解决了六个!”看到身边再无一个活口后,关索心中甚为满意。 为了掩护大军进攻的行踪,从而达到突击的效果,关索亲自穿上一件魏兵的服饰,独自前往东北方向。他知道徐晃经常在战斗中把斥候派往远处哨探敌情,而当阳一带皆是平原,因此关索很容易便发现魏军斥候,并成功加以诱杀。 算上之前他在南面击杀的十二人,已经有十八名魏军斥候先后被关索斩杀,想来徐晃的耳目已被他尽数铲除。 把斥候尽量远派,虽能第一时间发现敌情,可一旦这些斥候遇袭,徐晃别说支援了,恐怕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防止留下的战马四处乱跑,从而被魏军发现痕迹,关索每次杀完斥候后,便会将几匹战马的缰绳彼此系在一起,这样便能让他们互相使绊碍事,等汉军打完胜仗,再把他们收入军中。 斥候处理干净后,关索还剩下一件事,那便是配合大军进行攻击。 眼下东南风正起,虽不是十分猛烈,但对关索来说已是足够了。 “赤兔,今日辛苦你了!不过还要劳烦你跑一趟!”关索略带歉意地拍了拍赤兔的脖子,而赤兔对关索来说也十分的顺从,这段时间来一直都任劳任怨,努力随关索征战。 事不宜迟,关索立刻脱掉魏军的服饰,启程前往西南方向,想来魏军正在来的路上。 不出关索所料,他果然隐约望见一队魏军正往南疾行,这绝对是前来救援糜芳与士仁的徐晃,且从魏军的数量上来看,徐晃一定是收拢了不少糜芳与士仁手下的败兵。 关索立刻快马加鞭,绕到魏军南边,独自一人拦在四千余名魏军的面前。而前阵的魏军看到竟有汉将突然杀出,还是独自一人,也是纳闷不已,难不成是来投降的? “呼……真是人多啊!” 而关索望着眼前黑压压的魏军方阵,也不由深吸一口气,随即对赤兔感慨道:“赤兔,此番我可就指望你了……” 在下定决心冒一番险后,关索深吸一口气,爆发出中气十足的高喝:“我乃大汉扬威将军关索!徐晃何在!让他出来!” 得知此人是斩杀了夏侯尚的关索,魏军阵中不由得一片哗然。 听闻关索竟然孤身一人前来,徐晃也是大感诧异,忍不住亲自出阵巡视,果然看到关索身边百步之内,真的没有一个汉兵跟随。 “这关索又有什么诡计……”徐晃知道关索足智多谋,不由提高了警惕。事出反常必有妖,敢一个人阻挡数千魏兵,绝对是有所企图。 还是说关索虚张声势,故意用此法来逼退自己? 就在徐晃犹豫之际,关索再次高声道:“徐晃,想来曹丕是想以糜芳与士仁为饵,引诱我军,并让你前来截杀的吧!” 关索说完,随即举起腰间别着的两颗首级,大笑道:“如今二人头颅在此,你终是来迟一步!” 虽然徐晃从远处看不清究关索手中的究竟是不是糜芳与士仁的人头,但从败兵那里得知糜芳与士仁竟不战而逃,这般不中用,死于汉军之手再正常不过。 但不少魏兵则脸色大变,本来此番南征就遭到惨败,没想到又有二将被关索斩杀,不少人虽然没和关索交过手,现在方才知道此人名不虚传。 “但徐晃你马上便会成为下一个!”关索冷笑一声,高声喝道:“我今日特来取你性命,以雪父兄之耻!” 关索如此出言狂妄,徐晃身边的一众亲兵皆是勃然大怒,纷纷说道:“将军,关索小儿不过一人,何不让大军上前擒之!” “不可莽撞,关索虽只有一人,但他出言如此嚣张,必然是想诱我军来攻,不可中他诡计!”徐晃却是镇定地说道,“前队改后队,有序撤退!” 看到魏军非但没有冲杀过来,反而谨慎地朝后退去,关索知道徐晃定是担心自己有诈。但他可不会就此罢休,立刻低喝一声:“赤兔,上!” 赤兔长鸣一声,立马冲上前去,而关索则搭箭上弦,随时准备拉开三石神臂弓…… 一百五十步,一百三十步,一百二十步……关索冷静地计算着自己与魏军的距离。 而负责押后的魏军将领见关索竟单枪匹马地冲了过来,且即将冲到百步之内的距离,大为困惑的同时,也急忙高喝一声:“速速放箭!” 小心后退的魏军弓弩兵这才停下脚步,调整方向,纷纷对着关索开始射击。 “百步将至!”而关索见时机已到,便猛地提起缰绳,让赤兔火速刹车,然后连续抛射箭矢。 夏季刮起的东南风,无疑又帮了关索一把。而关索的臂力本非寻常士卒可比,位于北面的魏军箭矢又是顶风前行,射程远比关索的箭矢更短,且强弩之末,杀伤力极低。 更兼赤兔这匹老马经验丰富,三十年的军旅生涯已让他学会主动判断并规避箭矢。因此第一轮较量下来,关索与赤兔非但没被箭矢射伤,反而魏军阵中有两人死于关索箭下。 死两个士卒对四千余名魏兵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关索如此张扬的挑衅,无疑大大地激怒了魏军。 “关索,汝太张狂了!”这次就连徐晃也无法克制住心中的火气,怒喝道,“速派两百名骑兵,从两侧夹击关索!” 由于魏军惨败导致骑兵马匹损折负伤极多,眼下徐晃军中也不过两百余骑,他倒是全用来围杀关索。 只见百名骑兵各从东西两侧开始冲锋,关索则立马停止射击,第一时间骑着赤兔,往南奔逃。两百名骑兵追了一阵后,发现赤兔马快,无法轻易赶上关索,因此只能作罢。 可就在众人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身后马蹄声再次响起,关索竟又突然杀回,并火速射出一箭,直奔魏兵胯下的战马而去。 前排的骑兵急忙策马躲避,结果后面的魏兵一时间措手不及,加上魏军成片,箭矢不易落空。只听得一声悲鸣,一匹战马中箭倒地,将上面的骑兵直接掀了下来。 第213章 决战徐晃 “竖子焉敢如此!” 一众骑兵瞬间勃然大怒,对着关索先后射出箭矢,但关索已有准备,火速用左手拉动缰绳。赤兔自然知道关索的用意,熟练地朝左拐弯,避过箭矢,往西疾行。然而魏军仍不罢休,依旧对着关索继续放箭,但皆未能命中。 徐晃征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关索这样浪得没边的,哪怕关羽都不敢这般依赖赤兔。 但关索越是如此嚣张,徐晃越不敢让大军进行追杀,他立刻高声道:“岂能被关索一人拖住大军!全军北撤,众骑兵留下断后!” 骑兵的机动性远比步兵更强,就算关索还想骚扰,也会费力许多。 不过关索始终没有放弃游击战,敌退我进,敌进我退,继续依靠赤兔的速度和箭矢的射程,将这些魏军骑兵拖延在了西南方,且让他们与魏军大队的距离不断拉远。 而所有魏军将士都被关索搞得郁闷至极,却又奈何他不得,有几名骑兵克制不住心中怒火,想上前交锋。关索则在撤退的时候转身连射,命中多人后,这些骑兵自然不敢贸然送死,唯有忍气吞声地任凭关索骚扰。 不过,关索也不是没有隐忧。注意到赤兔已开始微微喘息,出现疲倦后,关索不由眉头微皱,举目了望东北方向…… 片刻之后,关索脸上方才露出欣喜的笑容。 近三千汉军终于在张苞和丁奉的带领下,出现在魏军的东方,正疾速冲刺而来! “蜀军竟从东面杀来?”得知汉军来袭,徐晃也不由一惊,“为何斥候没有回报?” “难道……”徐晃想到这里,忍不住转头望向南方,莫非自己派出去的斥候都已经被关索干掉了吗? 好小子,手段竟如此了得,当真出乎徐晃意料,但他究竟是怎么做到,把自己经验丰富的斥候斩尽杀绝的呢? 魏军面对汉军的突袭,显然有些准备不足,一时难免慌乱,但徐晃则镇定地指挥道:“全军稳住阵脚!速将骑兵和弓弩兵调往东面,阻击蜀兵!” 魏军的弓弩兵都在南面方阵准备随时射杀关索,所有骑兵也在离大队人马较远的西南方和关索纠缠。得到徐晃的命令后,近两百名骑兵纷纷转头,直冲汉军而去。 “呵,当我不存在是吗?” 关索冷笑一声,紧跟这伙魏军骑兵不放,并始终与他们在侧面保持百步左右的距离,然后不断地在马上连射箭矢,一连射翻数匹战马。 倒不是关索不爱惜马匹,只是眼下摔翻的战马远比士卒体积更大,更会掀翻上面的骑兵。一马倒下,三骑减速,反应不快的便会被一同带倒。 魏军也急忙取箭回射关索,奈何箭术始终和关索存在差距。而且关索的距离卡得极好,面对力道越来越弱的箭矢,关索只需将三石弓轻轻一拨,便可将其打到一旁。 “各位,掩护关将军!” 此番关索所属的弓兵们大半带伤,关索干脆不带一人,因此这会儿便由丁奉来指挥军中的五百余名弓弩兵。之见箭矢如飞蝗雨点一般,纷纷扑向从西南方向冲刺而来的魏军骑兵,转眼又射倒一大片。 而张苞自统一千五百余名刀盾兵在前,并不断地舞动长矛,冒着箭雨,向着魏军方阵冲锋。 看到汉军士气正盛,勇敢无畏,徐晃的眼中顿时迸射出一股强烈的杀气,当下便将大斧一招,高喝道:“所有将士,随我奋力冲杀!得关索头,赏金千斤!” 高涨的士气并不能掩盖兵力的劣势,就算正面交战,魏军又有何惧?抱着这样的信念,徐晃身先士卒,舞动大斧,激励着魏军将士正面迎战汉军。 当年在樊城,徐晃正是以此方法,鼓舞三军,面对重重鹿角,长驱直入,杀入关羽大营,大败汉军。 而关索纵马回到本阵后,飞身跳下疲惫的赤兔,并拍了拍它的前额,感慨道:“赤兔,有劳你送我到这儿!先去旁边喘口气,等下再请你上场!” 此刻,南面的百余名魏军骑兵已经先后杀到。关索大喝一声,步行出战,趁着两名骑兵不备,双臂奋力抡动青龙刀,率先切开二人大腿,惨呼着跌下马去。 其余魏兵纷纷挺矛来刺,关索一面左右躲闪,一面奋起反击,青龙刀所过之处,管他是人是马,皆是哀嚎着倒在地上。 周英、李震等鲍家庄门客自然当先赶来,挥舞兵刃,全力保护关索的安全。丁奉同样跳下战马,挺起长矛向前冲杀,凭着超长的攻击范围,连挑数人,魏军骑兵的攻势本就被关索的一番努力瓦解了大半,现在更是不济。剩下的弓弩兵或举起刀刃,或继续远处放箭,齐心协力,转眼便将这伙骑兵斩尽杀绝,就算有想逃命的,也尽数死在箭矢之下。 就在汉军庆幸剿灭魏军骑兵的时候,东面喊杀声大振,定是徐晃与张苞等人短兵相接了。 “丁奉,速去随我支援!”关索知道徐晃带兵冲锋非同小可,深怕张苞抵挡不住,便立刻拖刀赶了过去。 眼下汉军仍处劣势,关索始终不敢大意。 而此刻徐晃正奋力舞动大斧,与汉军前部的张苞交战。徐晃老而弥坚,张苞血气方刚,两人一时间倒是斗得旗鼓相当。但两军对阵并非个人武勇比斗,徐晃的亲兵皆是经验丰富,早已有一人看准时机,突然杀出,一刀砍中张苞麾下战马。那马悲鸣一声,直接扬起前腿,将张苞重重地掀翻在地。 徐晃见此机会,也飞身跳下马来,带着一众亲兵奋力上前,想要斩杀张苞。汉军将士虽是拼死阻拦,但仍是形势危急。张苞的长矛失手,仓促之下唯有拔出佩剑与徐晃奋战,但在大斧面前宛如纸片一般,剑身很快便被轻易折断。 就在徐晃的大斧就要劈中张苞的时候,突然一道银光闪过,直奔徐晃而去。而徐晃对沙场上的刀剑无眼反应迅速,急忙将大斧一架,只听“当”的一声响,一把环首刀直接被斧子弹飞到一旁。 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的关索猛地捡起地上的一把环首刀,奋力掷去,这才化解了张苞的危难。 敌军主将就在前方不远处,但关索注意到徐晃身边的亲兵较多后,便忍不住对身后的周英、李震等门客小声说道:“周兄、李兄,少时你等按照我的吩咐…… “但千万小心!”关索说完自己的计划后,仍是叮嘱道,“徐晃武艺,远非常人可比!” “二郎君放心!”众人齐齐点头道。 关索也是默默颔首,一双眼眸之中随即爆发出凌厉的杀气,并快速戴上自己的鬼面具。 “徐晃!我来会你!” 伴随着一声咆哮,关索双手舞动青龙刀,直奔徐晃而去,以父兄之名,前去战斗! 第214章 横扫千军 此刻,不满三千的汉军将士正与超过四千的魏军决战,兵力虽处劣势,但由于斗志高昂,且关索、丁奉等人的奋勇表现,汉军一时尚能支撑。 而关索此刻正与徐晃拼死鏖战,如今的他已然脱胎换骨,称得上季汉一流的猛将,刀法在经过沙场的磨练后,比出征荆州前还要成熟凶悍。更兼他膂力强劲,体力充沛,而徐晃除了经验占优以外,其余的皆不如关索。两人斗到三十回合后,徐晃便开始觉得两臂酸痛,渐渐招架不住关索暴风般的猛攻,大斧开始捉襟见肘。 而周英、李震等门客与一众汉军将士则奋力拦住徐晃的亲兵,只要关索能在混战之中斩杀了徐晃,那魏军定然士气大挫,甚至引起溃败。 但这些亲兵也是跟随徐晃多年,忠诚度不用怀疑,眼看徐晃将败于关索之手,不少人更是瞠目怒吼,奋力举盾舞刀,冲破汉军的阻拦,前来围攻关索。 “来了!” 然而这一切早在关索的预料之中。听到喊杀声从背后临近,关索突然快速舍弃徐晃,转身抡刀,先将徐晃的一名亲兵拦腰砍断。 “我便成全汝等忠义之名!”关索大喝一声,青龙刀势若奔雷,全力荡去,那些亲兵虽然本事不错,但如何敌得过关索,转眼便战死数人。 看到忠诚的部下为救自己而死,徐晃也是拼尽全力,咆哮着冲向关索,但周英与李震二人却是一左一右,挡住徐晃。 既然这些亲兵如此执着于护卫徐晃,而徐晃的身手和经验,即便落败,也不是关索轻易能够斩杀的,那关索便换个目标,先解决这些羽翼,然后再击杀徐晃本人。 “区区匹夫,竟敢拦我!”徐晃暴喝一声,全力抡动大斧,左右劈砍,不过李震和周英皆是悍勇之人,更兼徐晃已现疲态,因此二人齐心合力,完全可以挡住徐晃。 而关索则四处支援汉军将士和其余门客,协助他们斩杀徐晃的亲兵,很快便只剩下十余人,亏得其余将士拼死向前,全力支援徐晃,方才让徐晃退到阵中喘口气。 不过眼下汉军也并非一帆风顺。徐晃的英勇作战,终是激励魏军将士死命杀敌,汉军越发地难以抵挡。张苞与丁奉虽是率兵死死抵抗,却也无法扭转战局,魏军箭矢如雨,二将长矛就算舞地再为严密,也终有疏漏,很快便各中一箭,踉踉跄跄地朝后退去,万幸并不致命。 “我关索定当与汉军将士共进退,誓破魏贼!!!” 关索怒吼一声后,继续舞动着沉重的青龙刀,直逼徐晃而去。而徐晃此刻知道自己不是关索的对手,唯有且战且退,指挥弓弩兵从各个角度,对着关索不断放箭。 好在周英等人举着盾牌拼命上前,为关索四处遮蔽箭矢。而关索虽一时无虞,但强大的攻势显然也被遏制住了,魏军更是士气大增,喊杀着扑向汉军。 然而就在这时,西面突然爆发出地动山摇的呐喊声,一路兵马奋勇冲杀而来,千余汉兵个个手持利刃,身披白毦,一看就不是寻常士卒。 “杀尽魏贼!!!” 赵和一马当先,带着驻守在上庸的校尉熊哲并一千白毦兵,前来助战,且终于在关索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出现了! “白毦兵到了!”关索心中不由得大喜过望。在糜芳与士仁伏诛后,关索便得到斥候的汇报,说是赵和与白毦兵已从小路走出荆山,正往当阳而来。 若非知道有这支精锐之师赶来,关索怎敢贸然攻击徐晃的兵马? “该死,蜀军竟还有援兵!”徐晃顿时惊怒不已,立马传令道,“弓弩兵,尽数去西面迎敌!” 徐晃的本意虽好,怎奈一番酣战下来,弓弩兵箭箙的箭矢已然所剩不多,加上不少士卒已然战死沙场,故而此时射出的箭矢,数量相对稀少,威力也有所欠缺。 赵和自然驻马躲避箭矢,但熊哲则是火速地命令一众白毦兵举起盾牌,并按照当日在房陵那般,有序地架起了一面盾墙,继续向前冲锋。 荆州之战,白毦兵血战虎豹骑,又在将军山下一番死斗,早已名震魏军。好在曹真等人都以为白毦兵已损折殆尽,没想到又杀出千余人,不少见识过白毦兵厉害的魏兵皆是脸色大变,心中发颤。 振奋人心的喊杀声让所有汉军将士重燃希望,关索立刻振臂高呼道:“诸位,我们杀戮魏兵的时候终于到了!让他们见识汉军之威吧!” 言毕,关索再一次抡动大刀,杀入魏军阵中。只见他脚步不断地向转动,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排山倒海。刀锋过处,不是魏兵哀嚎之声,便是兵器摧折之响。齿面獠牙的面具上满是鲜血,与咆哮酣战的关索相得益彰,就算胆大的魏兵见了,也是无不悚然。 此刻,由于魏军的弓弩兵西调,被魏军不断包围的汉军将士更是压力骤减,开始全力顶住魏军的攻势。张苞与丁奉更是忍着箭创,咬紧牙关,咆哮着与魏兵死斗。赵和同样迫不及待地舞刀冲入魏军阵中,左右劈砍,呼应战友。 “掷戟!” 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一千白毦兵终于杀到魏军身后。只见空中仿佛银叶飞舞一般,一千支手戟直扑魏军而去。纵是魏兵有盾牌抵挡,转眼仍是一片混乱,死伤者不计其数。 白毦兵是季汉最强的精兵,在这个节骨眼上加入战局,无疑是彻底决定了战斗的胜负。一千蛮夷士卒凭着彪悍的力量,挥舞大刀和长矛,如虎入羊群一般,一路冲破敌阵,杀得魏军将士尸横遍野,死伤惨重。汉军将士人人决死,紧紧地守护住即将到手的胜利。 眼看自己麾下的将士已呈溃败之势,徐晃又望了一眼仍在挥刀死战,杀得魏兵难以靠近的关索,不由仰天长叹道:“此番南征屡战屡败,我着实有负圣上重托!” “将军暂且退兵,来日定能复仇!”身旁的一众亲兵连忙相劝。徐晃也知道现在必须带大军离开此地,随即翻身上马,指挥魏军开始撤退。 “想走?” 但关索可不会让徐晃就这样轻易离开,他奋力扫开身边魏兵后,转头对着汉军阵中高喝一声:“赤兔!” 一声洪亮的嘶鸣声逐渐临近,赤兔快步赶到关索面前。关索一脚踩着马镫,翻身跨上,接着猛地一踢马腹,一人一马风驰电掣,直冲徐晃而去。 关羽当日大败,关平背上箭伤,皆和徐晃有关,身为关家二郎,这笔账必然要有个了解! 赤兔高声长鸣不止,用尽全身的力气迈开步伐,宛如一道红光,徐晃身旁的亲兵措手不及,竟有数人直接被赤兔踏翻在地。 眼看赤兔即将冲至自己面前,徐晃知道若不反击,必死无疑,立刻抡动大斧,对着赤兔的脖颈处横劈而来。 “起!” 关索眼疾手快,猛地一拉缰绳,赤兔立刻长啸着扬起前蹄。就在赤兔下落的一刹那,关索双臂暴起,穷尽浑身之力,抡动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宛如泰山压顶一般对着徐晃当头劈去。 “徐晃!受死吧!” 人马一体,关索这绝世的一刀非同小可,徐晃如何敢大意,同样怒吼着举起大斧,全力抵挡。 只听得“咔嚓”一声清脆之响,在关索的千钧之力面前,徐晃的斧柄被硬生生斩断,青龙偃月刀势不可挡,对着徐晃继续劈下。 亏得徐晃经验丰富,就在死亡降临之前,他突然把头往侧面一偏,用左肩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刀,避开了要害。但关索这一击非同小可,几乎砍进了徐晃的左胸。 受此重伤,徐晃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瞬间仰面从马上摔了下来…… “将军!” 幸存的几个亲兵惊呼一声,抱着有死无生的念头冲向了关索,其中两人慌忙背起徐晃,逃入乱军之中 “挡我者死!” 未能一击斩杀徐晃,关索不由得大怒,青龙刀呼啸而过,将这些不怕死的亲兵全数斩杀。可徐晃却趁此机会,在两名亲兵的帮助下,艰难地爬上一匹战马,大呼道:“诸位将士,随我撤退!” 徐晃口中带血,伤势严重,可仍是硬撑着不肯倒下。有他坐镇,魏军尚不至于出现大面积的溃败,不少忠勇魏兵仍旧在他身边护卫。汉军追杀一阵后,关索见许多将士也是身上带伤,疲惫不堪,因此只让一千白毦兵就近追击,但也不能远离大军,孤军深入。 想到自己全力的一刀仍未能斩杀徐晃,关索沉默片刻后,不由得遥望北方,感叹道:“罢了,我父兄皆未死于你手,今日算你命不该绝……” “但受此重伤,遭此惨败,想来你我也无机会沙场再见了……”关索知道徐晃年迈,怕是活不了多久。一员五子良将即将落幕,季汉也算除去一大强敌。 第215章 北上襄阳 随着徐晃负伤败逃,剩余的魏军终于在汉军将士持续的猛攻下溃不成军,最终只要不到千人逃往北方,其余的不是死在汉军刀下,就是成了俘虏。 当然汉军也有千余将士负伤阵亡,张苞和丁奉皆是中箭。关索见三军久战疲惫,也决定见好就收,押着近两千魏军俘虏返回江陵。 此番糜芳、士仁授首,徐晃重伤,数千魏军阵亡被俘,对已经遭到两次惨败的魏军无疑是雪上加霜,士气一定低到谷底。 但是否有办法进一步挫败魏军呢? 关索没有骑着疲惫的赤兔,始终和大半将士一样徒步赶路。他心中却仍有一个念头,只是眼下的兵力并不允许他这么做,且会涉及到诸多后续问题。 正常情况,从当阳回江陵差不多需要两日的路程。而汉军伤兵俘虏较多,随身粮草渐渐不济,大军越发地疲惫,两日后仍没有看到江陵城。关索估摸着可能要花上三到四日,等回到江陵再整顿军马重新出兵,怕是贻误了最佳战机。 然而就在第三日一早,大军方才拔寨启程,前队赵和突然来报,说张飞亲率一队汉军骑兵前来,约有千余人。 中军的关索和张苞不由一惊,连忙策马迎上前去,果然看到南面尘土大作,为首一名骑着乌骓骏马,手持丈八蛇矛的虎将,不是张飞又是何人。 二人纷纷跳下马来,快步上前。关索第一时间恭敬地向张飞行礼:“三叔,您如何亲自领兵前来!” “父亲,您的伤不碍事了吗?”张苞同样关切地问道。 张飞呵呵笑道:“你等后辈要与徐晃交战,我与大兄在江陵如何坐得住?这便火速赶来支援你等!” “不过后生可畏,连徐晃都成了你等手下败将!”张飞已从关索前日派往江陵的斥候那里得到捷报,不禁连声感慨,“大汉日后,便要指望你等少年英才了!” “此皆三军将士之功!”张飞一番话,夸得关索和张苞都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谦逊地说道。 称赞完二人后,张飞忽然想起一事,沉声问道:“糜芳与士仁的首级何在?” 关索立刻令士卒拿来二人的首级。这两颗人头意义非凡,即便是前番与魏军交战,关索都命可靠的后军将领代为保管,因而不曾弄丢。 “皆在此处,请三叔过目!”关索亲自献上人头,递给张飞。 张飞默默地看着这两颗灰头土脸,且无比熟悉的人头,虽然痛恨二人献城降吴,致使关羽兵败身亡,但想起早年的情分,张飞又觉得唏嘘不已。 最终,张飞还是阴沉着脸,低喝一声:“害死我二兄,活该有此下场!” 急性子的张飞尚且如此,关索沉默片刻后,终究忍不住问道:“三叔,圣上知道此事吗?” “如何不知?”张飞微微摇头,“大兄则是喜忧参半,特让我转告你。他已昭告江陵军民二人伏诛一事,但这两颗人头,你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便是,不用带回江陵,他不想再见这两个叛徒!” “喏……”关索心中长叹,看来刘备真的和他所想的那样,在欣喜仇人伏诛的同时,也为老臣的背叛感到痛心,自己没把糜芳和士仁活着押回江陵见刘备,确实是明智之举。 张苞见聊天的气氛十分沉重,忍不住说道:“既是徐晃已重伤败逃,父亲便与我等一同率军返还江陵,好生养伤。” 听完张苞这话,张飞却是傲然一笑,随即正色望向关索:“关索,你可知我此行另一目的否?” “三叔带这么多骑兵前来……”关索细细一想,忍不住问道,“莫不是想突袭襄阳?” “哈哈!正是!”张飞大笑着拍了拍关索的肩膀,当真是见识不凡。 “魏军断后兵马连遭惨败,何不趁他们士气低落,一路追杀到襄阳!”张飞胸有成竹地说道。此行他特意从江陵选了一千匹相对强壮且健康的战马,其中不少还是从魏军那里缴获而来的。 现在启程的话,明日一早便能到襄阳。魏军肯定以为关索率军撤退,岂会再次折回,猝不及防之下,必然大乱。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年曹纯与五千虎豹骑也曾干过同样的事情,且正好是从襄阳到江陵。 “可襄阳乃魏军重镇,如何能轻易攻取?”张苞却是担忧地说道。 “前番曹丕曾担忧粮草运往襄阳不便,难以抵御东吴,故而放火烧城,放弃襄阳!”关索则是冷静地分析道,“如今襄阳残破,尚需修整,此时正乃攻克襄阳最佳时机!若等魏军日后重固城池,彼时再想夺取,怕是极为不便!” “更兼魏军已将汉水以南居民大量北迁,襄阳一带缺少民夫供给粮草,必然无法留下太多士卒镇守!何况魏军胆气已丧,班师尚且不及!” 张飞十分赞同关索的这番话,满意地点头道:“贤侄之言,甚得我心!” “只是……我军要攻襄阳,并非难事,但日后如何保住襄阳不失,却是一大难题。”关索仍是有些为难地说道,“襄阳距离江陵近五百里,只靠远途运粮极为不便,故而我军也无法大量留兵襄阳。” “而魏军日后必然来攻!” 曹丕担忧的问题,汉军同样不得不面对。此番与魏军交战,季汉也损折元气,粮草要供应城中军民,已然十分棘手,再想守住襄阳,怕是十分吃力。 这一点上,魏军则相对从容许多,南阳重镇宛城距离襄阳三百余里,一旦可以顺利渡过汉水,襄阳便将面临极大的危机。 “黄权、李朝等人也对此有所担忧,但大兄自有安排!”张飞很欣赏关索能有这般见解,但他还是坚定地说道,“何况若不趁此时攻克襄阳,日后怕是连弃城的机会都没有!” 患得患失,向来不是张飞的作风。 “既是圣上与三叔决心已定,小侄愿助三叔一臂之力!”又有仗要打,关索自然毫不犹豫地拱手道。 其实在杀败徐晃后他就有北上襄阳的念头,无奈士兵疲乏,只能作罢。 不仅仅是为圆了关羽生前未能了却的心愿,也是为了季汉日后的发展。一旦可以攻克并守住襄阳,那么汉水以南便会归季汉所有,战略意义上可以与上庸三郡连成一片,而且许多位于平原的荒田可以重新得到开垦利用,这是山川众多的益州所不具备的优势。 若要实现诸葛亮当年的“隆中对”,仅仅占据荆州的江陵,还远远不够。 “孩儿也愿前往襄阳!”张苞同样拱手道。可这一激动,触动了前日的箭创,顿时让张苞眉头紧皱,面露痛苦。 “苞兄,你身负箭伤,倒不如回江陵休养的好!”关索则好言相劝道。 “父亲上阵杀敌,身为人子岂能落后?”张苞却是倔强地摇了摇头,非要跟着同去 张飞却是严肃地说道:“关索说的有理!苞儿,你且率兵返回江陵。我们都去了,谁来看着这些降卒!” 此番荆州之战,人口本就劣势的季汉也损折了大量士卒,这些魏军降卒能够利用便加以利用,收起了杀心的张飞自然需要有人好好看守他们,以防出现逃跑甚至闹事的情况。 “喏……”既然张飞都这么说了,张苞也只有无奈地叹了口气。 受伤的丁奉自然也愿前往,但同样被关索劝住,赵和倒是能随张飞一同出征。而关索考虑到此番袭取襄阳是长途奔袭,赤兔未必吃得消,便不想让它前往。反正前日魏军的斥候那里还有十八匹较为精壮的好马,足够自己使用。 可当关索从赤兔背上取下自己的特质马鞍时,赤兔突然仰头长鸣起来。就在关索诧异的瞬间,赤兔竟猛地用牙齿咬住了关索的衣袖! “喂,赤兔你……”关索急忙拉扯衣服,奈何赤兔咬得实在太紧,关索一时也无法拽出。 赤兔性格温顺,按理说不会有此举动,可关索细细一想,显然猜出了赤兔的用意,心中顿时涌起一丝感动。 难道你想替父亲见证汉军攻克襄阳吗…… 或者说,这也是你未竟的事业呢…… 正巧张飞也在不远处看到赤兔的异常,忍不住上前感叹道:“真不愧是随二兄近二十年的宝马,也是这般忠勇无畏!” “关索,你就随赤兔的意思吧。”张飞正色对关索说道,“它去过襄阳,识得路径,你就带上它为大军引路吧!” “喏……”关索犹豫了片刻,终于点头同意。 待张飞走后,关索默默地拍了拍赤兔的前额,承诺道:“让我骑着你赶路着实有些勉强,我会另选一匹战马,你就专心为大军引路吧!” 仿佛能听懂人话一般,赤兔终于松开了嘴,不断地踩踏着马蹄。 关索长叹一声,此番奔袭襄阳三百余里,就算不用载人,年迈的赤兔真能撑到最后吗? 第216章 赤兔绝鸣(4K字,两章合一) 章武元年,公元222年8月,襄阳郡,襄阳 说起襄阳,在东汉中期仍是荆州南郡普通一县,但刘表入主荆州后,便将所治之处移居襄阳,也开启了襄阳辉煌的历史。 当时中原乱战,许多百姓前来荆州避难,刘表所在的襄阳更是首选。而原先的襄阳城规模极小,为了安置大量百姓并广招贤才,刘表便在故城东面重新修筑了一座大城,也是流传后世的襄阳城。 新的襄阳城不仅规模更大,而且北临汉水,南靠岘山,三面皆有宽阔的城濠,也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坚城。前番曹操麾下的大将吕常曾在汉水暴涨的情况下坚守襄阳,抵御关羽,力保此城不失。 只是两年前曹丕担心襄阳在汉水以南,运粮及支援不便,又不听司马懿所言,最终决策失误,召回驻守襄阳的曹仁,并放火烧城,以防为吴兵所用。 而后曹丕虽派曹仁赶走了偷偷占领襄阳的吴将陈邵,但襄阳经过一场大火,城墙城门发黑,城内房屋破败,百姓逃离。眼下的襄阳完全毁于战火,成为一座徒有名气的空城。 历史上,刘备在夷陵之战中大败于陆逊,而孙权名义上始终是曹魏的属国。因此大约近五年的时间内,曹魏都没有受到两家的进犯,襄阳也得到了修整加固的机会。 但这一次,曹魏在荆州大败,更兼后院起火。曹丕在吐血苏醒之后,不得不决定撤回南征大军,但在是否要继续派兵驻守襄阳的问题上,仍是犹豫不决。 曹丕先前让魏将高迁北迁汉水以南的居民,是为了将发展重心发展放在南阳一带。汉水以南的襄阳附近没有耕农可以收租,只靠从南阳渡河运粮极为不便。夏季的汉水又有暴涨的不安因素,当年于禁七军就是这么遭殃的。 更重要的是,冀州大蝗急等着用粮,曹丕显然不会让大军留守襄阳,徒增后勤压力,但只留少量魏兵,却又未必能守住城池。此番魏军损失惨重,急需恢复元气,未必能及时派遣援兵抵御汉军。 而司马懿始终认为襄阳乃水陆交通要地,绝不能轻易放弃,只要徐晃、糜芳、士仁三人可以顺利返回襄阳,那么便可以分数千将士镇守襄阳,并且也不需要花费太多的粮草。 而刘晔则认为刘备攻打襄阳的意义不大,因为此举势必也会增加荆州的后勤压力。假如汉军只留少量士卒,那么魏军日后也可以再次夺回襄阳,因此他劝曹丕不用急着放弃襄阳。 因此不出关索所料,此时的襄阳城内只剩下魏将殷署并一千魏兵,随时等候徐晃等人归来,并进一步接受曹丕的指令。 然而大大出乎殷署意料的是,三名断后魏将,两死一伤,士卒更是只回来不到一千人,且众多负伤。徐晃受伤最为严重,未进襄阳便已昏阙过去。而徐晃毕竟官居右将军,因此殷署不敢怠慢,急忙让随军的医匠紧急治疗。 当晚,襄阳城内满是魏军将士接受治疗时发出的哀嚎之声。城中医匠数量有限,不少都随魏军撤回南阳,一时间无法顾上全数伤兵,只能捡要紧的医治。 一夜过后,徐晃的情况仍是没有好转,亏得他从小习武,身体底子不错,要是换个文臣,早已丧命。殷署无奈之下,唯有速速在北门附近准备船只,护送徐晃及一众伤兵渡河。 这个月份的汉水十分湍急,殷署可不敢让徐晃有半点闪失,亲自指挥魏军将士多驾船只护卫徐晃,其余的伤兵则只能排队在岸边等候。 此刻魏军的士气确实已低至冰点,不少人恨不得跟着徐晃一同离开襄阳。 好在斥候在前两日便关索已率军返回江陵,殷署等魏军将士皆是松了口气。经过这一场战役,很多人都已经对这位连败魏军,斩杀多名重臣的少年关郎产生了一丝畏惧,只要他知难而退,大军自是无虞。 “呼……总算将徐公明顺利送到汉水北岸!”乘船返回的殷署不由得松了口气,至于徐晃生死如何,全看天意,自己只能确保工作没有失误。 可就在殷署准备继续让伤卒登船的时候,身后突然惊慌失措的跑来一名士卒,颤声道:“将军,大事不好,蜀军出现在襄阳城西!” “什么???”殷署不由得脸色惨白,眼睛瞪得老大。 不是说汉军已在关索的带领下全部南撤了吗,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襄阳?而且也来得太快了吧! 且说张飞当日便带着关索等千余骑兵,向北疾行,没有载人的赤兔则跑在最前面,并在身旁关索的鞭策下,不断地为大军带路。 虽是魏军松懈无备,但赤兔还是带着大军多次途径山林地界,以此隐藏行踪。当晚,大军到达夷水后,张飞注意到夷水一带没有任何浮桥,甚至连一条船只都没有的时候,便确定魏军没有任何斥候留在夷水南岸,魏军显然不知道汉军再次杀回。 张飞当下便命汉军在夷水南岸的一处隐蔽丛林内进行休整,人吃干粮,马吃野草,然后合力伐木,搭建竹筏,准备作为浮桥使用。 而关索算来,从夷水南岸到襄阳,骑马已不过两个时辰,因此他建议张飞让大军休息到寅时之前,然后渡河出击。这样差不多辰时之前可以抵达襄阳,而那会魏兵应该忙着运送伤兵渡河。 关索现在觉得,自己虽然没能一刀斩杀徐晃,但负伤的他比起死尸来说,对魏军更是个拖累,难以疾速返回襄阳,而魏军之中伤兵较多,行军必然缓慢。一路上没有看到任何掉队的魏兵,足以证明魏军是整体缓慢前行,那么估摸着今天才能抵挡襄阳。 一众伤兵疲惫不堪,必然要休息之后才能渡过汉水,寻找良医救命,而徐晃如能暂时不死,必然也要一并跟着。趁着魏军忙碌之际,进行突击再合适不过。 张飞欣然接受了关索的建议,未到寅时便让三军搭起浮桥,渡过夷水,火速朝北疾行,一路畅通无阻。为了更好地隐藏行踪,千余汉军绕到岘山西面,直接朝襄阳发起突袭。 果不其然,汉军突至,城内的千余魏军顿时不知所措。一时间“蜀军来了”这四个字在城内接二连三地响起,魏军将士完全陷入一片惊恐之中。 “我乃燕人张飞,谁来与我决一死战!” “我乃关云长之子关索,魏贼受死!” 西边城下猛然响起两声暴喝,更是吓得城墙上的士卒魂不附体,来得居然是季汉的老牌猛将张飞和后起之秀关索。城中的许多魏兵皆是领教过他们的厉害,竟趁乱逃往襄阳东门。 眼看西门吊桥未能及时拉起,城上的魏兵也没有第一时间放箭御敌,张飞遂命汉军将士纷纷上前,试着用一切办法破坏掉城门。 幸亏这襄阳城门经过一番大火后发黑变形,且尚未来得及更换,汉军长矛刺击,环首刀劈砍,还真让城门多出不少上伤痕。汉军趁此机会,进一步对城门进行破坏。 “关索,你速去北面!”张飞急忙喝令道。骑兵虽然可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但只从一面进攻,又是在房屋错落的城内巷战,并非万全之策。 “唯!”关索答应一声后,立刻带着五百骑兵,火速往襄阳北门而去。 襄阳城池终是年数不长,并非江陵这等雄伟的大城,城墙长度仍是有限,转眼便看到了襄阳北门。 而殷署正带着一众伤兵与士卒准备进城布置防御,阻击汉军。可看到一名赤面獠牙的鬼面将军带着数百骑兵冲锋而来,殷署顿时大惊失色。 而一些知道此人便是关索的伤兵则更为惊恐,不少人竟直接吓得转身就逃,一瘸一拐、腿脚不便的更有摔倒在地。 不过这些伤兵算是幸运至极,因为眼下无人愿意把精力放在他们身上。殷署自然要尽快赶回城中,并关上北门。而关索虽然不知这名魏将到底是谁,但只要能第一时间将他斩杀,便能让城中的魏军群龙无首,不战自溃。 “贼将休走!”关索大喝一声,纵马直冲殷署而去。 “快,拦住他!”殷署一面纵马奔向城门,一边喝令身后的士卒对准关索放箭。 而关索虽然想取弓瞄准殷署,但面对魏军射来的箭矢,他也只有不断地挥刀格挡,左右躲闪,一时间完全没有办法腾出手来。 “该死!这样就会被他逃进城内了!”关索心中暗叫不妙。 襄阳北门到汉水河畔的距离,比关索想象的还要近。如果不能第一时间阻止殷署进城,那么他势必指挥城中魏军对汉军骑兵进行反扑,别说造成伤亡,就算让汉军这次突袭行动铩羽而归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关索着急之际,一声熟悉且洪亮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一匹红色的骏马快速疾驰而来。 “赤兔?” 在关索惊讶的目光中,赤兔几乎化作了一道红光,无须载人的它,速度简直是无可比拟,连连超过关索身后的骑兵,向前冲锋。 不到一天一夜的时间里,赤兔带着大军一路从当阳南面奔袭至襄阳,虽然背上不用载人让它轻松不少,但五百余里的道路也着实让它十分疲惫。抵达襄阳后,关索见赤兔脚步越发缓慢,便想让它在后面休息休息,因此不曾管它,自己带兵直冲北门而去。 没想到赤兔居然一路跟在他后面,而且正以关索前所未见的速度,冲向了殷署。 马中赤兔,这一刻,关索方才明白此言非虚。垂垂老矣,尚能如此,天下良驹怕是无出其右。 “砰!” 只听得一声结结实实的重响,赤兔直接横撞上了殷署胯下的战马。那马受到这股强劲无比的冲击力,顿时侧翻在地。马背上的殷署也跟着一起摔下马来,不仅手中的长矛滚到了一旁,左腿还被战马压在地上,一时间无法抽出。 而赤兔舍命一撞后,也是踉踉跄跄地朝一旁退去,但它仍强撑着稳住身体,四条老迈的马腿颤抖地驻在原地,仿佛是它最后的倔强。 “谢了,赤兔!” 趁着魏军的第一波箭雨势头减弱,关索高喝一声,奋力催动战马,目标直指殷署。 赤兔为自己争取到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岂有浪费的道理。 而殷署虽然抽出左腿并站起身子,但没有兵器在手,又无法火速拉起战马,唯有惊恐地往北门逃去。 “去死吧!” 但关索岂会浪费赤兔为自己争取来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只听得一声咆哮,关索马不停蹄,大刀斜刺过去,直接贯穿了殷署的胸膛。 紧接着,关索挑着殷署的尸首一路冲锋,鲜血一路飙洒到北门。趁着门口的魏兵惊恐之际,关索一刀一个,悉数砍翻,终于牢牢地控制住北门。 殷署既死,北门外的魏兵顷刻大乱,除了部分士卒还在负隅顽抗,其余尽皆投降。 而张飞那里也成功打穿了西门,两路大军皆顺利杀入城中。面对英勇的张飞,汉军无数的铁骑,斗志全无的魏兵失去了主将,更是无心抵抗,纷纷放下兵器,跪地投降。 在种种的机缘巧合之下,汉军这一刻终于夺得了襄阳,拔掉了曹魏在汉水以南的最大据点。 “父亲,你当年未竟之心愿,我终于替你完成了!” 望着满城汉军将士振臂欢呼的样子,关索仰天感叹。可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纵马奔出北门。 诚如关索想的那样,此刻赤兔仍在北门之外,马首低垂,宽大的身躯不停地颤抖,口中没有一刻不在喘息,看上去虚弱至极,刚刚宝马冲刺的英姿,已是荡然无存。 看到这一幕后,关索鼻子一酸,飞身下马,感激地抱住了赤兔的脖子。 “赤兔,谢谢你!我军成功地占领襄阳了!这也有你的功劳啊!” 仿佛听懂了关索的话一般,赤兔的双眼竟流下了泪水,它艰难地迈开步伐,往西南的方向缓缓走去…… 关索默默地站在赤兔的身后,没有去打扰…… 最终,赤兔还是停下了脚步,它扬起头颅,望天长鸣! 在响彻天地的声音中,赤兔缓缓地倒了下去…… “赤兔!!!” 关索第一时间冲上前去,只见苍老的赤兔无力地侧卧在地,已然再无一丝气息…… 这一匹陪着关索长大,对关氏一门意义非凡的忠勇宝马,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去另一个世界追寻他的主人…… 西南,成都的方向,也是关羽长眠之地…… 关索眼眶湿润,单膝跪在赤兔面前,右手轻抚赤兔的额头…… 对不起,赤兔……我没有办法将你带回成都了……只能请你留在襄阳,让你的忠勇庇护我军…… 但我相信你一定能遇到我父亲的! 等到了那一天,希望你能告诉他……我们兄弟,永远不会让他失望的! 第217章 战后扫尾 汉军攻克襄阳后,捷报传到江陵,刘备随即命即将康复的讨寇将军王宇携带三个月的粮草前往襄阳,替回张飞和关索。而张飞和关索始终牵挂刘备的病情,因此昼夜兼程,一路赶回江陵。 襄阳大捷的消息此刻已在江陵传开,无疑大大振奋了城内军民的士气,很多人都明白,至少荆州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遭到魏军的侵犯。而关索在此战役中屡立功勋,加上他是关羽的儿子,因此他的威名更在江陵广为流传。 其实关索还不知道,几个月后,他的可怕更会在魏国流传,夏侯尚、王凌、牛金等人先后命丧他手,要是徐晃再重伤不治,怕是要出现关索止啼的盛况了。 但关索现在可没有心情去关注这些,这日他去州牧府衙向刘备问安的时候,正好碰到从公安返回多日的樊阿。一番询问下来,方才得知刘备的病情这半个月来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有每况愈下的趋势! “樊阿先生,圣上之病究竟何日能康复?”关索紧紧地抓住樊阿的臂膀,急切地问道。 “不瞒二郎君,圣上前番鏖战流血过多,伤口感染又是厉害……”樊阿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若是换了身强体壮之人,倒是极易康复。但圣上终是年事已高,五脏衰老……” 樊阿说到这里,沉默片刻,方才咬牙道:“只怕要多费一番时日了!” 看到樊阿十分为难的神情,关索知道自己最担心的情况恐怕真的要发生了…… 虽然关索已做好心理准备,但还是不希望来得这般快,他万分诚恳地对樊阿说道:“先生,请你一定要治好圣上!” “二郎君放心,吾定当竭尽所能!”樊阿郑重地承诺道。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前往后堂,关索看到榻上的刘备比半个月前还要消瘦,且不断地咳嗽,情况着实很不乐观。 “臣侄拜见陛下!”关索随即对着刘备恭敬地行礼道。 “贤侄快快起来!” 看到关索满脸的风尘仆仆,刘备不由欣慰地感慨道:“贤侄当日请缨出兵断绝魏军退路,着实高瞻远瞩!此番大破魏军,攻克襄阳,贤侄功劳甚着!” “陛下运筹帷幄,身先士卒!三军将士人人忘死,以一当十,方能大败魏贼,岂是臣侄功劳!”关索却是摇头感叹道,“数万将士殉国伤残,陛下与家兄皆未康复,臣侄愧疚尚且不及,怎敢言功!” 看到关索言辞恳切,一如既往的谦虚,刘备心中甚为满意,他真担心年少的关索会因为此番立下卓着的功勋而变得得意忘形。 只是有些事情,身为长辈和君王还是必须去考虑,何况自己只怕时日无多了…… “季常送来书信,关平贤侄虽已脱离危险,但仍是难以下床。你若放心不下,可即刻前往公安!”刘备心中也始终牵挂着关平,忍不住开口道。 “多谢陛下!”关索大喜过望。眼下魏军已退,汉水以南的断后兵马几乎全军覆没,短时间内必然难以进犯襄阳,关索自然不需要长期留在江陵。 “正巧蛮王沙摩柯乞请朕出兵助其夺回五溪山寨。”刘备这时又徐徐说道,“此番魏贼来犯,沙摩柯始终对朕忠贞不二,前日击杀曹仁,他也功不可没。朕已决定封其为平东将军,以彰其忠勇。” 刘备说到这里,不由得正视关索:“贤侄虽久战劳苦,但眼下诸将多有负伤。朕有意让你借探兄之机,前往五溪平叛!” “陛下但有差遣,臣侄万死不辞!”关索则毫不犹豫地拱手道。能多带兵增加一些见识,总不是坏事,正好他也从没去过五溪之地。 不过刘备停顿片刻后,继续问道:“不过贤侄以为,五溪一众夷帅,该如何处置?” “这……”关索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五溪之事对他来说有些突然,着实没个准备。 “不用着急,想清楚再说。”刘备看关索面露难色,便和蔼地说道。 关索快速思索一番后,于是说道:“臣侄想来,魏贼大败而逃,足以让这伙夷帅心中胆寒。我军若是举大兵前往征讨,他们必然望风而降!” “不如令少量士卒先行,如此便能看出毫无悔意之人!”关索果断地说道,“此等夷帅即便归降,难保日后不会复叛,不如趁早除之!” 关索说到这里,还是又多说了一句:“待叛乱平定后,臣侄以为可以将五溪蛮夷皆交由沙摩柯统管!沙摩柯性格耿直,若知陛下如此信任,必然会更死心塌地地效忠陛下。” 关索一番话有理有据,刘备也不由得微微点头:“五溪终是狭小之地,贤侄此法着实可行!” 其实刘备以五溪蛮夷之事来考关索,另有一番深意。 魏军惨败而逃,五溪一众反叛夷帅不过是疥癣之疾,但刘备想以此为契机,看看关索如何处理蛮夷的事情。 毕竟季汉真正的心腹之患,乃是益州的南中诸郡,蛮夷众多,远胜五溪。法正临终前的一番话,刘备始终不曾忘记。一旦自己撒手人寰,南中诸如高定、雍闿等夷帅极有可能兴兵反叛,而诸葛亮势必会忙着处理国内政务,分身乏术。到时出兵平叛的重任,或许会落在他人头上。 若关索此番能拿出让刘备满意的表现,日后或有机会在南中建功。 也不知是不是过于操心的缘故,刘备又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惨白的脸上顿时变得通红。关索看得心中不安,连忙说道:“还请陛下好生休养,千万保重龙体!” 刘备努力平复一下气息,长叹道:“五溪蛮夷不足为虑,只是东吴那边还不知动向,朕仍不能掉以轻心!” “此番我军虽大败魏兵,但也伤及元气。算上许多重伤不治的将士,我军也前后阵亡近五万人……”想起这惨重的伤亡,刘备也不由得面色一黯,着实痛心。 “更兼耗费了无数粮草器械……”刘备忧心忡忡地说道,“若孙权再兴兵来犯,只怕我军无力久持……” 历史已经证明,刘备和孙权最能起冲突的地方,毫无疑问就是荆州,而眼下汉军疲乏不堪,对孙权来说确实是个机会。 关索则是好言宽慰道:“陛下无须忧虑!想来孙权知道魏军已退,也不会再生歹意,极有可能遣使前来修好!” 当然,关索同样豪情万丈地拱手道:“但他若是不知好歹,胆敢图谋荆州,臣侄也定要让吴军有来无回,陈尸长江!” 看着年少有为,智勇双全且忠义无比的关索,刘备心中始终充满了欣慰:“云长有子如此,真乃朕与大汉之福!” 只是自己百年之后,关索和关家必然不会像现在这般一帆风顺,日后免不了有些波澜…… 事不宜迟,刘备即刻让关索启程前往武陵,并让张飞选两千可战士卒随关索同往。如今汉军连番激战,未曾负伤且精力充沛的士卒着实不多。但关索认为可以借助临沅的习珍与习宏兄弟之力,且城内的三千士卒几乎没有经历过大战,出兵五溪游刃有余。 刘备同样也对关索的建议十分赞同,于是命习珍分兵两千协助关索,并让习宏随军同往。 第218章 大战终了 荆州,武陵郡,公安 从江陵领兵出发抵达公安后,关索在见过马良后,第一件要紧事便是前去探望仍在州牧府邸养伤的关平。 兄弟重逢二人皆是欣喜,关平牵挂前线战事,关索便将魏军败退,自己斩杀糜芳、士仁,重伤徐晃、攻克襄阳等事一一告诉了他。 当然赤兔马和关羽旧部张瑞等令人伤感的事情,关索也没有隐瞒。 “二弟你真不负我之所望,没有辜负父亲留下的青龙刀!”关平感慨地拍了拍关索的手,“糜芳、士仁、徐晃,这些当年和我们关家有深仇的人,你都没有放过!” “连襄阳你也一并攻克,父亲若是知道了,定会十分欣慰你完成他未竟之事!” 回忆起当年与关羽一同围攻襄阳,却落得铩羽而归,乃至后来荆州失陷,关羽败亡等种种往事,关平难免有些伤感,始终可惜关羽未能看到这一幕。 关索则是十分感激地望向关平:“多谢大兄借我青龙刀,方能让我立此功勋!” 然而关索还是面色一黯:“唯有赤兔回不来了……” “赤兔是父亲的爱驹,他也必然做好这奋觉悟!你能让它在临终前看到我军攻克襄阳,想来它也未曾留有遗憾……”关平则好言劝慰关索,连关羽的离逝他们都经历过了,很多事情应该能看开不少。 很快关平又想到关索此番来公安还有要事,便忍不住告诫道:“圣上既将五溪之事委托于你,还需好生在意!领兵征战,无论何时都不能轻敌,切莫小觑了这伙蛮兵!” “大兄放心,小弟明白!”关索重重地点头道。 “今日天色尚早,你即刻与蛮王启程吧。”关平不希望关索因为家事而耽搁公务,正色说道,“想必他一定担心他的五溪山寨!” “大兄好生休养,小弟不日便能凯旋!”关索微笑着辞别关平后,很快便与等候多时的沙摩柯一同领兵离开公安,先去临沅找过习珍,再前往五溪。 其实,五溪这点零星的叛乱,确实没有让汉军花费太多的时间,整个过程几乎是秋风扫落叶。 在抵达临沅后,习珍与习宏先是谢过关索当日领兵前来救援,若不是关索一直牵制曹仁大军,恐怕临沅已落入魏军之手,非但城内军民遭殃,他们兄弟也难以活命。既有机会相见,兄弟二人自然要好好道谢。 有了这层关系,关索随即拿出刘备的军令,请习珍分兵相助。而习珍因为几乎没有对武陵战事起到什么帮助,深感惭愧的他对此毫无异议,立刻让习宏率兵两千协助关索与沙摩柯。 而习宏也十分赞同关索示弱于敌的计策,因此众人商议停当后,关索与沙摩柯便领兵一千前行,习宏自领兵三千两日后出发,目标直指五溪。 沙摩柯的山寨在临沅西南五百余里,前部汉军沿着沅水一路前行,五日后便顺利到达。得知自己的山寨尚在顽强抵抗后,沙摩柯不由得松了口气。 眼下沙摩柯的寨中只有不到两千人,其中大半都是老弱妇孺,阿罗布,萨克陀等四名夷帅总计约有三千余人,前后攻打山寨已有近两个月,还是没能抄了沙摩柯的大本营。 这四路夷帅虽受了曹丕诱惑,但谁都不肯全力强攻,都想着保存实力,日后能够号令五溪,因此蛮兵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围而不攻,虚张声势。 “心如此不齐,自然好办!”关索心中连连冷笑。 而得知沙摩柯领汉军前来后,众夷帅也不由大为震惊。他们不曾派人前往临沅打探军情,而魏军当时惨败,哪里顾得上这些棋子,因此直到此刻,他们才得知魏军已被汉军击败。 但仔细打探过后,方知汉军总计不过一千余人,而且沙摩柯麾下的四千蛮兵没有一人回来,四名夷帅纷纷商议,可能是汉军在与魏军的交战中死伤惨重,故而只能派这点兵马前来。 阿罗布、萨克陀两位夷帅认为既已答应曹丕叛汉,必然不会被轻易宽恕,倒不如奋起一搏,或许刘备会拿他们无可奈何。何况汉军只来了一千兵马,不足为惧,因此二人决定领兵前往交战。 而另外两位夷帅却因为兵力本就不多,不敢与汉军正面交锋,因此连夜率军潜逃。如此一来,就只剩下阿罗布和萨克陀二人,但他们麾下依旧有蛮兵近两千人,仍是优势明显,这也让他们有恃无恐。 关索见这两人不识好歹,也不想再费力气去劝降他们,随即弃了营寨,领兵往北撤去。两个夷帅只当汉军真的胆怯,便追上前去。关索又先后再弃了两个寨子,顺便留下点兵器、服饰已显慌乱,也足以让阿罗布和萨克陀好好高兴一番。 不过这个时候,在后队的习宏领着三千兵马,已绕到蛮兵后方。两个夷帅这才发现自己中计,立刻慌慌张张地想要撤退,关索与沙摩柯趁势突袭,与习宏合力大败蛮兵,一战便斩杀俘虏近千人。阿罗布和萨克陀则领着败兵一路往西南方向逃窜。 “放掉受伤的蛮兵,让他们尽数回去!” 关索这一次却表现地十分仁慈,沙摩柯也是好生疑惑,忍不住问道:“将军为何要放走这些士卒,岂不是增长阿罗布和萨克陀的兵力?” “我自然不会白白放走他们!”关索胸有成竹地说完后,随即策马来到近三百名受伤的蛮兵身边,高喝道:“圣上有令,阿罗布和萨克托受魏贼利诱在先,负隅顽抗在后,罪大恶极!然我军只诛杀此二人,其余蛮兵皆是受其蛊惑,不予以追求。若有得二人头颅者,必有重赏!” 诚如关索所想的那样,这些伤兵连夜回到阿罗布和萨克陀寨中,向许多同袍暗中传达了关索的话语。本就畏惧汉军势大的蛮兵考虑到魏军已败,也不想陪两个夷帅殉葬,很快就毫无斗志。其中竟有一名蛮将夜间行刺,暗杀了阿罗布,使得主战和主降的蛮兵爆发了一场乱战。 而萨克托虽未遭行刺,但心中畏惧的他也赶紧丢下大军,带了几个心腹火速返回五溪。不想关索和沙摩柯早有准备,已率一队骑兵截住必经之路,一举斩杀萨克托等人。 阿罗布和萨克陀先后授首,其余的蛮兵自然不敢抵挡,纷纷缴械投降。而五溪境内的另外两位夷帅知道此事后,知道大势已去,索性亲自前来请罪,以求活命的机会。关索念他二人尚有悔改之意,也没有特意为难羞辱他们,只是喝斥二人,如若日后再生反叛之心,刘备绝不会宽恕。 如此一来,五溪的蛮夷全部归顺汉军,关索自然向沙摩柯传达了刘备的意思,封他为平东将军,并统管五溪蛮夷。沙摩柯得知刘备如此器重自己,当下便立誓效忠刘备与大汉,至死方休。 处理完五溪的叛乱后,关索随即领兵返回公安。只是刚在临沅歇脚,便有刘备的侍卫飞马来报。 “关将军,东吴有使者前来商议缔盟之事,圣上请你立刻返回!” “噢?孙权果然还是派人来了?” 这一刻,关索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曹魏撤退,东吴言和,这场历时一年有余的荆州之战,总算是可以画上句号。 自己穿越至此已近三年,从荆州费尽千辛苦万逃回益州,在黄忠的教导下勤学武艺,又在刘备的安排下从军征战…… 好在一番努力终是没有白费,关索这一次帮助刘备先退吴兵,再败魏军,收复荆州,攻克襄阳。比起历史上的夷陵惨败,季汉此刻终于看到了一统天下的希望。 只是,关索心中还有一件最令他担心的事情…… 第219章 孙权遣使 荆州,武昌郡,武昌 汉魏血战于江陵与武陵两地,彼此拼得两败俱伤,死伤数万,这样惊天动地的消息,孙权如何不知?当然孙权是止不住地心花怒放,坐观成败实在是明智之举。 更让孙权感到满意的是,实力更强的魏军损失更惨,近十万将士阵亡被俘,连曹仁这位大司马都死在汉军手中,着实让孙权出了口当日邾县会盟的恶气。 何况魏军损失越惨,东吴一统天下的机会便越大,甚至都不需要借助刘备与汉军的力量。 战局突变,孙权立刻召集张昭、陆逊等一众文武前来议事,商量如何进兵。 陆逊对此早已成竹在胸,出列拱手道:“大王,眼下魏蜀皆是元气大伤,而我东吴秣马厉兵数月,正好联合魏军,出兵攻打荆州!” 对于东吴来说,荆州之地一日不在自家手里,就仿佛一把刀悬于颈上,甚至连孙权都不能长久留在武昌。 “伯言之言,甚和我心!”孙权的想法与陆逊不谋而合。魏军惨败,士气尽丧,只要曹丕答应自己不会图谋荆州之地,孙权自然不能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江东一众文武大多都赞同陆逊的提议。可就在孙权准备调兵遣将的时候,忽有一名斥候来:”“启禀大王,魏军已开始撤兵!” “什么?曹真这么快就撤兵了?”孙权不由一惊。他本以为曹真不会轻易接受这场惨败,至少要试着与东吴联合,挽回一些颜面。莫非魏军的损失远比自己所想的更为惨重吗? 但孙权仍是不死心,派人继续打探军情,并向曹丕送去书信,直言眼下已到了两家联手之际,望曹丕再坚持片刻。 只是未曾等到曹丕回信,数日之后,前往洛阳一带的细作来报,说是冀州大蝗,诸多田地颗粒无收。同时,凉州魏军大败于马超、魏延之手,刺史张既阵亡,大量羌胡趁机叛乱。 如果说冀州的天灾只是让人始料未及,那么马超等人在凉州的奇功,更是让孙权及满朝文武难以置信。 “不想刘备竟有如此胆略……”许久过后,孙权方才锤案叹息,着实懊悔自己低估了刘备。 这么多年过去了,刘备还是当年那个敢孤身前往建业面前孙权,拿自己命运当赌注的枭雄。 但让孙权更郁闷的战报还在后头。两日后,斥候来报,说是糜芳、士仁领兵断后被关索斩杀,徐晃前去救援,又被关索打得大败而逃,连徐晃本人都身负重伤,几乎丧命。张飞与关索趁势北上奔袭襄阳,斩杀魏将殷署,一举夺下城池,前后又俘虏了超过三千的魏兵。 得此战报,孙权及江东文武皆是面面相觑…… “这关索究竟有何过人之处……”孙权对关索已是从原先的痛恨,到了无比震惊的地步。这段时间以来,他通过多方探听,终于得知当日那个败甘宁、伤骆统、杀谷利,让吴兵闻风丧胆的鬼面汉将,就是关索。 非但吴兵拿关索无可奈何,就连魏军也治不了他。徐晃当日在樊城多么英勇,连不可一世的关羽都被他击败,不想此番却差点死在关羽儿子的手上。 更重要的是,这关索似乎刚满二十,尚未弱冠。刘备有这样一位智勇双全且忠心耿耿的少年英才,着实是江东大患。 要是孙权知道,让马超与魏延攻打凉州也出自关索的建议,估计他都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形容关索…… 大殿的气氛已是无比的沉重,先前那些认为该出兵攻打荆州的大臣皆是默不作声地低着头,思索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局势。 许久之后,还是诸葛瑾出列打破了沉寂:“大王,魏军已不足为靠,不如趁此机会,与刘备修好,先休养生息,再做打算!” 诸葛瑾的建议,孙权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如此一来,孙权短时间内便没有办法收回荆州之地,一想到刘备始终占着自己好不容易夺来的地盘,孙权着实不甘心。 沉默片刻后,孙权又忍不住望向陆逊,问道:“伯言,你意如何?” “大王,蜀军连破魏兵,士气正盛,又有刘备亲自镇守江陵。单凭东吴之兵若想攻克荆州,只怕迁延日久,耗费财力……”事已至此,陆逊也只有实话实说,“近闻扬州境内又有山越之乱,若放任不管,势必大为祸患!眼下不如先与刘备言和,待其班师返回益州后,再徐图荆州。” 东吴的山越之乱由来已久,这伙躲藏在深山的贼寇十分狡猾,最喜欢在秋季粮熟时出来劫掠百姓,抢夺粮食,因此眼下正是他们活跃的时机。 孙权自建安五年掌权起,就和山越斗智斗勇,前后已有二十余年,黄盖、韩当、周泰、吕蒙等大将先后到各地征讨,还是没有办法彻底消灭他们。 因此孙权此番还是不敢大意,前番荆州之败已让孙权损失了不少粮草,若是不能尽快进退山越,只怕扬州境内的不少田野都要遭殃。 虽然周泰等武将都希望孙权能奋起一搏,以雪当日兵败失地之耻,但孙权始终不想拿江东的未来做赌注,何况江东的世家大族也绝对不赞成孙权这么做。 曹魏十几万大军进攻荆州都落得惨败而归,孙权如何能保证吴军的下场会比曹魏来得体面呢? 看来眼下东吴尚未拥有彻底占据荆州的实力…… 最终,孙权还是长叹一声,目视阶下的诸葛瑾:“子瑜,你速携带礼物与孤的书信,前往江陵面见刘备,以示孤言和修好之意,并请刘备放回义封!” 朱然尚在江陵作刘备的阶下囚,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孙权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位少年好友。 “谨遵大王之命!” 诸葛瑾恭敬地回应一声,心中也是松了口气。他真担心孙权一意孤行攻打荆州,两败俱伤,让曹魏重新得到喘息的机会,其实孙权趁此机会攻打合肥,未必不是另一种选择。 荆州,南郡,江陵 数日后,诸葛瑾乘着船只,沿着长江,在汉军船只的监视下到达了江陵。得知此事后,暂时替刘备负责处理军政大事的张飞瞬间明白孙权派诸葛瑾前来,肯定是来表达“善意”。 可张飞虽是和魏军血战了一番,但关羽之死的旧仇他可是丝毫没有忘却。极其痛恨孙权的他,本来想将诸葛瑾拒之门外,但赵云、黄权等人皆劝张飞暂且忍耐,此番涉及到季汉未来,至少应该将此事告知刘备,让他定夺。 一众文武皆是劝谏,张飞无奈之下,唯有前往州牧府衙。 而刘备得知诸葛瑾正在城外等候时,心中不由稍安,便传令让诸葛瑾进城。 看到刘备居然这么爽快地接见诸葛瑾,张飞不由心中一痛,咬牙道:“大兄,莫非你真的要和孙权贼子言和吗?” 面对张飞认真的质问,刘备也是面色沉重,长叹道:“三弟你也知道,这一次大汉虽胜魏贼,但也同样元气大伤……” “我军征战一年有余,大小将士皆是疲惫,两州百姓人心思安,如何能再复刀兵……”刘备再与诸葛亮的书信中,清楚地知道此番荆州大战,就差搬空益州的所有积蓄。 “为今之计,唯有与孙权罢战乃至修好,方能让大汉恢复安宁……”刘备的话语中也充满了一丝无奈,“如若让魏贼顺利地休养生息,朕如何对得起在荆州死难的数万将士!” 曹魏无论土地还是人口都远胜汉军,若不能趁着这几年北上攻伐,只怕日后更难从魏军手中抢下一块地盘。 其实,张飞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还是红着眼睛,不甘地咆哮道:“那二兄的仇,莫非就这么算了吗!!!” 听到张飞提起关羽,刘备回忆往昔岁月,也不由得潸然泪下,切齿道:“如何能就这么算了!孙权害死云长,朕永生都不会原谅他!” 情绪的激动,让刘备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张飞赶紧上前为刘备抚背。待到刘备气息稍微平复后,方才无力地靠在榻上,悠悠地说道:“不过朕怕是见不到云长大仇得报的那一天了……” “大兄,你别胡思乱想!你一定会没事的!”看着刘备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自己却又无能为力,张飞始终心如刀绞,不由落下泪来。 但刘备依旧感慨地笑道:“但朕坚信,终有人能可以替朕实现这一心愿……” “大兄是说关索贤侄吗……”张飞想到前日传来关索平定五溪蛮夷的捷报,也是深感欣慰,“父报子仇,天经地义,我们兄弟或许都要指望他了……” 这时,刘备又握住张飞的手,郑重地说道:“三弟,这荆州重任,眼下只有拜托与你了……你尊重士人,近年来暴躁的脾气也收敛了许多,朕相信你定能团结一众文武,为大汉护住这片土地!” “大兄,你就放心吧!”张飞紧紧地握住刘备的手,激动地承诺道,“就算为了两位兄长,我也一定会守住荆州!” “至于孙权,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但也决不能主动出兵……”刘备仍是不放心地告诫道,“凡事都当以大局为重,切不可意气用事!” “记着了……” 看着刘备诚挚的双眼,张飞虽是极不情愿,但终究还是点头答应。这个时候,他不想再让刘备为自己操心了。 第220章 秦晋之好 在见到刘备后,诸葛瑾随即呈上了孙权的亲笔书信。信中无非是称赞刘备大败魏军,收复襄阳,曹真等人丧胆,汉室当兴云云。同时孙权又表示前番两家多有矛盾,致使诸多重臣殒命,今番两家当重守湘水之盟,勠力同心,共讨曹魏,勿让曹丕有喘息之机。 只是自关羽死后,刘备便不会再相信孙权了,这等假情假意的书信看过就忘了。 至于诸葛瑾请求刘备放回朱然,对此刘备倒是没有拒绝,反正他眼下也确实想与孙权言和修好,放归朱然,就当做个顺水人情,好让孙权短时间内找不到借口。 待到刘备亲写书信回复孙权后,诸葛瑾又突然开口提起一事,倒是让刘备微微皱眉。他本想直接拒绝,但细细一想,也不急于一时,于是命人速将关索召回。 而关索得知东吴遣使前来,刘备急着召自己回去,心中略感诧异,便将兵马交给其他将领暂为统率班师。关索自己则率几个骑兵,快马加鞭,几日内便回到江陵,进城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拜见刘备。 此番成功平定五溪蛮夷,刘备对关索的表现甚为满意,连连称赞道:“五溪捷报朕已知晓!贤侄今番又立大功!” “此皆赖陛下与我军鸿威,使蛮贼未战先乱!臣侄不过略施小计耳!”关索谦逊地回答道。 君臣二人又闲聊一番后,刘备方才直奔主题:“诸葛瑾奉孙权之命前来言和修好,因此朕特意召你回来!” “臣侄年少,尚不适宜参与此等外交大事。”关索略带为难地苦笑道,“何况陛下为大汉考虑,定会答应孙权所请,臣侄又何需多言?” 这个时候,刘备已差人将诸葛瑾一并请了过来。见到诸葛亮的哥哥,关索多少要给个面子,礼貌地问候了一番。 “这便是那个叱咤沙场的关索吗……”诸葛瑾见这个关索果然年纪轻轻,且不似关羽那般性格高傲,反倒让他有一种十分棘手的感觉。 “子瑜,你有何事,便对关索明言吧。”刘备淡淡地说道,“眼下其母远在成都,关家嫡长子关平正在公安养伤。关索虽是庶子,但在我大汉将士心中已有威信,足可代表关氏一门。” “陛下,这是……”关索这下更糊涂了。 “关将军有所不知,吴王此番命我前来,皆秦晋之好。”诸葛瑾这时也微笑着说明来意,“吴王之子孙虑聪慧过人,多有才艺,且未有婚约,欲以将军之妹为妻!” “当年吴王便差人向令尊提亲,奈何令尊执意不肯……”诸葛瑾说到这里,也不由微微叹息,全然没注意到关索已经把手悄悄地背到身后,捏地咯咯作响。 “孙权是疯了吧!前番背信弃义,害死先父!今日还恬不知耻,想娶我家妹子给那二十岁便暴毙的短命鬼,简直是白日做梦!去死吧!” 这番话,关索憋在嗓子眼,强忍着没骂出来。 这一刻,他倒是能理解关羽当年为啥会这么愤怒孙权派人前来提亲了。 孙权现有女儿,后有儿子,因此他的儿子们普遍年少。最大的长子孙登也才十三岁,而且自幼被孙权当作接班人,终身大事绝对要更具意义,想来孙权也不会用他来和关羽联姻。 那会儿孙虑年方七岁,毛都没长齐,就想娶关银屏为妻,对关羽来说更像是一种羞辱。 孙权当年把妹子嫁给刘备,结果差点把刘禅都拐到江东,多亏赵云和张飞截江解救。有这个先例在,关羽怎么会蠢到把自己的女儿送到江东去当人质。 何况现在有关羽的血仇,关家要是还和孙权联姻,还是把女儿送到江东,背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指指点点。一想到这里,关索不由得更加恼恨,这孙权用心真是有够歹毒的。 不过关索倒是不能这么粗暴地回绝诸葛瑾,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平静地问道:“不知吴王为何执意要与我关家联姻?关氏一门皆陛下臣子,与吴王联姻并不合礼法。” “吴王始终对关君侯之死深表遗憾,而前番我东吴也有多位重臣命丧汉军之手!”诸葛瑾叹息道,“吴王希望两家就此联姻,将旧仇一笔勾销,共抗曹魏。” 这个借口还真是够狡猾的,如果刘备和关家还记着关羽的旧仇,那势必影响两家的修好。联姻和亲确实是这个时代比较有诚意的结盟之法,汉朝早年有就多位公主远嫁他邦。 前番曹操最后一次攻打濡须口,孙权派徐详前往归降修好时,便有和曹操重结姻亲之意。 关索转头目视刘备,但刘备却是一事不关己的态度,并没有对关索有任何的暗示。 关索想来,莫非刘备不方便直接替关家做主,所以才自己主动出面回绝。 而且刘备刚刚提到自己庶子的身份。言外之意,关索今天的任何表态,日后一旦形势有变,都可以被推翻,也算给孙权留了一点面子。 想到这里,关索深吸一口气,徐徐拱手道:“诸葛大夫,孙虑年仅十岁,尚未到谈婚论嫁。何况我家妹子自幼敬爱先父,且性格刚烈,非平凡女子可比,真要嫁到东吴,母亲兄弟皆不在身边,谁又能保证她做些什么。我为吴王一家着想,还是早早断了此等念头,莫要惦记我家妹子!” “诸葛大夫乃广识之人,想必听过酒泉烈女庞娥之事吧。”关索似笑非笑地说道。 庞娥乃曹魏大臣庞淯之母,她父亲被同县豪强李寿所杀,三个兄弟还未来得及替父亲报仇,却死于一场瘟疫。就在李寿庆幸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庞娥以女子之身立誓为父报仇。最终以短刀袭伤李寿,并斩下头颅。此等孝烈之举,轰动州郡,莫说普通百姓大为感动,就连太守、刺史等人都先后上表朝廷,恳请传颂庞娥大义。 此事诸葛瑾也确实有所耳闻,被关索这么一说,他也不由心中一紧。孙权本来想娶回一个人质,别弄了半天是个刺客。要真是有个万一,岂不弄巧成拙,因小失大。 看到诸葛瑾面露难色,关索正在庆幸他知难而退的时候,诸葛瑾又说出了让他差点吐血的话。 “吴王也曾告知我,关将军此番大败魏军,名震敌国,远胜父兄!”诸葛瑾始终一副老好人的表情,“前乌程侯孙季佐有一幼女,尚未许配人家,与关将军门当……” “在下已由陛下亲口赐婚,就请吴王不要惦记了!”关索不耐烦地把手一摆,打断了诸葛瑾的话。 且不说自己和鲍淑芸已有婚约,就是单身也不可能娶孙氏的女子,不然日后这婆媳关系还了得? 不过孙权幼弟孙匡居然还有女儿,关索记得历史上没记载过这号人物,十有八九因为不太长寿而被人遗忘。 看到刘备点头默认,诸葛瑾脸上不由闪过一丝遗憾,虽然他也不知道孙权为何把关索当作备选方案。 关索深怕孙权再死皮赖脸地扯上关平和关兴,连忙正色说道:“吴王若真有心结秦晋之好,也当与我主陛下圣上才是,哪有与臣子联姻的道理!” “我关氏一门左右不了国家大事,日后与江东是战是和,全听陛下之意!” 关索一番义正言辞的话,显然摆明了立场,诸葛瑾无奈之下,也只好作罢。和谈所有事宜到此结束,诸葛瑾随即辞别刘备,带着朱然回去向孙权复命。 待到诸葛瑾走后,关索犹豫片刻后,立刻跪倒在刘备面前,激动地说道:“陛下,请恕臣侄适才语冲撞!臣侄虽知与孙权联姻于大汉有利,但臣侄着实不愿让关家背负不孝之名!” “贤侄快快起来!这本是朕的意思,你何错之有!”刘备连忙示意关索起身,刚刚关索的那番答话,有理有据,不失礼仪,让刘备十分满意。 就这一点上,关索倒是比关羽更能克制。 “区区联姻,如何能遏制孙权野心?朕也着实不想让云长子嗣深陷如此窘境……”刘备说到这里,却是心中感慨万千。 自己在日,尚能如此照顾关氏一门,但百年之后,关索他们便必须靠自己的力量适应这个朝廷了…… 就拿今天之事来说,如果是一直主张孙刘联盟的诸葛亮,或许会劝关索暂时忍耐父仇,即便不把关银屏嫁出去,也会想办法促成这个联姻,好让孙权无话可说。 何况关氏兄弟皆是武人出身,家世极为普通,许多士大夫往日便看不起他们,只是碍于刘备的面上不好发作。如今关平与关索建立功勋,势必遭人嫉恨,一言一行备受瞩目…… 突然,沉思的刘备只觉得胸口一阵强烈的不适,几乎要蔓延到全身,一口鲜血突然从他胸口喷出! “陛下!陛下!” 在关索和身旁侍从的惊呼声中,刘备两眼一黑,瘫软地倒在了榻上。 第221章 再无刘封(4K字) 荆州,南郡,江陵 刘备的病势一天比一天沉重…… 樊阿先前便劝刘备勿要担忧国事,始终要安心静养,方能让病情不再恶化。当日魏兵未退,孙权野心难测,刘备如何静得下心? 三军将士血战至此,刘备无论如何都要撑到战事结束,这场事关季汉存亡的战役,决不能功亏一篑。 如此,纵是樊阿医术再高明,也只能尽量用汤药、针灸减轻刘备的病情。但年事已高的刘备身体机能早已大不如前,箭伤引起的伤口感染对他来说极为致命。刘备在与东吴言和修好后,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一连三天,始终处于昏迷状态…… 关索痛心疾首,张飞仰天怒吼,赵云、黄权、刘封等人皆是六神无主,只盼刘备能尽快苏醒过来…… 这一日,刘备在樊阿的不屑努力下,终于苏醒过来。也许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近,刘备急命人前往成都,让诸葛亮带着刘禅、刘永、刘理三兄弟赶往江陵,顺便也让马良从公安前来。 至于成都政务方面,虽然司徒许靖已在上月病故,但还有司空董和,尚书令刘巴,大司农糜竺等一批极其忠于刘备的臣子在,必能保住国都。为了以防万一,刘备在诸葛瑾前来时,便让陈到带着三千士卒和数百白毦兵回成都协助镇守。 而且诸葛亮在月初已顺利铲除了汉嘉太守黄元这个潜在的隐患。当日关索便在军营中向刘备提及这个黄元往日和诸葛亮矛盾甚深,而且性格恶劣,难保不会做出背叛的举动。 刘备在得知关索的担忧后,也与诸葛亮商议一番后,决定暗中买通黄元身边侍卫。正好黄元此人性情残暴,早有许多人对其不满,因此收买之举进行的十分隐秘和顺利。 在与魏军的决战落幕后,黄元得知刘备有意调他前往成都做官、与诸葛亮共事,心中担忧此行远不如在汉嘉郡安全,于是便有了造反的念头。可这一次,黄元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顺利的举兵起事,而是被自己的亲兵出卖,夜间熟睡时便遭到了突袭捆绑,而诸葛亮同样率兵抵达汉嘉郡,并将黄元处斩正法。 后方无虞后,诸葛亮立刻带着刘备的三个儿子,坐着一艘稳当的大床顺江而下,很快便来到江陵。 州牧府衙的后堂内,刘备此刻正虚弱地躺在榻上,面如黄蜡,浑身无力,显然已到了生命的尽头……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刘备已病重到这个地步,诸葛亮心中悲痛,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臣来迟也!” “父皇!!!”刘禅三兄弟见刘备已是命在须臾,同样泪流满面,齐齐哭拜于地。 终于看到诸葛亮和刘禅,刘备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微笑,真怕自己撑不到这一刻。。 “阿斗,你们兄弟先出去,朕有话要和丞相说……”刘备望着刘禅徐徐说道,“速召江陵城内的所有文武,到州牧府邸外等候……” “喏……”刘禅不敢违命,带着刘永和刘理退出后堂。 待到屋内的内侍全都退下后,刘备唤诸葛亮到榻前,并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感慨万千:“孔明啊……朕差点以为不能与你相见了……自南阳与你相遇,共创大业,一转眼已有十六年矣……” “陛下,莫要说这些,您定能康复!”诸葛亮眼中带泪,哽咽地说道。 刘备淡淡地一笑,回忆往事,悠悠地说道:“朕早年东征西讨,却是胜少败多,此番却能击退吴兵,复夺荆州,大败魏贼,北占襄阳……” “朕用季汉国运作赌,终是赢了,夫复何求……”刘备脸色露出了一丝自豪,“孔明,这多亏你在后方殚精竭虑,鼎力相助……” “当年你在隆中曾说过,跨有荆、益,外结孙权,以图天下……”刘备回忆第一次与诸葛亮相遇在草庐的情景,宛如昨日,“虽历经磨难,但前两者皆以实现……至于身后之事,便拜托你了……” “陛下……”诸葛亮未曾想刘备始终记得自己的隆中对,心中不由得倍感荣恩,流泪道,“如今大汉正当兴盛,天下百姓乞盼明君,如何能离得了陛下……” “这天下哪有离不开谁的道理……”刘备摇头叹息,“古人云,年过五十不称夭,朕已过六旬,且是带着一场大胜离世,死有何憾……” 一想到此番大战脱颖而出的关索、丁奉等人,刘备的脸上又流露出无限的欣慰:“何况我大汉已有多位后起之秀,又有孔明你在,定能辅佐太子,完成朕之遗愿!” 提到大汉的青年才俊,刘备忽然想起一人,忍不住问道:“孔明以为季常之弟,马谡马幼常才能如何?” “臣以为,幼常才器过人,好论军计,实乃当世英才!”诸葛亮如实说出心中所想。其实早在荆州,他便对年少的马谡深为器重。 刘备知道诸葛亮十分器重马谡,不由得心中微叹,正色叮嘱道:“朕观其人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丞相慎察!” “喏……”嘴上虽是这么答应,但诸葛亮心里始终对马谡有着极高的评价,认为他日后定能成为大汉的重臣。 “还有关索……丞相以为如何……”刘备又徐徐问道。 “关二郎君虽少年顽劣,不喜军事,不好读书,但却奋发图强,智勇兼备,屡立战功。”诸葛亮心悦诚服地称赞道,“此等俊才,便是放眼四海,也少有可比。” “朕唯一担心关索过于年少,眼下他虽能谦恭待人,但难保日后……”身为君主和长辈,刘备始终对关索放心不下,“丞相仍需尽心培养,且要留心他是否有骄奢自满,切莫让他重蹈云长覆辙……” “臣定当牢记!”诸葛亮知道关索极有可能是季汉未来能一统天下的关键,同样不敢怠慢。 这个时候,一名侍卫在门外恭敬地说道:“启禀陛下,樊阿先生前来送药。” “请先生进来……”刘备徐徐说道。 少时,面色凝重的樊阿端着药碗走进后堂。身为天子的主治医师,眼下天子却命在旦夕,一般人恐怕已经慌得找机会逃命了。但樊阿仍要尽医者之道,不管自己会面临何等结果,都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在诸葛亮的帮助下,刘备艰难地服完药后,他望着日渐憔悴的樊阿,心中感动,便对诸葛亮正色说道:“孔明,你记着,朕死之后,樊阿先生是留是走,皆随他心意……” “朕知先生痴心医术,志在四海,能在益州停留三年,替朕医治大汉官吏军民无数,朕已是感激不尽……”前番医治司空董和,张飞之子张苞,来到江陵后又竭力治疗伤兵,挽救无数性命,刘备始终记着樊阿的劳苦功高,且不求回报的高风亮节。 不曾想刘备没有丝毫的怪罪,反而说出如此诚挚之言,樊阿顿时大为感动,情难自已地伏拜于地,流泪道:“小人先前未能治好太尉,眼下又无力治好陛下,何以当得陛下如此器重……” “生死有命,先生不必如此……”刘备微笑着示意樊阿起身,“愿先生日后医术大成,造福万民……” “小人定不负陛下厚望!”能得到天子这番勉励,樊阿心中一阵热血沸腾,激动地对刘备拱手道。 待到樊阿离去后,刘备深吸一口气,目视诸葛亮:“孔明,你且暂退,并唤刘封前来……” “喏……”诸葛亮心头一震,连忙点头道。 张飞、关索等一众文武大臣此刻已全部来到州牧府邸外。少时,心中困惑的刘封走进后堂,向刘备问安。眼下屋内只有他们父子二人,刘封不知刘备有何要事会嘱托自己。 刘备示意刘封上前,随即正色道:“封儿啊……朕已是时日无多,有些话,不得不现在你倾诉……” “父皇切莫这般说!”刘封连忙说道,“您定能早日康复,驰骋疆场,振兴汉室!” 刘备微笑着感慨道:“封儿,你一直是朕的好孩子,这么多年来,你对朕忠孝有嘉。前番与魏贼决战,你身负创伤,仍无所畏惧,始终与敌兵殊死搏斗,朕着实感动!” “此皆儿臣应做之事!”刘封心中一暖,谦虚地摇了摇头。 性格孤傲的刘封在刘备面前始终十分服帖,刘备凝视着这位养子,徐徐问道:“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成为朕的养子呢?” “建安九年!”刘封郑重地点头道。认刘备为父,改变了他的一生,他也从来都没有忘记。 “是啊,都已经十九年了……”往昔岁月涌上心头,更让刘备陷入无尽的回忆。 “封儿啊,朕当年收你为子,确实有以你为嗣之意!”刘备说到这里,脸上也不由露出一丝愧疚,“但阿斗天性善良,心胸开阔,这些优点,足以让他成为一代仁君……朕便不得不辜负你了……” “父皇……”未想刘备如此推心置腹,刘封心中一酸,咬了咬嘴唇,沉重地说道,“儿臣自知才能不如太子,也从未有非分之想!” 这时,刘备突然握住了刘封的手,严肃地说道:“朕有最后一件事,要拜托于你!” “父皇切莫这般说!”眼见刘备说得这般隆重,刘封也不由心中一慌,“儿臣定会为父皇分忧!” 刘备默然片刻,最终还是开口了:“从今日起,你与林儿皆改回寇姓吧……” 此话一出,刘封不由得大惊失色:“父皇,这!” 养子回归本姓在三国时代并不是没有发生过,朱治的养子朱然在朱治死后,曾请求改回施姓。虽然此事没有被孙权允许,但足以证明已有先例。 “你弃父母、舍祖姓,乃是为了认朕为父……”刘备长叹一声,“如今朕死在旦夕,我们父子缘分已尽,朕如何能强令你姓刘,使你背负不孝之名……” “何况你才能卓着,已不借朕之名庇护许多年!”刘备微笑着鼓励刘封,“便是改回本姓,也足可建功立业!” 面对刘备的诚挚之言,刘封顿时陷入了沉默。 这十九年来,自己始终恪守孝道,刘备也对自己深为器重,倍加栽培,彼此之间谁都没有辜负过谁。 缘分已尽,父子之名也一并终结,再顶着一个刘姓,在旁人看来,会不会我刘封贪恋皇姓,以图富贵呢? 开什么玩笑,我寇封岂是趋炎附势之人! 刘备已有子嗣,即便自己改回寇姓,也不绝刘备香火,并无不孝可言。 最终,刘封紧紧地握住双拳,激动地颤声道:“儿臣……臣寇封谨遵陛下之命!从今日起,世上再无刘封,唯有寇封!” 听到寇封已把称谓全部改去,刘备知道近二十年的父子之到此终结,心中也不由一痛,但他还是强振精神,正色道:“去唤太子前来!” 少时,在厅堂焦虑等候的刘禅急忙来到刘备榻前,孝顺地跪在地上。望着眼前的刘禅和寇封,刘备郑重地告诫刘禅道:“阿斗,今日寇封复回本姓,你们二人日后不再以兄弟相称……但你们终是做了十六年手足,你需牢记此等骨肉之情,善待寇封一家!”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仍会视寇将军为兄!”刘禅恭敬地答应了一声,随即敬重地对着寇封拱手行礼。 刘禅心里明白,刘备让刘封改回寇姓,是为了减少自己日后的麻烦,那么自己也一定不能辜负刘备意思,必须尽可能地让寇封心安。 而寇封始终性格耿直,听完刘备刚刚的那番话后,他已是感动地留下了眼泪,激动地回应道:“臣寇封定竭心尽力辅佐太子!” 刘备注视着寇封的神情,沉默片刻后,再次说道:“传朕旨意,寇封随朕多年,屡立战功,忠贞不二,今加封为罗侯。” 罗侯,寇封祖先的世袭爵位,更是县侯,比张飞的西乡侯、马超的斄乡侯还要崇高。放眼整个大汉,寇封怕是第一个被封为县侯的大臣,殊荣已在诸葛亮之上。 虽然罗县在长沙,那里仍是孙权的地盘,但这也无疑给了刘封充足的动力,争取有朝一日可以收复罗县,光宗耀祖。 “陛下!臣,多谢陛下厚爱!”这一刻,寇封已是感动地泣不成声,重重地叩头于地,“臣定要完成陛下心愿,复兴汉室,除死方休!” 这一刻,刘备心中的一大隐忧,终于解除了。 第222章 临终之言 刘封的事情了结过后,刘备又单独唤来了关索。能在这个时候被刘备单独召见,连关索本人都是受宠若惊,如何肯怠慢,在榻前认真地聆听刘备最后的教诲。 “关索贤侄,这一年来,诸多战事皆如你当日在军营里所料……你的才华着实让朕惊叹……” 与吴军和魏军的种种事迹暂且不说,连马超、魏延等人在凉州的大捷,汉嘉太守黄元的反叛都在关索的计算之内,刘备甚至都怀疑关索是否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臣侄无非喜欢多思索一下局势,此乃一时侥幸……”关索谦逊地说道。 刘备淡淡地一笑,随即又问道:“那你且说说,朕死之后,我大汉会有何祸患……” “陛下,为了大汉社稷,切莫说这等不利之言!”关索不由得面露急切,他始终不希望刘备死得比历史还早。 “你如实说便是了……”刘备轻声叹息,“朕的身子,朕还能不清楚吗……” “喏……”关索轻声叹息,随即整理了一番思绪,开口道,“眼下曹魏大败,一时难以恢复元气,短时间内无力大举进犯……但我军此番同样损折甚多,荆州更是百废待兴,襄阳距离江陵甚远,不得不小心防备……” “原荆州刺史夏侯尚已死,曹丕只怕会另选良臣,坐镇宛城!”关索很快便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不错……”关索的分析十分有理,刘备也是微微点头,“贤侄以为会是何人……” 关索徐徐说道:“曹真善守西线,多半还会镇守长安,而宛城重任,极有可能落入曹休之手。” “不过还有一人,才能与名声皆在曹休之上!”关索面色凝重地说道,“臣侄对其极为担忧……” “噢?是何人?”刘备也不由心头一震。 “此人乃曹操昔日的主簿司马懿,前番建议联合孙权,袭取荆州者便是此人!”关索如实回答道,“如今他在魏国身居要职,曹丕对其也是极为器重。” “若是此人统兵,实乃大汉强敌!”至少在关索看来,老谋深算、懂得审时度势,且极为长寿的司马懿,绝对比曹真和曹休等人更难对付。季汉若要一统天下,一定要迈过司马懿这个坎。 “司马仲达……”刘备也知道同样听说过此人,随即点头道,“日后若其果真坐镇宛城,贤侄可千万要提醒你三叔,不能轻敌!” “唯!”关索立刻答应道。 刘备当下示意关索继续,关索自然毫不犹豫地说道:“南中诸郡素来不服王化,如高定、雍凯等夷帅、豪强心怀叵测,实乃大汉心腹之患,不可不防!” 天下智谋之士,所见略同。法正临终前告诫自己南中之患,关索现在也同样提出,刘备心中顿觉欣慰,想来日后南中即便作乱,也不难被平定。。 “至于东吴孙权,虽与陛下修好,但岂能尽信于他!”关索冷哼一声,“大汉若有危机,他必会落井下石!” 每次和关索谈话,刘备总觉得收获颇多,但正因如此,刘备也只有无奈地说道:“可惜,可惜呀……再也不能与贤侄畅谈军机了……” “陛下……”看到刘备如此重视自己,关索也不由得心中感动,眼眶泛红。 “只恨你兄关平不在此地,朕不能面嘱之……”刘备深感遗憾地叹息道。 “家兄前日已能下床行走!”关索连忙说道,“臣侄已将此间之事告知家兄,想来家兄已在赶来的路上!” “贤侄……你们兄弟真不愧是云长的好儿子……”刘备拍了拍关索的手臂,脸上充满了愧疚,“你父为国捐躯,你兄长又身负重伤,朕亏欠你们关家太多了……” “陛下说的是说哪里话!”刘备的这番话,让关索都不由得落下泪来,“臣等兄弟深受父亲临终教诲,定要复兴汉室,除死方休!” 听到关索说出“死”字,刘备则和蔼地叮嘱道:“日后征战沙场,还需小心谨慎,万万不可大意!牢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此方可无虞……” “臣侄牢记陛下教诲!”关索重重地点头道。 刘备又深吸一口气,严肃地说道:“贤侄,还有句话你需牢记……” “请陛下明示……”许久没看到刘备这样的神情,关索也是竖起耳朵,仔细地聆听着。 “朝廷之斗,远比沙场之敌更难应付……”刘备语重心长地告诫道,“锋芒毕露者,势必遭人嫉恨……关家出生寒门,你年少时又有顽劣恶名,此番立下无数功勋,回到成都后,何尝不是福兮祸所伏……” “我大汉朝中,不乏心胸狭隘之人,诸如廖立、杨仪、魏延等,你需小心应付……”刘备识人驭下的本事在三国也是顶尖。只是想到日后无法压着这些刺头,刘备更是心烦意乱,希望别惹出什么祸患。 “丞相素知朕意,定会关照你等兄弟。”刘备说到这里,也是感叹道,“但只怕他也无法像朕这般护得周全……” 关索明白刘备的担忧,诸葛亮身为日后的托孤大臣,自然不能像刘备有任性的偏心,必须一碗水端平,顾及其他臣子的感受。 一想到刘备为自己想得这般深远,关索心中更是感激涕零,发自内心地伏拜于地:“陛下放心,臣侄定会以大局为重,努力与诸位文武并力同心,辅佐太子,共扶汉室!” “太子当年在荆州便与你友善,日后你们虽为君臣,但定要看作异姓骨肉……”刘备回忆自己当年与关、张二人桃园结义,眼眶也不由得湿润,“便犹如朕与你父亲这般……” “臣侄发誓!定要助太子灭魏吞吴,成为天下之主!”关索激动的声音回响在后堂之中。 “如此,朕便安心了……”刘备欣慰地点了点头。 “去唤你三叔进来,朕想单独和他谈谈……”临终之前,刘备自然想和自己仅剩的这位结义兄弟话别。 “唯!”关索不敢耽搁,立刻去找张飞。 很快,面带泪痕的张飞走进了后堂,看到气息奄奄的刘备,张飞再也克制不住,扑到刘备的榻前,嚎啕大哭。 “大兄!!!” 张飞如此悲恸,刘备也时潸然泪下,轻抚张飞的额头:“三弟啊,你都当祖父的人了,还这般痛哭流涕,不成体统啊……” “两位兄长都不在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张飞泣不成声,咬牙道,“不如也一并去了,以全桃园之义!” “三弟!!!”刘备痛心地握住了张飞的手,正色叮嘱道,“不可如此糊涂,你若也走了,谁来替朕守卫荆州,守卫大汉!” “我与云长的子嗣,还需你多多照看!”刘备拍着张飞的手背,同样哽咽道,“何况,朕还希望你能替朕见证云长大仇得报与汉室三兴的那一天!” “大兄……你真是把最难的事留给我了……”明白刘备将这些重要的事情期望在自己身上后,张飞方才擦着眼泪,感慨地摇头苦笑。 “三弟,千万要好好活下去……”刘备这一刻竟艰难地支撑起身体,与张飞双手紧握,“朕与云长始终会在那片桃园等你,只盼你带来能让我们宽慰的消息……” “大兄!”望着自己白发苍苍的兄长,张飞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任其流淌。 “这几十年,兄弟我给你惹了多少麻烦……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为我操心了!” 良久过后,刘备方才再次躺下,声音沙哑地说道:“去将阿斗叫来,朕有些话要单独和他说……” 跪在正厅的刘禅得知刘备召见,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后堂,跪倒在刘备榻前。看到刘备的气色比刚才更差,刘禅顿时难以克制地泪流满面,伏地痛哭。 “父皇!!!” 望着自己年少的孩子,同样是季汉的太子,刘备强撑着精神,正色勉励道:“阿斗,朕死之后,你便是大汉之主!身为一国之君,肩担重任,你必须坚强振作,知道吗?”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刘禅慌忙起身,用衣袖擦干涕泪,抽搐地点着头。 刘备心中微叹,这个接班人性格柔顺,缺少威严,也不知他日后能不能驾驭住大汉这么多文臣武将,世家大族。 好在有威望极高且忠心耿耿的诸葛亮在,定能辅佐刘禅直到他长大,顺利完成权力的交接。 “你三叔、丞相、董司空、赵子龙、黄公衡等一班文武,皆乃忠贞死节之臣,定能尽心辅佐你!”刘备继续告诫刘禅,“但你仍要奋发图强,决不能自甘平庸。汉书、礼记、六韬等圣人之言,不可不读!” “你天性仁厚,乃你之所长,不可忘也!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于人。” “儿臣记下了……”刘备的这番肺腑之言,刘禅一字一句都铭记于心,丝毫不敢轻慢。 叮嘱完这些后,刘备在犹豫片刻后,终是开口道:“唯有一事,朕始终放心不下……” “何事让父皇如此不安?”刘禅连忙问道。 刘备不想让刘禅回避这个问题,徐徐问道:“阿斗,关索年长你四岁,你觉得其才能如何?” “儿臣在成都也听闻关将军屡立战功,使敌军胆寒!”刘禅忍不住称赞道,“关将军年少英雄,实乃大汉栋梁之才!” 放眼四海,少有可比……这是诸葛亮对关索的评价,刘备对此也毫无异议。 日后大汉若要一统天下,少不了要借关索之力。可随着关索一步步建立功勋,身为君主的刘禅日后明显会被关索比下去…… 主弱臣强,乃是朝中大忌。臣子目中无人,君主早晚提防,再加上别有用心者煽风点火,从中挑唆,那么祸患乃至内战便会接踵而来。 刘备与诸葛亮相知相识十六年,已对诸葛亮的品德了若指掌。加上诸葛亮年过四旬,朝中又有张飞等诸多忠良死节之臣,刘备不会对诸葛亮有什么担心。 而眼下关索虽恭谦忠贞,刘禅也仁厚善良,但他们如今一个二十岁,一个更只有十六岁,年岁太过相仿,且又过于年少…… 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谁也不能保证他们日后会有何改变…… 就算是现在,刘备都会觉得关索有着自己也无法看透的一面。他总有一种感觉,仿佛关索的内心深处一直在竭力隐藏着什么秘密…… 结合关索在荆州失陷后的性情大变,刘备不得不承认,关索是自己这辈子见过最特别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胜曹操和孙权…… 好在关索是一个身先士卒,不畏艰险的武将,他在沙场上展现出的舍生忘死,始终没有让刘备感到进一步的不安…… 想到这里,刘备心中微叹,许久后方才正色道:“若是有人向你进谗,诋毁关索也有不臣之心,你当如何?” “儿臣自会相信关将军!”刘禅毫不犹豫地说道。 “若是有十人呢……”刘备目光如炬,严肃地追问道。 “这……”刘禅顿时语塞,而刘备却也正为此事担心…… “关索这数年来,为大汉建立许多功勋不假,但其为人也过于积极……”刘备轻声叹息,“朕可以理解他为国尽忠之心,但旁人只当他想独揽大功,心存嫉恨……” 四十多年后的魏灭蜀之战,确实有一放牛屯田之人偷渡阴平,直取蜀汉,建立奇功,从而骄傲自满,诸多同僚极为怨恨。其中更有一人设计陷害,使得这位有功之臣含冤而死…… “若是普通臣子,朕本不需如此忧虑……”刘备无奈地笑道,“但他终究是云长之子,朕爱屋及乌,非旁人可比……若日后你们君臣猜忌,乃至反目操戈,朕在地下如何安宁……” “父皇……”刘禅满脸茫然地问道,“儿臣彷徨,请父皇明示!” “就眼下来看,关索比朕想的更重情义恩仇……”刘备徐徐说道,“只要你能对其推心置腹,让他感受到信任和真诚,朕想他也会对你忠贞不二!” “可你仍要有所克制,不能只重用他一人,如此势必引起朝臣暗中不满!”刘备同样严肃地叮嘱道,“且你要留心关索日后是否有自满越权之举,如若他意气用事,不顾大局,你也要极力训诫!” “只是还有一件事,你需必须牢记在心!” 刘备握住刘禅的手,郑重地告诫道:“你二叔与三叔的一众家眷,朕皆极为重视,你也要将其视为至亲!日后无论发生何事,你需心存仁念,绝不可妄加残害,使朕有负桃园之情!” “父皇之言,儿臣绝不忘记!”刘禅重重地点着头,他本性仁慈,这点事对他来说并不难。 自己一番叮嘱勉励和最后的这点不安,也算告诉了刘禅,刘备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关索啊……朕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但愿你比朕想得更为聪慧,在助大汉一统天下的同时,又能顺利地在朝中生存下去…… 就是你心中的秘密,朕是怕是无法得知了…… 第223章 刘备崩逝 当天傍晚,刘备的病势越发沉重,自知即将离逝的他,终于将三位皇子与所有文武大臣唤至后堂…… 太子刘禅领着刘永、刘理二兄弟跪在最前,往下是诸葛亮、张飞、赵云、黄权、马良等一众文武,人人心中悲痛,更有涕泪横流、泣不成声。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朕本欲与众卿同灭曹贼,共扶汉室,不幸中道而别……”刘备缓缓地说道,“卿等可共保太子登基,继承大统,以总社稷……” “丞相之才十倍于曹丕、孙权,必能安国,终定大事!”刘备目视诸葛亮,正色告诫刘禅兄弟,“太子等兄弟三人,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 “陛下!”得到刘备如此信任,诸葛亮顿时泪流满面,不断地叩首道,“臣怎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 刘备心中微叹,随即徐徐说道:“朕死之后,丞相辅政太子于成都,公衡为副……翼德总督荆州军政,季常辅之……” 此番江陵托孤,与历史上在白帝城大相庭径。诸葛亮始终是雷打不动的首辅大臣,而代表益州世家大族,且一直深受刘备器重的黄权则取代了历史上的李严。至于重新夺回的荆州,自然交给季汉最重要的武将,且对荆州极为熟悉的张飞,同样代表荆州本土集团的马良,变成了张飞的左右手,一同治理饱受战乱之苦的荆州。 “子龙……”刘备又望向了跪在不远处的赵云,流泪道,“朕与卿相识于患难,想从到今,不想在此地分别……卿可念朕之情谊,好生辅佐我儿……” “臣焉敢不效犬马之劳!”赵云痛哭流涕,俯首叩拜。 刘备环视众人,长叹道:“其余众卿,朕不能一一分嘱,愿皆自爱!” “谨遵陛下之命……”榻下众臣皆泣涕涟涟,哽咽答应。 可就在刘备以为大限将至时,刘备突然感觉到身体竟莫名的多了一丝力气。 看来自己还有一丝心愿未了,不能就这样离去啊…… “来人,与朕更衣!”刘备的声音也逐渐清晰。 “陛下!”众皇子与文武百官皆是一惊。 也不知是不是一丝执念,还是樊阿今日那副药起到了微弱的效果,刘备竟缓缓地支撑起身子,正色道:“朕在这间小屋里待得太久了……” “朕想到城墙上去……再看一眼朕的江山!” 眼看刘备掀开锦被,执意要下榻,诸葛亮等人哪里敢违逆,连忙退出后堂,静待刘备更衣。 少时,身穿锦衣玉带,披着锦袍的刘备,在太子刘禅的搀扶下,在众臣惊讶的目光中,缓缓走出州牧府衙,天子车架早已在门口准备停当。 就在刘备上车之际,不远处突然有一人,拄着根拐杖,艰难地走来。 “陛下!” 听到如此熟悉的声音,关索顿时心中一喜。 关平终于在这个时候赶回来了! “得见贤侄,朕死而无憾了……”看到关平,刘备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待到关平走近后,刘备在车上和蔼地说道:“朕命在须臾,诸事不能尽嘱贤侄,现已交代关索……贤侄身为长兄,定要爱护弟妹,行事当作表率,与关索协力同心,共保关家无虞!” “臣侄谨记陛下教诲!”关平声音哽咽,连连点头。 车架缓缓驶向江陵西面的城墙,刘备想在最后了望一眼千里之外的成都…… 道路两旁跪满了无数的军民,刘备当日大战后昏阙回城,且一个多月未出府邸,很多人早已猜到刘备病重。如今看到他无力地靠在车上,众人皆是心中悲凉,俯首高呼:“陛下保重!!!” 这四个字久久回荡城中,望着这些跪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刘备心中着实感动,不禁回想起儿时的那句戏言…… “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 如今他终于实现了这句话,而且还有这么多爱戴自己的军民,他此生已再无遗憾。 “传朕旨意!”刘备强振精神,高声道,“此番朕大破魏贼,大汉军民同样饱受兵戈之苦。朕欲效仿孝文皇帝旧制,朕之丧期减为三月,无禁娶妇、嫁女、祠祀、饮酒、食肉,更无需发民哭灵!” “减免荆州一年赋税!” 这一次为了保住荆州人口,刘备实行了坚壁清野的策略,让荆州百姓深受其苦,刘备自然希望能在临终之前给他们一些补偿。 很快,车架到达西面城墙石阶下,刘备在刘禅的搀扶下,缓缓登上高耸的城墙。诸葛亮、张飞等所有文武,皆忐忑地站在身后…… “这里便不用扶了……”刘备放开刘禅的手,缓缓走到城垛旁,手扶石壁,了望远方…… 广阔秀丽的山川河流,远在益州的皇宫都城……这大好的江山,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去走上一遍了…… 至于尚未克复的故都洛阳与中原之地,那便只有留给后人们去完成了…… 夕阳之下,晚风阵阵,昏黄的天空中,逐渐虚弱的刘备,仿佛看到许多熟悉的身影,若隐若现…… 公孙瓒、吕布、袁绍、曹操……数十年来的好友和劲敌,再次勾起了刘备掩埋在心中的点点滴滴…… “故人皆至……是时候了……” “曹孟德啊,朕与你这一生的争斗,终要由子嗣完成……” “也不知你临终之前,是何心情……如果你知道朕临终前还大败十数万未竟,会有何感想……” 远方,正有一个让刘备朝思暮想的面庞,骑着火红的赤兔马,踏空而来…… “云长,你来接朕了么……” 刘备眼眶逐渐湿润,目光越发涣散…… “我们的夙愿,后继有人了……” 忽地一阵强风袭来,吹得墙上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就连刘备披着的锦袍也随风飘动。 然而刘备依旧手扶城垛,伫立在城墙上,在大风中一动也不动,仿佛入定一般…… 张飞第一个觉得不妙,急忙上前一看,只见刘备双目已闭,再无一丝气息,就此崩逝…… 张飞呆了片刻,猛地双膝跪地,仰天狂呼。 “大兄!!!” “父皇!!!” “陛下!!!” 刘禅兄弟,文武大臣皆是伏地痛哭,悲恸之声响彻云霄,许多深受刘备厚恩的老臣以头触地,几乎哭至昏阙…… 章武二年,公元222年9月,季汉开国之君刘备病逝于江陵,享年六十二岁…… 虽比历史上提早离世了半年,但相比夷陵惨败、含恨永安,刘备这一次则是带着一场足以传世的大胜,带着文武百官、无数军民的敬仰而去…… 望着刘备的遗体,关索同样情难自抑,流泪哭泣。 不管世人如何评价刘备,不敢刘备对别人做过什么,但对关索来说,刘备始终犹如父亲一般慈爱,更是自己的伯乐,一手提拔,并让自己有了一展抱负的机会。 这一刻,关索紧紧地握住双拳,心中立誓,绝不会辜负刘备的信任,定要助季汉一统天下! 第224章 班师回朝 刘备的遗体很快便乘入他几日前准备好的灵柩之中,停放在州牧府衙正厅。按照刘备先前的遗愿,灵柩不必奢华,随葬用具更无需金银珠宝,只要放入自己的双剑、战甲等多年随身之物。 太子刘禅心乱如麻,与刘永、刘理二兄弟在刘备的灵柩前痛哭流涕。至于刘备身后之事,全权交由诸葛亮处理。 由于刘禅要回成都正式登基,大军及文武百官班师也即将班师,诸葛亮必须尽快安排荆州之事。此番荆州经历一年大战,元气大伤,怕是没个三五年缓不过劲来。好在益州今年收成不错,只要诸葛亮努力努力,至少能保证荆州第一年的恢复。 失而复得的重要之地,诸葛亮岂敢怠慢,他按照刘备的意思,请张飞领兵五千坐镇江陵,马良为副,冯习、辅匡、王甫等文臣武将尽力辅佐。 寇封领兵两千驻守公安,习珍改封武陵太守,零陵太守由其弟习宏担任。人员先进行调动,具体的封赏诏书等刘禅登基后,再下发不迟。 而襄阳重镇,由关羽旧部王宇领兵三千驻守,并严防汉水河畔。诸葛亮又请张飞多留意襄阳动静,提防魏军来犯。诸葛亮又调房陵太守张翼为襄阳太守,并让上庸太守申耽出粮出人,只为巩固襄阳防御。 当然有了前车之鉴,诸葛亮不会忘记孙权,沿江烽火台始终要高度戒备,并增派巡哨士卒四处往来汇报情况,以防白衣渡江之事再次发生。 而此番被汉军俘虏的魏军将士,前后统计下来约有近八千人,其中两千余人换回了被魏军关押在南阳一带的汉军降卒。至于剩下的近六千人,诸葛亮分别将他们安置在武陵、南郡、宜都三郡,在汉军的看守下,负责农业和劳役。 考虑到荆州汉军将士总数不多,诸葛亮便决定将三千魏军降卒带回益州,蜀道艰难,这些魏兵更不能轻易逃回北方。 就在诸葛亮忙碌安排之际,樊阿也为关平进一步的诊治了伤势。 “先生,我家兄伤情如何了?”待到樊阿走出关平的房间后,关索第一时间上前问道。 “关将军不愧将门虎子,身体真非常人可比!”樊阿忍不住感叹道,“那支箭伤并未使他落下伤残,眼下行动虽有不便,但日后或能好转!” “太好了……”有了樊阿的这番话,关索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至少能像常人一般生活,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我也建议关将军量力而行,切勿从军征战,以免伤势恶化。”樊阿同样叮嘱道,“关将军因此心情不佳,二郎君还需善言开导。” 关索不由得心中叹息,此等打击对身为武将的关平来说不言而喻,也不知他能不能看开一些…… “另有一事……”樊阿犹豫片刻后,终于开口道,“我已向诸葛丞相禀明,此番不回成都了,待我医治完江陵伤卒后,便继续云游四方。” 关索这才想起,三年前自己邀樊阿入川时,樊阿确实明言自己不愿被束缚在一方,只求探索医术。想来法正和刘备先后病故,对樊阿也造成了一定的打击,也许他心中一定遗憾自己医术不济…… 人各有志,何况自己曾许诺过一定会助樊阿离去,关索虽然心中不舍,但岂能强留,唯有叹息道:“先生医术超群,三年来救治大汉官吏军民无数,眼下分别在即,我心中着实不忍……” “我也多谢二郎君当年一力护送入川之情,方能让我遇到先帝这般明君!”樊阿回忆关索当日荆山相救,也是大为动容。 “愿先生医术大进,来日还有相逢之期!”关索对着樊阿深深作揖,做最后的道别。 就在樊阿即将离去时,关索忽然想到些什么,连忙说道:“尚有一事,还需先生相助!” “不知二郎君有何事相求?”樊阿好奇地问道。 待关索说出后,樊阿随即点头道:“此事不难,少时我会将药方交给丞相!” 两日后,刘禅、诸葛亮、黄权等大臣护着刘备的灵柩,走水路先行返回成都,关氏兄弟亦在其中,随行尚有两千士卒。至于其余将士,则由赵云统帅,走陆路徐徐进川。 在此番大战中幸存的近五万名将士,许多都已离开益州一年有余,莫说寻常士卒,就连许多武将也是思乡心切,就等着班师回朝。 这日卯时,关索搀扶着关平,在江陵南门外与他们的三叔张飞作最后的道别。 “水路虽然便捷,但仍要小心护着太子和我大兄的灵柩!回成都后,好生辅佐太子,替丞相分忧!”张飞正色告诫兄弟二人,“关平贤侄的身体还没好利索,关索你则要多辛苦些,不可心生懈怠!” “待大兄丧期满后,你和鲍三娘子的婚事也差不多可以准备起来了,关家当有子嗣……”张飞略带遗憾地望向关索,“但荆州事务繁多,三叔我应该赶不回来了……” 张飞说完这几句话后,竟也开始不断喘气,看上去相当疲惫…… 刘备离世后,张飞第一晚在刘备灵前哭得将近昏阙,甚至口吐鲜血,加上张飞终是年近六旬,在巨大的悲痛面前,身子也每况愈下。 望着几乎苍老十岁的张飞,关索不知道此一别日后还能不能相见,顿时眼眶泛红,沉声道:“三叔,您也要好好保重身体!” “是呀!”关平同样心中不忍,难过地说道,“荆州之事,全赖三叔!先帝殡天固然伤感,但三叔还应早日振作!” “好了!别婆婆妈妈了!”张飞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是时候登船了!” 眼看汉军将士已陆续登岸,关氏兄弟知道不能再耽搁了,于是一同向张飞跪地拜别:“三叔,我们兄弟走了!” 张飞也是伤感不已,淡淡地挥手道:“去吧……” 关索扶着关平,缓缓走向江陵渡口,望着两个侄儿渐行渐远的背影,张飞越发地觉得自己年老体衰,忍不住长叹起来。 “大汉的未来,就靠你等了……” 水手划桨摇撸,四艘大船借着东风,扬帆起航,终于逆流而上驶离江陵,往益州前进。 这场历时一年有余,汉魏吴三家鏖兵,总计约三十万大军参加的荆州之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东吴此番虽然只损失了近两万将士,但好不容易得到的荆州得而复失,无疑让孙权大为不甘。虽然眼下暂时与季汉修好,但日后少不了勾心斗角,乃至兵戎相见。 而这一次损失最为惨重的无疑是曹魏,前前后后损折将士十万有余,大司马曹仁、征东大将军夏侯尚、后将军朱灵、兖州刺史王凌,凉州刺史张既等诸多重臣殒命沙场,武都太守杨阜被马超生擒后,押往成都。 连战功赫赫的右将军徐晃回到宛城后,也重伤而死,给满朝文武,贵族百姓更添一层阴霾。 偷鸡不成蚀把米,曹魏甚至被汉军反攻夺了襄阳、阴平、武都等地,各处羌胡趁机反叛,祸乱凉州。加上冀州发生大型蝗灾,肆虐田野,啃食谷物,官吏军民无不怨声载道。 登基未满三年,就遭受如此耻辱的失败,曹丕夙夜忧叹,深深悔恨,若不是刘备病故的消息让他稍有宽慰,只怕他会气得几个月下不了床。 曹丕不能直接承认这样的惨败,唯有几番下诏昭告全国,只将南征大军的失利归结到发生大型瘟疫,同时大肆渲染汉军死伤人数和刘备的病故,丧事喜办,只求尽快稳定人心,早日恢复国力…… 对于季汉来说,这一次刘备与诸葛亮几乎倾尽所有可战之兵,大小武将悉数奔赴前线,先胜东吴,再败曹魏,成功夺回荆州重地,并且双线开花,在荆州反攻襄阳,在凉州更把战线推进到武都,为日后的一统天下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但季汉也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近五万将士先后阵亡,太尉法正中道病故,陈式、张南、赵融等武将为国捐躯,更兼耗费了不计其数的钱粮器械,差点就搬空了国库所有物资。 当然最为沉痛的,无疑是万众敬仰的君王刘备因伤重崩逝于江陵,这对蒸蒸日上的季汉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其重大的打击,也让曹魏与东吴之人无不庆幸这一位枭雄的陨落…… 神州大地尸骨皑皑,三方百姓皆是数以万计的家破人亡。这背后无数军民的悲惨,关索无法估计,更无法想象…… 这几乎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 然而这样的战争日后还会发生,哪怕是比此番更为惨烈,也未尝没有可能…… “这正是我所在的时代!也是我必须面对的一切!” 望着奔腾不息的江水,关索紧握双拳,心如铁石,矢志不渝!季汉一统天下的路还有很长,自己必须振作精神,勇往直前! 望着遥远的西南方向,关索几乎可以感受到许多蠢蠢欲动的狼子野心…… 或许再过不久,战火又将重燃! 第225章 新君登基 益州,蜀郡,成都 顺利回到益州后,刘禅在文武百官的拥戴下,正式登基为帝,改元建兴,先帝刘备加谥号“昭烈皇帝”,并在成都城南修建陵园。诸葛亮又上书刘禅,追谥刘禅生母甘夫人为“昭烈皇后”,等到灵柩从荆州运往成都后,与刘备合葬在一处。 刘禅又尊皇后吴氏为皇太后,立太子妃张氏为皇后,册封刘永为鲁王,刘理为梁王。同时大赦天下,封赏众臣。 丞相诸葛亮作为首辅大臣,加封武乡侯,领益州牧、司隶校尉,开府治事,且仍录尚书事,总览朝政,一时间可谓权势惊人,无可比拟。 张飞此番与东吴与曹魏的交战中功勋赫赫,加封大将军、荆州牧、假节钺,并于江陵开府治事,全权负责荆州之事。 马超力擒杨阜,斩杀张既,威震凉州,加封武都太守,领骠骑将军、凉州牧如故,增邑一百户,其弟马岱从征有功,加封折冲将军。 黄权加封都乡侯、光禄勋、平尚书事,协助诸葛亮处理政务。 刘巴升任太尉、糜竺升任司徒,与原司空董和并为三公。 赵云加封永昌亭侯,迁镇西将军。马良加封征东将军、南郡太守、宜城亭侯。魏延加封都亭侯,领镇北将军如故。陈到加封征南将军,都亭侯,接替张飞镇守阆中。 杨洪加封忠节将军,马忠加封丞相府门下督,丁奉加封为偏将军,其余如冯习、辅匡、周仓、傅彤、赵和等有功之臣一一加封。连马钧都因为在此番战役中打造了大量器械,劳苦功高,加封博士。 而此番声名鹊起,屡立功勋的关索则加封为平北将军、新亭侯。关平则因为斩杀曹魏后将军朱灵,更一箭射死大司马曹仁,战功显赫,加封为侍中、中监军。 二十出头的关氏兄弟能得到如此殊荣,甚至可以上朝议事,让很多大臣皆是称羡不已,当然也不乏暗中嫉妒者…… 只是,关平的官职和俸禄虽然高过关索,但身为武将却转为文官,让他的内心始终有些复杂,或许诸葛亮已经知道他不再适合随军征战了…… 两个月后,刘备的陵园修建完毕,刘禅与诸葛亮便率领文武百官,目送刘备与甘夫人合葬在陵园处。而随着刘备长眠于成都城外,季汉官员及百姓也开始从悲伤中振作起来,投入到全新的生活之中…… 这一日天气正好,关家府邸内,关平舍弃了拐杖,正在前院进行徒步练习。虽然胡氏心疼嫡长子,总是让他卧床休养,但关平始终不死心,想尽快恢复到往昔的状态,可以重新披挂上马,驰骋疆场。 只是两个月来,关平的恢复并不乐观,离了拐杖后,走路未满一炷香,他便觉得脊背发疼,乃至双腿无力,不得不扶着院内的大树,连连喘息。 “大兄,小心点!”在旁边陪同的关索与关兴看到关平满脸的疲态,忍不住想上前帮忙。 “无妨,我还能再走一段时间!”关平却是倔强地摆了摆手,拒绝了弟弟们的帮助。 就在关平准备重新迈开双腿时,在后堂得知消息的胡氏,连忙带着关银屏赶了过来。看到关平身形摇晃,几乎站不住脚时,胡氏不由急切地说道:“平儿,伤势康复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不可这般心急!” “母亲!”听到胡氏的声音,关平方才惊讶地停下脚步。 胡氏走到关平身边,一边替他擦拭头上的汉水,一边叮嘱道:“樊阿先生医术高明,他既建议你日后莫要从军征战,你还是顺其自然,切勿逞强……” “喏……”关平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思,唯有沮丧地答应了下来。 关索则始终愧疚地站在关平身后,他知道关平接受这样的结果,一定充满了不甘,自己却又无一丁点办法可以帮助关平…… 注意到关索始终低头不语,胡氏忍不住关切地问道:“索儿,此番征战你功勋卓着,扬我关家威名,可以为何总是郁郁寡欢,甚至不敢正视我……是怕我因平儿负伤责备于你吗?” “没,没有……”被胡氏直接点穿心事,关索顿时一慌,连忙矢口否认。 怎么说呢,关索在关家子女中是唯一的庶子,也并非胡氏亲生,平时一片祥和的时候尚能如一家人般。只是关平这次是因为保护自己才落得这般下场,关索还真不敢保证胡氏没有一丁点埋怨。 关索当日对关平说过,他要真是有个好歹,自己便不敢回成都,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隔阂,两个月来,关索仿佛有点回到年少时那种与家人并不亲近的状态,不仅胡氏看得出来,关平、关兴与关银屏同样可以感受到。 看到关索如此的惶恐不安,胡氏心中微叹,不由得走到关索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平儿身为武将,早就和你父亲一样,做好了为国殉身的觉悟。我身为母亲,自当要接受这种命运。” “此番平儿大难不死,离不开你悉心照顾。”胡氏说到这里,也是突然双目泛红,“何况当年若不是你在荆州失陷后临危不乱,如今这个家里,还能剩下几人……” “母亲……”未曾想胡氏提起往事,关索也是大为动容。 “你生母早亡,我一手抚养你长大,视你如同亲子!”胡氏慈爱地笑道,“这段日子以来,平儿,兴儿与银屏常常替你说话,劝我好生开导你。你也不要给自己过多的压力了!” 环顾一双双真挚且包含亲情的眼睛,关索不由得咬紧嘴唇,穿越前的天煞孤星,还真不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情。 “孩儿……谨记母亲教诲!”最终,关索放下了心中的芥蒂,重拾自信,微笑着向胡氏点头道。 就在一家人温馨之时,府门外的家丁忽然带着一名亲兵前来,关索认出此人来自诸葛亮府上,不由得双眉一皱,想来定有要事发生。 行礼完毕后,亲兵正色说道:“奉丞相之命,前来转告二位郎君,牂牁太守朱褒联合南中帅高定与豪强雍闿、孟获,聚众反叛,祸乱朝中!圣上于明日卯时召开朝会,二位郎君万不可缺席!” 不出关索所料,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刘备一死,这些南中贼子果然按捺不住了。 不过根据历史来看,这背后仍有人暗中煽动吧…… 待到诸葛亮的亲兵走后,关银屏第一个面带忧愁,长叹道:“唉,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两个月……” “先帝丧期未满,这伙贼子竟敢叛乱,实在太嚣张了!”关兴气愤地挥了一下拳头,也许是兄长们建功立业的缘故,让他也更萌生从军征战之心。 “只怕眼下大军无力南征……”关平则是知道荆州之战对季汉的影响,想来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这些叛军。 然而胡氏却注意到关索与关平和关兴不同,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一丝震惊,忍不住问道:“索儿,我观你神色自若,莫非这一切都在你预料之内吗?” 看着亲人们好奇的目光,关索不想太高调,只能随口说道:“先帝临终前,确实有此顾虑!” 关银屏见关索说得这般认真,定是刘备逝世前和他说过些什么,连忙紧张地问道:“二兄,你莫不是又想请缨出战吧……” 关平回来后向家人们说起关索在与魏军交战的英勇事迹,无论是援救武陵还是断魏军退路,都是关索主动请缨。让关银屏不得不惊叹看似俊秀的关索,竟如此嗜血好战。 关银屏是女儿家,不像关兴会听到关索的事迹而感到热血,他始终对关索充满了担忧。 “我……”关索一时语塞,没有直接回答关银屏。 历史上,南中四郡也是在刘备病逝后就迅速反叛,但蜀汉因遭到夷陵大败而国力大损。诸葛亮不得不先选择休养生息,等到南中叛乱了近两年,方才亲统大军前往平叛,一举消灭朱褒等人,并收服孟获。 这一次季汉虽然与魏军的交战中获得惨胜,但同样伤了元气,将士疲惫,粮草等各种物资需要补充,恐怕仍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前去平叛。 但在关索看来,战争不应该仅仅站在自己的角度,也要站在朱褒等人的角度。至少眼下叛军实力较弱,若真是发展个两年,只怕能裹挟强迫许多本不愿跟从的军民,以此壮大兵力。 何况,南中问题,并非只是季汉的内部叛乱,更是一场外交。今非昔比,何时出兵,只怕不能完全遵循历史。 看到关索的双眼之中隐约闪烁着斗志,胡氏心中微叹,随即正色叮嘱关平和关索:“平儿、索儿,先帝往日厚待我关家,乃是看在和你们父亲桃园结义的情分上。如今先帝殡天,陛下与丞相虽待我关家不薄,但终是时过境迁,你们兄弟在朝堂上千万要谦卑忍让,切不可强出头。” “喏……”关氏兄弟沉默一阵后,皆是齐齐点头。 而胡氏此话,关索岂能不知其中深意? 这个时候出兵,或许有一定的理由,可季汉刚刚经历了一场为期一年的大战,想来大部分官吏军民都毫无战心,那么第一个跳出来的主战派,势必成为众矢之的。 而且考虑季汉现在的储备物资,关索想来肯定不会有太多兵力可以投入到南中平叛。 如果这个出头鸟可以带着有限的将士,顺利平定南中,那自然可以成功地扬名立万,可一旦兵败,只怕是要以死谢罪、平息众怒。 就算关索身为穿越者,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去对付那群蛮夷,更不能去把关家的名望赌在这场战斗中。 “朝廷之斗,远比沙场之敌更难应付……锋芒毕露者,势必遭人嫉恨……关家出生寒门,你年少时又有顽劣恶名,此番立下无数功勋,回到成都后,何尝不是福兮祸所伏……” 刘备临终前的这番话,关索始终牢记在心。这一刻,他也不由得心中长叹,终于可以体会到刘备的用心良苦了…… 不到万不得已时,他还是不要主动开口的好。 但有些话,他又不得不说……着实两难啊…… 第226章 南中叛乱(二章连发) 第二日卯时,文武大臣齐聚皇宫殿前,解剑脱履,快步进殿。汉朝以官服颜色来区分文武,文着黑,武穿红。此外,文官还头戴黑色进贤冠,武官则是插着鶡毛的红色鶡冠。 对于关索来说,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上朝,这两个月的历练让他也十分熟悉这一套流程。不过往日朝会涉及的都是一些民生、礼仪、律法、祭祀等关索并不擅长的东西,因此大多时间他都是以旁听的身份打酱油,但今日他可不能如此。 刘禅身为一国之君,就算没有总揽朝政,也要登殿听事,以示庄重。在丞相诸葛亮的主持下,朝会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几件琐事过后,终于到了今日朝会的重头戏,南中叛乱。由于今日的朝会是临时增加的,因此到场的各位大臣并非毫无准备。 “陛下,我军方才经历荆州之战,军士疲敝,百姓思安,国中钱粮更是不足!”年近六旬的司空董和率先出列道,“更兼先帝丧期未满,着实不宜此刻出兵!” “臣以为,不如先遣使前往雍闿、朱褒等人处进行安抚招降,说以利害。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实为利国利民之策!” 董和这一番话,众多文武也是点头称善,看来谁都不想这个时候去第一个当主战派。 这一点,并未出乎关索的意料。 只是历史证明,招降实属无用之举,这伙叛贼的嚣张已超乎众人想象。历史上,李严曾亲手写了六纸书信,劝雍闿归降,结果雍闿就回了几句嚣张的话语打发了李严。 其实诸葛亮也知道招降未必有用。当日魏兵来犯之时,牂牁太守朱褒便传出不轨的举动,诸葛亮便命益州从事常房前去调查。而常房行事过于莽撞,直接抓了朱褒的主簿进行拷问,却将其拷打至死。朱褒得知后大为震怒,直接领兵杀死了常房,并诬告其谋反。 但诸葛亮考虑到十数万魏军压境,不能在这个节骨眼逼反朱褒,唯有按谋反罪诛连了常房的儿子们,并将常房的弟弟发配到别处,以此来安抚朱褒。 此事一直是诸葛亮心中的愧疚,但未曾想朱褒还是反了。 不过眼下确实有种种不宜出兵的理由,诸葛亮也只有先命董和、黄权等盛名之臣写信劝降朱褒、雍闿等人。倘若真能有一人迷途知返,便可以大大打击叛贼嚣张的气焰,要是能引起内讧,更是诸葛亮愿意看到的事情。 眼看南中叛乱的初步应对方案就要结束时,忍耐多时的关索突然出列道:“陛下,臣以为南中叛乱,或有诱因!” “诱因?”刘禅不由一怔,众臣一时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皆是疑惑地望向关索。 “难道……”而智慧过人的诸葛亮,显然知道关索指的是什么。 “二弟……别乱来啊……”由于汉代朝会文武分列两侧,关平身在文官之中,只能在对面干着急,毫无办法阻止关索。 一下子成为众臣瞩目的对象,关索也稍有紧张,但他很快恢复镇定,徐徐说道:“牂牁、益州二郡临近交州交趾郡,而归附孙权的士燮正在交趾!臣想来,朱褒、雍闿等人敢公然造反,极有可能乃士燮乃至孙权煽动所致!” 被关索这么一提醒,许多大臣也顿时觉得有理。朱褒等人叛乱,无非割据南中,难道还能打到成都不成? 如果不能自立政权,那就势必有所归附,如此一来,离叛贼们最近的东吴,便是他们的依靠。 至于孙权这样做的原因也不难猜出,如果南中叛乱真的能成气候,必然牵动季汉大军,到时他便能趁机出兵攻打荆州,势必让季汉两面受敌。 至于孙权当日派诸葛瑾前来修好,还不是因为刘备亲自坐镇江陵,能有几分可信。 当然关索更清楚,历史上孙权和士燮还真的参与到南中叛乱,士燮诱惑雍闿等人归附东吴,孙权甚至任命雍闿为永昌太守,诱使他去攻打永昌郡。而诸葛亮平叛前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邓芝使吴,修复与孙权的关系,使其不再支持雍闿等人。 “陛下,关平北所言不无道理!臣即刻差斥候前往交趾及江东打探消息!”诸葛亮当即向刘禅奏明。如果此番叛乱涉及到孙权,那便不得不慎重对待了。 既是诸葛亮和众多大臣皆认为自己的言论合理,关索方才松了口气。当然散会之后,关平还是忍不住对关索说道:“二弟,你刚刚着实把我吓得够呛……” “此事是我临时想起,未能提前与大兄沟通,还望见谅!”关索唯有抱歉地苦笑道,“因为父亲的缘故,我始终不敢对孙权掉以轻心!” “……孙权狼子野心,我焉能忘记!”提起关羽,关平同样心中悲愤,“父亲血仇,我们始终未报!” 回到关府后,胡氏急切地询问关氏兄弟今日朝会的情况,关平不敢隐瞒,自然如实诉说。胡氏得知关索又语出惊人,嘴上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心中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索儿,你去马厩那里安抚一下奔云。”胡氏微笑着对关索说道,“他伤势日渐康复,想来再过不久便能外出跑动了!” “唯!”关索正好想看看奔云这两个月的体型保持得如何,随向胡氏与关平告退。 待支开关索后,胡氏方才摇头道:“关索这性格真和云长一般,一遇到大事便难以忍耐……” “二弟深感父亲与先帝临终重托,从来不敢懈怠退缩……”关平同样感叹道,“就这一点上,孩儿倒真是不如他了……” “平儿,你觉得以丞相对索儿的器重,会让他前往南中吗?” “今日二弟见识不凡,而赵老将军等人旧伤初愈……”关平如实回答道,“倘若孙权真有联合南中叛贼的意图,只怕二弟会成为丞相心中合适的人选!当日先帝让二弟平叛五溪蛮夷,想来已有此等安排。” “南中之地瘴气极多,蛮夷又是凶悍……索儿如此年少,我着实不愿让他前往……”胡氏拊心长叹,按照关平前日所说,大汉眼下正在恢复元气,即便出兵南中,也不会有太多将士,那关索更是凶多吉少。 不过关平再左思右想后,突然提议道:“对了,母亲!何不让二弟……” 第227章 关索长寻 关府的马厩内,奔云正止不住地在槽边高声嘶鸣,关索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他安静下来。自前番被曹仁射伤后,奔云已近四个月没有外出跑动了,着实把他憋坏了,连身形都看上去肥了不少。 少时,关府的家仆带着一名兽医前来。关索听闻此人在成都还算有点名气,大汉军中不少马匹的去势及疗伤都有他参与,因此便请他每隔一段时间来为奔云检查伤势。 “此马不愧绝世良驹,箭伤这么快便能痊愈如初!”兽医认真地看过一遍奔云臀部的箭创后,也是连连称赞起来,“关将军今日便可带他出城!” “当真!”关索闻言大喜,连忙拱手道,“多谢先生!” “就是此马多月不曾跑动,关将军今日切勿让他过于疾驰,以免他难以适应!”兽医还是谨慎地叮嘱道。 “我定当牢记!”关索当即点头道。 待送给兽医酬劳后,关索当即辞别胡氏与关平,带着奔云来到成都城外,开始与他一同进行久违的骑行。 如今已是十一月中下旬,虽然已到冬季,但成都之地还算暖和,尤其是在午后。而奔云两个月来终于离开马厩,重新呼吸到室外的空气,宛如重生一般,欢快地到处奔驰,亏得关索屡屡拉进缰绳,让他减速。 “好啦!你许久没有奔跑,不可操之过急!”关索微笑着拍了拍奔云的脖子,发现竟比自己想得更有肉感。 “不过我得好好帮你减肥了……”关索无奈地苦笑道。 不过看到爱驹重新恢复活力,关索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当日他真怕奔云再也没有办法恢复到往昔的神速。 毕竟这是鲍淑芸送给他的珍贵之物,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稍有伤痛便会让关索十分不安。 说起来,关索回到成都的第一个月,便去鲍凯一家的新宅登门拜访,深深谢过鲍凯父子的惦念,并派众门客协助自己破敌。当然最重要的,便是与他的心上人久违的重逢。 闺房之内,关索与鲍淑芸四目相对,彼此都是含情脉脉。若非碍于礼教,关索真想一把冲上前去,将佳人一把搂在怀中。 看到关索的脸上更添沧桑,鲍淑芸轻咬嘴唇,眼眶泛红,良久方才微笑道:“你英勇破敌、大败魏军的事迹,周英他们都已经告诉我了……” “你呀,明明魏军都撤兵了,还穷追不舍……”鲍淑芸说到这里,语气中更添一丝埋怨,“要是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办……” 当日与徐晃一战确实有几分凶险,关索知道鲍淑芸此刻定然有些后怕,连忙走上前去,好言安慰道:“好啦,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痴痴地凝视着着关索温柔的双眼,鲍淑芸顿时陷入沉醉,轻声道:“那你这次得胜而归,短时间内不会走了吧……” …… 在马背上陷入回忆的关索,心中仍是感叹,当时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鲍淑芸这个问题,只是用母亲胡氏十分赞同他们婚事来哄鲍淑芸开心。 如今南中叛乱,孙权那边又不知是敌是友,自己的婚事能不能顺利举行,他心中实在有些没底…… 真要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关索唯有尽忠职守,保家卫国。 当天晚上,关氏一家用完晚餐后,胡氏突然和蔼地对关索说道:“索儿,今日我和你大兄商量了一下,是时候替你完成两件大事了!” “母亲说的,可是有关孩儿的冠礼和婚事?”关索心中猜出大半,连忙恭敬地回答道。这个时代的男子,特别是在关索这个年纪,没有什么能事比这两样更重要了。 “正是!”胡氏点了点头,“如今你虽能上朝议事,但尚未弱冠,于礼法上多少有些不符。因此我便想早日让你行冠礼,往后也好少些非议。” “全听母亲安排!”胡氏用心良苦,关索岂能不从。 不过既然胡氏提起此事,关索这才想到自己如今还没有表字,于是忍不住问道:“不知母亲是否已为我想好表字?” “你的表字,你父亲在你出生后便取好了。”胡氏说到这里,不由地回忆往事,神色也变得有些复杂。 “那孩儿的表字是……”关索心中更是万分好奇。 男子弱冠后,表字会逐渐取代本名,成为一种敬称,因此关索很想知道自己的表字是否霸气,至少听上去别太拗口。 “到冠礼那天你便知道了……”胡氏略带神秘的笑道,“你的表字极具深意,望你能明白你父亲的一番苦心。” “喏。”既然胡氏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关索也不能去过分计较,倒显得他不孝了。 “等你行完冠礼,我也好请人向鲍大夫提亲,早日令你与鲍三娘子完婚。”其实对于胡氏来说,这件事比冠礼更为重要。 当着兄弟和妹子的面提起自己的婚事,关索着实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说道:“孩儿的冠礼倒是不妨。只是眼下先帝丧期未满,更兼南中叛乱,孩儿此时完婚,是否不妥……” 但关平却是第一时间安慰道:“二弟,先帝丧期只有三月,转眼将近!何况先帝临终遗言,大汉官吏军民婚嫁不受禁止,你不必有此忧虑!” “至于南中叛乱,虽是国事,但并不碍你娶妻。大汉藏龙卧虎,丞相等一众文武重臣定能平叛!”胡氏接过关平的话继续说道,她倒不信南中叛乱非得关索出马不可。 胡氏又正色告诫关索:“鲍大夫曾助我关家于危难,更兼你与鲍三娘子的婚事得到先帝首肯。我们若是一直拖着,岂不让鲍家难堪?” “母亲教训的是!”关索连忙点头,鲍淑芸已经等了他近三年,自己心中也确实过意不去。 然而关索还是略带抱歉地望了一眼关平:“可大兄尚未娶亲,我却抢先一步……” “二弟,你能成家立业,为兄高兴还不来不及!”关平笑呵呵地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我的婚事你何需操心!” “你父亲中年方才得子,不像你三叔如今已当上祖父。”胡氏同样微笑着感慨道,“你能早日完婚,便可为关家增添子嗣!你父亲若在地下得知,定当欢喜!” “母亲说的极是!”关银屏也是激动地说道,“自父亲走后,我们家已很久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了,若能有嫂嫂进门,再好不过了!” 没想到一众家人居然比自己还关心这门婚事,关索心中顿时有些感动,当即点头道:“如此,便有劳母亲和大兄安排了!” 一个月后,关索的冠礼按照占卜得出的吉日顺利举行。由于关索先前已经参加过关平的冠礼,对这一套流程还是心中有数。 不过与关平冠礼最大不同的事,关索因为是庶子,按礼法还不能在关家府邸的宗庙前加冠,只能在前院举行仪式。胡氏先前倒是担心关索会心存芥蒂,而关索则是好言宽慰,表示自己绝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今日到场的亲友和官员同样不少,除了诸葛亮因为公事实在繁忙抽不出空外,董和、糜竺、赵云、黄权、邓芝等重臣,包括张飞的妻子夏侯氏与次子张绍,他未来的岳丈鲍凯和鲍丰、鲍义两个舅子,乃至丁奉、谢金等出生入死的战友也悉数到场,着实给足了关索面子。 毕竟比起庶子的身份,关索前番战功卓着,又拜将封侯,已是季汉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自然备受瞩目。 给关索加冠、赐酒、赐表字的重要大宾,依旧是糜竺,前番他曾为关平加冠,如今又能主持关羽的儿子冠礼,让他心中稍有安慰。 而关索前番曾登门拜访,将糜芳自尽之事告知糜竺,也算让糜竺少了一丝愧疚和不安,他也着实不想再见到这个叛徒,以免自己蒙羞。 “平北将军名索,今日起赐字‘长寻’!”糜竺高声向众人宣布道。 从这一刻起,“长寻”二字便伴随了关索的一生。 冠礼的前一天,心中实在好奇的关索再次向胡氏询问起自己的表字,而胡氏这一次倒是没有隐瞒,如实告知给他。 关索当年出生在新野,那时刘备正依附刘表,麾下之兵不满五千,可谓落魄至极,甚至还没有遇见诸葛亮,哪敢提什么复兴汉室的大业。 而心高气傲的关羽同样对自己和刘备的境遇长吁短叹。未曾想关索出生之后,生母杜氏因难产而死,这让关羽更加地心中气闷,对往后的人生更多了一丝迷茫。 那一日,负责抚养关索的胡氏正抱着哭闹的关索在房间里安抚。当她看到关羽独自在案前愁眉不展时,忍不住劝道:“杜氏已去了五日,还望府君早日振作!” 看到胡氏手里抱着的婴儿,关羽忽然想起什么,忍不住问道:“我是否还未给这孩子取名……” 胡氏点了点头:“妾身未敢擅取,全凭夫君做主!” 从胡氏手里接过孩子后,关羽沉默片刻后,方才说道:“就取名‘关索’,日后表字‘长寻’……” 胡氏略带不解地问道:“夫君前番给平儿取字‘定国’,寓意深远。今日给这孩子取名,又有何用意……” 关羽则是长叹一声:“大兄霸业屡屡遭挫,如今更是寄居在这新野小县,不知何日方能出头。我与大兄生死与共,自当竭力辅佐,除死方休!” “只是这孩子生而丧母,已是可怜,日后会成长到如何,谁能知晓……”关羽感慨地望着怀中的关索,“他既是庶子,我也不强求他继承我的志向,只愿他能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关索现在才明白,为何关羽早年会纵容自己不求上进,看来也确实没有对自己有过多的要求。只是后来意外发生,穿越后的关索反而最有希望继承关羽的遗志,实现复兴汉室的伟业。 想到这里,关索当下决心将“长寻”二字作为自己的表字,绝不更改。 或者说,关索现在仍未停止索寻的脚步,寻找早日助大汉一统天下的办法,更要为关家寻找一条可以在朝野中安然生存的办法。 冠礼结束之后的第二天,胡氏便开始请人说媒,前往鲍凯家提亲。连关索都奇怪胡氏为何如此心急,弄得和嫁女儿似得…… 只是关索尚未在自己的婚事上花过多的心思,诸葛亮派出的斥候们也陆续回到成都,事实证明,关索的猜测是对的。雍闿等人的来使频繁往来交趾,而位于武昌的孙权似乎也在征调粮草物资,秣马厉兵,其野心不言而喻。 更有传言,孙权已加封雍闿为永昌太守,意图让他出兵攻打永昌郡。 这日朝会上,满朝文武皆是面色凝重,南中叛乱既是和孙权扯上关系,势必不能掉以轻心,稍有差错便又会迎来一场大战。 “陛下,孙权虽有野心,但眼下我大汉仍不可与其贸然交兵!”诸葛亮正色向刘禅说道,“唯有先派一舌辩之士前往武昌,说起罢兵,两家和好,攻破魏贼!” 经过这么多天的临停朝政,刘禅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于是振作精神,高声问道:“哪位爱卿可担当此重任!” 刘禅话音刚落,尚书邓芝当即出列道:“陛下,臣愿前往武昌面见孙权!” “陛下,邓尚书前番在江陵游说孙权有功,足可担当此任!”不少文武先后附议,认为邓芝是最合适的人选。 虽然关索也知道历史上确实是邓芝成功说服孙权,与其联盟修好,但今非昔比,此番别说邓芝,就算诸葛亮亲往都未必有用。 历史上,邓芝能成功出使的原因有二。 其一,孙权在夷陵大胜后巩固了荆州的统治,在领土上已没有和蜀汉有太尖锐的纷争。 其二,曹丕第一次南下伐吴虽然没有成功,但也获得了不少胜仗,足以让孙权明白两方巨大的实力差距。如果他执意要与蜀汉为敌,极有可能面临魏蜀两国之兵。 而这一次,季汉重夺荆州,而曹魏又被汉军杀得大败而逃。孙权既没了北方的威胁,又急于收回荆州,更兼他前番选择隔岸观火,大大地保存了实力,腰杆子自然硬了许多,这次就没必要看季汉的脸色了。 而且,关索心里极不赞同邓芝出使。 前番正是邓芝一番唇舌,坚定了孙权坐观成败之心,但也确实让他错失了夺回荆州的机会。因此孙权心里八成对邓芝十分不满,更兼他知道邓芝的才能,极有可能将他扣留下来做人质,甚至强迫他为自己效力。 只是,这种事情关索又不好再朝堂上明说,深怕有朝臣说他危言耸听,增加出使的难度。 就在关索犹豫之际,诸葛亮却是徐徐向刘禅开口道:“陛下,伯苗前番与魏军交战时身负创伤,眼下不宜远行。臣会重新臻选善辨之人,出使东吴。” “不愧是诸葛亮,这种话由他来说,再好不过了!” 关索心中大喜,庆幸自己不用强出头。而邓芝心里也明白出使的风险,对诸葛亮的安排也没有什么抵触。其余众臣见邓芝没有执着,也不会多说什么。 很快,诸葛亮便决定让议郎丁厷作为使者前往武昌。此人的才能和名声在益州实属中层水平,想来孙权多半不会为难他。 不过就更别指望能说服孙权了。 如果孙权执意想夺荆州,那季汉又将如何应对呢? 关索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第228章 朝廷出兵 就在议郎丁厷前往武昌面见孙权的时候,关索的婚事仍在有序地准备着。 汉朝的婚礼极为隆重,具体可分为六礼。第一步名叫纳彩,就是拿着彩礼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而这礼物又是大有学问。 如果带着金银珠宝上门,反而会被别人嘲笑。纳彩之物通常极具寓意,汉代最常见的是用大雁,此鸟在古代被视为“无常俱全”,且终身一侣,极有感情的灵鸟,因此常常成为婚姻中的礼物。 后两步的问名与纳吉,对于已经心照不宣的关家和鲍家来说,也就走个过场,媒人心中有数,自然会将关索与鲍淑芸的八字求出个大吉之卦。 而第四步纳征则在六礼中是非常关键的一步,简而言之,就是送聘礼。关索如今在成都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娶得又是和关家极有渊源的鲍家女儿,胡氏自然不会怠慢,聘礼也极为隆重,金银钱粮皆不曾少。 下完聘礼,便是六礼的第五步请期,让媒人传达两家之意,共同决定一个结婚佳期。 由于前几个黄道吉日都在刘备的丧期内,因此关索和鲍淑芸的大婚之日,最终敲定在一个月后。定下婚期后,胡氏便开始差人去写请帖,顺便布置关府,准备关索的婚事。 想到一个月后,牵挂近三年的佳人就能成为自己的妻子,关索也不由倍感欣慰,既紧张又期待。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眼下季汉尚不是完全太平,甚至还有一场潜藏的大战。 倘若孙权执意图谋荆州,那么季汉就必须快刀斩乱麻,已最快的速度剿灭南中叛贼,从而震慑孙权。如果孙权不愿奋起一搏,那只有与季汉暂时修好,这样季汉就能获得一段很长时间的休养。 不过如此一来,南征之任便事关重大…… 半个月后,就在刘备的丧期刚刚结束的第三日,议郎丁厷平安返回成都,也从武昌那里带来了孙权的话语。 “近闻荆州守将张飞欲报关羽之仇,招兵买马,扩充军力。孤调兵遣将实为护卫武昌及江夏,并无他意。至于雍闿降吴,非我本意,汉帝与诸葛丞相前往平叛即可!” “只是如今益州疲敝,兵少粮乏,孤念同盟之谊,劝诸葛丞相调荆州之兵回益州防御。若后方不能保,虽有荆州,又有何益?” 当丁厷详尽说出孙权这些嚣张的话语后,满朝文武皆是心中恼怒,孙权就差没把自己图谋荆州的意图直接说出来。所谓的张飞扩军,更是拙劣的借口。 也许孙权知道季汉经过关羽之败后,始终防着自己,再想偷袭已是难上加难,倒不如把话挑明,劝季汉放弃荆州。 然而对季汉来说,糟糕的消息还不止一条。就在这时,庲降都督、安南将军李恢又差人送来了南中军情。 越巂夷帅高定攻打越巂所治邛都甚急,守将焦璜身中流矢而亡,太守马谡势单力薄,虽能暂守城池,却难以久持,恳请朝廷派兵救援。 而叛贼雍闿已前往永昌,蛮夷豪强孟获此刻也在猛攻益州郡所治滇池,连反贼朱褒都率兵前往益州支援孟获,太守正昂同样危在旦夕。 李恢此时麾下兵马不过三千余人,在没有得到朝廷的诏令前,只能在朱提郡原地待命,不敢轻举妄动,浪费兵力。 由于刘备在法正死后确实让马谡等人小心南中叛乱,因此两郡尚未受到致命的损失,但这绝非长久之计。 “这些叛贼似乎比历史上更加凶悍……”关索不由得心中暗思,“多半是孙权许以重利,好让他们牵制大汉军马,给他夺取荆州的机会。” 在看完李恢送来的军情后,刘禅哪里应付过这等场面,顿时慌得手足无措,连忙颤声问诸葛亮:“相父,这可如何是好?” 而诸葛亮沉思片刻后,方才斩钉截铁地说道:“陛下,孙权联合南中叛贼,以图夺取荆州。不如趁其未举大兵前,先派一支兵马前往南中,剿灭朱褒、雍闿等贼!如此孙权必然胆寒,不敢进犯荆州!” “只是臣近日几番统计,眼下粮草辎重储备不足,前往南中之兵不宜超过五千人……”诸葛亮说到这里,更是正色道,“臣请亲往南中!” “不可!”诸葛亮话音刚落,屯骑校尉王连却是第一个谏言道,“南中乃不毛之地,疫疠之乡,丞相岂能以一国之望,冒险而行!” “此事不妨。”诸葛亮却是淡淡地说道,“良医樊阿曾交给我趋避瘴气之药方,定能保我军无虞。” “相父,先帝驾崩方才三月,朕年少无知,朝中诸事皆赖相父!”刘禅却是十分为难地挽留诸葛亮,“相父万万不可弃朕而去!” 众多大臣皆劝诸葛亮不宜亲身犯险,诸葛亮同样心中踌躇,他如何不知道眼下朝中事务繁多,几乎让他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如若可以,他实在不想这个时候前往南中。 然而眼下朝中众将不是年老多病,就是尚在休养前番留下的旧伤,少有的几个能够出征的武将,诸葛亮又担心他们没有办法顺利地平定南中。 毕竟这场南中之战,关系着能否让孙权罢兵,关系着荆州的安危,诸葛亮必须慎之又慎。 就算是前番屡立战功的关索,诸葛亮也不敢轻易让他作为统帅征战一方,光是庲降都督李恢就不会屈居关索之下。 何况关索与鲍三娘的婚事,他不是没有耳闻。眼下并没到非关索不行的地步,诸葛亮也实在不想扫两家之兴。 就在诸葛亮思索是否能有合适人选的时候,武将之列中忽有一人出列道:“南蛮小贼,何劳丞相亲往!臣愿前往南中,生擒贼酋,已报陛下!” 这自高奋勇之人,并不是关索,当他得知诸葛亮只能拨出五千士卒的时候,便开始暗中思忖起来。 历史上,诸葛亮平叛准备了近两年,兵精粮足后方才出征。可眼下汉军急于出兵实属无奈,即便算上李恢麾下的士卒,总兵力也难以达到万人,肯定比几路叛贼来得劣势。 好在雍闿等人各自分散,汉军便有了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的机会。 只是关索没想到自己尚在思索的时候,便有人勇敢地去接这烫手的山芋,他转头望去,此人原来是刘璋时期的旧臣,在成都极有名望的都护将军李严。 “前番李严在荆州大战中总督粮草,未曾领兵杀敌,故而觉得才能用之不尽。”关索心中暗想,“更兼此人心高气傲,眼见黄权等人位高权重,内心定有不服。” “陛下,李正方曾领兵大败高定,知晓蛮夷之事,此番前去平叛,定能成功!”黄权第一个赞同道。 “臣等附议!”不少文武皆齐声称善。而关索也知道李严此人虽然性格有些问题,但极有才干,用来平定南中,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因此他也一同推举李严。 而诸葛亮也根据才能、名望以及眼下的健康及忙碌程度,认为李严是最合适的人选,于是对刘禅点头道:“陛下,李护军可当此任!陛下可加封其为平南都督,领兵五千,统帅众将,前往南中!” 刘禅当即宣召,授予李严重任。诸葛亮又令傅彤、龚禄与王士三名文臣武将辅佐李严。大军三日后启程前往南中,在汇合李恢后,便与叛军交战。 没有被诸葛亮安排随军同往,关索心中倒也没什么好失望的。自己前番在荆州已经出尽了风头,这次也该让别人建功立业了。 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先安稳地把婚结了,反正等日后诸葛亮北伐,自己还怕没有仗打吗? 第229章 大婚之日 时光飞转,转眼间,关索和鲍淑芸的婚期如约而至,这一日关府上上下下张灯结彩,来往宾客络绎不绝,着实是热闹非凡。 作为今日的主角,关索自然换上了一身红衣,打扮得喜气洋洋。等下他要亲自前往鲍府迎亲,将鲍淑芸接进关家大门,这也是婚姻六礼中的最后一步。 只是第一次经历自己的婚姻大事,就算是关索也免不了有些紧张。看到关索少有的忐忑难安,关平忍不住在一旁安危道:“二弟,不要这么慌张,这可比战场轻松多了!” “是吗,等你结婚了估计就不这么想了……”关索心中暗自苦笑。 骑在奔云马上前往鲍府,一路上也有不少百姓驻足围观,甚至前来道喜,关索自然要以礼相待,一一答谢。 迎亲之事比关索想得还是顺利一些,这个时代还是注重礼节,不会有伴娘设阻这种事情。在拜过岳丈鲍凯后,关索也顺利接回了鲍淑芸。 而接下来就是这个时代极为复杂的婚姻礼仪,在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前还有许多流程要走。 双方父母为新人赐酒并加以告诫;新人一同洗手已示净化心灵;新人同食一羊之肉已示同甘共苦;新人各饮一半酒已示夫妻一体;关索取下鲍淑芸发簪上的红缨,并向家人与宾客们高举,已示婚姻得到众人认可。 紧接着,关索还要与鲍淑芸各自剪下一段头发,用红线绑在一起,象征永不分离。 对今日无比期待的鲍淑芸,早在婚礼前便已经将这些礼节牢记于心,自然不会有所差错。而关索也相对争气,全程状态在线,没有借助礼仪老者的帮助。 毕竟胡氏此前就告诫他切不可有所怠慢,以免冷了鲍淑芸和鲍家之心,在宾客们面前也不成体统。 在与鲍淑芸深深地对拜之后,关索终于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所有礼节总算全部完成,自己终于可以自由一些了。 由于汉代的婚姻都在下午开始,黄昏时分开始用餐,待到侍女们将鲍淑芸送回房后,关索作为新郎,自然要好好招待今日到场的宾客,其规模明显比自己前段日子行冠礼那天还要多。 糜竺、赵云、丁奉等人不用多说,就算是因为外出公干不能前来的诸葛亮,也让妻子黄氏带着养子诸葛乔前来登门道喜。 最让关索意外的,是张苞也从荆州赶了回来。收到胡氏的请帖后,张飞十分遗憾自己无法离开荆州,也对准备搞事的孙权多了一丝痛恨。 不过就算张飞不能来,他还是可以让张苞代表自己出席,顺便将孙权暂未有所行动以及荆州的诸多事宜告知诸葛亮。 不过亲友一多,另一个麻烦就难以避免了…… “关兄弟,我这次特意从荆州回来,我们可要好好喝上几碗!”张苞热情地拍着关索的肩膀。 “长寻妹夫,我妹子往后就拜托你照顾了!来,我们饮了这碗酒!”鲍义激动地端起酒碗。 “关将军少年英雄,这樽酒我敬你!”那边黄权面带微笑,向关索举起了酒樽。 “长寻贤侄今日大喜,老夫敬你这樽,祝你早为关家增添子嗣!”到了糜竺那边,关索更是不敢怠慢,只能摆出一副我干了你随意的态度。 面对一位位前来劝酒的亲朋,乃至朝中名人,关索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顿时想起自己是怎么穿越到这个时代了…… 而且这一世的关索少年时虽是顽劣,但并不好酒,穿越后先为关羽服丧,又在军中历练,几乎没喝过几次酒,这让关索对自己的酒量十分不自信。 只是大喜的日子,关索还真不好扫大家的兴,唯有迎难而上,来者不拒…… 这辈子怕是没喝过这么多酒…… 好在汉朝的酒度数极低,而且季汉因为常年备粮打仗,刘备当年甚至还下过禁酒令,因此关府今日未能准备太多好酒,关索对此十分庆幸。 只是也有人特意相看关索喝醉酒会出什么洋相,因此一个劲地劝关索喝酒。眼看关索喝个没完,胡氏连忙对关兴说道:“你们快去帮二兄一把,切莫让他大醉,误了要事!” 不过事实证明,胡氏的担忧是多余了,当关兴先被家仆们抬回房的时候,关索尚有惊人的战斗力,看来喝酒这件事,也需要一定的天赋…… 晚宴结束后,所有宾客们陆续回府,关府的一众家仆也开始忙着清理残局,而关索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缓缓走向榻上那位等待许久,披着红盖的佳人。 春宵一刻值千金,关索终于迎来了男人最期待的事情,在酒劲之下,关索今晚可不用装成正人君子了…… 听到关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鲍淑芸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心脏几乎跳出了嗓子眼。她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时刻,等着关索掀起她的红盖,与她共赴巫山。 只是,也不只是关索过于心急,还是酒喝多了导致脚步不稳,竟在榻前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房内随即响起了异样的惨呼…… 鲍淑芸歪七扭八地倒在榻上,隔着红盖揉着鼻子,嘟哝道:“你也太心急了吧……” “呃……”关索也是尴尬地摸了摸脑门,这种出洋相的事情还好没有旁人看到。 而鲍淑芸哪会计较这些,重新坐正身子,娇声说道:“至少先把头盖掀了吧,这是规矩噢……” 关索这次努力保持镇定,深吸一口气,小心地掀开鲍淑芸的头盖…….. 那张熟悉的面容,今夜更是风情万种,在红妆之下,美得不可方物。 看到关索痴痴地望着自己,鲍淑芸面色通红,双目迷离,轻轻地呢喃着:“夫君……” “终于能听到你叫我夫君了……”关索激动地抚摸着鲍淑芸的面庞,手几乎在颤抖,“夫人,你真美……” “嗯……”此刻的鲍淑芸仿佛一只温顺的小猫,不会有任何反抗,一心一意把自己交给了关索。 事已至此,关索只觉得全身气血翻滚,再无需什么言语,一把将鲍淑芸按倒再榻上,对着那双朱唇痛吻了下去,全身心地与爱妻融为一体…… 第230章 关索请缨 不知过了多久,关索方才停止了动作,一番劳累过后,让他浑身是汗,酒劲也下去了许多。 翻身躺在榻上,搂着娇妻,关索只觉得心情倍感舒畅,穿越到汉末,几乎每日都过得神经紧绷,偶尔放纵一夜,也不是坏事。 鲍淑芸满脸绯红,发出一番动人的喘息后,轻轻地靠在关索的胸口,抚摸着关索结实的胸肌,陶醉地说道:“早就听闻夫君武艺盖世,今日方知此言非虚……”、 “我怕夫人今夜第一次,身子可能吃不消,故而有所克制。”关索却是得意地笑道,“来日夫人可千万忍着噢!” 鲍淑芸顿时羞地不能自已,用力锤了一下关索的胸膛,娇嗔道:“本以为你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也这么油嘴滑舌……” 望着美艳动人的娇妻,关索想到这个女子已经将全部都奉献给自己,顿时心中感激,将她紧搂在怀中,动情地说道:“能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与你结为夫妇,上天当真待我不薄!” “能嫁与夫君为妻,我此生也再无遗憾!”鲍淑芸同样含情脉脉地抱着关索。 “当日我闻南中叛乱,本担心夫君会不会再次出征……”鲍淑芸深情地回忆着往事,“夫君当日前往荆州与魏贼交战,我便无一日不再为夫君担忧……” 关索不由得吻了一下鲍淑芸的额头,心疼地说道:“今夜良宵,夫人莫说这些!” “南中之事,夫君当真能不闻不问?”鲍淑芸却是无奈得笑道,“怕不是夫君性格吧……” 既然鲍淑芸谈起这些,关索也不再刻意回避,慨然长叹道:“先帝临终前告诫我不可锋芒毕露,故而也得让其他同僚建功立业,如此方能少树政敌!” “何况,都护李将军与庲降李都督皆是大汉名臣,有他二位在,蛮贼必败无疑!”关索嘴上虽是这么宽慰鲍淑芸,心中倒是有些忐忑。历史上终是对诸葛亮的南中平定战描述甚少,雍闿、朱褒等人的才能就算他也并不清楚。 想到这里,关索忍不住正色道:“只是日后若到了为国出力之时,我必赴沙场征战,绝不退缩!” 关索说完,略带歉意地搂紧了鲍淑芸:“到时还望夫人海涵!” “妾身既嫁给夫君,便已做好觉悟,岂能不知轻重……”鲍淑芸轻声呢喃道,“只愿夫君在前线好自珍重,更莫忘了妾身……” “瞧你说的,我自然会将你视为珍宝,永不相负!”关索爱怜地抚摸着鲍淑芸的面庞,真诚地说道。 “夫君这嘴何时抹的蜜呢……”鲍淑芸被关索的甜言蜜语哄得开心至极,也用指间在关索的唇间轻轻划过。 被鲍淑芸这样一撩拨,关索只觉得浑身再次燥热…… 而注意到关索极为不安分,已是累得够呛的鲍淑芸,连忙想推开关索,口中还说道:“夫君身为武将,可不能总想着鱼水之欢,武艺千万不可荒废……” “夫人良言,定当牢记!只是……”关索依旧厚着脸皮地说道,“今夜就通融一下吧……” “那就今夜噢……”鲍淑芸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关索,不再做任何反抗…… 鲍淑芸就这样顺利的嫁入关家,胡氏自然对这个儿媳十分喜爱,关平、关兴与关银屏与之也相处地十分融洽,关府也渐渐恢复了久违的欢声笑语。 唯有一人,偶尔会略有叹息…… 建兴二年,公元223年2月,就在关索成亲、汉军前往南中即将两个月的时候,李严那边终于差人送来军情。 原来,李严在汇合了李恢后,八千将士合力西进,在越嶲大败叛军。高定知道李严厉害,不敢继续交锋,率兵退往定莋,邛都之围遂解,太守马谡等一众官员终于平安无事。 可朱褒在得知李恢离开朱提郡后,立刻调转进军路线,进犯朱提,李严担心后方有失,便请李恢火速赶回朱提迎战朱褒。虽然两边兵力旗鼓相当,但朱褒知道李恢也是大汉名臣,一味地坚守不战,倒也成功拖住了李严。 而李严自率近五千兵马继续追击高定,在渡过若水后,与蛮兵再次发生交战。只是这一次,高定又带上了之前就在定莋招募的数千蛮夷军民,总兵力达到六千余人。两军交战时,汉军未能占到上风。 更要命的时,高定不知道从哪物色到一名身高九尺的莽汉,名叫鄂焕。容貌虽为丑陋,但有万夫不当之勇,在交战中杀得汉军将士抵挡不住,连将军龚禄都命丧其手。 好在汉军的纪律性极强,在这种劣势的局面下,李严依旧能稳住阵脚,率军败退到若水河畔的营寨后,坚守不出。只是经此一战,李严也知道叛军勇猛,不敢贸然交战。 同时,雍闿虽率兵前往永昌郡,但永昌功曹吕凯与一众官员誓死效忠大汉,闭境抗拒雍闿。雍闿见永昌之民如此抗拒,便索性前往越嶲与高定联手迎战汉军。李严无奈之下,唯有写信前往成都,请诸葛亮再派兵增援。 “陛下,蛮兵如此强悍,是臣有失考量,此乃臣之过也!”这日朝会上,诸葛亮在刘禅看完李严的书信后,十分自责地伏拜于地。 “相父有何过错?快快请起!”刘禅连忙说道,“只是眼下该当如何?” “我军虽不能取胜,但也遏制叛军嚣张之势!”诸葛亮正色道,“眼下正当决胜之时,必不能轻易退兵!” “那相父要调多少兵马再去支援,另派何人统率?”刘禅听出诸葛亮有增兵之意,忍不住问道。 “臣近日又从巴西、巴东等郡调集数千斛粮草,大约可供两千士卒食用半年!”诸葛亮说到这里,略一犹豫,还是开口道,“至于这统帅一事,臣此番愿亲往南中!” “丞相!南中终是小患,东吴孙权欲图谋荆州,方为大敌!”黄权第一个出列劝道,“丞相还是留守成都,以便支援大将军!” 刘巴、董和、糜竺等重臣皆出言相劝,诸葛亮也知道自己此刻离开成都,实有诸多隐患。但这场南中之战,又必须在孙权出兵进犯前速速解决。 何况眼下又有何人能替自己完成这等重任呢? 诸葛亮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他了。 就在这时,老将赵云激动地出列道:“臣愿前往南中平叛,望陛下与丞相恩准!” 看到须发花白的赵云主动请缨,诸葛亮心中感动,但仍是摇头道:“子龙将军年事已高,前番大伤方才初愈,不宜前往不毛之地!趟有万一,震动三军锐气!” “这……”赵云一时语塞,唯有轻叹着退回队列中。他自认在千军万马中尚能面不改色,可面对南中的瘴气疾病,他还真不敢保证自己这把老骨头能抗得住。 眼看除赵云外再无人请战,关索苦笑一声,看来自己真的要和小说里那样,出征南中了。 未曾想李严和李恢都没能打败叛军,想必这也是上天的安排吧! “陛下!臣愿领兵前去支援二位将军!”关索大步出列,激昂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上。 关平则是心中微叹,关索到底还是请缨前往南中了,这下胡氏怕是要失望了。 不过关索先前不去争功,还能理解为谦让他人。可这等关键时刻还要退缩,那真的不符合关索的性格了。 只是没想到有了娇妻都没能让关索报效国家之心有所改变,关平真心佩服自己的弟弟。 “陛下,关平北虽是年少,但智勇兼备!前番在荆州屡立战功,魏贼征南大将军夏侯尚、兖州刺史王凌、右将军徐晃皆死于其手,今日足可前往南中!”对关索给予厚望的糜竺立刻称赞起关索。 “陛下,关平北新婚未满两月,只怕不宜征战!”然而,长水校尉廖立却持反对意见。 不少大臣很快分为两派,诸葛亮沉默片刻后,方才严肃地望向关索,高声问道:“关平北,除去这两千士卒外,大汉短期内暂无兵力前往南中支援!故而你此行非同小可,你可知道!” 毕竟益州之粮还要用来供给荆州军民,保证他们第一年的生活,诸葛亮能从几个郡里抠出数千斛粮草,已是绞尽脑汁。而且诸葛亮还要做好吴兵进犯的最坏打算,不能把国库掏得一干二净。 亏得糜竺这几年把蜀锦生意越做越红火,库中还有不少钱币可以去各地,乃至曹魏和东吴边境的大户那里买粮渡过难关。 “臣若不能大败叛贼,收复失地,甘受重罪!” 关索自然清楚自己肩负着极其重要的担子,他既敢请缨,便有所觉悟,当下便毫不犹豫地拱手回应,让一旁的关平看得十分无奈。 诸葛亮则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对刘禅说道:“陛下,关平北既有此决心,可授其重任!” 刘禅知道关索才能,对此也并无异议,随即命关索三日后领兵两千,前往南中。 “我令偏将军向宠与丁奉二人随你同往!”诸葛亮又对关索说道,“再调门下督马忠助你破敌!” “多谢丞相!”关索心中大喜,连忙道谢。 历史上向宠在诸葛亮死后前往南中平叛,却不幸阵亡。关索刚嘀咕是不是有些不吉利,诸葛亮就把斩杀了朱褒的马忠拨给自己,着实是个好兆头。 不过关索细细一想,诸葛亮把丞相府的人调来,只怕也有监督自己的意思,不过想来诸葛亮应该不会有什么歹意吧…… 然而,一场出乎关索意料的插曲就在此时上演了…… 第231章 突如其来(二章连发) “陛下,丞相,臣保举一人,可助平北将军破敌!”弘农太守杨仪突然出列道。 “噢?爱卿举荐何人?”刘禅不由好奇地问道。 “校尉关兴!”杨仪徐徐说道,“此人乃平北将军之弟,关云长之子,又随黄汉升精习武艺,弓马娴熟,往日在军中操练极为用心,今日足可前往南中平叛!” ??? 关平与关索皆是一愣,杨仪这是搞哪出? 此事来得太过突然,关索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而关平则赶紧出列道:“陛下,臣弟从未随军征战,恐难当此重任!” “关侍中谦虚了!”杨仪微笑着说道,“平北将军第一次出征,便是随先帝伐吴,更立下无数功劳!关兴将军少年英雄,定能扬我大汉之威!” 杨仪这一番话,夸得关平与关索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始终不明白杨仪到底是何用意。 “何况听闻那贼将鄂焕武艺高强,龚将军极有武勇都丧于其手。”杨仪略带痛心地说道,“臣更担心平北将军与其余众将独木难支,故而想让关兴将军前去相助!” 杨仪此话一出,关氏兄弟更不知如何反驳,终是国事为重…… 关索碍于庶嫡有别,不敢强行出面挡着关兴晋升的机会,关平则是努力思索该如何把关兴脱离火坑。 一些臣子则知道杨仪当年曾在关羽手下担任功曹,也是关羽举荐杨仪前往西川拜见刘备,从而让杨仪得到了刘备的重用,平步青云。 因此这些人只当杨仪今日举荐关兴一为国家,二为投桃报李,不少人更是暗暗称赞杨仪德行。 但关索总觉得此事有些诡异,当年关羽去世,杨仪也只是派人前来吊唁,并未亲至,若说他真记得关羽的恩情,他倒不信。 不过自己的冠礼和婚宴,杨仪倒是都有参加,难道是看关家重起威名,故而想来示好? 说起来杨仪当初在刘备东征的时候与刘巴发生过争吵,被刘备贬官为弘农太守。由于现在弘农是魏国领地,杨仪等于挂了个有名无实的虚职,自然心中不平。 好家伙,要是自己带着关兴立功了,他杨仪是不是也能分点功劳,至少能捞个举贤的好名声。 而且自己身为庶兄,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关兴遇险,那唯有全力以赴去剿灭叛贼,早日获胜。 只是这样一来,关索的压力就无疑增大了许多。 一念至此,关索心中不由得暗骂杨仪狡猾,身为穿越者的他自然知道杨仪不是什么善茬,实在不想关家和此人扯上关系。 而对杨仪品性有所了解的诸葛亮则是捋须沉思,想着该如何抉择。 偏偏当事人关兴尚未有上朝议事的资格,诸葛亮犹豫要不要传关兴前来,看看其人胆色如何,再做定夺。 可就在这时,大殿中央的刘禅却是忍不住说道:“相父,朕看杨太守与关侍中之言皆有道理。不如先让关兴随军历练,您看如何?” 这等折中的办法,诸葛亮也曾考虑过,只是没想到刘禅会主动开口。诸葛亮愣了片刻后,方才恭敬地说道:“陛下圣明!臣以为可加封关兴为牙门将,负责护送粮草,随关索前往南中!” “好!”刘禅欣喜地点了点头,“就依相父!” 刘备临终前关于关索的那番话,刘禅并没有忘记,对关家不能有太多的照顾,当然这也是为关家好。 既然刘禅和诸葛亮都这么说了,关氏兄弟纵然有万般不情愿,也只能忍着,好歹押运粮草相对安全。 关家府邸的后堂内,在得知两个孩子都要前往南中,胡氏宛如晴天霹雳,半晌说不出话来,鲍淑芸和关银屏这对姑嫂也是面面相觑。 而关兴则是难以克制地握住双拳,满脸激动的神情与三个忧虑的女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到胡氏如此失神落魄,关索不由得心中自责,沉声道:“母亲,孩儿从未想过杨仪会突然举荐三弟……” “算了,二弟!”关平拍了拍关索的肩膀安慰道,“杨仪既有向我关家示好之意,就算你不主动请缨。想来他也会推你前往南中,只怕三弟同样要随军征战……” “大兄、二兄,杨府君举荐我前往南中,乃小弟之幸,为何你们这般沮丧?”关兴略带不解地问道,“只可惜丞相只让我押运粮草,未能上前线厮杀!” 看到年少气盛的关兴说得这般轻松,关索忍不住摇头道:“此行南中事关重大,叛贼又如此凶悍,就算我也没又必胜的把握!岂能儿戏!” 关索还有一句话没好意思说,历史上关兴没过三十岁便英年早逝。这等体质前往南中瘴疫之地,就算有樊阿临走前开的药方,关索心里都慌得不行。 “军法无情,三弟你当牢记!”关平同样正色告诫关兴,“何况二弟他并非三军主帅,日后还需受两位李将军节制,你第一次从军征战,让母亲与我等如何放心的下!” “二位兄长所言,小弟并非不知,也绝无轻敌之心!”“但小弟身为关家儿郎,自当继承父亲遗志,报效国家,虽死无恨!” “你……” 关兴这番大义凛然的话非但没有让关平与关索感到极为感动,反而埋怨关兴当着胡氏的面尽说些不吉利的话。 “不要说了。” 然而,胡氏却是淡淡地摆了摆手,示意关氏三兄弟就此打住。 “兴儿往日在军中操练极为刻苦,我便知终会有这一天,无非来得稍早一些罢了!”胡氏心平气和地说完后,又望向了关索,“索儿你也不必自责,顺其自然便是!” “母亲!”关索顿时长跪在地,重重地承诺道,“孩儿但有一口气在,绝不让三弟有丝毫闪失!” 看到关索如此耿直,胡氏感慨地一笑,随即告诫道:“你此番为国征战,切不可因私废公,落人闲话是小,惹火上身是大!” “孩儿谨记母亲教诲……”面对胡氏的关切,关索心中感动,连连点头道。 而忍耐了许久的关银屏见母亲和兄长们话都说完了,方才郁闷地瞪了一眼关索和关兴,冷哼道:“日后在家中,不可再说些不吉利之言……二兄与三兄都是!” 关兴这才觉得自己刚刚说话实在不妥,十分抱歉地望向胡氏,关索也是尴尬地挠了挠头...... 就是此番南中之战,势必要让他操碎心思,但愿能一帆风顺。 第232章 平叛之策 傍晚,关索在用完晚饭后,便开始去院中演练武艺。此番成亲后,他倒也按照鲍淑芸的意思,没有过于沉浸在温柔乡中,刀法与箭术皆不曾落下,仍是一员虎将。 赤血大刀在成都巧匠的精心打造下,终于重新换上了结实的刀杆。神兵回归,也让关索斗志更盛。黄忠留给他的两件重要遗物,此番将再随他出征南中。 至于青龙偃月刀,在关氏一家的协商下,最终由关平交付给关兴,让他继承关羽之志,征战沙场。 关索依稀记得关平将青龙偃月刀递给关兴时,脸上的那种不舍,但更多的还是释然。 如今关平的行动虽然有些恢复,但还是不能过于疲劳,领兵征战显然是不可能了…… 或许关平已经接受了现在这个结局,日后以文官的形式继续为大汉效忠,为关家扬名。 关平若能想开,关索心中的愧疚也自然少了一些。但为了不让关兴重蹈关平的覆辙,关索决心一定要在此次南征之战中保护好弟弟。 半个时辰后,舞完大刀的关索畅快地出了一身汗,回到了自己房间。而鲍淑芸此刻正在专心地为关索收拾行囊。听到推门的声音后,鲍淑芸转头看到大汗淋漓的关索,连忙微笑着迎上前去,为关索擦拭汗水。 “夫君三日后便要出征,眼下不宜过于劳累。”鲍淑芸娇声叮咛道,“何况这天气尚未完全转暖,夫君还当注意冷热,保重身体。” 两世单身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关索,近两个月尽情地享受了娇妻的照顾。他不由得想起与鲍淑芸初遇的那一日,感慨道:“想当年在鲍家庄第一次见你,你还带着一丝娇蛮,如今却是这般贤惠!” “哼,又笑话妾身!”鲍淑芸也回想当初挥舞马鞭的样子,俏脸顿时羞地通红,连忙扑进关索的怀中。 夫妻二人相拥片刻后,鲍淑芸突然紧紧地搂着关索,幽幽叹息道:“又要送你离开了……” 虽然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关索早晚会再前往沙场,但眼下新婚还不到两月,她如何心中不哀怨。 关索则是心疼地抚摸着鲍淑芸的肩膀,安慰道:“夫人放心,我在沙场定会谨慎……” 然而,关索的话说到一半,便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似乎自己每次拼杀都是身先士卒、奋不顾身,什么“小心保重”,全都抛到了脑后。 要是有直播,估计早把家里几个女眷吓昏过去了…… “妾身相信夫君定能建功立业!也能平安归来!”鲍淑芸缓缓地抬起头,深情地注视着关索的双眸,充满信心地说道。 关索重重地点了点头,叮嘱道:“我不在家的日子,夫人要好好替我孝顺母亲,劝他不要过分担心我与三弟!” “夫君放心,妾身定会极尽孝道!”鲍淑芸如今已是关家的人,这种事情心中自然有数,她也因此得到胡氏的喜爱。 而鲍淑芸似乎和关银屏最聊得来。两人年岁相仿,鲍淑芸早年读过书写过字,关银屏自然喜欢向她请教,又一起探讨女工,姑嫂甚为融洽。 一想到鲍淑芸到来后给关家带来了全新的快乐,关索也是感激地说道:“有你在,我便能安心许多!” 温馨之时,鲍淑芸还没忘记正事,连忙拿来行囊,递给关索:“夫君所需之物,妾身已帮你准备妥当。夫君不看看还缺了什么?” “夫人整理的,岂会有差?”鲍淑芸这般体贴周到,关索同样也会甜言蜜语。 除了春夏季所需的几件衣服外,关索平常看的《春秋左传》也塞了几卷进去。这段时日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关索喜欢什么,鲍淑芸早已一清二楚。 “还需一物……”关索细细一想后,又从自己的衣物箱内翻出了一个全新的鬼面具,先前那一个在荆州之战中已是破损不堪。 “夫君莫非还要带这面具与叛军交战吗……”鲍淑芸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关索的癖好还真是与众不同。 “蛮夷敬畏鬼神,或能派上用场!”关索嘿嘿一笑,他知道南中那片地方的许多民众尚未开化,没准自己的鬼面具会有奇效。 其实历史上,南中之地在诸葛亮平定之后并未完全顺从,还是会有不少叛乱,甚至杀害官员,抵御雍闿入境的吕凯、新任益州太守王士皆因此而死。 因此这一次,关索誓要用鬼将的身份,给那些反复无常的鼠辈一点苦头尝尝! 三日后,关索再成都南门辞别诸葛亮后,带着两千将士和一千运粮民夫踏上征程。三军坐着船只,沿长江顺流而下,数日内便到达犍为僰道。前番李严等人也是在此地下船登岸,走陆路前往南中。 今日天色已晚,关索见众将士行船皆有疲倦,便传令三军在僰道城外安营扎寨,同时差人询问僰道县长,看近日是否有可靠的军情。 果然,僰道的斥候两日前才打探到李恢和朱褒仍相持在朱提县东南百里之外,李恢几番派人前去搦战,朱褒始终坚守不出。由于两边兵力旗鼓相当,朱褒又不比蛮夷,喜欢多派斥候,故而李恢不敢贸然分兵,断其后路。 “朱褒贼子,倒是有几分本事。”再看完僰道县长的书信后,关索微微皱眉,自己倒是有点小看了此人。 事不宜迟,关索立刻将马忠、向宠、丁奉、关兴等其余将佐一并召集到中军大帐中议事。 “将军,朱褒既坚守不战,我等何不先去支援护军将军?”向宠第一个提议道。 如果雍闿和高定合兵一处,又有勇猛过人的鄂焕,那李严与数千汉军便会处于十分劣势的局面。 “朱褒此贼不除,李都督之兵便难以调动,南面的益州郡更无人救援……”关索却是微微摇头,“护军将军通晓兵事,定能挡住叛军!” “将军之言甚是,我以为可绕到朱褒之后,断其归路!”马忠忍不住提议道。 “朱褒极为狡猾,只怕他探知我军动向后,抢先退往牂牁,如此便留有后患!”关索虽然觉得马忠的计策极好,但始终觉得并非万全之策。 唯有大败这路叛军,甚至生擒朱褒,才能确保汉军的后方朱提郡无虞,那么接下来的平叛之旅才会减少阻碍。历史上诸葛亮平定南中,便是让马忠分兵前往牂牁,剿灭了朱褒。 众人皆是在帐中思索对策,关索也开始蹙眉沉思…… 朱褒不敢迎战庲降都督李恢…… 庲降都督…… 猛然间,关索心生一计,立刻高声道:“诸位,从明日起,军中将一切关于本将的旗帜全部收起!沿途但凡遇到官吏军民,只说偏将军丁奉与向宠前来支援李都督!” “若有泄露本将名号官爵者,定斩不赦!”关索面色一板,严肃地告诫众人。 “将军,这是为何?”丁奉与向宠皆是略带不解地问道。 而马忠快速思忖了一番后,忍不住说道:“将军莫不是想示弱于敌?” 不愧是季汉日后的重臣,果然见识非凡,一下子边猜出了关索的心思。 “正是!”关索微笑着点头道,“听闻朱褒此人极为狂傲,但其顾忌李都督久有威名,故而不敢贸然与之交锋!” “虽然本将的名号未必便传至南中,但以偏将军之官职,更能使朱褒轻视我等!”关索双眼之中杀气毕露,“到时便可诱敌出战!” 丁奉与向宠等人这才恍然大悟,对关索的这一计策十分赞同。 就在众人斗志高昂之时,账中忽有一人说道:“二兄,何不让我……” “咳咳!”看到关兴竟然当众这么称呼自己,关索也是倍感尴尬,赶紧沉声道,“叫我将军!” “是……将军!”关兴一时没有完全适应,也立刻唤了称谓,提议道,“何不让末将领兵?末将这牙门将官职比丁、向二位将军更低一些……” “关兴,丞相与陛下之言你如何忘了?”关索身为这支兵马的主将,眼下可不能给关兴开后门,于是一本正经地叮嘱关兴,“你第一次随军征战,先好生押运粮草!此物乃三军根本,岂能轻视?” 关索微微一顿,继续说道:“何况,一牙门将统兵两千,岂不让朱褒生疑?” “喏……”关兴无论从哪方面都无法反驳关索,唯有沮丧地退到一旁。 注意到关兴失望的神情,关索顿时倍感头疼,心里又把杨仪骂了一遍,身兼统帅和庶兄两个身份,实在太难受了。 计策定下来后,关索又从僰道县长那里借来了几位熟悉路径的斥候。次日,大军继续南行,大约四日后,终于进入了朱提郡。这一路上汉军倒是非常服从关索的命令,严格保守秘密。而关索干脆将领兵之事交给丁奉和向宠,自己跑到押粮队伍中,检查关兴的工作,以防他心生懈怠。 得知自己与朱褒大营已不到两日路程,关索想来再继续前进极有可能被朱褒的斥候发现,于是便兵分两路。向宠领兵一千前往李恢大营,自己与丁奉、马忠二人领兵一千,前去断朱褒后路。 分兵完毕后,关索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了向宠,叮嘱道:“向将军,见到李都督后,便将这份书信交与他!我想他定会配合我等进攻!” “唯!”向宠前番和关索在武陵将军山与魏军血战,对关索倒是心服口服,自然没有丝毫怀疑。 “二……将军,末将可有安排?”关兴再一次满怀期待地望着关索。 关索这一次倒是仔细考虑过了,于是徐徐说道:“将军且分一半粮车与向将军,再率另一半随我军同行!” “多谢将军!”得知自己可以跟着关索去断朱褒后路,关兴不由得大喜过望。 倒不是关索有意偏心关兴,只是来日必和朱褒有一场交战,关兴的武艺和箭术或许可以派上用场,减轻一下自己的压力。 而且,就算是个普通将领主动请缨数次,关索或许都会想办法变通一下,以求两全其美。 “将军首要重任是护住粮草!若是贪功冒进,以致粮草有失,莫怪本将动用军法!”关索还是将丑话说在前面,希望弟弟到时可别让自己骑虎难下。 “唯!”关兴激动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大军兵分两路,向宠往西南方向去见李恢,丁奉则继续名义上统领一千士卒,往东南方的朱褒后方而去。 且说牂牁太守朱褒久怀异心,前日他诬告常房谋反,也是想借机试探朝廷底线。诸葛亮虽按谋反罪株连了常房的儿子,但朱褒却进一步的变本加厉,在士燮、孙权的引诱下,终于加入叛军。 只是朱褒在牂牁名声一般,许多军民感念刘备等人往日恩德,未肯相附。朱褒麾下之兵不过三千出头,本想在牂牁拥兵自守,奈何孙权为了让南中更为骚乱,好方便自己攻打荆州,便许以官爵重利,终于成功劝说朱褒攻打益州郡。 不过在得知庲降都督李恢随李严一同前往越巂迎战高定后,朱褒便想捡个便宜,偷袭朱提郡。好在李恢领兵火速赶回,方才让朱提不失。 朱褒能做到一方太守,也不是十分无能。他知道李恢不是等闲之辈,因此只是龟缩在大营内,避而不战,等高定、雍闿、孟获等人料理完其他汉军后,再合力击败李恢。 只是这几日汉军百般辱骂,朱褒心里着实十分气闷,真想找个地方好好发泄一下怒火。 这一日,汉军的叫骂声依旧传到寨中,朱褒正在帐中烦躁地喝酒。忽有斥候来报,说是从一些蛮夷百姓那里得知,在北方朱提郡的边境又出现了一支汉军,约有两千余人。 “噢?莫非诸葛亮又派援兵了?”朱褒知道诸葛亮不会轻易放弃南中之地,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立刻追问道,“可知统兵将领是何人?” “叫什么丁奉、向宠……”斥候无奈地回答道,“小人也是第一次听闻。” “向宠?丁奉?此二人是谁?”朱褒也是一头雾水,努力思索了一番脑海中的记忆,仍是一无所获。 其实也不怪朱褒,丁奉原先不过东吴身份卑微的都伯,归降汉军不过一年。向宠虽是重臣向朗之侄,但向朗乃荆州人士,名未必就能传到偏远的牂牁。更兼向宠在荆州之战时,只不过是一牙门将,故而对于朱褒来说,这二人皆是默默无闻。 “可知其二人现居何职?”朱褒想了一想,又正色询问斥候。 斥候点了点头道:“听说二人皆为偏将军!” “什么?” 朱褒惊讶之余,更觉得有点羞辱。 眼下汉军在南中战事不利,诸葛亮就派两千士卒前来,领兵的还是两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偏将军,显然没把朱褒等人放在眼里。 “蜀军增添兵力,倒也不能不防……”朱褒气归气,但冷静想想,便决定再派斥候前往北方探听军情,然后决定如何行动。 第二日,斥候再次回到朱褒大营,如实诉说汉军兵分两路,其中丁奉那路汉军更是直接往朱褒大营的东面,也就是后方而去。 “无名鼠辈,欺我太甚!”朱褒得知丁奉领着一千兵马也敢这般嚣张,顿时气得破口大骂,“竟敢断我归路,我便先斩汝首,出口恶气!” 既然这支汉军敢孤军深入,那么朱褒只要先打败了他们,必能挫动汉军士气。这么久以来、雍闿、高定等人皆有建树,唯有朱褒在这里挨李恢的骂,日后传出去,定然脸上无光。 想到这里,朱褒立刻点起一千五百人,连夜往东面而去,迎战丁奉,同时让斥候随时留意李恢的动静。 第233章 先擒一贼 建兴二年,公元223年2月,益州,朱提郡 且说朱褒在离开自家大营后,率兵前往东北方向,试图阻截丁奉这路人马。但关索和丁奉已有准备,很快便设好埋伏,同时让斥候前去打探朱褒的动静。两军即将相遇,各家的斥候也很容易探明对方的行踪。 这日辰时,朱褒根据斥候的汇报,前往东北方向迎战汉军。而丁奉干脆在原地等着朱褒前来,并让七百士卒们稀稀拉拉地坐在地上,摆出一副正在休息的姿态。 连丁奉自己都翻身下马,悠闲地靠着坐骑,完全看不出一丁点即将打仗的样子,这也是他想给朱褒看到的。 少时,朱褒领兵前来,丁奉立刻打起精神,向身后众将士高喊道:“敌军来了!敌军来了!” 大战即将开始,汉军还在那里慌忙摆弄阵型,朱褒则是不屑地冷笑道:“哼,如此松散的队伍,还想和我争斗!” 言毕,朱褒拍马上前,厉声高喝道:“哪里来的鼠辈,认识我牂牁太守朱褒吗!” 丁奉也不还嘴,只摆出一副慌乱的神色,大声高呼道:“撤,快撤!” 这些汉军都是通过气的,赶紧撒腿就跑,还留下了不少旗帜作为诱惑。看到汉军如此狼狈的样子,朱褒心中没有丝毫的怀疑,把手中的长矛一指:“追上去,休要放跑他们!” 一千五百余名叛军在朱褒的率领下,紧紧跟在汉军后面。然而诸葛亮这一次给关索派来的两千士卒,皆是训练有素的老兵,对于这种诱敌深入的事情十分熟悉。各伍长、什长等军官都会时不时地让士卒放慢脚步,让叛军稍有一丝赶上的希望后,便再次加快脚步。因此叛军追了好一段路程,却始终和汉军有一定的距离,无法完全追上。 这一带的地形多有小山,但好在道路并不难走,没泥泞险恶之地,因此汉军一路往北撤退,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转眼之间,西面便露出一座矮山。 “好,大鱼上钩了!”看到这熟悉的地方后,丁奉不由得心中大喜。 而朱褒在领兵途径此山山脚时,麾下士卒已现疲乏。他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追赶,西面突然响起一声暴喝! “放箭!” 半山腰处,埋伏许久的百余名汉军弓弩兵照令而行,齐齐站起身子,瞄准了敌人的中军,齐齐抛射箭矢。叛军猝不及防之下,接二连三地中箭倒地,惨呼声络绎不绝。 “不好!中计了!”朱褒大惊失色,顿时懊悔自己过于轻视这路汉军。 “将士们!逆贼朱褒丧心病狂,背弃皇恩,劫掠郡县,杀害官民!此等豺狼恶鬼,万死犹轻,人人得而诛之!”,关索洪亮的声音响彻天际,激励着汉军将士,“现朱褒死在旦夕,不趁此时建功立业,更待何时!” “随我杀!!!” 伴随着嘹亮的喊杀声,两百余名汉军奋勇冲杀下山。关索一马当先,骑着奔云直冲叛军而去,趁着敌军混乱之时,关索奋力舞动赤血大刀,一连劈死数十人,荡开一条血路,杀进敌阵,所过之处,莫不血肉横飞。一名偏将来不及招架,直接被关索一刀斩下首级,血柱向天狂飙,尸身滚落尘埃。 不少蛮兵想上前迎战关索,但在看清关索的脸后,瞬间被关索赤面獠牙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鬼,鬼呀!” 惊恐的声音逐渐在叛军阵中传开,荒蛮未开,对鬼神十分迷信的蛮兵见关索的勇猛远超常人,竟真有人把他当作恶鬼降临,连忙吓得转身就逃。 “休要慌乱,列队迎战!”朱褒急忙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这些蛮兵虽然只需三言两语便能骗进军中,但也太愚蠢了吧。 “瞄准朱褒!” 马忠依旧在山腰处冷静地指挥百余名弓箭手进行抛射,他始终盯着位于方阵前部的朱褒。几轮箭雨下来,朱褒附近的士卒转眼便一片大乱,而朱褒在身边十余名亲兵的保护下,尚可保一时无虞。 丁奉见敌军后方出现混乱,心知定是关索得手,立马率兵折回,两路夹击。丁奉亲挺长矛在前冲锋,斩将夺旗,凭着仅次于关索的武勇,激励着汉军将士与蛮兵交锋。 “活捉逆贼朱褒!” 一千汉军人人口中呐喊,他们都是久战精兵,战斗力和纪律性比朱褒麾下这些地方郡兵更胜一筹。尽管朱褒招募了不少蛮夷提升实力,但这种劣势的情况下,哪有多少人会心甘情愿地为他效死命,不少人已开始先后溃逃。 眼看己方阵型散乱,难以反抗,朱褒知道不能恋战,唯有高呼道:“快撤,快撤!” “想跑?”关索在奔云马上杀得兴起,突然看到领兵往东逃窜,立刻怒喝一声,猛地一踢马腹。奔云在阵中宛如飓风暴起,与关索一同冲开溃败的叛军,直扑朱褒而去。 “掩护平北将军!”马忠将手中长矛一指,百余名弓箭兵继续居高临下,箭矢连发,对准那些还想着继续围攻关索的叛军。 “朱褒休走!”那边丁奉离得更近,哪里肯让朱褒逃走,奋力杀散身边敌兵,率兵紧跟其后。 而关索见朱褒已渐渐撤出敌阵,深怕他匹马逃走,于是便火速挂起赤血大刀,然后取出三石神臂弓,对着朱褒胯下的战马一箭射去。 朱褒怎么也没想到,关索能在距离六七十步的距离就突施冷箭,而且竟然准确无误地射在了战马的后臀上。那马长鸣一声,直接痛地站起身子,将朱褒掀翻在地。 “捉活的!”关索见朱褒落马,立刻激动地高喝道。 那边丁奉趁机赶上,连连挑翻朱褒的亲兵后,身后汉军一拥而上,将朱褒牢牢地按在地上,如压猪一般,让他动弹不得。 “好,第一个!”关索倒是不计较朱褒究竟是谁生擒的,此战先解决一个贼首,势必大大增加汉军的士气。 朱褒被擒,叛军更是无心恋战,在汉军猛烈的攻击下,死伤惨重,四处溃逃。近七百余人见汉军如此强悍,不敢抵抗,纷纷跪地请降。关索也不滥杀,一律接受。 但考虑到还有近百人往北逃窜,关索忽然有些担心,立刻领着数百人往北追击。 但是很快,关索便遇到了在北面押着粮车待命的关兴,在他的面前,跪着一大片叛军士卒。 “二……将军,这伙叛军想逃,已被末将尽数俘虏!”关兴见关索前来,连忙激动地迎上前去。 关索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问道:“你如何做到的?” “末将张弓先射死数人后,其余之人便不敢上前!”关兴自豪地握紧了手中的三石弓,“加上末将麾下民夫甚多,叛军不敢交战,随即请降!” “好!此番算你功劳!”关索微笑着称赞关兴,想来他的武艺,同样进步了许多。 不过关索深怕关兴过于自满,还是正色道:“但你今日遇上的叛军人数不多,又是败兵,故而你能将其轻易收降!来日切记审时度势,不可贪功冒进!” “嗯!”关兴倒也对这个庶兄极为尊重,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少时,丁奉押着朱褒上前。看到眼前这个年轻的将军,朱褒猜到此人甲胄不凡,气质更是了得,极有可能比丁奉官职更高,顿时忍不住问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平北将军,关索关长寻!”关索冷笑一声,正色大喝道,“逆贼可曾听过?” “关索……”朱褒快速回想了一番,忽然脸色大变,颤抖地问道,“你莫非就是前番在荆州立下大功的那个关索?” “不想我的名号,竟已传到偏远牂牁了!”关索心中隐约升起一丝自豪。 事已至此,朱褒也明白自己是落入了关索的圈套,也只有无可奈何地叹息道:“我中你诡计,无话可说!可速杀我!” “杀你?现在还不是时候!”关索冷笑一声,“叛国之罪,岂能让你这般痛快!” “我还要把你押往成都,交由圣上与丞相发落!”关索脸上顿时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临行前一天,关索还特意前往诸葛亮府邸拜会,两人相谈了许多南中之事。其中关索就像诸葛亮承诺过,尽可能生擒朱褒,让诸葛亮亲自处置他。 至于为什么这样,因为关索知道常房一事始终让诸葛亮心怀愧疚,而没有什么比得上把朱褒处以极刑,更大快人心的了。 而朱褒何尝不知道落到诸葛亮手里会是什么后果,顿时又惊又怒地大骂道:“你,关索小儿,焉敢如此卑……哇啊!” 眼看朱褒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关索可不客气,一脚踢飞他几颗门牙,任他满脸是血的在那里哀嚎。 “踢你一脚算轻的!狗东西!”关索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朱褒,心里也有一肚子火。自己新婚燕尔就跑到这鬼地方来玩命,还不是你们几个叛贼害的。 挨了重重的一脚后,朱褒显然老实了不少。关索则郑重地告诫丁奉:“承渊,人是你擒的,你便将这逆贼看好了!他的用处可大着呢!” “唯!”丁奉自然不会让这份功劳从眼皮底下溜走,当即命人给朱褒多加了几条绳索。 而另一边,李恢在见过向宠后,也从书信中得知了关索的计划,当即率大军逼近朱褒大营,同时让向宠前往东南方,在返回牂牁的要道上设下埋伏。 朱褒留下的营中都督张阿自然不敢率兵迎战李恢,只能等着朱褒率兵返回。然而令他倍感震惊的是,等回来的,却是个被五花大绑的阶下囚。 “我乃大汉平北将军关索!”关索在大营东面厉声高喝,“朱褒已被王师所擒,早晚摘胆剜心,以正其罪!汝等若在执迷不悟,少时打破营寨,绝不轻饶!” 张阿倒也对关索的名字有些耳闻,更知道此人极有本事,如何敢负隅顽抗,果断率兵投降。 当然也有不少顽固分子趁乱逃出南门,企图返回牂牁。关索倒是没有刻意追杀,其实他早已吩咐过向宠,到时便将这伙人尽数截杀,切不可为日后留下隐患。 至此,朱褒这支叛军几乎全军覆没,余者也不足为虑。 两路汉军成功汇合后,李恢见关索果然如传闻那般年少,忍不住感叹道:“久闻平北将军智勇双全,今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一战便能深情逆贼,着实让我自愧不如!” “都督过誉!若非都督牵制朱褒兵马,并屡屡激怒朱褒,索如何能轻易得手?”关索谦逊地微笑道。 前世他也不是没混过职场,外加推销练就的口才,这张逢人便说好话的嘴,往往会让对方心情舒畅,当然李恢也不例外。 此番收得降卒近两千人,蛮兵大约占了四分之一,李恢在关索的建议下,让马忠负责安抚蛮兵。而马忠在历史上确实凭着恩威并济,体恤民众,在蛮夷之中极有威望,成为季汉十分可靠的庲降都督。 两个时辰后,向宠领兵返回,前后截杀败逃三百余人,不曾走脱一个。李恢当即召集众将,在朱褒留下的中军大帐内,商议如下一步如何进兵。 “朱褒虽已被擒,但牂牁仍未安定,朱褒家眷及心腹党羽尚在此处……”马忠第一个开口道。 “只怕大军眼下已无力顾及牂牁……”关索则是郁闷地摇了摇头,益州郡和李严那里都需要派兵支援,实在没办法分兵前往牂牁。 “确实如此……”李恢也明白关索的意思,随即正色道,“本督决议即刻前往益州郡救援,平北将军可愿率兵支援护军将军?” “义不容辞!”关索当即拱手道,“只是索闻孟获此人素得人心,叛军声势浩大,都督麾下之兵怕是仍有不足!” “此事不妨!”李恢自信地说道,“本督姑父爨习眼下便在益州郡内,此前由于叛军势大,唯有两不相帮,以求自保。但他前日送来书信,本督领兵到后,他便会率领族人与家仆,前来相助!” “如此甚好!”关索心中稍安,他知道爨习乃益州境内的豪强大姓,一定有些势力,若能相助汉军,再好不过。而且以李恢的能力,就算兵力不足,也未必便输给孟获,只要能保益州郡不失就行。 这个时候,李恢又目视阶下一人,高声道:“李遗!” “在!”李遗乃李恢之子,如今官至偏将军,此番也随父一同前来平叛。 “我命你领兵三百,连夜押解逆贼朱褒至僰道,然后送往成都!”李恢严肃地叮嘱道,“如若有失,绝不轻饶!” “唯!”李遗知道朱褒乃叛国重犯,不敢怠慢,火速去挑选可靠之人。 只是李遗离开的时候,关索倒是忍不住打量了几眼这个其貌不扬,似乎比自己还要年长的青年。 没记错的话,历史传闻此人便是关银屏的丈夫…… 怎么说呢,如果只看两人相貌的话,关索当真有种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着实有些心疼自家妹子…… “平北将军所思何事?”李恢看到关索低头不语,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无,无事……”关索连忙摇了摇头,眼下还是正事要紧。 不过既然他要和李恢分兵而行,关索忽然想起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连忙说道:“都督,索有一言,还望都督采纳!” 第234章 离间之计 “将军所言何事?”李恢好奇地问道。 “牙门将关兴此番受圣上与丞相重托,押送粮草!”关索徐徐说道,“索以为可让他为都督护送粮草,一并前往益州!” “这……”关兴在后面听得不由一愣,一时不知关索是何用意,不好直接开口。 丁奉、马忠等人也是大感诧异。或许是关索觉得高定和雍闿两路叛军实力强悍,自己把关兴带在身边会有危险。 可在益州郡的孟获似乎也不好对付,关索就这样把自己的弟弟交给李恢统管,合适吗? 当然,关索还有一个不能和众人明说的苦衷,否则他无论如何都得亲自照看关兴…… “若非他领兵前来救援,怕是我与朱褒不知道要僵持到何时,如此便有负先帝与圣上重托……”然而李恢心中却是暗自思量,“既是他有所请,便稍稍替他看觑一下关兴吧……” 南中之地并非十分险峻难行,只要关兴不乱来,押运粮草通常不会出现问题。 “好,本督便依你所言!”李恢最终点头道,“本督会另派可靠之人,为你押送粮草!” “多谢都督!”关索心中大喜。而关兴则是默然不语,感叹在李恢手下可能要格外小心。 至于此番俘虏的近两千降卒,其中大部分都是牂牁本郡之人,不少人也是被朱褒诱骗,加入叛军,蛮兵更是如此。在马忠和李恢的轮流安抚下,这些士卒方才得知自己被朱褒利用,也十分后悔。 而李恢考虑到大军还要继续征伐,强留这些降卒多有不便,因此决定既往不咎,赐给每人一些朱褒留下的粮米后,便放他们回家,只是要好生宣传大汉仁德。 此话一出,一众降卒皆对李恢和汉军感激涕零,眼下肯定不会有反叛之心。李恢又找来朱褒的营中都督张阿,让他伺机抓捕朱褒家眷,押往成都。 待到诸多事情处理完毕后,关索当即辞别李恢,率领丁奉、向宠、马忠三人前往越嶲,数日后便到达越嶲所治邛都。由于此前叛军围攻城池,又与李严这路兵马交战,导致周边尸骨遍地。虽然马谡极力率众掩埋,但仍能感受到激战之后的疮痍,一时半会儿肯定无法恢复如初。 关索命三军将士在邛都城外安营扎寨后,便带人亲自进入城中,前去太守府邸拜会马谡。 对于马谡其人,关索自觉还是有必要见上一见,毕竟这是一个在三国乃至历史都十分出名的任务,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至于他做过什么,关索唯有摇头苦笑…… 来到太守府邸后,两边见礼完毕,主客安坐。马谡身为一方太守,又出身于极有名望的荆楚马家,兄长马良更是朝中重臣,因此在关索面前极有威严,关索对此倒也并不在意,从容自若。 “敢问府君,护军将军那里可有军情送来?”正事要紧,关索不想聊天,当即直奔主题。 “护军将军前日送来书信,直言其趁雍闿到来,叛军松懈之际,率兵突袭,取得小胜!”马谡徐徐说道,“只是傅彤将军被鄂焕所伤,眼下正在营中疗养!” “想不到这鄂焕竟和小说里描写的一样厉害,差点又杀死我军一员良将……”关索不由得眉头微皱,高定手下有这等勇猛之人,着实有些棘手。 “索年轻少谋,此番受圣上与丞相重托,唯恐有负重望!”关索谦逊地微笑道,“府君乃荆楚名士,深知蛮夷之事,不知此番可有破敌良策?” 关索一番话,对马谡来说颇为中听,他随即淡淡地说道:“眼下敌众我寡,还应见机行事……” 马谡捻须说完,却注意到关索仍然抱着期待的目光,心想必须说点高明之论,不然这面子往哪搁。 快速思忖了一番后,马谡再次正色道:“南中之人位于偏远之地,不服王化已久。此番虽能剿平,日后仍将复叛!” “我大汉来日必要北上伐魏,蛮夷若知国内空虚,势必再为祸患!”马谡口若悬河地说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此番王师当尽服蛮夷之心! ……我问你破敌良策,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 不过,若非关索身为穿越者,恐怕真的要被马谡这一番头头是道的言论唬得一愣一愣。 其实马谡话倒也不错,但具体怎么个实施,却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南中四郡的地理位置,差不多是后世的四川,云南、贵州、乃至缅甸的部分区域,绵延数千余里,想要完全没有反叛,可能吗? 即便是诸葛亮平定南中后,也只能保证南中没有大规模的叛乱,小股势力不服朝廷管教在所难免,就算关索穿越自后世,也没办法真的让南蛮完全听话。 何况眼下高定和雍闿尚未解决,马谡就说这些空话,关索觉得还是先想想现实点的问题吧…… “索以为,眼下高定与雍闿合兵一处,对我等未必不是机会!”关索忍不住开口道。 马谡到底还是有点才华,当即明白关索的用意,双眼不由一亮:“将军莫非是想用离间之计?” “正是!”关索微笑着点了点头,“丞相也有此用意!” 历史上,雍闿正是被高定的部曲所杀。这帮野心勃勃的家伙,为了一己之私报团取暖,当真会尽力合作?当年的关中之战,曹操也正是用离间的计策,使得马超与韩遂貌合神离,并获得最后的胜利。 临行前,关索除了向诸葛亮承诺尽可能地活捉朱褒外,便是提出离间之计。诸葛亮同样觉得这是收益极高的计策,便亲自写信给李严,让他想办法离间雍闿和高定。 不过具体的方案,关索也是现在才有些头绪,他当即问马谡:“听闻护军将军前番大败高定,想必抓获诸多俘虏,不知现在何处?” “尚有降卒四百余人,护军将军为防其先降后叛,本欲尽数斩杀!”马谡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恐此举激怒蛮兵,一心死战,故而加以劝阻,因此将这伙降卒尽皆关在城内牢中。” “府君果然见识深远!”关索忍不住赞叹道,“索现有一计,还望府君相助!” 关索当即向马谡说与自己的计策,马谡踌躇片刻后,仍旧说道:“护军将军全权负责此次平叛,我当先向其禀明将军之计!” 关索微微一愣,随即心中暗叹,这场平叛战自己终究受他人节制,凡事定然有诸多的不自在。 好在诸葛亮已经写信关照过李严,想必他应该会同意自己的计策。 尽管如此,关索还是谨慎地说道:“府君切不可说此计出自于关索,只说是府君及丞相之意!” “噢?这是为何?”马谡略感诧异地问道。 关索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多言,马谡倒也没有追问,心里也是猜出了一二。 李严此人心高气傲,前方战事不顺,估计心里正憋屈呢,如果一个刚满二十的弱冠少年跳出来指点他该如何如何,无疑会让李严更为恼火。 在经过一番交谈后,关索又从马谡那里得知,眼下高定领兵在北,雍闿领兵在南,皆离李严大营不过二十余里。关索思忖片刻后,很快便有了进兵之策。 第235章 诓骗蛮夷 数日后,关索这路汉军从邛都离开后,即将抵达若水东岸。忽闻斥候来报,说西北方向出现一只七百余人的蛮夷部队,并打着一面“魏”字旗号。 “‘魏’……莫不是那个十多年后被张嶷收服的豪帅魏狼……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八成便是此人……”关索搜寻了一遍脑海中关于《三国志》的记忆,很快便想起这个名字。 “如我所料不差,此人应该是来增援高定的……” 关索又记得马谡曾言,越嶲土地面积虽不如永昌及牂牁,但此地蛮夷部众堪称四郡之最,处高定实力最强外,还有狼岑、冬逢等豪帅部族甚众,此番皆随高定叛乱,因此叛军数量一时间超过五千余人,声势极大。 “若是让这个魏狼再与高定等人汇合,便对我军极为不利!”关索想到这里,立刻高喝道,“传令,全军火速渡过若水,往西迎战这伙蛮兵!” “将军,是否应将此事告知护军将军?”向宠却忍不住提议道。毕竟关索等人距离李严的大营极近,未等李严号令便擅自行动,只怕李严会有所责罚。 “兵贵神速,若等护军将军知晓,只怕贻误战机!”关索却是果断地说道,“护军将军麾下将士久战疲惫,何况倘若出兵,难免被高定察觉,到时少不了一场大战!” 有那个勇猛的鄂焕在,关索觉得李严甚至都不会出兵,最多把这差事又推给自己…… 下定决心后,关索突然心生一计,再次高声道:“前日马太守送给我军一些蛮夷服装,找几名斥候换上!” “将军这是何意?”马忠略带不解地问道。 关索随即自信地将自己的计策告知众将。众人虽然觉得此计有些风险,但既是关索决意如此,他们也不再多言,唯有全力配合。 且说汉军锁定的这路蛮兵,当真是由豪帅魏狼统帅,他本在越嶲西北边境,往日与高定也有来往。高定此番叛乱,屡次差人请魏狼前来相助,魏狼考虑到往日情分,于是率蛮兵七百,前往高定大营。 这日下午,魏狼如往日一般,毫无戒备地率兵赶路,也许是因为今天傍晚便能抵挡高定大营的缘故,整个蛮兵队伍都有一种十分松懈的状态。 然而很快,东方突然尘土大作,在蛮兵震惊的目光之中,一千五百余名汉军奋勇杀来。 “杀呀!”汉军将士人人口中呐喊,吓得这伙蛮兵不知所措。 “不好,有敌情!”魏狼也是大惊失色。自己也真是够倒霉的,自己决定反叛朝廷还没几天,就遇上汉军的征剿。 “快去向高帅求救!”魏狼唯有先令人飞马前往南面的高定大营,然后亲自带着其余蛮兵逃命。身为部族首领,这点义气还是有的。 然而未行数里,东南方向又杀来一路汉军,为首一员鬼面大将,正是关索,丁奉也紧紧跟在他身后,率军冲锋。 蛮兵突遇汉军,且兵力差距极大,如何抵挡地住两路夹击,很快便被打溃不成军,四散逃命。魏狼更是被关索生擒过去,连带四百余人尽皆成为俘虏。 关索立刻命人清点收缴到的物资。不得不说这一路纯粹的蛮兵队伍真是有够简陋的,甲胄大多皮质,甚至还有拿农具和木棒参战的,真让关索觉得有些可怜。 《三国志》记载魏狼麾下的蛮兵十分彪悍,屡屡不接受朝廷的诏令,搞了半天是欺软怕硬之徒,难怪张嶷后来轻松摆平了他们。 不过一想到高定军中还有鄂焕这等悍勇蛮夷,关索还是不敢大意。 少时,关索亲自来到被俘虏的这伙蛮兵面前,高声喝问魏狼:“汝乃何人?” “我名魏狼!”魏狼虽然身为阶下囚,但也展现出一方豪帅的节气,把脖子一扬,“汝这汉人要杀便杀,休得多言!” “好,我便成全你!”关索冷笑一声,舞动手里的赤血大刀,对着魏狼的脖颈一刀劈了过去。 然而,闭目待死的魏狼却没感觉到什么疼痛,不由得睁眼一看,原来关索已将大刀停住,殷红的刀锋距离自己不过毫厘之间。 “好手段啊……”魏狼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想不到汉军之中还有这等人物。 “倒是本将心急了……”关索收回大刀后,高声喝问身后数百垂首跪地的蛮兵,“你等此番是来援助雍闿……” 关索说到这里,脸色突然一板,厉声怒喝道:“还是来援助高定这个逆贼的?” 关索语气的转变,众蛮兵也清楚地听在耳中,其中几个连忙高声说道:“雍闿!雍闿!我等前来援助雍闿!” 听到这些声音后,关索嘴角微微上扬…… 又到了表演忽悠的时刻了…… “啊呀!误会误会!”关索详装吃惊,连忙将赤血大刀递给身旁士卒,然后翻身下马。 ??? 魏狼及数百被俘蛮兵皆是一愣,不知道关索这是唱的哪一出。 “本将只当是前来援助高定的叛军,缺险些铸成大错,还望恕罪!”关索亲自扶起魏狼,拱手作揖。 “哦,哦……”魏狼一头雾水,唯有僵硬地拱手回礼。 “在下平北将军,关索关长寻!”关索微笑着对魏狼说道,“雍闿近日送来书信,直言他十分懊悔受士燮、孙权等人蒙骗,已有归顺朝廷之心!魏豪帅既来相助雍闿,剿灭高定,可谓忠义之士!” “雍闿投降汉军了?”魏狼顿时心中一惊,差点就脱口而出。 魏狼诧异的神色关索自然看在眼中,但他只当没看见,继续问道:“豪帅是愿前往我军营寨,还是继续与雍闿汇合?” 为求快点脱身,魏狼只有顺着关索的话说下去:“既与雍闿有约,不宜相负……” “豪帅果然够义气!”关索也假情假意地称赞了一句,随即转头高喝道,“来人,将所有物资尽数交还给这伙蛮兵!” “这般不疑我等?”魏狼亲眼看到汉军拿来己方的兵器和铠甲后,心中更是疑惑,“莫非雍闿真的降了?” 趁着蛮兵有序领取物资的时候,关索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魏狼:“此间还有诸葛丞相亲笔书信一封,劳烦豪帅带给雍闿!” 当日诸葛亮便十分赞同关索的离间计,便决定用亲写一封书信,用来迷惑高定,而关索一直在等着合适的机会,找人将此信交给高定。 “哦,哦……”魏狼紧张地接过诸葛亮的书信,心想此信定然非同小可,一定要好好保存。 “高定前番趁先帝远在汉中,便有不臣之举。先帝心怀仁义,不忍责罚。谁想此贼狼心狗肺,今番又以蝼蚁之众,兴风作浪!”关索突然正色道,“朱褒已被王师生擒,押往成都处死。雍闿也已归降,高定焉能成功?来日定将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连朱太守都被擒了?”魏狼地处偏远,通信极不发达,突然得知朱褒被擒,更是大为震惊。 恩威并用,关索必须让这些人知道汉军的厉害,好让他们心生敬畏。 果不其然,魏狼的脸色也开始变得十分难看,关索方才微笑道:“豪帅若能助我军大败高定,来日本将必上表圣上,加封豪帅为邑君!” 所谓的邑君,便是季汉朝廷赐给那些偏远豪帅的地方官爵,让他们负责管理周边蛮夷,由于受到官方认可,每月还能领到一定的俸禄,因此这个官爵也不是轻而易举便能得到的,通常是朝廷用来拉拢小势力豪帅的有效手段。。 听到“邑君”二字,魏狼也不由微微动容,连忙说道:“多,多谢!” 关索又好言安抚了那些劫后余生的蛮兵,不少人已对汉军毫无敌意,甚至还有人真的想让魏狼前去投靠雍闿。 事情交代完毕后,关索立刻与魏狼告别。魏狼自然不敢久留,带着蛮兵火速前往高定大营…… “将军,他们已经走远了!”在马上眺望蛮兵远去的身影,丁奉忍不住说道。 “好!”关索满意地点了点头,“来日当重赏那几个混入蛮兵的斥候!” 原来刚才混战之中,汉军将那些作蛮夷打扮的细作混入俘虏之中,神不知鬼不觉。所有被俘蛮兵又都是垂着脑袋,不敢轻易抬头,因此根本没发现最先喊出“雍闿”名字的几人,实际是汉军斥候。 等到蛮兵们排队领取物资的时候,这些斥候又悄悄地回到汉军之中,顺利完成任务。 离间计既已开始实行,关索便想着是否能让此计更进一步。可就在这时,东面有一人飞马前来,关索见此人穿着汉军服饰,心想定是来自李严军中。 “护军将军有令,关将军即刻率兵前往大营!不得延误!”来人高声说道。 “听这口气,似乎有点来者不善啊……”关索微微皱眉。 虽然十分不情愿,但关索还得去会会这个腹有鳞甲的刺头…… 笔记本突然蓝屏,刚刚才好 没赶在零点之前发出来,实在抱歉了...... 第236章 蛮兵内讧 很快,汉军到达李严所在的若水河畔大营。在一众士卒新立营寨的时候,关索带着几位将领走进中军大帐,而李严等人似乎正在帐中等着他们。 此乃关索第一次见到李严本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关索只觉得年近五旬的李严,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难以靠近的阴森感,而且看此人面向,更让关索觉得他城府极深。 “平北将军关索,奉丞相之命,领兵前来听调!”身份有别,关索立刻率众将向李严正色行礼。 “他便是关索……”而李严也快速地大量了一眼这段日子声名鹊起的关索,不得不说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稚嫩。 “诸位将军一路辛苦,只是这‘听调’二字,从何说起呢?”李严说到这里,不由得冷笑起来。 来了! 听到这种阴阳怪气的申仪,关索便知道,李严果然要来找自己麻烦…… “平北将军,你未得到本将军令,便擅自领兵与蛮贼魏狼交战!”李严正色高喝道,“你可知罪?” 面对李严的质问,关索深吸一口气,不亢不卑地回答道:“军情紧急,索只恐魏狼与高定汇合。故而先行出兵,方才大败蛮夷!” “大败蛮夷?”李严眉头微皱,随即追问道,“你擒得多少贼兵?缴获多少物资?可曾让魏狼逃脱?” “末将擒获魏狼与蛮兵四百余人,但皆已释放!”关索并未有所隐瞒,如实回答道。 前番李严便郁闷关索初来乍到,就能擒获朱褒,眼下又能有如此战果,让他着实有些面上无光。可当他得知关索竟将魏狼等人尽数放回,心中惊怒之余,更有一丝欣喜。 而傅彤、王士等人则是面面相觑,皆是觉得关索此举太过乱来…… “大胆!”李严一拍桌案,厉声喝道“你既已擒获贼酋,如何能轻易放走?此举岂不助战叛军之势!” 这便是丁奉、向宠等人前番替关索担忧的地方。关索为了这离间计可谓下足血本,更兼他私自决定此等大事,李严这个统帅知道了,岂能一笑置之。 当然关索既然做了,便已有心理准备,正色回答道:“我临行之前,丞相便令我伺机离间雍闿与高定二人!更是亲写书信,让我见机行事!” 关索又将自己释放魏狼之事详细地说与众人,然后解释道:“我已对魏狼恩威并用,料其未必会真心与我军为敌,高定多半也会对其心生猜忌!若是魏狼等人能在叛军中宣扬我军仁德,足可乱敌军心!” “此番行事过于仓促,来不及禀明将军!”关索微微一顿,向李严单膝跪地,“还望恕罪!” 这一番话下来,还算有些道理,傅彤、王士等人皆是愁眉稍展。如今蛮兵实力强悍,若是关索的离间计可以奏效,倒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大大减弱敌方的战斗力。 然而李严心中却更为恼怒,而且已不仅仅是因为关索擅作主张。 一来他虽接到诸葛亮的书信,让他伺机离间雍闿与高定,可他却一时没有头绪。他本就自视甚高,前番马谡写信说了一个计策,已让觉得有些难堪。如今一个二十岁的少年还这般有勇有谋,让他更心生嫉恨。 二来关索故意搬出诸葛亮,显然有借诸葛亮之势为自己开脱,这让李严更咽不下这口气。 “南中平叛之事,圣上已全权委托与我!便是丞相计策,也应由我施行!”李严大声怒喝道,“你这孺子自作聪明,放虎归山,我岂能饶你!” 李严越说越来劲,言语也开始刻薄。关索就算脾气再好,都忍不住动怒了。 亏得关索身为平北将军,李严没有资格私自处斩,要是把关索逼到绝路,只怕今日死得就不知道是谁了。 当然,李严也没想把事情闹大,最多打几鞭灭灭关索的威风,好让他知道谁是这支队伍的老大。 “护军将军,关索此举虽有冒失,念他前番击败朱褒有功,还望宽恕!”傅彤、王士、丁奉与向宠等人皆是跪地替关索求情。眼见关索人缘这般不错,李严也是略感诧异。 “护军将军,眼下大敌当前,还是应当先商议破敌之策!”马忠这时也出列劝道,“依忠之见,离间之计既已施行,不如将军亲写书信与雍闿,只说高定有并其兵马之心,使二人彼此猜忌!” 马忠说到这里,也是严肃地说道:“关索离间之计倘若不成,再治罪不迟!” 其余诸将的话,李严倒是可以置若罔闻。但马忠身为丞相府的门下督,背后直通诸葛亮,李严倒是不得不有所顾忌,或许今日帐中的一言一行,早晚会传到诸葛亮的耳中,这也是关索一路上在马忠面前十分有礼得体的原因。 而且马忠言辞并非一味偏袒关索,让李严也不至于难堪,也算给了个台阶。 “关索,既是众将求情,我便饶你这次!”李严终是没有进一步责罚,只是厉声道,“若是再擅作主张,自作聪明,我决不轻饶!” “多谢将军。”关索见风波就此结束,也不多嘴,随即退回到队列中。 不得不说,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确实不太好受,关索只能期望自己早日晋升,省得仰人鼻息,浑身不自在。 好在关索在来李严大营前,便请马忠出面帮自己解围,也说出让雍闿生疑的方法,否则自己今日怕是少不了受点刑罚了。 不过李严此人着实很难相处,但愿这场南中之战早点结束吧…… 且说魏狼与那伙残兵败将捡回一条性命,心中虽是庆幸,但仍有些狐疑。少时,他们便遇上高定那边的兵马前来救应,因此一并返回高定军中。 “魏帅是说,雍闿归顺朝廷了?”蛮夷的最高统帅高定,在中军大帐内听魏狼说明整件事情发生的经过后,也是惊愕不已。 “那个名叫关索的将军,确实这般说过……”魏狼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了诸葛亮递给他的书信,“此处还有一封诸葛丞相的亲笔书信!” “快拿来我看!”高定虽是蛮夷,却也识得许多汉字,很快便拆开书信,细细地阅读起来。 诸葛亮在信中的语气十分和善,直言雍闿身为大汉开国功臣雍齿之后,本不应被士燮、孙权等人诓骗,现能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诸葛亮更让雍闿利用自己在南中的威望,劝服诸路蛮夷,莫再负隅顽抗。而朱褒身为一方太守竟公然造反,高定同样是屡叛之人,此二人必不能轻饶,于是诸葛亮让雍闿诛杀朱褒与高定。 “不错!上面有丞相印章,是诸葛亮的信!”高定再三确认过后,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大骂道,“好你个雍闿,我好心与你联手,你却暗降朝廷,还要谋我性命!是可忍,孰不可忍!” “雍闿小人,反复无常,必当杀之!” 豪帅狼岑、冬逢等人皆是气得咬牙切齿。身高九尺、面貌抽了的悍将鄂焕更是大步出列,声如洪钟地说道:“大帅,鄂焕愿领兵前往雍闿大营,定要取他项上人头!” “诸位稍安勿躁!”高定却不想贸然行动以致打草惊蛇,“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做计较!” 何况高定心中还有一丝狐疑,忍不住问魏狼道:“魏帅,那关索还对你说过些什么?” 魏狼微微一愣,再快速回想了一遍后,立刻回答道:“仅此而已……” “如此便好……”高定嘴上虽是这般说,心里仍是有些不解。 至少在他看来,关索就这样轻易地把魏狼等人全数释放,想必没那么简单,二人背后或许还有不可告人的交易…… 不过碍于场合,高定没有当面发作,只是让魏帅等人大寨旁另起营帐,好生歇息。由于经过与汉军的一番交战,魏狼麾下肯定会有不少受到轻伤的蛮兵,高定便让魏狼将他们尽数留在自家营中,另请医匠治疗。 “多谢大帅!”魏狼只当高定一片好心,自然欣喜地同意了。 可待到夜深人静时,高定却亲自传唤那几名伤兵,审问关索是否有像魏狼许诺过什么。 “那位将军,好像说要上表朝廷,封魏帅什么……邑君?”在高定严厉地追问下,终有一人颤颤巍巍地开口道。 “什么?”听到“邑君”二字,雍闿脸上竟也露出一丝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能成为邑君的蛮夷,代表自己的身份得到朝廷的认可,往后在兼并其他部族也更为容易。刘备登基之初,高定曾遣使前往成都,请求刘备册封自己为定莋邑君。当然刘备知道高定素有野心,更兼前番作乱,自然没有答应,高定也一直深以为恨。 “难怪魏狼今日言辞闪烁,看来早与我等不是一条心!” 想到这里,高定不由得起了杀心。但考虑到往日情分,高定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明日一早,便以召集今日溃散蛮夷为由,请魏狼先回自己地盘。 在接到高定的逐客令后,魏狼心中也猜出个七七八八,忍不住心中叹息道:“唉……我好心前来助战,不想高定竟怀疑我有二心!他既已生疑,我便不宜久留,还是速离此地为上……” 在召回自己的几个伤兵后,魏狼更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但他眼下如何敢计较,唯有赶紧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只是魏狼虽然离去,但是他麾下一些士卒,在未立营寨前,曾在高定大营中诉说被关索释放的经过。加上朱褒被擒,汉军援兵已到,因此不少高定麾下的蛮兵对叛乱的前景不太看好,只当归降雍闿便能免死,便越发地没有斗志,甚至有人暗中盘算如何能逃往雍闿大营。 一连几日,军中流言四起,高定如何不知,心中越发地郁闷,便与众豪帅商议对策,众人皆言此举乃雍闿所害,不如趁汉军休养之际,先去将雍闿杀了,以免后患。 “汉人之言不可尽信……”高定摸了摸下巴,很快便提议道,“我等明日可设一宴,请雍闿前来!若他肯来,足见其真心,反之则必降朝廷!” 众豪帅皆是纷纷叫好,高定也不耽搁,立刻亲手写了一封书信,差人带给雍闿。 只是雍闿那里也收到了李严的书信,直言雍闿至今未能进入永昌,朱褒又被汉军生擒,叛军如今危如累卵,雍闿身为开国功臣雍齿之后,不宜辱没先祖,还是早日归降方为上策。 何况高定等人见雍闿势单力薄,为防其归降,定会伺机吞并,到时雍闿与他带往永昌赴任的家眷都要遭殃。 李严的话感情真切,而且能切中要害,雍闿如何不心中踌躇。只是自己都已经公然造反,若是此时归顺,只怕往后的日子也极不好过。而且孙权那边随时可能进犯荆州,他必须谨慎再三,千万不能把宝押错了。 就在雍闿踌躇之际,高定的邀请信忽然送来,这下可把雍闿吓得半死,只说身体抱恙,哪里敢这个时候参加什么鸿门宴…… “此人果然已背叛之心!” 再得知雍闿称病不来,高定自然怒不可遏,可让他进一步确信雍闿归降季汉的,是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五六十名衣衫褴褛,满脸灰土的蛮兵哭哭啼啼地跑了回来。高定认出其中几人乃是当日在邛都,被李严那路汉军所俘虏的自家士卒。看到这些人回来,高定也是又惊又喜,忙问何故。 “大帅,邛都城内的汉人纷纷传言,说是雍闿已投降朝廷,更直言大帅狼子野心,绝不可留,所属部曲皆要屠戮殆尽,以防复叛!”蛮兵如实禀报道,“由于前番蜀将焦璜战死,许多蜀兵心中憎恨,请愿杀尽我等!但太守马谡心怀仁念,故而放我等一条生路。” “除了我等外,其余之人皆感念马谡仁德,留在邛都相助蜀军!” “气煞我也!”高定顿时气得暴跳如雷,手指南边大骂道,“雍闿你连我手下败兵都不放过,我岂能容你!” 是夜,高定亲自率兵突袭雍闿大营,在勇将鄂焕的开路下,猝不及防的雍闿兵马被杀得溃不成军,大败而逃。就连雍闿本人也被鄂焕一刀砍下首级,脑袋还被高定狠狠地踩在脚下。 人心不足蛇吞象,雍闿本在益州郡内好好地过着舒服日子,却受了士燮蛊惑,反叛季汉。结果不仅没捞到孙权封他的永昌太守,还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一众家眷更是被高定杀得干干净净…… 雍闿麾下原有三千余名士卒,此番被高定吞并过半,余者皆四散逃命。只是由于雍闿在南中极具威望,也拥有不少忠诚度极高的将士,他们皆痛恨高定背信弃义,因此有数百人前去投奔汉军,企图为雍闿复仇。 第237章 单挑鄂焕 得知雍闿被高定所杀后,李严及诸多汉将皆是惊讶不已。加上前番魏狼领兵离开高定大营,也如关索所料。好几个人纷纷望向不动声色的关索,眼神中流露出许多的叹服。 “想不到这离间之计竟然成了……”李严心中却是喜怒参半,恼恨关索强了自己的风头。 不过李严此刻倒也没时间过多地关注关索,毕竟有七八百雍闿麾下的残兵前来投奔,他必须先想办法处置好这伙人。 马忠则是提议好生安抚降卒,好让他们为我=汉军所用。但李严始终认为蛮夷不可尽信,绝无可能真心归顺。 只是若尽数斩杀,势必断了蛮兵投降的念头,但如果尽数驱逐,又难保他们去投奔高定,反助长敌势。 看到李严蹙眉思索,关索索性一言不发地保持沉默,希望这个时候能有其他同僚出面,替自己分担一下火力。 好在马忠足智多谋,还是出面劝说道:“护军将军,依忠之见,我军既已假意招降雍闿,便应善待这伙降卒,使高定信以为真。更兼高定麾下已有千余雍闿兵马,如此更可乱敌斗志!” 其实这一点,李严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他还是沉声叹息道:“只是我军若不能尽快击破高定,弘扬军威,难保这伙降卒心生踌躇,反为祸患!” “雍闿身死,虽是可喜,但高定不费吹灰之力便吞并其近半兵马,仍是我军大患!更兼其麾下悍将……” 李严话还没说完,忽有士卒进帐禀报:“启禀将军,贼将鄂焕用刀挑着雍闿的首级,在寨前叫骂!” “又是此人……”听到鄂焕的名字,帐中许多将领无不色变,傅彤更是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臂的伤口,神情更是复杂…… 当日李严趁雍闿新至,叛军松懈之时,领兵夜袭高定大营,大杀一阵。可眼看着叛军即将溃败之际,鄂焕突然如猛虎出闸一般,手舞大刀,率兵奋勇迎战,杀得汉军一时招架不住。负责突击的傅彤与之交战,却被他砍伤了右臂,险些丧命。而鄂焕前番交战中已斩杀汉将龚禄,汉军将士皆对这个悍勇蛮夷心存畏惧,战局也逐渐被扭转。李严见一时难以击败高定,唯有率军撤退,以图来日再战。 虽然李严也曾想过设下伏兵,诱杀鄂焕。但高定不是第一次和李严交手,知道他通晓兵法,始终严禁鄂焕轻敌追击,因此这段日子来,李严一时拿这个悍将毫无办法。 可就在李严下意识地将目光瞥到关索身上的时候,心中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 “南中蛮夷,恃勇少谋,鄂焕乃贼中悍将,已是高定军中支柱!”李严在帐中正襟危坐,“若能将其斩杀,则可大挫叛军士气,我军也有反败为胜之机!” 李严说到这里,不由得微笑着望向关索:“久闻平北将军将门虎子,武艺不输令尊,今日可愿与鄂焕阵前决斗?” “决斗?”关索不由得微微皱眉,其余诸将也不由得一愣。 三国时期并不流行武将阵前单挑,因为一旦落败,将极大地动摇军心。但有时候两边兵力旗鼓相当,且战局僵持不下,单挑也不失为一种破局之法。 虽然蛮兵眼下占尽优势,但鄂焕屡伤汉将,如今又斩杀雍闿,正是目空一切的狂妄,到时用言语激他,多半能让他阵前单挑。 而且真的能单挑斩杀鄂焕,势必不用付出更多的伤亡,这对每个汉军将士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单挑获胜的前提下,否则便是得不偿失。 而眼下汉军之中能和鄂焕对决的,非关索莫属。只是李严强行把这种高风险的时期推给自己,关索心里多少有些反感。 关索知道这个鄂焕本事了得,在不清楚对面具体实力前,关索并不想贸然与其对决,奈何李严将此番对决涉及到汉军胜败,关索若一味推辞,少不了被李严耻笑,更有可能影响汉军士气。 快速思忖了一番后,关索终于回应道:“索不知鄂焕虚实,难保必胜!” 关索自认已他的武艺,就算胜不了鄂焕,也能全身而退,就怕李严事后追求他战败之罪。 “此子当真狡猾……”李严心中冷哼一声,本想借此灭灭关索的威风。 “胜败乃兵家常事,平北将军若有胆量,再好不过!”李严冷冷地说道。 “既如此,关索愿听调遣!”关索听出李严话中带着一丝轻视,也暂不计较,眼下还当以国事为重。 怎料后面的丁奉不满李严屡屡针对关索,当即出列高声道:“不劳平北将军前往,末将愿去迎战鄂焕!” 李严知道丁奉是跟着关索前来的,也听说他是关索在荆州之战中收复的吴将,心想二人定是关系密切。但他有意气气关索,忍不住称赞丁奉:“丁将军果有胆略,当真少年英雄!少时便劳烦丁将军打这头阵。” 伸手不打笑脸人,丁奉被李严这句话一夸,一时也是心情复杂。但关索如何听不出其中深意,只是心中冷笑。 出帐点兵时,关索还是忍不住低声叮嘱了丁奉:“承源,切不可小瞧那鄂焕!此等粗鄙蛮贼,更犯不着你去搏命!” “我知道了!”丁奉从关索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关切,也不由重重地点了点头。 此刻,汉军营寨前,两千余名蛮夷将士在鄂焕的带领下,正高声辱骂,除了南中的粗言鄙语外,更有袒胸露背,手舞足蹈,其势嚣张至极。汉军将士在寨中目睹过后,皆是勃然大怒,但未等李严军令,又对鄂焕心存畏惧,皆不敢擅自出战。 少时,李严带着关索、马忠、丁奉等汉将并千余士卒出寨列阵。看到汉军终于出来后,身高九尺,容貌狰狞丑陋的鄂焕破口大骂:“李严,你这缩头乌龟总算出壳了!” 在蛮兵的哄笑声中,鄂焕又高高举起手中的大刀,晃了晃刀尖上挑着的一颗沾满血污的人头,得意地喝道:“雍闿人头在此,今番看你等有何诡计!” 看到先前效忠的雍闿尸首竟被这般羞辱,那些原属雍闿的蛮夷皆是心中愤恨。关索看在眼中,心中暗暗庆幸:“雍闿素有威名,高定出兵袭杀在前,辱其尸首在后,此举大不得人心。想来高定麾下也有诸多被迫投降之人,必然暗自怨恨!” “时机一到,或可为我军所用!”关索快速地思索着破敌之策。 “将死蛮贼,焉敢这般猖狂!”李严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只是他终究不如鄂焕粗鲁,骂起人来也没啥杀伤力。关索觉得他还是闭嘴比较好…… 好在李严也不只顾口舌之快,高声大喝道:“我知你有些武勇,今日可敢与我军悍将阵前决斗?” 鄂焕微微一愣,随即仰天狂笑道:“就你等这群软弱汉人,竟要和我决斗!李严你怕是疯了!” 不过鄂焕牢记高定前番叮咛,仍有有些谨慎地冷哼道:“只是你等汉人诡计多端,就怕到时斗不过我,反而使诈!” “我大汉猛将如云,自有能胜你者!”“李严正色喝道,今日我军若是在决斗时以多欺少,或以暗箭伤人,便是辱没大汉英名!” “噢?”听到李严把今日对决说得这般神圣隆重,鄂焕也不由来了兴致,将雍闿的人头往地上一扔,然后纵马舞刀,冲出阵中。 “哪个嫌自己命长的,敢来和我斗上一番!”鄂焕暴雷般的声音响彻天际,不少汉军将士回忆起鄂焕往日的悍勇,皆是脸色大变。 “丑鬼,我来会你!”丁奉早就忍不了鄂焕这般嚣张,不等李严命令,便挺矛出阵,直冲鄂焕而去。 由于丁奉比关索年长不了几岁,鄂焕见他年少,忍不住超弄道:“你小小年纪,也来送死?换些年长的来!” “丑鬼看矛!”丁奉顿时大怒,电光般地一矛刺出,直奔鄂焕的面门而去。 “当”的一声重响,鄂焕手中的刀锋硬生生拦住了丁奉的矛尖。鄂焕只觉得双臂为之一震,方知此人有些本事,绝不是酒囊饭袋之辈。 “哈哈!有点本事!”鄂焕大笑一声后,猛地暴喝一声,双臂暴起,抡动大刀,对着丁奉当头劈去。丁奉虽是硬接下这一招,却也觉得鄂焕力道大的惊人,十指都被震得有些酸痛,当下不敢大意,谨慎地挥舞长矛,与鄂焕展开了激烈地交战。 “难怪长寻让我小心此人,当真厉害!”丁奉一面与鄂焕缠斗,一面心中惊叹。 两匹战马转灯般旋转,马上二人斗得你来我往,转眼便是三十回合,仍未分胜败。光论武勇,丁奉在大汉已能排的上号,但这个鄂焕确当真非同小可,身高与臂力皆略胜丁奉一筹,一杆大刀让丁奉不得不小心应对,亏得丁奉在军中历练过一段时间,经验丰富,一时能和鄂焕斗得旗鼓相当。 “这鄂焕果然本事了得……只怕丁奉未必是他对手!” 关索精通武艺,自然在阵中看得清楚。丁奉矛法已不如当初那么凶猛,而鄂焕似乎状态正佳,大刀左右劈砍,丝毫不给丁奉一点空档。 两人又斗了三十回合,丁奉已觉得两臂酸痛不已,招架起来越发吃力。鄂焕看准机会,猛地暴喝一声,大刀直接横扫过来。丁奉急忙将长矛一挡,却险些被雍闿将手中长矛震飞。丁奉知道已无胜算,便急忙调转马头,败回本阵。 “哈哈哈哈哈!终究是我手下败将!”鄂焕也不贸然追击,只是在汉军阵前耀武扬威,“还有哪个不怕死的,再来啊!” 汉军将士先前见丁奉能和鄂焕势均力敌,正在兴奋之时,却见丁奉终是落败,不由得失望至极。关索见士气受挫,当即按照约定好得那般,一踢马腹,急欲出阵交战。 “且慢!”可就在这时,李严却突然开口叫住关索。 “将军还有何吩咐?”关索略带不解地转头望去。 “我知将军箭术精妙,等下与鄂焕对决,这弓箭与手戟却不用带了!”李严淡淡地说道,“若是突施冷箭,蛮夷必然耻笑我等不守信义,也有辱大汉军威!” “将军,沙场征战岂能这般儿戏?”马忠在后面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上前道,“若杀了鄂焕,高定必然军威大挫!” “此等顽劣蛮夷,若不以武力威慑,使其心服口服,日后必为祸患!”李严义正言辞地说完后,又转头看了一眼关索,“平北将军若是自觉不敌,也不用勉强。” 李严屡屡出言激,关索心中冷笑,看来他此番南征想低调也不行了,既是如此,索性立个大功,好让李严郁闷上一番。 好在自己有先见之明,把关兴调到李恢军中,以免他在李严手下受到各种刁难。 “将军所言极是!”关索微微一笑,满不在乎地将神臂弓、箭箙、和手戟一一留下,只带着赤血大刀,骑着奔云,独自出阵。 “将军小心!此人当真厉害!”丁奉深怕关索有失,连忙高声提醒。 看到汉军之中又来一人,鄂焕不由得精神一振,立刻纵马迎上前去。可当看清此人面相后,鄂焕却忍不住朝着汉军阵中大骂道:“李严,你这狗官当真不是人!竟找一些小儿来送死,自己却贪生怕死躲在后面!” “你这小儿比刚刚那人还要年幼,莫非你们汉人已无人可用了?”鄂焕对着关索一阵冷嘲热讽,“看你长得和女人似的,也好意思上阵厮杀,快快报上名号!” “呵,你丑得连父母都不认识,也敢出来丢人,更不配知我名字!”关索同样不甘示弱地冷笑道。 “呸!小毛崽子,去死吧!”鄂焕顿时气得怒发冲冠,当即狂啸一声,对着关索一刀砍去。 “此子这般轻狂,当真不知死活……”李严没想到关索这个时候都敢挑衅鄂焕,心中冷笑不止。而丁奉、马忠等人皆是为关索捏了把汗,不知关索该如何应付暴怒的鄂焕。 “发怒便好,让我来会会你!”关索有意激怒鄂焕,这等莽夫,一旦被愤怒冲昏头脑,招数便会露出破绽。 不出关索所料,鄂焕一心一意想置关索于死地,每一刀几乎都用尽全身的力气,用排山倒海之势,饶是关索膂力过人,都感觉有些沉重。 然而关索的武艺已位于大汉顶级,且经验丰富,自然有办法应对这种场面,只见他熟练地舞动双臂,冷静地用赤血大刀招架格挡鄂焕的攻势,从容化解了一波又一波的险情。 两人斗过二十回合,鄂焕见始终拿不下关索,心知此人有点本事,也越发地急躁,大刀渐渐开始不按章法。关索看准机会,再架住鄂焕的攻击后,反手便是凌厉的一刀横劈。 鄂焕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将身子一仰,堪堪躲过。关索也是心中一惊,对鄂焕的身手也有些佩服。 “好小子,再来啊!”鄂焕这等勇夫见关索拿出真本事后,反倒觉得有些过瘾,立刻大呼大喊,攻势依旧不减。关索也全力以赴,呐喊鏖战,两柄大刀撞得火星四射,一道银光与一道红光上下翻腾,看得两边将士皆是惊讶不已。 两人又交手了近五十回合,仍是不分胜败,那边鄂焕仍是心中急躁,但关索却对鄂焕的武艺心中有数了。 “这等莽夫,虽是膂力惊人,但刀法平庸,多半难以胜我……” “只是……”关索却觉得,今日要想斩杀鄂焕也绝非易事,要是让他逃回阵中,日后定然不会与自己阵前对决。 若是这样,自己便错失了一个可以为汉军除去大患,乃至大挫高定军威的机会。 大挫高定军威…… 想到这里,关索突然奋力架住鄂焕的大刀,随即高喝道:“鄂焕,我念你久战疲惫,今日便算不胜不败,来日再与你交战!” 言毕,关索灵活地驱使奔云,转马回阵。 “小儿休走!我何时累了!看不我杀了你!”鄂焕顿时气得大嚷起来,想要纵马追赶,怎奈奔云速度惊人,转眼被回到汉军本阵。鄂焕如何敢独自追击,只有悻悻地回到阵中。 不过话说回来,鄂焕昨夜方才在雍闿军中大杀特杀,今日又前来挑战汉军,此刻还真觉得有些疲惫,正巧豪帅岑狼奉高定之命前来接应。鄂焕见天色将晚,便率兵回寨。 而汉军也不追赶,收兵回营,虽然关索今日没能斩杀鄂焕,但至少能斗个旗鼓相当,还是稍稍安定了一下汉军的士气。 只是,李严却在中军大帐中高声质问关索:“平北将军,你今日当真赢不了鄂焕吗?” “真要拼死相斗,我也难有必胜把握。”关索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只是将军既要蛮夷输得心服口服,我借车轮战之利,纵然胜了鄂焕,又有何益?” “你……”没想到关索会有自己说过的话来驳斥自己,李严一时语塞,唯有心中暗恨,略带愠怒地瞪着关索。 马忠、傅彤等人皆是心中担忧,关索的话语中明显有对李严的不满,可若是这个时候内讧,那哪里还有胜算? 眼看气氛沉重,关索微微一顿,随即高声道:“不过,我今日与鄂焕交手时已思得一法,不知将军之意如何?” 第238章 两军决战 “你有何计策,且说来听听。”李严眉毛一扬,高声喝问道。 关索深吸了一口气后,徐徐说道:“将军可于数日后约定与蛮兵决战,到时两军阵前,我定要亲手斩杀鄂焕,挫败高定军威!到时大举进攻,定能获胜!” 听完关索的话,李严微微皱眉,思忖许久后,方才沉声道:“你若当真能斩杀此贼,叛军必然胆寒。” 然而李严话锋一转,正色提醒道:“可你要是败了,我军则士气大损,数千将士同样危急!” “平北将军,我军兵力不及叛贼,你当真有把握击败鄂焕吗?”马忠这是也忍不住对关索说道,“若是不能,切不可勉强,否则极有可能殃及三军!” 关索则是豪气万丈地拱手道:“我岂会拿自己性命做儿戏!若不能胜,必死于阵前!” 看到关索如此自信,李严也不由得低头思索眼下的战局。 高定在自己手下吃过几场败仗后,显然十分谨慎,不会贪功冒进,这种情况下,想要用计谋打败高定已是十分困难。 可一味和高定在这里僵持对汉军并无益处,也会让主动请缨的李严面上无光。如果能尽快剿灭高定这路叛军,足以震慑支持他们的孙权,使其不敢图谋荆州。 想到这里,李严再次正色喝问关索:“平北将军,军中无戏言,你可知道!” “愿立军令状!”关索毫不怯弱地回应道,“如来日决战,我不能再两军阵前击败鄂焕,甘受军法! 当然,关索为了防止一些特殊情况,已偷偷把“斩杀”改成了“击败”…… “好,拿纸笔来!”李严大手一挥,示意士卒递上笔墨纸砚。关索大笔一挥,转眼好字据,画上押,然后交于李严。 再核对了一遍关索所写的内容后,李严心中竟莫名地有一丝的复杂,随即高声说道:“既然平北将军肯押上性命,来日我便差人到高定军中下战书!” 马忠及帐中诸将皆是心中一凛,纷纷将目光投到关索身上,祈祷他到时真能在两军阵前击败鄂焕…… 这个时候,一名士卒快步进帐,并呈上一个锦囊:“禀将军,博士马钧奉丞相之命,率五十名工匠,前来助战,现已到达邛都。现有马太守书信在此,请将军派兵接应。” 关索顿时心中大喜:“德衡先生到了,蛮贼更不足为虑!” 李严知道马钧乃诸葛亮深为器重的能工巧匠,此番前来,定是诸葛亮想弥补南中之战汉军兵力的。因此他倒是不敢怠慢,随即让向宠领兵前往邛都,将马钧等人尽数接到大营。 至于马钧为啥没有随关索的兵马一同前来,因为他奉诸葛亮之命,先在成都思索如何改良一下投石车,用来让恫吓这群见识浅薄,且带有迷信的蛮兵。 散会之后,丁奉则是私下找到关索,不解地问道:“长寻,你立这军令状,真不怕李严伺机为难你吗?” “两军阵前对决,我若败北,三军士气受挫,如何挡得住叛军?便是那些雍闿麾下降卒,也极有可能复叛!”关索则十分轻松地笑道,“李严就算再想刁难我,也不会在这等场合,拿自己的前程乃至性命开玩笑!” “李严此番受圣上与丞相重托,平定南中,如若大败而归,他岂有面目立于朝堂?”关索冷笑一声,“我身上的担子越重,他李严便越不敢乱来,只有乖乖与我合作!” 丁奉这下方才明白了关索的用意,不由得微微点头,但他仍有一丝担心:“可那鄂焕力大如牛,可能比大将军更胜一筹,你真有必胜的把握吗?” “到时你便看好吧!”关索更是自信地拍了拍丁奉的肩膀。 且说鄂焕那边领兵回了高定营寨,说起与汉将阵前对决之事。高定得知汉军又有猛将助阵后,不由得微微皱眉,询问鄂焕:“鄂将军当真有把握斩杀那个小儿吗?” “当然!”鄂焕自信地点头道,“若非我昨夜厮杀有些困乏,早已取他首级多时!” 帐中其余蛮夷也纷纷吹捧鄂焕,一时间几乎让得意自满的鄂焕忘了自己是谁。但高定却始终皱眉道:“汉人兵书有云:兵不厌诈。我等来日还是小心为上!” “大帅,我等眼下该如何进兵?”豪帅冬逢忍不住问道,“我等已吞并了雍闿大量兵马,实力正盛,何不一鼓作气,攻打李严营寨!” “不可,我知李严本事!”高定却是果断摆手道,“他既有猛将助战,我等贸然前去劫寨,难保万全!” “李严若一味坚守不战,我亦无良策!”高定双眉紧皱,“不过蜀军需提防孙权袭取荆州,此地兵马未必能久留!想来他们或比我等更着急交战!” “大帅,明日待我休息充足后,再去李严寨前叫骂!”鄂焕当即提议道,“若再有人敢与我交锋,我定能斩其于马下!” 高定左思右想一番后,最终同意鄂焕所请,并让岑狼、冬逢两位夷帅轮番协助,每日都在汉军寨前叫骂。奈何李严却始终严令汉军坚守不战,任凭蛮兵使出浑身解数,都不为所动。 “蛮兵求战不得,势必焦躁,来日下书决战,更容易答应!”想到这里,关索不由得心中微叹,“李严此人打仗尚能沉得住气,为何对同僚为何这般心胸狭隘呢……” 一想到季汉还有不少诸如李严这样的刺头,关索顿时觉得脑壳发疼,日后怕是少不了和这群人共事。 朝廷之斗,远比沙场之敌更难应付……刘备临终前那番话,当真一点不假。 不过关索现在也不能过多地去感慨这些,他奉李严之命,带士卒前往若水东岸,白天砍伐树木,夜晚用船只将木材运过若水,让马钧好在营中打造投石车,不会被蛮夷所察觉。 当然关索还不忘去寻找合适的石块作为弹药,他并不指望投石车可以对蛮兵造成大面积的杀伤,但投石车改良之后的用处,才是他最看重的。 只是此事不仅需要依赖马钧的力量,还要让成都几名懂得刷漆的漆匠出出力…… 而叛军这边一连叫骂了快一个月,仍是毫无用处。眼看天气进入四月,定莋一带白日温度渐渐升高,叛军一番挑衅后,反倒把自己弄得口干舌燥,士气也逐渐衰弱。 就在高定疑惑李严到底有何居心的时候,忽有蛮兵前来禀报,说是李严差人来下战书。 高定顿时大感意外,连忙让汉军来使进来。此番李严派的只是一名普通士卒,并带上自己的亲笔书信。 李严在信中直言,两军如此僵持不下,皆无益处,倒不如三日后,堂堂正正地来一次交锋,输赢各凭本事,不至有所怨言。 再反复看了几遍李严的书信后,高定觉得并无不妥,随即狐疑地望向那名汉军士卒:“你家将军当真要与我决战?” “将军之意,皆在书信之中!”那名士卒虽是胆大之人,但岂会擅长言谈,唯有少说少错,更不敢在一众豪帅面前放肆。 “大帅,汉人既有勇气决战,我等岂能退缩!”鄂焕第一个跳起来叫嚷道,“此番我定要将蜀军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是啊,大帅!”其余豪帅也纷纷振臂呼喊道,“我军兵强马壮,又有鄂将军如此英勇,还怕胜不了蜀军吗?” 看到帐中几个蛮夷皆是情绪激动地请战,高定犹豫了一番后,也觉得若是能打败汉军,或能让季汉国中震动,那么东吴似乎更有机会出兵荆州,加以策应。 想到这里,高定最终在李严的书信上批了一句“三日后决战”,只是他仍旧冷冷地对那名汉军士卒说道:“但愿你家将军能守信用,不要耍诡计!” 待汉兵走后,高定随即向营中传达决战之事。只是他心中仍有一些不放心,忍不住对众人说道:“李严此人通晓兵法,虽是决战,难保其不暗中使诈!三日后,我当留数百士卒,镇守大营,以防不测!” 第239章 阵斩蛮贼 三日之后,做了充足准备的两方军马,按照约定好的那般,来到两处营寨的中间地带。此处地势平坦开阔,不利于伏兵隐藏,李严特地将决战地点选在这里,自然是怕高定在别的地方心生疑惑,未战先退,如此反倒不妙。 蛮夷叛军的人数比汉军多了近两千人,不过不少蛮兵拿着竹矛木棒,甚至坦胸露体,看上去十分简陋,而六千汉军则人人披坚持锐,装备精良,伤势好了大半的傅彤今日也随军同来交战。 唯一让汉军有所忌惮的,便是那个身高九尺,力大惊人的鄂焕,有他坐镇军中,也给了蛮夷无限的信心。 “看来高定是怕我偷袭他家营寨,想来已留了部分蛮兵把守……如此倒对我军有利!”李严见蛮兵的人数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多,心中不由得暗喜,不得不说高定当真有点聪明反被聪明误。 “只要关索能击败甚至斩杀鄂焕,蛮兵必然不是我军对手!”李严想到这里,忍不住转头去找关索,可他却惊讶地发现,关索不知何时,已将头盔脱下,头冠去掉,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 李严顿时极为不满地说道:“平北将军今日决战,代表我大汉王师,自然要保持庄重,为何却作这般邋遢打扮?” “将军到时便知!”关索却是神秘地笑道。 言毕,关索不再理会李严,独自纵马出阵,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来到两军阵前,大刀朝着对面一指,厉声高喝道:“丑贼鄂焕,前日你与我未分身负,今日你若怕死,尽管躲在阵中!” “啊呸!小毛崽子,我今日非杀了你不可!”鄂焕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后,顿时怒火中烧,竟不等高定之命,也独自飞马奔出,直冲关索而去。 “鄂将军,切莫轻敌!”高定见阻拦鄂焕不及,唯有高声提醒,但他心想已鄂焕的本事,应该不至于会输吧。 阵前二人转眼相遇,鄂焕见关索批头散发的模样,忍不住冷笑道:“你这小儿,打不过我,放下头发便有用了吗?” “你等蛮夷不识天命,背叛朝廷,已是人神共愤!” 关索高声骂完后,突然将赤血大刀挂在得胜钩上,并取下悬在上面的鬼面具,快速戴在脸上。 “今日我已有鬼神附体,杀你易如反掌!”关索再次用刀指向鄂焕,“你若怕死,便趁早投降!” 起初看到这个齿面獠牙的鬼怪面具时,鄂焕也不由被其恐怖的外表唬地一怔,可他哪里相信什么鬼神附体,当即破口大骂:“你以为带个面具,便胜得了我?看刀!” 面对鄂焕横劈过来的大刀,关索却是成竹在胸,轻巧地用赤血大刀一挡。鄂焕一击不成,又是一刀猛攻而去,关索依旧不慌不忙,格挡鄂焕的大刀。 在斗了十余回合后,鄂焕依旧在表面上占据上风,一味地压制关索,但关索心中却是暗自冷笑:“和我所料不差,他的刀法仅限于此!” 若是遇到别人,鄂焕还能靠蛮力压制,但碰上今日的关索,断无可能,来来回回那几刀,关索前日已经熟悉,现在更是了然于胸。 臂力惊人,却不识刀法,鄂焕在关索眼里,实在太像一个人了。 当年的自己,也是未随黄忠学艺的自己。 正因如此,关索方才知道如何去更好的对付鄂焕。 就在鄂焕准备再挥刀猛攻时,关索突然快速出刀,对着鄂焕的腿部砍去。而鄂焕经过上次的教训,也提防关索会突然发难,因此连忙挥刀格挡。 岂料关索的赤血大刀却在半空中停住,然后刀锋一转,对着鄂焕的手掌挥去。鄂焕不曾见过这等诡异的刀法,当下大惊失色,唯有赶紧躲避,但如此一来,他先前对关索的压制之势,已是荡然无存。 鄂焕一味猛攻,丝毫不懂得控制力道,而关索臂力本就不输鄂焕,其或刚或柔,已然将鄂焕弄得十分难受,往往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劈向关索,却只觉得有劲使不上,反而会让关索再次看出破绽。 二人又斗了三十回合,拿出真本领的关索,已开始占据上风,但鄂焕毕竟力气惊人,大刀始终带着极大的威慑,让关索依旧不敢大意,实在犯不着和这个丑鬼拼个两败俱伤。 两边将士皆是目不转睛,无比紧张地盯着在阵前厮杀的二人,人人心中为自家将领祈祷,就连李严这会儿都暂时放下私怨,希望关索快快斩杀鄂焕这个麻烦。 虽然关索始终没有一丝焦躁,从容作战,但他也深怕高定明白自己不能胜时,逃回本阵,错过这个将其斩杀的机会。 “丑贼,在这么多人面前,你是想当孬种逃命吗?”关索突然出言大声讥讽,“早点向我磕头求饶,我或可留你一命!” 关索这一番话不说则以,说了更是点穿鄂焕想要逃跑的心思,他当即恼羞成怒,不甘地大吼道:“我和你拼了!!!” 只听得两军阵前响起一声,鄂焕突然双臂暴起,奋力举起大刀,宛如斧劈华山一般,目标直接对准了关索的脑袋。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愤怒的原因,鄂焕这一刀似乎还多了一点蓄力…… “机会来了!” 就在鄂焕准备将这雷霆一击狠狠劈下的时候,关索突然身子一侧,单臂将赤血大刀电光般刺出,宛如长矛一般,对准了门户大开的鄂焕。 只听得清脆的破甲之声,鄂焕一心想置关索于死地,哪里来得及多少,胸口已被关索一刀刺入,鲜血顿时顺着刀锋滚滚流出。 大刀轰然落地,鄂焕那丑陋至极的怪脸,已经痛苦地接近扭曲,口中鲜血滚滚流出,满眼的绝望与难以置信。 他竟然真的败在了这个小儿的手上……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莫非他真有鬼神附体吗…… “你不是要知我姓名吗!今日便给我记住了!”关索双臂暴起,拿出浑身的力气,竟用赤血大刀将鄂焕的整个身躯高高挑飞到空中。 “我乃平北将军关索!!!” 伴随着关索凌厉的高喝,但见空中红光一闪,赤血刀锋过处,鄂焕九尺来长的魁梧身躯被关索拦腰斩断,霎时鲜血狂飙,溅了关索一身。 第240章 平定越巂 随着鄂焕的两截残躯重重地落在地上,两边方阵,总计万余将士,皆是如死亡一般寂静,人人目瞪口呆,直直地盯着鄂焕那残缺的尸骸。 如此力大如牛,悍勇非常的鄂焕就这样被关索虐杀了? 汉军将士很快便从震惊转变成狂喜,齐齐欢呼。当然蛮夷方阵中,已有不少人面色苍白,甚至还有双腿发软乃至裤裆热乎潮湿,就差没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蛮夷恃勇,自然尊重仰慕武勇之人,自有万夫不当之勇的鄂焕加入到蛮军队伍后,便大大地提升了三军士气,也成了汉军最为头疼的麻烦。 可谁曾想今日决战,鄂焕未杀一兵一卒,就落得分尸惨死。高定气得几乎浑身颤抖,懊悔自己过于相信鄂焕的实力,以至落得如此被动的局面。 “还有谁敢来战!!!” 关索阵斩鄂焕,为汉军除去一大麻烦,心情更是倍觉畅快,赤血大刀直指蛮军方阵,厉声暴喝。 然而关索连喊三声,蛮夷之中哪有人敢出来送死,不少人已是被关索吓破了胆,在嘹亮的呐喊声中,竟不由自主地朝后缩着身子。 看到两军士气差距惊人,马忠立刻向李严提议道:“将军,敌军士气已衰,此刻当一鼓作气,大举猛攻!” “……嗯,极是!”李严微微点头,一边令士卒将马钧所打造的投石车纷纷推出,一边忍不住多看了关索两眼,心中竟也有些发毛…… 人不可貌相,这小子杀鄂焕的方式当真凶残,想必他也不是什么善茬…… 而高定见麾下士卒斗志大减,却仍知一旦此刻撤退,汉军趁势掩杀,更会溃不成军。事已至此,高定唯有一咬牙,高声咆哮道:“诸位弟兄,我军兵力更胜蜀军,拼死相斗!定能获胜!” “我等誓死追随大帅!”豪帅狼岑与冬渠皆是不甘就此退兵,纷纷举起兵器咆哮道,“弟兄们,冲啊!” 虽然心中极不情愿,但在不少忠勇蛮兵的带动下,八千蛮兵还是开始全数冲锋。看到蛮兵大举杀上,关索得意地冷笑一声,转马回阵。少时便将迎来一场大战,自己的全套装备必不可缺。 当然,自己斩杀鄂焕只是给蛮军的第一道开胃菜,马上便有更震撼的大餐等着他们! 就在关索跑回本阵的时候,汉军突然推出三十架酷似车辆的东西,前端清一色地裹着大布。 “那是什么?”在蛮军方阵前部督战的高定等人不曾见过这等玩意,一时间惊愕不已。 眼看所有投石车出阵待命后,汉军的最高统帅李严这时候也拔出宝剑,激动地高喝道:“诸位将士,建功立业的时机到了! “全军冲锋!投石车进攻!” 李严宝剑一挥,六千汉军将士也咆哮着冲上前去,三十辆装上弹药的投石车,纷纷开火,朝着蛮军阵中乱石齐发。 刹那间,惨叫与惊呼声此起彼伏,这些蛮兵生长在偏远落后之地,哪里见过这种投石车。而且蛮兵装备简陋,缺少头盔,被高空落下的石块砸中头顶必死无疑。看到身边的同袍一个接一个地被石块砸中,冲在最前面的蛮兵皆是惊惧不已。 而好不容易躲开飞石的人,在临近汉军阵前时却赫然发现,眼前竟是一幅幅面目可憎,张牙舞爪的鬼怪图像。 当日关索向诸葛亮提议用鬼神来恫吓这群迷信少智的蛮夷,诸葛亮便找来马钧,让他设法在投石车的前端搭一个架子,并悬挂大布,接着就是让漆匠用红、黑等木漆画出鬼怪的样子。看到这些鬼怪不仅长得吓人,而且还能扔出石块,这些蛮兵只当汉军有妖法相助,立马吓得魂不附体! “鬼,鬼呀!” “快跑啊!” 接二连三的尖叫声不断响起,这群蛮夷最后的心理防线也逐渐崩塌,伴随着石块源源不断地坠下,前队的蛮兵将士很快便开始惊恐地四散逃命。 “不许后退,谁敢后退,立斩不赦!”豪帅狼岑顿时气得怒不可遏,在马上与几个心腹一同挥刀斩杀逃兵。可他未曾提防汉军又将投石车向前推进,一块大石突然从天而降,正中狼岑脑门,瞬间将他打得七窍流血,落马毙命。 “狼帅!” 狼岑麾下士卒皆是惊呼不已,但随着又是一波石块的坠落,这些人已再无复仇之心,唯有连滚带爬地奔走而逃。 还在苦苦抵挡的高定见蛮兵已无力与汉军抗衡,唯有长叹一声,火速转入阵中,随大部队一同逃窜。 至此,数千蛮兵已再无一丝斗志,全线溃败,自相踩踏者不计其数,完全成了汉军将士面前的待宰羔羊。李严及诸位将领都知道,终于可以一举消灭蛮军的机会,终于到了。 李严宝剑一挥,直指蛮军方阵,高声呐喊:“全军只管追击,不准后退,直到生擒了高定为止!” “弟兄们,杀呀!” 关索一马当先,在前冲锋。丁奉、向宠、马忠、傅彤、王士等诸将一同领兵掩杀。汉军将士皆是奋勇当先,在刘备丧期刚刚结束便来到这不毛之地平叛,更经历了数月的压抑和辱骂,此刻人人心中憋着一口恶气,下手比往日更加狠辣。 天上箭矢如雨,大刀长矛勇不可挡,失去斗志的叛军,哪有什么人数优势可言,很快便在汉军一路的掩杀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渠。 此刻的关索不仅仅带着那赤面獠牙的鬼面具,而且浑身浴血、披头散发,骑着奔云纵横在蛮军阵中,赤血大刀正尽情杀戮,所过之处无不人仰马翻,哀嚎不止。在许多蛮夷的眼中,关索几乎真的是鬼神附体一般,哪里敢与之争斗,更有被吓得脑中一片空白,竟直接跪在关索面前伏地求饶。 看到这么快便有人投降,关索心中一动,立刻大喝道:“雍闿麾下士卒听着,雍闿往日待尔等不薄!今日他为高定袭杀,汝等追随高定,就不怕雍闿冤魂向汝等索命吗?” 关索的怒喝一遍遍地回想在蛮军阵中,一些原属雍闿的将士当日迫于无奈归降高定,如今高定大势已去,岂能甘心为他卖命,纷纷举起兵器高呼道:“杀了高定,为雍帅报仇!” 本就溃败的蛮军方阵,竟还出现了内讧,一时间更为混乱。高定见不少蛮兵竟倒戈冲向自己,顿时吓得方寸大乱,不敢再随大部队撤退,唯有带着百余名忠诚度极高的蛮兵,转向南面而逃,等到了深山老林内,便可隐藏自己的行踪。 “想跑,没那么容易!” 关索却一直注意着高定的身影,当他看到高定改变逃跑方向的时候,也带兵紧追不舍。高定见身后始终有汉军追赶,唯有让这些忠勇死士上前抵挡,他则单人单马,只顾往前逃命,连头都不敢回一刻。 不知奔逃了多久,等到身旁的喊杀声渐渐平息后,两边的山林越发幽静,高定方才驻马稍懈,惊魂未定地喘着大气。 然而,身后突然又隐约传来逐渐清晰的马蹄声。 “高定休走!” 凭着奔云惊人的脚力,关索在杀尽高定麾下的心腹后,一路纵马狂奔,锲而不舍,终于赶上了高定。 看到这个斩杀鄂焕的鬼将再次出现,高定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再次狂踢马腹。 只是由于慌乱之中,高定那匹坐骑在经过一番狂奔后,也是气喘吁吁,未行多远,便忽地一个趔趄,身子一歪,直接把高定掀下马去。 “不错,省得我放箭了。”关索收回神臂弓后,转眼便冲到高定面前。 眼下二人附近再无一个蛮兵,关索知道高定已是笼之中鸟,也不着急,先脱下脸上的面具喘口气。高定则赶紧跪在关索面前,拱手哀求道:“将军,关将军!请放我一条生路吧!” 看到在越巂有头有脸的高定如今宛如丧家之犬一般,关索心中可没有一丝怜悯,只会笑高定自作自受。 “放你?你是吓傻了?”关索轻蔑地冷笑一声,随即破口大骂:“你个狗贼当年作乱,先帝已饶你不死!但你丧心病狂,不知悔改,反倒勾结孙权,把南中搞得鸡犬不宁,连累大汉将士劳师远征,不杀你难解心头之恨!” “不过,我也让你死个明白!”关索又得意地看了一眼高定,“雍闿归降我军,乃是我等计谋,只是没想到你这么轻易就上当受骗!” 高定顿时气得浑身颤抖,更恼恨关索如此嘲讽:“你,你们这群阴险的汉人……” 雍闿在南中极有恩信威望,如果让他死于汉军之手,一些忠于雍闿之人势必会有所记恨,日后极有可能再次反叛。如今雍闿死于高定之手,确实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多谢你替我军除去一个麻烦,接着就是要用你的脑袋去安抚雍闿残部!”言毕,关索双手举起青龙刀,准备彻底了解高定。 “等,等一下!”看到死亡临近,高定却仍是不甘地举起右手。 “你还有什么遗言?”关索冷冷地说道。 “将军,我在越隽多年,家产颇丰,金银钱粮车载斗量!”高定惊恐地望着关索,“将军如肯放我,来日我当倾囊相送! 听到高定这般富裕,关索倒是眼睛一亮,忍不住问道:“你当真有这么多宝贝?” “千真万确!绝无半句虚言!”高定连连点头道。 “呵,丞相正担忧此番南征缺少劳军之物,看来这下有着落了!”关索顿时心中大喜。 由于汉军前番在荆州前后征战将近一年,班师方才三个月便前往南中平叛,许多将士身心疲惫,也不想这么快离开家眷,难免有些怨言。因此诸葛亮便决定等南中平叛结束后,设法犒劳将士,安定军心。只是季汉在大战之后急需钱粮,一时半会也拿不出足够的劳军之物。 既然高定这般富有,那便好办了,还有朱褒当了几年太守,或许也能抄出不少家产。 高定见关索喜上眉梢,不由得心中稍安。可就在这时,赤血大刀猛地扬起,高定的人头瞬间飞到一旁,骨碌碌地滚在地上…… “这下,人财两空咯!”关索冷笑着拎起高定的首级,骑上奔云,扬长而去。 随着汉军挑着高定的首级示众,剩下那些逃回营寨的残余蛮兵也不再负隅顽抗的,绝大部分都乞降饶命,还有极少数不肯投降的,尽皆躲入深山老林,以图来日再找机会作乱。 不过还有一小撮原属雍闿的士卒,他们还有抵抗汉军的念头,便纷纷逃往益州郡投奔豪帅孟获。对此,李严索性让他们去通风报信,好让孟获知道汉军的厉害。 今日这一战,汉军收降了超过四千的蛮夷。李严虽然欣喜高定这一路叛军的覆灭,不过如何处置这些降卒,倒让他有些头疼,毕竟益州郡的战局眼下尚不明朗,若李恢无法彻底击败孟获,他必须率兵增援。 马忠这时又向李严提议道:“将军,高定虽死,但其山寨仍在定莋西南,今日可派人领兵携带高定首级,前去安抚劝降!” 李严深以为然,于是让向宠和王士二人领兵八百,找一名高定麾下士卒作向导,前往高定山寨。 在收编降卒的关索得知此事后,立刻单独找到向宠,低声道:“高定山寨中定有不少钱粮,将军若是找到了,千万要让人好生看管。只是眼下南中之战尚未结束,此事还需保密,切不可走漏风声,影响军心!” “好,末将知道了!”向宠立刻点头答应,心中也清楚这些财宝定能派上大用场。 当晚,大获全胜的汉军终于一改先前的愁眉不展,当真是吃得下睡得香。不过李严倒是没有因为大败叛军而得意忘形,还是命士卒乱流值班,好生看着四千余名蛮军降卒,等明日一早再商议如何处置他们。 怎料第二日一早,李恢那里的求救书信却突然送到了汉军营寨,李严与关索等人皆是大惊失色。 原来,李恢率军到达益州郡后,先击败了孟获麾下的将领董荼那,然后汇合了其姑父爨习,继续赶往滇池。但是孟获这一路蛮兵的数量也在这段时日陆续增加,李恢孤军深入,被蛮将金环三结和孟获的妻弟带来洞主团团包围,无法脱困。 而负责押运粮草的牙门将关兴则在蛮军的包围圈形成前,奉李恢之命,一人一骑杀出重围,找到了在后队的爨习与其部曲及家眷,并差人写信向李严告急。 只是另一名蛮将阿会喃也领兵截住爨习,由于兵力劣势,爨习等人只能在一处唤作铜虏山的地方拒险而守,情况同样危急。 “天幸关兴无恙!我必须尽快前往支援!” 想到这里,关索立刻对李严拱手道:“将军,索愿领兵前往益州郡!” “平北将军,我军昨日方才收降数千蛮夷,向宠与王士二位将军又去招降高定残党,一时间哪有兵力救援益州。”李严却是正色拒绝道,“稍有差池,越巂蛮夷复叛,我等数月之功便毁于一旦!” 第241章 丞相亲至 虽然李严前番确实对关索有意打压,但这一次,他反倒是站在了公正的角度。 “护军将军所言极是!我军昨日才平定越巂叛军,诸事尚未完结,即便想支援益州郡,也需等待数日!”马忠这时也开口劝说道。 这便是关索最棘手的地方,若论私情,他确实有责任去保护关兴,可从大局出发,眼下确实不是前往益州郡的最好时机。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让关兴跟着自己一同前来越巂,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窘境。 看到关索满脸的忧愁,李严猜出他一定是担心弟弟关兴,本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关索今日阵斩鄂焕,又成功追杀高定,为汉军立下赫赫战功。这个时候如果出言嘲讽他,多少会让众将士心里有想法。 万般无奈之下,关索唯有暂且忍耐,在军中与众将一同统计所剩物资和可战之士,并将四千余名降卒的民族、籍贯、部族等信息一一登基,方便管理。 此番涉及到的事务实在太多,即便是经过两天的忙碌,进度也刚过一半,而前去平定高定山寨的向宠和王士也没有消息传来。眼看越巂之事遥遥无期,关索心急如焚,再次向李严请命前往益州郡,却依旧没有得到允许。 “李都督和爨习深陷重围,若救兵不至,难保他二人与数千汉军将士有失!”关索急切地对李严说道。 “德昂与爨习皆是在南中久负盛名之人,定能坚守一段时日!”李严颇为不耐烦地说道,“平北将军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处置这些降卒,若我军无后顾之忧,方能大举前往支援。” 其实除了杀尽降卒以外,关索确实想过一个办法,但此法一来极为复杂,二来也不是李严能做主的,要是等通报给成都的刘禅和诸葛亮,黄花菜都凉了。 “平北将军这般急切,怕是担心其他人吧。”李严见帐中并无其他将领,忍不住冷笑道。 “明知故问……”关索心中暗自恼怒,但他又不能明说自己担忧弟弟,以免中了李严的套,落了个因私废公的恶名。 就在气氛略带不妙的时候,一名士卒突然快步奔进帐中,激动地说道:“禀将军,寨外突然来了十名虎贲甲士,说……” “虎贲甲士?圣上到南中了?”李严顿时又惊又疑。虎贲可是守卫王宫和天子的专职人员,除陪同天子外,通常不会轻易外出。 可刘禅怎么会到越巂来呢,李严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难道是……”关索却是心中一动。 “是丞相麾下的虎贲甲士!”那名士卒连忙说道,“丞相此刻正坐船前往大寨!” “丞相来了?!” 诸葛亮来南中对李严来说,倒不是非常奇怪。可是带着虎贲甲士来,这简直是一种无上的荣耀,更是身份的象征。天子赐大臣九锡,其中之一便是虎贲甲士。 “果然是丞相!”关索这才想起,历史上诸葛亮平定南中前,刘禅为壮诸葛亮神威,赐给他六十名虎贲甲士,还有金鈇钺、曲盖、羽葆、鼓吹。 “看来丞相终究放心不下,还是要亲自前来啊……”关索摇头苦笑。 既是诸葛亮到了,李严如何敢怠慢,火速率大小将领出寨相迎。很快,几艘带蓬船舸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为首一艘船上,赫然伫立的,便是季汉丞相诸葛亮。 在六十名虎贲甲士的护卫下,诸葛亮缓缓下船登陆。李严与众将一同上前行礼道:“不知丞相亲至,有失远迎!” “诸位将军劳苦功高,快快请起!”诸葛亮微笑着示意众将起身,随即与众人一同返回大帐。得知丞相亲至,全营将士皆打足精神,各守其职,不敢有丝毫懈怠,但凡见到诸葛亮的皆恭敬行礼,呈现出绝佳的精神面貌。 其实诸葛亮在得知高定中了汉军的离间计,杀死雍闿,便知道南中平叛胜利在望,当即向刘禅禀明要前往南中,安抚百姓及蛮夷,处理好善后之事。今日来到李严大营前,诸葛亮已在邛都落脚,也见过他十分器重的马谡。本来马谡想把诸葛亮亲至的消息告知李严,但诸葛亮却加以制止,他也想看看汉军能否经得起他的突然到访。 事实证明,汉军的表现还是让诸葛亮十分满意。加上来沿途遇到李严报捷的信使,诸葛亮知道高定兵败身亡,更是欣喜不已。 既是丞相来了,李严自然让出帅案,与众将一同站在案前。当然心高气傲的他多少有些心里别扭,忍不住对诸葛亮说道:“丞相国事繁忙,为何亲至南中不毛之地?倘若东吴细作得知,难保孙权会有进犯荆州之心!” “叛贼朱褒押至成都,已于闹事处以腰斩极刑。更兼雍闿之死亦在城中传开,孙权定然知晓叛军败亡之日不远!”诸葛亮十分自信地说道,“更兼大将军在荆州严阵以待,孙权野心必然落空!” 诸葛亮说到这里,语气逐渐严肃:“我此番前来南中,除了扫清叛乱外,更为安抚蛮夷,并开发南中,以资军用!” 历史上,诸葛亮在公元225年秋天平定南中,但到了12月才回到成都,其中的原因除了重新划分南中诸郡外,更有收编精壮蛮兵,选拔南中英才,进一步改善民生。 这样的事情并非寻常武将能够胜任的,加上诸葛亮事必躬亲的操心命,更不放心委托他人。这也是他本欲亲往南中平叛的一个原因,无奈当时朝中事宜较多,又有孙权虎视荆州,让他不能离开成都。 既然有诸葛亮来负责善后,帐中诸将皆是心中安定。关索则是第一时间出列拱手道:“丞相!朱褒、高定、雍闿三员贼酋虽已伏诛,但孟获能在益州郡作乱!李都督与豪强爨习皆为其所困,恳请丞相早日出兵!” 听到关索这般说,诸葛亮不由得目视李严,李严随即将昨日收到的书信呈给诸葛亮,并如实说道:“蛮兵归降人数极多,一时不敢轻离!” 在读完李恢那边的求援书信后,诸葛亮也不由得微微皱眉,他倒是不担心李恢与那三千士卒,倒是爨习的部曲战斗力有限,难保万全。何况关兴尚在那里,必然让关索心中难安。 这时,一名士卒飞快地进帐禀报道:“启禀丞相!向宠、王士二位将军攻克高定山寨,招降其部众千余人,更缴获高定大量家产,皆已列在信上!” 在看过向宠送来的书信后,诸葛亮愁眉稍展,高定家资如此丰裕,倒是出乎他所料。 “今日天色已晚,诸位将军暂且回账歇息。至于支援益州郡之事,我明日再做定夺!”最终,诸葛亮还是徐徐说道。 关索则无法多说什么,唯有等待诸葛亮明天的决定。 眼看众将徐徐退出中军大帐,诸葛亮却突然叫住马忠:“德信,你且留下!” 身为丞相府官员,马忠自然会想诸葛亮诉说这一路上军中的所见所闻。听完马忠的汇报后,诸葛亮沉默片刻后,方才问道:“这么说,此番平定叛军,是长寻居功至伟?” “确实如此!”马忠如实回答道,“平北将军此番平定南中勇谋兼备,前日阵斩贼中悍将鄂焕,许多蛮夷已对他心生畏惧,由他坐镇军中,这伙蛮夷始终不敢造次!” 听到马忠这么称赞关索,诸葛亮却是微微皱眉:“那他和正方之间,可有什么不愉快之吗?” “这……”马忠顿时语塞,这种容易引起同僚矛盾的事情,他倒是没有向诸葛亮提。怎料诸葛亮一猜便猜出来了。 诸葛亮心中苦笑,李严的为人他岂能不知,就是唯一没想到关索此番南征的表现,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厉害…… 是夜亥时,汉军寨中大部分将士皆已安歇,连那数千蛮夷都进入梦乡。而关索却始终难以入睡,担忧关兴的他,忍不住再次前往中军大帐。 不出他所料,劳碌命的诸葛亮果然再审阅汉军整理的蛮夷信息。得知关索前来后,诸葛亮忙令召见。 “长寻深夜到访,是为了关兴之事吧。”眼下没有外人,诸葛亮竟直接称呼起关索的表字,这让关索倒是有点受宠若惊。毕竟他与诸葛亮无论年纪还是官职都相去甚远。 既被诸葛亮点穿心思,关索也不隐瞒,当即拱手道:“丞相,索请命出兵救援益州郡!” “长寻,你应该知道眼下越巂之事尚未平息。便是我令你前往,亦不能分你太多将士!”诸葛亮正色说道。 “索岂敢奢望大军,乞请数百人!”关索连忙诚恳地说道。 一听关索只带数百人,诸葛亮却是微微叹息:“长寻此番南征虽多有功劳,但你有时行事太过冒险……” 看到关索一脸的愕然,诸葛亮语重心长的说道:“沙场瞬息万变,前日你若不慎输于鄂焕,只怕会让数千汉军将士陷入危机!南征大军一旦惨败,只怕孙权会伺机攻打荆州!” ……诸葛亮行事谨慎,此话果然不假,和关索这种不怕死的武将,真是有点不搭…… 怕我马失前蹄,还是刀柄突然断了…… 不过关索也不能说诸葛亮的想法不对,虽说打仗有时候就是要赌一把,但诸葛亮身为臣子,确实没资格像刘备那样拿季汉的未来去赌。 “丞相之言,索牢记于心!”关索感慨地说出了自己的用意,“索此番带兵定不会贪功冒进,只是想让蛮军有所顾虑,使其无法全力攻打铜虏山,更让爨习等人心中安定,全力坚守!” “你能有此见识,倒也不凡!”诸葛亮见关索说得有理有据,且思路清晰,方才有些放心。 “只是我军俘虏的数千蛮夷,你以为该如何尽快安抚?”不过让关索带走部分士卒,势必会加重此地汉军的压力,诸葛亮还是想看看关索是否已有良好的对策。 “高定、狼岑二人已死,其余蛮夷之中当属豪帅冬逢、冬渠二兄弟最有威望,天幸他二人已率众归降。”关索果断地回答道,“索愿将他二人一并带走!蛇无头不行,少了这两兄弟,剩下的蛮夷自然不足为虑。” “此法虽好,不过想来他二人不肯轻易跟你前往……”诸葛亮思虑片刻后,随即点头道,“但此事我已有对策!” “另有一法,关索思虑已久,不知丞相以为如何?”关索又紧接着开口向诸葛亮诉说了一件压在心中许久的事情。 然而诸葛亮在听完关索的分析后,却是忍不住欣喜地说道:“我早有此心,不想长寻与我不谋而合!” 在对关索的见识大为满意后,诸葛亮犹豫了一番后,终于点头道:“长寻,我明日命你领兵一千前往益州郡!” “多谢丞相!”终于可以如愿支援关兴,关索顿时心中大喜。 “但你需明白,我将兵马托付与你,你必当谨慎再三!”诸葛亮严肃地告诫关索,“如若有失,我亦不会念私情!” “丞相放心!”关索郑重地向诸葛亮承诺道。 第二日,中军大帐内,诸葛亮按照昨晚约定的那样,让关索领兵一千前往益州郡,同时让豪帅冬逢与冬渠二人同行。 “这……”不出诸葛亮所料,这对兄弟得知自己要随汉军前往益州时,顿时面露难色,但又不敢造次,彼此皆是沉默不语,以示抗议。 “二位豪帅若是无法安心,可令几名心腹同行!”诸葛亮好言安抚二人,“此番我军前往益州郡迎战孟获,需赖你等蛮夷充当说客!如若能说服孟获,倒戈来降,我必当上表天子,对二位豪帅重加封赏!” “丞相,听闻他二位豪帅麾下有一名头目唤作李求承。此人极有武勇,可与我等同行。”关索这时也出列提议道。 诸葛亮对此并没有什么意义,而冬逢与冬渠见诸葛亮多半没有加害之意,便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了。 等到关索领兵去后,李严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突然出列拱手道:“丞相,严此番前来南中数月,仍对这边的水土不适。眼下高定已死,望丞相念我年近半百,准许我先回成都疗养。” 李严此话一出,帐中诸将皆是吃惊不已,诸葛亮则是心中叹息,似乎对此事并不意外。 若非南中战后还有很多事宜要处理,诸葛亮也犯不着跑到这种不毛之地来顶替李严。但依着李严的性格,他始终会觉得面子挂不住。 当然还有一点,前番李严屡次阻止关索支援益州郡,而诸葛亮一来便点头答应,这让李严更觉得有些难堪。 这次关索屡立大功,三大贼首几乎都因他而死,风头远远超过自己,李严心中本有怨气,更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听关索如何建功立业。 “正方于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前往南中平叛,居功至伟!我即刻上表圣上,加封正方为镇南将军。”诸葛亮微笑着说道,“烦请正方将高定首级带回成都,一来彰显我军之威,二来可安定城中官吏军民之心!” 李严终究是刘璋时期的旧臣,在季汉又极有名望,诸葛亮还是必须考虑他的情绪,也算日后让他和关索少点摩擦。 自前任庲降都督邓方死后,镇南将军一职始终空缺。听到能成为季汉的四镇将军,李严顿时精神一振,心中的不快也少了大半,当即谢过诸葛亮,退出中军大帐。 “传令下去,朱褒、雍闿、高定三员贼酋之家产,朝廷分文不取,皆赐予此番南征将士,权作劳军之物!另告知所有蛮夷,圣上有意征募精壮,为国尽忠!凡录入者,其家眷皆可获赐钱粮!” 诸葛亮又高声颁布了两条命令,这些南征将士在荆州大战后很快便投入到平叛的战役中,皆是劳苦功高,诸葛亮自然要想办法犒劳一下他们,安抚他们的情绪。 至于第二条,除了可以招募蛮夷勇士,减轻南中诸郡的防务压力外,也意味着继白毦兵之后,季汉的第二支精锐部队,正在组建之中。 第242章 关兴守山 建兴二年,公元223年4月,益州郡,铜虏山 位于益州郡东北的铜虏山,关兴与爨习并他的一众家眷,还有其麾下八百部曲皆困守于此。虽然此山乃当地迷水的发源地,众人不需要担心水源问题,但此山并非十分险峻的山峰,因此防守的压力仍是不小。爨习令大量部曲在半山腰的一片空地处布置防御,并在山路口竖起诸多用粗枝搭起的鹿角,以作权宜之计。 而孟获手下的蛮将阿会喃带来了蛮兵一千五百余人,兵力优势明显,此刻仍旧驻守在山下,若不是碍于地势吃亏,早已杀上铜虏山多时。 两边僵持了半个多月,彼此皆不敢妄动。关兴虽有带兵突袭的念头,奈何爨习麾下的部曲并非久经沙场的精锐,爨习本人也不想过于冒险,因此始终在山上坚守。 这天夜里,除了少部分在铜虏山四处站岗的士卒外,铜虏山上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爨习在与两个弟弟则在清点山上所剩的粮草后,多亏爨家平日积粮众多,再在山上坚守两三个月,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少时,爨习回到自己休息的营帐之中。此刻,爨习的妻子,李恢的姑姑李氏尚未安歇,在她的怀中尚有一名年轻少女,正趴在李氏的腿上安睡。她是爨习与李氏的小孙女,名叫爨宁,年方十四,甚为乖巧,也深得爨习夫妇所宠爱。 此番起兵相助李恢,爨习本欲让家眷逃往朱提郡躲避,但益州郡内兵戈四起,爨习又怕她们遇上叛贼,因此便带上家眷跟随汉军,只是未曾料会与李恢分别被困在两地。 看到丈夫进帐后,年过五旬的李氏忍不住急切地问道:“德昂那边可有消息?” 爨习摇头轻叹,缓缓坐在李氏身旁,慈爱地注视着注视着熟睡的孙女。 想到全家近半个月都在山林间吃尽苦头,连年少的孙女都不能幸免,李氏忍不住唉声叹息:“早知如此,你当初就不应该趟这浑水!” “话不可这般说!”爨习面对妻子的抱怨,却是正色道,“我此番举家相助德昂,一来为两家往日姻亲,二来我也早有为朝廷效力,报先帝往日恩赐之意!” “前番王师未至,我尚能两不相帮!”爨习徐徐说道,“但朱褒既已生擒,叛军败亡之日不远!我就算不为大汉考虑,也该想想爨氏一族的前程!” 如果爨习能助汉军顺利平定南中叛乱,那么爨习与他的一众族人皆能得到朝廷的封赏,若是能当上重要官员,更有利于爨家日后提升名望和人脉。 “可如今阖家老幼被困在这山上,什么王师,什么前程,多说何益?”李氏万分焦虑地说道,“倘若山下蛮兵大举进攻,如之奈何? 爨习好言宽慰妻子:“关兴将军这段时日一直带人在山中准备滚木擂石,我等定能坚守到救兵前来!” “……你是说德昂派来的那个小将军吗?”李氏想起关兴的模样,却不由得微微皱眉,“我看他比咱们的孙辈大不了几岁,当真靠得住吗?” “我想德昂派他前来,定是有些道理吧……”爨习沉默片刻后,也是略带苦笑地说道。 关兴是朝廷册封的牙门将,又是关羽的儿子,也还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他毕竟年仅十九,尚未及冠,爨氏一族皆对这个少年将军的能力充满疑惑。 好在关兴为人十分谦逊,这段时日构筑防御又兢兢业业,爨习等一众男丁对他的印象倒是不错。 次日一早,天空方才泛起鱼肚白,爨习长子爨温便惊慌地在账外禀报道:“父亲,大事不好,叛军正在山脚下集结,似乎要大举攻山!” 爨习闻言同样大惊失色,连忙更衣出帐,正色道:“休得慌乱!速令所有人集合!” 很快,爨习带着两个弟弟、五个子侄与长孙,汇合了关兴,一并来到半山腰的位置,隔着鹿角遥望山脚,果然看到不计其数的蛮兵吵吵闹闹,手持兵器,开始涌上山来。 这些蛮夷与高定麾下的蛮夷十分相似,皆没有什么太好的铠甲,近半之人的衣衫更简陋至极,袒胸露背。而且除了前部的蛮兵配备盾牌外,大部分士卒的兵器也十分原始,甚至还有把竹子、木棍削尖,充当长矛的。 东汉末年中原混战,汉族人口遭到了大量衰减,而远在益州最南的偏远之地,蛮夷人数却在不断扩大。加上孟获在益州一带威信极高,无论汉人还是蛮夷皆对他十分敬服,因此孟获麾下的叛军前后多达万人。 如若不是南中之地的冶金术不发达,在装备上十分落后的缘故,只怕汉军此番平叛,定要吃尽苦头。 眼看蛮军前部正缓缓登山,爨习便果断地喝令道:“准备投掷滚木礌石!” “爨君且慢!在此处攻击,离蛮兵尚有一段距离!”站在爨习身后的关兴却是忍不住开口道,“眼下蛮兵之间彼此间隔较远,滚木礌石在山路上滚动,极有可能被蛮兵躲开!我等防御物资储备有限,还应谨慎使用!” 关兴的话听上去似乎有几分道理,爨习思忖片刻后,连忙问道,“那依将军之见,该当如何?” “待蛮兵行军路半,再进攻不迟!”关兴镇定地说道,“彼时蛮兵进退两难,必然死伤惨重,若能击杀指挥将领,更可令蛮兵陷入大乱!” 爨习微微点头,而爨温这时也忍不住提议道:“这些蛮兵恃勇少谋,若是有人能激怒他们,更可令其大举杀上!” 且说孟获因为李恢等人的到来,不得已分兵拒敌,对滇池县的攻势稍有减缓,太守正昂知援兵已到,便激励将士吏民奋起反抗。孟获屡攻不下,便只好让阿会喃尽快剿灭爨习这队人马,返回滇池。 阿会喃无奈之下,唯有让蛮将忙牙长领兵攻上铜虏山,蛮兵养精蓄锐多日,也是拼杀的好状态。 虽然山路并非十分陡峭,但忙牙长一开始也让蛮兵小心上前,以防爨习部曲居高临下进行攻击。 然而一众蛮兵并没有等到滚木礌石什么的,却只看见远处山路上迎面走下来一员汉军将领,身旁竟无一人跟随,全无一丝畏惧。 “我乃关云长之子关兴,我等候你们这伙蛮夷多时了!”关兴威风凛凛地高喝一声,左手紧握三石角弓,右手搭箭上弦,随即将弓拉得如满月一般,一套动作不过转瞬,对着蛮军阵中便是一箭射去。 只听得一声惨叫,方阵最前端的一名倒霉蛮兵尚未来得及举起手中的木盾,便被关兴一箭命中咽喉,抽搐了几下,一命呜呼。 身旁的蛮兵皆是震惊不已,关兴距离他们尚有七八十步。相隔这么远还能射箭命中,汉人之中竟会有如此神射? “再吃我一箭!” 言毕,关兴手中箭矢连发,并无落空,转眼间便射死数人,更有一箭直接穿透盾牌,命中后面蛮兵脸颊。 “岂有此理!”在蛮军阵中督战的忙牙长不由得暴跳如雷,“区区一个小毛崽子,竟敢如此嚣张!” 虽然看不清关兴的长相,但十九岁的关兴声音明显还带着一丝稚嫩。加上关兴区区一人便敢应战千余蛮兵。忙牙长顿时高声咆哮道:“什么关云长关云短的,没听过!大家伙一起上,先宰了这个汉人小儿!” 关兴虽然箭术厉害,但他终究无法靠一己之力将蛮兵吓跑,反倒是激起一些血性之人的怒气。 当然,关兴独自下山的目的便是挑衅和激怒蛮兵,而且关兴此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好,此人便是督战的蛮将!”关兴在注意到忙牙长高声喝令士卒后,很快便锁定了他的装扮和方位,盘算着如何能将他一箭射死。 但随着蛮兵的不断推进,忙牙长见关兴已在前方不远处,便立刻将手中长矛一招:“让这小儿也尝尝我们的箭矢!” 蛮夷之中也有不少善于打猎的好手,只见百余名蛮兵在阵中纷纷扬起弓箭,对着关兴抛射箭矢。 “关将军小心!快些回来!”爨习眼看空中箭矢纷飞,连忙在后面高声提醒 关兴自然也注意到蛮兵开始放箭,赶紧转身朝山上狂奔而去。亏得他身手敏捷,而蛮夷的角弓质量并非上乘,射程有限,这些箭矢都有惊无险地插在他身后的泥土里。 关兴不敢逞强,很快便奔回山腰处。看到关兴不但靠弓箭成功激怒蛮兵,还毫发无伤地归来,爨氏一族皆对关兴的本事叹服,先前的轻视之心也收起了许多。 “关将军箭法当真惊人!”爨习也是连声称赞道。 “和我两位兄长比,还差距不小……”关兴谦虚地说完后,突然眼神一变。 “爨君,是时候进攻了!” 蛮夷见关兴逃了,便大举杀上,前部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爨习见时机已到,立刻高声向一众族人与部曲喝令道,“用滚木礌石全力猛砸!” 早已准备妥当的大量重物,很快便从山腰处纷纷落下。冲在最前面的蛮兵顿时连声惊叫,但向后退已是毫无可能,唯有拼死举起盾牌,但已于事无补。 在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中,一个个蛮兵头破血流地倒在地上,没有毙命的,也被其余慌乱的士卒踩死在地。倒地的尸首又成了极大的阻碍,转眼之间,前队的蛮兵顿时死伤惨重,一片混乱,冲锋的势头完全被遏制。 “谁敢后退,定斩不赦!”忙牙长不甘就此放弃,举起长矛厉声咆哮道,“爨习一家钱粮无数,又有大量女眷,谁抢到算谁的!大家伙给我上啊!” 一听到女人金钱什么的,蛮兵之中不少穷凶极恶之徒更是铁了心要冲上山大肆劫掠一番,立刻大呼大喊,奋勇杀上。加上忙牙长喝令士卒斩杀后退逃兵,山下的千余蛮军再次恢复了冲锋之势。 “唉,麻烦了!”看到蛮兵不顾一切地大举冲锋,爨习顿时暗叫不妙。 并非所有的石块与木头都可以起到致命的效果,铜虏山并非那种怪石嶙峋的山峰,体积较大的石块十分有限,很快就被扔得所剩无几。只靠圆木和小石,便难以产生有效的杀伤。 虽然爨习麾下的部曲配备弓弩,但不少箭矢都被木盾挡住。一众蛮兵在忙牙长的督战下,顶着重重进攻,跨过同伴们的尸首,继续推进。 “爨君莫慌!这里有我抵御!”关兴激动地说完后,继续搭上箭,拉满弓,射杀前部的蛮兵。今日靠他的箭矢,着实给蛮兵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不愧是将门虎子……眼下唯有指望他了……” 看到关兴如此奋勇地在前线与蛮兵交战,爨习不由得心生敬佩,立刻高声对身后的部曲说道:“速为关将军遮挡箭矢!切不可有所闪失!” 不少忠于爨习的士卒立刻举起盾牌向前,护住关兴的身体,关兴则趁此机会,专心致知地射杀蛮兵,同时计算自己和忙牙长的距离。 当日关索与关平合力射杀曹仁一事,关兴后来也从二位兄长那里得知了此事的经过。释放冷箭的机会并非一直都有,如果自己现在不能一箭命中,那么忙牙长便会心生畏惧,往后躲避,那么自己便是前功尽弃。 但事态远比向关兴想得还要恶劣,蛮兵离山腰处的鹿角已不过二十余步。关兴见事情紧急,便只能将狙杀忙牙长之事放在一旁,然后急切地对爨习说道:“恳请爨君派一队人马随我下去迎敌,绝不能让蛮兵冲上山来!” “好,便拜托将军了!”事已至此,爨习哪会犹豫,立刻让爨温与两个侄子带着四百余人,随关兴下山去与蛮兵交战。 一排鹿角被几个士卒高高举起,然后重重地丢下山去,瞬间压翻数名蛮兵。关兴趁此机会,率众直冲蛮兵方阵。 握紧父兄用过的青龙偃月刀,关兴只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荣耀感涌遍全身。关羽、关平与关索皆用此刀建功立业,关兴虽是第一次用青龙刀征战沙场,但他已心中立誓,绝不会有损关氏威名。 青龙降南中,但见一道银光闪过,关兴手中的大刀猛地荡去,身前的五六个蛮兵顷刻间血柱狂飙,歪七扭八地倒地毙命! “汝等蛮夷可识得这青龙刀!” 武将的激情在胸中彻底燃烧,关兴身先士卒,杀入蛮夷之中,青龙刀上下翻飞,这些没有甲胄护体的蛮夷如何抵挡得了,身首异处,四肢削平,拦腰斩断,各种惨烈的死法应有尽有。加上关兴过人的武艺,一众蛮夷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靠近。 而爨温等人则从两侧掩护关兴,与蛮兵奋勇交锋。爨习更是命人在山腰处继续放箭扔石,全力支援。 两边终于开始了猛烈的激战。而铜虏山脚下,这路蛮兵的统帅阿会喃也来到蛮兵身后,高声激励蛮兵将士。 第243章 生擒蛮将 铜虏山的半山腰处,关兴与爨习麾下之人正与蛮夷短兵相接。武艺最高的关兴奋勇当先,毫无畏惧,前前后后已杀死数十人。刀锋所过之处,不止蛮兵望风披靡,那些粗制滥造的兵器也尽皆折断。 只是关兴的臂力终究比关索和关平略逊一筹,长时间舞动八十二斤的青龙刀,两条臂膀难免开始酸痛起来。随着刀法的停滞,关兴身旁的蛮兵也开始有机可乘。 好在爨温等人见关兴如此英勇,便将希望尽数押在他身上,全力在他身边护卫,方才让关兴几次转危为安。 “可恨,又被坏了好事!”在蛮军阵中督战的忙牙长气得咬牙切齿,不断地挥军杀上,他自己更是亲临前线,连声呐喊,为蛮兵打气。 看到忙牙长离自己越发临近,关兴知道时机已至,便连忙对身旁的爨温说道:“大公子若是信得过我,且让我上山稍歇!到时我必能一箭射死那蛮将!” “……如此,便拜托将军了!”眼见蛮兵源源不断地杀上,爨温犹豫了一番后,最终点头道,“但请将军切莫耽搁,我等只怕难以久持!” “大公子放心!”关兴重重地点了点头,立刻倒拖青龙刀,往山上快步奔去。 “休养让那小儿跑了!”忙牙长却岂肯放过关兴,立刻率兵往山上冲去,却被爨温等人率一众士卒死命拦住。 “爨君,速将弓箭给我!”关兴到达山腰后,第一时间便是从爨习那里接过了三石弓和雕翎箭,然后站在鹿角后面,谨慎地瞄准了蛮军阵中的忙牙长。 虽然经过刚刚的厮杀,已让他的双臂十分沉重,但如此紧要的关头,关兴更要强撑下去,决不能辱没关家的英明。 两人相隔约有百步之遥,爨习在一旁看得更觉诧异,难道关兴打算在这个距离放箭射死忙牙长吗? 虽然关兴的箭术确实不错,但爨习觉得这也太冒险了。要是这一箭没有命中,爨温等人的处境只怕会更加危险。 爨习刚想出言相劝,却只听“嗖”的一声响,关兴右手一抖,三尺雕翎箭破风而出。 “这便放箭了?”整个过程不过转瞬,爨习更是惊愕不已。 爨习当然不知道关兴师承神箭手黄忠,这么久以来一直勤习箭术,未敢携带,这快速瞄准的本事,早已练会。 羽箭呼啸而过,忙牙长只觉得眼前突然一花,尚未反应过来,额头便被一箭贯穿,顷刻间倒落马下,殒命身亡。 “将军!”一众蛮兵皆是惊声高呼。 “好!射中了!”关兴激动地想要握紧右拳,却发现自己几乎透支的手臂,竟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这……”爨习与身旁之人皆是目瞪口呆。终究是居住在南中远离战争之地,这等箭术,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而蛮兵这边因为忙牙长的死顿时陷入混乱,可这对他们来说并非最坏的消息。 铜虏山脚下,忽然喊杀声大作。西北方向,一支军马忽然冲杀而来。 “主人!援军到了!!!”就在爨习等人疑惑之际,几个在山崖附近巡哨的士卒欣喜若狂地奔了过来。 “何人统兵?”这对爨习来说可谓是双喜临门,他也连忙激动地说道,“是德昂到了吗?” “大旗上写着‘平北将军关索’!” “是二兄来了!”关兴顿时喜出望外,“这下蛮夷必败无疑!” 原来关索自辞别诸葛亮后,带着千余士卒疾行前往益州郡,花了八日,终于赶到铜虏山附近,却得知蛮兵大举攻山。关索深怕关兴有失,火速带兵赶往山脚,果然看到正在那里督战的蛮将阿会喃。 “我乃大汉平北将军关索,汝等蛮夷还不早降!” 关索当即把大刀一挥,汉军将士如潮水般冲杀上去,蛮兵见突然来了这伙生力军,皆是吓得不知所措。 “快快撤退!”阿会喃方才得到忙牙长阵亡的消息,自然没有勇气两面迎战汉军,唯有慌慌张张地率军败逃。 “哪里走!”关索一眼就注意到马快奔逃的阿会喃,岂肯让他轻易走脱,一面命麾下将佐领兵截住山上的蛮兵,一面亲率数十骑,紧追阿会喃不放。沿途但凡挡路的蛮兵,皆被关索一刀毙命。 奔云脚力强劲,不断缩短关索与阿会喃的距离。听到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阿会喃自知无法逃脱,索性把心一横,调转马头,挥刀冲向关索。 “好,我让你输个心服口服!”关索大笑一声,赤血大刀势若奔雷,转眼就与阿会喃战至一处。 阿会喃虽是蛮夷之中的悍勇之人,但论本事,如何比得上关索。两人斗到三十回合后,关索看准阿会喃露出的破绽,刀面重重一击,敲在阿会喃背上,顷刻将他打落马下。 关索亦不补刀,而是翻身跳下马去,刀锋一横,让阿会喃乖乖就范。 阿会喃被擒,忙牙长阵亡,剩下的蛮兵在汉军猛烈的攻势下,很快便死伤惨重。由于下山之路被汉军完全堵死,山上的蛮兵见进退不得,唯有乞降求饶,关索也手下留情,不赶尽杀绝。 在让麾下将佐看管处置阿会喃等人后,关索第一时间奔上铜虏山。 “二兄,我在这里!”看到关索快步赶来后,关兴也在山腰处激动地挥手道。 “三弟!”看到关兴这般精神,关索也是松了口气,他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关兴,一边关切地问道,“为兄险些来迟了,你可曾伤着?” “与蛮兵交战之中,爨君始终派人看护,故而小弟未曾受伤!”关兴笑呵呵地宽慰关索。 关索闻言,连忙郑重地向爨习父子拱手道谢:“承蒙爨君照看我家兄弟!索在此谢过了!” 由于李恢当日与爨习汇合的时候,也说起此番南中平叛,朝廷派来了少年有为的关索。听到关索刚满二十便官居平北将军,爨习便对这个年轻人有了许多好奇。今日一见,果真身躯雄壮威武,更在其弟关兴之上。 “听说他们还有一个大兄关平,如今官居侍中……这关氏兄弟日后必为大汉栋梁!”想到这里,爨习心中忽然多了一个念头。 “平北将军切莫这般说!”爨习很快也收起思绪,向关索回礼道,“今日若非关兴将军奋勇拼杀,更兼一箭射死蛮将,只怕我等已为蛮兵所害!” 得知关兴的英勇事迹后,关索也不由得心中感叹,也许自己先前过于嘀咕关兴的实力。等到南中之战顺利结束后,他要好好在刘禅与诸葛亮面前为关兴请功。 第244章 攻心为上(二章连发) 汉军在铜虏山下安营扎寨完毕,爨习也带着家眷和部曲与汉军合兵一处,至于那伙蛮兵则全数关在营中校场,由汉军将士轮番监视。 中军大帐内,关索正襟危坐在案几前,爨习乃南中大族家主,身份特殊,也在下首坐定。其余如关兴等将,爨温等爨家后辈分列两侧。 再统计完今日伤亡、俘获蛮兵、收缴物资后,关索随即命人将阿会喃押上。 少时,几名士卒推着阿会喃走进大帐,考虑到阿会喃极有蛮力,汉军早已将他绑地严严实实。 看到皮肤黝黑,棱角分明的阿会喃脸上明显带着倔强,关索随即高声问道:“你便是孟获麾下的阿会喃吗?” “正是!”阿会喃把头一甩,依旧面不改色,没有屈膝求饶的意思。 不过是不是因为《三国演义》和历史的双重影响,关索此番来与孟获交战,并没有十分强烈的杀意,只见他缓缓问道:“先帝与圣上往日待你等不薄,为何造反朝廷?” “益州官吏欲让蛮人缴纳黑狗三百头,螨脑三千斤,三丈断木三千根!我等如何做得到?岂非欺人太甚!”阿会喃气愤地诉说道。 “雍闿受东吴孙权与交州士燮蛊惑,欲起兵叛汉,故而用此等谎言诓骗蛮夷!”关索顿时无语至极,“你等中计矣!” 当日雍闿为了拉上益州郡的蛮夷来壮大声势,因此四处散播谣言,偏偏这些头脑简单的家伙还真敢信…… “当真?”阿会喃顿时面露狐疑。 “爨君在此,你不信便可问他!”关索没好气地说道,“何况我大汉要这些怪异之物做甚?” 阿会喃愣了半晌后,也不由得懊悔被雍闿蒙骗。关索这时又正色道:“雍闿迷途知返,已有归顺朝廷之意,奈何其已被高定所杀!而高定现已伏诛,加之逆贼朱褒亦在成都受刑,几路叛军皆已覆灭!” “更兼诸葛丞相亲至南中,不日便会领大军到此!莫非你等还要执迷不悟,抵抗王师乎?” 面对关索的喝问,阿会喃不禁额前渗汗,雍闿等人皆已丧命,唯一还在斗争的孟获,又如何是汉军的对手呢? 就在这时,一名士卒突然进账道:“禀平北将军,庲降都督派人前来,说是已击退蛮兵,杀出重围!” “让他进来!”李恢那边竟有捷报送来,关索顿时又惊又喜。 原来,李恢被金环三结与带来洞主率兵围住,那边董荼那又领着残兵与两个蛮将汇合,三人麾下将近五千余人,把三千汉军的去路全部堵死。李恢见敌众我寡,又无法向外界求援,便派人假意向三个蛮将求和,只说朝廷因荆州之战导致国力空虚,南征大军不日便将班师回朝。李恢自知不敌蛮兵,愿与孟获共图大事。 由于李恢祖籍益州郡俞元县,和金环三结等人倒算是同郡老乡,几个蛮将尚不知高定败亡之事,因此对李严的话信以为真,故而对汉军有所松懈。但李恢却趁此机会,趁夜将三千汉军分为三路,倾巢而出,突袭蛮寨。蛮兵猝不及防之下,被杀得溃不成军,大败而逃,连金环三结都被汉军生擒。 李恢大破蛮兵后,便差人往北面打探姑父爨习一行人的下落,正巧在铜虏山碰到关索的汉军营寨。 “李恢不愧是季汉名臣,此番诱骗蛮夷之计,与历史上毫无差异!”关索在得知整个事情的经过后,也是精神大振。 爨习与关兴等人皆是跃跃称善,唯有依旧被捆绑严实的阿会喃面如土色,默然无言,与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会喃将军,丞相大军未至,你等便被王师杀得节节败退,还有何话说?”关索淡淡地问道。 阿会喃长叹一声:“若早知雍闿当日之言有假,我亦不愿起兵反叛!” 看到阿会喃已有悔意,关索遂起身走到阿会喃身后,亲自为他解开身上的绳索,并微笑道:“今番误会已除,将军可愿归降朝廷?” 关索的这一举动,莫说爨习等人,就是阿会喃也不禁愕然。关索以武勇擒他,他自认技不如人,死而无怨。但关索不仅饶他性命,也未对他有所羞辱,亲手松绑之后,更让阿会喃心中感动。 阿会喃当即跪倒在地,诚恳地说道:“被擒之人,承蒙将军厚待,岂敢为敌!” “只是孟获待我不薄,我不忍与之刀兵相见……”阿会喃却面露难色地说道, “将军倒是个义气好汉!”阿会喃这样的品质倒是让关索有些放心,他快速思忖了一番后,随即决定道,“既如此,劳烦将军来日率蛮兵留在这铜虏山上,掩埋残留的尸骸!” “愿听将军调遣!”能不去与孟获交战,阿会喃自然乐意之至。 但关索这时又长叹一声:“此番许多蛮夷为雍闿所骗,白白送了性命不说,也让益州郡军民饱受兵戈之苦,我着实于心不忍。还望将军差人规劝孟获,请他以南中子民为重,早日归降朝廷,以免生灵涂炭!” 想到自己麾下也有不少蛮兵死在今日的攻山之战,阿会喃也是面色黯然,当下便向关索保证,一定会想办法让孟获倒戈投降。 关索闻言大喜,立刻对爨习说道:“前番行军赶路过于匆忙,不知爨君这里有好酒相待吗?” “家中带来的酒坛,尚在铜虏山上,并未搬下。”爨习猜出关索用意,也十分大方地说道,“将军要用,我即刻差人去取!” “那便多谢了!” 关索大笑着说完后,随即传令,今晚在帐中设宴,一为庆贺汉军连胜,二为爨习等人接风,三为阿会喃压惊。 只是散帐之后,关兴略带不解地询问关索:“听闻二兄前日斩杀鄂焕与高定,今日为何对这阿会喃这般礼遇?” “高定屡叛之贼,鄂焕乃贼中悍将,更兼杀死龚禄将军,我断然不能饶他二人。”关索耐心地解释道,“只是孟获等人往日安分守己,此番叛乱也是被雍闿蒙骗所致,我也有意给他们一个悔过的机会。” “且孟获在南中极有威望,若他能真心归降朝廷,则益州郡便可无忧也!” 关索嘴上说地轻巧,其实他也清楚,想要降服孟获,绝非易事,可能得要诸葛亮亲自前来,方才有用...... 是也,关索在帐中宴请爨习及其兄弟子嗣,也让阿会喃放心畅饮。那些蛮兵也因祸得福,没人晚上都有饱饭,对汉军也少了许多敌意。 只是汉军营寨中虽是热闹,却有数人暗自泛起酸水,心生怨恨…… 第245章 爨习提亲 且说汉军连战连胜,关索又宴请众人,整个营寨中的将士也难得轻松,言谈之间也充满了欢声笑语。动静传到越嶲豪帅冬逢、冬渠两兄弟营帐中,二人心中疑惑,连忙让心腹头目李求承前去询问消息。 很快,李求承入账回复道:“豪帅,听说关索今日宴请爨习一家和阿会喃,现在寨中正热闹着呢。” 冬逢不听则已,听了顿时暴跳如雷,忍不住锤案道:“岂有此理,我等归降之后,何尝受过这等款待!” 他们两兄弟自被汉军俘虏后,最好的待遇也就受到诸葛亮的嘴上安抚。此番随关索前往益州郡,身边除了李求承外,只剩下十名心腹。关索知他二人乃反复无常的蛮夷,一路上也懒得多搭理他们,只让汉军将士好生看管,严防他们一伙人逃脱。 两个豪帅本就过惯了使唤他人的日子,如今寄人篱下,受尽冷眼,却只有敢怒不敢言。如今得知一个新降的阿会喃却被关索设宴款待,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大兄,稍安勿躁!”冬渠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唯有耐心地劝道,“高定两次背反朝廷,我等随他劫州掠县,定受那关索小儿轻视!” “可恨我等被困在这汉军营寨中,难以逃脱……”冬逢郁闷地长叹道。 “豪帅,今夜汉军防备松懈,我等何不趁机逃走?来日再回越嶲,召集旧部!”李求承忍不住提议道。 “不可!”冬渠却是连连摇头道,“万一再被汉军捉了,我等必然性命难保!” “确实如此!”冬逢同样畏惧关索的武勇,但他的脸上很快便露出阴森的笑容。 “诸葛亮叫我等前去劝降孟获,到时还没有开溜的机会吗?”冬逢冷笑着对冬渠和李求承说道,“到时我定要让关索小儿为轻视我等付出代价!” “对,我等再忍耐忍耐,便能有出头之日!”冬渠和李求承也是激动地说道。 几个豪帅蠢蠢欲动的同时,关索那边的晚宴持续了半个时辰便散了场。阿会喃乃南中豪爽蛮夷,又在关索一个劲地劝酒之下,喝得酩酊大醉,被几个蛮兵扶回营帐。好在他酒后没说什么狂言悖语,让关索也甚为满意。 年过五旬的爨习今日饮酒不多,很快也回到自家营帐,只见孙女爨宁依旧乖巧地躺在李氏身边安睡。 “宁儿今日又不肯走了吗……”爨习略带无奈地笑道。自起兵以来,自己的这个孙女明显更粘着他们二老了。 “今日蛮兵攻山,她受了些惊吓,就让她在我们身边多留几天吧。”李氏慈爱地笑道。 “也是……”爨习微微点头,注视着熟睡的孙女,若有所思。 “我等与德昂皆平安脱困,夫君仿佛还有心事?”李氏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既被妻子看穿心事,爨习也不隐瞒,直接开口问道:“夫人以为关兴将军如何?” “听温儿说,今日与蛮兵交战,多亏他智勇兼备,方才挡住蛮兵。”李氏忍不住感慨道,“往日倒是我等小觑他了。” 一想到关兴如此年少,李氏突然有些明白爨习的用意,连忙问道:“夫君莫非是想……” 爨习感慨地望了一眼孙女:“宁儿明年便可及笄,我们也差不多可以考虑一下她的婚事了。” “我等久在南中,若想往朝中发展,势必要交好达官贵族。”爨习想与关家联姻,自然也是为了自家利益,“关氏兄弟皆为少年俊才,其父关羽又和先帝为异性骨肉,深得诸葛丞相器重,日后必为大汉栋梁!” “今日领兵前来救援的关索,年方二十便为平北将军,足见信任!”爨习说到这里,却忍不住苦笑道,“就是今日晚宴之间,闻知关索此番出征南中前便已结婚成家,否则他倒是宁儿的最佳归宿……” “不过既是我等与关兴将军有缘患难一场,或许也是上天安排的这段姻缘。”爨习忍不住感叹道。 “这关兴为人谦逊有礼,全然不似那等粗莽武夫……就是征战沙场甚为凶险,只怕宁儿日后少不了担惊受怕。”李氏对关兴的印象也十分不错,但她也有一丝隐忧。 “如今天下三分,哪有太平日子,谁家儿郎又不为国出力?顾不得挑挑拣拣了!”爨习好言宽慰李氏。 既是丈夫这般坚持,李氏一妇道人家也不会反驳,但她依旧忍不住叮嘱道:“夫君既已决定,倒不如及早和关索将军说明此事。万一人家母亲已在成都为关兴张罗婚事,岂不是我等自作多情。” “夫人之言极是!关将军明日便要启程与德昂汇合,到时军务更为繁忙,只怕无心顾及他事!” 爨习随即起身,先去爨温那里说明了自己的意思,爨温听从父命,自然也无异议。 而关索今夜因为公务在身,并未大量饮酒,始终保持清醒状态,毕竟还有近千名蛮兵在侧,关索肯定不会毫无防备。 何况,他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此刻他正询问一名监视偷听冬逢营帐的士卒。 “小人不敢离营帐太近,因此并未听清冬逢等人说的什么……”那士卒略带尴尬地说道,“但李求承曾到账外询问中军大帐为何如此热闹,在他回到帐中后,隐约听到帐中传来敲击案几与呵斥的声音。” “好,你下去吧,继续盯着他们!”关索淡淡地挥了挥手,并没有因为信息不足而责罚此人,其实这点内容对他来说已是足够了。 待士卒走后,关索独自一人坐在案几前,不断屈伸着双手的五指,最终用力的握在一起,指节之间的咔咔声响在帐中显得格外清晰。 “呵呵,这几个反复无常的家伙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关索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历史上,冬逢、冬渠两兄弟就是先降后叛,李求承也亲手杀死了龚禄,最后多亏张嶷到越嶲就职,将此三人先后除去。 而关索这一次可不会把隐患留到日后,就是该如何弄死这些蛮夷,倒让关索要废点脑筋了。不仅要杀,而且要杀得让南中之人心服口服…… 又或者,能不能利用他们来击败孟获…… 就在关索蹙眉思索的时候,账外士卒来报,说是爨习求见,关索忙命请进相见。 看座之后,关索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爨君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要事?” 向比自己小了三十多岁的晚辈提亲,爨习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还是郑重地开口道:“老夫有件私事,或有唐突,还望平北将军切莫见怪!” “爨君有事,但讲无妨!”关索微笑着点头道。 爨习脸皮一老,如实说道:“实不相瞒,老夫膝下有一孙女,年方十四,甚为贤惠,愿许配与关兴为妻!两家结秦晋之好!” ??? 关索顿时一愣,原来爨习特地大晚上跑过来,是想招孙女婿呢…… 难怪今日晚宴之上,爨习旁敲侧击问自己和关兴是否给关羽留下子嗣,搞了半天是在询问我俩的婚姻情况…… 想到这里,关索不由得心中嘀咕,关兴此番来南中运气着实不错,非但立了功劳,还有机会娶到老婆。就是不知道人家孙女到底长相如何,早知道今天应该找机会瞧上一瞧…… 不过关索并非单纯之人,很快便明白爨习此举也是为了能进一步提升爨家在大汉的地位,这样的联姻,在古代比比皆是,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承蒙爨君抬爱,索在此替三弟谢过!”不管爨习有何用意,关索仍旧郑重地拱手回应道,“只是婚姻大事,我与三弟皆不能做主,来日当禀过母亲与大兄,方能回复爨君。” “这个自然!”爨习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 待到爨习走后,关索独自在中军大帐中,思考与爨家联姻是否有利于关家的地方。 毫无疑问,随着关氏兄弟的功劳和名声越来越大,日后少不了要与关家联姻之人,不仅仅是关兴,连关平和关银屏的婚事只怕也要出于政治考量,和完全不认识的人度过下半生。 一念至此,关索顿时觉得自己非常幸运,至少鲍淑芸和他心意相许,历经数年终于走到了一起。 不知道胡氏是怎么想的,至少关索不奢望联姻的对方太过显赫,以免外人觉得他们关家有意巴结别人。能安分守己是最起码的,要是整出些幺蛾子,反倒会把关家一并拖下水。 就像智者贾诩的子女婚嫁,从来不会攀附魏国权贵,目的也是尽可能地为子孙免祸。而关索同样有着贾诩这样的理念,因此祖居南中,且在朝中并没有太复杂势力的爨家,或许是个稳妥的选择。 想必胡氏现在应该在成都给关平物色家世匹配的女子,一时半会应该顾不上关兴,此事还是先和她老人家说一下吧。 想到这里,关索立刻亲写书信一封寄回家中,一来向家人报平安,二来将爨家提亲之事说与胡氏。 眼下军中士卒紧张,关索不好调人去做私事,不过倒是可以请爨习差人将此信送回成都,想来他定不会怠慢。 不过比起尚未结束的战争,婚姻之事便没那么重要了。关索快速写好书信后,继续思索着如何应对孟获和他的数千蛮兵…… 第二日一早,关索让阿会喃等人留在铜虏山打扫尸首后,便率领近千将士与爨习一众人马往南继续前进,以图早日与李恢汇合。 “阿会喃将军,我教你说的言语,你可记得了?”临行之前,关索特意叮嘱阿会喃,“为了南中子民免遭兵戈之祸,还望你好言规劝孟获。” “我定不负将军厚望!”阿会喃郑重地承诺道。 两日后,关索终于在昆泽县以北赶上了李恢所属的兵马,但他却惊讶的发现,李恢此刻正坐在榻上疗伤,原来前番夜袭蛮军营寨的时候,李恢在混乱中被一支流矢命中大腿,因此负伤。 “恢行动不便,不能与诸位见礼了。”营帐之内,病榻上的李恢气色倒还可以,但看他腿上厚厚的绷带,想来极其影响行动。 但考虑到益州郡太守正昂此刻仍在滇池与蛮兵苦战,李恢便不敢松懈,坐着车也要赶去救援。爨习得知此事后,却忍不住皱眉道:“德昂,你还是将统兵重任交给平北将军!你负伤带兵,万一与蛮兵交战,反倒成了三军累赘!” “姑父教训的是……”李恢无奈地苦笑一声。爨习之言确实有道理,加上爨习是他长辈,碍于礼法也不能执拗。 “都督放心,索定要解滇池之危!”关索这时也激昂地拱手道。 “如此,便有劳长寻了!”李恢知道关索在平定越嶲的战争中屡立功勋,因此对他也较为放心。 “只是孟获麾下兵力甚众,长寻切莫轻敌!” 在叮嘱完关索后,李恢便将近三千士卒与大半辎重,连同前番被擒的金环三结一并交给关索。同时为了减轻关索的累赘,还有数百降卒皆交由爨习与其一众部曲,留在此处看管。 “三弟,南中瘴气极多,你近日可有感到哪里不适吗?”临行之前,关索特意找来关兴问道,深怕历史上英年早逝的关兴出现水土不服。 “二兄放心!近日小弟也有服用祛除瘴疫的汤药,绝对撑得住!”关兴自信满满地笑道。 此番南征将士得益于樊阿临走前配置的药方,在深入不毛之地后,几乎都能保持康健,并未影响军心和战斗力,这让关索不由得再次钦佩起樊阿的医术。 “二兄麾下并无良将相助,小弟此番定要随你同往滇池,一为押运粮草,二来也在关键时刻助二兄一臂之力!”关兴郑重地说道。 由于诸葛亮征用蛮兵入伍,需提防心怀叵测之人伺机起哄导致兵变,因此他将丁奉留在麾下,震慑蛮兵,这也导致关索不得不在拼杀中更加卖力。 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关索现在最大的依靠确实只有关兴了。一念至此,关索重重地拍了拍关兴的肩膀,微笑道:“既如此,就让我们兄弟一同去会会那孟获!” 不离开巢穴的雏鸟永远也成为不了雄鹰,关兴已经展现出可以征战沙场的才能,那关索便要将它发扬光大,让关兴为季汉的霸业,也为关家的名望出一份力。 第246章 扰乱敌心 辞别李恢和爨习后,关索继续率兵赶往滇池县,途中掠过山川草木无数。所谓荒蛮之地,倒不是说这里穷山恶水,汉末的益州郡南部是后世的云南,可谓自然风光无限好,若非关索急着去打仗,倒是想好好欣赏这沿途的美景。 这也导致转眼便至黄昏,按照这个速度,明日下午便可抵达。 正巧斥候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滇池县城尚在汉军手中。关索便令全军将士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同时唤来金环三结,对他好言抚慰,并澄清先前的误会。在得知阿会喃已率众归降后,金环三结沉默了一番后,也不再固执,也表达了归顺朝廷之意。 “既如此,就劳烦将军今夜便回孟获那里,劝其归降朝廷!”关索十分大方地说道。 “将军这般信任我?”金环三结没想到关索竟会放自己回去,不由得大感诧异。 “将军能迷途知返,我为何怀疑?”关索面带笑容,“此番蛮夷举兵叛乱,皆为雍闿所致!朝廷实不愿南中子民饱受兵戈战乱之苦,故有意宽恕孟获之罪!” “前番诸葛丞相只让我等前往平叛,便让朱褒、雍闿、高定三路叛军灰飞烟灭!”关索话锋一转,淡淡地说道,“如今丞相亲统大军,不日便至,蛮兵若仍负隅顽抗,会是何下场,想必将军心里清楚!” 关索轻轻巧巧的一番话,却让金环三结冷汗直流,当下唯唯诺诺。关索便给了金环三结一匹快马,令其返回滇池县。 而豪帅冬逢场得知关索放走金环三结后,也急忙让李求承前去拜见关索,直言自己也想为朝廷效力,前去孟获那里诉说汉军威猛,劝其早日归降。 “回去告诉你家豪帅,就说我已让阿会喃和金环三结两位将军前去劝说孟获。如若不成,再让他去!”关索冷冷地说道。 冬逢打得什么鬼主意他会不知道?就是要让他多着急一会儿。 “……知道了。”李求承见关索言辞傲慢,心中颇为恼怒,但只有忍着气强行退下。 等到李求承走后,关兴却忍不住担忧地说道:“将军,这些越隽蛮夷似乎心中有怨,留他们在军中,会不会有祸患……” 关索却是满不在乎地笑道,“他们区区十数人,皆无兵器,又在我军的严密监视下,只有夹起尾巴做人!” 而且,关索不怕他们没有怨恨,就怕他们不肯作死,让自己找不到杀他们的理由。 那是否有办法让他们可以既作死,又能帮着汉军击败孟获呢…… 这样一举两得的办法,关索需要好好思索一番…… 且说豪帅孟获祖居胜休县南部的银坑山,与其弟孟优、堂弟孟琰聚集了千余部曲,其妻祝融夫人虽为女子,但身负武勇,不输男儿。而祝融夫人之胞弟带来洞主也在南中多有部众。 而孟获虽是恃勇少谋,但也豪爽仗义,许多蛮夷及汉人都对他极为钦服。附近的豪帅董荼那、阿会喃、金环三结皆唯孟获马首是瞻。借着这些强大的势力,孟获俨然成了益州郡一方豪强,哪怕是当地太守也要对他礼让三分。 而雍闿便是看准了孟获的特点,用谎言对其诱骗。中了诡计的孟获,随即起兵反叛朝廷,一边攻打滇池县,一边让阿会喃等人去各地招募蛮夷。不少人既仰慕孟获威名,又恼恨朝廷“刁难”,便纷纷加入叛军队伍。 只是由于益州郡太守正昂先前便得到刘备警示,因此在刘备去世后,正昂便开始逐渐封锁城池,巩固防御。因此雍闿与孟获率军攻打滇池县城时,正昂靠着城内的千余郡兵和乡勇,死死抵挡叛军,前前后后坚守了近半年,仍保城池不失。 在雍闿离开益州前往永昌后,孟获便靠着自家势力继续攻打滇池。不过汉军擒获朱褒后,李恢便率众进入益州郡境内。孟获不得已分兵拒敌,滇池县城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 久攻滇池不下已让孟获十分急躁,结果他又从雍闿麾下败兵那里得知高定与雍闿尽皆丧命后,更是震惊不已。 随后数日,董荼那与带来洞主领着残兵回到滇池,诉说被李恢击败,金环三结被擒,而围困爨习的阿会喃也被关索生擒,孟获得知几路败报,更是暴跳如雷。 不过孟获麾下尚有蛮兵七千余人,让他暂时没有退兵的念头,就是此刻军心极为不稳,无法继续攻打滇池。 好在孟获在蛮夷之中素有威望,连日来安抚士卒,激励士气,很快又让一众蛮兵群情激奋。就在这时,金环三结突然回到营寨,孟获顿时惊喜不已。 少时,金环三结来到中军大帐,孟获见他并未受到什么严刑拷打,不由疑惑地问道:“金环三结,他们说你被汉军生擒,为何今日能平安回来?” “大帅,关索将军放我回来,劝大帅早日归降朝廷,以免南中生灵涂炭!” 金环三结诚恳地将雍闿诱骗之事,以及诸葛亮亲率大军前往益州郡之事一一说与孟获。孟获、孟优及帐中之人听了,皆是脸色复杂。 孟获反复思量一阵后,却是连连摇头道:“前日阿会喃已派人劝我归降汉军,所说言辞与你并无差异。只是雍闿等人皆已丧命,朝廷如何肯轻易饶恕我!” 孟获说到这里,又颇为不服气地说道:“何况我若向一黄口小儿投降,日后还有何颜面立足南中!” 如今的孟获年过四旬,关索差不多是他儿子辈,他也实在拉不下脸去在关索面前俯首乞降。 金环三结再劝了一番,孟获只是不听。见此情景,金环三结长叹一声,拱手道:“大帅,此番我麾下部曲死伤被俘之人较多,恳请大帅让我暂回胜休,安抚其家属亲族之心!” 孟获知道金环三结受了关索的活命之恩,已无心与汉军为敌,但他也不为难金环三结,沉声挥手道:“既如此,你且去罢!” 金环三结随即辞别孟获,带着麾下仅存的两三百名士卒,自往南方而去。此事很快便在蛮军之中传开,加上前番阿会喃投降汉军,军心大为动摇。孟获好不容易激发出来的斗志,又衰减了不少。 “难怪那关索要放回金环三结,原来竟是这等诡计!”想到这里,孟获不由得对关索更为恼恨。 第247章 初战孟获 益州郡,滇池县 次日一早,蛮军斥候突然来报,说是汉军已在滇池县东北方向十余里处安营扎寨。 “这小儿竟来得这般快?莫非瞧不起我孟获?” 孟获大怒之下,立刻点起五千兵马,带着孟琰与带来洞主,直奔汉军营寨而去,不到一个时辰便蜂拥而至。 “噢?孟获性子竟这般急躁?”得知孟获亲来挑战,关索倒是没有一点意外。他先前已从斥候那里得知金环三结领本部人马往南而去,心知定是劝降孟获无果而离去,不过他倒是对金环三结本人的信义有些佩服。 “平北将军,是否要出寨迎敌?”偏将军李盛忍不住问道。 “不急,先看看再说!”关索淡淡地一摆手,随即率领众将来到寨门附近,倚栏而亡,观察蛮军阵势。 汉军寨前,孟获在一众蛮兵的簇拥下,手持一把大砍刀,骑着一匹矮壮红鬃马,昂首出阵。关索远远望去,只见孟获头戴金冠,身穿虎皮裘衣,披头散发,甚是狂野。就是其人并无关索想象的那般高大雄壮,体型也就和关兴差不多。 孟获见汉军寨门始终紧闭,并不出兵,便忍不住高声喝骂道:“关索小儿听着,我便是孟获!量你有何能奈,焉敢劝我投降?够胆量的,便出来与我拼杀一番!躲在寨中算什么好汉!” 一众蛮夷齐声高呼“关索小儿”、“汉军鼠辈”,关索虽能不动声色,但其余将士却是听得勃然大怒。关兴更忍不住说道:“将军,孟获这般嚣张,何不出寨迎敌!” 但关索却正色传令道:“我军兵力不及蛮兵,不可轻动!只管紧闭寨门,弓弩手外围防御,看孟获又能怎样!” “只要我等安然驻军在此,蛮兵便休想安心攻打滇池县城,正太守之危自然解除!来日丞相大军到了,便可击退孟获!” 既是关索这般说,全营将士也只有忍着怒火,任由孟获与一众蛮兵百般辱骂。关索则来回巡视各营,安抚军心。 耳边的辱骂声始终不曾停止,关索见蛮兵骂得这般卖力,心中却是暗生一计。 蛮军一直骂道日落,始终没能激汉军出战,唯有悻悻地返回自家营寨。待蛮兵走后,关索立刻召集众将,高声道:“诸位,蛮兵今日求战不得,白白损耗力气,我决意今夜前去劫寨!” 关索之言的确有理,关兴等人也想着出一口恶气,立刻纷纷叫好。但李盛却是担忧地说道:“只怕孟获已知道将军平叛事迹,会有所准备!” “李将军之言确实有理!”关索微微点头,却也自信地笑道,“即便如此,我也有对策!” 不过,关索又想起一事,立刻对众将说道:“诸位将军,从今日起,与蛮军交战时,若能擒得蛮军大将,则功劳更甚!” 攻心为上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实际操作起来却是极有难度,关索只希望能多几个像金环三结、阿会喃这样的,动摇蛮军斗志。 而孟获这边回到寨中,同样对孟优等人说道:“听闻关索小儿诡计多端,前番朱褒便是被他擒获!我等需提防他今夜前来劫寨!” “大帅之言甚是!”众人先后赞同。孟获随即令众将士埋锅造饭,吃饱之后便去伏击汉军。 是夜,滇池县城南面二十里的蛮军营寨很快空无一人,七千余名蛮兵在孟获等人的带领下,分为五路,埋伏于四周山林,等候汉军自投罗网。 然而一连等了两个时辰,却始终没有一人进入大寨,孟获派出去的斥候也毫无回音。近半蛮兵百日百般叫骂,如今又强撑着精神准备厮杀。蛮军纪律本就散懒,不少士卒已偷偷地坐在地上,小憩一番,但随着打瞌睡的人数越来越多,寂静的山林间也响起了清晰可辨的鼾声。 “起来!起来!”孟获立刻喊醒一众蛮兵,没好气地骂道,“要是让汉军发现了怎么办!” 其实孟获等到现在,自己也是疲倦不堪,他忍不住询问身边的亲兵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大帅,子时了……”负责计时的亲兵同样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原来已经子时了……”孟获不由得心中狐疑,“莫非汉军今夜本无意劫寨?” 几路蛮兵又等了一个时辰,仍不见汉军踪影。而蛮军斥候回报,直言汉军营寨附近始终戒备森严,巡哨士卒不曾间断,但并未有兵马出寨。 确信汉军肯定不会来后,孟获方才郁闷地传令收兵,三军将士皆是大喜,回营后倒头就睡,一时间竟毫无防备…… 然而,到了寅时,蛮军营寨中却突然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 “活捉孟获!!!” “不好,汉军袭营了!”孟获听到动静后,顿时惊得从榻上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冲出营帐大呼道,“速速迎敌!” 此番夜袭蛮军营寨,关索考虑到孟获极有可能设下埋伏,特地让全军将士先好生歇息,然后子时造饭,丑时出兵。到达孟获营寨那里已是寅时,蛮军就算不回寨歇息,也正是人困马乏之时,自然招架不住养精蓄锐的汉军。 汉军偷偷摸到蛮军寨前,很快便听到此起彼伏的鼾声。关索心中大喜,立刻命令众将士打开寨门,然后齐齐冲入蛮军营寨,四处点火。那些刚刚入睡,正是困顿的蛮兵瞬间被震天的喊杀声和一处处的火光吓得魂不附体,衣服都来不及穿便屁滚尿流地逃出营帐,一时间自相踩踏者不计其数。 “我乃平北将军关索,要命地便闪开!”关索手舞赤血大刀,胯下奔云,戴着赤鬼面具,身先士卒,直冲中军大帐。蛮兵本就惊魂未定,看到关索这般模样,哪里敢抵挡,竟纷纷让出一条道路。 “保护大帅,不可慌乱!”孟琰离中军较近,急忙带着一队忠勇蛮兵前来挡住关索。关索见状,毫不客气,奋力挥刀横劈过去。 “当”的一声响,孟琰奋力用矛杆挡下了这刚猛的一刀。关索一连几刀劈去,孟琰皆全力化解。加上孟琰有心缠住敌军大将,为己方将士争取调整的时间,因此他也不贸然进攻,关索一时之间竟无法将他拿下。 “此人倒是有些武勇……”关索心中称赞了一声后,忍不住高声大喝,“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我乃大帅从弟孟琰!” 得知此人竟是蜀汉日后的辅汉将军,关索微微一愣,但他并没有因此手下留情。赤血大刀如狂风一般猛烈袭来。三十回合过后,孟琰渐渐开始捉襟见肘,险象环生,但凭着一股血气之勇,依旧死死地挡住关索。 而孟获此刻也披挂上马,领着孟优与一众亲兵冲了过来,雄厚的声音响彻天际:“兄弟休慌,我孟获来助你!” “弟兄们,随大帅一起杀敌吧!” 孟获终究在蛮军之中威望极高,眼看他亲自迎战汉军,那些尚在奔逃的蛮兵也鼓起勇气,纷纷寻找兵器,怪叫着杀了回来。 没想到蛮军将士对孟获这般忠诚,关索不由得暗自思忖:“蛮军数量终是胜过我军,若一味死战,就算赢了,也未必擒得住孟获,反倒会让大汉损折数千将士!我已知敌军虚实,今夜便算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吧!” 想到这里,关索便放了孟琰一马,转马而去,口中高喝道:“全军撤退!休得恋战!” 第248章 蛮夷诈降 “休要放跑汉军!!!” 孟获愤怒的声音回想在大寨之中。伏击汉军不成,反被汉军夜袭营寨,死伤惨重,若是让汉军就这样走了,孟获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孟获身旁的蛮兵正想大举杀上,却听得弓弦声不断响起,已有两人惨呼着中箭倒地。 汉军阵中,关索张弓搭箭,不断地瞄准蛮兵,快速射击,每一支箭矢射出,必不落空。即便是在漆黑的夜晚,关索的箭术依旧如此精准,让孟获与蛮军将士皆是震惊不已。 李盛领兵在前突围,关索亲自断后,汉军将士未曾深入敌寨,很快便撤到寨门口。在右翼负责抵御蛮军的关兴正奋力舞动青龙刀,杀退敌兵,忽见前方杀来一队人马,为首一人高声喝道:“哪儿来的小毛崽子,休想走脱!” 此人便是孟获妻弟带来洞主,刚刚收拢败逃的蛮兵,便领兵前来截住汉军。关兴也立刻率军迎敌,两边随即展开混战。 带来洞主知道自己身边的蛮兵数量劣势,久战必定不利,便想依靠自身武勇,先斩杀这员少年汉将,震慑汉军士气。 然而出乎带来洞主意料的是,他与关兴刚刚交手,便感受到那把大刀无穷无尽的压力。两人尚未斗满十个回合,带来洞主就被关兴精妙的刀法杀得气喘吁吁,转眼招架不住。 “这小儿是谁,武艺竟比我高出许多!”带来洞主心惊肉跳,手中长矛不由一慢。只听得关兴一声大喝,青龙刀全力猛荡过去,瞬间将带来洞主手中的长矛震飞到半空之中。 “啊呀,快逃!”带来洞主大惊失色,急待转马逃命,关兴猛地伸出猿臂,一把抓住带来洞主的腰带,将他直接拽下马去。 多亏关索白天说过活捉蛮军大将更显功劳,要不然关兴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早就往带来洞主的头上招呼过去了。 “捉活的!”关兴一声喝令,身边的汉军士卒一拥而上,抓紧四肢,像抬猪一样将带来洞主抬进汉军阵中,随大部队一同撤退。 带来洞主被擒的消息很快便在蛮军之中传开,刚刚复燃的斗志瞬间又被浇灭了不少。汉军趁此机会冲出蛮寨,扬长而去。孟获深怕汉军还有埋伏,不敢追击,只有憋屈地清点伤亡。这一夜,蛮军死伤七八百人,带来洞主还被人直接擒走,对孟获来说可谓是屈辱至极。 汉军回到寨中,已是天明日出。凌晨那场突袭是趁蛮军无备,又见好就收,因此汉军损折极少,不到百余人。关索一面差人打探蛮军动静,一面命众士卒好生安歇,以图来日再战。 而关索则亲自审讯这一战擒获的带来洞主。少时,关兴押着面如土色且五花大绑的带来洞主走进中军大帐。 “足下便是孟获妻弟带来洞主吗?”关索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三十出头的男子,高声喝问道。 “是,正是!”带来洞主惶恐不安地点着头。 “松绑!”关索见此人胆气一般,便懒得亲自动手,于是让关兴代为效劳。 “多谢将军!”带来洞主确实怕死,赶紧恭敬地向关索道谢。 关索则伸手一指关兴,正色道:“昨夜擒你的,乃是大汉牙门将关兴,乃是本将军三弟,今年尚未弱冠!” 看到带来洞主满脸的难以置信,关索更忍不住笑道:“我大汉有的是少年英才,更兼兵强马壮,带甲十万!你等蛮夷聚众反叛,妄想抵抗朝廷王师,岂非自投死路?” “是,是,将军教训的是……”带来洞主不禁咽了一口唾沫,唯唯诺诺地回答道。 好家伙,知道汉军厉害,没想到却厉害到这个地步。孟获就这点人马,哪里是人家的对手啊…… “圣上与诸葛丞相念你等远在南中,不知朝廷法度,故而心存宽恕,为何仍执迷不悟?”关索又郑重地告诫道,“你既是孟获妻弟,更当劝其以亲族、南中百姓为重!” “谨遵将军教诲!来日我定劝孟获归降朝廷!”带来洞主颤颤巍巍地回答道。 “如此甚好!”关索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对关兴说道,“传令,为带来洞主设宴压惊!” 少时,关索单独宴请带来洞主,期间一个劲地向他劝酒。带来洞主见关索以礼相待,也既来之则安之,索性多饮了几碗,不觉已有五分醉意。关索见时机成熟,便忍不住说道:“听闻孟获之妻祝融夫人虽为女子,但其豪气不输男儿,敢问洞主可有此事?” 带来洞主吐着酒气,颇为得意地说道:“我那姐姐自幼便有力气,喜欢舞刀弄矛,更有一手飞刀的本事,便是我也不是她的对手。” “还真能使飞刀啊……”关索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记下了这条有用情报,然后继续问道:“那孟获膝下可有儿女?” “大帅膝下唯有一子,唤作孟虎,今年方才二十三岁,却有万夫不当之勇,方圆一带皆无敌手!大帅与孟琰等人皆不如他!”带来洞主更是眉飞色舞地说道。 “竟有这号人物?”关索第一次听到“孟虎”这个名字,顿时惊讶不已。若真像带来洞主说得那般,只怕汉军之中唯有自己能和这孟虎匹敌。 关索不由得心中感叹,想不到南中平叛接近尾声,却又杀出来这么一号人物,当真让自己操碎了心。 只是为何此人不在孟获军中?关索心中好奇,却也不能问得太多,深怕带来洞主看出自己意图。 不过关索忽然又想起一事,连忙确认道:“孟获当真没有其他儿女吗?” “确,确实如此……”带来洞主愕然点头,不明白关索为什么这么在意这种事情。 关索心中感叹,后世传闻孟获还有个女儿花鬘,还是小说里关索的老婆,看来自己倒是和她无缘了。 不过转念想想,汉代对于“一夫一妻”的礼教思想根深蒂固,哪个男人要是出现二妻并立的情况,在士大夫眼中那可是伤风败俗之举,听闻还有因此丢掉官爵的。 正因正妻在家中地位极高且独一无二,丈夫若再想讨新欢,唯有纳妾。 而妾在家中地位极其低下,有些甚至就是丈夫花钱买来的玩物。因此丈夫纳妾通常都是选那些家世普通甚至贫寒之女。一来容易得手,二来也不用担心威胁到正妻的地位,可以让正妻勉强点头,保证家庭合睦。 孙权曾因为娶了自己的表侄女徐氏为妾,便想让原配谢氏让出正妻的位置,结果谢氏死活不答应,后来也郁郁而终。 除非真是巴结到一定程度,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是不会轻易把女儿送去别人家里当小妾的,若是传出去肯定会让人笑掉大牙。 所以说,即便真有花鬘其人,孟获顾及颜面,肯定也不肯让女儿去当关索的小妾…… 何况就算关索真要纳妾,也不会选在新婚才几个月的时候,否则鲍淑芸那边他都没办法交代…… 带来洞主见关索低头不语,便忍不住问道:“将军,何日放我回孟获那里,我好劝其归降朝廷!” 听到带来洞主的话,关索方才把思绪拉回到现实,他正色回答道:“我本欲放洞主回去,奈何昨夜一场拼杀,让孟获吃了败仗,想来此刻他正在气头上,还是等他心情平复,再去劝降不迟!” 带来洞主微微一愣,也不好多言,唯有继续饮酒,转眼便不省人事。关索随即命人将他送回安置营帐。 很快,斥候回报,说是孟获并未退兵,而是重新聚集兵马,修复营寨,这让关索不由得心中烦躁。 蛮军如此负隅顽抗,看来他还需要另思良策,以最小的伤亡击破对手,最好在那个孟虎到来前,先能擒住孟获。 就在关索蹙眉思索之时,又有一名斥候飞快地进账禀报道:“启禀平北将军,丁奉将军率兵五百前来支援,现已到达昆泽!” 斥候说完,又从怀中小心地掏出了一个锦囊:“丁将军还带来了丞相的亲笔书信!” “噢?”得知丁奉到了,关索不由得心中大喜,当然他更好奇诸葛亮写给他的信,立刻命斥候呈上。 诸葛亮在信中明言,越嶲的安抚工作已接近尾声,一时间多达三千余名蛮兵应征入伍。诸葛亮见蛮夷不敢造次,又担心关索独木难支,便让丁奉领兵前来相助。 不过信中还有一件要事,就是诸葛亮也十分赞同马谡攻心为上的策略,加之孟获在益州郡极有威望,因此诸葛亮希望关索若当真能生擒孟获,便不要加害。假设孟获心中不服,大可将他释放,凡事都由诸葛亮负责善后。 “看来丞相还是想再次上演‘七擒孟获’的戏码啊……”关索不由得摇头苦笑。当然这种不厌其烦的事情,只有德高望重的诸葛亮玩得起,要换做其他人,恐怕没放几次,底下士卒就要怨声载道了。 不过诸葛亮都亲自写信关照自己,关索唯有照做便是。只是收到诸葛亮的来信,却突然让他脑中灵光一闪。 经过反复地斟酌后,关索立刻提笔疾书,将书信交于斥候,正色叮嘱道:“你速去告知丁将军,让他依照书信内容行事!” 次日一早,关索亲自召见了越嶲豪帅冬逢与冬渠二兄弟。自打关索带他二人前往益州郡,还是第一次召见他们,也让二人不由得心中疑惑。 而今日,关索一改往日的轻视,热情地让士卒为他二人看座,并微笑着说道:“诸葛丞相差人告知,自己已抵达益州郡内,不日便会到达滇池。劳烦冬逢豪帅将此事告知孟获,并诉说丞相仁德宽厚之心!如能劝其归降,豪帅便是为朝廷立下大功!” 一听关索竟然肯放自己离开,冬逢不由得心中欢喜,但他仍是有些不解地问道:“等诸葛丞相到了,孟获自会臣服,又何必此刻派人前去?” “豪帅之言确实不假,只是我若能在丞相率军抵达前劝孟获投降,也算一件大功!”关索无奈地苦笑道,“当然对豪帅而言亦是好事!” 原来是关索立功心切,冬逢心中的疑虑顿时小了大半,他随即点头道:“既如此,且让我兄弟二人去孟获寨中走上一遭,定要劝其归降!” 关索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复冬逢,而是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姿态。冬逢只当关索不肯同时放行两人,连忙着急地说道:“我愿留下李求承与其他心腹为质,将军不必有所怀疑!” “我既肯放二位前去,自然信得过你等!”关索十分大方地笑道,“只是空手不显诚意,就请二位将带来洞主一并送还孟获!” “如此甚好!”冬逢与冬渠皆是大喜过望,这对孟获来说可是大功一件。 二人领命离去后,在一旁陪同的关兴却是担忧地说道:“将军,他们兄弟一同离去,定然不会归来!” “是吗?”关索淡淡地一笑,“我倒是觉得,他们定能劝孟获归降!” “只不过……”关索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阴沉,“未必肯真降罢了……” 关兴微微一愣,随即明白关索用意,就是事情真的会像关索预料的那般顺利吗? 且说冬逢与冬渠护送带来洞主一路赶回蛮军营寨。孟获闻知小舅子平安归来,顿时心花怒放,好言抚慰带来洞主,并致谢冬逢两兄弟。 “往日在越嶲,久闻大帅威名,今日得见,方知大帅英明神武,世所罕见!”兄弟二人有心借孟获势力重回越嶲,因此一个劲地拍孟获马屁。 “哈哈哈!过誉!过誉啊!”谁都希望听别人奉承,便是孟获也不例外。 然而,孟获很快便猜出二人来意,忍不住问道:“闻知二位豪帅被汉军擒拿,今日到此,莫非也是要做说客吗?” “关索小儿往日多曾羞辱我等,我岂能替他做说客!”冬逢愤愤不平地说道。 “大帅,听闻诸葛丞相领兵将至,我等只怕不是汉军对手了……”带来洞主因为在汉军手下捡回一条命,心里已经在打退堂鼓,奈何不敢直言劝谏孟获。 而孟获也对汉军的实力颇为忌惮,不由得低头沉思。冬逢深怕孟获有投降之意,连忙高声说道:“大帅,那关索小儿近日来对你百般辱骂,其言不堪入耳!我兄弟二人听了,皆是替大帅抱不平!” 孟获正恼恨关索,被冬逢这一火上浇油,更是心中愤怒。但他猛地想起,前番阿会喃差人回来,除了劝降以外,更直言冬逢兄弟为了假孟获之手打败汉军,定会在孟获面前百般诋毁,让他不可不防。 看到孟获并没有自己想象般地那般暴怒,反倒一脸怀疑地望着自己,冬逢心中一紧,忍不住咬牙道:“大帅,我有一个法子,或可擒住那关索!”” “噢?是何法子,快说来听听!”孟获这下倒是来了精神,真要他这样投降汉军,他必然心中不服。 “既是关索屡次劝大帅归降,大帅何不将计就计,来个诈降?” 冬逢随即详细地说出自己的计策,孟优听完后,第一个高声叫好:“大帅,我等若能用此计击败关索,诸葛亮必然胆寒,来日与汉军交战,便于我军有利!” 孟获也反复思索了一遍这个诈降计后,不禁觉得这或许是眼下最好的办法,最终点头同意…… 第249章 将计就计 第二日,孟获之弟孟优与冬逢、冬渠二人,并百余名士卒,押着粮车来到汉军寨前。关索听闻此事后,心中暗自冷笑:“若是真心归降,定会让带来洞主一并前来,无非是怕走漏消息罢了!” 但关索详装不查,只是欢喜地带着众将出寨相迎。 “在下乃孟获之弟孟优,见过平北将军。”孟优学着汉人的样子,恭敬地向关索作揖行礼,“将军几番释放我部族人,令我家大帅颇为悔过!今番愿痛改前非,归顺朝廷!” “身后粮车,皆为劳军之物!还望将军笑纳!”孟优说完,随即命蛮兵将粮车献上。 “大帅何必如此客气!”关索假意大笑道,“我知大帅乃通晓事理之人,起兵作乱,乃受雍闿诱骗所致!今能弃暗投明,实为南中子民之福,也是大汉之福!” 关索说到这里,却也好奇地问孟优:“只是不知大帅现在何处?” “蛮军之中尚有人不服将军,大帅深怕军心不稳,尚在好言开导!”孟优连忙按照先前设计的台词那般回复,“想来不出三日,便可全数来降!” “既如此,便有劳大帅了!” 关索微笑着向孟优致谢后,随即转向冬逢与冬渠二人,称赞道:“二位豪帅果真马到成功,来日本将必向朝廷为二位请功!” “今夜便要你这小儿身首异处!”兄弟二人表面感谢,内心却是藏着杀机。 关索随即收下孟获送来的粮车,并设宴款待孟优三人,那百余名蛮兵皆赐米饭,让他们在营中好生安歇。 “还望将军让我差人回报大帅,直言将军诚心相待,好让心存疑虑之人放心归降!”孟优这时又向关索提议道。 “这个自然!”关索十分大方地笑道,“劳烦足下替我向大帅带话,带他率众归降之日,圣上与丞相定对他有所封赏!” 自始至终,关索都表现地言辞笃诚,并无猜忌,孟优心中大喜,连忙差心腹之人,约孟获今晚前来劫寨。 黄昏时分,关索亲自在中军大帐与三个蛮夷喝酒畅谈。每人的案几前都有一坛好酒,一众汉军士卒轮流替他四人斟酒。 关索率先捧起酒碗,热情地说道:“不瞒三位,自领兵前来南中平叛,我始终不敢有一丝懈怠!今日方能一身轻松!” 但关索还是谨慎地说道:“只是今夜我仍不可多饮,若是明日诸葛丞相到了,看到我酩酊大醉,少不了有所责备!” 孟优等人却仿佛被点醒了一般,纷纷敬酒道:“将军武艺盖世,喝酒定当海量!我等皆敬将军!” 如若能将关索灌醉,那么蛮军今夜便是万无一失。. “承蒙诸位抬爱,索自当赏脸!” 关索没有直接推辞,当即将手中的酒碗一饮而尽。三人只当关索不想冷落蛮夷之心,便先后殷勤敬酒,且挖尽腹中词汇,使出浑身解数拍关索马屁,什么“少年英雄”,“将门虎子”,把关索夸得乐呵不已。 因此关索来者不拒,一碗接着一碗,将酒灌下肚去,什么不可多饮,早就抛到脑后了。 三个拼一个,孟优等人自然认为关索会比他们先倒下。加上三人心怀鬼胎,每次敬酒都是浅尝辄止,不敢多饮。替他们斟酒的汉军士卒也不是傻子,十分清楚他们用意,只是关索有言在先,不许声张,因此只当没看见。 不知不觉,关索竟将一坛子酒全部饮完,终于不胜酒力,被士卒搀扶着回到榻上歇息。孟优等人也喝得满脸通红,所幸意识清醒,不妨碍今夜大事。 当然,关索哪里会真的醉酒误事,他那一坛子酒早已兑了大半的水,喝下去几乎没有感觉。更兼汉末宴席分桌而坐,孟优等人岂能察觉得出。何况以关索精湛的演技,早把孟优等人骗得信以为真。 当晚,明月高照,汉军寨中一片宁静。孟优自与麾下的百余名蛮兵分别聚集在几座营帐之中。由于白天送粮进寨,蛮兵已知道汉军粮草所在之处,按照先前约定的那样,等孟获率兵劫寨之时,孟优便趁机发难,与冬渠等人一同焚烧粮草。汉军一旦粮草短缺,即便诸葛亮大军来了,只怕坚持不了多久,就要班师回朝。 就是为了让关索相信,今天孟优可是真的送来了货真价实的粮草,让他着实肉痛不已…… 但孟优未曾想到的是,冬渠与冬逢却另有打算…… “豪帅,今夜汉军寨中果然无备,巡哨的士卒都少了许多!”李求承几番打探之后,方才肯定地回帐复命。 “呵,关索小儿年少轻狂,竟当真以为我等会诚心归降!”冬逢得意地冷笑道。 “中军大帐那边情况如何?”冬渠连忙追问李求承 “好像汉军深信孟获归降,加上关索酒醉,连守寨士卒今夜都回帐偷懒了!”李求承略带激动地说道。 “兄长,不如我等趁现在……”冬渠阴森地说完后,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尖刀。 “好!便去结果了那小儿的性命!”冬逢也是恶狠狠地持刀在手。 原来,他们兄弟与孟优等人前来汉军营寨的时候,孟获特意给一人一把尖刀,以备晚上拼杀。但冬逢与冬渠却深恨关索轻慢羞辱,便有了刺杀关索的念头。适才晚宴上,身边都是汉军士卒,二人不好下手,如今对他们来说却是个绝佳的机会。 其实二人还有另一个目的,等他们成功刺杀关索后,便趁机逃回越嶲。到时汉军必定会迁怒到孟优乃至孟获等人,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这样汉军短时间内便无力顾及越嶲,二人也足有时间山再起。 冬逢深怕行刺的人太多暴露行迹,便只叫上李求承与另外两个心腹,五个人偷偷摸到中军大帐。三个没兵器的在帐外望风,冬逢与冬渠直接冲进帐中,直奔关索床榻而去。 “咚!咚!” 尖刀落下,却只听到两声闷响,二人这才惊讶地发现,床榻上竟空无一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 兄弟二人瞬间只感受到一股从头蔓延到脚的恐惧感,慌忙奔出中军大帐,正想带李求承等人离去,忽然四周火把大作,百余名汉军将士竟一起杀出。 在五个人惊恐的目光中,关索手持赤血大刀,在关兴等人的簇拥下缓缓走出,呵呵大道:“你等死到临头,还想逃吗?” “你,你没醉?”冬渠与冬逢皆是难以置信地望着关索,明明那一坛子酒全被他喝完了呀。 “虽是小把戏,但骗你等蛮夷,绰绰有余!”关索冷笑不止,“汝等诈降小计,岂能瞒得了我?早已防着你等多时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址,冬逢知道在怎么求饶也是死路一条,他当即咬咬牙,绝望地咆哮道:“和他们拼了,能杀一个算一个!” 偏巧冬逢今夜选得还都是死忠之人,李求承竟率先抡起拳头,冲向了关索。 “找死!” 关索双眼一瞪,赤血大刀电光般挥出,李求承尚未看清关索的刀法,人头便不翼而飞。关兴等汉军将士一起动手,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剩下四人制服。 “先将他们四个好生收押了!待今夜破了孟获,再杀不迟!”关索并不急着弄死这两兄弟,至少不会这么轻易地弄死。 关索随即领兵前往孟优等人的营帐,将他们尽数俘虏。得知冬逢与冬渠竟去刺杀关索,孟优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声讨饶道:“将军,此事绝对与我无关!我当真不知内情啊!” “就算你不是同谋,也是前来诈降,我岂能就这么将你放了?”关索冷笑一声,随即高声传令众将,“先将孟优等人一并押到寨外,然后布置伏兵,等候孟获前来!” “唉,完了……”没想到关索多谋至此,孟优顿时心如死灰,早把献出这条诈降计的冬氏兄弟骂了个千遍万遍! 第250章 力擒孟获 且说孟优白天派人回复孟获,直言关索丝毫没有怀疑。孟获不由得心中大喜,当晚子时点起五千兵马,与孟琰、董荼那、带来洞主三人,直奔汉军营寨而去。 搬开鹿角,推开寨门,蛮兵先后涌入寨中。然而当他们冲进各处营帐中,却发现里面竟无一个汉兵,就连粮草辎重也不见踪影,此处完全是一个空寨。 “不好,中计了!” 就在孟获惊恐之余,寨外鼓点大作。震天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不断响起,等候许久的汉军终于杀出。一时之间,天空中箭矢如雨,不断落在汉军营寨中,射得一众蛮兵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活捉孟获!!!” 汉军将士人人口中高呼,吓得孟获哪敢久留,连忙带着蛮兵奔出大寨,往西而逃。未行数里,一路汉军忽然杀出,为首一员鬼面汉将横刀立马,高声大喝道:“孟获,汝诡计已被我识破,还不下马受缚!” “大帅快走,这里我来抵挡!”孟琰见形势危急,急忙率兵上前,挡住关索。孟获趁此机会,转马往南面奔逃。北面李盛、东面关兴等人也领兵赶到,全力堵截这支无心恋战的蛮军。 那边孟琰依旧想靠自己的武勇拖住关索,但关索这次可不会和他硬拼。只见关索飞快地从鸟翅环上取下手戟,对着孟琰的战马电光般掷去。只听得一声悲鸣,那马扑地便倒,将孟琰直接掀了下来。身旁的蛮兵顿时大惊失色,正想上前来救,关索已领着兵马奋勇杀上,杀退蛮兵,将孟琰死死擒住。 “追击孟获!”在绑了孟琰后,关索并不罢休,继续率兵往南追杀。五千蛮兵落入伏击圈,已是死伤惨重,孟获又不敢恋战,顿时心无斗志,被汉军杀得溃不成军。 而孟获依仗胯下这匹红鬃马,带着百余名骑兵冲出汉军的包围。他尚在庆幸喊杀声离自己越来越远,南面突然又杀出一路军马,为首一员年轻汉将大喝道:“我乃大汉偏将军丁奉!孟获休想走脱!” 原来丁奉一早就得到关索的书信,没有前来与他汇合,而是另外再汉军营寨的南面埋伏,专门等在这里截杀败逃蛮兵,没想到却直接遇上了孟获这条大鱼。 眼看丁奉人多势众,孟获不敢恋战,唯有继续往西奔逃。但丁奉率军紧追不舍,很快便追上孟获等人。听到身后蛮兵不断响起哀嚎,孟获不甘束手就擒,立刻调转马头,举刀与丁奉交战。 二人正在激斗时,关索又领兵前来支援。孟获心里一慌,手中大刀不禁一慢,丁奉长矛拦腰一扫,瞬间将孟获扫下马去,被汉军直接生擒。 孟获被擒,剩下的蛮兵不是夺路逃命,便是跪地请降,这场伏击战随即结束。战至天明,关索清点战果,处孟获以外,孟优、孟琰、董荼那皆被擒获,带来洞主见势不妙,第一时间投降汉军,另有三千余名蛮兵成了俘虏。 “传令,冬逢与冬渠先降后叛,罪恶滔天,将他二人及另外两名心腹辕门斩首,已正其罪!” 关索不忙着处理孟获等人,而是先将那四个蛮夷处死,并且特意当着孟获等人的面。亲眼看到冬逢等人身首异处,不少蛮兵已是吓得脸色惨白,带来洞主更是牙齿打颤,冷汗直流。 至于冬渠麾下还有几名心腹,关索念在他们没有随同作恶的份上,好言宽慰,让他们勿生歹心,并一一登记姓名,再行释放。这几个蛮夷捡回一条命后,只恨父母没多生两只脚,赶紧逃回越嶲 紧接着,中军大帐内,汉军士卒将孟获等人推了进来,关索见孟获昂首不跪,甚是倔强,便立刻高声喝道:“孟获!自我领兵进入益州郡后,便屡屡派人劝降于你,你为何仍执迷不悟!” “要杀便杀,休要多言!”孟获却是激动地怒吼道,“我孟获怕死,便不算好汉!” 关索沉默片刻,还是亲自起身,为孟获松绑。得到关索这般礼遇,孟获脸色一黯,仍是倔强地把头扭到一旁。 注意到孟获神情的变化后,关索徐徐问道:“既已被擒,可愿归降?” “误中诡计,我心不服,宁死不降!”岂料孟获依旧和那茅坑里的石头那般,又臭又硬。 “兵者本就诡道,你智不及我,故有此败!”关索正色说道,“更兼我军兵力不及你之一半,却能两番胜你,你还有何借口可言?” “我已知将军智谋过人,来日作战,定不会中计!”孟获却是自信地说道,“更兼我儿孟虎英勇无敌,武艺比将军还要胜出许多!来日再战,我军定能获胜!” “你儿子若真有本事,为何不随你一同前来攻打滇池!”关索略带好奇地问道。 “我儿先前感染风寒,卧床不起,未能随军同往,如今他已痊愈!”孟获说到这里,也提高了嗓音,“将军要杀孟获,我自不怕,只是我儿定会为我复仇!” 关索微微皱眉,若这孟虎日后再次纠集旧部,聚众反叛,势必牵动汉军兵马。若是选在季汉大举北伐时,可谓国之大患。 所以说诸葛亮一定是考虑到这一层面,才会设法降服孟获之心。 想到这里,关索不由得正色问道:“若是下次被擒,还有何话可说?” “我若再被你擒了,自当倾心归降朝廷!”孟获毫不犹豫地说道。 “如若失言,又当怎样?”关索厉声喝问道。 “杀我全家!”孟获当即大叫一声。此言一出,孟优、孟琰与带来洞主皆是面面相觑。 “哪有这么坑全家的……”关索也是苦笑不得,他自然知道孟获可是倔强个好几次,这全家怕是要杀个两三遍才行。 这个时候,丁奉、关兴等人却急忙劝谏道:“将军,孟获乃叛军之首,如何能轻易释放?” 眼看众将出面反对,关索也知道凭自己眼下的威望,做这种事情势必会引起将士们的反感,他当即掏出诸葛亮写给他的书信,将有关孟获的事宜当众朗读了一遍。众人得知是丞相的意思,也不便多言。 看到孟获一脸愕然的表情,关索忍不住斥责道:“诸葛丞相对你如此用心良苦,世间少有,你岂不自羞!” 关索一番话,让孟获等人皆是无地自容。但孟获却仍是不甘地拱手道:“来日再战,若还能擒我,我自当归顺朝廷,绝不反悔!” “但愿大帅切莫失言!”关索严肃地喝道。 孟获的问题暂时告一段落,关索又对董荼那说道:“董荼那将军,阿会喃与金环三结已皆不与我军为敌,你还有何话说?” 董荼那在汉军手下连吃败仗,早已无心作战,当即跪地道:“若是将军肯放我,我自当率领本部人马,回山寨悔过!” “好!”关索满意地点了点头,“劳烦将军带话给蛮军营寨,待到他们退到滇池县城南面五十里处,我便将孟获等人尽数释放!” 益州郡太守正昂等人被困在城中几个月了,关索自然不会忘记解除他们的危机。 关索说完,转头望向孟获,森然说道:“大帅,你可有意见?” 孟获沉默一阵后,自觉再围困滇池已毫无益处,便只好点头答应,等孟虎率军前来支援后,再图复仇。 第251章 孟获之子 益州郡,滇池县 蛮军寨中剩余的那伙士卒得知关索的条件后,果断南撤三十里。关索见蛮兵如此听话,也遵守约定,放走掉孟获等人与那三千蛮兵。其中董荼那自率本部数百人马辞别孟获,也有不少蛮兵自觉难以战胜汉军,不想白白送命,也跟着董荼那一并返回故乡。 孟获损折兵力较多,不敢再来滇池,只有原地驻扎,并让人去银坑山让孟虎带兵前来助战。而关索趁此机会,率军进入滇池县。 “多谢平北将军击退孟获,昂感激不尽!”被困数月,终于见到援兵,正昂激动地几乎快要哭了出来,甭管关索比自己小了二三十岁,对关索那是一个热情。 “府君切莫这般说!”关索微笑着回敬道,“多亏府君坚守城池,让蛮兵不至有此据点!” 正昂相比历史上被雍闿袭杀的结局,真是好出太多,而且还对汉军平叛做出了如此重要的贡献,让关索由衷地对他另眼相看。 关索又将诸葛亮有意收降孟获之事告知正昂。正昂也连连点头道:“丞相放走孟获,确实用心良苦!这孟获在胜休县一带极有威望,若他能真心归降朝廷,约束蛮夷,益州郡方得安宁!” “索也是担心其子孟虎日后继续作乱,便饶孟获一死。”关索说到这里,又不禁问道,“府君久在益州郡,不知孟虎此人如何?” “昂倒是听闻此人乃孟获独子,力大如牛,不同常人,蛮夷之中已无敌手!”听到孟虎的名字,正昂也不由得面露沉重,小心地叮嘱道,“将军若是遇到此人,万万不可轻敌!” “多谢府君提醒,索定当牢记!” 关索点了点头,随即在城中协助正昂掩埋阵亡将士并安抚百姓,同时去南面打探蛮军的消息。 且说孟获之妻祝融夫人收到孟获的求救信后,随即与孟虎一同带着最新招募的两千蛮兵,前来助战,七日后终于抵达。得知妻儿皆至,孟获不由得大喜,连忙带着众人出寨相迎。 这祝融夫人七尺半的身高,和普通汉人女子相比,更显魁梧,身背五把飞刀,容貌冷峻,英气逼人。但她身旁的孟虎却更是引人注目,只见此人九尺来高,虎背熊腰,两臂宛如铁柱,满头的黄发,双眼犹如铜铃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有虎儿领兵,夫人何须亲至!”孟获大笑着走向祝融夫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爱妻能全力支持自己。 “你父子皆上前线厮杀,我虽是女流之辈,但在家中如何坐得住?”祝融夫人傲然一笑,“更听闻汉人如此嚣张,竟派一小儿统兵前来!我也当一展所长,定让他们不敢正视我等夷人!” “父亲,待我去斩了那关索,以灭汉军威风!”孟虎已在孟获的口信中得知关索武勇过人,立刻声如洪钟地拱手道。 “呵呵,虎儿切莫如此急躁!”孟获却是呵呵笑道,“来日你与汉军将领交锋时,只许败,不许胜!” “这,这是为何?”孟虎一腔热血顿时被冷水浇灭了大半,倍感诧异。 “这几日我反复思索,关索当我无谋,我偏偏要让他知道我孟获也通晓兵法!”孟获正色说道,“你若杀得他们闻风丧胆,关索反倒会坚守滇池不出,那我军如何能将其击败!等待到诸葛亮来了,我等便更无胜算。” “大帅高见!”一众蛮夷皆是由衷叹服。眼下只有先击败关索,才能与诸葛亮进行决战。 孟获当即传令,近七千蛮兵仍在此处驻扎,再派使者前往滇池县城。 而汉军斥候也探听到祝融夫人与孟虎前来的消息,正昂与关索遂召集众将在太守府邸内商议退敌之策。忽然得知孟获差人前来下战书,关索于是命士卒将此人放进城内,看看他有何言语。 “我家大帅说了,将军若是怕了我家公子,便赶紧逃回成都,方可保住性命!来日打破滇池县城,必让将军身首异处!” 这使者指名道姓让关索出战,言语甚是嚣张,丁奉、关兴等人皆是勃然大怒。但关索却是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笑道:“你且回去告诉孟获,明日我定会出城与他交战!” 待使者离去后,关索却觉得隐约哪里有些不对…… “若是孟虎的到来激起孟获的斗志,孟获定会让大军兵临滇池……但听闻蛮军仍旧原地驻扎,不知是何意……” 就在关索蹙眉思索的时候,正昂却忍不住说道:“将军,孟获知丞相大军未至,故而欲先与将军交战!将军切不可中孟获之计,还是坚守为上!” “府君之言确实有理!”关索微微点头,却也有自己的打算,“但那孟虎既然来了,我也有意会他一会,也算为丞相探听一番虚实!” “不过敌军虚实未明,我等亦不宜冒险出城!” 关索说完,随即命全军将士先好生歇息一夜,然后多派斥候前往蛮军营寨附近,继续探听消息。 次日巳时,关索正在校场检阅士卒,忽闻孟虎与孟琰带着三千士卒来到滇池城下,高声喝骂关索,让其出战。 “蛮兵这是盯上我了啊……”关索心中苦笑,随即带着众将出城迎战,他正想看看这个孟虎究竟是何方神圣。 两军射住阵脚,摆好阵势。孟虎早已迫不及待,正想策马出阵,孟琰却急忙低声提醒道:“切莫忘了大帅昨日之言!” “唉……莫非父亲以为我当真胜不了这关索吗?”孟虎表面上虽是点头,心里却是无比郁闷。 憋着口恶气,孟虎当下便冲出阵来,将手中明晃晃的大刀往汉军方阵中一指,厉声喝道:“哪个是关索,快点出来与我比个高低!我孟虎今日非杀你不可!” 孟虎身高九尺,嗓门也是惊人,这一声暴喝宛如空中起了个霹雳,一些胆小的汉军士卒和战马被这一吼,也是吓了一跳。 关索也不由得心中一惊。正要亲自出阵时,身后的丁奉却忍不住提议道:“将军,若是要和此人决斗,不妨让我先去会会他!” 关索毕竟是这路汉军的统帅,岂能轻身赴险。 “人家是冲我来的,我自然不能躲在他人后面!”关索却是果断地把手一摆。 关兴见关索执意如此,也不禁有些着急,连忙高喊道:“将军,三思啊!” “我自有分寸,绝不会乱来!” 关索说完,毫不犹豫地骑着奔云冲出阵中。来到孟虎面前后,关索的脸上更是露出凝重。 好家伙,此人无论个子还是身板都比自己要强出不少。这种身体天赋所带来的压迫感,就算有虎熊之称的张飞都不曾有过。 难怪这么多人都对这孟虎称赞有加,他确实有成为蛮夷第一勇士的潜质。 “你就是关索?”孟虎好奇地打量了关索一番,忍不住笑道,“居然长得比我们夷人女子还要俊俏!” “但便是我擒了你父亲!”关索则是不甘示弱地回讥道,“我已饶他不死,你身为人子,岂不应对我感恩戴德,焉敢出言不逊?” 一听父亲受辱之事,孟虎顿时气得黄毛倒竖,当即抡起大刀咆哮道:“好小子,我要替我父雪耻,看刀!” 孟虎突然发难,关索却也早有准备,急忙将赤血大刀往上一架。 只听得一声震天巨响,关索只觉得自己十指突然一麻,连人带马都不禁往下一沉。这种前所未见的力道,哪怕是当年黄忠,近日鄂焕都不曾带给他的。 力大如牛,果然不假! “还好我没让承渊和关兴与他交战,不然定是凶多吉少……”关索奋力接下这一刀后,心中暗自庆幸。 “可以啊,能接我一刀,算你有本事!”孟虎哈哈大笑道,“再来!” 但孟虎尚未来得及挥出第二刀,关索右手电光般地一抖,赤血大刀宛如长矛一般,对着孟虎的左肩直刺过去。 “休要得寸进尺了!”关索已知孟虎本事,便毫无保留地拿出了平生所学。 “嘶……厉害!”孟虎顿时脸色一遍,连忙侧身躲过关索这一刀。当下收起轻敌之心,与关索奋力缠斗。 若论力气,关索还真比不上孟虎,但关索的精妙的刀法和丰富的经验,却能帮关索扳回一筹。往往孟虎以为自己用蛮力将关索压制的时候,关索却能抽口劈出一刀,让自己转危为安。 但唯有一点关索无法改变,就是二人心中的顾虑。 虽然孟获让孟虎只许败,不许胜,但孟虎难得遇到关索这样的对手,早忘了孟获之言,一心一意想斩杀关索,让自己名震汉军。 可关索却记得孟虎乃孟获独子,并不想对他下死手,因此往往会奔着孟虎不是要害的地方攻击,自然也会错失不少机会。 二人一连斗了三十回合,虽然胜负未分,但从场面上看,还是关索稍微劣势一些。 丁奉第一次见关索如此苦战,连忙对关兴说道:“关兴将军,此人武艺果真厉害!只怕平北将军也未必是他对手!” “那该如何是好!”看到兄长面临险境,关兴也是万分焦急。 “你我二人一起上,与平北将军合力,不信捉不了此人!”丁奉当即提议道,反正关索又没说一定要和孟虎一对一决斗。 关兴当即点头,二将立马出阵,直冲孟虎而去。 “汝等汉人休要使诈!”那边孟琰见了,也急忙带着几员蛮将上前助战。 但孟虎斗得兴起,却是狂笑起来:“你等汉人还要多少,尽管上来!我孟虎若怕你们,不是好汉!” 关索虽未回头,但听到身后马蹄声近,也知道是丁奉等人前来助战。他一边架住孟虎的大刀,一边高喝道:“尔等退下!我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关索声音坚决,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丁奉和关兴无奈之下,只有原地驻马,以防不测。 “你倒是算个好汉!”先前孟虎只是惊叹关索的武勇,现在则是对关索的人品多了些欣赏。 而关索也吃准了这些蛮夷的性格,即便自己不敌败走,也不以多胜少,惹得孟虎心中不服,不肯归降。 两人又斗了二十回合后,孟琰见孟虎始终无法胜过关索,便只有采用孟获的计策,急忙对着孟虎高喝道:“孟虎,你大病初愈,切莫逞强!” 正在兴头上的孟虎顿时想起孟获昨日所言,心中的斗志立刻小了大半,唯有不甘地冷哼一声,虚晃一刀,转马回阵。 关索并未选择追击,经过刚才的这一番激烈的拼斗后,他也不由得连连喘息,两条胳膊更出现了久违的酸痛。 “大病初愈……当真是天助我军……”关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要斗下去,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孟虎回到蛮军阵中后,郁闷地把大刀往地上一击。孟琰一边好言宽慰,一边率领蛮兵撤退。而关索并不想把蛮兵逼得狗急跳墙,以致两边血战,死伤惨重,也率军回到城中。 “将军果然少年英雄,竟能杀败孟虎!足以震慑蛮夷之心!”正昂先前在城墙上目睹了关索击败孟虎的英姿,忍不住连声称赞。这对满城军民的士气,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提升。 “府君过誉,索一日擒不住此人,此人便仍是我军心腹大患!” 关索谦虚地说完后,心中不知为何仍有一丝疑惑。 “总觉得孟虎最后未尽全力与我厮杀……这是我的错觉吗……还是他真的身体欠佳?” 而孟获在孟虎与孟琰回来后,得知了今日的战况,忍不住对孟虎说道:“我儿不可逞匹夫之勇。听说那关索武艺了得,你就算胜得了他,也未必留得住他!” “那关索确实是条汉子!生死之斗,尚敢和我一对一较量!”孟虎也忍不住感叹道。 “过两日你再去滇池县城,千万早些诈败!好让关索对你放松警惕!”孟获继续叮嘱道。 “喏……”孟虎对于关索也没有一定能拿下的把握,唯有不太情愿地听从孟获的计策…… 第252章 引蛇出洞 两日后,孟虎再次领兵来到滇池城下,点名道姓地要关索出战。正昂闻知此事后,连忙找关索商议道:“想必那孟虎不耻前日之败,故而来寻将军决斗!将军既身负统兵重任,不宜再次前往!何不坚守城中,等候丞相大军到来?” “府君之言确实有理!”关索微笑着点了点头,“但我一味避战,孟虎定然心中不服,这对我军收复蛮夷之心未必有利!我还是再去会会他为好!” 关索说完,随即点起兵马,带着丁奉、关兴等人出城迎敌。孟虎正喊得口干舌燥,看到关索亲自前来,不由上前高喝道:“关索,你果然出来了!我还当你要做缩头乌龟呢!” 孟虎虽是出言狂妄,但关索也不动怒,只是策马上前,正色劝说道:“足下既是大病初愈,何必如此勉强自己!倘若有失,悔之晚矣!” “足下一身好武艺,令尊在南中素有威望,何不早日归顺朝廷,上可封妻荫子,下可子民安康,为何偏偏要做反叛之贼!” 一番言论,诱惑力极强,纵是孟虎这样的莽夫,也不由得有些心动。但他转念一想,随即笑道:“关索,想不到你武艺高强,却也能说会道!但我等夷人推崇强者,你若能胜我,我自当钦服!” “废话少说,看刀!”孟虎咆哮一声,纵马舞刀,冲向关索。 “真是受够了这群粗人……”关索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眼神一边,赤血大刀迎风而去。 乒乒乓乓,刀锋猛烈的碰撞声不断回响在阵前,关索与孟虎再次走马灯般地拼杀起来。孟虎自然是全力以赴,手中的大刀足有千斤之力。关索同样不敢怠慢,依靠变化多端的刀法,做到攻守兼备,丝毫不给孟虎一点破绽,并且冷静地寻找制服孟虎的机会。 二人斗到三十回合,孟虎却突然卖个破绽,转马回阵。关索心中疑惑,也没有贸然追击。少时,只见蛮兵在孟虎的带领下,徐徐退走。关索碍于蛮兵势大与孟虎武勇,也率兵退回城中。 “孟虎刀法未乱,力气也没有减弱的痕迹……他若执意来与我决斗,断然不会不顾及自己身体……何况我观其声音洪亮,精神亢奋,与常人无二,全然不似大病初愈的样子……” 进城路上,汉军将士因关索得胜,自然是满面欢喜。但骑在马上的关索却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孟虎两次输给自己,似乎另有隐情。 可就在这时,关索身后的丁奉却是斗志高昂地提议道:“将军两番击败那孟虎,可见其人徒有虚名!我等不如去城外驻扎,来日好伺机破敌!” 关索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丁奉满脸的信心十足,关兴等人也纷纷称赞着关索武勇过人,蛮兵不足为虑。 关索微微一愣,顿时如梦初醒。 “原来如此……想不到蛮夷也有示弱之时!”关索心中冷笑,若是自己真的急于在诸葛亮到达前再擒一次孟获,只怕真的会轻易离开滇池县城,从而堕入蛮兵的陷阱。 “此事不急!”关索微笑对众人着说道,“我想来日孟获定会退兵!” “当真?”众将皆是一愣,不明白关索为何会如此肯定。 往后数日,蛮军未曾前来挑战,关索又让斥候前去打探消息,得知孟获果然拔寨而去。 眼见事情正如关索所料想的那样,太守府邸内的正昂与众将皆是又佩服又疑惑。关索则耐心地对众人解释道:“诸位有所不知,那孟虎武艺不在我之下,他两番皆为诈败。如今孟获又突然退兵,无非是想诱我军出城与其交战罢了!” “既如此,将军切不可轻离城池!”正昂急忙劝说道,“想来孟获已有埋伏!” “昨日收到丞相书信,大军仍有一段时日方能到达滇池!”关索却徐徐说道,“若是让孟获逃回银坑山,拒险而守,那对我军便极为不利!故而我有意率军南进,至少能引诱孟获来与我交战!” “这……是否太冒险了?”正昂连忙担忧地说道。 “府君放心,索岂会拿自己和三军性命作儿戏!”关索微微一笑,随即转头望向丁奉。 “承渊,前番孟获送我军的粮草,现在何处?”关索正色问道。 “皆已单独存放在校场!”丁奉如实回答道。 由于关索担心孟获会不会在送来的粮草内动手脚,因此关索没有将它们当作三军的口粮。但关索又不想白白将这些东西还回去,因为他还想好好利用一下。 “好!命士卒将这些粮草皆换上我军的布袋!”关索兴奋地笑道,“是时候让它们派上用场了!” 第二日,关索带领三千五百名南征将士,离开滇池县城,往南进兵。一路上,关索谨慎前行,并令斥候们每伍一组,四处远探,除非发现敌情,否则天黑之前不准回来复命。 斥候乃三军耳目,关索唯有尽可能地利用好这些机动性极强的侦察兵,才能万无一失。在关索严厉的命令下,数十名斥候第一日便往南探查了近百里,沿途的各种山川丛林无一漏过,最后果然有一伍斥候在滇池县八十余里的一片森林里,发现了蛮兵的踪迹。 得知蛮兵布下埋伏,众将不禁有些犹豫,是否应该继续进兵。关索见天色不早,加上已行军六十余里,便决定当道扎营,歇息一夜再做打算。 “将军,蛮兵两倍于我军,若是孟获派人包围我军,该如何是好!”关兴担忧地问道。 “无须忧虑!”关索信心十足地说道,“孟获虽能堵住我军去路,但我军粮草足可坚持一月,那时丞相大军必然来援!” “何况我军在大路下寨,蛮军走小路绕我后方,只怕到时想走便没那么容易了!”关索冷笑道,“想必孟获心里清楚!” 而孟获那边领兵南退六七十余里后,正打算伏击汉军,却意外得知伏兵暴露行迹一事。孟获一边气得大骂关索狡猾,一边让斥候再去打探军情。 得知汉军安营扎寨后,跟随孟获的孟虎忍不住说道:“父亲,伏击汉军已非易事,倒不如就与之堂堂正正交锋!” 孟获反复思索了一番,终觉自己兵力占优,便点头同意道:“也罢!既然汉军已经离开了滇池,我等便有机会将其击败!明日你若与关索交锋时,只管放手拼杀,切莫有所束缚!” “是!”孟虎心中大喜过望。 次日一早,迫不及待的孟虎便领着数千蛮兵到汉军寨前叫骂。只是这一次,关索却并不理会孟虎,只是紧闭寨门,并让弓弩兵在木栅后严阵以待,以防蛮兵强攻。 “关索,我今番我定要与你比个高低!!!”孟虎一连骂了两个时辰,却仍不见关索影子,心中更是暴怒,也放开嗓子怒吼道,“是好汉的,就给我滚出来!!!” 关索此刻正与众将聚集在中军大帐前,孟虎洪亮的声音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丁奉见孟虎的嗓门竟越来越大,便忍不住对关索说道:“将军,这孟虎求战不得,似乎已愤怒至极!” “如此便好,但我还要再给他多填几把火!” 关索冷笑着说完后,亲自登上寨门附近的一处望楼,同样中气十足地对孟虎喊道:“孟虎,我已赢了你两次,也无所谓多赢你一次!足下还是好好回去养好身体,莫要再输于我了!” “呸!若非我父亲之命,我岂会诈败于你!你快些出来,今番我定要让你见识我孟虎手段!”孟虎当即气得暴跳如雷,甚至直接说出前番孟获的计策,兀自对着望楼高声咆哮。 “孟虎,你大好男儿,输便输了,若是还找借口,岂不羞人!哈哈哈!”关索大笑说完后,便走下望楼,不再与孟虎纠缠。而寨中的汉军将士则齐齐哄堂大笑,高声起哄,嘲弄孟虎。 “关,关索小儿!!!我誓杀汝!!!” 孟虎本就性急之人,被关索与汉军将士这一通羞辱后,已然浑身发抖,这句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他那张大嘴里爆出。 好在孟虎终究没失去理智,否则他定要率军直冲汉军营寨,这对装备本就劣势的蛮兵来说,无异于送死。最终,孟虎叫骂了一天,还是没能把关索激出来,差点把自己气出内伤…… 第253章 伏击蛮兵 就这样,蛮兵一连在汉军寨前挑战五日,关索皆不为所动,只是驻扎在大道上,坚守不出。孟获求战不得,心中甚为焦躁,当天下午也召集众蛮夷商量对策。 孟琰第一个提议道:“大帅,我等何不分兵堵住汉军退路,或是攻打滇池,想那是关索必然无法安坐营中!” “不可……诸葛亮大军不知何日将至,我等若是分兵袭其后,只怕反被汉军所困!”此法孟获不是没有想过,但他始终觉得风险太大,故而不肯实行。 “父亲,今夜让孩儿选一队精兵,强攻汉军营寨!我定要生擒关索!”孟虎则自恃武勇,不甘就这样苦等汉军出来。 孟获却是果断地摇头道:“此法太过鲁莽!纵然能攻克敌寨,我军亦将死伤惨重!” 对于蛮军来说,唯有以最小的代价先击败关索,才有资本继续迎战诸葛亮。但关索似乎铁了心要等汉军主力到达,这让孟获倍感棘手。 一众蛮夷皆是智谋有所欠缺之人,皆没有什么好对策。而带来洞主两番见识过关索这路汉军的利害,心中已然觉得孟获反抗朝廷这条路毫无胜算。但是孟获一家皆是不死心,带来洞主知道劝说无用,唯有闭口不言,万不得已时再明哲保身。 “大帅,我等何不退往银坑山!想那关索多半会前来追击!”孟优左思右想,便觉得该以退为进,引诱关索继续深入南中。 其实这也是关索比较担心的地方,越往南边,便越靠近孟获的地盘。到时汉军远离滇池县城不说,更不识地理环境,作战绝对要小心谨慎。 “好吧……明日若汉军还不肯出战,我等便继续南撤!”孟获思前想后,也觉得只有此法可以诱关索出击。 是夜,蛮兵将士各自回账歇息,孟获仍不忘命斥候留意汉军营寨的动静。到了寅时,天色仍旧昏暗,斥候却火急火燎地回到营寨,不顾孟获还在酣睡,直接入帐禀报道:“启禀大帅!汉军连夜弃寨而去!” “什么?”孟获惊讶地直接从床上翻身跳起,急忙说道,“速速点兵,随我前去查看!” 得知汉军离去,孟虎等人皆是震惊不已,皆随孟获一同前往汉军营寨。近五千蛮兵小心谨慎地往被进兵,日出时分抵达汉军营寨。果然看到寨门大开,里面已无一人一骑,但整个营寨却显得十分凌乱,地上满是丢弃的物件。孟获心中疑惑,急忙命士卒前去寨中四处查看。 片刻之后,一名无比激动的蛮兵很快便向孟获复命道:“大帅,寨中约有近百袋粮草,还有一些遗留的物资!” 在士卒的带领下,孟获果然在一处营帐中看到一捆捆布袋,打开一看,全是货真价实的粟米,并无半点虚假。 少时,蛮兵又呈上不少完好全新的兵器与铠甲。孟优顿时好生不解地自语道:“汉军为何撤得如此急切?连物资都不尽数搬走?” 孟获再反复确认眼前的物资物资后,思索一阵,方才肯定地说道:“除非国中有紧要之事,否则断然不会如此!多半是孙权入侵荆州,朝廷不得已召关索回去!” “对!难怪关索会连夜遁走!”众人皆对孟获的分析十分赞同。 孟虎更是毫不犹豫地请缨道:“父亲,事不宜迟,孩儿请求带兵追击!想来关索并未走远!” 两番诈败于关索,并被关索言辞羞辱之恨,孟虎日思夜想着一雪前耻。而孟获同样有被关索生擒之仇,岂能让关索就这么轻易地班师回朝,他当即对孟虎说道:“好,你即刻领兵先行,我等调集兵马,随后赶到!” 孟获当即命孟虎与孟琰领兵三千先去追击,同时让孟优回寨再调兵一千五百余人,共计六千五百名蛮兵往北追击汉军。 “快,全速前进!一定要追上汉军!” 终于等到汉军离开营寨,孟虎岂能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带兵火速前行。一路上,孟虎还发现不少汉军遗留下的旗帜,粮草与兵器,他知道定是汉军急着撤退才会有所遗留,因此只管让蛮兵迈开双腿追赶,不准有片刻的歇息。 蛮兵一连奔走二十余里,皆是疲惫不堪,却仍未见汉军的身影、孟虎心中着急,只顾命众人加快脚步,全然没有注意到大路东面的一处草丛后面,正有三个汉军斥候躲在那里。 待三千蛮兵过去后,三个斥候才急忙起身,跑进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中,从一处树梢上解下三匹战马的缰绳,然后往东疾驰而去。行了大约七八里,三人到了一处名为三尖山的小山上,关索与三千五百名汉军将士正在此处歇脚,并等候他们回来复命。 “将军,孟虎来了!随行约有三千蛮兵!”三名斥候第一时间找到关索,详细地汇报自己打探到的军情。 听到孟虎的名字,关索微微一笑,随即正色问道:“行军速度如何?” “蛮兵皆是小跑赶路,身为急切!”斥候如实回答道。 “呵,这家伙果然急着追杀我!”关索冷笑一声,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将军,我等是否要前去突袭孟虎!”丁奉在后面忍不住问道,脸上也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若能擒住此人,足可震慑孟获军威!” “孟虎本领高强,与他相争并非上策!”关索却是摆了摆手,“放他过去!我想再等片刻,孟获会亲统大军前来,到时我等再一举杀出,必能大败蛮兵!” 不出关索所料,孟获在汇合了孟优带来的兵马后,也沿着孟虎的足迹,往北追赶汉军。只是孟获并不像孟虎这般急切,行军的速度便有所不及,因此两路人马的距离也越拉越远,而孟获却是浑然不知。 “大帅,我等行军已有两个时辰,虎儿那边仍未差人回报……”祝融夫人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安,忍不住对孟获说道,“莫非汉军有诈?” “虎儿没有消息传来,至少能知道他没有遇上汉军埋伏,这便是好消息!”孟获却是呵呵笑道,“看来关索这次定是急着撤退。我等只管向前,若能追上,方能一雪几番兵败之耻!” “活捉孟获!!!” 可就在孟获得意洋洋之时,东面喊杀声大作,一路汉军全速冲杀而来,猝不及防的蛮兵皆是大惊失色。只听得汉军阵中响起一声“放箭”,冲在前排的汉军弓弩手齐齐抛射箭矢。刹那间天空中箭如雨下,射得蛮兵更是一片混乱,死伤惨重。 “不好!中计了!”孟获方知落入了汉军的圈套,悔恨不迭。事已至此,他唯一面命众将士上前抵挡,一面命人火速让孟虎回来救援。只是孟虎早已往北追赶许久,一时半会儿如何赶得回来。 汉军转眼杀到眼前,关索手持赤血刀,胯下奔云宝马,冲出阵中,威风凛凛地高喝道:“孟获,我在此恭候你多时了!既已中计,还不快快下马受缚!” “可恨的关索!!!”看到这个熟悉的身影,孟获顿时又羞又恼,正想上前与关索拼命。谁料南面喊杀声再起,丁奉别领一路军马,从孟获的后方包抄而来。 汉军以逸待劳,又是两路夹击,关索、丁奉、关兴三人奋勇抡动兵器,冲锋陷阵,赶路多时的蛮兵如何抵挡地住?眼看蛮兵即将陷入溃败之时,蛮军阵中突然响起一声娇叱:“关索,休养猖狂,我来会你!” 但见一名头戴羽冠,身穿豹纹,长发飘逸的中年女子手持一杆长矛,骑着一匹白马,直冲关索而来。看到此人出战,蛮军将士皆是大为震动,也不由拿出斗志,与汉军搏命。 “居然是个女的!”跟在关索身后与蛮兵拼杀的关兴,看到蛮军阵中竟杀出一名女子,不由得大感惊讶。 “想必她便是孟获之妻祝融夫人!”关索第一时间猜出她是何人,也是微微皱眉,心中可不敢大意。 “关兴,你速去助承渊擒拿孟获!我来对付此人!”关索果断地说完后,立刻拍马舞刀,迎向祝融夫人。 祝融夫人知道关索武艺高强,可与孟虎并驾齐驱,哪里敢和他硬碰硬。但她眼珠一转,悄悄地从背后抽出一把飞刀,待到关索临近时,只见一道银光划过,飞刀直奔关索面门而去! 第254章 生擒夫人 关索亲自迎战祝融夫人,如何不会提防飞刀?他的右手一早便握住鸟翅环上的手戟,但见眼前一花,关索迅雷不及掩耳地将手戟一挥。只听得“当”的一声响,祝融夫人那把飞刀便被关索奋力打飞到一旁。 “什么!”祝融夫人大吃一惊,这么多年来,还从没有人能这么轻易地将自己的飞刀挡开。 不过关索也是惊出一身冷汗,祝融夫人这一刀来得又快又狠,若非自己早有提防,怕是绝对没办法这么轻易躲开,到时候少不了脸上要被划出一道口子。 “再吃我一刀!”祝融夫人不死心,再次掷出一把飞刀。这一次她将目标对准了关索胯下的奔云,这无疑提高了关索的格挡难度。 “休想得逞!”关索岂容自己的爱驹被人所伤,左手单提赤血大刀,快速向上一挑,准确无误地弹开了祝融夫人的第二把飞刀。 祝融夫人见关索连挡两刀,顿时慌了手脚,正想再取飞刀时,关索已拍马赶到。祝融夫人不得已,唯有挺起长矛,迎战关索。 事实证明,两人的差距比祝融夫人想象的还要大,她在女子之中虽是勇健,但哪里比得上关索神力。两人相争只一合,关索大刀猛地荡去,便将祝融夫人手中的长矛直接震飞到半空中。 祝融夫人大惊失色,急欲转马而去,但关索可不会让她这么容易走脱。只见关索右臂一伸,一把抓住祝融夫人的腰带,将她直接单手高举过头顶。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祝融夫人哪里受过这种待遇,顿时吓得惊呼起来,拼命挣扎却又无济于事。 “既是孟获之妻,孟虎之母,便劳烦你随我军走一趟吧!”关索冷哼一声,随即将祝融夫人往身后的汉军士卒那里一掷,“给我绑了!” 关索弹指之间就将名震南中的祝融夫人生擒过去,蛮军将士皆是脸色惨白。孟获更是气急败坏地咆哮道:“快快去救夫人!” 然而孟获话音未落,却只听耳后“嗖”的一声响。乱军之中,一支雕翎箭电光般袭来,准确无误地射在孟获胯下战马的屁股上。那马吃痛,立刻扬起身子,将孟获直接掀下马去。 “活捉孟获!”丁奉一箭得手,立刻兴奋地带兵直取孟获。关兴那边也想争攻,二将皆是奋勇上前。蛮兵本就士气衰弱,带来洞主尽管担忧姐姐,却仍消极避战,孟优更是独木难支,完全挡不住汉军的攻势。汉军所过之处,蛮兵皆如波开浪裂,四散奔逃,溃不成军。 可就在这时,孟获却是不甘地站起身子,振臂怒吼道:“诸位,千万不要向汉人低头!随我杀啊!” 孟获亲自抡动大刀,步行与汉军死战,他武艺本就了得,汉军将士不下死手,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将其制服。而有孟获激励士气,不少忠勇蛮夷也齐声呐喊,鼓起勇气,投入到战斗之中。 “跟随大帅!” “和汉军拼了!” “救回夫人!” 转眼之间,蛮兵渐渐抵稳住阵脚,竟与汉军僵持不下。见此情景,关索不由得微微皱眉,望向孟获的眼神中更透出一丝杀气。 假设孟获是曹魏或者东吴的将领,关索可以毫不犹豫地一箭将其射杀。但他眼下还算是季汉的子民,诸葛亮又特意关照自己留他性命,这也无疑增加了关索的负担。 “看来擒获孟获并非想象中那般容易……”关索心中苦笑,“还是实行第二套方案吧……” 既然无法在这里生擒孟获,关索也不想白白葬送汉军将士的生命,何况孟虎那边还不得不有所提防,他当下便对身后的士卒高喝道:“鸣金收兵!” 由于关索有令在先,严禁贪功冒进,不听调遣。因此听到金声大作,下至普通士卒,上至丁奉、关兴等将皆开始有序往东撤退,而阵中的弓箭兵也开始先后抛射箭矢,阻挡蛮兵追击的脚步。 蛮兵见汉军既退,皆心存侥幸,不敢贸然追赶。而孟获也担心惹怒关索会让祝融夫人性命不保,也不能下令拼死追击,唯有恼恨地原地清点伤亡。 此役汉军没有一味死斗,蛮兵前后死伤约为五百余人,但是祝融夫人却被汉军生擒带走,让孟获更是恼羞成怒。不过他根据关索往日表现出的宽容,觉得祝融夫人多半不会有生命危险。 就在孟获苦思该如何救回祝融夫人的时候,北方突然传来嘹亮的马蹄声,众人举目望去,却见孟虎一人一骑,飞驰赶来。 原来,孟虎得知汉军竟然伏击孟获与祝融夫人所在的主力部队,也是大惊失色。奈何蛮军在他的命令下全速前行,离孟获较远不说,大部分将士也是筋疲力尽。孟虎心知率大军返回救援只恐来不及,便将兵马统统交给孟琰,他则单枪匹马,火速往南疾驰而去,方能第一时间返回孟获身边。 “父亲,您可曾伤着?”孟虎看到孟获,心中稍安,连忙上前急切地问道。 “我是无妨,但你母亲却被关索生擒去了!”孟获沮丧地一跺脚,痛恨自己未能保护好妻子。 “什么!!!关索,我非杀了你不可!”得知母亲被擒受辱,孟虎同样气得暴跳如雷,仰天怒骂道。 孟虎的出现多少让孟获心中有了些底气,想到关索并未走远,孟获即刻率兵往东追赶,兴许能通过谈判让关索放了祝融夫人。 行了大约十余里,忽见前方一处矮山下面,汉军旗帜飘扬。关索率领汉军将士正严阵以待,山腰处更布置了不少弓弩兵,眼看蛮夷出现,便先后搭箭上弦,随时等候关索的命令。 “孟虎,你果然来了!”关索一眼便看到火急火燎的孟虎,立刻策马上前大笑道,“我在此等候你多时了!” 孟虎则是迫不及待地大骂道:“关索,你快把我母亲放了!是男人便来和我斗,欺负妇人算什么好汉!” 关索把手一挥,身后的汉军士卒立刻将捆绑严实的祝融夫人推了上来。虽然身为女流之辈,但祝融夫人一路上横眉怒目,并未对汉军屈膝求饶,倒让关索十分欣赏,因此他也让几个士卒不要为难祝融夫人。 看到丈夫和儿子前来救援,祝融夫人自然心中感动,但她担心汉军专门等在这里,一定另有所图。 “你母亲就在这里,你要是能胜过我,我自然会放了他!”关索冷笑着用刀指向孟虎,“否则,连你也是我的阶下囚!” “呸!关索小儿!你休要猖狂!”孟虎被关索言语相激,更是气得火冒三丈,“我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虎儿,千万小心!”孟获却觉得孟虎有些愤怒过头,不由得暗自担心。 “父亲放心,我绝不会输给他的!”孟虎自信地对孟获说完后,随即扭头望向关索,瞠目怒吼道:“关索,看刀!” 伴随着一声怒吼,孟虎拍马舞刀,直奔关索而去。关索也无惧暴怒的孟虎,精神抖擞地迎难而上。 “当”的一声重响,孟虎先给关索来了斧劈华山。关索虽然稳稳地接下了这一刀,却也觉得一对虎口隐隐作痛,心中清楚孟虎定是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凭他的武勇,尚能承受得住。 孟虎见一刀不中,自然再次铆足力气,狠狠劈向关索。但关索却不慌不忙地舞动赤血大刀,冷静地接下孟虎的攻击。既然孟虎在气头上,他便不急着和孟虎拼命。 虽然从场面上看,似乎是孟虎单方面压制着关索,也让孟获等蛮夷欣喜不已,但丁奉、关兴等人却看出了关索的意图,心中则越发地轻松。 心里恨不得将关索一刀两段的孟虎几次猛攻皆未得手,心中更是又气又急,大刀渐渐失去章法,只顾全力乱劈乱砍,却始终奈何不了关索。 “和我所料想的一样,孟虎因为担忧母亲而渐失理智!他这般与我拼命,全然忘记自己赶路许久,久战必然对他不利!” 关索越斗下去,越是觉得胜券在握。两人交战约有五十回合,孟虎果然露出疲态,刀法不由慢下许多,关索则趁此机会,从容反击,便不断加上力道,渐渐让孟虎有些招架不住。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孟虎胯下的战马因为长时间赶路,疲惫不堪,终于支撑不住,前腿发软,突然跪倒在地,把猝不及防的孟虎掀下马来。 第255章 奇门八卦 关索微微一愣,没想到孟虎会以这样的方式败北,但他没有什么犹豫,右臂猛地将赤血大刀直刺向了孟虎。 “虎儿!”眼看爱子命悬一线,孟获与祝融夫人皆是惊呼出声,奈何鞭长莫及,内心仿佛跌入万丈深渊一般。一众蛮夷见南中最勇猛的孟虎即将丧命,个个面如土色。 就连孟虎都准备闭目待死的时候,关索确实神奇地停住了手中的大刀,刀锋距离孟虎的胸口不过一寸。 望着愕然的孟虎,关索冷冷地收回手中的大刀:“哼,我若这般杀了你,只怕你化作厉鬼也不服我!” “没,没错!”孟虎同样不甘地叫嚷道,“今日是我胯下战马疲惫,否则我未必会输给你!” “呵,这话确实不假!”关索傲然一笑,“既如此,那便来日再战!到时我必让你心服口服!” 关索说完,便转马回阵,便对几名看守士卒说道:“给祝融夫人松绑!” 众人微微一愣,但也没有违背关索的命令,立刻解开祝融夫人的绳索。望着满脸不解的祝融夫人,关索淡淡地说道:“怎么?夫人莫非不想走?” 祝融夫人哪里想留,慌忙朝着本阵跑去。看到母亲平安回来,孟虎自然欣喜地迎上前去,可他也带着不解地转向关索,高声问道:“关索,我未曾胜你,你这又是何意?” “你母亲在我军中,想来你也无法专心与我交战!”关索正色说道,“我大汉堂堂王师,又岂惧一女子!” “今日我可放过你等,但刀箭无眼,下次你二人便未必这般好运了!”关索又严肃地警告道。 孟虎心中始终不服关索,气呼呼地哼了一声,随即带着祝融夫人返回蛮军阵中。但不得不说,女人的面皮终究比男人薄一些。祝融夫人先看关索留了自己儿子一命,自己又被关索释放,心情顿时万分复杂,对关索的敌意也小了大半。 孟获这边也早已亲自迎上前去,看到妻儿无恙,也是又喜又恼。就在这时,关索突然对着孟虎高喝喝道:“孟获,你堂堂男子,为一己之私,让南中百姓受此劫难!今日若非我心存仁念,你妻儿皆已丧命!” “你虽蛮夷,却也当知晓羞耻!!!” 关索一番喝斥,顿时让孟获哑口无言,无法反驳。几番交手,关索对自己一家已是仁至义尽,可屡屡败在关索的计谋之下,让他始终心有不甘。 看到孟获始终低头沉默,孟优连忙上前,小声问道:“大帅,我等现在如何?” “先回寨去罢……”孟获轻声叹息道。眼下蛮兵新遭败绩,孟虎又输给关索,全军正是士气低落,疲惫不堪之时,孟获哪里敢鲁莽用兵,等下也让孟琰一并回去吧。 蛮兵既退,关索也不追赶,只令全军在山脚靠近水源的地方安营扎寨,并让斥候们继续去打探蛮兵的动静。 然而就在傍晚,关索却惊喜地得知,诸葛亮亲率四千大军,已到达滇池县城。 “丞相既然到了,孟获必然胆寒,我想他也不敢在这里久留了!”关索顿时大感轻松,心中感慨道,“收服人心这折腾人的差事,总算不用我来扛着了。” 不出关索所料,孟获在得知诸葛亮大军抵达后,也赶紧逃往南面的银坑山老窝,准备做最后的顽抗。过了两日,在滇池慰问过太守正昂及满城军民后,诸葛亮也启程与关索这路人马汇合。 “参见丞相!”诸葛亮前来,关索立刻带着一众将佐出寨相迎。看到丞相,丁奉等人皆是信心倍增,这无疑意味着这场南中平叛战可以接近尾声。 “诸位将军请起!”诸葛亮亲自扶起关索,然后微笑着对众将说道,“闻知你等在此不毛之地屡败蛮兵,更解救滇池满城官吏军民,功劳甚着,待南中平定后,我定当向圣上为诸位请功!” “多谢丞相!”诸葛亮一番慰劳,众将皆是心中感动,方才觉得这段时日的辛苦没有白费。 来到中军大帐,诸葛亮正襟危坐在案几前,关索则是将这段时间与蛮兵交战的详细经过,一五一十地进行汇报。 “索力有不及,未能降服孟获之心,唯有劳烦丞相另图良策!”关索略带遗憾地叹息道。 “长寻何出此言!你能按我之意,对孟获恩威并用,实属难能可贵!”诸葛亮却对关索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给予了最高的肯定,“他与妻儿皆受你活命之恩,想来心中已有动摇!” 丁奉这时却是担忧地说道:“丞相,那孟获仍是冥顽不灵,孟虎更是武艺高强,若不能将其父子尽快降服,只怕会让我军多添伤亡!” “此话确实不假!”诸葛亮微微点头,随即正色道,“不过我此番从成都启程前,已备下一阵法,只要孟获率军来攻,定能让他大败而回!” 众将闻言,皆是惊喜不已,关索更是好奇地问道:“不知丞相欲布何阵法?” 诸葛亮徐徐说道:“此乃奇门八卦阵。阵外可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阵内含三百六十周天变化。只需五千军士,便能互相接应,变幻无穷,蛮军定然不识,到时便可一战破敌!” “竟然是八卦阵!孟获这下可有苦头吃了!”关索心中顿时万分激动。本以为这种奇妙的阵法只存在于小说之中,没想到诸葛亮真的精通,用来对付孟获这群见识浅薄的蛮夷再合适不过。只要指挥得当,便能以最小的代价打败蛮兵,甚至可以将他直接生擒在阵中。 诸葛亮当即传令,从军中挑选五千名精壮将士,并傅彤、丁奉、关兴、向宠、马忠等八员战将,一一分配任务。同时,诸葛亮还不忘严肃地告诫众将:“正因此阵变幻莫测,你等定要好生操练,熟悉旗语,方能精熟,切不可懈怠!违令者定按军法从事!” 诸将皆不敢怠慢,异口同声地答应道。可关索见诸葛亮唯独将自己排除在外,顿时疑惑地问道:“丞相,此阵不需要我出力吗?” “长寻不必心急!”诸葛亮呵呵笑道,“你需留在我身边听调。必要之时,你当前去缠住孟虎,以防他以蛮力对我军造成伤亡!” “唯!”这个差事对关索来说再合适不过,他当下便兴奋地回应道。 更往深处去想,如果训练的时候他也能跟在诸葛亮身边,那他或许也有机会一睹八卦阵的风采,甚至能领悟几分其中的奥妙。 在诸葛亮的命令下,汉军很快便拔寨启程,往银坑山所在的胜休县而去,一路上畅通无阻,并未遇到蛮兵抵抗。诸葛亮又严禁众将士滋扰途径的夷人百姓,使得汉军在胜休一带留下了极好的口碑。 汉军在银坑山北面二十里处安营扎寨,诸葛亮在关索等人的护卫下,亲率百余骑,前往银坑山下查看地形。 这银坑山确实是一座高耸宽广的山峰,且山上有孟获世代经营的山寨,虽然简陋了一些,但足可容纳数千蛮兵。仅凭诸葛亮麾下的数千汉军,也无法将这座山完全围拢。上山的几条道路皆由蛮兵把守,孟获早已备好滚木礌石。如果汉军正面攻打,只怕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才能攻上山去,这自然是诸葛亮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诸葛亮当下便有了主意,随即命马忠前往孟获山寨,先劝孟获归降,如若不从,便择期决战。马忠欣然领命,策马来到山下,向守山的蛮兵自报身份。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何况关索对孟获一家都有手下留情之恩,因此孟获还是对马忠以礼相待,命士卒将他好生请到山上的议事大厅。 第256章 初显威力 银坑山的议事大厅内,孟获用粗犷的姿势坐在正中间的一张虎皮椅上,孟虎、孟优、孟琰、带来洞主四人分别坐在两侧。马忠在向孟获做了个揖后,便徐徐说道:“丞相让我转告大帅,先前夷人叛乱,皆是为雍闿诱骗所致!今雍闿等人已死,大帅若能迷途知返,善莫大焉!朝廷也愿为大王加官进爵!” 季汉丞相派人前来劝降,分量更是沉重,但孟获犹豫了一番后,还是倔强地摇头道:“丞相虽是一片好意,但你等汉人诡计多端,倘若正面交锋,我军未必会输!我部下夷人多有不服,我又如何能违背众意!” “长寻所言果然不差,这孟获确实是块硬石头,顽固不化……”马忠心中感叹,一场决战看来在所难免。 “既是大帅不肯归降,丞相愿与大帅于三十日后一决胜负!地点就选在银坑山北面十里外!”马忠高声向孟获下了战书。 诸葛亮自信,三十日内定能将五千将士操练精熟,届时定能发挥八卦阵的最大威力。而诸葛亮也吃准孟获需要一段时间继续招募士卒,定会答应。 看到孟获果然有些心动,马忠更是承诺道:“此番丞相只带五千军士,绝不多带一人!” “当真?”孟获心中不由大喜,眼下他寨中尚有可战之兵六千余人,如果再给他三十天时间,他或许能再从四周拉拢数百蛮夷,到时凑满七千,就会对五千汉军起到明显的优势。 何况不用诡计正面对决,孟获有信心凭着自身的威望,孟虎等人的武勇,至少能保证蛮军不会大败而归。 “大帅放心,丞相着重信义,绝不会有所诓骗!”马忠郑重地说道。 孟获环视阶下众人,孟虎、孟优等人皆是点头赞同,他反复思索一阵后,当即拍案道:“好!那便定在三十日后!到时我必亲率大军前往!丞相若能胜过我军,我定当倾心归降!绝无反悔!” “如此甚好!”马忠微微点头,如此一来,诸葛亮交给他的任务也算顺利完成。 在送走马忠后,孟获立刻传令,银坑山上所有将士皆抓紧操练,以备决战,同时派人去周边继续招募蛮夷,甚至再去董荼那、金环三结二人那里加以笼络,希望他们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出兵相助。 能在兵力优势的情况下与汉军决战,蛮兵自然充满信心,唯有祝融夫人却是担忧地对孟获说道:“听闻诸葛丞相乃当世奇才,大帅切不可轻敌!” “夫人放心,我自当小心谨慎,绝不会再中诡计!”孟获拍着胸脯保证道。 而诸葛亮得知孟获同意决战后,便开始在军中搭起大型校场,八员战将和五千士卒有序操练起奇门八卦阵。诸葛亮亲自站在高台上,挥动令旗,讲解要领,关索则站在诸葛亮的身旁,好生观看八卦阵的运转。 由于关索来日极有可能在此八卦阵中与孟虎交锋,为了顺利地在阵中驰骋,因此关索也需要将此阵精熟于胸,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全神贯注地观看诸葛亮讲解阵法。 以退为进、假开门户、分兵截击、迂回包抄、各类兵种之间的配合,以及阵中天覆、地载、风扬、云垂等阵法的变化,光是旗语都有许许多多,让丁奉等人记得头疼不已。就连关索这种后世的研究生,一时间也无法完全牢记。 “难怪军中训练多以阵法、旗语、号令为主,看来不无道理……”关索心中感叹,“这八卦阵当真高深莫测,以我现在对军旅的了解,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无法看懂此阵的运转!想要像诸葛亮这般指挥,更是不知何年何月!” 自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智商被碾压的感觉,关索对诸葛亮更是心中敬佩。 不过为了能尽快熟悉这个阵法,关索每晚都会在帐中写下诸葛亮在白天操练时的一些要点。若有不解时,关索第二日定会努力在诸葛亮身旁学习。实在无法理解的地方,关索便会壮起胆子向诸葛亮请教。诸葛亮见关索虚心好学,也多为指点,这让关索可以尽快地熟悉奇门八卦阵。 至于丁奉、关兴等其余将领,也没有心生懈怠,努力牢记各种旗语,指挥军士在阵中按照诸葛亮的指示行动。过程并非一帆风顺,但总体还让诸葛亮感到满意。 三十日的期限转眼已到,在诸葛亮的精心操练下,五千汉军将士终于可以运转这奇门八卦阵。信心十足的汉军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银坑山北面十里外,孟获已然率军在那里等候。 这段时日,孟获一直努力地招兵买马,奈何汉军已然在南中留下了骁勇善战,军纪严明的良好口碑,许多夷人并不想与汉军争锋,董荼那与金环三结两个更是不肯相助孟获。因此孟获最终也就零零散散地招募了百余人。 孟获虽是心中憋闷,但事已至此也不能打退堂鼓,唯有带着六千五百名蛮兵,来到约定的地点,与汉军一决胜负。 不过由于上次祝融夫人被关索生擒,这次孟获便让妻子留在银坑山上,关索那句“刀箭无眼”,还是让孟获不得不谨慎一些。 很快,孟获在查看了一番汉军的人数后,忍不住心中感叹:“看来汉军真的只来了五千人……若是诸葛亮如此守信,我亦不能出尔反尔!” 少时,诸葛亮在关索的护卫下,亲自策马来到阵前,对孟获高声喝道:“孟获,前番你已屡败于关索偏军,今日我亲统大军到此,你还有何胜算可言?沙场凶险,你岂能不知?朝廷怜你名望,关索又几次放过你等,何以不知恩德,反撺掇数千之众,负隅顽抗!届时夷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还有何面目见南中父老?” 一番话语刀刀扎心,孟获自知理屈词穷,心中羞愧,却仍是不服输地怒吼道:“诸葛丞相,你休要多言!我等虽是粗鄙夷人,但血气之勇岂能被小瞧!今日两军阵前,你若能堂堂正正胜得了我,我自当率众倾心归降!” 诸葛亮无奈地苦笑一声,随即说道:“今日我且让你看一阵法!虽只有五千人,但任凭你千军万马,也奈何不得!” 言毕,诸葛亮自转马回阵。只听得一声“布阵”,五千汉军各自调动,转眼便摆出奇门八卦之阵,等候孟获来攻。 想孟获这群夷人何曾见过这等阵法,皆是不明所以。孟优更忍不住对孟获说道:“大帅,汉军这般列阵,欲意何为?” 孟获又反复观看了一阵,却哪里看得出玄机,当下便果断地一拍大腿:“休要管他,直接率众杀过去!” “父亲,请让我在前冲锋!”孟虎第一个请战道,“想来关索定在汉军阵中!今番定要与他一较高低!” “虎儿,你且随我在中军护卫,以防不测!孟琰,此番由你在前开路!”孟获这次却是留了个心眼,不敢让孟虎轻易离开自己。 而孟琰自恃有些武勇,也欣然同意去打这头阵,随即领了两千蛮兵,呐喊着冲向汉军方阵,孟获等人自在后面接应。 “当真只有血气之勇……”回到高台上的诸葛亮见蛮兵竟一股脑的冲杀过来,微微摇头,随即挥动令旗,示意汉军让出一条道路,尽管放蛮军进来。 “这便开始了……”东风吹,战鼓擂,终于可以看到奇门八卦阵在实战中的运用,诸葛亮身后的关索既是紧张,又是期待。 且说孟琰率兵两千当先从南面突入阵中,远远望见北面,方阵中央诸葛亮所在的高台处,前方竟无一个汉兵。孟琰心中不由大喜,连忙指挥蛮兵奋勇上前,若能擒住季汉丞相足以扬名立万。 但诸葛亮却不慌不忙,亲自摇动令旗,西面向宠这路人马迅速前来支援。盾牌长矛在前,弓弩在后,于高台下轻松让孟琰这路蛮军停下脚步。诸葛亮令旗连挥,东面关兴也率兵杀到,与向宠东西两面夹击,高台上又有弓弩手乱箭射下,蛮兵瞬间大乱。 孟琰心知不能继续前进,但他仰仗身边兵多,便想原地与汉军死战,等待孟获大军前来支援。可当他转头看时,却震惊地发现,身后竟然又有一支汉军杀来,孟获等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这,这是怎么回事!”孟琰哪里知晓八卦阵的奥妙,孤军突入阵中多时浑然不知,眼下急得手足无措。 高台上的关索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战局,诸葛亮看关索如此痴迷,忍不住淡淡地笑道:“困兽犹斗,莫要穷逼于他!且让他不断奔逃,再伺机擒之!” 诸葛亮说完,令旗一招,向宠知晓用意,率兵转到高台下,让出西面的道路。孟琰见有了活路,便也心生侥幸,往西而逃,伺机寻找孟获等人。诸葛亮命关兴在后追赶,但不许上前交战,同时让阵中的汉军将士有序堵截,偏偏把孟琰这路人马往北赶去。 第257章 大败孟获 孟获与孟虎亲率四千余名士卒,在后接应孟琰。只是未曾想到,孟琰前部突入汉军阵中,却被汉军从后围住,转眼不见踪影。孟获当下大惊,急命兵马向前,不想丁奉从西面杀来,当下喝令士卒乱箭齐发。 孟获见丁奉身边不过数百人,当下大怒,令孟虎带着刀盾兵向其冲锋,但丁奉却并不与蛮兵正面交锋,率兵徐徐而退。孟获担心有诈,忙令孟虎不要追击,而前方汉军在逼退孟琰后,转瞬杀到。负责这路人马的乃是傅彤,他按照诸葛亮的指令,并不直接与蛮兵交锋,而是将盾牌与长矛顶在前面,徐徐而进。孟获正想带兵冲锋,那边丁奉又率兵折回,一面命军士抛射箭矢,一面齐声呐喊:“孟获深陷重围,还不快快下马受降!” “父亲,汉军欺人太甚,让我与其决一死战!”孟虎乃性急之人,如何受得了汉军这般羞辱,当下便向孟获请战。 “不可中敌诡计!”孟获却是谨慎地摇了摇头,“孟琰不知吉凶,我等不可恋战,当先去救援!” 孟获说完,随即领兵往东面空路而去。诸葛亮见孟获既往东走,随即把令旗一招。丁奉明白意思,立刻翻身下马,让身旁士卒摆起个小八卦,往蛮军后队的孟优那里杀去。丁奉亲自舞动长矛,带头冲锋,连连挑翻多名蛮兵。汉军将士如纺车般轮转厮杀,卷入蛮军阵中。孟优哪里见过这等阵法,唯有让蛮兵上前拼命,但汉军不断用盾牌防御,死死拖住孟优这路蛮兵。 很快,马忠这路兵马又从东南角杀到,孟优正在惊慌之时,只见汉军旗帜飘扬,箭矢如雨,心中更是惊惧,连忙带着后队人马往西而去,与孟获的中军渐行渐远。 而等到孟获发现领兵往东转头看时,却不见了后队的孟优军马,当下大惊失色。正想去救援孟优,关兴领兵从西面而来。孟获正想抵挡,北面又有喊杀声响起。 汉军人马就这样此起彼伏,一队方退,一队又进,如此反复,孟获只觉得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皆有汉军源源不断地杀来,转眼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孟获尚且如此,其余蛮兵更不用多说,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奇门八卦阵中乱闯乱窜。诸葛亮则在高台上眼观六路,多线操作,从容地指挥诸路军马,在阵中四处穿插,有序运转,来回堵截孟获、孟琰、孟优三路蛮兵,将他们分割围困在各处。或刚或柔,或远或近,一有破绽便发起猛攻,但绝不恋战,把蛮兵戏耍于股掌之间。 孟虎几次咆哮着想与汉军拼命,诸葛亮始终让汉军让出条路,让孟虎一身蛮力没地方发泄。且一旦孟虎远离孟获,孟获身边的汉军便会摇旗呐喊,做出一副大举进攻的姿态,让孟虎不得不回去救援。 “兵不在多,贵在调遣!虽是只有五千汉军,在孟获看来,却仿佛数万大军一般!”关索在高台上看八卦阵高速运转,已是眼花缭乱。蛮兵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且毫无还手之力,关索心中更是惊叹不已。 时过一刻,蛮兵已死伤颇多,更有小股部队落单后被汉军围困,直接跪地求饶。孟琰这路兵马入阵最早,已然只剩下半数兵马,而孟琰依旧苦寻脱身之策。但诸葛亮看准机会,令离他较近的关兴突然出击。 关兴得到命令,率数百汉军呐喊冲锋。孟琰麾下的蛮兵早已斗志全无,被汉军这一冲,不少人竟直接落荒而逃,哪敢抵挡。孟琰喝斥不住,唯有率两百余名忠心蛮兵,夺路而逃。诸葛亮在高台上却看得一清二楚,手中的令旗不断挥舞,四周汉军一面有序靠近,一面射箭阻拦,截住孟琰去路。 关兴则趁机舞刀向前,率兵从后追上,一路上砍杀蛮兵不计其数。孟琰见进退无路,又被这阵法吓得不敢再战,直接下马请降。其余幸存蛮兵更不愿抵抗,先后丢下兵器,成了汉军俘虏。 “孟琰既被擒获,便是时候大举进攻了!”诸葛亮在阵中看得真切,立刻对关索说道,“长寻,待我军已鸟翔阵冲锋之时,你速去孟获那里,截住孟虎!” “丞相,可否让我将孟虎单独引出阵中?”关索却忍不住提议道。 眼下汉军胜券在握,唯一的隐患就是孟虎一旦发起狂来,势必会让汉军将士出现无谓的死伤,因此关索便想把孟虎调走,好让汉军更轻松地击败蛮兵。 “此法亦可!”诸葛亮微微点头,仍是叮嘱道,“但你需千万小心,既不可伤了孟虎,又不能被孟虎所伤!” “丞相放心,索自有分寸!”关索信心十足地答应一声后,立刻飞身下了高台,骑上奔云,握紧赤血大刀,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 就在这时,诸葛亮双手的令旗一招,看台上的汉军士卒更是全力擂起进攻鼓点,丁奉等八员战将知道诸葛亮用意,立刻跟着诸葛亮的令旗而走。蛮兵尚在惊疑之时,五千汉军转眼摆布成鸟翔之阵。 通过这一个月的学习,关索知道这鸟翔阵乃冲锋溃敌之阵。阵型犹如展翅飞禽,最前端撕裂敌阵之处,则有丁奉与关兴两员悍将率领,最前排的汉军士卒皆为悍勇长矛兵,以最大的威力冲击敌阵。 “生擒孟获!!!” 伴随着嘹亮的喊杀声,汉军将士全体冲锋。孟获此刻也汇合了孟优等残余人马,面对汉军排山倒海般的攻势,二人尚在犹豫是否撤退,憋了一肚子火的孟虎却是叫嚷道:“父亲,今日既是决战,何不与汉军拼死一搏!” 孟获也被这奇门八卦阵弄得万分憋屈,实在不甘心就这么败北,他当即把大刀用力地往地上一击,大叫道:“罢罢罢!将士们,随我冲锋!” 数千蛮兵在孟获等人的带领下鼓噪而上,许多人仍想凭血气之勇战胜汉军。但是这鸟翔阵的威力非同小可,两军前部刚一交锋,汉军的长矛便犀利地贯穿大量蛮兵。丁奉与关兴一左一右,奋力死战,身旁的汉军将士紧紧跟上。全军宛如展翅飞鹰一般,突入蛮军阵中,杀出一道缺口,将蛮军逐渐切开。 孟虎见前部蛮兵完全抵挡不住,正想亲自上前与丁奉、关兴二人拼杀,右翼蛮军阵中却突然传出一声暴喝:“孟虎,今番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孟虎定睛一看,关索竟独自单枪匹马杀入蛮军阵中,赤血大刀在他的手中上下翻飞,所过之处鲜血四溅。等待许久的奔云同样亢声长鸣,马蹄所到之处,蛮兵皆是望风披靡,一人一骑如入无人之境。 孟虎没想到关索居然这般嚣张地杀了进来,眼神中顿时迸射出嗜血与兴奋的光芒,激动地怒吼道:“关索,你总算出来了!我已等候你多时了!看刀!” 看到孟虎策马而来,关索突然左右挥动大刀,杀散身边的蛮兵后,高声说道:“这里兵马太多,有胆量的,和我去阵外比试一番!” “若是不敢,我亦不勉强!”关索说完,调转马头,往阵外杀去。蛮兵知道关索本事,既是要走,哪敢阻拦,竟纷纷让出条路,仍由关索离开。 “关索休想逃跑!” 孟虎岂能让关索就这样走脱,毫不犹豫地纵马追去。孟获急叫孟虎回来,但孟虎是一心要雪前日失败之耻,转眼便被关索带出阵外,往远处而去。 失去孟虎这个支柱,蛮军更是抵挡不住汉军的鸟翔之阵,转眼便被汉军截成两段。汉军之中的弓弩手趁机朝着两侧抛射箭矢,蛮兵中箭倒地者不计其数,顷刻大乱,自相踩踏,各种绊倒,一时间哭喊连天,四处逃窜。 “唉……完了……”孟获见此情景,知道大势已去,唯有率兵败逃。但是汉军将士皆要擒拿孟获,岂能让他走脱。关兴离孟获不算很远,急忙将青龙刀放在马鞍上,用腿勾住,然后取下三石硬弓,搭上雕翎箭,对准孟获的坐骑一箭射去。 六七十步的距离对关兴这等神射手来说已是得心应手。就是因为诸葛亮要留孟获性命,只能可怜他胯下的战马受累,屁股上挨了一箭,顿时扑倒在地,把孟获掀下马去,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 孟优见兄长落马,急忙率兵来救,丁奉与傅彤两员猛将却上前截住。蛮兵已是穷途末路,如何抵挡得住,孟优更是手段有限,被傅彤直接生擒过去。 孟获在亲兵的搀扶下站起身子,还想逃命,关兴却纵马上前,在孟获背后高声喝道:“孟获,今日你已落得惨败,为何还执迷不悟,更不怜惜南中子民!” 耳旁尽是蛮兵的哀求讨饶之声,孟获缓缓环顾四周,望着满地的蛮兵尸首,默然许久,方才长叹一声,丢下了手中的大刀,跪倒在地…… 第258章 猛士归心 就在蛮兵大败,孟获投降之时,关索已纵马将孟虎调至大军东面五六里处。由于奔云马快,关索始终能保证自己既不会被孟虎追上,又不至于将他甩得太远。 “关索休走,快来与我决一胜负!”孟虎一路上都是不断地高声咆哮。 而关索听到远处的喊杀声越来越小,心知时机已到,立刻勒住奔云,转马喝道:“孟虎,我今日便如你所愿!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段!” “好好好!便怕你不敢来!”孟虎斗志高昂地咆哮一声,九尺身躯在战马上飞身杀来,手中明晃晃的大刀对着关索当头抡去。 关索毫不示弱,两臂肌肉暴起,口中狂吼一声,赤血大刀如风一般劈去,只听得“当”的一声振聋发聩之响,四周草木皆为之一晃,就连二人胯下的战马也不由朝后退了一步。 “过瘾!过瘾!”孟虎只觉得一手大手被震得十分疼痛,当下不怒反笑道,“再来再来!” 关索硬拼一刀,俊秀的脸上同样涨得通红,显然也不好受。但他心知想让孟虎心服口服,必须拿出自己所有的本事,非得堂堂正正胜过他不可。 两人再次双刀并举,全力拼斗,乒乒乓乓的刀锋碰撞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孟虎经过前番几次较量,知道关索刀法了得,也不一味用上蛮力,反倒添了几分冷静。关索则同样不敢轻视孟虎,一如既往谨慎地应战。 两匹战马转灯般走动,八只蹄子铿锵踏地,转眼尘土飞扬。两人前前后后交战了六七十回合,仍是不分胜败。 可就在这时,西边突然传来马蹄声,原来向宠带着数十名骑兵前来寻找关索。看到二人打得难解难分,向宠急忙高声喝道:“孟虎,你父亲孟获已归降汉军,你何不早降!” “哼!”孟虎得知蛮兵既败,却不甘心就此收手,而是对着关索喝道:“关索,你我胜负未分,可敢与我去远处那片山林里再斗上三百回合!” “将军,不可莽撞!”向宠闻言,却是急忙地关索喊道。大战已经结束,连孟获都投降了,关索已无和孟虎继续斗下去的必要。 “我不想这些汉人打扰!有本事便来与我公平一战!”但孟虎固执地说完后,转马向东面的一处山林疾驰而去。 “看来今天还非分出个胜负不可啊……”关索内心感叹,不过他倒是很理解孟虎的心情。 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一个能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正巧都是使大刀的,关索内心深处身为武将和男人的斗志完全被点燃了。只是前几次交锋,都因各种各样的缘由没能分出胜负,关索心中也着实有些遗憾。 未来自己或许不会再来南中这种不毛之地,要是真不能和孟虎一较高低,关索内心定然会觉得遗憾。 “向宠将军,劳烦你等将此事告知丞相,就说我自有办法收服孟虎!” 关索说完,一踢马腹,随着孟虎往东而去。向宠与其余汉军将士皆是面面相觑,他岂能真的不管不顾,唯有一面派人向诸葛亮禀报,一面远远地跟在关索后面。 且说孟获与一众蛮兵投降后,诸葛亮亲自来到孟获面前,微笑着问道:“大帅今日败于我军奇门八卦阵,可愿心服?” “丞相之才,胜我百倍,更兼对我屡屡宽恕,我岂敢再不识好歹!”孟获惭愧地跪倒在地,“朝廷天威,孟获已然领教,从此愿率夷人归顺,誓不反叛!” 兵力占优却输得如此彻底,而且还是正面决战,孟获这次再也找不出任何借口了。 “大帅能知晓朝廷一片苦心,实属难能可贵!”诸葛亮语重心长地说道,“还望大帅能不负圣上重托,百姓之望,为国家安定尽一份力!” “孟获牢记丞相教诲!”孟获重重地承诺道。 孟获即降,孟优与孟琰也皆无怨言,一同归降。孟获又让孟优前往银坑山,将今日战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给祝融夫人与带来洞主,让他们也即刻下山向诸葛亮请降。 就在汉军统计两边伤亡,负责善后之事,向宠那边的骑兵也前来回报,诉说关索随孟虎前往东边山林处进行决斗。诸葛亮闻知此事后,也不由得微微皱眉。 “唉,丞相勿怪!”孟获十分惭愧地望向了诸葛亮,“我儿性格刚烈,一心要与关索分出胜负!但这只是私人比武,我保证他定会真心归顺朝廷!”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诸葛亮却是摇了摇头,“我虽令关索不要伤到孟虎,可他心存顾忌,只怕反会有失!” 孟获既已归降,如果关索要是被孟虎所伤,季汉极有可能损折一名英才,也让汉军将士与夷人更添仇怨。孟获如果内心不安,日后难保不会再次反叛朝廷。 孟获得知诸葛亮这般关照孟虎,更觉羞愧,而关兴这时也着急地说道:“丞相,请让末将前去增援家兄!” “也好!”诸葛亮立刻点头道,“关兴将军速领百余人,前去寻找关索,令他不可与孟虎私下争斗!万事回来商议!” 诸葛亮那边派出关兴,而孟获也急忙让孟琰前去劝住孟虎,数百人马火速往赶往东面那边山林。 然而孟虎这一次偏偏不想让人打扰他与关索决斗,一路纵马往山林深处而去。关索见这片山林草木茂盛,且十分深邃,心中竟也隐约有些不安,连忙高声喝道:“孟虎,此处并无外人,何不就在此决一胜负。” “这里太过狭窄,不利拼杀!”孟虎却并不驻马,“且再行片刻!” “呵,莫非怕我利用地形不成?”关索摇头苦笑,不再言语,他倒也不至于怕了孟虎。 二人又行了数百步的距离,忽见前方大树稀少,草地上并无乱石。孟虎见这里是个好地方,正想勒住战马,不妨地上竟有一个凹坑,那马奔跑多时正是疲惫,脚下一滑,直接摔翻在地,又将孟虎掀下马来。 “看来南中并无好马给他孟虎啊……”关索微微摇头。即便不穿盔甲,孟虎这身劲肉少说也有两百多斤,真是有点为难他的坐骑了。 好在孟虎这一跤摔得并无大碍,他快速起身后,却见自己的战马居然把腿摔折了,眼下一瘸一拐,连站立都有些勉强。 关索见此情景,也翻身跳下马去,示意奔云退到一旁,又将一身明光铠脱去,正色道:“你既这般想要公平对决,我便如你所愿!” 孟虎见关索如此慷慨,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当真是条好汉!不枉我这般想要与你一决胜负!” “我亦如此!”关索转瞬摆开架势,傲然笑道,“但我上为国家安定,下为自身尊严,今日非胜你不可!” “呵!那便来吧!” 话不多说,两员猛士便在这山林之间再次展开激斗,还是全力以赴地较量着。 但此番争斗,关索脱下铠甲,又是步斗,只觉得动作更加轻快了不少,当年黄忠交给他的刀法和脚步,眼下能更好地利用起来。相比之下,孟虎虽然冷静地与关索拼杀,但他的招式本就不多,斗下去也越发见老,除了一身蛮力外,再也没有占优之处。 两人你来我往,就在山林内又斗了七八十合,孟虎虽然没有落败,但已是对关索的攻势渐感棘手。而关索始终冷静地展现武艺,舞动赤血大刀撩、挑、拨、架,配合进退自如的脚步,稳稳地占据了上风。 “可恶……莫非我就这般输了吗……”孟虎又斗了二三十合,更觉关索的大刀神出鬼没,自己已然有些招架不住了。 内心不甘的孟虎突然咆哮起来,两臂肌肉紧绷,大刀突然对着关索横劈过去。关索却是早有准备,急忙将赤血大刀往侧面一架。但听一声重响,关索两臂都觉得酸麻不已,可想孟虎这一刀力道有多大。 “如我所料,他已然开始拼命了……”原来关索先前见孟虎捉襟见肘时,便暗中提防,但仍是被孟虎震得有些狼狈。但关索却灵机一动,脚步突然踉跄地退了几步。孟虎以为关索力气不支,心中顿时一喜,便想乘胜追击,又是一刀劈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孟虎大刀挥向关索的时候,关索突然将身子一个后仰,刀锋直直掠过关索的眼前。 但关索的攻势并没有因此停止,只见他单手提刀,且早已将刀柄一转,用刀背抡向了孟虎的大腿。 孟虎求胜心切,不提防自己的下三路,膝窝被赤血大刀的刀背一击拍中,顿时感受到一股钻心之痛,脚下一个趔趄。关索趁此机会,飞起左脚,命中孟虎小腹,趁着孟虎后退之际,弃了自己的兵器,然后双手电光般一抓,直接握住孟虎的大刀,再猛地一发力,竟将孟虎的大刀硬生生夺了过来。 “承让了。”看到孟虎呆滞的神情,关索长长地舒了口气,将手一拱。费劲千辛万苦,总算是赢了,险些在最后被孟虎翻盘。 “唉……罢了……”孟虎沉默片刻后,终于心悦诚服地单膝跪在关索面前,“你的武艺,确实在我之上!这一次我输得心服口服!” “快快请起!”关索连忙放下兵器,亲手扶起孟虎,“此乃一时侥幸,前番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彼此彼此!我亦杀心太重!”孟虎感叹道,“你在决胜时刻,仍想着用刀背进攻,不至让我重伤!只此一点,便是你胜了!” “我若再不知好歹,也枉为男儿!”孟虎激动地说道,“愿和你一同前往诸葛丞相那里请罪!” “丞相怜你骁勇,定会宽恕!”关索微笑着说完后,却也转头看了一眼四周的草木,“就是这山林总让我有些不安,还是快快出去为好!” 孟虎欣然同意,二人正想走出山林时,孟虎却突然变得举步维艰。原来关索刚刚那一击,虽然没有砍伤孟虎,但还是将他的膝窝处打得红肿疼痛,直接影响了孟虎的行动。关索见状,唯有苦笑道:“你的坐骑也已负伤,便请你暂骑奔云,先出了这山林,再去寻找军医医治。” 孟虎多望了几眼这匹雪白高大的骏马后,心中十分羡慕,也不客气地点了点头:“如此,便多谢了。” “此马乃我夫人所赠,若非意义非凡,送你也未尝不可!”关索看出孟虎心思,当下便承诺道,“你若想要良驹,来日我会请丞相赠你一匹!” 孟虎闻言大喜,云南一带的滇马十分矮小,他九尺身高骑在上面,总有那么些别扭,这次与汉军交战,还两次将他摔翻在地…… 待到孟虎借着马鞍跨上奔云后,关索正打算去附近捡起兵器与铠甲时,不远之处,孟虎那匹负伤的战马却突然惊叫了起来,甚至作出一副拼命想要奔逃的姿态! “怎么回事?”关索尚在惊疑之时,但觉眼前一花,一个巨大的身影突然从旁边的树丛中飞了出来! 第259章 关索伏虎 “嗷呜!!!” 一声怒吼响彻山林,关索尚未反应过来,孟虎的战马瞬间被一头庞然大物扑翻在地! 这是一只体长近一丈,全身棕黄,带着黑色条纹,有着一条粗壮的长尾的野兽,只见他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排锋利的尖牙,精准无误地咬住了战马的脖子,那马被按压得难以挣脱,抽搐了两下,便一命呜呼。 “老,老虎?” 关索下意识地退了两步,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先前的不安果然不是假的,没想到这片山林里居然还有老虎存在! 看到这只老虎,孟虎也是吃了一惊。而同样身为战马的奔云,见到猛兽,早已吓破了胆,高声长鸣不止,原地乱窜。亏得是久随关索,训练有素,不然早就独自逃命了。 听到奔云的声音,关索立刻回过神来,急忙弯腰捡起地上的赤血大刀,连铠甲都顾不得拾取,飞快地朝着奔云跑去。 自打穿越以来,关索第一次在野外碰到老虎,纵是自己武艺过人,也是吓得不轻。好在这只老虎眼下已捕到猎物,趁着他尚在啃食,能跑多远算多远。 可就在关索来到奔云身后之时,身旁的树丛中突然传出声响,关索转头一看,更是大惊失色。 一只身材雄壮,体型更大的吊睛白额猛虎缓缓走出树丛,发出令人胆寒的低吼,且用十分饥渴的目光锁定了眼前的二人一马。 以猛虎迅捷刚猛的动作,捕杀猎物不过转瞬,但见此虎突然迈开健硕的四肢,如风一般加速冲向了关索他们。 生死一线,关索来不及多想,猛地抡动赤血大刀,用刀面重重地打在了奔云的屁股上。 就在老虎高高跃起的时候,吃痛的奔云直接撒开腿子,带着孟虎朝远处狂奔了起来。而关索眼看老虎扑向自己,只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死亡气息,几乎靠着本能地往旁边一滚,堪堪躲过这一扑。 “关索!”孟虎见关索落在后面,连忙急切地想要回去,但关索却站起身子高喊道:“快去找人帮忙!” 向宠他们应该就在这片山林附近,只要孟虎及时出去,自然能搬来救兵。而孟虎也知道自己行动不便,留在这里反而会让关索分心保护,加上奔云已经吓得落荒而逃,如何敢回去面对两头野兽。 一念至此,孟虎也只有猛踢马腹,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找人援救关索。 先前那只老虎见关索落单,加上已啃食了战马大半的血肉,也随即站起身子。两只猛虎一左一右,缓缓逼近关索,不过碍于关索手中明晃晃的刀锋,二虎倒也不敢贸然攻击,四只凶狠的眼睛死死盯住关索,耐心地寻找猎杀的机会。 一人面对二虎,就算是关索也不由得脸色发白,冷汗直流。但事已至此,他只有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大刀,强行告诫自己振作精神,在这个时候一旦露出胆怯,这两只猛虎一定会发起进攻。 “看这架势,八成是一公和一母吧……这下糟了……”关索心中哭笑不得,自己刚刚收服了孟虎,却遇上了两只货真价实的猛虎,简直是老天在和自己开玩笑。 “这里是后世的云南境内,这两头应该是孟加拉虎吧……倒是看他们的体型,并非想象中那般巨大……”关索多望了几眼这两只老虎的体型,雄虎也就比雌虎略大一些,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也多亏他及时捡起了赤血大刀,要不然关索今天肯定就交代在这里了。 要是让曹丕和孙权得知叱咤疆场的关索没死在阵前,而是被两只老虎吃了,估计会笑掉大牙。 “哼,我可不能死在这种鬼地方!”关索咬紧牙关,岂会就此屈服,“管你是什么百兽之王,要我性命,可没那么容易!” 但关索绝不会疯了一般去和两只老虎搏命,能对峙一刻便对峙一刻,只要撑到向宠他们前来救援,便能转危为安。 而且,关索也冷静地注意着周围的地理环境,一旦这两只猛虎发起进攻,他该如何利用地形躲避。 可就在关索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旁的时候,雄虎却认为这时绝妙的机会,后腿猛地一蹬,朝着关索凌空扑了过来。 “嗷呜!!!” 被这强大的气势震得心惊胆战,关索用尽最大的力气,往旁边纵身跃去,右手握紧大刀,左手撑着地面,有惊无险地落在了雄虎的后方。然而还未等他站起身子,等候多时的雌虎也突然发起进攻,扑向了关索。 就算雌虎的身板小上一号,五六百斤的体重往关索身上一压,关索不死也残。但关索见这两只老虎配合地如此默契,心知一味躲避绝对撑不过片刻功夫。 关索当下便把心一横,也不起身,直接半蹲着往雌虎的下方一滚,然后双臂快速将赤血大刀往上一挑。那雌虎直接跃过关索的头顶,可她那柔软的肚皮,竟被锐利的刀锋一下划过。 关索知道老虎的外表的皮毛十分结实,除非全力一刀,否则定然无法重伤他们,因此只有攻击他们的软肋,没有什么地方比腹部更合适了。 可惜关索这一刀实在是仓促至极,几乎没用上三成的力量,那雌虎腹部虽然被大刀划出一道口子,但也只是流出血来,不足以致命。好在剧痛之下,那雌虎瞬间扑倒在地,呜咽地低吼起来。 眼看配偶受伤,雄虎却顿时暴怒发狂,猛冲向关索,横扑过去。关索来不及多想,就地往地上一趟,连人带刀往旁边几个翻身。也是雄虎这一扑带着无尽的愤怒,气势无穷却也冲得过远。趁着雄虎远离自己之际,关索立刻站起身子,朝着倒地的雌虎飞奔而去。 过度的紧张和极限的动作,已让关索气息紊乱,心跳倍增,他知道自己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太久,如果他不能事先解决掉一只,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嗷呜!!!”雄虎却如何允许关索再次伤害雌虎,落地后一个转身,猛冲向关索,两只前爪直接拍向了关索的后心。 这一下要是打结实了,关索的脊柱怕是要变得四分五裂。可关索眼看雌虎正缓缓站起身子,心知机不可失,自己应付一只雄虎已经快吃不消了,若是再让雌虎加入战斗,那关索断无生路。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与低吼声如风一般逼近,与时间赛跑的关索,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双手电光将赤血大刀向前一刺。只听得一声悲鸣,关索准确无误地将刀刺进了雌虎的下腹,霎时间鲜血狂飙。 但关索已经连拔刀的时间的都没有了,他知道雄虎已离他近在咫尺,他猛地双手松开刀柄,身子往旁边一侧。眼前但见一双虎爪轰然拍下,正巧落在了关索的脚步。 与死神擦肩而过,关索急忙往后连退数步,可那雄虎看到雌虎已然倒地不起,突然扬起头颅,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悲鸣! “不好!”关索心中一凉,完全可以想象接下来会有什么再等待着他…… 且说关兴与孟琰领兵疾行来到那片山林处,向宠正带着几个骑兵在外等候。关兴见到向宠,连忙上前急切地问道:“将军,可有家兄下落?” “关将军与孟虎进了这片山林决斗,我已让几个士卒进林中搜寻。”向宠苦恼地说道,“但此处草木极多,道路又是深邃,只怕一时半会难以寻得二人!” “丞相有令,让我等速找到家兄!且让众将士分头去找!” 关兴说完,正打算带着众士卒冲入山林中,远处突然传来响亮的马蹄声,众人举目一看,只见一匹高大的白马正如风一般疾驰而来。 “是奔云!”关兴心中一喜,急忙上前,却震惊地发现,马上的竟不是关索,而是孟虎。 “孟虎,关索将军呢?”孟琰见孟虎只有自己一人回来,心中不由一慌,连忙上前问道。 “这是我二兄的战马……”想到这里,关兴突然暴怒地大喝道,“难道你把他!” 孟虎知道关兴是误会自己了,但他来不及说明自己和关索的对决,唯有火急火燎地叫道:“关索被两只猛虎围攻,形势正是危急!我等若不去救援,只怕他性命难保!” “什么!”关兴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快带我去!” 第260章 名震南中 杀妻之仇不共戴天,这话放在野兽之中,也许同样适用。 雌虎被关索击杀后,剩下的那头雄虎宛如疯狂一般,不断怒吼,张牙舞爪地扑向了关索,而关索失去兵器,哪里敢凭人类的身躯和猛虎肉搏,只有拼命地左躲右闪,几乎不敢停下脚步,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 虽然眼下关索还勉强能让自己不被雄虎抓到,但此刻的他已开始露出疲态,想来无法支撑太长的时间。 孟虎离去时提着自己的大刀,赤血刀如今还插在雌虎的腹中。只是关索在雄虎的攻势面前,已经慌不择路,与雌虎相隔甚远,已经不指望能拿回兵器了。 四周除了自己那套盔甲外,只剩下一些小石子,完全无法对雄虎起到什么杀伤,远处似乎也没有汉军将士的身影。 “可恶……我该怎么办……”关索心中一紧,刚想思索些对策,雄虎又立刻猛扑了过来。关索动作已经不太灵活,虽然全力往旁边一跃,但脚底一滑,直接仰面跌倒在地。 不过,关索在落地的一刹那,却注意到离他不到十步的距离,有一株大榕树。情急之下,关索来不及多想,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跳起,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那棵大树。但那雄虎岂能让关索逃脱,咆哮一声便紧随其后。 飞奔到树下,关索直接高高跃起,双手攀住树干,两脚猛蹬。他穿越前出身于农村,对爬树这种事情倒是十分熟练,眼下更是全力以赴,直接窜上了树,动作之快,一口气上爬了近两丈之高。 “不能和这猛兽硬拼,先躲一阵子,想来汉军将士很快便能赶来!” 可就在关索思忖之际,这棵大榕树却突然一震,关顿时一惊,连忙低头看去,不由得脸色大变。 若是这疯虎在树下乱撞乱抓,他尚且能承受。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雄虎竟然也垂直起跳,凭着后肢惊人的爆发力,直接跃起劲两丈来高,甚至还用一双前爪抱住树干,往上爬了起来。 “该死,谁说老虎不会上树的!”关索一边气得心中大骂,一边拼命往上爬去。可那雄虎却仍是紧追不放,死死地跟在关索的后面,奋力向上攀爬。亏得关索身手敏捷,始终和雄虎保持一段距离。 眼看顶上树干越来越窄,关索心知不妙,但他眼下已再无退路。 越是绝境,关索便越要保持冷静,他见自己和这雄虎皆已离地数丈,但雄虎因为爬树的缘故,显然失去了先前的灵活和攻击性,这对关索来说未必不是一个优势。 “事已至此,那便只有拼了!”关索的心中,猛地出现了一个大胆且疯狂的念头。 “尝尝这个!” 下定决心的关索呐喊一声,突然松开双手,并将双脚一蹬,竟直接从树上坠下。而那雄虎正向上攀爬,正打算腾出一只爪子,关索却落至它的背后。 “就是现在”从近四丈高的地方摔下来,关索几乎没有生路,但他知道自己还有最后一次几乎,就在他贴近虎背的一刹那,关索奋力伸出双手,死死地勾住老虎的一双宽大肩膀。 以关索现在三百多斤的体重,突然挂在猛虎的身上,更兼是从高处落下。而这雄虎偏偏不巧又伸起了一只爪子,单手抓树更是不稳,竟被关索一同从树上带了下来,往地面坠去。 “是死是活,全看这一下了……”关索几乎闭上了双眼,默默地祈祷着。 “砰”的一声重响,雄虎从三丈来高的地方直接砸在地上。更倒霉的是,关索始终压在他的背上,就算它身躯再是强壮,也难以承受这样巨大的冲击力,只听得骨骼碎裂的声音连连响起。 关索借着老虎做肉垫,虽然没有摔成重伤,但浑身上下也被震地剧痛无比。可听到身下的老虎还在那里痛苦的低吼,并且还挣扎着想要站起,惊魂未定的关索哪敢留手,直接骑在老虎的脖子上,双臂肌肉暴起,左手死死按住虎头,右手握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打向它的脑门。 那雄虎本就摔得够呛,一时间已使不上全力,四肢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此时的关索几乎忘记了一切,拳头如雨点一般疯狂落下,每一拳都有千钧之力,口中咆哮不止,生死存亡之际,唯有这雄虎打得再也站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自己的右臂突然被人拉住,耳旁更是有人叫道:“二兄!二兄!可以停手了!” “三,三弟……”听清楚是关兴的声音后,关索这才渐渐恢复理智,停止了攻击。身下那头雄虎已然被他打得七孔流血,一命呜呼。 “二兄,天幸你平安无事!”关兴激动地抱紧关索,先前他差点以为关索会命丧虎口。 “回去之后,千万别把这事告诉你嫂子……”关索无奈地苦笑道,“估计能把她吓得不轻……” 这一次关索打虎打得自己几乎虚脱,连独自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在关兴的帮助下艰难地起身。他转头望去,向宠及不少汉军将士,还有孟琰与孟虎等蛮兵,皆是目瞪口袋地望着他。 虽然不知道过程如何,但众人只看到关索已一己之力击杀两只猛虎,其中一只还是被关索用拳头打死,简直是天神下凡。也不知是哪个蛮兵率先带头,颤抖地跪了下来,其余蛮兵也先后双膝跪地,像跪拜神明一样,虔诚谦卑地望着关索。 就连孟虎也愣愣地望着地上那两具老虎的尸体,心中着实震撼无比。这下子,他对关索更是心悦诚服,看来之前的几番交战,关索真的是手下留情,不愿下死手。 众人带着两只猛虎的尸首回到汉军大营,诸葛亮和孟获夫妇先前便得到了汉军的回报,此刻更是亲自到寨外相迎。 “承蒙丞相如此关照我孟虎,更有关索将军舍命相救,我岂敢再有二心!”孟虎拖着一瘸一拐的腿,重重地跪在诸葛亮面前叩首道。 诸葛亮自然少不了好言抚慰孟虎,这样一员猛士能真心归顺,不再作乱,也算季汉之福。 孟获和祝融夫人得知关索助孟虎逃出虎口,更是一同感激地单膝跪在关索面前,高声道:“将军不仅神威盖世,更是胸襟广阔,救我儿于危难,着实令孟获惭愧!前番多有冒犯,还望将军勿怪!” “大帅快快请起!”关索连忙亲自扶起孟获夫妇,感慨道,“只愿大帅日后能带领夷人安居乐业,远离兵戈,不负朝廷与百姓之望!” 关索击杀二虎的事迹,无疑让蛮夷对关索更心存敬畏,诸葛亮见此情景,忽然心中多了个念头。 不过眼下诸葛亮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他先让孟获率众返回山寨,安顿士卒,来日三军设宴庆贺时,再请他们出席。孟获一家闻言大喜,皆拜谢而去。 待到蛮兵离去后,诸葛亮便令全军将士好生休整,再去滇池县城请正昂、李恢、爨习三人前来。待到诸多事情交代完毕后,诸葛亮又传关索来到中军大帐。 “此番收服蛮夷之心,长寻出力最多!今日更是能让孟获与孟虎感恩戴德,可谓居功至伟!”诸葛亮称赞完关索的功绩,便打算让士卒取金帛赏赐关索。 “此乃丞相运筹帷幄,三军将士奋勇拼杀之功,岂是索一人之力!”关索却谦虚地推辞道,“此番南征平叛,已耗费许多钱粮,诸多将士深入不毛,历经艰苦!丞相不如将财物多赏赐众人,以慰军心!” “长寻真有乃父之风也!”诸葛亮见关索言辞诚恳,不由微笑着点头赞许。 既为蛮夷所服,又能品行兼优,诸葛亮心中已有一个重要的差事,将要交给关索。 第262章 开发四郡 数日后,益州太守正昂、庲降都督李恢与爨习皆至银坑山,诸葛亮当即设宴庆功,并邀请孟获及其亲眷,并董荼那、阿会喃、金环三结三名蛮帅一同出席。 不过晚宴之前,爨习将一封家书转交给了关索,正是出自他的兄长关平。看到爨习面带笑容,关索猜想胡氏多半是同意了关兴的亲事。 正如关索所想的那样,关平在信中直言,关家与爨家联姻确实是稳妥之举,不会有太多的后顾之忧。就这一点上,关平与胡氏显然和自己站在同样的立场,这倒是让关索十分欣慰。 不过关平除了叮嘱关索与关兴在前线好生建功立业的同时,也要照顾好自己,战事结束后尽量早些回家。 “奇怪,这倒是不符合大兄的性格……”关索略感诧异。不过看到关平在信中提到他与胡氏、鲍淑芸、关银屏皆身体康健后,关索心中倒没什么可担心的,多半是胡氏牵挂他与关兴所致。 读完书信后,关索随即找到关兴,将他的婚事告诉给他,如今战事结束,也是时候让关兴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得知自己将要成为爨习的孙女婿,关兴尚显稚嫩的脸不由一红,忍不住挠头道:“二兄,我区区一个牙门将,爨家娘子嫁给我,会不会委屈了点……” “这是什么话!”关索拍了拍关兴的肩膀,微笑着鼓励道,“你是关云长的儿子,这次南征又立下许多功劳,足以配得上天下任何女子!” “何况你还年轻,总会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关索说完,又忍不住叮嘱道,“就是这短时间,你与爨习相处的时候,不要太过忐忑,以免失了礼数,就如往常一般便好!” “嗯,我知道了!”关兴点了点头,这个时代的婚姻大事都由父母做主,既然胡氏没有意见,关兴自然也会心平气和的接受。 这个时候,关索突然想起一事,便对关兴说道:“三弟,此番你且先随丞相班师,为兄或许还有其他事要处理!你回去见了母亲,就说我不日便会回来!” “二兄,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回家更重要呀!”关兴不解地问道,“母亲和嫂嫂一定很思念你了!” 如今已是六月盛夏,南中地区已是十分炎热,关索算来离家已近半年,也确实很思念家人,尤其自己还新婚燕尔。 “我自然是为了国事!”关索却仍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待我禀明丞相,你就知道了!” 当晚宴席,孟获亲率族人与其余夷帅前来,并无二心。诸葛亮自坐上首,孟获等人在左侧,关索与众将在右,中军大帐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绝。一众蛮夷皆是性格豪爽之人,喝起酒来更是狂野,特别是孟虎,酒量惊人,并邀关索同饮。只是关索只说自己打虎时有伤在身,不宜多饮。 酒过三巡,诸葛亮便微笑着询问孟获是否愿与族人前往成都为官。 此举实际是一招两用,既可展示朝廷对孟获的重用与恩典,又可以间接削弱此处蛮夷的势力,所谓的“永不复反”这种口头承诺,还是应该加一点保险。历史上孟获后来也确实在蜀汉为官。 孟获虽感谢诸葛亮的美意,但他直言眼下仍愿留在南中,带领夷人务农捕猎,缴纳赋税,弥补此番叛乱之罪,诸葛亮对此也并不强求。 不过孟获也希望自己的家族能在朝中任职,也算光耀门楣,因此推荐孟优与孟琰,二人对此并无异议,来日愿携带家眷,虽诸葛亮回成都。 而孟虎毕竟是孟获独子,诸葛亮虽爱其骁勇,但孟获既然不说,诸葛亮也不会贸然开口。 另外说起爨习,诸葛亮前番已嘉奖他随李恢破敌,也加封他为偏将军,并任用他为丞相府参军,携带家眷随大军回成都。能顺利前往国都任职,爨习心愿已满,自然欣喜无比。 当日晚宴结束后,孟获等人皆是大醉,皆由汉军将士护送回了银坑山。诸葛亮则饮酒较少,始终保持清醒,关索便趁此机会,来到中军大帐,向诸葛亮谏言道:“丞相,如今叛乱虽已平定。但南中诸郡物资丰富,若能善加利用,对国家大有裨益!” 后世的云贵之地可谓地大物博,根据《华阳国志》的记载,南中不仅有金银铜铁锡等矿藏,还有各种名贵中药和翡翠珠宝,甚至还有犀牛、鹦鹉等中原地区极难见到的珍奇异兽,堪称季汉巨大的宝藏。 其实诸葛亮何尝不知道南中的经济价值,历史上诸葛亮平南之后,正是靠着南中物资,达到了“国以富饶”的程度。 不过,诸葛亮看到关索这一次又展现出如当年在蜀锦上的商业眼光后,也是微笑着点头道:“长寻之言甚善!我已向圣上奏明,将益州、永昌、牂牁三郡重新划分,并安排补缺太守,负责征收采集物资,充实国库。” 根据关索对历史的了解,益州郡会改名建宁郡,然后往西划出一部分和永昌郡合并为云南郡,再往东划出一部分和牂牁郡合并为兴古郡。不过关索并不是很关心诸葛亮会如何规划地界,反倒忍不住小声说道:“丞相,眼下我大军虽降服诸路叛军,但想来南中仍有小股势力暗中作乱!官员调动,任需小心提防!” 历史上,吕凯正是即将担任云南太守时为叛夷所害,危机往往潜伏在祥和之下,大军得胜之时,更不可松懈戒备。 四郡之地绵延数千里,诸葛亮又岂能真的完全信任所有蛮夷,他当即严肃地说道:“长寻之意,我已知晓!我自会写信关照众人!” “尚有一事,还望丞相应允!”其实关索今晚来找诸葛亮,真正的目的便在于此。 “长寻有话,但讲无妨。”诸葛亮知道关索今晚饮酒极少,除了保持警惕外,多半还有要事。 “据索所知,越隽有条小路可直通成都,既平且近,只是自汉嘉郡牦牛蛮夷作乱以来,以闭塞百余年。”关索激动地说道,“索愿趁大军得胜之机,前往汉嘉,招降夷帅狼路,打通此路,以便日后军旅、商队通行!” 这是十年后越隽太守张嶷在任上的一大功绩,关索却是不想再等十年,如若此路能顺利打通,日后汉军再前往南中平叛,便会少走许多山路。 诸葛亮还是第一次听说越隽通往成都有这样一条道路,不过看到关索一脸认真的样子,心知关索定然已做了充足的功课,当下便点头道:“既是长寻这般肯定,来日你且领兵一千前往越隽。若是牦牛蛮夷肯顺从朝廷,我自会奏明圣上,对他们有所嘉奖。” “此番我且让马幼常助你一臂之力。待你二人顺利打通道路后,便一同回成都。”诸葛亮又徐徐说道。此番马谡在抵挡高定叛军攻打邛都的战事中表现出色,诸葛亮有意调马谡回成都担任丞相府参军,助他日后北伐曹魏。 “看来诸葛亮还是把马谡调回中央了呀……”关索心中感叹,也不知道这一次马谡会给季汉带来怎样的改变。 第262章 班师回朝 往后一段时日,诸葛亮仍留在益州郡,让此番前来南中的马钧带领能工巧匠,多打造一些便利的农具,赐给周边夷人,并亲自制作图谱,传授夷人技术和手艺,弥补夷人落后的生产力。 孟获与董荼那等人皆深感诸葛亮大恩,令族人百姓纷纷献出谷物、矿石、草药、乃至兽皮、象牙、犀牛角等一系列珍贵之物,以示答谢。一时间,送往汉军营寨的物品琳琅满目,且极为丰盛。 只是南中夷人并不十分擅长耕地,伙食不乏野味和水果,今日送来的口粮中,就有一些水果是关索穿越后极少见过的。 “甘蔗、荔枝、葡萄、龙眼……云南还真是一个盛产水果的好地方啊……”关索带领将士们清点整理夷人送来的物资时,就被这些饱满艳丽的水果所吸引。 “可惜夷人并非很懂种植水果的技巧,要不然可以弄几片果园了。”关索拿着一串荔枝反复掂量着,内心暗自盘算起来。 虽然关索还记得一些《齐民要术》关于水果的种植文献,但这个时代对植物病害还没有办法完全根治,也绝不可能像后世那样大面积盛产水果,使大部分人饱腹,但也可以成为夷人的一种谋生手段。 而且南中诸郡的官吏也可以种植水果,然后把水果当作商品贩卖到曹魏或者东吴,云南一带也有大量的松针,可以用作保鲜原料。 想到这里,关索立刻向诸葛亮说明此事,诸葛亮也觉得可以尝试一下。关索随即从这些水果中取出种子,简单地将种植方法告诉给夷人与汉军士卒。虽然不能保证每颗种子都能顺利长成果树,但大量种植终会有成功的个例。 由于此番汉军携带的粮草不多,因此大约一个月后,诸葛亮终于率大军班师回朝,并带上孟优、孟琰等愿意加入汉军的一人。孟获亲自将大军送到滇池县城,方才离去。 “关索,这一次是我输于你了!来日若有机会,你我再一较高下!”此番孟虎与关索英雄相惜,对关索的离去也十分不舍。 “承蒙如此看重,我自当勤习武艺。若能再至南中,必将与你比试一番!”关索微笑着承诺道。 离开建宁郡前,马忠始终疑惑诸葛亮为何不多留一些兵将镇守南中诸郡,诸葛亮便说出自缘由:“留兵将必将留粮,待粮尽之日,必向夷人征取,易生祸端。再者,此番平叛,夷人必有丧父失兄,心中难免怨恨,留兵将终不信任。倒不如让夷人自治,彼此相安无事。” 众将方才明白诸葛亮的用心,皆是佩服不已。大军到达朱提郡时,诸葛亮仍领庲降都督李恢领兵三千镇守在此,总揽南中诸郡防务。关索则领兵一千,与大军分道扬镳,前往越隽邛都。诸葛亮又任命汉将王士为新任越隽太守,接替马谡。 说起王士,此人还是王甫的从兄,历史上却也死在了蛮夷手中。想起当日荆州之战,自己和王甫共同破敌,关索便在进入越隽地界的时候,忍不住对王士说道:“王府君,越隽蛮夷向来凶悍,来日还望小心提防,切不可轻敌!” “多谢将军提醒!”王士微微点头,心想关索会不会有些太杞人忧天,大军刚刚镇压几路叛军,短时间内岂会再有人不识好歹。 二人正行之间,忽见前方突然出现一名汉军士卒,正骑马疾行,神色甚为慌张。关索心觉不妙,立刻纵马上前询问。 士卒见到关索,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下马道:“启禀将军,冬逢旧部叛乱,正在定莋劫掠村民!马太守让我速去告知丞相,小人沿途还看到一些蛮夷作乱!” 王士闻言大惊,这才不得不佩服关索的先见之明。 “哼,当真不知死活!”关索冷笑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然后握紧了双拳,“看来还不用这么急着去邛都!” “既是小股叛乱,便用不着大军前往!”关索随即对王士说道,“我且率一半士卒先行!” 关索说完,立刻率五百军士启程,行了大约二十余里,果然看到一伙蛮夷在那边洗劫村落,残害百姓。 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关索从怀中掏出了那副赤鬼面具…… 白马鬼将,大刀长弓,那个蛮夷的噩梦再次出现在越隽,对待先降后叛者,关索更是下了死手,所过之处,叛夷尽皆鬼哭狼嚎,死相极惨。 “给我杀,一个也不要放过!”关索高喝着命令麾下将士,只能说这些叛夷不走运,自己还没回成都就敢叛乱,那便怨不得关索大开杀戒了。 一路赶到定莋,那些原属冬逢的蛮兵只当汉军不会再来,因此便趁机作乱。关索料到这些人不会有所防备,因此便率兵突袭,果然杀得叛夷大乱。 这些人先前便知道关索的可怕,加上冬逢兄弟都被关索所杀,眼下哪里敢抵挡,皆是没命地逃窜。关索则施展雷霆手段,纵兵追击,毫不留情,杀得叛夷十不存一,侥幸逃得性命的,全都躲进深山老林中,再也不敢露头。 至此,关索的名号在南中彻底传开,夷人对他不是敬如神明,便是畏如恶鬼。可以肯定的是,有关索这一号人的存在,南中诸郡会比历史上更为臣服。 来到越隽邛都,关索向太守马谡说明来意。而马谡也曾听闻却有一条旧路可通成都,因此欣然与关索同往,而且马谡更建议关索去找先前被他释放的夷帅魏狼,让他一同前去劝说牦牛夷帅狼路。 得知汉军相请,魏狼倒也没有拒绝,随汉军往北来到汉嘉郡牦牛县后,魏狼便找夷帅狼路,说明汉军来意,更劝狼路不要负隅顽抗,眼下与汉军合作是最后的归宿,也许还能得到褒奖。 得知汉军南征的英勇事迹,高定等人的身首异处和孟获一族的风华腾达后,狼路左思右想后,也愿意向汉军妥协,关索与马谡当即与他歃血为盟,永不相负。关索更是承诺,回到成都后会奏明朝廷,对狼路有所加封。狼路当即大喜,便派出向导,助汉军前往那条封闭已久,且通往成都的旧路。 一路上,汉军将士搬开乱石、砍去草木,花了十余天的时间,往北挺进五百余里,终于彻底打通此路,踏入蜀郡地界。和史书上说的一样,这条路却是十分平坦,没什么高山险阻,也没有给汉军将士造成太大的麻烦。 “如此一来,南中之事算是彻底告一段落了……” 如今已是七月,离开成都整整半年,走在回家的路上,关索已是归心似箭。 第263章 惊喜之礼 建兴二年,公元223年7月,蜀郡,成都 自踏入蜀郡地界后,关索、马谡与那千余汉军将士抱着热切的心情,加快回程脚步。这日一早,队伍正往北疾行,眼看离成都不过十余里。忽见前方道路旁,黄罗伞盖、骏马车架,天子刘禅竟亲自在道路旁迎接,连丞相诸葛亮也一同前来。 “臣关索参见陛下!”关索连忙下马上前,恭敬地行礼道,“臣何德何能,竟劳陛下与丞相亲自迎接,着实惶恐!” 刘禅亲自过来扶起关索,微笑着称赞道:“朕听丞相与众将谈及关将军在南中屡立功勋,大军班师之日,仍不忘为国打通要道!如此心系国事,着实难能可贵!” “陛下过誉!此番南中平叛,三军将士皆劳苦功高!”关索谦逊了一番后,又诉说豪帅魏狼、狼路顺从汉军之事,请刘禅给予封赏,抚慰其心。 “此等事宜,便有劳丞相了!”年少的刘禅敬重地望向诸葛亮。此番平定南中,大小将士以及诸多蛮夷的封赏,涉及到许多事宜,全赖诸葛亮定夺,刘禅对此也十分放心,只等关索班师,便逐一加封。 接着,刘禅又一一抚慰马谡与其余诸将,勉励一众士卒,大显皇恩。其实今天亲自迎接关索这路军马,也是诸葛亮的意思。 当下刘禅乘着六驾金辕马车,诸葛亮骑马在策,关索带着众将士紧随其后,君臣同行,浩浩荡荡回到成都。方才进了城门,诸葛亮却神秘地对关索笑道:“长寻离家已有半年,何不此刻回家,与亲人团聚!” 军马平安归来,眼下确实没关索什么事情了,刘禅对此也不反对,关索当即辞别,骑着奔云,归心似箭地往关府而去。 得知关索回府,胡氏与关平、关兴、关银屏一同欣喜地来到前院。与亲人久别重逢,关索看到他们俱都康健,也是欣慰不已,连忙快步踏进家门,先恭恭敬敬地向胡氏行礼:“母亲,孩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胡氏慈爱地扶起关索,“兴儿上个月回来,说你还要前往越隽,我便一直盼着你回家,天幸我儿平安无恙!” “有劳母亲为我费心了!”感受到亲人的关怀,关索倍感温暖。 关平则忍不住称赞起关索:“二弟,此番你在南中建功立业,丞相回来后还特地在朝堂上褒奖你!为兄也觉得倍感荣光!” “上为报效国家,下为关家名望,是小弟的责任!”关索微微感慨,其实他清楚此番南中平叛不过是季汉的内部动乱,虽然稳定了局面,但远远算不上大功,自己并不奢望有极大的封赏,真正的重头戏还在日后的北伐曹魏。 可就在这时,关索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环顾了一圈四周,连忙奇怪地问道:“为何不见淑芸?” 母亲与兄弟妹子都出来迎接自己,爱妻没有理由不来啊。而且看众人面带喜色,应该也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吧。 “嫂嫂正在后院散步,想来马上便会到了!”关银屏说完,脸上突然露出了兴奋的神情,“二兄,等下可别太吃惊噢!” “吃惊?”关索略有不解,难道鲍淑芸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 少时,鲍淑芸果然在一名侍女的搀扶下,缓缓来到了前院。关索定睛一看,只见爱妻的腹部竟高高隆起,一只手还小心翼翼地放在肚子上。 关索愣了半晌,顿时惊喜地迎上前去,激动地问道:“淑芸,你,你有身孕了?” “嗯……”时隔半年终于等到夫君凯旋,鲍淑芸的眼中已噙满了泪水,难以克制地抓紧了关索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望着鲍淑芸凸起的肚子,关索始终没有缓过劲来。他明白自己即将要做父亲了,关键是直到昨天他还对此事一无所知,实在没个心理准备。 这个礼物可真是惊喜,天大的惊喜。 “你走后不到半月,淑芸便身体不适,这才知道是有喜了!”胡氏这时也走了过来,微笑着说道,“如今她已有八个月身孕了,你若再不回家,只怕都赶不上孩子出生了。” 关家迎来下一代子嗣,胡氏自然是满心欢喜,唯一的遗憾就是关羽没能看到孙子的出生…… “难怪大兄在信中让我尽快回来,原来是这么回事……” 关索这才恍然大悟,他顿时能够理解鲍淑芸此刻激动的心情。即将成为人母,鲍淑芸一定有多么期待将这个消息告诉给自己,也多么担心关索在前线拼杀。 想到这里,关索也不由得轻抚鲍淑芸的手背,温柔的眼神中满是愧疚。 关平沉默片刻后,方才带着歉意说道:“为兄知道你在前线军务繁忙,因此不想让你有所分心。信中有所隐瞒,还望二弟不要见怪!” “大兄说的哪里话,小弟岂不知国事为重!”关索连忙摇头道,若真是知道这么一个重要的消息,关索只怕会更有牵挂,难以全身心地投入到拼杀之中。 看到关索夫妻情深,外加关索风尘仆仆的样子,胡氏也不多作打扰:“索儿,你一路回来辛苦,先和淑芸一同回房休息吧。晚饭过后,我与平儿还有事和你说。” “唯!”关索答应了一声后,亲自搀着鲍淑芸,回到房中。距离鲍淑芸生产已不到两个月,关索心情激动地同时,仍不忘小心呵护爱妻。 “夫人,慢点!” 关索耐心地将鲍淑芸搀扶到榻上坐稳,鲍淑芸见没有别人,终于将头埋在关索的怀中,柔声撒娇道:“夫君,我好想你……” “夫人,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关索轻抚鲍淑芸的脊背,动情地安慰道,“好在我及时赶回来了,否则我定会抱憾终身!” “只会说嘴,谁不知夫君以国事为重,否则便和三叔一同回来了。”鲍淑芸嘟哝着嘴,微微摇头。 “夫人是在怪我吗?”关索可以理解鲍淑芸的心情,毕竟她即将成为母亲,一定很希望丈夫能够陪在身边,何况自己还是去前线打仗的。 “妾身怎会如此。”鲍淑芸感慨地一笑,“其实也是我请求母亲,不要在信中提起我有了身孕,以免夫君牵挂。” “夫人……”爱妻如此体谅自己,关索不由得心中感动,连忙安慰道,“眼下南中祸乱已平,东吴和曹魏必然无心进犯,大汉将有一段安稳日子,我也会好好陪着夫人,等候孩子出生!” “到时孩子的名字,夫君可要好好想想噢!”鲍淑芸甜蜜地说道。 “这个自然!”关索穿越前可没有做过父亲,此刻内心也充满了期待,内心开始思量着男孩或者女孩的名字乃至表字。 “可惜妾身行动如此不便,怕是有段时间不能服侍夫君了。”鲍淑芸这时又轻声一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关索的手。 “夫人身体要紧,其余琐碎之事,我岂会多想!”关索则疼爱地亲吻了一下鲍淑芸的嘴唇,他倒不会急色急到这种地步。 “是吗?”鲍淑芸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关索一眼,接下来说出的这句话差点没让关索跳起来。 “那伺候小姑的侍女阿玉又是怎么回事呢?” 第264章 往日之债 阿玉的事情,关索从来没和鲍淑芸说过,其实他自己都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和阿玉单独见过面了,婚后更是如此。 然而这并没代表关索把阿玉完全忘了,即便这段风流债是原先那个关索惹出来的…… “这……”心虚的关索顿时吓了一跳,唯有故作不解地问道,“夫人为何这么说?” “家里的事情,我多少会关心一些。”鲍淑芸微微皱眉道,“自打我嫁入关家,便注意到她时常长吁短叹,甚至偷偷落泪。我有了身孕后,她更是如此……” “只是关家儿郎众多,我也不敢肯定此事和你有关……”鲍淑芸说到这里,面色更是凝重起来,“只是夫君是否愿对我说实话呢……” 听到鲍淑芸带着质问的口气,关索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今天的很多事情对他来说都太突然了…… 大家都住在一个屋檐下,自己硬是抵赖似乎不是好办法,万一鲍淑芸直接找阿玉对峙,穿帮了就更麻烦。 人家现在是孕妇,情绪起伏大,又容易胡思乱想,未免事情闹大,自己还是多理解一点,也更诚实一点吧…… “呃……这都是我年少的事了……”最终,关索还是决定坦白从宽,十分尴尬地叹了口气。 听完关索与阿玉早年相处的事迹后,鲍淑芸顿时身子发抖,眼眶更是泛红,颤声道:“原来夫君在认识我之前,便会用甜言蜜语哄骗别人了……” 看到爱妻果然动气,关索顿时慌了手脚,连忙上前苦笑着安慰道:“夫人,可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其实这根本就不关我的事啊……”关索心中的憋屈又谁能知道…… “自荆州失陷之后,我便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夫人,你就别计较这些了吧……” “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 关索好话说了一箩筐,又是捏肩又是捶腿,总算没让鲍淑芸这眼泪掉下来。只见鲍淑芸擦了擦眼角,气鼓鼓地说道:“哼,早就听说夫君少年顽劣,当真不假!” “能哄住就好……”虽然话语之间还带着一丝愠怒,但看到爱妻的的情绪渐渐平复,关索也算是松了口气,心里早把那个惹事的公子哥骂了千遍万遍。 “只是当真只有这些?”然而鲍淑芸又狐疑地瞥了一眼关索,“我一直在想,夫君对房事如此精通,怕是另有隐情吧……” “夫人切莫乱想,当真只有这些!”关索没想到鲍淑芸竟然会想得这么多,顿时无语至极。 “父亲虽然一直没有严格督促我习武,但我们关家家教甚严,要是父亲知道我做了败坏门风的事情,我就完了……”关索实话实说,心中还真是庆幸这个烂摊子没有鲍淑芸想得那么严重。 鲍淑芸还是第一次看到关索在自己面前这般尴尬为难,也是没好气地说道:“好啦,我信你便了!” “不过你以后还敢调戏家里的侍女吗?”当然,鲍淑芸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关索,只见她用手指指着关索的脑门,郑重地警告道。 “当然不敢,当然不敢!”面对孕妇,关索可谓是做小服帖,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哼,看在我嫁进关家后你还算老实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关索的囧样倒是让鲍淑芸噗嗤一笑,她松开了手指,又认真地问道,“不过夫君打算如何对待阿玉呢?” “这……”关索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作纠缠,唯有好声好气地劝道,“夫人,你有孕在身,还是不说这些了吧。” 鲍淑芸则是不依不饶地白了关索一眼:“不行!不说清楚我可受不了!” 既如此,关索也只有无奈地耸了耸肩:“过去是我少不更事,对她说过的话,也算不得数……” 其实在阿玉这件事情上,关索也是十分头疼,虽然当年那些肉麻的话全非自己所说,但一想到阿玉竟这般当真,他又不忍让这个女孩的希望完全破灭…… 虽然自己可以把阿玉收作小妾,但为了日后的家庭和睦,这事还是要鲍淑芸同意才行,而且自己也没到非把阿玉收了不可的地步…… “夫君这话,只怕是哄妾身开心吧……”然而鲍淑芸却是一眼就看穿了关索的心思,以她对关索的了解,倒也不相信关索会这般绝情。 “这……” 关索一时语塞,正想着该如何巧妙回答的时候,鲍淑芸则淡淡地说道:“你我夫妻既是一体,夫君过去惹下的风流债,妾身也不能完全不管吧……” 望着关索诧异地目光,鲍淑芸继续说道:“母亲和小姑那里,我倒是可以开口,要个侍女过来,想来也非难事,不过呢……” 鲍淑芸说到这里,嘟哝着嘴道:“看我心情咯!” “夫人当真同意?”关索顿时惊讶不已,没想到鲍淑芸会主动同意自己纳妾,还真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看在她平日安分守己,做事勤勉的份上,我便不计较了……”鲍淑芸说到这里,又将手指顶在了关索的脑门上,严肃地说道,“但是,只有这一次!往后夫君要再招惹了谁,妾身可不答应!” 纳妾在这个时代本也是寻常之事,就关索如今受刘禅和诸葛亮的器重程度,假以时日定会成为朝中重臣,鲍淑芸倒也不相信他一辈子不纳妾。与其关索日后找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来气她,倒不如现在就和关索约法三章,何况关家的侍女,想来也不敢喧宾夺主。 “谨记夫人之言!为夫岂是好色之徒……”关索不禁有些汗颜,我穿越过来除了你以外真没招惹过别人了…… “眼下我大汉将士很多都未娶妻,夫君若是纳妾太多,也会惹人非议!”鲍淑芸这时又认真地说道,“大丈夫又岂能一味沉迷女色,日久必然丧志!” “夫人教训的是!”于公于私,鲍淑芸这番话说的十分在理,也是让关索肃然起敬,对自己的妻子更多了一份信任。 阿玉这件事情很快就告一段落,鲍淑芸又想起什么,随即对关索说道:“另外还有一事,母亲正为之发愁,想来今夜会与夫君谈及!” “何事困扰母亲?”关索连忙问道。 “你不在成都的这段日子,好几户人家都来家中提亲,想要娶小姑过门。”鲍淑芸如实回答道,“母亲则一直犹豫不决,或许你能帮她出谋划策。” “原来如此……”关索心中了然,算起来关银屏已过及笄,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看来自己和关平前番在荆州立下的战功,在提升关家名望的同时,也能帮关银屏多物色几个婆家。若关银屏下半生真能幸福美满,也不枉自己在前线奔波辛苦。 不过一样到妹子即将出嫁,关索心中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就是胡氏不知为何犹豫,关索只觉得事情没他想得那么简单…… 第265章 天下之势 果不其然,当天晚饭过后,胡氏将关平和关索叫到了自己房间,为的果然是关银屏的婚事。 “可是登门提亲之人太多,让母亲难以抉择?”关索可以理解胡氏的心情,嫁女儿可比娶儿媳要操更多的心思,何况胡氏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将她视为珍宝。 “若只是大户人家前来,倒也罢了……”胡氏苦笑着摇了摇头。 看到关索满脸的不解,关平忍不住说道:“几个月前,曾有人建议我将小妹送到宫中。” 关索心中一惊,连忙问道:“莫非又是杨仪?” “正是他!”关平点了点头,“自李正方回成都后,你大败高定等人的事迹便在朝中传开,也有其他几位朝臣向我提议。” “看来想巴结我们关家的人开始多起来了啊……”关索顿时哭笑不得。 关银屏一旦进宫成为刘禅的妃子,那关家的地位无疑会更进一步,到头来怕不是还要好好感谢杨仪等人。 “那母亲和大兄的意思呢?”关索又望向了胡氏和关平。 “若银屏真能进宫,自然是我们关家的荣光,也是她的福气!”关平正色说完,却也露出了一丝为难,“只是……” “也不知道银屏能不能适应后宫生活……”胡氏颇为担忧地说道,“这毕竟关系到银屏的终身大事。” 看到胡氏与关平都对此事没有十分强烈的意愿,关索又追问道:“圣上也有此意吗?” 关平微微摇头:“此事圣上多半不知,杨公威也只是私下建议我……” 这话倒是让关索松了口气,要是刘禅有这个意思,那关家还真不好拒绝了。 “依我之见,既是圣上无意小妹,我们也不必送小妹入宫,免得让外人笑话我们关家贪图权贵,惹来非议!”关索如实说出心中的想法。 “何况,后宫生活虽然衣食无忧,但或许有意想不到的麻烦……”关索带着一丝无奈地说道,“站在兄长的立场,我只希望小妹能平平安安地过过完余生……” 不管哪朝哪代,后宫的争斗完全不亚于沙场厮杀,不谈后世,就拿汉朝四百年历史来说,汉高祖的吕后将戚夫人做成人彘,汉武帝的两任皇后皆无善终,汉宣帝的第一任皇后许平君被霍显君之母毒死,汉灵帝的王美人被何皇后毒死。 甚至在几年前,曹丕的原配甄氏因为失宠后口出怨言而被曹丕赐死,有传言是郭贵嫔谗言陷害所致。 后宫之争,关系的不仅仅是女人自己的地位,也关系他们的子嗣是否有机会被立为太子,甚至关系到一个家族是否可以借一个女人来权倾朝野,东汉时期的窦宪、梁冀、何进都有一个做太后的妹妹。 关银屏真要入了后宫,显赫却也险恶,顺利的话,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安度余生,不顺利的话,不仅仅是银屏,甚至关家都有可能遭到灭顶之灾。 更兼张飞长女现在已是刘禅的皇后,关银屏要是也成了刘禅的妃子,难免不会破坏关、张两家的关系。 考虑到种种因素,并不喜欢招惹麻烦的关索,实在不想让关银屏进宫冒险。或许刘禅和诸葛亮也有类似的念头,否则早就主动向关家开口了。 被关索的话语触动,关平思索一番后,也是点头道:“二弟的话确实有理!关家的名望,还是应当靠我等儿郎去奋斗!不应让小妹替我们争取!” “也罢!既然你们兄弟这般坚持,那我们就打消这个念头!”最终,胡氏也同意了关氏兄弟的看法,决定选择一户家世清白,最好是文臣学士之家,把关银屏嫁过去。 胡氏已经尝过了身为武将之妻的滋味,自然不希望女儿日后也经历丈夫殒命沙场的痛苦。 除了关银屏的婚事外,关索又得知关平已和杨洪的女儿定下了婚约,如此一来,关氏三兄弟的婚事都算有了着落。 不过,为了能让鲍淑芸安安静静地顺利生产,胡氏把关平的婚事定在了三个月后,关索对此自然是心中感激。 时候不早,关氏兄弟为了不打扰胡氏休息,早早辞别。但关索没有急着回自己房间,而是到了关平房中,询问他这段日子一来,魏吴两方的动静。 “我知二弟必然放心不下,早就替你记下了。”关平微笑着说道。 原来,自诸葛亮率大军回到成都后,孙权那边派来中郎将张温作为使者前来成都。南中的叛贼们如此不堪一击,镇守荆州的张飞始终没有松懈防御,孙权知道眼下没有办法强行夺下荆州,便只好听取众臣的意见,先和季汉修好,来日有了机会,再伺机出兵。 为了展现诚意,孙权特意把都城迁回到建业,远离江陵,好让季汉放心。 可无论诸葛亮还是张飞,都不会放松对孙权的警惕,只不过眼下需要相信孙权的假情假意,给季汉恢复元气的时间。诸葛亮又让邓芝携带一些从南中带回的犀皮、宝石等稀有物资作为礼物,回访东吴,一为示好,二为炫耀南征战果,以此震慑孙权。 至于曹魏那边,虽然曹丕把荆州大败归咎到瘟疫之上,但终是免不了民怨沸腾,加上冀州蝗灾和凉州动乱所带来的影响,导致其他州郡也出现了小规模的暴动。好在魏国家底雄厚,经得起此番折腾,曹丕又让曹真戴罪立功,前往凉州平定叛乱,前后花了近一年的时间,终于稳定了魏国的局势。 但经此一役,魏国也算大伤元气,损失近十万大军与多名重臣,让曹丕几乎羞愧地无地自容,回到洛阳后心力交瘁,染病卧床数月,方才康复。 “想来遭此大败,曹丕刚刚登基的那股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早已荡然无存!”关索心中暗自思忖,“但他毕竟是曹操的儿子,绝不会就此死心,一定会努力休养生息,并暗中联络孙权,对付大汉!” 家中的温情持续不到一天,关索的心思便再次回到国事之中。 “东吴始终虎视荆州,曹魏一旦恢复元气,季汉势必难以抗衡……” “以丞相的见识,想来不出三年,必会北上伐魏……” “这一次我决不能让季汉像历史上一样无功而返,就算不能一举灭魏,也要先开疆扩土,弥补季汉与曹魏的国力差距!” “只是,我能否想出更利于我军的手段呢……” 魏军的强大关索不是没有领教过,正面交战难保必胜,如果关索可以想出一些黑科技,或许能给魏军来个迎头痛击。 这就考验关索的智慧了…… 数日后,朝廷诏命下达,参与南中平叛的大小众将也都得到了加封。 除了李严先前就已被加封为镇南将军外,李恢加封为安汉将军,傅彤加封为平狄将军,丁奉加封为灭寇将军、向宠加封为翊军将军,关兴加封为偏将军,马忠升任丞相府参军,乃至从南中过来的孟优与孟琰都都得到了加封。 至于关索,诸葛亮考虑到在他这个年纪,位居平北将军已是十分显赫,为防关索心生懈怠,诸葛亮并没有给他进一步的加封,不过也任命他为丞相府参军,日后可以一同到丞相府商议国家大事。 另外,诸葛亮还给了关索一个重要的差事,统管新组建的五部蛮兵。 这些蛮兵大部分都是诸葛亮南征时招募的精壮,还有一些则是当年白毦兵的旧部。当年五千白毦兵大部分殒命沙场,也有不少人伤残退伍,其余一千五百余名存活下来的,都被诸葛亮统一编入新的蛮兵队伍中。 新的蛮兵队伍共有五千人,大部分都是新兵,因此负责统管、操练他们的将领不仅要经验丰富、而且要极具威望。诸葛亮反复斟酌,觉得关索是最合适的人选。 虽然关索十分年轻,但他已经显示出惊人的军事天赋,而且他此番在南中名声大振,特别是独自杀死两只猛虎,更让许多蛮夷对他万分敬畏。加上他又曾经指挥过白毦兵在荆州作战,因此诸葛亮很放心关索来统管这些蛮兵。 “没想到我居然能成为无当飞军的统帅,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关索清楚,这五部蛮兵便是后世所谓流传的“无当飞军”,一想到诸葛亮居然把这样一支重要的部队交给自己,他顿时兴奋不已。 位高不一定权重,但现在的关索可以算受到了诸葛亮极大的信任。 在随诸葛亮北伐的那一天到来之前,关索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操练无当飞军,让他们在日后的征战中大放光彩。 第266章 操练蛮兵 蜀郡,成都 城南十五里外的一处平坦空地上,关索带着五千蛮兵在这里安营扎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都要在这里进行训练。 宽阔的校场上,五千蛮兵有序列队,一双双眼睛齐齐盯着讲武台上的关索,聆听他的第一次训话。 “从今日起,便由我关索负责操练你等!”身躯魁梧的关索,中气十足地朗声说道,“想来大部分人都听说过我关索的名号,还有一些更曾随我征战沙场!我的手段,想必你等清楚!” “你等皆是圣上与丞相看重的精兵,切不可辜负朝廷的期待!”关索严肃地告诫众人,“丑话说在前面,慈不掌兵,若有人在操练中有所懈怠,或是不听号令、触犯军法,休怪我无情!” 关索右手一挥,一名军正带着十名刀斧手,携带军中各种刑具走上前来,让不少蛮兵皆是脸色大变。 “少时我会颁布军中禁令,你等定要牢记于心!”关索正色说完,便令军正高声朗读禁令,而且关索生怕这些蛮夷背不住,因此每条禁令都要重复两遍。甚至以后每天早上操练前,都要执行一次。 军中的纪律是最要紧的,如果不是担心这些蛮兵不服管教,诸葛亮也不会让关索操练他们。 宣布完禁令后,关索也不耽搁时间,开始着手操练士卒,毕竟还有不少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此番诸葛亮并没有替关索编排队伍,一切都由关索自己完成。而关索曾经以士卒的身份在军中磨练过,也清楚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让新兵熟悉军中的事宜,必然要有老兵带着他们。因此他将一千五百多名白毦兵全部重组,并将伍长、什长、都伯等军官分别授予经验丰富之人。 五千蛮兵中,官职最高的校尉由熊哲担任,当初他曾与关索同起在上庸三郡与夏侯尚的魏军激战,又协助关索大败徐晃,深受关索信任。再往下的五名别部司马,除了原司马何猿外,另外四名都是从白毦兵中提拔的有功之士。 队伍编排完毕后,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蛮兵们虽然回去歇息了,但关索还要负责将五千余面负章写上名字和队伍,明日分发给众将士。 军中最重要的操练,还是以队列和阵型为主,加上这些蛮兵都是身强力壮之人,关索暂时不需要让他们进行太多的体力和兵器训练。 除了旗语、号令、鼓点等一系列基本知识外,关索还要让他们牢记自己所在的队伍和身边的战友。有一项练习,就是关索会故意让士卒们在校场上四处乱跑,然后用最快的速度,以原来的队伍集合。 许多蛮夷虽然荒蛮未开,但不代表他们智力有问题,只要传授得当,他们自然会像汉人士卒那样,熟悉军旅。而关索让那些精英白毦兵分散带队,也使得整个蛮兵队伍的训练进展,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加上蛮兵十分清楚关索在沙场上的血腥和武勇,因此每个人都小心翼翼,训练时不敢怠慢,更不敢触犯军法。熊哲等军官也听从关索的指令,严格监督他们麾下的士卒,以免他们出错。 稍微遇到点麻烦的,就是军中的伙食。 正在从大战中恢复元气的季汉,哪怕有治国良才诸葛亮,此刻也算不上十分富庶。军中的早晚两顿饭,甚至比往年的量还少一些。虽然这些蛮兵不知道,但只吃粗糙的粟米饭,还不一定能管饱,不少人难免会口出怨言。 得知此事后,关索免不了亲自到各营安抚蛮兵,一来关索以身作则,自己的伙食与众士卒一样,并不会搞特殊待遇。二来,关索也承诺众人,等到秋季粮熟,定会向丞相说明情况,增添一点伙食。费了一番口舌,终于抚平众蛮兵。 但关索不能光说不做,回成都的时候,他也亲自去丞相府求见诸葛亮,并说明了此事。 “既是长寻有此请求,我会斟酌安排!”诸葛亮思虑一番后,虽然没有拒绝,但还是严肃地说道,“但我日后定要来营中检阅士卒,长寻切不可疏于操练!” “丞相放心,关索定不辱命!”关索既然敢开口提要求,就有信心经得住考验。 将诸葛亮的承诺告知众将士后,蛮兵们顿时欢呼雀跃,也立刻重振精神,投入到训练之中。 在台上望着众将士有序操练,日益精进,关索心中十分满意,也忍不住暗想:“按照现在的进度,三个月后,他们应该就能初步掌握各种队列和阵型。到时就要多花些时间在兵器的训练上!不仅仅是大刀和长矛!” “白毦兵们善于掷戟,但仅仅如此肯定不够……为了尽可能增强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我必须让他们学习如何使用弓箭!” “仅靠我一人传授,肯定是不够的!”关索顿时心中一动,“来日我可请丞相将谢金和葛宪也分到我营中!” 司马谢金和军侯葛宪,当初分别在关索麾下统管弓骑兵和弓箭兵。但经过荆州那场大战,这些士卒死伤殆尽,活着的大多也都伤残退伍。还留下的小部分士卒,虽然得到了升职,但也被重新编排到其他队伍中,因此那支让吴魏吃尽苦头的弓兵队伍,算是就此解散。 即便关索现在有了这支五千人的队伍,也还是会想念当初那些老战友,特别是谢金和葛宪。如今二人分别当上了牙门将和校尉,只是由于前番养伤,因此没有随关索一同征战南中。 有这两人一同传授射术,一定能减轻关索不小的压力。 “不过前番才向丞相开口要了伙食,再向丞相开口要将佐,只怕有所不妥!”关索心中却也暗自苦笑,“看来得把这事放在丞相认可我的操练之后!” 此番操练蛮兵,关索倒是没有天天住在营中,反正有校尉熊哲等人在,不至于会有什么乱子。这一日,关索回到家中,在向胡氏请安过后,便回到房中,鲍淑芸见丈夫操练回来,连忙欢喜地起身前去相迎。 “夫人,快坐下!”关索不等鲍淑芸站起身子,连忙跑到榻前,扶住爱妻,柔声叮嘱道,“夫人身孕已有九月,千万小心才是!” “夫君每日练兵辛苦,还要赶回来陪妾身……”鲍淑芸甜蜜地靠在关索身上,“实在让妾身过意不去……” “夫人说这些,也太见外了。”关索轻抚鲍淑芸的秀发,微笑着说道,“这是为夫应当做的。” 反正诸葛亮也没强求关索有家不回,留在营中过夜,只要早上准时赶到军营操练便可。等到日后北伐,关索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家,与其这样,倒不如珍惜现在的时光陪陪家人。 在扶鲍淑芸坐回到榻上,鲍淑芸的眼神突然略有闪烁,嘴唇微张,却是没有开口,但关索如何看不出爱妻的心思,忍不住问道:“夫人莫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我……”被关索直接看穿,鲍淑芸不由得俏脸一红,低头轻叹道,“唉,此事,我本想等产后再向夫君提起的……” 第267章 提议武举 “何事让夫人如此为难?”关索看到鲍淑芸这般吞吞吐吐,不由诧异地问道。 “前番夫君南征时,阿翁与二位兄长曾来家中看望我。”鲍淑芸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开口道,“那日,二兄便托我向你转达他建功立业,征战沙场之心愿!” “噢?”此事对关索来说虽然有些突然,倒也没让他太过意外,毕竟鲍义一直仰慕关羽,使得一手好大刀,这几年的武艺也越发精进。 “看来鲍义是不愿意一直在家中过着舒服的日子……”鲍义能有这样的志向,关索打心底里佩服。 鲍淑芸继续说道:“我二兄蒙先帝之恩,受封都亭侯,但他自幼习武,因此也希望他能成为武将,报效国家!” “岳丈官拜谏议大夫,义兄又精通武艺,此事倒也不难!”关索说到这里,却也严肃地问道,“就是从军十分艰苦,征战沙场更是凶险万分,夫人可想清楚了!” “既是二兄都这般决定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鲍淑芸微笑着说道,“若二兄真能光耀门楣,也足以告慰鲍家的列祖列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关索岂会再拒绝,只见他疼爱地搂紧了鲍淑芸,保证道:“夫人不用担心,此事便交给我吧。” “就是夫君平日操练便已足够辛苦,又要为他事劳烦丞相……”鲍淑芸心中感动,轻抚关索胸口,“妾身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夫人切莫这般说!”关索微笑着说道,“我也正好借此机会,有事和丞相相商!” 看到关索满脸的跃跃欲试,鲍淑芸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何事让夫君如此兴奋!” 关索耐心地向鲍淑芸说出自己的想法后,鲍淑芸也是惊讶不已,连连称赞道:“此法闻所未闻,倘若能成,足可为国家选拔良才!” 数日后,蛮兵大营内,所有将士包括关索本人都是严阵以待,毕竟今日可是一个十分特殊的日子,丞相诸葛亮亲自前来检阅三军。 虽然提前和关索打好了招呼,但诸葛亮今日也是突然来了兴致,想看看这一个月来,关索究竟把这五千蛮兵训练地如何。 “喝啊!喝啊!”诸葛亮尚离大营还有数百步远,便在马上听到了异常洪亮、且十分整齐地呐喊声。 “看来我今日之行,多半不会失望!”虽然还没有看到蛮兵的身影,但诸葛亮心中却充满了期待。 来到营寨门口,守门的士卒在关索的鞭策下,一直严肃地坚守岗位,并没有因为少有人来便有所松懈,这样的精神面貌,也让诸葛亮微微点头。 此刻关索正在带着蛮兵专心操练刀盾。得知诸葛亮突然到访,关索倒是没有太多的震惊,但是不少新兵皆是惊讶不已,好在关索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松懈蛮兵的纪律,这才没有引发太大的骚动,要不然便给诸葛亮留下了极差的印象。 让熊哲带着蛮兵们继续操练后,关索亲自前去相迎:“不知丞相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长寻每日操练辛苦,今日我也是突然想来你寨中看望这些蛮兵!”诸葛亮微笑着说完,随即与关索一同前往校场。 由于关索叮嘱过众人,要专心操练,绝不可因为丞相得到来而产生混乱,因此大部分蛮兵还是能不为所动,当然也有一些蛮兵会时不时地偷瞄几眼诸葛亮。 讲武台上,诸葛亮自坐在一旁,关索亲自挥动令旗,向诸葛亮演示这一个月的训练成果,五千蛮兵谁都不敢怠慢,无一不跟着关索的旗语列队、布阵、前行后退。 虽然一些人可能因为紧张而出错,但总体来说进展地十分顺利,在关索的指挥下,五千蛮兵基本可以保持整齐的步伐,快速完成指令。 “短短一月,能训练到这般地步,已是十分难得!”诸葛亮望着台下这支全新的蛮兵队伍,心中甚为满意,也十分认可关索的练兵能力。 “此子真天赐大汉!”诸葛亮望着始终在台上聚精会神指挥的关索,心中感慨万千。 此番阅兵的目的已经达到,诸葛亮又亲自起身,勉励众将士,让他们勿负朝廷之望,好生跟随关索操练,来日定会成为大汉的精锐,为大汉开疆拓土、统一天下,建立不世之功。 “谨记丞相教诲!”一众蛮兵都是血气方刚之人,听完诸葛亮一番言辞,更是倍受感动。 看到诸葛亮满面笑容,关索知道今天的表现算是能让诸葛亮满意,便主动开口道:“丞相,过段时日我想让这些蛮兵练习弓箭,但只有我一人传授射术,恐力有不逮。” “索想请丞相将牙门将谢金与校尉葛宪一同拨到我营中,助我一臂之力。” “此二人原属你统管,有何不可?”诸葛亮欣然点头道,“明日我便令他们前来!” “多谢丞相!”关索心中大喜,“尚有一事,还请丞相移步帐中,待索细细说明!” 很快,诸葛亮与关索来到中军大帐,两人坐定之后,关索便开门见山地说道:“丞相,索之妻兄鲍义,颇习武艺,不知丞相来日可否考察其武艺,让他在军中任职!” “鲍仲正之名我早有耳闻,听闻前番他在荆州与吴兵的交战中极为勇猛。”诸葛亮微微点头,“便是长寻不说,我也有任用之心!” 不说鲍凯与刘备的交情,还有鲍家为大汉立下的功劳,就算从国家的角度来说,诸葛亮也想为大汉多选拔一些将才。眼下天下未定,曹魏实力依旧雄厚,诸葛亮也时常“国难思良将”。 “既如此,索替鲍义谢过丞相!”关索感激地向诸葛亮拱手致谢,却也微微蹙眉,“只是,鲍义与索终有姻亲,索只怕此举会惹人闲话,也会说丞相过分偏袒于我!” “那长寻有何良策?”诸葛亮微微一笑,关索既然这么说,多半是他已有主意了。 关索深吸一口气,终于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刻了。 “丞相,索有一法!不妨奏明圣上,来日可为大汉未有官职之青壮,进行一场武艺考核!” “噢?”听完关索的话,诸葛亮微微一愣,这倒是个十分大胆的提议,以前倒是从来没听说过。 “索想来,此法可称作‘武举’。”关索徐徐说道,“想我大汉上至官宦之子,下至寻常百姓,不乏勇猛之人!可先让各处县令发放告示,负责招募并遴选良才。然后将他们聚集于成都,考核其膂力、射术、骑术!若有识字者,更可考其兵法!择其优者,加以录用!” 关索越说越自信:“索想此等考核,定能为大汉选拔出良将,助我大汉一统天下!” 临近年末,比较忙碌 抱歉,最近工作原因,写作的时间比较有限,今日请假一天,希望理解。 第268章 喜得麟儿 武举一事乃武则天首创,与科举十分类似。但顾名思义,武举面向的并非书生秀才,而是习武之人,以此来为国家选拔将士。 关索深知这个时代的许多平民百姓都识不得几个汉字,而且由于生产力无法与后世相比,男耕女织十分辛劳,更没有太多时间用来读书习字,即便在季汉大兴学府,传授知识,只怕收效甚微,绝对比不上那些世家大族私人教学。 因此,想在季汉用科举的方式选拔人才极其困难。但武举却是不同,并不需要太高的门槛,有些目不识丁,却是身强力壮的,都可以在武举中一展所长。 而且以鲍义的武艺,就算再武举中无法力拔头筹,当个前三甲应该不成问题,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受朝廷的重用,也可借此为国家挖掘可用之才。 “此法倒是新颖……也确实有几分道理……”听完关索的一番话,诸葛亮也是反复思索了许久,方才徐徐说道。 听说丁奉便是出身贫寒,在孙权麾下不过是一个都伯,若非关索慧眼赏识,他岂能这么快便有出头之日。 “但这其中涉及事宜繁多,我还要回去细细思量。”诸葛亮正色说道。参加人员的门槛,考核的科目,以及是否要想各县派遣官员监督,如何保证考核的公平,乃至举办一场武举所需要的费用,这一系列问题诸葛亮都不得不认真考虑。 “丞相所言极是!”关索自然知道如此大事,诸葛亮绝不可能一拍脑门就同意。诸葛亮没有当场否决,说明已经认为有可取之处。 就在关索庆幸之时,一名士卒突然飞快地走进帐中,高声禀报道:“启禀丞相,平北将军府上差人来报,说是关将军夫人即将临盆,还请关将军速速回家!” 一听鲍淑芸将要生了,关索顿时吃了一惊,连忙起身道:“丞相,索请求即刻回去!” “长寻速去!”诸葛亮十分理解关索的心情,当即点头道,“我随即让宫中医匠前往府上!” “多谢丞相!”关索心中大喜,很快便辞别诸葛亮,火速赶回家中。 这个时代的接生技术和医疗水平远不如后世发达,因此自得知鲍淑芸怀孕后,关索始终免不了有一丝担心。如今这一天真的到来,关索岂能不紧张,一路上驾着奔云纵马狂奔,风驰电掣。所幸大营距离成都城不远,关索很快便回到家中。 刚刚进门,关索便看到府上的家仆和侍女们忙忙碌碌,端水的端水,拿布的拿布,不停地有侍女在自己的房门口进进出出。而房间外,胡氏、关银屏,甚至关平和关兴都在那里等候。 关索第一时间奔向胡氏,紧张地问道:“母亲,淑芸如何了?” “不要慌张!”胡氏毕竟是过来人,耐心地宽慰关索,“母亲我一早便找好了成都极有经验的稳婆,就等着这一天了。” “啊啊啊啊!好痛!哇!”然而胡氏话音刚落,房间里就传出一阵阵痛苦的呼号声。 自认识鲍淑芸以来,关索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发出这样的声音,顿时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连忙对胡氏说道:“母亲,我能进去吗!” “不可,产房乃污秽血腥之所!你若进去,必然不详!”但胡氏却果断地拒绝了,封建迷信的思想在这个时代尤为严重,关索心中憋屈,又无法强行违逆母亲。 关平等手足也皆劝关索不要太过担忧,无可奈何之下,关索唯有朝着房间内大喊道:“淑芸,我回来了!你千万要坚持住啊!” “关索……”房间内,正在榻上咬紧毛巾,痛苦不堪的鲍淑芸终于等到夫君回家,心中也充满了安慰和力量。 很快,宫中的御医也来到了关府,显然刘禅从诸葛亮那里得知关索之妻即将生产,也对此十分重视。有了医术精湛的医匠坐镇,关索心中稍安。 虽然这段时间内,鲍淑芸的叫声还是会持续传到耳中,听上去是那么的凄惨。每时每刻对关索来说都是煎熬,唯有焦虑地等待着,祈祷着。 “快!快!孩子要出来了!”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稳婆的声音让关氏一家皆是期待不已。 很快,房间内终于响起了一声赤子般的哭啼。 “恭喜老夫人,恭喜二家主!”一名侍女开心地跑出了出来,“二夫人顺利诞下一名公子,母子均安!” “太好了!!!” 关氏一家皆都欢呼雀跃,关索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缓缓地靠在墙壁上,心中充满了幸福。 自己的孩子平安出生,鲍淑芸的痛苦终于结束,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与战场上的获胜截然不同。 “云长保佑!关家列祖列宗保佑!我们关家终于有子嗣了!”胡氏在激动之余,仍不忘望天祷告。 生产结束后,侍女们忙着清扫房间,照顾鲍淑芸,医匠们也开始写下产后恢复的药方,稳婆则将小婴儿用布仔细包好后,抱出房来,笑盈盈地对胡氏说道:“老夫人,关将军,老妇接生十余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结实的小娃,算下来足有十四五斤。” “来,让我抱抱!”这个时代的人普遍用孩子出生的重量来衡量孩子日后的福祉,加上这小婴儿的啼哭声中气十足,无比洪亮,胡氏满心欢喜地接了过来。 “这小孙儿抱着真有分量!可比你们兄弟小时候都要沉!”抱着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胡氏满心的欢喜,“索儿的孩子,日后一定会成为像云长那般的虎将!” 虽然不是自己的嫡亲孙儿,但这个小娃终究是第一位关家第三代的成员,他的出生,一定能为关家带来好运。 关索不像胡氏那样有抱孩子的经验,没有急着将儿子抱过来。他感慨地望着自己大声啼哭的孩子,此刻的心情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初为人父,既让他充满激动,也让感到更多的责任,日后他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个孩子,让他健康成长,并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儿。 关平、关兴与关银屏也一同凑了上来,欢喜地看着自己的小侄儿,他的到来也意味着他们几个在这一刻成为了长辈,自然少不了恭贺关索。 很快,侍女打扫好房间,医匠也配好了药方,胡氏便让关平去账房取些钱财感谢稳婆和医匠。关索则立刻跑进房内,看到榻上交瘁不堪的鲍淑芸,着实心痛不已。 “淑芸,今日真是辛苦你了!”关索紧紧地握着鲍淑芸的手背,亲吻道,“天幸你平安无事,刚刚可把我吓坏了!” “妾身知道夫君在外面陪我,定能将孩儿平安生下来!”几乎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鲍淑芸喜极而泣,热泪盈眶地望着关索,满脸洋溢着幸福。关索心生爱怜之情,伸手替鲍淑芸拭去眼泪,若不是她身子虚弱,真想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夫妻正在温情之时,胡氏抱着小娃走了进来,期待地问道:“索儿,你可为这个孩子想好名字了?” 鲍淑芸也好奇地望向关索,不知道他为他们的孩子想出了怎样的名字。 关索微笑着点了点头:“就给这个孩子取名‘关泰’,寓意我关家终能否极泰来,日后子孙满堂,名垂青史!” “好啊,这个名字好!”听到这孩子的名字有如此用意,胡氏忍不住连连称善,鲍淑芸也是笑逐颜开,显然十分满意关索给孩子取的名字。 就这样,关泰的出生,无疑让关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实在抱歉,最近更新情况的一些说明 很不辛又被家里小孩传染了感冒,昨晚写到一半头疼的厉害....... 公司的事情又比较忙碌,抱病上班,回到家已经累的不行....... 最近更新无法保证一天一更了,但还是会努力更新,期待这个寒冷的冬天赶快过去...... 第269章 武举之争 关泰出生后,关索的生活变得比往常更为地忙碌和丰富。 白天,关索继续在军营里操练蛮兵,并与谢金和葛宪一同指点众人的射术。蛮兵们膂力过人,所欠缺的无非是准头,军中纪律的磨练让他们拥有了极好的耐心,只要按照关索的方法反复操练,射术自然会有所提升。 “上弦!拉弓!放!” “下一队,上前!” 洪亮的号令声回响在寨中,蛮兵们在关索的监督下日复一日地认真操练,关索欣慰地注视着自己的部队,相信他们一定会在日后的北伐战争中大放异彩。 到了晚上,关索则回到家中,与妻儿共享温情时光。 经过奶娘的指点,关索已经学会如何抱娃和简单的哄娃了,只是关泰现在正是大哭大闹的时候,吵着要喝奶的他,偶尔也会乱挥乱抓,没少让关索吃苦头。 “这小娃力气真是不小呢!”关索将关泰交给奶娘后,挠了挠被儿子抓红的下巴,满怀期待地笑道,“将来一定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一听关索想让自己还没满月的儿子去练武,鲍淑芸却是有点不乐意了,嘟哝着嘴娇嗔道:“夫君现在就想这些,未免也太早了点吧!” 果然当了母亲之后,丈夫的地位就要不自觉地下降,关索却也不介意,只是莞尔一笑:“我们关氏乃将门之家,泰儿于情于理,都应该学习武艺。” “不过夫人放心,我会努力在泰儿长大成人前,助大汉一统天下!”关索又轻抚鲍淑芸的手背安慰道,“到时天下太平,便不会再有征战了!” 看到关索认真严肃的神情,鲍淑芸知道自己的丈夫志向远大,绝不会沉浸在温情之中,唯有紧紧地抱住关索,柔声道:“夫君日后上了战场,还当珍惜自身!切莫丢下我们母子……” 关泰平安降生后,关家下一件即将忙碌的大事,便是正家主关平的婚事。关泰满月后,关府上下张灯结彩,关平经过这段时间的疗养后,骑马慢行已不成问题,自然亲自前往杨洪家,迎娶了杨家千金。 杨洪出自犍为武阳十分有名的大族,加上为官多年,人脉极广,因此到关府庆贺杨洪嫁女的蜀中大臣极多。加上关氏兄弟这几年在成都积累的人缘,今日的婚礼比关索当日更为热闹,宾客络绎不绝。 说起来,杨洪为人心地清亮,廉洁为公,且对季汉忠心耿耿,对关家来说确实是个联姻的好对象。而杨洪又十分欣赏关氏兄弟少年有为,当初也十分乐意将女儿嫁给关平。今日大喜,杨洪除了以长辈的身份祝福关平外,也不忘勉励关氏兄弟。 喜庆的日子,大部分人都是面带笑容,心情愉悦,但也有不少人对关家现在的处境暗暗泛起酸水。 本以为关羽死后,关家会一蹶不振,未曾想关羽的三个儿子竟如此了得,不仅备受朝廷器重,如今还能和杨洪皆为亲家。 想来再过十几年,关氏兄弟没准会成为季汉的栋梁之才,这对益州一些本土世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看到在主桌上和杨洪相谈甚欢的关索,很多人都清楚他才是关家复兴的关键,个别心里不平衡的,来日甚至想找机会,杀杀关索的威风。 话说回来,不仅关府喜事连连,季汉在这个秋天也迎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荆州在马良等太守官员的努力下,第一年的收成十分不错,已经基本可以保证下一年的自给自足,这无疑减轻了益州的负担。 而且随着南中的平定和越隽道路的打通,许多珍惜物资也不断运往成都。诸葛亮让糜竺继续负责整合商队,尽可能地将蜀中的特产卖往魏吴两国,换取钱粮。 季汉的经济和民生都开始复苏,国库也不断充实,内忧外患都先后得到了解决,诸葛亮见时机成熟,便觉得是时候采纳关索的建议。 这日早朝,在处理完几件简单的事情后,诸葛亮见再无要紧事后,便向刘禅进谏道:“陛下,眼下国中太平,人心安定,臣以为可在成都兴办武举,为国家择选将才,以备日后北伐!” “何谓武举?”不仅刘禅大为不解,绝大部分的文武官员也是第一次听到“武举”这个词。 唯有关索的内心满怀期待,既是诸葛亮开口,武举的兴办定是十拿九稳。 “所谓武举,乃是为武人所设立。”诸葛亮在朝堂上徐徐解释道,“臣想来成都多有精通武艺兵法之富贵郎君,乃至平民百姓。朝廷可广招人员,为其设立比试,并以成绩选拔人才。” 关索心中了然,毕竟第一次兴办武举,诸多事宜尚不熟悉,一下子面向荆益两州,一定会引发不小的混乱,倒不如先在成都举办,等进行顺利后,再面向整个季汉。 “此举大汉曾有先例。”诸葛亮继续说道,“平帝、成帝、安帝皆令公卿举地方勇猛知兵者,以防灾变。今番我大汉用比试之法,既可彰显公正,更可挑选真才实干之人。” 听完诸葛亮的一番言辞后,刘禅略有心动,觉得这倒是个很有意思的新奇尝试。然而,不少文官却是微微皱眉,诸葛亮所说的武举势必会让不少武将之家乃至平民百姓得利,朝廷如此重武轻文,只怕不合大体。 更有人觉得诸葛亮此举是借武人之手,打压益州本土官员的势力。 “陛下,臣附议!”老将赵云第一个出列道,“数十年前,先帝与群雄起兵,也不断招揽贤才,更有不分贵贱,破格提拔者。今日我大汉人口土地均不如魏贼,正可用武举为朝廷选拔良将!” 站在赵云的立场,武举对国家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对他本人来说同样也有好处,他的长子赵统如今二十有五,自幼跟他学习武艺,也算是出类拔萃,赵云相信他能在武举中表现出众,并受到诸葛亮的器重,得到更好的晋升良机。 不少武将也有着和赵云同样的念头,希望子嗣可以一展所长,因此纷纷出列赞同诸葛亮兴办武举的建议。可就在这时,符节令孟光突然出列反驳:“陛下,臣以为武举之事大为不妥。” “噢?有何不妥?”刘禅诧异地问道。 “想我大汉数百年选用官吏,当察其品行操守,若不明孝悌之道,便是有才也不可为官!”年过六旬的孟光亢声说道,“武将更事关三军乃至国家安危,岂能唯以武勇为重?” 孟光的官爵虽然算不上显赫,但此人在汉灵帝时期就在大汉朝中任职。入蜀避难后,刘焉与刘璋父子都对他极为礼遇,因此孟光在蜀中颇有资历和威望,刘备平定益州后也让其担任议郎,负责蜀中制度。 加上孟光心直口快,有时候会直接指出问题所在,甚至不给人一点面子,因此他在蜀汉遭到不少人忌恨,仕途并非十分顺利。 眼下孟光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武举不注重武者品德的考察,不少大臣也都窃窃私语,认为孟光所言不无道理。 第270章 文人之宴 诸葛亮正色道:“符节令之言虽是有理,但如今天下未定,正是用人之际,又岂能拘泥于常理?” 诸葛亮说完,又郑重对刘禅地拱手道:“陛下,自先帝推行《蜀科》以来,大汉民风甚为淳朴,何况成都天子脚下!武举所选之人才,臣自会严格审查其品行!若心术不正之人,臣绝不会授予重任!” “这……”孟光虽有才华,但论舌辩还不是诸葛亮的对手,何况官职的差距也让孟光在气场上输了一大截。 既是诸葛亮极力推行武举,其余大臣也就不再出面反对,加上也有不少人好奇此事会如何进行,因此刘禅最终同意诸葛亮所请,并让诸葛亮全权负责武举之事。届时武举兴办之日,刘禅也要亲往观视。 不需要任何表态,武举一事便顺利通过,关索心里别提有多舒畅了,以鲍义的武艺,一定可以在武举大放异彩。 不过,在散朝后回到家中,关平趁着身边无人之际,低声问答:“二弟,你老实和为兄说,丞相今日所言武举之事,是否和你有关?” 关索微微一愣,如实回答道:“往日小弟确实向丞相提过此事……未曾想丞相真的会予以采纳……” “只是大兄怎会知道?”关索又十分诧异地问道。 关平微微一叹,感慨道:“武举虽可选拔人才,但着实有悖大汉往日之礼法。丞相能同意如此不寻常之事,我想多半和你脱不了关系。” 关平还有一句话没好意思说出口,毕竟关索你也不像个寻常之人。 “大兄真知小弟也!”关索顿时对关平佩服之至。 但关平依旧皱眉道:“虽然你今日没有出列支持丞相,但想来朝中仍会有不少大臣猜到你身上……” “呃……大兄似乎是在担心小弟?”被关平这么一说,关索猛然想到,若鲍义来日在武举上获利,那么一些稍微有脑子的大臣,只怕会怀疑到他这个妹夫身上,到时如孟光等思想守旧的,甚至会怨恨自己。 锋芒毕露者,势必遭人嫉恨……刘备临终的话语,关索不是没有耳闻。 “你与李严的事情,我不是没有耳闻……”关平略带苦恼地说道,“我们关家并非蜀中世族,又是武将出身。你眼下在朝中风头正盛,更兼年少,少不了会有暗中嫉妒你的老臣。” “凡事当小心恭谦为上。”关平郑重地叮嘱道,“就算为关家,你该忍时还是当忍一忍,以免在朝中树敌。” 注视着关平认真的神情,关索发愣一阵后,不由得心中感叹,如今的关平真的是一位十分称职的一家之主了,全然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气盛的武夫。看来经过了几番生死大战和一年多的朝堂历练,关平已然转型成功,足以肩负关家的未来。 “大兄所言极是,小弟铭记在心!”关索心悦诚服地点头道。 三日后,关府忽然收到了一张请柬,出自前日被加封为博士的周群之手,邀请关氏三兄弟明日巳时前往府上。 据关索所知,这周群乃蜀中知名的天文学术之人,刘备平定益州之时曾加封其为儒林校尉。不过因为其所长十分另类,外加曾言中刘备攻打汉中不利之事,因此这几年来一直没有得到晋升的机会。如今好不容易被加封为博士,宴请一下亲朋宾客倒也不算意外。 当晚,关氏兄弟与胡氏谈及此事,关平对此仍有些不解:“周群往日与我关家并无任何来往,今日突然宴请,不知是何缘故?” 胡氏倒不是十分意外:“平儿如今是杨季休之婿,想来周群明日宴请也一同宴请季休,故而请你们兄弟同往。” “母亲所言极是!”关索点了点头,却也是苦笑道,“不过人以群分,周群既是知名学者,想来明日宴会上不是蜀中名士,便是大儒文人,我们兄弟过去,只怕会有些不自在。” 自关索受封为平北将军后,也参加过几次宴会,但几乎都是武将相请,彼此有共同语言,也不会遇到某些自命清高的文臣。 “我们关家想在蜀中平稳度日,免不了要和这些世族结交。既是周群好意邀请,我们不去,反倒显得我们看不起他了,必然交恶。”关平思索片刻后,当即决定道。 “就是二弟,三弟,明日若是遇到不快,千万不要冲动!”关平仍不忘叮嘱关索和关兴,生怕他们酒后误事。 特别是出了武举这档子事后 第二日巳时,关氏兄弟准时到达周群府上。得知关氏兄弟全都到来后,周群也十分热情地在前院相迎。 “久闻三位郎君少年俊才,今日一见,果然仪表不凡!”年过五旬的周群颇是道骨仙风的感觉,无愧神棍之名。 “周博士过誉!”既是周群以礼相待,关氏兄弟自然是谦虚地还礼。 “可惜杨季休今日忽感身体不适,不能光临寒舍。”周群又十分惋惜地叹道。 “噢?”得知岳父抱病,关平免不了心中关切,等散宴后当前往杨府探望一番。 问候完关平后,周群又将目光转到了关索的身上,由于周群前番因为官职问题一直没有机会上朝议事,算起来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关索。在简单地问候后,周群便免不了多打量了几眼最近在成都颇有名声的少年。 只是,打量的目光关索虽是感受过不少,但像周群这种目光中带着深邃和沉思的,关索还是第一次见。 “这周群乃精通天文占卜之人,八成也会相面……”关索心中暗想,“莫非他是在看我面相如何?” 片刻之后,周群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若无其事地笑道:“三位郎君且入正厅,宾客少时便能到齐” 既是周群什么也不说,关索也不会多嘴,跟着关平来到周府正厅。只见厅内案几有序排布,家仆和侍女们忙碌地端上菜肴酒水,而且也来了不少文人学士,诸如秦宓、杜微、许慈等人,好几个都是名列《三国志》中蜀书十二之人,只是往日和关氏兄弟并没什么交集,因此关氏兄弟再简单地问候了几个人后,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做了下来。 然而,或许因为经历过沙场的缘故,关索明显能感觉到其中有几人带着并不善意的目光,在坐定之后,关索锐利的眼睛快速地一扫,果然看到有一人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他是……符节令孟光……”关于武举的争论才没过几日,关索自然不会忘记此人独自一人反驳诸葛亮。想来孟光当日轻而易举地败下阵来,一定丢尽了颜面。 虽然不能说是做贼心虚,但被孟光盯上后,关索明显不太舒服,只有心里嘀咕道:“切,你自己说不过丞相,瞪我算什么本事……” 今日关平的岳父杨洪不在此地,这场宴席怕是免不了会有些波澜…… 第271章 席间风波 周群虽然不是经学大家,但在蜀中也颇有名望,今日到场的宾客数量极多。宴会上,斛筹交错,众人先后庆贺周群得到晋升,更称赞周群占卜之术了得。一众文人又互相敬酒吹捧,彼此谈谈文章诗句、古典着作,也有一些精通书法、绘画、算术的,彼此探讨研究,更有即兴赋诗,接龙行酒。今日私宴不谈国事,人人畅谈痛饮,可谓是兴高采烈,主客尽欢。 而缩在角落的关氏兄弟相比之下就显得十分地不合群,关兴虽然懂点文学,但还难以和这些名士高谈阔论,索性一个人喝着闷酒。关平则想着什么时候向周群告退,好去探望岳父杨洪。 而关索则一边谨慎地饮酒,一边默默地观察着这个宴席。 文人的聚会果然热闹至极,而且所展现的文艺才华更是超乎自己想象,自己怕是很难融入到这个圈子。 有些名不见经传的,随口吟出一首诗,都能做到行思缜密,语句工整。 虽然自己在后世背过不少诗文,但还是不要在这种场合班门弄斧了,免得被这些有真本事的人群起而攻之。 只是后来关索才知道,今日他还非得露两手,当然不是诗赋…… 就在一群文人兴致正高的时候,带着五分醉意的孟光突然提高嗓音说道:“今日在座并非都是饱学之士,诸位若是一直谈论这些高深经文,只怕有人听不懂呢。” 孟光此话一出,不少宾客皆是哂笑连连,周群则是微微皱眉,而正在饮酒的关索突然猛地放下酒盏,眼中闪过一丝愠怒! 今日到场的,只有关氏兄弟是武将出身,明摆着是讥讽他们。 关兴同样涨红了脸,却也不好当面发作,关平虽然恼怒孟光主动挑衅,但他并不想引发什么冲突,因此他急欲起身,向周群告辞。 可关索显然看出了关平的意图,立刻低声劝阻道:“大兄,若是现在就走,这些文人势必耻笑我等怯弱,不如再等片刻。” 关平细细一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他们关家在蜀中也算有头有脸的家族,总不能太丢面子。打定主意后,关平深吸一口气,徐徐坐定,权当对自己忍耐的锻炼。 既是关平不为所动,孟光一时倒也没兴趣再找他的麻烦。这时,关平对面不远处有一人却主动示好微笑道:“听闻关侍中早年戎马征战,在荆州负伤后便弃武从文,也当多钻研一些经学典籍。今日到了这里,何不向在座诸位讨教讨教。” 此人名叫来敏,新野人氏,其父来艳曾在汉灵帝时期两次担任司空,因此他们来艳也算大族,由于和刘璋有姻亲,因此举家来到益州。来敏喜好涉猎书籍,因此也是蜀中极有名望学士的大儒,现居虎贲中郎将。 “多谢来公教导!”关平淡淡地拱手道,“平近日也确实博览书籍,早年更是在先父的教导下,诵读《春秋左氏》。” 听到“春秋左氏”四个字,来敏的眼睛突然一亮,他可是十分喜欢这本着作,眼下正好在关氏兄弟面前卖弄一番。 可还没等来敏开口,孟光更是哈哈大笑道:“春秋左氏?这等不入流的典籍,读得再多,又有何用处!” “对了,我记得孟光此人喜好《春秋公羊传》,对《春秋左氏》却极为嘲讽……”关索猛地想起《三国志》中对孟光的记载,心中不由得暗自盘算起来。 听到孟光看不起《春秋左氏》,来敏立马不乐意了,忍不住站起来高声说道:“孟孝裕,《左氏》言辞优美,史料充分!岂是《公羊传》这等粗鄙文书可比!” “《左氏》多记鬼神荒诞之事,哗众取宠耳!”孟光反唇相讥道,“敬达竟这般推崇,岂智者所为!” 孟光和来敏入蜀多年,二人皆是满腹经纶之士,彼此心高气傲,在《公羊传》与《左传》的优劣上又针锋相对,常常在公众场合大声争辩。在场的一众宾客也早已见怪不怪,碍于二人身份,也不出面掺和,只是饶有兴致地欣赏二人辩论。 然而,孟光与来敏今番是酒喝得兴起,非要分出个高低,外加酒意上来了,言语也比往日更为无礼粗鄙,让一众文人皆是微微皱眉。 可孟光接下来的这句话,更是让所有人脸色大变。 “连关羽这等人都喜欢《春秋左氏》,这书如何不是平庸之作!” 话音刚落,只听得“啪”地一声闷响,关平重重地一拍案几,八尺身躯猛地暴起。 如果刚刚孟光只是对自己有所嘲弄,关平还能忍受,但侮辱关羽,无疑触动关平逆鳞,他岂能无动于衷。 “孟孝裕,我敬你是耆宿学士,本欲对你以礼相待!”关平怒喝道,“但你若再敢辱及先父,我关平也不是没有血性的!” 关平发话了,关索和关兴自然一同起身,三个七八尺高的壮汉站在孟光面前,加上个个神情愤怒,孟光表面虽是仍作镇定,但内心已然有些发毛,着实懊恼不已。 其实关羽因为为人高傲且丢失荆州的缘故,在整个季汉的口碑皆不好,在世族文人那里更是如此,私底下也有许多人嘲讽过他。可孟光居然在大庭广众下,特别是在关氏兄弟面前直接开喷,也别怪人家暴怒,而且三个武将出身的少年,要是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晚宴的主人周群深怕局势失控,连忙亲自来到关氏兄弟面前,好言相劝道:“三位郎君息怒,息怒!孝裕醉了,口无遮拦,切莫放在心上。” 关氏兄弟身边的宾客也一起相劝,方才压住关平等人的怒火。只是经过这一闹腾,酒宴的气氛自然十分尴尬,就在关平准备向周群辞行的时候,他身后的关索突然眼珠子一转,随即高声道:“《春秋左氏》一书乃左丘明毕生心血且流传后世,饱学之士就算心中不喜,也因知其长处,岂会出言嘲讽!” 此话一出,本来不想与关氏兄弟继续纠缠的孟光眉头一皱,关索此话分明是在说自己算不得饱学之士。 “二弟,莫要再节外生枝了!”关平站在关家的立场,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连忙出言阻拦关索。 “大兄,岂能让他就这么白白侮辱父亲?”关索却是信誓旦旦地说道。 关平还想再说些什么,孟光这时又站起身子,冷冷地说道:“莫非关二郎君也读过《春秋左氏》?” 第272章 技惊四座 “索平身勤于习武,对经书并无太多涉猎,所好者,也无非一部《春秋左氏》,亦是受先父影响。至于《公羊传》与《谷梁传》,我着实未曾读过。” “噢?你还知道《谷梁传》?”孟光眉毛一挑。 “《春秋》言简义深,若无注释,极难诵读,后人多有为《春秋》注释的,其中最为着名的,便是左丘明的《左传》与公羊世家的《公羊传》,至于谷梁赤的《谷梁传》,虽不如二者着名,但亦是佳作。”关索镇定自若地说道,“索曾听闻尚有《邹氏传》与《夹氏传》,只是流传甚少。” 关索一番话下来,在场不少宾客皆是暗暗称奇,未曾想关索一个少年武将,竟在文学上也有些见识。 虽然关索不擅长诗赋文采,但关索也另有所长,前世的他可是历史系的研究生,《左传》作为春秋时期的重要编年史,他当然没有落下,因此了解“春秋三传”,眼下正好一展所长。 关索见孟光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心知时机成熟,便高声道:“孟公既看不起《春秋左氏》,不知可敢与索比试一番?” 自己刚刚小露一手,孟光如此好面子的人,怎么可能拒绝关索的约战,传出去岂不是颜面尽失。 只是不少宾客却是哂笑摇头,关平同样一惊,他虽然知道关索见识不凡,但要和孟光这种名宿大儒比文学,那岂不是自取其辱。这下他可不得不出面劝阻道:“二弟,不可!” “大兄放心,小弟自有分寸!”关索却是微笑着望向关平。那信心十足,且充满坚毅的眼神,几乎让关平和关兴想到了那个在战场上驰骋的勇将。 “大兄,二兄不是鲁莽好斗之人,我想他定有主意!”关兴更是略带兴奋地说道,“孟光出言侮辱父亲,不如二兄灭灭他的威风,也好让众人不敢小觑我关家!” “……也罢!”事已至此,关平也不想多作阻拦,也许今日前来这个宴席,就注定有些事情是躲不过的。 “比试?关二郎君可是当真?”孟光则忍不住冷笑地看着关索,心中暗想,“我虽不喜《春秋左氏》,但已通读五遍有余!你这小小武夫,竟想和老夫比文的,着实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诸葛丞相所言武举之事,着实有悖大汉礼法,传闻多半是这小儿想出来的。今日观其行事,外表恭谦有礼,实则张狂至极!”孟光同样打定主意,“老夫也好借此机会,羞辱他一番!” “索自然乐意请孟公指教。”关索正色说完,随即又提出比试的方式,“索前日读过《春秋左氏》之‘庄公十年’,不如从在场诸位公众选一名望极高之人,诵读此篇,待其停顿时,孟公与我比谁先接上下一句。通篇下来,接句最多者为胜,不知孟公之意如何?” “好好好!这个比试有趣!”来敏第一个抚掌称赞,忍不住对孟光喊道,“孟孝裕,你长关二郎君三十余岁,他尚且有胆识,莫非你不敢应战?” 在座的不少宾客都觉得这种比试十分新颖,趁着酒兴,纷纷起哄让孟光答应。孟光则觉得关索主动选了“庄公十年”这一篇,多半是他拿手的,可孟光数十年的文海经验,岂能真的被关索一少年郎吓住。 “若要完全背诵这‘庄公十年’,着实不易……但我料这小儿多半是欺我酒醉,我倒不信他一介武夫,比我更精通《春秋左氏》。” 孟光左思右想后,终于点头答应道:“好,我念你年少,便应你所请!就选这篇‘庄公十年’!” 宴席之间的文斗再寻常不过,周群对此倒也没有阻拦,他随即从家中取出《春秋左传》中的“庄公十年”那卷文书,递给了来敏。来敏遂走到正厅中央,在关索与孟光面前朗声诵读起来。 “十年春,齐师伐我……” 来敏话音刚落,孟光尚未想起下句,关索自信的声音突然响起了。 “公将战,曹刿请见!” “这么快?”在场众人皆是一惊,看来关索选这篇“庄公十年”,真的是有备而来。 “我记得这篇文章写得是曹刿助鲁庄公击败齐军……”孟光心知关索厉害,也努力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拼命地回忆着。 来敏稍作停顿后,继续说道:“其乡人曰……”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这一次,又是关索接上。从这一刻起,正厅内只回荡着来敏和关索的声音。来敏只要一停,关索几乎是脱口而出,丝毫不给孟光抢答的机会。 而且最令众人震惊的是,关索的接句没有一丁点错误,关索本人也始终泰然自若。有些人甚至好奇,关索是不是有能耐把这篇“庄公十年”完完整整地背出来。 也许《春秋左氏》的其他文章关索背不出来,但这篇“庄公十年”他可是没问题。 “嘿嘿,《曹刿论战》那可是高中必背古文,我差不多是倒背如流,孟光你虽是博览群书,但岂不知百艺通不如一艺精,光比《左传》,你未必胜得了我!”看到孟光脸色铁青地站在原地,好几次想回答却被关索抢先,关索心中自然畅快至极。 其实不仅关索在穿越前读过《左传》,穿越后的他也许是受到记忆中关羽的影响,除了兵书外,读得最多的也是《左传》,上前线厮杀的时候,关索都会在行囊中揣几卷读读。 “谭子奔莒,同盟故也。”随着关索背诵出最后一句,整个“庄公十年”正式结束。 别说在场的一众文人,就是关平与关兴这两兄弟,也不曾想过会是如此结局,蜀中堂堂大学者孟光,居然在关索这个少年将军面前,输得一塌糊涂,而且还是文斗。 最后,关索还十分“有礼”地向孟光拱手道:“孟公,承让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惨败,孟光哪曾受过这等耻辱,平日的礼仪修养也顿时抛到脑后,红着脸不甘地大叫道:“只会背诵,并非知书也!你可知这篇文所言何事?” “孟孝裕,你输便输了,莫非还在后辈面前耍赖不成?”来敏很乐意看到孟光在《春秋左氏》上面吃瘪,更是忍不住高声嘲弄道。 “索能背诵,自能叙述。”关索却依旧不慌不忙地说道,“诸公且安坐静听!” “鲁庄公十年之春,齐国之兵攻打鲁国。曹刿请求面见鲁庄公……” 就因为孟光的一句话,众人又欣赏了关索是如何不看原文,完整叙述这篇“庄公十年”,虽然言辞算不上优美华丽,但通俗易懂,并无差错。 孟光做梦也不会想过,关索在穿越前更看过《左传》的通篇译文,别说让关索讲个大概,就是逐句翻译,也是不成问题的。 关索详细地叙述完后,周群第一个抚掌道:“不想关二郎君竟如此熟知《春秋左氏》,着实让群大开眼界!” 许多宾客同样心悦诚服地抚掌称赞,关平与关兴既高兴关索给关家出了口恶气,又感慨关索真的是文武双全的奇才,着实是关家骄傲。 在那么多的掌声面前,关索也见好就收,谦逊地微笑道:“只因先父好《春秋左氏》,故而我等兄弟皆有诵读。这“庄公十年”涉及兵法谋略,故而索最为喜爱!” “然《春秋左氏》博大精深,索才能浅薄,岂能研读通透!”关索说完,又转头望向孟光,拱手道,“孟公数十年间博古识物,无书不览。光凭这点,索远不如也!” 听到这话,孟光的心里还相对好受一些,关索无疑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今日自己技不如人,再多逞口舌之快只是徒增笑料,唯有不情愿地向关索拱手还礼。 看到孟光脸色有点缓和,关索微微一笑:“索今日既是胜了,不知孟公可愿给点彩头?” “彩头?”孟光眉头一皱,“老夫可没答应过这事!” “索不需钱粮,烦请孟公一年内准备两百空酒坛与我。”关索徐徐说道,“孟公若是不愿,索亦不强求!” “两百空坛?”孟光微微一愣,不知道关索是何目的。 按理说,一坛酒中最值钱的肯定是酒,可关索偏偏不要酒,只要空坛,颇像郑人买椟还珠。 不过关索既然提了这么便宜的要求,孟光也觉得没必要拒绝,否则反而显得自己气量不够,因此他当即点头道:“好,老夫答应你便是!” “多谢孟公!”不理会众人诧异的目光,关索的内心既是激动,又是尴尬。 “唉,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必须再三保密才行……否则我必然英名尽毁……” 第273章 流星之兆 虽然经历了一点风波,但周群的宴席还是顺利结束,待到一众宾客全部散去后。周群回到后堂,叫来了自己的儿子周巨,低声询问道:“巨儿,今日宴席你也在场,你觉得关长寻此人如何?” “孩儿往日只知关将军乃是良将,不知其在文学上亦有造诣,着实不易!”年方二十三的周巨尽管也广读书籍,不过今日也对关索十分钦佩。 周群微微点头,对周巨的话不置可否:“你往日也曾随我学相面占卜之术,今日你可有看过关长寻面相?” “这……孩儿倒是没看出关将军有何特别之处。”周巨苦笑着摇了摇头。 “唉,看来你仍需奋发学习。”周群则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巨知道自己在占卜相面上远不如父亲,于是虚心地求教道:“孩儿请父亲明示!” 周群并不急于回答,而是悠悠地说道:“四年前,孙权入侵荆州之际,我曾在成都夜观天象,见东方一明星越发黯淡,最终消散,果乃关羽亡故之兆。” “此事,父亲曾向孩儿提及。”周巨点了点头。 “但有一事,我并未告知任何人。”周群的神情突然变得无比严肃,“关羽亡故前的半个月,我曾偶见天象异常!” “天象异常?”周巨不由得大感惊奇,瞬间提高了兴趣。 “黄昏时分,有一流星大如斗,从西方东行,只是当时并未入夜,故而许多人未曾察觉。”周群面色凝重地说道,“据为父推断,此星落于荆楚之地。” “主何吉凶?”周巨连忙追问道,“莫不是应了孙权袭取荆州?” “并非如此……”周群沉默片刻后,还是压低声音道,“巨儿,说句犯死罪的话……当日先帝进位汉中王时,我曾在家中考校年历之运,验于图纬,得知大汉气数将尽,纵是先帝也无力回天!” “啊?”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周巨惊得几乎合不拢嘴巴,这要不是自己父亲,他早就向诸葛亮检举揭发了。 周群微微一顿,双眉紧蹙:“可自那流星出现后,为父再次为大汉占卜,却发现穷为父平生所学,也难以推算!” “莫非,莫非大汉三兴有望?”周巨惊喜之余,却也不解地问道,“可这和关将军有何关系?” “关长寻面相极为复杂,非常人可比,就连为父亦无法看透!”周群的语气越发肯定,“但为父相信,他必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 “父亲是指大汉命运或与关将军有关?”周巨大感诧异,“那,那颗流星是……” 面对儿子的追问,周群只是淡淡地摆手道:“此乃天机,我等不宜再深入探寻也!今日你我所言之事,你切不可与第三人说起!” “喏!”周群面色沉重,周巨也只好作罢。 “听闻关长寻在荆州失陷后性情大变,宛如重生……此事绝不寻常……”周群却仍然回忆着和关索有关的传言,内心始终感叹万千,“天象难测,难测啊……” 就在周群琢磨关索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对身旁的周巨说道:“巨儿,你如今尚未成亲,我听闻关索有一妹,也是闺中待嫁,我有意让你取其为妻,我们便可与关家结为姻亲,你意如何?” “终身大事,全听父亲安排。”周巨恭敬地说完,却也无奈地笑道,“只怕我们周家在朝中并非地位显赫,关家看不上咱们……” “嘿,傻小子,莫非你以为人家和你一般浅薄?”周群呵呵笑道,“此事你就不用担心了!” 且说关索回到关索,便将今日宴席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妻子鲍淑芸。鲍淑芸听完后,忍不住叹息道:“孟光出言侮辱父亲,活该有此教训!只是夫君今日是否锋芒过露,孟光及其友人是否会心存报复?” 关索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此事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今日宴席上多人嘲讽关家,我若一味忍让,反倒会让众人更为轻视。” “何况今日我是以文斗取胜,也让那些自命不凡的文人学者知晓我关索的本事,望他们少来找关家的麻烦。”关索考虑到这个时代重文轻武,如果自己只是靠武艺和军功扬名,只怕永远也如不了那些士大夫的法眼。 关索说到这里,更是正色道:“或许正如大兄所言,有不少人已猜到武举一事是我向丞相提及。他们既是因我而攻讦关家,我更无退缩之理!” 鲍淑芸知道武举能让鲍义有机会名正言顺地得到诸葛亮的重用,未曾想却间接得罪了一些人,不由愧疚地低头道:“都是因为妾身,才会给夫君惹来祸患……” “这和夫人有什么关系呢?”关索一把将鲍淑芸搂在怀中安慰道,“武举是我早年便有的念头,这不仅仅是为了义兄,也能让大汉选拔更多的良将。” “身处朝堂,自然少不了明争暗斗,我早已做好了觉悟。”关索深知今天这一切或许只是个开始,“夫人宽心,我自会想办法化解一切危机,既要维护关家的名誉,也要护住阖家老幼。” “嗯……”鲍淑芸明白关索一直以来珍视的是什么,也相信关索的决心。 “后日军中休假,我们不如带泰儿回鲍府,探望岳丈,再将武举之事告诉义兄!”关索这时忽然提议道,他正想借此机会拜会一下鲍凯,“想来会有不少名将子嗣参加,他可得好好准备才行!” 据关索所知,为了响应诸葛亮的号召,赵云的长子赵统、糜竺的孙子糜照等人皆会参加这首届武举,势必会有一场精彩的较量,即便是鲍义也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我听夫君的!”可以和丈夫孩子一起回娘家,鲍淑芸自然心中欢喜。 一直以来感受到关索对自己的爱,以及对鲍家的关怀,心中充满感激的鲍淑芸,心中隐约想起一事。 “说起来,少时大兄要去探望其岳丈,我欲一同前往。泰儿便劳烦夫人了。”关索与杨洪私交不错,也想借着这个由头前去探望。 “夫君放心前去,这些都是妾身分内之事。”鲍淑芸微笑着点了点头。 少时,关平那边准备好了礼物,关索便与其一同前往杨府。待关索走后,鲍淑芸在房内反复犹豫了一阵,终于下定决心,前往关银屏的闺房。 “唉,既然先前答应了,那唯有尽力去做……” 第274章 成人之美 且说关银屏此刻正在闺房内飞针走线,学习女工。这段时间前往关府向她提亲的人极多,胡氏也建议关银屏多做一些女子擅长的事情,以备将来,因此关银屏也只好暂时放下对书籍的热爱。 得知鲍淑芸前来,关银屏十分热情地将她请进闺房内招待。相比大嫂杨氏,关银屏还是和这位兴趣相投的二嫂聊得来。 “自二嫂有了泰儿后,还是第一次到小妹这里呢。”关银屏笑盈盈地让侍女为鲍淑芸倒茶,“怎么不把泰儿也一起带过来呀。” “他刚刚睡下,让奶娘抱去了。”鲍淑芸微笑着说完后,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支做工十分精致的银簪,递到了关银屏面前,“前几日,你说我戴的簪子好看,我猛然想起自己还有一支,今日便拿来送给小姑。” 说起来,由于关羽生前经常把家产拿来公用,不喜欢铺张浪费,因此无论是关氏兄弟平日的服饰,还是胡氏母女的首饰,都不过寻常之物。而鲍淑芸出自富豪之家,从小又得到鲍凯的宠爱,自然有不少关银屏比不上的好东西。 “呀,怎么行呢。”关银屏顿时一惊,连忙摆手推辞道,“这是二嫂当初的嫁妆,一定无比珍贵,小妹怎能收下。”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般客气。”鲍淑芸爽朗地笑道,“我现在很少外出,这簪子留在我这里也无大用。倒是小姑的首饰甚少,做嫂子的也应当尽些心意。” 最近来关府提亲的人不少,虽然胡氏还没有十分中意的人选,但想来关银屏再过不久就会出嫁。鲍淑芸如今也是关家的一份子,和关银屏关系又不错,自然希望小姑出嫁的时候嫁妆不要太寒碜。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在鲍淑芸的一再坚持下,关银屏推辞不过,只好小心地接过这支银簪,感激地说道:“二嫂如此厚礼,小妹定会好好珍视。” 鲍淑芸则是回以微笑,只是她的嘴角,却不由得抽动了几下。 关银屏也是十分聪明的姑娘,注意到鲍淑芸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二嫂莫不是有事要对小妹说?” 鲍淑芸微微点头,关银屏连忙让身旁的几个侍女退到屋外。待到屋内只剩下她们姑嫂后,鲍淑芸方才苦笑着开口道:“其实……二嫂是想问小姑讨一个侍女。” “侍女?谁呀?”关银屏不由一愣。 “如今泰儿年幼,我平日里要和奶娘一起照料他,许多事情就需要侍女来帮忙,有时会觉得人手不足……”鲍淑芸徐徐说道,“我听说你有一位侍女名叫阿玉,在荆州时便开始服侍你了。我听说她做事勤勉,任劳任怨。不知小姑可愿意割爱……” “原来是阿玉……”听到阿玉的名字,关银屏倒不是特别意外,毕竟阿玉确实她十分满意的侍女。只是她心中猛地一动,忍不住问道,“二嫂问我讨阿玉,可是你自己的意思?” “这……”鲍淑芸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不是因为关索,她才不会开这个口。 “二嫂不必瞒我,阿玉跟了我许多年,她的那点心思,我不是猜不到。”注意到鲍淑芸的尴尬后,关银屏心中明白个七七八八,也是苦笑一声。 荆州之战和南中之战时,关银屏就注意到阿玉的情绪比往日更为低落,而关家只有关索一人参与了这两场战争,因此关银屏自然而然就怀疑到关索的身上。虽然关银屏私底下也质问过阿玉,但阿玉知道关索已经成亲,岂敢说实话,极力否认。关银屏也只有心中疑惑,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不过今日鲍淑芸一来,算是关索间接承认了吧。 “让小姑见笑了……”一想到自己丈夫往日还有这段风流债,还被别人知道,鲍淑芸着实没有面子,脸不由得沉了下来。 关银屏生怕鲍淑芸埋怨关索,心中一慌,连忙劝慰道:“二兄早年顽劣,也确实做过不少荒唐事。但他如今今非昔比,还望二嫂不要放在心上。” “算了,过去的事情,不说也罢。”鲍淑芸无奈地摆了摆手,“只是小姑愿将阿玉让给嫂嫂吗?” “二嫂当真不介意?”关银屏惊讶地问道。 鲍淑芸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关银屏不由得心中嘀咕:“二兄真是好福气……” “我发誓只帮他这一次……而且也绝不会让他这么快就纳妾……”虽然有自己的考量,但每每想起这事,鲍淑芸心中就十分憋屈,只希望关索能牢记自己的承诺,日后少去拈花惹草。 虽然这个时代是一夫一妻多妾,但妻子肯定不会心甘情愿地看着丈夫去宠幸别的女子,哪怕鲍淑芸再爱关索,也做不到。关索倒是清楚这一点,因此这段时间从没有在鲍淑芸面前提过阿玉,深怕惹怒爱妻。 而关银屏见鲍淑芸差不多默许了阿玉的事情,也不由得感叹道:“说心里话,母亲和兄长们近来一直在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想来再过不久,我便会离开关家。能将阿玉一起带走,我多少能安心一些。但想来阿玉未必肯随我离开关府……” 古代大户人家的女子出嫁,通常会带一到两个陪嫁的侍女,等到了婆家那里继续服侍,鲍淑芸便是如此。不过这些陪嫁的侍女有时候也会被男方纳为妾室,或是转送他人。 也许是因为阿玉服侍自己多年,关银屏多少对她有了些感情,再加上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关银屏宁愿把阿玉给自己兄长,只要鲍淑芸不反对。 “当年若不是二兄英勇,我与阿玉只怕仍落在孙权手中,命运未卜。”关银屏回忆当年荆州失陷的日子,仍是心有余悸,“就当我还二兄这个人情便是了。明日我禀过母亲,便让阿玉去二嫂那里!” 关银屏居然答应地那么爽快,鲍淑芸心里却说不出什么滋味,他倒是不想关索这么快就如愿,便连忙说道:“也不用太急,过几天好了!”。 “二嫂放心,我知道了!”关银屏自然能理解鲍淑芸的心情。 且说,关平和关索此刻正在杨洪的府邸。杨洪也确实是偶感风寒,好在并不严重,在榻上休息几日便能康复。 “这孟孝裕平日自诩饱学之士,不想竟会输给长寻。”杨洪听闻今日文斗之事,不由得呵呵笑道,“长寻如此年少便文武双全,着实不易!” “杨公过誉!”关索连忙谦虚地回答道,“索只是以自身所长,方能一时侥幸,真比经文,自然远不如孟光。” “你能这么想,也是极好!”杨洪身为长辈,还是忍不住告诫二人,“想来朝中已有不少人妒忌你们兄弟年少有为,你们凡事需恪守恭谦之道,如此方能少树政敌!” “谨记岳丈教诲!平自当以身作则!”关平当即点头道。 “只是没想到周仲直竟会请你们兄弟一同赴宴……”杨洪不由得大感诧异,“他与我也不过数面之交……” “噢?”关平与关索皆是一怔,如此说来,周群这次宴请关氏兄弟,是直接冲他们而来的? “周群极会相面占卜之人,我想他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关索回想周群在宴席开始前仿佛也对自己相过面,心中不由陷入了沉思。 连穿越都经历过的人,已经不会完全相信科学了…… 第275章 周家提亲 这一日,关索按照约定好的那样,带着鲍淑芸和关泰一同来到鲍府,见到女儿和外孙,年老的鲍凯自然心情大好。趁着鲍淑芸她们妇女谈话自己,关索则与鲍义一同来到后院,商谈武举之事。 由于鲍凯腿脚不便,刘备生前特准他不用上朝,因此鲍义还是第一次听到武举详细的内容,他的双眼立刻闪烁着兴奋地光芒:“通过考核武艺来选拔人才……连圣上都会亲来观看!这可是相当的公平啊!” “多谢长寻替我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可以让我名正言顺地得到朝廷的重用!”鲍义激动地拍了拍关索的肩膀,心想这个妹夫还真是靠得住。 虽然鲍义现在还是白身,但他自伤愈以来一直在家中勤于练武,武艺越发精进。这次武举面向没有官职之人,像关索这样的可法参加,那鲍义可有信心在诸多公子哥里胜出。 “义兄,我想这次武举除了世家子弟外,还会有不少名将子嗣参加,譬如赵子龙将军的长子赵统,听说他的武艺十分了得!”关索似乎看出鲍义有轻视武举的意思,连忙告诫道,“你想要力拔头筹,只怕并非易事!” “嗯,你说的的确有道理……”被关索这么一提点,鲍义的神情方才变得严肃起来。 “不过这样也好,若是能击败几个好手,方能显示我真本事!”鲍义立志要从军建功,绝不会有所退缩,他当即摩拳擦掌道,“这次我可一定要好好表现,决不能在圣上和文武百官面前出丑!” 本来关索还想劝鲍义好好考虑是否继续过舒服日子,可看到鲍义这么执着,他也不会再波冷水,他毫不犹豫地笑道:“这段时间我若是不去校场练兵,便来鲍府与你探讨武艺,权当助你一臂之力。” 武举当天关索肯定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依照诸葛亮的脾气,他一定会亲自监考这首届武举。不过以关索现在的本事,一定能提高鲍义的刀法和箭术。 “好,那何不趁今日!”鲍义正在兴头上,直接从后院的兵器架上取下两把大刀,其中一把扔给了关索。 “乐意之至!”关索傲然一笑,单手稳稳接住大刀,说起来也有一段时间没和人比试过了。 这次武举的结果应该不会超出他的预料,但关索也十分希望看到一匹黑马的诞生…… 就是不知成都是否能有这样的人呢…… 在鲍府用过晚饭后,关索便带着妻儿返回关府。只是才刚进门,老管家关德就请关索去后堂,说是胡氏和关平正在商量要事。关索心中一怔,让鲍淑芸和关泰先回去休息,自己则快步赶去。 “二弟,你总算回来了!”看到关索进来,正在和胡氏谈话的关平立刻迎上前去。 关索注意到胡氏和关平的神情并无一丝忧愁,以此推断应该没发生紧急的事情,心中稍安,随即微笑道:“母亲,大兄,究竟何事唤我?” “是关于你妹子的婚事。”胡氏徐徐说道,“今日周群周博士派人上门前来提亲,说是他的儿子周巨想娶银屏为妻。” “周群之子周巨?”关索惊讶之余,忍不住回想起前日酒宴之上,周巨也随父亲周群一同出席。 论年纪确实比关索大不了几岁,模样倒是有几分俊秀,就长相而言,的确配得上关银屏。至于周巨的性格品德,由于自己与他也不过一面之缘,关索也实在不清楚,至少酒宴上没啥特别让关索厌恶的地方。 不过听说周巨也是个颇有才气的文士,《三国志》记载他后来也学会了周群的占卜之术,倒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周群是个精通占卜和相面的大师,既然他主动提出和关家联姻,至少关家未来不会有什么大灾,甚至极有可能一帆风顺。想到这里,关索不由得吃了一颗定心丸。 不过关索想来胡氏和关平眼下肯定是犹豫不决,于是忍不住问道:“那母亲和大兄的意思呢?” 关平首先回答道:“我们关家乃将门之家,少不了要受文人士大夫的轻视,而周家在蜀中以学术闻名,若与其联姻,不知可否改善我们关家目前的窘境……” 前日宴席上的风波始终让关平保持警惕,身为一家之主,他终究还是希望少树一些政敌。 但胡氏却是有些忧虑地说道:“只是周家在朝中的官职并非显赫,我怕银屏嫁过去,日后会不会吃苦……” 年过五旬的周群眼下也就是一个博士,论前程肯定比不上年少的关氏兄弟,而周巨更是一个白身。万一若干年后周家不行了,岂不是坑了关银屏,身为母亲,胡氏肯定希望女儿有一个好的归宿。 “我也犹豫此举是否会让小妹做出牺牲……”关平轻轻叹息,目光转向了关索,“二弟,你的意思呢?” 终于轮到自己开口了,关索当即对胡氏说道:“母亲,孩儿倒是觉得,可以考虑一下周家。” “噢?你说说看!”胡氏也知道近几年来一直有人称赞关索见识不凡,因此想听听关索的意见。 “周家既然主动提亲,至少会对我们关家心怀尊重。”关索耐心地解释道,“正因为周家眼下并无高官厚禄,所以小妹嫁过去,多半不会受到什么委屈。而且以周家的才华和名望,保住官职应该不成问题,小妹就算过不上十分富贵的生活,也不至穷困。” 说心里话,关索以前从没希望关银屏嫁到一个将门之家,万一哪天丈夫殒命沙场就得守寡了。而周家主攻文学,没有大官职也不容易卷入政治斗争,这是原来很多提亲者不具备的优势。这样的婆家就过日子而言,再合适不过了,既然人家主动开口了,最好不要错过。 “前日发生在周府的事,让蜀中的那群文人学士不会认为我们关家是只知习武的勇夫。”关索继续说道,“此时与周家联姻,也会少惹一些闲话。” 关平对此也表示赞同,胡氏反复斟酌关索所说的话后,终于点头道:“索儿,你所言有理。只是事关银屏终身大事,还是让我考虑一晚。” “母亲之言极是!”胡氏能听进自己的建议,关索也算尽力了,至于这段婚姻能不能成,就不是关索能够决定的了。 等关银屏的婚事有着落后,关索便可以彻底安下心,将精力投入到国家大事上。 第276章 武举开幕 最终,胡氏还是同意将关银屏嫁给周巨,在确定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没有问题后,这场亲事也算顺利敲定,就等良辰吉日完婚便是。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得知自己即将出嫁后,关银屏的心里还是充满了复杂。胡氏理解女儿的心情,与鲍淑芸和关平之妻杨氏好生开导。 至于关索这阵子也比往日更为忙碌,不是在军营里操练蛮兵,便是前往鲍府与鲍义探讨武艺,通常都要晚饭后才能回家。这一日傍晚,关索回到关府后,已是酉时过半,再向胡氏请过安后,关索疲惫地回到房中,正想找鲍淑芸温情一下,可推门一看,却看到一名侍女正细心地在那里整理床榻。 本以为是原先几个伺候鲍淑芸的侍女,关索起初并未在意。可当那人转过身来的时候,关索不由得一愣。 “二,二家主……”这紧张的声音,熟悉的面庞,竟是阿玉。 “阿玉,你怎么在这里?是银屏有事找我吗?”关索十分诧异地问道。许久没有与这个侍女独处,关索竟莫名地做贼心虚起来。想起穿越前的关索和她的关系,自己生怕被鲍淑芸看到这一幕。 “娘子今早说了,以后便让我来伺候二家主与二夫人……”阿玉面带羞涩地说完,双颊不由得绯红。 “原来如此……”关索这才想起,鲍淑芸先前说过会试着从关银屏那里将阿玉讨过来,算是帮自己还掉情债。 想不到自己还没开口,鲍淑芸就这么主动,看来她是默许自己纳阿玉为妾了,倒是让关索有些心怀歉意,这么大方的老婆可不好找啊。 不过现在就纳妾是不是太早了一点,毕竟新婚还不到两年…… “夫君,你回来了?”就在关索想入非非的时候,身后传来的声音猛地把他吓了一跳,不是鲍淑芸又会是谁呢。 注意到房内还有个阿玉,鲍淑芸脸色不由得一变,随即淡淡地对阿玉说道:“这里没你事了,下去吧。” “唯!”阿玉几乎不敢直视鲍淑芸的双眼,答应一声后,慌忙退出房间。不管怎么说,能有机会伺候关索,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等到房里只剩下夫妻二人后,关索方才不好意思地笑道:“多谢夫人!” “眼下阿玉不过一个侍女,值得夫君特意道谢?”鲍淑芸却是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说道。 勉强的神情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关索知道眼下事情急不得,毕竟还要鲍淑芸同意才行,只好搂着妻子赔笑道:“放心,我今生都会好好疼爱夫人。” “光说好听的可没用……”鲍淑芸却是冷哼着用手指顶住关索的额头,“要看你表现!” 阿玉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关索心中忽然想到些什么,忍不住问道:“说起来,夫人刚刚是去银屏那里了吗?” 鲍淑芸微微点头,回答道:“小姑的心绪最近已开始平复,不过她始终舍不得离开关家……” “你身为兄长,又收了人家的侍女,不如也去安慰一下小姑吧。”鲍淑芸突然劝道,她隐约觉得比起关平和关兴,关银屏似乎更敬重关索。 “算了,有夫人替我代劳就是了。”关索却是为难地摇了摇头,“这种场面,我未必应付得来!” 让关索谈论时政或许可以,让他去安慰人,特别是女人,实在有些勉强。特别关银屏和周家的婚事是自己一力赞同的,也不知道关银屏会怎么想。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古今常理,何况这个时代注重人口,大家闺秀早晚都要出嫁,否则可能会惊动朝廷官吏,关银屏想在关府住一辈子是不可能的。至少周家就在成都,眼下周巨也不会到外地做官,关银屏想回娘家也方便。 “听说武举的公告不日便要正式公布,这段时间我还是想办法让义兄的武功更精进一些。”关索干脆换个话题,与鲍淑芸聊起了鲍义。 “二兄似乎非常看重这次武举……”鲍淑芸则略带担忧地说道,“夫君还是劝他莫以胜败为念,以免负担过重……” “夫人放心,义兄性格豪爽,定不会如此!”关索微笑着回答道。 察觉到关索这段时间不止一次和自己谈过武举之事,鲍淑芸不由好奇地问道:“夫君似乎也十分期待这次武举?” “那是自然!”关索当即点头道,“毕竟是我向丞相建议的,为夫也想看看究竟能不能为朝廷选拔可用之才!” 就这样,在关索的期待下,建兴三年二月,春暖花开之际,成都四门终于张贴了武举的告示。 “……此番武举考查武艺、骑射、兵法,凡未仕男子皆可前往成都县衙录名登记……” 一时之间,武举的消息很快便在成都传开,上至豪强大族,下至普通百姓,几乎人人都在谈论此事。 朝廷兴办武举是为了招募武将,成为武将日后便极有可能上阵杀敌。此事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对于一些贫苦家庭来说,能成为朝廷官员,总好过在别人家当佃农,甚至是做一些底层劳动。因此,一些对自己臂力十分自信的,纷纷前往成都县衙报名,渴望能遇到自己的伯乐。 报名持续了十日,最后共计五百余人,各行各业的男子都有。 在家中闻知这个消息后,关索略感惊讶,他思忖片刻后,立刻动身前往丞相府。 诚如关索料想的那样,诸葛亮正在为报名人员过多而烦恼,武举当天一下子让五百余人涌进校场,难免会产生混乱。而且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平民百姓,水平肯定良莠不齐,在刘禅和文武百官面前,也会拉低武举的质量和档次。 当然,诸葛亮何等人物,早就想过另派一名可靠的武将,先来一场初试,对这五百余人进行筛选,选出其中能力较好的数十人,参加最终的武举。 只是谁来担任这个初试考官呢?诸葛亮正在为此苦恼。 虽然诸葛亮有事必躬亲的作风,但他已决定担任最终武举的考官,因此他不想在初试时对这些参加者有先入为主的印象,以免武举当天有失偏颇,最终他还是决定把此任委托他人。 本来关索或许是个合适的人选,但考虑到他的二舅鲍义也来参加武举,诸葛亮以免落人口舌,不能让关索负责初试。 但要选一个能力合格,且不容易给亲友开后门的,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王平王将军身为賨人,昔日又曾属曹魏,且他为人自轻,不善交友,眼下倒是合适的人选。”关索既然来找诸葛亮,自然是有所准备,而且他十分清楚王平的能力。 “王子均……”听完关索的话,诸葛亮不由陷入了思索。前番在武都与魏军交战,王平的表现也算出色,如今他位居偏将军,平日里应该不会有人特意去讨好他,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第277章 射箭比试 在几经思量后,诸葛亮最终还是决定让王平负责武举的初试,而王平也最终没有让诸葛亮和关索失望。 五百多人的初试如何在一天时间完成呢?王平想了个办法,他让每个报名者从骑马、射箭、臂力、兵法四项内容里,任选一项进行展示。站在报名者的角度来说,他们一定会选自己最拿手的,如果这都无法拿出合适的表现,那也确实不用参加正式的武举。 为了表示朝廷对这次武举十分看中,平日练兵的成都校场今日都贡献了出来。四块场地同时进行四项测试,王平派了多名书佐依次记录众人的表现,他自己则亲自在讲武台上注意每块场地的情况,防止出现混乱,若有表现特别出众的,王平也会着重留意。 虽然自己也是第一次接手这样的任务,但既是朝廷重托,王平便要尽忠职守,努力将事情做到最好。 很快,初试的目的便达到了,一些能力平庸之人很快便知道自己晋级无望,可也有人却不死心,开始想走一些歪路。 就在王平全神贯注看着四处考场的时候,一名士卒突然飞快地上台禀报道:“王将军,西南校场有一人唤作张斐,是治中从事张裔之侄,说是有话要带给将军!” “何话?”王平这时注意到西南角的箭术考场那里,确实有一人穿着相对富贵,并在一旁伸长了脖子望着讲武台。 “他说请将军多多关照。”那名士卒小声地回答道。 “你去告诉他,我与张从事并无交情。”官职只有偏将军的王平并不想借此机会巴结张裔,而是严肃地说道,“他既已考核完毕,便当速离校场,在家中等待结果!” “凡是考核完毕之人,速速离开考场,不得逗留!”王平为杜绝此类现象再次发生,立刻在讲武台上高声宣布道。 看到那个想走后门的碰了一鼻子灰后,其他还有类似念头的,便纷纷死了这条心,这场初试最终还是十分公正地结束了。 而早有诸葛亮的心腹在校场附近观察了一天,然后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诸葛亮。诸葛亮自然十分满意地点头道:“王子均虽非位居高官,但行事已有良将之风,来日必能担当大任!” 第二日,还未等诸葛亮传唤,王平便将连夜整理好的名单与成绩亲自交到丞相府,并对诸葛亮汇报道:“丞相,能有资格在武举当天参加考核的,便是这五十四人。” “好!王将军此番辛苦了!”诸葛亮满意地接过名册后,随即细细地翻阅起来。 和诸葛亮预想地差不多,十之八九都是大户子弟,其中名将子嗣更是占一大半。其中赵统、糜照以及鲍义等皆顺利晋级。 而真正的平民百姓,则是少之又少。其实想想也不奇怪,那些每日再为生活奔波的人,哪有多少时间研究武艺,真比蛮力,也未必比得过那些每日操练的将门虎子。 至于比文学那就更没比头了,普通人想靠科举出人头地,在这个时代只怕难上加难。关索深知想要改变这一现状,除了推广印刷术和造纸术来普及知识外,提高农耕生产力来减少农民劳动时间同样必不可少,而想要完成这两个目标,恐怕要数十年的光阴。 如今的季汉并非像历史上那样孱弱,关索不想进行冒险和长期的改革,能用武举快速选拔一些人才,来助季汉一统天下就足够了。 眼下也确实出现了让诸葛亮十分满意的名字。 “早闻此人之名,不想其竟文武双全……来日必要好好观察一番……” 十日后,在诸葛亮的精心准备下,正式的武举终于开幕。 成都校场上,除了满怀期待的五十四名考生外,还有数百维持治安的士卒,毕竟今日还有不少百姓在校场外围观。讲武台上,除了不少文武重臣外,天子刘禅也在禁军的护卫下亲临现场,前来一睹这首届武举的风采。 关索同样没有缺席,他十分关心鲍义能有什么样的表现,以及是否会有出类拔萃的黑马。 “如今天下三分,北有曹魏、东有孙吴,大汉正是良将匮乏之际!朕故而兴办此武举,招募武勇之士前来为国效忠!”为了展现恩威,刘禅亲自上前,对着台下的晋级者高声鼓励道,“诸位莫以身份贵贱为念,好生展示武艺,朕与丞相定会择优选才!” “多谢陛下!”能得到天子的一番鼓励,众人顿时精神大振,几个平民更是感激涕零,真心觉得不虚此行了。 “丞相,开始吧。”刘禅见时辰已过巳时,便对诸葛亮说道。 “臣领命!” 第一次武举事关重大,临场监考和指挥人员自然由诸葛亮全权负责,而且听从他指示的书佐和士卒也是精挑细选过的,绝对可靠。 第一项比试的便是射箭,这也是大部分晋级者都擅长的本领。射箭作为君子六艺,无论文臣还是武将都有涉猎,就连天子刘禅都十分喜爱,因此讲武台上的众人都对这场比试十分好奇。 距离所有晋级者百步开外的地方树了一块箭靶,每人射箭三次为了公平起见,此次比试所使用的弓箭均由朝廷配备,并且有各种石数可供选择。 很快,一名书佐拿着一卷名册,走到讲武台前,朗声说道:“听到名字者,速速出列!” “郑于!” “在!”一名猎户打扮的男子激动地走上来,从架子上拿起一把二石角弓后,在平复一下心情后,开始张弓搭箭,瞄准箭靶片刻后,便一箭射去。 由于以往经常打猎的缘故,这个名叫郑于的,射箭还算有些准头,三箭皆准确无误地钉在箭靶上,没有出现脱靶。诸葛亮随即让三名士卒上前测量精确的成绩,以便待会儿进行排名。 “郑于射中箭靶,离红心六寸四厘,成绩为上丙!” “郑于射中箭靶,离红心七寸,成绩为上丙!” “郑于射中箭靶,离红心三寸四厘,成绩为上乙!” 听完士卒汇报出的成绩后,诸葛亮满意的点点头。以平民的身份来说,郑于的表现已是相当出色,比寻常的士卒也强出了许多。更重要的是第一个出场,还是在天子和那么多文物重臣面前,不露胆怯,十分难得。 因此,诸葛亮对这个郑于的印象非常好,其他不少大臣也是微微称赞。 时间紧张,比完的人立刻退到一旁等候,下一个紧跟而上,比试始终有序地进行着。 “赵统赵伯纪!”书佐大声说出了这个十分让人期待的名字。 “唯!”身高八尺的赵统大步出列,雄伟的身材在众人之中显得格外瞩目。 第278章 黑马出现 赵云由于早年漂泊四方,来到荆州后才有机会成家立业,因此得子较晚。长子赵统今年二十二岁,此子赵统更只有九岁。但赵云并没有因儿子年幼而疏于教导,赵统如今便是一身好武艺。 只见赵统非常自信地走上前去,左手拿起架子上放着的一把无人使用过的二石半角弓,右手搭上雕翎箭,将弓拉得如满月一般,然后将箭头瞄准了百步之外的一处箭靶上,姿势标准且极具美感,一气呵成,一看便是行家。 “今日,我定不能辱父亲威名!” 抱着这样的信念,赵统右手一抖,箭矢“嗖”的一声射出,宛如流星逐月,准确无误地钉在靶上。 赵统并不耽搁,又是电光般连射两箭。射箭完毕后,士卒们便立刻上去审查赵统的成绩。 “赵统射中红心,离圆心一寸三厘,成绩为上甲!” “赵统射中红心,离圆心一寸,成绩为上甲!” “赵统射中红心,离圆心一寸一厘,成绩为上甲!” 赵统三支箭矢的成绩一出来,顿时引起一阵骚动,他身后的一选手皆是震惊不已,就连讲武台两侧的文武百官,也是窃窃私语。 三箭都能命中红心已是难得,而且距离圆心都是如此接近,放眼整个季汉,都算是出类拔萃。 “好一个赵统,不愧是赵云之子,果然厉害!”关索同样在心中连连称赞,不由得望向一旁捻须微笑的赵云,完全可以感受到他的自豪。 “义兄眼下还不如他,如无意外,今日只怕无人能超越赵统了……”想到这里,关索心里不禁有些郁闷,武举这么早就失去悬念,着实没有乐趣。 事实果然如关索想的那样,后面跟着来射箭的,完全无法与赵统相比,甚至还有被赵统震慑住后,成绩尚不如初试的,让诸葛亮好生失望,心理素质不过关的,如何能上得了战场。 这期间虽有糜竺之孙糜照交出了一箭上甲的成绩,不过与赵统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 比试人数过半,终于轮到鲍义了,关索方才又提起精神,自赵统过后,实在没几个能让他眼前一亮的。 少时,鲍义也从架子上拿下了赵统方才用过的二石半角弓,就臂力而言,鲍义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关索说得果然不假,那赵统确实厉害……”不过鲍义也清楚自己和赵统在箭术上存在一定的差距,他想起关索先前嘱咐自己千万不要急于求胜,最好能抱有一颗平常心。 “看淡胜负吗……”怀着这样的心情,鲍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后,将箭头瞄准了箭靶,三支雕翎箭先后射出。 “鲍义射中红心,离圆心三寸五厘,成绩为上甲!” “鲍义射中红心,离圆心两寸三厘,成绩为上甲!” “鲍义射中红心,离圆心两寸三厘,成绩为上甲!” 得知自己的成绩后,鲍义不由激动地握紧了右拳,关索也稍稍松了口气,往日鲍义可是很少能射出这样的成绩。 “义兄能有如此发挥,已是难得,即便胜不过赵统,也足以证明其能力!” 鲍义退下后,又来了十几名选手,水平也大多平庸,就在众人以为第一场射箭比试没什么可期待的时候,负责喊名的书佐高声道:“柳隐柳休然!” “在!”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一名眉清目秀的青年大步上前。看到此人出列后,讲武台上的诸葛亮不由得脸色微变。 “柳隐……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关索脑海之中隐约闪过一些片段,可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来。 这时,柳隐也从架子上拿起了那把二石半角弓,这是继赵统和鲍义后,第三个使用此弓之人。 只见柳隐熟练地张弓搭箭,二石半的弓对他来说并不费力。在快速瞄准后,三支箭矢先后电光般射出,牢牢地钉在箭靶上。 “柳隐射中红心,离圆心一寸五厘,成绩为上甲!” “柳隐射中红心,离圆心一寸一厘,成绩为上甲!” “柳隐射中红心,离圆心一寸,成绩为上甲!” 柳隐的成绩公布后,在场众人下至参赛选手,上至文武官员皆是愕然,诸葛亮的神情也有所动容。 箭术惊人,直逼赵统,但此人的名字却鲜为人知。 “早听闻此子有大才,未曾想在箭术上竟有如此造诣!”诸葛亮自打知道柳隐参加后便一直满怀期待,一直致力于挖掘季汉人才的他,自然知道柳隐的来历。 “柳隐……”讲武台上,谏议大夫杜琼沉思片刻后,对身旁的同僚说道,“我曾听我儿杜祯说起,成都有一富豪柳家,其公子柳隐非常人可比,莫非就是此人?” “原来是他!”关索这时终于想起这个柳隐是何来历了。 柳隐此人虽然在《三国志》上没有留下名字,但是在晋代专门记述巴蜀地方着作的《华阳国志》上却有提及,此人活跃在蜀汉后期的姜维时代,先后担任过牙门将、巴郡太守、骑都尉,是文武双全之人。曾在钟会伐蜀时坚守黄金城不失。蜀汉灭亡后方才归降魏军,随刘禅一起迁徙到河东,得到了魏国的任用,也得以寿终正寝。 结合他方才射箭的表现,关索确定这个柳隐便是那位蜀汉后期名将,除了他似乎比历史上记载地更年轻一些。 不过更年轻不就意味着更有潜力吗?想到这里,关索顿时兴奋不已,他所期待的黑马终于出现了。 而得知柳隐的成绩后,赵统也不由得脸色大变,他本以为此番武举自己胜券在握,不想竟出现了强敌。 “无妨……等下的武艺和骑术,我定能胜他!”赵统终究是将门虎子,对自己的本事还是十分自信的。 在柳隐震惊众人之后,第一场射箭比试终于落下了帷幕,排名前三的分别为赵统、柳隐、鲍义,很多人纷纷猜测,最终的优胜者极有可能在这三人中诞生。 第二场比试的是骑术,考验选手对马匹的驾驭,以及在马上的熟练度。诸葛亮今日准备的,都是军中极具经验的老马。但考虑到比试赛马难免会有失公平,因此诸葛亮只是让每位选手以此在众人面前展示骑术。 由于大部分平民百姓已经在初试被淘汰,因此今日没有出现严重的两极分化,骑马时被撞屁股等新手才会出现的问题并没有经常发生。呼声最高的赵统虽然由赵云指点骑术,却也没有明显的优势,鲍义、糜照等几个富家子弟的骑术同样不差,诸葛亮都给了他们相近的成绩,包括黑马柳隐。 连着两项比试没有一骑绝尘,赵统难免有些心中急躁,可第三项比试却令他彻底傻眼了。 第279章 文武双全 第三项比试的是兵法,这对大部分选手来说都是软肋。读书识字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极为奢侈,即便能读书,也优先考虑四书五经这些经学大作,兵书实在是下下之选。而且这个时代的书籍不像后世那样译文盛行,只靠自学几乎难以理解其中的含义。 因此在初试,只有寥寥几人选择了兵法,这样的结果让诸葛亮并不是十分满意,有勇无谋之人实在不宜在军中担任大将。 不过诸葛亮今日还是想看看这些选手中是否有精通兵法之人,他随即让愿意参加兵法比试的选手自行上前。 “兵法并非我所长,难免会有所出丑……但若就此退缩,丞相必然认为我胆怯……”赵统沉迷练武,读书识字确实没有下过太多的功夫,即便知道这次武举要考核兵法,也只是草草地看了几篇,囫囵吞枣。 就在赵统犹豫之际,鲍义则大步出列,这段时间他在关索的帮助下熟读了《孙子兵法》,且由于关索在后世已经看过了《孙子兵法》的译文,一并写给了鲍义,使得鲍义对兵书有了一定的掌握,这也给了鲍义信心。 只不过,鲍义还不是第一个出列的,柳隐竟还比他快了半步,从神情上看,竟带着比鲍义更充足的自信。 既有两人带头,其他一些还在犹豫的也陆续鼓起勇气,走上前去,赵统同样不甘落后,咬了咬牙,也参加了这场兵法比试。 前后共计十人参加,还算没有冷场,诸葛亮对此感到满意,随即令士卒搬上案几,备好笔墨,并高声宣布道:“今日比试之题,乃《孙子兵法》,诸位且叙写《始计篇》之大意。” 相比其他兵书,《孙子兵法》算是流传最广的,而《始计篇》又是《孙子兵法》的第一篇文,显然诸葛亮不想把考题设得太冷门,以免这些选手出丑。 正如诸葛亮所料想的那样,一听到要写的是《始计篇》,不少选手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可能是某些人唯一读过的兵书了。 选手们先后提笔在白帛上书写,或快或慢,每个人都在努力回忆这篇兵法,尽可能叙写完整。 “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赵统同样绞尽脑汁,“这句是什么意思呢……” 苦思冥想之际,赵统的目光无意落在了对面不远处的柳隐身上,只见柳隐正奋笔疾书,几乎没有什么停顿,与身旁几名愁眉苦脸的选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家伙……莫非能文武双全?”赵统顿时心中不甘,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始凭着自己的感觉乱写文章。 比试的时间为一炷香,时间到后,所有选手的文章依次交到诸葛亮手里。以诸葛亮的能力,自然能很快分辨出这些文章的成色,只是大部分时间,诸葛亮脸上都只有苦笑。 但也有那么几个瞬间,诸葛亮也会露出一丝欣喜。 在读完所有文章后,诸葛亮拿出其中一篇,交给身旁的书佐:“将柳隐的文章当众朗诵!” “唯!”书佐立刻上前,开始高声诵读。 “孙子曰:战争乃国家大事,事关军民生死,国家存亡,不可不慎察慎思。故而当以如下五事,对敌我双方进行判定,从而探索战争之胜负。此五事一为‘道’,二为‘天’,三为‘地’,四为‘将’,五为‘法’。所谓道者……” 通篇文章条理清晰,能十分准确地概括《始计篇》的大义,文辞虽然不是十分华丽,但听上去也能让人感到舒适,不少文臣都对柳隐的文章微微点头,表示满意。 “此番兵法比试,柳隐胜出。”众人的反应是最好的证明,诸葛亮随即当众宣布这个实至名归的结果。 “多谢丞相!”柳隐心中大喜,连忙躬身说道。 赵统难以置信地咋舌摇头,鲍义则是苦笑着感慨人外有人,而其他选手自知和柳隐差距明显,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本以为有我相助,鲍义在兵法上必胜无疑,没想到竟还是输给了柳隐……”关索对这个柳隐更是充满了好奇,“此人当真不简单啊……” 柳隐在兵法上的突出表现,一下子让他成为了全场最耀眼的新星,显然压过了原本呼声最高的赵统,这让赵统着实心中不甘。 “本当统儿今日定能获得优胜,不想今日竟有这般人物!”赵云称赞柳隐之际,由忍不住望向了自己的儿子,“不过最后一场比武,我想定然难不倒他……” 只是,赵云注意到赵统在台下明显开始焦躁不安,不由得皱眉道:“但愿他不要求胜心切,乱了方寸……” 很快,今日武举最后一项武艺比试终于开始了,规则很简单,以淘汰赛的方式两两决斗,胜者晋级下一轮。 为了尽量保证选手的安全,今日的刀矛等兵器都以粗布包裹锋刃,每个选手也都穿上小铠,以防不测。比试点到为止,严禁恶意伤人,分出胜负既立刻停手,裁判一职则由初试的考官王平担任。 所有选手现场抽签,五十四名选手很快抽到了序号,比武正式开始。 这第一轮较量,便是赵统出场,只见他手持一把长枪,傲然出列。而他的对手则是另一名大户人家的公子,只是光从体型上来看,就比赵统小了一圈。 “既然我第一个登场,便要先声夺人!”赵统感受到众人期待的目光,心中更是热血澎湃,“让圣上和诸位大臣知道我才配得上这场武举的优胜!” 赵统不愧是赵云之子,枪法已然有赵云的影子,一杆长枪上下翻飞,气势逼人。而那名公子的武艺则显得稀松平常,五回合不到便招架不住,手中的长剑被赵统一击打落,败下阵来。 “赵统获胜,晋级下一轮。”王平高声宣布道。 “赵统的武艺确实不错!”诸葛亮在看台上由衷称赞道,“是时候让他到军中进行历练了!” “只是,还要好好观察他今日的表现……”诸葛亮仿佛看穿了赵统的心事,对他也格外地关注。 接下来的比武中,也有一些武艺相对不错的人脱颖而出,只是和赵统比起来,还是逊色一些。这些富家子弟完全没有引起赵统的重视。 “看来,我的对手还是那两人……”赵统的目光不断地落在鲍义和柳隐的身上。 少时,总算轮到鲍义出场比试了,期待已久的他,一边大步登场,一边兴奋地转动他四十八斤的大砍刀,直接让他的对手心头一震。 不过鲍义的对手倒也是个七尺有余的壮汉,只见他同样手持一把大长刀,目露凶光瞪着鲍义,气势上毫不认输。 随着王平喝令比试开始,那壮汉大喝一声,双手举起大刀,全速冲向鲍义。而鲍义则用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壮汉,冷静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十根手指逐渐攥紧刀柄。 眼看壮汉的大刀对着鲍义狠狠劈来,鲍义的双眼陡然圆睁。 只听“碰”的一声重响,但见鲍义手中的砍刀奋力一扬,壮汉手中的大刀瞬间不翼而飞。紧接着,壮汉难以置信地往后连退数步,一双手止不住地发颤。 而鲍义则悠悠地放下大刀,满脸都是气定神闲。 “当”,壮汉的大刀这时方才重重地掉在地上。那壮汉呆了片刻后,方才心悦诚服地对鲍义拱手道:“某技不如人,认输了!” “赵统获胜,晋级下一轮。”王平宣布完后,也不由得内心感叹,“这鲍义的武艺,显然在我之上,当真后生可畏!” 老实说,鲍义在这第四场武艺比试里多少有点欺负人,他当年可是在荆州和东吴的军队正面拼斗过,实实在在杀过人,见过血,几乎可以说是在场唯一。 “嘿,鲍义这段时日和我在一起切磋武艺,刀法显然大有精进。”关索则对鲍义充满了信心,“我相信只要他发挥出色,就算是赵统也未必是他对手!” 听到讲武台上的众臣纷纷称赞鲍义的武艺,与众选手观战的赵统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枪杆,咬牙道:“这个鲍义的武功也很厉害……我万万不能轻敌,非胜过他不可!” 第280章 最终较量 随着最后一场武艺比试不断进行,最终只留下了四个人,鲍义、赵统、柳隐这三个表现最突出的全留了下来,所有人都十分期待谁的武艺能更胜一筹。 半决赛的第一场,由鲍义对阵吴懿之子吴松。这吴松乃是名将之后,也算有武艺,但和鲍义相比却仍是差了那么点,更兼鲍义经验丰富。两人交战三十余合后,但见鲍义卖个破绽,诱吴松一矛刺来,鲍义则趁机闪到吴松侧面,刀面快速一转,干脆利落地拍在吴松背上,将他放倒在地。 “鲍义获胜,晋级最终比试!”王平果断地高喊道。 “好!顺利打入决赛了!”看台上的关索没想到鲍义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连败强敌,顿时兴奋不已,假以时日,他一定也能在战场上叱咤风云。 接着,便是众人十分期待的对决,赵统迎战柳隐,两人快速上场后,众人的期待值瞬间拉满。 一方是名将之后,一方是本次武举最大的黑马,虽然柳隐在之前的较量中,展现出的武艺并不是那么惊人,但不少人仍然好奇柳隐能不能再次上演奇迹。 “先击败这小子,再击败鲍义,如此我一定能取得这次武举的优胜!”抱着必胜的决心,赵统立刻向柳隐发起了凶猛的进攻。 柳隐使用的兵器也是一杆长矛,虽然他的矛法并不像赵统那般霸气犀利,臂力也逊色不少,但他可以灵活地将长矛左右挑拨,一次次化解赵统的攻势,并在合适的时机发动反击。两人前后斗了二十回合,赵统虽然在场面上占据优势,但一时半会也胜不了柳隐。 “可恶!如果时间拖得太长,反而显得我与他本事旗鼓相当!”赵统越发心急,手上的劲道也开始逐渐加重。 讲武台上的赵云显然看出了赵统的变化,不由得皱眉道:“统儿的进攻太过凶猛,怕是他心态失衡了……” 如果说先前赵云还觉得自己儿子赢面更大,这会儿他竟开始替赵统担忧了…… “他果然开始焦躁了……”柳隐则在这个紧要的时候不断告诫自己,“我更要沉着冷静,小心应对……” 两人又缠斗了二十回合,赵统连续的劈面刺击,让柳隐只觉得压力倍增,好几次都是勉强扭头避开。尽管如此,柳隐的一杆长矛依旧紧紧护住周身,“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但就是不肯放弃。 “他竟如此难缠!”赵统始终拿不下柳隐,更是怒气填胸,渐渐忘记这是一场点到为止的比试,恨不得一枪戳柳隐一个透明窟窿。 然而赵统枪法已老,柳隐显然也摸清了他的套路,就算赵统全力以赴,柳隐也能暂保不失。 “不行,我的体力消耗殆尽,快撑不下去了……”相比赵统的暴怒,柳隐更清楚自己的问题所在,他又挡了几个回合,便突然往后跳出圈子,转身便跑。 “哪里跑!”赵统斗得火起,大喝一声,大步追在后面,如何肯放跑他。 眼看柳隐离自己越来越近,赵统立刻挺起长枪,对准了柳隐的后心,铆足力气刺了过去。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柳隐突然变幻脚步,往左侧一跃,躲开赵统那一枪的同时,单臂快速抡动长枪,枪杆直接扫在了赵统的大腿上。 “呜……” 赵统一时不备,吃痛的大腿瞬间发软,跪倒在地。柳隐则急忙上前,趁着赵统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将长枪顶在了他的背上。 “柳隐获胜,晋级下一轮!”王平见胜负已分,立刻宣布道。 “这不公平,他耍诈!”赵统显然对这个结果相当不服气,立刻站起身子大声咆哮道。 “统儿,你既输了,还不给我退下!”未等诸葛亮开口,赵云第一时间上前厉声训斥道,“圣上面前,岂容你放肆!” “喏……”父亲出面,赵统哪敢发飙,只有强忍不甘,悻悻地退下。 很显然,赵统的失态不仅让赵云失望,连诸葛亮也是心中默叹。但一来看在赵云的面上,二来念赵统年轻气盛,诸葛亮也没有过多苛责,而是徐徐教诲道:“此番虽是武艺比试,但为将者岂能一味斗勇而缺少谋略?柳隐沉稳冷静,不断寻找战机,赢得合情合理!” “是……”诸葛亮都发话了,赵统就算有天大的不满也只能咽下去,但心中已然对柳隐万分记恨…… 此事毕竟没有闹大,因此也就这么算了。王平见赵统退下后,立刻在场地中间高声说道:“此番武艺比试的最后一场,由鲍义对阵柳隐!双方上前!” “且慢!”鲍义却突然对诸葛亮拱手道,“丞相!柳隐适才与赵统激战数十回合,正是疲惫之时,我若此时与他比武,就算胜了也不光彩!不如让他稍些片刻!” 此话一出,不少人暗笑鲍义是不是有些天真,此刻柳隐状态极差,凭鲍义的武功,想赢他简直轻而易举,何必多此一举。万一输了,岂不贻笑大方。 不过这种精神还是挺让人敬佩的。 然而,柳隐却毫不犹豫地高声道:“丞相,小人不觉劳苦!今番比武,人人未尝休息,岂能为我一人坏了规矩!” 柳隐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听上去似乎比鲍义还要天真,但其展现出来的堂堂正正和纪律性也让不少大臣微微点头。 “不谈武艺,此二人的心胸确实比统儿高出许多……”赵云不禁望了一下在台下无比沮丧的赵统,感慨道,“往日是我疏忽了,看来要好好教导他一番了……” 最终,诸葛亮高声宣布道:“柳隐言之有理!比武现在开始!” 双方随即上场,没有多余的言语,立刻展开较量,大刀与长枪激烈地碰撞在一起。诚如鲍义所想的那样,此刻的柳隐体力确实有所不支,动作踉踉跄跄,几乎难以承受鲍义比赵统更为刚猛的攻击。 “看样子鲍义即将获胜……”关索看得真真切切,心中虽是高兴,但也隐约觉得,这决赛也未免太轻松了吧…… 突然,柳隐脚步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鲍义看准机会,大刀对着柳隐的胸口飞速横劈过去。 可就在这时,柳隐却一个灵活的后撤步,神奇地躲过了鲍义的攻击后,手中的长枪快速调转方向,对着鲍义直刺过去。 “厉害!”关索顿时惊呼出声,没想到柳隐竟然在如此劣势的情况下,还能用计谋引诱鲍义上钩。 这柳隐,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说时迟那时快,柳隐的长枪即将点中鲍义的胸口时,鲍义突然飞快地双手一松,丢下大刀,然后迅速握紧了柳隐的枪杆,让柳隐的长枪无法再前进一步。 “什么?”柳隐大吃一惊,没想到鲍义的反应如此迅速。在场围观众人,上至天子刘禅,下至参赛选手,同样喝彩不跌。 “嘿,差点就被你算计了。”看着离自己胸口不到半尺的枪尖,鲍义傲然一笑,双臂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直接扯动枪杆。而柳隐刚刚的那一击也算是他最后的顽强了,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哪里敌得过鲍义的臂力,被硬生生地拽翻在地。 趁着柳隐尚未起身,鲍义快速上前,一拳压住柳隐的背部,让他完全动弹不得。 第281章 议乱交州 “停手!”王平见胜负已分,立刻上前举手示意道,“鲍义获得本次武艺比试最终优胜!” “好!” 奋战到这一刻,终于技压群雄,鲍义也终于兴奋地振臂高呼。许多的选手也在一旁为鲍义由衷地喝彩。 不过鲍义在天子和文武百官面前也没有得意忘形,他看到柳隐站起身子后,还是十分有礼地拱手道:“承让了!若非你体力耗尽,只怕我未必能胜过你!” “义兄武艺远胜于我!隐心服口服!”柳隐却明白自己和鲍义的差距,也不会多计较什么,能胜过许多强手,已让他心满意足。 至此,所有的比试全部告一段落,诸葛亮在案几上快速地整理了一遍众人的成绩后,很快便将出众之人的姓名一一誊录下来,然后站起身子,在讲武台上高声宣布道:“本次武举四项考核已毕,五十四名青壮中,夺得魁首者……” 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期待这个结果,鲍义、柳隐以及赵统这三位年轻人,各有长短,究竟谁能受到诸葛亮的青睐。 “柳隐柳休然!”伴随着诸葛亮的声音,柳隐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激动地握紧了双拳,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看来丞相还是看中了柳隐的文武双全啊……”关索虽然为鲍义感到可惜,但想到柳隐在各个方面都表现地十分出彩,倒也觉得理所当然。而鲍义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能对这个结果表示接受,自己也确实有不如柳隐之处。 “位居次席者,鲍义鲍仲正!”紧接着,诸葛亮又高声宣布了此次武举的第二名。 “呵,总算我的一番努力没有白费!”即便没有力拔头筹,能排在赵统等一干名将子嗣之前,鲍义已经相当自豪了,忍不住望向了讲武台上的关索,真心感谢他这段时间的付出。 诸葛亮先后汇报了前十名的成绩,总体来说实至名归,让众选手和文武百官都表示赞同。而当初最被看好的赵统只名列第三,对本次武举志在必得的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特别是输给名不见经传的柳隐,只让他感受到奇耻大辱。 “柳隐,你给我等着……今日我受到的屈辱,来日我必要你加倍奉还!”赵统恨恨地等着柳隐,立誓一定要报这一箭之仇。 “陛下,众青壮之才,臣从今日武举中已尽数了解。”诸葛亮这时又对刘禅恭敬地说道,“待臣再三思量后,便授予众人适宜官职。” “好好好,此事就劳烦丞相了!”刘禅今日看得十分过瘾,也对这些武艺高强的青年深感满意,相信诸葛亮一定会妥善安排。 数日后,朝廷的征召一一下达,柳隐被任命为丞相主簿,鲍义被任命为偏将军,赵统等人悉数得到任用。经过此番武举,季汉得到了不少年轻可用之才,更点燃了诸葛亮的雄心壮志。 这一日,诸葛亮又将关索唤到丞相府。既是诸葛亮单独召见,关索自然不敢怠慢,来到正厅后,便躬身问道:“不知丞相今日唤索前来,有何吩咐?” “长寻,自荆州大战结束,已一年有余,我大汉又经历南中平叛,眼下正是秣马厉兵之时。长寻以为,曹魏和东吴,日后会如何动兵?”诸葛亮知道关索见识非凡,便想听听他对天下大势的看法。 “丞相,曹魏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必难有作为!而孙权精于算计,断然不会贸然挑起纷争。”关索其实一直都对这些事情有所思考,于是镇定自若地说道,“汉、魏、吴三方短时间内可相安无事,但对我大汉来说,必须趁曹魏尚未恢复元气前,着手北伐。” “长寻之言,甚得我心!”诸葛亮十分满意关索的回答,却也微微皱眉道,“只是我军若北上伐魏,荆州之地难免无法顾及……” “丞相之忧是也!孙权虎视荆州之地多年,前番被我军夺回,他必然心有不甘,此人不可不防!”有了前车之鉴,关索绝不会信任孙权,“但有大将军镇守江陵,料可无虞!” 诸葛亮长叹一声,摇头道:“不瞒长寻,前日益德手书于我,直言已有多日倍感疲乏,身体每况愈下……” “三叔他……”关索顿时大惊,他这才想起张飞如今也年近六旬,加上常年征战负伤,已是日薄西山。 “此事,长寻决不可声张,以免走漏风声!”诸葛亮又郑重叮嘱道。 “丞相放心,索知晓分寸!”张飞的身体状况算得上是高级军事机密,关索定然不会让魏吴的细作得知。 “虽然益德眼下仍欲镇守荆州,但我必须早作安排,以防不测。”诸葛亮忧心忡忡地说道,“听闻曹丕又派心腹司马懿前往宛城,接替夏侯尚镇守南阳,此人极有谋略,宛城距离襄阳仅三百余里,岂能不防?” “司马懿果然来了吗……”虽然关索已有心理准备,但得知司马懿真的虎视荆州后,他也不免焦虑起来,只怕年迈的张飞,难以挡得住魏吴联手。 土地多了,守备所承受的压力自然也会增加,关索必须想点办法,看看能不能减轻荆州的压力…… 说起来,魏吴的疆土眼下也不小,是不是可以做些文章? 关索思索片刻后,忽然想起一事,连忙说道:“丞相,索有一计,或能牵制东吴!” “噢?说来听听!”诸葛亮顿时精神一振。 “听闻交州士燮年近九旬,想来其寿命不过数年。”关索徐徐说道,“士燮在日,孙权敬畏其名望,使其留镇交趾。但交趾与益州相接,离建业遥远,士燮一死,孙权岂能不加强对交趾的管控?” 诸葛亮瞬间明白了关索的用意:“长寻是想借此引起士燮对孙权的不满?可他前番助孙权引诱雍闿,乱我南中,足见其对孙权忠心……” “士燮一把年纪,就算明白其中道理,只怕也不愿折腾……”关索微微摇头,“但其子嗣,日后未必肯真心听命孙权,尤其孙权若将他们调离交趾,另派他人镇守。士燮长子士廞已在东吴为质,其次子士徽,未必不是一个可以离间的对象。” 历史上,士燮在公元226年病逝后,孙权便任命士徽为九真太守,并派心腹校尉陈时前往交趾接替士燮。同时,孙权又听从吕岱的建议,从交州中分出了广州,加强对南部地区的管控。此举引起了士徽极大的不满,于是拥兵反抗孙权的命令。 只是士徽终究是个没什么经验和能力的菜鸟,在得知孙权派吕岱前来平叛后,吓得不知所措。吕岱借此机会诱骗士徽投降,在士徽放弃抵抗后,设宴将士徽等几个兄弟全部捉拿处死,最终消灭了士家在交州的势力。 不过,如果有人可以暗中指点一下士徽,让他在交州拼死抵抗,不求他能最终击退吴兵,至少可以让孙权多头疼一段时间。 “士徽……”诸葛亮思忖片刻后,微微点头,“长寻之计,我已知晓,容我细细思量一番。” “就是此事必须隐瞒身份,决不能在孙权面前留下证据。”关索忍不住说道。煽动内乱终究不是太光彩的事情,既然明面上和孙权是盟友,不能落下主动挑事的把柄。 “这个自然。”诸葛亮已经有了主意,“去年长寻在南中推广的水果,听说大多收成不错。如今南中平定,是时候增加前往交趾的商队,想来士燮也乐于见到。” “丞相高见!”关索顿时心悦诚服地说道,只要商队来往频繁,就容易联络上士徽。 “长寻,如你所言,我大汉日后定会北伐曹魏。”诸葛亮这时又严肃地告诫关索,“你部蛮兵之操练,切不可懈怠。” “唯!”关索自然明白诸葛亮看重自己,心中同样充满了激动。 北伐,这场事关天下格局的战争很快就要来临,这一次他要凭借自己的武勇和智慧,助季汉扭转乾坤。 第282章 风云涌动 建兴四年,公元225年9月 又是一年秋收之际,益州又迎来了大丰收,先前在关索的图纸和马钧的巧工下,成都生产出诸如高筒水车、脚踏碓等后世才拥有的农具,对农业有了进一步的帮助。 在经济方面,诸葛亮除了一如既往地注重蜀锦外,还利用火井造盐,提高产量,更精心治理南中,将珍惜物资通过由糜竺负责,且有士卒混入的商队,送往曹魏和东吴,换取钱粮,充实国库。 其中交趾郡也是季汉商队来往异常频繁之处,除了士燮喜欢精美的蜀锦和宝石外,交趾独有的香料、水果、贝壳也是商队采集的目标,并将这些特产转手卖到曹魏境内。那些北方土豪大户从没有见过南方的宝贝,相当愿意出高价买下。 得益于糜竺经验丰富,且假扮商人的士卒纪律严明,免除混乱,季汉的商队这段时间来一直在为国库尽职尽力。 当然,商队除了经商外,还要负责一些情报甚至间谍工作,比如士燮之子士徽某一日在采购了一箱蜀锦后,却意外地发现箱底有一封没有落款的书信。信上直接言明士燮日薄西山,孙权将来一定会削弱士家在交州的威望,以此慢慢铲除士家。 此信自然是诸葛亮的意思,为了不留破绽,也是找心腹代笔。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还是引起了士徽的警觉,由于长兄士廞在孙权身边为质,士徽便成了士燮在交趾的长子,也应该是最有希望继承士燮家业之人,如果孙权真的要加强对交趾的控制,士徽实在难以接受。 不过诸葛亮足智多谋,并没有急着怂恿士徽,以免离间的目的太过明显,而是让士徽在士燮面前保持克制,并观察孙权日后是否会如信中所言。 信已成功寄到士徽手中,接下来就是等士燮年迈离世,孙权对交州下手,到时候关索还打算多给士徽写几封信。 在军事方面,季汉的将士们在赵云、关索等人的操练下,日益精进,诸葛亮在处理完政务后,也经常去各营巡视,人人都不敢懈怠。诸葛亮又与马钧不断完善木流牛马,更是研制了一款特质的武器。 除了铠甲、弓弩等必需的器械外,诸葛亮又让益州着名的铁匠蒲元锻造兵器。蒲元祖居益州,世代铸铁,早已掌握了在这个时代十分高端的钢刃淬火技术,且蒲元善于选水淬火,为了打造硬度合适的钢刀,蒲元特意把铁匠铺搬到了成都城外的岷江河畔,带着铁匠们日复一日地工作着。 就在季汉秣马厉兵、积蓄实力的时候,曹魏和东吴那边自然没有闲着。 东吴方面,孙权及时班师并将军队投入到山越的剿灭中,虽然成功解除后患,但荆州得而复失,两万余名将士阵亡的消息还是在东吴境内传开,也遭到了许多士族百姓的质疑。 虽然士燮煽动雍闿等人在南中叛乱,但季汉还是以极小的代价平定南中,让孙权最后一点夺回荆州的希望落空。加上祸不单行,戏口守将晋宗见孙权难成大事,率众投降曹魏,鄱阳宗帅彭绮也趁机反叛,攻略县城、拥众近万,孙权只能暂时将开疆拓土的事情放到一边,先与季汉修好,然后平复内乱。 曹魏方面,凉州的羌胡叛乱在曹洪、郭淮以及后来赶到的曹真等人的努力下,最终被镇压下去,但前后耗费了大半年的光阴,钱粮同样不计其数。加上原刺史张既身死,凉州军民人心惶惶,曹丕无奈之下,让孟建出任凉州刺史,并减免赋税,安定人心。 前任关中都督夏侯楙在军事决策上严重失误造成今天的局面,曹丕为了平息众怒,唯有将夏侯楙贬官减俸,镇守长安的重任再次落到了曹真身上。曹真也只有努力收拾夏侯楙留下的烂摊子,一面靠往日威名震慑胡羌,一面在边境各处要道设下哨岗,严防季汉兴兵入境。 不仅仅是凉州,荆州惨败造成的损失和连锁反应难以估计,譬如鲜卑轲比能趁此机会,不断吞并其他部族,乌丸校尉田豫、雁门太守牵招等人因为后方补给有限,难以像历史上那样出兵干涉轲比能,只能看其一天天壮大。 但曹丕眼下已经顾不得北方的游牧民族,这几年来他一直殚精竭虑,继续在国内大力发展屯田制,施行谷帛易市,除禁令,轻关税,广议轻刑,与民休养,努力稳定社会秩序,使得魏国渐渐从战争中复苏起来。 荆州方面,曹丕决定让在前番大战中见识深远的司马懿镇守宛城,并加封其为征南将军,虎视南郡汉军,并让他设法与孙权取得联络,共谋季汉。 为了表达与孙权联合的诚意,也为了让名将聚集到中央,曹丕将病愈的前将军张辽调到洛阳,听候调遣,只留臧霸一人守卫合肥,而孙权在荆州问题上始终摇摆不定,眼下虽没有攻打合肥的念头,但给司马懿、曹丕的回信中也是虚与委蛇、含糊其辞。 孙权那边难以得到肯定的回复,季汉在平定南中后也开始稳步发展经济,曹丕对此岂能不忧。不过司马懿则坚定上书,认为南阳一带必须囤积兵力,对南郡等地形成压迫之势,既可以迫使诸葛亮无法全力北伐,又可以诱使孙权出兵偷袭荆州。 曹丕与刘晔等足智多谋的大臣对司马懿的看法深表赞同,于是将豫州的兵力不断调往南阳。司马懿又在临近汉水的筑阳、阴县等地建造船舸,派水军巡视汉、沔一带,以防季汉走水路支援襄阳。 镇守江陵的张飞在得知南阳的情况后,立马就闻到了战争的味道,他将江陵防务交给马良后,亲自前往襄阳,加固城防,守好荆州的第一道防线。 消息传到成都,此时正是早朝。得知荆州局势后,刘禅顿时吃了一惊,连忙问诸葛亮道:“丞相,魏兵聚集南阳,莫非是要攻打荆州?” 此事来得太过突然,诸葛亮也未曾料到曹魏会摆出主动进攻的架势,一时也在蹙眉思索。镇南将军李严则抢先一步出列道:“陛下!曹魏图谋荆州,多半已于孙权联合!为今之计,当火速派兵增援荆州,以防不测!” 诸多大臣对李严的话深表赞同,但诸葛亮这时却正色开口道:“陛下,臣以为司马懿虎视荆州,却未必真有侵犯之意!” “这是为何?”刘禅大为不解地问道。 “荆州这些年来在大将军与征东将军等人的治理下,军民安康。曹丕前番经历惨败,锐气尽丧,即便与东吴联合,此时也不敢主动挑起争端!”诸葛亮徐徐解释道。 “陛下,丞相之言甚是!”关索这时也主动出列道,“臣以为定是曹丕得知我大汉秣马厉兵,他畏惧我军日后伐魏,故而先陈兵南阳,威胁荆州。我军若是被司马懿牵制,则曹魏便可修生养息,积蓄实力。” 自荆州之战和南中之战后,关索在军事方面的才能已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这一番话也显得高瞻远瞩。刘禅虽也觉得有理,但思索片刻后,仍是不安地说道:“话虽如此,但荆州也不可不管不顾。” “陛下圣明!”诸葛亮同样点头道,“此事事关重大,眼下难以速决!请许臣先与大将军等人互通书信,待确定荆州形势后,再作决断!” “好,此事便劳烦丞相了!”有诸葛亮在,刘禅始终能定下心来。 早朝很快散去,但关索离开皇宫后,却小声对身边的关平说道:“大兄,我先去丞相府,少时便回家!” “我就知道,你会按捺不住。”关平则仿佛早就料到一般,感慨地拍了拍关索的肩膀,微笑着鼓励道,“去找丞相吧,我们关家又到了为国出力的时候了!” 第283章 初会柳隐 益州,成都,丞相府 丞相府离皇宫不远,不过由于诸葛亮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因此关索早到一步,在府外等候。 少时,诸葛亮的车架终于返回丞相府,关索随即上前,对诸葛亮作揖行礼道:“朝服未换,有失礼仪,还望丞相勿怪!” 诸葛亮也从关索的这身装扮猜出关索尚未归家,心中已然猜出八分,忍不住问道:“长寻来得如此急切,莫不是为了荆州之事?” “正是!”关索正色点头道。 诸葛亮自然喜欢关索牵挂国事的精神,于是微笑着点头道:“长寻来得合时,少时幼常等人来到,便一同商议军机!” 为了应付荆州的局面,诸葛亮决定集思广益,早朝散去后便让马谡等丞相参军共至丞相府议事。得知诸葛亮召见,众人不敢怠慢,很快赶来。 丞相府正厅内,诸葛亮自坐中央,马谡、关索等人按序坐在两侧。待众人齐至后,诸葛亮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眼下魏军陈兵南阳,威胁荆州,诸君有何见解,今日皆可畅谈。” “丞相,此定是魏军虚张声势之计!”马谡未加思索,便十分自信地说道,“魏军刚刚经历惨败,焉能发动大战,无非是让我军将重心放到荆州,既无法安心修生养息,又能引起孙权警觉,离间两方联盟。” “幼常言之有理!”诸葛亮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南郡等地位于长江中上游,东吴位于长江下游,一直想着全据荆州,保证安全。季汉兵少,孙权最多蠢蠢欲动,可若有大军集结,孙权便寝食难安了。 就连关索也多看了几眼马谡,不得不承认,马谡确实有相当智慧的一面,诸葛亮能看重他,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个时候,前番武举头名柳隐在犹豫片刻后,终于开口道:“丞相,隐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休元有话,但讲无妨。”这一年多来,诸葛亮将柳隐带在身边,发现他确实多有见识,因此很想听听他能说些什么。 “听闻大将军年已六旬,曹魏此时调兵,是否在等待机会……”年轻的柳隐显然有些拘谨,说起话来十分小心。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心中一紧,张飞的健康问题,着实是一个隐患。 “上个月我曾与三叔通过书信,得知三叔这段时日身体并无大碍,但他终究年事已高,又久战负伤,谁也难保万一……”关索想到这里,也觉得荆州之事可能比想象中的更棘手。 “依大将军秉性,这等紧要关头,他是万万不会退却的,何况荆州如此重要之地……”诸葛亮则皱眉感叹道。 荆州可战之兵不过八千余人,虽然马良、冯习等良臣,但真正让魏吴两方畏惧的擎天之柱,唯有张飞。 在荆州有可能面临曹魏和东吴双面夹击的节骨眼上,眼下季汉能接替张飞的,除了诸葛亮外,恐怕再无他人,赵云同样年事已高,其余如黄权、李严、陈到等人也难以独当一面。 至于关索,虽然他才能出众,但终究不过二十三岁,诸葛亮还不能把坐镇一方的重任交到他手上,势必难以服众。 “丞相,不如趁曹魏立足未稳,请大将军出兵先攻打南阳!”参军杜义当即提议反客为主。 “不可,荆州方才从战乱中恢复元气,不宜妄起兵戈!”诸葛亮却是果断摇头道,“更兼司马懿此人足智多谋,主动出击,必不能取胜,反倒会给东吴可趁之机!” “丞相,何不假意让大将军会成都,诱曹魏出兵?”马谡忍不住说道。 “眼下荆州兵少,若是主动增兵,则必会被司马懿识破诱敌之计!”诸葛亮沉思片刻后,仍是摆手道,“何况荆州久经战火,眼下稍有好转,不到万不得已,不宜在荆州大动干戈!” 关索同样微微摇头,对手若是司马懿这只老狐狸,一般的计策肯定行不通的。 如果季汉可以大胆一些呢…… 猛然间,关索心生一计,他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道:“丞相,我等若不顾荆州之事,而是从汉中北上伐魏,如何?” “这……未免也太过冒险了吧……”柳隐惊得几乎脱口而出,这关索果然如传闻地那般见识惊人。 马谡等人也是窃窃私语,觉得关索的这个建议显然把荆州置于危险之地。 “长寻,说说你的用意。”诸葛亮则是目光如炬,淡淡地问道。 关索不慌不忙,徐徐向诸葛亮及众人解释道:“曹丕陈兵南阳,是不希望我军伐魏,我军若置之不理,曹丕心中定然着急,如此反倒会令司马懿伺机进攻荆州。司马懿若有所掣肘,必会露出破绽!” “依索愚见,我大汉若想顺利北伐,少不了要再败魏军一阵!”关索坚定地说道,“若能顺利在荆州杀败司马懿,则魏吴胆寒,东方可无忧也!” 关索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但也有人觉得此举风险过高,汉中距离荆州毕竟遥远,万一战局有变,大军难以支援。 诸位参军也先后说了自己的建议,诸葛亮皆一一听取,但在了解荆州的具体情况前,他还不能妄定决策,因此今日并没有得出一个统一的结果,众人便一同离开丞相府。就在关索准备返回关索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 “关将军请留步!”关索回头望去,只见柳隐正向自己走来。 说起来,武举过后的这一年多,关索虽然也有到过丞相府,但柳隐由于刚刚任职,经常在其他军营熟悉军务,因此这还是关索第一次私下里和柳隐见面。 “久闻关将军威名,今日有幸得见,隐倍感荣幸!”柳隐十分有礼地向关索拱手道,“适才在丞相府,言语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勿怪!” “军机商讨,虽各有见解,但皆为报效国家,参军不必放在心上!”关索同样礼貌地回应道,“倒是参军年纪轻轻便多有见识,无愧能在武举中力拔头筹!” 其实柳隐和赵统都与关索一样,今年二十三岁,或许是因为同龄的缘故,关索和柳隐之间彼此都有一些亲切感。 “谬赞谬赞!”柳隐知道自己战功卓着的关索面前,可不敢骄傲自满,他忽然想到些什么,连忙问道,“说起武举,隐有一事想向关将军求证。” “何事?”关索略带好奇地问道。 “传闻武举之事是由关将军向丞相提及,不知是否属实?”柳隐徐徐问道。 前番武举虽然圆满举行,也挖掘出不少可用之才,但一些相对迂腐的文人还是对这样特立独行的官吏选举制度颇有非议,为了避免给关索树立政敌,诸葛亮一直都没有向任何人说起武举究竟是何人首倡。 当然关索也不会傻到以此来卖柳隐人情。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关索淡淡地笑道,“参军凭着自己真才实学得到丞相青睐,岂是赖他人之力?便是没有武举,来日参军也定受朝廷重用!” “将军之言,令隐茅塞顿开!”关索的形象瞬间在柳隐心中高大上了不少。 不过柳隐心中还有一事,便继续问道:“将军方才所言我军北上伐魏一事,当真能诱司马懿攻打荆州?是否再需其他布置?” 以司马懿的狡猾和谨慎,真的玩空城计对荆州不增防御,反倒适得其反,让司马懿起疑。 想到这里,关索忍不住说道:“适才索也想过,若真要诱司马懿上钩,倒不如派一支援军前往荆州,好让他以为我军已做好防御,不惧其攻打!” “隐正是此意!”柳隐当即点头道,与关索不谋而合。 “看来这个柳隐确实有才华……”今日这一番相处,柳隐独特的见解确实给关索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看来前番兴办武举实在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如今的季汉已比历史的蜀汉更加强大,绝不会畏惧曹魏与东吴的威胁,关索接下来做的就是好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争。 第284章 最后温情 这一年多来,关银屏出嫁周家,爨习的孙女爨宁也嫁给了关兴,且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关平之妻杨氏两个月前也诞下一子,取名关振。如今关家人丁兴旺,好不热闹。加上关氏兄弟年轻有为,深得朝廷器重,可谓是羡煞旁人。 这一日晚上,关氏一家都在正厅享用晚饭,关索由于挂念荆州之事,始终有些食不知味。胡氏见状,便忍不住问道:“索儿,今日你去见丞相,可是为了荆州之事?” “正是!”关索连忙点头回答,想来定是胡氏见自己白天没有回家,故而询问关平。 “那丞相……可有打算?”自得知荆州再起风云,胡氏心中始终充满了不安,开始操心关索与关兴。 “眼下虽未有对策,但魏军既聚集南阳,丞相势必不会无动于衷。”关索如实回答道,“想来半月之内,丞相定有安排!” 关平闻言,当即正色对关索与关兴说道:“二弟、三弟,你们这段时日好生准备,切不可懈怠,等候丞相调遣!” “大兄放心!”关索自不用说,关兴也很期待重回荆州见一见三叔张飞。 闻到战争的气息,男丁们自然要拿出保家卫国、开疆拓土的高昂斗志,但几个女眷显然开始焦虑起来,肚子隆起的爨氏一想到关兴可能要奔赴战场,不由得轻抚肚腩,微微叹息。 众人散去后,关索并未回房,而是到后院练习武艺。自操练蛮兵后,关索习武的时间相对压缩了一些,但他始终没有松懈,刀法和箭术始终都保持着极高的水准。 今日,陪关索练武的还有关兴,前番南中平叛显然没有让这位少年感到满足,能与东吴或者曹魏交锋,更能让他大展身手。 兄弟之间许久没有切磋武艺,今日正是契机。二人各自举起赤血大刀与青龙偃月刀,你来我往,虽是点到为止,但皆全力以赴,两柄锐利的刀锋激烈碰撞。 战到六七十回合后,关兴由于臂力和体能均不如关索,刀法渐渐露出破绽。关索看准机会,赤血大刀快速一挑,以雷霆万钧之势,重击在了青龙偃月刀的刀杆上,将大刀从关兴的双手中高高挑飞。 胜负已分,关兴揉了揉发疼的手腕后,心悦诚服地对关索说道:“二兄真是厉害,一点点破绽都被你抓住了!” “三弟的武艺也比往日精进了许多!”关索同样称赞道,“此番是打得最精彩的!” “二兄,此番若能再和你并肩作战,定是一件快事!”关兴回忆他们当时同在南中征战,总觉得有关索在,任何敌人都不足为惧。 看到关兴对出征如此热情,关索心中感叹,看来他们关家都是一脉相承,哪怕爨氏有孕在身,也丝毫没有动摇关兴建功立业之心。 不过关索并不担心关兴沙场征战,他心中始终有件事一直压抑着。 “三弟,最近可觉得身体有哪里不适吗?”关索忍不住问道。 “没有呀。”关兴诧异地摇了摇头,“我这段时间壮硕如牛,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哦哦……”关索敷衍地点了点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去年关兴也在年满二十后举行了冠礼,表字兴国。这也让关索再次想起,历史上的关兴在弱冠后没几年便英年早逝,也就是说,关兴的寿命可能进入倒计时了。 “虽然三弟先前在南中并未有任何不适,但我终究不能大意……”关索心中暗自思忖,“眼下还不知三弟将患何疾,想来绝非寻常医匠可医,但愿还能再次愚见樊阿先生……” 好在还有数年光***索这一次有充足的时间助关兴逆天改命。 一个时辰后,与关兴比试完武艺的关索方才畅快地回了房间。刚刚推门进去,就看到鲍淑芸正拿着一只布老虎,在榻上与关泰逗乐。 “阿翁抱~”看到父亲,关泰的目光立刻停留到关索身上,口中吐着已然清晰的语句,想要下榻去关索那里。 奶娘将关泰抱到地上后,关泰迈开小脚,稳稳地向关索跑去,伸出双手,向关索要抱抱。 “来,泰儿!”关索慈爱地抱起了儿子。即将年满两周岁的关泰长得虎头虎脑,或许是继承了关家优良的身体天赋,已有四尺来高,能跑能跳,身体格外结实,一双小手更是有力气。 “泰儿,今天在家乖吗?”关索微笑着拍了拍关泰的小脑袋。自己平日忙于国事,陪伴关泰的时间不是特别多,每每想到这里,关索便想尽可能地对关泰多一些关爱。 “阿翁,泰儿想学本事,想和阿翁一样厉害!”关泰有一次在鲍淑芸的陪伴下,看到关索在后院练武,立马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十分着迷,想让关索教他武艺。鲍淑芸深怕关泰从小变得暴力,往后再也没带他看关索练武了。 看了一眼摇头苦笑的鲍淑芸,关索对关泰呵呵笑道:“只要泰儿乖乖听阿母和奶娘的话,阿翁以后一定会教你本事的!” “泰儿一定会好好听话!”关泰立马把手举得高高的,这才让鲍淑芸眉头稍舒。 待到奶娘将关泰抱走后,房间内只剩下关索和鲍淑芸。夫妻二人坐在榻上,鲍淑芸终于忍不住问道:“夫君,此番你会去荆州吗?” “未必。”关索微微摇头,“此番局势相对复杂,眼下尚不能做出决断,丞相也是再三谨慎。” 关索说到这里,犹豫片刻,还是握紧鲍淑芸的手,严肃地说道:“不过唯一肯定的是,丞相定会用我!我一旦离开成都,只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回家……” 听到这里,鲍淑芸的脸色顿时一黯,不由得紧咬嘴唇。 关索心中微叹,北上伐魏事关季汉一统天下,但曹魏眼下实力仍旧雄厚,岂能一战而分崩离析。历史上诸葛亮五次伐魏,前后耗时近八年,大军常驻汉中。这一次,关索也做好了长期不归家的准备。 在温柔乡里陪老婆孩子固然舒服,但这不是关索追求的日子。季汉大业,刘备之托,关家名望,也为了自己的抱负,关索势必不愿错过这次北伐。 “夫人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关索轻轻搂住鲍淑芸,柔声道,“只是这段时间,要苦了你和泰儿的……” “夫君为国为民,也为了关家,妾身岂会不知轻重!”鲍淑芸其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坚强地说道,“家里的事不用担心,我自会孝顺母亲,照顾泰儿!”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关索紧紧地搂住鲍淑芸,深深地感激这个将一身奉献给自己的女子。 夫妻相拥之际,鲍淑芸突然想起一事,低声道:“夫君,今晚妾身想让泰儿陪着……你不如去偏房歇息一夜吧。” “夫人,你这是何意?”关索微微一愣,正常来说接下来不是应该夫妻之间好好亲热一下吗,怎么反而把他赶出房了? 鲍淑芸撇了撇嘴,嘟哝道:“顺便让阿玉去伺候你吧……” “夫人当真?”没想到鲍淑芸会主动把自己推给阿玉,关索瞬间有些受宠若惊。说起来这一年多,关索一是事务繁忙,二是不想鲍淑芸产后胡思乱想,一直没有主动提阿玉的事情。 或许正因为关索有这样的表现,鲍淑芸终于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事我已经告知母亲……”鲍淑芸无奈地耸了耸肩,“母亲念阿玉在关家多年,任劳任怨,只要我不反对,她也不多说什么……” “我也看她这段时间本分老实的份上,就算了,谁叫我已经答应你了呢……也算为夫君了却一桩心事,免得在战场上分心……”鲍淑芸说到这里,突然白了一眼关索,“但只有今晚,趁着我没改变主意!” “夫人如此大度,为夫感激不尽!”关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好一个劲地赔笑道。 得了便宜还卖乖,鲍淑芸顿时没好气地锤了关索一下:“去去去!明天一早便给我回来 第285章 兑现诺言 关府除了主卧和下人房外,还有几间偏房以备客人留宿,风格摆设与其他卧室大同小异,今晚正好拿来给关索过夜。 算来关索穿越到这个时代已有近六年,加上原先关索的记忆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男女平等这种后世观念显然不能用在这个封建时代。 “只是,拥有第二个女人,多少有些不习惯呢……” 就在关索在偏房想入非非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个忐忑的声音:“二家主……” 关索转头望去,来的正是阿玉,此刻她犹如一只不安的小兔,忸怩地站在外面。关索一个人把她叫到偏房,实在是太突然了。 “进来,把门关上。”关索淡淡地说道。 阿玉身子猛然一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十分清楚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了。 没有任何的犹豫,阿玉默默地踏进房内,转身将门关好。也就在这一刻,关索一把上前,从身后将阿玉拦腰抱了起来,往榻上走去。 食色,性也。都这个时候了,关索也就不装君子了。 阿玉已然羞地满脸通红,痴痴地看着关索伟岸的身躯,全身心地奉献自己…… 一番激情过后,关索方才畅快地松开了阿玉。望着身边捂嘴啜泣的少女,关索竟有些心疼,忍不住问道:“莫非是我弄疼你了?” “不,不是……”阿玉连忙停止哭泣,娇羞地说道,“奴婢只是高兴,二家主还记得当年对奴婢说过的话……” 关索轻轻一叹,悠悠地回忆道:“我记得你是银屏十岁那年来的关府,你也不过十一岁,那会儿还是在荆州……” “如今你在关家已有九年,好多原来的下人都不在了,连银屏已经都嫁人了……” “二家主原来记得这么清楚……”阿玉心中一阵感动,将头轻轻地埋在关索的胸口。 这个时代的年轻侍女如果不是被男主人纳入房中,就是送给他人做小妾,极少数能留在女主人身边,伴随一生。对于阿玉,关索并不想辜负她对自己的深情,也决定兑现“自己”的承诺,让她正式成为关家的一份子。 “我日后可能要外出征战,我不在家的日子,你还是要好好服侍我母亲和淑芸。”关索忍不住叮咛道。就算成为了小妾,阿玉在家中的地位无非就比侍女高一点,因此还是要小心谨慎才行。 “二家主放心,奴婢一定会如往日一样,做好自己的差事。”阿玉认真地点头道,“绝不会恃宠而骄。” 关索心中感慨,阿玉也许已经习惯了这种低人一等的身份,即便被自己纳入房中,她也没有甩掉自己侍女的包袱。虽然对她有点不公平,但对关家的上下和睦来说,可能是最好的。 关索爱怜地抚摸着阿玉的面庞:“也不用太累着自己,你终究是我关索的女人,也不能让你太寒碜。” 阿玉的眼眶再次泛红,自己对关索的仰慕终于换来了结果,而事实证明,她终究将自己托付给正确的人。 自幼孤苦伶仃,被转卖到多家大户,吃苦无数,终于来到关府。关家上下并非刻薄之人,还有这么一个宠爱她的公子,自己已然十分幸运了。 经历了荆州之乱,自己还能回到他身边,成为他的女人,此生已再无遗憾。 “二家主……”阿玉的眼角再次留下泪水,紧紧地搂住关索的胸膛,“奴婢只盼二家主早日归家。” 纤柔的声音如此缺乏安全感,关索缓缓地俯下面庞,亲吻阿玉的脸颊,随后再次将阿玉压在身下…… 这段日子,关索在成都与家人们享受最后一段温情,而荆州那边的几分书信也开始陆续送到了诸葛亮的手中。 张飞在信中表示自己眼下身体硬朗,面对曹魏来犯毫无问题,完全不需要回成都,而冯习、张苞、王宇等旧将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马良则告知诸葛亮,荆州的钱粮眼下暂时充足,只是荆州原先还有三千余名曹魏留下来的降卒,这些年来在汉军将士的看守下不敢造次,专心劳作,但马良则担心荆州一旦遭到入侵,这些人就算不倒戈相向,也会伺机逃窜,产生混乱,因此荆州的守备压力比想象中的还大。 至于东吴方面,这几年坐镇陆口的一直是诸葛瑾,陆逊则在庐江郡一带屯田,对合肥产生威胁。加上诸葛瑾主张孙刘联合,时常书信给张飞、马良等人,表达善意,因此就目前来看,东吴方面没有表现出攻打荆州的迹象。 当最后一封书信抵达丞相府的时候,关索恰好登府求见诸葛亮,也从诸葛亮那里得知了荆州的情况。 “丞相,敢问公安寇封那里可有书信前来?”关索今日来此,自然是有目的。 “长寻来地正巧,寇封的书信刚刚看完。”诸葛亮微笑着说道,“寇封在信中提及了魏军降卒和辎重器械,一切并无大碍。” 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关索反而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多虑了。 注意到关索的犹豫,诸葛亮心中了然,遂徐徐说道:“长寻有话,但说无妨!” 既被诸葛亮看穿,关索也不隐瞒,直接开口道:“丞相,公安乃荆州抵御东吴第一防线,寇封虽勇猛善战,但只怕东吴……暗中笼络……” 寇封当年在刘禅出生前被刘备认为养子,刘备本欲让他继承香火。但随着刘备的家业越来越大,刘禅越来越出息,季汉的皇位最终传给了刘禅。 而寇封也随着刘备的死,改回本姓,从皇亲国戚变成了普通将军,此事几乎人人皆知,暗中也有替寇封不值的。 关索便担心别有用心之人,在寇封耳边煽风点火。 “长寻之忧不是没有道理。”诸葛亮微微点头,“当日先帝薨故,荆州又经历大战,我为稳定局面,故而让寇封驻守公安。” 诸葛亮说到这里,还是轻摇羽扇:“不过我想寇封既感念先帝知遇之恩,又顾虑家眷在成都,眼下多半不会有不臣之心。” 关索也不想落一个挑拨离间的名声,他随即低声道:“索并非怀疑寇封,而是东吴若真使出离间计,是否能善加利用?想来曹魏威胁荆州,东吴势必有所行动!” “利用……”诸葛亮眼神一变,大概猜到关索的用意了。 关索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诸葛亮一边听着,一边心中产生着极大的波澜。 “无怪此子能屡立战功,着实胆大心细,当真不简单啊!” “长寻之言,容我思虑一番!”最终,诸葛亮赞同地点了点头,却也露出了一丝无奈,“若真如长寻所言,只怕荆州又将面临一场大战……” “荆州四通八达,乃兵家必争之地。北有曹丕,东有孙权,着实难以平静。”关索苦笑道,“唯有荆州无后顾之忧,丞相方能全力北伐!” “至于东吴,若我大汉当真如日中天,孙权为求长存,岂能不与曹魏联合?”关索森然道,他早就做好了再次和东吴兵戎相见的准备。 “长寻之言是也!”关索说的这一层,诸葛亮也早已想过,只是可能会比自己预感的提前一些。但真到万不得已,他也绝对不会一味维护这脆弱的同盟。 数日后的早朝,诸葛亮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呈上了自己的《出师表》。 第286章 季汉出师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魏贼窃居中原,不堪前败,欲雪荆州之耻,此诚国家危急之时……” “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理。执金吾夏侯兰,从龙旧臣,公正明法,先帝多称其贤能,足可胜任廷尉,使内外亲疏不异法也。” 由于没有了夷陵之败,诸葛亮这一次的《出师表》比历史上的那篇相对积极,规劝刘禅广开言路,发奋自强,采纳忠言,更要亲贤臣、远小人。 如今朝中多了以黄权、杨洪、程畿为首的益州籍重臣,因此近年来益州派已经成为朝中举足轻重的力量。诸葛亮担心自己离开成都后,朝中会出现派系争斗。而原廷尉于数日前病故,廷尉一职有所空缺,诸葛亮便想到了在各方势力中都没什么太大交集,且铁面无私的夏侯兰。有夏侯兰来负责朝中官员的大小惩戒,一定能减少矛盾。 “侍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 “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侍中关平,将门之子,武勇过人,此二将皆有功之人,兵将敬之。愚以为营中之事,委以二人,必能使行阵和睦,优劣得所。” 留在刘禅身边的进谏大臣,郭攸之等人如历史上那般名列表上。另外,由于诸葛亮北伐将会带走大量将佐,而成都的守备中军,特别是皇宫的禁军,必须教给可靠之人。诸葛亮再三考虑,决定让向宠和关平一同负责,以保万全。 “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 《出师表》最重要的,便是诸葛亮向刘禅传达了自己誓要克复中原,完成刘备遗愿的决心。与历史上蜀汉偏安益州不同,这一次季汉国力强盛,魏军因此聚集南阳,图谋荆州。诸葛亮此时请求出兵伐魏,师出有名,朝中大臣就算有不赞成的,也不好出面劝阻。 刘禅看完《出师表》后,也是大为感动,正色道:“相父既决心已定,朕自当赞同!伐魏之事,便由相父全权负责!” “多谢陛下!”能得到君主如此信任,诸葛亮自然心中感动,如此便能大展拳脚。 “不知相父打算如何用兵?”刘禅一时好奇,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陛下,臣愿率八万人马,前往汉中,伺机而动!”既是上表,诸葛亮岂能毫无准备。 刘禅微微一愣,光禄勋黄权也立刻出列道:“丞相,魏军聚集南阳,意图在荆州,何故反倒将兵马调往汉中?倘有不测,如何救援?” “荆州我自有安排,不必操心!”诸葛亮果断地回答道,“我军若能在雍凉使敌胆寒,司马懿焉有余力进犯荆州?” 由于担心走漏消息,因此诸葛亮并没有在朝堂上将自己的计划详细说出。 黄权知道诸葛亮通晓军事,也不再多说什么,刘禅见众臣再无异议,便说道:“如此,便请相父调拨众将!” 诸葛亮当即传令:镇南将军李严领兵五千,并将军傅彤、辅匡二人前往夷陵作后援,偏将军关兴领兵一千,前往协助张飞襄阳驻防。凡前往荆州将佐,一律听从大将军张飞调遣。若荆州情况紧急,张飞更可以调镇守阆中的征东将军陈到前往支援。 诸葛亮则亲率镇西将军赵云、征北将军吴懿、平北将军关索、平西将军袁綝、灭寇将军丁奉、辅汉将军孟琰、扬武将军邓芝、忠节将军杨洪、偏将军王平、鲍义,裨将军赵统等人北上汉中,另有丞相府参军马谡、柳隐、马忠、杨仪等随同前往,就连名巧马钧也一并被诸葛亮带走。 至于朝堂,司徒董和去年病故,处理政事由平尚书事的黄权为主,太尉刘巴、司空糜竺为副,诸葛亮又任命尚书陈震为尚书令,并让丞相府官员蒋琬、张裔、廖化等一并参与协助。 南中防务继续交给庲降都督李恢,而留镇成都的武将中,关平本就兼任中监军,向宠也晋升为中领军,另外刘备旧臣刘琰也晋升为中军师,同样负责中军之事。 糜竺之子糜威也晋升为虎贲中郎将,前番在武举中有良好表现的糜照也调入禁军。糜竺乃从龙老臣,诸葛亮也十分放心让他的子孙担任紧要职位。 文武官员的任命调动井井有条,既能人尽其才,又能平衡各方势力,让刘禅及众臣皆是惊叹不已。 诸葛亮又传令,大军十五日后启程。军令一出,季汉诸将各自振奋,散朝后纷纷回去调动各营兵马。此外,北上汉军的前部由关索担任,十日后出发。关索自然不敢怠慢,当日便前往自己的蛮军寨中,将出兵的消息告诉给三军将士。 在这里训练了近两年,五千蛮兵早已迫不及待,渴望在战场上大显身手。但关索深怕这些人兴奋过头,便正色提醒道:“诸位,今丞相命我军为前部,尔等沿途路上须当严守军纪,违者必严惩不贷!” “请将军放心,我等定约束众人,绝不生乱!”以校尉熊哲为首,司马何猿等军官皆齐声高呼。 “好!诸营检查粮草物资,两个时辰后如实上报!”关索身为统帅,需要在出发前为将士们补齐损坏缺失物资,因此让众将士速去核对。 军士们散去后,关索悄悄地唤来谢金,低声问道:“那些坛子准备好了吗?” “回将军,两百个坛子一直都妥善保存,大多军士皆不知晓……”谢金说完,突然猜到关索的用意,顿时尴尬地问道,“莫非将军也要将它们带到汉中?” “当然!”关索果断点头道,“如若不用,我们一年多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喏……”谢金一想到这些坛子里装的东西,就不由得头皮发麻,浑身冒冷汗。 关索也知道此事若被外人知道,被笑掉大牙不说,还会被大做文章,惹来麻烦,于是再三叮嘱谢金道:“押送之人定要可靠,若有泄露机密者,斩!” “喏……”谢金内心苦笑,这差事可比上阵杀敌还要麻烦,希望日后真的能和关索所说的那样。 谢金方才离去,一名士卒突然过来禀报道:“禀将军,武卫将军周仓正在寨外求见!” “噢?”关索微微一愣,赶紧出寨相迎。周仓对他来说可不比别人,跟着关羽近二十年,看着自己长大,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怠慢的。 来到寨外,果然是周仓,关索顿时惊喜地上前问道:“仓叔,你怎么来了?快随我进寨中!” “不用这般麻烦,我说完话便走。”周仓不喜欢太多的繁文缛节,直截了当开口道,“二公子,有件事,仓叔想请你帮个忙!” “何事?居然如此紧急!”关索诧异地问道。 “听说丞相将要伐魏,偏偏不带我去,这如何使得!”周仓气闷地说道,“只能劳烦二公子去丞相那里说说情,此番定要将我带上。”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如今的周仓已年过六旬,数十年的征战已有不少伤疤。望着须发花白的长辈,关索莫名地有些伤感,忍不住感慨道:“仓叔,你年事已高,还是在成都安度晚年吧……” “唉!你和大公子都是一个样,一点都不了解我的脾气!”周仓立刻打断关索的话,郁闷地跺脚叹气,“刚刚我去找他,说的也是这般话!” “仓叔……”原来周仓已经找过关平,关索瞬间明白,他这一次是认真的。 “你仓叔我一生未曾娶妻,无儿无女,留在成都看似享福,却是遭罪!倒不如去沙场痛痛快快地杀敌!”周仓声如洪钟,慨然道,“我都是经历过黄巾之乱的人了,活得够久了,何惧一死!” “前番你和三公子去南中平叛,若不是我旧伤未愈,早和你们同往了!”周仓越说越激动,“君侯如今不在了,你们兄弟这次又要和魏贼交战,我若不跟着,他日哪有脸面去见君侯!” 关索了解周仓,一生忠于关羽,因此即便关羽身故,也要竭尽全力守护关羽的子嗣,性格耿直的他不喜欢拐弯抹角。 “仓叔心意,索已知晓。”关索好言宽慰道,“不如这样,三弟尚未经历过大战,仓叔又熟悉荆州地理,我便请丞相让仓叔随三弟同往荆州,如何?” “好,如此甚好!”周仓闻言大喜,相比关索,他还真有点放心不下关兴。 关索回家后,与关平说起周仓之事,关平也觉得遂了周仓心愿,可能更会让他高兴,兄弟二人次日便一起去找诸葛亮。诸葛亮本念周仓年迈,不忍他继续征战,但既是他执意如此,诸葛亮也不勉强,准许周仓随关兴一同前往荆州。 很快,成都便陷入了久违的忙碌,数万大军整装待命,而关索作为前部,需要先大军一步出发。到了离别之日,关家男女老幼虽有不舍,但他们都知道关索建功立业的决心,没有谁流露出不舍与伤感让关索难受,只是不断地勉励打气,就连年幼的关泰也奶声奶气地为父亲加油。 “我一定会早日回来与你们团聚的!” 抱着这样的信念,关索骑上奔云,为自己的伐魏事业拉开了序幕。 第287章 荆州博弈 司隶,洛阳 历史上的蜀汉在夷陵惨败后,元气大伤,曹魏便没有把他放在眼中,甚至认为他们从此以后再也不敢主动出兵。不过这一次的荆州之战是季汉大获全胜,遭到重创的曹魏自然不敢小瞧季汉,这些年来一直往蜀中境内安插细作。 诸葛亮率大军北上的消息被成都的曹魏细作得知后,第一时间被返回洛阳,告知曹丕。曹丕顿时大惊,他数日之内有多次收到密报,皆是关于此事,诸葛亮的季汉大军现已出发,前部关索已抵达广汉郡。 今日虽未上朝,但军情紧急不容耽搁,曹丕立刻召见侍中刘晔、散骑常侍蒋济、前将军张辽与后将军满宠。 这几年来,太尉贾诩已病故,司马懿也坐镇宛城,太常董昭因年迈抱病在家,深受曹丕信任的谋臣眼下只剩刘晔一人,为了集思广益,曹丕便唤来宿臣张辽等人。众臣得知诸葛亮真的北上汉中,也是大感惊讶。 “敢问陛下,南郡等地可有动静?”刘晔觉得事出反常,便第一时间问道。 “据细作来报,蜀将李严、关兴等已率兵前往荆州。”曹丕说到这里,不由双眉紧皱,“蜀军这一次几乎倾巢而出!” “陛下,诸葛亮此举定为进犯雍凉!”蒋济当即说道,“凉州前番叛乱方定,人心尚未平复,蜀军一旦入侵,凉州定然危急!” 蒋济的话从常理上来说确实不错,季汉修生养息已有数年,足以主动出击。而凉州是曹魏三大产马要地之一,可以弥补季汉缺少战马的劣势。而且季汉的骠骑将军马超一直驻守武都,虎视凉州,考虑到马超的武勇以及在凉州境内的威望,曹丕也不由得胆战心惊。 “陛下,眼下应速令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加强戒备,此三郡临近武都,最是要紧!同时令曹子丹整顿兵马,巡视边境,提防蜀军入寇!”刘晔立刻说道。只要凉州不迅速失陷,那么洛阳的魏军就能前去增援。 “陛下,诸葛亮既图谋雍凉之地,何不令司马仲达攻取荆州,迫使其分兵救援?”满宠这时也提议道。 “陛下,满伯宁之言是也!”张辽对此深表赞同,“何况孙权自荆州被夺回后,必然不甘失败,可邀其出兵攻打江陵。如此,便是张飞也无力阻挡两路夹击!” 张辽说到这里,更是激动地拱手道:“臣前番因病未能随大军南征,今次愿为先锋,与蜀军交战!” 历史上的张辽于公元222年在雍丘得病,后抱病随曹丕东征孙权,最终病逝江都。而这一次,张辽在荆州之战时病势较重,一直在洛阳养病,虽然没能一同出征,但也彻底地康复了。 不知道是不是渡过这一劫的缘故,这几年张辽的身体一直都很硬朗。如今他已五十有七,但依旧精神焕发,中气十足,丝毫不减当年之勇猛。 “有文远如此英勇,何虑蜀贼!”在曹氏宗亲以外的魏将中,曹丕最信任的就是张辽,当下便大喜称赞。 就在这时,殿外的一名侍从突然捧着一卷书信,进殿禀报道:“陛下,征南将军有书信送到!” “噢?”曹丕顿时精神大振,自己正打算联系司马懿,不想司马懿竟主动上书,想来也是知道季汉出兵一事。 曹丕快速拆开书信,细细阅读起来,很快便拍案叫好:“仲达果然高见!已先朕一步笼络孙权!” 就在刘晔等人称赞司马懿深谋远虑之时,曹丕也看完了书信,捋须沉声道:“只是,仲达料诸葛亮定会提防孙权,不会即刻进犯雍凉,而是先在汉中修生养息,等待时机!” “众卿以为如何?” 曹丕大方地将书信递给众臣,刘晔等人看过后,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最终,君臣五人达成一致方案,一面准备战时所需物资,并让雍凉二州做好防御工作,一面派人继续与孙权联络,要尽可能怂恿他出兵荆州。 同时,曹丕还调集兖州的兵马到南阳,由司马懿调遣,尽可能给荆州的汉军带来压力。 荆州,武陵郡,公安 自四年前的荆州大战结束后,公安一直由季汉的征西将军寇封镇守。而寇封也尽忠职守,遵从季汉修生养息的国策,率士卒屯田务农的同时,积蓄物资,加固城防,逐渐让公安从大战后慢慢恢复。 只是从“刘封”改回“寇封”后,寇封的心态多多少少和以往有些不同 这些年来,东吴镇守陆口的是诸葛瑾,和寇封也有书信来往。在信中,诸葛瑾屡屡表达孙刘应当再次联盟,共抗曹魏。 然而,诸葛瑾也会提起寇封改回本姓之事,既祝贺寇封可以认祖归宗,继承罗侯爵位,又惋惜寇封日后不再是皇亲国戚,与寻常武将无二。 “诸葛瑾是丞相之兄,此事着实有些棘手……”疏不间亲,寇封经过多年历练,也算懂了一些人情世故,他可以看出诸葛瑾在信中有意无意地离间自己和季汉,但他不知道这是诸葛瑾本人的意思还是孙权的意思。如果就这样把此事告知给朝廷,会不会引起诸葛亮的反感。 而且自己如今的身份确实十分敏感,即便自己没有叛国之心,诸葛亮为了安全起见,是否会把他从公安调回成都,甚至削掉兵权。自己刚过而立之年,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如何忍受地了这种事。 一想到刘备临终前的诚挚之言,寇封便不想做出对不起季汉的事情,何况妻儿皆在成都,寇封也不是那种冷血无情之人。 魏军聚集南阳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寇封耳中。考虑到公安周边还有不少魏军降卒,为防混乱,寇封便提高戒备,先让公安进入宵禁状态,每天酉时一到,城门全部关闭,无令不得擅自出入。 这一晚,戌时过半,寇封尚在府上处理军务,并未入睡。一名守城士卒在这时忽然入府禀报:“启禀将军,城北有一商队,想此刻进城!” “笑话!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寇封当即厉声斥责道,“让他们在城外待上一夜,若敢造次,严惩不贷!” “但领头那人说,他们是从成都来的,有重要之物要带给将军!”士卒深怕误事,因此如实汇报道。 “噢?成都?” 寇封眉毛一挑,如若他们说的是实话,那这伙商队肯定别有目的。他思忖片刻后,决定亲自去看看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公安城北,一队三四十人的商队正在城门外等候,其中有七八辆车架,还有一架布帘棚车。少时,寇封率数十骑出城后,直接对着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沉声道:“你就是他们的领队?有何物要带给本将军?” 中年男子从怀中掏出一物,呈上前道:“将军请看此物!” 寇封命士卒接过来后,借着火把打开一看,只见这是一个圆形的银镯,做工十分精致,只是看大小,似乎是孩童戴的。 “这镯子是……”寇封觉得眼熟,很快便想到它的来历,顿时惊讶不已。 寇封这时又注意到眼前那唯一一辆布帘棚车,隐约猜到些什么,急忙低声对身边的士卒说道:“速将他们带至府上!” 第288章 抵达汉中 公安城内最大的一座府邸,是昔日刘备治公安时所居,孙权袭取荆州后,也曾短暂居住于此,眼下此处暂归刘封。眼下夜深寂静,刘封将这伙商队待到府邸偏门后,第一时间来到那辆布帘棚车旁,掀开帘子一看,里面坐着一妇人,正是妻子李氏,而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六七岁的熟睡孩童,正是自己的儿子寇林。 万分的惊喜之下,寇封仍是不敢声张,小心带着妻儿从偏门进了府邸。待回到房间后,寇封方才激动地抱住李氏,不解地问道:“夫人,你和林儿怎会来公安?” 自随军东征,刘封已四年未曾归家,见到妻儿如何能不激动,特别是寇林,寇封第一眼差点都没有认出他。 “此事说来话长。”李氏同样欢喜地看着丈夫:“上个月林儿感染风寒,幸得医匠诊治,现已无碍!关索将军闻知此事后,便前来探望。” “关索……”寇封微微一愣,没想到关索竟会关心自己的家事。 “期间关索将军见林儿多年未见夫君,甚为惋惜,并问妾身是否愿带着林儿来公安。”李氏继续说道。 寇封知道关索虽是好意,却也连连摇头:“我大汉将士镇守边疆者极多,皆无法与家人团聚,岂能因我一人坏了规矩?” 其实边疆武将也有进京述职,朝见天子的惯例,也能趁着机会见见家人。只是荆州前番遭到严重的战乱,诸多事宜需要人操心。寇封在公安重地,自然无法轻松,这一忙便是三年,这期间都是通过书信与家人联系。 “夫君教训的是,妾身当时未曾多想。”李氏微微一叹,“但关索将军将此事告知丞相后,丞相也没有反对,只说已征得圣上同意。” “这……”寇封顿时有些难以置信,连忙追问道,“丞相没说些什么吗?” “丞相为了不落人口舌,让妾身母子随商队一同来公安,如此便不易被外人发现。”李氏如实回答道,“一路上,丞相还派医匠随行照料。其余的话,倒也没有多说。” “丞相他……唉……” 寇封心中感叹,没想到诸葛亮和刘禅竟如此信任并优待自己,自己反倒觉十分惭愧…… “夫人,你和林儿一路奔波辛苦,先好生歇息。为夫还有要事处理!” 再安顿李氏和寇林睡下后,寇封立刻准备笔墨,亲自写信给诸葛亮,深表谢意。 当然,随着寄往汉中的,还有诸葛瑾历年来写给刘封的书信…… 益州,汉中郡 且说关索领着五千蛮兵,押着数万大军所需要的许多物资,一路上跋山涉水,往汉中而去。沿途所过郡县,皆秋毫无犯,当然也得益于关索不断重申军纪。除此以外,关索还要修路搭桥,看护物资,甚是辛苦。 “这前锋一职还真是个苦差事……真不知道丞相是怎么做到事必躬亲,想想都觉得累……” 走出广汉郡后,望着前方起伏的山峦树林,骑在奔云上的关索忍不住心中感慨,所幸马上就要到达汉中南郑了,自己的第一个任务也将顺利完成。 至于第二个任务,就是到达南郑后,关索要先差人前往凉州武都,将诸葛亮亲至的消息告知骠骑将军马超,让他尽早到汉中与诸葛亮商议军机。前番汉军夺取武都后,马超和马岱便一直镇守在此。前番凉州动乱,不少百姓往南奔逃至武都,马超遂将四周民众集中至下辨,从事生产,恢复元气。 紧接着,关索便要去求见汉中太守魏延。数万大军抵达汉中,少不了有所接应,魏延身为太守,自当负责。 “说起这个魏延,但愿别惹出什么风波来……”关索顿时一想到此人,不由得大感头疼。 要说魏延其人,关索知道他是季汉有名的良将,深受刘备器重,在历史上的北伐中也曾建功立业。只是魏延此人性格孤傲,蜀汉当时人人避其锋芒,身为刘备旧臣却几乎没有朋友,可见魏延极其不擅长处理同僚关系,间接导致自己争权失败后被夷灭三族。 而且魏延官居镇北将军,比关索的官职高了不少,更让关索感到一些压力。 在将前锋部队带至南郑城西数十里后,关索便带着几名骑兵,轻装进城,直奔太守府邸而去。 由于关索是实打实的大军先锋,魏延倒也不会故意刁难,请入正厅相见。 由于跟随刘备较早,如今的魏延已年过四旬,两鬓已有斑白,看上去极具威严,确有名将之风。关索当下便高声拱手道:“末将平北将军关索,见过镇北将军!” 魏延也快速打量了一眼关索,觉得此人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年轻,而且长得十分俊秀,脸上也没一根胡髭,看起来毫无阳刚之气。 魏延心中冷笑,心中存了轻视之意,随即正色问道:“你便是丞相派来的先锋?” “正是!”关索点头道,“丞相大军,预计二十日后抵达汉中!” “沔阳一带地势相对平坦,百姓较少,又有大量耕田荒废!”魏延徐徐说道,“大军可在此处安营扎寨,我已命士卒前去开垦荒田!” 由于诸葛亮已提前知会过魏延,大军日后极有可能在汉中屯田,因此魏延已提前做好准备。 “多谢将军!”关索心中大喜,魏延身为一方太守,确实有才华。 就在关索将要动身离去勘察地势的时候,魏延突然悠悠地说道:“听说你就是关君侯的那个庶子?” 关索眉头一皱,隐约觉得魏延此言不善,点头回答道:“末将正是。” “听闻你在荆州和南中屡立战功,深得先帝和丞相器重。”魏延说到这里,脸上竟扬起一丝蔑视,“可我怎么听说,你早年性格顽劣,不喜军旅呢?” 没想到魏延竟提起自己早年不堪的往事,关索明显听出魏延的轻视之意,不由得心中愠怒,但他不想这个时候就和魏延交恶,于是不亢不卑地说道:“末将年少时确实胸无大志,但自荆州陷落,我便立誓继先父遗志,匡扶大汉,始终不敢懈怠!” 关索这一番话,魏延一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便知道关索不是那种愣头青,也不再纠缠,而是摆出一副老资历,冷冷地说道:“你能有此志向便好!但眼下曹魏仍是国力雄厚,兵多将广,你若因往昔之功心存轻视,可是要误大事的!” ???我啥时候心存轻视了??? 关索听得一脸懵逼,还想说些什么,却转念一想,真没必要和魏延一般见识,于是淡淡地说道:“将军所言极是。” 说完,关索便赶紧离开太守府。难怪魏延此人最后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得罪人的本事真是有一手,至少在诸葛亮来汉中前,关索实在是不想再见到魏延了。 第289章 合肥易主 诸葛亮的大军在二十日后顺利到达汉中,驻军沔阳,恰逢马超和魏延也先后来到,诸葛亮于是大会诸将,商议军机。 “孟起,南安、天水、安定三郡情况如何?”再问过马超一些武都的情况后,诸葛亮便关心起了凉州。 “自曹真等人平定凉州祸乱,魏将费曜、郝昭等便镇守于此,严加防范,边境时常士卒巡视哨探。”马超徐徐说道,“近闻曹丕又提拔当年援救魏兵有功之姜维,此人少年有为,又祖居天水,深得人望,眼下天水一带民心逐渐安定,难有可趁之机。” 听到姜维的名字,关索不由心中微叹,没想到汉军前番在凉州大败魏军,反倒阴差阳错让姜维立了战功,得到了曹魏的重用。如此一来,诸葛亮想要收复姜维,便要多费一些心思了。 “丞相,近日斜谷、子午谷两处山道也发现魏军的行迹!”这时,在汉中负责边境哨探的高翔也开口道。 “不想魏军竟布防至此……”诸葛亮听完二人的汇报后,不由得微微皱眉,思索进兵之策。 这个时候,魏延突然高声拱手道:“丞相,延有一计,定能攻克雍凉二州!” “噢?文长有何韬略?”诸葛亮欣喜地问道。 “骠骑将军威震凉州,若提一旅之师前往征讨,必能战无不克。丞相可从斜谷出兵,截杀曹真援军!”魏延胸有成竹地说道,“末将愿请精兵万余人,走子午谷突袭潼关,挡住洛阳魏军!” 魏延越说越兴奋:“此正如韩信当年用兵!曹真等人若无援军相助,必败无疑,则潼关以西可一战而定!” 魏延一番话说完,诸将皆各自思忖,有人赞成,也有人觉得太过冒险。关索则没有感到十分意外,他知道魏延勇猛善战,也是个激进分子,只不过偏偏掌军的是性格谨慎的诸葛亮,显然不会同意他的计策。 果不其然,诸葛亮微微摇头道:“此非万全之策!前番高翔已从子午谷突袭长安,惊骇夏侯楙,使得魏军如今已在山谷设防。纵然你能走出子午谷,潼关险峻,如何能轻易攻克?” “兵行险着,方能出奇制胜!”魏延仍是不死心,“若魏军据城固守,只怕旷日持久,我军空耗钱粮耳!” “我意已决,你勿多言!”诸葛亮正色摆手道。 魏延心中冷笑,诸葛亮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胆怯,自己一身本事,终是无法大展拳脚。 不过魏延刚刚却道出汉军北伐极有可能陷入僵持的局面,赵云想到这里,连忙说道:“丞相,荆州北有司马懿,东有孙权,大军北伐之日,不可不防!需做好应急之策!” “子龙之言是也!”诸葛亮点头同意道,“我意,大军现在汉中修生养息,待荆州局势明朗后,再出兵伐魏!” “丞相,若荆州一日无动静,大军岂不一日不能北伐?”魏延听得更是纳闷,忍不住说道。 “北伐并非儿戏,需做好充足准备!”诸葛亮严肃地说道,“若不能保后方无虞,则我军即便出师,也必然受挫。” 话虽有理,但魏延却在心里一个劲地诽谤诸葛亮,来这一趟都是多余的。 这个时候,一名士卒突然快步进入中军大帐,禀报道:“丞相,公安征西将军寇封,有书信送到!” 一听是寇封送来的书信,诸葛亮顿时双眼一亮:“快呈上来!” 沉重的锦囊中并非一封书信,再阅读完刘封的手书及诸葛瑾寄给刘封的所有书信后,诸葛亮心中微叹,随即将凝重的目光转向了关索。 关索心中一震,看来诚如自己所料想的那样,东吴确实在试图拉拢寇封,显然是在图谋荆州。 “丞相,莫非东吴入侵公安?”注意到诸葛亮的异常后,马谡连忙紧张地问道。 “非也,眼下并无祸事。”诸葛亮淡淡地说完,便令众将先各自回去操练兵马,等候调遣,同时从各郡征调粮草,以作长远打算。 随后,诸葛亮又亲自写信给寇封,让他依计行事,接着又派人从汉水顺流而下,通知西城太守李辅、上庸太守申耽、房陵太守丁立三人准备船只。诸葛亮更让丁立在东三郡以东的山林间增加哨探,以防魏军来袭,同时尽快清理房陵郡到南郡临沮县一带的山路,以便大军日后通过。 两个月后,隆冬之际,就在季汉将士在汉中整军备战的时候,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传到了汉中。 吴军夺取了合肥! “可曾打探清楚了?”诸葛亮有些不敢相信,再三询问从荆州前来的士卒。 “千真万确!”士卒如实回答道,“东吴陆逊率万余人马突袭合肥,臧霸疏于防范,抵挡不住,连夜逃往寿春!” 听到这个消息,关索也一时没有缓过劲来。 守江必守淮,长江本身水域过长,主要城池离又离长江南岸较近,缺乏纵深使得长江作为天堑来说极具劣势。而长江以北的淮河水系十分发达,如若东吴能控制淮河一带,那就可以有效阻截曹魏的兵马。同时,拥有淮河也意味着可以更好地威胁徐州、豫州,直接打击两地的经济发展,如此便可以削弱曹魏的国力。 因此位于淮河一带的合肥便是东吴必须夺取的城池。历史上,东吴数十年来六次进攻合肥,却均无法攻克,合肥也一直成为东吴难以逾越的鸿沟。 没想到这一次,东吴居然成功夺下了合肥,而且似乎比想象的还要轻松。 难道是因为曹魏在经历了荆州之败后元气大伤,所产生的连锁反应? “确定统领吴军的是陆逊,不是孙权吗?”关索忍不住询问那名前来报信的士卒。 “确实是陆逊。”士卒点头道,“据传孙权一直留在建业,未曾到过合肥。” 攻打合肥,孙权竟没有参与?关索更加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此时诸葛亮正在聚众议事,诸将得知这个消息后,皆认为定是曹魏将重心过于放在季汉身上,以致合肥空虚,被东吴趁虚而入。 “合肥既失,曹丕定然胆寒,必将增兵寿春,抵御吴军!”魏延早已按捺不住,第一个提议道,“我军也当即刻北上伐魏!” “丞相,此事恐有蹊跷!”关索却不等其他人开口,连忙说道。 “何以见得!”诸葛亮目光如炬,肃声问道。 “曹魏历来视合肥为重地,又有名将臧霸镇守,如何会轻易让陆逊夺取?”关索徐徐说道,“且曹休近年来屯兵豫州,岂会坐视合肥落入东吴之手!” “且攻打合肥,孙权往日必亲自统兵,为何这一次反倒放心将此等重任全权委托陆逊?” 关索一一说出自己的困惑后,魏延却是嗤之以鼻地笑道:“平北将军岂不闻兵无常势,东吴之兵并非孱弱不堪,如何不能攻取合肥?有道是兵贵神速,陆逊本就掌兵,若等孙权从建业赶来,只怕合肥早有防备!” 魏延确实宿将,一番话说得也有道理,关索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这时,性格相对和善的吴懿怕关索太过尴尬,于是出面圆场道:“丞相,平北将军或因当年荆州之祸对东吴心存芥蒂。眼下不如再去打探消息,若魏军向东增援,则我军趁势北伐,最为有利!” 就连诸葛亮一时也不知道其中玄机,便采纳吴懿之言,多派细作斥候前往扬州一带打探消息。 第290章 各投鱼饵 半个月后,未等汉中派出去的斥候回来复命,张飞那边就有手书传来,直言合肥确实落入了吴军之手,而曹休也正领兵前往寿春,扬言一定回夺回合肥。而这个消息无疑大大振奋了汉中将士。 魏延、吴懿、高翔乃至赵云等大将,皆来到诸葛亮那里,认为应该趁合肥易主,中原震动之际,出兵北伐,好让曹魏腹背受敌,甚至分崩离析,复兴汉室也指日可待了。 就连诸葛亮也几乎有一些心动了,但冷静的他始终不会妄下决断,而是徐徐说道:“诸位将军稍安勿躁,且容我再斟酌一夜。” 当晚,沔阳汉军大寨的中军帐内,诸葛亮单独找来了关索,询问道:“长寻,前番你认为吴军夺取合肥或许有诈,今日又有何见解?” 这事关索已经琢磨了很久,眼下也算有了一些眉目,当即回答道:“镇北将军等人今日所言极是!我军此时北伐,确实上策!” 不过关索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阴森的神情:“想来曹丕和孙权也是这般想的。” “莫非长寻以为,此乃吴魏联手诱敌之计?”其实诸葛亮也一直有这个想法,这些年来他从没有放松对东吴的防备。 只是曹丕真的舍得将合肥拱手让给孙权? “极有可能!”关索则是有八分的把握,“吴军夺取合肥,实在太过轻松!我想,曹丕多半是和孙权达成了协议。曹丕若能让出合肥,孙权便会与司马懿夹击荆州。” 关索知道合肥对于曹魏虽然极其重要,但也有诸多不便的因素,要不然曹魏日后也不会修建合肥新城来抵御东吴。 只是,关索充满无奈地说道:“但这终究是我的猜测……眼下北伐乃汉中军心所向,丞相若再按兵不动,难免大失人望!” “我所忧之处也正是如此!”诸葛亮微微叹息,“若东吴当真有进取中原之心,我军岂不坐失良机!” 何况,真要是三家势力彼此僵持,谁也不打第一枪,对季汉也是不利的。 关索沉默片刻,突然咬咬牙,激昂地拱手道:“丞相,请北伐吧!就当是为了引蛇出洞,好让吴魏自以为得计!至于荆州,丞相若是信得过关索,便请将我留在汉中!荆州但有变故,我会伺机支援!” “若长寻所料有差,便是错过建功立业之机!”诸葛亮却是试探性地说道。 关索则毫不犹豫地回应道:“国事为重,索岂会计较个人得失!” “好,荆州之事,便委托长寻!我也会谨慎进兵,以防不测!”关索的深谋远虑和见识深远让诸葛亮更为欣赏,他也逐渐明白,为何刘备当初会这般器重关索。 次日,诸葛亮于中军大帐内召集诸将听令:魏延、赵云为前部,押运粮草辎重先行前往武都,汇合马超。其余如吴懿、袁綝、孟琰、邓芝、杨洪、王平等,悉数随诸葛亮中军而行。 而关索则与高翔、丁奉、鲍义等人率两万人马留守汉中,一面整顿后勤,一面听候调遣。 听完诸葛亮的安排后,其他人并无太大意见,反倒是魏延心中竟有一丝不快。 “好个关索,留守汉中诸将中数他官职最高,足见丞相对其何等信任,显然是有重要的差事安排给他,不希望届时有人掣肘!” “莫非丞相想让他出奇兵攻打长安甚至潼关?”魏延倒是没把事情往荆州上想,但他可忍不了关索抢了自己原本想立的大功。 而关索的心思则已飞到了东南方的荆州,他正琢磨着假如荆州有变,如何支援才是最快的。 鱼饵已经放下了,就等鱼来上钩了,就看谁是垂钓之人…… 也诚如关索所想的那样,早在数月之前,孙权得知诸葛亮率大军北上汉中,也确实动了偷袭荆州的念头,但张飞、马良、寇封等人严阵以待,又让孙权倍感棘手。 恰逢司马懿书信送来,直言此乃攻取荆州之最佳时机,怂恿孙权出兵,魏吴两家可平分荆州。但张昭等人认为当年东吴袭取荆州害死关羽,虽然获胜,却也招致了刘备的复仇大军,但曹丕明显想坐收渔翁之力,最终导致荆州得而复失,更损失了两万余名将士。 这一次,曹丕若再想孙权替他解围,应该先给予好处。孙权深知曹魏今非昔比,此时正有求于自己,因此直接向司马懿挑明,希望曹丕能将合肥“恩赐”于他,作为攻打荆州的酬劳,何况他现在名义上还是大魏吴王。 此事司马懿做不了主,他将孙权的请求如实上报给了曹丕,同时也写下了自己的看法。 收到书信的时候,曹丕正在洛阳与几个重臣商议军机。得知此事后,曹丕顿时气得拍案大骂:“孙权如此大胆妄为,竟敢向朕索要合肥!” “陛下,合肥乃扬州重镇,岂能白白让给孙权!”张辽第一个表示反对,毕竟守卫合肥多年,深知合肥乃抵御东吴的第一防线。 “陛下,臣倒是以为,撤走合肥之兵,也未尝不可!”可满宠却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为何?”曹丕颇为不悦地说道。 “合肥城南临水,北远寿春。东吴往日来攻,可倚水为势,我军前往救援,必先破吴军,方能解围,如此便对我军不利。”满宠徐徐分析道,“合肥城西三十里处,有险山可依,我军日后可在此处重新筑城!” 这便是历史上合肥新城的由来,也是满宠力主修建,最终也成为抵御吴军的重要堡垒。 “可将合肥让给孙权,乃示弱于天下,有损大魏国威!”蒋济虽觉得满宠之言有理,却仍觉得此举代价过于庞大。 “陛下,欲钓大鱼须用香饵!诸葛亮若知合肥落于孙权之手,定会借此机会出兵雍凉,到时荆州便更有可趁之机!”刘晔则是从眼下战局进行了一番分析。 其实司马懿也在信中阐述了魏军放弃合肥的优劣,再加上满宠和刘晔这么一分析,曹丕的抵触情绪也不如先前那般强烈,但他仍是沉声道:“就怕孙权得了合肥,忘恩负义,反倒不助朕攻打荆州!” “此事陛下不用担心!”刘晔信心十足地说道,“孙权垂涎荆州之地已久,又常惧西蜀顺江攻伐,否则当年他也不会袭取荆州,攻杀关羽。前番兵败失地,孙权岂能善罢甘休,如若荆州空虚,他定会出兵!” 众臣再次议论了一番,就连张辽也不再固执,认为让出合肥于大局有利,曹丕思虑再三后,终于同意了孙权的要求,并让臧霸到时候配合孙权演一出戏。 第291章 三路进兵 且说魏延与赵云引兵一万五千人,先大军一步抵达武都,与马超相见。说起这几年来,汉军收拢四方流民于下辨,精心治理,使得下辨稳步发展,且囤积了不少粮草,以解决季汉日后北伐缺粮的问题。 而当年被马超擒获的武都太守杨阜,仍旧没有归降季汉。但马超考虑到他在武都的人望,一直未曾加害,将他阖家老幼皆软禁在一间宅邸内。武都百姓大多知道马超和杨阜的私仇,如今马超尚能善待杨阜,便越发对季汉感到安心。 三员大将齐聚在马超的府邸内,马超虽贵为骠骑将军,但魏延和赵云也是刘备的宿臣,且都是四镇将军,马超对二人还是要以礼相待,三人寒暄了一番后,便开始议论正事。 “听闻十数日前,徐邈徐景山接替孟建担任凉州刺史,现已上任。”马超徐徐说起这个最新探查到的情报。 孟建孟公威是诸葛亮的旧时好友,此人极有才华,因此曹丕让他紧急前往凉州担任刺史救火,以求尽快安定战乱后的凉州军民。但自听到诸葛亮率军北上汉中,曹丕深怕孟建会被诸葛亮策反,便急忙将他调回洛阳。 “曹丕此时调换官员,只怕会引起凉州军民不安!”魏延冷笑一声,“此时用兵,正是良机!” 魏延话音刚落,一名士卒突然进来禀报道:“启禀骠骑将军,丞相有书信送到!” “噢?”三人皆是略感惊讶,诸葛亮就在中军,离下辨仅数日路程,为何会派士卒前来送信? 原来,诸葛亮在信上告知三员大将,各领五千兵马,即刻分头进兵。魏延攻打陇西郡,赵云攻打天水郡,马超攻打南安郡,并派兵驻扎在渭河与南河交汇处之落门,以图阻击魏军援兵。 “呵,丞相竟想一举拿下三郡!”魏延求战心切,立刻迫不及待地叫好道,“早该如此了!” “且慢,丞相还有一句。”马超这时又念起了书信,“……若三郡魏兵坚守不战,三位将军只需将城池围住,切不可强攻。” “丞相这是何意?”魏延顿时不解地说道,“陇西与南安皆兵微将寡,唾手可得!我军如此声势浩大,兵分三路,却不与魏兵交战,莫非坐等曹真等人从长安前来救援吗?” “或许丞相欲保留实力,以图与魏军主力交战!”赵云思虑再三后,觉得围点打援应该是唯一的理由。 “若如此,便不应分散兵力。”魏延仍是十分困惑,“我军运粮甚是不便,当力求速战!若长久僵持,一旦粮尽,必然退兵!” “既是丞相有命,我等不可违抗!”虽然同样不明白诸葛亮如此进兵的目的,但马超还是决意听从。 得知马超这些年来一直没有为难杨阜,诸葛亮也是暗暗称奇,感慨马超真的褪去了戾气,足以托付重任。 “子龙将军,丞相还在信中提及,若是在天水遇到姜维姜伯约,务必留他性命,若能将其生擒,实乃大功一件。”马超又向赵云说起姜维一事。 “此事就交由我吧。”赵云先前也听说过赵云的事迹,既是诸葛亮如此看重姜维,他更会上心。 三郡之中,天水人口最多,守备最强,加上姜维之事,因此诸葛亮将此重任交给十分信任的赵云。而马超所攻打的南安郡是三郡之中最狭小的,辖下不过三县,郡内士卒也不满五百人,如何抵挡得了数千汉军,显然马超的主要任务是阻击支援的魏军。 相比之下,魏延攻打陇西郡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一种被冷落的感觉瞬间让魏延觉得心中憋屈,他唯有希望陇西郡听到他的名号能望风而降,好让自己面上有光。 次日,三路汉军齐出武都,分路进兵。魏延欲夺头功,率兵火速前往陇西所治狄道县。沿途一些小县城镇,民众大多因为躲避战乱,迁往狄道,因此这些地方兵少民稀,十分慌乱,即便攻克也无甚价值,魏延更不想浪费时间。 说起陇西太守游楚,此人在陇西任职多年,慷慨好施,且忠心为国。历史上诸葛亮首次北伐,以声东击西之计突袭凉州,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太守皆望风而降,但游楚却坚守陇西,保全疆土,事后也得到了朝廷的嘉奖。 如今魏国对季汉严加提防,游楚对魏延的到来早在预料之中,更加不会投降,他火速召集官吏民众,激励士气,劝众人一同守卫陇西,等待援军。 三日后,汉军抵达狄道城,魏延当即派人在城下好言劝降。而游楚则亲自登上城楼,慷慨激昂地高声道:“城外的蜀军听着,你等若能围困狄道两月,我等自当倾心归降!若是要强攻城池,我游楚誓与狄道共存亡,绝无畏惧!” 得到游楚的回复后,魏延气得将手中的大刀重重地往地上一敲:“可恨,竟敢如此与本将军作对!” “将军,听闻这狄道城内守军不足千人,且无良将镇守,不如趁早强攻!”魏延的副将张休这时建议道。 听到“强攻”二字,魏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沉声道:“丞相有令,不得强攻!速将这狄道城四面围住!” “这……”张休顿时为难地说道,“我军士气正盛,敌军城防尚未坚固,此时不攻,日后再想夺取,便是难了!” 此时正是隆冬,距离秋季丰收没过几个月,汉军根本不用指望将狄道城内的魏兵饿死,这反而会让自己先断粮。 “休得多言!若是不服,来日你去找丞相!”魏延冲着张休发了一顿脾气后,悻悻地去整顿兵马,在城下安营扎寨。 而赵云那边也率军进入天水郡,当先逼近西县。西县县长麾下几乎没有士卒,因此不敢抵抗,直接投降了汉军,赵云加以抚慰后,便继续领兵北上,他们接下来的目标便是天水郡最大的城池,也是有两千魏兵把守的冀县。 坐镇冀县的天水太守马遵,颇有才华,可胆色平平。天水又与武都接壤,这些年来在季汉的压力下,出现不少百姓逃往武都,可想马遵治理天水的日子可想有多难熬。而马遵也别无他法,只求朝廷早日把他调离这个鬼地方。 如今,季汉真的挥师北上。在得知西县县长投降,赵云和马超分兵攻打天水和南安后,马遵更是急得想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甚至有过弃城而逃的念头。 只是魏国的刑法也不是开玩笑的,马遵只敢想想,就在他苦思对策,来回踱步于府邸正厅的时候,一名侍从突然惊喜地跑进来说道:“府君,姜伯约将军到了!” “快,快,快请!”听到姜维的名字,马遵顿时喜出望外,激动地几乎结巴了。 少时,年仅二十四岁,气宇轩昂的姜维,身着一身戎装,大步走进了太守府邸。 第292章 姜维出击 历史上的姜维,在诸葛亮首次北伐时,不过一名天水参军,受太守马遵的节制。而这一次,姜维在前番季汉攻打武都时接应救援败逃魏兵,受到郝昭的举荐,因此曹丕对其另眼相看,加封其为偏将军,领兵驻守天水,因此马遵不再是他的顶头上司,对他自然要尊重一些。 “伯约,蜀军占领西县,想来不日便会兵临冀县!”马遵一看到姜维,便慌慌张张地上前道。 “此事我已知晓!”姜维则一副波澜不惊的镇定,向马遵徐徐拱手道,“维特来向府君辞行!” “辞,辞行?”马遵不由得一头雾水,“伯约要去何处!” “去破蜀军!”姜维自信地笑道。 “不可!”马遵顿时大惊失色,“天水不过两千兵马,如何能主动出击?应赶紧集中于冀县,严守城池!” “西县失守,冀县定然人心不稳,不如趁蜀军无备,先折其锋芒,然后坚守,方为上策!”姜维果断回答道。 “那……伯约打算如何破敌?”姜维的话虽是有理,但马遵还是疑惑地问道。 “冀县东南百里之外,有一处射虎谷,易守难攻,且适宜藏身!”姜维早有对策,“只要占据此谷,便如同在蜀军行军路上设下绊脚石,足可牵制大量敌兵。” 马遵微微点头,却仍是担忧地说道:“听闻赵云乃蜀中名将,只怕已派兵驻守此地!” “如此,我亦不惧!”姜维呵呵笑道,“府君只需如此……” 姜维再向马遵详细地说出了自己的计策后,马遵反复斟酌了一阵,终于点头道:“好,就依伯约之言!” 此刻,赵云正领兵往冀县而来,凉州一带在汉末地处西北边疆,绿色植被的规模难以和中原地区相比,也使得凉州相对荒凉,行军视野极好,斥候也更容易发现敌方踪迹。 傍晚申时,有识得路径的士卒告知,离大军不远的东面有一处山谷,唤作射虎谷。赵云知道此乃当年段颎破东羌之处,便率兵前往勘察地势。 这射虎谷的两座山峰地势险要,且相隔极近,低凹处十分下站,且山上有水源流过,只要守住山腰和地凹,便难以攻克。 “听闻那姜维善于用兵,定会派人占领此地,牵制我军兵力,等待援军……”赵云暗自思忖,“我何不先派一支人马占据两处山腰,让姜维无功而返?” 打定主意后,赵云便留下一千士卒,分别守住两山,然后继续统兵前往冀县。 次日一早,汉军顺利兵临冀州城下,沿途并无阻碍,马遵得知赵云到了,忙命守城郡兵准备弓箭滚木,然后硬着头皮登上城楼。 “我乃常山赵子龙,奉诸葛丞相之命,特来攻打冀县!”赵云枪指城楼,高声大喝,“马遵若是识时务,可速献城投降!或可仍受重用!” “赵云休要张狂,姜维将军已袭取你等后方!你若再不退兵,必死无葬身之地!”马遵按照姜维临走前交代的话语,一五一十地高声喝斥起来。 “什么?”听到姜维竟有所行动,赵云不由一惊,正欲派人前去打探时,忽有汉军斥候回报,说东南方果有一路魏军,旌旗飘扬,尘土大作,正疾速往南行军。 “东南……”赵云细细一想,瞬间有了眉目,“莫非是要去射虎谷?” “听闻天水之兵不过两千余人,我若从后追上,与射虎谷之兵两面夹击,定能击败姜维!” “若能将其擒获,足可宽慰丞相之心!” “只是姜维多谋,我若再是分兵,只恐中其诡计!” 权衡再三后,赵云立刻带着所有士卒及辎重,调转方向,往东南方而去。看到赵云果然像姜维预料地那般离开后,城楼上的马遵方才松了口气,但也忍不住为姜维捏了把汗。 赵云则领兵快速南行,约莫行了两个时辰,沿途派出去的斥候并没有发现四周有魏军来袭。又行了七八里路,西面不远处突然多了几座连绵的小山峰,由于离汉军行径之路尚有一段距离,赵云并不在意,继续朝前进兵。 然而,等赵云的前队过去后,西面突然马蹄声大作。一路魏兵当先冲杀过来,为首数百魏军骑兵,如猛虎出闸一般,势不可挡,而他们的目标,便是位于季汉中军的数百辆粮车。 “我乃天水姜伯约也!”冲在队伍最前面的一位少年将军,正是姜维,只见他高高地举起手中的火箭,对着汉军阵中抛射而出。 原来,姜维熟知天水地理,那几处小山峰是射虎谷前往冀县的必经之路,他便先将手下的千余魏兵分散藏匿在那几处小山峰,轻易躲过了汉军斥候的耳目。赵云领兵前往冀县时,姜维按兵不动,待赵云折回时,便突然杀出。 而天水的魏兵虽然不多,但凉州是魏国产马要地,因此两千魏兵中将近一半是骑兵,机动性极强。姜维又分出数百骑兵,让他们多举旌旗,且马尾上皆系枝条,跑起来便可营造出大队人马的声势,为的就是吸引赵云的注意力,好让他真以为自己是去了射虎谷。 如今正是隆冬之际,天气干燥,西北风大作,魏兵从西面杀来,火箭借着风势与战马冲刺的速度,飞得更远,一旦落到粮车上,后果不堪设想。 “不好!速速保护粮草!”赵云知道自己中了姜维之计,急忙率兵往中军而去。 好在赵云从军多年,经验丰富,他率兵行军时,已将队伍分成前中后三队,他自领兵在前,粮车皆在中队,另有千余士兵殿后,因此粮车遇袭,前后两路汉军便能第一时间赶来救援。 魏军的火箭不断从空中落在粮车上,汉军士卒一面奋力扑救,一面组织弓弩还射魏兵,拼死挡住。 姜维虽惊叹汉军斗志顽强,但并不会就此罢手。在魏兵准备第二轮火箭的时候,姜维则箭不离手,他膂力强劲,箭术更是精准,弓弦声响,必有一名汉兵惨呼倒下,受风力影响,汉军的箭矢难以接近姜维,场面十分被动。 “常山赵子龙在此!姜维休得猖狂!”可就在这时,赵云终于飞马赶到,直冲姜维而去,魏军既是只有千余人马,他岂会放在心上。 看到赵云亲至,姜维目光如炬,忽然调转箭头,对着赵云劈面就是一箭。 但已赵云的武艺和经验,这一箭对他来说还是难以构成威胁,只见他将头一偏,轻松躲开。姜维心中一惊,立马弃了弓箭,纵马挺枪,亲自挡住赵云。 赵云虽是季汉数一数二的虎将,但终是年事已高,而姜维除了精通兵法外,也自幼习武,练就一身好本事,更兼初生牛犊不畏虎,一时间竟与赵云斗得旗鼓相当,三十回合过后,仍是不分胜负。 “好个小儿郎,竟这般了得!”赵云心中暗暗称奇,未曾想到姜维竟如此文武双全。 “赵云果然虎将,有他护送粮草,此行注定不易!”姜维那边同样感慨万千。 前番姜维在山腰处望见汉军折回时仍有近四千人马,心知赵云定是未曾派兵留驻冀县,心中连叫可惜,但机不可失,他只有率队突袭粮车。 眼下他被赵云死死缠住,而两侧汉军的喊杀声越发嘹亮,魏军骑兵的第二轮火箭齐射也逐渐结束。姜维知道不可恋战,急忙虚晃一枪,卖个破绽,然后趁机调转马头,带着魏军一齐退走。赵云领教了姜维的谋略,深怕他再有诡计,加上担心粮草,因此也不率兵追击,只是原地清点伤亡损失。 此次交锋时间并没有长时间的短兵相接,因此汉魏双方皆是伤亡有限,但汉军有数十辆粮车被火箭射中,尽管及时扑救,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粮草乃三军根本,凉州山路较多,运粮极为不便,因此姜维今日以较少兵力突袭得手,大大打击了汉军的士气,赵云更是万分懊悔,长叹道:“是我考虑不周,以致此败!” 身为大将,吃了败仗更要承担责任,赵云立刻将今日之战一五一十地写成书信,然后差人送到诸葛亮那里。赵云自率兵折回冀县,还是先将城池围住,再从长计议。 第293章 夜袭汉营 姜维回合所有魏军,顺利回到冀县。得知姜维焚烧汉军粮草后,马遵顿时大喜,连连称赞道:“伯约出奇制胜,挫蜀军锐气,真乃少年英才,天水屏障!” “府君过誉!此乃小胜,并未伤动蜀军根本,我等守卫冀县,仍不可松懈!”姜维谦虚地说完后,仍是有些忧虑,“维此刻倒是担心落门聚,蜀军善用兵者极多,必会派人占据此地!” 天水县西边数里外有一座连绵的缇群山,而此山有一处临近渭水的谷口,唤作落门,落门聚便是位于落门谷口的一个小村落,有二三十户百姓居住于此。人口虽然有限,但落门聚却是渭水南岸为数不多的地势平坦开阔之处,汉军若能占据此处,进可渡河北上,退可挡住魏军援兵,孤立天水,故而此地有着极高的战略意义,诸葛亮特别关照马超要占据落门聚。 “我已亲写书信,送往南安太守杨陵处,我想他必会派兵驻守此地,如此便可等到援军前来!”马遵先前便做好准备,杨陵所在的豲道县距离落门不过五六十里,比冀县更近,在天水兵力有限的情况下,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就在马遵与姜维准备安排防御工作的时候,一名驻扎在落门聚的郡兵突然惊慌失措地奔进太守府:“府,府君!马超率兵离落门聚已不到二十里!” “什么!马超!”听到“马超”二字,马遵吓得脸色煞白,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自张既死于马超之手后,马超这个名字,再次唤醒了凉州军民发自内心的恐惧。 “杨太守之兵可曾到了?”姜维急忙问道。 “尚未……”郡兵茫然地摇了摇头。 “可恨!蜀军来得竟如此之快!”姜维气得将脚一跺,落门聚的郡兵不过百余人,主要负责哨探和维护落门聚治安,如何挡得住马超统领的汉军。 但事已至此,姜维唯有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出对策,他立刻追问道:“那马超带了多少兵马?” “约有五千!”落门聚的郡兵凭高哨探,倒是能大致侦测到汉军的人数。 “五,五千……”马遵顿时心如死灰,那边赵云的五千汉军还没退走,马超又率军前来,这天水如何守卫得住。 姜维虽然同样感到震惊,但他细细一想后,突然双眼一亮,随即对马遵说道:“府君,维有一计,或能夺回落门聚!” “伯约有何良策?”马遵已然把姜维看作了救命稻草。 “赵云与马超两路人马将近万人,岂是单为天水?我料马超必分兵渡过渭水,北攻豲道,如此我军便有可乘之机!”姜维徐徐分析道,“维今夜便率兵走水路到达落门聚,趁蜀军立足未稳,先去劫他营寨!” “这……”马遵顿时面露难色,“伯约之计虽是有理,但赵云这路军马,如何是好?” “赵云今日为我所败,必会谨慎行事。府君今夜只需安排城中精壮轮流驻守城墙,赵云见我军有备,决然不会攻打城池!”姜维胸有成竹地说道,“维亦会量力而行,绝不与蜀军死战到底,当以冀县安危为上!” 姜维既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马遵也不好强行阻拦,唯有长叹道:“如此,便拜托伯约了!” 且说马超自与赵云在天水郡境内分兵后,便往南安郡而来。为了早日到达落门聚,马超也加快了行军速度,只是缇群山路相对崎岖,汉军一路上少不了劳苦。但正是因为马超的疾速进兵,汉军终于赶在南安郡之兵增援前,占据了落门聚。 落门聚的郡兵或坐船逃回冀县,或直接投降,村民更是手足无措,请求汉军高抬贵手。代表大汉王师,马超自然严令汉军不得扰民,并在渭水河畔安营扎寨,打造木筏。南安魏兵得知马超到了落门聚,如何有胆量相争,慌忙逃回豲道。 顺利占领落门聚后,马超便叫来随行的马岱,说道:“我分你两千士卒,守住此处营寨!我自率兵三千,渡过渭水前往豲道,若是顺利,或能迫降南安太守杨陵!” 镇守武都的这些年,马超可没有放松对凉州诸郡的情报打探,杨陵在众多太守中实属末流之人。马超希望借着自己的威名,让杨陵主动献出豲道。 “兄长放心前去,此处便交由小弟!”马岱毫无犹豫地答应道。 “冀县离此地不远,你还需小心提防!”马超仍是不放心地叮嘱道,“姜维胆略过人,难保他不会率兵前来!营盘需早日牢固!” “小弟明白!”只是马岱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赵云正往冀县而来,就天水那点微弱兵力,姜维再有本事也是分身乏术。 当日,汉军快速用木筏在渭水河畔搭起浮桥,三千汉军跟着马超渡过渭水,继续北上。很快,天色将暗,马岱在简单地搭完了营寨后,便命士卒埋锅造饭。 马超的五千汉军中,并非所有士卒都跟随他许久,不少甚至都是第一次由他统率,故而马超此番在山林间加紧行军,弄得众人疲惫不堪,底下难免有些怨言,只是碍于马超骠骑将军的身份,只好压在心里。 不过如今的马超年过半百,也十分懂得人情世故,因此他带去前往豲道的,大多都是值得信赖的士卒。而跟着马岱留守落门聚的,已经等不及今晚好好休息一番了。 其实马岱这几天也未尝稍歇,正是疲惫之时,因此晚饭过后,遂命众士卒好生歇息,养精蓄锐,以备来日交战。 是夜,渭水南岸,汉军营寨内的呼声此起彼伏,而营外的一些巡哨士卒,也都趁机偷懒打盹,三军戒备可谓低至极点。 待到丑时,渭水下游,一支军马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来者正是姜维与天水郡的魏兵! 从冀县北门出发到落门聚,有条沿着渭水南岸的小路,狭窄且靠近山崖,若是布阵厮杀则万万不行,但为了能尽快到达落门聚,姜维便选择了这条路。他将两千魏兵分成两队,骑兵走陆路,步兵乘船走水路,就算遇到危险,也方便撤退。 人衔枚,马去铃,加上夜晚悄无声息,等临近汉军营寨,姜维便听到岸边传来一阵阵有节奏的呼声,当下便知道汉军无备,不由得心中大喜,随即做了一个手势。 数十名魏兵小心登岸,偷偷摸了过去,将那些还在熟睡的巡哨士卒一一送去了鬼门关…… 第294章 崭露头角 “杀啊!!!” 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两千魏军齐齐冲进汉军营寨,这对尚在熟睡的汉军将士来说,无疑是最恐怖的噩梦。 “魏兵来了!魏兵来了!”猝不及防的汉军士卒惊慌失措,顾不得穿上衣服,有些甚至连兵器都没拿,就奔出营帐逃命。魏兵则如虎入羊群一般,见人就杀,四处点火,打得汉军大败而逃。 “不可混乱!不可混乱!”位于中军的马岱慌忙穿上铠甲,在马上拼命维持秩序,试图组织士卒列队反击,但汉军毫无戒备,眼下溃不成军,岂是马岱一时半会儿可以稳定得住? 火光之中,一名少年将军手舞长矛,冲着马岱高声道:“天水姜伯约在此!马岱休走!” 看到姜维冲来,马岱万分懊悔没有听马超之言。但马岱也算血性之人,事已至此,他也咬牙怒吼道:“黄毛小儿,我与你拼了!” 在亲兵的掩护下,马岱奋起而上,迎战姜维,二将各举兵器,拼死搏杀。马岱的武艺虽然厉害,但未必胜得了姜维,两人斗上二十回合,依旧不分胜败。但随着身边的亲兵不断阵亡,马岱越发势单力孤,心里更是急躁,矛法渐露破绽。姜维看准机会,一矛刺去,马岱招架不及,肩窝正中,顿时大叫一声,几乎坠马。 马岱部下亲兵见状,死命上前去救,缠住姜维。马岱剧痛难当,无法再战,急忙丢下兵器,转马而逃。 在马岱麾下亲兵尽数阵亡后,姜维正欲赶去追杀,忽有一名士卒火速跑来:“将军,渭水河畔有蜀军前来支援!” “什么?”姜维不由一惊,急忙下令道,“命全军原地杀敌,不得继续追击!” 姜维又亲自纵马冲出营寨,来到渭水南岸察看,只见对面火把高举,大量汉军乘着木筏渡河而来,为首一名虎将厉声大喝道:“我乃大汉骠骑将军马孟起是也!姜维可敢与我一战!” “马超竟来得这般快!”此事实在出乎姜维预料,马岱这边的败兵就算有漏网之鱼,此刻也决计没有渡过渭水,究竟是谁向马超报信的。 姜维细细一想,也猜出其中缘由,不由得叹息道:“马超无愧名将,是我疏忽了!” 原来,马超在渡过渭水后,并未走远,而是留了个心眼,派了几名斥候藏好木筏,并潜伏在渭水北岸,故而发现了姜维走水路夜袭马岱营寨。在得知斥候的汇报后,马超立刻点起兵马,前来救援。 “将士们,骠骑将军来了!”得知马超前来支援后,马岱与那些败逃的汉军将士顿时看到了生机,也开始重燃斗志,整顿队伍奋起反击。 “将军,怎么办?”战局突变,姜维身边的将士们皆是不知所措。 “放弃所有船只,走陆路撤回冀县!”姜维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两千魏兵是冀县最后的家底,姜维绝不会鲁莽地用他们来与汉军血拼,必须以最快最安全的方式撤出战场。 将令一出,汉军营寨内的魏兵立刻且战且退,跟随姜维沿着来时的那条小路,往东面撤走。待到马超率军靠岸时,姜维已然走远,加上汉军不识此路,故而马超也不敢贸然追击。 “令行禁止,足智多谋,这姜维当真了得!”马超连声感叹,本想来个黄雀在后,但姜维比他想象的更有才能。 这一刻,马超确实理解诸葛亮为什么想着要生擒姜维了。 魏军既退,马超遂清点伤亡。这一战,汉军伤亡四百余人,损失粮草近半,士气更是低落至极。马岱虽然保住性命,但看到如此惨重的损失,还是羞愧地无地自容,对马超垂泪道:“若非兄长来救,只怕小弟性命难保,更不知会有何等惨败!” “临行前我告知你休要小觑姜维,你不听我言,故有此败!”马超严厉地斥责道,并不因为马岱是自己从弟而留有情面。 但马超说到这里,也无奈地叹息道:“此番亦是我谋划不当所致,来日我当禀明丞相,自请其罪!” 南安未克便被姜维大败一阵,马超心中如何咽的下这口气,他看魏军将船只尽数留下后,便森然对马岱说道:“姜维虽无船只,但难保他不会去而复返,你需小心守住陆路,切不可重蹈覆辙!” “我这便去取了豲道!” 马超说完,立刻召集那三千士卒,重渡渭水,往豲道进兵。休息了半夜,汉军将士多少恢复了些体力,加上一心雪耻,连夜跟着马超奔往豲道。 豲道与落门聚相隔仅数十里,汉军终于在第二日一早,兵临豲道城下。太守杨陵虽知道马超夺得落门聚,却不想这么快就来攻豲道,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南安不过凉州一三县小郡,豲道规模也不如冀县,城内算上郡兵也就千余人,当初马遵请杨陵派兵守卫落门聚,杨陵便觉得麾下这点兵马无异于杯水车薪,因此犹豫再三,以致延误战机。 “杨陵听着,我马超今日来取你豲道!你若能献城归降,豲道军民皆安!倘若迟疑,悔之晚矣!”马超在城下厉声暴喝,城墙那般官吏士卒见马超亲至,无不面色惨白。 汉军人多势众,杨陵又对马超十分畏惧,驻守安定的郝昭、费曜等人眼下尚未前来救援,杨陵自知难以抵挡,他迟疑了一阵后,最终决定开城投降。 顺利进入豲道城后,马超也对杨陵以礼相待,称赞道:“府君能弃暗投明,实乃深明大义!” “不敢!不敢!”杨陵为了活命,连在洛阳的家眷都弃之不顾,他自知此举必遭人唾弃,又岂敢在马超面前居功。 既得豲道,马超一面收编士卒、清点钱粮、安抚百姓,一面派人北上打探魏军消息,做好长期对峙的准备。 而费曜与郝昭的五千魏军在抵达平襄县时,也得知豲道失陷的消息,距离杨陵投降不过两日。二人顿时气得将杨陵骂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想到马超英勇难敌,便只好忍一时之愤,原地驻兵于平襄,一面将军情火速报给长安的曹真。 武都,下辨 同一时刻,诸葛亮率领的中军大队也抵达了下辨。考虑到下辨百姓归降不过数年,且饱受战乱之苦,诸葛亮少不得亲自安抚民众,一展季汉恩威。 在处理完百姓的事情后,诸葛亮又亲自登门,来到杨阜被软禁的府邸。下了车架,随行的汉军士卒正欲上前敲门,诸葛亮便正色吩咐道:“我未唤杨阜,亲身至此,便应以礼相待,你如实通报,只说大汉丞相诸葛孔明请见!” 士卒尚未离去,跟着诸葛亮一起来的杨仪便不解地问道:“杨阜不过一被俘之人,丞相如此厚待,是否太过?” “你只知其一未知其二。”诸葛亮徐徐解释道,“杨阜早年便在凉州极有名望,担任武都太守后更深受百姓爱戴。我军若想长久立足凉州,当有贤臣相助!” “昔日先帝三顾我与草庐之中,终使我感念先帝厚恩!”诸葛亮正色道,“礼遇贤者,何言太过!” “丞相高见!”众人皆是拜服。 能被软禁数年而终不投降,诸葛亮早就清楚杨阜的刚正不阿,对于这种人,更不能以威严相逼,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不出诸葛亮所料,杨阜得知季汉丞相亲自到此,若是闭门不见,绝非待客之道,因此他也以礼相待,出门相迎。 第295章 隔河对峙 “诸葛丞相。”虽是出门相迎,但杨阜见到诸葛亮,只是微微作揖,并没有十分隆重的礼节,语气更是冷淡,这让杨仪等人无不恼怒他的傲慢。 诸葛亮对此并不在意,只是微微笑道:“冒昧叨扰,不知义山可愿请我进屋一叙?” 杨阜用脚趾都猜到诸葛亮亲来的用意,但或许被软禁地时间太久缺人交谈,也或许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杨阜沉默一阵后,终于点头同意。 身后众人皆要相随,诸葛亮却是微微摆手,只带了两个士卒,泰然自若地踏入杨阜府邸。 到了后堂,诸葛亮与杨阜对案而坐,由于适才看到杨阜年幼的孙子杨豹在前院玩耍,诸葛亮便忍不住先询问杨阜家眷这些年过得如何。而杨阜虽然不太情愿,但也承认马超一直以来都没有为难过他们一家,吃得穿得都不曾短缺,这让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诸葛亮微微点头,他环视了一圈屋内环境,叹息道:“这间宅院确实狭小,这些年倒是委屈义山了。” 杨阜却是冷笑一声:“阜不能为国御贼、守卫疆土,已是大罪之人,顾不得挑挑拣拣了” 诸葛亮轻摇羽扇,徐徐问道:“太守府邸比这宽敞许多,义山往年久住于此,今日可愿重回?” 杨阜一下子便听出了诸葛亮的劝降之意,要让他担任季汉的武都太守。可杨阜却是果断地拒绝道:“多谢丞相美意!阜虽才识浅陋,但岂是不忠不孝、背叛国家之人?宁做苏武,不学李陵!纵是斧刃交加,也能慨然赴死!” 被软禁了这么多年,杨阜对魏国还是忠心耿耿,诸葛亮对此也是刮目相看,但他既有收服杨阜之志,也知道该如何动摇他。 “义山口中虽言报效国家,但你原为汉臣、食汉禄,却为何甘作魏贼爪牙?”诸葛亮目光如炬,正色问道。 杨阜微微一愣,沉声道:“天道有变,神器更替,魏代汉乃顺应天命。西蜀之人何以逆天理,被人情而行事?” 诸葛亮呵呵大笑:“天数高深,岂是人可妄论?昭烈皇帝昔日寄居新野,兵微将寡,地不过百里,却终成帝业,继承大统,岂非天意不绝炎汉?” 诸葛亮见杨阜难以作答,继续说道:“孙权以诡谲之术袭取荆州,却终不能服其民,有其地!曹丕派十数万魏兵南下,却落得惨败而回,死伤无数!此正是我大汉天命所在,自当扫灭奸佞,安定四海!” “昔日项羽上不忠于义帝,下不施仁德于民,纵有帝王之势,终致覆灭!”诸葛亮厉声道,“曹操父子不思以前人为戒,屠杀异己,谋权篡位,竟假托天命,岂非贻笑千古!” 若比舌辩之才,杨阜显然不是诸葛亮的对手,他理屈词穷后,唯有冷哼道:“既是天数不可妄论,大魏雄踞中原,拥百万之众,你等虽胜得了一时,岂能胜得了一世?” “万人必死,横行天下!”诸葛亮则是信心十足地说道,“何况我大汉十万将士,据正道而伐有罪,必能制四方,定海内!” 二人正在争辩之时,一名士卒快步来到后堂,禀报道:“丞相,骠骑将军与镇西将军皆有军情送至,来人皆在府门外等候。” 马超和赵云送来消息,诸葛亮不由精神一振,而杨阜则显得有些紧张,生怕汉军再攻克凉州郡县。 诸葛亮立刻召见送信之人,若是前线有大捷,那便可以杀杀杨阜的威风。 可当读完两封书信后,诸葛亮的脸顿时阴了下来,杨阜猜出其中缘由,忍不住笑道:“看来事情并未如丞相想的那般顺利。” “那姜维果然了得,竟能连挫我军锐气,不枉我如此看重!”诸葛亮如实感叹道,言辞之中已尽可能维护了汉军的尊严。 杨阜早年在凉州也听过姜维其人,当下信心十足地说道:“姜伯约乃天水少年英才,他定能守住冀县,等待援兵到达!” “只是,杨陵归降马超,南安已归我军所有。”诸葛亮却又泼起了冷水,果然让杨阜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此番与魏贼交战,虽非一帆风顺,但邪不胜正……”诸葛亮说到这里,言语之中充满了自信,“我大汉终将复兴凉州,乃至天下!” “阜愿拭目以待。”杨阜也十分想知道,天命究竟在汉还是在魏。 离开杨阜府邸后,诸葛亮径直回到太守府,处理军务。虽然夺得南安,但陇西与天水皆未攻克,诸葛亮不太希望战线拉得过长。眼下天气转暖,渭水水位即将升高,水势也会迅猛,为了防止作战不便,诸葛亮便琢磨是否应该叫马超放弃豲道,退回落门聚与马岱合兵一处。 只是考虑到赵云和马岱先后受挫,此举是否会进一步打击汉军的士气,引发将士不满…… 是夜,诸葛亮独自在房中查看凉州地图,思索对敌之策,正在分析之际,忽有一名从汉中来的士卒连夜求见,说是有关索转送来自公安的紧急文书。 “荆州那边果然大意不得啊……”诸葛亮一直以来不希望与魏军陷入僵持且不易脱身的局面,正在此处。 拆开士卒送来的锦囊,只见里面有好几封书信。原来,自得知诸葛瑾在陆口有拉拢寇封之意后,诸葛亮便让寇封多与诸葛瑾书信来往,看他是否有进一步的动作。而诸葛瑾见寇封回信逐渐殷勤,也不断地暗中怂恿,最近他更是在信中直言,眼下汉军大举北伐,寇封勇谋兼备,却置于后方安闲之地,着实大材小用。 “子瑜如此煽动,想来定是孙权授意……”诸葛亮觉得东吴的野心越发显露,“莫非吴军夺取合肥,真是一场骗局?” 想到这里,诸葛亮不再犹豫,亲写书信给马超,虽未明言荆州之患,但也让他即刻退兵至落门。信使不敢怠慢,昼夜兼程,终于以最快的速度渡过渭水,将退兵的消息带给了马超。马超得知竟要放弃豲道,也是一头雾水。 “我军占据豲道,便可截住魏军援兵,天水、陇西二郡旦夕可破。若退兵落门,则是与魏军隔河对峙,也再难进兵!丞相并非无谋之人,为何如此……” “莫非丞相想稳扎稳打……”马超左思右想,认为这应该是唯一的理由,不由觉得诸葛亮行事未免过于谨慎。 “将军,丞相信中所言何事?”正陪着马超在太守府议事的杨陵见马超愁眉不展,忍不住小心地问道。 马超深吸一口气后,果断地说道:“我军即刻退往落门,劳烦太守安排人员,将城中府库钱粮一并带走!” “要,要走?”杨陵顿时大感诧异。 “归降魏兵与大小官吏皆要随行,至于城内百姓,愿从者也可同行。”马超说完,立刻前去召集士卒。而杨陵无可奈何,只有按照马超的吩咐转移人员和资产,所幸南安郡小,豲道内官吏数量有限,忙活了大半日,终于让他们携带家眷,跟着汉军一起离开,迫于马超的威猛,就算心中不满,也不敢多言。 而城内也有不少百姓见汉军进入豲道后军纪严明,不曾扰民,因此也欲相随,前后也有近百户人家,马超与麾下三千汉军一路上维持秩序,并严防平襄一带的魏军从后追击。 不过诸葛亮也提前让马岱派人在渭水北岸接应,因此马超这一路人马顺利返回落门,并无阻碍。等到费曜和郝昭派兵前来时,只剩下被搬空的豲道。二将虽是气愤,但也及时守住渭水北岸,伺机救援冀县。 就在汉军与魏军隔河对峙之际,荆州的大戏也逐渐拉开帷幕…… 第296章 张飞病重 荆州,襄阳郡,襄阳 寒冬过去,眼下春暖花开,正是耕作的好时机。只是荆州多年来屡遭兵戈,汉水以南,特别是襄阳一带的民众十分稀少,因此农务一直都是汉军组织劳作。如今荆州局势紧张,战争随时可能爆发,汉军将士整装待命,春耕的任务便交到了那群魏军降卒身上。 算起来,这六千魏兵投降季汉也有五年,只是由于这些人的亲属皆在魏国,汉军也无法完全信任他们,皆活在汉军的严加管控之下,没收了兵器和甲胄,只给农具,每日由汉军统一分配粮食,且分散安置在荆州各郡,襄阳一带就有千余人。 这一日,张飞带着张苞、关兴与百余名骑兵,外出襄阳,巡视各处耕田。那些正在干活的魏兵见到张飞亲至,心里再有牢骚,也只好强忍下来,埋头工作。 最初的几年,荆州尚未从战乱中恢复,军民生活地十分艰辛,这些降卒更没有什么好待遇,伙食寒碜,很多人甚至食不果腹,怨声载道,甚至引发了数百魏兵逃亡事件。但汉军早有对策,四周布防,岂会让他们逃脱,逐一抓获。事后,张飞果断将这数百魏兵全部处死,有效地震慑了其余降卒,断了他们逃跑的念头。 虽然很多魏兵已经认命,有口饭吃就安于现状,但更多地还是渴望回到故乡,与亲人团聚。 午时,张飞来到襄阳西南,视察最后两百余名魏兵的工作情况,在注意到此地离汉水西岸不过四五十里,张飞忽然心中一动,立刻对张苞说道:“明日你且率五百士卒,将这些降卒带至江陵,交由征东将军,并确保汉水以西无降卒滞留。” “父亲,这是何意?”张苞不解地问道。 “司马懿陈兵南阳,东面江夏又有文聘镇守,汉水随时会有魏军船队出现,如何能让这些降卒再留在汉水岸边?”如今的张飞已是年过六旬,须发花白,但威严不减当年,且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多谋和缜密。 张苞沉默片刻,忍不住说道:“父亲是否有些多虑了?” “嗯?”张飞微微皱眉,示意张苞继续说下去。 “父亲,丞相既已出兵凉州,我等何不起荆州之兵,北上伐魏?”张苞激动地说道,“前番吴军又攻占合肥,若是三路夹击,何愁魏贼不灭,汉室不兴?” 张苞这番话,也是荆州许多将士的心声,但张飞听完后,却是遗憾地摇了摇头:“呵,我还当你能说出什言语……算来也跟我打了这么多年仗,怎么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呢。” “父亲,这……”张苞忽遭训斥,一时也有些不明所以。 张飞这时又转向关兴,问道:“贤侄,我听说丞相将你兄关索留在了汉中,未曾带去凉州,你可知为何?” 既是张飞问自己,关兴深吸一口气后,便谨慎回答道:“小侄想来,以二兄之才,丞相将他留在后方,想必是另有安排,或是出奇兵攻打雍州……” 关兴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或是随时支援荆州!” “噢?荆州为何需要支援?”张飞眼神一亮,继续问道。 “小侄以为,东吴攻占合肥未免太过轻松,总觉得其中有诈……”关兴徐徐说出自己的疑惑,“东吴行事卑鄙奸猾,反而不能让我军放松警惕!丞相纵是北伐,也不忘留有后手!” “说的没错!”张飞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目露杀气,“我是不会忘记二兄是怎么命丧在那群吴狗手里的!” “汉贼不两立,孙权以为攻占合肥,定会让大汉将士安心伐魏,他好趁虚而入!”张飞冷笑道,“殊不知我大汉深谋远虑者极多,岂能让他如愿!” 张飞这话,也暗中训斥了一顿张苞,不由得让张苞好生惭愧,自己明显被关兴比了下去。 “我是绝不会让荆州重蹈覆辙的!”张飞早已立誓,他一定会不会辜负刘备和关羽的期望,在他有生之年,一定会守住荆州这片重要的土地。 “魏贼吴狗若是敢来,我非要……” 张飞说到这里,突然莫名觉得一阵猛烈的头晕目眩,浑身上下也越发无力,最终眼前一黑,摇摇晃晃地从马上栽了下去…… “父亲!” “三叔!” “将军!” 张苞,关兴与汉军将士皆是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奔向张飞,只见张飞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已然不省人事。突遭巨变,张苞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痛哭不止,关兴相对冷静一些,命士卒急忙将张飞先安置在有树荫的地方,然后亲自快马奔回襄阳,寻找医匠和车架。 然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魏军降卒看得一清二楚,一些人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中却是万分狂喜。 张飞突然病重,汉军势必陷入混乱,那么自己便有了逃亡的机会! 关兴快马加鞭,半个时辰便赶了回来,医匠急巅巅跑到张飞身边,号脉诊断,不由大惊道:“大将军突患恶疾,需尽快针灸稳住心脉,否则必然无救!” “那还等什么,快呀!”张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赶紧催促道。 医匠顾不得野外地方简陋,取出银针,经过一番消毒后,一一扎在张飞要紧的穴道上。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张飞口中方才发出轻微的呻吟。 “父亲,您感觉如何?”张苞见张飞略有好转,顿时紧张地问道。 “将军不可性急,此病凶险非常!眼下虽暂保大将军性命,但还需尽快返回襄阳服药医治!”医匠连忙说道。 事不宜迟,众人立刻将张飞抬上车架,小心且快速地往襄阳而去,同时差人前往江陵告知马良。 武陵郡,公安 子时,夜深人静,在寇封府邸的偏门处,寇封正在送别妻子李氏和儿子寇林。 “夫人,路上多加小心,好生照看林儿!”寇封叮嘱完李氏后,又对身后那伙当日将李氏母子送至公安的“商队”说道,“内人犬子,有劳诸位了!” “请将军放心,我等已受丞相之命,必将夫人与公子平安送回成都!”领头的中年男子毫不犹豫地说道。 分别在即,李氏眼中满是对丈夫的不舍,忍不住哽咽道:“丞相并未给我们母子设下归期,夫君当真不再多留我们几日?” 寇封微微感叹道:“我蒙圣上与丞相厚恩,得意与家眷共享三月温情,已是感激不尽,如何能再不识好歹!” 寇封说到这里,也微笑着安慰李氏,“夫人且放宽心,来日为夫定能重返成都!” 既是寇封执意如此,李氏也无可奈何,只得忍痛与丈夫分别。 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寇封轻声叹息,若不是再三谨慎,防止被混入公安的细作发现,他也不必选在大半夜送别妻儿。 自与诸葛瑾开始频繁通信后,寇封便越发地有危机感。为了麻痹东吴,他已经按照诸葛亮的指示,将派到东吴的细作全部召回。尽管如此,寇封也隐约猜到,陆口那里已经开始酝酿惊人的风暴…… 第297章 军情泄露 南阳郡,宛城 早在张飞病倒的前几日,征南大将军司马懿的府邸内,一众魏将及下属官员皆在此处商议军机。征蜀将军夏侯儒果断建议道:“将军,听闻孙权已率兵前往陆口。前日陛下差人告知诸葛亮已进犯凉州后,并催促我等攻打荆州!将军何不择日起兵?” 自马超等人进兵凉州后,天水、陇西二弟的信使就立刻出发,昼夜兼程,一路上换人换马,将消息火速传到洛阳。曹丕果真以为诸葛亮上当,先差右将军张合领兵两万前往长安,听从曹真调遣,同时又命前将军张辽领兵两万前往宛城,协助司马懿。 只是司马懿却没有显得过分心急,他将目光转向了骁骑将军戴陵,问道:“戴陵将军,这几日蜀军船队是否如往常一般,频繁巡视汉水?” “确实如此。”戴陵一直负责监视汉军动静,也知道汉军严防死守汉水,绝不放魏军斥候过岸。 “张飞无愧名将,想来合肥之事,他定是不信。”司马懿本想着张飞会不会抓住这个“机会”主动进攻南阳,现在看来是低估他的谨慎了。 可即便张飞继续严防荆州,眼下对魏国来说确实是最好的进攻机会,否则这合肥不是白送给孙权了?想到这里,司马懿继续问戴陵:“将军观察蜀军船队已有数月,可曾发现破绽?” “诚如将军所料,蜀军在襄阳以北布防严密,但在襄阳东南的汉水流域处,却有一处破绽,或能为我军所用!” “噢?说来听听!”司马懿不由精神一振。 “汉水在鹿门山一带蜿蜒曲折,多有礁石,船只行驶更添风险。蜀军每逢夜晚,便会尽量避开此地,每隔一个时辰,方会往来巡视。”戴陵徐徐说道、 “好!”司马懿心中大喜,忍不住拍案道,“我军斥候,便可从此处往来汉水!” 自汉军加强对汉水的戒备后,司马懿派出的斥候,不是无法渡过汉水,就是有去无回。刺探不到襄阳的军情,司马懿对张飞也十分忌惮,不敢贸然发动进攻。 “我令将军挑选十名精通水性斥候与十匹瘦马,可曾备齐?”司马懿继续问道。 “回将军,末将所选斥候皆会凫水,亦擅驾船。战马虽是矮小,但脚力强劲,足可远行,小船载之,吃水亦浅!”戴陵胸有成竹地说道,“随时恭候将军审视!” “好!”司马懿当即满意地点头道,“戴陵将军,我命你率兵一千,带上所选斥候与战马,前往鹿门山,刺探蜀军动静!若有紧急之事,火速回来报我!” “记住,张飞近些年来利用我军昔日降卒屯田务农,其中一处位于襄阳东南,离汉水较近!”司马懿又叮嘱道,“斥候渡过汉水,可先前往刺探!” 襄阳 大将军的府邸内,除了心急如焚的张苞外,平南将军吴班、虎威将军王宇、军师将军王甫、武卫将军周仓与关兴皆在正厅不安地等候。张飞送入后堂已有许多时间,也不知眼下吉凶如何? 终于,医匠面色沉重地走出后堂,未等吴班开口,张苞第一个上前紧张地问道:“大将军怎么样了!” 医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回将军,小人眼下虽能保住大将军一时,但大将军终是年事已高,常年征战负伤以致气血亏虚,只怕……” “只怕什么!”张苞瞠目欲裂,高声咆哮道。 “只怕熬不过去了……”医匠几乎不敢直视张苞的目光,浑身都在发抖。 张苞如遭晴天霹雳一般,呆呆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猛地扑向医匠,口中怒吼道:“休得胡说!!!” “苞兄,冷静些!”关兴连忙上前拉住张苞,“事已至此,莫要为难医匠了!” 关兴那边好不容易拦住张苞,吴班便对着医匠使了个眼色,医匠哪敢逗留,没命地告辞离去。 “孟桑(张苞表字)之心,我等岂能不知?但眼下当以国事为重,不可意气用事!”吴班正色劝慰张苞。 在众人好言劝说下,张苞方才逐渐恢复冷静,哽咽道:“将军教训的是,大将军病重之事,当尽快告知丞相!” “正是!”吴班点了点头,“征东将军那里,我亦要差人再次前往,请求支援!若有良医,也一并请到襄阳!” 襄阳缺少良医,吴班便把希望放在人口更为密集的江陵上。 张飞乃荆州支柱,三军大纛,病危的消息一旦传开,后果不堪设想,吴班立刻下令封锁消息,以防外泄。但这等噩耗终是太过突然,莫说张苞与关兴这两个年轻人,就是吴班、王宇、周仓等经验丰富之人,一时也难以镇定,军中许多事宜尚需安排。吴班又亲写书信,一封交由给凉州的诸葛亮,一封交给江陵的马良,并派可靠之人,立刻出发。 然而忙碌之际,张苞与关兴皆未想起去处理那伙看到张飞晕倒的魏军降卒…… 就在当夜,戴陵率领士卒终于来到襄阳东面五十余里的鹿门山。诚如他事先侦查的那样,汉军船只为了减少风险,并不频繁出现在此处。戴陵果断让那十名斥候带上战马,划船渡过汉水,由于所选战马皆是瘦小,小船吃水浅且速度快,不消片刻就将那十名斥候送到对岸。按照司马懿的指示,十名斥候两两结对,分头前往那片魏军所在的耕田。 其中一队斥候往西而去,打算绕到襄阳西面,一路上谨慎搜寻。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忽然听到一连串急促、混乱的脚步声。两个斥候立刻提高警惕,用耳朵仔细地辨别声音的方向,很快便推断出是有一伙人由东往西而去。 两个斥候交换了一下意见后,当下决定一人在前面跟着他们打探消息,另一人在后方不远处接应,避免遇上汉军双双被擒的局面。 少时,凌乱的脚步声逐渐停止,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约约的交谈声,斥候便翻身下马,牵马躲进附近的一片草丛,小心翼翼地继续靠近。而这伙人交谈的内容,也越发清晰。 “兄弟们,再加把劲!前方不远处便有一座山头,只要藏进山里,便可暂时躲过蜀军的追捕!” “可我等身无粮米,又能坚持几日?” “你呆啊!山里多的是野味,到时候咱们抓一点填肚子就行!” “就是!眼下张飞病危,蜀军哪有精力四处搜寻我等!躲上几日便可继续逃亡了!” 听到“张飞病危”四个字,原本有些倦意的斥候顿时精神大振,立刻翻身上马,冲出草丛,对着那伙人高声问道:“敢问你们可是当年被蜀军擒获的魏军士卒?” 由于这数名魏兵正在逃命,谁都有些胆战心惊,突然杀出一人,可怕他们吓得够呛,纷纷朝后退去。为首的一名什长胆子大一些,见来者并无敌意,便忍不住上前问道:“你,你是何人?” “我是大魏征南将军麾下斥候,特从宛城到此!”斥候也不遮掩,开门见山地回答道。 “啊呀!原来是自己人!”老乡与老乡,这些魏兵一听来的是魏军之人,顿时激动坏了,差点就留下眼泪。 原来,张飞白日里被送回襄阳后,目睹了这一幕的魏军降卒中,真有几个不怕死的,晚上偷偷溜出营帐,想逃到西边人烟稀少的山峦之地,设法渡过汉水,到达南阳。只是这些魏兵白日干活,晚上大多筋疲力尽,纵是思乡心切,逃了一个时辰后,皆是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 “张飞当真病重吗?”斥候十分关心这个要紧情报,再次追问起来。 “千真万确!”那什长果断回答道,“今日正午,我亲眼看到他从马上栽了下来,不省人事,已经被车架送回襄阳!” “什么人!出来!”就在这些人高声交谈之时,北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凌厉的大喝。 也算这伙魏兵倒霉,不知道离此地不远处还关押着另一批魏军降卒,而他们也正巧被巡哨的汉兵发现。 “不好,是蜀兵!”几个魏兵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没命地四处奔逃。 “这位兄弟,救我一救!”什长知道一旦被汉军抓回去,便是死路一条,连忙对着斥候哀求道。 然而,那名斥候却想都不想,丢下这些可怜的魏兵,第一时间转马而走…… 死道友不死贫道,斥候的任务是刺探军情,可不是来这里救人的,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将“张飞病危”这个天大的消息赶紧带回宛城,告知司马懿。 第298章 司马出动 襄阳 次日一早,一部分逃亡的降卒被汉军押到了襄阳,而那十名魏军斥候,也有三人暴露行迹而落网。一想到张飞病危的消息即将被魏兵带回司马懿那里,吴班等人无不变色。 “先那几个逃跑的魏兵拖下去斩了!”吴班气急败坏地大喝一声。在一连串的哀求讨饶之声中,几个魏兵也会便身首异处。 将魏兵正法之后,张苞咬了咬牙,主动出列跪地道:“将军,都是我疏忽所致,昨日未能及时处理那群降卒!” “罢了!大将军突然病危,诸多事宜急需人员安排,又岂能面面俱到!”吴班长叹一声,“魏军斥候正巧昨夜潜过汉水,也是天意!” “事已至此,懊恼也无济于事!”王甫宽慰完张苞后,面色凝重地说道,“司马懿知道大将军病危,极有可能率军来犯,我等必须尽快做好迎敌之策!” 众人对此深以为然,吴班立刻命汉军将士分头驻扎在汉水南岸,多备弓弩,特别是昨夜魏军登录的地方,更是多派士卒严加防范,避免魏军从此地登陆。 这些年来,张飞重驻襄阳城防,又生产了许多器械,城内也有足够四千汉军吃上一年的粮草,全力抵挡魏军,足可坚守多时。但考虑到襄阳一带还一千多名魏军降卒,吴班便感到十分棘手。 “将军,司马懿率军来攻之日,这伙降卒定是祸患!”张苞一想到就是他们其中有人逃跑,导致军情泄露,心中更是无比愤恨。 张苞说到这里,脸色一沉,恶狠狠地说道:“不如趁早除之!” “这……”关兴比张苞年轻几岁,没经历过这种事,顿时脸色大变。 此法虽能永绝后患,但着实过于残暴,王甫、王宇等人皆将目光转向了吴班,这位平南将军眼下在襄阳城内官职最高,紧急之事,皆由他决策。 吴班左思右想后,终究还是摇头道:“荆州这些年能快速从战火中恢复,这些降卒没少出力,许多人更是安分守己。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不想为难他们……” 当然,吴班不肯行屠杀之举,也是有一些私心的,毕竟此等行径大大违背了文人士大夫的儒家理念,哪怕从大局出发,也极有可能引火烧身,成为朝臣口诛笔伐的对象。 数年前,张飞在漳水河畔杀死两千吴军降卒,因为事情做得极其隐蔽,没有传到荆州民众的耳中,只当是战死沙场。加上张飞在季汉地位崇高,刘备后来便将这件事大事化小,久而久之也就没人追究了。 但吴班不比张飞,没得到诸葛亮的允许,怎敢擅自做这种事。 “不如将此事告知征东将军,如何?”王宇忍不住提议道,“眼下襄阳随时可能面临魏军,再让这伙降卒留在此处,多为不便!且看征东将军如何处理!” 把难题推给马良,这倒是个办法。吴班也不耽搁,亲写书信,除降卒一事外,更直言魏军知晓张飞病危一事,请求马良派兵支援。 另外,吴班还写了一封信寄往汉中,他再三叮嘱信使,一定要快马加鞭,力争赶上昨日出发那人,先交给关索,再送至诸葛亮手中。荆州风云突变,也许诸葛亮会有更好的应对之策。 南阳,宛城 且说戴陵得到斥候的回复后,第一时间率兵返回宛城。期间戴陵深怕延误军机,亲率百余名骑兵,与那名斥候昼夜兼程,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先大部队一步抵达完成,见到了司马懿。 “噢?张飞病危?”听到这个消息,司马懿几乎第一时间站起身子,以手加额,感叹道:“真天佑大魏也!” “将军,张飞在这个时候突然患病,其中是否有诈?”夏侯儒却是一脸狐疑地问道。 “不必多虑!”司马懿却毫不怀疑地分析道,“张飞年事已高,重病并非偶然!加上我军斥候突至,蜀军又岂能精准预料,施展诡计?” 众人听司马懿说的有理,也不再有所顾忌。司马懿当即正色高声道:“传我将令,三军备足粮草器械船只!三日后动身前往汉水,攻打襄阳!” “将军为何如此仓促进兵?”参军梁畿忍不住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应先告知陛下,再等张辽将军率军前来!” “兵贵神速!蜀军既已知晓军情泄露,必会有所准备!”司马懿则异常果断地说道,“宛城离洛阳八百余里,若等圣旨到来,迁延日久。介时蜀军防备已固,便不利于我军!” “我军若能围住襄阳,孙权势必不肯落于人后,定会攻打江陵!”司马懿冷笑道,“到时蜀军首尾不能相顾,诸葛亮大军皆在凉州,如何赶得回来救援?荆州必为我大魏与东吴所有!” “只是江陵以南,怕是要落入孙权之手。”夏侯儒等人皆是感到惋惜,魏军极有可能只攻克襄阳一城,相比之下,孙权着实能获利许多。 “就算不能全据荆州,也足以令西蜀亡魂丧胆,更可使其与孙权交恶!”司马懿的目光却是十分长远,“二贼不和,我大魏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若是三家关系能恢复到当年荆州大战前的状态,无疑是对魏国最为有利。这一次,司马懿有信心可以帮曹丕做出更正确的选择。 将令一出,司马懿麾下的一万五千名人人亢奋,整理兵器铠甲、粮草辎重,随时准备南下一雪当年惨败之耻。司马懿一面差人去洛阳告知曹丕自己动兵之事,一面差人告知前往宛城的张辽,请他即刻过来与自己汇合。 为了确保能够拿下荆州,司马懿更是差人前往江夏石阳,告知驻守于此的文聘,让他随时听候调遣。 南郡,江陵 且说马良这些年辅佐张飞在江陵处理政务,也是荆州得以复苏的一大功臣。在张飞北上襄阳防备魏军之后,江陵之事便全权落在了马良身上。除此以外,马良一直与公安的寇封保持书信联系,让他时刻注意东吴的动静。 当得知诸葛瑾对寇封有拉拢之意时,马良便不得不多操心一下后方,以防吴军来犯。然而,张飞的突然病危,对马良来说无疑当头一棒。 “大将军竟会在此时病重,当真世事难料!”马良与张飞共事五年,在他看来,张飞的身体虽然开始出现老态,但整体还算健康,谁也没想到会变成这个局面。 马良第一时间找来左将军冯习,商议对策。冯习身为刘备旧部,在荆州大战中得以幸存且立下战功,于去年被加封为左将军,职位更在马良之上。不过由于刘备临终前让马良作为张飞的副手处理荆州之事,因此冯习对马良还是一如既往地尊敬,不敢怠慢。 得知张飞之事后,冯习在震惊之余,也努力保持冷静,他思忖一番后,徐徐说道:“依我之见,襄阳虽是要紧,但南面公安那里仍不可松懈!江陵城中五千兵马,需用以应急,不宜轻动!” “府君何不请镇南将军领兵前往襄阳?”冯习这时又提议道。 “李正方……”听到李严的名字,马良顿时双眉一紧。 第299章 千里传信 若论官职,眼下除了病危的张飞外,荆州确实无人比得上李严这个镇南将军。但对荆州众将来说,李严久在益州,到荆州不过数月,相当于一个外人,对荆州诸多事宜并不熟悉,突然空降到襄阳诸将的头上,是否会引起众人不满。 若李严性格和气倒也罢了,偏偏马良知道此人性格孤傲,若是处理不慎,反而会埋下祸根。 说到底,李严本来是给张飞来打下手的,无论是诸葛亮还是张飞都没料到会发生这种突发情况。在诸葛亮的正式任命下达前,荆州难以选出一个让众将心服口服的领袖。马良自知拥兵五千的李严,绝不会受他一个征东将军所节制。 “我先写信与镇南将军,问其意见!”马良左思右想后,决定还是和李严商量一下,若是能让傅彤或是辅匡前去协助吴班,倒也不错。 可还没等到李严的回信,第二日,又有信使从襄阳前来。马良这才知道张飞病危一事已经泄露,当下大惊,忙与冯习商议。 “正如平南将军所言,襄阳一带的降卒已是不能留了。若府君不愿加害,倒不如将他们送往夷陵!”冯习想来想去,认为夷陵是最合适的地方,“此地远离前线,不会为敌军所利用,更不易引发混乱!” 马良表示赞同地点头道:“镇南将军麾下有士卒五千,足可将那一千降卒押往夷陵!眼下魏军虽有可能进犯襄阳,着实需要镇南将军分兵前往襄阳驻守!” 商议停当后,马良再写了一封书信与李严,说明其中缘由,请他竭力协助。 且说吴班第二次派往汉中的信使,昼夜兼程,穿过山林,一路往西面的房县而来,花了大约两天的时间,不仅与第一天出发的信使汇合,而且顺利抵达房陵县。房陵太守丁立麾下的巡哨士卒几个月来一直巡视边境,提防魏军入寇,在看到襄阳来的友军后,第一时间将他们带到房陵。 由于诸葛亮和关索先后叮嘱东三郡的太守们留心荆州之事,因此丁立果断给二位信使换了好马,让他们快速用过饭后,立刻前往下一站上庸,而上庸太守申耽亦是如此款待。等到了西城县时,由于西城临近沔水,太守李辅更派船只与一众水手护送两名信使,走水路前往汉中。 三位太守不曾怠慢,水手们轮番换人,加上东风吹动船帆,两日后,终于将信使们送出大巴山脉,进入汉中地界。二人一在渡口下船,又是马不停蹄地前往沔阳,也就是汉军的大本营。到达成固县时,两个信使由于连日赶路,已是筋疲力尽,连下马的力气都没了。好在成固县的汉军知道荆州之事定然十万火急,立刻派人将书信继续转送沔阳。 此刻的关索,正在沔阳一带操练士卒,筹集物资。自诸葛亮与赵云、魏延等人离去后,汉中诸将属关索官职最高,后方之事也全权委托于他,这对二十四岁的关索来说简直是无上的信任。关索自然不敢怠慢,除了关注汉中军事,还派人联络东三郡的申耽等人,让他们好生留意荆州之事,一旦有信使前来,便立刻安排马匹舟船,以最快地速度让他们到达汉中。 得益于关索当年在魏军进犯东三郡时奋勇退敌,因此东三郡的三位太守对他的交代还算上心,方才没有耽误大事。 这日午时,关索正在巡视营中士卒的操练情况,如今汉中尚有两万士卒,虽然他们没有随诸葛亮奔赴凉州,但关索同样要让他们保持高昂的斗志,随时准备征战。 途径丁奉负责的校场时,丁奉见关索到来,忍不住迎上前去,小声问道:“长寻,听闻昨日丞相派人回来,可是要我等动兵?” “并非如此。”关索淡淡地回答道,“我军眼下正与魏兵在渭水两岸对峙,丞相让我备足粮草,以作长久之计!” 丁奉微微点头,也略带不解地说道:“丞相让你坐镇后方,究竟是何用意呢?” 也算丁奉克制,没在军营里直接爆出一句“大材小用”。 “为将者,不可只知争强斗勇,调拨钱粮、整合部曲亦是大事。”关索正色说道。即便他留在汉中是为了随时支援荆州,但这段日子他在丞相府参军马忠、柳隐等人的协助下,对后勤之事渐渐熟悉,对此他也乐在其中。 其实,这也是诸葛亮有意培养关索,至少在他看来,关索日后绝对可以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吏,到时军政皆不可落下。 丁奉虽然觉得关索此言有理,但心中却是连声苦笑,他倒是很想去前线杀敌。 “也不知荆州近日情况如何……”关索心里也无时无刻不挂念荆州,没有消息也许就是好消息吧。 可就在这时,一名守卫寨门的士卒带着两人小跑而来。那两人各自捧着一个锦囊,呈到关索面前。 “启禀将军,这两封襄阳来的书信!送信之人赶路疲惫,尚在成固县无法前来!” “还是来了吗……”关索心中微叹,方才还庆幸没有消息传来,正当他伸手去接时,却隐约觉得不对劲。 “两封书信……”关索微微一愣,两封书信既然能同时到达,发出的间隔一定很短。从信使连日赶路的情况来看,书信的内容一定十分紧急,甚至一封强过一封。 关索不敢耽搁,先拆开第一封书信,还没等他读完,脸色瞬间煞白,失声叫道:“什么!” “长寻,出了什么事!”一旁的丁奉很少见到关索如此失态的样子,也顿时吃了一惊。 由于身边还有一些将士在操练,关索必须顾及军心,因此只是将书信递给了丁奉,并压低了声音:“切不可声张!” 丁奉看过书信,也是大惊失色,而关索那边已经难以克制地攥紧了手中的第二封书信…… 这下糟了!被谁知道不好,偏偏被司马懿那家伙! “长寻,眼下如何是好?”丁奉大概也猜到襄阳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着急地问道。 “速召众将来帐中议事!” 关索第一时间让丁奉通知还留在沔阳的汉军将领。一个时辰后,高翔、鲍义、马忠、柳隐等人先后到账,关索见众人到齐,便正襟危坐在帐中,严肃地说道:“大将军在襄阳病危,此事已被魏军得知,司马懿不日便会攻打荆州!” 此等大事来得太过突然,除丁奉外的一众将军皆是震惊不已。未等众将回话,关索便当机立断:“我决意立刻前往荆州支援!” “将军,魏兵尚未进犯,何不先将此事告知丞相,请丞相定夺?”高翔忍不住劝道,“襄阳守备森严,荆州又有镇南将军等人驻守,纵是大将军病重,想那司马懿未必敢来!” “兵贵神速!我知司马懿为人,我料他定会火速出兵襄阳!”关索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增援之事不可耽搁,若等告知丞相,只怕为时已晚!” 此时的司马懿坐镇宛城不过数年,并未立过战功,因此大部分人都不清楚司马懿的用兵之道。但关索可是对司马懿一清二楚,历史上的他便先斩后奏,在孟达反叛之际,领兵突袭上庸,杀了孟达一个措手不及,最终将其成功斩杀。 眼下季汉在荆州的一把手张飞病危,季汉诸将群龙无首,定然慌乱。趁着汉军还没有将诸多事宜安排妥当前进攻襄阳,绝对是最优的选择。 而且司马懿一定会将这个消息告诉孙权,诱其出兵攻打公安、江陵,一旦荆州两面受敌,那汉军定然危矣。 一想到弟弟关兴在襄阳,关索说什么都不会对荆州置之不顾! 第300章 孤身支援 “那将军打算何时出兵?”高翔见关索决心已下,便不再多劝。自己官职不及关索,着实无权阻止。 “那两名信使是六日前从襄阳出发……”关索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如我所料不差,司马懿差不多也该临近襄阳了……” “我明日便率本部五千人马前去支援!”想到这里,关索当机立断地说道。 “将军,粮草辎重虽能走水路,但船重行驶缓慢,更不宜夜间航行!”马忠这也时开口分析道,“估算下来,五千士卒抵达襄阳,最快也要十日!” 由于大巴山脉的阻隔,从汉中前往东三郡必走水路,当年寇封亦是如此。但用船只运送粮草势必不能心急,稍有不慎,船只倾覆,满船粮草尽皆成了鱼食,这可是难以估量的损失。 “兵少不足以求援,兵多又恐救之不及……”柳隐十分为难地说道,“将军还是将此事告知丞相为好!” “若非情况紧急,我大可差人尽快回襄阳告知吴班,让他小心戒备!”关索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恐襄阳众将低估了司马懿……” 虽然关索已经差人将那两封书信火速送往下辨,交给诸葛亮,但汉军眼下正在与魏军对峙,安全撤离需要不少时间,想要尽快支援荆州,只能靠自己了。 就在关索犯愁之时,忽听帐外“呼呼”的响声大作,似有强风,关索心中忽地一动,连忙对众人说道:“随我出帐!” 众将出帐,只见夕阳之下,狂风大作,帐外旌旗皆向东飘动,乃是西风无误。 “这么大的西风!”鲍义诧异地自语道,“方才刮得还是东风呢。” “春季本就风向无常,在汉中亦是常有的事!”高翔久在汉中,对此并不赶到奇怪。 “西风……”关索注视着帐前那面迎风而动的“汉”字大旗,不禁陷入了沉思。 若是这西风能一直持续下去,从沔、汉水路前往襄阳,便是顺风顺水的状态…… 大军行动自然不便,但那些信使只花了六天的时间便从襄阳来到汉中,还是逆水行船…… 除非…… 关索顿时有了主意,目光坚毅地对众人说道:“我意已决,明日便先行大军一步,前往襄阳!” “什么???” 众将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关索竟想独自一人去支援襄阳。 “将军,这未免也太儿戏了吧……”高翔也算跟着刘备打过不少仗,但他完全跟不上关索的脑回路。 “我一人先行,便可昼夜兼程,走水路亦是安全!”关索则是十分自信地说道,“何况我胯下奔云脚力强劲,若是顺利,两日便可抵达襄阳!” 马忠粗略地算了一下后,连忙劝说道:“将军之言虽是不假!但仅一人前去,只怕徒劳无益!万一沿途遇到魏兵,如何是好?” “若司马懿领兵未至,则我可协助众将防御!若司马懿已率兵攻城,我亦不会让他如愿!”关索早已将各种情况考虑了一遍,“若襄阳已落入他手,我便等待本部士卒抵达,汇合其余汉军,坚守荆州,等待丞相大军前来!” 马忠与柳隐还想再劝,关索却是坚决地摆手道:“我一人行动,更会再三谨慎!诸位不必担心!” 关索既是决心已定,高翔等人皆不再多言。此番他带本部人马私自前往襄阳,虽然有悖法理,但他们又无权阻拦。 就在这时,沉默许久的丁奉突然拱手道:“丁奉愿与将军同往襄阳!” 人世间最温暖的事之一,就是会有人相信自己疯狂的举动,更能赴汤蹈火。关索虽然对丁奉很是感动,但也严肃地说道:“此番我未等丞相之令擅自行动,已是极具风险!万一司马懿在宛城按兵不动,我便是白忙一场,少不得要受丞相惩处!你主动请缨,亦会受到牵连!” “何况支援襄阳,吉凶如何,我亦难以预料,你可想清楚了?”关索正色问道。 “丁奉愿与将军同甘共苦!”丁奉豪气万丈地笑道,“魏兵若真敢来犯,我定要叫他们有来无回!” “哈哈!好!”关索大笑着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劳烦承渊替我统率蛮兵在后,一同前往襄阳支援!” 由于奔云宝马只有一匹,关索势必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路,带着丁奉反而有些不便。丁奉也深知这一点,欣然接受。 而鲍义想到妹夫欲身临险境,心中也有并肩作战的念头,但关索却是微微摇头,以目止之。鲍义初次从军征战,关索并不想他这么快去和司马懿交锋,要是有个好歹,他在鲍淑芸面前可交不了差。 前往襄阳一事很快敲定,关索又正色说道:“汉中之事便劳烦诸位了!若魏军势大,少不得还要丞相大军支援,一应船只与粮草,还需备齐!” 关索一旦离开,诸将之中首推高翔职位最高、经验也最为丰富,他也表示定会处理好后方之事。而关索立刻带着丁奉来到那五千蛮兵所在的军营,将前往襄阳之事说了一遍,更叮嘱谢金、何宪等军官,一路上要听丁奉的指挥,牢记军法,好生赶路。 不过从成都带来的那两百个酒坛,关索这次倒是没时间将他们运到襄阳,此等秘密之物,还是留到下次吧…… 次日卯时,西风依旧呼啸在汉中之地。休息一夜的关索带上干粮,备足利箭,带上赤血大刀和神臂弓,翻身跨上奔云,启程往东而去。依赖奔云惊人的速度,关索很快便到达位于成固县的龙亭渡口,与当地的汉军汇合。在选好一艘坚固的小船,关索带上两个水手,扬起风帆,顺流而下,朝着襄阳进发…… 且说荆州那边,李严虽然从马良那里得知张飞病危,但他却让马良不必忧虑,襄阳诸将共事许久,定能暂保一时无虞,不需要另派支援。至于襄阳周边的一千余名降卒,他已让傅彤率军一千,押往夷陵,进行集中看管。 其实李严做出这样的选择,倒也不是真的信任吴班等人,其实他也清楚,襄阳诸将皆是关羽、张飞的旧部及子嗣,已然形成了一股十分团结的势力,自己一个外人贸然成为他们的顶头上司,势必会有诸多不快。 其中关兴身为关索之弟,一定知道李严当初在南中与关索有些隔阂,想来定会十分排斥自己,甚至影响到其他人,李严何必去找不痛快呢。 当然李严也不是真的不想管襄阳之事,但真要支援襄阳,也要等魏军来了,最好是卡着魏军攻打襄阳的时间点,这样才能让吴班等人欠自己一个大人情,更能心服口服。 何况,眼下司马懿即便知道张飞病危,也不可能立刻出兵攻打襄阳,至少要派人去洛阳回报曹丕,请求同意后方能出兵,算上后方支援抵达,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眼下襄阳至少是安全的。 说到底,司马懿以前从未领兵征战,李严甚至不像关索那样知道他向曹操父子屡献良策,自然无法警惕司马懿的才能。 这也为接下来的第二次荆州之战埋下伏笔…… 第301章 雨夜敌袭 建兴五年,公元226年4月,荆州,襄阳 汉水北岸,距离襄阳四十余里有一座邓县,由于当年魏军将汉水以南的百姓大量迁徙,因此邓县一带远比襄阳人口密集。司马懿坐镇宛城后,第一件事便是通告邓县居民,若有发现形迹可疑之人,应尽快举报。一旦核实是汉军细作,举报者必有重赏。 正因为司马懿发动群众的策略,张飞派出去的斥候皆有去无回。时间久了,汉军只能先守好汉水南岸,防止魏军斥候偷渡。 这也导致司马懿大军到达邓县后,汉军仍不知情。只是司马懿的原定计划,是从宛城出发三日后抵达邓县,却不想赶上雨天,因此多花了一日。 不过,福兮祸所依,雨天虽然减缓了司马懿行军的速度,但也同样影响了汉军…… 是夜戌时,细雨淋淋,呼啸了两天的西风也给东风让了路。司马懿在邓县城外的中军大帐内,耐心地等候斥候回报,夏侯儒、戴陵等魏将分立两侧,不敢怠慢。 就这样空等了许久,夏侯儒忍不住开口道:“将军,今夜风大,更兼霖雨,当真要渡过汉水?将士们连日赶路,甚是辛苦,只怕……” “笑话!”未等夏侯儒说完,司马懿便厉声呵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等在南阳操练许久,眼下正当建功立业,杀贼报国!若再有出言扰乱军心者,定斩不赦!” 此言一出,众将无不悚然,夏侯儒也不敢多言,立刻低下脑袋,不敢正视司马懿的目光。 少时,一名身穿斗笠蓑衣的斥候快步进帐,激动地说道:“启禀将军,蜀军船只皆如将军所料,停在岸边,未曾下水!” “呵呵,果然如此!”司马懿捋须笑道,“一连多日霖雨,蜀军军纪再强,岂能不松懈?不趁今夜过河,更待何时!” 刮风下雨的天气,在汉水夜间行船巡视确实风险极高,船只一旦进水更有倾覆之险。汉军士卒坚持了一夜,便怨声载道,吴班考虑再三后,方才决定改为岸边巡哨,等雨停了再恢复。 “蜀军是否皆在城中?”司马懿继续追问道。 “襄阳西北十余里处的湘亭渡口,有一处蜀军营寨!襄阳东南二十余里的汉水西岸,亦有蜀军!”斥候如实回答道,“只因岸边皆有零星蜀军巡哨,故而小人未敢上岸窥探,不知两处营寨由何人镇守!” “好,如此足矣!”司马懿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起身传令,三军将士带上先前准备好的木筏,立刻动身前往汉水。 一万五千名魏兵冒雨前行,两个时辰后终于抵达汉水北岸。木筏虽然在雨天不会进水导致沉没,但魏军携带的木筏数量有限,承载的人员也不能太多。司马懿粗算了一下,所有木筏一次只能运载两千魏兵过岸。 “绰绰有余!”兵不在多,贵在调遣,司马懿已然筹划好如何突袭汉军营寨。 眼看众将士严阵以待,司马懿果断地下令道:“夏侯儒!戴陵!你二人各领兵一千,从湘亭渡东侧登岸!” “戴陵攻打敌寨东门,夏侯儒围堵北门,定要将蜀军从西门逐出!” “唯!”二将当即高声领命。 “所有士卒上岸后,木筏立刻返回,运送下一批士卒!”司马懿雄厚的声音回荡在雨夜之下,“南岸既无木筏接应,汝等便无退路,唯有奋勇向前!敢有临阵脱逃者,立斩!” 司马懿森然警告众人:“只许胜,不许败!” “谨遵将令!!!”众将士齐声呐喊,已然准备好大干一场。 且说湘亭渡的汉军营寨,是由张苞、关兴二人负责,麾下有一千将士。这几日襄阳一带的降卒陆续被傅彤派人接走后,襄阳城的四千汉军总算能集中精力进行防御。襄阳城内由吴班、王甫、周仓率兵两千镇守,东南一带也有王宇率军一千驻扎在汉水西岸,防止魏军如前日那般偷渡。 唯一让众将日夜悬挂的,就是张飞的病情。江陵的数名医匠来到襄阳后,张飞依旧没有明显的好转,仍旧昏昏沉沉,但呼吸和脉搏逐渐平稳,也让大伙充满希望。 只是,纵然吴班等人竭力封锁消息,但张飞一连数日没有露面,不少将士虽然没有明说,但内心却忍不住嘀咕起来。 这一夜,汉军戒备并不如往日那般森严,也许是因为连下了两天雨的缘故,汉军上下皆认为魏军斥候绝对不会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冒险渡河。而司马懿的兵马,至少要等到曹丕批准才能进犯。 张苞和关兴两个由于先前处理降卒、轮流值班等事宜,一直比较疲惫,今夜也想好好休息一下。 汉军寨外,巡哨士卒穿着斗笠和蓑衣,冒雨来回巡视了几个时辰,连只鸟叫都没听到,心中更存了偷懒的念头。很快,士卒们巡视的范围不断缩小,几乎就在营寨周边活动。 可就在丑时,巡视士卒方才转向西方,却听到东面隐约响起整齐如一的脚步声。 “嗯?什么声音?” “我也听到了!” 几个人急忙凑上前望去,只见大批士卒正往汉寨而来! “是,是魏兵!!!” 此刻天已有些微亮,巡哨士卒看清之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没命地往营寨跑去。但由于雨天道路泥泞,太过心急反而让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摔翻在地,最后竟只能连滚带爬。 “不能让他们回去报信!”戴陵注意到这几个汉兵后,当机立断地喝道,“放箭!” “放箭!放箭!放箭!” 比起汉兵的慌乱,魏军将士行军以及传递命令皆是有条不紊,久经训练的弓箭兵在前进时亦能搭箭上弦,然后在一瞬间站稳脚跟,仰面抛射。 在一声声的惨叫声中,汉军士卒先后倒下。唯一幸运的是,领头的那名伍长在中箭前的一刹那,终于奔回到了汉军寨前,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呼道:“魏,魏兵来,了……” 离东门较近的营帐内,终于有名汉兵被那一声呼喊惊醒。在听到寨外嘈杂的声音后,汉军寨内顿时响起一连串的惊呼。 “魏兵来了!!!” 不消片刻,原本一片宁静的汉军大寨瞬间炸开了锅,许多士卒顾不得外面下雨,来不起穿上衣服,只捡起兵器便奔出营帐。 “该死!有敌袭!” 位于中军的张苞也很快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第一时间便披上铠甲,抄起家伙,飞奔出帐,对着那些惊慌失措的汉兵高喝道:“不可慌乱!随我坚守寨门!” 张苞会很快便赶到东门,果然看到大片魏军涌来,他立刻拿起弓箭,借着木门栅栏的掩护,连射箭矢,阻击魏兵。 若是汉军严阵以待,攻打东门这一千魏兵势必讨不了好。但魏军骤至,汉军正是一片混乱,守卫东门的将士大半未到,来的认大多也是惊魂未定,跟着张苞胡乱射箭还击。 冲在最前面的魏兵不断被箭矢命中,戴陵却是记得临行前司马懿的言语,振臂呐喊,鼓舞众人:“建立功勋,只在今日!谁敢后退,立斩不赦!” 伴随着魏军将士洪亮的呐喊声中,戴陵将手中的长矛一挥:“放箭还射!” 队列有序的魏军,箭矢的密集程度自然远胜凌乱的汉军。加上空中正刮着东风,位于西面的汉军箭矢顶风飞行,力道难以持久,杀伤力同样比不上魏军射出来的箭矢。很快,东门附近便已倒下一片汉兵。 而张苞跟着张飞打了多年的仗,经验积累了不少。在己方士卒接连中箭之后,他便赶紧从火线撤下,躲到一根旗杆后面,想暂避锋芒。但汉军难以组织有效的进攻,魏军的攻势自然不会停止,箭雨一波接着一波,前排的魏兵已经临近寨门,开始挪开鹿角,冲进大寨。 就在张苞束手无策之际,远处关兴也纵马赶来,惊慌地说道:“苞兄,大事不好!南门也有大量魏兵出现,正在朝着寨中抛射箭矢!” “唉,寨子守不住了!”面对这种局面,张苞自知无法力挽狂澜,唯有长叹一声,与关兴集结寨中将士,往西门突围而出,想办法绕路回到襄阳。 “好!果然从西门逃了!”眼看汉军正按照司马懿设好的路线撤退,戴陵与夏侯儒皆十分满意,立刻从后面掩杀过去。 眼下虽然雨势渐停,但地面仍是泥泞不堪,无论汉军还是魏军,快速前行时仍旧小心谨慎,避免摔倒误事。相比之下,还是逃命的汉军更容易出错。许多士卒跌翻在地,来不及起身就成了魏兵的功勋。 张苞与关兴纵马在前,眼看与魏兵越来越远,前方忽然响声大作,又是一路魏兵冲杀而至! 魏军阵中,征南大将军司马懿在亲兵的簇拥下,骑着一匹白马出列,厉声高喝道:“张苞!关兴!你二人还不下马受缚!” 第302章 义无反顾 司马懿率兵两千,乘着第二批竹筏来到汉军营寨的西面,十分轻松地就包围了汉军。只是没想到竟能困住关羽和张飞的儿子,司马懿顿时如获至宝。如此一来,魏军的战果还能继续扩大。 “你便是司马懿?”张苞看到眼前之人气度不凡,当下也猜到他的身份。 “汝等未曾料到本将这么快便会兵临襄阳吧!”司马懿呵呵大笑,接着故意提高声音,“果然张飞一死,襄阳诸将皆鼠辈耳!” 虽然没有确切得知张飞的生死,但司马懿认为张飞此番是凶多吉少,因此有意刺激汉军。不出他所料,许多汉军将士听到“张飞一死”,顿时大为震惊,甚至开始窃窃私语。 “难怪多日不见大将军,原来已经……” “若是大将军在,魏兵岂敢进犯!” 军心瞬间动摇,张苞见众将士比方才更为惶恐,不由气愤地咬牙道:“好个奸诈的司马懿!” 但张苞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大大低估了魏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魏军会在如此不利的天气渡河进攻,而且距离张飞病危还不到十天,想来司马懿是先斩后奏,未等告知曹丕,便主动出病了。 想不到此人虽非曹魏宿将,却也如此了得。想到这里,张苞心中更如死水一般…… “苞兄,眼下唯有全力突围了!”关兴第一次与魏兵交战便面临险境,也是面色苍白。但他不甘就此失败,连忙在张苞身边小声道,尽管希望看上去十分渺茫。 “也只能如此了!”张苞紧紧握住手中的长矛,大声激励身边的汉军,“将士们!大将军定会派人前来支援,快随我突围!” 这些汉军将士许多都是跟着张飞参加过荆州大战的老兵,在未至绝境前,仍能奋起反击。只听汉军阵中爆发出连连呐喊,张苞与关兴一左一右,长矛和青龙偃月刀上下飞舞,率领全军拼死向前,往南突围而去。 “妄想!”司马懿冷笑一声,将手一挥。身后的两千魏兵立刻扑了上去,配合夏侯儒与戴陵,将汉军围得水泄不通。面对不断涌来的魏兵,纵是张苞与关兴武艺高强,眼下也决计脱不得身。 “传令下去,用盾牌挡住蜀军去路,并用少量箭矢将其四面逼退,困在垓心便可!”司马懿却并没有急着让魏兵下死手。 “将军,张苞与关兴皆是将门虎子,年少有为,何不一举将二人击杀?足可大挫蜀军士气!”参军梁畿顿时不解地问道。 “这二人已是笼中之鸟,便是肋生双翅也飞不出去,要杀何必急于一时!”司马懿冷冷地说道,“有此二人为饵,何愁蜀兵不上钩?” “将军英明!”梁畿瞬间恍然大悟。 且说张苞麾下早有败兵飞马奔回襄阳,将魏军突袭一事告知吴班。吴班当即大惊失色,急招众人商议。周仓深怕关兴遇到危险,第一个要去救援,但却被王甫拦住。 “将军,魏兵突至,必然筹划周密!襄阳之兵不可轻动!”王甫果断地说道,“可速让王宇将军前去救援!汉水河畔,留兵驻守已无益处!” 按照汉军原先的部署,是在汉水河畔布防,用“兵半渡而击”的方式阻击魏兵。但魏军既已击破襄阳北部防线,那只能将兵力集中到襄阳,力保城池不失。 “只怕等王子泰赶过去,已然来不及了!”周仓却认为远水救不了近火,王宇领兵过去,再快也要半个多时辰。 “司马懿之智,想来远胜我等!为保襄阳,必须谨慎行事,不可莽撞!”最终,吴班也采纳了王甫的建议,并宽慰周仓道,“二位郎君皆是悍勇虎将,必能保一时无虞!” 吴班说完,一面派人前往襄阳东南营寨通知王宇,一面派人继续去西北方向打探军情。 不消片刻功夫,斥候火急火燎地回报道:“禀将军,张、关两位将军已被司马懿大军围困,难以杀出重围!” 司马懿亲至,吴班更是大惊,连忙追问道:“究竟来了多少魏兵?” “约有三四千人!”斥候如实回答道,“汉水河畔,仍有大量魏军渡河而来!” 众人闻言,无不色变。周仓第一时间向吴班提议道:“将军,请速发兵救援!魏兵势大,只靠王子泰那一千士卒,无异于杯水车薪!” 吴班面色铁青,尚未答话,王甫却是仰天长叹道:“此定是司马懿‘围点打援’之计,他是以二位郎君为饵,诱我军出城救援,再予以围歼……” “襄阳城内不过两千士卒,纵然全去救援,也未必济事啊……”吴班这时也无奈地摇头道,司马懿这一招实在是太毒了。 以劣势兵力与魏军硬碰硬,最坏的结果就是非但没救出张苞与关兴,还把援军一并搭上,这无疑会让本就士卒不多的襄阳雪上加霜。 可张苞与关兴皆是季汉的少年英才,若不幸阵亡,对整个季汉都是沉重的打击,也会让襄阳汉军的战斗力大打折扣。何况当真见死不救,众将士势必心寒,士气更会受到影响…… “难道就坐看二位郎君深陷重围而不管不顾吗?”果不其然,周仓完全不能忍受吴班的举动,当即愤怒地大吼道。 “我助大将军镇守襄阳,眼下大将军病危,自当要负起守城重责!”吴班再三犹豫后,仍是为难地说道,“若意气用事而连累三军将士,乃至失地陷城,我纵然万死,又岂能赎罪!” 周仓明白吴班的难处,长叹一声,也不勉强,只是仰头大叫道:“罢罢罢!就算没有一兵一卒,我也绝不会丢下三公子不顾!否则日后哪有脸面去见君侯!” “我一人足矣!!!” 言毕,周仓头也不回,大步走出厅堂,从成都来到襄阳,他便立誓要保护好关兴,虽死无恨。 王甫深知周仓脾气,难以相劝。他正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怎料吴班却是双拳一握,高声喝道:“且慢!我与你同去!” “将军?”莫说周仓,就连王甫及其余众人皆是震惊不已,吴班这态度为何转变地如此之大。 “我蒙大将军器重,相随十年!今日若坐视其子有难而不救,是为不义!”骨子里有着豪侠之风的吴班虽然知道要以大局为重,但情感上仍有不得不坚守的原则。 “就算机会渺茫,我也要赌上一赌!绝不能让司马懿小觑了我军!”吴班斗志激昂地说道,“我这就点起一千旧部,出城救援!” “好!周仓定舍命相随!”周仓心中顿时大为震撼,激动地点头道。 对于吴班的这种行为,王甫不知道是理智还是不理智。但他仔细想来,汉军并非毫无胜算。魏兵能在短短数日从宛城来到襄阳,一路上势必加紧赶路。如今发动夜袭,将士体力未必比得过汉军以逸待劳,突然有生力军加入,或许能让奇迹发生。 最终,王甫还是没有出言阻止,战争本来就不是理智可以解决一切的。 “国山,你速差人前往镇南将军与征东将军处,请求援兵!”这时,吴班又正色对王甫说道,“再告知子泰,让他即刻领兵返回襄阳!” 说到这里,吴班微微一顿,还是开口道:“我若不幸,守卫襄阳之重任便交由你二人了!” 有王宇和王甫,还有两千将士,吴班认为就算今夜城外的汉军损失殆尽,襄阳至少可以撑到援兵赶到。只要能坚守一段时间,诸葛亮那边也会派兵增援。 听出吴班此去已然做好有死无生的觉悟,王甫不由得心中一酸,郑重拱手道:“将军放心前去,甫定会力保襄阳不失!” 第303章 凶多吉少 襄阳西北,七百余名汉军将士被近四年魏兵包围,张苞与关兴两员虎将亲自带兵冲锋突围,但魏军阵中不断抛射出箭矢,阻挡汉军的势头。二人见前队汉兵伤亡不断,深怕军心受挫,便亲自身先士卒,舞动兵器,与魏军展开血战。 在南面负责堵截的夏侯儒见张苞与关兴上来了,便令士卒暂停放箭,并令刀盾兵上前,用盾牌反复骚扰。两员少年虎将一个长矛乱刺,一个大刀猛劈,但魏兵只是全力格挡,左右游走在二人身侧,采用“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方式反复骚扰。张苞与关兴费了半天功夫,几乎没有对魏兵造成什么杀伤,反而把自己累得够呛。 其实司马懿知道张飞等襄阳众将武艺高强,甚至能影响战局,因此他一直在宛城让士卒演习这样的战术,尽可能化解汉将勇猛的优势。 而且张苞与关兴终究年少,不像张飞久经沙场,缺乏经验的他们在情急之下,更是束手无策,好几次都露出破绽。可魏兵却并不想对二人下死手,只是用盾牌撞击,然后又快速退下。 其他汉兵想要上来帮忙,夏侯儒又立刻命魏兵放箭,逼退众人的脚步。汉军始终被魏军牢牢困住,但一时半会还顶得住,不至于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张苞这时也看出司马懿不怀好意地手下留情,他遗传了张飞的性急,顿时恼羞成怒地大吼道:“司马懿,要杀便杀,休要戏耍我等!” 而司马懿则是连连冷笑,不再将注意力放到这伙汉军身上,而是将目光转向东南。 很快,东南方向响声大作,有一路汉军迎面而来,正是吴班与周仓率领的一千汉军。 “张苞,关兴休慌!我等前来助你!”周仓一马当先,率军冲向魏军方阵。 “呵呵,果然来了!”司马懿捋须大笑,正如他所料想的那样,汉军确实无法舍弃张苞和关兴。 “将军,蜀军来得并不多啊。”参军梁畿仔细观察了一阵后,忍不住说道。区区一千人就想救出二人,也未免太小看魏军了。 “想来他们是不敢将重兵带离襄阳……”司马懿这招“围点打援”的计策未必能瞒得过汉军智谋之士。但这一招高明的地方就在于,就算识破了,也只能乖乖上钩,无非是尽可能地减少损失罢了。 “但如此已然足矣!”司马懿果断地下令道,“速令贾古将军与胡骁将军各领兵一千,前去拦住蜀军!” “将蜀军包围后,便可令三军将士奋勇杀敌!”司马懿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汉军援兵已到,再手下留情也毫无意义,是时候大开杀戒,扩大战果了。 四千魏兵分成两队,一队继续包围关兴与张苞,一队前去堵截汉军援兵。周仓领兵在前,先与魏军展开交锋。面对兵力更强的敌人,周仓此番也是豁出去了,只见他须发喷张,怒吼鏖战,征战三十多年积累下的武艺和经验,这一刻全部派上用处。刀锋所过之处,魏兵尽皆披靡,死伤甚众。周仓一面奋力杀敌,一面纵马向前,誓要救出张苞与关兴。 “随周老将军杀敌!”身旁的汉军将士看到周仓年过六旬尚能如此英勇,皆是备受鼓舞,挥动兵器,与魏军战作一团。 诚如王甫所料想的那样,魏军远道而来,又是冒雨突进,不少士卒奋战到这一时刻,已然十分疲惫。而吴班与周仓所率的一千汉军则是养精蓄锐,更兼人人搏命。一时之间,贾古所率的一千魏兵,显然抵挡不住这种势头。 “稳住!稳住!”偏将军贾古不断地挥动长矛,招呼众将士奋力向前,“司马将军有令,进者生,退者死!” 司马懿虽是第一次带兵出征,但他在宛城治军有方,又见识过人,因此魏军将士皆对他十分敬畏,对他的将令不敢违抗。只见一众魏兵也是奋起迎战,不肯轻退。周仓领兵激战许久,仍旧没有冲破贾古的拦截。 就在贾古率军挡住周仓之时,另一名偏将军胡骁也领兵绕到汉军侧面,吴班见势不妙,立刻领兵上前,与胡骁这路魏军交战。 “好!形成夹击之势了!”司马懿早已退到汉水河畔,在远处指挥的他看得真切,立刻高喝一声,“放箭!” 将令传到贾古与胡骁那里,二将立刻指挥弓箭兵连续放箭。刹那间箭如雨下,全部落到汉军阵中。 “盾牌!盾牌!”吴班一面后退,一面令刀盾兵举盾防御,努力减少伤亡。而周仓因为在前冲锋,一时格挡不及,右臂正中一箭,顿时剧痛难当。 “可恨!”周仓知道如果此时退缩,魏军一定会重整阵型,到时再想冲破魏军方阵,便是难上加难。因此他不甘就此后退,而是强忍痛楚,拼命舞刀,死战不退。 然而魏军的箭矢实在过于密集,周仓虽勉强护得了自己,但他胯下的坐骑却也中了一箭,顿时悲鸣一声,将周仓掀下马来。 “保护老将军!”身旁的汉军将士连忙上前,一面举盾防御,一面扶起周仓。周仓适才被那重重一摔,此刻也有些头晕目眩,唯有不再逞强,退入军中。 而关兴与张苞那边更是情况危急,那数百汉军因为遭到魏军的突袭,惊慌之下,许多将士没有带齐甲胄和兵器。眼下面对魏兵一轮又一轮的箭雨,中箭倒地者不计其数。 张苞终是年少力强,凭着血气舞动长矛,再不知挡下了多少箭矢后,终于露出破绽,右胸正中一箭,顿时翻身落马。 “苞兄小心!”不远处的关兴见张苞落马,赶紧跳下马来,将张苞拖入阵中。好在这一箭并未射中要害,张苞眼下暂无性命之忧。 但关兴现在哪有心情去庆幸这些,眼看身旁的汉军将士接二连三地阵亡惨死,魏兵的喊杀声也离自己越来越近,关兴顿时面如死灰,自己今夜只怕凶多吉少了。 这是自己第一次离开益州,与魏军交战,却落得如此下场,他如何肯甘心? 一想到自己在成都的母亲、兄长、妻子、以及未出生的孩子,关兴更是心如刀绞…… 关兴更是想到远在汉中的关索,若是他也在襄阳,今夜或许会是另一种结局了吧…… “有敌军!有敌军!” 可就在关兴几乎绝望的时候,夏侯儒的魏军方阵突然出现了混乱,西边不断传来魏兵的惊呼声和惨叫声。 “嗯?”正在等待汉军惨败的司马懿,这时也注意到魏军的异常,连忙望了过去,莫非又有襄阳汉军前来增援? 可南面未见一兵一卒…… 但司马懿仔细观望了一阵后,终于发现事情不对。 一匹高大健壮的白马正无可阻挡地冲刺在魏军阵中,上面正有一员虎将,手舞大刀,杀得魏兵措手不及,望风披靡。 “我乃大汉平北将军关索关长寻!” 一个令魏兵几乎忘却的噩梦,再次回响在他们的脑中…… 第304章 神兵天降 原来,关索自独自乘船前往襄阳后,一路顺风顺水,以极快的速度,当天傍晚便驶入东三郡地界。关索不敢耽搁,让船只继续在夜间行驶。而两个水手白日里轮流换班,抽空便在船上休息小憩,尚有力气。关索也一直养精蓄锐,闭目休养。 安全地走完这段夜路后,船只已驶过钖县,和关索估算地差不多。于是他继续催促水手快速前进,趁着西风未平,多走点路程。 “将军,当真不休息一会儿吗?”除了用饭时间,这两个水手都没有下过岸,已然十分疲惫,不由得哀求关索。 “我前往襄阳之事十万火急,片刻也耽搁不得。”关索正色说道,“你们若能今夜就把我送到襄阳,我回头定重赏你二人。若是没有延误大事,我亦会向丞相禀明你二人功劳。” 关索并没有一味地以官职压人,而是许以报酬,两个水手方才有些动力,打起精神继续护送关索。 驶出武当山峦后,船只终于进入了南阳地界,此刻正天降细雨,西风也不如昨日那般猛烈。考虑到这里是魏军的地盘,关索立刻提高警惕,让水手们脱下铠甲,带上斗笠,避免途径一些渔船时,暴露了自己汉军的身份。 同时,关索也开始站在船头,举目眺望,观察前方。他善于射箭,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视力出众,因此可以比普通人更能看清远方的景物。 就这样小心行驶到酉时黄昏,关索终于来到了筑阳县,前方南面不远处有一条名叫筑水的河流,源于房陵,也是汉水的一条支流。筑阳县也因在筑水之北而得名。 船只方才驶过筑水,关索突然发现,下游汉水那里正有五六只船结伴而行,逆流而上,这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觉。 “看他们行迹,不像渔船……多半是魏军斥候所在的船只!” “既是魏军开始巡视汉水……想必司马懿真的进犯襄阳了!” 眼下那些船只尚未发现自己,关索立刻让水手在汉水南岸停靠,然后与奔云下了船。再走水路便会被魏军发现,此地离襄阳大约二百余里,有奔云在,今夜便可抵达襄阳。 临行前,关索不忘叮嘱两个水手,让他们可以从筑水返回房陵。房陵太守丁立与关索有旧,知道情况后,定会安排他们返回汉中。 交代完毕后,关索立刻驾着奔云,一路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如今的奔云已是青壮骏马,无论体力还是脚力比当年更盛,在泥泞潮湿的土地上,也能冒雨疾行。关索同样会注意奔云的疲惫程度,给他必要的休息。 大约四个时辰后,关索吃完了最后一点干粮,等奔云吃完草后,继续赶路。此刻雨势渐停,逐渐明亮的夜空格外宁静,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关索的耳朵。 正想着自己即将到达襄阳的时候,关索忽然听到前方隐约传来连绵不绝的嘈杂之声。 “难道……”关索几乎猜到发生了什么,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随着奔云的冲刺,关索的耳中不断传来大量的呐喊、哀嚎,以及一声又一声的“放箭”! “果然是我军在与魏兵交战!” 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既有交锋,关索便无法回避,也许自己的及时支援会挽救许多将士的性命。 “听起来,魏军已将汉军分割成南、北两队包围……”关索通过惨呼声的频率和位置,大致分辨出战场上的形势,“那我就从中间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魏兵此刻正将注意力放在两路汉军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动静。加上喊杀声洪亮嘈杂,关索这一人一骑不是大队人马冲来,声音就显得渺小许多,魏兵完全没有注意到关索的逼近。 等到最外围的魏兵注意到动静后,已是来不及了。几个魏兵刚刚转头,就看到一把大刀当头劈下,还明白咋回事就一命呜呼。 由于没有大批汉军杀到,其余魏兵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关索猛地一踢马腹,奔云瞬间如狂风一般,席卷在魏军阵中。关索舞动赤血大刀,左右荡去,杀出一条血路,往魏军垓心冲了过去。 久违的征战与杀戮,让关索再一次热血沸腾,杀到兴头上时,他更是不断高呼自己的名字,“关索”二字久久回荡在夜空之中。 “关索?” 听到这个名字,汉魏两军皆是震惊不已,甚至完全无法理解,远在汉中的关索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人的名,树的影。五年前,关索在荆州这片土地上立下赫赫战功,杀死夏侯尚、王凌、徐晃等诸多名将,让自己的名字深深地烙印在魏军将士的脑海中,每每谈之色变。 如今关索再次出现,英勇更盛当年,许多魏兵竟下意识地让出一条路,深怕被关索的赤血大刀波及。 而司马懿再仔细确认过后,方才发现关索竟是单枪匹马前来冲阵,顿时气恼地说道:“关索区区一人,分明不把我大魏将士放在眼里!传令下去,休得放走关索,能得其首级者,赏千金!敢后退者立斩!” 一名士卒飞奔到魏军阵外,高声传达司马懿的将令。而不少魏兵这时也发现关索身边并无汉军,这才重新燃起斗志,一些弓箭兵更开始将箭头对准了关索。 只是关索孤身一人,又是在夜色下纵马冲锋,想要避开友军将其瞄准,对那些魏兵来说并非易事。 “想杀我?做梦!”关索也知道魏军接下来会全力对付自己,他当机立断,纵马杀到弓箭兵阵中。趁着这群魏兵来不及招架之时,关索大喝一声,右臂单提赤血大刀,全力向前一刺,只听得一声惨呼,赤红色的刀锋直接贯串了一名弓箭兵的身躯。 “冲啊!奔云!”关索再一次猛踢马腹,奔云高声长鸣,势头没有丝毫的减弱,全速冲刺。而关索也一路挑着那名倒霉的弓箭兵,用尸首在前开道。再配合奔云一往无前的速度,魏兵一路上人仰马翻,幸运的只是摔翻在地,不幸的就是被奔云直接仰面碾压过去。 关索又用左手从鸟翅环上取下手戟,然后伸展左臂,用手戟一路划割而去,砍翻许多魏兵。 关兴听到魏军的惨呼声越来越近,几乎喜极而泣,连忙高呼道:“二兄,我在这里!” “三弟?”隐约听到关兴的声音,关索也是一惊,这才庆幸自己没有避开这场交锋,否则真的会抱憾终身。 随着关索不断深入,四周魏兵的数量也不断增多,终于逼停了奔云。关索不敢轻敌,右臂抡刀,左手持戟,双脚驱使奔云原地打转,远者刀劈,近者戟刺,势如纺车,毫不停歇。魏兵虽人多势众,一时也难以奈何关索。 “三弟,快领兵冲出来!”关索尽可能地拖住魏兵,好给关兴突围的机会。 可就在这时,夏侯儒领着一队魏兵,直冲关索而来。 “关索小儿!还我兄长命来!!!” 第305章 激励三军 夏侯儒乃夏侯尚从弟,自幼相交,故而两人感情深厚。眼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不过关索还不知道夏侯儒的身份,他只是哈哈大笑道:“死在我手上的人多了,你兄长又是哪个不入流的?” “你!” 听到关索竟然出言讥讽,夏侯儒瞬间大怒,他立刻对身旁将士喊道:“给我上,宰了这小匹夫!” 可就在夏侯儒被关索激怒的一刹那,关索突然扔出手戟,朝着夏侯儒飞掷而去。夏侯儒躲闪不及,胸口正中,翻身跌下马去。 亏得关索一路赶来,体力多少受到影响。这一戟堪堪刺破夏侯儒铠甲,只是伤及皮肉,未能致命。 听到夏侯儒倒在地上哀嚎,关索连叫可惜,他猜到夏侯儒多半是这队魏军的指挥,若能将其击杀,定然会让魏军陷入短暂的混乱。 眼下魏兵数量极多,想要冲过去斩杀夏侯儒,只怕没那么容易。 不过,关索突然灵机一动,随即高声大喝道:“贼将休走!纳命来吧!” “保护将军!”一众魏兵眼看关索气势汹汹,急忙赶到夏侯儒身边护卫。 但关索却趁着魏兵注意力分散的空档,急忙调转马头,撇了夏侯儒往北而去…… 关索虽然勇猛,但不是不自量力之人,他很清楚仅凭自己一人,在魏军阵中撑不了太久。眼下应趁着夏侯儒受伤之际,尽快找到关兴等人。 而关兴、张苞等一众被围困的汉军将士自得知关索前来后,全都重新燃起了希望。趁着魏军箭雨减弱,关兴重新跨上战马,振臂高呼道:“将士们,平北将军已到,魏军必败无疑,速速突围!” 汉军齐声呐喊,如在沙漠里望见绿洲一般,只管向前。因为夏侯儒的受伤,南部的魏兵失去指挥,一时群龙无首,弓箭兵已被关索突袭地死伤惨重,刀盾兵失去掩护,很快便被汉军冲得四散开来。 关兴舞动青龙刀,在前开路,寒光起处,魏兵鲜血狂飙,顷刻毙命。张苞则强忍胸口疼痛跟在后面,不断高声咆哮,手中长矛狠狠刺出,每一击都能贯穿一名魏兵的胸膛。 戴陵那边拼命从西面堵截,但兵力优势不大,便难以形成包围圈,也无法阻止汉军冲锋的势头。 而关索也趁着魏兵混乱之际,一路往北拼杀,在冲出一条血路后,终于在魏军阵中见到了关兴与张苞。 “二兄!真的是你!”在亲眼见到关索以前,关兴始终都不敢相信关索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关兴并无大碍,关索也算松了口气,但他很快注意到张苞右胸带箭,知道情况紧急,当即果断地说道:“有什么话等下再说!先一起冲出去!” 言毕,关索带着汉军继续往南冲锋,试图汇合吴班、周仓的另一路汉军。但司马懿哪里会让他们走脱,立刻命戴陵引兵在后追杀,不断放箭。 “利用地上的盾牌挡住箭矢!有弓箭的速速回射,不可一味挨打!”关索一面指挥众人反击,一面收起赤血大刀,从鞬袋上取下神臂弓,搭上雕翎箭,扭回身子,对着身后追击的魏军抛射而出。 休说三石弓的强度远胜魏军弓弩,关索的臂力和这群魏兵也不是一个等级的。两边对射,中箭的自然是魏兵。当然,仅凭关索一人之力,是难以歼灭魏军大量的弓箭兵。 “诸位将士休慌!我关索既然到此,便与诸位共同御敌!”关索坐镇军中,不断激励众人,弓弦声响,魏军阵中必传来哀嚎。汉军将士见关索如此英勇,士气大盛,与魏军展开血战。 “嘶……久闻关索之名,不想竟如此了得!” 目睹了汉军将士在关索的带领下,竟能脱胎换骨,司马懿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深知关索日后必为曹魏大患。 好在这时,第三批魏兵终于登陆汉水南岸,司马懿当即传令,所有将士全部出击,决不能让汉军走脱。 “不好,魏军又添援兵了!”看到汉水南岸出现的大量魏兵,关索心知不妙,立刻高声道:“诸位,火速突围!” 而周仓与吴班那边,也开始组织汉军奋起拼杀。周仓重新找了匹战马,率众冲锋。魏将贾古见汉军如此搏命,当下不敢大意,指挥士卒拼命堵截。可背后汉军的喊杀声逐渐临近,关兴与张苞已经领兵杀到。 两面夹击之下,贾古更是慌张,但他仔细一想,张、关二人所率的汉军皆是残兵败将,想来已是强弩之末。于是他命半数士卒全力挡住周仓等人,然后亲率剩余人马,堵截张苞与关兴。 “随我上!拦住蜀军!”贾古尽忠尽职,让众士卒尽快摆好阵型,用盾牌近距离封锁路径,用箭矢远程骚扰,汉军将士一时之间也难以冲破。 “可恨!根本不过去啊!”此时,负伤的张苞与疲惫的关兴已经退下火线,稍作喘息,但眼看魏军攻势猛烈,张苞顿时万分心急,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关兴在仔细计算自己与贾古的距离后,突然目光凌厉地说道:“让我来!” 言毕,关兴取出弓箭,用力一踢马腹,俯身贴着战马的脖子,一面躲避箭矢,一面向前突进。 适才自己离贾古大约有五六十步的距离,若换作平时,他绝对已经开弓射箭。但经过长时间的激战,特别是舞动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关兴的双臂已是疲惫不堪,箭矢的射程与力道自然大打折扣,甚至准星都无法保证。 但今夜汉军陷入这等窘境,都是他与张苞轻敌所致,连累周仓、吴班等人亦被围困,甚至关索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参加恶战。 身为男儿,关兴必须负起责任,说什么也要试着去击杀贾古。 箭矢不断呼啸在关兴的耳边,关兴则小心地护住要害,一双眼睛死死地顶着贾古,催动战马一点点地靠近。 眼看前面都是自家将士,再无战马下蹄之处,关兴突然挺起身子,拉开三石角弓,搭上箭,快速对准了贾古。黄忠当年教他的射术,今日再次运用在战场上。 依靠自己过劳的手臂,关兴咬紧牙关,奋力坚持,终于拉开弓,射出箭。二人距离已不足四十步,贾古只听得一声弓响,便心知不妙,但要躲时已是来不及,头颅正中一箭,顷刻栽下马去,一命呜呼。 贾古一死,四周魏兵顿时陷入惊恐之中。张苞与关兴立刻率军乘势而上,几番冲锋,终于冲破了第二层包围,与周仓和吴班汇合。 “三公子,天幸你无恙!”周仓看到关兴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很快,关索也从后面赶来,还未等吴班开口道谢,他便急切地说道:“魏兵援军已到,司马懿已令全军追击!吴将军,你速领众人往东而去,从北门进襄阳!” “这里我来断后!”关索果断地说道。 “这怎么行!”周仓当即大叫道,“二公子,还是让仓叔我来吧!” “不要再说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关索厉声喝道。 在场众将不是身上带伤就是疲惫不堪,相比之下,关索自认年少力壮的他还坚持地住。 看到关索如此坚决,周仓默然叹息,没有再劝。吴班也清楚关索是最合适的人选,唯有感激地拱手道:“如此,便拜托二郎君了!” 关兴本想和关索一起留下,但他清楚自己的体力已然不支,强行断后反而会增添麻烦,于是他默默地解下马鞍上的箭箙,递给了关索。经过刚刚一番激战,关索随身携带的箭矢已然所剩无几,急需补充弹药。 “二兄,千万小心!”关兴不舍地嘱托道。 第306章 死里逃生 汉军突出重围后,立刻往东撤离,这是回到襄阳最近的一条路。而面对紧追不舍的魏军,关索亲自带着数百将士断后,掩护大军先行。 激战到现在,魏兵虽然人数众多,但连日赶路加上夜战数个时辰,大多都已十分疲惫。看到汉军开始突围后,参军梁畿忍不住对司马懿说道:“将军,蜀军既退,何不就此收兵休整,以备来日再战!” “一派胡言!”司马懿因贾古之死各位愤恨,果断斥责梁畿,“我军士气尚存,如何能轻易言退!关索远道而来,必然人困马乏!难道我军数千之众,还怕一关索不成!” “传我将令!蜀军已是丧家之犬,全军追击,直到襄阳为止!” 在司马懿严令的军令下,魏军将士皆强提一口气,紧紧跟在汉军后面,不敢松懈。看到魏军如此,关索不由气愤地骂道:“该死的司马懿!真难缠啊!” 好在此刻东风越发猛烈,“呼呼”地响声不绝于耳,往东撤退的汉军使用弓箭可以有效的射入魏军阵中,关索当即拿出神臂弓,并对身旁士卒高喝道:“弓弩手,放箭!” “举盾前行!”司马懿知道关索会采取何等攻击方式,毫不犹豫地下令道。 诚如司马懿所料,顶风射箭对魏军来说收效甚微,倒不如把时间花在追击汉军身上。因此魏兵虽然在格挡箭矢上浪费了一些时间,但始终紧紧跟着汉军,且由于兵力优势明显,几乎快要赶上魏军。 “这样下去可不行!”关索当机立断,从得胜钩上取下赤血大刀,并对一众弓弩兵说道,“从两侧掩护我!” 言毕,关索拍马舞刀,杀进魏军阵中。面对魏军源源不断的盾牌,关索暴喝不止,奋力抡动双臂。在他霸道的臂力下,一面面盾牌不断在关索眼前裂开,有些魏兵的头颅和手臂甚至也没能幸免,喋血在赤峰刀锋下。 今夜参战的汉军大多都是老兵,很多都与关索一同参加过荆州之战,很清楚关索的意思,当下乱箭齐发,射向想从两侧包围关索的魏兵。 关索左右冲突,也不敢深入魏阵,始终与汉军保持安全的距离。眼看魏兵不断逼近,甚至有人将弓弩对准他的时候,关索猛地暴喝一声,左右抡动赤血大刀,逼退魏兵,然后撤下火线。等回到汉军阵中后,关索又拿出了二石弓,继续用雕翎箭射杀魏兵。 遗憾的是,长时间的拼杀使得关索双臂不断沉重,没办法像平时那般将三石神臂弓的威力发挥到最大,故而关索知道不可恋战,必须赶紧撤回襄阳。 就这样且战且退,汉军一路上虽不断出现伤亡,但始终没有被魏军包围。很快,前方突然出现了城郭的轮廓,正是襄阳无疑。想来吴班与关兴他们已经顺利进城。 “大家坚持住,马上就能回襄阳了!”关索立刻大声激励余下将士。众人终于看到襄阳,也是喜出望外,不由得加快脚步。 “令戴陵与胡骁率领所有骑兵追击!”司马懿第一时间下令道。 由于司马懿麾下的士卒大多来自荆、豫两州,擅骑马者少,而南阳也不是产马之地,因此这支魏军的特点是多舟船、少战马。眼下司马懿身边可用骑兵不过百余人,大半还在等待渡过汉水。 骑兵数量稀少,战斗力也十分有限,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司马懿不想派骑兵出战。但汉军一旦看到襄阳,必然无心恋战,此时出击,或许能有所斩获。 “骑兵来了吗?”关索在前面看得真切,他清楚骑兵速度之快,果断拿出弓箭,借着东风,不断抛射箭矢,且战且退。 虽有箭矢落在魏兵身上,使其中箭落马,但仅凭关索一人,无法停止魏军骑兵冲锋的脚步,无非稍稍减缓他们的速度。 好在负责断后的汉军已经来到襄阳城下,吴班等人先前返回时,便令城门打开,吊桥放下。关索见魏兵尚有一段距离,便立刻招呼众人:“快快进城!” 可就在汉军前部踏上吊桥的时候,后面却突然传来了呼救之声。关索连忙回头一看,只见有十几名筋疲力尽,落在最后的士卒正倒在地上,挣扎地想要站起。但身后不远处,魏军骑兵已冲锋将至。 “将军救我!”听到身后传来的马蹄声,几个汉兵更是惊恐地向关索喊道。 关索却是微微犹豫,没有第一时间上前。 慈不掌兵,眼下关索与大量断后的汉军将士都已经来到吊桥之下,只要顺利进城,就能化险为夷,若再回去,实在凶险至极。 但一想到汉军今夜被司马懿设计围困,死伤惨重,这些士卒负责断后,死里逃生,好不容易看到襄阳,关索实在狠不下心来,弃他们不顾。 “罢了!”一念至此,关索突然调转马头,不带一兵一卒,径直折回,迎着魏军而去。 “二兄!”关兴正在城门附近接应关索,没想到关索竟去救那几个小卒,顿时又惊又急。 戴陵那里看到竟有汉军掉队,立刻挥动长矛怒喝道:“追上去!能杀几个就杀几个!” 今夜让汉军顺利走脱,魏军将士都觉得十分耻辱,不少人更是心怀怨气,想亲手杀几个人攒攒功勋,战马飞快地疾驰向那些倒霉的汉兵。 “嗖~” 危急时刻,关索驾着奔云奋勇赶来,一边射出箭矢,一边对那些惊慌的汉兵说道:“快上吊桥!”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那十几名士卒看到关索竟亲自回来救他们,顿时对关感激涕零,赶紧爬起身子,拼命往吊桥奔去。 “关索小儿!休要张狂!”戴陵见关索又是孤身一人来阻止魏兵,当下大怒,“给我放箭!” 魏军骑兵并不是人人配备弓弩,也没有关索那样精准的射术。但关索仍是不敢大意,他果断将缰绳一转,让奔云绕到魏军侧翼,不断躲避箭矢。关索又连连挥动二石弓,拨落靠近自己与奔云的箭矢。 等到魏军第一波箭雨即将结束之时,关索突然果断将二石弓一扔,然后举起赤血大刀,单骑冲进魏军的骑兵阵中。 由于奔云速度极快,加上关索的刀法依旧刚猛,许多魏兵都不敢轻易靠近,硬生生地被关索冲出一条路来。魏将胡骁上前迎击,却被关索大喝一声,一刀击飞了手中的兵器。胡骁当下便吓得屁滚尿流,赶紧转马而逃。 “岂有此理!”戴陵见无人能挡住关索,他偏偏不信这么多人能拿关索无可奈何,于是带着十余名骑兵,亲自堵截关索。 “来得好!”关索大笑一声,转马直冲戴陵而去。 “快!拦住他!”戴陵本想挡住关索去路,却未料到关索竟然不怕死般地冲向自己,急忙令身后的一众骑兵冲锋。 但电光火石之间,奔云已和戴陵不过四五尺的距离,关索粗略一算,想在这个距离斩杀戴陵还是有一点远,少时魏兵便会护卫住戴陵,来与自己纠缠。 但关索急中生智,左脚突然从马镫中抽出,只靠右脚踩住马镫,整个身躯直接侧趴在奔云右侧,左手紧紧地抓住缰绳,右手单臂举刀,奋力向前一刺,正中戴陵坐下马匹的脖颈。 只听得一声悲鸣,戴陵胯下的战马痛地一下子站立起来,干脆利落地把戴陵掀下马来。那马疼原地乱踩乱跳,让那群魏兵一时也难以上前,只能先跳下马来,把戴陵拉到安全的距离。 关索也没有冒险去斩杀戴陵这种无关大局的魏将,他快速将右脚一蹬,左手一拉缰绳,重新坐回到马鞍之上。借着两名魏将先后败阵的契机,关索直接冲破魏阵,继续往襄阳北门而去。 “活捉关索!!!” 然而,司马懿却带着魏军的大部队赶了过来,距离关索已近在咫尺。 “不好!从这个距离来看,就是我顺利踏上吊桥,也无法保证能甩开他们。”关索心中一惊。如果司马懿硬是要魏军顶着汉军的攻击,占住吊桥,也不是不可能。吊桥一旦失守,那北门也多半会沦陷,那么大量的魏军就会涌入襄阳,这对城内的汉军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 好在这时,那些掉队的汉兵已经全部登上吊桥。关索快速思考了一番,立刻对着襄阳城墙高声大喊:“快拉吊桥!” “二兄!”关兴闻言大惊,难道关索不打算进城了吗?那岂不是死路一条。 “快拉!我自有办法!”关索深怕汉军将士有迟疑,误了大事,继续高喊起来。 北城墙上,吴班、王宇、王甫三人皆在紧张地观察着城下的局势。吴班和王宇尚在犹豫要不要听关索的,王甫却注意到关索没有丝毫的减速和转向,直冲吊桥而去,他瞬间想到些什么。 “难道二郎君是要……” 王甫很快便猜到关索的用意,他立刻对吴班说道:“将军,相信二郎君吧!快拉吊桥!” 既然王甫都这么说了,吴班很快也下定决心,咬咬牙,一拳砸在城墙上:“好!拉!” “咔吱咔吱”的声音响起,城北的吊桥终于在汉军士卒的操作下,缓缓升起。看到这一幕后,司马懿微微一愣,汉军居然会舍弃关索? “休要放跑了关索!继续追!”司马懿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关索想依靠他胯下宝马的速度,拉开与魏军的距离,然后从其他大门进城。但司马懿可不会让关索如愿,他就不信关索和他的马是铁打的,这么不计后果地跑下去,非累死他们不可。 当然,关索也清楚自己和奔云已经濒临极限,坚持不了多久。于是,关索用尽力气大笑道:“再见了!司马老贼!” 听到关索的声音,司马懿又定睛一看,关索仍旧在往北门吊桥疾驰而去,但吊桥已然升起一些距离,再往前冲刺,只会掉入沟壑。襄阳的沟壑又宽又深,绝非一般城池可比,一旦落入水中,关索就算不沉到水底,也会被赶上的魏军乱箭射死。 然而,令司马懿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关索突然猛地一提缰绳,右脚一提马腹,高喝道:“跳吧!奔云!” 一声洪亮的长鸣响彻襄阳城下,奔云如白龙一般起飞,腾空跃过三丈,且有一丈之高!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奔云直接带着关索跃上吊桥,踩着木板,冲进襄阳北门。 “这……”看到关索就这么消失在自己面前,司马懿也是瞠目结舌,世间还有这般作法,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功亏一篑,最终没能擒获关索,想到襄阳城内汉军兴奋的样子,司马懿也是连声叹息,恼恨地拍了一下大腿。 “准备放箭!”此时,北城墙上的汉军将士已在吴班等人的指挥下,举起了弓箭,魏军如果再敢往前一步,就乱箭射之。 “传令,将大军分为两队,在汉水两岸安营扎寨!”事已至此,司马懿只能暂时放下攻取襄阳之事。因为关索的神勇表现,襄阳城内的士气必然大大提升,这对魏军来说十分不利。 好在另一路魏兵,应该也快到了…… 第307章 危机降临 奔入襄阳北门后,关索第一时间便是跳下奔云,既是为了减轻奔云的负担,也是想靠在城上好好休息一下。 自离开汉中两日有余,一路舟马颠簸,罕有合眼,又与魏兵血战,关索早已疲惫至极,幸亏虎躯强壮,尚能撑得住。。眼下终于进了襄阳,关索方能好好休息一下。 纵是宝马奔云此刻也是尽显疲态,耷拉着脑袋,一人一马皆在那里喘息不止。 “今日真是辛苦你了!”关索轻抚爱驹的脖颈,微笑道,“这几日你就好好休息吧!” 突然,身旁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关兴一把上前,激动地抱住了关索:“二兄,天幸你平安归来!” 一想到关兴今夜被魏军围困,九死一生,关索也是后怕不已,连声感叹道:“定是父亲在天有灵,方能让我及时赶来!” 听关索这么一说,关兴这才想起有些不对劲,连忙不解地问道:“二兄你怎会出现在此?” 少时,吴班、王宇、王甫,乃至刚敷完伤药的周仓与张苞也都先后赶来,众人纷纷称赞关索今夜大显神勇,也好奇关索为何会来到襄阳。最后,吴班还是让充满困惑的诸将稍安勿躁,然后问道:“二郎君,可是丞相让你来的?只是为何不带兵马?” “收到你等送来的加急书信,我才知道大将军病危,此事又泄露给司马懿。”关索徐徐向众人解释道,“司马懿虎视襄阳已久,必会趁机渡河来攻!” “但我知司马懿此人足智多谋,若是等到派人将此事汇报曹丕,自然延误军机,他必当先斩后奏,好让我军措手不及!”关索正色道,“故而我不敢怠慢,未等禀明丞相,便先大军一步,独自坐船前来襄阳,想将此事告知你等!” 关索说到这里,也是连连感慨:“不想正赶上一场交战!” 众将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顿时对关索大加钦佩,王甫更是忍不住赞扬道:“二郎君之才,更胜司马懿!” 关索摇头苦笑,现在的自己只是占了一点了解历史的便宜,肯定还比不上司马懿,接下来的战争还要再三谨慎。 这时,吴班竟也单膝跪地,郑重地拱手致谢道:“若非二郎君今日及时赶到,我等与两千将士已然全军覆没,就是襄阳也危在旦夕!” “将军快快请起!折煞关索了!”关索赶忙扶起吴班,“皆为国家,不必如此!” 吴班礼节虽重,但也是发自肺腑,他本以为今夜有死无生,绝对不会想到关索会不远千里从汉中前来救援。不仅仅是他吴班,那些回来的将士无人不欠关索一个大大的恩情。 但关索的目光却放得更为长远,只见他苦恼地叹息道:“只是荆州危机,方才开始……” “二郎君是担心东吴会联手曹魏,趁机入寇?”王甫当即明白关索的担忧。 “这只是其一!”关索微微点头,“司马懿之兵,只怕亦是魏军前部!” “想来曹丕与孙权谋取荆州已久,早已做足准备!洛阳必有兵马前来协助司马懿!”关索说到这里,更是双眉紧皱,“就不知统兵将领及兵力如何!” “二郎君之言有理!”吴班当即说道,“我已差人告知镇南将军与征东将军,请求增援!” “如此甚好!”关索点了点头,“但仍需告知征东将军,请他小心提防东吴之兵,并转告公安寇封!” “劳烦吴将军少时再差数名可靠之人,携带我之书信前往东三郡,找到丁奉!”关索仍有一件大事放心不下,“他统率我麾下五千蛮兵一同前来支援,但我担心司马懿会派人堵住武当山脉要道,因此必须叮嘱丁奉,小心进兵,切不可小觑司马懿!” 丁奉自是一员勇将,但若论用兵,那远不是司马懿的对手。关索深怕司马懿在东三郡前往襄阳的路上设下埋伏,到时候不止丁奉,谢金等人连那五千蛮兵都要遭殃。 自己好不容易训练出的蛮兵队伍,还没带他们打过一场仗,可别被司马懿钻了空子。 仿佛看穿关索的担忧一般,王甫沉默片刻后,突然拱手道:“若是二郎君信得过我,我愿亲自前往东三郡,协助丁将军!” “王将军……”关索微微心动,王甫亦是多谋之人,有他协助丁奉,便能弥补丁奉的不足,不会轻易落入司马懿的陷阱。 本来关索打算亲自回到东三郡,统率一众蛮兵,但襄阳汉军刚遭败绩,死伤极多,张苞、周仓等人皆是带伤,这个节骨眼上,关索着实不愿轻离襄阳。 关索目视吴班,吴班对此并没有异议,眼下情况紧急,便需要一些变通,就如关索支援襄阳那般。 “如此,便有劳王将军了!”关索感激地拱手道,“就是此事不宜耽搁,迟了只怕司马懿派兵前往武当山脉。” “二郎君不必担心,我少时便行!”王甫不像关索等人连夜厮杀,精神尚佳,因此他便抓紧时间,带着几名心腹及亲兵,半个时辰后便离开襄阳,带着关索的亲笔书信往东三郡而去。 而吴班等人也开始做战后清点,此番汉军被魏军击败,两千汉军前后阵亡六百余人,回到襄阳的也有三百余人带伤,可谓损失惨重。吴班一面令医匠连夜为伤卒治疗,一面布置防御,制造器械,以防魏军来日攻城。 诸多事情安排下去后,关索又跟着张苞,来到张飞的府邸。此刻的张飞仍然昏睡在后台,每日只靠些粥米汤药续命,甚是凄惨。加上关索五年未见张飞,第一眼见到的时候,瞬间觉得张飞苍老衰弱了许多。 “三叔……”看到一代猛将病重至此,关索顿时心如刀绞。想起张飞往昔对自己的教诲和提携,关索更不由得眼眶泛红。 “众医匠们怎么说……”过了许久,关索方才沉重地问张苞。 “医匠们虽是尽力抓药医治父亲,但皆言唯有听天由命……”张苞不由垂泪道,“可恨魏军已至,我只怕无法在榻前服侍父亲了……” 自张飞病重以来,张苞虽知要以国事为重,在军务上始终不敢懈怠,但身为人子,无法在父亲病重时尽心照顾,他自知不孝,更是备受煎熬。 “苞兄,有时忠孝便是难两全,不可强求!”关索好言宽慰张苞,“何况以三叔的脾气,若是知道我们因他的病情而无法尽心御敌,定会痛骂我们!” 张苞无奈地长叹一声,这种事,张飞确实做得出来。 “罢了,今夜我轻敌无备,以致五百将士殒命,已是犯了大错,更大大辜负父亲信任!”张苞说到这里,也不由咬牙握拳道,“来日我必奋勇杀敌,若能击杀两倍魏军,足可宽慰父亲!” “索自当全力协助苞兄,守卫襄阳!”张苞能有如此决心,关索也是大为震撼,当下也毫不犹豫地拱手道。 第二日,襄阳城内的汉军也在积极备战,关索许久未来襄阳,自然要抓紧熟悉城防。而魏军在司马懿的带领下,已在襄阳西北二十余里处立好了大营,众将士轮班休息,恢复体力。 傍晚,两名魏军斥候来到中军大帐,向司马懿汇报道:“诚如将军所料,果有数名蜀兵前往武当山脉!只因对方人多,我等不敢上前阻截!” “好,本将知晓了!”司马懿淡淡地挥了挥手,示意斥候们继续外出侦查。 “既如此,蜀军大队必然正往襄阳而来……”司马懿独自在帐中思索道,“需派兵马将水路要道尽皆堵截!” 从东三郡前往襄阳,最近的路就是走武当山脉,当年夏侯尚攻打东三郡时走得也是这条路。只要封锁山下要道,汉军便不能轻易通过。 “只是这样一来,我军便兵力分散……”司马懿微微皱眉,“南面李严、马良等辈,亦会前来支援襄阳!” 本来攻取襄阳就不容易,若不能一鼓作气夺下城池,汉军援兵一到,更是难上加难…… 就在司马懿蹙眉思索之势,一名士卒突然快步进帐禀报道:“启禀将军,前将军已到汉水北营!” 听到“前将军”三个字,司马懿深邃的目光顿时迸射出精光,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兴奋。 “好!传令诸将,随我到岸边相迎!”司马懿第一时间拍案起身。 第308章 两军筹划 汉水南岸,司马懿正与戴陵、胡骁等魏将在寨外等候。少时,对面缓缓驶来一队船舸,每船约有十余人,皆是精壮甲士,气势不凡。为首一艘船上,伫立着一名身穿黑光铠,虎背熊腰的猛将,正是魏国前将军张辽。 “文远将军!”待张辽下船,司马懿也不禁肃然起敬,迎上前去与张辽见礼。 虽从官职上来看,司马懿这个征南大将军还要高出张辽一级,但张辽身为曹操时代的宿将,又深得曹丕信任和重视,司马懿自然不能有所怠慢。 张辽简单寒暄了几句,便直奔主题:“得知仲达要攻打襄阳,我便火速赶来支援!顺便带来了陛下的快马书信,令仲达全权负责荆州战事!南阳、乃至江夏之兵,皆由仲达调度!” “陛下真明主也!”得知曹丕竟如此信任自己,司马懿不由得心中大喜。 “倒是听闻仲达昨夜已与蜀军交战?”张辽渡河之前,先到达了汉水北岸的魏军大营,因此多少知道一些战事。 “说来惭愧……”司马懿无奈地摇了摇头,遂将昨晚交战之事说与张辽。 “那关索竟独自一人前来支援?”张辽得知此事后,也是惊叹不已,“按常理,除非他昼夜兼程,否则他断无可能及时出现!” “确实如此……”司马懿点了点头,眼神中更露出一丝困惑,“我只当突袭襄阳可以让蜀军措手不及,不想关索在汉中竟能识破……” “此子见识超群,世所罕见!何况他武艺高强,弓马娴熟!我军久战疲惫,竟被他冲入重围,以致蜀军逃脱!”虽然面子上实在有些挂不住,但司马懿还是实话实说,好让张辽不要轻视关索。 “关云长的儿子,果然了得,不堕其父英名!”张辽之前便知道关索在荆州战役中的赫赫战功,现在又听到司马懿如此评价关索,更是百感交集。 司马懿猛然想到些什么,忍不住说道:“文远虽与关羽有旧情,但两军交战之时,切不可心存他念!” “仲达说笑了。”张辽果断正色说道,“休说是关索,就是关羽复生来到襄阳,我亦不会手下留情!” “如此便是国家之幸!”司马懿对张辽的公正无私大加称赞。 二人当下商议了一番,决定让戴陵领兵五千,前往西面武当山一带,守住山下要道,截断蜀兵前往襄阳之路,再派两千兵马守住汉水南岸,确保汉水船队难以登岸。 本来汉军大队人马想要从水路支援襄阳,就需要大量的船只,打造起来迁延日久,若只是小股人马,决计难以突破魏军的封锁。 安排完西路的魏军后,司马懿又拿出荆州地图,与张辽商议如何阻截从南面前来支援的汉军。 “阻截援军,需占据险要,如此便是千军万马,亦不敢绕道偷渡!”张辽仔细查看了一遍地图后,很快便将手指向一处,“襄阳西南面六十里处有一座中卢县城,东西两侧皆有起伏山峦。我军若能占据此城,足可让蜀军无法进兵!” “文远之言虽好!但并非上策!”司马懿的表情露出一丝阴森,“中卢弹丸小城,不利于大军驻守!不如将此城让出,后退十里安营扎寨!” “仲达是想诱蜀军前来,然后派兵围剿?”张辽徐徐问道,“只怕蜀军行事谨慎,难以得手!我军多费兵力不说,亦会延误攻打襄阳!” “围点打援,并非必需此处兵马!” 司马懿呵呵笑道,然后对张辽说出自己早已筹划好的一条计策。看到司马懿如此布置周密,张辽立刻赞同道:“好!就依仲达之言!” “只是该派何人前去引诱蜀军?”既要让汉军过岸,负责堵截的魏军将领越默默无闻越好,若是让司马懿或张辽来,汉军势必心惊胆战,谨小慎微。 “听闻令郎张虎此番也一同前来襄阳,文远可否舍得将其交付于我!”司马懿手捋虎须,一下子便想到了合适的人选。 张虎今年二十八岁,为人勇猛刚毅,颇有张辽之风,又精通武艺。只因曹魏前番在荆州大战中损失大量名将,曹丕便决定效仿季汉,启用一些将二代,其中张虎便是曹丕最欣赏的后起之秀。 “此事极易!我今夜便让他到仲达帐前听用!”张辽毫不犹豫地说完后,又不禁感慨道,“此番攻打襄阳,文谦之子乐綝、公明之子徐盖皆在军中,陛下念其父往日之功,皆加封为偏将军!” 其中徐晃便是死于关索之手,徐盖自守孝期间,便一直思量为父报仇,如今关索就在襄阳,对徐盖来说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如此甚好!”司马懿则是兴奋地笑道,“那我便向文远多借几人!” 是夜,张辽所率的两万魏兵悉数过河,与司马懿合兵一处。魏军又将云梯、冲门槌等一系列攻城之物运过汉水,准备择日对襄阳发动猛攻。 次日清晨,大批大批的魏兵已聚集在汉水南岸,早被襄阳城墙上的汉兵,也立刻汇报给吴班与关索。二人顿时一惊,连忙登城观察。 “曹丕果然派兵支援司马懿了!”看到远处黑压压一大片的魏军,关索不由气愤地一拳锤在城墙上。 “看这架势,何止两万……”吴班更是额头渗汗,“若是他们全体围攻襄阳……” 因为前日之败,眼下襄阳可战之士不过三千余人,虽然大部分是久战老兵,但仍是数量有限。而襄阳经久战火而损坏,近年来虽然经过汉军的修补,但也只是稍加坚固,还是无法和江陵这等一流坚城相提并论。 “且看统兵将领是何人!”关索却并没有感到绝望,“必须将此事速速告知镇南将军与征东将军!” “是啊,若是有援兵早日进进驻襄阳,便更有机会挡住魏军!”吴班当即点头道。 “倒是不能让他们急着来襄阳……”关索微微摇头,“司马懿极善用兵,若他以襄阳为饵,引诱我军援兵,然后他再出兵围剿……” “二郎君之意,我已知晓!”吴班对关索的话深表赞同,“我当劝二位将军,谨慎进兵,留心埋伏!” 在吴班前去亲写书信的时候,关索也找到了正在安抚民众的襄阳太守张翼。这些年来,张翼尽心尽力治理襄阳,收留那些受不了魏军严苛徭役、从南阳逃亡的百姓,又游说许多居住在西面山峦内,以少数民族为主的偏远百姓,请他们依附汉军,其中也有一些来到襄阳,补充人口资源。在张翼的不断努力下,襄阳前后共累积了三百余户的百姓,这是自曹丕烧城、迁民以来,人口最多的时候。 由于关索当年在房陵曾与张翼并肩作战,杀夏侯尚、擒孟达,关索也对张翼有救命之恩。二人寒暄了几句后,关索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府君,听闻你近日招募乡勇,眼下魏军攻城在即,不知进展如何?” “不瞒二郎君,襄阳民众仍是稀少,所募精壮,尚不足两百人!”张翼苦恼地叹息道。 “不足两百……”关索微微皱眉,这个数量比他预想的还要少一些…… “既是城内百姓稀少,想必空屋尚有许多!”关索心中一动,忍不住说道。 “正是!”张翼很快便明白了关索的用意,“莫非二郎君想拆解房屋,作为守城器具?” “非常时期,只能如此!”关索略带无奈地说道,“此事便请府君带一众乡勇前去完成!” “二郎君放心,我这便安排下去!”张翼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张翼刚走没多久,负责守卫西面城墙的一名屯长突然紧张地找到了他,说道:“启禀将军,曹魏前将军张辽,请将军与关兴将军上城楼答话!” “你说是谁?”关索第一时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张辽?” “对!就是他!”那屯长连连点头道,“张辽张文远!” 关索愣了一阵,方才不解地喃喃自语:“这不可能啊……他居然还活着?” 想到历史上张辽病故的原因,关索突然恍然大悟:“是了!由于当年我军夺回荆州,吴魏并未反目,张辽也没有像历史上那般,病势刚刚好转便与吴军交战,想必他是有了充足的时间治病调养,方才躲过一劫!” “唉!张辽来了,这下事情更严峻了!”关索无奈地长叹一声。张辽有多厉害,他不会不知道,五子良将之首,岂是说说而已的。 这一次,便是关索的信心都有些动摇了…… 第309章 东吴来客 既是张辽相请,关索若是躲着不去,难免会遭魏军耻笑,于是他便与关兴一同前往西面城墙。 襄阳城下,果然有百余名魏军骑兵,其中一人手举一面大旗,上书“前将军张辽”。方才这面旗帜一出现,城墙上的汉军瞬间炸开了锅。张辽的威名早已传遍天下,岂是仅仅东吴忌惮。 魏军阵前,正有一员虎将单手持刀,骑着一匹高大黄骠马,伫立在风中,面对城墙上数十张准备就绪的弓弩,只是摇头冷笑,静静地等待自己想见的人。 少时,关氏兄弟登上城楼。关兴见此人气势难当,当下便猜出身份,不由沉声道:“他便是父亲提过的张辽吗……” “不用紧张!”关索安抚了一下关兴的情绪后,随即对着城下高喊道,“我乃大汉平北将军关索!敢问足下可是张文远将军?” “吾正是!”张辽远观城楼,见关氏兄弟皆身材雄壮,完美地遗传了关羽,忍不住感慨道,“我与云长早年相识相交,情谊深厚。他若知你等兄弟如此英勇,必会大感欣慰!” “先父当年也曾说过,曹操麾下诸将中,唯有张将军最为他所敬服!”既是张辽以礼相待,关索的言语自然会有所克制,他回忆往事,也不禁多提了一句。 不过,关索可不喜欢攀扯关系,他很快便直奔主题:“只是不知张将军今日前来,有何见教?” “我看云长之面,今有一言相告!”张辽当下也不墨迹,森然说道,“如今大魏数万精兵前来攻打襄阳,而你等城内之兵不足五千,更兼张飞朝不保夕,此间胜负岂非一目了然?” “那张将军是想劝我等倒戈卸甲,献城投降?”关索眉毛一挑,冷冷问道。 “关索你年少有为,已有云长之风!若在此地身亡,着实让人遗憾!”张辽此言虽为劝降,但却是发自肺腑。 “哈哈!张将军真会说笑!”关索却是大笑起来,“当年荆州鏖兵,光是死在我手上的魏军将士便不知有多少,想找我复仇之人更是不可胜数!我若真归降了曹魏,那才是性命难保!” 张辽默然不语,对关索之言不置可否。光是杀死夏侯尚一事,曹丕已然对关索恨之入骨,再加上夏侯儒、徐盖等人,就算张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关索。 这时,关索又中气十足地大喝道:“我倒是奉劝张将军一句!莫以为襄阳兵微将寡,便能稳操胜券!我等将士皆受先帝与陛下厚恩,誓与襄阳共存亡!” 说到这里,关索更是冷冷地说道:“张将军你一世英名,若是折损在我等后辈手中,岂非更让人遗憾?” 听到关索言辞犀利,且全无惧色,张辽也是不怒反笑道:“哈哈!不愧云长之子,胆色确实过人!那便战场上见真章!” 言毕,张辽立刻带着百余骑兵返回营寨,监督士卒建造攻城器具,争取尽快攻打襄阳。 襄阳四面皆有宽大的护城河流,易守难攻,汉军又是严阵以待,那张辽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才能一战成功。此番曹丕让他带上洛阳的不少能工巧匠,正是为此。 对于曹魏来说,季汉拥有襄阳,既是多了一面守住荆州的屏障,又是多了一个可以渡过汉水攻打南阳的据点。因此,襄阳对于两家皆有至关重要的意义,这一仗双方定会全力以赴,战斗也会十分惨烈。 待张辽走后,关索与吴班交换了一下意见,认为有张辽坐镇,魏兵必会奋勇攻城,因此除了准备物资加强城防外,还必须请马良和李严的援兵尽快前来。但为了提防多谋的司马懿,援军也应小心谨慎,不宜分兵,以免被个个击破。 数日后,襄阳的书信已是如雪片般一封接一封地送到江陵。由于司马懿已派士卒在襄阳南面的要道上四处堵截,有好几名信使先后被擒杀。看过汉军的书信后,司马懿忍不住冷笑道:“蜀军便是能识破我围点打援之谋,也决计无法幸免!” 而江陵那里,马良在收到吴班送来的求援信后,立刻召集众人商议对策。太守府邸的正厅内,上首马良,下首冯习,其余如潘濬、杜路、赵和等皆在堂下。得知张辽与司马懿携数万之众来犯,诸将皆是脸色大变。 左将军冯习犹豫了一番后,果断一咬牙,起身道:“府君,我愿领兵前去救援襄阳!” “休元愿去,自是极好!”马良当即大喜道,“想来镇南将军那里也将率军前往,你等合兵一处,必能牵制魏军!” “府君,魏军既已来犯,东边孙权那里难保不会有所行动!”潘濬深知孙权对荆州之地的渴望,连忙提醒道,“可令寇封将军好生前往陆口打探!” “此言甚是!”马良点了点头,随即转向负责水军的楼船将军杜路,正色道,“杜路将军,你率水军一千,即日起整顿船只,备足物资,以防吴军前来!” “是,是!”杜路唯唯诺诺地回答道。他向来畏惧东吴水军,这些年荆州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不想又遇战事,顿时让他叫苦连天。 “眼下局势有变,只靠荆州之兵恐难以支撑!”马良徐徐说道,“关二郎君虽到襄阳,但汉中之兵一时仍难支援!我有意请征南将军领兵前来!” 征南将军陈到眼下正领兵驻守在阆中,此地位于长江支流嘉陵江,囤积了季汉这些年在益州打造的大小舟船。只要荆州一旦有变,陈到便可从阆中走水路,顺江而下抵达江陵。 决策完毕后,马良遂请冯习领兵三千,与赵和一同前往襄阳。而位于夷陵的李严在收到吴班求救后,也与傅彤率兵三千前去支援,留下辅匡严加看管那些扣押在夷陵一带的大量魏军降卒。 两路汉军汇合于当阳后,李严遂统率众将,一面派斥候前往襄阳哨探,一面向北进兵。 然而,南面公安那里,也开始风云突变…… 得知张飞病危、魏军进犯等一系列祸事后,寇封也有和马良一样的担忧,果断派斥候前往陆口一带探查情况。只是当日正是下午申时,汉军将士正在埋锅造饭,因此耽搁了一些事迹。 等到斥候填饱肚子,正准备启程出发,寇封所在的将军府邸突然有客人到访。 “启禀将军!陆口诸葛子瑜正在府门外等候!”府门外的士卒第一时间飞奔到寇封面前,显然对诸葛瑾的突然出现感到十分吃惊。 “什么?他怎么来了?”寇封同样也是震惊不已。一想到襄阳燃起战火,他更是低头沉思:“来得也太巧了吧……” “他们来了多少人?”寇封连忙问道。 “随行不过七八人!”士卒如实回答道,“似乎携带了一些物资!” “物资……”寇封隐约觉得事不寻常,便立刻对士卒吩咐道,“将他请到正厅与我相见!” 第310章 策反寇封 由于诸葛瑾早年为索要荆州来过成都,因此寇封也认得诸葛瑾。在看到眼前出现的这个长脸中年男子,正是如假包换的诸葛瑾后,寇封心中虽是疑惑,但仍是十分有礼地在正厅招待了诸葛瑾。 “不知诸葛子瑜突然来到公安,有何要事?”寇封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道,“为何守城士卒并未向我通报?” “在下今日前来公安,是乔装成商旅进城,故而一路畅通无阻。”诸葛瑾笑呵呵地回答道。 寇封听完,不由得皱起眉头:“子瑜如此行事,只怕不妥吧。” 看来诸葛此番只是乘小舟来公安,就连长江沿岸的烽火台都没有审查出异常,可如此戏耍公安一带的守备,还是让寇封面上无光,心中十分不快。 “在下此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告知将军。”诸葛瑾突然小声说道,“还请屏退左右……” 寇封犹豫了一番后,心中倒也好奇诸葛瑾究竟有何言语,因此挥了挥手,另四周所有的家丁、侍卫全部退下,正厅附近只剩下诸葛瑾与寇封两人。 确定四下无人后,诸葛瑾仍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在下今日来公安,带来了我主吴王送给将军的礼物。有黄金百斤,锦缎二十匹,更有来自交州的珍珠五十颗!” 一听到诸葛瑾居然带来这么贵重的礼物,寇封顿时觉得事情不对劲,连忙摆手道:“吴王之礼,我岂能擅收!快快拿走,免得给我惹祸!” “将军不必如此惧怕!”诸葛瑾说完,不由得长叹一声,“若说祸事,荆州眼下正大祸临头也!” 听到诸葛瑾提起“荆州”,寇封心中一惊,忍不住问道:“……何以见得?” “如今张飞病危于襄阳,数万魏军入寇,荆州岂非大祸临头?”诸葛瑾再次压低了声音。 “看来吴王对荆州之事格外关切啊……”寇封冷冷地回答道。这么多年下来,孙权始终对荆州魂牵梦萦,倒也在他的预料之内。 “这荆州之地本当属我东吴,几经风波与兵戈,虽暂归汉军,但我主吴王岂能坐视其地落入魏军之手?”诸葛瑾徐徐说道。 “噢?听子瑜之言,莫非吴王欲与我军联手抗魏?”寇封略带诧异地问道。 诸葛瑾并未急着回答寇封,他沉默片刻后,方才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我与将军书信数年,互相坦诚,今日也如实相告!荆州留在汉军手中,已然难以抵挡曹魏,何不归还我主?如此便可集中兵力,攻取雍、凉二州!” “什么?!”寇封当下明白孙权的企图,不由得勃然大怒。 他正欲抬手猛拍桌案,但多年的历练让他的性格比早年更为成熟,因此寇封强忍住怒火,似笑非笑地问道:“子瑜莫不是以为有诸葛丞相的关系,今日便可在公安这般嚣张了?” “在下岂敢!”诸葛瑾微笑着回答道,“实不相瞒!我军数万之众已从陆口出发,更是我主吴王亲自统兵!” “你!”寇封当下大惊失色,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孙权果然要和魏军联合攻取荆州。 诸葛瑾面无惧色,十分平静地说道:“将军今日尽可处置在下,但岂能挡住我军前进之势?又会错失在下肺腑之言!” “肺腑之言?”寇封微微皱眉,“你有何话要说!” “将军本昭烈帝养子,才能远胜当今汉帝,却始终遭遇冷落,更不得不改回本姓。”诸葛瑾微微叹息,“如今虽封罗侯,但长沙罗县皆为我东吴所有,将军空有其爵,不得其邑也!” “前番汉军北上伐魏,正乃良将建功立业,扬名天下之时!而将军却在此偏远之地,岂不让人可惜?” “子瑜不要拐弯抹角,有话直说无妨!”寇封颇为不耐烦地瞪了诸葛瑾一眼。 诸葛瑾诚挚地拱手道:“吴王素爱将军之才,愿与将军共图大事!” 寇封心中一震,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敲击着桌案,沉声道:“子瑜是劝我归降东吴?” “正是!”诸葛瑾点了点头,“此事关乎将军前程,还望将军慎察。” 寇封微微皱眉,忽然猛地摇头道:“当年我与吴兵交战于夷道,曾与赵云将军一同斩杀孙桓!吴王岂能不记恨我?” “将军当年尚为‘刘封’,如今身份已变,不再是昭烈帝之子。”诸葛瑾好言宽慰道,“我主吴王更乃心胸宽广之人,早已将此事放下!将军不必多虑!” 听完诸葛瑾一番话,寇封低头沉思良久,方才谨慎地问道:“吴王当真如此看重我?” “府外礼物俱在,将军何不亲往一看?”诸葛瑾微笑着说道,“绝无办点缺漏!” “那倒不必。”寇封淡淡地摆了摆手,却仍是面露难色,“只是我这罗侯爵位来之不易,我改回寇姓,也有光宗耀祖之意!” 就算空有其爵,寇封也是季汉唯一的县侯,加上是寇封先祖拥有的爵位,这也让他倍感珍惜和荣耀。 “将军尽可宽心!”诸葛瑾早就料到此事,“吴王让在下转告,将军归顺东吴之后,仍可为东吴之罗侯。” 既是诸葛瑾都这么承诺了,寇封站起身子,在正厅来回踱步了许久,方才长叹道:“这十数年来,我随先帝东征西讨,建立功勋无数,也算报答他多年养育栽培之恩……” 就在诸葛瑾感到欣喜之时,寇封突然话锋一转,森然道:“但我仍有一事,吴王若能答应,我便归顺!” “何事?”诸葛瑾连忙问道。 “我妻儿皆在成都,我岂能弃他们于不顾!”寇封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今夜便差心腹之人回成都,将他们悄悄带出成都!还请吴王于五日内不要兵临公安!” “五日后,我会撤去沿江烽火台士卒,保管江陵不会察觉到任何异样!”寇封徐徐说道,“我亦会倾心归顺!” 诸葛瑾犹豫了一阵,仍是难以做主,如实回答道:“此事我需回报我家吴王,方能决断!” “如此也好!”寇封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至于子瑜所赠礼品,劳烦一并带回!” “将军,这……”诸葛瑾不知寇封用意,也是面露狐疑。 “人多口杂,若要做事周密,岂能留下破绽?”寇封淡淡地笑道,“劳烦子瑜今夜便离开公安,若是迟了,只恐为他人察觉!” “眼下江陵之兵尽皆前往襄阳,若是此处事泄,则马良必有准备,对吴王而言,也大为不利!”寇封正色道。 “将军之言甚是!”诸葛瑾恍然大悟,对此深表赞同。 “五日后,但见江边烽火台上红旗摇动,便可请吴王率大军往公安进发!”寇封更是郑重叮嘱道。 二人商议已定,诸葛瑾便向寇封告辞,带走礼物,连夜离开公安,往陆口向孙权汇报此事。 而寇封在确认诸葛瑾离开后,独自回到后堂,双手在烛火之下捏地咔咔作响…… 思索良久后,寇封忽然心生一计,连忙写下书信,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的告知马良,然后火速送往江陵…… 第311章 孙权行动 荆州,南郡,江陵 第一遍看完寇封送来的书信后,马良虽然吃惊孙权企图攻袭荆州,但他更震惊寇封欲行之计实在太过大胆。想到这里,他立刻找来潘濬,一同商议。 “府君,眼下江陵兵少,若再分兵支援公安,只怕力有不逮!”潘濬第一时间分析道,“眼下应集中兵力,守住江陵,等待征南将军援兵前来!” “我也正有此意!”马良微微点头,“只是公安那里,承明以为如何?” 潘濬思忖一阵后,方才沉声道:“征西将军虽然诈降孙权,但东吴智谋之士极多,未必尽信!” “我也正有此忧虑!”马良不禁皱眉道,“趟有疏失,非但他本人与两千将士危在旦夕,公安更是不能保也!” “但若能成功,则必大挫东吴士气!这对我军也大为有利!”潘濬忍不住说道,“当年孙权率众十万攻打合肥,张辽、李典仅率八百人突袭吴营,却能杀得吴军心惊胆寒,以致吴军日后围困合肥不利,最终撤走!” 马良苦笑一声:“此理我不是不明白,但寇封之才未必能比张辽,且他孤立无援,此举实在太过冒险!” 马良始终不太赞同寇封的计策,但潘濬沉默片刻后,仍不住说道:“濬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承明但说无妨!”马良淡淡地一笑,似乎猜到潘濬要说些什么。 “征东将军以为,是否能强行制止征西将军?”潘濬徐徐问道。 “难啊……”马良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将军病重,我虽负责江陵防务,但也无权节制寇封。” 按照刘备临终前的遗命,是由张飞总督荆州之事。马良虽然是张飞的副手,但多年来一直关注荆州民生、经济等张飞不擅长的事情,因此并没有太多时间花在军旅上。 若是张飞在,寇封自然不敢擅自行动。偏偏张飞突然倒下,连个权力交接都没有,马良也无法总督荆州诸将。寇封和马良同为四征将军,能在行动前先和马良请示一下,已经是给马良足够的面子了。真要把寇封惹急了,大不了自己单干。 “既如此,倒不如就让征西将军大胆为之!”潘濬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他从军多年,此番能在极短时间内诓骗诸葛瑾,足见其已有谋略,或能出奇制胜,力保公安不失!” 马良长叹一声,若论用兵打仗,也许是久经沙场的寇封经验更丰富一些,从这一点上,他也没有十足地信心去阻止寇封。 “罢了,眼下形势紧急,我便写信和他筹划一番!”最终,马良还是苦笑着提起笔来…… 且说孙权自曹丕同意让出合肥后,便让位于庐江一带的陆逊领兵出击。再与臧霸十分配合地演了一场戏后,这座吴军一直难以攻克的重镇,终于归属东吴所有。 捷报传到建业,正在与众臣议事的孙权终于松了口气,对阶下文武说道:“曹丕诚不欺我也!孤也当尊重承诺,出兵荆州!” “大王,曹丕意欲我与西蜀结怨!”张昭却是赶紧出列道,“我军若先攻荆州,势必遭到蜀军顽抗!他倒好坐收渔翁之利,更有可能趁势夺回合肥!” 张昭的话让不少大臣都点头附和,孙权思索一番后,也不禁点头道:“子布之言是也!那孤该如何行事?” “大王,不如先让陆伯言镇守合肥,以防魏军突然发难!”顾雍随即出列提议道,“大王可亲统一支兵马前往陆口,观察荆州形势。若是魏军攻打襄阳,则我军可趁势攻取公安、江陵!” “此计甚好!”孙权也认为,诸葛亮大军集结于汉中,荆州正是空虚之时。又有司马懿在南阳虎视,就算陆逊不在,他孙权亲自统兵,未必不能夺下荆州。历史上,孙权在登基称帝后,也常常御驾亲征与魏军交战与合肥新城。 决意已定,孙权遂点兵四万,带着朱然、周泰、徐盛三员大将,其余将佐十数人,水陆并进,前往陆口。由于孙权早就做好了攻打荆州的准备,因此一应舟船、车马、物资早已准备齐全,不需数日,大军便可启程。 同时,孙权又让诸葛瑾严查渡江刺探的汉军斥候,以确保吴军出征的消息不会被汉军察觉。 大约过了半个月,吴军行驶到武昌,孙权曾经在吕蒙夺取荆州后迁都于此。故地重游,更深深刺激了孙权,此番定要重夺荆州。 日近黄昏,大军靠岸停泊,众将士陆续下船扎营,孙权亦打算去武昌行宫安歇一夜。就在车架即将进城之时,忽然西方逐渐响起马蹄疾驰之声,一众虎贲甲士立刻戒备。 来人远远望见吴王大旗,不由大喜,立刻飞身下马,小跑到虎贲甲士面前,对着孙权车架高声道:“启禀大王,陆口诸葛将军送来紧急军情!” “紧急军情?”孙权不由一惊,连忙命甲士将书信拿来。 原来,司马懿自得知张飞病危后,除了自身准备攻打襄阳外,更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诸葛瑾。诸葛瑾知道这对东吴来说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立刻差人将这个消息告知正往陆口而来的孙权。 “张飞病危?”孙权几乎第一时间从车架上站了起来,兴奋地握紧书信,“真天助我也!” 张飞乃荆州汉军的擎天支柱,只要他一倒下,剩下诸将怕是连个领头羊都找不到,自然不足为惧。 “大王,需提防魏军诡计!”孙权身旁的徐盛忍不住面露狐疑,“应再派人前往襄阳,观察蜀军动静!” 孙权在冷静下来后,也怀疑是不是司马懿故意诓骗他去攻打江陵,因此火速回信给诸葛瑾,让他继续增派斥候前往荆州各地,看看汉军是否有十分反常的行为。 数日后,东吴大军终于到达陆口。说起这陆口,乃是陆水与长江的交汇口,此处地势平坦开阔,是个屯兵的好地方,因此东吴历代都督都曾屯兵于此,吕蒙更是在此筑造了一座陆口城,方便屯兵守卫。 自荆州重归汉军后,陆口便由深受孙权信任的诸葛瑾率军五千镇守。除了办事稳妥勤勉外,孙权更需要诸葛瑾向季汉展现一种友好的姿态,争取让荆州汉军放松警惕。但实际上,孙权让诸葛瑾长期派斥候监视荆州的情况,更让诸葛瑾交好镇守公安的寇封,并试图离间他对季汉的忠诚。 虽然和诸葛亮有兄弟之情,但身为吴臣,诸葛瑾还是认真地完成孙权交给他的任务。因此这些年来,孙权对诸葛瑾的表现甚为满意。 得知孙权到来,诸葛瑾亲自出城十余里迎候孙权。君臣久别重逢,少不了寒暄一阵。在大军安好营寨后,孙权方才在中军大帐内,与诸葛瑾细细商讨荆州之事。 “大王,据多名斥候来报,司马懿已率兵攻打襄阳,听说张辽也引兵前来!两人麾下共有数万军马!”诸葛瑾激动地说道。 “如此说来,张飞病危之事定然不假!”孙权也是越发地欣喜,“既是张辽来了,襄阳早晚将破!” “大王,蜀军定会派兵支援襄阳!我军更当火速前往攻打江陵!”周泰第一个站起身子,斗志高昂地说道。 “大王!江陵虽然空虚,但终究易守难攻!”朱然却是谨慎地分析道,“公安寇封又负责沿江烽火台,如若让他知晓我军进兵,足可让马良做好应对之策!想要攻克江陵,便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当年吕蒙虽用白衣渡江之计轻松攻克了烽火台,但汉军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定会格外小心,何况这种非常时期。因此如何处理掉这些烽火台,成了吴军面临的一个难题。 “众卿有何良策?”孙权对此也颇为忧虑。 “大王,臣愿亲往公安,劝寇封归顺东吴!”诸葛瑾第一时间出列拱手道。 “子瑜这些年来笼络寇封颇为辛苦。但子瑜当真有把握此刻劝其归顺?”孙权微微点头,却仍是有些信心不足。 不仅是孙权,众将也对这个提议深表怀疑。 “寇封虽已不再是刘备之子,但难保其不会忠于西蜀!” “只怕劝降不成,反倒让其将我军行动泄露至江陵!” 面对众人的质疑,诸葛瑾徐徐解释道:“大王,寇封前日在信中抱怨自己在公安留守多年,未能北上伐魏,一身才华无用武之地。大王可用礼物、乃至罗侯爵位笼络,臣再以大军逼近向其说以利害,定能让寇封归降!” “即便寇封不从,甚至将我军进兵之事说与马良,亦在我军承受范围之内!”诸葛瑾徐徐解释道。即便不劝降寇封,吴军也没办法妥善处理那些烽火台,马良早晚会知道东吴入侵一事。 听完诸葛瑾的一番分析后,孙权想起当年镇守公安的士仁投降吕蒙,也是那么出乎意料。那士仁也是刘备旧臣,他都能归降,已被刘家抛弃的寇封,为何不能归降呢? “也罢!姑且试上一试!”最终,孙权猛地一拍桌案,确定搏上一搏。 “子瑜此去,还需小心!”孙权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诸葛瑾一句。不过诸葛亮兄长这个身份确实方便,至少诸葛瑾的人身安全可以得到保证。 就这样,诸葛瑾乔传成商旅,前往公安游说寇封,最终带回了寇封愿意“归降”的态度。当然,诸葛瑾也没忘了告诉孙权寇封的条件。 “五日……”孙权顿时眉头一皱,“这寇封莫不是想拖延时日?好给马良固防江陵的机会?” “臣也确实有此疑虑……”这一次,就算诸葛瑾也不能打包票保证寇封真心归降。 第312章 诱敌前来 “大王,不如先派斥候过江查看!”朱然这时提议道,“倘若江陵一旦增兵,那寇封定是诈降无误!我军则火速进兵公安!” 孙权斟酌一番后,认为寇封担忧成都家眷也是人之常情,若是毫不顾念干脆投降,反倒十分可疑。如果孙权逼得太紧,此事传扬出去,反倒会让投降者心寒。 而寇封不仅作战勇猛,更是经沙场,在汉军中颇有威望,也深知汉军底细。他若归降,必能大挫汉军士气,对日后攻打江陵也大为有利。 只要自己盯紧公安与江陵,就不怕寇封拖延时日。想到这里,孙权最终点头道:“好,就依义封之言!” 于是,孙权命四万大军尽数登船,大小船只昼夜兼程,火速往江陵方向进发,直到驶过洞庭湖,方才靠岸扎寨。吴军斥候又陆续坐船前往江陵、公安乃至当阳一带,密切注意汉军动静。 好在让孙权感到满意的是,斥候一连几天先后回报,说是江陵并无派兵前往公安驻防,而先前离开江陵的冯习军马也未曾折回,整个江陵并未进入严防死守的状态,更无增添兵马。 而季汉的水军皆停靠在江陵渡口,不曾前来油江口。孙权知道这个消息后,更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捋须笑道:“连油江口都不派兵驻守,足见蜀军兵力不足,更毫无防备。” 公安北面十余里便是油水,因此油江口对于公安来说一直至关重要。吴军若是占据了油江口,便能从油水将公安包围,切断北面要道,让汉军没有逃生的希望。 “大王,定是寇封真心归降东吴,因此没有泄露消息!”诸葛瑾也忍不住欣喜地说道。 孙权微微点头,脸上也洋溢起得意地笑道:“今日便是第五日了!让斥候好生观察沿江烽火台动静!” 是夜,孙权命三军将士好生安歇,随时准备出兵。次日辰时,全营正在埋锅造饭,吴军安排在江面上的斥候便激动地回来禀报道:“启禀大王,江边烽火台上皆是红旗摇动!” “果如寇封所言!”孙权当即一拍桌案,果断起身道,“传令三军,半个时辰内全员登船,火速往油江口进发!” 四万吴军快速吃完早饭,火速登上战船,朔江而上,往江陵进发。约莫行了十余里后,便看到长江西岸那一座座有序间隔的烽火台。只是此刻的烽火台上竟连一个士卒也没有,更别说点烟放火,警示江陵了。 东吴船队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行驶在江面上,一路畅通无阻,不到三个时辰便抵达油江口,仍旧未见汉军一艘舟船。 此刻,孙权正站在他伟岸楼船的甲板上,了望这片熟悉的水域。一想到大军即将兵临江陵,孙权不由感慨道:“寇封果不失信于我!若是能顺利夺下江陵,孤必重赏他!” “大王,照这个速度,今夜酉时之前,我军便可抵挡江陵!”朱然曾在江陵镇守过一段时日,对江陵的水路有所了解,很快便计算出时间。 “好!那时西蜀水军定然毫无戒备,便可一举将其击溃!”孙权兴奋地笑道。 “大王,我军数万之众,全去公安大可不必!”诸葛瑾这时突然提议道,“不如兵分两路,臣愿领兵前往公安,邀寇封一同攻打江陵!” “甚好!孤让幼平与你同去!”孙权也点头道,“孤自带义封与文向前往江陵!” 孙权当下传令,让诸葛瑾和周泰领兵五千先去公安汇合寇封,他亲率三万五千大军,继续往江陵进发。 由于公安距离北面十余里便是油水,因此诸葛瑾和周泰二人带着四艘大船和许多轻舟,在油江口调转方向,往西驶入油水。 油水相对长江来说十分狭小,后世已然闭塞消失,加上春季水位不如夏季,不少礁石浮出水面。加上吴军的战船皆是十分庞大,为了躲避礁石,一些时候只能两艘大型战船并排航行。加上此刻油江正刮着西风,这也导致吴军顶风逆水,行驶得十分缓慢。 行驶了大约二十余里,南岸忽然出现一小队骑卒,不过十余人,在他们身旁似乎还有不少手推车。在大船上的吴军士卒居高临下,很快便发现了他们,第一时间汇报给了诸葛瑾。 “尔等是何人?”诸葛瑾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来到船头,对着那队骑卒高声喝问道。 “寇将军知道东吴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因此特备下劳军之物!”为首一名汉军校尉恭敬地在马上回答道。 周泰这时也仔细清点了一遍推车,发现不过才十辆,当下他便皱起眉头,忍不住嚷道:“怎么才这么点?” 虽说区区薄利不成敬意,但这点粮草估摸着不到百石,用来劳军简直就是糊弄人。 听出周泰言语不善,这名校尉连忙惶恐地回答道:“这些年来,公安缴纳的钱粮,大半都要送到江陵,充实府库。寇将军此番为了笼络士卒之心,又分发了他们许多钱粮。眼下城内物资所剩不多,还望将军恕罪!” 诸葛瑾则认为寇封既然送来粮草,东吴也不能嫌贫爱富,何况能凑出这么一点东西,倒也显得寇封郑重其事。于是,诸葛瑾一面示意周泰稍安勿躁,一面继续问道:“那寇将军现在何处?” “寇将军尚在公安城内监督一众将士!”校尉连忙回答道,“他特命小人转达,说不能亲往江边恭迎!” 诸葛瑾微微点头,高声道:“劳你等回去转告寇封将军!就说我等少时便到!” “小人遵命!”那校尉欠身说完,随即带着众骑兵转身离去。 将这些粮草装上船前,周泰却是不放心地亲自下船检查了一遍。在亲眼目睹这些袋子里尽是货真价实的谷物后,周泰方才打消了疑虑,装载完毕后,便与诸葛瑾一同率军前行。 大约半个时辰后,吴军终于靠岸停泊。诸葛瑾留下三百士卒看管船只后,其余尽皆前往公安。由于担心寇封手下会有将士不服,诸葛瑾认为还是应该多带些兵马震慑汉军。 很快,公安城郭的影子便出现在东吴众将士的面前。只是眼尖之人,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将军,你看!”一名吴军骑卒忍不住对周泰说道,“似乎有烟……” “对,确实有烟!”周泰定睛一看,果然看到公安城上竟升起几股黑烟。 “子瑜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周泰第一时间转向了身旁的诸葛瑾。 “不清楚……”诸葛瑾也是始料未及,但他还是果断地说道,“先去看看再说!” 二人当即率兵赶往公安,转瞬便到城下。只见城楼上火光冲天,几面“汉”字正在灼热燃烧,城墙之内,更是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与兵刃碰撞的锵锵声。 “莫非是……兵变?”诸葛瑾与周泰震惊之余,第一时间想到的便只有如此了。 就在这时,公安的北门突然打开,一名骑兵正火急火燎地飞奔出来。 “站住!什么人!”周泰当下便策马上前,横刀大喝。但他很快便认出,来人正是刚刚送来粮草的那名校尉,只是他的脸上比刚才多了更多的尘土污泥,显得狼狈至极。 “启禀将军,有多名旧将因知晓寇将军归顺吴王,心中不满,故而率部发难!”那校尉惊慌失措地说道,“寇将军正率兵抵挡,但寡不敌众形势危急!” “这个寇封,做事竟如此不密,枉为大将!”周泰得知果然发生兵变,忍不住气愤地骂道。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诸葛瑾不敢耽搁,立刻说道,“我等且杀进城去,既助寇封,也夺公安!” 周泰对此也无异议,二人直接率军冲入北门…… 就在诸葛瑾与周泰率军进入公安的时候,油江上游又有三十余艘小船,扬起风帆,顶风顺江而下,往停泊在岸边的东吴战船驶来。每艘船上皆有一名健壮的士卒,更装着大量鼓囊囊的布袋。 “站住,你等哪里来的船只?”离他们最近的一艘大船上,负责看管战船的校尉立刻站在甲板上大喝起来。 “启禀将军!”为首那名士卒高声回答道,“寇将军担忧今日劳军之物不足,难以报答吴王看重之情,便令我等前往附近村落,征收粮米,特来相送!” “噢?又来劳军?”那校尉自然知道寇封刚刚送来粮草,眼下倒也没有怀疑,于是高声道,“那便送过来吧!” “好嘞!”那名士卒说完,脸上却露出极其阴森的笑容,并从怀里悄悄掏出一对火石…… 第313章 大败吴军 荆州,武陵郡,公安 就在诸葛瑾与周泰率军冲入公安城的一刹那,令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冲在最前面的吴军将士纷纷摔入陷坑,被锋利的木刺贯穿身躯。只听得一声鼓响,不计其数的汉军将士手持弓弩,身穿甲胄,从两侧和前方杀出,围住吴军。城墙上,躲藏多时的弓弩手齐刷刷站起身子,将中的箭矢直直对准了下面的吴军。 “我在此恭候二位多时了!”在诸葛瑾与周泰震惊的目光中,寇封横刀策马,从汉军方阵徐徐走出,傲然大笑道。 “寇封将军,你……”事已至此,诸葛瑾方才如梦方醒,心中顿时万分懊悔,都是他轻信寇封,才会落到这种局面。 “寇封,汝这反复无信的小人!”周泰更是气得须发喷张,咬牙切齿地大骂道。 “对于尔等背信弃义之吴狗,何足道哉!”寇封冷笑一声,也不再浪费时间,果断将右手一挥。 “瞄准周泰,放箭!” 诸葛瑾在这种混战中不足为惧,反倒是武功高强的周泰是个大麻烦。公安城内汉军一共两千余人,兵力劣势仍旧明显,寇封必须尽可能地对吴军造成杀伤和打击。 刹那间,汉军箭如雨下,直扑周泰而来。亏得周泰拼死舞刀抵挡,加上身旁一众亲兵与士卒舍身护卫,方才没让周泰被射成刺猬。尽管如此,周泰的身上还是中了两箭。 而吴兵前队被堵截在城中,面对汉军猛烈的攻势,一时毫无还手之力,瞬间大乱,中箭倒地、自相踩踏者不计其数。 “撤!快撤!”诸葛瑾知道情况危急,立刻指挥士卒向城外突围。可话音未落,几支流矢突然射中他胯下马匹,那马瞬间扑倒在地,把诸葛瑾直接摔翻在地。 “子瑜先生!”周泰顿时一惊,正想忍着箭创前来搭救,但诸葛瑾却是拼命大喊道:“莫要管我!快走!” 在这样的伏击圈下,想逃已是不容易了,哪有救人的空隙。诸葛瑾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愚蠢,连累周泰和更多的将士。 “拿下诸葛瑾!”寇封果断将刀一挥,身旁士卒立刻顶起盾牌冲了上去。 “唉!”周泰也知道这样强行救人,就算他武艺再高也难以自保。考虑到汉军也许会顾及诸葛亮的颜面,留诸葛瑾一命。因此,周泰还是狠下心来,调转马头,带着吴军将士火速撤离。 “休要跑了周泰!”寇封大喝一声,“传令城上士卒,狠狠攻击城下吴军!” 寇封身旁的传令官立刻摇动手中红旗,将信号传达给城墙上的汉军将士。只见他们立刻调转方向,除了弓弩以外,更将准备多时的滚木礌石纷纷砸了下去。 吴军因为周泰等人从城内冲出,一时阵型混乱,转眼就有多人被汉军砸得东倒西歪,加上箭矢猛攻,吴军更是死伤惨重。 周泰背上又中了三箭,更被一块石头砸中脊柱。但伤重至此,周泰尚能强撑着身子不倒下,吴军看到主将如此顽强,也能振作精神,随着周泰一同撤离。只是因为尚未远离汉军的攻击范围,仍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而城内的汉军一面从后追击,一面将诸葛瑾押到了刘封面前。诸葛瑾虽是儒生,但打仗还是会配备甲胄头盔,因此在乱军中只是受了点轻伤,也得益于汉军将士手下留情。 “子瑜,得罪了!”寇封冷冷地忘了一眼面如死灰的诸葛瑾,立刻吩咐手下将士,“将他押下去,但切不可怠慢!” 这个时候,周泰逃脱的消息也被寇封得知。寇封当即目露凶光,举刀在手,振臂高呼道:“将士们!吴狗素来反复无信,今番又偷袭我大汉荆州,岂能饶恕!随我追击吴兵,杀到油水河畔为止!” 今日这场伏击,寇封可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更送了货真价实的粮米给东吴让他们掉以轻心。眼下诸葛瑾被擒,周泰重伤,岂能让吴军走脱,能杀一个算一个。 两千汉军将士也是齐声高呼,几乎倾巢而出,跟着寇封追击吴军。在公安屯扎近五年,眼下终于到了建功立业的机会,谁肯落后。一路上多有中箭受伤,以致掉队的吴兵,寇封喝令全部斩杀,不留一人。 此刻吴军距离自家船只尚有近十里,汉军则在后面紧追不舍,不断杀戮。周泰虽想奋起一搏,奈何自己多处负伤,吴兵又是士气尽丧,即便兵力占优,也不是汉军对手。 “将军先行,这里由末将断后!”突然,一名名叫张霸的偏将军纵马来到周泰身边,如果能暂时阻止汉军冲锋的势头,或许扭转这种一边倒的局面。 “好,就拜托……将军了……”周泰艰难地回应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张霸立刻调集数百弓弩兵,匆匆转身摆了下阵型,随即高声道:“放箭!” 看到吴军放箭反击,寇封知道这是吴军最后的抵抗,如若冲破这道防线,吴军便会彻底奔溃,再无力量阻挡汉军。 “不得停下!”寇封在马上高声大喝,“举起盾牌,冲锋!” 无意之间,寇封又瞄到左前方有一名吴军刀盾兵的尸首,而尸首旁边正有一面盾牌。寇封果断将大刀往地上一挑,将那盾牌高高挑起,然后左手持盾护住要害,右手单拖刀向前冲刺。他的身边也有许多骑兵学起样子,找来盾牌,紧随寇封。 “随寇将军冲锋!”寇封既不退缩,汉军将士也深受鼓舞。刀盾兵在前开道,弓弩兵在后还射,更有骑兵学着寇封的样子,找来盾牌挡箭,继续扑向吴军。 “可恶!蜀军当真疯魔也!”张霸在阵中看到汉军虽有人中箭倒地,但其余众人却依旧咆哮着冲锋,心中顿时慌了大半。正在他犹豫之时,寇封已带着一众骑卒穿过吴军方阵,杀了过来。 寇封丢掉盾牌后,第一眼便看到骑在马上的张霸,立刻猛踢马腹,向着张霸全速冲刺! “贼将休走!”雄厚的声音响彻天际,宛如一声惊雷。 “快,快拦住他!”张霸见寇封来势汹汹,想躲已是来不及了,唯有一面让附近的弓弩兵瞄准寇封,一面硬着头皮举刀抵挡。 说时迟那时快,张霸尚未来得及看清寇封的攻击,锋利的刀锋已将他的颈部切断。在狂喷的鲜血之中,张霸的人头瞬间飞到半空中。 而一众弓箭手皆是目瞪口呆,还没做出反应,已被掩护寇封的汉军将士杀得抱头鼠窜。 转眼间,那留下断后的数百弓箭手便被汉军杀散,死者不计其数。寇封一刀斩杀敌将,心中更是畅快,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继续追击!谁能砍下周泰的首级,本将重重有赏!” 此刻,周泰那边因为张霸率军抵挡了一阵,总算与汉军拉开了些距离,撤退时相对安全了些。眼看油水河畔越来越近,前方却突然火光冲天,升起滚滚浓烟! “怎,怎么回事……”周泰顿时大惊失色,难道是自家船只着火了? 第314章 血染滩头 原来,寇封派去的那些小舟,名为劳军,实际上装的是膏油薪柴。吴军因为先前一次劳军,对这些船只也无所怀疑。等汉军船只靠近东吴的战船后,那些船上的士卒立刻掏出火石,点燃布袋,在熊熊大火燃起前,跳船躲进水中,只留下那些惊呼中计的吴兵。 风帆借着西风之力,外加船只顺江而下,速度风驰电掣。吴军躲闪不及,一艘最近的大船和大量小船顷刻间被波及,转眼便燃起火焰。 好在东吴的战船虽然离得较近,但毕竟还能彼此分开。吴军见难以扑灭明火,便赶紧架着其他船只逃离。 尽管保住剩余三艘大型战船,但被汉军这么一顿火攻,折损大量船只,这些负责守船的东吴将士个个面如土色,只得赶紧派人去向诸葛瑾和周泰禀报,正巧遇到败逃回来的吴军。 “唉,吕子明曾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果然不假……”周泰绝望地仰天长叹,“不想寇封竟多谋至此!” 六年前的荆州之战,周泰曾与韩当奉陆逊之命,伏击寇封。当时,周泰只以为寇封是个有勇无谋之辈,绝对不会料到寇封今日会设下如此周密的诈降计。 好在大半的战船躲过了火攻,周泰急忙带着士卒往岸边赶去。只是这时,争功心切的汉军也从后赶到,寇封更是用刀尖挑起张霸的首级,在阵前耀武扬威。 “速,速速登船……”周泰此刻因失血过多,已然头晕目眩,勉强支撑在马上,赶紧命令大小船只靠岸。吴军士卒见几个主将都是下场凄惨,早就亡魂丧胆。加上船只损失许多,甚至包括一艘大型战船,能够承载的士卒必然减少,每个吴兵都担心自己成为弃子,因此争先恐后地攀爬上船。 “不,不可混,混乱……”周泰还打算维持队伍秩序,但他心中一急,更觉得气血翻滚,忍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眼前一黑,缓缓栽下马去。 “将军!”周泰身边仅存的几名亲兵不由得大惊失色,赶紧将周泰送上大船。缺了周泰指挥,吴兵更是乱作一团,争抢船只的时候,甚至还让好几艘小船发生倾覆。 而汉军此刻也临近岸边,起初寇封担忧若是将吴军逼得太紧,不给他们上船逃生的机会,他们极有可能破罐子破摔,拼死一搏,因此只让弓弩手在远处抛射箭矢,射杀吴兵。 可现在看到吴军登船的场面十分混乱,寇封当下便知道这是个赶尽杀绝的好机会。 “将士们,随我杀过去!”寇封果断一声令下,近两千汉军立刻开始冲锋。刹那间空中箭矢如雨,落在吴军较为密集之处。那些正在抢登船只的吴兵看到身旁有人中箭倒下,更是万分惊恐,造成更大的混乱。 “快开船!快开船!”三艘大船上的几个吴军偏裨将领看到汉军正奋勇杀来,深怕他们直接冲上大船,到那时可是跑都跑不了。反正每艘大船也都上来了数百名士卒,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船上的吴兵也深怕受到牵连,果断舍弃同袍,赶紧摇动船桨,驶离岸边。更有一些吴兵看到自己的船只被人死死扒着,为了逃命,甚至举起兵刃,刺了过去…… 在一片绝望的哀嚎与诅咒声中,三艘大型战船与十数艘小船终于成功驶入油水,顺江而逃。此番诸葛瑾被擒,周泰重伤,另有张霸等其余将领或死或伤,五千吴兵只剩不到三千人,上了船的也有许多带伤,可谓一场沉重耻辱的惨败。 而汉军此刻已冲入岸边的吴军阵中。由于周泰的逃脱让寇封十分恼怒,在他的命令下,汉军将士也毫不留情,狠狠地砍杀这些倒霉透顶的吴兵。 “我等愿降!我等愿降!”成为弃子的吴兵已如待宰羔羊一般,如何挡得住汉军的猛攻,唯有放下兵器,跪在地上哀求汉军饶命。许多人更是从水中挣扎着爬起,浑身湿透,狼狈至极。 看到这些无比可怜的吴兵,寇封的眉宇间短暂闪过一丝同情,但他转瞬便狠下心来,大刀指向吴兵,厉声喝道:“吴狗犯我疆土,决不可饶!给我乱箭射之!” 与吴兵的交战才刚刚开始,寇封没有足够的兵力和粮草管着这么多俘虏,将他们全部处死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寇封手下的这些将士大多也是老兵,知道战争的残酷,当下也不犹豫,开始对着这群吴兵乱箭齐发。吴军士卒顿时又惊又怒,可就算想要拼命,也是来不及捡起兵器了,唯有发出凄惨的哀嚎…… 片刻之后,油水河畔已是尸横遍野,血染滩头,除了极个别拼死潜入油水,想要游泳逃命的,其余吴兵尽皆覆灭。对于这样的战果,寇封可是相当满意。 “沿途收缴一切可以利用的物资!无论是什么,全部带回公安!”寇封果断下令道,“再将这些尸首在岸边筑成京观,到时一定要让吴军好好看看!” 寇封心里清楚,江陵那边已经做好了准备,孙权必然不会轻易得手。只是周泰这路吴军遭到如此惨败,孙权岂会善罢甘休! 由于汉军将油江口拱手让给吴军,到时孙权大可再派水军进入油水,包围公安,阻断北面援军,自己必将迎来一场更为艰苦的守城之战。 在汉军将士打扫战场的时候,寇封也回到公安,将诸葛瑾带了过来。在看到张霸的首级后,诸葛瑾更是内心绝望,而寇封则饶有兴致地向他诉说吴军的惨况。 “将军智谋过人,远胜在下!想来昭烈帝地下有知,定会深感欣慰!”最终,诸葛瑾还是无奈地长叹一声,对寇封心服口服。 听到诸葛瑾提起刘备,寇封微微一笑,随即正色道:“子瑜只知先帝令我改回寇姓,却不知先帝、圣上、乃至诸葛丞相皆信任我!我又怎会不忠不义,背反大汉!” “耿直如将军者,倒是少见……”诸葛瑾没好气地嘟哝了一句。刘备和诸葛亮的城府他岂能不知,用来收买寇封这样性格单纯之人,倒是十分简单。 “子瑜既已被擒,何不归降大汉?”寇封这时也忍不住劝降诸葛瑾,“凭着丞相的关系,你何愁前途?” “在下连累数千将士,辜负吴王厚望,还有何脸面归降?”诸葛瑾却是长叹一声,随即大义凛然地沉声道,“还望将军成全我忠义之名!” 诸葛瑾这次倒不是故意说说,而是真的认为此番大败责任全在自己身上,已是无颜面见孙权,只求以死谢罪。 “我要杀你倒也不难,更可打击吴军士气!”寇封冷冷地笑道,“但看在丞相的面上,杀你也不急于一时!” “你就好好等着我军与孙权交战的捷报吧!” 看到寇封充满自信的笑容,诸葛瑾只能祈祷吴军走运了…… 第315章 含恨而终 南郡,江陵 当天酉时,夕阳西沉,天色逐渐昏暗。孙权所率的三万五千名吴军主力,也终于抵达了江陵渡口。然而令他错愕的是,前几日停泊在江陵渡口的汉军船只,全都不见了踪影。 “蜀军战船竟不守渡口……这是为何?”孙权百思不得其解。 “大王,既然蜀军不在,江陵渡已为我军所有!”徐盛这时忍不住提道,“大军今夜便可抵达江陵城下!” “正是!大军突至,城内必然人心大乱!”朱然也一同附和道,“这对我军来日攻城,大为有利!” 眼看前方隐约可见的江陵城轮廓,孙权也认为机会千载难逢,立刻让战船连续在渡口登岸,大军立刻往江陵进发,不消片刻便抵达城下。望着这座城高五丈的坚固大城,孙权想起自己当年也曾短暂拥有过它,心中更燃起复仇的火焰。 “城下何人!”虽然江陵四面皆有四丈来宽的护城壕沟,此刻的光线也十分昏暗,但城墙上的守城士卒却也看清有兵马前来,立刻高声大喝道。 “此乃当今吴王!”孙权的一名虎贲甲士中气十足地回应道,“请让马良太守上城答话!” 而城上的守军卒仿佛是提前知道一般,并没有太多的惊慌,立刻前去禀报。少时,南郡太守马良亲自登上城楼,正色拱手道:“吴王,多年未见尊容,别来无恙!只是今日前来江陵,所为何事?为何还带这许多兵马?” “季常乃聪慧之人,何必多此一问!”孙权呵呵大笑道,“如今张飞病危,魏军入寇襄阳,诸葛亮大军又都在凉州,这荆州只凭汉军之力,如何守得住?倒不如将荆州让与我东吴,也好过白白落入魏军之手!” 马良当下听出孙权歹意,不由得亢声喝斥道:“吴王数年前已与我大汉修好,今日何故再次背盟?此举恐为天下人耻笑!” 孙权哼了一声,森然说道:“荆州之地原属东吴,当年若非孤将其借给刘玄德立业,他焉能登基称帝!可恨刘玄德不念救恩,竟又兴兵夺走,更让孤损失许多将士!今日,孤定要让荆州物归原主!” “季常乃荆楚名士,若能归顺,孤定当重用!”由于马良当年曾出使东吴,孙权知道他的才能,对他也十分欣赏,很想招揽为己用。 马良冷笑一声,尚未答话,身后突然大笑着走出一人,高声道:“吴王!你蒙在鼓里尚且不知啊!” “承明……”虽然夜色下看不清来人的面貌,但是听声音,孙权当下便听出来的是潘濬。他顿时想起当年为了换回潘璋,将刚刚归降自己的潘濬送还刘备。如今再次相见,孙权心里颇不是滋味。 “寇封乃我大汉征西将军,岂会投降小藩之主?”潘濬则似乎还在记恨孙权当年把他作为交换的筹码,故意冷嘲热讽道,“吴王莫非以为当年偷袭荆州得手,今番还能故技重施?” “什么?”孙权顿时大惊失色,额头上猛地渗出冷汗,“难道寇封他是……诈降?” “我军已布下天罗地网,专等吴王前来!”马良也是呵呵笑道,“想来吴王已派兵马前往公安接应寇封,不日便能接到败报!” 孙权最担心的便是如此,诸葛瑾和周泰如果没有防备,极有可能会中寇封的埋伏。 “大王,莫非马良他们强作镇定,有意诓骗我等?”徐盛这时策马而来,忍不住说道,以马良和潘濬的智慧,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不可大意!”孙权却是十分警觉地摇了摇头,“全军速回江陵渡口,先守住船只要紧!” 大军退回江陵渡后,吴军将士做了一天的船,正是饥肠辘辘,孙权只能一面命众士卒埋锅造饭,一面派人先去公安那里与诸葛瑾和周泰取得联系,看看寇封是否真的诈降。 而朱然认为汉军的战船不可能凭空消失,他们极有可能躲在江陵西面一百五十余里的百里洲。那里可是个战略要地,只要汉军守住百里洲,那么来自益州的援军便可沿着长江,顺利抵达江陵。 “义封之言甚是!”孙权也对朱然的分析深表赞同,立刻让斥候坐船前去百里洲查看。 半个时辰后,前往公安的士卒突然惊慌失措地回来禀报,诉说吴军大败,死伤惨重,诸葛瑾被擒,周泰更是身受重伤。 “什么!!!” 孙权惊闻噩耗,急火攻心,眼前一黑,仰面跌倒。身旁将士顿时大惊,急忙上前扶住,一番救治后,孙权方才苏醒。 “寇封匹夫,孤誓杀汝!”孙权遥指南面公安方向,切齿大骂,“传令三军,火速前往公安!” “大王,我军既已中了汉军诡计,还需从长计议!”徐盛与朱然皆是劝说道,“不如先收拢兵马,清点折损,再图进兵!” 在一番苦劝之下,孙权总算冷静下来,只能先等待公安这路败兵回来,他也十分担忧周泰的伤势。 次日一早,前往百里洲的斥候回来复命,那里果然有汉军的多艘战船,由汉将杜路统率。由于天黑难以摸清汉军的具体兵力,但从整个营寨的规模上来看,汉军极可能有数千人马。 “兵力数千……”孙权不由得心生狐疑,“按理说江陵已然空虚,这百里洲岂会有这么多蜀军……” “难道马良所说的天罗地网,并非狂言?”想到这里,孙权不由得背心微汗,竟萌生一丝退意。 此番突袭荆州,孙权追求兵贵神速,并未带十万大军前来。加上张飞病危、魏军入寇,他更认为汉军后方必然空虚,因此也没有增添兵马。如今看来,四万吴军,未必就能拿下江陵乃至荆州。 就在孙权沉思之际,三艘狼狈的东吴大船也风尘仆仆地从公安返回,驶入江陵渡口。 吴军将士陆续下船,却不见周泰,孙权惊问缘由,这才知道周泰伤势已然恶化,命在须臾,此刻正躺在船舱内,根本无法下船。 犹如遭到五雷轰顶一般,孙权呆了一阵后,第一时间往大船上奔去,完全不顾船只颠簸,身后一众甲士是劝都劝不住。 “幼平!幼平!”孙权一到船舱,就闻到十分刺鼻的血腥味,而周泰正面色苍白、无比虚弱地躺在榻上,一名军医面如土色地站在一旁,不敢直视孙权。 “幼平伤势如何!”孙权激动地大声质问军医。 “回,回大王!”军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声回答道,“周将军身中十三箭,失血过多……背部脊柱又被大石砸碎,更伤及五脏.,情势危急……小人已是无能为力!” 孙权听罢,已是气得浑身发抖,而周泰听到孙权的声音,精神陡然复苏,艰难地喊道:“大,大王……” “幼平!你一定要坚持住啊!孤已让军中所有的医匠来救你!”孙权紧紧握住周泰的手背,哽咽道,“这些年来,任何创伤都未曾让你倒下!今番你也一定能熬过去!” 自公元196年起,周泰便因孙权的请求,从孙策手下转随孙权,至今已有三十年。当年在宣城,孙权为山贼所困,多亏周泰舍生忘死在身边护卫,身负二十余伤,方才击退山贼,自此便深受孙权厚爱。数十年的征伐,周泰的全身已有不计其数的伤痕,皮肤宛如雕刻一般,成为他功勋的象征,更让孙权待他如手足兄弟一般。 “大王……臣已年过五旬,不复当年……”周泰自知大限将近,唯有凄惨地笑道,“只怕不能再随大王……夺取荆州……问鼎天下了……” 周泰说到这里,猛地把头一仰,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只恨我周泰误中诡计,竟落得如此惨败!我心不甘啊!!!” 在这绝望的怒吼声中,周泰身子随即一僵,眼神中再无一丝光彩。这位江东出名的虎将就此亡故,折在了寇封的计谋之下。 “幼平!!!” 目睹爱将身亡,孙权不由得悲愤交加,放声大哭。良久,孙权猛地站起身子,红着眼睛咆哮道:“寇封,孤誓要汝血债血偿!” 第316章 吴军反击 在将周泰的遗体送回陆口后,孙权立刻在江陵渡口召集众将,商议军机。但吴军出师未捷,便遭败绩,损失两千余兵马不说,更折了大将周泰,着实沉重打击了全体将士的士气。不少曾在周泰麾下多年的吴兵皆是垂头丧气,无心再战。 孙权自然也不例外,但他哀痛周泰之死,誓要复仇,绝不肯轻易退兵。只见他正襟危坐在大帐中央,拍案沉声道:“蜀军如此张狂,孤决不罢休!诸位以为眼下该如何进兵?” “大王,江陵并非一朝一夕便可攻克,因此当务之急是占据百里洲切断,既可消灭蜀军水师,亦可阻截益州援军!”徐盛当即提议道,“至于公安寇封那里,亦不可不管,若是让其聚集武陵乃至零陵一带的兵马,必对我军不利!” “寇封!”听到这个名字,孙权更是瞠目欲裂,随即咬牙对徐盛说道,“文向,孤命你领兵一万,去公安取寇封的人头回来复命!” 至于诸葛瑾,孙权眼下已顾不得他了,考虑到诸葛亮这一层的关系,寇封也许会对他手下留情。 “唯!”徐盛知道孙权正在气头上,也不多言,欣然领命。 孙权这时又望向朱然,问道:“义封,孤命你率水军前往百里洲,只是你以为该带多少兵马?” “据报,汉军营寨内约有数千人马……”朱然捋须沉吟,性格相对谨慎的他,思索如何能最稳妥地夺下百里洲。 “大王,末将以为这不过蜀军虚张声势耳!”然而,未等朱然把话说完,阶下就有一人大步出列,高声说道。 众人视之,此人乃是朱桓,字休穆,官居偏将军,出身于江东吴郡四大姓之一的吴郡朱氏。 说起这朱桓,今年正巧五十岁整,年纪比朱然还要大上几岁。但由于他与陆逊一样,从军较晚,加上只讨伐过一些山贼,因此官位并不如朱然、徐盛等人那般显赫,才能究竟如何,就连孙权也不是很清楚。 “休穆有何见解?”孙权徐徐问道。 “襄阳形势如此危急,蜀军焉有兵力固守后方?即便要守,也是守住江陵重镇!”朱桓笑道,“且马良与潘濬皆多谋之人,若真备下埋伏,便会示弱于大王,诱我军来攻!如今二人却以言语震慑,反见其内心胆怯!” “何况蜀将杜路乃无胆鼠辈,就算佣兵万余,也不足为虑!”朱桓越说越兴奋,“末将以为,若要攻克百里洲,一千兵马足以!” “一千兵马?”孙权微微一愣,随即皱眉道,“军中无戏言,休穆不可轻敌!” “如若不胜,甘当军法!”朱桓毫不犹豫地拱手道,“但请吴王拨一人相助!” “何人?”孙权略感好奇。 “偏将军高寿胆气过人,可助末将破敌!”朱桓说完,随即目视站在阶下的高寿。 “末将愿往!”未等孙权开口,身躯雄壮的高寿亦是激动地拱手道。 孙权见他二人如此斗志高昂,在吴军刚遭惨败的环境下,实属难能可贵,眼下军中缺的,正是这种士气。 “好!孤便命你二人领兵一千,攻占百里洲!” 最终,孙权一拍桌案,同意二人所请,他自与朱然率两万大军,往江陵进发。 其实朱桓的预料并没有错,自冯习领兵离去后,江陵城内总计不过两千兵马,其中一千兵马还交给了负责水军的杜路。先前为了迷惑吴军斥候,马良一直没有在城中招募乡勇精壮,也没有去请夷陵的辅匡分点士卒前来帮忙。 而潘濬认为百里洲之地断不可轻易落入吴军之手,否则从阆中来的陈到便无法抵挡江陵。而为了弥补水军兵力不足的缘故,潘濬让杜路多立营寨,广扎围栏,以图迷惑吴军。 算算日子,陈到应该快到了,只要杜路能再拖延个两三天,就算胜利完成任务。 可尽管如此,驻扎在百里洲的杜路还是整天提心吊胆,如今已是阳春三月,春汛即将到来,江面水军上涨,对擅长水战的吴军来说更是有利,孙权只要还想攻占江州,百里洲必将成为战场。 其实杜路内心是拒绝前往百里洲的,躲在城池坚固的江陵才是最安全的。但马良听了潘濬的话,把自己派到这个危险的地方,杜路只能内心不断地抱怨咒骂,实在不行,他便只能放弃阵地逃回江陵…… 这日下午,杜路正在帐中百无聊赖地看着地图,算算陈到还有多少时日可以抵达。忽有一名士卒大步进帐道:“启禀将军,东面发现东吴战船!” “什么!”杜路顿时惊得跳了起来,“来,来了多少船只!” “只看到两艘大型斗舰!”士卒如实回答道。 “只有两艘?”杜路心中方才有些安定,转念又觉得不对劲,“吴军打得什么鬼主意……” “速令全营士卒待命!”杜路赶紧说道,“给我好生盯紧江面,看是否还有战船跟在后面!” 而吴军那里,朱桓与高寿也乘着大型斗舰,逼近了百里洲。 “将军,蜀军三艘大型蒙冲,四艘小型斗舰皆停靠在东岸!”乘船哨探的吴军斥候在摸清了百里洲一带的情况后,返回大船,向朱桓禀报。 “做得好!”朱桓满意地点了点头,“蜀军营寨布局如何?” “蜀军营寨位于百里洲东北处,整个营寨方圆一里有余!”斥候也将这个情报打探清楚。 “从船只数量和营寨规模来看,倒像是几千兵马驻扎于此!”朱桓冷笑一声,随即对高寿说道,“但蜀军若要全力守住百里洲,必将营寨与船只分别驻扎于东南和东北,如此方能保证水路不会被我军切断!如今却只屯于东北,一是那杜路心中胆怯,想留有退路,好从沮漳水往北逃回江陵!二是兵力有限,难以分兵驻扎!” 高寿并非谋略深远之人,朱桓的话虽然听得有理,但他仍是心存狐疑:“朱将军,你当真认为蜀军是虚张声势吗?” “杜路无胆鼠辈,马良就算有大军,也不会全权委托于他!”朱桓呵呵笑道,“高将军放心便是,我朱桓绝不拿自己脑袋说笑!” “好!我信将军!”看到朱桓如此自信,高寿也不再多虑,只是问道,“眼下该如何进兵?若论战力,我军水师更胜蜀军!” “正是如此!”朱桓当即点头道,“我即刻率军往北,与蜀军交战!” 听到朱桓说出“我”字,高寿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朱将军莫非有差事安排给我!” 朱桓捋须笑道:“高将军,你带五十余人,只需……” 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计划,但高寿却觉得自己有能力完成这件事,当下握拳道:“罢罢罢!险中求富贵,我且搏上一搏!” 很快,百里洲的东岸,吴军的两艘大型斗舰终于出现在汉军的面前。 “唉,到底还是来了……”杜路心中哀叹,随即厉声询问身旁负责哨探的士卒,“确定只来了这两艘吗?” 在得到士卒肯定的回复后,杜路心中稍稍安定,随即挥手道:“全员登上斗舰!准备迎战吴军!” 第317章 朱桓扬威 “嘿,这就是蜀军从曹魏手里夺来的战船吗……”朱桓站在船头,了望这前方不远处的两艘大型蒙冲,“竟比我们东吴的战船还大!” 虽说曹魏的士卒不擅水战,但是光论制造舟船的能力,国力更盛的曹魏却在东吴之上,造出来的船只体积也更胜一筹。 当年的油江口之战,赵云击败文聘等人,从魏军手里夺下了两艘大型蒙冲和一艘大型斗舰。诸葛亮虽有仿造大船之意,但季汉首要的目标是恢复经济,北伐为主的战略也用不上水军,故而季汉这些年下来只多了一艘大型斗舰。这四艘大型战船,两艘留在荆州交给杜路,另外两艘停靠在阆中由陈到统管。 “可惜如此战船,蜀军岂配拥有?”朱桓冷笑一声,随即命自家的两艘斗舰往汉军船只逼近。 “将军,蜀军那两艘蒙冲体积着实庞大,它们若是一起冲锋,势必会将我军船只分开!”这时,一名裨将军忍不住说道。 在江面上传递消息与旗语难度极大,因此水战不宜随意分兵,一众船只一定要保持阵型,如此才能号令一致。一旦被敌方蒙冲战船冲乱,那便输了一大半。 “两军交战,决定胜负的乃是将领之才,并非兵力多寡,更非战船大小!”朱桓却是自信地笑道,“杜路鼠辈岂能和我相提并论!就算我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向我军冲锋!” “盾牌在前,弓弩在后!五十步内,准备放箭!”朱桓果断地一挥手,吴军士卒立刻倚着女墙摆好队形。 而汉军那边,杜路自留在岸边指挥,在看到吴军战船不断逼近时,当下便大喊道:“准备盾牌!对着吴军甲板抛射!” 两边的弓箭手几乎是同一时间动手,大江之上刹那间箭矢乱飞,双方战船上瞬间插上许多羽箭。杜路由于离得较远,一时非常安全。而朱桓位于甲板,面对呼啸在身旁的箭矢,也只有不断地举盾舞剑,左右格挡。 “这里太危险了,还请将军暂退!”身旁的将士连忙着急地说道。 “笑话!是我朱桓执意领兵到此,又岂能躲在你等身后!”朱桓却是没有一丝胆怯,随即激励众人,“诸位,由我坐镇此处,蜀军必败无疑!” 看到朱桓如此英勇,众吴兵岂敢不拼命,迎着汉军射来的箭矢,奋起还击。 杜路本当这两艘吴军战船是来诱敌的,起初还不是很上心。可没想到它们不退反进,且攻势越发猛烈,射得汉军将士死伤连连,杜路当即对身后的几个士卒叫道:“再多调些人登船防御!一定要挡住吴军!” “将军,何不让蒙冲上前,将两艘敌船分开?”有一名略懂水战的士卒忍不住提议道。 怎料杜路却是没好气地说道:“吴军仅派两艘战船前来,岂会无备?若是冒失上前,难免中其诡计!只管用弓弩迎敌!” 且说高寿在两军船只交锋之前,已率五十名精锐士卒下了大船,架着五艘小舟,悄悄地往百里洲南面而去。由于天色将暗,这五艘小舟在江面上目标渺小,加上朱桓那里也与汉军交锋,吸引了大量的注意力。因此高寿等人成功避开汉军的耳目,悄无声息地登陆百里洲南岸。 这百里洲本质上是长江里的一个小岛,有一处名为丹阳聚的村落,但位于北部江边,且人数稀少,因此高寿与那五十名吴兵上岸后,并未被人发现,一路摸到汉军营寨,躲在不远处的一片树丛中。 “南门两处望楼各有一人,门外还有一些鹿角……”高寿仔细地观察了一阵,摸清了汉军的底细后,立刻准备发起进攻。 “将军,当真要杀进去吗?”一名士卒却是疑惑地问道,“万一蜀军寨内还有大队人马……” “休得多言,随我上!”高寿果断地提起长矛,厉声道,“谁敢后退,立斩不赦!” 言毕,高寿亲自带队往南门而去,望楼上的两名士卒发现吴军身影,立刻惊呼:“有敌袭,吴军来了!” 但此刻的汉军营寨内几乎没剩多少士卒,一时半会难以赶来守卫南门。高寿一行人在临近南门时,立刻命令士卒放箭。再射死望楼的那两人后,高寿亲自上前搬动鹿角。 由于杜路来百里洲不过数日,寨门外安置的鹿角尚且不多,一众吴兵齐心合力,很快便将鹿角全部搬开。高寿立刻将手中长矛一招,大喝:“冲寨点火!” 现在,整个汉军大寨如同吴兵的后花园一般,肆意妄为…… 而东边江畔那里,汉吴两军仍激烈地在船上对射。汉军士卒分散在四艘小型斗舰上,相对来说伤亡小一些。不过吴军的战船虽在江面上,受到浪潮影响而颠簸,但孙权分给朱桓的这些吴兵,极善水战,即使船只摇晃,也不至于东倒西歪,可以稳住阵型与汉军交战。加上朱桓坐镇前线,三军用命,奋起还击。 “可恶!再这样下去,我军只怕坚持不了太久!”杜路见吴军始终奋战不退,心中已有八分胆怯。一想到这可能只是吴军的先头部队,他更是打起了退堂鼓。 可就在这时,传来了一个更令他绝望的消息。 “启禀将军,吴军攻打大寨南门!”一名守寨士卒惊慌失措地狂奔而来。 “什么?”杜路当即大惊失色,来不及多想,急忙往离他最近的一艘斗舰跑去,现在除了撤退已再无其他办法了。 而朱桓也在船上也注意到不远处的汉军营寨内正四处起火冒烟,当下兴奋地笑道:“定是高将军得手了!全军听令,向蜀军发起冲锋!” 吴军两艘战船一齐杀来,而不少汉军将士也都察觉到自家大寨起火,顿时惊慌失措。而杜路正忙着登船,无暇顾及战局。吴军又是一波箭雨下来,射倒一片,汉军顿时乱了阵脚,毫无反击之力。 “将军,你看!”这时,一名眼见的士卒看到杜路踩着木板登上战船,立刻向朱桓指明方向。 看到杜路的身影后,朱桓的眼中也迸射出兴奋的光芒,当即将手中的宝剑一指,大喝道:“将士们,看准咯!给我乱箭射之!” 刹那间,杜路所在的那艘战船箭如雨下,汉军将士皆是大乱。而杜路尚未来得及躲到盾牌后面,一支箭矢便从天而降,正中他的眉心。只听得一声闷哼,杜路随即倒在地上,抽搐了一阵便一命呜呼。 杜路一死,那一船的士卒更是溃不成军,甚至有直接跳下船入水逃命的。好在还剩几个有点理智的将佐,对着剩下那几艘战船大喊道:“杜将军死了!杜将军死了!” 很快,杜路阵亡的消息在汉军阵中炸开了锅,其他三艘斗舰上的负责将领知道大势已去,立刻指挥船只往北而逃。朱桓岂肯让他们轻易逃脱,立刻指挥战船紧紧跟在后面,并不断用弓弩攻击,射杀运气不好的汉兵。 汉军深知吴军擅长水战,因此不敢长时间让战船逆江而行。在找到江北一处可以登陆的地方后,将士们便争先恐后逃下船去。尽管如此,也只有靠前的两船汉军逃出生天,且死伤惨重,剩下不到四百人。很多箭伤过重的,最终还是死在了岸边。 但这些侥幸存活的汉军中不乏有见识的,吴军围攻江陵,必会封锁江陵四门,不让援军进城。再回江陵只会成为吴军的俘虏,因此众人只能跟着几名裨将军,去离他们最近的枝江县城,先把身上的伤治好,再做打算。 此役,吴军俘虏了近三百汉军,缴获了两艘大型蒙冲和两艘斗舰,以及营中许多粮草兵器。当然成功射杀汉军主将杜路,也是朱桓的一大功绩。 朱桓当即命士卒将所有的战船停泊在百里洲西岸,尽数插上吴军的旗帜。只要益州来的汉军看到如此光景,他们势必会以为百里洲这里驻扎着大量吴军,绝对不敢靠近。 至于杜路的首级,朱桓命人立刻带给孙权,希望以此来震慑马良等人,并提升吴军士气。 诚如朱桓料想的那样,两日后,季汉的征南将军陈到领兵五千,带着两艘大型斗舰和数艘战船,顺江而下,抵达了百里洲。可一看到西边停靠的皆是吴军战船,陈到不由得大惊失色,心知此地定为吴军所占。 更要命的是,那两艘原属汉军的大型蒙冲也落入吴军之手,陈到猜到定是水军惨败,可能江陵都危在旦夕,当下更是绝望。 可陈到初来荆州,不知吴军虚实,又岂敢冒险进兵,唯有一面去探听江陵消息,一面撤回到夷陵,汇合驻扎在那里的辅匡,再从长计议。 而江陵城下,杜路的首级也被吴军高高地挑在长矛上示众。许多守城士卒认得那是杜路,慌忙前去禀报马良和潘濬。二人登上城楼,看到果然是杜路本人不假,心知百里洲定然失守,那陈到的援军短期内肯定无法抵达江陵。 “季常,你等水军已全军覆没,江陵已是孤城一座,再无援军!你不趁此时归降,更待何时!”城下的孙权因为朱桓得胜,心情正是大好,更是亲自来这里打击汉军的士气。 看到城墙上的许多士卒皆面露绝望,马良惨笑一声,却是倔强地回答道:“吴王休要夸口!我江陵城固若金汤,你纵有十万大军也休想攻克!” “何况关二郎君正在襄阳御敌,诸葛丞相正领大军前来荆州,魏兵不日便会退走!届时援军一到,你岂有不败之理!”虽然这话马良自己都不相信,但事已至此,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说实话是鼓舞不了士气的。 “关索来襄阳了?”听到这个名字,孙权微微一愣,不禁想起当年吴军屡屡败在这小子手里,心中更觉羞愤。 “哼,数万魏军围攻襄阳,莫说关索,就是关羽复生也难逃一死!”孙权恶狠狠地说道,“季常指望援军来救,已是妄想!” 孙权说完,随即转过身去,高声道:“传令下去!三日后大举攻城!” 虽然不知道马良的话有几分可信,但孙权也不想夜长梦多,越快拿下江陵越好。 至于关索,就算他真的来了,在司马懿和张辽面前,也是九死一生! 与此同时,另一路汉军正面临巨大的危机…… 第318章 伏击汉军 荆州,襄阳郡,宜城 宜城南面三十里有一条夷水,起源于房陵县,后世称作蛮河,是北往襄阳必须跨过的河流。此刻,李严、冯习、傅彤与六千汉军正列队与夷水南岸,备好船伐,等候消息。 大约半个时辰后,几名斥候划着船,从夷水北面而来。待到船只靠岸,为首一人飞快地来到李严面前,拱手道:“启禀将军,前方宜城、邔县两地皆无魏军,两处县长皆保城自守,尚未失陷!” 听完斥候的汇报,李严却是微微皱眉,摇头道:“若按常理,魏军完全可以夺下这两座城池,堵住我等进兵之路……” “正方莫非以为其中有诈?”身旁的冯习听出李严言外之意,忍不住说道。 “围点打援,司马懿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李严森然说道,“我军越是靠近襄阳,便越是凶险!” “可襄阳危在旦夕,岂能再拖延时日!”偏将军赵和是个急性子,当下便克制不住。 “放肆!本将何曾说过不救?”李严十分愠怒地喝道,“只是若无周密安排,连累三军,我等岂非成了大汉罪人!” “正方之言确实有理!”冯习连忙出来打圆场,随即提议道,“不如我率江陵兵马在前,正方与傅将军领兵在后接应,以防不测!” “如此也好。”李严思忖片刻,终于点头道,“两路人马需互换军情,休元切不可孤军深入!” 商议已定,汉军遂集体渡过夷水。冯习与赵和领兵三千先行,李严与傅彤领兵三千押后,两支队伍皆谨慎地往襄阳进发。 宜城通往襄阳的这条路上,草木十分茂盛,山丘林地极多,前部的冯习时时刻刻都绷紧了神经,让所有斥候全部出动,四处哨探,看看是否有魏军的行迹。 只是一天下来,大军行了六七十里,眼看前面就是中卢县城,仍没得到一点儿关于魏军的消息。 “按这个速度,我等明日便可抵挡襄阳……”冯习不由得暗自思忖,心中更是疑惑,“这魏军究竟有何打算?” 可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最后一名派出去的斥候也赶了回来,高声道:“左将军,前面有一队魏军正往中卢县而来!” “到底还是来了!”终于等到魏军,冯习岂敢不敢大意,连忙问道,“领军将领是何人?有多少兵马?” “是两员偏将军,一个叫张虎,一个叫徐盖,麾下大约两千余人!”斥候立刻回答道。 如果是关索,自然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来路,但冯习和赵和哪里清楚,只当是两个无名之辈。赵和第一时间恼怒地骂道:“不过两个偏将军,竟敢犯我大汉城池!” “中卢乃是小县,城内郡兵不过五十余人,如何挡得住这两千魏兵?”冯习不想失去这么一个据点,立刻对赵和说道,“你速领兵一半,先去支援中卢,我带着粮草辎重随后便到!” “唯!” 赵和早已迫不及待,当下领命,带了一千五百余人,快速往北方中卢县方向而去,行了大约十里。果然看到大批的魏兵聚集在中卢城下,高声叫骂不止。 “城上的蜀兵听着,早早投降,可免一死!!!一旦打破城池,老幼不留!!!” “岂有此理!”赵和当下大怒,立刻挥军向前,并在马上大喝道:“魏军休得猖狂!” 看到季汉援军已到,张虎和徐盖未及多想,急忙对一众士卒喊道:“蜀军来了!快撤快撤!” 魏军很快便开始慌忙逃窜,队形混乱不说,甚至还有许多旗帜和兵器丢弃在地,宛如丧家之犬一般。见此情景,赵和当即冷哼道:“无名鼠辈,带兵竟如此不堪!” 不过看到魏军尚未走远,赵和突然心中一动:“魏军势大,若不乘势多杀几个,几时救得了襄阳!” 想到这里,赵和立刻振臂高呼道:“将士们,随我追击,杀魏贼!”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当初留在荆州,特别是江陵的士卒,许多都是季汉的精锐,追击的速度更在魏兵之上。眼看汉军即将追上自家后队,在阵中的张虎突然调转马头,率一千魏兵折回,企图拖延汉军一阵。双方短兵相接之后,赵和第一眼就看到马上的张虎铠甲不凡,心知定是领头的,便奋起而上,试图将其斩于马下。 二将双刀并举,转眼便战作一团。赵和乃赵累之子,刀法倒也不差,这些年在荆州未曾荒废武艺。在他凶猛的攻势下,不到十回合,张虎便调转马头,口中不停地大呼道:“快撤!快撤!” 可赵和岂会让魏军轻易逃脱,他左右挥刀猛劈魏兵,继续催促士兵奋勇追杀,魏军士卒的战斗力完全无法和汉军相比,只有且战且退。 眼看张虎形势危急,又有一员手持大斧的魏将领兵而来,口中大骂道:“我乃偏将军徐盖,贼将受死!” “区区下将,还敢自报姓名!”赵和当即回骂一句,舞刀冲向徐盖。二将你来我往,缠斗了十余合后,徐盖虚晃一斧,亦转马而走,与张虎一起率军撤退。 “追上去!休要放跑了他们!” 赵和连胜两将,心情更加亢奋,而汉军将士见赵和如此英勇,也是信心大增,一路追杀这支战斗力极差的魏军。弓弩兵不停地往空中抛射箭矢,射杀那些落在队伍后面的魏兵。 就这样追赶了十余里,汉军距离魏军后队已不到五十步,可前方的道路却越发狭窄,两旁的树丛也更加茂盛,粗壮的枝条与浓密的叶子更让人难以看清树丛深处到底有什么,加上天色逐渐昏暗,整个环境让人感受到一股无法形容的不安。 “等等,这里……”这个时候,不再上头的赵和也终于发现此地十分不对劲,急忙喝令全军停止追击。 可为时已晚! “放箭!” 只听得身旁响起一声凌厉的大喝,接着鼓声大作,不计其数的魏军顷刻从两旁山林间杀出,乱箭齐发。汉军瞬间大乱,中箭倒地、自相踩踏者不计其数。 “中计了,快撤!”赵和顿时万分懊悔,一面挥刀遮挡箭矢,慌忙带着兵马转身而逃,沿途又有许多汉兵被箭矢命中,葬身于这条狭隘道路。 张虎与徐盖听到后方不断响起惊呼和哀嚎,知道计策得手。憋屈了多时的他们,立刻率军反扑。但汉军将士岂有再战的胆量,只顾拼命奔逃。好在未行数里,前方忽然又杀出一路兵马,皆是汉军旗帜,原来是冯习知道赵和率兵追击,深怕他中了埋伏,前来支援。 二人合兵一处,彼此都是略感心安,但他们已经知道魏军的厉害,也立刻率军返回中卢县城,等李严来了再从长计议。 怎料这时,南面突然喊杀声大作,一路魏军直冲而来,从规模上来看,竟有六七千人,汉军将士见了,皆是亡魂丧胆。 只见一员大将在亲兵的簇拥之下,骑着白马威风出列,厉声喝道:“无谋之辈,还不下马受缚,本将可免你一死!”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曹魏征南大将军司马懿。 第319章 兵败势危 “冲出去!!!” 冯习到底比赵和经验更丰富一些,趁着魏军还没将汉军完全包围,必须尽可能地突围,若是能撑到李严赶来,便有逃生的希望。 好在冯习自知道魏军攻打中卢县时,便将情报及时分享给了李严,就连赵和中伏的消息也不曾落下,想必李严此刻也在支援的路上。 按照冯习的指示,汉军开始集体向东南方向冲锋突围,司马懿则果断喝令大军围上,弓弩猛攻。冯习倒也有所准备,急忙大喊道:“快变阵!” 也许是在当年的荆州之战存活下来的缘故,如今的冯习也算统兵有方。只见汉军阵中的刀盾兵集体架起盾牌,快速移动到队伍西侧,不断地为大军遮挡魏军射来的箭矢,而来到方阵中央的弓弩手在前进之时,也快速放箭反击,尽可能地拖延魏军,减缓他们冲锋的势头。 虽然不少士卒出现慌乱,但整个汉军在撤退时依旧整齐有序,没有给魏军露出明显的破绽。 “临危不乱,这冯习倒也了得!”连司马懿也不由暗自称赞,他随即对身旁的乐綝说道,“将军速领兵马,将蜀军一分为二!” 虽然追不上汉军的前部,但不代表就会让汉军完全逃脱。只见乐綝提矛绰马,率众突入汉军阵中,乐綝一条长矛左右乱打,击飞多面盾牌。汉军兵力劣势明显,起初尚能抵挡一时,但在魏军连续的猛攻之下,终于坚持不住,西面很快就被魏军冲出一个缺口。乐綝见汉军阵型已乱,更与将士们奋勇上前,见着汉兵便杀,企图将汉军拦腰截断。 “贼将休得张狂!我来会你!”这时,赵和突然拍马舞刀,冲向乐綝。他自知连累数千将士受难,不敢贪生,因此率众断后。眼看乐綝在汉军阵中无人可当,赵和立马按捺不住,上前迎击。 二将交锋,斗了将近二十余合,不分胜败。赵和只觉得此人的矛法十分犀利,武艺比刚刚交战过的两员魏将还要厉害。他当下不敢大意,使用平生所学,奋力与乐綝拼杀。 突然,汉军后队喊杀声大作,张虎与徐盖又领兵杀到,汉军将士抵挡不住,望风披靡,死伤无数。赵和不由得大怒,撇了乐綝,转马杀向张虎,大骂道:“手下败将,还敢送死!” “鼠辈,今番让你知我手段!”张虎怒喝一声,手中大刀对着赵和当头劈去。只听“当”的一重声响,赵和虽然成功挡下这一刀,却也觉得两臂一阵发麻,心中顿时大惊。 “难道他前番是故意示弱?”这下,赵和顿时明白自己被魏军耍了个够呛,心中懊悔之余,更是气愤难当,死命抡动大刀,猛攻张虎,口中怒吼连连。二将殊死鏖战,斗了三十回合,依旧不分胜败。 乐綝与徐盖很快也前来助战,杀散赵和身边的汉兵。赵和奋战多时,已是疲惫不堪,当不得他三人前来夹攻,立刻转马而逃。不防徐盖从一旁杀出,一斧子砍在赵和的战马臀上,那马扑地便倒,将赵和直接掀下马来。徐盖麾下士卒一拥而上,将赵和牢牢按住,就地活捉。 而冯习虽然冲破魏军的包围,司马懿却仍穷追不舍,沿途追杀掉队的汉军士卒。就在冯习着急之时,前面忽然杀出一路兵马,冯习远远望见,不由得喜出望外:“正方救我!” 自得知赵和领兵前去追击魏军,李严知道他必定中计,当下气得半死,更让他郁闷的是冯习还去支援。为了避免二人全军覆没,李严唯有将粮车辎重先送进中卢县城,然后亲自领兵前来搭救,很快便遇上冯习的败逃兵马。 傅彤一马当先,率军冲杀,长矛上下翻飞,连挑多名魏兵,其余将士亦是奋勇。得到这支队伍的援助后,汉军士气方才得到扭转,且战且退,转眼便看到中卢县城的影子。 “你等以为这样便逃得掉吗?”司马懿却是摇头冷笑,他已经听到南面中卢县附近传来的大量喊杀声。 李严和冯习也是目瞪口呆,只见前方杀来的这路军马,尽是黑色军服,打得也全都是魏军旗帜。 “文聘在此,蜀军哪里走!”为首一名大将手舞长矛,纵马率军冲锋而来。 “连江夏的文聘也来了?”冯习震惊之余,几乎面如土色。 原来,司马懿自抵达襄阳后,便担忧兵力不足,因此未等张辽前来,他便差人去江夏石阳,令文聘领兵三千前来助战。石阳位于汉水下游,文聘率军乘船而来,一路上并未被汉军发现。而司马懿定下围点打援的计策后,便让文聘密切注意并跟踪前来支援襄阳的汉军,果然发现李严这路人马。 从江夏调兵实在出乎汉军意料,李严与冯习只当魏军在北便多加留意,未曾想到魏军已从南面包抄过来。 本来文聘打算直接攻克中卢县城,但李严在将粮草辎重送进城内的时候,多留了个心眼,让四百弓弩手同行,好在城墙上阻击魏军。不想阴差阳错,先抵挡了文聘一阵。文聘见中卢已有防备,无法轻易得手,外加李严与冯习败逃回来,果断上前夹击。 “事已至此,唯有拼了!”眼看前路再次被拦截,李不敢束手就擒严,振臂怒吼道,“将士们,生路就在前方,随我冲进城去!!!” “二位将军先走!这里由我断后!”傅彤高声说完,一咬牙,当即把手中长矛一招,带着麾下千余士卒一往无前,冲向魏军。 李严与冯习也是亲自挥动兵器,与魏军短兵相接,转眼便杀得浑身血污,众将士皆是舍生忘死,力求突围。好在魏军尚未离开中卢县城很远,城墙上的那些弓弩兵虽无号令,却也知道积极配合,居高临下,不断放箭,全力射杀魏军后队,造成混乱。 “岂有此理!”文聘见汉军仍在作困兽之斗,当下大怒,挥动长矛,目标直指李严而去。但傅彤却是拦腰杀出,死死缠住文聘不放。 文聘本是荆楚名将,武艺更在傅彤之上,但傅彤今日已抱着有死无生之志,每一招都试图与文聘同归于尽。魏军处于优势,文聘又岂会和傅彤搏命,二人一时间斗得难解难分。 后面司马懿等人也率军将近,乱箭之下,汉军后队更是死伤惨重。但李严与冯习已是顾不得这许多,趁着傅彤争取出来的机会,二人全力率众突围,总算冲破了魏军的防线。城上一众将士见状,一面打开城门,一面继续在城墙上放箭,射杀意欲围剿汉军的魏兵。 亏得这些弓弩手尽忠职守,李严与冯习终究逃进了中卢城。等到城外已再无汉兵可以甩脱魏军后,李严果断地对守门士卒大汉道:“关闭城门!” “傅将军尚未进城!”冯习不由得大惊,若是此刻关闭城门,傅彤便再无脱身的可能。 其实李严又何尝不知,可他看到傅彤的身影依旧淹没在魏军阵中,而许多魏兵已经开始向着城门冲锋。李严心知必须以大局为重,当下厉声挥手道:“快关门!” 在李严当机立断地指挥下,汉军终于关闭了中卢城门,没有让魏军进城。恼羞成怒的魏军立刻把怒火洒在了城外的傅彤等人身上。 此刻傅彤麾下士卒损折过半,他本人也在文聘强力的攻势下筋疲力尽,但却始终强提了一口气,用长矛拼命格挡,力保不失。 很快,司马懿与张虎等人也与文聘这路军马汇合。在看到傅彤如此英勇后,司马懿心中一动,忍不住高声道:“蜀军已弃将军,何不早降!可免一死!” 怎料傅彤却丝毫不领情,只是瞠目怒骂道:“呸!我为汉将,岂能投降魏狗!” 言毕,傅彤猛地大吼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奋力将手中的长矛一抡,直接击中文聘的那杆长矛。只听得一声巨响,文聘双臂发麻,兵器差点脱手,勉强拿住后,仍能感觉到矛柄上猛烈的颤抖。 “可惜……”傅彤长叹一声,手中长矛不觉落地,方才是他倾尽尊严与斗志的一击,此刻他已再无一丝力气,唯有闭目待死。 动手之前,文聘忍不住看了一眼司马懿。但司马懿已知晓傅彤之志,当下果断点头。文聘也不多言,一枪刺傅彤于马下,算是给他一个痛快。 在中卢城墙上目睹了这一切的冯习,想起与傅彤多年的同袍之谊,顿时垂泪不止,李严亦是心中哀叹,默然无语。 傅彤既死,麾下残余士卒多半投降,但也有念及傅彤往日恩义的忠勇之士,更是怒吼着与魏军拼死,须臾全被杀死。 此役六千汉军只有不到一半逃进中卢县城,约有千余汉兵先后投降魏军,傅彤阵亡,赵和被擒,可谓一场彻彻底底的惨败。 也许唯一的希望,便是汉军还保留了部分兵力,这也是司马懿较为遗憾的地方。看来汉军的战斗力始终不可小觑,既有良将坐镇,想要全歼绝非易事。 再与文聘交谈一阵后,司马懿遂命士卒打扫战场,收缴地上物资,徐盖这时也押着五花大绑的赵和上前。得知正是此人追击魏军,以致中伏,司马懿也是呵呵笑道:“今日我军能大破蜀军,全赖将军之力!” 目睹满地的汉军尸首,赵和已是恨不得一头撞死,被司马懿言语这一激,更是气得几乎吐血,瞠目大骂道:“狗贼!要杀便杀,休要多言!你等早晚死无葬身之地!” “还敢放肆!”司马懿身后的张虎听得勃然大怒,正要上前斩杀赵和,却被司马懿拦了下来。 “松绑,放他回去!”司马懿冷冷地说道。 “将军,此人倒是有些武艺,如何就这样放了?”张虎等人皆是大为不解。 “此等鼠辈,我擒之易如反掌!要杀他岂急于一时!”司马懿冷笑一声,随即对赵和森然道,“你去给李正方带个话,若他肯归顺大魏,高官厚禄必然不少,倘若负隅顽抗,傅彤便是他的下场!” 当然,司马懿放赵和回去,还有其他的用意…… 第320章 攻打襄阳 中卢县确实一座小城,完全没有校场可供汉军驻扎。好在城中居民因为几番战乱,大多迁移,十室九空,倒也能分散安置士卒,许多将士甚至被安排在城墙上歇息过夜。 汉军刚刚遭遇大败,士气正是低落,驻扎的环境又如此简陋,中卢城内免不了怨声载道。李严与冯习无奈之下,只有亲自到各处巡视,安抚士卒。 忽有守城士卒来报,说是赵和独自一人回来,二人皆是惊讶不已。但李严心中更多的还是愤怒,他立刻让赵和到他与冯习暂时安身的府邸来复命。 很快,失魂落魄的赵和出现李严和冯习面前。李严当即阴沉着脸低喝道:“赵和,司马懿如何单单将你放了?快如实说来!” “他意欲羞辱末将,更让末将来城中劝降将军……”赵和惨然回答道。 听到“劝降”二字,李严双眼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当即拍案大喝道:“赵和!你不听我言,贪功冒进,连累三军遭此大败,更害了傅彤将军,你可知罪!” 赵和长叹一声,随即伏地顿首:“此乃末将之罪!愿受责罚!” “我尚未假节,本是无权斩你!”李严说到这里,双眼更是闪过凌厉的杀气,“但你罪孽深重,不斩你,如何能让众将士心服!今番也顾不得朝廷法度了!” 别说李严,其实当初很多将士见到赵和进城,也是横眉怒目,这一点赵和心里清楚,只求一死平息众怒。 “拖出去,斩!”随着李严一声高喝,两名士卒很快走进正厅。 “将军且慢!”在一旁的冯习连忙替赵和求情道,“赵和虽有过错,但多年来在军中甚是勤勉,任劳任怨!眼下正是用人之时,还请将军暂且饶恕!” “左将军不用替末将求情!”赵和却是倔强地摇头道,“末将自知有罪,不敢有任何怨言!” “你死固然轻巧!城外魏兵又当如何?”冯习厉声呵斥道,“你若是要死,也该死于阵前!” “请将军许他戴罪立功!”冯习说完,又诚恳地望向李严。 李严想杀赵和,除了他导致兵败以外,也存了一点私心。前日赵和当众顶撞,李严心里如何不记恨。 可一来冯习之言却是有理,二来李严也担心这个时间点处死赵和,会落人口舌。三来李严斩杀身为偏将军的赵和,终是越权,就怕朝廷日后怪罪。 李严再三思索后,终于挥手道:“既是休元求情,就免他一死!尽管如此,亦不可轻饶,带到城门口,声明其罪,鞭打四十!” “多谢将军!”冯习当即感激地说道。虽然担心鞭伤会影响赵和的战斗力,但这也许是最合适的处罚,不能再有所奢求。 且说司马懿大败汉军后,又召集众将,商议军机。文聘当先问道:“今日俘获千余蜀兵,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先将他们押往南阳,中卢尚有近三千蜀兵,如滥杀降卒,是坚城内人之心!”司马懿徐徐说道,“何况蜀军多年来用我军俘虏在荆州劳役,我等何不效仿?” 前番魏国在荆州之战损失数万大军,许多田地缺少士卒耕作,曹丕也为劳动力不足倍感头疼。因此司马懿也不想轻易处死降卒。 当年季汉曾与魏国在荆州之战结束后,交换了数千俘虏,算是双赢的结果。万一这次没有办法攻克襄阳,这千余汉军降卒便能派上用场,荆州各郡还分布着许多渴望归家的魏军俘虏。 “将军,末将愿前往襄阳,协助家父攻城!”张虎当下出列请战,李严这路汉军已遭重创,龟缩在中卢不出,自己一时半会怕是无用武之地。 “末将也愿前往!”徐盖也果断出列。他早有前往襄阳之心,一是为了多立功勋,二是因为关索在襄阳,徐盖也想报杀父之仇。 司马懿思忖片刻,也觉得此处大事已定,当下点头道:“好!二位将军领兵三千,带着傅彤的首级前往襄阳助战!” 二人当即领命,转身出帐。文聘则忍不住奇怪地问道:“将军为何不亲自前往襄阳?” “前将军英勇无双,襄阳之事可全权委托于他!”司马懿呵呵笑道,“李严乃西蜀重臣,若能擒获此人,也足可大挫西蜀锐气。” 司马懿不仅智谋过人,而且精通人情世故,明白如何笼络人心,否则历史上的他如何能建立自己的势力,架空曹氏政权,为日后的晋代魏打下基础,这绝不仅仅依靠司马世家的威望。 司马懿如今已是征南大将军,位高权重,攻克襄阳虽是大功,但他岂会独享?何况张辽可是连曹丕都十分敬重的大将,论资历远在司马懿之上,岂会真的甘心受司马懿节制,倒不如做个人情,让张辽立下大功,借此与张辽交好。 加上中卢离襄阳不过七八十里,司马懿屯兵于此,既可伺机攻克中卢,再败汉军,又可接应张辽、戴陵等人,以防不测。 其实阴暗地想,即使张辽无法攻克襄阳,那么司马懿也没有大过,主责就在张辽身上。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司马懿把兵马南移,也有图谋江陵的打算,如若汉吴两败俱伤,魏军的机会便来了。 何况眼前的中卢县城,李严应该没有将赵和斩首,那势必会有心中不服,乃至怨恨的士卒,或许会有良机出现…… 襄阳 两日后,两万余名魏军已将襄阳四面围住,密密麻麻的人影,无数的刀枪与弓弩,更有大量的木板、云梯、攻城槌等器械,几乎是武装到了牙齿。 毫无疑问,魏军在准备多日后,已经有了必克襄阳的把握。在张虎与徐盖领兵前来支援后,张辽得知援军已被司马懿杀败,便再无后顾之忧,誓要一战夺下襄阳。 “到底还是来了……”站在西面城墙上,关索俯瞰魏军方阵,心知一场大战今日是躲不过了。这段时日汉军虽然竭力巩固襄阳城防,操练士卒防御对策,但总觉得时间与物资不够。 丁奉与五千蛮兵也一直没有消息,让关索更感心焦。 但现在关索才明白,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 “城上汉军听着,此乃蜀将傅彤首级!你等可曾认识!”少时,几名魏兵用一根长矛高高挑着一颗人头,来到城下高声大喝。 “傅彤将军!”关索曾在平定南中与傅彤并肩作战过一段时日,因此一眼就认出傅彤,不由得气炸胸膛。 吴班、周仓等人闻讯赶来,也是一样悲愤交加。而很多将士心中更是万分绝望,傅彤战死,意味着南面的援军已遭惨败,襄阳孤城怕是再无援兵。 这时,张辽亲自策马来到城下,对着城上的关索高喊道:“关索!此时投降,为时未晚!否则你等便将步傅彤后尘!” “妄想!”关索怒喝一声,猛地掏出三石神臂弓,对着离他最近,且挑着傅彤首级耀武扬威的魏兵一箭射去。只听“嗖”的一声响,那魏兵毫无防备,顷刻被关索射穿头颅,倒地毙命。那长矛掉在地上,向后便倒,却被张辽一把接住。 经此一箭,张辽不再多言,他奋力将长矛往地上一插,竟将那长矛直接固定在原地。 就这样让傅彤的人头震慑汉军的斗志吧。 “传我将令!全军向前,攻打襄阳!” 在张辽洪亮的声音中,两万魏军终于开始大举攻城! “那便来吧!!!” 关索的双拳几乎捏碎,自打来到襄阳,他便等待着这一刻。他绝不会就此退缩,这襄阳城如果不是他关索的坟墓,那就一定是魏军的坟墓。 第321章 神箭御敌 两万余名魏军大举进攻,但他们并未如潮水一般汹涌杀来,而是迈着整齐如一的步伐,保持队形,缓缓逼近襄阳。刀盾兵在前开路,弓弩兵在后准备就绪,掩护那些架着云梯、木板等攻城器具的士卒。 此番随张辽一同前来襄阳的,除了张虎、徐盖、乐綝这三名后起之秀,更有曹操昔日的重臣,威虏将军吕虔,作为张辽的副手。今日之战,张辽亲自领兵攻打西门,徐盖负责北门,张虎负责东门,吕虔也在南门督战。四面围攻,只要有一处得手,便可击破襄阳。 汉军这里,周仓和王宇负责南面,关兴负责北面,张苞负责东面,而西面城墙则由关索和吴班亲自镇守,迎战张辽。每处城墙上约有六百士卒严阵以待,其余将士则在城下石阶附近待命,随时准备加入战斗。 但总计三千出头的汉军,与两万余名魏军相比,还是相形见绌,唯一可以倚仗的,便是这座高约四丈、又有城濠的襄阳城池。 很快,走在最前面的刀盾兵距离襄阳城下已不足百步,吴班当即把手一挥:“放箭!” 两百余名弓弩手立刻上前,在女墙中间释放箭矢,刹那间空中箭如雨下,席卷而来。 “举盾!”张辽手举红旗,亲自督战并指挥攻城,在他果断的命令下,魏兵齐刷刷举起盾牌,护在头顶,行动如一,整齐有序,令汉军将士惊叹不已。 且魏兵彼此之间保持着极佳的距离,每面盾牌彼此相接,很快便形成一面密不透风的盾墙,牢牢地遮蔽汉军一波波的箭雨。 张辽在战马上自信地望着麾下将士,这段日子除了制造器械,他也好好操练了一番士卒,用自己丰富的经验磨练他们。想必不只是西门,其他三门的汉军此刻也正在头疼呢。 “魏军严防死守,普通的箭矢难以造成大量杀伤!”吴班着急地砸了一下城墙,苦思应对之策。 “将军,可否使用火箭?”一名弓箭兵忍不住说道。三国时代大规模普及的盾牌还是木盾,是绝佳的可燃物,魏军如想扑灭盾牌上的火焰,势必导致阵型混乱。 “适才我注意到,魏军攻城之前,集体将盾牌浸泡于汉水,此必是张辽为了提防我军火攻!”吴班摇头道,“我军膏油等引火之物本就稀缺,不可轻易浪费!” 不得不说,张辽确实名将,早已做好充分的准备。如果不能尽快处理这些盾牌兵,那么汉军会处在十分被动的局面。 “让我来!”这时,身旁的关索却是高喝一声,迅速拿出三石弓,搭上一根锋利的雕翎箭。 只见关索牙根紧咬,右臂爆发出千斤之力,将神臂弓拉得如满月一般,几乎绷到了最大。 “张辽!你就好好见识一下我关索的手段吧!” 强烈的斗志寄托在箭矢之上,关索右手猛地一抖,那羽箭便如流星赶月一般,呼啸而出,扑向魏军。 “咔”的一声响,魏军方阵中央的一面盾牌竟被关索直接贯穿,箭簇甚至直接插在盾牌下那名魏兵的眉心上,一击毙命。 倒下一人,魏军的盾墙瞬间缺了一块,吴班当机立断,挥剑道:“瞄准那个缺口,放箭!” 汉军将士立刻抓住机会,连续射击。转眼之间,那缺口附近的魏兵接二连三地中箭倒地,缺口不断增大,阵型也开始出现混乱。 “二郎君真神力也!”攻击奏效,吴班顿时兴奋地说道,“有劳二郎君前往其他三面城墙御敌破阵!” “好!此处便拜托将军了!”关索正有此意,当下手握神臂弓,飞奔向北门,协助关兴。 而张辽在目睹关索无比强力的一箭后,也不由得面色凝重,眼神中莫名地流露出一丝兴奋:“好个关索!” 在关索前往北门后,张辽也立刻派人告知在北门指挥的徐盖,让他务必小心关索,切记不可冲动。 “放箭还射!”眼看汉军连连得手,张辽果断将手中红旗一挥。与刀盾兵保持三十步距离的千余名魏军弓弩手立刻冲上前去,对着襄阳城墙齐齐抛射箭矢。 “盾牌列阵!”吴班看到魏军弓弩手上前,便已做好准备,及时发令。 在后等待多时的两百余名盾兵立刻上前,将一面面盾牌架在己方弓弩手面前,也连成了一面长长的盾墙,而且只留出极窄的缝隙,用来给弓弩手射出箭矢。而魏军的箭矢皆是远距离抛射,力道不足,也难以穿过缝隙。 “瞄准敌方弓弩手!” 吴班又是一声高喝。汉军也立刻调整目标,一波箭雨顷刻袭来,魏军的弓弩手缺少掩体,转眼死伤较多。见此情景,张辽果断大喝道:“弓弩手后退!上楼橹!” 眼看魏军后队快速推出十辆三丈来高的可移动高台,吴班不由得脸色大变,没想到张辽连这东西都造出来了,看来今日他是势在必得。 有楼橹在,魏军便可弥补在城下攻击的劣势,弓弩手也会发挥更大的威力。此番曹丕拨给张辽魏国数十名能工巧匠,而襄阳西面山林较多,到处都是可以使用的木材。在士卒的集体努力下,魏军这段日子一共制造了四十辆楼橹,大大增强了魏军的攻城能力。 不过楼橹也不能承受太多的士卒,每辆最多只能上八个魏兵。也许是担忧火力仍有欠缺,张辽只是让楼橹与其余弓箭手继续与前面的刀盾兵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要进入汉军的有效射程内。 刚刚只是试探一下汉军的防御,张辽已经心中有数,等下云梯和木板架起来,才是万箭齐发之时。 而北门那里,关索在抵达之后,也如法炮制,拼尽全力射死一名盾牌下的魏兵,为汉军打开缺口。就在汉军弓弩猛攻之时,城下突然响起一声暴喝。 “关索竖子!!!我要为先父报仇雪恨!!!”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徐盖从张辽那里关索前往襄阳北门,便燃起复仇怒火。眼下看到关索的身影,徐盖更是克制不住,不由得策马上前,咆哮不止。 “先父?” 本来关索正打算赶往西门协助箭创在身的张苞,但听到徐盖这么一吼,关索也忍不住叫道:“你乃何人!” “我乃徐公明之子,徐盖!”徐盖怒喝道,“今日必要取汝首级祭奠先父!” “原来是他……” 关索从《三国志》中知道徐盖的名字,眼下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是一想到徐晃前番死在自己手里,关索心中一动,却是高声笑骂道:“徐晃非我敌手,死固当然!我念他年迈,又和先父有旧,不忍追杀,让他留个全尸回洛阳!你身为人子,自当好生感谢我才是!” “你!关索竖子,你敢……”虽然徐盖往日也展现出遗传于徐晃的谨慎,但关索终究与他有杀父之仇,更兼出言侮辱至极,让他顿时失去理智,早把张辽说的“不可冲动”抛之于脑后。 “我对手下败将之子毫无兴趣!我三弟足可让你步徐晃后尘!”关索笑呵呵地说完,便将身子一转,“我这便不奉陪了!” 眼看关索将要离开北门,徐盖更是怒不可遏,往关索那边冲去,口中一个劲地大骂道:“竖子休走!我今日非要亲手宰了你不可!” “将军后退!将军后退!”徐盖身旁的几个士卒连忙苦苦相劝,千万不可贸然进入汉军的弓弩射程内。 可就在徐盖死死盯着关索不放的时候,早已搭箭上弦的关索,却突然将身子朝后一扭,身形未停,便已快速瞄准徐盖,然后猛地射出箭矢! 第322章 火烧楼橹 这一箭十分的出其不意,且精准地从汉军两名士卒中间穿了过去,直扑徐盖的胸膛。徐盖又被关索气得上头,哪有防备,想躲已是来不及了。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徐晃英灵护佑的缘故,眼看箭矢即将命中,天空中猛地掀起一阵西风,竟让箭羽出现偏移,最终插在了徐盖的左臂上。徐盖当即惨叫一声,痛地几乎坠马。 “可惜!”未能一箭射死徐盖,关索立刻准备第二支箭矢,但徐盖吃了大亏,急忙强忍疼痛,转马而走。关索见徐盖退走,心知力有不逮,也就此罢手。 徐盖这一退,魏兵暂时失去指挥,前队的盾兵更是不知进退。城上汉军则士气大振,连续放箭,射得魏军越发混乱,中箭倒地、自相踩踏者不计其数,就连统率他们的校尉也被关兴一箭射死。魏军群龙无首,转眼便开始向后逃窜,只好等徐盖处理完伤口,再整军攻城。 “三弟,此处便交给你了!”关索望着城下那一片魏军的尸骸,拍了拍关兴的肩膀,自己也算为兄弟守卫北门减轻了一些负担,他还打算去东门张苞那里看看情况。 “二兄放心!小弟定会挡住魏兵!”关兴正色点头道。 关索立刻开始向东门飞奔而去,此刻东门的魏兵在张虎的率领下,已经抵达城濠。在盾兵和弓弩手的掩护下,负责搬运渡河木板的士卒已经开始向前冲锋。 “快,拦住他们!”张苞立刻指挥在盾墙后面的弓弩手继续攻击。 “楼橹攻击!”而张虎那边也早有准备,跟在弓弩手后面的十架楼橹已经移动到了距离襄阳城墙五六十步的位置。很快,上面的魏兵开始齐齐抛射。不比地面上的士卒,位于三丈楼橹的攻击更加强力,一波波箭矢接二连三地落在襄阳城墙上,不少汉军士卒猝不及防,先后倒地。 “快蹲下!”张苞第一时间躲在一处女墙下,“都躲到盾牌后面!” 这次为了守卫襄阳,城内的许多空屋都被汉军拆了,门板、房梁、立柱乃至瓦片都成了汉军的工具。城墙的汉军将士举盾的举盾,甚至还有架起门板,遮挡箭矢。一些中箭未死的士卒,则被战友们举着盾牌救下,拖到石阶那里,由城下的汉兵带走治疗。 襄阳太守张翼一直在城中指挥士兵及乡勇,运送守城器具,安排伤兵,并随时做好上城防御的准备。 “给我继续进攻!”张虎注意到城墙上的汉军攻势减缓,不由兴奋地叫道,“让蜀军好好尝尝我军的箭雨!” 在楼橹的掩护下,千余魏军弓弩手也奋起攻击,密集的箭雨让汉军感到十分棘手,许多箭矢甚至穿过盾牌间的缝隙,命中后面的汉兵。张苞不得不让所有盾牌紧密相接,如此密不透风,方能让众将士平安无事。 可如此一来,汉军也失去了还击的能力,只能任由魏军猛攻。张虎见此情景,也挥刀大喝道:“继续前进!快将木板架在城濠上!准备云梯和攻城槌! “可恶!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张虎的号令,张苞听得一清二楚,心知必须采取应对之策。 “苞兄,是时候用火箭攻击魏军的楼橹了!” 这个时候,关索也已抵达东门,面对魏军的箭雨,他也不得不举起一面盾牌,蹲下身子,才能保证不会被流矢命中。 楼橹和盾牌不同,是大型的载人器械,而且是拼接组装而成,结构比船只更为复杂,对其泼水虽能防火,但也会使木板受潮变软,难以承受多名士卒的重量,从而发生坍塌,因此火箭是最合适的进攻方式。 “只能如此了!”张苞当即点头道,“我箭创未愈,难以全力射箭,火箭一事,便拜托长寻了!” “交给我吧!”关索说完,立刻让人去城下联系张翼,速将引火之物和待命的精壮士卒调到东门。 得益于张翼准备完善,五十名后备弓弩手立刻来到城下的石阶处,听候关索调遣。而关索在摸清了魏军的攻击后,也找到了适合反击的地方。 襄阳每处城墙皆有六七里宽,魏军虽然人多势众,但也不可能将箭矢射到城墙上的每个角落,无非是集中攻打城门一带,因此只要从魏军的侧翼位置发起进攻,便有机会烧掉楼橹。 但是唯一的问题是,魏军有十架楼橹,只要烧掉其中的一架或两架,魏军必然会发起反击,让汉军难以发动第二波火箭,因此第一波火箭需要尽可能地造成杀伤。 就在关索苦思对策的时候,一名隶属张飞父子的亲兵突然赶了过来,说道:“平北将军,少将军让小人转达,就说他会全力吸引魏军的火力,请将军尽可能地击破敌军楼橹!” 关索当下便猜到张苞会如何吸引魏军的火力,也不由得担心起张苞的安危。但大局如此,关索也不多言,只有全力配合张苞猛攻魏军,才是战友应该做的。 “少将军,长矛和木板都已备好!” 此刻,襄阳城墙上,一名张飞的亲兵在完成张苞的交代后,也不禁担忧地问道:“当真要这般做吗?” 这些留在襄阳的亲兵都跟随张飞十数年,忠心耿耿。张飞眼下昏迷不醒,若是不能保护好张苞,这些亲兵也实在没脸去见张飞了。 “当然!!!” 张苞则已经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他在张飞病重后便以立誓,就算死也一定要守住襄阳。毫不犹豫地说完后,张苞立刻从亲兵手中接过自己的兵器,然后命身前的两名盾兵让出位置。 紧接着,张苞竟直接站起身子,巍然屹立与襄阳城墙上,双手奋力挥动长矛,拨落箭矢,口中不断地大喝道:“我乃张翼德之子张苞,汝等魏贼休想攻克襄阳!” 遗传自张飞的大嗓门,这一声声怒吼,宛如晴日里起了一阵惊雷,城下魏兵皆是听得一清二楚,无人不惊,张虎自然也不例外。 由于张辽事先吩咐过,汉军之中处关索外,还有精通箭术之人,因此张虎不敢大意,一直在百步开外的距离指挥众将士攻城。尽管如此,他也看清了此刻正在城墙上孤身一人,英勇奋战的张苞。 “张飞的儿子?”张虎微微一愣,随即大笑道,“汝父命在须臾,你在榻前不恪守孝道,反倒来此送死,好生不智!” “魏贼休要多言!尽管过来送死!”张苞愤怒地咆哮道,他手中的长矛没有一刻停歇,一时倒也能护得自己周全。 “哼!给我乱箭射之!”张虎冷笑一声,果断将大刀一挥,他倒不信张苞真有办法能挡下魏军全力的齐射,就算是盾牌也能射得粉碎。 此刻魏军的弓弩手与楼橹距离城墙不过三十余步,当下便调整目标,对着张苞乱箭齐发,这种程度的猛攻,可不是张苞一根长矛可以挡住的。 眼看千余箭矢集体扑向自己,张苞牙根一咬,瞬间丢掉手中的长矛,然后从身后几名亲兵捧着的手中,抓起一块近百斤重,且一丈有余门板。 伴随着一声大喝,张苞拼尽全力,将那门板往身前一挡,只听得无数声响,那门板瞬间便如柴蓬一般,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箭矢。 “放箭!!!” 那边张虎尚未来得及感叹张苞的勇猛,襄阳城墙上便猛地爆发出一阵怒喝,五十支燃烧的火箭突然从天而降,借着刚刚刮起的西风,落在了魏军右翼的四架楼橹之上。 第323章 两军死斗 “着火了!着火了!” 火借风势,四架中了被火箭射中的楼橹,在魏军的惊呼声中,很快便开始燃起火焰。立柱、车轮、爬梯乃至平台上无不起火。站在上面的魏兵知道这样烧下去会是什么后果,顿时吓得手足无措。 “该死!中计了!快快救火!”张虎只顾着攻击张苞,一时忘记提防火箭,连忙急切地大喊道。 好在张辽有所准备,四路魏军那里皆有数十名挑着水桶的士卒,专门负责应对汉军的火攻。 “妄想!”关索岂会让魏军如愿,他当即拉动神臂弓,高喝一声,“将士们,反击的时候到了!” “掩护楼橹,攻击蜀军!”张虎也将大刀往城墙上关索所在的位置一指。他倒不信,汉军这般劣势的兵力,拼地过魏军。 不断刮起的西风适才虽然帮徐盖逃过一死,但却给了东门魏军极大的麻烦。顶风飞行的箭矢力道大减,许多甚至直接落在了城濠内,而汉军则是如虎添翼,一波波的箭雨落在魏军右翼,转眼射倒一片。关索更是亲自拉弓引箭,冷静地射杀那些企图上前给楼橹灭火的魏兵。 随着那四架楼橹先后坍塌,上面的魏兵顷刻间跌入火海,死于非命,底下的弓弩手更是被燃烧的废墟熏得连连躲避,阵型溃散。见此情景,汉军将士人人欢呼,在关索的带领下,乘势猛攻,射得魏军死伤惨重,整个右翼一片鬼哭狼嚎。 “快用盾牌给我挡住!弓箭手速至垓心!”地上燃起的四处熊熊大火,让右翼魏兵进退不得,张虎心知吃了大亏,无奈之下,只能暂时放弃从右翼进攻。 好在第一块宽大木板在这个节骨眼上,已经架在城濠上,正对着襄阳东门。张虎立刻让数十名刀盾兵顶着箭矢冲过河去,在城下抢占有利位置,好为接下来的云梯和攻城槌做掩护。 “下去!” 然而一声暴喝突然从城楼传来,张苞奋力将身前那面近百斤重,且插满箭矢的门板往城下一推。只见那重物轰然落下,正巧砸在魏军渡河的木板上。那木板承受不住这种冲击,“咔”地一声断开,直接落入城濠中。而冲在最前面的十数名魏兵,也倒霉地一并掉进水中,挣扎呼救了一阵,便被从空中落下、也不知汉军还是魏军的箭矢射中,沉入水底一命呜呼。 “可恨啊!!!”张虎不甘地将大刀往地上重重一击,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就这么没了,接下来只怕还要付出沉重的伤亡。 城楼那里,几个亲兵第一时间用盾牌护着张苞退下。看到张苞气喘吁吁,甚至咳出了鲜血,关索立刻上前,急切地问道:“苞兄,你怎么样?” “无妨,前日的箭创迸裂罢了……”张苞硬撑着自己负伤疲惫的身躯,正色对关索说道,“东门魏军受挫,我留守此处足矣!长寻可速去南门查看军情!” “好!”关索知道军情紧急,当即点头道,“苞兄千万小心!” 诚如张苞料想的那样,南门的魏军在宿将吕虔的指挥下,更加难缠,周仓和王宇虽然也用火箭攻击楼橹,但负责救火的士卒至始至终都跟在后面,未曾远离,因此汉军的火攻收益有限。有些地方尚未燃起,就被魏军掐灭。城墙下依旧箭矢如雨,汉军在放箭反击的同时,难免伤亡。 关索抵达南门的时候,城墙上已经倒下了无数汉兵,周仓和王宇则是左手持盾,右手舞剑,奋力击落箭矢。关索见势不妙,立刻上前想要帮忙。 “二公子,你怎么来了!”周仓看到关索,顿时诧异地问道,“为何不留在西门?” “吴将军命我协助守备其他三门!”关索一边架着盾牌,一边回答道,“北门与东门的魏军皆折损严重,一时难以为患!” “二郎君,你还是速回西门!想必张辽此刻也开始率军猛攻!”王宇正忙着挡箭,头也不回地说道,“南门这里就交由我与周仓!” “可是……”关索顿时心生犹豫,一来南门这里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二来周仓和王宇皆是关羽当年的旧部,关索对他们也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不忍将他们置于险地而不顾。 “二公子放心,我们俩打了这么多年仗,什么场面没见过!”周仓却是豪迈地大笑道,“只要来的不是张辽,谁也别想攻破这南门!” “正是!西门那里才是要紧之处!”王宇也十分担忧地说道,“张辽勇猛过人,只怕吴将军难以抵挡!” “好,我这就回去!”他二人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关索也不啰嗦,果断点头道,“此处就拜托二位了!” “二公子多加小心!”周仓同样不放心地叮嘱道,“待这里魏兵退了,我便来助你与张辽交战!” “一言为定!” 关索说完,立刻开始往西门飞奔而去,身后又传来周仓声如洪钟的大喝:“将士们,魏贼何足为惧!让他们见识见识大汉王师的志气!” 眼看年过六旬的周仓如此英勇地奋战在第一线,汉军将士备受鼓舞,也豁出性命与魏军争斗,遮蔽箭雨,放箭还击,人人誓死不退。 “和魏贼拼了!” “去死吧!” 城墙下面,吕虔注意到汉军本以减弱的攻势再次猛烈,当下明白这襄阳城绝非轻而易举便可夺下的。 眼下兵力多寡倒是其次,哪边的士气撑得住,哪边便能笑到最后。 一念至此,吕虔也把心一横,从马上跳下,从身边亲兵手里拿过一面盾牌和一把环首刀,往前线大步而去。 “将军年事已高,不可亲临险地啊!”几个亲兵当下苦苦相劝,毕竟吕虔也是一名年过六旬的老臣了。何况身为指挥,吕虔应该保证自己的安全。 “胡说!我受先帝与陛下厚恩,数十年来委以重任!今番随军前来收复失地,岂能不拼死向前!”吕虔厉声说完后,也不管亲兵如何劝阻,头也不回地走上前去。一众魏兵见老将亲自出马,也不敢贪生怕死,顶着汉军射下来的箭矢,高声呐喊着向前冲锋。 “随老将军杀敌!” “夺回襄阳!” 南门一带,再次上演激烈地攻防大战,每时每刻都有不计其数的英勇将士为国捐躯,城濠之上更漂浮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鲜血几乎将河水染得通红…… 而关索此刻也抵达了西面城墙,眼看即将回到汉军阵中,前面城楼那里却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吴将军!!!” 第324章 直面张辽 “难道……”听到将士们的惊呼声,关索不由得心中一紧,连忙加快脚步。只见几名亲兵正冒着箭雨,拼死用盾牌护住吴班,将他往石阶那里抬去,而吴班的头上竟直接插着一根羽箭! 关索见状,赶紧上前帮忙。在挡下一波又一波的箭矢后,终于将吴班护送到安全的地方。 “吴将军!吴将军!”关索看到箭矢正中吴班脸颊,当下怒气填胸,若是自己能提早赶回,或许能助吴班躲过一劫。 “呃……”好在这一箭没有命中要害,吴班虽然伤得极重,但并未殒命。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关索后,心中稍安,艰难地说道:“二郎君,小心……张辽……” 看来射伤吴班的正是张辽,关索双目一寒,郑重地对吴班承诺道:“这里由我挡着!” “快送吴将军下城疗伤!”关索向一众亲兵交代完后,立刻奔赴前线,准备与魏军决一死战。 先前,城西的魏军在张辽的率领下,谨慎进军。在前队的刀盾兵抵达城濠后,张辽立刻命令士卒扛着木板,上前搭桥。而在关索离开后,吴班独自承担起守卫西门的重任,决不能魏军轻易如愿,立刻指挥弓弩手乱箭齐发,设法拦住他们。 “盾牌掩护!”但张辽也有对策,前队的盾兵正是为此而来,只见他们高举盾牌,牢牢守护住身后的队友,尽可能地将他们护送到城濠面前。在魏军的齐心合力下,一块块木板先后横在河上,城墙前面很快便多了一座宽大的桥梁。 “该死!只靠弓箭,还是无法挡住魏军啊!”想到这里,吴班连忙回头喝问道,“滚木礌石都备好了吗?” “皆已齐备!”几个亲兵按照吴班的吩咐,已组织人员,除了滚木礌石外,还将金汁、膏油、乃至陶罐、瓦片这种小物件也搬上城墙作为武器。 好在襄阳城墙宽两丈有余,除了数百将士外,盾牌、箭矢、长矛等兵器皆运了上来,节省来回搬运所需的时间。 这个时候,城下的张辽见道路已然铺平,随即将手中红旗往前一挥,大喝道:“上云梯!” “杀呀!!!” 伴随着激昂的鼓点,位于魏军后队的大批攻城器械,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士卒们齐声呐喊,开始向着襄阳城下集体冲锋。 “盾牌掩护!弓箭手与楼橹进攻!”张辽又是一声令下,无畏敢死的刀盾兵直接将盾牌举过头顶,冲上木桥占据有利位置,防止汉军用重物破坏木桥。而一直等待时机的弓箭手们也开始大胆逼近城墙,将箭簇瞄准了城墙。 见此情景,吴班顿时明白魏军是想等着汉军离开盾牌,用重物砸击的时候再乱箭齐发,届时汉军离开掩体,定会死伤惨重。 可吴班也不能就这样放任魏军的云梯大摇大摆地逼近襄阳,他咬了咬牙,随即喝令身后地士卒道:“准备好滚木礌石!” 转眼间,第一批抬着云梯的魏兵在盾牌的掩护下已经踩着木板,冲到城下。此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吴班立刻命令盾牌散开,然后亲自举起一块大石,往下狠狠砸去。 “砸!” 伴随着吴班的一声令下,汉军将士齐齐掷下滚木与礌石。魏军即便有盾牌掩护,也被砸得阵型混乱,倒下一片。几架云梯的横杆甚至直接断开,从而报废。 而张辽也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当即将手中红旗一指:“乱箭齐发!” 刹那间,地面上、楼橹上的魏军弓弩手齐齐开火,目标直指城墙上那些从盾牌后探出身子的汉兵,数千支利箭如飞蝗一般,呼啸而来。 “快蹲下!”吴班第一时间躲到女墙下面,“盾牌掩护!” 汉军前几日便已经练习过如何应对这种攻击,负责扔石的士卒眼下不敢有丝毫的迟疑,手中的石块刚刚脱手,便纷纷蹲下躲在女墙后面。而在两处女墙中箭的盾兵则赶紧举起盾牌,努力为自己和身边的战友遮挡箭矢。 “嘶……蜀军当真训练有方,不可轻视啊!” 看到汉军十分有效地躲过了魏军的第一波箭雨,张辽不由得微微皱眉,但他也很快注意到汉军手中的盾牌已经插上了许多箭矢。以张辽丰富的经验来看,想必的汉军的盾牌已经布满箭孔,出现了许多裂缝,变得更加脆弱。 “继续猛攻!”张辽果断地挥动红旗,“火速架上云梯,谁敢后退,立斩不赦!” 魏军已经占据上风,攻势岂能就此停滞,一波波箭雨毫不停歇地落在襄阳城墙上,几乎不给汉军喘息的机会,而一架架云梯很快也抵达襄阳城下,随时准备架在城墙上。 “再砸!”吴班绝非贪生怕死之人,事已至此,唯有和魏军拼了。只见他再次从城墙上拿起一块圆石,然后猛地站起身子,向下砸去。 此刻张辽也已策马向前,离襄阳城不过四十余步。他看到吴班竟在矢石交攻之中身先士卒,激励一众汉军将士,当下便目露寒光,从亲兵手中接过一把三石硬弓,搭上一个三尺雕翎箭,拽满弦,再片刻瞄准后,“嗖”的一箭射向吴班。 “将军小心!”吴班身边有亲兵不断挥舞盾牌,为其遮蔽箭矢。眼看一支利箭呼啸而来,一名亲兵急忙将盾牌护在吴班身前。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张辽的臂力竟如此惊人,那箭矢竟直接贯穿盾牌,命中了吴班的脸颊!吴班当即大叫一声,仰面倒下。 也亏得有面盾牌减缓了一些冲击力,否则这一箭可能会将吴班直接贯穿。 吴班中箭,几个亲兵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拼死将吴班救下,幸得关索及时赶回,才把吴班送下城墙,交由张翼处理。 那边张辽一箭射中吴班,城下魏军皆是齐声欢呼,斗志大增。张辽也激动地振臂高呼:“将士们,夺回襄阳,正在今日,随我奋勇向前!” 如潮涌一般的喊杀声瞬间响彻襄阳西面,看到魏军大举杀上,滚滚而来,城上的汉军失去吴班的指挥,顿时不寒而栗。稍有疏失,无数箭矢射上城墙,有些竟将汉军手中的盾牌直接射裂,转眼又是一片死伤。 “放火箭!”张辽见城墙上的汉军开始出现混乱,便打算给他们致命一击,城墙上一旦起火,那几乎可以锁定胜局。 “快!换盾牌!”危机时刻,关索及时赶到城墙,立刻指挥汉军拿起备用的盾牌。为了预防魏军射出火箭,汉军提前准备了千余百面裹了牛皮,堪比盾牌大小的木板。其中数百面正在西门城墙上。 看到关索回来,汉军不由得倍感心安,立刻恢复秩序,找到牛皮木板。这些牛皮今日一早便已在水中浸泡过,此刻仍旧湿润,足以挡住火箭。 而关索更是左手抓着一块木板,右手握住一根长矛,在城墙上左右乱打,奋力拨开射来的箭矢。凭着他惊人的臂力,手中的武器快地眼花缭乱,几乎可以说是密不透风。寻常魏兵抛射出来的箭矢,力量在关索看来还差得远。亏得关索拖了一阵,汉军将士将装备整顿完毕,重新抵御魏军。 而魏军在经过几番猛烈射击后,许多士卒的箭箙已空空如也。趁着魏军补充箭矢之际,城上的汉军也点起火箭,先攻击那些麻烦的楼橹。 “关索在此,魏军休得猖狂!” 关索也被汉军顽强不屈的精神深深感动,斗志激昂的他,在城上大呼酣战。城下的魏军看到关索如此英勇地屹立于箭雨之中,皆是面面相觑,有些人甚至想起当年在荆州被关索支配的恐惧。 “关索……” 目睹这一切的张辽没有丝毫地犹豫,再次拿起三石弓,对着关索就是一箭! 第325章 尸骨如山 作为一名多年使用三石弓的神箭手,关索已经可以通过弓弦声响来分辨弓的强度。在这喊杀震天的战场上,还能响起弓弦弹动的声音,关索当下知道这一箭非同小可,急忙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果不其然,一支利箭从他的眼前直接掠过,十分有利地插在城楼木橼上,顿时把关索惊出了一声冷汗。 能有这力道的,定是张辽无疑,想到这里,关索更不敢大意。 此刻,襄阳城墙上少说也有二十架云梯,除城门吊桥一带,皆是鱼贯而上的魏军士卒,往城墙上奋力攀登。这些云梯的顶端距离城墙三尺有余,正好够魏军登上城墙,汉军士卒则难以在魏军的箭雨面前从盾牌后面探出身子,破坏或掀翻云梯,因此情况十分紧急。 关索不再耽搁,立刻命身后的士卒将一块厚重门板抬起,竖立在城墙上。关索左手持盾,右手举矛,高声传令道:“将士们,换长矛!一定要拦住魏军!” 眼下只靠弓弩已经完全不够,汉军换上了准备多时的长矛,躲在盾牌后面,开始疯狂刺击那些即将登上城墙的魏兵。魏军在云梯上作战本就十分不便,所持兵器或为盾,或为刀,攻击范围远不如长矛,只有被动防御,几乎难以前进。 加上汉军之中也有一些弓弩手仍在抛射箭矢,让魏军防不胜防。汉军在城墙上又烧起金汁,用大勺舀了往下泼去,魏军但凡沾到一滴,皮开肉绽,痛彻心骨。不消片刻,不计其数的魏兵先后掉下云梯,摔成肉泥。 关索更是躲在门板后面,连挑多人,杀得兴起时,他甚至从士卒手里接过赤血大刀,右手握住刀柄尾部,对着离他最近的一架云梯奋力劈去。只听“咔嚓”一声响,那云梯转眼便少了一角,最顶端的连杆瞬间脱落,一名正巧抓着的魏兵重心不稳,惨叫着跌进城濠中。 眼看魏军死伤无数,张辽怒哼一声,又是猛拉三石弓,对着城墙上最大的那块门板连射箭矢。他知道关索就躲在后面,只要先射杀了关索,其余汉军便不足为虑。 “咚”的一声闷响,张辽的箭矢力道之大,竟直接贯穿了外层的牛皮,射入门板,箭簇甚至冒出两寸有余。但关索始终不曾低估张辽,不仅与门板保持一定的距离,左手的盾牌更是多了一道防护,张辽之箭再是刚猛,也奈何不得关索。 “可恨!”张辽气愤地一咬牙,目光很快便转向正前方那座宽大的吊桥。 此刻襄阳西门的吊桥在汉军的保护下,仍旧高高悬挂在半空。张辽本来指望先登魏兵可以砍断绳索,放下吊桥,如此城门便能暴露在魏军面前,攻城槌也有了用武之地。 但魏军始终没有一人能够登上城墙,那两条绳索也始终不曾遭到破坏,稳稳地拉着吊桥。事已至此,张辽决定亲自动手,他立刻转马跑到左侧,用尽全力拉满硬弓,冷静地瞄准一根拴在吊桥上的绳索。 说起来,拴在吊桥上的绳索可比腕口还粗,寻常箭矢根本奈何不得,这也是吊桥如此坚挺的缘故。 可张辽却不信这个邪了! 眼下关索与汉军将士皆躲在掩体后面,虽然安全,但不敢轻易冒头的他们,对魏军的行动无法了若指掌,完全没有注意到张辽此刻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很快,张辽双眼迸射出一阵精光,自信地将右手一抖,三尺羽箭呼啸而出,锋利的箭簇直接将吊桥的绳索削去一块。绳索大大受损,顿时变得脆弱不堪,“嘣”的一声段成两截。 两条绳索断了一根,另一个单独拉着吊桥,也难以承受那巨大的重量,很快也开始一点点地分崩离析。 “不好!吊桥!”关索这时也注意到吊桥危急,几个士卒慌忙上前拉住绳索,却被张辽一箭一个,先后毙命。魏军其余的弓箭手见此情景,也跟着张辽的节奏,全力射杀想要阻止这一切的汉兵。 最终,在魏军的欢呼声中,襄阳城西的吊桥轰然落下,重重地落在城濠上。 “攻城槌,冲锋!”张辽这时也激动地呐喊道,“给我撞开城门!” “快用滚木礌石!”关索也急忙大叫道,“一定要阻止他们!” 张辽这次准备的攻城槌皆来自参天大树的树干,每根都有二十名士卒搬运。尽管汉军将士先后将石块奋力往城门下砸去,但看到魏军竟一口气派出四组攻城槌队伍,大有一举攻撞开城门之意,关索立刻对一名在城墙上尽忠职守的校尉说道:“你速领兵一百,下去顶住城门,一定不能让魏军撞开!再通知张太守派兵协助!” “可是将军这里……”那校尉虽然愿意下去保护城门,但城墙上的汉军本来也就六百余人,加上死伤甚多,再走了一百人,势必会大大增加关索守卫城墙的压力。 “快去!这里我自有我抵挡!”关索却是不容置喙地厉声道,吊桥失守,这西门便是襄阳最后的屏障,否则两万魏军就会像潮水一般涌进城里,届时汉军必败无疑。 那校尉不敢违令,只得领命带兵去了。关索则继续指挥士卒,火箭、石块、金汁,甚至瓦片陶罐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什么,不惜一切代价挡住魏军前进的步伐。 木板断裂入城濠,云梯着火起浓烟,襄阳城下早已一片狼藉,更有无数魏兵死法各异地丧命于此。护城河内满是魏军漂浮的尸骸,已将河水染成殷红,城下更是堆得如小山一般高的尸骨,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让人触目惊心。 但城墙上的汉军岂会好过,到处都是密集的箭矢、破裂的盾牌、卷刃的刀枪,甚至还有许多来不及抬走的尸体,流淌的鲜血同样浸湿了汉军将士的双脚。 由于西面有关索和张辽两位猛将督战,战况最为惨烈。北面的徐盖受了箭伤,影响士气,东面的张虎缺乏经验,加上箭矢顶风极为不利,倒是让关兴和张苞轻松了不少。 南面同样处于激烈的搏杀之中,吕虔身为老将身先士卒,激励三军,而周仓和王宇同样凭借丰富的经验与个人的武勇斗争到底,几波登上城墙的魏军先后被他们杀退,吊桥也依旧高高挂起,没有遭到魏军的毒手。 西门那里,张翼亲自率兵赶来支援,命士卒一个贴一个,死死顶住城门,总算熬过魏军攻城槌一波又一波的撞击。 尽管战争无比的惨烈,但汉魏双方依旧拼死鏖战,绝不后退。谁都知道这个时候拼得是斗志,谁若心生胆怯,便是功亏一篑。 只是,汉军终究是兵力极为劣势的一方,这样不计血本的打下去,总有坚持不住的时候,而遭到张辽攻打的西面,已经开始兵力告急。 “是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了!” 张辽也发现来自城墙上的攻击越发稀少,心知汉军已到了强弩之末,当下便对身边亲兵喝道:“速传张威前来!” 少时,官居牙门将的张威大步而来。此人乃张辽族侄,长得虎背熊腰,颇有蛮力,今日奉张辽之命,担任监督士卒攻城的升城督,专门斩杀退缩不前的胆小之人。 当然,这只是张辽安排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张威也出色地完成了,先后有十余名畏惧汉军箭雨,不敢踏上木板过河的魏兵,皆死在张威刀下,其余众人方能拼死向前。 “张威,蜀军攻势渐弱,我命你亲自登上城墙,击溃蜀军!”张辽高声喝令道。 升城督的另一个任务,就是在关键时刻,亲自攀爬云梯登城,凭借自身的武勇,上城杀敌,为大军打开胜利的大门。当年甘宁破皖城时,便是以升城督的身份,身先士卒登上城墙,生擒守将朱光,助吴军一举夺下皖城。 “唯!”张威早已迫不及待大显身手,当即声如洪钟地答应道。 第326章 魏军噩梦 “将军,箭矢不多了,怎么办!” 西面城墙上,汉军已经与魏军鏖战了近五个时辰,士卒筋疲力尽不说,守城所需要的关键物资也不断告急,很多弓箭手的箭箙已是空空如也。 浑身上下被汉水浸湿的关索来不及答话,他先从一面破碎的盾牌上拔出一根利箭,从女墙的空隙处盯上一名魏兵,“嗖”的一箭,将他从云梯上射了下来。今日他已经不知道射死多少魏兵,除了三石神臂弓外,备用的二石弓已经被他拉断了两把。 “捡起地上的箭矢,回射敌军!”关索强提一口气,高声喝令三军。 这个节骨眼上,必须尽可能地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物资,只要能撑过白天,晚上汉军便有时间回收城外的物资,安排新一轮的防御。 这也是守城方比攻城方多出的一个优势,攻城方的武器会不断减少,甚至反为守城方所用,这也就出现了攻城时间越长,攻城希望越渺茫的情况。 “将军!金汁用完了!” “将军!滚木礌石也不多了!” “将军!盾牌短缺,盾墙出现多处缺口!敌军箭矢正往城墙上射来!” 可关索最担心的事,便是能不能撑过今天。听到士卒们接连传来的告急,关索顿时着急地环顾城墙四周,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可用之物。 想来其他三门的防御物资或许充足,但关索显然没时间派人去调拨,西门这里的魏军依旧一波又一波地攀登而上,眼看就要冲杀上来。 可城上现在最多的,除了那些破损的武器,就是阵亡将士的遗体,在白热化的战场上,哪有时间去料理他们。 “尸首……”关索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立刻想到了主意。 “把尸首抛下城去,阻击魏军!”关索果断地将手指向了附近的汉军尸体。 “将军,这……”身旁的士卒皆是一愣,他们中的许多人也从军多年,却也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御敌方式, 倒在地上的,皆是昔日战友,很多甚至感情深厚。战死沙场已是不幸,如何能趁他们尸骨未寒,再糟践他们的遗体,很多人一时接受不了,也可以理解。 “时间紧迫,顾不得许多了!”关索厉声说道,“城上无数阵亡同袍,奋战至最后一刻,仍在与魏贼拼杀!我等若不能守住襄阳,如何能告慰英灵!倒不如让他们的的血肉能化为守护襄阳的屏障!” 在关索极力的开导下,汉军将士终于开始硬下心肠,两个三个一组,将一具具尸体先后从城上掷下。一名成年男子的体重少说也有两百五十斤(现代六十公斤),虽然硬度不及滚木礌石,但更为沉重,从半空中抛下,那些魏兵如何承受的住,一下子便被砸懵。加上汉军沿着云梯扔下尸首,上面的魏兵竟如饺子下锅一般,被一片一片地砸了下来。 “好个关索,如此年少便这般心狠!” 本以为汉军无力抵御,却不想连尸首都用来战斗,张辽惊叹之余,竟也对关索多了一丝欣赏。 有时候为了战争的胜利,哪怕是活着的士卒都可以牺牲,何况死人? 眼看魏军的攻势再一次被汉军瓦解,张辽不禁把目光投向了右侧的一架云梯上,也是离关索最远的一架。 张威此刻正全副披挂,手挽盾牌,腰配利刀,向着城墙发起冲锋。但与其他魏兵不同的是,张威是从云梯内侧攀登而上,因此顺利避开许多攻击,转眼便成了那架云梯上唯一的幸存者。 城墙上的汉军注意到张威的存在后,急忙操起弓弩来射。奈何张威所在的这个位置对汉军十分的不利,若是近距离放箭,必须将身子探出城墙,这无疑会成为城下魏军的靶子,张辽可一直在远处等着,有两个不怕死的,已先后被张辽射落城墙。 若是远距离射击,箭矢势必要从多架云梯之间穿过,缝隙极为狭窄,那便需要极其高明的箭术,偶有几支箭矢幸运突围,都被张威的盾牌挡住。 从士卒那里得知此事的关索,也远远地注意到张威,从此人的身手来看,关索知道他定是一员勇将。如果让他登上城墙,奋战多时的汉军只怕难以抵挡,从而出现混乱,魏军也就有机可趁。 因此,关索火速取来神臂弓,想要将张威一箭射杀。 然而,关索刚刚拉动三石弓弦,便觉得右臂一股剧烈的酸痛。在城墙上长时间指挥士卒抵御魏军,甚至亲自动手杀敌,已让他的体力急剧下滑,此刻几乎难以将弓拉满。 “该死!现在的我,只怕也难以一箭命中……”拉紧弓弦的右臂不断颤抖,关索艰难地瞄准了一阵后,终于坚持不住,有心无力地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尽显疲态。 而城下的张辽注意到张威即将抵达城墙,立刻命令士卒全力擂鼓,高声呐喊助威。张威的表现无疑让魏军看到夺城的希望,不计其数的将士开始对着襄阳城墙发起新一轮的冲击。 唯一让汉军感到幸运的是,魏军的弓弩手也开始弹药告急、武器损坏,因此射上城墙的箭矢明显少了许多。 但那震天的战鼓和咆哮,仍是让许多汉军将士,面露惧色,斗志衰败…… “这大概就是主将威信的缘故吧……”关索这时更体会到张辽的厉害,有他坐镇前线,魏军便有必胜的信念,纵是十分疲惫,也会奋勇上前。 但关索绝不甘心就此放弃,他咬紧牙关,全力撑起身子。眼下整个襄阳、数千汉军将士的命运,就掌握在他一个人的手里了。 一念至此,关索拿起赤血大刀,径直奔向那架云梯。很快便听到激烈的喊杀声,张威终于翻过云梯,登上城墙,与汉军短兵相接。他虽孤身一人,但他膂力过人,武艺同样了得,更兼以逸待劳,体力充沛。汉军将士已是疲惫不堪,根本抵挡不住张威,转眼就非死即伤。 “关索在此,贼将休得猖狂!”就在汉军节节败退之时,一声大喝在城墙上响起。看到关索亲自赶来,一众将士几乎如大旱盼甘霖。 “我乃前将军麾下猛将张威,你便是那个叫关索的孺子吧!且吃我一刀!”张威已连杀十数人,鲜血溅得满脸都是,他正在兴头上,哪里会怕关索,立刻咆哮着冲了过去。 身为三军支柱,关索岂会退缩,毫不犹豫地迎上前去,在自己油灯枯尽前,非要斩杀此人,大挫魏军士气不可。 “张威与关索交锋了!” 城下的张辽始终注意着二人的一举一动。看到张威终于如愿缠上关索,张辽一面命士卒加紧攻城,一面亲自张弓搭箭,瞄准了关索。 就算张威的武艺比不上关索,但有张辽助阵,关索也必死无疑。 不过,连徐晃都不是关索的对手,张辽倒也担心关索会不会拼着一死与张威两败俱伤。为了尽可能地减少损失,未等二人短兵相接,张辽便算准了距离,右手一抖,一箭射去。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张威的环首刀高高举起,张辽的利箭也呼啸而至,关索突然鬼使神差地双膝一曲,腰部一沉,来了一个仰面滑跪,疾速冲向了张威。 张威哪曾见过这种神奇的动作,惊愕的他尚未来得及挥落手中之刀,但见红光一闪,关索右手单提赤血大刀,全力往前一刺! 甲胄破裂与肉体贯穿的声音转瞬响起,就在赤血大刀刺中张威前胸的一刹那,张辽的利箭也从关索的面前掠过,几乎让关索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气流。 而张威手中的环首刀则是再也劈不下来了,刀锋最终离关索胸口一尺有余。 城墙上的汉军将士呆了一阵后,终于有人爆发出如雷一般的欢呼! “万岁!!!” “关将军神威!!!” 听到这些振奋人心的声音,关索如释重负地躺在地上,看来又一个危机算是解除了。 回想刚刚那掠过自己的箭矢,定是出自张辽手笔。诚如关索想的那样,张辽一直在找机会射杀自己,亏得关索一直小心提防,没有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张威身上。 “这,这怎么可能!” 城下的张辽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威雄壮的身躯缓缓倒下,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关索只一招便结果了张威的性命,而且还躲过了自己致命的一箭。 “便是温侯复生,也不过如此吧……”张辽再伤痛自己损失一员至亲与猛将的同时,更从关索身上,看到了一丝飞将吕布的影子。 而关索那里在喘口气后,立刻坐起身子,指着张威的尸首,吩咐士卒:“速将此人分尸,除首级外,一样样给我丢下城去,好好给魏军看看!” 十几个汉兵立刻动手,转眼就将张威剁得粉碎,断手断脚连着五脏骨头先后打在攀登云梯的魏兵身上。关索更是举着张威的首级,站在城上怒喝道:“张威不知死活,竟敢犯我军威!现已乱刀磔成肉泥,以儆效尤!你等魏贼若再敢上来,也是同样下场!” 看到张威血淋淋的人头挂在关索手上,许多魏兵知道张威的本事,不由得脸色惨白。一些人想到刚刚打在自己身上的碎肉竟是张威的尸骸,更忍不住狂吐起来。 魏军刚刚燃起的斗志,瞬间土崩瓦解,谁也不知道城上的汉军到底有多么勇猛。 关索这个当年的噩梦,如今再次让一些人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是我失算,小觑此子了……”事已至此,张辽不由得仰天长叹,关索无论是武艺、胆识、还是狠辣都远超他的想象。 升城督张威惨死城楼,魏军的士气顿时跌入谷底,在汉军顽强的抵御下,攻城之势终于逐渐衰退。见此情景,关索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看来,襄阳撑过今夜是不成问题了……” 想到这里,关索心中稍安,可他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刚才神经紧绷的他尚能强撑,如今稍一放松,无尽的疲惫几乎将他吞没。 就在关索几乎瘫坐在地的时候,一双大手突然将他稳稳地扶住。 “谁?”关索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惊讶地几乎说不出来话。 第327章 张飞现身 虎须燕颔,豹头环眼,那熟悉的面庞,虽然带着一丝沧桑,却是无比的亲切。 “三叔!”关索愣了片刻,方才激动地欢呼道,心中的喜悦,远胜自己方才斩杀张威。 万万不曾想到,张飞居然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苏醒过来,还亲自来到城墙上。 “大将军?” 忙着战斗的汉军将士都是全神贯注,此刻方才注意到张飞竟出现在城墙上,顿时万分惊喜,齐齐欢呼雀跃, “大将军回来了!!!” “大汉必胜!!!” 而不情不愿的魏军在得知张飞出现后,已经丧失了最后一点斗志,许多人已经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将目光纷纷转向了张辽…… 他们现在最希望听到的,一定是“退兵”二字。 “张飞?”此刻的张辽在看到张飞身影后,也是惊愕不已。本以为张飞病危命在须臾,却不想他还能出现在前线。 从刚刚其他三门得到的军情来看,汉军始终严防死守,魏军的优势还不如西门这里。而眼下西门魏军士气低落,与欢呼雀跃的汉军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来今日,是难以攻克襄阳了……”虽然十分的不甘,但张辽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再打下去,对魏军已毫无益处。 汉军那边,张飞拍了拍侄子的肩膀,欣慰地笑道:“你先休息一下,接着的事就由我来!” 张飞说完,随即走到城墙,对着城下的张辽高声喝道:“张文远,别来无恙否!” “张益德,数十年不见,不想你尚在人世,倒让我深感欣慰!”张辽的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当年张辽曾随吕布一同前往徐州投靠刘备,也和关羽交好,对张飞的勇猛同样深感钦服,二人也算得上故交。 但各为其主多年,张辽也不想再和张飞唠嗑那些陈年往事,他当即肃声道:“当初益德正值壮年,尚不能抵挡我大魏王师!如今我率数万之众前来攻取襄阳,益德垂垂老矣,又岂是敌手?” “哈哈!我虽年迈,但我大汉有的是少年俊才,岂是曹魏能比的!”张飞大笑着说完,不禁望了一眼身后的关索,提高了嗓门,“有关索贤侄在此,你等焉有胜算!” 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得到张飞如此高的评价,关索心中也不由得热血翻滚,当即上前高声道:“何需大将军出马!我关索剿杀你等魏贼,如屠猪羊一般!” “张辽,你若不服,尽管率军来攻!我必让汝等死无葬身之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关索也干脆嚣张到底。 就在几个人打嘴仗的时候,一名斥候突然飞快地来到张辽面前,呈上了一封书信,张辽看完后,顿时脸色大变。 “传令三军,退兵!”张辽想都不想,立刻高声传令,打仗拼得是真本事,又岂在乎口舌之快。 犹如听到下课铃声的顽童,城墙下的魏军将士终于长舒一口气,开始抬着云梯、木板与攻城槌徐徐撤退。其他三门得知张辽的军令后,也只好照令而行,开始退兵。 唯有吕虔在南门那里与汉军拼得惨烈无比,死伤惨重。本想着能不能熬出点希望,但既然张辽那边都无法得手,吕虔也不敢乱来。 为了防止汉军在城墙上发难,张辽亲自带着所有的弓弩手殿后,人人搭箭在手,严阵以待。 “关索,你意如何?”张飞注意到关索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城下,忍不住问道。 “魏军虽然士气大损,但我军奋战一日,损折甚多,也是强弩之末!此刻若是将魏军逼急了,极为不利!”关索徐徐分析道,“张辽既有准备,我军亦不可贸然出战!不如先休养一阵,重新筹集物资,以备来日再战!” “所言甚是!”张飞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令人火速告知关兴等人,不可出城追击。 关索话语虽然狂妄至极,但内心却如明镜一般,十分清楚战场的局势,也不会自大轻敌。就这一点上,张飞觉得他比关羽更加了得。 “大将军,张辽似乎是得知了什么军情,方才紧急收兵!”关索注意到刚刚的情况后,立刻对张飞说道。 “呵,想来西边也该有所行动了!”张飞嘿然笑道,“襄阳岂会真的是孤城一座!” 不出张飞所料,刚刚张辽收到的,正是西面戴陵这路军马的败报。 原来,丁奉抵达东三郡后,便弃船步行,在汇合前来帮忙的王甫后,二人领着五千蛮兵,穿过荆山山脉,继续东进支援襄阳。荆山山脉虽不比秦岭险峻难行,但也连绵千里,大小山峦林立,道路蜿蜒难行。但丁奉和王甫都牵挂襄阳战事,一路上率军疾行,不敢有丝毫怠慢。 眼看大军将要走出荆山,却不想山脉尽头,早有戴陵所率的五千魏军驻扎于此,设立多个营寨,挡住汉军前进之路。 “司马懿果然派人堵住我军去路!”得到斥候的回报后,王甫不由长叹道,“这便棘手了!” “先生,不如我等先去窥探一番魏军营寨,再做打算!”丁奉知道王甫是智谋之士,又是关索特意派来协助自己的,因此一路上对他也十分尊敬。 王甫对此也表示赞同,二人随即来到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在山顶眺望魏军营寨。 “骁骑将军戴陵……”王甫远远看到魏军营寨中的这面大旗,更是双眉紧皱,“听闻此人曾在洛阳官居长水校尉,亦是一员大将!有他坐镇,想来我军难以强行拔寨!” “此路不通,是否可绕路通行?”丁奉忍不住问道。 “将军有所不知,这条路通往襄阳最近,也最为宽广,适宜车马通行!”王甫在襄阳多年,对这一带的地理比丁奉更为了解,他来东三郡找丁奉时,走的便是此路。 士卒需要粮草辎重,因此必然要用到车马运输。若是舍弃车马,汉军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后勤能力都会大打折扣。若不能火速进入襄阳,那么在野外肯定撑不了太久,面对魏军必败无疑。 “且不说另有道路,便是有,只怕也迁延日久,贻误军机。”王甫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年代的地图尚且不发达,想在深山老林里挖掘出一条新路可是难如登天,没有几个月做不到。 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找到熟悉路径的向导,通常都是居住在附近的百姓,但荆山一带人烟稀少,只怕也很难找到汉军需要的人。 “既如此,待我去魏军寨前叫阵!”丁奉当即将手中的长矛往地上重重一击,森然道,“若他敢出寨迎敌,我便率军将这些营寨一一踏平!” “只怕司马懿早让戴陵坚守不战,将军要白费一番功夫了……”王甫苦笑一声,这事情是在明显不过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丁奉却不甘心什么事也不做,他也不是完全的莽夫,当即说道,“我自有办法,劳烦先生在后接应!” 第328章 另辟出路 “我乃大汉灭寇将军丁奉!魏贼可敢出战与我决一死战!” 魏军寨前,丁奉亲自带着数百蛮兵,高声喝骂。魏兵得到消息后,立刻向戴陵报告。 “这丁奉是何来历?”戴陵来到辕门,看这丁奉似乎十分年轻,以前也从未听说过此人,忍不住询问身旁之人。 “听闻此人是从东吴那里投降蜀军的,先前不过是甘宁麾下的一名都伯。”一名打探汉军情报多年的斥候当即回答道。 “都伯?”戴陵微微一愣,随即冷笑道,“蜀国真是无人也,竟如此重用一名都伯!” “将军,征南将军有令,我等只可坚守,不得擅自出战!”这时,身旁的偏将军胡骁忍不住提醒道。 “这我自然记得!”戴陵淡淡地说完,于是只让弓弩手集中到栅栏后面,严防汉军发难。 “戴陵鼠辈!妄称大将!快快出来交战!”而丁奉那边见魏军迟迟不肯出来,只好扯着嗓子,率众继续叫骂。 等到午后,丁奉与汉军将士皆骂得口干舌燥,丁奉便命汉军将士散开队形,或躺或坐,毫无戒备地在魏军寨前放松休息。 当然,丁奉不会真的这么托大,王甫早已率兵再后接应,若有不测,便火速杀出。 可问题在于,丁奉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 “这等孩童伎俩,也想骗我!”戴陵看到汉军如此“松懈”,冷笑一声,随即命令辕门附近的魏军也坐在地上,甚至谈笑聊天,故意刺激汉军。 看到魏军竟如此羞辱,丁奉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难不成集合所有兵力强攻魏寨? 一来自己麾下的士卒着实兵力有限,强攻胜算渺茫。二来这些蛮兵可是关索一手练出来的,丁奉暂为统率,总不能把他们当炮灰去送死。 待到日薄西山,丁奉只能无奈地收兵,并向王甫抱怨道:“唉,戴陵坚守不战,真是气煞我也!” “为今之计,唯有让士卒们四处寻访人家,看看是否有熟知路径的向导!”王甫思索了一天,也觉得别无他法。 好在五千蛮兵,大多生活在南中的深山老林里,因此穿梭在荆山山脉,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丁奉与王甫当夜便选出五十队蛮兵,用超过全军一半的士卒负责探路,并让颇具威望的校尉熊哲监督众人。王甫特意强调,谁能寻得线索,必有重赏。 “先生之意虽好,但派出如此之多的兵力,我军大营未免有些空虚。”事情安排下去后,丁奉则是有些担忧。 “此事极易!”王甫呵呵笑道,“魏军既然坚守要道,势必不会轻举妄动。将军只需如往常一般,每日到他寨前搦战,戴陵更不会出来!” “此举也为掩饰我军行路之举,因此不可或缺!”王甫说到这里,又不禁提醒道,“就是此番已无大军接应,将军千万小心!” “先生放心,此事就交由我吧!”丁奉有信心能处理好这一切。 第二日,汉军便开始漫长的寻访之旅,王甫担心蛮兵脱离队伍,纪律性会大打折扣,因此特别叮嘱他们,荆山一带多有蛮民居住,因此行事不得鲁莽,更不可肆意扰民。 其实,关索这些年来以身作则,恩威并行,将这些蛮兵训练得服服帖帖。即便不看到同为蛮夷的汉人百姓,蛮兵们也不会胡来,做出有损汉军的举动。 丁奉那边又如泼妇骂街一般在魏军寨前待了两日,戴陵虽然沉得住气,但被一个无名之辈百般辱骂,就算是泥人也不可能没有怒火,只是担心丁奉另有伏兵接应,因此始终不派一兵一卒。 唯一的遗憾,便是荆山一带却是人烟稀少,偶尔寻得几处人家,都不知还有其他路径可走出荆山。因此一连两日,汉军仍是一无所获。 丁奉与许多蛮兵将士皆是垂头丧气,但王甫却不甘就此放弃,始终用关索在襄阳的安危激励众人。他更以当年汉军偷渡荆山,发奇兵袭取当阳为先例,让蛮兵继续寻访,定能有所收获。 在王甫的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下,蛮兵的士气方才有所好转,继续踏上搜寻线索之路。 “亏得长寻有先见之明,让国山先生前来助我,否则遇到这种局面,我定手足无措。”丁奉当真庆幸有王甫前来替自己出谋划策,同时也不禁感慨,关索比自己更为年少,行事却老练至极,远非常人可比。 经过汉军不懈的努力,终于在第五日,校尉熊哲领着一名中年蛮民,来到大寨,说是另有道路可走出荆山。 王甫和丁奉当下大喜,立刻好生款待蛮兵,详细地向他询问是何道路。 “将军所在的山峰,我家唤作土地岭,离此南面六十里处,有座鹰嘴峰。此山西面山脚处有一条小路,倒是可以走出荆山,前往襄阳!小人年少时,曾走过多次。”蛮兵深吸一口气后,徐徐说道。 “车马可否通行?”丁奉连忙追问道。 “小人当年正是用牛车将捕猎得到的野物拿到集市上去卖,将军寨中的车架,想来也并无问题。”蛮民说到这里,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当年……”王甫突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赶紧问道,“足下莫非已有多年未曾走过此路?” “这……”这么快便被王甫点穿心思,那蛮民顿时苦恼地说道:“实不相瞒,大约是在七八年前,荆山来了一场十余日的大雨,引发鹰嘴峰山崩,泥石已将此路堵截多年。” “七八年前……那应该是关君侯当年攻打襄、樊之时,如此便说得通了……”王甫稍稍回忆了一下,便将蛮兵所说的时间对上了,那确实是一场数十年不遇的大雨,甚至淹掉了于禁与数万魏军,至今让王甫印象深刻。 然而这时,丁奉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郁闷地嚷道:“说了半天,原来此路不通啊……” “此事不妨,倒是可令士卒清除障碍,重新打开此路!”王甫却没有失去信心,“我军人多,想必不用花上太多的时间。” “足下此刻前往鹰嘴峰,能否找到此路?”王甫又正色询问那名蛮民。 “小人认得!小人认得!”那蛮民连连点头。此番他愿意相助汉军,一来是看在前来拜访的熊哲等人同为蛮夷,二来若能成功帮助汉军,或许能有一笔丰厚的报酬。 “好!”王甫当即点头拍案,立刻转向熊哲,“熊校尉,你速选三百精壮士卒,同他一并前往鹰嘴山,尽快打通道路!” “唯!”熊哲也不啰嗦,果断拱手领命。 为了防止魏军发现熊哲等人的行踪,王甫便让熊哲一行人先吃饱喝足,等休息到子时,便立刻动身,如此天亮便可抵达鹰嘴峰。 事情交代下去后,熊哲便去挑选可靠之人,那蛮民肩负向导重任,也赶紧下去歇息。待到帐中再无外人后,丁奉不由兴奋地说道:“听说这鹰嘴峰距离襄阳不过七十余里,只要我军走出荆山,不需一日便可抵达襄阳!” 然而王甫却是目光如炬,一言不发,丁奉顿觉诧异,连忙上前询问。 “将军,我倒是觉得眼下有一件事,比前往襄阳更为要紧!”沉默许久的王甫终于徐徐说道。 “还有比前往襄阳更为紧急的事情?”丁奉微微一愣,随即摇头道,“我可不信!” 王甫随即耐心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后,丁奉方才恍然大悟,他思虑再三后,也不禁咬牙道:“也罢,便依先生之计!” 第329章 引蛇出洞 两日后的午后,位于荆山的魏军营寨,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自称是丁奉麾下的别部司马,名叫往葛宪,前来投诚魏军,更带来了汉军的重要情报。 “你是说,蜀军已经找到了走出荆山的另一条路?”听到这个消息,戴陵当下不敢大意,瞬间提高了警觉。 “是!是!千真万确!”葛宪连连点头,“只是那条路被泥石堵塞多年,丁奉为了早日前往襄阳,便命我等昼夜疏通,稍有松懈,便鞭打辱骂!” “小人昨日因为说了几句怨言,便被丁奉冠上扰乱军心的罪名,打了五十鞭子!”葛宪无比气愤地说道,“小人不堪其辱,便来投降将军!只求杀了丁奉,好让我出口恶气!” 葛宪说到这里,更不由得撩起上衣,后背及腰间皆露出细长的猩红鞭痕,让一众魏将皆看得触目惊心。 “想不到这丁奉还如此暴戾。”戴陵冷笑着摇了摇头,这种从都伯突然提拔到杂号将军的暴发户,心态果然不健康。 “你便是从哪条路过来的吗?”戴陵继续正色审问葛宪,“蜀军可曾将那条路疏通?” “回将军,那条道路起自西面一处山峰,多年前因为山崩,因此山脚下有大片泥石与断木堵路!”葛宪如实回答道,“寻常人若是上下攀登,倒也能勉强穿过那片泥石,只是丁奉要让车马通过,因此让我等尽快将障碍挖走!” “原来如此……难怪这两日丁奉不前来寨前叫骂,我还当他厌倦了……”戴陵随即陷入沉思。 这时,胡骁在一旁听得有些疑惑,忍不住出言提醒戴陵:“将军,小心其中有诈!” “小人所言,并无半句虚言!”葛宪连忙叫道,“将军如若不信,可派人与小人前去查看,便知真伪!” 既是葛宪这般说,胡骁当即请命拱手道:“将军,末将愿带两百人,随此人前去一探究竟!” 两百士卒对于五千魏军来说无关痛痒,只要主将戴陵不轻动,即便这是汉军设下的圈套,也不会让魏军遭受沉重的打击。 “好,就有劳胡将军!”戴陵也很欣赏胡骁的勇敢无畏,当即点头道,“若是能遇到蜀军,便火速回来禀报!” 胡骁随即点起人马,随葛宪往南而去,很快便在葛宪的带领下,走进一片山林,往西进发。此路并非十分宽阔,两旁树木极多,不过倒也平坦,汉军若从此路走出荆山,倒也不足为怪。 “你来投诚我军,可曾说与任何人?”大约半个时辰后,胡骁突然想到些什么,立刻审问在前带路的葛宪。 也许是傍晚幽暗的光线和深邃的环境让胡骁感到十分不适,胡骁始终提高警惕,手不自觉地握住腰间的佩剑,若有变故,先将葛宪斩了再说。 “不瞒将军,我等原是南中夷人,虽从了蜀军,但这些年来都受关索统管。”葛宪徐徐说道,“由于关索独自前往襄阳,这次来的这个丁奉,只是和关索有些私交,为人却十分暴躁,军中士卒皆不服他,早有怨言。从汉中来襄阳的路上,已有多人受不了丁奉,弃军逃亡!” 胡骁听完,不动声色,仍是蹙眉思索。可就在这时,前方隐约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快挖快挖!今夜必须将此路打通!谁若懈怠,休怪我的鞭子无情!” “是丁奉!”由于这段日子,丁奉一直在魏军寨前叫骂,因此魏军将士对丁奉的声音还是听得出来。 “听起来,蜀军即将打通此路……”由于丁奉的声音离魏军不算很远,以致话语内容听得一清二楚。胡骁快速思忖一阵,立刻决定率军回寨,将此事禀告戴陵。 “将军,我想蜀军明日便会连夜通过此路!”胡骁在汇报完详细的情况后,当即提议道,“不如分兵堵截,如此便让丁奉空忙一场!” “胡将军之言虽是有理……”戴陵沉思一阵,方才悠悠地说道,“但荆山之地,我军并不熟悉,或许还有其他出路。” “将军之意……”胡骁有些不太明白戴陵的意思。 “分兵堵截各处要道,我军兵力必然分散,反倒会被蜀军各个击破!”戴陵当即胸有成竹地说道,“倒不如集中兵力埋伏于那条路上,趁丁奉明夜率军通过时突然杀出,如此便可大破蜀军!” “这……此事事关重大,是否应该先禀报征南将军?”胡骁顿时面露犹豫。司马懿本意是令戴陵坚守不战,这般主动出击,只怕是有违将令。 “征南将军已前往中卢,书信来往一次,蜀军早已走出荆山!”戴陵沉声道,“区区一个都伯小儿,我戴陵还怕了他不成!” 戴陵原为曹魏大将,后来得罪了曹丕,方才降职为杂号将军。这几日,戴陵一直在忍受丁奉的辱骂,早已积累了一肚子怒气,加上他对丁奉十分轻视,因此他早想着教训丁奉一顿。如今葛宪前来投诚,带来了如此重要的情报,对戴陵来说实在是天赐其便。 胡骁再三相劝,戴陵只是不听。次日一早,魏军将士皆吃饱喝足,戴陵亲自带兵四千,与葛宪一同前往那条小路埋伏,胡骁则领兵一千在后接应。 白日里一切平静,待到子时深夜,终于听到西面传来一阵有一阵的脚步声,戴陵立刻来了精神,让全体埋伏在树丛之中的魏军打起精神,准备作战。 很快,一队军马小心谨慎地向前行进,出现在魏军的视野中。为首一员大将,手持长矛,全幅披挂,戴陵从这装扮上当即认出,此人便是丁奉。 “将军,丁奉来了!是否立刻杀出?”葛宪在一旁忍不住怂恿道。 “不忙,等他前队过去!”戴陵却是冷笑一声,“我从后面袭他粮草辎重,若是能尽数夺取焚毁,蜀军无粮,唯有投降我军一条生路!” 少时,大约两千汉军通过魏军的伏击阵地,一辆辆手推车随即出现,从手推车的数量以及上面运载着的一袋袋物资来看,定是汉军的粮草无误。 “蜀军将粮草放在中军,倒是颇有法度……”戴陵略一犹豫,随即果断地对身后的士卒吩咐道,“速告知胡将军,前来夹击蜀军!” 虽然此刻出击烧粮,容易被汉军首尾夹击,但如此可以重创汉军的机会,戴陵岂会错过? 很快,一声震天的鼓响响彻山林,等候了一天的四千魏军终于齐齐杀出。 “我代大魏骁骑将军戴陵!蜀贼受死!”戴陵手持长矛,骑在马上亲自指挥士卒,扑向汉军粮队,“放火,烧粮!” “不好!魏军来了!” 魏军突至,汉军顿时齐声惊呼,守护在粮车的蛮兵们赶紧举起盾牌,上前挡住魏军的冲锋。 “放箭!” 戴陵一声令下,魏军的弓弩手们开始齐齐放箭。然而守护汉军粮车的近千名蛮兵,人人手持盾牌,且以最快的速度,十分默契地摆成一面盾墙,挡住魏军十分密集的箭雨。 “蜀军戒备竟如此森严?莫不是有备而来?” 就在戴陵觉得事情十分不对劲的时候,身旁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丁奉在此,戴陵休走!” 第330章 摧枯拉朽 但听山林之中金鼓齐鸣,魏军正在惊愕之间,后队汉军齐齐杀到,为首一将,手舞长矛,奋勇当先,正是丁奉无误。 随着丁奉的出现,前队的汉军亦包抄而来,喊杀声震天动地。中队的蛮兵趁魏军慌乱之际,一起掷出背上的手戟。刹那间银叶乱飞,魏兵中戟倒地者不计其数。 “可恶,中计矣!”眼看三队汉军一起猛攻,戴陵瞬间明白自己落入了汉军的圈套,他正气急败坏地想要那个葛宪算账,却发现葛宪已趁乱不见了人影。 丁奉那里则是远远地望见了戴陵,当即精神振奋,将手中的长矛一招:“放箭!” 经过关索数年的操练,五千蛮兵人人箭术出色,后排的蛮兵齐齐抛射箭矢,精准无误地落入魏军阵中,顿时死伤惨重。 “弟兄们,掷戟!”校尉熊哲快步跟在丁奉身后,眼看就要冲至魏军方阵,他便当机立断地一声高喝。蛮兵又是一波手戟扔去,直打得魏兵鬼哭狼嚎。 “快撤!快撤!”戴陵这一次方才领教到这支汉军的厉害,战斗力比魏军强出太多,两军尚未交锋,便已是一边倒的局面。再打下去,无异于死路一条。 “戴陵休走!”丁奉却岂容戴陵走脱,当先冲入魏军阵中,长矛左右乱挑,一往无前。蛮兵们奋起跟上,人人大显身手,咆哮鏖战。魏军士气动摇,根本抵挡不住汉军的攻势,转眼便如波开浪裂,溃不成军。 加上地处山林,魏军行动远不如蛮兵迅捷,逃命中多有士卒摔翻在地,自相踩踏者更是不计其数。 戴陵虽纵马奔逃,奈何四处皆是魏兵逃窜,旌旗、兵器齐地满地都是,戴陵不得不小心避开障碍,难以提速。丁奉一直盯紧戴陵,一路追杀,沿途挡路的魏兵皆被他刺死踏翻,很快便追上戴陵。戴陵走投无路,只有拼死一搏,与丁奉交锋。 原先戴陵因为丁奉出生于行伍,身份低微,对他十分轻视,然而这一交手,方才发现丁奉手中这杆长矛又快又狠,力道也十分惊人。二人斗不上十合,戴陵已是气喘吁吁,知道自己远非丁奉对手,急忙转马而逃。 所幸戴陵为官多年,也有不少忠勇亲兵,立刻拼死拦住丁奉,给戴陵争取逃亡的时间。 “戴陵休走!”眼看前面有魏军过来接应戴陵,丁奉不由得火冒三丈,手中长矛越发狠辣,杀得身前魏兵惨呼连连,血花飞溅。 而戴陵则是看到希望,快马加鞭,想要躲入魏军阵中。 突然,只听“嗖”的一声响,一支利箭划破夜空,准确无误地命中戴陵座下的战马。那马往前一扑,瞬间将戴陵掀下马来。 丁奉见状,不由得精神大振,怒喝一声,长矛如风一般扫去,将身旁魏兵尽数打翻,纵马直取戴陵。那边戴陵方才挣扎着爬起身子,还未来得及等魏兵过来保护,丁奉飞马赶到,全力一矛刺去,将戴陵的胸口洞穿。只听得一声哀嚎,戴陵身子一阵抽搐,顷刻毙命。 丁奉哈哈大笑,直接将戴陵的尸首用长矛高高挑起,一众魏兵见了,尽皆胆裂。四处蛮兵看到丁奉一举击杀对方主将,皆是士气暴涨,对着魏军痛打落水狗。 “丁将军,幸不辱命!”这时,葛宪手持角弓,策马而来。适才趁着两军交战的混乱之际,他立刻回到汉军阵中,张弓引箭,射杀魏兵。刚刚看到戴陵想要逃走,便靠着自己出色的射术,一箭命中戴陵的战马。 “葛将军辛苦!此番你为我军立下大功!”丁奉在割下戴陵的首级后,也激动地拍了拍葛宪的肩膀。 这一次为了让魏军上当,丁奉听从了王甫的计策,与牙门将葛宪演了一出苦肉计。葛宪也是自军侯开始便随着关索征战的可靠之人,毫不犹豫地便同意了这条计策。 为了确保魏军相信葛宪,王甫故意让葛宪将魏军引到这条正确的路上。他更料定戴陵受不了丁奉连日辱骂,不会分兵堵截,而是伏兵截杀。如此一来,丁奉便能抓住机会,一举大破魏军。 戴陵既死,魏军更是如丧家之犬,亡命奔逃,被一众蛮兵杀得血流成渠,山林间到处都是魏军遗骸。而负责接应的胡骁得知大军有难,立刻率兵前来接应。 今夜在前队假扮丁奉的乃是牙门将谢金,很快便与胡骁的这路魏军交锋。谢金跟着关索多年,箭术更是大有长进,弓弦声响,必有一名魏兵倒地。蛮兵们亦是弓弩、手戟齐发,胡骁麾下魏兵不多,见了这阵仗,哪敢亲自上前,只能指挥士卒高声呐喊,奋力击鼓,希望能以声势震慑汉军,将其逼退。 然而出乎胡骁意料的是,戴陵这么快便身首异处,脑袋更是被汉军用长矛挑起,带至阵前。 “戴陵首级在此,降者皆可免死!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在丁奉的怒吼声中,魏军所剩不多的斗志转瞬奔溃,也不管那长矛挑的是不是戴陵的首级,撒腿就跑,逃不掉的只有跪地请降。胡骁见大势已去,唯有火速带着残兵败将撤退。 魏军方才逃出山林,却看到自家营寨火光冲天,原来王甫早就带着数百蛮兵,趁着魏寨空虚,一举得手,掠夺粮草辎重无数,更各处放火,让大寨陷入一片火海。 “唉,速去投奔夏侯将军!”败得如此彻底,胡骁自知荆山是守不住了,离此最近的魏寨是东北方向二十余里的白杨滩。养伤的夏侯儒正率兵两千与大量船只镇守于此,堵住汉水要路。 丁奉哪里肯让魏军轻易逃脱,率领蛮兵又穷追了十余里,一路上又砍杀俘获魏兵无数,直到王甫亲自过来,方才劝住丁奉。 “将军今日已大获全胜,眼下宜先派人往襄阳打探消息,然后再决定如何进兵!”由于尚不清楚襄阳一带的局势,王甫始终存了一丝谨慎。 此番大捷离不开王甫的出谋划策,丁奉对王甫的建议也十分听从,当下命全军清点战果,安营扎寨。今夜前后击杀魏兵近两千人,俘虏近千人,更击杀敌方主将戴陵,这无疑大大增加了汉军的士气,对接下来的支援襄阳更充满信心。 而位于白杨滩的夏侯儒在胡骁这支败军到来后,方才知道噩耗,唯有第一时间向司马懿和张辽禀报。 正是得知如此败报,张辽才第一时间放弃攻城,决定从长计议。当天晚上,位于中卢的司马懿在收得夏侯儒的书信后,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戴陵如此误事,纵他不死,我亦不能容他!”严令戴陵坚守不战,未曾想还是落入敌人圈套,自己阵亡不说,更损折近三千士卒,还将守住荆山的要道给丢了,如何让司马懿不恼火。 “蜀军既走出荆山,只怕诸葛亮的后续大军不日便会抵达……眼下唯有尽快攻克襄阳,如此方能让蜀军空忙一场。” 次日一早,司马懿命文聘领兵四千,留在中卢看住李严与冯习这路汉军。司马懿自率乐綝与其余将士,北上汇合张辽。 第331章 凉州余波 凉州,武都,下辨 先前,在关索抵达襄阳的时候,位于下辨的诸葛亮也终于收到了关索的书信。得知张飞病危、军情更被司马懿得知后,诸葛亮也是大为震惊,立刻召集下辨诸将听令。 “事情紧急,我军须尽快撤回汉中,我当亲往荆州!”诸葛亮高声说出自己的想法,“立刻差人告知马超、魏延、赵云三位将军!” “丞相,荆州战事未明,何不再等一段时日?”吴懿忍不住提议道。眼下魏军的主力尚未抵达前线,汉军仍有继续扩大战果的机会,就此退兵实在有些可惜。而且等到司马懿将荆州之事禀报曹丕,一来一往也需不少时日,或许汉军不必如此着急。 “关长寻直言司马懿此人谋略深远,为此他不惜独自先行前往荆州,以防其突然发难!”诸葛亮则是摇了摇头,“若魏军果然进犯襄阳,只怕众将难以抵挡!加之东吴也垂涎荆州已久,若再与魏军联合,荆州危矣!” “丞相,东吴不是前番方才攻占合肥,岂会与我军为敌?”邓芝顿时疑惑地问道。 “东吴一直暗中笼络公安寇封,其意必在荆州!”诸葛亮森然道,“吴军攻占合肥,极有可能是孙权与曹丕演给我军看的一出戏!” “何况大将军突然病危,荆州之事需重新调度,切不可怠慢!只有保住后方无虞,方可北伐!” 既是诸葛亮把事情说得如此严重,诸将也不便多言,也有人心中好奇,司马懿真的会如关索预料的那样,已经进犯襄阳了吗? “丞相,大军退兵,须防魏军追击!”马谡这时忍不住提醒道,费曜和郝昭皆在渭水北岸,冀县的姜维又足智多谋,前线的汉军决不能掉以轻心。 诸葛亮对此真当他深以为然,正当他打算亲写书信给马超三人,忽有士卒来报,说是镇守长安的曹真汇合右将军张合、雍州刺史郭淮等人,领军五万,已经抵达南安郡。 “看来我军未必能轻易离开凉州啊……”想到这里,诸葛亮的眼中立刻闪烁起灼热的光芒。 两日后,三分撤退军令皆送至前线,位于天水的赵云和洛门聚的马超知道荆州有变,尚能以大局为重,而在陇西郡围堵狄道的魏延却是老大的不情愿。 “唉,丞相也太过胆怯了!若是担心荆州,先前便应速战速决!早让我率兵强攻,这狄道乃至陇西已然归属大汉!由我镇守于此,便是十万魏军也休想夺回!” 而且,魏延也得知魏军主力抵达南安的消息,最佳的攻城时机显然已经错过。接下来,就是需要按照诸葛亮的计划行事。 南安,豲道 由于魏军与马超这路汉军隔河对峙,在汉军连夜弃寨而去后,魏军也在次日一早得到了消息。 “蜀军退兵了?必是荆州有变!”三军主将曹真听完斥候的汇报后,倒没有十分意外,与孙权共图荆州虽然是国家的高级机密,但曹真身为关中都督,还是知道这一计划。 “都督,蜀军既退,可趁势追击!”后将军费曜第一个站起来提议道。 未等曹真开口,张合却是持反对意见:“军法,围城必开出路,归军勿追!马超等人皆是宿将,焉能无备?何况诸葛亮大军皆在武都,必会接应!” “那依儁义之见,我军该如何行事?”曹真知道张合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便正色询问道。 “想来诸葛亮有支援荆州之意,我军应徐徐逼近武都,使诸葛亮两头顾忌!”张合认为不必与汉军正面火拼,只要能让诸葛亮多留一些兵马在西线,便能让攻打荆州的魏军减轻压力。 “可若要诸葛亮难以增援荆州,我军更应尽力拖住蜀军!”费曜还是忍不住对曹真提议道,“都督,蜀将魏延正在狄道,此处位于我军西北。末将愿领兵前往鄣县,截断魏延退路。如此诸葛亮必率大军前来救应!” 曹真也觉得如果真的就这样让汉军顺利退兵,不给他们一些阻碍,也难以向曹丕交代,他思虑再三后,终是点头道:“此法可行,但仍需谨慎行事!” 曹真当即传令,命费曜领兵五千为前队,张合与郝昭领兵一万在后接应,渡过渭水,前往鄣县。 由于曹真所率的魏军主力抵达前线不过两日,陇西太守游楚也没有送来最新的军情,因此费曜认为魏延此刻仍未远离狄道,便加快了进军速度,五千魏兵渡过渭水后,往西前行。 且说狄道西面十余里有一条洮水,自北往南,东岸二十余里内皆无高山,道路平坦。费曜算准,汉军若想尽快退回武都郡,必会沿着洮水南行,这里也是费曜想要堵截汉军之处。 只是想要尽快赶到洮水东岸,对魏军来说并不容易,鄣县一带山峦众多,道路崎岖,翻山越岭本就辛苦,费曜又为了追求行军速度,因此魏兵一路上甚是疲惫。 “将军,我军如此疾行,是否与右将军相隔太远?”一名副将忍不住担忧地问道,万一有变故,便难以救援。 “兵贵神速,若是不能尽快占据要道,蜀军便退回武都了!”费曜却不以为意,只顾催促士卒全速前进。 眼看黄昏将近,又有一名偏将见魏兵大多气喘吁吁,再次找到费曜,建议道:“将军,前方山路艰险,将士们又甚为疲惫,不如休息半夜,再赶路不迟!”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自蜀军入寇,你等未曾动过一刀一枪,今日正是要紧关头,岂能退却!”费曜却是厉声呵斥道,“我军若能尽快抵达洮水,便可截断蜀军归路,如此方不负圣上厚望!再有言安营休整者,立斩不赦!” 众魏兵无奈,只好打起火把,夜间行路,也亏得养精蓄锐多日,此刻尚能支撑地住。 大军又向西前进了两个时辰,此刻已是戌时。前面的山路越发狭隘,几如羊肠小道,魏兵不得不收缩队伍,谨慎地穿梭在山岩峭壁中。 位于中队的费曜,在走进这条小路后,却隐约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两侧的山岭如此高耸,倒像是个适合伏兵的好地方…… 说起来,自己派出的斥候,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来复命了…… 就在费曜疑惑之时,前方突有士卒慌慌张张地回来禀报:“将军,前方路上,发现大量血迹!” “不好!快撤!”费曜立刻惊呼出声,一股强烈的恐惧感瞬间蔓延至全身。 然而话音刚落,惊天动地的战鼓声瞬间响彻山林! 不计其数的汉军将士突然从山上的岩石后、杂草中探出身子,张弓搭箭,甚至扔下石块,对着底下的魏军发起猛攻。 “我乃大汉镇北将军魏延,在此久候了!”魏延站在山头厉声高喝,亲自指挥这场伏击战。 “中计矣,快撤!” 费曜由于没有深入窄道,因此还能及时脱身,就是前队的近两千魏军倒了大霉,在汉军猛烈的攻势面前,死伤惨重,侥幸逃出来的,大部分也是身上带箭,狼狈至极。 由于汉军大部分皆在山上,想要下山追击需要一点时间,费曜抓住机会,火速逃离。可就在他庆幸的时候,东面突然喊杀声大作,一路汉军奋勇而来,为首一名大将,持矛跃马,口中怒喝道:“锦马超在此,魏将哪里走!” 原来诸葛亮料定魏军极有可能来阻截魏延这路汉军的归路,因此特意让马超不必先回武都,而是绕路接应魏延。那边魏延也按照诸葛亮的计划,在要道设下埋伏,两路汉军正巧将费曜包了个饺子。 费曜知道马超亲自前来,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可这时后面喊杀声又近,魏延也领兵追杀而来。魏军本就惊弓之鸟,见到汉军两面夹击,更是大乱,四处逃命者不计其数。 眼看自己根本喝止不住士卒溃逃,费曜不由得仰天长叹:“我命休矣!” 第332章 决战前夕 两路汉军如虎入羊群,把这支惊魂未定的魏军杀得哭爹喊娘,溃不成军。费曜苦苦率众抵挡,但根本无法扭转局面。 可就在这时,东面突然响声大作,一路魏军及时出现。原来,张合从斥候那里得知费曜没有在黄昏时分安营扎寨,心知他定是要连夜赶路,故而放心不下,跟在后面接应,果然遇到费曜被汉军夹击。 得知魏军援兵这么快便出现,马超和魏延也是一惊。二人麾下兵马皆只有数千人,也记得诸葛亮信中叮嘱,不要与魏军火拼,因此纷纷领兵退去,返回武都。张合接应了费曜,见麾下魏兵加急赶路已十分疲惫,更担心汉军仍有接应,也不追赶,只是原地扎寨休整,加强戒备,并将此间战事汇报给曹真。是夜,魏军也阵亡千余人。 天水冀县那里,赵云这路汉军先前便已退走,由于姜维不主张率兵追击,太守马遵自然不会冒险。 等到曹真率魏军主力抵达冀县,马遵向曹真大力举荐姜维,并诉说姜维前番英勇事迹,曹真当下便对姜维大加赞赏,并询问姜维魏军接下来该如何进兵。姜维的看法则与张合相似,也认为汉军既然要增援荆州,必须对他们加以牵制,大军逼近武都是为上策。对此,曹真深表赞同,带着姜维一同向武都进发。 而马超和魏延一同回到下辨,此刻汉军主力大半已返回汉军,但诸葛亮仍在下辨,以防不测。二将说起与魏军交战之事,诸葛亮不由感叹道:“张合乃曹魏宿将,经验丰富、更兼谨慎,此人真乃我军大敌!” “丞相,据斥候来报,魏军并未退去,而是往武都进发!”马超这时又说道。 “看来荆州必有风波!”诸葛亮不由得面色凝重,“魏军此举必为牵制我军!让我无暇顾及荆州!” “丞相,由我坐镇下辨,保管魏军不敢进犯武都!若敢来,我必让其死无葬身之地!”马超毫不犹豫地高声说道。 诸葛亮也认为马超是眼下最合适的边关人选,随即点头道:“有孟起镇守,自然无虞!但需提防魏军诡计!” 诸葛亮当即命马超为主将、魏延为副将,二人领兵三万镇守武都,并让杨洪、王平、马岱三人辅佐。诸葛亮自率剩余兵马,先返回汉中。 回到沔阳,诸葛亮第一时间找到一直留守在汉中的高翔,确认了关索、丁奉带着五千蛮兵前往襄阳支援一事,只是眼下尚无最新情报送来。 “长寻做事一向周密,他离开汉中已有半月,若魏军果然进犯襄阳,此刻应该有消息到来了……”诸葛亮当即沉吟道。 · “丞相,会不会是关将军过于谨慎了……”高翔忍不住说道,他始终怀疑司马懿是否会如关索说的那样,突袭襄阳。 “传令下去,先打造舟船,以备不时之需!”诸葛亮也不多说,只是正色吩咐众人。 汉中原先从不储备大量船只,最多也只够一万五千人使用,五千蛮兵已将部分舟船带走,若诸葛亮真要带足量士卒前往襄阳,还需要更多的船只。 然而,汉军开工造船方才第二日后,便有士卒紧急来报,说是前番承载那五千蛮兵的船只尽数返回,并带来了关索、吴班的手书。诸葛亮这才得知,原来司马懿果然于十日前 ,出兵进犯襄阳。 “天幸长寻机警,方能挫败司马懿诡计,襄阳尚能平安!”诸葛亮几乎觉得是有神明庇佑,如若关索晚到几日,后果便不堪设想。 诸葛亮立刻召集在汉中的文臣武将。得知此事,众人也是又惊又奇,关索的见识显然远超他们想象。 “丞相,司马懿既然来了,想来魏军多半会有后续兵马前来相助!我军应尽快前往襄阳!”参军柳隐近日一直在思考荆州局势,觉得襄阳情况已十分紧急。 “正是!”诸葛亮当即点头道,“事不宜迟,我即刻率兵启程!” “丞相,算上所需粮草辎重,眼下舟船可载士卒不足两万人,只怕兵力有所不足!”马谡略带担忧地说道,就怕魏军的兵力会比汉军更盛,到时候反倒让诸葛亮陷入危机。 “事已至此,顾不得许多了!若襄阳落入魏军之手,援军再多,也无济于事!”诸葛亮果断地说完,随即环视帐中诸将,正色问道,“何人愿随我支援襄阳!” “丞相,末将愿往!”鲍义第一个拱手道,毕竟关索是他妹夫,他始终无法对襄阳之事无动于衷。 鲍义一个偏将军当先请命,其余诸将也不好意思落后,纷纷请战。赵云更是大步出列,高声拱手道:“丞相,此去襄阳必走汉水!云虽不才,但自问熟悉水战,此去襄阳,我定要同往!” 众将的斗志让诸葛亮十分满意,他思虑片刻,立刻做出决定,今日便领一万五千汉军,令赵云、吴懿、马谡、鲍义等人随行,先走汉水抵达东三郡,然后走陆路前往襄阳。 荆州,襄阳郡,魏军营寨 且说魏军首次攻打襄阳受挫,折损攻城器械无数,士卒死伤近五千人,可谓损失惨重。好在魏军人数众多,并未伤及元气,何况汉军的死伤肯定也不会少。 两日后,司马懿也率兵与张辽汇合,并得知张飞现身一事。司马懿当下便皱紧眉头:“想不到张飞会在如此要紧之时醒来……汉军士气必然大振,这襄阳不易取也……” “这倒也未必。”张辽冷笑一声,“张飞毕竟年事已高,大病醒来,焉能全力拼杀?既是仲达领兵前来,我明日便再次领兵攻城!” “那文远可需我相助?”司马懿眉毛一挑,故意问道。 “此番不必劳烦仲达!”张辽淡淡地说道,“倒是丁奉那路蜀军,还需仲达盯着。我怕夏侯儒与胡骁未必抵挡得住!” 虽然前日自己未能拔城,但也消耗了襄阳汉军大量的战斗力,在这个关键时刻,就算是张辽也不想借司马懿的力量,免得别人以为仅靠他一人之力,难以攻下襄阳。 “如此也好。”司马懿倒是不多说什么。汉军虽然冲出了荆山,但他们的前方还有魏军阻拦。襄阳一旦势危,丁奉那边一定做不到按兵不动,那么自己何愁没有大显身手的机会。 襄阳 同一时段,襄阳城内的张飞府邸,众将正齐聚于此,向张飞汇报军情。 前番虽然打退了魏军的攻城,但也是损失惨重,算上重伤不治的,汉军也阵亡了千余人,另有三百余人伤势较重,短时间内难以再战。吴班面部中箭,虽然未死,但失血过多,也不得不卧床休息。 “如此说来,城内可战之士,已不足两千了……”听完众人的汇报,张飞的面庞突然一阵抽搐,但他很快也恢复正常,继续询问道,“守备之物,回收得如何了?” “回大将军,滚木礌石这些回收了尽七成,但金汁、膏油等物资却严重不足!”关索努力克制情绪,正色汇报道,“来日我军只怕连火箭都无法准备了!” 看到众将皆是面带忧愁,张飞深吸一口气,也宽慰众人:“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张辽第一次全力攻城未果,损失暂且不说,士气必然大受打击!你等浴血奋战,已为守卫襄阳立下大功!” “大将军,今日有士卒来报,说是司马懿率兵前往张辽营寨!”王宇这时又说道。 “张辽麾下还有万余士卒,我想他不会主动向司马懿求援!极有可能是丁奉与王甫的援军往襄阳赶来!”关索想到张辽前日突然疾速退兵,忍不住分析起来。 张飞对关索的话深表赞同,但他还是沉吟道:“但想来援军顺利抵达前,魏军还会在集中攻城一次!” 这也是关索等人信心不足的地方,襄阳究竟能不能再抵挡一次魏军的猛攻,实在是个未知数。 “襄阳西门的吊桥是否修好?” “回大将军,除了两条绳索断裂外,吊桥在魏军的踩踏下破损严重,短期内已无法修复!”关索如实回答道。 “既是这般……”张飞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一个十分冒险的办法,或许也是最后的办法了。 张飞随即吩咐关索等人,立刻按照他的想法去办。众人多少也明白了张飞的意图,也不多言,立刻按令行事。厅堂内很快便只剩下张飞与张苞父子了。 “苞儿,你也去吧!眼下正是用人之时,我这里不需要你操心!”张飞向张苞挥了挥手,催促他赶快离开。 其实这几日,张飞虽然醒来,但医匠仍是说他身体状况极差,必须好好静养,但曹魏大军就在城外,张飞如何静得下心来,不得不操心军务。而张苞对张飞的病情也越发担忧。 但张苞知道张飞的脾气,在这种大事上婆婆妈妈只会让他生气,他也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咬了咬牙,拱手道:“父亲,您多保重!” 可就在张苞准备离去的时候,张飞还是叫住了张苞,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慈祥:“苞儿,听关索说,为父病重这段日子,你仍能尽职尽责,以大局为重!为父深感欣慰!” “你不仅仅是我张益德的儿子,更是大汉的战将!”张飞注视着张苞的面庞,一个字一个字,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么多年来,难得听到张飞这么郑重地称赞,张苞不由得鼻子一酸,重重地点了点头:“父亲放心,孩儿明白!” 待到张苞离去后,张飞方才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可他突然面色痛苦地趴在案几上,双手紧紧的抱着脑袋,额上渗出斗大的汗珠…… 第333章 再打襄阳 次日辰时,大约一万八千魏军在张辽的带领下,再次将襄阳城四面围住。汉军也早有准备,赶紧上城防御。只是除去那些在城中应急待命的士卒和乡勇,每面城墙上只剩下不到四百的汉兵。 但诚如张飞等人所料想的那样,魏军首次攻城未果,箭矢器械的损失更胜汉军,加上士气受挫,今日带给汉军的压力远不如前几日。面对城下并不密集的箭矢连发,汉军将士虽然用的大多是残缺盾牌,但勉强抵挡得住,更能找机会放箭反击。 众将依旧如前日那般,分别镇守四面城墙。由于前番打退过魏军的缘故,更兼今日有张飞坐镇城中,汉军将士人数虽少,但是士气不衰,很多人更是充满了信心。 西门这里,仍是由关索负责,挡住张辽。此刻面对不断逼近襄阳的魏军,关索亲自屹立在城墙上,张弓搭箭,手腕每次一抖,必有一名魏兵中箭倒地。 “关索在此,尔等受死!”洪亮的声音不断回响在城墙上,魏兵闻得关索名号,尽皆色变,更有人吓得不敢上前。 “我堂堂大魏,岂能被关索一人吓住!”张辽见西门魏军的士气竟不断低落,当下怒不可遏地大喝道,“弓弩手乱箭齐发,其余将士,给我往城墙下冲去,敢有后退者,立斩不赦!” “今日不破襄阳,誓不退兵!!!” 伴随着张辽的军令一遍遍传达在军中,魏军将士方才鼓起勇气,各自操起盾牌、木板、云梯,呐喊咆哮,集体冲向城濠。弓弩手同样快步向前,对着关索所在的位置齐放箭矢。 好在关索身手矫健,快速蹲下几个翻滚,便闪到其他的女墙后面,继续放箭攻击。但面对魏军排山倒海般的冲锋,关索也自知无力阻挡。 随着魏军临近,喊杀声越发嘹亮,汉军将士见魏军人人奋起,拼命向前,全然不似前番那般井然有序地进兵,顿时脸色大变。关索见状,立刻高声喝道:“将士们休慌,魏贼纵然拼死一搏,也是强弩之末!有大将军坐镇襄阳,我军必胜无疑!” “准备滚木礌石!砸!”在关索的指挥下,汉军开始接二连三地扔下滚木礌石,将城濠上的木板一块块地砸坏。但魏军也不惧艰险,带着铁盔的甲士双手各举一面盾牌,硬生生地挡下汉军扔下的重物,便是被砸得东倒西歪,也会有人接着顶上。 为了防止木板短缺,张辽索性让士卒将云梯架在城濠上,让士卒攀爬过河。 “该死,要是能放火烧敌就好了!”看到魏兵密密麻麻,大量聚集在城墙下,关索顿时气恼不已,火攻是可以让魏军快速溃散的绝佳办法 只是,前番汉军守卫襄阳,战况万分激烈,士卒使用物资亦不会有所克制。只是滚木礌石与箭矢尚能回收利用,这膏油等引火之物短时间内却无法筹备,城内唯一仅剩的一点,已被张飞当作最后的手段,由他亲自安排。眼下关索与其余守城将领,只能靠其他办法应付其他魏兵。 可别说是弓箭、就是滚木礌石在这个时候,也嫌杀伤力不够了。 而魏军这边,张辽看许多将士已经渡过城濠,当即喝令道:“传令下去!将土包尽皆扔在城墙下,准备攀登城楼!再命攻城槌撞击城门!” 原来这几日,张辽担忧云梯无法在短时间内大量制造,便让今日参与攻城的一万八千名魏兵人手用布条裹三把泥土,别在腰间,有不备齐者立斩不赦。张辽治军法规森严,众将士岂敢拿脑袋开玩笑,自然人人备好三袋土包。 此刻魏军的云梯因为不少拿来供士卒渡河,用来攀登的确实不足。这时候魏军准备的土包便派上了用处。只见魏兵飞快地将土包一个个堆在一起,转眼便形成了数个土坡。 “不好!快打水来!”关索一边亲自举起一块木板,往土坡上砸去,一边命士卒赶紧去城中的井里打水。土坡对比云梯不易被砍坏烧毁,唯一的缺点就是一旦遇上大量的水,便会土崩瓦解。 只是魏兵人数众多,前赴后继地将土坡垒高,向上攀登。张辽甚至指挥士卒,不要放过阵亡友军腰间的土包。汉军这时的兵力劣势也开始暴露无疑,既要阻击登上土坡的魏兵,又要防御城下魏兵射出的箭矢,难免人手不足。张辽又让弓弩手全力猛攻,汉军站得久了,损折越来越多,渐渐开始抵挡不住魏军的攻势。 “可恶,兵力差距太明显了!”关索此刻也在不断用盾牌遮蔽箭矢,打水的士卒还没有赶来,看来是无法阻止魏军从土坡登城了。 既然阻止不了,那就索性让他们登上来。想到这里,关索立刻大喝道:“将士们,后退!准备长矛!” 一声令下,汉军将士纷纷远离女墙,以免被箭矢射中。前排士卒拿起长矛,待到第一名魏兵登上,便上前刺击。后排的将士则用弓弩掩护,关索更是亲自拉动神臂弓,但凡出现在他视野的,瞬间便是一箭。就算有举盾顽抗的魏兵,也会被关索连人带盾,一并贯穿。 如此一来,汉军就算兵力劣势,却能保证投入到战斗的士卒远胜魏军。在这样默契的配合下,魏兵一个接一个地从城墙上摔了下去,本来只是受伤的,顷刻毙命。而城下的魏军弓弩手却因为友军登上城楼,变得畏首畏尾,深怕来个误伤,这无疑减轻了汉军的压力。 “想不到蜀军竟如此顽强……”眼看登上城墙的魏兵无一幸免,张辽顿时又气又急,忍不住对身旁士卒喝道,“速命更多士卒推动攻城槌,一定要把城门撞开!” 有关索镇守城墙,看来这城墙一时半会还无法夺下,那便把希望寄托在城门上,只要撞开城门,魏军便可一举涌入襄阳。 城门那里,近三十名魏兵正抱着攻城大槌,奋力撞击城门,但城门后面也有近五十名汉军士卒,死死地顶住城门,任凭强大的撞击震击着身躯,也绝不后退。 少时,更多的魏兵开始或推或抱,帮忙给攻城槌助力,更有身强力壮的魏兵举起汉军砸下来的滚木礌石,一下又一下地砸在那两扇厚重的木门上。 伴随着魏军疯狂的攻击,“砰,砰”的巨响越发密集,襄阳的西城门不断地嗡嗡颤抖着,插门的巨大门栓甚至开始出现了一丝裂纹,城墙上固定大门的锁扣也开始不断松动。 “不好,快禀报大将军!” 襄阳太守张翼亲自指挥士卒守卫西门,眼看两扇城门难以久持,他立刻命人前去告知正在不远处等候良机的张飞。 “到底还是来了啊……” 此刻的张飞全副披挂地骑在他心爱的乌骓马上,略带憔悴的面容和花白的胡须依旧抵挡不住他威严的霸气。在得知西门的情况后,他立刻对身边的亲兵使了个颜色。一名抱着酒坛的亲兵心领神会,立刻走了过来。 张飞身边的亲兵皆是忠诚度极高,前番拼死护卫张苞便可见一斑。眼看身体状况极差的张飞还要酗酒,那亲兵顿时苦着脸说道:“大将军,这酒……” “不必多言!拿来!”张飞却不喜欢墨迹,这几日因为身体原因,他倒也不敢胡乱饮酒。可眼下是非常之时,不喝点酒实在不是张飞的性格。 一把夺过酒坛后,张飞便正色道,“速去告诉诸位将军,决战时刻已到,让他们按计行事!” 言毕,张飞毫不犹豫地打开酒坛,仰头痛饮起来! 第334章 城门阻截 此刻,襄阳西面的城墙上,关索已经开始舞动赤血大刀,与登上城墙的魏兵短兵相接。在他凶猛的攻势面前,魏兵无一幸免,城墙始终被汉军牢牢地把控。 就在这时,隶属张飞的一名亲兵突然快步奔上城墙,高声呼道:“平北将军!” 关索知道此人身份,当下心中一惊,在杀尽身边魏兵后,连忙上前问道:“大将军有何将令?” “西门那里快守不住了!大将军请关将军按令行事!”那亲兵说完,便让随行士卒将一个坛子和大量的柴草、树枝搬到城墙上。 “这些物资,是大将军让小人转交给关将军的!” 这个坛子里,是整个襄阳仅剩的一点膏油,用来进行最后一次火攻。关索知道张飞把这个无比重要的责任托付给了自己,当即郑重点头道:“请转告大将军,我关索绝不会让他失望!” 而西门那里,张翼在得到张飞的命令后,立刻对那些还在拼死抵住城门的汉军士卒高喊道:“城门快要塌了!速速离开!” 一众汉兵本来就被城门传来的巨大颤动震得浑身发疼,几乎坚持不住,现在一听张翼这般说,立刻先后撤走,往城内而奔去,因为不消片刻,大批大批的魏军就会从西门涌入。 然而,在这些士卒撤退的路上,有二十名汉兵分成两列,有序站好队形。那群士卒看到他们,纷纷从两侧绕开,只留下中间一大段无人涉足的空地。 很快,在门外魏军不断的撞击猛砸下,只听得一声沉重的巨响,襄阳城西的两扇大门终于轰然倒地,溅起无数尘土。 “杀进城去!!!” 张辽早就有言在先,一旦撞开城门,就立刻冲进去。魏兵纷纷舍弃了攻城器具,舞刀弄枪,咆哮着涌进襄阳城。特别是看到前面还有一些仓皇逃窜的汉军士卒,冲在最前面的魏兵更是兴奋不已,加快脚步,想要杀几个人攒点功勋。 毕竟魏军兵力远胜汉军,无疑让这些魏兵信心大增。 可就魏兵冲锋之时,不断有人察觉到脚下的土地似乎有点异常…… “咔嚓!咔嚓!”接二连三的碎裂声不断响起,大量的魏兵惊呼着摔入脚下埋伏的陷坑,而陷坑中还有不计其数的锋利断木,正插在地上等着魏军。在一声声哀嚎中,已有百余名魏兵摔入陷坑中,非死即伤。 昨夜,张飞让军士在西城门后约百步的位置,挖了一个大面的陷坑,上面铺好从魏军那里缴获来的木板,然后在用泥土掩盖,藏匿踪迹。魏兵起初踩在上面的时候,木板还能承受,但是这些木板都被汉军用刀劈过,时间一长,裂缝变大,木板无法承受,自然断裂,也捕杀了更多的魏兵。 跟在后面的魏兵许多来不及刹车,也一并摔了进去,侥幸冲过陷坑的,也是进退不得。就在魏军冲锋停滞之时,前方喊杀声响起,一路汉军奋勇杀来。为首一员大将,豹头环眼,身穿明光亮铠,手持丈八蛇矛,胯下乌骓骏马,口中发出惊雷般地咆哮:“燕人张飞在此!魏贼还不受死!” 张飞亲至,惊慌失措的魏军更是肝胆俱裂,然而等待他们的远不止这些。 “扔下去!”魏军身后的城墙之上,传来一声干脆的大喝。汉军士卒将大量的薪柴、树枝、损坏彻底的木盾,乃至阵亡士卒的衣物统统抛下,砸得魏兵躲闪连连。 “放火箭!” 城上的关索又是一声大喝,汉军将士齐齐拉弓,射出准备完毕的火箭。火焰遇上可燃之物,瞬间引发大火,一道火墙很快便将冲进城的魏军拦腰截断,约有见七八百名魏军被困在城中,无法脱逃。关索右手一挥,城墙上又是一波箭雨,射得那群魏兵鬼哭狼嚎。指挥他们的两名牙门将,一人已经死在陷坑中,另一名也被关索一箭射死。 “干得好!关索!”张飞大笑一声,纵马冲入魏军阵中,丈八蛇矛所到之处,魏兵望风披靡。身后汉军不过两百余人,但看到张飞如此英勇,皆是备受激励,一起奋力杀敌。关索则在城墙上指挥弓弩手,专往魏军人员密集处放箭。 在两面夹攻之下,那七八百名魏军转眼死伤惨重,加上陷坑和火墙的阻挡,他们更是无心恋战,唯有四散逃命。张飞杀得过瘾,岂会让他们逃去,纵兵一路追杀,所到之处皆尸横遍野。 就在这群魏兵溃败之际,城外喊杀声渐起,张辽正引着三千魏兵,往城内冲去,却被熊熊大火拦住,无法前进。张辽急中生智,立刻命士卒将头盔拿下,舀护城河里的水来灭火。魏兵人多,只需一会儿功夫,便可将火墙浇灭。 “休想!”趁着魏军大量聚集在城下,关索立刻带领士卒调转方向,乱箭齐发,并城上剩余的滚木礌石统统砸下,转眼就放翻一大片,许多正在舀水的魏兵更是在混乱中掉进护城河中,葬身鱼腹。 “张辽,这招‘关门打狗’滋味如何?”看到城下魏兵慌乱的样子,关索则是站在城墙上大笑道。 张辽如何忍得了关索这般嚣张,立刻怒喝一声:“放箭!” 关索对此早有防备,他立刻名士卒举起盾牌,上前防御。而关索更是拿起一根长矛乱舞,将身前箭矢不断拨落。张辽亲自挽弓,连射关索,却也被关索一一躲过。 时过一刻,城墙附近已是大量的魏兵尸首,堆得魏军几乎难以下脚,前进亦是十分困难。就在张辽继续率兵与城墙上汉军周旋的时候,斥候也将其他三门的军情带了过来。 “张虎将军与徐盖将军仍在东门、北门两地与蜀军僵持不下!”斥候如实汇报道,“南门那里,吕将军已率众将吊桥射落,正在攻陷城门!” “速令张虎与徐盖前来西门助战!”张辽果断地说道,“令吕将军继续留在南门!蜀军若从东门逃窜,便上前截杀!” 且不说襄阳南门早晚不保,就时西门的大火也早晚会灭,倒是万余魏军涌入襄阳,管你张飞还是关索,都要束手待毙。 随着东门与北门的魏军开始转移,负责守卫两处城墙的张苞与关兴都只留下少量士卒监视魏军行动,然后率众与张飞汇合,就连关索也得到命令,从西城墙上赶了过来。 少时,除了继续在南门阻击魏军的周仓与王宇外,其余诸将皆至张飞面前。在得知魏军已开始大举向西门聚集,张飞第一时间转向张苞:“那西门的张虎,可是率军往北而走?” 在得到张苞肯定的答复后,张飞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由于襄阳东南一带林草木较为茂盛,而东北道路较为平坦,适宜行军,因此张虎想从东门尽快赶往西门,往北而行,也是情理之中,更在张飞的预料之中。 张飞又问关兴:“徐盖是否领兵离开北门?张虎是否与他合兵一处?” “回大将军,徐盖已经前往西门,而张虎尚未经过!”关兴立刻回答。 “好!”张飞精神一振,随即转向关索,“关索,你随我领兵八百,从北门出城截杀张虎!” “唯!”关索毫不犹豫地拱手道。 被魏军堵在襄阳城里这么久,关索都自觉憋屈,此刻终于有机会出城厮杀,虽然十分凶险,但关索仍是跃跃欲试。他身后的奔云宝马也几乎闷坏了,口中连声嘶鸣,激烈地踩踏着前蹄,迫不及待地想随主人驰骋疆场。 “大将军,出城迎战太过凶险!请准许末将跟随!”张苞连忙向张飞请命。虽然西门攻城的魏军在今日的攻城战中,也折损了许多士卒与器械,但尚有近四千之众,张飞仅以八百人出城迎战,实在太危险了。 “末将也愿出城痛击魏贼!”关兴则是担忧关索,因此也一同请战。 “张苞你有箭伤在身,出城厮杀多有不便!关兴你未尝经历大战,难保有失!”张飞森然道,“何况襄阳城内还需人守卫,岂能尽数离开!” 未等张苞再次开口,张飞便不容置喙地下令道:“关兴留守西门,用魏军尸首堵塞道路!张苞速上西门城墙继续阻击魏军!张翼前往南门,协助周仓与王宇!” 说完,张飞便跨上他的乌骓战马,从亲兵手里接过丈八蛇矛,对身后选中的八百勇士大喝道:“随我出城迎战!!!” 第335章 主动出击 襄阳北门,张虎正带着将近四千的魏兵往西门赶去。今日攻打东门,他依旧没有取得任何建树,反而空折了许多士卒。张苞亲自激励汉军将士,严防死守,张虎连吊桥都没有办法射落,更无法染指城门。好在张辽那里已经攻破西门,张虎迫不及待想要加入战斗,随父一起痛击汉军。 可就在大军刚刚路过北门之时,却听到“吱吱嘎嘎”的开门声,不少魏兵寻声望去,却见一队汉军从打开的城门中冲杀而来,为首一员大将,声若洪钟,咆哮不止。 “燕人张飞在此!魏贼哪里走!” 得知张飞亲自冲杀过来,离得近的魏兵尽皆色变,口中连声惊呼:“张、张飞来了!” “速速列阵迎敌!”张虎得知此事,也急忙叫道,“快去告知前将军!” 奔云白马上,关索戴上了那幅久违的赤鬼面具,全力拉动三石神臂弓,箭矢如连珠炮一般,一支快过一支。弓弦每响一声,必有一名魏兵中箭倒地,且都是正中头颅,顷刻毙命。魏兵见关索箭术如此了得,心中惊骇,加上身旁不断有人被箭矢命中,混乱之下,一时之间难以摆好阵型。 “快放箭!!!”张虎见盾牌无法及时架在阵前,只能命弓弩手先放箭阻挡汉军冲锋的势头。 “将军,我的箭箙已经空了!”然而,张虎却听到士卒们接二连三的呼喊,顿时震惊不已。原来刚刚攻打东门,已经耗费了魏军大量的箭矢。如今射向汉军的,不过零星而已,被一马当先的张飞,用长矛一一拨落。而汉军那边因为前日回收利用,箭矢十分充足,弓弩手们一边快速冲刺,一边熟练地搭箭上弦,向着魏军阵中抛射而出,反而射倒许多魏兵。 转眼间,张飞的乌骓骏马已快步奔驰到魏军阵前,两名大胆的魏兵见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一手持盾,一手挺起长矛,想要拼死挡住张飞。 然而这点小手段岂能难住身经百战的张飞,只见他快速将手中的蛇矛刺出,先后将那两名魏兵的长矛挑开,然后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破!!!” 只听“咔嚓”一声响,在张飞强悍无比的力量面前,一面木盾瞬间被刺穿,那后面的倒霉魏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被蛇矛贯穿心房,尸首挂在兵器上,狂飙鲜血地一路向前冲去。他身边的另一名魏兵,也没乌骓骏马结结实实地撞飞到一旁。其余魏兵完全抵挡不住张飞冲刺的势头,万分惊恐地逃窜躲避。 “痛快!痛快!”张飞哈哈大笑,直接把尸首往空中一挑,接着蛇矛连打带刺,杀得魏兵完全招架不住。 “快!拦住张飞!”张虎第一次从军征战就面对张飞这等猛将,饶是将门虎子,也不由得心惊肉跳。他见张飞如此英勇,不敢亲自上前交锋,连忙指挥士卒前去拦截。 “嗖~”可就在这时,张虎只听到耳边传来异样的声响,急忙转头一看,但见眼前突然一花!好在张虎年轻反应敏捷,下意识地抬起左臂一挡,随即一阵钻心之痛传来,一支利箭准确无误地插入皮肉之中。张虎随即大叫一声,从马上跌了下来。 “啧!可惜!”已经突入魏军阵中的关索十分惋惜地叹息一声。刚刚他看张虎在马上驻足不前,只把注意力集中到张飞身上,因此快速对着张虎射了一箭,只是未能将其射杀。 但既然张虎落马,关索也算完成了一个小目标,只见他快速从得胜钩上取下赤血大刀,左右飞舞,杀得身旁魏兵鲜血四溅,无法靠近。 当然,关索更不忘在口中高呼道:“我乃大汉平北将军关索关长寻!张虎已为我射杀!” 一个张飞已经够令许多魏兵心惊胆战了,现在又被骇人的关索杀得连连后退。当他们看到张虎的战马上已经空空如也,便真的以为张虎已死,更是无心恋战,慌忙逃窜。 “关索好样的!与我一起痛击魏贼!”看到关索在魏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张飞岂能输给后辈,一老一少带领士卒全力与魏军拼杀。看到两员主将皆是奋勇当先,那八百汉兵也备受鼓舞,人人以一当十,杀得魏军节节溃败。 张虎那边被张辽派给他的亲兵救起,虽然未死,但左臂被关索一箭贯穿,当下便知道关索厉害,不敢上前硬拼。但他也不轻下火线,强忍疼痛,高声呼喝,稳住军心。众魏兵见张虎尚在,方才振作起来与汉军交锋。 “哼,张辽的儿子倒是有几分胆色!”张飞见状,暴喝一声,猛踢乌骓马腹,向着张虎猛冲而去。只见他环眼圆睁,须发喷张,使出毕生武艺,蛇矛如骤雨般四面刺去。魏军将士但凡交锋的,两合之内非死即伤,让人一点也看不出他已年过六旬,甚是是大病初愈。 “少将军,先暂避锋芒吧!”眼看张飞凶猛至此,一众亲兵急忙护着张虎往后退去。张虎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不能意气用事,急忙命士卒上前,拦住张飞,只要张辽那边救兵一至,自己便能脱离险境。张飞虽然悍勇,但魏军毕竟数倍于汉军,面对重重阻拦,便是张飞一时也难以冲杀到张虎面前。 “可恨,只怕时过一刻,张辽便会领兵前来!”张飞杀得浑身浴血,仍是奋战不止,如果想要进一步重创魏军,必须尽快击杀敌方主将。 就在张飞心急火燎之时,一声长鸣突然划破天际,奔云宝马突然腾空跃起,掠过无数魏兵的头顶。关索全力将赤血大刀往下一劈,赤血刀锋过处,必是鲜血狂飙,惨呼不止。更有一名魏兵躲闪不及,被奔云从空中直接踏翻在地,千斤之力下,顿时一命呜呼。 “关索在此,尔等受死!” 在雄厚的咆哮声中,关索越战越勇,宛如神兵天降一般,杀得身旁魏兵如波开浪裂,一人一马,硬生生冲破魏军方阵,他的目标也与张飞一致,正是张虎。 “少将军快走!”一众亲兵见关索来势汹汹,急忙舍生忘死,上前阻拦。张虎则赶紧转身往乱军中躲去。 看到这些亲兵皆是甲胄精致,刀盾齐备,关索当下不敢怠慢,飞身跳下奔云,双手握住赤血大刀的刀柄,全力抡动,脚步变幻,身形快速转动,宛如车轮一般。五十八斤重的大刀势不可挡,那伙亲兵便是用盾牌挡着,也被重重机翻在地,挡不住的,顷刻间横尸当场。 “二兄,你的好儿子更胜于你啊!”看到关索激战的英姿,张飞不由得倍感欣慰,趁着魏兵被关索冲乱之际,双腿将马腹一夹,冲向了张虎。 由于一众亲兵全力挡住关索,张虎方才有机会逃脱,可就当他心中庆幸之时,身后再次响起一声如雷般的大喝。 “张虎哪里走!!!” 寒光一闪,张飞用尽全身的力气,抡动猿臂,掷出了手中的丈八蛇矛。伴随着张飞雷霆万钧的臂力,丈八蛇矛一往无前,精准无误地插入张虎的后心,直接贯穿,硬生生地将张虎钉在了地上。 “父,父亲……”张虎的口中瞬间鲜血狂喷,伴随着无尽的不甘,就此气绝毙命。 一击杀死张虎,张飞心中则是畅快至极,仰天长笑:“我老张宝刀未老啊!!!” 第336章 南门告急 张虎阵亡的消息很快在魏军之中传遍,瞬间军心动摇,大部分士卒在汉军猛烈的攻势面前,都开始落荒而逃。虽然有少量士卒心怀愤恨,想要为张虎报仇,但面对张飞和关索这两员绝世虎将,也只有先后殒命沙场。 很快,西面突然传来洪亮的脚步声,正是张辽亲率兵马前来救援。他得知张飞竟和关索一同突袭张虎,立刻领兵三千火速赶来,攻打西门的重任,便交给了徐盖。 张辽援兵既到,张飞立刻对关索说道:“关索,趁魏贼大军还未将我等围住,你速回襄阳协助防御!这里由我来抵挡!” “三叔,这如何使得!”关索急忙叫道,“愿随三叔与魏军决一生死!” “胡说!若是襄阳守不住了,我就算活下来,又有何用!”张飞厉声喝道,“速速回城,统率众将抵御魏贼,不得耽搁!” 张飞留在这里抵挡张辽,除了要面对数倍的魏军,还要面对张辽无比强烈的复仇怒火,而汉军的援兵也不知何时才会到达,几乎是九死一生,就算是张飞,关索都不知道他有何脱困之策。 就这样让自己的长辈至于绝境,关索实在难以接受。 但看到张飞的一双严厉的虎目中,也饱含着对关索无尽的信任,关索鼻子一酸,终于下定决心,郑重地拱手道:“三叔保重!关索但凡有一口气,便绝不会让襄阳落入魏军之中!” 言毕,关索调转马头,径直返回襄阳。 “关索,这襄阳,乃至这大汉的江山,日后便靠你了!”望着关索远去的背影,张飞心中一阵怅然,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再次传入他的脑中。 “该死……区区小痛,岂能难得到我老张!!!” 强行支撑着身体,张飞再次持矛纵马,率领汉军追杀魏兵。 且说张辽领兵远远看到张虎麾下的败逃魏兵,心中便知不妙,急忙上前询问。那些败兵看到张辽,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跪地颤声道:“蜀军勇猛非常!张虎将军已为张飞所害!” “什么!!!” 听到这等噩耗,张辽几乎气炸胸膛。爱子阵亡,张辽顿时双目血红,咬牙切齿地怒骂道:“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张辽立刻纵兵向前,很快便遇上张飞。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张辽当即咆哮道:“张飞,还我儿命来!” “张辽!汝子死于我手,你若想报仇,尽管过来便是!”张飞呵呵大笑,“只是汝子学武不精,你与曹丕竟也敢让他随军征战,当真可笑!” 张辽听出张飞讥讽之意,当下更是愤怒,立刻命令魏军大举杀上,誓要生擒张飞。而张飞也早有准备,令士卒快速列阵,刀盾兵在外,弓弩手在内,张飞也干脆从乌骓马上翻身跳下,靠两条腿与魏军展开拼死鏖战。 且说关索独自一人从北门返回襄阳,第一时间便往西门赶去。看到西门前的大火尚在燃烧,关兴也在指挥将士布置防御,魏军仍未进城,关索心中不由稍安,他立刻上前询问关兴:“三弟,你这里情况如何?” “按照大将军的吩咐,已经将魏兵的尸体堆积在城门附近,垒城一道道矮坡,魏军就算涌进城中,也别想轻易翻过!”关兴不顾满手的血污,擦了擦额上的汗,这个年纪让他在血腥味如此浓郁的尸堆里干活,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了。 “再尽可能地搜寻箭矢,哪怕一支也好!”关索仍是急切地叮嘱道,“将魏兵身上的衣物、以及其他可燃之物全数扔到火中!只要此火不灭,魏军就无法进城!” 交代完关兴后,关索立刻往城墙上赶去,此刻的城墙上也是喊杀声不断。由于汉军用大火和尸堆堵塞城门,徐盖见士卒难以冲进城去,便让魏军将士继续从云梯和土坡攀上城墙。魏军兵力远胜汉军,就算耗,也能把汉军耗死。 而张苞正带着不满三百的汉兵,死守城墙。按照关索先前的方法,弓箭手在后狙杀,长矛兵在前拦截,张苞不顾身上的旧创,与几个张飞麾下的亲兵一同舞动长矛,奋力将登上城的魏兵挑翻下去。 虽然汉兵也有损折,但凭借地利,一时尚能坚持得住。 关索自然不会不去帮忙,只见他弯腰抱起一块大石,快速冲到城墙边的一架云梯上,对着一名正在向上攀爬的魏兵快速掷去。那魏兵脑袋遭到重创,瞬间惨呼着摔了下去,还先后撞翻多名士卒。 “关索?”张苞看到关索突然出现,先是一愣,然后赶紧问道,“大将军何在?” 关索脸色一黯,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回答道:“大将军正在城外与张辽激战……” 张苞听完,顿时如五雷轰顶,可他突然想起昨夜张飞对自己的勉励,也只有振作起来,咬紧牙关,怒吼着与魏兵交战。只见他手中的长矛越发狠辣,每每刺出,必将一名敌兵彻底贯穿。 关索知道张苞正在宣泄自己的愤怒,也奋起相助,不断击杀登上城墙的魏兵。 突然,一名跟随张翼的士卒突然快步奔上城墙,着急地禀报道:“平北将军,张太守令小人前来告急!魏将吕虔正率领魏军猛烈攻打南门,周将军与王将军皆身负多处箭伤,城上士卒只剩下不到两百人了!” “该死!南门若是失守,我军便是休矣!”关索顿时气急,汉军所有的防御都已经大量投入到西门,魏军一旦从南门涌入,便是他也无能为力。 “长寻,你快想办法支援南门!”张苞刺死一个魏兵后,连忙高叫道,“大将军既把守城重任托付与你,你千万不可令其失望!” “这个自然!”关索说完,立刻上前询问那名士卒,“你可知那吕虔是如何攻城的?” “小人听城上之人说起,那吕虔亲冒矢石,激励三军猛烈攻城!”士卒连忙回答道。 “亲冒矢石……”关索眼珠一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吕虔也一把年纪了吧……” 很快,关索立刻想到一个十分大胆冒险的计策,他立刻对着与魏军奋战的张苞叫道:“苞兄,从你这里借五十名弓弩手到南门,少时便还你!” “好!南门便拜托长寻了!”张苞听到关索的声音如此自信,知道他必有打算,也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在快速挑出五十名弓弩手后,关索立刻对前来报信的那名士卒吩咐道:“你速将他们带至南门城墙,并告知周、王二位将军,按此法行事!” 将事情详细交代完毕后,关索立刻飞奔下城楼…… 第337章 计取敌将 襄阳南门,曹魏宿将吕虔真带着四千魏军继续猛攻南门,由于吕虔亲自到阵前督战,众将士备受激励,无不奋勇上前,先后攀登云梯和土坡,冲上城墙。王宇和周仓皆亲自舞刀,率领士卒阻击魏兵,二人皆是武艺高强,更兼舍生忘死,魏兵被砍落城墙者不计其数。 吕虔立刻命弓弩手上前放箭,更让城上汉军倍增压力,好在魏军经过前日一番猛攻,剩下的箭矢数量有限,更兼襄阳城高,射上来的箭矢威力难以致命。周仓和王宇一边魏军交战,一边小心格挡箭矢,虽然偶有中箭,但未伤及要害,因此还支撑地住。 随后,在魏军不断的箭矢面前,悬挂南面吊桥的两根绳索终于被射断。随着吊桥的轰然落地,魏军的攻城槌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开始向着城门冲锋。 “快,把滚木礌石砸下去!”周仓急忙大叫道,“往攻城槌上砸!” 趁着汉军将士拖住登城魏兵的空档,不少士卒立刻将重物扛到正对着吊桥的城楼附近,先后掷下。在一连串的惨呼声中,魏兵中石倒地者不计其数。而且周仓让汉军专门砸击攻城槌,在密集的猛砸下,只听得“咔嚓”一声响,粗大的攻城槌竟裂开了一道口子,很快便被后续的攻击砸成两截。 “该死!”吕虔气得把手中宝剑一挥,大喝道,“第二队攻城槌冲锋!” “蜀军已是强弩之末!全军奋力向前,必能一举攻克襄阳!”吕虔亲自纵马在前,令全军不得后退半步,攀墙的攀墙,撞门的撞门,放箭的放箭,暂时没有任务的士卒,也必须高声呐喊,以壮声势。 城南再次爆发出激烈无比的喊杀声,魏军势如疯魔,拼死杀上。汉军顿时压力倍增,第二架攻城槌在魏军大量盾牌的掩护下,终于冲到城门前,开始全力撞击。门后张翼已经亲自带领士卒与招募来的乡勇上前,用身躯死死抵住城门,说什么也不能让南门轻易被魏军撞开。 而城墙上也不断有汉军将士阵亡,让魏军渐渐打出多个缺口。周仓和王宇见形势危急,但也知道整个襄阳城内兵力短缺至极,眼下只能仰仗他们自己了。 “罢罢罢!待我周仓多杀几个魏兵,再去地下寻关君侯!”周仓视死如归,咆哮着举起大刀,四处增援,与魏军展开殊死的搏斗。王宇同样一面指挥士卒反击,一面掩护周仓。 就在魏兵越来越多时,西面突然箭矢连发,十数名魏兵顷刻中箭,转瞬被汉军乱刀砍死。正是关索从城西调来的五十名弓弩手及时赶到,虽然数量不多,但对城南的汉军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王将军,平北将军令小人前来带话!”前番那名向关索救援的士卒看到王宇离得较近,立刻高声喊道。只因城墙上多有魏兵与汉军拼杀,他生怕遭到波及,不敢贸然上前。 听到关索有话带来,王宇顿时精神一振,在奋力砍死身边的数名魏兵后,立刻赶了过去。在询问过那名士卒后,王宇当下毫不犹豫,令城墙上所有弓弩手后退待命。 而吕虔此刻正在亲兵的护卫下,指挥士卒全力攻城,由于汉军兵力较少,为数不多的弓弩手大部分正在射杀城墙上与云梯、土坡上的魏兵,因此吕虔虽然离襄阳城墙较近,但一时也算安全。 “快将城门撞开!”看到襄阳南门挨了攻城槌十数次撞击后,仍旧屹立在那里,吕虔不由得有些急躁,立刻纵马来到攻城槌后面,亲自督战。也许是汉军射下城的箭矢近趋于零,吕虔的胆子也更大了一些。 突然,离吕虔不远的襄阳城楼上,一声大喝猛地响起! “瞄准吕虔,放箭!”王宇一声令下,近百名弓弩手齐齐对着吕虔发射箭矢,一波箭雨顷刻袭来,加上吕虔就在城门附近,绝对是无处可逃。 “将军小心!!!”好在吕虔身边也有跟随多年的十数名亲兵,急忙举起盾牌为吕虔遮蔽箭雨。然而王宇眼疾手快,亲自张弓搭箭,一箭射中吕虔右胸。 “呜!”年过六旬的吕虔突然感受到剧痛,差点从马上栽下,幸得亲兵护卫,急忙往后退去。王宇生怕吕虔不死,急忙令弓弩手继续追杀。那些亲兵则是不要命地用盾牌护住吕虔全身,在阵亡了七八人后,终于将吕虔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想不到蜀军如此狡诈……”吕虔一时不慎,吃了大亏,顿时气急,好在这一箭未曾射中要害,加上有小铠护身,因此这一箭只伤及皮肉,不曾刺穿肺部。 不过吕虔毕竟年事已高,加上不是体魄强壮的战将,因此没能耐忍着疼痛继续交战。在从魏军方阵退出后,随行军医急忙赶来,为吕虔拔箭止血疗伤。 “哒哒哒!哒哒哒!” 也许是从嘈杂战场退出来的缘故,吕虔这时清楚地听到,东北方向正有一匹白马飞驰而来,不过从上面那人穿的黑色军服来看,却是一名普通魏兵。 “是何人前来?快去问个清楚!”吕虔心中疑惑,立刻吩咐身旁亲兵。 其中两名亲兵照令而行,立刻快步上前,大喝道:“来者何人!” “小人求见威虏将军!张虎将军那里有紧急军情!”来的那人急忙高叫道。 “嗯?”一听张辽的儿子有军情送来,吕虔顿时更加疑惑,随即正色喝道:“先报口令!再说军情!” 军中口令乃核实身份的重要凭证,虽然一些治军懒散的将领不会随时记得核查口令,但吕虔从军数十年,更是十分严谨。 “回威虏将军!口令乃是……”来人深吸一口气后,随即中气十足地大喊起来。 此刻吕虔距离来人已不足五十步,就在他聆听口令之时,却隐约从眼前那匹白马上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这马高大非常,绝非等闲马匹,但跑得并非十分迅捷……” “看来人装扮,不过我军一名卑微士卒……”吕虔更注意到那魏兵的异常,“此人似乎背着左手……莫非……” 猛然间,想到些什么的吕虔正想让亲兵上前拦住那人,可那名魏兵却猛地从身后抽出自己一直背着的左手,他握着的乃是一把长长的角弓。 就在一众亲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魏兵双手电光般一套动作,取箭、上弦、拉弓,一气呵成。 只听“嗖”的一声响,吕虔只觉眼前一花,自己多年的从军经验,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前额瞬间被一箭贯穿。 “将军!!!”身旁亲兵皆是目瞪口呆。尚蒙在鼓里未曾清醒,却听一声洪亮的长鸣,那匹高大白马突然全力冲刺,如旋风一般袭来,将反应不及的亲兵一一撞翻。 一道红光闪过,吕虔尸首尚未倒地,首级便被一刀割去。 “关索在此!吕虔已死!”一声无比洪亮的声音响彻天际! 第338章 以身做饵 关索击杀吕虔的消息很快在魏军之中,人人皆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前一刻还在激励士卒奋起攻城的曹魏宿将,就这么被关索杀了? 关索,这个曾经击杀过众多魏军大将的少年,如今让魏军再次回想起当年被他震慑的恐惧。 而城墙上那数百汉军将士则是如痴如醉,有些人甚至激动地欢呼万岁。敌军主将突然被杀,无疑会大大影响魏军士气,本来岌岌可危的南门也有了一线生机。 王宇亲眼目睹关索看下吕虔的首级,激动地几乎落泪,慨然大笑道:“二郎君之才,无人可及!” 其实关索知道,汉魏两军兵力差距悬殊,只靠击杀魏兵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想办法击杀魏军将领,张虎死后,关索便想如法炮制,除掉负责攻打南门的吕虔。 在让那五十名弓弩手前往襄阳南城墙后,关索便从关兴那里要来了一套破烂的魏军士卒服饰,换上之后,便从东门而出,赶往南门。 至少关索看来,就算吕虔再怎么身先士卒,身旁肯定有亲兵护卫,想靠不到百人的弓弩手将他乱箭射死,肯定不太现实,但也一定能将他逼退,甚至让他退出魏军阵中。这时关索假扮魏兵接近,再突施冷箭,或许能将吕虔袭杀。 不带一兵一卒,孤身行刺,吕虔绝对不会想到有人会做这么大胆的事情,而且也绝对不会想到关索会亲自执行这个冒险的任务。 但也只有关索可以依靠其出众的射术,远距离射杀吕虔。即便吕虔已察觉到一场,也还是敌不过关索电光火石般的手速。而且吕虔身旁亲兵不多,关索突然让奔云全速冲刺,更让他们措手不及,然后顺利砍下吕虔的头颅。 看到关索嚣张地举起吕虔那颗被箭矢贯穿的首级,不仅仅是吕虔麾下的亲兵,还有一些富有血气的忠勇魏兵皆是勃然大怒,咆哮着冲向了关索。吕虔的副将亦追随吕虔多年,立刻指挥大批士卒全力围杀关索,誓要为吕虔报仇。 “好!我还怕你们不来呢!” 关索大笑一声,将吕虔的首级往腰间一别,接着奋力抡动赤血大刀,先杀尽那数名亲兵,然后一人一骑,迎战魏军。 击杀吕虔只是关索行动的第一步,这第二步,就是激起部分士卒的怒火,迫使他们将目标转向自己,如此便可减轻襄阳南门的压力。想来吕虔从军多年,应该极得士卒之心,找关索拼命的应该会有不少。 “将士们,快掩护关将军啊!” 周仓自得知关索独自击杀吕虔,精神便是十二分亢奋,恨不得杀下城去,支援关索。眼看关索孤身面对众多魏军,周仓顿时急得不行,一边继续与魏兵血战,一边命弓弩手乱箭齐发,给魏军尽可能地制造混乱。 而关索已经纵横在魏军之中,由于此刻没有穿着铠甲,养精蓄锐的奔云跑得似乎比往日更快一些,加上关索手中的赤血大刀舞动如飞,所到之处,魏军皆是人仰马翻。加上没有吕虔坐镇指挥,魏军号令不齐,一时之间完全奈何关索不得。 不过关索也清楚自己终究孤身一人,除了从吕虔那里搜刮来的头盔外,更无硬铠护身,因此他不敢托大,始终在魏军的最外围反复冲杀,随时做好撤退的准备,未曾深入垓心。 时过一刻,魏军在城上汉军的箭雨面前,死伤惨重,而负责撞击城门的士兵也在不断的滚木礌石攻击下,始终无法撞开南门。加上吕虔身死士气大挫,那副将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关索身上,魏军的攻城之势也开始不断瓦解。 “好,是时候了!”关索见自己成功拖住了魏军,立刻调转马头,大刀左右荡去,杀出一条血路,扬长而去。更贱的是,关索见魏兵难以追上,甚至停下马来,拿出神臂弓,连放箭矢,射死数人。 “区区一人!实在欺人太甚!和他拼了!”吕虔的副将受不了关索如此挑衅,带着近千士卒一齐冲了过去,不追上关索誓不罢休。关索见成功引来这么多魏兵,便有意放慢奔云的速度,让他们始终跟在自己身后。 只是这下便苦了那些还在攻城的魏军,周仓与王宇已经不满足砍杀那些登上城墙的魏兵,二人带着数十名长矛兵,将身子探出城墙,先后掀翻多架云梯,上面的魏兵皆摔得非死即伤。而魏军的攻城槌也先后被汉军砸断,再无可用之物,张翼那边终于感受不到城门的剧烈震动,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 留在襄阳城下的几名魏军将领见器械损毁殆尽,大半士卒已不敢上前,唯有传令收兵。周仓与王宇血战半日,多处负伤,士卒也阵亡许多,正是杀红了眼,岂会让魏军这么轻易走脱,传令继续猛攻,滚木礌石若是不够用了,就将魏兵尸首从城上抛下,两三百斤的重量从数丈高的地方坠落,至少能将一些倒霉的魏兵砸成残疾。魏军也顾不得这些,能走一个算一个,一路上倒下无数士卒,终于从南门撤出,去汇合其他部曲。 “子泰,二公子那里不知是否甩开魏兵,我等何不出城助战?”周仓不顾身上的疼痛,连忙向王宇提议道。 “不可!魏军虽退,难保再次杀来!”王宇果断回绝道,“我等既身负守城重任,不可擅离职守,需尽快将城外物资搬进城内!只要守住南门,二郎君返回后便能进城!” “二郎君有奔云宝马,甩开魏军易如反掌,我等不必操心!”王宇认识关索数年,几乎把关索当成“奇迹之子”,对他充满信心。 想到奔云,周仓方才有些放心,却突然想到些什么,连忙说道:“可我刚刚隐约看见,二郎君却是往西而去……” “当真?”王宇不由一惊,连忙低头沉吟道,“难不成二郎君是要……” 王宇的预感没有错,关索前往西门,是想找机会再次扰乱魏军,减轻城防压力。考虑到现在统率西门魏军的徐盖和自己有杀父之仇,或许他也会分兵,乃至亲自追赶关索。 带着近千魏军来到西门,关索果然看到大批魏军仍旧堵在门口,想必他们仍是无法突破关兴与张苞的防线。但魏将人数将近五千,冲进襄阳也是早晚的问题。 “我乃大汉平北将军关索!徐盖速来领死!” 关索大喝一声,先连放箭矢,再纵马持刀冲向魏军方阵。赤血大刀平扫过去,一连砍翻外围的数名魏兵。 “什么?关索?”听到关索竟单枪匹马前来冲阵,徐盖顿时又惊又怒,但臂膀上箭创的疼痛却不由得让他冷静下来。 前日张辽知道徐盖是如何被关索射伤后,立刻训斥徐盖,让他暂时放下与关索的私仇,牢记国家大事,当先要紧的便是攻下襄阳。 身为徐晃的儿子,徐盖骨子里也有一丝名将之风,他努力平复下心情后,也大概明白关索的意图,立刻对身边士卒说道:“传令下去,让士卒不得相互远离,只需用盾牌迎敌!关索孤身一人,身后又有追兵,绝对不敢深入我军阵中!” “关索!你以为我会再次被你激怒吗?”将令下达后,徐盖不由得心中冷笑。 而关索在与西门魏军交锋后,却迟迟不见徐盖领兵向自己杀来。他连骂数声后,更见魏兵不断举起盾牌,摆出一副防御的姿态。 “倒是我小看他了……”关索苦笑一声,看来这一次徐盖不会轻易上当了。 身后喊杀声越发临近,吕虔麾下的魏军这时也追了过来,马上就要对关索形成夹击之势。关索若再不撤离,便会被魏军包围,那时再想脱困便是难如登天。 几乎是生死抉择,关索深吸一口气,先将奔云后转,连退数步,接着再让奔云向前,自己猛踢马腹,让奔云开始向着魏军方阵全速冲刺! 既然自己千辛万苦从汉中赶到襄阳,与魏军斗智斗勇,血战到这一刻,便一定不会让张飞以及襄阳所有将士的努力白费! 伴随着一声长鸣,奔云一跃而起,与关索一同冲进了魏军阵中…… 第339章 初会司马 且说襄阳西面十余里处,有一座阿头山,也是后世的万山,东汉初年,刘秀麾下大将岑彭曾在此山大破敌军张扬。魏军大营就驻扎在阿头山附近,在张辽率兵攻城后,司马懿领兵五千驻守大营,打算依靠地形阻截汉军的援兵。 而丁奉与王甫自击败戴陵这路魏军后,便继续东进,在阿头山西面二十里处安营扎寨,而他们西北面十余里处的白杨滩,魏将夏侯儒与胡骁正领着四千余名魏兵镇守于此,对汉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正因如此,王甫也劝丁奉不宜轻举妄动,否则极有可能被魏军围点打援,遭到击破。 这日一早,前往襄阳的斥候在小心谨慎地从小路绕过魏军大寨后,第一时间向丁奉汇报:“将军,魏军开始大举进攻襄阳!” “该死!”丁奉气得一跺脚,急忙对身旁的王甫说道,“先生,情况紧急,我等必须立刻前往襄阳!” “……也罢!”王甫略一犹豫,也最终一拍案几。虽然此行着实凶多吉少,但也不能坐视襄阳被魏军攻陷。 事不宜迟,丁奉即刻点起寨中所有蛮兵。看到丁奉几乎有倾巢而出的打算,王甫忍不住提醒道:“将军,前日我军曾俘获魏军降卒近千人,只怕需留人看守!” 然而丁奉却是面色一寒,低头沉声道:“不瞒先生,昨夜我已命人将这批降卒尽数处置!” 一听这话,王甫当下明白丁奉之意,顿时脸色大变:“丁将军,你!” “情非得已,我亦不想如此!”丁奉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军现已无后顾之忧,可以专心与魏军交战!他日若是丞相怪罪,我一力承担便是!” 王甫亦是长叹一声,杀俘虽是不详,但两军作战以命相搏,关乎数千人乃至整个国家的命运,岂能有妇人之仁慈。丁奉的做法虽然残忍,但对此刻的汉军来说,也许是最好的选择。近千魏军一旦控制不住,便会对五千汉军造成致命的打击。 “我军即便前往襄阳,也不能弃守营寨,需给军士留有退路!”王甫这时又建议道,“北面魏军,更有可能前来劫营!” 丁奉对此也深表赞同,他思虑一番后,决定让牙门将葛宪带兵三百留在营寨,同时看守粮草。其余蛮兵,尽随丁奉与王甫前往襄阳。考虑到司马懿谋略深远,王甫建议所有蛮兵集中一处,切不可分兵行事,以免被各个击破。 而此刻的司马懿,正命士卒站在阿头山山顶顶,居高临下,观察着西面的一举一动,很快他们便发现汉军正往万山而来,也立刻汇报给司马懿。 “速令人告知夏侯儒将军,分兵尾随蜀军!”司马懿第一时间下令道,“若有蜀军营寨,可伺机拔寨,掠夺其粮草辎重!” 由于两处魏军相去不远,快马一匹不用半个时辰便能传达信息,加上司马懿可以凭高观察汉军动向,然后决定如何用兵,因此情况对汉军十分不利。 而且魏军这几日也在阿头山南面多地挖掘沟壑,用粗木大石阻塞道路,汉军想要顺利抵达襄阳,势必要途径万山,与司马懿一战。 而丁奉在缺人其他道路难以快速进兵后,担心走小路或者疏通大道会中司马懿诡计,因此也只好按照司马懿预料的一样,往万山而去,两军转眼相遇。魏军则是对汉军的情况了如指掌,早已列好阵型守株待兔。 “丁奉,你原为东吴之人,何苦为蜀军卖命!”司马懿先礼后兵,出阵高喝道,“若能弃暗投明,我必保奏圣上,许你荣华富贵!” “呸!司马老贼,休要多言!”丁奉大骂一声,然后将手中长矛一挥,“将士们,杀!” 蛮兵们立刻咆哮呐喊,集体向魏军发起冲锋,但司马懿只是冷笑一声,便退回军中,令前排魏军以盾牌迎敌。 “掷手戟!”校尉熊哲果断一声喝令,前队的蛮兵纷纷往天空掷出手戟,准备掠过眼前碍事的盾牌,落入魏军阵中,到时必能让魏军引起混乱。 “盾墙起!”然而司马懿却是毫不在意,轻描淡写地挥了挥马鞭,身旁的传令官立刻在马上挥动红旗,快速传达指令。 第二排的魏兵立刻将盾牌架在第一列盾牌的上面,后排的魏兵依次有序跟上,一面密集无比的盾墙很快完成,蛮兵的手戟几乎都插在上面,零星跃过盾墙的,也被早有准备的魏兵用兵器格开。 这波攻击下来,竟无一个魏兵伤亡。看到一众蛮兵无比震惊,司马懿呵呵大笑道:“我知你等手段已有多年,想要破解,又有何难!” “既是如此,那便与魏军短兵相接吧!”丁奉怒喝一声,身先士卒,带领冲击魏军盾墙,但见其一马当先,长矛起处,直接贯穿一面盾牌,将后面的魏兵一同刺穿。其余蛮兵大受震撼,狠狠挥动兵器,重击在魏军一面面盾牌上。 “放箭!”司马懿见时机已到,果断喝令,魏军阵中立刻射出一波箭雨。甚至在两军交战的北面,也就是阿头山上,也有数百弓弩手从草丛后面冒出头来,朝着山下的汉军阵中释放箭矢。 “快举盾牌!”王甫不是武将,没有向丁奉那样带头冲锋,他急忙命令队中蛮兵举盾防御,然而就在他抬头的一刹那,却猛然察觉到,上午的阳光从东面照射,对位于西面的汉军来说格外刺眼。一些蛮兵动作稍有迟缓,来不及举起盾牌,便已中箭倒地。 而前队的蛮兵更是无备,中箭者不计其数。丁奉一时格挡不及,战马头部也中了一箭,顷刻扑倒在地,直接将丁奉掀下马来,幸得身边蛮兵救起,方才躲入军中。 “丁将军,司马懿已占据地利,此时作战,于我军不利!”王甫第一时间找到丁奉,急忙说道。 “可恨!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丁奉知道眼下撤退虽然能暂保平安,但只怕再无机会援救襄阳,想到这里,他更是心中不忿。 “丁奉,你蜀军营寨,只怕此刻以为我军所占了!”这时,魏军阵中又传来司马懿的大笑声。 “若真是如此,我军将会腹背受敌……”王甫顿时脸色一黯,光是司马懿这路魏军就已经很难对付,若是白杨滩的魏军再夹击过来,汉军只怕胜算渺茫。 想到这里,王甫立刻对丁奉说道:“丁将军,只怕眼下顾不得襄阳了!只有保住营寨,便是保住这路军马,或许丞相大军不日便会前来!亦或许关二郎君那里仍能守住襄阳!” “唉,只能如此了!”虽然只是短暂交手,但丁奉算是领教到司马懿的厉害,强行与魏军交战只怕会让蛮兵白白送死,他不能逞强,唯有立刻率领蛮兵撤退。 由于蛮兵久经关索训练,即便撤退时也是人人举盾,徐徐而退,没有显现出过分的慌乱,这样的纪律性令司马懿大为吃惊。 “竟能将蛮夷之人操练至此……”司马懿又望了一眼地上的蛮兵尸首,数量之少也超乎他的想象,他立刻明白这支队伍的厉害,若非自己提前占据地利,只怕要吃大亏。 “这支兵马,日后必为国家大患!”一念至此,司马懿立刻传令三军,谨慎跟在汉军后面,保持一定的距离。等到白杨滩的魏军出现后,便两面夹击,争取一举将众蛮兵消灭。 第340章 诸葛抵达 且说镇守白杨滩的夏侯儒在得到司马懿的军令后,立刻魏将胡骁领兵两千,攻打丁奉留下的汉军营寨。葛宪与三百蛮兵力守四门,虽然凭着一时之勇可以抵御一时,但绝非长久之计。 好在汉军营寨与阿头山相隔不远,丁奉与王甫及时赶快,率领蛮兵与魏军交锋,但司马懿始终带着五千魏兵跟在后面,很快便对汉军形成夹击之势。 葛宪和那三百蛮兵因不敢擅自离开营寨,只能先隔着木栏朝魏军放箭,奈何魏军后队离营寨已有一段距离,这种攻击也收效甚微。 “丁将军,司马懿之兵一时难破,不如先将北面魏军击溃,以缓我军之势!”王甫第一时间对丁奉说道。 “好,便依先生之计!”丁奉当下便找了一面盾牌,顶着魏军射出的箭矢,与众蛮兵步行向前。胡骁先前在荆山已经领教过这支汉军的厉害,眼看他们再次冲向自己,胡骁不免心中紧张,好在司马懿正配合自己攻击汉军的后方,让他多了点底气。 司马懿很快便发现了汉军的意图,立刻传令道:“速令胡骁严防死守!” 说完,司马懿亲自指挥五千魏兵对汉军尾部进行包围式猛攻,跟随他作战的魏将乐綝十分勇猛,长矛先后挑翻多名蛮兵,与一众魏兵浴血奋战,大大激励三军士气。汉军缺少猛将压阵,王甫又是个文人,不能陷阵冲锋,只能指挥士卒拼命挡住。 可对于魏军来说,只要胡骁能多拖住丁奉一段时间,司马懿的主力部队便能尽可能地杀伤汉军,到时一定能获取最后的胜利。而胡骁已经识趣地不断后退,躲入垓心,避免被汉军流矢命中。丁奉虽然并力向前,但前队魏军始终用盾牌防御,尽可能避免与汉军血拼,让丁奉也束手无策。 可就在司马懿自以为得计的时候,身旁士卒突然发现了些什么,连忙惊呼道:“将军,你看北面!” 寻着士卒手指的方向,司马懿定睛一看,猛地发现,北面突然浓烟滚滚,那里正是位于白杨滩的魏军营寨。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司马懿震惊又困惑的时候,西面突然喊杀声大作,一路身穿红色军服的士卒全力冲杀而来。 “大汉丞相在此,魏贼受死!”汉军将士齐声呐喊,吓得一众魏兵肝胆皆裂。 “不好,诸葛亮竟然到了!”司马懿也是万万没想到诸葛亮竟然到的这般快,急忙传令道,“速速退兵!” 原来诸葛亮自率兵马离开汉中后,便命士卒加紧赶路。到达东三郡,诸葛亮命赵云领兵五千,继续乘船顺着汉水而下,前往襄阳。而诸葛亮自己领兵一万,上岸登陆,命全军一日要行两日路程。有丞相亲自坐镇监督,其余将士也不敢怠慢,只顾尽力赶路。 今日一早,诸葛亮率兵走出荆山,在从斥候那里得知魏军攻打丁奉营寨后,诸葛亮更是心急如焚,火速赶来支援。 前队的吴懿领兵冲锋,很快便迎上胡骁这路魏军。倒霉的胡骁只顾提防丁奉与蛮兵,后方防御力量十分薄弱。魏军见汉军增添那么多援兵,瞬间大乱,被吴懿率军一冲,阵型瞬间溃散,光是自相踩踏者便不计其数。丁奉抓准机会,怒喝一声,长矛奋起,与众蛮兵全力冲破魏军的盾牌防线,瞬间如虎入羊群,杀得魏军人仰马翻。 此刻司马懿虽然想接应胡骁,已是力不从心,王甫见战局陡然扭转,立刻令蛮兵与魏军死拼。看到汉军全力猛攻,而魏军已人人自危,司马懿知道此时以非人力可及,唯有舍弃胡骁,率军先撤回阿头山的魏军营寨。王甫也不分兵追赶,只是协助丁奉歼灭胡骁那路魏军。 而胡骁面对两路汉军夹击已是毫无还手之力,就在他想办法夺路而逃时,前方突然杀出数个身形健硕的士卒,看他们打扮,倒是不像普通军士,更像某位将领的亲兵。 胡骁此刻已顾不得这些,只能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可令他大感意外的是,这几个亲兵武艺却是十分高强,顷刻让他身旁魏兵死伤惨重。尤其为首二人,一人手持大砍刀,一人挥动长矛,杀得魏军士卒根本无法靠近。 “魏将休走!早早投降,好让我家将军送去请功!”几个亲兵看胡骁装备,便知道是魏军将领,立刻齐声高喝。 “岂有此理!”胡骁见汉军小卒都这般欺负人,就是泥人也不禁暴怒,立刻挺起长矛,向前刺去。 为首那两名亲兵立刻迎上前去。双方这一交手,胡骁不禁发现这两人的臂力着实了得,完全不输给自己。加上以一对二,胡骁毫无优势可言,几个回合下来便被杀得手忙脚乱。 就在胡骁准备转马而逃时,只听身旁一声骏马长鸣,一员悍将飞马杀到,手中的大刀直直抡向胡骁的后心。 “我乃大汉偏将军鲍义!看刀!” 话音未落,鲍义这一刀结结实实地砍中胡骁的脊背,胡骁当即惨叫一声,摔下马去。两个亲兵第一时间上前,结果了胡骁的性命,更将胡骁的首级剁了下来。 这两人不是别人,乃是鲍家庄最出色的门客周英和李震。自鲍义从军后,鲍凯便让最信任的几个门客跟随鲍义,作为他的亲兵,随同作战。 “恭喜二公子立功!”周英第一时间向鲍义献上首级。作为亲兵,任何的斩俘,最终都可以归功于主将。 “首级你等先收好了,我一会儿再献给丞相!”初上战场便斩杀魏将,鲍义自然心中欢喜。但眼下不是庆贺的时候,不说四周还有魏兵,就是襄阳的战况,也让鲍义日夜悬挂。 胡骁一死,剩下的魏军在汉军的猛攻下,很快便非死既降。丁奉和王甫立刻找到丁奉,诉说魏军今日大举攻城之事。 “既如此,我军立刻前往襄阳!” 诸葛亮深吸一口气后,顾不得清点战果和论功行赏,他立刻高声激励麾下将士,尽管他们这段时日赶路已十分辛苦,但眼下没有什么比襄阳更要紧的了。 这时,北面又是士卒飞马赶来,激动地向诸葛亮禀报道:“启禀丞相,镇西将军已杀败魏军,占领白杨滩,缴获大量舟船、器械及粮草辎重,魏将夏侯儒率领残兵,从汉水而逃。” 赵云率军顺汉水而下,自然在白杨滩与魏军交锋。汉军兵力优势明显,赵云又十分擅长水战,几经冲锋后,魏军便死伤惨重。夏侯儒知道魏军若要撤回南阳需要大量船只,加上自知不是赵云对手,便弃了营寨,带着仅剩一半的战船,从水路逃往襄阳。 如此一来,汉军便可水陆并进,支援襄阳。诸葛亮立刻说道:“速令镇西将军从汉军前往襄阳,若遇魏军渡河,可上前截杀!但须提防魏军拼死反扑!” 赵云年事已高,诸葛亮对他的任用也十分谨慎。由于诸葛亮已从夷陵的陈到与辅匡那里得知孙权围攻江陵,因此汉军的当务之急是保卫疆土,不必与魏军拼死相斗,自损元气。 第341章 独战魏军 荆州,襄阳 襄阳西门,魏军前后已汇集了近八千将士。而关索孤身一人,纵横在魏军阵中。面对四面杀上的敌人,关索今日也一展平生所学,大呼鏖战,手中的赤血大刀如旋风一般四处挥舞,杀得身边魏兵血肉横飞。胯下的奔云宝马也全力乱冲乱撞,一人一骑所到之处,魏军皆是人仰马翻。 在匹马冲锋的同时,关索更是抽空取出神臂弓,抓准机会,射杀骑在马上的偏裨魏将,看得徐盖顿时火冒三丈。 “可恶!我就不信杀不了你!” 徐盖立刻命令魏军不断包围关索,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其走脱。而徐盖知道关索手段高强,不会冒险上去和他交战,而关索见徐盖位于魏军垓心,亦不敢独自深入,因此只在魏军外围往来冲锋,方便及时脱身。 张苞在西面城墙上看到关索单枪匹马牵制数千魏军,当下大为震撼,他立刻命士卒全力放箭,骚扰魏军后方,但寥寥箭矢对兵力庞大的魏军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其实张苞眼下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城下仍由大量魏军不断攀登云梯和土坡,不给城上汉军丝毫喘息的机会。 “该死!如此一来,就算是关索,也坚持不了太久!”张苞不断地与冲上城墙的魏兵交锋,一时已无力支援关索。 张飞此刻尚在城外与张辽死斗,唯一能出城支援关索的,唯有关兴、周仓、与王宇三人,但城内士卒已不足千人,出城与魏军交战着实九死一生。 可就在张苞踌躇之际,城下突然传来关索嘹亮的大喝声。 “苞兄!请转告诸将,一定要坚守城池,不必以我为念!我关索既进得了敌阵,就一定杀得出去!” “大言不惭!”徐盖自然也听到关索之言,他心中虽然恼怒,但也不禁气愤地锤了一下大腿,“可恨我军箭矢已损失许多,不然定将这关索乱箭射死!” 这也是关索敢独自冲击魏阵的原因之一,他料到魏军今日一番攻城,定会耗费大量箭矢,眼下可以射向自己的着实数量有限。加上关索虽然没有外穿铁铠,但是行动却更为灵活,只见他在马上不断地左躲右闪,更抽出手戟格挡,避开刀箭无数,同时还能反杀敌兵。战斗兴头上时,关索猛地向前刺出一刀,将身前一名魏兵尸身贯穿,接着猛地一踢马腹,刀锋顶着尸骸全力冲刺,撞得一众魏兵东倒西歪,更有倒霉的直接被奔云马蹄踩得骨骼尽碎。 一众魏将因为徐盖命令,不能让关索硬闯出去,但又如何敢和关索交锋,只能指挥士卒继续围上。关索见魏兵不断围拢,急忙大喝一声,双手握紧大刀,两臂肌肉暴起,硬生生将刀锋上的尸体往上一挑。那两三百斤重的尸骸直接砸在前面的几名魏兵身上,瞬间带倒身后一片。关索趁此机会,将缰绳猛地一提,奔云十分清楚关索用意,高高跃起,掠过魏兵头顶。关索紧接着向下抡动大刀,顿时血花飞溅,惨呼连连。 看到关索越战越勇,徐盖不由更加气闷,立刻对身边士卒喝道:“速将攻打城池之弓弩手全部调来,围杀关索!” “将军,可是这襄阳城……”一众士卒皆是面面相觑,少了弓箭掩护,攻城的魏兵无疑更加危险。 “只要杀了关索,蜀兵必然丧胆,倒是我军再去攻城,便能事半功倍!”徐盖厉声喝道,“速速调来!” 随着徐盖一声令下,襄阳城下的弓弩手很快便开始朝着关索的方向移动。城上的张苞在与魏兵激战之时,也注意到魏军箭矢不断减少,几乎绝迹,不由得往城下一看,当下便恍然大悟。 “将士们,平北将军孤身一人为我等吸引敌军!我等岂能有苟且偷生之心,今日必与魏军血战到底!” 言毕,张苞亲身来至女墙处,探出身子,乱矛捅向下面的魏兵。其余汉军将士皆一并向前,或用长矛撬动云梯,或乱箭射向魏军阵中,更有将魏军尸首从城上抛下,砸击魏军。 随着西城墙上的汉军怒吼咆哮,攻城的魏兵转眼便遭到一波猛攻,不计其数的士卒从高空惨叫着掉了下来,摔地粉身碎骨。好几个魏兵重重地落在护城河上的木板上,顷刻让木板裂开,更牵连大批魏军掉到水中,城下转眼便是一片混乱。 没想到自己调走弓弩手,反倒让攻城魏军死伤惨重,徐盖自知指挥失误,当下又羞又怒,便把发泄的目标,对准了关索。 “快将关索匹夫乱箭射死!!!” 只听得一声怒喝,大量箭矢不断射向关索。关索见来势甚凶,左手急忙抽出手戟,拼命拨打,右手拽动缰绳,让奔云低头冲刺,躲避箭矢。 只是关索今日凭着一己之力,前前后后共杀伤数百魏兵,此刻早已体力告急,左手动作稍稍一慢,右臂瞬间被一支箭矢擦到,划开一道口子。 “呜!”伤口虽然不致命,但也让全身心投入到战斗的关索感受到一阵疼痛。好在这一波箭雨已过,关索咬紧牙关,挥刀死战,杀散身边魏兵,想要奋力突围。 “休要放跑了他!继续放箭!”徐盖看出关索意图,急忙大喝道。魏军第二波箭矢立刻准备就绪,而关索身边仍有大量魏兵将其团团围住。 “可恶!”关索见情况紧急,急忙飞身跳下奔云,然后用刀面奋力在奔云臀上一拍。奔云吃痛,立刻撒开腿子全力奔跑。没有了背上的负重,奔云的速度几乎到达了极限,犹如一道白色的闪电,快得让魏军难以招架,下意识地往旁边让开,也使得奔云硬生生地冲出了魏军方阵。 “好!奔云,只能让你先出去了!”关索听到马蹄声不断远去,心中稍安。如此一来,他混入魏军阵中,便使得魏军弓弩手难以瞄准自己,只要奔云顺利突围,这匹宝马也不会被魏兵所伤。 唯一的问题,就是关索自己该如何从魏军阵中杀出去了…… “快上!上啊!”徐盖见关索没了宝马,更是难以克制自己的喜悦,想来自己终于可以报杀父之仇了。 面对四面围上的魏兵,关索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大刀,厉声大喝:“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一声声咆哮在魏军阵中响起,关索将自己所剩不多的体力全部释放,宛如疯虎一般拼死鏖战,赤血大刀不断在空中飞舞,刀锋所过之处,魏军衣甲平过,血如泉涌。 不过魏军终究是数千之众,只要团团围住,就能等到关索力竭之时,到时他便必死无疑,这也是徐盖期盼的那一刻。 可就在这时,一名魏军斥候突然从阵中飞奔至徐盖面前,着急地说道:“徐将军,征南将军有令!蜀军大队援军已至,立刻退兵!” “什么???” 徐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再三询问后,才确信是司马懿下达的军令。可他望了一眼还在奋力抵御魏兵的关索,实在不甘就这样放弃复仇的良机。 “既是如此,我便亲手报仇吧!”徐盖怒喝一声,不顾一切地纵马轮斧,冲向了关索。只要速速结果了关索,再退兵也不算晚。 “关索匹夫!纳命来!” 第342章 襄阳解围 徐盖往日只知道关索武艺了得,连其父徐晃也不是他的对手,但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和关索竟有如此大的差距。 徐盖纵马冲锋,令身前士卒速速让道。趁着关索正与几名魏兵搏杀之际,徐盖怒喝一声,抡动大斧,往关索的头顶狠狠劈去。 虽然马蹄声和怒吼声可以让关索得知身后有人杀来,但关索灵活地仿佛脑后长眼一般,在飞脚踢翻几个魏兵后,他立刻往左侧纵身一跃,同时右手单臂朝后圆抡大刀,刀锋直劈徐盖胯下战马而去。 徐盖顿时大惊,还未来得及将战马拉起,一条马腿便被赤血大刀硬生生砍断。那马悲鸣一声,往前扑倒,将徐盖重重地摔在地上。 好在徐盖身边皆是魏兵,拼死上前护卫,而关索也耗费了许多体力,实在没本事独取徐盖首级,他一边继续与魏军交战,一边大声讥讽徐盖:“无能之辈也想报父仇?你还早十年呢!” “关索匹夫!!!”徐盖气得几乎将牙齿咬碎,若不是前日在关索手下吃了大亏,他非得起来继续和关索拼命。 “都给我上,谁能杀了关索,便是大功一件!加官进爵,不在话下!”徐盖疯狂地对身边魏兵咆哮道,这么多魏兵还怕弄不死一个关索吗? “谁敢来送死!!!” 眼看身前数名魏兵冲了上来,关索猛地暴起,双臂将大刀一抡,锋利的赤血刀锋宛如一道红月,一颗颗人头瞬间不翼而飞,只留下狂飙的血柱。 “痛快!痛快!”关索几乎杀红了眼,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汗,宛如野兽一般环顾四周。那骇人的神情,吓得一众魏兵你看我,我看你,一时竟无人敢再上前与关索交战。 击杀关索的功劳虽然诱人,但有没有命拿又是另一回事了,甚至极有可能为他人做嫁衣,因此谁都不肯先做出头鸟。 “岂有此理!”徐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仅凭关索一人就把魏军的士气完全震慑住,这个比自己还年少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突然,西边喊杀声大起,一路汉军随即出现在魏军的视野中,为首一员汉将,持枪跃马,口中高喝道:“我乃大汉灭寇将军丁奉,魏贼还不受死!” 原来,诸葛亮知道魏军大举进攻襄阳,不敢轻视,立刻让大军火速前进。而司马懿回到阿头山的魏军营寨后,考虑到汉军已攻破白杨滩,可沿汉水顺流而下,阻止魏军撤退,因此他也不敢托大,急忙弃了营寨,率领魏军往汉水南岸,守住退兵之路,同时通知张辽等人,如若未能攻下城池,便火速撤兵。 而诸葛亮也担心襄阳战况,便任由司马懿领兵退走,不去追赶,前队的丁奉更是火急火燎,带着蛮兵一路狂奔,总算在襄阳与关索危急之时,及时赶到。 “嘿,终于来了!”听到丁奉的声音,关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他知道丁奉能突破司马懿的防线来到这里,一定是诸葛亮领兵亲至的缘故。 如此一来,襄阳之势大局已定,魏军必败无疑。 “将士们,援军到了!”城墙上的张苞看到铺天盖地的红色军服,也是激动地狂呼出声,“速速出城痛击魏贼!” 城内的关兴、周仓和王宇三人一直在苦苦等待救援关索的良机,只是之前碍于关索言语,加上身负守城重任,因此不敢出城相助,彼此皆是心如刀绞。好在眼下转机已到,三人立刻点起兵马,呐喊着杀出西门,与魏军决战。 “杀光魏贼!!!” “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听到东西两边皆传来愤怒的嘶吼声,襄阳西门的数千魏兵尽皆失色。徐盖见汉军援兵已到,不敢再计较自己与关索的私仇,连忙慌张地叫道。 “撤兵!快撤兵!” 趁着汉军还没有两面夹击,无心恋战的魏军立刻开始往北而撤,先想办法去北门投奔张辽,在从长计议。但汉军久战劳苦,已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哪里肯让魏军轻易离去,死死地追在后面。 关索同样没有闲着,继续在魏军阵中步行奋战,杀戮魏兵。突然,一声骏马的嘶鸣从远处传来,奔云这时也狂奔而来,助他的主人一臂之力。看到爱驹回归,关索倍感欣慰,立刻翻身上马。 “大汉将士们!全力杀戮魏兵,一个俘虏都不要留!犯我大汉疆土者,绝不可恕!”关索手举大刀,高声咆哮,压抑了多日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这个时候关索哪管什么人道不人道,他一定要让今日的战斗,成为整个魏国挥之不去的噩梦。 “给我杀!!!” 得到关索的命令后,汉军将士终于放开手脚,看到魏兵便下死手截杀,连投降的魏兵也不放过。数千蛮兵更是如虎入羊群,直杀得魏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转眼开始大举溃逃。 很快,丁奉纵马出现在关索面前,看到关索衣裤皆已染成血红,顿时让他心惊肉跳,连忙问道:“长寻,你可曾无恙?” “你若再不来,只怕我也撑不了太久!”关索慨然一笑,“今番多谢你了!” “二兄!!!”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旁来,关兴纵马出现在关索面前,看到关索平安无事,他激动地几乎落泪。 少时,张苞、周仓等人先后来和关索回合,人人都把关索看得如救世主一般,以一己之力牵制大量魏军,智勇兼备,杀敌无数,为襄阳争取到许多宝贵的时间。 但关索现在却没心情关注自己的功劳,他看到张苞后,第一时间问道:“苞兄,大将军如何了?” “适才北门士卒来报,说是大将军依旧被张辽困在重围之中!”张苞说到这里,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长矛,襄阳虽然安全了,但张飞还没有。 得知张飞尚在奋战,对关索来说肯定不是最坏的消息,他果断说道:“徐盖虽然败逃,但定会与张辽回合!我等立刻前往北门支援大将军!” 第343章 虎将落幕 襄阳北门,张飞率领着八百汉军将士,正与魏军展开殊死搏斗。为了尽可能地拖住魏军,张飞将刀盾兵调到最外围,长矛兵在后,弓弩手在垓心对着魏军乱箭齐发。张飞则骑着乌骓骏马,位于刀盾兵身后,用蛇矛猛刺魏兵。他的兵器本就在长度上略胜一筹,魏兵无法靠近张飞,又不得不防备张飞突刺的长矛,顾此失彼,一旦露出破绽,便被汉兵抓住机会,一刀砍翻。 “将士们!今日便随我老张与魏贼决一死战!”张飞在马上高声呐喊,激励众人,“让他们看看汉家男儿的志气!” “愿誓死追随大将军!!!” 这些年来,不再暴戾鞭挞士卒的张飞已经深得军心。此刻,汉军将士齐声呐喊,跟随身先士卒的张飞,与魏军奋战到底。 “岂有此理!”张辽看到汉军竟这般顽强,更是怒火中烧,亲自纵马向前,怒喝一声,“张飞,纳命来!” 不仅仅是因为张飞是汉军的精神支柱,也因为爱子张虎死于张飞之手,于公于私,张辽都必须和张飞做个了断。 “让开路!我来与他决一死战!”能与张辽单挑决胜负,正合张飞之意,他立刻命身前的刀盾兵左右分开,接着跃马杀上,蛇矛迎着大刀,和张辽展开殊死搏斗。 二人皆是三国着名的虎将,又久经沙场锤炼,武功皆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张辽心怀愤怒,一招狠过一招。张飞同样身负保家卫国之任,自然以命相搏。二人往昔的那点旧情,在国仇家恨面前已是不值一提,只见银光环绕,两把兵器撞得砰砰直响,火花四溅。 一番酣战,二人交手五十回合,杀得昏天暗地,仍是不分胜败。两边军士已顾不得欣赏这场激烈的战斗,不断地在自家主将身边护卫,以防有对面将士突然捣乱。 然而汉魏两军强弱悬殊,在不断地拼杀中,八百汉兵死伤越发增添伤亡,且张飞之病仍未康复,今日几次在征战中头痛欲裂,但凭着惊人的毅力,仍能在乱军中坚持奋战。 何况张辽是何等人,岂会放过一丝一毫的破绽。张飞动作稍有一慢,张辽的大刀便如狂风骤雨般袭来。 “张辽,你要杀我,武艺尚差得远啊!”张飞强忍疼痛,大笑一声,双臂肌肉暴起,拼死挥动蛇矛,奋力抵挡张辽的攻击,刀锋好几次都擦着自己身边而过,可谓九死一生。 张辽接连错失良机,但仍不气馁,依旧死死压制张飞。可就在这时,身后忽有一名斥候高声喊道:“前将军!有军情!” “什么?”张辽听得真切,当下神经紧绷,莫非西门那里攻城不利? 想到这里,张辽立刻架住张飞手中的长矛,大喝道:“张飞,稍歇再战,我必取你首级!” “嘿,你等魏贼败局已定!别白费力气了!”张飞喘了口气,随即痛快地大笑道。 张辽没时间和张飞打嘴仗,他急忙调转马头,找到那名斥候,厉声问道:“是何军情?” “诸葛亮亲率大军前来支援,白杨滩已为蜀军所占!征南将军令将军速速撤往汉水南岸!”斥候急切地说道。 “什么?诸葛亮到了!”张辽顿时震惊不已,自己来襄阳不过十余日,远在凉州的诸葛亮便赶来了?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汉军,既是白杨滩落入汉军之手,那么魏军便有被汉军堵截在汉水的危险,稍有迟缓,更是灭顶之灾。 看来此番攻打襄阳,不得不以失败而告终了。 可一想到阵亡的近万将士,连自己的爱子张虎都赔进去了,张辽实在时万分不甘…… 听到张飞酣战的咆哮声,张辽更是想起自己连杀子之仇都未来得及报…… 但身为名将,张辽不会不知道耽误军机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自己实在不能意气用事。想到这里,张辽长叹一声,随即高喝道:“传令三军,撤兵!” 正在激战的魏兵先是一阵错愕后,也不敢违逆张辽的意思,立刻往西而去。张飞见状,顿时兴奋地环顾众人,大喝道:“诸位,魏军贼胆已丧,我等尚有一战之力,便让魏贼好好见识我大汉王师之威!” 在张飞的带领下,数百汉军将士紧紧跟在魏军身后,不断追杀。张飞更是一马当先,口中咆哮不断,手中的蛇矛如暴雨一般刺出,魏兵逃得慢的,皆被刺得通透。张飞杀得兴起,更是将矛尖上的尸首先后高高挑起,更大大激起身后汉军将士的斗志。 张辽得知后队情况,便立刻率领数百将士亲自断后,继续与张飞缠斗,且战且退。少时,徐盖率领西门军士与张辽汇合,二人合兵一处,继续北撤。而在后追击的关索、张苞等人见魏军仍旧兵力强盛,不再贸然追击,第一时间赶去寻找张飞。 “父亲!!!”看到在乌骓马上一个劲刺杀败逃魏兵的张飞,张苞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急忙策马上前。 “苞儿……”听到张苞的声音,已经杀红眼的张飞方才慢慢冷静下来,也清楚地感受到浑身各处传来的伤痛和疲惫,通红的脸上很快便毫无血色,力气也在一点点地消散殆尽…… “呼……今日杀得实在太痛快了!”张飞在马上大笑数声后,终于支撑不住,艰难地抓着战马的鬃毛,缓缓跨下马来,无力地坐在地上,微微喘息着。 张苞飞身下马,快步奔到张飞面前,急忙跪地问道:“父亲,你感觉如何?可曾伤着?” 很快,关索、关兴、周仓等人皆来到张飞面前。张飞环视一圈,见众人都平安无事,终于徐徐开口道:“看来我今日大限将至,好在你们都来了……” 众人闻言,皆是大惊失色,面如死灰。张苞更是如五雷轰顶一般,脱口惊呼道:“不,父亲,您不会有事的……” “你休要这般妇人腔!”张飞厉声斥责张苞,“为父纵横天下三十余年,身经百战,威名垂四海,已是足矣!何惧一死!” “为父前日从昏迷中苏醒后,便知自己大病难愈,时日无多。只是还能坚守襄阳,杀退魏贼,也是上天待我不薄啊……”张飞说到这里,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刺骨的疼痛传入脑中,脸色也更加苍白。 “父亲……您还有何教诲,孩儿一定一一牢记!”张苞不敢在张飞面前留下泪水,努力展现自己坚强的一面。 “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张飞欣慰地点了点头,“我死之后,你仍要好生孝顺母亲,看护弟妹!尽忠报国之事,更是不可懈怠,守孝满一年后,便回军中效力吧!” “还有,切不可将我葬在荆州,为父要在成都陪伴二位兄长!”张飞又正色叮嘱道,“此外,你妹子现为皇后,你虽为皇亲,但切不可以此为傲,须恪守武将本分,不该管的事情,休要掺和!=!” “孩儿……谨记!”张苞重重地点了点头。 张飞这时又把目光转向了关氏兄弟:“关索、关兴!你们二位贤侄少年英雄,不辱我二兄之名!日后当与苞儿并力同心,匡扶大汉基业!” “小侄牢记三叔教诲……”关索与关兴皆是哽咽流泪,心中万分伤感。 “关索,眼下你已才华出众,且从不骄傲自满,三叔我对你没什么可操心的!”张飞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关索,“只是想来曹魏和东吴想来已将你视为眼中钉,日后更要小心提防!须知沙场并非唯一凶险之处。” “小侄明白!”关索心中一凛,大概明白了张飞的意思,当下便跪下双膝。在这最后时刻,张飞居然还替自己想得这般周到,实在让关索大为感动。 “还有一事……”张飞的脸上突然一阵抽搐,神情颇为怨愤,“你父亲的仇,三叔我没有一日不曾切齿痛恨!只可惜,我是大仇得报的那一天了!” 关羽之死,也是关索一直深以为憾的事,他当下毫不犹豫地向张飞拱手承诺道:“三叔放心!小侄日后定会让孙权血债血偿,付出代价!” 也许是交代地太多,张飞已是筋疲力尽,他长叹一声,感慨道:“说得实在够多了……你们其余老的少的,我就不一一叮嘱了,只盼你等好生保重,我在地下可不想这么快看到你们……” “大将军……” 丁奉昔日曾被张飞另眼相看,此刻自然心中悲伤,周仓和王宇两个老兵更是想到与张飞多年来一同征战,也不由得潸然泪下。 “……只可惜孔明没来得及赶到,不然我还想和他多说几句呢……” 张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地苦笑,眼前不断浮现出一幕幕往事,尤其是与刘备、关羽在一起的美好岁月…… “大兄,二兄……三弟我来和你们再结桃园了……至于剩下的,便交给后辈吧,老张我实在管不动了……” 最终,张飞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垂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季汉大将军,一代虎将就此病故,终年六十一岁。 “父亲!!!” 这一刻,张苞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抱住张飞放声痛哭。关索等人皆是跪在地上泣涕涟涟,周围的汉军将士也都纷纷哭泣,送张飞最后一程…… 第344章 战后收尾 张辽与司马懿合兵一处,在汉水南岸坐船渡河。先前魏军留在南岸部分船只,夏侯儒兵败后仍保全了一批,让魏军分批渡河倒也足够。 赵云麾下兵马有限,加上司马懿已经命士卒在船上做好防备,因此赵云不敢冒险上去截杀,只是远远地释放箭矢,斩获十分有限。而诸葛亮一是担心襄阳情况,二是考虑到支援江陵、交战东吴还需兵力,因此不想与魏军火拼,再让赵云撤回白杨滩后,便火速赶到襄阳。 得知张飞病故后,诸葛亮同样哀伤不已,命人准备灵柩、安排后事,同时差人立刻前往成都刘禅处报丧,等到荆州战乱结束,便让张苞护送张飞遗体,回成都安葬。 此番魏军进犯襄阳,襄阳四千汉军将士前后阵亡过半,近千人负伤,更折损了大将军,着实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但最终的战果无疑可以告慰阵亡将士的英灵,三万五千名魏兵有超过万人被汉军击杀,吕虔、戴陵、张虎等悉数阵亡,光是襄阳城下,就埋葬了不下五千的魏兵。 这样的战果令诸葛亮大为震惊,他亲自抚慰幸存的襄阳将士,包括为大军开路的丁奉与那五千蛮兵,都一一记下大功。 然而对于汉军来说,击退魏军并不不意味着一切结束。在得到一定的休息后,关索第一时间找到正在安抚伤兵的诸葛亮,请缨道:“丞相,索听闻吴军进犯江陵,愿提一支兵马前去支援!” “此番襄阳无虞,长寻当为首功!”看到关索,诸葛亮这次也没有吝啬自己的称赞,如果不是关索真知灼见,独自一人先来到襄阳助防,只怕魏军已然夺得此重镇。对于这一点,诸葛亮也不得不叹服。 “丞相过誉!”关索因为一点先知才会做出惊人之举,也没有因此骄傲,“眼下江陵那边更是紧要,倘若失守,襄阳亦不能保!” “此言极是!”诸葛亮与关索不谋而合,眼下襄阳诸将多负战伤,从汉中赶来支援的也都十分疲惫,关索年轻力壮,眼下确实是前往江陵的最佳人选。 诸葛亮随即命关索领蛮兵五千,汉中之兵五千,带上丁奉、王甫、关兴三人,次日一早便前往支援江陵。临行之前,诸葛亮亲自在襄阳城外激励士卒,还将自己的中军大旗“大汉丞相诸葛孔明”亲手交给了关索,以壮声势。 “孙权行事求稳,不肯轻易赴险,他若知魏军已退,我又亲自前来,极有可能退走!”诸葛亮又特意叮嘱关索,“他若退兵,长寻切莫追击,眼下对我军来说,稳定荆州局势方为上策。” 一来诸葛亮还不想和孙权彻底撕破脸,以影响伐魏大计,二来考虑到孙权始终和关索有杀父之仇,也让诸葛亮多少有些担心。 “索明白。”关索倒也没有过多的排斥,他也清楚汉军将士远道而来,真要和吴军交锋,未必能讨好。 “此外,另有书信一封,劳烦长寻交于李正方。”诸葛亮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关索,“待我探清魏军动向后,便立刻亲往江陵!” 就在诸葛亮大军抵达襄阳的时候,在中卢县城围堵李严这路汉军的文聘也收到了司马懿的退兵令,立刻率领本部士卒坐船返回江夏。汉军因为前番遭到惨败,此刻仍心中余悸,不敢追击,只是派人前往襄阳打探消息。在得知司马懿和张辽皆退回南阳后,李严与冯习方才松了口气,只是不知是否应先往襄阳与诸葛亮汇合,还是前往江陵救援,因此二人仍在中卢县待命。 带着诸葛亮的诸多交代后,关索立刻率兵前往江陵,途径中卢县城时,关索趁着大军稍歇时,亲自进城将书信交给李严。 信中,诸葛亮让李严与冯习不必前往江陵,只需尽快到襄阳协助防御,以防魏军突然杀回。冯习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李严心中却是老大的不乐意,由于前番被司马懿杀败,折损数千军士与大将傅彤,让他着实面上无光,若是能救援江陵击退吴兵,也算立点功劳。 但很明显诸葛亮把这个重任交给了关索,这让李严更加愤愤不平。 “吴军势大,不知平北将军此番带了多少兵马去江陵?”趁着关索没走,李严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 “末将此番带兵一万。”关索淡淡地说道,“兵马数量倒是其次,只要让孙权得知魏军已被我军杀败,丞相又亲自到此,他必然心惊胆寒,不战自退。” “丞相将襄阳之事安排妥当后,更会亲往江陵!”关索说完,果断地向李严一拱手,“军情紧急,末将不便耽搁,便告辞了!” “……将军珍重。”李严面无表情地吐了四个字。诸葛亮把将近一半的兵力交给关索,可想而知对他有多么信任,这让李严实在无法心服。 离开中卢后,前往江陵还有将近五日的路程,关索便命全军加紧前进,便不断让斥候前去打探消息。在抵达当阳后,关索方才知道江陵尚未落入吴军之手,心中稍安。 就在魏军围攻襄阳的这段日子,马良和潘濬二人率领江陵城内的千余士卒和大量精壮乡勇,死死抵御吴兵的进攻。也亏得江陵城池比襄阳更为坚固难攻,吴军又无勇将坐镇督战,一连攻打了十余日,都没办法攻克江陵。 此外,本在夷陵的陈到与辅匡二人,也没有坐视江陵被围,率兵五千前来救援,也让吴军分兵拒之,间接缓解了一下江陵的压力。 尽管如此,江陵城内的士卒百姓也死伤甚多,形势岌岌可危,让吴军越发破城的希望。 因此,当得知“诸葛亮”亲自带着关索来支援江陵后,孙权也是又惊又怒。 “不想司马懿与张辽如此不济事,连一襄阳都无法拿下!”孙权气得一拍桌案,本以为张飞病重,襄阳必将易主,江陵也会重属东吴。可依现在的情况,一切都要成为泡影了。 东吴诸将中,有主张趁着汉军远道而来之际,全军拼死夺取江陵,也有主张保存实力,退兵另图良机的,彼此各持一词,争论不下。 其实以孙权的本意,不仅仅是那个关索,连诸葛亮都来了,想要夺下江陵,实在是难上加难,一旦攻城不利,便可能损失惨重。因此他也萌生退意。可是此番袭取荆州,他亲自领兵气势汹汹,结果先是中了寇封诡计,爱将周泰阵亡、重臣诸葛瑾被俘,虽然靠着朱桓杀败汉军水师挽回一些面子,但为夺下一城一地,实在让他咽不下这口气。 当夜,踌躇的孙权也没有拿定主意。不过次日一早,孙权收到了两封书信,却是坚定了他的退兵之心。 第345章 释放子瑜 两封书信,其中一封是来自留镇合肥的陆逊。由于孙权担心曹丕出尔反尔,突然发难夺回合肥,因此便让陆逊先留在合肥一段时间。然而陆逊却发现,魏将臧霸仍在合肥西面三十里处,组织士卒建造新城,因此他认为魏军仍有提防乃至反攻东吴之心,便如实上报给孙权。 原来曹丕听从了满宠的建议,在放弃原合肥旧城的同时,另造合肥新城,而曹丕也相信,孙权绝对不会在得罪季汉的同时向臧霸发难。 对此,孙权也确实无可奈何,他不想在得罪季汉的同时再与曹魏交恶。 另一封是来自建业的张昭,倒不是建业出了啥大事,而是交州的士燮于上个月病故,其子士徽未向建业报丧,便自封为交趾太守,并暗中招募兵马,大肆笼络人心。张昭担心士徽会凭借士燮在交趾乃至整个交州的威望,拥兵自立,甚至与季汉联合。 这一点倒是让孙权不得不防,他早年便担心交州偏远,难以有效地控制,只是一直顾忌士燮的威望,只等士燮死后,便重新划分交州,并派可靠重臣前去掌控。 只是孙权没想到士徽居然先自己一步动手,交趾临近益州,要真是让他与季汉联合,那对东吴来说绝对是一大危机。 想到这里,孙权立刻致信张昭,让他速将士燮长子,留在建业为人质的士廞控制住,以防其逃脱,然后又写信给交州刺史吕岱,让他尽快平定交趾之乱。 至于前来支援江陵的汉军,孙权确实是无心恋战了。虽然这一次攻打荆州未能夺下一城一地,还折损了爱将周泰,但孙权本来也不是那种为了目标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枭雄,既然魏军都撤出襄阳了,他也实在不想和汉军死磕,至少在他看来,胜算已经不大,何不保留实力,以图来日。 因此,孙权很快便传令三军撤退,令大将朱然断后,并告知驻守在百里洲的朱桓与攻打公安的徐盛,令他们一同撤回陆口。 至于被汉军俘虏的诸葛瑾,孙权此番自知理亏,不想主动去向诸葛亮讨人。但想来汉军绝不会加害诸葛瑾,何况诸葛亮若想北伐曹魏,势必还会与东吴交好,因此孙权对诸葛瑾回归东吴感到十分乐观。 随着吴军缓缓撤离江陵,陈到与关索这两路汉军倒也真的没有轻举妄动,除了忌惮东吴的数万大军外,关索也将诸葛亮不许追击的命令转达给陈到,二人一同领兵进了江陵,与马良相见。 当然,关索私心还是希望能大败吴军一阵,如此便能震慑孙权,使其不敢再打荆州的主意。但诸葛亮一定会觉得此时与孙权交战风险太大,因此不愿冒险。 其实以季汉目前的国力,还是没办法同时与吴魏两方势力交战,如何改变这样的困境,关索也在思考…… 在吴军从荆州撤离后,诸葛亮也带兵五千赶到江陵,好生抚慰马良、潘濬,乃至陈到与辅匡,此番荆州面对吴魏联手夹击,没有丢失一座城市,实在离不开众人尽心尽力地抵御强敌。 数日后,公安的寇封也捎来书信,说吴军已尽数撤回陆口。此番面对徐盛及万余吴军的猛攻,寇封以两千之众力保公安不失,且凭着个人的武勇,屡屡击杀登上城墙的吴兵,让徐盛也无计可施。 此番寇封用计大败吴军,更射杀敌方大将周泰,让诸葛亮也不得不佩服他今非昔比,已是智勇双全,足可独当一面,而且因为周泰的死,也不用担心寇封日后会有投降孙权的念头。 当然,让诸葛亮更感动容的是,寇封生擒诸葛瑾后,一直没有为难他,此次更是将他完好地送到江陵,交由诸葛亮发落。 虽然诸葛瑾是诸葛亮的兄长,但二人各为其主,此番诸葛瑾还随孙权一同攻打荆州,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汉军的敌人,为了不惹闲话,诸葛亮还是在江陵太守府邸内,当着众文武的面,传唤了诸葛瑾。 在这种场合,以这样的身份见面,兄弟二人彼此都有些尴尬,但诸葛亮稍稍平复一下心情后,正色道:“子瑜,你镇守陆口,本应维护汉吴两家盟好,却为何随孙权一同犯我荆州?今番中计被擒,又有何话说?” 诸葛瑾则是长叹一声:“我虽不赞同吴王联魏攻汉之策,但既是吴王决心已定,我便尽力辅佐,岂敢有二心!” 诸葛亮微微摇头,随即问道:“事已至此,子瑜可愿归顺我大汉?” 然而诸葛瑾却是想都不想,果断地摇头道:“我与吴王有生死不易之誓!宁肯肝脑涂地,也决不相负!” 诸葛瑾此话倒是出自真心,这样面对自己兄弟,实在让他羞愧万分,恨不得一头撞死。可是在马良等人看来,却觉得有些虚伪,难道诸葛亮真得会动手杀自己的兄长,做这种有违孝悌之道的事情吗? 就在诸葛亮也头疼该如何处置诸葛瑾的时候,关索却突然出列拱手道:“丞相,既是诸葛大夫有结两家盟好之意,不如将其放回东吴。孙权身边若没有诸葛大夫这般目光长远之人,对我大汉亦非上策!丞相亦可借此机会写信斥责孙权,敦促其重守旧日盟约!” 没想到和孙权有杀父之仇的关索竟会第一个开口与孙权修好结盟,莫说马良等人,就连诸葛亮也是十分诧异。但看到关索神态自若,几乎是发自内心的,其余众人也顺水推舟,先后赞同关索之言,放诸葛瑾回东吴。 其实就诸葛瑾的能力和才华,即便回到孙权身边,也绝对算不上放虎归山,因此何不做个人情,让诸葛亮放他兄长一条生路,这点官场之道,众人还是懂的。 既是大家一致同意,诸葛亮自然也不多说什么,他亲自修书一封,让诸葛瑾带给孙权,明日一早便启程离开江陵,返回陆口。 “多谢丞相……”诸葛瑾长叹一声,万分羞愧,领了书信便立刻退下。临行之前,他还特意多看了几眼关索,心中感慨此子当真气量了得,吴军两番偷袭荆州,他居然还能主动提出重修盟好。 但是诸葛亮却相信,以关索的见识,只怕早有其他打算。 不出诸葛亮所料,当天傍晚,一直在江陵城中协助修补城墙的关索并未回到城外军营,而是直奔太守府邸,求见诸葛亮。 第346章 祸乱东吴 “今日长寻虽提议与孙权重修盟好,但想来别有深意吧。”诸葛亮单独与关索密探,足见他相信关索今夜所言之事定会十分重要。 “丞相,眼下我大汉虽能同时抵御吴魏入寇,但长此以往,必会大损国力,更无法开疆扩土。”关索徐徐说道,“因此与东吴和好,乃是权宜之计!” 关索说到这里,却是逐渐压低声音:“尽管如此,索想来也因对东吴暗中使绊……” “如何暗中使绊?”诸葛亮眉毛一挑,忍不住问道。 “不知丞相是否还记得士燮之子士徽?”关索当下便问道。 “自然记得。”诸葛亮点头道,“昔日长寻曾建议我借此人之手,搅乱交州,我也暗中匿名写信与他,多年来已有数封。” “如今孙权任命的交州刺史乃老将吕岱,此人勇谋兼备,更胜前任刺史步骘!想来孙权之意,士徽已经知晓!”关索冷笑道。 “索以为,眼下应尽快前往交州打探消息,士燮年过九旬,难保万一!”关索徐徐分析道,“他若一死,士徽极有可能拥兵自立,交趾临近益州,他更有可能向我大汉示好,以求援助。” “大汉虽不能派兵前往交趾,但可指点其如何应对吕岱,甚至可以运送部分物资!”关索越说越兴奋,“只要吕岱拿不下交趾,孙权势必会派大军前来!交趾荒外蛮夷之地,多有瘴气毒虫,吴军若去,难保不会发生疾病,就算重夺交趾,也势必付出极大代价。” “此事……容我思虑一番。”诸葛亮却是微微皱眉,“我会先派人前往交趾打探消息!” 关索的这个提议,差不多是仿效孙权当年在益州南中叛乱时的所作所为,用内乱牵制东吴。但在诸葛亮看来,想法固然是好的,但真要付诸行动,必须十分隐蔽,以免露出破绽交恶孙权,这样不利于日后北伐。 何况士徽此人究竟能不能靠得住,也让诸葛亮深感怀疑。 关索心中微叹,差不多也猜到了诸葛亮的顾虑,便不再多言,随即告退。 往后的这一段时间,诸葛亮在江陵密切关注魏军与吴军的动向,据公安的寇封来报,吴军已经开始陆续撤离陆口,返回建业。陆口守将则是由大将朱然代替诸葛瑾,这对季汉来说并不是一个十分友好的信号。加上孙权并没有急着回信诸葛亮,这也让诸葛亮始终不敢放松对东吴的警惕。 至于襄阳那边,李严按照诸葛亮的吩咐,一边在汉水南岸布置防御,一边修补襄阳吊桥、城门与破损的城墙。李严也确实很有才华,在他的组织下,一切工作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据斥候来报,魏军也有大部分士卒随张辽返回洛阳,想来是曹丕知道无力攻克襄阳,因此知难而退,只让司马懿继续留守南阳。 如此看来,荆州的危机暂时解除,不过另有一个重要的消息传到江陵,那便是交趾真的如关索预料的那样发生变故,士徽真的在士燮上个月病逝后,便开始暗中招募士卒,并大肆笼络人心,并向驻守在益州南部的庲降都督李恢致信,表示自己担心失去交趾的统治,希望投靠季汉,请求援助。 此事关系重大,李恢第一时间告知刘禅,而朝中众臣也没有统一的意见,最终还是交由诸葛亮处理。先前诸葛亮已将荆州之事详细地汇报给刘禅,并请刘禅着手安排张飞后事。 得知交趾有变,诸葛亮立刻召集众文武商议对策。马谡第一时间建议道:“丞相,孙权外托盟友,实则奸诈无比,何不借士徽之手,搅乱东吴后方!” “马参军所言极是!”陈到此番也对孙权背盟之事深感痛恨,当即赞同道,“只要吴军忙于应付内乱,便无力犯我荆州!” 其余之人也多数附和,唯有马良深表担忧地说道:“丞相,我大汉眼下若要全力北伐,势必要与东吴修好,公开支持士徽,只怕会惹怒孙权,如此荆州日后恐无宁日。” “季常之言甚是。”诸葛亮之所以器重马良,也是因为他很懂自己的心思,“此事对大汉虽是一个机会,但处理不慎,便会招致祸患。” 就在这时,已经想好对策的关索突然开口道:“丞相,索愿亲写一封书信,虽不会告知士徽大汉对交趾的具体立场,但会向士徽说以利害,让他全力死守交趾,万不可向东吴屈服,否则必死无疑!只要他能多坚守一天,就能为我大汉争取一天的时间。” “如此一来,就算孙权日后得知此事,也是你关索个人所为,与大汉无关……”诸葛亮微微点头,显然明白关索是在为此事找好退路。 “正是!”关索傲然一笑,“但索有信心,至少让交州刺史吕岱决计拿不下交趾!” “丞相,平北将军所言,或可一试!”马良知道关索能力非凡,对他十分信任,因此第一个表示赞同。 陈到等人也认为关索的建议在眼下看来最为合适,诸葛亮见众人皆无异议,也终于点头同意,让关索速写书信,写好后交给他审阅,然后差人火速送往交趾。 处理完交趾的事情后,关索又第一时间对诸葛亮说道:“丞相,眼下魏军吴军都士气受挫,短期内难以进犯,我军因趁此机会,北上伐魏!” “此言甚是!若稍有迟缓,吴魏便会恢复元气!”既是成功守住荆州,诸葛亮也早有继续北伐的打算。 诸葛亮当即传令,让马良、辅匡继续守卫江陵,公安仍交由寇封,陈到返回阆中待命,襄阳诸将归李严、冯习二人统率。诸葛亮又让从汉中来的部分士卒留守,这样荆州总计约有一万兵力,短期内防守应该不成问题。 安排完荆州的事情后,诸葛亮自带关索、马谡、丁奉等人启程返回襄阳,再汇合赵云与吴懿后,便前往汉中,准备再次北伐。 第347章 再战凉州 建兴五年,公元226年6月,凉州,武都郡 且说自诸葛亮离开汉中后,曹真与张合等魏将也率军进入武都境内,只是季汉军民始终集中在下辨,且马超和魏延始终严阵以待,坚守不战,魏军始终没有捞到什么便宜。期间姜维虽有提议诱汉军出战,但马超和魏延是何等人,岂会轻易上当,两军就始终这样僵持着。 而此刻,诸葛亮又率军亲自返回武都,曹真那边也得知魏军攻打荆州失手,料想诸葛亮会再次伐魏,故而众人盘算着早日退守凉州,在魏国领土与汉军交战。曹真更是担忧兵力不足,欲调集北地、武威等地郡兵前来助战。 “大将军,维料蜀军此番仍会分兵进军,一路攻打天水,一路攻打陇西,倘若有兵马深入凉州,则我后方危急!因此我军可分兵拒敌!”姜维第一个向曹真建议道,“蜀军千里运粮多走山路,极为不便,日久粮尽,必然退兵!” “伯约此言甚是!”曹真深表赞同地点头道,“我欲率军退守天水,不知哪位将军敢守陇西?” “合愿前往!”左将军张合毫不犹豫地出列拱手道。 “左将军久经沙场,智勇兼备,足可独当一面!”曹真也十分信任张合的能力,命其与郝昭领兵两万,前往陇西。而曹真同样领兵两万,退往天水冀县,等候汉军前来。 魏军分两路退兵的消息很快传到下辨,诸葛亮立刻召集众将商议进兵之策。马谡忍不住分析道:“丞相,想来是魏军担忧我军从陇西深入凉州,号召汉羌军民,故而分兵守卫。” 诸葛亮点了点头,对马谡的话深表赞同。而关索也知道如今的季汉不比历史上孱弱的蜀汉人才匮乏,眼下正有一人威震凉州。 “丞相,张合乃魏之名将,我愿领兵前去会他!”果不其然,诸将之首的马超亢声出列,请缨前往陇西。 而马超身后的魏延忍不住神情一变,其实这种独自领兵攻伐一方的机会,是他非常渴望的。前番攻打陇西,因为诸葛亮只是试探性进攻,因此没有让魏延使出全力,这也让魏延一直耿耿于怀。 可马超不仅仅官居骠骑将军,更在先前的战斗中迫降南安太守杨陵,转移走南安郡部分吏民,是三路汉军中唯一有战果的,想来诸葛亮已经对马超在凉州的威望深有体会。 无论如何,魏延他都是争不过马超的。 “甚好!有孟起前往,必能击退张合!”诸葛亮自然认为马超是最合适的人选,当下点头同意。 其实就关索这些年的观察,发现诸葛亮也是会将事情交给合适的人选,绝不是样样事情都一把抓。就拿现在来说,诸葛亮一定要好好利用马超的能力,在东吴缓过气来前,尽快夺得凉州。 “有哪位将军愿随骠骑将军前往陇西?”不过为保万全,诸葛亮还是环视厅内诸将,而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关索身上。 关索当下便明白诸葛亮的意思,随即出列,高声拱手道:“索愿助骠骑将军一臂之力,痛击魏贼,攻克陇西!” “好!长寻便率本部蛮兵,前往孟起麾下听调!”诸葛亮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众文武忍不住转头望向关索,前番关索在襄阳的英勇事迹,他们已有耳闻,不少人对关索之才叹羡不已,而魏延则是心中好生不服气,认为关索只是一时侥幸,如果他在襄阳,一样可以挡住魏军。 至于马超,则是对关索充满了好奇,早闻关索之才,只是未能亲眼目睹,今番他倒要好好见识一下关索的本事。 诸葛亮又让马谡、王平、丁奉、鲍义、赵统等人一同协助马超,而诸葛亮亲率赵云、魏延、吴懿等大将往天水郡进发。 唯一让诸葛亮有些担忧的,便是粮草问题,此番伐魏期间还往来荆州一趟,加上抚慰军民、留下辎重,因此耗费了不少粮草。在参军杨仪的计算和建议下,这一次诸葛亮出征只带五万汉军,如此前线粮草便可支撑两个多月。 次日,诸葛亮和马超各领两万五千将士,分头进兵。数日之后,马超这路汉军便抵达陇西郡临洮县,而张合已经在临洮一带建起多靠营盘。 张合十分善于利用地形,他的营盘不仅倚靠城池,更临近洮水,从陆水两路,拦住汉军的去路。 “临洮一带山路崎岖,唯一的大路已经被张合占据,想要继续进兵,唯有击退张合方可!”得知斥候的汇报后,马超目光森然,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长矛。 “只怕魏军坚守不战,如此便是空耗我军粮草!”马谡在一旁略带无奈地说道,魏国人才众多,这是对付汉军最好的办法。 “不管怎么说,先去寨前搦战!”马超说完,立刻传令鲍义、赵统等偏裨将佐每日分别在魏军寨前叫骂,派名不见经传的人去,或许能激起张合的轻敌之心。 但事实证明马超的想法还是错了,张合与郝昭这两人都是十分稳健的可靠之人,就算是汉军的牙门将在外面百般辱骂,二人也能力排众议,安抚士卒被激怒的情绪,坚守不战。 就这样,马超率军在后面等了十余日,魏军仍是不为所动,这让马超好生苦恼,不得不再次召集众将商议对策。 “既是魏军不肯出战,我军便必须另想对策。诸位可有良策?”马超正色环视众人。 “骠骑将军,可否派人前去张合营中诈降,诱其出战?”丁奉忍不住提议道,前番在荆州,他就是用这个办法引诱戴陵出战,一举大败魏军。 而此事马超也有所耳闻,可他当下摇头道:“张合之才,远非寻常将领可比。此计若是不成,我军即便不会遭到失利,也会士气受挫,并非上策。” 听到马超这般重视张合,其他几个想建议退兵诱敌的将领,也都闭口不言,其实就连马谡也想不到可以稳稳逼出张合的办法。 眼看众人皆是沉默,马超不由得微微皱眉,望向关索,询问道:“平北将军,你可有破敌之策?” 既然马超主动找到自己,关索若不说点什么,不但打击士气,只怕马超也会小瞧自己,他随即谨慎地说道:“回骠骑将军,索倒是想过一法,只是吉凶难料,因此不敢擅自开口。” “噢?是何法子,快说来与我听听!”马超顿时来了兴致,莫非这关索过有大才,这么多人都想不出办法,他竟能想得出来? 第348章 深入陇西 “索听闻临洮西南三百余里,有一处望曲谷,此谷深邃又临近洮水。索有意率本部五千兵马潜入此谷,打造舟筏,伺机从洮水绕过魏营,深入陇西。”关索当下说出自己的想法。 马超熟知凉州地理,也对望曲谷有所耳闻,百余年前,汉军曾在此处大败羌兵。不过,马超却是皱眉摇头道:“只是绕过魏营,仍难以击败张合。更兼你孤军深入,倘遇危机,我这里又难以救援,你与五千将士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骠骑将军所言极是!”马谡也不赞同关索的计策,“何况粮草辎重运送皆是大事,绕过魏营,定会遭遇阻截!” “索也知此举过于冒险……”关索虽然也有一些担忧,可更多的还是跃跃欲试,“但若能深入陇西,搅乱魏军后方,势必会让张合顾此失彼,我军便会迎来转机!” 当年与东吴的荆州之战,本来也是僵持之局,转折点便是汉军偷渡荆山,袭取当阳,扰乱东吴后方,然后一步步击溃吴军,最终重夺荆州。 而且关索深知历史上蜀汉几次北伐的失败,皆是因为与魏军僵持不下,粮尽退军,也因为蜀汉综合国力远不如魏军,诸葛亮故而不敢冒险赌一把国运。 如果汉军这一次不想让历史重演,必须采取一些激进的战术。眼下马超离开诸葛亮别领一军,正是机会。 “……此事容我思虑一晚。”马超倒没有急着全盘否定,这也让关索多了一丝期待。 是夜戌时,汉军营寨除了在外巡哨的士卒外,大多都已歇息。而关索则是在帐中研究凉州地图。说起来他还从踏入过凉州境内,望曲谷等地他只是在后世的史书中读到过,故而有所了解,但凉州地理究竟如何,关索还是没谱,这也是他始终对自己计策没有十足信心的原因。 可若不试一试,关索还是有些不甘心。听说天水那里,诸葛亮同样与魏军对峙于天水郡冀县,由于姜维对天水环境了若指掌,已建议曹真在洛门聚等多处要地设防,挡住汉军,让诸葛亮难以找到一丝破绽。 “魏军这是铁了心要耗尽我军粮草……我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眼下是夺取凉州的最佳机会,甚至有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就在关索苦思对策之际,忽有士卒来报,说是马超传他。关索微微一愣,立刻起身前往中军大帐。 此刻的中军大帐内,只有马超一人,且仍是全幅披挂。看到马超仍未歇息,关索立刻上前行礼。 马超目光如炬,十分严肃地问道:“关将军,我深夜命你到此,是想知道,你究竟对你的计策有几成把握?” 关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毫不犹豫地拱手道:“回骠骑将军,索回去后又思虑了一番,当有十成把握!” 本来关索还想说七成或八成,但马超特地深夜把他叫来,他若露出一丝胆怯,想来以马超狅猛的性格,决计不会信任自己。 “好!”马超的双眼顿时流露出一丝欣赏,“如此说来,你已准备好率军深入陇西了?” “骠骑将军若有差遣,关索必效死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关索的斗志也随之点燃,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大干一场了。 “话不必说得太满!但有一事,你必须思虑清楚。”马超却又正色道,“你若不幸战败,那便是让大汉损失五千精锐,这等罪过,你可承担地起?” “若真是如此,索绝不偷生!”关索咬了咬牙,果断地说道。高收益往往伴随着高风险,关索自从军以来,便有这般觉悟。 注意到关索无比坚定的神情,马超点了点头,从案几上拿起一块黄帛,递给关索:“既是你做好觉悟!此物你便收下。” 关索立刻接过,略带不解地问道:“骠骑将军,这是……” “此乃凉州九郡山川地理图本。”马超淡淡地说道,“我自小生活在凉州,对凉州地形了若指掌,想要话此图本,有何难哉?” 关索顿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种地图在这个年代有着极高的战略加之,且对他来说可以大大弥补他对环境不熟的劣势,这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骠骑将军,为何如此信任关索?”一想到马超将这般贵重之物交给自己,关索心中既是震撼,又有些困惑 “待我军攻克凉州,你又不曾为国捐躯,我再说与你。”马超神情微变,随即正色告诫道,“但此图你可要好好保管,若是不幸遗失,甚至落入魏军之手,我便唯你是问!” 次日,马超当即传令,让关索领兵五千蛮兵,并马谡、王平、鲍义、赵统四人,前往望曲谷,先打造船只,再沿洮水逆流而上,往陇西郡深处而去。 “骠骑将军,此举是否太过冒险?”马谡第一个表示疑惑,毕竟马超竟让他也跟着关索一起去。 “我已探查清楚,魏军营寨并没有倚靠洮水,尚有三五里之遥,只是将船只停在岸边。”马超正色说道,“想来张合担忧暴雨等不利缘由,使洮水泛滥,淹没营寨!” “如此一来,我军便可乘魏军布置好防御前,走水路深入陇西!”马超说完,忍不住白了一眼马谡,“莫非马参军怕了?” “……愿听骠骑将军差遣!”马谡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岂能真的抗命退缩。何况他确实智谋之士,心里也清楚,若要尽快拿下凉州,寻常方法只怕是行不通,关索的计策,或许是个转机。 “传令,加派斥候与士卒在寨外巡哨,以防魏军发现我军踪迹!”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马超先要想办法让魏军的斥候远离大营,断绝张合的耳目。 此番马超又把军中的大量船只都拨给了关索,连带五千军士二十个日的粮草。将令一出,整个大营立刻忙碌起来。 等到了午后,汉军营寨方圆数里内都没有魏军斥候的行踪后,关索立刻带着五千蛮兵及所有必须物资,往西南方向前行。翻山越岭,所有将士于次日傍晚,终于到达望曲谷。 这望曲谷深邃狭长,十分适合五千蛮兵藏身,而且山谷四处树木较多,足够汉军船只打造足够的木筏。 在关索的命令下,所有将士一起动手,开始为潜入陇西作最后的准备…… 第349章 夜渡洮水 凉州,陇西郡,临洮县,魏军大营 是夜子时,魏军各个营盘的将士大多都已进入梦乡,但在外巡逻的士卒始终不曾携带,每一伍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接头,尽可能地发现异常,因此魏军营寨并未处于松懈无备的状态。 这不,寨外的魏军很快便察觉到异样的声响。 “哒哒哒~” 虽然不是很响,但脚步声的数量十分密集,且越发临近,瞬间引起巡逻士卒的警觉,这些人经验丰富,很快就猜到是汉军前来夜袭营寨,立刻第一时间奔回大营,告知位于魏军主寨的张合。 得到消息,张合立刻起身穿好盔甲,令所有将士起来待命。大约半个时辰后,马超率军来到魏寨南门前,只见寨内已是火把高举,一副严阵以待的姿态。 “哼!这张合果然了得,我行军已经足够谨慎,还是被他察觉了踪迹!”马超气愤地将长矛往地上一击,看来今晚是无法打魏军一个措手不及了。 “骠骑将军,是否还要继续进攻?”丁奉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当然!我军既然来了,又岂能空手而回!”马超正色说完,便立刻高喝一声。 “我乃大汉骠骑将军马孟起!”马超洪亮的声音回荡在漆黑的夜空,“全军将士,向魏军大寨前进!” 马超将令一出,此番带来的万名将士立刻摆好阵型,刀盾兵在前,弓弩手在后,三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向魏寨南门而去。而张合那边看到汉军杀来,立刻命寨中所有弓弩手到栅栏后待命,随时准备万箭齐发,同样一一大批士卒手举盾牌顶在前面,护住身后的战友。 很快,待到汉军距离魏军营寨不过六七十步的时候,马超与张合见时机已到,同时高喝一声:“放箭!” 仿佛事先通过气的一般,所有还在前进的汉军将士突然齐刷刷的站稳脚跟,原地与魏军展开对射,甚至还高声呐喊。只是两边都有盾牌护卫,因此几波箭雨下来,双方都只付出了轻微的死伤。 看到汉军驻足不前,张合略感疑惑,身后的一名副将则忍不住说道:“左将军,马超如此攻打,我军便难以对蜀军造成大量杀伤!是否令郝昭将军领兵攻击蜀军侧翼!” 此刻,魏军的主营位于临洮城东南角的大路上,而郝昭另外五千魏军,驻扎于临洮城西面,距离洮水不过三五里之遥,两处营寨呈犄角之势,危急时刻相互救援。 “不可!”张合则果断地把手一摆,“眼下马超居心不明,我军便万不可轻易出击,以免中其诡计!” “我军只要岿然不动,便是马超也束手无策!”张合呵呵笑道,显然对魏军的防御能力十分自信。 可就在汉军与魏军僵持之时,西面的洮水之上,近千艘船筏正逆流而上,摸向了郝昭把守的营寨。队伍中军的一艘船只上,关索和马谡正在最后确认今夜的战术。 “听声音,骠骑将军已经和张合交上手了!”关索静下心来,侧耳聆听东面传来的呐喊声,“这对我军来说,是天赐良机!” “平北将军,我始终不赞同你亲自去和魏军交战!”隐约看到魏军的营寨后,马谡仍是不悦地说道,“夜间作战视野极差,刀剑无眼,你若有个闪失,三军士气震动!” “参军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关索却是自信地笑道,“倒是参军任务更重,这些粮草物资,千万看住了!” 关索说完,更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五艘船只:“特别是我带来的两百个酒坛,一定要确保安全!” “将军放心便是……”马谡嘴里答应,心中却是十分困惑。这一路行军,关索都把这两百酒坛看得十分重要,让底下蛮兵都要小心保存,但却不轻易透露里面装的是什么,只说是破敌之物。 随着汉军不断逼近,在洮水附近巡哨的魏军士卒很快便注意到大量船只划来,当下赶紧告知郝昭。而郝昭那边得知马超前来攻打魏军主营,也命所有将士在营中待命,随时做好交战的准备。 “什么?汉军走水路而来?”郝昭顿时一惊,但他很快便果断地喝令道,“速派人告知左将军,再给我好好盯紧蜀军的船队!” 虽然兵法有云“兵半渡而击”,但眼下汉军水路并进,郝昭就是否应该出寨迎战的问题,还是决定请示一下张合。 两处魏寨相隔不远,张合也很快知道了西面的情况,他立刻告知郝昭,大队人马皆在营中御敌,只让少部分士卒在岸边放箭,若抵挡不住便立刻回寨。待汉军攻寨不利,退兵登船时,全军再出击不迟。 看来马超的目的在于此处,如果郝昭真的出寨阻击汉军,那么马超可以立刻领兵包抄过去。到时候为了救援郝昭,张合只怕也不得不出兵,而与汉军在寨外决战,落败的风险更大,马超的武勇和威望,一直让张合十分忌惮。 魏军令行禁止,不消片刻,郝昭麾下的八百士卒便来到洮水东岸,开始对着靠近的汉军船只连续释放箭矢。 “全体蹲下,举盾防御!”此刻,关索已经驾船来到前队的最东面,他听到岸边弓弦声响,便立刻命令附近蛮兵举起盾牌,只听一连串“咚咚咚”的声响,不少箭矢直接插在盾牌上。 “虽然魏兵来的不多,但一味防御绝非上策……”关索想到队伍里还有许多物资船,万一魏兵放起火箭来,就糟糕了,偏偏夜晚东风正紧,对汉军来说更为不利。 想到这里,关索立刻命谢金与葛宪,还有最东面的一千蛮兵,跟着他们的别部司马何猿,一同随关索上岸杀敌。 而岸上的魏兵见几波箭矢下来,似乎洮水上传来有人落水的声音,当下便知道汉军防御森严,普通的箭矢决计行不通。好在临行前郝昭让他们带伤引火之物,负责统管这些士卒的偏将军毕江随即命士卒准备火箭。 “平北将军关索在此!魏贼纳命来!” 江面上猛的一声暴喝,宛如炸雷一般,瞬间让这群魏兵脸色大变,关索的威名,他们绝对不会不知道。特别是看到百余艘船筏正向他们行驶而来,许多人已经不知所措。 “别,别愣着啊!”毕江强作镇定,急忙叫道,“一队箭矢,一队火箭!快挡住蜀军!” 看到岸边火光皱起,关索知道火箭将至,但他毫不犹豫地喝令道:“诸将士听令,只管向前,便是火箭落在船上,也休要管他!待杀退魏军,再救火不迟!” 眼下汉军距离岸边尚有三四十步,加上顶风的缘故,箭矢和手戟的威力必然有所减弱,因此想要发动有效且安全的攻击,必须在近一点,而且关索相信,已经近在眼前了。 箭矢不断地从身旁和头顶掠过,火箭接连散落在盾牌和船筏上,但一千蛮兵牢记关索的命令,不敢露出丝毫的慌乱,只顾加紧划船,向岸边冲去。 甚至连关索的脚边,都有一支火箭落在船沿上,一名蛮兵深怕火势蔓延开来烧到关索,急忙低声道:“将军,这……” “休慌!”关索面不改色地说完后,缓缓蹲下身子,搭箭上弦,仔细地计算着船队离岸边的距离。 岸边的喊叫声越来越近,几乎可以听清他们的一言一句,关索顿时清楚时机已到。 “进攻!!!” 第三百五十章 张合出击 刹那之间,不计其数的手戟从蛮兵的手中高高抛起,顶着东风,飞向岸边。只听得一连串的惨呼之声,前排的魏兵接二连三的中戟倒地。 “再放箭!”趁着魏兵慌乱之际,关索亲自率众继续反击,一波密集的箭雨紧跟着袭来。而蛮兵们的箭术经过多年的严格训练,颇有成果,转眼便将魏军射得阵脚大乱。 “杀呀!!!”蛮兵又是一波鼓噪呐喊,气势如排山倒海一般,更吓得其余魏兵肝胆皆裂,很多人甚至已经开始下意识地往后退缩,整个魏军的攻势瞬间土崩瓦解。 “快撤!快撤!”指挥将领毕江连忙气急败坏地叫道,反正他只是负责抵挡一下汉军的势头,又不是真的要将他们挡在滩头,情况不妙赶紧溜就是了。 “想跑吗!” 由于魏军释放火箭,岸边便有高举的火把,可以照出魏军的身影。加上关索耳朵灵敏,一下子就听到毕江那响亮的撤退声,他猜到此人官职不低,立刻拉满弓,寻着声音的方向,一箭接着一箭,呼啸而去。 也算这个毕江运气不好,即便是混在士卒之中逃跑,一支雕翎箭精准无误地射穿了他的后脑勺,他连惨叫都被来得及发出,便扑倒在地,被几个魏兵慌慌忙忙地抬走了。 听到一声声“将军”的惊呼,关索知道自己射中目标,满意地看着魏军仓皇逃窜的样子,于是令所有船只停止前行,就地用江水灭火。 好在汉军的船上没有其他的易燃物,加上船只吃水潮湿,短时间内无法猛烈燃烧,因此中了火箭的船只皆没有受到严重的损毁。火势扑灭后,关索见马谡已经顺利带着其余船只驶离魏军营寨,便率一千蛮兵跟上大部队,同时断后,以备魏军再次追击。 “是时候向骠骑将军发信号了!” 关索说完,便让身后蛮兵拿出数展油纸灯,关索亲自在灯下面点起火烛。很快,在众蛮兵的惊呼声中,一盏盏油纸灯竟高高飘起,顺着风往西而去。 “将军,这些灯怎么会飞起来的啊?”一旁的谢金看得目瞪口呆,挠着脖颈,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我数月前偶然探索出来的方法……”关索随口搪塞了一句,孔明灯的奥秘和制作方法,自然是他从后世学来的。他数年前曾在成都秘密试验过几次,最终成功,如此便可以在与友军联络困难的情况下传递信号。 只是这样一来,“孔明灯”这三个字怕是要改改了…… 而魏军寨内,毕江回营时便已气绝身亡,郝昭当即大怒,但又不能贸然出击,只能强忍愤恨,命全营士卒守好营寨,等候汉军来攻。 然而等了一阵,望楼上的士卒却是来报,说汉军船只已经尽数远去,并未登岸。郝昭当下一惊,他担心汉军有诈,不敢轻易追击,因此立刻差人前去禀报张合。 而马超那里,也有一名眼见的亲兵注意到西边夜空中的异常,立刻指向远处:“骠骑将军,你看!” “想来这便是关索提到的信号了……”马超很快看到那一盏盏明灯,脸上竟露出一丝兴奋的笑意,“此子当真有趣!” 在关索今夜率军出发前,曾亲写书信到马超营中,请马超出兵掩护自己穿过魏军营寨,并告知一旦行动成功,便会用明灯作信号通知马超。 起初马超还在疑惑关索打算用什么明灯,现在看来,这小子确实有超乎常人的才华。 既然关索得手,那么马超也不必留在这里,他立刻下令全军撤退。此刻张合已经从郝昭那里得知了情况,瞬间明白马超是在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出营追击,而是立刻让郝昭到自己寨中商议对策。 少时,郝昭等诸位将军皆至中军大帐,张合立刻对众人说道:“关索亲领一支军马,走水路偷渡我军营寨,其用意必是袭击我军后方!” “左将军,狄道城临近洮水,离此地大约五六百里,关索行船大约需要三天的时间!”郝昭这是也忍不住提道,“必须尽快通知游楚太守,做好一切防御!” “郝将军所言极是!”张合也深知狄道乃陇西太守所治之城,内有大量钱粮,一旦被汉军夺得,后果不堪设想,整个凉州都会为之震动,甚至会引发各地羌人及叛军起义。 “但关索此人智勇兼备,仅凭游太守,怕是难以守住狄道!”自关索名气大震后,连张合这般良将都不敢轻视,因此他也在思索是否需要采取些其他措施。 突然,张合眼神一变,随即正色询问郝昭:“郝将军,你确定关索麾下不过五千余人吗?” “我与多名士卒反复确认,汉军船筏约有五六百艘,故而如此推断!”郝昭谨慎地回答道。 “那确实不差……”张合微微点头,再次高声问答:“郝将军,我令你率一万军士,留守此间营盘,抵御马超,你可愿当此重任!” 郝昭微微一愣,但很快便燃起斗志,毫不犹豫地拱手道:“左将军放心!郝昭绝不会再让蜀军过去一兵一卒!” 郝昭那边答应下来后,几名将军似乎猜到了张合的意图,忍不住问道:“左将军是要……” “本将决议亲自领兵一万,前去狄道阻击关索!”张合正色道,“此番他孤军深入,只要能将其挫败在狄道城下,便有机会让他无法活着离开陇西!” 张合此话确实不假,一众魏将也都清楚,关索此举虽然是为了另求战机,但也太过冒险,这对魏军来说,确实是一个击败关索的好机会。汉军一旦损失五千士卒,更会士气大挫,只怕诸葛亮到时也不得不退兵。 商议已定,张合立刻选好骑兵三千,步兵七千,总计一万人马,休息半夜,明日一早启程前往狄道。 而位于洮水的汉军那里,关索见魏军始终没有追来,便去前队与马谡汇合。两人在庆幸顺利渡过魏军营寨后,关索便忍不住问道:“参军,你说我军来日该如何用兵?” “洮水与狄道相邻,我军一路上并无魏军阻碍,三日后便可抵达狄道!”马谡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不由得捻须沉吟,“狄道城并无大军驻守,这对我军来说,确实一大良机!” “只是……”马谡微微皱眉,“前番狄道曾被魏延将军领兵包围,虽然未曾交战,但想来城中已有各种防备。我军若不能一战夺城,来日魏军增援一到,反而不利。” 想不到马谡已经考虑到这一层面了,关索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低估了马谡。 “参军所言甚是!”关索微微一笑,“但依索之见,攻打狄道,并非只是我军唯一选择吧!” “嗯?”马谡顿时双眼一亮,“平北将军还想攻打何处?” 第351章 驻兵险山 “其余城池意义并不如狄道,我军即便打下,也无关大局!”关索微微摇头,“参军方才不是提到过魏军援兵会来救援狄道?” “平北将军,你难不成是要围点打援?”马谡智慧极高,瞬间明白了关索的用意。 “正是!”关索严肃地点了点头。 “平北将军切莫儿戏……”马谡顿时无语至极,“我军不过五千余人,粮草仅能维持二十日,如何能与魏军大队人马久战?何况迁延日久,魏军必然在洮水岸边设防,到时我军若再想走水路撤退,便是难上加难。” “丞相与骠骑将军将此等重任与五千军士交于将军,望将军再三慎重。”若不是关索官职更高,加上屡立战功的缘故,马谡才不会这般耐着性子告诫。 ……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马谡你是不是因为和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特别怕死啊…… 内心嘀咕了几句后,关索仍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参军言之虽是有理,但索以为,我军兵力与魏军旗鼓相当,即便我军能占领狄道,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逼退魏军!”“既是如此,倒不如设法击溃魏军主力,如此亦可震慑凉州!” “只是魏军名将众多,这‘击溃’二字谈何容易……”马谡仍是连连摇头,认为关索实在太想当然了。 “这点参军不必担心,只要魏军与我军交锋,索自有办法!”关索却是颇为自信地笑道。 马谡微微一愣,瞬间想起关索一路上带着的那两百个空坛,难道那真是破敌法宝? “平北将军可是有对策了?”马谡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 关索点了点头,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卷黄帛,递到马谡面前:“此图本乃骠骑将军托付与我,内有陇西乃至凉州山川河流地形!” “噢?”马谡着实惊喜不已,能有这样的地图,对异地作战的汉军来说,绝对是如虎添翼。 关索这时也打开黄帛,手指一处说道:“参军请看,此去狄道水路上,有一处岸口可让船只登陆,随后往西走小路数里便是大路要道,魏军若想尽快赶往狄道,必从此路经过!” “将军可是想在此处与魏军交战?”马谡恍然大悟,“我军既是走水路,确实会比魏军先一步抵达!” “正是!”关索自信地笑道,“此处便于我军从岸口登船撤离,纵然战事不利,我军亦不会遭受大败!” 虽然关索还是没说自己为何会有必胜的把握,但他显然已经考虑好了后路,这也让马谡多少有点放心。踌躇再三后,马谡方才长叹一声:“罢罢罢!此次既是将军统兵,我竭力辅助便是!” “参军谋略过人,必能与关索一同大败魏军!”注意到马谡颇为苦恼的样子,关索倒也不忘鼓舞马谡几句,也当是哄他开心。 次日辰时,汉军顺利到达图纸上描绘的岸口,士卒们陆续下船登陆。此处往西却有一条小路,宽不到二丈,两侧都是矮小山峦,为确保万无一失,关索立刻让几名斥候前去打探情况。 只是还未等所有人上岸,斥候们便一同返回,下马禀报道:“将军,已探明清楚,往西不到十里便是大路!” 汉代的七八里路放到后世,也就三公里左右,对于骑马来说确实是够快的,一想到汉军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在岸口与大路往返,心中也踏实了不少。待到所有蛮兵上岸后,关索立刻带领众人一路往西,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与大路相连的三岔路口,此处地势开阔平坦,确实是个安营扎寨的好去处。 但关索最理想的安营之地,可不是这里,他仔细地环顾四周,看看是否还有其他选择。 猛然间,关索注意到这条小道的北面有一座山峰,高约近十丈,山顶开阔平坦,独立于路旁,与四周皆不相连。 关索顿时精神一振,连忙带着马谡、王平、鲍义与赵统等几名偏裨将佐来到那座山顶。只见此山草木不生,土质坚硬,山顶更是乱石遴选,不过从面积上来看,倒是足够五千军士在此立下营寨。 这样的山,莫非是天意…… 一想到此番跟随自己前来的汉将,加上陇西这路魏军的统帅乃是张合,一个十分疯狂的念头开始在关索脑中浮现…… “参军,你以为在此处安营扎寨如何?”关索一边低头思索,一边下意识地开口问马谡。 “此山三面险要,唯有南面可以上山,确实是个易守难攻之地!”马谡显然对这座山峰十分满意,“且居高临下,俯冲魏军可势如破竹,难以阻挡!” 然而这时,偏将军王平却是着急地说道:“平北将军,此山乃是绝地!若在此处扎寨,魏军若四面围困,断绝取水之道,我军将不战自乱,万万不可!” 听到王平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弊端,关索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马谡和王平,历史上因为街亭之战,命运截然不同的两人,如今再一次联手,也再一次在类似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但眼下他们都归关索统管,也势必会有迎来不同的结局。 “如此倒也不妨!”但马谡显然不满王平一介偏将军如此不给自己留面子,只是淡淡地说道,“这五千蛮兵乃汉军精锐之师,魏军若真断我取水之道,我军便可相仿当年项羽破秦军之法,破釜沉舟,与魏军拼死搏斗,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 很显然,马谡这一次仍旧是过分低估了魏军将士的能力,也反应了他实战经验匮乏的毛病。但若论舌辩之才,几乎目不识丁的王平就算来十个也不是马谡的对手,此刻的王平便完全答不上话,只能涨红了脸,苦思该如何驳倒马谡。 最后,还是关索出来为他二人打圆场:“参军之言确实有理!但王将军之言也不可不防!张合、郝昭皆魏之名将,定会如此行事!” 众人皆是好奇关索是否有其他对策。很快,关索便问马谡:“不知参军可愿随我一同驻守山顶?” “既是将军有命,谡不敢推辞。”马谡嘴上虽然答应,但已听出关索有分兵之意,“只是不知将军打算带多少军士?” 关索诡异地一笑,随即伸出三个手指。 “三千军士?”马谡忍不住问道,而王平不由得脸色大变,要是三千军士被困在山顶,剩下的两千军士只怕也无力与魏军抗衡。 “不不不!”关索摇了摇头,“三百人足矣!” “什么?三百人?”马谡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将军莫非在说笑?” 连王平、鲍义等人也是目瞪口呆,关索行事的疯狂程度,完全超出他们的想象,若是魏军来了万余人马,这三百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诸位不必担心,只是守山,三百人足矣,我已有对策!”关索自信地笑道,“何况我关索绝不会拿自身性命与全军将士作儿戏!” 马谡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到关索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他自知征战经验和功勋皆不如关索,因此也不知该如何劝阻,只能祈祷关索真的有御敌之策。 看来以后真的不能和关索一起征战,否则就算不死在阵前,也会他被吓死…… “王平将军,我将剩下蛮兵全部交由你统帅,驻守在此山西面五里处的小道上!”关索又对王平说道,“你可愿当此重任?” “将军,这……”一下子接管近五千士卒,王平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顿时紧张不已,“末将不过一偏将军,才疏德薄,只怕……” “我既信任将军,将军便不必自轻!”关索心平气和,且又不失严肃地说道,“此番与魏军交战,需有一智勇兼备之人替我统领大众,冲击敌阵,此任非将军不可!” 眼见关索如此相信自己,王平不由得心生感动,一阵热血翻滚后,终于高声拱手道:“末将领命!” 关索又让鲍义协助王平,赵统到自己这边听命,其余将佐也都一一分配完毕。紧接着,关索传令士卒在山上多立营帐,以壮声势,除准备滚木礌石外,那两百酒坛更要小心运到山上。 同时,关索又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把军中的三千饮水竹筒全部去洮水中灌满水,然后分给上山驻守的三百士卒,每人十个,用来应对魏军围山断水。益州多有竹林,关索考虑到日后行军打仗需要水壶储水以备不时之需,这些年来命士卒们做好了五千个竹筒,今日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就在所有士卒都在快速准备的时候,关索似乎已经感觉到,南面正有一路魏军向此地而来…… 第352章 魏军围困 且说当天傍晚,张合领着一万魏军,终于发现了汉军的踪迹。在得知汉军在山峦间安营扎寨,而非选在路口,张合不由得心中起疑,连忙唤来一名熟知凉州地势的向导,询问情况。向导仔细回想了一番,连忙回答道:“回左将军,前方乃人烟稀少之山地,路过百姓多唤作‘黄石谷’。” 听完向导的话,张合又思索好一阵,仍未想通汉军驻守此地有何用意,便令大军来到路口,一面小心扎寨,一面陈兵列阵,以防汉军突然发难。同时,张合又让斥候快马加鞭,连夜前往狄道,看看是否有其他汉军分兵攻打。 而带着三百蛮兵,居高临下的关索与马谡很快便察觉到魏军的到来,二人立刻来到山崖便窥看情况。在看到“魏左将军张合”这面大旗后,马谡顿时脸色大变。 “看这架势,魏军来了大约一万人,而且是张合本人亲来……”关索目光森然,不由自主地将双手握在了一起,陷入了沉思…… “平北将军,魏军之众两倍于我,又有张合亲自坐镇……”很快,马谡的声音传入关索耳中,“我军是否还要坚守此山?” “既然来的是张合,那我军便在山上待着,哪儿也不去!”关索呵呵笑道。 “这……我看魏军正在路口安营扎寨,此时全力出击,或能将其击退!”马谡又连忙提议道。 “不必如此!”关索摆了摆手,“只顾坚守便是,张合定会主动前来攻打!” 不理会一脸错愕的马谡,关索立刻对身后士卒吩咐道:“速差人告知王平将军,魏军若至,只管坚守!待到来日,看到山上本将大旗挥舞之时,便可出寨痛击魏军!” 而魏军那里在一个时辰后也立好万人营寨。张合见汉军始终没有一点进攻欲望,随即带着百余骑兵亲自出寨探查汉军情况。 汉军偷渡陇西,既不把守要道阻截魏军,又不趁魏军安营缺少防备时主动出击,就算是经验丰富的张合也搞不懂汉军究竟想干什么。 此刻正是酉时,汉军寨内正在埋锅造饭,炊烟袅袅。张合骑着一匹白马,站在一处土坡上,很快便注意到两处汉寨的具体位置。 “蜀军分兵两处……竟有一路屯兵山上?”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昏暗,张合也看清了那面大旗上的几个大字,“还是关索本人领兵?” 望着汉军脚下的那座高山,张合忽然心中一动,立刻命几名骑兵小心绕着此山勘察地形,尤其要注意是否有水源。 半个时辰后,骑兵们一起返回,诉说此山只有南面可通山顶,东西北三面皆是峭壁,而山脚一带并无什么溪水河流。 “如此说来,此山乃是绝地!”张合双眼顿时迸射出一阵精光,“听说关索智勇双全,如何会犯此等兵家大忌?” 张合现在很清楚,只要他连夜把这座山围了,就能切断关索与其他汉军的联系。如今正是六月酷暑,不出两日,山上的汉军便会因为没有水源而陷入大乱。到时魏军从南面一举攻上山去,汉军焉有不败之理,而且无路可逃,就连关索本人都只能束手就擒。 “左将军,莫非关索不在山上?”这时,游击将军胡遵忍不住开口道。 “胡将军所言不无道理……”张合微微点头,“我亦觉得关索行事不会如此愚蠢……” “不管怎样,今夜大军先将此山围住!来日在从长计较!”张合当即传令。待到子时,八千魏兵在张合的带领下,十分小心地来到汉军所在的那座山峰,将南面山脚堵了一个水泄不通,别说汉兵,就连只老鼠都下不来。为防关索逃脱,张合又在东西北三面各派了四百士卒,加强戒备。 而负责在南面山路巡哨的蛮兵注意到魏军大队人马前来后,立刻慌忙告知关索。此刻的关索正在帐中熟睡,听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感到十分意外,而是饶有兴致地搓了搓手。 “将军,将军,魏军围山了!”这时,账外突然传来的马谡的声音,想必是蛮兵不断的骚动将他惊醒。 为了防止众人混乱,关索第一时间走出营帐,告诉那些在外面探头探脑的蛮兵:“诸位不必慌乱,各自回账歇息!魏军今夜决计不敢攻山!” 由于关索在蛮兵中威望极高,由他出面,众人的情绪很快平复,纷纷回到账内。就在关索也打算回账的时候,马谡却突然叫住了他:“将军,魏军将我等困死在山上,何不趁魏军立足未稳时,激励士卒拼死向前,并让王将军一同领兵与魏军决战!” “没那个必要。”关索淡淡地笑道,“不出数日,魏军定会主动前来攻打!” “这……将军为何如此肯定?”马谡也是一头雾水,更着急地说道,“如今天气炎热,山上储水,最多只够三百士卒坚持五日!” ……你现在知道这么清楚,当时咋会赞成大军屯扎山上? 关索心中嘀咕完后,随即请马谡到中军帐中。二人坐定后,关索方才心平气和地对马谡说道:“参军请想,张合领军一万来此,临洮那里,会是何人统兵?” “多半是郝昭郝伯道!”马谡倒是听说郝昭早年曾随张既平定过凉州叛乱,也算曹魏小有名气的将领。 “此人之才,比骠骑将军如何?”关索继续问道。 “自是远远不如……”马谡当然不会认为郝昭的才能比得过身经百战的马超。可猛然间,他仿佛被点醒了一般,瞬间脱口而出:“想来张合也会有如此忧虑!” 看来马谡大部分情况下还是靠得住的,关索果断点头道:“正是!张合定是唯恐麾下魏将非我敌手,故而亲自前来!郝昭虽可借助地利抵御骠骑将军,但未免夜长梦多,张合必会在此处速战速决,方能回去支援!” “何况此间地形我已勘察清楚,莫说此山,就是方圆十里内,除洮水外,再无其他河流!”关索又冷笑一声,“想必张合与他那万余大军,也要好好操心如何吃水!” 马谡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关索已经考虑到这一层面。天气如此炎热,魏军同样会面临缺水之苦,到时准备充足的汉军反而有了优势。 “不过张合乃是名将,必会主动确认我在山上,以及狄道那里并无汉军,然后兴兵攻打!”关索的双眼更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到时我必让魏军知我关索手段!” 张合啊张合,只能算你倒霉,遇上了读过《三国志》的我,你的一举一动,差不多已在我的掌握之中。等我拿出珍藏多年的秘密武器时,你的巧变也再无用武之地。 第353章 决一死战 第二日一早,汉军驻扎的孤山下,张合在百余名魏兵的簇拥下,亲自来到南面山脚,并令人上山带话,请关索前来答话。 关索清楚张合此举是为了确认自己究竟在不在山上,他也不故弄玄虚,带着谢金、葛宪与数十名蛮兵,骑着奔云白马,手持赤血大刀,来到山下,对着前方一众魏军高喝道:“大汉平北将军关索在此!” 人的名,树的影,听到“关索”二字,许多魏兵皆是脸色大变,连张合也不由得微微动容,忍不住高声问道:“足下便是关索?” “正是!”关索傲然笑道,“想必汝便是张合张隽义,请我到此,究竟有何言语?” 在得到身边士卒的确认后,张合心中大喜,随即厉声道:“关索,你大难临头,尚不自知!我今统雄兵数万,将此山围得水泄不通,除非你肋生双翼,否则决计无法逃脱!” “我念你少年英才,有意放你一条生路!你若肯倒戈投降,我主圣上宽宏大量,仍对你委以重任!” 前面的劝降言语,关索还能当耳旁风,但听到“曹丕宽宏大量”,关索实在是忍不住了,竟仰天放声长笑,听得一众魏兵皆是面面相觑。张合本人见关索如此无礼,也是愠怒不已。 “呵,张合老贼,我知你从军数十年,身经百战。但今日之势,只怕未必如你所愿!”关索笑完后,方才自信地回应道,“我劝你不必对我留情,来日交战,我可指着你项上人头,让我加官进爵呢!” “关索小儿,休要猖狂!”张合脾气再好,也受不了关索接连挑衅,顿时怒骂道,“你既不识时务,来日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多说无益!战场上方见真章!”关索刀指张合,大喝道,“就算你是魏军名将,也休想攻上山来!” 张合摇头冷笑,不再与关索多费口舌,转身回去,准备交战事宜。 但诚如关索想的那样,第一日,魏军只是围而不攻,只是派大量斥候在山脚附近密切注意山顶的情况,正值六月酷热,两军将士皆不轻松。关索为了保证三百蛮兵的战斗力,除了轮流放哨的士卒外,大部分都在帐中小憩,吃干粮,饮壶水。 而魏军寨中的储备用水因为行军赶路的缘故,已使用殆尽张合一面令士卒跟着向导四处取水,一面令人掘地三尺,试图挖出地下水饮用。只是凉州一带的水源本就稀少,加上天气炎热,许多河流已经竭尽干涸,地下水也寥寥无几,因此取水任务十分艰难。 离魏军营寨最近的一条洮水虽然管够,却又被汉军把控,对魏军造成了极大的影响,等到了当天傍晚,许多魏军将士口干舌燥,不由得怨声载道。 张合站在山下,饮了一口杯中所剩无几的水,心中微叹:“虽然将关索成功困在山上,但对我军来说,亦产生了许多不便……只怕也坚持不了几天……” 但一想到山上的汉军正饱受更为严酷的炙热,张合立刻唤来几名斥候,正色问道:“今日这山上可曾有炊烟?” “未曾。”几名斥候从各个方向监视山头,皆是摇头回答,“山上蜀兵并无任何举动……” “看来蜀军今日也一定滴水未饮……” 如果严重缺水,汉军只怕连锅都揭不开了,想到这里,张合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与此同时,趁着太阳下山天气凉快,关索与马谡也来到山崖边,远远地眺望魏军营寨。 “山下的魏军似乎也开始陆续抱怨……”马谡隐约听到了一些声响,忍不住称赞道,“果然一切不出关将军所料!” “魏军遭遇比我想得更为恶劣,想必张合不会再等了!我军今日只食干粮,避免升起炊烟,必会让他以为山上同样缺水。”关索正色道,“速令全营将士提高警惕,魏军明日定会大举攻山!” 当夜,三百蛮兵枕戈待旦,所有弓弩箭矢、滚木礌石、引火之物,甚至连那两百个酒坛都堆在寨中空地处,方便拿取,山崖各处皆有蛮兵轮流监视魏军。至于关索本人,干脆不脱衣甲,露宿账外,方便第一时间应对敌情。 到了次日卯时,一名蛮兵放哨突然惊呼一声:“魏军攻山了!” 此话一出,寨中将士顿时先后惊醒,关索立刻翻身跳起,大喝道:“诸位将士,速到南门集合!” 此刻正是黎明,天气凉爽,张合认为此刻攻山,可以减少魏军所受的煎熬,他遂将寨中全部的饮用水分给了万余将士,并高声激励众人,若想不渴死在此地,便要杀到洮水岸边,因此今日定要一战击溃汉军,擒杀关索。 带着建功立业与绝地求生的决心,万余魏军倾巢而出,先向关索所在的山峰发起了冲击。由于山路并非十分开阔,张合便令所有士卒弃马步行,前队千余军士顶起盾牌,为大队人马开路,另有两千名刀盾兵在阵中为大军防御。 “不好,魏军攻山了!” 另一处汉军营寨,王平和鲍义等人也看到张合率众大举进攻,同样着急不已。鲍义更是向王平请战道:“王将军,魏军集体攻山,平北将军区区三百人马如何抵挡,不如全军过去支援!” “不可!”王平虽是担心,但也坚决地摇了摇头,“平北将军临行前,特意嘱托我,要等山上大旗招展,方可出击!” “平北将军绝非有勇无谋之人,我信他定有破敌良策!”王平回想起当初关索成竹在胸的样子,就觉得事情也许远非自己所能预料的。 退一万步说,关索若真的不幸阵亡,大批蛮兵位于洮水岸边,王平也要设法将他们带回马超那里复命,决不能义气用事,让国家白白损失这么多精锐。 此刻,关索与马谡、赵统等人已经聚集在山顶南面的路口。看到魏军盾兵的数量不多,关索忍不住笑道:“张合为尽快救援狄道,此行便已骑兵为主,只是今日之战,倒要让他尝尝无马的滋味。” 这也是为何诸葛亮北伐想先攻凉州的缘故,凉州山川较多,魏军骑兵因为地形,难以发挥最大的实力。若是到了相对平坦的雍州,那么汉军便很难应对魏军骑兵的突刺冲锋。 “话虽如此,将军打算如何拒敌?”面对茫茫众多的魏兵,第一次临敌的马谡显然有些心慌。 马谡本来建议关索在半山腰处立拒马、石堆,然后在山上配合箭矢,既可保证自身安全,又可大面积阻击魏军。可关索偏偏要在山顶路口处设下阻绊,让马谡实在是不明白了。 “先用这些小石块吧!” 关索早就想好对策,他从身后的滚石中捡起一块拳头般大小的圆石,接着便对着一众蛮兵说道:“汝等看好了!”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关索来到山崖边,却突然一个转身,背对山下的魏兵。马谡不明白关索想要干什么,正要开口询问,只见关索突然把圆石放在肩窝上,随即暴喝一声,身子快速一转,右手猛地向前一推,那圆石顷刻间宛如流星一般,朝着山下飞去。 一名举盾的魏兵只觉得眼前一花,盾牌还没来得及遮住脸部,便只听“咔嚓”一声,那圆石直接将木盾砸出一个缺口,又狠狠地砸中那魏兵的脑门。此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瘫软地倒了下去,脑门已然被砸出一个血坑…… “这,这足有四五十步远啊……”马谡与众蛮兵没想到关索竟然能将石块扔地那么远,皆是看得目瞪口呆。 “快快快!你等也来!”关索则是火急火燎地对蛮兵们叫道,“时间紧迫,我只教你们一遍,用心听好了!” 第354章 秘密武器 关索这套扔铅球的姿势并不复杂,而且是经过后世的不断改良,借助全身的爆发力,已然可以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赵统与三百蛮兵皆是身强力壮之人,在关索一遍的指点下,大多快速掌握了技巧,奋力推出手中的石块,虽然轨迹有些偏离,不过好在山下魏军数量众多,不至于落空。加上位于山顶,居高临下,石块飞得更远,砸得魏军阵中一片哀嚎。 这也是关索注意到魏军的甲士大多集中在前排,后队的士卒并不是人人佩戴头盔,被高空重物砸中,非死即残。而在山下督战的张合注意到这个情况后,也是始料未及,汉军能将石块扔地这般远,说明他们的战斗力几乎没受到什么影响。 “蜀兵应该同样焦渴难耐……难道关索早有准备?”考虑到关索本身多有谋略,张合大概明白自己这一次是中了关索的诡计,真正陷入绝地的,只怕是魏军。 “关索啊关索,你莫非也太小看我大魏了!”然而张合不怒反笑,关索自困于孤山上,引诱万余魏军来攻,实在是拿性命当儿戏,张合若是就这样退缩了,日后便无法立足与朝堂了。 何况前队魏兵已经快到山腰处,大军已无停止之理,因此张合立刻命令士卒们继续向前,捡起地上残缺的盾牌继续抵御,敢有后退者立斩不赦。 这个时候,山上的小型石块都已经投掷完毕,关索当机立断,命蛮兵将滚木礌石沿着山路纷纷抛下,阻挡魏军前进的步伐。 冲在最前面的甲士虽然用盾牌驻地防御,但从高处滚落的冲击力非同小可,许多魏兵还是被撞得东倒西歪,亏得身后之人死死抵住,期间虽有多人受伤,但还是稳住了阵型。 只不过,前队的停滞不前,必然造成整个队伍的拥挤。关索看准机会,立刻高喝一声:“瞄准魏军后队,放箭!” 三百蛮兵立刻拿出弓弩,对着空中抛射而出,在一波波箭雨面前,许多魏兵因为过于拥挤无处躲避,瞬间中箭,惨呼不止 “赵统将军,随我一起射杀魏军前队甲士!”关索正色看了一下身后的赵统后,便亲自拿起三石神臂弓,搭上箭矢,狙杀陷入混乱的魏军甲士。 而赵统第一次上阵,自然渴望建功立业,自上次武举只拿了第三名后,赵统多年来一直苦练武艺,如今他已经能拉开三石角弓,射出的箭矢也更具威力。 加上谢金与葛宪这两名箭术精湛的将军,不少忙着挪开滚木礌石的甲士露出破绽后,顷刻被箭矢贯穿,倒地毙命,而这些尸首又给旁边的魏兵造成极大的麻烦。 不过魏军人数实在众多,只靠关索四人只能稍加阻拦,仍无法挡住魏军前进的步伐,前队甲士已经冲过半山腰许多。而且魏军阵中已经开始有弓弩手朝山上试探性射箭,虽然未能让箭矢射入汉军阵中,但距离也在不断缩短。 “平北将军,魏军势大,上山只是早晚的问题!”赵统急切地说道。 若山上有数千蛮兵,还能和魏兵拼死一搏,可区区三百人,等魏军冲上山来,哪里还有还手的余地。 “将军,可让王平将军领兵出击!”马谡也在一旁建议道。 然而关索在注意到张合尚未亲自统兵上山,便立刻严肃地说道:“再等片刻,速将石块全部砸下去!” 还剩大约千余块体型较大的石块,蛮兵们也顾不得许多,纷纷铆足力气,将石块一个个从高中掷下,拼尽全力阻挡魏军。 不过张合却注意到山上的箭矢与石块远不如起初那般密集,心中猜到在这样资源有限的地方,汉军的防御手段已经开始告急。想到这里,他立刻带着数十名亲兵策马上山,在魏军阵中大声高喝道:“将士们,蜀军已是强弩之末,胜利就在眼前,给我冲上山去!得关索首级者,重赏千金!” 在张合的激励下,魏军呐喊咆哮,向上山再次发起冲锋。此刻南面的这条并不宽敞的山路上,挤满了近万魏军,黑压压地一大片往上冲去,看得马谡等人心惊胆寒,不止该如何抵挡。 但关索却注意到张合也挤在魏军之中,顿时心花怒放,当下便把手一挥:“诸位,用酒坛进攻!” 两百名蛮兵立刻动身,按照关索的指示,将手中的酒坛一一扔到魏军阵中。陶瓷从高空落下,未必能百分百砸死魏兵,但碎得四分五裂是免不了的,而里面的藏货,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不消片刻,魏军阵中便炸开了锅。 “呜,这是什么啊!” “臭,臭死了!” “呕~~~”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恶臭从酒坛中传开,魏兵甲胄兵器再是精良,如何能躲得开,许多人竟完全承受不住,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倒霉的张合在用长矛挑开一个酒坛的时候,也不幸被里面的东西溅在了手臂上,他仔细一看,顿时一阵剧烈的反胃。 “这是粪便?还有烂叶子!”张合不由得气炸胸膛,“关索小儿,你身为关羽之子,竟这般下作?” 张合骂归骂,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两百个酒坛的威力可比什么箭矢和石块强上许多,近半魏军在这样的恶臭之中已然无法前进半步,很多人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住口鼻,屏住呼吸,转眼涨得面部通红,甚至还有人觉得头晕目眩,站立不住。 马谡在山上也是看得一阵恶寒,这种阻挡敌军的方法真是前所未见,不过他身为荆楚名士,自然瞧不起这种粗鄙至极的手段。 注意到马谡嫌弃的神情后,关索却是微微一笑:“参军,看好了!好戏才刚开始呢!” 说完,关索当下高喝一声:“准备火箭!” 引火之物早已备齐,一直熊熊燃烧的火箭很快交到关索手中,关索毫不犹豫地拉开神臂弓,对着前队那群方寸大乱的魏兵,一箭射了过去。 “此山并无草木,这火攻之计如何能奏效啊……”看着这支再寻常不过的火箭,马谡摇头轻叹,原来这就是关索的最终手段吗,实在有些让人失望。 “砰!!!” 突然,一声凌厉的爆破传入马谡的耳中。火箭坠落之处,数十名魏兵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冲击炸得扑翻在地,转眼便被大火吞没,发出无比凄厉的哀嚎声。 “这,这怎么回事?” 一众魏兵尽皆看得呆若木鸡,但这还不算完,随着山顶的火箭不断落下,整条山路上接二连三地炸裂开来。 “砰砰砰砰砰!!!” 声音虽然不是地动山摇,但带来的破坏却是难以想象。 人,面对自己未知的事物,产生畏惧是本能反应,更不要说这是杀人的利器。 不知有多少魏兵在爆炸之中面目全非,在烈火之中皮开肉绽。绝望的魏兵口中止不住地高呼“救命”,更是疯了似的抱住身旁的魏兵,又引发一系列的惊恐躲避,自相踩踏。 刹那间,近万魏军的阵型如山崩之势,一发不可收拾,哪里还有人心存斗志,只顾推搡逃命,哭喊哀求。可爆炸并没有因此停止,时不时地再来几次,更让魏军亡魂丧胆,整条山路上已是不计其数、死法各异的尸骸。 “妖法!妖法!”就连张合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位身经百战的名将,在无尽的混乱之中,眼中只剩下从未有过的恐惧,更准确的说,是对关索的恐惧。 莫说魏军,就连山上的马谡等人,也是瞠目结舌,几乎不敢魏军是这样被击溃的。当然在这个科学落后的年代,他们自然是无法理解关索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件事的。 看着魏军的惨状,听着他们的惨叫,关索微微点头,心中颇有成就感,一切皆如自己预料的那样,这一仗大局已定,自己数年来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 “速速挥动本将大旗!”关索毫不犹豫地骑上奔云,接下来便是汉军的屠杀时间了。 第355章 大破魏军 “杀啊!!!” 早在山下营寨等待时机的王平,看到山顶那面“平北将军关索”的大旗不停地舞动,立刻点起四千七百名蛮兵,众人一同冲出营寨,直扑魏军而去。 听到西面传来震天动地喊杀声,张合方才回过神来,他定睛一看,只见汉军数量竟多达数千之众,粗算下来,少说也有四千以上。 张合瞬间一愣,汉军兵力两分,为何山下竟还有如此之多的士卒,莫非汉军兵力远不止五千? “杀魏贼!!!” 眼看援军到来,山上的蛮兵也是斗志大增,将所有的箭矢与石块尽皆用上。前队的甲士在连番爆炸中死伤惨重,眼下如何挡得住,瞬间又倒下一大片,不断滚落的尸身,让本就混乱不堪的阵型,更为崩溃。 “再用酒坛攻击!”关索只嫌魏军的胆没有吓破,故意扯开嗓子,全力吼了一句。尽管他的秘密武器已经全部用完,但离他最近的那伙甲士听到这话,瞬间吓得屁滚尿流,没命地往山下逃去。 “撤!快撤啊!”张合自知这种情况下如何与汉军交锋,若再不及时撤走,只怕他自己都性命难保。 其实不用他说,这些魏兵何尝见过这等场面,许多人已经仓皇往山下逃去,甚至还把一些伤重之人,活生生踩踏至死。 眼看魏军开始集体往山下逃离,加上山路间的爆炸已不再响起,关索立刻高喝道:“传令下去,所有将士全力追击,在攻破魏军大营前,决不许后退一步!” 将令一出,赵统与三百蛮兵跟在关索的后面,一齐冲下山去,犹如出闸猛虎。沿途那些仓皇逃窜的魏兵如何抵挡得住,众人所过之处,皆是血肉横飞,关索一把赤血大刀上下飞舞,见到魏兵便毫不留情,哪管他是否重伤,只杀得一阵阵鬼哭狼嚎。 赵统本就武艺了得,加上建功心切,杀起魏兵来比关索下手更狠,转眼刺穿十数人,加上三百蛮兵痛打落水狗,关索等人一路畅通无阻,直往山下杀去。 而在山下统领大众的王平深知“围城必开出路”,因此他令蛮兵不要堵死下山之路,而是只堵一半,魏兵看到有活路,自然不会有人去与汉军搏命。而王平却让一半蛮兵朝着山上魏兵密集处放箭,再令鲍义率一半蛮兵从后追杀,直捣魏军大寨。 “将士们,建功立业只在今朝,一同痛杀魏贼!”鲍义连斩多人后,也是杀得兴起,率军一路砍杀。众蛮兵本就季汉精锐,战斗力比这群残兵败将强何止一倍,大刀长矛如砍瓜切菜,杀得魏军毫无还手之力,所过之处皆是尸横遍野。 在巨大的溃败面前,魏军已毫无纪律性可言,人人四散逃命,不敢随大部队同行。就连张合本人的身边也只剩下几个亲兵护卫,他见魏军如此混乱,知道即便回了大寨也无法抵抗汉军,眼下为了保全自身,舍弃大众是唯一的办法了。 偏偏倒霉的是,魏军在山下不远处有三四千匹战马原地驻足,然而这些战马却被山上传来的连续爆炸声吓破了胆,在无人安抚的情况下,竟也四散奔逃,只留下叫苦连天的魏兵在后面干瞪眼。 事已至此,张合只有猛踢马腹,靠着胯下骏马的速度,独自一人往南面飞奔而去,连一众亲兵也顾不得了,而魏将胡遵也同样侥幸逃下山来,不敢回寨,只得在混乱之中,往北面狄道的方向逃去。 此刻,山上的残余魏兵,大半皆死在汉军箭下,只有不到千人冒死冲下山去,关索与王平合兵一处,继续从后追击。 “王将军,你率赵统往北追击,或杀或擒,但决不要放过一个魏兵!”关索知道蛮兵在洮水旁养精蓄锐多时,此刻的体力比魏军充沛许多。而魏军的马匹除了逃跑的,还有一些留在寨中,没有马匹助力,相信这些魏兵跑不了多远。 “唯!”王平对关索已经佩服地五体投地,当下答应一声,率众往北追击。 而鲍义那边,为数不多的守寨魏兵见大军败得这般凄惨,不敢再做抵抗,主动开门投降,汉军一举掠夺粮草辎重与马匹无数。考虑到这些守寨魏兵没有主动焚毁这些重要物资,关索也就不会为难他们,他让马谡立刻来此处主持大局,清点所有缴获的战利品。 至于关索,他则与鲍义继续率兵继续往南追击。诚如他所料的那样,一路上果然有许多筋疲力尽,无力逃跑的魏兵。甚至还有魏兵在逃命途中,发现落单的马匹,随即与同伴争夺大打出手,乃至拔刀械斗。 “若非第一时间投降的,便绝非真心,只管击杀,不必有所顾忌!”关索纵马砍死一名逃命的魏兵后,便严肃地对鲍义说道,“我先行一步!” “将军去往何处?”鲍义不由诧异地问道。 “少时便知!”关索说完,猛地一踢马谡,如风一般向南冲去,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且说张合一人一骑,匹马往南逃去,不知过了多久,喊杀声逐渐停止。在确认自己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张合方才跳下马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虽然自己是安全了,但一万魏军损失何其惨重,即便事后能收拢败兵,只怕也十不存一。想到这里,身为左将军的张合顿时感觉到巨大的耻辱,瞠目欲裂,几乎吐血。 少时,北面又有数骑飞马而来,张合定睛一看,原来是五个自己麾下的亲兵,在逃亡时找到了先前乱跑的魏军战马,立刻骑上去来找张合。身边有人护卫,张合心中稍安,便开始小心地向北缓行,企图沿路召回逃窜的魏兵。 可未行数里,前方又传来的清脆的马蹄声,只见远处正有一匹白马疾驰而来。 “此马竟来得这般快……” 张合从军经验丰富,很快就看出此马绝非凡品,岂是一般士卒可以骑乘的。就在他疑惑之时,一声耳熟的大喝响彻云霄,张合等人皆是脸色大变。 “张合休走!!!” 是关索的声音! 原来,关索想起当年张合奉曹操之命,入侵汉中巴西郡,与张飞交战。期间张飞从山间小路进攻,大败张合。张合最终只带着十余人骑马爬山逃跑,然后方才收拢败兵,退回汉中。故而关索清楚,张合在面对今日的溃败时,绝对会舍弃大军,先往安全的地方逃命。 但关索今日也绝不会让张合就这么轻松地逃脱。 第356章 张合授首 关索追到这里,自然让张合大为震惊,不过当他发现关索并未带来一兵一卒,张合心中反倒燃起一丝希望,忍不住骂道:“关索,你竟独自一人前来追击,未免太嚣张了!” “我知你擅长丢下大军独自逃亡,不如此,焉能将你擒获?”关索则是呵呵笑道,“当年巴西之战,你莫非忘了?” “你!”张合今日已经倍感耻辱,眼下被关索提起陈年败仗,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上前与关索拼命。 “将军先走,小人们在此拦住关索!”但五个亲兵却是挡在张合面前,想要为张合争取逃生的机会。 “……好,便拜托你等了!”生死关头,张合也不矫情,所谓亲兵,自然是要在关键时刻替自己挡刀的。 “张合,你今日休想逃脱!”眼看张合转马要走,关索立刻冲了上去,五个亲兵立刻大呼杀上,拼死与关索交锋。 “找死!”关索怒喝一声,赤血刀如电光一般劈出,两马相错之际,冲在最前面的一名亲兵手中的刀略微一慢,顷刻间血光飞溅,身首异处。 其他四个亲兵顿时一惊,急忙舞刀四面围住关索。关索以一敌四,无所畏惧,大刀紧紧护住周身,一一挡住各处攻击,然后全力反击,不消数合,又将两名亲兵斩于马下。 五名亲兵已死三人,就在关索欣喜之时,耳旁忽然听到弓弦之声,关索不由一惊,本能将奔云的缰绳往上一拉,那宝马知道主人意图,立马前脚离地,高高立起。 关索下意识地转向弓弦声响的源头,却见张合在远处一手持弓,且正有一支利箭向他飞驰而来,这样下去,必然会射中奔云。 同时,此刻的关索门户大开,幸存的亲兵看到机会,急忙挥刀劈向关索。 危急时刻,关索却毫不慌乱,只见他咬紧牙关,接着猛地怒吼一声,左手电光般地从鸟翅环中抽出手戟,右手单臂举起赤血大刀,左右同时一挡,不仅架住了两名亲兵的攻击,更奇迹般地将张合射出的箭矢隔开到一旁。 “这……”张合顿时看得震惊不已,“此人武艺,已不在张飞之下!” 他表面上让亲兵抵挡张合,自己逃命,可实际上,他并未走远,而是在关索与五名亲兵交手,一时难以分心之际,突施冷箭,以图射杀关索,只是他确实低估了关索的手段。 关索知道张合有可能再放箭矢,待奔云落地后,全力抡动双手的大刀和手戟,将最后的两名亲兵快速斩杀,然后纵马冲向张合。 张合确实已经射出了第二支箭矢,目标仍是关索胯下的宝马,但关索眼疾手快,将手中大刀一提,再次隔开这支利箭。 两箭先后失手,张合再想放箭已是来不及了,但他知道自己胯下战马已然乏力,也绝对逃不掉。事已至此,张合也豁出性命,纵马挺枪,冲向了关索,两人刀矛并举,转眼便战作一团。 若论武艺,张合自然是曹魏有名的虎将,可关索本事却更在他之上。何况关索远比张合年轻力壮,多年来又习武不倦,今日一战,优势已然明显。张合起初舍生忘死,还能和关索斗个旗鼓相当,可不到二十回合,他便感觉到关索的大刀越发沉重,自己只能不断遮拦格挡,疲于应付。 两人又斗了不到十合,张合手上略微一慢,左侧瞬间门户大开。关索看准机会,怒喝一声“还不领死”,双臂全力抡动赤血大刀,刀锋如闪电一般横劈过去,势不可挡。 情急之下,张合慌忙将长矛往左侧一挡。只听“当”的一声重响,关索这一刀几乎有千钧之力,张合仓促之下,哪能完全挡下,长矛硬生生撞在张合身上,直接把他打下马去。 关索策马上前,刀锋直指张合,冷冷地说道:“张合,今番若要攻下凉州,非借你首级一用不可!” 听到关索要取自己性命,张合顿时面如死灰,可男人的骨气和大将的尊严,让他却始终开不了口。 不过关索倒是清楚张合有那么点惜命,也猜出了他此刻的犹豫,随即沉声道:“你家眷皆在魏国,让你投降,只怕你也未必真心!何况你年事已高,何必效仿于禁晚节不保!战死沙场,尚能保全名声!” “我知你是魏军宿将,也算我给你留点薄面,你自己动手便是!”关索说完,指了指张合腰间的佩剑。 此地只有自己和关索两个活人,就算有魏兵前来,关索想取自己性命也不过弹指之间,想到这里,张合万念俱灰,右手缓缓地伸向佩剑,手指不住地颤抖着。 只是,武艺输给关索,张合姑且无话可说。可一想到今日惨败,张合仍是有些不服气,不由得咬牙问道:“我尚有诸多事宜不明,死前想问个清楚!” “你还有何遗言?”关索对此倒也不是很意外。 “想来你驻守孤山,早已准备水源,可你这山上究竟有多少兵马?”张合始终不明白,适才山下汉军显然超过四千余人,可这汉军满打满算不过五千,关索自己却又带了多少人。 关索得意地一笑:“区区三百。” 张合瞬间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如此倒也说得通了,但张合心中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你今日使得,到底是何妖法!”这件事上,张合想破脑袋也无法理解,这种没有草木的荒山,为何会燃起大火,为何那么多魏兵会被震得当场惨死。 “这并非妖法,乃是甲烷……”关索淡淡地说道。 爆炸远比弓弩更能大面积杀伤敌军,只是这个时代研制火药的成本太大,大规模开采原材料所需的人力也难以想象,因此关索琢磨了很久,想到后世出现过化粪池爆炸的案例,便知道甲烷可以爆炸。 当日在与孟光比文胜出后,关索问他要了两百个空酒坛,然后运到蛮军营寨中,让可靠之人将粪便、树叶杂草与清水泡在坛中,日复一日。等数年后的今天,酒坛一旦破裂,储藏的大量甲烷气体瞬间爆发,不仅呛得魏军连连呕吐,而且遇火即炸,杀伤魏军的同时更可以吓得他们仓皇逃窜。 “假……玩?” 张合听得一头雾水,关索则是不耐烦地说道:“以你的学识,自然不会知晓此等高深之物!那败在我手上,也不冤枉!” “罢罢罢!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张合被关索损地无可辩驳,唯有长叹一声,缓缓抽出佩剑。 “可惜我张合一生从军,不想竟以一场惨败收场,岂非天意!” 带着一声不甘的呐喊,张合将剑往脖子上一抹,顷刻间血流如注,倒地气绝。 注视着张合的尸首,关索的心情自然是极好的,汉军的一个心腹大患终于解除,何况张合身为曹魏左将军,他这一死,魏军士气,乃至整个朝野必然不安,凉州更是旦夕可下。 这么多年下来,关索已经把自己完全融入到这个时代,已经不再会为这些历史名人的死耳感到惋惜。 取下张合的首级,关索策马返回魏军大寨。一路上碰到的败逃魏兵,在看到张合的首级被关索高高挑起,无人不是白色惨败,双腿大颤,很多人更是不假思索,直接跪地投降。 五千蛮兵以伤亡不到百人的代价,大败一万魏军,前后歼敌五千余人,擒获三千余人,击杀左将军张合等诸多将领,缴获粮草辎重兵器战马无数。面对这样的战果,马谡、王平等将领无一不将关索惊为天人。 趁热打铁,关索下一步便是想着如何尽快夺得陇西,乃至整个凉州。 第357章 乘胜北伐 汉军把张合留下的魏军大寨重新整修了一下,便收为己用,关索命众蛮兵好好饱餐一顿,作为犒劳。当晚寨中欢声笑语,就连关索与诸将也都在中军大帐内饮宴,正好从魏军那里缴获了几坛好久,今夜正好庆贺。 “今日全赖诸位奋勇杀敌,方能大破魏军,击杀张合!”自张飞去世后,关索第一次有如此喜悦的心情,他情不自禁地举起了案几上的酒樽。 “此乃将军智勇双全,我等岂敢贪功!”马谡与王平等人皆是谦逊地回敬道。 酒过三巡,关索仍然不忘正事,严肃地说道:“只是过了今夜,我等仍要好生杀敌,陇西乃至凉州尚未攻克,不可骄傲轻敌!诸位以为接下来该如何用兵?” “平北将军,张合既死,我军可趁势往南杀回,与骠骑将军夹击郝昭!如能击败郝昭,骠骑将军便可深入陇西,如此凉州旦夕可定!”赵统第一个提议道。今日他一路追击,前后斩杀迫降魏兵不计其数,也算立了功劳,因此说话也有了底气。 “平北将军,谡以为该尽快前往狄道,趁着魏军援兵进城前,尽快将其占领!”马谡则有不同的意见。 说起来,马谡今日见识过关索的真本事后,已是心服口服,说话更尊敬了一些,只是自己还是弄不懂今日的爆炸是何原理,即便关索解释了一遍,他也一头雾水。 关索显然更赞同马谡的建议:“郝昭此人不得小觑,纵是两面受敌,我料他亦能坚守一段时日,如此便对我军不利!眼下凉州各郡援兵尚未前来,我等正好前往狄道!” 关索当即决定,自己率三千蛮兵,明日出兵狄道。剩下的蛮兵则由王平统帅,留在此地看管魏军俘虏,把守要道,若南面有魏军前来,不可与其交战。 至于马超那边,关索已差可靠之人,走水路返回,并携带张合首级前去报捷。想来郝昭等一众魏军将士看到张合首级,一定会吓得魂飞魄散。 此番从魏军那里缴获了四五千匹战马,虽然众蛮兵还不擅长骑马作战,但有马作为脚力,行军自然轻松不少,大军两日后便兵临狄道。 “城上的守军听着,陇西魏军大败,张合已被我斩杀,你等若识时务,趁早开门投降!”关索亲自在城下高声大喝。而城上的太守游楚与魏将胡遵听到张合已死的消息,都是大为惊恐。尤其是胡遵,他本以为张合能趁乱逃脱,不曾想还是死在关索手里。 “游楚太守,我闻你往日慷慨好施,多有恩德于民,今日若能归降,我必上奏朝廷,对你倍加重用!”关索又好言劝慰游楚。然而不等游楚开口,胡遵却是抢先一步叫道:“关索你休得狂言,左将军何等人物,会死在你这小儿之下?他必汇合曹子丹大将军,将你等蜀贼尽数剿灭!” 别说关索没带来张合的首级,就是真带来了,胡遵也能咬死不承认,反正这些魏国官员都没见过张合,眼下当务之急便是稳住人心。 或许胡遵的死鸭子嘴硬也算起到了些作用,游楚犹豫了片刻,随即用他嘹亮的嗓门大喊道:“关将军,我知你用兵有方,但我陇西军民也绝无轻易投降之理!你若率兵来攻,我等必将奋战到底!” “我既先礼后兵,接下来便是战场上见真章了!”关索知道游楚忠心于魏国,劝降成功的机会本就微乎其微,他也并不气恼,立刻转马回阵,与众将商议对策。 “将军,我军士气正盛,何不一鼓作气打下狄道!量这小城能有多少兵马!”赵统跃跃欲试,迫不及待想要再立功勋。 “眼下四处军情不明,还不能贸然进攻……”关索微微摇头,他麾下蛮兵皆是千锤百炼的精英,用来攻城势必会造成过多死伤,这不是关索想要看到的。 就在关索犹豫之际,一名往北探查的斥候正巧赶回,第一时间在关索面前禀报道:“启禀将军,金城太守张就领兵一千,离此地约有三十余里。” “嘿,果然来了!”关索正不想强攻狄道,这下总算是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了,“咱们去看看!” 关索立刻领兵,往北而去,城上的胡遵与游楚二人虽然猜到援兵将至,但他们毫无勇气,出城与汉军交战,只能祈祷魏军好运了。 且说这张就乃魏国名臣张恭之子,父子二人在凉州多有美名。此番汉军再攻凉州,张就接到凉州刺史徐邈与曹真的命令,领金城各县郡兵约一千余人,前来张合麾下听命。可当得知狄道出现汉军的身影后,张就顿时吃了一惊,连忙差人火速告知徐邈。 由于麾下兵马实在不多,张就不敢与贸然与汉军交锋,只能原地待命。当从斥候那里得知汉军正往这边进军之后,张就立刻让军士火速立好栅栏,以作防御,营帐什么的等下再说。 不过魏军下寨如此匆忙,关索率军来这一看后,也看出这千余魏兵战斗力绝对无法和三千蛮兵相比,就算此刻强攻,也绝对可以杀得他们溃不成军。 但关索却不急着动兵,而是策马来到寨前,高喝道:“我乃大汉平北将军关索,奉命来取凉州!曹魏左将军张合不自量力,已为我所杀,你等自问比张合如何?” 虽然关索的名气显然还没有传到金城一带,但是这群魏兵还是知道张合的大名,因此对他的死更感惊恐。看到魏军士气大挫,张就急忙思索片刻,也硬着头皮回应道:“关索休要猖狂!徐府君援兵不日将至,到时你休想活着离开凉州!” “噢?徐邈也要来吗?”关索心中一动,随即返回阵中,令全军后退。 “将军,此等孱弱魏军不堪一击,何不一战剿灭?如此也可让狄道之人更添畏惧!”赵统颇为不解地问道。 “不必多问,我自有主张!”关索不容置喙地把手一摆,三千蛮兵很快便后退二十里,在洮水附近安营扎寨。 只是关索既不攻打狄道,又不攻击张就这路魏军的举动,让好多将士心生疑惑,若非关索刚刚大破魏军,此刻想必有不少人发起牢骚。 可是到了傍晚,关索突然召集众将:“诸位,游楚、张就等人麾下魏兵甚少,必会请凉州刺史徐邈前来增援,抵御我军!因此我有意先绕到魏军后方,截杀徐邈这路魏军.若能将其擒杀,整个凉州更是人心慌乱,到时必有军民趁机起事,投靠我军.” “原来将军围点打援,用意是在这里!”马谡瞬间恍然大悟。 “正是!”关索果断地点了点头,“徐邈只知道狄道危急,而前方已有张就开路,他在后面自然不会有所提防!” 关索的计策听上去虽然不错,但诸将还是有些担忧,鲍义忍不住问道:“如何绕到魏军后方又不被发现?” “徐邈若是汇合其他几路太守,想来麾下兵马不少……”赵统则担心汉军再次分兵,是否捉襟见肘。 “兵不在多,贵在调遣!”关索自信地笑道,“魏军多为郡兵,训练不足,我军只要指挥得当,必能获胜!” “至于绕到魏军后方……”关索说到这里,便从怀中掏出了马超给他的图纸,“骠骑将军已在这张图上画出一条小路!” 第358章 绕敌之后 马谡等人凑上前一看,只见狄道东北面果然有一条小路,可通到前往金城郡的大路,而徐邈等魏军援兵前来,必走大路,如此便能打魏军一个措手不及。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条小路十分狭长崎岖,将士行军,多半无法骑马,只能靠两条腿步行,不过这对蛮兵来说,绝非难事。就是关索此次得辛苦一些,来日要离开奔云与魏军步战。 商议完毕后,关索决定带上鲍义与一千五百蛮兵,今夜便启程。此番开辟山路,少不了周英、李震等经验丰富的门客相助,正好他们都是鲍义的亲兵,随军征战。 马谡则率其余将士留守此地,伺机而动。关索想来,马谡虽然以前从未单独统兵征战,但现在的对手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马谡应该不至于翻车。 在备齐大量干粮后,当晚子时,关索带着众蛮兵悄悄出寨,往东北小路而去。为了掩护关索的行踪,马谡先行一步,带着一千蛮兵偷偷逼近张就所在的魏寨。而张就自白日起就不敢大意,多派士卒在寨外哨探,以防汉军夜间劫寨。得知汉军前来后,张就立刻叫醒所有魏兵,在寨中严阵以待。马谡只是让蛮兵在外呐喊叫骂,摆出一副大举进攻的姿态,便足以让魏兵心惊肉跳。 而关索按照马超给他的图纸,在也在次日一早,踏入了那条位于山脉只见的小路。不出所料,此路果然十分狭窄,两边都是岩壁,有些路段甚至只能让一人通行。一千五百蛮兵鱼贯前进,周英、李震等旧日门客惯走山路,为大军开道探路。 现在汉军所在的山脉,为后世的六盘山,山路极为陡峭险峻,往里深入十余里,便遇到了悬崖峭壁,一眼望下去深不见底。关索为保安全,不急着催促众人赶路。而周英等人经验丰富,可以尽快为大军找到合适的路径,甚至还能通过攀爬山坡、穿梭山林的方式找到捷径,节省了许多时间。 也得亏马超标出的这条小路确实有人走过,早年一些樵夫和采药人曾到过这里,因此只要有路径,汉军将士终究可以摸索出来。 就这样谨慎且艰难地走了四日,这条大约六十余里的山路终于走到了尽头,在登上最高的一座山峰后,关索等人终于可以看到山下不远处的官道大路,正是联通陇西郡与金城郡。 “呼,总算走出来了!”关索长长地舒了口气,一路上披坚执锐,可是累得够呛,他当即传令,所有人先就在山上歇息一晚,等明日再做打算。 次日正午,汉军将士终于恢复了许多体力,就在关索奇怪为何还没有魏军情报的时候,一直与李震轮流哨探的周英激动地跑了过来:“启禀将军,发现一路魏军!” “噢?快带我去看看!”关索仅有的一点睡意瞬间无影无踪,立刻跟着周英往山崖边走去。 “将军,你看!”顺着周英的手势,关索果然隐约看到一大队人马,由北往南行走在大路上,绝对是前往陇西郡无疑。 虽然看不清这伙人的装扮,但是关索还是从他丰富的经验,判断出他们的来路。 “看样子,约有数千之众……有如此规模的队伍,定是魏军无疑!”关索顿时兴奋地握紧了双拳,随即转头高喝道,“全军将士,即刻随我下山!” 且说这凉州刺史徐邈,为曹操时期旧臣,曾在谯国、平阳、安平等地担任一方太守,所到之处都留下很好的名声,也正因为其才能出众,曹丕任命他为凉州刺史,好稳定局势。此番汉军再次北伐,徐邈接到曹真调遣,随即让金城太守张就、安定太守崔谅更领兵一千前往陇西协助张合,他本人则与武威太守毋丘兴领兵三千,前往天水曹真处。 可未等徐邈和毋丘兴离开武威,张就那边就火速送来军情。得知张合阵亡,汉军兵临狄道,徐邈也是大惊失色,他与毋丘兴快速商议后,立刻调转方向,支援狄道,途中还汇合了安定太守崔谅。 身为凉州刺史,力保管辖城池不失是责任所在,何况汉军刚刚大破魏军,如若在占领狄道,只怕整个陇西乃至凉州军民都会陷入惊恐之中,势必会引发诸多叛乱。 徐邈擅长内勤政治,他料到汉军远道而来,粮草必然难以持久,只要再坚守一段日子,汉军必然粮尽退军,那时便可保住凉州。 因此徐邈始终命全军将士疾行赶路,并且让斥候频繁前往张就那里探听消息。在得知张就这路魏军和狄道城尚是平安后,徐邈方才松了口气。 只是,徐邈完全没有料想到汉军已经偷偷绕到他们的后方,准备进行雷霆一击。 当天傍晚,徐邈在离张就大营七八十里的距离下寨歇息,一想到明日就可以与张就合兵一处,魏军上下都有些放松,倒是徐邈还提醒张就,汉军按兵不动多日,极有可能是麻痹魏军,让他千万不能懈怠。 “只是那关索既能大败张合,为何却在此处按兵不动?”徐邈心中仍是有一些不解,“莫非他当真找不到机会,故而不敢轻举妄动?” 所幸徐邈并非十分擅长用兵之人,一时也猜不透关索的用意,眼看众将士连日赶路疲惫不堪,徐邈只能让众人好好休息。而这些地方郡兵大多缺乏严格训练,很快倒头就睡,毫无防备之心。 但到了丑时深夜,关索带着一千五百名偷偷地摸向魏军营寨,路上碰到一波巡哨队伍,竟无一例外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也顺理成章成为了汉军俘虏。 “若不想死,好好告诉我魏军营寨布局!”关索用赤血大刀顶着一名领头的魏军伍长咽喉,冷冷地问道。 “是是是,小,小人人照实说!”那伍长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连忙一五一十地回答道,“粮草皆在大寨北面,由毋丘兴太守看管,战马和兵器各处都有……小人只知道这些了!” “好,先留汝等性命,若是所言不实,必碎尸万段!”能套出粮草辎重的位置,关索还算满意,便网开一面,先把这几名魏兵押走再说。 很快,汉军在俘虏魏兵的带路下,顺利来到魏军寨前,只见鼾声如雷,此起彼伏,人人心中大喜,又是一份大功在等着他们。 “熊校尉,你速去四门查看,如无意外,北寨鼾声必然最小!”关索唤来蛮兵中最出色的熊哲,“切记小心行事,决不能让魏军发现!” “将军放心!”熊哲快速答应一声后,立刻谨慎前往魏军营寨。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熊哲终于返回,如实禀报道:“将军高见,果然北寨鼾声最小,想必士卒也是最少的。” “好!看来那几个魏兵说的都是实话!” 关索双眼迸射出一阵寒光,当下传令,所有将士拿好此次带来的引火之物,从北门冲进寨后,在魏军大举发现前,绝不可大声叫喊,只顾四处点火。如若看到栓马之处,便将绳索砍断,让受惊的马匹到处乱跑。 将令一出,又一场碾压式的战斗即将拉开序幕。 第359章 碾压之势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夜间的东北风吹得呼呼作响,而魏军寨中的将士方才入睡不到两个时辰,睡得正和死猪一般,这个时候袭营真是再好不过了。 寨门前面并无鹿角,汉军顺利推开寨门,小心翼翼地进了北寨,按照关索的吩咐,并未打草惊蛇,而是分散潜入到各营帐附近。 不过,魏军这边倒也有几个人被帐外频繁的脚步声吵醒,并不断惊呼:“外面有人!” “时机已到,点火!” 眼看帐中醒来的魏兵越来越多,关索当机立断,扯开嗓子呐喊一声,众蛮兵先后擦起手中的火石,点起火把,将身边的营帐一一点燃。 “着,着火啦!!!” “是蜀军来了!!!” “快逃呀!!!” 许多睡眼惺忪的魏兵看到所在的营帐燃起火焰,瞬间吓得魂不附体,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奔出帐外,但等待多时的蛮兵也开始大开杀戒,如屠猪羊一般,杀得魏兵一阵阵的鬼哭狼嚎。 “继续点火,休要停手!”关索右手单提赤血大刀,左手同样举着一根火把,与鲍义等人纵横在寨中,遇到敌人便杀,见到营帐便烧。火借风势,烧得更为猛烈,北营很快便化成一片火海。 虽然北寨魏兵不多,但在这种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下,未经严格训练的他们,只顾自己逃命,全然没有纪律性可言,便会造成难以想象的混乱。那些没有死在汉军刀下和葬身火海的魏兵,许多都在逃命时被踩踏致死。 加上汉军先后放掉北营的百余匹战马,这些马儿胆子不大,在烈火面前也被吓得乱冲乱撞,往没有着火的其他营盘冲去,一路上不断撞翻败逃之兵,就连前来支援的魏兵也被这些疯马冲得心惊胆战,纷纷避开,阵型转瞬溃散。 “不可混乱!”徐邈自得知汉军劫营后,便第一时间率众前来救援,眼下尚未交锋,身旁士卒便陷入混乱,他只能竭尽所能地维持秩序。 趁着魏军无力杀上,关索又命士卒点起火箭,扔出火把,继续大面积焚烧魏军的营寨,进一步制造混乱。等到将近一半的营帐燃起火焰,魏军大营已是一片火海,关索当机立断,骑上他抢来的一匹高大战马后,高声大喝道:“听我命令,撤兵!” 一遍又一遍的声音不断回想,汉军将士听得真切,也不违背关索的命令,立刻前队改后队,绕着外围木栅栏无火处集体撤退。一千五百蛮兵军纪严明,很快便冲出魏寨,徐邈等人惊魂未定,岂敢追击,又灭不了大火,只能从南门退出营寨,等火势熄灭,再清点损失。 汉军那边半个时辰后,也在一处空旷平坦的地方停下脚步,虽然此刻还能看到魏军营寨燃烧的大火,但关索相信就算给魏军十个胆子,也绝对不敢追杀过来。 蛮兵们赶路厮杀许久,先后坐下来歇息,鲍义则是不解地来到关索面前,问道:“将军,适才魏军已然大乱,何不一鼓作气,继续猛攻?” 关索则徐徐分析道:“我军远道而来,终是有些疲惫,不能轻视魏军,何况火势难以受人控制,我等在魏军寨中作战,难保万全。” 事实上,燃烧的魏军营寨宛如一个高温蒸笼,无论汉军还是魏军将士都饱受炙热的煎熬,长时间作战对关索他们也是十分危险的。说到底,关索可是相当在乎他麾下的这群来之不易蛮兵,不希望他们出现无谓的伤亡。 但尽管及时撤兵,关索仍觉得自己有办法收拾掉徐邈这路魏军。 这是,关索忽然注意到鲍义身后不远处的周英等人正捆绑着一人,便问鲍义。鲍义则不禁笑道:“方才在乱军之中,我看数名魏兵保护此人撤退,心知此人必是魏军要员,故而将他生擒过来!” “好,那便让我来审讯一番!” 关索顿时来了兴致,立刻将此人带上前来,正色问道:“你乃何人,现居何职?” “武威太守毋丘兴,既被你等所擒,不必多说,可速杀我。”此刻天色较暗,未能完全看清此人容颜,不过听声音,约莫年过半百。 “噢?你是毋丘兴!”关索双眼不由一亮,原来此人便是毋丘俭的父亲。至于毋丘俭,历史上的他曾在司马师把持魏国朝政时举兵反抗,也是“淮南三叛”中的第二叛。 而毋丘兴虽然名气不如他儿子响亮,但也算有能力的贤臣。关索略一思忖,亲自上前,为毋丘兴松绑,并拱手道:“久闻府君之名,不想如此相遇。我乃大汉平北将军关索,关羽关云长之子。” “原来足下便是关将军……”毋丘兴被关索亲手释放,倒也有些受宠若惊,随即礼节性地作了一揖。至于关索其人,他也是略有耳闻,只知道此人当年曾在荆州多立战功,只是没想到竟这般年轻。 关索又微笑着称赞道:“府君在凉州多年,安抚百姓,感化羌胡,劳苦功高。前者张进、麴演等人起兵,府君志气忠烈,临难不顾,与吏民一同率众御敌迫降番和、骊靬二县,堪称国之良才!” “关将军谬赞……”听到关索这么准确地说出自己的事迹,毋丘兴心中更有一种被认同的感觉,抵触的情绪不由得少了许多。 “府君原为汉臣,何不就此归顺大汉?”关索听出毋丘兴的语气有所缓和,便趁热打铁。 关索的目的很明显,像张合这种魏军大将,将他击杀可以大挫魏军士气,但毋丘兴这样久在凉州的政治型人才,却是季汉日后治理凉州不可或缺的,因此关索极力想要招降此人。 毋丘兴犹豫一阵,仍是长叹一声:“兵败之人,岂有脸面苟活于世……” “府君不愿归降,只怕更担心身在洛阳的家眷吧。”关索倒是一语点穿毋丘兴的心思。 眼下毋丘俭已在魏国太子曹睿身边任职,毋丘兴一把年纪了,想必不会为了活命而断子绝孙。 看到毋丘兴垂首不语,关索当他默认,也不强求,随即淡淡地说道:“府君眼下不肯,倒也无妨!待我先破了魏军,再让丞相决断!” 关索也不啰嗦,让两个蛮兵看好毋丘兴,不得失礼,量他一个普通太守,不至于能逃脱。紧接着,关索命蛮兵原地小憩,等到卯时天明,再行出击。 而魏军那里,徐邈命士卒竭力灭火,总算没让整座营寨被烧成一片废墟。但忙到天亮,所有将士都是筋疲力尽,加上几个时辰前被汉军劫寨,此刻人人都如惊弓之鸟一般,士气低落到极点。 徐邈粗粗清点了一下损失,四千魏军将士阵亡超过千人,还有数百负伤者,兵器战马损失虽少,是最重要的粮草却几乎被汉军付之一炬。 一想到整个大军的根基都完了,徐邈已经顾不得痛惜毋丘兴被汉军所擒,他急忙暗中找到安定太守崔谅,商议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使君,眼下除了赶紧与张太守合兵一处外,别无他法!若让这些士卒断粮,必然哗变!”崔谅知道自己手下的郡兵不少都是参军仅仅几个月的,纪律性堪忧,稍有不慎,只怕他和徐邈本人都会有危险。 “也只能如此了……”徐邈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立刻命所有将士往西南方向转移,如果能得到张就那边的粮草接济,至少能暂时渡过眼前的危机。 幸存的将士为了混口饭吃,也赶紧收拾好东西上路。至于那些伤兵,行军实在不便,徐邈为了顾全大局,也只能让他们慢慢跟上,无法顾及他们。 只不过,魏军昨夜未曾好好休息,早上有未用过饭食,此刻正是又饥又累,起初还能靠着求生的信念支撑,但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有数百人掉队,剩下的也是筋疲力尽,就连那些战马也都只能艰难地迈开蹄子。 就在徐邈无计可施的时候,东北方向突然传来洪亮的脚步声,一阵阵高喝如雷声一般重击在魏军将士的脑海中。 “大汉王师在此,降者免死!!!” 第360章 占领狄道 汉军的二次进攻,比关索预想地还要轻松,大部分魏兵此刻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哪能再进行战斗。看到汉军排山倒海般地冲杀过来,呐喊声惊天动地,魏军脆弱不堪的士气瞬间荡然无存,许多人吓得直接跪在地上,捣蒜泥一般地磕头求饶。 “将军饶命,我等愿降!” “降者免死!”关索一马当先,高声大喝,“敢有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此话一出,还有想逃跑的魏兵迫于压力,跪地请降,汉军面前转眼便是黑压压的一片。更有一人翻身下马,口中高呼道:“安定太守崔谅,恳求将军高抬贵手!” “既是安定太守,便请过来。”关索微微点头,眼下正是笼络人心的时候,虽然这个崔谅不是什么大才,但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崔谅为了活命,唯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小跑来到关索面前,恭敬行礼。关索好言抚慰一番后,又对仍在马上的凉州刺史徐邈高喝道:“徐使君,事到如今,何不归降大汉?” 徐邈并没有纵马逃走,虽然他身边还有十数个亲兵,但大势已去,他自认无法从汉军手中逃脱,唯有长叹一声,从腰间抽出佩剑,往脖间抹去。 “嗖~”然而关索早有准备,他飞快地取出弓箭,对着徐邈一箭射去,正中右臂。徐邈吃痛,佩剑顿时落地,剑刃堪堪擦破脖颈。 “胜败乃兵家常事,使君何必如此?”关索微笑着说完,便命十几名士卒上前,将徐邈请下马来,好生看管。 算上沿途收编俘虏,此番共擒获魏兵近三千人,连刺史徐邈和毋丘兴、崔谅两位太守也一网打尽,不曾走脱一个,而且过程十分轻松,可谓一场大胜。 “将军,这么多降卒,只怕……”鲍义看了一眼比汉军还多出近一倍的魏兵,不由得面露难色,“没那么多粮草供应!” 眼下汉军随身携带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而魏军原先的粮草也被焚烧殆尽,如果不能保证大众的口粮,极大概率会引起哗变。 不过关索也早有打算,他立刻将手中的大刀往南边一指,大喝道:“所有将士听着,若是不像饿死在荒野,便随我前来!” 一日过后,兵马终于抵达金城太守张就所在的营寨。在关索高声的劝降下,张就看到徐邈等人竟然都成了汉军的俘虏,甚至还有那么多魏军投降,便知道再无援军能来,他迟疑了一番后,最终也向关索投降。其实即便他不肯投降,仅凭他手下的那些兵力,汉军想杀进寨中也是轻而易举。 不过兵不血刃是关索最乐意看到的,因为随张就投降的不只是那千余魏兵,更有许多粮草可解决三军隐患。 在安抚完张就,收编完俘虏,关索便让人去原来的汉军大营联系马谡,可出乎关索意料的是,马谡已于前日夜间大败魏军,此刻已兵临狄道城下。 关索闻言,顿时又惊又喜,立刻率军前往狄道,不消片刻,果然看到马谡带着蛮兵堵住狄道东门。得知关索大胜归来,马谡也是万分佩服,连忙迎上前去,恭贺道:“谡已知将军击破魏贼,不曾想竟能俘获徐邈等凉州众臣,真乃大功!” “也是他众人合兵一处所致,让我省去许多时间!”关索淡淡地笑道,“不知参军如何破敌?” “前日夜间,士卒于望楼见北面火光冲天,谡便知是将军得手,想来狄道城内的魏军也是如此!”马谡得意地笑道,“我料敌兵会冒险前来劫营,牵制我军,故而我便设下埋伏,作了一个空营引敌兵上钩。” 关索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想必参军斩俘颇多啊!” “将军谬赞!”马谡继续说道,“敌将胡遵引兵两千前来,被我军杀得大败而逃,胡遵本人被赵统率兵堵截,不敢回狄道,独自往南而逃。” “狄道城内的士卒多为郡兵,守城尚能发挥用处,出城作战便是难为他们了!”关索冷笑着摇了摇头,看来狄道城内的魏军早已信心不足,要不然也不会这般孤注一掷。 不过更让关索满意的是,这是马谡第一次独自领兵,虽然不过一千五百士卒,但却也立下了战功。历史上的他首战便在街亭遭遇张合,就算没有指挥失误,也确实难为他了。可现在马谡先从软柿子捏起,对他日后的统兵作战一定大有帮助。 而城内的陇西太守游楚,前日与胡遵在城墙上望到北面远处火起,便猜到是魏军援兵被汉军所败,这才与胡遵商议,去劫汉军营寨。可没想到胡遵竟被杀得弃军逃窜,两千魏兵不到一半逃回城内,这对本就兵微将寡的狄道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不仅士卒百姓垂头丧气,就连游楚本人也惶惶不可终日。 虽然马谡得胜后领兵前来劝降,但游楚仍抱着一线希望,等待会有援兵抵达。 直到关索将徐邈等人一齐押到城下后,游楚这才无比绝望,眼下再无兵马可支援狄道。 “游府君!徐邈、毋丘兴、张就等人皆在此处,凉州大势已去,你此时不投降,更待何时?”关索在城下高声大喝,“若再执迷不悟,莫非以为我大汉虎狼之师,无法踏破狄道?” 游楚看到关索身后的汉军队列整齐,装备精良,更是面如死灰,关索看他迟疑不决,索性掏出弓箭,厉声大喝:“府君如若不信,先让你见识我关索手段!” 言未毕,一支利箭已呼啸而出,正中游楚身旁一面“魏”字旗帜,箭簇直接射穿旗杆,那旗刷地便倒,游楚与城上魏兵尽皆看得呆若木鸡,下面蛮兵则是齐声喝彩。 “唉,罢了……”游楚自知城内仅剩郡兵不是汉军精英们的对手,再坚守城池,只会徒增军民伤亡。他再三决定后,便唤来长史马颙,叹息道:“我身为太守,理应为国家守卫州郡。今日蜀军进入凉州,狄道无力抵御,你可携我首级前去投降,既可全富贵,又可保军民。” “府君是何言也!”马颙当即跪下痛哭道,“小人愿与府君同生共死,抵御蜀军!” 游楚担任陇西太守多年,为人慷慨好施,管辖时以恩德为主,不喜刑罚杀戮等手段,因此在陇西深得人心。城墙上许多魏兵也随马颙一同跪下,誓死追随游楚。 看到马颙等人一片赤诚,游楚惨然一笑,感慨道:“承蒙诸位错爱,楚无以为报!然大势已去,何苦强送人命!” 游楚又对马颙叮嘱道:“我这便回府邸收拾陇西军民本册,并安抚百姓。你可在半个时辰后,开门投降,务必请蜀军将领善待城中百姓!” “府君,这……”马颙不由为难,莫非游楚真的要想汉军投降不成? “我意已决,不必再言!”游楚果断地摆了摆手,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却也透着一丝凄凉。 当下游楚便向城外的关索大声说明自己用意,关索想来多给城内魏兵半个时辰,对战局也不会有本质的改变,随即点头道:“如此,索便在城外恭候!望府君切莫失信!” 半个时辰后,狄道城门真如游楚所说的那般打开,长史马颙带着数百魏兵出城请降。不过马谡见游楚没有亲自前来,倒是多了一个心眼,担心城中有诈,关索对此倒也不能掉以轻心,他让赵统领一千蛮兵前行进城,以防万一,同时让马颙与投降魏兵尽数待在城外。 片刻功夫,赵统倒也平安返回,只见他向关索呈上从太守府邸内缴获的物资,并高声汇报道:“启禀将军,此乃陇西太守印绶与军民本册!游楚太守已与府中自缢!” 马颙闻言,顿时大哭不止,许多魏兵也是伤心垂泪。关索更是惊讶不已,不由叹息道:“游府君投降我军,不为功名利禄,只为保全军民。他以死明志,倒是让我好生敬佩!” 而离关索不远的金城太守张就则是羞地满面通红,他本名臣张恭之子,理应一死保全名节,却苟且偷生活着,实在是有愧在朝为官的父亲。 闻知游楚家眷皆在府上,关索当即传令,善待其家眷,并将游楚厚葬,汉军蛮兵与投降魏兵进城后一律不得扰民,违者必斩。 第361章 远谋街亭 关索领兵进入狄道城后,立刻安抚百姓,清点物资,并将徐邈等人软禁在太守府邸后院,派兵看守。狄道所有城门全天紧闭,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关索又让蛮兵去狄道周边的河流与山林巡哨,争取擒获潜藏的魏军斥候。 很快,鲍义与赵统等人已将前后俘获的蛮兵清点完毕,总计近五千人,比他麾下的三千蛮兵还要多出许多。关索在欣慰之余,倒是觉得这么多降兵管理起来颇为不便,而且王平那边还看管这三千魏军俘虏。 故而关索便找马谡来商议对策。马谡对策也早有考虑,不由捋须沉吟道:“魏兵虽多,但眼下仍不能为我军所用,留他们在身边,既要多派兵力把守,又空耗粮草,徒劳无益……” “只是若尽数处死,必然大失民心,我军即便打下凉州,日后管理起来也是困难重重。”关索无奈地摇了摇头,“丞相若是知道,也定会怪罪我等!” “将军之言极是!”马谡微微点头,脸上却又露出一丝为难,“谡倒有一个法子,就是不知是否妥当……” “噢?参军有主意了?索适才也想出一个法子。” 关索说完,便拿起案几上的两支笔,并将其中一支递给马谡:“我与参军各将计策写在手上,看看是否相同。” 马谡欣然接过笔,与关索齐齐在左掌上写下一字,亮出一看,皆是一个“放”字,二人皆会心一笑,当真英雄所见略同。 “狄道乃陇西首府,我军既已占据,也算在凉州建立据点,眼下是时候助丞相与骠骑将军击退魏军主力,进军凉州!”马谡徐徐说道,“而城内这些魏军俘虏多为郡兵,放他们离去,必然回归乡里,不会与我军为敌!” “此外,可借众人之口,宣扬我军仁德与魏军大败,徐邈等人皆被擒获,各郡正是群龙无首,凉州临近胡羌,并非安生之地,势必引发叛乱!”关索则又补充道,“而我军得胜之师,则可携丞相与骠骑将军威名,收降人心,早日收复凉州!” 不过马谡仍有一些顾虑,略带尴尬地说道:“只是这么多魏兵若是全都放了,怕是也有不妥。” 关索同样点头道:“这个确实,稍微变通一番即可!” 商议完毕后,关索与马谡来到城内看守魏军俘虏的校场,宣布凡年满四十者,每人赐给十日粮米,尽皆释放。此话一出,很多老迈魏兵皆是心中大喜,他们本是各郡平民百姓,虽临时被征召为郡兵,但内心并不是很想与汉军交战。眼下被汉军擒获还能被释放,对他们来说已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巴不得赶紧回归故土。 至于那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关索知道他们还是有一定的战斗力,自然要严加看管,以防他们日后成为汉军的阻绊。忙了大半日后,约有两千余人重获自由,正如关索和马谡料想的那样,他们都是来自金城、武威、安定等地,也都结伴返乡。 放走近半俘虏,汉军的压力确实小了许多,不过王平这时也有书信送来,关索打开一看,不禁皱眉,随即召集众将,告知消息。 原来,自关索深入陇西的这段日子,驻守临洮一带的郝昭将营寨扩建至洮水东岸,如此便断绝了马超走陆路北上陇西的任何机会。而郝昭在得知张合阵亡,一万魏军几乎全灭的消息后,虽然万分震惊,却也没有陷入慌乱。即便是马超派人将张合的首级挑在寨前示众,郝昭也竭力稳住军心,方才没有出现逃兵和降兵,甚至还打退了马超的两次强攻。 从张合麾下败逃的魏兵那里了解到战局的经过后,郝昭认为汉军一定实在洮水某处渡口上岸,那里一定摆放着大量船只。汉军如果想要往北攻打狄道,势必会带走大量士卒,如果他们还要分兵把守沿途要道,那么看守船只的士兵必然不多。 因此郝昭派出两路队伍,一路带兵五百,走大路北上前往狄道,若遇到汉军营寨,便以叫骂为主,遇到危险及时撤退。而另一路同样带兵五百,沿洮水逆流而上,寻找汉军船只及登陆渡口。 虽然王平按照关索的吩咐,已经将船只尽数拖到岸上,藏进山林中,并派少量士卒看护,但终究还是被魏军发现。汉军无奈之下,只得放火点燃船只,以免落入魏军之手。 “如此说来,我军船只尽毁,已无法从水路返回……”当关索说出这个消息后,马谡等人皆是不太好看,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成为一支孤军,一旦汉军主力粮尽退军,他们的处境便极其危险,走陆路撤退更是难上加难,魏军绝对不会让他们得偿所愿。 幸好汉军这段时间连战连胜,更拿下狄道城与许多粮草,坚守上个把月是不成问题的。 “将军,眼下应尽快令王平将军返回狄道,我军需尽快集中所有兵力,以免各个击破!”马谡当即提议道,汉军本来就只有五千士卒,还要看守魏军俘虏,分兵行动已经开始捉襟见肘。 “参军之言正是!好在郝昭忌惮骠骑将军,不敢在王将军那里投入大量士卒!”关索点了点头,同时心中感叹,那郝昭确实了不起,在这等不利的局面下还能看准汉军破绽,发动反击。 由于王平那边还有三千魏军降卒,关索让鲍义领兵一千前去接应。大约过了四日,王平与鲍义带着所有士卒与物资顺利返回狄道,事实证明郝昭派出去的魏兵也对汉军颇为忌惮,不敢贸然追击。 事不宜迟,关索便召集众将,商议接下来该如何用兵。马谡对此已思虑了数日,第一个开口道:“将军,我军前后缴获粮草,够我军及所有俘虏用上一年有余,足可在狄道坚守!凉州经此一役,势必多地陷入混乱,魏军若是难有粮草补充,日久必然退兵,到时我军便有转机!” “诸位可是与参军意见相同?”关索环视一圈,见其余众人皆不言语,便忍不住问道。 “参军之言极是!”其实莫说鲍义、赵统等从军经验不多的将领,就连王平也是第一次应付这种复杂局面,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对策,因此众人都一同附和马谡。何况马谡的办法虽然饱受,但对众人来说是最安全的。 然而关索另有打算,只见他正色高声道:“诸位,我等身负重任,深入敌后领兵至此,绝不仅仅满足于攻克几座城池,击破几次敌军!” “眼下我等虽斩杀张合,但魏军士气仍在,曹真于天水挡住丞相大军,郝昭又拼死抵挡骠骑将军,不会轻易放我军过境!”关索说到这里,语气更为坚定,“我意继续进兵,挫败魏军,早日为大汉收复凉州!” 此话一出,众人皆感震惊,虽然他们知道关索智谋过人,但眼下兵力明显吃紧,如何再破魏军,实在是心里没底。 “不知将军欲向何处进兵?”最终,还是马谡忍不住开口了。 “狄道以东的天水境内有一处名为街亭,此乃魏军撤退必经之地!曹丕若是再派援兵前来凉州,也必走此地!”关索果断地分析道,“我等何不去将此地夺了,好让魏军彻夜难眠!” 第362章 汉军行动 由于天水以东便是祁山山脉,山路艰险,可供大军行走的山路极少,魏军若想从东面支援天水,无论从哪里进军,必然经过街亭,因此这便是街亭对于天水的重要战略意义。历史上诸葛亮第一次北伐魏国,天水等三郡境界响应归顺,为了阻挡魏军援兵,诸葛亮便让马谡统领大众驻守街亭,也正是知道魏军决计绕不过此地。 而在马谡出现重大战术失误,被张合击败后,魏军援兵便可源源不断从东面进入天水,诸葛亮也不得不退兵汉中,第一次北伐就此以失败告终。 眼下超过两万的魏军驻扎于天水的冀县、上邽、落门聚一带,由于注意力都放在南面的汉军身上,关索料想曹真与姜维不会派重兵驻守位于后方的街亭,如能将它顺利夺下,等于拦住魏军退路,势必会让魏军胆寒,即便真的无法截住魏军,也能让他们受到不小的阻碍。 而且关索认为,司马懿与张辽攻打襄阳失利后,整个魏国正是士气低落,曹丕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汉军夺得凉州,势必会再派兵马前来支援。汉军若要阻截援兵,非占领街亭不可。 不过关索的用意虽好,但真要实行起来却是困难重重。王平忍不住质疑道:“将军,我等前往街亭需要近十日,如何能瞒过魏军耳目?何况街亭乃是要地,魏军焉能不设防备?” 关索并不急着回答王平,只是淡淡地笑道:“王将军今日来狄道,是否察觉到异常?” 王平这时也想到些什么,立刻回答道:“今日我见城上士卒皆穿魏军服饰……听说此乃将军之意……” 在夺得狄道的两日后,关索突然让城上的守军一律换上魏军服饰,从城外一看,仿佛狄道仍在魏军的掌控之中。王平起初见了,也是一惊,差点不敢进城。 “我明白了!”马谡这时恍然大悟,“将军是想让我军乔装成魏军,前往街亭!” 马谡不愧是多谋之士,这么快便猜出关索的意图。关索当即点头道:“正是!如此行事,我军便可省去许多麻烦!” 虽然关索这般说,诸将脸上还是面露狐疑,此举实在太过大胆。汉军就算行军再快,也需要数日才能到达街亭,当真能不被魏军识破吗? 关索知道众人仍有担心,便高声宽慰道:“诸位不必多虑!魏军因张合阵亡之故,难免士气受挫,何况丞相麾下众将士闻知我等建功立业,势必不肯落于人后,伺机攻打魏军营寨!我军行动于魏军后方,也会少一些压力!” 关索说到这里,再次中气十足地说道:“此次前往街亭!我势在必行!” 看到关索决心已定,王平虽然仍有一些信心不足,但他知道眼下必须尽力协助关索,好让汉军凝聚出最强的战斗力。于是,王平第一个站起身子,拱手道:“末将愿随将军,前往街亭!” “我也愿往!”有王平带头,鲍义、赵统等人皆自告奋勇,转眼众志成城。 关索亦是向众人拱手道:“多谢诸位信任关索!但狄道城池仍需把守,数千魏军俘虏更不可无人看管!” 关索说完,目视王平:“王将军,此任非你不可!” 王平微微一愣,随即摇头道:“末将前番使我军船只尽毁,只怕难当此重任……” “此非你之过,乃我军屡破魏军之必然代价!”关索则是正色勉励王平,“我知将军出身虽非富贵,但能体恤民众疾苦!这城中降卒众多,非将军不能安抚!何况将军做事沉稳,心思缜密,我更需将军继续用狄道迷惑魏军!” 关索知道王平性格上有些自卑,因此必须尽可能地多给他一点信心。果然王平见关索如此信任自己,顿时备受感动,高声拱手道:“承蒙将军看重,平敢不效命!将军放心前去,狄道必然无虞!” 关索微微点头,再次正色道:“我与将军两千将士,此间重事务,便拜托将军了!” “将军前往街亭,只带兵三千,岂非太少?”马谡这时忍不住插了一句。 “此番我等伪装成各地郡兵,人多反而容易露馅!”关索自信地笑道,“三千士卒深入敌后,亦能让魏军始料未及!” 关索当即点起兵将,备足粮草器械,并从陇西郡的降卒中找到一名识得街亭路径之人。这几日关索对降卒们还算客气,就是为了收买人心,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而连番从魏军尸首上缴获的服饰,外加从降卒那里“借”的,足够三千汉军伪装。 当夜子时,关索率军出城,往东面街亭处进兵。关索这一次甚至都没有派人返回马超那里报信,毕竟大路和水路都被魏军截断,走小路同样风险极高,若是让魏军抓住斥候搜出信件,那么汉军的计划便完全暴露了。 而前番大败于马谡的魏将胡遵独自逃跑后,仍在狄道附近的山林间躲藏,也于高处看到汉军进城。好在这时王平也放弃路口,率军撤回狄道,胡遵终于辗转反侧,回到南面的郝昭大营,哭诉败绩。郝昭已经为张合之死够焦头烂额了,得知狄道陷落,更是欲哭无泪。 然而,派往狄道的斥候却陆续回报,说是狄道城皆是魏兵,而汉军已掠夺了城内粮草,渡过洮水,往西撤离。胡遵与郝昭对这个消息皆是十分怀疑,但他们不敢贸然领兵前往狄道查证,深怕中了关索的计策,因此二人一面继续派人在狄道附近探查,一面派人将消息告知曹真。 且说身在天水的诸葛亮这路汉军,自从马超那里得知关索深入陇西,便开始坐立不安。虽然他相信关索的能力,但是也觉得此举太过冒险,如果是他本人决策,多半不会同意关索的请求。 但诸葛亮也清楚,想要寻求战局突变,眼下不得不采取一点非常手段,因此两路汉军的希望都在关索身上了。 事实证明,诸葛亮还是小看了关索。 “启禀丞相,平北将军于陇西境内大败万余魏军,更斩杀敌军主将张合!现呈上首级!” 当报捷的信使献上木匣,诸葛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甚至第一时间找来赵云与魏延这两位宿将,他二人当年曾随刘备参加过汉中之战,也都见过张合本人,诸葛亮要他们亲自确认张合身份无误。 “丞相,此人正是张合张隽义!绝无半点虚假!”赵云与魏延看到张合的头颅后,也是惊讶不已,“只是如何能斩杀此人?” “关长寻竟能立下如此大功!”诸葛亮的脸上已浮现出难以形容的喜悦。张合乃魏之名将,经验丰富,智勇双全,汉军之中包括诸葛亮都对他十分忌惮,如今能将他除去,无疑是减少了一大威胁。 “张合竟是被关二郎君所杀?”赵云顿时忍不住连声称赞道,“此子之才,已不亚于古之名将!大汉有关二郎君在,真乃三军之福,何愁魏贼不灭!” 就在诸葛亮与赵云欢喜不尽之时,魏延的脸上却越发地不好看。自得知马超派关索领兵五千深入敌后,魏延的心里那叫一个不平衡,也希望诸葛亮分他一支兵马,绕过魏军主力,开辟路径前往冀县以北,不过诸葛亮自然是没有答应他的请求,这也让魏延心中颇为不满,认为自己的才能没能得到充分的施展。 现在又看到关索立下如此大功,魏延更是羡慕嫉妒恨,要不是在诸葛亮面前,只怕要当场爆粗口了。 “丞相,眼下何不让士卒将张合的首级带到魏军寨前,想必曹真等人已知张合死讯,此刻正竭力隐瞒,我军可借此机会,重创魏军士气!”魏延急于表现,当即向诸葛亮提议道,诸葛亮对此也十分赞同,传命先将张合首级号令军中,振奋人心,然后再待到魏军各营寨前示众。 “丞相,关将军既已立下大功,我等也应趁胜追击,必能大破魏军!”魏延说到这里,再次主动请缨,“延请领一支兵马,从上邽以东开辟山路,渡过渭水,断敌后路!” “祁山山路艰险,开辟道路谈何容易?”诸葛亮却依旧摇头道,“何况魏军因张合之死必有所警觉,必然提防各处小路。我军客战天水,终是不如魏国军民了解地利,此举切不可行!” 魏延见诸葛亮如此胆小,心中又气又急,已然浮现在脸上,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丞相身旁一人冷冷地说道:“关二郎君借洮水之便方能深入陇西,旁人又岂能随意效仿,却不审地势?” 说这话的乃是丞相参军杨仪,军士报捷之时,他正在与诸葛亮研究如何再给军中筹集粮草,尚未离去。此人性情急躁,心胸也十分狭隘,自随诸葛亮到汉中驻军,他便看不惯魏延的高傲自大,此番终于逮着机会,嘲讽了一把魏延。 而魏延如何不知杨仪是说自己才能比不上关索,心中早憋着一口气的他,此刻哪里忍耐地住,当下便握紧拳头上前一大步,冲杨仪咆哮道:“你再说一遍!!!” 杨仪显然也没料到魏延一点就炸,当下也吓了一大跳,往后连退数步,几乎背靠在营帐上,惊恐地呼喊道:“丞相,魏将军竟如此无礼!” “文长!退下!”诸葛亮急忙站起身子,喝斥魏延,赵云也赶紧过去拉住魏延胳膊,以免事态恶化。魏延这时才想起自己是在诸葛亮面前,方才强忍怒火,悻悻地退回原位,也不向诸葛亮请罪,只是眼睛死死地瞪着杨仪。 诸葛亮心中长叹,也不免埋怨杨仪这嘴实在太欠。其实刘备生前就和他说过,杨仪和魏延虽然才能出众,但性格上很有问题,属于极能得罪人的主,今日诸葛亮也算领教到了。 眼下军中正是用人之际,诸葛亮也不追求魏延的无礼。只是被魏延这么一闹,帐中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这时赵云出面圆场,并将主题重新回到正事上:“丞相,方才文长之言倒是也有可取之处。眼下我军得胜,如不进一步采取行动,只怕会浪费关二郎君立下的战功。魏贼也会以为我军计策用尽,如此反倒不利打击其士气!” “子龙将军之言是也!”既是赵云赞同自己的言论,魏延也便把和杨仪的私事放到一边,眼下诸葛亮只要能给自己安排点事做,总好过在寨中按兵不动,坐看他人建功立业。 两员大将皆是这般说,诸葛亮也觉得攻克凉州已然出现转机,终于点头道:“速召众将前来!” 第363章 天水较量 凉州,天水郡,冀县 太守府邸内,曹魏上军大将军曹真正在此处统筹军务,自他来后,太守马遵识趣地让出府邸,另选他处居住。而魏军再采取坚守不出的策略后,天水的汉军也一直都束手无策。 可当收到郝昭传来的败报后,曹真顿时又惊又怒,气得一拳重击在案几上,把两旁的亲兵吓了一跳。 “汝等出去,无本将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曹真阴着脸对身旁之人说道,“速唤姜伯约前来!” 姜维此刻正与曹真一同驻守冀县,深得曹真信任,听到传唤后,立刻赶来。只是一见到曹真的表情,姜维顿时倍感疑惑:“大将军,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曹真长叹一声,将郝昭的书信递给姜维,姜维还没看完,也是大惊失色。 “隽义将军戎马一生,竟丧于关索小儿之手……”张合之死实在大大出乎曹真意料,这对魏军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其重大的损失,因此曹真深怕走漏半点消息,以致影响军心。 “大将军,张合将军身亡,郝昭将军那里情况更是危急!”姜维快速思考了一番战局,立刻说道,“需提防蜀军两路强攻!” “郝昭定已有所察觉,他日后定有消息送来!”曹真徐徐说道,“我却更担心关索会乘势攻打狄道,如此非但陇西震动,凉州亦是难保!” “若果真如此,此地兵马只恐不继,还需朝廷发兵增援!”姜维忍不住说道,他老母尚在冀县,保住凉州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曹真微微点头:“圣上对此已有打算,特命满宠将军领兵一万,想来半月之后,便可抵达凉州。” 姜维心中稍宽,随即提醒道:“都督,蜀军在陇西得胜,想必诸葛亮等人亦会有所行动,作为呼应!” 曹真深以为然,立刻唤来一名士卒,喝道:“速派人前往落门聚、上邽传令郭淮与费曜,好生坚守营寨,谁敢领兵出战,本将绝不宽恕!” 此次张合就是出寨迎战关索,方才落得兵败身死,眼下汉军战斗力如此之强,更兼诡计多端,唯有坚守方能力保不败。 数日后,郝昭来信说汉军守住要道,定是派兵攻打狄道,而凉州刺史徐邈也差人来信,说会亲自支援狄道,这让曹真更加牵挂狄道战事。 只是天水这边的战事已经让曹真无法分心,据斥候来报,魏延正领兵四千,前往落门聚,曹真知道汉军必然来者不善,立刻通知郭淮做好应敌之策,同时派船只做好准备,必要时走渭水前往支援。 山路崎岖,曹真深怕走陆路会遇到汉军的埋伏,好在天水北面便是渭水,可走水路前往落门聚,既安全又便捷。 当日正午,魏延率兵抵达位于落门聚的魏军大营,郭淮一早也得到消息,自是命魏军将士严阵以待在南门一带。魏延命十名敢死士卒手持盾牌,向前逼近寨门。,其中一人更用长矛高高挑起张合的首级。 “汝等魏贼听着,张合现已授首,特送首级给汝等过目!”魏延横刀立马,对着魏寨大声喝道,“汝等若不早降,皆是同样下场!” “张合已死,汝等早降!”四千汉军很快便跟在魏延后面,一同喝骂。 虽然曹真已和郭淮、费曜等大将知会过张合之死这件事,以免临时应对不及,但仍只有少数人知道,许多将士听到“张合首级”几个字,皆是大为震惊,不寒而栗。 “蜀军妖言惑众,不必相信!放箭!休要让蜀军靠近!”郭淮知道魏延的用意,急忙命寨中士卒乱箭齐发,无论如何必须瞒住张合的死讯,决不能让寨中将士看到首级。 望楼上与寨门后早有数十名弓弩手开始射击,那十名敢死士卒虽然依靠盾牌的配合,一时可以挡下不断射来的箭矢,但时间一长,也难免吃力,前排的那无名士卒脚上各中一箭,亏得入肉不深,因此尚能强忍疼痛,继续前进。 “岂有此理!”魏延气得大吼一声,“传我命令,强攻魏寨!” 虽然魏延平日里对待士卒还算不错,但眼下真乃建功立业之时,便要不惜代价强攻,这点他与诸葛亮不同,不能打硬仗的士卒能算是真正的士卒吗? 魏延一声令下,四千汉军转眼便迈着整齐的步伐,一同逼向魏军营寨,刀盾兵在前开路,弓弩兵纷纷朝寨中抛射箭矢,刹那间箭如雨下。 “给我还射!”郭淮已然料到魏延今日不会轻易退兵,他临危不乱,立刻发起反击。 魏军这段时间来准备充分,因此寨中近一半士卒配备了弓弩,其余士卒也大多配有盾牌,早在栅栏后面抵御箭矢。一千五百名魏军将士在郭淮的指挥下,从望楼和地面依次射击,天空中很快便是两波箭雨相迎,甚至还有许多箭簇撞击在一起,从空中坠下。 “不许后退,全力向前!!!” 魏延在亲兵的护卫下,同样抡动大刀,拨开箭雨。有他这般不顾安危的督战,汉军将士哪敢畏缩不前,顶着箭雨向前进兵。 加上张合的首级现在也离魏寨越来越近,许多魏兵亲眼目睹后,方才确信张合真的死于汉军之手,更是陷入惊恐之中,魏军士气转眼受挫,无论攻击还是防御都出现明显的停滞。汉军趁此机会咆哮冲锋,更是在气势上压住了魏军。 “不可慌乱!给我顶住!” 眼看有两名刀盾兵挡不住汉军的箭雨,竟从前线逃离,郭淮气得亲手斩杀二人,然后提着盾牌,上前迎战,麾下的十数名亲兵也手持利刃,若有逃跑的魏兵,一律斩杀,决不能让他们心存侥幸。 在主将的激励和军法的震慑下,魏军将士虽然心中怯懦,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战斗,加上也有不少人想为张合复仇,拼死鏖战,故而一时之间,魏军成功抵挡住汉军的攻势。 “还真是比想象中的顽强啊!”魏延见魏兵仍有斗志,不由得心中愤恨。他知道魏军几处据点,唯有落门聚的魏军没有城墙庇护,而诸葛亮也是千载难逢的将这个机会交给了魏延,如果魏延今日不能攻克魏寨,那势必会失去诸葛亮的信任。 “继续猛攻!!!” 面对魏军的箭雨,魏延甚至撇下大刀,亲自在马上张弓搭箭,射杀望楼上的魏兵。他身为汉将大将,久经沙场,箭法亦是了得,每一箭都能射中一名魏兵。一众亲兵拼死抡动兵器,替魏延遮蔽敌军射来的箭矢。 两边僵持了大约一个时辰,两边各有不少死伤,但汉军依旧猛攻不止,一波又一波地与魏兵在寨门附近短兵相接。而郭淮在交战中不慎被流矢射中,不得不退下包扎,魏兵没了郭淮督战,心中不免再生胆怯,渐渐开始抵挡不住。 可就在危急之时,北面渭水上喊声大作,原来是魏将李玉领兵三千前来支援。郭淮顿时喜出望外,急忙打开寨门,让魏军进寨补。 而魏延安插在渭水河岸的斥候也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回报。得知曹真这么快便派来援兵,魏延气得咬牙切齿,重重地叹息道:“唉,可恨!” 临行之前,诸葛亮特意交代过魏延,若是魏军援兵一到,便火速退兵。魏延虽然十分渴望攻下敌寨,但军令不可违,因此魏延急忙传令前队改后队,三军立刻撤退。而郭淮看到汉军退兵,也担心埋伏,不敢贸然追击,只让弓弩兵远处放箭,不少倒霉的汉兵便把命留在了这里。 “若是丞相能多给我些兵马,我早已夺下落门聚多时!” 带着这样的不满,魏延悻悻回到汉军大营。得知未能击破郭淮,诸葛亮倒也没有责罚魏延,毕竟这一次还是以试探为主,他也认为魏军的战斗力不会因为一个张合而土崩瓦解。 不过近日派出去的斥候陆续回报,说是魏军同样增加了斥候的数量,沿途巡哨。诸葛亮料定曹真等人是提防汉军走小路绕到魏军后方,故而严加防范。 不过诸葛亮也并没有就此放弃,他命赵云、魏延、吴懿等人陆续去魏军各处据点挑战,希望能找到破敌良机。 第364章 瞒天过海 就在曹真将注意力集中在渭水以南的汉军身上时,北方,关索率领的三千蛮兵,也已经悄然摸进天水境内。一路乔装成魏军的他们,自称是安定太守崔谅与武威太守毋丘兴的兵马,奉了徐邈刺史之命,来前线听从曹真调遣。 为了掩人耳目,关索还是命众将士加紧行军,尽量避开人多的村落,就算沿途经过,也不要有过多的停留。只是天水境内的村落乃至城池都比陇西境内更多,而曹真也没忘了提醒渭水以北的诸多县城提高警惕,这些县令县长也会派出少量斥候侦查附近情况。 虽然关索极力回避,但还是在平襄城南面偶遇一名魏军斥候。好在那名斥候一看到“自己人”,便收起了戒心。 “将军,是否要将此人除去?”一名蛮兵忍不住在关索马前低声问道,“他只孤身一人,决计躲不过将军神箭!” “不必如此!不排除仍有魏军斥候在远处观察此地动静,我军一旦动手,反而误了大事!” 经验丰富的斥候队伍,向来不会独自行动,而是数人结伴,如此是为了尽可能地将情报带回。故而关索十分谨慎,决不能轻易做暴露身份的事情。 于是,关索只是派人上前,三言两语就把那名斥候骗过,想来陇西境内的消息,还没有人传到天水境内,因此这名斥候对他们的身份深信不疑。何况关索早就从诸多降卒和百姓手里套出一些天水情报,除非是十分精细之人,否则不会轻易看出破绽。 只是既然被魏军斥候发现,关索便担心曹真那里早晚会收到消息,从而识破他们的用意。因此关索命全军将士进一步加快进军速度,这样便能在三日内到达街亭。 昔日夏侯渊曾以“三日五百,六日一千”的行军速度闻名军中,今日关索一试,便知绝对不轻松。凉州一带山路较多,翻山越岭疾速行军,就算是关索麾下精心操练的蛮兵,也累得够呛,而马谡这个参军更是七荤八素,有几次差点在马背上吐出来。 “诸位,剿灭魏贼,克复凉州,正在此时!大丈夫岂能有所退缩!我关索势必与诸位患难与共,建立不世功勋!” 关索一路上都屡屡激励三军,众人知关索智勇双全,又见他同样风餐露宿,因此皆无怨言,跟着关索一路往东而去。 而曹真那里,这段时间除了应对诸葛亮的汉军外,还特别关心陇西的战事。当得知狄道陷落、游楚自尽、汉军撤退、徐邈重新夺回狄道等一系列消息,曹真顿时心生疑惑,连忙找来姜维商议。 “大将军,此事并不符合常理!”姜维一听便觉得不对劲,“郝昭将军已送来数封书信,可徐邈刺史既重夺狄道,岂能没有书信报捷?” “伯约之言,莫非狄道之事有诈?”曹真当下便明白姜维之意。 姜维果断点头道:“眼下郝昭将军那里正抵御马超,徐邈若是不分兵前去支援,那足可说明狄道城中魏兵,皆是汉军乔装!” 诚如姜维所料的那样,两日后,郝昭那边又有书信送来,说是狄道的魏军拒绝增援,只是在城中固守。“徐邈”刺史因狄道城内事务繁多,一直未曾与郝昭等人相见。 “看来这狄道城内定是蜀军无误!”曹真顿时大怒道,“竟做如此儿戏之举,羞辱我军!” “大将军,关索此举用意不明,只怕他另有所图!”姜维一边分析,一边琢磨汉军如此奇怪的举动,或许关索本人多半已不在狄道。 “可如果关索不在狄道,那他会去哪里呢……莫非继续往凉州境内深入……” 猛然间,姜维忽然想起一个地方,顿时浑身一震,立刻询问曹真:“大将军,街亭要地,如今是何人镇守?” “街亭乃我军后方之要地,此番来凉州,我已命偏将军董吉领兵两千把守此处……” 曹真说到这里,忽然明白了什么,也不由心中一紧,正色道:“莫非伯约以为,关索会领兵攻打街亭?” “正是如此!”姜维急切地点头道,“街亭乃天水咽喉之地,若被蜀军占领,满宠将军的援兵,便无法进入凉州!便是我军也难以安全撤离!” “以关索之狡诈,多半他早已点起兵马,乔装成我军,前往街亭!纵是被天水境内军民发现,亦不会暴露行踪!”曹真面如寒霜,一旦街亭失守,那么魏军就不止失去凉州那么简单,只怕会有倾覆之险。 “我速差人告知董吉,绝不可疏于防范!就算遇到我军人马,也不可放他们进城!”曹真立刻修书一封,可还没来得及安排人员,平襄县长便有书信送来。 信中提到,平襄县的斥候遇两日前遇到太守“毋丘兴”与“崔谅”的增援兵马,说是相助曹真。而平襄县长记得曹真提醒,不可松懈大意,因此特意向曹真求证。 而所谓的“援兵”,曹真连一兵一卒都没见过,当下知道这便是汉军的诡计,顿时又气又急。他连忙派一名斥候骑上好马,命他赶紧渡过渭水,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街亭。 “大将军,维请领兵三千,增援街亭!”姜维这时突然拱手道,“若遇蜀军攻城,便可两面夹击,关索可擒也!” “好!若能擒住关索,守住街亭,我必在圣上面前,为伯约请功!”曹真十分信任姜维的能力,毫不犹豫地命他带兵三千,当日便前往街亭。 天水郡,略阳县,街亭 说起街亭,此处原名街泉,西汉时乃是凉州一县。东汉时街泉由县改亭,地归略阳,而后又改成街亭。此地有一旧城,西汉时为街泉县令办公所治之处,多年来城内的百姓都迁入略阳县城居住,此城如今便成了废弃状态,完全是一座空城。如果不是诸葛亮这一次兴兵攻打凉州,曹真估计不会想到让董吉驻兵于此。 但是长年的无人管理,如今的街亭城颇为破败,四扇木门多处腐烂,城墙脚下竟然还长满了杂草,上面的十几块女墙也被严重腐蚀,城内的大小建筑也是残破不堪,让魏兵宁可住在帐篷内,也不想睡在发霉的房屋里。 也就得亏凉州不是南方多雨地带,否则城墙可能都已经崩坏。 也不知是不是对此城的防御能力信心不足,才让历史上的马谡放弃守城,从而屯兵山上。不过若说水源,街亭城西汉时期是供百姓居住的城市,有多处水井可以打水,因此也不怕魏兵围城断水。 董吉领兵两千来到城内,短时间内也无法做到重修城池,无非就是四处搜集滚木礌石,以备不时之需。加上街亭毕竟位于后方,南面有曹真大军挡着诸葛亮,多少让董吉心存懈怠,他麾下的两千将士也并非魏军精锐,战斗力无法与前线兵马相提并论。 这一日傍晚,魏军吃好晚饭,已是酉时过半,百无聊赖的董吉正准备回账歇息,突然城墙上的士卒来报,说是出现了一路魏军人马,不到五百余人,来者自称是武威太守毋丘兴,带领郡兵,前来协助董吉修补街亭城池。 第365章 奇袭街亭 “噢?毋丘太守来了?”董吉眼珠子一转,“为何大将军未曾向我提起?” 带着这样的疑问,董吉很快便登上西面城墙。此刻天色尚未完全昏暗,董吉看到下面果然有一队魏兵,为首一人,骑着一匹高大买马,身披甲胄,头戴发冠,多半便是太守毋丘兴。 “府君当真是奉了大将军之命前来?”董吉大声问道。 此人自然不是毋丘兴,而是冒名顶替的马谡。关索知道马谡在言辞谈吐上比自己更像一名太守,因此便将蒙骗董吉的重任托付与他。 而马谡看到城墙上飘扬着“董”字旗帜,当下深吸一口气,高声拱手道:“蜀军连日来屡屡强攻,大将军欲调将军麾下一千士卒回冀县,故而特命我前来,并协助将军固守城池!” 马谡这番说辞,董吉听上去倒是并无问题。毋丘兴必是奉了曹真的命令,从武都郡赶来,但他带来的多为武威郡兵,战斗力比街亭城内的魏兵还要不堪,去与汉军交战实在为难他们。而董吉在后方说是守卫街亭,实际上并无任何战事。曹真想调兵马回去交战,改用郡兵来守街亭,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事出突然,董吉始终有些措手不及,为何曹真未向他说明此事。 马谡看到董吉有些犹豫,当下提高嗓音,装作不悦地说道:“将军如若不信,这里有大将军书信在此,不妨过目!” “岂敢岂敢,府君进城便是!”董吉连忙客客气气地笑道。毋丘兴在凉州也是很有名望的太守,董吉不是没有听说过此人,自己一介武将,还是不要得罪这种有身份的人物比较好。 “先看书信核实身份,此乃军中节度,岂能轻视?”马谡故作正经地说道,“将军若能依令而行,足见不负大将军重托。来日大将军得知,亦会对将军有所褒奖!” “好!末将便听府君的!”听到马谡这般说,董吉心中颇喜,对马谡也不再有任何戒心,随即对身旁士卒传令道,“速开城门,不得怠慢!” “好!他果然中计了!”马谡知道自己越不急着进城,越能消除董吉的猜忌,他也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身旁的一名“魏兵”。 那人果断接过锦囊,小跑向城门,而城门也由两名士卒缓缓打开。那人进了城后,见身旁只有区区两人,心中大喜,躬身向二人作揖道:“多谢!” 那两名士卒微微一愣,正要回礼,却见眼前银光一闪,那名“魏兵”不知何时,竟抽出腰间环首刀,电光般的两刀劈去,送这两人糊里糊涂地归西。 那人砍死二名士卒后,双臂奋力一推,将一扇城门开到最大。而离城门不远处仍有几名魏兵,其中一人正是奉了董吉之命,前来传命开门,众人见此情景,皆是目瞪口呆,片刻之后,方才惊呼道:“是蜀军!!!” 然而为时已晚,城外的马谡已将佩剑一挥,大喝道:“冲进城去!!!” “中计矣!!!”董吉在城墙上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惊慌失措地向城下叫道,“快,快关城门!” 刚刚曾有那么一个瞬间,董吉想多调一些魏兵到城门附近,可最终消除戒心的他,还是没有这般做,谁想竟让他追悔莫及。 “大汉平北将军关索在此!魏贼受死!” 那进城的“魏兵”不是别人,正是关索,适才让两名敌兵放松警惕,并一刀毙命,时机把握地恰到好处。眼下面对那些前来抢夺城门的魏兵,关索更是大显神威,一把环首刀舞动如风,牢牢地护住身躯,挡下各处攻击。 转眼之间,五百蛮兵齐齐杀进城来,街亭城的西城门彻底落入汉军之手。关索趁此机会,从士卒手里接过赤血大刀与神臂弓,率众与魏军交战。蛮兵远道而来虽然十分疲惫,但既然已经顺利杀进城来,离攻克街亭只有一步之遥,人人皆不敢松懈,跟着关索奋力厮杀。 而魏兵许久未经战事,纪律难免松散,加上一时无备,顷刻间被汉军杀得措手不及,不少人方才奔出营帐,便被汉军将士一刀砍翻。所幸这些不是状态正佳的蛮兵,否则仅凭这五百人,就能让魏军土崩瓦解。 “快召集兵马,击退蜀军!”由于西面城墙下正是两军交战之地,董吉不敢从那里下去,只好绕到南面,并试图集合城中将士,毕竟魏军若论兵力,几乎是汉军的四倍,眼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杀啊!!!” 可就在这时,街亭西面又是喊杀声大作。原来关索为了减少董吉的戒心和疑虑,只带五百蛮兵到街亭城下,而鲍义一早便率领剩余的士卒,藏匿在街亭城西面的山林内,借着天色昏暗,方才不会被魏军发现。当得知关索与马谡得手后,鲍义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加入战场。 “将士们,鲍义将军领兵杀到!魏贼必败无疑,不趁此时夺下街亭,更待何时!” 马谡因为没有身先士卒,因此一直在后队指挥蛮兵,也才能第一时间得知后续部队赶来,他立刻高声激励众人,提升士气。 而关索此刻正左手举着一面盾牌,与蛮兵们一同在前排抵御魏军射来的箭矢。由于体力损耗极大,关索今日也无法长时间大显神威,只能转攻为守,等待机会。 在听到马谡的声音后,关索便知道是时候放手一搏,顿时咬紧牙关,奋力咆哮道:“诸位,随我上!!!” “快放箭掩护关将军!”看到顶着箭雨,关索步行冲锋,马谡急忙挥剑大喝。后排的蛮兵赶紧腾出手来,对着魏军阵中抛射箭矢,好给敌方弓弩手造成杀伤。 而关索身后也有许多无畏蛮兵,一同举盾向前。看到这么多不怕死的士卒,魏军更是慌了手脚。关索则趁此机会,一马当先,一盾牌撞进魏军阵中,近者脚踢,远者刀砍,先把魏军的弓弩手们砍得七零八落。 被关索的拼劲感染,蛮兵们视死如归,纷纷冲上前去与魏军血战。而鲍义此刻也领兵杀到,街亭城内转眼便是蛮兵们震天动地的呐喊声。魏军将士看汉军竟然还有援兵,顿时吓得斗志全无,不少人直接撒腿就跑。 董吉并非悍将,只能在后面指挥队伍,可魏兵开始逃窜,他同样喝止不住。一名副将见大势已去,赶紧对董吉说道:“将军,蜀军一路冲杀,我军已然抵挡不住!眼下只有弃城了!” “这……我若丢了街亭,如何能回去见大将军!”与其说有负曹真重托,倒不如说董吉没胆子面对曹真的怒火。 突然间,一支利箭穿过人群,精准无误地插在了董吉的肩膀上,疼得董吉大叫一声,坠下马来。原来关索冲进魏军阵中,一眼便望见骑在马上的董吉,他当机立断,张弓搭箭,一击便命中目标。唯一遗憾的就是关索此刻筋疲力尽,右臂拉弦并不稳当,这一箭也就没有射中董吉要害。 既是中箭,董吉也不敢恋战,带着身旁的将士火速往南门撤离。关索与马谡则是率兵围堵逃往北门与东门的魏兵。一番追击下来,前后鏖战近一个时辰,终于彻底拿下街亭。 此役,汉军击杀擒获魏兵近千人,缴获大量兵器粮草,包括守城物资,而蛮兵这边也伤亡两三百人,比起成功夺得街亭,这点牺牲在关索看来还是值得的。 “将军,尚有五百余名魏军俘虏,请问该如何处置?”少时,校尉熊哲前来向关索汇报,等待进一步的处置。 “带出城去,乱箭射死!”关索想都不想,冷冷地说道。熊哲微微一愣,还是照令行事,安排人手,出城处决这些俘虏。 此一时彼一时,关索在陇西兵力充足,且少有后顾之忧,因此可以对俘虏们手下留情。可如今自己抢夺了街亭要地,魏军来日势必会奋起反扑,那么关索必然不会把这五百多人留在城里自找麻烦,更不会放过他们,让他们再次拿起兵器重新与汉军为敌。 非常时刻,关索也必须心狠手辣,决不能因仁义而误事。 待到打扫完毕战场,关索便命关闭街亭四门,除了几名士卒在城墙上轮流放哨外,其余将士都好好睡上一觉,就算天塌下来,也等睡饱了再说。 第366章 魏军反扑 建兴五年,公元226年8月,凉州,天水郡,街亭 董吉被关索一箭射中,侥幸逃得性命,他一边慢慢收拢残兵,一面垂头丧气地往冀县而去,等着面对曹真的怒火。 方才走了十余里,前面忽有一骑飞马而来,原来是曹真派来向董吉预警的信使。得知曹真已对街亭有所防备,董吉不由沮丧地对信使摇头道:“若你早来半日,街亭必然不会落入蜀军之手……” 事已至此,互相抱怨也是徒劳,董吉只能让信使尽快返回曹真那里汇报败绩。那信使又行了一日,正巧遇上姜维率领人马支援街亭。得知汉军能在如此短的时日里便把街亭夺下,姜维同样震惊不已。 “关索行军之快,远超我想象!他如此压榨将士,倘若我军防备森严,他非但夺不下街亭,更会尽数葬身于此!” 这可谓“险中求富贵”,关索大胆到不计后果的一步棋,反而出奇制胜,让魏军陷入前所未有的窘境。 这一瞬间,姜维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兴奋,他往日虽听说过关索的名号,却不知此人究竟有何才能。如今凉州一战,关索凭着区区五千步卒,便能杀张合,夺狄道,袭街亭,搅得魏军昼夜难安,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而且听说关索比自己还要年少,这更激起了姜维的斗志,莫非自己真的就比不过关索了? “不行,打仗岂是为了争强好胜!”姜维立刻按住了自己的冲动,摇头道,“眼下关索占领街亭,我再去攻打也于事无补,必须尽快想出应对之策!” 姜维思忖片刻后,便对那名信使说道:“你也不必回冀县了,速去街亭以东,找到满宠将军,告知他街亭已落入蜀军之手!切记,千万要避开蜀军!” 街亭城位于要道之上,两旁不远处皆是山峦,因此大军无法绕开城池顺利进军,但让一两人通行还是有机会的。眼下必须先让满宠知道这里的军情,免得关索再耍什么鬼花样,把满宠也给骗了。 而姜维自己则亲自领兵返回冀县,向曹真诉说街亭之事。曹真顿时跌足道:“唉,街亭失守,乃我之过失!早知关索如此狡诈,便应多派兵力驻守!” “大将军,事已至此!懊悔亦是无用!”姜维连忙劝慰道,“我已差人将此事告知满宠将军,想来他必不肯为关索阻挡于天水之外!我军若是能两面夹攻街亭,或能复夺街亭,生擒关索!” 曹真细细一想,知道眼下街亭城中的汉军人数一定不多,魏军并没有完全丧失希望。他当下便重新坐到案几前,提笔道:“也好!我再派人信使前去,与满伯宁约定攻城时日!” 为了防止信使被关索截杀,曹真特意臻选十数人,彼此间隔一个时辰出发,又三三两两地结伴,尽可能将消息送出。看到曹真如此安排,姜维忽然想起一事,连忙说道:“大将军,关索孤军现被困在渭水以北,需提防他与诸葛亮取得联络!” “我也正有此意!”曹真与姜维几乎不谋而合,“诸葛亮若是不知关索夺下街亭,则极有可能粮尽退军!到时关索便更是孤立无援,旦夕可擒!” 曹真说到这里,却仍沉吟道:“可万全之计,仍是夺回街亭,确保后方无虞!” 不管怎么说,魏军若真是到了非放弃凉州不可的地步,大军撤退还是要经过街亭,到时关索若不要命地率军阻击,势必会给魏军造成棘手的麻烦,若是在配合诸葛亮的汉军主力,则魏军必然损失惨重。 “大将军,维愿领兵五千,前去相助满宠将军,誓要击溃蜀军!”姜维毫不犹豫地请命道。若是能汇合满宠所率的一万人马,姜维相信就算是关索也无力阻挡。 “五千……”曹真一听姜维需要这么多人,当下不由微微皱眉,眼下冀县约有一万四千余人,除了固守冀县外,还要负责救应洛门聚的郭淮与上邽的费曜,如果少了五千人,难免会有些捉襟见肘。 但曹真权衡再三,还是觉得街亭更为重要,当下也不啰嗦,欣然点头道:“好,街亭之事,便拜托伯约了!” “此番抵御蜀军,伯约多有功劳,实乃栋梁之才!来日我必向圣上保奏,为伯约加官进爵!”曹真又呵呵笑道。此话虽是为了激励姜维,但也是出自曹真肺腑,近年来魏国连损多位名将,急需补充人才,姜维无疑是充当其冲的人选。 “多谢大将军!”姜维顿时心中涌起一丝感动,身为大将军的曹真确实对他十分信任器重,自己的许多建议都得到采纳,眼下曹真又不吝开口,相信自己日后的仕途定能更加顺利。 事不宜迟,曹真便命姜维带着那三千人马再次前往街亭,全力配合满宠。同时,曹真又在渭水南岸多添五百余名士卒,沿着洛门、冀县、上邽一带严加搜寻,一定要防止汉军信使渡过渭水,去给诸葛亮送信。 而街亭那里,汉军在饱饱睡上一觉后,也恢复了许多体力,开始整顿防务,将魏军准备好的守城物资通通搬到城墙上,随时准备应对魏军来袭。 而关索和马谡则亲自巡视城内的每一口井,确保没有死井,否则一旦被魏军围城,又断了水,那无疑是死路一条。 好在汉军的运气不错,城内现有二十余口井,每一口都井水充沛。关索在检查完毕后,终于如释重负地对马谡笑道:“如此看来,我军能在街亭待上好一段时日。先前我还担心水源不够,我军不得不弃城返回狄道。” 马谡微微点头,忍不住提议道:“将军,我军既夺得街亭要地,何不派人向丞相报捷?” 关索微微摇头:“曹真并非庸人,先来他必有准备!如今我军可战之兵不满三千,还是应当节省人员,避免无谓牺牲!” “只是若丞相不知我军夺得街亭,到时粮尽退兵,又当如何?”马谡顿时有些急了,汉军主力若是退去,那么这街亭城内的三千汉军,便凶多吉少了,而且算算日子,似乎已经不远了。 “从狄道出发前,我已告知王平将军,令其设法派人走小路返回骠骑将军处,告知我等前往街亭之事。”关索却是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想来骠骑将军会将此事告知丞相!” 马谡顿时有些无语,关索显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别说王平派出去的人有没有顺利抵达,就算诸葛亮知道他们前往街亭又如何,眼下他们已经是和诸葛亮断绝了联系,处境相当危险。 关索显然知道马谡在担忧什么,于是笑道:“参军不必如此惊慌,以丞相之才,或许能从魏军的举动变换中,看出一丝端倪!” 关索从来没想过只靠自己就能把凉州拿下,必须依靠汉军的主力才能成功,而战争很多时候就是一场赌博。这一次,关索赌的便是诸葛亮不会轻易退兵,而是把握自己争取来的战机。 “但愿如此……”这四个字,马谡差点脱口而出,愣是给憋了回去,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关索的胆大,但仍不免提心吊胆。 就在这时,赵统带着两名蛮兵,并押着一名魏兵,从远处走,拱手道:“启禀将军,此人是魏军细作,方才被城外巡哨士卒擒获!” “噢?” 关索精神一振,上前大量了那名魏兵一番,冷冷地说道:“若想活命,便从实招来!” 关索不怒自威,那名魏兵也是怕死,便如实招供自己是奉了姜维的命令,前去告知满宠街亭丢失的消息。 第367章 诸葛连弩 “魏军果然有援兵到来!”虽然早有预感,但是真的得知满宠率兵前来凉州,关索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在仔细审问了一遍这名魏兵后,关索仍没有问出满宠到底带兵多少,现在距离街亭还有多远,毕竟来人只是一个普通小兵,不可能知道魏军的详细军情。不过关索也没有进一步为难他,只是让士卒将他好生看押。 “将军,满宠乃魏国多谋之人,不可不防!”马谡略一思忖,当即便对关索提议道。 而关索这一次却没有那么大胆激进,只是轻叹道:“若是能知道满宠进一步的行军情况,我便好领兵出城伏击,纵然不能将其击杀,亦可挫其士气……” “但我料天水那边必会有魏军前来复夺街亭,若其先至城下,我军在外又来不及返回,便情势危急……”关索并没有因为连番获胜而冲昏头脑,始终冷静地分析局势,街亭城外虽有山峦利于埋伏,但所需要顾虑的地方实在太多。 “眼下我军还是应固守街亭,观察魏军动静,切不可轻易分散兵力。”关索正色对马谡说道。街亭城中可战之兵已不足三千,用作守城都有些不够,关索自会量力而行。 “将军之言,确实有理!”马谡也非常赞同关索的分析,但仍是忍不住提醒道,“但想来曹真会继续派人联络满宠,将军需早做准备!” “这个自然!”关索当即传令,让三百余名蛮兵在城外巡哨监视,若有魏军信使经过,一定要全力拦截。同时,关索又让斥候分别前往街亭东面及西南方向,探查魏军动静。 不过关索知道百密必有一疏,难免会有魏军信使偷过,到时满宠便极有可能配合天水这里的魏军夹攻街亭,因此当务之急,仍是做好街亭防务。 天水郡,汉军大营 且说关索自离开狄道后,王平便一直设法让蛮兵返回到马超那里报信。在通过陆路水路混合的方式,终于又一名蛮兵历经千辛万苦,将关索奇袭街亭的消息告知马超。马超未曾想到关索这般胆大,当下也是心惊不已,只是郝昭这边仍旧死守要道,没有丝毫的退缩,让马超也无可奈何。 但马超没有过多的耽搁,立刻将消息送往渭水南岸的诸葛亮那里,街亭地处天水,或许诸葛亮会有什么办法。 而诸葛亮受到马超的书信后,也是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相比关索孤军攻打街亭,他夺得狄道,生擒徐邈等人的功绩几乎都不值一提。 良久,诸葛亮方才拍案叹息道:“长寻此举当真冲动……” 此时诸葛亮正在召集诸将议事,因此众人也都知道关索行事,皆对此举倍感惊愕。赵云见诸葛亮面色不好,忍不住劝慰道:“丞相,关二郎君虽然行事大胆,却并非无谋之人。魏军皆被我军牵制在渭水以南,难免会对后方街亭疏于防范,关二郎君又命士卒乔装成魏兵,未必没有机会。” 诸葛亮摇头道:“道理我并非不知,但我军若不能在此地有所作为,长寻纵是夺下街亭,亦是无用,反倒会进退两难,身陷绝境。” “何况,能否夺下街亭,尚未有定论……”诸葛亮很清楚长途奔袭,一旦失败会是什么后果,到时候关索和他的三千蛮兵,定是有去无回。 就在这时,恰巧一名汉军斥候回到寨内,径直来到中军大帐,向诸葛亮报告道:“启禀丞相,今日渭水河畔新添了大量巡哨士卒,彼此皆携带弓弩,戒备森严。” “噢?”诸葛亮眼神一变,细细分析了一番,方才点头道,“曹真如此行事,多半是长寻真的已经夺下街亭,魏军为断绝他与我军书信往来,故而严加防范。” “关将军当真夺下街亭了?” 听到诸葛亮这般说,众将皆露出欣喜之色。魏延更是急不可待地对诸葛亮提议道:“丞相,街亭乃魏军后方之咽喉要地,关将军夺得街亭,便是断敌归路,魏军必然胆寒!我军可趁此机会,全力猛攻,必能迫使曹真等人撤出凉州!我军更可乘胜追击,大破魏军!” 魏延此话一出,不少将领都有附和之言。诸葛亮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真要强攻魏军营寨甚至城池,势必是用人命去填。何况这会不会是魏军方面故作姿态,诱使汉军主动进攻,好堕入他们的诡计? “丞相,曹丕前番攻打襄阳,损兵折将甚多,一时难以调集大量兵马支援凉州,而东吴孙权自前番偷袭荆州失利后,便忙于应付交趾士徽叛乱,眼下暂无机会与大汉为敌!”参军柳隐忍不住开口道,“此乃天赐我军克复凉州之良机!” 就在诸葛亮踌躇之际,一名守寨士卒突然快步进帐:“启禀丞相,博士马钧已到寨外,等候丞相召见!” 听到马钧的名字,诸葛亮精神一振,连忙传召马钧,心中着实充满期待。 少时,风尘仆仆的马钧在士卒的带领下来到帐中,躬身行礼道:“参,参见丞,丞相。” 这些年来,马钧口吃的毛病依旧没有得到很好的改善,但由于他在诸葛亮手下颇受器重,满朝文武对他也是相当客气,因此马钧在成都的日子非常舒服,更能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 “德衡来得适宜!元戎弩现在何处?”诸葛亮急切地问道。他多年来一直和马钧研究这种名为“元戎弩”的武器,并委托马钧在成都监造。前日马钧送来书信,说是元戎弩已制造完毕,诸葛亮便让马钧尽快将其送到军中。 “回,回丞相,钧已带,带来元戎弩一,一百张……铁矢十,十万支,皆,皆在账外!”马钧如实回答道。 “好!”诸葛亮兴奋地站起身子,“诸位将军,随我出帐观之!” 少时,诸葛亮与众将来到账外,但见几辆牛车之上,安放着一张张体积较大的角弩,长约两尺,宽约半丈,而且构造上比一般的角弩更为复杂,赵云等人皆是不曾见过,顿时大感好奇。 “丞,丞相,此弩略,略有沉重,千,千万小心!”马钧看到诸葛亮已经迫不及待地握住一张元戎弩,便立刻提醒道。 “确实比预想地还要重上一些……”诸葛亮亲自举起一张元戎弩后,也深有体会,看来只有身强力壮之人,才能使用此弩。 “文长,你且来试上一试。”诸葛亮注意到魏延心急的表情,猜到他定是更惦记攻打魏军一事,便选他来展示一下这元戎弩的威力。 “喏……”魏延起初有些不太情愿,但考虑到这应该是某种特别的兵器,便耐着性子上前,接过诸葛亮手中的元戎弩,果然觉得有些沉重。 只是这弩更像是一个木盒,但顶部却是镂空了一块。而且虽有弓弦穿过弩身,但完全看不出哪里可以搭上箭矢,而且正面居然是一个个手指般粗细的小洞,魏延粗略数了一便,竟有近五十个。 “这等怪异的东西,丞相究竟有何用处?”魏延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马钧从另一辆牛车上取来一个长约八寸的木块,里面已插好五十支纯铁打造的箭矢。马钧请魏延将弦拉上,然后将木块放在弩身的镂空处,大小正好吻合。随即,马钧便告知魏延可像普通角弩一般正常使用。 很快,军士们按照诸葛亮的吩咐,一下子搬来五面箭靶,并一字排开。魏延也不耽搁时间,站在百步之外的辕门口,双手持弩,瞄准了最中间的那面箭靶,扣动了扳机。 第368章 二英相会 随着魏延扣动元戎弩的扳机,但听空中传来无数“嗖嗖”之响。在看到箭靶上插着的铁矢后,诸葛亮脸上顿时立刻传出欣慰的笑容,他命士卒将五面箭靶同时向众将传阅展示,魏延等人方才惊奇的发现,原来五面箭靶上竟都插着箭矢,前后共有五十支。 “我明明只扣动了一次扳机,为何会射出这么多箭矢……”就连射箭的魏延本人也是万分疑惑,等着诸葛亮揭晓答案。 “此元戎弩,一发可射五十余箭,如此便可大量射杀敌兵!”诸葛亮微笑着向众将解释道,元戎弩比他预想地更具威力,不但射程丝毫不亚于寻常的角弩,而且可以造成如此大面积的杀伤,使用起来却很便捷,只需更换提前插好铁矢的剑匣即可。 众将先后接过元戎弩观看,皆是称赞不已,这等利器无疑可以提高汉军的战斗力,还一口气增添了一百张。 “德衡此番打造元戎弩,劳苦功高。”诸葛亮又忍不住夸奖马钧,此番能打造出元戎弩,马钧提供了许多灵感和建议,一次次完善图稿,方能顺利打造出这极具威力的兵器。 “丞相过,过誉!”马钧连忙谦逊地回答道,“那,那十万支铁,铁矢,皆出,出自,铁匠蒲元之,之手,其,其锋锐不可当!” 蒲元乃是蜀中经验丰富,手段高明的铁匠。关索这些年来,多方打听,终于得知他家住广汉郡,并向诸葛亮推荐了此人。诸葛亮召见蒲元后,也见识了他的手段,确实与众不同,便请他举家搬迁至成都,让他为汉军锻造兵器。此番马钧在制造元戎弩时,便请蒲元锻造这些无需羽箭,更像铁针的短矢。 “丞相,军中既增添了元戎弩,不趁此时强攻魏军,更待何时?”这时,斗志高昂的魏延上前一大步,拱手请命道,“延愿再次领兵攻打洛门魏军,如若不能攻克洛门,甘当军法!” “军中无戏言,文长切不可逞匹夫之勇!”诸葛亮面色严肃地告诫道。 “丞相!”魏延突然单膝下跪,痛心疾首地说道,“魏军近两个月来坚守不战,无疑是算准我军运粮不便,他好坐等我军粮尽退兵!可我军如今在凉州连战连克,距离夺取凉州仅剩一步之遥!若就此放弃,延实在心有不甘!” “何况正如柳参军所言,魏贼屡败疲敝,孙权无暇分心,此时若不取凉州,恐日后再无这等良机!” 魏延态度恳切,竟全然放下往日高傲的姿态,让诸葛亮也略感惊讶。想来魏延毕竟是刘备一手提拔重用的大将,除了想为自己建功立业,也是真的渴望报效国家。 “丞相,文长所言极是!”赵云也出列赞同魏延,“云也欲同魏贼决一死战,此番定要为大汉攻下凉州!” “我等皆欲同魏贼决一死战!!!” 吴懿、袁綝、邓芝等将领皆一同请命。看到诸位将军众志成城,诸葛亮不由心中感叹,关索此番近似疯狂的大胆行为,反倒打出了一线希望,也激起了众将的斗志。 这也许就是天意吧,这个时代攻城略地本就十分困难,何况夺取一州。季汉如果把握不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来日只怕是追悔莫及。 “诸位将军,且随我回帐议事!”事已至此,诸葛亮也收起了往日的包袱,下定决心与魏军决一胜负。 天水郡,街亭 且说蛮兵将士在关索的指挥下,连日来巩固城防,巡视放哨,并成功阻截击杀数名魏军信使。只是斥候也侦查到街亭西南面出现了一支约有五千余人的魏军队伍,就是看不到统兵将领的旗号,这让关索心生疑虑,不得不提高警觉。 “将军,何不趁魏军立足未稳,夜袭敌寨,先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赵统得知这个消息后,忍不住找到关索,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夜袭营寨只可对付毫无防备之人,但曹真此番派来的,必定不是用庸才!”关索连忙否决了这个提议,“我军眼下当以稳妥为主,不可轻易出城!只要牢牢守住街亭,魏军便是如鲠在喉,日夜悬心!” 在汉军坚守不出的策略下,数日后,魏军顺利兵临天水。关索一早得到消息,命所有将士严加戒备,他也亲自到西面城墙上观察魏军阵势。 很快,魏军五千人马浩浩荡荡,齐至城下,为首一员年轻将领纵马出阵,对着城头高声大喝道:“有请关索将军答话!” 既然来人主动相邀,关索也不回避,正色高喝道:“我便是关索关长寻!你又是何人?” “我乃天水姜伯约!”那名年轻将领正是姜维。 “姜维?原来是他!”关索心中一惊,他顿时想起此番随军攻打凉州,诸葛亮就说过,姜维如今已是魏国偏将军,让诸将务必小心此人,前番连败汉军,皆出自姜维手笔。 “真想不到,当年马超与魏延反攻武都,竟能让姜维从天水脱颖而出,得到魏国的任用……”此刻的姜维已不再是历史上的天水参军,着实让关索有些心情复杂。 历史上的姜维是在被马遵猜忌,走投无路之下才向诸葛亮投降,且备受诸葛亮器重赏识,日后甚至成为蜀汉大将军,执掌军权,征伐魏国,成为蜀汉不可或缺的支柱。 只是今天,汉军能否顺利降服姜维呢,似乎不太简单呢…… “久闻关将军之名,今日有幸一见!”这时,姜维的声音再次传入关索的耳中,“只是将军智勇兼备,为何自取死路,陷身于孤立无援之地!” 姜维言辞中既有讥讽之意,关索自然不会示弱,反唇相讥道:“姜伯约,你休唬我!街亭乃魏军进出天水之咽喉要道,今落入我手,只怕曹子丹寝食难安啊!不然,怎会让你领这许多兵马,复夺街亭!” “实不相瞒,蜀军粮尽,诸葛亮已开始退兵汉中!将军困守孤城,又能坚守多少时日?”姜维知道关索与汉军主力失去联系,故意诓骗道,“将军年少有为,若想保全性命乃至富贵,何不弃甲倒戈,以礼来降?你麾下将士亦能免灭顶之灾!” 姜维这番话确实有些厉害,不少蛮兵听到“粮尽”、“退兵”这些字眼,立刻开始窃窃私语。关索知道这是姜维为了打击汉军士气,对此他早有对策,不怒反笑道:“呵呵!姜伯约这话只能骗骗三岁孩童!我军粮草可供给多久,我身为大将岂能不知?何况我军若真是退兵,曹子丹早已亲自前来,为何派你这偏将军来此?费曜、郭淮等人又在何处?你麾下区区五千兵马,也想攻克街亭?只怕伯约自己也不信吧!” “好个关索,这般机敏!”一番唇枪舌战下来,姜维对关索的才智已有所了解,心道此人确实厉害,无怪能屡败魏军,连张合都死在他手上。 “我关索从不打无备之仗,既然敢来街亭,纵是你等派来千军万马,又有何惧!”关索为了激励将士斗志,又声如洪钟地高喝道,“而我关氏一门皆受先帝与圣上之恩,誓死匡扶汉室,岂会苟且偷生?趁早打消此等念头!” “我麾下蛮兵皆是汉军精锐,你若不识好歹,便尽管来攻!”关索双手一摆,“到时这街亭城便是你等葬身之地!” “我等愿随将军,斩杀魏贼!”鲍义、赵统等将领深受关索鼓舞,皆是振臂高呼,一众蛮兵也是单纯的热血之人,一同呐喊起来。 “愿随将军,斩杀魏贼!!!” 听到这一阵又一阵激昂的声音,姜维知道城内汉军之心坚如磐石,已非言语所能动摇,当下也不啰嗦,正色道:“我已好言相劝,将军既是执迷不悟,那便战场上见真章!到时将军只怕追悔莫及!” “姜伯约,我也有一言相劝!”关索同样厉声喝道,“你祖上皆食汉禄,你父姜囧更是为国捐躯,而你却侍奉篡汉之贼,岂不自觉羞耻?兵败身亡之日,又有何颜面去见姜氏列祖列宗!” “凭你之才华,在我大汉何止是一个偏将军?你若能弃暗投明,上可替汉室报仇杀贼,下可建立功勋封妻荫子,何乐而不为?”这一回合,轮到关索来劝降姜维。 第369章 两面攻城 投诚汉军,早在当年马超劝降之时,姜维便动过这个念头。虽然受到父亲姜囧的影响,姜维对汉室始终存有一丝念想,但如今魏国已对他十分器重,此番抵御汉军,曹真又对他信任有加,因此姜维不愿做忘恩负义之人。 就在关索在城墙上等待姜维答复的时候,一名斥候正巧从城外返回,然后飞奔上城,向关索汇报道:“启禀将军,城东十五里处发现魏军!” “可恶,来得真不是时候!”关索脸色顿时一寒,正色命令斥候,“再去打探魏军详细人数,以及统兵将领是何人!” 斥候方才下了城墙,关索便远远地注意到,也有数名魏兵骑马来到姜维面前,汇报了些什么,想必应该是魏军抵达的消息。 “敌众我寡,想要完全阻止魏军斥候通过,难度实在太大……”关索心中微叹,两路魏军夹击街亭之势已是无法阻挡。 而姜维得知满宠率领魏军抵达,心中也是吃了颗定心丸,对关索的劝降自然无动于衷,他当即对着城上高喝道:“关将军,你我休逞口舌之快,来日领兵一决胜负!” “如此也好!便让你见识一下我大汉王师之雄威!”关索毫不示弱地冷笑道。事已至此,他已下定决心,只要和姜维兵戎相见,便不管他历史上是不是蜀汉大将军、诸葛亮重视之人,只要出现机会,就会致姜维于死地。 当日,姜维领兵后退二十里,有序扎寨。关索知道姜维必有防备,因此不会冒然出兵,只是继续巩固城防。等到了夜晚,姜维亲自带着十余名骑兵,绕过街亭,前往满宠营寨,他又让五百余名士卒在远处接应,以防万一。 往东绕过街亭有一南一北两条道路,姜维料想关索就算知道自己会去联络满宠,以微弱且有限的兵力也不会同时在两条道路上设伏。事实上,关索确实在两路魏军到来后显得十分谨慎,并没有派士卒出城,因此姜维一行人畅通无阻,来到满宠所在的魏军营寨。而满宠此刻正在思索如何攻取街亭,尚未歇息,立刻召见姜维。 “末将姜维,参见后将军!”姜维快步踏入中军大帐,正色行礼。 由于曹真在给满宠的书信中已提到姜维才能出众,因此满宠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也略有好奇,故而询问道:“姜将军,大将军在信中对你称赞有加,此番复夺街亭,你可有良策?” 姜维思索片刻后,如实说道:“回后将军,关索深知街亭乃要地,故而他一改往日之大胆,只是坚守城池,绝不轻易出兵。我军若想短时间内夺得城池,唯有强攻!” 街亭城附近虽有河流,但是想用来开渠灌城,则是十分困难,没有个把月的时间绝对无法做到。而姜维担心诸葛亮的主力部队早晚得知关索的情况,会不惜代价发起猛攻,而魏军如能顺利夺回街亭,仍有机会保凉州不失。 这其中的道理,满宠也并非不知道,可他听到姜维也说出“强攻”二字,仍是捋须皱眉道:“随军工匠我亦带了不少,数日内便可打造多架云梯,只是……” 即便强攻,也难有必胜的把握,前番关索力守襄阳之事满宠并非没有耳闻,一想到此人亲自镇守街亭,满宠顿时觉得头疼无比。 “后将军,维以为关索乃蜀军支柱,若能从他下手……”这时,姜维仿佛看出了满宠的顾虑,忍不住低声提议道。 “你且说说看!”满宠不由得眼神一亮。姜维则详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满宠思忖片刻后,也点头同意道:“你若真有把握,不妨一试!” 满宠又和姜维详细地部署了一番计划,两路魏军各自准备。十日后的辰时,魏军按照约定好的那般,开始东西两面夹攻街亭城。茫茫魏兵排好整齐的阵型,前队举盾防御,形成一顿密封的盾墙,后队弓弩掩护,人人搭箭上弦,负责云梯和攻城槌的士卒则谨慎等待时机,发起冲锋。 汉军一早便得到消息,近三千蛮兵立刻投入到战斗,城墙上的士卒备齐弓弩箭矢,滚木礌石。为了准备足够多的防具,关索特命士卒将城内废弃房屋的木门、梁柱、砖瓦全部拆下,早早地搬到城墙下面。 由于满宠行军经验丰富,斥候始终难以突破防线前进,也无法获取到更多的情报,因此关索也不清楚东路到底有多少魏军。今日他站在东面城墙上观察许久,发现魏兵数量几近万人,显然是姜维那路魏军的两倍。 “东面魏军更甚,便由我在此御敌!”关索立刻对身后的马谡说道,“劳烦参军领鲍义将军去西面御敌!” “将军放心,谡定会力保西门不失!”马谡毫不犹豫地拱手道。 “切记,姜维此人武艺高强,箭术了得,须提防他突施冷箭!”关索不放心地叮嘱了一番,“指挥将士时,千万要有盾牌护体!” 交谈之际,魏军前队距离街亭城墙已不足三百余步,缓缓逼近。此刻天上并无大风,关索估摸着从城墙上射箭,有效的杀伤距离应该在一百二十步左右,而魏军弓弩兵必须在七十步以内,才能让抛射发挥应有的威力。 不过未雨绸缪,关索还是让城墙上的弓弩兵搭箭上弦,刀盾兵架起盾牌紧跟身后,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噢?满宠与所有魏将皆是步行参战,是为了避免成为我军的目标吗……”随着魏军越来越近,关索也注意到了这一情况。将领骑在马上率众攻城,观察敌情确实方便,可也太过显眼。加上身旁士卒用盾牌遮蔽不便,将领稍有不慎便会中箭,听说当年庞统便是这般阵亡的。 “就算是我,也难以轻易射死一名魏军将领……”关索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今日多半要有一番苦战!” “将军,魏军距离城池将近百步!”负责计算魏军距离的谢金急切地开口道。 “弓弩手听令,对准第一排左起第十名魏兵!待我口令,一齐放箭!” 关索一边说,一边亲自举起三石神臂弓,搭上一支利箭,用尽全力,将弓拉地如满月一般。其余蛮兵也快速找到关索说的目标,将箭矢瞄准了那人举起的盾牌。 眼下魏军的刀盾兵尚未踏入百步之内,这便意味着后队的弓弩兵距离更远,因此尚有一段瞄准时间。 等到第一排的魏兵进入八十步的射程后,关索当机立断,高喝一声:“放箭!” 话音未落,关索右手一抖,利箭宛如流星追月一般射出。片刻之后,只听城下“咚”的一声响,关索一箭便将那名魏兵的盾牌射穿一个洞,可惜那魏兵戴着头盔,箭矢残余的力量无法将其射死。 然而关索这一箭下去,不仅仅是让那面木盾穿了一个洞,更增添了无数裂痕,魏兵离城墙越近,城上射下来的箭矢便越具威力。随着近五百名汉军箭矢齐发,那倒霉魏兵手里的盾牌顷刻间四分五裂,人也被乱箭穿心,如刺猬一般的尸首倒在地上,瞬间成了后排魏兵的绊脚石。 一人既死,原本密封的盾墙瞬间出现缺口,关索立刻高喝道:“快!右对蛮兵攻左,左队蛮兵攻右,射击魏军破绽!” 一面盾牌终究无法从各个方向护住身体,关索正是抓住这一点,攻击魏兵暴露的地方。转瞬之间,前队的魏兵瞬间死伤大增,一具具倒地的尸首也不断搞乱魏军阵型。 “继续猛攻!”趁着魏军弓弩兵尚未出手,关索也不断张弓引箭,射杀魏兵。 猛然间,一支利箭突然从城下呼啸而出,目标直指关索。 第370章 箭射关索 尚在放箭射杀魏兵的关索,并没有防备城下会突然射出一支箭矢,何况这支箭矢竟是从离城墙百步之遥的位置射出。 而且那支箭矢极具力道,划破长空,眼看着就要命中关索。千钧一发之际,关索猛然察觉到眼前一花,他立刻凭着自己的本能和极快的身手,奋力抬手一挡。顷刻间,关索感受到一股剧烈的钻心之痛,箭矢准确无误地钉在了他的右臂上。 “呃啊……”关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左手紧紧握住中箭的部位。身旁一众蛮兵皆是大惊失色,离关索最近的将领乃是谢金,也急忙赶了过来,惊呼道:“将军,你怎么了?” “无妨……未曾伤及要害……”关索深吸一口气,咬牙低声回应,但他嘴角的肌肉却是止不住地抽动。关索的右臂并无铠甲保护,这一箭几乎射进臂骨,绝非皮肉之伤,强悍如关索,一时间也有些承受不住。 如果不是关索抬了那么一下手,那这一箭只怕会穿过他的头颅,置他于死地。 “将军,请速下城墙,让随军医匠诊治!”谢金注意到关索脸色十分惨白,赶紧建议道。 “不可!速令医匠上来!”关索却是毫不犹豫地喝道,“魏军正在攻城,我身为三军统帅,誓与诸位将士共进退,岂能因这等小伤便退缩!” “继续放箭,也让魏贼知道我军之威!!!” 关索激昂的声音回荡在城墙之上,众蛮兵大受激励,手中的弓弩丝毫不敢怠慢,一波波箭雨继续朝着魏军猛攻,阻击他们前进的步伐。 “嘶……这关索好生了得!我这一箭未能将他射死,反倒让他激起蜀军斗志!” 城墙之下,有一人手持三石硬弓,听到关索的呐喊后,也不由喃喃自语。眼看城墙上箭矢纷飞,那人不敢久留,立刻快步跑向满宠那里汇报情况。 而关索右臂负伤,无法继续拉弓射箭,但仍是挽着一面盾牌,在城墙附近指挥士卒,并等医匠前来敷药治疗。这时,他也注意到这个行动异常之人,竟是一名从魏军刀盾兵阵中跑出的普通士卒,由于此人位置靠后,起初关索并没有注意到此人。 “想必这一箭便是他的手笔……”关索脑子一转,便知是怎么回事,“能有这般箭术,此人定是一员悍勇魏将,好伺机取我性命……” 如果关索真的被一箭射死,不说缺少统帅指挥,城内汉军定然士气大挫,街亭一日便丢也并非没有可能。 “确实是条好计……只可惜功败垂成……”回想起自己也曾有过乔装成敌方士卒进行行骗,关索竟对此计感到一丝欣赏,并好奇是哪位魏将的提议。 “只是看此人身形,似乎略有眼熟……”关索思忖片刻,忽然想到些什么,立刻唤来一名蛮兵,让他速去西门马谡那里,询问情况。 片刻之后,那蛮兵火急火燎地回来向关索复命:“启禀将军,魏兵亦在攻打西门,只是姜维一直在后远远观望,并未上前指挥!” “噢?”关索听到这里,嘴角不由扬起一丝冷笑,基本确定了此人的身份。 “呜呃!”突然,臂上传来的剧痛立刻打断了关索的思绪,适才他已经退到一旁,让医匠拔箭。由于这一箭钉地极深,拔箭之时,鲜血飞溅,那股前所未有的剧痛,让毫无准备的关索也吃了苦头。 “好你个姜维,这般算计我,定不饶你!”关索一面忍痛让医匠敷上效果极佳的伤药,一面怒骂道。 关索想的一点也不错,那放箭之人正是姜维姜伯约。当日他向满宠提议,由于关索箭术了得,加上作战时常常身先士卒,故而守城时也必然亲自射击魏军,这样便给了魏军机会。 姜维更是主动请缨,能拉开三石弓且箭术精湛的他,有信心可以远距离狙杀关索。满宠也认为他麾下并无如姜维这般神箭手,故而同意了姜维的建议。 至于此刻在西门的,自然是姜维的替身。昨夜攻城前夕,姜维交代完全部事宜后,便悄悄来到满宠军营,乔装成魏兵,执行计划。适才关索与一众蛮兵只是射击魏军前排士卒,未曾料到躲在后排的姜维会在极远之处突施冷箭。 而满宠那边听完姜维的汇报后,还是满意地点头道:“虽是未能射死关索,但伤其右臂,此人便不足为虑,伯约功劳已然不小!” 关索再是勇猛,终究血肉之躯,右臂中箭,战斗力自然大打折扣,想必也坚持不了太久,这对魏军来说无疑是大有好处。 “将军,我军眼下应继续猛攻,不能给蜀军丝毫喘息的机会!”姜维立刻说道,“维愿会西门那里,指挥士卒攻城!” “好,西门那里便交给伯约了!” 待到姜维走后,满宠立刻命令弓弩兵冲上前去,对着城上乱箭齐发,并让刀盾兵进行掩护。将令一出,魏军人马很快便大举杀上,城下转眼便爆发出一波又一波的箭矢,涌向城墙。 “盾牌上前!”包扎完伤口的关索第一时间重回前线,在注意到魏军的举动后,立刻发号施令,一处处女墙之间的空隙很快便被盾牌填上,只流出些许细缝,留给弓弩兵放箭。 固守城防,不止是收集制作守城的物资,让士卒们在城墙上进行实地操练也是十分重要的,这样才能让整套动作尽可能地快速完成,在战场上尽可能地节省时间。 “这伙蜀军果然精锐,难怪能袭取街亭!”满宠统兵多年,十分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何等兵马。他当下便命鼓手重重擂鼓助威,魏军毕竟人数明显占优,这个时候可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对手。 何况汉军架起盾牌,总归影响弓弩兵发挥,趁着城上箭矢攻势减弱,满宠立刻命云梯和攻城槌上前,准备正面夺城。 “该死,魏军上云梯了!”关索始终观察着魏军的动作,只是面对魏军的箭矢,他也不得不小心躲避格挡。由于满宠带来的也是来自魏国中央军的精兵,通晓箭术,加上街亭城墙原本不高,因此魏军射出的大量箭矢,都能飞上城墙。已有好多蛮兵不慎中箭。 第371章 智守城池 “架起木板!”关索当机立断,他早就准备好一块块长条木板,并用两根长矛从首位两端刺入,然后命蛮兵们将木板横架在盾墙之上,形成更高一层的防线,把魏军的箭矢悉数拦下。 关索又让第二排弓弩兵站在木板后面,往城下抛射箭矢,进一步给魏军造成杀伤。关索则继续左手挽盾,并依靠士卒的掩护,一面遮挡箭矢,一面指挥蛮兵攻击敌方破绽,尤其是先射杀对面的弓弩兵。蛮兵大多视线不佳,但遵从关索的指令,往往也能有效杀伤敌军。何况汉军毕竟占据地利,几番箭雨交锋下来,尽管人数处于劣势,但仍能重夺上风。 但是一队队魏军士卒举起盾牌,冒着箭矢,前赴后继地护送着攻城器具。眼看云梯与攻城槌杀了过来,关索立刻让蛮兵将箭矢对准城下,并准备滚木礌石及引火之物,准备伺机焚烧云梯。 不过关索又仔细数了一遍云梯的数量,不过十五架,顿时松了一口气。其实街亭一带的山地大多荒凉,魏军将士想要多伐木材,不得不尽可能往远处搜寻,如此便耽误时间,而且满宠急于攻下街亭,并没有充足的准备时间,故而十五架云梯已经是魏军极限。 而且西门马谡派人来报,说是姜维那边云梯更少,只有七架,因此守卫西门的压力更小,马谡便将一部分引火之物送到东门,让关索使用。 “我军前番与魏军交战便用去许多引火之物,又未能大量补充,纵是马谡调来这些,仍是不足……”关索暗自思忖,“如不能省着些用,除焚烧云梯外,仍须尽可能烧伤魏兵……” “必须有什么办法将魏兵尽可能地聚集在一起!” 就在关索思索对策之时,负责物资调度的赵统上前说道:“将军,火箭所需膏油裹布已全部备齐,是否现在点燃?” “不必!”关索已想出一条计策,随即正色对赵统说道,“你速去告知谢金将军,城上弓弩可缓慢射击,好让魏军以为我军箭矢殆尽!” “唯!”赵统虽然不知道关索是何用意,但他想都不想,立刻去通知谢金。谢金得知后,立刻在城墙各处小声传令。很快,汉军射下的箭矢越发稀少,让下面的魏兵也觉得压力小了许多,不由得加快冲向城墙的步伐。 “关将军此举究竟是何意……”轻易让魏兵靠近城墙,无疑是犯了兵家大忌,一想到接下来魏兵的箭矢又会落在头上,赵统心中越发地纳闷。 而关索透过盾牌间的缝隙,看到魏兵已经黑压压地冲了过来,可他仍嫌魏兵不够密集,便对身旁的几个蛮兵低声吩咐道:“你等用盾牌全力掩护我!我来吸引魏兵注意!” “将军,这如何使得?”蛮兵们皆是脸色大变,关索右臂刚刚负伤,这个时候冒头岂不是找死。 “不必多言,我自有分寸!” 关索毫不犹豫地说完后,令士卒撤去头上木板,然后双脚发力,竟直接踩在城墙上,口中不断咆哮:“将士们,抛掷石块,猛砸魏军!” 城墙上早就备好各种大小硬石,包括瓦片、土块,纷纷从木板后抛掷而出,魏兵一时无备,顷刻被砸翻一片,赶紧再次举好盾牌,稳稳防御。而魏军的弓弩手看到关索亲自出面激励士气,立刻将箭矢对准关索,乱箭齐发。 但关索早有准备,左手握紧盾牌,奋力挥动,凭着惊人的臂力,拨开无数箭矢,底下两个蛮兵则用盾牌拼命护住关索下肢,故而关索短时间内仍可无虞。 不过魏军箭矢毕竟太过密集,关索单凭左臂格挡,终是捉襟见肘,已好几支箭矢掠过关索耳边。 猛然间,一支利箭不偏不倚地往关索眉心射去,只听关索大叫一声,往后便倒,从城墙上摔了下来。 “关索中箭了!关索中箭了!” 城下的魏军将士见此情景,立刻高声欢呼起来,很快四处传开。满宠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是激动不已,立刻命鼓手重重擂鼓,全军将士一起杀上,攻占城池。 不消片刻,十五架云梯已全部架在城墙上,魏兵陆续攀登而上,攻城槌也开始撞击城门。而城上的一众蛮兵失去关索的指挥,也都以为关索中箭,一时间人心惶惶,不知所措。 就在城下聚集了大量魏兵的时候,关索激昂的呐喊突然再次暴起:“将士们,瞄准云梯放火箭!” 魏军既想射杀他关索,何不让他们好好如愿一把,等他们放松警惕,群聚城下后,再见识一下汉军的霹雳手段。 “是关将军!” “原来将军没中箭!” 听到那熟悉的洪亮声音,汉军将士方才知道关索尚在,顿时重燃斗志。谢金、赵统等人则是一个劲地催促道:“都别停下!快放火箭!” 一支支燃烧着烈焰的火箭很快便从城墙上抛射下来,接二连三地落在魏军架起的云梯上。汉军将士又看准机会,将装有膏油的陶罐往下掷去。只听“啪啪”之声不断响起,膏油从破裂的陶罐中溅射开来,不仅洒在云梯上,也落在那些离云梯较近的魏兵头上。 有膏油助势,烈火瞬间燃烧地更为猛烈,一架架云梯转眼便多处着火,吓得上面的魏兵连声惊叫,纷纷从高空坠下,轻者手脚骨折,重者当场毙命。数十名勇猛蛮兵在盾牌的掩护下,将身子探出城墙,呐喊着用长矛将那十五架云梯先后撬翻,往底下的魏兵身上砸去,城下顿时又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来不及躲避的魏兵一下子便被云梯砸成肉泥。 关索又命士卒将薪柴,梁柱、报废的盾牌等易燃物扔下城墙,扩大烈火燃烧的范围。冲在最前面的近三千魏兵,先是被云梯砸得阵型混乱,又被一道道火墙烧得不知措施。加上关索命蛮兵不再有所保留,全力放箭,魏兵在如此局面下,根本无法防备这般密集的箭雨,转眼倒下一大片。 何况烈火越烧越旺,魏军前部瞬间开始溃败奔逃,自相踩踏者不计其数。负责指挥的几个将领中也有人被乱箭射死,剩下的也没有办法控制住这种局面,只能跟着一起败逃。混乱至极的人群,反倒把后队的弓弩兵也一并冲散。 “继续放箭,休要停手!”关索知道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必须痛打落水狗。魏军大半都没有离开汉军的射程,被汉军保留许久的箭矢射得死伤惨重。 而满宠步行作战的劣势这时也显现了出来,虽然不在马上不会成为汉军的目标,但是视野不足,对前线的战况无法第一时间得知。因此等到士卒回报前线大败之后,满宠再想调度,也为时已晚。 “唉,关索当真狡诈,竟中他诡计!”满宠无奈地长叹一声,赶紧传令道,“全军撤退,谨防关索率兵追击!” 满宠的担心并非多余,若是关索未曾负伤,或许真的会领兵杀出,追击一波。只是关索这一次毕竟右臂中箭,损失大半战力,自然不会轻易出城。 看到城下不计其数的魏兵尸骸,以及魏军徐徐退去,关索也算松了一口气。只是精神稍有放松,关索便感受到右臂箭创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捂住右臂。可关索不敢就此歇息,他立刻率兵来到西面城墙。此刻马谡正和姜维僵持不下,两边士卒各放箭矢,彼此又守得密不透风,因此伤亡甚少。 “姜伯约,满宠已被我军杀败,今番看你还有何计策?”关索远远地朝着魏军方阵大喝道,话语中颇具挑衅之色。 “后将军败了?”姜维顿时心中一惊,他本以为自己射伤关索,便是创造了机会,未曾想会是这般结局。 虽然姜维推断汉军这一战已经耗费了大量的守城物资,如果魏军能再组织几次如今日这种程度的攻势,便有机会夺下街亭,只是从时间来看,已是不可能了。光是这些云梯,便难以重新制造。 既是满宠败了,姜维也命士卒有序撤退,刀盾兵仍要抵御城墙上射下的箭矢。看到两面魏军皆是退兵后,关索与马谡等人方才如释重负,攻城这种事讲究一鼓作气,第一次攻城如若失败,军心必然受挫,再想攻城就是难上加难。 街亭暂时是守住了,接下来便指望诸葛亮率领的汉军主力,可以冲破曹真布下的防线,如此魏军必退无疑。 第372章 再攻洛门 天水郡,冀县 渭水南面,准备多日的汉军主力部队,今日终于大举出动,诸葛亮亲率兵马,于辰时一早来到冀县。曹真得知消息后,立刻命士卒严阵以待,同时派人联络洛门与上邽两地,看是否有汉军出现。 三处要地,汉军只要攻陷一处,便可深入天水,而且曹真站在城墙上远眺,见冀县南面的汉军虽然带来了二十多架云梯,但兵力着实有限,估摸着也就五千余人。这一点不得不让曹真起了疑心,莫非诸葛亮另派大军进攻洛门或是上邽?还是另有兵马在后面接应? 由于前番姜维带走五千人马去街亭,眼下冀县城中魏兵堪堪过万,其中还有偏将军董吉从街亭带回来的近千残兵,不少人身负创伤,战斗力堪忧。故而曹真也不敢轻易分兵,深怕中了诸葛亮诡计。 而汉军这边,诸葛亮在全军摆好阵型后,便命士卒挂起自己那面“汉丞相诸葛孔明”的行军大纛。看到这明晃晃的七个大字,魏军上下皆知诸葛亮亲自领兵前来,顿时惊讶,曹真更是打起十二分警惕,时刻注意着汉军的一举一动。 “诸葛亮亲自前来,必不会毫无准备……” 就在曹真思忖之际,诸葛亮已命吴懿率领前部的三千汉军将士举好盾牌,形成盾墙,整齐划一地往冀县走去,很快距离城墙已近百步。 “放箭!休要让蜀军靠近!”曹真立刻命令城上弓弩兵乱箭齐发。只听得弓弦声不断响起,密密麻麻的箭矢很快便如雨点一般袭来。 但是诸葛亮演练的盾墙方阵几乎把这三千汉军将士罩地毫无破绽,魏军第一波齐射下来,汉军竟无一人中箭,就连在队伍最后的吴懿本人,也是从容不迫地用长矛挑落几支零星箭矢,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压力。 “大将军,蜀军距离城池仍有距离,单凭放箭只怕难以杀敌。何不出城与其交战?”魏将李玉见汉军终究兵少,忍不住向曹真提议道。 “诸葛亮并非无谋之人,不可草率出城!”曹真却是微微摇头,随即传令道,“准备放火箭!” 普通的箭矢穿不透盾墙,曹真便把希望寄托在火箭上。魏军早就备好了足够的燃料,转瞬就将火箭点燃,瞄准汉军盾墙的前排,纷纷射去。 然而火箭落在盾牌上面,却先后熄灭。原来诸葛亮早料到魏军会使用火箭,便将两层泡在水中多日、潮湿无比的皮革包在盾牌上,自然可以抵御火焰。 “我军引火之物虽然充足,但仍不可浪费……”看到火箭完全不起作用,曹真立刻让士卒停手,并准备好石块,再怎么坚固的盾牌终究还是木制,在石块的砸击下绝对会破碎。 只不过石块的射程比火箭更短,因此曹真只让士卒原地待命,时机一到便将石块掷出。 “停!!!” 然而,只听吴懿与他身旁的亲兵在城下齐声大喝,三千汉军将士令行禁止,几乎同步停下,然后赶紧拼接好各处缝隙,依旧摆好盾墙。看到汉军如此之高的纪律性,曹真也是大为惊叹,心想:“往日只听说诸葛亮善于理政,不想治军竟如此厉害!” 其实为了今日,诸葛亮早就将这些盾兵操练了不知道多少遍,每个动作都反复调教,方才有今日的成果。等到前部盾牌兵完全停下后,后队的弓弩兵与攻城部队也开始缓缓向前。曹真急命放箭,但是所有箭矢仍是落在盾墙之上,不得不说诸葛亮将距离把握的非常准确,眼下后队的汉军完全不会有任何危险,至少在风向有所改变前是这样的。 然而,在汉军前后队伍完全汇合后,诸葛亮却命全军将士原地驻足,并不再往前一步,就这样与魏军对峙僵持。 “诸葛亮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事出反常必有妖,曹真认为诸葛亮一定是在想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他立刻命士卒在城内严加巡视,特别是他们挖好的沟壑附近,汉军极有可能挖掘隧道杀入冀县。 然而命令方才下达没多久,就有士卒慌忙上城来报:“启禀大将军,蜀将魏延领兵五千来攻洛门,郭刺史请求支援!” “蜀军果然还是要攻打洛门!”曹真脸色一变,果断对李玉说道,“李将军,你速领兵两千,如前日那般支援洛门!” “可大将军这里……”李玉认为在如此要紧的关头,还带走两千兵马,会不会加重曹真的负担,万一这是诸葛亮的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办。 “魏延乃蜀军勇将,前番他攻打洛门,已让郭刺史吃尽苦头,此番仍不可大意!”曹真正色道,“至于诸葛亮这里,放着冀县城池坚固,蜀军纵有数万,本将军又有何惧?” “大将军高见!末将领命!”李玉不再推脱,快步下了城墙点起兵马,他上次已经走水路支援过一次郭淮,不用两个时辰便可抵达。 待到李玉率军坐船离去后,诸葛亮派出去的斥候也在一处高山上远远地眺望到渭水河上的魏军船队,然后火速回去向诸葛亮复命。得知魏军只分兵两千支援洛门,诸葛亮微微点头,命士卒继续原地待命,只要把曹真和魏军大队人马拖在冀县,便是给魏延带来巨大的帮助。 天水郡,洛门 再一次兵临洛门,面对郭淮驻守的魏军营寨,魏延这一次是豁出一切,强攻之前,他亲自出列,情绪激昂地大声激励士卒,并坦言今日绝无偷生之念,不破魏寨便死在阵前。众将士知道魏延身居高位,仍能奋不顾身,皆是大为震撼,也齐声呐喊,誓要夺下洛门。 “嘶……蜀军今日是要拼命了!”郭淮老远就听到汉军排山倒海的声音,随即命军士做好准备。这几日他也没有闲着,除了补充箭矢外,魏军寨前已挖好两条沟壑,南门那里更是有最多的鹿角。 不过今日什么都阻挡不了魏延杀敌拔寨的决心,也就在汉军准备发起进的时候,原本平静的天空,竟开始刮起了南风。 “天助我也!”魏延顿时心中大喜,如此一来,汉军的箭矢便可顺风落入魏军寨中,而魏军射出的箭矢顶风逆行,威力必然受挫,这对汉军来说是大大的利好。 “不趁此时攻下魏寨,更待何时!!!”魏延激动地咆哮一声,将手中大刀一招,“全军进攻!!!” 第373章 寨前血战 汉军与魏军展开了激烈的交锋,天空中箭雨往来,甚至箭簇都屡屡撞击。汉军前排依旧是刀盾兵顶着箭矢前进,两千面盾牌同样包裹好潮湿的皮革,尽可能地起到防护。为了应对魏军挖掘的沟壑,刀盾兵阵中还有数百名士卒,或扛着布袋,或挑着扁担,带上泥土岩石前去填坑。 郭淮也注意到汉军的盾墙有许多缺口,命士卒朝着缺口处连续放箭。汉军对此也有所准备,填坑士卒周围都有精兵挥刀格挡,打落箭矢。 就连魏延今日也不骑马,左手挽盾,右手提着一把环首刀,亲自领兵掩护填坑士卒,加上魏军弓弩手顶风放箭,箭矢力道十分有限,因此难以对汉军方阵造成有效的杀伤,有些落在汉军士卒身上,也只是堪堪刺入皮肉。 但魏军终究也依靠地利严防死守,栅栏的一根根木柱上已插上了不计其数的汉军箭矢。为了尽可能将箭矢射入魏军寨中,魏延命全军继续向前,不得后退半步。 而随着汉军的不断前进,位于队伍后方的弓弩兵开始逐渐发挥威力。此番诸葛亮又让马钧率领工匠临时赶造了五架可以移动的楼橹,居高放箭,不断攻击魏军寨内。 面对汉军疯狂的攻势,郭淮不会坐以待毙,他命令士卒不断攀上望楼,一边借盾牌掩护,一边用火箭攻击汉军后队。这段日子,郭淮也在寨中搭起了多座望楼,为的就是对汉军发动有效的反击。天空中很快便下起了火雨,汉军虽准备了盾牌掩护弓弩兵,但毕竟防御有限,而且需要扑灭落在楼橹上的火箭,后队很快便开始陷入混乱。 “攻击望楼,快!”得知魏军的意图后,魏延立刻大声传令,“准备填埋沟壑!” 这时,第一排的汉军士卒冒着箭矢,终于来到魏军挖好的第一道沟壑前,半蹲身子,将手中的大盾悬在沟壑上方。填坑士卒也开始穿梭在队伍之中,冒死将石块土堆扔进沟中。郭淮急命魏军加快放箭速度,但汉军的盾牌宛如一面又宽又长的墙,死死地挡住飞来的利箭。甚至魏延本人都亲自冲到前线,挥刀格挡从上方落下的箭矢,掩护士卒进行填坑,并大声激励众人,大小将士因此无不向前,士气大振。 “盾牌退后,弩兵向前!”郭淮见现有的攻击无法阻止汉军,便让栅栏附近的第一排盾兵撤下,把位置让给弩兵,意图加大火力,击穿汉军的盾墙。 郭淮的方法确实奏效,近距离的弩箭威力极强,且大量平射在盾牌上,很快便让汉军的一面面盾牌产生裂缝。听到盾牌上的声响越发密集,魏延虽然看不到魏军的部署,但多少也可以猜到一些。就在他思忖是否已到反击之时,后方的士卒不断传话,终于将消息带给魏延:“将军,魏军已撤下盾牌,全力攻击我军!” 原来魏延一早便知道,盾牌护身虽能遮蔽箭矢,但也同样影响视线,观察魏军营寨的事情必须交给后方,因此楼橹上的士卒便十分重要,他们也不负魏延所托,第一时间观察到魏军的举动。 “好!郭淮果然坐不住了!”魏延哈哈大笑道,“传我命令,使用元戎弩!” 随着魏延的军令传达到后队,队伍中最后一排的五十名精壮士卒,端起手中早已装好箭匣的元戎弩,快步冲到楼橹下面,先后攀登而上,拉好弦,瞄准魏军营寨,纷纷扣动扳机。 刹那间,天上突然下起了猛烈的铁雨,那些栅栏的魏军弓弩手尚未反应过来,便被铁矢命中。五十张元戎弩,每张发出五十支铁矢,便是两千五百支,魏军此刻并无盾牌护体,除了栅栏外再无任何遮掩,因此靠前的魏兵无不中箭,接二连三地惨呼声倒在地上,阵型瞬间崩塌。 “发,发生了什么?”郭淮顿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由于汉军的箭矢大多落在寨中,因此靠近栅栏的前排魏兵,相对安全,即便中箭也不会出现如此大面积的伤亡,而且汉军几乎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射出了数量惊人的箭矢,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魏延则是清楚地听到魏军寨中传来的大片惨叫,顿时清楚是元戎弩大显神威,立刻激动地喊道:“将士们,继续填补沟壑!准备冲锋!” 趁着魏军陷入混乱,汉军将士纷纷加快动作,转眼便将眼前的两道沟壑填补完毕,前队将士踩着石块跨过障碍,冲向魏军营寨,企图强行攻入营寨。 “快,拦住蜀军!”郭淮也顾不得思考汉军是如何做到乱箭齐发的,他急忙调集刀盾兵与长矛兵,重新聚集在栅栏后面,好在两道沟壑距离营寨尚有三四十步的距离,给了郭淮一定的时间进行调整。双方士卒又一次开始了白热化的短兵相接,怒吼声、兵刃的碰撞声以及中创后的惨叫声,转眼便响彻天际。 魏延方才被流失射中左臂,但他轻伤不下火线,换上大砍刀与魏兵血战,刀法依旧凶狠,转眼便劈死多人,汉军将士在魏延的激励下,无不奋勇。 “援兵还没到吗……”郭淮并非悍勇武将,无法像魏延一般上前搏杀,只能不断将士卒聚集在南门。奈何魏军因为方才那一波箭雨伤亡极大,又被汉军突入到寨前,此刻地利尽失,越发地坚持不住。 危机之时,东北方向突然喊声大作,正是魏将李玉率军前来支援。终于盼到支援,寨中魏兵人人生出希望,重新燃起斗志死斗汉军。 “快!加紧划向寨门!”听到那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李玉就知道汉军攻寨十分凶猛,于是他命士卒高声呐喊,好让郭淮及其将士心安。而魏寨临近渭水,南门就在河畔附近,魏兵只要下了船,便可立刻进寨支援。 “将军,前方出现蜀军!” 就在这时,前部魏兵忽然发现,渭水上游正有一支船队顺流而下,向魏军冲来,看他们的军服,分明是汉军无误。 “居然会有蜀军?”李玉顿时震惊不已,这路汉军究竟是从何处杀来的。 原来当日马超在陇西将凉州地图交给关索的时候,又绘制了一封,派人送到诸葛亮手上。相比陇西,马超对天水更为了解,因此他在图上指出,洛门所在的缇群山西侧,有一段地势相对平坦之处,下山后可见一处滩头,只是十分狭小,早年曾有百姓在此处捕鱼。诸葛亮派斥候按照图纸所画的位置几番探查,耗费许多时日伐木寻路,终于找到了这个滩头,确实只够不到五百余人驻脚。 不过诸葛亮和众武将参军都认为,洛门已被魏军牢牢占据,东西一带几乎都是险峻山路,马超提供的这个滩头,是汉军唯一可以上船的渡口,若想拦截魏军的水路援兵,必须从这里派兵出发。 只是汉军就地伐木造筏,时日紧张,加上滩头狭小,就算让士卒等在山路上依次登船,诸葛亮估计最多也只能派兵一千。一旦与魏军大队人马交锋,这一千人马便是处境危险,即便战事不利,也无法轻易撤离,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第374章 渭水激战 “丞相,云愿领兵走水路堵截魏军!定不放一兵一卒进入魏寨!”赵云知道此举事关重大,当下便毫不犹豫地出列拱手道。 诸葛亮微微皱眉,轻叹道:“渭水湍急,子龙将军年事已高,只怕……” “丞相!我自追随先帝以来,临难不退!今番正是夺取凉州要紧之时,我更应奋勇向前!”赵云须发喷张,厉声说道,“云多年来屡次乘舟船杀敌,若论水战,我自信不输于帐中诸位将军!此次阻击魏军之重任,非我不可!” 适才拒绝赵云,倒不是诸葛亮有意激将,而是他真的清楚这个任务的凶险性,故而不希望赵云去冒险。但换个角度想想,眼下确实只有赵云最适合领兵水战,若换了其他将军,只怕更凶多吉少。 看到诸葛亮仍在犹豫,赵云干脆单膝跪地,恳切地说道:“丞相如若不允,我宁肯死于丞相面前!” 诸葛亮深感赵云忠勇,亲自离开案几,上前扶起赵云,叮嘱道:“子龙将军千万小心,亮盼将军凯旋而还!” 带着一定要完成任务的决心,赵云领兵在缇群山上砍树造筏,并按约定大举进攻的时间,沿着渭水顺流而下,终于与魏军相遇。 但李玉这时也注意到汉军木筏不多,推算下来,前面这支汉军也就一千余人,当下松了口气,急忙喝令道:“快放箭!拦住蜀军!” 此刻水势甚急,顺流而下的汉军不便后退,只要魏军乱箭齐发,必定能给汉军造成极大的杀伤。 两千魏军众的弓弩手立刻搭箭上弦,向着天空齐齐抛射箭矢。眼看天空中箭雨袭来,急忙举起手中的盾牌,高喝道:“举盾防御!” 汉军早就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因此早有演练,除了划船的及其附近的几名士卒外,其余将士皆半蹲着举好盾牌,挡下飞来的箭矢。 倘若在平地上,汉军确实可以抵御好一阵子,可在水上作战,河流的颠簸会给士卒带来极大的不便,加上竹筏在水上载具中最为轻便,因此更容易不断晃动,让上面的士卒也免不了左摇右摆,稍有不慎,便有不少人中箭落水。 “加快速度!冲向魏军!”听到身旁不断响起“噗通”之声,赵云顾不得许多,急忙火速传令所有木筏开始冲刺,争取冲乱魏军阵型。 “快!从两翼围住他们!”李玉显然看出了赵云的意图,他立刻命船队分散开来,组成月牙阵型,企图像口袋一般将汉军围困住。而汉军如果一味抵挡来自正前方的箭矢,那么两翼必然暴露,若能发起猛攻,必将重创汉军。 随着弓弩手转移阵地,魏军的箭矢暂时减弱,赵云隐约察觉到一些变化,心中立刻猜到缘由,随即转头观察情况,果然看到魏军船只正驶向汉军两翼,他当下也不由精神一振。 “改变阵型了吗……那此刻便是最佳时机!”赵云牙根紧咬,很快便下定决心,“虽是风险极大,但不得不拼死一搏!” 眼看魏军船只不断驶向汉军两翼,准备乱箭齐发之时,汉军阵中突然猛地站起一人,双手架起一张角弩,并高声大喝:“元戎弩,放!” 如此奋勇当先之人,正是赵云!在他的带领下,汉军竹筏上被保护地最好的几十名精英弓弩手,先后架起准备珍藏多时的元戎弩,对准魏军各处船只齐齐发射。刹那间,两千余支铁矢如飞蝗一般呼啸而来。 魏军摆开月牙一般的阵型,虽然可以从多个角度攻击汉军,但代价就是让士卒过于分散,若是汉军突然用弩箭发起一波大面积攻击,势必会给魏军造成严重的伤亡。 当然李玉欺汉军兵力劣势,也绝不会想到他们拥有威力如此惊人的武器。只听惨叫声接踵而起,魏军第一排船只上的魏兵先后被铁矢射中,无一不掉入水中,甚至引起船只倾覆。片刻之后,那些船上几乎空空如也,落水者竟超过五百人。 “这,这怎么可能!”看到眼前的情景,李玉几乎是目瞪口呆,这一眨眼的功夫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汉军是如何能把这么多魏兵射落水中的。 只是汉军那边同样不好受,由于魏军并没有停止正面射击,这些精英弓弩手亦有近半中箭,就连赵云本人的右肩也被两支箭矢射中。 “将军!”看到赵云痛苦地捂住肩膀,身旁的一众亲兵连忙惊呼道。 “无妨……”赵云深吸一口气,忍痛说道,“传令众将士,千万要保护好元戎弩!” 此番前来堵截魏军援兵,诸葛亮特意将剩下的五十架元戎弩交给了赵云。赵云深知此弩乃汉军机密武器,无比珍贵,因此临行前再三叮嘱麾下将士,一定不能将元戎弩遗弃,就算负责保管的弓弩手阵亡后,其余士卒也不可事不关己。 但眼下更关键的便是趁着魏军阵脚大乱,所有竹筏突入魏军阵中。想到这里,赵云不由得再次大喝道:“给我冲过去!” “杀呀!!!” 汉军方才那一波乱箭大大提升了军心士气,将士们皆齐声呐喊,随竹筏一同冲向魏军。而李玉也回过神来,忙命剩下的弓弩手不要停止放箭,一定要尽可能地给汉军造成杀伤。 伴随着士卒不断中箭乃至落水,汉军的竹筏终于撞在了魏军的船只上,前部将士立刻丢掉盾牌,抽刀与魏兵展开拼杀。 “常山赵子龙在此!!!” 赵云同样怒吼一声,忍住箭创带来的疼痛,一跃而起,落在一艘魏军船上,接着奋力挥动青缸宝剑。寒芒先至,剑如蛟龙,赵云虽是已年过六旬,但仍旧武艺盖世,魏军寻常将士如何抵挡地住,瞬间被杀得望风披靡,摔入水中。 天空中依旧箭矢纷飞,魏军后排的弓弩手始终在抛射箭矢,而汉军也看准机会,对着魏军人员密集处使用元戎弩,大面积杀敌。渭水河上早已漂浮着无数尸骸,两军交锋之处更是大片大片的殷红。 就连南岸魏寨中的郭淮也得知了这场水上恶战,但他此刻已是爱莫能助,为了激励寨中将士,他甚至亲自持盾舞刀,抵挡箭矢。也亏得郭淮提升魏军士气,营寨尚未被汉军攻克。 “气煞我也!魏贼竟如此顽强!” 汉军今日奋战多时,寨门口的大量鹿角无法始终无法搬开,因此皆在两旁栅栏附近与魏军交战,损折许多士卒,仍旧无法打破缺口。魏延浑身铠甲,包括脸上都沾满血污,手中大刀甚至都砍坏了一把,前后斩杀魏兵不计其数,两条臂膀也受了多处刀伤。 就在两军交锋关键之时,南面突然喊杀声响起,红色旌旗飞扬,一支汉军前来支援! 第375章 力拔魏寨 汉军今日出兵的主要目标,仍是洛门。冀县、上邽与洛门,汉军只要拿下一处,便可控制渭水,通过陆路乃至水路的方式继续北进,因此魏军兵分三处防御守住渭水南岸,压力比汉军更大,何况魏军的兵力相较汉军来说已是劣势。 但如何能一鼓作气拿下,还是让诸葛亮好好思索了一番。 考虑到赵云只能带一千兵马走水路拦截,极具风险,因此来自冀县的魏军援兵必须越少越好,除了诸葛亮亲自领兵到冀县吸引曹真的注意力外,魏延带领的兵马也不能太多,故而诸葛亮最终只分给魏延五千人。 但仅凭魏延这五千人,诸葛亮知道攻克魏寨的难度极大,因此诸葛亮又命孟琰领兵三千,作为第二部队,等到魏延与郭淮展开交锋后,便前去助战,而且要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不给曹真继续派兵增援的机会。 虽然众将都认为诸葛亮只带五千兵马去冀县牵制曹真十分冒险,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姜维已经调走五千士卒复夺街亭,只当冀县还有大量魏军。但诸葛亮料定曹真必不会轻举妄动,真要出城交战,他也不惧魏军。为防万一,诸葛亮又命大将袁綝领兵三千作为接应,应对突发情况。 此刻,孟琰领兵绕到魏寨东面,此刻魏军因为大量聚集在南门与汉军交战,西门除了两道长长的沟壑与寨门前的鹿角外,几乎没有任何防御措施,即便郭淮调了两百余人前来守卫,在三千汉军面前,也是杯水车薪。 “快!放箭!”孟琰把刀一招,弓弩手立刻上前,对着寨中乱箭齐发。这群倒霉的魏兵本就被魏延杀得惊魂未定,如今又面对十数倍的汉军将士,更是斗志大衰,尚未来得及反击,便被射得倒下一片。汉军的刀盾兵与长矛兵也先后翻过沟壑,搬开鹿角,猛攻寨门。 孟琰率领的这支生力军战斗力何等强大,交锋不过片刻,就让那两百魏兵死伤惨重。除了少部分尽忠职守的士卒外,其余幸存者皆落荒而逃,向郭淮禀报道:“启禀使君!蜀军势大,西门守不住了!” “可恨啊!!!” 功亏一篑,奇迹并未出现,郭淮气得咬牙欲碎,洛门就这样丢掉,实在是太让他不甘心,明明还有大量魏兵在冀县,却被汉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无法及时赶来支援。 但此刻愤恨已毫无用处,眼看汉军即将从西面攻入营寨,郭淮急忙大喝道:“准备船只!全军撤退!” 魏军船只都停靠在北门附近,可以以最快速度推入渭水河中。正在奋战的魏军得知营寨即将不保,也不敢继续拼杀,慌慌忙忙地跟着郭淮往河畔方向逃去。 “魏军退了!魏军退了!魏军退了!!!” 听到魏兵的声音逐渐北移,魏延立刻激动地狂笑起来,随即奋力举起手中的大刀,铆足了劲,朝前重重劈下。 “这当先破寨的功劳,是我的!!!” “咔”的一声响,一处千疮百孔的木栏被魏延硬生生劈断,然后轰然向后倒去,营寨随即露出缺口,魏延当先冲进寨中,其余将士皆鱼贯涌入,继续追击魏兵。而西边的孟琰也攻克寨门,两路汉军齐齐杀到。 “快焚烧营帐!”为了尽可能地拦住汉军,郭淮提前命士卒点燃各处营帐,特别是粮草辎重,一定不能留给汉军。借着风势,烈火快速燃烧,更升起滚滚浓烟,加上郭淮命弓弩手转身放箭,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阻拦了汉军追杀的脚步。 趁着这些许空档,魏兵仓皇逃出北寨,将一艘艘船只推下渭水,然后争先恐后地爬了上去。而渭水河上,李玉仍旧率兵与汉军激战,两边皆是死伤惨重。李玉远远望见渭水南岸聚集了大量魏兵,便知是营寨失守,他急忙朝身边士卒高喝道:“快,快去接应郭刺史!” “妄想!!!” 突然,李玉身旁猛地响起一声大喝,赵云不知何时竟杀到李玉右侧。今日被他攻克的魏军船只不计其数,青缸剑下更不知有多少亡魂,赵云本人亦是血染征袍,疲惫不堪,身上更是多处负伤。可他的斗志却丝毫没有减弱,不击杀敌方主将,如何肯甘休。 只见赵云高高跃起,朝着李玉掷出手中的青缸剑。但见一道银光划过,李玉及其身旁亲兵皆来不及反应,便是血光飞溅,青缸剑准确无误地刺入李玉的脖颈,当场将其击杀。 “哼……教你等识得我赵子龙手段……” 赵云一招出手,便斩杀李玉,心中亦觉宝刀未老,畅快之余,不觉一阵头晕目眩,终是年事已高,竟晕倒在船上。所幸赵云的亲兵先后赶到,将船奋力划走。而魏军那边因李玉身死,也陷入混乱,一时也顾不上赵云。 而郭淮那边因为没有得到魏军接应掩护,也导致不少士卒来不及乘船逃走,便被魏延、孟琰率领的汉军乱箭射死,只有郭淮领着不到一千残兵逃走。渭水河上的汉军因赵云无力再战,深怕被两处魏军夹击,故而也赶紧把船只划向南边。魏延见汉军阻截魏军援兵死伤颇多,心中颇为触动,立刻命士卒摇旗呐喊,并登上魏军遗留下的船只,摆出一副前去支援的姿态。 正因为魏延的这个命令,郭淮见岸边声势大壮,己方将士都如惊弓之鸟,因此不敢恋战,汇合了李玉麾下的败兵后,水流而下,往冀县而去,方才行了十余里,便遇到魏将董吉领兵三千前来支援。 原来,李玉在与赵云水上交锋之时,便将消息告知曹真。曹真得知汉军竟能出现在渭水河上,也是大为震惊。加上斥候回报汉军又有一路兵马前往洛门,曹真便知道汉军今日是铁了心要拿下洛门,急令董吉再领兵三千前去支援郭淮。 只可惜董吉还是来得晚了一步,洛门终究还是被汉军攻克,董吉自知此刻杀回,也于事无补,只能无奈地与郭淮一同返回冀县,向曹真诉说败报。 汉军那边见魏军退去,则开始扑灭寨中火焰,然后掩埋尸骸,清点伤亡及战果。此番攻下洛门,汉军也损折了近三千将士,魏延与赵云皆多处负伤,虽不致命,但短时间内已无力征战。而由于郭淮及时焚烧营帐,汉军几乎没缴获多少可以利用的物资,尤其是粮草,几乎颗粒无收。 但无论如何,夺下洛门对汉军来说一个重大的战略突破,赵云命众将士重新安营扎寨,并火速派人向诸葛亮报捷。 第376章 魏军北退 虽然已经预感到洛门会被汉军占领,但当郭淮和董吉将这个噩耗清楚带来的时候,曹真还是如五雷轰顶一般,他清楚地明白魏军乃至整个凉州面临的危机。 “大将军,洛门失守,乃郭淮之罪!”看到曹真脸色如纸一般惨白,郭淮立刻痛心疾首地跪下请罪。 “此乃我指挥不当所致,岂能怪罪伯济!”曹真亲自扶起郭淮,长叹道,“若凉州不保,我自当亲自向圣上请罪自贬。” “曹子丹,洛门已为我军所有,你等仍在负隅顽抗,岂非大为不智!若识时务,何不早早归降,我主圣上爱惜人才,必当重用你等!” 就在曹真等人垂头丧气之时,冀县城下突然传来了诸葛亮的声音,想必诸葛亮此刻也收到了魏延等人的捷报。在得知赵云等大将皆无大碍后,诸葛亮欣慰之余,特意来城下奚落曹真一番。 被诸葛亮言语相激,董吉顿时气愤不过,忍不住向曹真提议道:“大将军,诸葛亮欺人太甚!何不趁势杀出,与蜀军拼个你死我活!” “不可轻举妄动!”曹真虽然也恨恨地瞪着诸葛亮,但不得不强压怒火,“诸葛亮此刻仍不退兵,定是有恃无恐,岂能中其诱敌之计!” “大将军,蜀军虽占据洛门,但我军仍有希望守住凉州!”郭淮思索一番,连忙提议道,“若是满伯宁与姜伯约可复夺街亭,我军援兵便可进入天水,蜀军远道而来,无法和我军久持,早晚粮尽退兵!” “眼下只能等街亭消息了……”曹真现在也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满宠和姜维身上了。 很快,诸葛亮则率军撤离冀县。汉军既已攻下洛门,下一步就是以此为据点,如此也不必在冀县上大做文章。诸葛亮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让士卒多造木筏船只,好从渭水往北进兵。 至于粮草的补给,诸葛亮近日得到消息,说广汉太守吕义几个月来筹集粮草五万石,已从广汉运到武都,不日便可送到汉军大营。五万石粮草虽然不多,但足够汉军支撑一段时日,诸葛亮对吕义的工作成绩也十分满意。 说起这个吕义,此人曾在盐府校尉王连手下任职,清明能干,深受王连赏识。刘备在世时,便先后任用吕义担任新都与绵竹县令,而吕义不仅政绩斐然,又能体恤百姓,口碑极佳。诸葛亮此番北伐,听了关索的建议,将吕义调到与武都接壤的广汉郡担任太守。而吕义果然也不负所望,出色地为汉军提供了后续支援。 而魏军这边,曹真自是不会出兵追击汉军。等到诸葛亮走后,他便立刻派人火速前往街亭打探消息。然而两日后,曹真得到的回复却是,汉军在关索的带领下顽强反抗,且严加防范,满宠与姜维白日强攻不克,夜间想发动突袭,仍被汉军打退。 虽然姜维在魏军强攻之前,便命士卒偷偷挖掘地道,想要潜入城中,但关索熟读兵书,早就提防这一手,在城内挖掘了一条深沟,派士卒严防死守。魏兵刚刚露出头来,不是被弓弩射杀,就是被长矛捅死,妄送性命。辛苦忙碌十余日,却是白送性命,魏军的郁闷可想而知。姜维见军心涣散,加上攻城本就远难于守城,因此也无良策。 “关索小儿!欺人太甚!”一想到魏军全因关索才会陷入如此窘境,曹真更是恨不得将关索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这对曹真还不是最坏的消息,就在曹真与众将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时,忽有信使前来,说是武威郡丞送来书信,内有紧急军情。 “武威郡丞?”曹真接过书信,不免有些心慌,“莫非是凉州的羌胡也开始作乱了?” 不出曹真所料,自关索斩杀张合、生擒徐邈等凉州官员、攻克狄道后,天水以南诸多郡县都流传起汉军的威武,许多魏国军民都对汉军心存畏惧,不得不多关索当日释放两千降卒,确实影响深远。 而凉州本就不是安分之处,羌、氐等胡人只是表面顺服魏国,心中仍怀鬼胎。何况马超此番也随诸葛亮一同攻打凉州,他在胡人中一直有着极高的威望,加上魏军连遭败绩,那凉州的胡人们自然免不了纷纷起事,一面响应汉军,一面四处劫掠。 而徐邈等人如今都成了汉军的阶下囚,凉州后方正是群龙无首,根本抵挡不住胡人的攻势,甚至有一些县城的官员士卒觉得魏军大势已去,干脆一块加入响应汉军的队伍。那些如武威郡丞这般尚忠心于魏国的官员只有四处求救,苦苦自保。 “如此看来,凉州难保也……” 曹真与郭淮等人得知这个不幸的消息后,皆是面色沉重,无不清楚四面楚歌的凉州,会是怎样的命运。 本来曹真还想等汉军粮尽退兵,但街亭迟迟夺不回来,凉州半壁几乎都在响应汉军。如果魏军再不及时撤出凉州,只怕会被汉军围困,到时候别说脱身,只怕会有灭顶之灾。 “传令全军,撤往街亭!速派人前往上邽告知费曜!” 最终,曹真还是十分艰难地做出了这个决定,事关三军安危的赌注,他实在赌不起。眼下万全之策便是保存实力,加强雍州的防御,以防汉军继续西进。 不过曹真料想,凉州的这群胡人也未必会真心归顺汉军,依照他们反复无常的性格,一定会向诸葛亮使绊子,也许那时魏军还能趁机反攻。 还有一事,郭淮前日曾提到汉军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可以在短时间内射出大量密集的箭矢,无论是在攻打魏寨还是水上拦截,都对魏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曹真对此事也深感困惑,希望能回洛阳与各饱学之士交流一番,看看能不能得出些线索。 听到曹真的撤退军令后,郭淮等人也都知道凉州局势凶险,对曹真的决定并无异议。众人按照曹真的吩咐,速去让士卒收拾行囊。除了魏军带来的粮草辎重外,冀县府库里的天水钱粮,也一并被魏军打包,绝不会留给汉军。 而身处冀县的太守马遵等一众天水官员,曹真也令他们携带家眷家产,随大军一同撤离。至于姜维的母亲,此刻也在冀县,曹真自然会把她一并带走,他还特意叮嘱士卒,切不可怠慢。 但是冀县的百姓,曹真是真的没办法将他们全部带走了,只带走二三十户愿意跟随魏军而去的。不过曹真等人都不是残暴之徒,加上却有重夺城池之念,因此没做出火烧冀县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三日后,魏军终于开始大举撤退,乘坐早已备好的船只渡过渭水,往北面的街亭而去。此刻汉军这里尚未备好足够的船只木筏,数千兵马虽在洛门加紧制造,但仍是数量有限,也便无法追击魏军。 “穷寇莫追,且让魏军退去吧。” 但对诸葛亮来说,能把魏军从冀县逼走,就已经是一大胜利。前番强攻洛门也让汉军损折不小,魏延与赵云皆无力征战,诸葛亮也不想再做冒险举动,他一面领兵赶往冀县,一面派出大量斥候,去街亭打听关索的消息。 第377章 最后伎俩 天数郡,街亭 且说关索率领蛮兵坚守街亭已有半月,期间多次打退魏军进攻,杀伤魏兵甚多,但麾下士卒也有不少伤亡。街亭本就一废弃之城,并无药品可征用,只靠随军携带的药物,伤卒恢复十分缓慢,眼下城中可战之兵,堪堪超过两千人。 关索前番被姜维一箭射中右臂,此刻仍未复原,连日来吊着右臂四处指挥将士作战,也因为有他坐镇,全军将士皆十分心安,奋起抵御魏军来犯。 城上西南角,关索的那面中军大旗一直插在这里,好让那些来自渭水南岸的汉军斥候知道街亭易主,并把消息带回给诸葛亮。 这一日巳时,关索与马谡在城墙上四处巡视。马谡见城外异常地安静,便忍不住对关索说道:“将军,魏军已有两日未曾前来,想是彼方士气已衰!”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汉军成功挡住魏军第一日的攻势,压力便会小上许多。但关索却没有大意,正色道:“尽管如此,但姜维与满宠皆非无谋之人,需告诫士卒,仍不可懈怠!尤其是堑道一带,更要日夜守卫!” 对于关索时刻严谨,不已胜喜的态度,马谡深表钦佩,但这段时日他始终有一事如鲠在喉,眼下忍不住担忧地问道:“将军,丞相真的会得知我等已攻克街亭吗?” 这段日子关索一直用“丞相救兵不日将至”来激励士气,但马谡心中始终有些没底…… “我等千里奔袭街亭,倘若失败,便无生路!而曹真也会将我等首级送到丞相那里,逼丞相退兵!”关索自信地说道,“反之,若曹真迟迟没有行动,丞相便会知晓其中缘由!” “姜维从曹真那里带走五千兵马,虽对我等不利,但对丞相那里却是大大利好!”关索继续说道,“丞相与诸位将军都清楚机不可失,定然不会轻易退兵!” 知己知彼,这个“知己”不仅仅要了解自己,也要了解其他战友的性格。虽然关索此举是相当的冒险,但时战争本身就离不开豪赌,至少关索相信他有极大的把握可以赌赢。 看到关索依旧这么有信心,马谡也不再多言,继续协助关索巩固城防,以防魏军来犯。 可过了两日,街亭西南突然旌旗飘扬,响声大作,无数兵马滚滚涌来,城上汉军将士见此情景,却是无不脸色大变。 一面面“魏”字旗号离街亭越来越近,其中一面大旗上更是写着“魏镇军大将军曹真”八个大字。 “曹,曹真亲至?莫非……”纵是马谡,此刻也是额头渗汗,显然他已经预料到最坏的情况。 可与众人紧张的神色不同,关索却是反复计算了一遍自己夺下街亭后的日子,脸上突然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大事已定!” 少时,魏军在街亭城下摆好阵型,大将军曹真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全副披挂,策马出列,对着城上汉军高声喝道:“我乃大魏镇军大将军曹真!关索将军何在!” 曹真指名道姓找自己,关索并不意外。虽然魏军人数远多于汉军,但关索可不会在气势上输了,他随即向前一步,站在女墙旁回应道:“关索在此!不知曹大将军有何指教?” “关索!诸葛亮大军已粮尽遁走,你困守街亭已无援助!若不早降,城破之日,便是你丧命之时!”曹真厉声说道,“这满城蜀军,我定是一个不留!” 得知“汉军主力撤退”,城上许多将士皆是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关索,等待关索的回复。 这些蛮兵往日都十分信服关索,也是因为关索能带领他们打胜仗,可如今生死时刻,不少人都希望关索能做出最有利于他们的选择。这不满三千的汉军,如何能挡得住数万魏军的强攻。 “曹真,你此等话语只能骗三岁小儿,如何骗得了我关索?”岂料关索却是哈哈大笑地嘲讽道,“我军中粮草能支撑多少时日,我身为大将,岂能不知,此刻焉能退兵?你等这般早便来到街亭,必是抵挡不住我军雄伟,失地陷城,以致仓皇逃窜!” 关索说完,又意味深长地望向了马谡:“参军,你说对吗?” 马谡注意到关索的眼神,立刻恍然大悟,高声道:“关将军所言极是!曹真,我劝你还是早日逃回洛阳,否则丞相大军一到,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马谡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无条件相信关索,先把军心稳住再说。除了靠口才,更要脸皮厚,不管曹真说什么,都当他是胡诌。 当年吕蒙第一次攻打荆州南部时,长沙、桂阳二郡望风而降,只有零陵太守郝普坚守待援。而后,刘备亲率大军来荆州支援,孙权急命吕蒙放弃零陵,北上抵挡刘备兵马。而吕蒙却巧妙地让郝普故友邓玄之,到零陵诱骗刘备此刻正在汉中与曹兵交锋,无法支援荆州。而郝普真的相信援兵难至,便向吕蒙投降,使得零陵落入吴军之手。 关索熟知三国,自然清楚吕蒙谲郝普的事迹,绝不会这么容易受曹真的骗。 “好个狡诈的小儿!!!” 曹真顿时心中怒骂关索,昨夜他尚未撤退到街亭,得到消息的姜维便深夜赶来,建议曹真趁街亭城中汉军消息闭塞,用言语诓骗关索,或许能让关索主动投降。即便关索不降,他麾下将士也难免有人向魏军投诚,到时便有机会夺回街亭。 可没想到关索的一番话,毫无破绽,让曹真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而自己也确实拿不出可以震慑汉军的东西。眼看城上的骚动渐渐平息,曹真更是气急败坏地大骂道:“关索,来日我军攻克街亭,定要让你悔不当初!” “城上蜀兵听着!你等何苦为关索一同殉葬,若能早日归顺大魏,必有重赏!”曹真恫吓的同时,仍不忘利诱汉军将士,希望他们之中早日出现叛徒。 “曹真你休要说大话,有胆量便来攻城!”关索毫不客气地讥笑道,“谅你这鼠辈也不敢!” “给我大骂曹真!”关索说完,便把手一挥,不少十分信任关索的将士开始齐声喝骂。 “曹真鼠辈!曹真鼠辈!” 一声声难听的叫骂不绝于耳,气得曹真与一众魏军将士皆涨红了脸。而关索算准曹真再怎么动怒,也绝对不会攻打街亭,而如此激怒曹真,也是为断绝城内那些胆小之人最后一点念想。 其实关索的想法并没有错,满宠和姜维先前已经将街亭城附近的树木用来制造攻城器具。眼下就算曹真想要攻城,也要耗费许多时日来准备,何况曹真担心诸葛亮率军追击,自然没有心情攻打街亭,因此只是将街亭城四面围住,并派士卒日夜到城下高喊劝降。只是关索与马谡不断安抚众人,稳定军心,众军士见魏军迟迟没有攻城,也越发相信关索的言辞,逐渐充满信心。 又过了三日,魏军斥候带来消息,郝昭与胡遵奉曹真之命从陇西撤退,也遭遇了马超的追击。二人虽提前布置埋伏,但马超带着先头部队以极快的速度进兵,未等魏军做好万全准备,便已杀到,反而将魏军负责断后的兵马打得落花流水,斩杀近两千人,若非郝昭及时回来救应,魏军只怕损失更为惨重。 马超多日不曾动兵,酣战之后尤未尽兴,一路率兵追击魏军。郝昭与胡遵不敢与马超交锋,慌忙撤退的时候,一路上落下了许多物资与旗帜,都被汉军缴获。 而诸葛亮自尽收渭水以南城池后,也抓紧时间建造木筏。在得知关索正坚守街亭后,诸葛亮立刻命吴懿领兵五千为先锋渡过渭水,前往街亭支援关索,并告知马超,让他一并赶往街亭。 眼看天水与陇西的汉军齐齐杀向街亭,而街亭城上的汉军在关索的带领下,竟每天与城下的魏兵展开骂战,气势上完全不输对方,曹真这才知道重夺街亭是彻底无望了。 第378章 光复凉州 魏军已街亭为最后阵地的希望落空后,姜维便第一时间向曹真建议道:“大将军,如要撤出凉州,还需早做决断!倘若马超等人赶到,难保关索不会先一步杀出城来,拼死阻挡我军。两面受敌,必然危机!” 眼下街亭城中汉军较少,姜维清楚关索不会孤军阻截,定会放任魏军离去。曹真对此也深表赞同,点头道:“大军虽然退去,但仍需有人在此地接应郝昭与胡遵!速命斥候告知二人,令其火速赶往街亭!” 将令传达下去后,魏军将士纷纷拔寨启程,绕过街亭往东而去,满宠一早得到消息,也领兵前来接应。街亭城下响声大作,汉军将士看到魏军熙熙攘攘,推车无数车辆向东面大举撤退,皆是喜出望外,在城墙上欢呼起来。 “魏军退了!魏军退了!” “关将军当真料事如神!” 许多蛮兵更是对关索佩服地五体投地,尤其是那些先前已经心生降意的士卒,如果不是关索算准魏军已败,他们也许就会向曹真投降,到时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而关索虽然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但亲眼看到魏军撤退,他也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脸上逐渐露出少有的激动。 魏军主力撤退,刺史徐邈与诸多太守都成为汉军的阶下囚,大局已定! “凉州终归大汉所有!” 历史上,蜀汉北伐数十年,但无论是诸葛亮还是后来的姜维,都无法彻底拿下凉州,而随着曹魏与蜀汉国力差距越来越大,北伐也变得越发困难,最有希望的一次,恐怕还是诸葛亮首次北伐。 而今天,关索第一次随军北伐,便完成了历史上蜀汉几代人都实现不了的愿望,说没有一点成就感,那是假的。此番攻克凉州,更让关索相信,他能在有生之年助大汉一统天下。 不过随着周围将士对自己越发称赞,关索也逐渐平静了情绪,正色告诫身旁之人:“魏军虽退,但仍需提防其中有诈,我等千万不可在此时大意!” 待到魏军全部退去后,关索便命斥候出城四处打探。果不其然,街亭东面三十里处仍有一路魏军驻扎,而郝昭率领的魏军也正往街亭疾速赶来。 “差点把这路人马给忘了。”关索冷笑道,“行军如此之快,只怕是被骠骑将军追在身后吧!” “将军,魏贼远道而来,必然十分疲惫,而我军以逸待劳,士气正盛,何不趁机突袭?”赵统久守城池,异常憋屈,当下便忍不住建议道。 “大可不必!”关索却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只是淡淡地摆手道,“魏军既在街亭东面驻扎兵马,必是为了接应郝昭。我军兵马甚少,眼下又无法和其他军马取得联系,更不能轻举妄动!只要守好街亭,魏军便在凉州无立足之地,早晚全部撤走。” 就这样,汉军在关索的命令下,始终守好岗位。而郝昭与胡遵领着败兵,一路逃到街亭,期间还遭到吴懿的截击,又损失了许多粮草辎重。整支队伍仓皇逃窜多日,早已没了斗志,得知将要绕过街亭,许多魏兵都在担心关索会不会突然杀出,内心万分惶恐,直到满宠和姜维率军前来接应后,人心方才安定。 本来姜维还想在郝昭这支魏军上做点文章,看能不能引诱关索出城来攻,可看到友军如此狼狈,不少士卒衣甲残破,甚至兵器缺失,姜维便清楚指望不上他们,也不再作无谓的举动。魏军按照原定计划,撤回雍州长安,再做打算。 “将军,魏军已全部撤走!”街亭城上,马谡手指远方魏军队伍,对关索说道,“如此凉州便再无魏军!” “是啊,接下来便轮到我军接管凉州了。”关索淡淡地说完,遥望东方,心中隐约有一丝遗憾。 此番凉州之战,虽然斩杀魏军大将张合,但姜维却因受到曹真重用,随魏军一同撤走。倘若让姜维继续为曹魏效力,日后定会成为汉军大患。 也不知道关索能不能如历史那般,最终让姜维归降季汉? 根据关索的了解,历史上的姜维对蜀汉相当忠诚。在邓艾偷渡阴平、刘禅投降魏军后,姜维仍试图策反钟会,志存光复蜀汉。虽然最后以失败告终,但也让后人感受到姜维的气节与忠心。 如果说士为知己者死,那凭现在曹魏对姜维的器重,想要收降姜维,肯定比历史上更为困难。而且这次曹真从冀县撤退,应该也带走了姜维的家眷,留给汉军的操作空间实在不多。 “罢了,顺其自然!若真有机会,再考虑姜维的事不迟。”关索微微摇头,眼下还有许多更值得关注的事情。 两日后,马超汇合了吴懿的兵马,终于来到街亭,关索亲自率众将出城迎接。得知魏军已全部撤出凉州后,马超也忍不住大笑着称赞关索:“本以为关将军只是深入陇西,不想却连天水的街亭都能夺下,着实令我大开眼界!” “全赖骠骑将军所赠地图,方能助索建功立业!”关索说完,便从怀中取出那卷地图,双手交还给马超,算是原物奉还。 “你既能善用此图,也不必归还与我。”马超却是摆了摆手,“日后你或可再次用之!” 马超又环视了一遍眼前的街亭城墙,上面已有多处缺口,被土石仓促填埋。墙壁乃至墙角下,尚有多处血污,虽然已经干透,但仍可闻到一丝腥味,足见这段时日汉魏两军展开了激烈的较量。 “此番随你深入敌后之将士皆劳苦功高!来日见了丞相,我定当为你等请功!”马超高声勉励众人。 称赞完关索的功绩,马超立刻命随军医匠进城医治受伤蛮兵,并派斥候往东查探魏军动向,并将此处捷报火速告知诸葛亮。 三日后,诸葛亮那边派人前来,说是汉军已悉数渡过渭水,因此特命吴懿领兵三千暂守街亭,马超与关索速来与诸葛亮汇合。而马超派出去的斥候也先后回报,魏军已东撤数百里,并无任何企图返回凉州的迹象。马超这才放下心来,传令军士明日启程。 是夜,马超又单独传关索到自己帐中,询问道:“关将军,听说你前番被姜维射伤右臂,不知你能否随军征战?可否要回汉中休养?” 听到马超竟然关心起自己的伤势,关索倒是有些意外,他如实回答道:“不劳骠骑将军挂念,此等小伤,不消多日便可痊愈。我军虽已攻下凉州,但仍有诸多事宜未定,关索岂能回汉中歇息?” “诸多事宜?”马超眉头一挑,忍不住问道,“听关将军这话,莫非仍有顾虑?” “凉州胡民众多,向来不服王化,我军若想在凉州长久立足,必然要在他们身上多费些功夫。”关索详细地分析道,“何况凉州以北又有鲜卑族,轲比能等部族大人近年来示好曹魏,或为爪牙虎视凉州。我军将士久战疲敝,更兼粮草难继,无法让大军在此处久驻,亦是一大隐患。” 平生第一次来凉州便能说出如此见解,马超显然很满意关索的见识。只见他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关索,徐徐开口问道:“关将军,还记得你当日问我,为何如此器重你?” 马超若是不说,关索还真忘了这茬,他当下便正色拱手道:“还请骠骑将军明示!” 马超这次不再掩饰,慨然笑道:“关将军年少勇猛,用兵大胆又不乏谋略。若说有人使大汉光复凉州,非将军不可。” 马超自幼生长在凉州,深得胡羌之心,后来虽离开凉州,但威望犹在,刘备正是因为这一点,授予马超高官重爵。而马超也一直希望能卷土凉州,在有生之年实现一些自己的价值,重振他马超的威名。 后来荆州失陷,关羽战死,马超本以为季汉会就此一蹶不振,自己再也无法返回故土。未曾想关索这个少年异军突起,屡立战功,助汉军打赢一场场关键的战役,使得汉军有机会重临凉州之地。 那一晚关索向马超主动请缨潜入陇西后,马超潜意识地告诉自己,关索值得信任。何况此番北伐良机千载难逢,马超也决心赌上一睹,不希望自己留有遗憾。 最后的结果也证明,马超当日的选择没有错。 “骠骑将军谬赞!”关索这一次也有些受宠若惊。仿佛明白了马超的心思,关索毫不犹豫地回应道:“承蒙将军器重,日后凉州之事,关索绝不退缩!” “好!我便等你这番话!”马超呵呵笑道。 第379章 议换俘虏 数日后,马超与关索终于与诸葛亮合兵一处。得知二人前来,诸葛亮亦是亲自与众将出寨相迎。在与马超互相称贺后,诸葛亮很快便将目光放到了关索身上。时隔数月再次见到关索,诸葛亮亦是不胜欢喜,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前,亲自抚慰道:“此番我军能光复凉州,长寻真乃功不可没也!” “丞相过誉!”关索谦逊地拱手道,“若非丞相远谋,众位将士浴血夺下洛门,只怕关索在街亭亦是无能为力!” 诸葛亮慨然一笑,关索既然明白当时的处境,想必也知道奔袭街亭是兵行险着,也让大军不得不选择强攻。虽然诸葛亮并不赞同关索这种激进的行为,但从结果上来看,如果不是关索,汉军这一次北伐必然将以失败告终。 从这一点上,诸葛亮便不会苛责关索,只是关索行事大胆的作风,不免让诸葛亮有所担忧。毕竟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这个时候,马超突然开口道:“丞相,此番凉州易主,各地胡民难免骚乱!武威郡乃刺史所治之处,钱粮众多,万万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孟起之言甚善!”诸葛亮深表赞同,“有劳孟起领兵五千,前往武威!凭孟起之威名,定能让胡人倾心降服!” 诸葛亮既委以重任,马超也不耽搁,立刻点起兵马,与其弟马岱一同往武威郡而去。只要马超能顺利安定武威,一展汉军雄风,那么周边的金城、张掖、安定,以及西边远处的酒泉、敦煌各郡皆可传檄而定。 诸葛亮自与关索等众文武商议要事。由于魏军既已退去,杨仪建议诸葛亮先将部分兵马调回汉中,可以缓解此地粮草的压力。诸葛亮斟酌一番后,命魏延领兵一万五千人返回南郑。前番攻打洛门,赵云与魏延皆多处负伤,无力随军征战。由于赵云年事已高,诸葛亮已命人将他先送回武都疗养,而魏延执意要等到魏军退去,再离开凉州。这一次,诸葛亮相信魏延没有理由拒绝了。 “丞相,曹魏凉州刺史徐邈、武威太守毋丘兴等人皆被我军擒获,正软禁在陇西狄道,若能将其尽数降服,对大汉治理凉州大有裨益!”关索想起此事,便立刻开口道。 “我已命王平将军押解徐邈等人前来,想来数日后便可抵达!”诸葛亮说完,随即环视众人高声道,“此番随王平将军前来的,还有近三千魏军降卒,诸位以为该如何处置?” 处理降卒,最省心省口粮的办法就是就地处死,当年曹操在官渡之战结束后坑杀袁兵数万人,一劳永逸解决后顾之忧。虽然谁都知道这一点,但谁也不敢在诸葛亮面前这么说。谁都清楚诸葛亮不是残暴嗜杀之人,这种有损大汉名声的事情,诸葛亮断然不会同意的。 “丞相,这些降卒大多并非凉州人士,家眷亦在魏国,纵然他们肯为我军所用,也难保日后不会叛逃。凉州地广人稀,山路延绵,利于藏身,我军追查逃兵极为不便!”马谡曾助关索攻取狄道,深知这些魏兵底细,忍不住建议道,“可否将他们押回汉中?” “汉中太守吕季阳前日在信中明言,如今汉中粮草十分短缺,仅供我军开销尚嫌不足,已然养不起这三千魏兵。”诸葛亮微微摇头,否决了马谡的提议。 杀了太残暴,养着养不起,尽数释放又划不来,众人也没啥太好的提议,诸葛亮便将此事暂时放在一边,先派人领兵前去接应王平,再从长计议。 同时,诸葛亮又分派人马,前往天水各县安抚人心,好让民众生活尽快恢复正常。 三日后,王平率众抵达汉军大营。只是一入帐见到诸葛亮,王平便下跪请罪道:“丞相!凉州刺史徐邈得知魏军退走,当夜便自缢于软禁之处!末将看守不力,乞请治罪!” 诸葛亮面色微变,对这个结果倒也不是特别意外,随即淡淡地说道:“他以死明志,并非你能劝阻,不必介怀。” 除了死去的徐邈外,随军前来的还有毋丘兴、崔谅、张就三位太守,诸葛亮亲自接见他们,并好言抚慰。崔谅本就安定人士,家眷皆在凉州,因此毫不犹豫地向季汉效忠。而毋丘兴的妻儿,张就的父亲张恭都在洛阳,因此二人仍对归降季汉心存犹豫。 诸葛亮十分理解毋丘兴与张就,知道这事不能硬来,于是心平气和地说道:“三位太守远道而来,一路劳苦,先下去歇息,今晚军中设宴为三位压惊。” 三人告退后不久,关索亲自来中军大帐求见诸葛亮。徐邈自缢的事情他已有所耳闻,对此他也是倍感惋惜。 历史上徐邈在凉州任职期间兴修水利、务农屯田,使得仓廪丰实。更能整顿吏治、建立学校,宣讲仁义,无论汉民胡民都对他心悦诚服,也使得凉州十余年来秩序井然。这也是关索十分想招降他的原因。 不过徐邈从曹操时代便备受重用,这样的人选择殉节尽忠,倒是让关索十分钦佩他的气节。只是接下来如何治理凉州,要诸葛亮颇费一番脑筋了。 “丞相,敢问毋丘兴与张就对归降大汉是否心存犹豫?”见礼过后,关索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二人皆有家眷顾虑,纵然此时归顺,也未必会尽心效力。”诸葛亮说到这里,突然目光如炬,正色询问关索,“莫非长寻已有对策?” 关索犹豫片刻,随即郑重拱手道:“丞相,索斗胆提议,用那些魏军降卒换来二人家眷。” 其实关索早在当初劝降毋丘兴时,便有这样的念头。只是根据关索先前的统计,至少有近两千魏兵不是凉州人士,将他们放回魏国,日后或许会成为汉军的阻碍。因此,关索也不敢轻易向诸葛亮开口。 然而,诸葛亮却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显然很欣赏关索的远见:“毋丘兴与张就皆凉州能臣,若真能让他们用心治理州郡,区区数千魏军,放了又如何?更能让他们返回魏国,宣扬我军仁义。” “丞相高见!”关索顿时大喜。魏国这次损兵折将,如能赎回两千士卒,未必不会同意这次交换。 “只是凉州羌胡众多,还需更多贤臣良将相辅。”诸葛亮显然也十分操心此地的胡人,“李德昂任庲降都督已久,南蛮敬服,我本欲调其前来凉州,又恐继任者难有德昂之才……” 虽然羌胡敬畏马超威名,但诸葛亮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而季汉最擅长和胡人打交道的便是李恢。关索思忖一阵后,突然想起一人,连忙对诸葛亮说道:“南中偏远,稍有祸乱,不易速定,李都督确实不宜轻动。” “索举荐一人,定能为丞相分忧!”关索信心十足地说道。 第380章 请命留守 “长寻举荐何人?”诸葛亮心中微喜。关索这些年来推荐或是看重的人才一向了得,或许这一次也不例外。 “此人乃巴西南充人士,姓张名嶷,字伯歧。原为县功曹,先帝定蜀之际,山寇攻县,县长弃家逃亡。嶷持刃杀贼,护县长夫人出逃,由是显名!”关索徐徐说道,“其人豁达豪壮,现为广汉郡都尉,索想此人若能前来凉州,必能为丞相分忧!” “张嶷……我知此人。”诸葛亮早年也曾听过张嶷的事迹,不由微微点头,“既是长寻看重,想必其必有过人之处。” 不过张嶷身无寸功,诸葛亮也不能一下子就让他到军中任职,他打算先将张嶷调来凉州,亲自与其交谈一番,以此考察他的才能。 不过,诸葛亮派出去的人回来复命时,却说广汉郡目前有山贼劫掠百姓甚至军资,张嶷身为郡都尉,理应先剿灭贼寇。如若不能做好分内之事,张嶷自觉无颜面见诸葛亮。 “传闻张嶷行为放纵,不重礼节,果然不假。”关索知道此事后,也不由连连摇头,好在诸葛亮却对张嶷另眼相看,看看他能否完成自己的使命。 一个月后,先被汉军平定的天水、陇西二郡,各县都已安定,诸葛亮严禁汉军扰民,又极力打压不法之徒浑水摸鱼,尽收民心。而马超那边也差人来报,武威、金城等郡官吏皆派人请降,各地羌人胡民畏惧马超威名,同样停止骚乱,顺从汉军。 而驻守街亭的吴懿经过多日的探查,发现魏军一直没有重返凉州的迹象,只是派少量士卒驻扎在汧县一带,以作监视。曹真自率大军退居陈仓、雍县一带,按兵不动,似乎再等待曹丕的最后指示。 得到几处书信后,诸葛亮终于笑逐颜开:“凉州各郡皆平,魏军纵是复来,也无能为力!更兼魏国屡战屡败,耗费钱粮无数,民心士气皆是大衰,曹丕焉能不修生养息,岂敢再图谋凉州!” “如此,光复凉州已再无变数!” 诸葛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离开案几,来到账外,向着南方望天祷告:“先帝,臣不负君恩,先取凉州,震怖魏贼!来日必当克定中原,光复汉室!” 当夜,诸葛亮也久违地摆起宴席,与众将相贺,并犒劳士卒。自北伐以来,全军上下无不风餐露宿,颇多劳苦,便是魏军败退,也不敢有任何携带。今日久违地放松一下,自然人人欢娱,就是诸葛亮军纪一向严明,上至将领,下至小卒,都不敢多饮贪杯,以免酒后出错。 酒过三巡,杨仪笑容满面地向诸葛亮说道:“丞相,凉州虽地广民稀,但多产良马。大汉多年来定都川蜀,战马稀缺,如今既得凉州,便可组建精锐骑兵,来日与魏贼交战,更为便利!” 魏国早年拥有幽州、并州、凉州等产马要地,因此骑兵冠绝天下。诸葛亮也深知这一点,故而将首次北伐的战场选在了山川较多的凉州,可以最大限度遏制魏军骑兵的发挥。但想要一统天下,汉军少不了要与魏军在平原上正面对决,若无大量骑兵,便会极其棘手。 其余众人也是纷纷称善,加上酒劲后兴致大好,皆认为魏军如今已不足为虑,复兴汉室已是早晚的问题。关索今夜倒是没少饮酒,毕竟攻克凉州,他可算作首功,无论是出于巴结还是真心,都有不少人向他敬酒,言辞也颇为尊敬。好在关索酒量不差,始终没有得意忘形,在众人面前胡说八道。 “今日凉州虽定,但我军粮草终是不继,大军需早日班师,不知哪位将军敢领兵驻守凉州?” 就在众将欢饮之际,诸葛亮突然高声说道,他看不少人已经流露出轻视魏国的自满之情,便忍不住泼泼众人的冷水。 此话一出,众人不禁愕然,都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凉州这里虽说很有战略价值,但终究地广人稀,许多还是胡民,更兼处在西北苦寒偏远之地,正常人谁高兴在这里久留。 “看来丞相还是要回汉中啊……” 关索脑子还算清醒,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眼下已经进入秋季,汉中那里即将进行大规模的屯田耕农。事关日后三军粮草,诸葛亮怎么着也得回去盯着才行。此番汉军虽然夺得凉州,但也斥资巨大,诸葛亮必须从全局出发,尽快让季汉恢复元气,准备下一次北伐。 同时,东吴那边虽然暂时不和季汉为敌,但孙权显然不能让人相信。诸葛亮留在汉中,若有万一,也能尽快支援荆州。 还有一点,马超早年便被加封为凉州牧,如今也应由他管理凉州,正好可以威慑此地的胡羌,如果丞相也待在凉州,多少会让马超有些不自在。 不过诸葛亮既然询问诸将,显然希望有人能辅佐马超,关索见众人没有开口,随即起身拱手道:“丞相,关索愿驻守凉州!” “噢?”虽然料到关索会主动请缨,但这般积极的态度,还是让诸葛亮略感惊讶。 不过,诸葛亮却没有急着回答,只是微笑道:“是我失言,军机大事,本不应酒后谈论。诸位先且饮酒,明日再作商议。” 宴席继续进行,待到顺利结束后,众将各自回账歇息。但关索却心有不甘,再次求见诸葛亮。而诸葛亮似乎早就料到关索会前来,一点也不意外。 “长寻今日饮酒不少,何不就此歇息?”烛光之下,关索的脸庞更显赤红,诸葛亮也忍不住调侃道。 “丞相见笑,这点酒,还不至于让索醉倒。”关索微笑着说完,随即正色道,“但眼下凉州仍是要紧,适才索请命驻守,绝非一时冲动。” 诸葛亮见关索如此执着,心中十分赞许,随即沉声道:“凉州虽有马孟起威慑羌胡,但我所虑者,乃北面鲜卑一族。” “鲜卑大人轲比能勇猛善战,又能断法平端,故而深得人心。”诸葛亮显然对鲜卑族做了深入了解,“近年来,轲比能趁曹魏修生养息之际,击杀大人素利,吞并其部众,实力越发壮大。若非曹魏保住另一大人步度根,只怕轲比能之势力更为强盛。” “索也有此忧虑。”关索亦是点头道,“曹丕绝不会放弃凉州,若是用金银珠宝诱使轲比能前来攻打,其害非浅!我军如不能速败鲜卑,魏军一到,更是无能为力!” “故而大汉虽有凉州,仍有失却之险!仍需一场大捷,惊骇魏国!”关索说到这里,情绪也不由激动起来,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他很清楚新一轮的危机正悄然来袭。 “长寻有此见识,足以镇守凉州!”诸葛亮同样精神大振。关索如此目光长远,居安思危,确实能承担这份重任。 “只是,长寻若要驻守凉州,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回归成都。”诸葛亮正色告诫道,“长寻离家一年有余,上有老母,下有娇妻幼子,在这苦寒之地,切莫后悔!” 关索则是傲然一笑,毫不犹豫地拱手道:“丞相!索自随大军前来汉中,便已做杀敌立功,报效国家之决心!虽死无悔,何况思家之情!” 第381章 借兵鲜卑 在关索的坚持下,诸葛亮最终同意了他的请求,命他率领本部蛮兵留守天水,日后听从马超调遣。而马超则带着马岱领兵五千驻守武威郡,震慑并监视四周羌胡。 至于郡守方面,天水太守由马谡担任,陇西太守则由廖化担任,武威太守、金城太守与安定太守仍由毋丘兴、张就与崔谅担任,此外酒泉、张掖等几处太守先前便投降马超,诸葛亮命他们依旧担任本职。 顺带一提,前番一直被软禁在武都的杨阜,得知魏军败退,凉州易主,方才相信季汉真的有天命庇护,终于向诸葛亮表态,愿意归顺。诸葛亮也欣然命令杨阜重新担任武都太守,治理后方。 押到天水的近三千魏兵,在诸葛亮的好言抚慰下,也有四百余人归顺汉军,不是凉州人士,就是无家眷牵挂。剩下的两千余人,诸葛亮看出他们没有真心,也不勉强。而除了毋丘兴与张就的家眷外,张掖太守的家人亦在魏国,诸葛亮便派人使者前往魏国,争取用俘虏换回三人家眷。 由于诸葛亮即将启程返回汉中,而使者往返谈判耗时较多,因此诸葛亮特命关索好生看住这些俘虏,并监督他们参与劳役。经历过战争的凉州,确实需要不少劳动力来进行修补恢复工作。 汉军主力陆续撤离凉州,关索便在天水与街亭两地各安排了一千五百名蛮兵,并分别看管一半俘虏。关索则率其余将士驻扎在渭水以北,往来各地,监督军民从事战后恢复工作。 司隶,洛阳 且说自张辽与司马懿攻打襄阳失利、损折大量将士后,曹丕便忧心忡忡,加上还要牵挂凉州战事,身体更是每况愈下,近几年来的精心调理,几乎付之东流。 这一日早朝,曹丕虽然越发感到不适,但还是不顾身边之人的劝阻,坚持出席。 “诸位爱卿,咳咳,可有本要奏……咳咳”龙椅之上的曹丕面色发黄,一面轻声咳嗽,一面缓缓环顾阶下众臣。 看到天子如此病态,众臣无不心惊。太尉钟繇犹豫一阵后,仍是出列道:“启禀陛下,昨夜曹子丹送来边关急函,尚未启封,特呈交陛下!” 一听是来自凉州的军情,曹丕也不由得心中一紧,赶紧说道:“咳咳,快拿给朕看!” 侍从从钟繇手里接过书信,呈给曹丕过目。曹丕尚未读完,脸上便是一阵剧烈地抽搐,随即大叫一声,昏阙在案几前。众臣皆是大惊,火速传宫廷医匠前来医治。一番手忙脚乱后,曹丕方才悠悠苏醒。 早朝并未就此终止,太极殿上,曹丕当着众臣的面垂泪叹息:“我军连败于蜀军,张合阵亡,凉州失陷……朕以不德,致使国家蒙难,社稷将危!着实有负先帝重托,愧对军民!” 钟繇等人得知败报,皆是大为震惊。司空王朗立刻出列道:“陛下,曹子丹身为三军主将,失地陷城难辞其咎,不治罪难以服众。” “曹子丹亦在信中深表悔恨,乞请降罪,但其仍驻兵雍州,意图复夺凉州。”曹丕眉头紧锁,“只是我军连番征战,士卒钱粮损耗颇多。曹子丹麾下将士锐气已丧,只怕难有作为……” 就在众臣思索对策之际,侍中辛毗突然出列道:“陛下,蜀军不过一时窃据凉州,不必过于忧虑。臣有一计,或能复夺凉州。” “爱卿有何妙计?”曹丕连忙问道。 “蜀军劳师远征,日久粮草必然不继,虽有凉州,大军焉能久持,必然退往汉中,我军正可借此时夺回凉州。”辛毗徐徐说道,“陛下何不差人前往鲜卑族轲比能处,许以金帛,令其出兵前往凉州,与蜀军交战!” 曹丕微微一怔,尚未开口,司徒华歆便急忙出列道:“陛下,鲜卑人兵强马壮,轲比能此人又极有野心,若使其占据凉州,其害不亚于西蜀!” 辛毗却是意味深长地笑道:“司徒不必忧虑。鲜卑人纵然刚猛,但对蜀军来说,可称敌手。” “朕知卿意!”曹丕通过辛毗的语气,瞬间恍然大悟,“近年来轲比能所部鲜卑族日益壮大,威胁边疆,朕亦颇为忧虑。若能令其与蜀军两败俱伤,则可为国家除去两大祸患,我军复夺凉州亦是轻而易举!” “此‘二虎竞食’之计,着实高明!”曹丕说到这里,亦忍不住夸奖辛毗。 “臣附议!”华歆、王朗、钟繇等人也想不出比这更为高明的计策,纷纷附和辛毗。 不过辛毗也是微微感慨:“只是那轲比能并非庸人,臣恐他不肯轻易动兵。” 从建安时期开始,轲比能虽然名义上效忠朝廷,但也和曹氏政权发生过大大小小的摩擦。因此曹丕绝不会相信轲比能对魏国忠心耿耿,若不给足好处,绝对请不动鲜卑族。 不过辛毗既然提到这一点,曹丕倒也听出他毛遂自荐的意思,当下正色问道:“卿肯出使鲜卑,说服轲比能乎?” “陛下但有差遣,臣万死不辞!”自提出借鲜卑之力对抗汉军,辛毗便做好出使的准备,当下毫不犹豫地领命。 有辛毗担任使者,曹丕心中也较为放心,当即命人准备金银珠宝。好在魏国的财力经过几番消耗,还是胜过季汉,曹丕也不担心鲜卑会接受季汉的好处来与自己为敌。 就在辛毗出发的近半个月后,曹真那边又差人将两件事告知曹丕,一件是汉军主力已陆续退出凉州,只有马超领兵五千镇守武威,关索领兵五千镇守天水。第二件则是汉军派来使者,表示愿用两千余名魏军俘虏与太守毋丘兴、张就等人的家眷进行交换。 “此辈匹夫忘恩负义,叛国投敌,竟还妄想与家小团聚!?” 此刻曹丕正在书房与侍中刘晔等人商议要事,看完书信后,他顿时气得一拍桌案,恨不得立刻将这几名太守的家眷捉拿问罪。 “陛下息怒!我军眼下正需兵力及劳力,两千将士不可忽视,何不答应蜀军要求?”尚书仆射杜畿忍不住出言相劝,“亦可安定士气民心。” “陛下,这些军士深陷蜀军已有数月,定然知道蜀军虚实。若能尽数归来,来日我军重返凉州,必有助力。”刘晔也一同相劝。 其余诸臣皆都相劝,曹丕冷静下来后,转念一想,汉军不想轻易处死那些俘虏,便用他们来进行交换,如果自己强硬回绝,那两千余名魏兵没有利用价值,恐怕性命难保。而那些太守留在洛阳的家眷总计不超过三十人,用二十余人换两千余名魏军降卒,确实不是一笔亏本的买卖。何况曹丕正等着日后联合鲜卑夺回凉州,增添兵力绝非坏事。 何况这些家眷大多老弱妇孺,没有几个能让曹丕特别上心的。除了毋丘兴的儿子毋丘俭担任太子曹叡的文学掾外,也只有张就的父亲张恭在魏国担任奉车都尉,只是年事已高,这段时日一直在府邸养病。刘晔这时忽然提议道:“陛下何不令张恭写书信斥责张就,使张就无法尽心为西蜀效力,甚至暗中返回洛阳。” “卿言甚是。”曹丕深以为然,张恭身为魏国重臣,绝不会轻易去季汉的,如此也能灭灭汉军的威风。 然而没想到的是,张恭得知张就投降汉军后,一时羞愤难当,直接气得一命呜呼,着实让曹丕郁闷了老半天,无奈之下只能派人前往凉州,告知汉军自己同意这次交换。 第382章 谈判筹码 建兴五年,公元226年10月,并州以北,鲜卑境内 鲜卑族,根据《魏略》记载,是古代少数民族东胡族的分支,因在战乱中退居鲜卑山自保,故而自号鲜卑。东汉初期,鲜卑族尚依附北匈奴。随着北匈奴越发衰败,鲜卑族也摆脱匈奴的控制,在数十年间不断吞并匈奴势力,开始强盛,成为汉朝边疆最大的威胁。公元156年,鲜卑大人檀石槐统一鲜卑各部,并开始进行一系列整改,加强民生,地盘东接辽水,西临西城,鲜卑族的实力也达到了顶峰,并连年侵扰东汉。汉灵帝曾命护乌桓校尉夏育等人兵分三路进攻鲜卑,却被打得伤亡惨重。 不过鲜卑内部始终不是真正的统一,在檀石槐死后,鲜卑再次分裂成轲比能、步度根及东部鲜卑三个大势力。其中轲比能为人勇猛善战,又因执法公正深得人心。加上他极具野心智慧,多年来一直学习汉人先进的文化技术,也不断出兵征讨鲜卑其他部众,力求早日统一鲜卑。 历史上,曹魏实力强盛,也不断制衡鲜卑三大势力,防止其中一家做大。不过因为连年与蜀汉和东吴作战,曹魏逐渐无法阻止轲比能势力壮大,深感威胁的幽州刺史王雄派刺客韩龙将轲比能刺杀,鲜卑族也再次陷入混战。 然而这个时代,魏国因为荆州之战惨败于季汉,国力受到严重打击,急于修生养息,轲比能也就早早地获得了壮大的良机。近年来,轲比能先是率兵东征,杀死素利、弥加等大人,彻底吞并东部鲜卑。对此,曹魏方面亦是无力阻止。 随后,轲比能又与较为亲魏的步度根交战,屡屡将其击败。步度根不得已退入并州境内,请求刺史梁习的庇护。梁习亦因并州兵力不足,担忧轲比能入侵劫掠,因此与步度根联手,时不时反攻轲比能。 现在,曹魏终于到了有求于轲比能的时候了。 侍中辛毗携带着金银珠宝,在三百余名骑兵的护送下,跋山涉水,终于来到并州北面的大草原上。再向鲜卑巡哨士卒表明身份和来意后,辛毗一行人也被带到轲比能的大本营。一路上,辛毗不断看到鲜卑族人外出狩猎,下河捕鱼。帐篷之外的牛羊马匹皆圈养在栅栏内,被他们的主人管理地井井有条,民众的生活水平大大出乎辛毗预料。 “鲜卑一族在轲比能的管教下安居乐业,焉能不强盛。若使其与西蜀结盟,则国家再无宁日。”辛毗感慨之余,更加坚定要让鲜卑人与汉军交战。 轲比能的大本营位于牛川一带,光是此地便有士卒近万人。得知魏国派使者前来,轲比能以为曹丕是要他与步度根罢兵言和,便在中军大帐召集所有心腹众臣,想要给辛毗一个下马威。 初见轲比能,辛毗才发现此人并非如此自己想象的那样五大三粗,而是面相十分沉稳,颇有城府,绝不是个好糊弄的角色。 “大魏侍中,颍川辛毗辛佐治见过大人。”快速的打量过一遍轲比能后,辛毗当即作了一揖。 “大胆汉人,见了我家大人,敢不下跪!”突然,轲比能身旁的一名侍卫不满辛毗的礼节,忍不住用干涩的汉语叫骂起来。 当年中原各军阀混战不休,许多汉人北迁至草原居住避祸,加上鲜卑人常常与边境汉人做交易,因此不少鲜卑人懂得汉语。加上轲比能的大力推广,此刻帐中诸多心腹之人皆能听懂辛毗的言语。 “我乃大国使臣,奉圣上命到此,若行跪拜之礼,岂不有损天子之威!”辛毗深情肃穆,不亢不卑地高声道。 那侍卫恼羞成怒,还想再骂几句,却被轲比能用手势制止。 “辛先生来此,所为何事?”轲比能用相对熟练的汉语,开门见山的问道,似乎对辛毗展现出来的气节十分欣赏。 辛毗朗声回答道:“大魏天子口谕,大人轲比能多年来维稳边疆,忠心仕魏,特嘉奖其及部众金百斤,银百斤,锦两百匹,绢两百皮,粮米十万斛。” 当辛毗报完礼品的清单后,帐中的鲜卑人无不长大了嘴巴,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向他们送上这么丰厚的礼品,而且还是堂堂中原魏国。 事出反常必有妖,轲比能并非浑人,惊喜之余却也微微皱眉:“往日都是我向大魏皇帝进贡,今日为何反向我回礼?怕不是皇帝有事相求吧……” “大人所言不差。”辛毗也不掩饰,坦诚说道,“西蜀贼兵日益猖獗,近日攻陷凉州,我主圣上愿与大王联手进兵,夺回凉州。” 轲比能闻言一怔,低首沉吟道:“西蜀之人,我素有耳闻,不想竟这般勇猛,连凉州也能攻陷。大魏皇帝让我与蜀人交战,只怕白白损折我族人性命。” 轲比能虽然未曾去过凉州,但也知道那里羌胡众多,若是可以借机收编大量胡人,便可以使自己的势力更加壮大。只是可能面临的风险,让轲比能望而却步。 “大人不必忧虑,蜀贼粮尽,大部皆已撤出凉州,所剩兵马不过数千人。”辛毗耐着性子劝说道,“我主圣上本欲令长安王师即刻西进,奈何粮草一时难以筹集,故而想请大人先领兵前往凉州。蜀贼闻知大人威名,必然惊骇,届时王师一到,蜀贼必然遁走。” “凉州一旦夺回,大人于国有功,我主圣上除钱粮犒劳外,更愿将东乡公主许配与大人之子,两家和亲,永结盟好!”看到轲比能脸上仍有犹豫,辛毗干脆拿出了杀手锏。 “和亲?”轲比能听到这个词,也不由得微微动容。 西汉时期,匈奴一直是边疆大患,从汉高祖刘邦开始便多次与匈奴进行和亲,嫁公主换取边疆安宁。而站在匈奴的角度,内部部族众多,单于号令起来极为困难,若于汉朝和亲也相当于得到一个靠山,更容易统治其他部族,而结亲后也方便匈奴往来内地经商,换取他们所需的生活物资。 虽然轲比能近年来吞并许多鲜卑部族,但他也知道内部人心不稳,想要让自己的政权更加牢固,与曹魏和亲得到认可,确实是一个好方法。 轲比能环视帐中诸位心腹,看众人的眼神,也觉得出兵凉州并不是一个亏本的买卖。但轲比能显然不想轻易答应辛毗,只见他沉思片刻,方才开口道:“不瞒先生,我二弟苴罗侯为步度根所害,其中兄扶罗韩亦死于我手。我二人势如水火,他一日不死,我便一日不得安宁。” 辛毗心中一凛,忍不住问道:“不知大人的意思是……” “如今步度根逃入并州,寻求大魏庇护,更时不时与我部众交战。”轲比能毫不犹豫地正色道,“我轲比能说话算话,大魏皇帝若是想让我出兵与蜀人交战,除非让我见到步度根头颅!” “这轲比能好不狡猾!步度根若死在魏国境内,其部众必然心生怨恨,便是不做乱,也会逃至轲比能处,如此轲比能一统鲜卑之势便不可阻挡。”辛毗忍不住心中暗骂。 事后的钱粮犒劳乃至嫁公主都是空头支票,谁知道轲比能与汉军交战会有怎样的结局,只是杀步度根这一条,倒是让辛毗有些担忧,万一轲比能反悔食言,曹魏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辛毗思忖片刻,只能为难地说道:“此事干系重大,我还当回复圣上,不能擅做决断。” “如此最好。”轲比能微微点头,“请先生先去帐中歇息,今夜我便用好牛好羊款待先生。” “不劳大人破费。事情紧急,我即刻动身返回洛阳,面见圣上。”辛毗却是一刻也不想多待,恨不得立刻将谈判的结果告知曹丕。 第383章 宴间伏杀 纵是快马加鞭,辛毗返回洛阳时,也已是11月中旬。在得知轲比能出兵的要求后,曹丕的脸色可是相当地不好看。 几个智谋之臣亦一同为曹丕出谋划策。辛毗去了并州及鲜卑一趟,显然也打听了一些有用的情报,当即说道:“陛下,臣得知步度根麾下鲜卑兵马不过五千余人,而轲比能可战之兵已过两万余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不过辛毗仍是微微皱眉:“唯独担忧轲比能贪心不足,吞并步度根部族后,仍不肯出兵凉州。” “陛下不必烦恼。”刘晔看出曹丕也有同样的顾虑,当即劝说道,“陛下既能满足轲比能所求,他焉能不知好歹?鲜卑内部连年征战,必然疲敝,轲比能终是有求于国家,必会效力。” “只恐他尾大不掉,反为祸患……”统一的鲜卑族自然不是曹丕乐意看到的,到时便是季汉、东吴、鲜卑三面环伺,曹魏的压力可想而知。 “陛下,纵是轲比能一统鲜卑,与西蜀相比,终不过疥癞之疾,无需迟疑。”刘晔继续说道,“只要鲜卑与蜀军交锋,便可使其两败俱伤!” 中书令孙资、中书秘刘放等人也都劝曹丕满足轲比能的请求。最终,不再犹豫的曹丕猛地一拍桌案,咬牙道:“罢了!既是形势所迫,朕便顾不得步度根了!” “只是步度根麾下兵马众多,该如何行事?”曹丕知道并州各郡的魏军加起来也不过三四千人,硬碰硬未必能从步度根那里占得便宜,更别说杀死步度根。 辛毗则是早有准备,当即说道:“陛下,臣已有一条计策,只需……” 听完辛毗详细的解释后,曹丕也忍不住称赞道:“此计甚妙!如此便劳烦爱卿前往并州!” 并州,雁门郡,阴馆县 自接纳步度根的鲜卑部族后,并州刺史梁习便让鲜卑人驻扎在并州北部的雁门郡边境,并请雁门太守牵招协助步度根抵御轲比能,同时也监视境内的鲜卑人,防止他们扰民作乱。梁习本人亦在太原郡筹集物资,操练士卒,以防不测。 也因为梁习与牵招皆在并州久负盛名,步度根方才不敢造次,近一年来始终约束族人,乖乖待在边境,与汉人相处地还算和睦。 12月,临近年末,并州各地的汉家百姓都开始采集年货,迎接新年。多年未遭战乱,加上梁习治理有方,因此并州人民的生活水平一直稳中带升,此刻家家户户都洋溢着新年的喜庆。 也就在这时,辛毗与骁骑将军秦朗带着千余魏军骑兵来到太原晋阳,与梁习相见。得知曹丕命自己设法除掉步度根后,梁习不由得微微皱眉,叹道:“此计虽是不难,但步度根并无过错,骤然杀之,只怕有损大魏信誉。” “事有缓急,不可以常理度之。”辛毗则是不以为然地说道,“何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步度根等人眼下因形势所迫,尚能效忠于国家,日后难保万一,不如早除。” “……如此,便由我来安排。”皇命难违,梁习也只有照做。 话说雁门边境,鲜卑人并不兴过年,依旧如往常一样,前线放哨探查,后方喂养家畜。此刻正是寒冬,往年鲜卑族人因为马无草料补给,都不在此时大动干戈,因此日子相对太平,巡哨的斥候也懒得多跑,自然没有注意到辛毗已经从轲比能那里往返过一趟,至于凉州易主的消息,鲜卑人更是一无所知。 这一日,年过五旬的步度根正和几个心腹正在帐中烧酒取暖,忽有牵招派来的使者求见,步度根便命请进来相见。 “奉府君大人之命,请步度根大人与泄归泥大人至阴馆,共庆除夕。” 使者送来请帖后,步度根接过放到一旁,便命人带使者下去歇息。 “大人,牵太守邀我等赴宴,是否另有他意?”泄归泥略有疑惑地问道。此人乃是步渡根之侄,其父扶罗韩死于轲比能之手。虽然泄归泥曾短暂追随过轲比能,但在步度根的劝说下,最终还是与他站在同一阵线。两人曾合力杀死轲比能的弟弟苴罗侯,与轲比能结下了不解深仇。 “能有甚么问题!”步度根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往年都向大魏皇帝进贡,自到了并州,又与汉人相安无事,便是粮米也少有索要。牵太守与我见过多次,想来不至于刁难我等!” 于是,二人并无戒心地带上五十名鲜卑骑兵并一些礼物,次日启程,前往阴馆一路顺利,等到抵达时,正好是岁除中午。得知消息的牵弘,早已率人在城外等候。 “有劳府君宴请,步度根不胜感激!”在与牵招见礼完毕,步度根便命人将礼物呈上,“少许薄礼,聊表心意。” “大人若是再晚到一日,便是错过今夜的除夕佳宴了。”牵弘呵呵笑道。 这时,步度根注意到牵招身旁还有两位官员,从服饰上来看绝非等闲之辈,忍不住问道:“不知这二位是……” “此乃并州刺史梁习梁子虞,侍中辛毗辛佐治。”牵招一一向步度根介绍道。 梁习的名号,步度根自是如雷贯耳。这位辛毗虽是没说过,但步度根知道侍中是朝中重臣,因此不敢怠慢,急忙向二人行礼,说道:“若知二位先生在此,我当多备礼物!只是不知二位来到阴馆,所为何事?” “大人切莫心急,晚间除夕佳宴上,便有分晓。”辛毗微笑着回答道。 牵招先命士卒将步度根、泄归泥与那五十名鲜卑士卒带去馆驿歇息,然后命人准备晚宴。到了酉时,牵招于太守府邸内宴请步度根与泄归泥,梁习与辛毗也一同出席。少时,二人带着几名鲜卑侍卫来到正厅,一看到桌上皆是牛羊好酒,便不由得心花怒放。 酒过三巡,辛毗方才正色对步度根说道:“圣上深知大人忠心为国,已决意出兵讨伐轲比能,为大人收复部族。” “如此甚好!”步度根这才知晓辛毗来此的用意,立刻激动地拱手道,“我步度根今生今世,都将为大魏皇帝效忠!” “只是轲比能兵马甚多,到时还要大人领兵前来相助。”梁习仍是提醒道。 “自然,自然!”能借这个机会壮大势力,步度根肯定不会错过。他与泄归泥都是心情大好,忍不住又多喝了几樽。 酒至半酣,牵招见步度根与泄归泥都喝得半醉,便说道:“宴间无以为乐,请大人看我汉人舞蹈,以助酒兴。” “好!好!”步度根倒是从未见过汉人跳舞,自然满心期待。 少时,钟鼓伶人就位,乐曲响起。二十余名身穿宽袍,头戴鬼怪面具,手持法铃的舞者登上大厅,一边跟着钟鼓跳起怪异的舞蹈,一边摇动法铃。 梁习担心步度根和泄归泥起疑,便解释道:“此乃傩舞,意在驱瘟避疫。明日便是新年,此舞正合时宜。” 这二人本就粗人,哪管什么含义风俗,只觉得十分新奇有趣。可就在他们看得津津有味时,辛毗手中的酒樽突然落到了地上! 钟鼓依旧,那二十余名舞者却齐刷刷地从怀中掏出利刃,扑向步度根和泄归泥,几个鲜卑侍卫反应不及,顷刻被杀。步度根和泄归泥亦在震惊之中,被牢牢制服。 “你,你等要干什么?”步度根这才明白今日这场佳宴暗藏杀机,忍不住惊恐地大叫起来,他是怎么也不明白魏国人的目的。 “步度根、泄归泥!大魏皇帝待你不薄,你二人为何勾结西蜀,意图犯我并州?”辛毗当先站起身子,厉声质问道。 “这,这……”步度根与泄归泥皆是听得目瞪口呆,何曾会想过这等罪名落在自己头上。 “胡说,我步度根何曾见过蜀人!这定是轲比能奸计!你等休要被骗了!”情急之下,步度根气得怒吼连连,他拼命地扭动身子,想做最后的挣扎。 辛毗却是不再和步度根多费口舌,直接给了一个眼神。众士卒心领神会,立刻将步度根和泄归泥就地处死,两颗血淋淋的人头瞬间滚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梁习与牵招皆是唏嘘不已,步度根名震草原三十余年,却是死得如此稀里糊涂,至死蒙在鼓里。如果说他对曹魏有什么过错,那便是太过弱小,以至于成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第384章 鲜卑出兵 步度根与泄归泥既死,梁习当即点起自己从晋阳带来的千余并州士卒,汇合埋伏在城外的秦朗这路军马,一同前往边境。至于在阴馆城内的五十名鲜卑士卒,早被魏军一网打尽,不曾走脱一个。得知步度根伏诛,他们心中虽有愤恨,却也无能为力,唯有乖乖投降。 两千魏兵快速进军,转眼便到鲜卑人聚集之处。得知魏军突然杀到,鲜卑人也是毫无准备,惊慌失措下,匆匆应战,但是群龙无首,斗志自然大打折扣。 反观魏军有备而来,自然披坚执锐,弓弩手皆已搭箭上弦,瞄准混乱不堪的对面。梁习骑在马上,对着鲜卑阵中高声喝道:“汝等鲜卑听好!步度根与泄归泥勾结西蜀,现已伏诛!圣上念你等并不知情,特赐生路!若是执迷不悟,便休怪我军无情!” 此话一出,五千鲜卑将士无不又惊又怒,不少步度根的死忠立刻愤恨地叫嚷道:“凭什么说我家大人勾结西蜀!我不服!” “弟兄们!和魏人拼了!为大人报仇!” 更有一些鲜卑人咆哮着向魏军发起冲锋,但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加上人心不齐号令不一,因此冲在最前面的,不过近百骑卒。 “放箭!”秦朗果断大喝一声,魏军阵中瞬间飞矢如蝗。紧接着,在一阵阵哀嚎和悲鸣声中,鲜卑骑卒连人带马,先后中箭,冲锋的势头很快就被遏制了。后面的步卒见魏军真的下了死手,胆气瞬间少了大半,赶紧逃回阵中。 “谁再敢上前,便是同样下场!”梁习指着地上那群鲜卑人的士卒,厉声喝道。 蛇无头不行,没了步度根的这群鲜卑人很快就各怀鬼胎,还想和魏军拼命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肯先上前去,自然不足为患。 在经过短暂的沉默后,一名鲜卑首领突然出阵,下马伏拜道:“我戴胡阿狼泥愿率所部两千族人忠心仕魏,绝无二心!还望使君收留!” 梁习微微点头,随即高声道:“圣上担忧你等之中仍有步度根余党,伺机作乱!除戴胡阿狼泥及其部族外,其余鲜卑人,二十日内,尽数离开并州,否则严惩不贷!” 梁习之前就和辛毗探讨过,这些鲜卑人如果全都留在并州境内,日后难免生乱,但若尽数驱逐,也怕他们拼死反抗,也会白白便宜轲比能。倒不如收留一部分,日后将他们迁到内地,权当补充人口。 事已至此,鲜卑人就算再有不满也无可奈何,毕竟已经有人充当叛徒。不过再怎么说,能保住性命就算万幸,离开并州也能去投奔轲比能,不至于无路可走。 就在近七千鲜卑军民收拾家当,准备北迁的时候,辛毗那边也抓紧时间来到牛川,将步度根与泄归泥的首级送到轲比能那里。没想到曹魏这么快就解决了步度根,轲比能起初还不相信。直到亲自打开木匣,看到老熟人的头颅后,轲比能惊讶之后,方才大笑道:“哈哈哈!大魏皇帝当真诚意十足!” “步度根,你屡屡与我为敌,以为逃到魏国境内,便能免祸吗?当真可笑!”得意之余,轲比能还不望盯着步度根的人头,冷嘲热讽,心中充满了畅快。最后一个眼中钉消失,草原上再也没有可以威胁到轲比能的首领,自己一统鲜卑已是早晚的问题。 “步度根已死,除戴胡阿狼泥及其部族外,其余鲜卑人已陆续离开并州,不日将会投奔大人。”辛毗见轲比能有些得意忘形,便忍不住皱眉提醒道,“大人的要求,圣上已经满足!只是不知大人何时出兵?” 轲比能哈哈一笑,随即正色道:“烦请先生转告大魏皇帝!待到六月盛夏之际,我轲比能自会领兵两万,前往凉州与蜀人交战!” 听到这话,辛毗方才松了一口气,恭敬地作揖道:“蜀贼若退,圣上所应之事必会一一兑现!只是还需大人歃血为盟,方显诚意。” “这个自然!”轲比能早就和心腹们讨论过,如果能顺利接受步度根的势力,那么就可以建立强大的鲜卑政权。前往凉州与汉军交战,正好立威,还能吸引那些胡人羌民投奔,进一步壮大。 退一步说,如果汉军真的兵多将广,轲比能也会保存实力,犯不着与汉军死磕。 很快,轲比能命人在帐外杀狗宰羊,与辛毗以血盟誓。如此辛毗也算完成使命,便立刻返回洛阳,向曹丕复命。 公元227年6月,凉州,天水,冀县 自季汉夺取凉州已过去近半年,在这段时日,曹魏已和汉军进行俘虏交换,毋丘兴等人的家眷皆至凉州。除了张就没了父亲张恭外,其余几个太守终于如释重负,可以用心为季汉效力。而汉军一直约束士卒,不要骚扰百姓,马超也在对胡人恩威并施。诸葛亮更是定下政策,尽可能地减免凉州赋税,因此各地人心不断归附季汉,军民同心,共同治理凉州。 随着天气转暖,到了春耕之时,除了凉州百姓外,季汉将士也在开垦田地。只是凉州去年才经历战火,百姓收成十分有限,诸葛亮不想耽误民生,因此让汉军不要向民间征集农具、耕牛,而是从汉中运输,并让马钧前来帮忙。而关索凭着穿越前的知识与近几年的研究,协助马钧改良了许多农具。除了充当耕牛下地拉犁外,汉军还开凿水渠,灌溉田地,招募流民一同耕种。 转眼便到六月盛夏,酷热的天气下,关索在操练之余,依旧带领蛮兵在田间锄草护田。由于汉军半年多来军纪严明,深得民心,多有百姓编织斗笠,送来劳军。 这一日下午,关索带着蛮兵在渭水北岸劳作,眼看就要回营。只见一名三十来岁的将军策马而来,行礼完毕后,将一份名单递给关索:“将军,这些是天水境内愿意派家仆帮助我军夏耘的大户,有七十余家。” “好,辛苦伯岐了!”关索满意地接过名单,每家都出一点人手,那数量也相当可观。 此人便是今年来关索麾下的牙门将张嶷,自平定在广汉郡作乱的山贼后,张嶷方才到汉中面见诸葛亮。在与张嶷交谈过一番后,诸葛亮认为张嶷确实如关索说得那样有才干,加上此次平贼有功,诸葛亮任命张嶷为牙门将,领兵三百到凉州协助关索。 快速浏览了一遍名单后,关索突然心中一动,问道:“伯岐,你可知我为何此时向这些大户寻求人手吗?” 张嶷似乎早就想过其中缘由,果断回答道:“嶷斗胆猜测,将军是担心北方的鲜卑族会在此时进犯凉州!” “噢?何以见得?”关索眉毛一挑,好奇地问道。 “末将早年家境贫寒,也曾亲自家中饲养家畜,也深知春季乃家畜生长繁衍之际。鲜卑族以畜牧为生,自然不会在春季兴兵。”张嶷徐徐说道,“而夏季草木茂盛,鲜卑族不用担忧战马草料,此时出兵利于鲜卑。等到了秋季,田间丰收,鲜卑更可四处劫掠补充粮草。” “好!果有见地!”关索忍不住连声称赞。这张嶷确实有名将之风,自己在诸葛亮面前举荐他,无疑是个正确的选择。 就在二人谈话之际,北面忽有一名斥候飞马前来,向关索禀报道:“骠骑将军有令,请关将军速至武威商议军情!” 虽然斥候没有明说,但听到“军情”二字,关索不由得心头一紧,随即摇头笑道:“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第385章 临河御敌 在将军务快速交代了一番后,关索带着十余名骑兵,快马加鞭,数日后抵达武威郡姑臧。在州牧府邸见过马超后,马超也不卖关子,当即对关索说道:“长寻,据斥候来报,鲜卑首领轲比能领兵两万,正往凉州而来。” “两万……还真是不少啊……”虽然已经预料到鲜卑人会来,但得知这么多兵马后,关索还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凉州以东可有魏军动向?”马超继续追问道。 关索早有准备,立刻回复道:“回骠骑将军,这半年多来,我命斥候在雍州严密哨探,魏军始终屯驻在长安一带,便是昨日,仍无进兵迹象,但也在加紧囤积粮草。” “魏军定然想与鲜卑族联手进兵。”马超沉吟道,“但魏军连连战败,损耗粮草必然不少,真要进兵,亦得等到秋收之后。” “只是益州各地亦在屯田务农,筹备粮草。想来丞相暂时难以派大军前来支援。”关索却也微微皱眉,。 “确实如此!”马超点了点头,随即双目迸射寒光,“为今之计,便是用凉州之兵,尽快击败鲜卑!如此曹丕必然胆气尽丧,魏军亦不会有所行动!” “曹丕……”听到马超说出曹丕的名字,关索心中一动,猛然想起,今年已经是公元227年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历史上的曹丕在去年6月便病死了……”关索心中暗自思忖,“莫非荆州之败后,曹丕便不再放纵,以至延长寿命?” “长寻在思忖何事?”马超注意到关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关索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搪塞道:“索只是在想,丞相若知轲比能领兵前来,是否会差人前去议和。” “我已命人将此事告知丞相,想来不日便会有消息。”马超森然道,“但鲜卑人既收了曹魏好处,自然不会轻易罢兵,只怕一所恶战在所难免。” 不算各地郡兵,凉州汉军将士约莫万人,与两万鲜卑兵马交锋已是捉襟见肘,若是曹魏趁机西进,那凉州多半难以守住。 “长寻先率四千将士前往故北地富平县,以防不测,我料鲜卑定会朝此处进兵。”马超正色说道,“至于后方防务,仍需交由可靠之人,切不可疏,咳,咳……” 马超话还没说完,猛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脸色也开始泛红,似乎不太好受。 “将军,你这是……”关索心中一惊,连忙问道。 “区区风寒罢了,不必在意。”马超淡淡地说完,随即催促道,“长寻尽快动身,我这里也要着手准备。但有军情,速告知与我!” “将军放心!”关索答应一声后,也不耽搁,在用过饭食后,立刻启程返回天水。由于临行前已命麾下蛮兵着手准备粮草辎重,因此关索一回到冀县,便快速点起兵马,拔寨往北方而去。 此番随行的,除偏将军谢金这个老部下外,还有牙门将张嶷,至于另一位偏将军葛宪,则被关索安排到了街亭,带着剩余的蛮兵驻守此城,注意东面魏军动静。经过半年多的修缮,街亭的城墙已经十分牢固,更兼城内挖出多口水井,作为防御要塞来说,街亭已是十分合格。 且说这故北地郡,西汉时期曾与武威接壤,位于凉州以北,与胡人相邻。东汉时因为羌乱和军阀混战,北地郡及其境内百姓几番迁徙,到了魏国建立时,北地最终定址在扶风与冯翊之间,虽名属凉州,但与雍州各郡更为接近,辖下不过泥阳、富平两县。去年季汉攻克凉州,夺得大小九郡,唯有北地未曾夺下,但对诸葛亮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如今的北地郡故地已是荒无人烟,夜间汉军歇息时,甚至还能听到山林间传来狼嚎。虽然这个鬼地方对于鲜卑来说毫无油水可捞,不过若想进犯凉州,唯有绕过汉武帝时期修建的汉长城,而马超正带着五千将士,严守武威境内的汉长城,就算轲比能兵多将广,也难以正面突破。 而北地郡故地的最北端,便是后世着名的贺兰山脉,这个时代还被称作卑移山,汉长城正巧绕过此处。历史上诸葛亮第四次北伐时曾联合轲比能,轲比能便是从卑移山进兵凉州。 十余日后,汉军抵达黄河东南岸的富平县旧城。数十年无人居住,更经历过战火的城池早就成为了一片废墟,连城墙都有多处倒塌,四处城门更无一扇完好。 “将军,我听说鲜卑人擅长骑马。此城虽然破旧,但用来抵御鲜卑却是极好!”谢金看了一遍富平旧城后,忍不住对关索说道。 “谢将军之言极是!”张嶷接着说道,“此地东北角应有一座丁奚城,百余年前汉将任尚曾破羌人于此。两处城郭可互为犄角,拒鲜卑于河水(黄河)对岸。” “……既如此,可先在这两座城中安营扎寨。”关索思忖片刻,觉得二人之言有些道理,接着下令道,“速打造十艘木筏,我要亲自渡河查看地形!” 没有汉家百姓可以作为向导,那就必须依靠自己。汉军打造完木筏后,关索带着张嶷与十名斥候,趁着黄河水面平静,划船抵达对岸,继续往北深入。为防不测,关索随身带好硬弓利箭,高度保持警惕。 “此地乃后世的银川一带,地势相对平坦,不似祁山那般山路连绵……纵是有卑移山脉,但我军兵力甚少,对地形又不甚了解,若是无法守住所有山口,一旦被鲜卑绕后包围,便是凶多吉少……” 策马疾行,关索也在不断地思索御敌之策,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的卑移山如果真的可以起到屏障作用,那么原来的北地郡何以遭到胡羌入侵,荒废至此。 凉州汉军与鲜卑大军兵力差距明显,何况鲜卑内部可能还有魏军相助,关索这次可不敢轻易冒险用兵。既是无险可守,倚靠黄河御敌大概是唯一的方法…… 但仅仅是防御,便无法做到马超所说的“尽快击败鲜卑”,若迁延日久,魏军便会从雍州进兵,对凉州形成夹击之势。 也许是思考过于投入的关系,一行人骑马往北已有半个时辰,此刻临近午时,每个人头上都是大汗淋漓。关索急忙令众人下马歇息,到附近水源解渴。 “都说凉州乃苦寒之地,我看也没比益州好到哪去……”一名斥候一边下蹲饮水,一边向身边之人埋怨道。 谁曾想,那斥候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关索猛地想起什么,他立刻抬头仰望高挂的烈日,略微出神。 “伯岐,我记得今年入夏以来,天水便极少下雨。”关索深怕自己记忆有误,又向身旁的张嶷询问。 “确实如此。”张嶷快速回忆了一番,点头回答道。 “一路走来都无雨天……” 关索又想起自己从天水来到富平县,也是晴天居多。他忍不住俯下身子,摸了摸脚下的泥土,确实十分干燥,看来这一带也有好长时间未曾下雨了。 关索又将目光转向南方,他知道远处正是黄河所在,神情也越发严肃,深邃的目光让人完全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情。 “将军,你在想什么?”张嶷与关索相处的时间不长,还是第一次看到关索这个样子。 “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关索微微一笑,随即正色道,“伯岐,速差人前往金城、陇西、南安、安定四郡,如若发生暴雨,速回来复命!” 第386章 交涉失败 趁着鲜卑人尚未抵达卑移山,关索先命十名斥候在那里登高放哨,一有消息便回来复命。正如马超所预料的那样,就在关索抵达富平的七日后,鲜卑大军终于临近凉州。 马超已得知关索在黄河东南岸的两座城池驻兵防御,他也认为这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与此同时,马超命马岱领兵一千驻守武威后方,他亲自领兵四千,东进五百余里,驻扎在黄河上游一带,等待鲜卑人下一步的行动。 在鲜卑大军靠近卑移山后,关索派出的斥候便第一时间南撤百余里,伺机探查敌方军情,但鲜卑的进军速度,显然比预想中的要慢。 “鲜卑进军山峦之地,便格外谨慎……这对我军来说不是好消息啊……”关索已经退回到黄河南岸,对鲜卑也多了一丝担忧,看来想轻松取胜并没有那么容易。 半个月后,就在两万鲜卑兵全部穿过卑移山时,汉军那边也有增援抵达。吴懿奉诸葛亮之命,带着丁奉、王平并五千将士来到凉州。马超得到消息后,考虑到关索临敌最近,便让丁奉与王平带着三千将士前往富平。 “二位前来助战,索不胜欣喜!”关索亲自出城迎接两位老熟人,“此番鲜卑想要渡河,更是难如登天。” “丞相自收到骠骑将军书信,便令我等火速前来!只是粮草筹备不足,难以派遣大军!”寒暄过后,丁奉也言归正传,“丞相又托我转告长寻,鲜卑强悍,不逊魏贼,长寻须谨慎用兵。” “丞相之言,索自当谨记!”关索正色点头道。 “丞相府新任参军宗预宗德艳,见过平北将军!”这时,一位中年儒士走上前来,向关索作揖行礼。 “宗预?”关索眼神一变,他知道此人在历史上多次出使吴国,极有外交才能。 “丞相派参军前来,莫非是要到鲜卑大营,劝轲比能退兵?”关索忍不住问道。 “正是!”宗预十分惊讶关索竟能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心中好生佩服,“丞相以为,若能不动干戈而退鲜卑大军,实乃国家万幸。” “丞相用心自然是好,但魏国既已说服轲比能,想劝其退兵,绝非易事。”关索却是皱眉道,“参军此去,更有风险!” “不瞒将军,自丞相有谈判之意,我便主动请缨出使鲜卑。”宗预却是面不改色地说道,“纵有险情,只要能于国有利,便万死不辞。” “好!那我便祝参军平安归来!”关索十分敬佩宗预的气节,亦是郑重拱手道。 鲜卑大营 其实光论带兵打仗的能力,轲比能在鲜卑族里或许还算不错,不过要和中原文武相比,就不那么够看了。历史上曹彰、田豫、牵招、梁习都先后击败过轲比能,而曹丕担忧轲比能进攻凉州会有疏失,便派辛毗与秦朗领兵一千前去相助,也算对鲜卑族的监视。而轲比能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但考虑到对汉军毫无了解,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也是因为一千魏兵着实对他起不到什么威胁。 在辛毗的建议下,轲比能方才多派斥候巡视卑移山脉,在确认没有汉军的伏兵后,鲜卑大军方才前进。在距离黄河还有三百余里的时候,轲比能忽然得知季汉使者前来,于是猜到此人是来谈判的,便让请进帐中。 然而,同样在外哨探的魏军斥候一早得知这个消息,立刻将此事告诉辛毗。辛毗眉头微皱,心想:“若是鲜卑受蜀军蛊惑退兵,那我等一番心血岂不白费?” 想到这里,辛毗立刻先一步求见轲比能,建议道:“大人既已答应圣上进兵凉州,与蜀军便是死敌!蜀军派人前来,正好斩杀,以灭其威风!” 辛毗这番怂恿的深意,无非是希望轲比能尽可能得罪季汉,好让两家拼个你死我活,曹魏尽可能地从中获利。不过轲比能这么精明的人岂会不知这样做的后果,当即皱眉道:“先生此话非也!你们汉人有云‘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今虽与蜀人交战,却也不想坏了规矩,免得惹人耻笑。区区使者,杀之何益?” “……大人之言甚是。” 辛毗知道自己一味相劝会引起轲比能反感,便不再多说。回到自己帐中,辛毗却是悄悄找来了秦朗,交代了一番。秦朗心领神会,立刻着手安排。 而轲比能那边,宗预作为使者也走进了中军大帐,将诸葛亮的亲笔书信呈上。轲比能倒也认得不少汉字,粗粗看过一遍后,随即冷笑道:“诸葛丞相若是要和我讲什么天意公理,那便是白费笔墨。我鲜卑与汉室交战数十年,并无任何交情可言,此番若想劝我罢兵,还当痛快一些。” “曹魏请我出兵凉州,已赐金百斤,银百斤,锦两百匹,绢两百匹,粮米十万斛。”轲比能故意提高了声音,“诸葛丞相若真有诚意,至少要拿出五倍的酬劳与我!如此,我方能向曹魏有所交代!” 光是金银就要各五百斤,宗预没想到轲比能这般狮子大开口,也忍不住在心中大骂无耻,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劝说道:“曹魏包藏祸心,欲使鲜卑与汉室两败俱伤,其可坐收渔翁之利。素问大人擅长弓马狩猎,须知鸟啄饵亡,岂可为区区礼物身临险地,兵戈一起,必然不能轻易化解。何况大人虽为鲜卑之主,但各处部众未必真心降服,如若战败,后方难免生乱,此事不可不慎察!” 宗预的话虽然有些不太中听,但也算诚实,让轲比能不由得低头深思起来。可就在这时,轲比能的女婿郁筑鞬忽然冷笑道:“你这不知好歹的蜀人,当真以为我军会输于你等?竟敢在此危险耸听!” “什么身临险地?全是放屁!”另一鲜卑元帅琐奴也是粗鲁地大骂道,“凭我家大人之雄威,碾灭蜀军易如反掌!” 其实连轲比能都不知道,辛毗自随鲜卑进兵凉州以来,已经暗中贿赂不少鲜卑要员,为的就是能让轲比能不要轻易退出凉州。 帐中也有不少鲜卑人纷纷附和,出言侮辱宗预。宗预极力克制,依旧面不改色。轲比能见场面有些混乱,随即高声对宗预说道:“我今亲领两万精兵到凉州,若被你只言片语打发离去,岂不为天下人耻笑,将来如何服众?” “适才我所言五倍礼物,想必诸葛亮决然拿不出手,否则岂会就让你带一纸书信前来。”轲比能显然看出季汉现在钱粮吃紧,因此也不抱什么希望,相比之下,还是魏国的筹码更让他心动。 而宗预也知道诸葛亮绝对不会答应轲比能的要求,随即正色道:“既是大人心意已决,我亦无法再劝,只望大人早日明白其中利害!” “蜀人若是觉得非我敌手,大可退出凉州!”轲比能冷冷地说道,“如此,也可免去一战兵戈!” “大汉之地,寸土不让!”宗预毫不犹豫地摆明了立场,“凉州王师眼下虽不及鲜卑,但也绝不会就此怯战!大人若要进兵,我军必将血战到底!” “好!有骨气!”轲比能哈哈大笑,“就请先生回去转告蜀军,等着领教我鲜卑族的厉害!” 谈判不欢而散,宗预自然不会久留,第一时间离开鲜卑大营,与十余名骑兵飞马往南,返回汉军据点。然而未行三十里,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蜀贼休走!” 在一名将军的带领下,近百名骑兵疾驰追来,只不过他们全部头戴铁盔,身披铠甲,全然不似鲜卑人的打扮。 “是魏兵!”宗预顿时大惊失色。 第387章 各怀鬼胎 虽然与鲜卑一同进兵,但辛毗始终让魏军将士尽量隐藏自己的行踪,尽量不要被汉军发现,引起警觉。故而宗预进入鲜卑大营,也并未发现魏兵的身影。 “参军快走!”那些汉军骑兵见魏兵快速追来,立刻放慢速度,回身射箭阻敌,为宗预争取逃跑的时间。 “放箭!”秦朗也果断高喝一声,魏兵齐刷刷地向空中抛射箭矢,一时间空中布满箭雨。汉军骑兵终究数量极少,火力上完全无法抗衡,转眼便全数阵亡。 而魏军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继续死命追赶宗预。由于宗预对骑术并非十分精通,加上魏军的战马更胜一筹,纵使宗预快马加鞭,也逐渐被魏军赶了上来。 “我命休矣!”听到身后再次传来嘈杂的马蹄声,宗预知道魏兵已近,顿时心声绝望。只是不能将魏军混入鲜卑的消息告知关索,他实在是心有不甘。 可就在这时,宗预的正前方突然杀出一队人马,为首一员大将高喝:“参军休慌!关索来也!” 原来自宗预走后,关索隐约有些放心不下,便带了一百骑兵渡过黄河,往北而来。走了两日,正巧碰到宗预被魏军追杀。 “将军救我!”看到关索,宗预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呼救。 “难怪鲜卑进兵谨慎,果然有魏军相助!截杀我军使者,是想激怒大汉,与鲜卑不死不休吗?” 想到这里,关索不由得心中火气,一马当先,左手从鞬中掏出三石神臂弓,右手电光般抽出一支雕翎箭,搭在弦上,全力拉开长弓。 宗预那边尚未接近,关索却已然瞄准了目标,右手猛地一抖,宗预只觉眼前一花,飞矢如流星一般从身后划过,接着身后便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名魏兵脸颊中箭,瞬间坠下马去。 “这么远都能射得中?”秦朗见关索距离尚有百步之遥,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只不过尚未等到他喝令放箭,关索的箭矢转眼又到,又有两人中箭扑倒。 “我乃大汉平北将军关索!魏贼纳命来!” 听到关索的名字,秦朗也是大惊失色,关索的事迹他早有耳闻,去年连张合都死在关索手里,整个魏国现在对关索已经产生了真实的恐惧。 “快点放箭!”在秦朗气急败坏地喝令下,魏兵也开始放箭还击。关索则急忙将马头一转,一面躲避,一面用长弓拨落箭矢。 关索身后骑兵皆至,也齐齐放箭。秦朗见汉军援兵数量不少,便急令全军撤退。关索见状,又远远地放了一箭,正中一匹位于队伍末端的战马臀部,那马扑地摔倒,将上面的骑兵直接掀了下来。 而魏军的队伍正快速离去,谁也顾不上转马来救这个倒霉鬼。秦朗倒是担心此人被汉军俘虏后,泄露剧情,正要回身射箭灭口,汉军骑兵纷纷杀到,箭矢连发,秦朗不敢逗留,只好悻悻地率众撤退。 那落马的魏军骑兵毫无悬念地被汉军抓获,关索第一时间上前,厉声喝问道:“鲜卑军中有多少魏兵,领军将领又是何人!如实说来,饶你性命!” “.将军饶命……我军有近千骑兵,统领者乃将军秦朗,侍中辛毗……”那魏兵不敢撒谎,老老实实地向关索汇报了一切。 “辛毗?这老狐狸也来了吗?”关索心中一惊,看来自己的预感果然没错,鲜卑人行军谨慎,着实是有魏军智囊相助。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这时,宗预连忙赶来,深深地向关索道谢,对关索的佩服又多了几分。 “皆是为国家效力,参军不必如此!”关索微微感慨,“可惜晚到一步,让那些士卒送了性命。” 事已至此,关索知道必须尽快返回,随即带上那名俘虏和零散几匹无人骑乘的战马,与宗预并汉军将士一起往南而去。 且说鲜卑族在外哨探的斥候也得知了汉魏交火一事,因此秦朗前脚率众返回大营,后脚就被轲比能叫道了中军大帐。一见秦朗,轲比能就颇为不满地说道:“我敬将军受大魏皇帝之命前来相助,可将军无我命令,擅自追杀蜀军使者,未免太不把我轲比能放在眼中了!” 秦朗见轲比能脸色难看,正愁如何找借口。然而已经得到消息的辛毗正巧赶了过来,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蜀军狡诈,此次前来派使者名为议和,实为刺探军情。不然,如何空手前来,毫无诚意?若让他平安返回蜀营,则对我军大大不利!” 辛毗说完,又向轲比能作揖致歉:“由于担心蜀军接应,故而未向大人禀报,请勿怪罪。” 在辛毗的巧舌如簧下,轲比能显然也被糊弄过去了,他随即冷哼道:“不知秦将军可否将那使者斩杀?” “蜀将关索前来接应,使者被他救走,为此我还损折数人……”秦朗颇为惭愧地摇头道。 听到关索的名字,辛毗也是脸色大变,沉吟道:“不想这关索早有准备,何况他竟亲自过河,着实胆色过人……” “这关索是何许人也?竟让先生这般吃惊?”注意到辛毗的变化后,轲比能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不瞒大人,此人乃西蜀名将关羽之子,智勇双全,曾多次领兵挫败我军。圣上对此人亦恨之入骨。以我观之,这关索之才,已不亚于世上任一名将!”辛毗有意吹捧关索,好设法激起轲比能的斗志。 “噢?”听辛毗这么说,轲比能果然来了兴致,“此人今年多大年纪,怎么我从未听中原汉人说起过?” 辛毗想了一想,方才回复道:“据说此人尚未到而立之年,不过二十五岁。” 轲比能微微一愣,随即大笑道:“哈哈,区区小儿,竟能让魏国如此闻风丧胆,当真可笑!” 帐中诸如郁筑鞬等鲜卑人亦是讥讽起来,秦朗不由得面露愠色,辛毗却是心中冷笑,如此一来,轲比能碍于脸面,必然不会轻易退兵。 “我料关索必会死守河水南岸,大人须提防武威马超领兵断我后路。”言归正传,辛毗还是建议轲比能多作准备。 “先生未免多虑?”轲比能呵呵笑道,“武威之地我并非没有了解,其北皆是大漠戈壁,蜀人想从此地进兵,无异于自寻死路!” “不过,我倒是知道马超在羌人中威望极高,听说他又及擅长领兵打仗。”轲比能捋须思忖片刻,随即对长子乌度台说道:“我儿可领兵五千,留守在此卑移山,并注意西面动静。” “秦将军与那一千魏兵也一并留下吧。”轲比能冷冷地望了秦朗一眼。魏军敢背着自己搞小动作,轲比能如何忍得了,必然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秦朗顿时一惊,连忙说道:“我奉圣上之命前来协助大人,若是躲在后方,只怕圣上会认为我畏敌避战,不如……” 然而,辛毗却一把拦住秦朗,并对轲比能说道:“大人之言甚善!秦将军定能好生辅佐令郎!” 单独留下辛毗,轲比能也好借用他的才智与汉军抗衡,而且只要没有魏军在,轲比能也不担心辛毗能翻起什么风浪。 散会之后,魏军自家的营帐中,秦朗却是疑惑地询问辛毗:“适才侍中为何同意轲比能?” “我观轲比能其人,领兵打仗并非强项,鲜卑兵马虽多,但未必便是关索敌手,纵是留下一千魏兵,亦无关大局。”辛毗徐徐分析道,“何况轲比能已对我等心生不满,将军领兵离去,反为便利。” “只是侍中一人留在鲜卑大营,未免太过凶险。”秦朗仍是有些担心。 “轲比能仍需我相助,倒是不会为难我。”辛毗说到这里,不禁微微皱眉,“只恐他轻敌冒进,中了蜀军诡计,以致大败!” “若果真如此,将军只需保全这一千魏兵,决不能轻易损折!至于鲜卑,便与将军无关了。”辛毗郑重叮嘱道。 “那侍中如何脱身?”秦朗连忙惊讶地问道。 辛毗长叹一声,感慨道:“此番是我向圣上献计借兵鲜卑,圣上委我以重任,自当竭尽所能,助国家复夺凉州!如若不成,唯有尽节!” 第388章 反常之举 公元227年7月,建兴六年,凉州,故北地郡 汉军渡过黄河回到富平城后,关索便接着审讯那名魏兵俘虏,只不过无法套出更多有用的军情。 “鲜卑人有辛毗相助,寻常计谋只怕无法奏效……这究竟该如何破敌……” 在将搜集到的情报汇报给马超后,关索又得知鲜卑人不断派出斥候哨探,谨慎向南进兵,不由得倍感棘手,他命令所有斥候退回到黄河,保存实力,并日夜巡视黄河岸边,阻止鲜卑人过河刺探军情。 至于宗预,诸葛亮来的时候曾交代过他,如果轲比能开出的条件实在过分,那就不必回汉中复命,留在凉州助关索破敌,统管粮草辎重。 等到了鲜卑人抵挡黄河北岸后,两军便形成僵持之势。不过为了进一步深入,鲜卑人开始在山林间伐木造筏,汉军亦布置船只,做好防御工作。 两军相持半月有余,转眼便是月末。这期间,辛毗曾亲自带着鲜卑士卒划船接近黄河南岸观察敌阵,只是一看到汉军严密的布防,便立刻撤走,毕竟鲜卑人不擅水战,岂敢贸然交锋。汉军那边因为关索关照,也没有轻易追击,两边都是十分谨慎,连小规模的摩擦都没有发生。 但是这般干耗对汉军极为不利,这一日正午,关索正在账外苦思破敌之策,高挂的烈日早已让他满头是汗。 “自入夏以来,这一带便不曾下雨,着实不太寻常……”关索仰望晴空,微微皱眉,“莫非老天也有意为难?” 这个时候,丁奉也走了过来,向关索建议道:“长寻,丞相虽让你谨慎用兵,但也担心魏军会乘虚进犯凉州。若是无法速破鲜卑,是否应分兵回防后方!” “我亦踌躇于此……”这个问题同样困扰了关索许久,如果不能在八月与鲜卑分出胜负,那么局势就会对汉军十分被动。 “唉,可恨这天,迟迟不下雨!”烦躁之余,关索也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是啊!若是此处下雨,土地便会十分泥泞,这对鲜卑的骑兵也极其不便。”丁奉亦是点头道,“到时交战,则对我军大为有利!” 就在二人交谈之际,营外一名斥候飞马来到,风尘仆仆地跑到关索面前,回复道:“启禀将军,金城郡多地发生暴雨!” 此人便是关索当初派到金城探查情况的斥候之一。听到这个消息,关索的眼神瞬间一亮,他激动地上前一步,大声问道:“这是几日前的事情?” “五日前!”斥候果断回答道。 “五日……”关索细细一想,随即正色道,“你速换马匹,再回金城!需将雨势详细告知与我!” 斥候领了命令,立刻出发。尚未离去多久,又有一名斥候飞马返回,并向关索禀报道:“启禀将军,安定郡高平一带发生暴雨!” “高平县……” 关索思索片刻后,突然神情大变,只见他激动地握紧了双拳,并情不自禁地高喝一声:“好!” 看到关索如此一反常态的样子,丁奉忍不住疑惑地问道:“长寻,金城与安定发生暴雨,势必殃及百姓,你为何这般兴奋?” “来日你便知晓!” 关索调整了一下情绪,也对那名斥候交代了同样的事情。紧接着,关索立刻召集富平城与丁奚城的诸位将军,商议军机。 “张嶷将军,不知我军现在有多少木筏,可供多少士卒乘坐?”关索首先询问张嶷。 “回将军,算上河畔木筏,我军目前共有木筏四百艘,足够两千五百名士卒乘坐!”张嶷谨慎回复道。 “尚不足够,我军眼下已有七千余人!”关索正色道,“我分你一千五百蛮兵,今日便前往东南山林茂盛之地伐木造筏,十五日内需再造竹筏七百,务必可供全军使用!” “唯!”张嶷知道关索此举必有深意,也不多问缘由,随即领命。 “宗参军,我军现有粮草大约可支撑多少时日?”关索又询问宗预。 “回将军,现尚有粮草十万石,可供七千将士支撑两月有余。”宗预每日清点粮草,对此了然于胸。 关索微微点头,随即将目光转向王平:“王平将军可与宗参军领兵五百,先将九万石粮草与大量辎重器械运往东南山峦一带,然后选一处适宜屯兵之高地,先安下营寨。” 关索话音刚落,忽有一名士卒进帐禀报道:“启禀将军,折冲将军马岱奉骠骑将军之命,送来马匹一千,现在城外等候。” “噢?”关索微微一愣,随即吩咐道,“速请进来!” 虽说驻扎在城内,只是富平城与丁奚城皆是破败不堪,城中并无房屋居住,众将士依旧住在营帐之内。由于马岱是马超从弟,而且大老远前来送马,关索还是率众将一同出帐相迎。 不知道是不是马超特别看重关索的缘故,马岱对关索也是十分尊敬,见他亲自前来,立刻拱手道:“骠骑将军得知鲜卑大军临河,特命岱送来良马一千匹,助将军与鲜卑交战!” 马岱身后不远处,果然有一大群高大魁梧的战马,虽未靠近,就能感觉到它们比出自益州的战马健硕许多。凉州盛产好马,当真名不虚传,假以时日,汉军的骑兵规模一定可以与魏军相抗衡。 “多谢骠骑将军美意!”关索也连忙向马岱拱手道谢,但他随即笑道,“只是关索此番无需战马,便可击破鲜卑!这些好马,只好劳烦将军带回!” “当真?”马岱顿时有些不敢相信。两万鲜卑大军可全部都是骑兵,马超一时之间送来的一千战马虽是十分健壮,但和鲜卑骑兵相比仍是少得可怜,马超对此也深感遗憾。 而关索想用数千步兵与两万鲜卑骑兵交战,在马岱看来简直是有些异想天开,无非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意思说出来。 而关索更对丁奉说道:“丁将军,我记得军中除诸位将军外,尚有战马五百余匹,可将他们一并交给折冲将军,带至骠骑将军处!” 适才丁奉也和马岱一样疑惑,不过他想起关索对多地暴雨如此在意,又让张嶷多造木筏,心里也逐渐明白关索的用意。毕竟和关索并肩作战过许多时日,丁奉的智谋也成长了许多。 “将军,莫非说笑……”马岱则是难以置信睁大了眼睛。久闻这关索做事不按寻常章法,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只是自己实在猜不透关索究竟有何奇谋。 “少时我会亲写书信一封,劳烦将军交于骠骑将军。”关索微微一笑,并不急着向马岱解释,“骠骑将军看完信中内容,自会明白关索用意!” 在关索的一再坚持下,马岱无可奈何,只好带着一千五百多匹战马返回马超那里复命。而关索这边的诸位将士,则按照指令,日以继夜地忙碌起来。 第389章 弃守阵地 七日后,金城、安定二郡的斥候陆续返回,直言雨势依旧,关索见时机已近,便再次召集众将,说道:“近日河水上游金城郡暴雨,河水不日将会大涨,我军当速速放弃此地,退往东南山峦高地!” 此话一出,众将皆倍感突然,丁奉虽然认为关索此话并非无稽之谈,但仍是谏言道:“将军,富平城与丁奚城乃河水南岸之重要据点,就此放弃,只怕骠骑将军那里不好交代。万一河水未涨,鲜卑大军渡过河水,则对我军大为不利!将军更会面临刑罚!” 由于汉军与鲜卑所在的黄河两岸均为下雨,因此关索所说的黄河暴涨,难以让诸将信服。不过关索根据后世的知识,知道自己现在位于宁夏吴忠一带,而金城郡则是甘肃兰州一带,而黄河上游的洪水主要来自于兰州地区,一旦遇到夏季暴雨,那么大概率就会发生洪水。 何况安定郡境内有条清水河,乃是黄河主要支流,其源头正在高平县,此地也发生暴雨,那么黄河水位暴涨之势,已无可避免。 即便汉军所在之处风平浪静,关索也能预感到危机来临。 “我军如能尽早撤离,鲜卑大军必然渡河追击!到时河水暴涨,必然让他们有来无回,到时我军乘船猛攻,必能大捷!”关索正色说道。 “我已将此事详细告知骠骑将军,想来不日便会得到回复……”关索说到这里,也不由得紧锁眉头。 未经请示擅自放弃阵地,这种罪名可大可小,即便事后计策成功,也难免落人口舌,日后会给关索带来不小的麻烦。 但有句话这么说,“靠请示打仗,哪道菜也别想赶上”。战场上的机会稍纵即逝,在这通信并不发达的三国时代,书信一来一回,就要耽搁许多时日。要不司马懿怎么会先斩后奏,直接杀孟达一个措手不及。 眼下时间紧迫,关索自觉不能等到马超指示,否则别说破敌,驻守在这里的汉军,都有被洪水淹没的风险。 “最迟明日,便要撤离此地!”关索心中暗下决心。 然而到了子时夜深人静,富平城内的汉军将士大多都已进入梦乡,就连关索都已沉沉睡去。忽然,一名守城士卒快步来到帐前,高声禀报道:“禀将军,骠骑将军有书信送到!” “当真?” 朦朦胧胧的关索听到“骠骑将军”四个字,立刻困意全消,当下便从榻上跳起,连鞋都来不及穿,便飞奔出帐,只见守城士卒正带着一名信使在账外等候。 “参见平北将军,这是骠骑将军的亲笔书信!”那名信使赶紧呈上一个锦囊。关索一把接过后,赶紧拆开阅读起来。 原来,马超在信中明言,身为凉州牧的他已经受到安定太守与金城太守关于暴雨的书信,因此他也十分赞同关索关于黄河暴涨的分析。马超甚至授予关索全权负责黄河南岸的战事,不必先向他请示再行动,而马超自己也有了破敌的计划。 “骠骑将军竟如此信任我!” 关索激动地握着书信,这下自己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传我将令,全军连夜拔寨启程,带上所有木筏,往东南方向退兵!”关索激动地大声传令。 黄河北岸,鲜卑大营 自与汉军隔河对峙后,鲜卑大军便难以再前进一步。轲比能自知鲜卑人不擅水战,便听从辛毗的建议,一面让擅驾舟船的鲜卑斥候在黄河上哨探情报,一面让鲜卑将士练习乘船突进、水上射箭等技能。鲜卑人喜好打猎,不少人箭术精湛,只要多加训练,在船上也能保持不错的准头。 “想来用不了太多时日,鲜卑大军便可正面冲破蜀军防线,渡过黄河。”辛毗对此倒是信心十足。 然而这一日傍晚,鲜卑斥候却是突然来报,黄河水面上已不见一艘汉军木筏船只。 “蜀军究竟再打什么鬼主意……”听到这个消息,轲比能顿时心生疑惑,随即喝令道,“再去打探,河上若是真没有,便上岸看看!” 到了第二日,好几个斥候一同回来,直言黄河南岸一带已无汉军踪影,其中更有一人直言富平城内已无一兵一卒。 “空城?”辛毗此时也在轲比能帐中,得知此事后,同样惊讶不已,连忙追问道,“可曾探查清楚?” “小人因未见一个蜀兵,故而往富平城方向而去!只是到了城下,四周仍无一点动静,小人方才壮着胆子进城一看,却已是一座空城!但有大量土灶,想来蜀军曾驻扎于此!” “对蜀军来说,富平城乃河水南岸屏障,关索为何轻易放弃……”辛毗沉思片刻后,立刻对轲比能说道,“大人,富平城东北三十里有一处丁奚城,亦是重要据点,可派人前去察看!” 轲比能便派斥候前往丁奚城,可早有斥候坐船返回,说丁奚城的情况与富平城一模一样。 “既是两座城池都无蜀军,那我等便可渡河矣!”轲比能早就想率军渡过这碍事的黄河,好让鲜卑骑兵大显身手。 “大人,关索并非无谋之人,需防其中有诈!”辛毗赶紧提醒轲比能。 “我说先生,你也太畏惧这关索了!”轲比能的女婿郁筑鞬却是不耐烦地讥讽道,“区区一黄口小儿,能有什么诡计!” 辛毗却没心情和郁筑鞬逞口舌之快,继续对轲比能说道:“为今之计,应先派一队精兵渡过黄河,四处巡视,以保万全!待确无蜀军埋伏后,大军方可渡河!” 起初轲比能还觉得这是多此一举,但他细细琢磨了一番,也觉得汉军撤退之事不太寻常,随即对帐中一名唤作慕容狐的悍将吩咐道:“慕容狐,你立刻率领两千骑兵,渡河占据两座城池,并四处哨探蜀军行踪!” “大人放心!”身高八尺,魁梧雄壮的慕容狐果断领命。 三日后,慕容狐经过反复侦查,在确定方圆至少三四十里没有蜀军的踪迹后,也将情况告知轲比能。轲比能当下精神大振,决定率鲜卑大军一举渡过黄河,深入凉州。 “大人不必心急,何不先分一半军马过河,如此可相互救应。”辛毗始终觉得事有蹊跷,故而进谏。 如果说眼下是九月或者十月,雍州魏军筹集完粮草,开始进军凉州,那么关索不得不回防后方尚在情理之中。但眼下魏军大队尚在等待时机,那么汉军主动放弃黄河南岸,事情显然就没那么简单了。 “先生此言差矣!”轲比能这一次显然也开始不耐烦了,“一军两分,岂不容易让蜀军各个击破?先生若是胆小,便在北岸静候佳音!” “我既受圣上重托,虽死无惧!愿随兵马一同渡河,若是遇到蜀军,也好识破其中诡计!”辛毗义正言辞地说完后,又向轲比能作了一揖,“只是大人身为统帅,当以三军安危为重,切不可轻敌冒进,倘若有失,悔之晚矣!” 这一回辛毗可是不玩心眼,真说出了肺腑之言。轲比能似乎也被打动,低头斟酌许久后,方才点头道:“郁筑鞬,琐奴。你二人与辛毗先生一同领兵五千渡过黄河,与慕容狐合兵一处后,便往南进兵!若是遇到蜀军,先不可与其交战,速回来告知与我!” 此话一出,辛毗方才松了一口气。而郁筑鞬与琐奴这两个则是老大不情愿,本来能跟着轲比能混混日子,现在非得独自领兵面对汉军,心里早把辛毗骂了千遍万遍。无奈轲比能已经下令,二人只好点起兵马,准备渡河进兵。 第390章 洪水来袭 就在鲜卑人着手渡河的时候,七千汉军已经全部转移到富平城东南七十余里的山峦高地。王平与宗预选择的地方适宜大军屯扎,且背靠溪流,不必担心水源问题。而张嶷也在规定时间内造好了七百木筏,汉军随将所以木筏囤积到山上,随时备战。 而一直在外侦查的汉军斥候也发现了鲜卑斥候的行踪,并将这个消息告知给关索。 “虽然斥候之间未曾交火,不过想来鲜卑人也已经发现了我们……” 关索对此早有准备,随即传令道:“明日起,所有斥候将枝条捆在马尾,在离营四十余里处,南北往来驰骋,扬起尘沙,迷惑敌人!若鲜卑骑兵前来,便立刻撤退,另寻他处做相同之举!” 虽然战马几乎都交给了马岱,但军中尚有三十余名斥候,用来做疑兵之计,他们的战马对关索来说足够了。 “莫非将军是想延缓鲜卑人进兵的速度?”一旁的张嶷听到关索下令,忍不住猜测起来。 “正是!”关索傲然一笑。如果让鲜卑人离黄河太远,那么自己的计策便无法发挥最大的作用。何况有辛毗这个足智多谋的家伙在,关索相信他一定会提高警惕。 “将军,此事全权委托斥候只恐有失!”张嶷自告奋勇地说道,“我愿前去指挥众人!” “我正需一勇猛且不失谨慎之人,伯岐确为适宜人选!”关索当即称赞起张嶷的胆色,“此事便拜托伯岐了!” 在张嶷的率领下,所有斥候皆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也不出关索所料,在得知东南方向尘土异常飞扬后,已经渡河的七千鲜卑军瞬间警觉了起来。辛毗当即建议道:“此乃敌军疑兵之计,大军不可贸然前进,应派少量骑兵前往侦查!” 郁筑鞬与琐奴本非用兵之才,以前无非仗着轲比能在,才敢轻视关索。可如今手上兵马不多,二人不想冒险,于是命慕容狐领着五百骑兵,往东南方侦查。 不过,张嶷一早就派人站在树梢高处远观哨探,第一时间便看到了鲜卑骑兵疾驰而来的身影,然后便令全体斥候火速转移。慕容狐到了地方,见飞沙已平,顿时心生疑惑,便命斥候四周察看。未过许久,西南方向又现大量尘土。慕容狐领兵赶去,又一无所获。张嶷连连变换位置,把鲜卑兵耍的团团转。 “你等蜀人耍什么花样!有胆量出来,与我拼个你死我活!”慕容狐性子急躁,气得大声咆哮,但哪有人回应。 “将军,轲比能大人嘱咐我等千万小心,不可轻举妄动啊!”随行的骑兵纷纷出言相劝。慕容狐憋了一肚子火,只能率兵返回富平城,如实禀报这个情况。 “我说先生,这蜀人究竟有何目的?”郁筑鞬从没见过这等场面,只好向辛毗请教。 “若我是关索,定然要在最短时间内击退鲜卑大军,避免来日腹背受敌……”辛毗亦是皱眉沉吟道,“但用此疑兵之计,反倒让我军心生困惑,不敢贸然进兵。” “我军若驻兵不动,蜀军又岂能轻易撼动……”辛毗说到这里,不由得对此矛盾的行为连连感慨,“关索此举,连我也难以猜透他用意……” “既是猜不透,那我等便先在这里待着,等大人定夺!”琐奴则是不想擅做决定,以免日后承担责任。他立刻命人渡过黄河,将此地军情告知轲比能。 当日,七千鲜卑骑兵分别驻守在富平城与丁奚城,并未继续进兵,城内城外皆是大大小小的营帐,大量的战马也都圈养在外面。是夜,除了少数在外巡逻的士卒外,鲜卑将士无不入账酣睡,就连辛毗本人也因为白天思索疲惫,早早休息了。 等到子时过半,外面忽然传来“哗啦啦”的巨大嘈杂声,辛毗很快便被惊喜,急忙出帐一看,然后刚刚翻开帘子,便被密集的雨点淋了一脸。 “居然下雨了……”辛毗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仔细聆听外面的声音,“雨势竟如此之大……” 大雨势必造成凉州一带土地泥泞,对鲜卑骑兵来说极为不利。莫非关索等待的便是这个机会? 猛然间,辛毗忽然想到鲜卑大军所在的位置临近黄河,如果雨量极大,黄河水位必然上涨。当年汉水淹没于禁七军的场景便会再次上演…… 最关键的是,虽然此地才开始下雨,但黄河上游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辛毗还是一无所知…… “我明白了!!!” 这一下,辛毗隐约猜到关索主动放弃两座城池的真正目的,这顿时让他毛骨悚然! 顾不得多想,辛毗赶紧冒着大雨,来到了郁筑鞬所在的营帐前。守卫正想将他拦住,辛毗便急得冲帐内喊道:“郁筑鞬大人,请速将大军调离此地!” 连喊数声后,营帐内方才传来郁筑鞬带着哈欠的声音:“呵啊……这大半夜的,先生何出此夜?莫非蜀人来攻?” “天降大雨,河水即将暴涨!”辛毗连忙解释道,“若是不速速离开,大军有倾覆之险!” “呵啊……先生真会说笑……”郁筑鞬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河水又大又宽……今日方才下雨,怎么会突然暴涨?明日再转移也不迟啊!” 也许是因为清梦被搅扰,郁筑鞬的声音充满了不耐烦:“你看将士们都在休息,还是不要兴师动众的好!先生请回,好生歇息吧!” “大人,形势危急,当做决断啊!!!”然而就算辛毗喊破喉咙,郁筑鞬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在侍卫的催促下,辛毗只好不甘地离开。他却没有死心,来到同在富平城内的琐奴那里。可没想到琐奴更是不耐烦,没等辛毗把话说完,就下起了逐客令。 “竖子不足与谋!”辛毗气得在雨中破口大骂,愤然拂袖离去。 到了第二日天明,雨势稍稍减弱,河水水面的增长则是可以忽略不计。得知这个消息后,正在召集兵马的郁筑鞬和琐奴忍不住嘲笑起身旁的辛毗:“看来先生虽然足智多谋,却也难免大惊小怪!” 辛毗却是微微摇头,只是冷笑一声,并不言语。 可就在这时,西北黄河方向,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惊呼。 “大水来了!!!大水来了!!!” 呼喊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战马都开始惊叫蹄鸣。到了这个时候,辛毗方才仰天长叹:“万事休矣!” “大,大水……这,这可怎么办啊!” 就在郁筑鞬和琐奴急得手足无措之时,黄河的洪水如决堤一般,从西南上游方向滚滚涌向了富平城…… 第391章 活捉辛毗 “将军,河水暴涨,正猛灌富平城!” 就在鲜卑人面对滔滔洪水哭爹喊娘的时候,富平城东南的山峦一带,一直在高处了望富平城的王平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情况,赶紧向关索汇报。 消息传遍军营,全军将士皆是万分惊喜,不少人甚至失态地欢呼出声,更多的人则是对关索佩服地五体投地。 “天佑大汉!”关索则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生怕是一厢情愿。如今黄河洪水真的来临,关索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诸位将士,抬上木筏,随我前去痛击鲜卑!”关索激动地高喝一声,七千汉军备好长矛弓弩,带足干粮,齐齐下山往富平城方向而去。 离富平城还有十余里时,便看到道路已被一望无际的洪水取代,大量的树木岩石都没入了水中,仿佛天降一片大湖。初见这样壮观的场景,汉军之中也是连声惊叹,庆幸关索有先见之明,否则在这样的洪水中,大军绝对无法幸免。 关索一声令下,汉军将士纷纷乘坐木筏,从步兵转成水军,浩浩荡荡地向前开进。 随着不断临近富平城,水面上漂浮的尸首越来越多,无一不是鲜卑将士,看到这一幕,汉军将士皆是大为兴奋,想来富平城的鲜卑军已经损失惨重。 除了尸首以外,还有不计其数只露出一个脑袋,在水里艰难挣扎的战马。关索见状也是心中一喜,急忙命令数百士卒留下,负责搜寻并救援这些幸存的战马,这对汉军来说可是大大的利好。 一路上,也有一些大难不死的零星鲜卑士卒,或抱着大树,或躲在土山上,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见到汉军船队,便大声求饶呼救。关索则仿佛没看见一般,只是肃声下令道:“我军竹筏有限,岂能顾得上他们!若有鲜卑人靠近,便格杀勿论!其余之人,不必多管,若能在洪水中幸存,也算他们命不该绝!” 到了傍晚,汉军终于抵达富平城。只见此刻的富平城,四周皆是漂浮死尸,由于水位过高,连战马都未能性命。城池已经大半没在汪洋之中,原本十分破败的城墙跑了一天的水,更是脆弱不堪,坍塌更为严重。只有少部分城墙还在那里坚挺,上面还有近百名惶恐不安鲜卑将士。 虽然鲜卑本来也在黄河岸边备好木筏船只,但洪水突然爆发,这些鲜卑人哪里有准备,船只全部被大水冲走。鲜卑人大多不熟水性,这一天下来,七千鲜卑兵十有八九葬身鱼腹,尤其是临近黄河的富平城,几乎全军覆没。 远远眺望到汉军船队,城墙上的鲜卑人仿佛看到了求生的希望,也不管两军尚在交战,急忙个个下跪,向着汉军磕头道:“我等愿降!我等愿降!” “准备弓弩,不可松懈!”尽管鲜卑人已经不足为惧,但关索没有掉以轻心。一声令下后,汉军士卒齐刷刷掏出弓弦,搭箭拉弦,全部瞄准城墙。鲜卑人见此情景,无不肝胆俱裂,求饶声越发响亮。 “小人乃轲比能大人之婿郁筑鞬!请将军高抬贵手,小人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郁筑鞬本来还怕城墙坍塌,不敢待在边缘,拼命往人群里躲。此刻他急忙站起身子,向关索高呼起来。 “噢?”关索眉毛一挑,随即刀指城墙,“你便是轲比能的女婿?” “是是,小人正是!”郁筑鞬连忙欢喜地喊道,“这位将军如此英武威猛,敢问可是关索将军?” 郁筑鞬突如其来且刻意的马屁反倒让关索一阵反胃,他冷冷地笑道:“想不到你等鲜卑人竟知我名?” “小人久闻将军威名,今日幸得一见,果有名将风采!”郁筑鞬则是一个劲地吹捧关索,“现有魏国侍中辛毗在此,特献给将军发落!” “辛毗?”听到这个名字,关索顿时精神一振,“他在何处!” 城墙上,正和鲜卑人一起避难的辛毗刚刚反应过来,就被好几个士卒控制住,押到郁筑鞬身边。对此,辛毗也只能摇头叹息,对这个结局似乎早有预料。大难临头,鲜卑人如何能维持这脆弱的同盟,出卖自己也是理所当然。 另一方面,汉军船只巡视完富平城后,发现整个城池只有城墙上还有那么一点鲜卑士卒。关索见敌军大部已灭,又急需情报,便网开一面,让城墙上的鲜卑人包括辛毗尽皆跳入水中,再让他们分别爬上木筏。这些个鲜卑落汤鸡个个冻得浑身发抖,怎敢造次,乖乖当了汉军的俘虏。 唯有辛毗,被鲜卑人推入水中后,却是不做任何挣扎。关索一眼就看出他有求死之心,所幸自己的木筏离他最近,立马蹲下身子,右手一抓,直接把辛毗从水中拉了上来,放到木筏上。 “既能幸免于洪水,辛先生又何必非寻死不可?”看着狼狈不堪,呛得满嘴是水的辛毗,关索微微摇头,忍不住说道。 “败军之人,有负圣上重托,有何颜面苟延残喘于世……”辛毗长叹一声,“只求速死,以全名节!” 若不是辛毗如落水狗一般凄惨,关索真想把当年辛评的事情好好拿出来说道说道,他此刻也没时间和辛毗浪费口水,随即正色道:“诸葛丞相久闻先生之才,便劳驾先生往汉中一趟。” 辛毗的事情处理完后,关索又命士卒押上郁筑鞬,厉声喝道:“郁筑鞬,我且问你!此番有多少鲜卑将士渡河?除你以外,还有哪些大人及将领?” “轲比能现在何处?”关索目光中杀气四射,“不许迟疑,即刻回答!” 郁筑鞬看了一眼关索手中明晃晃的赤血大刀,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慌忙说道:“不,不瞒将军!此次共有七千鲜卑将士渡过河水,有一人唤作琐奴,与小人共同领兵。只是正午时分,城墙塌陷,他与数十名鲜卑士卒一同跌入水中,想来已经淹死了……” “继续说!”关索对这种人的死活不感兴趣,喝令郁筑鞬不要停。 “尚有一名唤作慕容狐的勇将,领兵一千驻守在丁奚城,现不知生死……”郁筑鞬不敢停顿,继续快速说道,“轲比能大人尚未渡过河水……” “这可是辛毗的建议?”关索大感可惜,要是轲比能也一并渡过黄河,那便大事已定。 “是是是,正是辛毗的建议!”郁筑鞬忙不迭地回答道,“他还建议轲比能大人分兵五千驻守卑移山,魏将秦朗与一千魏兵也都留守在那儿!” “鲜卑果然分兵留守后路……”关索心中顿时一惊。 当日马超给他的信中曾明言马超本人决定在黄河暴涨前,挥师北上,进入卑移山脉,绕到鲜卑军后方进行攻击。如今鲜卑人在卑移山驻兵,必然会给马超造成阻击。 好在马超此刻的进兵速度应该不快,关索还有充分的时间想出应对之策。 眼下,关索决定先去丁奚城,消灭那支唯一留在黄河南岸的鲜卑兵。 第392章 无情杀戮 由于丁奚城与富平城尚有一段距离,因此关索先张嶷带二十艘木筏前往丁奚城打探消息,其余大部队则是在东南岸先行登陆,并在地势较高处安营扎寨,埋锅造饭,恢复体力。大约两个时辰后,张嶷率众返回,向关索汇报道:“启禀将军,由于丁奚城距离河水较远,因此水势并不如富平城那般猛烈。慕容狐与一众鲜卑兵皆被困在城内,难以脱身。” “鲜卑人不识水性,面对这种洪水,自然是手足无措!”关索呵呵笑道,“传令全军,今夜好生歇息,明日一早前往丁奚城!” 第二天,休整完毕的汉军再次出发,很快便抵达丁奚城。此地的水位确实如张嶷所言,堪堪没过人的胸膛,这也让那群鲜卑兵免于葬身鱼腹。尽管如此,泡在水中的滋味仍不好受,只是慕容狐又不知城外水势如何,故而不敢让军士贸然出城,还是命众人登上城墙及各处高地,暂时躲避。 当看到城下出现的汉军船队将丁奚城四面围住后,一众又累又饿的鲜卑人无不面如死灰,身躯魁梧的慕容狐也是心凉了大半,但比起郁筑鞬,他还是非常的有骨气,没有屈膝求饶。 “慕容狐,大水之下,丁奚城早晚坍塌!你此时归降大汉,仍可保全性命,切勿顽固!”在关索的命令下,郁筑鞬亲自站在船头,向城上的鲜卑兵高声喊话。 “郁筑鞬?”看清城下的身影后,慕容狐更为吃惊,连忙大声问道,“琐奴现在何处?” “他已溺水而亡……”郁筑鞬无奈地说道,“我军大势已去……” “呸!”慕容狐气不打一处来,顿时破口大骂道,“郁筑鞬,你岂不知轲比能大人尚未渡河,我军主力犹在!你身为大人之婿,就算不为大人与蜀兵交战,也因自尽效忠!岂能卑躬屈膝,投降敌军!” 郁筑鞬被慕容狐一番痛骂,当下便羞愧万分,不敢回话。而身后的关索见郁筑鞬毫无用处,便让他退后,自己亲自上前,高声喝道:“我乃大汉平北将军关索!慕容狐,听你之言,今日你是不愿归降我军了?” “哼!我虽是粗人,但也知忠义!”慕容狐倔强地叫道,“轲比能大人待我不薄,我又岂能投敌背反!” “可恨我一身本事,却被大水所困!”慕容狐又颇为不甘地说道“若是单打独斗,我岂会输给你!” “呵!你不必用言语激我!”关索冷笑一声,“上兵伐谋,我身为三军主将,岂会一味争强斗勇!” 若是换作以前,关索或许还有兴趣和慕容狐比比武艺箭术,找找刺激。不过现在的关索身为平北将军,更加沉稳,凡事都以大局为重。 “你就算心有不甘,可你等鲜卑人的兵器泡水多时,想来损毁殆尽!”关索目光森然,一针见血地说道,“便是拼命,只怕也伤不了我军一兵一卒!” 此话一出,慕容狐更是气得发抖。诚如关索所言,洪水突发,鲜卑人毫无准备,驻扎在城内的军营全部浸在水中,城外的战马也都惊慌逃窜。虽无鲜卑军士被淹死,但几乎是手无寸铁,加上饿了一天一夜,眼下毫无战斗力可言。 “啊啊啊!!!”气急之下,慕容狐举起他在水中泡过的长弓,掏出一支利箭,对着关索一箭射去。 然而浸水的弓更为松软,慕容狐又是铆足了全力,箭矢刚刚射出,那弓便“咔”的一声折断。 而关索则是面不改色地扬起手中的赤血大刀,但见红光一闪,那支箭矢顷刻断成两截,落入水中。 关索小露一手,慕容狐便知道清楚关索的本事,当下把断弓往城下一致,大叫道:“罢罢罢!听闻你关索智勇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厉害!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我愿以死报轲比能大人知遇之恩!” 看到慕容狐这般英勇无畏,身后的鲜卑士卒无不动容,其中一人更是激动地叫道:“将军这般不怕死,我也不是胆小鼠辈,愿与将军同生共死!” 一人开口,主动跟随慕容狐赴死的人便陆续增多。到最后,城墙上的近千鲜卑将士都是齐声高呼“同生共死”。见此情景,关索在惊讶之余,脸上也露出一丝凝重,甚至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不想鲜卑军中也有这么多义士……” 历史上,汉末三国连年混战,使得中原汉族人口大量下降,而匈奴、羌、鲜卑等胡人内迁,成为一大隐患,也为日后的五胡乱华埋下了伏笔。这个时代,季汉想要一统天下,自然也少不了征战杀伐,胡人的威胁同样存在。 看来为了将来的安宁,关索不得不趁鲜卑入侵凉州之际,尽可能地对他们进行击杀,以削弱他们的实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关索不想对他们心存仁念。 “好!我便送你等一程!”关索不再耽搁,右手果断一挥,“弓弩手,放箭!” 早已等待多时的汉军将士立刻划船上前,搭上箭,拉满弦,对着城墙上乱箭齐发。 可就在汉军开始放箭的时候,一些鲜卑人竟直接往城下一跳,跌入水中。只是因为从高空坠落,不少落水之人脚下没站稳摔翻,直接呛了个半死。至于慕容狐等血性汉子,则被乱箭射死在城墙之上。 半个时辰后,等到城上再无一个鲜卑人站立时,关索又望了一眼那些在水中挣扎呼救的鲜卑人,冷笑道:“果然还是有贪生怕死之徒!” 虽然关索想把这些鲜卑人一并射死,但他转念一想,还是收回了这个念头,或许他们还有利用价值,于是命士卒先将他们救起再说。 除去几个跳下来却淹死的倒霉蛋外,汉军最终俘虏了二十余名鲜卑士卒。关索命人上城砍下慕容狐的首级并回收箭矢,自己则率大部队返回营地。再把鲜卑人关押至一处后,关索便在中军大帐内召集众将商议军情。 “眼下我军虽歼灭七千鲜卑兵,但轲比能大军犹在,且他分兵驻守卑移山,骠骑将军已绕敌后方,必遭阻截!”关索正色说道,“诸位有何破敌良策?” “将军,河水暴涨,轲比能所率鲜卑军离北岸较近,必受牵连!何不趁乱猛攻!”丁奉第一个提议道。 “轲比能屡纳辛毗之言,足以证明其用兵谨慎!”关索却是微微摇头,“我军渡河若是被其发现,反而不利!” “轲比能白白损失七千将士,或能令其丧失锐气,遁出凉州。”宗预则是忍不住说道。 “我只担心轲比能仍不死心,屯兵在此,等待九月魏兵进犯凉州。”关索沉声说道,毕竟轲比能还有一丝希望可以寄托,但关索可不想把鲜卑的战事拖得太久。 这时,张嶷又建议道:“末将以为,若是轲比能不退兵,便应设法使轲比能调走卑移山之兵,如此亦是增援骠骑将军!” “此言确实有理!”关索十分赞同张嶷的建议,“眼下我军尚有不少鲜卑俘虏,正好用来向轲比能带话!” 只要马超能顺利突破鲜卑防线,出现在轲比能后方,那么轲比能一定不敢久留,必然退兵。 诸将也考虑到这一层面,皆一同思索对策,不过最后,还是关索先想出了办法,与之一同迸发的,还有一条令人意想不到的计策。 向众人快速交代了一遍后,关索立刻传命,押上郁筑鞬并所有被俘的鲜卑兵。 第393章 激怒比能 很快,张嶷押着郁筑鞬与所有鲜卑人来到中军大帐前。只见关索已把案几搬到账外,诸将分列两旁。只是案几上面竟还放着一坛酒,关索独自在那里自斟自饮,十分快活。 “将军,鲜卑俘虏已到,不宜再饮!”宗预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少啰嗦!”关索却是不耐烦地把碗往案几上一砸,斥责道,“今日大胜,小酌几碗又有何妨!” “将军说的是!”丁奉也在一旁附和道,“我军不费一兵一卒,便全歼七千鲜卑人,正当庆贺!” “哈哈!”关索大笑一声,随即摇头叹息,“可惜军中无好酒,不然当与诸位共饮!” 宗预见此情景,连忙对张嶷使了个眼色。张嶷便立刻向关索拱手道:“将军,郁筑鞬与鲜卑降卒已全部带到!” 关索又饮了一碗酒,颇为不悦地皱起眉头:“为何来迟?” “回将军,不少降卒衣衫湿透,加之疲乏,故而行动缓慢。”张嶷如实回答道。 “哼!”关索带着醉意,猛地一拍案几,对着一众鲜卑人大喝道,“尔等还不跪下!” 为了震慑鲜卑人,关索已经调来两百全副披挂,手持利刃的蛮兵,分开站在两旁。这群降卒不敢违命,在郁筑鞬的带头下,纷纷跪倒在关索面前。 关索则满意地对着郁筑鞬嘲讽道:“郁筑鞬,我久闻鲜卑兵强马壮,今日一见,方知此言大为荒谬!看看你等庸奴,竟如此不堪!” 关索言辞极具侮辱性,不少鲜卑人听到后皆是心中恼怒,但又不敢发作,只能忍气吞声。 郁筑鞬生怕得罪关索丢了性命,只好厚着脸皮赔笑道:“鲜卑兵马只能与魏军抗衡,又如何敢与大汉雄师争锋!何况将军这等智勇盖世之才!” “哈哈哈!”关索仰天大笑,随即又问道,“那你说说,你岳丈轲比能之才,比我如何?” “轲比能大人在我们鲜卑族……自是了得,但也远不及将军……”郁筑鞬犹豫了一番,还是低声回答道,话语之中显然也极力维护轲比能的面子。 关索则是冷笑一声:“嘿,照我看来,轲比能亦不过一庸才也!” “将军何以见得……”郁筑鞬壮起胆子,小声问道。 “做女婿的如此下贱卑劣,这岳丈又能好到哪去?不然,怎会把女儿许配与你?”关索呵呵大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此话一出,汉军将士大多哄笑起来。而不少鲜卑人见关索如此侮辱轲比能,都不由得怒目圆睁,就连郁筑鞬也受不了这等侮辱,气得满面通红。 突然,关索把碗往案几上一摔,目光转向王平,正色道:“王将军,适才我看这些鲜卑庸奴中,有人心中不服?你可曾看清了?” “末将俱已看清!”王平果断拱手道,“请将军示下!” “待上前来。”关索冷冷地说完。王平立刻指挥蛮兵,将方才狠狠瞪着关索的鲜卑人押到前面,共有十二人。 一想到轲比能这般得人心,关索不由得目露凶光,森然喝道:“每人割去双耳!” 蛮兵们第一次听到关索下达这般残忍的指令,也是微微一愣,但很快便开始动手,在一声声惨叫声中,一只只血淋淋的耳朵掉在地上,痛得那十二个鲜卑人跪地打滚,止不住地哀嚎。 关索这时也站起身子,走到其中一人面前,一脚踩住那人的头颅,一边碾着一边冷笑道:“真该让轲比能好好看看你等模样!正好我也有话要带给他!” “将军,可否写一封书信给轲比能,说以利害,劝其勿助魏军!”宗预这时又提议道。 “此等人物,何须我浪费笔墨!”关索不屑地说完,随即对那十二名鲜卑人大喝道:“回去告诉轲比能,早早给我退出凉州,否则你等便是他的下场!” “将军,小人也愿回去,劝岳丈退兵,并诉说将军盖世英雄!”一听可以回去,郁筑鞬赶紧向关索说道。 “你给我老实待在这里!”关索狠狠地瞪了一眼郁筑鞬,恐吓道,“若轲比能不退兵,我便杀你祭旗!” “啊?”郁筑鞬顿时吓得面色惨白,瘫软在地。那废物的样子,许多鲜卑人看到都不禁心中唾骂。 就在这时,远方忽有一名士卒快步跑来,并呈上一个锦囊:“将军,天水有军情送到!” “噢?”关索眉毛一挑,立刻走上前去,“拿来!” “将军,此时恐有不妥……”宗预说完,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些鲜卑人,显然觉得这里还有外人在。 “无妨!快拿上来!”关索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士卒赶紧递上锦囊。关索快速浏览了一遍,顿时眉头紧皱。 “哼!败我酒兴!”关索气得一甩手,接着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鲜卑人,沉声道,“快将这些碍眼的家伙押下去!” “至于这几个,给他们几艘木筏,让他们赶紧滚!”关索冷笑一声,“顺便将慕容狐的人头交给他们,带去让轲比能好好开开眼,免得他不信了!” 按照关索的吩咐,汉军将士立刻安排木筏,让那十二个没有耳朵的鲜卑人渡过黄河去找轲比能。而那些鲜卑人受到如此酷刑侮辱,自然是心怀愤恨,拿着慕容狐的人头,拼着老命划动木浆,往北岸而去。 且说轲比能那里,正如丁奉所说的那样,因为大营离岸边不远,洪水来临时,也淹进了营中。好在不是临近岸边,因此只是淹了一角,并未全部遭殃。轲比能急忙拔寨后撤,方才躲过一劫,前后损失了些物资,倒也没有伤筋动骨。只是岸边的船只与士卒全部被冲走,让轲比能郁闷不已,只能让士卒重新伐木造船,来日再行渡河之事。 只是不出三日,黄河对岸便回来了十二个没有耳朵的鲜卑人,得知他们竟带回慕容狐的首级,轲比能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召见。 “大人!!!”那些鲜卑人死里逃生,一看到轲比能,便放声大哭,“大水突袭,我军措手不及,全军覆没!琐奴大人溺亡,慕容狐将军被蜀军所杀,郁筑鞬大人亦投降蜀军!” “什么!!!”轲比能闻言,有如晴天霹雳一般,猛地站起身子,呆了片刻后,随即瘫坐下来,半晌说不出话来。 “快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良久,轲比能方才回过神来,情绪激动地大声质问起来。 十二个鲜卑人于是便将汉军疑兵之计,鲜卑军驻守二城,洪水爆发,城池被淹等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给轲比能。轲比能听完后,气得咬牙切齿,锤案骂道:“好个关索,竟这般狡诈!” “大人!那关索小儿万分嚣张,在我等面前出言侮辱大人!大人切不可饶他!”一个鲜卑人也破口大骂关索。 “他如何出言辱我!”轲比能的双眼中早已迸射出锐利的杀气,沉声问道,“你等的耳朵又是如何没的!” 这些鲜卑人又说起关索如何酒后狂言,嘲讽鲜卑、郁筑鞬乃至轲比能,并割下他们的耳朵,带回慕容狐的首级示威,至于关索那句“早早退出凉州”,也是一字没落。 “呸!关索小儿,欺人太甚!”轲比能再好的涵养,也被关索放肆的言语激怒,气得他一脚踢翻案几,恨不得将关索碎尸万段。 “大人息怒!”一名唤作成律归的鲜卑大人忍不住出言相劝,“关索不费吹灰之力击败我军七千将士,其势正盛,只怕眼下难以将其击败!” 此人乃素利之弟。这素利原是东部鲜卑族的一位大人,自有势力,但并不及轲比能。轲比能东征时,屡屡击败素利。而成律归为了取代素利,竟不念手足之情将其袭杀,然后投降轲比能。轲比能则对成律归大加赞扬,命其接管素利的势力。 只是这个连兄长都能加害的家伙,自然谈不上对轲比能有多么忠诚。得知汉军的厉害后,成律归便开始打起了小算盘,想着如何保存自己的势力。 就在这时,那个被关索踩过脑袋的鲜卑人却是不忿地说道:“大人,小人临走之前,听到蜀军那里送来天水军情!” “天水军情?”轲比能知道天水位于关索后方,不由得双眼一亮,连忙追问道,“是何军情?” “小人也不知!”那名鲜卑人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听关索说什么败他酒兴……” “噢?”轲比能眼珠一转,不由得在帐中来回踱步,思索其中缘由。 未过多久,轲比能猛地抬起头颅,兴奋地笑道:“我明白了!天水与魏国相邻,必是魏军开始有所行动!” “对!大人之言极是!”不少鲜卑将士皆纷纷出言赞同,眼下已进入八月,魏军就算不大举进攻,也应该派些先头部队进军凉州,与鲜卑军遥相呼应。 “既是魏军来犯,他关索再有能耐,也无法两面应战!”轲比能冷笑一声,随即高声下令道,“速从我儿乌度台处调修武卢与两千乌丸骑兵,前来助战!待我军造好舟船,便大举渡河进攻!” “大人!我军若是进兵,只怕郁筑鞬他……”成律归却依旧不想与汉军交战,干脆拿出轲比能的女婿来相劝。 “他屈膝降贼,更甘当蜀军说客!就算是我女婿,我又岂能饶他!”轲比能义正言辞地说道,“我身为鲜卑之主,若徇私护短,做事不公,岂能服众!” 此话一出,帐中鲜卑人皆大为叹服。当然轲比能本来还有些舍不得郁筑鞬,只是那几个鲜卑兵痛恨郁筑鞬无耻,也将他吹捧关索的话语转达给轲比能,使得轲比能倍感丢脸,厌恶之下,自然不管他的死活了。 第394章 支援马超 只是轲比能没有想到的是,那十二名鲜卑人看到的,全是关索等人精心设计好的戏码。关索的骄横,甚至所谓的“天水军情”,全部都是杜撰出来的,为的就是激怒轲比能,并调走卑移山的鲜卑兵,好缓解马超的压力。 就在鲜卑大军伐木造船的时候,黄河南岸的汉军,又增添了援助。征北将军吴懿带着折冲将军马岱,领兵四千前来支援关索。 “见过征北将军!”得知吴懿到来,关索立刻带领众将出寨相迎。吴懿不仅官职在他之上,更是天子刘禅名义上的舅舅,地位崇高,关索自然不会怠慢。 “长寻不必多礼!”吴懿为人一团和气,并没有什么皇亲国戚的架子,因此在季汉人缘极佳,他深知关索才能卓着,故而对关索更为亲善。 “听骠骑将军所言,长寻欲用河水阻截鲜卑,不知胜败如何?”吴懿十分关心战事,急忙向关索询问道。 “回将军,河水暴涨,将七千渡河鲜卑军尽皆淹没,除百余人被俘外,其余尽皆丧命!”关索兴奋地说道,“我军还擒获轲比能之婿郁筑鞬与曹魏侍中辛毗,并缴获战马三千余匹!” “当真?”听到这样的战果,吴懿顿时惊讶不已,连声称赞道,“长寻当真料事如神也!” “将军过誉!”关索谦逊地说完后,随即也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不知骠骑将军是否已进入卑移山脉?” 吴懿点了点头:“自收到你书信后,骠骑将军便领兵四千,渡过黄河,往卑移山脉进发!军中有熟悉地形之羌人,如无意外,骠骑将军五日后便可绕到轲比能后方!” “轲比能已分兵驻守卑移山,势必阻击骠骑将军!”关索赶紧将从郁筑鞬那里得到的情报,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吴懿。 “必须设法让轲比能调走那些兵马……”吴懿也知道情况紧急,不由得双眉紧锁,“长寻可有对策?” 关索点了点头,将自己前番定下的计策告诉吴懿,然后拱手请命道:“将军,事不宜迟!我愿领兵渡过河水,先前往卑移山,与骠骑将军合兵一处,再击破轲比能!” “轲比能尚有万余兵马,渡河之事非同小可,长寻身负数千将士性命,可有把握?”吴懿沉默片刻,方才正色问道。 “将军放心!我已研究过地图,轲比能之兵想必已集中在河水北岸,我自会绕到其东北方登岸,保管其不会察觉!”关索信心十足的说道,“而金城、安定两地斥候昨日来报,暴雨已停,河水不会再次暴涨!此刻渡河,正是良机!” 听完关索这番话,吴懿方才叹服道:“长寻果然心思缜密,胆识过人!前番骠骑将军有言,若是河水真如长寻所言暴涨没敌,我便无需阻拦你用兵!” “这……”关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马超在吴懿面前这般信任器重自己这个平北将军,实在让他受宠若惊。 “长寻放心前去破敌,黄河南岸自有我来驻守!”吴懿勉励关索,“轲比能若来,定让他知道我军厉害!” “如此,便拜托征北将军了!”关索亦郑重拱手道。 商议过后,关索带着丁奉、马岱、谢金、张嶷与六千步卒,乘坐竹筏渡过黄河。而吴懿则与王平、宗预领兵五千,驻守在黄河南岸,以防鲜卑来犯。 由于河水暴涨尚未退去,关索启程的地点便选在丁奚城一带,此地距离鲜卑大营极为遥远,断然不会被轲比能察觉。汉军乘坐竹筏,小心翼翼,沿着岸边顺流而下,日行夜宿,终于在第二日傍晚,渡过黄河,抵达廉县以东丘陵之地。 而正如关索料想的那般,鲜卑军对这一带并未设防,也未曾留有戒心,因此完全不知道关索已经悄悄绕到他们后方。 “如我所料不差,西面两百余里便是卑移山,大约三日便可抵达!”趁着大军上岸之际,关索快速找到一处高地,站在上面向西了望地形,心中不断地盘算着。 事不宜迟,关索命全军加紧赶路,一定不能落在马超后面。所幸这段路程并无高山险峰,走起来并不吃力,只是草木极多导致蚊虫密集,让人好不心烦。 好在六千军士里有五千都是训练有素的蛮兵,对这种环境十分适应,一路上没啥怨言。全军上下有条不及地穿梭在丘陵之间。只是关索注意到,马岱的神情始终闷闷不乐,与上次见到他时,差别极大。 以免马岱的情绪影响到战斗,关索趁着酉时傍晚,大军埋锅造饭之际,亲自找到马岱,问道,“将军是有心事?可是担心骠骑将军?” “这……不瞒将军,此事我也刚刚得知……”直接被关索点穿心事,马岱不好遮掩,唯有叹息道,“骠骑将军这段时日,身子是每况愈下,临行前竟还咳出鲜血……” “什么?!”关索闻言,也是大吃一惊,“骠骑将军竟病重至此?” 关索这才想起,当日前往武威去见马超时,马超便有咳嗽的病症,当时马超只说偶感风寒,关索也不以为意,没想到病情却进一步恶化。 历史上的马超原是一方枭雄,后不得已寄人篱下,加上家族被屠戮殆尽,因此郁郁寡欢,病逝于公元222年。而关索这次穿越,从荆州返回成都时还带上了名医樊阿。樊阿除了医治法正外,也帮马超调理过身子,使得马超已经比历史上多活了五年。 可马超的心病只怕不是樊阿可以医治的,莫非马超的大限即将来临? “我劝骠骑将军不要亲自前往险地,可他不听,执意要去,我亦阻拦不住……”马岱说到这里,不由得更加难过。 关索亦是心中叹息,马超也许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不想留有遗憾,这次击破鲜卑,他非领兵不可。 关索穿越至此,经历过关羽、黄忠、刘备、张飞等人的离逝,虽说心境已足够坚强,但一想到马超和自己非亲非故,却如此器重自己,这还是让他心头不是滋味。 “既是骠骑将军病重,我等务必奋力杀敌,如此便可为骠骑将军排忧解难!”关索正色说道。 是夜,关索又命全军赶路一个时辰,临近亥时方才扎寨安歇。根据关索的推断,明日午后未时应该可以抵达卑移山。 “啊呜~~~” 就在将士们快速支起帐篷的时候,一声悠扬却又十分渗人嚎叫从远处传来,在这漆黑宁静的夜晚,格外清晰。忙碌的汉军将士无不一怔,瞬间停下了手中的活。 “这是……狼嚎?”张嶷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沉声道。 “啊呜~~~啊呜~~~” 一声声嚎叫接连响起,仿佛回应一般。关索再三确认后,方才点头道:“没错,是狼嚎!想来附近正有狼群!” 故北地郡荒废多年,廉县以东几乎没有人烟,有狼群出没并不奇怪,只不过对于将士们来说十分新奇。而且汉军六千兵马,有多少头狼他们都不放在心上。可就在这时,关索身旁的奔云却开始紧张地踩着蹄子,原地打转,丁奉等人的战马也都纷纷不安起来。 关索赶紧上前,一手拽住奔云的缰绳,一手轻抚其鬃毛,待其安定下来后,关索方才微笑道:“你虽是绝世良驹,但终究害怕野兽啊……” 猛然间,关索突然想到些什么,目光灼灼地望着奔云,耳朵仔细聆听着远处传来的狼嚎…… 第395章 进攻敌寨 自渡过黄河后,马超领着四千精锐士卒,在熟悉路径的羌人带领下,逐渐往东北方向深入山川。但汉军所走的地方,可是八月的黄土高原。赤红的烈日下,四野八荒皆是粘稠的黄色,就连这里的空气都充斥黄色的粉尘,让人无比不适。 加上前番有过雨水,汉军行走在这千沟万壑的泥泞土地上,更是苦不堪言,人人脸上都挂着尘土,狼狈不堪。但地位崇高如马超者,尚且顶着烈日行军,遇到险峻之地,甚至下马步行,其余将士也是久随马超之人,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好在夏季的雨水虽让山路难行,但也形成了不少水洼,汉军行路艰难时,也能饮水解渴。 “咳,咳,咳……”马超饮了一瓢从水洼里舀起的水,便被水中的泥土味呛得一阵咳嗽。过了好一阵子,马超方才苦笑自嘲起来:“昔日纵横凉州二十余载,想不到我马孟起今日也喝不惯此地之水了……” 感慨一阵后,马超见军士大多饮水完毕,随即传令,立刻行军赶路。 “将军病体未愈,不宜如此操劳,何不再多歇息片刻?”身旁的一名亲兵见马超脸色极差,忍不住出言相劝。 “休得胡说!”马超厉声呵斥道,“鲜卑大军来犯,曹魏虎视凉州!我身为骠骑将军,大汉重臣,自当早破敌军,为国分忧!岂能只顾惜自己?” 马超说完,“嗖”的一声掣剑在手,高声喝道:“传令下去,全军照旧赶路,不得拖延,违令者立斩不赦!” 话音刚落,马超脸上又起红晕,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汉军将士不想马超再次动怒,不敢耽搁,连忙列好队伍,启程往东北方向进军。 数日后,汉军脚下的黄土越发稀少,周边山川的草木越发茂盛,替大军做向导的羌人反复查看了一番四周地形后,立刻对马超说道:“将军!此地便是卑移山!” 历经艰辛,终于来到卑移山脉,汉军将士看着四周的山林,皆是欢呼出声。马超擦了擦头上的汉水,也是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老天对他还是十分眷顾的,临行之前,他甚至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抵达卑移山。 “你可曾记得出山之路?”马超正色询问那名羌人。 “离此地大约三十余里,有条小路可以出山,抵达昔日廉县之地!”羌人回答道。 “好!”马超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军抵达后,你先带众斥候寻找出路,待探清四周情况后,我军便立刻出山!” 其实马超知道辛毗在鲜卑军中后,也担心轲比能会分兵留守卑移山,以防后路被断,但马超还是决定赌上一赌。只是此地若真有鲜卑军,那就必须谨慎行事。 然而,当斥候们跟着向导出山查探后,却带来了一个令马超万万想不到的消息。 “启禀骠骑将军,一队汉军正往鲜卑大寨而去,想来此时已经交锋!” “什么?汉军?可知是何人统兵?”马超正与全军在山林间露宿休息,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是震惊不已。 “天色未明,且离鲜卑大寨较近,小人无法上前,故而未曾看清!”斥候亦是为难地回答。 “奇怪,为何会有汉军出现在此?莫非是关索?”马超想来想去,只有关索可能有这般胆识。 顾不得多想,马超即刻点起全部兵马,在斥候的带领下,朝着出路火速进步。 正如马超所想的那样,那支兵马确实是由关索统率。原来,关索在临近卑移山脉后,便得知三千鲜卑军与一千魏军一南一北,相隔二十余里安营扎寨。关索当即决定,他与马岱率领四千蛮兵攻打鲜卑营寨,丁奉领兵一千挡住秦朗援兵,张嶷领兵一千,前往灵武谷设伏,阻击轲比能救援之兵。 关索下令完毕,丁奉则忍不住说道:“将军,鲜卑与魏军尽皆骑兵,我等步卒与其交战,只怕兵力有所欠缺……何况,还不知骠骑将军是否已如期抵达。” “若按征北将军所言,骠骑将军想来已近卑移山,但两处斥候相遇极难,消息亦难以传达,倘若不慎,更会被鲜卑人发现行踪!如此,倒不如趁鲜卑无备,先发制人!” 关索正色说完,随即对丁奉说道:“至于秦朗与那千余魏兵,丁将军只需照我说的去做,必然无虞!” 关索接着叮嘱张嶷:“灵武谷之地适宜伏兵,张将军之兵虽少,但只要依计而行,必能让鲜卑援兵手足无措!” 两位将军领了命令,立刻率军而去。等到了寅时日出,关索与他的四千蛮兵亦出现在了鲜卑寨前。 “蜀军来了!蜀军来了!” 轲比能之子乌度台年近三十,早年跟随轲比能四处征战,并非酒囊饭袋之徒,寨外皆有士卒巡哨,第一时间发现了汉军的行踪,赶紧飞马回寨,报告乌度台。 “什么?蜀军出现从东面进攻我寨?”乌度台顿时惊得从床上一跃而起,“这不可能!” “大人,千真万确!”士卒慌慌张张地说道,“小人岂敢胡说!” 乌度台赶紧穿好衣服,出帐察看,果然看见汉军将士列好队伍,向鲜卑大营进发,由于天色刚刚发白,实在看不清有多少汉军。 “速速迎战!迎战!快派人通知我父亲,再告知秦朗前来助战!”乌度台来不及深究这些汉军究竟是从何而来,唯有气急败坏地下令道。鲜卑将士因无战事搅扰,闲居多日,故而斗志不足,此刻尚在酣睡,得知汉军来攻,也是纷纷惊愕,忙不迭地找到兵器,出帐作战。 “放箭!快放箭!”由于不知汉军究竟有多少,乌度台不敢贸然出寨交锋,急忙喝令乱箭齐发。三千鲜卑将士人人携带弓箭,很快便倚着寨门与木栏,先后射出箭矢,空中转眼便一片箭雨。 好在关索早有准备,他步行出战,右手提刀,左手挽着一面圆盾护在身前,四千蛮兵同样如此,盾牌一层层地垒叠上去,组成一面十分宽大的盾墙,牢牢地抵挡着箭矢。伴随着“咚,咚”的声响,一面面盾牌上很快便多了不计其数的箭矢。 “久闻鲜卑擅射,果然不假!”关索从声音上便听出了一些端倪,“箭矢极具力道,更在魏军之上!当真不可小觑!” 关索之所以选在黎明时分进攻鲜卑大营,一是需要时间让军士恢复体力,二是希望鲜卑人的视线受到影响,影响箭矢准头。现在来看,关索并没有低估鲜卑人的拿手本事。 “如若全速冲锋,阵型必然混乱,我军便难以抵挡箭矢……”关索不由得双眉紧皱,“只是继续这般进兵,亦会让我军陷入被动……” 而寨中的乌度台见汉军方阵不为所动,急忙对一员悍将说道:“达奚克,你速率五百骑兵,绕到蜀军左翼,乱箭射之!但切不可靠近,谁知他们有何阴谋诡计!” 或许是因为汉军突袭导致乌度台过于胆小谨慎,但这种胆小的策略反倒让关索有些棘手。 达奚克带着五百骑兵,火速出了南门,绕到汉军左翼。老远便听到马蹄的声音,关索便知道鲜卑来袭,立刻命令蛮兵改变队形,左翼蛮兵火速调整方向,竖起一面连绵盾墙。达奚克与那五百鲜卑兵远远地对着汉军阵中往来驰射,亦被汉军挡住。 关索又令蛮兵徐徐后退,远离鲜卑大寨的同时,也逐渐退出箭矢的射程,汉军后队腾出手来,在经验丰富的谢金带领下,有序穿插到左翼,躲在盾牌后面,远远射击鲜卑人,也开始对鲜卑人造成一些杀伤。 “这关索果然厉害,在鲜卑如此猛烈的攻势面前不仅岿然不动,更能进行反击!”马岱同样举着一面盾牌在后队,对关索以及训练出的这支精兵倍感叹服。 不过因为鲜卑人始终离汉军较远,汉军射出的箭矢也威力减弱。因此一番交战下来,两边虽然放了大量箭矢,但几乎没有什么死伤,仍旧僵持不下。 “大人,蜀军不断后退,我军箭矢已难以射中!”鲜卑寨中,一名唤作叱罗鲁的将领忍不住向乌度台建议道,“是否令大军出击!” “不可,怎能贸然出击!”乌度台果断摇了摇头,显然还是对汉军的突然杀到倍感困惑。 “只是……可令军士出寨,远远射击!使蜀军无暇还击!”乌度台说完,正色望向叱罗鲁,“叱罗将军,你可愿当此任?” “大人放心!”叱罗鲁兴奋地拱手道。 很快,叱罗鲁带着一千鲜卑骑兵,先后出寨,按照乌度台交代的那样,开始对着汉军阵中乱箭齐发。关索得知消息,赶紧命军士举起盾牌,虽保无虞,但短时间内也失去了还手的机会。 随时时间的推移,关索开始注意到自己手中的盾牌越发沉重,想必上面已经插了无数箭矢,只是自己尚腾不出手来清理。 “想必其他将士亦是如此……”关索担心这样下去,蛮兵会逐渐支撑不住盾牌的重量,阵型也会露出破绽。 而鲜卑人虽然防护能力比不上汉军,但骑兵的机动性此刻也能发挥优势,汉军是进是退,皆难以重创对方,被动防御的局面似乎难以改变。 “是否应该就此退兵呢……”眼下汉军战斗力尚在,关索不由得暗自思忖。 可就在关索踌躇不定之际,南面忽然喊杀声大作,一路兵马远远地冲杀而来! 第396章 马超扬威 “大汉骠骑将军马孟起在此!鲜卑快来受死!” 为首一将,胯下雪白骏马,身穿明光铠甲,手持尖锐长矛,正是马超,在他身后的汉军将士皆是齐声呐喊,从南面向着鲜卑大营冲杀而去! “骠骑将军到了!!!” 关索激动地高呼出声,汉军将士亦是人人狂喜,在这最紧要的关头,马超的到来真可谓及时雨。 “不好,蜀军又有援兵!”鲜卑营寨中的乌度台得知消息,更是大惊失色,急忙下令道,“快让所有兵马回寨!” “将士们,时机已到!开始进攻!” 关索岂会让鲜卑人就此走脱,立刻带领蛮兵举盾冲锋。后队的蛮兵在马岱的指挥下,也开始朝着鲜卑寨门乱箭齐发。不少尚未来得及进寨的战马中了箭矢,悲鸣倒地,大体积的马匹更容易形成堵塞,使得寨门口一片混乱。 “快,守住东门!”乌度台见汉军的四千蛮兵越来越近,急忙喝令众士卒射箭阻挡,可这样一来,南面的防御必然不足,这便给了马超机会。 “杀进敌寨!” 马超带着千余骑兵冲在前面,正巧达奚克与那五百鲜卑骑兵也要从南门回寨。眼看两军即将相遇,达奚克慌忙下令放箭阻挡汉军。 “将军,我箭矢用完了!” “将军,我也没箭了!” 怎料,这五百鲜卑骑兵因为前番和蛮兵们进行了长时间的拉锯战,随身携带的箭箙里已经没有多少弹药,射了几箭后便开始傻眼了。而马超那里同样喝令汉军骑兵放箭,这些将士都是他精心操练多年的精兵,箭术自然了得。只听得弓弦声不断响起,鲜卑骑兵接二连三地坠下马去。达奚克见难以阻挡,慌忙率众往营寨逃去。 然而汉军骑兵已然杀到,但见一道白光闪过,马超一马当先,风驰电掣冲入鲜卑阵中,长矛起处,鲜卑人纷纷落马。马超大呼鏖战,众汉兵也是奋力冲杀,转眼便将鲜卑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 “哪里走!” 此刻天色已然明亮,马超一眼便从装扮中认出了达奚克,立刻单枪匹马冲了过去。达奚克身旁的鲜卑兵为了保护主将,急忙调转马头,上前与马超交战。 但马超的武艺岂是这些士卒可以抵挡的,转眼便被马超纷纷刺下马去。不过趁着这个空档,达奚克已然甩开马超。 “想跑?”马超冷笑一声,飞快地将手中长矛往地上一挑,一根鲜卑人使用的长矛“噔”地从地面升起。马超右手精准抓住矛杆,在离达奚克还有二十余步的时候,猛地抡动猿臂,全力掷出了手中的长矛。 本来达奚克还在庆幸身后的马蹄声逐渐远去,寨门已近在眼前,可他猛然感觉到后心传来一阵巨大的冲击力和剧痛,随即惨叫一声,心脏被长矛刺穿,摔下马来气绝身亡。 “随我冲锋!!!” 像马超这般久经沙场之人,斩杀一个敌将已无法让他的内心有多少喜悦,他急忙招呼将士,再次朝着鲜卑营寨的南门全速冲锋。 “快!快关寨门!”门口的鲜卑人本来想等达奚克回寨后再关门,没想到达奚克直接被马超斩杀,也是吓得魂不附体,赶紧关闭寨门。 但马超当机立断,将手中长矛挂在马鞍上,左手持弓,右手拉弦,箭如流星一般射向鲜卑营寨。他也是箭术惊人的神射手,片刻功夫,寨门附近的几个鲜卑兵便先后惨叫着倒在地上,寨门也迟迟无法关上。 鲜卑人虽然也有放箭阻击马超,但马超仅凭一双腿就可以熟练地驱使战马躲避鲜卑人射来的箭矢,同时精准地还击。看到马超如此高超的骑术与箭术,南门一带的鲜卑人无不惊为天人。 “此乃神威天将军也!” 鲜卑人已被马超的英勇震慑住,加上汉军已齐声呐喊杀到,不少人竟开始放弃南门,临阵脱逃,汉军就此冲入南门。 而关索那里也同样没有落后,四千蛮兵终于杀到东门。关索大喝一声,丢掉盾牌,身先士卒冲入鲜卑阵中。赤血大刀时隔多月再次发威,在关索双臂的挥舞下,犹如蛟龙一般四处飞舞。若论近身搏杀,鲜卑人远远不是关索的对手,转眼便被杀得血肉横飞,肢体断裂。东寨门始终难以关上 “掷手戟!”关索一面尽情拼杀,一面高声喝令。 以校尉熊哲为首,蛮兵将士一队接着一队,更换兵器,从背上抽出手戟,抡动臂膀,往鲜卑营寨中掷去。刹那间,空中如银叶交加一般,直杀得鲜卑人一阵人仰马翻,哀嚎连连,死伤不计其数。 “杀进去!!!” 在关索的带领下,四千蛮兵杀得鲜卑毫无还手之力,如潮水一般从东涌入鲜卑营寨。 “不许后退,临阵脱逃者斩!”在汉军猛烈的攻势下,乌度台已经退到中军大寨,但他仍不死心,一个劲地挥刀大吼,还斩杀了两名后退的鲜卑士卒,但他的声音早已被寨中越发响亮的喊杀声淹没了。 “大人,蜀军从东、南两处杀进大寨!请速离此地!”叱罗鲁见形势危急,急忙找到乌度台,劝他赶快逃走。 “可恨啊!”乌度台没想到汉军如此强悍,也顾不得身边将士,急忙骑上自己的战马,往没有汉军的北寨而去。 “休要走了乌度台!” 关索远远望见一个骑着高大骏马,戴着胡帽,衣着精贵,被亲兵簇拥逃跑的鲜卑人,猜到此人便是轲比能之子乌度台,急忙率兵冲上前去。 “休伤我家大人!看招!”叱罗鲁则率近百名忠勇士卒死死拦住,双方转眼短兵相接。 为了速战速决,关索亲自与叱罗鲁交战。不过这叱罗鲁也算有点本事,凭着粗壮的手臂,一根长矛死死缠住关索,尽往关索的要害捅去。 不过关索多年来可没落下自己的武艺,对于叱罗鲁这种蛮力为主的武夫,可不会觉得有多棘手。二十回合后,关索便看穿了叱罗鲁的招数套路,只见他双目一瞪,看准叱罗鲁的矛尖,双臂奋力扬起赤血大刀。只听得“当”的一声响,叱罗鲁手中的长矛便被震飞到一旁,关索趁机一个箭步上前,一脚将叱罗鲁撂翻,在叱罗鲁尚未落地时,赤血大刀猛地一劈,但见一道血柱飞溅,叱罗鲁的首级瞬间滚落在一旁。 看到关索轻松斩杀叱罗鲁,其他鲜卑人也是肝胆皆裂,转眼便被汉军杀散,可乌度台也趁机逃出营寨。就在关索大叫可惜的时候,一匹匹骏马从身前疾驰而过,关索定睛一看,只见杀得浑身浴血的马超,正带着数十名骑兵往北而去,追击乌度台。但见马超长矛如梨花乱舞一般,寒芒到处,拦路鲜卑人望风披靡,非死即伤,一路无可阻挡。 “厉害!”关索穿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马超的武艺,忍不住心中大赞,“马超不愧是绝世虎将!” 马超一路追杀乌度台出了营寨。眼看乌度台与他的士卒们逐渐临近,马超当机立断,取出弓箭,搭箭上弦,拉满弓,一箭射了过去。 “呜啊!” 一名鲜卑亲兵后辈中箭,惨叫着跌下马去。乌度台猜到汉军开始放箭,更开始没命地猛踹马腹,并对身旁的亲兵大吼道:“快保护我!” 几个亲兵本来就是对轲比能父子的死忠,明知回去必死无疑,但还是义无反顾地调转马头,冲向马超。 也就在这时,抽出第二支箭矢的马超忽然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烈的不适,喉头一热,一口鲜血差点喷出。 “哼,我马孟起可不会就此服输!”马超倔强地咽下口中的血,深吸一口气,再次将箭搭在弦上,在飞驰的骏马上,全力舒展右臂,稳稳地将弓拉得如满月一般。 面对疾驰向自己的鲜卑人,马超仍像一只仿佛蓄势待发的猎豹,沉着冷静地瞄准远处的乌度台。 “中!” 伴随着马超自信的声音,箭如流星一般划过天际,几个鲜卑人只觉得眼前突然一花,接着便是一股强风从耳边划过,人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紧接着,一声战马的悲鸣从他们身后百余步处响起,乌度台胯下的骏马臀部被一箭命中,吃痛倒地,将乌度台直接掀了下来。 第397章 决战在即 就在汉军进攻鲜卑营寨之时,远在北面二十余里的魏军营寨内,秦朗也收到了乌度台的求救信。得知汉军渡过黄河,还是深入这么远的卑移山,秦朗也是震惊不已。 “辛侍中并无书信送到,南面战情究竟如何,尚不得知……”秦朗不由得紧张起来,“莫非轲比能已然大败?” “侍中命我尽力保存这千余士卒……但鲜卑有难,我若坐视不顾,有违同盟之理……” 秦朗思前想后,决定率领八百骑兵前去支援,剩余的两百士卒则与后勤人员在寨中收拾粮草辎重,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 二十余里的路程对骑兵来说并不算远,不用半个时辰便可抵达。只是尚未行了一半路程,前方突然旌旗招展,一路汉军杀出,拦住魏军去路。 “我乃大汉灭寇将军丁奉!”为首一员年轻将军,横矛立马大喝道,“秦朗,我在此等你多时了!” “蜀军竟在这里亦有兵马?”虽然面前这些汉军尽是步卒,但秦朗身边兵马亦不算多,心里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辛毗已被我军所擒!轲比能亦被我军杀败!”丁奉厉声喝道,“秦朗,下一个便是你了!” “辛侍中已被蜀军擒获?”听到这话,秦朗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八百魏兵听了,也是面面相觑,很快一片哗然。 虽然只是丁奉一面之辞,但秦朗一想到汉军已经深入到卑移山,那就不得不慎重考虑,假如轲比能真的能给汉军极大的压力,汉军根本无暇分兵出现在此地。 如果鲜卑真的遭遇大败,那么自己也没必要留下陪轲比能一起覆灭,辛毗可叮嘱他一定要保存好这一千骑兵。 “全军进攻!”就在秦朗犹豫之际,丁奉一声令下,汉军将士齐声呐喊,朝着魏军发起冲锋。 “撤!快撤!”秦朗则是无心应战,连忙率兵撤退。八百魏军骑兵纷纷调转马头,一齐往北而走。 望着魏军远去的背影,丁奉也是松了口气,随即笑道:“长寻之言果然不差,魏军当真无心交战!” 其实从魏军领兵一千驻守在后方卑移山,关索便猜到魏军此举是想保存实力,不想跟着鲜卑与汉军火拼。只要丁奉向秦朗放出辛毗被擒的消息,魏军必然胆寒,大概率退走。 待到魏军离去后,丁奉立刻率兵往南,支援关索攻打鲜卑营寨。只是战事比他预料的还要顺利,等丁奉赶到鲜卑营寨时,轲比能之子乌度台已被马超生擒,三千鲜卑将士死伤惨重,近七百余人被汉军俘虏,只有不到千人逃出营寨,马岱已率兵展开追击。 “参见骠骑将军!魏将秦朗前来支援乌度台,但尚未与我军交锋,便遁逃而去!”丁奉向马超行礼后,快速将刚刚发生的事汇报了一遍。 “好!魏军已然丧胆,诚然不足为虑!”马超笑呵呵地说完,随即对一旁的关索说道,“长寻,灵武谷着实是个适宜伏兵的好地方,你命张嶷领兵先去占据此地,果有见地!” “骠骑将军过誉!”关索自信地笑道,“我军稍作休整,便可前往灵武谷,争取在此地大败鲜卑!” “只是不知乌度台,将军打算如何处置?”关索看了一眼被押在一旁的乌度台,忍不住问道。 “既是轲比能之子,倒也不能说杀便杀……”马超想了一想,“权且留他一命,等破了轲比能,再做计议!” “至于这群鲜卑人……”马超冷冷地望了一眼那群跪在地上的鲜卑俘虏,“传我命令,今日全部处死,不留一个人!” 看到丁奉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马超淡淡地说道:“我军眼下即将与轲比能交战,无暇分兵看管这些俘虏!何况我军粮草不济,更留不得他们!我已传命马岱,追击时亦不可留下一个活口!” 关索不由得心中感慨,马超到底是做过一方枭雄的,性格手段终是带着狠辣,但眼下汉军就是需要这么一个狠辣的人来做出正确的决断。 马超自己带来的四千将士皆十分服从马超的指令,其中两千人依照马超的命令,押着俘虏往北而去。马超知道秦朗一定会来鲜卑营寨打探消息,如果看到这么多鲜卑人的尸体,相信秦朗更会肝胆皆裂,逃回魏国。 大约两个时辰后,处理俘虏的将士回来复命,直言任务已经顺利完成。马岱那边也领兵返回,前后追击斩杀鲜卑近八百人。得知战果后,马超满意地点头道:“好!大军好好休整一夜,明日便前往灵武……” “咳,咳,咳咳!”然而,马超话没说完,便开始一阵剧烈的咳嗽,手赶紧捂住嘴巴,只见一丝丝鲜血从他的指缝见不断流出。 “将军!”关索、马岱等人皆是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却被马超一手拦住。 “无妨,这几天多赶了些路,休息休息便好!”马超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满不在乎地说道。 关索却事先从马岱那里得知事情的真相,便连忙说道:“将军既身体不适,索愿领兵前往灵武谷,骠骑将军可在此静候佳音!” “区区小疾,我岂会放在心上!”马超却是傲然笑道,“轲比能麾下尚有万余骑兵,此役我必要亲自领兵,不破鲜卑誓不还!” 此话一出,周围的汉军将士无不备受震撼,人人斗志激昂,誓要追随马超杀敌。就连关索也被马超的这股傲气折服。 “与其在病榻上苟延残喘,倒不如在战场上马革裹尸,真大丈夫也!” 是夜,汉军快速收拾了一遍鲜卑营寨后,吃着缴获来的粮食,养精蓄锐,准备即将到来的决战。 而秦朗在退回营寨后,很快也得知汉军攻克鲜卑大营,俘虏乌度台。秦朗认为鲜卑大势已去,只能率领一千魏军及粮草辎重往北撤退。 不过就此不明战局般的退兵,秦朗也怕曹丕怪罪,因此再徐徐退兵的同时,也不断派斥候回去探听消息。可就在当天夜晚,秦朗忽然收到一封来自洛阳的紧急旨令,命其速速班师,不可再随鲜卑攻打凉州。 “圣上不问缘由便召我等班师,并不寻常……”秦朗心中一惊,领过圣旨后,急忙拆开,里面盖上了皇帝玉玺,确实是曹丕旨意无疑。只是并未说明缘由,让秦朗不由得更加疑惑。 “莫非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想到这里,秦朗不敢再惦记凉州之事,火速率兵往并州而去,争取早日撤回魏国境内。 事实上,接到圣旨的并非秦朗一人,镇守寿春提防东吴的曹休,坐镇长安秣马厉兵的曹真,都接到了曹丕“速速回京”的圣旨,不约而同的快马加鞭,返回洛阳…… 第398章 灵武伏击 黄河北岸 自下定决心与关索交战后,轲比能便命士卒加紧打造船只,而这一带的草木极为茂盛,在鲜卑士卒的加班加点下,近千木筏一艘一艘地打造完毕。轲比能又命斥候不断渡河查看,终于发现了汉军的位置。得知汉军的营寨规模果然比前番小了一些,轲比能还真以为关索分兵回防后方,不由得心花怒放。 由于河岸上并没有多少汉军船只巡哨,鲜卑斥候已经探明多处适合登陆之地。为了试探汉军的实力,轲比能便命两千鲜卑人先乘坐木筏渡过河。但是吴懿则命士卒倾巢而出,擂鼓呐喊的同时,狠狠攻击河面上的鲜卑船只。鲜卑人没想到汉军攻势这般猛烈,不敢贸然强冲,只能回去向轲比能复命。 “哼!关索小儿尚在负隅顽抗!”轲比能则是不屑地冷哼道,“待我军集结完毕时,便可兵分多路登岸,看他们如何抵御。” 不出两日,乌丸人修武卢率领两千骑兵赶到,河畔的竹筏也制造了一千五百余艘。轲比能见万事俱备,不由兴奋地笑道:“好!全军好好饱餐一顿,明日大举渡河,攻打蜀军!” 可让轲比能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到了子时深夜,一名鲜卑信使从北面气喘吁吁地来到大营,向轲比能诉说汉军神兵天降卑移山,攻打乌度台营寨。 “什么?蜀军?”轲比能本来尚在账内酣睡,得知这个消息后,惊得鞋子都来不及穿,急忙飞奔出帐,一把揪住那名信使的衣服,将他提起来,激动地问道:“那我儿现在如何?” “乌度台公子尚在领兵与蜀军交战,坚守营寨!”面对如此失态的轲比能,信使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回答道,“眼下尚不知吉凶……” “可恶!蜀军如何会出现在卑移山!”轲比能气得一把丢下手中的信使,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骂道。 “速召众将前来议事!” 顾不得现在已是深夜,轲比能急忙下令。不消片刻,昏昏沉沉的成律归等人先后来到大营。得知汉军进攻后方,鲜卑众将无不大惊失色。 “大人,乌度台公子如若守不住营寨,那我军后路便会被蜀军截断!”修武卢急忙说道,“到时两面受敌不说,更无法退出凉州!待到粮尽之时,我军危矣!” “我岂能不知!”轲比能气得一拳锤在桌案上,“看来我是中了关索小儿之计!他并非调兵返回天水,而是绕到我军后方!” 众将闻言,皆是沉默不已,关索的智谋,显然超出他们许多,虽然乌度台那边还不知道战果如何,但这仗,很多人已经不想再打了。 “事已至此,我决定领兵八千返回卑移山击退蜀兵!”轲比能十分担心儿子的安危,当即起身正色道。 轲比能说完,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成律归:“成律归,你率本部两千人,留守此地,谨防蜀军渡河来追!” “.唯!”成律归心中大喜,轲比能此去卑移山尚不知吉凶,他才不想跟着轲比能去冒险。 虽然自己本部不过两千余人,和黄河对岸的汉军比起来人数肯定不足,但成律归可没打算和汉军死磕,实在不行,还能投降保命。 事不宜迟,轲比能命人在鲜卑大寨内吹响号角。待到众将士醒来出帐后,轲比能很快便点起兵马,八千骑兵疾驰出寨,往北而去。 鲜卑大营距离卑移山大约两百余里,轲比能粗算一下,倚仗战马的速度,大约两日便可抵达,但轲比能担心儿子的安危,也担心后路被汉军截断,因此命令全军快马加鞭,往北而去。所幸前半程的道路并非十分崎岖难行,即便是夜间行军,也能尽可能地保证安全。骑兵们一个隔着一个地举起松油火把,在黑夜中宛如一条快速爬行地火蛇。 “快!加紧赶路!谁敢懈怠,定斩不赦!” 轲比能大部分时间在队伍前部开路,也是不是勒马呐喊,高声下令。骑兵的优势在这种紧要时候,更要发挥出来。 虽说八千鲜卑人养精蓄锐多日,但从半夜开始赶路,多少让人疲惫。到了次日辰时,鲜卑将士无不人困马乏,轲比能也生怕累垮了战马,便令全军休息,人吃干粮,马吃野草。八月的林野之地草木十分茂盛,不用担心战马填不饱肚子。 “休息完毕!全军启程!”只不过,轲比能赶路心切,休息时间才过一炷香,便让大军继续赶路,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在轲比能严厉地监督下,到了傍晚酉时,鲜卑骑兵已行军一百二十余里。草草吃过晚饭后,轲比能又令赶路。修武卢急忙劝道:“大人,天色将暗,前面山路又崎岖难行,将士们皆已疲惫,何不休整一夜,再行赶路!” “正因前面山路崎岖,才要加紧赶路!”轲比能正色说道,“若是等到蜀军断了我等后路,则万事休矣!” “独孤烈,盖楼和!”轲比能转向不远处的两名悍将,“你二人率我亲兵二十,到队伍后队,谁敢畏缩不前,定斩不赦!” 轲比能派两个心腹将领在后压阵监督,自己则继续在前开路,鲜卑大军再次踏上征程。 只是正如修武卢所言,前方的山岭逐渐增多,道路越发蜿蜒难行,,鲜卑大军不得不放慢速度,加上天色不断昏暗,人人都小心谨慎地注意脚下。加上夜间大风忽起,在山谷间仿佛怪叫一般,鲜卑人极少行走山路,更加不适。两个时辰内,全军才走了十余里。 “这些道路前日我等进兵凉州时便已走过!休要慌张!”轲比能显然不满意这个进军速度,但他也不能一味斥责,于是大声激励诱惑众人,“待我等破了蜀军,大人我自当重重有赏!” 大军又走了三五里,道路两旁的山岭越发高耸,其中一面在黑夜之下,更是高得难以看到尽头,轲比能起初不以为意,可随着不断深入,轲比能隐约想起些什么。 辛毗当日曾对他多提了一句,此处山谷唤作灵武谷,昔日东汉名将段颎曾在此地大破羌兵,此地因此闻名。 “羌兵……此处对我等并非吉地啊……” 轲比能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刻勒马停步,并高喝道:“全军听我号令,速速退出此谷!” 然而,就在鲜卑人停下战马的时候,一声嚎叫在灵武谷内响起。 “啊呜~~~” “这是?”纷纷停下马的鲜卑人皆是不约而同的环顾四周。 “区区野狼,怕他作甚?赶快退出此谷!”轲比能满不在乎地说道,在北方草原上,光是他本人射杀的狼便不计其数,他又岂会放在心上。 “啊呜~~~啊呜~~~啊呜~~~” 然而,一声接一声的狼嚎不断在山谷间响起,持续时间之长,大大超乎轲比能想象。听到如此经久不息的狼嚎,鲜卑将士无不惊讶不已,明显这里不仅仅有一两头狼。 “听声音,少说也有百余,不,数百头狼啊……”轲比能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诧异,“此地竟然会有这么多狼?” “不,岂会有这么多狼聚集在一处!”轲比能自幼生长在草原,很快便发现事出反常。 猛然间,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他的脸上,露出了平生都未曾有过的恐惧。 一种面对死亡的恐惧! “不好!有埋伏!”轲比能惊慌失措地大呼道。 “嘶咴~~~嘶咴~~~” 然而,几乎没人能听到轲比能在喊些什么,一声又一声的战马嘶鸣完全淹没了轲比能的声音。在数百头狼群面前,八千鲜卑战马瞬间炸开了锅,有些在原地瑟瑟发抖,有些则大声鸣叫,更有一些在原地乱跳乱转,更有把背上的鲜卑人掀下马来。 漆黑的夜晚配上无数的狼嚎,这些原本胆子就不大的战马远比人类更加害怕。一时之间,鲜卑大军混乱不堪,哪里还有一丝秩序可言,喊叫声、马鸣声、更有不断的咒骂声响彻灵武谷。 “放箭!” 突然,一声高喝从山岭上响起。这对轲比能来说,无异于死神一般。 一瞬间,山岭上喊杀声大作,不知多少箭矢、乱石、枝条铺天盖地,从空中落入鲜卑阵中。八千鲜卑顷刻大乱,中箭倒地、头破血流者不计其数,转眼便死伤一片。 “我乃汉将张嶷!在此等候你等多时了!”山岭之上,一员汉将全副披挂,手持利剑大喝道,“鲜卑贼子,还不受死!” 第399章 大败鲜卑 自来到灵武谷后,张嶷便占据两侧山岭高地,准备石块、树枝等一切可以造成杀伤的武器,等着给轲比能来份大礼。 至于那一声声狼嚎,自然是出自汉军手笔。临行前,关索特意把这个歪招教给张嶷,鲜卑虽然都是骑兵,但战马的胆小无疑是致命的弱点。而关索也算准轲比能担心儿子和后路,定会加紧赶路,极有可能夜间经过灵武谷,到那时,这近千声狼嚎足以吓破这群战马。 看到下面的战马乱作一团,张嶷不得不承认,关索的歪招真是太有用了,原本不难模仿的狼嚎,竟然会有这么大的破坏力。 此刻,早已吓破胆的鲜卑战马,在汉军的伏击圈内,开始没命地乱冲乱撞,被撞翻甚至踩死的鲜卑人更是不计其数。灵武谷内,已然是一片鬼哭狼嚎。 而且张嶷十分聪明地将大部分火力对准了鲜卑队伍的中间,无疑是把鲜卑人拦腰截断,使他们收尾不能相顾。不过轲比能因为在队伍前端,因此倒没有受到太多的攻击,在亲兵的保护下,尚未中箭。 “大人,蜀军攻势太猛,我们退不出去了!”轲比能身边的修武卢惊慌失措地说道,他带来的两千乌丸骑兵,早已死伤过半,其余之人想要原路冲出灵武谷,都成了汉军的箭下亡魂。 “可恨啊!!!”看到眼前一个个惨呼倒地的鲜卑将士,轲比能气得嚼齿出血。但事已至此,这些将士肯定是管不了了,若再不离开此地,早晚性命不保。 “跟我来!!!”既然无法原路返回,轲比能便率众往前突进,先冲出灵武谷,再从长计议。 而后队的鲜卑人见前路已被完全封死,哪里敢顶着箭雨去找轲比能,纷纷开始没命地向后奔逃,没有战马的,则是连滚带爬。一路上多有慌不择路,从山道上跌落摔死之人。 “休要放跑他们!继续放箭!” 由于张嶷此行只带了一千人,因此他无法分兵在山下设伏拦截,不过他早已事先安排好,两侧山岭的汉军,一路攻首,一路击尾,箭矢狠狠地在后追击,尽情射杀鲜卑人,山谷内满是士卒与战马的尸首,武器甲胄之类的更是丢了一地。 至于轲比能,则是在众人竭力的保护下,终于逃出灵武谷。好在出了这个山谷,前面的道路便极为平坦开阔,战马疾驰了二十余里,方才停歇。轲比能环顾四周,鲜卑之兵已然不到千人,几乎可谓十不存一,着实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惨败。 “想不到我轲比能纵横草原一生,尽败在一介小儿之手!当真天亡我也!”轲比能仰天悲吼,随即拔出腰间佩刀,正要往脖颈上抹去。 “大人!万万不可如此!”身旁的修武卢急忙拉住轲比能的手臂,激动地劝说道,“只要回了草原,来日重整旗鼓,定能雪耻!” “大人!不可如此啊!”这些跟随轲比能逃出的鲜卑人皆是忠心耿耿,连忙一同下马苦劝。 看到众人如此忠贞,轲比能长叹一声,终于放下腰刀,大叫道:“罢罢罢!待我等撤出凉州,定要让蜀军血债血偿!” “对!血债血偿!”鲜卑之人也忍受不了如此大败,皆是齐声呐喊。 “血债血偿?好大的口气!” 突然,北面传来了一声大喝,一队军马突然杀到。从火把的光芒上来看,少说也有数千人,鲜卑将士认出这不是乌度台的军马,无不肝胆皆裂。 来的自然是汉军无误。关索在阵中看到面前这些鲜卑人只剩这么一点,心中不由大喜,看来张嶷的伏击十分成功。 在亲兵的簇拥下,马超当先出阵,用长矛指向对面,厉声大喝:“我乃大汉骠骑将军马超!轲比能出来答话!” 轲比能也算草原枭雄,就算经历惨败,傲气尚在,只见他策马上前,高声道:“我便是轲比能!你要怎样?” “轲比能,你子乌度台已为我军阶下囚!你还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马超冷冷地说道,“若能知悔改,我兴许还能留你父子一命!” “哼!我轲比能误中你等诡计,死何足惜!”轲比能却是倔强地怒吼道,“但要我屈膝投降,却是万万不能!” 轲比能视死如归的这番话,竟大大激发了鲜卑人的斗志。只见修武卢握紧手中的长矛,瞠目叫道:“大人快走!这里我来抵挡!” “杀呀!!!”不到千人的鲜卑骑兵,跟着修武卢发起冲锋。轲比能虽然心中感动,但也只好带着二十三个亲兵往东而逃。 “想不到这轲比能竟这般得人心……” 看着着群视死如归的鲜卑人,马超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敬意,不过他很快便对身后的关索说道:“长寻,你与丁奉带百名骑兵,速去将轲比能擒来!” “轲比能乃敌军魁首,不如骠骑将军……”一听到马超把这么大的功劳让给自己,关索一时竟有些不太好意思接受,连忙推辞道。 “此番击破鲜卑,计谋多出于你,我岂有和后辈抢功之理!”马超呵呵一笑,随即转向身后将士,“弓弩手,出列!” 既然马超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关索也不再耽搁,带着丁奉与百余骑兵,紧跟轲比能不放。而汉军阵中则是飞矢如雨,远距离射杀鲜卑骑兵。 “轲比能早降!可免一死!”在后追击轲比能的关索则是大声高喝,“你等已人困马乏,还想逃到何处!” 正如关索预料的那样,鲜卑战马因为轲比能催促赶路的缘故,加上辛辛苦苦逃出生天,早已疲惫不堪,速度已逐渐减慢。而且鲜卑骑兵的战马皆为蒙古马种,速度本非强项,只是靠着惊人的耐力,才没有累死在路上,只是这样下去,被汉军追上只是早晚问题。 “大人快走!”剩余的二十三个亲兵见汉军紧追越来越近,纷纷调转马头,想要与汉军拼命。 “放箭!” 但关索看到鲜卑人停下马来,便猜到他们的意图。随着他一声令下,汉军骑兵开始纷纷仰射箭矢。不得不说马超到底是从小和羌人打交道的,训练的士卒十分擅长骑射。一百骑兵在关索的带领下一通乱射,那二十三个鲜卑亲兵毫无还手能力地被射成了刺猬,当场殒命。 只不过,趁着这个空档,轲比能则是快马加鞭,又甩开了汉军一段距离,他麾下的那匹浑黑宝马也是脚力十足,无论个头还是速度,在鲜卑数千战马中也是无出其右。汉军虽然紧追不舍,但始终没有拉近与轲比能的距离。所幸现在已是寅时,已然不是漆黑一片,轲比能的身影依稀可见。 “身为鲜卑之主,果然有好东西啊!” 关索知道汉军也赶路一天一夜,虽不如鲜卑这般疲惫,但马超麾下的骑兵皆是大宛马种,体力方面不是强项,冲刺的速度已然开始下降,这样下去,即便最后能追上轲比能,只怕也会累瘫不少。 “承渊,轲比能之马极快,我且先行一步!”打定主意后,关索立刻对身后的丁奉说道。 “长寻,千万小心!”丁奉则是不太放心的叮嘱道。此刻汉军胜局已定,可不要出现什么无谓的损失。 “尽管放心!”关索长笑一声,猛地一踢马腹,奔云宝马也开始全速冲锋,宛如一道白色的旋风,甩开汉军队伍,直冲向轲比能。 “轲比能休走!” 关索的声音远远地回荡在后面,但轲比能自恃胯下有匹宝马,加上甲胄轻便,因此没命地催动战马,竭尽全力甩开关索。 “奔云,别输给他们!”关索则是大声激励自己的爱驹,“我们追!” 若让轲比能回到草原,凭他在鲜卑的影响力,定能重整旗鼓。此番季汉已和鲜卑结下大仇,关索是绝不会留下这个大患,今日定要将他铲除。 也许是很少能遇到与自己匹敌的宝马,奔云似乎也燃起了斗志,展现出惊人的速度,紧咬轲比能和他的黑色宝马不放,一白一黑两匹战马往北一路狂奔。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都已经逐渐发白,而这场追逐战终于落下了帷幕。轲比能的黑色宝马终于体力不支,逐渐放缓速度,而奔云则咬紧牙关,拼力坚持,不断拉近与轲比能的距离。 “轲比能,你死期到了!!!” 关索咆哮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想到这轲比能如此顽固,竟奔逃了这么长时间,显然触怒了关索。 听到身后的马蹄声不断临近,轲比能纵是再很踢马腹也无济于事。但他却不肯就此死心,一咬牙,背过手,从鞬袋上取下了硬弓。 身为草原雄主,轲比能的骑射也是一等一的好,只是之前天色昏暗,轲比能无法转身看清关索的身影,生怕射箭耽误逃命,故而未敢轻易动手。 眼下天色逐渐明亮,轲比能在看清关索的位置后,便果断搭箭上弦,在冷静地瞄准后,对着关索一箭射去,虽然尚有百步之遥,但是轲比能对自己的箭术十分自信,这个距离对他来说毫无问题。 殊不知,关索也做了相同的事情。他早就提防轲比能会回身放箭,因此再离轲比能还有一百二十步时,便取出了三石神臂弓,搭上箭,右臂肌肉暴起,将弓拉地如满月一般,远远地对着疾驰的轲比能,射出自己全力的一箭。 如此遥远的距离,几乎看不清对方的动作,甚至连弓弦声响都难以听清。 两支雕翎箭在空中相遇,几乎是擦身而过! 就在轲比能等着关索落马之时,他猛地觉得眼前一花,当下便知不妙,急忙把身子一偏,然而为时已晚,雕翎箭不偏不倚地射中他的左肩。轲比能只觉得肩上一阵剧痛,再也支撑不住疲惫的身躯,从马上摔落在地,一连滚了好几个圈子。 而关索同样也看到飞向自己身躯的箭矢,早有防备的他,忽地一声大喝,右手奋力向上一抬,拳头只一握,竟稳稳地将那支箭矢抓在手里。 强弩之末,不穿鲁缟,两只箭矢皆是如此,只是关索凭着自己的沉着谨慎和手段高强,赢下了这场生死对决。 第400章 孟起遗言 看到轲比能落马,关索第一时间勒住缰绳,然后飞身跃下马来。此时的奔云已然累得气喘吁吁,垂着脑袋,四条腿都在颤抖。看到这一幕,关索略十分心疼地拍了拍奔云的脖子,随即卸下它背上的马鞍,尽量减轻它的负担。而长时间奔跑的奔云也饥肠辘辘,开始啃食起地上的野草充饥。 至于轲比能,结结实实地从马背上摔下来后,虽然未死,但身上也有多处骨折,痛地差点昏阙过去。在地上呻吟了好一阵子,轲比能才艰难地想要爬起身子逃命。然而,背上却又什么硬物牢牢顶住,令轲比能动弹不得。 “束手就擒吧!”关索已然来到轲比能身后,用刀背将他抵住。 “关索小儿,你……你不曾中箭?”轲比能趴在地上,难以置信地问道。 “哼!”关索也不多话,直接将那支被自己接住的箭矢往轲比能面前一掷。看清之后,轲比能呆了片刻,不由发出一阵悲怆地大笑:“哈哈哈!当日辛毗称赞你智勇盖世,我还不信!谁想今日,却在你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关索,我轲比能服了!”这一次,轲比能是真的心悦诚服了。 擒获轲比能后,关索顺带缴获了轲比能的黑色宝马,随即返回,路上也与丁奉等人汇合。而马超那边,早已解决了修武卢与那近千鲜卑骑兵,先用弓弩,再全军出击,人困马乏的鲜卑人虽有斗志,但战斗力实在有限,很快便全军覆没,修武卢被马超亲手斩杀。只是这群鲜卑人并无一人投降,也收获了汉军的敬意。 张嶷那边也完成了伏击战,马超此刻正率军在灵武谷打扫战场,收缴物资,并四处搜捕鲜卑残兵。关索得知后,立刻赶到灵武谷。 “启禀骠骑将军,敌军魁首轲比能现已擒获!”见到马超后,关索第一时间报捷,并命士卒推上一瘸一拐的轲比能。 “好!长寻果然不负我望!”看着被五花大绑的轲比能,马超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哼!骠骑将军!”轲比能却是打量了一眼马超,不屑地冷笑一声,“往日久闻马超之命,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与关索相比,相差甚远!” 此话一出,马超身边的将士,包括关索本人都是尴尬不已。关索也没想到这个鲜卑人竟会出言挑拨,无论是发自真心还是别有用心,都让关索犹如吃苍蝇一般恶心。 怎料,马超却是不怒反笑:“呵呵!长寻乃我大汉青年俊杰,能得仇敌称赞,足见其日后定能成为大汉栋梁!在我之上,又有何奇?” “骠骑将军过誉!”关索更没想到马超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赞扬自己,也赶紧谦虚地回应。 很快,马超身后的士卒又把乌度台推了上来,同为阶下囚的父子相遇,彼此都是面如死灰。 马超目光锐利地望了一眼这对父子,正色喝道:“轲比能,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可说?” 轲比能傲然一笑,倔强地扬起头颅:“我轲比能驰骋草原一生,也算一方雄主!今日沦为你等俘虏,岂会屈膝乞饶,为你等招降鲜卑将士!可速杀我!” “孩儿也愿一同赴死!”乌度台见父亲存必死之心,也毫不犹豫地高叫道 “好,不愧是我轲比能之子!”轲比能欣慰地看了一眼乌度台,并没有乞求马超放过自己的儿子。 轲比能和乌度台的气节倒是让汉军将士十分佩服,但已大局为重,谁也不会起怜悯之心。关索第一个开口道:“骠骑将军,轲比能贪图曹魏钱财,且与我军结下大仇,若使其回到草原,必成我军大患!” “骠骑将军,轲比能深得人心,而昨夜逃出灵武谷的鲜卑将士亦有不少!若知轲比能尚在,保不准他们会冒死前来搭救!”张嶷这时也出言劝说。 本来马超还想着要不要把轲比能父子押回成都,交给刘禅发落,但再三权衡后,马超终于拿定主意,高声道:“将轲比能父子带下去斩首,并将轲比能首级传阅三军!” 马超微微一顿,继续说道:“待战事结束,便将他们父子葬在卑移山!” “哈哈!卑移山风景甚好,名字里还有一个‘卑’字,我能长眠于此,再好不过了!”在豪放的大笑声中,轲比能与乌度台被汉军刀斧手带了下去,一代草原枭雄就此落幕。 望着这对父子远去的身影,关索不由想起历史上关羽和关平也是一同被东吴处死,也是微微摇头,如果轲比能经得起钱财的诱惑,在曹魏衰弱的同时继续发展壮大,而不是大老远地来凉州与汉军交战,或许能有一个比现在更好的结果。 “将军!!!” 就在关索独自感慨之时,身旁突然响起将士们的惊呼声。关索转头一看,只见马超的口中正不断喷出鲜血,身子摇摇晃晃,若非马岱上前扶住,恐怕早已倒下。 “看来……我命也不过须臾……”马超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更兼方才激战,病体终于到达了极限。此刻的他,脸色已然十分惨白,声音也非常嘶哑。 “将军……”身旁除了关索、马岱与几个亲兵外,其余之人皆是始料未及,不知所措。跟随马超多年的将领士卒,更忍不住眼眶泛红,流下泪来。 “生死有命,你等不必如此。我久病难愈,便知会有这一天……”马超显然早已看淡生死,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轻松的微笑。 望着灵武谷内满地的鲜卑尸首,马超仰望天空,感慨道:“我马孟起本为大汉忠良之后,却也半世为雄,割据一方!今日能再为大汉建功立业,大破鲜卑,想来也能无愧国家先祖了!” 马超说完,又转头望向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人马岱,叮嘱道:“马岱,你与我同为伏波将军之后,我阖家满门皆被曹操所杀,独子马承尚幼,望你能继续为国尽忠,切勿辱没了马家之名。” “兄长放心……”马岱早已泪脸满面,哽咽着点了点头,“小弟记下了……” 马超微微点头,随即深吸一口气,回顾身后亲兵:“牵我马来……” “将军,这是……”几个亲兵皆是面面相觑,就连马岱也不知道马超要做什么。 “不必多问,牵来便是……”马超正色道。 亲兵们不敢违命,连忙将马超那匹能征惯战的白马牵来,马超艰难地支撑住身体,想要跨上马去,马岱想要帮忙,却被马超阻止。 在无数将士的注视下,马超终于骑上自己的战马,却已粗喘连连。他平复了一下气息后,目光落在了关索身上。 “长寻,陪我去走一段。” 关索微微一愣,没想到马超会在这个时候想要与自己独处,着实让他始料未及。但关索怎会拒绝,连忙拱手道:“唯!” “其余之人,继续清扫战场,打探消息!”马超再次环顾众将士,用尽力气,高声大喝,“我们与鲜卑的战争,尚未终结!” 就这样,马超不带一人,与关索并行骑在灵武谷的山路上,往谷口走去。不知走了多久,等到身后再无汉军的身影后,马超方才悠悠地问道:“长寻,听闻你见识过人……我倒想问问你,此时此刻,我究竟在想些什么?” 关索沉默一阵,方才回答道:“骠骑将军一定是在思念亲人吧。” “噢?”马超下意识地问道,“何处亲人?” .“我知骠骑将军有一女一子,但骠骑将军此刻思念的……”关索从马超先前的话语中已然读出些什么,随即叹息道,“应该是那些故去的亲人吧……” “不想你洞察人心,也是一绝……”马超也不由得一阵感慨,“我闻你乃关云长庶子,自幼不受父兄青睐。但如今你功业更胜关云长,圣上丞相器重,军中将士敬服,着实让我羡慕……” 关索没有言语,静静地听着马超的诉说。 “我原为马家庶子,无法袭承家业……适逢汉室衰败,我便有了难以克制的野心……”马超回忆起自己的一生,更是无限感叹,“我自幼跟随先父征战杀伐,死在我手上之人不计其数……我也自认不会再有忠孝仁义……” 在这个时代,想要有一个说说心里话的知己,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许是因为马超推心置腹的缘故,关索心中也不免动容,壮着胆子,问道:“骠骑将军……是后悔了吗?” “后悔……”听到这两个字,马超淡淡地笑道,“我马超在这乱世纵横拼杀三十余年,也算有个善终,于我而言,此生倒也不足为憾。” “只是,对我马家而言,我着实是个罪人……”说到这里,马超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惆怅。 父亲、弟弟、发妻、孩子、以及无数被自己害死的亲眷……即便马超如今官职显赫,有些事依然无法忘记,甚至夜间梦中,也常常梦到他们向自己索命…… 好在这一切,即将划上休止,自己的落幕尚算圆满。 在关索的印象中,马超一直是一个雷厉风行,勇猛果敢之人,没想到终究还是有脆弱的一面。一念至此,关索心中也有一丝不忍,想说些安慰的话,最终也没有开口。 马超长叹一声,缓缓说道:“长寻,你我曾一同作战,我便劝你一句,千万要以我为戒……” “谨遵骠骑将军之训!”关索郑重地拱手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话确实不假。不管马超生前如何,他这一刻说的每句话,都是出自肺腑,关索也完全铭记于心。 “骠骑将军,索斗胆问一句……”关索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日后有人问起将军,索该如何回答?” “呵!但说无妨!”马超脸色全无的脸上,竟露出一个傲气的笑容,“功则勉之,过则戒之!事皆由我马超所为,难道还怕后人议论!” 走出灵武谷,前方道路也越发宽广,绿草成荫,加上谷口正对东方,已经升起的太阳耀眼夺目。马超沉默片刻,方才说道:“后面的路,就让我一个人走吧……你且回去整顿兵马吧……” “关索……领命……” 关索理解马超的心情,这最后一段路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他随即停下奔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驰骋凉州的虎将,那曾经伟岸的身躯,眼下尽显苍颓…… 关索本想再最后开一次口,但还是克制了冲动,默默地转马离去…… 刚刚升起的朝阳充满生机和活力,而孤独的马超则在阳光之下,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半月之后,骠骑将军马超病故的消息传至益州,诸葛亮深感痛惜,为之垂泪。天子刘禅亦下诏追思马超多年功绩,赐予谥号“威侯”,其子马承袭爵斄乡侯,马岱加封昭武中郎将。 第401章 战后之事 回到军中,关索将马超之事,包括所说之话,都一一告知给马岱。马岱悲伤之余,也立刻带着数名骑兵前去寻找马超,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马超曝尸在外。 而汉军也将战果清点完毕,灵武谷一战,鲜卑人中箭中石、自相踩踏、跌入山涧,前后竟有五千余人被汉军击毙,算上跟着修武卢一同覆灭的敌军,关索算来,只有不到两千人逃出生天。而从这里返回黄河北岸的鲜卑大营尚需一天一夜,疲兵伤兵如何坚持得住?这样一算,能顺利回去的,几乎十不存一。 轲比能既死,鲜卑之败已是早晚问题,关索也不心急,眼下大军十分疲惫,外加马超将故,军心难免动摇。关索便令众将士在灵武谷外歇息一日,明日再做计议。 到了正午,马岱也带回了马超的遗体,据他描述,马超最后是坐在一块岩石上,溘然长逝,眉目安详,仿佛睡着了一般。 “看来马超在最后时刻,终于获得了安宁……”回想起马超临终前的那番自白,关索不由得感慨万千。 “不知将军想让骠骑将军葬在何处?”关索又忍不住问马岱。毕竟马岱是马超的从弟,作为亲人,马超身后之事,应该征求他的意见。 “兄长子女虽在成都,但此去成都千里之遥,山水迢迢极为不便……”马岱踌躇再三,方才叹息道,“兄长这一年来在武威甚得人心,我想将他葬在那里,也不至于太过冷清……” “好,此事全赖将军费心了。”这是马家的私事,关索自然不会多嘴。 次日,关索率领众将士出发,往南进兵。一路上,关索命士卒用长矛高高挑起轲比能的首级,并让人沿途吆喝轲比能死讯。一些躲在山林间的鲜卑残兵,本就狼狈不堪,得知轲比能已死,干脆壮着胆子,向关索请降。关索倒也没有狠下杀手,尽皆押下,沿途共俘虏了三百余人。 虽然鲜卑都是胡人,但是关索身为蛮兵统帅,也不能一味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何况,若非战情万不得已,关索不想屠杀俘虏,一来会给自己的名声带来麻烦,二来会白白浪费劳动力,这对人口本就薄弱的季汉来说实为大忌。 汉军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然而,在距离黄河北岸尚有四十余里时,前面忽然出现了一队鲜卑兵马,关索远远眺望,估摸着接近三千人。 “全军列阵!”关索大喝一声,汉军将士齐刷刷摆好阵型,随时准备展开进攻。 不过鲜卑兵马并没有轻易靠近,只是远远地勒住马,阵中出来一个嗓门极大的士卒,对着汉军阵中高喊道:“敢问前面是哪位大汉将军?” “我乃大汉平北将军关索!”关索厉声喝道,“你等又是什么人!” 听到关索的名号,鲜卑阵中忽然有人高喝一声“放下兵器”,近三千鲜卑将士齐刷刷丢到长矛、腰刀、弓箭,然后下马,为首一名首领走上前来,学着汉人的模样作揖道:“我乃鲜卑成律归,特来向关将军请降!” 成律归说完,往后一挥手,数十名鲜卑人拎着一群人头跑出阵来,。“这些首级,是轲比能爱将盖楼和与近百名不愿归降大汉之人,请将军过目!” 原来,当日在鲜卑后队的两员悍将独孤烈与盖楼和,独孤烈在灵武谷身中数箭,在撤退路上便失血过多而死。至于盖楼和,则侥幸逃出生天,一路上不断收拢败兵。可当他得知汉军仍然死死把控灵武谷,斥候无法进去探听消息后,盖楼和只能先率残兵逃回黄河北岸营寨,一路上多有伤兵不治而死,最终回到营寨的,不过千余人。 而成律归得知鲜卑惨败的消息,惊恐之余,也坚定了投降之念。他知道盖楼和对轲比能忠心耿耿,当天晚上,成律归以商议军情为由,请盖楼和进帐议事,可他早已暗伏刀斧手,将疲惫至极的盖楼和轻松斩杀,然后率兵起事。他原有本部人马两千多人,兵力占据上风,一番交战后,除了百余名十分忠于轲比能的士卒战死外,其余尽皆投降。 重新整合人马后,成律归便派人渡过黄河,向汉军献上盖楼和等人的首级,已示请降诚意。只是吴懿因为麾下兵马有限,对鲜卑人也十分提防。为保万无一失,吴懿便命成律归往北去向关索请降。 “吴懿此法确实稳妥,鲜卑若是有诈,则黄河南岸难免不保,换我亦不会轻易接受他们投降!”关索从成律归嘴中得知事情经过后,不由微微点头。 “除你以外,还有何处鲜卑兵马?”关索策马上前,来到成律归面前,正色问道。 “河水北岸之兵,皆在此处!”成律归赶紧恭敬地回答道,“至于轲比能与乌度台……” “他二人已被我军处斩!”关索冷冷地说完,便让士卒把轲比能人头带上。亲眼见到轲比能人头,成律归自然又惊又惧,鲜卑将士们更是瑟瑟发抖,也有一些人感念轲比能往日恩德,不由得呜呜哭泣。 “既然最后这些鲜卑人来降,那么此次与鲜卑的战争,也算彻底结束。” 一想到能在九月之前大破鲜卑,两万敌军非死即降,就算能逃回草原的,想必也寥寥无几,关索心里总算落了一块大石,如此足以告慰马超在天之灵。 “足下能迷途知返,不与大汉为敌,也算有功之人!”关索严肃地说道,“只是如何安置你等,我还需禀报圣上,方能决断!” “眼下……”关索双目寒光迸射,“先将你等的弓箭尽数交给我军!” “这……”成律归不由一惊,鲜卑人极善箭术,把弓箭交给汉军,万一汉军有歹意,那这数千鲜卑人岂不是束手待毙。 关索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赤血大刀转了一圈,厉声道:“我与足下相隔不过数马头,我若有加害之意,足下自问能幸免否?” 虽然此地汉军人数是鲜卑的三倍有余,但关索觉得此时便尽数缴获他们的战马兵器,没准会逼他们狗急跳墙,因此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只要缴获他们的弓箭,便不怕他们事后反叛,然后徐徐图之。 “……好!”成律归咬了咬牙,随即向后大喝道,“留下弓箭,退到一旁!” 虽然很多鲜卑人心中也极不情愿,但也不敢违抗。不消片刻,近三千鲜卑人全部上前,留下了满地的弓箭。关索命士卒立刻上前,尽数收缴。 “接下来,便请你等随我一同过河吧!”关索正色对成律归说道。 事已至此,成律归也无法说个“不”字,只能与鲜卑将士乖乖待在汉军身边。次日,汉军来到黄河边上,正巧遇到吴懿派人过河探查的斥候。得知关索全部收降鲜卑将士后,吴懿立刻派出所有船只,接大军过河。 一番忙碌后,近万汉军与三千余名鲜卑人全部渡过黄河。关索与吴懿相见后,说起马超病故之事,两人皆是一番感叹。关索建议吴懿立刻将捷报送至汉中,告知诸葛亮,并询问如何处理。同时,为了防止雍州的魏军有所行动,关索认为应该让斥候去雍州放出消息,只要魏军得知鲜卑惨败的消息,势必不会再图谋凉州。 而马岱也担心武威的羌人会趁汉军不在时引发骚乱,也请命带马超旧部回武威防御,吴懿对此全部同意。很快,马岱领兵三千,并带着马超的遗体返回武威,王平领兵三千前往天水街亭。吴懿则与关索率领其余将士与投降鲜卑人,退回到安定郡,等待诸葛亮的下一步指示。 到了九月,益州那边终于有了回复,而这个回复,竟是诸葛亮本人亲自带来的。在五百名士卒的护送下,诸葛亮从汉中出发,带着许多劳军酒肉,跋山涉水,终于来到安定郡。 “参见丞相!”得知诸葛亮亲来,吴懿与关索立刻率领众将出寨相迎,“区区鲜卑俘虏,何劳丞相亲来凉州!” “诸位将军不必多礼!”诸葛亮微笑着称赞众人,“鲜卑大军犯境,将士们在这酷热之时、荒凉之地浴血奋战,方能大破敌军,扬我国威!我虽为丞相,但也应亲自来此,犒劳三军!” “谢丞相!”诸葛亮一番话,让许多将士都大为感动,再次向诸葛亮恭敬行礼。 “子远,将劳军之物分发给众将士!”诸葛亮吩咐吴懿,“再唤成律归与郁筑鞬二人来中军大帐!” 这段时间,三千余名鲜卑人的所有武器战马都被汉军扣押,犹如老虎没了爪牙一般,只能忍气吞声待在汉军营寨,而且成律归和郁筑鞬这两个领头的更被安置在别处,鲜卑将士自然没法有什么动作。 很快,中军大帐内,成律归与郁筑鞬被带到了诸葛亮面前。得知来的是季汉丞相,二人哪敢怠慢,连忙伏地行礼:“见过诸葛丞相!” “我主圣上乃大汉天子,曹魏之徒窃国贼子,早晚覆灭!你等草原胡人,不思保境安民,为何反助逆贼?”诸葛亮上来先给了二人一个下马威,十分严肃地喝斥道。 “丞相教训的是!”成律归与郁筑鞬果然慌乱,连忙讨饶道,“进兵凉州,实乃轲比能之意,我等也是极不情愿啊!” “好!那轲比能既死,鲜卑之众将由何人统领?”诸葛亮正色问道, “这……”郁筑鞬快速想了一想,赶紧回答道,“轲比能之子乌度台已死,再论亲疏关系,应由轲比能之弟扈地于统率其众!” “扈地于……”诸葛亮微微皱眉,“此人比轲比能如何?” “扈地于与轲比能虽是兄弟,但其才能威望都远不及轲比能!”成律归希望能在诸葛亮面前留下好印象,抢先一步说道。 “是吗……”诸葛亮目光如炬,心中已有主意。 第402章 交趾风波 “你二人可愿返回鲜卑,劝扈地于勿要再受曹魏蛊惑?”诸葛亮肃声说道。 “愿意愿意,我等自然愿意!”成律归与郁筑鞬皆是大喜,一个劲地点头道,“我等愿为丞相效力!鲜卑日后再也不与大汉为敌!” 吴懿、丁奉等人心中略有诧异,觉得诸葛亮是不是过于仁慈,竟轻易放走二人。但关索心里则如明镜一般,十分清楚诸葛亮的用意。 历史上,轲比能被魏国刺客杀死后,鲜卑族因没有一个德高望重的首领,再次陷入分崩离析,互相征伐的状态,因此衰败。 而诸葛亮何等人物,经过这些年对鲜卑的研究,显然也算到轲比能死后的鲜卑会变成何等局面,若让轻视扈地于的成律归回到草原,势必反叛,让鲜卑一族变得更加混乱。 鲜卑既然可以用钱财笼络,对曹魏有利,对季汉则极为不利。既如此,倒不如让鲜卑越乱越好,使他们无法成为曹魏的爪牙。 不过,诸葛亮可没打算放走所有鲜卑人,他亲自巡视鲜卑人所在营寨,好生抚慰,尤其是受伤之人,更赐予粮米,与对成律归与郁筑鞬的态度相比,简直天壤之别。一些鲜卑人没想到大汉丞相这般仁厚,加上汉军这段时间虽然软禁他们,但是没有进一步的侮辱虐待,因此许多人对汉军的印象逐渐好转。 而且诸葛亮在巡视各营时,特意提到鲜卑族在轲比能死后会陷入战乱,叮嘱众人千万小心。许多胆怯之人反而不想这么急着回鲜卑了。 在巡视完所有鲜卑营寨后,诸葛亮命人传出话来,不愿回草原的,可以主动前往校场。也正如诸葛亮所料想的那样,超过千余鲜卑人愿意跟随汉军,甚至还有不少隶属成律归的将士。 许多鲜卑士卒本就身份低微,可能更无亲眷牵挂,能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处,也不多苛求了。 得知此事后,成律归气得七窍生烟,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带着不到两千的鲜卑人,离开安定,往北返回草原,甚至当初交给汉军的粮草及兵器,也被扣押了不少…… 至于郁筑鞬,除了两个亲兵外,几乎是孤家寡人。诸葛亮让他先随汉军回到天水,再进入雍州,从魏国境内回到草原。郁筑鞬知道成律归反叛之事,也担心自己会被成律归所害,自然愿意。当然诸葛亮希望借郁筑鞬之口,让鲜卑大败的消息在曹魏进一步扩散,如此可沉重打击魏军的士气。 待到鲜卑的事情撤离处理完毕后,已是酉时傍晚。诸葛亮便令汉军将士埋锅造饭,好生歇息一夜,明日启程返回天水。 “丞相,不知魏军近来有何行动?”众将退下前,吴懿也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 “我在汉中时,雍州魏军一直按兵不动。”诸葛亮徐徐说道,“但据洛阳细作来报,文武百官已有一月不曾上朝。” “难道……”关索闻言,心中不由一震,赶紧对诸葛亮说道,“丞相!此事并不寻常,想来洛阳必有大事发生!” 如果关索没想错,本该在历史上去世一年的曹丕,阳寿也该到头了。 因为这个消息,关索内心久久无法平静,当夜再次前往求见诸葛亮。而诸葛亮也知道关索定然会找自己,早在中军大帐内等候。 “长寻,吴子远在信中对你多加称赞,此次大败鲜卑,计谋多出于你!”诸葛亮首先称赞关索之功,“你果真不负圣上与我所望!” “丞相过誉!此皆三军将士奋战之功!”关索连忙说道,“可惜骠骑将军病故,当日若非他前来相助,只怕我也难以攻克鲜卑营寨……” “马孟起故去,国家失缺一栋梁,我亦深感痛惜。”诸葛亮长叹一声,“为安定人心,此番前来凉州,我亦带来两万将士,并子龙将军等人。” “莫非丞相是要亲自驻兵于凉州?”关索忍不住问道。 “正是!”诸葛亮微微点头。 很显然,马超死后,一直受他制约的羌人必然不会安分,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重臣管束他们。诸葛亮思前想后,这个重任还是交给自己最合适。 而且凉州从战略角度来说,汉军来日伐魏亦可从此地出兵,与汉中之兵夹击雍州,意义重大。只是凉州久经战火,民生凋敝,因此诸葛亮迫切地想要恢复凉州经济,此事也要由自己来做。 “丞相,敢问东吴近来可有动静?”关索在凉州近一年,消息有些闭塞,故而他急忙询问诸葛亮,“交趾士徽欲反叛孙权,结果如何?” “此事正要告知长寻。”诸葛亮说到此事,脸上的神情也不由轻松了一些。 原来,诸葛亮在去年得知士徽有叛吴之心后,便采纳了关索的建议,让关索以个人名义写一封书信,交给士徽。而关索则在信中把孙权骂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什么卑鄙无耻、忘恩负义全都用上,让士徽读信时,也惊骇孙权竟如此不堪。 当然,关索没忘用关羽之死警示士徽,告诫他要反便要反到底,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孙权的招降安抚,否则必死无疑。最后,关索提醒士徽小心孙权麾下的安南将军吕岱,其人自接替步骘担任交州刺史后,多次平定岭南叛乱,乃蛮夷畏惧之人,来日定会前来攻打交趾。 那士徽见关索对交州之事如此了解,也认为关索的建议或许正确,于是他聚拢交趾兵马、钱粮于郡治龙编县城,加固城防,同时联络交州各地官吏军民,请求援助。士燮父子在岭南四十余年,声名威信远扬,更胜吴主孙权,许多势力都愿暗中支持士徽。 而后,吕岱果然领兵渡海来攻交趾。为了尽快平定士徽之乱,吕岱只率精兵三千昼夜兼程,抵达龙编,但不想士徽早有准备。吕岱见攻打胜算有限,便写信劝说士徽,只要投降便可无罪,反抗只有死路一条。可士徽干脆斩杀信使,表达自己与孙权势不两立的决心,着实把吕岱气得半死。 等到后续兵马抵达,已然耽搁不少时日,吴军士气亦有衰落。吕岱率兵强攻龙编,自然铩羽而归。硬拼不行,吕岱只能去想其他办法,派少许士卒在城外作出松懈无备的姿态,甚至大声辱骂。只是士徽看关索在信中多次称赞吕岱用兵有方,故而不敢轻出,只是在城中看吕岱在外面做无用功。 就这样,吕岱和士徽在龙编僵持半年有余,期间不少士卒因受不了岭南水土,纷纷病倒。待到来年,交州七郡闻知吴军难以取胜,响应士徽者逐渐增多,与交趾接壤的九真郡直接加入叛吴队伍,北面的郁林太守也被蛮夷杀死。吕岱见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心知自己无力平定叛乱,便只好连夜撤回合浦,坐船逃离交州,并上表向孙权请罪。 而孙权也没想到小小士徽竟如此猖獗,震怒之下,竟欲起大兵攻讨交趾。但北面合肥那里传来消息,合肥城西三十余里处的险山附近,魏国当日铸造的新城已基本完毕,更起名合肥新城,臧霸奉了曹休的命令,驻兵于此。孙权知道曹魏仍有敌视自己之心,不得不慎重行事,加上前番攻打荆州失利,空耗钱粮不说,还折了大将周泰等许多将士,此刻东吴境内人心思安,厌战情绪明显。 因此,孙权只能听从陆逊等人的建议,修生养息,并派人招安士徽,更明言只要他能恢复进贡,仍能当他的交趾太守,反叛之罪也一笔勾销。 但是经过一番交战后,士徽显然觉得东吴难以信任,加上他对关索十分佩服,于是再次派人去求见季汉的庲降都督李恢,希望自己能得到季汉的庇护。 第403章 谋算交州 “……我记得丞相曾说过,大汉眼下尚需与东吴结盟,不应公开支持士徽。”关索回忆当初,忍不住说道。 “当日大汉需尽快攻占凉州,故而为保后方无虞,我不愿激怒孙权。”诸葛亮微微皱眉,“只是眼下,朝中对是否接纳士徽意见不一,圣上对此亦左右为难。” 东汉末年军阀混战于中原,造成不计其数的百姓死亡,人口与经济都受到了重大的创伤。但在士燮的精心治理下,远离中原的交州可以算是汉末的一方乐土。交州七郡中,就数士燮所在的交趾郡最为发达富有,眼下孙权虽然没有完全失去交州,但没了交趾等郡的赋税钱粮,对连连征战不利的东吴来说,还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而士徽若能归附季汉,无疑是让季汉开疆扩土,把势力延伸到交州。 “反对者,是不愿得罪东吴吗?”关索试探性地问道。 “正是。”诸葛亮徐徐点头,“如黄权、刘巴等重臣皆认为大汉刚得凉州,必须提防魏军反扑。此时接纳士徽与交趾,势必会使得吴魏联手进犯。” 其实黄权等人的忧虑并无不妥,季汉这几年虽连战连克,但自身亦有不小的消耗,加上张飞、马超这两位重量级大将相继病故,就算诸葛亮也没有把握双线退敌。 但关索对此倒是别有想法,只见他认真地说道:“丞相,曹丕一月不曾上朝,多半是患有重病!他若病死,其子曹睿年少,威望不足,为求境内安稳,势必不敢轻易出兵征伐!” “若真如长寻之言,那是再好不过……”诸葛亮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但曹丕年方四旬,岂会这么轻易死去?” 诸葛亮自然不知道,曹丕甚至曹睿都是短命鬼,关索虽然清楚,但也不好明说。不过,诸葛亮还是留心了关索的话,徐徐说道:“曹丕若死,长寻以为天下局势会有何变化?” “回丞相,索以为眼下曹魏屡遭败绩,曹睿继位后,更要休养生息,积蓄实力。东吴那里亦是如此。”关索徐徐分析道,“而大汉也需时日经营凉州,天下短时间内不会有大规模战事。” 诸葛亮微微点头,和关索的想法不谋而合。自夺下凉州后,他的下一个目标便是雍州。但他也明白,汉军能夺得凉州,一是因为凉州距离洛阳十分偏远,魏军援兵难以骤至,二是凉州羌胡众多,极易倒戈魏军。但魏军的这两点劣势在雍州并不具备,汉军要打下雍州,必然更有难度。 而且长安以东的潼关更是险峻难攻,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此地不失,魏军援兵便可从东面源源不断进入雍州。有了上次街亭的教训,魏军一定会全力守好潼关,这让诸葛亮更感棘手。 至于荆州那里,司马懿的能力诸葛亮已经领教过了,汉军要北上进攻南阳,绝非上策,一旦战局不顺,荆州更有被东吴偷袭的危险。 劣势局可以奋起一搏,优势局可以尽情发挥,但眼下这种均势局,棋手反而会患得患失,难以落子。诸葛亮现在的心态就是如此,下一步改如何用兵,他必须再三谨慎,决不能挥霍多年的努力。 诸葛亮思虑之际,也看到关索目光如炬,低头不语,随即笑道:“长寻对此有何韬略?” 关索对此已有主意,随即拱手道:“索以为,眼下局面,出兵攻伐者处于劣势,我军必须诱使曹魏、东吴异地作战,方能从中取利!” 这个时代,攻城方的难度远大于守城方,数万大军主动进攻有时也会被一座小城挡住。诸葛亮也明白这一点,随即正色道:“长寻是想诱敌出兵?” “曹魏能臣极多,寻常只怕瞒不过司马懿、曹真等人。”关索忍不住叹息道。他知道历史上的石亭之战,就是孙权派周鲂向曹休诈降,使得曹休出兵进入吴境。而曹休事后也知道自己受骗,只是他自恃兵多将广,过于自信,还是深入石亭与吴军交战,最后被打得大败而逃。 但此刻的魏军十分忌惮汉军的实力,必然谨慎行事,想效仿周鲂用诈降计引诱魏军,难度也可想而知。 “但眼下士徽叛吴,对季汉来说未必不是机会!”关索说到这里,不由得压低声音,“索愿亲写书信与士徽,劝他万万不可向孙权进贡,甚至要出兵攻打交州其余郡县,迫使孙权派兵征讨!” 诸葛亮微微摇头:“吕岱前番准备不足,故而未能剿灭士徽。但孙权若是真举大兵前往交州,士徽岂能抵挡?” 然而,关索却猛地站起身子,郑重拱手道:“到那时,索愿领一支兵马前往交州,击退吴军!” 诸葛亮神情一变,目光肃然地望向了关索,并没有急着开口。 “丞相,前番大军北伐时,吴军二袭荆州时,便可看出孙权包藏祸心,终为祸患!我军一再忍让,只怕也难消其吞并荆州之心!”关索继续正色说道,“唯有让孙权真正畏惧我军之威,才能使其不与季汉为难!” 历史上,孙权称帝后与蜀汉正式建立同盟关系,约定共分天下。但在诸葛亮死后,孙权便向巴丘增兵一万,既能救援蜀汉,又可见机吞并蜀汉之地。正因为对历史有所了解,关索才认为,如果不能把孙权打服,北伐曹魏之事也无法顺利进行。 其实关索也说出了诸葛亮的忧虑。前番北伐时,诸葛亮被迫撤兵返回荆州救援。那时汉军尚能借助汉水之便,可一旦攻打雍州,荆州若再有什么变故,北伐大军就无能为力了。 因此一直主张联吴伐魏的诸葛亮,也开始琢磨是否应该改变自己的外交策略。 诸葛亮觉得关索此法虽然大胆,但并非无谋,于是徐徐问道:“只是大军前往交州,多有不便,长寻有何对策?” “交州不毛之地,孙权焉能派数万之众前去征讨?为保江东安宁,索以为吴军至多万余人马!”关索自信地说道,“索不用荆州、汉军、凉州兵马,只需本部五千蛮兵,再从五溪沙摩柯处借兵数千,足以击溃交州吴军!” 关索继续分析道:“东吴若是不支,曹魏也不免有吞并之心!魏军若动,我军亦可见机行事!” 据关索所知,坐镇寿春,防备东吴的可是曹休,如果他如历史上一般再来一次石亭惨败,关索是非常喜闻乐见的。 也许是因为关索穿越前十分擅长推销,因此每当他提出建议和战略时,会充分考虑,从各个方面努力让对方接受。而诸葛亮听完关索这一番话,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此事,容我思虑一番……长寻可先写书信与士徽。具体如何行事,还要等洛阳消息!”最终,诸葛亮缓缓地开口道。 “丞相所言极是!”诸葛亮并没有直接否决自己的建议,关索也觉得事情很有希望。 “长寻,说起来你离开成都已有两年。此番鲜卑大败,你可想回成都探亲?”突然,诸葛亮微笑着向关索询问道。 一提起家人,关索也不由得微微动容,两年未见,不知道自己的妻儿、母亲、兄长等一大家子,近来可好。虽然去年夺得凉州后,关索也收到关平的家书,得知家里一切安好,但见字岂能当真如面,关索还是十分思念亲人。 “眼下魏军尚屯兵雍州,实为大患,索岂能这时离开丞相?”但关索不敢因私废公,至少不能表现得这样。 “此事你不必忧虑。”诸葛亮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大汉将士众多,又岂能将重担压你一人肩上。” “这一年来,已有许多将士先后返回家乡探亲,丁奉、鲍义等皆是如此。”诸葛亮和善地笑道,“眼下汉中尚有三千余名将士渴望返回成都,你可将他们一并带回。” “既如此,索敢不从命!”关索知道诸葛亮有意成全自己,不再推辞,感激地拱手道。 这时,关索又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丞相,前番我擒得魏军侍中辛毗,并将他押往汉中。不知丞相可曾遇见他?” 听到辛毗的名字,诸葛亮也不由得微微叹息:“辛毗此人,性格着实刚烈。他沿途绝食,未到天水便已离世。我在成纪县见过他的尸身,并命人给他安排棺木,此番可让郁筑鞬一同带回魏境!” “丞相此举着实仁厚……”关索也是感慨万千。没想到当年弃袁投曹,害死哥哥一家的辛毗,最后竟这般倔强。 次日,汉军启程返回天水,数日后抵达。关索则将蛮兵尽数留在天水,随即辞别诸葛亮,返回汉中。 第404章 征西将军 “将军带兵返回成都一事,丞相临行前已交代于我。”汉军营寨里,魏延读完诸葛亮的手谕后,淡淡地对关索说道,“少时,高翔将军会将那些士卒交给将军!” “如此,多谢镇北将军!”关索当即拱手道。 “听闻关将军在凉州立得好大功劳……”魏延突然面无表情地说道,“让鲜卑人闻风丧胆!” 从魏延的话中听出一些酸酸的味道,关索知道魏延高傲的性格肯定又不服气了,但他不想起什么冲突,只是平静地说道:“镇北将军过誉,索不过多杀了点敌兵罢了,一切全赖骠骑将军指挥有方!” 其实关索还不知道,鲜卑大败的消息传到汉中后,将士们虽伤感马超病故,但也对这场大捷倍感鼓舞。魏延起初也是一样,只是参军杨仪一个劲地在那边称赞关索,使得众将也翻出关索往日之功,对他更是赞不绝口。魏延想到前番攻克凉州也是关索功劳最大,心中就更加不舒服了。 不过,关索既然提到马超的名字,考虑当马超刚刚病故,魏延也不方便在这场战役中多做文章,只是冷哼一声。 而关索不想与魏延做过多的口舌之争,随即向他告辞,接着去找高翔。高翔很快也将那三千士卒交给关索。一切准备完毕后,关索率领众人,踏上返回成都之路。 也许是因为即将见到亲人,不仅关索本人,这三千将士也都是归心似箭,且一路上严守军纪,没有节外生枝,队伍行进比预想地还要顺利。 十日后,三千汉军顺利返回成都。由于关索在临近成都时,便派人先行一步,进城向中领军向宠汇报。于是这日巳时,向宠亲自到成都北门等候。 “平北将军,许久未见!”向宠昔日为牙门将时,便跟随关索在荆州大战魏军,后又一同平定南方叛乱,对关索之才深为叹服。 关索也和向宠寒暄了一番,然后转身道:“这三千士卒,便有劳向领军了!” “将军放心!”向宠当即应允,之前返回成都探亲的将士,也都由他负责。 “不知中监军现在何处?”交代完公事后,关索心中一动,忍不住询问起关平。 “今日军中并不操练,关监军此刻应在家中!”向宠如实回答道。 关索微微点头,正打算进城返家。忽然一名皇宫内侍领着数随从从来到北门,在看到关索后,此人立刻高声道:“圣旨降诏,关索将军接旨!” 既有圣旨,关索岂敢怠慢,连忙上前一步,跪地行礼,洗耳恭听。 “平北将军关长寻,前破魏贼,后败鲜卑,张合授首,生掳辛毗,守卫襄阳,拓土凉州,震凶奸之胆,扬大汉之威,实乃国之良才,朕之所依!今加封为征西将军,增邑百户!” 内侍宣读完圣旨,随命人呈上“征西将军”的印绶。关索谢过恩典,当下也将原属自己的“平北将军”印绶交还。 接过全新的印绶后,关索心中不由得一阵激荡。向宠也连忙过来贺喜道:“恭贺将军荣升征西将军!” 大汉武将官职里,除大将军、车骑将军、骠骑将军外,官职最高的便是四镇将军,魏延、赵云、李严皆在此列,而原镇东将军申耽已于去年去世,此职位也暂时空缺。 其次是前后左右四将军与辅国、辅军、振国、镇军、护国、护军六将军,不过在关索的印象里,这六将军并不常置,只记得李严前番曾担任过护军将军。至于前后左右四将军里,也只有左将军冯习与去年晋升的右将军寇封。 而后便是四征将军,如今年仅二十六岁的关索,官职已经可以和吴懿、陈到、马良三个元老平起平坐,这对关索来说实在是莫大的荣耀,同辈武将中,更是无人可比。 带着这样一个好消息,关索立刻返回关府,而关平昨日已从向宠那里得知消息,一早便命人等在府门外。 “二家主回来了!二家主回来了!” 几个等候多时的老家丁,看到关索从远处策马而来,其中一人立刻激动地进府通报。关府上下皆是万分欣喜,纷纷来到前院迎接关索。 踏进熟悉的家门,见到久违的亲人,关索不由得加快脚步,恭敬地来到胡氏面前行礼:“孩儿拜见母亲!” “索儿快快起来!两年未见,一切可好?”胡氏赶紧扶起关索,慈爱地问道。也许是这两年关家逐渐兴盛的缘故,胡氏气色极佳,显然已走出了关羽亡故的那段黑暗时光。 “有劳母亲为我费心!孩儿身体康健,上阵杀敌更是战无不克!”关索微笑着回答道,他对这个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一直十分孝顺。 “二弟,你在凉州立下的赫赫战功,为兄都知道了!”关平这时也上前问候道,“现在满朝文武都对你称赞有加,对我们关家也是更为敬重!圣上前几日更是在早朝上当众褒奖你!” “我刚刚进城时,圣上已降诏,加封我为征西将军!”关索没有隐瞒,向关平分享了这个事情。 “当真?”关平顿时惊喜不已,“如此,你离父亲的前将军,只有一步之遥了!” 当年刘备为汉中王时,身为前将军的关羽可谓武将之首,职位比现在的关索还好。不过说句心里话,关平觉得关索的才能与功绩,已然在关羽之上。 “为父相信日后你定能名扬天下,绝不输于为父!” 回想起当日关羽临终前的遗言,关平更是心中感慨万千,关羽期待的那一天必将来临。 这时,胡氏也不由握住关索的手,动容地说道:“索儿,今年正月兴儿返家探亲,还说起你在襄阳搭救他之事……母亲真不是该如何感谢你!” 当日关兴回家后,在晚饭上多喝了点酒,便把当日自己如何被司马懿围困,形势如何凶险,关索又如何神兵天降般地助自己与汉军将士冲出重围,详详细细地说给关氏一家。关平尚且震惊战情凶险至此,几个女眷更是难以想象,害怕不已。 “母亲切莫这般说!我与三弟乃骨肉兄弟,岂能不以死相护!”关索认真地说道,随即也轻叹一声,“可惜三弟现在荆州,若是能回来,便是一家团圆了!” 张飞病故,张苞回家守孝尚未满三年,故而无法回到襄阳,关兴身为悍将,自然要肩负起守卫疆土的职责,这一年来一直留守襄阳。只是在李严手下要谨慎行事,故而关兴只在成都待了五日,便返回荆州。 接着,关索由问候了关平的妻子杨氏与关兴的妻子爨氏,感谢她们照顾自己妻儿。爨氏于去年年初诞下一子,取名关统。如今关氏兄弟皆有子嗣,关泰、关振、关统三个小男孩在家中好不热闹,也给关府增添了无数生机与活力,胡氏更是心花怒放。 而当关索的目光落在了爱妻鲍淑芸身上,佳人早已眼眶泛红,身躯微颤,熟悉的脸庞满满地洋溢着幸福。时隔两年重逢,她依旧如当年初见那般深深扣动关索的心弦。 当着众位亲人的面,关索也只好努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激动,脸上早已扬起温馨的笑容。 “阿翁!”这个时候,鲍淑芸身后钻出来一个虎头虎脑的总角男孩,开心地跑向关索,正是他的儿子关泰。 “来!泰儿,让阿翁抱抱!”看到自己的孩子,关索也露出了自己压抑许久的父爱,一把上前,将关泰高高举过头顶,在儿子的欢声笑语中,好好打量着他。 现在关泰将满四岁,身高已近五尺,身体相当结实,五官虽然没有长开,但十分端正,关索相信儿子长大以后一定会是个极具威严的帅哥。 而在三位关夫人的后面,还有一位女眷默默地注视着关索,那便是关索之妾阿玉。作为小妾的这两年,阿玉平时还要服侍鲍淑芸与胡氏,身上衣着只比下人稍好一些,早晚用餐也上不得厅堂。不过阿玉一直本分守礼,任劳任怨,加上她在关府已有十一年,胡氏对她也十分放心。鲍淑芸看在关索的面上,也没有为难阿玉,不仅没有给她安排脏活累活,心情好时,也会赐她一些衣物。因此阿玉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唯一让她日夜牵挂的,就是关索。 注意到阿玉深情的目光后,关索不忍伤了自己女人心意,也微微点头。阿玉知道关索心意,不会有过多奢求,唯有安心等待。 当天晚上,关平为了欢迎关索,命厨房好好准备饭菜,关氏一家其乐融融地共进晚饭。而关索难得回来一次,胡氏又提议来日设宴,邀请杨洪、鲍凯、爨习、周群四位亲家,顺便也让关银屏回娘家看看,关平与关索欣然同意。 饭后,关索并没有急着去陪妻儿,而是找到了关平。趁着夜色,兄弟两人久违地在后院踱步,也上不了好好聊上一番。 第405章 共度良宵 “兄长,你的身体这段时间可好?”关索十分牵挂关平的旧伤,忍不住问道。 “为兄现在已能稍稍骑马,精神也渐渐恢复如初!”关平呵呵笑道,“二弟大可放心!” 当年荆州之战,关平被徐晃一箭射中脊柱,虽保住一命,但从此留下伤残,行动不便,永远告别了骑马打仗的日子。但是关平反倒想开了,弃武从文,无事之时,在家中钻研关羽喜爱的《春秋左氏》及其他经学古籍,在朝野上常常提出独到的见解,使得众朝臣另眼相看。 关平既是无恙,关索也开始关心起朝廷之事:“不知丞相不在成都的这两年,朝中可曾太平否?” “二弟切莫心急,待为兄慢慢告诉你。”关平徐徐说道。 这两年来,司空糜竺因年迈病故,朝中三公唯有太尉刘巴一人,让关索不得不感慨世事无常,这次没有了夷陵之败,刘巴居然也比历史上多活了好多年,不知道是否有关联。 由于没有更加德高望重的人选,司空与司徒这两个职位眼下暂时空缺,其余如大司农秦宓、太常赖恭等旧臣也有病故,职位则由可靠之人接替。光禄勋黄权、尚书令陈震,还有蒋琬、张裔等一班丞相府官员极力辅佐刘禅,一切事务都井然有序,不曾有过差错。 后方安稳,关索也没啥好担心的,想来诸葛亮尚在,一切不稳定的因素都能暂时收敛。 “不想糜公也已病故,着实令人叹息……”只是糜竺故去的消息还是让关索颇为惆怅。当年糜芳投降吴军,间接导致关羽战死,糜竺也对关氏兄弟倍感愧疚,这些年来没少关照,连关索的冠礼都是糜竺负责的。 这次回到成都,关索本来要去祭拜刘备、关羽和张飞,看来也应该去一趟糜竺的墓地。 这时,关平又想起一事,连忙说道:“二弟你在前线征战立功,圣上及文武大臣虽多称赞,但也有人对你心存嫉妒……” “莫非是孟光孟孝裕?”关索下意识地问道。 “正是。”关平点了点头,“我身为侍中,与其他官员相处时,便听闻孟光在私下里对你出言不逊。” 孟光此人本就看不起武将出身的关氏一家,前番在周群的酒宴上更当众出言侮辱关羽,惹怒关氏兄弟。而后关索与孟光比试《春秋左氏》,又让孟光输得一败涂地。关索知道此事一定让孟光颜面尽失,如何能不记恨自己。 “孟光时常出言无状,又自恃才高,被此等人嫉妒,不足为奇。”关索知道孟光此人在历史上屡屡因为管不住嘴而遭人记恨,也无法升官。对于这种不受欢迎的人,关索并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谈及朝中的刺头,关索忽然想起一人,忍不住问道:“倒是长水校尉廖立……” “廖立?他已不是长水校尉也!”关平知道关索在前线太久,对成都之事所知甚少,便如实相告,“自丞相前往汉中后,他因不受重用,多有怨言。三叔病故后,他又认为我军士气受挫,再攻凉州绝非上策。” “加上他屡屡看不起朝臣,丞相已将他贬为庶民,流放至武陵郡!”关平说到这里,不由得冷哼道,“我听闻他曾出言有辱父亲,有此下场,亦是自作自受。” “想不到这廖立的人生轨迹竟与历史上无二……”关索不由心中感叹。 廖立乃荆州人士,原本是被诸葛亮看作与庞统相提并论的人才,但也许是因为性格问题,在诸葛亮治国时无法获得进一步的重用,随后屡屡口出狂言,最终丢到官位。 不过历史上的廖立是被迁移到汶山郡,而武陵郡如今再季汉手里,廖立得以返回故居,结局也不算太糟。 不过,廖立之才究竟如何,关索也有一些好奇,也不知日后是否有机会可以领教一下呢…… 回想起历史,关索猛得想起一事,当即询问关平:“大兄,你近来可有空闲之时。” “为兄除去早朝,便是在军中监军,倒也不算十分忙碌。”关平听出关索言外之意,当即问道,“二弟可是有事相求?” “小弟曾读《史记》、《汉书》,增益见识,知晓先人。”关索望着天上明亮的圆月,悠悠地说道,“自黄巾之乱到中原混战,再到天下三分,已有数十年,这期间不知出了多少人英雄豪杰,文成武将,若无一人将他们录与史书,百年之后,又有谁记得他们?” 《三国志》虽然是记载三国最详细的史书,但由于蜀汉无人记录史书,陈寿无法收集到更久远的史料,故而《蜀书》只有区区十五卷,关羽张飞等重臣皆所写甚少,这不能不说是个大遗憾。 而关索穿越至此已近八年,对季汉的文臣武将有了更全面的了解,如黄忠、吴班、王甫等人,其人生远比《三国志》中描述的丰富,关索便决心将这些事迹保存下来。 “二弟莫非有此志向?”关平顿时惊讶地问道。 “小弟驻守凉州时……也有在白布上撰写传记,明日便请大兄过目。”关索尴尬地挠了挠头,“只是小弟军务繁忙,时间委实有限……” “写史作传,虽看似容易,但贵再坚持!你能有此用心,自是极好!”关平的语气也变得颇为兴奋,“为兄日后也会试着记录些大事趣闻,助你一臂之力!我们关家若真能写出一本史书,亦不失为一段佳话。” 关索没想到关平这般支持自己,也是心中感动,但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但此事还请大兄保密……” “这个自然!”关平知道写史是个文学大工程,若是外人得知,多半会笑他们关家不自量力。 在与关平畅聊一番后,关索便返回房间,在榻上等候的鲍淑芸则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泰儿为何不在?”关索看了一眼房内,没见到活泼的关泰,忍不住问道。 “泰儿今天见夫君回来,格外开心,早已累了,我便让乳母抱他回去休息了。”鲍淑芸微笑着回答道。 “泰儿年幼,自当多加休息!”关索点了点头,心里十分疼爱这个儿子。 “他吵着要去找你,我怕他打扰你和伯伯谈话,故而拦住了他。”鲍淑芸一边说,一边感慨关索真是心系国家,难得回来一次,都没想着放松一下。 可就在鲍淑芸分神之际,关索突然上前,一个公主抱将鲍淑芸拦腰抱起。鲍淑芸猝不及防之下,也是花容失色地叫出了声。待到稍稍平复后,鲍淑芸方才红着脸娇嗔道:“两年不见,未想夫君这般不正经了!” “夫君这次回成都,能待多少时日?”鲍淑芸虽然知道此时说这个有些扫兴,但还是轻轻地问道。 “丞相并未给我设下归期,且看凉州动静,若有需要,我亦得奔赴前线!”关索正色说完,又忍不住宽慰鲍淑芸,“夫人,今夜不说这些。若是难以入睡,我们大可闲聊他事。” 怎料鲍淑芸却是撅起嘴嘟哝道:“你是不知,三叔当日只知称赞你如何独自一人杀入魏军阵中,全然不知我内心有多担惊受怕……夫君从军越久,胆子却也越大,不知下回又要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呃……下次遇到三弟,我和他说说……”关索顿时语塞,只能含糊道。他知关兴虽是好心,只是做法嘛,有那么些欠妥了。沙场上的那些壮举,自己是从来不敢和爱妻分享的。 “是咯……”鲍淑芸无奈地叹了口气,“妾身不能劝夫君不奋勇杀敌,便只能少听这些事咯……” 第406章 曹丕驾崩 建兴六年,公元227年10月,司隶,河南,洛阳 当日,正随鲜卑与汉军交战的魏军突然受诏返回,原因无他,而是魏国皇帝曹丕病重危急。 早年的曹丕,虽喜好击剑骑射,但酷爱水果甜食,饮酒方面也是颇有造诣,并不良好的饮食习惯也为身体埋下了隐患。不过在经历荆州惨败后,曹丕痛定思痛,起居饮食上越发节俭克制,将钱财用于民生恢复,虽然夙夜忧愁叹息,但寿命却比历史上有所延长。 然而,终究只延长了一年…… 此刻酉时,曹丕面无血色,虚弱地躺在寝宫内,太子曹睿正泪流满面地跪在身旁,龙榻前也跪着四位重臣,分别是上军大将军曹真、镇军大将军陈群、征东大将军曹休与征南大将军司马懿。除本在洛阳的陈群外,其余三人分别从长安、宛城、寿春快马加鞭返回,终于有幸见到曹丕最后一面。 “朕本愚陋之人,全赖武皇帝席卷八荒,众爱卿鼎力扶持,方能使朕应天合人,法尧禅舜,开辟大魏江山……然朕失机寡断,致使西蜀贼寇屡败王师,凉州全境更落入敌手……” 龙榻上,曹丕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今日朕命在须臾,但有何面目去见武皇帝,有何面目去见殉国将士……” 自登基为帝后,曹丕便一直想着完成曹操当年未竟的事业,一统天下,成就千秋万世之功。可纵然他励精图治,非但没能开疆扩土,这些年来先后丢掉武都、襄阳,乃至合肥去凉州诸郡,这让曹丕如何不痛心疾首,倍感耻辱。 “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大魏系天命所在,必将灭蜀吞吴,一统天下!”曹真四人见曹丕伤感至此,心中皆是不忍,一同出言宽慰。 曹丕微微点头,手指曹睿道:“此子年幼,卿等四人可用心辅之,勿负朕望!” 曹丕遂命曹睿拜谢四人,曹真等人亦不敢怠慢,急忙还礼,并对曹丕泣下道:“陛下放心!臣等定舍命辅保太子!” “武皇帝在日,曾多言厚葬于国无益。今国家蒙难,朕更当如此……”谈及身后之事,曹丕神情肃穆,“朕死之后,便葬于首阳山,不坟不树,不设明器,嫔妃后终者不得合葬。自殡及葬,皆以终制从事,卿等切不可忘!” 首阳陵位于洛阳城东的首阳山,早在公元222年,曹丕便开始着手规划自己的墓地,构造极为简单,以山为体,既没有封土堆,也不种植树木以为标志,外面更没有华丽的陵园。日后随葬之物,曹丕为防后人掘坟盗墓,便欲以瓦器为主。 在半年前,曹丕觉得身体每况愈下时,便写了遗诏《终制》,希望曹睿与众臣可以按此执行,贯彻他薄葬的理念。 交代完后事,曹丕更觉得身体虚弱不堪,眼前模糊,自知大限已近,不由垂泪道:“本欲再起兵马,克复凉州……谁想残躯竟如此不堪,当真痛煞我也……” “陛下宽心!轲比能统率鲜卑数万大军,又有辛侍中才智相辅,定能让蜀贼片甲不还!”曹真激动抬起身子,大声道,“来日臣定会率军夺回凉州,若负陛下所托,便让臣万箭穿心而死!” “我等必尽忠报国,除死方休!”曹休、司马懿与陈群皆是泣声发誓。 “卿等忠心如此,朕可瞑目矣……”听到众臣激昂的声音,曹丕脸上方才露出一丝欣慰,有这些值得托付的臣子在,大魏一统天下的伟业,必能完成。 曹丕又把曹睿叫到榻前,用心叮嘱道:“我儿身为人主,必当勤政爱民。天下未定,不可奢华风靡。孝顺母亲、太后,亦不可怠慢。后宫淑媛、昭仪悉遣还家,可令改嫁。” “儿臣……记下了!”曹睿擦了擦眼泪,郑重地点了点头,即将成为一国之君的他,现在就要展现出坚强的一面。 就当曹丕准备唤郭皇后等嫔妃来此话别之时,忽有一名内侍慌慌张张地走进寝宫,伏地道:“启禀陛下,雍州有紧急军情送至,是否……” 就在曹真犹豫要不要在此刻打扰曹丕时,曹丕仿佛突然来了精神,努力支撑起身体,在曹睿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看着那身影模糊的内侍,用尽力气叫道:“传,快传……将来人,传,传至寝宫!” 曹丕如此激动,曹真等人皆不敢阻拦,忙令内侍传唤信使。那信使知道曹丕紧急召见,便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至寝宫,可看到曹丕这般模样,隐约猜到缘由,他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当下吓得跪倒在地,不知该不该如实禀报。 “军情如何,快,快讲……”曹丕目光涣散,越发看不清事物,按听不到声音,便知信使没有开口,他更是急切地催促道,“朕命你……照实说!” “快说!”曹真也不忍看到曹丕受此煎熬,也大声催促道。 信使不敢违逆,颤颤巍巍地呈上书信:“陛下,据轲比能之婿郁筑鞬来报,鲜卑两万大军尽皆覆灭,轲比能父子已为马超所斩,侍中辛毗更是被关索生擒!辛侍中绝食就义,灵柩已被送至雍州!” 听闻鲜卑竟惨败至此,曹真四人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皆是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而曹丕的脸上更如僵住了一般,逐渐漆黑的眼前,竟不断浮现出一幕幕自己不堪回首的画面…… 夏侯尚、曹仁、王凌、徐晃、张合这些曹魏重臣,都是间接甚至直接死在关索手上,如今竟连辛毗也…… “关索……关索……”曹丕的口中竟喃喃地喊出关索的名字,曹睿以及曹真等人皆是心中惊惧,不敢贸然开口。 突然,曹丕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伸出自己的右手,五根手指极力地颤抖扭曲着,口中发出了一声无比怨恨的怪叫,回响在寝宫之内。 “关索!!!” 喊声未绝,曹丕已然向前缓缓地垂下身躯…… “父皇!!!” “陛下!!!” 在人的哭喊声中,魏主曹丕带着无比的不甘就此离世。在位八年,曹丕虽然在军事上经历了荆州之败与凉州失陷,但其整顿官风、兴办太学、广议轻刑、积极屯田、除禁令、轻关税,一系列积极健康的政策,使得魏国整体保持繁荣稳定的局面。加上曹丕一改历史上狭隘的心胸,待人宽厚,诸如曹洪、鲍勋等昔日与曹丕有怨之臣,皆没有受到进一步的迫害。 故而作为开国之君,曹丕也算是一代明君,驾崩的消息在魏国传开后,军民无不叹息。 曹丕死后,在曹真等四位辅政大臣的拥戴下,曹睿正式登基为帝,改元太和,追谥曹丕为“文帝”,尊皇太后卞氏为太皇太后,皇后郭氏为皇太后,封钟繇为太傅,曹真为大将军,曹休为大司马,华歆为太尉,王朗为司徒,陈群为司空,司马懿为骠骑大将军。其余文武官员,先后加封,并大赦天下。 同时,曹睿遵从曹丕遗愿,丧事一切皆按《终制》执行。待到料理完曹丕后事的第二日,曹睿再次再太极殿召集众臣,商议国策。 “陛下,国中新遭大丧,眼下不宜擅动刀兵,当先休养生息,积蓄钱粮!”老臣华歆第一个起身进谏。 “陛下,太尉之言甚是!”曹真也十分赞同华歆之言,“鲜卑之兵既已覆灭,我军此时攻打凉州,实难取胜,不如暂守雍州,严防蜀贼入寇!” 尽管朝臣大多执此意见,但曹睿还是忧虑地说道:“只怕西蜀此时士气大振,携得胜之师犯我疆土……” “陛下宽心,西蜀占据凉州不过一年,民心难以归附。”司马懿这时也起身道,“更兼西蜀与东吴在荆州几番冲突,同盟之情早已破裂,诸葛亮乃谨慎之人,绝不会此时冒险出兵!” 听到这话,曹睿眉头方才舒展,他又问曹真:“只是雍州防务,该如何布置?” “陛下勿忧,臣离开长安时,便命郝昭领兵驻守汧县,加固城防。”曹真自信地说道,“此地为蜀贼从凉州而来必经之路,只要守住城池,便可让诸葛亮无法进军半步!” “大将军果有远见!”曹睿忍不住赞叹道,“朕闻潼关乃中原屏障,想来需得一重臣镇守。” 此话一出,曹真、司马懿等人皆是又惊又奇,不想这个年轻皇帝也是相当有见识,竟能明白潼关的价值。 “臣愿前往潼关!”这时,武将队列中的一人当即起身,众人视之,乃后将军曹洪。 曹洪本来曾担任过骠骑将军,但因门客犯法一事受到牵连。不过曹丕这一次没有像历史上那般将他打入大牢甚至处死,只是官降三级。曹睿即位后,又加封曹洪为后将军。 “后将军久经沙场,足可当此重任!”朝臣皆知曹洪乃宿将,镇守后方潼关不成问题,自然纷纷推荐。 曹睿随即下诏,命曹洪领兵一千前往潼关,曹真、曹休、司马懿三人各自返回原来镇守之地,并多派斥候,留意边疆动静。雍州屯驻兵马,调回一半,前往各州屯田务农。曹魏终究占据中原,手握超过九州的土地,完全有慢慢发展的本钱。 第407章 孙权震怒 曹丕身故的消息很快传到季汉,国中很快出现了两种声音。如魏延、李严等不少武将认为该趁曹魏士气低落之时,出兵伐魏,必能攻无不克。而黄权、杨仪、柳隐等人则在刘禅和诸葛亮面前,建议先经营凉州,补充粮草物资,再图进兵。 最终,诸葛亮还是支持了休养派的声音,命将士们继续屯田汉中,观察局势,再做下一步打算。 既然魏军没有主动进攻的打算,诸葛亮便让关索麾下那五千蛮兵,在谢金与葛宪的带领下,返回成都,顺便还带来两千匹鲜卑战马。 关索一早得到消息,亲自骑着奔云出城二十余里,等候蛮兵队伍。不想主将亲自前来迎接,蛮兵们也有些受宠若惊,赶紧站好队列,岂敢怠慢。谢金和葛宪连忙上前,下马拱手道:“将军大可在成都等候,何需亲至?” “我许久未见你等,甚是想念!”关索呵呵笑道,“更得知丞相赐我两千战马,想来必是有重任委托与我!” “将军果真知丞相之心也!”谢金当即点头道,“丞相将这两千匹战马交给将军,是希望将军训练将士骑术!” 关索微微点头,当年关索为牙门将时,就训练过一支弓骑兵,虽然不过数百人,但已然展现出自己的练兵才能。如今汉军得凉州,败鲜卑,战马的问题自然是不愁了,眼下就需要合适之人操练骑兵,赵云、魏延等武将眼下都已接手了这个任务,让将士们演练骑术。 关索走进阵中,一面向熊哲、何猿等将佐问候致意,一面察看这两千匹战马。虽然鲜卑族所骑乘的蒙古马个头不高,速度也非上乘,但体力惊人,且存活能力极强,相当好养活,关索当日曾特意向诸葛亮说出此马的优劣所在。 “可惜丞相仅给了我等两千匹,难以供全军使用。”葛宪则忍不住发出感慨,要是能再给三千匹就好了。 “我军虽得凉州,但短时间内也无法获得成千上万匹战马。丞相此番拨给我等两千匹,我已是感激不尽,岂敢贪心!”关索则是正色说道。此番大破鲜卑,汉军前后缴获可用战马六千余匹,诸葛亮一下子把三分之一的战马拨给关索,足见信任。 接下来就轮到关索大显身手,训练蛮兵们的骑术了。 “将军,丞相还让我将这封书信转交于你!”这时,谢金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关索。 “噢?”关索赶紧拆开锦囊,细细阅读诸葛亮给他的亲笔书信。 此信的内容,是关于交州。当日关索向诸葛亮提起,借士徽之手搅乱交州,然后在交州力挫平乱吴军。诸葛亮对这个提议也反复思虑多日,觉得关索之言虽有道理,但也有许多不得不回避的问题。故而诸葛亮将这些问题写在信中,并告知关索,如若孙权真的派兵攻打交州,季汉该如何行事。不过诸葛亮也明言,此举难度极大,关索也可不必理会,坐看士徽与孙权相斗。 但如果关索真的下定决心插手这件事,诸葛亮也为关索做好了安排。 “丞相远在天水,不便返回成都,故而在信上加盖了丞相印绶,以备不时之需……”关索心中也明白了诸葛亮的用意。 当日关索回成都后,因为料到曹丕必死,中原短时间内不会有战事,所以他便向交趾士徽写了一封书信,劝他在天下局势僵持之时,尽快在交州建立自己的势力,决不能向孙权屈服。 士燮的祖先在新莽之乱时便来交州避祸,到士燮这一代已是六世。士燮的父亲士赐曾为日南太守,三个兄弟也都在交州其他三郡担任过太守,士家在交州的人脉威望几乎难以想象,这也是为什么吕岱当日想要速战速决的原因。 关索更向士徽分析,孙权之所以向他服软,无非是短时间内无法派大军前来征讨,一旦让东吴缓过劲来,到那时平乱兵马一到,士徽有多大把握可以抵挡? 而且关索提起交州众多支持士徽的蛮夷百姓,他们可不会向士徽那样被孙权饶恕,如果士徽这时候抛弃他们,那么来日又有谁会站在士徽这边呢。 而诸葛亮前番送给刘禅的奏章里,建议刘禅不要此时接纳士徽,以免彻底激怒孙权。这个观点得到了大部分朝臣的支持,故而刘禅命李恢告知士徽,虽不能让他归顺季汉,但如若士徽他日逃至益州,可以保证他的安全。 因此关索没有虚与委蛇、向士徽保证季汉一定会出兵帮他摆平吴军,只说孙权担心汉、魏进犯,不会派大军前来征讨,那决计无法成功。 或许是因为吕岱的败走使得士徽过于膨胀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连日南郡的太守都弃官潜逃,士徽终于下定决心,反都反了,那就干脆反到底。他自称“岭南大将军”,起兵东进,攻打交州各郡。 而合浦太守乃是士徽的二叔士壹,前番在吕岱来时尚效忠东吴。可他见士徽彻底反叛东吴,深怕孙权事后不会放过自己,加上弟弟士?写信相劝,最终也无可奈何地公开支持士徽。不过为了给士家留一丝希望,士壹让自己的儿子士匡带着家眷逃到益州。 如此一来,交趾、日南、九真、郁林、合浦五郡都揭竿而起,交州七郡里唯有南海、苍梧两郡尚在东吴的掌控之中,尽管如此内部也有不少叛乱分子。吕岱一面领兵平叛,一面将交州局势火速告知孙权。 建兴六年,公元228年3月,扬州,丹阳郡,建业 “士徽,孤誓杀汝!!!” 收到吕岱的书信后,孙权不敢相信士徽居然这般嚣张,气得一脚将案几踢翻,笔墨纸砚洒了一地。到了次日,孙权召集身在建业的所有文武重臣,商议对策。 “速将士廞给孤带来!”孙权第一件事,便是要审问士徽的哥哥,当年被士燮送到孙权身边当人质的士廞。 很快,几名甲士押着士廞走进大殿。一见到孙权,士廞便慌得跪地伏拜。自士徽有不臣之心以来,孙权便第一时间在武昌扣住了当太守的士廞,并将他押到建业严加看管,防止其逃回交趾。 “士廞,汝弟士徽前番欲自占交趾时,孤便命你亲书信,劝其悔悟!孤事后也既往不咎,对其好言安抚!”震怒的孙权一拍案几,“可他今日竟起兵谋反,祸乱交州,此事你可知情?速给孤从实招来!” “回,回大王!”士廞听到士徽竟如此胆大妄为,吓得牙齿都打颤了,“罪臣着实不知啊……罪臣愿再写一封书信,劝逆弟早日投降……” “哼!书信你也用不着写了!士徽既已谋反,孤便饶不得你!”孙权厉声喝道,“先将他打入大牢,等候发落!”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在一阵哀求声中,士廞被甲士拖出了大殿。想来士廞心中,已经恨死了这个坑亲哥的士徽。当然士徽既要做大事,早就不顾士廞的死活了。 由于士廞往日在东吴极为小心勤勉,因此人缘不错,张昭、顾雍等老臣皆有搭救之心。只是一者涉及谋反大罪,二者孙权正在气头上,三者士廞暂无性命之忧,因此众臣没有贸然开口,只等孙权稍稍消气,再去劝谏。 “大王,士徽敢如此反叛,我料其背后定有人唆使!”扬州牧吕范觉得士徽此举过于大胆,近乎蹊跷。 “孤也是这般想的,此事定然和西蜀脱不了干系……”孙权说到这里,更是目露凶光。 当年季汉的南中叛乱,正是孙权与士燮煽动所致。而交趾与益州接壤,与曹魏相隔甚远,孙权自然会怀疑到季汉身上。加上孙权屡屡袭击荆州,想来季汉也采取了一些反击措施。 “大王,眼下应派人出使成都,向蜀主刘禅表达两家联盟、攻伐曹魏之意。”一直致力于孙刘联盟的诸葛瑾当下提议道,“彼若答应,则再插手交州之事,便是大损信誉。” 孙权微微点头,但还是沉声道:“此法虽好,但也不能放任交州之乱不管!” 季汉当日在南中之乱时,虽派人出使东吴,但平叛的关键还是因为汉军本身能打胜仗。就算季汉今日不支持士徽,也不可能指望士徽自己悔过。 “前番卿等劝孤不要派兵征讨士徽,而是善言安抚招降,但不想此人狼子野心!”孙权正襟危坐在王座上,严肃地高声道,“孤若再不出兵,只怕交州将再不属东吴也!” 局势到了这一步,文武大臣谁都没有出言阻止。只是张昭不由得心中叹息,当日他得知士徽在交趾有不臣之心时,只是将此事告知孙权,并说出自己的意见,他知道孙权想掌控交州已久,绝对和借此机会一举铲除盘踞交州多年的士家。 其实张昭本来想过对士徽先礼后兵,先劝降,再派兵,但他也承认自己低估了士徽,未曾想到吕岱领兵突至交趾,反倒坚定了士徽反叛东吴的决心。 “大王,士徽反叛合该剿灭,但眼下东吴仍需恢复元气,又需提防曹魏与西蜀,着实不宜派大军前去征讨。”尚书令顾雍当日便不赞同大军南下,如今依旧是执此态度。 这些顾虑,孙权并不是没有,各地眼下都在春耕务农,大军前往不毛之地平叛,实在得不偿失。他沉思片刻后,环视阶下众臣,问道:“哪位爱卿,愿领兵前往交州!” “臣虽不才,愿献士徽首级于大王!”一员大将应声而出,众人视之,乃安东将军徐盛。 孙权当下大喜:“文向智勇兼备,可当此任!” 不过孙权微微一顿,继续说道:“孤予卿五千精兵,文向可有必胜把握!” “交州叛军皆是少谋蛮夷,五千兵马臣尚嫌多!”徐盛自信地说道,“此番必为大王平定交州,剿灭士家!” 群臣对此也并无异议,孙权当即封徐盛为平南将军,领兵五千前往交州平叛,吕岱及所有交州官吏将士皆听徐盛调遣,孙权又命重臣严畯作为使臣前往成都,试探他们在交州之事上的态度。 不过在调集兵马,准备粮草的同时,孙权又亲写书信,将自己的安排告知驻兵历阳的陆逊。而陆逊认为孙权的做法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希望徐盛平叛时需小心提防季汉暗中支援,不可操之过急,万不得已时,更要知难而退。 第408章 请命远征 自得到两千匹鲜卑战马后,关索便在成都东北处的郊外空地,训练起五千蛮兵的骑术。由于谢金当年曾是他弓骑兵队伍中的都伯,因此骑术也到了关索传授,此番他与关索共同指导监督。不过由于蛮兵人数众多,且马匹有限,因此进度略有缓慢,不过关索也不急于求成,只是耐心指导众人如何上马,下马,并通过腿部和胯下动作让马知道自己的意图。 当然,战马本身金贵,关索也不忘让蛮兵体恤战马,注意马的喘息程度。好在鲜卑战马体力极为出众,就算只吃野草也能保持活力,这对训练大有帮助。 除每日训练外,关索在家中还不忘演习刀法箭术,这么多年来的坚持,使得关索的武艺一直没有退步。其余的空闲时间,关索还会读读书籍,写写传记,也有大量的时间陪伴家人,生活过得相当充实。 另外,由于关索近年来屡立功勋,在季汉平步青云,不少大臣也开始结交关索。不过关氏兄弟不喜欢过于张扬,除公事外,极少与外人私交,日子虽是平淡,但也安全。 不过,眼下的安逸并没有消磨斗志,关索始终留意着交州的情况。 “前几日听闻士徽已起兵反吴,合浦太守士壹也与其合兵一处……交州大半沦陷,孙权岂能无动于衷?来日必有消息!” 夜晚,关府的偏房内,关索正在案几前翻阅有关交州的书籍,这些他这段时日从杨洪与周群那里借来的。由于交州位置偏远且并不发达,后世书籍包括《三国志》都对其描述甚少,因此关索急需补充一些关于交州的知识,以备不时之需。 “二家主,亥时已到……床榻已收拾干净,该安歇了!”这个时候,案几旁响起了阿玉柔弱的声音。自进了房间以来,阿玉偏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关索,端茶倒水,添补灯油。由于关索是在看书,她又轻手轻脚,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都这么晚了……”听到阿玉这么说,关索方才觉得有些眼酸,也合上书卷,捏捏睛明穴放松眼睛。阿玉则赶紧过来帮关索过来锤锤肩膀,放松脖颈。 自回成都后,关索大部分时间还是陪在鲍淑芸身边,唯有鲍淑芸实在太累,想好好休息的时候,他才会宠幸一下阿玉。阿玉本就不是贪心的姑娘,也心满意足,从来不会开口求关索多陪伴自己。 只是这样的阿玉更让关索觉得怜爱,一想到自己可能即将离开成都,关索便决定珍惜当下,一下子握住了阿玉的手。 “二家主……”阿玉突然感受到关索手上的热度,顿时俏脸一红。可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关索一把拉入了怀中。在关索熟练的手法下,阿玉瞬间变成了温顺的绵羊…… 不知过了多久,阿玉方才在榻上甜甜的睡去。而关索并未就此安歇,而是穿好衣衫,重新回到案几前,开始提笔疾书…… 正如关索预料的那样,半个月后,潜伏在江东的细作果然来报,说孙权命徐盛领兵五千,前往交州平叛。 “五千人……比我预料的还少一些,不过加上吕岱麾下的交州兵马,平定交州叛乱足矣。” 朝堂上,关索得知这个消息后,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兴奋的笑容。 “陛下,孙权既已出兵,势必派人出使我朝,已示善意!”太尉刘巴当即出列道,“陛下当早做准备!” “爱卿所言极是!”刘禅微微点头,“丞相近日提及交州之事,坦言我朝仍需与东吴联手攻伐魏贼,朕自当向来使表示同盟之意。” 当日朝上除了交州之事外,也无其他要紧事宜,朝会很快散去。只是尚未离开皇宫,关索便在路上悄悄对关平说道:“大兄身为侍中,可有办法单独向圣上引见小弟?” 听到“单独引见”四个字,关平知道关索必有重要的事情去找刘禅,再想到刚刚早朝,他便忍不住问道:“为兄看你这几日似有心事,莫非为了交州之事。” “正是。”关索郑重点头道。 “为兄引见你不妨,但你得先和为兄说实话。”关平知道自己兄弟的想法深不可测,也忍不住笑道,“免得你到时语出惊人,让为兄毫无准备!” 关平既是这般说了,关索也不隐瞒,随即将自己的想法详细说了一遍,又递上诸葛亮的书信。关平这才知道关索一直在酝酿一个大计划,顿时惊讶不已。 “二弟,你此法会不会太乱来了……”关平微微皱眉,“交州吴军,想来也有近万人啊……” 关索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大兄觉得小弟此法若成,是否有助于大汉?” “话虽如此……只是……”关平说到这里,却也不再多言,他已经注意到关索严肃认真的眼神,也完全明白关索的心意。 自从军以来,关索便尽忠报国,无所畏惧,比这更疯狂的事情都做过,又怎么会在乎前往交州?而且关索行事看似不合常理,但其实谋划许久,无非比别人看得更远一些罢了。 “也罢,为兄便带你面见圣上!” 既然关索决心已定,关平便不再多言。待到朝臣尽皆远去后,关氏兄弟立马返回皇宫。侍中是直接服务于皇帝的要职,多由皇帝的亲信重臣担任,有些更是随侍左右,因此关平进出皇宫,不会有内侍甲士阻拦。关平找到一位黄门令,得知刘禅已前往御花园,便带着关索一同前去。 此时的刘禅因为早朝无甚大事,便和皇后张氏一同在御花园散心,正值春暖花开,园中景色盎然,沁人心脾。不过得知关氏兄弟突然求见,刘禅也是略感诧异,若有大事为何不在刚刚早朝上说呢。 “陛下,想来关氏兄弟必有紧要之事,陛下不妨召见。”张皇后这时开口道。她是张飞长女,张苞之妹,年少时便在荆州见过关氏兄弟,加上张飞生前对关氏兄弟赞不绝口,故而张皇后对他们也很有好感。 “这个自然。”刘禅微微点头。关氏兄弟不比别人,刘禅自然不会冷落,于是便命召见。 很快,关平与关索在内侍的领路下,来到刘禅面前,先后向刘禅与张皇后行礼。刘禅示意二人起身后,便和善地问道:“二位贤卿求见,所为何事?” “陛下,臣关索有表上奏!”关索当即从怀中掏出前日也好的奏折,向刘禅呈上。 “噢?”刘禅微微一愣,不知何等大事竟要郑重上表,于是便命内侍接过。 和关平刚才的表情一样,看过奏折后的刘禅也是脸色大变,他可不算糊涂,自然明白关索为何不再早朝上说明此事,就算是现在也要用书面奏折的形式,无非是担心人多口杂,走漏消息。 “皇后,朕与关氏兄弟随处走走。”刘禅当下便对张皇后说道,“皇后可在此稍候片刻。” “臣妾知晓。”张皇后猜到此事干系重大,故而没有过多的好奇。 刘禅便带了两个心腹内侍,与关氏兄弟踱步在御花园内,待到四下无人之时,刘禅方才正色道:“关将军,我朝眼下仍需与东吴联手抗魏,来日孙权多半会差使者前来致意。你若如此行事,岂不有损大汉信誉?何况出兵交州,我朝也师出无名。” 自古以来,出兵征战都要有个理由,哪怕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一来可以堵天下之口,二来可以激励将士,比如挟天子令诸侯在曹操自己嘴上里,就是奉天子以讨不臣,为的就是师出有名。如今季汉的死敌便是曹魏,刘禅实在想不出什么借口此时与孙权交战。 “臣此番只需麾下蛮兵两千人,再从五溪蛮王沙摩柯处借蛮兵数千,其余将士一概不需。”关索则是胸有成竹地说道,“臣更会隐匿身份,让吴军只道是五溪蛮夷贪图钱财,相助士徽。” 其实诸葛亮年初写信给刘禅时,也提到眼下僵持的局面对季汉并非十分有利,需要有什么契机挑动曹魏或东吴出兵,季汉方可从中获利。如今徐盛前往交州平叛,或许是个机会。 而刘禅本人从小就受到刘备的影响,这个年纪的他知道季汉国力强盛,对复兴汉室的热情还是十分高涨,在经过一番思虑后,刘禅也渐渐接受了关索的请求。 不过刘禅还是颇为担忧地说道:“关将军表上所言天下之势,朕自是相信。何况以关将军之才,朕本不该忧虑……只是沙场刀剑无眼,交州又是不毛之地,瘴疫极多……关将军可曾想清楚了?” “只要能助大汉一统天下,臣有何迟疑!”关索却是毫不犹豫地拱手道,“只要陛下应允,臣便即刻前往交州?” “爱卿忠义,朕自然知晓!”刘禅这些年屡屡闻知关索奋力杀敌,几乎不顾自身安危,此刻又要大老远跑到岭南荒蛮之地与吴军交战,绝非别有用心之人能做到的,他对关索也没有丝毫的怀疑。 不过刘禅微微一顿:“只是此事干系重大,还需请丞相斟酌一番……” 虽然这两年诸葛亮不在成都,刘禅也学着处理一些政务,不会什么事情都去询问诸葛亮。不过出兵交州与吴军交战非同小可,刘禅自认才识尚浅,难以像诸葛亮那样考虑全面。 “陛下,丞相已有书信在此!”关索说完,便从怀中掏出当日诸葛亮寄给自己的那封书信,递给刘禅。 “当真?”刘禅从内侍手里接过书信,细细一看,果然如关索所言,无论是字迹还是上面的丞相印章,都能肯定此信出自诸葛亮之手。 这一瞬间,刘禅心中略感舒适,关索如果早把诸葛亮的想法告诉刘禅,自己就是心中不愿,也不会阻拦。但关索并没有直接搬出诸葛亮,而是耐心进谏,如此也显得他不居功自傲,更显得自己这个一国之君很有面子。 刘禅又看了一遍诸葛亮的书信,从信中的内容得知此信于去年便已完成,不由得感慨关索如此深谋远虑,早已算准交州之事,想来他此去定能成功。 “爱卿独自前往交州,朕颇不放心!”刘禅微笑着说道,“不知何人可助爱卿一臂之力?” 第409章 举荐廖立 “陛下,臣倒不是怕与他人分功,只是索此番需机密行事,不可大张旗鼓,人多只恐走漏消息!”关索徐徐分析道,“再者交州乃不毛之地,臣去受苦倒也罢了,他人虽不敢忤逆圣上,但定会埋怨臣。人心不一,则事难成也!” “不过……”关索微微一顿,“倒是有一人可助臣一臂之力!” “噢?”刘禅不由得大感好奇,“爱卿举荐何人?” 关索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前长水校尉廖立!” “廖立?”听到这个名字,刘禅不由一愣。关平也是大感诧异,没想到关索竟会提起此人。 “廖立前番因口出狂言被贬为庶民,携带家眷于武陵临阮农耕。”关索继续说道,“而臣此番去五溪借兵,亦要途径武陵,正好可使廖立同往交州!” “但廖立自恃才高,为人狂傲,只恐其不受爱卿节制……”刘禅当日从诸葛亮的弹劾奏章里得知了廖立的缺陷,也十分怀疑关索能不能管好这个刺头。 “正因廖立自恃才高却只是一介庶民,他便更渴望戴罪立功。他知陛下有所差遣,又怎敢不尽心尽力!”关索却是自信地说道,“何况廖立如今身份低微,又在临阮乡间之地,东吴细作必不会到此。臣去找他,定然不会所有泄露!” 历史上的廖立在诸葛亮死后曾经哭泣流泪,只因日后必然不会有人再重新启用他,也能看出廖立还想一展才华,绝不甘心为民。关索既然给他这么一个机会,廖立自然会乖乖和关索合作。 而廖立对季汉的忠心,关索也没有怀疑,早在孙权第一次让吕蒙攻取荆南三郡时,身为长沙太守的廖立并没有投降吴军。在自知难以抵御吴军时,廖立逃出长沙,辗转反侧回到成都。刘备也看出廖立的忠心,继续礼待任用他。 “陛下,臣弟之言极是!”沉默多时的关平也一同劝谏道,“有廖立相助,更可击败吴军!望陛下恩准!” 其实廖立对刘禅来说不过是一庶民,能建功立业最好,若是不幸亡故于交州,也不会过于可惜。刘禅稍稍思忖,随即点头道:“好!朕便给廖立一道圣旨,令其与爱卿同往交州!” “沙摩柯曾被先帝加封为平东将军,朝廷多年来亦按月赐予俸禄,今可再赐其部族金帛,出兵相助。”刘禅徐徐说道,“至于爱卿麾下那两千蛮兵,亦需钱粮犒赏。” 千里远征山水迢迢,若事后没有什么嘉奖,只怕人心不服。这个时候,关平却主动开口道:“陛下,臣兄弟一家蒙先帝与陛下厚恩,受赐颇多,两千蛮兵之犒赏,可由臣等出资。” 至少在关平看来,此番前往交州是关索的主意,那么关家自然应当承担一部分责任。刘禅也没有拒绝,季汉的金银钱粮储备仍不能和曹魏相比,如果能多几个像关氏兄弟这样的臣子为国分忧,那是刘禅非常乐意看到的。 刘禅又命武陵太守准备粮草,到时交给关索,并留意廖立一家的情况。关索又请求借用一些其他物资,刘禅也一并答应。 离开皇宫后,关索忍不住感激地望向关平:“未曾想到大兄竟这般支持小弟……适才小弟向圣上举荐廖立,还怕大兄责备……” “廖立虽曾出言有辱父亲,但国事为重,二弟此举并无不妥!”关平则不以为意地笑道,“何况,我亦不放心二弟一人前往交州。” 回到关府后,关氏兄弟将事情告知胡氏,胡氏也十分震惊关索要跑到千里之外的交州去作战,但事情已经定下,胡氏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关索万事小心,与吴军交战时不可因关羽之死意气用事。 由于事情不宜声张,胡氏也不向家中众人细说,只是让关索单独去找鲍淑芸话个别。 晚饭过后,关索夫妻带着关泰在后花园玩耍。自回成都后,关索看关泰是练武的好苗子,便先让他试着做一些简单的锻炼。他做了一条长度适宜的绳索,让关泰练习跳绳。虽然这个运动对关泰来说可能还早了点,不过在关索的耐心指导下,关泰渐渐学会甩绳与蹦跳,而且逐渐能够手脚协调,跳绳的动作越来越标准,越来越熟练。 “七十,七十一,七十二,七十三……” 今天晚上,关泰又在开心地练习跳绳,随着他越跳越多,关索和鲍淑芸也越发惊喜。关索更是感慨儿子身体天赋出色,不愧是关家的儿郎。 不过关泰在跳到九十七下的时候,脚下突然被绳子一绊,直接扑倒在地。听到“咚”的一声响,鲍淑芸不由一惊,急忙想上前去扶,却被关索拦住。只见摔倒后的关泰并没有大哭大闹,而是坚强地站起身子,重新整理好绳子,想要接着练习。 “行了,今天就不要再练了!”关索看出关泰已经累了,便满意地走上前去,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替儿子擦去脸上的汗珠和尘土。 想起今早之事,关索忍不住叮嘱道:“泰儿,阿翁过两天要外出操练将士,会有一段时间无法回家。你在家要乖乖听阿母与祖母的话。除了玩耍外,也学着读书认字吧。” “阿翁放心!泰儿会听话的!”关泰用力点了点小脑袋,并没有因为关索的离开而哭泣。关索却是哑然一笑,可能关泰已经习惯自己不在家的日子了。 可鲍淑芸听到关索这话,却是脸色大变,只是当着关泰的面,没有开口。等到关泰被乳母抱走后,鲍淑芸回到房间后,方才无奈地对关索叹息道:“夫君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夫人呀……”关索知道刚刚那个拙劣的谎言只能骗骗小孩,也是苦笑着搂住鲍淑芸,“为夫过几日要前往交州,与吴军交战。此事干系重大,夫人切记保密,嫂嫂与弟媳那里,亦不用告知。” “吴军?交州?”鲍淑芸顿时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实在不明白关索怎么会突然和这两个词扯上关系。 不过鲍淑芸也知道这事关索就算解释了,自己也不会明白,不过身为妻子,她还是轻咬嘴唇,颤声道:“听闻交州乃偏远荒蛮之地,又不比南中在益州境内。夫君这一去,让妾身如何放心的下……” “为夫自会小心谨慎,夫人便是。”关索连忙好言宽慰。可看到鲍淑芸还是满脸愁容,关索眼珠一转,哄道:“听闻交州多有珍珠、珊瑚等宝贝,我此番也可为夫人寻得一二。” “妾身哪需要这些俗物……”鲍淑芸微微摇头,忍不住轻靠在关索身上,呢喃道,“妾身想要什么,夫君还不知道吗……” 看着鲍淑芸望向自己深情的目光,关索心中感动,慨然道:“夫人想要的,只有为夫吧……” “哼……”心事被直接点穿,鲍淑芸顿时羞红了脸,把头埋进了关索的胸膛。 “夫人之情,定不辜负!”关索则用双手紧紧地保住鲍淑芸,真情流露地保证道。 次日,关索来到蛮兵寨中,在训练开始之前,便私下里找到谢金与葛宪,说起前往交州之事,二人皆自告奋勇,要随关索同去。 “我此行不能带太多将士,否则难免露出破绽。”关索说到这里,转头望向谢金,郑重叮嘱道,“谢金,你便留在这里,替我好生操练那三千将士骑术!” “将军,这如何使得!莫非信不过我谢金吗!”谢金顿时急了,他跟随关索已有七年,经历过好几次生死大战,对关索更是忠心耿耿。如今关索要去凶险之地,自己非跟着不可。 看到谢金耿直的样子,关索大为触动,他拍了拍谢金的肩膀,坦言道:“我何尝不知你用心!可操练骑术亦是丞相委托于我等之重任,你既有此才能,切不可辜负我与丞相厚望!” “原来将军竟这般信任我……” 一念至此,谢金不由得大为感动,当下毫不犹豫地拱手道:“等将军凯旋之日,我定让将军看到众将士骑术大进!” 第410章 再遇良才 关索当日问刘禅要的物资,除了前往武陵所需的粮草外,还有数百推车与木箱。待到这些东西全部送到军营后,关索也终于开始行动了。 此番随关索一同前往交州的,有偏将军葛宪、牙门将熊哲与校尉何猿,此三人都在这段时间得到加封,也都与关索一同经历过荆州之战,关索对他们的能力十分放心。关索又从五部蛮兵里选出最为精锐的两部,共计两千士卒。 为了避免被东吴的细作发现痕迹,关索命众人将粮草、兵器悉数装箱,不穿铠甲头盔,只做民夫、商旅打扮,接着两百到三百人一组,由屯长或军侯统管,推着车子,分头往广汉郡进发,涪县早有几艘大船等候在涪水,可送他们前往江州,从长江进入荆州。 关索此番甚至都没有带上赤血大刀与神臂弓,只为隐藏身份。关平特意为他准备了趁手的大砍刀与三石角弓,皆是精心打造。 也就在关索离开的第三天,东吴使者严畯抵达成都,向刘禅表达孙权善意,希望来日能联手伐魏,刘禅及朝臣皆便是十分欢迎。只是后来谈及交州之事,严畯表示日后若有交州叛贼逃至益州,希望季汉能将他们抓获后交给东吴,刘禅对此也满口答应。 十余日后,隐匿身份的汉军终于来到秭归。考虑到江陵一带可能潜伏着极多的东吴细作,关索便命士卒下船登岸,从秭归走陆路分头前往武陵郡,等大军过了佷山县,再进行集合。 关索治军有方,蛮兵们又久随关索,从成都一路来到佷山,虽兵分多路,但仍能做到令行禁止,并无祸乱。只是人人心中都有疑惑,因为关索还没有告诉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不过等两千蛮兵全部集合后,关索也不再隐瞒,他在一片十分空旷,人烟稀少的郊外召集全军将士,然后站在一块大石上,俯视面前蛮兵,高声道:“诸位,东吴孙权屡屡背盟袭我荆州,实乃无信无义之辈!今我大汉克复凉州,他便图谋与魏贼联合,再谋我朝疆土!今圣上命我等前往交州与吴军交战,吴军若败,则孙权胆寒,江东震动,东吴更无力作恶!此番诸位必当与我一同奋勇杀敌,建功立业!” 此话一出,蛮兵们皆是惊讶不已,未曾想到要跑到大老远的交州去打仗,加上汉军终究不过两千人,很多人顿时心生疑虑。 注意到蛮兵的表情后,关索早有准备,继续说道:“圣上有旨,我军得胜还师之日,必有重赏!诸位只要听我将令,何愁吴兵不破!” 果不其然,天子的赏赐多少可以安抚蛮兵的情绪,加上他们不止一次随关索征战,自然知道关索的本事,也相信关索不会冒失前往交州,人心逐渐安定,大军继续向武陵郡进发。 荆州之地并无高山险峰等难行之路,汉军很快便临近临沅县,关索命大部分将士继续往五溪进发,他本人则带熊哲与数百人进城,找到武陵太守习珍。由于前番荆州大战,临沅被曹仁数万大军围困,是关索曾亲自领兵救援临沅,救了习珍兄弟一命,因此习珍对关索很是尊敬,很快就将准备多日的五万石粮草交给关索,未曾有一丝怠慢。 关索清点完粮草后,见丝毫不差,随即郑重向习珍拱手道谢:“有劳府君相助,索感激不尽!” “此为国家之事,关将军不必客气!”习珍也是客气地还礼。 不过习珍本想多嘴问一句,关索究竟要这些粮草做什么,可一想到刘禅也未曾在诏书明言,习珍猜到此事定不寻常,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另有一事,前长水校尉廖立,现居何处?”关索询问道。 “廖公渊现居临沅城东南五里的沅亭。”习珍当即回答道,“前往此地需渡过沅水,关将军若要见他,我可差人唤其前来!” “这倒不必!”关索微微摆手,“有劳府君再借我一匹快马,并将我送过沅水。” 身为征西将军,关索已经算得上是季汉重臣,却屈尊见一庶民,习珍不由得更加佩服关索的谦逊有礼,随即命人选了一匹好马,并安排船只,将关索送到沅水南岸。至于熊哲与那数百蛮兵,关索命他们护送粮草前去汇合葛宪与大队人马,见个廖立,并不需要整那么多人。 一人两马,关索一路往东南方向而去,不消片刻便到了沅亭。此地原本就有许多百姓居住,只是经过荆州之战后,不少房屋变得十分破败。多亏习珍这几年惊喜治理,沅亭方才渐渐恢复生机。关索找到沅亭亭长后,便得知了廖立的住处。 且说廖立重回临阮时,由于廖家老宅前番被魏军洗劫后,已是一片狼藉。廖立故而不想回去,习珍便把他安置在临阮最热闹的沅亭,不过房屋只有茅草屋可供选择。而廖立自被贬官以后,心中烦闷,也不计较,找了一处离沅水较近的宽大茅屋居住。 由于廖立为官多年,家中颇有财产,被贬为民又不是抄家,故而他比平民百姓更为富有。白日里不是在沅水旁做个钓鱼族,就是在家中读书消遣,一应农活都交给自己的儿子廖胜。 关索来到廖立家后,看到正在农田里耕种的廖胜。廖胜之前虽没有在成都做官,但也听说过关索的名号,见他到此,也是慌忙上前伏地道:“庶民廖胜,拜见关将军。” “不必多礼。”关索淡淡地说道,“令尊现在何处?” “家父今早外出,想必是在沅水旁垂钓。”廖胜赶紧说道,“将军且进屋稍作,待小人前去通报。” “无妨,我自己去寻便是。”关索不想过于麻烦,骑着马径直而去。 廖立的家离沅水不远,关索转眼便来到岸边。考虑到沅水流向自西向东,关索便往东一路找去,很快便望到远处有一人戴着斗笠,坐在一个矮木桩上,手上握着一根甩出的鱼竿,静静地对着沅水河面。 关索骑着奔云,牵着另一匹骏马向前而去。待到临近时,关索认出此人便是廖立。可廖立似乎没有听到马蹄的声音,仍是默默地望着水面。 “钓鱼竟这般投入?”一念至此,关索在离廖立还有三丈左右的距离,勒住了两匹骏马,然后从奔云身上跳下,聊有兴致地看着廖立,想考验一下廖立甚至是自己的耐心。 这期间,奔云也时不时地用蹄子踏着地面,口中发出“咴咴”的声响,但廖立还是不为所动,只是坐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般。 “果然不是寻常之人……可我又岂能输给你?”廖立的定力似乎也激起了关索的好胜心,他知廖立自恃才高,可不想被他小瞧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廖立的鱼竿忽然止不住地抖动,廖立双手用力一提,将鱼竿高高挑起,一条不到两尺的鳊鱼被拉出水面,咬着鱼钩不断地抖动。 “等了半晌,就是一条小鱼吗……”廖立失望地将鱼放入身旁的一个陶罐,眼角的余光,终于瞥见了不远处的关索。 “你……你是关索关长寻?”廖立曾多次和关索一同上朝,如何认不出来,当下也是大感吃惊。 “廖公,别来无恙。”关索微笑着作了一揖。 往日廖立的官职自是高过关索,但眼下身份差距已然巨大。廖立本想下拜,但膝盖稍稍一弯,便想起自己年长关索二十余岁,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只是作揖道:“庶民廖立,见过关将军。适才只知有人在侧,不想却是将军。” 关索则是感叹一句:“廖公当真好定力。” “垂钓贵在心静,我自被贬回乡,便借垂钓已陶冶情操。”廖立徐徐说道,“只是不想让关将军等候许久……” “何况我只是在此等鱼食饵,关将军却是在此等我。”廖立微微一顿,心悦诚服地说道,“若比定力,还是关将军更胜一筹。” “呵,廖公过奖!”能得到廖立的称赞,关索心中倍觉舒适,看来廖立这个刺头被免官后,脾气确实改了许多。 “只是不知关将军千里迢迢来到临沅找我,所为何事?”问候完毕,廖立直奔主题,心中也颇为好奇。 “久闻廖公乃荆楚良才,不妨猜猜?”关索却是不急着回答,只是神秘地说道。 廖立知道关索是想见识自己本事,也不动怒,随即捻须沉思一阵,方才忍不住问道:“莫不是为了交州之事?” 第411章 五溪借兵 “何以见得?”关索没想到廖立一猜即中,顿时又惊又奇。 “朝廷若要启用或是抓捕我,何需劳动关将军?”廖立淡淡地说道,“关将军到此,必为战事!” “交州临近武陵,自前年开始,便多有交州百姓逃难至武陵,我亦知晓交州之乱。”廖立正色道,“那士徽乃平庸之人,如何有胆量反抗孙权,甚至击退吕岱?背后必是有人指点。” “孙权虽与我朝几次和好,但终是反复无信之辈,用交州祸乱东吴,于我大汉有利。”廖立说到这里,却是忍不住摇头道,“只是我朝眼下仍不可与孙权正式反目,关将军若是要率兵夺取交州,实非上策。” 想不到廖立片刻功夫,就已经把交州之事看得如此透彻,关索不由得心中感慨,难怪刘备及诸葛亮都称赞廖立之才,果然了得。 “廖公之言,只对一半。”关索呵呵笑道,“孙权已命徐盛领兵五千,前往交州平定士徽之乱, 我此去非为夺取交州, 乃是以五溪蛮夷身份,与吴军交战!” “吴军若败, 交州更将为士徽所有,江东人心必然震动,到那时曹魏亦有可能图谋东吴。”廖立恍然大悟,“两家相斗, 必有一伤, 大汉更可从中取利。” “何况五溪蛮夷号令不一,只要不已沙摩柯身份前往交州,孙权便难以问罪……”廖立忍不住赞叹道,“此法确实高明!” 不过廖立说了半天, 仍是不解地问道:“只是不知此事与我有何干系?” 面对廖立的疑惑, 关索便从怀中掏出一道圣旨,朗声道:“圣上降诏,廖立接旨。” 看到关索手中上那一卷精致的黄帛, 廖立身躯不由一震,赶紧伏拜于地,聆听旨意。 “前长水校尉廖立,徙居临沅,深悔己罪。朕念其忠,惜其才,今特命其随征西将军关索往交州破贼!” 关索将圣旨高声宣读一遍,却见廖立仍是伏拜于地, 迟迟没有起身, 不由奇怪地问道:“廖公为何不接旨?” 廖立这时才缓缓站起身子,皱眉道:“适才关将军提到, 要以五溪蛮夷之名前往交州……莫非也要作蛮夷打扮?” “这是自然。”关索点了点头, 要装自然要装的像一点,不然如何能骗过吴军。 一听这话, 廖立顿时不满地抱怨道:“我廖公渊往日也是大汉重臣, 如何能为左衽!” 士大夫出身的廖立从小学的是儒家孔孟之道, 寻常武夫都看不起, 何况那些粗鄙的蛮夷,要让他打扮成蛮夷的模样, 这简直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另一方面,圣旨上虽然委以廖立重任, 可并未授予廖立任何官职,一想到自己仍是庶民白身,去了交州更要受关索这个年轻人节制,廖立心中更加不悦。 “那廖公是想抗旨吗?”关索却是正色驳斥道,“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我关索眼下已是征西将军,尚不介意。廖公上欲报效国家,下欲一展才华, 为何这般迂腐!” “你……”廖立一时语塞,不得不说关索的话确实有道理。冷静下来想想, 刘禅已经给了自己机会,如果自己负气拒绝,只怕日后再也不能东山再起了。 廖立深吸一口气后, 缓缓地问道:“容我在问一句,是何人在圣上面前举荐我?可是丞相?” 关索微微一顿,如实说道:“正是在下。” 廖立闻言更是一惊, 不由得面露惭色,良久过后,方才沉声道:“实不相瞒,我曾多次出言辱及令尊……也认为将军所立之功,皆为侥幸……” 当年关羽北伐围攻樊襄,廖立得知后就对此大为不满,认为应该提防东吴,不应孤军犯险,也认为凭关羽之才难以成事。等到荆州倾覆,廖立更多次在私下里诋毁关羽,也顺带看不起关氏兄弟。 关索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但他随即义正言辞地说道:“眼下不是计较旧怨之时, 凡事当以国家为重!” “此子胸襟当真了得,我不如其远矣!” 这一次,廖立也是由衷地佩服起关索,方才再次跪倒在地:“廖立领旨!” 回到家中后, 廖立简单向妻子与廖胜交代了一些事宜,收拾好行囊,随即骑上关索向习珍借来的骏马。二人往西南方向快马加鞭,汇合蛮兵大部队后,一同前往五溪之地。 说起五溪蛮夷,是指生活在雄溪、满溪、酉溪、潕溪、辰溪这五条溪水一带的夷民,这方圆千里之地,名气最响的自然是沙摩柯。当年荆州之战,沙摩柯听从刘备的征调,与吴魏交战,最终被季汉朝廷加封为平东将军。多年来,沙摩柯的俸禄皆由朝廷按时发放,习珍也时常差人问候,沙摩柯对季汉十分忠心,同样会向临阮送去一些飞禽、野兽、水产、草药、鲜果作为回礼,只不过因为五溪战事,进贡稍少。 原来,刘备在当年荆州之战的尾声,是让沙摩柯统管五溪之众,可那时汉军久战疲惫,虽降服了几路夷帅,但未能席卷五溪每寸土地。沙摩柯又在与魏军的交战中损失四千精壮,自身实力已是大大削弱。五溪蛮夷自东汉初年便多次作乱,骨子里就是不服王化之人。刘备病逝一年后,众夷帅又开始无视沙摩柯的号令,五溪之地逐渐山头林立,势力复杂。习珍对五溪之事虽然知晓,但荆州这些年来急需恢复元气,故而他也无法出兵相助,只能向沙摩柯送些兵器铠甲,添其战力。 经过近五年的互相吞并,五溪蛮夷也变成了三足鼎立之势,除了虎踞沅陵一带的沙摩柯外,另有萨拉牙、巴天逵两位夷帅,分别盘踞在满溪与潕溪。其中萨拉牙之父萨克陀当年听从曹魏的蛊惑,起兵攻打沙摩柯山寨,后被关索率军剿灭,萨克陀本人也死于汉军之手。 故而萨拉牙深恨汉军,只是因为自身实力有限,就算另立山头,也只能敛兵自守,别说起兵反汉,就算攻打沙摩柯他也做不到。 “无怪朝廷这些年厚待沙摩柯,五溪境内有一支亲汉势力,于国有利!”关索心中暗想。这些事情,他在离开临沅时,习珍已经一一告知。 数日后,关索带着两千蛮兵来到沙摩柯所在的壶头山。当年马援平定五溪叛乱时,曾在此山驻扎,并开凿四十八处石室躲避酷暑。沙摩柯多年来以壶头山作为大本营,让老弱妇孺住在山上,士卒住在山下,慢慢壮大自己的势力。 由于当日是关索降服反汉夷帅,解了壶头山之危,沙摩柯也对关索的武艺深为敬服,因此十分热情地杀猪宰狗,款待关索。关索命葛宪领大军在山下等候,自己则与廖立、熊哲、何猿等十余人登上壶头山。在蛮兵的引领下,很快便来到山上大寨,沙摩柯已率亲族与心腹在外等候。 “关索将军,多年不见,一向可好!”身高八尺,面如噀血,环眼突出的沙摩柯一见到关索,便豪放地大笑起来,“自五溪一别,时常怀念将军智勇双全!” 关索也是友好地向沙摩柯寒暄了一番后,随即入席。沙摩柯命蛮人多上酒肉,关索有要事在身,不敢多饮。熊哲等人亦是如此,不过他们本是南中夷民,性格豪爽,先后拿起桌上的狗腿猪蹄,大口啃食起来。 至于廖立,他自是不愿和这群蛮人同堂饮宴,只是关索令他同往,又不得不去。看着满桌烹调手法极其粗劣的荤腥,再看看身边之人皆吃得满手油腻,让他几乎作呕…… 等到沙摩柯喝得三分酒醉时,他看关索举止谨慎,方才问道:“今日将军领兵到此,可是有何要事?” 关索则是开门见山地拱手道:“索此番前来,是因圣上欲向蛮王借两千蛮兵,前往交州与东吴交战!” “此乃圣上赐予蛮王之物!”关索说完,目视熊哲。熊哲心领神会,连忙起身而去。很快,他便带着士卒们,领着五个大箱子走进大寨。箱子一打开,里面不是金银蜀锦,就是铜币谷物,看得沙摩柯与其心腹皆是大为动容。 “不知蛮王意下如何?”关索趁热打铁,继续问道。 沙摩柯对汉室效忠后,便开始将麾下蛮夷的人口数量上报给习珍。如今沙摩柯拥有部族八千余人,其中可战之士超过五千。不过关索一次借走两千人,对沙摩柯来说可不是个小数字。 沙摩柯摸了摸浓密的胡须,沉思一阵,方才回复道:“我沙摩柯身为大汉将军,昔日又受关索将军之恩,本不应拒绝!只是眼下萨拉牙与巴天逵两位夷帅皆与我为敌,我若少了两千将士,只怕他们会乘势前来攻我山寨!” “此事不妨!”关索微笑着说道,“蛮王可将这两人所在之处告知我,我只需绕过他们山头,便不会被他们察觉。蛮王可命士卒坚守山寨,凭蛮兵精妙射术与大汉所铸弓弩,谅他二人如何敢来!” “何况蛮王乃大汉平东将军,如若他二人果真凶暴难驯,我亦不会做事不管!”关索严肃地向沙摩柯保证道。 沙摩柯环视下面的一群心腹,见众人皆没有反对的神情,便下定决心,拍案道:“好!我沙摩柯累受大汉恩惠,今日正当相报!” 第412章 偶遇隐士 得到了沙摩柯借给的两千蛮兵和许多蛮夷服饰后,关索便带领四千将士,启程前往交州。 离开壶头山后,关索命所有人全部都作蛮夷打扮,他麾下的蛮兵自然不会介意,兴高采烈地换上麻衣兽皮,回归野性。廖立虽然心里不太乐意,但也没有拒绝,只好尽可能地将头发散下,虽仍顶着发冠,但完全看不出是一个汉族儒者。 “想我廖立竟做出这等事,日后定不可告知他人……”看着自己过肩的凌乱长发,廖立郁闷地连声叹息。 “将军的打扮,真比夷人还像夷人!” 这时,身后响起了蛮兵们惊叹的声音。廖立转头望去,只见一群蛮兵围在关索身边嬉笑。廖立走近一看,也吃了一惊。 只见关索身穿一件虎皮袄,摘去发冠,只用藤条把头发捆了几个鞭子。披头散发不说,关索更用不知从那里找来的朱砂,将自己的眼窝、鼻梁及嘴唇涂得鲜红,两颊分别用木炭画了三条黑杠。若非廖立反复确认,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狂野夸张之人就是那个英俊的关索。 “如此随性不拘小节……”廖立看得微微摇头,却不知如何评价。 关索显然对自己的乔装也十分满意,他自我欣赏了好一会, 方才对廖立说道:“我等已伪装完成, 廖公以为,接下来又该冒充何人身份前往交州?” “沙摩柯曾言, 萨拉牙与巴天逵麾下蛮兵皆不过四千余人,我等冒充其中任意一人,难免让敌军怀疑。”廖立徐徐分析道,“不如将这四千将士分成两部, 将军与我各领一部, 同打他二人旗号。” “此言极是。”关索点头称善,随即让一千蛮兵与一千五溪兵组成一部。关索自率一部,廖立那一部虽有葛宪统领,但关索让葛宪多听廖立之言, 不可怠慢。 虽然廖立眼下尚是白身, 但关索也清楚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凌驾到他头上的,好在葛宪知道廖立往日身份,也是礼敬有加, 廖立对此倒也接受。 分兵完毕后,关索与廖立两路人马,相隔数里,往交州分头进兵。从沙摩柯那里得知萨拉牙与巴天逵所在的位置后,廖立认为可以借道零陵郡,如此便不容易被察觉。 只是越发临近交州,汉军也逐渐遇到逃难的汉夷百姓,甚至还有从战场上逃命的士卒, 关索与廖立也获得了一些交州军情。 且说交州士徽自起兵以来, 先后聚集了过万人马。为了早日全踞交州,士徽率领七千交州兵攻打南海郡。吕岱、戴良等交州官吏仅率三千余名吴兵与其周旋。只是南海郡仍有不少叛乱份子响应士徽, 故而局面对吴军仍是不利。至于苍梧郡, 士徽的大将甘醴领兵五千也在攻打广信县,太守薛综麾下兵马不过千余人, 正苦苦抵挡。 而徐盛自辞别孙权后, 便率领五千精兵一路南下, 经历月余终于临近南海郡。指引江东一带的海岸这段时间风浪极大, 故而孙权没有让徐盛冒险坐船走海路,时间虽然用得久一些, 但更为安全。 抵达交州后,徐盛分析了一下战局, 认为应该先去救援更为危急的苍梧郡。五千吴军随即调转方向,往东而去。甘醴素知徐盛之名,顿时大惊,不知是继续围攻广信,还是撤走。 但眼看即将到达广信时,徐盛却命士卒四处扬言,吴军即将从合浦郡截断士徽的归路,并做出即将南下的举动。就在甘醴犹豫要不要支援士徽之时,徐盛突然领兵突袭, 趁夜杀入甘醴营寨,杀得甘醴大败而逃, 交州兵死伤惨重,广信之危于是解除。 而徐盛的疑兵之计也成功骗到了位于南海郡的士徽。士徽担心后路被截,也赶紧撤退, 吕岱趁势从后追击,小胜一仗。士徽不敢恋战,且战且走, 徐盛又从苍梧郡直扑而来,两面夹击,又在合浦郡给了士徽一场大败。合浦太守士壹本就是被迫造反,又见徐盛如此厉害,便再次投降吴军,不放士徽进城。士徽气得无可奈何,只好率领剩下的四千余人逃回交趾。 徐盛与吕岱合兵一处后,先软禁了士壹,然后一致决定应尽快平定交州之乱,于是兵分两路。徐盛率兵进攻交趾,吕岱与薛综领本部人马前往郁林追击甘醴。 “看来士徽才能仅此而已, 这么轻易就被徐盛打得落花流水。” 大概清楚交州的形势后,关索立刻与廖立碰面, 商议对策。廖立此番为了极力表现自己的才华, 多次积极提议,当下也不例外, 说道:“将军,徐盛与吕岱若是合兵一处,则实难击破。今分为两路,对我军则大为有利!眼下应先破吕岱,再战徐盛!” “好!便依廖公之言!”关索点头道,“来日遇见吴兵,廖公且谨言慎行,切莫暴露自己身份!” 汉军进入与武陵接壤的郁林郡后,便改变行军策略,关索在前开路,廖立领军在后,依旧仅隔数里。交州虽不像凉州山峦起伏,但丛林广茂,尤其是郁林郡的树木之多,比五溪之地更甚。加上秦汉时期对郁林郡经营有限,就连人为修造的道路都极为罕见,与蜀郡、南郡等人口大郡相比,郁林郡更像是一个原始森林。 为了早日抵达郁林郡所治布山县,关索命士卒留意居住在丛林里的土着夷民,一旦发现便要以礼相待。而五溪蛮兵和交州夷民语音多有相似之处,在关索的重赏之下,果有一位夷民愿作向导,指引汉军走出丛林。 有了向导引路,汉军行军的效率也有显着提高,唯一让关索感到烦躁的是这丛林里的各种飞虫,所幸现在不是盛夏,否则更是苦不堪言。而蛮兵的优势在这个时候也体现的淋漓尽致,比汉人更加适合野外生存的他们,除了能够忍受飞虫的袭扰,更用生火后的碳灰涂抹在四肢,靠异味驱虫。 三日后,丛林中的树木已不像前番那般密集,也渐渐出现宽敞的道路。关索询问向导,方才知道前面不远处便是潭中县。此地背靠驾鹤山,傍临潭水,面向平原,若不是在交州这种偏远之处,倒是一个军事要地。 就在关索回忆穿越前后所学到的关于交州的知识时,前方道路上忽然隐约出现了一辆马车。关索心中疑惑,便命几个士卒将他们请到这边来。 “这,这位番王!”驾车的是一个四旬男子,他一见到关索这个模样,便吓得腿脚发软,赶紧伏拜于地,“小人家有七旬老父,下有七岁小儿,恳请番王高抬贵手,留些钱财给小人一家活命!” 眼下关索既要冒充五溪蛮夷,就必须拿出该有的架子和德行,他酝酿了一下情绪,随即大喝道:“哪个要你钱财!本王问你,你等从何处来,又欲去往何处?” “不瞒番王!”男子急忙回答道,“我等是从交趾而来,只因交趾太守士徽起兵反吴,家父知其绝非吴军对手,早晚败亡。唯恐那时受战火波及,故而小人举家逃难前往荆州。” 因战争避难的百姓,关索一路上也确实见了不少。只是一听这男子的父亲竟这般有远见,关索不由得大为好奇,当下忍不住说道:“汝父何人?若让本王见上一面,我便放你等离去!” 那男子赶紧回到马车旁,向其父说与此事。很快,一名鹤发童颜的老翁在男子的搀扶下,缓缓来到关索面前,只是未曾下拜,而是面不改色的作了一揖。 关索心知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刚想下马回礼,便赶紧忍了下来,只是在马上高声道:“汝乃何人?” “老夫陈郡袁徽。”老翁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袁徽……” 听到这个名字,关索略绝耳熟,他下意识地问道:“本王尝听汉人说,陈郡有个袁家好生显赫,不知你与其可有关系?” 老翁面色微变,如实说道:“老夫确是出自陈郡袁氏,只是四十年前已避难至交州。” “原来是他!”这下,关索方才知道眼前的老翁究竟是谁了。 此人便是曹操臣子袁涣的族弟,精通儒学。汉末大乱之时,袁徽避难至交州士燮处,荀彧对其也是十分尊敬,屡屡书信往来。朝廷也多次派人请袁徽入朝为官,但袁徽却请愿在交州做一名隐士,先后婉拒朝廷的任命。 提及往事,袁徽不由得神色黯然,长叹道:“当年天下将乱,我已交州为世间净土,故而到此。未曾想中原杀伐尚且不够,交州又大起兵戈,乃至生灵涂炭,狼烟遍地,实不忍见矣!” “庙堂之官,利欲熏心,但若不行仁道,焉能久存?如武安君战功赫赫,亦知其长平杀降之罪足可一死!”袁徽说到痛心之处,更是连声感叹,也不管眼前这个蛮王听得懂还是听不懂。 袁徽一番话,倒也让关索默然不语。他多年来布局交州,无非是为了搅乱东吴后方,好让季汉从中取利。但正如袁徽所言,原本太平数十年的交州,也发生了规模空前庞大的战乱。而关索此行的目的,更是让交州越乱越好…… 当然关索也知道,此举必然会导致不计其数的军民枉死交州…… “汉末三国本就人口锐减之乱世,妇人之仁又有何用?倒不如早日一统天下,结束战乱!”但关索早已下定决心,自己坚持的道路和夙愿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不过袁徽最后提到白起之事,却让关索不是滋味…… 快速平复一下情绪后,关索又问袁徽的儿子:“这前方郁林郡,可有战事?” “回番王,小人前日途径潭中时,闻知士徽大将甘醴抵挡不住吴军,已然退守潭中。”袁子赶紧恭恭敬敬地说道。 “已经退到潭中了吗……”得到有用的情报,关索精神不由一振。 “你们两个汉人既是坦诚,本王自当有赏。”关索淡淡地向袁徽父子说完,便唤来了前日为大军引路的夷民向导,通过蛮兵向其告前方已经用不到他,只是返家途中,要把袁徽一家顺利带出丛林。 快速安排完事情后,关索不再耽搁,领兵往潭中而去,很快便留下了一脸诧异的袁徽父子。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蛮夷,为何要去交州?”袁子十分不解地连连摇头。 “从北而来……必是五溪蛮夷……”一念至此,袁徽更是长叹一声,“只怕交州再无宁日也……” 第413章 初战吴兵 当日下午,关索率领两千前部蛮兵走出丛林,不断临近潭中县。就在关索犹豫要不要派人前往潭中打探消息时,前方数百步的距离,忽然隐约出现了一个身影,并伴随着越发清晰的马蹄声。 一名武将匹马奔逃,后面百余名身穿绿色军服的吴军骑兵正在后面紧追不舍。那武将迟迟甩不开他们,正着急之时,却看到前面出现一队蛮人,也顾不上许多,急忙高声呼喊:“救我!” 虽不知此人身份,但关索猜到此人多半是士徽的部下,便立刻率蛮兵上前,让那武将从一旁逃走后,再挡住东吴追兵。为首一名吴将顿时大怒,厉声道:“你等是哪里来的蛮夷!竟敢相助反贼!” “你这汉人又是谁!竟这般无礼!”关索策马上前,也学着蛮夷的语气喝骂起来。 那吴将看到关索披头散发,满脸彩绘的尊荣,也是一惊,随即正色道:“我乃吴王麾下校尉陈时,奉命平定交州叛乱!此人乃反贼士徽账下大将甘醴,你若不识此人,速速让开,休要碍事!” “哈哈!原来是江东吴人!”关索呵呵大笑,开始有模有样地说道, “你且听好, 我乃满溪番王萨拉牙!只因我与交州士燮乃旧识,今闻其子领兵自立, 被吴人所攻,特来相助!” “汝这匹夫竟敢对本王大呼小叫,实该万死!”关索一边说,一边取出三石硬弓与雕翎箭, “先用汝的狗头给我军助兴!” 话音刚落, 关索便迅雷不及掩耳地拉开弓,对着陈时一箭射去。陈时未曾想到对方突施冷箭,躲闪不及,胸口正中, 当即惨叫一声, 跌下马去。 “杀!”趁着吴兵下马救援陈时之际,关索一身令下,蛮兵一拥而上, 并不断抛射箭矢。那百余名吴兵骤遇强敌,也是瞬间大乱。 关索在阵中连射箭矢,先后射倒想要上前迎战的吴兵。两边兵力悬殊,吴军如何抵挡得住,加上陈时起身时又被乱箭射中,早已气绝身亡,其余吴兵已无心恋战,纷纷调转马头夺路而逃。蛮兵依靠弓弩在后追射, 又射翻十余名落后的吴兵。 “速将这些吴兵的铠甲、兵器夺了!”关索指了指地上的吴兵尸首。由于蛮兵的装备与正规军相比十分简陋, 故而关索便要尽可能地缴获战利品,武装自己。 就在蛮兵打扫战场之时, 在远处观察情况的甘醴见吴兵败逃, 便赶紧返回找到关索,感激地下马道谢:“多谢番王相救!敢问番王大名!” 关索便把自己的假身份和假目的说了一遍, 甘醴一边连连道谢, 一边心中暗忖, 为何往日没听士徽说过有请五溪蛮夷前来相助。 “汝为何会被吴人杀败?士徽又在何处?”就在甘醴出神之际, 关索直截了当地问道。甘醴这才将郁林郡的战事详细告知给关索。 原来,甘醴带着三千残兵与吕岱在郁林郡几番交战, 均无法取胜。薛综又领一支兵马突袭布山县,截断甘醴退往交趾之路。甘醴只能无奈退守潭中, 以求自保。而潭中军民见吴军强悍,也起了投降之念。就在吕岱兵临潭中之际,城内发生暴乱,更打开城门迎接吴军。甘醴既镇压不住内乱,又无法阻止吴军进城,唯有率军弃城而逃。可吕岱早有准备,已命陈时别领一支军马在北面埋伏,果然截杀住甘醴败兵。只有甘醴一人匹马逃走,若不是遇到关索, 定要交代在吴军手中。 没想到交州兵马在东吴正规军到来后竟兵败如山倒,关索也是脸色一寒, 哼道:“看来你等远非吴军敌手!” 甘醴对此并不生气,但他生怕眼前的蛮王会担心打不过吴军,从而退兵。他脑子快速一转, 便壮着胆子小声道:“吴军确实英勇非常,番王若是畏惧,不如早回五溪……” “呵, 想激我?还算你不是太蠢!那我也如你所愿。” 关索看出甘醴的意图后,心中冷笑,随即唾了一口,怒骂道:“呸!本王何曾怕过吴人!看我先领兵去夺了潭中!” “大王勇猛盖世!吴军在大王面前自然不堪一击!”甘醴心中大喜,更是连连拍起关索马屁。 当日天色将晚,关索遂命蛮军驻扎在潭中县北面三十余里处。当夜也有不少散落在城外的甘醴旧部纷纷来投,甘醴又去四处收拢败兵,再次聚集五百余人,与关索合兵一处。关索又将此处军情告知后方的廖立,一同研究进攻潭中之策。 交州,郁林郡,潭中县 且说吕岱自夺取潭中后, 一面安抚城中军民,一面将擒获的叛军将领及头目尽皆处死,另有被擒士卒三百余人, 吕岱命先行关押,等陈时擒获甘醴后,再作处置。 当天晚上,吕岱正与苍梧太守薛综,偏将军戴良商议何时进兵交趾,协助徐盛剿灭士徽,却突然从陈时麾下败兵那里得知了噩耗,三人皆是始料未及,又惊又怒。 “满溪乃五溪之地,此蛮贼莫不是奉西蜀之命,前来相助士徽?”戴良气得一锤案几,本想甘醴这路叛军几近覆灭,却不料节外生枝。 “萨拉牙……我倒是听过此人名号……”吕岱也当了几年交州刺史,对位于武陵郡的五溪蛮夷也有所了解,“其父萨克陀当年便死于蜀军之手,这些年来又与亲蜀蛮王沙摩柯互不相服……” “若说他受西蜀驱使,我倒是不信……”吕岱手捋白须,皱眉沉吟道,“可他来此,当真只是为了相助士徽?还是另有所图?” “使君,我军从南海辗转至郁林,军士已然疲惫,此路蛮兵士气正盛,眼下应先礼后兵,向萨拉牙说以利害,劝其退兵,方为上策。”薛综这时向吕岱进谏道,“我军也可趁此机会,试探出萨拉牙此行真正目的。” “敬文之言甚是,我军若要早日前往交趾,也应尽快平定郁林!”吕岱点了点头,却也皱眉摇头道,“只是眼下正缺一能言善辩之士担任使者。” “若更无他人,综愿前往!”薛综当即拱手请命。 吕岱虽知薛综乃江东大儒,才智足可担任使者。只是这次的对象是一群野蛮人,吕岱不免有些担忧:“敬文贵为一方太守,又是江东重臣,往见蛮夷,未免凶险。” 薛综则是长叹一声:“若交州不平,只恐江东亦无法安宁,综再获何等官爵,终不能长久。” 吕岱默然点头,心中十分敬佩薛综的忠诚,命五十名骑兵明日护送薛综前往蛮军所在之处。 且说廖立在得知郁林军情后,当夜也赶来与关索碰头。二人均认为吴军为速平交州之乱,吕岱势必不会死守潭中,定会主动出击。 “吴军未知我军底细,想来还会派人前来劝将军退兵。”廖立又向关索分析道。 “廖公之言甚是!”关索呵呵笑道,“如今我等已是蛮夷,自当表现得恃勇少谋些!” “吴军只当我等无谋,必然设下计策!”廖立微微点头,“到时我军便可将计就计,击破吴军!” 次日辰时,吴军使者薛综在士卒的护送下,来到蛮军驻扎之处。此番关索为了扮演地更像蛮夷,甚至没有准备营帐,全军将士风餐露宿,此刻也不例外。看到蛮兵或躺或坐,乱糟糟地聚集在一起,薛综心中稍安,军纪如此不堪,想来绝非吴军对手。 在蛮兵的带路下,薛综也来到了关索面前。而甘醴知道吴军有使者前来,也赶到了关索身边,生怕来人坏了他的好事。 打量了一眼这个装扮怪异,席地而坐的番王后,薛综随即作揖道:“苍梧太守薛综,见过番王!” 虽然关索知道薛综乃是江东有名的学者,若是平时也应以礼相待,但他此刻自然不会起身,而是摆出一副十分傲慢的姿态,高声道:“汝来此见本王,有何话要说!” “交州乃东吴之地,并非五溪。吴王与番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知番王为何擅入交州,更无故杀我将士?”薛综义正言辞地质问道,即便身处数千蛮夷之中,气势上也未曾示弱。 “昨日的吴人,莫非就没有逃回去报信的?”关索冷笑一声,“本王与士燮乃是旧识,此番特来相助其子,有何不可?” “番王此言差矣!”薛综当即高声驳斥道,“士燮原为吴王之臣,今其子士徽背逆先父之志,起兵谋逆,此等不忠不孝之徒,自当明正典刑!番王岂有相助之理!” “大胆,竟敢侮辱我家将军!”甘醴没胆子和关索一样席地而坐,只是站在一旁。他听薛综出言不逊,当即大怒,手也摸到剑柄,眼看着就要发作。 “退下!!!” 关索却是雷霆般的一声大喝,震得甘醴连退数步,薛综也不由脸色大变,心知此人定然勇猛非常。 “久闻汉人能言善辩,本王自不与你说道!”关索故作理亏无赖之样,恶狠狠地说道,“今番本王便是要相助士徽,你等吴人又能如何?” 虽然关索的态度极为恶劣,但薛综还是耐着性子劝说道:“还望将军多多顾惜麾下将士族人,勿要再起兵戈!” “笑话!”关索猛地站起身子,厉声喝道,“我萨拉牙领兵到此,岂有轻易逃走之理!若是在五溪传开,沙摩柯等匹夫势必以为本王惧怕吴人,倍加嘲笑!” 从话语之中,薛综听出这个蛮王极好面子,他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番王若嫌此番无利……吴王定会多送钱粮,已示酬谢。” 第414章 吴军设计 “噢?吴王要送多少宝贝给我?”关索故意面露喜色,呵呵笑道,“听闻交州有斗大般的珍珠,本王从未见过,一向惦记。吴王可愿相送?” 听到“珍珠”二字,甘醴未等薛综开口,便赶紧凑近奉承道:“大王!士将军那里多的是珍珠,大王若是喜欢,我自会请士徽将军多多相送!东吴那里纵有珍珠,也是产自交州!” 但薛综却是连声冷笑道:“只怕士徽此刻已为徐文向将军所擒,你向番王承诺的珍珠,如何兑现得了?” “那你东吴便能兑现吗?”甘醴不甘示弱地开始回击,并对关索说道,“大王有所不知,这孙权素无信义,当年镇守南郡、武陵、零陵的乃是蜀将关羽。他与孙权结盟多年,不想孙权背盟偷袭,夺了南郡等地不说,更害了关羽性命!大王若是听信此人之言,必然一无所获!” “看来孙权往昔劣迹已然深入人心……”关索现在十分好奇,如果孙权得知自己袭取荆州一事间接导致士徽起兵反吴,会是何等表情。 “此事本王亦有所耳闻。”关索摸索着下巴,徐徐说道,“当年蜀主刘玄德请五溪番王一同攻打东吴,沙摩柯那匹夫更是响应号召。” 关索说完, 又把目光转向薛综:“本王没说错吧。” 事实摆在面前, 薛综想要抵赖也是不可能,唯有正色道:“荆州之争, 自有公论!眼下我为番王及满溪军民安危考虑,切勿再助士徽!” 关索冷哼一声,森然道:“方才所言珍珠,汝能先给本王否?” “此事还需回禀吴王!我亦不可善做决断!”薛综说到这里, 语气也不由稍稍放缓, “但想来吴王大度,斗大珍珠并非难事!” 不过薛综想想都知道孙权不会答应,也不知这番王从哪里听来的谣言,竟然会有斗大的珍珠, 当真毫无常识。 “等你告知孙权,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甘醴则是气鼓鼓地骂道,“汝此举无非拖延时间,好让士将军在交趾被吴军所攻!” 薛综被点穿用意, 尚在思索如何反驳,关索却是不耐烦地挥手道:“既是吴人狡诈,本王岂能相信!汝早些回去,告知吴人将士,早早来与本王决一死战!” 薛综还想说些什么,关索却从身旁蛮兵手中接过自己的大刀,举过头顶,转动如飞, 然后重重地将刀柄往地上一击, 发出“当”的一声重响,震得四周之人耳膜生疼。 “无谋匹夫。”薛综则是不屑地心中暗骂, 今日正是秀才遇上兵, 有理说不清了。 不过为了让蛮夷轻敌,薛综还是恭敬地说道:“久闻大王英勇非常, 今日一见, 方知此言非虚!” “哈哈哈!你这汉人倒是识趣!”关索故作狂妄, 仰天大笑道, “若是怕了,便早早退出交州吧!” 薛综憋了一肚子气, 离开蛮营后,快马加鞭回到潭中, 将会面之事详细告知吕岱等人。戴良当下气得大骂道:“这粗鄙蛮夷,竟这般嚣张!” “蛮夷与叛军合兵一处,若是硬拼恐非上策。”吕岱则是沉声分析道,“但萨拉牙恃勇傲慢,加之蛮兵军机松散,想要取胜却也并非难事,当用智取!” 吕岱随即与薛综、戴良商议起破敌之策…… 且说关索前番从吴军那里缴获不少战马后,便让经验丰富的蛮兵前往潭中县查看情况,他又命蛮兵砍伐树木, 收集芦苇,制造筏子, 准备渡过潭水。到了午时,蛮兵来报,说是约有三千余名吴军离开潭中, 往南而去。临行之前,吴军还前番俘虏的三百余名交州兵拉到潭水河畔,全部溺死于河中。 “吴军竟这般残忍!”甘醴闻知此事后, 顿时气得浑身发抖,赶紧向关索说道,“大王,吴军定是畏惧大王之勇,故而弃了潭中,往交趾去了!大王可先去抢夺潭中,再从长计议!” 关索却没有急着搭理甘醴,而是询问蛮兵:“潭水上可有吴兵?” “未见吴兵巡哨,但北岸却有十二艘木筏船只!”回来的蛮兵如实禀报道,“只因潭水并不宽阔,小人未曾驾船,便看到对岸情况!” 听到北岸竟有船只, 关索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冷笑。 “呵, 吕岱等人只当我是无谋蛮夷, 计策上也太粗糙了。吴军若真要火速赶往交趾,岂会留下船只给我?就算带不走也会尽数烧掉。” “想来潭中城中, 定有伏兵……”关索很快便陷入沉思,“亦或是不止一处……” “大王,大王?”甘醴见关索若有所思,忍不住小声地问道。 不过关索已经思考完毕,随即呵呵笑道:“吴人倒算聪明,知道不与本王为敌!传令下去,再多造一些筏子,本王今夜便要驻进潭中!” “大王英明!”甘醴不由大喜。 然而,关索却悄悄找到熊哲,让他将自己的安排告知后方的廖立,此刻廖立距离他已不过数里之遥。 当日,关索穿着陈时的那一套甲胄,率领两千五百余名将士前往潭中,申时埋锅造饭,酉时临近潭水,隔着河岸便能远远望见位于东面,并不高耸的潭中城。注意到水面上仍有船只,且潭水两岸确实相隔不足两百步,关索便命蛮兵将做好的筏子一起推入水中,搭起一座浮桥,如此便可让蛮兵快速渡过潭水。 浮桥搭建完毕后,大军列队北岸关索却对甘醴说道:“甘将军,有劳你领本部人马先渡河吧!” “啊?”甘醴顿时惊得长大了嘴巴,本来以为自己可以跟着蛮兵后面偷偷懒,怎么竟要当起先锋了呢。 “吴军既已退了,有甚可怕!”关索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等乃五溪夷人,只怕城中百姓受惊,倒是必起祸乱!士徽将军面上,也不好看!就劳你先去城中安抚人心吧!” “怎么?甘将军莫非不愿?”关索又摆起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双眼直直地瞪着甘醴。 “岂敢岂敢!”甘醴连忙摆手道,“我这就率兵渡河!” 好在蛮兵就在身后,而且关索也说等大军一同渡河后,再让甘醴进城。因此甘醴便先率领本部五百余人先踩着浮桥,渡过潭水,抵达南岸。关索命五百南中蛮兵在前,一千五溪蛮兵在中,熊哲领带五百南中蛮兵在后,军士们小心踩着浮桥渡河。 只是近半五溪蛮兵刚刚渡河之时,东面的潭中城突然响声大作! 甘醴定睛一看,一队吴军正从城内冲杀而出,领兵之人正是戴良! 甘醴屡屡败于吴军之手,早已留下阴影,此刻顿时手足无措,赶紧跑到刚刚牵马渡河的关索身边,叫道:“大王!我们中计了!城内有吴兵!我们赶快撤退吧!” 但关索的脸上却是露出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随即翻身骑上奔云,“全军听令,火速渡河,与吴军交战!” “大王,这……”甘醴不由得目瞪口呆。 关索则不理会甘醴,急命全军加紧过河。那一千五溪蛮兵虽然下午已被告知晚间会有战事,但骤遇敌军,还是心惊不已。但是熊哲率五百将士在后督阵,加上身处浮桥之上,这些五溪蛮兵无可奈何,只能加快脚步,渡过潭水。 可就在所有蛮兵全部渡河的时候,西面也响起一阵阵呐喊,又是一队吴兵汹涌杀到。阵中一名老将,须眉如霜,持矛纵马,口中不断高喝:“我乃交州刺史吕定公,蛮贼休逃!” 正如关索所料,吴军自然没有撤退,而是兵分两路,戴良率兵一千埋伏于城中,吕岱率兵两千埋伏于城外,专等关索渡河前来。 “吕岱竟也来了!”吴军东西两面夹击,甘醴更是魂不附体,焦急地望向关索,“大王,这可怎么办?” “适才我军如若撤退,吴军从后面追击,我军必然死伤惨重!”关索没好气地白了一眼甘醴,随即正色道,“为今之计,唯有奋力一战,方有生路!” “将军!东面吴军不多,不如我们先杀过去,也可占了潭中城!”甘醴这时注意到从城内杀出的吴军不过六七百人,便急忙向关索建议道。 关索则明显清楚潭中城内还有吴兵,而且大多都聚集在城墙上,只要蛮军一接近,就乱箭齐发。到时在配合吕岱的这路军马,蛮军岂有还手之力。 “全军听令,沿河往西!”关索毫不犹豫地高喝一声,两千蛮兵立刻调转方向,冲向了吕岱率领的吴军。 甘醴完全不知道关索究竟有何意图,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好率领本部人马跟在后面,祈祷关索有办法杀退吴兵。 待到蛮军距离吴军已近百步之时,关索再次下令:“止步!举盾!放箭!” 令行禁止,一千南中蛮兵立刻停下脚步,沿着河岸摆出一个半圆阵型,将五溪蛮兵裹在中央。超过半数的蛮兵牢牢举起盾牌防御,其余蛮兵则是在阵中两边放箭,射杀吴军。 “沙摩柯麾下的蛮兵还算有纪律,这几日粗略教了他们一些阵型,果有成效!” 关索此刻也从奔云身上跳下,手持弓箭,在盾牌的掩护下,对准西路吴军,一箭又一箭向天抛射而出。关索用的是三石弓,臂力也远超常人,箭矢转眼便落入吴军阵中,中箭者无不惨呼倒地。 “大王,我等又当如何?”这时,甘醴确实着急地大叫起来,显然关索没把他也一同保护起来。 “东边那路吴军,你不可过于靠近,更不可过于远离!”关索一面放箭,一面高声交代道,“等时机一到,你便与我一同痛击吴军!” “痛击吴军?”甘醴不知道关索此话究竟何意,眼下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哪管得了其他。 不过甘醴看关索刚刚在危机之时尚且能够镇定地指挥兵马,心知此人绝非鲁莽蛮夷,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按照关索的话,往东南方向开始进军。 而戴良看甘醴的进兵方向,以为他要去攻打潭中城,便急忙上前阻拦。可关索麾下的蛮兵也在掩护甘醴,将箭矢陆续射入吴军阵中。戴良身边兵马委实有限,一时难以两头顾及,唯有往后退去。而甘醴见戴良与自己同向进兵,也赶紧调转方向,把戴良往关索那里引去。 “反贼如此行事,当真棘手!”戴良显然被这种战法弄得很不舒服,他把心一横,火速派人去调城中剩余的三百吴兵,争取一鼓作气击败蛮军。 而吕岱那边也开始命吴军乱箭射向蛮军阵中,但关索麾下的蛮兵对摆盾墙十分熟练,加上五溪蛮兵也十分擅长射箭,吴军初一交锋,竟毫无优势可言,接二连三地有人中箭倒地。 “可恶!这伙蛮夷还真是了得!”吕岱顿时觉得自己小瞧了对方,麾下的吴兵也只是交州本土将士,并非精兵,加上陆战能力有限,自己似乎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事到如今,诸郡定要与我奋力向前!”关键时刻,吕岱须发喷张,举起手中的长矛,高声激励将士,“报效君王,克宁内难,只在今日!” “冲啊!!!” 吕岱不再执泥与对方互射箭矢,而是身先士卒,率军开始向蛮军方阵发起冲锋。眼看六十七虽的老将都如此英勇,吴军上下都是大受震撼,也都齐声咆哮,誓死追随吕岱,无人落后。 第415章 擒杀吕岱 吕岱此人的名气也许在后世并不如甘宁、周泰等虎臣响亮,但绝对算得上劳苦功高的东吴重臣。其平定交州,威名远扬,使得东南亚许多小国纷纷朝贡东吴,功绩足以媲美东汉班超,载入史册。他清明守正,廉洁奉公的品质也让许多吴国君臣大为敬重。 看到吕岱一把年纪还在阵前如此拼命,关索也不由得肃然起敬。眼下吕岱已经大大激起了东吴将士的斗志,蛮军就算要将其击败,自身亦会损失惨重。 只不过,关索还留有后手! 这个时候,留镇潭中城内的薛综也带着最后的三百吴兵弓箭手冲杀出来,打算集中所有兵力,一举击败蛮军。 可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杀啊!!!” 猛然间,一路军马忽然绕过潭中城,从吴军背后杀出,数以千计,人人呐喊,奋勇当先。 “这,这是哪里来的军马?”薛综、戴良,乃至吕岱皆是大惊失色,甚至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就连甘醴也是一头雾水,只是从远处望去,这伙人的装扮并非汉人, 竟也是夷人。 “杀吴人!杀吴人!” 待到这路新来蛮军临近之时, 吴军方才听清楚他们口中所说,瞬间知道他们来者不善, 顿时惊恐不已。为首一员蛮将,策马在前,并高声指挥道:“放箭,射杀敌军!” 在那员蛮将的带领下, 蛮军阵中箭矢齐发, 薛综与那三百吴兵当先遭殃,接二连三的有人中箭倒下。薛综急令士卒放箭还击,但是这路新来蛮军足有两千人,人数差距悬殊, 薛综根本无能为力。戴良见薛综情况危急, 也急忙撇了甘醴,前去救援。 “可恶啊!为何又有蛮夷杀到!”吕岱本来都将率兵冲到敌军阵前,却远远往见西路吴军遭遇强敌, 顿时气得嚼齿出血。这样一来,蛮军的人数更胜一筹,吴军的胜算也越发渺茫。 就在吕岱犹豫之际,关索在阵中看准机会,搭上箭,拉满弓,对着吕岱一箭射去。此刻夕阳尚未落山,天色也未昏暗, 吕岱只觉得眼前一花, 右手本能地将缰绳一提,胯下坐骑立马减速刹车, 并高高立起。箭矢直插入战马的脖颈, 那马吃痛,扑地翻到在地, 把吕岱一并掀了下来。 “使君!”吕岱身旁的亲兵与将士急忙上前相救。而关索看到吕岱落马后, 也重新提起了大砍刀! “诸位, 时机已到!随本王一同痛击吴军!放箭!” 伴随着关索的咆哮, 蛮兵们纷纷丢下盾牌,先全部拿起弓弩, 乱箭齐发,冲在最前面的几排吴兵纷纷倒下。加上吕岱坠马, 吴军冲锋的势头很快便被遏制了。 “杀!!!” 关索一声令下,当先出战,步行冲入吴军阵中,大砍刀上下翻飞,口中咆哮连连。吴兵既挡不住关索刚猛的刀法,又被关索骇人的妆容震慑住,转眼便被砍翻十余人。关索杀得兴起,双手奋力抡动大刀,脚下不停转动, 宛如车轮一般,但见银光闪烁, 关索身旁的吴军将士,皆是血肉横飞,命丧当场。 蛮兵们被关索的悍勇大大激发斗志, 皆呐喊着与吴军拼杀,熊哲等南中精锐皆是奋勇鏖战。而甘醴见识了关索的武艺后,也是惊为天人。想来这便是关索说的时机已到, 他也立刻带领本部五百交州兵,配合关索进攻吕岱的侧翼,虽然不敢拼死向前,但也努力摇旗呐喊,壮大声势,分散吴军的注意力。 而吕岱落马后,虽然不曾摔伤,但六十七岁的年纪挨了这一下,也着实不好受。他重新找了一匹战马骑上,很快便看到关索带着蛮兵在吴军阵中大杀特杀,尤其是关索本人,更是无人可挡。 甚至连甘醴这种手下败将也敢领兵进攻吴军侧翼,分散吴军的注意力。吕岱顿时气得大吼一声:“拿我弓来,我要亲手射死这个蛮贼!” 眼下戴良与薛综被另一路蛮军所攻,情况危急, 自己这路吴军也已抵挡不住敌军攻势, 唯一能够翻盘的机会, 便是擒贼先擒王,只要射死关索,一定能重创蛮军士气。 然而,关索在身旁吴兵被自己杀散之后,便开始留意吕岱的位置。他瞥见吕岱从士卒手中接过弓箭后,便知其意图。他飞快的用脚尖往地上一钩,一把环首刀顷刻弹起,落在了关索的左手上。 两只手快速换了一下刀,关索抡动右臂,向着吕岱全力掷出手中的环首刀。 而吕岱正准备张弓搭箭,瞄准关索之时,眼前又是一花,他便急忙用角弓格挡。只听“咔”地一声响,吕岱手中的角弓瞬间被砍断,那环首刀余势不减,继续向前飞去,插进了吕岱的右肩上,痛地吕岱几乎再次坠马。 “哪里走!” 就在吕岱与身边亲兵一阵忙乱之时,关索已经骑上奔云,率兵直冲吕岱而去。形势危急,吕岱身前的所有将士皆一同上前,不顾性命地阻击蛮军。 “挡我者死!”关索在马上奋力挥舞大刀,左右乱劈乱刺,刀锋所到之处,敌兵尽皆披靡。加上蛮兵士气大振,转眼便杀死无数吴兵。看到这一幕后,吕岱不由得心如刀绞,可他右肩剧痛,几无战力,想要挺矛上前,也只能白白添乱。 随着关索不断突入,吕岱的亲兵们也已经杀上前去,口中并不断高呼:“使君快走!” “气煞我也!”最终,吕岱气得仰天嘶吼一句,唯有不甘的调转马头,想要往西面突围而去。 “妄想!!!” 战场厮杀绝不留情,关索岂能让吕岱这样的重臣轻易逃脱,只见他快速格挡住左侧劈来的一刀,然后左手电光般一抓,直接抓住那名吴兵的右手腕。在关索强大的握力面前,那吴兵瞬间痛地嗷嗷乱叫,手中的刀也落在了地上。 关索右手单提大刀,又飞快地向右前方一刺,一名正想向他挥刀的吴兵瞬间被他刺入胸膛。紧接着,关索右脚猛地一踢马腹,奔云立刻全速冲刺,对着眼前的吴兵连撞带踩。关索则是一手一个吴兵,将拦路的敌人尽皆撞开,一人一马直冲吕岱而去。 吕岱本来就没有离关索太远,加上肩上剧痛,难以驾马快速离去,转眼就让关索冲到身后。看到关索不可阻挡地杀到,吕岱自知难以逃走,所幸把心一横,双手紧紧握住长矛,用尽全的力气,转回身,怒吼着刺向了关索。 “老夫与你拼了!” 然而关索眼疾手快,左手快速松开那个被他拖行地几乎晕死的吴兵,然后向前狠狠一抓,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吕岱刺来的长矛。 感受到长矛上传来的力道时,关索也觉得虎口发麻,忍不住感慨道:“吕岱年迈负伤尚且如此奋勇,真不逊古之廉颇!” 由于吕岱刚刚一击已经用尽了自己的力气,此刻的他已是气喘吁吁。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关索竟如此了得,空手便接住了自己的攻击。关索只一用力,就把吕岱拉下马来,后面的蛮兵急忙上前,将吕岱死死按住。 吕岱被擒,吴军瞬间士气大衰,关索与甘醴继续率兵冲杀,很快便把吴军杀得大败而逃,两千吴兵死伤近半。而另一路吴军同样惨败,吴将戴良被乱箭射死,唯有薛综率领不到四百人,往南逃走。只因吴人畏惧蛮夷野性凶残,奔逃之中竟无一人主动投降,只求侥幸得免,也有许多受了伤跑不快的,被追击蛮兵放箭射杀。 由于蛮兵没有多少骑兵,关索便不让将士太远追击,他让甘醴速进潭中城安抚军民,然后与廖立、葛宪碰面,庆贺大败吴军。原来关索下午启程前往潭中时,留下了一些木筏给廖立。廖立带上这些木筏,来到与关索相隔数里,位于东北方向的潭水河畔,命军士分批渡河。只因潭中城东北方向不远处便是驾鹤山,难以从城墙上观察到山的背后发生了些什么。廖立正是趁着吴军把注意力放在关索身上的时候,通过这个死角,绕到了吴军身后,发起突袭。 很快,蛮兵押着肩膀负伤的吕岱走上前来。看到廖立也是一副蛮夷打扮,吕岱顿时疑惑地叫道:“你等又是什么人?” “我乃潕溪番王巴天逵之兄巴天通,今奉番王之命前来交州!”廖立呵呵笑道,也用起自己的假身份。这些也都是从沙摩柯那里得知的有用情报。 “潕溪蛮夷?”吕岱也听过巴天逵兄弟的名字,顿时万分惊怒,“莫非你等也要与我东吴为敌吗?” “我家番王与萨番王往日颇有交情,共同抵御沙摩柯那匹夫。”廖立徐徐说道,“只因萨番王要助士徽,故而巴番王愿助一臂之力!” “哼!只怕巴家番王是看中交州的钱粮生口了吧!”关索却是冷笑一声,他早已和廖立串好了台词。 “呵呵!萨番王何必明说!”廖立捋须笑道,“沙摩柯有蜀人相助,我等若要早日壮大,劳力自是越多越好。” 所谓生口,多指奴隶等廉价劳动力,汉末三国多以贫穷百姓为主,当然也有汉人抓异族,异族抓汉人当生口的案例。至少在吕岱看来,巴天逵所在的潕溪离交州极近,想要浑水摸鱼虏获些交州人口,也是合情合理。 一想到自己过于小看蛮夷,以至惨败,吕岱顿时懊悔地瞪着关索:“原来你等早已联手!你也早有伏兵于后!” “你这老翁虽是一把年纪,但也十分聪明,更有骨气!本王很是欣赏!”关索发自内心地称赞道,“今日被擒,还有何话要说?” 吕岱惨笑一声,随即扬起高傲的白头:“我吕岱既不能为主杀尽贼寇,克复失地,岂能苟且偷生?唯有一死而已!可速杀我!” 吕岱说完,毫不犹豫地将身体往东面一转。此举乃是孙权与吴地皆在江东,吕岱身为吴臣,必须面东而死。 “如此,便请萨番王送吕岱一程吧!”廖立则是高声说道,言语之中并无一丝怜悯之请。 此番汉军以五溪蛮夷之名来到交州,为了事情保密与震怖江东,所有俘虏的东吴臣子都要毫不留情地处死,就算是有人想归顺,也不能收为己用。从某种角度来说,着实有些残忍。 关索并不是不明白这一点,只是作为对吕岱的敬重,他亲自从蛮兵手中接过一把环首刀,缓缓走向了吕岱…… 第416章 望海为饵 处死吕岱后,关索命人将其葬在驾鹤山下,潭中城以东,聊表敬意。当日,蛮军打扫完毕战场后,已是半夜,关索便命全军先在驾鹤山上歇息一夜,明日再从长计议。这一仗,四千蛮军亦有四百余人阵亡,大半皆是五溪蛮夷,但是重创吴军,缴获甲胄兵器近两千余件,关索对这个战果还是相对满意。 而潭中城内的百姓得知吴军大败,深怕甘醴追究他们前番相助吴军,纷纷出来请罪。而甘醴记得关索言语,也没有为难百姓,只是收取一些粮食,以充军用。 次日,甘醴在潭中城设宴邀请关索与廖立。二人也不推辞,毕竟昨夜击破吴军,甘醴也有一份功劳,没有临阵脱逃。 “此番得二位番王相助,真是天佑交州!”虽无好酒好菜,但甘醴还是殷勤地敬酒道,“那吕岱身为交州刺史多年,军民甚为畏惧。如今他已殒命,交州之人必然震动,士将军大事可成!” “区区吕岱何足道哉?”廖立却是摇头哂笑,“那徐盛才是江东名将,智勇兼备,有他在此,只怕士将军仍是凶多吉少。” 甘醴闻言一惊,赶紧望向关索,奉承道:“有萨番王在此,想那徐盛亦不足为虑!” “昨夜一战虽胜,但吴人比本王想象中的更为棘手……就算能打退徐盛,本王麾下将士亦会损折许多……”关索一边嘀咕,一边呷了口手中的酒盏,不过却是啐道,“呸,什么腌臜酒水,这般难喝!” 听到关索有打退堂鼓的意思,甘醴当下有些着急,赶紧说道:“二位若能击退徐盛,在下定当请士徽将军多多酬谢!尽力满足二位!” “当真?”关索故意一挑眉毛,高声问道。 “一定一定!”甘醴连连点头。眼下打退吴兵方为大事,何况天晓得五溪蛮夷事成后会有怎样的伤亡,到时候就算士徽赖账,想来他们也无可奈何。 “那就有劳甘将军与我等一同前往交趾,沿途招募旧部,共御吴军!”廖立正色说道。 甘醴自然满口答应,当天下午,蛮军与交州军一同启程离开潭中。途径布山县时,甘醴得知薛综撤退时已将城内所有吴兵一同带往交趾,他于是将吕岱战死一事四处传播。消息很快便在郁林郡传开,多有隐匿于山林间的甘醴旧部前来投奔,数日之内,甘醴又把人马拉扯到七八百人。 且说徐盛自与吕岱分兵之后,便往南深入不毛,渡过大小河流,终于到达交趾。而士徽在奔逃之时,多有士卒畏惧吴军而逃亡,抵达龙编县时,全军只剩下三千余人。士徽无奈之下,只能全力据守龙编,希望故技重施,熬到徐盛退兵。 而龙编县经过士徽长久的经营,也确实易守难攻,徐盛若想通过云梯、土山等方式攻城,就算成功,也会大损将士,而且也容易让士徽逃脱。故而徐盛便在龙编南北方向的两条河流上打起了主意。 龙编县南面二十里的河流名叫德水,北面三十里的河流名叫禁溪。徐盛认为可以效仿曹操当年破下邳,开凿渠道引流,用两条河水淹掉龙编,如此便能大大削减交州兵的战斗力,破城也是指日可待。 只不过此法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徐盛的五千士卒虽是精兵,但缺少锄头铲子,只能从民间征集。不过交趾一带的百姓大多信服士徽,不愿相助吴军。徐盛也知道交州之人民风彪悍,故而不敢用强,唯有等吕岱这路人马抵达,合兵一处,再行淹城之计。 只是徐盛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到的却是薛综传来的噩耗。 “徐将军,吕使君已为五溪蛮夷所害!我军死伤大半!”从郁林一路逃到交趾的薛综犹如丧家之犬,一见到徐盛便不由得痛哭起来。一路随他逃到交趾的吴兵,多有伤势恶化、感染疾病而死,一些落单的吴兵甚至还被交州本土蛮夷劫杀,最终只有不到六百人随薛综来到龙编。 “什么!!!” 徐盛顿时气得急火攻心,身子一歪,竟直接晕了过去。身旁亲兵救治许久,方才让徐盛转醒。而徐盛在恢复意识后,方才激动地抓住薛综:“究竟发生了何事?快说!” 薛综这才详细告知“萨拉牙”与“巴天通”两路五溪蛮夷来到交州相助士徽一事。得知五溪蛮夷竟如此嚣张,还有四千余人,徐盛更是怒不可遏,脑中不由得天旋地转,身子再次往后连退数步,幸得几个亲兵扶住。 谷胸 “徐将军,你这是……”看到徐盛面色通红,薛综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 “无妨……许是交州水土难耐,休息片刻便好……”徐盛深吸了一口气后,方才站稳身子。自从来到交趾后,他便时常感觉到身体略有不适,只是不曾方才心上。 徐盛虽是无恙,但薛综知道眼下军情甚不乐观,也是坦言道:“将军,眼下士徽已有五溪蛮夷相助,只怕龙编不易攻取也……” 徐盛也是遗憾地一跺脚,早知会出这档子事,他还不如一到龙编就展开强攻,眼下敌军在城内已经做足了准备,吴军再想攻城,便是更加困难。 “将军,眼下该当如何……”薛综十分焦虑地问道,“是否要退兵?” 徐盛却是慨然摇头道:“我身为大将,不能为吴王灭魏吞蜀,若是连一小小交州也无法平定,有何脸面回江东?” 虽然孙权听从陆逊的建议,让徐盛不可操之过急,万不得已时更要知难而退,但眼下徐盛认为时机未到,仍要奋起一战,方求问心无愧。 看到徐盛神情坚定,薛综忍不住问道:“那将军有何破敌之策?” “想来不出数日,蛮夷便会抵达龙编。我等以逸待劳,便在此地与其一决胜负!”徐盛早已下定决心,蛮夷从郁林郡赶来交趾救援士徽,势必加急行军,到时人困马乏,吴军也会迎来良机。 “至于如何破敌……”徐盛说到这里,忍不住踱步思索起来。 汉末三国的交趾,便是后世的越南河内,此处地形大多平坦,并无多少险峰。而且从郁林到交趾的路不仅一条,吴军本就是异地作战,对交州地形不甚了解,这还不是本地向导可以解决的。故而想要伏击蛮夷,难度极大。 猛然间,徐盛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问薛综:“府君前番见那萨拉牙时,蛮夷可是不曾安营扎寨,而是露宿野外?” “将军所言不差!”薛综点了点头。 “如此便好!”徐盛的眼中顿时迸射出兴奋的光芒,“我有计策了!” “龙编县西北五十余里处便是望海县城,此城位于禁溪北岸,蛮夷若要与我军交战,势必会占据此城,作为驻扎之地!”徐盛当下便分析道。 营寨与城郭不仅能给士卒提供遮风避雨之地,更是两军交战时绝佳的防御设施,蛮夷若是在吴军面前仍暴露在荒野下,就算再有武力与头脑,晚上睡觉也不会踏实。 “将军所言极是!”薛综十分赞同徐盛之言,“我军应先去占据望海,蛮夷必然不敢轻易靠近禁溪,也便无法救援龙编!” “只是士徽在交州人望极高,甘醴若借其名,难免不会从民间征集到粮草……”徐盛皱眉道,“加上此处乃不毛之地,瘴疫极多,蛮夷尚能忍受,我军则未必也!到时水土不服,则难破敌军!” 薛综听出徐盛言下之意,连忙问道:“莫非将军是要以望海城为饵,诱蛮夷前来?”.qqxsnew “正是!”徐盛傲然一笑,随即高声道,“传我将令,全军向北,移营至禁溪南岸,多做稻草假人,立于寨中!” 第417章 疑兵之惑 蛮军与交州兵自前往交趾后,一路上多有遇到死于路边的吴兵尸首,关索则继续从他们身上缴获装备。四千蛮军超过半数已换上了吴军的铠甲,得到了进一步的武装加强。为了不让五溪蛮兵感到厚此薄彼,以致交战时不肯尽力,关索还是按比例分配,保证公平。 为了保证不被吴军伏击,关索行军时特意避开四方岭、大青山等山脉,专门走地势开阔平坦之处,不骄不躁,终于顺利进入交趾郡的平原地带。 “越南河内在三国时期还是中国疆土,可惜呀……”关索心中连连感慨,这也是后世对交趾地理考究甚少,不如其他州郡详细的原因之一。 一路上,甘醴也时常询问遇到的百姓,是否知道士徽的情况。百姓只知吴军前往龙编,至于士徽吉凶如何,尚无消息。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如果吴军真的斩杀士徽,必会到处宣扬,好让他的残党们死心。”关索心中暗想,看来自己来的还不算晚,龙编应该尚未陷落。 接着,关索便开始思索如何对付徐盛与他的五千精兵了。 “想来徐盛已知吕岱败亡一事,也必然清楚战事若迁延日久,则交州各郡亦将复叛!”廖立这时策马来到关索身旁,开始分析道,“我料他定会选择速战速决!” “除非他有办法短时间内攻克龙编……”廖立说到这里,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这种情况是他最担心的。m.qqxsnew 关索微微点头,随即命斥候多往四周哨探,一有情况火速回来汇报。 三日后的早晨,就在蛮军离禁溪还有五十里的时候,一名刚刚外出没多久的斥候飞马从南方返回,向关索汇报道:“启禀大王,前方二十里处出现一队吴兵,约有千余人!” “噢?领兵将领是何人?”关索微微皱眉,“可是徐盛?” “吴军阵中隐约打着‘陈’字旗号,不知是何人。”斥候如实回答道。 “陈……”闻讯赶来的甘醴听到后,忍不住对关索说道,“没听说过孙权麾下有什么陈姓猛将,大王不妨上前与其交战!” 关索也不知道此人带着一千吴兵究竟有何目的,待到其他几名斥候探明再无其他敌情后,他便下令道:“去看看再说!” 一个时辰后,蛮军果然遇到那路严阵以待的吴军。一名中年吴将跑马出阵,厉声骂道:“我乃吴王麾下大将陈邵!你等蛮贼不在五溪好生捕鱼打猎,竟敢来交州作乱,当真不知死也!”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当年被曹仁徐晃轰出襄阳的那个陈邵!” 关索这话都到嗓子眼了,突然想起自己身份,急忙咽了下去。不过以陈邵从军多年的资历,孙权多半是派他来给徐盛当副手的。 “这么点吴人,也敢当本王的去路!”关索亦是大骂道,“汝这无名匹夫当真不知死也!” 打仗不是斗嘴,关索与廖立一早便注意到此刻刮得是东北风,随即先后喝令:“进兵,放箭!” 为防敌军有诈,蛮兵们并没有集体冲锋,而是按队列向吴军有序前进,一队举盾防御,一队抛射箭矢。由于从吴军那里收缴了许多高质量的弓弩箭矢,眼下蛮兵们射出的箭雨射程更远,力道更强,陈邵见状,急忙高呼道:“不想蛮贼如此厉害,快快撤兵!” 言毕,一千吴军立刻前队改后队,调转方向,往南奔逃而去,一路上多有丢下旗帜,兵器之人。甘醴在阵中看得大喜过望,急忙上前对关索说道:“大王之兵如此威武,吴军精锐竟也望风而逃,可趁势追击!” “吴人岂会这般无能?其中必然有诈!”廖立则是在一旁肯定地说道,“以我之见,大军自要追击,但仍需有所提防!” 关索也觉吴军诈败之意过于明显,于是一面令大军继续稳步向前、回收箭矢,一面令斥候们四处查看。这一带皆是平原,附近也没有什么深邃丛林,吴军想要伏击,很容易暴露行踪。 不出廖立所料,蛮军追击尚不足十里火速从后方赶来:“启禀大王,约有千余吴兵从东北方向杀来!” “东北……”廖立又注意了一下此刻的风向,方才正色道,“吴人畏惧我军箭矢之锋锐,故而从顺风处发起进攻!这对我军极为不利!” “巴帅所言极是!”关索当即点头,“吴人多诈,我军眼下已不宜进兵!有劳巴帅率本部人马在此抵御吴人,我亲自应迎战后方之敌!” 事不宜迟,关索立刻将麾下的近两千蛮兵调到后方,果然看到一路吴军汹涌杀来,为首一名年轻吴将挺矛纵马,大声喝道:“我乃吴将徐文向将军之侄徐起,蛮贼速速受死!” 虽然来的是一个没听过名字的将领,但关索心里不由得更加疑惑:“既是来了两路吴军,怎迟迟不见徐盛?莫非他另率大军,等着给我军致命一击?” 谷磝 想到这里,关索不由得提高警惕,急命麾下蛮兵齐齐举起盾牌,先做防御姿态,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与吴军短兵相接。 而徐起似乎也对蛮兵的射术十分畏惧,故而他命吴兵远远地对着蛮军放箭。而蛮兵位于逆风之处,难以将箭矢射入吴军阵中,只能先摆起盾墙,苦苦防御。 至于陈邵那路吴兵,很快也杀了回来,但是廖立让蛮军严阵以待,弓弩待发,不得擅动。陈邵见蛮军毫无破绽,也不敢轻易上前,两边就此僵持。 而关索见徐盛迟迟没有出现,便下马持弓,步行来到盾墙后面,借着盾牌间的一点缝隙,将手中的箭矢探了出去,然后全力拉动弓弦,狠狠射出一箭。也只有关索强劲的臂力配上三石弓超长的射程,才能把顶风的箭矢射入吴军阵中。只听得一声惨叫,百步之外的一名吴兵胸口中箭,当即倒下。 “蛮贼箭术竟如此了得?”徐起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很快他便注意到风势减弱,而蛮兵依靠盾墙几乎没有什么伤亡。为了避免白白浪费箭矢,徐起随即率兵离去,而陈邵见状也一同撤走。 “吴军究竟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待到附近完全看不到吴军的踪影后,甘醴方才不解地低估道。刚才他以为吴军会从四面八方杀来,故而紧张地率领交州兵待在阵中,不敢乱动。 “想来吴人是在试探我军虚实……”廖立也是捻须沉吟道,“亦有可能拖延时间……” “莫非徐盛正在领兵攻打龙编?”甘醴闻言不由一惊。 “按理说徐盛分兵两千渡过禁溪,剩余那点兵马实在难以攻克龙编,但……”廖立说到这里,忍不住微微摇头。他从甘醴那里得知士徽当日曾在龙编抵挡住吕岱的三千人马。徐盛带来的吴兵虽是精锐,但在攻城方面也不会有多大提升,只用三千人,难度自然不言而喻。 但眼下不知龙编消息,天知道士徽身边还剩下多少将士,故而廖立也不敢断言。 关索这时也策马而来,提议道:“不管怎样,我等继续领兵向前吧。” 眼下距离龙编已不到百里,廖立与甘醴自然毫无异议。当日,蛮军再无任何阻拦,于下午未时抵达禁溪北岸。河畔已无一艘船只,水面上更有一座熊熊燃烧的浮桥,想来这些都是出自吴军的手笔。 因为禁溪只是一条百步过半的河流,并不宽敞,所以可以两岸对望。只是令关索大感意外的是,禁溪对岸已有大片吴军营寨,从规模上来看,至少可供数千人安歇,河面上还有许多吴军船只来回巡视。 “吴军已守住南岸,我等想要前往龙编,着实不易!”廖立微微感叹,东吴将士的水战实力还是不能低估的。蛮军如果贸然渡河进攻,到时吴兵从河上与岸边两路夹击,蛮军就算数量众多,也无济于事。 “那不如速造舟船。”甘醴赶紧提议道。 就算不为渡河,为了探查敌情,也需要制造一些舟筏,蛮军遂在关索和廖立的率领下,领兵暂退到西面一处草木茂盛之地,然后砍伐方圆一带的树木与芦苇,制作大量木筏作为浮桥。 也有斥候搭乘做好的竹筏,并在弓箭手的掩护下悄悄接近吴军营寨观察。只因水面上也有吴军弓箭手坐船巡视,故而蛮军斥候无法接近,只能远距离哨探,再回去向关索复命。 “寨中大约有多少士卒?”关索见斥候回来后,第一时间问道。 “小人未能靠近吴寨,故而无法看得太清!”斥候为难地说道,“只是全寨围栏附近皆有吴兵把守,数量极多!” “如此,寨中吴军定有数千!”甘醴得知吴军光是在外围就有重兵把守,心中不由稍安,看来徐盛已经将龙编的兵马全部调了过来,那么士徽暂时是安全的。 “徐盛将重兵屯于南岸,看来对我军颇为忌惮。”廖立对此倒也不例外,蛮军先是击杀吕岱,今日面对两员吴将的夹击也顺利化解,想来徐盛也不敢不全力以赴。 “围栏……”然而关索在听到斥候口中迸出这个词后,却是微微皱眉,回想吴军今日的奇怪举动,随即陷入了沉思。 猛然间,关索想起一件要紧之事,便立刻问那斥候:“吴军营寨可是离河畔极近?” “诚如大王之言!”斥候赶紧回答道,“吴军营寨距离禁溪南岸,只不过数尺之遥!” 关索微微点头,随即望向廖立,高声道:“巴帅,可敢与我共乘竹筏,视察吴营?” 廖立闻言,略感诧异。但看到关索严肃的神情,旋即笑道:“有何不敢?” 第418章 坑人队友 建兴六年,公元228年5月,交州,交趾郡 酉时将近,太阳收敛起刺眼的光芒,天色也逐渐开始昏黄暗沉。禁溪水面上,一艘木筏正缓缓驶向河对岸的吴军营寨。 “关将军,你我亲自来察看吴寨,为何只带这几个人?倘有危机,如之奈何?”眼下没有交州之人,廖立方才敢称呼关索的真实身份。不过诚如他所言,除了一名划桨手和三名举盾蛮兵外,就只剩关索与廖立了。 由于吴军船只大多聚集在营寨以南的水面上,故而关索命木筏从西北方向,缓缓驶向吴寨西侧,但前方很快也隐约出现了几支敌船。 “人少方才不会引起吴兵警觉。”关索一边说,一边自信地摸了摸手中的三石硬弓,“何况有我在此,便不怕有吴军船只靠近。” 廖立知道关索艺高人胆大,也不多发表意见,只是徐徐说道:“想来将军是担心吴军有诈吧……” “确实如此。”关索微微点头,随即手指吴寨,“廖公,你可否从此处看清吴寨中的士卒?” 此刻木筏距离吴寨约有一百六七十步的距离,廖立微微抬手,眯起眼睛,远眺吴军营寨的内部,摇头道:“这个距离着实太远,关将军乃善射之人,想来比我更擅长观察远处之物。” “我需提防吴兵来攻,难以专注于窥探吴寨。”关索无奈地耸了耸肩,“寻常士卒,又不如廖公见识深远。” 关索这话倒是中听,廖立心里略感舒服,方才淡淡地说道:“那便继续向前吧。” 关索遂命军士小心划动木筏,缓缓靠近吴寨。只是如此一来,远处的三艘吴军船只也看出关索他们的目的,立刻往这边驶了过来。 “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关索正色对廖立说道,“有劳廖公窥探敌寨,吴兵我自挡之!” 关索引用的名言虽然出自宋代苏洵之手,但廖立也是深以为然,当下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承蒙关将军信任,我自会不负所托!” 言毕,廖立随即跪坐在木筏上,屏气凝神,双目直直地观察着吴军营寨,宛如他钓鱼时那般入定安静。 就在蛮军的木筏谨慎向前之时,吴军的三艘船只却也不急着驱赶关索等人,只是缓慢行驶。关索瞬间觉得事情不太寻常,仿佛他们放任自己观看吴寨。 随着木筏不断前进,距离吴寨大约一百二十步的时候,安静多时的廖立突然开口道:“关将军,吴寨围栏附近皆有吴兵把守!数量并不少啊!” “可有异常?”关索继续问道。 “眼下并未有何异常,除非……”廖立略一犹豫,“再将船靠近一些!” 关索迫不及待想解开心中的困惑,随即命令木筏继续前进。但吴军也不会任由关索等人一再深入。当蛮军木筏距离吴寨约有百步之遥时,三艘船只上的吴兵也开始发起攻击,弓箭抛射,弩箭平射。所幸每艘船上的弓弩手不过三四人,加上今天全程刮的都是北风,三个蛮兵一手一个盾牌,挡在关索与廖立身前,全力遮挡射来的箭矢。 廖立自是努力从空隙处注意寨前吴兵的情况。而关索则是在冷静看清敌方弓弩手的位置后,悄悄搭上箭,全力拉满弓,趁着对面箭矢出现空当,电光火石地探出身子,稍一瞄准,便松开了手中的弓弦。 突然,天上的北风不知何故,竟猛地一下变强,不仅把吴兵射出的箭矢纷纷吹落水中,还把原本并不汹涌的水面,吹起了一阵阵激荡的浪花,也让所有的木筏船只都剧烈地颠簸起来。东吴士卒习惯水战,稍稍稳定一下身体,便适应了晃动。qqxsnew 不过关索的雕翎箭借着风势则更具威力。一名东吴弩兵刚刚装好箭矢,抬起弩机,正要瞄准之时,便觉眼前一花,尚未来得及躲避,左眼竟被关索一箭射穿。箭簇直接穿透头颅,让那弩兵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倒地毙命。 同船的吴兵皆是被这一幕吓得脸色惨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想对面竟有箭术如此高强之人。 然而,这阵强风,还给岸边的吴军营寨带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一名位置靠北的吴兵,身子略一晃动,随即往南缓缓倒下…… 由于蛮军木筏距离吴寨已不过七八十步,这一幕也被始终努力观察的廖立看到,他顿时诧异地惊呼出声:“有一名吴兵……竟被风吹倒了?” 听到这话,关索的眼中顿时闪烁起灼灼的光芒,心中暗想:“果然如此!” 徐盛此人以胆气着称,历史上的他多次已少敌多,并能挫败强敌。但他也并非有勇无谋之人,在曹丕二伐东吴之时,徐盛建议孙权在建业周边百里筑起围栏,设立假人,并在江面上添置浮船。曹魏大军看到这数百里的疑城后,果然万分惊愕,不敢向前。 看来徐盛今日用的也是这个方法! 想到这里,关索立刻命军士将木筏往回划,并对廖立说道:“廖公,吴军寨中尽是稻草假人,吴军主力另在他处!” 谷婲 “当真?”廖立细细一想,也明白其中蹊跷,“我说吴寨为何离河畔这般接近,原来是要让我们将那些假人当作士卒!” 关索点了点头,这应该也是吴兵一开始并不急着驱赶他们的原因。 “可徐盛究竟将吴兵屯于何处?莫非他仍旧在攻打龙编?”廖立很快又发现问题所在。 “此事我亦无法猜透……”关索一时也没有思路,“若是让斥候顺利往返禁溪,便能清楚徐盛意图。” 木筏转眼回到北岸,此刻已是酉时黄昏,日头将落。关索等人方才登陆,就看到校尉何猿飞马而来,并急切地禀报道:“将军,甘醴率领交州兵往西而去,说是要驻扎在望海县城中。他还让我等转告将军,今夜也可一同前往望海。” 听到这话,关索与廖立皆是脸色大变。廖立更是顿足道:“我知晓徐盛之计了!望海城中定有吴兵埋伏!” “我军并无营寨安歇,若能驻扎于城内,与吴军交战便更为有利!”关索沉声说完,赶紧追问何猿,“那甘醴去了多久?” “不到半个时辰!”何猿立刻回答道。 “事不宜迟,我等现在便领兵追赶!”关索果断地说道。虽然他和甘醴只是盟友关系,但眼下与吴军交战仍是胜负难料,七百余名交州兵的战斗力聊胜于无,故而关索还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回到蛮兵聚集之处,将士们已经埋锅造饭完毕,许多人都开始吃上了。关索便命全军在一炷香后启程,他与廖立也是胡乱吃了一些,很快便集合将士,出发前往望海,并派一名斥候飞马去向甘醴报信。 另一方面,甘醴自得知吴军大量聚集在禁溪南岸后,虽庆幸龙编无恙,但也担心徐盛用兵有方,他与众蛮兵一同露宿街头太不安全。刚好他清楚西面十余里便是望海县城,遂带着七百余名交州兵往西而行。而那些交州兵自没了营寨帐篷后,这段时间也经常在野外过夜,甚为艰苦。其中也有几个望海本地人,更是迫不及待想回家见见亲人,因此人人对甘醴的决定欢欣雀跃。 熊哲知道后,本想让甘醴等关索回来再一同前去,可甘醴以先去城中安抚民心为由,先行一步。熊哲只能命何猿赶紧去找关索汇报。 可能是因为天色将晚,甘醴命全军加紧赶路,半个多时辰便走完十余里路。等到了望海城下,甘醴见城门已关,便朝城头高声喝道:“城内守军何在?” 少时,一名中年士卒从女墙后面探出头来,不耐烦地叫道:“城下何人?” “我乃甘醴!怎么,刘三汝连我也不认识了吗?”虽然此刻天色昏暗,但甘醴还是从声音中分辨出城上之人。当日他随士徽起兵时,曾在望海招兵买马,对城内的守军也都有了解,其中有不少人都被他招入军中。 “呦!原来是甘将军啊!”城上的刘三立马换成无比恭敬的态度,“小人总算把您给盼回来了!前几日有一伙吴兵来了望海,今儿个不知怎么的,全都坐船走了,还把城内的钱粮宝贝统统都搬光了!” “呸!这伙卑劣的吴人!”甘醴顿时气得破口大骂。 “甘将军您一路辛苦,快进城歇息吧!”刘三殷勤地说完,赶紧命令下面的守门士卒打开城门。 甘醴此刻也确实觉得十分疲惫,真想在床榻上好好歇息一晚,随即把手一挥:“好!进城!” 甘醴麾下的交州兵纪律性一般,无法和关索的正规蛮兵相比,好多人看到城门打开,都迫不及待地加快脚步,往城内涌去。可就在甘醴准备催马前进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洪亮的高喊。 “甘将军~~~” “有人唤我?”甘醴顿时把马头一转,只见原处正有一人飞马而来。待到起靠近时,七百余名交州兵已经尽数进了城中,只剩下几个甘醴麾下的亲兵。 “你是萨番王麾下的士卒?”甘醴见来人是蛮夷打扮,顿时忍不住问道。 “我家大王说,望海城内恐有吴军埋伏,将军万不可轻易进城!”那蛮兵喘了一口气后,赶紧说道。 “什么?吴军?”甘醴闻言,微微一愣。可他猛然间想到些什么,顿时惊得毛骨悚然,几乎落马。 “放箭!!!” 城墙上猛地响起一声大喝! 第419章 临危不乱 原本安静的望海城内,很快便充满了不计其数的惨叫与哭喊,宛如人间炼狱一般。城外的甘醴则是脸色惨白,他很清楚自己完全落入吴军的陷阱之中,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没有踏进城中。 城墙之上,东吴将士齐刷刷地从女墙后站起身子,为首一名吴将高声喝道:“陈邵在此,甘醴还不早降!” 看到刘三与陈邵站在一起后,甘醴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大骂道:“刘三,汝这无耻信小人竟敢诓骗我!” “甘将军,您莫怪小人,吴王英明神武,您还是赶紧投降了吧!”刘三也只有无奈地劝说道。事实上,徐盛在追击士徽来交趾时,就把望海给占据了,城内所有官吏士卒均被扣押。在徐盛决定用望海为饵后,刘三便被选中用来蒙骗甘醴。 “呸!我甘醴受士家之恩多年,宁死也绝不降吴!” 甘醴虽是才智平庸,但倒十分的有骨气,否则也不会屡败屡战。此刻城内也有不少交州兵奔逃出城,甘醴咬咬牙,大吼一声:“诸位,随我撤!” “放箭,休要放跑了他们!”陈邵急忙把手中长矛一挥,城墙上的吴兵当下乱箭齐发,可怜好多刚刚躲过一劫的交州将士还是丧命于箭下。此番陈邵奉徐盛之命,领兵一千埋伏于望海城内,七百余名交州兵最终只有不到百人,随甘醴逃出生天。 甘醴带着残兵败将一路往东逃去,未行五里,便看到前方突然出现一队人马。借着微弱的火把和月光,甘醴认出这是蛮夷队伍,顿时喜出望外,高声叫道:“萨大王救我!” 来的正是关索与廖立率领的蛮军。二人见到甘醴后,得知他遭遇伏击一事,又见他身边只剩下这么点人,也是郁闷不已。好在甘醴没死,剩下这点交州兵还算有个领头羊。 “吴兵绝不会只在城内埋伏!我军必须速离此地!”关索清楚徐盛若要击败蛮军,却对会一鼓作气,于是他立刻率领蛮兵,火速往东撤走。 只是蛮军未行数里,便望见远方的禁溪河面上突然亮起大量火把,宛如一条长长的火蛇。不计其数的东吴战船飞快驶来,船上将士皆是齐声高呼:“蛮贼早降,可免一死!” 只因甘醴先遭惨败,眼下又遇东吴水军,加上陈邵也率兵从后追杀而来,南中蛮兵尚能保持镇定,五溪蛮兵则是面面相觑,至于那不到百人的交州兵,更是吓得双腿战栗,不知所措。 “吴军又从河面上杀过了!”甘醴惊恐地对关索说道,“我等赶紧往北逃命吧!” 关索尚在思索,廖立则是注意到一些异样,当即疑惑地指向远处河面:“吴军船只逆水而上,竟这般迅速?何况船上还有许多士卒!” 经廖立这么一说,关索瞬间想到些什么,随即笑道:“廖……巴帅,还记得我等今日在木筏上看到的吗?” 廖立也是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吴军又在虚张声势!” 既然禁溪南岸的吴军营寨里多为假人,那么眼前这路从吴寨出发的水军中也不会有大量吴兵,船上最多也就放着一些假人罢了。 吴军刚刚伏击得手,士气正盛,而蛮军如果不知虚实,定然会往北撤去,想来徐盛正领大军在半路截击呢。 “埋伏于望海城中的既不是陈邵,亦不会有太多兵马!否则岂容交州之兵有漏网之鱼!”廖立果断地分析道,“加上陈邵已率兵出击……” 廖立言下之意已再清楚不过,而关索也正有同样的打算。 关索当下便将奔云马头一转,然后高声喝道:“全军听令!前队改后队,随我杀奔望海城!” “什么!!!”甘醴真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他赶紧慌张地说道,“吴军已在望海城内设伏,为何还要……” 关索傲然一笑,想来徐盛也一定以为蛮兵都是甘醴这样的想法,但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此刻兵力薄弱的望海城,正是蛮军最佳的躲避之处。 “事不宜迟,火速往西进兵!”关索没时间和甘醴解释这么多,只是沉声威胁道,“甘将军屡屡与吴军为敌,徐盛必要用将军头颅震慑士徽乃至交州军心,从而攻取龙编!” 甘醴闻言,不由得脖颈一凉,只好带着不满百人的交州兵乖乖跟着关索,一同往西面的望海城前进。 而陈邵本来奉徐盛之命,待蛮军撤退后,便率八百士卒出城追击,配合禁溪水面上的吴军,把蛮军往北面撵去。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东面突然喊杀声大振,四千蛮军居然齐刷刷地杀了回来,正冲向自己。 谷昴 “全军列阵,挡住蛮兵,速派人告知徐将军!”情况紧急,陈邵来不及惊叹蛮军的胆识,便火速让人通知离此地不远的徐盛,想来他很快便能赶到。八百吴军立刻停下脚步,刀盾在前,弓弩在中,长矛押后,严阵以待。 东吴的水军是由徐起统管,他麾下的五百士卒,几乎都是一人举着两个火把,迎风晃动,每艘船上还插着一个草人,同样固定了两个火把。如此一来,五百人的声势就仿佛数千人一般,远远望去,确实能够震慑人心。 只是徐起也没想到蛮军并没有按预料的那样往北逃窜,他赶紧命军士加紧划船,前去支援陈邵。 而关索看到吴军建在眼前后,立刻全力咆哮道:“诸位,吴人残暴,前番在潭中已杀尽三百交州俘虏!其对辖下军民尚且如此,如何饶得了我等五溪夷人!今日若要活命,便随本王奋起杀敌!勇者生,怯者死!” 关索巧妙利用了吴军残酷的行径,大大激发了蛮兵们的斗志,人人咆哮呐喊,排山倒海般地冲向吴军。吴军将士虽然摆好了阵型,但一来人数有限,二来也被蛮军气势所震慑,就算是精兵,心里也不免有些发虚。陈邵则将手中长矛一挥:“放箭!” 一声令下,吴军阵中立刻飞射出大量箭矢。但关索早有准备,举着盾牌的蛮兵冲在最前面,身披甲胄的士卒则是放箭反击。蛮军兵力几乎是吴军的五倍,短短地一番交锋,吴军阵中便有多人中箭倒地。 加上今天刮的是东北风,无论是位于西侧的陈邵还是南面的徐起,在箭矢上肯定是吃了亏。徐起见划船的速度远比不上蛮兵的两条腿,干脆令士卒将船只靠岸,下船支援。 不过吴军此番来的到底是精兵,就算有人中箭,也立刻有人补上缺漏。加上陈邵本人也从军多年,危急关头还能靠得住,始终激励士卒不许后退,一定要坚守阵地,挡住蛮军。 “嘶……吴兵还真是顽强啊!” 由于夜幕降临,就算关索也无法看清远处射来的箭矢,故而他不敢一马当先,只是在阵中指挥士卒作战。只是看到吴兵丝毫没有溃散的迹象,关索便知道不短兵相接是不可能的,但在此之前,他还必须再做些什么,打击吴军,从而减少蛮兵的伤亡。 关索略一思忖,忽然想起当年在凉州曾和马超探讨过一招武艺。结合眼下的形势,关索脑子一转,策马来到阵外的甘醴身边,正色道:“甘将军,借你长矛一用,我要冲击吴阵!” “好!大王请用!”甘醴本不擅长冲锋陷阵,赶紧把长矛递给关索。 关索接过长矛后,又把手中大刀扔给甘醴。甘醴双手一接,只觉得身子猛地一沉,差点摔下马去,顿时对关索惊为天人。 而关索则是左手飞快地一扯,自身右臂的衣袖瞬间被他撕下了一大块。关索双手如飞,在长矛中间打了一个死结,接着用一名蛮兵的火把点燃了系在矛杆上的布条。.qqxsnew 在快速观察了一下吴阵的位置后,关索猛地暴喝一声,宛如黑夜中响了一个惊雷,右臂肌肉瞬间暴起,狠狠地掷出了手中那根长矛,燃烧的布条系在矛杆之上,在夜空之中格外的夺目。 “那是什么?” 陈邵在阵中只见一道火光袭来,待其靠近时,方才隐约认出这是一根长矛。随着一声惨叫,一名东吴士卒因为盾牌挡住视线,未曾躲避,被连盾带人,直接穿透,倒地毙命。 关索看到有吴兵倒下,也是激动地高喝一声:“诸位,对准火光,放箭!” 燃烧的布条火势正是旺盛,在黑夜中宛如一颗明亮的信号弹,蛮兵们则立刻将箭矢对准关索掷出的长矛,乱箭齐发。而东吴将士则是因为火焰,一时无法靠近,瞬间让盾墙露出一个缺口。而蛮兵的箭矢则从那个缺口处不断射入,转眼就让吴兵倒下一片,陷入混乱。 “该死!竟还有这般做法!”陈邵见此情景,顿时又气又急,怎么连蛮夷都这么有头脑了。 “大王威武!吴军……”甘醴刚要兴奋地喝起彩来,却觉得手中突然少了些什么,定睛一看,大刀早被关索一把拿了回去。 “诸位!随我冲击吴军!” 在关索激动的声音中,近四千蛮军宛如山崩地裂一般,冲入吴军阵中,人人当先,个个奋勇。吴军阵型已乱,如何抵挡得住,顿时被数倍于己的蛮军冲得一片溃散,转眼死伤惨重。 关索自是挥舞大刀,左右劈砍,杀戮身边吴兵。正待他想要去击杀陈邵时,北面突然喊杀声大作,一路军马忽然杀到,为首一员大将,全副披挂,挺矛纵马,口中不断大声呼喝。 “我乃安东将军徐文向!蛮贼速来受死!” 第420章 激战徐盛 自陈邵与徐起两路吴兵返回望海后,徐盛再快速做出一番安排后,便率领三千五百名东吴精兵,隐匿于望海西北处。等得知甘醴领兵出现在望海后,徐盛立刻往东而行,准备按照原定计划,截击北撤的蛮军。 就算不能把蛮军尽数消灭,可只需拦腰截断,便能重创蛮军,想来五溪蛮夷遭此大败,定会知难而退,到时徐盛便可以全力围攻龙编。 只是当徐盛得知这伙蛮军竟然调转方向冲杀向了望海,他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聪明的蛮夷? 带着这样一个疑问,徐盛立刻率军往南,前去支援陈邵。 “该死!徐盛到了!”关索没有想到徐盛会来得这般快,眼下尚未能够看到望海城的轮廓,陈邵麾下的吴兵也没有杀尽,身后还有徐起的吴军追杀过来。 虽然拼死鏖战,关索未必不能战胜吴军,但这些蛮兵一定是死伤惨重,不到万不得已时,关索不想冒这个风险。 廖立这时也在蛮兵的保护下来到关索身边,皱眉道:“虽然望海城内吴兵定然不多,但若是不能在徐盛赶到前进城……” “有劳廖公领兵先去望海,吴兵我自挡之!”情急之下,关索也顾不得什么称谓。言毕,关索果断地纵马往来与吴兵之中,手中的大刀上下翻飞,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吴兵非死即伤。 而廖立今日也亲眼见识到关索的勇猛,方知关索这些年能立下许多功劳着实不易。感慨之余,他立刻带着葛宪与半数蛮兵前往望海。而甘醴因为在望海有些号召力,也一并跟了过去。 “休要走了蛮贼!” 八百吴兵虽然被四千蛮军冲得四分五裂,死伤惨重,但陈邵还是在二十余名吴兵的保护下且战且退,并努力聚拢士卒,缠住蛮军。 可就在这时,一声骏马的长鸣忽然从身旁响起。陈邵猛地转头一看,但见一个巨大的身影从他面前一跃而起! 奔云宝马,宛如白龙出涧一般,载着关索跃过陈邵与那二十余名吴兵的头顶。就在陈邵下意识地仰头看时,关索手中的大刀猛地向下劈出。但见一道血柱狂飙,陈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头颅就被整整齐齐地一分为二。而身旁的一众吴兵也是等到陈邵落马,方才惊恐地看到陈邵毙命。 关索击杀陈邵后,立刻命熊哲与那两千蛮兵快速集合列阵,一面往西进兵,一面朝北举起盾牌,凡是配备弩机的士卒,先把箭矢装好,拉弦上钩。 而徐盛从败逃吴兵那里得知陈邵阵亡的消息后,顿时气炸胸膛,脑中更不由一晕,身子一歪,差点坠下马来。 “将军!”身旁的一众亲兵连忙上前,但徐盛却是摆了摆手,切齿道:“大军向前,休要让蛮贼就这样跑了!” 今夜要是不能就此击败五溪蛮夷,那么此次平定交州便再无希望了。吕岱、陈邵等东吴臣子也就枉送了性命。 吴军大队与蛮军本就相隔不远,转眼相遇,徐盛当下便破口大骂道:“汝等五溪蛮贼竟敢来东吴境内作乱,更杀我将士,今日休想活命!” “哈哈!你便是东吴的徐盛吗?”关索亦是在阵中不客气地回骂道,“今日便用你的狗头,让我萨克牙名震交州!” 谷綪 “放箭!”徐盛怒喝一声,三千五百名吴兵立刻乱箭齐发,蛮军则早有盾牌防御,一面挡住箭矢,一面有序往西撤退,虽然被动挨打,但并未陷入混乱。 “这伙蛮兵竟操练地如此了得?”徐盛看到这一幕后,也是又惊又奇,就算是东吴的精兵,也不过如此吧。 “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何来历!”一想到孙权曾关照自己留心季汉出兵增援,徐盛便对这伙蛮兵的身份更加怀疑。 “随我冲锋!!!” 伴随着徐盛的大喝,吴兵纷纷举起兵刃,鼓噪冲锋。然而关索却是看准机会,一声令下:“放弩箭!” 配备弩机的都是关索操练许久的南中蛮兵,他们早已将弩机握紧于左手,当下便齐刷刷往右举起,扣动扳机,刹那间数百只箭矢齐齐发出。前排吴兵虽然举着盾牌,但后面仍有许多士卒来不及躲避,倒下一片,就连徐盛本人,也被一直箭矢掠过耳朵,擦掉一大块皮。 “这群狡诈的蛮贼!!!”疼痛之下,徐盛更是愤怒,大声催动吴军向前,转眼便与蛮军短兵相接。 “诸位!便让吴人看看我等夷人之威吧!” 奔云马上,关索高声激励蛮军将士。面对吴军精兵,他虽不能身先士卒冒险冲杀,但也用自己惊人的箭术,让吴军头疼不已。只见关索左手紧握三石硬弓,右手飞快地穿梭于箭箙与弓弦之间,雕翎箭迅捷如风,一支又一支地射入吴军阵中。多年的征战下来,关索已经十分擅长抓住机会,吴军的刀盾兵只是稍一露头,便被关索一箭射杀,使得蛮兵在交战中屡屡让吴军出现阵型上的缺口,造成更大的杀伤。 关索身旁的蛮兵则是不断往关索的箭箙里装入箭矢,这段时日从吴军和交州军民那里缴获征用了大量箭矢,今夜正好用得到。 徐盛在阵中亦是朝着蛮兵放箭,但在黑夜之中,准头却是远不如关索。加上关索的臂力更为强悍,即便二人同用三石弓,关索的射程也是更深一筹。徐盛前方不远处的几名弓弩手,先后被关索射翻在地。徐盛也对关索的箭术大为震惊,为保安全,他更让战马连连后退。 “此人如此善射,莫非当真是五溪蛮夷?”徐盛始终对关索的身份有一丝怀疑,若是今夜能抓几个蛮兵拷问一番便好了,只是眼下双方正是白热化的近身拼杀,哪有时间抓活的。 这时,徐起率领的五百吴兵终于赶到,徐盛再拨给他五百人,令他绕到蛮军后方进行攻击,而陈邵手下的败兵也陆续从各处返回,吴军兵力始终占优。关索知道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扭转这种劣势,也一直让蛮兵且战且退,千万不能恋战。南中蛮兵自是遵从号令,五溪蛮夷相对惜命,也不会鲁莽行事。 关索本人则是咬紧牙关,数十支箭矢射出后,右臂早已酸痛不堪,可眼下正是关键时刻,关索唯有拼尽全力,尽可能给吴军造成杀伤。 很快,望海城的身影逐渐现行,然而徐起这路吴兵眼看就要绕到蛮军背后,截断归路。可就在这时,西面又是喊杀声大振,廖立及时率领蛮军将士,前来支援关索。 原来,陈邵率兵出城追击时,为绝后患,先把投降及躲藏在死角的两百余名交州兵全部处死,只是有几个乃是望海本地人。当日城内尚有千余百姓,虽然躲在家中不敢出门,但还是听到交州兵苦苦哀求的声音。交州百姓远离中原,民风彪悍,不由得对吴军心中愤恨。就在廖立领兵攻打望海时,城中百姓得知甘醴也一同前来,竟掏出家中的扁担、锄头等农具,纷纷响应。 城内的两百吴兵本是来清扫战场,搜捕残敌,未曾料到会有两千蛮军突然杀回,惊慌之余只能登上城墙,抵住城门,竭力守卫。廖立让甘醴在城下高声喊话,并令蛮军在城下乱箭齐发。两边兵力差距十分明显,位于交州的望海也不是高大城池,城上的吴兵很快便死伤惨重。 等到望海百姓聚集于西门后,吴兵更是感受到了人民群众的怒火。几十名守门吴兵转眼便被吞没,收尾不能相顾。城外蛮兵趁此机会,从门缝中砍断门栓,硬生生地将城门撞了开来。 蛮军进城后,两百名吴兵也不曾走脱一个,甘醴为泄怒火,也将俘虏一一处死。廖立便让何猿驻守望海,且一定要在城墙多布弓弩手,他本人则与葛宪一同出城接应关索。 第421章 夜袭吴营 听到身后的望海城传来蛮兵们嘈杂的呐喊,关索知道廖立已经顺利夺城,不由哈哈大笑道:“徐盛,望海城已被我等占据,你可曾想到!” 徐起那路吴军已被廖立所率的蛮军拦住。葛宪也是跟随关索多年的射箭好手,冷静地在阵中瞄准吴兵,放箭射杀,不断有吴兵中箭倒地。廖立见这路吴军兵力不足,便命蛮军从两侧包抄上去,徐起担心城中还会有蛮军杀出,故而不敢冒险向前,只能暂行撤退,先与徐盛汇合再说。 而关索见吴军的箭矢已不如最初那般密集,干脆飞身下马,快步向前,与吴兵战作一团。但见关索势如猛虎,高声咆哮,远者刀劈,近者飞踹,杀得吴兵望风披靡,有关索亲自督战,蛮兵皆是士气大振,更加勇猛地与吴兵搏杀。 而徐盛此刻已气得浑身发颤,真没想到蛮军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攻克望海,无论智谋还是武勇,都让徐盛认为这伙人不像普通蛮夷。 “听闻徐盛乃江东名将,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啊!哈哈!”阵中又传来关索放肆的大笑声,更让徐盛气得几乎吐血。 眼下有望海城作为后盾,蛮军只要顺利退到城下,配合城上的弓箭手,吴军如何能靠近。而今夜他精心布置的这场伏击战,非但没有大败蛮军,还连累得陈邵与数百东吴精兵阵亡,这对久经沙场的徐盛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就在情绪万分激动之时,徐盛竟莫名觉得手脚有些冰冷僵硬,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而鼻腔内更是一热,两股鲜血竟滚滚流出。 “退,退兵……”徐盛只觉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他艰难地从口中喊出了这两个字后,竟直接从马上栽了下来。身旁亲兵皆是大惊失色,赶紧救起徐盛,并传达退兵之意,却是不敢声张。吴军随即开始且战且退,渐渐与蛮军拉开距离。 “吴军退了?”关索看到这一幕后,倒并不是那么惊讶,想来徐盛也知道继续追击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回寨后再做计议。不过当关索举目眺望时,却注意到徐盛的战马上竟空空如也。 “徐盛呢?”关索微微一愣,赶紧仔细朝吴军阵中望去,可吴兵数量极多,夜晚视线极差,难以看到徐盛的身影。关索不由得心中疑惑,担心徐盛其中有诈,便令蛮军不要追赶,也谨慎朝后退去,与廖立、葛宪他们汇合,任由吴军大举退去。 待到吴军走远后,关索命葛宪、熊哲领兵快速回收地上的装备兵器,当然也不忘派斥候远远哨探,以防吴军突然杀一个回马枪。 回到望海城内,甘醴见关索竟安然无恙,更对关索佩服的五体投地,今夜如果不是关索急中生智想出杀回望海这个办法,甘醴恐怕是凶多吉少。 “想来是天不绝士家,竟有这般智勇蛮王前来相助。”甘醴不由得心中感叹。 “吴军今夜伏击不成,反而折了陈邵,士气定然受挫!想来已无力攻取龙编。”廖立则是徐徐分析道,“但仍要提防徐盛设计诱士徽出城,否则我等便前功尽弃。” “巴帅所言极是!”甘醴连连点头道,“我这就想办法派人渡过禁溪,前往龙编,让士徽将军不可轻易出城!” 而关索自进城后便一直若有所思,一副出神的样子。廖立注意到后,便忍不住问道:“萨番王在想些什么?” 关索并没有急着回答,他脑海中正快速回忆着关于徐盛的过往。 历史上的徐盛在孙策时期便以勇气闻名吴县,孙权继承孙策的事业后,便招募徐盛为别部司马,这样算起来,徐盛也从军近三十年了,眼下年过半百是肯定的。 而历史上的徐盛病逝于黄武年间,虽无具体时间,但肯定是在公元222年至229年这段时间里。今年是228年,这样算来,徐盛的寿命也差不多到头了。 空空如也的战马,吴军同一时间大举撤退,如果不是巧合…… “莫非……”关索心中很快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拿定主意后,关索果断地说道:“今夜我等可趁势袭取吴军营寨,定能成功!” “啊?”甘醴顿时脸色大变,“大王若是要痛击吴军,方才吴兵退时,为何不追击呢?” “适才吴兵虽退,但兵力与我等仍不相上下,若逼之过急,难免不会与我等殊死一搏。”廖立也理解关索刚刚的决定,可他同样认为今夜劫寨,着实是一招险棋。 “但只恐吴军已有准备……”廖立忍不住劝说关索,“吴军眼下攻取龙编已是希望渺茫,徐盛若再无法得手,不日定会退军!我等几乎达成目的,着实不必冒险进兵。” 谷篐 廖立此话自然合乎兵法,如果关索不是提前知道徐盛的寿命,也许真会采纳廖立的意见。可眼下若要大败吴军,关索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我麾下夷人在交州已有多日,思乡心切,来日回到交州,未必肯轻易再来此地。”关索冷冷地望向甘醴,“倘若让徐盛领兵退回江东,又重整兵马来犯,甘将军自问可有办法迎敌?” “这……”甘醴顿时语塞,此番交州兵与吴军交战,死伤极其惨重,就算吴兵退去,士徽估计也就据守交趾一带,占领整个交州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倘若孙权又派数千大军前来征讨,士徽如何抵挡得住? “这伙吴人,能杀一个便是一个!”关索恶狠狠地说道,“唯有让孙权知道厉害,他才不敢再派兵马前来征讨!” 廖立知道关索是打算通过重创吴军的方式震慑江东,引发恐慌。加上他见关索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点头道:“既如此,我愿相助萨番王!” 不过甘醴却是不解地问道:“可是大王如何让大军渡过禁溪呢?” “白日我等制造的木筏,尚未遗弃,眼下正可用之!”关索呵呵笑道。仅仅半天制造的竹筏,用来作浮桥,足以渡过禁溪了。 “劳烦甘将军再向城内百姓征用一些引火之物。”关索又对甘醴正色道,“不需太多,膏油、薪柴、石涅等引火之物,各来一些便可。” “大王放心!”甘醴全指着关索大败吴兵,自然满口答应。 “本想请甘将军返回龙编,劝士徽一同出兵劫寨。”关索又淡淡地说道,“但士徽定然担心其中有诈,不敢妄动。如此便只好请甘将军在城中静候佳音了。” “哪里哪里!大王如此替我等交州军民着想,甘醴着实感激不尽!”甘醴赶紧拱手致谢。如过说初次相遇,他还只是阿谀奉承关索,可并肩作战许久后,今日这番话当真是发自肺腑。 交代完毕后,关索与廖立选出三千可战蛮兵参与今夜劫寨。为了保证他们的体力,关索先命他们在城中睡觉休息,等到子时集体出发。其余将士则随关索前往白日蛮军聚集的那片树林,把所有的木筏都带到岸边。廖立自在城中整顿物资与兵器,今夜所有参战的蛮兵,都尽可能地给他们配备最精良的装备。 且说吴军退回禁溪南岸的大寨后,徐起第一时间让军医医治徐盛。此番为了解决交州的瘴疫,孙权特地给徐盛配备了几个良医。其中一人看出徐盛是急火攻心引发了中风,赶紧抓药扎针。两个时辰后,徐盛方才悠悠转醒,他命徐起小心注意寨外敌情,并让亲兵去请薛综前来。 很快,今日一直留守寨中的薛综急忙赶来,他见徐盛病重至此,也是大惊失色。徐盛却是虚弱地说道:“薛公,这伙贼子当真了得,非但操练精良,其统帅更有谋略,哪里像是粗鄙蛮夷!难怪吕使君会为其所败,就是我也未必敌得过!” “综当初也奇怪,虽是两路蛮帅,为何配合地如此娴熟,二人竟毫无芥蒂防备,并不寻常……那文向以为他们会是何人?”薛综也是心中一紧,连忙问道。 “能出现在交州的,绝非曹魏军马,唯有西蜀……”徐盛说到这里,不由得长叹一声,“可惜未等俘获几个贼人,如此便能拷问出实情。” “西蜀……莫非他们欲图我交州之地?”薛综也是面色凝重,“可区区四千余人,如何攻得下交州?” “此事我亦是猜测,并无任何证据……”徐盛说完,忽然正色道,“只是事到如今,我军已无法平定交州之乱,唯有火速退兵……” “文向之言甚是!”薛综当即点头赞同,“不知文向打算何时退兵?” “今日我命大军撤退,蛮贼并未追击,足见其相对谨慎。”徐盛缓缓分析道,“我军贸然退兵,必遭追赶。不如明日一早派少量士卒先去望海诱敌,蛮贼未必敢轻出,如此大军便可徐徐退去,亦可提前布置伏兵!” “可恨我病重至此,难以统兵……诱敌之任可交由徐起,至于此间军务,有劳薛公替我分忧!”徐盛郑重向薛综拱手道。 “皆为吴王效力,文向何必如此!”薛综也是赶紧回礼。 然而就在这时,账外突然一阵嘈杂,二人正在疑惑之时,一名士卒惊慌失措地跑进帐中,禀报道:“启禀将军,蛮贼前来劫寨!” 第422章 壮志难酬 丑时,稍作休息的三千蛮兵与关索、廖立一同聚集在禁溪北岸,人衔枚,马裹蹄。此地离吴军营寨尚有数里之遥,水面上尚未看到吴军船只的身影。关索遂命蛮兵将木筏推入水中,搭建成浮桥。 为了隐藏行踪,关索命蛮兵渡河时不要打起火把,全军将士都小心地走在木筏上,谨慎渡河。当先过河的乃是葛宪与一对对弓弩手,他们一到达南岸,便到东部百步之外埋伏,一旦发现吴兵坐船经过,便乱箭射杀,决不能留下活口给徐盛报信。仟千仦哾 廖立看关索考虑地如此周到,忽然想到些什么,忍不住说道:“关将军,此番我等与吴军交战,展现的智谋绝非蛮夷可有。徐盛并非无谋之辈,只怕他会怀疑到大汉身上……” “若真是这般,便不可让这些吴兵回江东报信!”关索双眼顿时杀气四射,随即叮嘱廖立道,“有劳廖公领三百士卒留在禁溪北岸,我料吴军定有人坐船逃亡,便请廖公设法堵截!” “自当效命。”廖立也不推辞,留在北岸风险较小,何乐而不为。 就在蛮兵徐徐渡河之时,禁溪水面上果有吴军巡哨船只徐徐而来。匍匐于河畔的葛宪等到两艘小舟临近后,立刻让蛮兵起身放箭。伴随着一声声惨叫,船上的吴兵猝不及防下,纷纷中箭落水,蛮兵趁机把小舟夺走,消除痕迹。 而关索本人也较早渡过禁溪,他命蛮军全部到齐后,便随葛宪与熊哲二人前往吴寨。他自己则先大军一步前行,也不骑马,背系箭箙,一手持刀一手持弓,独自一人,小心谨慎地行走在禁溪河畔。 丑时的夜晚格外安宁,静地可以听到河水的流动,与草丛间时不时的虫鸣。而关索可不是来此欣赏景色的,他始终竖起耳朵,聆听周围的动静。 “嗒嗒~”就这样安静了一段时间后,前方突然隐约传来脚步声。关索赶紧停下脚步,小心蹲下身子,把大刀轻轻地放在地上,屏气凝神,自信聆听声音的走向。 显然这些脚步声不是出自一人,不过关索推断人数也不会超过十人。当听出这些脚步声是向自己而来时,关索立刻匍匐在地,左手握紧三石弓,右手悄悄地从箭箙中抽出一支箭矢。 虽说今夜决定劫寨,但徐盛好歹治军多年,麾下又都是精兵,吴军就算不认为蛮军会来劫寨,也绝不会没有一丁点防备,除了水面上的巡哨船只外,地面上也该有人巡视敌情。如果让他们发现蛮兵的行踪,提前回寨中报信,吴军必会有所防备。 故而关索需要先为蛮军清除掉这些耳目,此事人多反而会暴露,故而他一个人行动,反而会便捷不少。 只是这路巡哨士卒似乎也十分谨慎,并没有打着火把。故而关索只能依靠声音,分辨出他们位于自己的右前方,且离自己越来越近。更重要的事,附近再无其他脚步声,显然只有他们这几个巡视士卒。 只不过关索这样匍匐于地,更不容易被人发现,待到关索隐约看到几个人形轮廓后,便当机立断站起身子,快速搭箭上弦,拉弓放箭,不远处瞬间传来一声惨叫。 “伍长,怎么了?”紧接着响起的便是几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得知这只是一伍之兵后,关索稍稍松了口气,快速捡起地上的大刀冲了上去,趁着那五个吴兵还没明白是咋回事,便快步冲了上去。吴兵这下才知道是遭遇敌军,只是不知对面来了多少人,哪里敢交战,急忙转身就逃。关索哪里肯放过他们,一顿追击砍杀,未曾留下一个活口。 再把几个吴兵尸首拖到河中后,关索继续前进,又如法炮制,顺利干掉两组巡哨士卒,终于抵达吴军大寨百步之外。吴军寨中唯有中军大帐内还隐约亮着灯火,也格外的安静。关索认为寨中定无伏兵,只是营寨附近仍有几组巡哨士卒,未免打草惊蛇,关索不敢贸然动手,便转身离去。 很快,关索也遇上了蛮军大队,一并悄无声息的接近吴军大寨。随着关索一声“冲锋”,众人齐刷刷地举起兵器,呐喊着冲向吴寨西门。寨外的巡哨士卒皆是大惊失色,急忙在寨外高声呐喊:“敌军来啦!敌军来啦!” 吴军将士自来到交州不毛之地后,便多有人感到身体不适,加上今日奋战辛苦,不少人已经进入酣睡状态。此刻听到蛮军劫寨,吴军上下皆是大惊失色,赶忙拿起兵器,慌慌张张地从营帐内奔出。徐起虽未歇息,但也是十分困倦,只是大敌当前,唯有努力率众御敌,并差人将消息告知徐盛。 而徐盛与薛综皆是目瞪口呆,如何想到蛮军会有这般远见,今夜便有胆量前来劫寨,还躲过了水上陆上这么多耳目,简直是难以想象。 “这般奸猾……这伙贼子绝非五溪蛮夷!定是西蜀之兵!”薛综脸色惨白,他已经完全不相信这是蛮夷能有的智谋。 徐盛一想到汉军竟用冒名顶替的方式来交州相助士徽,顿时怒不可遏地大骂道:“蜀军欺人太甚!!!取我铠甲兵器来!!!” 徐盛咆哮一声,随即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从床上坐起。然而下一刻,徐盛的动作便仿佛僵住了一般,动也不动。薛综顿觉不对,急忙上前看时,只见徐盛七窍内皆渗出鲜血,已然气绝身亡。 谷糠 “文向将军……”看到徐盛壮志未酬便捐躯殉国,薛综顿时伤痛万分,潸然泪下。而徐起这时也慌张地奔进大帐:“将军!蛮夷杀进营寨了!” 可当徐起得知徐盛已然病故,当即大叫一声,气得握紧双拳,咬牙切齿:“我定当继承伯父遗志,杀退蛮贼!” “徐将军,蛮贼有备而来,不可……”薛综正要相劝,徐起却是头也不回地冲出营帐,整军拼杀去了。 而关索趁着吴军来不及御敌,已经用大刀奋力砍开吴寨西门,率众冲杀进去。寨中吴兵虽有四千之众,但匆忙迎战,人数难以聚集,哪里挡得住这支虎狼之师?蛮军将士大呼大喊,见人就杀,一路无可阻挡。 关索又命蛮兵取出甘醴从望海百姓征用来的引火之物,朝南面射出火箭,丢出火把,借着晚上强烈的东北风,吴寨南面的营帐转眼纷纷起火,烧得大批吴兵万分惊恐,不敢靠近。 “冲向中军大帐!”关索骑在奔云马上,双手挥舞大砍刀,杀得身旁吴兵血肉横飞、他此行的最大目标便是徐盛,只要斩杀徐盛,这伙吴军更无还手之力。 “蛮贼休要张狂!徐起在此!”这个时候,徐起领着一队士卒冲向关索,并不断地高声召集吴兵,“将士们,随我杀啊!” 看到徐起冲杀过来,关索也发现徐盛迟迟没有露面,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向乌龟一样缩起头来不敢迎战,否则传出去,日后如何有脸面在江东做人。 “看来我所料一点不差啊!” 关索心中顿时落下了一块大石,随即哈哈大笑道:“徐盛为何不来与本王决一死战?望海城外,我看他于阵中落马,想来已一命呜呼了!哈哈哈哈哈!” “徐将军死了?” 关索洪亮的声音传到吴兵耳中,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今夜也有一些士卒看到徐盛坠马,只是畏惧军法,不敢在军中宣扬。眼下形势如此危急,徐盛都没有出来稳定大局,难道他真的如蛮夷所说,已然病故? 想到这里,不少吴兵顿时斗志全无。加上蛮兵在寨中凶狠砍杀,乱箭齐发,吴军转眼便死伤惨重,自相踩踏者不计其数,已然有溃败之势。 万分紧急之时,徐起也不再隐瞒,猛地掷盔于地,握拳嘶吼道:“诸位将士!徐将军往日待我等不薄!今日他虽病故,但我等既是江东大好儿郎,又岂能贪生怕死,任其遭受蛮贼侮辱!我徐起今日若破不了蛮贼,宁死于此地!” 徐盛治军多年,颇得将士之心,当下便有不少血性男儿受到徐起的激励,纷纷拿起兵器,咆哮着与蛮兵展开激斗。见此情景,关索目光如炬,猛地一踢马腹,驱使奔云快速冲向徐起。熊哲与一众精锐蛮兵知道关索用意,立刻飞奔向前掩护关索。 “既如此,本王便成全你!” 言毕,关索手中的大刀如风一般,对着徐起当胸刺去。徐起也算一员战将,急忙把长矛一架,挡住关索致命的一击。关索毫不手软,一刀接着一刀狠狠劈去,徐起同样奋起拼杀,大呼鏖战。 徐盛麾下的亲兵此刻仍是尽忠职守地保护徐盛之侄,一同上前夹攻关索,却被熊哲等人死死缠住。 徐起虽怀必死之志,但他的武艺和关索比想差甚远,就算他伯父徐盛过来,也不是关索对手。两人斗不满二十回合,徐起便手忙脚乱,破绽频出。关索看准机会,暴喝一声,大刀猛地横劈过去。徐起但觉眼前一花,手上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项上人头顿时不翼而飞,殷红的鲜血从脖颈里一阵狂喷,溅了关索一脸。 “痛快!”关索大笑一声,一边助熊哲等人杀敌,一边高喝道,“诸位夷人将士!徐盛、徐起皆已丧命,吴军何足道哉!皆随本王放手大杀吧!” 第423章 大破吴军 诚如关索所言,没有了主心骨的吴军纵是精兵,又岂能拧成一团?随着蛮兵越战越勇,吴军很快便兵败如山倒,哪些尚欲搏命的将士见周围同伴不断奔逃,也陆续有人萌生退意,保命为上。只有区区数十人不改初心,与蛮兵奋战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吴寨南面便是龙编城,吴兵自然不会傻傻地逃到士徽那里,大部分吴兵皆从东门飞奔出寨,仓皇逃窜。不过关索也注意到靠近禁溪的北门也聚集了许多吴兵。原来是薛综情急之下,想带吴兵坐船渡过禁溪,正巧大批船只正停靠在离北门不远的河畔。 关索岂会让吴兵轻易逃脱,他命熊哲领兵一千从东门追击,他本人则亲领士卒,杀向北门。 “冲杀过去!” 此刻北风正盛,关索也不让蛮军远处放箭,他命所有将士集体呐喊,从后掩杀。而吴兵早已丧失斗志,不仅失去大将指挥,许多队伍更被冲得混乱不堪,缺少伍长、什长等军官,故而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偶尔有吴兵放箭,也难以对蛮军造成什么杀伤。蛮军转瞬杀到,前队刀枪齐举,后队抛射箭矢,在河畔痛击吴军。 在无数的惨叫声中,吴军几乎还手之力,被蛮兵砍瓜切菜一般,杀得血流成河。有些吴兵甚至没有来得及拿兵器,手无寸铁,更是不得不向蛮兵跪地求饶,但关索攻寨前就已经下了军令,不必留下俘虏,只管狠心杀戮。蛮兵此刻也是杀红了眼,哪管吴兵如何哀求,皆是刀斧相加。 另有许多吴兵仓皇登上船只,又被箭矢射中,摔入水里,伤势不重者,挣扎着扳住船边,想要活命。混乱之中,好几艘船只竟直接倾覆。生死关头,更出现吴兵互相争船,以致拔刀互砍的场面。 薛综在士卒的护送下,先登上船只,回头看到岸上吴军哭喊震天,宛如人间炼狱,顿时心如刀绞,掩面哭泣。最终,只有不到三百余名吴兵顺利登上船只,往北岸而去。qqxsnew “暂且保住性命,来日奏请吴王,定要报仇!” 望着关索与众蛮兵逐渐远去的身影,薛综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同样暗暗立誓,绝不会放过这路来历不明的敌兵。可就在船只离北岸不过三四十步之时,薛综身旁的一名士卒突然说道:“府君,对岸隐约有些异常!” “嗯?”薛综顿时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起来,隐约看到岸边确实有些什么东西。就在他疑惑之时,北岸突然响起一声高喝:“点火!” 早就在此地匍匐多时的三百蛮兵纷纷起身,掏出火石,点燃放置在岸边且连成一片的木筏与枝叶,上面早就淋上了膏油。不消片刻,吴军面前便出现了一道燃烧的火墙。吴军船只顿时不敢靠近,士卒们也是不知所措。 “蛮兵竟在此地设下埋伏?” 薛综尚在震惊之时,廖立又喝令蛮兵放箭。箭矢乘着北风,更具威力,呼啸划过夜空。那些方才庆幸逃出生天的吴兵又是惨呼连连,一个接一个地中箭落水,“噗通”,“噗通”的声音转眼响彻水面。 “快,快往东划!”薛综慌忙命令士卒顺流而下,躲避箭矢。但廖立也指挥蛮兵往东飞奔,追射吴兵。薛综身旁的士卒越来越少,更是心中惊恐,只能下令暂将船向南,争取逃出箭矢的射程。 “薛综休走!!!” 就在这时,南面突然响起一声暴喝,关索亲自率领几个蛮兵,架着一艘小船,破浪而来。 前番曾在郁林相见谈判,关索可没有忘记薛综的声音,因此很快便在黑夜中辨认出薛综的方位。几个蛮兵皆是用力划桨,小船自然风驰电掣地追了上去。薛综虽然一心逃命,但同船士卒已然所剩无几,单论马力,如何比得上蛮军。 只听“砰”的一声重响,关索的小船从侧面狠狠撞击吴军船只。薛综一介儒生,如何受得了船只剧烈的颠簸,瞬间摔入水中。同船吴兵急欲相救,关索却早已纵身一跃,跳到船上,几刀下去,便将他们尽数砍入水中。 看着尚在水中挣扎扑腾的薛综,关索微微皱眉,右臂向前一伸,便将他从水中拉到船上。 “绑了!”关索面无表情地高喝一声,便继续率领兵马,追杀吴兵。 战至天明,吴军营寨已然满目疮痍,几成废墟,焦土与硝烟随处可见。禁溪河畔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渠,连带着禁溪水中也大片大片地殷红,刺鼻的血腥味让人几乎作呕,尸横遍野的场景更是触目惊心。 谷猋 薛综被蛮兵捆绑地结结实实,押在岸边,等着交由关索发落。一想到横卧在附近的无数尸体皆是吴军将士,薛综顿时心痛万分,泪如雨下。 关索则在残破的中军大寨内看到了徐盛的遗体。注意到徐盛七窍流血的死状,关索微微叹息,问那几个医匠:“徐盛当真是在我杀进寨后病死的吗?” “是,是!正如大王所言!”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医匠连忙小心地回答道。 昨夜厮杀时,几个医匠一直躲在中军大帐内,哪敢乱跑,蛮兵进帐时,他们也是磕头求饶。所幸几个医匠不是士卒打扮,蛮兵觉得他们或有用处,便未曾加害,命他们留在帐中,乖乖等候关索发落。 “看徐盛模样,多半是急火攻心,活活气死……”想到这里,关索心中感慨,徐盛也是江东名将,今日却落得客死他乡,全军覆没的下场,真乃世事无常。 关索又不禁想起,《三国志》吴书里的江东十二虎臣,除了已经被关索劝降的丁奉,其余十一人皆已离世,其中甘宁、潘璋、徐盛皆是死在自己手中。 “自穿越以来,不知有多少三国名将因我而死……”关索又想起魏国的徐晃、张合等人,心中自豪之余,也是苦笑一声,“只是‘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但愿我关索的下场,能比他们好上一些……” 独自感叹了一番,关索便命蛮兵安葬徐盛,随即走出中军大帐。此时熊哲也领兵返回,众人先后呈上吴兵首级七百余颗,更有许多甲胄兵器。这样算下来,蛮军昨夜一战,击杀吴兵至少三千人,俘获的物资更是不计其数。对于这样的战果,关索自然深为满意。 “大王,尚有许多吴兵追赶不及,已往东逃去。”熊哲这时又对关索说道,“不知该如何处置?” “东面皆是草木茂盛之地,就算让他们逃进去,又如何果腹度日?”关索则是满不在乎地笑道,“何况交州不毛之地,瘴疫尚且不说,更有毒虫大蛇,这些吴兵已是待死之人,不必去管。” 毫无疑问,徐盛此番带来交州的五千精兵,最终的下场便是全军覆没,没有一人可以回到江东。加上交州刺史吕岱也已战死,近三千州郡将士阵亡,交州各郡很快便会再次叛乱,那些效命孙权的将佐官吏如何抵挡得住,整个交州都不会再受孙权管控,除非他再派大军前来征讨。 如此一来,关索千里远征交州的目标也终于完成! 关索已经可以料到孙权乃至整个江东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表情了。 “不过也诚如袁徽所言,生灵涂炭,狼烟遍地……” 关索的眼前便是那一颗颗堆积如山的吴军头颅,他也清楚交州日后会是何等残酷的光景,但他心中并不后悔,为了实现心中的抱负,他不会有任何迟疑。 这时,蛮兵也将薛综带了上来。此刻的薛综衣服尚是湿漉,头发凌乱,脸上烟灰血迹犹在,哪有前番名儒之风。关索看到后,也是微微摇头,方才正色道:“今日被擒,汝有何话可说!” 薛综此人虽为东吴重臣,但他并非通晓军事之人,加上他身为儒者,为众多经书古籍撰写注释,利在后世,故而关索对他也没有很强烈的杀意。 只是薛综作为臣子又十分懂得劝诫,引经据典,更容易获得孙权的肯定。加上他对交州地理的了解,日后或许会再助吴军攻打交州。这样一个良臣,关索又不太想把他留给孙权。 就在关索思考如何处置薛综之时,薛综突然说出的一句话,却让关索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此处再无东吴将士,唯我一介文人。这位将军,还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吗?”薛综连声冷笑道。 第424章 索取酬谢 诚如廖立所言,关索此番在交州大败吴军,展现出来的谋略,绝对不是五溪蛮夷可以拥有的。薛综并非愚蠢之人,想来他和徐盛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或许是此地确无存活的东吴将士,关索不担心身份泄露,也或许是想奖励薛综的头脑,关索哈哈一笑,森然道:“薛综先生当真聪慧博识,只是为何不再聪慧一些?我若是先生,定然不会主动开口。” 如果薛综隐忍不发,没有说出刚刚那句话,关索可能还会留薛综一命。那么此刻,关索就绝对不能让薛综活着回到孙权身边了。 薛综显然也听出了关索的言下之意,但他毫无畏惧之色,昂头正色道:“吕使君、文向将军及数千东吴将士殉国。吾虽儒生,但也欲效仿古之圣贤,绝不苟且偷生!江东才智胜吾者不可胜数,定会发现我军惨败之蹊跷!也自然会怀疑到西蜀身上!” “此话倒也不差。”关索微微点头。陆逊、张昭等东吴重臣肯定不相信五溪蛮夷有如此能力。可如果没有人能回江东报信,关索再把交州之战稍作改编,孙权最多也只能忍下这口气,绝对没办法公开将矛头对准季汉。 而薛综明白自己死期将近,也没什么不敢问的了,当即面露疑惑:“年少却有大将之才……敢问将军可是关羽之子关索?” “噢?先生连这也看出来了!”关索没想到自己的名气已经这么响亮,连薛综这等儒者都对他十分了解,这让他瞬间喜忧参半。 张飞临终前曾告诫自己,曹魏和东吴可能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眼中钉,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自己,这让关索不得不多留一些心眼,谨慎行事。 既然知道来的是关索,薛综倒是略有理解,当即长叹道:“吾知将军之父死于江东之手,想来将军此番是为报父仇,图我交州之地了……” “先生之言差矣。”关索淡淡地说道,“此番我来交州,不取一寸土地,只为你等东吴文武及将士。” 薛综微微一愣,又回想起关索昨夜杀敌之凶残,不留一个俘虏,不由愤恨地斥责道:“将军若只为泄私愤,着实太过狠辣!” “私愤?先生未免太小看我了。”关索冷笑道,“东吴前后近万将士死于交州,此事若传到江东,军民将会如何?” 未等薛综回话,关索的神情愈发阴森:“若是再传到洛阳,又当如何?” 江东若是人心不安,难免生乱。曹魏极有可能出兵南下,到时东吴便凶多吉少。想到这里,薛综不由得额头渗汗,脸色苍白地颤声道:“本当将军只是狠辣,未曾想如此阴毒!” “先生过誉。”关索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随即目露凶狠之色,“东吴两番背盟袭我荆州,害死先父及大汉无数将士。今番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也许这便是有因果报应,东吴当年如何害死关羽,他儿子如今也如何报仇。薛综无奈地长叹一声:“此天亡东吴也……” “先生之言又差矣!”关索微微摇头,“孙权尚有陆逊辅佐,魏军就算来犯,也难以灭亡东吴!” “不过嘛……”关索脸上也露出一丝轻松的神色,“两家相斗,死伤便在所难免了。” 这下,薛综终于明白关索是想挑动吴魏纷争,好让季汉从中获利。一念至此,薛综惨笑一声,高声正色道:“将军如此远谋,我无话可说。请即就刑!” 看到薛综如此大义凛然,关索心中自然佩服这等忠义之士,沉默片刻后,方才拱手道:“先生乃江东大儒,谦谦君子。我敬先生之才,若非万不得已,着实不愿加害。事后会设法将先生灵柩送回江东!” “多谢将军……”薛综能感受到关索此话出自肺腑,也知各为其主,诸事无法徇私,便不再多言,闭上眼睛,等待自己生命的尽头。 也许是为了给薛综留一些尊严,关索没有命蛮兵使用刀斧,而是用绳索缢死。遗体暂且保存,等见了士徽再想着如何送回江东。 大败吴军后,关索也将消息告知了尚在望海城观望的甘醴。得知徐盛、薛综等人全部阵亡,吴军近乎全军覆灭,甘醴惊得几乎掉下了下巴,心中欢喜之余,对这伙五溪蛮夷更感到一丝恐惧。 “如此强悍的人马,就是西蜀和曹魏与其交战,也难保必胜吧。” 真怕关索等人突然翻脸,想要夺占龙编乃至交趾。甘醴立刻渡过禁溪,恭恭敬敬地找到关索,向他庆贺大破吴军,言语中不敢有丝毫怠慢,甚至不敢平视关索。 谷膋 “有劳甘将军前往龙编报捷,就说我等少时便至龙编城下,请他出城相见。”廖立在一旁看出了甘醴的心思,特意补了一句,“夷人大军不会一同前去,让他切莫多心!” “是是,我这就回龙编!”甘醴稍稍松了口气,立马带人返回龙编。 交州,交趾,龙编 且说距离禁溪三十里的龙编县城,士徽自率三千残兵败逃于此后,也是对徐盛无比畏惧,城内军民亦是惶惶不可终日。其兄弟士祗、士干、士颂三人皆劝士徽向徐盛投降,或可免死。但士徽却知道孙权绝对不会轻易饶恕自己,死不投降,还把三个兄弟全部软禁起来,以防他们倒戈。 所幸徐盛也担心以士徽的威望,强攻龙编会造成极大死伤,故而一直没有攻城,只等吕岱前来,因此城内人心尚未崩溃。士徽软硬兼施,也使得城内没有发生叛乱。 只是当徐盛突然领兵北撤至禁溪河畔后,士徽顿时不明所以,但以他的胆子哪敢出城追击,仍旧龟缩在龙编,看徐盛大军何日彻底退去。 数日后的一个晚上,城上士卒忽然来报,说是北面的吴军大寨火光冲天,士徽更是心中狐疑。可他已经领教过徐盛的厉害,深怕其中有诈,故而没有任何行动,等明日再看动静。 只是次日一早,当龙编城下出现甘醴的身影后,士徽瞬间惊喜不已。自甘醴被吴军困在郁林后,士徽便一直没有甘醴的消息,本以为他凶多吉少,不想还能平安返回。 “甘将军如何回到龙编?”甘醴一进城后,士徽便连忙着急地问道,“莫非徐盛已率军退去?” “士将军大喜呀!”甘醴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眉飞色舞地说道,“五溪蛮夷萨克牙与巴天通率兵前来助战,徐盛、吕岱、薛综等皆为他们所杀,吴军近乎全军覆没!” “啊?”士徽愣了片刻,也是惊讶地长大了嘴巴。此话如果不是出自士燮旧部甘醴之口,只怕会被士徽当作谎报军情,拖出去砍了。 “甘将军多日不见,切莫和我耍笑!”士徽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五溪蛮夷如何会来交州?又如何是徐盛的对手!” 士徽甚至怀疑,甘醴是不是已经投降了吴军,故意过来诓骗他的。 甘醴知道士徽肯定不信,连忙说道:“士将军可差人去禁溪打探!蛮夷已攻克吴军大寨,正在清扫战场呢!” 士徽果断命斥候去北面察看,甘醴也在努力解释事情的经过。不消片刻,斥候果然回报,说是吴军大寨已一片狼藉,数千蛮夷打扮的将士正在将尸首抛入禁溪,整理收缴到的武器甲胄,粮草辎重。徐盛的遗体已被安葬,薛综的遗体则被安置在他处。 士徽这才相信甘醴所言,也是如痴如醉,许久说不出话来。待到回过神来后,士徽连忙望天祷告,深谢士燮生前认识了这么一号人物,今日才能救他于危难。 一个时辰后,关索、廖立带着百余蛮兵来到龙编城下。看到龙编城的规模确实比望海大出许多,且明显经过人工修缮,关索不由得暗自庆幸,若是一座小城,恐怕徐盛已经强攻得手了。 而士徽和甘醴得知蛮夷只来了这么点人,皆是松了口气,也领着相等人数的士卒,出城迎接。 两边下马,士徽打量了一眼高大威猛的关索,再看他独特的扮相,便知他绝非常人,连忙恭敬地作揖行礼:“岭南大将军士徽多谢二位不远千里前来救交州军民于水火!此番恩情,徽着实感激不尽。”.qqxsΠéw “士将军不必多礼!”关索也微笑着还了一礼,“只因本王与令尊曾是旧识,听说将军要反那孙权,故而前来相助!” “此番徐盛病死军中,也算老天相助。”关索呵呵笑道,“吴人大败,死伤惨重,本王亦算不虚此行!” “大王如此英勇,着实令士徽大开眼界!”士徽此话并非恭维,也是发自内心佩服关索的本事,否则如何能将吴军杀至如此惨败。 “只是我等夷人亦是劳苦,更许多损折。甘将军前番说过会请士将军多给酬谢,想来不会失信吧。”廖立这时却严肃地说道,“此事我已告知所部夷人,倘若见不到酬谢,只怕人心不服,万一闹起事来,我亦无法约束。” “巴帅不必操心,此事徽以听甘将军说了。二位对我有救命之恩,酬谢自然是有的。”士徽说到这里,脸上却也面露难色,“只是此番我交州军民亦死伤甚多,眼下急需钱粮安抚,这酬谢……” 第425章 交州事毕 关索知道士徽就算真的有心酬谢,也不会有多大手笔,他对此早有想法,随即高声道:“本王亦不贪心,就请士将军以五万石粮草,二百万钱,十颗珍珠做我二人酬劳!” “唔……”士徽听到关索开口,微微皱眉。五万石粮草和二百万钱尚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士燮经营交趾四十余年,积累钱粮无数,虽然经历了一场大战,但这点家底还是绰绰有余。不过这十颗珍珠,也不知关索想要什么样的,色泽黯淡的小颗珍珠可否令其满意? 关索看出士徽有些犹豫,当下笑道:“此番本王缴获吴军铠甲兵器数以千计,本王也带不走这许多,除分发给夷人将士外,其余的便送给士将军了。另有五名吴人医匠,听说医术不错,也一并送给士将军了。” “当真?”士徽不由得又惊又喜,没想到关索竟然这般大方。此番与吴军交战,交州兵的装备与东吴精锐差距甚远,兵刃不及对面锋利,铠甲也十分欠缺。如果能得到吴军的装备,日后再与吴军交战,便多了一些胜算。 至于五名医匠,虽是锦上添花,但也聊胜于无,交趾刚刚经历大战,若不幸爆发瘟疫,士徽也算有所准备。 “本王既然说了,自是不会食言!”关索说完,正色道,“就是士将军给的珍珠,可不要太寒碜噢!” “这是自然,大王所要之物,徽自当全数奉上!”士徽心中苦笑,看来想糊弄这蛮王,怕是行不通了。 “少时本王便整理好铠甲兵器,士将军差人送来钱粮珍珠后,便可将其带走。”关索徐徐说道,“此番我等离乡多日,就不在交州久留了,士将军好自为之!” 听到这话,士徽心中不由一慌,连忙面露难色:“此番虽赖大王杀退吴军,可交州军民亦是死亡颇多……若吴军来日再犯……” 经过这一次,士徽已经知道了交州兵和吴军的差距,加上兵马损失惨重,短时间内想要全据交州是不可能的了,能不能抵御吴军的下一次进攻,他心里真是没有底。只是士徽也不好厚着脸皮请关索他日再过来帮忙,就算人家肯,也少不了准备钱粮作为酬谢。 “此事有何难哉?”廖立手捻胡须,呵呵笑道,“将军只需派人去交州各郡传话,就说交趾大疫,徐盛病故,吴军将士十有二三染病,因而大败,以致全军覆没。那孙权第一次派大军远征交州便遇到疫疾,如何敢轻易再派兵马?” “巴帅所言甚是!”士徽顿时大喜,“事不宜迟,我这就命人去办!”仟千仦哾 关索也认为廖立此法甚合他意,他又对士徽说道:“另有一事,苍梧太守薛综自缢身亡,此人乃江东大儒,颇有名望。将军可将其灵柩送回江东,以示敬重,如此亦可笼络人心。” “好,此事倒也不难。”士徽点了点头,他和薛综并无深仇大恨,没必要为难他的遗体。 “听闻合浦太守士壹前番畏惧徐盛,投降吴军,致使将军败回交趾。”关索这时又沉声道,“事虽可恼,但他终究是将军叔父,将军若要笼络交州军民之心,以图雄踞交州,又岂能不念情亲?” 其实士徽怎么对士壹,关索还真是不关心,只不过希望士徽能在交州多坚持一段时间,好尽可能地给孙权制造一些麻烦。 而士徽听关索提起士壹,也是默然不语。虽然他确实深恨士壹背叛了他,但真要让他见到士壹,他似乎也不能怎么样。 “还有一件大事!”关索没等士徽开口,便继续正色告诫,“本王来助将军,乃是念及与令尊情谊。只是我等夷人所居五溪之地终是位于大汉境内,将军反吴也好,占据交州也好,但切莫与大汉皇帝为敌!” “若是让大汉皇帝知道我等曾相助将军,保不准会找我等麻烦。”廖立知道关索是不想养虎为患,也是郑重叮嘱道,“此事,将军可否明白?” “二位放心,我与大汉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只要他不来伐我交州,我又岂敢与他为敌?”经过这一仗之后,士徽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不说全据交州,能保住交趾能郡便是万幸了。 没什么需要交代的事情后,关索当即向士徽拱手道:“士将军珍重,本王告辞了!” 未曾想关索这么快便去了,士徽微微一愣,也假装客气地挽留道:“大王久战劳苦,何不进城歇息歇息?” “我等夷人,住不惯城里!多谢士将军美意,可别忘了将钱粮珍珠送到禁溪河畔!”言毕,关索哈哈大笑,骑上奔云,与廖立率众而回。 谷赯 待蛮兵走后,甘醴方才感慨道:“本当这伙蛮夷会贪心不足,图取交州之地。现在看来,倒是相当靠得住啊!” “确实如此……”一想到关索连索要的酬谢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士徽顿时觉得自己此番真是撞了大运。想是天意不绝士家,这也让他充满信心,要在交州干一番大事。 三个时辰后,士徽将关索需要的钱粮珍珠尽数运到禁溪河畔。而关索也将收缴来的所有装备好好臻选了一遍。虽然吴军的铠甲几乎都在战斗中破损,但还是有许多完整的兵器,关索自然要好好利用他们。所有士卒皆换上相对完好的铠甲,更新环首刀、盾牌、长矛、弓弩、箭矢,整个队伍几乎焕然一新。剩下来所有无法带走的装备,便留给了士徽 此番远征交州,两千南中蛮兵阵亡三百余人,两千五溪蛮兵阵亡五百人,损失同样不小,关索决定将士徽送来的一百万钱分给剩余的南中将士,权当他们千里远征交州的酬劳。而五万石粮草,则要还给武陵太守习珍。前番习珍资助给他的粮草尚有剩余,就权当蛮兵们班师的口粮了。 至于那十颗珍珠,关索则是捧在手里好生打量。虽说这个时代没什么珍珠养护技术,光泽无法与后世相比,但士徽送来的珍珠颗粒着实不小,有黑豆般大小,而且十分亮丽,在这个时代也算难得一见的宝贝了。 看到关索对这些珍珠赞不绝口,廖立在一旁看得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关将军要这些珍珠有何用处?莫非……” “呵呵,廖公以为我关索何样人,岂会稀罕这等俗物。”关索随即收起珍珠,正色回答道。 虽然关索曾为了哄鲍淑芸开心,说他会带些珍珠回家,但是慎重考虑过后,关索还是不要做这些落人话柄的事情。 “我自然知道将军志不在此。”廖立淡淡地说道,“如我所料不差,将军是想将这些珍珠送至萨拉牙与巴天逵处吧。” “廖公果然厉害!”关索又一次佩服起廖立的智慧,想来他已经猜到自己的用意。 五溪蛮夷在交州相助士徽之事已经传开,早晚会传到孙权耳朵里,他也定会派人去萨拉牙和巴天逵处探听虚实。眼下关索需要想办法祸水东引,尽可能让那两个蛮夷得些好处,混淆视听。 在从郁林郡返回荆州的路上,关索命士卒到处宣扬吴军惨败的消息,惹得人心惶惶。在交州与荆州的边境处,关索也遇到一些因躲避战乱而前往武陵逃难的夷人百姓。关索告知他们可前往满溪、潕溪投奔萨拉牙与巴天逵,并让他们献上珍珠,只要对来历保密,二位蛮王定会十分高兴。 果不其然,萨拉牙与巴天逵看到竟然有交州百姓来他们山头避难,还送上珍珠这样的宝贝,便广纳难民,权当扩充人口。至于关索和廖立,则如当初那般借道零陵,返回沙摩柯处。沙摩柯见蛮兵多有损折,心中虽不是滋味,但看到那么多铠甲兵器后,稍有释然,说到底自己也收了刘禅那么多宝贝,既然答应借兵,也不应有所反悔。 告别沙摩柯后,关索命葛宪与熊哲等人分头领兵前往秭归,以防被东吴细作发现异常。他本人则将五万石粮草送还习珍。习珍在临沅也听闻交州战事,多半猜到关索此行的目的,但他知道事情重大,也忍住好奇心,没有多问。 至于廖立,则与关索在临沅城外分别。 “此番承蒙廖公相助,方能大破吴军!待关索见过圣上,定会称赞廖公之功绩!廖公可在家中静候佳音!”关索郑重地拱手道。 “我等前往交州,朝廷岂会对外声张。圣上即便启用我,亦是从小官做起。只是我亦不再奢求,只要能一展平生所学,便是无憾!”廖立淡淡地笑道,他的心境确实已经提升了许多,不是当初那个会和李严、黄权等人攀比官爵的狂傲之徒。 关索也不由得肃然起敬。这一次,他对廖立的智谋与人品,都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如果诸葛亮得知廖立已改过自新,定会让他东山再起,再获重用。 至于廖立前番多次出言辱及关羽,但想来关羽泉下有知,也不会和廖立一般见识了。 至于东吴那里,一个多月后,五千吴军精锐全军覆没,徐盛、吕岱、薛综、戴良等人悉数战死的噩耗也送到了孙权面前…… 没有任何言语,大殿之上的孙权呆滞了不知多久后,猛地一口鲜血喷出,晕死在众文武面前…… 虽然张昭等人极力想要向军民隐瞒这个败报,但纸里包不住火,许多从交州逃至扬州的百姓也让吴军大败的消息不胫而走,更兼薛综的遗体也被送回。一传十十传百,从未预料的大败,让整个江东都陷入了震惊之中…… 第426章 江东震怖 建兴六年,公元228年7月,扬州,丹阳郡,建业 作为君主来说,孙权的身体着实硬朗,历史上的他享年七十五岁,比曹操、刘备等人都要长寿。只是此番交州大败,还是让孙权气到吐血,在床上休养了近一个月,方才稍稍好转。 这场从未想过的惨败确实让孙权及文武重臣,乃至官吏军民都倍觉耻辱,打不过季汉与曹魏也就罢了,怎么会连士徽与五溪蛮夷都打不过,还折损了这么多重臣与兵马。交州七郡沦陷大半,仅剩的南海郡与苍梧郡也因吕岱与薛综之死叛乱不断,整个交州显然已不受孙权管控了。 一时之间,江东流言四起,说是孙家气数已尽,曹魏不日将会派大军南下征讨,弄得人心惶惶,物价高涨。一些官吏更觉东吴毫无前途,纷纷举家投奔季汉或曹魏。扬州境内更有山越、叛民作乱,各处太守只能先后出兵镇压,稳住局势。qqxδnew 这一日,位于建业的吴王大殿内,身体康复的孙权时隔许久再次召集众臣,就连在外驻军的陆逊也因事态紧急,早已被孙权召回。 比往日消瘦了许多的孙权正襟危坐在宝座上,环视阶下面色凝重的臣子,严肃地说道:“眼下江东形势不容乐观,众卿以为孤该如何应对?” “众卿有何言语,今日但讲无妨!”孙权深怕有臣子言之不尽,也特意多加了一句。 “大王,眼下应先派一可靠之人领兵往南海与苍梧平叛,安定人心!”老臣张昭已思虑许久,第一个出列道,“此二郡距离交趾较远,士徽一时难以占据,我军只要稳住二郡不失,来日徐徐图之,定能克复交州!” 唯有胜仗可以稍稍惨败的影响力,孙权也清楚这一点,只是一想到江东众将故去较多,他又不禁思念起去年病故,擅长征讨山越的贺齐,感慨道:“若公苗尚在,定能担此重任……” “大王,臣虽不才,愿前往二郡平叛!”这时,阶下一名武将自告奋勇,出列请战。 孙权视之,乃奋威将军高寿。前番二袭荆州时,高寿曾随朱桓大破季汉水军,以胆气闻名,故而受到孙权赏识。 “以高将军之才,确能平定那些蟊贼!”孙权知道高寿是东吴眼下为数不多的优秀武将,当即点头道,“孤予你精兵一千,凡事仍要小心为上,切不可轻敌,若遇到五溪蛮兵,更不可进兵!” “谨遵大王之命!”高寿知道自己肩上担子沉重,只许胜不许败,当即拱手领命。 一提起五溪蛮夷,孙权更是咬牙切齿,双目几乎喷出火来,握拳道:“萨拉牙,巴天逵这两个蛮贼!我东吴往日与他并无仇怨,安敢如此害我将士!孤若不将这群鼠辈诛灭三族,便无颜南面称孤!” 阶下群臣大多叹息,武陵郡现在已是季汉的地盘,吴军如何进得去?何况五溪之地位置偏远,山水险恶,连季汉都懒得管这些蛮夷,吴军就算前去征讨,也要费好大一番功夫。 “大王,五溪蛮夷出兵交州一事,臣始终觉得有些蹊跷!”然而这时,阶下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众人视之,正是陆逊。 “伯言有何见解?”孙权眼睛顿时一亮。 “臣闻五溪沙摩柯乃西蜀安东将军,但便是沙摩柯麾下蛮兵,亦毫无军纪可言,何况那两蛮贼?又如何是吕定公,徐文向敌手?”陆逊正色分析道,“就算交州爆发疫疾,也绝无可能让我东吴五千精兵尽数覆灭!” “想来……”陆逊说到这里,双目不由一寒,“他二人身份多半有诈!” 陆逊这番话,张昭、顾雍等人也确实有过怀疑,五溪蛮夷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战斗力?而且从五溪千里迢迢前往交趾,也太不合常理了。 孙权细细一想,瞬间明白了些什么,不由脱口道:“莫非是蜀军假扮他二人,前往交州相助士徽?” “臣亦觉得大有可能!”陆逊点了点头,却也面露难色,“只是眼下皆是猜测,并无任何证据指向西蜀,臣已派人去五溪境内探听情况,想来不日便能有所回复!” 听陆逊这般说,孙权同样心中愤恨,重重一拳锤在案几上。确实季汉有最大的嫌疑,这几年两家虽名为盟友,但貌合神离,纷争不断,双方都有许多将士因此而死。诸葛亮想通过交州给东吴使绊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谷恻 可就连吕岱麾下的败兵,也只说来的是五溪蛮夷。徐盛那里也没有消息传来,孙权如何出面指责季汉?就算真的是汉军所为,刘禅和诸葛亮肯定会死不认账。 而且经过交州之败,江东士气民心都大为低落,眼下孙权连收复交州都未必能做到,更不要说与季汉开战。 何况,孙权还要镇压扬州境内的的大小叛乱,并提防曹魏此时派兵来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孙权现在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无比憋屈的孙权,先传命将士徽之兄士廞处死,以泄心头之恨。东吴臣子多为士廞惋惜,但法理无情,也无法搭救。 就在孙权的命令下达没多久,忽有士卒来报,说是武昌传来紧急军情,孙权不由得心中一惊,急忙命人呈上书信。 不读则已,一读书信,孙权瞬间勃然大怒,一口鲜血差点喷出,愤然站起身子,掷书于地,大骂道:“韩综,汝这不忠不孝之徒,安敢如此!” “大王,究竟发生何事!”陆逊等臣子看孙权如此震怒,皆是大惊失色。 原来,当年孙权为示好季汉,便从武昌迁都回建业,他命韩当之子韩琮领着韩当昔日的部曲兵马,镇守武昌。期间韩综以老母年迈,独子年幼为由,请求将家眷一并接到武昌,方便照料。孙权念及韩当昔日在夷陵为大军断后,奋战而亡,最终同意了韩综的请求。 只是两年前,孙权二袭荆州时,也途径武昌,却得知韩综在任上多次奸淫民女,违法乱纪。孙权看在韩当的面子上,并未处罚韩综,只是派人严厉斥责了一番。可韩综却是心怀怨恨,时刻担心孙权会日后算账,因此时常有降魏之念。 这回吴军惨败于交州的事迹传开,韩综也知道扬州人心不安,索性另谋高就,带着家眷与近三千部曲将士,前往江夏石城,向魏将文聘投降。 韩当身为三朝老将,为东吴立下无数功劳,不想其子竟会降魏,文武大臣皆是面面相觑,对韩综所为深感不齿。 这时,诸葛瑾出列道:“大王,韩综叛逃曹魏,难保不会引魏兵攻打武昌。臣愿领兵前往武昌驻防,并向西蜀致意,以免其趁势发难!” “子瑜勤勉谨慎,驻守武昌正是人选!”孙权微微点头,随即命诸葛瑾领兵四千前往武昌,并让自己的庶弟,定武中郎将孙朗同往协助。 待到诸葛瑾走后,陆逊又提议道:“大王,眼下应派人前往寿春打探消息,曹休此人素有谋取江东之心,不可不防!” 孙权对陆逊之言深表赞同,正欲将此事安排下去,合肥守将孙韶忽然来报,说是曹休正在加紧囤积粮草兵器,聚集周边士卒。 “不想曹休竟这般张狂!”孙权自然明白曹休此举的用意,更是恼怒。如今东吴连遭祸事,想来曹魏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奋武将军朱桓这时大步出列,自信地说道:“大王不必忧虑!曹休只因是曹氏宗亲,方才被委以重用,并非智勇之将!他若敢来犯境,臣愿将其擒来,以献大王!” 孙权虽然知道朱桓善于用兵,但还是微微摆手道:“事已至此,孤万万大意不得,需做万全之策,以防魏军!” 当日孙权在详细安排了东吴境内的诸多事宜后,便散了朝会。只是孙权刚刚回到寝宫更衣,侍从忽然来报,说是陆逊独自一人求见。孙权精神不由一振,忙命召见于后殿。 “伯言有事不在大殿上说,而是与孤密谈,定有击破曹休之计!”孙权已然猜到陆逊此来的目的。方才众文武皆在,人多口杂,忠奸难辨,难以确保消息不被泄露。 早就料到曹休会进犯东吴的陆逊,自然是足了准备,当即自信地说道:“大王圣明!方才休穆之言不无道理,若等魏军大举来犯,东吴便再无宁日!臣有一计,或可令曹休先来送死!” “噢?是何妙计!”孙权闻言大喜,连忙问道。 第427章 曹魏图吴 “近闻江东偶有小吏逃至魏国,今又有韩综降魏,大王何不再遣人向曹休诈降,他必信以为真。”陆逊徐徐分析道,“然后可诱曹休出兵接应,我军再设伏兵于要道,可一战大破曹休!曹休既败,魏军胆寒,焉能犯我江东?” “好!伯言之计甚好啊!”孙权当即点头称赞,“不知伯言以为何人可当此重任?我军又在何处设下伏兵?” “皖城石亭以北多有山峦,其中夹石、挂车两处道路更是狭窄。”陆逊早已考虑周全,“鄱阳太守周鲂周子鱼做事周密,才智出众,大王可用此人诱曹休出兵鄱阳,然后于石亭击之!” “周子鱼……”孙权回想起当年鄱阳贼寇彭绮聚众叛乱,周鲂也正是在此时出任鄱阳太守,并协助吴军平定彭绮之乱,颇有战功。孙权也知道周鲂是一名可靠之人,但能不能承担这关乎东吴国运的重任,他实在是有些没底。 “周鲂并非东吴重臣,使其诈降曹休,曹休方会深信不疑。”陆逊看出了孙权的疑惑,便出言劝说。 这个时候,忽有侍从来报,说是鄱阳太守周鲂送来书信。m.qqxsnew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孙权和陆逊都是十分好奇,不知道周鲂此时送来的书信是关于何事。孙权快速拆开书信,读了一遍后,顿觉烦闷,一边将书信递给陆逊,一边抱怨道:“镇守鄱阳的将领翟丹亦叛逃魏国,周鲂上书请罪,但此事难以苛责于他。” 然而陆逊在看完书信后,脸上却露出了欣喜,当即拱手道:“天助大王!周鲂此时投降曹休,正合时宜!” 孙权微微一顿,随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司隶,洛阳 且说曹休自当年荆州之败后,便一直思量立功雪耻。此番他得知吴军惨败于交州,江东人心渐乱,便酝酿蚕食鲸吞东吴之地,好让自己这个扬州刺史辖下的地盘进一步扩大。故而曹休一面整顿兵马物资,一面上书曹睿,请求出兵伐吴。 而曹睿除了收到曹休的表章外,也得知韩综率兵投降文聘。对于曹休伐吴的请求,曹睿拿不定主意,朝臣也是意见不一,分成两派。 反对伐吴的大臣,如王朗、华歆,认为国家既然决定修生养息,就不能贸然出兵,此时伐吴,并未做足充分准备,曹魏水军与东吴水军相比,仍有巨大差距。何况孙权名义上是大魏吴王,这些年除了没有把孙登送到魏国当人质外,表现地还算恭顺。前番司马懿攻打襄阳时,孙权也出兵偷袭江陵,配合魏军。伐吴,难以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支持伐吴的大臣,如刘晔、蒋济则认为孙权始终在和季汉眉来眼去,始终会对大魏不利。如今吴军损失五千精锐,几乎失去交州七郡,军民不安,将士叛逃,此时正是伐吴的大好时机,即便无法一举吞并东吴,也能夺下几处要地,使江东人心更加畏惧。 面对两派的大臣,曹睿本人也是十分犹豫,虽然他也不甘心做个守成之君,想要完成曹操、曹丕没有完成的霸业,但他也担心魏军会遭到失利,自曹操去世以来,魏军已经许多年没有打过胜仗了。 “陛下,曹子丹坐镇长安提防诸葛亮,不可轻动。何不召司马仲达回朝商议军机?”身为辅政大臣的司空陈群见曹睿难以决断,便提议道。宛城距离洛阳并不遥远,荆州汉军并无太大威胁,就算司马懿返回洛阳,也无碍军事。 曹睿深以为然,速降诏命司马懿返回洛阳。半个月后,司马懿回京,曹睿当即将曹休与文聘的书信交于他浏览。司马懿看完书信,思虑片刻,方才回答道:“陛下,东吴虽是人心不安,但有水师之利与陆逊等重臣辅佐,亦非一战可定!此时伐吴,并非上策!” “何况西蜀仍在秣马厉兵,我军若动,彼亦会趁势发难!”司马懿的目光显然更加长远,自曹丕死后,他也一直在提防季汉。 “诸葛亮虽在凉州秣马厉兵,但有大将军坐镇长安,足可抵御!”曹睿徐徐说道,“爱卿坐镇宛城,不知襄阳蜀军,近来可有行动?” “回陛下,如今镇守襄阳者乃蜀将李严。此人虽有才干,但比之张飞,则相去甚远。加上此人心高气傲,襄阳蜀将多为张飞旧部,未必对其心服。”司马懿说到这里,亦不禁感慨,“臣自当日攻打襄阳失利后,便痛定思痛,思索为国家收复襄阳之策。只是蜀军眼下仍竭力扼守,鲜有破绽。” 听到司马懿这般说,曹睿也不由低头思忖,看看能不能在襄阳上面做些文章…… 数日后,曹休的表章又送至洛阳。原来,东吴的鄱阳太守周鲂因翟丹降魏,受到孙权责难。周鲂担心遭到杀身之祸,先后数次让心腹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前往寿春拜见曹休。 周鲂写给曹休的书信也是言辞恳切,详细表达了东吴经历交州之败后人心不安,叛乱迭起,仿佛气数已尽。叛逃者不可枚举,留在江东的许多官吏也受到牵连,周鲂便是其中之一。为求活命,也希望投奔明主,周鲂愿意向曹休归降。 接下来的书信中,周鲂更是爆出猛料,说孙权为血交州之耻,再次派大将全琮领兵万余南下。为了防备韩综来犯武昌,诸葛瑾、孙朗领兵前去驻防。而扬州境内的山越流寇,则由朱桓、步骘等人前往平定。一直驻守在外的陆逊也被孙权调回建业,共商安定之策。孙权甚至已经让诸葛瑾联络诸葛亮,劝其念在两家同盟之情,攻打魏国,缓解东吴压力。 如今东吴大军聚集于各处,鄱阳郡正是空虚之处。而鄱阳民风彪悍,常有叛乱,周鲂无法带军民前去寿春投降,但愿意愿意用整个鄱阳郡作为礼物,归降曹魏,只希望曹休能派兵前来。只要占据鄱阳,便可将东吴的版图一分为二,鄱阳以西的江夏、武昌等地都不再归孙权所有。那么即使东吴眼下不灭亡,那也是垂垂将死了。 周鲂的书信给予了曹休极大的诱惑,由于翟丹正是向他投降,他也大体相信周鲂信中所言之事与投降诚意。他一面派人与周鲂取得联络,一面上书曹睿,请求出兵鄱阳郡。 由于曹休还将周鲂的书信一并呈交给曹睿。曹睿与司马懿看完后,都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破绽,司马懿则是沉吟道:“此事不可不信,亦不可不信!若真能占据鄱阳,则东吴早晚将亡!吴亡则蜀孤,亦难以为患!” “但恐其中有诈,以大司马一军之力,想来不妥。”曹睿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陛下圣明!”司马懿对曹睿的才智十分钦佩,“以臣之见,可命豫州刺史贾梁道领兵接应大司马!” “此言甚善!”曹睿知道贾逵通晓军机,若能协助曹休,则可保万无一失。 “只是我军伐吴,西蜀若借机发难,该当如何?”曹睿心中仍有一丝隐忧,他认为诸葛亮多半会答应孙权请求,联手伐魏。 “陛下不必忧虑,臣已思得一策,必能使蜀军中计!”司马懿自信地笑道。 第428章 诸葛还朝 当司马懿说出自己的计策后,曹睿也是连声称善,让司马懿全权负责此事。司马懿又想起一桩大事,遂询问曹睿:“陛下,臣近日听闻北方鲜卑一族再次陷入混乱,可有此事? “正是如此!”曹睿点了点头,数月前就收到并州刺史梁习、幽州刺史王雄的表章,得知了鲜卑之事。 自轲比能死于凉州后,曹魏虽然命轲比能之弟扈地于为鲜卑统帅,但被汉军释放的成律归,与多位大人并不听从扈地于的号令。原本被轲比能统一的鲜卑部族又分裂成各个势力,互相攻伐。 “蜀军处死轲比能,虽为除去仇敌,但对我大魏也大有裨益!”司马懿欣喜地说道,“陛下可趁此机会,令梁习与王雄招揽鲜卑流民,充实兵力!” “爱卿之言甚是!”曹睿也正有此意。鲜卑分裂,曹魏不仅少去一个边疆大患,也可以吸收更多的鲜卑人,补充北方人口不说,还能收获更多的物资与战马。 不过提起幽州刺史王雄,曹睿猛然想起王雄曾向他推荐了一位猛士…… 益州,蜀郡,成都 且说关索自率蛮兵返回成都后,只当做自己没去过交州一般,继续操练蛮兵,从南中新招募的士卒继续添补战争中造成的缺口。由于刘禅之前就说关索带部分蛮兵回南中省亲,故而群臣虽知道关索这几个月来不在成都,但谁也没想到他竟是与吴军交战了。 而诸葛亮也于不久前返回成都拜见刘禅,汇报凉州近况。差不多两年未见诸葛亮,刘禅亲自排开銮驾,率群臣出城三十里迎接,已示自己对相父的敬重。 近一年的时间里,诸葛亮任命原南郡太守潘濬为凉州刺史,协助他一同治理凉州。诸葛亮本人更是殚精竭虑,亲自在凉州各郡安抚百姓,教化羌胡。诸葛亮又知潘濬刚正不阿,故而让他明确法律,不管是官吏还是军民,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惩恶扬善。纵有胡人犯了大罪,也会先向他们的首领及家眷说明情况,然后处斩。 诸葛亮又效仿季汉管理南中政策,在凉州设立临羌都督,并让马岱担任。身为马超的从弟,马岱亦在羌胡之中极有人缘。诸葛亮认为马岱可以在潘濬严明的法律下,抚平羌胡不安的情绪。只是马岱尚在为马超守孝,临羌都督一职便由诸葛亮暂领。 同时,诸葛亮十分重视凉州的农业,他利用前几任凉州刺史留下来的设施,开坑荒田,开凿水渠,修缮武威、酒泉二地的盐池。以畜牧业为主的胡人,诸葛亮又请他们帮忙饲养马匹,如能培养适合军用的战马,必有奖赏。而前任刺史徐邈因为凉州地广人稀,便多在凉州山林间种植果园。诸葛亮也效仿徐邈的做法,派人精心维护果园,刚好西域进贡的葡萄、白柰等水果,可以进行种植。 当日归降汉军的一千余名鲜卑人,诸葛亮也根据他们的所擅长的事情,分配给他们不同的任务,并安置在凉州各郡。 说起西域,诸葛亮十分重视凉州以西的西域诸国,他命宗预出使西域,向各国恩威并施,宣扬凉州已重为汉土。鄯善、龟兹、于阗等小国不过数万人口,早年曾向曹魏进贡,今知魏军败走凉州,鲜卑轲比能同样身首异处,也没有胆量违逆季汉,纷纷表达恭顺之意,称臣进贡、遣子入朝。诸葛亮也效仿汉时旧制,请朝廷制作印绶,赐给各国国主,以肯定他们作为季汉属国的身份。 为了稳定西域的局势,诸葛亮又设置了戊己校尉一职,除维护西域诸国的安全与秩序外,还要及时向朝廷汇报他们的政治民生情况,当然将他们的贡品安全送至凉州,也是紧要之事。 只是戊己校尉需领兵驻守在西域,这里是后世的新疆,可谓比凉州还要偏远。就在诸葛亮担忧无人愿意担此重任时,前番在鲜卑之战中表现出众的张嶷自告奋勇,愿意担任戊己校尉。而诸葛亮曾听关索提起张嶷十分擅长笼络胡人之心,加上张嶷一片赤诚,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张嶷遂领兵三千,留在了西域高昌城。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在诸葛亮等人精心的治理下,经历战火的凉州人心安定,呈现出起欣欣向荣之色。而魏军自曹丕死后便一直据守雍州,并无进犯凉州之意,诸葛亮也趁此机会,命赵云、吴懿等人严加防范,自己则带上西域各国献上的贡品,返回成都。 五彩缤纷的玉石、高大雄壮的宝马、气味各异的香料,做工精致的兽裘,前所未见的瓜果,各种从西域来的贡品琳琅满目。诸葛亮将这些东西一一呈上时,刘禅与群臣无不惊叹,由此可见诸葛亮在凉州的功绩。刘禅见诸葛亮满面风霜,不由得亲自上前,握紧诸葛亮的手:“闻知相父在凉州苦寒之地尽心竭力,朕甚是不安。今日得以返回,可要在成都好生休息一段时日。” “多谢陛下关怀。”诸葛亮微笑着说完,又是正色感慨道,“为国家分忧,乃臣之本分。治理凉州也并非臣一人之力,文武众臣何人不辛劳?陛下切莫以臣一人为念。” 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诸葛亮始终任劳任怨,且不居功自傲,让刘禅更为尊敬。当日,刘禅与诸葛亮并车回城,并设宴为诸葛亮接风。 数日后,成都得到消息,说魏军准备趁江东骚乱,南下伐魏,除曹休外,司马懿即将率领南阳兵马,从江夏进攻武昌。而诸葛亮也收到了诸葛瑾的来信,希望季汉看在两家联盟的前途上,必要时出兵伐魏,助东吴一臂之力。 此事干系重大,刘禅于早朝上召集群臣商议。诸葛亮当即出列道:“陛下,东吴虽屡次背盟,但眼下大汉仍无法以一国之力独抗曹魏。若对东吴见死不救,于我国并非上策。” 其实诸葛亮也知道,此番东吴大败于交州,是关索乃至季汉策划的,如果季汉在这个时候按兵不动,孙权心中定会有所怀疑。而且曹魏真的大举伐吴,汉军也有机会从中获利。 群臣也多赞同诸葛亮之言,黄权则是出列道:“丞相之言甚是!但我军亦不需为东吴赴汤蹈火,只需稍稍出力便可!” “这是自然。我料魏军亦会有所顾忌,难以全力伐吴,孙权、陆逊等人定能御敌!”诸葛亮说完,当即向刘禅拱手道,“陛下,臣请即刻返回凉州,统率军马,伺机而动!” 凉州方才复苏,诸葛亮认为准备尚不充分,还没到大举伐魏之时,也不想操之过急,前功尽弃。 看到诸葛亮回成都不到十日就要启程,刘禅心中不忍,但也知诸葛亮性格,便不再相劝,只是点头道:“一切便有劳相父了。” 谈话间,内侍用送来镇南将军李严的奏章。原来,李严也发现汉水以北的南阳郡,魏军正悄悄集结,并扬言要前往江夏。故而李严希望能趁机袭取南阳,即便不能攻占宛城,也有机会夺得汉水北岸的一些城池,为日后汉军北伐打下良好的基础。 “陛下,司马懿智谋过人,虽说去攻江夏,但不免有诈,应让李严小心应对,切不可轻易渡过汉水!”诸葛亮却是十分谨慎地说道。 虽然诸葛亮很不放心李严与司马懿交战,只是凉州距离襄阳千里迢迢,倘若真出现战机却错过,又不免太过可惜。好在李严麾下之兵不过四千余人,想来也不敢深入魏境。凭李严之才,就算战事不顺,也不会遭到大败。 “陛下,臣愿领麾下蛮兵前往襄阳,助镇南将军一臂之力!”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关索突然出列请命。 第429章 增兵襄阳 在关索看来,李严若是和别的魏将交战还好,但要和司马懿斗,那肯定是要吃苦头的。 不过关索因为和李严曾在南中之战有过节,所以关索要去襄阳可不是为了李严。只是不仅他弟弟关兴在襄阳,周仓、吴班等人同样和他交情深厚,关索怎么说都得顾虑他们的安危。 “二弟若能去襄阳,三弟可无忧矣!”站在文臣之列的关平正在担心关兴,看到关索主动请缨,顿时松了一口气。 诸葛亮很清楚关索前往襄阳的目的,虽然他也知道关索和李严的关系,但在慎重考虑之后,诸葛亮倒是觉得关索的提议未必不可行。 当年南中之战,即便关索与李严不睦,二人也同心协力,先后击败雍闿、高定,并未耽误大事。如今面对狡诈的司马懿,有关索在,诸葛亮多少也会放心一些。 “陛下,征西将军智勇兼备,足可前往襄阳,以防不测!”诸葛亮当即向刘禅说道。刘禅也深表赞同,遂命关索领五千蛮兵,前往襄阳。 其实,诸葛亮还有一层深意,恐怕是连关索都没有想到的。 按照诸葛亮当年的《隆中对》之策,一旦大举伐魏,凉州、汉中的兵马会由诸葛亮本人亲自统率,东向长安。而荆州将士则需一员上将领兵,北伐宛城、洛阳。诸葛亮这一年来,也在苦思何人可自关羽之后,担此重任。 赵云年事已高,眼下身体虽然硬朗,但难保日后。其余如魏延、李严、冯习、吴懿等,虽然官职极高,但能否独当一面,诸葛亮还是心中没底。 至于关索,虽然才能过人,但终究年少,统领数万之众会否出现人心不服的情况,诸葛亮也在考虑之中。 或许是关羽当年北伐失利的阴影尚在,诸葛亮如今也十分谨慎。眼下不如趁这个机会,检验一下关索与李严的才能,看看究竟谁能担当起统领荆襄大军的重任。 散朝之后,关索回到家中,向胡氏说明自己将要前往襄阳,胡氏自然高兴他能去照顾关兴。鲍淑芸知道此事后,也不多言,只望关索万事小心。 “二弟,我知你和李严曾有过节,但还是国事为大,切莫冲动!”关平忍不住叮嘱道,“你有五千蛮兵相随,想来他亦不敢过分为难你!” “大兄放心!小弟自有分寸,绝不会意气用事!”关索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诸葛亮由于决定明日便启程返回凉州,故而时间紧迫,今日也没有特意关照关索什么。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诸葛亮也相信关索越发成熟,会以大局为重。 三日后,关索带着朝廷分发的粮草辎重,率领五千蛮兵再次启程,当日诸葛亮交给他的两千鲜卑战马,此番也一并带了过去。经过关索与谢金不断的操练,已经有两千天赋突出的蛮兵可以很好的驾驭战马,关索便将五千蛮兵分成三千步卒,两千骑卒,且演练了更多的战法和方阵。 从长江走水路前往荆州速度极快,抵达江陵后,关索特意去拜见荆州刺史马良,向他询问了一下荆州近日的情况,尤其是东面江夏吴军的动向。 如今的关索和马良同为四征将军,地位相仿。马良对关索的功绩也心悦诚服,于是耐心地向关索诉说道:“自韩综投降魏军后,江夏一带人心极为不安,幸有江夏太守孙奂安抚,吴军方才没有大规模的叛逃。如今诸葛瑾又领兵驻守武昌,江夏吴军将近万余,想来足以防御魏军。”qqxδnew “将近万余……”听到江夏有这么多吴军,关索当即皱眉道,“使君,东吴虽说希望大汉助其抗击魏贼,但仍需提防其中有诈!” “关将军之言极是。”自东吴两番偷袭荆州后,马良显然也不信任孙权,“眼下江陵约有兵马五千余人,又有冯休元(冯习)、辅元弼(辅匡)二位将军协助镇守,吴军就算有心来犯,亦无能为力。” “噢?左将军回江陵了?”关索微微一愣,他记得当日诸葛亮是让冯习与李严一同镇守襄阳的呀。 马良脸上也露出了许多无奈,叹息道:“休元与李正方在襄阳时多有不睦。前番李正方决意趁司马懿进兵江夏时,出兵南阳。休元则认为襄阳兵少,不宜冒险,二人遂起争执。休元领着两千兵马负气回到江陵,只说助我守城,以防不测。此事我已告知丞相,只等丞相明辨曲直。” 看到马良烦恼的表情,关索也是内心纳闷,这李严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刺头,怎么做到和谁都搞不好关系的? “使君无需忧虑,索此番奉命前来协助镇南将军。司马懿但有诡计,也决计不让他得逞!”关索当即对马良说道。 “有关将军在,自可无虞!”马良微微点头,仍是告诫道,“只是凡事可稍稍忍耐,切不可与镇南将军起冲突。” “使君之言,索牢记在心。”关索知道马良是一番好意,当即微笑着拱手道。 辞别马良后,关索领兵北进,直往襄阳而去,短短五日便抵达城下,今日在城上站岗的正是关兴。得知兄长到来,关兴顿时惊喜不已,一面派人告知李严,一面打开城门。 关兴亲自来到城外迎接关索,兄弟二人许久未见,自然少不了先热情地寒暄一番。自汉军当日击退司马懿、张辽的进攻后,关兴、周仓、王甫等人都被加封为关内侯,也算得到了朝廷的嘉奖。 得知关索是奉诸葛亮之命来到襄阳后,关兴当即苦笑道:“不瞒二兄,镇南将军此刻正在气头上呢。” “噢?他为何事烦闷?”关索不由得好奇起来。 “三日前汉水对岸来了一个名叫李鸿的魏国降将,官居偏将军。自从他来了以后,镇南将军便闷闷不乐。”关兴一五一十地说道,“适才我军有一名唤作王冲的牙门将,因前日雨天保管盾牌不力,正在被镇南将军斥责呢。” “李鸿?王冲?”关索对这两个名字倒不算陌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同时出现在襄阳,也是巧合地很啊。 历史上,王冲身为李严的牙门将,不知何故被李严所记恨。后来王冲不知犯了什么罪过,担心遭到李严的惩处,投降魏国。而李鸿则是从魏国投降蜀汉,为诸葛亮与孟达搭上了联络的桥梁。 由于历史上的李鸿是真心投降,故而关索十分好奇李鸿这一次来到襄阳,会带来什么样的情报,以至于李严闷闷不乐。 “听闻那王冲乃是广汉人,不知他与王甫将军可有关系?”关索快速回忆了一下,想起王甫是广汉郡郪县人士,故而忍不住询问关兴。 “二兄竟知道得这般详细!”关兴顿时惊讶不已,随即回答道,“那王冲乃广汉郪县人,是王将军的族弟,故而王冲犯事后,便请人去找王将军求情!” “不过王将军为人公正,听说与王冲亦只是远亲……”关兴亦是摇头道,“想来难以帮王冲免罪。” “我去看看再说。”关索顿时来了兴致,他令蛮兵先在城外驻扎后,便即刻踏入襄阳。 第430章 魏国降将 建兴六年,公元228年9月,荆州,襄阳郡,襄阳 战乱时期,为了方便管控面积广阔的大郡,诸侯有时会把大郡进行拆分,多立几个太守,以防出现一人反叛,多县沦陷的情况。经过曹操、刘备与孙权的几番交战,原本拥有十七县,方圆千里的南郡多次交战,如今也一分为三,西面的秭归、巫县、夷陵、夷道归到宜都郡,北面的襄阳、中卢、临沮、宜城、编县、鄀县、邔县归到襄阳郡。 近两年的时间,襄阳周边虽有百姓不断投奔襄阳城,但李严认为襄阳地处边境,容易遭到魏军进犯,故而让百姓南迁至编县、宜城等地。故而襄阳依旧只是一座有民无兵的军事重镇。当年在荆州之战俘获的魏军降卒皆被转移到南郡和宜都,襄阳将士的口粮基本靠后方接济与就地屯田。靠着李严出色的管理,非但没有缺粮,反而多有节余。 现任襄阳太守乃是庞统之弟庞林。庞林既是襄阳人士,又出自荆楚名门,更有庞统的缘故,诸葛亮对其十分器重,让他来管理襄阳。只是李严为人喜好气派奢华,襄阳城最大的府邸乃当年刘表所有,如今成了他的办公之处,庞林上任后只能另寻房屋。 加上李严看不上庞林的才能,认为他只是靠庞统的关系户,两人也多有不睦。有一次争吵时,李严甚至提起庞林前妻习氏与女儿皆在魏国,当即惹怒了庞林。庞林便以襄阳无民为由,移居宜城。 在了解过襄阳近期的情况后,关索随即来到州牧府邸,守门侍卫得知来的是征西将军,自然不敢阻拦,亲自引路。只是刚刚踏进前院,关索便听到正厅里传来李严的喝斥声。 “王冲!你看护器具不利,致使我军五十七面盾牌腐坏!此事我已查清,你可知罪!”李严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且说李严前日与庞林斗嘴时,庞林也讥讽李严虽为四镇将军,功劳却远不能和魏延和赵云相比,无非是往日名气响亮罢了。李严对此深为恼恨,便想多立功勋,证明自己的价值。加上张飞、马超先后病故,骠骑将军与车骑将军之位一直无人顶替,李严更有再进一步的打算。 只是冯习执意反对李严出兵南阳,还带走两千兵马。如今襄阳只剩四千将士,守城有余,进攻南阳却是捉襟见肘。偏偏魏国降将李鸿又给他带来了一条极其重要的情报,让李严心动之余,更觉憋屈。 “末将知罪,愿受惩处……”王冲郁闷地叹了口气,他本来想让同宗兄弟王甫替他来求情。可等了半晌仍不见人影,王冲知道王甫是无意帮助自己这个远亲,心里顿时无比失望,心想今日这顿刑罚肯定是逃不掉的,还不知李严会怎样折磨自己呢。 原来,当年刘备领兵争夺益州时,刘璋命李严在绵竹抵御刘备。但李严只是稍稍抵挡了一阵子,便果断投降刘备。此事传到距离绵竹不远的郪县,王冲的父亲王坤便在乡里嘲讽李严是个名不副实的软骨头。李严本是心胸狭窄之徒,听闻王坤言语后,岂能不记恨。如今王坤已死,李严便把怒气转移到了他儿子王冲的身上。qqxδnew 只能说王冲今日倒霉,一犯事就赶上仇家心情极差的时候。 就在李严传令用刑之时,却看到侍卫领着关索进来。虽然一早便从关兴那里得知关索来了襄阳,但李严自认身份崇高,岂会出府迎接,此刻连站都懒得站起来。 “征西将军关索,奉圣上与丞相之命,领蛮兵五千来襄阳助战!”关索则是公事公办,从怀中掏出诸葛亮的书信,“此乃丞相书信,请镇南将军过目。” 一听关索已经官居征西将军,李严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一丝惊讶,这才想起关索在凉州屡立战功,不由得心生妒忌。他快速浏览了一遍诸葛亮的书信后,随即淡淡地说道:“关将军一路辛苦,且先下去休息,申时来此议事。” 关索拱了拱手,他注意到王冲正跪在一旁,随即忍不住问道:“听闻此人犯事,镇南将军是要责罚吗?” “王冲在雨天看护盾牌不利,违我将令,故而用刑。”李严说到这里,眉毛忽地一挑,“莫非关将军想要出言求情吗?” “国有国法,军中亦有将令。既是违令,责罚便是。”关索则是不亢不卑地说道,“赏罚公正,人心可服。” 关索也是统兵之人,自然清楚军规的威严,岂会轻易为王冲求情。此事若传扬出去,对关索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何况关索从《三国志》中得知,王冲此人曾在孟达面前诋毁过诸葛亮,故而关索觉得王冲的品性多少有些问题,心里没有想帮他的打算。 不过考虑到王甫这一层的关系,关索还是特意加了最后八个字,以防李严公报私仇。 果然,本想把王冲处死的李严面色微变,思忖片刻后,方才开口道:“来人,将王冲拖下去,鞭笞一百!” “啧啧,李严此人当真心胸狭隘!”关索心中感慨,若自己没有开口,恐怕王冲今日难逃一死了。 很快,王冲便被侍卫带到前院,上衣脱光,捆在一棵树上,背上结结实实地抽了一百鞭子,着实是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在一阵阵哀嚎声中,王冲恨不得杀了李严。对于未帮自己的求情的关索,王冲也是恨之入骨。 到了申时,李严召集自偏将军以上的大小武将来州牧府邸议事。这段时间以来,除原襄阳太守、建信将军张翼被调到东三郡驻兵守卫外,吴班、王宇、周仓、王甫这四个关索的老战友仍驻守襄阳。 待到众将到齐后,李严当即高声道:“诸位,本将军得到消息,司马懿将率大军前往江夏支援文聘,攻打武昌!正巧关将军领五千军士到此,我等可趁此机会,出兵南阳!” “将军,宛城距离江夏七百余里,司马懿又怎会派大军前去?此事定然有诈!”王甫却是持反对意见。他得知李严鞭打王冲一百后,也觉得李严实在是公报私仇,但他出言劝阻,却是从大局出发。 “司马懿只当我军兵少,前往江夏有何不可?”李严却是不以为然地说道,“他已在汉水北岸的邓县布置好防御,自然不会担心我军前来。” “邓县之事,将军何以知晓?”吴班则是不解地问道。 李严神秘地一笑,便对身后亲兵说道:“速命李鸿前来!” 少时,一名年过四旬的光头将军走入正厅,想来便是投降的李鸿。就在众人诧异地盯着李鸿的光头时,李严徐徐说道:“李将军,你将南阳之事,向众位将军说一遍。” 原来,李鸿乃南阳穰县人士,多年来一直在穰县担任将军,多有功绩。而穰县一带土地肥沃,临近湍水,一直是魏军重要的屯田之处,穰县也成了魏军的一个粮仓。 前番司马懿领兵攻打襄阳时,李鸿负责为魏军转运粮草,不想他一时贼迷心窍,偷偷贪污了数十石粮草。此事本来未被司马懿察觉,不想李鸿数月前责打了一名魏军屯长,那屯长却曾听闻此事,一气之下便向司马懿告发。 当时司马懿当时正在穰县视察屯田情况,第一时间查清此事,虽然李鸿及时上交了贪污的粮食,但司马懿还是遂判处李鸿髡刑,将他剃成了光头。由于当日司马懿受到曹睿诏书,要他回洛阳商议伐吴之事,因此司马懿没有进一步为难李鸿,让他仍为偏将军。但身体肤发受之父母,被剃成光头,还是让李鸿倍觉耻辱。 可是司马懿回到宛城后,却准备调集南阳兵马前往江夏,并让穰县转运粮草。但此番司马懿没有安排李鸿任务,只是派人严厉斥责并郑重警告,让他好生守好穰县剩余的数万石粮草,若有缺漏,唯他是问。李鸿深怕遭来杀身之祸,便带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连夜逃出穰县,一路乔装打扮,渡过汉水,向汉军投降。 第431章 内应潜伏 听完李鸿的话,关索思忖片刻后,随即开口道:“李鸿将军,可否过来让关索一视?” “敢不从命。”得知这个年轻将军便是名震魏国的关索,李鸿岂敢拒绝,赶紧凑上前去。 关索绕着李鸿走了一圈,仔细观察了一遍他的脑袋,只见李鸿的光头上已经长出整齐的寸头短发,这绝非三国时期的理发技术能做到的,想来李鸿剃头至少已有一个月以上,并非司马懿设下的苦肉计。 “李将军是如何渡过汉水,魏军竟未察觉?”关索正色问道。 “末将是从邓县以东的淯水河畔处坐船渡河,如此便绕到襄阳以东。”李鸿立刻回答道,“虽是路途遥远,但却能避开魏军耳目。” 关索微微点头,这李鸿还算聪明,淯水确实是从北面南入汉水,想来邓县一带的魏军只留意汉水情况,未曾想到李鸿从后面绕了个远路。 而李鸿说话之间,眉宇并无闪烁之色,想来所言非虚。 “李将军适才未曾提到邓县,那邓县又有何军情?”关索又忍不住问道。 “不瞒众位将军,邓县如今由征蜀将军夏侯儒镇守,统率一千五百兵马。加上邓县城池久经修缮,城池虽小,但足以抵挡数万大军。”李鸿徐徐说道,“不过夏侯儒麾下有一名裨将军唤作陈同,是我同乡,早年亦在我手下从事。此人多年来晋升缓慢,心中早有不满。此番我渡河时先潜逃至邓县,暗中与陈同联络,他也愿随我一同归降大汉。” “当真?”王甫眼神一变,“那陈同现在何处?” “尚在邓县城内。”李鸿微笑着回答道,“众位将军若想率兵攻取邓县,可选陈同站岗城门之日。到时他必会打开城门,邓县岂不唾手可得?” 听到这话,除李严外的汉军将领皆是神色不一,有的面露疑惑,有的微微点头,有的低头沉思。关索则是对李严说道:“镇南将军,襄阳之兵尚不满万,纵然全去,也难以夺占南阳。此事还需慎重。” “我自然不奢望夺占南阳全境。”李严沉声道,“但穰县尚有数万石粮草,更兼钱财辎重无数。我军若能攻克穰县,对其大量掠夺,甚至付之一炬,必然大挫魏军士气。” “镇南将军之言甚是!”征虏将军黄袭当下赞同道,“邓县距离穰县不过一百五十里,我军攻克邓县后,加紧赶路,一日便可抵达穰县!” 除黄袭外,也有几名将军纷纷附和,显然襄阳城中也有隶属李严的将士,与吴班等张飞旧部可能不是那么合拍。 吴班、王甫等人则是领教过司马懿的厉害,对此仍是深表怀疑,不由得纷纷望向关索,眼下可能只有关索能够出言劝阻李严。 注意到关索的神色始终透露着不信任,李严忍不住说道:“我军在襄阳、汉水一带严加防范,司马懿必然不知道关将军增兵襄阳,又认为夏侯儒等魏军足以镇守邓县,他前往江夏,亦是情理之中。” 关索此番来襄阳,确实注意到襄阳以东的汉水河畔,每隔二十里都有一座营帐,几个巡哨士卒每天巡视汉水,严防有魏军细作渡河刺探军情。这一次,李严确实是在防御襄阳上下足了功夫,连汉水防线上,诸如鹿门山的缺漏都被他一一补齐。 吴班等人虽然对李严的性格有所不满,但也不得不承认李严确实很有能力。光是襄阳城池,在李严的主持修复下,也焕然一新。 看得出李严求战心切,关索细细一想,方才开口道:“不如先派人前往汉水以东的蔡阳县探听军情。若是魏军果真有大队人马经过,方可出兵。江夏文聘若真是派人进攻武昌,诸葛瑾亦会向我军求援。” “……关将军之言,不无道理。”李严的脸上果然露出了一丝不情愿。从稳妥的角度来说,李严也确实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关索。 次日,李严按照关索之言,派数名斥候东渡汉水,往南阳郡刺探情报。而关索也私底下见过了李鸿与他一同带来襄阳的儿子。看到他二人出奇的相像,关索便不再怀疑他们的父子关系,李鸿诈降的可能性在他看来也逐渐降低。 “但事情真的就如李鸿所说的那般吗……”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关索始终心存一丝疑虑,不太相信司马懿会这样轻易前往江夏,只是他仍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说服李严。 如果李鸿真的有诈,那么在邓县等待汉军的,可能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倘若如此,关索又该如何…… 为了隐藏行踪,李严让关索将五千蛮兵全部驻扎于城内。好在襄阳城大,就算多了五千人也不会觉得拥挤,安顿好蛮兵后,关索在几个士卒的陪同下,巡视城内。一场战争多半将要到来,关索身为大将,也要进一步确认城防。 当日司马懿与张辽攻打襄阳时,关索几乎把襄阳城内的房屋拆了遍,门板墙垣多有残缺,不过也有十几间库房相对完好,平日里囤放着粮草辎重与铠甲兵器。为了方便守城时搬取物资,库房皆离襄阳城门不远,且彼此十分接近。关索好奇李严这两年的成果,也将每间库房检查了一遍。看守士卒知道关索身份,也十分配合。 在把襄阳的情况详细了解一遍后,关索便开始思索起所有可以应对魏军的策略。 七日后,斥候返回襄阳,向李严诉说东面蔡阳县近日确实在筹集粮草。根据当地百姓的口供,说是要为前往江夏的骠骑大将军提供十万石军粮。而斥候在蔡阳县周边的山林潜伏多日后,得知骁骑将军秦朗领兵三千,经过蔡阳县,据说这只是魏军的前部先锋。 另一方面,江陵那边的马良送来书信,说是曹魏右将军文聘命东吴降将韩综、晋宗等人率军攻打武昌,且已经攻克了武昌北面的邾县,斩杀孙权庶弟孙朗,距离武昌仅剩一条长江。东吴江夏太守孙奂试图围魏救赵,反攻文聘镇守的石阳,却无法得手,还被文聘杀败一阵。 虽然武昌在诸葛瑾的镇守下力保不失,但形势危急,诸葛瑾便请马良想办法助东吴一臂之力。 得知这些消息后,李严更加确信司马懿将要大举进攻江夏,于是召集众将,商议出兵攻打邓县。 “镇南将军,我军眼下只探听到魏军前部消息,尚未见到司马懿大军。此时出兵,是否有些冒险。”王甫和关索一样,始终认为司马懿在邓县设下了圈套。 “斥候来报,自秦朗来到蔡阳县后,魏军便开始巡视周边山林。我军若再想探听敌情,则是难上加难。”李严颇为不耐烦地说道,“何况魏军想来已知晓李鸿投降一事,如若让他们察觉李鸿与陈同的关系,必然调走陈同,那我军岂不白白错失良机!” “镇南将军所言极是!陈同每隔三日站岗南门,明日又轮他当值。”李鸿为了能在季汉站稳脚跟,也急于立下功劳,故而显得十分积极。 诸如黄袭等人也多赞同攻打邓县之策,李严随即站起身子,高声道:“我意已决,明日渡过汉水,出兵邓县。”仟仟尛哾 不过,李严也并非鲁莽之人,他其实也察觉到邓县或许有一丝阴谋的味道,随即微笑着对关索说道:“久闻关将军在凉州屡立战功,连张合这等魏之名将也死在将军手中。如今魏军畏惧将军之名,不知将军此番可否一展雄威,为大汉攻克邓县?” 第432章 出兵邓县 “好你个李严,两年不见,你阴阳怪气的本事反倒变本加厉了!”关索心中暗骂,“若不是因为关兴他们,我才不来这里受你的气!” 诸葛亮给李严的书信中,特意说明关索是来襄阳辅佐李严,但并未给予李严直接号令关索以及五千蛮兵的权利,这也算诸葛亮对李严的一种约束,手上兵马一多,就怕李严会激进乱来。 这无疑让李严觉得十分憋屈,更对关索产生了不满乃至敌视。 现在李严不仅恭维称赞,还用大汉的名义,无非是想让关索冒险前往邓县。真要是有陷阱,倒霉的是他关索,可不是李严。而关索若是推脱不去,李严虽不能拿关索怎么样,但势必会好好嘲讽一番。 虽然关索无所谓李严的嘲讽,但一想到关兴等人仍受李严节制,他又不能过分得罪李严。而吴班、王甫等人皆是微微摇头,对李严的话语相当失望。 不过关索眼珠一转,想了个好办法,也微笑着对李严说道:“镇南将军既是如此称赞我关索,我亦无法推辞。只是……” “只是什么?”李严微微皱眉,忍不住问道。 “吴班、王甫、王宇、周仓、关兴五位将军曾与我并肩作战。此番前往南阳,我需他五人相助。”关索正色说道。 关兴等人皆是心中一喜,他们自然乐意跟随关索去打仗,风险小了不说,还不用忍受李严的阴酸刻薄。 然而李严自然不会轻易满足关索,反而不悦地指责道:“久闻关将军麾下蛮兵将士精良,且有五千之众,如何反倒问我讨要将士?关将军既为大将,如何能存有私欲?” “镇南将军此话差矣。”关索则是面不改色地反驳道,“如今魏军动向未明不明,攻打邓县亦是吉凶难料。我为求万无一失,自然需要良将协助,岂能以私欲度之?” 虽然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关索是强词夺理,但李严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击。他又不想自己冒险前往邓县,只能忍气说道:“吴元雄、王国山、王子泰,三位将军便去征西将军麾下听调吧。” “唯!”三人当即拱手。 不过关索见李严故意留下与他最亲近的关兴与周仓,心中更觉恼火,仿佛有一种被胁迫的感觉。可毕竟李严官职更高,加上一直总督襄阳众将,关索也没有办法强行要人,只能暂且忍耐。 当天晚上,关索特意找来关兴与周仓,感叹道:“李严自当日南中之战便与我不睦,今日又暗起纷争。三弟与仓叔在他麾下,可要小心一些。” “二公子不必担心!他李严若是敢对三公子不利,我绝不会做事不管!”周仓当即瞠目握拳道,显然也对李严早有不满。 “二兄你不必为我操心,倒是你攻打邓县,定要做好万全之策。”关兴却是更加操心关索,“小弟也觉得其中有诈,李鸿之言不可轻信。” “话虽如此,但李严决心已定,就算我不答应,他也定会攻打邓县。”关索无奈地苦笑一声,“既是这般,倒不如我去,或能增添胜算。” “二兄,是否要小弟与你一同……”关兴话还没说完,关索却是摆了摆手。明日之战,关索心中也是没底,如何敢带关兴一同冒险。 “……那二兄千万小心!”事已至此,关兴也只能祝关索好运了。 次日一早,关索命麾下所有蛮兵养精蓄锐,补充体力。到了下午未时,全军埋锅造饭,申时出发。汉水河畔早有千余艘小船等候待命,李严这两年来在筹集物资上,是一点也没松懈。 大军登船前,关索提前将五千蛮兵分成三队,一千骑兵与一千步卒为左队,由谢金统率攻打邓县西门,一千骑兵与一千步卒为右队,由葛宪统率攻打东门,剩余一千最为精锐的蛮兵为中队,攻打南门。他又请李严派兵五百,看守留在汉水北岸的船只。 关索已经从李鸿那里了解到,陈同今日会在南门轮值,故而他决定与王甫一同攻打南门,东西两门则由吴班与王宇督战。但王宇觉得关索此举有些冒险,当即主动请缨:“敌情不明,关将军身为主将,不宜进城交战,南门可由我来攻打!” “这……”关索微微皱眉,由于担心邓县城内有风险,故而他没有把这个重任交给他人。他认为凭着自己的过人武勇和临场应变,更有机会化险为夷。 “王将军之言确有道理。”王甫看出了关索的犹豫,也开口劝说道,“关将军还是在城外指挥,对我军更有益处。” 既然王甫都这么说了,关索方才微微点头,向王宇拱手道:“如此,就劳烦王将军了!qqxδnew 关索当年穿越之时,正值吴军袭取荆州。关羽死后,他与关平逃难至益州,一路多赖王宇照料,加上几番并肩作战,他对王宇更是敬重有加,不希望他遇到什么闪失。 “关将军放心!”王宇见关索即便是大有出息,也始终念着旧情,心中大为感动,更不后悔会替关索前去冒险。 交代完毕后,所有将士悉数登船,在关索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往汉水北岸开进。临近河畔,果然看到几艘魏军船只巡逻放哨,关索当即命全军擂鼓呐喊,吓得船上魏兵纷纷掉转方向,靠岸后第一时间返回邓县禀报夏侯儒。 五千蛮兵顺利渡过汉水,关索一声令下,全军兵分三路,进军邓县,一路畅通无阻,一个时辰便兵临城下。而城内魏军也因得到消息,提前登城布防,夏侯儒更是全副披挂,亲自督战。只是此刻正是申时,魏军正在埋锅造饭,骤遇敌袭,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便来与汉军交战。 “一路上竟未遇到埋伏……”关索略感诧异,但还是按照原定计划那般,率兵来到东门,并让几个斥候四处探听消息,看看有没有魏军伏兵。 和襄阳相比,邓县确实是座小城,城墙长不满二里,高不足三丈,作为边防重镇来说,确实小了一点。也是因为樊城当年被洪水浸泡过后,城墙多处崩坏,加上曹丕放火烧城,使得樊城成为一片再也无法利用的废墟,故而司马懿只能在邓县设防。经过多年修缮后,城池坚固,城上女墙高耸,若是在多挖沟壑,布满鹿角,确实能挡住数万大军。 “城上魏军听着,我乃大汉征西将军关索,今日特来攻取邓县!”关索在城下横刀立马,大声喝道,“若想活命,早早开城投降!” 第433章 兵不血刃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夏侯儒因夏侯尚之死,格外痛恨关索,第一时间破口大骂:“呸!关索小儿!我欲为兄长报仇久矣,不想你竟敢犯我邓县,当真天赐其便!” 关索懒得和夏侯儒打嘴仗,只见他快速把手一挥,步卒上前举起盾牌,骑卒下马逃出弓弩,两千将士摆好阵型,徐徐逼近城墙,而夏侯儒同样命魏兵乱箭齐发,空中刹那间箭矢纷飞。 蛮兵摆出的盾墙得到关索多次指点,可以抵御大量箭矢,而魏军亦是躲在女墙和盾牌后面,十分安全,两边几波箭雨下来,竟无一人中箭。关索远远地望见夏侯儒,当即取出三石神臂弓,搭上箭,右臂发力,猛地拉满弓,对着夏侯儒“嗖”的一箭射去。 只是,魏军众将已然知晓关索箭术高强,司马懿也曾多次关照南阳将士。夏侯儒今日一直留意关索的动作,他看到关索掏出硬弓,便急忙把头一低。关索距离夏侯儒有百步之遥,那一箭虽然又快又狠,但未能命中目标。 “哼!”关索并没有因此灰心,他策马上前,再次抽出一支箭矢,瞄准一面魏军盾牌,再次猛射过去。 然而“咚”的一声响,这几乎带着关索九成力道的箭矢,也未能将盾牌射穿。原来,邓县城内的盾牌皆是用厚牛皮包裹,内塞蒲草,防御能力出众,蛮兵们射出的箭矢自下而上,有些连牛皮都穿不过,便从盾牌上滑落。 “看来司马懿确实在邓县上下足了功夫……”见此情景,关索不由得心中感叹。《孙子兵法》中提到“攻城之法为不得已”,足以说明古代攻城之艰难。关索如果不计血本地强攻,就算能攻下邓县,他的五千蛮兵也一定会死伤惨重。仟仟尛哾 然而就在这时,城南突然响声大作,关索眼神瞬间一变。很快,一名斥候飞马前来,激动地禀报道:“启禀将军,南门忽然打开,王将军已经率军冲入城内。” “速往南门!”关索当即猜到是陈同打开了南门,唯恐王宇独木难支,他立刻领兵前去支援,并让西门的吴班也一同前去。 眼下派去周边的斥候尚未发现魏军踪迹,既如此,那就先想办法把邓县夺了。 且说裨将军陈同当日偷偷见到乔装打扮的李鸿,经过李鸿的一番劝说,当即决定献出邓县,作为投降汉军的见面礼。经过几日的臻选,陈同找了二十余名深受他信任的士卒,一番劝说下,众人也决定投降汉军。每到轮值之人,陈同便让这二十余名士卒看守南门,只等汉军前来攻城。 今日,当南面城墙上的魏军正对着下面蛮兵猛攻之时,陈同趁魏军不备,将南门顺利打开。王宇早就等着这一刻,立刻命一千蛮兵集体冲锋。而城墙上的魏军得知此事后,皆是大惊失色,一名校尉急忙领着士卒,想要夺回南门。 然而魏军还是慢了一步,王宇一马当先冲入南门,一把大刀左右劈砍,凭着强悍的武艺,杀得魏兵难以靠近,蛮兵趁势一拥而上,成功夺占南门。 而夏侯儒知道此事后,更是气得几乎吐血,扬言要将陈同碎尸万段。可当他得知东门与西门的蛮兵全部前往南门时,便知城内魏军即便倾巢出动,也绝对无法挡住汉军。 “传命!各门将士尽数出城,弃守邓县!”带着无尽的不甘,夏侯儒朝天怒吼一声后,便带着身边的魏军火速撤出西门,其余三门的魏军趁着汉军没有大举杀入城中,就近逃出邓县。待到关索与吴班杀入邓县时,一千五百名魏军几乎全部逃离,只有百余人死在南门附近。 “这就完了?” 开战不到半个时辰,汉军就拿下了曹魏的一座边陲重镇。事情顺利地让关索都不敢相信。他先差人去向李严报捷,然后好生抚慰立下大功的陈同,并问道:“陈将军,魏军近日可有异常?” “回将军,自当日李鸿将军来寻末将后,夏侯儒依旧如往日那般制造器械,加固城防,并未有任何特别举动。”陈同如实回答道,“而城内尚有粮草节余,故而夏侯儒未向司马懿申请粮草运送。“ 听到“粮草“二字,关索心中一动,立刻亲自检查邓县的情况。城内留存了许多土灶,几个锅子里尚有米饭,可见魏军御敌前正在做饭。关索选在未时做饭,申时攻城,也是想杀魏军一个措手不及。 而城内的库房,关索也检查了一遍,城中尚有粮草两万石,五铢钱五千枚,箭矢三万支,其余铠甲兵器虽然不多,但皆有库存。显然魏军逃得匆忙,都来不及带走甚至销毁这些物资。 “连粮草兵器都留给了我们……莫非魏军并未设下圈套?邓县就这样被我军夺了?” 关索心中疑惑,不禁想起《三国演义》有一段火烧新野的故事,虽是虚构,但也让关索怀疑魏军会不会在邓县城中预留了埋伏。而邓县并不像襄阳那般有兵无民,城内还有百余户居民,关索便与吴班等人一一前往百姓家中巡视,几乎每一户都有老幼妇孺,而且并未发现有任何兵器铠甲,唯有耕作农具。 关索亲自选了几个百姓审问,也并未有人向他告密坦白,其中更有人诉说自己曾是中卢一带的百姓,八年前曾被魏将高迁强行迁移到邓县,此番也渴望随汉军返回故土。 从多个方面确认后,关索方才相信他们不是魏军假扮。 在将邓县好生检查数遍后,关索也没有发现任何能对汉军起到杀伤的陷阱,心中不由得更加困惑,司马懿这一次怎会如此不堪…… 就在关索忙着在邓县善后时,位于汉水河畔的李严得知关索几乎兵不血刃夺取邓县后,也是又惊又喜,立刻带着关兴、周仓、李鸿与三千将士渡过汉水,赶到邓县。在看到魏军留下的许多钱粮兵器后,李严方才确信李鸿是真心归降,当即好生称赞他与陈同,并表示一定会上表天子,对他们加官进爵。 “关将军此番立下大功,可喜可贺。”随后,李严又皮笑肉不笑地对关索说道,心中想来颇有后悔,早知夺取邓县这般顺利,这功劳就该自己独吞了。 “镇南将军过誉。”关索淡淡地说道,“我军既已顺利夺下邓县,不如就此收手,袭击穰县一事,权且作罢。” “收手?”李严微微一愣,随即冷笑道,“邓县虽然城防坚固,但终究是一座小城。司马懿日后若派大军前来复夺,我军纵是全力坚守,亦难保无虞。襄阳虽近,但终有汉水阻隔,支援又谈何容易?” “既如此,可将邓县钱粮物资一并搬到襄阳。”关索又提议道,“此地百姓也可大量迁移回汉水南岸。” 第434章 不识好心 既然李严说了汉军眼下仍不具备长期占据襄阳的实力,那就应该将邓县的钱粮乃至百姓全部转移。早晚要做,倒不如趁眼下魏军未至,尽快完成,尤其是城内的百余户百姓,转移起来极为耗时。 反正在关索看来,汉军此行已是小赚,就此收手又有何碍? 其实李严也知道搬空邓县一事势在必行,他甚至会在临走前放火烧城,留下一座破烂给司马懿。 但让他打消奇袭穰县的念头,可是万万不行。因为李鸿已告诉他穰县眼下十分空虚,司马懿又领兵前往江夏,不趁此时出兵大肆劫掠破坏一番,更待何时。 更重要的是,夺取邓县是关索领兵,功劳自然有他一份,这让李严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故而李严更想亲自领兵前往穰县。 “我意已决,关将军不必再言!”李严不容置喙地把手一摆。只要不动用关索的五千蛮兵,那么李严几乎可以独断专权。 “欲钓大鱼,需用香饵。”国事为大,关索还是耐着性子好言相劝,“只怕邓县及穰县皆是司马懿设下的香饵,将军不可不察!” 关索这番话,其实暗指司马懿才智更胜李严。李严顿时心中恼怒,忍不住嘲笑道:“关将军往日胆略过人,极爱兵行险招。今日为何畏惧司马懿犹如畏虎?当日将军在南中时的豪气,怎荡然无存?” “为将者自当审时度势,司马懿之才,又岂是南中蛮夷可比?”关索沉声回答道,他见李严竟这般不识好人心,也是动起八分怒火,只是强忍着没有发作。 李严却是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关索,转头高声道:“关兴将军,我命你领兵一千,先行前往邓县东北百余里之朝阳县,我料夏侯儒今夜会暂去此城歇息躲避!你若不能于明日卯时前抵达朝阳,便是违我将令!” 关兴闻言,微微一愣,未及开口,关索却是大怒上前,大叫道:“夏侯儒虽败,但他麾下仍有近一千五百名魏兵!关兴仅领兵一千,倘有疏失,如之奈何!” 关索突然的情绪失控,其声宛如惊雷,让李严也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身旁的几个亲兵也赶紧上前,右手纷纷按住刀柄,护在李严身前。 而吴班和王宇则从后面紧紧抓住关索的两只手腕,深怕他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 其实真有那么一个瞬间,关索想效仿项羽当年在钜鹿所为,火并了李严。但最终,关索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可尽管如此,关索仍觉得李严此举太过卑劣。 李严想趁势攻打穰县,唯一的绊脚石,就是夏侯儒和他麾下的魏兵从朝阳回去支援,故而他需要有人前往朝阳拖住夏侯儒。至于为什么派关兴,要说李严没有公报私仇的意思,关索是绝对不信的。 人数劣势尚且不说,而且五个时辰要行军百余里,这非得累死关兴与他的将士,要是与夏侯儒交锋,委实凶多吉少。 可关兴仍属李严统管,关索并没有什么办法阻止李严,只能努力想办法帮关兴摆脱困境…… 气氛尴尬了好一阵,李严见关索不再多言,也稍有收敛,当即正色道:“关将军既无意前往穰县,也可返回襄阳驻守!” “镇南将军,周仓愿随关兴一同前往朝阳!”周仓如何肯让关兴独自犯险,当即拱手道。 “将军自便。”李严也不拒绝,冷冷地说完后,随即前去整点兵马,准备夜袭穰县。 待到李严走后,周围只剩下关氏兄弟与几个张飞旧部。关兴见关索的脸色十分难看,当即宽慰道:“二兄不必挂念,小弟自会小心行事。” 关索思虑完毕后,连忙叮嘱道:“三弟,夏侯儒若在朝阳县,你切不可轻举妄动,若有其他魏军前来,更不可逞强,当退兵时定要退兵。” “小弟记下了。”关兴点了点头,却隐约听出了一丝不对劲,又问道,“倘若夏侯儒不在朝阳,又当如何?” 关索无奈地叹了口气:“那魏军定有埋伏!李严此去穰县,必败无疑!” “这……”众人皆是大惊,难道这一切又是司马懿设下的圈套吗? 关索微微摇头,随即向关兴指出了两种截然相反的选择,并将所能面临的后果全都告知关兴。得知关兴此去朝阳极有风险,王宇当即开口道:“二郎君,既是魏军可能设伏,我也愿随三郎君前往朝阳。” “不可!”王甫却是摆手道,“魏军动向不明,我军需留有援兵,以图长远之策。” “国山之言正是。”吴班亦是点头道,“我等眼下应守好邓县及汉水水路,如此方能让大军日后安然撤回襄阳。” “诸位不必忧虑!三公子文武全才,又有我竭力保护,定可无事!”周仓这时也拍着胸脯保证道。 “三弟,你此行千万小心。”关索紧紧握住关兴的手,郑重叮嘱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弃你不顾!” 关兴心中感动,同样叹息道:“二兄亦要好生守卫襄阳,万不得已时,切勿以小弟为念。” 兄弟二人感慨话别之后,关兴即刻与周仓带着一千精锐,在邓县找了一位熟知路径的向导,往东北方向的朝阳县快速进兵。这些士卒都是当年张飞的旧部,也是前番襄阳之战的幸存者,可谓经验丰富,有他们相随,与魏军交战也能多一分胜算。 李严则与黄袭等人领兵两千,在李鸿的带领下,星夜前往穰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襄阳汉军两年不曾动过刀枪,今日李严便要让魏军见识一下自己的手段。 而关索则命吴班领两千蛮兵驻守邓县,王宇领蛮兵一千,与下午留守在河畔的五百士卒一同驻扎在汉水北岸,看护船只,留意水路情况。 而关索本人则是与王甫领兵两千,返回襄阳。如今襄阳只剩五百兵马,皆是李严当日带来的部曲将士,暂由李严的营中都督成藩统管。 此刻已是亥时深夜,但成藩接手襄阳防务,压力极大,暂未安歇。从关索那里得知汉水以北的情况后,成藩略一犹豫,随即开口道:“镇南将军离去时有言在先,将军驻守襄阳,切不可更改城内旧制,城门库房等所驻将士,亦不可更换。” “此乃镇南将军亲口所说,藩亦是代为转述。”成藩注意到关索面露不快,也特意补了一句。 “呵,这李严当我是何等人,莫非以为我会趁他不在,统管襄阳吗?”关索心中冷笑,亦不和成藩啰嗦。只是他忽地想起一人,忍不住问道:“不知牙门将王冲,现在何处?” “王冲受了一百鞭刑,此刻正在东面的一座房屋内调养创伤。”成藩如实回答道。 关索微微点头,随即告辞。深夜的襄阳格外宁静,两千蛮兵的营帐中也是鼾声四起,关索却始终在榻上辗转反侧,魏军的圈套,关兴的安危,无时无刻不缠绕着他的心头…… “倘若我是司马懿,我会如何算计汉军,是否应谋取襄阳……” “秦朗那路魏军,真的是去江夏相助文聘的吗……”仟仟尛哾 “倘若我军危在旦夕,我又该如何力挽狂澜……” 就这样不知思考了多久,关索猛然想到些什么,当即从榻上翻身跳起,快步出帐,去找王甫…… 第435章 关兴之义 荆州,南阳郡,朝阳县 且说关兴与周仓领着一千兵马,在向导的引路下,往东北方向加紧行军,终于在卯时前抵达朝阳县。兵临南门,关兴趁着微微泛白的天色,注意到朝阳城上并无一个魏兵站岗,心中好生疑惑,随即命几个士卒蹑手蹑脚地到城下查看情况。过了好一会,士卒们平安返回,并汇报道:“启禀将军,小人适才来到南门,隐约听到城墙上传来鼾声,似乎只有三五个人。” “才这么点人吗?莫非夏侯儒真的不在此地?”关兴大感诧异。 由于朝阳县东面不远处便是淯水,关兴命几个斥候先行一步,骑着快马到淯水上游及朝阳县周边查看情况。卯时将近,斥候们先后返回,直言并没有发现魏军的身影。 “三公子,是否要派人攻城?”周仓忍不住问道。他武卫将军的官职虽然比关兴这个偏将军还高,但自愿当关兴的副将。 “……先把城门打开!”关兴思忖片刻,当即做出决定。他命两个力气较大的校尉靠近城门,掏出环首刀,小心翼翼地伸进两扇城门的缝隙处,一上一下,慢慢拨动门栓。 经过关索多年的发现,汉末三国时期的城门做工仍有些粗糙,导致两扇城门的缝隙足够一把刀可以伸进去,因此只要慢慢用刀刃拨动门栓,就可以在不发出明显声响的情况下,把门栓拨开,虽然时间可能久了点,但只要耐心,就足够安全。这一手,他早就教给了关兴。.qqxsΠéw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在两个校尉不懈的努力下,只听城门后面传来“咚”的一声重响,显然是门栓从卡槽上掉落在地。 紧接着,门后又有人惊呼“什么声音”,显然是那些熟睡的守门魏兵醒了过来。 不过关兴早有准备,他已让汉军陆续上前,此刻约有百余名士卒聚集在南门。两个校尉一声令下,众人合力,快速推开城门。而两个守门魏兵看到汉军突然杀了进来,早已呆若木鸡,本能地跪在地上,哀求饶命,瞬间成了汉军的俘虏。 得知南门打开,关兴立刻率军冲杀过去。可等他进了朝阳县城时,却惊讶地发现,城里除了百余名守城士卒外,再无其他魏军。加上城内毫无防范,汉军又是兵不血刃,夺下了此城,抓获了县长及所有官吏士卒。 只是关兴并没有因此兴奋,他第一时间来到县衙,正色审问朝阳县长:“魏将夏侯儒现在何处?” “回,回将军……”县长颤颤巍巍地说道,“小人只知夏侯将军一直驻守邓县,他可从未到过朝阳啊。” “那魏军近日可曾来过此城?”周仓急不可耐地问道。 “有,有……”县长看到周仓黑面虬髯,横眉怒目的模样,心中更为恐惧,老老实实地坦白道,“骠骑大将军半个月前差人前来,将朝阳的钱粮、武器、物资几乎全部运走了……” “不好!中计了!”关兴跌足大叫道,看来事情正如关索料想地那样,司马懿已然设下了圈套,等着汉军上钩。 突然,一名士卒飞快地奔进县衙,着急地向关兴禀报:“启禀将军,淯水上游出现大量魏军船只!” “什么!”关兴大惊失色,急忙与周仓登上朝阳东面城墙,果然看到北面的淯水河面上,一艘艘载满魏军将士的船只顺流而下,往朝阳逼近,粗粗算来,少说也有数千兵马。 虽然不知统兵将领是哪员魏将,但不少汉军将士已然面色凝重,周仓急忙询问关兴:“三公子,是否赶紧撤回邓县!” 昨夜,关索告知关兴,倘若遇到魏军从淯水上游杀来,唯有弃城而走或坚守朝阳两条路,只是这两路都有一定的风险。 弃城而走,虽然能让关兴安全返回襄阳,但在穰县中伏的李严失去后路,两千汉军多半会全军覆没,就连李严本人也是非死即降。而季汉损失一位重臣,势必引起朝野震动,加上李严在益州仍有一定的人脉势力,此事绝不会就此平息,到时朝廷少不了要追究关兴临阵脱逃的罪过,就算不会问死罪,贬官也是少不了的,恐怕连诸葛亮也无法保得住关兴。 至于坚守朝阳,李严和那些败逃汉军自然可以进城躲避,但魏军到时定会把城团团围住,关兴再想脱身,便是难上加难了。 若只为自身安危考虑,弃城而走自然是最佳选择。可关兴早已下定决心,咬牙道:“仓叔,请你传令下去,全军坚守朝阳,绝不可放弃此城!” 注意到周仓诧异的眼神,关兴当即握紧拳头,高声道:“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李严往日虽与我关家不睦,但同为大汉将士,我若见死不救,岂是大丈夫所为!” 未曾想关家最为年少的关兴,也能有这般义气,周仓顿时大受震撼,当即点头大笑道:“好好好!三公子无愧君侯之子!周仓愿舍命相随!” 且说淯水河上的这路魏军,主将不是别人,正是曹魏前将军张辽。他奉司马懿之命,领着四千军士潜伏在朝阳北面四十余里的新野县内。潜伏在朝阳北面的斥候发现关兴领兵前来后,立刻返回新野告知张辽,张辽立刻点起兵马,乘船顺淯水而下,很快便在朝阳东面登岸。 张辽先命斥候去城下喊话,但连喊数声,却无人答复,城门也未曾打开,斥候便将情况汇报给张辽。张辽经验丰富,猜到城内必有汉军,于是率军兵临城下,冲着城楼高声大喝道:“蜀军何必藏头露尾,还不早早现身!”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躲在女墙后面的关兴心中一惊,随即与众将士齐齐站起身子。看到来的人果然是张辽,关兴深吸一口气,随即高喝道:“果然是文远将军,别来无恙!” “我当是何人,原来是关兴!”见到关羽之子,张辽微微动容,随即正色道,“关兴,你已中我军之计,司马仲达已布下重重伏兵,谅你如何逃得出去!若能早降,我看云长之面,必将保你不死!” “多谢文远将军好意,也多谢坦诚相告!”关兴却是不亢不卑地拱了拱手,“不瞒将军,我二兄早已料到司马懿会在穰县设伏,特命我做好万全准备。否则,我早已弃城而走!” “关索也到襄阳了?” 虽然司马懿早就对此有所预料,但真的从关兴口中得知后,张辽的脸色也瞬间凝重起来。加上关兴所言“万全准备”,张辽当下不敢大意,命斥候们到朝阳周边四处查探,看看是否有汉军前来支援。 张辽又注意到城墙上剑拔弩张,便知关兴必然要奋战到底,也不多费口舌。就在这时,一名斥候突然来报,说是一路汉军正从北面往朝阳而来。 “北面……”张辽细细一想,随即笑道,“定是司马仲达得手了!” 第436章 司马设计 荆州,南阳郡,穰县 且说李严在李鸿的带领下一路北进,畅通无阻。虽是穰县比朝阳县更远一些,但李严命全军将士加紧赶路,到了天明辰时,两千汉军终于抵达穰县。 “蜀军来啦!蜀军来啦!”城上零星的站岗魏兵看到汉军大队人马杀来,皆是吓得惊呼起来。李严见魏军毫无防备,心中大喜,立刻命四个士卒抱起一个随军携带的攻城槌,前去撞开城门,大军一起掩杀上去。 魏军似乎都没有派人抵住城门,在攻城槌的反复冲撞下,门栓转眼断裂,城门随即打开,前队汉军便立刻冲进城中。 可就在李严洋洋得意之时,城上猛地响起一声暴喝:“放箭!” 不计其数的弓弦声接二连三从城墙上响起,早已埋伏多时的魏兵一齐动手,刹那间箭如雨下,铺天盖地。当先进城的汉军将士骤遇伏击,毫无防备,转眼纷纷中箭,乱作一团,自相踩踏者不计其数。 “快快退出城去!”前队的黄袭尚在指挥士卒,早有多名魏军弓弩手将箭簇对准黄袭,先后射出箭矢。黄袭虽然奋力挥动长矛遮挡,但终究手段有限,转眼便身中数箭,落马而死。 李严位于后队,尚未进城,可听到城内惨呼连连,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见城墙上忽然出现一人,全副披挂,抚须大笑道:“李正方,司马懿在此等候多时了!今番中计,何不早降!” “司马懿!” 听到此人名号,李严顿时面如土色,随即明白自己中计,立刻暴怒地抽出佩剑,指向身旁的李鸿:“汝这贼子,竟敢诓骗我!” “将军饶命!我冤枉啊!”李鸿吓得连连讨饶,他本人同样一头雾水,不知道司马懿怎么会出现在穰县。 李严知道现在不是纠缠这些的时候,他命全军火速撤退,并让几个士卒看好李鸿,严防他趁乱逃走。汉军将士早已无心恋战,纷纷调转方向,往南而逃,适才冲进城去的七百余名士卒,在魏军的箭雨下,最终只有不到三百人逃出生天。 “火速追击,休要走了李严!” 司马懿岂会让汉军轻易逃脱,埋伏在城内的四千魏军在其率领之下,也从穰县杀出,紧随其后。汉军将士行军一夜,已是人困马乏,就算拼命奔逃,又如何比得上魏军以逸待劳,逐渐被魏军追上。司马懿喝令放箭,不少落在队伍后面的汉兵先后被箭矢射中,扑倒在地,。一些士卒见形势危急,不是分散逃命,就是扭头向魏军投降。 “天亡我也!!!” 李严转头看时,见身后将士不断减少,心中顿时无比悲凉。就在他认为无法逃脱之时,一名斥候突然从南面飞马而来,对李严说道:“启禀镇南将军,关兴将军已夺下朝阳,请将军快快前往躲避!” “速往朝阳!!!”李严知道一时半会难以返回邓县,便在斥候的带领下,率军往东南方向火速逃命。为了阻击魏军,李严也命弓箭手轮番向后抛射箭矢。 所幸李严平日里勤于练兵,麾下将士也算有本事,一些张飞旧部也被他编入伍中。只见一队队弓箭手一面奔跑,一面搭箭上弦,然后快速扭回身子,往空中射出箭矢,也不管能不能射中魏兵,但求一个快字。 汉军的反击还真有效果,司马懿看到魏军前队陆续有人中箭倒地,影响前进速度,不由冷哼道:“好个李严!倒是不能小看他了!” 反正已经把李严诱到此地,计策已经成功,司马懿也不必要死命追赶,他命前队魏兵举起盾牌,抵挡箭矢。不过这样一来,汉军也逐渐拉开与魏军的距离。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朝阳城的轮廓。就在汉军大喜之时,东面突然拦腰杀出一队魏军,为首将领纵马舞刀,高声大喝道:“蜀军认得我张文远吗!” 来的正是从朝阳城东绕过来的张辽。听到张辽的名号,汉军上至李严,下至士卒,无不色变。与此同时,西面又有一路兵马杀到,正是夏侯儒率领的魏军。 原来,司马懿当日在洛阳与曹睿商议军机时,便想起前番在穰县受过自己惩罚的李鸿,当下认为可以通过逼降李鸿的方式,诱李严渡过汉水来攻。而司马懿镇守南阳郡多年,早就知道邓县的裨将军陈同和李鸿有旧,且对自己的仕途多有怨言。故而司马懿建议曹睿,以邓县为饵,让李严信心膨胀,进一步深入攻打穰县。 “邓县乃国家边防重镇,就这样交给蜀军,代价是否太过?”曹睿虽然赞同司马懿的计策,但仍是有些肉疼。魏军自失去襄阳后,便全力经营邓县,意义不言而喻。 “欲使大鱼上钩,必用香饵。唯有如此,方能让李严深信李鸿不疑!”司马懿则是徐徐劝慰道,“何况李严为人高傲,久怀建功立业之心,但有机会,便会深入穰县。李严中计后,邓县自会失而复得!” “有臣运筹帷幄,必须勿忧!若有转机,臣当为国家收复襄阳!”为了让曹睿放心,司马懿正色拱手道。 “好!便依爱卿之计!”看到司马懿如此自信,曹睿再三思忖后,终于点头道,“南面战事,卿可全权负责!” 就这样,司马懿在南阳放出自己将要前往江夏的谎言,又命文聘负责攻打武昌,派秦朗领兵经过蔡阳县,好让李严信以为真。 至于夏侯儒,司马懿早已交代过他,汉军一旦攻打邓县,便假意抵抗,实则要做好撤退准备。因此魏军仅损失相当小的代价,便顺利撤出邓县。而夏侯儒当晚并未前往朝阳县,而是去西面隐蔽行踪,待到李严败退时,便出来截杀。 东西两侧都有魏军杀到,加上后面还有司马懿的兵马,汉军已然三面受敌。众将士正在惊慌之时,李严却是厉声咬牙道:“诸位,朝阳城就在眼前,关兴将军定会前来支援!夏侯儒兵少,可向其全力冲锋突围!” 第437章 李严大败 在李严的率领下,剩余的汉军将士皆是齐声咆哮,拿出所剩无几的体力,举起盾牌,抛射箭矢,朝着夏侯儒那路魏军开始冲锋。 “挡住蜀军!”夏侯儒急令魏军摆好盾墙,放箭阻敌。但汉军却是趁着魏军立足未稳,抢先一步杀到,突入阵中。李严亲自挥舞长矛,左右挑刺,他并非文弱书生,生死关头也展现出武勇的一面,亲手杀敌,激励将士。汉军人人奋起,拼死鏖战,杀得魏兵一时难以招架。 加上夏侯儒兵力终究与李严相当,难以完全困住汉军。李严领着众将士,宛如一把尖刀,硬生生冲破魏阵,往朝阳城而去。 “岂有此理!”张辽尚未完全抵达,便看到汉军大部队竟然杀出重围,当下大怒,领兵从后追杀过去。许多力气殆尽的汉兵哪里挡得住张辽的大刀,转眼被杀得血肉横飞,连连倒毙。 “冲!朝阳城就在前面了!”李严此刻也是累得气喘吁吁,哪里顾得上后面的士卒,只能任由他们被魏军屠戮。汉军将士已然是彼此不能相顾,但凡有力气的,只能用在逃命上了。 而朝阳城内的关兴与周仓此刻正站在北城墙上观察情况。看到李严情况危急后,关兴当即握拳道:“不好,镇南将军被魏军追赶甚急!待我出城相助!” “三公子你留在城墙上指挥弓箭手!我来领兵出城!”周仓岂肯让关兴深陷险地,立刻大叫起来。 “那……仓叔多加小心!”关兴知道周仓脾气,也不多劝,自己凭着过人的箭术居高临下,也能对魏军造成阻击。 事不宜迟,周仓立刻领着四百将士,从北门而出。在离城门约有三十步的距离时,周仓命士卒们一左一右分成两队,盾牌在前,弓弩在后。而李严注意到朝阳北门有人接应,也赶紧领着残兵败将,赶了过去。 张辽与夏侯儒自然率军从后追杀,周仓见李严将近,急命弓箭手乱箭齐发。箭矢跃过汉军的头顶,射入魏军阵中。而关兴也亲自拉动三石弓,领着弓箭手们从城墙上齐齐射击魏军。 魏军前队突遇箭雨,瞬间陷入混乱,不少骑兵纷纷落马。夏侯儒不擅拼杀,慌忙勒马后退。张辽则是大刀如飞,不断拨开箭雨。关兴注意到张辽位置靠前,便快速搭上一支雕翎箭,将弓拉得如满月一般,对着张辽一箭射去。 然而身经百战的张辽绝非暗箭可以轻易伤到的,他早就注意到城墙上的关兴,随即用刀面快速一挡。只听“当”的一声响,箭簇重重地撞击在刀面上,擦出一阵火花,弹飞到一旁。虽然未曾命中,但张辽也惊叹关兴武勇如此了得,当下不敢托大,让战马徐徐朝后退去。 而李严趁着这个空隙,从两队汉军之间穿过,逃进朝阳北门。周仓见李严脱困,也不恋战,急忙率兵进城,趁着魏军没有杀到,将城门紧紧关上,挂好门栓,牢牢抵住城门。 “停手,不要放箭了!”关兴也第一时间喝止弓箭手。看到魏兵陆续在城下回收箭矢,关兴叹息摇头,司马懿根本没在朝阳城内留下物资防具,仅凭汉军手里的武器,也不知能在朝阳坚守多久。 至于李严,在逃进朝阳后,仍是惊魂未定,此番他带着两千人马奔袭穰县,却换来一场惨败,最终只有不到六百人逃到朝阳。而这些幸存者几乎人人累到虚脱,不是倒在地上,就是疯狂呕吐。也有许多人一想到魏军大队人马仍在城外,自己依旧朝不保夕,更是掩面哭泣,士气已然低落到极点。 看到这等场面,关兴与周仓皆是微微摇头,急命士卒去井边打水,分发给众人。李严见到关兴后,面露惭色。他拉不下脸来道谢,憋了好久后,方才沉声道:“我军困守于此,终非长远之计,想来粮草亦坚持不了许久……” “司马懿已将城内粮草全部搬走。不过末将来朝阳时,命军士随身携带粮米,想来仍够我军数日之用。” 关兴说完,便命数名士卒上前。看到士卒果然用小布袋装着些许粮米,李严顿时惊讶不已,忍不住说道:“关将军竟考虑得如此周全!” “此乃我二兄关照,他料到我军困守朝阳后,必然需要粮米。只是长途奔袭,只能带上这许多。”关兴微微叹息,如实回答道。 听到这是关索的主意后,李严顿时面色尴尬,不知如何回话。周仓这个粗人可不给李严面子,高声说道:“适才魏军来到朝阳,我本想让三公子弃城而走。但三公子念在同袍之情,坚守朝阳,这才让镇南将军有避难之处!” 周仓这一番话,更让李严羞地无地自容,他本是心高气傲之人,如何忍受得了,当下不再多言,扭头就走。 “如此气量,妄称大将!” 周仓忿忿不平地骂了一句,关兴却是急忙拦住,劝道:“罢了,大敌当前,我等更应同心协力,抵御魏军!” 既是关兴开口,周仓也不再抱怨。关兴又望了一眼面前这许多斗志低沉的汉军将士,皱眉道:“想来二兄那边也收到了我们的求援消息……就是不知他有何退敌之策……” 朝阳城外,三路魏军汇合后,司马懿得知李严率残兵逃入朝阳后,也不生气,只是命九千多名魏军牢牢把守住朝阳的东、西、南三面,严防汉军出城突围。而得知关兴也被困在朝阳城中后,司马懿双眼一亮,随即呵呵笑道:“好!既是关兴在此,想那关索如何不来相救?” “仲达何以知晓关索已在襄阳?”张辽尚未告知司马懿此事,但看到司马懿这般肯定,心中不由得好生疑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司马懿徐徐分析道,“自我当年奇袭襄阳被关索阻挠后,我便知晓关索为人最重兄弟情谊。又闻关索曾与李严不睦,关兴既在李严手下效力,关索又岂能安心?” “此番我在南阳放出风声,李严自会图谋进犯,关索亦会前来相助。”司马懿说到这里,脸上更露出狡诈的笑容,“但李严此人心高气傲且腹有鳞甲,少不了会借关兴之事让关索难堪。此番关氏兄弟得以分开,便是天助我也!” “仲达神算,令人叹服!”张辽心悦诚服地拱手道,想不到司马懿已然将李严与关索的性格摸得这般透彻,看来他的确是在细作情报上下了功夫。 “不过关索麾下有一支精锐蛮兵,人数众多且极难对付。我军与其交战,仍要谨慎!不过……”司马懿说到这里,不由得往东南方向远远眺望。 “关索若轻易离开襄阳,则中我之计也!” 第438章 开挖地道 当关兴决意留守朝阳后,他便派一名斥候携带自己的亲笔书信,前往邓县通风报信。吴班得知魏军果然设下埋伏,当下大惊失色,立刻派遣经验丰富的斥候前往朝阳打探消息,得到的回报是近万魏军已然三面围住城池,而从城墙上飘扬的旗帜来看,李严、关兴、周仓皆被困在朝阳城内。显然李严等人是通过这种方式,向城外传达信息。 虽知李严等人未死,但当务之急是要助他们脱困,吴班赶紧差人火速返回襄阳,将朝阳的情况告知关索。仟千仦哾 不过就在今日早晨,襄阳城内,关索正和李严的都督成藩起了一些争执。 原来,成藩得到几名看守库房的士卒报告,说是关索与王甫正带着蛮兵,在北面与东面的几处库房内开挖地道。看守士卒虽然有心阻拦,奈何蛮兵人多,加上关索官职极高,不敢得罪,只能前来汇报。 而成藩闻知关索竟如此擅作主张,当下十分惊怒,立刻找到关索。看到库房内的许多兵器已被搬了出来,地上也有一个正在开挖的大坑,成藩当即正色质问道:“关将军,你带着这些士卒,意欲何为?” “成都督莫怪。”关索淡淡地笑道,“只是昨夜你告诉我,镇南将军让我莫要更改城内旧制,莫要更换看守士卒,我在库房内开挖地道,想来并不违背镇南将军之言。” “这……”成藩微微一愣,随即指了指屋外的那些兵器,愠怒道,“将物资随意摆放在屋外,又大肆破坏库房。将军身为大将,岂能如此妄为!” 面对成藩的职责,关索则是不亢不卑,正色拱手道:“成都督,我关索做事有时确无章法,但并非胡作非为!只是眼下未到明告之时!但我意已决,都督不必再劝!都督若要强行阻我,我更不会妥协!倒不如等镇南将军回来,再向其状告我所作所为!” “你……”成藩气得几乎发抖,但他细细一想,自己这个营中都督虽然是李严的代理人,但也确实不能拿关索这个征西将军怎么样。而且关索的武艺他是听说过的,真要动起手来,只怕自己会先没命。 加上诸葛亮对关索的器重,成藩觉得眼下和关索起冲突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都督还是好生留意汉水河畔,我料今日定有军情送来!”关索说到这里,亦是微微摇头,“不过是喜是忧,我却难以预料!” “哼!”成藩正在气头上,唯有冷哼一声,负气离去。待成藩离去后,关索命蛮兵们加紧开挖地道,将挖出的泥土尽数装进箩筐,倾倒进城外沟壑,切勿留下一丝痕迹。 关索又命驻扎在北门附近的蛮兵好生留意城外动静,若有军情送到,立刻向他禀报。 少时,又有一名蛮兵找到关索,此人奉命潜伏在牙门将王冲所在的房屋附近,隐约听到王冲在屋内大骂李严,连关索与王甫也一并骂了进去,显然是因为背上鞭伤,心情极度恶劣。 “这个王冲,自己违反军令,还来怨我。”关索冷笑着摇了摇头,若不是他有意搭救,王冲早就被李严处死了。 不过,有这样一个王冲在,眼下却未必是坏事…… 当天下午酉时,就在襄阳城内汉军埋锅造饭之际,吴班派出的信使终于抵达。得到消息后,关索、王甫与成藩皆赶到北门,三人皆得知汉军大败、被困朝阳的军情。 对比成藩的大惊失色,关索却是早有预料,只是无奈地苦笑一声,心中感慨:“三弟呀三弟,你果然如我想象的那般耿直。” 看来自己这个做兄长的,不得不出手了。 “.……关将军,镇南将军情况危急,该如何解救?”面对这种情况,成藩已是手足无措,只能请教关索。 关索双拳紧握,指关节捏的咯咯作响,毫不犹豫地说道:“事已至此,唯有倾尽兵力,与魏军决一死战!” “可若是魏军势大……”成藩一听“决一死战”,心中显然十分畏惧。 “吴将军书信提及魏军将近万人,并未远胜我军!否则,司马懿必会派兵从淯水逼近邓县,好断我水路。”关索徐徐分析道,“想来司马懿也不知我军虚实,不敢贸然分兵。” “关将军之言甚是……”成藩嘴上虽是这般说,心中仍有狐疑。 这时,关索目光灼灼地盯着成藩,正色问道:“成都督可敢先率镇南将军麾下五百士卒,前往邓县救援?” “这……”成藩闻言一愣,他可没想过离开安全的襄阳,前往汉水以北和魏军交战。 “怎么?将军身为镇南将军营中都督,如今镇南将军有难竟做事不管!”关索厉声说完,更是提高音调,一字一字地问道,“当真合适?” 关索此话不无道理,成藩额头渗汗,连忙搪塞道:“可是这襄阳防务……” “此事不劳费心,我自会派人守卫!”关索果断地说道,“待我处理完襄阳防务后,自会去与司马懿决战!” “那我等一同前往,岂不……” 成藩又忍不住提议,却被王甫正色打断道:“汉水以北尚有镇南将军麾下五百士卒,急需都督前往统管,以免骚乱。都督如此抗拒,莫不是与镇南将军往日有嫌,故而不肯相救?” “哪,哪有此事!”成藩顿时面露尴尬。其实就李严那种性格,成藩往日没有受气那是不可能的。只是眼下乃李严生死关头,成藩如果真的畏惧不救,倘若李严侥幸不死又事后得知,那成藩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那……我即刻率兵渡过汉水,襄阳便拜托二位将军了。”反复权衡利弊得失,成藩还是做出了决定。反正自己只要前去救援,无论能不能救出李严,自己都不会有太大责任,而且襄阳已经托付给关索,真要出了什么事,也赖不到他头上。 事不宜迟,成藩即刻将事情通知下去,准备明日启程。等他走后,关索则和王甫返回库房,继续安排开挖地道。路上,王甫想起朝阳战局,忍不住感慨道:“事情果如二郎君所料啊……只是不知我军能在朝阳坚守多久……” “我已让关兴放出消息,就说我已抵达襄阳。司马懿为诱我前来,短时间内定不会攻城。”关索说到这里,却也是皱紧眉头,“就是我军随身携带粮草,最多只够六日之之用……” 王甫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二郎君,是否仍按计划进行?” “眼下为了保全我军将士,着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关索无奈地苦笑道,“我军既已落入司马懿圈套,便唯有出奇制胜,寻常手段,决计瞒不过司马懿!” “不过,此计要让国山先生面上难堪了。”关索说到这里,颇为抱歉地望了王甫一眼。 “王冲若真是心怀不轨,于公于私,我都不能容他!”王甫长叹一声,“只是二郎君此番用计,倘被识破,必然危矣!” “就算侥幸脱困,朝廷事后怪罪下来……”王甫知道关索不是心胸狭隘之人,还是如实劝说道,“只怕会难逃一死啊……” 第439章 叛将降魏 “我自然知道此事会面临何等风险。”关索却是干脆利落地回应王甫,“但司马懿此番用计如此大胆,我若再谨慎行事,便难以将其击败!” “国山先生不必担心,丞相真要砍头,砍我的便是了!”关索耸了耸肩膀,反倒露出一丝轻松。 王甫见关索决心已定,唯有轻声叹息。关索则是反问道:“国山先生是否认为我应以大局为重?我三弟、仓叔,乃至李正方与那千余被困朝阳的汉军将士,便是再重要,又如何比得上这襄阳城?” 王甫微微一顿,方才苦笑道:“若此刻是我负责襄阳之事,想来……” 看到王甫不好意思直说,关索淡淡地笑道:“国山先生不必如此,想来大部分人皆会与先生做相同选择。” 只是,关索依旧傲然一笑,目光如刀锋一般锐利,正色道:“但我关索一来不喜欢见死不救,二来也会将眼下危机,看作破魏良机!他司马懿既敢算计我军,我便一定要让他知晓我军手段,令他再也不敢正视襄阳!” 话语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王甫仿佛从关索身上,看到关羽昔日睥睨天下的傲气,但却不失深谋远虑的智慧。 王甫不再疑虑,终于点头道:“二郎君一向神机妙算,此番定能逢凶化吉!” “承先生吉言!”关索在马上严肃地向王甫拱手道,“待成藩走后,统率蛮兵前往邓县一事,便拜托先生了!” “敢不效命!”王甫亦是郑重还礼。 当夜,关索继续指挥蛮兵,在城东与城北的十二间库房内开挖地道,他又也亲写书信一封,差人前往江陵,送交马良。至于降将李鸿的儿子,不过十岁出头,关索倒是没有为难他,只让他一并前往江陵,不得逃跑。 次日,成藩领着五百士卒先行前往邓县。四日后,王甫也率领蛮兵踏上征程。人去城空,偌大的襄阳,转眼便异常地冷清…… 而随着士卒大量撤走后,原本在襄阳城东,汉水河畔巡哨的士卒也少了许多,只有零星数人还在这延绵十余里的岸边巡逻,皆是关索麾下的蛮兵。 然而,就在王甫领兵离去的当日,又有一路魏军悄悄从东面接近襄阳,为首大将,乃是曹魏的骁骑将军秦朗。 原来,司马懿料到关索一定不会弃关兴不顾,定会领大军前来相救,到时襄阳必然空虚。只是魏军如果从淯水顺流而下前往汉水,又容易被邓县一带的汉军发现。而秦朗这支假意前往江夏,实际在蔡阳县附近停留的魏军,正好可以背刺汉军,突袭襄阳。 接到司马懿的飞马传书后,秦朗立刻从蔡阳县出兵西进,两日便抵达汉水东岸,距离襄阳已不过二十里之遥。他一面命人伐木造筏,一面选出精通水性的斥候,抱着木板,漂浮到汉水西岸,探听军情。qqxδnew 一个时辰后,斥候顺利返回,如实汇报道:“启禀将军,汉水西岸只有几艘小船停靠在岸边,偶有几个巡哨士卒在岸边徘徊!” 得知汉军在汉水西岸戒备不严,秦朗思忖片刻,继续问道:“襄阳城防如何,你可曾看清?” “小人登岸后,远远望见襄阳城墙上旌旗招展,但因未敢深入,故而未曾看清有多少士卒!”斥候一五一十地说道。 “征南将军说关索定会率大军北上,只是襄阳城内尚有多少蜀军,仍不得而知……” 出于谨慎,秦朗还是先在离汉水河畔十余里处汉营扎寨,等探听到更多消息后,再图进取襄阳。 而秦朗出现在汉水东岸的消息,也被汉军的巡哨蛮兵远远望见。蛮兵当即将此事汇报给尚在城内留守的校尉何猿。闻知魏军突至,何猿也是大为震惊,急命蛮兵们注意东面情况,做好防范。 其实城墙上大量飘扬的“汉”字军旗,完全是虚张声势,眼下襄阳只剩下何猿与百余蛮兵,魏军真是大举攻城,就算襄阳再坚固,也是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的。 当然,还有一个几乎被遗忘的人,那便是尚在城西养伤的牙门将王冲。前番他被李严打得皮开肉绽,几乎痛死过去,这段时间一直在两个家仆的照料下调理伤势。每当疼痛难忍时,王冲便大骂李严、关索与不念情亲的王甫。 这一日,王冲只觉得襄阳内比起往日过于安静,心中大为疑惑,便让一个家仆出门看看。很快,家仆回来禀报,说是听到蛮兵窃窃私语,魏军从东面突袭襄阳,而城内汉军太少,不知如何抵挡。 “噢?魏军来襄阳了?”王冲闻言一惊,连忙从榻上爬起。调养多日,外加广汉王家资源丰富,王冲涂抹的药膏亦是上品,因此王冲的鞭伤已然康复地七七八八,下地走路并无大碍。王冲当即出门,在蛮兵的指引下,找到校尉何猿,问道:“听闻魏军兵临襄阳,此刻正在汉水以东。不知镇南将军可曾出城御敌?” “唉,一言难尽!镇南将军中了司马懿之计,兵败被困朝阳,关将军已率大军前往救援。”何猿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已将差人将魏军来袭之事告知关将军,只是不知他何时能领兵回城,又不知他能派多少士卒回来!” 得知李严被困朝阳,王冲顿时在心里幸灾乐祸了起来,巴不得李严死在魏军手里。一想到关索也不在襄阳,城内空虚至极,王冲的嘴角瞬间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何校尉不必担心,同为大汉之臣,我亦会竭力守卫襄阳,除死方休!”王冲当即拍着胸脯说道,“我在襄阳已有两年,对周边地势较为熟悉!眼下虽无士卒可调遣,但我今夜愿前往城东巡视,严防魏军斥候过岸刺探军情!” “好,有劳王将军了!”何猿感激地拱手道,随即将此事通知给守门士卒。 是夜戌时,王冲带着一个家仆,骑马出了东门。二人一路往东疾驰,来到汉水河畔并找到一条小船。二人带着马匹渡过汉水,继续快马加鞭往东而去,很快就遇到一路魏军巡哨士卒。 “我乃蜀军牙门将王冲,特有要紧军情禀报你们将军!”面对魏兵的盘问,王冲当即表明身份和来意。随后,王冲与他的家仆便在魏兵的带领下,前往魏军大营。 第440章 襄阳失陷 秦朗本已入睡,可得知有汉将求见,当下困意全无,急命传唤。 少时,王冲与他的家仆在魏兵的带领下,来到中军大帐。一见到秦朗,王冲便立刻伏地下拜,恭恭敬敬地说道:“蜀牙门将王冲,见过秦将军!” “既为蜀将,深夜到此,所为何事?”秦朗正色高声问道。 “回将军,小人到此,是来助将军攻取襄阳的!”王冲颇为兴奋地回答道。 “攻取襄阳?”秦朗双眼顿时一亮,连忙问道,“汝有何妙计?快说来听听!” “回将军,李严已被魏军围困在朝阳,关索也领兵前去搭救,眼下襄阳城中不过百余士卒。”王冲要当降将,自然把襄阳情况和盘托出。 “百余人?”秦朗微微一愣,随即震怒道,“襄阳城墙上明明旌旗招展,汝莫非是来诓骗诈降!” “千真万确!”王冲赶紧为自己辩解,“蜀军故意多立旗帜,只是为了虚张声势罢了!城内当真只有百余人!” “将军若是不信,请看小人背上鞭伤!”王冲说完,当即解开自己的衣甲,将自己满是伤痕的后辈展示给秦朗。只见一道道深红的鞭痕遍布王冲的背部,不计其数,宛如渔网一般交叉错综,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汝这是……”看到这等惨状,秦朗也是惊讶不已。 “实不相瞒,小人出自广汉王家,只因先父和李严往日有嫌,李严前日便因琐事责罚于我,抽打了我一百鞭子!”王冲回忆当日受刑时的钻心剧痛,仍是对李严深恶痛绝,“小人不堪其辱,早有投降大魏之念,今日愿助将军夺取襄阳,请勿生疑!” 虽然王冲言辞恳切,但秦朗依旧不放心,立刻让军医过来验伤。少时,军医来此检查过王冲的背伤后,向秦朗汇报道:“启禀将军,此人背伤已有十余日,绝非今日所受。” 既是军医这般说,秦朗倒也有几分相信,他又盘问了一遍王冲家境。得知王冲父母已亡,并无同胞兄弟,唯有一妻,尚无子嗣,也不挂念同族亲眷,真心降魏,秦朗心中的疑惑也消了大半。 “汝且说说,如何助我夺取襄阳?”秦朗严肃地问道。 “趁着关索尚未领兵返回,将军何不今夜便随小人前往襄阳。待小人入城时,将军便可长驱直入,一举夺下城池。”王冲说完,指了指一同带来的家仆,“此乃小人心腹家仆,可留此为质!” 听完王冲的话,秦朗不由得陷入沉思。当日司马懿命他攻取襄阳,牵制汉军,但也让他小心行事,不可鲁莽进兵。而秦朗身为曹操继子,从小谨慎低调,夺取襄阳这个功劳即便再诱人,也没有让他冲昏头脑。 不过机会摆在眼前,秦朗也不能无动于衷,他当即唤来偏将军郑文,吩咐道:“郑将军,我命你领兵四百,随王冲夺取襄阳!” 秦朗麾下一共三千将士,就算汉军有诈,损失四百魏兵也不会伤筋动骨。而郑文也自然乐意夺取这个大功,当即毫不犹豫地拱手道:“愿听将令!” 事不宜迟,秦朗立刻点起四百步卒,随郑文一同前往襄阳。魏军在王冲的引路下,乘着白日造好的木筏渡过汉水,很快便抵达襄阳城东,一路畅通无阻。 “怎么未曾遇到一个蜀兵?襄阳城外竟如此无备?”郑文一面嘀咕,一面狐疑地望向王冲。 王冲心中一紧,细细一琢磨,赶紧解释道:“襄阳蜀兵已然不多,想来他们都聚集在城中,固守待援。” “汝速去叫门!”郑文也不知道王冲说的是真是假,汉军有没有埋伏,进城便知。 王冲当下便来到襄阳城下,对着城上高呼不止。站岗的蛮兵得知王冲返回,立刻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城门开后,王冲并不急着进城,而是等待魏军来夺城门。这个时候,校尉何猿突然迎面走来,疑惑地望向王冲,问道:“王将军为何此时方才回城?我还担心将军创伤发作,正要派人出城寻找!” 王冲冷笑一声,并不回答,因为他身后已经响起嘹亮的喊杀声。 “杀进襄阳!!!” 听清这四个字后,何猿如梦初醒,顿时气急败坏地叫道:“王冲,汝竟敢勾结魏贼,反叛大汉!” 言毕,何猿正要挥刀向前,斩杀王冲,并让士卒关闭城门,拉起吊桥。但是魏兵转眼将至,而襄阳的吊桥经过李严的加固后,相当沉重,绝非一时半会可以拽起的。情况紧急,何猿略一犹豫,随即不甘心地吼道:“撤!快撤!” 说完,东门附近的蛮兵齐刷刷地跟着何猿,调转方向,往北奔逃,就连城上的几个蛮兵也一同逃走。王冲孤身一人,又岂敢贸然追击,自然是在城门等着魏军到来。 少时,郑文领着魏军冲进城后,见汉军并无任何埋伏,心中大喜,急忙将士分散搜捕汉军踪迹。 等到了卯时天明,郑文得到回报,说是魏军不曾斩杀俘获一人,百余蛮兵全部都随何猿从北门逃走。 “蜀军竟逃得这般快?” 郑文顿时心生疑惑,又命军士清点一下城中物资。很快,魏兵先后激动地回报道:“将军,蜀军留在许多物资,皆在府库之内!” 郑文起初不信,直到他亲自检查了一间间府库,看到不计其数的钱粮、兵器、铠甲等重用物资。前番汉军夺占邓县时,城内的许多战利品也已经运到了襄阳,故而襄阳城内物资充盈,魏军可谓是大丰收。郑文当即大喜,立刻差人向秦朗报捷。 而秦朗得知魏军兵不血刃地夺占襄阳后,更是心花怒放,立刻渡过汉水。在亲自踏进雄伟高大的襄阳城后,秦朗方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当下便连声称赞王冲:“王将军此番为大魏收复襄阳城池,着实立下汗马功劳!本将军可要在圣上面前为你请功啊!” 秦朗这话倒也不假,襄阳如此坚城,又有沟壑,又有吊桥,着实的易守难攻。如果不是王冲作为内应,就算城内只有百名士卒,想来也能挡住三千魏兵的进攻。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王冲已是笑得合不拢嘴,顾不得背上的疼痛,一个劲地向秦朗点头哈腰。 秦朗又命士卒检查襄阳城防,皆无异常,唯有北面吊桥因绳索断裂,已然无法拉起。想来是昨夜蛮兵撤退时,为了尽快放下吊桥,干脆把绳索割断了。 “将军,府库内并未发现粗实绳索可供更换,想要重新拉起吊桥,恐怕需要一段时日。”郑文忍不住说道。 “此事倒也不妨,可将其他三处吊桥拉起,四门紧闭,任何人无令不得出入,便可无虞。”秦朗淡淡地说道,留下一处吊桥也可方便巡哨士卒出入。 “速派人渡过汉水,向骠骑大将军报捷!”秦朗说完,又给王冲安排了任务,“王将军既熟悉襄阳地形,可率士卒出城巡视,严防周边有蜀军潜伏!” “唯!”王冲急于表现立功,自然欣喜领命。 王冲正要随郑文去点兵马,忽然感到尿急,便赶紧尴尬地跑到一处墙角,解开裤子。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王冲一边解手,一边哼着小调,心情显然畅快到极点。 只是王冲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尿液溢到墙角附近的一个小洞后,顺着洞口缓缓流下…… 第441章 一触即发 荆州,南阳郡,邓县 就在秦朗领兵进入之时,何猿与百余蛮兵渡过汉水来到邓县。此时,吴班、王宇、王甫三人正在大帐中商量如何去朝阳搭救李严等人。可当何猿诉说襄阳失陷一事,吴班与王宇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吴班立刻质问身边的王甫:“国山,二郎君不是尚在襄阳吗?怎会让城池落入敌手!” 王甫长叹一声,随即将关索的计策详细说出。看到二人越听越震惊,王甫特意补了一句:“此事太过匆忙,未能提前告知二位,还望勿怪!” “二郎君竟如此大胆,岂能用襄阳重镇来诱敌!”吴班顿时跌足叫道,“倘若夺不回襄阳,休说他本人难保,此地兵马亦将危矣!” “司马懿若知魏军占据襄阳,定会以为我军班师南撤,他也必会派兵马前往襄阳支援!”王甫则徐徐分析道,“我军趁势杀往朝阳,镇南将军等人皆可脱困!” “这……”吴班一时无言,思忖片刻后,仍是摇头道,“此话虽是有理,但计策也太过凶险了!我等虽死无妨,但国家失去襄阳,必然人心震动!我军多年苦心经营,亦将不复存在!” 王宇这时也从震惊中冷静下来,他反复琢磨关索的计策后,当即肯定地说道:“二郎君见识非凡,策谋深远!我料他此计定成!” 自当年荆州陷落,关索便屡屡在王宇面前展现自己过人的才智,化解种种危机。到了今天,王宇已对关索深信不疑。 其实吴班也不是不信任关索,只是觉得此举之疯狂,几乎超出想象。但再三权衡利弊后,吴班咬咬牙,也终于一拳砸在案几上,大叫道:“罢罢罢!或许这是唯一可以救出三郎君他们的办法了!” 下定决心后,吴班等人立刻传命,所有位于邓县的将士即刻养精蓄锐。待到酉时吃过晚饭,全军携带前些日子做好的干粮,一同前往朝阳。根据王甫的推断,时间已经不能在耽搁了。 且说司马懿这段时日一直命近万魏军三面驻守在朝阳城外,也不攻城,只等关索前来救援。城内的汉军虽有粮米果腹,但兵力极为劣势,且士气低落,在看不到救兵的情况下,如何敢出城突围。李严此番自负中计,自知理亏,只好耐着性子安抚士卒,关兴与周仓也一同激励军心,这才没有人叛逃出城。 只是士卒们随身携带的粮米一日少过一日,李严三人皆是忧心忡忡,倘若救兵再不来,明日断粮,将士必然哗变,那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秦朗夺取襄阳的当夜,已进入梦乡的司马懿也收到了来自襄阳的捷报。由于担心司马懿不信,秦朗特意写了数封书信,连番送到司马懿那里,还让郑文也单独写了一封。确认秦朗兵不血刃地夺下襄阳后,司马懿笑得几乎合不拢嘴。m.qqxsnew “秦元明克复襄阳,真天佑大魏也!”司马懿反复阅示手中的几封书信,呵呵笑道,“蜀军此番必败无疑!” 接到司马懿通知,从别寨赶来的张辽在看过秦朗书信后,也是激动地说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关索再如何高明,也不曾料到会有人临阵叛变!” 听到张辽这话,原本心中欢喜的司马懿却是突然想到,此番他诱李严中计,正是利用李鸿投降汉军一事…… 难不成关索也用此法,通过王冲引诱秦朗进入襄阳? “关索此人心思极为缜密,听闻他当年大败张隽义,便是自困于孤山,然后用计取胜。”司马懿微微皱眉,踱步于帐中,沉声道,“莫非他此番又……” “但秦元明直言襄阳城内并无蜀兵,且军械钱粮都在,关索就是在用计,也不至于此吧。”张辽忍不住说道,“仲达是否多虑?” 这也是司马懿疑惑的地方,襄阳的情况就如邓县一般,实在看不出有任何可疑之处。而且襄阳远比邓县更为易守难攻,汉军一旦丢失,岂有轻易夺回之理。 “或许蜀军另有伏兵于襄阳城外……”司马懿想到这里,当即正色道,“以防万一,我即刻命夏侯俊林领兵前往襄阳,助秦元明守城!” 夏侯儒正带着一千五百名魏兵驻守在朝阳东门,只需从淯水坐船顺流而下,很快就能抵达汉水,进入襄阳。 未免夜长梦多,司马懿遂命夏侯儒连夜启程。然而传令士卒方才离开营寨,一名在南面巡哨的士卒也急匆匆地从外骑马返回,入帐禀报道:“启禀将军,蜀军大队人马正往朝阳进发!离此已不足十里!” “噢?”司马懿眉毛一挑,“可曾看清来了多少兵马?” “蜀军未曾点起火把,委实难以看清。但小人从脚步声推断,远不止一两千人,将近五千!”斥候如实回答道。 “五千……”司马懿捻须沉吟,“莫非蜀军不曾反攻襄阳……” “仲达,朝阳蜀军得知救兵以到,定会出城突围!是否派兵阻截?”张辽当即问道,“夏侯俊林尚未前往襄阳,是否令他留下迎敌!” “不必如此!夏侯俊林仍应前往襄阳!”司马懿果断摆手道,“我军攻克襄阳重镇,此番已是大胜!关索如今举大兵来救关兴,必是认为复夺襄阳无望。他虽念亲情不顾大局,但今日前来必殊死一搏,我等则无需与其两败俱伤,大军只要守住襄阳,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我军可任由李严等人离去,再从后掩杀。”司马懿胸有成竹地说道,“蜀军失去巢穴,如何敢久留此地,势必撤离南阳。待其在汉水渡河时,我军大举杀上,就算不能全歼蜀军,也能令其死伤惨重!” “而李严、关索经历此番惨败,就算逃得性命,诸葛亮又岂能饶过他二人?”司马懿说完,脸上也是露出了无比阴森的笑容。 “仲达高见!”张辽当下佩服地拱手道。 就在司马懿与张辽各自领兵备战时,汉军在吴班的带领下一路往北,行军百余里,终于在次日卯时天明,抵达朝阳。 而八千魏军已经在司马懿与张辽的率领下,在朝阳城南严阵以待,外围士卒皆持利刀橹盾,为身后的长矛兵作掩护,方阵中央则是清一色的弓弩手,处于最安全的位置,方阵最后还有近三千重甲骑兵,人人精神饱满,装备精良,迎接即将到来的交战。 此刻虽是卯时,但无论汉魏将士,都提前食用了一些干粮,补充体力。毕竟埋锅造饭极为耗时,经验丰富的宿将都会提前准备食物,做两手准备。 只不过,汉军毕竟远道而来,加上兵力劣势,终是不利…… 第442章 追击掩杀 汉军此番来了五千将士,吴班率两千蛮兵步卒为前队,都督成藩领襄阳兵一千为中队,王甫则率两千蛮兵骑卒为后队。看到司马懿与张辽一左一右,领兵阻挡在前方,吴班毫无畏惧,展现出豪侠仗义地一面,大呼道:“诸位,朝阳城内皆乃我大汉将士,岂有见死不救之理!是男儿的,便随我上!” “杀啊!!!” 前队蛮兵在吴班的率领下,顶起盾牌,快步冲向魏军。司马懿与张辽喝令放箭,但指挥蛮兵的是校尉何猿,出身于白毦兵的他深受关索信任,早就学会如何摆出盾墙。两千蛮兵配合默契,第一排的大盾护住脚下,后面的圆盾依次垒上,一面密不透风的盾墙转眼形成,将箭雨一波波地挡了下来。 “嘶……久闻关索麾下的蛮兵手段了得,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司马懿看到蛮兵训练地如此精良,也是倍感惊讶。别看魏军人多,真要拼死相斗,指不定谁输谁赢。 “二郎君真乃国家栋梁,有这些蛮兵在,便不必惧怕魏军!”吴班激动之余,更是回头高喝道,“弓弩手,放箭!” 中队那一千由成藩率领的襄阳兵,全员配备弓弩,加上有从邓县缴获的箭矢,弹药可谓充足。众将士当下挽弓搭箭,朝空中抛射箭矢。加上天上正巧刮着南风,箭矢借着风势飞得更远,落到魏军阵中,一些长矛兵乃至弓弩兵都受到了波及。 “不想此刻风向,亦对我军不利……”司马懿微微叹息,遂命大军有序后退,反正眼下也不急着与汉军决一死战。 就在汉军与魏军在城外交锋之际,朝阳城墙上的汉军将士也是激动地欢呼起来。 “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李严闻讯,亲自登上城墙查看,他见魏军皆聚集在城北,急令周仓与关兴召集城中将士。二人自困在朝阳后,便枕戈待旦,很快便将一千五百余名士卒集合完毕。李严命所有将士吃完最后剩下的一点干粮。这几日,李严想尽办法从城中百姓处“借”粮,并提前准备好干粮,专等突围。 “魏军虽然与我军交战,但其营寨尚拦在西、北两处。夏侯儒适才已领兵离去,只剩空营一座,我军正可从东面突围!” 随着李严一声令下,汉军打开东门,齐齐奔出,绕到南面。吴班一见李严等人出城,便令全军止步,根据魏军的动作,再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不过让吴班和李严出乎意料的是,魏军只是原地列阵,甚至连箭也不放,几乎眼睁睁地看着汉军合兵一处。就在二人疑惑之时,司马懿却是呵呵大笑道:“李正方,襄阳以为我军所有,你就算离了朝阳,又能逃往何处?” “什么?襄阳失陷了?” 听到司马懿这话,不光是李严大惊失色,许多汉军将士也是面面相觑。原来吴班等人一直没有公开此事,虽然襄阳城中没有汉军将士的家眷,不会出现当年关羽大军因江陵陷落而徐徐散去的场面,但大本营失守,势必引起军心剧烈动荡。 “司马懿,汝休要拿这等谎话诓骗我军!”情急之下,吴班立刻上前大叫道,“襄阳安如磐石,岂是你等魏贼可以攻下的!” “是与不是,少时便知!”司马懿知道吴班是在故作镇定,也不和他浪费口舌,只见他果断地把手一挥,“全军冲锋!” 终于听到这四个字,压抑许久的魏军终于举起兵器,咆哮着开始冲锋,眼下正是追击掩杀,大破汉军之时。 年已六旬的张辽更是挥舞大刀,纵马当先,率领三千重甲骑兵在前开路。这些魏军骑兵人人戴盔披甲,手持锐利长矛,腰间佩刀,鞬袋插弓,背负箭箙,加上战马皆披挂马铠,俨然就是一支新组建的虎豹骑,除了装备质量稍逊一筹。 “速速撤兵!” 全速冲锋的重甲骑兵对以步卒为主的汉军来说,无异于杀戮的猛兽。李严急命汉军后队改前队,调转方向,往南面火速撤离。 虽然重骑兵因为装备沉重的缘故,难以像轻骑兵一样疾速冲刺,但骑兵终究是骑兵,再慢也比步卒跑得快。眼看魏军骑兵离汉军越来越近,李严顿时心中着急不已。 可就在时,一匹高大白马从李严身旁掠过,但见一名身穿明光亮铠的雄壮武将,手持一把血红色大刀。跟在他后面的,是成群结队、数以千计的矮小战马,上面承载的,皆是身着小铠的南中蛮兵。两千蛮兵骑卒欲为大军断后,牵制魏军,尤其是张辽与那三千重甲骑兵。.qqxsnew “二兄!”关兴如何认不出那是关索的坐骑奔云,立刻调转马头,紧随其后。周仓深怕关氏兄弟有失,也一同跟上。至于那一千名曾被困在朝阳的张飞旧部,比起李严,更信服周仓与关兴,也留在队伍最后,一边撤退一边留意骑兵的交战,以备随时接应。 “关索,你终于出现了!” 适才张辽未在汉军阵中看到关索的身影,心中正在疑惑。眼下看到这熟悉的白马红刀,他的内心突然莫名地热血沸腾起来。 当年自己攻打襄阳,他便是被关索这个后辈拼死阻挡,未能拔城。如今二人又有机会一较高下,张辽倒要领教领教关索的真本事,看看有没有传闻中说的那样无人可敌。 蛮兵骑卒并未迎面冲向魏军,而是绕到魏军右侧,但听一声“放箭”,关索麾下大将谢金,亲自张弓搭箭,带着位置靠右的部分蛮兵展开抛射,攻击魏军重骑。 魏军重骑兵虽无盾牌格挡,但人马皆有铠甲护卫,加上士卒挥动长矛,箭矢不是被拨到一旁,就是射在铠甲上,无法造成伤害。 “还射敌军!”张辽见蛮兵的第一波攻击已经结束,随即高喝一声。三千魏兵纷纷将手中的长矛夹在腿上,取出弓箭,对着蛮兵们齐齐抛射。 “挡箭!”谢金协助关索操练蛮兵骑术许久,十分了解关索布置的骑兵战术,果断下令。关索往日教给他们的技术,此刻正好派上用处。 关兴在队伍后面注意到,两千蛮兵的武器并不相同。大部分蛮兵皆是持弓佩刀,但位置靠左的五百名蛮兵,并未携带弓箭,除了腰间挂刀外,人人手中握着一根七尺木棍,约有两根手指般粗细。 但见这些蛮兵双腿夹紧马腹,双手握住木棍的中间,或举过头顶,或对准魏军,然后快速舞起棍花。每个士卒之间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在长棍的飞舞下,魏军射出的大量箭矢皆被扫落在地。 就在他们为所有人抵挡箭矢之时,右侧的蛮兵也射出了第二波箭雨。魏兵未曾想到蛮兵攻势来的这般迅速,丝毫没有受到来自自己攻击的影响,一时来不及取矛遮拦,早有十余人面部中箭,摔下马去,被身后战马踩成肉泥。 第443章 轻骑迂回 当日,关索从诸葛亮那里接手两千战马后,便认为鲜卑战马虽以耐力见长,但速度只属中庸。如果让蛮兵穿戴过重的铠甲,携带大量的兵器,战马的冲刺速度肯定会进一步减弱,在交战中势必不利。 故而组建一支以游击为主的轻骑兵,更能发挥鲜卑战马的特点。 既然是轻骑兵,除了不穿戴重铠外,武器也要尽可能的轻便。只是用来遮挡箭矢的盾牌,小则防御能力有限,大则携带于马上极为不便。故而关索反复思考后,想到了一件趁手的东西。 当看到关索拿着一根细长的七尺木棍出现在校场时,众蛮兵皆是好奇关索这次又要展示什么新花样。很快,关索便高声道:“来十个士卒,到六十步之外,对我放箭!” “将军不穿甲胄不带盾牌,当真可以吗?”谢金看了一眼关索轻便的装扮,忍不住问道。 “我有此物足矣!”关索说完,耍了一下手中的长棍。 “这棍子软绵绵的……若是要拨开箭矢,用长矛不是更好?”谢金接过长棍,觉得此物太过轻盈,就算孩童都能举起来,真的可以起到作用吗? “你等下便知道了。”关索笑呵呵地说道。 很快,十个蛮兵手持弓箭,在距离关索六十步的位置外,对着关索射出箭矢。在众将士紧张的目光中,关索双手握住长棍的中间,手腕灵活地转动起来。 凭着关索霸道的力气,但见长棍两端上下如飞。蛮兵们几乎看不清长棍是如何转动的,十支箭矢很快便被一一击飞,散落在关索四周。 见此情景,蛮兵皆是惊讶不已。关索兴致大起,高喝道:“再来十人!” 面对二十名蛮兵的齐射,关索依旧从容地舞起棍花,只需保护好手腕,便可完全保护好自己。六十步之外射出的箭矢,力道本来就有所减弱,蛮兵连射三轮,皆未伤到关索分毫。这一下,谢金等人方才叹服。 这是关索请马钧打造的木棍,材质普通,粗细均匀,远比长矛轻便,关索就算一只手也能舞得起来。虽然这种木棍不适宜近战,但即便是普通士卒,也可以轻松舞起棍花。接下来,关索只需要教骑卒们如何在战马上舞棍防身。 训练本身不难,只需掌握诀窍,便事半功倍。在关索的指点下,舞棍最出色的五百蛮兵便成为了骑卒们的护盾,今日得以在魏军面前小露一手。 “好手段!”张辽也是第一次看到寻常士卒用这种方式抵挡箭矢,且还异常地有效,当下脱口称赞。他正想率重骑兵调转方向,上前追杀,可蛮兵们看出魏军的意图后,也立刻纵马远离。而魏军的战马虽属速度极快的马种,但因为全身装备过于沉重,导致冲刺速度大打折扣,完全无法追上眼前的这些轻骑兵。 司马懿显然看出了汉军的意图,立刻对身边士卒说道:“速告知文远将军,让他切莫与这些蜀军骑兵纠缠,继续追击蜀军主力!” 再怎么说,汉军骑兵的攻击手段也十分有限,难以对三千魏军重骑兵造成有效的杀伤。眼下应该尽可能发挥重骑兵的优势,只要一旦杀入步军阵中,那便是虎入羊群,可以大肆杀戮。 接到将令后,张辽也明白关索意在牵制,并无与他交战之心,遂命重骑兵继续向南冲锋。刚刚耽搁了一阵,已经让汉军主力逐渐逃远。 而汉军阵中的关索见状,也向谢金交代了一下,众骑兵纷纷调转马头,从侧面紧紧跟在魏军骑兵身后。但魏军并不攻击,只是握紧长矛,随时准备应对汉军射来的箭矢。 谢金见这些重甲骑兵不愿与自己纠缠,稍稍动了一下脑筋,便命众骑兵加快速度,接近魏军。 张辽见汉军骑兵竟主动凑过来,遂命众骑兵斜靠着前进。只要汉军不退,等到两军相近之时,便是肉搏拼杀的时间。而轻骑兵与重骑兵短兵相接,谁胜谁负自是一目了然。 “掷戟!” 然而,谢金得到关索的指令,却是提前高喝一声。靠近魏军的五百蛮兵在十步之外,纷纷从腰间取下手戟,往重骑兵的马蹄下先后掷去。其余蛮兵虽然隔着同伴不方便攻击,但还是默契地将自己的手戟一一传递,提供支援。 很快,两千手戟全部掷出,不是划伤魏军战马的马腿,就是插在地上,绊跤战马。整齐的魏军方阵转眼出现骚乱,战马接二连三地减缓速度、左右摇摆、甚至彼此撞在一起。而全速驰骋的重骑兵突然停了下来,导致许多马背上的士卒身子猛然一歪,竟直接摔了下去,被战马踩踏而死。 “放箭!” 手持弓箭的一千蛮兵看准机会,当下乱箭齐发。魏军混乱之下,难以防御,虽有甲胄护体,但仍有不少士卒被箭矢射中,只是这种情况下,人中箭尚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三国时期的马铠只保护战马的前躯,臀部仍无法完全遮盖。几匹倒霉的战马被射中屁股后,当下痛地长鸣立起,踢到身旁的士卒与战马,引起更大的混乱。 不消片刻,魏军方阵便分成了两段,一段随张辽继续向前冲锋,另一段则留在原地手足无措,遭受汉军的攻击。 一直与蛮兵待在一起的关兴更是亲自策马上前,用力拽动自己的三石弓,猛射魏军。箭矢先后穿透几名魏兵的铠甲,刺破胸膛。 “岂有此理!!!” 眼看这伙汉军骑兵如此嚣张,张辽立刻调转马头,率领骑兵包抄过去,并抛射箭矢。但蛮兵一面往北而撤离,一面舞棍挡箭,在张辽赶到之前逃之夭夭。 司马懿那边也急忙率领步卒上前,但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蹄子,就算弓箭手远远放箭,也是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汉军骑兵扬长而去。 眼看这路汉军骑兵不往南逃,而是一路往北,司马懿思忖片刻后,当即果断地说道:“既是关索与关兴皆在此地,我军便尾随其后,看其如何逃得出去!” 言毕,司马懿立刻舍弃了李严率领的汉军主力,将目标改成了那两千轻骑兵。为了保证追击速度,司马懿命五百重骑兵脱下甲胄与马铠,随张辽紧跟在汉军后面,但切不可上前交。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远远地呐喊,尽量消耗他们的箭矢。 第444章 关兴斗箭 “蜀军休走!” 张辽领着五百骑兵从后一路追击,没了重铠束缚的战马速度更胜一筹,追赶许久后,终于看到汉军那两千轻骑兵。 虽然很惊讶张辽竟能追上来,但是看到魏军骑兵已脱去铠甲,加上兵力极少,有人提议立刻回军攻击,或能大败张辽。但关兴当即反对道:“张辽乃魏之名将,武艺高强!我等既要南撤,便不可与其纠缠,加上司马懿诡计多端,岂会让张辽贸然追击,必然有诈!” “三公子之言甚是!”周仓对此深表赞同,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保证关兴的安全。 “关将军曾说,魏军战马皆为高大、迅捷之凉州战马,但其体力并不如我军鲜卑战马!”谢金这时也开口道,“再疾驰一阵,魏军战马必然难以坚持,倒是便可趁机脱困!” “二兄……”想起关索,关兴不由得面露愧疚,心情无比复杂。 可就在这时,身后猛然传来一声惨呼。众人转头一看,一名位于队伍最后的蛮兵背上中箭,转眼落马惨死。身旁蛮兵束手无策,只能将无人的战马带走。 “魏军距离我等尚有一百二十步之遥……”谢金远远地眺望魏军的距离,脸上更露出震惊之色,“能射出此箭者……” “定是张辽无疑!”关兴咬咬牙,当即对身旁蛮兵大叫道,“诸位先行,我来拖住他!” 言毕,关兴立刻放慢马匹,来到队伍的最末端。周仓也不放心地跟了过去,同时叮嘱道:“三公子,千万小心!此时正是南风,不利我军!” “无妨,也让他领教一下我的手段!”面对这位数一数二的魏国大将,关兴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身为关羽的儿子,他对自己的武艺十分有信心。 接着,关兴便把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交给周仓,然后拿出三石硬弓与雕翎箭,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远处一马当先的张辽。 而张辽方才全力拉开三石弓,射死一名蛮兵,只见他又抽出一支箭矢,搭上弦,瞄准了汉军阵中最末端那人,将弓拉得如满月一般,再次一箭射去。 然而这一次,张辽并没有看到自己的箭矢命中目标。强弩之末力不穿鲁缟,张辽毕竟是从百步之外的距离放箭,箭矢飞到关兴面前,就算再有杀伤力,其势已然大大减弱。但见关兴左手奋力一挥,便用手中的硬弓挑开那支利箭。 由于距离实在太远,张辽并未看清关兴的身影,他又连射数箭,皆是一样下场。就在他心中疑惑之际,前方突然传来了关兴洪亮的声音:“文远将军当真好箭术,可敢领教一下我关兴的神箭!” 听到关兴的名字,张辽也是脸色一变,当下集中精神,忽地眼前一花,一支利箭直扑张辽而去。 但张辽的身手何其了得,快速把头一偏,便躲开了这一箭。只是后面的一名魏兵便没这么好运了,脸颊中箭,惨呼一声,摔下马去。 “相距百步,还顶着南风……云长的儿子,果然个个不凡啊!”虽然当日在朝阳已经领教过关兴的本事,但再次见识一遍,张辽还是对关兴的箭术称道不已。 魏军只知关索箭术盖世,却不知关兴箭术亦是得到黄忠亲传。而关兴多年来一直已关索为榜样,勤练不缀,箭术几乎能和关索并驾齐驱。 关兴回身一箭未能射中张辽,便急取第二支箭矢。只是刚将箭搭在弦上,张辽的箭矢已然先到眼前。面对险情,关兴猛地高喝一声,腰身随即一沉,那利箭擦着关兴的头盔划过,险些射中胯下战马。 关兴尚未挺起身子,便快速瞄准张辽,右手一抖,箭矢如流星一般呼啸而出。 由于角度,这一箭的目标乃是张辽坐骑的前胸。电光火石之间,张辽也看出了危机,当下全力地一踢马腹。那匹黑鬃骏马知晓张辽之意,随即四肢发力,平地高高跃起,足有一丈之高,那箭矢便贴着马腹飞向后方。 一番交锋下来,一老一少皆是彼此佩服。二人又互射数箭后,仍是未分高下。此刻蛮军大队骑兵离魏军已不足百步,且已经调转方向,往西绕去。张辽正想率兵从斜里堵截,然而胯下骏马突然几个趔趄。算来坐骑已狂奔两个时辰有余,张辽知道定是体力开始告急,若是勉强它继续奔跑,马失前蹄是小,累死在地便误了大事。 “可恨啊!!!” 虽然眼看就要追上汉军,但一想到后果,张辽立刻让马减速停下,并从马上飞身跳下,让他暂且休息,并吃些野草补充体力。而跟随张辽一同追击的那五百骑兵,他们的战马适才更驮着沉重的甲胄马铠,此刻更是疲惫不堪,张辽只能命军士稍作休整,然后追击。 而关兴也不与张辽纠缠,跟着蛮兵绕了个圈子,开始往南奔逃。鲜卑战马的体力优势此刻终于体现了出来,谢金见众战马尚未露出疲态,便令全军继续前进。大约半个时辰后,东南方向忽然出现魏军大队人马,原来是司马懿让斥候打探到汉军的踪迹,并包抄过来。 “撤撤撤!” 既然来的是魏军步卒与重甲骑兵,汉军的轻骑兵自然可以溜之大吉。蛮兵们先后骑着战马往西南方向而去,很快就甩开了魏军,消失在视野之中。 少时,张辽领着稍作休整的骑兵赶了过来,与司马懿相见后,也是遗憾让这队轻骑兵就这样逃走了。司马懿也是感慨道:“蜀军多年来以步卒为主,不想短短两年,便能对战马优劣了若指掌。能将骑卒训练得如此精良,关索此人,真乃国家大患!” “蜀军战马虽然体力出众,但终究需要休整!何况蜀军大队人马先从邓县来到朝阳,如何再有力气南撤!”张辽却是不甘心地说道,“我等养精蓄锐多日,再奋勇上前,必能赶上!” “文远之言是也!”司马懿也料到汉军此刻必然疲惫不堪,就算有轻骑兵为他们拖延时间,终究还是逃不出魏军的掌心。 第445章 誓死断后 正如张辽所想的那样,汉军轻骑兵又疾驰了半个时辰,战马们也纷纷陷入疲惫。全军将士快速找到一片草地,便下马休整。鲜卑战马另一个特点就是好养活,由于身形较小,并不需要大量进食,对草料也不挑剔。秋天的野草已然开始枯黄,即便如此,两千鲜卑战马也开始尽情地啃食起来。.qqxsnew 得益于关索往日的有效操练,此番两千轻骑牵制魏军大部队,依靠速度与配合,只有零星数人阵亡,其余将士虽有中箭带伤,但一时暂无大碍。对于这样的结果,众将领还是赶到满意。 只是方才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放哨士卒便飞马来报:“将军,魏军又从北面追过来了!” “可恨!真是够难缠的!”周仓年过六旬,体力的恢复比年轻人差了不少,方才喘了口气,便气恼地站起身子。 事不宜迟,汉军将士先后跨上战马,再次往南而去…… 于此同时,在邓县三十里外的一处空地上,李严与吴班率领的汉军步卒也停下脚步,原地休整。大半将士行军许久,早已疲惫不堪,不是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就是跑到附近的小溪旁痛饮起来。由于魏军尚未追来,故而人心安定。 李严此番死里逃生,心情稍显舒畅,他一面派人打探两千骑兵的下落,一面对吴班与王甫说道:“我军既已脱困,眼下可先回邓县,待休整完毕,再撤回襄阳。” 看到李严还蒙在鼓里,吴班犹豫了许久,方才为难地说道:“将军,我军应尽快返回襄阳……若是迟了,恐有魏军援兵进城!” “此话何意?”李严眉头一皱,猛地想起司马懿方才所言,不由得脸色大变,震惊道,“难道襄阳真的……” 吴班只好无奈地压低声音,将襄阳失陷与关索之计,一五一十地告知李严,他明显看出李严原本带着阴沉的脸,已是激动地青筋暴起,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李严怒发冲冠,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但一想到大军就在身边,只有努力克制,低声骂道:“关索竖子安敢如此妄为!襄阳重镇在他看来成什么了!” “王国山,你竟也由着他胡来!此事你也脱不了干系!”李严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王甫,完全把他当作是关索的同谋。 “关将军身为主将,我又如何能节制?”王甫苦笑着摇了摇头,“何况将军与诸多将士顺利逃出朝阳,皆赖此计。” 李严微微一愣,这才明白司马懿方才为何不阻拦他们,想来司马懿认为得到襄阳便是大功一件,自然不会与汉军拼死相斗,以防出现不必要的折损。魏军最多只是从后追击,在汉水北岸大举掩杀。 这么说起来,李严还确实欠关索一个救命之恩。可李严心里对关索可没有一点感激之情。 襄阳若是夺不回来,关索自然是首罪,但此事的起因乃是李严中计被困。何况失去襄阳是何等大事,诸葛亮要是真怪罪下来,李严如何逃得了惩处,贬官是在所难免的。 故而李严更加埋怨关索的肆意妄为,将事态严重化。但事已至此,李严别无选择,只能按照关索的计策行事,全力夺回襄阳。 “我堂堂镇南将军、先帝重臣,今日竟要受一个孺子驱使,当真可恨!”想到这里,李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时候,汉军的轻骑兵也平安到来。得知魏军大队人马仍紧追不舍,李严立刻命令全军启程,火速抵达南面的汉水河畔。关索的爱将葛宪正领着四百蛮兵看护船只,随时等候大军渡河。 而司马懿这一次也没有命骑兵拼死追赶,仅靠秋天的野草显然没有办法让他们的战马恢复到最佳状态。与其让骑兵单独冒险,倒不如大军集体向前,只要在汉水河畔发起猛攻,定能让汉军伤亡惨重。 就这样,汉魏两军在路上再未交锋。等到当天下午未时,汉军终于抵达汉水。看到河边停靠的大量船只,众将士皆是大喜。而司马懿却猜到汉军无心恋战,当即掣剑在手,高声大喝道:“诸位,蜀军人困马乏且背水迎敌,焉有胜算!此番正是我等建功立业,报效朝廷之时!若有得李严、关索首级者,赏千金!得其余蜀将首级者,亦有重赏!” “随我冲锋!!!” 张辽第一个纵马向前,带着两千余名重甲骑兵狂奔起来。魏军将士受到司马懿的激励,人人欲争功劳,纷纷手持兵刃,大举杀上。 面对魏军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汉军将士无不色变,都督成藩甚至第一个登上小船。李严则环顾了一圈身边众将,沉声道:“魏军已然开始冲锋!我军尚未开始登船,若无人留下断后牵制魏军,我军必然危矣!” 留在岸边牵制魏军是何下场,李严虽然不说,但众将岂有不明白的。关兴见情况如此危急,猛地把心一横,正要策马上前,周仓却是一把将他拦住,傲然说道:“三公子请先上船!待我来会会张辽!” “仓叔,这如何使得!”关兴顿时大惊,周仓此时留下,断然是有死无生。 “我周仓自被困朝阳,便心存必死之志!”周仓的脸上岂有畏惧之色,随即策马上前,慨然仰天追思道,“何况君侯故去已有十年,我苟且偷生,正为今日报君侯知遇之恩!” “周老将军如此大义,我愿相随!”身后一名汉军校尉大受震撼,当下大步上前。 “我等也愿誓死相随!!!” 热血的气氛得以互相感染,转眼间,陆续有汉军将士振臂呐喊。关兴视之,竟全是自己当日带去朝阳的一千张飞旧部。他们之中许多人都与周仓一同参加过荆州大战,更在前番襄阳保卫战中死守城池,血战魏军。算来他们也和周仓并肩作战多年,而周仓也用他豪爽的性格,赢得了这一千将士的人心。 望着这许多熟悉的面孔,周仓呵呵大笑道:“好好好!生死时刻,还有你等老友相随,我周仓此生也不妄了!” “仓叔!”看到周仓去意已决,关兴还想上前再劝,却被王甫拉住。想到多年在荆州的情谊,王甫亦是眼含热泪,连声叹息。 而关兴此刻更是泪如雨下,回忆往昔,自己从小在周仓的照顾下长大,前后已有二十多年。如今周仓须发花白,不能在成都安度余生,只因心中牵挂的,唯有他们关氏兄弟。 可眼下大军还要重夺襄阳,为了尽可能地保存兵力,必须有人留下来抵挡魏军。而周仓等老兵不仅把退敌的重任托付给他人,也让出了最后一点存活的希望。这份忠心与义气,让关兴、王甫等许多将士万分感动,垂泪不止。 “弟兄们!随我杀!”眼看张辽率领的魏军重骑兵越来越近,周仓毫无畏惧地呐喊一声,带领一千英勇的汉军将士,迎面冲了上去。 第446章 周仓死义 “自寻死路!” 看到汉军竟用步卒发起冲锋,张辽冷笑一声,两千余名重骑兵只要冲入一千步卒阵中,便是摧枯拉朽,顷刻杀戮殆尽 周仓带着一千将士拼死向前,转眼与魏军相距不过二三十步。突然,身旁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但见谢金带着五百名持棍骑兵,分成两队,一左一右,从周仓的两侧冲向魏军。 周仓的义气让极具血性的蛮军将士大受感动,谢金亦是重情重义之人,加上他知道周仓与关索的关系,便决定尽自己所能,助周仓与魏军决一死战。 “你等南中将士休要以我为念!快助二公子夺回襄阳!”周仓知道这些蛮兵是关索精心操练出来的精锐,不忍他们白白丧命于此,当下便大喊起来。 “那便让我等最后助周老将军一臂之力!”谢金奋力将手中的长矛向前一指,大声嘶吼道,“掷棍!” 当日在成都,关索除了将棍花传授给蛮兵,还把另一招教给了他们。 “记住,战场厮杀,失去兵刃便会陷入危机,机会也仅有一次!故而使用此招时,必须再三谨慎!”校场上,关索骑在奔云马上,甩了甩手中的长棍,叮嘱身旁的五百蛮兵,“可如果使用得当,便会对魏军骑兵造成极大的影响!” 如若按照关索所说,眼下正是机会! 汉军轻骑与魏军重骑相距不过十余步,待到交错之际,五百蛮兵纷纷握住长棍的一端,猛地甩动右臂,将长棍用力向前抡出,而他们的目标正是重骑兵裸露的马腿上。 虽然蛮兵手中的长棍极其细窄,但旋转着打到马腿上,终是会让战马生疼。加上七尺来长的棍子绊在马腿上,必然会对疾驰的战马造成影响。只见魏军两侧的许多战马开始踉踉跄跄,本来体力就大为损耗的它们,此刻更难以控制住身体。一些战马甚至直接摔倒在地,不仅掀翻上面的士卒,而且巨大的身躯直接横在地上,带倒更多的马匹,产生连锁反应。 “快快稳住战马!” 张辽见骑兵秩序全无,完全陷入混乱,急忙停下马来,高声喝令。而他的心里,则是十分惊叹汉军能够屡屡针对骑卒的弱点发动攻击,看来关索真的是花了许多功夫,研究如何对付魏军骑兵。 而谢金见战术成功,便不再耽搁,与五百骑卒绕个圈子往岸边而去。他们只能帮周仓到这里了,毕竟他们还有更要紧的任务去完成。 “干得好!” 周仓见此情景,顿时兴奋不已,关索训练出来的骑卒真是给他带来巨大的惊喜。眼下魏军骑兵已经停下,那么汉军将士的机会便来了。 “杀!!!” 周仓一马当先,奋力挥舞手中的大刀,当先将一名魏军骑兵砍落马下。身旁的魏兵见周仓杀到,纷纷挺起长矛,上前交战。周仓须发喷张,怒吼连连,他今日已然豁出性命不要,每一招都带着十分力道,更兼跟着关羽多年,刀法上也颇有造诣,转眼便杀死数人,魏兵人数虽多,一时却奈何周仓不得。 而汉军将士也先后赶到,与魏军死命缠斗。重骑兵甲胄虽多,但马腿终是缺乏保护之处。有了刚刚的示例,汉军舍生忘死,弯腰下蹲,死攻骑兵马腿。刀劈矛刺,战场上很快便响起一阵阵战马的悲鸣之声,魏兵先后摔下马来,同样被汉军砍杀甚多。无法冲刺的骑兵,劣势一览无余。 “蜀军休要猖狂,张辽在此!” 然而就在这时,身穿玄甲硬铠,骑着黑色骏马的张辽宛如一道黑光,从魏军阵中突出,直接杀入汉军之中。刀锋所过之处,汉军将士望风披靡,非死即伤。几个士卒拼死向前,想要去劈张辽的马腿,然后张辽武艺并非寻常士卒可比,只听他大喝一声,手中大刀如风一般左右荡去,转眼便杀尽身边汉兵。 凭着张辽的武勇,魏军将士军心大振,开始与汉军展开死战,一些从马上摔落的士卒,奋勇起身,捡起兵器再次投入战斗。汉军终究兵力劣势,凭着一时之勇虽能坚持,但很快便落入下风。 “张辽,我来会你!”形势危急,周仓立刻拍马舞刀,直奔张辽而去。反正他今日也无法脱身,如果能和张辽同归于尽,便再好不过了。 而张辽也正想击败周仓,重挫这路决死汉军的士气,当下也迎了上去。两个六旬老将,皆和关羽颇有渊源之人,双刀并举,两马盘旋,转眼便杀得不可开交,刀锋地撞击声不绝于耳,火花更是时时飞溅。 周仓虽然武勇了得,但张辽可是魏国数一数二的猛将,三十余年的沙场拼杀,无论经验与刀法更在周仓之上。三十回合之后,周仓逐渐招教不住,越发吃力。 “周仓,汝非我敌手,快快下马投降!我念云长之面,饶你一死!”张辽一面全力猛攻,一面高声大喝。 “呸!我杀不了你,难道不会去杀魏兵吗!”周仓大骂一声,随即卖个破绽,转马而走。张辽正欲追击,忽然左侧闪过一个白色身影,随即传来一声弓弦响动。张辽转头看时,但见一个骑着高大白马的武将,正从不远处向他射出箭矢。 “关索!” 张辽顿时一惊,赶紧将身子往后一仰,那箭矢贴着腹部铠甲,呼啸而过。可张辽尚未起身,右侧又响起一声嘹亮的弓弦声。张辽凭着自己的经验,从声音的强弱判断此弓定为三石硬弓,目标多半还是自己。 一念至此,张辽将身子猛地一翻,跳下马去。说时迟那时快,张辽的盔缨几乎在同一时间被一箭射落。 “可惜!”在右侧放箭的,正是关兴。他见汉军将士陆续登船,便不顾王甫劝阻,单人匹马,来助周仓杀敌。可魏军人数众多,重骑兵已然将汉军将士团团包围,关兴根本无法杀入重围,只能远远放箭。他见张辽下马,难以瞄准,便只有全力射杀魏兵。 “关索,还我父亲命来!!!”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咆哮,原来是司马懿率领五千魏军步卒赶到。而一直跟随司马懿的偏将军徐盖得知关索在前方,便想起父亲徐晃之死,随即向司马懿讨得将令,率兵上前交战。 可徐盖尚未临近,关索便急忙调转马头,往岸边而去。而周仓见魏军大队人马已到,便立刻对阵外的关兴大叫道:“三公子快快登船,莫要管我!” “休要走了关兴!”张辽此刻也注意到在阵外放箭的关兴,急命重骑兵上前交战。 事已至此,关兴自知无力救出周仓,唯有双目垂泪,仰天狂呼:“仓叔恩情,此生不忘!关兴去矣!” 带着无尽的不甘,关兴调转马头,往南疾驰而去。谢金带着蛮兵急忙上前接应,放箭阻敌,掩护关兴登上小船。 “三公子,保重!” 看到关兴平安离去,周仓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随即大怒吼一声,再次挥刀与魏军展开血战。然而魏军已聚集了七八千之众,屠戮不满千人的汉军,岂非易如反掌。汉军将士虽然拼死鏖战,但终究免不了尽数覆灭的结局。只是自始至终,并无一人屈膝投降,全都奋战到最后一刻。 周仓深陷魏军重围之中,战得久了,体力早已不支,架不住魏兵四面八方扑来,腿上中刀,背上着箭。但周仓仍是大呼大喊,疯狂地抡动大刀,黝黑的面庞因魏兵飞溅的鲜血,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骇人的模样加上惊人的斗志,杀得魏兵胆战心惊,抢首级争攻的念头,也消了大半。 而司马懿见汉军其余将士已坐船离去,即使放箭也无法造成杀伤,当下便对周仓更为恼恨。他命士卒全部后退,只让弓弩手上前,将周仓围在中间。m.qqxsnew 周仓自然知晓司马懿意图,但他此刻已是伤痕累累,浑身上下血流不止,再无一丝力气。只听“当”的一声响,周仓手中的大刀终于缓缓跌落在地。 生命尽头,周仓回忆往事,想到自己为关羽扛刀近二十年,不由得心中感慨,青龙偃月刀经历了关家几代主人,如今终于传到关兴手中。关氏兄弟皆持此刀立下汗马功劳,无负关羽之名,只可惜自己再也看不到三位公子建功立业了…… “君侯……周仓不负您平生教诲……”周仓无力地抬起头颅,仰望远处的夕阳,喃喃自语,“今日便来为君侯牵马执鞭……” 在周仓无限的思绪中,司马懿一声喝令,魏军乱箭齐发…… 第447章 反攻襄阳 随着周仓阵亡,留在汉水北岸的汉军全数覆灭,魏军士卒战马同样有不少损折。得知其余汉军坐着船只前往襄阳,司马懿立刻命魏军在河畔等候。他前番已交代过夏侯儒,从水路抵达襄阳后,便派人坐船返回,与大军取得联系,到时候必会有船只助魏军前往襄阳。 然而这时,徐盖突然找到司马懿,略一犹豫,徐徐开口道:“骠骑将军,末将适才觉得……那个骑白马的并非关索。” 司马懿闻言一惊,厉声说道:“此话当真?军中无戏言!” “末将当年曾与关索在襄阳交战,自然忘不了他的相貌!”毕竟是杀父仇人,徐盖愤愤地说道,“那人身材并不如关索高大,且从远处看去,面相与关索多少有些差异……” 张辽这时也策马而来,正色道:“仲达,我亦觉得其中有些蹊跷!那人虽然骑着关索的战马,用着关索的大刀,但始终远离我军,不敢上前交锋!此绝非关索往日作风!” “适才那人对我释放冷箭,但其射术堪称平庸,绝不是关索手段。”张辽说到这里,语气不由得更加肯定。 “难道有人在冒充关索……”听到张辽这般分析,司马懿也是蹙眉沉思,“倘若如此,关索又在何处……” 想到秦朗夺取襄阳太过顺利,司马懿隐约觉得关索似乎在酝酿什么阴谋,急命士卒火速去催促船只。如果汉军从襄阳撤离,那自然无虞,倘若反攻襄阳,则不可坐视不管。 而李严与吴班率领剩余的近六千汉军,全速划船,很快便抵达襄阳城北面的汉水河畔。而夏侯儒那路魏军因为今日南风大作,淯水河面上波浪湍急,不敢冒险划船前进,故而几乎与汉军同一时间抵达。得知汉军从北面接近襄阳,夏侯儒只带了一千五百士卒,不敢冒险上前,故而打算绕到襄阳东面,进城支援。 襄阳城墙上,魏军士卒早已注意到汉水北岸的交战情况,也第一时间通知秦朗。考虑到襄**有十分重要的战略价值,秦朗没有率兵出城迎敌,而是令四门紧闭,并拉起除北面绳索断裂的三座吊桥。 襄阳北面城墙上聚集了一千五百名魏兵,人人手持弓弩,严阵以待,北城门后面也安排了五百魏兵,用来抵住城门,以防汉军强攻。剩下千余魏兵,则在东、西、南三面守卫,以防不测。 很快,陆续登船的汉军来到襄阳城下,只见城墙上尽是魏军旗帜,蒙在鼓里的许多将士方才知晓襄阳易主,皆是脸色大变。秦朗则是得意地站在高处大笑道:“汝等蜀军听好,我乃大魏骁骑将军秦朗,现已夺了襄阳!我饶汝等性命,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哈哈哈!” 秦朗出言如此嚣张,汉军将士皆是大怒,可王甫则十分冷静地内心思忖:“听秦朗之言,他尚未识破二郎君之计!” 想到这里,王甫当即对李严说道:“将军,请传令攻城吧!” “……罢罢罢!事已至此,我也豁出去了!”李严气得重重手中长矛往地面一击,实在不甘心就这样受关索的摆布。 可他也清楚,若是想让自己此次贸然北进、损兵折将的罪过小一些,唯有夺回襄阳这一条路。 “诸位!秦朗麾下之兵远不如我军,安能守得住襄阳!”李严在马上大声激励汉军将士,“何况关索将军已设下妙计,我等此时强攻,必能杀败魏贼,夺回襄阳!” 李严说完,当即将手中的长矛向襄阳一指:“全军向前!攻克北门!” “弟兄们!进攻!”谢金首当其冲地呐喊起来,指挥蛮兵攻打襄阳。他从何猿那里得知关索的计策后,虽然也认为关索这一次行事太过疯狂,但他跟随关索多年,对关索的智谋十分佩服,故而相信关索此计定能成功。 四千蛮兵当先出战,一千蛮兵举起盾牌,一千蛮兵手持弓弩,交错列队,快步逼向襄阳。 “关索已设下妙计?”秦朗听闻李严所说,心中顿时一惊,不由自主地望向了站在他身旁的王冲,难道这一切都是个圈套。 “此乃诓骗之言,将军切莫轻信!城内并无蜀军啊!”王冲也是急得大叫起来。 城中除了这三千魏兵外,只剩下王冲的两个家仆,如何能作为内应。秦朗细细一分析,实在想不出关索会有怎样的妙计,当下信心十足地朝城下大叫道:“李严,汝莫要虚张声势!骠骑将军少时便至,到时汝等蜀军皆为齑粉!” 言毕,秦朗立刻把手一挥:“放箭!” 襄阳城中有三千魏军,若是指挥得当,足以抵挡数万大军,何况汉军之兵不满六千。只是秦朗乃是靠着曹操的关系才当上大将,并非久经沙场之人,前番随鲜卑前往凉州几乎无疾而终,故而他的临敌经验略有不足。加上汉军此番攻城来的突然,秦朗未曾提前将府库内的各种守城物资搬出,就连北门吊桥都没有破坏。 不过秦朗庆幸的是,汉军何尝不是仓促进攻?别说云梯、楼橹、冲车,就连一个攻城槌都不曾准备,秦朗真的难以想象他们要如何攻破襄阳坚固的城门。 魏军居高临下,很快便乱箭齐发。而打头的蛮兵则是稳稳地举起两千面盾牌,为四千将士提供掩护。只是城墙上魏军极多,短时间内箭如雨下,蛮兵弓弩手们也没有放箭还击的空间,只能躲在盾牌后面。 不过在看到蛮兵们平安接近吊桥后,秦朗也觉得汉军的战斗力着实了得,当下不敢大意,便对王冲说道:“你速去调集东门及西门士卒,前往府库搬运物资!滚木礌石,膏油薪柴统统搬来!” 本来秦朗也没想和汉军过多纠缠,但汉军既然真的怀了攻克襄阳之心,那秦朗便要让汉军尝尝厉害,也好让自己多有斩获,添些功劳。 “唯!”王冲投降献城,自然要牢牢抱紧魏军的大腿,否则必死无疑。他当下便去调集东西两门的魏兵前往城北府库。昔日李严考虑到北门临近魏军,故而把守城物资都堆积在这里,可以节省搬运时间。 很快,约有四百魏兵前来报道。王冲赶快带着他们来到一间府库前,一边推门,一边高声道:“此间堆放的皆是膏油,速速抬至……” 然而,就在两扇门完全打开的时候,王冲突然呆住了! 尚未来得及惊呼,一把锋利的环首刀,便直接刺穿了王冲的咽喉! 原本堆放着数十坛膏油的府库内,地面中央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大洞,坛子皆被垒在一旁,一个个蛮兵先后手持兵刃,从洞内钻出。 这便王冲断气前看到的最后一幕,而那员将他手刃的汉将,他又如何不认识? 这下子,王冲终于明白,关索在襄阳设下了何等妙计…… qqxsnew 第448章 地下奇兵 关索当日在城中挖掘的地道,并非通到城外,而是各个府库彼此相通,十二间府库,总计六条宽敞悠长的地道,互相连接。当日王甫带着蛮兵离去后,关索与牙门将熊哲便带着六百蛮兵潜藏于地道中。用一面木条编成、网格形的井盖罩住洞口,上面铺上一层薄布,并覆盖上沙土,以作掩饰,加上堆积在上面的物资,绝对看不出任何端倪。等到六百蛮兵全部躲进地道后,何猿与那百余名留守襄阳的蛮兵,便负责处理好洞口。 其实关索早就料到王冲会趁襄阳城内士卒极少时投降魏军,故而王冲当日想要外出“巡视”,何猿并未阻拦。至于百余蛮兵全部顺利逃出襄阳,自然是提前做好准备。襄阳北门的吊桥,也是蛮兵故意割断绳索,从而无法拉起,这也是了汉军来日复夺襄阳。 襄阳城池经过李严修缮,许多地方已是焕然一新,吊桥便是如此。关索料定魏军想要在襄阳久驻,绝对不会自毁长城,故意破坏,反而会格外爱惜襄阳的物资与设施。 而秦朗兵不血刃夺取襄阳后心情大好,看到府库内的物资后,并没有一一搬出检查,这也使得魏军完全没有发现隐藏的地道洞口。m.qqxsnew 其实别说秦朗,就连司马懿和张辽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空无一人的襄阳城竟会有一支奇兵潜伏在地下。 关索又在地道的上方用铁锹和长矛捅出小洞,除了用来换气,更可用来监听魏军的谈话,了解情报。今日魏军在城中传达“汉军来袭”一事,关索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随即让蛮兵们出来作战。 挪开坛子与井盖,关索与蛮兵们鱼贯而出,正巧碰到王冲带着魏兵来寻物资,关索自然毫不客气,一刀结果了这个叛徒的性命。 而王冲身后魏兵看到王冲的脖颈处突然刺出一把刀子,皆是大惊失色。关索飞起一脚,踢翻王冲的尸首,一个箭步跃出府库大门,穿着一身轻便铠甲,双手握着两把环首刀,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咆哮。 “大汉征西将军关索在此!魏贼速来受死!” 伴随着这声呐喊,关索身后的蛮兵将士纷纷举起兵器,从府库内杀出。而这四百魏兵本就是来搬运物资,何曾想过会在城内遭遇汉军,手上并未携带兵器,当即吓得转身就逃。 眼看这些魏兵往北门方向而去,关索立刻快步冲上前去,先将其中一名都伯砍翻在地,接着挥舞双刀,如砍瓜切菜一般,见着魏兵便杀,一刀一个。蛮军将士皆是奋勇追杀,近者刀劈,远者掷戟,杀得魏兵哭爹喊娘,口中绝望地朝着北面城墙狂呼道:“蜀军来了!蜀军来了!” 而秦朗正在城墙上指挥士卒放箭,抵御城外汉军,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大喝,便急忙转头望去。当看到魏军正在被蛮兵杀戮,且有多路蛮兵从府库内冲出,秦朗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何处来的蜀军!” 这时,城下的那群倒霉鬼尚未摆脱关索的追杀,便遇上熊哲带着另一队蛮兵从东面包抄过来,两面一夹击,手无寸铁的魏兵更是死伤惨重。眼看只有为数不多的魏兵往西逃去,关索立刻对身边蛮兵高喊道:“诸位,速速抢占北门!” 根据关索多年的经验,魏军此刻必然将大量的弓弩与盾牌聚集在城墙上,城门附近的魏兵势必武器单一,威胁有限。趁着其他三门的魏军尚未全部赶到,此刻正是夺下北门的大好时机。 而秦朗也听出了汉军的意图,赶紧气急败坏地指挥魏兵:“速速放箭!射死这群蜀兵!” “速令郑文率五百士卒,下城杀敌!”考虑到汉军距离北门已十分接近,秦朗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弓弩上。 眼看许多魏兵调转方向,开始往城内瞄准,关索快速瞥了一眼蛮兵手中的盾牌,喝令道:“摆盾墙!” 此番有一处地道的洞口在囤放盾牌的府库内,熊哲与百余名蛮兵从地道杀出后,便一人拿了一面盾牌,现在正能派上用场。 蛮兵们往日跟着关索训练,便知道阵型的重要性,即便是刚刚截杀魏兵,也没有让阵型出现大规模的散乱。但见电光火石之间,熊哲与百余名蛮兵快速摆好阵型,然后齐刷刷地将盾牌平举过头顶,形成一面盾墙。关索则带着其余蛮兵弯下身子,从熊哲等人的身旁穿梭过去,接着盾牌的掩护杀向北门。 “蜀军竟如此了得?”秦朗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训练有素的队伍,顿时震惊不已。就在他苦思如何解决城内汉军之际,身旁突然接二连三地传来惨呼声。原来趁着城墙上箭矢减少之时,城外的汉军也展开了反击。 不只是蛮兵们抛射箭矢,关兴更是策马上前,拉动三石硬弓,每射一箭,都击杀一个魏兵。因为周仓的死,关兴胸中已是十二分怒气,恨不得立刻杀入襄阳,取下秦朗的首级。 另有一人同样策马上前,射杀魏兵。他便是骑着奔云,假扮关索的王宇。适才在汉水北岸,他不忍周仓这个老战友拼死断后,故而也随关兴一同上前相助。只因王宇身负迷惑魏军的重任,不能暴露行踪,故而无法久留,只能痛惜地离周仓而去。 吴班与李严都听到城内传来的喊杀声,也知道是关索开始行动,因此纷纷上前,指挥士卒发起攻击。在汉军猛烈的箭雨面前,许多魏兵先后中箭,剩下的人便不得不用盾牌进行抵御。如此一来,汉军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冲在最前面的一千蛮兵,终于杀到北门面前。 “可恨,没来得及准备一个攻城槌!这襄阳城门如何才能攻破!”李严心中气愤不已,襄阳城北至汉水岸边并无高大树木,想临时制作一个可以撞门的柱子,都办不到。 然而这时,谢金却是毫无畏惧地大叫道:“弟兄们!征西将军正在城内与魏军血战!区区城门,岂能挡住我等!一起撞开城门吧!” 言毕,谢金后退数步,然后怒吼一声,朝着城门全力冲刺,用自己的肩膀硬生生地撞了过去。 “这……愚昧!”目睹谢金的行为,李严则是又好气又好笑,“这襄阳城门乃我主持修建,背后的门栓足有五十斤重,岂是靠肩撞便能撞断的!” 第449章 城门争夺 果不其然,谢金这一撞,襄阳北门几乎纹丝不动。毕竟城门另一侧的魏军得知汉军临近,早已用身躯死死抵住,约有数十人,岂是谢金一人可以撞动的。 然而谢金不甘就此放弃,再次往后退去。就在他发起第二波冲锋的时候,身后一名统管千余蛮兵的别部司马对谢金的执着大受震撼,不禁情绪激动地大吼道:“我也来撞开城门!” 两个人同时撞在城门上,仍是无法撼动。然而热血的斗志已经蔓延开来,越来越多的蛮兵加入到撞门的队伍中。最终,一千蛮兵前赴后继,轮流撞击着襄阳北门,肩膀受不住的,便退下来稍歇,少时再去交换。 众人拾柴火焰高,在蛮兵们持续的努力下,两扇高大的城门终于开始向后挪动。城门另一侧的魏军听到蛮兵的咆哮声与撞击的声响,也想不到汉军会用这种原始野蛮的方式破门,震惊的同时,赶紧一个叠一个,死死地抵住城门。蛮兵们深怕努力白费,便用盾牌卡住越来越大的门缝,继续奋勇撞门。 看到蛮兵们如此英勇,吴班、王甫等人皆是大为惊叹,李严更是咋舌摇头,内心疑惑:“……这关索到底有何过人之处,竟能训练出这样一支队伍!”仟仟尛哾 “诸位将士,全力攻城!”关兴同样大受感动,当即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冒着魏军的箭矢,放箭杀敌。今日在他的神箭之下,城墙上的许多魏兵先后殒命。 而襄阳城内,关索也终于来到北门面前。听到蛮兵们竟要用血肉之躯撞开城门,关索更是大为动容,他紧紧握住手中的环首刀,发誓绝不辜负蛮兵们的爱戴。 “关索在此!要命的便闪开!”关索奋勇当先,冲到魏兵面前。守卫城门的五百魏兵除了百余人抵住城门外,其余将士则握紧兵器,严阵以待。看到关索率兵杀到,为首的那名别部司马并未退缩,立刻喝令魏兵上前交战。 “诸位!杀!”关索厉声咆哮,带着蛮兵们与魏兵展开血战。 眼下乃生死存亡之际,且不仅仅关乎关索与城内蛮兵,更关乎襄阳乃至城外的汉军将士。关索毫无退路,展现出自己盖世的武艺,舞着两把环首刀纵横在魏军阵中,刀劈脚踢,势如疯虎,杀得魏兵难以靠近。身后蛮兵皆是精锐,加上关索英勇难挡,人人决死,向着城门杀去。 城门一带的魏兵本来数量有限,加上他们肩负起抵住城门的重任,可以交战的士卒自然更少,转眼便被汉军杀得死伤惨重。魏军那名别部司马见形势危急,便挺起长矛,趁着关索与魏兵交战之际,奋勇上前,直刺关索。 但关索始终留意着此人的动作,即便分心交战,又岂会被他偷袭得手。但见那根长矛临近关索胸口时,关索忽然身体一闪,然后用右腋死死夹住长矛。那别部司马用力去扯,却如何敌得过关索神力。正想弃矛而逃时,关索猱身扑上,左刀狠狠一挥,将此人的头颅直接砍下,鲜血溅了关索一身。 “痛快!”关索大笑一声,立刻丢下已经卷刃的左刀。正要重新从地上捡起一把环首刀时,身后突然响声大作,原来是魏将郑文率领的五百魏兵,从后杀到。 看到熊哲与那百余名蛮兵手举盾牌,郑文当机立断,立刻高喝道:“抛射箭矢,射击城门蜀军!” 郑文的判断不得不说非常正确,熊哲等人与蛮军大部队尚有一段距离,因此即便他们举起盾牌,也无法挡住从他们上空飞过的箭矢,关索身旁的蛮兵则陆续有人被箭矢射中。 “休要猖狂!”关索一面舞刀挡箭,一面从地上踢起那根长矛,稳稳地用左手抓住。 另一边,熊哲见魏兵几乎都在抛射箭矢,疏于防范,便果断高喝一声:“掷戟!” 百余蛮兵飞快地放下盾牌,并从腰间取下手戟,接着齐齐掷向魏军,刹那间空中如银叶乱飞。郑文本想等蛮兵杀到,再进行肉搏战,却不想蛮兵仍能从远距离攻击。魏军一时无备,前排的弓弩手瞬间大乱,郑文亦是拼命用长矛挑开手戟。 趁着魏军慌乱、箭矢减少之际,关索左右手一个调换,右手紧握长矛,然后快步向前,抡动猿臂,将手中的长矛狠狠向上掷出。长矛飞过蛮兵们的头顶,宛如标枪一般从高空落下,不偏不倚地飞向郑文。 郑文方才还在庆幸手戟已被他全部挡下,却未曾提防上空的长矛。临得近时,郑文已是躲闪不及,右肩正中,整个矛尖全部刺入肉中。 “哇呀!”秦朗当即惨叫一声,手中兵器落地,往后便倒。熊哲看到机会,立刻捡起盾牌,率兵冲杀过去。 而关索也同样命三百蛮兵前去支援熊哲,他自己带着剩余的两百蛮兵继续抢占北门。眼看汉军杀到面前,一些抵着城门的士卒也不得不捡起地上的兵器,回身交战。 可这样一来,魏军对襄阳北门的保护便大大减弱,随着城外蛮兵一轮一轮的撞击,两扇城门的缝隙也越来越大,终于可以隐约看到门栓。谢金当即抡动环首刀,朝门缝乱砍乱劈,刀刃一下又一下落在门栓上。 虽然李严制作的门栓十分沉重,但终究是木头所制,岂能长时间承受兵刃。谢金一连砍缺三把环首刀,依旧不肯停手。加上蛮兵们坚持不懈的撞击,门栓上的裂口也越来越大,甚至连门栓本身也发出“咔啦啦”的声音。 而秦朗在城墙上一面举着盾牌遮蔽箭矢,一面指挥魏兵继续攻击。可汉军此刻士气大振,完全占据了上风,城墙上的魏兵尸首已是横了一地。秦朗见在城墙上无法与汉军抗衡,便令大批魏兵冲下城去,尽快剿灭城内的汉军。 郑文侥幸保住一命,在士卒的掩护下,气急败坏地指挥魏兵不断杀上。熊哲等人兵少,不敢远离大部队,只能在城门附近与魏兵交战,六百蛮兵此番也是伤亡惨重,就连关索的左臂也受了刀伤。 “将军,夏侯儒将军已从东门进城了!”这个时候,一名看守东门的士卒激动地来到秦朗面前,大声禀报道。 第450章 关索暴怒 “哈哈哈!援军已到!真天助我也!” 听到这个消息,秦朗终于在城墙上放声大笑,城墙上所剩不多的魏军将士皆是齐声欢呼,而城下的李严与吴班等人则无不变色。 危急时刻,李严也展现出对得起“镇南将军”名号的冷静与睿智,快速思忖道:“若是司马懿率魏军渡过汉水,定会从后夹击我军!此番进城的,定是夏侯儒的兵马!” 今日一早,夏侯儒领兵从水路前往襄阳的事情,被朝阳城上汉兵发现,故而李严也有所知晓。关键时刻,他也不曾忘记此事。 “既然来的是夏侯儒,他麾下魏兵甚少,我军仍有胜算!”想到这里,李严当即咬咬牙,高声呐喊道,“诸位将士,再加把劲,全力撞开城门!” 谢金与众蛮兵们显然感觉到襄阳北门并没有多少魏兵从后抵住,两扇大门已经被撞得摇摇晃晃,现在唯一的阻碍,就是插在大门之间的那条沉重门栓。谢金已经挥得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了,仍是没有将门栓劈断。 “诸位让开!” 就在这时,后方猛地传来一声大喝。谢金回头一看,但见关兴倒拖青龙偃月刀,快步冲了过来。 既是关兴出马,谢金赶紧退到一旁,众蛮兵齐心协力,伸出双臂,奋力推动城门,将两扇城门之间的缝隙撑到最大。 关兴目光如炬,冷静地看准那一条细窄的门缝,然后一个箭步向前,高高跃起,双手将青龙刀高高举过头顶,穷尽浑身之力,以一招斧劈华山,将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狠狠砍在了门栓的裂口上。 “给我破!!!” 伴随着关兴的咆哮,从天而降的青龙偃月刀足有开山裂石之力,无可阻挡。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五十多斤重的门栓终于断裂成两截。 “不好,门栓……”城门后面的零星几个魏兵刚刚惊呼出声,两扇大门就在数十名蛮兵合力的推动下快速打开,那几个倒霉魏兵顷刻间被撞翻在地。 “城门开了!!!” 汉军将士顿时爆发出如雷一般的欢呼声,李严立刻将手中长矛一挥,大叫道:“冲进城去!” 关兴担心关索安危,来不及骑马,就步行冲入城中。只见关索正挥舞双刀,与魏军死战,浑身殷红的他,四周满是魏军尸骸。 “二兄休慌,小弟来也!”关兴大喝一声,青龙刀猛地横劈过去,几个离关索较近的魏兵来不及反应,脑袋便一颗颗和脖子分了家,随着血柱高高飞起。qqxsnew “蜀军进城了!蜀军进城了!” 那五百守卫北门的魏兵早就被蛮兵杀得死伤殆尽,剩余的那些残兵看到汉军大举杀进城中,士气瞬间崩塌,急忙丢下兵器,转身便逃。谢金带着蛮兵冲上前去,乱箭齐发,将他们尽数射死,就连郑文与后面的魏兵也受到波及,中箭者极多。畏惧汉军势大,负伤的郑文哪敢抵挡,连忙带着身边的魏兵往东投奔夏侯儒。 关索见汉军终于冲进城中,也是长长地舒了口气。今日一番血战,左臂被刀划伤两次。加上可能在地道闷的时间久了,故而关索此刻也感到有些疲惫,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二兄!”关兴急忙上前,激动地握住关索的手,“天幸你平安无事!” “三弟……你也无恙,真是太好了!”关索欣慰地看着关兴,慨然笑道,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多亏二兄设计替我解围!”关兴感激地眼角噙泪,却也难过地低下了头,“只是……” “只是什么?”关索注意到关兴神情不对,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仓叔在汉水北岸为我军断后,已殁于魏军阵中……”关兴泣声说道,“小弟无能,连仓叔遗体都不曾带回!” 听闻周仓阵亡,关索神情蓦然呆住,随即面庞剧烈地抽搐起来,肌肉不停跳动,配合他满脸的鲜血,骇人至极,连关兴都心中都有些发毛。 “仓叔,仓叔他……呃啊!”关索情绪异常激动,牵动左臂伤口,让他猛地感到一阵疼痛,不由自主地按住了左臂。 “二兄,你受伤了吗?”关兴见状,赶紧问道。 “无妨……小伤……”关索咬紧牙关,随即猛地站起身子! “众位南中将士,随我来!今日我非要将踏入襄阳的魏贼斩尽杀绝不可!!!” 关索愤怒的咆哮回响在北门,谢金、葛宪、何猿与四千余名冲进襄阳的南中将士第一次看到关索如此暴怒,皆是心中一惊,赶紧过来听命。而熊哲与那六百名潜伏于城内的蛮兵则是阵亡过半,熊哲本人都多处负伤,所幸身体强壮,尚撑得住。关索并没有被气得失去理智,让所有伤兵都退下来歇息疗伤。 “关将军,王宇特来物归原主。”这时,已经换过甲胄的王宇,带着明光铠、奔云、赤血大刀与三石神臂弓来到关索面前。而这些东西,正是关索此刻想要的。 快速换上自己熟悉的装备,关索翻身骑上奔云,忍住左臂的疼痛,对关兴和王宇说道:“二位且随我同去杀敌!” “唯!”关兴与王宇皆是整装待发。因为周仓的死,他们也都心怀复仇之志,完全不在乎身上的疲惫。 只是,在队伍末端进入北门的李严看到关索完全没有搭理他这个镇南将军,仿佛都没注意到,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憋屈。而且本应受他节制的关兴也跟着关索一起前往,甚至没有和自己汇报过,李严对此更是有些恼怒。 只是关索眼下正是暴怒之中,李严又在南中见识过他杀死鄂焕时残暴的一面,故而他内心深处不太想招惹这个状态的关索。加上夏侯儒尚在东门,必须把他赶出襄阳,方可无事,否则司马懿大军一旦渡过汉水,襄阳便有再次丢失的危险。 而李严麾下的四千士卒,此次因为中了司马懿之计,损折过半。适才周仓领兵一千在汉水断后,李严本是不太乐意折损隶属于他的将士,但当时情况紧急,周仓等人又是视死如归,一心阻击魏军,李严方才没有阻拦。 那么眼下唯一能击退夏侯儒的,便是关索和他的四千蛮兵。 “哼,你如此疲惫尚欲拼命,若是闪失,也赖不到我!”李严瞪了一眼关索,心中暗自冷笑。 不过李严身旁的王甫与吴班却八成猜出李严此刻心里不太痛快,王甫当即建议道:“魏军尚在东门,必须尽快将他们赶出襄阳,此任非征西将军不可!关安国将军勇猛非凡,可前往相助!” 王甫此话,显然是给李严一个台阶。 “末将愿率弓弩手前往东城墙,居高临下,阻击魏军!”吴班也立刻拱手道。 “……便依你等之言。”大局为重,李严也不再节外生枝,没什么好拒绝的。 但李严今日算是见识到这些张飞旧部对关索的拥护之心了,他的内心深处,对关索不由得更加厌恶…… 第451章 大破魏军 襄阳东门,夏侯儒带着一千五百名魏军将士进了城,得知关索正率兵夺占北门后,便急忙领兵往北支援。只是刚刚离开东门没多远,就看到许多魏军败兵迎面而来。夏侯儒上前一问,才知北门被破,汉军大举杀进襄阳。 “关索竖子!竟如此奸猾!” 得知汉军竟提前躲藏在地道中,夏侯儒顿时又气又急。这时,从北城墙撤退的秦朗也从东面下了城墙,与夏侯儒相见。考虑到秦朗麾下的三千魏军仍剩下半数有余,夏侯儒当即对秦朗说道:“蜀军久战疲惫,我军若能坚守片刻,或能等到骠骑大将军率兵前来!” “既如此,我等便在东门抵御蜀军!”秦朗想了一想,也立刻提议道。襄阳来之不易,就这样放弃,实在让他不甘心。 夏侯儒对此深表赞同,二人遂带着聚集完毕的三千余名魏兵退往东门。夏侯儒又命一千弓弩手登上东城墙,占据制高点。 少时,西北方向喊杀声大作,关索带着四千蛮兵追杀而来。看到魏军并未逃走,而是据守东门,顿时不怒反笑,狰狞地自语道:“既是你等不知死活,我便成全你们!” 不过,关索也看到大量魏兵手持弓弩,在东城墙上严阵以待,故而他没有大意,而是令蛮兵持盾在前,放慢冲锋的速度。 “二郎君莫慌,我来助你!” 这个时候,吴班也带着一千弓弩手从城墙上赶来支援,关索当即高声道:“城墙上的魏兵便拜托吴将军了!” “关兴、王宇!你二人也去相助吴将军!”关索又果断回头下令。当务之急,就是先剿灭位于制高点的魏军。.qqxsnew 城墙下的两千蛮兵自下而上射出箭矢,吴班也命弓弩手在城墙上远远抛射。在汉军三倍的火力面前,一千魏兵刚一交锋,就有许多士卒中箭倒地。虽然城墙上的魏兵也有不少人携带盾牌防身,但吴班率领的弓弩手亦是如此,关索更是命两千蛮兵在下面举盾掩护,完全挡得住魏军的攻击。 如此一来,魏军完全处于下风,不得不躲在盾牌后面苦苦抵挡,难有还手之力。两路汉军见魏兵箭矢减少,便上前逼近,全力压制。弓弩手携带的盾牌终究有限,挡得了正面便挡不了上方,魏军阵中的惨叫声就没有一刻停下。 另一边,王甫带着数百将士,去府库内搬运箭矢,过来给蛮兵补充弹药,汉军始终保持箭如飞蝗的状态。关兴与王宇亲自挽弓搭箭,瞄准城墙上举起盾牌的魏兵,猛攻他们的破绽,但凡暴露在盾牌外面的部位,皆被箭矢射中。 而关兴更是臂力惊人,全力一箭下去,甚至能将木盾射穿,连后面的魏兵一并射死。关索因为左臂有伤不便,没有亲自放箭杀敌。不过他仍是如猎鹰一般盯着城墙上的魏军,但凡哪边有魏军失去盾牌的保护,关索便立刻指挥蛮兵乱箭齐发,造成更多的死伤,城墙上不断有魏兵从高处掉落,摔得血肉模糊。 见此情景,夏侯儒与秦朗皆是面如土色。虽是魏军人数劣势,但这一千魏军这么快便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也实在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眼看城外时时没有出现司马懿的大军,秦朗犹豫了一下,方才望向夏侯儒:“将军,是否传令退兵!” “这……”夏侯儒顿时面露难色,按照他的想法,魏军先头部队现在应该已经在前往襄阳的路上了,如果他在坚持一阵,也许就能等到援军前来。 可一想到汉军到现在仍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夏侯儒实在心里有些没底。虽说关索和他有杀兄之仇,但这个时候和汉军血拼,似乎只会白白损失将士。其余魏军将士听到城墙上不断传来同袍们的惨呼,加上汉军势大,很多人也是萌生退意…… 就在这时,关索注意到东门附近的魏军士气已然开始低落,便当即立断地大喝道:“全军冲锋,杀光这群魏贼!” 在敌人出现动摇的时候,更要展现出决一死战般的斗志,才能进一步摧毁敌人的心理防线。伴随着蛮兵们震耳欲聋的咆哮,两千刀盾兵与一千弓弩手全速冲锋,杀奔魏军而去。关兴与王宇则依旧带着一千弓弩手缓步向前,继续射杀城墙上的魏兵。 “杀!!!”关索瞠目怒吼,带着蛮兵一路猛扑上去,宛如疯虎出闸一般。许多魏兵都被汉军的气势完全震慑住,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后退去。 当日关索虽料到司马懿不会拼死阻挡汉军撤出朝阳,但仍是担心魏军不会放过汉军,追击到汉水以北。事实证明,关索并没有低估司马懿的狡诈,而周仓也因此牺牲。 当日在成都,周仓不顾惜自己年迈的身体,一定要保护关氏兄弟征战沙场,这份忠义与执着让关索大为感动。想起这些年来周仓对自己的照料,关索今日恨不得将这些魏兵斩尽杀绝,他是不会放过眼前这个绝佳的复仇机会。 “放箭!”眼看魏军临近,关索当即把手一挥。后排的一千名弓弩手将早已准备好的弓弩纷纷举起,刹那间箭矢齐发,如雨点一般落在魏军头上。 而吴班那里也因为占据上风,率兵突入东城墙,不少汉军将士调转目标,对着城下的乱箭齐发。两面夹击,魏军更是一片混乱,为了躲避箭矢,不少人纷纷摔倒在地,自相踩踏者极多。 “撤!快撤!”夏侯儒与秦朗一面拨开箭矢,一面惊慌失措地叫道,看来他们是没本事等到司马懿的援军了。 但关索岂会让魏军就这样逃脱,但见他猛地一踢马腹,奔云立刻如风一般向前冲刺。前排的魏军将士因为刚才一番混乱,尚未摆好阵型,被关索当先突入阵中。关索咬紧牙关,忍住左臂的疼痛,大刀左右飞舞,一人一马,勇往直前。魏军如波开浪裂一般,躲闪不及的,不是被奔云撞飞,便是被关索砍死。 负伤的郑文尚在前队高喊“不可混乱”,却不想关索的战马风驰电掣,早已杀到他面前。关索知道此人刚才在北门指挥魏兵放箭,造成许多蛮兵死伤,当下不由得大喝一声,五十八斤的赤血大刀高高举起,朝着郑文当头劈下。 郑文右肩负伤,只靠左手提刀督战,身手又如何能和关索相比,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从头至肩,便被关索削去半截,瞬间毙命。旁边魏兵何曾见过这等场面,顿时吓得转身就逃。蛮兵们趁此机会,大呼杀上,虽是人人疲惫,但依旧个个奋起,挥刀鏖战,魏军士气大衰,根本抵挡不住。在关索的带领下,魏军便被杀得兵败如山倒,东门附近尸骸遍野,血流成河。 第452章 针锋相对 城墙上剩余的近七百魏兵,许多人也是负伤带箭。他们见夏侯儒已率兵退出东门,自己却被汉军围困而下不了城墙,便再无一丝斗志,纷纷丢下兵器,向吴班跪地求饶。 吴班一面派人上去收缴这些魏兵丢在地上的兵器,一面命士卒将身子探出城外,对着吊桥上的魏兵乱箭齐发。本就不是十分宽阔的吊桥并不足以让魏军全部第一时间踏上,势必排队造成拥挤。只听惨呼声接二连三的响起,许多魏兵中箭后摇摇晃晃,直接被身旁之人挤落到沟壑之中。一时间,城外的落水声与呼救声此起彼伏,吊桥上更是无比混乱,吴班甚至还威胁三百余名未曾负伤的投降魏兵,让他们捡起弓弩,一同加入到放箭的队中。 夏侯儒逃得较快,虽然右臂中了一箭,但还是顺利跨过吊桥,纵马往外奔逃。但秦朗就没这么好运了,坐骑被一箭射中,当下扑倒在吊桥上,直接将秦朗掀了下来。身旁的亲兵急忙想上前搭救,但城墙上汉军箭矢如雨,便是那几个亲兵也先后中箭,倒地殒命。秦朗万般无奈之下,也急中生智,拉过一具亲兵尸体躲在下面。此法还真的有用,让他避免被箭矢射中要害。 可尽管如此,许多奔逃的魏兵还是从他上面踩过,一脚接着一脚,让秦朗叫苦不迭。加上身旁不断有魏兵中箭倒下,秦朗很快被埋在了尸堆下面…… 待到残存的魏兵逃离吊桥,往北而去后,关索那边也率兵从襄阳城内杀出,此番他也是下了死手,没有来得及逃出东门的魏兵,皆被他斩尽杀绝,前后约有五六百人。看到吊桥与沟壑上满是魏兵的尸骸后,关索心中的愤怒与仇恨稍有缓解。至于那些尚在沟壑内哀嚎呼救的魏兵,关索也没有痛下杀手,让蛮兵救他们上岸。 “关将军!那边似乎还有一个活的!”眼尖的谢金注意到一堆尸体下面竟有人的脚稍稍动了一下,立刻高叫起来。 “噢?”关索赶紧上前,命士卒拖开尸堆,这才发现此人便是秦朗,正双目紧闭。不过注意到秦朗身上并未带箭,加上身子竟还有些微微颤抖,关索便知道他是在装死。 关索一把抓住他的铠甲,将他拎起,冷笑道:“倒算你聪明,竟用死尸做护盾!可惜装死装得还不够像!” 倘若这个时候司马懿率军赶到襄阳,汉军必然进城躲避,来不及自己清点这些死尸,那没准还真让秦朗逃过一劫。 秦朗环顾四周,身边除了汉军将士,就只剩下魏军的尸体和降卒,他顿时心生绝望,低声道:“……我,我愿投降!” “呵!投降?好干脆啊!”关索鄙夷地瞪了秦朗一眼,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投降这么痛快的魏国大将,何况秦朗也算魏国的皇亲国戚呢。 秦朗的父亲乃当年吕布的部将秦宜禄。在秦宜禄离开秦朗母子投奔袁术后,秦朗的母亲杜氏便被曹操纳为妾室。杜氏后来又为曹操生下了是曹林、曹衮与金乡公主。这样一想,秦朗降汉确实不需要很大顾虑,毕竟有曹操继子这一身份,家眷就算受到牵连,也不会判死罪。 不过考虑到秦朗身份如此特别,关索的神色突然变得无比阴沉…… “你受曹操养育之恩二十年,尚不能为国尽节,我又岂会指望你为大汉效忠!”关索一边厉声喝道,一边向后伸出了手。身后一个为关索扛刀的蛮兵心领神会,立刻上前,将赤血大刀递到了关索手中。 看到关索右手握住大刀,秦朗瞬间惊恐万分,失声叫道:“关将军,等……” 然而关索杀心已起,不会给秦朗任何的机会,横劈一刀,直接划开秦朗的胸膛。秦朗当即口喷鲜血,倒地抽搐了一阵,便气绝身亡。 而下了城墙的吴班也在城门口看到这一幕,赶紧上前,不解地问道:“二郎君,秦朗乃魏国大将,又是皇亲,如何就这样轻易杀了?理应教给朝廷发落。” “不忠不孝的无胆鼠辈,留之无用。”关索淡淡地说道。 “我看关将军是想用秦朗的尸身换回周仓将军的尸身吧。”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而关索刚刚消下去的怒火,也再一次被点燃。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严,他正与王甫来到东门清点伤亡及战果,也目睹关索斩杀秦朗一事。 听李严这么一说,众人方才恍然大悟,汉军此番与魏军交战,只擒获秦朗这一名魏军大将,也唯有他有资格换回周仓的遗体。可若是就这样将秦朗白白放回,汉军也有些得不偿失,因此关索果断地杀死秦朗,来个尸身互换。 想到这里,吴班、王宇与王甫都感慨关索着实义气深重,关兴更是心中感动,如果能让周仓体面安葬,那么也多少报答了一点周仓数十年来对关家的情谊。 然而李严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他虽然知道秦朗乃关索所擒,但也是此战的战果之一,若能交给诸葛亮,多少可以减轻一点自己损兵折将的罪过。可没想到关索竟然自作主张,直接把秦朗杀了,这让李严如何不气。 “镇南将军所言不差!我正有此意!”关索挺起胸膛,高声说道,语气中没有丝毫的回避。 李严前番不听自己良言,贪功深入南阳,结果中了司马懿诡计,先折了大将黄袭与许多将士,后连累关兴与周仓深陷险地,也使得周仓最终战死沙场。别人埋怨他就算了,李严怎么有脸在自己面前啰嗦。 李严见关索屡屡无视自己的存在,也不由得大动肝火,说什么也忍不住了,当即正色道:“关将军见识深远,岂会不识得秦朗?此等大将,自然要交给朝廷与圣上发落。周仓将军为国捐躯,自然令人叹息,可若要赎回其尸身,亦可另选他法。” “且不说关将军此次竟将襄阳重镇让给魏军,行事何其胆大妄为!虽说襄阳现已夺回,但也造成多处城防破损!”李严的语气越来越重,最后更是厉声质问道,“关将军如此意气用事,不顾大局,未免太过乎!!!” 李严如此说辞,关兴与关索麾下的将士们皆是大为恼火。不管怎么说,关索此番殚精竭虑,设计让李严与被困朝阳的汉军将士脱困,也拼着性命不要夺回襄阳。李严非但没一句好话,反而在大战刚刚结束,便对关索劈头盖脸一顿指责,实在让他们难以接受。 而吴班与王甫深怕关索将周仓之死迁怒李严,暴怒之下铸成无可挽回的大错,连忙一左一右,分开劝道:“魏军虽退,难保复来!大敌当前,我等更应竭力同心,守住襄阳!” 既是王甫开口,李严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而吴班却注意到关索的脸色竟不似刚刚那般愤怒,反而有所缓和…… 就在吴班诧异之时,关索突然高声道:“不劳镇南将军费心!关索自会亲写书信,将此间之事原原本本告知圣上与丞相,听凭处置!” 言毕,关索又对吴班等众将拱手道:“劳烦诸位也一并上书丞相,替我关索做个见证!” 李严本以为关索不出言反驳,是自觉理亏或是不敢对自己执拗,心中方觉舒坦,却不想关索竟然公然鼓动众人上书,顿时万分恼怒。如此一来,李严写给朝廷的奏折与诸葛亮的书信,便不能添油加醋,也必须一五一十交代自己如何不听关索谏言,贪功中计之事。m.qqxsnew 某个瞬间,李严心中竟有一丝想致关索于死地的念头…… 第453章 战后工作 就在李严与关索针锋相对之际,关索派到城外的蛮兵突然飞马回报,说是魏军大将张辽领兵数千渡过汉水,已汇合了夏侯儒,往襄阳而来。 既然如此,李严也不能再和关索内讧,急命士卒将东吊桥上的所有尸骸先推到沟壑之中,改日再来打捞掩埋。城外所有汉军将士及魏军俘虏,带上缴获到的大小物资,全部进城,并拉起东吊桥,然后取下一处门栓,重新插在北城门上。天幸汉军今日攻城没有损坏北门,不然李严就要把北吊桥给破坏掉,这么结实的吊桥,要做起来可是相当费事的。 而张辽那边领兵三千渡过汉水后,遇到夏侯儒只领着不到千余的残兵败逃而来,急忙上前询问情况。待到夏侯儒哭诉惨败的经过后,张辽不由得仰天长叹道:“关索如此多谋善战,真世所罕见!” 张辽又派人前往襄阳探听情况,却发现汉军已全部退入城中,三面吊桥拉起。城墙上的汉军士卒甚至还隔着沟壑,朝魏军斥候喊话,直言秦朗已被斩杀。 得到斥候的回报,张辽知道再攻襄阳已无胜算,便返回汉水南岸,差人渡河向司马懿告知此事。而司马懿正准备率剩余将士大举前往襄阳,闻知襄阳战事后,也是呆立在岸边,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虽料到秦朗夺取襄阳多半有诈,但万万没想到关索竟会藏兵于地下!”司马懿慨然叹息道,“似这般出奇制胜,胆大心细,凡古之用兵者,孰人可比?关索之才,更胜于我!” “骠骑将军何必长他人志气?”参军梁畿忍不住出言相劝,“那关索自恃武艺高强,极爱弄险,早晚自取其祸!” “……此言倒也不无道理!”司马懿也看出关索行事的风格,心中不由得暗自思忖,该如何为国家除去这一心腹大患。 待到张辽与夏侯儒率兵返回后,司马懿也知道了襄阳之战的详细经过,认为夏侯儒没有第一时间退兵虽是为国着想,但也应探明魏军大部距离襄阳的位置。加上指挥时有所失误,过分低估汉军实力,以致惨败,因此司马懿还是出言斥责夏侯儒,直言他要为损失三千五百名士卒负责。 “但此征战不利,皆乃我谋划不当所致!我自当上书天子,承担首过,请求惩处!”司马懿又微微轻叹,主动揽责,让夏侯儒心里轻松了不少。 这一仗,魏军前后损失近四千将士,更折了骁骑将军秦朗,加上损失了邓县的不少钱粮,即便击杀了许多汉军将士,司马懿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获得了胜利。好在汉军如司马懿预料的那般仁厚,在撤离邓县与朝阳时没有干出烧城屠民的暴行,不然这次的损失只怕难以估计。 不过在穰县伏击李严,并追击到朝阳,魏军总计擒获近七百名汉军将士,此刻正关押在穰县。司马懿便想着用他们来换回部分魏军俘虏。而周仓的遗体尚在,且未被割下首级号令三军,故而司马懿也盘算着可以和汉军来个遗体交换。毕竟曹睿对秦朗信任有加,此次他死于汉军之手,还是让司马懿深感遗憾。 至于襄阳城内,李严也好好清点了一下汉军的伤亡和斩获。此番交战,九千汉军可谓损失极大,原本隶属李严的四千将士,只剩下不到一千五百人。而关索麾下的蛮兵,前后也阵亡了近五百人,又有黄袭、周仓两员杂号将军阵亡,受伤将士不计其数,士气同样低落。 唯一能让李严感到欣慰的,便是此战擒获了千余魏兵,前后缴获大量的武器、铠甲及粮草辎重,还不至于一无所获。 至于那个降将李鸿,在汉军的看守下,一直留在军中,未曾让他逃脱。李严恼恨他害自己中计,本想将他处斩,但冷静下来想想,还是将他交给诸葛亮发落。而李鸿得知关索已将他的儿子转移到江陵后,心中稍安,不用担心留在襄阳受到李严的迫害。 眼下襄阳城中的军医及药品十分有限,王甫便提议让人前往宜城,找到襄阳太守庞林,请他设法帮忙。但李严碍于往日和庞林有嫌,不愿开口,最后还是关索提笔写的信。此番关索左臂受了刀伤,又因奋勇杀敌流血不少,好在伤口本无大碍,用了上好的外伤药后,半个月后便可痊愈。 次日,左将军冯习领着两千将士急匆匆赶到襄阳,原来荆州刺史马良得知李严被魏军围困后,深怕襄阳有失,便急令冯习前来相助。只是襄阳距离江陵五百余里,信使来江陵报信加上大军前往襄阳极耗时日,因此这也是关索一开始就没指望江陵之兵过来帮忙,实在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得知战事的详细经过后,冯习也是惊出一身冷汗,他本不赞同李严深入南阳,自然心中埋怨,但没想到关索行事更近乎疯狂。如果没有夺回襄阳,只怕前番负气返回江陵的冯习,也会受到牵连。 因此,冯习不敢对李严和关索多说些什么,只表示愿一同留守襄阳,协助修补城池,李严对此也不多说什么。也许是此番惨败,让他麾下的将士损折极多,现在只要不是张飞旧部派系的,李严都表示欢迎。 而关索则派使者渡过汉水前往邓县,向司马懿表示愿意用秦朗的遗体换回周仓的遗体,并交换俘虏。根据李严的描述,当日被魏军擒获的汉军将士数量至少不会少于五百人,故而关索也只向司马懿报了一个超过七百的数字,毕竟他不想让汉军过分吃亏,能留下一点俘虏便留下一点。 好在司马懿也想把秦朗的遗体要回,故而没有和关索扯皮太久。两边简单地交涉了一番,最终决定用六百九十三名汉军俘虏交换七百四十八名魏军俘虏。关索将此事告知李严与冯习,二人也没有太多的异议,只是留在襄阳的俘虏,自然是不曾负伤的精壮士卒,老弱病残统统还给魏军。那些前番受吴班胁迫,助汉军杀敌的魏军降卒,甚至还十分排斥返回魏国,深怕此事暴露,遭到追究。 数日后的汉水河畔上,汉军与魏军一船一船的交换起俘虏,一个时辰后,全部交换完毕,并没有出现什么变故。而这些放归士卒的身份也被汉军仔细核实过一遍,并没有魏军细作冒充顶替,全都是自己人。 如此看来,司马懿暂时是放弃夺取襄阳,这无疑让汉军将士也松了口气。 最后,当周仓的遗体缓缓送至后,关氏兄弟看到周仓浑身上下箭创累累,连面目也是依稀可辨,顿时猜到周仓最后是如何战死。二人当下克制不住,流泪哭泣。吴班、王甫等人同样伤感不已。 虽然关兴希望能将周仓的遗体运回成都,葬在凤凰山上关羽墓旁,但王甫则认为此举太过隆重,大军方才遭到败绩,就千里迢迢运送遗体,恐会让关家留下非议。qqxsnew 关索也考虑到自己在这场战役的举动确实会落人口舌,最终还是决定,就将周仓好生安葬在襄阳西南面的岘山脚下。正巧赤兔马当年也是安葬在此,就让周仓和这位老朋友做个伴吧。 然而就在关索对着周仓的遗体感慨万千之时,一件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三郎君!”王宇的声音猛地从关索身后响起。 关索下意识地回头一看,但见关兴突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三弟!!!” 关索面色惨白,第一时间飞奔向前…… 第454章 各地开战 建兴六年,公元228年10月,司州,河南尹,洛阳 在向曹睿上书陈述南阳战事后,司马懿便收到朝廷的诏书,让他立刻返回洛阳。 “我两番攻取襄阳不利,损失许多将士,想是圣上不再信任我矣!”司马懿认为曹睿此举多半是要派人接替他总督荆州军务,不由得心中微叹,很快便动身启程。 十日后,司马懿顺利回到洛阳,城门处早有皇宫内侍专程迎候,并告知司马懿,回京后不要急着回府,先进宫拜见曹睿。 “莫非圣上另有要事?”前往皇宫的路上,司马懿内心十分好奇。 很快,司马懿便在后殿见到了曹睿。见礼完毕后,司马懿发现曹睿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便再次伏地请罪:“陛下,臣此番谋划不当,损折四千将士及邓县物资,更害了秦朗将军!还望陛下明正典刑,治臣之罪!” “襄阳之事,朕已知晓。”曹睿淡淡地说完,便拿起案几上的几封书信,递给司马懿,“胜败乃兵家常事,爱卿不必如此!” 司马懿接过书信,方才发现这些都是曹真等人汇报的各地军情,连忙细细地阅读起来。 原来,就在司马懿图谋襄阳之时,魏军也在各地开战。江夏的文聘在石阳连败孙奂两阵,并让韩综、晋宗这两个东吴叛将夺得邾县,而吴军因为孙权庶弟孙朗阵亡,士气大挫,形势不容乐观。 不过诸葛瑾之子诸葛恪此番也随父支援武昌,他自幼聪慧过人,便献计调走长江南岸的东吴将士,假意前往石阳支援孙奂。韩综与晋宗因魏军连战连胜,心生狂妄,见吴军撤掉防线,便率军过江,就算攻不下武昌,也可以去周边乡村大肆劫掠一番。 然而诸葛瑾亲自领兵,杀了个回马枪,沿江而下拦截魏军。加上武昌城中的吴军大举杀出,将魏军死死阻击在江边。在吴军水陆夹击下,魏军大败,晋宗死于乱军之中,韩综死战逃回江北,士卒落水而死者不计其数。 文聘见吴军仍有能力守住江夏,加上自己并无援军相助,便命韩综守住邾县,以图长远之计。孙奂自认江夏吴军的兵力难以夺回邾县,便无奈退兵。吴魏两军隔着长江,就此僵持。 而雍州一带也有战事。诸葛亮应孙权与诸葛瑾的请求,为减轻东吴面对曹魏的压力,便率两万大军从天水西进,来到雍州汧县。而曹魏平狄将军郝领兵两千驻守于此城许久,将城池修缮地十分牢固,作为雍州抵御汉军的第一防线。 诸葛亮见魏军早有防备,加上本来也没做好和魏军死拼的准备,因此只是将汧县四面围住,并派人前往汧县东北方向的汧水,开凿渠道,摆出一副要将汧水引入汧县的架势。 郝昭乃经验丰富的战将,知道汧县最大的弱点便是离汧水太近。汉军如果采用水淹城池的方式,那么汧县的城墙早晚会崩坏。好在开凿渠道乃是一项大工程,极耗时日,只要魏军援兵一到,汉军便无法安心开凿渠道。 其实汧县位于六盘山脉之间,往东南一百五十余里,方能彻底走出六盘山。本来魏军将领多有觉得此地距离长安偏远,想放弃此城。可曹真却认为汧县城池极大,百姓极多,不可轻易放弃,且离天水同样较远,相对安全,因此留下郝昭与三千军士。 郝昭又分兵一千,前往汧县东南十五里,道路最为狭窄的蛟龙谷安营扎寨,避免来日汉军围困汧县时,一并断绝援兵道路。郝昭更立下军令,若是日后遇到汉军,无论如何都不可出寨交战,只可坚守。 这两年来,除了郝昭在汧县巩固城防外,曹真也不断往蛟龙谷营寨添置防具,除了箭矢盾牌外,还有两架六石床弩,使得千余魏军足以抗衡数倍敌兵。之所以这般严加防范,便是为了将汉军堵死在六盘山内,使他们无法冲出凉州。 “不想魏军布防竟至如此地步……”趁着魏军援兵未至,诸葛亮亲自来到蛟龙谷营寨,看到魏军深沟高垒,就猜到寨内必有万全准备,不由得连声感慨。 “丞相,我军想从此路进兵雍州已极为困难!”年近七旬的老将赵云陪着诸葛亮一同巡视,当下忍不住说道,“何不令魏文长从汉中进兵?” “以曹真、姜维之智,显然以料到我军亦会如此。想来陈仓已有防范!”诸葛亮微微摆手,“何况我军此次只是为了牵动魏军,不必真的大举攻打雍州!”qqxsnew 其实诸葛亮此次确实动过让魏延出兵陈仓的念头,只是担心魏延过于激进,不能及时撤退,故而最终忍了下来。 大概了解了魏军的情况后,诸葛亮便返回营寨。偏将军靳详这时进帐诉说道:“启禀丞相,末将好言相劝郝伯道,他却始终不肯投降!甚至还用箭矢威胁我离开!” 靳详与郝昭同为太原人,早年曾是相识。诸葛亮便想让靳详说服郝昭,归降大汉。不过靳详的失败也在诸葛亮预料之中,他当即正色道:“靳将军不必自责,我另思良策降服郝昭便是!” 半个月后,汉军的渠道仍是进度缓慢,但曹真已命驻守在郿县的姜维领兵五千,来救汧县,顺利抵达蛟龙谷营寨。如今的姜维已是曹魏的平难将军,两年前他在凉州的优异表现,使他深受曹真信任,如今姜维在魏军中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得知来的是姜维,诸葛亮想起当日他在凉州连败汉军,当下也没有大意,命汉军有序拔寨退兵。而姜维在来的路上,探听到汉军并没有从汉中出兵,子午谷、斜谷等山路附近皆无敌情,便猜到诸葛亮此番定无征伐雍州之心,汧县定可无虞,便让曹真不必派大军前去支援,他本人也不加紧行军,稳稳当当地抵达蛟龙谷。 待汉军全部离去后,姜维便到了汧县,与郝昭相见。由于当年乃是郝昭在朝廷面前举荐姜维,故而姜维对郝昭还是存了感激之情,礼敬有加。 “伯约以为,蜀军就此退兵,我军是否应该追击?”郝昭虽然早与姜维从军,但也知道姜维才识在他之上,当下虚心求教道。 “诸葛亮此次乃虚张声势,并非当真要攻打汧县,想来他已在退兵路上设下伏兵。”姜维徐徐分析道,“此间山谷极多,地势险要,我军自然不可追击!” 就这样,诸葛亮和姜维的第一次相遇就这样匆匆结束。姜维与郝昭待汉军离去后,便在汧县填补汉军挖掘的渠道。而诸葛亮此番虽然没有牵动魏军大部队,但也了解了一遍汧县的情况,并非一无所获。回到凉州后,诸葛亮便开始研究日后如何撕破魏军的防线。 第455章 屯田小吏 如果说江夏和汧县都只是小打小闹,而当司马懿读到曹休与贾逵的书信后,则是大为惊讶。 原来,曹休自收到东吴鄱阳太守周鲂的书信后,便得知周鲂归降曹魏,献出鄱阳之心。曹休也一直蠢蠢欲动,想要率领大军夺取鄱阳,一举重创乃至覆灭东吴。 而曹睿前番给自己的回复,也未有明令禁止,只是让曹休见机行事,并等候贾逵的接应兵马。如若真要出兵讨伐,曹休便可以用“孙权多年来不遣太子孙登入洛阳,并与西蜀暗中勾结”作为理由,使魏军师出有名。 几乎同一时间,曹休派去鄱阳的细作,亲眼看到周鲂因为鄱阳守将翟丹叛逃一事,屡屡受到孙权的责难。而万般无奈的周鲂,在郡守府邸的门口,剪下自己的头发谢罪。 曹休得知此事后,便对周鲂再无疑虑,不等贾逵的兵马到来,便率领早已集结完毕的四万大军从寿春出发,浩浩荡荡杀奔鄱阳。 而在豫州汝南召集兵马的贾逵,汇合了屯兵颍川的后将军满宠,二人带着一万五千魏军往寿春进发。途径汝阴时,汝南县令带着屯田民夫,押着已经准备好的十万石粮草前来交付,贾逵便命军士快速上前清点,完成交割。可就在这时,远方突然出现一名魏军信使,正飞马疾驰而来。 贾逵见此人赶路甚急,立刻命士卒上前问话。很快,信使在士卒的引领下,来到贾逵面前,并急切地禀报道:“启禀府君,大司马领兵四万,已前往鄱阳接应周鲂!” “什么?”贾逵闻言一惊,赶紧问道,“大司马何时去的鄱阳?” “已去了六日!”信使说完,赶紧呈上曹休的书信。贾逵接过一看,曹休只是让他尽快前往鄱阳与他汇合,并再无其他言语关照。 “不想大司马竟孤军深入……”贾逵读完书信,不由得双眉紧蹙,思索曹休此去胜败如何。 “唉,大,大司马危矣……” 然而就在这时,贾逵身旁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长叹。 从后面闻讯赶来的满宠正巧也听到了这声长叹,顿时大怒喝道:“大胆!何人竟敢出此不利之言!乱我军心!” 很快,几个在粮车队伍里清点粮草的魏兵押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屯田官吏,来到贾逵与满宠面前,高声禀报道:“二位将军,适才便是此人口出狂言!” 满宠十八岁时便在郡中担任督邮,执法严格,拷问官吏罪犯时手段极为狠辣,后来东汉名臣杨彪也在入狱后受到满宠的拷打,连荀彧、孔融出面求情都没用,故而曹操麾下的官员对满宠十分敬畏。一想到这个屯田官竟撞在了满宠手里,许多将士都是心中感叹,心想此人必死无疑。 “惑乱军心,罪无可恕!”果然,满宠毫不留情地把手一挥,“来人,将他……” “将,将军且慢,请,请容小人,申,申辩……”那屯田官却是扬起头颅,高声说道。 只是听到此人说话结结巴巴的,不少魏军将士皆忍不住暗笑,明明是个口吃,便要多嘴惹祸。 一直默默观察的贾逵这时却对满宠说道:“伯宁且慢,我观此人神态,不似寻常之人,且听听他有何言语。若只是狂言悖论,再明正典刑不迟!” 满宠微微点头,对贾逵的话不置可否。此次支援曹休,满宠虽为后将军,但豫州刺史贾逵才是主将,满宠倒也不能不听他的意见。何况,满宠见这个屯田官并非慌慌张张求饶,仍能保持镇定,隐约觉得此人必有过人之处,心中也大感好奇。 这时,汝阴县令也小跑至贾逵与满宠面前,紧张地指向屯田官:“二位将军,此人乃汝阴县新上任的典农书佐邓艾,不想今日竟出言冒犯!” 屯田乃是曹魏的一项基本国策,早在建安时期,曹操便大力发展屯田,招募百姓流民,与士卒合力耕种,充实粮库,以资军用。为了便于管理,曹操又专门设置了典农中郎将、典农校尉、典农功曹等一系列负责屯田的官吏。 不过邓艾这个屯田书佐只负责摘抄记录,主管文书,很多将士更是心中疑惑,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会在大军面前说出何等言语。 贾逵遂命士卒放开邓艾,然后厉声道:“邓艾,你何以敢断定大司马将败?若说不出缘由,今日便难逃一死!” 邓艾见贾逵肯听他申辩,心中不由大喜,当下深吸一口气,徐徐说道:“启,启禀二位将军!大司马从寿春前往鄱阳之路,依山傍林,更,更途径鄱阳大湖,此乃兵家险地,极易受阻。大,大司马孤军深入,自然凶多吉少。” 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的邓艾,口吃的问题也改善了许多。而贾逵与满宠也未曾想到一个典农书佐竟会有这般正确的见识,当下十分惊讶。而满宠临行前也曾上书曹睿,所言之事皆与邓艾一致。 “你此话虽是有理,只是单凭地势,尚不足以论成败!”满宠又皱眉沉声道。 “小,小人往日曾听往来商贩提及鄱阳之事,前任太守王,王靖便有归降大魏之心,只是做事不密,终为孙,孙权所杀。鄱阳民风彪悍,多,多有叛乱,孙权岂能不做防备?继任太守周,周鲂必是极为忠心,且深受孙,孙权信任之人。”邓艾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大,大司马前往鄱阳,若无内应,则极难克敌;若,若有内应,则必为孙权之计!”m.qqxsnew 显然邓艾并不知道周鲂已向曹休请降一事,但他凭着往日收集到的情报,仍能做出严谨的判断,竟让贾逵和满宠这两员宿将都有些自愧不如。 “邓艾,依你之见,吴军会在何地伏击大司马?”也许是被邓艾的才识吸引,贾逵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邓艾略一思忖,随即回复道:“小,小人以为,鄱阳虽无内应,但听闻江,江东因交州之败人心惶惶。值,值此非常时刻,孙权必不敢让数万魏军进入鄱阳,以,以免民心惊惧,弄巧成拙!皖城以北临近山,山峦,道路狭窄,此地正宜伏,伏兵!” 贾逵当即满意地点了点头,邓艾之言正合他意。为了再看看邓艾的胆色,贾逵又严肃地问道:“邓艾,你可敢随大军一同支援大司马乎?” “小人敢不效命!”邓艾大喜过望,立刻伏拜于地。 “如若战事果然如你所言,你这惑乱君心之罪,才可免去!”满宠又是正色警告道。 “小,小人明白。”邓艾却是胸有成竹,他自幼学习兵法,思索军机,正是为了能有大展才华的一天。 第456章 石亭之战 扬州,庐江郡,皖县,石亭 为了尽快抵达鄱阳,曹休一路上加紧行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花了五天的时间,终于即将抵达寿春南面六百余里的皖县。大军穿过山林,来到皖县以北的石亭,曹休见此地开阔,适宜屯兵,便让四万疲惫将士在此歇息一夜,所有的车马车辆,粮草辎重,兵器铠甲,皆囤放于石亭。 到了当夜寅时,疲惫的魏军将士尚在酣睡,忽有斥候飞马入寨,直奔中军大帐,向曹休禀报道:“启禀大司马,前方皖城出现大量吴军,正往石亭而来!” “什么?”尚坐在榻上的曹休听到“吴军”二字,顿时惊得跳了起来,寻思一阵,方才跺足道,“周鲂匹夫!安敢诓骗我!” 然而四万大军到此,曹休岂会轻言放弃,他知道东吴这些年来也屡战屡败,军士损折极多,各地频繁叛乱,就算有埋伏,也不会有多少人马。何况贾逵的援兵也许就在路上,曹休这样一想,便觉得自己未必会输。 “传命三军,即刻与吴军交战!” 曹休一声令下,四万魏军将士赶紧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整军备战。曹休又名大将张普埋伏于石亭以东,大将薛乔埋伏于石亭以西,二将各领兵八千。曹休亲率两万大军,去诱吴军前来,到时三面夹击,必可大破吴军。 曹休又派两千士卒前往石亭北面的夹石山口一带,占据险要,以防吴兵断绝后路。大军出发之前,曹休于寨前以大司马的身份亲自激励士卒,并亲手斩杀了周鲂留在曹休身边为质的心腹董岑,权当祭旗。 到了卯时,天色将明,曹休带着两万大军往南进兵,前方忽然出现一队吴军,远远望之,约有数万之众,军中一面大旗上书写着“镇西将军陆逊”六个大字。 得知陆逊亲领兵马,自曹休以下的魏军将士无不色变。陆逊也从魏军旗号上认出来的是曹休,当即大笑道:“曹文烈远道而来,莫非是图我鄱阳?堂堂魏国大司马,竟这般无谋少智。” 曹休遭到羞辱,当即气得咬牙切齿,大骂道:“陆伯言休得猖狂,今番便让你见识我军厉害!” “进攻!”曹休一声令下,两万魏军阵型齐整,朝着吴军齐齐发起冲锋。 眼看魏军大举杀上,陆逊则是冷静地把手一挥:“弓手向前,放箭!” 陆逊此番也亲自带着两万大军,阵中的弓箭手齐齐出阵,朝着魏军乱箭齐发。眼看对面箭如飞蝗,曹休立刻急声连呼:“快撤!快撤!” 魏军早有准备,立刻前队改后队,火速撤退。陆逊则是冷笑一声,果断命吴军从后追击,岂会就这样放跑曹休。 曹休见吴军大举追杀而来,且越来越近。正在欣喜之时,身后突然传来陆逊的大笑:“曹休,你这诈败之计只能骗骗三岁小儿,如何骗得了我陆伯言!我早已命朱桓、全琮从两翼截杀你的伏兵!” “什么!”曹休顿时大吃一惊,魏军将士听得陆逊之言,也是心中恐惧,本来还稳稳撤退的队伍,竟不断有人加快脚步,整齐的方阵竟出现了一丝骚乱。 “强弩出阵,放箭!” 陆逊料到魏军士气大挫,立刻把手中宝剑一挥。吴军阵中有三千名手持三石强弩的弩兵,早在开战前便拉弦上钩,装上箭,只是一直忍着没有出手,因为普通士卒仅靠单臂是无法拉动三石弩的弓弦,交战时很难做到连续射击。故而陆逊知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而此刻正是时候。 分成六排的三千强弩兵当下便全速飞奔出阵,待到距离魏军七八十步的时候,随着号令集体停下脚步,每五百人一组,先后扣动扳机,射出箭矢。而三石弩的射程可达一百二十余步,只见三千支强力的箭矢呼啸而过,魏军后排便不断响起士卒的惨呼。正在撤退的众将士回头看到一排排魏兵先后扑倒在地,而吴军还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瞬间惊惧不已,更不愿与吴军交战。 就在曹休着急之时,东北方与西北方先后出现两路魏军,但皆是丢盔弃甲,仓皇逃窜,后面皆有吴军一路追杀。正如陆逊所说,朱桓与全琮各领一万五千将士,一举击破了张普与薛乔率领的魏军伏兵,张普在混乱中更被朱桓一箭射死。 看到魏军主力到来,朱桓欲生擒曹休立下大功,便立刻领着一万五千将士,拦腰杀入曹休阵中。曹休知道魏军已无心恋战,只得仓皇逃窜。后队魏军在吴军的两面夹击下,被杀得尸横遍野,死者数以千计。 看到魏军败局已定,陆逊立刻命陈武之子,偏将军陈修领四千骑兵,携带弓弩,绕过山路,前往北面的夹石山口,占据险要,如此便有机会全歼这四万魏军。 其实朱桓早就建议自己先领兵一万,埋伏在夹石附近,待到魏军经过夹石后,便用滚木礌石阻断归路,如此便可来个瓮中捉鳖。但陆逊担心曹休会派人留意后方归路,若朱桓如此行事,难免暴露行踪,致使伏击失败,故而没有采纳。 陈修领了命令,立刻率兵火速奔赴夹石。而曹休汇合两路魏军后,一路往北逃去。眼看石亭大寨将近,曹休却突然发现,数股浓烟从寨中不断升起,各种牲畜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原来,朱桓与全综领了陆逊之命,在阻击了两路魏军伏兵后,便各派一千精兵,先一步前往魏军大寨。趁着魏兵尽出,两千吴兵往寨内射入大量火箭,点燃营帐。寨内的牛马驴骡见到火起冒烟,皆是吓得不受马夫控制,挣脱绳索四处奔逃。正巧赶上曹休率领的魏军主力从南门败回寨中,不少魏兵竟被逃窜的牲畜撞翻在地,寨门口瞬间一片混乱,魏兵自相踩踏者不计其数。.qqxsΠéw 虽说魏军兵分三路,从南、东、西三门进寨,但只要一门失守,全寨沦陷。而曹休自是进了营寨,可南门还有大量将士堵在门口,加上各种牲畜乱叫乱撞,南门一时半会岂能关上? 陆逊看准机会,喝令弓箭手远远抛射箭矢,转眼又在寨外射倒一片。许多魏兵见进不了南门,便撒开腿绕着营寨狂奔起来,争取往北逃命,但也有不少魏兵见吴军杀到,更加争先恐后地挤进寨内,造成更大的混乱。 眼看寨门无法关上,魏军更无法阻止有效的反击,曹休知道一场惨败已无可避免,顿时心如刀绞,可他即便留在寨中也无济于事,唯有拼命率兵冲出北门,并令士卒死死护住那面“魏大司马曹休”的中军大旗,为幸存的将士做引导。 陆逊、朱桓、全综各自率兵从后追杀,毫无还手之力的魏军很快便兵败如山倒,营寨内外到处躺满了魏兵的尸骸,无法估算。满山遍野的铠甲、兵器、旗帜,以及寨内的粮草辎重、牛马驴骡、大小车辆几乎全部落入吴军之手。还有数千命逃不掉的魏军将士,哀求饶命,向吴军投降。 此战虽未完全结束,但吴军已是大获全胜。不过陆逊并未就此满足,他只留下五千士卒收缴物资、看守降卒,其余将士全部往北追杀魏军。 东吴自当年袭取荆州后,连遭败绩,算来已近十年,故而陆逊急需一场大胜,重新鼓舞江东军民之心。 第457章 初展才华 从汝南前往鄱阳和前往皖县,魏军的行军路线是完全不同的。前者是从大别山的西南方向,往弋阳郡进兵,后者是从大别山的东南方向,往庐江郡进兵。因此说,贾逵与满宠的决定至关重要,一旦决策错误,势必会耽搁许多时日。好在二人皆是曹魏名将,十分赞同邓艾的分析,一致决定前往皖县。 只是从汝阴出发前往皖县,仍有八百里的路程。而曹休已经出发了两天,故而贾逵担心曹休马上就会在皖县遭到吴军的伏击。为了尽快赶到皖县,贾逵请满宠领着步卒与粮草在后,他本人则率三千骑卒与三千匹无人骑乘的战马先行一步,携带干粮,往西南方向疾驰而去。每名骑卒管好两匹战马,如此便可以通过来回换马的方式加紧赶路,而战马一旦不驮人奔驰,也能节省些体力,从而减少一些休息时间。 此番疾奔皖县,贾逵特意带上邓艾,想看看他是否还有独特的见解。而邓艾既怀建功立业,出人头地之心,又怎会畏惧沙场凶险,自然没有丝毫推辞。 好在邓艾年轻的时候参与屯田,亲耕农活,故而身体颇为结实,加上正当壮年,骑马疾驰尚撑得住。不过对于五十五岁的贾逵来说,这次赶路势必没有那么轻松了。 其实贾逵因为出身贫寒与性格耿直,本就遭到曹休的厌恶。当年荆州之战时,曹休更是担心贾逵抢他功劳,对其掣肘,却间接导致兖州刺史王凌死于关索之手,二人由此嫌隙更深。不过司马懿知道贾逵有君子气量,国事面前绝对不会计较私怨,故而向曹睿推荐贾逵来接应曹休。 正如司马懿料想的那样,贾逵为了曹魏,为了曹休麾下的四万将士,并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命三千骑卒全速前进,争取能在三天内抵达皖县。即便亲兵们怎样劝贾逵注意身体,贾逵皆不为所动。仟仟尛哾 就这样昼夜兼程,三千魏兵终于在第三日中午,临近夹石山口,总计赶路七百余里。就在贾逵命魏军原地歇马之时,南面突然有一名斥候疾驰而来,贾逵心中一惊,立刻命人上前询问,果然来的是魏军斥候。 “参见贾使君!”斥候一见到贾逵,顿时喜出望外,赶紧禀报道,“皖城出现大量吴军,大司马正领兵与吴军交战!” “唉!吴军既做好万全准备,大司马仓促迎战,岂能有胜算!”贾逵顿时跌足叫苦。本就十分疲惫的他,情绪激动之下,脚步猛地不稳,几乎朝前跌倒,幸得亲兵们赶紧扶住。 “使君,我等不过三千兵马,如何能与吴军大队相争?”一名随军来此的偏将军忍不住对贾逵说道,“不如等后将军领兵到此,再与吴军交战!” “不,不可……”贾逵却是艰难地摆了摆手,努力平复气息,想要说出自己的决断。 就在贾逵说话艰难之时,邓艾突然上前一步,略带结巴地开口道:“我,我军斥候尚能通风报信,足见吴,吴军并未派人堵死夹石山口。我,我军当务之急,便是趁吴军未至,先,先守住山口险要,保证出路。若等后,后将军兵至,吴军已然截断出路,困大,大司马于山道之中,数万之众进退不得,必为吴,吴军覆灭。那时我军虽多,但也,也难以相救!” “……此言正是!”贾逵喘了几口气后,当下欣喜地称赞道。邓艾的见识果然厉害,能将他带来为自己传述重点,实在是正确的决定。 其实贾逵临行之前,也料到会有这等事情发生,便特意多带了许多旗帜。此刻,贾逵命前排骑卒尽皆持旗,迎风挥动,以壮声势,三千魏兵立即启程往南疾驰而去。 此虚张声势之法,当年贾逵曾在救王凌时用过一次,只是被关索识破。不过眼下形势所迫,贾逵没有其他选择,而且他也相信,不是所有人都像关索那般狡猾的。 而南面三十余里的夹石山口处,陈修率领的四千骑兵即将抵达。骑兵终究马快,且陈修知道截断退路事关重大,故而不敢耽搁,曹休提前派出去的两千魏兵则是马步混合,最后还是晚了一步。 “全军下马,抢占高地!”陈修第一时间下令道,“砍伐树木,搬运石块,堵塞道路。” 四千骑卒翻身下马,抓紧忙碌起来。不消片刻,大大小小的石块与枝条被魏兵从附近搬来,陆续垒在夹石山口处。 然而吴军的阻截工作尚未完成一半,北面突然响起了嘹亮嘈杂的马蹄声。众吴兵转头一看,但见远处旌旗飘扬,正是贾逵率领的魏军骑卒,正全速冲锋而来。 “杀呀!!!” 在贾逵的命令下,所有魏兵皆全力咆哮呐喊。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加上大量的旌旗,从远处望去,至少有五千以上的兵力,吴军将士见此情景,无不色变。 “不好!魏军援兵已到!” 就在陈修震惊之时,南面山道里亦是响着大作,曹休派来的两千士卒也在关键时刻赶到,朝着夹石山口发起突进。 南北两路魏军同时抵达,四千吴军眼看就要面临腹背受敌之势。陈修知道吴军大队尚在石亭,离此地甚远,无法前来支援,急忙高声传令道:“速速撤兵!” 吴军将士赶紧停下手头的工作,先后跳上战马,往南撤退,不敢再停留在夹石。邓艾望见吴兵远去,忍不住对贾逵建议道:“使,使君,可命将士稍稍追击,示强于敌!” 魏军既是虚张声势,若展示怯弱的一面,不免被人看出破绽。贾逵对此也深为赞同,命三千骑兵在后追击。陈修见魏兵紧追不舍,便命将士们快马加鞭,抓紧逃离。追了十余里之后,贾逵认为目的已经达到,便命三千骑兵立刻返回夹石,任由吴军远去。 来到夹石山口后,贾逵向曹休麾下的将士了解了一遍情况,随即命他们占据地势,守住出路。他本人则带着三千魏兵进入山道。凡是可以伏兵的高地,贾逵便命士卒上去占据,除了弓弩外,更要带好旗帜,待吴军前来时,便高声呐喊,震慑敌人。 而邓艾也屡屡指出便于魏军迎敌的山路,一些地方甚至连贾逵都没有注意。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贾逵已对邓艾的才能深为惊叹。 后来贾逵才知道,邓艾出自南阳新野邓氏一族,自幼丧父,后随族人一同北迁至汝南。而邓艾虽然从放牛娃做到屯田民,但在母亲的教导下奋发读书,立志出人头地。只是因为出身贫寒,外加有口吃的毛病,邓艾不被当时的典农都尉看重,只让他做一个看守稻草的小吏。可即便如此,邓艾还是没有灰心,除了做好本质工作外,还研读兵书。每见高山大川,邓艾都会勘察地形,研究何处可以屯兵,何处可以埋伏。同行之人虽屡屡讥笑,但邓艾都不以为意。 “不想汝南尚有此等贤才,真大魏之福也!”贾逵又多看了邓艾几眼,心中感慨,等战事结束之后,一定要将他推荐给朝廷,使其获得重用。 第458章 曹休之耻 且说曹休领着惨败败将,一路往北逃窜。皖县以北的山林之路,稳当行军时尚不觉难走,可眼下魏军正在逃命,很多将士都是筋疲力尽,惊魂未定。山路间不断有人摔倒乃至摔伤,加上本来就有不少伤兵,以至陆续有魏兵掉队。 而曹休虽然贵为大司马,但也没有一味逃命,不断在马上激励将士,让他们相信援军就在前方。也多亏曹休不懈的努力,魏军虽败但士气犹存,始终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叛逃。 “曹休倒也算是名将,到此地步,仍未放弃。” 陆逊率领吴军大队在后追击,见魏军掉队士卒越来越少,心中倒也有些佩服曹休。如果陈修不能顺利占据夹石山口的出路,那么还真的有可能让魏军大队人马逃出生天。 不过魏军连日赶路,体力储备本就不如吴军。从上午逃命到傍晚,许多士卒已开始互相搀扶,咬牙坚持,数万大军最终还是减缓了速度,被吴军从后面追了上来。 听到背后的喊杀声逐渐临近,曹休也是心惊胆战,不由得猛踢马腹。但他的良驹此刻也异常疲惫,无论曹休怎么踢打,也难以提起速度。见此情景,曹休不由得仰天长叹:“天亡我也……”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的两侧山道上皆是旌旗飘扬,喊声大作,一路魏军迎面而来,为首一人高声喝道:“大司马休慌!豫州刺史贾梁道前来支援!” “援军到了!”听到贾逵的名字,曹休顿时喜出望外,激动地环顾四周将士,高声呐喊道,“诸位,援军到了!” 贾逵的出现无疑让数万魏军看到了求生的希望,众将士立刻拿出残存的体力,加紧向前逃命。而陆逊望见远处这许多飘扬的魏军旗帜后,心中也是一惊,不由思忖道:“贾逵到了?看来陈修还是未能顺利堵住夹石山口……”.qqxsΠéw “都督,眼下该当如何?”陆逊身旁的几员将领忍不住询问道。 “罢了,贾逵已占据此处地利,我军再要追赶,难免有所折损!何况我军今日已获全胜,不必逼魏军困兽犹斗。”陆逊正色说道,曹魏毕竟人口国力雄厚,远胜东吴,从长远的角度来看,两边拼死相斗,对东吴更加不利。 当然从陆逊的话语之中,还是隐约能听出一丝遗憾。 “传令朱桓与全琮二位将军,即刻领兵退往石亭!” 陆逊将令一出,超过四万的吴军很快便开始陆续退去。这一刻,许多死里逃生的魏兵顿时激动地哭出声来,就连曹休本人也是紧张地浑身湿透,败逃的数万魏军终于顺利走出山道。 死里逃生之后,曹休这才察觉到,此番前来搭救自己的,竟是往日最为厌恶的贾逵,顿觉蒙羞,故而也不去找贾逵道谢。很快,大将薛乔也清点过损失,此次石亭之战,四万魏军只逃出两万三千余人,几乎损折一半,由于吴兵追得甚紧,大量伤卒掉队后,皆被吴军俘获。 而魏军的粮草辎重、武器铠甲等一系列物资,则是损失殆尽。眼下天色将暗,数以万计的魏军由于今日大战,故而水米未进,以致饥肠辘辘,大多情绪低落,暗中抱怨。 曹休身为曹氏宗亲、托孤重臣,此刻却是给魏国带来一场耻辱至极的惨败。一想到陆逊即将带着缴获的物资与降卒,与孙权和周鲂欢快庆贺此次大胜,曹休顿时气得面色通红,一口鲜血差点就要喷出。 “大司马,逵此番率骑卒先行疾驰而来,随身只带了些干粮。”贾逵这时也向曹休汇报道,“粮草皆在后将军处,眼下正往此地而来,只是不知尚有多少路程。” 贾逵往日虽与曹休不睦,但落井下石可不是贾逵的风格,他看到曹休模样狼狈,神情沮丧,便从腰间取下了份量已轻的干粮袋,递给曹休,并建议道:“干粮所剩不多,眼下军士饥饿难忍,值此非常之时,不如杀马烤肉。” 战马乃是珍贵的物资,绝对不会轻易沦为口粮。但为了避免魏军缺粮引发暴动,只能做出牺牲。而贾逵将干粮交给曹休,本是一番好意,但曹休心胸极为狭隘,便觉得贾逵是因往日嫌隙,故意羞辱他,心中的一口气本来就没地方发泄,当下怒不可遏地喝斥贾逵:“贾梁道,圣上命你前来领兵助我,你何以拖延时日,以致我遭此惨败!” 显然,曹休把自己失败的罪过归结在贾逵未能和他一起前来,如若自己兵力再多一些,未必便会输给陆逊。 贾逵身后的亲兵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又惊又怒,想不到堂堂大司马,竟是个忘恩负义,推卸责任的小人。 然而贾逵却是不露怒色,正色分辨道:“逵自收到朝廷诏书以来,便召集士卒,筹备粮草,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不想大司马出兵竟如此迅速。逵本欲受大司马之命前往鄱阳,幸得贤才指点,才能昼夜兼程,赶到此处!” 贾逵这番话虽然没有明言,但也暗暗指责曹休过于轻信周鲂,孤军深入。想到这里,曹休不由得更加气恼,但又没什么好的借口反驳贾逵。不过当贾逵说出“贤才”二字的时候,曹休却是眼神一变。 “贤才?哪位贤才?”曹休稍稍压住怒火,沉声问道。 贾逵当即转过头去,目视身后不远处的邓艾。邓艾刚刚听到贾逵用竟“贤才”来形容自己,不由大为感动。他立刻快步来到曹休面前,恭恭敬敬地下拜道:“小,小人汝阴典农书佐邓,邓艾,参,参见大司马!” 曹休本以为贾逵说的贤才不是有名之士,就是军中将领,结果竟是一个从未听过名字的屯田小官,而且看他结结巴巴的样子着实老土可笑。曹休只当贾逵是故意讽刺他的谋略还不如一个屯田官,当下气得肺都要炸了。 “区区一个屯田小吏,竟敢妄议军机!”曹休显然把气出在了邓艾身上,破口大骂道,“来人,将此人就地处斩!” “啊?”邓艾没想到曹休非但没有抚慰褒奖自己,而是这般残暴行事,顿时目瞪口呆。 其实连关索都没有想到,自己穿越过后引起的一连串蝴蝶效应,竟会让原本活跃在三国后期的邓艾,阴差阳错地提前十年便被曹魏政权挖掘出来,但也意外面临一场杀身之祸。 第459章 曹睿之谋 “大司马这是何意!”贾逵听到曹休要杀邓艾,也是惊讶不已,急忙上前辩解道,“邓艾虽为小吏,但才智过人,向逵屡献良策!此番若非他料到大司马会败于皖城,我军早已前往鄱阳,又岂会到此!” 贾逵说完,又指向不远处的那些随贾逵前来搭救曹休的一众士卒:“大司马如若不信,可问我身后这三千骑卒!” 贾逵既然说的这般肯定,曹休想来他不会故意诓骗自己。既然邓艾立有大功,曹休要是杀了他,势必大失人望。 其实曹休自认刚刚确实有些失去理智,只是个性高傲的他,又拉不下脸向贾逵承认错误。至于这个结巴老土的屯田小吏,曹休更是不屑一顾,什么贤才,估计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贾逵此时也看出曹休杀意大减,便主动给了曹休一个台阶:“何况,此人乃我豫州辖下官吏,即便有罪,也应由逵处置!” “好!既是梁道这般说,那邓艾便交由梁道了!”曹休也顺水推舟,将此事就这样了结。 待曹休远去后,邓艾又向贾逵深深拜谢:“多,多谢使君救,救命之恩!” 本来邓艾还很欢喜自己可以受到豫州刺史的称赞,可没想到曹魏大司马竟是这等人物,着实让他非常失望,看来曹休能身居高位,无非是占了宗亲的便利。 “我非单为你,亦为国家。”贾逵长叹一声。曹魏这些年来屡败于季汉之手,今日曹休又在石亭遭到一场惨败,送给东吴那么多物资。眼下国家多难,正需贤才辅助,故而贾逵对邓艾十分的看重。 当夜,曹休命魏兵一口气宰杀五百匹负伤战马,两万多名魏兵每人分点马肉,权且充饥,虽然马肉口感远不如其他牲畜,但魏军将士那里还有挑剔的资本。 曹休又担心吴军还会追杀过来,便命大军立刻往北,先撤回庐江郡。一路上,魏军将士忍饥挨饿,途径村落便过去问百姓索要粮米,但对两万之众来说,都不够每个人塞牙缝的。曹休无奈之下,只能再次把屠刀对准战马。期间众魏兵又下河捕鱼,掘鼠罗雀,甚至还有吃草根树皮,想尽一切办法果腹。多有士卒为了食物大打出手乃至拔刀相向,有些伤兵甚至直接饿死在路上,尸体都被偷偷分食了。莫说普通士卒,就连曹休和贾逵,也是吃了这顿没下顿,自然管不了这些。 也亏得陆逊这次谨慎了些,直接带着无数的战利品返回建业,若是派一支轻骑追逐,绝对可以把这两万无粮魏兵,打得落花流水。 三日后,就当魏军中的战马都不够吃了的时候,满宠终于带着粮草出现在曹休的面前。魏军将士已是个个面黄肌瘦,看到粮食,许多人皆是放声大哭。满宠也不曾料到曹休会败得这般凄惨,急命士卒给大军做饭。 “后将军既已到此,大司马也能顺利返回寿春!”贾逵待大军用过饭后,便对曹休说道,“逵即刻领本部人马,返回豫州!” 这一路上,曹休因为大军的伙食问题,没少和贾逵产生分歧,也免不了说些让贾逵难堪的话。贾逵虽然没有回嘴反击,但岂能不动怒。如今曹休的安全和伙食都有了保障,贾逵自然不乐意和曹休待在一处了 “梁道自便!”曹休也是冷冷地说了一句,他早就打算回到寿春后上表曹睿,将罪责尽量往贾逵身上推。 于是,贾逵即刻带着邓艾与兵马粮草,辞别满宠,启程返回豫州。一路上,贾逵又多与邓艾交谈,得知其贫寒的身世后,也是嗟叹不已,更不免同病相怜。贾逵当即任命邓艾为豫州主簿,协助他处理军政,并承诺会将邓艾此次的功绩上表朝廷。 “使,使君提携之恩,小,小人此生不忘!”邓艾多年来一直都在苦苦等待这么一个机会,顿时对贾逵感激涕零。 就这样,曹休的请罪书与弹劾贾逵的奏章,以及贾逵弹劾曹休的奏章与为邓艾请功的书信,都送到了曹睿面前。而曹睿只把两封的书信递给司马懿,至于互相弹劾的奏章,自然不必外泄。 得知曹休遭到如此惨败后,司马懿也不由轻叹道:“孙权尚有良臣辅佐,国家欲平江东,仍需时日……” “卿言甚是。”曹睿微微点头,心中也是倍感郁闷。本以为可以趁着江东人心震怖之际,一举平定吴地,却不想曹休竟遭到如此惨败,魏军大损元气,没个十年以上,是绝对无法发动大规模的伐吴战争。 不过即便石亭之败影响巨大,曹睿也不打算处罚身为曹氏宗亲的曹休。而司马懿也知道曹家的潜规则,不会自讨没趣请曹睿治曹休之罪。也多亏曹休此次耻辱的战绩,自己在南阳、襄阳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陛下不必忧虑,正如贾梁道所言,孙权与陆逊并无与我军决一死战之志,故而我军只需守好沿江防线,便可抵御东吴。”司马懿徐徐分析道,“眼下国家大患,仍是西蜀。”m.qqxsnew 曹睿对此深表赞同,同样沉声道:“朕往日曾听先帝提起关索勇谋兼备。今日听得爱卿描述,方信此人真乃国家大患……” 如果关索只是自己厉害也就罢了,可他现在竟然能训练出一支战斗力无比强悍的蛮兵。若是让关索日后操练统率数万之众,那魏军岂是敌手? 不过,曹睿语气一变,正色说道:“若西蜀无关索,则唯有诸葛亮可让朕忧虑也!” “陛下之言甚是。”司马懿也知道年纪未满三十的关索会长时间威胁到曹魏,可他也是皱眉道,“只是那关索虽行事大胆,但武艺盖世,想要在沙场上取他性命,着实不易……” 曹睿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低声道:“朕即刻召见一人,与爱卿相见!” “噢?”司马懿心中略感好奇,不知道曹睿要让自己见何人…… 等候之际,司马懿又向曹睿提起邓艾,认为此人虽为屯田小吏,但既能助贾逵救出曹休,便是立有大功,且又通晓军机,朝廷应予以重视。曹睿也是渴望贤才的君主,遂去汝南召邓艾入朝,他要亲自考察邓艾的才能。 第460章 关兴病重 建兴六年,公元228年11月,荆州,襄阳郡,襄阳 关索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这么着急紧张过了,他终于相信“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句话了…… 当然关兴突然病倒,关索与众人急忙将他抬进城中,传唤军医。军医诊治一番后,说关兴操劳过度,又感染了风寒,以致病重。 军医开了药方,让关兴服了几天的药。只是关兴的病情依旧没有明显的好转,每日昏昏沉沉,偶尔会有苏醒,勉强吃些饭菜,又昏睡过去。 关索无奈之下,只能设法请周边县城乃至江陵的医匠相助,可尽管多方会诊,服药针灸,关兴依旧病了一个多月,低烧反反复复。关索深怕关兴恶化成高烧,只能用些物理办法帮关兴降温,只是效果甚微。 到底是医疗水平极度不发达的三国时代,仅是一个风寒,就有可能致人死亡。一想到历史上的关兴本来就英年早逝,关索不免更加着急,可又没有实质性的办法,只能在襄阳、南郡的大小县城张榜求医,期望能有奇迹出现。 这一夜,关兴苏醒之后,仍觉十分难受,便找来关索,虚弱地说道:“二兄,小弟只怕此番熬不过去了……只望二兄替小弟报效国家、孝顺母亲……还有统儿母子,也劳烦二兄多多照看……” 看到关兴竟要交代起后事,关索连忙安慰道:“三弟切莫乱想,你身强体壮,此次定能化险为夷,战胜恶疾!” “承二兄吉言,但愿如此……”关兴惨笑一声,心里却自知阳寿将近。 看到关兴如此颓废消沉,关索也是心如刀绞,眼眶泛红。他让关兴好好休息,自己缓缓走出帐中。十一月的气温逐渐降低,呼啸在黑夜中的寒风,更让关索的心坠入冰窟一般。 这样下去,关兴只怕熬不过这个冬天…… 此时此刻,关索不由想起一个人来…… “若是樊阿先生能在这里……三弟或有一线生机……” “只是天下之大,樊阿先生又在何处呢……”关索仰天长叹,“莫非三弟命中该有此劫,连我也救他不得吗……” 由于关兴病重至此,关索平日里操练蛮兵,整顿军务,也是魂不守舍,效率也比往日差了许多。好在吴班、王甫、谢金等人都能理解关索现在的心情,尽力帮他分担一些。关索心中感动,更加努力平复情绪,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只是看到众将士如此体谅关索,仍在襄阳的李严好生不是滋味。自战事结束后,除了他的私人部曲外,襄阳将士几乎无人不称赞关索力挽狂澜,大败魏军。李严这个镇南将军,更显得毫无威望可言。 虽然李严与关索,乃至其余诸将已经将此役经过写成奏章书信,上报朝廷与诸葛亮,但襄阳距离成都与天水路途遥远,信使短时间内无法送到。故而李严现在还只能留在襄阳,等候诏书下达。 只是一想到关索战功赫赫,人缘极好,李严便觉得自己在这次裁决中,无法占到什么便宜,心情便更加郁闷,甚至觉得在季汉都待不下去了。 “想我李正方身为先帝重臣,今日反不如一黄口小儿受到尊重!” 这一日,李严请冯习一同讨论伤兵康复情况。而冯习在来的路上,恰巧看到关索亲自巡视蛮军营寨,抚慰伤兵并详细统计,便忍不住感慨道:“纵是兄弟病重,征西将军也不敢因私废公,真不负朝廷信任!” “此乃为将者应尽之责,何足道哉!”李严当下气得一拍案几,起身离去,留下了一脸尴尬的冯习。 见不得人人都说关索好话,李严干脆带着数名亲兵,来到襄阳城东跑马散心,转眼便来到汉水河畔。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几个巡哨士卒似乎在盘问什么人。 “莫非又有百姓南迁?”李严下意识地暗自思忖。 自汉军当年重夺襄阳后,汉水以北的南阳郡便偶有百姓偷渡汉水,投奔季汉,就算司马懿也没有能力封禁整条汉水,唯有竭力控制。尤其是襄阳以西的山都县,近年来已有百余户百姓渡水投奔,诸葛亮便重新设立山都县长等一系列官员,保证民生,并让襄阳太守多多照应。 只是能直接穿过魏军防线,偷渡到襄阳的,只怕没这么简单。想到这里,李严便带着亲兵策马上前,很快见到一名三旬有余,皮肤黝黑的壮硕男子,肩上挎着一个包袱,在他的身旁还有一名十三四岁的束发男孩,这二人皆穿着粗布衣裤,看起来倒是寻常百姓。 “这二人莫非是父子?”李严不由得大感好奇,若是魏军细作,怎么还会带小孩前来呢…… 过了三日,关兴的病情依旧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反而针灸汤药逐渐无效,甚至关兴本人也许久未曾清醒,饭菜完全咽不下去。关索急得无计可施,只能让军士煮点稀粥,努力喂关兴吃点东西。m.qqxsnew “难道三弟命该如此吗……”看到关兴面色惨白、日渐消瘦,关索越发绝望。若是关兴不幸病故,他该怎么向胡氏与关平交代…… 就在这时,一名蛮兵忽然在账外小心地开口道:“启禀关将军,镇南将军有请!” 听到李严的名字,关索顿时心情极为复杂。虽然当初他也怨恨李严贪功冒进,以致周仓战死,关兴累到病重。可一想到关兴也是自愿留在朝阳,放弃撤退的机会来救援李严,关索实在无法把所有的事情都赖在李严头上…… 最终,关索还是长叹一声,策马来到城中的州牧府邸。见到关索后,李严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即沉声道:“关安国将军,病势如何?” 看到李严脸上并没有露出阴阳怪气的表情,关索也不想和他争吵什么,只是拱手道:“有劳镇南将军挂念,我三弟尚在昏迷之中。” 李严沉默片刻,方才徐徐开口道:“昨日我在城东遇到几个从南阳徙居的百姓,听他们所言,南阳近日来了一位名叫樊阿的云游医匠。”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原本情绪低落的关索瞬间双目放光,激动地问道:“樊阿?此话当真?那几个百姓现在何处?” 关索的反应倒是在李严的预料之内,可他只是微微摇头:“他们畏惧军士,不敢前往襄阳,故而我放他们离去,想必此刻已在中庐。” 关索闻言,顿时再次陷入失望,忍不住长叹道:“南阳乃是曹魏境内,何况方圆千里,想要找到樊阿先生,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他们其中一人告诉我……”李严这时又正色说道,“那樊阿曾说想要渡过汉水,前往山都。” “山都……”关索快速回忆了一遍山都的位置,便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即刻启程前往!” 此次关索张榜求医,并未因为山都偏远人少而漏掉它。虽然樊阿可能已经知道襄阳急需良医一事,但军中将领病重乃是机密,故而关索并未明说是为关兴治病。深怕樊阿不会前来襄阳,关索便打算亲自去请樊阿。 山都县城在襄阳西面百余里处的武当山脉脚下,虽有一些山林阻隔,但大部分还是平坦道路,以奔云的速度,一天时间便能抵达。想到这里,关索瞬间看到了希望。 而李严和关索并非从属关系,关索真的要去,李严也无权阻拦,故而他只是淡淡地笑道:“那便祝关将军顺利找到樊阿先生。” “多谢镇南将军相助!”这一次,关索可是发自内心地向李严拱手致谢。虽然往日他和李严多有不睦,但没想到关兴的生死关头,李严还是摒弃前嫌,出手相助,这让关索对李严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第461章 刺杀关索 辞别李严后,关索骑着马快速返回蛮军营寨,向吴班等人说起樊阿之事。众人皆是欣喜不已,如此一来,关兴便有救了。 “谢金,今日起营中诸事,便委托于你了,切记勤勉小心,万万不可大意!”关索正色叮嘱谢金。此次交战结束后,关索认为谢金在自己离开大军、潜伏襄阳的时候,出色地统率蛮兵,并与魏军交战。故而任命他为营中都督,全权协助自己管理蛮兵。 “将军放心!”谢金高声领命后,又忍不住问道,“将军莫非要一个人前往山都?是否要派人跟随?” “不必如此!我一人足矣!”关索果断地说道。全速疾驰的奔云,普通骑卒可追不上它,想要尽快到达山都,去的人多了,反而耽搁时间。关索此去不穿甲胄,只带大刀与弓箭,也可以减轻奔云的负担。 此外,关索还会把关兴的坐骑一并带去,这也是一匹健硕骏马,返回襄阳时,樊阿自然用得上。 王甫虽然不太赞成关索独自前往山都,但为了尽快医治关兴,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随即叮嘱道:“二郎君千万小心,早去早回!” “多谢国山先生提醒!”关索微笑着点了点头。 此刻仍是早上辰时,关索准备好钱粮兵器后,立刻与两匹骏马出了襄阳西门。关索赶路心切已到十万火急的地步,一路上快马加鞭,沿着汉水河畔往西疾行。奔云自是全力以赴,另一匹骏马因为不必载人,也能风驰电掣。关索渴饮溪水,饥食干粮,极少休息,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当天下午申时,一路穿过山林,疾驰了约四个时辰的关索终于顺利抵达山都县。此地百姓多次南北迁徙,如今县城及方圆一带可谓人烟稀少,总共也就一百三四十户百姓。关索但凡遇到人家,便询问樊阿下落,却是一无所获。 关索并不灰心,快速往县城方向骑马而去,趁着城门尚未关闭,顺利进城。经过多番打听,终于有一个中年鱼贩告诉关索:“五日前城中来了一个云游医匠,听说医术好生了得。我家隔壁马六干活时扭到了手,疼了好多天,被那医匠鼓捣了一番,便好了大半!” “不知此人现在何处?”关索猜到这个医匠定是樊阿,心中大喜,连忙追问道。 “听说暂住在县城东北角的一间空屋里!”鱼贩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向东北方向。 关索谢过鱼贩,并用一叠钱币当作谢礼,然后立刻往东北方向而去。而那鱼贩则是一边数着手中的钱币,一边嘀咕道:“怪哉,怎么又有人来问这个樊阿……” 山都并非大城,关索不消片刻便来到城内的东北角,问了几家百姓之后,方才知道确实有一位名叫樊阿的云游医匠,五日前来到山都后,便在一间无人居住的小屋落脚。汉末三国时期人口大量减少,城中出现空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关索很快找到那间十分破旧的小屋,一边敲着木门,一边高声问道:“敢问樊阿先生可在里面?” “来了!来了!”屋内很快便响起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只是听到这个声音,关索却是微微一愣。 这个声音……似乎并非出自樊阿之口啊…… 这时,两扇木门“嘎”的一声打开,只见一个三旬有余,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关索面前,而此人身体极为健壮,绝非文弱之人。更重要的是,他的容貌,哪里是关索认识的樊阿! “你是何人?”关索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后退数步,握紧了手中的赤血大刀。 “小人乃是彭城樊阿。”男子躬身作揖,颇为有礼地回复道。 “胡说!樊阿先生我岂不认识!”关索毫不客气地用大刀指向男子,厉声喝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中年男子闻言也是脸色大变,停顿片刻,赶紧跪在地上,拱手哀求道:“将军饶命啊!小人乃是一名云游医匠,姓韩名龙。只因小人听过樊阿先生的大名,故而冒用其姓名行医!” 搞了半天,原来是个冒牌货?关索顿时气得差点晕过去,心中顿时凉了大半截,那关兴的命还有救吗? 看到关索满脸的震怒,韩龙更是跪地哀求道:“将军明鉴!小人本不想冒名行医,只是膝下尚有独子需要抚养。其母早亡,我们父子相依为命,并无害人之举啊!” 看到韩龙言辞恳切,几乎流下泪来,关索的怒气稍有缓解,沉声道:“你所言当真?” “将军不信,犬子正在屋内!待小人唤他前来!” 韩龙说完,急忙小跑至屋内。很快,他便带着一个十三四岁,浓眉大眼的束发少年,出现在关索面前。 只是,当关索第一眼看到这个少年的时候,心中不知为何,竟猛地一凛。 为何那少年明亮的眼睛里,竟隐约透露出一丝愤怒……莫不是自己弄错了…… 而且,为什么眼前这个衣着粗糙朴素的少年,竟会让关索感到一丝异样? 韩龙对那少年做了一个手势,那少年立刻小跑到关索面前,略一犹豫,方才缓缓下拜道:“见过将军。” 关索想再观察好好一下这个少年,随即正色道:“抬起头来!” 少年缓缓扬起头颅,距离关索不足半丈。关索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少年神色肃穆,极具男子气概,脸上沾满了许多尘土。只是灰尘之下,这个少年的皮肤并不像其父韩龙那般黝黑。 “原来这便是我感受到的异样!”关索恍然大悟。 “将军,小人前日替人医治,收了一坛好酒,愿用来给将军赔罪!”韩龙这时又在后面赔笑道。 然而,关索射出如刀锋一般锐利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韩龙的身上,森然道:“我并未自报身份,你怎知我乃将军?”仟仟尛哾 为了让奔云节省体力,关索未穿铠甲,轻装上阵,从服饰上来看,关索更像一个富家公子。来到山都后,关索也没有向任何百姓透露自己的身份,也未有人喊他“将军”。可韩龙嘴上却始终挂着“将军”二字,这实在没有理由。 “这……”韩龙闻言一愣,脸色随即阴沉下来。 而关索的脑海里,也终于回忆起和“韩龙”这个名字有关的事迹。 可就在这时,关索面前跪着的少年猛地向前一扑,双手直直地向前抓去。他的目标,乃是距离不过数尺,关索笔直站立的那双腿。 几乎同一时间,韩龙的右手也电光般地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对着关索掷了出去! “果然是他!”这一刻,关索终于明白他们二人真正的目的。 这个男子,便是历史上刺杀鲜卑首领轲比能,曹魏的勇士韩龙。而这一次,他要刺杀的正是关索! 第462章 人质在手 韩龙的匕首直取关索面门,少年扑向的又是关索的双腿。值此上下夹攻,情况危急之时,关索猛地暴喝一声,双脚一点,身形向后疾速漂移,右臂同时暴起,全力将手中大刀向上一扬,并飞快地将刀面一转。 “当”的一声清脆之响,韩龙的飞刀直接撞在了赤血大刀的刀面上,顷刻弹到一旁,而关索本人则因为身体后移,让脚边的少年也扑了一个空。 “什么?”韩龙顿时吃了一惊,没想到关索身手如此了得,这样的上下突袭,居然还能被他化解。 然而关索可不会留给他们吃惊的时间,只见他全力飞起右脚,一击正中眼前少年的下巴。只听“砰”的一声重响,关索这一脚力道惊人,那少年顿时痛地眼前一黑,身子高高飞起,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剧痛之下,少年竟直接晕了过去。 看到少年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关索暂时不去管他,赤血大刀直指韩龙,厉声道:“曹魏来的刺客,现在轮到你了!” “好个关索,果然厉害!”韩龙双拳紧握,咬牙道。经过刚刚短暂的交锋,韩龙便知道自己的武艺并不如关索,第一击刺杀一旦失败,那么自己便不是关索的对手了。 “但你别以为能如此轻松降服我!”韩龙说完,急忙转身奔回屋内。关索深怕韩龙在屋内设有埋伏,也没有贸然追击,只是紧握大刀,谨慎地环顾四周,担心还有韩龙的同党潜伏在暗处。 “关索,你看这是何人!”然而就在这时,屋内响起了一声大喝。关索定睛一看,只见韩龙右手持刀,左手拖着一人。而那人正被绳索捆地结结实实,口中塞着一大块布,叫不出一点声音,至于他的相貌,关索如何不认识。 “樊阿先生!” 此人正是与关索阔别六年的樊阿!原来樊阿真的到了山都县城,也真的替人治病。如此说来,一定是韩龙他们找到樊阿后,先囚禁,再冒充,以便行刺关索。 只是韩龙没有想到,关索早年竟见过樊阿,以致冒充失败。也多亏韩龙急中生智,想出另一套说辞,故而没有让关索怀疑。 只是百密必有一疏,少年脸上虽然沾着尘土,但他的皮肤远不如韩龙那般黝黑,既是云游父子,饱经风霜,多少有点不合常理。再结合韩龙没有因为关索的打扮而换掉称谓,关索终于发现破绽。 而关索丰富的历史知识,也在图穷匕见前,为他本人敲响了警钟。 “关索,你兄弟病重,若无樊阿医治,必死无疑!”韩龙得意地狞笑道,“可他的性命眼下就在我手中!” 听到韩龙竟说出关兴病重一事,关索先是一惊,随即恍然大悟,气得几乎要把牙齿嚼碎,暴怒地大骂一声。 “李严!!!” 关兴病重一事并未在求医榜上提起,再结合李严将樊阿在山都的消息告诉给关索,那么毫无疑问,李严一定接触过韩龙,并想借韩龙之手除掉自己。 没想到李严这个小人的心胸竟狭隘道这个地步,甚至不惜与敌国联合,关索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不过此刻不是考虑李严的时候,关索必须先解决眼前的困境,他刀指韩龙,厉声喝道:“你行踪既已暴露,县中军士少时便到,你休想走脱!” “死便死!但只要我杀了他,关兴也必死无疑!”韩龙哈哈大笑,并将环首刀抵在了樊阿的脖子上,“我虽杀不了你,但一命换两命,也不亏了!” “你!”关索顿时气急,“狗杂种!” 动怒归动怒,但关索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根据后世影视剧里的经验,关索知道韩龙把樊阿作为人质,肯定是想和自己谈条件,否则早就下手了。故而不到万不得已时,他是不会加害樊阿的。 若是韩龙想让关索自我了断,那关索肯定不会答应,因为即便关索照做,樊阿也难以尽快赶到襄阳。而韩龙也不敢把关索往死里逼,多半是想逃走。qqxsnew 那关索是绝不会让他如愿,急中生智的他,突然想到一法,足以迷惑韩龙并救出樊阿。 “哼!今天算你走运!来日我必杀你!”关索怒骂一声,随即翻身跨上奔云,提刀牵马,往南而去,留下在原地一脸错愕的韩龙。 “就这么走了?”韩龙不知道关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看到关索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错落的房屋中,马蹄声也越来越远,韩龙不由得更加困惑。 由于闹出的动静太大,周边好多百姓纷纷跑出房屋,过来围观。可是看到韩龙竟持刀劫持人质,哪有一个人敢凑上前来。不过有几人倒是认出被劫持的乃是云游医匠樊阿,为了报答被医治之恩,他们立刻往县长府邸跑去。 “不想死的,都给我滚!”韩龙深怕招来太多不相干的人,便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拖着樊阿往北城门而去。只要有樊阿在手,就不怕关索再杀回来。 虽然山都县城不大,但韩龙拖着一人终究走不太快。等到韩龙即将到达北门时,南面大道上忽有三人快步奔来。为首一个身宽体胖的肥硕男子,喘了几口粗气后,便指着韩龙大喝道:“大胆凶徒,胆敢在山都劫持百姓!识相的便放下兵刃,本县尉可饶你不死!” 县尉乃是县中负责治安缉盗的官吏,与县丞同为县令的左膀右臂,刘备早年曾担任过安喜县尉。只不过山都乃弹丸小县,县尉手下不过十余名差役,除了看护四扇城门外,也就不过六七人可供县尉平日驱使,而且个个装备简陋,连县尉本人也只有一件破烂皮铠。 看到这个脑满肥肠的县尉,韩龙顿时不屑地啐了一口:“酒囊饭袋之徒,也赶来寻死!” “还敢这般猖獗!”胖县尉顿时气得满脸通红,随即对身后两个一高一矮的差役说道,“快给我上!将这个凶徒给我拿下!” 两个差役立刻举起带着缺口的环首刀,快步冲向韩龙。只是这两个差役不知道是不是缺乏锻炼的缘故,冲刺的速度极为缓慢。韩龙见此情景,只是冷笑一声。待两个差役接近之时,他立刻松开樊阿,咆哮着挥刀杀上。 虽然不是关索的对手,但韩龙身为刺客,也是极有武勇。别说这两个差役,就是那个胖县尉一起上,韩龙自认也能将他们一并收拾了。 可等到短兵相接之时,韩龙却突然发现,那个高差役的脸上,竟是黑的不合常理,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涂抹过。而且他的体型,竟这般眼熟…… 就在韩龙疑惑之时,那个高差役却是突然大笑道:“韩龙,你以为只有你会乔装打扮吗!” 这个声音,韩龙刚刚才听过,岂会这么快便忘记,顿时惊呼出声:“你是关索!!!” 第463章 复仇少年 这个高差役不是别人,正是关索。刚刚他虽然从韩龙面前逃走,但又岂会真的不管樊阿,他关骑着奔云直接来到县长府邸门口,并亮出自己揣在怀里、随身携带的征西将军印绶,表明身份。门口差役如何敢阻拦朝廷大将,任由关索快步进了府邸。 在向县长简单说明情况后,关索便和一名差役调换了服饰,傍晚又是生火做饭之时,关索便用厨房里的木炭涂黑了面庞。县长又让胖县尉带着所有差役协助关索,但关索认为如果想让韩龙放松警惕,只需县长和一名差役即可,人多反而无益。 正如关索料想的那样,韩龙果然轻敌中计。趁着韩龙松开樊阿之际,关索长啸一声,手中的环首刀如风一般劈了过去,韩龙见关索来势汹汹,只能顾不得樊阿,举刀迎战。 另一名差役趁此机会,绕开韩龙,来到樊阿身边,将他身上的绳索割断,取下塞在他嘴里的布块,扶着惊魂未定的樊阿来到胖县尉身边。 看到樊阿获救,韩龙知道自己唯一的筹码已经没了,顿时气愤填胸,索性豁出一切,怒吼着与关索死战。关索则是信心大增,见招拆招,沉着冷静地与韩龙缠斗。 韩龙也算悍勇之人,与关索斗了近三十回合,仍不分胜败。但他的武艺与臂力终究差关索一截,招式用尽后,逐渐招架不住。关索看准机会,虚晃一刀,假意劈向韩龙腿部。等到韩龙狼狈招架时,关索手中的刀忽然向上一挑,一砍在韩龙的右臂上。韩龙吃痛,手上动作自然慢了,关索趁势追击,又是一刀,狠劈在韩龙的右肩。韩龙终于承受不住,手中的刀“哐当”坠地。 虽然韩龙的本事也算了得,但既是刺客,必然是不顾性命的曹魏死忠,关索岂会对他手下留情。只见关索飞起一脚,将韩龙踹翻在地,然后死死踩住他的胸膛。只听得韩龙一声凄厉惨叫,韩龙的整条右臂,被关索硬生生地砍了下来。 “关索,你,你好狠毒!”韩龙痛地死去活来,撕心裂肺地大骂道。 “过奖了!”关索冷笑一声,随即对不远处的胖县尉高喊道:“余县尉,有劳你看住此人!魏国刺客,决不能让他跑了!” “将军放心!将军放心!”胖县尉立刻欣喜地跑了过来,能为朝廷大将办事,那可是飞黄腾达的好机会。适才他见韩龙武艺高强,不敢上前帮忙。不过韩龙现在已是断臂废人,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关索又赶到樊阿身边,看他无恙后,方才松了口气,连忙拱手道:“樊阿先生!多年不见,不想竟这般相会!” “多谢二郎君救命之恩!”樊阿自昨日起便一直被囚禁在小屋的后堂,虽然未死,但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看到关索降服韩龙后,方才放下心来。 “此番是我连累了先生!但关索来此,是因舍弟关兴病危,特请先生前往襄阳救命!”关索郑重地拜托樊阿,深深作揖行礼。 樊阿适才也从韩龙口中得知此事,当下点头道:“容吾稍些片刻,今夜便随二郎君前往襄阳。” 此番樊阿云游到南阳,便想去汉水南岸,他从未去过的山都县走走。前日他已在城中看过张榜求医的告示,他只当襄阳汉军将士受伤较多,担心被长时间留在军中,故而不愿轻易前往。不过既是关兴有难,看在关索的面上,樊阿也绝不会推辞。 “多谢先生!!!”关索不由得喜出望外,关兴终于有希望了。 正巧山都县长也带着差役赶到北门,关索便请县长先带樊阿去府邸用膳。他本人则暂别樊阿,骑着奔云,往东来到刚刚的那间小屋。只见那个被自己踢昏的少年刚刚苏醒,正艰难地爬起身子,旁边还有几个不知道他身份的百姓,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此人是魏国刺客!尔等不可靠近!”关索大喝一声,惊退百姓。那少年听到关索的声音,也是一惊,急欲拼命逃走。关索飞身下马,快步向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在地上,厉声质问道:“你是何人,老实交代!” 也许是因为这个少年的武功十分平庸,也许是因为关索心中有许多的疑问,故而他并没有像对待韩龙一样,对这个少年下狠手。 “呸!关索贼子!我既落在你手里,便任凭你处置!”然而,被降服的少年虽是脸贴在地上,但脾气仍是十分倔强,毫不客气地怒骂道,“只恨我本领低微,不能为先父报仇了!” “报仇?”关索微微皱眉,“你究竟是何人!” 那少年犹豫了一番,终究还是十分自豪地叫道:“我乃庞令明之子,庞会!” “原来是他!”听到少年的名字,关索顿时惊讶不已。 关索这些年来与魏军交战,斩将甚多,自然也结下了不少仇家,已知的便有徐晃之子徐盖、夏侯尚从弟夏侯儒。本以为这个少年的父亲也是死在自己手上,却没想到他竟是庞德的儿子。 当年关羽围攻樊、襄,借着天降暴雨,生擒数万大军,于禁等一批大将皆为俘虏,其中就有庞德。关羽看重庞德的武艺,便亲自劝降,可庞德却是宁死不屈,最终也被关羽所杀。 历史上,在庞德死后的第四十四年,庞德之子庞会便跟着魏国大军参与了灭蜀之战,也将关羽的后代杀尽。仟仟尛哾 也许是宿命难逃,这个时代的庞会尚未弱冠,便来刺杀关羽的儿子。只是这一次,庞会却是栽在了关索手里。 韩龙乃是曹魏幽州刺史王雄的手下,既然能和居住在洛阳的庞会同来行刺,那么这起行动的最高负责人甚至不是司马懿等大臣,而是曹魏之主曹睿。 “看来曹魏真的把我当作眼中钉,不除不快啊……”关索心中感慨,不禁想起张飞临终前叮嘱自己的那番话。 须知沙场并非唯一凶险之处……张飞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吗…… 当年孙策便是恃勇无备,最终被刺客所杀。而庞会的少年身份着实可以让人减少戒备,今日若非关索警惕性高了那么一些,更兼提前猜到韩龙的身份,那么关索就要步孙策的后尘了。 看来今日之事,不得不引以为戒了…… 第464章 庞会之志 当日,司州,河南尹,洛阳 “小人韩龙,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很快,曹睿召见的人到来后殿。司马懿看到此人乃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壮硕男子,不由得心生疑惑,问道:“陛下,这位是……” “此乃幽州刺史王雄向朕举荐的勇士韩龙!”曹睿便向司马懿介绍这位壮士,“此人乃王刺史心腹,极有武勇,胆大心细。王刺史多年来训练此人,本欲使其刺杀轲比能,从而消除边疆之患。不想轲比能已死于蜀军之手,鲜卑由此大乱,王刺史便将其举荐给朕。” “刺杀……”司马懿细细一想,结合曹睿之前提及关索,当下忍不住问道,“莫非陛下是要……” “正如爱卿所料!”曹睿正色点头道,“朕欲派遣韩龙刺杀关索!” 季汉这些年来并未遭遇过刺杀事件,此刻正是无备之时,故而曹睿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出其不意,暗杀关索。 “陛下放心,小人誓为大魏除去此心腹大患!虽死无恨!”韩龙当即毫不犹豫地拱手道,他是王雄的心腹,更是死士,早年为了刺杀轲比能,便已将自身性命置之度外。而王雄让他为曹睿卖命,韩龙同样不会有所迟疑。 司马懿也认为,如果真的能靠刺杀就把关索除掉,那便省去大军征讨,乃是魏国之福。可他也不免微微皱眉:“陛下此法确为上策。只是关索武艺极高,又身在军中,想要刺杀他,并非易事易啊……” “故而朕需倚仗爱卿之力!”曹睿郑重说道,“朝中诸多大臣,唯爱卿对关索极为了解。卿之学识,不亚于孙、吴,有爱卿指点韩龙,朕方才放心!” “陛下过誉!”一听曹睿这般夸奖自己,司马懿心中还是颇为自豪,那么他也必须想点办法,助曹睿完成这次刺杀行动。 只见司马懿捻须思忖好一阵,方才拱手道:“臣倒是觉得,若只靠韩龙一人之力,或无法成功……” “莫非爱卿亦有合适人选举荐?”曹睿闻言,忍不住问道,其实他也担心韩龙独木难支,只是苦于没有帮手。 “陛下容臣细禀。”司马懿徐徐分析道,“关索此人虽然行事大胆,但未必便是轻率无备之人。若要消除其戒心,可借妇孺之力!” “卿言倒是不无道理……”曹睿也不由点了点头,“不过听闻关索此人并不贪图女色,只怕女子难近其身,也无法当此重任.。” “……陛下,眼下洛阳倒是有一位少年郎君,勇敢刚烈。若使其前往刺杀关索,更可成功!”司马懿犹豫了一番,终究还是开口道。 “噢?”曹睿闻言一喜,“爱卿所言何人?” “前立义将军庞德之子庞会!”司马懿正色道,“其父当年死于关羽之手,臣闻庞会常常思量为父报仇。陛下若有差遣,他必然万死不辞。” “庞会……朕即刻召其进宫。”曹睿回想起曹丕生前曾追谥庞德为壮侯,赐给庞会兄弟四人关内侯,也对庞会其人感到好奇,随即传召。 半个时辰后,家住洛阳城西的庞会在内侍的带领下来到皇宫后殿,恭恭敬敬地参拜曹睿。曹睿见庞会虽是年少,但眉宇之间已有男子气概,且觐见天子却神色从容,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欢喜,当下便对司马懿说道:“爱卿所言不差,此子真不愧名将之后!” “陛下谬赞!”庞会自幼丧父,始终渴望从军入伍,征讨季汉,替父报仇,如今得到天子的称赞,心中不免十分激动 曹睿这时又开口问道:“庞会,朕有一件大事,正需一勇敢年少之人,不知你可愿替朕分忧?” “陛下旦有差遣,小子万死不辞!”庞会一直苦等机遇,此刻自然毫不犹豫地拱手道。 曹睿微微点头,随即手指站在一旁的韩龙,并压低了声音:“朕欲派韩龙前往荆州刺杀关索,你可有胆量相助!” 听到“刺杀关索”四个字,庞会微微一惊,随即情绪无比亢奋,高声道:“陛下!关索之父关羽害死先父,小子苦学文武,无时无刻不欲替父报仇!何况小子听闻关索屡次与王师为敌,杀害许多将士!于公于私,小子都要杀死关索!” “庞会,行刺一事凶多吉少,纵然成功,也不免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曹睿正色警告道,“你可想清楚了吗?” 庞会闻言,咬了咬呀,当下双膝一跪,流泪道:“能为国除一大患,小子何惜此身!能继承先父之志,以死报国,小子绝不后悔!何况小子尚有兄弟三人,母亲自有人赡养,小子又有何留恋!望陛下将此重任托付小子!” 言毕,庞会当即重重地向曹睿叩首,声音响彻大殿。不仅韩龙好生佩服,连司马懿也是深受感动。 看到庞会如此忠心,不亚于其父庞德,曹睿顿时大为动容,亲自起身上前,扶起庞会,抚慰道:“卿之忠勇,可昭日月!卿之老母幼弟,自有朝廷给养照看,卿可放心前往荆州,不必挂念!” “多谢陛下!!!”庞会重重地点头道。 曹睿当即传命,让司马懿带着韩龙与庞会前往南阳,伺机渡过汉水,刺杀关索。 唯恐关索离开襄阳,司马懿带着二人快马加鞭,一路南驰,数日后便来到南阳,抵达邓县,镇守邓县的夏侯儒立刻出城迎候。 进了城后,司马懿来到夏侯儒所在的府邸,向其引见了韩龙与庞会,并悄声告知曹睿的计划,夏侯儒也对此赞同不已。 “不知襄阳蜀军近日可有动静?”司马懿正色问道。 夏侯儒这段时间并未松懈对军情的刺探,当即回复道:“骠骑将军,蜀军虽严守襄阳周边,但我军斥候绕道潜入中卢,听闻蜀军正在张榜求医。” 只因汉军在第二次襄阳之战中伤亡极多,就算是李严安排的巡哨士卒也不例外。故而汉军对襄阳以东的汉水防备有所减弱,可尽管如此,魏军斥候也难以接近襄阳,不过倒是在襄阳以南的中卢有所收货 “张榜求医?”司马懿略感诧异,“莫非蜀军有大将病危?” “蜀军并未在告示上明言,只说需要良医前往襄阳!”夏侯儒如实说道。 韩龙觉得这是一个接近关索的机会,当即请命道:“骠骑将军,小人愿与庞公子乔装成云游医匠,前往襄阳刺杀关索!” “韩壮士不必如此心急。”司马懿却是摆了摆手,“夏侯将军,速去邓县城中及周边打听,看看能否找到良医下落!” 汉军占据人口众多的江陵大城,想必已把江陵及诸多县城的医匠全部请去襄阳。如今汉军还要张榜求医,一定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那就不是寻常医匠可以解决的,定是某位重要将领身患重病。 三日后,外出的士卒陆续返回,其中有一人向司马懿禀报道:“启禀骠骑将军,山都新城有百姓提起,有一位名叫樊阿的良医近日欲渡过汉水,前往山都旧县。”qqxδnew 曹丕继任魏王初期,汉水南岸的筑阳、山都、阴县的百姓多有渡过汉水投奔。汉军夺得襄阳后,司马懿认为邓县以西的汉水北岸皆无城郭,对护民御敌不利,便组织军民,修建一座山都新城,从汉水南岸北迁的百姓多居住在这一带。 “樊阿……”司马懿捻须沉吟,“莫非彭城樊阿?我倒是听说过此人乃名医华佗弟子,多年来云游四方,治病救人。” “骠骑将军,何不差人渡过汉水,打听樊阿下落?”夏侯儒当即建议道,“若使其前往襄阳,也可使韩壮士与庞公子与其同往!” 司马懿微微摇头:“樊阿乃良医,乔装成医者与其同行,只怕反被其识破,露出破绽!何况襄阳蜀军极多,在那里刺杀关索,始终不是上策!” “必须设法诱关索离开襄阳……”司马懿双眉思索,苦思良策。 就在众人满怀期待之时,司马懿突然双目一亮:“我有计策了!” “韩壮士,此番要辛苦你走一趟了!”司马懿转头望向韩龙,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的笑容,“若是天佑大魏,壮士将会为国家立下两份大功!” 第465章 李严之毒 受了司马懿计策的韩龙,乔装成云游医匠,与庞会一同架着小船,渡过汉水。只是在襄阳以东的岸边就被汉军发现,又恰好碰到了正在外面跑马散心的李严。 看到李严策马而来,巡哨士卒当即拱手道:“启禀镇南将军,这对父子自称云游医匠,从南阳而来!” “医匠?”李严微微皱眉,心里不免嘀咕,“襄阳往日从没有医匠到此,怎么关兴一病重,便有人从北边来了?” 想到这里,李严便在马上正色高声质问道:“你二人缘何到此?不知此地乃是大汉边防重镇?寻常百姓避之不及,你父子倒是好胆量!” “回将军,小人往日便云游四方,治病救人,只是所得酬劳看看糊口。”韩龙一边观察着李严的相貌,一边恭敬地回复道,“听闻襄阳近日有战事,小人想来城中正缺良医,为讨生计,便冒险前来。” “那你会治何等病症?且说来听听!”李严冷笑一声,“若是无才庸医,也不必前往襄阳添乱!” “小人擅治外伤,通晓伤寒之病,也会理气舒心。”韩龙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方才壮起胆子,“这位将军眉宇之间似有不快,应好生调理才是……” “休得放肆!”李严身边的一名亲兵见韩龙竟敢出言调侃李严,当下厉声呵斥道。 “无妨。”李严似乎也从韩龙的话语里听出一些言外之意,随即淡淡地说道,“既如此有手段,便随我回襄阳吧!” 李严随即带着二人往襄阳而去。带离开汉水河畔后,李严环顾四周,见只有几名亲兵在侧,方才对韩龙正色道:“此间除我心腹外,并无外人。你二人究竟是何身份,速速说来!” 李严询问而非拷问,韩龙大概猜到他的心思,当即拱手道:“敢问将军可是李严李正方!” 一个云游医匠如何能准确认出自己的身份?李严这下便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不由得厉声喝道:“看来你二人乃是曹魏细作!既知本将大名,焉敢前来襄阳!” 身份被识破,庞会不免一惊,忍不住望向韩龙。可韩龙却不紧不慢地说道:“小人姓韩名龙,并非细作,只是来为将军送一剂清火良药!” “噢?是何良药?”李严心情确实郁闷至极,不免略感好奇。 “久闻将军乃蜀中俊才,又是前朝重臣,就连诸葛丞相都对将军礼敬有加!”韩龙随即感叹道,“不想将军今日却在襄阳屡受关索小儿之气,凡有识之人皆为寒心。” 原来司马懿早就料到李严此刻的心情,韩龙此去襄阳正可一石二鸟,顺便劝李严投降曹魏,并协助刺杀关索。季汉一朝失去两位大将,势必满朝震动,军心受挫,对曹魏自然是大大的利好。 韩龙这番说辞皆是司马懿所教,可谓字字说到李严的心坎里。李严的脸色瞬间不太好看,沉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韩龙也不多言,直奔主题:“大魏骠骑大将军司马仲达已向圣上保奏,若是将军愿弃暗投明,归顺大魏,则征南将军一职,便当归属将军!” 李严闻言,不由一惊,身旁的几个亲兵也是脸色大变,司马懿竟有诱降李严之心。 曹魏的四征将军地位极高,仅次于骠骑、车骑将军,张辽因前番与汉军交战有功绩,已由前将军升任征西将军,而征南将军自夏侯尚与司马懿后,一直空缺,尚无合适人选担任。 “我已是大汉镇南将军,官职显赫,岂会为了一征南将军,而去降魏!”李严却是冷笑一声。可是他拒绝的理由,却让韩龙看到了希望,因为李严根本没有表达出对汉室的忠心,完全就是从自己利益考虑的。 其实李严本来就是一个腹有鳞甲的利己主义者。历史上的他虽为托孤重臣,却因为觉得权利不够大,便要求诸葛亮从益州划出五个郡作为巴州,并让自己担任巴州刺史。后又为了将诸葛亮置于众矢之的,李严甚至还怂恿诸葛亮称王加九锡,让诸葛亮深为失望。 如今李严确实萌生降魏之意,就看魏国还能给出什么筹码了。 韩龙则是微微一笑:“但经襄阳一战,蜀军损折极多,朝廷若是怪罪下来,将军以为何人当记首过?” “哼!”韩龙这话倒是戳到李严的痛处,让李严也不由得怒哼一声。他最怕的,就是因为战败降职贬官,日后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 “将军切莫动怒!此事全赖关索,若不是他只想显自己本事,又岂会坐视将军中伏?”韩龙则是赶紧劝说道。 韩龙这番说辞也是司马懿所教,而李严也确实怨恨关索乃至诸葛亮,如果自己有权统率所有蛮兵,兵力便不会捉襟见肘,那么即便司马懿伏兵于穰县,自己又岂会落得惨败? 看到李严脸色骇人,韩龙继续火上浇油:“关索仗着刘备、诸葛亮之溺爱,目无大臣,肆意妄为,着实令人不齿!只怕将军经此一败,便不再为镇南将军也!” “够了!不要再说了!”李严恶狠狠地咬牙道,目中露出无比凶狠的光芒,“关索小儿,我绝不与你甘休!” 看到李严杀心已动,韩龙见时机成熟,便神秘地说道:“适才小人所言,我二人并非细作,只因除了劝将军降魏,更要干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李严微微皱眉,难道他们两个人不仅仅是来游说的? 韩龙再次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外人后,方才压低声音,一字一字地说道:“刺杀关索。” 听到这话,李严双眼顿时放出光彩,若曹魏真的能设法除掉关索,那自己着实可以出一口恶气,这可是一件他想做却又不敢做,也做不了的事情。 可李严细细一想,随即又是摇头道:“关索虽然行事大胆,但其武艺极为高强,莫说你二人,便是再来两个,也未必是他对手!何况他身边皆是精锐蛮兵,这刺杀谈何容易?”.qqxsΠéw “小人听闻襄阳寻求良医,不知是哪位将军身患重病。”韩龙则忍不住问道。 “关索之弟关兴。”李严说到这里,脸上甚至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关索为此已是焦头烂额,可任他自负聪明,此番也束手无策,只能眼看关兴死去!” 得知病重的竟是关兴,韩龙当下大喜过望,连忙对李严说道:“将军有所不知,名医樊阿此刻已前往山都县城,将军只需将此事告知关索……” “原来如此,关索胯下有匹宝马,日行千里。他为尽快医治关兴,必然独自前往山都!”李严瞬间明白韩龙的用意,阴森地说道,“而你等先行一步,在山都假扮樊阿,关索岂有防备!” “正是!除掉关索,将军亦是为大魏立下大功,必然更获封赏!”韩龙激动地说完,又是感慨一声,“如若将军忠心侍奉西蜀,甘心受关索小儿之气,那么大可将我二人就地正法,拿两颗首级去请功!” 第466章 急返襄阳 早已动了投降之念的李严,此刻内心的愤怒与不平已如燎原之火熊熊燃烧。人往高处走,他李严既然在季汉受了许多窝囊气,那也没必要继续效忠了。何况大汉眼下虽然风头正盛,但终究不满三州之地,如何耗地过占据九州有余的曹魏。只要关索一死,除了年近半百的诸葛亮,其余之人又岂是曹魏众臣的对手。 “罢罢罢!我身为镇南将军,连一孺子都无法节制!”李严用力地将马鞭往大腿上一拍,终于下定决心,狰狞地说道,“既是圣上与丞相如此不信任我,也莫怪我不忠了!” 不再有任何迟疑后,李严果断地对韩龙与庞会说道:“你二人即刻启程,至于关索,我自有办法将他骗往山都!” 韩龙与庞会当即大喜,立刻辞别李严,绕路前往山都县。既然李严站在他们这一边,那么关索岂有不上钩的道理。 待到二人远去后,李严的几名亲兵皆是面面相觑。他们跟随李严多年,全部都是他的死忠,虽未娶妻生子,没有顾虑,但事关降魏大事,几个人都是心存疑惑,不知道这条路到底可不可行。 “将军,司马懿之言当真可以轻信吗……”一名亲兵实在忍耐不住,小心地看着李严,低声说道。 “曹魏为笼络益州人心,只要我前往投靠,自然会受到重视,不必留在此处受气!”李严的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其实他早有降魏之念,绝非一时冲动,很多事情他都已经所有思量。 不过李严此话倒也不差,历史上的黄权在夷陵之败后投降曹魏,便受到曹丕的赏识和器重,不仅加官进爵,还曾与曹丕同车乘行。黄权多年后甚至还官拜曹魏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可谓风光无限。 李严这时又对一名自己最为信任的亲兵说道:“待我写好一封书信,你便火速返回成都,将其交给我儿,使其尽快离开成都!” 叛逃乃是可以夷灭三族的大族,而李严发妻病故多年,家中虽然小妾婢女极多,但真正让他挂念的亲人,唯有独子李丰,眼下正在成都担任议郎。故而李严需要让李丰在事情暴露前,尽快携带一些钱财逃离成都,好使自己香火不绝。 其实李丰也已经娶妻生子,但李严认为李丰还十分年轻,到了魏国仍有机会再娶,何必因此丢了性命。 此刻,荆州,襄阳郡,山都县 “韩龙已被我断去右臂,你二人刺杀我一事,现已失败。”大局已定,关索缓缓松开了庞会,凭自己的武艺,不怕让他逃了。 而庞会站起身子,却是涨了红怒骂道:“关索你休要得意!此番虽然杀不了你,但大魏之人想杀你何止一人!早晚必取你性命!” 庞会这话倒是不假,关索征战多年,斩将杀敌,虽是为国立功,但也结下了无数仇家。他自己也深知这一点,每每想起,都觉得是一大隐忧…… “若是日后大汉一统天下,也许他们才是我关索真正的敌人……”关索心中时常对此感叹。 历史上的淮南第三叛,诸葛诞与文钦一同起兵反抗专权魏国的司马昭。可诸葛诞却内讧处死了文钦,也导致文钦之子文鸯一怒之下投降魏国,军心大为震怖,降魏者极多。诸葛诞最终因此败亡,三族尽灭。而诸葛诞的外孙司马繇一直怨恨文鸯,也担心文鸯会因文钦之死迁怒自己。故而八王之乱时,司马繇先下手为强,诬陷文鸯谋反,致使文鸯遭到三族夷灭之祸。 天下一统,对于君王自然是好事,对于寻常士卒与百姓,也可以免受战乱之苦。但是对于一些文臣武将,反而会有危机,就算不兔死狗烹,也会面对仇家的报复。 不过关索知道眼下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当下厉声喝问道:“想来李严也与你二人同谋,是也不是?” “哼!”庞会却是冷笑一声,岂会将这等大事透露给关索。 “你不说也无妨,我自会去证实!”关索正色说完,却也不禁感慨道,“你父庞令明之忠心,我也有所耳闻。虽各为其主,但我着实敬佩他!” 庞德归顺曹操不过五年,却能在生死关头,让跟随曹操三十年的于禁无地自容。试问谁不喜欢忠义之士,关索也不例外。 “哼!关索你不必巧言令色!我既然敢来刺杀你,又岂惧一死?”庞会却是毫不领情地大叫道,“休要聒噪,可速杀我!” 其实在来到襄阳前,庞会已经去了樊城附近,在庞德的墓前祭拜了一番,并立誓不成功便成仁,他此刻已然抱了必死之志。 虽然庞会眼下还是个少年,但他已决意杀关索为父报仇,关索又岂会网开一面,手下留情? “要杀你,并不在这一时!” 关索沉声说完,随即猛地抬起右手,一记手刀狠狠劈在庞会的脖颈上。这一击力道极大,庞会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再次昏死过去。 紧接着,关索拖着庞会来到县长府邸门口。县长慌忙出来迎接,关索则将庞会交给了他,郑重叮嘱道:“此人也是魏国刺客,明廷可将其与那断臂之人一并关入大牢,来日我还需将他二人交给朝廷发落!若是让他二人走脱了,必是重罪!” “将军放心!下官一定会将他们严加看管,绝不会有所纰漏!”县长一边擦着冷汗,一边保证道。真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县竟会发生刺杀朝廷重臣的事情,天幸没出什么事,要不然自己的官位可就不保了。 随后,关索又找到在府邸休息的樊阿,郑重拱手道:“本欲与先生同往襄阳,可眼下军情紧急,我不能有所耽搁!只好先行一步!府邸外的骏马,则是我为先生准备的!” “二郎君有事,但去无妨!吾今夜便动身前往襄阳!”樊阿点了点头,既然承诺过关索,他也绝不会食言。 “下官也会派人护送樊阿先生!”县长这时也主动提议道,他虽是一县父母官,但在关索这个征西将军面前,不过是一个小官,自然会努力讨好一下。.qqxsnew “如此,便多谢了!”关索感激地拱了拱手,随即赶紧启程,骑着奔云往襄阳而去。 如他所料不差,李严差不多也该行动了。因为自己一旦遇害,那么吴班等人自然会怀疑到李严头上,到时李严再想离开襄阳,可就难了。 不管怎么说,李严降魏终究和自己有关系,而自己身为襄阳守将,关索岂会让李严这么轻易叛逃成功! 第467章 叛汉降魏 荆州,襄阳郡,襄阳 卯时将至,已经修复完毕的襄阳北吊桥缓缓放落,北门开启后,李严带着近一千四百名汉军将士悄然出城,往汉水河畔而去。 除了李严的几个心腹亲兵外,其余之人,包括都督成藩都不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竟是前往邓县,向魏军投降。前番向李严投降的李鸿也被命令随军而行,因为朝廷对他的判决还没有正式下达,为了不得罪李严,李鸿此次也只有硬着头皮前往。相比之下,那位裨将军陈同因为实实在在有献出邓县、协助搬运钱粮之功,已被调到江陵运输物资去了。 在见过韩龙后,李严就派心腹亲兵悄悄渡过汉水,来到邓县找到司马懿,呈上自己的亲笔书信,表示愿意归降曹魏,并请司马懿出兵相助。 本来李严是打算献出襄阳给司马懿,好使自己更添一些功劳。但经过前番惨败,襄阳城内将近八千的将士中,超过四千的蛮兵由关索统管,两千名荆州兵由冯习统管,因此李严真正能直接指挥的,不到一千四百人。其中还有三百余名张飞旧部,想来也不肯随李严作为内应。 这样算下来,也就千余人才是隶属李严的部曲。兵力差距明显,冯习、吴班等人又非平庸之辈,李严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无法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助魏军进城。 好在司马懿在听闻曹休惨败于石亭的经历后,也担心李严会效仿周鲂,通过诈降的方式诱骗魏军渡过汉水,毕竟他还没有做到百分百信任李严,故而也没有想着非要在这个节骨眼夺下襄阳,因此只是同意在汉水北岸,接应李严渡河。仟仟尛哾 即将到达约定的时间,李严亲自领兵出城。此刻虽未天明,襄阳城墙上的汉军将士看到李严领兵出了北门,心中十分疑惑,急忙告知冯习。冯习也是好生奇怪,并不记得李严说过今日要领兵出城。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冯习一边差人将此事通知吴班,一边带着几个亲兵飞马奔出北门,赶上李严,询问道:“镇南将军领兵出城,意欲何往?” 看到冯习千里,李严微微皱眉,拿出了早已想好的借口:“斥候来报,魏军有一小股兵马昨夜驻扎于汉水北岸。虽不知他们有何企图,但我欲趁其立足未稳,领兵将其击破,以挫魏军士气!” “此事……为何不与众人商议?”事出突然,冯习也是略感吃惊,连忙劝阻道,“司马懿诡计多端,没准是他设下的陷阱,否则我军斥候如何能轻易探听到这个消息?” “左将军不必多言,此事我自有主张!”李严不耐烦地说完,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想到一条狠毒的计策。 “左将军若是不放心,亦可领麾下将士随我同往。”李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这……”冯习顿时犯起难来。 冯习从江陵返回襄阳,只是为了驻守城防,并不想冒险渡过汉水。可他即便反对李严贪功冒进,也不好真的什么都不做。万一李严兵败,损折的是大汉将士,冯习多少也有些过意不去。 其实冯习也一直遗憾,当日自己若是没有负气领兵回到江陵,那么前番的南阳之战,汉军是否可以减少一些损失? “我领兵马于汉水河畔集结,等候镇南将军消息。若魏军果有埋伏,我必领兵前来接应!”冯习左思右想,最终徐徐说道。 “……如此也好。”李严不能强迫冯习领兵与自己同去,只能冷冷地说道。 事不宜迟,冯习立刻返回襄阳,让吴班与众蛮兵留在城中,他本人则点起一千兵马,返回汉水河畔。看到冯习只带了这么点兵马,李严知道他担心襄阳,但也不能多说什么,随即命手下的一千三百余名将士登上小船,往汉水北岸而去。 少时,船只抵达岸边,成藩建议留一些兵马在河畔看守船只。李严却是果断地拒绝道:“不必如此繁琐,全军速速向北,攻打魏军营寨!” 成藩微微一愣,觉得李严今日行事竟如此奇怪,但又不敢多问,只能与大军一同往北而去。 只是走了二三十里,四周哪有一处营寨的影子,许多将士皆是心中疑惑,不免窃窃私语。成藩也忍不住开口道:“将军,魏军真的在汉水北岸立有营寨吗?我军将士不足一千四百人,当真可以击破魏军吗?” “休得多言,我自有主张!”李严严厉地喝斥一声,成藩瞬间噤若寒蝉。 又行了十余里,汉军将士大多心生烦躁。然而,前方忽然响声大作,一路军马迎面而来,约有两千余人,个个身穿黑色军服,乃是魏军无疑。军中一面大旗上赫然印着“魏骠骑大将军司马懿”八个大字。 “魏,魏军!”汉军骤遇敌袭,还是司马懿领兵,许多人皆是吓得面如土色,队伍瞬间乱做一团。 “休得慌乱!列阵迎敌!”李严深怕有人逃走,立刻连声高喝。众将士见李严如此镇定,只当他是有什么破敌之策,也只能摆好阵型,等待魏军到来。 然而李严既不命令放箭,也不率军后退,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魏军来到阵前。就在成藩等人一头雾水之时,司马懿突然策马上前,呵呵笑道:“正方果然守信,足见诚意!” 此话一出,汉军瞬间一片哗然。很快,一名曾随张飞征战多年的校尉明白李严的用意,当下高声怒骂道:“李严,你身为朝廷重臣,竟敢背反朝廷,投降曹魏!”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我李严往日为国家尽心尽力,却不受信任,我又何必为西蜀卖命!”李严却是狰狞地大笑起来。心如铁石的他,干脆连季汉的称谓都换了。 李严反心昭然若揭,汉军将士无不色变,军心瞬间崩溃。李鸿更是吓得双腿发颤,急忙大叫道:“诸位,不愿投降曹魏的,便赶紧逃命啊!” 言未毕,李鸿第一时间调转马头,往南拼命奔逃。他知道自己背叛过魏军,如今再落到司马懿手里,哪有活路。 另有三百余名张飞旧部,也在那名校尉的带领下,飞快地冲出阵中,往南奔逃。至于成藩与李严那一千部曲,则是留在原地不敢擅动。虽然他们之中也有很多人不愿投降魏国,有些甚至还有妻小在益州,但既是狡猾的司马懿亲自领兵前来接应李严,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还想逃走?” 李严却是容不得他们逃回去通风报信。他正想命军士上前追击,司马懿却是上前一步,望着那些士卒远去的背影,笑道:“正方何必如此心急?” 看到司马懿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李严恍然大悟,也是冷笑一声,看来司马懿早就准备妥当…… “正方,可有关索的消息?”相比那些士卒,司马懿更加关心关索的死活。 “他已昨日去了山都,如若韩龙不失手,此刻已然丧命!”李严恶狠狠地说道,只可惜不能亲眼看到关索的死状,不然他的心情会更加愉悦。 既然关索不在襄阳,司马懿便没有太多的顾虑,接着问道:“襄阳城眼下可宜攻取?” 关索死,李严降,襄阳要是再陷落,那么季汉的满朝文武及军民之心,必然会受到难以想象的沉重打击,魏国也能一转颓势,来日更可重创汉军。 “城中尚有军士五千余人,又有吴班、王甫等人竭力镇守,委实难以攻克。”李严微微摇头,“不过左将军冯习倒是领兵一千留在汉水南岸,意图接应。” 李严说到这里,脸上很快便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虽是取不下襄阳,但要击破这一千军士,却也并非难事。” “正方之言,正合我意!”司马懿也是计上心来,捋须笑道。 第468章 暗算冯习 定下计策后,司马懿立刻让魏军与那千余投降汉军调换服饰。在李严的喝斥下,那些士卒中即便有人心怀不满,也无可奈何,乖乖将衣服脱给魏军。待到换衣完毕后,司马懿立刻与李严率军南行。 少时,前方又有一路魏军前来。原来夏侯儒早就奉了司马懿之命,带着徐盖、乐綝等人,绕到汉军身后分头堵截,那些忠勇的张飞旧部不曾逃脱一个,全部都被杀死。司马懿认为这些人既无降魏之心,那便不必留下活口。李鸿更是被徐盖生擒,押到了司马懿面前。 “骠,骠骑大将军……”看到司马懿不怒自威的脸,李鸿已是吓得脸色苍白,颤抖地乞求道,“饶,饶命啊……” 司马懿不予理睬,而是转头向李严微笑道:“正方,你说此人如何处置?” 既是李严新降,司马懿也给足李严面子。而李严对前番战败已然各种迁怒他人,几乎到了变态的地步,他虽然知道李鸿是受司马懿蒙骗,但也对李鸿也是无比恼怒,当下目露凶光,森然道:“这种鼠辈,留之何用?” 司马懿微微点头,随即目视徐盖。徐盖心领神会,手中大斧果断往下一劈。可怜李鸿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本是满怀希望弃魏投汉,却反被李严当作降魏的礼物,死得当真冤枉。 处死李鸿后,魏军继续向南来到汉水河畔,大量的魏军船只也从淯水顺流而下,与汉军留下的船只聚集在一处。司马懿先派一名由魏兵假冒的斥候前往对岸,然后让李严带着乔装成汉军的魏军将士,陆续登船,徐徐渡过汉水。待到李严走后,司马懿又命夏侯儒领兵尾随其后…… 而冯习领着一千兵马依旧列队于汉水南岸,等候李严的消息。少时,江面上的两个巡哨士卒领着一名斥候,飞快地来到岸边。那斥候见到冯习,立刻上前禀报道:“启禀左将军,镇南将军遭到魏军伏击,请求将军支援!” “唉!果然如此啊!”冯习郁闷地跺了一下脚,肯定又是司马懿设下的诡计。 冯习又看了一眼两个巡哨士卒,二人皆是微微点头,示意冯习已经核对过口令。无论魏军与汉军都有着极好的战斗素养,一直保持着核对口令,确认身份的好习惯。只是冯习万万没想到,李严早就把汉军的口令泄露了出去…… 冯习立刻差人告知吴班,请他率领剩余的一千荆州兵在汉水南岸接应,不过最多只能驾船接应,万万不能前往汉水北岸,以免将士越陷越多。相比李严,还是襄阳更重要一些。 紧接着,冯习领着河畔的一千将士,架着船只,往北穿过汉水。然而就在冯习刚刚出发的时候,一匹白色的疾驰骏马,出现在襄阳的西面。 从山都一路赶回襄阳,关索不敢有太多的耽搁,只能辛苦奔云多卖力气。好在奔云在山都县长府邸时,已吃过草料喝过水,体力有所恢复,因此也能快速驰骋。只是山林之路在夜间更为艰险,关索也不得不小心一些,万不得已时,也必须放慢速度。 此刻已过卯时,天色逐渐明亮,关索看到城墙上仍然飘扬着汉军的旌旗,心中稍安。来到沟壑前,关索立刻冲着城上大叫道:“我乃关索!镇南将军何在?” 守城的士卒自然认出了关索,当即回话道:“关将军!小人听说镇南将军领兵从北门领兵出城了!” “什么!”关索顿时一惊。他推测北门吊桥应该已经放下,赶紧绕到北门,正巧遇到吴班领着一千荆州兵,急急忙忙地从城中奔出。m.qqxsnew “吴将军!”关索看到吴班,顿时急切地大叫起来。 “关将军!”吴班看到关索这么快便能平安返回,也是欣喜不已。只是军情紧急,来不及询问樊阿的事情,吴班当下策马上前道:“关将军回来地正好!镇南将军在汉水北岸中了埋伏,形势危急!左将军已领兵前往救援!” 关索闻言,不由摇头叹息道:“唉!左将军危矣!” 关索这话倒是让吴班大感诧异,难道更危险的不应该是李严吗? 关索来不及详细解释其中缘由,当机立断地说道:“吴将军,你先在汉水河畔等候!我这就去城中调集蛮兵,少时我等一并驾船迎战魏军!” “好!愿听关将军调遣!”吴班毫不犹豫地拱手道。只要关索回来,这仗自然胜算大增。 事不宜迟,关索立刻飞马进城,召集王宇、谢金并两千蛮兵将士。关索又请王甫领兵一千,携带柴鑫及膏油之物,沿着汉水河畔巡视,谨防有魏军坐船偷袭襄阳。何猿与剩余的蛮兵将士则留守襄阳,保持高度戒备,除北门吊桥外,其余三面吊桥全部吊起。 交代完所有事情后,关索立刻领着兵马再出北门,在汉水南岸与吴班汇合。三千军士登上所剩不多的船只,兵分三路,集体往北而去。 而冯习此刻也率军行驶到汉水河流的中心地带,前面也有一队船只远远驶来。待到近时,冯习才认出他们皆是汉军将士,为首一人正是李严。 而李严看到冯习,心中不由大喜,高声叫道:“左将军,请速来支援!” “镇南将军休慌!”冯习也注意到一队魏军正在后面追击李严,而李严身边的将士也确实减少了一些,多半都是折损在北岸。 想到这里,冯习立刻高喝一声:“准备弓弩!” 汉军船只很快便摆好阵型,刀盾兵在前,弓弩手在后,等到李严靠近后,便齐齐抛射箭矢,攻击后方的魏军船只,掩护李严他们撤退。 很快,就在两路兵马相距不过二三十步的时候,冯习与李严却几乎同一时间高喝一声:“放箭!” 汉军自是朝魏军集体抛射箭矢,可李严身旁的“汉”军将士也先后掏出弓弩,对着汉军乱箭齐发。两军相距太近,加之猝不及防,就连前排的刀盾兵都未曾举盾格挡。只听得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不计其数的汉军将士中箭落水。即将十二月份的汉水冰冷刺骨,冻得汉军将士拼命挣扎,攀抓船只,甚至引起船只倾覆,整个船队瞬间乱得不可开交。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冯习突然呆若木鸡,转眼间,右肩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只见一支雕翎箭穿过铠甲,刺入皮肉。而不远处的李严正亲自手持角弓,这一箭显然是出自他手。 “镇南将军,你……”冯习依旧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时想不通李严为何如此行事。 “冯休元,我本欲将汝一箭射死!可念在往日有些交情的份上,我还是劝你一句……”李严阴森冰冷地笑道,“投降曹魏,方有活路!” “你……”冯习听到这话,方才如梦初醒,顿时气得青筋暴起,破口大骂道:“李严,汝这无耻贼子竟敢降魏!先帝、圣上与丞相往日何曾亏待与汝,汝此举与禽兽何异!” “住口!”李严被冯习骂得火起,也是厉声喝道,“我且问汝,降与不降!” 生死时刻,冯习却是毫无惧色地怒吼道:“我冯习自荆州跟随先帝,至今已有二十年!我生是大汉人,死是大汉鬼!休要把我与你这狗贼相提并论!” “那你便去做鬼吧!”李严恶狠狠地说完,随即把手一挥,“杀!” 随着李严一声令下,身旁乔装打扮的魏军将士继续箭矢连发。而夏侯儒率领的魏军也加快速度,绕到汉军侧翼,用箭矢展开猛攻。 “撤!快撤!” 眼看魏军大举进攻,冯习在盾牌的掩护下,慌忙指挥士卒调转方向,往南逃命。然而魏军箭矢如雨,一千汉军早已自乱阵脚,完全抵挡不住,大量将士纷纷掉落水中,转眼沉入水底。 而司马懿选在水面上发动伏击的原因,就是要利用船只行动不便,极易倾覆的特点,争取把这一千汉军全数剿灭。何况司马懿在宛城多年,也十分注重在淯水上操练水军,此刻魏军船只驾船放箭,稳稳当当,完全看不出是北方之兵。 尽管汉军的幸存者陆续往南划船逃命,但魏军始终紧追不舍,汉军落水者已然超过半数,就连冯习也在混乱之中身负数箭,情况十分危急。 第469章 襄阳之殇 “呵!事情比预料的还要顺利!” 看到汉军死伤惨重,李严心中并无丝毫不适,反倒觉得十分畅快。可就在他洋洋得意之时,前方突然响声大作,大量的汉军船只竟从三路迎面杀来,中间那路汉军中,更想起一个让李严惊恐无比的声音。 “大汉征西将军关长寻在此!魏贼休要猖狂!” “关,关索?”听到这个名字,李严顿时吓得目瞪口呆,就连不远处的夏侯儒也是大感惊讶,难道韩龙他们的刺杀失败了? 得知关索领兵前来,冯习与身旁之人皆是看到了希望。冯习当下忍住浑身剧痛,拼命高呼道:“关将军,李严已降了魏军!”.qqxsnew 此话一出,吴班、王宇等汉军将士皆是震惊不已。而关索看到眼前这路汉军陆续有人中箭落水,正如他预料的那般,当下怒气填胸,高声大骂道:“李严逆贼!你串通魏国刺客,图谋害我!今番又投降魏贼,算计我军,当真歹毒!今日你休想走脱!” “好个李严!妄为朝廷重臣!” “杀了这个狗贼!” 关索身旁的汉军将士得知李严这些罪行后,个个义愤填膺,破口大骂。李严与夏侯儒见汉军援兵数量极多,加上关索亲自领兵,心中自觉不敌。就在他们犹豫要不要退兵之时,关索左手紧握三石神臂弓,右手搭上一支雕翎箭,趁着冯习等将士不断靠近,瞄准了跟在他们后面,百步之外的李严。 “中!”带着无尽的愤怒,关索右手一抖,雕翎箭如疾风一般,划破水面,呼啸而出。 李严知道关索箭术了得,故而一直留意着远处的关索,不敢松懈。眼前忽然一花,李严便急忙把头一偏,然而关索这一箭几乎带着全部的力量,速度奇快无比,纵然李严拼命躲闪,箭簇还是贴着头盔的护耳,射中李严的右耳。 “耳朵,我的耳朵!” 只听得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李严痛地身子一歪,重心不稳,直接从船上摔入水中。同船魏兵迟疑了一下,还是蹲下相救。 司马懿猜到李严带来的这一千汉军将士中,肯定有不少人并非真心归降。为了防止有人临阵给冯习通风报信,司马懿干脆让魏军乔装成汉军,从而确保万无一失。这也导致李严身边全部都是从没受过他调遣的魏军将士,哪有什么忠诚度可言,无非是因为受了司马懿命令,才不能坐视李严淹死。 “可恶,差一点!”远远望到李严被魏兵救起,关索气得咬牙大喝,“全军放箭!” 早已克制不住愤怒的汉军将士立刻张弓搭箭,齐齐抛射箭矢,吴班与王宇亲自张弓搭箭,含怒出手。随着魏军船只不断接近,加上空中突然刮起南风,箭矢大量落入魏军阵中,造成许多士卒中箭落水,同样被江水冻得瑟瑟发抖,拼命呼救。 眼看冯习被汉军救走,而李严那边也无法指挥作战,夏侯儒不敢和汉军死拼,只能高喝一声“速速撤兵!” 目睹魏军集体北撤,其中就包括了李严,关索气得右拳捏地咯咯作响。可他担心襄阳安危,又见冯习伤势严重,故而不敢贸然率兵追击,只能保护着受伤将士,收兵南回。 关索刚刚回到岸边,王甫便率兵而来,诉说有一路魏军出现在襄阳西北的汉水江面上。王甫已在河畔铺开柴草,放火阻止魏军登陆。考虑到魏军兵力不明,汉军又因为李严降魏和冯习惨败而士气受挫,关索不敢在城外久留,急率大部分士卒退入襄阳。只留谢金与一千蛮兵弓弩手在城外看护船只,阻敌靠近。大量斥候在岸边严密巡哨,但有不测,便立刻互相通报。 回到襄阳城,关索清点了一下损失。跟着冯习一同渡河的一千将士,只回来不到三百人。而李严带走的一千三百余名汉军将士,则没有一人逃回,想来不是投降魏军,就是被司马懿处死。吴班深知里面有不少性格忠勇的张飞旧部,自己当年作为张飞的都督时也曾统管过他们,心中更是伤痛不已,只希望有人能躲过魏军的屠刀。 此番李严降魏,直接让襄阳损失两千余名将士,自关索以下,汉军无人不是切齿痛恨,破口大骂李严卖国之贼。就在一片痛骂声中,为冯习诊治的军医突然急匆匆地赶到关索身边,颤声道:“启禀关将军,左将军身中十余箭,失血过多,只怕回天乏术了!” “什么!”关索气得重重跺脚,赶紧带着吴班等人来到冯习所在的营帐中。只见冯习双目微闭,脸色惨白,气息奄奄,已是命在须臾。 “冯将军……”关索心中顿时愧疚不已。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离开襄阳仅仅一天,竟会发生这种事…… 这时,冯习缓缓地睁开眼睛,无比不甘地叹息道:“我为大汉……出生入死……谁想今日……却死于奸贼之手……当真可恨啊!” 言毕,冯习身子一僵,眼中仅存的那点光亮也消散,就此气绝身亡。 “冯将军!!!” 目睹冯习带着遗憾离世,关索与众将皆是悲愤不已,更有人气得泪流满面。关索瞠目欲裂,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飞奔出帐,往北面咆哮道:“李严狗贼!不管你逃至何处,我也要将汝碎尸万段!以雪此恨!” 少时,吴班等人也出了营帐。王甫立刻对关索说道:“关将军,眼下应速将此事告知朝廷,缉拿李严在成都的家眷,以防他们逃脱!” 李严此次可是犯下了通敌叛国的大罪,足以夷灭三族。但王甫担心李严可能早有准备,担任议郎的李丰或许已经携带家小逃离成都。 “此言甚是。”关索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也应该让朝廷发出缉捕令,或许还能有所截获。 “我亦当上表圣上与丞相,自请罪责!”关索又是长叹一声,神情十分失落。 王宇则忍不住安慰道:“我军之败,冯将军之死,乃李严包藏祸心所致!二郎君何必如此自责?” 关索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襄阳遭遇如此变故,一把手李严降了魏军,二把手冯习不幸阵亡,他关索这个征西将军作为三把手,又统率数量最多的蛮兵,怎么可能没有责任…… 第470章 小卒之志 就在襄阳汉军士气低落之时,汉水北岸的魏军也陆续收兵。司马懿除了让夏侯儒和李严伏击冯习外,也让徐盖、乐綝二人前往汉水南岸,伺机而动。但王甫于河畔连续放火,使得魏军登陆极为不便。加上谢金率蛮兵严加看护船只,加上风向不利于魏军,徐盖与乐綝便撤回北岸。 李严虽然从水里被魏兵救起,但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右耳的上半截直接被箭簇削去一半,可谓狼狈至极。跟着李严一起投降的将士,很多人都是心中嗟叹,觉得李严降魏真是得不偿失。 司马懿这一次本就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夺取襄阳,因此徐盖等人无功而返,他也不曾怪罪。可当他得知关索竟然未死,不由大为惊讶。 李严被军医包扎好伤口后,也是无比痛恨地说道:“我让韩龙假扮成樊阿前往山都,真不知关索如何识破他的身份!还是韩龙根本就没见到关……呃啊!” 情绪过于激动,李严又感受到半截耳朵上传来的剧痛。 “呃……镇南将军,小人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可就在这时,一名什长小心翼翼地走出队伍,此人也是投降汉军中的一员。 “有话便说!”李严折了一只耳朵,心情奇差无比,顿时不耐烦地说道。 “樊阿先生当年曾在江陵为先帝治病,那时关索也在……”什长一边注意着李严的脸色,一边小声说道,“他自然认识樊阿先生……” 原来关索当年带着樊阿来到益州时,李严正巧在犍为郡担任太守,故而不知此事。而荆州之战时,李严又在后方转运粮草,提供物资,也无法对江陵之事详细了解。加上李严本来心高气傲,早年不屑于打听关索这个庶子的事迹,最终导致他压根不知晓,关索与樊阿竟是老相识。 “你!你为什么不早说!”李严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失态地大骂起来。那什长也是欲哭无泪,天知道你要刺杀关索…… “罢了,也算关索命不该绝。只是可惜了韩龙与庞会……”司马懿感叹着摆了摆手,看来他对关索的情报工作还是不够详细,几年前的一些小事,反而成了此次刺杀失败的原因。 “仲达倒也不必烦恼!”李严面露狰狞之色,“今番我归降大魏,只怕关索在朝中会比死还难受呢!” “对!正方的亲家必会迁怒关索!”司马懿想起此事,也是点头笑道。 很快,司马懿又目视那名什长,严肃地问道:“汝乃何人?从军几年,曾属何人麾下?如实交代!” 那什长当即伏拜于地:“回骠骑将军,小人名叫李武,从军已有八年,曾在张飞麾下效命,后追随镇南将军。” 两年前,汉军在襄阳第一次击退司马懿、张辽的进攻后,张飞病故,原先归他统率的四千将士也损折过半。而李严也在此次战役中遭到司马懿的伏击,损失了许多部曲。镇守襄阳后,李严便将两边的幸存者重新编排队伍。 考虑到队伍的默契程度,大部分士卒还是保持原来的战友,但李武因为守卫襄阳有功,被李严提升为什长,其从属的队率、屯长,以及麾下的伍长、士卒皆乃李严部曲中的将士。眼下这些投降汉军中,也有一些张飞旧部与李武一样,刚刚虽想跟着李鸿他们一起逃跑,但因为身边之人都无此念头,犹豫之后,已然错过了逃跑的时机。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能保住性命。 司马懿目视李严,李严快速思考了一下,也知道此人没有撒谎,随即点了点头。司马懿见李武诚实,而且遇事积极,当即对李严笑道:“从军八年不过区区什长,西蜀当真埋没人才!正方不如加封其为别部司马。” “……如此,便依仲达之言。”李严微微点头,心中倒是觉得司马懿此举是借自己之手笼络人心,好让新降之人知道为魏国做事的好处。 看到身旁的许多投降将士皆对李武投出羡慕的目光,司马懿又正色警告李武:“汝当好生效忠大魏,来日与蜀军交战,绝不可念及旧情!” “多谢骠骑将军!小人定对大魏忠心不二!”李武立刻对着司马懿连连叩首。 这样一个小人物,司马懿也没想过详细询问他的从军经历。可如果他知道李武和关索的过往,那是绝对不会让他留在南阳。 早在李武还是一名新兵的时候,他便寻机挑衅隐藏身份,同在军中当士卒的关索。后来军中大旗不巧折断,眼看将要砸到李武的时候,却是关索出手相救。后来李武才知道关索的真正身份,顿时羞地无敌自容,甚至不敢当面道谢。 经历过荆州大战,李武便随张飞镇守襄阳。当日司马懿趁张飞病重突袭襄阳,在汉水南岸围困张苞与关兴。幸得关索千里支援,方才救出汉军将士。可即将进城之时,却有十几名士卒筋疲力尽地摔倒在城外,又是关索回身牵制魏军,才让他们逃进襄阳,而李武正在其中。 受过关索两次救命之恩的李武,自然不会真心降魏,更想着重返汉土。只是他这么一个小什长,逃亡一旦失败,肯定凶多吉少,故而李武想着如何能表现一下自己,立点功劳好晋升,结果这么快就让他遇到了。 此番魏军得到李严归降,又击破冯习,司马懿对战果较为满意,他一面派人将捷报上呈曹睿,一面与李严返回邓县,设宴庆贺。同时,司马懿又派人渡过汉水,前往山都旧县,探听韩龙与庞会的消息。 当天正午,樊阿在山都差役的护送下来到襄阳。关索此刻正焦头烂额地统计损失,安抚受伤将士,得知樊阿抵达后,这才想起关兴之事,便亲自前去迎接,并将樊阿带到了关兴所在的营帐内。 也许是年轻的缘故,关兴的生命力倒是比关索想象中的更为顽强,依旧强撑着一口气。而樊阿一眼就看出关兴病势沉重,急忙上前号脉。过了好一会儿,樊阿方才松了口气,对关索说道:“三郎君终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壮,此番伤寒若换做寻常百姓,只怕早已病故。吾先针灸助其退热,再用温和之药调理其五脏六腑,然后再用猛药攻之,便可痊愈!” “如此,便拜托先生了!”关索激动地向樊阿抱拳致谢,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若非李严与冯习之事,他此刻几乎就要喜极而泣。 “三郎君因为耽搁太久,想来需要一段时日方可苏醒。二郎君切不可操之过急,需耐心等待。三郎君康复之前,我必会留在襄阳。”樊阿徐徐说道,“吾见襄阳伤员较多,亦会与军医一同医治!” 医者仁心,樊阿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反正也不需要时时刻刻都看着关兴,针灸服药完毕,自有时间医治伤卒。 “先生之恩!关索没齿难忘!”关索同样在为伤员之事烦恼,见到樊阿这般相助,当下克制不住,单膝跪地,再次致谢,慌得樊阿赶紧将他扶起。仟仟尛哾 就在这时,一名蛮兵突然进帐禀报道:“启禀将军,镇西将军领兵三千,从汉水而来,现在襄阳城西二十里处!” “赵云将军?”关索闻言一惊,“他怎会到此!” 第471章 朝会弹劾 当日,益州,蜀郡,成都 汉代通过大量的邮亭保证各地奏章的快速送达,刘备生前与诸葛亮负责朝政时,都在益州与荆州建设邮亭,保证各种紧要文书能够尽快送达目的地。当日,李严、关索、马良与吴班等人的奏章几乎同一时间由快马送到成都。 而奏章的接受是由卫尉刘琰负责,如果奏章外表没有标注“紧急”二字,刘琰则只需将奏章交给丞相诸葛亮或光禄勋黄权这两位托孤大臣即可。只是当看到关索等人的到奏章上皆标注着“紧急军情”四个字,刘琰除了要将这些奏章交给黄权外,还要告知太尉刘巴,尚书令陈震、丞相府长史蒋琬、张裔,众人一同处理奏章内容。这是诸葛亮离开成都前,特意定下的规矩。 看完这些奏章的内容,几个重臣皆是面面相觑,李严中计、损兵折将倒是其次,关索把魏军“请入”襄阳的疯狂行径,让他们都惊出一身冷汗。 由于明日便是朝会,黄权等人当日也没有打扰刘禅。到了第二日,刘巴以三公之尊,向刘禅阐述了南阳之战的经过,并将所有奏章一一呈递。不仅刘禅错愕,满朝文武皆是议论纷纷。 “仓叔……”得知周仓阵亡,身为侍中的关平不由得眼眶泛红。之所以没有痛哭出声,一来是因为此刻乃是朝会,二来是关索此战的行为,着实震惊了他。 “虽说是为了救出三弟,但竟以襄阳为饵……唉……”关平心中感叹,这件事绝无善了的可能。 果不其然,符节令孟光第一个出列弹劾关索:“陛下,关征西虽破敌有功,但以襄阳引诱魏军,委实不妥!陛下不可不察!” 孟光身为饱学文人,本来就看不起武将出身的关氏兄弟。前番在周群的酒宴上,孟光先出言辱及关羽,后在比试《左氏春秋》中输给关索,大丢面子,时常受到死对头来敏及其他文人的嘲笑。这也使得孟光更加记恨关索,甚至把多年来不得升迁的怨气,都撒在了关索身上。 “陛下,符节令之言甚是!关征西此举极为鲁莽,倘襄阳重镇有失,如之奈何?此乃至国家安危于不顾也!何况敌国大将秦朗被擒愿降,关征西竟为一己之私而擅自处死,全然不顾大局!恳请圣上收回其麾下蛮兵,另派稳重之人统率。” 很快,又有一人跟在孟光后面弹劾关索,其言辞之锋利,比孟光有过之而无不及。刘禅视之,乃安汉将军李邈。 李邈乃广汉郡郪县人,他的两个兄弟李朝、李邵因为极有才华及声望,且是益州本土人士,故而受到刘备和诸葛亮的器重。只不过李邈此人却是个狂生,当年刘备夺取益州时曾对刘备出言不逊,险些被处死,后得诸葛亮求情,方才保住性命。由于李朝与李邵这些年先后病故,故而李邈也到了诸葛亮的任用,曾随诸葛亮一起前往汉中驻军。 只不过李邈喜欢狂言的性格依旧不改,得罪了许多官员,就连诸葛亮也逐渐无法接受,只能让他返回成都,当个挂名将军。故而李邈此人郁郁不得志,对诸葛亮心生不满,也看不惯诸葛亮十分器重的关索。眼下找到机会,李邈自然出列弹劾关索。qqxsnew “看来二弟统率五千蛮兵,委实遭人嫉恨!”关平十分恼怒地瞪了一眼李邈,想不到此人竟这般落井下石。 虽有孟光和李邈带头弹劾关索,但关索往日做人大体谦和,关家行事也极力低调,故而没有得罪太多人。再考虑到刘备、刘禅以及诸葛亮对关索的器重,其余朝臣皆是没有表态,只看刘禅是何意见。 这时候,关家不喜欢与人结交的一个劣势便体现了。由于诸葛亮、赵云这两位威望极高的重臣去了凉州,眼下朝中除了保持中立的臣子,就只有关平、杨洪这两位沾亲带故,不方便开口的。 恰好为人正直,是非分明的侍中董允今日因病不能参加朝会,以及擅长左右逢源的侍中费祎正出使东吴,以致眼下并无一人能为关索分辨。 “若是糜公尚在,他定会出面为二弟说情……”关平微微摇头,不由把目光落在了光禄勋黄权的身上。 其实李严自成为镇南将军后,便派人前往黄权府上提亲,愿和黄权结为儿女亲家。而黄权也认为李严官职显赫,才能出众,是个联姻的合适人选,故而同意将长女嫁给李严之子李丰。而与托孤大臣联姻,使得李严的腰杆子更硬了许多。加上黄权乃是益州本土官员,深受许多益州世家大族的拥护,李邈便是其中之一。 在李邈的煽风点火下,矛头几乎完全对准了关索,可能考虑到黄权这一层的关系,似乎无人提及李严损兵折将之事,至少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不过,黄权到底是刘备器重的托孤大臣,公私分明。他猜到朝中众臣的顾虑,索性主动开口道:“陛下,关征西终究杀败魏贼,若非他此番设计,李镇南及许多将士只怕性命难保。此番两位将军皆有过失,但念二人往日功绩,我看此事还是交由丞相处置为好!” 没有当众强调李严的过错,已经是黄权对亲家最大的维护。不过黄权也知道,朝中只要还有诸葛亮在,那自然是赏罚分明,别说黄权,就连刘禅说情都未必有用。李严不听关索劝谏,贪功冒进以致损兵折将,肯定逃不掉处罚。 甚至连李严本人也知道自己被诸葛亮贬官是大概率事件,所以也不想自讨没趣,请黄权帮忙说情,没准还会惹黄权反感。 “陛下,光禄勋之言是也!关征西统率蛮兵多立战功,若因此事便夺其兵权,只怕将士寒心!”廷尉程畿第一个出列赞同黄权,其实这番话他早就压在心里很久。 “臣附议!” 既有黄权带头,其余大臣也都纷纷附和。刘禅也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好!就依众卿之言!” 刘禅同样觉得此次事件有些棘手,便推给诸葛亮来处理。虽然他也觉得关索此次行事有些不妥,但毕竟杀退魏军,也不曾造成严重的损失,因此也不必过于惩罚。 刘禅随即让蒋琬等丞相府官员,将此事汇报给诸葛亮。刘禅更亲写书信,差人送往天水。 除了李严和关索的事情外,刘禅又下诏抚慰周仓、黄袭等阵亡将士。至于那个投降魏军,献出襄阳的王冲,家中除了一个妻子外再无其他亲人。刘禅又看在王甫等广汉王家臣子多为季汉效力的份上,便从轻发落,没收其家产,并命其妻子返回娘家,来日改嫁便是。 第472章 赵云奔赴 其实位于天水的诸葛亮,早就收到了李严、关索等襄阳众将的来信。对于此次南阳之战,诸葛亮除了伤痛周仓等阵亡三千汉军将士,更对战争以外的事情感到头疼无比。他已经可以想象成都那边,肯定有人开始弹劾关索了。 因此诸葛亮并不急着对李严和关索做出裁决,正如他想象的那样,刘禅以及蒋琬等人的书信果然还是送到了天水。 看过书信后,诸葛亮立刻上书刘禅,认为李严贪功冒进以致损兵折将,应贬为镇军将军,警示众人。而关索以襄阳为饵引诱魏军,擅杀秦朗亦不可提倡,念在他杀敌有功的份上,罚俸三月,以示惩戒。 诸葛又找来赵云,说明襄阳情况,请他前去接替李严,并直接统率关索与其麾下蛮兵。显然经此一役,诸葛亮认为李严之才远不如司马懿,性格也无法团结众将士,镇守襄阳乃至日后率军北伐都不是合适的人选。 至于关索,诸葛亮虽然惊叹他能想出地道战的方式,但把襄阳让给魏军还是让诸葛亮后怕不已。万一关索计策不成,真不知他本人考虑过可能引发的后果吗? “看来眼下还无法让此子独当一面……”诸葛亮也暂时放弃了让关索总督荆州之兵的念头。 “此番要辛苦子龙千里奔波,赶赴襄阳了!”诸葛亮对着赵云连声感慨,若非迫不得已,他本不想年近七旬的赵云如此操劳。 “丞相说哪里话!皆是为国出力,何谈辛苦!”赵云却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精神依旧饱满,丝毫未见老态。 “先帝在日,曾提及长寻容易意气用事。”诸葛亮提及关索,又不免皱眉,“子龙此番还需直言不讳,促其警醒!” 为了换回周仓遗体而杀死本欲归降的秦朗,诸葛亮虽然能理解关索的心情,站在国家的角度,肯定不会同意这种做法。毕竟秦朗身为魏国大将,一定会有很重要的魏国情报,而且厚待秦朗,有助于笼络魏国人心。至于周仓的遗体,大可以用钱财赎回,相信司马懿未必就会拒绝,而且这些钱就是算在诸葛亮头上,又有何妨? 此番朝臣既然在此事上做了文章,那么必须让关索有所收敛,倘若再触及众怒,那就不止罚俸这么简单了。qqxδnew “长寻义气宛若其父,本非坏事,只是有时候必须以大局为重。他还年少,尚无法做到铁石心肠。”赵云也是感慨不已,“好在关索并非高傲之人,我稍加提醒,他定能明白丞相苦衷。” “如此,长寻便拜托子龙了!”诸葛亮知道关索十分敬重赵云,有他出面,自然无虞。 就这样,赵云领兵三千,从天水启程回到汉中,再从汉水顺流而下,途径东三郡,来到襄阳。得知赵云到此,关索立刻亲自带着吴班、王宇与几个蛮兵飞马出城,很快便在襄阳西面看到下船登陆的赵云一行人。 关索疾驰上前,在赵云面前翻身下马,伏拜于地:“镇西将军!关索有罪!” “长寻这是何故?快快起来!”赵云显然还不知道襄阳巨变,立刻下马,亲自扶起关索。 看到赵云风尘仆仆却满是关切的脸,关索心中不由更为愧疚,略一犹豫,还是低声道:“今早李严领兵投降司马懿,并设计伏击左将军,致使左将军兵败身亡!” “什,什么?”赵云闻言,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问道,“长寻此话当真?” 关索沉痛地点了点头,赵云又目视吴班与王宇,二人也是默然颔首。赵云气得脸色发青,嘴角的肌肉不断抽搐,颤声道:“李,李严他竟敢……呜呃……” 赵云忽觉眼前一花,脑子昏昏沉沉,险些向后栽倒,幸得关索等人与几个亲兵齐齐扶住。 “镇西将军……”关索知道赵云年事已高,心中更是紧张不已,深怕赵云一时急火攻心,有个三长两短。 “无妨……可能赶路的时候过于匆忙了……”赵云缓缓摆手,眼下军中发生了这等大事,他岂能就此倒下。 “名医樊阿现在襄阳,请将军快快进城!”关索连忙说道。 历史上的赵云病逝于公元229年前后,也就是说赵云此时的阳寿本来就所剩无几。不过赵云这次却因祸得福,提前得到了樊阿的诊治,这也使得他成功参与了后来的那场大战…… 襄阳城内的州牧府邸,樊阿替赵云号过脉后,起身拱手道:“镇西将军偶染风寒,加之有些操劳,故而如此。待吾开副药方,静心调养一月便可!” “军中事务繁忙,叫我如何静心?”赵云却是连连摇头,自己千里迢迢来到襄阳,岂是来养老的。 “将军若是忍得了疼痛,我也可每日给将军针灸三次,以缓病症。”樊阿见赵云年事已高,本是不太想用针灸的。 “死且不惧!何惧疼痛!”赵云傲然一笑,“先生快些动手便是,我尚有军务要去处理!” 樊阿的针灸技术虽然比普通医匠更为高明,但针尖刺入皮肉岂会毫无痛感?然而赵云始终镇定地躺在榻上,双目微闭,面不改色,任由樊阿一针一针地扎在身上。樊阿见赵云宛如磐石一般纹丝不动,心中顿时惊为天人,也放心大胆地下针,针灸比预想地还要顺利。 针灸完毕后,赵云果然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便称赞樊阿医术。樊阿谦逊了几句后,便赶紧去替赵云抓药。 赵云这时也把在外面等候的关索叫了进来,详细询问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关索便将交战经过一五一十地告知赵云,也诉说李严勾结魏国刺客,并在山都谋害自己一事。 “不想李严堂堂重臣,却如此狼心狗肺,阴险痛恨!”赵云气得一拳锤在案几上,怒骂道,“可惜冯将军死得这般冤枉!” “可恨我未能将其一箭射死!致使其逃至魏国!”关索也是切齿痛恨,日后若有机会,他一定要亲手砍下李严的人头。 “长寻此番遭遇刺杀,也甚是凶险,天幸无恙!”赵云又十分庆幸地感慨道,“我即刻命军士前往山都,将韩龙与庞会押至襄阳,以防魏军将其二人救走!” 得到赵云关怀,关索深为感动,连忙提议道:“将军,何不大张旗鼓地将他二人押回,并伏兵于要道。司马懿若是派兵来救,可趁势杀出!” “此法倒可一试……”赵云沉声说道,“但司马懿既是狡诈,只怕他早已料到我军企图,不会轻易渡河来救……” 关索心中叹息,司马懿这等心狠手辣之人,确实不太可能就为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而身赴险地…… 这个时候,赵云又十分严肃地询问关索:“长寻,如你这般说,李严降魏前夕,你独自去了山都吗,是也不是?” “……正是。”关索没有丝毫地隐瞒,惭愧地点了点头。 赵云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严肃地说道:“我知你牵挂安国之病,可你身为襄阳守将,擅自前往他处,已是不妥。偏偏又在你离开时发生这等大事,你让圣上与丞相如何看待?又让朝中文武如何看待?” 第473章 李丰自首 如果自己昨日没有前往山都,或许就能阻止李严降魏,也能救下冯习与那许多的汉军将士。想到这里,关索更是沉痛地自责道:“索已上书圣上与丞相,请求惩处!”.qqxsnew “前番你以襄阳为饵引诱魏军进城,又擅杀秦朗,此事已让朝臣有所不满,更有人向圣上进言,要收回你兵权!”赵云严肃地将朝中之事告知关索,“丞相念在你杀敌有功,故而只罚俸三月,并让我告诫你,凡事不可意气用事,以私废公!” 不可意气用事,以私废公……这番话,刘备生前也曾经告诫过自己,这也是关索心怀愧疚的原因。这也使得他当日在斩杀秦朗,与李严发生争执后,脾气收敛的缘故,因为他确实有负刘备教导…… “不想竟又发生这等事……”赵云越说越气闷,“李严与黄公衡乃是儿女亲家,他投降曹魏、害死休元,势必祸及家眷!黄公衡虽然极有器量,但若是其女儿受累,只恐他也认为李严降魏乃是与你不和所致,更迁怒于你!” 关索心中则是很不舒服,他如此自责的主要原因,乃是冯习之死。可若说是自己与李严不和,才让他负气降魏,那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关索已经对李严够忍让了。 李严本就是这等小人,但黄权等许多益州派臣子只怕不这么想…… “事已至此,追悔也是无用……”看到关索神色沮丧,赵云也不再苛责,稍稍安慰道,“长寻,你先领兵前往山都,负责将韩龙与庞会押到襄阳。沿途若是能击破魏军,也算有些战功,权当补过!” 关索默然点头,随即与王宇点起三千蛮兵前往山都。他亲率两千五百士卒埋伏于山林之路,并让王宇领兵五百,将韩龙与庞会从山都押来,若是魏兵敢来营救,他便率兵出击。 但事情最终没有出乎关索的意料,司马懿虽然探听到韩龙与庞会被囚禁在山都,但他并不想冒险前去救人,只让乐綝领兵一千在汉水北岸装装样子,并悄悄告知汉军一定会设下伏兵。乐綝得知王宇领兵五百押送二人前往襄阳,也没有渡河与其交战,这岸边待了一会儿,便收兵返回邓县,向司马懿诉说难以营救。司马懿自然也不会苛责,只是上表曹睿,诉说此事。 无功而返,关索只好返回襄阳,继续收拾李严留下来的烂摊子,等候朝廷对自己的处罚…… 益州,蜀郡,成都 自刘禅亲写书信给诸葛亮,征求如何裁定李严与关索一事后,成都便再未收到其他紧急奏折,刘禅也没什么可操心的。这一日并无朝会,刘禅正在后殿阅读经书,忽有内侍来报,说是议郎李丰正捆绑着一人,请求面见刘禅,说有紧急之事要汇报。 “捆绑……”刘禅顿时好生奇怪,急命传唤。 很快,在几名虎贲甲士的带领下,李丰来到后殿参拜刘禅,而在他的身后,还有一名家仆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亲兵。见此情景,刘禅也忍不住疑惑地问道:“爱卿此来,所为何事?” “陛下,罪臣万死!”李丰始终跪在地上,甚至不敢抬头面对刘禅,“家父前日差心腹亲兵送来书信,说他要带兵投降曹魏!” “什么!!!”事情太过突然,刘禅顿时惊得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瞠目摇头道,“这,这怎么可能……” “此处有家父亲笔书信在此,请陛下过目!”李丰从怀中掏出书信,颤颤巍巍地举过头顶。 刘禅命内侍呈上书信,亲自打开一看,信中所言,皆是李严抨击刘备父子与诸葛亮宠信关索孺子,冷落大臣,这才导致自己兵败南阳,眼看将要遭贬。如今司马懿已用“征南将军”一职前来劝降,他自然心意已决,决定带兵归顺,并让李丰立刻携带钱财逃出成都。 “李严啊李严,朕已升任你为镇南将军,你竟还不知足!你不听人言,以致损兵折将,就算遭贬,亦是情理之中,尚敢埋怨他人!”读完书信,一向好脾气的刘禅也是少见地龙颜大怒,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书信。 稍稍冷静下来后,刘禅立刻对内侍说道:“速召董侍中前来!” 由于原虎贲中郎将糜威在为父亲糜竺守丧,故而董允兼任虎贲中郎将,负责保卫刘禅的安全,并替刘禅抓捕。少时,正在宫中当值的董允快步来到后殿,刘禅当即将李严的书信递给董允。 “陛下,此书并无印绶为证,但难保不是曹魏奸计!”董允十分谨慎地分析道,“眼下应先派兵马围住李严府邸,严防其家眷逃脱,然后派人前往襄阳核实情况!” “好!就依爱卿之言!”刘禅点了点头,然后怒视那名亲兵,“速将此人押入大牢,拷问实情!” “陛下饶命!小人什么都招啊!”那名亲兵嘴上苦苦哀求,心里真是欲哭无泪,没想到李严的儿子居然愚忠到这个地步,还把自己也卖了。 等到虎贲甲士拖走那名亲兵后,刘禅又把目光落在李丰身上,沉声道:“李丰,你为何不按你父所言逃出成都?须知投敌谋反,乃夷灭三族之大罪!” “那亲兵今日来书信时,便反复催促,让罪臣如此行事!”李丰顿首泣声道,“但家父既不能为大汉忠臣,罪臣又焉能为孝子!臣蒙圣上与丞相器重,岂能怀有二心,通敌背国!” 李丰这番话真情流露,言辞恳切,刘禅与董允皆是叹息,如此忠诚的儿子偏偏摊上了这么一个反逆父亲,着实命惨。 “你且回去,待朕将此事查清后,再行处置。”刘禅淡淡地说完,便让两个虎贲甲士把李丰带回府邸。 待到李丰走后,刘禅又对董允说道:“董侍中,速召光禄勋进宫。朕知其与李严乃儿女亲家,朕要询问他是否知情!” 董允当下领命,心中不免称赞刘禅,到底是当了几年的一国之君,即便诸葛亮不在成都,遇到这等大事,仍能表现地十分镇定。 半个时辰后,黄权在董允的带领下来到后殿。由于派去传命的虎贲甲士也不知情,故而黄权始终蒙在鼓里。然而看到李严的亲笔信后,一向处变不惊的黄权此番也是无法淡定,赶紧伏拜于地,诚恳地说道:“陛下明鉴!臣并不知李严降魏一事,前番也是在朝会上方才得知其兵败南阳!” “卿乃托孤重臣,朕本不疑虑。”刘禅长叹一声,“但此事干系重大,稍有不慎,大汉危矣!朕不得不谨慎行事,已示国法公正!唯有委屈卿暂居府上,不得外出。朕查清真相后,自会给卿一个公道!” 刘禅虽然没有明言,但黄权知道此举是要将自己软禁起来,谁让自己和李严是亲家。而且刘禅已经给足了黄权面子,没有下狱收监。想到这里,黄权当即起身拱手道:“多谢陛下!” 事情紧急,刘禅一面派人前往襄阳探听消息,一面将此事告知位于凉州的诸葛亮。半个月后,襄阳的紧急军情终于送到成都,在赵云、关索、吴班等人的联名书信中,刘禅终于确认李严降魏、冯习阵亡的消息。 一时之间,成都犹如炸了锅一般。天子惊愕震怒,群臣难以置信,百姓七嘴八舌,无人不再谈论镇南将军降魏这间大事。诸葛亮在凉州得知此事后,也是惊怒交集,几乎晕阙。 为了稳定成都人心,诸葛亮不得不立刻还朝。临行之前,为了防止魏军乘虚攻打凉州,诸葛亮又升任吴懿为后将军,暂时总督凉州将士,守好各处关隘,加强巡逻,严防魏军细作偷渡。 第474章 丞相断案 建兴八年,公元229年1月,益州,蜀郡,成都 正日乃新年正月的第一天,自汉代起,民间百姓会在这一日阖家团圆,祭祀先祖。天子更会在正午宴请群臣,以示庆贺。然而刘禅登基为帝的第八个正日,可以说是最不太平的正日。 临近正月的最后几天,却出了李严降魏这档子事,着实让刘禅气愤不已。他甚至取消了正午与群臣的宴会,只率百官祭奠完刘备,便郁闷回宫。 虽然刘禅几次想把李丰及他的妻儿打入大牢,但一想到李丰往日做事勤勉,此番甚至放弃潜逃的机会,出面自首并揭发其父,刘禅便狠不下这个心,依旧将他们一家软禁在府邸中。而黄权几经审查后,也并未发现有和李严串通的证据,那名下狱亲兵同样没有指认黄权,故而刘禅也没有为难托孤之臣,也是软禁府中。到底如何处置,只等诸葛亮回来主持大局。群臣也知事态严重,不敢轻易上奏,耐心等待便是。 到了一月中旬的某次朝会上,刘禅刚刚从后宫踏入正殿,殿外忽然响起一声又一声的呐喊:“丞相还朝~” “丞相这么快便回来了?”刘禅与满朝文武都是无比惊讶,天水距离成都将近两千里,山水迢迢,诸葛亮不到二十日便走完了这些路程,可想赶路是何等心切。守城士卒尚未来得及通报,定是一回成都便匆忙赶来朝会。 很快,满面风霜的诸葛亮快步走进大殿,来到刘禅面前,伏拜于地,痛心地说道:“陛下,请治臣之罪!” “相父何罪之有,快快请起!”刘禅听出诸葛亮声音沧桑,定是赶路疲惫,慌忙起身走下台阶,亲自搀扶起诸葛亮。看到诸葛亮显然比几个月前苍老了许多,刘禅顿时心疼不已。 诸葛亮无比自责地长叹道:“昔日尚书令曾告知于臣,李严腹中有鳞甲,乡党以为不可近,可谓早知李严为人。然臣以为天下未定,汉室未行,伐李严之短,莫若褒之。况其乃先帝生前器重之臣,故而臣仍对其委以重任,更使其镇守襄阳!” “臣本以为李严只是心存虚荣,不想其竟如此狼子野心,凶奸叛国!”诸葛亮说到这里,再次伏拜于地,“李严降贼,谋害我军,此乃臣识人不明,用人不当所致!此臣大罪也!臣请自贬,以明法纪!” “相父言重了!此乃李严之罪,不怪相父!”刘禅赶紧再次扶起诸葛亮。他见相父如此痛心疾首,知道请求自贬也是发自肺腑,并无任何虚情假意。 这个时候,安汉将军李邈突然出列道:“陛下!臣闻治国者,必以奉法为重。法若不行,何以服众?丞相自行贬降,正合其宜。然此番李严降魏,亦是关征西与其不和所致!何况李严投降魏军时,关征西竟因一己之私擅离襄阳,致使左将军兵败身亡。陛下理应追究关征西擅离职守之罪,更应夺其兵权!” “陛下,臣附议!”这一次可是有十余名大臣出列赞同李邈,孟光自然也在其中。 虽然汉代夷三族不杀亲家,但黄权此番多半要受到李严的牵连,大概率要贬官甚至免官,这对朝中日渐兴盛的益州派可不是什么好事,故而好几个益州大臣纷纷迁怒关索。 甚至还有一些荆州派系的武将,因为冯习之死也埋怨关索,跟着李严一同弹劾。 目睹这一情景,关平难免有些失落,真没想到关索这一次竟会犯了众怒,但关索此番确实有过失之处,身为兄长,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求情。 “二弟与魏军血战不说,又遭到李严刺杀,如今却被群臣如此围攻……这庙堂之险恶,并不逊于沙场啊……”关平心中感慨万千。 “陛下,臣知关征西亦上表请罪,其既为襄阳守将,理应承担兵败之责。”这个时候,太尉刘巴甚至都出列道,“其在襄阳几番意气用事,长久以往,只怕会影响其麾下蛮兵!望陛下慎重思虑!” 连三公太尉都出面弹劾,刘禅也觉得事态超出自己的预计,忍不住看向诸葛亮:“相父以为如何?” 这一次,就是诸葛亮也无法力排众议,不计较关索的所作所为。他思虑片刻后,也是正色说道:“既是关征西上表请罪,便将其降职为平北将军。至于其麾下将士,便暂由镇西将军统管……” 关索麾下的蛮兵将士皆是他一手操练出来的,也十分信服关索,在关索手上确实展现出惊人的战斗力,屡立战功。不过以关索的气量和忠诚,想来会妥善安排好他们,不至于生乱。而赵云也是德高望重的从龙老将,由他在襄阳接管这些蛮兵,定能确保万无一失。 “如此……便依相父之言。”刘禅微微点头。官职还可以再升,兵权还可以再赋予,以关索的才能,这些都不是问题。 而李邈看到连诸葛亮都听从自己的建议,降关索之职,收关索之兵,心中顿时狂喜不已。一时得意忘形过了头,李邈竟又对刘禅说道:“陛下,应速派人将关索召回成都,以防不测!” 李邈话音刚落,关平压抑许久的怒火蹭得一下窜起,当即出列高声道:“陛下!臣弟一向忠诚为国,绝非怀有二心之人!安汉将军如此诬蔑朝中大臣,是何居心!” “陛下,关长寻绝非不忠之人,不可听信小人之言!”杨洪等其他几个臣子也立刻出面驳斥李邈。 就连刘禅也觉得李邈过于得寸进尺。但为了证明关索乃大汉忠臣,也为了治李邈诬蔑之罪并警示其他臣子,刘禅当即高声道:“朕即刻降诏,召关索还朝。” 注意到刘禅不悦的表情,李邈这才有些懊恼,刚刚一不小心过于狂言,反倒给自己惹下麻烦。不过李邈本来就是这种性格,历史上的他在诸葛亮过世、刘禅伤痛之时,居然上书认为蜀汉没了诸葛亮这个权臣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结果被震怒的刘禅直接处死。 处理完关索的事情后,诸葛亮三次向刘禅请求自贬。刘禅见诸葛亮如此耿直,便降诸葛亮为骠骑将军,但仍行丞相事,统率将士如先前一般,除了官职和俸禄外,其余皆无改变。此举也是为了展示诸葛亮在刘禅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刘禅又向诸葛亮询问如何处置李丰和黄权。诸葛亮对此已有主意,严肃地说道:“黄公衡虽与李严乃儿女亲家,但臣知其为人,想来不会怀有二心。臣自会亲自审问案件,若黄公衡果真清白,亦无需获罪。” “然李严投敌叛国,杀害将士,此乃夷灭三族之罪,李丰身为其子,自然无可赦免!”诸葛亮微微一顿,还是说出了这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其实诸葛亮如此判决,也是无可奈何,他虽然十分不愿处死李丰,但如果不能明正典刑,起到威慑作用,日后边疆投降官吏便可令其家眷效仿李丰,寻求免死,如此一来,官吏投降亦无后顾之忧。 “但念李丰忠心为国,更揭发其父大逆不道之举,其妻儿皆可免死。若黄公衡无罪,可将李丰妻儿接回府上抚养。李严府上姬妾家仆,有家者悉数遣返,无家者可由朝廷安排去处。”诸葛亮又徐徐说道。 由于李严早年是从荆州来到益州为官,其宗族亲戚皆在魏国境内,父母又已亡故,所谓夷三族,最终也就处死李丰一人。百官虽然佩服诸葛亮的刚柔并济,但也为季汉失去李丰这样一个正直青年感到十分惋惜。 第475章 辞别蛮兵 建兴八年,公元229年2月,荆州,襄阳郡,襄阳 参军柳隐与诸葛亮一同返回成都,后又奉诸葛亮之命,前往襄阳协助赵云,当然也把刘禅的圣旨带给了关索。随柳隐一同前去襄阳的,还有替张飞服丧完毕的安北将军张苞。 关索此刻正在城内校场操练蛮兵,得知圣旨到来,心中不由一紧,连忙到校场外行礼侯旨。 “理国之道,全在公正;天下大务,莫过赏罚。卿往日虽有功绩,然擅离襄阳,致使李严带兵投魏,左将军兵败亡故,卿既为大将,所行之事焉能有失人望?今降卿为平北将军,所督将士,皆交由镇西将军统管。诏书到日,即刻返还成都,不可延误。” 柳隐宣旨完毕,关索的脸上则是黯淡无光,朝廷对他的处罚显然比他想象的还要重一些。贬官也就算了,竟然连蛮兵的指挥权也给剥夺了…… “丞相临行前特意交代于隐,让关将军切莫多心,早些回去。至于襄阳防务,隐自会协助镇西将军一并处理!”柳隐十分和善地说道,随即将圣旨交给了关索。 柳隐与关索同年出生,虽为武举状元,但对关索的才能十分钦佩。加上丞相府官员多少能了解到诸葛亮的心意,由他来宣读圣旨,自然也是来安抚关索的情绪。若是换个刻薄之人,出言讥讽,只怕会让关索更加不舒服。 虽然赵云长子赵统现为偏将军,也随父在襄阳,他与柳隐当年因武举之事有些不愉快。不过在赵云这几年的管教下,赵统的心胸有所开阔,与柳隐在汉中、凉州时并未产生纷争,眼下用人之际,诸葛亮便将柳隐派到赵云麾下。 “如此,便有劳柳参军了。”关索努力平复情绪,淡淡地拱手道。 “以长寻之才,日后何愁晋升,大可不必如此烦恼。”张苞见关索脸色极差,也是安慰道。他的四安将军只比杂号将军略高一些,低于四平将军,关索就算贬过一次官,职位还是比自己高,倒是让张苞有些哭笑不得。 “借苞兄吉言!”关索微笑着点了点头 由于张苞与柳隐还要去赵云那里报道,就不和关索多攀谈了。待其走后,谢金、葛宪、熊哲与何猿四人立刻围了过来,激动又不解地问道:“朝廷这是何意?莫非关将军日后不再统率我等?” “休要聒噪!”关索喝斥完众人,随即感叹道,“左将军之死,我始终愧疚不安。朝廷既下达惩处,我也好受一些。” “可将军走了,我等又当如何?”何猿愣愣地问道。 “镇西将军从军四十余年,论资历论武艺皆远胜于我,莫非你等还不知足?”关索说到这里,转头忘了一眼谢金,正色叮嘱道,“谢金你早年便跟着镇西将军,想必比他们更清楚赵将军的武勇,来日你需替我好生安抚众将士!” “……谨遵将军之命。”谢金无奈地点了点头。虽然他知道跟着赵云自然是一种荣耀,可赵云年事已高,这段日子一直在襄阳接受樊阿的治疗。万一赵云不幸故去,他们这些人又将归属何人? “将军,你打算何时离开襄阳?”熊哲十分不舍地说道,“临行之前,将军还是去与将士们道个别吧!” 今日天色尚早,关索本想赶快动身离开襄阳。不过既是熊哲这般说,关索也觉得和蛮兵们在一起五年有余,也确实应该告个别,随即返回校场。不过关索并未明说自己已遭到贬官,只说自己因朝廷安排,需尽快返回成都,所有蛮兵将士都归赵云统管。 此话一出,蛮军将士皆是一惊,随即窃窃私语,一名别部司马忍不住问道:“魏军垂涎襄阳已久,不知将军几时回来?” “我也不知。”关索说完,立刻高声正色道,“我不在的日子,你等需好生听从镇西将军之命!谁若敢对镇西将军不敬,我绝不轻饶!” “这是我离开前,对你等下达的最后一道将令!”关索雄厚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蛮兵将士的耳中。 军法严明,令行禁止。关索这五年始终以身作则,操练蛮兵,耐心传授他们汉人的军纪法规,能体会将士疾苦,轻财重义,故而深得蛮兵拥戴。加上关索用兵有方,指挥蛮兵战无不胜,全军上下都对他钦服不已。 “我等必遵将军将令!只望将军早些归来!”那名司马当即单膝跪地,重重地承诺道。 很快,在关索惊讶的目光中,蛮军将士们面色凝重,陆续单膝跪地,全无一人站立,甚至连谢金四人也都跪在了关索面前。 “我等必遵守将军将令!!!只望将军早些归来!!!” 超过四千的蛮兵将士,同时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几乎响彻整个襄阳,以此送别关索。 面对从未预料到的热情,关索眼眶微热,嘴角不断地抽搐着,最终还是克制住情绪,什么也没说,向着所有将士重重抱拳,躬身致意。 这样一支有情有义的队伍,关索希望还有机会与他们再次并肩作战…… 与蛮兵告别后,关索立刻找到赵云,诉说自己需要返回成都。赵云已经从柳隐和张苞那里知晓此事,便和蔼地安慰道:“长寻切莫应贬职灰心,如今天下未定,圣上与丞相必有用你之时,到时便可建功立业,重振威名!” “谨遵将军教诲!”关索感激地点头道。 “丞相另让柳参军告知我,韩龙与庞会如审问完毕,便可就地处斩,不必送往成都,徒增麻烦。”赵云这时又说道,“他二人乃是刺杀长寻的凶徒,长寻以为如何?” 关索这一次没有意气用事,一直留着他二人的性命,等候朝廷发落。本以为诸葛亮会怜惜庞会,想把他带到成都进行感化,现在看来诸葛亮还是多替自己考虑了一些,这让关索心中极为感动。 “那便依丞相之言,免除后患。”关索虽然对庞会感到可惜,但他并没有绕过死敌的打算,自己和庞德的子嗣已经结下了不可消除的血海深仇,多添一笔又有何妨。 辞别赵云后,关索又找到吴班、王甫、王宇三人。他们也都是关索自荆州之战时便一起作战的老战友,不和他们打声招呼就走,实在不够意思。三人得知关索的事情后,无不感到惋惜,也都说些勉励的话,希望关索不要太过消极。 最后,关索来到关兴的营帐,樊阿此刻刚给关兴针灸完毕,故而也在帐中。关索先深深谢过樊阿的恩情,此番得到樊阿帮助,关兴、赵云乃至襄阳城中的许多伤卒,方才有转危为安的机会。就冲这一点,连赵云都对樊阿礼敬有加。 “三郎君与赵老将军不日便可痊愈,待到城中再无伤卒后,吾亦要前往他处,继续云游四方,治病救人!”樊阿知道关索即便能回到襄阳,自己多半也踏上旅途,故而提前向关索辞行。 “如此,索便期待与先生下一次相逢!”关索亦是郑重与樊阿告别。 在送樊阿离开营帐后,关索正想好好与关兴说说话,可当他回头看时,却见关兴突然从榻上爬起,伏拜在关索面前。 “三弟,你是做什么?地上冰凉,快躺回去!”关索赶紧上前扶起关兴。虽然二月份天气回暖,但汉水岸边的襄阳还是能感到许多寒意。 “二兄此番两次救小弟于危难,小弟非但不能报答,反而连累二兄贬官,还丢了兵权,更遭到贼人刺杀!”关兴痛心地自责道。 “你都知道了?”关索略带诧异,他本来还想对关兴有所隐瞒的。 “适才樊阿先生来为小弟针灸前,在外面听到士卒谈论此事……”关兴如实说道。 关索心中苦笑,不过纸里包不住火,关兴早晚也会知晓此事。他当下拍了拍关兴的肩膀,勉励道:“三弟若真觉自责,便好好保重身体,早日康复,以免我白费一番力气。我回成都后,少不了要向母亲、大兄和弟媳交代你的病势,你可要争口气啊!” 注意到关兴仍是目光愧疚,关索不由笑道:“何况我只是贬官,就算真的免官在家,也能再获任用,三弟大可宽心!” “二兄心胸,强出他人百倍!”关兴感慨地点了点头,“看来是小弟多虑了,以二兄的才华,下次晋升只怕还在小弟之前。” “期望如此!”关索说到这里,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兴奋,“不过想来我还有机会,再返襄阳!” 这段日子,关索可不只是待在襄阳自责愤怒。李严降魏后的季汉与曹魏的影响,甚至对当今天下的影响,他早已反复分析…… 第476章 鲍凯病故 离开襄阳后,关索一人一马,先前往江陵,再坐船返回成都。也许是遭到刺杀的缘故,关索现在也谨慎了许多,总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找几个可靠的亲兵。 奔云马快,加上水路交替,关索不到半个月便从襄阳回到成都。进城时正值开市,成都百姓络绎前往集市,关索见行人太多,便下马步行。只是他并不急于回家,而是先想去丞相府求见诸葛亮。 只是一路上,许多百姓看到关索,纷纷投入异样的目光,关索也所有察觉。一些按奈不住的好事之人,待到关索走远后,便开始聚集在一处,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听说了吗?这次是关索将军把李严气得投降魏国的。” “我也听说了!有人说关索将军自恃功高,完全看不起李严。” “这怎么行呢?李严本就年长,又是先帝时期的重臣啊!” “唉!到底是关云长的儿子,这狂傲性子还真是一模一样!” 三人成虎,关索大概能猜到某些别有用心的家伙在成都怎样散播流言,中伤自己。可嘴长在别人身上,自己又能如何?只能不去在意这些,早日立功,一雪此耻。 只是说起流言,关索脑海中忍不住琢磨些什么…… 来到丞相府邸后,关索上前通报,但是在门口站岗的家仆却是有礼地回复道:“丞相近日操劳过度,身体不适,此时谢绝见客。” “原来如此……”关索虽有惊讶,但也没有感到十分意外。他从柳隐那里听说了诸葛亮火速从天水返回成都,处理李严降魏所引发的骚乱。成都现在人心安定,想来诸葛亮付出了极大的努力,也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丞相特意交代小人,若是平北将军到来,便请将军先行回府歇息,凡事当谨言慎行。”家仆又徐徐说道。 “劳烦转告丞相,就说关索感受处罚,定当三省吾身。”关索微微点头,“只望丞相保重身体,早日康复。” 既是诸葛亮不方便见他,关索便径直返回关府。得知关索平安归来,关平与胡氏皆是松了口气,立刻到前院迎接。 待到关索请安完毕后,胡氏不由激动地握住了关索的手,眼眶湿润,哽咽道:“索儿,襄阳的事情我都听平儿说了……此番真是谢谢你救了兴儿!” 由于关索上书请罪时,提到了自己前往山都为关兴寻找樊阿的事情,那么关平定会知道关兴病危一事。未免家人担心,关兴脱离危险后,关索又写了一封书信回家报平安。得知关兴两次死里逃生,胡氏着实吓得不轻,对关索更是心怀感激。 关索也微笑着轻抚胡氏手背:“母亲说哪里话,我身为兄长,照料好三弟是分内之事。三弟在樊阿先生的医治下,已然可以下床,想来此刻已经痊愈,亦是母亲洪福庇佑!” 也许是不希望胡氏因为关索贬官有心理上的负担,关平这时上前道:“二弟一路辛苦,路上可曾遇到危险?韩龙与庞会那两个贼子可曾处死?” “有劳兄长挂念,他二人皆已伏诛!”关索说到这里,不禁触动一件心事,忍不住问道,“兄长,我听说李丰已被处斩,可有此事?” 看到关平点头默认,关索心中叹息,李丰自首的事情他也是听说了,更知道李丰心性比李严强出许多。只是在这个刑罚严苛残酷的时代,李丰依旧没能逃过一死。 关平知道关索牵挂国事,便继续说道:“丞相多番审问,不曾发现黄公衡有不臣之举,故而未对其贬官,让他依旧处理政务,并接回李丰妻儿。只是李严日后若寄来书信,他必需如实上呈朝廷。” “黄公衡极有器量,不曾迁怒我关家。加上我岳丈为你四处奔走说话,想来此次风波,很快便能过去。”关平拍了拍关索的肩膀,安慰道,“二弟你早晚能再上疆场!” 这时,关兴之妻爨氏带着儿子关统来到前院,同样深谢关索相救关兴之情。关索还礼后,猛地注意到缺了些人,连忙问胡氏:“母亲,莫非淑芸不在家中?” “今早鲍大夫家差人来报,说是鲍大夫近日得病,卧床不起,淑芸已回娘家探望。”胡氏说到这里,脸上也不免露出了一丝担忧。 “当真?”关索不由一惊,连忙说道,“母亲,我也想前往鲍府!” “理当如此!”胡氏点了点头。鲍凯不仅仅是关家的亲家,更是关家的恩人。当年若不是鲍凯在危难中出手相助关索,关家岂能重返今日这般兴旺,故而胡氏一直都对鲍凯心怀感激。 趁着天色未暗,关索立刻启程前往鲍府,为赶时间,他也不坐车架,只是骑马而去,不用一炷香的时间便抵达鲍府。守门家仆看到姑爷到来,自然不用通报,其中一人领着关索快步踏进府门。 只是,关索一眼便望到鲍府的新任管家在前院着急地来回踱步,几十名门客都是焦虑不安,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而那管家看到关索前来,连忙上前道:“关将军回来的正是时候,我家主人病势沉重,医匠也已束手无策!” “什么!” 关索脸色大变,连忙来到鲍凯的屋内,果然看到白发苍苍的鲍凯正虚弱地躺在榻上。鲍凯长子鲍丰带着妻儿正跪在榻前啜泣,鲍淑芸同样泣不成声,泪流满面地望着父亲。 “淑芸。”关索小心地来到爱妻身边蹲下,轻声呼唤。鲍淑芸这才发现丈夫已从襄阳返回,可眼下父亲命在须臾,她岂有一丝重逢的欢喜,当下克制不住,扑在关索的怀里嘤嘤哭泣。 关索一边轻抚鲍淑芸的后背,一边痛心地询问身前的鲍丰:“丰兄,岳丈怎会病重至此!” “家父半个月前偶感风寒,吃了几服药,稍有好转。不想昨夜又突然病重,这才叫淑芸回来。”鲍丰垂泪道,“天幸长寻及时回到成都,尚能见父亲最后一面……只恨二弟仍在汉中,就算知晓,也赶不回来了……” 这个时候,虚弱的鲍凯忽然来了一丝精神,睁开双眼,目光落在了鲍丰身上,徐徐说道:“丰儿,吾今日阳寿将至,这鲍家便交与你了…… “父亲……”鲍丰涕泪横流,重重点头道,“孩儿定不负父亲所托!” “吾死之后,丧事定要从简……可惜义儿不在此处,不能面嘱……”鲍凯又不断地叮嘱鲍丰,“你不喜官场纷争,这些年从未出仕,并非坏事……你与义儿继承家业,只需恪守法纪,忠君爱国,必能保子孙衣食无忧,切不可心生贪念。”qqxsnew “孩儿记下了。”鲍凯的临终教诲,鲍丰一字一句地都记在耳中。而鲍丰一向老成持重,更兼睿智,鲍凯早把他当接班人培养,对他也十分放心。 向鲍丰交代完后,鲍凯又看到了后面的关索,不由略带激动地伸出了手,真没想到还能在临终之前见上一面。 “贤婿……” 鲍凯的声音越发虚弱。关索赶紧上前,郑重地握住鲍凯的手,不舍地说道:“岳丈,关索在此!” “贤婿之事,吾也有所耳闻……”鲍凯语重心长地叹息道,“贤婿切不可心灰意冷,当年荆州之败尚能挺过,何惧眼下波澜……” 回忆起当年关索避难至鲍家庄,与鲍凯一见如故。鲍凯更派两百门客助自己营救关羽,最终将他与关平安全送到成都。光是这份恩情,关索便足以铭记一生。 “谨遵岳丈教诲!”往事如昨,关索也不由得眼眶湿润,点头答应。 “吾相信淑芸,是不会看错人的……” 鲍凯最后望了一眼自己的爱女,有此贤婿,自己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 在露出了一丝安详的微笑后,鲍凯随即阖然长逝…… “岳丈!”关索第一个发现不对,悲怆地大叫起来。 “父亲!!!” 屋内瞬间哭声一片。鲍府的一众门客与家仆,往日皆受鲍凯之恩,同样哀恸哭泣。 第477章 心灰意冷 一个多月后,鲍义带着周英、李震等门客从汉中星夜返回成都奔丧。看到兄弟回来,鲍奉便择日将鲍凯下葬在成都城外。当日,除了鲍氏兄妹外,关平与关索也亲往送丧。 由于鲍凯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居住在荆州,来到益州数年,并未结交太多好友,加上本就是商贾富豪,文人士大夫很少与其交往。人走茶凉,只有寥寥数人出席了葬礼。 不过病势好转的诸葛亮倒是以丞相之尊,亲往鲍凯墓前吊唁祭拜,并好言抚慰服丧的鲍氏兄弟。毕竟当年若非鲍凯在汉吴交战之际鼎力相助,只怕季汉难以夺回荆州。这份功劳,别人不记得,诸葛亮则是记得清清楚楚。刘禅得到诸葛亮的上表后,也加封鲍义为安东将军,并多赐钱粮与鲍家。 数日后,诸葛亮便辞别刘禅,返回天水。他收到吴懿消息,近日在街亭以东发现了更多的魏军斥候。正如诸葛亮担心的那样,曹魏知道李严投降后,季汉的士气定会受到影响,或许这是一个出兵的好机会。因此,诸葛亮必须尽快赶回前线,主持大局。 而诸葛亮走后,留在成都的关索却犹如换了个人一般,几乎让身边之人都快不认识了…… 鲍淑芸从未见过自己的丈夫这般颓废,而胡氏和关平则仿佛看到当年那个顽劣庶子重回关家…… 除了早朝以外,关索整日待在府上,足不出户。跑马、访友、进宫、赴宴,这些事情仿佛从关索的字典里消失了一样。而关索宅在家中,每日早晨给胡氏请安过后,就基本待在后院的一间偏房里,不是闷头大睡,便是自斟自饮,甚至还研究起投壶等玩耍娱乐的游戏,偶尔才会抽时间陪伴关泰。每天即将入睡的时候,方才回自己房间,鲍淑芸尚要嘘寒问暖,关索便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很快睡去。.qqxsnew 至于赤血大刀和三石神臂弓,关索已是多日不曾触碰,更没有练习武艺。这段日子,不断有关府家仆从外面的酒肆买大坛大坛的酒,带回家中,让关索畅饮。有时候,关索甚至醉醺醺地想让关泰也喝点酒,幸有鲍淑芸屡屡阻止。 而且即便上了早朝,关索也是走个过场,凡事都不开口,只是出神地盯着地面,默默等待朝会结束。 起初,关平以为关索只是近日受到打击,故而如此,发泄几日便可。他清楚地记得,关索在诸葛亮离开成都前,曾几次三番前去丞相府拜访。而身体渐愈的诸葛亮也终于同意让关索进府求见。 可是那一晚关索回府后,却是肉眼可见的失落。关平惊问其故,关索连声叹息,并没有告诉关平诸葛亮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只说自己会在成都待上一段时间,哪儿也不用去,更不需要操练士卒,闲居家中既可。 “二弟虽有过失,但丞相也不必如此冷落啊……”直到今日,关平都有些埋怨诸葛亮,他知道往日的关索是何等渴望建功立业,助大汉一统天下。如今却落得这般消沉,且越发严重,着实让关平惋惜不已。 “或许丞相只是想考验一下索儿的心性吧……”胡氏与关平在屋内谈及此时,也不免猜测。 “只怕丞相知道二弟如此,更不会用他!”关平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还记得关索曾说想写一部和季汉有关的史书,亏得关平一腔热血,几个月来不断撰写记录,结果关索现在是连笔都懒得提…… “如此到也未尝不可.”胡氏却是别有一番打算,淡淡地说道,“索儿往日为关家承担太多,屡屡征战,奋不顾身。何况他结了太多仇家,这次竟遭人行刺!若有万一,岂不让我心痛!” 虽然关索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但毕竟是胡氏一手抚养长大,也是疼爱有加。关索早年从孙权手上赎回胡氏与关银屏,在江陵城下救过关平,更在襄阳城三救关兴。一个庶子能为家里做到这个份上,胡氏岂能对他有更多的要求。 “如若二弟就这般沉沦下去,绝非父亲愿意看到的!”可关平每每想到关羽,便是一阵痛心疾首,更是不甘地握紧了双拳。难道关索这位威震敌国的季汉大将,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吗? “平儿,你忘了索儿的表字吗?一切就由他去吧。”胡氏神情严肃地告诫关索。 “长寻……”关平一念至此,顿时默然无言,不由想到《离骚》中的那句话。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关索早年顽劣,却因荆州之败而性情大变,奋发图强。如今却因不受朝廷重用,又自暴自弃,莫非乃是天意? 就这样,关索过了一个多月无比散漫的日子。这一日早上,关索独自侧卧在一间偏房的地板上,百无聊赖地用勺子从坛子里舀酒。饮了几勺后,关索便百无聊赖地眯起左眼,瞄准一丈之外、屋内角落的一个空壶,然后用右手捡起身旁的一支短箭,“唰”地一下便投出去。 关索擅长射箭,手活也是不差,接触投壶仅一日,便能准确能将短箭投入空壶中。如今关索几乎百发百中,眼下连扔七支,没有一箭失手。 “这投壶,可比射箭容易得多了……”关索略带困倦地打着哈欠,想想是否可以找些别的乐子。 其实汉末三国的娱乐活动不少,有弹棋、樗蒲、斗草等,但很多项目都要与他人竞技,偏偏关家其他人皆不谙此道。关索又嫌斗鸡太过吵闹,又对斗蛐蛐没啥耐心,干脆玩玩投壶自娱自乐,打发时间。 “夫君,你不可再如此了!” 可就在这时,关索身后忽然响起了严肃的声音。 “淑芸……”关索听到鲍淑芸的声音中包含关切,心中默然,随即坐起身子。可他并不回头,只是用勺子继续舀酒,自顾自地仰头痛饮。 鲍凯去世后,已经出嫁的鲍淑芸虽然不用像鲍丰与鲍义那般,在鲍凯墓前结庐服丧,但她依旧心中悲伤,在关府穿着朴素,每日都克制自己的饮食,以示哀思。 鲍凯自小抚养她长大,视自己为掌上明珠,更对自己的婚事百依百顺,推掉许多提亲,最终让鲍淑芸如愿嫁给关索。对于父亲,鲍淑芸唯有感激。 可鲍淑芸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自己心情低落,最需要依靠的时候,自己仰慕多年的丈夫竟会性情大变。她本以为关索发泄一段时日便好,故而没有多言,谁知关索竟变本加厉,有时甚至夜不归房,这让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看到关索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一个劲地在那里饮酒,鲍淑芸心中一痛,急忙上前,按住关索的右手,恳求道:“夫君身为武将,切莫这般作践自身!” “武将……”关索冷笑一声,怅然笑道,“学成文武艺,献与帝王家。如今帝王不用,我倒可清闲。” 鲍淑芸知道关索心中有气,连忙柔声安慰道:“虽说丞相眼下暂未任用夫君,但天下未定,吴魏仍怀吞并之心,兵戈早晚再起!我知夫君极不甘心,但妾身相信夫君早晚能再上疆场,建功立业!” “我征战这许多年,莫非就不能享受享受?”面对爱妻的鼓励,关索却是微微皱眉,略带不悦地问道,“何况夫人往日都不舍我沙场征战,今日为何反来劝我?” 鲍淑芸微微一愣,随即紧咬嘴唇,然后略带激动地说道:“妾身认识的夫君,逢难不退,遇事当先,绝不会为小小挫折而自暴自弃!夫君当年在荆州,为救父亲,甘愿以羸弱之众与东吴大军交战,虽死无惧!此等豪气,堪称英雄!” “我父临终之前,亦曾勉励夫君不可心灰意冷。”鲍淑芸双目噙泪,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颤声道,“为何不到三月,夫君便已经忘了?” 听完鲍淑芸声情并茂地一番话,关索并不言语,也难以从他脸上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就在鲍淑芸疑惑之时,关索突然霍得站起身子,手中依旧握着酒勺,淡淡地说道:“夫人这些日子思念岳丈、照顾泰儿定然辛苦劳累。为让夫人好好歇息,从今夜起,我便睡在偏房吧。” 听到这话,鲍淑芸面色一僵,身躯颤抖地瘫在地上,两行泪水滚滚而下…… 第478章 银屏回府 鲍淑芸本来以为关索说的是气话,结果没想到关索真的连睡了近一个月的偏房,甚至连自己的房间也没有踏入半步,完全冷落了鲍淑芸…… 如果关索只有鲍淑芸这一位妻子也就算罢了,可一想到他还有阿玉这个小妾鲍淑芸一想到关索这段时间是如何过夜的,便是再有气量,这次也忍不下去了。倍感委屈的她,今早向胡氏请安完毕,便梨花带雨地哭诉起来。 “长寻当真如此吗?”胡氏也是大感震惊。印象中,关索与鲍淑芸成亲六年,一直是琴瑟和谐,举案齐眉。没想到关索这次意志竟消沉至此,竟连鲍淑芸的劝谏都开始厌恶了。 “恳请母亲替儿媳做主……”鲍淑芸仍是泪如雨下。这也难怪,生父刚刚病故没多久,便遭到了丈夫的冷落,换作哪个女人都受不了这等气。幸亏鲍淑芸不是性格过于刚烈的女子,否则她冲动之下,可能会直接跑到鲍凯的墓前诉苦,那时鲍丰和鲍义两兄弟又岂会任由妹妹被欺负,那关家和鲍家的关系可想而知。 “淑芸不必如此难过,长寻若真的这般妄为,我绝不会不管不顾。”胡氏亲自上前,用手布给鲍淑芸擦拭眼泪,好言安慰道。 鲍淑芸是关家第一个进门的儿媳,多年来一直孝顺懂事,加上鲍凯的缘故,胡氏一直对她疼爱有加。宠爱小妾,冷落正妻的事情,胡氏绝不容许发生在鲍淑芸身上。 不过关索就算性情大变,孝道还是没有忘,每天早上都是第一个去向胡氏请安,今天亦是如此。不过马上就是早饭时间,胡氏也没有立刻把关索叫到身前。只不过等到关氏一家集体用餐之时,胡氏环顾了一圈厅内的晚辈,却发现关平等人皆已入座,唯有关索不在其中。 由于关氏兄弟有早朝和其他公务的缘故,有时不会与家人一同共进早餐,胡氏对此早已习惯。不过像关索今天无故缺席的情况,胡氏还是第一次见。 老管家关德叫来负责厨房的家仆,家仆立刻对胡氏如实交代道:“二家主今早觉得十分疲惫,在厨房胡乱吃些东西,便回房歇息了。” 胡氏听完,不由得微微皱眉。鲍淑芸一想到关索昨晚可能疲惫的原因,不由气得发抖。关平则是愠怒地说道:“二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不能再让他这般妄为下去了!” “看来是有必要和索儿好好谈谈了。”这一次,就连胡氏都觉得关索有些过火了,如再不出面制止,还不知关索会做出怎样越界的行为。 “此事不劳母亲费心,孩儿身为兄长,自会好好管教二弟!”关平当即正色道。仟千仦哾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守门家仆急匆匆地小跑进大厅,躬身行礼道:“禀老夫人,家主!周夫人回府探亲,即将到达府门!” “银屏回来了?”关氏一家瞬间惊喜不已。关银屏嫁给周群之子周巨已近五年,两年前诞下一子,回府探亲时,家仆们也都尊称她一声“周夫人”。 只是往日关银屏回来,都会派人提前几日通知,这一次却是突然回家,倒是让胡氏有些意外。再让家仆收拾完正厅后,胡氏与关平立刻带着关家女眷来到前院迎接关银屏,另外也派人告知关索。 见到亲人康健,关银屏心中欢喜,先与胡氏请安、嘘寒问暖,然后再向关平等人一一行万福礼。只是到了鲍淑芸面前,关银屏突然注意到鲍淑芸双目泛红,眼皮肿胀,眼角还有泪痕,不免惊讶地问道:“二嫂,你这是……” “没,没什么……”鲍淑芸急忙低头掩饰道,虽然来到前院时,她已经稍加整理了一下自己,但时间过于匆忙,还是让关银屏看出痕迹。 终究是出嫁的女子能够心意相通,关银屏猜到鲍淑芸应该是大哭过一场,忍不住疑惑地问道:“莫不是二兄他……” 关平面色微变,连忙问道:“小妹,你突然回来,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 考虑到鲍凯刚刚病故,关银屏本应往这一层面去想,但她第一反应却是和关索有关,关平不免心中生疑。 关银屏轻轻一叹,随即说道:“昨日周府家仆外出买菜,听到许多百姓皆在议论,说二兄因贬官削兵,以致酗酒数月,不求上进,行为更是发狂。我恐其并非流言,放心,便回来看看。”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关银屏这话,让关家众人的脸色更加尴尬。关平更是忍不住摇头道:“唉!不想二弟之事,竟传得这般沸沸扬扬!” 关府家仆频繁外出买酒,酒肆又人多口杂,难免传开。加上关索这几个月上朝尸位素餐,再无往日那般遇事积极,其他朝臣稍一联系,便猜到是怎么一回事,流言夸大,一传十十传百,早晚能让整个成都城都知道。 “银屏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你和平儿一起去规劝索儿,让他稍加收敛。”胡氏知道关索很重视自己的妹妹,随即拜托道,“平儿性格刚强,不比兴儿柔和,你可在一旁从中调解安抚,无论如何都不可兄弟阋墙!” “母亲放心,孩儿规劝二兄!”关银屏欣然点头,她回关府的一个目的,就是来开导关索。 待到关氏兄妹离去后,胡氏又对身后的侍女正色道:“去唤阿玉到我屋内!” 且说关府的布局,从正门进入后便是前院,关泰、关振与关统三个小娃平时会在这里玩耍。此处也是关家迎接客人的主要区域,为保持整洁,家仆们也要经常打扫落叶,修剪树木。 然后是待客用餐的正厅。紧挨着正厅的便是后堂,也是胡氏、关平等人的起居房屋,另外还有几间客房,供奉关羽及关家列祖列宗的宗庙也在这里,每间房屋都极具规模。 最后便是关德、阿玉与家仆们居住的下人区,厨房、水井、马厩、仓库以及关氏兄弟平时习武、鲍淑芸等女眷赏花的的后院也在此地。故而这里的房屋虽然较小,但是占地面积极大。马厩附近还有一扇十分坚固的偏门,是让马夫将马匹牵到府外,平日里都插着两道门栓。 关氏兄妹来到关索的房间后,却未看到关索。前去通报的家仆告诉关平,说关索回笼觉刚醒,正在赶来的路上。 关氏兄妹闻言,面面相觑。片刻过后,还是关银屏摇头笑道:“多日未见,二兄怎就如十年前那般放荡不羁了?” 少时,关索进了房屋。关平与关银屏见他精神萎靡,目光涣散,哪里有往日雄姿英发的气概,皆是心中一惊。 许久未见关银屏,关索亦是以礼相待,只是情绪稍显淡漠。见礼完毕后,关平作为兄长坐在上首,关索与关银屏分席而坐。关平见关索始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当下正色道:“二弟,你还要消沉到几时?” 第479章 执迷不悟 “消沉?大兄何出此言?”关索微微一愣,诧异地笑道,“小弟现在倒是觉得心中十分畅快,不必再受那些勾心斗角,流言蜚语!” 关平没想到朝臣对关索的弹劾竟让他如此大受打击,当下忍不住驳斥道:“你堂堂男儿,遇到挫折岂能这般丧气!” 关平说到这里,亦是叹息摇头道:“为兄也知道,你此次贬官削兵,心里必不好受!为兄不能站出来替你说话,心里甚是惭愧!” “大兄何必这般说。”关索淡淡地摆了摆手,“此番是小弟罪有应得,小弟心高气傲,气反李严,更无法做到凡事都以国家为重……” 关索说完,不由自主地扬起头颅,怪笑一声:“小弟身为武将,实不称职,眼下反倒轻松了许多。” “你……”看到关索一脸悠哉的样子,关平不由得又气又急,刚想发作,却看到关银屏微微摆手,希望他暂时克制。 “二兄,不管怎么说,你也不应该让二嫂受委屈!”关银屏严肃地对关索说道,“二嫂刚刚经历丧父之痛,你又让她独守空房,备受冷落。你可知她今天在母亲面前大哭了一场?” 听到鲍淑芸竟如此伤心,关索的脸上闪过一丝不适,随即沉声道:“淑芸那里,我自会向她解释。我独居于偏房,并不曾让他人陪伴,只是想求个清净,日后也当如此!” “清净?你可知你这样,是寒了全家人之心吗?”关平见关索竟无一丝改过之意,再也克制不住,起身怒斥道,“若是三弟在襄阳知道你这般颓丧,他同样会内心不安!” 关索默然无言,并不回话,更不抬头面对关平的目光。见此情景,关平更是痛心疾首地说道:“何况先帝、父亲、三叔、黄老将军,他们临终之前对你寄予何等厚望!尤其是父亲,当日在夹石山舍身救你性命,更令我们兄弟三人匡扶汉室!此事如昨,你如何便忘了?” 也许是关羽、刘备等人的名字很有触动,关索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他最终还是把头转到了一旁。 “父仇未报,你却已这般堕落!”看到关索始终执迷不悟,关平气得紧紧握住双拳,咬牙道,“可恨我受身体所累!不能上阵杀敌,继承父亲遗志!当真苍天不公!” 这一刻,关平掩埋在心中许久、几乎令他忘记的遗憾,终于随着关索的沉沦而爆发了。 关银屏见关平已经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连忙上前相劝:“算了,大兄。今日便说到这吧。我看二兄可能身体欠佳,还是让他好生休息吧!” 关平已经发泄过自己的怒火,加上关银屏出言相劝,也不再多说什么,随即长叹一声,握紧的双拳终于徐徐松开。 “多谢小妹替我解围。”关索向着关银屏微微拱手,不动声色地说道,“我正好想独处片刻。” 关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关银屏也对关索感到失望,叹息离去。离开关索的房间后,关平心情极差,想去后院走走。关银屏心中也有很多话想和关平说,也一同前往。此刻已是四月初夏,关府的后院草木渐盛,花开鸟鸣。但是关氏兄妹现在可没有心情欣赏后院的美景。 “二兄现在这般,便好似十数年前在荆州……那时的他,也有很多年不和我们近亲玩耍……”关银屏不禁想到关索年少时也有十分孤僻的一面,总是刻意回避关平三兄妹。 “是啊。他总是独来独往,父亲若是忙于军务,他便更不受管束。”关平苦笑一声,回忆往事,亦是感触良多。 “可如今他已成家立业!妻儿在旁,他更无法再成为当年那个顽劣小子!”关平正色道,“何况当年的二弟喜好骑射,亦会与人结交,岂是像现在这般醉生梦死,缩在屋内!” “醉生梦死……”听到这个词,关银屏猛然想到些什么,忍不住问道,“大兄,二兄每天都在饮酒吗?” “那是自然!我听家仆说,他花钱买来的酒,都被他送到偏房去了!”关平愤愤不平地说道,“弟媳与泰儿几次去找他,他皆是在饮酒!” “可我倒是觉得,二兄不曾喝醉呢……”关银屏不由得低头自语。坊间流言只把关索说得如酒鬼一般,但在关银屏看来,关索的状态比她想象还要好一些。 “许是他一早并未饮酒,亦或是他酒量极好吧……”被关银屏这么一说,关平倒是想起,这几个月来,自己从未看到关索喝醉的样子。 很快,关平与关银屏来到后院最大的一处空地,这里便是关氏兄弟练武的地方。除了一把刀架外,还有一株大榕树,粗壮的树干上布满了小洞,这也是关氏兄弟练箭的痕迹。 刀架上立着的,除了几把大刀和长矛外,最为耀眼的便是那把五十八斤重,刀锋赤红的赤血大刀。刀架旁边还放着一把精致华丽的坚硬长弓,这便是三石神臂弓。 黄忠曾用此刀在定军山力斩夏侯渊。临终之前,黄忠将赤血大刀与神臂弓一并传给关索。关索持此刀,持此弓,名震曹魏东吴,更不知击杀了多少名将。 “赤血大刀,三石神臂弓……若是黄老将军知道二弟如今竟是这般不争气,会作何感想……”关平望着略显寂寥的两样兵器,也回忆起黄忠当年传授他们武艺的场景,心中不由得倍感难过。 这段期间,关平怕宝马奔云耐不住寂寞,便让熟悉它的家仆把它带出去稍微跑跑,并好生照料。其实这些事本来应该是关索自己做的,但关索似乎已经很少去看望奔云了…… 宝马神兵弃之如敝屐,关羽等人的遗言也置之不顾,难道关索真的已经心灰意冷到这个地步了吗…… 就在关平内心无比失落之际,关银屏也在注视着那两件神兵。身为女儿家,她以前并没有十分注意它们,这次机会难得,倒是可以好好欣赏一下。 这两件兵器追随关索多年,虽是算不上崭新,但保养地十分用心,至少看起来十分干净整洁。 干净? 关银屏仔细观察后,猛然注意到,赤血大刀与神臂弓,和周围那几把沾满灰尘的大刀、长矛、乃至整个刀架相比,显得十分另类…… “唯有赤血大刀与神臂弓吗……” 关银屏内心顿觉疑惑…… 而在胡氏的房间内,阿玉正跪在胡氏面前,如实坦白道:“老夫人,奴婢这几个月来一直未曾去过二家主的房间!” “此话当真?”鲍淑芸在一旁十分不悦地质问道。往日她与关索感情甜蜜,尚能容忍关索还有一个小妾。可这个节骨眼,心情极差的鲍淑芸显然也没那么大度了。 “千真万确!奴婢所言句句属实!”阿玉显然十分惧怕鲍淑芸,连忙紧张地回答道。 这时,正襟危坐的胡氏也十分严肃地开口道:“阿玉,你知道索儿现在虽然行事怪异,但他还是恪守孝道,对我不敢有丝毫怠慢。你若是为了帮他而对我有所隐瞒,反倒会陷他于不孝!” “老夫人明鉴!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件事上欺瞒老夫人与二夫人!”阿玉急得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无比诚恳地说道。 胡氏见阿玉如此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随即对鲍淑芸说道:“淑芸,阿玉一向老实本分,她既是这般说了,必然不假。想来索儿知你经历丧父之痛,行事还是稍有克制。” “……母亲所言极是。”鲍淑芸沉默一阵,也微微点头,毕竟她也清楚阿玉胆子小,胡氏已经把话说得这般严重,谅她也不敢隐瞒。 只是真如阿玉所言,难道关索这段时间都一个人睡在偏房吗? 根据鲍淑芸对丈夫的了解,至少在男女之事上,关索绝对算不上正人君子…… 还是说关索自暴自弃,沉迷饮酒,反而对女色一点也不感兴趣了吗?这显然有些不合常理啊…… 就在鲍淑芸疑惑之时,关平与关银屏也来到屋内。关银屏随即好言安慰鲍淑芸:“二兄这几个月来都是一个人住在偏房,只说寻求清净,不喜人打扰!二兄极少对我说谎,二嫂不必太过伤心!” “清净……”鲍淑芸撇了撇嘴,这也算理由吗……qqxδnew 当日,关索也亲自返回自己房间,找到鲍淑芸,为伤她之心深表歉意。然而关索也明说自己会继续睡在偏房,他现在很需要这样的生活,希望鲍淑芸能够理解。 “夫君自便……我自会照顾好泰儿……”鲍淑芸知道连关平也劝不动关索,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期望关索早日清醒过来。 “二嫂,可以出来一下吗?”这个时候,关银屏忽然在屋外轻声呼唤。 鲍淑芸目视关索,而关索则是淡淡地笑道:“为夫该说的都已说了,夫人自决便是。” 鲍淑芸心中苦笑,随即走出房间,好奇地询问关银屏:“小姑找我,所为何事?” 关银屏环顾一圈四周,见没有旁人,而关索也待在屋内没有跟出来,随即悄悄凑到鲍淑芸耳边…… 第480章 邓艾入京 建兴八年,公元229年3月,司州,河南尹,洛阳 自李严归降后,曹睿的心情便是极好。这可是季汉的镇南将军,军中数一数二的官衔,此等重臣都能投降魏国,一定会大振己方士气,重创季汉人心。 为此,曹睿甚至将李严召至洛阳,并亲自在朝会上接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曹睿称赞李严深明大义,弃暗投明,并击杀冯习为大魏立下功劳,然后加封其为征南将军,南乡侯。 曹睿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自然是厚待降将可以笼络季汉乃至东吴人心。群臣对此倒也心知肚明,就算怀有嫉妒,看到李严少了的半截耳朵,心里瞬间平衡了不少。 而李严不仅顺利成为与张辽同等官爵的武将,还受封乡侯,心中更是大喜。他为季汉效力十余年,不过区区一名亭侯,与关索等许多朝臣一样。这样一比,李严更觉得自己降魏的决定无比正确。 然而李严的好梦在回到南阳后便遭到破灭。当得知李丰竟然放弃潜逃、主动向刘禅自首、最终难逃一死的经过后,李严两眼一番,瞬间晕倒在地。 “逆子!逆子啊!汝如此愚忠,又有何用啊!!!”被亲兵救醒后,李严气得泪流满面,痛恨地咆哮起来。 “诸葛亮!汝杀死我子,此仇不共戴天!”李严遥望西南方向,咬牙切齿地怒骂道,“关索竖子!我儿之死皆因汝而起!我亦非杀汝不可!” 虽然李丰之子已被黄权接回府上抚养,李严的孙子免于一死。但黄权的女儿日后极有可能改嫁,李丰的儿子也有改姓的可能,那么李严的香火,也是名存实亡。 好在自己身为征南将军,不愁没人过来提亲,就算没有妙龄少女,也有丧偶寡妇,李严还未到年迈的地步,努力努力或许还能再有子嗣。听说魏国太傅钟繇,七十五岁高龄还老来得子,这让李严充满了动力。 而曹睿那边,又等来了他前往豫州传召的邓艾。 不过让曹睿深为痛惜的是,豫州刺史贾逵在石亭之战昼夜驰援曹休,疲劳过度,回到豫州没多久便染病去世。邓艾念及贾逵器重自己的恩情,当日便痛哭了一场,与追思贾逵的豫州军民官吏一同为贾逵刻石立祠。 后来得知曹睿召见自己,邓艾知道定是贾逵举荐的缘故,心中不由得更加感恩贾逵。 不过邓艾并没有第一时间启程,而是在豫州继续处理事务。直到新任豫州刺史、后将军满宠抵达汝南赴任后,邓艾方才禀过满宠,离开豫州,星夜前往洛阳。 由于邓艾不过一介主簿,曹睿自然不会在朝会上隆重地召见他。这日下午,曹睿闲暇之时,邓艾方才在内侍与虎贲甲士的引领下进入后殿,拜见曹睿。 “豫,豫州主,主簿邓,邓艾,拜,拜见圣,圣上!吾,吾皇万,万岁!”伏拜在地的邓艾,往日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真的可以得见龙颜,纵是做好心理准备,此刻也是万分激动,说话的结巴程度已然达到顶峰。 好在贾逵曾和曹睿提及邓艾是个口吃,因此曹睿对邓艾眼下的情况并没有吃惊,只是淡淡地笑道:“朕召卿入宫,卿何以来迟?卿不必过于紧张,好生说话。” 曹睿没有给邓艾一个下马威,这让邓艾情绪稍有舒缓。他平复了一下气息后,当即诚恳地回答道:“陛,陛下恕罪!贾,贾使君病故,继任者未至,诸,诸多事宜积压。臣身,身为豫州主簿,理应与众官吏协力处理,不,不敢轻易离开,故,故而耽搁时日!”仟仟尛哾 曹睿微微点头,他已从豫州别驾等官吏上奏的文书里得知豫州因贾逵去世人心不安,更需钱粮士卒转运扬州,正处于极为忙碌的状态。 话说大司马曹休因为石亭惨败羞愧万分,上书请罪,但曹睿对他并未苛责惩罚,反而加以勉励,这让曹休更是无地自容。 不过或许是闻知一向厌恶的贾逵去世,曹休反倒是有些幸灾乐祸,原本抑郁至极的心情逐渐畅快。本该在历史上因为背疮发作而去世的他,这次竟奇妙地躲过一劫,虽得背疮,但最终痊愈。 而曹休又担心东吴会因大胜,趁势攻打合肥新城乃至寿春。考虑到贾逵去世,豫州暂无主事之人,他一面上书朝廷,一面以大司马的身份去豫州调兵遣将,增强扬州防务。 故而曹睿并没有因此责怪邓艾,反而欣赏邓艾忠于职守,没有因为可能得到晋升的良机而火速赶到洛阳,撇下豫州事务。 “卿此来正是适宜,不必惶恐。”曹睿微笑着说道,“卿此番识破吴军奸计,解大司马之围,于国有功。贾梁道生前又称赞卿通晓军机,朕今日正思虑征伐之事,卿可试言之!” “臣遵旨!”邓艾并没有因为自己是个小吏而表现得自卑谦逊,其实为了应对这次召见,邓艾早在汝南做了充分的准备,此刻正想展现自己的才能。 曹睿正色问道:“眼下群臣虽主张修生养息,但朕素有一统天下之志,只是不知当先灭蜀,还是先灭吴?” 邓艾虽为屯田小吏,但一直通过往来汝南的商贩及云游之人,留意天下之事,他对此早有考量,随即徐徐说道:“陛,陛下,东吴有长江天险,外加陆,陆逊等重臣竭力辅佐孙权,只凭王师之力,极难速平。何,何况诸葛亮执意入寇天朝,亦不会与王师联手伐吴。” “至于西,西蜀,眼下虽强于东吴,但东吴与其有荆州之争。孙,孙权当年两次效忠朝廷,袭取荆州,足见其垂涎荆州已久。只因荆,荆州位于长江上游,孙权不甘此地落入他人之手。” “王师伐吴,则势必以一敌二,若,若诸葛亮趁势进兵雍州,荆州蜀军北上南阳,大,大魏必将三线交,交战,于国无益。”邓艾一针见血地指出,“王,王师伐蜀,尚有机会联手孙权,纵是西,西蜀强悍,也难以抵挡两处之兵。” “卿之言甚和朕心!”曹睿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贾逵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貌不惊人的屯田小吏,当真不是普通人。 “西蜀镇南将军李严已归降朝廷,想来蜀中人心惊骇。朕若趁此时伐蜀,卿以为如何?”曹睿见邓艾见识极高,便多问了一句。 邓艾闻言,低头思忖,神色略带犹豫。曹睿看出邓艾心思,随即笑道:“此间并无他人,卿有何言,但讲无妨,朕亦不会有所动怒。” 第481章 荣升参军 曹睿虽然不是从谏如流的君主,但也算心胸宽广。历史上的他在诸葛亮病逝五丈原后便开始大兴土木,耗费民力。高堂隆等谏臣屡屡上奏劝阻,曹睿虽不采纳,但也能善待臣子,不用刑罚阻塞言路。 此刻的曹睿正是英明之时,自然渴望贤臣多进良言。而邓艾也壮起胆子,徐徐说道:“臣闻诸葛亮乃,乃是能臣,想来他定会竭,竭力安抚蜀中官吏军民。更兼西蜀眼下尚有良将多人,听闻关羽之子关,关索更是胆略过人,深得将士之心。而祁,祁山秦岭道路崎岖,王师进兵凉州与汉中,势必要多,多添军粮。纵然如此,亦有诸多不便。若,若遇上雨天,栈道损毁,更会使大军陷入困境。” “故,故而臣私以为,眼下并非灭蜀良机。不过陛下仍可与孙,孙权暗中联合,坚定其吞并荆州之心。然,然后王师南下襄阳,与东吴瓜分荆州。若,若能使西蜀失去荆州,则只需守住雍州,便,便能遏制蜀军之势。”邓艾虽然口吃,但头脑异常地聪明,早就从大方向思考过战略问题。 “而臣前,前番于石亭见陆逊用兵,虽有智,智谋有余,但其见援兵旗帜便仓促撤离,且未派兵,兵马追击,足可证明其胆,胆色欠缺。想来孙权早已交代过他,绝,绝不可与王师力战。”邓艾甚至能从石亭之战的小细节推断出孙权与陆逊的内心所想。 邓艾说到这里,再次拱手道:“蜀军难进,吴,吴军亦不敢轻易入寇。到时国家休养生息,积蓄钱粮士卒,数,数年之后,必能国力大,大盛,纵使吴蜀联合,亦是难挡天威!” “荆州……”曹睿想到这里,不由得感慨道,“天下智谋之士,所见皆相同耳!骠骑大将军昔日亦向朕上书,亦当与东吴联手,先取荆州,困西蜀于山峦之中。” “陛,陛下谬赞!臣,臣乃一介小吏,如何敢与骠,骠骑大将军相提并论!”邓艾顿时受宠若惊,赶紧连声谦逊。 “只是自石亭一战,大魏也与东吴交恶,想来孙权不敢与朕联手伐蜀。”曹睿这时又颇为忧虑地叹息道。 “陛,陛下勿忧。石亭之役,乃是孙,孙权为求自保,故而主动引,引诱大司马深入吴境。”邓艾则忍不住分析道,“臣料其终,终是想守江自保,荆州一日不,不在其手,他便一日不得安心。正,正因如此,孙权仍可为大魏所用!” 曹睿微微点头:“但愿孙权果如卿所言。” 曹睿当即决定,一面多派斥候前往季汉境内,尤其是成都探听消息。根据司马懿所说,李严降魏,关索势必不能独善其身,肯定会受到朝廷的惩处,事态会如何发展,让曹睿可是十分的期待。 另一方面,曹睿也开始心中臻选一名能言善辩之士出使东吴,修好的同时并劝孙权与曹魏合力攻取荆州。 至于邓艾,曹睿又和他交谈了许多,邓艾也能表达出独特且极有道理的见解。曹睿对此深为满意,他甚至觉得以邓艾的才能担任一个豫州主簿,显然有些屈才了。 想到这里,曹睿当即笑道:“不知卿可愿前往军中任职?” “臣,臣乃小吏,辛蒙圣上器重,万,万死不辞!”邓艾第一时间伏拜于地,“愿,愿听圣上差遣!” 曹睿早已拿定主意,高声宣布道:“朕便加封卿为大司马参军。卿离开洛阳后,便可前往寿春!” 邓艾本在激动之中,只是一听“大司马”三个字,心中的喜悦瞬间凉了大半…….qqxsΠéw 去哪里不好,偏偏要去差点将他斩首的曹休麾下。曹休的为人,邓艾可是领教过了…… 当日曹休因石亭惨败恼羞成怒,便想处死屯田小吏邓艾,出口恶气。幸得贾逵拦住,方才让邓艾逃过一劫。不过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加上贾逵为人君子,因此他并没有在弹劾曹休的表章上特意说明此事,只向曹睿申辩公事。 只是没想到贾逵上书没多久便因病去世,而曹睿也完全不知道邓艾差点死在曹休手上,结果就这么阴差阳错地把邓艾调到寿春…… “卿莫非不愿?”曹睿看邓艾并不谢恩,不免疑惑地问道。 由于邓艾此刻正伏拜于地,曹睿也看不到邓艾那极为尴尬且十分畏惧的脸色…… 当然这件事上,曹睿也是另有一番苦心。 由于曹魏疆域辽阔,曹操、曹丕在世时便先后确立了四条边疆战线,每一条战线都有一位最高负责人。 北线负责人总督河北军事,主要抵御鲜卑、乌丸等游牧民族。不过由于田豫、梁习等边疆官吏能力极强,加上鲜卑直到轲比能死前都没有正式反魏,故而北线负责人的重要性委实一般。曹丕当年甚至让他的好友吴质肩负此任,其实就是去镀金的。 西线负责人坐镇长安,总督雍州、凉州军事,抵御益州的汉军。夏侯渊、夏侯楙、曹真皆曾肩负此任。如今西线的负责人依旧是大将军曹真,只是凉州已落入季汉之手,曹真便发誓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雍州。 中线负责人总督荆州军事,抵御南郡的兵马,也经历过曹仁、夏侯尚、司马懿三位负责人。现在司马懿坐镇南阳宛城,日思夜想的就是夺下襄阳,甚至消灭位于荆州的汉军。 东线负责人坐镇寿春,总督扬州军事,抵御东面的吴军,必要时甚至可以调动豫州的兵马。如今最高负责人乃是刚刚经历过石亭惨败的曹休。虽然曹睿此次看在曹氏宗亲的面子上没有责罚曹休,但他也看出和司马懿与曹真相比,曹休这位魏国高级指挥官的能力尚有所欠缺之处,因此曹睿需要多派一些贤臣,前往寿春相助曹休。 而邓艾原在豫州,距离扬州极近,且在此次石亭之战中相助过曹休。因此曹睿自然而然地便认为邓艾是个合适的人选…… “臣,臣谢圣上之恩!来,来日定会前往寿春!”邓艾当即挺起身子,激动地拱手道,“适才臣过,过于欣喜,望陛下恕罪!” 虽然心中极不情愿,但邓艾好不容易在天子面前挣到一个这么好的印象,甚至还有机会在军中担任要职,他又焉敢耍性子?何况曹休是曹氏宗亲,石亭如此惨败尚能保住大司马的官位,自己和曹休在曹睿心中孰轻孰重,邓艾岂会心中没数?这个时候开罪曹休,等于就是开罪曹睿。 险中求富贵,也许这是上天的安排,那邓艾也无话可说。就去曹休麾下,看看能不能搏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第482章 恶名远扬 关索依旧浑浑噩噩,消沉几近五个月,整个成都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加上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添油加醋,现在许多官吏百姓都知道关索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冷嘲热讽,也有人为关索的遭遇深感遗憾。 关平和胡氏那里已经是劝不动了,鲍淑芸似乎也接受了关索的现状,谁叫自己是他的妻子。而关平的岳父杨洪最近一个月身体抱恙,一直在府休养,无法前来关府开导关索。而关兴的岳父爨习知道关索被贬也是有关兴的原因在里面,故而也不太好开口。 与关索交情匪浅的丁奉眼下并不在成都,也有诸如向宠、诸葛乔等与关索有旧交的臣子曾想登门看望关索。可关索谢绝见客,几乎把自己封闭起来…….qqxsnew 现在唯一能让关索振作起来的,恐怕只有诸葛亮和刘禅。只是诸葛亮这几个月一直在凉州没有回来,而刘禅对关索的事似乎也不怎么上心。有一次,关平实在看不下去,便想请刘禅调关索到中军,协同操练士卒,希望以此能让关索重燃斗志。 “朕近日听闻关将军流言……”刘禅却是不动声色,淡淡地说道,“关将军若真有志向,便亲自入宫见朕。如此,朕方会应允。” 关平当天便将此事告知关索,可关索却表现地一点也不敢兴趣,只说自己身体不适,无法前往中军,几乎把关平气得半死。 “罢了罢了!二弟之事,我再也不管了!”这一次,轮到关平对关索心灰意冷了。反正关家还有一个关兴可以继承关羽的遗志,至于关索,只要他别违法乱纪连累关家,其他该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关索自在家中沉沦,但此次事件的影响力,早已不仅限于成都…… 作为益州最繁华富荣的城池,成都临近锦江,而锦江又是长江的一条支流。这些年诸葛亮考虑到商业需要,又在锦江建造码头,供小型商船靠岸卸货,成都由此商业更为发达。而一些极为八卦的商贩便把关索酗酒堕落的消息带到荆州,乃至东吴掌控的扬州。 位于江陵的荆州刺史马良得知关索之事后,也是深为惋惜。而公安的守将、右将军寇封更是直接写了一封书信,送往成都,交到了关索手中,劝其切不可如此下去,有负刘备生前厚爱。 虽然关索很意外寇封竟会写信规劝自己,但此刻的他又岂是寇封一纸书信便能回心转意的? 而襄阳因为是军事重地,并无百姓与客商往来,加上运送物资的士卒皆是慎言小心之人,害怕触犯军犯,故而关兴、吴班等将领与一众蛮兵皆不知此事,否则必会影响军心。 不止是季汉境内,曹魏与东吴的细作也将关索贬官夺兵,酗酒消沉之事详详细细地报了上去…… 位于南阳宛城的司马懿与李严正在州牧府邸内商议军机。得知这个消息后,二人皆是兴奋不已。李严更是幸灾乐祸地大笑道:“哈哈哈!关索竖子!不想你也有今日,谅你还如何嚣张狂妄!” 看到一旁的李严如此失态,司马懿倒是心中暗想:“看来李严归降大魏,确实让益州朝臣迁怒关索。贬官倒非紧要,可蛮兵离了关索指挥,必然军心动荡,日后也不足为虑!” 详细询问了细作一遍关索失意酗酒的情况后,司马懿也忍不住感慨道:“关索这些年受刘备与诸葛亮器重,仕途远比常人顺利。不想此番一遇挫折便承受不住,终究心志太过薄弱。” 其实关索这样的反常行为,司马懿最近也在魏国听闻过类似的事情,因此倒也不觉得奇怪。 深受曹操与曹丕父子信任的侍中刘晔,在曹睿继位后依旧得到亲近。然而刘晔这些年越发为人圆滑,喜欢两面奉迎,在其他大臣面前一套说辞,在曹睿面前又是另一套说辞。有些大臣自觉遭到刘晔的背刺,心怀怨恨,就向曹睿出言诋毁刘晔,更建议曹睿每次召见刘晔时先拿出与本意相反的观点来询问他。 而刘晔也没料到曹睿这个年轻皇帝有这般城府,因此依旧都对曹睿提出的所有观点表示赞同。曹睿便觉得刘晔此人虚伪不诚实,渐渐对他疏远。刘晔因此失意受气,几乎到了发疯的地步。 连刘晔一把年纪的人都经受不住这样的刺激,何况关索还不满三十,在司马懿等人看来,终究是过于年轻,没有经历过起起落落,才会有这种不成熟的表现。 “哼,只是他这般醉生梦死,刘禅与诸葛亮如何会再赋予他重任?”李严却是恶狠狠地说道,“他躲在成都不上疆场,我又如何能报杀子之仇?” “正方不必如此心急!”司马懿呵呵笑道,“只要我等南下夺取荆州,益州必然震动,灭蜀也是早晚之事。正方何忧大仇不报?” “既如此,仲达打算何日用兵?”李严正色询问道,“如今襄阳守将乃是赵云,他虽为宿将,但也一把年纪。如若病故于襄阳,蜀兵必然震动!其余如马良、辅匡、吴班等辈,皆不足为虑!” “要夺取荆州,自然要联合孙权。单凭大魏王师,单是攻下襄阳,便会大耗元气。”司马懿不紧不慢地说道,“何况孙权垂涎荆州已久,他若能出兵袭取江陵,也可以牵制蜀军!” “想来孙权知道关索之事,亦会伺机而动。”李严忍不住提议道,“仲达不如上书圣上,尽快派人与孙权重修旧好。” 显然李严因李丰死于益州,对诸葛亮、关索乃至整个季汉都极为痛恨,自然希望早日出兵,好报此仇。 “……此事非同小可,还需从长计议。”司马懿却是微微皱眉,“若真要在荆州动兵,还需确保诸葛亮亲自驻兵凉州,如此方可使其无法支援荆州……” 就在司马懿谋划荆州之时,位于长江最下游的建业,也有商贩将关索的事情带到城中。加上潜伏于成都的细作不断返回,曹魏吴王孙权也终于确信此事并非虚构。 “呵!关索竖子,你当年在荆州杀害我许多吴军将士,可曾想过落得这般下场?”孙权每每想起甘宁、谷利等人之死,便对关索极为痛恨,此刻心情自然畅快了不少。 只是高兴之余,孙权心中的野望再次膨胀起来,他立刻对身边的内侍说道:“速召张子布与陆伯言前来。” 第483章 孙权野望 当年刘备征伐荆州之时,孙权受形势所迫,曾向曹丕请降,最终受封吴王、加九锡。可孙权内心深处仍是以此为耻,他继承父兄基业,雄踞江东,一直怀有登基称帝,三国鼎立之心,岂甘久居人下。 然而自季汉重新夺回南郡等地后,孙权完全掌控的土地只有扬州、交州以及荆州数郡。别说曹魏,就是和季汉比也稍有不及。加上孙权既不能像曹丕一样接受汉献帝的禅让,又不能像刘备一样用汉室宗亲的身份继承汉统,自立为帝实在名不正言不顺,稍有不慎便会大失民心,这让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随着吴军这些年屡屡受挫,甚至交州七郡都开始叛乱,孙权便更加收起称帝之念,只能先焦头烂额地处理内忧外患。 然而这一次,陆逊在东吴即将倾覆之际,用一场大胜重创曹休,前后击杀生擒近两万魏军将士,缴获的物资钱粮更是不计其数。当日叛逃的鄱阳守将翟丹也在此战中被吴军斩杀,首级送到建业示众。 石亭大捷,可以说让孙权好好扬眉吐气了一番,自十年前袭取荆州,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心花怒放过了。他知道曹休此次惨败必然大伤东线魏军的元气,东吴将士也彰显了强悍的实力,江东至少能保证五年安全。 虽然武昌那边邾县失守,孙朗败亡,但东吴的后起之秀诸葛恪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为吴军扳回一程,击杀晋宗,大败韩综,也算是和魏军打了一个旗鼓相当。何况这点损失和石亭大捷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至于交州,悍将高寿也迅速平定了交州中最靠近扬州的苍梧、南海二郡。虽然东吴眼下尚无余力深入交趾,讨伐士徽,但诸多叛乱分子也不由得畏惧吴军,纷纷偃旗息鼓。合浦、郁林二郡首先开始恢复安定,给孙权彻底平定交州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好事成双,消息在扬州传开,官吏军民无不欢欣雀跃,原本惶恐的人心也逐渐平复。而孙权见曹魏之患暂除,便又开始惦记起他心心念念的荆州。他知道自己一旦称帝,季汉必然不喜。如若两家翻脸,那么位于长江上游的荆州平原地带便如一把尖刀悬于他的头顶,随时可以给东吴致命一击,这握刀之人,便是汉军。 欲称帝,必夺荆州!这时孙权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年近半百的他自上次大病一场后,便越发地不想再等了,如果东吴的帝业无法在他自己手上完成,那么他的后辈更加看不到希望。 很快,张昭与陆逊这两位文武领头重臣先后来到,拜见孙权。由于商议的是一等一的军事机密,为防泄露,孙权便只让他二人前来。 见礼完毕后,孙权当即将关索的事情说与二人,然后正色问道:“西蜀占据荆州多年,眼下虽因曹魏强盛,与我东吴盟好,然难保日后不会反目。孤若起兵攻取荆州,二位爱卿以为如何?” 张昭与陆逊闻言,皆是面色微变。张昭思虑片刻后,立刻进言道:“大王!荆州位于长江上游,确不可落于他人之手。然前番曹休、文聘入寇,西蜀亦为江东分魏军之势,此时若出兵征讨荆州,师出无名也!” “话虽如此……”孙权的脸色瞬间闪过一丝阴沉,“但前番吕定公、徐文向与五千精兵殒命交州,孤始终觉得此事与西蜀脱不了干系!” 自得知五溪蛮王“萨拉牙”与“巴天逵”杀得交州吴兵全军覆没后,孙权便多派细作前往五溪之地查探,也得知那两个蛮王确实招募了许多交州流民,更收获了交州才有的珍珠。m.qqxsnew 只是两人麾下的蛮兵皆未说过大军曾前往交州,细作也无法长时间待在五溪,故而探听到的情报十分有限。孙权对此也是无比疑惑,也不知是不是两个蛮王故意不敢承认。 之前,孙权派使者前往成都向季汉示好时,也直言五溪蛮夷前往交州杀害东吴将士,希望季汉可以在自己境内讨伐这些凶徒。刘禅自然知道事情的真相,只说眼下无力分兵武陵,会委托太守习珍与平东将军沙摩柯前去消灭这些不服王化的叛夷。 尽管无法找到直接证据,可孙权和陆逊始终相信,五溪蛮夷绝对没有这么强的战斗力,那些蛮兵多半是汉军假扮。因此,孙权对季汉的敌意日益剧增。只要能有机会夺回荆州,他才不管什么师出有名不有名。 这个时候,思虑许久的陆逊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大王,曹休惨败,魏军眼下已无力图我江东。臣有三条进兵之策,不知尊意如何?” “伯言直言无妨!”自石亭之战后,孙权对陆逊更为信任,自然会充分考虑他的意见。 陆逊当下便徐徐开口道:“第一策,与西蜀合力北伐曹魏,进兵寿春,再图徐州!” 孙权早就考虑过这一层面,果断地摇头道:“曹魏势大,纵是经历石亭之败,亦足以自守,急不可图!何况曹魏已在寿春南面建好合肥新城,此地远江水而傍险山,极难攻打!” “至于徐州之地,昔日吕子明曾言此地易攻难守,且皆为陆路,不利于我军,如何能与荆州相比?”孙权心里惦记的,始终还是季汉手中,以南郡为首的荆州之地。 其实孙权本人对曹魏的实力还是极为忌惮,自保尚能不败,但劳师远征,只怕鲜有胜算…… 对于孙权的态度,陆逊并不意外,随即又说道:“第二策,收复交州,剿灭士家,稳定后方!” “前番未能擒杀士徽,但也让其大损元气,如若五溪蛮夷不再次前来相助,收复交州,易如反掌!”孙权淡淡地说道,“交州本荒蛮之地,又遭叛乱战火,若派大军前去征讨,着实无益!只需一支偏军既可!” 陆逊微微点头,认为孙权的分析也是很有道理,便再次开口道:“第三策,便是如大王所言,夺取荆州,占据长江,深根固本,以图长远之计!” 其实陆逊大概已经猜到了孙权另一层的心思,那便是夺取荆州后,自立为帝,所以才会显得这般焦急…… 孙权当即满意地点头道:“眼下李严降魏,关索又不足为虑,蜀中唯有诸葛亮一人可称大敌!此刻正宜夺取荆州!” “然如此用兵,也应如当年那般与曹魏联手,并先等魏军出兵襄阳。”陆逊立刻建议道,“待战事焦灼之时,我军再进兵江陵。大王切不可主动出兵,无故结怨西蜀!” “只是我军去年才在石亭大败魏军……”孙权不由得微微皱眉,这个时候,曹睿肯与孙权放心联手吗? “大王不必忧虑!曹魏与江东尚可为友,但与西蜀则必为死敌!”陆逊自信地分析道,“近年来蜀军锋芒正盛,与江东相比,曹魏更是深受其害。若为对付西蜀,曹睿必会与我军联合!” “伯言真高见也!”孙权愁眉舒展,呵呵笑道,“那孤即刻派使者前往洛阳,可否?” “大王不必如此心急。”张昭这时却表示反对,“石亭一战,我军大获全胜,若主动示好曹魏,便会使魏国君臣认为我江东心中胆怯,反倒前来要挟!” “张公之言甚是!”陆逊也十分赞同张昭,“大王可先派一人前往成都,一来向西蜀示好,二来可去关府探听关索情况。” “臣始终觉得,关索因贬官夺兵而醉酒消沉,略有蹊跷……”陆逊抚须沉吟,“若按常理,刘禅与诸葛亮断不至于让关索如此行事……” “关索年少便大有才华,久而久之,必会像其父关羽那般自视甚高,目无他人。”孙权却是不以为意地冷笑道,“他本是替李严受过,想来心中不服。又是初遇挫折,就此一蹶不振,亦非怪事!其品性暴露,纵是诸葛亮也难以放心任用!” “不过孤确实应如伯言所说,派一人前往成都。只是寻常之人,怕是进不了关府大门……”孙权说到这里,却是微微摇头。 去别的臣子家或许还好说,但关羽终究是死于东吴之手。如今关家主事的乃是关平,就算他以大局为重,又怎会真的忘记旧仇?即便是要与吴使见面,也不会在家中,以免刺激他的母亲胡氏。 就在这时,张昭忽然眼睛一亮,开口道:“大王,臣倒是想起一人。既可表明江东善意,又可进入关府,不知尊意如何?” “张公所言,莫非诸葛子瑜?”孙权忍不住感慨道,“子瑜如今镇守武昌,安抚将士,已无法轻易离开。” 张昭呵呵笑道:“臣所荐者,并非诸葛子瑜!” 第484章 年轻使者 建兴八年,公元229年6月,益州,蜀郡,成都 这一日早朝,季汉君臣正在大殿接见来到成都的东吴使者。而这位使者不是别人,乃是前番在武昌设计杀败魏军、东吴的骑都尉,诸葛瑾长子诸葛恪。 其实让诸葛恪担任使者,孙权知道其中的好处,可也有些犹豫。虽然诸葛恪极有才华,答辩如流,但其为人过于年少气盛。孙权需要派他向季汉示好,而不是言语之间开罪季汉。 加上诸葛恪体型肥胖,宽额头,塌鼻梁,大嘴巴,须眉较少,长相实在不敢恭维。虽然孙权不喜欢以貌取人,但身为一方使者,多少应该注意一下仪表吧…… 不过考虑到诸葛恪终究是诸葛亮的侄子,关平应该不会把他拒于关府门外。而诸葛恪正巧奉诸葛瑾之命,返回建业拜谒孙权。孙权当即询问诸葛恪可有胆量出使成都,并告诫他不可过于锋芒毕露。诸葛恪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最终,孙权决定让诸葛恪携带礼物,前往成都,其中另有一箱礼物是给关府准备的。还有一个锦囊,孙权叮嘱诸葛恪在前往关府前打开…… 到了成都,朝臣乃至刘禅见到诸葛恪这等相貌,皆是又惊又奇,若不是看在诸葛亮的面上,差点就笑出声来。诸葛恪则毫不在意,将礼物与孙权亲笔书信交给刘禅,并深深谢过汉军当日在魏军伐吴时,出兵牵制之举。 “大汉与吴王既结为盟好,出兵援助亦是理所应当!”刘禅看完孙权的书信,也是和善地笑道,“吴王用兵有方,石亭一役,斩首过万,曹休丧胆,更使北方魏贼闻而震怖!” 然而就在刘禅和诸葛恪交谈甚欢之际,五官中郎将李邈突然出列启奏道:“陛下,平北将军关长寻今日未曾前来早朝!” “噢?”刘禅眉毛一挑,果然未在右侧的武将之列里看到关索,随即目光转到左侧,询问关平,“关侍中,关平北为何不来?” 关平闻言一惊,连忙出列道:“回陛下,臣弟近日染病,故而无法上朝,请陛下恕罪!” 每逢早朝时,关氏兄弟皆是一同在府门外乘车前往皇宫大殿。可今天一早,关平见关索迟迟未到,便命人前去催促。然而关索却是说自己头痛欲裂,难以上朝。 “莫非二弟得知东吴使者前来,不敢相见?”关平猛然想起,昨天府上家仆外出采买回家时,提起东吴诸葛恪出使成都,那么今日朝会肯定将要接见。关索如今这般颓丧,只怕羞于见人。 如果关索仍怀羞耻之心,那么他尚有迷途知返的可能。不过关平也担心关索是不是真的生病,便命家仆去请医匠来关府。 “染病?只怕是酗酒过度吧!”李邈却是不依不饶,再次对刘禅说道,“陛下,成都早有传言,关平北自贬官后便郁郁在家,终日酗酒!今日更缺席朝会,此举大违礼法!” 原来关索上次贬官夺兵后,李邈竟得意忘形,在刘禅面前暗指关索会有不臣之心,当下便遭到关平等人的驳斥。等到关索独自返回成都后,李邈污蔑大臣的罪自然是逃不掉了。 本来刘禅想要将李邈免官,但也有一些益州派的臣子去诸葛亮面前为李邈说情。他们认为李邈虽有过失,但如果惩戒太狠,反而会让朝臣觉得李邈是因为屡屡出言弹劾关索而触怒刘禅,进一步会认为刘禅太过袒护关家,这对人心稳定不是好事。 刘禅和诸葛亮斟酌过后,最终只是把李邈从安汉将军贬为五官中郎将,仍有上朝议事的资格。不过李邈自觉是遭到了无妄之灾,更迁怒关索。 关索消极酗酒的事李邈虽有耳闻,但关索尚能本分行事,并无违法乱纪之举,李邈也一直找不到机会。今日关索在这样重要的场合缺席,李邈自然会出言弹劾。 听完李邈的话,刘禅不动声色地思忖了一番,随即严肃地对关平说道:“关侍中,卿可回去转告关平北,让他好生休养。城中医匠若难以医治其疾,朕便派宫中太医前往!”” 虽然刘禅没有明着处罚关索,但从他的语气中明显能听出一丝不满。李邈与一些看不惯关索的大臣皆是幸灾乐祸。关平则只有无奈地回复一声:“喏……” 而诸葛恪在得知关索没有前来后,不由大感遗憾。他离开建业前曾听孙权所说,关索与他一样,同为二十七岁,但智勇双全,天下罕见。年少气盛的他,自然想会一会这个季汉英才。.qqxsΠéw 好在孙权此次又让他前往关府示好,那时诸葛恪仍有机会见识一下关索的才华。 这个小插曲结束后,刘禅便让诸葛恪先回驿馆歇息。到了下午,刘禅再次设宴款待诸葛恪与一众吴使。由于宴席不比早朝这般隆重,大部分有要事在身的官员都没有出席,关平今日要去中军监督操练,同样没有前往。 刘禅并不是孙权那种喜欢开使者玩笑、用言语示威的君主,加上诸葛恪特别的身份,宴席上整体还算和谐,并无臣子拿诸葛恪的相貌开涮,多有称赞诸葛恪前番在武昌出奇谋杀败魏军,无愧诸葛一门。诸葛恪自然十分受用。 不过酒至半酣,一位带着八分醉意的大臣忍不住对诸葛恪笑道:“诸葛都尉乃是丞相之亲侄,何不留在成都,为圣上效力?” 谁都知道诸葛恪不会违背孝道、离开父亲投靠季汉。不过刘禅与许多大臣倒是好奇,诸葛恪会如何回答。 只见诸葛恪微微一笑,不假思索地高声道:“东西犹如一家,恪侍奉于江东,亦是为圣上效力,更可使吴王远离离间汉吴之谗言。” 诸葛恪小露一手,便展示出自己的才思敏捷。其余朝臣也来了兴致,与诸葛恪展开友好的辩论。而诸葛恪自小博览书籍,从容应对各种问题,丝毫不落下风,使得刘禅更加赏识他的才华。 宴席结束后,诸葛恪的公务基本完成,只等刘禅准备好回书与回礼后,便可返回东吴。不过出于家庭礼教,诸葛恪还是以侄子的身份,登门拜见诸葛亮之弟诸葛均。由于诸葛均的才能比诸葛瑾还稍逊一筹,为了不惹人口舌,诸葛亮也没有重点提拔诸葛均。如今诸葛均在季汉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中郎将。 至于诸葛亮,此刻仍在凉州防备魏军,暂未回到成都。尽管如此,诸葛恪还是前往丞相府,拜见叔母黄氏,并见过年少的堂弟诸葛瞻,更与诸葛亮的养子诸葛乔见面。 诸葛乔原是诸葛瑾之子,诸葛恪也便是诸葛乔的兄长。前番诸葛亮回成都时,诸葛乔也随父一起返回。诸葛亮操劳生病后,诸葛乔也多有服侍。只是诸葛乔的身子骨同样不是很好,诸葛亮病愈后,他却倒下了。因此诸葛乔便在成都休养了许久,一直没有返回凉州。 诸葛乔官拜驸马都尉,前番已在朝会上见过诸葛恪。但今日是兄弟二人私下里见面,也有了寒暄的机会,诸葛乔又让自己年幼的儿子诸葛攀出来见过伯父。唠嗑了许久的家常后,诸葛恪方才微笑着对诸葛乔说道:“为兄现有一事,还望贤弟相助!” 第485章 拜访关府 正如张昭料想的那样,关平或许能将别的东吴臣子拒之门外,可对于诸葛恪的到访,关平还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特别是连诸葛乔都陪同前来,看在诸葛亮的面子上,关平更不好谢客,最终还是收下了丞相府送来的名刺,于明日在府上迎候诸葛兄弟。 次日辰时,诸葛乔先一步抵达关府门口,诸葛恪稍后亦至。只是看到诸葛恪还带着一箱礼物,诸葛乔却不由得微微皱眉。 昨日,诸葛恪表示希望能到诸葛乔的帮助,前往关府拜访。虽然考虑到关羽死于东吴之手,但刘禅与诸葛亮如今既然定下了联吴抗魏的战略,诸葛乔如不帮诸葛恪一把,似乎对结盟一事无益,因此诸葛乔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诸葛恪还带了这么多礼物,倒是让诸葛乔觉得如此行事似乎不太妥当吧…… 少时,关平亲自出府相迎,将诸葛兄弟迎入家中。两边见礼完毕后,诸葛恪当即呈上孙权的书信:“此乃吴王写给关侍中的亲笔手书。” “孙权!” 一听“吴王”二字,关平不由得想起关羽之死,心中一股怒火蹭得蹿起。可理智告诉他一定要暂且克制,只能不动声色的接过书信,阅读起来。 信中所云,无非是孙权向关家示好,对当年关羽之死感到歉意和惋惜。但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东吴也有许多将士死在汉军手中,眼下两家大敌乃是曹魏,希望关家摒弃前嫌,勠力同心,攻同北伐。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孙权想这般一笔勾销?当真痴心妄想!”关平看得心中冷笑,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待关平看完书信后,诸葛恪又从怀中掏出一份礼单:“吴王送给侍中的礼品正在府外,礼单在此,请关侍中过目。”qqxsnew “诸葛都尉不必如此!”关平则是毫不客气地摆手道,“我关家忠于大汉,与吴王是敌是友,全凭圣上之意,岂是我等臣子可擅自决定的?” “何况我关家向来清廉,从不收他人之礼。何况吴王所赠?”关平高声正色道,“这些礼品,都尉或转赠我主圣上,或带回江东,但切不可留在我关府!” 任凭诸葛恪怎样巧舌如簧,关平都是心如铁石,绝不收礼。关家和东吴什么关系,别人又不是不知道,若是收了孙权的礼物,那关家还有何脸面在成都立足。 “既是侍中不愿,兄长也不必强求。”诸葛乔也上来打圆场,“不过吴王好意不可拂,不如就按关侍中所言,将礼品转赠我主圣上!” “既是关侍中如此耿直,恪亦不敢强求,礼品……我自会交于圣上。”诸葛恪也只能心中苦笑,他这次可算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至于这些礼品,诸葛恪本来是想带回去的,但诸葛乔既是这般说了,诸葛恪若还要带走,显然会让刘禅觉得不够诚意,对孙刘联盟未必是好事。好在这些礼品不是十分值钱,孙权当日送出去时,也不觉可惜。 怎料诸葛乔这时又向诸葛恪提议道:“吴王既有哀悼关君侯之意,不如兄长明日便与小弟一同前往凤凰山,祭拜关君侯,已示吴王诚意。” 此事并未在计划之中,诸葛恪微微一愣,尚在犹豫,关平却是郑重地向诸葛乔拱手道:“能得丞相子侄祭拜先父,平不甚感激!” “……如此也好。”气氛烘托到这个地步,诸葛恪也不好意思开口拒绝。 由于临行之前,孙权特意叮嘱诸葛恪,示好季汉与关家。虽然诸葛恪不知道孙权的真正目的乃是夺取荆州,但为了更好的完成这次任务,少不了要辛苦一些。反正前往凤凰山也不是什么苦差事,权当游山玩水。 不过示好关家只是诸葛恪今日前来的一个目的,他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听闻令弟关索关长寻智勇过人,征战沙场屡立大功,江东军民多有知晓。”诸葛恪微笑着向关平拱手道,“恪久闻其名,却未曾一见。今日有幸登门拜访,不知令弟可在府上?病势可有好转?” “有劳挂念,舍弟得医匠诊治,已无大碍。”关平微微点头,“都尉稍候,我这便派人前去通报。” 诸葛恪也是东吴的青年才俊,更与关索年岁相同,着实难得。也许关索见到诸葛恪,会重新燃起斗志,想到这里,关平便立刻让家仆去把关索请到正厅。 很快,家仆急匆匆地返回:“启禀家主,二家主正在偏房痛饮,少时便来。” 关平闻言一愣,在诸葛兄弟的面前显然有些尴尬。诸葛乔则是好生叹息,方知流言非虚。诸葛恪则更为好奇,想看看关索究竟是何等人物? 等了好一会儿,穿戴整齐的关索方才脚步轻飘地走入正厅。三人一看便知关索醉得不轻,而且老远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 “大兄!”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的缘故,关索今日竟满脸笑意,用极高的声音,极夸张的动作,向关平拱手行礼。 “二弟,有客来访,不得放肆!”关平瞥了一眼惊讶不已的诸葛兄弟,连忙正色喝斥关索。 “小弟明白!”关索笑呵呵地点了点头,随即向诸葛乔拱手道,“柏松,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由于关索早年多次前往丞相府,也与诸葛乔多次相见,二人可算旧识,彼此皆怀敬意。看到关索混成这个模样,诸葛乔心中也不是滋味,缓缓拱手道:“长寻……别来无恙?” “索一切安好,有劳挂念!”关索微笑着说完,随即将目光转向了诸葛乔身边的诸葛恪。 “想来这位便是丞相之侄?”关索一边说,一边毫无忌惮地用目光上下打量起来。 “在下东吴骑都尉诸葛元逊。”诸葛恪当下正色拱手,心里则是十分不屑。 且不说诸葛恪被关索瞧地浑身不自在,上来就觉得关索缺少礼教。而且此人醉得如此模样,当真是那个威名远扬的白马关郎? 由于今日即将前往关府,诸葛恪便在昨夜拆开孙权交给他的锦囊,方才得知关索因为贬官夺权,已然陷入消沉酗酒的状态。今日一见,诸葛恪方信此言非虚。 “本以为会是个人物,原来稍遇挫折便堕落至此。这关索徒有其名,如何能与我相比?”诸葛恪不由得暗自冷笑。 可就在这时,关索突然疑惑地盯着诸葛恪,怪声问道:“足下当真是诸葛公之子?” “正是。”诸葛恪微微皱眉,“不知关将军此言何意?” 关索嘿嘿一笑,高声道:“我们丞相容貌甚伟,诸葛公虽脸长似驴,但也算仪表堂堂。只是足下这副尊荣,啧啧……” 关索越发口无遮拦,连连摇头:“何况身为使者,未免太不庄重。” 此言一处,正厅的气氛瞬间凝固起来…… 第486章 醉气诸葛 “二弟,你!”关平见关索出言无状,不由得又惊又怒。 诸葛乔也是心中不悦。关索称赞诸葛亮容貌自然无妨,可诸葛瑾毕竟是他生父,哪有一面说人仪表堂堂,一边说人脸长似驴,这究竟是夸是骂……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关索之言太过侮辱诸葛恪。既是骨肉兄弟,诸葛乔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而诸葛恪虽是面不改色,但心中的怒火早已升地老高。 “好你个关索,连刘禅与西蜀群臣尚不曾这般辱我,你安敢如此!” 若是在东吴,诸葛恪早就骂人不吐脏字地开喷了,而且凭他的口才,就算是状态最佳的关索,也绝对说不过他。 但是孙权在锦囊里特意交代了诸葛恪,如今关索意志极其消沉,诸葛恪千万别去刺激他,万一让关索知耻后勇,那便惹出大麻烦。 虽然诸葛恪不知道孙权已经开始谋取荆州,但也知道盟友这种东西是说翻脸就能翻脸的。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季汉多一良将,对东吴弊大于利。 虽然他已经想出十几种可以回骂关索的方法,譬如关索容貌俊地和女人一般,但是诸葛恪为了完成孙权的任务,必须竭力克制。 “昔晏子不足六尺,尚可使楚,莫非齐国无身形长大者?”诸葛恪淡淡地笑道,“后楚人以门洞辱之,反自取其辱,更作笑于后世。” 诸葛恪也算是点到为止,用典故暗喻关索不要欺人太甚,否则一样会自取屈辱。 “元逊竟这般克制?”诸葛乔不由得大感诧异。他与诸葛恪自幼一起长大,知道兄长非常喜欢表现自己,且从不示弱,没想到今日在关索的侮辱面前,却能以大局为重,不破坏吴汉同盟之谊。 只是诸葛乔没想到,关索说的下一句话,却是连他也忍不住了。 “不想诸葛公嘴拙之人,却有足下这般才思敏捷的公子。”关索哈哈大笑道。 “长寻,你!”诸葛乔听到关索再次出言调侃诸葛瑾,当下勃然大怒,蹭得一下站起身子。 关索也是一脸错愕地看着诸葛乔,少时才恍然大悟,拍着脑袋摇头道:“失语失语,是我糊涂!忘了诸葛公乃是柏松生父!” 关索连忙来到诸葛乔,深深作揖道:“索言语冒犯……嗝,还望柏松恕罪!” 关索这一靠近,浑身的酒味也全部飘了过来,加上还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诸葛乔一时竟生厌恶之情,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几步。 “二弟退下,莫要在此胡闹了!”上首的关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急忙厉声呵斥,就关索现在这个状态,别说重燃斗志,能不惹祸上身已是谢天谢地。 “是是是,小弟告退!” 关索正想找个由头早点开溜,随即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出正厅。然而本身就是酒醉状态,匆忙之下脚步一绊,竟直接摔倒在门口。诸葛恪见此情景,差点笑出声来。 两旁家仆赶紧上前扶起关索,关索尴尬地拍了拍身子,赶紧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关平无奈地长叹一声,随即起身来到诸葛兄弟面前,拱手道:“劣弟酒后狂言悖语,还望柏松与都尉切莫放在心上!平在这里向二位赔罪!” “看在长寻酒醉的份上,此事便罢了,我亦不会向任何人提起。但侍中还应好生规劝长寻,若是再如此行事无状,只怕圣上都难以忍受……”诸葛乔本是心胸开阔之人,加上关索之言并非十分过火,此刻不但怒气大减,反倒对关平直言相告。 “平定会牢记柏松之言……”关平心中苦笑,自己早就不知道劝过关索多少遍了…… 而一旁的诸葛恪想起关索刚才酒醉滑稽的模样,则是心中冷笑不止。这关索显然已经废了,再也无法威胁到东吴。 当日,诸葛恪与诸葛乔便辞别关平,离开关府。在成都又停留了数日,等到刘禅给孙权的回信与回礼送到驿馆后,诸葛恪便立刻启程,坐船返回江东建业。 回到孙权面前,诸葛恪将自己在关府的所见所闻,以及成都关于关索的流言,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孙权。孙权得知关索已经消极放荡到这个地步后,脸上不由露出轻松的笑容。m.qqxsnew 除了关索,只有诸葛亮值得让孙权忌惮,如果他仍在凉州,那么孙权夺取荆州的胜算便会大大增加,其余汉将,孙权可没有放在心上。 待诸葛恪走后,一直同在后殿的陆逊忍不住说道:“关索眼下虽然酗酒堕落,难保日后还会统兵征战。大王攻取荆州,还应谨慎行事。” “就凭关索现在这般,刘禅与诸葛亮如何敢委以重任?”孙权却是呵呵笑道,“就算他来到荆州,也不足为虑!” “只是不知魏国的使者何时才能前来……”不过孙权倒是同意陆逊所言,夺取荆州一战事关重大,必须做好万全之策,此次决不能再失手了。 三次背盟袭取荆州,就算孙权估计也没有脸面再向季汉提出结盟了,唯有让季汉受到重创,才能使诸葛亮与刘禅感到危机,反过来有求于东吴。 眼下为了夺取荆州,孙权必须与曹魏联合。可是按照张昭所言,孙权不能主动示弱于曹魏,最好能等到曹魏先派使者前来结盟。 就是曹魏的使者何时能够前来,若是拖延太久,反倒可能延误战机…… 就在孙权烦躁之时,一名内侍忽然进殿禀报道:“启禀大王,魏国侍中刘晔现在宫门外等候召见!” “呵呵,果不出张公所料!”孙权闻言大喜。 自曹睿决定联手东吴,共取荆州后,便认为需要派一个老成稳重的臣子担任使者,毕竟吴魏刚刚才经历过几番交战。而曹睿思前想后,觉得侍中刘晔能识人心,又为人圆滑,应该是个不错的人选,随传召刘晔。而刘晔正苦于自己收到曹睿冷落,正想找个可以为国立功的机会,自然愿意前往东吴,遂担任使者。 由于此次与东吴结盟不能大张旗鼓,刘晔便与随行之人扮成客商,顺利混入建业,来到吴王宫殿。而孙权也为了掩人耳目,没有大庭广众接见刘晔,而是让内侍把刘晔带进后殿。 第487章 吴魏联手 由于吴魏两家皆在荆州方面上有所需求,所以孙权和刘晔一拍即合,都同意联手出兵,且在荆州的划分上也没有太大分歧。除当阳北面的襄阳郡归属魏国外,江陵、公安等其余县城,乃至宜都、武陵等郡皆归属东吴,而当阳距离江陵不过两百余里,孙权同样不像让给曹魏。 虽然刘晔在地盘归属的问题上并没有提出异议,但是在他看来,孙权虽然要的地盘极多,但季汉实力早已今非昔比,孙权到底能吃下多少地盘,还是个未知数。何况只要等孙权出兵,他就没有回头路,到时这些土地归魏还是归吴,就各凭本事了。 当日石亭之战,尚有不少魏兵被东吴俘虏,刘晔便希望孙权将他们放还曹魏。而孙权见曹睿这么快就主动派来使者,索性坐地起价,要曹睿归还前番被魏军夺占的江夏邾县,自己才会放回其中被俘的两千魏兵。说到底,石亭大捷让孙权的腰杆子也硬了不少。 刘晔对此不能做主,只能将孙权的意思带回给曹睿,再做决断。另外,孙权也希望曹魏能确认一下的诸葛亮现在位于何处。如果诸葛亮真的是在凉州,最好能将他牵制住,不要前往荆州增援。 在清楚孙权所有的要求后,刘晔次日便启程离开建业。顺利返回洛阳后,刘晔将谈判的情况如实汇报给曹睿。而曹睿也知道了关索在成都消沉酗酒的事情,自然决定要在这个时候与孙权联手夺取荆州。 “陛下,张飞、马超先后病故,关索又自甘堕落,眼下蜀中最可忌惮者唯有诸葛亮。然西蜀如今疆域狭长,纵使诸葛亮也难以顾全两头。”刘晔这时谨慎地进言道,“不知可否令大将军曹真佯攻凉州,牵制诸葛亮?” “好,便依爱卿之言。”曹睿微微点头。他见刘晔受到此次教训后,显然在自己面前老实了不少。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时,曹睿自然也不计前嫌,听取这位三朝老臣的建议。 可就在这时,一名内侍突然领着一名信使,匆忙进入后殿:“启禀陛下,江夏有紧急奏章送到!” 曹睿急忙接过奏章,拆开一看,不由得脸色大变。刘晔注意到后,忍不住问道:“陛下,莫非江夏有军情?” “江夏太守,右将军文聘病故于石阳……”曹睿痛心地长叹道,“我大魏又失一良将也!” 刘晔面色微变,连忙提议道:“陛下,眼下孙奂、诸葛瑾仍屯驻与长江以南,需派一可靠之人火速前往江夏,以防孙权言而无信,见机夺利!” 曹睿微微点头,低头思忖良久,眼神忽然一变,正色望向刘晔:“……爱卿以为,朕将大司马调往石阳,可否?” 没想到曹睿居然要把曹休调到石阳,看上去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但刘晔何等聪明之人,很快便想出其中深意,当下小心地问道:“陛下莫非欲让大司马攻取荆州当阳?” “正是!”曹睿果断点头道,“荆州蜀军由赵云与马良统镇于襄阳、江陵两处。朕知文聘将军在石阳多屯船只,前番与吴军交战时亦缴获颇多,大司马若沿汉水逆流而上,足可抵达当阳以东。若能顺利占据当阳,则可切断襄阳与江陵两处蜀军,这对我军攻取襄阳,大为利好!” “陛下之言甚是!”刘晔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却也微微皱眉,“只是孙权当日曾和臣明言,夺取荆州后,当阳需归属东吴……” “哼!孙权一旦出兵,必然要全力与王师攻取荆州,焉有回头之路?他若想攻克江陵重镇,又焉能分兵于当阳?”曹睿却是毫不在乎地冷笑道,“当年孙权袭杀关羽取荆州,深惧魏蜀联手讨伐,频频示好于先帝。此番他结仇西蜀,又焉敢开罪于朕?” “这当阳之地,朕夺便夺了!他孙权又能如何?”曹睿森然说道,“若是惹恼了朕,连江陵也不留给他!” “陛下圣明!”刘晔当即伏拜于地。前番他已被曹睿整治过一次,现在又看到曹睿如此通晓军机,审时度势,不由发自内心佩服,不愧是曹操的孙子。 曹睿当即决定,再派一名使者前往建业,表示同意孙权的要求,约定时日出兵。至于邾县与被俘魏兵交换一事,曹睿也表示可以接受。反正邾县这个地方对魏军来说战略意义不高,此地位于夏口以东,离石阳较远,甚是危险。曹睿将他还给东吴,也没什么好可惜的,眼下不是计较这种小地方的时候。 同时,曹睿调曹休及其所属官员,领兵五千前往江夏石阳。如此一来,江夏一带的魏军也超过万人。曹睿又调左将军满宠接替曹休坐镇寿春,总督扬州军事,并派可靠官员前往豫州,担任刺史。 另一方面,曹睿又命人携一封秘信,星夜前往长安,交到曹真手里,让他依计行事…… 建兴八年,公元229年7月,凉州,天水,街亭 如果说汧县是雍州魏军抵御汉军的第一道防线,那么街亭便是凉州汉军抵御魏军的第一道防线。同样位于六盘山脉的街亭被险山环绕,可以有效阻截从东面而来的魏军大队人马。街亭城池在诸葛亮的主持修缮下,也越发牢固。此刻,季汉讨寇将军王平领兵五千,镇守此地。 “嘶……不想短短三年,蜀军已将街亭城防做得如此完善!我军想收复凉州,着实不易啊!” 发出这声感慨的,乃是曹魏的平难将军姜维,此番他奉了大将军曹真之命,随后将军费曜领兵五千来到街亭,此刻正与百余骑兵一同观视街亭。如今的街亭女墙林立密集,足够为弓弩手提供掩护。四面城墙下堆起土山,设立排排鹿角,让魏军无法轻易架起云梯。m.qqxsnew 莫说五千魏军,就算五万人,也很难正面攻克街亭。 “伯约何必长他人志气?”领头的费曜却是不悦地说道,“诸葛亮如此花时间修缮街亭,足见其心中胆怯,不敢轻犯雍州!” “后将军此话极是。”姜维微微点头,“当年诸葛亮若是继续领兵西进,大有可能夺下汧县,打开前往雍州之道。如今郝昭将军已让汧县固若金汤,蜀军同样难以攻克。想来诸葛亮欲长久治理凉州,故而整治边防。只是大魏国力终究远胜西蜀,数年之后,中原之增,岂是凉州一地可比?” “伯约果有见识。”费曜忍不住称赞了一句,无怪曹真这般信任姜维,此子确实才华了得。 “速命军士在街亭以北五里安营扎寨!”闲聊到此为止,了解清楚街亭的情况后,费曜当即高声传令。 第488章 探听虚实 安营扎寨,是大军最为忙碌,且防御最为薄弱的时候。为了防止敌方发动突袭,己方通常会尽可能地在远处安营扎寨,除非两边兵力差距极大。 而魏军区区五千人就敢在街亭北面五里下寨,显然不把城内汉军放在眼里。在城墙上看到魏军将士忙碌的身影后,王平顿时好生疑惑。 “将军,何不趁魏军安营之时,一举杀出?”一名偏将军忍不住向王平提议道。 “丞相曾告诫我,姜维足智多谋,他如此行事,必有准备!”王平却是果断摇头道,“我等尚不知魏军此行的真正目的,只需将此事告知丞相,守好街亭便是!” 街亭距离冀县不过两百余里,王平派出的信使昼夜疾驰,第二日便将军情送到了诸葛亮手里。闻知魏军入寇凉州,诸葛亮面色微变,但并没有显得十分震惊。 “魏将费曜与姜维领兵五千抵达街亭,我当亲往救之!”诸葛亮召集众将后,当下说出自己的决定。 “此事何劳丞相出马,我愿领兵前往街亭!”平西将军袁綝突然出列道。 “丞相,费曜不过五千余人,或许只是一支疑兵。”刚刚晋升为后将军的吴懿也忍不住劝道,“我恐曹真会另派大军南下袭取汉中,丞相深为三军统帅,不如坐镇天水,统筹军马,静观其变。” “姜维虽擅用兵,但丞相也不必轻视我等,不才也愿前往街亭!”扬武将军邓芝同样出列请战。 “诸位之言虽好,但我前往街亭,亦有目的!” 诸葛亮微笑着摆了摆手,随即下令。自己亲自带着袁綝与五千汉军,立刻出发前往街亭,三日后顺利抵达街亭。魏军斥候远远地看到“汉丞相诸葛孔明”的中军大旗后,立刻回寨禀告费曜。 “既是诸葛亮来了,我等便可退去。”费曜当即传令三军,火速拔寨启程,撤回雍州。 “后将军,维愿领精锐骑兵断后,顺便看看来的是否真是诸葛亮。”姜维这时提议道,他们此番前来街亭的目的,便是查清诸葛亮是否真在凉州,顺便排查汧县至街亭一带的隐患。而曹真认为姜维当日曾屡败汉军,诸葛亮担心旁人无法应对姜维之谋,必会亲自迎战。 “此话倒也不差!”费曜微微点头,“单凭旗帜不足为信,恰好军中尚有见过诸葛亮的军士,我便一并拨给伯约!” “多谢后将军!”姜维不由大喜。 魏军此次前来本就做好快速撤退的打算,故而营寨只是草草搭建,很快便能全部收拾完毕,装车运走,魏军随即大举北撤,只有姜维领着五百骑兵徐徐在后。当年诸葛亮率军攻打凉州,也曾亲自领兵在冀县城下牵制曹真,他的音容相貌,很多魏兵倒也熟悉,不少人此刻就在姜维身旁。 而诸葛亮那边得知魏军退走,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先在街亭城外与王平相见后,诸葛亮便决定亲领兵马,前去追击魏军。袁綝则急忙劝道:“丞相,有道是‘穷寇莫追’。魏军此次行事怪异,或早已备好伏兵,丞相岂可亲自领兵追击?” “无妨!我自会小心提防!”诸葛亮却毫不在意,领着五千兵马,往北而去。一路上,诸葛亮命斥候多往道路两旁的山林探查,排查伏兵踪迹。 未行十余里,斥候便有发现,立刻回来禀报道:“启禀丞相,前方五里出现一队魏军骑兵,约有五百余人。” “好!继续哨探前方可有伏兵!”诸葛亮并不感到意外,而是继续率领五千汉军,谨慎前行。 很快,汉军果然遇到斥候所说的那支魏军骑兵,对面的带头将领正是姜维。看到汉军大举前来,还高举丞相大旗,姜维立刻策马向前,高声叫道:“敢问来者可是诸葛丞相?” “你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汉军阵中,袁綝也出马大喝道,“寻常之人,也配让我们丞相出面?” 姜维傲然一笑,面对五千汉军,毫不示弱地高喊出自己的名号:“我乃天水姜伯约!” “噢?你便是姜伯约?”听到来的是姜维,阵中的诸葛亮也不由好奇地策马出阵。他往日并无机会与姜维得见一面,前番在汧县也未曾交锋。如今机会难得,诸葛亮自然不想错过。 看到来的这人深衣纶巾,未穿铠甲,并非寻常武将,姜维身后的几名魏兵连忙上前,小说对姜维说道:“将军,此人便是诸葛亮!小人曾在冀县听过他的声音,决计不会错的!” “如此便好!”姜维暗自庆幸,曹真交代给他的任务,如此方算顺利完成。 这个时候,诸葛亮却是在对面高声开口道:“久闻姜伯约少年英才,然你祖上皆食汉禄,令尊更是为汉室捐躯,今为何反助篡汉逆贼?需知天命终在炎汉,我军将士多年来屡败强敌,绝非单凭武勇谋略,亦是顺应天道!曹魏虽窃居中原,焉能长久?伯约如此聪慧远识之人,岂能不知?早早归降,必获重用!”qqxδnew 单论舌辩之才,姜维绝不是诸葛亮的对手。虽然话语中很多地方也触动了姜维的心事,但他还是正色回绝道:“丞相不必多言!我受朝廷与大将军器重,无以为报,岂能言降!今番我已知你街亭牢固难攻,且容我回去思索对敌之策,来日疆场上,再一决高下!” 言毕,姜维立刻跑马回阵,带着五百骑兵火速撤离,转眼便消失在诸葛亮的面前。诸葛亮见姜维忠心仕魏,亦是微微叹息,随即收兵。 回到天水后,诸将皆认为魏军此番前来凉州,乃是试探汉军虚实,不少人更认为魏军可能会因为李严降魏,趁势攻打季汉。 前番汉军经过南阳之战与李严叛变,汉军在襄阳前后损失了超过五千的将士,更损折了冯习、周仓等许多大将。为保荆州安危,先有赵云率三千将士前往襄阳,讨寇将军丁奉、丞相参军马忠也前往襄阳,协助防御。 此消彼长,西北的守备必然减少。而魏军一直怀有夺回凉州之心,包括汉中都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故而不得不防。 “诸位将军所言,皆有道理。”诸葛亮却是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便差人告知镇守汉中的魏延,让他派斥候好生留意雍州情况。 一个月后,斥候果然听到消息,说长安一带纷纷传言,说曹真欲起十万大军攻打汉中。而鲜卑大人扈地于为报其兄轲比能之仇,与轲比能之婿郁筑鞬领鲜卑兵一万,前来相助魏军。 消息传到天水,众将皆是震惊不已。诸葛亮却是摇头冷笑,随即亲写一封书信,命人送往成都刘禅处。 第489章 再次被贬 建兴八年,公元229年9月,益州,蜀郡,成都 就在魏军在凉州以东蠢蠢欲动之时,荆州江夏那里也发生了一些事情。镇守邾县的韩综突然连夜弃城而去,往西撤往石阳。镇守夏口的孙奂得知这个消息后,本想出兵在夏水拦截,但考虑到文聘可能会前来接应,又担心是魏军的诡计,故而没有行动,任由韩综撤回石阳。而诸葛瑾知韩综撤走,便再次率兵夺回邾县,安抚城中官吏百姓。 由于魏军的保密工作做的极好,等到曹休领兵五千顺利抵达石阳后,吴军方知文聘早已病故。只是没想到曹睿竟会让大司马接替文聘驻兵石阳,孙奂与诸葛瑾皆是震惊不已。 孙奂自是差人将此事告知孙权。诸葛瑾更是写了一封书信给季汉的荆州刺史马良,表示担心曹休会领兵进犯江夏,希望汉军能在必要时助东吴一臂之力,而马良也将江夏一事如实转呈给刘禅。 这一日朝会上,刘禅也与群臣商议起此事。廷尉程畿当即出列道:“陛下,我军前番念在盟好之情,已替东吴出兵牵制曹魏,却也遭到南阳之败。今番理应修生养息,积蓄实力。何况雍州传言曹真欲联合鲜卑进犯汉中,大汉眼下更不宜分心东吴之事!” “廷尉此言差矣!”卫尉刘琰则出言反驳道,“东吴既与大汉结盟,如若对其有难而不相助,若是将孙权逼急了,请降于曹魏,那对大汉更为不利。” 而安南将军郑绰又站队程畿:“东吴两次背盟袭取荆州,害死关云长、杜路等许多将士。如今圣上虽既往不咎,但又岂能如此相帮?” 显然季汉朝臣在帮助东吴这件事上无法达成一致,毕竟不少人认为,东吴既有能力完成石亭大捷,又何必有求于季汉。至少前番那一次出兵牵制,季汉显然是吃了不少亏,尤其是和东吴相比。 由于能一锤定音的诸葛亮尚在凉州,唯一的太尉刘巴今日因病缺席早朝,光禄勋黄权自李严降魏后便低调了许多,不轻易发表意见,两派臣子争议越来越大。关平内心自然是不愿意帮助东吴,不过碍于身份,他也不便出面,只是静观事态发展。 然而就在这时,刘禅却是注意到始终垂着脑袋的关索,随即高声道:“关索爱卿,你对此有何见解?” 就在众臣将目光纷纷转向关索的时候,关索却是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关索爱卿!”刘禅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得亏关索身后的向宠推了关索一把,关索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出列道:“臣在!” “爱卿所思何事?”刘禅正色询问道。 “臣……”关索微微一顿,还是十分尴尬地低头回答道,“并无所思……” 群臣闻言,大概猜到关索是怎么一回事,不少人差点笑出了声。一向喜欢找关索茬子的李邈这时又出列道:“陛下,关平北竟在朝会上小寐,应治其大不敬之罪。” 李邈话音刚落,关索竟一下子伏拜于地,慌张地说道:“臣,臣领罪!”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许多臣子都没有想到,甚至连李邈都觉得关索是不是认罪地太痛快了…… 由于汉代的早朝开始于卯时,差不多是后世的凌晨五点,若是秋冬昼短夜长之时,外面甚至还是还没有日出。而皇帝居住在宫中,自然没必要很早起床。可大臣们就不同了,为了准时赶到皇宫,必须半夜起床,有些甚至提早一个时辰出门,摸黑赶路。这也使得很多人参加早朝时十分疲惫,有些官职并非显赫的臣子,如果看到朝会上没有十分重要的事,干脆偷偷打起盹来。 所以关索的情况并非个例,一些臣子竟开始埋怨起李邈,深怕让刘禅开了这个先例…… “二弟如今竟连胆气和傲骨都没了吗……”关平一想到关索刚刚狼狈跪地请罪的样子,不由得心中哀叹,却也无能为力。 虽然关平内心确实不想再管关索,但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提醒几句,即便关索无动于衷。不得不说,关平前后劝了有八个月,对关索也算仁至义尽了。 “将关索贬为安西将军。”这时,刘禅严肃的声音回想在大殿上,并非罚俸而是贬官,看来刘禅也对关索十分的不满。考虑到刘禅可能心情不佳,所有人都不敢乱言,深怕惹祸上身。 “谢陛下开恩!”虽是被贬,但关索还是要谢刘禅一句,然后起身退回队伍。 这段小插曲结束后,群臣在是否要出兵帮助东吴的事情上仍是没有定论,刘禅也不急于一时,遂命散朝。所以今早发生的最有意思的事情,自然是关索再次被贬…… 不过关索本人却是一脸从容,退朝离开皇宫时,丝毫不在乎其他臣子冷嘲热讽的目光,倒是身旁的关平显得极为尴尬。 这个时候,一同散朝的李邈见关索今日在朝上表现地无比怯弱,便不由得壮起胆子,快步来到关索身后,奚落道:“平北将军,噢不,安西将军,是否近日饮酒过度?又是否需要良医?若再是在朝上睡着,只怕圣上便不需要将军再上早朝了。” 一旁的关平心中恼恨,他早就看不惯李邈处处针对关索。正要发作,但关平转念一想,李邈毕竟没有针对过自己,加上关索都已娶妻生子,这种事情理应他亲自解决,哪有让兄长出头的。 如果被李邈欺负到头上都无动于衷,那关索也太让关平失望了。 可就在李邈与附近的大臣皆好奇关索会如何反击的时候,关索却是高声打了个哈欠,然后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仿佛没听到李邈在后面说话一般,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关平、李邈等人皆是愣在了原地…… 就这样,关索被贬为安西将军的事情又在成都逐渐传开,潜伏在城中的曹魏与东吴细作也知道此事,开始汇报消息。 五日后的深夜亥时,成都大部分官吏军民皆与往日一样,进入梦乡。就连敌国细作,也因为今日没什么要紧之事,早早收工去了。 关府上下同样没有例外,只剩两个守门的家仆在府内倚靠着大门酣睡。这些年来,从未有人深夜到访关府,这两人醒与不醒,并无区别。 然而今夜,令他们万万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咚咚咚~” 关府的大门突然被敲响,两个家仆因为靠着大门,就算听不到声音,也能感受到震动,立刻醒了过来。其中一人一面打着哈欠,一面不耐烦地问道:“何人敲门?不知这里是关侍中的府邸吗?” “圣上驾临,可速命关侍中与关将军前往正厅恭迎圣驾。”门外突然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 “圣上?” 两个家仆微微一愣,连忙难以置信地打开城门。果然看到一名虎贲甲士全副披挂,持戟而立。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大道上,正停着一辆宽大的车架。虽然天色昏暗,但还是能看到四周环绕着许多虎贲甲士,更有内侍提着灯笼,照亮道路。 能有此阵仗的,除了刘禅,还有何人? 两个家仆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正打算往府内飞奔。而那虎贲甲士却是正色道:“圣上特意关照,不必惊动府上女眷与家仆,只需让关侍中与关将军前来。” 第490章 云开月明 一名家仆立刻前往后堂通报关氏兄弟,另一名家仆则恭恭敬敬地将刘禅迎入正厅。刘禅则命大部分随行之人在外等候,只带一名内侍和两名虎贲甲士,手持物件,进入关府。 很快,更衣完毕的关平急匆匆地来到正厅,看到刘禅正襟危坐在上首,方知家仆所言非虚,赶紧上前伏拜道:“臣关平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爱卿平身。”刘禅微笑着抬手示意,“深夜前来,爱卿切莫见怪。” “臣不敢。”关平起身后,退到下首坐定,然后不解地问道,“只是不知陛下此刻驾临寒舍,所为何事?” 当了这么多年官,关平还是第一次碰到皇帝深夜前来的。不过话说回来,刘禅这个时间点来到关府,一定有大事发生。莫不是和关索有关? “等关将军前来,朕自会相告。”果不其然,刘禅还是提到了关索,神色也变得极为严肃。 “臣即刻派人前去催促。”关索深怕关索白日饮酒太多,此刻还在酣睡,连忙说道。 只是家仆方才走出大厅,却见一人从远处大步而来,正是关索。然而关索却是一身轻便打扮,上着紧袖直裾深衣,下穿没踝长裈,腰带紧束,长巾缠发。 随军征战时,关氏兄弟便是这种打扮,方便行动。只是关平看到关索以这种打扮来见刘禅,难免觉得有些不够庄重。正在奇怪时,关索已经走进正厅,关平却注意到关索精神抖擞,目光如炬,全然不似前番那般萎靡呆滞,当下不由一愣。 “臣关索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关索单膝跪地,高声拱手。看到关索竟以军礼请安,刘禅心中了然,随机笑道:“想来爱卿已做足准备!” “陛下但有差遣,臣万死不辞!”关索傲然一笑,毫不犹豫地说道。 关平一头雾水地望着这对君臣,一时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看到关平错愕的模样,刘禅忍不住感慨道:“关平爱卿当真不知情也!关索爱卿此番隐瞒家眷数月之久,着实不易!” “陛下过誉。”关索说完,不由略带惭愧地望了一眼关平。 “隐瞒?”关平心中一惊,不由得暗自思忖,“难不成二弟这几个月来所做的一切,都是假象?” 酗酒消沉,冷落妻儿,不习文武,甚至在朝会上尸位素餐,这些大反常态的事情,全是他刻意为之? 可能刘禅也都参与其中,那么前不久的再次贬官,也只是为了演给旁人看得一出戏? “关索如此煞费苦心,定是为了蒙骗曹睿与孙权,好让他们轻敌中计!”关平左思右想,终于明白其中深意,“想来吴魏此刻正谋划袭取荆州。” 就在这时,刘禅负手而起,正色道:“关索听封!” “臣在!”关索再次单膝跪地,聆听旨意。 “吴魏贼心不死,荆州烽烟再即,国家眼下正需栋梁之才!”刘禅慨然高声道,“今特复关索征西将军之职,即刻前往当阳御敌!” 言毕,刘禅示意内侍将捧着的“征西将军”印绶呈上。望着这枚曾经属于自己的印绶,关索回忆起这近一年的岁月,自己遭遇李严反叛,朝臣弹劾,而后装疯卖傻,坚忍度日,委实颇多辛酸。 好在最终苦尽甘来,自己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接下来便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臣遵旨!”关索面色庄严,郑重接过“征西将军”的印绶,心中的斗志早已冲破云霄。 刘禅含笑点头,随即示意身后一名虎贲甲士向关索呈上一柄八尺长的金色节杖,末端更装饰着白色牦牛毛与红色雉羽,显得华丽又不失庄重。看到这个物件后,关氏兄弟皆是心中一震。 “朕此次赐卿假节之权,督统五千蛮兵、安东将军刘邕既所部五千将士,总计万人。”刘禅的清脆的话语回响在关府正厅,“丞相参军马忠、灭寇将军丁奉、折冲将军李盛、偏将军关兴、赵统、谢金、葛宪、熊哲八人,皆由爱卿节制!”qqxδnew 假节,乃是使者或是朝臣出行时,皇帝赐给的符节,是一种比官职更为崇高的象征。对于武将来说,假节更有权力在战时处斩触犯军法的将领。因此,如不是极受天子信赖的武将,是绝对不会受到假节的殊荣。 关平当年在荆州,曾目睹关羽接受刘备赐予的节钺,这是一把用黄金装饰的短斧,具有比符节更高的权利。然而符节今日降临关府,且关索年仅二十七岁便获此殊荣,关平身为兄长,心中也不由得倍感自豪,又忍不住思念起关羽,当下也默默地跪在符节面前。 刘禅考虑到关索这几个月来的名声受累,刘邕此人又是曾随刘备入蜀的宿将,突然被关索临驾于其上,也许会心中不快。故而刘禅干脆赐给关索一道符节,好让众将心服口服。 而关索想到这一层面后,心中也是大为感动,不由得双膝跪地,举起双手,接过这把金黄色的符节,然后伏拜于地:“臣定不负陛下所托,此番定要守卫荆州,大破贼兵!” “朕在成都,遥候卿凯旋而归!”刘禅亲自扶起关索,郑重勉励道。 这时,正厅外忽然传来声响。原来胡氏、鲍淑芸等一众女眷也在后堂得知刘禅亲临关府。考虑到关家自关羽故去后,仍屡屡受到刘备父子的恩惠,胡氏认为出于礼节,不应避而不见,故而带着后辈前来参拜刘禅。 “快快免礼,不想还是惊扰了诸位。”刘禅赶紧上前,示意一众女眷起身,然后对关平说道,“朕公务已毕,关侍中可与家眷好生回去歇息。” 刘禅又正色叮嘱关索:“关索爱卿,军情紧急,切不可迟缓,卯时天明前,定要离开成都,万不可被他人察觉。朕已告知北门将士,卿可放心离去,绝不会有任何阻拦!” “臣遵旨!”关索当即拱手道。 交代完所有事情后,刘禅随即离开关府,还特意叮嘱众人不必外出相送。待到刘禅走后,家仆随即关好大门,关索则突然跪在胡氏与关平面前,叩首道:“母亲!大兄!请恕关索欺瞒之罪。” “索儿,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胡氏连忙扶起关索,看着他手中的金色符节,仍是一脸困惑。明明关索早上还宅在偏房饮酒,怎么晚上就被刘禅委以重任了? “二弟,当日你前往丞相府,究竟发生了什么?”关平没好气地摇了摇头,“现在,你可以如实告知与我了吧。” “大兄明见!小弟这就实说!”距离卯时尚有几个时辰,既是即将前往沙场,关索自然要好好把话说清楚,顺便也和家人们道个别。 第491章 得见丞相 当日,丞相府 得知诸葛亮亲自前去祭奠鲍凯后,关索第二日便登门前往丞相府,之前他几次拜访,家仆都是以丞相病体未愈为由,谢绝见客。 然而这一次,家仆却是说丞相公务繁忙,眼下无暇见客,让关索回去。 “丞相莫非不想见我?”返回关府的路上,关索心中好生纳闷,难道诸葛亮也埋怨他此次在襄阳之事上多次意气用事,间接导致冯习死于李严之手? “算了,还是不要随意揣测丞相为好。”关索自知理亏,也不能有太多的抱怨。反正诸葛亮还在成都,自己眼下又没什么要紧事,明日再厚着脸皮去找诸葛亮便是了。 就这样,到了第四日,诸葛亮终于同意接见关索。在家仆的引领下,关索时隔许久,再次踏入丞相府。 来到后堂,关索看到诸葛亮正在对着案几上的一副地图苦思冥想。关索则立刻上前,躬身作揖:“关索特来向丞相请罪。” 看到关索,诸葛亮面色微变,正色道:“长寻何罪之有?” 关索长叹一声,徐徐说道:“一者,冒险用兵,以襄阳为饵;二者,只顾私欲私仇,擅杀秦朗;三者,擅离襄阳,致使李严带兵投魏,冯习中计身亡。” 看到关索面色沉重,并无任何负气不满,诸葛亮知道关索也一定有好好反省过自己,随即淡淡地说道:“长寻之罪,朝廷已有责罚,又何必需再向我禀明。” “索之第四罪,有负先帝生前教诲,亦有负丞相多年信任!”关索说到这里,不由得双膝跪地,“此罪尚未责罚!” 看到关索如此诚恳耿直,诸葛亮微微点头,抬手道:“长寻请起,此罪你已领罚。” 其实诸葛亮的病情,早已康复多日。之所以连连谢绝关索登门,无非是想考验一下关索的心性,看他是否因为贬官夺兵心生不满,也是否会因为屡屡求见诸葛亮不得而口出怨言。 事实证明,关索在这一点上还是没有让诸葛亮失望,这样的气量才值得托付大事。 “想来子龙已在襄阳教诲过长寻,我也不必一一赘言。”诸葛亮这时又正色告诫关索,“只是当引以为戒,须知事事难以如人所料,用兵亦是如此。” “此番你把襄阳留给魏军,倘若地道行踪被人察觉,非但你与六百蛮兵受害,襄阳亦会落入魏军之手,我军再想夺回,便是难如登天!” 说到这里,诸葛亮不由更加严厉:“这其中利害,你可清楚?这等罪过,非是你一死可赎!” “丞相之言,索牢记于心!”关索重重地点了点头。 关索虽然口上答应,诸葛亮却是心中苦笑,当年自己在南中曾因关索与鄂焕阵前决斗一事提醒过关索,行事不能太过冒险。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关索这个情况反而越来越严重…… 这也是诸葛亮一直不敢让关索独自统领荆州之兵的一个原因,关索喜欢兵行险着的性格,实在和诸葛亮的谨慎格格不入。 不过话又说回来,诸葛亮不会因为关索喜欢弄险便将他弃之不用。眼下季汉众将的军事才能只怕无人在关索之上。就连诸葛亮本人,易地而处,也未必能立下关索的那些大功。 如果关索一直能化险为夷,助汉军屡败强敌,那就说明天命当真庇佑季汉,非人力可能阻挡的。 这么一想的话,诸葛亮心中反倒有些释然。想要实现刘备遗愿,复兴汉室,又如何能缺少关索? 其实诸葛亮刚刚有句话差点要说出来,最终因为担心关索可能产生骄傲之情,故而还是忍住了。 季汉丢了一个襄阳,未必没有夺回的机会,可季汉少了一个关索,那真的很难再出一个不世之才了! 看到诸葛亮并不急于开口,关索亦是安静再旁等候。而诸葛亮注意到关索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道:“长寻今日前来,是否只为请罪?还是希望能重新督统蛮兵将士?” “索今日前来,绝非为求统兵,而是有些言语压在心中许久。索知丞相来日必将返回凉州,不得不如实相告。”关索坦诚相告,他虽然确实舍不得那些蛮兵将士,但是也不能依赖他们,否则可能会让旁人觉得他过于贪恋兵权,惹上麻烦。 “噢?长寻有何话要说。”诸葛亮很久没有和关索畅谈军机过了,故而也十分好奇关索此次会说些什么。 关索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思路,随即说道:“李严领兵叛逃后,我军于襄阳前后损失五千将士。司马懿图谋荆州之心不死,丞相需早作提防!” 诸葛亮点了点头,“我自然知晓司马懿之心,故而命子龙领兵三千前去驻扎,更让休然(柳隐)前去相助。襄阳眼下已有九千余名将士,魏军决计难以攻克。” “但眼下我军荆州兵力集中在襄阳,江陵难免空虚……”关索说到这里,也是压低了声音,“丞相需留心东吴……” “长寻莫非觉得孙权会三次背盟,袭取荆州?”诸葛亮不由面露慎重,“然吴魏各怀鬼胎多年,此番终于大起兵戈,曹休惨败于石亭,孙朗阵亡于邾县,两家已结下冤仇。” 提起这事,诸葛亮又是连声感慨:“这也多亏长寻当日前往交州大破吴军,致使江东人心惶惶,这才让曹魏动了吞吴之念。只是长寻跋山涉水深入不毛之地,乃是朝廷机密,至今只有寥寥数人知晓,更无法表彰长寻之功。” “丞相过誉。索只恨自己低估了司马懿,其人诡计多端,反利用伐吴一事,诱使李严中计,杀伤我军许多将士。”关索却是十分自责地摇头道,“更未料到他竟会说动李严降魏,又使我军雪上加霜,冯习将军更因此阵亡!” “司马仲达……”提起司马懿的名字,诸葛亮也是双眉紧蹙,“此人真乃我军大患也!” “丞相,我想以司马懿之智,必会说服曹睿放下仇怨,与孙权联手夺取荆州!”关索毫不犹豫地说道。 “荆州之地对孙权来说,乃安身立命之门户,自然要牢牢攥在手中。”诸葛亮也是清楚孙权的那点小心思,“然先帝当年亲率王师,大破吴军,光复荆州。而后孙权再袭荆州,亦被我军击退,更折了爱将周泰……” 诸葛亮说到这里,正色询问关索:“长寻当真以为,孙权会在与魏军交战后,反与我军三次结仇,以致腹背受敌?” 关索十分肯定地分析道:“若无石亭大捷,孙权自知江东难保,势必会求救于季汉,不生歹心。可如今孙权大破曹休,已然消除北方之患,那他便会寻求开疆拓土。” “合肥新城远江水而傍险山,我料孙权必不敢轻易攻打!”关索冷笑道,“何况孙权久怀僭越之心,绝不仅仅满足吴王之位。荆州若在大汉手中,他必如何敢贸然称帝?” “长寻之言,可谓深知孙权肺腑也!”诸葛亮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当下面露难色,“孙权若真铁了心要吞并荆州,那对大汉甚为不利。” 第492章 引诱吴魏 如今的季汉实力比历史上更为强盛,举倾国之力,大约可以发动十二万以上的兵力,可面临的压力却丝毫不比同期的蜀汉要轻。 历史上的东吴因为牢牢占据荆州,所以尚能和蜀汉结为盟友,使诸葛亮能够专心北伐。然而现在的孙权却始终盯着季汉手中的荆州,让人好不心烦。 偏偏东吴国力及兵力虽然弱于季汉,但其水军依旧强盛,强过季汉许多。若是直接出兵讨伐东吴,必然要与东吴在长江上决战,就算关索也觉得此举胜算不大。更不要说北方蠢蠢欲动的曹魏,岂会放过汉吴交战的好机会。 短时间内灭不掉他,还要时时刻刻担心他背刺你,这就是这些年季汉和东吴的关系。就算诸葛亮也在这件事上倍觉头疼,这才会同意让关索前往交州相助士徽,击破吴军,但此举终究无法重创东吴。 关索反复思考了一番,忍不住说道:“索听休然说,丞相当日为分曹魏之势,曾进兵雍州,可在汧县看到魏军防御森严,委实难以攻克。” “正是。听闻魏将鹿磐亦严守陈仓,此处乃我军从汉中进兵之要道。”诸葛亮说到这里,不免摇头道,“想来魏军已在雍州做好万全之策,我军伐魏,仍是困难重重。” “若是大军与魏军交战正酣,东吴却攻袭荆州,想来丞相必无心再战,定会班师。”关索同样感慨道,“如若错失战机,岂不更令人痛惜!” 诸葛亮无奈苦笑,当年季汉夺取凉州就遭遇过东吴的背刺。如今雍州比凉州更难攻克,孙权若仍是贼心不死,那诸葛亮又如何能复兴汉室? 这时,关索正色拱手道:“丞相,索已思虑两条对策,愿告知丞相。” “长寻但说无妨。”诸葛亮微笑着点了点头,显然十分期待关索的韬略。 关索微微一顿,还是开口道:“第一策,多造舟船,训练水军,来日沿江而下,征讨江东。待到吞并孙氏后,全据长江后,再与曹魏决战!” 就算曹魏按兵不动,季汉与东吴的水军差距,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弥补的。剿灭东吴,谈何容易?诸葛亮不由得微微皱眉,徐徐问道:“这第二策又当如何?” “效仿周鲂赚曹休于石亭,我军以荆州为饵,诱吴魏来攻,然后以逸待劳,占据地利,从而大破敌军!”关索毫不犹豫地说道,“若能重创吴军,则荆州以东便无祸患,我军便可全力伐魏!” 抛砖引玉,这第二条计策,才是关索真正想要的。 “以荆州为饵……”诸葛亮本来认为此举过于大胆,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关索之言并非没有道理。 眼下曹魏加固城防,把守要道,东吴也凭借水军及长江天险难以征讨。既然季汉主动进攻胜算不大,倒不如反让吴魏劳师远征。通过消灭吴魏的有生力量来削弱他们的实力,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三方僵持,彼此按兵不动,对季汉不是上策,毕竟曹魏占据九州之地,人口资源最为强大,一定是修生养息的最大得益者。 既是关索提出这样的战略,想必他已思考过后续操作。诸葛亮不由试探性地问道:“孙权虽有吞并荆州之心,但应如何使其主动出兵?周鲂方才以诈降之计诱骗曹休,想来孙权不会轻易中计!” 关索微微一笑,神秘地说道:“关索因贬官夺兵,于家中酗酒度日,行为荒诞,近似癫狂。诸葛丞相为防魏军入寇,亦长期驻兵天水。若是曹睿与孙权得知此事,不知会作何感想?” 诸葛亮闻言,起初略感错愕,随即眼神一变,目光如炬心中快速琢磨了一番,也是点头道:“长寻这些年来,屡屡挫败吴魏之兵,威名远扬。曹睿此番更派刺客加害,足见其已忌惮长寻,想来孙权亦是如此!长寻若屯驻荆州,吴魏必不敢起歹心!” “丞相过誉。”关索谦逊地说道。其实他自己也不想自视甚高,只是经过刺杀一事,方才发现曹魏竟如此重视自己。 “不过长寻若依计行事,势必名声受累。朝臣及百姓皆会嘲笑长寻。”诸葛亮这时又正色提醒关索,“长寻可曾考虑清楚?此计若只是一时兴起,只恐半途而废。” “若要使曹睿及孙权相信乃至深信不疑,成都自然需要流言四起,越多人知晓越好!”关索则是满不在乎地笑道,“至于名声,索早年不过一顽劣庶子,早已体会过声名狼藉。处事由我,笑骂由他,我关索问心无愧!” 看到关索心胸如此豁达,毫不在乎虚名,和李严相比,强过何止百倍,便是其他忠于季汉的臣子,也未必便能做到。诸葛亮不由地心中佩服,却也叮嘱道:“为避免走漏风声,此事除我与长寻外,唯有圣上一人可知!定国与关府一众家眷,长寻皆不可透露!” “如此,定国等人皆会误解长寻,乃至大失所望!”诸葛亮仍是不放心地问道,“长寻一向重视亲情,当真可以忍受?” 想到关平、鲍淑芸等人可能会表现出来的态度,尤其鲍淑芸还刚刚经历丧父之痛。关索心中不由一沉,但他还是下定决心,起身来到诸葛亮面前,跪地拱手道:“丞相方才告诫我不可意气用事!此番索必牢记丞相教诲,以大局为重,无论如何都会忍耐克己,保守机密,直到引诱吴魏中计!”.qqxsΠéw “请丞相放心!!!”关索毫无犹豫,言语中充满着坚韧与自信。 最终,诸葛亮也被关索的诚意所打动,立刻起身扶起关索,郑重点头道:“好,我便依长寻之言!来日我便将此事告知圣上,请他稍加配合!” 诸葛亮将这条计策告诉给刘禅,自然是因为此事干系重大,刘禅身为一国之君,如何能不知情?在维护刘禅威信的这件事上,诸葛亮可是十分上心,这也是他与曹操等许多权臣的本质区别。 另一方面,关索若真的假装酗酒消沉,势必会遭到一些臣子的弹劾,关平也极有可能请刘禅出面规劝关索。为了保证计策能够顺利完成,刘禅也要刻意回避关索之事,不可轻易插手,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再将关索贬官一次,把戏演地更逼真一点。 “至于如何应对吴魏大军,长寻当与我从长计议!”诸葛亮又对关索说道,毕竟引诱吴魏来攻只是第一步,具体如何迎敌,还需好好商议一番。 “愿听丞相之命!”关索其实心中早有一件大事,正好趁此时向诸葛亮禀明。 第493章 临别之时 得知关索的一番良苦用心后,关府上下皆是慨然长叹。想到关索会为国家大事,坚忍近一年的时间。虽说关索确实让关平等人寒心许久,但相比之下,这段时间外面的嘲讽奚落,家里的冷眼相待,关索却也全部承受下来。而且他独自一人默默忍受着屈辱,无法与他人倾诉。 关平一想到这孤独无助的背后,需要何等的的毅力和心胸,便觉得自愧不如。 “索儿,你不必心怀芥蒂。你是为国事受累至此,我与平儿绝不会怪罪于你。”胡氏和蔼地握住了关索的手,安慰道。 胡氏此话,已经以母亲的身份替关平表态,等于是让关平也一同谅解关索。一想到胡氏虽非自己生母,但也对他视如己出。这一次关索假意堕落,胡氏也十分理解自己,并没有用母亲的身份与孝道的大义让关索陷入难处,反而让关平不要过于逼迫自己,这无疑是对关索最大的帮助。 “多谢母亲……”一念至此,关索心中更加感念胡氏的情谊。 这时,沉默许久的关平忽然摇头苦笑道:“怪我未及早察觉。现在想来,当日你前往丞相府许多时辰,必然是和丞相好生详谈……丞相又怎会真的冷落于你?” “大兄……”关索仍是惭愧地望着关平,低声道,“大兄数月以来,都为小弟操心受累,小弟着实愧疚不安……” “不说这些了。”关平微微摆手,随即问道,“那二弟这些日子饮的酒,想来皆掺过后院的井水?难怪你如何饮酒,我也极少看到你酒醉的模样。” “大兄所言极是!”关索点了点头,却也如实说道,“唯有诸葛恪那日前来,小弟则真的提前痛饮了一番!” 关平恍然大悟:“莫非二弟是看出诸葛恪乃是受孙权之命,前来试探于你?” “正是!”关索果断地说道,“这些年来,孙权从未示好我关家。如今前来送书送礼,乃是效仿陆逊当年出任陆口那般,假称交好,实则另怀歹意。” “何况诸葛恪何等心高气傲之人,孙权岂能放心他出任使者?”关索冷笑道,“无非是因为丞相的关系,大兄不好将他拒之于门外。” “当日我也曾想起陆逊昔日之谋,故而对孙权有所怀疑。”关平也是感慨道,“只是当时吴魏交恶,我也未曾料到他仍会在此时图谋荆州!” 关平说到这里,不由得拍了拍关索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二弟此番谋略深远,忍性克己,着实胜出我许多。甚至连父亲都无法像你这般……” “大兄切莫这般说……”关索连忙摇了摇头。关平当着胡氏与关家一众亲人,直接把自己抬到比关羽还高的地步,实在让他受宠若惊。 看到关索出征在即,仍然纠结于这种小事。关平也不由含笑勉励道:“二弟不必再怀愧疚之情。为兄反倒要谢谢你让我等到这么一个机会。” “机会?”关索微微一愣,不明白关平的意思。 关平沉默片刻,突然紧紧握住双拳,咬牙道:“当年父亲就是因东吴背盟袭取荆州而死,至今已整整十年!” “今番乃是孙权三次背盟。二弟此去荆州,定要替父亲一雪当年之耻!”关平说到这里,双手抱住关索的肩膀,两眼泛红,慷慨激昂地叫道,“便在荆州之地,大败吴军!一定要让孙权知道背信弃义,轻视关家会有怎样的下场!” “大兄放心!小弟隐忍多时,便是等待今日!”关索毫不犹豫地发誓道,“父亲的血海深仇,我定会向东吴全数讨回来的!” 既是与十年前相同的局势,那自然应该由关羽的儿子来为关羽弥补十年前的遗憾。这一刻关索才明白,这或许便是天意吧。 “索儿,凡事多加小心!我们都会在家中等你回来!”胡氏则微笑着祝福关索。说完,她又转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鲍淑芸,感慨道:“临行之前,再好好和淑芸话个别吧。” 凝视着默默望向自己的鲍淑芸,关索的心中百感交集…… 少时,关索亲自将鲍淑芸送回屋内。阖上房门,关索直接将鲍淑芸搂在怀中,愧疚地叹息道:“夫人,这几个月来,着实委屈……” 可鲍淑芸没等关索说完,却一下子搂住丈夫的脖子,红唇热烈地吻了上来,身躯紧紧地贴着关索。感受到爱妻灼烈的情意后,关索压抑了近一年的欲望瞬间爆发,全身心地回应着鲍淑芸。 也许是关索的动作太过激烈,鲍淑芸深怕丈夫一发不可收拾,一边从丈夫的怀中挣脱,一边娇声道:“夫君……军情要紧,不可耽搁……” 其实关索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能稍稍发泄一下,便已知足。千言万语,都不及这一吻情深,关索望着鲍淑芸含情脉脉的脸庞,感慨道:“多谢夫人体谅。” 鲍淑芸微笑着摇了摇头:“和夫君几个月来的孤独忍受相比,妾身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鲍淑芸说到这里,更是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何况,妾身早就知道了……” “当真?”关索不由得大感意外,连关平都没有察觉,鲍淑芸又是通过什么看出破绽的? “其实还是小姑先发现的端倪,她告知我,夫君的大刀和长弓灰尘极少,必有蹊跷。”鲍淑芸也不和丈夫打哑谜,如实说道,“自那日起,每当夜深人静,我便会悄悄来到后院。”.qqxsnew “果然看到夫君在月夜之下,独自挥刀练武。”鲍淑芸柔声说道,“那时我便知道夫君定有苦衷。” “银屏当真冰雪聪明。”关索苦笑着摇了摇头,本以为自己的演技万无一失,没想到却是在兵器上露出了马脚。 “只是,夫人并未将此事告知母亲与大兄?”关索很快便察觉到问题的所在。 “妾身虽不知夫君为何如此,但也相信其中定有隐情。”鲍淑芸徐徐笑道,“我知夫君乃重情重义之人。夫君既不愿向他人透露,我又何必多事,坏了夫君一番苦心。”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夫人。”关索这发自内心地感叹道。这一次,倒是自己小看了妻子。 不仅仅是鲍淑芸的善解人意,关索清楚自己并非每晚都出来练武,另有大事要做。而鲍淑芸能等到关索习武的那一天,绝对花了不止一个晚上,甚至可能一个月以上。 一想到爱妻每晚夜不能寐,更不顾月暗风寒来到后院,关索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惭愧。鲍淑芸的坚毅,着实超过他的想象。 “好在夫君便是再假意堕落,也不敢宠妾忘妻。”鲍淑芸这时也嘟起嘴巴点了点关索的额头,“否则,妾身也未必会这般大度。”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与夫人相识于患难,岂能相负!”关索可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男人,就算自己再怎么演戏,也不会糟蹋和鲍淑芸的这段感情。 鲍淑芸甜蜜地望着丈夫,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相信关索是自己值得托付终身的人。现在她更加坚信,自己当年的一往情深,是无比的正确。 这时,鲍淑芸又想起一事,赶紧开口道:“夫君,可名家仆即刻前往鲍府。夫君此番前往荆州,可带上周英、李震等人作为亲兵,如此妾身也能安心许多。” 看到关索一脸诧异的模样,鲍淑芸忍不住笑道:“我虽不知这一天何时会到来,但终有预感。故而数月前祭拜父亲时,便已向二兄要来他们。少时夫君可前往北门,与他们一同启程。” 鲍义这段时间仍在为鲍凯服丧,那么他的亲兵自然闲来无事。而周英与李震他们皆与关索交情深厚,且武艺出众。有他们相助,关索无异于如虎添翼。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关索难以克制地将鲍淑芸搂入怀中,深情地说道:“夫人……等我回来!” “家中之事,夫君无需挂念。我自会孝顺母亲,照顾泰儿!”一想到关索即将面对一场险恶的大战,鲍淑芸也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夫君……好生保重” 第494章 抵达当阳 建兴八年,公元229年10月,荆州,南郡,当阳 早已料到吴魏会联手的诸葛亮,显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这一次,他可是好好利用了东三郡这块看似不起眼的地方。 东三郡往日对季汉最大的用处,便是连接汉中与襄阳。襄阳一旦遭遇危机,位于汉中的汉军将士便可火速前往支援。当年司马懿第一次攻取襄阳时,关索与诸葛亮便先后通过东三郡抵达襄阳。 东三郡的另有一大特点,便是此地四面被秦岭、大巴山、巫山、武当山环绕,道路蜿蜒崎岖,内部山林茂密,可谓是个地势极其险恶的封闭之地。如今镇守东三郡的乃是建信将军张翼,他做事勤勉,始终派人巡视边境。外加他执法严厉,宁枉勿纵,便是往来客商都要小心翼翼。而吴魏派出去的细作不是无法进入东三郡,就是被张翼抓住拷问。这也使得吴魏这些年来,几乎探听不到什么关于东三郡有用的情报。 而诸葛亮当日与关索商议,二人皆认为吴魏一旦准备充分,必会分兵夺取当阳,切断襄阳与江陵的联系。因此必须先派一支军队前往当阳,击破来犯之军,从而使吴魏胆寒。 恰好安东将军刘邕年少时曾居住在当阳一带,对当阳地形相对熟悉,诸葛亮便命其领兵前往当阳待命。而刘邕便是领兵从汉中途径东三郡,然后走荆山之路抵达临沮,最后来到当阳。 而诸葛亮又在关索的建议下,提早几个月安排好前往当阳的数千精兵,并让他们分散演练。来到临沮后,汉军便带好干粮,就地散开,五百人一组,分批前往当阳,最终有五千人如期抵达。还有一部分则是前往江陵,由马良听调。 之所以这样做的目的,便是为了减小动静,不让吴魏的细作察觉。即便是真的被发现了,区区一支五百人的队伍,也不会让引起吴魏的过分重视。在自家地盘上如此调兵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虽然可能多耗一些时日,但足够隐蔽。 诸葛亮又提拔在临阮家中赋闲的廖立为当阳县长,让他在当阳好生筹备粮草,整顿物资。当日,关索在诸葛亮面前提及廖立心胸已大为开阔,诸葛亮便决定给廖立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而廖立也把当阳县长看作一个晋升的跳板,并无怨言,亲自下田监督百姓农事。 而今年秋季荆州谷物大熟,当阳自然也是收获颇丰。加上马良早就知道诸葛亮的安排,也供给当阳粮草,这凭空多出的五千汉军,完全供养地起。 只是刘邕与五千汉军待在城中,整天无所事事。为了隐蔽行踪,诸葛亮特意关照刘邕,士卒不用登墙站岗,也不用外出巡哨。汉军整天窝在当阳校场,除了吃便是睡,甚至不需要操练,半个多月下来,甚是轻松。无非就是校场不大,显得有些拥挤。 刘邕当日询问诸葛亮此行的目的时,诸葛亮只说眼下时机未到,不便透露,来日定有一员大将抵达当阳,统率兵马。 这一日早晨,就在刘邕好奇这员大将究竟是何人时,一名士卒忽然入账禀报道:“将军,征西将军关索到!” “关索?征西将军?”刘邕微微一愣,虽然他还不知道关索近期在朝会上被刘禅被贬为安西将军,但还是清楚关索几个月前便因李严降魏一事被贬为平北将军,怎么一直待在成都,反而还官复原职了。 既然关索的官职比刘邕更高,刘邕自然带着众将一同前去迎接。很快,刘邕便看到关索全副披挂,带着二十名亲兵,精神抖擞地大步而来。 两边见礼完毕后,刘邕当下询问道:“不知征西将军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丞相已料到吴魏即将联手进犯荆州。”关索正色解释道,“索奉圣上之命,前来与诸位将军一同御敌。” “吴魏联手?”刘邕听到这话,不由得面色大变,身后众将也是窃窃私语。如真如关索说的那样,那荆州将会陷入巨大的危机。 “……那我等是要听从征西将军调遣吗?”刘邕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刘邕是刘备身为荆州牧时前来投奔的将领,起初虽然官职低微,但也跟着刘备参与过定蜀之战、汉中之战乃至夷陵之战。到了今天,刘邕也算季汉极有资历的武将,更兼对季汉十分忠心,在诸葛亮看来也十分的可靠。 其实刘邕往日也知道关索的功绩与才能,被这样一员后辈节制,他也不是不能接受。然而刘邕几个月前回成都省亲时,却听到许多关于关索不利的流言,对关索酗酒堕落的行为也是深为失望。 因此刘邕十分怀疑,现在的关索究竟有没有能力,可以统率兵马迎战吴魏,解荆州之危。 刘邕的那点心思,关索岂会不知?他也不想和刘邕啰嗦太多,以免伤了和气,随即严肃地高喝一声:“请符节!” 关索身后的周英立刻呈上那柄金黄色的符节,交给关索。关索当着刘邕与五千将士的面,双手将符节举过头顶,中气十足地说道:“圣上赐我假节,更命我统率安东将军及当阳五千将士,抵御来犯荆州之贼兵!”qqxδnew 没想到关索这次竟有假节之权,刘邕等一众武将全是惊讶不已,程度丝毫不亚于得知吴魏即将入寇荆州。 自刘备当上汉中王后的十年里,季汉除了诸葛亮与关羽拥有假节钺以外,也就张飞、马超拥有假节,其余之人再无此等殊荣,包括赵云、魏延等一批久随刘备的老将。因此刘禅此举,可谓赋予了关索极大的权利与荣耀,此事一旦传开,不知有多少人会嫉妒眼红。 符节一出,全军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但关索为了取信众人,依旧严肃地说道:“索知诸位之中有人听闻流言,且多于我不利,然此乃丞相诱敌之计!我关索之所以任由名望受辱,便为今日!” “如今我既肩负此重任,自会奋勇当先,一展平生所学,与吴魏决一死战,绝不负圣上所望!”关索慷慨激昂地勉励众人,“还望诸位将士与我并肩作战!保家卫国,立不世之功!” “愿听征西将军调遣!”刘邕等众将士此刻方才明白关索的忍辱负重,也深为感动,异口同声地呐喊起来。 很快,关索带着众将来到帐中。关索首先询问刘邕:“刘将军,我知当阳以东百余里处有一座章山,可有此事?” “征西将军所言极是。”刘邕当下点头道,“此山既高且险,更有水源,故而适宜屯兵。依我之见,应先派一支军马前往此山,多立旌旗以壮声势,则贼兵必然多留兵于章山,如此当阳可安!” “刘将军此言确实合乎兵法!”关索微笑着称赞完刘邕,却也神秘地问道,“不过我等若不占据章山,贼兵统帅会作何感想?” 第495章 大战在即 “这……”刘邕不由面露难色,显然没有想得那么长远。 “丞相令将军分兵数路,悄悄潜入当阳。所为者,乃是掩人耳目,使吴魏以为我军并未在荆州设防。”关索耐心地向众将解释道,“如若驻兵章山,虽可使当阳安如泰山,但亦无法诱敌前来!” “那将军的意思是……”刘邕忍不住问道。 “前番吴魏交战与石亭、江夏,双方皆有死伤,彼此怨恨。如今双方虽是联手,但必然心怀鬼胎。”关索冷笑一声,“魏军图谋襄阳,吴军欲取江陵。至于这当阳,地处两城之间,自然是先到先得。” “虽然不知来得到底是吴军还是魏军,但我料其定会以为当阳空虚,火速前来夺城。”关索果断地说道,“我军便可趁此时杀出,一举大破敌兵!” 刘邕微微点头,却也不免有些忧虑:“征西将军之言虽然有理,可当阳不过五千将士,万一敌军势大……” 关索微笑着说道:“刘将军不必担心,眼下我军正有一路兵马,往当阳赶来!” 战情正如诸葛亮和关索预料的那样。自得知诸葛亮真的在凉州后,曹睿便命曹真在长安一带四处扬言,只道是十万魏军将要大举南下进攻汉中,更谎称鲜卑人也要领兵相助。 当然诸葛亮一眼就看穿了曹魏的谎言。他多年来派斥候细作混成商旅,前往魏国境内多方打探,也清楚曹魏近年来连遭败绩,国力受损,哪有资本一口气发动十万大军攻打汉中。至于鲜卑人,自轲比能死后便一直处于四分五裂的内乱状态,自顾尚且不暇,如何能去帮助魏军。 而诸葛亮也十分清楚费曜与姜维当日前来街亭,只不过是想确认诸葛亮是不是真的身处凉州。而诸葛亮为了引诱吴魏攻打荆州,自然要亲自前往街亭,并在姜维面前现身。曹真只当是诸葛亮怕旁人不是姜维对手,就连姜维也未曾怀疑。 在听到魏军企图攻打“汉中”的言论后,诸葛亮一面写书告知刘禅,可以让关索官复原职并前往当阳,一面让刘邕带着超过五千的汉军,从东三郡前往荆州,增兵江陵与当阳。诸葛亮又命镇守东三郡的张翼分兵三千,增兵襄阳。而赵云又按照诸葛亮的吩咐,命丁奉、马忠、关兴、李盛、谢金、葛宪、熊哲、赵统八人带着五千蛮兵前往当阳。这几个月来,蛮兵将士都是由赵云亲自操练。而蛮兵前番产生的损折,位于成都的季汉中军,也将操练过的新征蛮兵送到襄阳,填补空缺。 诸葛亮又命镇守阆中的陈到,领兵五千抵达夷陵,守卫江陵后方,确保后续兵力可以继续增援荆州。唯一让诸葛亮深感遗憾的是,季汉水军和东吴水军实力差距过大,这几年也没有太多的精力打造战船,故而江陵以西的百里洲江岛,诸葛亮便无力分兵驻守,只能集中兵力保证夷陵不会落入东吴之手。 所有的调兵遣将都以保密为第一要务,汉水河面河畔严加巡哨,来往兵马皆沿着荆山山脚进军,从而避免被吴魏细作发现。 在诸葛亮精心的安排下,吴魏果然都没有察觉汉军在荆州的动作,只当汉军并无防备。身处洛阳的曹睿认为时机已到,命江夏的曹休领兵一万五千人,沿汉水逆流而上攻打当阳。司马懿带着李严、夏侯儒、徐盖、乐綝等将领,并魏军三万人攻打襄阳。为了在雍州给足诸葛亮压力,曹睿又让张辽前往陈仓一带,壮大声势,摆出一副即将进兵的姿态。 而东吴那边,孙权为了展现出志在必得的决心,亲征荆州,带着陆逊、朱桓、全琮三员大将,将士总计四万余人,水路并进,沿着长江一路西进,二十余日后,抵达武昌。仟千仦哾 由于这一次袭取荆州事关重大,孙权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只让陆逊、张昭两个知道内幕的重臣负责调兵遣将,筹集物资。故而直到出兵的那一刻,建业文武方知此行的目的乃是攻打荆州,虽有顾雍、是仪等几个大臣极力劝阻,但孙权完全听不进去,继续往荆州进兵。 看到孙权带了四万兵马、大量战船来到江夏,加上孙权为了加紧进兵,甚至都不愿进武昌城歇息,只在城外营寨中过夜,武昌的诸葛瑾自然清楚孙权到底有何打算。 为了东吴安危,诸葛瑾同样在中军大帐内是苦口婆心地劝道:“大王,荆州虽是无备,但仍是兵强马壮,非旦夕可下。且曹魏心怀叵测,前番已露吞并江东之志,东吴如今反与其联手,恐非上策!” “孤意已决,子瑜休要再劝!”孙权却是固执地摆了摆手,“如今天下三分,兵力最强者乃是西蜀,远胜我东吴。孤若再与其一味联合,坐看曹魏衰败乃至覆灭,只怕孤早晚也要步上后尘!” 正说之间,忽有监视石阳的斥候来报,说是曹魏大司马曹休领兵约一万五千人,沿着汉水逆流进兵。 “曹休此举,莫非要去夺襄阳?”孙权知道襄阳乃是季汉的军事重镇,单凭南阳的司马懿,未必便能短时间内得手。当年东吴与曹魏第一次联手夺取荆州时,坐镇江夏的文聘也领兵前往襄阳,听司马懿调遣。 “大王,既是曹休离开此地,我军何不趁势北进,只要夺下石阳,便可夺得江夏全土。”诸葛瑾忍不住建议道,他着实不希望东吴与季汉再起兵戈,即便能夺下荆州,日后也有失去的风险,当年刘备东征,便印证了这一点。 “江夏全土,又如何比得上南郡等地?”孙权却是不以为然,态度异常坚定地说道,“孤此番若夺不下荆州,日后便再无机会!” 这时,同在帐中的朱桓忽然起身道:“大王,曹休虽有可能前往襄阳,但难保他会分兵夺取当阳!当阳若落入魏军之手,则可威胁江陵,大王不可不防!” 虽然曹魏表面上答应会将当阳让给东吴,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临场变卦。不过孙权既已率大军到此,就绝不会轻易撤兵,眼下最要紧的,仍是将公安、江陵、夷陵等长江沿岸的重要城池夺下。 “既如此,我军明日卯时便启程西进,在陆口汇合义封后,全力攻取荆州!” 孙权随即站起身子,果断地高声喝令。而看到孙权对荆州如此志在必得,诸葛瑾不由得摇头叹息,只能希望吴军此次进兵能够一切顺利,不要有意外发生。 第496章 曹休出击 建兴八年,公元229年10月,荆州,南郡,当阳 自上次石亭惨败后,曹休便始终羞愧万分,差点气到病死。待到身体稍稍康复后,曹休也得知自己被曹睿调到石阳接替文聘。考虑到自己是在战败后被调离东线,曹休起初心情十分抑郁。后来曹睿命其领兵攻打当阳,曹休便觉得这是一个给自己雪耻的好机会。如今荆州防备松懈,当阳如何能有大量军马,自己只要攻克当阳,再北上配合司马懿攻克襄阳,也算是为国家立下大功。 就这样,曹休率领一万五千人,水路并进,沿着汉水逆流向北。而曹休命全军加紧进兵,五日后便抵达当阳以东的汉水河畔。就在曹休命令全军渡河西进时,一名士卒忽然来报:“启禀大司马,参军邓艾求见!” “邓艾?哪个邓艾?”曹休微微皱眉,一时竟未想起这个邓艾是何人,随即吩咐道,“命他过来!” 很快,一个儒将打扮的男子快步来到曹休面前,恭恭敬敬地伏拜道:“小,小人邓艾,参,参见大司马!” 听到来人竟是一个口吃,曹休愣了片刻,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当日石亭之战结束,处于气头上的曹休本来要杀邓艾泄愤。可时间已经过去一年多,曹休也自然而然地淡忘了这个口吃的屯田小吏,只是没想到今天他还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你何时晋升为参军的?”曹休依稀记得,当日邓艾不过是一名典农书佐,怎么才过去一年,一个口吃也能参议起军机来了。 参军这个职位虽然不是显赫的官职,但也算是个军机秘书,可以直达上听。很多官员甚至不敢得罪,乃至要去讨好这些参军。而一些重臣为了提拔官员乃至心腹,便先把他们安排在参军的位置上,然后寻求更进一步的机会。 “小,小人得贾使君举荐,今,今年三月得以入京朝圣。承,承蒙圣上抬爱,小人得以受封为大,大司马参军。”邓艾见曹休语气不是很友好,也十分小心地回答道。 “三月?”曹休脸色瞬间一沉,“那你为何今日方才见我?” “大,大司马恕罪,小人自离开洛阳,便星,星夜返回汝南,禀过豫,豫州刺史。怎,怎料正欲前往寿春时,忽,忽然病重难行,直到上,上个月再稍有好转。”邓艾略带紧张,老老实实地交代道,“闻知大,大司马已从寿春来到石阳,小人便立刻赶来。” “大司马不信,有豫州信使书信在此!”邓艾说完,立刻从怀中掏出了朝廷的任命书与一封书信。这封书信,是他临行前特意请满宠的接替者为自己写的书信。 从亲兵手中接过这两样物件后,曹休方知邓艾这几个月来确实病重,甚至到了难以下榻的地步。而曹睿也确实称赞邓艾通晓军机,故而让他担任参军,协助曹休。 “想不到堂堂大司马,居然要让一个口吃相助,当真羞煞我也!” 曹休心中连声哀叹,但曹睿的面子他岂敢不给。加上他见邓艾一路风尘仆仆,想来赶路十分辛苦,当下也收起七分傲慢,淡淡地说道:“邓参军起来说话。我军正欲渡河夺取当阳,你需好生在意!这军中法规,你又可曾知晓?” “小,小人在豫州养病时,曾向左,左将军请教过军中法规。”邓艾连忙回答道,“小,小人定会小心在意,绝,绝不触犯军法!” 当年在石亭领教过曹休的心胸狭窄后,邓艾深怕自己在寿春被曹休寻事处斩,因此哪里敢大意。故而他拖着病体求见满宠,希望能了解魏军之中的军令。而满宠早年身为酷吏,对法规之事十分上心,也传授给邓艾,让他好生牢记,.qqxsnew 第一个下马威没立成,曹休随即又正色道:“圣上称赞邓参军通晓军机,我军夺取当阳,该如何行事?” “小人曾读《禹贡》,得知当阳以东百余里处有一座内方山,又唤作章山。此地临近汉水,蜀军斥候在山上哨探。若是山上有水源,则必有兵马驻守于此,以分我军之兵!” 《禹贡》乃是《尚书》中的一篇,曹休早年曾经读过,但已然忘得一干二净,他不像邓艾空闲时便手不释卷,片刻功夫就能想起。这下子,曹休反倒觉得自己有些尴尬,只好沉声道:“既如此,我便先派斥候前往章山查看!” 两个时辰后,渡过汉水的斥候顺利返回东岸,领头的那人向曹休汇报道:“启禀大司马!汉水西岸确有一座章山,山上有水源,但是并无一个蜀军!” “可曾哨探清楚了?”曹休正色喝问。 “小人们在山上巡视许久,并未发现有兵马驻扎的痕迹!”斥候如实说道,“就连土灶也未曾发现一个!” “那章山是否险峻?”曹休继续问道。 斥候点了点头:“确实山高陡峭,只有东面一条山路可通山顶!小人可在章山顶部看到汉水河面,连我军聚集之地亦看得一清二楚!” 如此易守难攻,可以观察敌军的天赐险地,汉军竟然拱手让出,曹休不由得心中大喜,随即转头望向邓艾:“邓参军,你以为如何?” 邓艾不由得额头渗汗,为难地说道:“小人只,只觉得,蜀军此举有,有悖兵法,莫,莫非他们并,并无防备?” 按理说,曹休领兵进驻石阳,除了威胁东吴的夏口与武昌外,也会威胁南郡等地。季汉方面应该已经得到消息,那么自然应该在当阳以东的章山分兵驻扎,以备不测。 “呵呵!蜀军一定不会料到,孙权已再次向大魏效忠,派兵攻打江陵!”曹休却是得意地冷笑道,“何况他们眼下正忙着布防汉中,岂有余力顾得上荆州?” 与东吴联合攻打荆州乃是机密,邓艾毫不知情也是理所当然,故而无法像曹休一样准确判断荆州形势。而且邓艾现在想想,也觉得吴魏方才大规模开战,常人绝对不会认为他们短期内会再次联手,不在荆州多添兵马,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曹休明知荆州守备松懈,却故意出言刁难邓艾。而且语气颇有嘲讽的味道,让邓艾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只是身份差距巨大,邓艾只能忍气吞声。 一万五千名魏军分批渡河,很快便抵达汉水西岸。一想到当阳只在西面百余里处,曹休只留殄吴将军韩琮与一千将士看守船只,其余一万四千将士随他加紧赶路,同时派斥候去西面探查情况。 第497章 御敌之策 途径章山山脚时,曹休也对此山来了兴趣,于是命大军原地稍歇,自己带着几个亲兵,策马绕着荆山,观察地形。诚如斥候所言,章山方圆不过二里,却是极为高耸险峻,西南北三面皆十分陡峭,布满树丛荆棘,无路可以上山。故而此山虽然不大,但确实一个驻兵防御的好去处。 这时,曹休猛然想起曹睿给他的密信里,提醒他小心东吴会来攻打当阳。而吴军水路并进,多半也会和他一样,走汉水抵达当阳以东。.qqxsΠéw 想到这里,曹休立刻疾驰回到大部队中,并叫来他的次子曹纂,正色道:“我儿可领兵两千驻守章山,多在山头树立旌旗,广扎营帐,以壮声势!若有敌军来劫我军船只,便在山上摇旗擂鼓,震慑敌军!” 这曹纂年方二十三岁,现居偏将军,身高八尺,两臂有扛鼎之力,自幼学习武艺。这些年一直居住在洛阳,深得曹睿的喜爱。考虑到曹休要攻打当阳,曹睿觉得可以让曹纂来助他父亲一臂之力,多积累一些军功和经验,方便日后晋升。 其实曹休觉得自己不出五日便能从当阳返回,而东吴的主要目的乃是夺取江陵,且也绝不会此时得罪曹魏。所谓看护船只,也不过是个轻松的差事,刚好让曹纂体验一下如何露宿山林,熟悉一下军中事宜。等魏军占据当阳后,曹纂便能随曹休一同北上襄阳。 “父亲放心!”虎背熊腰的曹纂当即毫不犹豫地拱手道。 曹休随即派了两千将士,并让自己的参军马丘一同留在章山辅佐曹纂,必派人告知韩综,把所有船只看到章山山脚。 只是,曹休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邓艾,正色道:“邓参军,你也一同留下吧!” 也许是因为贾逵的关系,或许也是因为邓艾出身十分贫寒,曹休始终对他存了轻视之心,没兴趣让他参与一同攻打当阳,不如让他留在曹纂身边,谅他也不敢偷懒懈怠。而邓艾也看穿了曹休的那点心思,心中不免十分失望,只能徐徐拱手道:“……喏。” 荆州,南郡,当阳 虽然关索没有派兵驻守章山,但并不代表他并没有命人在此山进行哨探。一队斥候潜伏在章山山顶,始终留意汉水河面的情况。为了避免使用土灶留下痕迹,关索特命他们携带多日的干粮,根据他的推断,敌军很快便会出现。 不出关索所料,斥候离开方才三日,便集体返回,说是汉水上出现近千艘魏军船只,临近章山。魏军约有一万五千人马,军中一面大旗上写着“魏大司马曹休”六个大字。 “看来曹休果然想先吴军一步,攻取当阳呀!” 得知这个消息,关索立刻召集刘邕等汉军将士商议军机。为了集思广益,关索也把当阳县长廖立请了过来。而廖立知道自己此番能再次出仕,一定是关索在诸葛亮面前替自己美言了一番,故而也对关索心怀感激,今日也一同参与迎战魏军。 关索将曹休领兵一万五千进犯当阳的事情告知众人后,刘邕等人既有吃惊,也有佩服关索的神机妙算。关索则立刻对廖立说道:“有劳廖公派人把守当阳四门,从此刻起,当阳任何军民不得随意外出,违令者斩!” “将军放心。”廖立随即起身,到帐外把事情快速交代给县兵,然后回帐继续议事。自刘邕等五千兵马来到当阳后,廖立便加强了戒备,让城中百姓不得靠近校场,不得散播军机。潜入当阳的吴魏细作因为行事鬼鬼祟祟,暴露了踪迹,先后遭到廖立逮捕。 加上汉军此次兵分数路,有些还是夜间进城,保密工作做的极好,很多百姓甚至不知道汉军竟有五千人马潜入当阳。 而关索注意到一些将领面露畏惧之色,知道他们一定是担心魏军势大,难以抵挡,他随即安抚众人:“诸位不必担忧,丞相府参军马忠,灭寇将军丁奉等人率领五千蛮兵,正往当阳而来,昨日已启程离开编县。” 听到关索这般说,众人方才有些放心,然而廖立却是忍不住开口道:“征西将军,我想曹休若是急于攻占当阳,定会火速进兵,只恐蛮兵无法及时进入当阳!” “廖公此话不差!”关索微微点头,“曹休进兵之快,倒是超出我想象!” 曹休九月抵达石阳,仅仅一个多月便出现在这里,足见他一路上有多么火急火燎。这也难怪,想来曹休此刻也一定以为当阳毫无防备,故而也不担心遇到敌袭,只顾让士卒抓紧赶路。 “曹休前番遭遇石亭之败,一定倍感耻辱,急需立功证明自己。他未免打草惊蛇,致使当阳有备,一定会昼夜前程往这里赶来!”关索继续对众人说道,“也许此刻已在路上!” 此话一出,众将刚刚才安定的情绪瞬间又紧张起来,刘邕忍不住问道:“那将军,我等又该如何?” “魏军远道而来,又十分疲惫,更兼轻敌无备。”关索则是淡淡地笑道,“刘将军乃先帝旧将,该如何行事,自然清楚。” 刘邕快速思考了一下,脸色不由一变:“莫非将军是要突袭魏军?” “正是!”关索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随即转向廖立,“廖公,城内县兵约有多少?” “大约四百余人。”廖立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好!”关索兴奋地一拍案几,这些士卒足够暂守当阳,并接应大军回城。 然而一名偏将军却是不安地说道:“可是仅凭城中之兵……是否要等五千蛮兵前来?” “只恐蛮兵来不及赶到!”廖立却是果断建议关索,“将军,我倒是觉得,此刻可让蛮兵减缓进兵,以免被曹休发现行踪!” “廖公此言正合我心!”关索十分庆幸诸葛亮把廖立调到了当阳,可以与他一同谋划军机,“我即刻差人往北面,与丁将军等人联络!” 为了给众将打气,关索肃然起身,高声道:“诸位,当年魏军大将张文远仅凭八百士卒,便杀得孙权与十万吴军措手不及,以致大乱!” “两军交战,兵力多寡乃是其次,统帅之智才是重中之重。曹休不知我等屯兵于当阳,此正是有心者算无心者,我军突袭,必能得手!”关索信心十足地说道,“此役,我自然会身先士卒,绝不退缩!望诸位将军与我一同奋力向前,与魏军交战!” “谨遵征西将军之命!”众将知道关索一向用兵有方,何况关索这次有假节之权,可以处罚违命将领,他们自会服从关索。 廖立这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对关索说道:“将军,我想魏军定会占据章山,并将船只停靠在附近的汉水河畔,从而进行看护!” “根据斥候的回报,章山虽然高耸险峻,但并非大山。”关索低头沉声道,“山上最多可屯驻魏兵不过两千余人……” 只是眼下汉军斥候不能随意出动,关索手上的情报极少,具体该如何行动,还需谨慎行事…… 第498章 夜袭魏军 而当阳城东,曹休正带着一万两千魏兵疾速进兵。南郡属于平原之地,大军行动极为方便,加上魏军斥候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汉军的踪迹,哪怕一个斥候都没遇到,曹休便更加认为当阳毫无防备。 只是魏军赶路许久,早已十分疲惫。曹休并非不知道大军的状态,但是为求兵贵神速,曹休始终勉励众将士,只要进了当阳城,大军必有重赏。 此刻已是黄昏酉时,魏军距离当阳还有二三十里,军士就地埋锅造饭,用餐完毕后。魏军轻车将军薛乔忍不住向曹休建议道:“大司马,我军十分疲惫,是否休息一夜再行赶路?” “当阳无备,我军若是夜间杀到,定能使城中军民惊骇,或能兵不血刃夺取城池!”曹休却是不容抗拒地高声道,“传令大军继续赶路,今夜便要兵临当阳城下!” 将令一出,魏军上下只能继续赶路,虽然不少心中埋怨,但一想到今夜便能在当阳城内好好睡上一晚,乃至劫掠一番,也就压下心中的不满。 当夜亥时,一万两千名魏军趁着月色,十分顺利地来到当阳城下。而当阳城墙上只有零星几个站岗县兵,听到城下脚步声大作,便注意到大量的兵马逼近当阳,立刻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敌军来了!敌军来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曹休感到十分满意,他立刻命所有魏军将士用力呐喊:“大魏大司马曹休在此!当阳早降!” 魏军兵力超过万人,齐齐发出的喊声刹那间惊天动地。 “嘶……魏军气势如此骇人,如若当阳当真无备,那么城中军民今夜便会倒戈降魏……” 廖立猜到魏军极有可能趁夜来攻当阳,故而早在东门一带待命。虽然他已做好心理准备,但是听到魏军发出这般洪亮的呐喊,心中仍不免有些发毛。当阳几经战乱,周边很多百姓都迁移到江陵一带居住,便是城内人口也不足五千。就算是全力抵挡,魏军一天便可攻入当阳。 不过魏军既然来了,按照计划,他便快步登上城墙,对着城下的魏军大喝道:“我乃县长廖立廖公渊!曹休,你怎敢来犯我当阳!” 听到廖立的名字,曹休快速回想了一遍,随即大笑道:“廖公渊,我往日听闻你是荆楚良才,如今却在当阳做一名区区县长,着实埋没人才!如能早早归顺大魏,何愁仕途?” “曹休不必多言!”廖立却是正色驳斥道,“我廖立岂是糜芳那等背主献城之小人!当阳虽是城小兵少,但未必便挡不住你等!来日江陵援兵一到,汝必败无疑!” “呵!你可比糜芳蠢笨多了!”曹休闻言,只是不屑地摇头冷笑,“实话告诉你!孙权已效忠大魏,兴兵来夺江陵!马良自顾尚且不暇,焉会来助你?” “孙权果然与曹魏联合了!”廖立闻言,不由更加佩服起关索的目光长远,吴魏行事显然在他的预料之内。 而曹休也不和廖立啰嗦,很快便朝城上高声大喝道:“当阳军民听清!廖立执迷不悟,汝等不必为其卖命,若有人肯献出当阳,大魏朝廷自有封赏!” “献出当阳!献出当阳!”一众魏军将士再次齐声呐喊起来,疲惫不堪的他们,只希望当阳现在便开门投降,好让他们进城歇息一晚。 然而,魏军喊了十余遍,当阳东门始终未开,廖立也好好地站在城墙上。注意到魏军声音减弱,士气衰退,廖立不由呵呵大笑道:“曹休,汝还是回去好生休息一夜,若是小看当阳军民,必教汝死无葬身之地!” 看到廖立如此狂妄,魏军将士皆是气愤不已,当然也有许多人抱怨曹休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以致于他们走了几个时辰的冤枉路。曹休则是气得瞠目欲裂,手指城墙大骂道:“明日我亲自率军来取当阳!到时打破城池,必让城内鸡犬不留!” “撤兵!!!”曹休气愤地大喝一声。一万两千魏军垂头丧气,前队改后队,开始往东而去,破城什么的先不想了,赶快找块地方过夜再说。 虽然曹休恨不得现在就杀入当阳,可他也清楚全军上下此刻又困又乏,斗志也不高涨,更没有携带任何攻城机械,就算靠血肉之躯强攻,也一定会造成不小的死伤。这种情况下,只怕会动摇军心。与其如此,倒不如今夜先好好休息一晚,等到明日至少先做一个攻城槌,然后再打破当阳。 何况当阳也许今夜就会发生叛乱,若有人杀了廖立献城投降,那魏军就可以兵不血刃。 可就在曹休正做着美梦的时候,身后的当阳东门突然传来“嘎吱”一声长长的声响。位于最后一排的几个魏兵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忍不住欢喜地高呼道:“城门开了!城门开了!” 然而,令魏军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城门打开的好消息尚未传到曹休耳中,当阳城中突然毫无征兆的鼓声如雷,并爆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几乎是地动山摇。 “杀尽魏贼!!!” 一支汉军从城中奋勇杀出,人人呐喊,黑夜之中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数。为首一员大将,手持一把赤红大刀,胯下一匹雪白军马,全身明光亮铠,宛如猛虎出闸一般,口中不断地咆哮道:“大汉征西将军关索关长寻在此!魏贼还不受死!” 虽然魏军今夜多半不会安营扎寨,但曹休好歹从军多年,不是纯纯的废物,一定会派斥候在大军囤聚之地四周巡视,以防遭遇敌袭。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关索才会选择此刻出城进攻,因为眼下才是魏军真正毫无防备之时。 “关、关索!” 听到这个名字,许多魏军将士瞬间惊恐万分。自七年前的荆州大战起,关索屡败魏军,斩杀无数大将的事迹早已在魏国传开,连曹睿、司马懿等君臣都对关索十分忌惮,何况这些普通士卒。 而且魏军做梦也不会想到当阳城内会埋伏着汉军,加上本来就毫无斗志,只想早点歇息,阵型也十分松散混乱,此刻更是被杀得措手不及。后队的四千魏军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关索率军冲入阵中。 “各位,杀!” 待在成都将近一年,关索浑身上下的好战欲望根本没地方发泄。加上在成都装疯卖傻终究受了不少窝囊气,关索此刻正想拿这些魏军出出气,只见他怒吼连连,手中的赤血大刀宛如蛟龙一般左右翻飞,刀锋连劈带刺,杀得魏军望风披靡,转眼便被他砍死十余人。 奔云宝马同样在成都压抑了许久,今夜更是横冲直闯,魏兵躲闪不及的,皆被它撞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其他将士身上,造成更大的混乱。 “保护二郎君!”周英、李震等与关索相识十年的门客此刻再次欣赏到关索与奔云的英姿,更是大受鼓舞,各自举起兵器,紧紧跟在关索的身后。周英大刀飞舞,李震长矛乱刺,寻常魏兵根本不是他们的敌手。二十余名门客同样为汉军开路,往魏军阵中杀去。 第499章 噩梦重现 眼看后队的魏军慌作一团,难以迎敌,在后队坐镇的杂号将军毕喜立刻亲手刺死三名逃窜魏兵,并厉声大叫道:“不可混乱!列阵迎敌!” 然而,关索已经犹如死神一般盯上了毕喜。只见他猛地一踢马腹,奔云立刻心领神会,朝着毕喜的方向全速冲锋。 两匹战马转眼相错,毕喜见关索突然杀到,也是大吃一惊,慌忙挺起长矛上前迎战,但他哪里是关索的对手。 “去死吧!!!”关索看准毕喜的破绽,怒吼一声,双臂肌肉完全暴起,用尽全力,将赤血大刀横劈过去。 但见一道红光划过,鲜血瞬间炸开,毕喜腰部以上的半截身子直直地飞了出去,落在几名魏兵面前。只是毕喜没有当场毙命,在地上挣扎呼救了好一会儿,方才一命呜呼。 看到毕喜如此恐怖的死法,四周的魏军将士皆是吓得魂飞魄散,方信这员汉将真的便是关索,哪敢上前交战,尽皆抱头鼠窜。 “久闻关长寻武艺盖世,今日一见,只怕更胜其父关云长!” 刘邕与其余汉军将士见关索身先士卒,自然跟在后面冲击魏阵。目睹关索在数千魏军中仅凭一刀便斩杀敌方大将,刘邕不由连声惊叹。汉军更是士气大振,咆哮着痛击斗志全无的魏军后队。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汉军将士本就是诸葛亮选出的精兵,外加状态远胜于疲惫的魏兵,冲击之势犹如开山裂石。大刀长矛,箭矢齐飞,转眼便杀得魏军尸横遍野,死伤惨重。 而位于中军的曹休,方才得知当阳东门打开,以为是军民将要出城投降,还未来得及高兴,却得知关索竟领兵从当阳城中杀出,顿时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关,关索?他不是在成都吗?” 其实曹休出征前,从曹睿的密信中得知关索因为被贬官夺兵,正在成都酗酒堕落。而诸葛亮也在凉州防备魏军,这让曹休觉得攻取当阳乃至襄阳都易如反掌,故而他此行确实有轻敌之心。加上斥候未在当阳以东察探到汉军的行踪,故而他从未想过当阳会藏有汉军,还是关索统兵。 “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蜀军的计策?” 事已至此,曹休方才如梦初醒,也是十分懊悔自己过分轻敌,让大军在如此疲惫,还是在夜间遭遇敌袭。 由于廖立今天招募城中青壮,让他们此刻在城门附近集体呐喊咆哮,配合密集的轰鸣战鼓,使得魏军完全不知道城内到底还藏着多少汉军,光是从城中杀出来的,也无法看清。 后队的四千魏军将士只知道汉军气势大盛,根本无可阻挡,数量几乎有成千上万之多。加上在后队指挥的毕喜已被关索斩杀,魏军无人指挥,转眼便四散奔逃,溃不成军。 “这当阳并非大城,如何藏得住万余兵马?必然不会胜过我军!”曹休回想前往当阳的路上,也曾派斥候走访乡亭。虽然这里的百姓不多,但全说没有看到汉军的踪迹,就算汉军在怎么隐藏,也无法做到天衣无缝。 这样一想,曹休便稍稍有些底气。可就在这时,一名来自后队的士卒慌慌张张地来到曹休面前,哭诉道:“启禀大司马,毕喜将军已死于关索之手!” “好你个关索!” 曹休不禁想起当年荆州大战,自己曾两番败于关索之手,一次折损了七千将士与兖州刺史王凌,另一次则是在将军山遭遇山崩,又有六千将士被埋在泥石流下,几乎无人生还。 曹休甚至觉得,自己早年在汉中曾经击退过张飞、马超的进攻,在扬州也曾挫败孙权,那时何等风光。怎么遇到关索后,就屡战屡败,莫非这关索是自己命中的克星? 曹休越想越气,立刻大叫道:“瞄准后队蜀军,放箭!” “大司马,后队还有我军许多将士啊!”一名亲兵闻言一惊,连忙说道。 一万两千魏军分为前中后三队,后队虽然溃不成军,但终究还有四千魏军,汉军一时也难以斩尽杀绝。考虑到魏军士气低落,又疲惫不堪,就算中军与前军的将士齐出,想来也难以敌得过汉军的以逸待劳。 趁着汉军还没有朝曹休及粮草所在的中军发起大规模冲击时,用弓弩遏制他们的势头是最好的办法。 何况曹休在马上看到后队不断有士卒往外奔逃,甚至还差点冲乱中军阵型,他便更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说道:“畏敌避战,死不足惜!速速放箭!” 在曹休的严令下,魏军的弓弩手虽然心中不忍,但还是齐齐往后队抛射箭矢。而这一招果然有效,此刻正是天黑,汉军又在拼命厮杀,一时没有防备箭矢,不少将士纷纷中箭。就连关索也不得勒马后退,鲍家庄的一众门客立刻举起盾牌,牢牢地护在关索身前。而关索本人干脆用大刀挑起一具魏兵尸首,双手牢牢抓住,像举长盾一般护住自己的上半身。 只是可怜许多没有死在汉军手上的魏兵,却是被自己人射死,想来难以瞑目。也有一些幸存者见曹休如此残忍,心中不忿,干脆弃甲倒戈。其中更有一名牙门将本在与汉军将士死死缠斗,此刻也愤怒地丢下长矛,向汉军投降。 “传令下去,休要杀害俘虏!”关索则赶紧交代下去,眼下这些降卒对他来说还很有利用价值。 而曹休此举也确实了阻止汉军冲锋的势头。在关索的指挥下,汉军很快便摆出以盾牌在前,弓弩在后的防御阵型。魏军不安的情绪同样稍有缓解,加上前队魏军也在薛乔的指挥下分成两队,绕到中军两侧,既可撤退,也可与汉军决一死战。 “心狠手辣,算我小看你曹休了!” 见此情景,关索也果断高喝一声:“退回当阳!” 今夜突袭已然获胜,若是在和魏军硬拼下去,只怕曹休会识破廖立的疑兵之计。汉军离开当阳未远,此时进城,正合时宜。 很快,汉军将士在盾牌的掩护下徐徐后退,而关索也命处于安全位置的士卒,尽可能把地上的一些尸首拖进城中,无论是汉军还是魏军的。而关索这样做,自有目的。 十月西风正盛,魏军的箭矢射程受阻,反倒是汉军可以更有效地进行还击,加故而曹休也不敢贸然追击,只是摆好阵型,任由汉军退去。 待到汉军大部分将士退入城中后,廖立也命县兵青壮停止擂鼓呐喊。当阳一带很快便陷入了寂静。然而这时,尚未进城的关索却突然策马上前,朝着魏军阵中高声嘲讽道:“曹休匹夫!你前番中周鲂之计,在石亭损折两万将士!今番又贪功冒进,以致士卒疲惫不堪,为我所败!此刻更枉顾麾下将士性命,放箭残害!”.qqxsΠéw “似你这等不智不仁的匹夫,不是曹氏宗亲,焉能位居大司马?当真笑煞人也!”关索高声说完,又对曹休身边的魏兵说道,“你等追随曹休,真真可怜也!” 痛骂过曹休一番后,关索放声长笑,与亲兵们一同潇洒地进了当阳城。城外只剩下怒气填胸的曹休,与人心各异的魏军将士。 第500章 魏军降将 “关索竖子!!!” 被关索劈头盖脸一番痛骂,曹休脸色涨的通红,可又找不出一条可以反驳的理由,一口恶气憋在胸膛,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身旁的几个亲兵看到曹休浑身发颤,手中宝剑也再不停地抖动着,连忙好言相劝:“大司马,关索无礼狂悖之言,不必因此动怒。” “快速统计一下伤亡,然后撤兵!”曹休强行把火气按住,果断下令。 关索那一番话如果只是辱骂也就算了,更要命的是直接煽动魏军的军心。很多疲惫不堪、惊魂未定的魏兵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十分埋怨曹休,认为他根本德不配位,才会使魏军连遭败绩。而曹休刚才不分敌我乱箭攻击,更让许多将士寒心。 而曹休也猜到自己现在大失人望,也顿觉颜面扫地。他已不敢再奢求攻克当阳,眼下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让大军好好休息一下,然后汇合曹纂、韩综等人,往北前往襄阳与司马懿合兵一处,再从长计议。 很快,士卒也将伤亡汇报给曹休。今夜魏军遭到汉军突袭,伤者多达千人,地上更有超过一千五百具的尸首。只是这样一算,魏军总人数有所欠缺,曹休想来,一定有降卒随汉军进了当阳,或者当了逃兵。 考虑到关索诡计多端,或许会利用这些魏军尸首的服饰加以冒充,曹休犹豫了一番,还是命大军上前,粗粗打扫一遍站场,除了遗留在地上的兵器外,所有服饰也得扒下来回收。 一想到今夜又折损数千将士,曹休对关索更是恨之入骨。只是在听完士卒汇报的将领阵亡或失踪名单,曹休却想起一人,忍不住思忖道:“未曾发现此人尸首,不知他是否降了蜀军……” 而关索与汉军诸将进了城后,随即登上城墙,观察魏军动向。看到曹休命人打扫战场,刘邕忍不住问道:“征西将军,魏军眼下阵型出现混乱,是否再命大军杀出?” 其实曹休也认为关索不会再次杀出当阳,所以才会命士卒上前善后。但是关索却是摇头道:“我已知魏军虚实,曹休也已有所准备,此时杀出,并无益处!倒不如借机示弱,便可使曹休误以为我军兵少。” “何况真要出城,也不是现在!”关索诡谲地一笑,随即命士卒稍加休整,但切不可松懈,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将令传下去后,关索又亲自下了城墙来到校场,审问那群魏军降卒。今夜汉军收得五六百名俘虏,也算一个收获。考虑到他们是在穷途末路之下投降的汉军,关索并没有冷漠相待,而是好言抚慰道:“曹休残暴不仁,你等能弃暗投明,实乃明智之举!只要你等忠心仕汉,本将军绝不会为难你等!” “你等不必担心,本将军已命士卒将数百具魏军尸首拖进城中。你等纵是归顺季汉,曹休也难以核实!”适才关索在城外便有这样的用意,好让这些魏兵放心给汉军效力。 关索又命士卒准备米饭,让降卒们填饱肚子。听到这话,魏军将士更是对关索感恩戴德,为首一名身材雄壮的牙门将当即单膝跪地,拱手道:“承蒙关将军不弃,我文钦愿率犬马之劳。” “将军请起!”关索微笑着抬手示意文钦起身,却猛然觉得有些不对,连忙问道,“你是何人?” “末将姓文名钦,字仲若,沛国谯县人士,现为曹休麾下牙门将!”文钦高声回答道,只是注意到关索一脸错愕的表情,也是好生奇怪。 “莫不是文稷之子?”关索下意识地问道。 “不想将军竟知晓先父之名!”文钦不由得大为感慨。他的父亲文稷曾是曹操爱将,去世已有十数年,只是想不到关索这位比自己还年轻的季汉将军,竟会听说过文稷。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历史上在三国后期两次参与“淮南三叛”的那个文钦,而他的儿子文鸯,也是三国后期有名的虎将。传闻文鸯随父起兵反魏、迎战司马师时,曾单枪匹马,独闯数千魏军阵中,杀得七进七出,击毙无数敌兵,使魏军大为胆寒,不敢追击。 关索这才回忆起,文钦早年曾在魏讽谋反一案中受到牵连。本来按罪当斩,只是曹操念在他是文稷的儿子,因此饶文钦一死,只是将其免官。曹睿登基后,文钦曾担任五营校尉。只是文钦此人刚暴无礼,傲慢犯上,触犯了律法,又被曹睿发配到淮南担任牙门将。 由于淮南最高统帅曹休比历史上的寿命更长了一些,也导致文钦成为了曹休的部下。 “不想阴差阳错,竟会在此地遇到这号人物……”关索心中感叹,亦喜亦忧。 考虑到这些魏军降卒中属文钦官职最高,关索当即命人在帐中备酒,他要亲自招待文钦。文钦见关索如此盛情,自然心中大喜。而刘邕等人猜到关索此举是想从文钦嘴里套出点军情,也不觉奇怪。 这时,城墙上士卒回报关索,说是魏军已尽数退去。关索随即命汉军带一些魏军降卒到城外招揽魏军逃兵。适才在交战中,确实有许多魏兵在汉军猛烈的攻势面前抱头鼠窜,如果他们知道曹休刚刚不惜射杀魏兵来阻击汉军,一定不敢再回魏营。那么投降季汉便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很快,在一处偏帐中,关索在几个亲兵的护卫下,与文钦饮起酒来。文钦早年便以武勇着称,也十分喜爱喝酒,加上性格狂妄自大,此刻更不谦让,一盏一盏地喝起酒来。这种态度,让关索身后的亲兵颇为不喜。 不过关索早就知道文钦是这种人,也不多说什么,当下笑道:“久闻文钦将军将门虎子,不知在曹休手下效力,是何感受?” “呸!曹休鼠辈,除了姓曹,一无是处!”文钦此刻已带了三分醉意,不屑地骂道,“这匹夫素来不得人心,更无识人之明!今日竟敢对自家将士放箭,真枉费我等替他卖命!” 虽然文钦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关索则是清楚文钦此人性格十分恶劣,傲慢自大、贪婪残暴、好大喜功。历史上的他投降吴国后,也无法遵守吴国的法律,遭到很多大臣的憎恶。 所以曹休如果真的厌恶文钦,还真不一定只是曹休一个人的问题。 这也是关索刚刚亦喜亦忧的原因,文钦确实有一定的能力,眼下对汉军也很有帮助,只是这人见人嫌的性格,日后多半也会惹来麻烦…… 第501章 趁夜骚扰 又与文钦唠嗑了一番后,关索心中忽然一动,忍不住问道:“不知文将军可有家眷在魏境?” 听到“家眷”二字,文钦也是脸色一黯,沉声道:“我家中虽有妻妾数人,只恨长子早亡,眼下并无子嗣!” 不过,文钦却隐约听出关索的言外之意,当下不悦地问道:“怎么,将军莫非怀疑我不是真心归顺,故而相试?” 一番豪饮下来,文钦越发酒醉,出言也开始无状。关索身后的一众亲兵皆是大怒,然而关索却是抢先一步,拱手笑道:“索并无此意,文将军不必多心!只是与将军投缘,故而相问。将军正当壮年,大丈夫何患无妻,又何愁没有子嗣?” 在成都装疯卖傻,忍气吞声几个月,得到了另一大收获,便是关索的气量变得出奇的好,此刻自己既然用得着文钦,这点小事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听到这话,文钦脸上方显愉悦,又开始和关索饮起酒来。 看来关索确实没记错,文钦的儿子文鸯此刻并未出生,如今历史的走向已完全不同,看来那位名震魏军的虎将,大概率不会降生在这个时代了,从某种角度来说,着实让人惋惜。 不过文钦暂无子嗣,父母皆已亡故,关索便不太担心他会再次倒向曹魏。看到文钦酒后几乎成了话痨,关索便微笑着询问道:“不知曹休是否在章山屯兵?” “关将军果然料事如神!”文钦佩服地伸出了大拇指,“曹休命其此子曹纂领兵驻守章山,还有从东吴投降的韩综,也领兵在章山附近的汉水河畔看护船只。” “就是他们各自领兵多少,我还真不知道……”文钦拍了拍脑袋,呵呵笑道,“关将军勿怪,勿怪!我这便自罚一盏!” “原来如此……”关索微微点头。此事倒是不妨,只要从投降魏兵嘴中问出曹休今夜大概带了多少人,便能推断出章山一带的魏军兵力。 只是曹休的次子曹纂,关索记得史书上曾说此人有千斤臂力,极具武勇,虽然此人未必久经沙场,但也不得不提防。 这个时候,又喝了一盏酒的文钦忍不住感慨道:“不过说来也奇怪,曹休这次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口吃的参军,此刻也在章山辅佐曹纂。” “口吃?”关索微微一愣,连忙问道,“这又是何人?” “我也不知其来历。只听说是魏国皇帝派过来的,好像是姓……”文钦一面挠着头,一面苦思冥想。 看到文钦始终回忆不起来,关索忍不住问道:“可是姓邓?” “对对对!正是姓邓!”文钦赶紧点了点头,却也疑惑地问道,“关将军为何知道地这般清楚?” 关索只好略带尴尬地搪塞道:“早年曾听往来商客提起,汝南有个姓邓的口吃喜好议论军机,人多笑之。多半便是此人……” 三国时代最出名的两个口吃,一个邓艾,一个马钧。马钧已在季汉当官,那么关索自然而然地便猜到了邓艾身上,而且自己多半没有猜错。只是让关索大感困惑的是,邓艾居然这么早便加入了魏军阵营?若按历史进展,邓艾此刻应该还在汝南屯田呢。 看来从这个文钦身上是套不出什么话了,关索又和文钦闲聊了几句,便说公务在身不能相陪,让文钦早点回去歇息。文钦今夜死里逃生,又得到征西将军亲自款待,痛饮了一番,自然心满意足,晃悠悠地被两个汉兵带到安排好的营帐中。 而关索则派亲兵到关押魏兵的几处营帐内,让知道章山魏军兵力,以及有关参军邓艾事迹的魏兵前往中军大帐,若能提供准确的军情,便是大功一件。而当阳城外的魏军逃兵得知曹休狠辣的手段后,十分害怕回去后被曹休斩杀,故而都向汉军投降。汉军城中的魏军降卒前后已超过千人。 问了一圈下来,确实有不少魏兵来到关索面前如实交代。关索这才知道魏军在章山安排了三千士卒,山上两千,河畔一千。而有几个魏兵去年曾随曹休参加过石亭之战,也将邓艾的一些事情告知关索。 “原来是这么回事……”大概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关索不断屈伸着双手的五指,最终用力地握在一起,指节之间的咔咔声响在帐中显得格外清晰。 “贾逵果然是魏国良臣,临终之前也能慧眼识才,向曹睿举荐了邓艾这么一位贤士。”关索想到这里,却也摇头笑道,“可惜啊可惜,当真美玉落于污泥之中。曹休这等心胸狭隘之人,焉能看得起邓艾?也算白费了曹睿的一片苦心。” 参军虽然可以直达上听,但并无实权,一个不讨上司喜欢的参军,那便是形同虚设。加上邓艾这种破格提拔的小人物,也会遭人嫉恨,那么邓艾的才能更会受到遏制。何况邓艾所处的章山一带不过三千魏军,就算邓艾有张良、陈平之谋,也无法掀起太大的水花。 不过章山既有曹纂之勇,又有邓艾之谋,还是不可小看,关索随即谨慎地思索破敌之策。很快,关索猛地心生一计,奋笔疾书,并派数名斥候,将书信送到当阳北面的蛮军手中…… 而此刻的魏军,也在当阳以东三十余里处的一片空地上,以天为盖地为庐,就此歇息,他们也实在没时间安营扎寨。只是十月的夜晚越发寒冷,魏军将士虽已穿上寒衣,但仍有很多体虚的士卒被冻得瑟瑟发抖,难以入睡。 然而这时,西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两名魏军斥候一面疾驰而来,一面高呼道:“蜀军来了!蜀军来了!” “什么?蜀军?” 下至士卒,上至曹休,无不惊得翻身跳起,九千余名魏军将士急忙拾起兵器,列阵迎敌。然而等了好一会儿,却未看到一个汉兵前来。 “哪有蜀军?蜀军在哪?”m.qqxsnew “是不是斥候看错了!” 许多魏兵方才入睡没多久,就被吵醒,当下便纷纷抱怨起来。为了平息众怒,曹休立刻唤来那两名斥候,厉声质问道:“你等可曾看清楚了!” “回大司马,小人们确实看到许多火把往东而来!绝不敢撒谎啊!”两个斥候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顿时欲哭无泪。 既然两个人都这般说,曹休便觉得此事多半为真,随即整军往西而去。只是走了二三里,却哪里看到一点火把的光亮。 曹休当下猜到关索的诡计,不由气恼地在夜空中咆哮道:“关索竖子!你畏惧我军势大,不敢堂堂正正交战!藏头露尾充当鼠辈,妄称大将,更不配当关云长之子!” 第502章 心态渐崩 “呦!曹休骂人的本事倒是有些长进,只是火候还不够!” 关索此刻正与斥候一同躲在西面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背后,在这漆黑的夜晚,根本无法被魏军发现。听到曹休从远处传来的怒吼,关索则是心中冷笑,想必曹休此刻的心态一定非常抓狂。 关索自然知道魏军连日赶路十分疲惫,而当阳汉军这段时间一直在城中休养。何况今日白天得知魏军出现后,关索商议完军机,便命汉军将士在校场睡觉歇息,以备晚上夜战。 关索现在就是一副“我不睡,你也别想睡”的心态,以此折磨魏军。虽然为了防备城中的魏军降卒,关索此次只带了四千将士,但魏军那里更有千余伤卒,急需休养,能战之兵不过八千余人。 曹休又骂了几句,却始终看不到远处有火把出现。而此刻仍是深夜,魏军将士不知汉军究竟有何打算,心中越发惊恐不安。 曹休见军心逐渐动摇,急忙高声安抚众人:“诸位将士,关索麾下兵力远少于我军,故而只敢用此疑兵之计,绝对不敢与我军正面交战!” 此番交锋,曹休在关索面前几无底牌可言,而关索的底牌却远远没有亮尽,曹休认为他的敌人只有当阳那几千汉军,便是大错特错了…… “诸位将士休言劳苦,今夜加紧赶路!我等只需返回章山,蜀军便不足为患!”曹休正色高喝,随即命士卒放弃休息,启程往东而去。 只是许多疲惫的魏军将士听到“赶路”二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迈开脚步。曹休本想发作,但考虑到此刻的军心,他也深怕引发哗变,只好耐着性子开解道:“我知诸位十分疲惫,但蜀军岂会任由你等歇息!与其被蜀军骚扰,不如早早退回章山!” “那还不如投降蜀军便是!”突然,一个大腿中了一箭的魏兵愤愤不平地抱怨道。他拖着腿伤走了三十余里,早已痛地撕心裂肺,眼下让他再走六七十里,无异于让他去死。 “大胆!何人敢出此言!乱我军心!”曹休压抑许久的怒火正愁无处发泄,此刻也终于爆炸。曹休的十名亲兵跟着军正,很快便揪出了这个伤兵,押到曹休面前。 “我曹休知道诸位此刻是何等心情!然而此等反叛国家之言,罪无可恕!”曹休在马上环顾四周将士,愤怒的声音回响在夜空之中,也传到了关索的耳中。 “好!魏军军心已乱,我军此番必胜无疑!”关索心中暗喜,他清楚许多魏兵都已经有了投降的念头,那么关索就要好好利用这一点。 这时,那名伤兵自知将死,也恶狠狠地盯着曹休,惨声大笑道:“不想我从军多年,在石亭未曾死在吴军手里,在当阳未曾死在蜀军手里,却要被你这无谋宗亲所杀!当真不公啊!” 只能说这名魏兵的脾气实在太过刚烈,如果他能哀求饶命,曹休或许能体谅他伤势严重,从而网开一面。可他却选择了一条必死之路…… 果不其然,到了这个份上,曹休若不杀此人,还有何颜面在军中为帅。但听一声“斩”字,那魏兵血淋淋的人头,瞬间滚落到一旁。魏军将士瞬间惊恐悚然,只能压下心中抵触的情绪。 虽然明正典刑并重塑威严,但曹休心里也不是滋味,只能烦躁地高喝道:“速速启程!” 就这样,曹休领着九千魏军一路往东撤退。关索却岂会轻易放跑他们,率领汉军从后跟上。 江夏一带大小湖泊较多,对战马十分不友好,曹休麾下的魏军也多为步兵。而汉军为了在当阳隐藏行踪,除了几个重要将领外,其余将士皆不骑马。两军眼下主要依靠两条腿赶路。可魏军将士疲惫至极,脚下步伐如何快得起来。便是曹休麾下那匹骏马也逐渐踉踉跄跄,越发承受不住主人的重量,可想全军状态究竟如何。 而那些伤兵更是凄惨,不少人因为竭力赶路,身上创口迸裂,鲜血四溢,呻吟声不断从魏军后队传来,听得许多将士甚为同情。 就连那些为大军殿后的两名斥候,也是人困马乏,胆怯之下,不敢离大队人马太远。加上曹休认为汉军只敢虚张声势,因此更是放松警惕。 以至于二人发现汉军举着火把杀到的时候,魏军大队人马只在两百步外。 “蜀军来了!蜀军……啊!”其中一名斥候正欲向魏军报信,却不想过于心急,没有看清前面道路,使得马蹄陷坑,让他直接摔了下来。另一名斥候见汉军越来越近,不敢上前搭救,也只好弃他而去。 “抓活的!”关索在后面听得真切,立刻率军快速冲上前去。为了尽可能地笼络魏军人心,今夜的魏兵是能不杀便不杀。那名斥候见无处可逃,唯有跪地求饶,成为了汉军的俘虏。 在从另一名斥候那里得知汉军杀到的消息,魏军将士再次惊恐起来,而曹休则是气得嚼齿欲碎,大骂道:“关索竖子!我和汝拼了!” “全军向前,与蜀军决一死战!” 曹休拔剑在手,厉声高呼。一些有血性的魏军将士也不堪忍受汉军这般欺辱,也是齐声呐喊:“弟兄们,和蜀军拼了!” 在后队压阵的薛乔随即指挥魏兵冲杀上前。可关索听到越发临近的喊杀声,却是不屑地冷笑一声:“呵!困兽犹斗!” 关索十分清楚魏军虽然兵力近万,但人心不一,如何能全力迎敌。这等不堪的状态,如何是汉军的对手。 不过关索却不急着和魏军拼命。一来,他十分珍惜麾下的汉军将士,来日还需大战。二来,眼下还未天亮,尚不能达到他的全部目的。 “放箭!”关索果断地高喝一声,约两千名汉军弓箭手齐齐向空中抛射箭矢,借着西风,宛如雨点一般落在魏军的头顶上。 曹休为了防备后队遭遇汉军袭击,便把刀盾兵大量调去,连伤兵都有盾牌护身。可伤兵们迟缓无力的动作,如何挡得住汉军的箭雨,转眼便有许多人被箭矢射中,跌翻在地,使得魏军后队逐渐混乱。 “举盾向前,不得后退!”薛乔气急败坏地大叫道,“谁敢怯战!立斩不赦!” 在薛乔的命令下,魏军将士拼死用盾牌护住头顶,虽然挡得住箭矢,但冲锋却宛如龟速。关索则是趁此机会,命士卒停止放箭,并齐声呐喊:“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许多毫无斗志的魏军将士听到这话,皆是面面相觑。其实若不是难以脱身,加上汉军距离稍远,很多人早就飞奔到汉军阵中投降了。 待到士卒喊话完毕后,关索亲自策马上前,高声大喝道:“魏军将士听好,我关索再给汝等一次机会!早早投降,可免一死!下次再来,我绝不留情!” “若有人可献曹休首级者,朝廷必赏千金!”关索正色说完,果断一声令下“撤退!” 第503章 邓艾警觉 汉军要走,魏军如何能留,只能目视他们从容离去。此次交锋虽然极为短暂,但魏军又添了一些伤亡,汉军却是未损一人。一想到这一路上还会被汉军这样赖皮的骚扰,魏军将士人人垂头丧气,不知前途何卜。 为了平息众怒,曹休不得不以“懈怠哨探,贻误军机”的罪状将那名报信斥候处斩。为了准确探听到汉军的动向,曹休把前往北面、南面两处哨探的四名斥候全部调到西面,让他们至少距离魏军大队一里以上,绝不可再次让汉军轻易接近。 曹休另派两名斥候先大军一步前往章山,让曹纂做好接应的准备,但是切不可离章山太远。 不过关索也从擒获的那名魏军斥候那里得知魏军斥候的哨探路线,心中不由稍喜。如今自己在西面持续给魏军施压,那么曹休必然会多派斥候前往西面监视汉军的一举一动,确保大军无虞。 只要曹休疏于对北面的防范,那么五千蛮兵便可不被察觉地往东进兵…… 而曹休那边继续率领大军东撤,虽然短时间内没有遭到汉军的再次袭击,但不少伤兵因为失血过多,昏死在路边,其余将士也无力气将他们带走,只能让他们在原地自生自灭。 但是一名亲兵却向曹休进言,倘若有人假意昏倒,等汉军到来后再去投降,则对魏军大为不利。故而曹休也狠下心来,命十名亲兵在队伍后面扫尾,若再遇到有伤兵昏倒,等大军走远后,便一刀砍下首级,让他们死得彻底。 难怪关索发现起初遇还能发现几个昏迷,乃至装死的魏兵,后面遇到的却全是身首异处的死尸。不得不说曹休做事确实够绝,在他的震慑和管理之下,魏军此刻应该很少会有士卒顺利逃走,自己必须再制造一些混乱才行。 不过关索与这四千将士只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至于这另一部分,就看五千蛮兵和丁奉他们了…… 且说章山上,曹篡领兵两千驻守此地,当日魏军安营扎寨完毕后,便在帐中呼呼大睡,恢复体力。而曹纂第一次从军,自然渴望建功立业,在章山上待得十分不耐烦,希望曹休早点从当阳回来,把他带到襄阳杀敌。 参军马丘知道曹纂身份不比旁人,肯定要竭力讨好,便眼睛鼻子笑到一处地说道:“曹将军武艺过人,无需心急。大司马用兵如神,不日便能从当阳返还,将军来日何愁没有用武之地?介时父子齐心,襄阳必克无疑,将军便可在大魏扬名,谁不仰慕!” “哈哈!马参军此言极是!”马丘这番话确实中听,曹纂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很快,曹纂忽然想起一人,忍不住嘀咕道:“只是邓参军不知何处去了?” “小人也不知。”马丘说到这里,不由得冷笑道,“听说那邓艾本是屯田小吏,往日只负责农活,这军中事宜,想来他一时半会也难以熟悉。” 官场有时候堪比战场。邓艾原本出身低微,又是口吃,即便受到曹睿的破格提拔,眼下也难以让众人心服。而贾逵、曹睿虽为伯乐,但曹休仍不信邓艾乃千里马,也使得旁人对邓艾心怀轻视。而马丘为了能多获得一些曹纂的宠信,言语中自然有意贬低邓艾。曹纂也不是有心眼的人,也就觉得马丘之言颇有道理。 只能说邓艾过于务实,又不擅长和人交际。他此刻正站在营寨外的一处悬崖边,手扶大树,往远处了望。此地位于章山山顶的西北角,视野开阔,眼前并无草木遮挡,几乎能看到二十里之外,是邓艾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好地方。 “可惜章山距离当阳百里之遥,难以从此地看到城池的情况……”邓艾又开始独自一人观察起远处地形,并在内心琢磨起来,“章山西面有一小湖,虽不知其名,但可供大军饮水解渴,大司马从当阳返回时,想来用得到……” “北面那座小城,想必便是荆城。听闻二十年前,文聘将军曾破关羽于此……”邓艾远眺北方,不免摇头道,“只是听闻荆城已无人烟,蜀军不曾看护,致使城郭残破不堪,不然我军亦可驻兵于此……” 不过在章山驻军的好处便是居高临下,方便地观察地形,也算一大收获。邓艾又反复了望了许久,目光落在了北面的一片树林上。 “此去当阳多为地势平坦之地,蜀军伏兵难以隐藏……”邓艾暗自思忖,“只是这片树林的草木极多,树叶尚未落尽,难以看清林中情况……蜀军若是一早便埋伏进去……” 想到这里,邓艾竟隐约觉得有些不安,连忙找到曹篡,建议派一队斥候前往章山北面的那片树林查探敌情。 曹纂对军事并不了解,随即转头望向坐在一旁的马丘。马丘为显自己高明,忍不住笑道:“邓参军何必多此一举,蜀军未曾占据此山,足见其在当阳毫无防备。既如此,又怎会派兵埋伏在那边树林中?”m.qqxsnew “……就算蜀,蜀军未曾设有伏兵,此,此地也甚,甚是危险,不如派,派一支兵马驻守于此……”邓艾却是坚持自己的看法,“白,白日虽能从山,山上观察地形,但夜间又,又如何做得到?” “呵呵!邓参军果然未曾随军征战,故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马丘却是手捋胡须,呵呵笑道,“我军将士从江夏出发,赶路多日,甚为疲惫,将士们此刻都在帐中歇息。让一队人马驻守林间,说来容易,但势必让军士劳累。若是徒劳无功,引起人心不满,不知邓参军可曾担待得起?” “这,这……”邓艾没想到马丘竟会这般找茬刁难,也不知该如何反驳,一下子涨红了脸,气得无话可说。而曹纂似乎看邓艾有些可怜,随即淡淡地说道:“也罢!我便派斥候前去那片树林查探一番。若是林内没有蜀军,也不必分兵驻扎,多此一举。” 一个时辰后,外出的两名斥候集体返回,直言邓艾所说的林中并无一个蜀兵,连脚印、灶台等蛛丝马迹,也一点没有留下。马丘则忍不住对邓艾笑道:“看来是邓参军杞人忧天了!” 然而邓艾却是没心情理会马丘的冷嘲热讽,只能希望汉军真的未曾在当阳设防…… 第504章 志意不得 荆州,南郡,当阳,章山 当夜丑时,曹休派出去的斥候终于顺利来到章山。向守山士卒亮明身份、核对过口令后,斥候匆忙上山找到曹纂,并诉说曹休遭遇关索伏击一事。曹纂当下极为震惊,急忙叫来马丘和邓艾商议军机。二人同样不敢怠慢,匆匆赶来。 听完事情的经过后,邓艾心中叹息,曹休急速进兵看似可以杀当阳一个措手不及,可一旦汉军早有防备,则会因为过于疲惫而陷入十分被动的局面。m.qqxsnew “蜀军究竟有多少人马,你可知晓?”曹纂正色询问斥候。 “大司马并未明说,只是推断蜀军兵力不及我军!”斥候如实回答道。 马丘也赶紧说道:“大司马之言极是!关索始终不敢与我军正面交战,足见其心存胆怯!” “若是再无要事禀报,你可先下去休息。”曹篡看那名斥候风尘仆仆,随即说道。 待到那名斥候退出营帐时,邓艾却是向曹休进言道:“将军,久,久闻关索此人诡计多端!这斥,斥候虽说出口令,但仍不可轻信。应派士,士卒好生核实此人身份,以,以免此人乃蜀兵假扮!” 曹纂闻言,眼神不由一变,觉得邓艾此言不无道理。而事关重大,马丘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和邓艾唱反调。 曹纂当即命山上的所有魏兵醒来待命,好在众人已经在白天充分休息了一番,此刻倒是精力充沛。而那斥候也奉命前往各营,所幸也有许多魏兵以前见过他,才能证实他确实是自己人。 其实,如果不知道章山还有一个邓艾,关索还真打算派人假扮成魏兵前往章山蒙骗曹纂,毕竟他已经从投降斥候那里套出了魏军口令。但邓艾的才能,关索是十分清楚的,故而他还是谨慎了一些。有道是少做少错,不过分用计,也不会被邓艾看出破绽。 “将军,关,关索既然有备,难保其不会有其他诡计!当,当阳城内究竟有多少敌兵,仍不得而知!”邓艾得知斥候身份并无可疑之处后,又向曹纂建议道,“依艾之间,不,不如派一支军马前往白日那片树林驻扎,以防不测!” 怎料,马丘却是连连摆手道:“邓参军此言差矣!大司马严令我等不可远离章山。那树林距离章山约有十余里,一来一回至少一个时辰。何况山上将士不过两千余人,哪能再分兵马?” “一二百人足,足矣!”邓艾正色道,“如此便是蜀军前来,也,也能保证有人从树林中返回报信!” “若真如邓参军这般说,一二百人又有何用?少说也要五百人以上!”马丘则反唇相讥,“兵少则于事无补,兵多则曹将军难以接应大司马!大司马若有疏失,邓参军担当地起吗?” “何况邓参军之言虽看似有理,但并无一事料中!”未等邓艾出言反驳,马丘更不屑地冷笑道,“邓参军,我言对否?” “你!”邓艾顿时大怒。虽然马丘此言极为嘲讽,可偏偏又是实情。 邓艾第一次建议曹篡留意北面树林是否藏有汉军,可结果却是一无所获。而邓艾刚刚又担心那名来到章山的魏军斥候是汉军假扮,然而事实又并非如此。 若是在贾逵或者司马懿,甚至是轻视他的曹休看来,邓艾的举动倒也合乎兵法。偏偏曹篡是个初次从军征战的宗亲子弟,毫无经验,马丘身为参军,却想通过打压邓艾抬高自己。如此一来,邓艾给人的印象就有那么一点杞人忧天,没事找事了。 好在曹篡虽是一勇之夫,但生平第一次从军还是十分上心,对邓艾的话并没有嗤之以鼻。反复权衡了一下,曹篡当即正色道:“派两名斥候前往白日那片树林,并好生留心。若有蜀军前来,便立刻回报!” 邓艾闻言,心中长叹。两名斥候虽然能在林中监视,但万一遇到汉军大队人马,则多半无法幸免。虽然多派一点士卒一样无法和汉军抗衡,但有人逃出生天的概率还是大一些。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关索麾下兵马不多,能让魏军的斥候顺利逃脱。 向曹纂告辞后,邓艾随即来到山顶了望,然而此刻正是深夜,远方的大地一片漆黑,就算邓艾再怎么善于观察,也是无能为力…… 十月之时,秋分已过,卯时过半,天色方才微亮。此时,在山顶站岗的一名魏兵也隐约发现了什么,急忙来到曹纂帐前禀报道:“启禀将军,西面似乎出现一队人马!” “噢?”方才醒来的曹纂不由一惊,连忙叫上营中参军和将领,一同登山远眺。顺着士卒手指的方向,众人很快便发现,西面一处小湖旁,有一些人影正在西岸不断窜动,由于距离实在太远,难以看清他们穿的是什么军服。 “你等可知,这些人究竟在做什么?”曹纂显然看不出他们的意图,忍不住高声询问身后众人。 “莫非是大司马率军从当阳返回,此刻正在湖岸饮水?”一名牙门将忍不住猜测道。 “可他们离湖岸尚有一段距离,不似饮水……”马丘却是疑惑地摇了摇头,“何况他们不过千余人马,哪里会是大司马所率之兵!” “就,就算是我军前部已近章山,也,也定会派人前来通报!”邓艾则果断地分析道,“此定为蜀,蜀军!” 邓艾说完,立刻转头询问那名站岗魏兵:“他,他们是从何处来的?” 曹纂对此也有疑问,目光同样落在了那魏兵的身上。那魏兵则是十分无奈地回答道:“将军,天色渐亮,小人方才看清他们出现在湖边,实在不知他们是从何处来的!” “关索果然狡猾,趁夜进兵,好隐藏踪迹!”邓艾心中不由大为震撼,越发地不安起来。 曹纂则同样不解,连忙对一名裨将军说道:“杨秀将军可与两名斥候一同下山,看看那群人究竟是不是蜀军,并查清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由于这片小湖距离章山不足十里,杨秀三人皆是骑马,因此不到半个时辰便顺利返回。杨秀当即向曹纂禀报道:“将军,那伙人乃是蜀军!他们此刻正在砍伐芦苇杂草,并堆在岸边。” 确认这伙人的身份后,曹篡也第一次体会到临敌的感觉,不由得紧张起来。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问道:“蜀军大约多少人马?统兵将领是何人?可是那个关索?” “末将势单力薄,不敢靠近,只能在远处眺望!蜀兵发现我等,便前来交战,末将不得已退走!”杨秀遗憾地说道,“蜀军人数委实不多,想来不超过千人。至于何人领兵,末将着实没有看清!” 就在曹纂尚在思索之时,邓艾却是急切地起身道:“将军,章,章山周边只有此湖可供大司马之军饮,饮水解渴。蜀,蜀军砍伐草木,必为点火!我,我军连夜赶路,必然口,口渴难耐,若无法靠近水源,军,军心必乱!蜀军若趁此时东,东西两侧夹击,其势危矣!” 第505章 蛮军登场 此话一出,帐中文武无不色变。曹纂则立刻起身道:“既如此,我亲自领兵下山,击退那伙蜀军!” “将军不,不可!”邓艾却是急忙劝阻道,“只恐蜀军另,另有埋伏!” “埋伏?此话何意?”曹纂大为惊讶,连忙问道。 “章,章山之巅视野开阔,当阳地势平坦,蜀,蜀军但有行动,决计逃不出我,我军监视。”邓艾徐徐分析道,“唯,唯有夜间视野不明,何况北面那片树林可,可以掩藏兵马!故而我担心蜀,蜀军昨夜便在林中设下伏兵,将,将军若是离开章山,蜀,蜀军必会从林中杀出!” “邓参军何必这般多虑?”马丘却是摇头笑道,“昨夜曹将军已派两名斥候前往林中,他们可未曾回来通报敌情。” “可,可他们也未曾告知我,我等林中并无蜀军!可,可能早已遇害!”邓艾恼恨地望向马丘,若不是他屡屡刁难,事情本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邓艾说完,猛地向曹纂跪下,痛心且诚恳地拱手道:“将,将军,非是邓艾多虑,只是此举事,事关我军安危,不可不察!” 虽然邓艾此刻说话仍是结巴,但曹纂与许多将领都能看出他言辞诚笃,当下也收起了轻视之心,反而十分佩服邓艾的忠贞。 “那依邓参军之间,我军该当如何?”曹篡正色询问道,“就算蜀军有埋伏,但我身为人子,又岂能坐视父亲陷于险地而置之不顾!” 邓艾快速思考了一番,还是想出了一个办法,随即开口道:“将,将军可领兵下山,但切不可现在便与蜀军交锋!待,待到大司马领兵将至,再上前交锋!如,如此两面夹击,或,或可击退蜀军湖边之兵,助,助大司马脱困!再,再派斥候于北面树林外哨探,若看到蜀军从林,林中杀出,则火,火速返回禀报!” 曹篡虽觉邓艾之言有些道理,但心中拿不定主意,随即转向马丘,高声道:“马参军,你意如何?”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马丘已是紧张地浑身是汗,毕竟他说的每一句话可能都事关曹休的生死。要是计策有效还好,要是不小心害死魏国大司马,那他就算不死,这辈子也再无前途可言…… “邓参军所言极是……”最终,马丘不敢再卖弄本事,只得赞同邓艾之言。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真要出了什么意外,就让朝廷找邓艾去。 看到马丘那个怂样,曹纂心中冷笑,随即向邓艾点头道:“好!就依邓参军之言!” “传我将令,火速点起寨中一千九百将士,往西进兵!”曹纂高声说完,又对邓艾说到,“邓参军,有劳你在山上继续观察敌情!此番若是能助我父脱困,我定会将此间之事如实汇报!” “多,多谢将军!”邓艾心中稍有安慰,再次提议道,“将,将军可请韩综将军将其寨,寨中旗帜多转移至章山,并使,使其于寨中偃旗息鼓,已做疑兵!” 曹篡对此深为赞同,立刻派人按照邓艾的话去做。而曹纂则率领一千九百名魏军将士下了章山,往西而去。曹纂此行将所有武将一并带走。至于参军马丘,曹纂厌恶他平时自诩聪明,在关键时刻却胆怯退缩,故而也让他在山上待着,与剩下的一百名魏军将士,皆听从邓艾调遣。仟仟尛哾 且说章山西面那片小湖,附近百姓因为此湖临近章山,便顺口唤作章湖。而刘邕当日向关索介绍荆州地理后,认为章湖对于魏军至关重要,赶路疲惫的魏军将士定会前去章湖饮水,因此可以在此湖作些文章。 而丁奉、马忠、关兴等人昨日在当阳城北五十里处收到关索的第一封手书后,便停止进兵,带着五千蛮兵隐匿在荆山脚下的山林之中,养精蓄锐。而夜间,关索又将一系列手书交给他们,众将士立刻按照关索的吩咐,火速启程,往东进兵。 得知关索时隔近一年重返荆州,蛮军将士无不欢欣雀跃,自然愿意为关索效死力。虽然他们的路途比曹休他们更为遥远,但体力和状态却是远胜,更兼有两千鲜卑战马可以轮流骑乘歇脚。而曹休又被关索几次骚扰,不得不停下脚步准备交战,甚至还有一些魏兵趁着混乱,直接跑到汉军面前投降。 如此一来,北面的蛮军将士自然反超曹休,先一步抵达章山一带。 正如邓艾担心的那样,四千蛮兵将士按照关索的吩咐,偷偷包围了那片唤作章林的小树林。两个在林中哨探的魏军斥候想要逃跑,却被汉军先后射杀,故而无人去向曹纂通风报信。 而在章湖砍伐芦苇杂草的,乃是关兴与葛宪。他们二人奉关索之命,统率一千将士到此,专门引诱曹纂下山来攻。 由于关兴所领蛮兵较少,因此这个任务极具风险。但关索明白身为一军统帅,还是假节之人,若是在战场上存有私情则难以服众,故而便决定让关兴担此重任。另外关索知道曹纂武勇过人,因此也需要借助关兴的力量。 何况关索已做好万全准备,必能保关兴与这一千军马无虞。 “诸位,每隔五步便堆起枯草!”此刻,关兴正指挥士卒加紧干活,章湖西岸皆是蛮军将士忙碌的身影。章湖附近的芦苇、树枝、以及地上的枯草,皆被蛮兵大量扫荡。岸边很快便垒起一个又一个的草堆。蛮军又带上了油膏等引火之物,专等曹休大军前来,便放火阻敌。 这时,一名在东面哨探的斥候飞马而来,向关兴禀报道:“启禀将军,一路魏军正从东面而来,约有近两千!” “果然如二兄所言!”关兴忍不住感慨道。适才他已知道魏军有人从章山下来刺探军情,便料到曹纂肯定会坐不住。 既然魏军将至,关兴与葛宪立刻召集将士,除了五十名精通水性的蛮兵留在岸边等候曹休大队人马前来,其余将士尽往东去迎战曹纂,另有两名斥候飞马前往章林报信。 第506章 阵前单挑 按照斥候讲述的魏军进兵路线,关兴领兵沿着章湖北岸一路往东而去。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关兴果然看到列阵以待的魏军。 “魏军虽然下山,却不急着与我军交战……”关兴心中暗想,“想必是为了等曹休大军到来,再上前夹击我这路兵马……这多半是那个叫邓艾的谋略!” 这时,葛宪环顾了一圈身后蛮兵将士的状态,忍不住对关兴说道:“关将军,我军将士此刻十分疲惫。何况魏军人数众多,又以逸待劳,眼下我等不宜与其交战!” 五千蛮兵中有两千骑兵,昨夜赶路时,丁奉等人命蛮兵轮流骑马,以此节省体力,方法也确实有效。只是尽管如此,也难以改变蛮兵们赶路一夜的事实。 “无妨,我自有办法!” 关兴则是自信地一笑,随即策马上前,对着魏军阵中高声喝道:“敢问对面可是曹休之子曹纂!” 听到来将准确叫出自己的名号,曹纂心中好奇,同样出阵大喝道:“你是何人,竟知我名!” “我乃关云长之子,大汉偏将军关兴关安国!”关兴果断自报家门,右手不由自主地轻扬起青龙偃月刀。 “关羽之子?”曹纂微微一愣,随即冷笑道,“我只听闻那关索有些本事,今日特要来擒他立功!至于你这无名之徒,也有脸拿关羽名号吓人?” 言毕,曹纂与一众魏军将士皆是哈哈大笑。可关兴的涵养气量可以说是关家三子中最好的一个,绝不轻易失态,当下微笑道:“我二兄屡屡杀得魏军闻风丧胆,仓皇逃窜,自然名震天下。听闻魏国小儿闻我二兄之名皆夜不敢啼。我不如二兄名气响亮,也是理所当然!” 关兴此话,既是称赞关索,也是讽刺魏军无能。曹纂与身后魏军将士皆是心头气恼,可就在这时,关兴更说出了一句让曹纂几乎吐血的话。 “而曹纂将军身为男宠,被曹睿养在后宫、同榻而眠一事,我汉军之中早有耳闻!我又如何不知将军大名?”关兴迟疑了一下,略带尴尬地笑道。 此事关兴本来不知,乃是关索写给他的密信中提及。关索更告知关兴,若是遇到曹纂亲自领兵下山,便尽可能地激怒他。 只是这番言语着实辱人,关兴比关索更注重礼节,差点骂不出口。而葛宪与一众蛮兵听到这话,就算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也实在忍不住捧腹大笑,甚至连曹纂身后的一些魏兵都笑出了声。 听到这些放肆的笑声,曹纂顿时气得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地破口大骂道:“叵耐匹夫,这般辱我!我闻汝父先丢徐州,又丢荆州,还落得兵败身死!你既是关羽之子,想来也是一般废物!”仟千仦哾 既是曹纂骂到关羽身上,关兴目光森然,毫不犹豫地回击道:“曹休前番在石亭自不量力,被东吴杀得大败而回,却还不知羞耻,官居原职!更兼他当年两次败于我二兄之手,今番还敢来犯我荆州,当真自寻死耳!只是不想他还带子前来为我军添功,当真可笑!” 曹纂一介勇夫,比口舌显然不是文武双全的关兴对手。他不由得刀指关兴,怒吼道,“汝这匹夫,敢来与我单打独斗一番吗?看我不将汝立斩于阵前!” 关兴闻言,心中暗喜,随即正色道:“听闻将军两臂有千斤之力,我却是不信!只是我二人决斗,若是有人相帮,又当如何?” “哪个要人帮了!我若多填一个士卒,便不算男儿!”曹纂大叫道,“我久闻关羽、关索皆盖世虎将,今日先来领教你的本事!” “既是曹将军这般说,我关兴自当让你领教一下关家刀法!”关兴也双手舞动青龙刀,信心十足地大笑道。 而魏军那边,裨将军杨秀连忙上前拦住曹纂:“将军,我军兵多,何必与蜀将身决胜负!倘有疏失,如之奈何!” “休要多言!谁都不许上前,今番也让你等看看我的手段!”曹纂厉声喝退杨秀,随即对关兴怒吼道,“关兴匹夫,看刀!” 既是曹纂出阵,关兴更是毫不示弱。两员虎将同时纵马冲锋,紧握手中兵器。待到战马相错之际,二人皆是大喝一声,双臂暴起,奋力抡动手中大刀。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汉魏两边将士皆是耳膜一震,前排之人更有捂住双耳,足见其势何等惊人。 而决斗的二人也是体会到对方强悍的实力。关兴只觉虎口一阵酸麻,忍不住感慨道:“二兄所言不差,此人果然好力气!” “这关羽之子当真不可小觑!”曹纂同样收起轻视之心,大喝道,“关兴匹夫,再来!” 在两边近三千将士的呐喊助威下,关兴与曹纂双刀并举,见招拆招,阵前鏖战,一连斗了三十回合,仍是难解难分。曹纂自幼臂力惊人,曾在洛阳皇宫内举起近五百斤的大鼎,使曹睿与一众宫人惊叹不已。加上曹休自幼聘请名师传授武艺,使得曹纂刀法也极为出众,若是汉军寻常将领,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听关索将军说,关兴将军武艺与其相仿,一时竟也拿不下此人!”葛宪虽然近战技术平庸,但也看得出关兴眼下并不轻松,故而十分紧张。倘若关兴敌不过曹纂,那对汉军士气将会是一个极大的打击,魏军若是趁胜掩杀,后果可想而知。 不过这也是关索为什么要派关兴的前来的原因,他和关兴兄弟多年,对关兴的武艺可谓了如指掌。深得关羽、黄忠真传,多年来勤奋习武,关兴的本事早已不在关索之下,若真说还缺点什么,可能也就临阵经验罢了。 好在今天与关兴交战的,不是张辽这等久经沙场的武将。和关兴相比,曹纂更是十足的新兵蛋子。往日在洛阳与人比武,曹纂都是点到为止,刀法始终缺一丝狠劲。何况他是第一次遇到关兴这等高手,不像关兴一直有关索作为陪练,知道如何去面对强敌。 这样一比,曹纂除了臂力稍站上风外,其余皆不如关兴。两人又斗了三十回合,曹纂虽然力道不减,但是招式已老,且全被关兴看得一清二楚。故而关兴越发从容,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在他手上可刚可柔,时而猛攻,时而轻挑,让曹纂倍感棘手。 “可恶,莫非我要输给他了吗?”曹纂见自己逐渐有被关兴压制的趋势,心中大为不甘。终究是年轻体力充沛,曹纂猛地大吼一声,双臂狠狠发力,一刀更比一刀刚猛,不断地劈向关兴。 “他既要和我死斗,倒也正合我意!” 通过一番交手,关兴知道曹纂此人武艺极高,虽然自己未必会输,但要将其斩于阵前,却也难如登天。因此他便决定按照关索所说的方案,尽可能地拖住曹纂…… 第507章 智激曹纂 一番激烈的恶战下来,关兴与曹纂前后交战已有百余合,双方皆已出现疲态。但曹纂看到关兴攻少守多,以为关兴开始招架不住,心中不由大喜,更加奋力地抡动大刀,猛攻关兴。 葛宪与蛮兵将士皆是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关兴有个万一。而杨秀与一众魏军将士则不断给曹纂呐喊打气,既然都已经斗到这个份上,若是能阵斩关兴,便可摧枯拉朽地击败眼前这路汉军。 然而这时,一名斥候飞马而来,找到杨秀,急切地禀报道:“杨将军,邓参军差我前来告知,蜀军斥候已前往北面树林,想来定是报信!” 原来邓艾自曹纂领兵下山去后,便亲自登山观视西面军情。关兴派斥候前往树林一事,也没有逃出邓艾的眼睛 “蜀军果然在林间埋伏?”杨秀不由一惊,急忙扭头高喊道:“鸣金!快鸣金!” 载钲马车上的魏兵立刻全力用铜锤敲击铜钲,曹纂听到背后传来的鸣金声,知道是收兵之意。但他第一次从军征战,又是大司马之子,对军中法令并没有十分上心,更没有军法无情的概念。 更兼曹纂此刻杀得兴起,哪里肯回,依旧在阵前鏖战。而杨秀见曹纂未回,只当他是没听到,便让马车上前,又敲了一遍。可看到曹纂始终没有回阵之意,杨秀赶紧上前大叫道:“曹将军,速速回阵!恐有蜀军伏兵前来!” “无妨!”曹纂却是不以为然地大叫道,“待我斩了关兴这匹夫,挫动蜀军锐气,再退兵不迟!” 而关兴远远望到杨秀策马出阵,心中一动,一面抵挡曹篡的攻击也,一面高声嘲笑道:“呵!汝胜不了我,便欲使人上前相助乎?好无信义!” “谁要人助!”曹纂气极,连忙高声咆哮,“全军原地待命,谁敢上前,休怪我曹纂不念情面!” “这……”杨秀与其余魏将皆是不知所措。两军交战,兵不厌诈,成王败寇,岂能一味遵守什么承诺,又岂是逞个人威风的时候。 可一想到他是曹休的儿子,又是深受曹睿喜爱的曹氏宗亲,众将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主动得罪曹纂,只能期望曹纂赶快击败关兴。 然而仅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名在章林外巡哨的斥候突然前来:“报!蜀军数千骑兵从北面林中杀出,正往此地而来!” “什么!数千骑兵?”杨秀惊得几乎从马上栽了下来,瞪大了眼睛问道,“可曾看错?” 在得到斥候十分肯定的回复后,杨秀与其余几个魏将皆是心凉了半截。 如果汉军全是步兵,那么还需要好一会才能抵达这里。可如果全是骑兵,那便是转瞬即到。而且斥候虽然没有看清具体人数,但想来汉军必定兵力极多。一旦两面夹击,这路魏军岂有胜算。 想到这里,杨秀再次上前,朝曹纂高喊道:“曹将军,蜀军援兵将至!我等需尽快返回章山!将军千万不可恋战!迟则危矣!” 听到这话,曹纂也是极为震惊。加上他前后斗了将近两百回合,仍胜不了关兴,体力早已告急,如何敢继续逞强,只能无奈地大叫一声:“唉!可恨!” 只是曹纂话音刚落,关兴却是眼神一变,凌厉地高喝道:“想走?没这般容易!” 言毕,关兴仿佛突然来了精神,手中的青龙刀再次展现出凶狠的一面,不断从各处劈刺而来。曹纂大惊之下,连忙招架,却发现关兴无论力道与刀法,都比方才被动挨打之时更胜一筹,且毫无破绽,让他完全脱不开身,唯有只能全力格挡,几乎不敢分心。.qqxsnew “不好!曹将军中计了!”杨秀此刻方才明白关兴是有意示弱,好让年少气盛的曹纂不肯退兵,而关兴此刻多缠住曹纂一刻,魏军便多一刻危险。 “诸位,支援曹将军!”事已至此,杨秀也顾不得许多,火速率领一千九百名魏军鼓噪上前。 而关兴看到魏兵大举杀上,立刻压住曹纂的大刀,哈哈大笑道:“曹纂!此番对决,是你输了!” 说完,关兴调转马头,跑马回阵。曹纂则气得满脸通红,但一想到自己对决前说过的话,更是心中憋屈,只能不甘地与魏军汇合,一同往章山退去。 然而关兴尚未回阵,便招呼蛮兵们从后掩杀。蛮兵见识过关兴高强的武艺后,也是大受震撼。而关兴也给他们争取了一些喘息的机会,此刻人人奋起,呐喊着追击魏军。 葛宪策马当先,挽弓搭箭,精准地射杀魏军后排士卒。关兴此番耗掉了曹纂的大半体力,两臂同样酸胀无比。尽管如此,关兴还是全力拉动三石弓,朝空中不断抛射箭矢,落入魏军阵中。 而魏军眼下只担心汉军即将到来的那路援兵,也不管关兴他们如何在后队放肆。可魏军未行多远,东北方向突然尘土大作,一队骑兵转瞬杀到,为首一员年轻悍将,全幅披挂,横矛立马,高声大喝道:“我乃大汉灭寇将军丁奉!曹篡还不下马受降!” 收到关兴送来的消息后,丁奉立刻与谢金、赵统带着两千蛮军骑兵火速赶来。而鲜卑战马惊人的体力也在这一刻完美的展现出来,昨夜先让蛮军将士们轮流骑乘数个时辰,只是在树林里稍作休整,吃些枯黄野草,更不喝水,依旧能够快速赶到。 “蜀军竟来得这般迅速……”曹纂顿时万分懊悔,自己自负武勇,以至于落入汉军的圈套之中。而魏军将士未曾料到汉军兵力竟如此雄厚,皆是心惊胆战,斗志大减。 “诸位,援兵已到!眼下正是破魏之时!”关兴在后面得知丁奉到来,更是兴奋地把手一挥,“全军冲锋!” 言毕,关兴再次紧握青龙偃月刀,带兵冲向魏军。而谢金那边也开始喝令蛮兵进行攻击,其中一千五百名蛮兵立刻张弓搭箭,朝空中抛射箭矢,转眼便箭如雨下,射得魏军一片混乱。 “速速反击!速速反击!”曹纂气急败坏地连声大喝。魏军阵中的弓箭手也在盾牌的掩护下拼死上前,还射汉军。 “挡箭!”谢金一声令下,五百名早已来到阵前的持棍蛮兵立刻双手舞动棍花,将射来的箭矢先后挡下。汉军此刻的兵力已占据上风,弓弩手的火力更为强盛,防护也做得十分到位,两面夹击之下,魏军死伤愈多。 第508章 合力破敌 汉军东西夹击,东面以机动性极强的弓骑兵为主,魏军上前来攻,丁奉等人自会后退。魏军若反攻西面的关兴,则势必会遭到箭雨的袭扰。弓箭在手,蛮兵只要保持距离,就可以占据主动。 而关兴那近千人马也多以刀盾为主,攻守兼备。哪怕曹纂不顾一切,让魏军全数杀上,一时半会也奈何不得蛮兵。 想明白这一层面后,杨秀立刻对曹纂说道:“眼下形势并不利于我军,应尽快突围!” “突围?能突围到哪里去呢!”曹纂却是绝望地惨笑一声,他虽然没什么从军经验,但人跑不过马的尝试他还是知道的。汉军两千骑兵以弓箭为主要武器,只要从后不断放箭射杀,魏军就算能回到章山,又能剩下多少人呢。 也许是和关兴鏖战许久导致筋疲力尽,曹纂此刻竟连斗志都减弱了大半。 “将军乃大司马之子,眼下章山仍需将军镇守!”杨秀赶紧宽慰曹纂,“将军切莫灰心,只要能杀出重围,来日定能雪耻。” “唉!罢了!”曹纂长叹一声,随即高喊道,“全军向东突围!” 魏军将士两面受敌,加上头顶箭如雨下,士气大为受挫,先后跟着曹篡一同往东而去。但丁奉与关兴岂会放过他们,一队从后追击,一队从旁放箭。魏兵但凡中箭倒地,必被后队踩踏,一时间踩踏至死者不计其数。加上一些魏兵在地上不断挣扎,导致身旁许多魏兵先后摔倒,整个魏军方阵转眼大乱。在后方压阵的魏军牙门将还想努力维持秩序,葛宪却眼尖地注意到他,当下飞马上前,待到临近魏阵时,弓弦声只一响,便将那名牙门将射死于马下。仟千仦哾 “汝等早降,可免一死!” 关兴领着蛮兵一面高声呐喊,一面追杀。关兴骑着骏马,手舞青龙刀,亲自在前开路,魏兵但有反抗者,尽皆毙命。蛮兵或盾击,或刀劈,所到之处魏军将士溃不成军。很多走投无路的士卒见前有箭雨,后有追兵,走投无路之下,只好跪地求饶。关兴一面命士卒收缴兵器,一面派人看管降卒,不妄加残害,也不可任由他们逃走。 在汉军猛烈的攻势面前,一千九百名魏兵除了四五百人跟着曹篡往东逃去外,其余之人非死即降。但关兴等人哪里会轻易放过曹纂,继续从后追杀上去。眼看蛮军将士紧追不舍,杨秀忍不住对曹纂说道:“事态紧急,不得不舍弃身后之兵了!” 将领终究骑乘战马,万不得已时,还是可以抛弃队伍中的步兵,纵马奔逃,这就是所谓的“仅以身免”。虽然曹纂一想自己第一次带兵征战,便将士卒折损地干干净净,几乎气到昏阙。但看到蛮军骑兵不断从后追上,曹纂知道再不逃走,也只是留在这里白白送死。 一念至此,曹篡与杨秀等四名魏将立刻猛踢马腹,向东逃窜而去。身后魏兵见主将独自逃走,更是心生绝望,只有向汉军乞降饶命。 趁着蛮军俘虏魏兵之际,曹纂五人夺路而逃。可未走多远,身旁突然响起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为首一名年轻武将,左手握紧角弓,右手猛拉弓弦,眯起左眼,快速瞄准曹篡后,手腕猛地一抖! 箭如流星,只听一声悲惨的鸣叫,曹篡胯下的战马脖颈中箭,直接往前扑倒,把马背上的曹纂掀翻在地,一连滚了好几个圈子,方才停下。 “我乃常山赵子龙之子赵统,曹纂哪里走!”那武将看到曹纂落马,心中不由大喜,带着十余骑冲锋上前。 原来偏将军赵统为立功劳,早已把曹纂锁定成自己的猎物。当蛮军发起进攻后,他便向丁奉请缨,与十余骑兵先一步往东疾驰而去,果然等到了舍弃大军的曹纂等人。仅凭一箭,赵统便让曹纂栽下马来。 “曹将军快走!”所幸有一员牙门将对曹休十分忠心,果断飞身下马,把坐骑让给了曹纂,然后挺起长矛,呐喊着冲向蛮军将士。 “找死!”赵统大喝一声,飞马向前。待到与那名牙门将相迎之时,赵统电光般地探出身子,右臂向前狠狠刺出手中的长矛。 自当年武举输给柳隐后,赵统在赵云的监督下奋发图强,无论箭术还是矛法都已更上一层台阶。那牙门将未曾想到赵统出招如此之快,顿时措手不及,正欲格挡,手中的长矛被赵统硬生生地震开,胸膛瞬间被一矛贯穿。 赵统右臂全力一甩,这魏将当下便被挑飞到一旁,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一命呜呼。 另一方面,丁奉担心赵统独木难支,便将处理降卒一事交给了关兴与谢金,自己同样领着五十余骑飞马赶来。方才上马的曹纂见自己距离章山尚远,而丁奉与赵统近在眼前,当下便觉得逃生无望,索性把心一横,仰天大叫道:“此番惨败,是我曹纂之过!还有何面目逃命!” 言毕,曹纂怒吼一声,不顾杨秀等人的劝阻,回身冲向蛮军将士。赵统奋勇上前,一马当先截住曹纂,两人转眼战至一处。 曹纂经过与关兴的一番鏖战后,体力确实损耗了极多,而赵统则是精力充沛。可尽管如此,曹纂仍招架得住赵统的攻击,二十回合后,依旧没有落败。 “难怪关索将军让我等小心曹纂,此人当真厉害!”赵统惊讶之余,便更想将曹篡斩于马下,展现自己手段。 杨秀与另外两名牙门将见曹纂与赵统死死缠斗,皆不知是走是留。虽然此刻与汉军交战必死无疑,但任由大司马之子被汉军所杀,他们即便逃得性命,事后曹休乃至曹睿怪罪下来,只怕也难逃一死。 很快,蛮军骑兵越来越近。一名牙门将见此情景,不由气愤地将长矛往地上一击:“唉!大魏用人唯亲,上至大司马,下至曹将军,皆才不配位,焉能不败!” “既如此,我等何不投降蜀军,或能免死!”另一名牙门将也是不甘地叫嚷一声,两人随即一同纵马迎向蛮军,口中不断高呼“我愿归降,我愿归降”。 “你,你们!”对魏国十分忠心的杨秀顿时又惊又怒,正想上前刺死二人,前方忽有一将疾驰而来,口中大喝道:“丁奉在此!魏将还不早降!” 第509章 今非昔比 杨秀见曹纂已被赵统死死缠住,难以脱身。而下山的魏军将士已然全数覆没,就算自己一人逃回,日后也难免问死罪,还不如战死沙场,从而让家眷得到朝廷抚恤。一念至此,杨秀也无奈地朝丁奉大叫道:“蜀将休得猖狂,我且与你拼了!” 二将转眼交锋,杨秀虽怀必死之心,但丁奉也是季汉十分骁勇的悍将,绝非杨秀这等普通魏将可以抵挡。二将斗到十合之上,丁奉看准破绽,狠狠一矛,将杨秀刺死与马下。 至此,曹纂带下山的一千九百名魏军将士,除了极少数四散奔逃的士卒,其余非死即降,眼下唯有曹纂一人负隅顽抗。 丁奉取了杨秀首级后,纵马返回。而数十名蛮军骑兵手持弓箭,环绕在赵统与曹纂身边,只因眼下赵统处于上风,故而无一人上前助战,只需以防万一即可。 曹篡此刻已是杀得浑身是汗,双臂几乎无法抬起,若非天生臂力过人,早已落败多时。可赵统吸取当年败给柳隐的教训,眼下不骄不躁,十分从容地消耗曹纂的体力。曹纂又看到丁奉手上的杨秀首级,另外两名牙门将也投降了汉军,更是气得瞠目欲裂,怒吼道:“蜀贼欺我太甚!!!” 伴随着一声破音呐喊,曹纂拿出了几乎自己仅剩的所有力量,将手中的大刀高高举起,对着赵统当头劈下。这一招气势惊人,丁奉与一众蛮兵皆不由一惊。 可赵统却是眼神一变,手中长矛猛地往上一拨,矛尖贴着刀面,十分巧妙地将曹纂的大刀拨到一旁,化解了这雷霆万钧的一击。趁着曹篡无力招架,赵统用矛杆快速一扫,轻轻松松地曹纂打下马来。 “可恨,可恨啊……”曹纂虚弱地躺在地上,十分不甘地瞪着赵统,艰难地说道,“若非我与那关兴鏖战近两百回合,谅你这无名之徒,如何是我对手!” “呵!足下所言不差,若非关兴将军先与你交战,只怕我未必敌得过你!”赵统却不生气,只是淡淡地承认道。适才交战,二人旗鼓相当,最终还是赵统靠消耗战术,拖垮了曹篡,对于曹纂的本领,赵统也是心服。 “然而两军交战并非个人逞强,为将者岂能一味斗勇而缺少谋略!”赵统正色说道,“就算我武艺不及你,今日你也要死在我的手上!” 听完这一番话,曹纂方才明白战场厮杀乃成王败寇,自己自负武勇过人,不已大局为重,最终落得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动手吧!”曹纂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索性把头一扬,闭目待死。 丁奉与赵统皆是心中叹息,这曹篡倒是一条好汉,虽然年少气盛,但经历过挫折,日后未必不能成为一员良将。可他是曹休之子,魏国宗亲,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投降季汉的。 赵统不再多言,一矛刺出,结束了曹纂的性命。丁奉本想上前祝贺赵统立下大功,却看到赵统脸色复杂,忍不住问道:“赵将军莫非另有心事?” 赵统苦笑一声,不由感慨道:“只是从此人身上,多少想起自己当年的模样……” 丁奉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想来赵将军也不再介怀当年武举落败一事吧。” 六年前的武举,丁奉也有幸观摩,自然目睹了赵统被柳隐使计击败,当众抱怨的场面。而成都之人也对赵统的失态和气量颇有微词。因此,赵云更加注重教育赵统的品性,让他绝不可记恨柳隐,更要明白先学为人,在学为将。 赵云本身也是德才兼备之人,赵统身为长子,不可能一点遗传也没有,几年受教下来,性格也终于脱胎换骨。m.qqxsnew 只见赵统爽快地回答道:“区区往事,早如烟云散去。有道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何况家父多年来一直以关索将军大器晚成之事教诲我。既是名将之后,只需勤学文武,修身养性,必能建功立业,又何必计较过去。” “赵将军之言甚善!”丁奉微微点头,如此赵统,方才是季汉需要的良将。 这个小插曲结束后,丁奉与赵统立刻带着曹篡的首级往东而去,很快便遇上关兴、谢金、葛宪三人一路收编魏军降卒。此番交战,汉军收降魏军降卒近一千三百人,斩杀近六百人,曹纂杨秀等武将皆被斩杀,可谓大获全胜。 “眼下我等只需按照长寻所言,领兵西进,助长寻击破曹休即可!”这里属丁奉官职最高,自然由他暂统众将,关兴等人同样没有异议。 很快,丁奉又将曹篡首级在魏军降卒面前四处传阅,并高声威胁道:“曹魏大司马之子已死,此人又是魏主曹睿宠爱之人,你等就算回到魏国,又如何能逃过责罚,必然问死!只要你等真心归顺大汉,尽心竭力,我军亦会既往不咎!待荆州战事结束后,圣上与丞相定会好生安置你等!” 魏军将士看到曹纂的首级,皆是心中惊骇,一想到曹篡之死也与他们投降汉军有关,就算是迫不得已,也未必会被曹睿谅解。而三国时期的寻常士卒并不是人人都有资本娶妻生子,只要父母亡故,便差不多孑然一身,自然真心归顺大汉,再无倒向魏国的念头。 三千汉军随即带着近一千三百名魏军降卒往西而去。而此刻的章山山顶,一直观看远处战局的邓艾虽然无法了解到具体的战况,但也看出魏军全军覆没,极少有人能逃出生天。 “大,大势去矣!”邓艾长叹一声,曹休那里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蛮军竟在章林中藏有两千骑兵,也是出乎邓艾预料。先前邓艾担心曹纂之兵被蛮军两面夹击,难以逃脱,便派人将此事告知正在汉水河畔看守船只的韩综,请他派一些兵马接应曹纂。 然而韩综只是让人回话,说自己奉曹休之命看守船只,不敢轻举妄动。即便接应曹纂也只能派两三百人。 其实邓艾本来也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韩综心怀胆怯,不肯全力营救曹纂,他也无可奈何。区区两三百人,去了也是杯水车薪,还不如不去。 祸不单行,邓艾发现另有一队蛮兵正往章山而来,约有两千人。如今章山只剩百名魏兵与一名屯长,并无一个将领。马丘便提议全军放弃章山,撤到韩综寨中。 然而邓艾认为章山易守难攻,只有东面一条上山之路。只要魏军居高临下,用弓弩与滚木礌石进行防御,汉军登山强攻势必会损失惨重。何况魏军已在山上多立旌旗以为疑兵,汉军一定不敢轻举妄动。 第510章 计策识破 听完邓艾的主张,马丘当下不满地说道:“纵是蜀军不攻上山,然只要堵死山路,我等便无法下山!到时又该如何?” “若,若放弃章山,蜀,蜀军定会看出我军兵力较少,到时或围住河畔营寨,或分,分兵夹击大司马,对我军甚为不利!”邓艾分析完后,更是正色驳斥马丘,“何,何况大司马令我等驻守章山,岂,岂有擅自撤离之理!” “你!”马丘一时语塞,何况曹纂临走前让邓艾留在章山主持大局,自己也必须按照邓艾的意见行事。 “更兼吴,吴王此番与大魏一同攻打荆州,想来此刻已近江,江陵!”邓艾又从大局出发,剖析战局,“蜀,蜀军若要全力营救江陵,势必不会于当阳留许多兵马,何况章山!到,到时我等便可撤离此地!” “山,山上既有水源,粮草又够百余士卒坚持半,半年之久,马参军何需忧虑!”邓艾早就命士卒清点了一遍粮草,认为还是能够守住章山好一段时间。 也许是得到了曹篡的信任,邓艾言辞之间更加自信。马丘见邓艾寸步不让,还想出言反驳,可他突然眼珠一转,随即森然道:“但愿一切真能如邓参军所言!” 言毕,马丘立刻拂袖出帐。邓艾则命士卒多备一些滚木礌石,严防死守东面那条唯一的山路。 半个时辰后,马忠、李盛与熊哲三人领着两千蛮军步兵,终于临近章山。他们已经从关索那里得知章山的地形,因此也不耽搁,直奔东面而去,并让斥候前往河畔魏寨探听消息。.qqxsnew 很快,蛮军来到东面山脚,只见章山上营帐极多,又有大量旗帜,一眼望去,声势极为浩大。加上章山高耸,山路崎岖蜿蜒,很多不知情况的蛮兵都不免心存忌惮,认为强攻上山实在凶多吉少。 不过马忠却从关索的手书中了解到一些军情,看到章山的魏军情况后,反而心中一喜。这时,外出的斥候也从北面的河畔魏寨返回,只说寨中士卒并无防范,任由他们靠近。而魏军寨中几乎看不到什么士卒,就是旗帜也极为稀少,仿佛是座空营,汉水岸边正停靠着大量无人船只。 “既如此,我等何不去攻魏寨?”李盛当即建议道,“若能烧毁魏军船只,足可令曹休胆寒!” 马忠却是摆了摆手:“不忙,待我先去山脚喊话!” 说完,马忠在几个持盾蛮兵的护卫下,沿着蜿蜒的山路策马登山,口中不断高呼:“敢问邓士载参军可在山上?” 正带领一队士卒在山腰备战的邓艾听到有人竟能准确喊出自己的表字,也是大为惊奇,不由得高声回应:“汝,汝乃何人?” “既是口吃,必是邓艾无疑!”马忠微微点头,随即大笑道,“我乃丞相府参军马忠马德信!听闻邓参军通晓军机,只是此等疑兵之计,未免太过粗陋,如何瞒得过我大汉将士!想来山上魏兵,也就区区数百人!” “什么?”邓艾闻言,脸色瞬间大变。本以为汉军至少要多攻上山几次,或者攻打一次河畔魏寨,才会察觉到其中端倪,却不想这么简单便被识破。 “究竟哪里出问题了呢……”邓艾不由得苦思冥想,心中更感失落。 邓艾自幼熟读兵书,钻研军机,虽不说智冠天下,但自认也应该强过一些凡夫俗子,没想到竟连一个并不出名的参军也瞒不过。 这时,马忠的声音再次响起:“邓士载,曹休败亡只在旦夕,你何苦执迷不悟,负隅顽抗!若能早降大汉,何愁不受重用!” 若是早个一两年,邓艾或许会把握住这个机会,归降大汉。可他受贾逵举荐,又得到曹睿赏识,才能谋得参军一职,魏国并未负他,他如何肯轻易背叛。 决心未曾动摇,邓艾当下不甘示弱地大叫道:“马德信休要自负聪明,你若有胆,便上山来攻,如此也可知晓我是否用疑兵之计!” 马忠不与邓艾逞口舌之快,果断高声呐喊:“山上魏军听着,尔等已困于此山,决然无法逃脱!若能生擒邓艾献于我军麾下,便是大功一件!倘若等我军带来曹休首级,那时再归降,便已然迟了!” “言尽于此,尔等自思!” 马忠厉声说完,随即返回汉军阵中,让蛮兵将士原地列阵,以防河畔魏军突然来攻。而邓艾身边的一众魏兵皆是面面相觑,马忠来到章山所说的话,他们皆听得真切。疑兵之计既已被识破,即便章山高耸,他们也很难抵挡两千汉军全力的攻打,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正如马忠所说,眼下他们已经无法离开章山,许多人不免暗中埋怨邓艾,若是早早撤走,何至于如此。 过了好一阵,统率这队魏兵的队率方才不安地开口询问邓艾道:“邓参军,我等眼下该当如何?” “不,不必惊慌,大司马兵多将广,岂,岂会被蜀军击破!”邓艾正色回答道,“待,待到大司马回援章山,蜀,蜀军必败无疑。” 虽然邓艾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早已经十分慌张……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光是从章林出动的汉军,便约有四千人,那么当阳一带的汉军究竟有多少,他根本无法推断…… 曹纂带下山的一千九百名魏兵全军覆没,曹纂多半也死于汉军手上。曹休那边虽然伤亡不明,但考虑到他们疲惫行军,真要和汉军决战,又岂有胜算? 邓艾不得不承认,此番江夏的一万五千魏军攻打当阳,注定会落得惨败的结局。 可邓艾无法将这些话告诉身边的魏兵,只能努力让他们抱有幻想。他让几名士卒到山脚站岗哨探,其余魏兵继续到山间收集滚木礌石,只要做好防御,便不担心汉军强攻上山。 然而,当邓艾回到魏军寨中后,马丘与那名魏军屯长正带着一队的士卒迎面而来。 “马,马参军,你等意欲何为?”邓艾看到一众将士皆全副披挂,手持兵器,不由得大感困惑。 第511章 邓艾遭俘 “将他拿下!”屯长突然一声令下,身后的队率立刻带着士卒冲上前去,趁着邓艾惊魂未定,将他团团围住。 “你,你等当真要投降蜀,蜀军?”邓艾不由得又惊又怒,瞬间明白他们的用意。 “邓参军,若非你刚愎自用,怎会让众将士困于章山,陷入如此窘境?”站在屯长身边的马丘冷冷地说道,“蜀军如此强盛,大司马败局已定,我等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未等邓艾开口,一名伍长突然大叫道:“我等不过寻常兵卒,之所以征战沙场,不过为讨口饭吃!纵然战死,朝廷又岂会挂念!然而邓参军只顾自己功劳,却将我等视为弃卒,当真让人难以忍受!” 听到这话,邓艾更是气得浑身颤抖,手指马丘,愤怒地几乎说不连贯话:“马,马丘,你,你,你!” 邓艾之所以坚守章山,自然是为了尽忠职守,也为了渴望一丝奇迹。而他也并不认为自己轻易将这百名士卒置于险地,何况他本人还在山上,魏兵若真是伤亡殆尽,他也绝不苟且偷生。 只是自己的用意竟被曲解到这个地步,邓艾当即明白,一定是马丘在军中煽风点火,蛊惑军心,这才导致了这场叛乱。 正如邓艾所料,马丘不满被新人邓艾压了自己一头,便想蛊惑留守在山上的屯长,煽动士卒离开章山,让邓艾不得不从。可没想到汉军这么快便杀了过来,马丘一想到曹篡的近两千兵马已全军覆没,便觉得曹休多半也难以幸免,倒不如借此机会投降汉军,刚好用邓艾做见面礼。 “邓参军,得罪了!”马丘得意地笑道,“能用你一人挽救百名将士性命,也算你死得不冤!” 话不多说,魏兵立刻将邓艾五花大绑,押下山去。那些在山林间的士卒本就有不少人心生降汉之念,当下纷纷加入,便是不想投降之人,也被裹挟其中。所有魏军将士最终一同来到山脚,向马忠献上邓艾,以示诚意。m.qqxsnew 马忠与李盛没想到山上魏兵都没坚持满一个时辰,惊讶地都怀疑魏兵是不是前来诈降。不过当马丘详细地说出魏军这几日的情况,包括曹休中关索伏击、曹纂于山下全军覆没等军情后,马忠方才相信他们是真心归降。 “诸位能够迷途知返,献出章山,实乃大功一件!来日我定会向朝廷为诸位请功!” 马忠立刻好言抚慰魏军众人,随即让马丘带领熊哲与一千蛮兵上山清点魏军留下的物资。紧接着,马忠亲自策马来到邓艾面前,正色询问道:“足下便是邓士载?” “正,正是……”邓艾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你等智谋过人,我无话可说,但,但求一死耳!” 既然是个口吃,那么此人便是邓艾。马忠立刻翻身下马,亲手为邓艾松了绑。非但邓艾与身旁的一众魏兵十分惊讶,就连马忠身后的李盛也是好生诧异。再怎么说,马忠也是诸葛亮信任的参军,在军中极有人望,为何如此优待这么一个无名口吃。 “足下大可不必如此悲观。”马忠微笑着向邓艾拱手致意,“征西将军关索关长寻特意关照我等,要将你好生待至他面前。” 除了这是关索的要求外,马忠本身就是心胸宽广之人,自然不介意优待一名俘虏。而关索也深知马忠的优点,便将邓艾一事委托于他,如此从礼节上,便可以先让邓艾感到一丝好感。 “关,关索……要,要见我?”邓艾顿时惊讶不已。 既然马忠提到“好生”二字,邓艾多少能听出关索对自己有几分看重之意。可自己与关索素昧平生,关索为何要这般做? 莫非是因为自己前番在石亭之战的事迹?可就算魏国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关索身为汉将,又是如何做到的? 马忠看邓艾满脸的不解,也是笑道:“足下若有困惑,待我军破了曹休,便能见到关将军,到时大可当面询问。实不相瞒,此中缘由,我等也不不知晓。” “只是在此之前,要委屈足下与我军相伴。我军蛮兵将士身强体壮,腿脚迅捷,也会竭力完成关将军所托之事。”马忠指了指身后的蛮军将士,略带幽默地说道,“足下若想离开,他们也定会不辞千里将足下请回,足下可愿一试?” 马忠的意思,邓艾岂能不知,想来自己一定会受到汉军的严加看管,而且曹休几乎败局已定,自己成为汉军的俘虏,也是板上钉钉之事。若是没有十足的机会,他自然不敢擅自逃离。 “承,承蒙厚待,不敢言逃……”邓艾也向马忠还礼道,“一,一切等见过关索将军,自,自有定论。” 得知邓艾竟会受到关索的赏识,那魏军屯长与许多魏兵皆是心中惶恐,若是邓艾日后在汉军得势,会不会借机前来报复他们? 少时,熊哲差人从山上回报,说山上并无一个魏兵,粮草兵器辎重一应俱全。马忠和李盛商议了一番,让熊哲领着那一千蛮军在山上待命,通过从高处远眺,观察己方与魏军交战的情况,其余蛮兵皆在山下驻扎。当然为了防止邓艾逃脱,马忠也将邓艾请回章山。 至于韩综所在的河畔魏寨,关索只是让马忠等人好生留心,眼下他们不是汉军的首要目标,不必过分相逼。 就在章山的两千魏军尽数覆灭之时,大司马曹休率领的魏军主力,终于临近章湖。这一夜他们遭到关索的几次骚扰,耽搁赶路不说,士卒也有不少趁乱投降了汉军。这个时候,曹休身边的魏军将士已不到八千五百人,队伍里仍有不少伤兵。 曹休军中虽有粮草炊具,但只有少许干粮,早已啃食殆尽。加上被关索从后追击,他们哪有时间做饭,很多将士早已饥肠辘辘。而关索则提前在当阳备好干粮,到了天明,汉军将士一边进兵一边食用干粮果腹,除了十分口渴外,尚在状态。 只是关索清楚,魏军此刻也是口干舌燥,他们也一定会前往章湖饮水,接下来曹休就会看到自己精心备好的大礼。 “关将军,章湖就在前方,想来已不足五里!”这时,刘邕反复观察了一番周边的地形后,当即对关索说道。 “好!想必曹休已然看到章湖!”关索不由兴奋地笑道,随即咽了咽口水润润喉咙,开始对身边亲兵传令。 “大破曹休之时已到!全军向前,痛击魏军!” 第512章 两军汇合 此刻,不到八千五百人的魏军口中几乎要冒出烟来,人人有气无力,奔走几乎一日一夜,饥饿尚能忍受,口渴实在坚持不住。就连曹休本人也没在路上喝过一口水,喉咙早就干得如火烤一般,嗓音都越发地干涩。 好在曹休知道前面就有一片章湖,昨日一早魏军也在此湖饮过水,足够数千将士缓解口渴。曹休也不断用章湖勉励众人,使得魏军将士暂时压住心中的不满,恨不得插翅飞到章湖岸边痛饮起来。 而关索始终没有从后面杀来,曹休也觉心安,只要能让魏军喝到水,就能恢复一定的战斗力,那么同样口渴难耐的汉军,就未必是魏军的对手了。 何况曹休认为曹纂那里也会派兵前来接应,到时大军便可返回章山,无论是退回江夏还是前往襄阳,都可无虞。 就在曹休思忖之际,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阵异常沙哑,却充满喜悦的声音。 “章湖到了!!!章湖到了!!!” 曹休在马上往东远眺,果然看到前方不不到三里的地方,波光粼粼,正是章湖无疑。而魏军将士则开始齐齐欢呼,有些人甚至不顾纪律,向前狂奔起来。 “传令下去!大军既可前往章湖,但切不可混乱!违令者斩!”曹休也算宿将,自然知道队形的重要,在三令五申之下,魏军将士方才不敢乱动,迈着整齐的步伐往章湖快步赶去。 满怀期待的魏军眼看章湖越来越近,正在激动之时,却听到前方忽然隐约响起一连串的高呼。 “点火!” 在魏军震惊的目光中,章湖岸边猛地燃起一簇簇火焰,每隔数里便是一团火光,章湖西岸转眼便多了一道延绵的火墙。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上至曹休,下至魏军士卒,人人皆是惊恐不已。很快,一个眼尖的前排魏兵突然注意到,火墙背后隐约有人影往来窜动,虽然他们未穿铠甲,但从军服来看,定是汉军无疑。 “是蜀军!是蜀军!”愤怒的声音很快在魏军阵中响起。 留在岸边的五十名蛮兵早就一字排开,匍匐在在章湖岸边,隐藏踪迹。待到魏军临近时,便点燃身边火把,先后焚烧起身前的一处处草堆。上面早就淋上膏油,堆上石涅,火苗蹭得一下熊熊燃起,更烧出浓浓的黑烟。而燃烧的草堆也把两旁的野草一同点着,从而使得火墙顺利形成。 出色完成任务后,蛮兵们先后丢下火把,跳入章湖,往远处凫水而去。这也是关兴为什么要选出精通水性之人,正是为了方便撤退,只留下那些又惊又怒,又渴又急的魏兵。 “蜀贼欺我太甚!!!”曹休得知放火的竟是汉军,气得几乎吐血。 虽然汉军布下的火墙不过二三尺高,但魏军也不可能集体跨过。就在曹休想让魏军前往离他们较近的章湖北岸时,身后斥候突然飞马来报:“启禀大司马,蜀军杀过来了!” 言未毕,西面突然喊杀声大作,关索带着刘邕等四千汉军将士快速冲锋而来,口中不断高呼:“活捉曹休!” 事已至此,魏军也无再空隙可以饮水。数千将士久旱逢甘霖的喜悦被关索无情击碎,可想他内心有多么绝望。 虽然也有薛乔等一批具有血性的将士想和汉军决一死战,但大部分魏军饥渴难耐,哪有力气继续战斗,甚至干脆想投降汉军,能换口水喝。 “火速撤退!!!”曹休又岂能不明白魏军此刻的状态,就算兵力更盛,也不是汉军的对手。眼下只有火速返回章山,再从长计议。 一声令下,近八千五百名魏军将士立刻调转方向,沿着章湖北岸往东而去。然而一看到水源近在眼前,几个口干入裂的魏兵哪管身后有没有汉军杀来,失去理智地趴到岸边,把嘴埋进水里,低头痛饮了起来。 此刻魏军的军心早已涣散,眼看有人获利,其余之人先后效仿,想在汉军杀到前争口水喝,转眼近半数魏军冲到岸边。伴随着无尽的推搡、谩骂,许多魏兵在争执中甚至被挤入水中,河畔转眼变得一片混乱。 目睹这一幕后,不远处的汉军将士皆是士气大增,加快了冲锋的脚步。如此魏军,就算再多一倍,又岂是他们的对手。 而曹休则拼命维持秩序,眼看喝止不住,他干脆让亲兵上前,连斩十几名争水魏兵,仍无法镇压住骚乱。就在曹休束手无策之际,东面突然喊杀声大作,一队汉军奋勇杀到,竟有数千之众,为首皆是骑兵开路。魏军将士见此情景,皆是亡魂丧胆,不寒而栗。 “竟然还有蜀军?”曹休同样惊得目瞪口呆,“他们究竟是从何处来的!” 在曹休看来,他昨天早晨才启程前往当阳,如果这些是从襄阳派来的汉军,怎么可能这么快便抵达。若是当阳周边的兵马,为何能做到如此不留痕迹。仟千仦哾 这时,纵马在前冲锋的关索,嘹亮的声音从西面响起:“曹休,我军早已料到汝会攻打当阳,故而已布下天罗地网,专候汝中计!今番你汝想逃走!” “曹休,汝子曹纂领兵下山,已被我军击杀!”东面的丁奉这时也高声大喝道,“现有首级在此,汝若不信,便来看看!” “什么!!!” 听到曹纂已死,曹休急火攻心,大叫一声,口喷鲜血,眼前一黑,坠下马来,身边亲兵急忙救起。而东西两路汉军终于杀到魏军阵前,在就章湖北岸开始大举进攻。 “放箭!” 在汉军的号令下,两边的弓弩手先来一波箭雨洗礼,数千支箭矢从天而降。魏军本就斗志薄弱,外加争抢饮水导致阵型混乱,此刻如何能够抵挡,一时间中箭倒地者不计其数,更有自相踩踏、摔入章湖者。趁着魏军大乱之际,关索、丁奉、关兴、赵统四员悍将亲自带着士气正盛的汉军将士,杀入魏阵,所到之处,魏兵望风披靡,死伤惨重。 而葛宪与一千弓骑兵,押着手无寸铁的魏军降卒绕到魏军北面,并命他们齐声呐喊:“汉军仁义,善待降卒!早早归降,能保性命!” 看到喊话之人皆穿着魏军服饰,很多尚在抵抗的魏兵更是动摇。加上昨夜魏兵已经被关索屡屡击溃心理防线,大量的魏军将士干脆丢下兵器,跪地求饶,成为汉军的俘虏。 若不是这支魏军兵力超过八千,想来战斗早已结束。 第513章 曹休殒命 “速速放箭!挡住蜀军冲锋!” 轻车将军薛乔得知曹休气到昏阙,急忙来到中队,指挥弓弩手进行还击。可魏军已经被东西两路汉军冲得一片混乱,许多弓弩手彼此找不到同伍的战友,都向无头苍蝇一般在阵中乱晃,短时间内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薛乔急忙命各军官召集下属,重组阵型。 “啧啧!不想这薛乔倒是忠心耿耿,如今魏军败局已定,他仍负隅顽抗。若不能速战速决,我军难免多添伤亡,不利于来日交战!” 关索只知道薛乔往日曾在洛阳担任越骑校尉,也随曹休一同参加过石亭之战,能力虽不得而知,但起码任劳任怨。眼下曹休尚未上马,必须尽快将薛乔斩杀,给魏军的士气来一记重锤。 就在关索准备去取三石弓时,东面突然响起一声暴喝:“关兴在此!贼将哪里走!” 一队汉军冲破魏军前队,杀入中队,为首那员勇将正是关兴,手中青龙偃月刀上下翻飞,一路砍杀魏兵,直取薛乔而去。 “快将他拦住!” 薛乔知道关兴也是一名虎将,自己绝非他的敌手,因此急命身边士兵加以拦截。然而关兴身后两侧的蛮军骑兵乱箭齐发,将胆敢上前的魏兵尽皆射翻在地,其余之人皆无法上前。趁此机会,关兴大喝一声,飞马冲到薛乔面前,双臂暴起,青龙刀对着薛乔当头劈下。 薛乔本想后退,不想关兴来得这般迅猛,慌忙之下,只能举起长矛招架,然而他显然低估了八十二斤兵器的威力。 “咔嚓”一声清脆之响,在关兴奋力的一击下,薛乔手中的长矛被硬生生劈成两截。青龙偃月刀带着霸道的威力,势如破竹一般不可阻挡,将薛乔的头盔一分为二,就连头盔底下的那颗头颅也一同裂开。 红白混合的液体从头顶喷涌而出,薛乔难以置信地瞪着关兴,身躯轰然坠落马下,气绝身亡。看着身旁魏军将士惊恐的表情,关兴举起手中的青龙偃月刀,朝魏军一指,傲然大喝道:“尔等挺好,我乃关云长三子关兴,今番也教尔等识得青龙宝刀之利!” “三弟果然不负父亲之名!”关索远远望到关兴冲入魏军垓心,一刀便斩杀敌方大将,心中也升起了无比的自豪。 由于薛乔是曹休十分信任的将领,一直协助曹休处理军务。如今他一死,魏军将士自然更加惊恐,被汉军两面冲杀,转眼尸横遍野,降者无数。 而刚刚苏醒的曹休得知薛乔阵亡后,当下喉头一热,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大司马!!!” 身边亲兵皆是焦虑万分,可曹休却是咬牙撑住身体,右手扶住战马,目露凶光,态度坚决地说道:“事已至此,我便与蜀军决一死战!” “大司马不可!”亲兵们一同上前劝阻,“我等力保大司马杀出重围!” 曹休却是惨然一笑,凄然地说道:“我身为托孤重臣,却两番惨败,使国家折兵数万!还有何面目再回洛阳朝圣,面见诸位同僚!” “只是在我死前,我绝对不会放过关索!” 言毕,曹休猛地翻身上马,从鞬袋与箭箙中取出二石角弓与一支雕翎箭。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张弓搭箭,将目标对准了在不远处大呼鏖战,砍杀魏兵的关索,那匹高大的白色奔云宝马,在乱军中格外显眼。 自己已是第三次败在关索手上,光是与关索的战斗中,曹休便损折了近两万将士。一想到这三次惨败,曹休当下大吼一声,猛地松开右手,那支雕翎箭带着无穷无尽的愤怒,发出破空之音,呼啸着扑向关索。 曹休也是箭术出类拔萃之人,这一箭若是射向今日阵中的其他汉将,想来不会落空。可关索一来武勇盖世,二来他认为今日胜券在握,也不至于杀红眼,头脑十分冷静。由于举着中军大纛的魏兵已中流矢身死,大旗倒下,曹休的位置便需要关索时刻留心。 也就在曹休射出那一箭的时候,关索眼角的余光赶巧不巧地憋到了曹休。 “不好!”听到羽箭的破空之声,关索当下便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他急忙扭动身子,手中转刀,用赤血大刀的刀面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要害。 只听“当”的一声,箭矢射在赤血大刀上,顷刻弹飞到一旁。关索明显可以感觉到手中大刀传来的震动,当下也惊出一身冷汗。沙场征战果然凶险,就算是这种大优的局面,也要提防对方做最后一搏。 不过曹休这一箭既然失手,那他最后一点的希望,也就彻底落空。 “可惜!”然而曹休并不死心,再取第二支箭失,狠狠地射向关索。不过关索这一次已有准备,只见他快速地将赤血大刀挂在得胜钩上,接着右手猛地向空中一抓,精准无误地将曹休射来的箭矢握在手中。 “什么!”曹休没想到关索的身手竟这般了得,当下也是吃了一惊。可当他取出第三支箭矢的时候,关索那边则用左手娴熟地从鞬袋中取出宝弓,且顺势把右手中,曹休射来的那支箭矢搭在弓上。 “曹休,汝命亡矣!” 关索大喝一声,拿出自己所有的力量,右臂肌肉猛地暴起,一下子就将三石神臂弓拉得如满月一般,对着曹休就是一箭射去。 曹休身为魏国大司马,位居三公之上,与曹真同为百官之首,若是能将他生擒,一定可以重创魏国军民之心。可场瞬息万变,关索顾不得长远考虑,先取了曹休性命再说。 宛如流星赶月一般,关索这一箭足以让风云色变。曹休方才将箭簇瞄准关索,却只觉眼前一花! 没有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曹休只觉得咽喉一阵剧痛,可自己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 窒息的痛苦感瞬间取代了疼痛,曹休下意识地用手握住了那支贯穿自己脖颈的箭矢,却再无一丝力气将它拔出…… 这一刻,曹休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最终,自己还是死在了关索手上…… 自当日的荆州大战结束已整整七年,为何关索之才更胜当年,自己却无一丝长进…… 意识逐渐涣散,往事一幕幕浮现在曹休的脑海中,他依稀看到曹操在几十年前,当着一众大臣称赞自己的场景…… “此吾家千里驹也!” 到头来,自己只是一匹不知进退,缺人管束的野马吗…… 第514章 大败魏军 “大司马!!!” 随着曹休的身躯从马上斜斜地坠下,身旁的亲兵与许多魏军将士皆悲呼出声。而随着曹休阵亡,这场战斗已是大局已定。 “速去抢夺曹休尸首!”关索还用得到曹休的首级,当下高声喝令。汉军将士皆欲抢个功劳,奋勇杀上。而魏军得知连曹休都死于汉军之手,更吓得肝胆皆裂,不是跪地求饶,就是向北奔逃,转眼兵败如山倒。 虽然曹休的亲兵与一小部分死忠魏兵拼命护着曹休的遗体往北逃去,但终究架不住汉军人多势众,转眼尽数殒命于刀箭之下。安东将军刘邕刺死最后一个亲兵后,飞身下马,一刀砍下曹休的首级,也算有所建树。 而关索则并不十分关心曹休的首级到底被何人拿到,他注意到仍有一批魏兵往北而逃,始终没有投降,当下森然传令道:“速命丁奉、谢金二人领蛮军骑兵往北追杀,沿途魏兵尽数射杀,无需留情!” “至于已降之人,便不必加害!”关索望了一眼不远处黑压压跪着的一片魏兵,正色道。 自己屡次给魏军投降的机会,这些仍在逃跑的士卒,自然是无心归降大汉,那关索也不需要给他们一丝怜悯,铁了心要与汉军为敌的,有多少杀多少。 关索又命人快速清点了一遍已降魏兵,竟有四千之多,几乎占了魏军的一半,对汉军来说也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若是处置不当,更有可能是个威胁。关索便命汉军将魏兵的兵器尽数收缴,以防不测。 待到刘邕、赵统、关兴献上曹休、曹纂、薛乔等人的首级后,关索命刘邕领当阳汉军兵三千在章湖一带继续收编降卒,打扫战场,其余将士则随关索前往章山。 而章山脚下的魏军营寨,韩综得知两千汉军杀到,章山也已陷落,不由得万分惊恐,他营中军士不过千余人,只能勉强自保,如何敢出寨交战,唯有指望曹休领大军归来,击退汉军。 可韩综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曹休是回来了,只是来的竟只有一颗头颅。 关索命几个士卒手持长矛,将曹休等人的首级挑起,带到魏军东门前示众,并亲自出阵大喝道:“寨中魏军听着!我便是大汉征西将军关索关长寻!曹休、曹篡、薛乔等人皆已授首,我军前后击杀、俘获魏军过万!汝等若再不肯归降,别是同样下场!” 看到这许多熟悉的头颅后,寨中的魏军将士几乎人人吓得双腿发软,更有胆小之辈裤裆湿热。一些人甚至不等韩综的命令,便没命地逃向北门,想要冲到岸边登船逃命。 “汝等若想乘船逃窜,亦是妄想!”关索大概能猜到魏军此刻寨中会是怎样一副光景,随即冷笑道,“我已在章山之巅埋伏数千弓弩手,到时只要我号令一出,便可乱箭齐发!” 关索说完,更是提高了嗓音:“汝等可想尝尝箭雨的滋味?”.qqxsΠéw 虽然关索这番话是夸大其词,他也知道即便是从山顶放箭,也很难射入魏军寨中。但韩综等魏军将士看到曹休父子都死在关索手里,对关索的言辞已经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他们早就知道关索手段极为了得,做出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韩综!你原为东吴名将之后,莫非也要与曹休同死!”关索这时又厉声大喝。 韩综是什么为人,关索还不清楚吗?为东吴尽节的韩当若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混账儿子,一定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清理门户。这种不忠不孝之人,怎么可能为魏国效死命? 只是韩综既是一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眼下他与麾下部曲的家眷皆在石阳,又怎会真心投降大汉。关索也不会留这么一个隐患在身边。 就在韩综犹豫自己要不要暂降汉军,保全性命之时,寨外突然响起了关索异常果断地高喝。 “韩综既不肯投降,全军即刻强攻魏寨!” 言毕,汉军阵中鼓点大作,咆哮连连,开始向魏寨发起冲锋。而寨中的魏军更是吓得屁滚尿流,关索话音刚落,许多人便开始往北门逃窜。而韩综麾下的部曲将士更劝韩综赶紧弃寨而逃,本来就是降将,何必这么卖命。 这时,汉军又有人在阵中狂甩旗帜,章山之巅同样人影窜动,喊声大作。韩综见此情景,便以为汉军准备从山顶释放箭雨,也是慌得手足无措,赶紧率军往北门而逃。汉军将士轻而易举便将东门攻破,杀入寨中。 “穷寇勿追,由他们去吧!”关索知道魏军已经登上船只,汉军再赶到岸边,只怕也难有斩获,便不多此一举。而这伙魏军显然人心不一,韩综与他的部曲们往南逃回石阳,其余将士则大部分往北去投司马懿。如此一来兵力分散,想来对汉军也难以造成什么威胁。 比起这伙魏兵,关索更关心的是寨中的粮草辎重。正如他所料想的那样,曹休此番率军攻打当阳,所带来的粮草辎重兵器,大部分都囤放在此营寨中。而韩综等人逃跑地太过匆忙,以至于他们根本没来得及把这些重要物资带走或者销毁,全部进了汉军的腰包,其中还包括了五百余艘船只。 收缴到这么多物资,关索心情不由大好,随即命全军将士集体返回当阳。不过在此之前,关索先找到马忠,向他询问邓艾的情况。 “邓艾现软禁在章山之上,少时关将军便可见到!”马忠如实回道,心中也十分好奇,这邓艾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让关索如此看重。 很快,关索率领汉军将士,押着从魏军那里缴获的所有粮草辎重来到章湖,与看管魏军降卒的刘邕、追杀魏军败卒的丁奉这两路人马顺利汇合。 至此,此番进犯当阳的一万五千魏军,终于彻底覆灭。经过详细的统计,此役,汉军俘获魏军将士超过七千人,前后杀敌六千五百余人,除了逃掉的韩综外,曹休、曹纂、薛乔等重要魏国将领皆死于汉军之手,更不提几乎将魏军的粮草辎重收缴殆尽。 由于几番交战,汉军都牢牢地把握节奏占据上风,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这可谓是一场十足的大胜。 考虑到将士们征战许久十分疲惫,此刻也是午后,关索当即传命,大军今夜便在章湖歇息一夜,明日再返回当阳。汉军人人欣喜,埋锅造饭,准备用魏军送来的粮食饱餐一顿,再好好睡上一觉。 不算身处当阳的文钦等魏军将士,眼下章湖约有魏军降卒近六千人。关索命汉军也给他们准备米饭,但不必让他们吃得太饱,如此汉军只要把控好粮食,就不怕魏兵逃走。当阳距离襄阳足有三百余里,这些魏兵身上无粮,如何跑得过去。 待到将一切事宜交代完毕后,关索便亲自找到了单独软禁的邓艾。 第515章 说降邓艾 关索对邓艾的印象,始终是老版《三国演义》中的那个精壮老汉。不过提前从军二十年,关索也见到了更为年轻健硕的邓艾,且或许是因为马忠提前知会的缘故,邓艾的情绪并非十分低落,初见关索时,明显能从其眉宇间看到许多的疑惑。 “见,见过关将军。”邓艾朝着关索微微作揖,并没有行任何跪拜之礼。 关索身后亲兵与两旁的汉兵皆不满邓艾如此无礼,其中一人更是大喝道:“大胆!这是我大汉征西将军,汝一区区被俘参军,焉敢不跪拜!” “不必如此。”关索微笑着示意士卒稍安勿躁,随即正视邓艾道,“各为其主,想来邓参军未必心服。” 邓艾默然无言,心中却是不置可否。关索这时又淡淡地笑道:“往日曾听闻邓士载之名,不想今日幸得相会。不知足下可愿随我一同走走?” “承,承蒙将军以,以礼相待,艾,艾自当相陪。”邓艾见关索在自己这个俘虏面前丝毫没有摆架子,心中不免称赞关索德行,也不敢太过高傲,正好他也有些话想问关索。 看到关索带着邓艾离开后,身后的汉军将士皆是好生惊讶,不知这邓艾究竟有何才能,竟会得到关索这般优待。 不过很多人也知道丁奉当年同样不过甘宁麾下的一名都伯,却得到关索的青睐,甚至引荐到刘备面前。而丁奉也不负关索期待,这些年为汉军立下了许多战功,成为一员汉将。这样一想,这个邓艾或许也是一个奇才。 关索与邓艾离开汉军大部队后,绕着章湖河畔缓缓步行。此行关索并未多带亲兵,只有周英、李震这两个深受信赖之人远远地跟在后面。凭关索的身手,他们也不担心邓艾会逃走,甚至对关索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 而邓艾走在关索身后,见关索始终没有急着开口,便忍不住说道:“关,关将军有话,不妨明言。艾,艾并非贪生怕死之,之人,只是希望死,死前能一解心中所惑。” “此事不难。”关索转过身来,淡淡地笑道,“只是邓参军需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关,关将军请说。”邓艾微微一愣,没想到关索竟也有问题。 关索有意见识一下邓艾的才能,当下严肃地问道:“此番魏军几近全军覆没,不知邓参军以为曹休究竟败在何处?” 由于邓艾尚未表示归顺大汉,军机要事,他本不应该与关索谈论。但大局已定,邓艾说与不说也改变不了什么,他犹豫了一番,最终感慨道:“我,我军之败,固然是关将军用兵有方,但曹,曹大司马过于无备,轻敌冒进,致使大军疲惫不堪,此,此乃兵家大忌。关,关将军正是抓住这一点,方才大破我军!” “所言极是!”关索微微点头,“若是易地而处,邓参军自然不会效仿曹休,对否?” “正,正是。”邓艾正色回答道,“若我是曹,曹纂,亦不会逞匹夫之勇,与,与敌将阵前决斗!” 邓艾的回答让关索十分满意,心中不由暗想:“虽然更为年轻,但邓艾确实有成为名将的潜力!天幸此人被我军擒获,否则日后定为大敌!” “若,若是曹大司马能多信任我一些,我,我军未必会输……”邓艾这时不由长叹一声。关索的计策虽然高明,但魏军自身也屡屡犯错,这也是邓艾略有不服的原因。 关索并不生气,却也给邓艾浇了一盆冷水,笑道:“只是邓参军这般自信多谋,不也没料到竟会被己方军士绑送我军。” 邓艾闻言,脸上不由一热,也是沉声道:“唉,是,是我谋划有失,不识人心……” “邓参军固然通晓军机,但终究初从军旅,作为一军参谋固然合适,但统率军士,眼下则难以服众。”关索当即说道,“此言对否?” 邓艾出身贫寒,并无名望,又是一个口吃,虽由一名屯田小吏被曹睿破格提拔为参军,但如何能让军中之人心服?除非有人能特别信任,否则邓艾再怎么高明的建议,也会被人鸡蛋里挑骨头。至于统领兵马,则更需要时间和军功的积累,否则一定是揠苗助长。 刘备初得诸葛亮时便十分器重,惹得关羽、张飞的不满。而关索对于这一点更深有体会,七年前他第一次统率兵将,不过三百弓箭手。尽管如此,当年身为都伯的谢金对他也极不服气,还是关索展现自己惊人的箭术,方才让众人心服。qqxsnew “关,关将军所言不差……”邓艾无奈地叹了口气,更是紧紧地攥住了双拳,“若,若我能再从军数年,定,定能有所作为。” 看到邓艾如此不甘的神情后,关索知道时机已到,当下笑道:“眼下便有一个良机等着邓参军。” “关,关将军是要我归降大汉?”邓艾岂能不明白关索的用意,但他也倔强地摇了摇头,“可,可我蒙贾使君提携,更受皇恩,如,如何能做忘恩负义,贪生怕死之小,小人?” 听到这话,关索面色一沉,冷冷地说道:“既如此,邓参军不惜为曹魏尽忠殉节?” “我,我命该如此……”邓艾仰天长叹,随即向关索深深作揖,“承,承蒙关将军器重,然,然艾甘愿一死……” “如此,我便成全邓参军!” 言毕,关索“锵”地一声拔出佩剑。看到关索目光如刀锋一般冷酷锐利,邓艾自知死期已近,也是咬紧牙根,默默地闭上双眼。 只是片刻之后,邓艾只觉得脖颈上传来一阵冰凉,却并无任何痛楚。他下意识地睁眼一看,也是吃了一惊,关索手中的佩剑正横在他的颈间,几乎是贴着他的皮肉。 “本将军武艺如何?”关索得意地一笑,自己多年习武,招式已经完全可以做到黄忠当年所说的那般收放自如,这一剑便是其中的精髓所在。 “久,久闻将军武艺盖世,今,今日方信此言非虚。”邓艾佩服归佩服,却也十分疑惑地问道,“只,是关将军这是何,何意?” “虽是口吃,但也是条汉子!”关索缓缓收剑入鞘,向邓艾拱手道,“我已见识邓参军之忠义,着实敬佩。适才参军就当死过一回,也算报答贾逵、曹睿的知遇之恩。” 这一手,关索当年曾在当阳收降丁奉时用过,效果相当不错。如今关索再回当阳,回想起当年之事,便决定再试一次,看看能不能动摇邓艾之心。 邓艾默然无言,就在自己闭目待死的那一刻,千万思绪涌入心头,让他不由得百感交集。如果自己的生命就这样结束,那他实在有太多遗憾了。 第516章 精诚所至 关索注意到邓艾眼角闪亮,竟有泪光,忍不住问道:“不知邓参军是心有不甘,还是思念亲人?” 看到邓艾慨然长叹,关索突然想到些什么,忍不住问道:“我知邓参军之令尊早年亡故,不知令堂是否尚在?” 听到关索提及母亲,邓艾不由得鼻子一酸,垂泪道:“先母已故去七年……” “如此,着实令人惋惜……”关索亦是感叹了一句,随即悠悠地说道,“我知邓参军年少时便随宗族一同迁往汝南,只因家境贫寒,便替人放牛为生。尽管如此,邓参军仍能奋发图强,想来离不开令堂的激励!” “关,关将军为何知道这些?”邓艾不由得大感诧异。 关索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还知晓,邓参军十二岁时曾随令堂前往颍川时,有幸读过陈公太丘碑文。更因其中‘文为世范,行为士则’二句,参军便自名邓范,字士则。后因宗族中有同名者,参军方才改为如今姓名表字。” “这,这……”邓艾几乎惊得目瞪口呆,关索竟然连这件事都知道地这么清楚,自己可并未向多少人提起啊。 当然邓艾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其中的缘由。看到邓艾满脸的不敢相信,关索则淡淡地说道:“想来邓参军不用邓范之名,也是迫不得已吧。” 邓艾长叹一声,他们邓氏虽然也算新野一带的大族,但邓艾一家只能算十分偏远的旁支。加上邓艾的父亲早年亡故,邓艾自然在家族中毫无地位可言。同宗青年有名邓范者,其父不希望邓艾也用此名,故而对邓艾加以逼迫。邓艾本身虽然极不情愿,但不希望母亲收到牵连,故而只能照办,此事也成了邓艾心中的一根刺。.qqxsΠéw “我虽为关家庶子,但身为关羽之子,也曾得到先帝、三叔、诸葛丞相等人的器重,并不担心仕途,与参军相比,可谓十分顺利。”关索感慨完后,又对邓艾正色说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出身寒微,并非耻辱。我早年便听闻邓参军事迹,便敬重参军百折不挠之志。参军少年便志向远大,勤学苦读方有今日之才,当真甘心死于此地?”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关索……”被关索屡屡触及心事,邓艾嘴上不说,心中则是感叹不已。实在想不到比自己还年少的关索,竟如此擅长抓住人心。 “贾梁道、曹睿虽对参军有知遇提携之恩,但若论器重,未必胜过我!”关索微微笑道,“想来参军在汝南还有妻儿,我可即刻派人将其暗中接至荆州,助参军与家人团聚。” 邓艾脸上黯淡,心中虽有动摇,但仍无法做出决断。关索亦不着急,仍是好言劝说:“我知参军心中仍对曹魏怀有愧疚,然曹休之败,参军受俘,皆是魏军将士对参军并不信任之故。” 关索说到这里,更是森然问道:“今日若是换作他人处置参军,参军还能幸免乎?” 邓艾一时语塞,也是真心佩服关索的气量。自己原本就是一个不出名的屯田小吏,魏国将士中能重视他的屈指可数,而关索身为季汉重臣,却苦口婆心劝降了这么久,换个脾气差的,自己怕是早已人头落地。对于执意不肯归降者,不杀才是怪事。 而且关索最难得的,是始终没有一副很强的官架子,或许是因为他过于年轻,当官年数有限,或许也有其他的原因在里面。而关索这种平易近人的态度,让邓艾始终感到十分舒适。 “参军大可放心,今日无论参军降与不降,我都不会加害。”关索并急着让邓艾现在做出决断,依旧以礼相待,郑重地说道,“只是以参军之才,我实在难以将你放归魏国。参军若愿效仿苏武,我亦不会强求。我关索在世一日,大汉境内,定会有参军容身之处。” 这时,天上传来乌鸦的鸣叫之声。关索仰头一看,方才发现天色渐黄,日薄西山。而不远处的汉军队伍中则是炊烟袅袅,想来晚饭都已经备好。拼杀了一个早上,关索此刻也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便打算回去用饭。 “将,将军!” 然而,下定决心的邓艾突然双膝一弯,跪倒在关索面前,泣声道:“将,将军如此诚挚待人,世所罕见,艾,艾愧不敢当!愿归降大汉,听,听从将军调遣!”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邓艾也终于被关索感动。并非他贪生怕死,只是士为知己者死,关索的诚意实在让他难以拒绝。 “快快请起!”关索心中大喜,连忙亲自扶起邓艾,好言安慰道,“既是贾梁道对参军有恩,来日若得其便,我自会看护其家眷,也算替参军还些恩情。” “至于曹睿,我是无权做主的。”关索知道曹睿身为魏国皇帝,身份不比其他臣子,真要沦为季汉的阶下囚,具体是杀是留,那便是刘禅和诸葛亮的决定了。 “能,能得将军这番话,艾,艾感激不尽!”邓艾则是长揖到地,再三致谢。 关索又向邓艾询问其家眷情况。原来邓艾已有一妻,更有一子邓忠,年方三岁,都在汝南郡汝阴县居住。向邓艾问到了详细的地址后,关索立刻叫来周英与李震,让他们用过饭后便即刻前往汝阴,暗中将邓艾的妻儿接到季汉。 这件事情交代完毕后,邓艾方觉心安。关索又不禁正色问道:“我军虽胜曹休,但荆州之危尚未解除,不知参军有何妙计?” 其实关索在击破曹休后,心中便有一些打算,只是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他也想看看邓艾是否还有过人的见解。 “蒙,蒙将军如此器重,艾,艾自当如实相告。”既然承诺归降大汉,邓艾便要已汉臣的身份为关索出谋划策。 “荆,荆州眼下虽北有魏军,东有吴军,但此番吴魏来攻,想,想来定是以为诸葛丞相驻守凉州,而将,将军在成都酗酒消沉,荆州缺少良将镇守,乃是巨大破绽!”邓艾徐徐分析道,“一旦得知关,关将军已在荆州做好万全之策,且大破曹休这路魏军,魏吴皆,皆会心中胆寒!更兼魏吴终究无法一心同体,谁,谁都不愿白损兵力,故而两处不日便会退兵。荆,荆州看似凶险,实则已安如泰山。” 第517章 湖畔之策 很显然,汉军在消灭曹休这路一万五千人的魏军后,便可立于不败之地。接着就是守好城池与各处营寨,等待襄阳的司马懿与江陵的孙权退兵即可。 然而关索与诸葛亮此番大费周章把魏吴引到荆州客场作战,目前这点战果,显然还不够看。 “参军之言确实有理。”关索微微点头,随即严肃地问道,“只是如此行事,对于我军可谓上策?” “这……”邓艾不由一愣,很快便猜到关索的目的,忍不住问道,“将,将军莫非有与魏吴继续交,交战之意?” 关索微微一笑,对邓艾的话不置可否:“参军以为如何?” 邓艾犹豫了一下,向关索作揖道:“艾,艾虽愿坦诚相告,但只怕言语之中有,有所冒犯……” “参军但说无妨!”关索却是爽快地一笑,“我岂是曹休这等心胸狭隘之辈!” 既是关索这般说,邓艾方才壮起胆子,直言道:“魏,魏吴虽已难克荆州,但麾下兵力想来各有数万。将,将军所率之兵,不过万余人马,魏军降卒人,人心不安,难以全力为汉军交战。将,将军与魏吴交战……” 邓艾停顿片刻,还是坦言道:“难,难免有失……” “若是为求稳妥,自然该坚守不战,使魏吴无功而返!”关索认为邓艾这番话很有道理,却依旧问道,“可我若执意要与魏吴交战,该北上襄阳,还是南下江陵?” 看到关索这般求战心切,邓艾也不多劝,快速思忖了一番,当即建议道:“依,依艾之见,将军该南下江陵,与,与吴军交战。” “愿闻其详。”关索双目一亮,立刻问道。 注意到关索脸上并无任何不快的神情,邓艾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才说出口的一刹那,邓艾才想起自己刚刚才弃魏归汉,没有劝关索北上襄阳与魏军交战,深怕关索怀疑自己另有私情,不是真心归降。 而关索却深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岂会在这个问题上有所计较。 受到关索信任,邓艾更觉自信,郑重开口道:“一,一者,此番孙权定举大兵来攻江陵,其兵虽多于围攻襄阳魏军,但吴,吴军以为荆州缺少防备,又为求速战速决,定会分兵攻打公,公安、江陵、夷陵三地,控制大江,阻,阻断益州援兵。如,如此一来,吴军兵力分散,则将军便有破敌之机。” “不错!孙权定会如此用兵!”关索果断点头道,“公安自不必说,当年周瑜攻江陵时,也让甘宁先取夷陵!” 邓艾见关索对自己的意见深表赞同,接着又说道:“二,二者,襄阳距离汉中不算遥远,诸,诸葛丞相识破魏军佯攻汉中的计策后,定会领兵前往襄阳救援。更,更兼襄阳城池坚固,定然万无一失,故而将军不,不必亲往!” “丞相一旦亲统兵马前来,司马懿又闻知曹休死讯,想必吓得夜不能寐!”关索呵呵笑道,“何况赵子龙将军亲自坐镇襄阳,又有一班文武重臣辅佐,我自然不担心襄阳!”仟仟尛哾 “三,三者,东吴水军冠绝天下。若是主动讨伐,无论汉,汉魏都难保必胜。而今孙权来到荆州,下,下船登岸,将军若能趁此时击败孙权,则东吴士气势必再次受创,如,如此亦可保荆州无虞!”邓艾继续说道。 “孙权一旦难以为患,我军方可全力北伐!”关索说完,忍不住拍了拍邓艾的肩膀,称赞道,“邓参军之言甚合兵法时宜,深得我心!” “将,将军谬赞!”邓艾谦逊地说完,又是补充道,“此外,七,七千魏军降卒若与魏军交战,难,难保不会复叛,与吴军交战则未必!” 邓艾说到这里,却也忍不住提醒道:“只是,孙权虽有吞并荆,荆州之心,但其胆色终有欠缺,想来他不会与将,将军决一死战!一旦知晓曹,曹休兵败,荆州有备,定会心生退兵之念!将,将军若要与孙权交战,势必要先安其心!” “如何安其心?”关索大感好奇,连忙问道。 邓艾当即建议道:“今日我见将军麾下将士收缴了魏军在章山与汉水河畔留下的大小营帐、旌旗。将军何不派人重新在此二处树立营盘,从而迷惑孙权?” 关索何等聪明之人,一点就通,当即点头笑道:“原来如此!孙权若是看到魏军营寨,势必以为曹休大举前往当阳!不会怀疑曹休已然败亡!” 虽然韩综与他的部曲从汉水往南逃回石阳,但他们身上无粮,定然不会走水路经历汉水曲折,必是走陆路向百姓索要粮米果腹。何况韩综可是东吴叛将,前番更杀死孙权庶弟孙朗,关索料想他也不敢主动联络东吴。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韩综既然找魏国做靠山,无论如何都会向孙权展示魏国的强大,好让孙权不敢报复自己,即便是虚张声势。 “孙,孙权必有吞并当阳之心,以此合围江陵!纵,纵然知晓曹休攻打当阳,亦会时刻留心!”邓艾这时又沉声道,“将,将军需派人好生留意当阳一带,定有吴军斥候出没!湖畔一带的魏军尸首,也要妥善处理!” “只要让孙权越晚知道曹休兵败身亡,他便会越晚退兵。”关索脸上露出自信且阴森的笑容,“待到我军突然杀向江陵之时,他便不得不与我军交战!” “邓参军今日这番金玉良言,我颇为受用!”关索向着邓艾拱手致谢,“来日我军真的大破吴军,定有参军一份功劳!” 今日机会难得,邓艾向自己献上了这一篇“湖畔策”。关索相信,此策来日定会名扬天下,乃至流传后世。 “将,将军谬赞。”邓艾谦逊了一句后,却仍是担忧地问道,“艾,艾斗胆问一句,将军当,当真如此自信能击败吴军?” “这事等回到当阳再说!”关索神秘地一笑,他自然有所准备,才敢与吴军交战。在成都的几个月时光,自己可不是真的只是装疯卖傻,到时孙权便可见识一下汉军的真正实力。 第518章 激励士气 回到汉军阵中后,关索等到所有士卒用过晚饭,便命一千蛮军骑兵带着魏军的营寨与旗帜,火速返回章山一带,在山上和河畔重新立起营帐,并插上大量的魏军旗帜。至于那五百余艘战船,关索前番未他们烧毁,只是全部拖到岸上,现在则可以推回到岸边。一千汉军骑兵今夜分成两队,分别在两处营寨歇息。 而在章湖一带的魏兵尸首,刘邕前番已将他们全部堆积成一处,宛如小山一般,连掉入湖中的尸首也被他全部打捞上来。关索命众士卒在尸堆上淋上膏油,垒上枯草树叶,并在周围做一圈防火带,然后开始大规模焚烧尸体。由于人数实在太多,一直烧到半夜,方才全部烧干净。 很多士卒奇怪关索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关索只说防止尸体传播瘟疫,不得不烧毁。待到次日,关索命士卒将尸堆留下的骨头残骸全部踩碎,不留一点痕迹,然后在河畔多树营帐,插上魏军的旗帜。一切布置完毕后,章山一带的蛮军骑兵也集体返回,诉说营寨已按要求完成,关索这才率大军返回当阳。沿途遇到的魏军尸首,关索则命士卒草草掩埋在不显眼的地方,以免被人发现。 一路上,也有一些魏兵因为饥饿难耐,跑来向汉军投降,关索也网开一面,全部收编。回到当阳后,廖立得知关索大获全胜,也出城前来祝贺。关索随即将曹休的首级号令城中,安定城中军民之心。而文钦与千余魏军降卒在关索离开的时候也十分安分,看到曹休等人的首级后,他们更对关索心怀畏惧,自然不会心怀不轨。 由于当阳城小,难以让近两万的将士容身,关索便命四千魏军降卒与四千汉军驻扎于当阳南面,皆由刘邕统管。临行之前,关索特意交代刘邕,营盘内外都要插上魏军的旗帜,在当阳一带哨探的斥候,也全部换上魏军服饰。若遇到吴军斥候,则可突然擒拿,且切莫让人走脱。 待到刘邕走后,关索又请廖立让县兵多在当阳城墙上站岗,只是也要手持“魏”字旌旗。 “将军此举,莫不是要迷惑孙权?好让其以为当阳已落入魏军手中?”参军马忠也算有谋之人,想到关索在大破魏军后的种种举动,便忍不住询问道。 “马参军之言正是!”关索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正色道,“速将丁奉、关兴等人与所有蛮军将士召集至校场!” 经过与魏军的交战,五千蛮兵也出现了一些损折,好在整体是碾压的局面,眼下蛮军可战之士仍有四千八百余人,对关索来说已是足够。 待到丁奉、马忠、关兴等八人与一众蛮军将士齐聚校场后,关索随即向众人说出自己决心与吴军交战的计划。话音刚落,赵统第一个开口道:“征西将军,想来司马懿此刻正领数万之众攻打襄阳。我军若全去支援江陵,襄阳又当如何?”仟仟尛哾 听到赵统略带急切的语气,关索知道他是担心父亲赵云,随即宽慰道:“赵将军不必忧虑!镇西将军智勇双全,又有吴班、王宇、张苞、王甫等身经百战之人辅佐。何况襄阳城池坚固,又有六千将士,何虑司马懿?曹休一死,司马懿知道荆州有备,必然胆寒,如何敢强攻襄阳!” “再者,丞相也定会派兵马前来支援!”关索十分自信地笑道,“襄阳自然万无一失!” 听关索这般说,赵统心中方才稍安。然而李盛这时又不安地说道:“诚如将军所言,那孙权只要闻知曹休兵败,亦不敢图谋荆州,定会退兵!我等又何必隐瞒消息,并与其血战!” 建功立业,拜将封侯自然是将士征战沙场的愿望之一,但如李盛这般只求安稳,尽可能避免战争的心态,也是人之常情。 这一点,关索并非没有料到,好在与吴军交战的主力部队,乃是十分拥护他的蛮军将士。丁奉、关兴、谢金、葛宪与熊哲五人自然是以关索马首是瞻。马忠作为诸葛亮的参军,也自然知晓诸葛亮平身之愿便是复兴汉室,也不会消极避战。赵统也是渴望建立功勋的积极青年,故而李盛虽然心存胆怯,但只有他一人,也就完全影响不了军心。 但关索还是需要激励士气,让众将士明白此战的重要意义,随即高声正色道:“诸位,孙权曾两次背盟袭我荆州,害死我大汉无数将士!此番是他第三次进犯大汉疆土,若非丞相早有安排,南郡、宜都等地势必危矣!” “而孙权仰仗长江天险与水军之利,虽与大汉为敌,我军仍难以征剿!”关索说到这里,不由得握紧右拳,抬起手臂,慷慨激昂地说道:“如今他贪图荆州,劳师远征,方才中丞相之计!猛虎入陷坑,一旦放归山林,则后患无穷!我军若能在荆州大破吴军,进可沿江而下,平定江东;退可保荆州五年无虞,使我军全力北伐曹魏!” “此战看似只与吴军交战,实则关乎大汉能否一统天下,能否实现先帝与圣上夙愿!”关索说完,从身后亲兵手中拿过符节,双手高高捧起,严肃地说道,“此战干系重大,诸位将士当依令而行,不得有误!符节在此,有不听号令者,必按军法从事!” “愿听征西将军调遣!”校场将士皆被关索一番激动人心地话鼓舞了士气,齐齐拱手高喝。 “好!”关索郑重点头,随即望向马忠,“马参军,镇西将军在襄阳,可曾将阵法交与你等?” “回将军,我等已将阵法反复操练,现已精熟!”马忠自信地回答道。 “如此,待我演练一番!”关索兴奋地笑道,“此番与吴军交战,正用得上此阵!” 当日,关索在看台上好好带着一众蛮兵将阵法反复操练,效果也大大出乎关索的预料。赵云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宿将,对于练兵布阵极为精通,蛮军将士能够得到赵云的操练,或许比关索自己操练更好。 而关索要做的,便是尽可能让这近五千将士知道阵法的变换,发挥最大的威力。 两日后,关索终于从马良那里收到了吴军入境的消息。 第519章 进兵公安 且说孙权领兵途径武昌时,便派奋威将军高寿领兵五千从汉水逆流而上,争取早日夺占当阳。而考虑到曹休也已离开石阳,孙权则带上镇守夏口的扬威将军孙奂与五千吴军,继续西进。抵达陆口后,镇守于此的征北将军朱然与一万吴军也一同参战。如此一来,吴军攻打荆州的兵力已有五万五千人,孙权亲统五万吴军,继续往南郡进发。 南郡公安东南百余里外,当年关羽铸造的烽火台依旧屹立在长江西南岸。镇守公安的寇封也两次领教过东吴的背盟,多年来一直派人对这些哨岗加以维护,甚至还不断东扩,将它们作为防御东吴的第一道防线。凡是从长江下游经过此地的商船,汉兵必然要亲自登船查看,以防再出现一次白衣渡江。 当年东吴第一次袭取荆州,诱降了守将士仁,才能顺利突袭江陵。可多年以后,孙权想要故技重施,诱降寇封,却被寇封将计就计,用诈降计大败吴军,甚至击杀周泰。时至今日,孙权仍对寇封切齿痛恨。 沿江烽火台毫无破绽,寇封又是季汉死忠,可孙权岂会因为一个公安就断了夺取荆州的念头,二十余艘大型战船插着吴军旌旗,浩浩荡荡逆江而上,驶向江边烽火台。 “点烟!点烟!”烽火台的汉兵看到这么多东吴战船,也是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烧火点烟。以此传递讯息,一座座烽火台很快便依次报信,直到公安城墙上的士卒看到这一幕。 “吴军果然还是来了!” 将军府邸内,正在统计物资的寇封闻知烽火台报警,且浓烟迟迟不灭,便猜到是吴军犯境。好在诸葛亮已在两个月前就提醒他留心东吴,故而寇封毫不惊慌,他一面召集士卒,一面派人告知镇守江陵的马良。 由于寇封已官居右将军,又镇守一方,因此他在诸葛亮的允许下曾募兵一千,如今公安城内约有三千汉军将士。兵力虽然不多,但寇封却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东吴大军不会全部用来攻打公安,上游的江陵、夷陵二地才更是要紧。 寇封当即找来协助他镇守公安的军师中郎将习宏。习宏当即提议道:“将军前番命宏监造带链铁锥,现已完成五十余枚。油水乃吴军围堵公安,剿灭我军水军之必经之路。宏愿领一支人马,即刻前往油水,将铁锥系于礁石上,没于水中,如此便可让东吴大船倾覆。” 当日关索和诸葛亮谈及如何增强公安戒备时,关索便提出这个计策,不需要非常粗壮的铁锥,只要尖长锐利,足够刺穿东吴战船便可。诸葛亮考虑到油水本身十分狭窄,暗礁又多,故而采用此法,并告知寇封。 公安城内铁匠铁器数量有限,习宏便找到他兄长武陵太守习珍,说明此事。习珍自然鼎力相助,按习宏的要求,在临沅打造出大量的铁锥。 “如此,便有劳习中郎了!”寇封立刻拨给习宏五百军士,其中不少人更是精通水性,擅长潜水。习宏随即用车载着铁锥,率领军士出城而去。 来到公安东北十余里的油水河畔,习宏先前曾命士卒下水查探,发现此地暗礁最为密集。习宏便让士卒先后下水,将铁锥斜绕在礁石上系紧,但千万不可高过水面,如此方能不被吴军发现。 “吴军如若发现船只破损,定会火速将船只往岸边靠去……” 习宏在马上不断思忖,并注视着油水河畔…… “岸边……” 猛然间,习宏想到了些什么,立刻策马返回公安,去找寇封。 而寇封在烽火台的一名士卒骑马回到公安后,也确认吴军大举进犯,随即带着五百士卒出城。这些年来,寇始终直未雨绸缪,在公安城外挖了三条极深的沟壑。唯有正对城门的地方未曾动工,以免影响百姓出行,眼下正是开挖之时。 五百士卒一起动手,很快便将沟壑完成。这个时候,习宏找到寇封,请他来到油水河畔,然后建议道:“吴军若因船破登陆,必在岸边大量聚集。而公安城距离油水不过十余里,不知我军是否可趁机进攻吴军!” “习中郎之言甚和我心!”寇封呵呵笑道,“吴军以为诸葛丞相远在凉州,关长寻又贬官失意,便敢袭取荆州,真乃欺我大汉无人也!” “当年我略施小计,便斩杀三千吴兵,更取了周泰的性命!”寇封双目一寒,傲然笑道,“今番更要让吴军不敢正视公安!” 正如寇封所料,孙权在领兵抵达公安以西的油江口时,发现汉军并未驻兵于此。不过孙权并不感到意外,季汉这些年虽秣马厉兵,发展国力,但并未重视水军的组建,大小战船的规模根本无法与东吴抗衡。何况寇封麾下能有多少兵马,兵力劣势加战船劣势,在油江口抵挡东吴水军,无异于螳臂挡车。 孙权很快便在他的豪华楼船上召集众将,正色道:“油江口以西便是油水,此水虽然狭小,但我军只要能占据此处,便可切断江陵与公安的联系!公安一旦拿下,则长江以南的荆州之地便在我军掌握之中!不知哪位将军敢领兵夺取公安!” “大王,末将愿往!”绥南将军全琮当即出列道。 “子璜智勇兼备,足可当此重任!”孙权称赞完毕,便分给全琮一万兵马。不过孙权仍有一些不放心,当下叮嘱道:“只是寇封诡计多端,更兼油水暗礁极多。子璜不必让所有士卒乘船行军,可水陆并进,以防不测!” “谨遵大王之命!”全琮果断领命。 当日下午,全综便与孙权分道扬镳,前往公安。全综自领七千兵马沿岸而行,三艘大型战船,五十余艘小船则带着三千将士,由偏将军刘楚统率,水陆两军相隔不远,谨慎往西进兵。 油水之上,吴军小船在前给大船开路,船上士卒用长矛往水下探去,查看底下是否存在礁石。不过行了大约二三十里,依旧没有发现一块礁石,吴兵也慢慢放松警惕,想来此刻水位仍然较高,触礁乃是小概率事件。 然而就在全综即将看到公安城郭时,西南方向突然出现一股军马,为首一员大将横刀立马,高声大喝道:“大汉右将军寇封在此,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第520章 陷阱破敌 由于寇封屡次与吴军交战,故而一些东吴将士也记得他的模样,当下就向全琮确认来者正是寇封无误。全琮当即出阵高喝道:“我乃吴王麾下大将全琮!”qqxδnew “既是东吴将军,领兵来此,所为何事?”寇封厉声质问道。 “荆州原为东吴疆土,蜀主刘备以诡诈之计侵占多年,更害了我东吴许多将士!”全琮毫不掩饰地高声道,“今日吴王特来取回荆州!寇将军若识时务,不妨先将公安相送!” “呵!东吴贼子,屡次背盟,有何信义可言!只是没想到竟还这般恬不知耻,大放厥词!”寇封不客气地破口大骂道,“孙权莫非以为诸葛丞相不在荆州,吴军便可为所欲为乎?” “昔日周泰不自量力来犯公安,最终死在我手!汝这厮比周泰,又当如何?” 言毕,刘封果断将手中的刀向吴军阵中一指:“放箭!” 随着寇封的一声令下,汉军将士快步上前,分成四排。为首士卒竖起起长盾,次排与末牌皆高举圆盾,唯有第三排将士张弓搭箭,朝着吴军阵中抛射箭矢。然而全琮并非毫无准备,立刻命吴兵进行防御,并放箭还击。吴军阵型始终整齐划一,所有动作转瞬完成。 就在两边将士的对射中,全琮发现寇封所带兵马,区区不过两千余人,只有吴军的两成。全琮不由得心中暗想:“寇封此举,多半是想趁我军远道而来,先来试探虚实,也好公安蜀兵之心。” “我军行军多日,眼下十分疲惫,虽然并无落败可能,但想要追击蜀兵,未必可行……”全琮见汉军的盾墙十分严密,上面已插上了许多箭矢,不由微微皱眉,“只是如此僵持下去,不过是空耗箭矢而已……” “不过寇封既然离开城池,便是将自身陷于险地。”全琮立刻派人传令,“速命刘楚将军继续进兵,在公安北面下船登陆!” 一旦吴军对寇封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寇封再不撤退,便别想回公安了。 得到全琮的命令后,刘楚催动水面上的大小东吴战船,继续沿着油水快速西进。站在斗舰船头,刘楚望见公安城就在前方不远处,水面上也未曾看到一艘汉军船只,这让他不由得放松了警惕,催动大笑船只快快前进! 然而未行数里,刘楚却突然听到船舱底部传来一声惊呼:“大船触礁了!” “什么,触礁?”刘楚顿时吓了一跳,赶紧亲自踩着楼梯来到船舱内,果然看到船舱头部破了一个洞,且由于船没有第一时间停止,那个洞也变成了一个细长的裂口,大量的江水正不断涌入船舱。 可刘楚定睛一看,撞破大船的哪里是什么礁石,反而像是一个铁锥,细长且锋利。 就算小船的吴兵用长矛在前探路,但这些并不粗壮的铁锥显然逃过了吴兵的探查。而大船因为过于沉重,吃水更深,也就难以避免。 “不好!此定是蜀军设下的陷阱!”刘楚不由得惊呼一声,忙名众士卒赶紧登上甲板,并派人告知其他两艘大船,立刻前来救援。 漏水的大船重心不稳,且被铁锥穿身,强行开动只会让裂口越来越大,加快沉没速度。因此只有原地等待救援,才是最好的方式。 所幸全琮留了个心眼,没有把一万吴兵的粮草装在大船上,而是走陆路运输。不过此间船舱内的运载的武器辎重,只能搬一点是一点了。 然而吴军的悲剧才刚刚开始,刘楚方才回到甲板,却震惊地发现,不远处的那辆艘大型斗舰上,同样有许多吴兵涌上甲板,原来它们也一同“触礁”。 “速命小船驶向南岸!”刘楚气急败坏地叫道。五十艘小船几近满员,大船上的两千名吴兵,必须等小船先把上面的士卒送到岸边,才能获救。 事情紧急,五十艘小船立刻调转方向,往岸边划去。然而就在船只靠岸,士卒纷纷跳下船的时候,最前排的十几名吴兵突然疼的跳起脚来:“哎呦!地上是什么!” 事出突然,后面的吴兵来不及停住脚步,很快也痛得乱叫乱跳,甚至有士卒被身旁之人推搡地摔翻在地,发出更为凄厉的惨叫声。 “哇!我的屁股!” “耳朵破了!疼死我了!” “地,地上有铁蒺藜……我的脸呦!” 正如吴兵看到的那样,寇封与习宏在油水岸边,靠近水下铁锥的那一段,挖了好长一段的陷坑,然后在里面撒上大量的铁蒺藜和铁钉,然后盖上沙土。不出二人所料,吴兵果然在此地登陆,过于心急的他们,完全没留意脚下的陷阱,转眼便有百余人脚心扎破,中招负伤,先后扑倒在地。河畔上很快响起一连串的哀嚎声,场面更是一片混乱。 就在其余吴兵无法上岸,不知所措之际,西面突然响声大作。习宏领着一队八百人的汉军将士,沿着岸边全速冲锋而来。眼看吴兵越来越近,习宏立刻喝令汉军将士乱箭齐发,一支支雕翎箭借着西风,先后落在吴军船只上。吴兵本就密集拥挤在船上,来不及躲避,就是反击也摆不开阵型,很快便有许多将士先后中箭。一些吴兵见势头不好,急忙想要逃走,可刚一踏上岸,便踩上了铁蒺藜,仍然躲不过负伤的结局。 也怪那些吴兵剧痛之下,第一反应便是拔出脚底的铁蒺藜。只是将这些暗器随手一丢,导致它们还能二次,乃至三次利用,让更多吴兵中招…… 而习宏只顾让众将士乱箭齐发,而且专门瞄准小船上的吴兵。岸上那些倒霉蛋就算不死,也是战力大损,杀或不杀区别不大。 不过全琮距离这伙吴兵不算太远,很快也得知他们中伏的消息,当下叫道:“速速分兵去救!” “哼!为时已晚!”寇封看到一队吴兵从自己眼前往西而去,当下也是冷笑一声。既然习宏那里已然得手,他也没必要在这里拖住吴兵。想到这里,寇封立刻命令士卒快速后退,待退出吴兵箭矢的射程后,两千汉军将士立刻齐齐往公安方向退走。 而全琮身边将士已不过四千人,又担心寇封仍有埋伏,故而他也不敢贸然追击,只是率军往西而去。为求稳妥,眼下应该要做的是将损失降到最低。 只是汉军这边,也终于发动了最后一轮猛攻! 第521章 火烧吴船 油水上游,三十余艘汉军小船顺江而下,每船都装有桅杆,挂着布帆,借着西风。还有两个士卒拼命划桨摇撸,目标直指岸边的东吴船队 待到这些船只距离吴军不过百余步时,习宏当机立刻地高喝一声:“时机已到,点火!” 寇封清楚,若是和东吴比水军,别说公安这里,就是整个季汉一起上,也不是吴军的对手。既然如此,公安的小船除了部分留作渡河外,其余都可以改造成火船,和吴军来一个玉石俱焚。当年他破周泰时便用此法,战果显着。 三十只经过改造的火船,船头插着三根长矛,船内装载芦苇干柴,灌以膏油,上铺石涅等引火之物。听到习宏下令,船上的汉兵先后掏出火石,点燃小船,然后纷纷跳入水中往南岸游去。那些无人驾驶的小船依旧顺风顺水,燃烧着熊熊大火,快速冲向吴军。.qqxsnew “火,火船!快逃啊!”正在抵挡汉军箭雨的吴兵看到眼前这数十艘火船来袭,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许多士卒见难以上岸,干脆跳入水中逃命。 就连三艘大船上的刘楚等人也知道候船无望,纷纷跳入水中,只是船上人数太多,混乱之中,也有一些士卒直接撞在了水中的铁锥上,丢了性命。一时间油水之上仿佛下饺子一般,到处都是挣扎逃命的吴兵,更有不计其数的旌旗、铠甲、兵器沉入水中。 而这时,汉军的火船大举杀来,三艘逐渐沉没的大型斗舰体积庞大且无法躲避,自然首当其冲,被火船点着。吴军的五十艘小船同样也无法全部幸免,近半船只或直接遭到冲击,或被波及,先后燃起大火。 而东吴之兵虽习水性,但在躲避火船时难免手忙脚乱,以至于溺水,加上汉军依旧箭矢连发,无险可避,吴军将士死于水中者不计其数。 刘楚虽然是偏将军,但并无亲兵护卫,加上这种时候吴兵人人都要保命,哪有闲心顾得上他。几次推搡拉扯,差点把刘楚按到水中。为了安全起见,刘楚只能先沉入水中屏气,待到身边之人稍稍游开后,刘楚方才拼命浮出身子,探出脑袋大口大口地吸气。 可就在刘楚气息稍稍平缓之时,右侧突然火光冲天,一股热浪滚滚来袭。刘楚下意识的回头一看,一艘火船正迎面而来。刘楚大惊之下,急忙躲避,奈何水中行动终究不便,最终被一矛刺穿面门,沉入水中,葬身鱼腹。 眼看油水之上的吴兵已溃不成军,东边也有吴军赶来支援,习宏不敢恋战,火速率领将士往南而去。待到汇合了寇封后,两处兵马一同返回公安。北门那里的沟壑已填平部分,使得汉军顺利进入城中。 “可惜这全琮倒也谨慎,水路并进,士卒多集中于陆地,难以让吴军大量葬身油水!”此番汉军虽然得胜,但寇封仍是深感遗憾,毕竟自己也算耗费了许多物资心血,目前的战果显然让他难以满意。 “东吴得以三分天下有其一,必然有诸多能臣辅佐孙权,不可等闲视之!”习宏则是好言宽慰寇封,“经此一役,城中将士军心牢固,吴军则必然胆寒!莫说公安,就连整个荆州,也可抵御吴军!” “此言极是。”寇封微微点头,“我等且先守好公安,来日若得良机,便再破吴军一阵!” 而公安北面的油水河畔,全琮则面如死灰望着前方水面,三艘尚在燃烧的斗舰大船,不断沉入水中的小船,顺江而下的吴兵尸首。看到这一幕后,全琮的心几乎在滴血。 不远处的岸边也歪七扭八地趴了一地伤兵,他们皆是被铁蒺藜所伤,几乎迈不开退走路。而水中的吴兵也陆陆续续爬上岸来,个个浑身湿透,丢盔弃甲,宛如丧家之犬一般。 经过统计,油水上的三千吴兵,最终只有一千八百多人活着回到岸上,其中近三百人身负创伤,几乎难以继续作战。偏将军刘楚迟迟没有上岸,想来也死于水中。三艘大型斗舰全部损毁,五十艘小船只剩下二十七艘,遗失兵器、铠甲、旗帜、辎重不计其数。 “我军方才进入荆州,便遭到此等惨败,我有何面目再见大王!”全琮愤恨地将头盔掷于地上,气得咬唇出血。虽然自己麾下吴兵仍远多于寇封,但经此一败,吴军士气大衰,想要夺取公安,已是天方夜谈。 这时,前往公安的斥候也回来禀报,说看到公安城外又三条沟壑,既宽且深,唯有城北城门附近有路可以进城。得知公安防御如此森严,全琮长叹一声,只有将此地军情如实告知孙权,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而孙权方才抵达江陵渡口,尚在高兴江陵以南并无水军驻守,却忽然闻知全琮败报,当下气得几乎发抖,大骂道:“寇封匹夫,竟这般奸猾!” 由于全琮性格恭顺,待人谦和,因此和诸将的关系倒是不错。陆逊担心孙权过于苛责全琮,当下出言道:“大王息怒!寇封竟会将铁锥藏于水中,此法闻所未闻,无怪全子璜中计!” 朱然等人皆是相劝,孙权细细一想,也觉得就算自己统兵,也不会料到汉军会如此阻击东吴战船,而且夺取油水,水路并进是孙权的主意,全琮已经做得足够谨慎,实在没有办法过多责备。 “只是看寇封之举,莫非其早有防备?”孙权不由得沉声道,他显然已经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大王,末将愿领一支兵马前往夷陵,夷陵若没有蜀军,定能一战可得!”朱然当即请命拱手道。 孙权不由得将目光转向陆逊,陆逊也深表赞同,如果要夺占江陵,拿下夷陵,阻断季汉从益州来的援兵便至关重要。孙权也同意朱然所请,命他领兵一万,沿江而上,前去夺占夷陵,只是一定要谨慎行事,留意夷陵城内是否有汉军屯驻。 可就在朱然领兵离去没多久,城北突然有吴军斥候到来。原来是高寿从汉水抵达当阳以东,却发现章山以立起魏军营寨。高寿心中一惊,连忙命斥候往当阳查探,果然发现当阳城上已树立起魏军旗帜,城南还立有魏军营盘。既是魏军夺了当阳,高寿不敢莽撞,只能先将此事告知孙权,自己则在汉水河畔待命。斥候在江陵东北方向的隐蔽之地躲了数日,终于等到孙权率大军抵达江陵。 第522章 战前商议 “曹睿小儿,如此奸诈反复,竟敢先孤一步夺取当阳!”读完高寿的书信,孙权当即气得怒发冲冠,破口大骂道,“果然是曹孟德子孙!” 东吴诸将得知此事后,也是惊怒不已。然而朱桓在冷静下来后,却是对孙权说道:“大王!曹休夺取当阳,固然可恼,不过却也可以证明,蜀军在荆州并无防备!否则如何会不布防此等要地!” “大王!休穆之言极是!”孙奂对此也深表赞同,“如今魏军定会南北夹击襄阳,蜀军决计守不住荆州,江陵也定会落入我军之手!魏军若是在襄阳大损元气,我军也可趁势夺回当阳!” 孙权思忖片刻后,忍不住望向陆逊:“伯言,卿意如何?” 陆逊岂会不知孙权的心思,询问自己,只是希望有人能让他坚定立场。同时陆逊也快速思索过一番战局,当即拱手道:“大王不惜放下旧仇与曹魏联合,只为夺回荆州。今番纵然退兵,也必与西蜀反目。若蜀军当真在荆州缺兵少将,则大王日后便再无此等良机!” “伯言之言甚是!”孙权果然从陆逊那里听到了自己想要的话,当即正色道,“孤此番亲统数万大军征讨荆州,岂有轻易退兵之理!”.qqxsnew 孙权当即命高寿领着那五千吴军来此汇合,大小战船皆停靠在江陵渡口,所有将士先后下船登陆,船上除了粮草辎重外,还有大量的木材,用来制造攻城器具。 由于守卫江陵的乃是马良,孙权也懒得多费口舌亲自前去劝降,只让一名信使携带书信前往江陵。但马良却将信使拒之门外,更是将自己写好的一封书信,让人坐着小船渡过城濠,送出城外,让东吴信使带回给孙权。 信中所言,无非是马良责备孙权不念旧盟,屡屡背反,更不应该在汉军刚刚为东吴分担魏军的攻势后,便忘恩负义来夺荆州,吴军此举势必天怒人怨,必败无疑。就算夺得荆州,也一定会像当年一样,再次被汉军轰出荆州。 由于马良在得到寇封的第一手预警后,便派人前往当阳告知关索。此时关索已经大破曹休,便请马良有意将此消息隐瞒,至少要让吴军先耗费一些时间打造难以带走的攻城器具。到时吴军再撤兵,一定能让孙权气得不可开交。 马良凭借其过人的文采,使得此信看起来只是外强中干虚张声势,使得孙权也认为汉军在荆州毫无防备。怀着对荆州志在必得的信念,孙权只等高寿那一路军马到来,云梯、木板等攻城器具制造完毕,便开始全力攻城。 而马良在孙权信使前来后,便第一时间将吴军详细情况送往当阳。得孙权没有放弃攻打江陵后,关索也开始着手安排与吴军交战。他悄悄将邓艾叫到自己帐中,将吴军情况之事告知,然后问道:“不知邓参军以为我军该如何与吴军交战?” 邓艾快速思索了一番,果断开口道:“江,将陵兵力虽不过五千余人,但城高池深,更有马,马使君准备充分,吴军兵力虽多,短,短时间内仍难以破城。依艾,艾之见,将军可命人乔装成魏,魏军斥候,大,大大方方前往江陵哨探。然,然后算准时日,待,待到吴军攻城疲乏,再前往支援江陵,到,到时便可大获全胜!” “昔,昔日皇甫嵩破凉州叛首王国时,便是用陈仓拖垮攻,攻城叛军,然后纵兵击之,一,一战成功!”邓艾更是借用成功案例,献计关索。 皇甫嵩的这场经典战役还有董卓参与,关索岂能不知。但关索却是淡淡地笑道:“参军之言虽好,但我眼下却不可使用此法。” “将,将军莫非另有顾虑?”邓艾忍不住问道。 关索点了点头,如实说道:“一者,昔日王国叛军皆是乌合之众,自然无法攻克陈仓。而孙权所率东吴将士并非等闲之辈,陆逊、朱桓等皆为名将,放任吴军攻打江陵,并非上策。万一江陵有所疏失,荆州乃至朝野都将震动,到时便追悔莫及。” 邓艾不由得低头沉思,也不能说关索过于谨慎,江陵毕竟是季汉在荆州的首府,这个风险确实难以承受。在这一点上,昔日的陈仓显然就没有江陵这般重要。 虽然关索往日也曾有过冒险之举,但都是由他自己统兵与决策。赌自己的命和赌别人的命,终究不是一回事。 “二者,我军大破曹休,只需将此事传言出去,孙权知道荆州有备,必然不敢妄动,不日便会退走。可若使其攻打江陵,纵然不破城池,也会损折我军许多将士,使江陵军民心生埋怨。”关索继续分析道,“依参军之言,虽有可能大破吴军,但功是我关索立的,苦却是马使君受的。参军若是马使君,心中滋味如何?” “这……”邓艾不由得摇头苦笑,这一点他还真是没有考虑过。 “纵使马使君不见怪,此事若让心肠歹毒之小人知晓此事,少不了在圣上面前进谗,坏我大事!”关索不由得正色道,“此番我虽有假节之权,但终究不过一征西将军,也非先帝从龙宿将,行事仍需为其他同僚考虑,绝不可只顾自己一人。” 关索说到这里,不由想起一事,拍了拍邓艾的肩膀,感慨道:“我知参军出身贫寒,渴望建功立业、扬名立万。但为官处事,有时却比征战沙场更为凶险!” 历史上的邓艾用兵有方,谋略过人,只是在官场上的情商十分堪忧。在偷渡阴平,灭亡蜀汉后,邓艾居功自傲,以天子的名义,在益州任命大批魏国官吏,遭到了许多魏国将领的不满乃至忌恨。后来钟会诬告邓艾谋反后,诸多魏将也站在钟会这边,最终导致邓艾日后含冤而死。 “非但要把握敌人之心,更要把握同僚之心!”关索语重心长地说道,“如此,才可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谨,谨遵将军教诲。”邓艾想起前番自己被马丘与魏军将士捆起来送给汉军,心中也是感触颇多,对关索的这番肺腑之言也心悦诚服。 第523章 魏军斥候 虽然没有采用邓艾的计策,但关索并不想让邓艾灰心,便继续问道:“参军可有另有他策?” “将,将军既决意先与吴军交战,不妨用声东击西之计!”邓艾又快速想出一策,“将,将军可兵分两路,一路前往江陵,一路假意前往夷陵。待到孙,孙权阻击江陵援兵时,再将两处兵马合一,与吴,吴军决战!” “只要破了吴,吴军一路,孙权足以心生畏惧,必然遁,遁走!”邓艾十分自信地说道,“然孙,孙权此番背盟袭取荆州,落得失利而回,必,必然大失人望,江东数年之内也难以为患!” “此计甚合我意!”关索满意地点了点头,邓艾果然智谋了得,这么短时间内便能连续想出两条计策。 “只是将,将军麾下可用之兵,不过一万七千余人,其中七,七千魏军降卒,未必肯真心为将军效力……”邓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心中一直以来的担忧,“而吴,吴军兵力几乎是将军两倍有余……”.qqxsΠéw 这也是邓艾建议关索借助江陵拖垮吴军士气与体力,因为关索的兵力实在极为劣势,正面交战,胜算着实渺茫。 “参军顾虑,我自然知晓。”关索微微点头,并没有因此动怒。 关索说完,也不由得低头沉思起来…… 虽然孙权未必会让三万五千吴军同去阻击援兵,但关索的兵力多半仍是处于下风,如果不能让那群魏军降卒全力以赴,关索的处境势必不会乐观…… 必须得想个策略,煽动人心…… 猛然间,关索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去将马忠请来,再将自己的策略说了一遍。身为丞相府参军,马忠也算诸葛亮在荆州委派的监军,关索也不能完全无视他的存在,正好也需要多点人替自己参谋参谋。 了解到关索的企图后,马忠微微皱眉,思忖许久后,方才说道:“将军此法倒也并非不可行。只是战胜吴军后,将军当真会兑现诺言?” “他们虽是寻常士卒,但若食言欺骗,一来恐生变故,二来传扬出去,也有损大汉信誉!”关索正色说道,“此番我军已展现出仁义之面,这些降卒回到魏国,来日未必会真心与我军交战!何况大司马亡于大汉之手,连尸首都难以运回洛阳,这对曹魏来说可谓莫大耻辱!我军只需在魏国境内散步流言,恐吓这些归魏士卒,他们畏惧曹睿降罪,想来仍会返回季汉!” 邓艾在一旁完关索的计策后,心中也不禁叹服。关索既有谋略,心思又如此缜密,才能远在自己之上。即便如此,关索还能做到对自己这般信任,这让邓艾不由得更为感动。 “将军做事周全,此法或可一试!”既然关索将事情考虑地这般详尽,想来定能成功。 “好!”关索当即点头道,“我这便来安排!” 荆州,南郡,江陵 由于城外没有一支汉军部队驻扎,故而三万五千东吴大军十分顺利地将江陵城四面围住,云梯、楼橹、攻城大槌等攻城器具皆在加紧制作,待到万事具备,便大举攻城。 然而就在吴军围住江陵后的第二日,北面突然来了一群魏军斥候,十名士卒,两个伍长,一个什长,总计十三人人,个个骑着骏马,配备弓箭,绕着吴军北面营寨,远远地了望江陵,并窥探吴军情况。 吴军寨中的眼尖士卒很快便发现这一什的斥候,立刻告知坐镇北寨的朱桓。朱桓心知来的是魏军斥候,心中不由一惊,当下思忖道:“魏军夺取当阳不说,竟还如此嚣张跑到江陵!” 想到这里,心高气傲的朱桓当下按奈不住心头怒火,亲自带着五十名骑兵出了营寨,很快便见到这一什斥候。朱桓当即出马大喝道:“汝等可是曹休麾下的斥候,为何前来江陵!” “我等奉大司马之命,前来留心江陵战事!”为首那名什长出马拱手道,“不知将军是吴王账下哪位大将!” “我乃奋武将军朱桓是也!想来你家大司马当日在石亭也闻知我名!”朱桓冷笑着说完,随即厉声道,“昔日大魏皇帝曾与吴王有约,两家联合夺取荆州,这当阳之地也当归属东吴!曹大司马却领兵先我东吴一步夺占,此举大违魏国信誉,岂是重臣所为!” 面对朱桓的愤怒,什长当即赔笑道:“大司马特意交代小人,他恐吴王全力攻打江陵,无暇分兵,故而先替东吴夺了当阳,好断绝蜀军援兵!待荆州事毕,必会将当阳交还吴王!” “巧言令色!”朱桓哪里会相信曹休的话,随即冷冷地高喝道:“你等且回去告知你家大司马,让他专心攻打襄阳,勿要惦记江陵!” 言毕,朱桓便命骑兵上前,摆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那什长看出这是朱桓的逐客令,也不多言,随即带着一众斥候火速往北而去。 “曹休留心江陵战事……”朱桓在马上不断思忖,“听高寿说,魏军在当阳仍留有兵马,想来并非单单防备我军……”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吴军虽然兵多将广,但江陵城高池深,堪称荆州第一坚城。此番攻打江陵,吴军势必会付出许多代价,万一这时魏军反戈一击,就算夺不下江陵,也会让吴军增添死伤。若是季汉与东吴两败俱伤,曹魏便会成为最大的获利者。 想到这里,朱桓立刻回寨,叫来一伍斥候,正色道:“你等且去当阳查看魏军动静,若是发现异常,火速回来禀报!” 虽说眼下吴军还不能与魏军撕破脸,但礼尚往来,自己也派一队斥候前往当阳,并没什么不妥。 六名斥候领了军令,随即携带干粮,启程往当阳而去。当阳距离江陵一百五十余里,如果快马加鞭,一日便可抵达。吴军斥候一路畅通无阻,只顾朝前赶路。 行了大约百余里,吴军斥候路过一片池塘,便集体勒马,人与坐骑一同在岸边饮水解渴。就在他们放松歇息之时,北面忽然马蹄声响起,刚刚前往吴寨的那一什魏军斥候正疾驰而来。 第524章 诡谲之术 眼看魏兵前来,那六名吴军斥候立刻翻身上马。然而魏军斥候转瞬即至,为首那名什长出马高声道:“来者可是江东之人?” “正是。”领队的吴军伍长也大声回应道,“不知足下有何见教?” “大司马早就料到东吴会派人前来当阳!”那什长呵呵笑道,“诸位既已到此,不妨随我等进城,大司马想来定有话要询问!” 听到这话,几个吴军斥候不由得面面相觑。伍长则赶紧说道:“我等身负军令,岂敢妄为?这便告辞!” 言毕,伍长即刻带着无名斥候,转马离去。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嗖”的一声清脆之响。 五名吴军斥候尚未反应过来,却听到他们的伍长“啊”的一声惨叫,从马上直直地栽了下来,后心不知何时,竟插上了一支细长的雕翎箭。 五人皆是惊恐地转过头去,却看到魏军之中的一名伍长手持角弓,想来此箭定是出自他手。而那什长则是厉声高喝道:“降者不杀,尔等休想逃走!” 魏吴尚在联手状态,五名吴军斥候哪里想过魏军会突下杀手,不由惊恐地叫道:“撤!快撤!” 好在他们已经翻身上马,全力奔逃的话,魏军应该追不上来。而那什长岂会放过他们,立刻率领魏军斥候从后追击。 吴军奔逃十余里后,忽然看到南面、西南、东南三个方向响声大作,三员魏将各自领着五十骑,冲锋而来。 “吴兵休走!降者不杀!” 三员魏将皆是齐声高呼,吓得五名吴军斥候皆是不知所措。由于领头的伍长已死,他们缺少领头羊,行动难免不一。其中两人急忙往东奔逃,却依旧逃不出魏军的掌心,魏将喝令身后骑兵乱箭齐发,转眼便将二人射死于马下。 另外三名斥候则不敢逃窜,下马请降,成了魏军的俘虏。三员魏将汇合之后,带走了遗留在地上的箭矢、马匹与吴兵尸首,押着三名斥候往北而去,很快也与那一什魏军斥候相遇。 “参军,吴军斥候两死三降,不曾逃走一人。”其中一名魏将正色向那什长说道,“战场都已清扫完毕,不曾留下一点痕迹!” “好!诸位将军辛苦了!”那“什长”点头笑道。 “参军,征西将军这是何意,为何对这群斥候如此大费周章?”另一名年轻“魏将”则是十分不解地问道。 这些哪里是什么魏军,全是穿着魏军服饰的汉军将士罢了。那什长乃是参军马忠,放箭的伍长乃是关兴,三名魏将分别是丁奉、赵统与谢金。关索料到吴军得知魏军派斥候前往江陵,定会心中生疑,心怀鬼胎的他们,本来就是互相算计且提防的状态。何况魏军刚刚夺了当阳,吴军一定担心魏军来日会乘势夺取江陵。 因此,关索命丁奉等人兵分三路,提前埋伏好,专等前往当阳哨探的吴军斥候过去,再来一围堵截击,就可以将这些斥候一网打尽。想来此刻朱桓仍旧蒙在鼓里呢。 将吴军的三名斥候带回当阳后,关索心中甚为满意,亲自审问那三名吴军斥候。三名吴军斥候这时才知道当阳内的全是汉军将士,而统兵之人正是让东吴十分忌惮的关索,皆是吓得脸色煞白。 关羽死于东吴之手,江东之人谁不知晓,毕竟刘备因此而发动了一场大战。而关索身为关羽之子,想来对东吴更是恨之入骨。看到关索那张要杀人的脸后,三名斥候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知道的军情告知给关索。 “如此说来,吴军尚在大举制造攻城器械,我军时间相对充裕……”关索听完斥候们的话,不由得低头思忖道,“在江陵城北的,是那个心高气傲的朱桓吗?如此倒也是个机会……” 片刻之后,关索猛地抬起头颅,沉声威胁三人:“你三人可想活命?” “小人们已投降,恳请将军高抬贵手!”三名吴军斥候赶紧磕头讨饶。 “少时本将军有事用得到你三人。可你三人若不配合,我便将你等剁成肉泥,决不食言!”关索厉声说完,语气也稍有缓和,“若是按我之言行事,我非但不杀你等,更会将你三人放归东吴!” “将军有何差遣,小人们定当遵命!”三名斥候一听还有机会回到东吴,顿时看到希望,连忙向关索拱手道。 关索微微点头,接着请来廖立,说了一遍自己的计策。三名吴军斥候听完后,皆是脸色大变,虽有犹豫,但是看到关索按剑在手,横眉怒视,三人岂敢说个“不”字,只有点头答应。 一个时辰后,关索将七千魏军降卒聚集到当阳城南,刘邕与四千汉军将士在外围策应,关兴等人则率骑兵在当阳城外巡视,以防吴军斥候接近,刺探消息。 以文钦为首的魏军将士皆十分好奇关索有何安排,这段时间汉军虽然没有十分优待他们,但至少饮食无忧,不杀不放,虽毫无自由可言,但也落得清闲。 待到所有魏军降卒到齐后,关索骑在奔云马上,高声道:“诸位来自曹魏的将士,不知你等心中是否疑惑,此番魏军何以大败,乃至曹休都死于我军手中!” “自是将军用兵有方!”原参军马丘第一个笑呵呵地开口奉承关索,也有一些魏兵出言附和,希望能讨关索欢心。 不过关索可没有心情理会这样的言论,而是严肃地说道:“曹休败亡,自然离不开汉军将士的英勇奋战!但此番曹休突袭当阳,早有人向我军通风报信!” “什么???” 关索此话一出,魏军降卒皆是惊愕万分,难道曹休身边出了内奸? 看到降卒们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关索继续高声道:“诸位所有不知,曹魏与东吴在图谋荆州疆土时,当阳之地本当归属东吴,但曹休贪功心切,想先夺取当阳。而孙权却也从石阳得知此事,为了阻挠曹休,他便派人星夜前来当阳报信!”qqxδnew “虽然孙权本意是欲使曹休在攻打当阳时多些阻碍乃至伤亡,未曾想诸葛丞相早就布下计策,让本将军领兵在荆山一带埋伏带兵,以便支援荆州!”关索冷笑道,“本将军本欲前往江陵,闻知曹休欲取当阳,便先率兵五千,疾行抵达,潜伏于城中。” 第525章 煽动人心 虽然关索这番话基本都是在胡诌,但在魏军降卒听来,却未必没有道理。至少在他们看来,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万余汉军兵分两路阻截魏军,原来本就不是同批抵达当阳。 而曹魏与东吴为争夺襄阳明争暗斗也在情理之中,一些魏兵也听说过当年孙权第一次袭取荆州时,曾希望曹操能够将这个消息保密,不要透露给关羽。但董昭却认为此事对魏军不利,故而还是将此事告知关羽,使得关羽攻打樊城的斗志大减。 只是一想到自己成为了魏吴斗争的牺牲品,许多朝夕相处的战友殒命沙场,这七千降卒几乎人人心中不忿。一些伤卒想到自己尚在疼痛的伤口,更是对孙权十分怨恨。 关索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注意到魏兵的情绪后,随即对身后亲兵说了些什么。一名亲兵立刻前去请来了廖立,而那三名吴军斥候也被一同带来,押到了魏军降卒面前。 “此三人便是当日前来当阳向我通风报信之人。”廖立手捋胡须,正色说道,“正因如此,我才能在荆山及时找到关索将军,请他前来支援当阳!” 廖立说完,关索又补充道:“我料到孙权定会派人前来当阳探听后续军情,故而设下埋伏,轻易将他三人抓获。” 听到关索与廖立这般说,一些头脑简单的魏兵想都不想,皆是勃然大怒。文钦则第一个恼恨地大叫道:“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其余魏军将士也开始高声叫嚷附和文钦,恨不得将他三人碎尸万段。 不过参军马丘对此却有些怀疑,总觉得事情似乎并不像关索说的那样,可他看到关索神态自若,不似撒谎,而且岂敢在这个特殊时段出言质疑,自然老老实实闭上嘴巴。 而那三名吴军斥候面对魏军的怒浪,也是吓得浑身发抖,其中有一人差点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多亏其他两人拽住他的衣袖,毕竟二人记得关索之言,若不全力配合,必死无疑。 “我能理解诸位愤怒!”关索却是高声喝止魏兵,“但他三人无论居心如何,说到底却是帮了我军大忙!我岂能就这样轻易把他们杀了?” “何况欺负三个斥候算啥本事!冤各有头,债各有主!”关索严肃地说道,“他三人背后受何人指示?乃孙权也!你等为何不去杀他?” 听到关索这般说,降卒们的声音方才平息,只是无一人嚷着去找孙权算账。见此情景,关索忍不住笑道:“怎么,难道让你们去找孙权报仇,便这般胆怯了?” 不少魏兵脸上顿时露出尴尬的神情,关索则立刻高声道:“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孙权已中诸葛丞相妙计,看似围攻江陵,实则陷入我军天罗地网之中!来日我将亲自领兵前往江陵,大破吴军!” “虽是孙权必败无疑,然而想要取他首级,却并非易事!”关索凝视着面前的七千魏军降卒,再次提高了嗓音,“故而本将军需要你等随我军一同前往江陵,与吴军交战!” 此话一出,魏军将士皆是一惊。不少人本就是迫于形势才投降汉军,并非真心归顺,让他们与吴军交战,心里自然极不愿意。甚至有人担心这是关索借刀杀人的计策,想借吴军之手将降卒们尽数除去。仟仟尛哾 亏得关索夸大其词,把吴军说得有败无胜一般,否则这些降卒更加不肯为汉军拼命了。 关索早就和邓艾、马忠、廖立三人揣摩过魏军降卒的心思,当下高声道:“你等大可放心,本将军稳操胜券,必然不会将你等视作弃卒!你等只需随刘邕将军痛击吴军败兵即可!” “何况孙权与本将军有杀父之仇,这头阵自然要我去打,岂能躲在他人身后!”关索说到这里,语气不由得更加慷慨激昂,让一些有血性的魏兵听了,也不由得心中赞叹,更觉得关索是个实在人。 “我知你等许多人皆有家眷在北方,势必心中牵挂,自然不会为难你等和魏军交战!”关索好言宽慰众降卒,“本将军在此承诺,与吴军交战,凡是能够斩杀吴兵的,哪怕只杀一人,待荆州事毕,我都可将其释放,任由你等离去!” 听到这话,不少降卒皆是心中一喜。自投降汉军后,很多人本以为再也没有可能回到魏国与家人团聚,没想到关索竟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若是不愿回魏国的,也算是为我军立下功劳,来日我必会向朝廷为你等请功!”关索始终观察着众人的情绪,显然已经有许多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期待。 虽然也有不少人疑惑关索会不会真的兑现自己的承诺,但对这些降卒来说,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他们身为汉军的俘虏,本来就是任人宰割的对象,与其如此,倒不如搏上一博。顺便也找吴军出口气,若不是孙权向汉军通风报信,他们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何况汉军这段日子对他们还算不错,他们对汉军并没有十分强烈的恨意,有些人甚至已经有真心归降汉军的念头,也愿意听从关索调遣。 “言尽于此。我军不日将痛击吴军,诸位好生歇息,听候调用!”关索正色叮嘱魏军降卒,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当阳城外。 “谨遵关将军之命!”文钦第一个高声拱手道。关索当日对他以礼相待,他也自然要投桃报李,何况他身为曹操爱将之子,在魏国却是混得毫无前途,不怪他想要另谋去处。 “谨遵关将军之命!”其余魏军将士也开始陆陆续续回应关索。虽然声音明显听出不齐,但关索还是较为满意,因为他大概能感受到,绝大部分降卒还是愿意追随汉军与吴军交战。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这对汉军都是一件好事。 关索命刘邕统管负责这七千魏军降卒,将他们尽可能地编排成部曲,不过关索特意交代刘邕,尽可能地将环首刀与长矛分配给魏兵,谨慎给予他们弓弩与盾牌,以防不测,而且要将魏军尽可能地分散开来,文钦与其他魏军将领,皆让他们随汉军冲锋陷阵。蛇无头不行,只要魏军缺少统率之人,就能避免阵前倒戈。 第526章 惊骇吴军 五日后,江陵北面的三万五千吴军加班加点,已经制造了大量的云梯、楼橹、渡河木板,只等所需要的器具一一完成,便大举攻城。在陆逊的建议下,孙权认为公安夺取无望,便让全琮带兵北上,在正对江陵渡口的长江南岸树立营盘,以防寇封前来支援江陵。此举也可以让吴军大量集中兵力到长江以北,全琮又率领五千吴兵到孙权帐前听命,如此一来,江陵城外聚集了四万吴军,兵力上已足够展开强攻。 只是夷陵那边,朱然却是差人来报,说是他命斥候前往夷陵上游探听情况,发现汉军曾陆续派兵马前往夷陵,但具体人数却不知多少。 在江陵南寨的孙权闻知此事后,心中不由一惊,连忙请陆逊过来商议此事。陆逊也不由地微微皱眉,随即说道:“自大王起兵以来,我军前往江陵、当阳等地的斥候便始终未曾回来复命,臣当时便担心他们已然遭遇不测。” “伯言这是何意?”孙权连忙紧张地问道。 “蜀军在荆州,或许早有防备……”陆逊谨慎地分析道,“夷陵、乃至江陵城内究竟有多少蜀兵,我军并不能知晓……” 孙权脸色一变,思忖片刻后,却是沉声道:“可是当阳明明已落入魏军之手……” “莫非……”陆逊猛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是蜀军的诡计?” 孙权知道陆逊担心当阳的魏军实际上是汉军假扮,但他却是不相信地摇了摇头:“曹休虽非足智多谋之人,但也算久经沙场。即便打不下当阳,也不至于落得全军覆没吧。” 陆逊心中微叹,对孙权的话倒也不置可否。何况他也觉得汉军若真假扮魏军,并无理由,若是他来用兵,定会将大败曹休之事大张旗鼓宣扬,如此必能惊骇孙权,吴军也会立刻退走。 可汉军增兵夷陵究竟是无心之举,还是另有所图? 从寇封伏击全琮开始,陆逊就隐约感觉到荆州之事不太对劲,直觉告诉他,眼下对于吴军最稳妥的办法,应该立刻放弃荆州,撤回江东保全实力。.qqxsΠéw 可他却不知道如何能向孙权开口,而且也缺少一个能够完全说服他本人的理由。 然而就在这时,账外士卒忽然来报:“启禀大王,奋威将军求见!” “大王!休穆亲自到此,定有要事!”陆逊连忙说道。 孙权当即点头,立刻传召朱桓。少时,朱桓领着三个斥候快步走进大帐,第一时间跪地道:“大王,大事不好!曹休已败亡于关索之手!” “什么!!!” 孙权与陆逊闻言,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孙权第一时间站起身子,颤抖地问道:“休穆!此话当真?军中无戏言!” “大王不信,请看曹休首级!”朱桓说完,立刻命身后一名斥候将曹休的首级呈了上来。而孙权并不认识曹休,便将目光转向了陆逊。 由于去年在石亭之战,陆逊曾与曹休远远地阵前交谈,也算有一面之缘。而关索这段时间一直用盐水浸泡曹休的首级,使其未曾腐烂,因此容貌依稀可辨。 陆逊对着这颗头颅凝视许久,方才向孙权肯定地说道:“大王,此人正是曹休无误!” 孙权闻言,当下更加惊恐,急忙询问朱桓:“休穆,此物从何而来!” 朱桓立刻命三个斥候上前。原来他们三人正是前几日被汉军擒获的那三名斥候,关索已将他们全部释放,并让他们带上曹休的首级前去见孙权,只是三人皆是步行返回江陵,故而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 三名斥候不敢隐瞒,立刻将自己如何被汉军擒获,如何被关索利用煽动魏军降卒士气,皆一五一十地告知孙权。只是曹休具体如何死于关索之手,他们是真的不知道。 孙权呆立良久,方才瘫坐在地,痛恨地一拳重锤在案几上,大骂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关索竖子的阴谋!” 什么酗酒消沉,自甘堕落,全都是精心安排的骗局。包括当日诸葛恪在关府见到的那个行为放荡的关索,也是他故意伪装出来的。 此事绝对和诸葛亮脱不了干系,而他和关索之所以这样做的目的,便是引诱吴魏劳师远征,深入荆州。魏军攻打汉中的疑兵之计,肯定也被诸葛亮识破,想来他已动身前往荆州支援,攻打襄阳的司马懿,恐怕日子也不好过。 注意到孙权脸色铁青,陆逊犹豫了一番,仍旧郑重拱手道:“大王!关索能全歼曹休这路魏军,想来已埋伏重兵于当阳!蜀军在荆州定有准备,敌情不明,我军眼下不宜攻打荆州!” “臣请大王退兵!”陆逊最终还是说出了压在他心头,且最适合吴军的选择。 而孙权则是气得双目通红,拳头始终紧攥在一起,他不是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可他实在不甘心就这样退走荆州。 如今的东吴国力不比当年鼎盛时,连遭战败与叛乱,即便起倾国之兵,也不足八万。此番为了东吴国运,为了自己帝业,孙权动用五万五千人攻打荆州,着实志在必得。可一旦放弃,空耗钱粮民力不说,折损在寇封手中的吴军将士与大小战船也是白白牺牲。江陵城外已经制作好的大量攻城器械,同样全部浪费。 更让孙权感到无奈的是,季汉显然已经像防贼一样防着东吴,自己今日一旦退兵,日后恐怕再也无力染指荆州。 可是曹休的首级此刻就赤裸裸地呈现在自己面前,孙权也不由心生兔死狐悲之情。关索用兵已然如此可怕,自己若不退兵,曹休只怕就是前车之鉴。何况诸葛亮那边还有难以想象的后手,季汉援军一到,自己岂有任何胜算? 最终,孙权默默地闭上双眼,长叹道:“传孤军令,速让义封放弃夷陵,返回江陵!全军将士,即刻拔营起寨……” “退兵!!!”最后这两个字,孙权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陆逊闻言,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下。朱桓却是脸色极为难看,他本来就渴望建功立业,为东吴夺下荆州,可如今未战先退,实在让他咽不下这口气。 更何况,那三名放归斥候见到朱桓后,呈上了一封让朱桓难以忍受的书信,此信正是出自关索之手。 书信之中,关索直言天下谁人不知石亭之战乃陆逊之谋,朱桓却将此战当作是自己的功绩,实乃狐假虎威,惹人耻笑。如今朱桓妄图夺取当阳,实乃不自量力,岂不知连曹休都死于汉军之手,何况区区朱桓。 最后,关索更是嘲讽朱桓乃一五旬老翁,理应在后方平定山贼流寇,大老远地进犯荆州,实乃自寻死路。 “关索竖子!此番羞辱,我朱桓必要百倍奉还于你!!!” 朱桓虽有用兵之才,但性格却极为高傲,自然忍受不了关索的言论,气得当场扯碎书信,立誓定要让关索知晓他的手段。 第527章 汉军南下 退兵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东西南北四座吴寨,尚在制作攻城器械的士卒皆是错愕不已,一些极有斗志的吴军将士更是心中不满,但军令如山,他们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好停下手头的活,回寨收拾物资,准备退兵。 而孙权则坐在车架上,在寨中望着吴军忙碌的身影,只是从攻打江陵改为败走荆州,让孙权的心情也万分失落,不由得连声叹息。 “大王不必如此灰心!”陆逊则在孙权身旁好言劝慰,“我军只要保全兵力,固守长江修生养息,来日终有机会战胜蜀军!” 站在东吴的角度,陆逊的话自然不差,但孙权却是心中苦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战胜汉军,夺回荆州的那一天。 就在这时,一名吴军斥候突然飞马而来。在孙权车架面前跪地拱手道:“启禀大王!北面三十里处发现蜀军,正向江陵而来!” 听到汉军前来,孙权不由心中一惊,连忙正色道:“蜀军来了多少人马,统兵将领又是何人?” “约有五千人马,军中大旗上写着‘征西将军关索’六个大字!”斥候如实回报道。m.qqxsnew “关索!”听到这个名字,孙权不由得万分恼恨,气得一掌拍在车架扶手上。此番自己精心筹备攻打荆州,却落得无功而返,更吃了一场败仗,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关索设下的诡计,再联想到甘宁、谷利等人因关索而死,孙权对关索的痛恨已然达到了顶峰。 “蜀军当真只有五千人马?可曾看清?”陆逊这时则谨慎地质问斥候。 “千真万确!小人几番查探,蜀军确实约有五千人马!”斥候赶紧分辨道,“小人同伍之人仍在远处哨探,少时必有消息!” 果不其然,另外有几名斥候先后返回,都说关索所率兵马不过五千人,这让孙权与陆逊不由得好生疑惑。吴军虽然正在安排退兵事宜,但江陵城外可有四万吴兵,关索就带五千人马来,岂不是白白送死。 “大王,关索诡计多端,他只率五千人马来,其中多半有诈!”陆逊十分谨慎地对孙权说道。 “如此大张旗鼓……莫非统率这五千人马的,并非关索本人?”孙权皱眉沉声道,“可既然如此,关索又在何处?” “大王且安心等待,少时定有消息传来!”陆逊十分肯定地说道。 正如陆逊所料,半个时辰后,朱然领着两名斥候前来,诉说江陵西北七十里处有一队汉军正往西而去,兵力超过万人,队伍中更有许多魏军将士。此路汉军已在沮漳河上搭好浮桥,准备大举渡河。 “往西……莫不是前往夷陵?”孙权不由紧张起来。朱然正在准备攻打夷陵,想来军士此刻也在制造攻城器械。而前往夷陵报信的信使想来此刻仍未将退兵军令告知朱然,假设西路的万余汉军在夷陵与朱然交战,而夷陵城内不知兵力的汉军若是也一同杀出,两面夹击,朱然必败无疑。 “西路蜀军中有大量魏军降卒,想来关索本人便在此路军中压阵督战,以防不测!”朱桓当下忍不住分析道。 “休穆之言甚和孤意!”孙权与朱桓的想法不谋而合。 然而陆逊却是略带疑惑地开口道:“大王,关索的疑兵之计未免太过粗糙……其中是否有诈?” “这……”陆逊的话也让孙权有些犹豫,关索的计策一眼就被看穿,这似乎不符合关索往日的智谋。可是关索若真的只带五千将士来救江陵,似乎又太不合常理,身为主将,哪有将自己轻易陷于险地的?还是说诸葛亮的援军已经抵达荆州,关索才敢以身做饵,引诱吴军。 又或者,关索故意用拙劣的计策迷惑扰乱自己?关索的目标仍然是位于夷陵的吴军?虚虚实实,才更让人真假难辨。 陆逊也不由得低头沉思,自从得知吴军进攻荆州乃关索设下的圈套后,他也变得极为小心谨慎,努力思考关索计策的真正目的。但关索此人做事喜欢不按套路出牌,有时大胆,有时谨慎,即便是善于用兵的陆逊,也很难猜透关索。 朱桓却是见不得孙权与陆逊如此畏惧关索,当下傲然拱手道:“大王不必过于忧虑!臣愿领兵一万前去迎战北路蜀军,管他关索在与不在,定能将其击败!” “不可!西、北两路蜀军相隔不远,我军若是轻动,只恐蜀军两路夹击,如此便对我军不利!”陆逊却是急忙摆手道,“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我军兵力雄厚,理应不动如山,则蜀军便束手无策!” “但义封那里也不可不管!应派一路兵马前去支援!”只是,孙权似乎更相信诡计多端的关索,仍是身处西路汉军之中,那么夷陵吴军的处境便会十分危险。 就在这时,一名从长江上游坐船而来的吴军斥候快步奔进吴军大寨,向孙权禀报道:“启禀大王,征北将军差人前来告知,夷陵守将乃是蜀将陈到,城中兵力极多,少说有数千人马!征北将军不敢强攻夷陵,请大王定夺!” 原来,陈到率领的五千兵马一直潜伏于夷陵城内,偃旗息鼓,并严禁让军民外出,使得朱然一直无法探听到城中的具体兵力,更不知是何人统兵。直到发现朱然已经制造了大量攻城器械,想要一举攻下夷陵,陈到才亲自现身,并让军士在城墙上高声呐喊,重重擂鼓。朱然这才知道夷陵兵力雄厚,也是大为震惊。而孙权派去传命的信使走的是陆路,尚未抵达朱然寨中,朱然也不知孙权早有退兵的军令。 “陈到陈叔至!”听到此人名字,孙权不由一惊,“我知此人乃刘备旧将,西蜀征南将军,他既在夷陵,义封只恐有失!” 孙权说完,连忙将目光转向陆逊:“伯言,孤命你领兵一万五千人水路并进前往夷陵,如何?” 如果关索真的在西路汉军中,那么陆逊便是支援夷陵的最佳人选。孙权相信,有陆逊在,何惧关索。 “臣领命!”陆逊其实也担心夷陵吴军会成为关索的目标,自然不会推辞。但他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只是大王这里还需小心在意,千万不可轻敌冒进。” “孤这里安如泰山,伯言放心便是!”孙权自信地点了点头。 朱桓本想开口请孙权让他前往夷陵,如此便有机会与关索交战,更可让关索知道自己的厉害,以报羞辱之仇。可看到孙权如此信任陆逊,朱桓心知难免不快,可他不想违逆孙权之命,也觉得未必就真会与关索交锋,便不再多说什么,继续留在江陵,准备撤兵事宜。 第528章 朱桓请战 建兴八年,公元229年11月,荆州,南郡,江陵 就在陆逊带领一万五千吴军将士赶往夷陵时,北面的近五千汉军距离江陵已不足三十里,而统率这支军队的,正是关索本人。此番跟随他一同前来江陵的,皆是久经操练,且十分信任他的蛮军将士,马忠、丁奉、李盛、关兴、赵统、谢金、葛宪、熊哲八人同在军中。 “听斥候所言,前方已发现大量吴军斥候,难以继续向前哨探……”骑在奔云马上的关索一面朝前谨慎朝前进兵,一面环顾四周景色,“不过如我所料不差,吴军北寨想必就在前方二十五里处……” 关索自小在江陵长大,从军之后也曾几次在南阳作战,对当阳至江陵一带的道路可以说是了若指掌,什么地方出现特别的草木山水,他已经一清二楚,为的就是在斥候无法前进时,自己能够准确计算出大军与江陵的距离。 此刻已是下午未时,尚未到用饭时间,关索却命全军将士原地啃食干粮,就此驻足歇息,今夜便再此过夜,等候吴军前来。qqxsnew 再让斥候四处哨探后,关索也脱掉铠甲,下马稍歇,整理起自己的大刀与长弓。这时,随军一同前来的邓艾却是找到了关索。注意到邓艾十分复杂的神色后,关索忍不住问道:“邓参军心中可是有疑惑?”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邓艾在关索面前也没有十分拘束,当下开口道:“不,知将军何以料定吴军会主,主动来攻?” “吴军北寨者乃是大将朱桓,此人性格高傲,一向藐视汉魏之将。”关索呵呵笑道,“我用书信好生羞辱他一番,他如何忍得下去?必然要找我军出口恶气!” 这便是关索对《三国志》的了解,不可否认朱桓确实有大将之才,但脾气和魏延有的一拼,历史上的他耻于为人所驱使,每次临阵交战,统率军队不得自由控制,便会埋怨积愤,甚至会抵抗孙权之命。对于这种一点就炸的人,关索自然知道要如何痛击他的软肋。 “或,或许孙权已命其支援夷陵……”邓艾却是微微皱眉,认为事情未必能如关索所料。 “绝对不会!”关索自信地说道,“我将曹休首级送与吴军,除了惊骇孙权,也可扬我功绩,使其对我更为畏惧!” “我这疑兵之计虽然粗糙简陋,未必瞒得过陆逊,但孙权认为我诡计多端,难以猜透,反而会将事情考虑地十分复杂。”关索继续徐徐分析,“想来他以为我真的已经前往夷陵,那他也定会让陆逊前去支援!” “我军眼下不过五千兵马,方圆十余里再无援军。吴军此番攻打荆州无望,多少也要挽回点颜面,必会与我军交战,以求破敌!”关索冷笑一声,“如我所料不差,吴军今夜不来,明日一早也会前来!” 看到关索始终在揣摩孙权的心理,邓艾心中不由大感好奇,事情真的会像关索设想的那般顺利吗? 看到邓艾脸上透露着一丝紧张,关索忍不住笑道:“邓参军是否觉得我只带不足五千的人马与吴军交战,太过冒险?” 邓艾略带尴尬地点了点头,关索则不禁反问道:“既如此,参军为何愿主动随我一同前来呢?” 邓艾犹豫了一下,方才坦诚回答道:“艾,艾想见识一下将军所摆阵法,究,究竟有何奇妙之处,能让将军这般自信!” “好!到时便让参军开开眼界,见识一下我军之威!” 当日,蛮军将士便在原地歇息待命,而关索也差人告知西面的刘邕,让他暂缓进军速度,等候消息。而吴军斥候也发现了关索一行人的行踪,立刻将此事吴军北寨的朱桓。朱桓又命斥候反复哨探,在确认只有这五千汉军支援江陵后,朱桓不由得心中大为激动,连夜求见孙权。孙权见朱桓夜间前来,定有要事,便命召见。 “大王,蜀军区区五千人也敢前来救援江陵,分明是欺我江东无人!”朱桓当即向孙权请战道,“臣愿领一万兵马,前去击破这路蜀军!” 孙权得知汉军距离江陵已如此接近,不由微微皱眉,疑惑地问道:“确定只有这一路蜀军前来吗?” “大王放心!臣已反复哨探,方圆二十余里,皆再无蜀军身影!”朱桓十分肯定地说道。 只有五千汉军,就连孙权也不免有些心动,但他仍是有些犹豫,捋须沉吟道:“我军粮草辎重大部分皆已装船,不日便可退兵,将士也心生去意,此事交战,并非上策……何况伯言临行之前,特意让孤谨慎行事……” 看到孙权如此看重陆逊,朱桓不免心中不忿,当下怂恿道:“大王!我军此番数万之众征讨荆州,却落得无功而返,更被寇封杀败一阵。若不挫败蜀军一仗,只怕江东人心不安!” 当日在石亭之战,朱桓曾建议在曹休领大军经过后,自己领兵先将夹石之路断绝,如此便可将曹休的兵马彻底堵死,一网打尽。但陆逊却认为此计用暴露行踪的风险,没有采纳。事后,贾逵领兵接应曹休撤退,朱桓也一直深感遗憾,认为自己的才能未必便输给陆逊,心中略有不服。 而朱然这番话倒是戳中了孙权的痛处,他此番对荆州可谓志在必得,却匆忙退兵。一想到这里,孙权对关索乃至整个季汉便更为痛恨,就这样退回江东,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或许,就让朱桓领兵与他们交战,也未尝不可。就算是关索本人前来,只带五千军士,又能掀起多大的水花? “这五千兵马不敢继续进兵,想来只是声援江陵。”孙权徐徐说道,“休穆纵然领兵前去,他们也未必敢来交战!” “臣愿领兵一试!蜀军若退,臣定不会贸然追击,必领兵返回!”朱桓慷慨激昂地说完,当即跪地拱手,“臣愿立军令状,如是折损兵马,甘当军法!” 看到朱桓如此斗志高昂,孙权清楚这正是眼下江东缺少的精神,也不忍冷落了这一番心意,当即亲自上前扶起朱桓,正色道:“休穆用兵有方,相信卿定不会让孤失望!” “多谢大王!”朱桓当即大喜,既然得到孙权的信任,他也立誓绝不会辜负,此番若是能与汉军交战,必要取得一场大胜。 第529章 关索布阵 辞别孙权后,朱桓当即回到北寨,在校场召集自家七千部曲与孙权拨给他的三千东吴将士,并亲自高声激励士气。汉军不过五千余人,此战必胜无疑,一定要显江东之威,报吴王之恩,更要让汉军不敢小觑江东儿郎。 由于朱桓轻财重义,喜欢供养士卒,经常拿出自己的俸禄分给众人,且对部下十分关心,因此朱桓的部曲都对他忠心耿耿。在朱桓慷慨激昂的激励下,一万吴军齐声高呼,皆愿随朱桓与汉军一决胜负。 朱桓当即传令,自己统领五千部曲为前队,他的从弟建义校尉朱据领兵五千为后队。朱据闻言一惊,连忙建议道:“一军两分,倘有变故,难以救援!望兄长三思!” “蜀军不过五千人马,与我前队兵力相当!何况我麾下部曲将士皆为精锐,如何需要畏惧?”朱桓却是不以为然地说道,“纵然我前军不敌,子范只需率后队接应,两倍兵力,必能大破蜀军!” 朱据知道朱桓将一万军士分成两半,无非是担心那路汉军畏惧敌势,不敢交战,所以采用示弱的办法。看到朱桓如此求战心切,朱据无法再劝,只能领命。 是夜,吴军寅时造饭,卯时出发。一万吴军分为两队,间隔十余里,一路往北而去。行军大约一个时辰,果然看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队汉军将士,行伍严整,人人手持兵器,阵中尚有一个木制高台,远远望去,约有三丈来高,只是不知有何用处。 而朱桓也亲自看到那面“征西将军关索”的飘扬大旗。 “蜀军似乎早就等候我军到此?”朱桓看到汉军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姿态,心中不免有些诧异。 就在这时,汉军阵中忽然飞马跑出一员大将,手持赤血大刀,胯下雪白骏马,口中厉声大喝:“我乃征西将军关索关长寻是也!来者何人,报上名来!”m.qqxsnew “关索?”朱桓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不由一惊,“当真是他?” 至少朱桓和孙权一样,认为关索此刻应该位于西路汉军之中,正赶往夷陵。此路汉军虽然打着关索的旗号,多半是疑兵,谁曾向关索竟真的只率五千人马前来江陵。 “我乃吴王麾下奋武将军朱桓朱休穆是也!”为了确认关索的身份,朱桓也亲自出马。一听到来人果然是朱桓,汉军阵中的邓艾不由得十分惊讶,对关索的神机妙算更为叹服。 而关索听到朱桓的名号,却是哈哈大笑道:“朱桓啊朱桓!我前番好言劝你回到江东,潜身缩首,苟图衣食,勿要不自量力统兵征战!谁想你却不听人言,还敢来与我军交锋,若不早退,悔之晚矣!” “好竖子!果然是关索没错!”朱桓顿时心头火起,气愤地握住了手中的长矛。而朱桓麾下的部曲将士皆忍受不了仰慕的主将遭到如此侮辱,人人大怒,誓要砍下关索的人头,替朱桓出气。 不过挨了一顿奚落,朱桓也确认了关索的身份,恼恨之中却也有许多欣喜。关索近年来威名远扬,深为魏吴忌惮。他眼下孤军前来,自己只要能将其击败,必能振奋吴军士气,若是有幸将其斩杀,那朱桓之名便可扬威天下。 “关索竖子!今番我便让你见识一下我朱桓的手段!” 朱桓也不和关索打太多的口水仗。言毕,朱桓跑马回阵,环顾眼前将士,振臂高呼道:“诸位,且虽我奋力向前,与关索决一死战!” “愿随将军!!!”五千部曲将士皆是齐声呐喊。在朱桓的指挥下,吴军列队整齐,前队举起盾牌,后队手持弓弩,朝汉军快步而去。 而关索这时也回到阵中,交锋在即,他也毫不犹豫地大喝一声:“布阵迎敌!” 此令一出,马忠、丁奉、关兴等八员大将皆是精神一振,近五千蛮军将士更各个摩拳擦掌。所有人按照之前操练过的那样,快速却有序地来到自己的位置。而关索则与四名持盾亲兵、两名鼓手,连同邓艾一起,快速登上那个木制高台,两面引人注目的红色军旗,分别握在关索的双手之中。 片刻功夫,近五千蛮军前后调度,整整齐齐地摆好一个阵法。朱桓看到汉军突然变阵,大感困惑,急命全军将士勒住脚步。十一月的荆州刮得皆是西北风,位于南面的吴军若是顶风放箭,也难以对汉军造成多大的杀伤。因此朱桓也让吴军将士节省箭矢,只是远远观察汉军摆出的阵型。 由于朱桓只是骑在马上,比步卒高不了太多,难以像关索一般居高临下。管中窥豹,使得他也认不出这是一个什么阵型,只看到前方汉军分成数队,依次排开。 “我虽熟读兵书,也统兵许久,可从未见过这等阵法……”朱桓不由得低头沉思,“阵中蜀兵如此分散……莫非有诈?” 朱桓并非鲁莽之人,关索敢与自己交战,看来不是毫无准备,这让他也不由得犹豫了起来。 然而就在两军僵持之际,高台上的关索突然哈哈大笑道:“朱桓匹夫!汝不是要我见汝手段吗?莫非便是见识汝之鼠胆?” “江东群鼠,可敢与我一战!” 伴随着关索充满挑衅的大喝,所有汉军将士皆是齐声高喝:“江东鼠辈!江东鼠辈!” 这等言语,休说朱桓,就连他麾下将士都是火冒三丈。偏将军严圭忍不住找到朱桓,咬牙道:“将军,关索欺人太甚,何不一举冲杀进去,谅他区区五千人马,何足为惧?” 朱桓尚在低头思忖,耳旁却不断回想着汉军将士的痛骂。最终,朱桓也难以忍受地握拳道:“好!全军冲进蜀军阵中,一举击杀关索!” 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关索未必料到自己还有另外五千人马作为后援。朱桓就不信了,就算这阵法再怎么厉害,自己统率一万将士,正面交战还斗不过关索区区五千人。 拿定主意后,朱桓立刻命令全军将士维持阵型,彼此不要分散,一同杀入汉军阵中。而关索含在高台上,看到吴军往阵中冲来,心中不由连连冷笑。 “朱桓!进了这奇门八卦阵,今番定要让你有来无回!” 第530章 传授八卦 当日,丞相府 在与诸葛亮定下引诱魏吴攻打荆州后,关索也壮着胆子,向诸葛亮说出了自己的一个心愿。 “恳请丞相传我‘奇门八卦阵’,索愿用此阵法,与敌军交战!”关索十分诚恳地向诸葛亮拱手道。 听到关索的这个请求后,诸葛亮也不由微微动容,思虑许久后,方才正色道:“我知长寻当日在南中平定叛乱时,曾见我用‘奇门八卦阵’大败孟获,想来有所了解。然此阵变幻莫测,并非凡夫俗子可学,长寻当真有这般信心?” “丞相放心!索若是在家中数月,仍无法学会这八卦阵,便是有负丞相信任!”关索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若能得丞相传授,索定然会昼夜研习,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虽然关索承认,当年看过一次奇门八卦阵后,他便大为惊叹,认为此阵已然超出自己的智商范畴。但他在南中时便开始钻研此阵,甚至几次请教诸葛亮其中难点,因此也算对八卦阵有个大概的了解,不是完全零基础上手。当年关索记下来的许多要点,此刻仍在他的家中好好保存着。 关索身为后世的研究生,穿越到这个时代也生活了十年,熟读兵书,操练士卒,可以说融汇了古今的学习方法与技能。就算是诸葛亮亲自创出的八卦阵,关索也有信心可以学会,无非多花一点精力罢了。 望着关索如此真挚的神情,诸葛亮心中不免触动,反复思虑了一番,不由得暗自感叹:“我已年近百半,这八卦阵若无传人,也是一大憾事……长寻对大汉忠心耿耿,又是少年奇才,他既有如此决心,想来不会让我失望。” 想到这里,诸葛亮不由得拿出案几上最厚实的三卷竹简,郑重叮嘱关索:“此阵精髓皆在此三卷之中,长寻须用心研读!若是能通晓此阵,足可抵挡千军万马!” “多谢丞相!”一想到自己得到诸葛亮的亲传,关索也是心中大为感动,小心翼翼地接过三卷书籍,捧在手心。 “操练变换之法虽在此中,但至少需要八员战将与五千熟知旗语的精锐将士……”诸葛亮不由得低头沉吟,“当年我在南中演练之兵将,或故去、或晋升、或退伍,实难将他们尽数聚集……”qqxsnew 关索也清楚这一点,八卦阵自然需要他主持指挥,但阵中的士卒同样要数知阵法,才能准确地执行自己的命令。关索当即提议道:“丁奉、马忠、关兴、李盛四人仍在军中,当年在南中受过丞相操练,知晓八卦运转之法!此番尚用得到他四人!” “那剩下四人,长寻可有合适人选?”诸葛亮看出早有想法,忍不住问道。 当年的八员战将中,傅彤已经为国捐躯,向宠身为中领军,需要维持中军秩序,若是轻易调离,只恐魏吴得知后起疑。还有两员战将,近年来也先后病故,因此还需四人填补空缺。 关索细细思忖了一番,方才开口道:“偏将军谢金、葛宪、熊哲三人久经沙场,任劳任怨,定能担此重任!只是还有一人,索尚在思虑,并未合适人选……” “长寻是想用那五千蛮兵摆出八卦阵吧。”诸葛亮当下猜出关索的心思,不由淡淡地笑道, “丞相所言极是,索正是这般想的。”关索并没有丝毫掩饰,大方地承认道。既是他来指挥八卦阵,自然要用他信得过的将士,毫无疑问便是自己统率多年的数千蛮兵。 诸葛亮第一是时间想到的也是这群蛮军将士,其实他心中早有让关索重新指挥蛮军作战的念头,当即点头道:“那些蛮兵将士经过长寻多年操练,足可称为大汉的上乘精兵,此阵若由他们运转,威力更甚!正巧他们都在襄阳,我也可请子龙将军替传授他们旗语、方阵。” 关索需要留在成都演戏,自然不能前往军中练兵,他本以为诸葛亮会亲自教授蛮兵八卦阵,不想却是赵云承担此任。不过关索细细一想,也能明白诸葛亮这样做的原因。 一来,诸葛亮需要坐镇凉州,而天水百姓商旅往来频繁,难免会走漏消息,操练八卦阵一事,自然是越隐蔽越好,五千蛮兵从襄阳前往凉州同样容易暴露行踪。而让丁奉、马忠等人悄悄奔赴襄阳,则可不被人察觉。 二来,赵云从军三十余年,操练了不知多少将士,对方阵、旗语这些军中基本常识可谓了若指掌,论经验,远在关索之上。只要诸葛亮将这些东西转交给赵云,赵云便有办法让蛮军将士了解八卦阵基础的运转操作。何况有马忠、丁奉等四员参与过八卦阵的战将辅佐赵云,一定能事半功倍。 既然决定让赵云负责八卦阵的操练,那么诸葛亮便选择赵云之子赵统作为八卦阵的最后一员战将,也算自己对赵统的器重。只是如何让八卦阵在实战中发挥真正的威力,则需要关索临场应变,赵云也只能帮他完成一个基础。 从诸葛亮那里得到了三卷八卦阵精髓后,关索回到家中,表面上是酗酒消沉,不务正业。实际上,他在四下无人之际,会躲在偏房内研习八卦阵,有时甚至会读到深夜。 而这八卦阵果然博大精深,关索孜孜不倦地用了一个多月,拿着一块块木条在案几上不断推演,才初窥门径。沉迷于八卦阵的他,以至于有时都忘了夜间习武。 这也是关索得知鲍淑芸晚上偷偷来到后院,看到自己月下舞刀,心中感动惭愧的原因,毕竟自己有很长时间是在研读八卦阵,鲍淑芸势必空等多日。 不过关索最终也对得起诸葛亮的信任,对得起自己的志气,花了大半年的时间,也算了解了八卦阵的运转原理,各种阵型变换全都牢记在心。 而诸葛亮早就让人在当阳制造了一架可以用四轮推动的三丈高台,让关索可以站在上面指挥士卒。在大破曹休后,关索又在当阳与蛮军将士实际演练了数日,终于彻底掌握这精妙的奇门八卦阵。 今日,关索便用朱桓来试试这八卦阵的威力。 眼看着吴军即将杀到,高台上的关索立刻挥动红旗,南面马忠、东南谢金、西南葛宪三人立刻读懂旗语,带兵暂退,让出一条大道,让五千吴军直直地冲入阵中。朱桓见汉军如此门户大开,只当是关索有意羞辱自己,心中更为恼怒。看到关索就在前方的高台上,台下之兵不过六百余人,朱桓不不由瞠目怒吼道:“关索竖子,休得小瞧我东吴将士!全军向前,活捉关索!” 第531章 当头一击 在朱桓的激励下,五千吴军将士齐声咆哮,奋勇冲锋,恨不得生吞了关索。而关索看到吴军直冲自己所在的高台,则是早有准备,一面让四个持盾亲兵做好准备,一面双手连挥红旗。在高台下面守卫的马忠立刻翻身下马,命所有刀盾兵架起盾牌,严阵以待。 邓艾虽然关索一同在高台上,见此情景,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不知关索究竟有何御敌之策 朱桓见汉军距离吴军不过四五十步,立刻命吴军将士乱箭齐发,近两千支利箭呼啸而出,顶风飞行。但马忠这路人马宛如乌龟缩壳一般严防死守,全部躲在盾牌后,纹丝不动。高台上的关索与八名亲兵同样不慌不忙,挡住为数不多可以射到他们的箭矢。 就在吴军第一波箭雨将近,八卦阵中突然喊声大作,东南谢金、东面关兴、东北熊哲、西南葛宪、西面丁奉、西北赵统这六只队伍瞬间变成两条长蛇方阵,从东西两侧杀向吴军,气势惊人。吴军将士从未见过这等阵法,当下震惊不已。 “全军原地列阵,挡住蜀军!”朱桓到底胆气过人,没有丝毫慌乱,当下大喝一声,指挥吴军变阵,前队的刀盾兵立刻朝着两边环绕,保护后队,而弓弩兵则是两侧放箭,阻击东西两路汉军。六员战将则立刻命士卒举起盾牌,减缓冲刺速度,不断逼近吴阵,所有箭矢皆搭在弦上,却不急于射出。 但这一切全都被居高临下的关索看在眼中,注意到吴军的注意力全都在东西两侧,他果断地把手中红旗一挥,方才徐徐接近高台的李盛立刻带着六百余名蛮兵全速冲锋,与马忠合兵一处,徐徐向前推进,弓弩手们齐齐放箭,箭借风势,射程惊人。 吴军前队缺少盾牌保护,猝不及防之下,不少人中箭倒地,在阵前督战的偏将军严圭在马上缺少盾牌遮掩,臂上中了两箭,差点摔下马来。马忠与李盛立刻命蛮兵全力呐喊,摆出一副冲锋搏命的姿态,同时继续抛射箭矢,转眼便让吴军前队陷入混乱qqxδnew “往北还射!”朱桓见北面压力陡增,急忙下令。吴军方阵中心的弓弩兵立刻调转方向,用箭矢挡住马忠、李盛的部队。 关索见此情景,眼神猛地一变,手中红旗连连挥动,快速且准确,马忠与李盛立刻命蛮兵转攻为守,停住脚步,下蹲避箭。而关兴与丁奉看到旗号,心知时机已到,立刻带头展开冲锋,其余四员战将则分别领兵从两翼跟上。 两条长蛇之阵很快变幻为最适合突进的云垂阵法,近四千汉军一左一右,宛如两只大鹏从东西两侧杀入吴军阵中。关索则用红旗示意军士乱箭齐发,六员战将麾下的弓弩手早已等待多时,听到“放箭”二字,便齐刷刷射出箭矢。 刹那间,利箭如雨点一般射入吴军阵中,且全部掠过盾牌,落在吴军弓弩手的头顶,转眼便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惨呼。朱桓急命吴兵维持阵型,然而东西两路汉军一同杀到。关兴与丁奉这两员虎将亲自在阵前开路,大刀长矛勇不可挡,趁着吴军立足未稳,硬生生杀入吴军阵中,所到之处,吴军望风披靡,便是连盾牌都遮拦不住。 汉军将士个个奋勇,呐喊咆哮,刀劈矛刺,盾牌乱撞,一展精兵风采,转眼冲破吴军方阵。在关索的指挥下,两只大鹏在吴军阵中迂回拼杀,很快便将吴军分割成三份。 “厉,厉害!”邓艾看得目不转睛,难以克制地脱口称赞。 而位于吴军中队的朱桓,则被汉军围困在中心,根本无法脱身。朱桓知道汉军之中箭术精妙者极多,急忙翻身下马,藏于军中,以免成为汉将的靶子。 趁着吴军阵型已乱,关索又将手中两扇红旗一点一招,马忠与李盛这两路汉军再次上前,阵中的弓弩手快步出列下蹲,对着前方吴军平射箭矢,专攻吴兵下肢,眼又射倒一片。严圭忍着右臂疼痛,还想让吴兵举好盾牌,身后却猛地响起一身大喝。 离他较近的汉将熊哲突然抽出背后手戟,朝着严圭狠狠掷去。熊哲自十多年前加入白毦兵后,便学习投掷手戟,如今手段已是相当了得,短距离下,速度乃至精准度都更胜弓弩。严圭猝不及防下,后劲一击便被刺穿,当下惨叫一声,落马而死。 看到严圭阵亡,前队吴兵皆是一片慌乱,眼看就要在汉军的夹击下覆灭。可就在这时,南面突然喊杀声大作,朱桓从弟朱据领着五千吴军后队,终于赶到。 “诸位,援兵已到!蜀军必败无疑!”得知朱据及时出现,朱桓不由激动地大叫道,“奋起杀敌吧!” 虽然吴军士气逐渐复苏,但关索在高台上冷静地观察着远处来的这路吴军,心中当下了然:“援兵约有五千余人,此定是朱桓一军两分!尽管如此,我也不惧!” 关索毫不犹豫,快速将手中红旗一顿招展。八员战将读懂旗语,立刻带领士卒转动阵型,近五千蛮兵将士很快便组合成两条腰身缠绕的长蛇,更形似一把剪刀,把朱据与朱桓南北隔绝。位于北面的马忠与李盛二人继续指挥士卒猛攻朱桓所在,且混乱不堪的吴军方阵。 不过由于汉军分兵阻击朱据的人马,朱桓那里遭受到的火力明显小了许多。朱桓见汉军的流失不断减少,趁机翻身上马,反复观察了几遍汉军阵型后,心中不由暗思:“若是能攻破蜀军垓心,则可与子范合兵一处,更可将蜀军东西两路人马彻底分割,如此蜀军必败无疑。” 汉军两条长蛇腰身缠绕中央之处,不过六百余名蛮兵,为了尽可能地使阵型延长,蛇身十分细长,每段兵力极少,在朱桓看来,这是关索取败之道。 “诸位,随我来!!!” 被关索的八卦阵痛击了一番后,朱桓麾下的五千将士已折损千余人,可剩下的近四千人,依旧斗志高昂地跟着朱桓往南而去。朱据那里也看出汉军的破绽乃是两条长蛇的腰身,也不去理会东西两侧的汉军将士,率领全军将士奋勇冲锋,争取与朱桓联手攻破此处。 第532章 另一杀招 汉军之中的兵种大致可分为三类,一种是冲锋陷阵的刀盾兵,一种是在后方远距离杀敌的弓弩兵,另一种便是矛戈兵。关索操练士卒主要注重弓弩,次重刀盾,最后才是矛戈。主要因为长矛长戈的杀伤力与攻击距离虽强过环首刀,但是需要长期操练才能准确无误地刺中敌人,门槛较高,且机动性与防御力不如刀盾,难以单手操作。而且阵型一旦过于拥挤,一堆长矛兵反而难以施展,不利于交战。 因此,如果不是遇上大规模的骑兵,关索是不会让麾下将士携带太多的长矛长戈。不过关索喜欢研究兵器,也发现长矛长戈可以在特定的场合发挥作用。 关索不仅知道中国古代历史,也知道西方古代历史。古希腊与古罗马有一种矛盾兵,便是让士卒一手持盾,一手持矛,攻防兼备,在以阵法集体交战时,会展现出强大的威力。斯巴达三百勇士与亚历山大的马其顿方阵便是以矛盾兵为主力。 为了今日这场战役,关索也有所准备,适才汉军将士变阵时,赵统、熊哲麾下的三百余名身材雄壮的长矛兵便从刀盾兵手里接过了盾牌。此刻两条长蛇腰身缠绕中央之处,赵统在南,熊哲在北,两人亲自右手持盾,左手持矛,带着三百余名矛盾兵在前迎战吴军,他们身后另有三百余名长戈兵,紧紧地握住手中的长戈,等待吴军靠近,人人铁盔甲胄,做足防护。.qqxsnew 而身处蛇身的丁奉、关兴、谢金、葛宪、马忠、李盛六人则根据关索的旗令,率领士卒不断往外散开,宛如剪刀张开一般,任由吴军冲向中央位置。朱桓与朱异见汉军如此运转,心中虽然疑惑,却也不去管他,毕竟吴军兵多将广,集中所有兵力猛攻垓心,绝无失手的可能。 “吴军将至!下蹲!”眼看吴兵越来越近,熊哲与赵统先后下令。六百余名蛮军将士很快便全部半蹲下身子,三百余面盾牌环绕成一圈,为他们抵挡从远处射来的箭矢。 就连高台上的关索也不由得手心冒汗,下一刻将会是决定此战大局的瞬间。邓艾更是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屏住呼吸,注意着场上局势的变化。 “任凭你等如何防御,区区六百余人,想要挡住我军冲杀,岂不是痴人说梦!” 虽然朱桓承认,关索确有大才,兵力相同的情况下与他交战,着实有败无胜,但是朱异及时领兵赶到,那朱桓便认为自己必胜无疑。这里的汉军将士满打满算不超过五千人,他们又不是三头六臂,如何与将近两倍的吴军正面交锋。 果不其然,汉军阵中将士见腰身之处情况危急,便果断放弃,重新结合成一东一西两条长蛇,往外退去,只留熊哲、赵统与六百蛮兵,抵挡近九千吴军的冲锋。 本来朱桓还担心汉军会死死守住长蛇腰身,没想到竟直接放弃,心中不由大喜,先把这走投无路的六百余名汉军将士歼灭,再兵分两路,击破汉军。 南北两路吴军皆是高声咆哮,气势宛如排山倒海一般,赵统终究年轻,未曾经历过许多大战,此刻不由额头渗汗,可他环顾两侧蛮兵,皆是眼神坚定,毫无惧色,心中不免感叹:“这些蛮兵如此英勇,定是十分信任关长寻!他与我一样年纪,却这般了得,无怪父亲让我向他多加学习!” 这时,举着刀盾冲锋的第一排吴兵,距离中央的六百汉军已不过十步。熊哲与赵统皆是果断地大喝一声:“刺矛!” 矛盾兵身后的长戈兵,每人右手握着一支长矛,正是他们身前之人的兵器,两名士卒相互配合,一起发力,电光火石般地将一丈有余的长矛飞快刺出。而前排士卒皆是手握长矛前端,使得矛尖隐匿于盾牌之后,吴兵远远望去,几乎看不到长矛的身影,只当这伙汉军的武器全是环首刀。 而冲锋的吴兵看到长矛时,已经停不住脚步,不少先后被长矛贯穿了身体,当场毙命。一些速度不够快的吴兵虽然侥幸停了下来,却不提防他们脚下。原来,那三百名长戈兵快速握紧左手的长戈,对着前排的吴兵展开贴地攻击,好多吴兵脚踝瞬间被戈刃划开,鲜血直流,惨叫着跪倒在地,转眼便被矛盾兵刺死。 朱桓没想到汉军竟会如此防御,急令队伍中的长矛兵上前,想用长矛贯穿蛮兵的盾牌。然而这三百面盾牌全部使用坚硬沉重的橡木制作而成,外面裹了一层生牛皮,可谓十分牢固。东吴长矛刺在上面,一下两下根本无法贯穿,反被汉军用长矛长戈刺死刺伤了许多人。 “好!防御效果十分出众!”关索在高台上看到六百士卒成功守住长蛇中央,心中不由大喜,自己摆出的小圆阵果然有效。 不过兵力差距过于明显,熊哲与赵统等人只能短暂抵挡一刻。然而关索早有准备。趁着吴军将注意力集中在六百蛮兵的时候,东西两条长蛇却是收尾不断靠近,最终形成一个圆环,将近九千吴军将士包围在中间。 四千余名蛮军将士包围了两倍的敌兵,此事虽然听起来离谱,但关索确实做到了。朱桓虽然注意到汉军的举动,但兵力上的优势始终让他没有慌乱。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接下来的一幕是他怎么想也想不到的。 高台上的关索甩出他今日还未曾使用过的旗语,而丁奉、关兴、马忠等六人得知此令后,皆是精神大振,先后大喝一声:“元戎弩,放!” 原来,诸葛亮不止传授给关索八卦阵,还将威力惊人的六十架诸葛连弩带到了襄阳,让马忠等人好生保管。前番与魏军交战,汉军处于碾压之势,故而用不到诸葛连弩,可眼下正是生死存亡关头,此时不用诸葛连弩,更待何时? 六员战将麾下皆有十名经验丰富且身强力壮,专门统管弓弩手的队率,只见他们飞快地从肩上的布袋中取出沉甸甸的元戎弩,并安装好箭匣,然后齐刷刷地将元戎弩对准半空。只听扳机扣动之声不断响起,一阵磅礴箭雨对着吴军的头顶倾盆落下! 第533章 连弩破敌 六十架元戎弩,每一次可射出五十支铁质箭矢,一次齐射便是三千发。而吴军阵中除了那么六百余名做足防护的蛮军将士,其余皆是汉军的敌人,且大量聚集。配合汉军阵中其余的弓弩兵,超过五千的箭矢短时间内全部射入吴军阵中,转眼便射得吴军人仰马翻,惨呼连连。就算外围有盾牌遮掩,中心位置的弓弩手毫无防护,死伤尤其惨重。 经过马钧的不断改良,元戎弩的箭匣可以使箭矢分散射击。平射尚看不出威力,但如果仰天抛射,五十支铁矢在空中宛如天女散花一般,效果尤为显着,而且射程丝毫不亚于寻常的二石弓弩。看到吴兵大片大片的中箭,遮拦箭矢的朱桓顿时震惊不已:“蜀军箭矢为何这般之多?” 粗粗估算了一下,汉军射出的箭矢,几乎超过了他们的总兵力,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想不到汉军居然还藏有这样的杀招,朱桓心中十分懊悔,自己实在过于小看关索,小看了这不到五千的汉军将士,看来他们真的是有备而来,根本不是虚张声势。 事已至此,朱桓别无选择,只能让盾牌尽量聚集,保护全军,并让弓弩手快速还射,然而吴军损折极多,阵型又突然混乱,短时间内难以形成有效的反击。 其实朱桓根本不知道,汉军元戎弩所需的箭矢乃是特制,工序复杂,季汉名匠蒲元这些年努力监造,最多也就打造出十万铁矢,加上前番汉军在凉州征战时已经使用过元戎弩,消耗颇多。如今关索军中的铁矢也就一万出头,四轮齐射就会全部用光。 然而关索知道,如果自己此时节省箭矢,便会让吴军觉得元戎弩不过如此,让他们心存侥幸,保留士气。故而关索毫不犹豫,再次挥动手中红旗,汉军将士得到命令,不断向吴军逼近,并展开了第二轮齐射。 又是超过五千的箭雨从天而降,虽然吴军这一次将盾牌不断高举,但还是免不了多人中箭,两波齐射下来,吴军中箭倒地,自相踩踏者不计其数,死伤近三千人。就连朱据本人都被数支箭矢射中,当下扑倒在马背上,几乎无力指挥士卒。 “噢?朱据中箭了!”关索在高台上看得一清二楚,邓艾则更是看得热血沸腾,难以克制地说道:“吴,吴军败象已露,将,将军可全力猛攻!” “正是!”关索傲然一笑,两面红旗刷刷刷地一顿变换,最后两面红旗朝前一指,并高声大喝。 “全力擂鼓!进攻!” 两名鼓手终于等到属于自己的时刻,立刻重重地敲响面前的战鼓。听到进攻的鼓点,丁奉、关兴等人立刻将两条长蛇变换为六把短刀,从各个方向突入吴军方向,原本混乱不堪的吴兵难以抵挡,任由汉军冲杀进来。 而吴军阵中的熊哲与赵统,则是喝令士卒转动阵法。蛮军将士按照长期操练的那般,脚步不断变换,六百余名蛮兵宛如纺车一般,在吴军阵中转灯般向南而去。而大量吴兵正忙着抵御阵外汉军的进攻,对阵内的进攻完全猝不及防。三百余根长矛和三百余柄长戈所过之处,许多吴兵顷刻被打翻在地。 “关索在此,吴狗速来领死!!!” 就在这时,北面猛地响起一声暴喝。原来关索知道时机已到,便不再指挥,交代了邓艾一番后,便亲自下了高台,骑上奔云战马,手持赤血大刀,也杀入吴军阵中。只是看着蛮军将士与吴兵交战,让他也手痒难耐,但见白马红刀勇不可挡,关索宛如天神下凡一般,一路冲杀,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吴兵根本抵挡不住。马忠与李盛得知关索前来,立刻领兵上前接应。成功汇合后,三人领着千余蛮兵,纵横在吴军阵中。 “关索竖子!!!” 眼看吴军逐渐崩溃,朱桓气得瞠目欲裂,可他绝不甘心就这样失败,否则自己哪有脸面再回去见孙权。只见他亲自纵马挺矛,口中不断咆哮道:“诸位,随我奋力向前,与关索决一死战!” 此刻朱桓身边还有近三千名部曲将士,都是对朱桓忠心耿耿。看到朱桓如此搏命,他们岂敢落后,皆是咆哮着调转方向,往北杀去,由于人数众多且心怀必死之志。关索等人与一千余名蛮兵将士,显然抵挡地十分吃力。 “擒贼先擒王,必须想办法击杀朱桓!”想到这里,关索立刻把赤血大刀挂在得胜钩上,然后去取弓箭,但是朱桓眼见,急忙翻身下马,混在步卒之中,虽是高声激励众人,却比在马上更为安全。 “朱桓休得猖狂!!!” 然而,东西两侧同时响起一声大喝。丁奉与关兴两路兵马齐齐杀到,冲击朱桓的两翼。这两位都是骁勇非常的猛将,手舞兵器,大呼鏖战,带头拼杀,吴军猝不及防之下,被他们突入阵中,死伤惨重。眼看吴军两翼抵挡不住,朱桓急令身旁士卒火速前去支援。 只是如此一来,关索那么一边的压力瞬间小了许多。千余蛮军将士奋勇上前,关索更是手持三石神臂弓,右臂连连暴起,不断射杀朱桓身边的亲兵。虽然这些人也手持盾牌,但只要露出一点破绽,关索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从而让他们毙命。仟千仦哾 “朱据已死!朱据已死!” 就在这时,南面突然想起了一阵阵汉军的欢呼。原来,指挥南面吴军的朱据因为伤势过重,流血过多,耽误了指挥作战,使得吴军将士被蛮兵来回冲突,阵型大乱,许多中箭伤卒行动不便,都被蛮兵一刀砍翻。而吴军阵中还有一些将士并非朱桓部曲,为难关头,又缺少朱桓与朱据的指挥,斗志难免低下。畏敌避战,使得蛮军将士更加无可阻挡。 熊哲与赵统带着那六百余名矛戈兵,乱刺乱打,盾牌猛撞,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很快便杀到朱据身前。身负数箭的朱据急忙要走,却是突然眼前一暗,浑身剧痛,几乎让他难以调转马头。赵统知道此人乃是吴军大将,如何肯放过,当下大喝一声,右手猛地反握长矛并高高举起,然后圆抡右臂,将长矛狠狠掷出。 赵统臂力惊人,这些年来也苦练过如何投掷长矛,极具准星。朱据此刻犹如靶子一般就在他面前,这一击断然不能失手。但见血光飞溅,朱据身躯被长矛狠狠刺入,当下大叫一声,落马而死。 第534章 力斩朱桓 眼看赵统击杀朱据,蛮军将士皆是齐声欢呼,而东吴将士则是又惊、又怒、又惧。虽然也有一些朱桓麾下部曲想夺回朱据的尸身,拼命阻击汉军。但人心不齐,战斗力自然大打折扣。两千余名蛮军将士一拥而上,终于砍下了朱据的首级,挑在长矛上向吴兵示众。 闻知朱据阵亡,朱桓不由的怒气填胸,仰天怒吼道:“关索,我誓杀汝!!!” “想杀我?下一个便是你了!”关索豪气万丈地大喝一声,猛地一踢马腹。奔云宝马心领神会,立刻载着关索向前发起突进。 多亏丁奉与关兴两路兵马猛攻朱桓两翼,吸引了吴军许多兵力,加上朱桓身边亲兵多数丧命于关索的神箭之下。此刻朱桓身前吴兵渐少,破绽明显,不趁此时击杀朱桓,更待何时。 如果说关索因为指挥士卒作战尚有一丝疲惫,那么一直在八卦阵外待命的奔云此刻正是体力充沛,只见他快步迈开四条有力的长腿,一路冲撞,掀翻许多吴兵。但凡又敢靠近并伤害奔云的敌人,关索便会奋力挥动大刀,毫不留情的将他们斩杀。一人一骑无可阻挡,直取朱桓而去。关索身后的十八名亲兵侧从两旁杀上,与吴兵展开血战,为关索开路。仟仟尛哾 “弟兄们!支援关将军!”马忠与李盛率领的蛮军将士皆是久随关索征战之人,自然明白此刻该如何行事。不等二人下令,千余蛮兵奋起向前,高声咆哮。方才躲开关索大刀的吴兵,顷刻就被蛮兵从后砍翻在地。加上蛮军弓弩手不断放箭掩护,使得吴兵越来越难从两侧接近关索。 眼看关索冲到面前,最后几名亲兵赶紧举起盾牌,挡在朱桓身前,高声大叫道:“将军快退,这里我等来抵挡!” “想走?没那么容易!”只是关索此刻已动了杀机,五千汉军凭着八卦阵酣战万余吴军,不断占据上风,此刻距离大获成功只差一步,因此他更是铁了心要用朱桓的人头给汉军立威。 趁着几个亲兵立足未稳,关索左手飞快的从鸟翅环上取出自己的手戟,左手电光般地抛出兵器,同时右脚猛地一踢马腹。 半空中一道银光划过,更有一道白光紧随其后。一名亲兵只觉眼前突然一花,尚未来得及躲避,额头直接被手戟刺入,当即惨叫一声,往后便倒,其余几个亲兵皆是一惊。 可就是这么一个极短的空档,却是被关索抓住了,趁着那些亲兵分身之际,全速冲刺的奔云转眼杀到他们面前。关索大喝一声,大刀左右荡去,硬生生将亲兵们的防线冲破,直取他们身后的朱桓。 而朱桓因为朱据之死,便有报仇雪恨之心,一直苦苦等候局势的转变。可没想到关索竟然这般英勇,单枪匹马冲到自己面前,眼看不过五步之遥。 朱桓知道自己避无可避,心中不免万分懊悔。他往日一向自视甚高,此番更是太过狂妄,低估了关索的才智与武勇,才会使一万吴军落得如此地步,更害死了自己的从弟朱据。 “关索竖子,我且与你拼了!”然而朱桓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见他猛地挺起长矛,竟发疯似地向前冲去,双臂肌肉暴起,狠狠地刺向直冲向自己的奔云战马。 虽然朱桓知道,自己的力量完全无法让疾驰的战马停下,自己这一矛就算刺中,仍然会被战马硬生生地撞飞。但关索失去这等宝马,日后作战便是少了一大利器。何况关索此刻若是从马上摔翻在地,四周吴兵若是能一拥而上,便有机会将关索斩杀,自己就算死了,也算为东吴解决一个大患。 “做梦!!!” 宛如一声惊雷平地炸起。关索一眼就看穿了朱桓的意图,但他岂会让朱桓伤了自己挚爱的良驹。危机时刻,关索身子突然向前,爆发出所有的潜能。右臂所有的肌肉瞬间紧绷,青筋几乎都要爆出,赤血大刀在关索十二分力气的推送下,宛如一道红光刺出。 “当”的一声巨响传来,朱桓只觉地自己的双臂遭到了一股无可抗拒的强大力量,双手难以控制地张开。而那根长矛竟被关索的大刀硬生生地震飞了出去,弹在不远处的一名吴兵身上,瞬间将他打翻在地。 这是何等惊人的武勇? 朱桓往日曾听闻关索武艺不输关羽,现在看来,更在其父之上。一双虎口在关索的这一击下,竟完全爆裂,鲜血四溢。 然而未等朱桓去感受虎口的疼痛,他的胸口便遭到了奔云的猛烈冲击。全速冲刺的奔云仿佛也看出朱桓刚刚那一击的目标是自己,它并没有因此畏惧,反而用尽全身的力量,头部朝着朱桓狠狠撞去。 “砰”的一声重响,朱桓仿佛听到了自己胸骨碎裂的声音,身子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结结实实地撞在后面几个吴兵身上,瞬间带倒一片。年过五旬的他遭到这等重击,就算有铠甲护体,也实在承受不住,当即口喷鲜血,昏昏沉沉,无法起身。 “将军!!!”附近的部曲将士急欲上前搭救,但奔云速度不减,再次冲到朱桓面前,关索毫不手软,手气刀落,准确无误地劈在了朱桓后劲,一刀砍下头颅。关索的一名亲兵第一个冲上前去,快速捡起朱桓的首级,递给关索。 关索如何不知道朱桓深得麾下部曲将士之心,当下将朱桓的头颅高高举起,厉声大喝道:“朱桓已亡!吴军但有投降者,皆可免死!” 果不其然,朱桓身死的消息在吴军阵中顷刻炸开,关索四周的吴兵皆受过朱桓许多年的恩情,一时间悲痛万分,甚至有人当场哭出声来。很多人更是心中惶恐,他们之所以苦苦挣扎,皆是因为信任朱桓。如今得知朱桓死于关索之手,吴军不曾放弃的斗志,瞬间开始土崩瓦解。 “弟兄们!为朱将军报仇!和蜀兵拼了!”然而朱桓终究不是曹休,还是有许多极具血性的部曲将士愿意与朱桓同生共死,心怀悲愤,握紧兵器,咆哮着冲向关索。 第535章 痛击吴军 这一切也在关索的预料之中,若是吴军真的就此兵败如山倒,也太对不起朱桓对他们的厚待。不过关索也清楚,朱桓麾下的部曲将士不是人人都心怀必死之志,只要汉军继续给他们雷霆万钧的猛攻,他们的士气早晚会崩溃。 “诸位汉家儿郎!建功立业之时已到,随我一同痛击吴军!” 伴随着关索的大喝,蛮军将士齐声高呼,举起兵器,人人奋勇,猛攻吴军。朱桓与朱据先后阵亡,这大大激励了汉军的士气,丁奉、关兴、赵统、熊哲等悍将皆是大显身手,如绞肉机一般纵横在吴军阵中,吴军将士但凡靠近,非死即伤。仟千仦哾 而关索手刃朱桓,自然成为其部曲将士的第一目标,眼看吴兵不断向自己咆哮冲来。关索眼神一变,翻身跳下奔云,快步迎了上去。双手牢牢抓住赤血大刀,脚步快速转动,连人带刀,宛如轮盘一般飞快转动。刀锋过处,吴军衣甲平过,血肉横飞。 一连砍死十余人后,关索方才停下脚步。将身旁吴兵逼退后,关索一脚踢起地上的一把环首刀,左手持短刀,右手握住大刀,继续与吴兵展开血战。两把刀远近劈砍,左右格挡,关索此刻杀得兴起,口中咆哮连连,吴军将士的鲜血溅得他浑身都是,更让他感到十分畅快。看到关索满脸是血的骇人模样,吴兵将士心中不由得越发惊恐。 加上关索身后的亲兵与蛮兵皆是呐喊杀敌,势如疯虎,战斗力何等惊人。就连高台上的邓艾也都命鼓手全力擂动拼杀鼓点,激励汉军将士奋勇交战。 而吴军将士终究人心不齐,想逃窜的已经开始陆续逃窜,尚在犹豫的吴兵则完全不是蛮兵的对手,而朱桓的死忠则在关索等人的猛攻下,死伤惨重,再有血性的士卒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徒劳。 在汉军不断的拼杀下,平原之上,到处都是吴军将士的尸骸,喷洒的鲜血逐渐染红了枯黄的大地。吴军也终于开始呈现溃败的局面,许许多多的吴兵丢盔弃甲,往南面江陵方向而逃。邓艾注意到这一情况后,立刻想起关索走前交代的话,命鼓手敲起追击的鼓点。 听到这个鼓点,关索眼神一变,立刻连声高呼:“谢金何在!” 很快,谢金飞马来到关索面前,下马拱手道:“将军,有何吩咐!” “你速率众骑卒在此收整遗留的箭矢,并派人去北面带回所有战马,然后前来与我汇合!”关索果断发号施令。 原来,此番随蛮军将士一同而来的,还有三百郡兵,此刻都在北面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里替蛮军看守两千鲜卑战马。既然眼下已不需要摆布八卦阵,那就是蛮军骑兵发威的时候了。 “唯!”谢金当即领命,立刻前去准备。 “其余将军,随我追杀吴兵,直奔江陵而去!” 随着关索一声令下,剩下的近三千名蛮军将士,在杀尽身边的吴军残兵后,便开始大举往南追杀。一些吴兵伤卒行动不便,很快就被蛮兵从后追上。蛮军弓弩手不断放箭,陆续射杀吴兵。 关索这些年交战下来,也经历过几次追击,积累了不少经验。此刻追击的蛮兵皆是步卒,追杀时势必要与吴兵肉搏交战,难以全速冲锋,终究能让许多一心逃命的吴兵从他手下溜走。故而关索这次换了一种方法,他与丁奉、关兴二人先大军一步,三人纵马驰骋,一路狂奔,果然在二里之外看到那群最先逃窜的吴兵,个个仓皇奔逃,衣甲凌乱,很多人已经开始体力不支,逐渐放慢了速度。 “放箭阻击,无需上前交战!”关索快速喝令一声,三人随即散开,先后绕到吴军前方,朝着吴军阵中抛射箭矢。随着一支支雕翎箭从高空落下,精准无误地刺入吴兵的身体内。奔逃的吴兵看到汉将骑马拦住去路,心中惊恐,却又不敢上前交战,只得调转方向逃命。可关索三人却是利用战马出色的机动性,始终能先一步来到吴军面前,继续放箭阻击。 虽然也有一些吴兵被欺负地忍受不住,想要放箭还射,但寻常士卒的臂力如何比得上关索他们,射出的箭矢甚至都无法落在马蹄前。因此关索三人不慌不忙,猫戏老鼠一般与吴军败兵周旋,拖延他们的脚步。 而北面的马忠等人则是率兵一路追杀,有些筋疲力尽的吴兵见身后战友皆死于汉军刀下,便不得不放下兵器,跪地请降,一时间竟有四五百人之多。 李盛正想派人收编降卒,马忠却是劝阻道:“我军眼下应继续追赶败逃吴军,多添斩获,不必在这些降卒上浪费时间!” “那这些降卒,参军打算如何处置?”李盛忍不住问道。 “我自有安排!”马忠自信地说道。 “那便有劳参军!”李盛点了点头,继续率兵两千,追赶前方不远处的吴军。而马忠则是对着地上的吴军降卒高声喝道:“尔等若能真心弃暗投明,大汉必会善待你等!只是眼下你等需立刻卸下兵器铠甲,立刻往北投奔当阳!我军亦有人马往此地赶来,倘若发现尔等仍欲为吴军效命,定斩不赦!还不速行!” 眼看蛮兵剑拔弩张,吴军降卒唯唯诺诺,不敢正眼去看手边的兵器,急忙脱掉盔甲,往北而去。一路上但凡遇到投降吴兵,马忠皆让他们解除武装,前往当阳。 而谢金率领的两千蛮军弓骑兵再与鲜卑马群汇合后,立刻往南而来,也从遇到的吴军降卒那里知道了马忠的安排。对于顺从听话的,谢金自然网开一面。只是有些心存侥幸,往南折回的吴兵则是被谢金等人毫不留情地射杀。谢金命蛮兵将这些人的首级高高举起,一路示众,使得其余吴军降卒更加不敢萌生反复的念头,只好乖乖地往当阳而去。 而由于汉军没有花太多时间在处理降卒的问题上,而关索三人又在迂回延堵败逃吴军,使得李盛等两千蛮军将士成功从后赶上,对着吴兵狠狠痛击。关索等人见时机已到,也纵马冲入吴军阵中,展开血腥屠杀。 “诸位,无需留情!这伙吴兵,一个不留!”关索很清楚能逃亡十余里的吴兵,自然是十分不愿投降汉军之人,即便现在降了,也绝非真心。既然如此,那便斩尽杀绝,以除后患。 吴兵奔逃至此,兵器铠甲大多遗失,战斗力如何能与汉军抗衡?尽管惨呼、哀求声不绝于耳,但都挡不住汉军的杀戮,最终全数覆灭。虽然关索来不及清点具体的战果,但可以肯定的是,朱桓此番率领的一万吴兵,除了极少部分逃过一劫外,其余皆是非死即降,几乎全军覆没。 第536章 孙权吐血 歼灭朱桓的人马后,关索立刻召集所有蛮军将士,清点了一下伤亡。此番虽然通过八卦阵及诸葛连弩轻松大破吴军,但蛮兵也有不少损折,此刻能战之兵不足四千五百人。只是一想到此番获得如此大胜,所有将士包括关索本人都是激动不已,斗志与信心越发高涨。 紧接着,关索便开始思考如何用兵。眼下孙权一定率领吴军大队人马留在江陵,距离自己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如若前往与其交战,江陵城中的马良一定会来相助,这或许是一个重创吴军,擒拿孙权的好机会。 甚至吴军可能都是这么想的,或许他们此刻已经担心江陵城内,潜伏着汉军的千军万马,只能施展雷霆一击。 不过,此举事关重大,关索倒不急着做决定,而是叫来马忠与邓艾,询问道:“二位参军,我欲前往江陵以西,与刘邕将军一同围堵陆逊之兵,如何?” 二人闻言,皆是蹙眉思索。很快,马忠则忍不住分析道:“我军眼下虽临近江陵,但若是与孙权大军交战,纵然有江陵城中征东将军相助,兵力亦难以占据上风。何况陆逊之兵想来离开江陵未远,定会全力前来救援。刘邕将军若不能及时赶到,我军危矣!” “而陆逊得知朱桓败亡,定知将军不在刘邕将军那路汉军之中。若是其领兵前去截击,刘将军军中多为魏军降卒,虽受将军鼓舞,但真到危难之时,如何指望得住?刘将军定然危急!”马忠也展现出身为丞相府参军十分智慧的一面,“将军领兵先与陆逊交战,然后刘将军再领兵赶到,更兼吴军定然因朱桓之死心存惊,士气必然不能与我军相提并论!如此一来,我军定能击退陆逊!” “马,马参军之言极是!”邓艾这时也开口道,“只,只是我军距离江陵不过十余里,只恐孙,孙权得知我向西,亦会派兵支援陆,陆逊……” 关索微微点头,对邓艾的话不置可否。邓艾思忖片刻,忍不住询问关索:“将,将军,艾斗胆一问,江陵城内约有多少兵,兵马?” “将士五千余人,便是郡兵青壮,少说也有千余人!”关索没有向邓艾隐瞒什么,如实告知。 邓艾微微点头,当即提议道,“将,将军,若是城中之兵可出城交战,那,那便可与我军东西两路,夹击孙,孙权派去支援陆逊的吴军!” “这……未免太过大胆了!”马忠不免有些担忧,如此一来,江陵城未免太过空虚。 “吴军眼下已难以攻打江陵,江陵之兵守在城中,只是白白浪费兵力!”关索则毫不犹豫地说道,“若孙权继续分兵,只靠城中郡兵青壮,也足以守卫江陵!” “吴军战船皆在江陵渡口,孙权必然要留兵守卫。他若是再分兵支援陆逊,我军便有取胜之机!”说完,关索也不由微笑着望向邓艾:“邓参军是这个意思吧!” “将,将军英明!”邓艾果断拱手称赞,此刻他真和关索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qqxsΠéw 马忠虽然同意了邓艾的想法,但仍不免担忧地说道:“只是,我军眼下必须设法靠近江陵,将此事告知征东将军。虽可用箭矢将书信射入城中,但只恐让吴军发现行踪,使孙权生疑。” 如果无法提前联系马良,就无法保证他会及时赶到,甚至会及时出兵,那么兵力劣势的关索,就难有必胜的把握。 “此事不难!”关索颇有信心地说道,“我早年久在江陵,便知江陵城墙十分高耸,只要站在城墙上,便可远望近十里。我军只要在江陵可见范围内与吴军交战,征东将军必会出城前来支援!” 江陵城内不止有马良在,还有安西将军辅匡,此人身为刘备旧将,忠勇自不必说,性格粗犷豪放,绝不是甘心躲在城中,坐看友军交战之人。而且赵累之子赵和与当年关羽旧部的子嗣也在江陵,他们与孙权有杀父之仇,斗志丝毫不会亚于关索。 既是关索这般说,马忠与丁奉皆无异议。近四千五百名蛮军将士跟着关索调转方向,往西南而去。 于此同时,朱桓与朱据在战死后,其麾下斥候先步卒一步,分别骑马前往孙权与陆逊出告知败报。而孙权正等着朱桓那边传来获胜的好消息,闻知这等噩耗后,宛如晴天霹雳,顿时大叫一声,晕倒在帐中。 帐中虎贲甲士皆是大惊,急忙扶起孙权,并传唤军医。一番手忙脚乱后,孙权方才悠悠苏醒。 “关索竖子!孤与你不共戴天!”孙权气得泪流满面,咬牙切齿地望向北面,不断痛骂关索。紧接着,孙权急命高寿领兵三千前去接应吴军败兵,又命全琮与孙奂二人前来,如实向他们告知朱桓败亡一事、二人皆是面如土色,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关索害死穆休,杀我东吴将军,欺孤太甚!孤誓报此仇!”孙权厉声拍案道,“孤决意点起所有兵马,往北与关索决一死战!” “大王不可!”全琮与孙奂急忙劝阻,孙权显然被气得失去理智了。 孙奂抢先开口道:“大王,眼下江陵城中蜀军兵马未明,我军不宜轻动!如若大举离开此地,蜀军来劫我船只,又当如何?” “大王,休穆强要进兵,已中关索之计!我军眼下只宜等候兵马聚齐,然后撤回江东,来日再图报仇!”全琮同样苦苦进谏。 二人好说歹说,总算稍稍压下了孙权的怒火。孙权想起陆逊临走时“不动如山,不宜出兵”的嘱托,更是万分懊悔,可他又如何想过,东吴名将朱桓竟会在关索面前一败涂地,甚至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这个时候,高寿领兵返回吴寨,无比气愤地向孙权禀报道:“启禀大王,朱将军麾下败逃吴兵尽数被蜀军截杀,只有少数几个骑卒逃回,其余之人非死即降!” “什么!!!” 孙权听到这话,更是气得当场吐出一口鲜血,孙奂等三人皆是吓得不轻,急要上前,却被孙权一手拦住。 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孙权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如若他昨日没有同意朱桓去与汉军交战,那么吴军此番攻打荆州,也就是个不克而还,只损失了少许士卒器械。可眼下朱桓、朱据等万余将士全军覆没,可谓让原本并不富裕的吴军更是雪上加霜。 想到这里,孙权更是无地自容,一念之差遭到如此惨败,不知自己还有何面目再见陆逊,再见吴军将士,再见江东父老。 第537章 风雨欲来 就在孙权无比伤痛之际,一名吴军斥候快步走进中军大帐,向孙权汇报道:“启禀大王……” 只是那名斥候尚未说完,却被孙奂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顿时噤若寒蝉。可孙权却是立刻睁开眼睛,厉声盯着那名斥候:“说!还有什么军情,如实报来!” 斥候见孙权面色阴沉恐怖,如何敢有隐瞒,如说说道:“启禀大王!北面蜀军并未往江陵而来,而是往西进兵!” “往西进兵?”孙权微微一愣,随即脸色大变,“莫不是去与伯言交战?” 孙奂等人听到孙权这般说,也是神经紧绷,这才想起汉军还有一路兵马未曾参战,兵力更是超过万人,若是两军合一,兵力更在陆逊之上。 何况汉军方才击杀朱桓,士气大盛,如若用此事打击吴军将士的斗志,便是陆逊,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也极有可能凶多吉少。 而陆逊眼下正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距离夷陵太远,距离江陵也不算近,短时间内难以抵达任意一处。加上靠船只前往江陵,逆风逆水极为缓慢,比陆路耗时太多,故而陆逊此番亦无船只可以撤离。 可能连陆逊也不曾想到朱桓会遭到如此惨败,使得吴军在兵力方面极为被动。 “事已至此,孤亲提一万兵马,前去接应伯言!”失去朱桓,孙权如何能再让陆逊遇到危机。关索的恐怖显然已经超出他的想象,就算是陆逊,孙权也没有把握他不会步朱桓的后尘。 “大王万金之躯,岂可亲身赴险!”悍将高寿连忙请命道,“末将愿提兵前往!” “陆伯言极有谋略,又擅用兵,我军分兵援救,恐非上策!” 孙奂与全琮皆是苦苦相劝,但孙权却是长叹一声,懊恼地自责道:“休穆身亡,亦是孤轻敌之过!如今关索竖子只需将休穆首级悬于阵前,我军将士必然胆寒!孤若不亲自向前,如何能稳住军心,我军如何敢与蜀军交锋!” 孙奂等人闻言,皆是心中感慨,孙权之言并非没有道理。朱桓虽然心高气傲,但也是勇谋兼备,连他都死于关索之手,他们几个面对关索,如何有必胜的把握。考虑到军心的问题,眼下可能只有孙权亲自统兵,再能与汉军交战。 眼看三人不再出言劝阻,孙权当即传令,孙奂领兵五千留守江陵渡口,所有弓弩手齐齐登上岸边大船,居高临下,以防汉军前来夺船。其余一万吴军则集体行动,高寿在前督战,全琮押后,孙权自乘车架在中坐镇,全军将士往西进兵,斥候则先大军一步,先去与陆逊取得联络。 一万吴军随身携带好干粮后,立刻离寨启程。由于吴军营寨为了合围江陵,十分靠近靠城池,不过三四里的距离,因此吴军的所有行动,都被城墙上的守城汉兵看得一清二楚。士卒们也将这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马良。 而马良自得知诸葛亮的密信后,便开始积极筹备战时所需物资。不过为了保证事情不被发现,故而马良只让士卒黎明前出城,傍晚时分再将滚木礌石搬进城内。好在江陵身为季汉的荆州首府,人口众多,纵是吴军抵达江陵后,马良也能很快从百姓那里收集到金汁,瓦罐等适合守城的道具。qqxsnew 而且马良自荆州大战后便协助张飞管理江陵,经历战火后最困难的那段日子,也是马良配江陵一起渡过。而且马良十分擅长治理民生,在张飞去世后更是恩威并用,前后已有六七年,使得江陵军民对马良十分爱戴,纷纷贡献家中物资,甚至报名成为乡勇,协助汉军守城。 有诸葛亮提前派来的五千将士,外加江陵本就是荆州第一坚城,粮草又十分充足,因此城外吴军虽有四五万人,但马良可没有丝毫的慌张,不断在城中安抚百姓,激励士气。整个江陵几乎可以说是安如泰山,就算没有援军正面迎接东吴大军的强攻,也未必会陷落。 此刻,马良正在带领士卒将守城分批搬运到江陵城墙上,闻知士卒报来的军情,他也不由得心生疑惑:“今早吴军方才分兵向北,眼下为何又往西去?此番乃是第三回……” 如果说吴军第一次从江陵渡口往西进兵是为了夺取夷陵,那么第二次第三次,且每次都派去万余兵马,又有何目的? 由于江陵四面都是吴军营寨,城内斥候难以出城哨探并安全返回,也就使得马良无法与外界联络。登高远眺,观察吴军动向,也就成了城内汉军唯一获取情报的途径。 而马良也在城墙上注意到,吴军已经大量聚集在江陵渡口,更有一些士卒登上大船,严加防范。眼下吴军四面营寨皆显得空空荡荡,除了少部分留守寨门的士卒外,几乎看不到有多少将士。 “是了!此定是关长寻之谋!”马良也是聪慧之人,细细一想后也明白过来,“只是他麾下将士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两万人,而吴军在荆州已投入五万兵力,纵是关长寻足智多谋,只怕也难以抵挡!” 想到这里,马良立刻在州牧府邸召集江陵城内的所有将领,共议军机。性子较急的偏将军赵和第一个提议道:“使君,吴军既已大举离寨,我军何不趁势杀出,焚烧吴军营寨,如此足可打击吴军士气!” “此事无益!”马良微微摆手,“一来吴军定然会在寨中有所防备,渡口吴军亦会前来支援。二来我知吴军已将大量粮草辎重搬运上船,准备撤离,我军纵然成功焚烧吴寨,也无法重创吴军!” 赵和闻言,急忙苦思其他对策。满脸虬髯的辅匡则是高声道:“使君,既是关征西前来支援江陵,我等若在城中按兵不动,只恐无益!” 听到辅匡有出城交战之意,前番投降汉军的偏将军陈同忍不住焦虑地说道:“既是吴军早晚将退,征西将军又何必急着与吴军交战……” 马良却是理解关索的苦心,当下正色对江陵诸将说道:“吴军若是顺利退走,未伤元气,来日定会再图谋荆州,这对大汉极为不利!关长寻与吴军交战虽是冒险,但若能取胜,则荆州可保数年无忧!” “使君之言甚是!孙权狼子野心,绝不可让他顺利逃走!”赵和激动地说完,立刻向马良拱手道,“末将请愿出战!” “我等也愿出战!”偏将军梁英等几员战将也一同拱手,并没有畏惧吴军。自闻知关索击杀曹休,大败魏军的曹休,江陵城内的汉军将士斗志十分高涨,完全看不出他们是兵力劣势的一方,众人似乎都相信,只要有关索在,什么敌军都不足为虑。 “使君可继续坐镇江陵,匡愿领兵出城,协助关征西破敌!”辅匡更是上前一步,高声昂首,话语中充满了无限的斗志。 看到那么多将领主动请战,马良微微点头,同样正色道:“诸位将军之忠勇,着实令我大受感动!然眼下尚不可操之过急,我会一面整顿兵马,一面设法与关长寻取得联络,如有必要,便是与吴军决战之时!” 第538章 正面决战 荆州,南郡,江陵城西 且说孙权领着一万吴军往西进兵,只是尚未与陆逊取得联络,又担心关索会有什么诡计埋伏,故而他也谨慎进兵,一个多时辰,仍然能看见东面的江陵城郭。考虑到江陵渡口尚有孙奂与五千吴军可以前来支援,故而孙权倒也没有太过紧张。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斥候忽然从西北方向飞马而来,前军的高寿远远望见后,立刻飞马出阵,正色道:“镇西将军那里可有军情?” “将军,大事不好!”斥候慌慌张张地下马,急切地禀报道:“北面有一路蜀军正朝着我军杀来!距离我军已不足五里!蜀军阵中尚有一面大旗,写着关索的名号!” “什么!”高寿闻言一惊,“约有多少人马?” “远远望去,似乎不足五千人!”斥候如实回答道。 高寿不敢怠慢,赶紧亲自前往中军找到孙权,诉说此事。孙权得到这个消息,也是又惊又怒,气得一掌拍在车架扶手上,大骂道:“关索竖子,欺孤太甚!你只带区区五千人,也敢这般嚣张!莫非以为我东吴将士,皆是草木做成的?” 这一瞬间,孙权似乎有了领兵北上,与关索决一死战的念头。 “大王!关索此来必有诡计,万万不可轻敌!何况江陵城内或许也有蜀军出城!”高寿则是冷静地分析并劝说道,“不如一面暂回营寨,一面请孙将军领兵前来接应!” 孙权冷静下来后,也觉得关索表面看起来是去夹击陆逊,实际他的真正目标应该是自己这路兵马。如此一来,江陵城内的汉军必会有所行动,这让孙权不得谨慎从事。 “传孤军令,全军将士原地列阵,以逸待劳!”孙权缓缓从吴王车架上站起身子,高声宣令,“速命季明领兵三千,前来接应!再派人前去告知伯言,火速返回江陵!” 既然不知道汉军如何用兵,那孙权便以不变应万变,只要保持好阵型,就不怕汉军来攻。一万吴军立刻转向北面,前后两队改为左右两翼,人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握紧兵器,紧紧等候汉军前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北面果然尘土飞扬,脚步声大作。一队身穿红色军服的军马冲杀而来,军中“汉”字旌旗飘扬,一面高高举起的大旗上书写着“征西将军关索”六个大字。 “我便是关索关长寻!吴狗还不受死!”前方传来一声洪亮的大喝,一些东吴老兵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皆是脸色大变,不寒而栗。 而孙权则是站在车架上,双目喷火地瞪着汉军,恶狠狠地骂道:“关索竖子!今番孤便与你做个了解!” 十年前,自己曾趁关羽攻打樊、襄之际,袭取荆州,并击杀关羽。如今自己再次踏上荆州之地,等来的却是关羽儿子精心设下的陷阱,这或许也是命中注定的对决。 但孙权却不相信关索能有远超关羽的武勇谋略,且运气永远会这么好。关索执意要以劣势的兵力与东吴交战,在孙权看来,能胜得了一时,绝胜不了一世。自己身为江东之主,一定能亲手击败关索,洗刷他长久以来带给东吴的耻辱。 “全军列阵!朝蜀军放箭!”再命军士重重擂动战鼓后,孙权亲自挥动宝剑,指挥士卒朝汉军发起进攻。一万吴军中的四千名弓弩手立刻齐齐调整角度,对着汉军连续射击。 看到南面箭矢纷飞,吴军行伍严整,鼓声大震,几乎没有破绽,关索当下面色凝重,森然道:“孙权到底是一代枭雄,果然不能小看!” 这场正面对决,注定不会轻易结束! “举起盾墙!停止进兵!”关索果断高喝一声,久经他训练的蛮兵令行禁止,有序停下冲锋的脚步,阵中两千多名刀盾兵纷纷将盾牌举过头顶,挡下吴军射来的第一波箭雨。 由于空中的北风现在并不强烈,因此对双方箭矢的影响可谓十分轻微,而关索也不急于让弓弩手进行还击,只是高声下令道:“速命谢金、葛宪带领弓骑兵绕到吴军西北、东北两侧!从远处骚扰敌兵!” 很快,蛮军后面的两千弓骑兵分为两队,一左一右来到吴军两翼,借着战马冲刺的速度,远远地向吴军阵中抛射箭矢。不过孙权也喝令吴军举盾防御,因此弓骑兵造成的杀伤也十分有限,好在谢金与葛宪也不敢轻易靠近吴阵,两边只是这样僵持着。 “虽然关索无法撼动我军,但我军只凭箭矢也难以重创蜀军……”孙权想到这里,当即传令道,“命所有弓弩手停止放箭!全军向北逼近蜀军!” 关索尚未用自己击杀朱桓的消息震慑吴军,孙权便看出他没有此刻决战的念头,多半是在等待江陵城中的汉军来援。那孙权便主动靠近,看关索如何行事。 一万吴军得到号令,整齐地迈开脚步,快速毕竟汉军。而关索也看出了孙权的目的,当即眼神一变,正色道:“全军缓步向前,迎击吴兵!所有矛戈兵保护好弓弩手!” 言毕,关索将手中的赤血大刀交给身边的亲兵,换了一根粗壮结实的长矛,然后来到阵中垓心。关兴、赵统二人皆是手握长矛,位于阵中两侧,熊哲一手挽盾,一手持刀,步行率领蛮兵在前开路。李盛、马忠、邓艾三人则在末端指挥弓弩手。汉军的近六百名矛戈兵则分散遍布于弓弩手之中,严阵以待。 看到汉军不退反进,孙权微微皱眉,倒也没有感到十分意外,他立刻命令左翼的高寿领兵向前,挡住汉军。高寿得到命令,立刻率兵大举杀上。 “继续放箭!”既然汉军与吴军的距离不断靠近,孙权便认为此刻更容易给汉军造成杀伤。吴军阵中的弓弩手再次释放箭矢,刹那间箭如雨下,直扑汉军而去。 “举好盾牌!矛戈兵挡箭!” 关索大喝一声,面对迎面而来的箭矢,亲自挥动手中的长矛,凭着他出色的臂力,长矛来回拨动,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将空中落下的箭矢尽皆打开。关兴、赵统等手持长矛之人皆是如此,加上汉军阵中大量的盾牌,吴军箭矢虽然密集,却难以伤及汉军。qqxδnew 熊哲率前队刀盾兵,很快与吴军短兵相接。不过因为吴军中的刀盾兵与长矛兵交错排列在前队,故而熊哲命蛮兵不要贸然进攻,用盾牌严防吴军的刀劈矛刺。而谢金与葛宪则继续率领弓骑兵,朝着吴军前队不断抛射,一些只顾猛攻的长矛兵猝不及防,先后中箭倒地。 由于二人始终牢记关索的告诫,此番与孙权交战不可操之过急,不可多贪一些杀伤,因此二人分别带着一千骑兵,以绕圈的方式往来驰骋,借着战马的冲刺增加箭矢射程,使得自己处于一个十分安全的位置,同样的距离,吴军步卒只能空耗箭矢。 第539章 身先士卒 “可恶!关索哪里来的这么多骑卒!”孙权在他的吴王车架上看到汉军竟有两千骑兵相助,顿时又气又急,为何朱桓麾下的斥候没有告知他这件事。 东吴的水军自然冠绝天下,但其陆军与早年的季汉一样,几乎已步卒为主。不过益州还有盛产滇马的南中之地,而孙权辖下几乎没有任何产马之地,他的骑卒是三国之中最为匮乏的。 历史上东吴想要组建骑兵,除了靠缴获曹魏的战马外,就只能依靠辽东的公孙渊千里跨海送马,并用钱粮作为报酬。只不过这个时代的孙权,一来早年没有和曹魏翻脸交战,二来也没有资本和公孙渊结盟,这么多年来实在无法组建大规模的骑兵队伍。 虽然吴军前番在石亭曾经缴获曹魏的许多马匹,但可用战马不足千匹。且骑兵的训练也需一段时日,故而此番孙权带来荆州的骑兵不过五百余名。陆逊先带走二百余骑,眼下孙权身边不过三百余骑,都在右翼全琮那里待命。只是数量远不如汉军,更不用说汉军那里全是射程惊人的弓骑兵,让孙权更加不敢让自己的三百骑兵冒险。 就在孙权头疼如何处理汉军这难缠的两千弓骑兵时,东面突然响声大作,又有一路汉军杀到,只是从尘土的规模和洪亮的呐喊来看,兵力接近五千余人。 原来,关索担心江陵城中的一些将士对出城交战心怀畏惧,会极力劝阻马良,便派曾经见过马良的丁奉亲自前往江陵搬援兵。待到得知孙权领兵往西而去时,关索便让丁奉立刻出发,穿过西、北两处吴寨的空隙。吴军寨中本就士卒极少,加上丁奉单人匹马,就算有心放箭,也无法阻拦。 事情也不出关索所料,虽然马良在城上远远望到汉吴两军在江陵西面展开交锋,但确实有人怀疑这可能是吴军的诡计,否则为何关索那边并未派人前来求助。正当马良踌躇不定之时,丁奉及时赶到江陵城下,马良得见丁奉,方才相信关索确实需要援兵,随即命辅匡带着赵和、梁英、李鸿并五千将士,随丁奉一同与吴军交战。 “江陵的蜀军果然来了吗!”孙权不由得面如寒霜,立刻带着全琮与右翼五千吴军将士,上前拦截。 好在孙奂的兵马应该也从江陵渡口赶来,西面的陆逊想必也已经折回,吴军兵力更盛,也让孙权稍稍安心。 而关索闻知江陵援兵已至,立刻激动地大喝一声:“诸位,征东将军已派兵前来支援!随我一同与吴军决一死战!” 言毕,关索命前队的一名长矛兵将朱桓与朱据的首级高高挑起,再让全军将士齐声大喝:“朱桓、朱据皆已授首!吴兵还不早降,更待何时!” 其实孙权今日出兵时,考虑到关索可能利用朱桓之死打击吴军士气,因此便提前将此事告知麾下的一万吴军,并激励士气,一定要让汉军血债血偿。在孙权慷慨激昂的话语声中,也有许多极具血性的吴兵愿意追随孙权,与汉军决一死战。故而他们看到朱桓的首级后,分担没有退缩,反而斗志大增。 不过朱桓终究是江东名将,他的死难免会影响军心,一些胆小之辈显然开始心生畏惧。注意到这些人的神情后,率领五千吴军与蛮兵交战的高寿急中生智,忍不住大叫道:“关索!汝为报父仇,竟让麾下将士以少敌众!自私自利,好无羞耻之心!”仟千仦哾 高寿此言,本来是想打击汉军的士气,好让蛮军将士心生不满,消极避战。然而蛮军阵中却响起关索洪亮的咆哮:“东吴狗贼!孙权背信弃义,前后三次袭我荆州,害死我大汉许多将士,岂是只有先父一人!汝等豺狼行径,皇天不佑,致使朱桓与万余吴军全军覆没!今番汝等不知死活,还敢于我军交战,若不将汝等斩尽杀绝,我关索便是有负圣上信任,有负诸葛丞相信任,有负大汉军民信任!” “汝笑我自私自利?那我关索今日必当身先士卒,扬我军威!不破吴阵,绝不后退!” 言毕,关索飞身下马,不顾亲兵们的劝阻,提起赤血大刀,步行来到前队,与吴军的刀盾兵展开血战。但见关索手中大刀上下劈刺,一名吴兵首当其冲,盾牌未曾防护的脚踝被关索一刀刺中,当即痛地身子一歪。关索趁机一脚飞起,将那吴兵踢翻在地,再复一刀,结果了性命。 后面的一名东吴长矛兵见身前的刀盾兵阵亡,也只有鼓起勇气,挺矛直刺关索。关索却是眼疾手快,侧身闪过后,左手抓住眼前的长矛,奋力一拽,将那吴兵硬生生地拉到自己面前。然后关索侧身一撞,那吴兵瞬间弹飞出去,更将他身后的吴军士卒撞翻在地。关索趁机掷出左手的长矛,一击贯穿。 吴军的盾墙瞬间被关索打开一个缺口,两旁的吴兵急忙挺起盾牌,努力填补。可关索却是兴致大起,奋力舞刀左右劈砍,杀伤吴兵,一面猛攻吴军防线,一面口中咆哮:“关索在此!尔等受死!” “弟兄们,随关索将军奋力杀敌!!!” 一众蛮军将士上午方才大败一万吴军,此刻确实十分疲惫,战斗力无法与原先相提并论,也无法在吴军面前占据上风。眼下看到关索身先士卒,奋勇杀敌,前队的蛮军将士无不振奋,更被关索方才那番豪言壮语所感动,人人口中呐喊,振奋斗志,拿出所有的力量,猛攻吴军。熊哲更是冲到关索身边,舞刀死战,用盾冲撞,转眼撂翻数名吴兵。 而吴军则完全没有料到蛮军的士气非但没有因为高寿的话语有所减弱,反而达到了空前高涨的状态,逐渐开始抵挡不住蛮军的拼死搏杀,一些人甚至埋怨高寿自作聪明,好好地非要去惹那个关索。 “瞄准关索,放箭!”高寿此刻也只能将错就错,好在把关索从中军吸引到前队,使得他周边的防护大大减弱,如能趁机射伤乃至射杀关索,蛮军的士气一定会瞬间瓦解,从而不堪一击。 第540章 箭如雨下 位于中队乃至后队的弓弩手如果采用抛射的方式,则会因为箭矢下落时间过长,给予关索躲避的时间,而且抛射的箭矢明显会受到风力的影响,准星极难把握。因此高寿干脆命前队的刀盾兵与长矛兵半蹲下身子,给弓弩手让出一条可以平射的空间。 眼看吴兵齐刷刷地半蹲下去,关索岂会不明白吴军的意图,当即后退一步,身子快速蹲下,双手抓住一具脚边的吴兵死尸,用尽力气,拽着他的衣服将他横挡在自己身前,宛如长盾一般,加上身旁蛮兵用盾牌加以防护。吴军虽然箭矢如雨,却伤不了关索分毫,当然关索手中的那名吴兵,尸身遍布箭矢,宛如刺猬一般令人触目惊心。 就在关索与蛮军前队奋勇交战之时,位于后队的邓艾在马上远远地望见吴军的变化,立刻对身旁的马忠建议道:“马,马参军,吴军门户大开!眼,眼下可使用元戎弩!” 交战之前,关索特意叮嘱马忠,若是遇到紧急情况或者合适的战机,便可不等关索命令,让六十架元戎弩进行一波齐射。考虑到马忠乃是丞相府参军,智谋出众,故而关索将此任托付与他,并让邓艾随同谋划。 而马忠也注意到吴军前队士卒竟然全部半蹲,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也毫不犹豫地说道:“好!既是关将军战前交代,那我必然不负所托!” “元戎弩上前!”马忠果断将手中的红旗一挥,那六十名弓弩队率立刻从肩上布袋里掏出元戎弩,安装上箭匣,快步向前队走去。 马忠久随诸葛亮,对元戎弩的射程十分清楚,他的目标正是吴军防御薄弱的中队与后队。眼看时机已到,马忠再次将手中红旗一甩:“放箭!” 六十名队率立刻停下脚步,双手托起元戎弩,先后对准半空,扣动扳机。三千余支铁矢顷刻射出,在空中宛如天女散花一般,转眼落在吴军头顶。高寿未曾料到汉军短时间内竟能射出如此之多的箭矢,来不及让吴兵进行防御,很快便有许多吴兵中箭倒地,尤其是那些正在放箭猛攻蛮军的弓弩手,猝不及防之下,死伤更是惨重。 “好!元戎弩用得好!德信、士载时机选得好!”听到吴军阵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关索激动地一连用了三个好字,他很快又高声传令道:“速命谢金与葛宪展开猛攻!” 吴军遭到元戎弩的一波猛攻,此刻正在混乱之中,两千弓骑兵也终于可以大显身手,从两侧往吴军方阵逼近,连续抛射箭矢,让吴军将士更添死伤。高寿一面舞矛挡箭,一面连声高呼:“速速往两侧放箭还射!” 本来吴军的远程火力未必属于汉军,可是被汉军几波箭雨得手,吴军阵中的弓弩手中箭倒地、自相踩踏者不计其数,可战之士转眼少了许多,射出的箭矢自然变得十分稀疏。弓骑兵之中的持棍骑卒则是舞动棍花,马上挡箭,保护弓弩手的完全。 眼看吴军阵中惨呼声不断响起,关索知道吴军弓弩手已无暇顾及自己,立刻丢掉手中的那具死尸,重新捡起赤血大刀,呐喊道:“诸位将士,吴军败局已定,全军冲锋!” 地动山摇的咆哮瞬间响起,近两千五百名蛮军步卒在关索的带领下集体冲锋,关索亲自抡动赤血大刀,杀入吴军阵中,远者刀砍,近者飞踢,宛如战神降临一般,杀得吴兵望风披靡。蛮军将士人人奋勇,吴兵转眼抵挡不住,节节败退。 “将士们!身为东吴儿郎,绝不可让蜀军为所欲为!吴王与镇西将军少时便能赶到,关索必死无疑!”高寿依旧拼死激励士气,如果这里的吴军在此刻战败,那么在东面与江陵汉军交战的孙权同样会陷入危险。 突然,“嗖”的一声响,就在高寿朝左右将士呐喊之时,他胯下的战马突然一身悲鸣,直直地立起,将马背上的高寿一下掀翻在地。 不远处的关兴则是矗立于棕红色的骏马之上,手持三石硬弓,连叫可惜。方才若不是一名吴兵在混乱中撞了一下高寿的战马,否则自己这一箭定能射死高寿。 “高寿死了!高寿死了!”关索却远远地望见高寿落马,哪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命蛮兵齐声高呼。而吴军将士这时也注意到垓心处的高寿不在马上,消失的无影无踪,还真当主将被汉军射死,瞬间惊恐不已,斗志大减,不少人竟开始萌生退意。 趁此机会,关索快步向前,抡刀血战,转眼劈死十数名吴兵,率领身后亲兵与蛮兵往吴军垓心杀去,吴兵根本抵挡不住。而高寿被士卒扶起后,重新找了匹战马,听到蛮兵齐声高呼“高寿已死”四个字,顿时怒不可遏地大叫道:“不可混乱!后退者斩!” 虽然高寿的及时出声,让吴军士气略有恢复,但是蛮军将士冲锋的势头却没有因此停止。眼看关索即将杀到垓心,高寿急命士卒死死拦住。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骏马的鸣叫从高寿的左前方传来。原来,关兴趁着吴阵出现混乱,猛地一踢马腹,匹马冲入吴军阵中,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在他手中上下翻飞,杀得吴兵近不得身。 “三弟是要冲阵斩将!”关索心中瞬间一振,他知道高寿也算东吴悍将,关兴此举虽然英勇,但难免有失。 一念至此,关索对着前方的一名东吴长矛兵快速刺出手中的赤血大刀,直接将他的胸膛贯穿。紧接着,关索双手紧握刀柄,用尽全身的力气快速向前冲锋,一面咆哮不止,一面用这吴兵的尸首将身前吴军将士尽皆撞开。关索身后的亲兵与熊哲等将士则是紧随其后,拼死鏖战,终于助关索杀到高寿面前。 与此同时,关兴凌厉地大喝也在高寿耳旁响起:“我乃关云长之子关兴,鼠辈可识得这青龙偃月刀!” 眼看关兴即将与高寿交锋,关索一面奋勇挡住前来支援的吴兵,一面对身后亲兵大叫道:“快去助我三弟!” 而高寿那边见关兴来得极快,不敢躲开,便挺起手中长矛,与关兴正面对决。但见青龙偃月刀当头落下,高寿急忙举矛格挡。只听“当”的一声响,高寿虽然挡住了这雷霆万钧的这一击,但也觉得两臂十分沉重,当下不敢大意,唯有奋力与关兴交战。 qqxδnew 第541章 东吴骑兵 高寿的武艺确实不错,一连与关兴斗了三十回合,仍不分胜败。但是关兴同样身为关羽之子,此番与吴军交战何尝不是心怀为父报仇之志,大呼酣战,刀刀直取高寿要害。高寿终究不比关兴受过名师指点,矛法逐渐散乱,眼看就要招架不住。 只是他身边想要上来援助的吴兵都被蛮军将士死死缠住,而关索更是在附近横冲直撞,杀得吴兵不敢靠近,全力配合关兴杀敌。 至少在关索看来,青龙偃月刀能在江陵城外斩杀吴军大将,意义非凡,宛如关羽亲手复仇一般。 眼看身边吴兵越来越少,高寿心知自己今日实难幸免,但他却不甘白白送命,而是瞠目怒吼,双臂暴起,对着关兴全力一矛刺去。 “机会来了!” 然而关兴本就擅长以巧破敌,对付这种孤注一掷的攻击可谓得心应手,手中的青龙刀轻轻收回,对着矛尖轻轻一拨,十分轻巧地将高寿的长矛拨到一旁。趁着高寿来不及收回兵器,关兴双手猛地发力,电光般地刺出青龙刀。高寿躲闪不及,腹部随即被关兴一刀刺入,鲜血滚滚流出。高寿剧痛之下,手中的长矛再也无法握住,瞬间落在地上。qqxsnew “以先父之名!受死吧!!!” 一向温文尔雅的关兴今日也罕见地展示出嗜血狂暴的一面,只听他一声大喝,双臂奋力一挑,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腾空升起,将高寿近三百斤的身躯硬生生地挑飞至半空。关兴再复一刀,高寿尚未落地,便被拦腰斩断,两截断躯重重地落在地上,抽搐了片刻,便再也无法动弹了。 一众吴兵看到主将落得这般惨死,皆是肝胆皆裂,满脸惨败,而关索则是兴奋地高呼一声:“大汉必胜!诸位将士,杀!” 关兴立斩高寿,大大振奋了蛮军的士气,众人齐声呐喊,跟随关氏兄弟与吴军血战。赵统、熊哲、马忠等人齐齐杀到,带领蛮兵反复冲击,转眼便杀得吴军血流成河,溃不成军。很快,吴军将士便开始丢盔弃甲,纷纷往东逃窜,投奔不远处的孙权。 “传令下去!大战尚未结束,眼下我军顾不得仁义,更无法留下俘虏,吴兵能杀便杀,无需留情!”关索厉声高喝,经过这么多年的征战,何时狠辣何时仁慈,他早已心中有数。性格宽宏的马忠得知关索这般举措,也没有多说什么。有时候对敌人的仁慈正是对自己的残忍,马忠同样也是一个处事果断之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蛮兵得到命令,自然毫不留情,吴兵就是有人跪地投降,也瞬间被杀死。葛宪、谢金两路弓骑兵更是一面纵马追击,一面射杀败逃吴兵,甚至拔出环首刀,飞驰劈砍,更杀得吴兵尸横遍野。一些吴兵看到往东去不是出路,便开始调转方向,但又如何跑得过战马,依旧逃不出弓骑兵的掌心。 就在蛮军尽情追杀之时,一名斥候突然飞马从西面而来,对关索说道:“启禀将军,陆逊率领吴军大队人马已从西面而来,距离我军已不足十里!” “来得好快!”关索面色一变,随即正色道,“速命所有弓骑兵停止追击,火速收整地上箭矢!” 关索说完,立刻翻身骑上亲兵们牵来的奔云,接着将赤血大刀往东一指,高声道:“诸位将士,只管往东与孙权交战!唯有陆逊杀到身后,方可回军交战!” 连败吴军两阵,关索此刻已是热血沸腾,猛地将右臂高高举起,仰天呐喊:“活捉孙权!” “活捉孙权!!!” 蛮军将士也几乎杀红了眼,个个振臂咆哮,跟着关索一路往东去寻孙权交战。 就在蛮军方才与高寿那一路吴军展开激战的时候,东面的江陵汉军也迎上了孙权亲自率领的吴军。虽然两边兵力相当,又都是休整多日,但孙权这五千人马可是吴军中的精锐,战斗力更胜汉军一筹。再两军不断地拼杀中,汉军已然开始产生更多的死伤,多亏丁奉在前队身先士卒,长矛不断杀伤吴兵,才能让汉军不至于很快落于下风,但仅凭丁奉一人之力,仍难以扭转局面。 “诸位!我等镇守江陵多日,只为抵御吴军!若是今日一交战便败下阵来,岂不有负圣上与丞相重托!”指挥作战的辅匡眼看前队汉军渐渐不支,心中大为不甘。他自襄阳追随刘备,至今已有二十余年,虽然智谋与武勇都非上乘,但对季汉的忠心不用怀疑。值此危机时刻,辅匡亲自策马向前,手持二石硬弓,开始对着吴军连放箭矢,以此激励士气。 “可恶,这支蜀军还真是难缠啊!”孙权恶狠狠地说完,随即高声道,“速命陈修、蒋休统领三百骑卒,从南面冲击蜀军!” 陈修与蒋休分别是东吴名将陈武、蒋钦之子,皆有其父之风,眼下在军中任职裨将军。二将得令后,立刻带着三百骑兵,从吴军后队绕到南面,然后朝着汉军发起冲锋。骑兵的机动性到底惊人,等到汉军将士发现的时候,那三百骑兵距离汉军方阵已不足两百步,转眼将至。 由于汉军的刀盾兵与矛戈兵大多在与吴军的主力交战,一时间难以脱身来到南面。虽然辅匡命弓弩手放箭阻击,但这三百骑兵的战马也包裹着部分马铠,可以抵挡一些箭矢。如此一来,辅匡几乎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完全挡住这些骑兵冲锋的步伐。 “速命丁奉将军挡住吴军骑卒!”辅匡急忙高声大叫,如果让这三百骑兵冲入汉军阵中,那便会对汉军的阵型产生巨大的冲击,更会间接乃至直接导致汉军的溃败。 “安西将军,丁将军尚在前队与吴军交战,短时间内难以脱身!”偏将军赵和听到辅匡的命令后,急忙策马上前,“末将愿先去抵挡一阵!” “.只恐凶多吉少……”辅匡不由紧锁眉头,他知道赵和的手段十分有限,汉军阵中又没有骑兵,仅凭他一人之力,多半是性命难保。 “末将力主出城与吴军交战,岂是贪生怕死,临难退缩之辈!”赵和却是耿直地高声叫道,“何况先父死于吴军之手,末将就是战死沙场,也要替先父雪恨!临死前若能多杀几个吴狗,也是不亏了!” 步兵面对骑兵,并非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只是一定要拥有敢死无畏的精神,尤其是第一个上前交战,绝对是抱着有死无生之志。眼下这路汉军面对孙权的精锐吴兵,已经处于下风,士气也开始逐渐低沉,可是若要选一个一定能和吴军拼命的,此人一定是赵和。 辅匡在江陵也有数年,知道赵和是个不虚情假意的实在人,而且眼下也确实需要赵和视死如归的精神。 “既如此,我会命弓弩手全力配合将军与吴军交战!”辅匡朝着赵和正色拱手道,“今日一战,我军定要让孙权有来无回!” “多谢将军!”赵和心中百感交集,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策马往南而去。 第542章 舍生取义 吴军的三百骑兵分成十列,眼看就要从南面突入汉军阵中。仅在南面外围抵挡的数百刀盾兵与矛戈兵皆是面如土色,不知骑兵杀到时,自己该如何抵挡,一些士卒甚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缩脚步。 “唉,完了……”在南面负责指挥的李鸿长叹一声。身为魏国降将的他,并非胆气十足之人,如何能率领将士拼死向前,如果放箭仍无法阻止吴军骑兵冲锋的脚步,后果可想而知。 “吴狗休要猖狂!” 可就在这时,汉军之中忽然响起一声暴喝,只见赵和挺矛纵马,独自一人冲杀出阵,直面东吴的三百骑兵。李鸿顿时看得目瞪口呆,赵和此举,岂不是白白送死。 然而一些久在江陵的汉军将士则是面露悲愤。他们知道赵和之父赵累十年前死于吴军之手,今日做出与吴军拼命的举动,倒在情理之中。而赵和虽然性子急躁了一点,但为人忠厚,遇事不苟。更兼他当年在江陵作为内应,助汉军里应外合重夺江陵,功劳显着,却从不以此为傲,故而赵和在那些出身贫寒的将士之中甚得人心。一想到他即将为国捐躯,一些士卒竟不由得眼眶泛红,落下泪来。 指挥吴军骑兵的陈修与蒋休看到赵和独自杀来,立刻指挥众骑兵挺起长矛,全速冲锋,十列纵队不断靠拢。如此一来,就算赵和武艺如何高强,在战马的高速对冲之下,绝对无法脱身,也就必死无疑。 就在吴军骑兵就要冲到自己面前时,早有准备的赵和突然猛地将缰绳一拉,胯下的战马立刻长鸣一声,飞快地减缓速度,并将身子高高立起。不远处的几名东吴骑兵本欲挺矛刺去,见此情景,不由一惊,不知该往何处刺击。 而赵和却趁此机会,从左侧飞身下马,单膝跪地,一面接着战马高大的身躯掩护自己的右侧,一面朝左侧全力抡动手中的长矛。 “喝啊!!!”伴随着赵和的咆哮,锋利的矛尖掠过东吴骑兵的马腿,为首的两匹战马顿时吃痛,往前扑倒在地。因此冲刺的惯性,上面的骑兵被摔飞老远,重重地落在地上,几乎摔至骨折,未等他们起身,后面的骑兵来不及停住脚步,很快便将他们踩着肉泥。m.qqxsnew 赵和一击得手,心中大喜,长矛在手中疯狂地来回抡动,专攻骑兵马腿,转眼又撂倒数匹战马。战马庞大的身躯横卧在地上,绊倒身后来不及刹车的骑兵,由此引发的混乱,也使得许多骑兵不得不减速乃至刹车,两侧队列的骑兵又不敢孤军冲入汉军阵中,也先后放慢速度,吴军冲锋的势头,也得以减弱。 突然,赵和身旁响起一声悲鸣,原来右侧的吴军骑兵本想猛攻赵和,却被那匹战马挡着。情急之下,吴兵便乱矛突刺,瞬间将赵和的战马刺翻在地。 赵和则眼疾手快,趁着那马未曾压倒自己,往前一个翻滚,躲了过去。可如此一来,他便再无任何屏障护体,两侧全是疾驰而来的东吴骑兵,人人挺起长矛,陈修与蒋休一左一右,两柄长矛当先刺来。 无路可退,无处可避,赵和自知命不久矣,但他岂有一丝畏惧,怒吼一声,右臂圆抡,将手中的长矛奋力朝左前方掷出。陈修当下大惊,连忙侧身闪过,身后的一名吴兵则倒霉地成了替死鬼,胸口被长矛刺中,落马而死。 亲手击杀一名吴兵,赵和正欲大喊一声“痛快”,腹部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冲击与剧痛,蒋休趁他没有兵器,狠狠一矛将其刺穿。赵和的身躯直接被撞飞了出去,无力地瘫倒在地,仍由东吴战马从他身上无情地踏过…… “赵将军!”看到赵和阵亡,许多汉军将士皆是悲呼出声。就在这时,丁奉终于从前队赶来,也是恼恨自己来迟一步,当下气愤地翻身下马,大吼道:“长矛在前,刀盾弓弩在后,随我与吴军决一死战!” 就在赵和冲锋之际,辅匡快速挑选位于汉军方阵南面的一百长矛兵、一百刀盾兵与一百弓弩手,作为拦截东吴骑兵的主力。眼下吴军骑兵冲锋的势头稍缓,众将士也因为赵和之死心怀激愤,不再心存畏惧,人人呐喊咆哮,拼死向前,一时间箭如飞蝗。近距离的箭矢更具威力,不断有吴军骑兵与战马中箭倒地。 “速速冲锋!”陈修与蒋休则是急忙下令,趁着汉军还未杀到跟前,如果能让骑兵再次发起冲锋,这三百余名汉军步卒便会不堪一击。 然而丁奉岂会让吴军得逞,只见他将长矛交给身后的一名士卒后,亲自手持弓箭,猛拉弓弦,怒射吴兵。前排的吴军骑兵先后中箭落马,失去指挥的战马不是原地驻足,就是来回乱晃,挡住后方骑兵之路。 “快放箭!快放箭!”眼看吴军难以发起大规模的冲锋,陈修与蒋休赶紧改变战术,然而为时已晚。 “趁现在,杀!”眼看吴军骑兵距离自己不过十余部,丁奉立刻丢到手中的弓箭,从士卒手里接过锋利的长矛,率领长矛兵奋勇上前,吴兵零散的箭矢,根本无法阻挡他们杀敌的决心。 骑兵但凡无法跑起来,灵活性的劣势便一览无余。待到短兵相接时,汉兵纷纷身体前倾,狠狠刺出手中的长矛,且专门猛攻吴军的战马。如此一来,东吴骑兵因为行动不如汉军步卒便捷,手中的长矛反而够不到目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胯下战马中创倒地,来不及起身,便被汉兵补刀杀死。 丁奉这时也展现出武勇惊人的一面,手中长矛如梨花绽开一般,矛尖所到之处,吴兵先后落马而死,完全抵挡不住。趁着吴军混乱,汉军的刀盾兵也从两侧杀来,一面举盾格挡,一面猛劈吴兵马腿。只听得战马的哀鸣此起彼伏,东吴的三百骑兵,转眼便死伤惨重。 “撤!快撤!”陈修虽然奋力与汉军交战,但无法改变战局,为了避免更惨重的损失,他急命全军南撤。可就在这时,丁奉快步冲至陈修马前,一杆长矛死死将其缠住。陈修无法脱身,只能奋力与其交战。然而他虽为东吴名将之后,论武艺却敌不过丁奉的久经沙场,二十回合后,丁奉看准机会,一矛刺中陈修大腿,将其挑落于马下,再复一矛,结果了性命。 第543章 吴军增援 陈修既死,这伙东吴骑兵更是大乱,蒋休受了些轻伤,也不敢拼死交战,只能率领剩余人马火速南撤。丁奉急命长矛兵掷出长矛,弓弩手乱箭齐发。许多跑得慢的吴军士卒与战马,先后中矛中箭,被汉军成功补刀杀死。蒋休最终只带着不到百余骑逃出生天。qqxδnew 不过因为丁奉离开汉军大队,缺少猛将压阵的汉军前队更加抵挡不住吴军的精锐,辅匡虽然竭力抵挡,但难以扭转战局,上前放箭阻敌的他,也被吴军流矢射中左臂,战斗力同样受到影响。 “速回本阵!”丁奉见情况紧急,来不及收缴地上的武器物资,立刻带着步卒们返回阵中与吴军交战。而孙权得知陈修阵亡,三百骑兵死伤惨重,当下气得怒发冲冠,正欲挥军痛击江陵汉军,忽有斥候来报,说是在北面抵挡关索的高寿被关兴斩杀,五千吴兵死伤惨重,蛮军将士正大举而来。 “关索竖子!!!” 又折损一员大将,孙权顿时急火攻心,差点晕倒在车架上。然而西北方向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不断响起,孙权明白眼下无法与汉军死战,否则他定会有性命之忧。 一念至此,孙权立刻大叫道:“火速前往江陵渡口!” 近五千吴军将士立刻放弃与汉军的厮杀,调转方向,转往东南方而去。孙权知道孙奂正领兵三千前来支援,而西边的陆逊想来也会马上赶到,待到三路兵马汇合,汉军岂有不败之理。 然而关索远远地望见吴军开始撤退,果断地大喝一声:“诸位,切莫放走孙权!追!” 方才与吴军交战的江陵汉军依旧死死地缠住吴军不放。丁奉身先士卒,矛刺脚踢,势如疯虎,大呼酣战,杀得吴兵心惊胆战,如何敢上前交战。而赵和之死的消息在军中传开,更让辅匡与许多汉军将士心怀悲愤,立誓不能轻易放过孙权。 偏将军梁英同样纵马当先,拼命砍杀吴兵。他与赵和同为关羽旧部之子,当初曾一同在江陵作为汉军内应,多年来一起守卫江陵,情谊颇深。加上其父十年前为护卫关羽而死在吴军手中,新仇旧恨刺激着梁英奋勇杀敌。 孙权看到汉军紧追不舍,后队吴兵死伤极多,心中更是大怒。可就在这时,东南方突然响声大作,原来是孙奂领兵赶到。与此同时,西面又有斥候来报,说陆逊与那一万五千吴军,离此地已不足五里。 听到这个消息,孙权精神大为亢奋,猛地抽出佩剑,指向北面汉军,全力呐喊道:“将士们,援兵已到!蜀军必败无疑!随孤与蜀军决一死战!” 在孙权的亲自激励下,吴军将士很快也重燃斗志,回身与汉军拼死鏖战。而汉军那里,关索不是不知道陆逊已经越来越近,但孙权近在眼前,他岂能放弃这个重创吴军的绝佳机会,他立刻带着四千余名蛮军将士绕到孙权那一路吴军的西面,想要从侧翼发起猛攻。 只是孙奂所率领的吴军几乎是同一时间赶到,死死地缠住蛮军。这孙奂也是十分擅长操练士卒之人,三千吴军将士行伍严整,绝非轻易可以撼动。前队指挥官又是东吴宿将鲜于丹,经验丰富的他从容指挥众将士抵挡蛮军的攻击。而蛮军将士奋战到现在,已然十分疲惫,兵力虽然占优,短时间内与这路吴军难分高下。 “吴军果然不是酒囊饭袋之辈,实乃季汉大患!” 关索感慨之际,又从辅匡那里得知赵和阵亡的消息,神色不由一黯,想到其父赵累当日在夹石山舍身相救关羽,心中好不伤感。 然而关索并没有因为自己执意与吴军交战的决定感到后悔,为了让季汉早日一统天下,与东吴的大决战早晚将要来临。此番把吴军千里迢迢吸引到荆州,对汉军来说已经是个难得的机会,又岂能在此退缩。 “既然孙奂如此难缠……” 关索思忖片刻,立刻高声道:“速命谢金与一千弓骑兵,猛攻孙权所在中军之处!” 将令一出,正在放箭猛攻孙奂兵马的谢金立刻率领弓骑兵调转方向,策马绕到吴军东面,对着孙权那一路军马齐齐抛射箭矢,刹那间箭如雨下。 只是孙权身为吴王,个人防护可谓十分到位,车架四周皆是持盾虎贲甲士,车顶有黄罗伞盖,车上更有两面做工精良的牛皮圆盾,足以让孙权抵御箭矢。因此汉军箭矢虽多,但却无法伤及孙权分毫。 “速往西面还射!”孙权通过射来箭矢的方向,判断出汉军发起进攻的位置,立刻命麾下弓弩手齐齐放箭还击。好在谢金命弓骑兵拉开一定的距离,又有木棍遮拦,因此也不曾遭到严重的打击。 眼看难以撼动孙权所率的东吴精兵,邓艾连忙策马找到关索,急切地说道:“关,关将军,吴军如此顽强,是否再,再使用一次元戎弩!” “不可!我军只剩下最后一波齐射!”关索却是果断地摆手道,“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可使用!” “至于这些吴兵……”关索说完,不由得目露凶光,右手快速伸进怀中。 而吴军阵中,孙权也终于拿出了一方雄主的魄力与胆色,面对汉军洪亮的喊杀声,神色依旧镇定。只见他右手紧握佩剑,在车架上不断高呼:“诸位将士,镇西将军少时便到!蜀军不日便会成为齑粉!此战我军必胜无疑!” 吴王的呐喊助威也确实比寻常将领更为有用,眼看孙权尚在阵中督战,近八千东吴将士都是士气大振,人人奋勇,死战不退。汉军并无压倒性的兵力,始终无法难以占据上风。 “若是这般下去,陆逊大军一到,我军该如之奈何……” 其余杀红了眼的汉军将士此刻可能还没来得及多想,但马忠与邓艾二人已是急得满头是汗,眼下倒不如劝关索赶紧退兵回江陵。 只是此地的汉军退走倒非难事,可刘邕那边的五千汉军与七千魏军降卒尚在西面,只怕会成为吴军泄愤的目标。而那些魏军降卒在危急时刻,一定会再次倒戈,那刘邕等人的处境便可想而知。 就在二人着急踌躇之时,孙权所在的吴军后队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骚动。 第544章 鬼将冲阵 为了尽可能让士卒投入到与汉军的搏杀中,孙权将大量的刀盾兵与矛戈兵集中到了北面与西面,用来抵御汉军,而弓弩手除了集中在垓心位置,也有一些位于距离汉军较远的东面与南面,远距离抛射箭矢。因此这些士卒目前处于一个十分安全的位置,而且汉军确实没有绕到他们身后,发起攻击的迹象。 然而就在他们放松戒备之时,西南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吴军将士尚在疑惑,伴随着一声骏马的长鸣,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从他们眼前高高跃起! 一把赤红色的大刀瞬间俯劈而下,吴兵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转眼就有数人的头颅裂开,顷刻毙命。眼看一匹雄壮的骏马从半空中不断落下,几个吴军弓弩手本能地往旁边一躲。而那匹白马顺利落地后,便是红光一闪,马背上的那人双臂猛地圆抡大刀,只一刀便砍下近十颗首级。 骤遇敌袭,吴兵尚在惊愕,可在他们看到那人的面相后,更不由地吃了一惊。 此人赤面獠牙,模样极为恐怖,宛如鬼怪一般。不过一些人很快反应过来,此人绝非天生容貌如此,定是戴了个面具。 “他,他是关索!”一名吴军弓箭手猛然想起早年曾听人说起,关索有时在厮杀时喜欢戴着个鬼面具,以此来吓唬敌军。 如他所言,此人正是关索无误,他已经有许多年未曾戴着这个面具冲锋杀敌了。只是今日事态紧急,关索便想出此法,来稍稍地震慑吴军。趁着吴军弓弩手分神之际,关索猛地一踢马腹,奔云宝马立刻开始在吴军阵中发起冲锋。 弓弩手为了张臂拉动弓弦,彼此之间不会十分靠近,这正巧给了奔云冲锋的空间。关索则是右手抡动赤血大刀,左手挥舞手戟,与奔云人马一体,向前冲杀。虽然身旁并无一个汉兵相助,连亲兵都不曾带上,但关索独闯吴阵,并无丝毫畏惧。 除了关索的鬼面具容易唬人外,今日不曾太过劳累的奔云此刻也展现出他堪称天下宝马的惊人速度。一人一骑所到之处,吴军弓弩手非死即伤,阵型转眼大乱。 在吴阵末端指挥弓弩手的乃是方才击杀赵和的蒋休。虽然他的运气比陈修好那么一点,从丁奉手里逃得性命,但也受了箭伤,孙权便令其暂时退到后队,不想却在这里遇到了关索。 “关索?”得知来的这员汉将竟是关索,蒋休微微一愣,随即瞠目怒吼道,“蒋休在此,关索贼子,还我兄长命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蒋钦次子!”熟知历史的关索立刻知道此人身份。说起来蒋休的兄长蒋壹在七年前的荆州大战中,被关索伏击射杀,那还是关索手刃的第一个敌将。 而关索也得知赵和正是死在蒋休手上,既是冤家路窄,那关索更是动了十二分杀心。但见关索目光如炬,未等蒋休靠近,左手电光般甩出手戟,宛如一道银色闪电。蒋休猝不及防之下,胸口正中,虽有铠甲护体,但也疼得几乎落马。 然而关索又飞马杀到,右手更是横握赤血大刀。待到奔云从蒋休身边经过时,蒋休只觉得腰间一阵剧痛,这才发现自己已然被关索拦腰一刀劈开,血如泉涌,顷刻落马抽搐了几下,便步了蒋壹的后尘。而他胸口的那把手戟,则在落地前被关索电光火石般地收回,继续投入到与吴军的交战中。 吴军方阵的末端本就兵少,加上指挥将领又被关索所杀,因此关索长驱直入,硬生生穿过吴阵,冲杀而出。吴军弓箭手急忙想要放箭,却因为关索马快,且不断改变前进方向,射出去的箭矢不是落空,就是被关索的手戟拨落。 而谢金与一千弓骑兵趁着吴军后队将注意力集中在关索身上时,突然乱箭齐发,射得吴兵倒下一片。关索趁机大喝一声,调转马头,再次杀了过去,与谢金十分默契地猛攻吴军。吴军将士两头难顾,很快便被杀得一地死尸,弓弩手尤其死伤惨重。 而孙权闻知蒋休又死于关索之手,气得几乎将牙齿咬碎。陈修与蒋休都是孙权十分器重的年青战将,二人都在去年的石亭之战立下战功。不想此番来到荆州,二人全都死于汉军之手,这让孙权更感痛心。 “既是关索独自前来冲阵!后队将士速速将其围杀,孤便不信他有三头六臂!”孙权大喝一声,不想放过这么一个可以雪耻解恨的好机会。 不过关索岂会真的冒险深入吴军方阵,只是在弓骑兵的掩护下,攻击吴军的破绽之处。眼看后队吴兵纷纷调转方向,朝自己杀来,关索果断将马一转,溜之大吉。一名吴军牙门将不知关索究竟有多少手段,冲得太过靠前,反被关索猛地回身一箭,正中头颅,落马而死,让身旁吴兵皆是不寒而栗。 就在吴军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关索身上的时候,辅匡注意到迎面射来的箭矢不断减少,立刻指挥汉军将士大举杀上。浴血奋战的丁奉满身殷红,完全不顾惜自身,长矛不知捅死了多少吴兵,矛尖都已破损。看他拼命到几乎发狂的地步,吴军将士皆是心惊胆战,斗志大减。 其中有一名从后顶上的持盾队率,乃是当年甘宁麾下的将佐。丁奉在甘宁军中担任都伯时,此人也是一名伍长。当初在当阳被汉军生擒后,得亏丁奉向关索求情,此人才得以安然回归东吴 而此人也一下子认出丁奉,当下大叫道:“丁奉!汝是江东儿郎,吴军将士!兴霸将军待汝不薄,汝今日为何要替蜀军这般卖命!” 听到这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丁奉微微一愣,随即认出此人,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但他很快便不再犹豫,正色呐喊道:“我早年是受过兴霸将军提携之恩,却已报答过其恩情!大汉朝廷与关索将军待我更是不薄,身为灭寇将军,我自当为大汉奋勇杀敌!” “今番各为其主!汝等休要留手,我丁奉也绝不会念及旧情!” 丁奉说完,从身后士卒手里换了一根较新的长矛,然后再次咆哮着投入到战斗之中。而一些认识丁奉的吴兵,知道他竟能从一名出身贫寒的都伯晋升为季汉杂号将军,着实惊羡不已,这可是许多寻常士卒一辈子都完成不了的梦想。 想到这里,这些吴兵的斗志顿时大减,甚至还有人心生降汉之念,那队率也不去极力挡住丁奉,只是不断避开。吴军士气不断受挫,加上被关索与汉军弓骑兵不断牵制,即便是精锐,战斗力也开始有所下滑。前队的吴军将士在汉军的反复冲击下,死伤越来越多,阵型不断出现缺口,要看就要抵挡不住。 而孙权看到吴军如此情况,也是又惊又急。可就在这时,西面突然喊杀声大振,大量旌旗迎风飘扬,无数吴军奋勇杀来,阵中更传来一声无比洪亮,足够震慑汉军的高喝! “我乃镇西将军陆伯言!蜀军休得猖狂!” 第545章 退而不乱 陆逊到了! 九千汉军眼看就要从近八千吴军那里彻底占据上风,陆逊终于带着一万五千吴军及时赶来支援孙权。得知这个好消息,本来陷入苦战的吴军将士齐齐欢呼出声,重新燃起斗志,与汉军展开激烈搏杀。 “罢了!此番终是无法擒拿孙权!”关索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奋力从吴军阵中杀出。眼下吴军兵力可谓汉军的两倍有余,关索绝非鲁莽之人,差不多也到了退兵的时候。 “所有将士合兵一处,往江陵方向退去!” 在关索的高喝声中,蛮军将士与江陵汉军很快便不断靠拢,然后集体往东面的江陵城而去。但孙权哪里肯轻易放过汉军,厉声喝令全军将士继续向东追杀。 先失朱桓,再折高寿,前后损失超过一万的将士,孙权若是让关索就这样轻松地逃之夭夭,他也不再做这吴王了。 “诸位江东儿郎,为死难的将士们复仇,随孤一同追杀蜀军!!!” 在孙权的咆哮激励下,吴军将士人人奋勇,抡动兵器,死死缠住汉军后队不放,唯有西面的陆逊心中大为不安。 为了赶紧回来支援孙权,他令麾下所有将士都拼了命地加快脚步,大军此刻也略有疲惫。何况刘邕与其麾下的万余将士想必也在来的路上,真要与汉军拼死相斗,吴军也未必讨得了好。 穷寇勿追,陆逊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何况吴军已经损失了朱桓及万余将士,若是再有损折,只怕会大伤元气。加上吴军这一次也没能夺下荆州,空耗钱粮折损士卒,江东百姓定会十分失望,保不准会引发一波内乱。 想到这里,陆逊立刻派人飞马去请孙权收兵。可是孙权此刻不知道是失去理智,还是已经受够了始终低季汉一头的日子,听不进任何劝阻,让陆逊只顾领兵追杀。陆逊知道孙权的态度后,心中长叹,只能全力配合孙权。 “想来孙权以为我军势穷,故而令吴军拼死追击。他们这般疏于防范,对我军未必不是机会!”注意到吴军的情况后,关索却是临危不乱,更加冷静地分析起来。 陆逊虽然领军杀到,但距离汉军尚有一百五十余步的距离,关索还有调整的时间。 “矛戈兵,持盾上前!弓骑兵,绕到吴军东面攻击!” 关索很快便想出应敌之策,果断地一声令下,然后亲自去找马忠交代事宜。蛮军将士中的六百余名矛戈兵在赵统的带领下,先后从刀盾兵手里接过了盾牌,顶到了最前线,一面后退着抵挡吴军的攻击,一面利用矛戈的长度进行还击。孙奂部下的吴军将士未曾料到蛮军会突然拿出这种武器配合,短时间内没有适应过来,被比环首刀更长的矛戈连续逼退,更有人因为追杀太猛,下肢被狠狠刺中,惨叫着跪倒在地,阻挡后面士卒前进的步伐。汉军得以稍稍远离孙奂这一路吴军。 而谢金、葛宪率领两千弓骑兵,飞驰绕到孙权所率那一路精兵的东面,继续利用强大的机动性和极远的射程进行攻击。吴军的精锐因为关索刚刚那一波骚扰带来的连锁反应,死伤颇多,此刻队伍中出现了许多盾牌掩护不到的缺口。加上孙权只顾喝令他们进行追击,特别是有许多吴兵想要击杀已经负伤的丁奉,以此立功,不曾提防来自东面的进攻,很快便被弓骑兵们射得死伤一片。 而关索更是与弓骑兵一同放箭杀敌,他注意到死战断后的丁奉,心中更是大为感动,亲自掩护丁奉,三石神臂弓每响动一次,必有一名吴兵中箭倒地,不是被命中头颅就是被贯穿身躯。一连十余箭下去,竟让吴兵都不敢轻易靠近丁奉。 “多谢长寻!” 丁奉虽然右臂被一刀砍伤,但斗志依旧旺盛,努力回报着关索的信任,也大大激励着辅匡等一众汉军将士,虽然退走,但岂会任由吴军宰割,便是死,也要拉一人做垫背。 可就在汉军众志成城之时,关索耳旁突然响起接二连三的惊呼声:“将军,箭箙已空!” 关索精心训练出的这队弓骑兵臂力强,骑术好,便是战马也耐力惊人。可若说他们有什么短板,便是很难在交战时就地补充弹药。混于阵中的步卒弓弩手可以回收敌方射出、落在地上乃至友军盾牌上的箭矢,进行还击。而一直驰骋作战,上下马繁琐的弓骑兵显然无法做到这一点。qqxsnew 得亏关索在与吴军交战前缴获了魏军大量的武器物资,其中箭矢就有七万余支,弓骑兵们一人携带两袋箭箙,箭矢远比往日充足。饶是如此,也禁不住大战中的消耗。 “谢金,葛宪!你二人速率弓骑兵返回本阵,补充箭矢!少时听我号令!” 不过关索对此早有准备,他刚才找到马忠,便让蛮军阵中的弓弩兵停止放箭,众将士尽可能收集吴军射来的箭矢,等下全部交给弓骑兵。 既是关索有命,弓骑兵们立刻策马而退,吴军将士看到这伙难缠的弓骑兵终于离开,尚在庆幸。突然一阵马蹄声不断临近,原来是关索一人一骑,飞马从侧面冲向吴军,右臂猛地将三石弓拉满,电光火石之间便瞄准了目标,右手猛地一抖,雕翎箭如流星逐月一般,呼啸而出。 这一次,关索的目标不是任何吴军将士,而是孙权身后的那面吴王大纛。凭着关索百步穿杨的射术,弓弦响动不过片刻,那面大旗随即飘落,赶巧不巧地落在孙权的伞盖上,瞬间遮住了孙权的视野。 孙权自然是气急败坏,而吴军将士看到大旗坠落,震惊之余更有许多畏惧,关索在七八十步开外便能把迎风飘扬的大旗一箭射落,箭术简直是难以想象。 “孙权与孙奂这两路吴军暂无大患,眼下……” 关索一面调转方向,一面往西望去,陆逊大军距离汉军已不足百步,从西面直冲汉军侧翼! “马德信,我军安危便靠你了!” 原来关索前日在当阳,曾从一些参与过石亭之战的降卒口中得知,陆逊麾下有一支强弩兵,射程十分惊人,因此关索不敢大意。适才他不仅仅交代马忠收集散落的箭矢,更让马忠让盾牌聚集到西面侧翼,眼下熊哲正带着大部分刀盾兵,一面有序撤退,一面严阵以待。 第546章 抵御强弩 关索久在军中,已十分清楚弓弩之间的优劣。弓成本便宜、射出的箭矢更加稳定且射速极快,但对于使用者臂力要求极高,操作也有一定的要求。便是关索麾下的蛮军将士,能拉开两石弓的人也不多,更不用说三石强弓,整个季汉都只有几个武艺高强的大将可以使用。 而弩虽然成本较高,但操作简单,适合新兵。由于可以将填箭、射击分开进行,使用者通过脚踩弩臂、双人合作等方式,可以利用双手拉弦,如此便可使用拉力远胜角弓的硬弩。陆逊军中有三千张三石硬弩,也在情理之中。 但弩箭因为尾羽做工不如弓箭细致,导致弩箭的飞行并不稳定,故而弩箭大多只能采用平射,最多是小角度的抛射,这也使得弩箭很难避开前面的障碍物。 明白这一点的关索,已提前知会过马忠与邓艾。眼下二人亲自挽着一面盾牌,来到汉军西侧,一面往东撤退,一面注意吴军情况。眼看吴军前队距离汉军已不过七八十步,二人也打起十二分精神。 汉军已经进入吴军三石弩的射程范围,陆逊并没有急着进攻,想必是在等待机会。 “马,马参军,吴军弓弩不发,其意定是为了利用三,三石弩之威力,射穿盾牌,杀伤我军前,前队乃至中军将士,不,不得不防!”邓艾看到吴军越来越近,连忙对马忠说道。 “此言甚是!”马忠当即将手中红旗一指,让部分刀盾兵护住位于中军的弓弩手。这些弓弩手尚有一些弹药,只是绝大部分按照马忠的指示,只是搭箭上弦,唯有零星箭矢,放箭阻击陆逊从西面来的兵马,但杀伤十分有限。 “蜀军箭矢虽少,难保不是诡计!”可陆逊绝非鲁莽冒失之人,当下十分谨慎地高声道,“传令全军做好防备,不可只顾追赶!” 眼看陆逊的兵马几无破绽,不断逼近,马忠当下额头渗汗,暗想:“眼下阵中弓弩手兵不满千,纵然乱箭齐发,也无法撼动陆逊……” “弓骑兵尚随关将军与孙权交战……若是能用元戎弩……” 马忠想到六十架元戎弩还有一轮齐射,只是关索特意强调,这最后一次进攻,必须由他亲自指挥,眼下时机未到,这让马忠不由得万分焦虑。 如果三千张三石强弩继续靠近,自己又该如何抵挡? “罢罢罢!关将军命我挡住吴军的第一波箭雨,我尽力便是!”一念至此,马忠也不去多想,全力应付即将到来的吴军。 由于陆逊麾下兵力极多,故而他命全军将士尽可能摆开阵型,宛如一股波浪袭来,到时便可从西、北两面猛攻汉军。关索适才已经注意到这一情况,便从辅匡那里调来千余刀盾兵,与蛮军一同到西面防备,且全部听从马忠的指挥。 而陆逊在马上反复观察汉军的阵型后,忍不住感叹道:“关索无愧少年名将,蜀军虽然撤退,但其阵不乱。若不能再向前靠近,我军弓弩也难以将其重创!” 本来陆逊以为距离汉军六十步时,便可以令三千张三石强弩集体射击,现在看来,至少要四十步以内。 只是陆逊却注意到孙权与孙奂这两路吴军阵中不断传来士卒的惨呼,追击汉军的路上,反倒留下了许多吴兵被踩得不成人样的尸体,这让陆逊不由得更加惊讶,汉军的战斗力竟然如此惊人? 很快,孙权那边的斥候又飞马告知陆逊,请他火速猛攻汉军。就在陆逊犹豫之际,两侧吴军将士皆响起一阵惊呼。原来是孙权阵中那面吴王大纛突然掉落,陆逊当下猜到是汉军箭矢所为,心中不由一紧。仟千仦哾 “强弩出阵,盾牌掩护,放箭!”陆逊果断将手中宝剑一挥。事已至此,他也无法再隐忍不发,必须采取行动,缓解孙权那边的压力。 这就是为什么关索一定要率领弓骑兵猛攻孙权率领的那路吴军、甚至他亲自冒险射落吴王大旗的真正原因。孙权身为江东之主,身份不比其他将领。陆逊一定会投鼠忌器,不敢拿孙权的性命冒险。只要一直怀着这样的心态,陆逊便无法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分成三十屯的三千强弩兵立刻全速飞奔出阵,在距离汉军尚有五十余步时,随着号令集体停下脚步,一屯平射,一屯抛射,先后扣动扳机,刹那间箭矢如飞蝗一般扑来。 而马忠和邓艾虽纵马东去,但二人轮流注意身后吴军的情况。恰巧邓艾看到吴军强弩出阵,立刻高喊一声:“吴,吴军来了!” “盾牌止步!抵御箭矢!”马忠几乎是第一时间挥动手中的红旗。近三千刀盾兵先后停住奔跑的脚步,集体转向西面。其中数蛮军将士最能令行禁止,前排半蹲,后排高举盾牌,很快便摆好整齐的盾墙。 伴随着一声声闷响,不计其数的弩箭硬生生插在汉军盾牌上,无论抛射还是平射。只是三石强弩的威力着实惊人,有些弩箭竟能刺穿包裹牛皮的坚盾,将后面汉军将士的手指射伤。侥幸逃过一劫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箭簇,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得益于汉军的有序部署,也得亏马忠的及时发令,吴军的三千张强弩对汉军造成的杀伤十分有限。马忠与邓艾皆是庆幸不已,若是强弩再靠近一点,恐怕汉军的盾牌也难以抵挡,到时伤亡可能会出乎意料的惨重。 而陆逊则是连连摇头,第一波齐射最具威力,却被汉军尽数挡下,接下来的进攻就更难了。 “填补箭矢,准备第二轮齐射!”不过陆逊并没有因此灰心,吴军兵力终究占据优势,只要持续猛攻,汉军早晚会坚持不住。 三千强弩兵先后脚踩弩臂,双手奋力拉弦,挂在钩上。正当他们要装填箭矢之时,吴军西北方向忽然响声大作,一路军马当先杀来,兵力过万,只是为首冲锋的将士,竟身穿黑色军服,分明是魏军之人无误。 由于陆逊这一路的吴军将士大多不知曹休败亡的消息,许多人还以为曹魏前来支援,竟然心生欢喜。但陆逊却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连忙高喝道:“此乃蜀军之中魏军降卒,是敌非友!准备放箭阻击!” 除了三千强弩兵外,陆逊麾下尚有两千余名弓箭手,众人立刻搭箭上弦,听候放箭指令。而关索闻知刘邕率领的援兵赶到,立刻激动地大喝道:“弓骑兵听令,随我往西,猛攻陆逊!” 在一声声嘹亮的嘶鸣下,两千弓骑兵随关索一同调转方向,往西疾驰而去。临近蛮军方阵时,关索更是握紧了拳头,高声咆哮。 “弓弩手听令,乱箭齐发!元戎弩,射击!!!” 第547章 天不助吴 自得知关索与朱桓展开激战后,刘邕立刻按照关索的命令,带领全军往江陵方向火速进兵。前后花了五个时辰,终于在傍晚时分成功赶上两军交锋。 不过刘邕麾下兵力虽有万余,但超过一半的全是魏军降卒,且只有前排冲锋的将士才配备盾牌,如果吴军放箭阻击,他们如何敢卖命上前。眼下他们距离陆逊大军尚有百余步,关索必须在交锋之前,先对陆逊麾下的将士造成一些杀伤,缓解刘邕他们的压力。 何况陆逊军马距离汉军西侧已不足五十步,此时反击,正是时候。 伴随着关索的呐喊,等候多时的六十名队率立刻掏出布袋中的元戎弩,装上最后一盒箭匣,齐刷刷抬起手臂,扣动扳机,朝着吴军阵中发射,三千支铁矢宛如天女散花一般,往吴军将士的头顶上落去。 汉军阵中的弓弩手,和关索身旁的弓骑兵们也同一时间放箭猛攻。刹那之间,总计超过六千的箭矢如磅礴大雨袭来。陆逊虽然料到汉军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发起反击,但也未曾料到攻势如此惊人,急令众将士举盾防御。 只是汉军的这一轮齐射实在太过密集,加上两军离得较近,吴军的盾牌无法尽数挡下攻击,许多将士先后中箭倒地,引发无数踩踏。尤其是那三千强弩兵,已经冲在了队伍最前排,身旁虽有盾牌遮蔽,但还是死伤惨重。 原本整齐的吴军前队突然多了许多伤兵乃至尸体,瞬间引发一阵骚乱。陆逊唯恐汉军继续猛攻,急令全军火速停止进兵,架起盾墙,严防死守。 而刘邕那边看到吴军混乱,急命汉魏将士冲击吴军中路,那里正是陆逊的大旗所在。眼看敌军将近,陆逊仍是临危不乱,冷静地高喝道:“所有弓弩手调转方向,往北射击!” 陆逊何尝不知道魏军降卒绝非真心为关索卖命,只要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这支兵力过万的汉军便不足为虑。 本来做好准备的许多吴军弓箭手因为刚刚的那一阵骚乱,箭矢脱手,不得不重新搭箭上弦,强弩兵更是在汉军的猛攻下损折极多。好在北面的汉军尚有五六十步,足够吴军弓弩手发起攻击。 然而就在这时,一件令陆逊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竟然发生了! 天空中响声大作,原本平和的西北风突然飞沙扬砾,变得异常猛烈。注意到这一情况后,陆逊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他很清楚强烈的西北风,会对他麾下吴军将士带来何等影响。 正如陆逊预料的那般,吴军方才脱手的箭矢突然顶着强风飞行,力道瞬间大减,飞行不足五十步,便先后掉落在地。一些臂力不足的弓箭手,抛射出的箭矢竟被风吹得调转方向,反落在了吴军阵前,看得吴军将士哭笑不得。.qqxsnew 如此一来,陆逊想要通过放箭震慑魏军降卒的计划便彻底落空了。而刘邕作为季汉宿将,也知道该好好利用这强烈的西北风,立刻喝令麾下将士乱箭齐发。负责弓弩的皆是他当日带来当阳的汉军将士,忠诚可靠,转眼便朝着陆逊军中齐刷刷抛射箭矢。 箭借风势,威力惊人,两三千支箭矢先后射入吴军方阵,甚至射入中军,转眼又让许多吴兵扑倒在地。陆逊一面舞剑挡箭,一面心中哀叹:“此乃天不助吴啊!” 东面的关索望见这一幕后,也是又惊又喜,不曾料到会有这么强烈的西北风来袭,这无疑是帮了汉军一个大忙。本来只想逼退陆逊,让大军返回江陵的他,似乎觉得这是一个重创吴军的好机会。 就在关索犹豫之时,这一阵猛烈的西北风也突然停止,平静的天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一众弓骑兵又趁此机会,对着陆逊军中放箭猛攻。 这一刻,关索终于下定了决心!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想到这里,关索立刻把刀往西一指,激动地呐喊道:“诸位将士,天降强风相助大汉,我军今日必胜无疑!全军向西,猛攻吴军!今日必要将吴狗逐出荆州!” 经过汉军的两波箭雨,陆逊麾下的一万五千将士想来损折不少,吴军的总兵力恐怕已经弱于汉军。两军都是疲惫之时,这时候比得就是众将士的体力与斗志。而且因为刚刚那阵突如其来的强风,原本在这个时代存有迷信思想的汉吴将士,也真的以为天意在汉,两边的士气很快便发生了变化。 “将吴狗逐出荆州!!!” 看到关索带头冲锋,蛮军将士们齐声高呼,先后追随关索的脚步。江陵汉军也气势如虹地伴随着冲锋鼓点,把目标转向西面,开始冲向陆逊的军马。 与此同时,刘邕带领的那一路也汉军终于从北面冲到吴军身前,陆逊麾下的兵马已经被大量箭矢逼得阵型散乱,汉军之中的猛将文钦一马当先,挺起长矛怒吼道:“诸位将士,找吴狗报仇的时候到了!杀呀!” 伴随着一声呐喊,文钦长矛起处,一面盾牌应声破裂,身后的吴兵也被一矛刺穿,当即倒地毙命。两旁的魏军降卒趁势杀上,猛攻吴军方阵。他们或为返回家乡,或为效忠季汉,或找吴军泄愤,虽然在劣势时不会卖命,但眼下占据上风,则是人人奋勇,满怀立功之心。加上关索率领的蛮军将士从东杀到,两面夹攻之下,吴军越发招架不住。 考虑到陆逊指挥作战更胜孙权等人,关索这一次也不敢冒险突入吴阵,不能因为自己身死导致整支汉军落败。故而关索十分谨慎地在吴军外围,放箭杀敌,并没有丝毫懈怠,陆逊军中凡是在马上的将领,都先后成为关索的目标。 关索每一箭下去,必不落空,不是武将坠马,就是坐骑扑倒,今日他已不知将三石神臂弓拉满了多少回,右臂无比酸痛,几乎快要失去知觉。 但是看到熊哲与一众蛮军将士持刀挽盾,拼死冲击吴军方阵,个个浴血奋战。关索身为他们的主将,自然更要弘扬他们的斗志,咬紧牙关,继续猛拉弓弦,与射杀吴军将士。 而南面的孙权与孙奂得知关索竟率军反攻陆逊,急忙拼死领兵还击。但关兴、丁奉、赵统、梁英等人则留在南面,率领刀盾兵、矛盾兵拼死拦住,为关索争取时间。其中辅匡因为在马上射箭杀敌,目标过于明显,成为了吴军弓弩手的目标,可他虽然身中数箭,但依旧死战不退,咬牙坚持 辅匡虽然不是季汉赫赫有名的大将,但身为安西将军的他,官职在眼下这些汉军将士中仅次于关索,他若是就此离开,谁来代替关索指挥众人杀敌。 “” 第548章 逼退陆逊 “这些魏军降卒竟这般拼命?” 陆逊在中军苦苦支撑局面,却挡不住汉军两路猛攻,蛮军将士有关索坐镇指挥,奋勇尚在预料之内,可是北面的魏军降卒却也奋起杀敌,个个都恨不得砍下吴兵的首级。为首那个自称文钦的,更是呐喊咆哮,杀得吴兵望风披靡,让陆逊好不困惑。 虽然不知道关索对他们说了什么,但肯定是做出某种承诺,才会让他们如此奋不顾身。而且刘邕麾下的数千汉军将士在后压阵,也顺带堵住了魏军降卒的退路,让他们不得不与吴军拼死交战。 只是陆逊始终认为魏军降卒斗志有限,因此打算切断两处蜀军的联系,以此打击魏军降卒的士气,从而使吴军反败为胜。可就在陆逊刚刚下令之时,早有预料的关索却是带着一众弓骑兵,依靠战马的速度,抢先将蛮军与刘邕的兵马连成一片,依靠弓箭不断射杀冲上前来的吴兵。此番从魏军那里缴获的箭矢极多,刘邕命麾下弓箭手不断向弓骑兵提供箭矢,保证火力输出。 “全军顶起盾牌,向前冲锋!”不过指挥吴军将汉军一分为二的乃是东吴宿将刘阿,此番作为陆逊的副手,危急时刻也对得起孙权与陆逊的信任,亲自下马手持一面圆盾,冒着弓骑兵射来的箭雨,激励军士拼死向前。弓骑兵为了拉开与吴军的距离,不得不徐徐向后退去。 刘邕那边也急忙调了一千汉军刀盾兵前来支援弓骑兵,但关索知道此乃紧要之时,于是飞身下马,将手中的赤血大刀重重往地上一插,然后从一名刀盾兵手中要来了环首刀与圆盾。 “诸位将士,我关索今日势必与你等并肩作战!不破吴兵,绝不后退!!!” 言毕,关索箭步上前,带着十余名亲兵,与前排吴兵战至一处,沉重的右臂奋力挥动环首刀,紧握在左手的盾牌不断猛击。即便是十分疲惫,关索的力量还是胜过寻常士卒,在他惊人的毅力下,身前的吴兵接二连三地倒在地上,不是被盾牌撞翻,便是死于刀下。虽是吴兵不断涌来,但关索越战越勇,流露出一丝怯弱。一众刀盾兵也是紧随关索,猛攻吴军。 “弟兄们,随关将军杀敌!”谢金、葛宪与一众弓骑兵目睹关索奋战的英姿后,心中大为感动,面对不断涌来的吴军,依旧奋战在关索身后,箭矢连发,射得吴军阵中不断响起惨呼。刘阿虽名弓箭手放箭还射,但弓骑兵身旁的持棍骑兵始终甩动木棍,为战友遮拦箭矢。 身先士卒的关索不仅激励了汉军将士,那些在吴军阵中厮杀奋战的魏军降卒听到关索的声音不断从身旁响起,许多人也是热血沸腾地大叫道:“关索将军当真不曾将我等视为弃卒!我等也应与其共进退!”m.qqxsnew 酣战至此,很多魏军降卒已经杀红了眼,心里没什么诡计,既然关索这般仗义,他们之中更有真心信服关索之人,并愿追随关索一同杀敌,战力更盛。浴血奋战的文钦也展现出异常武勇的一面,长矛起处,必有吴兵倒毙。 眼看北面的魏军降卒就要拦腰杀入中军,陆逊不由得再次心生退兵之意。 眼下大军若是全力挡住关索和他所率的汉军,势必会被魏军降卒重创,可陆逊虽能奋起一搏,杀败并震退魏军降卒,但仍会让许多将士死在汉军手中。而且这些魏军降卒对汉军来说并不是十分心疼,可能更乐见吴军和他们两败俱伤。 南面的孙权与孙奂则被江陵汉军与部分蛮军死死缠住,一时无法支援。局势如此,陆逊知道自己实在难以挡住眼前这两路势如疯虎的汉军。 其实关索通过前世对历史的了解,以及穿越后多年刺探,对陆逊的性格多少也有一些了解。 若说用兵之道,关索成长到今天,未必敢说自己胜过陆逊,可关索却拥有一种陆逊并不具备的性格。 搏命。 陆逊熟知兵法,计谋深远,故而喜欢谋定后动,历史上无论是夷陵之战还是石亭之战,都是让对手一步步掉入自己的陷阱,然后收网围杀。但战争有时会有势均力敌、计策难以料中的情况,无论是某个战场还是整个战局。面对这种情况,候陆逊则会偏向保守,不会冒险行事,这点倒是和诸葛亮很像。 袁绍在界桥之战中身先士卒,冒着箭雨指挥反击,这才化险为夷,逼退公孙瓒的兵马。乌巢之战,曹操在即将两面受敌之际,更以自己性命做赌,终于在身后袁兵抵达前,一举攻克乌巢,焚烧袁军辎重,一举扭转了官渡之战的不利局面。 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如果陆逊今日也能像袁绍与曹操一样,以命做赌,以此激励全军,吴军或许仍有胜算。 但关索相信陆逊做不出来这种事,或许是因为身为东吴重臣,也或许是因为肩负江东陆家,使得陆逊有更多的顾虑。生死关头,陆逊实在无法像关索一样把性命置之度外。 “全军向南,速往江陵渡口而去!” 最终,陆逊还是没有做出让关索意外的选择,十分无奈地下达了退军的指令。而许多吴军将士面对英勇无畏的汉军,早已心生退意,赶紧先后从战场上撤下。为了防止汉军乘胜追击,陆逊亲自指挥众士卒往南撤退,一面面盾牌不断架起,抵挡汉军刀箭的同时,艰难地朝后退去。 “终于……”看到陆逊果然退兵,筋疲力尽关索不由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神经稍稍放松,他都快觉得自己的右臂失去知觉,今日几乎杀了整整一天,在这样死斗下去,汉军即便能胜,伤亡也会十分惨重。 今日这一战,重创吴军的目的基本已经达成,关索实在没必要和吴军打得两败俱伤,让曹魏白白占了便宜。既然陆逊知难而退,关索也不会将他逼急,随即高声喝令道:“全军列阵,弓弩待命,有序往江陵而去!” 而孙权看到陆逊退兵,也是仰天长叹,他明白陆逊已经看不到胜利的可能。而自己麾下的吴军将士在面对英勇奋战的汉军,早已没有最初旺盛的斗志,再这样斗下去,两万余名吴军极有可能全数葬身于此。 只可惜夷陵的朱然短时间内无法赶来,有那一万吴军在,定能扭转战局,大败关索。 带着这样的遗憾,孙权也放弃了汉军决一死战的念头,带领吴军往南退走。汉军将士得到关索的命令,也不去追赶攻击,所有军马合兵一处,火速往江陵方向而去。 第549章 战后之事 夕阳西下,澄黄透红的余晖照在荆州大地上,原本是格外幽美,别有一番韵味。只是今日的黄昏,却是充斥着一声声寒鸦的凄鸣,超过五千的吴军将士先阵亡于江陵城北,江陵城东的汉吴血战,更是死者过万。不计其数的尸骸遍布荒野,血流漂杵,在落日的映衬之下,见者无不毛骨悚然,宛如置身人间炼狱一般。 吴军留在江陵城东的营寨已空,零星几个守寨士卒看到汉军大队人马到来,如何敢抵挡,连忙弃寨而逃,使汉军十分顺利地回到江陵。马良在城墙上亲眼目睹这场大战,也是备受震撼,亲自出城迎接关索等人。 江陵城内一下子多了近两万大军,关索与马良立刻开始清点伤亡。从早上与朱桓交锋算起,汉军将士今日阵亡四千余人,其中关索麾下的蛮兵也占了三成。一想到自己训练多年的精锐损失了这么多,关索着实心疼不已。 七千余名魏军降卒中也有六七百人阵亡,偏将军赵和不幸牺牲。丁奉、关兴、赵统、熊哲、刘邕、梁英、李鸿皆带创伤,万幸不曾致命。唯有安西将军辅匡在激战中再次被流矢射中胸膛,回到江陵时失血过多,最终不治。 从马良那里得知此番是辅匡与赵和力主出城与吴军交战后,关索心中颇为难受,他独自留在帐中,向辅匡的遗体单膝跪地,拱手行礼。 今日汉军在关索的率领下,击杀的吴军少说超过一万五千人,着实重创了吴军,足以震慑人心并不牢固的江东。只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关索今日立下的赫赫战功,离不开汉军将士的鼎力支持,也离不开辅匡、赵和、蛮军将士与众英魂的牺牲,因此关索心中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觉得有一些悲凉。 “辅将军,关索不会忘记你的恩情!将军身后之事,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关索郑重地向辅匡的遗体承诺道,“来日我定会领兵扫平江东,生擒孙权,为将军报仇!” 此外,江陵城中的受伤将士更是不可胜数,马良急命所有军医前来医治,并请江陵城内的大小医匠前来相助,一时忙得不可开交。城中百姓闻知汉军挫败吴军,保卫江陵,皆大为振奋,一些当年受过关羽恩惠的民众念及关索乃关羽之子,纷纷捐献绢帛布匹,助汉军包扎伤口。 于此同时,孙权也带着吴军返回江陵渡口。一眼便能看出麾下兵马少了许多,孙权顿时黯然神伤,无地自容,不敢再与陆逊等人相见,快步回到中军帐中。只是刚刚落下帷幔,孙权便再也忍受不住,一口鲜血从他嘴中“噗”的喷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与愤恨,从心口爆发,几乎塞满他的全身…… 而陆逊则在寨中全权负责清点吴军伤亡。朱桓带去的一万吴兵,只有不到十余人回来。江陵城东的一番恶战,大将高寿阵亡,吴军前后损失偏裨将佐及士卒八千余人,伤者不计其数。遭遇这等惨败,吴军人人垂头丧气,甚至还有掩面哭泣。陆逊、全琮等人不得不好言安抚众人,激励士气,同时做好防御,以防汉军趁夜来攻。 其实汉军今日这一场厮杀,已是人困马乏到了极点,完全没有出城厮杀的欲望,只想在吃饱饭后,好好睡上几天几夜。关索也十分清楚此刻的军心,眼下只需安静等候吴军退兵便是。 就在关索带着马忠、邓艾,巡视各营将士,抚慰众人之时,马良忽然差人来报,说是一众魏军降卒希望求见关索。未免他们聚众闹事,马良请关索速速前去。.qqxsnew 关索猜到这些降卒的目的,连忙赶到江陵校场内最偏僻的一处营盘,那里全是回城后上交了兵器,手无寸铁的魏军降卒,尚有六千余人,此刻超过半数将士的聚集在账外。看到关索到来后,一名脸上被刀划伤、腰间挂着五颗头颅的牙门将犹豫了一下,还是直奔主题,拱手道:“关将军,今日我等已按将军所言,杀退吴兵,为此折了许多弟兄!还望将军兑现承诺,放我等离去!” 看着眼前这三千余名魏军降卒,不少人还有伤口未曾处理,关索不由得心中感慨。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利用了这些降卒,让他们投入到与吴军的血战中,今日若是没有他们这股力量,汉军与吴军的交战,只怕凶多吉少。 既是这些人对季汉立有大功,关索也不能忘恩负义,当即正色道:“我关索既是承诺诸位,今日便不会食言!凡有愿返回故土者,无论今日是否斩杀吴兵,待到孙权退去后,皆可离开!” “多谢将军!”听到这话,那名牙门将与魏军降卒皆是大喜过望,连忙单膝跪地,拱手致谢。一些今日未曾杀死吴兵的降卒本来不敢奢求关索一定会网开一面,却没想到关索主动开口放他们离去,心中更对关索感恩不尽。 这时,关索突然又补了一句:“少时我会派人清点诸位呈献首级,每斩杀一个吴兵的,便赐米一石!” “将军,这……”马忠闻言一愣,连忙在后面忍不住低声道: “我军前番从曹休麾下缴获的粮草极多,此刻皆在当阳,正好用来犒赏三军!”关索也立刻低声解释道,“分给这些魏军降卒后,想来还能剩下许多,到时我会禀过丞相,再分给我军将士!” 马忠微微点头,也不再多言。其实他转念一想,魏军降卒今日也有死伤,那些积极砍杀吴兵之人,恐怕不少已经殒命沙场。眼下这三千余名降卒,许多人腰间空空如也,肯定有来不及砍下头颅的。如此算来,关索能赏给这些降卒的粮米,着实有限。 而那些腰间别着首级的魏军降卒,方才还觉得自己卖力杀敌有些吃亏,这下心里倒是舒服了许多,十分感谢关索没有让他们白干一场。 由于文钦前番已经向季汉效忠,此刻为这些渴望返回故土之人出头的牙门将名叫杨邵。关索又对杨邵等人拱手道:“杨将军,诸位将士!来日你等回到北方,若是再为魏军效力,便是我军之敌,到时休怪我关索不念旧情!沙场征战,刀剑无眼,你等好自为之!” “此番曹休败亡,曹睿多半会迁怒你等!你等若是在北方不如意,也可携带家眷,重归大汉!”关索正色高声道,“圣上与诸葛丞相,定会视你等为大汉子民,绝不相负!” “我等必牢记将军教诲!” 在关索的恩威并用之下,又有三百余名魏军降卒改变了主意,不愿再回魏国。经过详细统计,最终有近三千四百名魏军降卒真心归顺季汉,其中就有悍将文钦,这对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汉军来说,着实是个有利的补充。 第550章 吴王之耻 次日,位于夷陵的朱然终于率领一万将士,顺江而下返回江陵渡口。得知吴军遭到如此惨败,朱然震惊之余,也对东吴的前景倍感渺茫。 而孙权看到朱然平安归来,心中稍有宽慰。可就在这时,长江以南又传来了败报。 原来,位于公安的寇封在汇合了从武陵前来支援的习珍,带着近五千汉军,从公安北上至长江南岸。全琮前番带兵五千前往江陵时,曾在河畔立下营寨,并让麾下的三四千吴兵好生镇守,虽然其中也有近三百名伤卒,但全综认为寇封兵少,这些吴兵足以将其挡住。 然而寇封得知吴军在南岸设防后,便只率两千汉军前去寨前搦战,习珍与其余将士则在远处藏身,不可让吴军轻易发现。而寨中吴军将士虽然看到寇封只率少量兵马前来,心中稍有松懈,但是他们牢记全琮临走前的军令,坚守勿战,故而没有轻举妄动,任由寇封叫骂。 不过寇封猜到全琮退守到长江南岸,定是分兵前往江陵相助孙权,寨中吴兵定然不多。到了子时深夜,寇封与习宏带领所有汉军将士,夜袭营寨,杀了吴军一个措手不及。寇封身先士卒,凭借高强的武勇,率军杀入吴寨,并亲手斩杀了镇守此寨的偏将军。吴军转眼大败,除了五百余人坐小船逃往江陵渡口,其余之人非死即降。 然而寇封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他知道吴军势大,如何肯留俘虏,把投降的吴军将士全部斩杀于长江岸边,将尸体抛入江中。如此一来,吴军在长江以南的兵马,也近乎全军覆没。 而孙权此番带来荆州的五万五千名吴军,前后损失超过一半,还折了朱桓、朱据、高寿、严圭、陈修、蒋休等许多将领。面对这样的惨败,不仅是孙权万分羞愧,心如刀绞,陆逊、朱然、全琮等人也是愁云惨淡,一言不发的沉默着。 “孤今日遭受这等耻辱,还有何面目再见江东父老……”许久过后,孙权悲痛的声音回响在中军大帐内。众将看到孙权潸然泪下,皆不知如何相劝。可就在这时,孙权忽然猛地一下站起了身子! “昔日项羽之心,孤今日终于知晓!” 言毕,孙权猛地一下拔出腰间佩剑,竟要往脖颈上抹去! “大王不可!!!” 陆逊等人与孙权身后的虎贲甲士皆是大惊失色。离他较近的朱然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右手死死抓住剑刃不放,鲜血瞬间从掌心滚滚流下。两个虎贲甲士顾不得失礼,拼命抓住孙权的臂膀。众人合力,方才将孙权拉住,不至于让他就此自刎。 “胜败乃兵家常事,大王何苦如此!”东吴众将皆跪下苦苦相劝。 孙权摇头叹息,仍是不肯松开握紧佩剑的右手。想起当日在武昌,诸葛瑾劝自己切莫图谋荆州,可自己却是执意不听,如今却是悔之晚矣。 这时,陆逊忍不住痛心疾首地说道:“大王既提到项羽,岂不知汉高祖当年与项羽争天下,屡遭败绩,然垓下一战成功,方才开创汉室四百年基业!大王欲成大业,理应学汉高祖之忍辱负重,岂能效仿项羽逞一时意气!”仟千仦哾 “孤当年愿受曹丕九锡,并非不能忍受屈辱!”孙权长叹一声,垂泪道,“只是我军遭此败绩,江东定然民怨沸腾,作乱不止!到时休说进取天下,只怕这父兄创下的基业,也要尽数断送在孤手中!” “大王无需这般忧虑!”陆逊连忙好言相劝,“去年曹休大败与石亭,扬州一带魏军死伤惨重,更兼此番曹休也损折万余军士,江东数年之内已无北患!而西蜀虽兵峰正盛,但缺少舟船,如何能敌得过我军水师,岂能跨过长江天堑!何况诸葛亮终究担忧北方势大,必然不会与我军拼死相斗,好让曹魏渔翁得利!” “江东全境尚有数万精兵,众臣自会竭力辅保大王,些许内乱,何愁不平!”陆逊继续宽慰孙权,“江东暂保无虞,大王仍可励精图治,修生养息!待魏蜀来日相争,两败俱伤之时,大王便可见机行事!” “大王,陆伯言之言是也!”全琮等人皆是赞同陆逊所说。东吴虽遭惨败,但无论季汉还是曹魏,眼下都没有将其轻易吞并的实力,稍有不慎,便会重蹈曹操在赤壁的覆辙。 众人再三苦劝,孙权激动的情绪方才有所缓和,只见他缓缓垂下右臂,十分愧疚地望向陆逊:“悔不听伯言当日之言,致使我军落得如此下场!” 陆逊心中却是百感交集,自己临走前明明叮嘱孙权不要轻敌冒进,但终究事与愿违。只是眼下不是计较过去的时候,陆逊当即正色道:“大王勿要再说这些,臣眼下另有一事担忧!” “伯言所忧何事?”孙权注意到陆逊神情严肃,连忙忍不住问道。 陆逊当下开口道:“关索自是我军大敌,然寇封此番也连败我军,臣想其身为长沙刘氏之后,又继承寇氏罗侯爵位,定有吞并长沙、光宗耀祖之志!我军若就此返回江东,寇封定会进犯长沙!” “似此,如之奈何……”孙权顿时大为焦虑。长沙一带多有贼寇作乱,吴军此番惨败,必然会让他们蠢蠢欲动,若是寇封凭借祖先的威望提兵进犯,也许长沙百姓会先后响应。长沙如若有失,这对东吴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臣愿领兵五千镇守长沙,以防蜀军来犯!”陆逊果断拱手道。 “伯言理应返回江东,助大王稳定军民之心!”朱然在草草包扎了一下右手掌心后,同样高声拱手请愿,“臣虽不才,愿留长沙!” “就依伯言所请!”孙权却是想都不想,当即命陆逊留守长沙,以防寇封来犯。 现在的东吴已经再也经受不住更多的败仗,孙权知道唯有陆逊值得汉军忌惮,故而将这边防重任全权委托于他。另外长沙疆域广阔,溪林极多,常有刁民贼寇作乱,孙权又设东、西二部都尉维护长沙治安。长沙西部都尉乃张昭长子张承,勇谋兼备,颇受孙权信任。长沙东部都尉周邵乃东吴名将周泰之子,武勇过人。二人麾下各有一千五百士卒,长沙太守濮阳逸也极有才干,加上陆逊亲自领兵坐镇,长沙可保万无一失。 第551章 魏吴退兵 十一月的初冬已经开始昼短夜长,两日后的卯时,江陵城外依旧一片昏暗。不过在江陵城墙上守卫的士卒却没有因此懈怠,不少被关索安排站岗南面城墙的蛮兵更是打起精神,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吴军营寨与江陵渡口。 很快,江陵城南传来一声声响动,守城士卒们听得真切,立刻警觉起来,瞪大了眼睛。 “快看,吴兵要出寨了!”一名眼尖的蛮兵看到吴寨之中人影涌动,连忙惊呼起来。 “他们似乎正往江陵渡口而去!”另一人发现吴兵集体出了营寨南门,当下猜出他们的意图。 几个蛮兵正在议论,忽见南面吴寨中接二连三地发出亮光,随即出现一团团火焰。蛮兵们更是惊讶不已,纷纷叫道:“有火光!吴军烧寨了!” 不止是吴军北寨,东、西、北三处吴寨都陆续燃烧起来。两个蛮兵见此情景,立刻飞奔下了城墙,往校场去寻关索。 关索得知此事后,心中不由一喜,亲自登上城墙,往南远眺。此刻天色渐明,江陵四面的吴寨一片火海,浓烟滚滚,东吴大队人马正有序登上停泊在岸边的大小战船。距离河畔不远尚有一支吴军严阵以待,约有七八千人,军中一面大旗上赫然写着“吴镇西将军陆逊”七个大字。 “吴军此举,定是要退兵了!”关索微微点头,“想必孙权及东吴将士已是亡魂丧胆,害怕我军趁势其收回营盘时突然杀出,故而只能放火焚烧。” 不过孙权恐怕还不知道城内汉军多数负伤,皆异常疲惫,两天的休息时间远远不能让他们恢复元气。何况关索不会认为吴军全是饭桶,撤兵定然有所准备,绝对不会贸然出击。陆逊亲自断后,足以印证这一点。 一个时辰后,全员登船的吴军乘坐着大小战船,顺风顺水,从长江驶离江陵。最为宽大豪华的楼船甲板上,孙权望着越来越远的江陵城郭,再一次切齿流泪。 “关索竖子!孤与你不共戴天!” 猛然间,孙权只觉得喉头一热,一口鲜血差点喷出。自吴军大败后,他已吐血过一次,这两日孙权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觉得身子每况愈下,精力远远不能和一个月前出征荆州时相比…… 虽然陆逊极力安抚,但孙权已经明白,自己进取天下、成就帝业的希望彻底破灭了。如果自己在临终前还能身为江东吴王,孙氏三代基业也不曾毁于手中,这便是上天对自己最大的眷顾了。 虽然望见吴军战船远去,但江陵城内的关索与马良并没有大意,派人渡过长江,与寇封取得联络。得知寇封两败吴军,歼敌五千,更击沉三艘东吴大型战船,二人皆是跃跃称善,已经可以想到孙权此刻的心情。 次日,寇封再次差人来报,说是吴军船队已经驶离油江口,前部船队甚至已经经过沿江烽火台。 “如此,吴军退矣!” 江陵城内的州牧府邸,身为荆州刺史的马良坐在上首,关索下首而坐,二人将这个好消息告知江陵众将后,许多人都是惊喜不已。李盛、李鸿等几人倒是长长地松了口气。想来前番那场大战着实让他们心有余悸,不用再和吴军拼命,对他们来说再好不过了。 “可惜未能擒住孙权!不能为辅匡将军与赵和报仇了!”梁英却是相当遗憾地长叹一声,显然有些失望。 “孙权终究兵多将广,陆逊等人皆是能臣,此番能大破吴军已是万幸。不过孙权遭到惨败,江东必然民怨沸腾,东吴灭亡之日指日可待。”关索却是正色说道。一时的获胜并没有让他得意忘形,如果没有足够的水军战船,是不可能攻克长江天险,也就不可能剿灭东吴。 这时,关索突然注意到,神色各异的诸将之中,唯有一人喜极而泣,眼角落泪,此人便是关兴。 关索心中感慨,自然明白关兴此刻的心情。自关羽离世已有十年,这一次关氏兄弟没有在同样的坑里倒下,面对孙权的背盟偷袭,成功让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父亲,愿你在天有灵,保佑大汉早日扫平江东,生擒孙权,为你报仇雪恨!” 关索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qqxδnew “吴军虽退,但襄阳那边还不知军情如何,末将请关将军即刻领兵前往襄阳!”赵统却是有些着急地站了出来,依旧担心赵云的安危。 “赵将军稍安勿躁,我前几日已派斥候前往襄阳探听情况,如无意外,今日便可返回。”马良却是好言宽慰赵和。 话正说着,一名从襄阳返回的斥候快步奔入府邸大门,来到正厅,激动地说道:“使君,丞相亲自领兵支援襄阳,司马懿已退!” 此话一处,厅内众将无不大喜,赵统心中悬着的一颗大石终于落下。马良与关索则命斥候赶紧告知他们详细的情况。 原来,司马懿带着李严、夏侯儒等魏将并四万魏军,南渡汉水攻打襄阳。为了堵截东三郡的要道,司马懿先命李严领兵五千前往襄阳以东的武当山脉,堵截要道,当年戴陵也曾拦住此路。只是令李严没有想到的是,他尚未抵达武当山,却看到山下已立起一片营寨,且当道扎营,让魏军无法通过,而寨中竖起的全是汉军旗号。 原来是季汉的建信将军张翼先魏军一步,抢占要道。虽然麾下只有两千军士,但张翼办事可靠且经验丰富,已然在寨前立起多重鹿角,并用山下的大小石块垒成一道道路障,堵塞魏军前进之路,李严就算有心强攻也无能为力。 本来打算让魏军四面围住襄阳的司马懿,闻知汉军早有准备,顿时惊愕不已。司马懿用兵不比孙权,施恩老谋深算,当下觉得事有反常,立刻让李严速速返回,全军待命于汉水南岸,听候调遣。同时,司马懿又陆续派出斥候前往南郡,设法与攻打当阳的曹休取得联络。 第552章 狡猾司马 本来司马懿也就担心曹休可能无法夺下当阳,可万万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曹休败亡,一万五千魏军近乎全军覆没的消息。 司马懿早年曾在洛阳见过曹纂,亲眼见到他的首级后,也是脸色煞白。当听到魏军残兵诉说曹休首级已经在汉军手中的时候,司马懿当下明白关索的用意,不由仰天长叹道:“关索定是要用曹休首级震慑孙权,如此,吴军焉敢攻打江陵!” 吴军难以攻下江陵,襄阳想来也有赵云等人严加防范,攻打当阳的魏军几近覆灭,此番魏吴联手攻打荆州,结局已经不言而喻了。 中军大帐内,李严等魏将在闻知曹休死讯后,也是惊得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是继曹仁被关平射杀后,第二位死于汉军手中的曹魏大司马,而且又是关羽之子的杰作。 许久过后,还是李严难以置信地颤声道:“莫非这关索贬官夺兵、失意发狂、酗酒无度,都是假象?” “定是如此……”司马懿长叹一声,实在没想到关索为了引魏吴两军上钩,竟会用心良苦到这个地步,几乎让他都有些佩服。 论装,司马懿也是好手,历史上的他诈病赚曹爽,这才能成功发动高平陵之变,为司马氏夺取曹魏基业打下基础。早年为了拒绝接受曹操的征调,司马懿曾装作患有风痹症,且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只是装疯卖傻,假意堕落比装病更容易留下污点,着实败坏口碑。司马懿派去成都的细作,几次听闻坊间官吏军民对关索酗酒消沉的行为极为不满,甚至认为他难成大器,有负刘备生前厚爱。更有一些不堪入耳的台词,想必也会传到关索那边,而且关索长期上朝,定会受到同僚的冷嘲热讽。 何况关索在季汉名声显赫已有数年,又极为年少。在司马懿看来,这样的人本应该十分爱惜自己的羽毛,面对长时间的侮辱,如何忍得下来。至少司马懿自认是做不到的。 一念至此,司马懿对关索更为叹服,关索不仅智谋远超同龄之人,心胸与毅力更是世所罕见,被这样的人算计,自己上当也不算冤枉。 就在司马懿感慨之际,夏侯儒则脸色难看地开口道:“将军,眼下我等又当如何?” “事已至此,我军强攻襄阳已无胜算!不如早早退兵,免生变故!”司马懿显然不会做无谓的斗争,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存魏军的实力。曹休与一万五千魏军的败亡,着实是曹魏在石亭之战后的又一次重创,魏军短时间内显然没办法拿下荆州,遏制季汉。如今要做的,便是严防汉军北伐中原。 “骠骑将军为何这般说!”徐盖却是不甘地叫道,“东吴数万大军逼近江陵等地,关索定会前往救援,我军未必不能夺下襄阳!” 司马懿微微摇头,同为年轻将领,徐盖之才显然差关索太远,他当即正色道:“徐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关索如此行事,诸葛亮岂会不知情?想来他早已看出我军攻打汉中只是虚张声势,不日定会前来支援襄阳。张翼领兵先一步占据要道,岂会是巧合?” “传令三军,全军坐船渡过汉水,返回南阳!”不与众将多费口舌,司马懿当即起身,不容置喙地下令道。 来到襄阳不满一日便要退兵,许多充满斗志的魏军将士皆是万分扫兴,但也只好服从军令,先将粮草辎重运过汉水。工作刚开始进行,西面的斥候突然来报,说是汉军援兵前来,而且正打着诸葛亮的旗号,兵力少说过万。 看到事情果然如司马懿所言,魏军将士不敢再有任何不满,赶紧继续运送物资,然后大军再坐船返回对岸。仟千仦哾 而襄阳城墙上的赵云得知魏军竟开始折回,作为操练蛮军八卦阵的主将,他岂会不知道诸葛亮与关索的计策,当下明白定是关索在当阳得手,心中不由得大为兴奋。 只是魏军三万之众,赵云岂会出城前去交战。不过为了气气魏军,赵云也令汉军将士大量登上襄阳城墙,并大声起哄、嘲讽、谩骂。看到襄阳汉军竟这般嚣张,司马懿自是恼恨不已,李严、徐盖与许多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无能为力。 既是魏军士气受挫,司马懿也不禁在汉水河畔正色激励众将士:“今日这份侮辱,你等须当牢记!来日我军与西蜀定有一场恶战,介时你等更要报效国家,杀敌雪耻!” “报效国家,杀敌雪耻!!!”数万魏军将士皆是齐齐呐喊,声音响彻天际。 只是司马懿用意虽好,但日后是福是祸,却是不好说了…… 待到诸葛亮领兵两万来到襄阳后,魏军已经全部退走。得知司马懿谨慎用兵后,诸葛亮也不禁心中叹息,想算计司马懿,还是极有难度,稍有不妙,他便逃出陷阱。今日没有利用襄阳城杀伤魏军,来日攻打南阳,必然要多费一番周折。 当然诸葛亮还是好生抚慰赵云、吴班、张苞等汉军将士,至于抢先占据要道的张翼,诸葛亮早已亲口称赞过他,虽然张翼也不曾有任何斩获,但此举保证诸葛亮可以顺利从东三郡抵达荆州,也能震慑住司马懿。 考虑到当阳与江陵等地的安危,诸葛亮没有在襄阳停留太久,两日后便启程南下。只是未行数里,便遇上马良派来的斥候,这才知道曹休败亡,吴军大败的消息。汉军前后斩杀、俘虏敌将二十余人,士卒更是超过三万,缴获粮草辎重同样不计其数、 “关长寻果然不负我之所望!” 得到这样的好消息,诸葛亮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喜悦,虽然他还不知道关索是如何破敌,但从此次的战果与自身伤亡来看,关索无疑是大显神威,绝对没有辜负当日那一番深谋远虑的计策。 如此大捷,荆州想来已经安如磐石,诸葛亮也不急着前往江陵,先去当阳见过廖立与一众郡兵,称赞他们任劳任怨,协助关索与敌军交战。廖立又因为在当阳盘查敌军细作,藏匿汉军有功,被诸葛亮提拔为后军师,待到新任当阳县长上任后,便前往襄阳协助赵云。 而当阳城内还有两千余名手无寸铁,来自朱桓麾下的投降吴兵,诸葛亮也好言抚慰。只是汉军此番也有一些伤亡,诸葛亮需要降卒补充兵力,于是他差人前去通知赵云,派一支人马将这些降卒接到襄阳安置。 第553章 齐聚江陵 安顿好当阳事宜后,诸葛亮再次启程,第二日辰时便抵达江陵。得到消息的关索、马良与一众将领早在北门迎候诸葛亮的到来。 由于诸葛亮分兵留守襄阳与当阳,今日他只率了五千将士前来。不过远远望见“汉丞相诸葛孔明”的行军大纛,江陵众将立刻不敢怠慢,纷纷步行上前,单膝跪地,郑重行礼:“参见丞相!” “诸位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进入城后,诸葛亮便在州牧府邸召集江陵一众文武,先问了马良一番江陵民生。得知百姓并未受到大战严重的波及,诸葛亮心中稍安,随即详细询问众将与魏军、吴军交战的经过。 刘邕、马忠等人皆称赞关索用兵有方、智勇双全,以逸待劳、屡设奇兵大破魏军,更于乱军之中射死曹休。后又凭着奇门八卦阵,以五千蛮兵大破一万吴军,击杀吴军大将朱桓、朱据。在与孙权的决战中,关索同样临危不惧,以弱胜强,且没有贪功冒进,很好地判断了局势。 诸葛亮听完众将的描述,当下欣慰地望向关索,感慨道:“长寻之才,不亚古之名将,着实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 诸葛亮一般很少这般称赞他人,只是关索这一次统率不满两万的汉军,却能立下如此辉煌的战功,着实令诸葛亮大开眼界。仅凭第一次临场使用八卦阵,诸葛亮便认为关索的用兵之才,更在自己之上。 如果说曹魏尚能接受损失万余将士,那么吴军此番折兵两万有余,着实元气大伤。更兼孙权十年来仅有石亭之胜,其余无不败绩,江东早晚民怨沸腾。出自吴县朱氏的朱桓与朱据又兵败身亡,江东的世家大族必会不满孙权穷兵黩武。 介时无论智愚贵贱都会对孙权大为所望,如此内忧面前,孙权只能勉强自保,如何敢再图荆州。失去东吴助力,曹魏也不敢独自领兵进犯。 荆州既无威胁,汉军接下来就可以两路北伐,实现诸葛亮当年的隆中之对。 故而这第三次荆州大战,可谓一举改变了天下走势,季汉在战略上终于获得了唯一的主动权。从长远角度来看,诸葛亮更能明白关索的功勋显着。 “丞相谬赞!诸位将军谬赞!”关索并没有得意忘形,依旧谦逊地拱手道,“此番大破敌军,全赖我军将士奋勇杀敌,绝非索一人之功!” “更有辅匡、赵和等诸多将士为国捐躯,着实令索心中惭愧感动!”关索说到这里,也是面露沉重,轻声长叹。 诸葛亮同样对阵外之人心存惋惜,他自会禀明刘禅,好生抚恤阵亡将士的家眷。其中辅匡身为刘备宿将,又是亭侯,诸葛亮考虑增其食邑,好让其子继承爵位。 关索这时又诉说自己放走魏军降卒三千余名,前后赠与他们近万石粮草,然后诚恳地说道:“丞相,事情紧急,索擅自做主,未曾请示!还望丞相恕罪!” “长寻既有符节,本可便宜从事。何况此番能击破吴军,逼退孙权,魏军将士多有出力,纵是我在,亦会将他们放归故土。长寻此举既弘扬大汉信义仁德,又收买魏军人心,有何不妥!”诸葛亮却是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欣赏关索处事机敏,“何况他们回到北方,未必会真心再为魏军效力,来日若能临阵倒戈我军,善莫大焉!” “多谢丞相!” 诸葛亮如此理解自己,关索心中十分感动。诸葛亮又命人前往公安与夷陵,请寇封与陈到来江陵,五日后在江陵城中大会诸将,设宴庆功。此番所有参与征战的将士,皆有奖赏,其余有功之人来日另有封赐。 既然关索赏了那些魏军降卒,诸葛亮也不能厚此薄彼。何况正如关索所言,此番大胜离不开诸位将士的奋勇杀敌,虽然诸葛亮粗算一下,这笔奖赏不算小数目,但如果能让全军将士更加忠勇团结,又何足挂齿。 丁奉、赵统等人的脸上果然面露欢喜之色,此番与吴军交战着实凶险,诸葛亮能记着他们的功劳,也不枉他们拼杀一场。诸葛亮见不少将士身上仍有包扎,便让众人先回去歇息,又命人协助城中医匠,采购疗伤药品。 而关索又向诸葛亮引见文钦、邓艾、马丘等魏军文武。提到文钦时,关索也特意称赞文钦武勇高强,更身先士卒,激励七千魏军降卒与吴军血战,如此才逼得陆逊退兵而去。诸葛亮当即点头称赞:“文将军能弃暗投明、临阵奋战,于国有功,朝廷日后必有封赏。”仟千仦哾 “承蒙丞相器重,末将定会为大汉赴汤蹈火!”文钦当即大喜过望,满口承诺道。他知道诸葛亮在季汉的地位无比崇高,连天子刘禅都十分尊敬。何况他已得到关索提醒,今日也是毕恭毕敬,不敢在诸葛亮面前有任何放肆。 不过诸葛亮虽然这么说,关索却是知道这只是一些场面话。诸葛亮用人除了要看才能,也注重品德。文钦能在季汉有多少前途,还是取决于他本人。 其余文武,诸葛亮也好言抚慰。到了邓艾那里,关索更郑重介绍道:“丞相,此乃曹休麾下参军邓艾邓士载,原为汝南典农书佐,虽出身贫寒,但苦学不辍,极有韬略,其才不在索之下!去年因他料到曹休必败于石亭,故而得到贾逵临终举荐,只是曹休无识人之明,故而不能善用!此番与吴军交战,邓艾多为索筹划军机!” “关,关将军谬赞,谬赞!”邓艾没想到关索如此称赞自己,感动之余,也是连声谦逊。 而诸葛亮也是略感惊讶,心里也对这个带着口吃的参军十分好奇。关索认为邓艾的才能与他旗鼓相当,虽有过誉的成分,但足见邓艾此人却又过人之处。 不过看到文钦等人神色略有不快,诸葛亮不想给邓艾过多的赞誉,当下淡淡地笑道:“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之举,大汉绝不为之,邓参军不必担忧!” 诸葛亮又好言安抚文钦等人,只要尽忠报效季汉,前程自然远胜在曹魏之时,众人也深深谢过丞相之恩。当日,诸葛亮又在城中抚慰军民,激励人心,加上汉军连败魏吴,江陵城中自然一片欢悦,未曾受到大战的影响。 诸葛亮忙碌到傍晚,州牧府邸内住下,只是他并未用膳歇息,而是命人单独传唤邓艾,他想看看这个关索极力称赞之处,究竟有何独到才能。 第554章 知己难寻 能得到季汉丞相的单独接见,对于归降不满一月的邓艾来说,着实倍感光荣,丝毫不亚于当日他前往洛阳朝见曹睿。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后,邓艾并未显得十分激动,快步来到州牧府邸的后堂,恭恭敬敬地参见诸葛亮。 由于诸葛亮早年曾未听说曹魏有邓艾这么一个人,因此他十分和善地询问了一遍邓艾的身世过往。邓艾也如实诉说自己幼年丧父家贫,在母亲的教诲下奋发苦读,即便成为屯田民也未曾放弃出人头地的梦想。诸葛亮听完后,也不由得心中感慨,能有这般志向,日后真的功成名就,也不足为奇。 二人又交谈了一番,诸葛亮当即直奔主题,正色询问邓艾:“我军大败魏吴联军,东吴更是伤亡惨重,江东之人定然大为失望,军民离心。或言大汉应趁魏军士气受挫,无力出兵之时,东征孙权,吞并江东,与曹魏南北抗衡,不知士载以为如何?” 显然诸葛亮是要考察邓艾的才能,而邓艾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已提前数日思考过天下局势,他深吸一口气,随即徐徐回答道:“丞,丞相,依艾愚见,江东基业已历三世,前后数十年,恩信已固!纵,纵有内乱,孙权也足可平定。” “艾,艾又听关长寻将军说起,季汉缺少大型战船,如此便难以抗,抗衡东吴水军,也便无法攻克长江天堑,莫说建业,就是江夏及武昌,只怕也极难攻克。”邓艾依旧思路清晰地分析道,“此番孙,孙权虽遭惨败,但麾下仍有陆逊、全琮、孙奂等诸多名将,定会竭力守护东吴基业。艾,艾又听闻丞相多年来一直期望克复中原,还于旧都,士,士卒操练之法皆为击破魏军,骤然将兵马转向东吴,恐非上策!若是难,难以平定江东,空耗钱粮不说,更会让曹魏得到喘息之机!” “果有见地!”诸葛亮满意地点了点头,邓艾这一番话分析地有板有眼,而且面面俱到,几乎让诸葛亮挑不出毛病。 “那依士载所言,我军应何时北伐曹魏?”诸葛亮又忍不住多问了邓艾一句,想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过人言语。 不过这一次,邓艾却是略带无奈地开口道:“丞,丞相恕罪,艾归顺大汉不满一月,朝中文武之志,国中钱粮之数皆,皆不知晓……虽,虽是大汉兵锋正盛,但孙子有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不可不察也’,故,故艾未敢贸然进谏……” “大汉眼下虽可从凉州、汉中、荆州三路进兵,但曹魏终究兵强马壮,远胜东吴,曹,曹真、司马懿等皆乃名将。若是北方并无重大变故,大汉势必会有一番苦战!”邓艾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一件大事。 “只是艾,艾听闻鲜卑之主轲比能死后,鲜卑境内便混战不止,丞,丞相须留意曹魏是否从中取利,招揽,鲜卑兵马为己用!” “我若是曹睿,定会如此!”诸葛亮当下神情严肃,显然汉军当日处死轲比能,也是有利有弊。如果曹魏真的趁机让大量鲜卑人充实人口兵力,长久以往,对汉军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曹魏终究地大物博、国力雄厚,恢复能力极强,汉军越早北伐,胜算也就越大。 虽然邓艾一时也没有为诸葛亮勾画出北伐曹魏的蓝图,但诸葛亮却反而觉得邓艾是个实在人,没有在诸葛亮面前过分地夸夸其谈。其实诸葛亮不仅是要考察邓艾的才能,也要看一看他的品性如何。 事实证明,关索之言果然不差,这个邓艾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贤才,埋没于魏军之中,着实可惜。得亏关索慧眼识人,将邓艾招揽到季汉的阵营。 诸葛亮又从邓艾那里得知关索已经派心腹亲兵前往汝南去接邓艾的家眷。这时,邓艾忽然站起身子,诚恳地向诸葛亮跪地拱手道:“丞、丞相,艾有个不情之请!”qqxδnew “士载请说。”诸葛亮目光如炬,正色点头。 “长,长寻将军对我之器重知遇,更,更胜魏主,令,令艾着实惭愧感动!”邓艾当下感慨道,“此,此番与吴军交战,长寻将军不以艾卑鄙,信,信任有加,且颇多教诲!艾,艾初从军旅,又是新降之人,只恐其余将,将军难以像长寻将军这般信任艾!” 邓艾说到这里,更是毫不犹豫地说道:“艾,艾愿先在长寻将军麾下熟悉大汉军务,来,来日在军中树立人脉威望时,再听候朝,朝廷调用!” 虽说贾逵乃至曹睿都对邓艾不薄,但关索更能理解邓艾出身寒微所经历的艰辛,这让邓艾更有一种“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关索”的感觉,这也使他十分乐意为关索驱使。 邓艾这番话出自肺腑,言辞诚恳,让诸葛亮也不由认真地考虑起来。 今日诸葛亮又问过马忠等人,知道邓艾曾屡屡向曹休之子曹篡提出建议,但皆被参军马丘阻挠,这不得不让诸葛亮引以为戒。邓艾虽有才华,但他眼下并无统兵之才,只能给他人出谋献策。若是诸葛亮在,或许能不嫌弃邓艾的出身和口吃,换了其他人,则未必不会轻视邓艾,以致误事。 不过诸葛亮深为丞相,身份崇高,若是太过信任一个出身贫寒的新降之人,恐怕会让许多老部下心生不满,比如心胸狭隘的杨仪、性格孤傲的魏延。而关索在这一点上倒没有太多的顾虑。 经过这一次与魏吴联军的交战,诸葛亮对关索的才能再无任何怀疑,来日统率荆州之兵北伐曹魏之重任,非关索莫属。 而且关索乃至整个关家都对刘禅与季汉十分忠诚,谦逊低调清廉,诸葛亮并不担心关索会结党营私,就让邓艾暂时在关索麾下,也并无不妥之处。 “此事,我当慎重考虑。”诸葛亮倒也没急着表态,这让邓艾依旧充满希望。 数日后,寇封与陈到分别从公安与夷陵来到江陵,诸葛亮随即在州牧府邸大设酒宴,与众文武庆贺此番荆州大捷。关索身为首功,也受到寇封、陈到等人的称赞与敬酒,宴席之上杯觥交错,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寇封心中一动,当即对诸葛亮说道:“丞相,孙权既已大败,东吴已有覆灭之险!我军数万之众屯兵荆州,何不一鼓作气,南下先取长沙、桂阳,然后征讨江东!” 第555章 东吴内乱 扬州以西,是荆州中的江夏、长沙、桂阳三郡,也是东吴在西面最后的一道屏障。汉军想要杀进扬州,势必要夺取其中一郡。只是江夏位于长江流域,汉军水师薄弱,短时间内无法攻克,因此只能将目标放在长沙与桂阳二郡,当年刘备东征孙权时,也曾让马良、沙摩柯等人从武陵逼近长沙。 由于桂阳临近交州,位置十分偏远且民众多不服王化,汉军肯定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这里,想要进入扬州,似乎也只能从长沙进兵。 而寇封第一个提议此时攻打长沙,除了上面这些原因外,也因为他乃长沙罗侯。只是这个县侯虽然地位崇高,食邑也多,但是罗县尚在东吴手里,寇封这些年来无邑可食,让他心里还是十分郁闷。加上身为寇氏后人,寇封也希望能光宗耀祖,早日让罗县回归季汉的怀抱。 当然诸葛亮也不是不明白寇封的心思,只是他却淡淡地笑道:“荆州之兵方才经历几番大战,军士疲惫。何况大汉眼下尚未做好东征准备,长沙虽是一郡,但疆域极广,人口众多,绝非旦夕可下。若是我军在长沙与吴军僵持不下,江夏吴军趁势南下,曹魏又于北方发难,则对大汉十分不利!” 参军马忠这时也点头道:“丞相之言极是,陆逊乃多谋之人,焉能不防备长沙?想来已经分兵驻守!” 不少将领也先后附和,显然暂时厌倦征伐。而关索注意到寇封脸上有些无奈,当下忍不住向诸葛亮提议道:“丞相,不如先派人前往长沙打探,若是吴军已尽数退往建业,不曾往长沙填兵,则可前往征讨!若是能占据边境城池,击破几路郡兵,便是无法完全夺取长沙,也可进一步惊骇江东人心!” 看到关索竟然第一个出言赞同自己,寇封当下大喜,真不枉费自己当初以为关索是真的酗酒堕落,写信相劝。而关索也是念及与寇封往日的情谊,也愿意尽可能地实现他的心愿。 倘若孙权、陆逊等人真的只顾撤兵,不曾留兵长沙,那也是天意。仟千仦哾 考虑到关索刚刚立下大功,诸葛亮也没有直接回绝,随即按照关索的提议,命多名斥候前往长沙叹息消息。半个月后,这些斥候先后回报,说是陆逊亲自屯兵长沙益阳一带。既是陆逊亲自镇守,寇封也就暂时死心,继续回公安做好防务,同时操练士卒,秣马厉兵,争取有朝一日亲自攻克长沙。 而孙权的主力既已退走,诸葛亮担心汉中情况,随即带着马忠、李盛与两万将士离开荆州。他又命陈到带着五千将士返回阆中,听候调遣。关索带着邓艾、丁奉、关兴、文钦及其麾下蛮军驻守当阳,刘邕与其余的汉军将士北上襄阳,协助赵云防备魏军,马良继续镇守江陵,全权负责荆州政务。 至于五千余名魏吴归降之兵,诸葛亮将他们混编之后分成三队,一队留在江陵,一队留在当阳,一队让陈到送往益州。如此一来,汉军自襄阳至江陵一带的总兵力仍有两万人,可保无虞。 临行之前,诸葛亮特意告知关索留意江夏魏军的动静,他知道关索前日放走的魏军之中,不少人原属文聘,来自江夏。诸葛亮早命细作前去散播流言,只说曹睿因曹休之死十分震怒,要严惩那些投降季汉的魏兵。如果流言一旦奏效,相信一些魏兵会携带家小,前来投奔季汉。 战场上的事情虽然已经结束,但还有许多后续工作要完成,安顿降卒便是其中之一。眼下寒冬将至,汉军将士又从百姓那里采购借用寒衣,助降卒们,尤其是受伤之人熬过今冬,来年春天便可让他们下地屯田干活。 荆州自刘表死后,便陷入了长期的战乱,前有蔡、蒯、习家等大族追随曹操前往北方,后有百姓因为战乱流离失所,许多农田也就荒废无主。好在马良这些年屡次士卒下田锄草维护,正好留给那些降卒。 汉军前后忙碌,直至十二月中旬,才让这些降卒们适应荆州的寒冬。期间正如诸葛亮所言,不少来自江夏的魏兵畏惧曹休降罪,人心惶恐,一些胆小之人竟举家潜逃当阳。 原来镇守江夏的魏兵十之八九折于荆州,前番逃回石阳的魏将韩综,又是东吴叛徒,对曹魏本无忠诚可言,加上担忧曹睿迁怒,因此韩综考虑再三,最终振臂一呼,带着麾下部曲及周边一带近一千五百名江夏将士,携带家眷,集体前往荆州投奔季汉。 而回到夏口镇守的孙奂则趁此机会,赶紧发兵渡过汉水,夺取了石阳等地使让吴军彻底控制江夏全境。孙权回到建业后得知这个消息,也算稍有安慰,只好将此事大吹特吹,丧事喜办,竭力淡化自己的惨败。孙权又让诸葛瑾继续坐镇武昌,协助孙奂防备季汉,同时亲写书信告知曹睿,只说石阳等地的魏军大量叛逃,只恐季汉趁势来攻,东吴不得不先一步占据。 尽管吴军因祸得福,完全占据江夏,江东军民还是十分不满孙权背信弃义、开罪季汉,名声大损的同时还落得一败涂地,几至怨声载道。扬州境内的各种大小山越贼寇趁着人心大乱,纷纷涌出山林作乱,攻击官府,劫掠钱粮,许多附庸于地方世家的贫民佃农、不堪东吴赋税的百姓趁机加入响应。也有一些地方大族招揽百姓,拥兵自保,暂不听从孙权的征调,拒绝缴纳钱粮。 数月之间,大大小小的祸乱几乎遍布扬州各郡,规模空前浩大,各地的告急文书如飞雪一般送往建业,弄得孙权焦头烂额,张昭、顾雍等重臣也是殚精竭虑,一面吴军将士阵亡所需要的抚恤,一面筹划平定叛乱所需要的粮草兵力。在吴军人马抵达前,诸如鄱阳太守周鲂、豫章太守谢景等官员只能自思良策,抵御贼寇。 由于此番在荆州折损了朱桓、高寿两员大将,年轻将领也有朱桓、陈修、蒋休等人阵亡,东吴这些年来损失了太多优秀的将领,故而孙权不得不用牛刀杀鸡,派朱然、步骘、全琮三两位重量级人物、前往丹阳、会稽这两处山越最为猖獗之处。与此同时,孙权又大量启用孙家子嗣与东吴名将之后,诸葛瑾长子诸葛恪前番在与魏军的交战中击杀晋宗,此次也独领一队人马。孙权之侄孙泰、孙桓之弟孙俊、张昭之侄张奋、吕范之子吕据、黄盖之子黄柄、凌统长子凌烈,甘宁之子甘瑰、徐盛之子徐楷、潘璋之子潘平等皆被加封为偏将军,或随朱然三人,或前往他处平定小规模叛乱。 第556章 大伤元气 破格提拔之举,也是孙权想要碰碰运气,考察东吴诸将子嗣之中是否能出几个杰出俊才。可事实上,这些年轻将军着实良莠不齐,许多人并无突出表现,其中凌烈最是果敢骁勇,有父之风,前往庐陵军破贼多有斩获。张奋聪慧机敏,带着一群木匠在军中制造了大量简易却实用的木制车架,协助步骘大破豫章山越,得到步骘的赏识。 唯有潘平虽孔武有力,却继承了潘璋贪婪好才的一面,一时贼迷心窍,竟克扣军粮,使麾下将士怨声载道。结果一股数百人的山越骤然杀到,吴军根本无心交战,竟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被山越一击既溃,潘平也在混乱之中被山越所杀。 好在山越的兵力终究无法和吴军抗衡,东吴尚有许多忠诚可靠的文武辅佐孙权,在他们不懈努力的下,扬州境内的大小山越很快便被悉数镇压。而孙权又趁机刚柔并济,规劝乃至警告那些江东地方大族,让他们不要心存幻想,只有效忠东吴,才可无虞。而那些大族首领见孙权尚能快速平定内乱,便不再抵抗。为了稳定人心,孙权非但既往不咎,反而好言抚慰,眼下他只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势力,不生内乱,以求发展。 只是江东内乱虽暂时平息,但前后也花费了超过半年的时间,许多郡县的春耕因此耽搁,大大影响到民生。而一些东吴将领认为孙权大势已去,或北降曹魏、或往荆州投奔季汉,也大大影响军心。孙权不得不减轻赋税徭役,同时大赦境内,便是军中将士,大小罪行也一律赦免。在多项仁政的施行下,江东人心方才逐渐安定。 经过这第三次荆州之战后,东吴国力大损,元气大伤,便是倾国之兵也堪堪超过五万,算上各地战斗力层次不齐的郡兵,也不足七万,虽能一时自保割据,但根据张昭等人的计算,至少五年内是别想大规模出兵征讨。 对于这个结果,孙权每日懊悔痛恨,寝食难安,身子也每况愈下。七十五岁的老臣张昭前番因为处理大量政务,过于操劳,以至卧病在床。可得知孙权这般情况后,张昭不惜撑着拐杖,在次子张休的搀扶下,来到吴王宫殿,直斥孙权:“江东方才安定,大王却在此时自毁万金之躯,岂不有负众文武将士一片忠诚报效之心!太子年少,眼下如何能继承这江东基业!” 张昭自孙策死后便开始辅佐孙权,三十年来屡屡正色直谏,让孙权十分敬畏。在张昭的规劝下,孙权方才向张昭致歉,重新恢复饮食,调养身体。 半个月后,孙权的身体稍有好转,而在平定山越中同样表现出色的诸葛恪则单独求见孙权,并进谏道:“大王,山越此番为祸非比往常,若不早除,必为大患!其中以丹阳境内贼寇最为猖獗,臣愿领兵前往平定!” “元逊虽少年有才,但难免年少气盛!”孙权经历过这次大败,胆气大减,无奈地摇了摇头,“丹阳地势险阻,地形四通八达只是山越之民刚猛彪悍,自铸兵甲,习武好战,常年抗拒官府,又擅长躲避于山林之内,使征讨将士难以将他们尽数剿灭!” 孙权说到这里,更是长叹一声:“自前朝以来,山越便难以约束管制,元逊想要平定,谈何容易?” “大王,臣自当恩威并济,先以兵力围困、构筑防御,再好言安抚、笼络人心。山越一旦无法劫掠到粮米,定会前来投降,长久以往,便可得到大批山民!”诸葛恪却是胸有成竹地说道,“臣多年来研究山越,此番又在丹阳与其交战!臣若是能深入丹阳远腹之地,征调山越精壮,想来可得士卒万余!” 听诸葛恪这般说,孙权面色微变,也不由得有些心动。如今江东世族百姓虽不再闹事,但想来对孙权仍极不信任,想从他们那里征兵,会比往日更加困难。如果说还有什么办法增添兵力,征调山越精壮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元逊之言,容孤三思……”最终,孙权还是无法彻底下定决心。真要让诸葛恪去,还需要和众文武商议一番,江东方才平定,正需恢复元气,此时用兵,绝非上策。 不过诸葛恪却是充满信心,认为自己一定能平定丹阳山越,从而使东吴恢复国力。 更重要的一点,自诸葛恪得知此番大败吴军的竟是关索,他的内心便再也无法平静。 “好个关索,竟这般奸诈!当日在关府,你故意装作醉酒,把我也骗了!”诸葛恪每每想起自己曾觉得关索不过尔尔,心中便愤愤不平。他本非心胸宽广之人,又自视甚高,被关索摆了一道,如何咽的下这口气。qqxsnew “关索你若是聪明,便休要再与我江东为敌!”诸葛恪暗暗发誓,“否则来日,便让你领教我诸葛元逊的厉害!” 就在东吴平定山越内乱之时,魏主曹睿也从司马懿那里得知了曹休败亡,一万五千魏军近乎全军覆没的噩耗。曹睿往日虽是遇事不乱、处变不惊的少年英主,但此番也是震惊不已,他也着实没想到,曹休自石亭之败后,还能葬送万余魏军,连他自己也折损在季汉手中。 “不想关索如此奸猾狡诈,竟能让魏吴众多智谋之士皆中其计!司马仲达既已退兵,想来孙权也无法攻克江陵!” 虽然司马懿还没将东吴的军情上报给曹睿,但曹睿显然已经料到季汉不会失去荆州,而且吴军即便与汉军野战,也是凶多吉少。 所以,当司马懿再次送来吴军大败于江陵城外,折兵两万余人的消息,曹睿是一点也没有震惊,只是他的心里则是大为失望,因为他很清楚,魏吴联军经过此番大败,东吴元气大损,数年之内绝无出兵之力,仅凭曹魏之力,绝对无法从季汉手中夺取荆州。 “早知今日,还不如听从王司徒、华太尉等人之言,修生养息,发展国力,以图长远之计……”曹睿心中颇为懊悔,自己着实低估了季汉文武。前番他天真地以为李严降魏给季汉造成的损失,足以挫动汉军锐气。不想却被关索却反而利用其贬官夺兵一事,深谋远虑,让魏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然而曹睿后来才知道,自己此番损失的不仅仅是曹休父子与近一万五千的魏军将士。这一日朝会上,司马懿送来的奏章里详细陈述了韩综率江夏魏军投奔季汉、吴军趁势夺取石阳等地的消息,使曹睿不由得恼羞成怒。 第557章 魏国忍让 建兴八年,公元229年12月,司州河南尹洛阳 闻知吴军趁乱袭取江夏,朝会上的文武众臣无不愤恨。曹真之子,散骑常侍曹爽当下愤愤不平地出列道:“陛下,孙权如此见利忘义、反复无常,实乃国家之患!未防其日后与西蜀联合进犯大魏,陛下何不命一上将统兵南下,近吞江东之地!” “不可!”辅政大臣、司空陈群却是第一时间急切地出列反对道,“陛下,国家多年用兵,军伐民疲,缺鲜有胜绩!更兼大司马此番败亡,全军尽丧,又丢失江夏之地,如何能再行征伐!” 朝堂之上很快便分为了两派意见,一些武将既无法忍受孙权背盟之举,又认为江东会因吴军大败会产生内乱,这对曹魏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甚至季汉都有可能出兵东征。魏军就算无法一举吞并江东,也可以先把合肥旧城夺了,使吴军失去一个屏障,此举也能激励曹魏士气,稳定人心。 然而华歆、王朗、钟繇等重臣都是站在了陈群这一边,反对穷兵黩武,主张休养生息。年迈的卫尉董昭则认为即便正要出兵伐吴,也应等季汉先起兵攻打长沙等郡,然后王师才可挥军南下。而且董昭更倾向于季汉缺乏水师,且担心东吴灭亡后自己要独自面对曹魏,即便江东生变,也不会趁机发难,反而会趁魏军伐吴之际,进犯曹魏,减轻孙权的压力。 其实曹睿心里也不太愿意再次兴兵,若是换作继位初期,曹睿或许还有征战立威的渴望。只是正如陈群所言,曹魏这些年来连遭败绩,光是曹休送掉的魏军便将近四万,前番石亭之败,更是让东线魏军大伤元气,若不从洛阳发兵相助,着实难以发动大军伐吴。 而司马懿在前番的书信中也认为季汉很快会北伐曹魏,而且是两路出兵,直指长安与洛阳,国家眼下应做好准备。若是能成功挡住季汉的这次进攻,便可挫动汉军士气,曹魏也能得到修生养息的机会。 正在曹睿思索如何安抚主战派臣子,淡化江夏被吴军夺取之事的时候,殿外忽然送来寿春的加急书信。曹睿知道此信是出自总督东线魏军的满宠之手,当下不敢轻视,急忙将书信送到御前。快速读完书信,曹睿也是脸色微变,摇头长叹。.qqxsΠéw 原来镇守合肥新城的曹魏大将臧霸因病去世,其麾下部曲将士,包括老将尹礼等对臧霸十分忠心的将士,许多都请求告老还乡,满宠便将此事告知曹睿。而满宠经过许久的侦查,认为镇守合肥旧城的吴将孙韶在边疆防备上花了大量的功夫,合肥旧城方圆数百里都曾发现吴军斥候的踪迹,故而满宠也特意提及,孙韶麾下之兵虽不过五千人,但想要攻克合肥旧城,绝非轻松之事。 不得不说,满宠这封书信来得及时,曹睿当即命内侍在太极殿上将书信大声朗诵给群臣。如此一来,支持伐吴的主战派自然无话可说。而华歆等人则认为东吴已不足为患,可是适当削减东线魏军的兵力,除了臧霸麾下请求还乡的将士,扬州部分士卒也可以前往青州、徐州屯田务农,积累粮草,以图长远之计。 对这些建议,曹睿一一准奏,具体事宜先交由众臣商议,制定出详细方案后,再让曹睿决策。又有一些大臣谈及臧霸效忠曹操三十余年,坐镇青、徐,屡有功绩,且麾下部曲仍有许多在军中效力,因此华歆等人当日便请曹睿赐给臧霸谥号,以彰显其功绩并安抚人心。 “臧宣高将军早年追随太祖,忠贞可鉴,镇卫州郡,并着威惠。且猛以强果曰威,强毅信正曰威,朕决意追谥‘威侯’,以彰其荣。”由于这些年时有曹魏旧臣去世,也都曾追封谥号,故而曹睿对谥法也有所了解,很快便决定了臧霸的谥号。 众臣对此也毫无异议,可就在这时,曹睿却是做出了一个令众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大司马此番为国尽节,朕甚为伤悼,念其往日功过……” 曹睿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高声开口道:“朕决意追谥其为‘勇刺侯’,至于其封安阳乡侯爵位,便由长子曹肇继承!” 勇刺侯这个谥号,寻常百姓乃至一些武将可能听不出其中深意,但华歆、王朗、陈群等满腹经纶之人先是一愣,随即微微点头,认为曹睿此举合乎公允。 根据周书谥法记载,胜敌壮志可曰勇。曹休曾在下辨击退张飞、马超,后又接替夏侯惇抵御孙权,多有功绩,一个勇字确实可以概括其早年事迹。 但这个“刺”字可是一个恶谥,愎狠遂过可曰刺。曹睿用这么一个字,隐晦地批评了曹休刚愎自用,使得魏军先后遭遇石亭、当阳两番惨败,折兵近四万,大大损耗曹魏国力,魏国的文武军民也定会对曹休十分埋怨。 纵是曹休不死,曹睿这一次也无法保得住他。只是看在曹氏宗亲的面上,曹睿还是功过三七开,没有完全赐给曹休一个恶谥。 谥号的小插曲结束后,曹睿当即传命,来年开春之际,全国百姓与屯田士卒都要抓紧务农,不可怠慢。边疆将士则要严阵以待,谨防季汉来攻。 建兴九年,公元230年3月,荆州,南郡,当阳 冬去春来,荆州大地草长花开、秀色如锦,一片生气盎然。各县百姓陆续下田春耕,汉军将士带着魏吴降卒们也开始开垦田地,播种谷物。为了不耽误民生,诸葛亮特命东三郡的三位太守负责制作农具,送到荆州。而关索几年前曾在凉州负责过农事,此刻依旧得心应手,在他的监督之下,当阳军民同心,鲜有纠纷。关索更会凭借惊人的力气,亲自充当耕牛拉犁,其余将士见主将如此勤劳,也都不敢懈怠,一切农务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不过关索依旧没有在军情上有所松懈。去年年底,韩综带着江夏将士前来荆州投奔季汉。由于江陵乃重镇要地,马良认为不能让过多降卒聚集于此,于是命韩综与他麾下部曲前往当阳,请关索负责安置。 虽然韩综是个三姓家奴,但他麾下将士还有七八百人,算上家眷,人数将近三千,对当阳的人口倒是一个不错的补充。因此关索对他也以礼相待,保证他会在季汉得到加封。 考虑到江夏魏军不是战死荆州,就是投降季汉,关索便派人前往石阳等地查探军情。如他所料的那样,吴军果然没有放过这个全据江夏的机会。 第558章 一一封赏 “啧啧,吴军非但占据长江两岸,还控制了汉水下游,日后我军征伐江夏,便会增添不少阻力。”关索听闻这个消息,不免皱起眉头,不想孙权此番竟能因祸得福。 现在想想,若是当初关索没有执意与吴军主力决战,那么东吴大队人马便能平安退走,再全据江夏,对季汉威胁更盛。故而关索更加庆幸此番重创吴军,替荆州消除了一个大患。 不过得知曹魏并没有趁江东内乱之际出兵伐吴,关索也是略感可惜。看来魏国智谋之士极多,终究担心重蹈石亭覆辙,纵使吴军这般背信弃义,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听闻曹休被曹睿追封为“勇刺侯”后,关索的一件心事还是被无意触动…… 虽然尚未返回成都,但关索与关兴还是通过家书的方式向关家报喜。关平自然少不了在书信中赞扬关索用兵有方,大败吴军,也是替关羽报仇雪恨。 不过关平也在书信中提及,由于关索此番是秘密前往当阳,成都文武几乎不知此事。等到大捷传到刘禅面前,众臣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诸葛亮、刘禅与关索的计策,很多人震惊之余,更由衷佩服关索的坚忍不拔、气量不凡。而关索此番前后歼灭俘获魏吴之兵超过三万,击杀诸多名将不说,连曹休这个曹魏大司马也被他射杀,可谓功勋卓着。 “关爱卿智勇绝伦,威震敌国,荆州之役,可谓首功!”刘禅读着诸葛亮的亲笔书信,激动地在朝堂上当众称赞关索。 很多文武大臣的脸上也露出羡慕、叹服的神色,唯有那个前番屡屡找关索麻烦的五官中郎将李邈,心中别提有多难受。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可能也是关索计划中的一部分,若是没有他添油加醋,关索“酗酒堕落”的事迹怎么可能这么快传到魏吴境内。 而自己前脚弹劾关索,使他再次贬官,刘禅却后脚任命关索为征西将军,更赐给他拥有杀伐大权的符节。这样一对比,李邈便觉得自己像小丑一般。事情一旦传扬出去,李邈的种种行为也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李邈越想越气,后来竟因此大病…… 当日,刘禅曾在朝会上询问众臣,该如何加封关索。中领军向宠和关索交情不错,认为关索此番功劳极大,若不重赏,日后汉军诸将也不好意思晋升官职,因此关索至少应受封为四镇将军之一,与赵云、魏延同列,前将军、镇军将军这些官职已经不足以彰显关索此番的功绩。其实若不是关索的年纪尚未满三十,刘禅甚至想让关索直接升任车骑将军。仟仟尛哾 但也有大臣认为关索太过年少,不应这么快就与二位老将同列,但可以让关索从亭侯晋升为乡侯,如此也是一种崇高的嘉奖。 爵位制度始于战国,季汉的爵位制度继承两汉,主要为县侯、乡侯与亭侯。其中县侯爵位最高,季汉眼下唯一的县侯乃是寇封的罗侯,此乃刘备临终前亲口赐封,地位无比崇高。至于乡侯,则有诸葛亮、黄权、马良三位托孤重臣,算上病故的张飞与马超,整个季汉前后不过五人获得过乡侯,而亭侯则多如牛毛,就连关兴、丁奉也皆为亭侯。 一旦封侯,便有机会获得分封之地一定百姓户数的赋税当作俸禄,也被称作食邑。不过季汉百姓之数远不如曹魏,民间赋税还需交由国家府库,因此季汉臣子的亭侯很多都是荣誉称号,尚不能食邑。 就拿身为新亭侯的关索来说,他的食邑刚好一百户,而且这一百户的赋税数额参差不齐。好在关索不是贪财之人,作风也不奢靡,他多年来的官职俸禄、事宜、乃至朝廷赏赐,一半留在家用,一半为蛮军将士更换装备,有时也会犒赏有功之士。 不过当日也有一些人不赞同乡侯的封赏,因为这意味着关索会成为季汉的第六位乡侯,地位也远超大多文武。 其实刘禅清楚,凭关索多年以来立下的功劳,就算成为四镇将军并受封乡侯,也无不妥。只是刘禅当日见众臣都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也不急着立刻做出决定他,先派人去当阳好言抚慰关索等一众汉军将领,赐予钱粮锦缎,所有官职待来年开春之际,再行加封。 “乡侯……倒真是看得起我关索……”读完关平的书信,关索则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季汉多年征战,势必也会耗费许多钱粮,诸葛亮常常殚精竭虑地为国家筹钱,充实国库,特别是糜竺去世后,季汉也开始面临更大的财政压力。故而关索并不想在这种要紧时候多索取一些百姓赋税当作俸禄,反正他目前还不到缺钱的地步。 不过关索也赞同关平的看法,关索此番立下如此大功,若婉拒朝廷封赏,既显得有些做作,又会让其余诸将变得极难晋升。就拿丁奉来说,他已经当了八年的灭寇将军,此番魏吴交战劳苦功高,他若不晋升,关索都要看不下去了。可关索此番既是首功,他若只是稍稍晋升,其余将领的官职多半也是原地踏步。 官职太高自然引人嫉妒,官职不高也会惹人不满,这还真是一个两难的问题。关索也在思索是否有其他办法,化解这个尴尬。 只是在得知曹休被曹睿追封后,关索便忽然有了主意,立刻提笔疾书,先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关平,若是他也无异议,则关索便会向刘禅提出自己的请求。 不过关索的书信寄回成都未满半月,刘禅的封赏诏书便送到了荆州,凡是参与过此次大战的众将都得到了加封。 寇封加封为镇南将军,直接成为四镇将军之一。马良加封为左将军,陈到加封为右将军,刘邕加封为平北将军,丁奉加封为安东将军,李盛加封为安西将军,赵统加封为扬威将军,马忠加封为前军师,关兴加封为灭寇将军,熊哲加封为武卫将军,习珍加封为偏将军,其余谢金、葛宪、梁英等人皆加封为中郎将。 就连从魏国投降的文钦也被加封为征虏将军,邓艾被加封为偏将军,兼任参军,韩综带着部曲投奔亦是功劳,官职仍为殄吴将军,加封亭侯,食邑百户。刘禅此举也是为了笼络降将之心,三人得到敕封后,自然心中欢喜。其余如马丘等人,或留任军中,或前往成都为官,皆受任用。 然而身为此战首功的关索,则是被刘禅召回成都。由于刘禅在诏书中再次称颂关索,加上关索并未有任何加封,故而关索猜到了刘禅的用意。在把当阳军务详细托付给丁奉、关兴、邓艾等人后,关索带着鲍家庄的十余名亲兵,快速启程返回益州成都。 途径秭归时,关索恰巧遇到了前番送信回家的一名亲兵,也收到了关平的回信。得知关平赞同自己的做法后,关索便再无一丝犹豫。 第559章 镇东将军 建兴九年,公元230年4月,益州,蜀郡,成都 不带大军班师,关索一行十二人动作迅捷,策马疾驰,不用半个月便进入蜀郡境内。只是来到成都东面七十里外的成阳亭时,关索正欲带着众亲兵前往馆舍落脚稍歇,却发现前面不远处的官道上,正有数人在那里等候,凑近一看,竟是一名内侍乃至四名甲士。而那名内侍关索却是认识,正是刘禅身边之人,关索往日曾见过多次。 关索微微一愣,随即下马。那内侍见到关索,也恭敬地迎上前去,正色道:“天子口谕,征西将军可于成阳亭暂且歇息。明日巳时再启程返回成都。” 既是刘禅之命,关索也自然不会违逆,遂与众亲兵在成阳亭馆舍,今日便再此过夜。只是此刻方过午时,众亲兵皆是十分纳闷,明明今日便可抵达成都,刘禅为何多此一举? 唯有关索大概猜出了刘禅的意图,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 按照刘禅所说的那样,次日巳时,关索方才带着一众亲兵启程离开成阳亭,不到一个时辰,便远远地望见成都城城郭。然而眼尖的关索很快便注意到,成都东门那里,正有一顶宽大的黄罗伞盖,关索心中一动,立刻快马加鞭,迎了上去。 黄罗伞盖乃天子仪仗,那么来得是谁,自然不用多说了。只见六匹雪白雄壮的骏马拉着一架金辕大辂车。车架之上,刘禅正襟危坐身穿龙袍,头戴旒冕。太尉刘巴、尚书令黄权、等一批文武大臣齐齐站在刘禅车架之后,声势极其浩大。 而这等阵仗,竟是为了迎接关索。关索虽然猜到刘禅行事会有些隆重,却不想到了这个地步,当下大为动容,翻身下马,带着亲兵小跑到刘禅车架前,伏拜于地:“臣关索参见陛下!臣何德何能,敢劳动陛下与百官亲来迎接,着实惭愧!” 刘禅下了马车,亲自扶起关索,激动地说道:“爱卿此番亲冒矢石,大破贼兵,扬我大汉军威,使魏吴不敢再图荆州。此等功勋,朕亲自来迎,又有何妨?更兼爱卿去年在成都名声受累,朕不如此行事,何以向成都官吏军民彰显爱卿功德?” 听刘禅这么一说,关索这才想起自己确实因为“酗酒堕落”,在成都留下了极其不好的名声。虽然自己倒不是十分在意,但刘禅却想得这般周到,让关索心里颇为感动。看来这也是刘禅亲自出城迎接他的一大目的。 “多谢陛下厚爱!”关索感激地说完,命亲兵呈上那根金黄色的符节,然后亲自用双手递给刘禅,“荆州战事已毕,陛下当日所赐符节在此,今当交还!”qqxsnew 大臣一旦完成皇帝交给他们的任务后,交还符节是必走流程。刘禅在命甲士收下符节后,突然正色高声道:“关爱卿听封!”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加封关索,可谓无上荣耀。关索岂敢怠慢,立刻单膝跪地,拱手听封。 “关爱卿从军多年,忠义盖世,智勇绝伦。荆州之役,以弱胜强,连败魏吴,曹休、朱桓等悉数授首,自古用兵,未之有也,此乃国之栋梁!今特封卿为镇东将军、南乡侯!” 刘禅高昂的声音回响在成都城外,刘巴、黄权等人的脸上皆流露出一丝惊讶之色,刘禅对关索的封赐着实超出他们的想象。 本以为只是四镇将军与乡侯二选一,结果刘禅却将它们同时赐给了关索。再加上刘禅今日亲自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可谓给足了关索面子。诚然关索这些年来确实立下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大功,不过刘禅今日之举,更像传递给众臣一个信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关索有多么信任器重。 这也难怪,关索身为关羽之子,与刘禅年少时又一同在荆州长大,他对季汉与刘禅的忠心自然是没得说。而且关索也有极为良好的私德,即便受到刘备父子的器重,也从未听闻他恃宠而骄、轻慢他人的负面事迹,可谓十分难得。 纵是关索和李严有过矛盾,更多的还是李严自身人品太差,否则如何能做出投降曹魏的举动。 眼看刘禅如此恩宠关索,在季汉仅次于诸葛亮。一些益州派的臣子便开始犹豫,是不是应该更巴结讨好一下关索…… 而关平今日也随众臣一同出城迎接关索,听到刘禅对关索的加封后。关平身为兄长,也是充满了自豪与欣慰。 关索的用兵之才,早已超过关羽,也获得了更胜关羽的官爵,何况他还如此年少。关羽临终前对关索的期望,正在逐一实现。相信有朝一日,季汉定能一统天下,汉室三兴有望。到那时关羽便可含笑九泉。 这时,刘禅又命身旁内侍呈上“镇东将军”印绶,关索则略带惶恐地对刘禅说道:“陛下,荆州大捷,全赖陛下信任,丞相运筹帷幄,三军将士浴血奋战,岂是臣一人之功!陛下如此封赏,太过厚重,只怕人心不服!” 关索本来觉得自己能升职为前将军已是足够,他深知官场之道,自己年纪不满三十,却与赵云、魏延二人同列,多少让外人觉得别扭。何况乡侯爵位已经可以与诸葛亮相提并论,这更让关索受宠若惊。 “丞相已告知朕,此番若非爱卿坚持与东吴决战,如何能使吴军大败?如今东吴虽夺得曹魏江夏之地,但也元气大伤,荆州五年之内可无东患!这镇东将军一职,非卿莫属,万不可推辞!”刘禅当下感慨道,“朕已加封寇封为镇南将军,若是爱卿固辞不受,四镇将军便无法俱得其人,大汉也便少了一丝威严。何况朕知令尊早年没于吴军,爱卿一直深以为恨!镇东二字,足可告慰令尊之灵!” 其实刘禅早就和诸葛亮商量过此番对关索的加封,诸葛亮也认为关索既立下如此大功,不重赏同样难以服众,甚至会让军心有所懈怠。而且诸葛亮为了日后能让关索统率荆州之众出兵北伐,也希望关索能获得更高的官职,督统众将也名正言顺。 “既是陛下用心良苦,臣不敢推辞,自当感念圣恩,不负陛下厚爱!”关索大概明白了刘禅与诸葛亮的用意,便郑重接过了这枚份量极沉的紫绶金印。从这一刻起,关索便正式成为季汉第一梯队的武将。 第560章 追谥关羽 只是谢恩之后,关索却又开口道:“只是臣既已受了镇东将军一职,这南乡侯爵位,着实不能再受,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为实现先帝遗愿,复兴汉室,一统天下,这些年来多有征战,国库正需钱粮。臣向来力主与魏吴交战,岂不知国家损耗?若在此时增添自身食邑,减少国家赋税,臣之内心着实无法安宁!”关索义正言辞地说道。 其实关索不是真的不喜欢钱财,只是他不希望一下子获得太过隆重的赏赐。虽然他知道自己是凭战功赢得刘禅的恩宠,但他始终牢记刘备临终之言,锋芒毕露者,势必遭人记恨。 生怕刘禅不答应,关索当下跪地拱手道:“臣正有一私事,在臣看来,足胜南乡侯之爵位百倍!为避免落人口舌,臣愿用南乡侯爵位,求陛下恩准!” 听到关索竟有私事,刘禅不由得大感好奇。这么多年来,关索从来都没有因为功劳向朝廷索取过什么赏赐,无论是金钱还是美女,清心寡欲地仿佛圣贤一般。 其实有私心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能掌握好分寸,至少有私心的臣子不会让君主琢磨不透,以致生疑。 不过刘禅不急着询问关索的请求,他让关索先与一众文武问候致意。而关索也对刘巴、黄权等人以礼相待,不过他们是否出自真心,能出城前来迎接,已经让关索倍感荣耀。众臣也都先后称贺关索立下大功,晋升为镇东将军。等来到关平面前,兄弟二人自然少不了嘘寒问暖,彼此感慨。 很快,刘禅便带着关索与群臣,起驾回宫。许多成都官吏百姓已经知道前番关于关索的流言全是虚构,实际上是为击败敌军的计策,皆是称颂关索才德兼备。一些仍抱有疑惑的人,看到刘禅亲自出城迎接关索回到成都,方才信以为真。 今日皇宫大殿内已备好酒宴,一是为关索接风洗尘,二是庆贺此番荆州大捷。前番因为关索不在成都,缺了主角,庆功宴也一直搁置。只是诸葛亮尚在汉中、凉州监督农事,一事无法赶回,刘禅对此也深为遗憾。 宴席之上,君臣欢饮,无不喜悦。许多臣子也纷纷向关索敬酒,说些赞美言辞。只是刘禅在此,众人还是相对克制,不敢多饮,以免言多必失。而关索也努力保持清醒,丝毫没有得意忘形。m.qqxsnew 酒宴半酣,刘禅见关索始终面带严肃,当下忍不住问道:“适才爱卿所言私事,朕颇为好奇,竟能使卿欲以乡侯爵位作交换!” 听到刘禅这么说,许多臣子的好奇心也一下被勾起。关家在成都也算十分清廉,只靠俸禄、朝廷赐予的田地与钱粮过日子,既不经营其他产业,也不收取他人财物。关索所谓私事,一时还真让人难以猜透,反正肯定不会是金银美女这些俗物,否则如何肯让关索放弃南乡侯的爵位。 关索当即起身离开坐席,向刘禅郑重拱手道:“陛下,臣父当年没于吴军之手,臣此番于荆州大破吴军,于公是为国杀贼,于私是为先父雪恨。只是臣一直渴望陛下能追谥先父,此番还望恩准!” 此话一出,刘禅与群臣皆是略感惊讶,除关平外,谁都没想到关索的请求会是这个。 在季汉病故的臣子中,刘备去世前唯有法正得到翼侯的谥号。刘禅登基后,因为张飞与马超战功赫赫,分别追谥他们为桓侯与威侯,而季汉眼下除这三人外,再无一位人可得追谥,包括前任三公董和、许靖、糜竺,只因功劳难以比肩法正、张飞、马超三人。 至于关羽,虽是刘跟随刘备三十余年的异姓兄弟,也是镇守荆州的大将,但他因为骄傲轻敌,丢失荆州并损失数万大军,招致许多荆州大臣的埋怨。加上关羽身为家世并不显赫的武将,文人士大夫也对他极为轻视,故而朝野中无人提议追谥关羽,便是刘备当年也没有好的理由违背众意。这一点,关索是再清楚不过了。 可如今事情已经过去十年,季汉早就从东吴那里夺回荆州,并在荆州取得三次大捷。这第一次便是刘备指挥的荆州之战,先退吴兵,后破魏军,前后歼敌十万有余,也是季汉有史以来最辉煌的大胜。此战至今被季汉百姓传颂,认为刘备之才不亚于高祖、光武。 第二次,是诸葛亮北伐凉州、张飞病危之际,吴魏再次联手攻取荆州。但得益于诸葛亮的提前安排,关索的当机立断,独自一人前往襄阳主持大局,成功抵御了司马懿、张辽的攻城,保卫襄阳,更使魏军折兵两万有余。只是吴军与汉军在江陵一带交战各有死伤,大将军张飞在魏军败走后也与世长辞,给汉军的胜利蒙上了一层阴影与悲壮。故而季汉这些年并没有对此战的成果大肆宣扬。 至于第三次大捷,自然是关索指挥的这一次战役,其战果与影响已不用多说。不过巧合的是,三次荆州大捷,关羽之子关索都居功至伟。加上关索本人不似关羽那般傲气,待人谦和有礼。很多人爱屋及乌,对关羽当年的埋怨与轻视也随着时间地推移少了许多,反而佩服关羽能教导出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儿子。 虽然如孟光等狂傲之士不认为关羽有资格获得追谥,但考虑到关索刚刚立下大功,今日又受到了刘禅隆重的赏赐,因此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当出头鸟,只看刘禅是何态度。 “令尊昔从先帝,劳苦功高,忠义无双!朕本应追谥,此事又何需爱卿舍弃乡侯爵位?”刘禅淡淡地笑道,“莫非爱卿已想好令尊谥号?” 要说追谥关羽,并无不可,刘禅乃至刘备都有过这样的念头。只是关羽这一生的功过参半,实难给出一个让所有人都信服的谥号。但如果采纳关索的意见,那便是刘禅对关索乃至关羽特别的优待,用爵位来交换倒是合理。 “陛下圣明!”但关索早就对此思量许久,当下开口道,“臣以为正如陛下所言,先父追随先帝三十余年,生死不易。此等忠贞,足可为众臣表率!镇守荆州,布施恩信,体恤下民,荆州至今仍有追思先父者。后于襄阳俘获于禁与三万魏军降卒而不加害,此皆仁义之举!” “谨按谥法,事君尽节、杀身报国可曰忠。体仁长民、主义行德可曰元,臣愿以乡侯爵位,恳请陛下谥先父为‘忠元侯’!”关索毫不犹豫地说道。 第561章 父以子贵 历史上的关羽被追谥为“壮缪侯”,“壮”字尚能算美谥,但“缪”字的意思却是名过于实,算是一个贬义。因此季汉后来对关羽的谥号,可谓毁誉参半,承认他的能力,却也不否认他的过失。 而关索即便穿越到这个时代,也没能改变关羽丢失荆州,兵败身亡的结局。若是自己碌碌无为,关家难有作为,那么关羽日后的追谥,大概会和历史上一样。 然而关索这一次却巧妙地回避了关羽的功过,只在忠义上面做文章。刘巴等人虽然觉得“忠元”作为谥号来说太过褒扬,用在关羽身上似乎不太合适,但又不能说关羽配不上这二字。便是往日轻视关羽之人,都不得不承认关羽对刘备忠心耿耿,对百姓士卒体恤有加,刘禅方才所言“忠义无双”,确实可以形容关羽一生的人品。 其实关索也清楚谥号可以避重就轻,但不能夸大其词。若是关索今日给关羽用上“忠武”这个可以最大程度赞美颂扬武将的谥号,那便真的名不副实,定会惹不少臣子反感,进而出言反对。眼下群臣虽然窃窃私语,但是无一人当面驳斥关索,关索心中稍安,看来自己这次分寸把握地十分合适。 “忠元……确是合适!”刘禅细细思考了这二字的含义之后,也不由微微点头。虽然身为一方统帅,关羽的谥号不如张飞的桓侯与马超的威侯那般霸气,但作为美谥来说,忠元侯确实再适合关羽不过了。 刘禅又见殿前文武都没有主动出言反驳,随即高声道:“既是众卿皆无异议,朕今日起便追谥故汉寿亭侯关云长将军为‘忠元侯’!” “臣叩谢圣恩!”关索当下大喜过望,立刻伏拜于地,“臣即刻纳还南乡侯爵位!” “如此……便依爱卿之言。”刘禅见关索如此耿直,也不再多说什么。何况关索这般行事,既为国家节省了开支,又不落人口舌,可谓一举两得。 一些觉得“忠元”二字是否太过赞美关羽的大臣,尚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只是见木已成舟,也只能心中苦笑。不过关羽的“忠元”谥号确实关索用乡侯爵位换来的,他们也无法强烈反对,这同样因为关索尺度把握合适。不少人已经开始陆续向关索称贺,毕竟能成为第四位得到追谥的大臣,关羽已经得到了莫大的荣耀。 也有不少臣子无比羡慕关羽生了一个十足优秀的儿子,若是自己的儿子,怕是没这个本事,立下盖世功勋并替自己挣一个美谥。 而关平在坐席上几乎激动地眼眶泛泪,身为人子,看到父亲能得到追谥,而且还是如此美谥,心中不由得更加感激关索。这些年关羽的名声始终受当年失去荆州所累,但只要有忠元侯的谥号在,日后关羽也会得到更多的正面评价。 子以父贵本是天经地义,不想这一次关索竟是上演了一出父以子贵。关平十分清楚,若不是关索刚刚立下大功,群臣乃至刘禅都不会这么爽快的同意。 待到关索回到身边坐席后,关平不由握住他的手臂,动容地说道:“二弟,此番多亏你了!” “今日回去,可将此事告知母亲!”关索亦是心中感慨。 虽然自己只是穿越到原来的关索身上,但当日在夹石山,自己差点命丧于潘璋刀下,全赖关羽舍身相救,这才有关索今日的名震天下。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但关索始终没有忘记关羽的恩情,自然也应该为他做点什么,也算身为人子的责任。 不过关索还有一个心结未了。 历史上与关羽一同被追谥的五人,分别是张飞、马超、黄忠、赵云、庞统。如今赵云尚在人世,张飞、马超因为战功赫赫,去世后第一时间变得到了刘禅的追谥,眼下只差庞统的靖侯与黄忠的刚侯。 庞统与关索并无交集,却是诸葛亮的好友,其弟庞林、其子庞宏皆在季汉做官,故而庞统的谥号轮不到关索操心。可黄忠膝下并无子嗣,生前在季汉也没有多少好友,听关平说,这些年除了关氏兄弟会前往黄忠墓前祭拜,几乎再无他人吊唁。 回想黄忠当初指点他武艺,使他刀法箭术大为精进,后又赠他赤血大刀与三石神臂弓,助他征战沙场,关索始终不敢忘记黄忠。日后若有机会,自己还是想办法替黄忠要一个追谥。 当日宴席散后,关氏兄弟立刻返回家中。胡氏得知关索回来,立刻亲自前往前院迎接,并通知一众女眷和孩童。此番关索为国立下大功前,也因假意酗酒堕落,连累了自己乃至整个关家的名声,故而刘禅便派人大张旗鼓前往关府慰问赏赐,亲人们皆为关索感到自豪,就连府上的家仆走在外面,都倍觉荣光。去年关索被贬等一系列事件导致的压抑,已经在关府一扫而空。 “孩儿见过母亲!”关索始终恪守孝道,无论身居何职,见到胡氏都如往日一般恭敬行礼。 “索儿,快快起来!”胡氏拉着关索,关切地嘘寒问暖。关索一一耐心回答,并告知关兴近来身体康健,并未落下病根,让胡氏大可宽心。关平又诉说关索已向刘禅禀明,追谥关羽为忠元侯。一想到丈夫死后多年终于得到朝廷的肯定,胡氏不由激动地流下泪来,又好好称赞了一番关索。 “阿翁!阿翁!”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关索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五尺有余的七岁孩童快步奔来,只见他健步如飞,转眼便跑到关索面前,伏地行礼:“孩儿见过阿翁!” 来的正是关索的儿子关泰,由于当日计策需要,关索有意冷落关府亲人,连关泰也未曾幸免,前后将近一年。当日临别之夜,关索也未曾赶得上见关泰一面,在荆州又待了近半年,关索也确实很长时间没有和自己的孩子好好亲热过一番。想到这里,关索立刻一把抱起关泰,抚摸着他的脑袋,笑道:“泰儿,又长高了不少嘛!”m.qqxsnew 关泰则是看到关平与胡氏都笑盈盈地望向自己,顿时脸上一热,用手推着关索,别扭地说道:“阿翁别抱!若是被振弟、统弟看到,肯定要笑话我了!” 关泰和关平之子关振、关兴之子关统年岁相近,又是堂兄弟,平日自然一起玩耍。关泰身为二人堂兄,身材最为高大,也少不了照顾他们。久而久之,关泰脸上的稚嫩已经逐渐退去,增添了更多的男儿气概。 听到关泰这般说,关索心中不知为何竟突然有了一丝失落…… 这些年关索忙于军务,有时常在外地征战,便是上次回到成都,也没有好好疼爱关泰。如今关泰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像父亲撒娇的孩童,自己没能亲眼见证关泰的成长,不得不说是个遗憾。 也许是觉得自己并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关索心中暗暗立誓,自己能留给关泰最大的礼物,便是早日助大汉一统天下,使关泰这一代人不必再面对战争、安康成长,也算是自己这个父亲对孩子的一份礼物吧。 第562章 荣归关府 少时,鲍淑芸与关兴之妻爨氏也从后院赶来,与关索相见。虽然这一次与爱妻分别不过半年,但经历过与吴军的一场生死血战,关索更加感激上天能让自己与爱妻重逢。 由于胡氏还有话要和关索细谈,关索便让鲍淑芸带着关泰先回,少时便去找她。来到后堂,胡氏虽然高兴关索这一次又为关家带来无上的荣耀,却也叮嘱道:“索儿,此番圣上对你格外恩宠,想来会有不少人对你心存嫉妒,你处事待人,还应如往日那般谦和,这始终是你的优点,切不可忘记!” 关索终究是关羽的儿子,而关羽的性格,胡氏作为妻子怎会不知。而关羽在关索这个年纪,还只是一介白身,成就和关索相比自然是天差地别。胡氏深怕关索会在飞黄腾踏后迷失自我,走上关羽的老路,故而难得出言提醒。 “母亲放心,孩儿岂会不知分寸!”关索当即点头道,“无论孩儿身居何官职,都不会恃宠而骄!经过李严之事,孩儿日后便会更加小心!”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关索还真得谢谢李严,让他切身体会到了一把官场的险恶,也算给他敲个警钟。如果自己没有听从刘备的遗言,虚心低调,少树政敌,那么自己那段日子会更加难过。 看到关索如此孝顺懂事,胡氏作为养母,对他也心生疼爱,忍不住关切地问道:“索儿这次回成都,预计能待多久?” 关索对此早有打算,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荆州尚在春耕,又有诸多降卒,我若不在,只恐他们生乱!孩儿在成都待上后,便立刻返回荆州,也好和三弟做个伴!” 看到关索如此耿直,胡氏不免心中叹息,在任劳任怨这方面,关索甚至比关羽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本来还担心关索会因为刚刚立下大功而心生骄傲懈怠,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看到胡氏脸上略有失落,关索也是抱着歉意地说道:“请恕孩儿不能在母亲身边侍奉,有违孝道!” “傻孩子!你为国出力,为家争荣,做母亲的高兴还来不及,岂会怪你!”胡氏面带微笑,慈爱地宽慰关索,“只是你大嫂近日又有了身孕,而你有淑芸与阿玉,这些年仍只有泰儿,不免有些感慨。” 关索常年在外征战,去年有意回避家里亲人,也是近一年未曾房事。不过有得有失,关索如今仍有一身威震天下的武艺,或许和他少近女色有关系。 关索倒是此刻才得知杨氏有了身孕,连忙向关平道喜:“恭贺大兄!” 关家添丁增口,也是一大喜事,关平心情自然极好,不过他心里也挂念着一桩正事,随即开口道:“二弟,适才人多,我也不便与你细说。你可知陛下为何执意要封你为镇东将军吗?” 关索原为征西将军,上面还有前后左右四将军,再上面还有辅国、辅军、振国、镇军、护国、护军六将军,然后才是四镇将军,关索这一次可谓连升三级,确实有些不合常理。 但关索何等见识,果断回答道:“如我所料不差,丞相来日征伐曹魏,需派一员上将统率荆州之兵,直取宛城、乃至洛阳!” 关平在成都一直留意天下局势,也是点头道:“之前我尚在思考丞相会不会将此重任托付与你。如今你已与赵老将军同列,丞相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很明显,诸葛亮在荆州留下近两万兵马,来日从益州调兵,再联合东三郡的汉军将士,作为偏师攻打南阳已是足够。而这统帅一职,如果不是留给关索,刘禅根本没必要将关索连升三级,提拔到与赵云同级。为了防止其他臣子不满刘禅只厚待关索一人,寇封这次也因为破敌有功,连升两级,从右将军晋升为镇南将军。 胡氏在一旁隐约听出另一层深意,便忍不住询问关平:“平儿,你的意思是,莫非日后连赵老将军都可能受索儿节制?” “想来丞相从前番荆州大捷,更加肯定二弟的才能。两路北伐曹魏事关重大,稍有疏忽,季汉这些年积累的优势便可能荡然无存,故而丞相绝对会选择最合适的人选,不会计较资历。”关平点了点头。除非赵云不参与北伐,否则他极有可能会成为关索的副手。只是以赵云为国尽忠的性格,只要身体允许,他一定会随军征战。m.qqxsnew 能让从军三十余年的朝廷重将,听命未满而立之年的年轻人,听上去虽然天方夜谭,但在季汉看来却是真的有可能发生。想到这里,胡氏立刻严肃地告诫关索:“赵老将军与你父亲是一辈人,又是先帝爱将,更曾救过圣上!不管怎样,你都要对其礼仪相待,虚心请教!这非但关乎大军成败,也关乎我们关家的前景!” “母亲放心,孩儿一向敬重赵老将军,定会以师礼事之!”关索郑重承诺道。 这要是让魏延给自己当副手,不用多说,百分百炸锅。不过赵云多年来一直以大局为重,品德一直受到刘备的称赞。何况赵云历史上的谥号为顺平侯,其中“顺”字代表柔贤慈惠,足见赵云十分好相处的性格。 尽管如此,关索还是会对赵云最大的尊重,团结一心,共同完成此番北伐大业。 “二弟,来日北伐前,只怕你未必会返回成都,故而为兄提前叮嘱你!”关平这时又开口道,“司马懿之才非比旁人,你千万不可!通过前番他派人行刺你之事,可见他已对你多有刺探。你的行事作风,只怕他已知晓!” “大兄所言极是!”关索点了点头,也是倍感棘手。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司马懿着实在这方面下了一番功夫,要从这样老奸巨猾的对手中夺下南阳,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啦!索儿方才回家,你们兄弟不必急着谈论军务!”胡氏却是微笑着打断关氏兄弟的谈话,“索儿,你还是多陪陪淑芸吧。这段日子她既要侍奉我,又要照顾泰儿,现在也会抽空陪你大嫂解闷,着实辛苦!” “母亲说的是……”听闻爱妻顾家至此,关索心中不由得更加愧疚。 自己这一次多半不能在成都待得太久,但这有限的时间内,他一定要多陪陪妻儿,弥补一些遗憾。 第563章 亲子时光 回到自己房间后,关索看到鲍淑芸正拿着一本《说文解字》教关泰识字。七岁的关泰也到了读书认字的年纪,而鲍淑芸早年在鲍凯的鼓励下,不像平凡女子那般只学习女工,也读过不少书籍,因此她能亲自教授关泰知识。 看到这一幕,关索心中十分感动,上前慈爱地对关泰说道:“泰儿,你先随奶娘出去,阿翁有事要和阿母说!” 在鲍淑芸的教导下,关泰也十分乖巧听话,爽快地点了点头,便跟着奶娘走出了屋子。待到二人走后,关索果断关上了房门。 鲍淑芸不由得大感诧异,好奇地问道:“夫君行事这般神秘,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和妾身……唔!” 然而鲍淑芸话还没说完,一双朱唇就被直接堵住。关索一下子冲到鲍淑芸面前,将爱妻紧紧搂在怀中,激情地拥吻着。而鲍淑芸似乎并没有对丈夫炙热的情意感到意外,而她内心深处潜藏许久的寂寞与期望,也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双手紧紧搂住关索的脖颈,热情地回应着,眼角竟还闪烁起一丝晶莹的泪花。 感受到妻子的爱意后,关索几乎忘记了一切,一把将鲍淑芸拦腰抱起。鲍淑芸倒是没完全失去理智,吓了一跳,连忙推着关索的胸膛,娇嗔道:“夫君,别!还没到晚上呢……” 好在这时,门外的一位家仆突然恭敬地朝屋内喊道:“二家主,晚膳时间已到,老夫人有请!” 虽然关氏兄弟白天已经在皇宫里享用过宴席,但作为关家的骄傲,胡氏还是决定今晚便为关索接风洗尘,关索自然无法拒绝这番好意。 既然如此,关索只好扫兴地放下鲍淑芸。也许是第一次看到丈夫这样的情绪,鲍淑芸没好气地笑了一下,随即吻了一下关索的脸颊,柔声道:“夫君熬了许多时日,还在乎这片刻?” “呵,夫人说得是!”关索耸了耸肩膀,只好继续忍耐。 “所以……”鲍淑芸狡黠地一笑,“夫君等下可要先陪陪泰儿噢!” “夫人放心便是。”关索从来没有忘记身为父亲的责任,第一天回来,自然要多享受一下亲子时光。 少时,在关府的晚膳上,关府一门欢聚一堂,只是关兴不在,还是稍有遗憾。不过刘禅已经向关索承诺,待到关索返回荆州后,关兴便可抽空回到成都。由于当阳仍有不少魏吴降卒,刘禅仍需要关氏兄弟轮流看管他们,以防不测。而且因为关兴的官职并不如关索,刘禅为了公平起见,也让关兴始终与同级别武将一样,偶尔回家探望。 期间,关索又将关兴近日的情况告知爨氏与关统,让她们母子大可宽心。爨氏对关索几番相救关兴也是十分感激,平日里也非常照顾鲍淑芸和关泰,关氏一家始终和和美美,令人称羡。 由于关氏兄弟白日里已经在皇宫享用过宴席,因此胡氏今晚也没有准备太丰盛的菜肴,不过每道菜都是十分精致,看得出关府的厨子们颇为用心。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的晚膳圆满结束后,关索便陪着泰儿来到后院玩耍起来。 “阿翁,快来看孩儿跳绳!”关泰兴致勃勃地举着一根绳索,接着便按照关索教他的方法,甩动手臂,十分迅捷地原地跳跃起来,转眼之间,便连跳了三四十个,依旧没有中断。 “泰儿的身手当真了得!”看到儿子展现出运动能力过人的一面后,关索心中不免连连称赞。仟仟尛哾 关泰前后一共跳了一百五十余个,方才脚下一绊,中断了数据。不过到底年纪渐大,关泰虽然趔趄了几下,但还是稳住身形,没有摔倒。关索连忙上前,看到关泰只是微微喘气,脸色仍如往常一般,当下忍不住称赞道:“好小子,竟能将跳绳练得这般厉害!” 关泰看到关索满脸的欢喜,更是激动地说道:“阿翁,泰儿现在力气可大了!不信你看!” 关泰说完,小脚迈开,飞快地跑到不远处的一块石锁面前。那玩意是关氏兄弟往日锻炼时所用,足有七八十斤重。关索为了能单臂提起赤血大刀,平日少不了举这石锁,十分清楚他的重量。 可关索看到关泰竟伸出双手去举着石锁,连忙劝阻道:“泰儿,莫要逞强!这石锁岂是你能举得动的!” “夫君,你且看好了。”一旁的鲍淑芸却是充满信心地看了一眼儿子,微笑着说道。 而关泰那边则是扎好了马步,两只小肉手紧紧地抓住了石锁的把手,然后咬紧牙关,面部紧绷,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很快,在关索震惊的目光中,那石锁竟然真的被关泰从原地提起,虽然只不过片刻功夫,关泰便坚持不住,松开了手。 关索见此情景,更是激动地一把抱起儿子,摸着他的脑袋,连声夸奖道:“泰儿不愧是我关家的子嗣!真是虎将的好苗子!” “泰儿知道你去荆州与敌兵交战,便也想成为一名出色的武将,随你一同征战沙场!他练习举石锁已近半年,前几日总算能稍稍提起,连大伯也对称赞有加!”鲍淑芸十分骄傲地望着关泰,“何况泰儿平日里认字读书也很用心,现在已经可以试着诵读《左氏春秋》了。” 关泰如此年少,却已经开始勤奋学习,除了他自身的天性外,鲍淑芸一定没少鞭策他。相夫教子,莫过于此。想到这里,关索不由感激地望着鲍淑芸,感慨道:“真是辛苦夫人了!” 这时,关泰洪亮的声音又在关索耳旁响起:“孩儿听阿母说,阿翁的箭术天下第一,能把天上的大雁一箭射落!孩儿也想学习射箭!也想和阿翁一样厉害!” 看着关泰满脸期待的样子,关索呵呵笑道:“好!阿翁来日替你做一把短弓,让你试试看!” 即便日后不上阵杀敌,射箭也是这个时代的君子应该掌握的六艺之一,何况关家的儿郎更应精通骑射。关索自然会鼓励关泰,或许他也遗传了自己百步穿杨的箭术,这更让人值得期待。 “不过你尚年幼,眼下先学习拉弓,不可射箭!”关索仍是正色叮嘱关泰,“大伯亦是武艺绝伦,阿翁来日不在家时,泰儿可虚心向大伯求教!只是凡事都要听从阿母,绝不可任性妄为!” “孩儿谨遵阿翁教诲!”关泰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第564章 良辰美人 当日天色已晚,关泰也因为关索回家太过兴奋,很快便在关索身上打起了哈欠,揉起了眼睛。关索便让奶娘将关泰领会房间休息,七岁的孩子更应注重身体的成长,学习本领也不必急于一时。 也不知是不是被关泰传染的缘故,关索此刻也觉得有些疲惫,忍不住敲了敲肩膀。鲍淑芸见状,连忙上前柔声道:“夫君一路奔波辛苦,又在皇宫饮宴了半日,今夜不如早些歇息吧。” 关索微微点头,夫妻二人随即回到房内。待到鲍淑芸用帕布给关索擦拭清洁过身子,已近亥时,关府也开始进入无比安静的状态。可就在鲍淑芸小心地将陶盆放在案几上后,尚未重新穿好上衣的关索突然猛地一把,从后抱紧了鲍淑芸。 鲍淑芸身子微微一震,似乎也有心理准备,只是仍旧红着脸,娇嗔道:“夫君,你,你不是说好……” “夫人适才替为夫擦身,让我太过陶醉~”关索坏笑着抱起鲍淑芸,“夫人就不要拒绝啦~” “夫君身为武将,还是保重身体要紧……”鲍淑芸双颊绯红,低头呢喃,似乎还想做最后的劝说。 “为夫身体壮地如虎熊一般,吃掉夫人这只小羊,不成问题!”关索此刻已是血脉喷张,立刻将鲍淑芸躺平放在床榻上。 “油嘴滑舌!”鲍淑芸被丈夫这般戏弄,当下羞地掐了关索一把。关索却是兴致更盛,将鲍淑芸压在身下,开始为所欲为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床榻上方才恢复了平静。关索压抑了一年半的欲望,终于在此刻得到了彻底的释放。而鲍淑芸也如久旱逢甘霖一般,欢愉地呻吟着,尽情享受着丈夫的爱意。 待到风停雨歇,鲍淑芸无力地躺在榻上不断喘息,关索则是动情地亲吻爱妻的面颊,意犹未尽。只是一想到关索长久以来在外征战,与爱妻聚少离多,关索心中突然倍觉愧疚,紧紧地搂住鲍淑芸,感叹道:“夫人,这些年来,委屈你了!” 鲍淑芸微笑着摇了摇头,躺在丈夫的胸口,呢喃道:“能嫁给夫君这般英雄,妾身已不妄此生。夫君只管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勿以妾身为念!妾身相信,待到夫君实现心中夙愿时,便是我们一家永久团聚之日。” 听到“永久团聚”四个字,关索的一件心事猛然被触动,其实他早就考虑过当季汉一统天下,自己该何去何从…… 只是不知自己真的能得偿所愿吗…… “夫君在想什么?”鲍淑芸注意到关索默然不语,忍不住娇声问道。 “没什么。”关索爱怜地抚摸着鲍淑芸的面庞,心中又想起一事,便开口询问道,“不知鲍家近来可好?自岳丈故去,已一年有余。” 提到鲍凯,鲍淑芸的脸上仍不免有些黯然:“阿翁离世后,朝廷多有抚恤。大兄虽在服丧守孝,但仍负责鲍家之事,一切依旧井井有条,宛如阿翁在世那般,夫君无需担心。” “只是二兄听闻夫君前往荆州征战,言语之中颇为羡慕……”鲍淑芸说到这里,语气中也透露着一丝无奈。 去年真相大白后,鲍淑芸很快便前往鲍凯的墓前祭拜。虽然她没有将关索之前有意冷落她的行为告知鲍丰与鲍义,但成都城内的流言还是传到了兄弟二人的耳中,也让他们倍感困惑。故而鲍淑芸需要将实情相告,安抚二位兄长。 这个时代最重孝道,鲍义需服满父丧三年,方可重新出仕。虽然往日也有武将带丧征战,但一需要君主的特别首肯,二是此人位高权重,无法轻易被替代。鲍义显然还没到这个级别,故而只能好生忍耐。而关索也不敢乱向刘禅开口,以免使鲍义落了个不孝的恶名。 不过关索始终念着与鲍义往日的情分,郑重地向鲍淑芸承诺道:“只要义兄愿意,待其丧期结束,为夫定会上奏朝廷,让其随军征战。” 人各有志,鲍淑芸早已清楚鲍义的决心,也不会多说什么。只见她纤细的白玉手臂紧紧搂住关索的脖颈,柔声道:“我知夫君操心荆州之事,想来很快便会离开成都。妾身希望夫君临行前,能去阿翁坟上祭拜一番!” “这是自然!来日我们可带泰儿一同前往!”关索正色点头,说起来自鲍凯下葬后,关索便进入了“酗酒消沉”的状态,还从未祭拜过岳父,既然难得回成都一次,也该尽一份心意。 不过既然要扫墓,关索这回干脆将刘备、张飞、黄忠等人都祭拜一遍,请求他们的英灵可以庇佑大汉来日出师北伐。 只是一想到北伐之事,关索还是倍感棘手。如果他和关平的预料没有错,诸葛亮可能真的要把荆州这路汉军的主帅之位交给他。子承父业,关索也会成为继关羽之后,季汉的第二位荆州统帅。 但这既是荣誉,也是压力。当年关羽挥师北伐,擒于禁,斩庞德,威震华夏,风光一时无人可比。然而转眼荆州失陷,数万大军散去,关羽最终也战死沙场,至今仍有人认为关羽对季汉过大于功,徒有其名耳。 这一次,关索要离开诸葛亮的庇护,独自面对的是老奸巨猾的司马懿与数以万计的魏军将士,而他同样肩负着两万荆州汉军的生死安危。其实在很多人看来,这样的重担落在一个不满三十岁的青年身上,未免太过沉重。 但关索并不会畏惧他即将面对的压力,他有信心向世人证明他完全有能力承担这样的责任,他也一定有办法可以战胜司马懿,攻克南阳,兵指洛阳。 “莫非夫君又在操心国事了?”鲍淑芸注意到关索神情严肃,忍不住凑上前口吐兰香。那秀发散乱,千娇百媚的模样,让关索方才安定的情绪,再一次燥热起来。 “也罢,良辰美人,我又何必扫兴!”关索再次激动地将鲍淑芸压在身下,“夫人,劳烦你又要辛苦咯!” 鲍淑芸却是先吃力地抬起关索的脸,无奈地说道:“夫君过几日要还是这般热情,不妨去找阿玉一次……” 听到鲍淑芸竟把自己推给别的女人,关索微微一愣,连忙问道:“夫人今夜是怎么了?” “上次的事,算我误会她了……只是要我出言道歉,实难开口……”鲍淑芸摇了摇头,嘟哝着嘴说道,“她这段日子依旧老实本分,处处小心。倒让我都有些不忍心了……”.qqxsΠéw 也得亏关索这些年来虽对阿玉屡有呵护,但始终掌握分寸,即便上次假意堕落,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出格,依旧确立鲍淑芸在他心里独一无二的地位。这也让鲍淑芸更加感动,偶尔让阿玉陪关索一晚,也可以接受。 “夫人心胸这般宽广,为夫着实佩服!”关索一面动情地称赞着,一面再次俯下身子,“那今夜就让为夫好好疼爱夫人一番!” “没个正……嗯!”鲍淑芸话还没说完,便再一次情不自禁地搂紧了丈夫的脖子,忘我地享受着。 第565章 祭拜关羽 回到成都的日子虽然没有公务,但关索也算不上清闲。回到家的第三日,关氏一门老幼便乘坐数架马车,集体前往成都南面的凤凰山,探望关羽的坟墓,并隆重地祭拜了一番。 本来关府家中是有供奉关羽及关家列祖列宗的灵位。但按照礼法,身为关羽的庶子是没办法在宗庙内祭拜关氏先祖,胡氏与关平商议过后,也觉得国家礼法不宜违背,如若传扬出去,对关家名声不好,弄不好还是罪过。 不过胡氏也认为关索身为关家的骄傲,必须亲自参与祭拜关羽,不应缺席,故而一家人舍近求远,来到郊外的凤凰山。而关索得知这个消息后,觉得为了迁就自己而劳动家中老幼妇孺,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关家的儿媳与孙儿尚未去过凤凰山,此番正是时候。”胡氏却微笑着宽慰关索,她一直有让关家妇孺们来祭拜关羽墓地的打算,只是先前关泰等人过于年幼,远行不便。如今三个娃儿逐渐成长,关索又回到家中,正好前往凤凰山。 当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凤凰山的景色依旧如当年那般引人入胜,如果不是怀着祭拜的心情,来这里郊游玩耍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凤凰山下专门有刘备与刘禅安排替关羽守陵的士卒,加上关平这些年时常来到凤凰山祭拜关羽,清扫打理。因此即便过了十年,关羽的墓地依旧被照料地十分完好,只是墓碑稍显陈旧。 关平与关索亲自搀着胡氏,往山上走去。这条上山之路,关索当年不知走过多少遍,今日故地重游,关索的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到了山顶,关索再一次见到关羽的坟墓,又不由自主地了望四周,默然不语。鲍淑芸见关索神色黯然,忍不住上前问道:“夫君莫非想起昔日之事?” 关索微微点头,随即悠悠地感慨道:“十年前,我曾在此地为父服丧守孝,接受黄老将军的指点,勤学武艺,苦读兵书,更聆听先帝教诲。当年这些草木,尚未有今日这般旺盛,我也不复少年岁月。想起种种往事,内心着实无法平静……” “夫君之心,妾身岂能不知?夫君十年光阴并未虚度,建功立业,保家卫国。父亲如若得知,也定会以夫君为荣!”鲍淑芸也和关索相识于患难,至今十年有余。自鲍凯故去后,她更能体会关索的感受,当下好言开导了一番,方才让关索的情绪稍稍平复。 待到关氏一家全部登山后,胡氏便让家仆摆好祭品与酒水,又让关氏兄弟亲自在关羽墓前焚烧纸钱。胡氏带着杨氏、鲍淑芸、爨氏三位儿媳,与关振、关泰、关统三个孙儿,神情肃穆地跪在墓前。 今日连阿玉也一同跟了过来,跪在最后一位,这也是关索的提议。考虑到阿玉已经算是关索的妾室,胡氏并未反对,鲍淑芸也没有异议,因此让她一同前来祭拜关羽。 “夫君,自你走后,已过十年,妾身无不日夜思念!”回忆起与关羽二十余年的夫妻情分,胡氏不禁声泪俱下,“如今关家人丁兴旺,平儿兄弟三人继承夫君遗志,匡扶汉室,建功立业,不辱关氏之名!平儿于庙堂之上匡辅圣上,兴儿奋勇杀敌,不畏险阻。索儿更是名震天下,此番守卫荆州,大破吴贼,足可一雪夫君当年之仇!如今圣上又谥夫君为‘忠元侯’,此皆索儿之功!” 虽然胡氏将关氏三兄弟全部称赞了一遍,但明显关索的分量最重。不过身为长子的关平心中并无一丝不快,他早在多年前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虽然关平与关兴都十分出息,但关家的荣耀声望得以更胜当年,全赖关索之力。 “二弟,今日难得,你也在父亲面前说点什么吧。”关平正色对关索说道。或许是因为往日多来祭拜关羽,吐露了太多的心声,因此关平今日把机会让给了关索。 关索郑重点头,随即朝着关羽的墓碑重重地三叩首,慨然高声道:“承蒙父亲洪福庇佑,大汉日渐兴盛,孩儿也屡屡于战场上逢凶化吉!只是孩儿虽有些许功劳,但父亲昔日临终之言,孩儿仍不敢忘记一字!” “待成都诸事料理完毕,孩儿定会立刻返回荆州,秣马厉兵,以图北伐!”关索激昂的声音回荡在山林之间,“此去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回此地!苍天为鉴,孩儿在此立誓!此生绝不会辜负父亲生前所望,早日克复中原,再兴汉室!” “至于孙权贼子,此番虽让其从荆州逃脱,但孩儿定不会放过他!”关索始终没有忘记孙权与关家的血海深仇,待到洛阳、长安二都光复,季汉便到了彻底灭亡东吴的时候。 祭拜关羽,是关索此番回成都后最重要的事情。往后的几日,他又利用空闲时间,先后去祭拜张飞、黄忠、鲍凯、糜竺等生前对他十分器重之人。自己从未满弱冠的少年成为名震天下的大将,着实少不了他们的信任与支持,关索始终念及恩情。 至于刘备的昭烈庙,关索打算临走前好好祭祀一番。如果能早日助大汉一统天下,自己也算对得起刘备的知遇之恩。 这期间,关平又宴请周家、杨家、爨家到府,庆贺关索建功立业,晋升官爵。由于关氏兄弟依旧主张行事低调,因此只请了几位亲家。不过有杨洪、周群等人的家眷一同到场,关府上下也足够热闹。众人多称赞关索为国家栋梁,季汉中兴之臣,弄得关索还挺不好意思的。 这些年来,因为关家逐渐受到刘禅的器重和信任,爨习与他的儿孙、周群父子都一并沾光,先后得到晋升,或在中军任职,或参与朝会。而关家虽受恩宠,但始终恪守法纪,也极少与外人交往,这让几位亲家增添了不少安全感。显然当初与关家联姻的决定,在他们看来是无比的正确。 宴席散去后,关索又私下里谢过关银屏前番替鲍淑芸指点迷津,使鲍淑芸提早发现所做的一切都是伪装,也算间接安抚了她的情绪。 “百密必有一疏!若是在战场,二兄设下的计策,可算是被我识破了噢!”关银屏则是笑呵呵地说道。能从足智多谋的镇东将军处占得先机,也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呵,小妹冰雪聪明,多谢提醒!”关索却是一点也不介意,这也提醒他日后布局设计,要考虑地更加周全。 第566章 久违雨露 往后的几日,关索又去探望了邓艾的妻儿。当日,周英与李震十分顺利地从汝南将邓艾的妻子与邓忠接到了荆州。考虑到邓艾是唯一享受过这等待遇的魏军降将,未免文钦等人抱怨厚此薄彼,关索在二人临行前,便让他们回当阳前先来通报,不要惊动他人。周英与李震都是老成稳重之人,深受关索信赖,二人途径章湖时,李震便独自飞马返回当阳,将事情告知关索。 关索便和邓艾悄悄地出城,来到章湖。得见妻儿,邓艾也是百感交集,深谢关索让他们一家团圆之恩。不过关索始终担心人多口杂,故而让周英与李震护送邓艾的妻儿来成都居住,而诸葛亮也早有准备,在成都安排了一座普通的宅院,供母子二人居住。 虽然从汝南一路奔波到成都十分辛苦,但看到邓艾妻儿皆无大碍,气色渐好,关索也算放下心来。如此一来,邓艾便可全心全意为季汉效力。 当然,关索还不忘去丞相府问候诸葛乔,向他解释了前番为了蒙骗诸葛恪,出言有辱其生父诸葛瑾一事,并表示歉意。诸葛乔其实早已不介意,自然不会深究这件事,反而称赞关索心思缜密,毫无破绽,连诸葛恪这等聪慧之人都被他瞒过了。 另外这几日成都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五官中郎将李邈不知何故被刘禅缉拿下狱。坊间多有传言是和关索有关,具体是什么,关索倒是无心打听。只是当日李邈处处针对关索,关索虽然不计较,但闻知他栽了跟头,还是颇有一些幸灾乐祸。qqxsnew 日子一天天过去,关索不知不觉便在成都待了近十日。在成都该见的人一个不落,该做的事全部完成,关索便觉得是时候向刘禅禀明,启程返回当阳,监督军务。 这一晚,关索得到了鲍淑芸的同意,来到后院阿玉的房间内。由于夜尚未深沉,阿玉正在灯下缝补衣服。看到关索到来,阿玉不由得又惊又喜,连忙起身行礼:“奴婢见过二家主。” “起来吧。”关索微笑着示意阿玉起身,他注意到案几上的物件后,不由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二家主此番带回荆州的几件贴身衣服皆有破损,二夫人命奴婢好生缝补。”阿玉恭敬地回答道。 也许是因为关羽家风长期节俭的缘故,关索即便这些年名声大振,也不喜欢铺张浪费,在服饰上更没什么讲究。朝廷往日赐予的锦缎,关索一部分交给胡氏,一部分卖掉换取经费,一部分留给鲍淑芸做点女装。而关索自己的衣服,大多都已经穿着多年,对此他倒也不介意。关平有时甚至觉得他缺少了身为朝廷重臣的威严和架子,不过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至于关索随军征战,穿在盔甲下面的衣服,更有一些补丁。关索认为自己常年厮杀,衣服难免破损,岂能经常换新,只需从里面打点补丁,便能废物利用。 这缝补之事,早年是由鲍淑芸亲手负责。只是现在鲍淑芸的重心放在了关泰身上,阿玉理所当然地拿起了针线。她在关府多年,能做粗活,也会女工,缝缝补补不成问题。 任劳任怨是阿玉这么多年得以在关家立足的原因,无论是从前的婢女,还是现在关索的妾室。只是勤于干活不注重保养,使得阿玉虽然年纪不过二十四,但看着比鲍淑芸还年长一些。关府之人与阿玉朝夕相处,尚不觉明显,而关索长期在外,每次回家后,都会觉得阿玉越发显老,也许再过几年,便会到了人老珠黄的地步。 衰老是任何女人都无法避免的问题,正妻地位崇高,受到礼法的保护,丈夫不得无故休妻。尽管如此,丈夫也可以纳取年轻貌美的小妾,冷落正妻。而年老的妾室则比正妻更加悲惨,一旦无法得到丈夫的宠爱,就可能被当作礼物一样送给他人,甚至直接被抛弃。 关索清楚的记得,东汉末年着名的义士臧洪被袁绍围攻时,为了激励部下坚守城池,甚至把自己的爱妾杀了,分给将士充饥。而臧洪的行为更是受到世人的称赞乃至感动,足可看出这个时代的价值观。 “二家主?”看到关索若有所思,默然无言,阿玉不由好奇地问道。得益于关索对她的和善,阿玉已不像当年那般胆小了。 “没什么……”关索微微摇头,随即转过身,掩上了房门。 关索此举意味着什么,阿玉再清楚不过,顿时脸颊通红。自被关索纳为妾室后,关索往日里虽会对阿玉嘘寒问暖,但宠信阿玉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即便过了许多年,一旦到了这个时刻,阿玉在关索面前仍然表现得十分羞涩。 而关索似乎也有意保持自己和阿玉的距离,没有表露出自己油嘴滑舌的一面,只是轻轻地将阿玉抱起,将她温柔地放在了榻上…… 共赴巫山之后,阿玉整个人都紧紧地贴着关索,一只手搂着那健硕的胸膛,几乎不肯松开,仿佛怕失去关索一般。 关索拖起阿玉的下巴,凝视着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柔声道:“说起来,我上次宠信你,差不多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吧。” “已有十九个月了……”阿玉却是记得十分清楚,脸上不免流露出一丝落寞。 “这么久?”关索惊讶之余,不由得轻轻搂住怀中的阿玉,心中百感交集。 其实关索长久以来对阿玉保持克制,除了要尊重鲍淑芸外,也担心阿玉万一怀有身孕。受到后世观念的一些影响,关索并不在乎什么多子多福,站在阿玉的角度,一生无子可能对她更好。 这个时代的小妾即便为丈夫诞下子嗣,按照礼法,也是交由正妻抚养。庶子庶女日后甚至要称呼正妻为母,对于他们的生母,最多只能称一声姨。站在后世的角度,这对小妾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 另一方面,很多小妾不是大家闺秀,出自贫苦人家的她们自幼营养不良,甚至患有隐疾,碰上汉末三国极不发达的医疗条件,流产乃至难产而死的概率极高。关索的生母杜氏便是如此,以至于关索直到今天,都对杜氏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尊称胡氏为母亲。 说起杜氏,关索只是年少时偶尔听关羽谈起。杜氏自幼丧母,父亲年迈,早已病故。杜氏死后被关羽安葬在南阳新野,只是坟墓多半也已毁于战火。即便关索日后真的战胜司马懿,攻克南阳,只怕也无处凭吊生母。 也许是想到了生母悲惨的遭遇,关索突然情不自禁地对阿玉感慨道:“若你能嫁给寻常百姓,是否会更幸福一些呢……” 第567章 情意绵绵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阿玉方才红润的脸颊猛地惨白,浑身颤抖的她,眼眶湿润,捂着手连声啜泣。 “阿玉,你这是怎么了?”看到阿玉突然情绪大变,关索也是惊讶地问道。 “阿玉若是,做错了事,二家主尽可责罚,打骂……”阿玉泪如雨下地哭诉道,“但求,二家主看在阿玉在关家,十四年的份上……不要把阿玉送走!” “送,送走?”关索微微一愣,这才明白阿玉可能是误会了刚才自己所说的话,连忙解释道,“方才无心之言,你切莫放在心上,我何尝想将你送走!” 阿玉依旧哭个不停,关索无奈之下,只好双手捧起阿玉的脸,用力亲吻着那对红唇。在关索强烈的攻势下,阿玉再次被关索征服,而且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激动,双手紧紧地抱住关索雄壮的脊背,几乎忘我地叫道:“二,二家主……二,二公子,奴婢是你的人……” 动人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关索再一次热血沸腾,翻身将阿玉压在身下…… 第二波风雨已过,关索也是连连气喘,阿玉则是一点也不想动弹了,但一双包含秋水的眼睛始终痴痴地望着关索。看到阿玉终于停止哭泣,关索轻抚她的秀发,调笑道:“不哭鼻子啦?” “二家主,不要再笑话奴婢了……”阿玉已经感受到关索的爱意,再次羞红了脸,呢喃细语。 “我怎么舍得把你送走?”关索说完,不由得亲吻了一下阿玉的额头,“只是遗憾自己常年不在家中,对你有失照顾。何况你终究只是妾室,身份有别,故而让我有所感叹,你切莫放在心上!” 情到深处,关索又将阿玉抱在怀中,郑重地承诺道:“你我自幼相识,也算一起长大。你又是我关索的女人,我怎会这般无情无义?终身会待你如家人一般!” 浑厚却又不失温柔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阿玉难以自拔地陶醉其中,感动地哽咽道:“奴婢该死,是奴婢误会二家主了。” “不怪你……”关索说到这里,不免轻声叹息,“只是有时想想,会觉得你太过委屈。” “委屈?二家主何出此言?”阿玉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随即感慨道,“奴婢自小没了父母,孤苦伶仃,若是没来到关家这般好人家,只怕早已不在人世。” “奴婢虽没读过书,但也知道天下战乱,好多如奴婢这般寻常百姓都死于非命。奴婢如今衣食无忧,老夫人她们向来不曾为难,家仆侍女也不敢欺负我,奴婢岂能贪心?” 阿玉十一岁起便在关家伺候关银屏,更是一起经历过荆州陷落,也算与关家患难与共,无论胡氏还是关平都对她十分和善。鲍淑芸除了上次稍有失态外,通常也与阿玉没有太多的芥蒂。其余下人则清楚阿玉和关索的关系,当然不敢得罪她,有时候甚至还愿意听从阿玉的差遣。而阿玉本身又是随和之人,很少与人起争执,因此她的人缘在关府极好,日子相当舒适。 想到这里,阿玉更是抱紧关索,动情地说道:“能得二家主这般垂怜,奴婢此生已无遗憾!只求二家主能将我留在关府。奴婢定会尽心尽职,服侍好老夫人、二夫人与小公子。” “你呀……”没想到阿玉是个这么容易满足的姑娘,关索不由得更加心疼,“往日我还觉得自己对你不够上心,你为何对我这般忠贞?” “虽然二家主早年被人称作顽劣,但奴婢却知道二家主是言出必行,重情重义之人!”阿玉甜蜜地望着关索,含笑道,“二家主虽然极少需要奴婢服侍过夜,但没少关心奴婢日常起居,每次回来都会询问奴婢近况。若非二家主厚爱,奴婢如何能在关府安稳度日?” “自被二家主纳入房中的那一日起,奴婢便下定决心,此生都是二家主的人,除死方休!” 轻柔的声音却不失坚定,关索的内心几乎都要融化了,将阿玉紧搂在怀中,对这个将全部身心奉献给自己的女孩,充满了深深的感激之情。 诚然她只没有倾国倾城之貌,也不懂撒娇争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但却值得关索真心真意去疼爱照顾。 这些年来,关索身边有一妻一妾,虽然比不上一些达官贵族,但也胜过许多寻常将士。何况鲍淑芸与阿玉都是那么温柔体贴,始终支持着自己,关索已无他念,不奢望再拥有其他女子。 “二家主,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阿玉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话语中透露出许多的不舍与伤感,“想来二家主不日将要返回荆州,路途遥远,还应好好保重身体!” “好,我听你的。他日我定会与你再聚良辰!”关索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知道阿玉长久以来谨小慎微,每天都会醒得很早,负责关府众人的早餐。关索也不希望打破这个规矩,当夜便与阿玉早早地歇息了。 次日未到卯时,阿玉便早早地起了床。而征战多年的关索也变得十分警觉,尽管阿玉已经轻手轻脚,还是惊醒了关索。 “奴婢该死!吵到二家主了!”阿玉慌忙伏拜于地,“天色未明,二家主何不再歇息一阵,少时奴婢定来喊二家主。” 今日关氏兄弟不需要参加早朝,也就不需要起个大早。纵是给胡氏请安,也尚有好一段时间,因此关索完全可以再睡一会儿。 关索却是翻身下榻,扶起阿玉,笑道:“无妨,少时我便进宫面圣!你去帮我准备些早饭即可!” 关索已经有回荆州的打算,也不必再耽搁,只等禀过刘禅,便能确定启程的日子。阿玉乖巧地答应,帮关索更衣完毕,便立刻去厨房准备。 而关索回到自己房间,小心地推开门。只是一只脚刚刚踏进屋内,榻上便传来一声娇嗔:“夫君怎回来地这般早?难道昨夜不曾快活?” 关索尴尬地笑了笑,看来妻子嘴上虽然同意让自己去陪小妾,心里终究有些不舒服,这也是人之常情。想必她昨晚定然睡得不踏实,否则也不会醒得这般早。 关索随即来到床榻边,握住鲍淑芸的玉手,柔声道:“这不想着早点回来陪陪我心胸开阔的夫人嘛。” “哼,算你识相!”鲍淑芸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随即和关索十指紧扣,撒娇道,“那夫君可愿陪妾身再小睡一会儿?” 关索随即说出了自己的打算,鲍淑芸也不勉强,随即坐起身子,正色道:“夫君既有回荆州之意,妾身也当早作准备。少时我便派人前往鲍家,通知一众门客。” 相聚不过十余日,离别便再次近在眼前,无论关索还是鲍淑芸都不免伤感。关索将爱妻搂在怀中,宽慰道:“夫人放心,为夫回了荆州,定会谨慎用兵,绝不会骄傲自大,贪功冒进。既要建功立业,也要与夫人再聚良宵!” “夫君的品性,妾身岂会担心?相信夫君定能建立不世之功,实现心中夙愿!”鲍淑芸温柔地靠在关索的胸口,动情地说道。 夫妻二人又互诉衷肠,彼此关照叮嘱了许久。待到阿玉替关索准备好早饭,守门的家仆却突然找到关索,说是刘禅那边派人前来,传关索进宫。 “圣上要见我?”关索略感诧异,大清早地召见自己,想来刘禅定有要事。 一念至此,关索不再耽搁,快速吃了点东西,向胡氏说明情况后,便立刻乘车前往皇宫。 第568章 夷人进贡 关索来到皇宫后殿,刘禅此刻已在阅读经书。在关索的印象中,刘禅并不是那种只会享乐的君主,反而相当的勤奋好学,对朝政更是上心。诸葛亮不在成都的日子,朝廷大小事务依旧井井有条,刘禅身为一国之君,绝对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君臣见礼完毕,刘禅便微笑着说道:“爱卿一早赶来,甚是辛苦。只是朕昨夜接到庲降都督李德昂书信,说是建宁夷帅孟获,派遣其子孟虎前来成都朝贡!” “孟虎?”听到这个名字,关索微微一愣,随即又惊又喜。当初平定南中叛乱,他与武艺高强的孟虎不打不相识,惺惺相惜,最终化敌为友。算起来,二人已有整整七年未曾见面。 “陛下莫非是要臣前去迎接吗?”既然刘禅一大早便将自己召进皇宫,那么关索大概猜到了刘禅的心思。 “爱卿贵为大汉镇东将军,亲自前往,礼节未免太重!”刘禅徐徐开口道,“然朕担忧蛮夷目无法纪,一路北上恐生祸乱,不如借护送之名,加以监督。何况臣曾闻爱卿降服孟虎,更使蛮夷心生畏惧,故而想将此任托付于卿!” 眼下孟虎等人尚在朱提郡,最轻松抵达成都的方式,便是步行抵达犍为僰道,然后沿着江水逆流北上。故而关索需要尽快抵达僰道,迎候孟虎一行人。 “陛下放心,臣这就回府准备!”关索非常乐意接手这件差事,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下来。旁人或许担心路途辛劳,蛮夷难以相处,关索却是一点也不介意,正好趁这个机会,向孟虎询问一下南中近况。 “那便有劳爱卿了!”看到关索答应得比自己预想地还要爽快,刘禅自然心中赞许,又叮嘱道,“除随身亲兵外,爱卿可带中军将士百人随同前往,朕少时便去通知向领军!” “多谢陛下!”关索当即拱手领命。 “另有一事。司盐校尉岑述、安南将军郑绰等人前番上疏于朕,检举五官中郎将李邈屡次私下里诽谤爱卿乃至关氏一门,更重伤关君侯。”刘禅颇为不悦地说道,“如今朕已将其逮捕入狱,爱卿以为该如何处置?” 关索微微皱眉,对此倒也不是很意外。自己这一次荣升镇东将军,还请刘禅追谥关羽为“忠元侯”,一时间风光无限,心里最不舒服的,非李邈莫属。 而且关索知道李邈是个出了名的狂士,肯定会管不住嘴巴,大肆抱怨,只是没想到李邈的那些益州派好友竟然不约而同的把李邈卖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算是益州派向关索的一个示好,就刘禅现在对关索的器重,再无故针对关索,那是自讨苦吃。 “朝廷法纪严明,有司专管刑赏。此等小事,何须让陛下操心,臣也不便参与。”关索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爱卿之言极是。”刘禅微微点头,心中对关索更添了几分好感。qqxδnew 既不落井下石,寻机处死李邈,也不笼络人心,替李邈求情。关索展现出了一个臣子应有的公正无私,让刘禅十分满意。 其实关索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如果刘禅真的秉公处理,李邈此番罪不至死,他也一定会知道自己没有置他于死地,就算不心存感激,日后也会对关索少些敌意。何况李邈多半已经知道自己是被朋友出卖,以他的性格,若是保住性命,岂会善罢甘休,到时便可看见益州派的臣子自己内斗起来。 事不宜迟,关索辞别刘禅,先乘车返回关府稍作准备。一路上,关索不禁回忆起当年在南中的点点滴滴。 那一年,关索在南中大显神威,擒朱褒、杀高定、斩鄂焕,后生擒孟获与祝融夫人,力败孟虎。后来更是在大军班师回朝后,突然折回越隽,把许多再次反叛作乱的蛮夷杀得死伤殆尽,毫不留情。这期间,关索更是一己之力,击杀两头猛虎,其中一头雄虎,更是被关索活活打死。 这种种事迹,使得南中各郡蛮夷至今对关索万分敬畏,季汉朝廷又时常派人去南中传播关索这些年立下的功劳。这也导致这个时代的南中比历史上更加安定和谐,鲜有叛乱,毕竟谁也不想让那位白马鬼将再次降临,当然这也得益于吕凯、王士、正昂等太守尽心尽力治理。 而关索当日曾在越隽借助当地夷帅的力量,打通了一条通往蜀军的旧路,使得越隽官吏军民、乃至商旅皆受其益,这些年来两郡人员流动更为频繁,贸易往来也不断增加。成都城内的许多世家大族都十分喜爱来自南中的龙眼、荔枝、甘蔗等水果,甚至还有人不惜花高价购买鹦鹉、孔雀、金丝猴等珍稀动物。而以越隽为首的南中百姓购买来自蜀郡的生活必需品也更为便捷,可谓各取所需。 不过南中毕竟位置偏远,关索又不是久在成都,对于南中的消息着实有限,这次遇到孟虎,可以好好询问一番。 说起来,孟虎七年前曾和自己有约,来日见面,还要比试一场武艺。只是一想到孟虎那惊人的臂力,关索心中也是连连苦笑。虽然自己这些年一直勤于习武,未曾荒废,但唯有孟虎,关索可没有必胜的把握。 “若是他能随军征战,定能让曹魏闻风丧胆!”关索心中感叹,孟虎本有一身绝世武艺,若是埋没于南中,多少有点可惜。 可就在关索感慨之余,他猛然想到些什么。 “建宁银坑山距离成都足有两千余里,若按常理,孟获本不需要派人亲往成都进贡,何况是让爱子前来护送……” 关索反复思索,似乎猜出了孟虎此来的真正目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 回到关府后,关索立刻告知关平等人自己即将前往朱提郡迎接蛮夷。事情太过突然,家人们也难免错愕,只好纷纷叮嘱关索一路小心。关索又请鲍淑芸给他准备一套儒生装束,往日关索在家中见客时用得上,以显庄重,眼下尚有一套崭新未曾穿过的,正好让关索带走。 待到周英、李震与一众鲍府亲兵赶到后,关索立刻前往成都校场的中军大营,从向宠那里领了一百精兵后,接着启程出发,往朱提郡而去。 第569章 昔日之约 季汉这些年虽然极少制造蒙冲斗舰等战船,但出于增援荆州的需要,还是配备了一些可以承载士卒的运输船,一艘最多可容纳五百余人。关索与随行军士登上一艘停靠在锦江之上的大船后,便顺流而下,进入岷江后,三日后便顺利抵达僰道城外。巧合的是,孟虎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了这里,随行夷人虽是个个身体强壮,但不过二十余人。 得知关索亲来迎接,孟虎不由得又惊又喜,立刻纵马上前,老远便高声大喊道:“长寻,多年未见,一向可好!” “孟兄,久违了!” 听到这个十分熟悉的洪亮声音,关索也是热情地迎了上去,二人随即下马畅谈。如今孟虎还是与七年前那般,身高九尺,虎背熊腰,原本的黄毛已经全部长成了黑发,刨除这一身夷人的打扮外,孟虎越来越有汉人的样子。qqxsnew “听李都督说,朝廷可能会派人前来迎接,不想竟是长寻亲来!”孟虎笑呵呵地说道,“这些年屡屡听闻长寻南征北战,屡立功勋,使曹魏东吴闻之丧胆,让我好生羡慕啊!” 关索注意到孟虎脸上真的流露出一丝向往,关索心中便知其意,当下说道:“孟兄在南中自在逍遥,亦是快活!不知大帅与令堂近来可好!” “有劳长寻挂念,我父母一向身体康健!”孟虎随即向关索说起家庭近况,“六年前,我母亲又诞下一子,唤作孟狼。如今我也有一对儿女,家中着实热闹极了!” “孟兄一家人丁兴旺,着实羡煞旁人!”关索衷心称贺,随即试探性地问道,“只是不知此番为何需要孟兄亲自前来成都进贡,山水迢迢,大可令正府君代为转交!” 往日南中夷帅也有向朝廷进贡,都是派人交给当地太守,请他们送到成都。而夷人大多头脑单纯,恐怕也不在乎有没有官员中饱私囊,让他们大老远跑到成都亲自呈现贡品,实在有些犯不着。 “先不说这个!”孟虎说到这里,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突然闪烁起精光,神情也变得异常严肃,“长寻,未曾忘了当年你我临别之约吧!” “自然记得!”关索早有心理准备,也是傲然一笑,“今日相逢,自当与孟兄一较高下,比试武艺!” 关索身后亲兵的听到这话,皆是脸色大变。周英连忙上前劝说道:“将军身为镇东将军,如何能轻易与人比武?倘有疏失,如之奈何?” “无妨!”关索却是信心十足摆了摆手,“孟虎武艺盖世,倘若胜了我,也绝对会把握分寸,万万不会伤到我!” “好!长寻还是那般爽快!”孟虎放声长笑,随即把手朝着身后蛮夷一招,“扛我大刀来!” 关索也从李震手中接过了赤血大刀。二人立刻摆开架势,其余众人见他们气势逼人,岂敢靠近,连忙朝后退去。 “长寻,让我看看你这些年武艺可有长进!”孟虎性子更急,也不墨迹,当下大喝一声,宛如饿虎扑食一般,箭步冲向关索,高高举起手中的大刀,对着关索当头劈下。 若换作旁人,关索或许会举刀格挡。但既是步战,对手又是悍勇过人的孟虎,关索便不会一味蛮斗,但见他双脚快速朝后一个撤步,便躲开孟虎这雷霆万钧的一击。大刀重重地敲击在地上,瞬间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 周英、李震等一众亲兵,并那百名汉军将士皆是面面相觑,关索竟然在和这种人比武。这也难怪,毕竟他们都没有参与当年的南中之战,自然不知道孟虎的手段。 “看来孟虎的臂力不亚于当年呢……”关索心中惊叹之余,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赤血大刀快速往前一送,宛如刺出长矛一般,直奔孟虎而去。 孟虎则是不慌不忙,右手猛地一抬,直接将刀柄挡在身前,精准无误且十分轻松地架住了关索的刀锋。关索当下脱口叫出一声“好手段”,继续转动刀锋,改刺激为横劈,继续猛攻向孟虎。 而孟虎一面将大刀调整到舒适的位置,一面用刀柄连续抵挡关索的攻击,短时间内并不急着反击。关索见此情景,也是暗自称赞道:“好个孟虎,倒是比当年更聪明了些,不会一味斗狠了!” 想到这里,关索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谨慎地发动进攻,利用自己出色的刀法与脚步,撩、挑、拨、架,开始与孟虎展开缠斗。而孟虎知道关索的长处,始终没有全力猛攻,以此节省体力。 孟虎这些年来虽在南中早已无敌手,但会同时与两人乃至三人交战,从而提升自己的刀法,故而他比七年前更加了得。而关索明显感觉到孟虎的招式丰富且精进,也更加小心,不急着在招式上占据上风。 两人皆是有所保留,但不敢有一丝松懈,你来我往,两柄大刀上下翻飞,前后斗了百余回合,仍是不分胜败。周英、李震等人皆是看得心惊肉跳,真没想到世间竟有人能和关索斗得这般旗鼓相当,昔日的徐晃,如今的关兴,只怕都比不上这孟虎。 转眼间,二人又交手三十回合。关索终究凭着自己从军多年的交战经验,一次次化解孟虎的攻势,终于开始占据上风。然而孟虎未等关索全面压制自己,却是全力向后一跃,跳出圈子,然关索刚刚建立起来的优势,荡然无存。 注意到关索错愕的神情,孟虎呵呵笑道:“我听汉人有云兵不厌诈,长寻是否大感意外?”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孟兄当真今非昔比!”关索心悦诚服地称赞道。相比武艺,孟虎的心性与智慧更是远胜当年。 既然孟虎连兵法都研究起来,那么他此行的目的已是不言而喻。 “休要急着称赞,再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孟虎大笑一声,再次舞动大刀冲向关索,气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为一番交锋,使得他变得更为亢奋。 而关索只能摇头苦笑,今日这场比试,只怕会持续很久才能分出胜负。 第570章 猛士报国 关索一路乘船到此,孟虎也是赶路多日,二人年岁又十分相近,今日在体力上相差无几,而且臂力与招式都没有压倒性的差距。也正如关索所料想的那样,两员盖世虎将本着一较高下的念头,在僰道城外前前后后交战近半个时辰,不知斗了多少回合,仍是不分胜负。无比激烈的打斗,甚至惊动了僰道县长,专门带着郡兵前来劝和。但是关索的兴致已经到了极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僰道县长的好意。 众人无可奈何,只好在一旁围观,那僰道县长则是看得浑身是汗,祈祷关索千万不要有个好歹,否则他的官职定然不保。两边的汉兵夷人都是因为过于紧张,看得口干舌燥,有些人已经忍不住偷偷喝起水来。 然而关索与孟虎的毅力却比这些旁观者强上许多,棋逢对手的快乐,身为武者的尊严,让他们谁都不肯轻言放弃,尽管他们已经开始连连喘气,显疲惫到了极点。两个人连说话的力气都省了下来,你来我往,依旧杀得火星四溅,场面上依旧是旗鼓相当。 “这,这究竟要斗到什么时候……”所有旁观者都是越发担心,再这样下去,只怕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可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咔嚓”之响。关索的一招无误,本来被孟虎牢牢地用刀柄挡下,可那饱受攻击的刀柄,几乎再也承受不住,竟突然断开。二人皆是一惊,皆是往后退了一步。 “罢了,孟兄……兵器不佳,今日便算……我二人平手吧!”关索艰难地说完后,索性把手中的赤血大刀一松,然后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汉水宛如雨点一般从额上流淌下来。.qqxsΠéw “唉,可惜……”孟虎则是遗憾地丢下了手中的两截断刀,跌坐在地,长叹道,“我还当今日能胜过长寻呢!” 一场激烈的交锋有惊无险地和平收尾,汉夷双方皆是松了口气,赶紧各自递上饮水,供关索与孟虎解渴。僰道县长待关索站起身子后,也恭敬地上前作揖道:“今日天色已晚,镇东将军可以僰道休息一夜,明日再与众夷人一起返回成都。” “如此,便有劳名庭了。”关索亦是以礼相待。 听到“镇东将军”四个字,孟虎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长寻,我记得你当日乃是平北将军,如今是升到何等官职了?” 看来孟虎虽然知道关索这些年屡立战功,但对于大汉的官职高低还有些模糊,关索则淡淡地笑道:“孟兄见笑,这镇东将军虽在大汉诸将中属于前列,但对我来说,确实朝廷格外地恩宠,否则我断然做不到此官职。” “长寻不必如此谦虚,就你在南中的功绩,大汉又有哪位将军可以做到!”孟虎却是发自内心地佩服关索。 “孟兄过誉!”关索微微拱手,亦是称赞道,“凭孟兄今日的武艺,放眼天下,怕是少有匹敌!” “你长寻不就算一个吗?”孟虎大笑着说完,神情也稍显严肃,“长寻以为,我孟虎可有资格去和魏吴交战?” 关索眼神一变,当下低声道:“此事需从长计议,孟兄请先进城再说!” 当日,汉兵与夷人一同进入僰道,相安无事,皆居住在馆驿一带。这僰道在数百年前便是僰人居住的地方,故而得名。如今虽有许多汉人入住,又建起了城池,但历任县长治理此地都是十分小心,深怕惹怒僰人,引发骚乱。而如今关索领兵到此,即便孟虎与他的夷人前来,县长也是吃了颗定心丸。 而关索则与孟虎共进晚餐,好生畅谈。孟虎心情大好,本邀关索一同痛饮,但关索推脱自己统兵在外,不便多饮,只能浅尝辄止。 未等孟虎喝醉,关索便认真地询问道:“今日孟兄所言欲与魏吴交战,可是真心?” 孟虎则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不瞒长寻,我此番前来成都,一为进贡,二为向大汉圣上禀明建功立业之心!” 孟虎的这番话虽然在关索的预料之中,但他仍是不解地问道:“孟兄为何突然如此?大帅莫非舍得孟兄离开家乡,千里远征?” 当年孟获一族中,有胞弟孟优,从弟孟琰跟随诸葛亮,携带家眷,前往成都做官任职,其中孟琰更担任辅汉将军,目前驻守汉中。而孟虎虽是南中最为骁勇善战之人,但因为其特殊的身份,诸葛亮也没有勉强孟虎随军征战。如今汉军已有七年未曾到访南中,孟虎却突然有了这种打算,确实非常奇怪。 孟虎淡淡地一笑,郑重说道:“不瞒长寻,当年承蒙你与丞相指点农活、赐予谷物、蔬果,建宁乃至南中百姓连年丰收,日子更胜从前,无人不感念朝廷之恩!” “我知长寻与魏吴交战,定是十分艰辛,早有相助之意,既为报答往日恩义,也为一展平身所学!”孟虎说到这里,更是豪情万丈地一拍案几,“我堂堂男儿,若是能搏个扬名立万,让世人知道夷人之勇,也算不枉此生!” “往日我为孝顺父母,不便远行!”孟虎正色道,“如今我非独子,又有妻儿,已无后顾之忧,自可从军征战!” 关索心中了然,随即发自肺腑地拱手致谢:“孟兄真乃诚挚之人,索着实感动!只是征战沙场非比寻常,军中更有许多规矩要遵守,绝不可意气用事,否则必受严惩!孟兄可曾想清楚了?” “我闻从叔亦在丞相麾下效力,他尚且能忍受那些规矩,我又如何不能?”孟虎毫不在乎地笑了笑,“长寻大可不必担心!” “孟兄既有如此决心,索来日定当向圣上举荐孟兄!”关索当下承诺道,“凭孟兄这等武勇,来日定可让魏军闻风丧胆!” “好!”孟虎心中大喜,亲自为自己和关索倒满了酒,然后举起酒盏,“这一盏,助我二人皆能实现心中之愿,请!” “请!”这一盏酒意义非凡,关索自当一饮而尽。 孟虎的意外到来,对汉军来说无疑是一大助力,只要关索对他使用得当,便可让他发挥最大的价值。 而且,关索一直苦思对付司马懿的计策,也因为孟虎的出现,渐渐有了头绪…… 现在,就是关索又一次布局的时候了! 第571章 朝见圣上 次日,关索带着孟虎与一众夷人坐船前往成都。虽然逆流而上花的时间较久一些,但有关索坐镇船上,外加他与孟虎关系甚好,夷人自然太平无事。数日之后,船只沿着锦江,顺利抵达成都。 只是下船前,关索命一名亲兵捧着那套儒生服饰并一顶斗笠,并递给了孟虎。孟虎顿时觉得十分奇怪,忍不住问道:“长寻,你这是何意?” “夷人服饰虽是别有一番特色,但朝见圣上不比往常,还是当穿得庄重正式一些!”关索微笑着说道,“只好委屈孟兄更衣了!” “也罢,难得穿次汉人服饰,就当体验一下!”孟虎也是平生第一次进宫见圣,也想给天子留个好印象,随即点了点头。 “不过这斗笠……”孟虎心中仍是纳闷,成都今日未曾下雨,为何要戴斗笠? 关索犹豫了一下,方才回答道:“今日成都日头甚烈,孟兄戴此斗笠,可防酷热!” 孟虎闻言一愣,随即哑然失笑道:“长寻莫非说笑!如今方才五月,尚未到盛夏。这成都虽比南中稍热,但我又何需戴斗笠?如此,岂不让手下夷人笑话!” “孟兄休怪,遮蔽酷热只是其一。”关索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因孟兄身躯魁梧,容貌伟岸,异于常人!而成都百姓未曾见过夷人,若是见到孟兄,定会驻足围观,甚至引发骚乱。倘若如此,圣上少不了责备我一番!因此只好请求孟兄戴个斗笠,稍作遮掩,实乃非常之请,还望勿怪!” 关索说完,甚至亲自向孟虎拱手作揖。孟虎是个没心眼的人,他见关索言辞这般恳切,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唉,不想面见天子,竟这般麻烦!” “不过既是长寻所求,我自当相助!”好在关索提的也不是什么苛刻至极的要求,孟虎也没必要非拒绝不可。 只是孟虎这一答应,后面就开始后悔了。这身曲裾长袍怎么穿怎么别扭,袖口太宽,凉风嗖嗖地进来。袍底拖到脚踝边,孟虎身高九尺,虽不会被绊倒,但他走路虎虎生风,原本迈地极大的步子完全受制于这身长袍,让他好不自在。 而且还有什么左衽右衽,说是汉人右衽、夷人左衽,孟虎一开始没注意,直接右衽穿戴,被关索提醒之后,只好无奈地换了过来。 看到孟虎一脸的生无可恋,关索只好心中苦笑。若按规矩,穿这身曲剧长袍还不能穿有裤衩的裤子,不过他可不敢去向孟虎替这事,反正刘禅应该也不会注意到…… 好在孟虎是个实在人,既然答应了关索,便不会反悔。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后,他也只有长叹一声,戴好斗笠,羞与众人相见。 而同行夷人与汉军看到孟虎这个打扮下船后,皆是目瞪口呆,夷人畏惧孟虎之威,不敢笑出声来。而关索已经派亲兵们提前告知将士,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得嘲笑,违者必罚,故而众人只好强忍笑意,保住孟虎颜面。 不过孟虎这样打扮,就完全看不出他是个夷人。进了城后,不知情的成都百姓,看到他与关索并肩骑马而行,只当是哪位朝廷文臣,决计想不到竟是这伙夷人的首领。 今日天色尚早,关索不想让孟虎在城内待得太久,以免敌国细作发现,于是将孟虎与一众夷人连同进贡之物带到皇宫,请求刘禅的接见。刘禅正好没有要事,便在后殿召见孟虎,随他一同的,还有负责保护刘禅安危的虎贲中郎将董允、糜威二人。 “建宁夷人孟虎拜见圣上,吾皇万岁!”提前得到关索的指点,孟虎在礼仪上没有丝毫的怠慢,恭恭敬敬地向刘禅行礼。 “当年丞相与关爱卿皆言,建宁孟虎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一见,朕方知此言非虚!”刘禅上下打量了孟虎一眼,见他身材如此雄壮伟岸,更胜关索、张飞、赵云等一众季汉猛将,当下忍不住称赞道。只是穿着这身儒服,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孟虎很快便向刘禅介绍起自己此番带来的贡品,虽然数量有限,但种类繁多,五光十色。除了种植在南中独特的水果外,还有金银铜铁等矿藏、翡翠玛瑙水晶等宝石、三七当归天麻等药材,甚至犀皮丹漆等实用物资。为了已示诚意,孟获特意让孟虎带了两只孔雀、两只金丝猴、两只鹦鹉、两只犀牛幼崽,都用笼子装着,送到了成都。 刘禅则是一面称赞孟获父子忠心为国,一面欣赏着这些贡品。不过刘禅今日最喜欢的,还是孟虎此番送来的三位夷人美女。 有道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建宁郡一带的天气虽然算不上十分炎热,但阳光极有强度,故而三位夷人美女倒是比成都的汉族女子更黝黑一点。尽管如此,三位正当妙龄的夷人美女皆是五官清秀,婀娜多姿,外加甜美细腻的声音,让刘禅不由得春心大动。 “这夷人女子,倒别有一番风韵,可将她三人纳入后宫。”刘禅反复欣赏过后,立刻满意地对身边的内侍说道。 “陛下,春秋说云天子十二女,乃天之数也。今陛下后妃已有十一人,不宜逾数!”在一旁的董允却是立刻义正言辞地拱手道,“陛下只纳一人为良人,可也!” 周代有种说法,天子后宫十二人,象征十二个月份,具有特别的意义。不过后代的皇帝却没有必要非按照这个标准即可,就拿两汉的皇帝来说,都是极好女色,后宫妃子数量极多,若是算上宫女,甚至成百上千。 而关索也清楚,历史上的刘禅也是有那么点好色,屡次想从民间选取女子扩充后宫,也是董允坚持反对,才让刘禅没有得逞。而董允在刘禅十五岁被立为太子后,便担任太子舍人等东宫官员,辅佐教育刘禅,故而刘禅对董允十分敬畏。加上董允正直敢言,故而深受诸葛亮的信任,让他留在宫中匡辅刘禅。 因此关索相信,董允这一次还是能劝阻刘禅。 “如此……便依爱卿之言。”果然,刘禅看了董允一眼,也微微点头。表面上心平气和的他,实际上却是扫兴至极。 不过刘禅这时却注意到,关索的目光完全都没有集中在这三名夷人美女身上,而是盯着地上的贡品,略微出神。刘禅心中不由一动,当下笑道:“既是关爱卿将这三位夷人女子护送至成都,那朕便将其中二人赐予爱卿,以作妾室!” m.qqxsnew 第572章 奇特贡品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刘禅觉得关索今日虽不是第一次见这三位女人美女,但却能瞄都不瞄一眼,也是不可思议。刘禅又想起自己往日赐给关索金银、锦缎乃至田地,就是没赐给过美女,故而他想看看关索突然收到这样的赏赐,会是何反应。 关索正盯着地上的贡品出神,突然听到刘禅这般说,也是一愣,赶紧欠身拱手道:“陛下美意,臣着实感恩!只是臣已有妻室,又有侍妾一名,已然知足!” 不过考虑到刘禅刚刚表现地有些好色,关索也不能太过君子,只好再找个理由拒绝道:“何况,臣早年与细君有约,不再多纳妾室!臣不愿实失信于人,还望陛下收回成命!我大汉尚有许多将士未曾娶妻,陛下若不愿留此二人,可将其赐予有功之臣,已示圣恩!” 看到关索言辞诚恳,刘禅也知道他与鲍淑芸相识于患难,婚约都是刘备许诺的,故而也没有太过较真,只是淡淡地说道:“也罢,既是爱卿有难处,朕也不勉强了。” “陛下圣明!”关索不由松了口气,随即指了指地上的一样贡品,“适才臣觉得此物有些新鲜,陛下莫非不曾好奇?” 顺着关索手指的方向,刘禅发现地上的一个麻袋里,装着三四颗青褐色、宛如木瓜的椭圆形果实,只是其中一颗已然开裂。然而令刘禅诧异的是,果实里面没有流出任何汁液,也没有露出果肉,反倒是冒出一团团白色的絮状物,完全不像可以吃的样子,莫非是某种药材? 刘禅心中疑惑,命一名内侍捡起这个果实,反复上前端详了许久,方才转向孟虎:“此乃何物?” “回陛下,虎听闻此物原为种子时,是几个建宁老翁从一名交州商贩处购得,唤作什么‘古北’。”孟虎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尴尬,“种子种于土壤后,可长成大树,树上开出火红色花朵,甚为艳丽。只是其果实却是十分怪异,难以下咽……” “由于建宁一带的夷人、乃至正昂府君皆不知此物,故而家父便派虎将其献于陛下,盼有能人知晓。”孟虎如实说道。 听完孟虎这般说,关索的双目不由闪过一丝精光,而刘禅心中更是好奇,便让董允与糜威上前观看。二人也是从未见过此果,也从未听过“古北”二字。 刘禅无奈,只好将目光转向关索:“久闻关爱卿见识非凡,可识得此物?” “陛下勿怪,这古北果,臣亦是前所未见。”关索微微摇头,忽然又满怀期待地说道,“不过既是果实,或可取种种植!请乞陛下赐臣一颗果实,待臣回家种于地中,或能知晓此物用途!” “既如此,那朕便将其赐给爱卿,以供考究。”这等奇怪之物,刘禅有啥舍不得的,毫不犹豫地将两颗古北果赐给了关索。 关索闻言大喜,立刻谢过刘禅。他隐约猜到孟虎此番带来的“古北”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只等回家后亲自验证。 接着,刘禅便命糜威将贡品一一搬入府库,那些珍奇异兽则养在后花园中。刘禅又好生称赞了一番孟虎。孟虎见关索微微点头,知道时机已到,立刻跪地拱手道:“陛下,南中夷人这些年安享太平,全赖朝廷之恩。虎愿为国家效力,征战沙场,一来报答陛下与丞相,二来也愿弥补当年为祸之罪!” “陛下,孟虎有万夫不当之勇,其武艺不在臣之下!”关索也在一旁举荐孟虎,“陛下何不用以为将?” 刘禅当年也确实从诸葛亮那里听说过孟虎的事迹。诸葛亮称赞其为世间少有的勇将,便是整个季汉,也没有多少人可以与其相抗衡。虽然孟虎身为夷人,缺少用兵谋略,但刘禅认为,只要使用得当,孟虎就可以成为一把锋利的尖刀,足可一击便使敌军毙命。 而且刘禅早就从诸葛亮那里得知,今年秋季如若季汉收成极好,汉军便要两路攻伐魏国,此时能有一员猛将相助,无论对战斗力还是对士气都能有极大的提升。 “董爱卿以为如何?”兼听则明,刘禅忍不住询问董允的意见。 “陛下,孟虎虽然悍勇,但军中事务及法令尚不熟悉。”董允当即建议道,“需将其派遣至一位能臣干将麾下,如此方能万无一失!” 刘禅微微点头,随即将目光转向关索,正色询问道:“关爱卿可愿担此重任?” 季汉能让孟虎心服口服的重臣,唯有诸葛亮与关索。考虑到诸葛亮统率凉州与汉中之兵,总兵力超过七万。而关索即便日后统率荆州之众北伐,最多也不会超过三万人,且面对的是老奸巨猾的司马懿,因此刘禅有意让孟虎助关索一臂之力,从而减轻他的压力。 “陛下但有差遣,臣敢不效命!”关索早已做好准备,当下毫不犹豫地拱手道。 “好!”刘禅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朝着孟虎正色道,“孟虎听封!朕加封卿为偏将军,来日随关爱卿一同前往荆州!” 孟虎顿时热血沸腾地跪倒在地,叩首道:“臣孟虎,谢陛下圣恩!” 望着孟虎高大的身躯,刘禅不由诸葛亮曾经说过,南中一带的滇马都是十分矮小,便笑道:“朕知南中无好马,少时便差人选一匹良驹,赠与爱卿!” “多谢陛下!!!” 孟虎更是大喜过望。关索这时却忍不住开口道:“陛下,孟虎往日羡慕臣座下奔云,还望陛下能赐其一匹白色骏马!” “此有何难?”刘禅呵呵笑道,“成都何愁没有上好白马?定能选一匹足以助卿征战沙场之良驹!” 刘禅封赏完孟虎,关索见时机成熟,当即对刘禅说道:“陛下,臣离开当阳已近一月,军中之事,臣始终放心不下!想来臣也到了返回荆州之日!” “如此也好。”刘禅微微点头,“爱卿打算何时启程?” “臣明早打算去先帝庙前祭拜一番,然后离开成都。”关索对此早有打算,“孟虎也可与臣一同离开。” 祭拜刘备,何等庄严。刘禅知道关索已经做好再次面对一场大战的准备,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不由亲自握住关索的手,叮嘱道:“爱卿此番回到荆州,定要多加小心!朕在成都,等候卿再传捷报!” 关索深感刘禅恩义,慷慨激昂地郑重承诺道:“陛下勿忧,臣定不负先帝、陛下及丞相厚望!为大汉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第573章 喜获棉花 趁着天色尚早,关索辞别刘禅后,带着两颗古北果返回家中,与众亲人相见。得知关索明日便要返回荆州,胡氏、鲍淑芸等人的脸上皆有黯然,不过她们对此早已习惯,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沉浸在温柔乡中,那便不是关索的作风了。 鲍淑芸自是给关索准备衣物,收拾行囊,关索则是独自一人来到后院的一间偏房内,迫不及待地用一把小刀,划开了一颗古北果,然后掰开一看。正如他所料想的那样,里面全是大团大团的白色棉絮,松松软软,手感异常舒适。仟千仦哾 关索心中大喜,仔细搜寻棉絮中的东西,果然发现有一颗颗黑色的圆形小种。两颗古北果里面,约有三十余颗。 “天助大汉,孟虎竟能将这等好东西送到成都!”关索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竟直接从地上高高跃起,振臂高呼,脸上皆是克制不住的喜悦。 “二,二家主?” 这个时候,身旁突然响起了一个愣愣的声音。关索转头一看,只见阿玉正端着一杯水,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外,显然是目睹了关索刚才失态的样子。 “阿玉……你怎么来了?”关索顿时脸上一热,尴尬地问道。 “奴婢适才听二夫人说家主远行回府,便担心二家主一路劳顿,故而给二家主倒杯水解渴……”阿玉小心地将水杯放在案几上后,脸上顿时流露出无限的伤感,“听闻二家主明日便要回荆州……” 关索心中不由大为怜惜,趁着四下无人,将阿玉轻轻地搂在怀中,柔声安慰道:“不必担心,不管何时,我都会照顾好自己。你在家中,也是一样!” “奴婢定不会让二家主操心!”阿玉也是大胆地依偎在关索怀中,幸福地说道,“相信二家主必能百战百胜,早日归家!” “对了,有件事正要交给你!”关索想起要紧事情,立刻吩咐道,“你去帮我缝制一个布袋,长一尺,宽半尺即可。” “奴婢遵命!”阿玉并没有询问关索这样做的原因,只是乖巧地答应了一声,便立刻回房做活。 关索则是小心翼翼的地将古北果的种子从棉絮上一颗颗取下,小心地放在一旁,激动的心情仍旧难以克制。 关索很清楚,孟虎此番从南中带来的古北果,便是木棉果,而木棉果里面的白色棉絮,就是棉花。 说起棉花,后世用途极为广泛,在纺织业的地位更是举足轻重。只是中国古代不是棉花的原产地,棉花都是从国外传入,直到唐代末年,中原地带才有了种植棉花的记载。不过早在汉武帝时期,棉花已从印度经过缅甸传入崖州(海南岛),当地百姓上贡朝廷,并将其称为“古贝”,来源于马来语、缅甸语的音译。 遗憾的是,当时传入中国的乃是纤维粗糙,纺织困难的木棉花,加上西汉年间的农耕技术尚不发达,百姓仍然要以全力务农为生。这也使得棉花一直没有在全国境内得到推广,只在临近崖州的交州一带有少量的种植。 只是没想到交州商贩会将木棉花的种子贩卖到与交州接壤益州南中,再通过孟虎进贡的方式送到成都,让关索得以在这个时代见到了棉花。 虽然眼下季汉乃至全天下尚没有十分发达的纺织棉花技术,但关索相信只要加以重视,早晚可以让季汉的纺织业取得一个新突破。何况棉花就算不用来纺织,也是一种极佳的填充物,棉衣棉被的出现,可以大大改善人们的御寒能力。假设汉军日后光复中原,北上冀州乃至幽州、辽东,那就有棉衣的用武之地了。 就在关索畅想棉花的用处时,阿玉已经缝好布袋回来。关索立刻将棉花一团团地塞入布袋中,再让阿玉用针线封口。接着,关索把填充完毕的布袋,放在床榻上,并让阿玉躺上去,用脑袋枕着试试看。 “阿玉,感觉如何?”关索见阿玉身体逐渐躺平,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感觉……很松软……”阿玉不断地体会着从后脑传来的触感,如实回答道,“就是感觉这个布袋不如木枕那般高,脖子不太舒服……” “好,我知晓了。” 关索微微点头,阿玉的反馈大体在他的预料之内。这个时代的枕头大多为木枕,达官贵族甚至有用玉枕,材质都是坚硬无比。而且枕头普遍做得极高,有时候会让人睡得很难受。只是一旦睡习惯了,就很难一时半会改过来了。 不过棉花的优点已经发挥出来,关索还是十分满意。他拉起阿玉后,将几颗木棉花的种子递了过去,认真地问道:“阿玉,我今晚会在后院种下这些种子。我不在家的日子,你能帮我照看它们吗?” “二家主有何吩咐,奴婢一定尽心尽力。”阿玉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却也露出一丝焦虑,“只是奴婢从没种过花草,只怕,只怕误了二家主的大事!” 听到阿玉这么说,关索也不由皱起眉头。种植木棉树虽然不是极具难度,但让毫无经验的阿玉去做,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看来得找一些更擅长的人来…… 关索细细一想,很快便有了人选,随即微笑着对阿玉说道:“无妨,我只在后院中上一颗,你只需给它每日早晚浇水一次即可。就算它无法种活,我也绝不怪你!” “奴婢遵命!”既是关索说到这个份上,阿玉也不会再推辞,立刻郑重点头道。 关索将一半的木棉种交给阿玉保管,另一半则被他带出了关府。出了城后,关索快马加鞭,很快便来到成都城南十五里的一片农田,此地便是朝廷赐给关府的其中一片田地,只需按时缴纳赋税,便可成为关府的财产。 由于关氏兄弟这些年屡立战功,朝廷先后赐给关府总计十顷的田地,其中属于关索的就有五顷。自汉武帝定下了二百十四步为一亩的规矩后,亩的计量算法一直延续到后世,只是根据步数的不同而有所改变。故而汉代的一亩田地,约为后世的三分之二。 而汉代五十亩为一顷,故而关家有五百亩田地,至于总面积,关索曾经粗算了一下,大约有三十二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从这个角度来看,关家已然拥有了相当可观的田地。 然而事实上,关家这些年即便受到朝廷的恩赐,在田地这一块却并无优越可言。早在十年前,孙权在大将蒋钦病故后,赐予他的妻子田地两百顷,足足是关家的二十倍。就连季汉丞相诸葛亮,全家田地也不过十五顷,只比关家多了五顷。 倒不是朝廷舍不得田地,实在是因为其中有诸多难处。 第574章 关家田地 土地兼并是历朝历代都避免不了的问题,穷困的农民因为天灾、兵乱等不可抗拒的因素,无法缴纳赋税,不得已将手上的田地卖给世家大族,自己沦为佃农。到了东汉末年,许多世家大族手上的田地多达几十顷甚至上百顷,这种情况在益州也不少见。 而田地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一种难以用金钱衡量的巨大财富,统治者想要从世家大族那里巧取豪夺哪怕几顷田地,都可谓难如登天,稍有不慎就会触怒他们。 当年刘备作为外来户,入川夺取益州,在赵云的建议下,没有擅自夺取益州大族与百姓的田地。此举虽然大大笼络了益州人心,但带来的尴尬就是,刘备要赏赐诸葛亮、张飞等一群来自荆州的重臣时,分给他们的田地便显得十分寒碜,毕竟刘备自己手上都没有多少。 这些年来,季汉朝廷通过充公犯了大罪,以及没有后代家眷的臣子财产,获得了不少田地,前者譬如李严、后者譬如黄忠。诸葛亮、关家等外来户的臣子,也就逐渐获得了朝廷赏赐的田地,尽管还无法和黄权等老牌的益州大族相比,但关索已经相当的知足了。 眼前这片属于关索的农田,正好一顷。刘禅登基之时,因为关索在第一次荆州大战中表现出色,便将这一顷田地赐予了他,至今已有八年,也是关索经营最久的一片田地。五十亩农田里种植这粟、麦、黍、稷、豆等农作物,还有关索当年从南中找到的高粱,也一并种植在这里。而穿过田地的一条蜿蜒小溪旁,更是有许多水稻种植在水田中。 根据关索的理念,这么多田地只种一种农作物显然太过浪费,丰富的物种可以拓展更多的用途。譬如黍米有药性,可补中益气,止腹泻,甚至可简单治疗一些外伤。稷的秆叶则是喂养牲畜的绝佳材料。这里的农民还用高粱酿酒,酿出的高粱酒让许多爱酒之人都倍感新颖喜爱,甚至还有人出高价购买。 关索充分运用后世从农村及历史书籍上学到的知识,最大程度帮助关府田地中的农民,将马钧打造的改良农具赐予他们,甚至还在小溪旁边搭起了一间水磨坊和一间水碾房,通过流水的特性转动磨盘及石碾,磨面粉,脱谷壳,大大节省了人力成本,以至六七岁左右的男童女童都能参与到农活之中。 此刻正是五月初夏,田地之间的农作物已然郁郁葱葱,而各种杂草也开始旺盛生长,田里的农民已经开始忙碌地弯腰锄草,拍打害虫。为了保护作物,关索下马步行,缓缓走向田地。 一个眼尖的青年男子注意到不远处来了一匹高大白马,立刻转头望去,当看清来人的身份后,顿时惊呼道:“呀!是关将军!” 这片田地的百姓虽然都是租种关索田地的佃农,但关索可谓是他们遇到过最好的土地主。除了上缴给朝廷的赋税外,田地里的剩余收成竟让这些佃农占了极大的比例,温饱绰绰有余,换作其他世家大族,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故而他们都对关索怀着无比的感激之情。 加上关索这些年对佃农的积极帮助,改善他们的生活,节省他们的劳动成本,使得关索更受崇拜。得知关索到来,青年附近的男女老幼先后赶到关索面前,恭恭敬敬地参拜关索。 “诸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关索和善地对众人说道。他对这些相对朴实的农民极具好感,这些年自己的田地得益于他们的辛勤耕种,每年都是收获颇丰,也使关索自己增添了一笔十分可观的财产,从这方面来说,关索也是相当感谢他们。 一位最为年长,六旬出头的老汉热情地对关索说道:“听闻关将军在荆州立下大功,朝廷大为嘉奖,我等脸上也倍觉荣光。不知关将军几时回的成都,赶紧到小屋坐坐。老儿家中尚有一些高粱酒,正可用来招待将军!” “张叔不必破费!索要在戌时前赶回成都,便不叨扰了!”关索微笑着摆了摆手。成都身为皇宫所在,每到日落便会限制百姓进出城池,有时甚至实行宵禁,即便关索身为大将,也不敢坏了规矩。 “啊呀!老儿是何等人,怎敢让关将军如此称呼!”张老汉更是感动到几乎有些惶恐。这些田地里的百姓几乎都知道关索平易近人,无论是八年前还是先在,一点也没有身为朝廷重臣的架子,简直是匪夷所思。 在简单地与众人寒暄了一番,关索很快便掏出了怀中的十余颗木棉花种,递给了张老汉:“关索此来,是有一件要事要拜托诸位。这里有十五颗‘古贝’树种,劳烦诸位将其种植在阳光充足的湿润土壤中。我不在成都的日子,便有劳诸位好生照料,早晚浇水,驱虫锄草。” 若比种植经验,关索肯定比不上这些常年以农耕为生的农民,尽管他们也是第一次种植棉花,但关索相信他们眼下是最合适的人选。反正他还有另外一半留在关府,可以等到来年开春在种植,到时更可以吸收这一次的经验。.qqxsΠéw “只是日后这些种子一旦结果,诸位切不可食用!只需采摘之后送到我府上即可!”关索又特意叮嘱了一句,生怕这些没见过棉花的农民把它当食物给吃了。 “关将军太客气了!”张老汉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过十余颗木棉花的种子,无比郑重地承诺道,“我等一定会让这些树种发芽长大,不负将军所托!” 种植棉花的事情交代下去后,关索也在日落前返回成都,今夜是他在关府的最后一晚,他也必须多花点时间陪伴一下家人。 关泰在关索的教导下已经开始学习拉弓,不得不说关泰确实非常有天赋,无论是臂力还是拉弓的姿势,无不展现出一名神箭手的天赋。关索给他特意制作的半石弓,关泰在不到五天的时间里已经可以拉得有模有样,关平等人看了之后,都称赞仿佛看到了第二个关索。 只是关泰终究年纪尚幼,尽管关索给他套上骨决保护手指,稚嫩右手心里还是会留下一一道道弓弦的痕迹,让鲍淑芸这个做母亲的心疼不已。 “孩儿不怕辛苦,孩儿想和阿翁一样厉害!” 前几日,关泰想看关索射箭,关索也小露一手。只见关索将一枚铜钱抛到空中后,然后在四十步外便是电光火石地一箭,直接将下落地铜钱钉在了后院的大榕树上,看得关泰眼睛都要冒星星了。自从那日后,关泰就再也没叫过辛苦。 关泰拥有这样的毅力,让关索既是心疼,又是骄傲。今夜,一家三口齐聚房内,关索拍了拍关泰的小脑袋,慈爱地叮嘱道:“泰儿,阿翁明日便要去荆州,你在家中要好好听阿母的话!读书习武虽不能落下,但该玩的时候也要好好玩!” “泰儿一定会听话懂事!绝对不会让阿翁操心!”关泰的乖巧着实让关索省了不少心,这也得益于鲍淑芸的教导有方。 想到这里,关索忍不住握住了身旁鲍淑芸的手,动情地感慨道:“夫人,再委屈你一阵子,为夫相信大汉一统天下的日子已近在眼前了!” “夫君何必这般说。能让夫君无后顾之忧,专心建功立业,妾身只觉光荣,何谈委屈!”鲍淑芸含笑说完,也不由得正色劝诫道,“夫君还应好自珍重,切不可急于求成,以致误了大事!” “贤妻之言,为夫定会铭记在心!”关索情难自抑,将鲍淑芸紧紧地搂在怀中。这一别,至少又要大半年无法见面。 然而鲍淑芸却注意到关泰正好奇地在旁边盯着父母,顿时羞地脸颊通红,呢喃道:“泰儿面前,夫君快放开啦……” 第575章 荣获节钺 刘备的昭烈庙位于成都西南,经过刘禅多年的呵护保养,始终整洁如新。由于刘备生前宽厚爱民,并在离世前夺回荆州并大破魏军,季汉无论世家大族还是官吏百姓,无不追思刘备往日恩义,多年来香火不绝,往来祭祀者不计其数。 今日一早,关索辞别关府亲人后,便来到昭烈庙。这些年来,关索每次从外地返回成都,除了关羽的坟墓,他也会来昭烈庙祭拜一番。如果没有刘备当初的信任与器重,关索的在季汉的仕途绝对不会有今天这般顺利。如今关索身为四镇将军,便不由更加感念刘备。 “先帝在上,臣关索这些年秉持忠义,保家卫国,先帝知遇之恩,无日不敢忘怀!臣来日或将迎战司马懿,还望先帝英灵庇佑,助大汉早日重夺二京,克复中原,一统天下!臣必将一展平生所学,以报君恩!”仟仟尛哾 关索朝天祷告,恭敬地祭拜完刘备,了却一件心事,方才离开昭烈庙。接着关索便前往东门与孟虎汇合,不过到了东门,关索便注意到,除了孟虎与他的八位夷人亲兵外,还有一行人同样在此等候。为首那人,关索却是认得,正是侍中郭攸之。 “不知郭侍中因何到此?莫非圣上有言语转达?”关索十分有礼地拱手询问道。 郭攸之身为侍中亲自到此,肯定不是小事,不过他性格忠厚,为人和顺,关索便觉得郭攸之带来的多半不是坏消息。 “下官奉圣上之命,前来赐给关将军两样物件!”郭攸之也是朝着关索拱手作揖,态度虔诚,让关索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听闻刘禅有赏赐,关索还是十分好奇。自荆州大捷后,刘禅该封的、该赏的已全部赐给关索,今日又要赐他什么呢? 这时,郭攸之也正色开口道:“圣上口谕,镇东将军此番前往荆州,任重道远!今特赐节钺一柄,可使将军督统当阳之众,见机行事!军中两千石及以下将士,凡触犯军法者,皆可凭此节钺斩杀!” 言毕,郭攸之身后的侍卫便呈上一根金黄色的符节与一柄深黑色的斧钺。看到这两样物件后,关索精神大振,第一时间双膝跪地,恭敬地抬起双手,接过符节、斧钺,然后向着皇宫郑重高声道:“臣关索,谢陛下圣恩!” 这一刻,关索算是拥有武将的最高权力,假节钺。自刘备成为汉中王起,整个季汉只有关羽、诸葛亮、张飞三人拥有过假节钺的权力,连马超、魏延、赵云都不在其中,可见关索获得了何等殊荣。 眼下季汉唯二拥有假节钺的便是诸葛亮和关索,那么日后两路北伐曹魏的统帅,自然不言而喻。 待到郭攸之带着侍卫离开后,一旁的孟虎便上前道喜:“恭贺长寻,不过这节钺究竟有何用处?” 孟虎是南中夷人,怎会知道朝廷的规矩。然而关索猛然意识到什么,不由淡淡地对回答道:“少时路上,我慢慢告知孟兄……” 方才尚未察觉,只是看到孟虎,关索便明白了刘禅赐给他节钺的另一层深意。 眼下关索除了可以见机行事,主动出兵外攻打南阳外,更拥有了一定的生杀大权。当阳汉军之中,两千石及以下将士一旦违反军法,关索便可以先斩后奏,连杂号将军也不例外。 这等权力乍一看的确令人羡慕,但当权者最忌讳的便是不能一碗水端平。当阳军中的关兴是他亲弟,丁奉、熊哲、谢金等人,乃至新降的邓艾都与他交情不错,现在又来了一个孟虎。如果这些人真的犯了大罪,而关索又不能秉公裁决,那必然落人口舌,更严重的,甚至引起军心动摇。 往日关索没那么大的权力也就罢了,但现在既然拥有了,关索不得不有更多的考量,这无形之中也给他增添了不少压力。这恐怕是刘禅和诸葛亮给他的一大考验,如果关索无法正确使用假节钺的权力,那么日后北伐的重任,多半也落不到他的肩上。 考虑到孟虎昨天才被任命为偏将军,关索便觉得,这个时候赐给自己假节钺,更多是刘禅的意思。 “恩威并施,圣上这次倒是让我大开眼界……”关索不由得心中感叹。到底是诸葛亮去世后还能稳住朝廷近三十年的君王,刘禅怎会没有帝王心术…… 注意到关索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孟虎命侍卫牵过一匹白马,兴奋地说道:“长寻,这是圣上昨日赐给我的白色战马,你看如何?” 孟虎这一嗓子,让关索稍稍回到现实中。他这时也注意到眼前这匹高大的白色骏马,全身如雪,四条腿呈浅银色,蹄至脊近八尺高,头至尾长近一丈长,身体健硕强壮,只比关索的奔云稍小一些。 到底是一国之君,刘禅那里确实有不少好东西。关索绕着这批白色良驹转了几圈,好生打量,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不仅是孟虎需要的白马,也是关索需要的。 关索又向孟虎拱手道:“恭贺孟兄获此良驹,索尚有一物相赠!” 孟虎闻言大喜,连忙问道:“长寻真是客气,不知要赠我何物?” “前日因孟兄大刀折断,致使我二人比武中断!如今孟兄既为将军,如何能没有一件像样的兵器?” 关索说完,便让一名亲兵呈上一柄寒光逼人的大砍刀。这是关氏兄弟往日在家中习武时用的大刀,也是经过铁匠精心打造,材质出众,足有五十四斤重。孟虎接过大刀,单臂舞了一圈,觉得分量十足,也是脱口称赞道:“成都的匠人果然远胜南中,我在家乡何曾遇到过这般趁手的兵器!” “宝马兵器俱全,来日孟兄便可驰骋疆场,一展雄风!”关索说到这里,还是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在此之前,孟兄还需好生了解军中法规。军中不念旧情,违令者必当严惩,轻则鞭笞,重则问斩,便是我也无法徇私!” “这些事情,我往日也曾父亲说起,来成都前,便已做好觉悟!”孟虎郑重点头道,“长寻放心便是,我不会令你为难!” “如此,便有劳孟兄了!”关索十分感谢孟虎对自己的体谅,但愿此番回到荆州,能一切顺利。 第576章 军中隐患 离开成都后,关索与孟虎等人水陆交替,大约过了十日,便顺利抵达荆州当阳。离开大军已有一个多月,虽然没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但关索心中还是十分挂念众将士,尤其是关兴。也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军中可有什么不和谐的事情发生。qqxδnew 当阳眼下约有将士五千余名,其中近两千名是来自魏吴的降卒。由于士卒成分复杂,关索便让大军集体驻扎于当阳城外,以免惊扰城中百姓,也方便屯田干活。 此刻,关兴带着一千五百蛮兵与一千魏吴降卒轮班务农。当阳城南的汉军主寨,负责替关索暂代营中事务的丁奉得知关索从成都赶回,立刻出寨迎接,关索也让孟虎与丁奉相见。当日在南中,丁奉也随军征战,也见识过孟虎高强的手段,能得此人加入汉军,自然是一大好事 关索又命士卒先给孟虎与他的夷人侍卫安排营帐。南中和荆州的水土终是不同,加上舟车劳顿,关索还是十分谨慎地让孟虎一行人先去休息,顺便也开始了解军规将令。 待孟虎离去后,关索又与丁奉来到中军大帐内,简单寒暄了一番后,便直奔主题:“承渊,这段日子军中一切可好?所有农活是否有序进行?” “长寻不用担心,南中将士向来严守法度,军中农务始终未曾荒废,安国将军正带领一半将士下田锄草!”丁奉信心十足地说道,“待到秋季,当阳一带的田地便可丰收!” 关索微微点头,只要今秋收成良好,荆州之兵北攻南阳便无粮草之患,与司马懿的交锋也就多了几分胜算。 不过听闻丁奉有意称赞蛮军将士,关索微微皱眉,忍不住问道:“那些魏吴降卒,可曾安分守己?” “少数士卒曾有怨农活过于辛苦,但为求活命,人人都是小心谨慎,并未生事。”丁奉如实说道,“按照长寻要求,所有降卒皆分散安营,使其难以交流通气,以致变乱!长寻返回成都的消息,也在军中保密!” 只要这些降卒不知道关索已经回到成都,即便他们一个多月不曾见过关索,他们也不敢乱来,毕竟关索的手段让他们畏惧至极。上次有几个东吴降卒趁夜逃离当阳,结果被蛮军将士全部追捕回来,关索二话不说,将所有逃兵当众处死。至此以后,吴魏降卒无人再敢逃窜,乖乖地留在当阳营中。 好在关索等汉将不曾刁难他们,便是干农活、操练也与蛮军将士一视同仁,大多降卒渐渐习惯之后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降卒能够安分守己,关索也算稍稍放心,他又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我不在的日子,军士可曾骚扰过百姓?” 在刘备与诸葛亮的影响下,季汉一向治军甚严,尤其严禁骚扰欺压百姓。关索此番驻军当阳,也立下了这个规矩,违者必斩。好在大军皆屯驻于城外,外加当阳周边的百姓不多,也很难让军士有接触百姓的机会。 “军士这一个月来并未进城,也未曾听说有扰民之事。”丁奉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什么,“唯有……” “唯有什么?”关索顿时微微皱眉,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五日前,文钦在西南指挥士卒屯田时,曾见到一名进城抓药的农家女子,便上前搭话。”丁奉摇头苦笑道,“熊哲将军见他说得太多,恐耽误了女子大事,方才制止。文钦回寨后,多次称赞那女子有几分姿色,还埋怨熊将军多事。” 关索觉得事情似乎不那么简单,连忙追问道:“文钦这段时日表现如何?” “这……”关索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丁奉。 丁奉的表情,显然告诉关索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想到这里,关索立刻神情严肃地朝账外喊道:“速令邓士载前来!” 少时,今日在营中负责操练士卒的邓艾来到中军大帐。待到见礼完毕,关索果断正色询问丁奉:“承渊,文钦这一个月来究竟如何行事!” 看到关索神情不悦,丁奉不敢隐瞒,只有坦白回答道:“文钦因为前番与吴军交战有功,又自恃武勇过人,常常对军中诸将口出狂言,甚为轻视!谢金将军等人对其多有怨恨!” 关索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寒光,转头望向邓艾:“士载,你可知此事?” 邓艾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开口。关索则是语气更为严厉:“如实说,不许隐瞒!” “回,回将军,文,文钦将军确,确实如此……”毕竟是揭同袍之短,邓艾心中不由万分惶恐,说话也更加结巴,“末,末将前番屯,屯田时,便,便听闻文钦将军颇,颇多抱怨,不,不愿劳作,甚至……” “甚至什么?”关索强忍恼怒,沉声问道。 “文,文钦将军曾屡次嘲,嘲讽末将,说末,末将口吃之人,何,和德何能受到将军这,这般信任……”邓艾只有如实回答道。 这般挑衅侮辱军中将领,显然犯了军中的大忌。关索不由自主地握了一下双拳,正色询问丁奉:“文钦现在何处?” “应该是在大营西南率众屯田!”丁奉赶紧回答道。 “我这就去找他!” 言毕,关索霍然起身,带着周英、李震等二十名亲兵飞马出了营寨,往西南方向而去,心里则是寻思该怎么处理文钦这件事。 正如关索料想的那样,文钦即便是归顺了季汉,还是没有改变历史上傲慢无礼,任性妄为的一面,想来当初是自己尚在当阳,他才不敢发作。没想到自己只离开不到两月,他便得罪了军中诸多将领,如此不能团结同袍,日后如何随关索征战沙场。 只是该怎么管教文钦的这种惹人生厌的性格呢,关索实在颇为头疼。可如果文钦不知悔改,他也绝不会留文钦在军中,以免生患。 转眼之间,关索便来到汉寨西南方向的军田。只是关索远远望去,却看到田边皆是懒懒散散,不是躺在地上睡觉,就是坐在地上聊天的士卒。关索心中更是恼火,立刻上前,厉声大喝道:“汝等在此作甚!” 这些人皆是从吴魏来的降卒,正巧一队,军纪仍旧松散,只因关索很久没来巡视,故而他们存了懈怠之心,只是刚刚偷懒没多久,便被关索抓了一个正着。 负责这几亩田地的,是一名从魏军投降过来的队率,看到关索突然出现在眼前,正在树下乘凉的他慌得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便与一众士卒惊恐地上前伏拜于地:“关,关将军!” 关索冷哼一声,纵马上前,了望了一圈眼前的农作物后,正色道:“这田间尚有许多杂草未除,汝等竟敢如此松懈!违我将令!”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队率带着几十名士卒一个劲地磕头乞饶,生怕关索震怒。 “文钦将军现在何处?他往日也是这般监管汝等?”关索十分不悦地质问道,看来邓艾所言非虚,文钦对屯田之事,果然十分厌恶。 “文,文将军方才独自骑马离去……”那队率小声且又小心地回答道,“小人们这才稍稍偷懒,不想将军正巧到来……” “独自离去?”关索双眉一蹙,“他往何处去了!” 那队率立刻手指西面,关索知道文钦离去的方向后,猛然意识到什么,立刻对着这伙降卒喝令道:“你等速速下田干活,若是再被我发现偷懒松懈,休怪我无情!” “随我来!”关索说完,再次带着一众亲兵往西而去。 第577章 禽兽之举 荆州,南郡,当阳,西华亭 西华亭位于当阳西南三十余里,此地距离绿林山不愿,居住着四五十户百姓,大多都是祖居于此。本来经过几次荆州之战,西华亭民生凋敝,多亏马良多年来用心治理此地,派士卒协助百姓开垦田地,建造房屋,慢慢增添人气与烟火,这些年终于热闹了不少。 只是西华亭今日竟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晋升为季汉征虏将军的文钦,在当阳汉军之中仅低于关索和丁奉,可以与关兴、谢金等人平起平坐,故而他在军中的日子也是十分自在,加上前番因为与吴军血战有功,朝廷也赏赐了他许多钱粮,让他更是得意。 只是,文钦心中仍有一大遗憾,那便是他身在洛阳的那些妻妾。 自己投降汉军的事情多半已被魏国得知,叛国者,家眷必受牵连。不过汉末三国人口大量减少,为了提高人口出生率,妇女便成了重要的资源。曹丕在世时,曾进行过寡妇再分配,让各地官吏征录当地寡妇,安排她们再婚。 故而文钦相信,即便自己犯了叛国大罪,他的妻妾也未必会被问死,但肯定是会被安排改嫁。果不其然,在关索走后没多久,途径当阳一带的商贩,便证实了此事。一想到自己宠爱多年的妻妾变成了别人的女人,文钦的心里就更加郁闷。 加上文钦投降季汉半年,还从未与女子寻欢过,算上从洛阳调任到曹休麾下,前后已一年有余。而关索严禁骚扰欺压百姓,他又不敢公然触犯军法,故而只能憋着。随着天气越来越燥热,文钦越发地按捺不住,脾气更糟地他,往日里也多发牢骚,甚至言语上开罪谢金、邓艾等人。考虑到朝廷为了笼络人心而礼待降将,谢金与不少汉将皆是心中怨恨,在关索回来前,只能忍气吞声。 只是拿同袍发泄,岂能压下文钦那股欲火。这一日,他在汉军寨外指挥士卒屯田时,竟看到一名女子独自驾着牛车。可能是单身太久,便是看到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文钦那里克制地住,立刻上前已盘问细作为由,上去与那女子搭话。 一番审问下来,文钦得知这名女子姓薛,住在西华亭,此行是进当阳城为丈夫买药。文钦见薛氏年轻且有些姿色,心中顿时有了想法。正巧在不远处指挥蛮兵屯田的熊哲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后,过来替薛氏解围,使她得以进城。然而文钦却是心中不悦,埋怨熊哲多事的同时,更是忘不了薛氏。 今日,文钦实在忍受不住,趁着关索没有回来,他便独自一人骑马来到西华亭,之所以不带一个士卒随行,也是因为并无心腹,生怕自己的行为遭到曝光。 西华亭的百姓虽然住得较为分散,但彼此之间还算认识,文钦已盘查为由,从旁人那里问到了薛氏的住处,让他不由得心花怒放,很快便找到那间相对矮小的土房,用力地拍着房门。 “敢问何人到访?” 很快,门后面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文钦则立刻正色道:“本将军奉命前来盘查,还请夫人开门!”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房门方才缓缓打开。看到开门的果然是那个美貌妇人,文钦不由得热血沸腾。而薛氏的内心却是十分地惶恐不安,不仅仅是因为文钦怀疑自己,更因为文钦脸上正流露出不怀善意的笑容。 “将军明鉴,妾身与夫君居住在此地已有九年,一直本分守法,绝对不是敌国奸细!”过分地害怕,竟让薛氏直接跪在文钦面前,颤声道,“将军不信,可问此间乡民!” “本将军也是例行公务,还望夫人行个方便,让我进去察看一番!”文钦仍是板着面孔,冷冷地说道。 身份的差距,让薛氏不敢违逆,也或许是听说驻守当阳的汉军皆是关索麾下,而关索一向治军甚严,从不扰民。故而薛氏犹豫了一番后,最终还是壮起胆子,请文钦进了屋子。 汉代普通百姓的房屋可谓十分寒碜,好一点的也就一厅两室,且十分狭小,薛氏夫妻住得房屋便是如此。文钦装模作样地环视了一圈,试探性地问道:“不知夫人家中有几人?你家夫君近日病情如何?可否请出来相见?” “回将军,妾身与夫君成亲九年,并无子嗣,公婆已亡故多年,如今只有我夫妇二人。”薛氏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眼下夫君病势仍未好转,适才服过药,已在内室睡下……将军若是要见,待妾身叫夫君出来……” “不必劳烦……”文钦得知四下无人,心中更是放心,嘴角不由放肆地上扬起来。 注意到文钦十分诡异的微笑,薛氏更是如芒在背,胆怯地问道:“将军还有何事?” “夫人有所不知,我乃朝廷大将!”文钦一面逼近薛氏,一面得意地说道,“夫人只要今日从我一次,本将军保管请到良医,将你夫君之病医好!更会赐予夫人钱粮,保你余生无忧!” 薛氏闻言,如五雷轰顶,一时竟不知所措,面色惨白地呆立在原地。直到文钦肆无忌惮地抓住了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赶紧挣脱掉文钦,连退数步,愤怒地叫道:“将军如何能说出这等言语!还请尊重!妾身虽是一介贱民,但岂容肆意羞辱!” 然而文钦兽性大发,岂会在这个时候停手,只见他狞笑道:“你既是不知好歹,莫怪我来硬的!” 虽然当了季汉的杂号将军,但文钦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反倒成了妻妾全无之人。眼若是连一个寻常民妇都碰不得,那这将军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文钦今日说什么也要得手,即便日后东窗事发,也不在乎,难道还能掉脑袋不成。 眼看文钦猱身扑上,薛氏尖叫着朝后退去,却因房屋过于狭小,转眼便退到墙角。文钦毫不客气,直接将薛氏按到在地。薛氏一面拼命挣扎,一面惊声大叫:“救,救命啊!” 然而文钦乃悍勇之将,力气岂是女子可以抗衡的,只见他十分轻松地就捂住了薛氏的嘴,另一只手疯狂撕扯薛氏的衣服。可怜薛氏连叫也叫不出声来,只能双腿乱蹬,泪流满面地推搡文钦,却是起不到一点作用。 第578章 杀害无辜 “住,住手……” 可就在文钦得意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充满愤怒,却又十分虚弱的声音。 文钦心中一惊,不由得回头一看。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子正拼命冲向文钦。原来薛氏的丈夫适才被妻子的尖叫惊醒,急忙从内室出来。看到妻子竟被人凌辱,男子哪里忍受得住,顿时气得嘴角流血。他才不管此人穿着将军打扮,不惜用出仅有的那么点力气,也要和文钦拼命。 然而文钦已是抱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心态,就算被人发现,也绝不停手,大不了杀人灭口,事后来个死不认账。眼看男子冲到文钦面前,文钦却是飞快地抡出右拳,结结实实地轰在了男子的胸膛上。而文钦这一拳也是用出了十足的力道,那男子本就疾病缠身,身躯憔悴,竟被文钦直接击飞出去,口喷鲜血,仰面摔翻在地。.qqxsΠéw 那男子挣扎着还想站起,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很快便不再动弹。 “夫,夫君……”趁着文钦分神之际,薛氏拼命推开文钦的左手,惊呼出声。 而文钦只当那男子昏了过去,便不去管他,继续捂住薛氏的嘴,进行他的暴行。然而就在他将要得逞之际,门口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重响。只见两扇屋门被人一脚踹开,为首一人率众冲进屋内,用无比震惊和愤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文钦。 “关,关将军……”看到此人出现,文钦不由得目瞪口呆,方才大发的兽性早已吓得无影无踪。 来者正是关索,他得知西华亭这里百姓相对较多,故而领着亲兵来此。一路询问百姓情况,果然得知文钦来到这里,关索便立刻让众亲兵分散去找。就在路过这间房屋的时候,里面传来的女子惊呼、求救声,让关索顿时暗叫不好,第一时间便冲了过来。 看到文钦如此禽兽之举,关索不由得怒火中烧,厉声喝道:“将文钦给我拿下!” “唯!”鲍家庄的几名亲兵同样心中大骂文钦无耻,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趁着文钦措手不及,一拥而上,将他牢牢按住。文钦自归降汉军后何曾受过这种待遇,心中也是恼恨不已,但看到关索满脸震怒,他自知理亏,又不敢发作。 关索则赶紧上前,看到薛氏虽保住贞洁,但仍是披头散发,衣衫残破,满面是泪。关索顿时愧疚至极,连忙后退数步,躬身作揖:“夫人受惊,此乃本将军管教不严之罪!” 然而薛氏未等关索说完,便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扑倒不远处的丈夫身上,急切地呼喊道:夫君,夫君!” 关索这时也注意到中年男子的状况有些不太对劲,赶紧上前蹲下身子,试探了一下鼻息,不由得脸色大变。为了进一步确认,关索干脆把手搭在男子的手腕上,反复试探多次,方才沉痛地说道:“夫人节哀,你夫君已然离世……” 关索此话虽然压低了,但宛如一声惊雷,文钦的脸色不由得更加煞白。薛氏则是在原地愣了片刻,方才扑到男子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关索则是内心更加自责,他通晓《三国志》,也知道文钦傲慢无礼、贪婪且又好大喜功,却忘记文钦也有残暴的评价。本以为文钦身为大汉将军,多少能有一些底线,却没想到干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可关索更应该多留一个心眼,若是自己早点赶到,或许就能避免今日的悲剧发生。 薛氏悲惨的哭声始终回荡在耳边,关索一想到她家破人亡,不由得更加气愤,转身怒喝道:“文钦!你可知罪!!!” “关将军,我……”文钦刚想狡辩,脸色却是不对,仿佛看到什么突发事件。 关索这时也感觉到身后的薛氏突然站起身子,心中不由一惊,似乎预感到什么,急忙转过身子,只见薛氏竟飞快地冲向墙面,而且是用头颅朝墙上撞去。 “不好!她要寻死!” 亏得关索身手敏捷,快速冲上前去,一只手飞快地抓住了薛氏的肩膀,在她距离墙面不到一尺的时候,有惊无险地拽停了她。薛氏拼命想挣脱关索,然而关索却是坚决不放手,并斩钉截铁地说道:“夫人切莫如此,本将军定会还夫人一个公道!” 在关索再三地安慰下,薛氏总算暂时收起了寻死的冲动,但她突遭如此变故,仍是六神无主,依旧跪在丈夫面前嘤嘤哭泣。关索则是死死地盯着文钦,厉声道:“你差一点便是两条人命!回去再与你算账!” 文钦的脸上则是老大的不满,在他看来,死了一个寻常百姓,犯得着这么和自己较真。可这个时候,屋外逐渐人声鼎沸,原来是屋内的声音惊动了不少附近的百姓,纷纷前来一探究竟。关索知道事情已经闹大,唯有摇头长叹,汉军多年来经营的口碑,弄不好要毁于一旦。 很快,方才分开的周英和李震也先后来此找到关索。关索立刻正色吩咐二人,想办法找几个妇人陪伴并开导薛氏,使她勿要再寻短见,同时准备棺木安葬男子,一切后事,不得怠慢。周英与李震皆是深受关索信赖的助手,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果断答应。 少时,西华亭的亭长听闻辖下发生官军杀人的恶劣事件,立刻带着两个亭卒赶来。在关索亮出身份后,那亭长顿时急得满头是汗。没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朝廷镇东将军,季汉重臣,这种人物岂是自己一个小小亭长可以得罪地起的。 可是周围百姓却不知道关索他们究竟是多大的官,只知道薛氏一家往日待人和善,颇有人缘。如今突遭横祸,许多围观者皆是义愤填膺,脸上流露出愤怒不说,更有人口出怨言。 “不可聒噪!”那亭长生怕关索面子上挂不住,从而恼羞成怒,急忙示意一众百姓噤声。 “亭长不必如此,此事是我关索治军不严,故而酿出大祸!”关索却是义正言辞地拱手道,“我关索既为朝廷大将,定会秉公处理!劳烦亭长随我一同返回军中,做个见证!” “这……西华亭方才出了人命,下官还需安抚百姓,不敢擅离……不如让亭父随将军前去?”这亭长方才上任没几个月,对关索的名声人品不是很了解,不敢贸然前往军中。 关索对此也没有异议,便让亭长的副手跟着自己,带上一众亲兵并押着文钦,立刻启程回寨。 第579章 军法无情 关索回到营寨后,便令所有在外屯田的士卒返回,今天出了这档子事,关索觉得什么事情都比不上重塑军纪来得重要。 正午时分,五千余名汉军将士齐齐聚集在营中校场。关索面如冰霜,手握佩剑,严肃地站在讲武台上,文钦则是被脱去甲胄,双手反绑,跪在台下。看到这一幕后,关兴、谢金等人皆是好生疑惑,不知文钦究竟触犯何等军法,要被这样对待。 “将军,所有将士皆已到齐,不差一人!”清点完各营军士后,丁奉快步来到台下,朝着关索高声拱手道。 关索微微点头,随即冷冷地望向文钦,厉声道:“文钦,你违我将令,意图奸银民女,更杀伤人命,触犯军法,你可知罪!” 此话一出,汉军阵中犹如炸了锅一般。许多将士虽知道文钦往日性格恶劣,无礼粗暴,却没想到他会犯下这样的罪状。 “得亏关将军及时赶回,否则岂不让文钦逃脱!”谢金、葛宪等往日受过文钦言语嘲讽的将军皆是心中大骂文钦无耻至极,竟敢做出这等败坏汉军名声的兽行。 “二兄虽为大将,但性格从不高傲,往日一向善待家仆、士卒,更莫说百姓……文钦今日之罪,绝无善了的可能。”关兴则是可以想象关索心中的愤怒,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末将知罪,还请惩处!”文钦虽然高声回应,但脸上则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他在汉军之中还有何颜面见人。何况关索一点也不给他留面子,当众对他如此羞辱,文钦此刻已经恨关索到极点,只要让他找到机会,他一定会重新投降魏军,已雪此恨。 文钦既十分干脆地认罪,关索立刻朝汉军阵中望了一眼,高声道:“军正何在!” “下官在!”在军中主管刑罚的军正立刻大步出列,来到台下。 “若依军法,文钦该如何惩处?”关索正色问道。 “若是寻常士卒,自当问斩!”军正高声说完,却也为难地瞥了一眼文钦,“但文钦官居征虏将军,月俸两千石,乃军中大将,不可在军中行刑,理应交由朝廷发落!” 按照正常的规章流程,关索需要将文钦暂且软禁,然后上奏朝廷,说明文钦之罪,然后让朝廷决定如何惩处,无论是杀是贬,还是无罪释放,都不是关索能够决定的。如果念在文钦前番立有战功,并有着降将的特殊身份,利于日后笼络人心,朝廷可能会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然而关索此番完全不需要走这个流程。 “有请节钺!!!” 在关索中气十足的声音中,身后的一名亲兵恭恭敬敬地捧上刘禅赐予他的符节与斧钺。待到关索在众人面前高高举起深黑色的斧钺后,五千将士瞬间大为动容。蛮军将士训练有素,尚能保持克制,魏吴降卒则是忍不住窃窃私语。丁奉、关兴等汉将都知道这柄符节意味着什么,几乎不敢自己的眼睛。 刘禅对关索竟然已经器重信任道这个程度,这是只有关羽、诸葛亮、张飞才曾经有过的殊荣! “我此番离开成都,陛下加封我为镇东将军,并赐我假节钺之权!”关索严肃的声音不断回荡在汉军寨中,“军中凡两千石及以下将士,凡触犯军法,我都有权先斩后奏,以正军纪!” 关索高声说完,再一次目视文钦,冷冷地说道:“文钦,你有何话要说!” 适才看到关索举起斧钺的那一刻,文钦也是目瞪口呆,浑身几乎发颤,他怎么也想不到,刘禅竟会将假节钺的权利赐给一个不满三十岁的青年,而这柄斧钺,今日甚至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将军,当,当真要斩我?”文钦难以置信地望向关索,言语之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恐惧。 本以为即便自己犯罪,关索都无权处死自己,朝廷就算知道,可能也会网开一面。可万万没想到关索此番回来竟然带来了假节钺,无疑是掌握了军中生杀大权。 关索则是毫不犹豫厉声道:“军法无情!且不说你往日在军中出言辱及众将,屯田之时又偷懒懈怠!光是你企图奸银良家妇女,打死无辜百姓,败坏我军名声,便罪无可恕!” “斧钺在此,我若不明正典刑,何以服众!何以对得起圣上信任!”关索的话语犹如刀锋一般锐利,让许多魏吴降卒都不寒而栗。 “去年荆州之战,我与吴军奋勇交战,杀敌无数,立下许多功劳!”看到关索心意已决,文钦宛如五雷轰顶一般,气愤地大叫道,“我身为征虏将军,今日不过打死一个贱民,那贱人我也未曾得手!如此便要杀我,我心不服!” “放肆!”关索见文钦还敢口出狂言,视人命如草芥,顿时恼怒地喝斥道,“我大汉多年来南征北战,离不开众将士浴血奋战,岂能将功劳揽在一人身上!何况为了能让大军顺利出征,大汉百姓本就承受赋税徭役。然多年来圣上与丞相得以使民尽其力而无怨,全赖赏罚公正,一视同仁!” 别的汉将或许不清楚,但诸葛亮可是出了名的治军森严。历史上,诸葛亮最后一次北伐时,曾在魏国境内分兵屯田,更能使汉军将士与魏国百姓秋毫无犯。对待敌国百姓尚且如此,诸葛亮岂会不爱惜自家民众,若是知道文钦犯下如此罪行,定会大为震怒,绝无宽恕的可能。 “哈哈哈!”面对关索义正言辞的话语,文钦却是不怒反笑,“枉我文钦以为你关索是伯乐,没想到是这般小人!口上说着一视同仁,却因我是降将,故而想用我人头立威!” 文钦此言,分明有蛊惑军中降卒之意。关索则是冷哼一声,正色道:“莫说是你,今日若是我犯下此等罪过!我也会自提人头,到成都自刎谢罪!” “说得好听!”文钦毫不客气地回击道,“你回成都逍遥快活一月有余,家中自有娇妻美妾相伴!可曾想过我等将士的辛苦!” 既然得到符节与斧钺,关索回成都的事情也便彻底瞒不住。只是文钦竟想把自己也拖下水,让关索不由得更加恼怒,当下冷笑道:“呵!本将军当年随军征战,镇守凉州,也有两年不曾归家!又何尝像你这般不知廉耻,做出禽兽之举!” 关索说到这里,更是高声道:“此番我回成都,又专门奏请圣上,可将宫中未婚女子赐予有功将士,你若安分守己,何愁日后无妻!”仟仟尛哾 文钦闻言不禁一呆,心中顿时追悔莫及。而不少尚未娶妻的偏裨将佐则是心中一喜,虽然机会有些渺茫,但他们还是感谢关索为自己争取到一丝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的机会。 然而就在这时,关索突然上前一步,沉重地说道:“但正如你所言!若是我早回来一日,今日惨剧便可以避免!” 关索说完,转头望向军正:“若按军中法规,凡有将士中途返家,失期未归,该如何惩处?” 第580章 以身作则 “若按军规,回乡省亲逾期五日未归者,鞭笞二十!逾期七日未归者,脊杖二十,官降一级!逾期十日违规者,便可问斩!”军正通晓军中法规,果断回答道。 关索微微点头,继续问道:“本将军此番回成都一月有余,期间未能约束军士,以致犯下大罪,又该如何惩处?” 此话一出,汉军将士皆是一愣。军正看到关索认真的神情,也是尴尬地回答道:“这……将军此番回成都是圣上之命,岂能治罪!” 关索却是不以为然地正色道:“我身为主将,未有识人之明,离营前也不曾命人管束文钦,以致无辜百姓遭受残害,大汉名声受到玷污!” “文钦之罪,不严惩不足以明军纪,然军中至此少一悍将,终是可惜!何况眼下乃用人之际!” 关索说到这里,发自内心地长叹道:“此皆我之过也!” 文钦此人虽然性格恶劣,毛病极多,但是也算能做到士为知己者死。历史上曹魏的镇东将军毋丘俭对文钦十分友好并厚待,也使得文钦对其感恩戴德,忠心不二。如果关索真的能驯服文钦,相信他一定能追随自己南征北战,身为魏国降将,文钦也会有他特殊的价值。 只可惜关索终究只能将文钦就地正法,这对汉军来说,终究是个损失,无论刘禅还是诸葛亮知道此事,都会深感遗憾。 “我自会向圣上与丞相说明此事经过,自请罪责!”关索说到这里,再次提提高了嗓音,“但在此之前,先给我脊杖三十,以儆效尤!” 一听关索竟要让自己承受脊杖之刑,汉军将士无不目瞪口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从魏国投降的吴将韩综,乃至一些降卒甚至认为关索只是惺惺作态,等其他人故意上前求情,好给他一个台阶。 然而关索却是毫不犹豫地望向军正,高声道:“还不命人前来行刑!” 言毕,关索便在讲武台上飞快地脱下自己的上衣,露出一身健硕的肌肉。看到关索如此严肃,完全不是在开玩笑,军正不敢拒绝,急命两个士卒手持大棍上台。 “慢!”丁奉却是急忙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向关索拱手道,“将军,是我督军不力,才使文钦杀害百姓!这军棍,理应由我来领!” “你且退下!”关索则是不容置喙地把手一摆,“自我回营的那一刻,你已无需替我监督三军!此事与你无任何关系!”.qqxsΠéw 显然文钦犯事是在关索回营后,显然关索是把这件事算到了自己头上。想到这里,丁奉不由得大为愧疚,也更为感动。 “将军!罪在文钦,只需将他处死,便可明正典刑!将军何苦受此重刑!”关兴、谢金等将领,乃至三千余名蛮军将士皆是一同上前相劝,他们也觉得关索此番太过较重,更不忍看到关索挨那三十军棍。 “我意已决,不必再劝!”关索厉声喝退众将士,“今日之事,你等定要铭记于心!军中之人,自当严守军纪!诸位将军,也要好生约束部下!” 这时,两个行刑士卒也走到关索身后。注意到二人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关索当即警告道:“你等若是徇私以致手下留情,当知晓后果!” 两士卒听到这话,彼此对视一眼,也只有狠下心来,随着军正一声“行刑”,便重重地将棍子抡在了关索的背上。 “一、二、三……” 军正在台下一声声地数着,台上的闷响也不断传来,光从声音,便可以想象行刑的力度。许多将士忠于关索的将士一想到关索此刻忍受的煎熬,皆是心中不忍,把头转到了一旁。 然而即便如此,关索的身躯依旧如铁塔一般,牢牢地伫立在原地,纹丝不动。血肉之躯虽然能感觉到痛楚,但为了能给全军做个表率,也为了不让身后那两个行刑士卒心有顾忌,关索咬牙坚持,连一声都没有吭,唯有额上汗珠密布。他展现出来了坚毅和强悍,见者无不惊叹。 “好个长寻,竟然真的扛下了这些军棍!”孟虎在台下看得万分佩服,“许多年不见,他依旧是条好汉!” 这事对他来说也是个警醒,军法无情,关索本人都尚且如此小心谨慎,他日后也定要牢记军规,绝不可出错,否则关索也不会护着他。 而文钦已是急得浑身发颤,关索这般心甘情愿地受刑,除了真心自责外,也是铁了心要杀自己已正军法了。 对自己能都下狠手的主将,何况对麾下将士。那些降卒往日不知关索治军竟能这般以身作则,心中惊骇之余,也对关索的人格大为钦服。 倒是往日在吴国经常违法乱纪的韩综看得连连咋舌,这季汉的军规可比魏吴森严多了,这让他也不得不小心行事,心中也对关索倍感畏惧。 三十军棍终究不是太多,很快便全部打完。关索的脊背上也多了一道道殷红的棒疮,交叉盘错,很多地方已然皮开肉绽,令人触目惊心。关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方才感觉到背上火辣辣的疼痛,身躯都不由摇晃了几步。 “将军,伤势可曾要紧!”关索身后的一众亲兵适才他们无力阻止,眼下急忙一齐上前,扶住关索。 “无妨……”关索没有让众人搀扶自己,而是强忍疼痛,从讲武台一跃而下,走到了文钦面前。 “接下来便到你了!”关索的声音仿佛隆冬的寒风一般,让文钦瞬间跌入冰窟之中。 “我,我还是不服!”文钦自知大限将近,顿时不甘地大叫道,“我这征虏将军是朝廷封赐,你便是有斧钺,又岂能当真斩我!我要见圣上,我要见丞相!” “军法无情!要怪,便怪你自己丧心病狂,犯下无可饶恕之罪!”关索毫不客气地把手一挥,“刀斧手,将文钦就地正法!” 军正背后的两名行刑士卒立刻上前,其中一人紧紧地按住拼命挣扎的文钦,使他跪在地上,无法起身逃脱。 由于文钦往日狂妄,得罪了许多汉将,加上他此番犯下大罪,连累关索都受了刑罚,故而无人替他说情,只是冷冷地看着文钦受刑。 邓艾虽然往日也曾受过文钦的侮辱,但念在原来都是魏国之人的份上,他也不忍心看到文钦当众身首异处。只是理智告诉邓艾,决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同情心泛滥,违逆关索。 “关索,我为大汉立过大功,若无我相助,你又如何能大败吴军!你岂能如此不念旧情!”眼看无人替自己说情,文钦几近疯狂地叫嚷起来,面部因为愤怒、畏惧、绝望已然到达了扭曲的程度。 然而关索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一丝情绪,也不再搭理文钦。文钦气急之下,更是咒骂道:“关索,你如此忘恩负义,必然不得好死!” 关索依旧不为所动,而文钦身旁的另一名士卒已经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斧钺,瞄准了文钦的脖颈。见此情景,文钦的脸色已然煞白,终于不再倔强,大声向关索求饶。 “关,关将军!饶命,饶……” 文钦的声音戛然而止,在飞溅的鲜血中,他也化为无头之鬼,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第581章 风波平息 看到文钦那颗血淋淋的脑袋滚落到一旁,汉军将士皆是唏嘘不已,诚然文钦触犯关索军法,但这样一员悍勇之将就这么死了,多少有些可惜。 但经此一事,许多将士望向关索的目光更为敬畏,足以证明关索今日的裁决公正,不仅重塑军纪,也让众人心服口服。 关索凝视着文钦的遗体许久,也是长叹一声,然后对丁奉说道:“承渊,你速命人前往当阳城,购置一口棺木!念在文钦身为朝廷大将,往日又有战功,可先将其尸身好生收敛,待其首级号令寨中三日后,再将其立碑安葬!” “唯!”丁奉不敢怠慢,果断应诺。 关索重新穿好上衣,来到那名跟随自己来到军中的亭父面前,郑重说道:“犯罪之人既已伏法,还望亭父将今日之事告知乡民,已安人心!” “一定,一定!镇定将军太客气了!”亭父连忙恭恭敬敬地向关索承诺道,心里对关索也是万分敬佩。 看来传闻果然不假,这关索的确是大汉栋梁之才,不但真的将文钦处斩,还自罚了三十军棍。有这等以身作则的主将在,相信汉军将士日后定然不敢违反军纪,骚扰百姓。 “有劳亭父先行一步。”关索这时又说道,“本将军尚需交代军中之事,待处理完毕,便立刻返回西华亭,赔偿薛氏钱粮,以表歉意!” “镇东将军如此体恤百姓,下官着实感动!”亭父说到这里,却也面露担忧,“只是将军背上有伤……不妨另派他人,何必亲自前往?” 毕竟硬挨了三十军棍,关索怎么可能和没事人一样。亭父见关索面色不好,深怕他来回奔波,伤势恶化,那他们西华亭如何承担得起? “身为主将,理应如此!”关索却是义正言辞地说道。毕竟是他麾下将士犯下如此大罪,他不尽力展现诚意去弥补,只怕会成为自己政治生涯的一个污点。 亭父见关索如此执着,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先骑马返回西华亭。关索则是安抚了一番原来由文钦负责监管的归降将士,告诉他们只要遵守军规,便无须担心。待到众人的情绪逐渐稳定后,关索便命取出文钦的一部分财产,作为赔偿之用。 文钦的财产大多来自朝廷前番赏赐,由于文钦归降季汉后没有家眷,这些钱粮布匹都存放在他自己的帐中。除了赔偿给薛氏外,关索决定将剩下的那部分上交给朝廷,绝不私吞。 待到这些事大致处理完毕后,关索也觉得脊背越发疼痛,受伤的地方已经开始红肿,他便不得不先令军医到中军大帐,帮他涂抹伤药。 “将军身强体壮,棍伤虽无大碍,但以防万一,还是应先卧床歇息一个时辰。待到伤药融于表皮后,方可起身!十日之内,不可暴怒,宜不可过于操劳。”军医敷完伤药后,耐心地叮嘱道。 “.……如此也好。”关索知道军医除了担心自己外,也担心他本人受到牵连。既然自己这条命比原来更加精贵,那还是多保重一点吧。 待到军医走后,关兴前来中军大帐看望关索。此刻帐中只有关索的几个亲兵,再无其他外人,兄弟二人也彼此放开了不少。得知关索并无大碍后,关兴忍不住叹息道:二兄,你今日何必如此较真!只要斩了文钦,全军将士定然不敢再犯军规!” “若是挨这三十军棍能免去后续麻烦,我何乐而不为。”关索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关兴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能够理解关索的用心良苦。 “二兄刚一回来便发生这种事,小弟还未来得及恭喜你加官进爵,更获得假节钺之权!”关兴又是感慨道,“日后二兄便可见机行事,主动出兵讨贼!” “既获重权,便更要尽心尽力,方能不负圣上信任。”关索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对关兴说道,“三弟,你明日便收拾收拾,返回成都!我回荆州前,圣上特意许诺你一个月假期!” “当真?”关兴闻言,下意识地喜出望外。荆州本就遭受魏吴两面觊觎,又因为张飞病故、李严叛乱等一系列事件,镇守诸将极难离开,即便是回乡探亲,也必须尽快返回。关兴上一次回成都,还是关索出兵交州期间,距今已有两年。qqxsnew “你离家许久,也是时候回去探望母亲与大兄!弟媳与统儿更是十分思念你!”关索微笑着说完,却也连忙叮嘱道,“只是千万别说我挨了这三十军棍的事,尤其是对你嫂子,我怕她放心不下!” 关兴微微点头,忽然也面露难色:“可是二兄这里……军中方才发生文钦之事,我此时离去,未免不妥……” “由我坐镇,自可无虞!”关索正色道,“我还需要你将此事原原本本面奏圣上,表明我懊悔之心,以防有人从中作梗,添油加醋!” 文钦打死一名百姓,看似是小,可若是被一些居心不良的小人得知,难免会向刘禅进谗。防人之心不可无,关索刚刚才获得假节钺,不得不用心处理此事。 “既如此,我自当助二兄一臂之力!”关兴明白关索的用意后,毫不犹豫地答应道。 关索又让关兴把文钦剩余的财产上交国库,并命五个鲍家庄的亲兵随同护送,待到明日一切事务处理完毕,便可启程。此番关索给关兴安排了二十五日的假期,除去往返路程,关兴大概能在家待上十余日,不过关索特意叮嘱关兴,一定不能误了归期,否则他也无法徇私。 交代完关兴后,关索又在床榻上歇息了好久,方才起身离开营寨,来到西华亭。西华亭百姓已经得知关索处死文钦,还自罚了三十军棍,都称赞关索秉公执法,人心渐服。关索又再次向薛氏表达了深深的歉意,赔偿了薛氏一万铜钱、五十石粮米、五匹锦缎。人死不能复生,薛氏也只有谢过关索,择日再将丈夫下葬,一场意外至此也算告一段落。得益于关索的处置方式,汉军的口碑还是保住了。 关索回到营寨,已是黄昏,用完晚饭过后。关索又想起一事,连忙对身边亲兵说道:“速命孟虎前来!” 第582章 教授刀法 很快,孟虎在亲兵的带领下来到中军大帐。眼下并无外人,二人也不必太过庄重严肃。孟虎忍不住问道:“长寻此时找我,可是有要事?” “不知孟兄今日在军中可曾住得习惯?”关索则是微笑着询问道。 “吃住穿着,比起当年在父亲军中,自然是强过许多。”孟虎忍不住感慨道。到底是正规的汉军部队,条件不是偏远南中能够相比的。 只是孟虎也不禁咋舌摇头道:“不过这军规倒是比蛮军森严百倍,长寻你自己都挨了军棍,真是闻所未闻!” “孟兄乃真丈夫,知有可为有可不为,我本不用操心!”关索说到这里,话锋却是一转,“只是有一事,尚需与孟兄商议。” “噢?”孟虎看到关索神情变得十分严肃,心中颇为好奇。 “孟兄有所不知,吴魏细作一直扮作百姓、商贩潜入荆州,便是我也无法尽数捉拿。想来他们日后定能知道我受刑负伤一事。”关索略带担忧地说道,“镇守南阳的是魏国骠骑大将军司马懿,此人极有诡计,我恐他趁此时兴兵来犯!” “长寻不必担忧!有我孟虎在,管他死马活马,定让他有来无回!”孟虎呵呵笑道,满脸的跃跃欲试,显然迫不及待想和魏军正面厮杀了。 关索微微一愣,这才想起孟虎对魏国将领的情况一无所知。这倒是提醒了他,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看来有必要好好给孟虎补补课。 不过这些东西不必急于一时,关索言归正传,试探性地问道:“孟兄觉得我所使刀法如何?” “听闻长寻之父乃大汉名将关云长,武艺盖世!”孟虎毫不遮掩,心悦诚服地说道,“令尊传给长寻的刀法自然是厉害非常,往日没少让我头疼!” 孟虎虽然天生神力,但临阵交战时大多只靠蛮劲,近年来虽然刀法稍有长进,但是和关索相比,仍是远远不如。这也使得关索与孟虎交战时,可以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 “我曾在黄汉升老将军那里学习刀法,他也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关索则诉说起自己的往事,“先父与他二人的刀法对我裨益良多,这些年来我也因此斩将夺旗,名震敌军!”.qqxsΠéw 注意到孟虎十分羡慕的神情,关索忍不住笑道:“不知孟兄可愿学从我这里学习更为精妙的刀法?” 孟虎闻言,不由得又惊又喜,但他细细一想,却也疑惑地问道:“长寻莫非说笑?黄汉升将军尚且不论,令尊的刀法,我一个外人,岂能擅学!” “孟兄不必担忧,先父生前从未说过其刀法不可外传,家兄对此也未有禁令。黄老将军更是如此!”关索呵呵笑道,“我军中诸将,不少人也曾习得我刀法。沙场凶险无比,增进武艺以求防身,并无丝毫不妥!” 关索这话确实不假,这些年来他也曾抽空指点过鲍义、熊哲、何猿等将士的刀法,便是周英等鲍家庄的亲兵也不例外。只是除了鲍义尚有习武天赋外,其余众人都没能很好的掌握关羽、黄忠的刀法,加上臂力有限,使出来的威力更不可同日而语。 “孟兄两臂有千斤之力,若能习得精妙刀法,武艺便可更进一步!”关索则是对孟虎充满信心,“来日与魏军交战,更能所向无敌!” 能习得更为精妙的刀法,孟虎自然十分乐意,不过他转念一想,忍不住问道:“长寻教我刀法,不怕日后比武不是我对手吗?” 关索闻言,却是自信地大笑道:“我关索一向遇强则强,无论孟兄武艺精进到何等程度,我定有取胜之法!” “好!既是长寻这般说,那便请指点一二!”孟虎也很想看看,关索的武艺是否会因此有进一步突破。 “……只怕今日不行……”关索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尴尬与不适,“等我背上伤好,定会与孟兄探讨刀法……” “呵!来日方长,自然不必急于一时!”孟虎这才想起关索方才受过军棍,只是看关索举动如常,还真以为关索一点伤也没有。 既然孟虎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关索也算放下心来,目前这一切都按自己预想的那样顺利进行。接下来便是避开军中将士,找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将自己的刀法慢慢传授给孟虎。 这只是他长远计划中的一小步而已…… 至此以后,军中一切太平,诸将士严守军纪,认真操练,勤劳务农,日子也一天天地过去。从成都返回的关兴也告知关索,家中一切安好,刘禅也没用因文钦一事责怪他,反而称赞关索处事妥当,保全了汉军的名声。而诸葛亮也认为文钦罪无可恕,一向主张用人唯贤的他,如何能忍受这等残害百姓的行为。二人都没有近一步迁怒关索,这件事也算这么过去了。 而汉军的情况也被南阳的司马懿得知。听闻关索十分顺利地就平息了文钦引发的骚乱后,司马懿不由叹息道:“久闻关索治军有方,今日方信此言非虚!” 其实司马懿这段时间一直让细作假扮成商贩,潜入当阳一带,趁着关索返回成都,成功散播了文钦妻妾被朝廷改嫁的消息,这才使得文钦大为郁闷,以致对民间女子动了邪念,从而铸下大错。 本来司马懿是想借文钦之手恶心一下关索和汉军,制造一些内乱。可没想关索竟已假节钺,且当机立断处斩文钦,更通过自惩的方式,凝聚了军心,挽回了民望,着实让司马懿倍感头疼。 听闻此事的李严则忍不住向司马懿建议道:“关索竖子年不满三十,竟已假节钺!可见刘禅与诸葛亮对其何等重视,来日他定会进犯南阳!仲达何不先设计诱他渡河来攻?” “关索智谋深远,与他斗计并非上策!我军近年来屡战不能胜,倘再有疏失,军心更为受挫!”司马懿却是谨慎地摇了摇头,“为今之计,唯有秣马厉兵,巩固城防,备足粮草,以逸待劳,静候蜀军前来!” 看到司马懿这般畏惧关索,李严不由得心中冷笑,却也连声叹息,本以为自己投降曹魏,是找到一座更强的靠山。可现在看来,来日汉魏若是展开决战,胜负着实难料。 “罢罢罢!既是自己选得路,便无懊悔之理!”李严在心中愤恨地呐喊道,“我儿死于西蜀之手,但有机会,我必要报此血仇!!!” 第583章 兵精粮足 建兴九年,公元230年9月,荆州,南郡,当阳 时光飞逝,三个多月的时间转眼过去,荆州汉军辛苦地劳作也终于获得了回报。襄阳、当阳乃至江陵一带的军田都获得了丰收,其中当阳汉军在关索的带领和监督下,收成最佳,得谷超过五万石,人均产量更胜江陵与襄阳。算上从民间征收上来的粮草与历年累积,荆州汉军总计囤有超过六十万石的粮草,用来北伐南阳已是足够。 这段时日,曹魏与东吴一直密切关注荆州的情况,虽然知道季汉农田丰收,但有关索等人坐镇,他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新夺江夏的孙奂曾有派人诈降关索,诱其前来攻打的念头,只是孙权与陆逊皆认为关索断然不会中计,主动招惹毫无益处,不必白费力气。眼下的东吴已无力主动挑起争斗,只能修生养息,坐观天下局势,以图从中取利。 而曹魏那边因为连遭败绩,也大丧锐气,再无征伐季汉的念头。考虑到诸葛亮不日将会挥师进犯,曹真与司马懿皆上奏曹睿,请求增兵雍州与南阳。曹睿在保证屯田需求的同时,也征调兖州、豫州、徐州等地的士卒,眼下东吴已不足为虑,全力对付季汉才是重中之重。 另一方面,北方草原的鲜卑族自轲比能死后再次陷入混战状态,许多战败势危的鲜卑人纷纷投奔魏国。曹睿命幽州、并州两地刺史对鲜卑人加以收编,前后获得骑兵五千余人。曹睿也将他们一并送往雍州,交由曹真统率。 如今雍州魏军总计七万,南阳魏军总计三万人,加上洛阳还有四万中央军可以随时支援,冀州、并州、兖州、豫州等地还有大量的男丁可以征调充军。曹魏家大业大,即便今日还拥有十分雄厚的兵力,故而曹睿仍旧充满信心,可以挡住季汉的下一次进犯。 就在曹魏全力备战的同时,关索本人这三个月来除了操练士卒,组织屯田外,还亲自将自己的刀法传授给孟虎。不过关索每次都是约孟虎到营寨西北方数十里的龟山脚下,此地周边没有百姓,只要让亲兵们把好关,变不怕被人打扰。 除了传授刀法神神秘秘,关索还让孟虎在军中低调行事,切不可显露武艺,只说是怕吓着那群魏吴降卒。孟虎对此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照做便是,反正能从关索那里学得精妙的招式,已让他十分满足。 关索又让丁奉、关兴等参与过南中之战的将士不要宣扬孟虎的事迹,尤其是要对外人保密,就当没这号人在军中。 关索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如今军中不少将士虽然知道孟虎的名字,但对于他的出身,来历及武艺却是一概不知,这样的情况反而让关索十分满意。 这三个月来,孟虎已经将关索的刀法学得七七八八,虽然有些招式还欠缺火候,但可以凭着惊人的臂力加以弥补。 这一日下午,关索又与孟虎在龟山脚下切磋武艺。两员虎将依旧斗得如火如荼,大刀上下翻飞,火星四溅。如今孟虎已经能够在招式上与关索抗衡,交锋百余回合后,关索竟逐渐被压制。只是关索有着远胜孟虎的实战经验,每一次都能化解孟虎凶悍的攻击,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毕竟他传的刀法,他本人也有应对之策。qqxδnew 二人又斗了七八十回合,仍是未分胜负。就在这时,一名亲兵突然在远处高喊道:“将军,李震回来了!” “噢?”关索心中大喜,连忙跳出圈子,主动罢手。孟虎知道关索有军情要务,也不再缠斗。 少时,一名亲兵领着李震来见关索。关索连忙上前,急切地问道:“李兄,此去武关如何?” 武关是地处秦岭,位于荆州与雍州交界的一处关隘,可谓关中通往荆楚之咽喉,当年刘邦曾从武关入关中,占咸阳。如今汉军想要夺取武关,势必要途径司马懿所镇守的南阳郡。虽然看上去不是汉军的第一目标,但关索未雨绸缪,还是派人提前前往武关,恰好李震是雍州人氏,年少时曾从关中经过武关前往荆州,是打探消息最合适的的人选。 “启禀将军,武关已有魏军驻守,并修筑关防。”李震详细地诉说自己在武关看到的一切,“只是看他们的架势,一切工程似乎只是刚起步!” “这多半是司马懿的主意!”关索不由得微微皱眉,感慨道,“看来他已做好了雍州或荆州丢失的准备,先守好此战略要地!” 关索快速思考了一番,继续问道:“可知守卫武关之将领是何人?” “将军恕罪!武关魏军守卫森严,我此番来回过关,皆遭到严密盘查乃至搜身,故而不敢贸然询问!”李震无奈地叹气道,“便是关城上魏军旗号,也无迹可循。” “这确实像司马懿的手笔……”关索忍不住摇头苦笑,想不到司马懿竟谨慎到这个地步。 李震忽然又想起一事,连忙说道:“不过关城上魏兵似乎不多……也不知魏军是否有诈……” 武关并非一道位于两山之间的屏障,而是一座位于山间要道的小城,好似一座要塞。城外有魏军放哨巡逻,也可以盘查往来行人,又能让外人不进入城中,以防兵力遭到暴露。 “若魏军始终掌控雍州与南阳,武关则极难遭到我军的攻打,司马懿没有派重病驻守于此,也是合理。”关索微微点头,随即又问道,“适才李兄所言,武关魏军只是刚刚构筑防御?” “正是!”“听闻武关十余年来未曾有魏军驻守,城池荒废无人修缮!我途径城郭时,看见城墙残破不堪,西、南两扇城门都已缺损!” 此事倒是在关索的预料之内,武关此地位于秦岭之中,前后山路约有七百余里,周围一带未有人烟。太平时节,哪些将士愿意留守在此深山老林中,便是运送粮草也极为困难。而曹魏这些年同时占据雍州及荆州南阳,自然不会多此一举驻守武关。司马懿派来的这些魏兵数量定然不多,他们的主要目的,多半也是用来修复关城,以备不时之需。 考虑到七月、八月雨水较多,城郭一定大受影响,武关的修复工作也会遇到诸多麻烦,进度自然不断延迟。汉军想要夺取武关,必须越早越好。 第584章 铁匠石苞 武关的情况关索有过一个大概的了解后,关索又问李震:“李兄既是过了武关,抵达长安是否顺利?” 此番关索给李震的第一任务是前往武关,下一个任务便是从武关前往长安。只是不知秦岭山路究竟如何,故而关索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出了秦岭,往西北方向一百三十余里便是长安。”李震却是不负关索期待,从武关直抵长安,“长安是由曹真亲自镇守,守卫更是森严,非但城门,连城内街道都有魏兵巡逻,我在城中,甚至不敢多打听一句!” 听到李震这么说,关索不由得双眉紧锁,长安是曹魏在雍州最大的城池,不仅是大军屯驻之地,有囤放了许多钱粮,曹真岂能不严加防范。想来细作即便混入城中,也很难有所作为,探听情报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来日为大军当内应。 看到关索面色不好,李震却是自信地笑道:“将军不必担忧!进入秦岭后,我便多在山路上刻木为号。来日大军若要攻取武关,也可省下寻路时间!沿途所经商县、上洛、蓝田、杜县等地,我亦打听到许多情报!” 李震说到这里,更是带着一丝兴奋:“甚至将军前番向我提到的石苞,我也在长安遇见!” “当真?”听到这个名字,关索不由得又惊又喜,看来自己的运气确实不错,竟然真的能在长安找到此人。 李震继续说道:“诚如将军所言,那石苞确实在长安城内贩卖铁器,此人今年三十五岁,现为京兆郡奏曹史,我已何其简单地交谈过一番!” “奏曹史……”关索知道这究竟是个多大的官职,脸上竟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 曹魏实行的选官制度为九品中正制,除了考察人才的道德与才能外,也考察家世。当年曹丕推行此制度,虽然是为了更好地选拔人才,但也是向那些世家大族作为妥协。很多才德中庸之辈,只是因为出身不错,便有了任职的机会。 九品中正制推行已有十年,负责在各州郡考察人才的中正许多都来自世家大族,这些人的私念使得他们往往会像朝廷推荐那些贵族子弟,以图有个关照。如此一来,世家大族的子弟可轻轻松松获得要职,譬如司马懿的儿子司马师,诸葛丰的后人诸葛诞,年纪轻轻便大有名气。 但没有良好家世的底层人民想要在魏国出人头便十分的困难,即便是邓艾这种受到曹睿破格赏识提拔的,也无法获得太高的官职,也容易引起周围同僚的排挤,融入不了世家公子们的圈子。 而石苞也是出身寒微之人,年轻时曾在冀州当屯田小吏,后来虽展现出才识过人的一面,但在九品中正制下,仕途仍旧不顺利,碾转各地后,最终还是到了长安,一面担任奏曹史,一面贩卖铁器补贴家用。由于石苞曾经务农,两臂颇有些力气,除了在城内集市贩卖铁器外,索性在长安城外开了家铁匠铺,希望通过打造兵器来结识一些将领,以求自己遇到伯乐。 历史上,石苞与邓艾的经历极为相似,都是遇到司马懿后开始平步青云。只是这一次,司马懿尚在南阳,而镇守长安的曹真还没有挖掘出石苞的才能。大军屯驻长安,很多事务甚至都不需要上奏洛阳,可直接交由身为辅政大臣的曹真,这也使得奏曹史这个职务相对清闲,石苞无法在工作上有所建树,更对自己的前途倍感渺茫。 闲来无事,石苞便会来到自己在城外开设的铁匠铺,看看有没有机会为哪位将领修补铠甲,锻造兵器,眼下正是秋收时节,在渭水一带屯田的魏军需要大量镰刀,或许也可以找自己打造。 只是石苞后来才知道,在长安一带开铁匠铺的远不止他一家。一些家境富有的大族也嗅到了商机,提前采购好大量的生铁,搭箭大型的铁匠铺,并主动示好魏军将领,愿意为大军锻造铁器。而石苞自己经营的不过一个小作坊,连他在内不过三人,自然不会受到魏军的青睐。因此石苞也就帮附近的农夫修修锄犁,生意十分冷清。 这一日,石苞正在铁匠铺内百无聊赖,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换个方式。忽然,不远处走来一个高瘦男子,朝着铁匠铺内高声问道:“敢问这里是石曹史开设的铁铺?” “正是!”既有客人前来,石苞也立刻来了精神,他见此人仪表不凡,当下正色道,“不知这位壮士要些什么?” 男子随即将别在腰间的一柄环首刀递给石苞:“在下的刀有些缺口,劳烦替我修补一下,这价钱自然好说。” 修补缺口只是小活,不过石苞倒也用心完成,替男子将将环首刀上的缺口一一补好。男子拿回兵器后,反复观看了一番,忍不住称赞道:“石曹史这手艺不错啊!” “我看壮士打扮,并非长安人士。”石苞又仔细打量了男子一眼,察觉到一丝异常,忍不住问道,“只是何以知晓我一郡曹史,还特意来我铁铺?” “石仲容,姣无双。”男子呵呵一笑,随即郑重拱手道,“在下李震,原为扶风人氏,幼年逃难至豫州,又曾听渤海南皮之人提起石曹史美名。此番回故乡祭祖,途径长安,闻知曹史在此打铁贩铁,心中颇为好奇,故而前来一看!” “原来如此……”石苞恍然大悟,随即淡淡地笑道,“只是乡间谬赞,不足挂齿……” 石苞年轻时虽然家境贫寒,但从小儒雅豁达,聪明能干,外加仪表堂堂,故而被周边百姓称赞。时隔二十余年,石苞还能在长安听到当年的那句赞美,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我在豫州,曾见过一名叫邓艾的典农书佐,说是曹史的故人!”李震这时又开口道。 “邓艾?”听到这个名字,石苞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惊讶。十几年前,邓艾曾在冀州与石苞一同担任过屯田小吏,彼此相识。后来邓艾回到豫州,二人也有近十年未曾相见,不过石苞对邓艾的勤奋好学与那一点口吃还是印象颇深。 “不知邓士载如今可好?”听闻故人,石苞也是有所触动,忍不住问道。 李震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唉!我听说这个邓艾受到前豫州刺史贾梁道的赏识,后跟随曹休大司马去征荆州,只是却降了蜀军!” “不过我此番来雍州,沿途听闻邓艾在蜀军中颇受信任!”李震话锋忽地一转,“蜀军那个叫关索的将军,并不因为邓艾出身贫寒而心存轻视,反而对他十分器重,似此倒也难得……”qqxδnew 李震这一番话,让石苞不由得默然无言。邓艾投降季汉,虽是于国不忠,但如果真如李震所言,邓艾也因祸得福,能遇到慧眼识才的伯乐,好过在田野里埋没了名目。 只是不知自己能不能如邓艾这般命好,自己在长安的打铁贩铁生涯,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心情难以平静的石苞,甚至都没留意李震已然向他辞行…… 第585章 征伐曹魏 “将军先前关照言语,已尽数说与石苞,除此以外,未敢多言一句!”李震将当日在长安城外见到石苞的场景,一五一十地告知关索。 “好!如此足矣!”关索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关索让李震在长安接触石苞,本身只是抱着稍稍试探的心态。由于不知道汉军何日才能攻打长安,也不知道石苞对曹魏到底有多忠诚,关索万万不会天真到此刻策反石苞。何况石苞区区一奏曹史,就算有心相助季汉,能力也是极为有限。 不过石苞只要心中萌生了百分之一的反念,那李震便是不虚此行。 “此番李兄甚是劳苦!我定会好生答谢!”关索这时又向李震郑重拱手致意。自十年前荆州失陷,关索难至鲍家庄,李震与周英等门客便没少帮助自己,多年积攒的恩情,又岂是一个谢字可以说得清。 “将军切莫这般说!看在老庄主他们的面上,这些都是我分内之事!”李震也赶紧严肃地说道。其实他心里也十分感慨,关索此刻的身份已是今非昔比,可他仍能做到待人谦和,犹如当年那般。 就在关索与李震交谈之时,一名寨中士卒忽然飞马来报:“启禀将军,朝廷钦差尚书仆射李福已到军营!” “噢?李福?”关索知道李福此人在历史上曾经奉刘禅之命,赶到前线向病危的诸葛亮询问国家大计,足见其人深受刘禅信任。既是此人到来,定然是有大事。 “速速回寨!”一念至此,关索立刻高喝一声,与孟虎并一众亲兵飞马启程。 正如关索料想的那样,李福此番来当阳,正是为了出兵北伐一事。原来,凉州与汉中今秋同样收成甚佳,诸葛亮见季汉已是粮草充足、兵强马壮,便于八月底再次回到成都,亲自向刘禅面奏战机已到,汉军是时候从凉州、荆州两路出兵攻伐曹魏,一举克复中原。 如果说几年前,季汉群臣还会对攻打曹魏心怀疑惑,担忧难以取胜。可经过这些年的开疆拓土、屡败魏军,益州的官吏百姓皆十分信任汉军将士。故而朝会上并无人反驳诸葛亮,刘禅也只是好生关照叮嘱了一番,便让诸葛亮全权负责伐魏之事。 北路汉军的最高统帅自然是诸葛亮,率领后将军吴懿、前军师马忠、平北将军刘邕、平西将军袁綝、安东将军李盛、扬武将军邓芝、讨寇将军王平、辅汉将军孟琰、昭武中郎将马岱等将领,统凉州兵马六万,出街亭西攻汧县,打开雍州之路。 镇北将军魏延作为偏师,与平北将军刘邕、镇远将军高翔、安众将军张休等两万将士,从汉中出散关,北攻陈仓,与诸葛亮汇合于渭水。 而荆州这路汉军的统帅,最终还是落在了年纪不满三十的关索身上。此番关索被任命为北伐都督,率领镇西将军赵云、后军师廖立、平南将军吴班、安北将军张苞、安西将军丁奉、灭寇将军关兴、军师将军王甫、虎威将军王宇、扬威将军赵统、武卫将军熊哲,偏将军孟虎、邓艾、李鸿、何猿,中郎将谢金、梁英、葛宪等将领,连同从阆中前来支援的右将军陈到,在上庸待命的建信将军张翼,总计三万将士,渡过汉水,北攻南阳。 将天子诏书交到关索手中后,李福忍不住郑重叮嘱道:“关将军,此番伐魏事关重大,将军亲统荆州兵马,圣上特意交代,千万小心!” “多谢李尚书良言。”关索微微点头,双手不由更加攥紧手中的诏书。虽然自己已有心理准备,但真到了确定下来的这一刻,他的内心实在无法平静。 想想也知道,刘禅和诸葛亮将这样独当一面的重任交给自己,许多文武大臣一定会深表疑惑。便是荆州众多将士,也会担心自己能不能带领他们建功立业,打出胜仗。 “罢了,多操心这些也是无益!我思虑攻伐南阳许久,来日定要让魏军知我关索手段!”关索很快便抛去了杂念,诸葛亮如此信任自己,自己也绝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关索又从李福口中得知,陈到那里有五千将士,张翼那里有三千将士。关索快速思考了一下,很快便有了主意。 军务紧急,关索没办法亲自招待李福,他立刻在中军大帐内召集众将,说明了伐魏之事。丁奉、关兴等人皆是跃跃欲试,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终于到了可以让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 关索又让前番率众投降的吴将韩综带着他的部曲前往江陵驻守,以防东吴万一来犯。只要使韩综等人的家眷留在当阳,就不怕他们心生不轨,何况有马良坐镇江陵,定可无虞。 韩综见只有自己一人被关索派到江陵,加上身为降将的缘故,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只是一想到司马懿老奸巨猾,心中也颇有一丝畏惧,躲在后方倒也安全,故而也没用流露出什么不快,心平气和地领了军令。 “韩将军自幼长于江东,又是殄吴将军,来日自当为我军攻伐东吴建功立业!”关索微笑着对韩综说道,“何况听闻韩将军擅长水战,正好江陵需要操练水军,便有劳韩将军助左将军一臂之力!” 不管关索内心是怎么看待韩综这个三姓降将的,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对韩综恩威并济。这也使得韩综投降季汉近一年的时光里,日子还算舒坦,除了要遵守关索那极为严格的军规外。 “综自当为大汉效犬马之劳。”韩综不敢在关索面前放肆,躬身拱手后,随即离帐点兵。 待到韩综离去后,关索立刻高喝一声:“传令下去,寨中其余将士即刻启程前往襄阳!” “将,将军,何不等右将军及江,江陵军士抵达当阳,再行动身?”邓艾当即忍不住建议道,“大,大军拔寨离去,必为司马懿察觉,只,只恐他早作准备!” “士载此言虽是不差,但纵然司马懿驻兵于汉水北岸,我亦不惧!”关索自信地说完,随即传唤一名斥候进帐,正色道,“你可速携我书信,前往上庸交由张翼将军,命他不必前往襄阳与我汇合,只需驻兵与房陵便可!” 言毕,关索立刻奋笔疾书。丁奉猛然猜出了关索的意图,连忙问道:“将军莫非是要张翼将军从汉水进兵南阳?” “正是!”关索也不隐瞒,将写完的书信交给了斥候。 此话一出,帐中诸将大多面露狐疑。邓艾又一次紧张地开口道:“将,将军,司,司马懿足智多谋,绝,绝非曹休可比!张,张将军独领一支兵马,是否太过冒险?” 第586章 心胸宽广 汉军攻打南阳,自然可以从襄阳出兵,地势整体平坦开阔,除汉水外,再无高山大河作为险阻,利于进兵。只是还有一条路线,那便是从上庸三郡走汉水水路,抵达南阳。当年关羽攻打樊城、襄阳,便是让寇封和孟达如此进兵。历史上蒋琬在诸葛亮去世后驻兵汉中,也担忧秦岭山路难行,便打算从汉水一路攻打到宛城。 只是从水路顺流而下进兵虽然快捷简单,但也有非常高的风险。一旦战事不顺,那么想要逆流退兵便极为困难,前往南阳的这支军马也就有了有来无回的可能。因此无论是孟达还是蒋琬,最终都没有这般用兵。 “无妨!我自有主张!”关索却是微笑着摆了摆手。看到他如此成竹在胸的样子,邓艾等人皆是十分好奇,难道关索已经想出计策了? 进兵的事情商议完毕后,趁着天色尚早,关索便命全军将士转载粮草、兵器等一切必要物资,然后拔寨启程,四千余名汉军将士集体往北面的襄阳而去。 四日后,汉军已经离襄阳越来越近,晚饭之前便能抵达。就在这时,北面忽有一名汉军斥候飞马而来,向关索禀报道:“启禀关将军,镇西将军亲自出城十里,前来迎接!” “噢?”关索闻言一怔,连忙命军士加紧赶路,未过多时,果然看到前方出现了一路人马。 那一日,朝廷的诏书来到襄阳,赵云、吴班等一众汉将也知晓伐魏之事,个个不敢怠慢,期待、紧张的情绪很快蔓延开来。赵云心中则是充满了兴奋,七旬高龄的他,本以为很难有机会看到克复中原,重兴汉室的那一天,不想竟然还能有这么一次机会。 当日,赵云命襄阳将士好生清点整理城中所有粮草物资,汉水河畔的舟船更要妥善保管,并派士卒严加巡视,以防魏军细作靠近襄阳。吴班等将领则要到各营动员士卒,激起他们与魏军交战的斗志。将诸多事情安排下去后,已是黄昏。赵云在州牧府邸简单用完晚饭后,便打算早点休息,养足体力,以备来日征战。 这个时候,门外士卒来报,说是扬威将军赵统前来求见。得知自己儿子前来,赵云不由得略感诧异,便命士卒传唤。 很快,赵统大步来到正厅,向赵云请安。赵云注意到赵统略带不快的脸色,当下奇怪地问道:“统儿,往日你总期望能为国建功立业、上阵杀敌。为何今日得知大军北伐,反而郁郁寡欢,却是何故?” 赵统见厅内没有外人,也就壮着胆子开口道:“父亲,此番大军伐魏,荆州这一路的统帅却是关索将军。父亲身为先帝从龙旧将,竟也要受他节制,这未免太……” “放肆!”然而未等赵统说完,赵云却是毫不客气地厉声呵斥,惊得赵统连忙跪了下来,不敢直视赵云的目光。 “我只当你这些年已有长进,怎还是这般目光短浅!”赵云十分不满地摇着头,言语中颇为失望。 “请父亲明示……”赵统则是战战兢兢地说道。 “去年你随关索大破魏吴联军,其才与为父相比如何?”赵云严肃地质问道,“休得阿谀奉承,照实说!” “父亲自是久经沙场,智勇兼备……”赵统犹豫了一下,还是感慨道,“但关索之谋略武勇,却是世所罕见……” “你既心里清楚,又为何心有不服?”赵云当下皱眉道。 “可他终究与孩儿一般年纪,尚不满三十……”赵统如实说出心中的想法,“孩儿并无任何不服,只是为父亲感到不值。听闻关索当年只是父亲账下一名牙门将,如今却反为主将……” 按照常理,被这么一个后辈凌驾于自己,心中多多少少会有不舒服。但在赵云看来,这还真不是什么大事。 赵云虽从早年便跟随刘备,但却被魏延、黄忠、马超等人后来居上。尽管如此,赵云也未有任何不满,依旧对刘备及汉室忠心耿耿。因此这一次,他也心平气和地接受了朝廷的决定,并正色教育赵统:“昔日韩信不过一无名都尉,然高祖能当众提拔其为大将,信任有加,这才开创了大汉四百年基业!这三军主将之位,自是能者居之!休说关索之才更胜为父,光是他这些年立下的许多大功,我大汉诸将中又有何人可比?” 赵云说到这里,更是板起面孔,沉声道:“何况关索统率荆州之众,乃是朝廷决断!你敢有异议,莫非是质疑圣上与丞相?” “孩儿不敢!”赵统已被赵云教训地满头是汗,连连跪地叩首道,“孩儿知错了!” “罢了。你既知错,我便不计较了。”看到赵统的态度还算不错,赵云也不再多说,却也严厉地警告道,“只是来日休得再胡言乱语,扰乱军心!否则军法无情!” 赵统连声答应,不敢对关索再有任何抵触。不过赵统今日之言倒是让赵云想到些什么,他当即正色道:“来日关索到了襄阳,我当亲自出城迎接。” 赵统闻言一惊,觉得赵云此举实在太过隆重。不过他转念一想,也就明白赵云此举是以身作则。连身为镇西将军的赵云尚且对关索心服口服,旁人又岂敢多说什么。 就这样,赵云便与关索在襄阳城外相见。看到赵云从远处策马而来,关索赶紧先行下马,上前一步,向赵云拱手道:“何劳赵老将军亲自出城,折煞关索了!” “长寻不必如此。”赵云也立刻下了马,一面拱手回礼,一面微笑着劝诫道,“如今你身为主将,须多些威严,不可如往日一般只顾谦卑有礼。”m.qqxsnew “谨遵赵老将军教诲!”关索知道赵云是一片好意,也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一向待人谦和,此番展现出来的态度,绝不会让受他节制的赵云感到任何不快。 兵马进城后,关索便开始与赵云统计军中物资,同时等候陈到率军前来。另一方面,汉军也在汉水河畔抓住了两名乔装的魏军细作。经过审问乃至拷打后,两个细作方才交代他们是受了司马懿的命令,渡过汉水刺探襄阳军情。 “司马懿突然派来细作,定是认为我军会在秋收之后攻打南阳。”关索忍不住分析道,“这二人被擒之后便无法回去复命,他多半会有所察觉,然后做好准备。” “若是司马懿,此事极有可能。”赵云点了头,随即问道,“长寻可有进兵之策?” “尚需思量一阵,等右将军到后,便可做出决断!”关索心里其实已经规划地七七八八,毕竟他早在数月之前,便开始筹划攻打南阳。 是夜,关索独自来到孟虎的营帐中。再支开孟虎身边的夷人亲兵后,关索忽然郑重地拱手道:“我有一件大事,需孟兄相助。还望孟兄万万不要推辞!” “何事竟让长寻这般客气?”孟虎不由惊讶地问道。关索如今身为三军主将,有事明明可以直接下令,居然用起商量的语气,而且特意支开旁人,搞得如此神秘。 “此事……要委屈孟兄一下……”关索尴尬地说完,随即从怀里掏出一物。 第587章 进兵之策 建兴九年,公元230年9月,荆州,襄阳郡,襄阳 待到陈到领军从阆中赶到襄阳,已是九月下旬。如今襄阳城内聚集了超过两万七千名的汉军将士,关索知道出兵之时已到,便立刻召集大小将领于校场内的中军大帐,商议如何进兵。 “此番关索奉命率军北伐,定当与诸位同心协力,荣辱与共!还望诸位助我一臂之力,早破魏军,报效朝廷,建功立业,重兴汉室!”关索环视着帐中那些熟悉的面庞,用充满中气的声音嘹亮地说道。 “军中律条法规,一切照旧,无需更改!”关索说完,命身后亲兵呈上节钺,展示给众将后,更是严肃地告诫道,“圣上所赐节钺在此!王法无亲,军令无情,诸位定要好生在意,有违误者,休怪我不念往日情面!” 既然已经坐在了三军主帅的位置上,关索便要拥有可以调遣众将的自信。诚如赵云所言,这个时候的关索,更要多一些威严,否则便无法驭下。 “愿听都督调遣!!!”赵云等一众将领皆是齐声拱手。 这些年来,关索四处征战,屡立战功,眼下襄阳诸将中,无人不知道关索的本事。像廖立、吴班、张苞等人,都曾听从过关索的调遣,自然不会不服关索。剩下的两位大将,赵云以身作则自不用说,陈到也是以忠勇着称,更能从大局出发,不会顶撞关索。故而关索这一次甚至不需要特别立威,很轻松地便坐稳了三军主帅的位置。 接着,关索便直奔主题,商讨进兵南阳一事:“诸位,汉水北岸十余里便是邓县,此地乃魏军修缮许久之城,防备完善,足可抵挡数万大军!然若不先夺此城,则我军粮道难保,大军也难以北进!” “都督所言极是,司马懿也定会派兵前来支援邓县!”后军师廖立同样分析道,“我军可以邓县为饵,迫使司马懿与我军交战!” “廖公之言甚和我心!”关索当下点头赞同,“我意兵分两路,一路佯攻邓县,一路迎战魏军!” “两路兵马不可相隔太远,亦不可远离汉水北岸!”关索继续补充道,“我料司马懿已派兵屯驻于新野。此地位于淯水上游,我军若是深入南阳,魏军便可从水路断我归路,甚至攻取襄阳!” 正说之间,忽有前往新野的细作回报,说是曹魏南阳太守、游击将军孙礼领兵驻守新野,约有近五千人马。诸将闻知新野果然有兵马驻守,都十分佩服关索的见识。 赵云这时却有些担忧地说道:“都督,司马懿布防如此严密,倘若其率军而来,却又坚守不战,日久我军粮草不济,该如之奈何?” “赵老将军之言甚是!”关索微微点头,“我若是司马懿,定会如此用兵!” 历史上,司马懿面对诸葛亮所率领的蜀军,便是采用了坚守避战的方式。无论诸葛亮怎样挑战,甚至用送女人衣服的方式激怒,司马懿终是不为所动。最终,司马懿也靠这个办法将诸葛亮拖到病故。尽管如此,司马懿对诸葛亮仍是十分忌惮,事后追击蜀军时,还上演了一出“死诸葛走生仲达”的戏码,足见其内心深处不愿与蜀军交战。 而这一次,司马懿也一定会选择坚守不战,空耗季汉钱粮,好依靠曹魏更为强大的国力,重新拉开与季汉的差距。而且也可以等待东吴重新恢复国力,使季汉再次陷入两面受敌,不敢妄动的局面。 另一方面,关索也从孙礼屯驻新野一事读出了些信息。曹魏这些年先后经历多次战役的失败,损失了曹休、夏侯尚、张合等许多大将,这也使得曹魏不断提拔徐盖、乐綝等年轻将领,尽管如此,也改变不了魏军缺少经验丰富之将的事实。 而孙礼此人虽然曾在魏国多地担任太守,但却从未在军旅中任职。此番他担任游击将军,只怕也是曹睿不得已而为之,却也改变不了其经验匮乏的事实,想必司马懿也十分清楚这一点。 这也意味着,如今的魏军看似兵多将广,实际战斗力已不如从前。而司马懿此人又是一个喜欢从自身考虑的利己主义者,否则他也不会在历史上篡取了曹魏的军政大权。因此他绝不会冒着兵败降职的风险去与汉军决战,只会选择最安全的方法与汉军对峙。 面对这种情况,唯有分兵一法可破。历史上的诸葛亮因为蜀汉国力有限,使得他行事谨慎,不敢让他人别领一支军马进兵,从而形成他与司马懿,乃至整个蜀军与魏军僵持不下的局面。 如今关索可不会将所有兵力都集中在一方,分兵破敌一直是他这些年的致胜手段。他早有筹划,当即对众将说道:“我有意命张翼将军与上庸兵马,走汉水进兵南阳,攻打穰县乃至宛城!” 赵云等人闻言,皆是微微色变。丞相府参军柳隐急忙劝谏道:“都督,只恐司马懿早有防备!上庸兵马不多,若是战事不顺,则极难退兵,此举甚是冒险!还望三思!” 虽然有人出言反对,但关索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笑道:“柳参军此言有理,我自然不会只靠上庸那三千兵马!” “丁奉、熊哲、谢金、邓艾、李鸿听令!”关索随即正色高声道。 五人当即出列。关索正色下令:“你五人可领两千南中骑兵,走陆路前往上庸!汇合张翼将军后,便从水路进兵南阳,为大军作呼应!” 关索说完,又从案几上抽出一支令箭,交由丁奉:“上庸五千兵马便由丁将军统率,千万小心!” “唯!”五人齐声领命。丁奉这些年以作战勇猛闻名军中;熊哲与谢金皆是关索的得力助手,十分擅长指挥蛮军作战;邓艾可以出谋划策;李鸿原为魏军降将,在穰县多年,既熟系南阳地形又能起到招降作用。 关索又请陈到率领吴班、王宇、王甫并一万军马佯攻邓县,他本人则亲自率领赵云、廖立、张苞、关兴、赵统等一万五千将士,迎战即将支援邓县的魏军援兵。两日后,三军誓师出兵。 第588章 乔装顶替 是夜,关索命汉军将士早早歇息,备足体力,迎接即将到来的征战。不过未及戌时,廖立却是来到校场的中军大帐,向关索建议道:“都督,从上庸进兵虽无不可,但只有五千兵马,恐怕仍是不足!是否应再派些将士过去?” “廖公之意我并非不知,但我军总计不过三万兵马,想来难以在魏军面前拥有优势。若是分给上庸太多兵马,此地兵力便会捉襟见肘。倘若战事不顺,襄阳亦会有危险!”关索同样有他自己的顾虑。 “都督之言,确实有理……”廖立微微点头,对关索的话不置可否。打仗总是没有十全十美的办法。 “其实我早有一法,眼下正可用之!”关索突然神秘地笑道,“有劳廖公去请赵老将军、右将军、平南将军、军师将军与我弟关兴前来!” “都督放心。”廖立见关索连赵云、陈到都一并叫来,知道关索此计分同寻常,故而不敢怠慢,立刻转身离去。 “廖公且慢!”关索却是喊住廖立,“你等可于一炷香后,再至中军大帐。” 虽然不知关索此话是何用意,但廖立还是点了点头,按照关索的要求去做。 待到廖立走后,关索随即起身,悄悄离开了中军大帐…… 一炷香的时间转眼将至,赵云先一步来到中军大帐,却见关索穿戴甲胄,背手立于案几之后。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关索竟是背对赵云,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转过身子,仿佛僵住了一般。 “都督。”赵云见关索始终一言不发,心中十分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 然而关索却是微微摆手,并没有回答。好在这时,陈到、吴班、王甫、廖立与关兴都先后到来。看到关索始终保持背身站立的姿态,廖立当下说道:“众人皆已到齐!不知都督有何妙计?”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关索依旧不动如山,不出一言。赵云与廖立等人皆是面面相觑,却又不能上前干涉,只是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关索有任何动作。 就在众人都有一些焦躁之时,账外忽然传来一声大笑:“诸位莫非还未看出此人身份?” 听到这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众人皆是一愣,连忙转过头去。只见一人身穿轻便装束,在亲兵的护卫下,缓缓走进帐中,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关索。 “都督,这……”赵云等人确定自己眼睛没有看错后,连忙望向案几那里。而这个时候,那一名身穿甲胄的将军也缓缓转过身来。 “孟、孟虎?”关兴看清此人的面庞后,忍不住惊呼出声,他竟是穿着关索那一身明光亮铠的孟虎,脸上正露出十分尴尬的笑容。 “关兴,你是我兄弟,莫非你也未曾看出破绽?”关索注意到关兴一脸困惑的表情,忍不住笑道。 “这……末将着实未曾想过……”关兴无奈地苦笑道,“孟虎身形,确实与都督太过相似……” 关索身高八尺有余,孟虎也是九尺来高,两人在身高上相差不多,又都是身材魁梧,一旦穿上甲胄,便更难从身形上辨认。 “都督这是何意?”吴班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关索让孟虎假扮自己,绝非只为了与他们开个玩笑。 关索尚未开口,廖立快速思考了一下,忍不住说道:“莫非是要让孟虎假扮都督?” 到底是荆楚良才,智谋果然厉害。关索随即正色点头道:“正是!我决意与丁奉等人一同前往上庸,从汉水进兵南阳,以防不测。” “此地军务,便劳烦赵老将军替我主持了!”关索说完,也向赵云郑重拱手道。 “都督,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赵云却是急忙劝阻道,“汉水以北可是有近两万五千名汉军将士,一旦遇敌,该如何处置?” 诚然关索去上庸,可以让上庸那五千将士战斗力大增,但魏军的大队人马还是会迎战汉军主力。若是没有关索坐镇,该如何迎敌? “赵老将军与陈将军皆是先帝从龙旧将,征战多年,论经验更在我之上!”关索微笑着说道,“何况司马懿必然不敢全力与我军交战,二位只需小心谨慎,切莫轻易出战,加上廖公、元雄、国山三人辅佐,定可无虞!” “上庸兵马若能击破阻拦魏军,司马懿必然首尾不能相顾,到时我军便更添胜算!”关索正色叮嘱帐中诸将,“只是此事还需诸位保密,切不可告知其他将士,动摇军心!” 让孟虎顶替自己,事关重大,绝对不能告诉太多的人。赵云和陈到身为两路汉军的指挥官,自然需要知晓此事。廖立、和王甫身为可以出谋划策之人,也必须知道实情。吴班身为忠诚可靠,且深受关索信赖之人,也一并知晓这个秘密。至于关兴,关索必须叮嘱他跟在孟虎身旁,这样也可以使旁人减少一些怀疑。 “只是都督身为三军主将,平日里难免要在寨中走动……”陈到仍是觉得关索之法有些考虑不周,“何况若是与魏军交战,岂有不现身之理?孟虎一旦出现,岂不是被魏军识破?” “此事不难!”关索自信地说完,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面具,抛给了孟虎,“孟虎,把这个戴上!” 孟虎点了点头,戴好面具,重新穿好头盔。赵云等人一看,孟虎此刻已变得赤面獠牙。吴班与王甫瞬间明白,这正是关索昔日在冲锋陷阵时戴过的面具,孟虎一旦用它把面部遮住,便更难被辨认出来。 “仅靠面具……”赵云仍是微微皱眉,总觉得这样还是会露出破绽。司马懿如此狡诈,万一被他识破,该如何是好。 “赵老将军大可宽心!我已在数月之前,便将先父及黄汉升将军教给我的刀法,悉数传授给孟虎!”关索看出了赵云的担忧,立刻胸有成竹地说道,“凭孟虎现在的武勇,定然会让魏军以为是我关索在与他们交战!诸位若是不信,可一同前往校场,观看孟虎刀法。” “难怪二兄在当阳常常与孟虎外出,原来是演练刀法!”关兴这才恍然大悟,随即兴奋地说道,“到时只需将赤血大刀与神臂弓交由孟虎,便足可以假乱真!”qqxsnew “数月之前……莫非关索早就想过要让孟虎顶替他,从而迷惑魏军?”赵云清楚孟虎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掌握关索的刀法。若真如关索所言,那他此番定是十足的深谋远虑,绝非一时兴起 “此子之才,当真非常人所及!也罢!既是先帝和丞相都十分信任关索,我也应全力协助他完成这个计策!也许他正是那个能实现先帝遗愿,克复中原、重兴汉室之人。” 一念至此,赵云也不再多说什么,当下同意了关索的计策,并承诺一定会肩负起统率大军的重任。 第589章 伐魏檄文 待到赵云等人走后,关索方才苦笑着对孟虎说道:“孟兄,此番多谢你鼎力相助,只是要委屈你一番了!” 不管怎么说,让孟虎一个堂堂男儿做自己的替身,言行受到极大的限制,多少让关索有些过意不去。前几日孟虎为了适应那个面具,也是花了不少时间,好在他现在已经可以行动自如,即便是上阵拼杀也不碍事。 “罢罢罢!长寻智谋过人,我知道你定是从大局出发!既然我立志报效朝廷,也自当遵从你的军令!”孟虎说到这里,倒也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只是我现在算是明白,长寻为何要传我刀法了……” “孟兄勿怪,当日确实未将这个计策如实告知于你。”关索略带歉意地说道,“但我这几个月来,已将自己平身所学尽数教给与你,也算一种补偿吧!” 其实孟虎不知道,早在关索当日知道孟虎进成都朝贡时,便想出让他冒充自己的计策。为了避免被潜伏在成都的敌军细作发现,那日孟虎进成都,头戴斗笠,身穿儒服便是为了掩饰他猛将的身份,后来又请刘禅赐给了孟虎一匹高大威猛的白色战马。 到了当阳,关索又让丁奉、关兴等人不要到处宣扬孟虎的事迹,便是传授刀法也要到人烟稀少之处。这所做的一切,都是让司马懿派出的细作无法刺探到和孟虎有关的情报。只要司马懿不知道有孟虎这个默默无闻,却是武艺盖世的虎将,也绝对不会想到会有人能冒充顶替自己。 “嘿!你还别说,自从从你这里学了刀法,我已经可以在交手中越发轻松地压制你!”孟虎兴奋地说完,却又是感慨道,“不过,却总是也胜不了你,只觉你无论遇到怎样的困境,都能化险为夷!你的本事当真深不见底!” “孟兄谬赞!我也只是久经沙场,多些经验罢了!”关索谦虚地笑了笑。其实托孟虎的福,关索这几个月来的刀法也大有精进,看来和强手过招更能获得突破。 听到“久经沙场”四个字,孟虎又是摇头叹息道:“好生羡慕你能去别处征战……若是那司马懿真如你所说喜欢坚守不出,我这里怕是难与魏兵交锋!” 关索却是呵呵笑道:“孟兄不必担忧!以我之见,司马懿定会先派人前来试探虚实,到时孟兄可与魏军短暂交兵一阵!何况……” 关索又说出了一番言语,让孟虎也不由得喜上眉梢,心中期待真的能如关索所料想的那般顺利。 “我离开此地,劳烦孟兄小心行事!赵老将军统兵多年,你只需要听从他的指挥,此地军务便不用担心!”关索再次叮嘱道。毕竟离开大军深入敌后,关索终是有些担忧,深怕出现自己难以预料的情况。 “长寻放心便是,我岂是不知轻重之人!”孟虎郑重点头道,“我可等着与你再次并肩作战呢!” 既然孟虎都这么承诺了,关索也就放心了,接下来就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与魏军的交战中。 两日后,襄阳城外的汉水南岸,两万七千汉军齐齐集中于此。关索手捧一偏檄文,用自己最大的嗓音高声宣读。 “昔汉统衰弱,国乱岁凶,四方扰攘。黄巾之后,董卓、李傕、郭汜等接踵而起,迁劫汉帝,残暴生灵。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社稷丘墟,苍生涂炭。故汉司空曹操,本开国功勋曹参之后,弱冠既举孝廉,入京为官,屡受汉室之恩。然操不思尽忠报国,反行凶逆之举,囚禁天子,残害百官,压迫黎民。杨彪蒙冤入狱,孔融全家遭戮,荀彧离奇去世,伏后遇害,皇子鸩杀。徐州之民更遭操之兵戈浩劫,枉死者无数,泗水为之不流。操之作为,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操子丕,无才无德,侥幸承魏王之位仍不知足,竟废天子而篡神器,妄登九五,使天下臣民无不激愤。然天意不绝炎汉,昭烈皇帝继统西川,文武并进,军民同心,方克复荆襄,大破魏贼,斩首十万。曹仁、徐晃等辈授首,曹真、曹休夹尾而逃。丕诈以瘟疫诓骗中原之民,何其谬也!数年之间,曹丕曹睿父子屡败屡战,穷兵黩武,军民苦不堪言!曹真先失凉州,纵勾结鲜卑亦难阻败局;司马懿三犯襄阳而空折兵将;曹休更无统兵之才,只因宗亲之故窃居大司马之位,先败于石亭,后败于当阳,身死无葬,乃至江夏全境落入孙权之手。此实天命在汉,曹魏败亡之日不远!今大汉王师两路北伐,虎熊之士尽力向前,必能建万世之功勋,剿灭魏贼,复兴汉室!” 一篇檄文读完,上至赵云、陈到等大将,下至寻常兵卒,无不热血沸腾,齐齐举起兵器,响彻天际地呐喊起来:“剿灭魏贼!复兴汉室!!!” “出兵北伐!!!” 在众人高昂的斗志面前,关索大手一挥,两万七千名汉军将士分成三路,一路前往襄阳,两路坐船渡过汉水,携带着大量粮草辎重,军士人人士气饱满,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征程。 而关索则趁着众军士忙碌之际,在亲兵们的掩护下,与孟虎交换了甲胄、兵器以及战马的鞍韂缰绳。在留下十名鲍家庄的亲兵后,关索带着周英、李震等十名亲兵,悄悄地跟在丁奉那路汉军的后面。今早他已经关照过丁奉等人,待到赵云与陈到两路军马远去后,便可与丁奉他们汇合。 不过早在数日之前,坐镇宛城的司马懿就发现有许多前往汉水南岸的细作无法回来复命。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多谋的司马懿一猜便猜到是汉军加强了戒备,而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想来是汉军有意进犯南阳。qqxδnew 好在南阳最南部的邓县城池,在夏侯儒等魏将的修缮下,已变得十分坚固,城内有三千魏军将士,完全可以抵挡数万汉军的进攻。加上宛城距离邓县大约二百五十余里,司马懿麾下有超过七千的骑兵,两日之内便可抵达邓县前去支援。故而司马懿也不着急,只是命南阳太守孙礼领兵五千,携带大量船只前往新野驻守。其余魏军将士则开始整理粮草兵器等必需物资,随时做好出兵的准备。 这一日,司马懿正在宛城校场操练军士,忽然有留守于汉水北岸的斥候飞马来报,说是汉军昨日卯时于汉水南岸誓师出兵。由于汉军的气势十分惊人,故而斥候不敢怠慢,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先到邓县,后至宛城,第二日便赶回司马懿面前。 “果然还是来了!”司马懿心中一惊,立刻赶回州牧府邸,召集南阳的所有魏将,商讨御敌之事。 第590章 分兵迎战 “都督,蜀军渡过汉水,必然去攻邓县,可速发兵救援,以免蜀军将邓县四面围困!”军中大帐内,参军梁畿第一个向司马懿提议道。 虽然夏侯儒领兵三千镇守邓县,但汉军的实力不容小觑,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出奇制胜,攻克邓县,故而绝不可因为邓县距离宛城不远,而疏忽救援一事。 “这是自然!”司马懿也知晓邓县的重要性,但他也正色询问一众魏将,“只是除邓县外,诸位以为蜀军会如何进兵?” “新野已由孙将军提前镇守,自可无虞!”征西将军张辽十分果断地说道,“何况蜀军多半也不会深入新野,只要邓县不失,蜀军便无法深入南阳半步!” “文远之言确实有理!”司马懿微微点头,脸上却是露出一丝神秘,“只是本督倒是觉得蜀军还会另走一条险路!” “噢?”张辽等魏将皆是十分好奇司马懿说的险路,究竟是何处。 “西蜀占据上庸三郡,长期屯驻兵马,我料他们定会从此地走汉水进兵南阳,攻打穰县等地。”司马懿肃声分析道,“何况穰县一带乃我军屯田之处,若是让蜀军大肆破坏田地,则为国家大害!” “都督是否多虑?”去年投降曹魏的李严今日也在帐中,忍不住开口道,“从汉水进兵南阳看似轻松,实则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会有去无回!蜀军想来不会如此行事!” “正方之言,不可谓不对。若是诸葛亮来,以他生平谨慎的性格,断然不会如此!”司马懿则是沉声皱眉道,“但关索现在荆州,我知其智谋过人,多年来用兵行事更是大胆乃至疯狂,定然不会漏算上庸三郡!” 别的战役司马懿就不举例了,光是关索当年知张飞病危后,竟独自一人千里支援襄阳,这着实让司马懿惊为天人。包括去年的第三次荆州大战,也是关索不惜自损名声,假意堕落,这才诱骗魏吴来攻,而司马懿也恰恰被关索瞒过。因此司马懿绝对不敢小看关索。 然而偏将军徐盖却是不屑地说道:“想来蜀军统帅乃是老将赵云,那关索区区竖子,如何能担当得起指挥三军重任?必会有人不服!” “徐将军只怕还不知道,那关索早已假节钺,权力更在赵云之上,此番定是他统兵前来!”司马懿自得知这件事后,便猜到了刘禅和诸葛亮对关索的器重,也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事实上,司马懿这几个月来也曾派人去成都散播一些流言,说是关索骄纵妄为,自恃功高,久后必为季汉大患。然而刘禅似乎根本没有被这样的流言影响到,成都官吏军民似乎也没多少人相信这种言辞 只能说身为关羽之子,关索对汉室的忠诚不用怀疑,而得益于关索多年来的谦卑守礼,使得他如今的口碑正处于空前出色的状态,岂是些许流言可以影响的。 退一万步说,刘禅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猜忌关羽的儿子,否则日后传开了,人人自危,还有谁敢为他尽忠效命。 “看来想要降服关索,只有在沙场上见真章了……” 就在司马懿感慨之际,又有斥候飞马来报,说是已看到汉军大量渡过汉水,兵力少说超过两万,阵中一面大旗,赫然打着“汉镇东将军关索”七个大字。 “竟真是关索!” 张辽、李严等人得知关索真的统率汉军来攻南阳,也是十分惊讶。毕竟一个年纪不满三十的青年拥有如此大权,简直是难以想象,放眼整个三国时代,都是前所未见。 “既是关索领兵来攻邓县,只怕需劳烦都督亲往邓县,迎战蜀军……”梁畿当即向司马懿拱手道。他的言下之意,帐中魏将,哪怕是张辽,对上文武双全的关索,只怕是胜算渺茫。 然而司马懿却是捻须沉吟道:“关索如此招摇,其中是否有诈……” “都督莫非以为,关索并不在此路军中?”张辽猜出了司马懿的担忧,连忙问道。 “关索往日用兵,颇爱独领一支偏军,绕敌于后……”司马懿沉声分析道。“若是其从上庸而来,那我等不得不小心应对!” “都督,关索往日之所以如此行事,全因他并非主将!”李严却是持反对意见,“如今他亲统数万将士,如何能撇下大军不管?诸葛亮若是知晓,定然不会同意!” 李严这话倒也不差,关索一旦离开,万一军中出了什么状况,那后果便无法估量。若是造成了极为严重的损失,关索身为主帅自然难辞其咎,弄不好要受到严厉的刑罚。对此,司马懿也只能说有所怀疑,无法肯定。 张辽则快速思考了一番,随即建议道:“为今之计,不如都督先派兵马防备上庸之众,再去试探汉水一带蜀军!若关索避而不战,其中定然有诈!都督可再行调度!”qqxsnew “文远之言甚和我心!” 司马懿点了点头,随即传令,李严领兵五千前往完成西南的均口。此地乃汉水与均水的交汇处,只要守住此地,便可让汉军无法轻易渡河东进。 “正方此去若遇蜀军,切不可与其交战!”司马懿将令箭交给李严,并正色叮嘱道,“蜀军远道而来,粮草必然难以久持。待到其粮尽退兵之时,再挥兵掩杀,可获大胜!” “都督放心便是。”李严接过令箭,淡淡地拱手道。 自得知独子李丰被刘禅处死后,李严便对季汉深恶痛绝,日思夜想能找汉军报仇出气,尤其是关索。故而他十分渴望随司马懿一同前往汉水,如今司马懿却让他独领一军,置于安闲之地,让他心中颇为不悦。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李严身为降将,又不好当众拒绝司马懿,只好忍气吞声,出帐点兵。 其实李严近两年的时间里,越发体会到曹魏的江河日下,外加丧子之痛与迟迟无法报仇的影响,致使他的心理越发扭曲。纵使他在宛城续弦娶妻,仍无法让他的心态平和,反而因妻子迟迟未有身孕,越发暴躁。 这也使得李严在军中,对魏军诸将越发地阴阳怪气,张辽等人皆对其大为不满,便是司马懿也颇有微词,只是看在他是降将的份上,没和他太多计较。这一次为了军队内部不生祸乱,司马懿便将李严调到西线,而他对李严的才能还是颇为放心,只要关索不在,相信其余汉将决计奈何不了他。 而司马懿与张辽等魏军将士则领兵一万五千人,往南支援邓县,参军梁畿领兵两千守卫宛城。一切事宜交代完毕后,魏军立刻启程出发,赶往邓县。 第591章 谨慎过招 就在魏军从宛城出发时,赵云与陈到这两路汉军也来到了邓县一带。陈到领兵一万,在邓县东南十里处安营扎寨,他亲自带着王甫与数百骑兵,来到邓县城外观看观看城池。 只见这邓县城比两年前修缮地更加难以攻打,四周皆有三道沟壑十分深邃的沟壑,只有城门前面留出平地,供军士百姓出入城池。不满三丈的城墙上女墙高耸林立,且有大量魏兵把守。似乎是得知汉军渡河来攻,镇守此城的征蜀将军夏侯儒已命士卒将早已准备好的大量鹿角搬到城墙下,汉军即便过得了沟壑,也别想轻易架起云梯。 “关索之言果然不差,此城当真难以攻克……”陈到不由双眉紧皱。好在他此番的任务只是佯攻邓县,否则他麾下的一万将士哪怕全部折光,恐怕也难以打进邓县。 好在曹魏现在的国力也没用办法让所有城池都具备最坚固的城防,只能从中挑选几处要地加以修缮。雍州那里除了长安外,就是汧县与陈仓这两处咽喉,南阳则是宛城、邓县与穰县,其中穰县因为民生需要,无法像邓县那般成为军事要塞。其实汉军只要能打进邓县,后面的南阳诸多县城便会轻松许多。 “将军,我等虽是佯攻邓县,还是应派军士伐木制造云梯等攻城之物,一来迷惑魏军,二来可在必要之时攻打邓县!”王甫这时忍不住建议道。 “好!便依国山之言!”陈到点了点头,随即命部分斥候继续监视邓县情况,他本人则立刻率兵返回正在搭建的营寨主持大局。 另一方面,赵云也率军在陈到东面三十里处的白荡亭安营扎寨,以为掎角之势,并静候魏军前来。 三日后,一万五千魏军也临近邓县。得知汉军虽在砍伐树木,但也兵分两路,没有全部逼近邓县,司马懿不由皱眉道:“关索料到我军会尽快赶来,故而他也不着急攻打邓县,定会寻机与我军交战!”m.qqxsnew “都督若要确认关索是否在军中,还需与蜀军交战方可!”张辽立刻分析道。 司马懿点了点头,随即昂首高声道:“白荡亭以北四十里之越柳亭可安营扎寨,全军速速赶到此地!” 由于淯水上游的新野以被魏军占据,孙礼可率兵从淯水进入后水,直抵襄阳,汉军定然不敢深入南阳,以免后路被断绝,那司马懿便率魏军主动接近,邓县方圆一带少有高山,视野十分开阔,也利于监视汉军的一举一动。 当日魏军到达越柳亭时已是午后。为防汉军趁魏军安营扎寨时,司马懿命张辽领一半军士在越柳亭之南严阵以待,并让剩下的魏兵加紧建立营盘,不可怠慢。到了酉时将近,就在魏军外围木栏即将搭建完毕,张辽忽然来报,说是一路汉军正往越柳亭而来,约有五千人马。 听闻汉军行踪,司马懿身后的魏军将领皆是不敢怠慢。平虏将军段昭忍不住问道:“蜀军果然求战心切!都督,我等是否要与其交锋?” “不可!我军赶路疲惫,若此时与蜀军交战,难有胜算!”司马懿果断否决道,“何况蜀军知道是本督亲自领兵,也会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我料这路蜀军必然不会与张将军交兵!” 正如司马懿所料想的那样,那路汉军似乎在得知张辽已有防备后,便不再进兵,等了半个时辰也折回南面。魏军建好外围营盘后,便大举埋锅造饭,吃完饭的将士则赶快去南面替回张辽麾下的同袍。 就这样,司马懿谨慎的部署下,魏军顺利搭建好营寨,而汉军也一直没有再次靠近。当夜,司马懿又多派斥候与巡逻士卒于寨外,且彼此不能相隔太远,来回巡逻时一旦发现其他士卒离奇消失,一定要提高警惕,并及时回报。 司马懿麾下的士卒都是久经操练,尤其是为了防备敌军趁夜劫寨的巡逻士卒,有了他们,大军今晚便能放心休息,一切战事等明日再行商议。 不过当夜,汉军也没用任何想要袭营的迹象,任由魏军好生休息一夜。得知汉军如此谨慎,司马懿反倒是喜忧参半。高手过招,往往不会轻易露出破绽,这路汉军可不像是轻易可以打败的样子。 巳时过半,汉将张苞忽然领着五千军士,来到魏军寨前挑战叫骂。司马懿早就从斥候那里得到消息,也做好了对策,随即传命段昭道:“段将军可率五千魏兵出寨迎战,我料蜀军定会退走!将军可在后追击,但切记不可全速前进,蜀军必有埋伏,我自会派他人前来支援!” 段昭领了军令,随即出帐点兵。司马懿又对张辽说道:“有劳文远引铁骑五千在后接应,蜀军伏兵若至,便可将段昭救援回寨!只是切不可恋战!若是遇到关索,更要小心行事!” “都督放心!”张辽自信地点了点头。 一万五千魏军之中,五千铁骑可谓是王牌,司马懿将他们全部交给张辽,可见对张辽的信任。而汉军这些年虽然通过凉州获得了许多战马,但骑兵的数量仍是少于魏军,步兵始终是他们的主力。只要五千魏军铁骑出现在平原上,汉军稍有不慎便会落入溃败。 就在张辽点起骑兵之时,段昭也领着五千兵马迎战张苞。看到魏军出寨,张苞心中一喜,连忙出马大喝道:“对面魏军将士听着,我乃张益德之子张苞!曹氏逆贼气数已尽,大汉终将克复中原,一统天下!你等若识时务,趁早倒戈归降,何苦听命于司马老贼!” “呸!张苞竖子休得猖狂!”段昭当下怒骂道,“汝父早已亡故多年,汝怎敢借父之名,在此讨死!” “进兵!” 段昭将手中的长矛一挥,魏军随即重重擂鼓。刀盾兵在前开路,弓弩手在后放箭,五千将士齐齐逼近汉军方阵。 “放箭!”张苞也立刻命令汉军还击。空中刹那间箭矢纷飞,两边往来不断。不过司马懿精通练兵,他在南阳训练出来的魏军,战斗素养稍胜汉军一筹。双方一阵交锋,魏军在盾牌的遮掩下,几乎毫无伤亡,不紧不慢地有序上前,缩短与汉军的距离。 “撤兵!”张苞已经见识到魏军的实力,就算寨中魏军不出来接应,自己今日多半也讨不了好,故而果断喝令军士快速往后退去。待到退出魏军弓弩的射程后,五千汉军立刻往南撤走。 “张苞竖子,汝纵有埋伏,我也不惧!”段昭大骂一声,随即率领将士从后追上,绝不轻易放过汉军。 第592章 数路齐出 为了诱敌军上钩,张苞按照先前说好的那样,并没有让汉军全速撤退。只是魏军在段昭的带领下,也始终与汉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两支军队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方才远离魏寨。 离开魏寨大约十余里后,西南方向突然喊声大作,一路汉军从侧面直冲魏军而去。须发花白的老将冲锋在前,长枪白马,威风凛凛,口中大声高喝:“常山赵子龙在此,魏贼还不早降!” 原来赵云与廖立、柳隐等人商议过后,便让张苞前去魏寨前诱敌,他本人则率五千将士在远处接应。只是得知魏军并没有加快追击速度,赵云便知道魏军定然是担心有埋伏。为了不让这支出来追击的魏军逃脱,赵云果断率军杀出。 “果然来了!”段昭倒是并不意外汉军会有伏兵,他果断勒马高喝一声,“快撤!” 魏军将士收到命令,立刻调转方向火速撤退。只是赵云与张苞两路汉军也开始全力追击,赵云那边眼看就要拦腰冲进魏军阵中。 “父亲且在后面督战压阵,以防魏军援兵前来!”赵统突然快速策马来到赵云身边,“且看孩儿率军冲锋!” “好!你且小心应战!切不可莽撞!”赵云知道眼下还不到最艰难的时候,自己也该节省一些体力,故而让赵统先打头阵。 赵统此番依旧怀着建功立业,大显身手之心,只见他大喝一声,全力猛踢马腹,如旋风一般杀入魏军阵中,长矛所到之处,好几名魏兵顷刻间惨呼倒地。看到魏军阵型出现缺口,赵统身后一同冲锋的汉军骑兵皆是士气大振,挺起长矛,咆哮着杀上前去,与侧翼的魏军展开缠斗。 而负责魏军左翼一名偏将军,乃是名将张合之子张雄。在为父亲守孝三年后,他也受到了朝廷的征召,任用为将。心怀为父报仇之志,张雄也是调转马头,当先冲向赵统,口中大喝道:“蜀贼休要猖狂!看招!” 两位年轻将军很快便正面交锋,两根长矛你来我往,斗了十余回合,难分胜败。赵统知道此人武艺不弱,也全力以赴。张雄则是拼死抵挡,紧紧缠住赵统,得益于他的顽强抵抗,侧翼的魏军将士也无惧汉军两路夹击,一面撤退,一面奋力挡住汉军的进攻。 也就在这时,北面忽然尘土大作,马蹄声响彻天际,一路魏军骑兵滚滚而来,且多达数千之众。不仅骑兵身穿甲胄,连胯下的战马也披挂马铠,为首一员虎将厉声高喝:“大魏征征西将军张辽在此!” 援兵抵达,魏军将士皆是大为振奋。段昭则是激动地大叫道:“全军左右分开,让路给征西将军!” 既然张苞那路汉军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那就让五千重骑兵与他们迎面相遇。凭张辽的武勇与重骑兵的强悍,与汉军交锋无异于虎入羊群。 对着段昭一声令下,魏军很快便从中间一分为二,一左一右快速散开。张苞看到从远处冲锋而来的魏军骑兵,立刻举矛高呼道:“全军原地列阵,挡住魏军铁骑!” 虽然重骑兵的载重极大,但速度还是快于两条腿的步兵,如果张苞就这样转身撤退,那么重骑兵一定会从后追上,对汉军造成巨大的杀伤,因此眼下必须勇字当先,再给魏军造成一定的冲击,才可以更安全地离开。 赵云那边也明白了魏军的意图,也暂时不管段昭的那路兵马,命全军调转方向,前去支援张苞,希望能对五千重骑兵起到一些阻击。而张辽也命令段昭与那五千步卒从两侧掩护,万余魏军浩浩荡荡,直扑汉军而去。 汉魏两军兵力相当,但汉军阵中的骑兵总计不过两千余名,若是正面硬拼,汉军多半会处于劣势。可就在两军即将交锋之际,东南方向忽然喊声大作,只见第三路汉军终于赶到,约有三千余人。阵中一面“汉镇东将军关索”的大旗迎风飘扬,所有将士口中齐声高呼:“关索在此,魏贼受死!” 听到震天动地的呐喊,尤其是那个让魏国闻风丧胆的名字,魏军将士无不变色。张辽也是咬牙道:“你果然还是来了,关索!” 方才张辽知道汉军是由老将赵云统率,心中正在疑惑,如此重要的伏击战,关索怎会不亲自指挥?还是他真如司马懿所说的那样,已经秘密前往上庸…… 看来关索还是不会丢下大军而去,他此时率军从东面杀出,目标正是五千重骑兵的侧翼。一旦汉军形成三面夹击,那魏军便无法轻易脱身。何况司马懿在临战前特意叮嘱过,切不可恋战,既然已经确认了关索的位置,那么张辽也没必要冒险了。 “退兵!” 随着张辽的一声令下,五千重骑兵井然有序地勒紧缰绳,停下战马,调转方向,齐刷刷地往北而去,段昭也急忙传命自己的两路魏军开始撤退。 “冲锋!休要走了魏兵!” 眼看魏军退走,赵云则是果断大喝一声。适才距离重骑兵不足七八十步的张苞这路汉军,率先呐喊咆哮,从后追击。在张苞的指挥下,弓弩手全部冲到第一线,对着魏军重骑兵箭矢连发,无奈甲胄覆盖范围极大,远距离的箭矢难以做到有效的杀伤。 此刻,西面的赵云已经命赵统与一众骑兵再次逼近魏军左翼,东面的关索同样率领一千骑兵冲锋在前,故而张苞并不灰心,命麾下将士加紧追赶。 “该死,似乎甩不掉蜀军呢!”张辽见汉军丝毫没有减缓追击的势头,便急忙喝令魏军开始放箭阻敌。在右翼负责的一名偏将军,乃是名将于禁之子于圭,他急忙来到外围,指挥弓弩手瞄准汉军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快速放箭。只是处于撤退状态的魏军,即便受过司马懿操练,行动也终究匆忙,箭矢力道不比往日,射程也有所欠缺。 “放箭还击!”关索身旁的关兴也果断替关索下令。汉军这一千骑兵虽然未曾受过关索的操练,但也是赵云精心训练出来的。只见三百余名身穿轻便铠甲的骑兵快速冲到最前排,舞动手里的长棍,后面的七百骑兵则是用大腿夹紧长矛,不断朝着魏军阵中抛射箭矢。 关索在荆州许多时日,也将自己独特的骑兵挡箭法告知赵云,也让赵云训练出许多可靠的将士。只见在汉军巧妙的配合下,魏军射出的箭矢被大量拨落,一千骑兵无畏冲锋,眼看就要冲到魏军阵前。 第593章 一展武艺 “喝啊!!!” 只听一声咆哮,早已克制不住战意的关索猛地一踢马腹,他胯下的那匹高大白马立刻全速冲刺,一人一马,当先杀到魏军阵中。最前排的刀盾兵正要挥刀迎战关索,却是不由一愣。 此人带着一个吃面獠牙,骇人恐怖的鬼怪面具,加上他异常洪亮的怒吼,魏军将士收到双重威吓,上来便有些底气不足。一些将佐想起司马懿曾经说过,关索曾有带着面具冲锋杀敌,震慑敌军的事迹,方才镇定下来。只是关索大刀如风一般左右荡去,被先声夺人的许多魏兵招架不及,被关索接连砍翻在地。加上关索身后的汉军骑兵已至,众人合力猛攻,总算杀出多处缺口,不断突入魏军阵中。 “挡住蜀军!”于圭急忙喝令附近的魏兵不断上前交战,并将这里的情况火速告知张辽。 然而,关索在看到于圭高声指挥魏军,便动了杀心。只见他猛踢马腹,左右挥刀,奋力冲杀过去。他胯下的白色骏马脚力出众,加上年轻力壮,短时间内速度惊人。于圭刚刚转过头来,便看到赤面獠牙的关索冲到自己面前,当下也是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于圭分神之际,关索暴喝一声,赤血大刀猛地横劈过去。但见红光一闪,血光飞溅,魏军将士几乎没有看清关索那精准无误的刀法,便发现于圭已经成了一具无头死尸,在马上晃悠了几下,便轰然坠地。 人的名,树的影。关索当年名声显赫之时,魏国上至天子百官,下至官吏军民,都对其十分畏惧。如今看到关索真的展现出远超常人的武勇时,许多魏兵皆是不寒而栗,一时竟不敢上前与其交战。亏得是司马懿操练出来的士卒,尚且没有被关索吓得直接转身而逃。 “休得慌乱!畏惧不前者,立斩不赦!”危急时刻,张辽亲自来到步军阵中,指挥士卒与汉军交战。既然汉军已经追上,一味撤退只会徒增伤亡。既如此,倒不如借着重骑兵的优势,与汉军拼杀一阵,想来司马懿仍有后续部队会来接应。 得知于圭被关索一刀斩杀,张辽不由得又惊又怒。眼看关索在魏军阵中舞刀如飞,杀得魏兵难以靠近,张辽猛地下定决心,策马上前,大喝道:“关索休走!张辽来也!” “他便是那个曹魏大将张辽,正好将他斩了,显我功劳!” 听到张辽自报名号,关索也是调转马头,抡动赤血大刀冲杀上去,两员虎将便在阵中张开激烈的交锋,双方手中的大刀上下翻飞,撞得火星四射。 以周英为首的十名鲍家庄亲兵自关索杀入魏军阵中后,便飞身下马,齐心合力保护关索的安全。他们此刻也与汉军将士一同,死死挡住魏军,不让他们靠近关索。 而随张辽一同来的魏将徐盖,想起自己父亲徐晃死于关索之手,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他本想从远处放冷箭射杀关索,无奈张辽与关索胯下的两匹战马如转灯一般原地走动,以致徐盖不敢轻易放箭,唯恐误伤张辽。然而徐盖不甘心放弃报仇的机会,立刻抡动大斧,拍马冲上前去,想与张辽一同夹击关索。 “贼将可认得我关兴!”然而不远处的关兴却看出徐盖的意图,立刻大喝一声,舞起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一往无前,截住徐盖。徐盖迫不得已,只好与关兴先行交战。 而张辽与关索那边则是拼死鏖战,张辽自是曹魏一等一的虎将,但更为年轻的关索,力气实惊人。每劈一刀,便有排山倒海之势,让张辽不得不全力抵挡,几乎震得他双手发麻。好在张辽征战沙场近四十年,虽然年老,但经验更为丰富,每次都能化解关索的攻势,并不断做出反击。两人前后交战三十余合,仍是不分胜败。 “好个关索,武艺果然了得!其刀法、臂力,已然更胜云长!”张辽心中不免连连称赞。 “听闻张辽此人非比寻常魏将,今日一见,果然厉害!比刚刚那个被我斩杀的草包强出许多!” 乔装假扮成关索的孟虎今日拿出了他从关索那里学来的刀法后,也展现了不亚于关索的武勇,秒杀于圭,鏖战张辽。不过看出张辽的本事后,孟虎越发兴奋,刀法越发凶悍。但张辽也非等闲之辈,始终死死挡住,不曾有半分疏漏。 另一边,徐盖的武艺终究比不过关兴,两人斗到三十回合,徐盖只觉力气不支,虚晃一招后,转马而逃。关兴行事谨慎,不想深入魏军阵中,他见孟虎正与张辽僵持不下,想起关索吩咐,立刻上前相助。张辽见关氏兄弟一同来攻,不敢托大,也只能往阵中退去。 看到连张辽都败下阵来,魏军之人无不变色。可就在危机之时,魏军北面突然喊杀声大作,旌旗飘扬,一路魏军竟在此刻出现。原来司马懿担心张辽独木难支,便率三千魏军前来支援,且多树旗帜,以壮声势。看到那面骠骑将军的大纛,魏兵得知都督亲至,皆是士气大振。 “都督,司马懿率大军到了!我军不可恋战!”关兴得知来的是司马懿,急忙对不远处的孟虎高声喊道。 “哼!”孟虎第一次与魏军交战便大显神威,只是作战时间太短,尚不过瘾。不过他牢记关索临行前的吩咐,一定要做好这个提升。虽然他还是不太懂韬略军机,但既是关兴这么说了,他照做便是,当下调转马头,率汉军将士杀出魏阵。 “撤兵!撤兵!” 在汉军将士不断地呼喊声中,孟虎、赵云、张苞三路汉军齐齐退去。为了掩护大军,关兴、赵云、赵统等箭术出众的战将亲自断后,放箭射杀魏兵。孟虎同样拿出关索交给他三石神臂弓,凭着他惊人的臂力,箭矢如风一般射出,即便箭术没有关索那么精准,但也让不少魏兵先后中箭,不敢贸然上前。仟仟尛哾 而魏军那边见识到汉军的厉害后,也没有继续追击,任由汉军退走。今日两边交锋时间有限,虽各有一些死伤,但未伤元气,都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张辽见到司马懿,诉说于圭被斩,自己与关索交锋一事。司马懿听完详细经过,不由皱起眉头,沉声道:“文远确定那人便是关索?” 第594章 上庸进兵 虽然司马懿知道关索有过带着面具冲锋的事迹,但赶上今日,他总觉得关索是刻意为之,似乎有什么阴谋…… “说来惭愧,此人武艺只怕在我之上!”张辽也不遮掩,如实感慨道,“其不但膂力惊人,使得也是关云长之刀法,除关索外,再无他人!” “关羽刀法……” 司马懿知道张辽早年与关羽交情深厚,对关羽的武艺也有所了解,故而相信他的判断。他快速思索了一番,又想起一事,连忙问道:“适才文远所说,关兴亦在阵中?” “确实如此!”张辽又将关兴杀败徐盖一事告知司马懿。司马懿也将徐盖唤来,详细地询问了经过。由于徐盖也不是第一次与汉军交战,也认得出关兴的相貌。 “我往日不曾听闻西蜀中有武艺如此高强之人,更精通关羽刀法……”司马懿不由暗自沉思,“听闻关平自当年负伤后便弃武从文,未曾离开成都,且他武艺难胜张辽……此人既不是关兴,想来定是关索无误……” 虽然心中是这般想,但司马懿相对谨慎,决定还是再观察一阵,不轻易下结论。他又命人前往均口,告知李严好生探查汉军的行踪。 而汉军那里顺利撤回白荡亭大寨后,赵云与廖立、孟虎、关兴三人秘会于中军大帐,支开其余将士。赵云首先称赞孟虎道:“孟将军武艺果然如长寻所说那般了得,今日一战足可震慑张辽等人!” “赵老将军谬赞!”孟虎大显身手,心中自然十分欢喜,不过他知道赵云是汉军之中德高望重的老将,连关索都不敢对他有所怠慢,故而也十分谦逊地拱了拱手。 赵云又对廖立说道:“如今我军按都督先前所言,先与魏军交锋一战。想来司马懿等人已认为都督此刻正在白荡亭,公渊以为我军接下来如何行动?” “司马懿非无谋之辈,我军若是坚守不出,他定然生疑!”廖立自信地分析道,“我军可一面到魏军寨前搦战,一面继续制造攻城器械,作出攻打邓县之状,如此便宛如都督在军中一般!” “好!便依公渊之言!”赵云对此也深表赞同。 往后的日子,赵云命张苞、关兴、赵统等将领轮流到越柳亭的魏军寨前高声喝骂,激司马懿出战,言辞十分嚣张。而司马懿却也如关索料想的那样,只是坚守不战,魏军之中虽然有不少人不堪汉军辱骂,但一是领教过汉军的战斗力,二是司马懿严禁众人出战,因此他们只好忍气吞声。 不过司马懿倒是乐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只要魏军积攒了足够的怒火,来日若真的遇到战机,那便丝毫不用担心众将士的斗志。 就在赵云等人与司马懿僵持于邓县一带之际,关索带着丁奉、邓艾与两千蛮军骑兵也从襄阳进入了东三郡。驻守于此地的建信将军张翼自接到关索的书信后,便积极调兵遣将,整备物资与船只。 其实诸葛亮早年多年以前便深谋远虑,命士卒在靠近河流的上庸、西城等地砍伐树木,并将木条存放与城内府库。到了今年初夏,诸葛亮认为今秋正是大举伐魏之时,便让张翼安排制造船筏。大量的能工巧匠取出存放多时的木条,加上继续砍伐周边的树木,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便制造了数千艘船筏。 而张翼曾在房陵担任太守,又在东三郡驻兵两年有余,对这一带的地形可谓十分熟悉。上庸城外有一条堵水,此水往东北方向流入汉水。张翼已将东三郡的数千艘船筏推到堵水与汉水畔边,并让中郎将李辅率领大部分军士,携带粮草辎重从上庸前往汉水,他本人则亲自前往房陵迎接关索。m.qqxsnew “张伯恭将军,许久未见!一向可好!” 由于张翼在八年前的荆州大战中,曾与关索一同在东三郡抵御魏军,后又一同守卫襄阳,也算患难与共。两人简单寒暄一番后,便直奔主题。 “奉将军之命,已派人从汉水前往南阳,均口一带尚未有魏军把守!”张翼如实汇报道。 “眼下虽是如此,但难保司马懿不会派兵马前去!”关索肃声道,“我军还是应尽快启程!” 张翼知道关索用兵不喜欢耽搁,故而他此行带的许多都是骑兵。关索命其余步兵护送自己从襄阳带来的运粮队伍,其余将士则骑着战马快速前往堵水河畔的屯船之处,争取早日进兵南阳。 由于关索的只是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关索前脚才坐上堵水一带的船只,后脚就收到前往南阳斥候的回报。大约五千的魏军已先一步抵达均口,在汉水东岸安营扎寨,而统兵之人,正是曹魏征南将军李严。 “李严!!!” 听到这个名字,关索瞬间怒发冲冠! 昔日李严先勾结曹魏刺客加害关索,后带兵投魏、害死冯习。加上李严之前曾屡次与自己作对,关索对李严的恨意已然达到极点。今日听到李严率军拦住自己去路,关索真不得不感慨冤家路窄。 “将军,均口乃我军从水路走出武当山的必经之地!”偏将军陈同略带怯弱地问道,“如今被魏军占据,那我等是否还要继续进兵?” “我军既然到此,便不能轻易言退!”关索却是毫不犹豫地说道。汉军如果此时退出东三郡,再前往邓县,耗时许久不说,更大损士气,于大局毫无益处。 何况来的既然是李严,关索便觉得这也许是上天的安排,他与李严的旧仇,是时候好好算一算了。 “想来李严必会派斥候从汉水深入武当山探查情况。承渊,速将你的旗号打起!”关索立刻对丁奉说道。 按照事先定下的计策,魏军一定要以为关索正位于邓县那里的汉军主力之中,此地偏师便不能暴露出关索的踪迹。从此刻起,汉军偏师名义上的主将便是丁奉。汉军将士在丁奉的带领下,先从堵水进入汉水。在汇合了李辅等所有东三郡一带的将士后,五千汉军沿着汉水河畔,有条不紊地朝下游驶去。 反正已经被魏军捷足先登,关索也便不着急了。张翼准备的船只虽多,但仍难以让汉军的战马、粮草悉数登船。关索便命船只分批押送,待到前方形势明朗后,后续部队再陆续跟上。 第595章 激怒李严 建兴九年,公元230年11月,荆州,南阳,均口 均水乃南阳境内的一条汉水支流,其与汉水交汇之处,便成为均口。均口东面是地势平坦的平原之地,西面则是延绵不绝的武当山脉。汉军想要从汉水走出山林,深入南阳,均口便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司马懿正是深知这一点,故而让李严提前占据此地。五千魏军在汉水东面三五里的地势平坦之处安下营寨,守住要道。而汉军便不得不驻扎在汉水以西的山林之地,与魏军隔河对峙。只是看出李严没有一丝主动来攻的意图,关索便命汉军将士划着船来到汉水河畔,朝着对岸的魏军寨中营寨叫骂。 “李严老贼!汝受先帝之恩,朝廷器重,竟不思报效,反屈膝降贼!罪孽深重,天地不容!” “李严老贼!汝子李丰因汝而死,汝孙现已改姓他人!汝断子绝孙,合该有此下场!” “魏军之中,若是有当日受李严老贼蒙蔽,不得已而从贼之汉家儿郎,当早早归降,圣上与丞相定会既往不咎!若能取下李严老贼之首,更可拜将封侯!” “李严老狗!汝前番被关索将军射落一耳,今日焉敢在与我军交锋!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李严老狗听着!我乃大汉安西将军丁奉!我知汝往日空有其名,又嫉贤妒能,深恨关索远胜于汝!然大汉才能在汝之上者千千万万,欲生擒汝,何需关索出兵!今番我统兵到此,汝若有胆,便来与我一战!若是狗胆已裂,便早些逃回洛阳!否则我定将汝狗头砍下,送往成都示众,好让百官军民痛骂!” 由于李严的任务只是把守要道,故而除了少部分魏兵在汉水上巡视,其余将士皆在东岸严阵以待。而汉军则趁此机会,乘船逼近魏寨,用关索教给他们的言语,大声辱骂李严,一连骂了十余日,每日都不曾停歇。 只因魏军坚守不出,关索干脆将“老贼”二字换成“老狗”,还让丁奉亲自出面叫骂,各种难堪扎心的字眼全部用上。关索就不信李严这狭窄的气量,真能忍受地住。 不出关索所料,李严早就被汉军将士骂得七窍生烟。没了一只耳朵已经让他深感耻辱,那么听到“断子绝孙”四个字,差点没让李严没当场吐血。 “点兵!点兵!我要渡河,与蜀军决一死战!”李严几乎被气得昏了头脑,疯狂地在岸边咆哮道。 “将军!司马都督有令,只能坚守,万万不可出战啊!”此番担任李严副手,扬烈将军王昶连忙苦苦相劝。 其余魏将也是一同劝诫,好说歹说,才让李严稍稍冷静下来,他也明白汉军如此辱骂定是激他出战,自己决不能轻易中计。.qqxsnew 不过等到丁奉都亲自来到汉水之上大声叫骂,李严心中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 “丁奉无名鼠辈,焉敢如此嚣张!我知汝与关索交好,来日我定要取汝首级,以泄我心头之恨!”李严不断在心中恶狠狠地咒骂着,希望自己能早日等到汉军粮尽退兵的日子…… 而汉军那边前后叫骂一月有余,也不见李严派出一兵一卒前来交战,丁奉等许多将士皆是有些焦躁。这日下午,丁奉率军返回营寨,来到中军大帐,向关索诉说道:“都督,魏军始终按兵不动,我军搦战不成,士气已有所动摇,似此如之奈何?” “李严老狗,倒是比想象中的更能忍耐!”一旁的谢金也忍不住出言感慨,言辞之中倒是对李严有几分佩服。 “想来是司马懿严令他坚守,否则以李严的气量,岂能真忍受得住?” 关索说到这里,转头望向张翼,问道:“伯恭当年担任太守时,曾与李严共事。将军以为李严此人品性如何?” “在翼看来,李严此人心胸狭隘,极善记仇!我军这段时日百般辱骂,李严定然深以为耻,绝不甘心就此按兵不动!”张翼果断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张翼此人性格耿直,做事又相对严格。李严初来襄阳接替张飞时,其麾下部曲也难免做出一些越界之事。身为襄阳太守的张翼也因此向李严直言规劝,丝毫没有顾虑李严镇南将军的身份。而李严便觉得张翼此人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内心颇为忌恨。好在诸葛亮后来有意派兵驻守东三郡,把张翼从襄阳调走,这才没有引发二人更进一步的矛盾。 “伯恭所言极是!”关索点了点头,随即正色传令道,“明日起,除轮班巡哨士卒外,其余将士皆在寨中好生歇息,暂缓搦战叫骂一事。” “都,都督是想示弱于李严?”邓艾当下般猜出关索的意图。 “正是!”关索如果不在此时收起锐气,如何能让李严蠢蠢欲动,从而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就这样,汉军一连数日没有任何动作,汉水河上少了许多叫骂,魏军只觉得耳根子都清净了许多,人人庆幸。不过李严却从这里面读出一些信号。 “蜀军叫骂无用,徒伤士气,丁奉知道我军坚守不战,已然无计可施……”这一夜戌时,李严独自在中军大帐内,倚靠着案几,细细地思忖起来。 “听司马懿说,关索现在邓县,只是他仍让我留意此路敌情……”李严心中暗想,“只是从种种迹象看来,均口以西的蜀军确实是由丁奉统率……” “丁奉一勇之夫,纵有诡计,又岂能瞒得过我?只是蜀军若是粮尽退兵,丁奉必然不会不做准备,均口以西山林极多,道路狭窄,若设下埋伏,我便不能轻易追赶……” “如此,我便难消心头之恨!”李严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右拳,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凶光。 “只是司马懿让我坚守不出……”李严又想起当日临行前司马懿的千叮万嘱,又倍觉棘手…… 是否有既不主动出兵,又能大败汉军的方法…… 深思熟虑许久过后,李严忽然双目一亮,猛地一拍案几,随即起身对账外的一名亲兵吩咐道:“速命校尉李武前来!” 少时,这名唤作李武的校尉快步走进中军大帐,向李严正色行礼:“参见将军!” “不必多礼。”李严示意李武起身后,忽然严肃地问道,“李武,自你随本督投靠大魏已有两年。这段时日,本督待你如何?” 第596章 渡河诈降 “将军大恩,提拔小人为校尉,又赐小人妻室,得以成家!小人始终感恩于心!”李武连忙单膝跪地,毫不犹豫地说道。 当日李严投降魏军,还献给了司马懿千余汉军将士。其中近千人是李严麾下的部曲,只有不到两百人乃是张飞等人原先的旧部,李武便是其中之一。这千余汉军将士,也有一些人的家眷尚在成都,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跟随李严降魏。 后来,也有一些士卒过分思念亲人,乃至于偷偷逃走。只是这些人无不例外都被魏军抓回,由司马懿交给李严交回。李严死了儿子,没了孙子,心里正是极度郁闷,更加容不下这些逃亡者,将他们全部处死。至此以后,无人再敢又逃回益州的念头。 不过李严也没忘了笼络人心,毕竟这些随他一同降魏的将士,算是他在魏国最后的一点资本了。除了他昔日的都督成藩被他表奏为杂号将军外,李严又提拔了许多人。其中李武当日曾向魏军说出关索往昔之事,受到司马懿的赞许。李严见李武做事勤勉小心,也将他提拔为校尉,几个月前更将南阳一名丧夫寡妇赐予李武为妻,也算为其解决了终身大事。 “这两年时光,比起你在西蜀八年,可曾强过百倍?”李严看李武态度极好,继续问道。 “将军知道,小人在西蜀,不过一介什长,有何仕途可言……”李武无奈地叹了口气,“小人能有今日,全赖将军之恩!” “你能知道,自是再好不过!”李严微微点头,随即严肃地说道,“今番有一件大事,本将军要托付与你!你若能替我办成,我必表奏你为偏将军、亭侯,让你更享富贵!” “将军但有差遣,小人万死不辞!”李武心中不由一阵激动,连忙跪地拱手道。 虽是帐中并无第三个人,但李严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沉声道:“你可有胆量去蜀军那里诈降?” 李武闻言一惊,默然许久,方才不安地问道:“将军要我如何诈降?” “你只需前往蜀军营寨,见到丁奉,约定里应外合便可。”李严徐徐说完,再次板起面孔,正色问道,“此事干系重大,你可愿担此重任!若是没有胆量,我便另觅人选!” 李武则迟疑了一番,终究咬牙拱手道:“小人定不负将军重托!” “好!”李严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蜀军之中难免有精明之人,你去诈降,需好生应对盘问!待我思虑一夜,明日戌时将近,你再前往蜀营!” 离开中军大帐后,李武回到自己帐中,随即准备歇息。然而心事重重的他,今夜是怎样也无法安睡。 李武在季汉时曾两次受关索救命之恩,不得已而降魏,并非真心。可他短短两年之内便从一名什长升为校尉,对于他一个出身寒微的普通人来说,真可谓飞黄腾达。何况他在季汉的父母已经亡故,眼下唯一的亲人便是在宛城的妻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武重回季汉的愿望也渐渐消散。 可李严让他去汉军阵中诈降,却又勾起了自己的那一丝念想…… 第二日的戌时夜晚,李武在接受过李严的叮嘱后,乔装成普通士卒,悄然来到汉水边,划着一条无人小船,往汉水西岸而去,不消半个时辰便顺利抵达。只是再前往汉军营寨的路上,遇到了汉军的巡哨士卒。 “我乃李严麾下校尉李武,有要事要求见丁奉将军!”李武第一时间向汉兵表明了身份。看到他独自一人,且没有亮出兵器,巡哨的士卒们也稍稍收起了敌意。其中一人先行一步返回大寨,汇报此事。 而丁奉此刻尚未入睡,得知魏军有人前来,也是心中疑惑,立刻与邓艾一同找到在偏帐安歇的关索。关索听到李武的名字,只觉得有些耳熟,应该是原来的汉军旧部,可一时想不起来此人到底是谁。 “都,都督,此人深夜到此,极有可能是来向我,我军投降!”邓艾这时忍不住说道,“可,可是否真心,仍需谨慎观察!” “这个自然!”关索对邓艾的看法深表赞同,“当日随李严投降魏军之校尉,并未有人名叫李武,此人多半是李严事后提拔上来!” “既如此,此人未必不会对李严心怀忠诚……”关索说到这里,快速思考了一番,随即对一名亲兵说道,“我欲确认李武此人身份,可速去找一套寻常士卒的服饰给我!” 接着关索又吩咐丁奉与邓艾,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李武在汉军士卒的带领下,来到了汉军寨前。一位早已等候多时的士卒上前正色道:“你便是李武?” 此人正是乔装成士卒的关索,由于他不知道李武此来究竟诚意如何,不敢贸然暴露自己在这个营寨的事实。因此为了确认李武的身份,关索便想出这么一个办法。反正乔装打扮的套路他屡试不爽,用尘土抹抹脸,加上此刻已是半夜,保管不会被识破。 “我正是。”李武果然没认出眼前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只是谨慎地回答道。 听到这个略有耳熟的声音,关索心中更是好奇,不由得上前几步。借着巡哨士卒手中的火把光亮,关索总算是认出了李武。 “原来是他……真没想到还能在见到此人……” 关索不禁回想起当年自己身为士卒,体验军旅生活的那段艰苦日子。当时关索的模样过于俊秀,缺少一些男子的阳刚之气,招致一些人的轻视。李武便是其中之一,甚至曾经和关索起过冲突。不过在一次偶然的事件中,关索曾经奋力扛下被大风吹断的大旗,救了李武一命。只是在那之后,关索便很少与李武有交集。没过多久,关索便被刘备升任为牙门将,调往别处。这些年来,关索与汉军不计其数的将士打过交道,且他身为大将,不会常常与底层士卒解除,这也使得他几乎快要忘掉军中有李武这么一个和自己有过一丝丝渊源的人。仟千仦哾 只是这样一个人今夜前来,究竟怀着怎样的目的,关索一时也无法判断…… 第597章 邓艾慧眼 就在关索分神之际,李武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我有要紧事情求见丁将军,劳烦带路。” 李武虽然奇怪眼前的士卒为何发愣,但他独自一人身在汉军寨中,自然要表现地客气一点,于是耐着性子提醒道。 “随我来。” 关索这时也收起思绪,将李武带往中军大帐。只是到了帐前,关索却是正色道:“你在此稍候,我先进去通报。” 李武对此倒也没啥异议。关索则快步走进中军大帐,向丁奉与邓艾说起李武此人。二人知晓后,也是倍感惊讶。 “承渊,你可如此行事……”关索快速地向丁奉交代完后,又对邓艾说道,“我不能在帐中停留太久,以免露出破绽!士载,等下你可好生观察李武神色。” 二人答应过后,关索随即出帐唤李武进来。自己眼下只是一名普通士卒,如果一同留在帐中,可能会让李武产生怀疑,故而关索只是在账外偷听,看看李武此来到底有何目的。 而大帐之内,丁奉见到李武前来,忽然主动起身拱手道:“足下便是李武?” “正,正是。”看到丁奉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为热情,李武不由得好生诧异。 “足下曾是大汉将士,章武元年初入行伍,我说得对吗?”丁奉继续说道。 “将军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李武这一回可是更加吃惊。 “果真是足下!”丁奉略带兴奋地说道,“两年前,足下受李严蒙骗,不得已而降魏,关索将军一直深以为恨!” “关将军真是这般说的?”李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关索竟如此看重自己? “正是!关将军曾说起他十年前与足下同在行伍中操练。”丁奉徐徐说道,“只因当年那些新兵多殁于王事,或伤残退伍,关将军也时常感慨。” 听到这话,李武不由得略有动容,没想到关索身为军中的大人物,竟还记得他们这些寻常士卒,着实难得。 就在李武感叹之际,丁奉则是率先问道:“足下今日前来,可是为了重回大汉?” “不瞒丁将军,李严自得知其子李丰死后,便万分痛恨大汉。近日又因汉军百般辱骂,却无法出战,使得他内心更为气愤。”李武犹豫了一下,仍是按照李严教给他的言辞,企图蒙骗丁奉,“很多士卒受他迁怒,心怀怨恨,更有一些当日受其蒙骗的汉军将士渴望重回大汉。将军若是愿意,小人愿为内应,助大军攻破李严营寨!” “此话当真?”丁奉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激动,若真有内应,那攻打魏寨便有了极高的胜算。 “千真万确,绝无半句虚言!”李武深怕露馅,赶紧连连点头。 然而这时,始终在一旁观察李武的邓艾却是不屑地冷笑道:“哼,李,李严这等拙劣的诈降计,莫非欺我军中无人?” 听到这话,李武的脸上顿时失去血色,他强作镇定,反问邓艾:“这,这位将军何出此言……” “据,据我所知,李校尉两年前在军中官职不高,如,如今却已成为校尉。”邓艾不紧不慢地质问道,“想,想来李严对你十分器重吧。” “何,何况你所言‘士卒心怀怨恨’一事太过粗略,难,难以让人信服。”邓艾继续指出李武的破绽,“只,只因前番有李鸿受刑降汉,故而李严这次也不敢用什么苦肉计,否,否则必然会引起我军怀疑。” 这一点上,邓艾确实料中了李严的想法。李武也提议是否要对自己用刑,好让汉军信以为真,但李严觉得这样有些太过刻意,最终否定了这个提议。李武见邓艾如此睿智,不由得更加紧张,颤颤巍巍地说道:“这,这……” “我,我不过以片言试探,你神态便如此慌张……”邓艾看到李武这个怂样,也不禁冷笑道,“李,李严乃反叛之人,自然也担心遭人背叛,故而选择忠心可靠之人。只是这诈降计,更考验胆略与见机行事。如此看来,足下当真不称职也!” “李武,你有何话要说!”丁奉这时也很清楚李武此行的真正目的,当即一拍案几,厉声喝道。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事已至此,李武已然无法反驳,唯有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李,李武,关索将军十年前曾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你为何仍执迷不悟,反要为李严卖命!”邓艾也是严厉地质问李武。 “不瞒将军,小人四年前曾在襄阳城外遭遇魏军追击,承蒙关索将军亲自断后,这才得以逃生……”李武垂泪道,“并非小人不念关将军之恩,只是小人之妻正在南阳,着实不忍背弃!” “挂念至亲,虽是人之常情,但你既决意与我军为敌,便容不得你!”丁奉厉声说完,随即朝着账外高喝一声,“来人!先将此人押下去,等候发落!” 想来关索也许对此人另有用处,故而丁奉决定先将李武收押。待到李武被押走后,关索也走进中军大帐,称赞邓艾道:“士载观察细致,不负我之所望!” “将军谬赞。”邓艾谦逊地说完,也不禁摇头叹息道,“只是李武终究站在李严那一边,着实可惜。” 关索虽然也是有些遗憾,但他并没有因此灰心,正色分析道:“此事尚有转机,我等可思索计策,看看能否让李武为我军所用!” 邓艾微微点头,却也提醒关索道:“只,只是李武若长时间不归,李严必会生疑!” “这是当然。”关索自然清楚这一点。不管李武是杀是放,自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决断。 三人包括丁奉都立刻在帐中细细思索起来。片刻之后,关索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问二人:“适才李武所言,其妻可是在南阳?” “确,确实如此。”邓艾点了点头,“依艾之见,魏军长期屯驻在宛城,其妻也定在南阳!” “如此便好!”关索不由狡黠地一笑,“形势如此,我便卑鄙一会!” 第598章 将计就计 很快,李武再次士卒被押到了中军大帐,审问他的依旧是丁奉与邓艾二人。看到李武满脸的惶恐不安,丁奉沉声道:“李武,你来诈降已被识破,本该将你当众处斩!” 听到“处斩”二字,李武顿时脸色煞白,浑身冒汗。只是尚未开口,丁奉的语气稍稍有所缓和,正色道:“只是我念在关索将军与你有旧,便给你一个活命机会!” “将军大恩!小人没齿不忘!”李武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跪地拱手致谢。 “你家眷现在何处?可是在宛城?”丁奉再次板起面孔,沉声问道。 “这……”李武闻言一惊,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你,你休想有所隐瞒!”坐在另一侧案几前的邓艾则是冷冷地盯着李武,严肃地警告道,“我,我早已推断过一番,大概知晓其所在!你,你便是所言不实,我也绝对能听出其中破绽!。”仟仟尛哾 “你若再敢诓骗于我,便只有死路一条!”丁奉同样厉声喝道。 虽然邓艾的话可能有些夸张。但设计好这一切的关索,料想李武已经知道邓艾的智谋远在他之上。关乎生死存亡,李武怎么着也不敢再乱来了。 “……回将军,小人之妻正是在宛城!”果不其然,李武犹豫了一下,还是无奈地叹息道。眼下只能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你家住城内还是城外?具体是何方位?”丁奉毫不客气地审问起李武,“不许隐瞒,照实说!” 自开始回答丁奉的那一刻起,李武的心理防线已经被突破,此刻再也没有抵抗的念头,只能老老实实地接着回答。包括他家周边的建筑邻居,乃至他妻子的姓名、年龄、身材相貌都一一告知丁奉。 邓艾则是始终用笔在白帛上记录着李武说出的信息。看到李武全程都没有犹豫,回答地相当快,邓艾看出他没有说谎,随即向丁奉点头示意,然后将自己记录下来的内容交给了丁奉。丁奉也立刻离开中军大帐,将东西转交给关索。 “好!辛苦你二人了!”关索称赞完丁奉后,便去臻选几名可靠的鲍家庄亲兵。当然他没忘提醒丁奉,与邓艾继续按计划行事。 丁奉回到帐中,看到李武一脸的困惑,当即淡淡地说道:“我已派人立刻前往宛城,去寻访你的家眷,将他们悄悄接到军中。好在你只有妻室一人,转移起来并不麻烦。” 李武闻言一震,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丁奉则继续说道:“我挑选之人皆是十分能干可靠,且人少不易被魏军发现,自然可以混进宛城!” 丁奉说到这里,更用带着威胁的口气冷笑道:“你该知道自己接下来做什么吧。” “请,请将军明示。”李武颤颤巍巍地小声问道。 “丁,丁将军需要你即刻动身返回魏寨,见到李严后,就说我,我军同意与你里应外合,攻克魏寨。”邓艾这时也开口道,“剩下的事,就看你自己如何应对了。” “我已经交代过前往宛城之人,一旦收到我军落败的消息,便会立刻处死你的妻室!”丁奉毫不客气地冷声道,“你也休想将此事告知李严!就算他派人昼夜兼程前往宛城,也决然赶不上!” 为了防止李武阳奉阴违,回到魏寨后便将今夜之事和盘托出,丁奉也要有一些必需的恐吓乃至手段。 “真,真卑鄙!”李武不由得在心中悲愤地大骂起来,他此刻真是后悔自己答应李严来汉军寨中走这一遭,否则也不会让自己陷入这般窘境。 看到李武的面色不是一般的难堪,邓艾也冷笑着开口道:“李,李严派李校尉前来诈降,足见其内心深处已被我军前段时间之叫骂所刺痛!他,他恼羞成怒,自然会图谋袭破我军。只是,只司马懿严禁他与我军交战,故而他,他不得已才使用诈降计。” “我,我军对李严了若指掌,他岂有胜算?”邓艾呵呵笑道,“李,李校尉如何选择,莫非还有疑问?” 李武没想到邓艾的才智竟厉害到这个地步,远在李严之上,这也让他不由得在内心盘算,似乎继续为李严效力,本身也有一定的风险。 “李严本就是一忘恩负义之反复老狗!对于这种匹夫,你若执迷不悟为其卖命,非但身死丧命,更会成为天下笑柄!”丁奉激愤地说完后,也好言劝慰道,“你若能弃暗投明,助大汉破了魏军,来日我必奏明朝廷,对你加官进爵,决不食言!” “想来关索将军知道你为大汉立下大功,也会念在往昔情分,对你多多提携。”丁奉又拿出关索来说动李武。 到了这个份上,李武就算不为自己的前程考虑,也要为他们夫妻的性命考虑。最终,李武还是神情复杂地向丁奉叩首道:“如此,小人愿听从将军调遣,万死不辞!” “好!接,接下来的言语,李校尉可要好生牢记!”邓艾连忙正色叮嘱道,“李,李严盘问时,只要按此回答,便,便决计无法露出破绽!” 其实关索和邓艾也都猜到,李武绝对没有向李严说起自己曾两次受关索救命之恩,否则李严无论如何都不会重用李武,更不敢派他前来汉军这里诈降。故而李严对李武并没有很深的防备,只要李武铁了心归顺大汉,李严绝对会中计。 是夜子时,李武反复牢记邓艾教给他的言辞后,便起身返回魏寨。待到李武走后,关索也来到中军大帐,他早先便派出两个亲兵,从小路飞马前往宛城,去接走李武的妻子。想来李武一介校尉,并非朝廷大将,房屋在宛城十分偏僻,妻子也不会太受人关注。关索已经将窍门和一些办法告知他的亲兵,趁着宛城还没有因为敌袭而封锁,把李武之妻接出城来,并非难事。 接下来就是等李武什么时候再派人前来与汉军接头,约定里应外合之事。 不过丁奉的心里却始终有些担忧,再次见到关索后,他也不再遮掩,直截了当地问道:“将军,万一李武仍怀为曹魏效忠之心,将我军计策告知李严,然后将计就计,又该如何?” “此事不必担心!李武若真是如此,必会请李严派人立刻返回宛城,保护其妻!”关索却是沉着分析道,“我已令两名亲兵先行一步,绕到魏寨背后进行监视,若是明日一早有魏军骑兵火速离寨,定是李武出卖我等!” “不过他今日见识了士载的手段,来日若是敢亲自再来,定会真心助我军破魏!”关索信心十足地说道,他已经想好了怎样进一步试探李武的办法。 第599章 蒙在鼓中 李武回到魏军营寨,已是寅时。李严虽然已经睡下,但他特意吩咐自己的亲兵,若李武回来,立刻通报,他要第一时间得知汉军的情况。 “你为何回来地这般迟?”李严得知李武此行花了近四个时辰,不由得微微皱眉,心中更是好生疑惑。 “唉!李严将军,非我李武不忠不义,实在是迫不得已!” 而李武正如关索预料的那般,担忧即将成为人质的妻子,最终还是已下定决心,向李严撒谎道:“回将军,小人在向丁奉说明愿为内应后,他并未第一时间作出答复,而是派人将小人看管在一处偏帐中。” “噢?”李严眉毛一挑,“丁奉莫非是不相信?” “后来丁奉召集了几个蜀将,连夜商讨许久,又各自问了小人一番,方才相信小人所言非虚。”李武继续“解释”道。 李严微微点头,觉得丁奉此举倒也不算鲁莽。不过他为了进一步确认汉军的情报,接着问道:“有哪几个蜀将,你可记得?” “有一人乃曾经担任襄阳太守之张翼。”李武按照邓艾教给他的话语,应对李严,“小人当年也在襄阳数年,故而他亦觉得小人面善,使丁奉更加相信小人之言!” “张翼!你也来了!”听到张翼的名字,李严猛然想起几年前与他发生的不快。虽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但既然碰到了,李严也就想算一算旧账。 “张翼也向小人将军核实过将军的性格脾气……”李武这时又十分小心地说道,“小人也按将军临行前交代的那番,一一说了……” “哼!”李严早就料到这一点,也算有所准备。不过他不在这种事上多做纠缠,继续问道,“蜀军之中还有何人?” “另有一员蜀将似乎叫陈同,小人依稀记得此人原属魏军。”李武立刻想起邓艾让他牢记的第二个名字,“他也问了我许多关于宛城与我军之中的情况,小人也都如实回答,以免他心生疑惑。” 李严这时也回忆起,陈同两年前曾在李鸿的撺掇下投降季汉,并献出邓县,他对李武的这番盘问,也在情理之中。 李武又说不认识汉军其余偏裨将佐,李严对此也不太怀疑,毕竟不会所有将领都来向李武核实。至于邓艾的名字,丁奉担心魏军之中有人知道邓艾颇多智谋,会让李严有所提防,故而让李武特意略去。 不过这番细致的说辞,加上李严之前便信任李武,使得他并没有对李武产生怀疑。 “好!你此行着实不易,能使丁奉等人中计,足见本将军并未看错你!”李严不知自己已落入了汉军的圈套,仍是兴奋地说道,“五日后,你再次深夜前往蜀军营寨,约定里应外合之事!” “还要再去?”李武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问道。 李严以为李武是不想再次面对汉军的盘问,可他还是用不容商量的语气严肃地说道:“你若不亲自前去,丁奉他们难免认为你心存胆怯,以致生疑!计策已经到了这一步,便不可回头!” “小人遵命!”李武对此自然没有异议,随即答应了下来。 按照李严的想法,李武在魏军之中着手联络心腹等一系列事情尚需一段时日,明夜便前往汉军不免让丁奉等人觉得太假,故而需要将戏演得再逼真一些。 五日后,李武按照李严交代的那般,再次偷偷溜出魏寨,渡过来到汉军这边。丁奉见过李武后,第一时间笑道:“不出邓将军所料,李严果然不会这么快便让李校尉再次前来!” 前番关索派往魏寨东面潜伏的两名斥候,从那一晚的子时开始监视,直到第二天日落,都没有发现有魏军斥候飞马离寨,途径前往宛城的要道。故而关索知道李武没有向李严说出实情,请他搭救自己的妻子。既然李武彻底弃暗投明,那么汉军的胜算便会大大增加。 当然这件事情李武是毫不知情的,毕竟关索那时还没有完全信任李武。 不过李武两日未曾带来消息,丁奉不免有些焦急。但关索和邓艾皆认为不必操之过急,因为这一定是李严的用意。 “李严此番有何言语让李校尉转达?”丁奉也不多说,直奔主题。 “李严命小人转告丁将军,可于三日后之子时深夜,大举进攻魏寨,到时会有人在寨中点火引发骚乱,并打开北门!”李武将李严交代给自己的话语如实告知丁奉。 “北门……”丁奉微微皱眉,接着问道,“李严可曾告知你他会如何设伏?” “这倒是未曾。”李武为难地摇头。 中军大帐内很快便陷入一阵沉默。片刻之后,邓艾突然对李武开口道:“李,李校尉,李严可曾让你先一步渡过汉水,作为我军向导?待,待到交战之时,再让你伺机逃脱?” “正是!”李武略带惊讶地点了点头,“邓将军如何得知?” “李,李严为了引我军上钩,真是下足血本啊!邓艾不摇头冷笑道,“有,有你亲自引路,我军自然不会生疑!” 看到李武仍是一脸错愕,邓艾当即正色分析道:“我,我军令行禁止,军纪严明,岂会让你轻易逃脱?何况你又未曾知晓魏军会如何埋伏。我军一旦发现中计,便会让你顷刻身首异处!” “李,李严此举自然狠毒,只是为了大破我军,不,不得不让李校尉送了性命。”邓艾特意强调了最后几个字,接着仔细观察起李武的神色变化。 “邓将军神机妙算,小人叹服!”李武对邓艾几乎佩服地五体投地,心中对李严也不由得痛恨起来。 注意到李武脸上露出的那一丝阴森后,邓艾也向丁奉微微点头,对李武立场的最后一次确认就此完成。 “李校尉且先回去,就说丁将军三日后便会在汉水西岸等候李校尉前来。”既然李武已经提供不了什么情报,丁奉也不让他在军中久留,以免不便。 “小人告退。”李武随即欠身拱手。李严临行前确实交代过他,今夜快去快回。因为即便是校尉,两个晚上外出晚归,正常情况下是很容易引起别人怀疑的。 待到李武走后,一直躲在账外的关索也终于走进中军大帐。看到关索如此鬼鬼祟祟,丁奉忍不住感慨道:“李武已决意背弃李严,长寻今夜为何不提前现身,也好安定其心?” “李武虽不会背叛我军,但我担心他见过我后,反在李严面前露出破绽,从而暴露我不在邓县之事实!”关索却有自己的顾虑,“不到最后关头,我是绝不会轻易在魏军面前现身!” “关将军之言有理!”邓艾也是赞同道,“眼下我等需好好筹划,只要能算准李严会如何埋伏,便可轻易击破魏军!” 第600章 夜袭魏寨 直到准备伏击汉军的最后一天,李严才将自己的计划告知魏军诸将。王昶等人皆是面面相觑,始料未及。 “将军,司马都督有令,坚守勿战。如今为何反引诱蜀军前来?”王昶第一个不解地问道。 “都督只说不让我出战,如今却是蜀军自己来攻我均口营寨。我借此机会击破蜀军,并不算违反都督之令。”李严则是冷冷地回答道,“蜀军今夜便要前来,诸位将军好生听我号令,迎战便是!” 听李严这口气是势在必行,王昶知道自己无法劝阻,可他仍是充满担忧:“只是蜀军当真相信李校尉所言?” “丁奉等人皆有勇无谋之辈,如何能识破我所设之诈降计。”李严不屑地笑道,“何况我今夜会让李校尉亲自前去接应蜀军,蜀军必然不会有所疑惑。” 王昶还想再说些什么,李严却是不耐烦地打断道:“我意已决,王将军无需多言!” 王昶闻言,唯有心中长叹,少时散会后,定要派人前往邓县,将此事告知司马懿。而李严也猜到王昶心中所想,所以直到最后一天才宣布自己的决定,好让这个计划不会受到阻挠。 既然众将不再有异议,李严也果断下令,他先对成藩说道:“成将军,我命你即刻领军士一千,从北门至中军大帐挖掘陷坑!每坑之间相距十余步,如此便可让蜀军大量深陷坑中。” “将军今夜可于寨中守卫,但见寨中火起,便立刻打开北门,待到蜀军败走时,再从西门杀出!”李严说完,便抽出一支令箭,交给成藩。 “周将军今夜率兵一千,埋伏于均水上游,只要见到寨中火起,便立刻顺流而下,攻击蜀军河畔船只。”接着,李严又抽出第二支令箭,交给另一名唤作周忠的杂号将军。汉军想要攻打魏寨,势必要渡过汉水。到时候只要从汉水进行拦截,便可以将蜀军围歼于汉水东岸。 “本将军亲自领兵两千五百人,埋伏于寨北,攻击蜀军!”这个从后截杀汉军的重任,李严自然是留给了自己。到时汉军可能会拼死反扑,他要亲自激励士气,以最快的速度大败汉军。 李严又看了一眼王昶,淡淡地说道:“王将军领兵五百,在寨中好生看护粮草,协助防御。” 既然王昶这么反对自己的作战计划,李严也就不想让他一同参战,以免他心存懈怠,遗失战机。 交代完毕后,诸将各自着手准备。王昶则是派亲兵携带自己的书信,飞马前往邓县一带去找司马懿。只是此刻已是午时,均口距离邓县约有两百余里,纵然信使快马加鞭,也要明日才能将消息送到司马懿手上,到时均口的这场伏击战早已落下帷幕…… 想到这里,王昶的心里竟莫名地悲观起来,而中军大帐以北,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士卒,开始挖掘陷坑。 到了半夜子时将近,虽然有皎洁的月光从空中洒下,但远离汉水两岸的大地上,仍是黑茫茫一片。而奉李严之命,独自划船渡过汉水的李武,已经在汉水西岸等候。很快,他便注意到,前方不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定是汉军大举前来。 待到脚步声渐近,李武立刻快步上前,在前排士卒的带领下,见到了丁奉与邓艾。 “李校尉果然来了!”丁奉呵呵笑道,“你妻子已被我军平安接到寨中!沿途虽然坎坷,但万幸无恙!” “多谢丁将军成全!”李武心中悬着的一颗大石终于落下,连忙说道,“李严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候汉军前来!” “噢?他如何埋伏的?”听到这话,丁奉立刻来了精神。 李武遂将魏兵于北门一带挖掘陷坑,并且准备船只,以及李严亲自领兵出了北寨一时告知丁奉。由于魏军近几日明显加强了寨外的巡视戒备,这些消息,汉军还真没有办法探查到。 “呵!果然如此!”丁奉冷笑一声,看来李严的部署,大体和关索、邓艾预料的一样。 而且关索已经准备了详细的应对之策,汉军接下来便在丁奉的带领下,快速乘坐船筏,渡过汉水。而魏军之前为提防汉军夜袭,除了在寨外安排巡哨士卒外,更在汉水留下了划船巡视的斥候,一旦发现汉军的踪迹,便立刻将船只靠岸,骑马返回魏寨报信,因此今夜数千汉军渡河来攻的消息也第一时间传到魏寨。成藩一面命士卒做好迎战准备,一面按照李严的计划行事。 魏军营寨距离汉水不过三五里的路程,畅通无阻的汉军很快便顺利来到寨前。丁奉注意到魏寨之中已经亮起了许多亮光,且西门一片骚动,便立刻把长矛一挥,高声喝道:“向敌寨进兵!” 汉军前队的刀盾兵立刻架起盾牌,装模作样地开始朝着西门徐徐进兵,并高声呐喊,以壮声势。而李严早就交代过成藩,要让汉军尽可能地靠近西门,到时出寨猛攻,便不怕追不上汉军。故而成藩只是命魏兵空拉弓弦,摆出一副放箭阻敌的姿态,实际上根本不想阻止汉军前进的步伐。m.qqxsnew 不过关索和邓艾早就猜到李严的心思,汉军前进的速度始终非常的缓慢,就等着寨中出现里应外合的信号。 很快,骑在马上的汉将们隐约注意到,魏军寨中突然传来明亮的火光,且不断扩散开来。与此同时,魏寨之中也是响声大作,更有许多叫反之声。 “着火了!着火了!” “我等原是大汉将士,不得已才降了魏军!今日便反了吧!” “对,反了!” “速速打开北门!” “果然来了!”丁奉清楚时机已到,立刻回身高喊道,“熊哲、谢金,速率骑兵占据北门!” “唯!”二将早已等候多时,立刻带着两千蛮军骑兵飞马出阵,朝着北门方向疾驰而去,以骑兵的冲刺速度,抵达不过片刻功夫。 此刻魏军大寨的北门已经完全打开,寨内多处营帐起火,似乎正等着汉军冲杀进去,汇合里面的“投降”之人,一举大破魏军。 然而,汉军却是做出了令魏军完全不曾料到的举动。 “放火箭!” 随着熊哲的一声令下,谢金与一众弓骑兵迅速掏出早已备好、包裹着油布的火箭。借着火把点燃箭矢后,汉军就在魏寨之外,朝着寨内纷纷抛射火箭,并无一人从北门冲进大寨。 第601章 冤家路窄 十一月的初冬夜晚,天上正刮着一阵阵西风。蛮军将士顺着风向释放火箭,很快就将魏军的北寨、东寨乃至中军一带的营帐悉数点燃,连李严的中军大帐也不例外。 “这,蜀军竟如此狡猾!”看到汉军竟不按套路出牌,成藩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他正要率兵前往北门迎战,却突然想起那些自己挖好的陷坑。无奈之下,成藩只好命士卒往寨外射箭退敌,只是寨中燃烧的烈火又让许多魏兵不敢向前,一时间难以阻止汉军的攻势。 “快快救火!”王昶则是气急败坏地指挥士卒四处灭火。本来寨中只是十几处空闲营帐被点燃,可现在却连囤放粮草辎重的营帐也一并着火,如果不赶紧挽救,后果不堪设想。 而蛮军弓骑兵趁此机会,又向寨中,尤其是西门一带抛射箭矢,让魏军愈发混乱。 “杀呀!”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北面突然响声大作,火把高举,原来埋伏在远处的李严终于在这个时候赶到。只是他在临近大寨的时候,心中却是十分疑惑,为何寨内的火势会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猛烈。 而且从前方的响声来看,汉军似乎大量集中在寨外,并未冲进寨内…… 就在李严困惑之时,两千蛮军骑兵突然集体调转方向,往李严那路魏军冲锋而去,并齐齐抛射箭矢。魏军猝不及防之下,有多人中箭倒地。 “大汉镇东将军关索关长寻在此!”蛮军阵中忽然响起一声霹雳般的怒吼,“李严老狗,还认得我吗!” “关索”二字一出,宛如平地惊雷一般,魏军将士瞬间脸色大变。李严更是惊得手中长矛差点落地,满脸的难以置信,可这确确实实是关索的声音无误。 “关,关索!!!他,他怎会在此???” “李严,汝以为我在邓县,万万想不到我会在此处吧!”趁着李严惊魂未定,关索更是放声大笑道,“汝的诈降计早已被我识破!李武现已归降大汉,汝今夜休想走脱!” “昔日汉家儿郎,不趁此时重归我军,更待何时!”关索高声说完,随即大喝一声,“随我杀!活捉李严!” 在关索的带领下,两千蛮军骑兵手持兵器,催动战马,齐齐冲向面前的魏军。天空中箭矢纷飞,“活捉李严”的呐喊声此起彼伏。 “李武!!!汝这忘恩负义的小人,我誓杀汝!!!”如梦初醒的李严终于明白自己早已落入汉军的圈套,当下气得差点栽下马来。 这个时候,李严身旁的几个亲兵连忙劝说道:“将军,想来李武已将我军埋伏情况告知关索,蜀军已做好应对之策!此刻再与蜀军交战,胜算渺茫,不如往东退走,来日在报此仇!” “走?我还能往哪里走?”李严却是惨笑一声。自己不听司马懿将令,强行要与汉军交锋,如今落得损兵折将,均口阵地失守,连粮草辎重都保不住。他就算今夜能逃回魏国,即便不死,也免不了终身受辱的结局。 至于投降汉军,那更一条比死还要惨的路。事已至此,李严着实明白自己大限已至。 “关索竖子!!!我与你拼了!!!” 最终,李严发出了一声怨毒、悲愤、乃至绝望的怒吼,纵马挺矛,身先士卒冲向汉军。他速度之快,甚至让身后的几名亲兵都来不及跟上。 “来得好!” 阵中的关索远远望见有人飞马出阵,知道定是李严在做困兽之斗。他也毫不示弱,猛地一踢奔云马腹,宛如一道白色的旋风,直取李严。李严见是关索亲来与其交锋,却并无畏惧,只求能拉关索做个垫背。 然而关索的武艺却比李严想象中的更为强悍。经过几个月与孟虎的较量中,关索的刀法与臂力又有了新的突破,此刻与李严交锋,刀刀都有雷霆万钧之势。而李严年事已高,又不像关索这般勤修武艺,两人差距可想而知。未满十合,李严便毫无还手之力,只有疲于应付。 “诸位,我等原为汉家子弟,只因受了李严蒙骗,不得已而降魏!如今李严败局已定,我等何苦为其送命!是时候重归汉军了!” 一名魏军都伯突然在阵中振臂高呼,此人原是张飞旧部,当日未曾来得及逃脱,也就躲过了魏军的清洗。他也和李武一样,也有着重回季汉的念头。 虽然这一次李武按照邓艾的吩咐,未曾联络汉军旧部,以防走漏消息,但关索相信只要时机已到,他们会主动倒戈。此刻汉魏交锋,士气正盛的蛮军将士箭矢如雨,让魏军难以靠近,加上魏寨火势不止,丁奉那边的兵马也朝这里赶来。军中的张飞旧部,乃至李严昔日的部曲,终于开始响应关索。寨外与寨内的魏军都开始出现了更大的骚乱,一些人趁乱逃走,甚至包括一些本在救火的士卒。这也使得魏寨的火势丝毫抑制不住,越发地猛烈。 眼看寨子是待不下去了,许多魏兵仓皇打开南门,夺路而逃。成藩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西面响声大作,原来是魏将周忠领兵一千赶来。 且说周忠见魏寨起火,知道是进攻的信号,便火速从均水驶入汉水。可到了岸边,周忠却未见到汉军的一艘船筏,也未曾见到留守士卒,顿时感到十分诧异。眼见不远处火光冲天,喊杀声越发嘹亮,周忠不敢怠慢,便立刻前来支援。 看到周忠这路人马出现,成藩也顾不得许多,领着身边还剩下的七八百人,从西门杀出。两人合兵一处后,立刻往北支援李严。丁奉听到后面喊杀声渐近,立刻对邓艾说道:“邓将军,有劳你助李辅将军御敌!” “将军放心便是!” 邓艾立刻转马来到后队,与李辅一同指挥一千士卒,原地摆好阵型,刀盾兵围成一圈,将长矛兵与弓弩兵护在中箭。周忠、成藩命魏兵大举杀上,汉军将士则彼此配合,全力死守,将魏军牢牢地拖住。 李辅注意到魏军大量聚集,想合力冲破汉军的盾牌防线,便立刻高喝道:“弓弩兵,准备……” “李,李将军,且慢!”邓艾这时却连忙拦住李辅,“再,再等片刻不迟!” “邓将军,这是为何?魏军眼下十分密集,我军放箭,必能造成重创!敌强我弱,理当全力以赴!”李辅颇为不解地问道。不过由于关索与丁奉都对邓艾十分信任的缘故,李辅对邓艾的态度还算客气。 “少,少时放箭,更能大挫魏军士气!”邓艾却是十分自信地说道, 李辅见邓艾如此肯定,便令所有弓弩手不要射击,只是搭箭上弦,原地待命。魏军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全力冲击汉军的阵型。 可未过片刻,魏军身后突然响起了嘹亮的喊杀声,又是一路汉军突然出现! 早就猜到李严会从汉水拦截汉军,关索便命张翼领兵一千,在四千汉军渡河之后,将所有船筏划回汉水西岸,周忠也正是因此在东岸扑了空。在得知周忠领兵支援李严后,张翼便立刻率兵渡过汉水,来了个黄雀在后。眼看魏军正在进攻汉军后队,张翼便立刻命令麾下士卒高声呐喊,以此震慑敌兵,然后大举杀上。 qqxδnew 第602章 力夺均口 “李,李将军,时机已到,可放箭矣!”看到张翼率军赶到,邓艾毫不犹豫地对李武说道。 “全军放箭!”李辅此刻也明白了邓艾的意图,果断高声下令。汉军阵中的所有弓弩兵立刻朝着魏军密集之处抛射箭矢,刹那间箭矢纷飞。 而魏军将士得知自己处于两面受敌之势,正是着急之时,不提防汉军突然放箭。许多只顾冲击汉军盾牌的魏兵先后中箭倒地,且由于魏军十分密集,更引发一连串的踩踏事件,导致了更大的混乱,转眼死伤极多。 “我乃大汉建信将军张翼,魏贼哪里走!”张翼此刻也率兵向魏军发起冲锋。看到魏军出现骚乱,汉军将士皆是士气大振,准备痛打落水狗。 “快撤!快撤!”周忠见势不妙,也顾不得去支援李严,急忙领着兵马,往南而逃。成藩独木难支,只好跟着成藩一同撤退。张翼、李辅、邓艾三人哪肯放过魏兵,奋勇在后追杀,魏军瞬间兵败如山倒,跑得慢的,转眼便死在汉军的兵刃之下。 且说北面的汉军也与魏军开始了交锋,两边士气差距明显,加上丁奉也已经率兵赶到,汉军在兵力上也占据了优势,魏军很快便开始招架不住。而关索在将李严死死压制住后,李严麾下的亲兵们便立刻举起环首刀,赶来支援。关索却是毫无惧色,大喝一声,手中这把五十四斤重的大砍刀大开大合,在乱军之中,不依靠李震等人的帮助,以一敌众,竟丝毫不落下风。qqxsnew 李严虽然因为亲兵的支援稍缓压力,但他并没有趁此机会逃走,而是与众人一同夹击关索。只是他着实有些高估自己亲兵的本领,他们和关索几乎有着天渊之别。只见关索攻守兼备,且每出一刀,必有一名亲兵落马,不消片刻,便将他们尽数斩杀,又剩下他与李严的单独对决了。 “啊啊啊!!!”看到这些从季汉跟来,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亲兵全部死在关索手中,李严对关索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点。因此他不管不顾,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关索刺出手中的长矛。 然而关索早就看穿了李严的动作,身子只一闪,便轻松躲过了李严的攻击。紧接着,关索左臂一夹,牢牢夹住李严的长矛。李严拼命想要拔出,却是怎么也拔不动。 而关索则是趁此机会,单手提刀,用刀面重重地敲在了李严的肩膀上。李严顿时惨叫一声,跌落马下。李震等亲兵赶紧飞身下马,将李严死死按住,生擒活拿。 李严被活捉的消息很快便在魏军之中传开,许多尚在负隅顽抗的魏兵很快便陷入惊恐之中。汉军则是气势如虹,冲杀得魏军溃不成军,四散而逃。关索命丁奉立刻领兵从后追杀,他本人则率一千轻骑兵,赶往西面支援邓艾他们。 等关索赶到时,西面的魏军也早已大败而逃,关索命弓骑兵从后追杀,不断放箭,沿途射死魏兵不计其数。许多魏兵得知李严已被汉军生擒,又无法从骑兵的手中逃脱,不得不跪地请降。关索命汉军先行收编,少时再作计较。 眼看魏军逃脱者非死即将,逃脱者寥寥。关索又领兵攻打魏军大寨,却发现魏军寨中已是一片火海。而魏将王昶见大势已去,只能带着不到五百的魏兵,弃了营寨,往东面逃去,侥幸救出的粮草辎重也是十不存一。 战到天明时分,所有汉军全部汇合于魏军大寨的废墟之上,进行战果统计。这一夜,汉军已伤亡不到五百人的代价,大破五千魏军。生擒魏军主将李严,周忠、成藩见难以逃脱,不得不向汉军投降。汉军前后击杀超过两千人,生擒俘虏近一千五百人,另有四百余名汉军旧部,再次投靠了关索,战场上满是魏军遗弃的铠甲、兵器、旗帜与马匹。 “好,此番可谓大获全胜!”得知此役的斩俘后,关索不由兴奋地握紧了双拳。虽然没有缴获到魏军寨中的粮草辎重有些可惜,但拔掉均口的魏军营寨,便是打通了汉军从西面进兵南阳的要道,相信司马懿知道此事后,再也别想睡个好觉了。 关索命李辅、陈同带领士卒快速打扫战场,除了魏军旗帜外,死尸身上的军服也要一并扒下,他另有用处。事情安排下去后,关索来到投降魏军将士前,先命原为汉军之人站到一旁,以作区分。为了以防有魏国之人浑水摸鱼,关索特地让李武核实了一遍他们的身份。、 李严虽然也是俘虏,但关索并不急着处置他。他先命士卒押上周忠与成藩,严肃地问道:“你二人可是真心归降?” “罪将愿为关将军效犬马之劳。”周忠虽然家眷仍在洛阳,但生死关头,也顾不得许多,只求保住性命,只是内心仍是十分排斥。 相比于周忠平淡的态度,成藩却是在关索面前表现地异常激动:“关将军明鉴,我原为汉将,只因受李严所骗,才不得不降了魏军!” “噢?是吗?”关索虽然认得成藩,却完全没有被他骗过,只是冷冷笑道:“昔日受骗者何止你一人,为何唯独你是走投无路之际,方才向我军投降?” “这……”成藩注意到关索不善的神色,顿时语塞,紧张地思考如何狡辩。 这时,关索又对那些重回汉军的将士高声道:“我知你等为魏军效力实乃身不由己,然交战时便能弃暗投明,实乃明智、忠义之举!本将军自然既往不咎!” 关索说完,再次毫不客气地指向成藩,厉声大喝道:“至于你,身为大将,明知李严今夜必败,不率众倒戈,反倒仍为其鹰犬,领兵攻打我军将士!我关索岂能容你!” “来人!将成藩就地正法!以儆效尤!”不给成藩任何的机会,关索毫不留情地将手一挥。成藩身后的士卒立刻上前,将他死死按住,动弹不得。两个刀斧手则大步走到成藩身旁,其中一人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斧钺,瞄准了成藩的脖颈。 “关,关将军!!!”成藩没想到关索竟这般绝情,当时吓得魂飞魄散,疯狂地大喊道,“念在当年同在襄阳御敌,求求饶我一命!!!” 然而为时已晚,只听“咔嚓”一声响,成藩顷刻变成了一具无头死尸,为自己的愚昧付出了代价。 第603章 天道昭昭 其实成藩身为李严昔日的营中都督,也曾与许多部曲将士打过交道,其中许多人现在正站在归降的队伍之中。关索注意到他们的脸上虽然也闪过不忍与无奈,但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人出面求情,关索也就没有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 何况关索也有必要震慑那些投降之人,让他们收起自己的那些小算盘,他关索可不是善男信女,容不得这些人先降后叛。 命士卒拖走成藩的尸体后,关索便开始了今日的重头戏。 很快,李震与一众亲兵押着五花大绑的李严,来到关索面前。看到李严的出现,张翼、熊哲、谢金等曾经驻守过襄阳的汉将皆是满面怒容,正是因为他的背叛,使得汉军前后损失了冯习、李鸿并数千将士。 “跪下!”李震等亲兵都知道关索与李严之间的旧仇,此刻为替关索出气,众人不是按压肩膀,就是猛踹膝窝,让李严死死地跪在地上,摆出一副向关索俯首称臣的姿势。 若是换作别人,关索本不会让亲兵们这般去羞辱。可对方是李严,那关索没上去踩着他的头颅,已经算自己还有些修养。 看到李严拼命挣扎,却无能为力的凄惨模样,关索也不禁摇头冷笑道:“李严啊李严,当年你勾结刺客害我,并带兵投魏,可曾想到今日会落得这般田地?” “关索竖子!士可杀不可辱,你快快取我性命!”李严虽然看不到关索的神态,但想想都知道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更加气得瞠目欲裂,愤怒地咆哮道。 “急什么,我正盘算着要不要将你送回成都,交由圣上发落。”关索命亲兵松开李严后,得意地嘲讽到,“顺便也让你见见黄公衡等一众昔日同僚。” “你,你!关索竖子!!!”这种做法简直比杀了李严还要痛苦一百倍,李严气得浑身颤抖,恨不得当场暴毙过去。 “关将军!” 就在这时,关索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带着胆怯的声音。关索回头一看,竟是李武从阵中走了出来。 由于先前关索一直隐藏自己的行踪,今日战事繁忙由无暇叙旧,因此这还是李武第一次与关索正式的面对面交流。 “李武,你有何话要说?”关索不动声色,淡淡地问道。 李武知道关索对李严有着很深的公仇与私怨,他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开口,可不知为何,他还是站了出来。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后,随即壮着胆子,对关索说道:“关将军,李严对大汉虽有死罪,但他也曾提携过小人……能否,能否给他一个痛快!” 关索尚未开口,李严却是愤怒地咆哮起来:“李武,你休要假惺惺地装好人!你这忘恩负义鼠辈,汝妻子早晚将被碎尸万段!” “住口!你也配骂别人忘恩负义?”关索怒喝一声,直接上前飞起一脚,直接踹在李严的腹部,痛得他闷哼一声,身子蜷缩,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 “李武之妻早已被我悄悄接到寨中!”关索得意地笑道,“否则他岂会安心诱你中计!” “什么?”李严闻言一惊,心中顿时万分懊悔。他对李武颇为信任,并无防备,早知如此,就应该在让李武诈降之后,派人去宛城将他的妻子控制起来。 “我也不瞒你,李武当日确实是来诈降,只是他神色不安,方才被我军识破而已!”关索说到这里,更用十分欣赏的眼光看着李武,“何况李武弃暗投明,正是念及我往日对其之恩!” 看到李严满脸的不解,李武方才如实相告道:“当年我在汉军,曾两番蒙关将军搭救,至今感念不忘!此事一直未曾说起……” 听到这话,李严方才如梦初醒,为何自己对李武这般器重,他还是重新站在了汉军这边。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信错了人…… “罢罢罢!我当年背叛大汉,今日也遭人背叛,也算我应有这般下场!”一念至此,李严忽地仰天大笑,只是这笑声中,充满着无比的悲怆。 而关索那边也对李武严肃地说道:“李武,我军此番能大破魏军,你着实立下汗马功劳!我便准你所请之事!” “多谢关将军。”李武连忙拱手致谢,接着赶紧退到一旁。 “何况此地离成都千里迢迢,未免夜长梦多,我这便结果了你!”关索说完,便立刻张手示意。替关索捧刀的亲兵心领神会,立刻将大砍刀递到他的手中。 当日冯习死后,关索曾立誓定要将李严碎尸万段,今日手刃仇人,算是得偿夙愿。何况想起自己与李严的种种过往,由他亲手操刀,也是在合适不过了。 而李严则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近,早已心求一死的他,也不再多费口舌与力气,只是默默地闭上双眼。这一刻,他那颗长久以来充满焦躁、嫉妒的内心,终于进入了平静…… 当着数千将士的面,关索将手中的大刀横劈过去,就此结束了李严晚节不保的一生。在捡起李严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后,关索默然片刻,将其交给一名亲兵,并正色叮嘱道:“将李严首级在军中号令一日,然后好生保存。来日我还要送往成都,交给圣上!” 随着李严被处斩,战事也算告一段落,汉军移寨到均口,一面整理物资,一面稍作休息。关索则与众将商议接下来该如何进兵。 “都督,魏军降卒人数众多,让他们随我军作战,难保其心,不知该如何应对?”张翼首先问道。 “此事我已有主意!”关索随即对李辅说道,“李将军,你可领兵五百,将我军伤卒与今日所有归降之人,走水路送回上庸。” 关索刚才统计了一遍,魏军降卒虽有近一千五百人,但只要卸掉他们的兵器与铠甲,便不足为虑。何况算上汉军伤卒回归将士,李辅麾下的兵力也超过一千,绰绰有余。上庸这些年一直安稳太平,粮草积累许久,将降卒安置在那里,完全负担得起,而且东三郡是个山谷环绕之地,好似一个天然牢笼,只要把守住要道,便不用担心降卒们逃走。季汉这些年已经往东三郡输送了许多降卒,都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干活度日。 “李武,你携带妻室也一同返回上庸。若能助李将军管束好那些降卒,也是一件大功!”关索又对李武说道。李武知道关索是给了自己一件美差,自然心怀感激。 “都督,魏将周忠该如何处置?”丁奉忍不住问道。 “让他随同大军,征战南阳,我尚用得着他!”关索虽然没指望周忠为自己卖命出力,但提供一些宛城乃至南阳的情报,应该还是足够,只要身边无一兵一卒,便不怕他作乱。 就在众人商议之时,忽有一名士卒来报:“将军,有十五名受伤降卒因失血过多而死。” 第604章 迷惑之计 大战结束,军医首先要给自家的伤卒疗伤,接着才能轮到降卒乃至俘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当然这也导致降卒中会出现伤势过重而死之人。虽然死得不是自家将士,但关索忽然想到些什么,还是亲自去降卒那里查看一番。昨夜士卒奋战一夜已十分疲惫,外加进攻南阳不可操之过急,故而关索命全军先休息一日,明日再做打算。 诚如那名士卒所说的那样,不少魏军降卒受到的创伤因为十分严重,来不及用上有效的伤药,导致失血过多而死。除此以外,还有一些已经断手断脚的魏兵,虽然暂时保住性命,但沦为残疾后行动不便是肯定的。 “带着这样的士卒赶路,反而是大军拖累……”关索不由得暗自琢磨,“若让他们尽数死在上庸,也是一个麻烦……” 关索快速思考了一番,随即高声道:“传令下去,凡是伤残乃至重伤魏兵,每人赐半石米,尽数释放。” “将军,这是何意?”负责看管降卒的陈同略带不解地问道。 “这些人对我军已无用处,反是累赘,对魏军亦是如此。倒不如放他们回去,好让他们宣扬我军仁慈。”关索正色说道,“速去统计人数,再命军医前来为他们医治!” 既是关索这般说,陈同也不敢怠慢,很快便去各营筛选人数,并通知军医。到了傍晚,共有两百余名伤残魏兵聚集到汉寨东门,破相瞎眼乃至缺胳膊断腿,人人包着布条绷带,好多人互相搀扶,彼此依靠,着实凄惨不已。看到关索亲自前来,这些伤兵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谢过关索释放赐米之恩。 “汝等既已重伤,今番获释,切不可再为魏军效命,当早回宛城,以避兵戈。”关索则高声警告道,“否则来日沙场再次遇见,我军断然不会手下留情!” 这些魏兵畏惧司马懿军法甚严,即便伤残,也不敢逃回宛城,只是这个节骨眼,他们岂敢多说什么,只能先后答复一句:“谨记将军之言。” 当然关索也不在乎他们到底去哪里,其实他早有自己的打算。望着魏兵蹒跚离开的背影,关索嘴角不由扬起一丝微笑。 “接下来,司马懿便好好猜去吧!” 荆州,南阳,邓县,魏军大寨qqxsnew 且说邓县一带的汉军与魏军也僵持了一月有余。起初,赵云还会命张苞、赵统等人前去魏军寨前挑战,但随着司马懿坚守不战,汉军也渐渐厌烦了这样的叫骂,不再搦战。而驻扎在邓县城外的陈到也依旧没有发起强攻,与城内的夏侯儒相安无事。 司马懿又得知丁奉领兵从汉水出上庸,十分庆幸自己先派李严抢占均口,堵住了汉军的前进之路。对于丁奉其人,司马懿清楚当年他第一次攻打襄阳时,丁奉曾与王甫一同设下诈降计,伏杀戴陵,也绝不是酒囊饭袋之辈。他虽欲提醒李严万万不可小觑丁奉,但想起李严孤高自负的性格,生怕弄巧成拙,故而没有开口,只是让李严继续坚守,不得出战。 眼看两路汉军都无计可施,司马懿认为自己初步的战略目标已经实现,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观察汉军何时退兵。眼看就要进入隆冬之际,一旦大雪纷飞,这对双方都是一个考验。 然而就在司马懿思索下一步还如何行动的时候,却在这一日清晨到了王昶的加急信件。得知李严使诈降计诱汉军渡河劫寨,司马懿不由得脸色大变,沉思一阵后,连忙请张辽前来,并将王昶的书信递给他看。 “李严竟如此大胆!他若有失,该如何是好!”张辽得知此事后,也是气得几乎跺脚,魏军坚守月余的努力,极有可能因李严的这一举动而前功尽弃。 司马懿虽然也十分恼怒李严的擅自行动,但仍是冷静应对。想来此刻均口的战斗已落下帷幕,别说阻止,就算支援都已经不需要了。想到这里,司马懿立刻对张辽说道:“有劳文远领兵三千速往均口,李严若胜,自不用担忧;若败,沿途必有兵马,可领兵接应回寨!” “都督放心!” 张辽也不耽搁,立刻点起兵马,往西北均口方向而去。到了下午,张辽突然看到前方道路上出现一队魏军,兵不满千,人人衣甲凌乱,旗帜残破。张辽心中暗叫不好,连忙率兵飞快上前。 而这支路败残魏军看到友军后,也有一将快马上前,高呼道:“我乃扬烈将军王昶,敢问前方是哪位将军?” “征西将军张文远在此!”张辽高声回答道,“王将军,李严何在?” 得知是来的是张辽,王昶慌忙下马,向张辽哭诉道:“征西将军,李将军不听人言,强要诱骗蜀军来攻,不想反中蜀军诡计!我军大败,死伤惨重,粮草损失殆尽,李严也为关索生擒!” “什么?关索!”听到这个名字,张辽顿时震惊不已,“确定没有弄错?关索为何会在均口?” “千真万确,李严与许多将士都听出那是关索的声音!断然不会有假!”王昶连忙点头道。 “这……怎么可能?”身经百战如张辽者,这一次都不禁呆住了。 李严的惨败固然让他愤怒,可关索的出现,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仿佛天方夜谭一般…… 关索何时去的均口?当日那个带着鬼怪面具,武艺高强之人如果不是关索,又是何人? “不行,必须将败报赶快告知都督!” 想到这里,张辽与王昶合兵一处,共同返回邓县魏军大寨处。张辽又命斥候前往均口探查进一步的消息。而那些斥候恰好遇上被关索放归的两百伤残魏兵,也如实诉说李严、成藩被斩,周忠降汉之事,如今汉军已在均口站稳脚跟。 在得知这些噩耗后,一向处变不惊,极有气度的司马懿,都气得踢翻了面前的案几,久久说不出话来…… “都督,如今均口已失,我等该如何应对?”徐盖知道他杀父仇人关索又一次大败魏军,心里别提有多难受,忍不住第一个询问司马懿。 “速命孙礼分兵两千,镇守穰县!蜀军若来,万万不可交战,违者必斩,更牵连家眷!”司马懿怒气稍平,火速派人前往新野告知守将孙礼。穰县乃曹魏多年来在南阳经营的粮仓,虽然有兵将驻守,但仍是十分薄弱,一旦落入汉军之手,整个南阳都将陷入震动。而新野与穰县相隔不远,路程不用一日,正好可以赶在汉军之前抵达。 待到传命士卒走后,张辽突然疑惑地开口道:“都督,关索放归我军降卒,是否别有用意?” “我亦有此顾虑……”司马懿微微点头,随即再次高声道,“速命斥候飞马将其中一人接回大寨,我要亲自审问!” 第605章 星夜折回 伤残魏兵之中有两人伤势较其他人来说相对轻一些,骑上斥候带来的战马,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魏军大寨。司马懿正色问二人道:“关索释放你等前,可曾说了什么言语?” 两个伤兵随即将关索警告他们不要再为魏军卖命,早回宛城等话语告知司马懿。司马懿又反复问了几遍,再确认关索没有其他多余的举动后,便让二人下去休息。 “都督,关索是否有攻打宛城之意?”王昶琢磨了几遍关索的话语后,十分怀疑地问道。 “关索释放降卒,虽有妇人之仁,但难保不是刻意为之。”张辽却认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故意提到宛城,只怕是有意让我等误判……” “虚虚实实,不可不信,又不可尽信……”司马懿也是颇为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善用兵者,虚实真假本无定数,关索显然已经到了这样的级别。何况他眼下已经占据主动,就算是司马懿,也难以料到他下一步究竟想干什么。 思忖片刻后,司马懿突然下定决心,果断开口道:“我意,眼下先退守朝阳,待确定关索行踪后,再作商议。” 关索这路汉军已经突破均口,除了可以进兵穰县,直逼宛城外,还能攻打邓县北面百余里的朝阳县。一旦朝阳失守,魏军后路被断,便会陷入腹背受敌之势,情况可谓十分危急。而魏军自李严惨败后,兵力已然开始吃紧,加上关索诡计多端,司马懿已经不太想分兵作战,以免再有意外,且大军撤到腰腹之地,也能对关索那路兵马起到威慑作用,使他不敢轻易行动。 “都督,那邓县这里又当如何?”段昭不免担忧地问道。 “蜀军一月不曾攻打邓县,城内士气已然牢固,夏侯儒将军足可坚守许久。”司马懿信心十足地说道,“何况有我大军做后援,料想蜀军不敢轻易攻城!否则一旦不能速破邓县,便会陷入不利局面!” “都督,我军已遭失利,是否应胜蜀军一阵,以振士气?”徐盖突然略带激动地提议道,“何况我军若退往朝阳,赵云等人难免从后追击!” 对此,司马懿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决断,而是蹙眉思索起来…… 眼下魏寨之中存放着大量的粮草辎重,车架行驶缓慢。如果想要快速抵达邓县,大军便不能一同赶路,势必分兵,那么此刻便是汉军追击的好时候,一场交战只怕在所难免。 “既然关索不在邓县……”司马懿仔细盘算了一番,当即高声道,“我已有计,诸将听令!” 次日,魏军人马聚集,物资装车,集体弃寨北撤。而今日在越柳亭一带哨探的汉军斥候发现魏军斥候并不像往常那般在远处出现,其中有人便壮起胆子,往越柳亭深处而去,终于发现魏军退兵一事。 众斥候欣喜若狂,连忙飞快地返回白荡亭的汉军大寨,将此事告知赵云。赵云则是好生疑惑,连忙请来廖立商议。 自关索悄然前往上庸后,赵云便全权负责军中事务。张苞等人虽然奇怪,但关兴出面解释,只说“关索”偶然风寒,嗓音不适,军中之事暂时委托赵云。一来赵云德高望重,而来关兴是关索的兄弟,众将对此事倒也欣然接受。而当日“关索”在与魏军的交战中表现地十分神勇,众将也就不担心关索的健康问题。随着魏军坚守不出,汉军并无战事,乔装成关索的孟虎即便不在众人面前露面,也没有引起怀疑。至于与斥候打交道的工作,都是由赵云负责。 “多半是西路军马有了动静,否则司马懿不会轻易离开邓县!”廖立得知魏军动向后,毫不犹豫地分析道,“粮草辎重既然全部运走,必然落在后队!” “公渊是想让我率众追击?”赵云听出了廖立的言外之意,可他却深有顾虑,“可司马懿乃多谋之人,必然不会不做准备!何况我等尚未收到都督消息,贸然行动,只怕不妥……” “赵老将军要的消息,便在我这里!” 就在这时,账外突然传来一声十分熟悉的话语,赵云与廖立皆是一愣。 “都督?” 二人连忙出寨一看,站在眼前的这位年轻英俊的将军,正是关索无误! “都督怎会到此?”赵云十分不解地问道,对于关索的突然出现,他可是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仟千仦哾 看到赵云与廖立满脸的困惑,关索微微一笑,随即命身后亲兵呈上一个木盒:“二位请看,这是何人?” 亲兵打开木匣,赵云与廖立上前一看,皆是异口同声地惊呼道:“李严!” 里面装着的,正是李严那颗经过保存的首级,面目清洗可辨。 “原来都督已经破了均口魏军!”廖立连忙向关索拱手贺喜,“手刃奸贼李严,实乃一大快事!圣上知晓,也将大为宽慰!” 赵云虽然也十分高兴叛徒伏诛,但他仍是诧异地问道:“可都督既夺了均口,为何不向东继续进兵,反领兵来邓县?” “赵老将军此言差矣,我虽来了邓县,但不曾带一兵一卒。”关索却是呵呵笑道,“唯有亲兵五人,与一归降魏将!” 关索说完,便指了指身后站着的周忠。说起来,关索一行七人卯时便从均口出发,沿着汉水河畔一路快马加鞭,昼夜兼程,终于在第二日赶回了邓县。周忠虽然一直想悄悄逃走,但众人歇马时轮流休息,让他始终找不到机会。加上他没有任何兵器,又知道关索的宝马速度惊人,故而只能乖乖跟着关索。 这一下,赵云与廖立终于明白,关索定是担心邓县汉军难以应付司马懿的智谋,所以前来指挥大局。 既然关索回来,赵云也不再有任何担心。不过他挂念西路汉军的情况,忍不住问道:“都督,眼下丁奉正攻打何处?不知是穰县还是朝阳?” “并非此二处……”关索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神色,不过他很快便正色道,“此事待日后再告知赵老将军,眼下我等当商议魏军退兵一事!” 第606章 黄雀在后 从越柳亭前往朝阳县的道路上,关索带着赵统、关兴、柳隐并两千汉军骑兵策马疾驰,以极快的速度追杀魏军。照这个进度来看,很快就能遇上魏军的粮草辎重车队。 不过南阳虽然属于平原之地,没有大山,但也有不少树林。为了安全起见,关索还是命斥候结伴前往周边适合埋藏伏兵的地方,好生探查,只有确定没有魏军埋伏,才可以继续追击。 “启禀将军,西面十余里内之树丛并无魏军一兵一卒!” 初冬的草木不比夏季茂密,斥候的探查工作相对轻松了许多,确认无误后,便第一时间回来向关索复命。 始终戴着鬼怪面具的关索微微点头,随即命将士继续赶路。前后追击大约四十余里,前排的汉军将士隐约看到前面尘土大作,渐渐出现了人马的身影,不过两千余人。众人知道这定是魏军的后队,且兵力如此之少,都不免有些兴奋,忍不住快马加鞭。 得知汉军追杀而来,保护粮草辎重的魏军后队突然停下脚步,接着调转方向,列阵迎敌。待到两军相遇之时,魏军中忽有二人策马出阵,上首司马懿,下首张辽。司马懿更是高声大喝道:“蜀军听着,你等已中本督埋伏!此时不下马投降,更待何时!”.qqxsΠéw 汉军若想以最快的速度追上魏军,必然是以骑兵为主。因此看到汉军只有两千余人,司马懿不由得心中大喜。 “司马懿与张辽竟然亲自留在后队!” 汉军将士虽然猜到魏军可能会派大将断后,但是魏军第一第二号人物同时出现,着实让他们吃惊不小,这其中定然蕴藏着什么阴谋。 看到汉军之中出现骚动,司马懿注意到对面戴着鬼面具的关索,便立刻高声正色道:“蜀军之中骑白马者,可是关索关长寻?” 司马懿连问几遍,皆无答复。就在关兴苦思冥想该如何替孟虎瞒过的时候,司马懿呵呵笑道:“关索,你身为三军主帅,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又不言不语,成何体统!想来这段日子,你军中事务,皆委托于赵云吧。” 此话一出,赵统等许多汉军将士这才想起,自己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关索的样子。而且今日派兵追击,也是赵云替关索发号将令,关索虽率领将士追击,但沿途却是一言不发,很多时候都是关兴代他答复,此举着实怪异。 即便关索偶然风寒嗓音不适,也不至于如此吧…… 这时,司马懿再次响起一声凌厉的大喝:“你究竟是何人,竟冒充关索!既率兵到此,便休想走脱!” 司马懿的话几乎证实了汉军将士的担忧。一想到关索不在此地,面对司马懿和张辽岂有胜算,许多人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全无斗志。 这便是司马懿想达到的效果。 “哈哈哈!本将军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关索是也!”可司马懿尚未高兴片刻,那员鬼面汉将却是拿下了自己的面具,放声大笑道,“司马懿,你以为自己不是我军对手,便能说些胡话扰乱我军军心?” “关索?”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司马懿与张辽皆是不敢相信。赵统等人愣了片刻后,着实松了口气,看来是他们多心了。 “二,二兄?你不是在……”关兴睁大了眼睛,确认眼见之人正是自己的兄长后,也是一头雾水,方才他一直把此人当作乔装顶替的孟虎。 “此事少时再向你解释,先破了魏军再说!”关索微微摆手。今日一早回到大寨,关索第一时间便去找了赵云,然后商议追击之事,并未来得及与关兴见面,之后也一直向众人隐瞒。 如此一来,反倒是关索当着两军之面打脸司马懿,显得自己谋略更胜一筹! “司马懿,你虽不在沿途陆路设伏,但北面必有援兵,否则你身边如何只敢带两千人!你又让孙礼率军从淯水断我等归路。此等小计,岂能瞒我!”关索得意地大笑道,“我便不奉陪了!” 言毕,关索果断一声令下,带着两千骑兵快速撤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魏军与脸如死灰的司马懿。 “关索神出鬼没,更能谋我之所谋,我真不及也!” 司马懿知道王昶等人不会说谎,关索却是在均口大败李严。显然他已撇下大军,独自回到邓县与自己交战,并识破自己如何埋伏。这一次,司马懿真真切切感受到关索的谋略在他之上。 “都督,孙礼将军情况危急,我当速前往救援!”张辽突然果断开口道。他认为关索此刻离去,目标定是孙礼这路人马。 司马懿也清楚不能对孙礼弃之不顾,连忙点头道:“既如此,我便前去将兵马大量调回,集中兵力接应文远!” 这时,一直在北面不远处等着汉军与魏军交锋的徐盖领着三千兵马赶到,只是不曾想到关索直接就跑了。话不多说。司马懿立刻司马懿带着一千士卒,护送粮草继续向北,张辽则与徐盖率领四千兵马转向南面。而此时此刻,南面二十余里处,距离淯水西岸不远的陈亭一带,正有一场激烈的交战。 且说司马懿昨日定下伏击计策后,便派人飞马前往新野,告知驻守城中的孙礼,命其先分兵两千支援穰县,再临兵两千五百人,乘坐船筏顺游而下,停靠在陈亭以东的河岸,只等汉军兵马经过陈亭,便出来拦截。 从斥候那里得知汉军只有两千骑兵后,孙礼便立刻让斥候弃船登陆,往西面陈亭而去。只是踏入陈亭境内尚未多久,孙礼却突然察觉到,南面突然传来异常剧烈的动静,一路汉军正全速冲杀而来。 “常山赵子龙在此!孙礼休走!”为首一员老当益壮的大将,正是赵云。 “蜀军竟早有准备?” 孙礼顿时震惊不已。眼看汉军黄雀在后,且兵马数以千计,孙礼不敢往北而去,急命士卒撤回淯水岸边。汉军则穷追不舍,很快就缠住了魏军后队,赵云奋勇当先,枪出如龙,魏兵但凡靠近者,非死即伤。 “我乃南中勇士孟虎,汝等魏贼可识我手段!” 汉军阵中猛地响起一声暴喝,但见一名雄壮悍将骑着高大白马,直冲魏军阵中。今日关索出兵前,特意找孟虎调换回了装备,而孟虎也十分高兴自己不用再去做关索的替身,能够以本来身份与魏军交战。此刻他正在兴头之上,大呼酣战,刀锋所过之处,魏军尽皆披靡,死伤惨重。在赵云与孟虎的激励下,汉军人人奋起,转眼便杀得魏军招架不住。 第607章 拼死抵御 “贼将休得猖狂!我孙礼前来会你!” 眼看魏军后队被孟虎为首的汉军冲得七零八落,魏军将士完全招架不住,孙礼不由勃然大怒,趁着孟虎身边只有一些亲兵,他立刻提起大刀,上前迎战。孟虎见来人似乎官职似乎不低,不由得更加兴奋,与孙礼正面交锋。 其实孙礼也算魏国悍勇之人,历史上的他曾在曹睿外出狩猎时,挥剑搏虎,保护曹睿,寻常将士的武艺绝不如他,只是孙礼这一次却是找错了对手。孟虎刀法娴熟,更兼膂力惊人,孙礼刚斗过十合,便招架不住,虚晃一刀,转马而走。孟虎眼疾手快,暴喝一声,手起刀落,砍中了孙礼胯下坐骑的臀部。那马吃痛,直接将孙礼掀下马来。 好在孙礼平时治军有方,甚得军心。眼看他坠马,麾下亲兵与将士立刻拼死上前,挡住孟虎,将孙礼救走。赵云则趁此机会,挥兵掩杀。魏军无心应战,只能且战且退,沿途被击杀者不计其数。好在魏军没有离开淯水太远,很快便隐约望见河畔。且上游不远处,正有一路魏军划船赶来。 其实司马懿昨夜便命魏将张雄领兵两千,在淯水上游充当孙礼的后援。在收到司马懿的快马传令后,张雄知道孙礼有难,便立刻赶来救援。眼看汉军紧追魏军不放,张雄急命船只靠岸,弓箭手在船上摆好阵型,张弓搭箭,只等孙礼兵马过来,便乱箭齐发,阻击汉军。 然而孙礼尚未靠近,淯水西北方向突然马蹄声大作,一路汉军骑兵快速杀来,正是关索率领的两千骑兵。 “将士们,休要让魏军轻易逃脱!攻击船上魏兵!”关索见两路魏军越来越近,立刻高声下令。汉军之中的弓骑兵也陆续掏出弓箭,开始从远处进行瞄准。 “不好!蜀军骑兵速度太快了!” 张雄只觉得再这样下去,汉军的骑兵会先孙礼一步杀到,到时河面上的魏兵会因为躲避不便而死伤惨重。想到这里,张雄急忙下令道:“调转方向,往北射击!” 虽然魏兵及时放箭阻敌,但此刻天空中仍刮着一阵阵西北风,位于下风处,箭矢受到阻力,射程有限。而汉军骑兵顺风射击,箭矢飘得更远,不断落在魏军前队士卒的身上,造成杀伤。加上汉军之中有士卒负责挡箭,因此一时之间,魏军无法阻挡汉军前进的脚步。仟仟尛哾 这个时候,张雄只要命士卒将船往淯水忠心划去,便能躲开汉军的攻击。可如此一来,孙礼面对两路汉军的夹击势必死伤惨重。因此,张雄果断一咬牙,高声大喝:“全军上岸,列阵迎敌!” 一声令下,魏军集体飞奔上岸,刀盾兵在前举起盾牌,弓弩兵在后放箭抛射,面对汉军冲锋而来的骑兵、越发密集的箭矢,竟没有丝毫的畏惧。 “啧,魏军之中不乏有胆之人,当真不能小看!”关索不由微微皱眉,看来想击败魏军,绝不是件轻松的事。 汉军这些年虽然发展了许多骑兵,但是还无法像魏国那样组建身披马铠的重骑兵。如果直接朝着魏军的弓弩发起冲锋,即便最后能冲破魏阵,自身的损折也不会少,而关索眼下尚不愿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事。 “全军听令,转向孙礼!” 关索毫不犹豫地大喝一声,汉军骑兵立刻改变队形,调转方向.舞棍挡箭的士卒负责抵御张雄麾下的弓箭手,其余骑兵则趁机拦截孙礼那一路魏军。 “可恶!”张雄见自己仅凭弓箭完全阻止不了汉军冲锋的势头,便再次驱兵向前,援助孙礼。 而北面汉军很快便拦腰冲入魏军阵中,关索早已重新带上自己喜爱的鬼怪面具,暴喝一声,全力驱使奔云向前,手中的赤血大刀宛如蛟龙一般上下翻飞。关兴、赵统也在两侧大显身手,有三位虎将带头,汉军骑兵轻而易举地便把孙礼的兵马拦截成两段。赵云与孟虎从后追上,很快并形成了包围圈,困住了五百余名魏兵。 “将军勿弃我等!” 无法脱身的魏兵不由得仰天悲呼,声音此起彼伏。孙礼听到后,心中着实不忍,毫不犹豫地将头盔往地上一掷,大叫道:“为将者岂能贪生怕死!司马都督定会派兵前来救援!我孙礼绝不抛弃诸位!” 言毕,孙礼亲自踏上鼓车,双手全力挥动鼓槌,敲响前进冲锋的鼓点。魏军将士皆被孙礼方才的一番话所激励,此刻伴随着高亢洪亮的鼓声,大声嘶吼,与汉军展开死斗。一些汉军骑兵没想到魏兵突然斗志爆发,猝不及防之下,被魏军步卒舍生忘死杀到马下。只听得一声声战马的哀鸣,不断有战马马腿负伤,扑倒在地,将上面的骑兵也一并掀下马来。 加上张雄那边也率兵赶到,虽是年少,但英勇非常。何况其父张合死于关索之手,心怀复仇之志的张雄也是不惜性命,步行上前,与汉军短兵相接。孟虎望见张雄如此顽强,便策马上前,意图速战此人。张雄武艺虽不及孟虎,却凭着斗志死战不退。加上魏兵在旁协助,孟虎一时竟也拿不下他。 魏军人数虽少,但士气不衰,短时间内竟能和汉军斗得旗鼓相当。见此情景,关索不由深吸一口气,森然望向魏军阵中:“好个孙礼!果然有胆色!” 关索自然对孙礼有所了解,眼下必须将其快速除去,方能挫动魏军斗志,故而他急忙张弓搭箭,瞄准了鼓车上的孙礼。然而孙礼麾下的几个亲兵却是忠心耿耿,始终紧握盾牌不离左右,牢牢护住孙礼的全身。关索连射两箭,都被盾牌拦下,尽管已经贯穿,但离孙礼仍是差之毫厘。 很快,张辽与徐盖率领的魏兵也出现在汉军的视野中。虽然关索还安排了后续兵马接应,但领教到魏军的斗志后,关索毫不犹豫地高喝一声:“全军撤退!” 汉军本就处于优势,想要脱身并非十分困难。加上关索亲自断后,手舞大刀左右劈杀,连斩十数人,让其余魏兵难以靠近。孙礼麾下将士死伤惨重,张雄被孟虎一刀砍伤右臂,虽然未死,但短时间内战斗力大减。二人死里逃生,又因官职有限不敢贸然下令追击,看到汉军大举离去后,便收拢兵马,与张辽等人汇合。张辽认为关索诡计多端,追击绝非上策,故而便原地清点起此役的损折。 不多时,司马懿也带领魏军大队前来。此番魏军伏击汉军不成,反阵亡将士近千,又有数百人负伤,着实让司马懿郁闷不已。不过看到孙礼与张雄并无大碍后,且闻知他们拼死抵御汉军的事迹,倒让司马懿稍有宽慰,能有这般斗志,汉军便绝无轻易攻克南阳的可能。 “只是我军连遭败绩,我不能不将此事告知圣上。”司马懿开始思索起眼下的局势,“若能有援兵前来,蜀军势头必会遭到遏制……” 第608章 攻打汧县 汉军此番伤亡不过两三百人,可谓损失极少,只是未能重创魏军,甚至斩杀一名魏军大将,让众将士稍稍有些遗憾。回到白荡亭大寨后,关索也不再向那些不知情的将领隐瞒,如实告知他们自己前段时间的计策。张苞、赵统等人这才知道关索原来一直潜伏于西路汉军,以此蒙骗魏军,都是惊讶不已。 “欲骗过司马懿,都督竟连我等也一并瞒过了,当真高明!” 许多将领心中由衷地佩服起关索的深谋远虑、做事周密。也正因如此,李严才会对西路汉军存有轻敌之心,贸然用计,以致兵败身亡。 “都督,我军既已夺得均口,夺取南阳指日可待!”赵统不由激动且疑惑地问道,“今日为何不与魏军决一死战,我军尚有后续援兵,足可战胜敌军!” “均口获胜,实乃一时侥幸,若非李严镇守,我亦难有作为。”关索则是正色分析道,“我今日已见识到魏军斗志顽强,何况司马懿定会支援张辽、孙礼等人,想要彻底击破魏军,绝非易事!上兵伐谋,若是此时与魏军硬拼个两败俱伤,绝无益处!” 倒不是关索不自信,但今日汉军即便能战胜魏军,自身也会元气大伤,那便绝无攻下南阳的可能。何况以曹魏和季汉的综合国力差距,双方死伤相仿,吃亏的还是季汉。 “都督,司马懿既退回朝阳,我等是否应先取邓县,以除后患?”张苞这时问道。 “邓县固然是要夺下,只是若以强攻之法,我军定会损折极多!”关索对此早有考虑,“何况司马懿麾下仍有近两万兵马,不可不防!” “都督,不知眼下丁将军往何处进兵?是否需要我等遥相呼应?”赵云仍是担忧丁奉他们独木难支,唯恐有失。 “我先命他们暂且驻守均口……”关索淡淡地说完,随即正色道,“如我所料不差,司马懿定会请洛阳增派援军,甚至有可能求助东吴。我军眼下不可贸然进兵,需稳扎稳打,谋定后动,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虽然连胜数阵,但关索始终没有得意忘形,也让那些稍存轻敌之心的将领冷静一下。当日,关索命军士将李严首级在军中号令一日,然后送往成都交给刘禅。等确定司马懿全军退往朝阳后,关索便命全军向西,与陈到合兵一处,盘算着如何能以最小的代价攻克邓县,同时关注各方局势。汉魏两军就此在南阳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其实,关索今日向众人又撒了一次谎,他不辞辛苦跑到上庸,率兵夺下均口,岂会真的让丁奉等人按兵不动? 只是这一次,丁奉他们进兵的方向实在太过大胆,除了关索本人,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想到,甚至司马懿日后得知,也是惊得难以言语。为了尽可能保密,关索连赵云、廖立等人都不曾透露…… 建兴九年,公元230年11月,雍州,扶风郡,汧县 就在荆州汉军北伐南阳之时,位于凉州天水的诸葛亮也在十月之时,亲率六万兵马攻打雍州,这第一站,便是由曹魏大将郝昭镇守的汧县。此地位于六盘山脉之内,汉军若不能拔掉此城,便无法进入雍州境内的平原之地。 两年前,诸葛亮为了缓解东吴的压力,曾亲自领兵佯攻汧县,对魏军的布防也有大概的了解。汧县东南十五里的蛟龙谷,尚有一处魏军营寨把守住山谷要道。虽然寨中只有一千士卒,但寨外沟壑道道,鹿角林立,寨内更有床弩、投石车等大型防御器械。汉军虽有六万之众,但诸葛亮想来,若真要强攻,即便夺得下蛟龙谷,汉军至少也会死伤近万,那便毫无意义。 清楚汧县一带的魏军情况后,诸葛亮便召集众将,商议破敌之策。平北将军刘邕首先提议道:“丞相,蛟龙谷不易夺取,魏军援兵便可支援汧县。我军是否应分兵拒敌?” “只是分兵拒敌,必然削减围攻汧县之兵!”右军师马谡则指出问题所在,“且汧县亦是易守难攻,若不全力攻打,只怕难以夺得此城!” 帐中诸将很快便持不同意见,有些人认为应当先放弃汧县,与魏军援兵进行交战。但也有人认为魏军未必会与汉军正面交锋,倘若按兵不动,双方只是进行对峙,那么一旦六盘山路出现难以预料的情况,汉军的粮草供给必会出现影响,到时六万大军只能无功而返。 由于汧县距离汧水不过六七里,加上汧县地势较低一些,因此也有人提议通过挖掘渠道,引入汧河之水,灌进汧县,这也是诸葛亮前番佯攻时,想要采用的方法。但诸葛亮此次前来,发现郝昭已经挖深了汧县外的沟壑,用以储水。城墙上更建立起十余座高耸的简易哨塔,大大增加了弓弩手居高临下的射程。如此一来,汉军便无法轻易靠近汧县,挖掘渠道也必须尽可能地远离,那么水灌城池一事,就更加耗费时日。 “这郝昭真乃良将也!”当日诸葛亮得知郝昭对症下药,弥补城防不足后,心中称赞之余,更有绝不让此人为魏军所用之心。 好在他已经和关索研究出一个可以夺取汧县的计策,诸葛亮又精心准备了许久,今日不信无法降服郝昭。 “我已有计策,你等不必担忧!”诸葛亮正色说完,随即抽出一支令箭,交给吴懿,“子远,我命你领兵一万,驻守此处!我有锦囊一枚,你可照此行事!”qqxsnew “丞相放心!”吴懿知道诸葛亮定有妙计,得此重任,心中不由得万分心情激动。 再将锦囊交给吴懿后,诸葛亮又命马谡、袁綝、孟琰以及博士马钧等人协助吴懿。其余将领与五万大军,则随诸葛亮一同前往前线东南十里处,安营扎寨,抵御魏军援兵。 临行前,诸葛亮特意找到马谡,给了他一些特制的道具,并将使用方法快速教给了他。马谡聪慧过人,一点就通。 而汧县城中的郝昭看到汉军大队往南而去,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吴懿等人虽驻扎在汧县西北方向五里处,但营寨规模已经小了许多,仅凭这点人马,决计无法攻克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 不过郝昭倒是没有因此大意,继续命士卒在高处严密监视汉军的一举一动,那些简易哨塔居高临下,正好可以派上用处。城内靠近城墙处还有一圈堑道,汉军即便想要挖地道潜入城中,也是无能为力。 待到诸葛亮领大军离去后,吴懿便开始命士卒在汧县河畔挖掘渠道,试图引流汧河之水。郝昭从城墙上望到汉军的举动后,并没有太多的慌张。通过他的观察,以汉军目前的人手和进度,即便能将河水灌入城中,也需要三个月以上的时间。而且等到十二月寒冬,河水结冰,汉军的灌水之计更会受到影响。 不过诸葛亮这一次安排的,可不是寻常的灌水之计。 第609章 挖掘地道 当日,关索最后一次在诸葛亮府上交谈的时候,指出郝昭虽然会通过加固城墙,多建女墙的方式强化防御。只是这样做的后果便是使城墙的重量大大增加,如果能对城墙的地基下手,再将汧河之水灌入地下,一旦城墙的地基受损,整面城墙甚至都可能坍塌。 不过这样一来,势必会对汧县城池造成严重的破坏,即便汉军重新夺下,也很难再将他作为据点,抵御魏军。而且能否将河水精准地灌到地基下面,也是一大难题,因此诸葛亮一直对关索的建议有些犹豫。 不过经过长期的思考后,诸葛亮也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够以最小的伤亡夺下汧县,故而他最终采纳了这个计策。 表面上,吴懿命士卒前往汧水河畔开挖渠道。实际上,吴懿却是找了一处正对汧县西门门的宽大营帐,命三十余名士卒挖掘通往汧县的地道。由于担心城墙前的深邃沟壑会使其余地道暴露,故而诸葛亮只让汉军全力挖这一条地道。 不过挖掘地道,寨中势必会多出许多泥土。为了防止魏兵从城墙高处发现痕迹,诸葛亮特意在凉州备下了百余个大箩筐。吴懿便命士卒白日在帐中用箩筐装载泥土,等到天黑之后,再集体运到寨外倾倒,如此便成功躲过魏军的耳目。冬季昼短夜长,无疑给魏军的侦查带来了许多难度,郝昭又见汉军士卒不断在寨外巡逻,更有许多骑兵,故而也不敢轻易派斥候出城。城内只有两千魏兵,他着实不敢妄动,以免出现损折。 具体复杂地下挖掘工作的乃是马谡。他一直深受诸葛亮器重,此番也愿意承担这个重任。众多精壮士卒在他的安排下轮番上阵,昼夜不息,一路往正西方挖去。 诸葛亮在凉州时又命马钧做了一根长约三步的坚固木条,专门为了测量距离之用。马谡每日都在地下用木条反复计算地道的长度,以此推断与汧县的距离。另外还有一把极其宽大的直角三角木板,是马谡用来在地道里调整角度,使地道笔直通往汧县西门,以此避开位于城墙前的沟壑。 就这样不急不躁,把握好距离和方向,汉军历时近一月,终于顺利抵达汧县的西门地底。自从出了寨外,马谡便亲自带队,通过计算,他知道此刻挖掘队已经靠近汧县城墙,不能再往前开挖,否则一旦挖到魏军在城内准备好的堑道,那便彻底暴露,前功尽弃。 “军师,这应该便是城墙地基。” 少时,一名士卒压低声音,告知马谡。马谡这段时间曾告知他们,一旦挖出营寨,便不可高声说话,以免被听力极好的魏兵发现。 马谡来到那人所在的位置,用手摸了摸地道的顶端,果然有一处并非泥土,而是木桩。古代建造城墙前,先会在地上挖一圈深坑,然后将木桩打入地底,最后再用坌土建墙。很显然,这里便是马谡他们的目标所在。 “速命军士左右开挖!”马谡立刻低声下令。 根据诸葛亮锦囊的提示,下一步就是将西城墙所有的地基全部挖出来。再马谡用直角板确立好方向后,众士卒立刻朝着两边挖掘泥土。三日之内,汉军便又挖出一条城墙长度的地道,不但所有地基,就连坌土城墙的底部也有小部分暴露出来。为了防止过分挖空导致城墙突然塌陷,马谡特意监督众人小心行事。 与此同时,马钧手下的一些能工巧匠则拿着锯条,轻手轻脚地将这些地基木桩一点点地锯开。汧县城池已有数百年历史,这些当初十分坚固的地基,如今也有部分腐烂。因此汉军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便将这些地区全部锯断。如此一来,大功告成,马谡总算松了口气,火速带领士卒从地道撤回汉军大寨。 就在马谡那边热火朝天的时候,另有一队汉军从寨内挖了一条通往汧水的地道,正好联通寨外那条引流汧水的渠道。待到马谡确认一切工作顺利完成后,吴懿便命士卒将大帐内的地道入口堵死,然后彻底疏通汧水渠道。qqxsnew 当夜,趁着城上魏兵无法察觉,汧河之水如决堤一般涌入汉军地道之中,连绵不绝。虽然难以看到此刻地下的情况,但想来再过不久,汧县西城墙的底部,便会全部浸泡在水中。 此番工程浩大,汉军前后耗时近两个月,总算在十二月寒冬之前全部完工。为了迷惑郝昭,吴懿又命士卒在寨外多地胡乱挖土,摆出一副要水灌城池的模样。郝昭虽然每日都在城墙上观察,但丝毫不曾想过汉军竟会在地下做文章。何况有城内堑道在,他也不担心汉军通过地道潜入城中。 另一方面,曹魏大将军曹真得知汉军兵犯汧县,亲提五万大军前往救援,并顺利抵达蛟龙谷,与诸葛亮的汉军主力展开对峙。虽然汉军也在数里之外立起连绵的营寨挡住去路,但曹真还是命一名斥候成功绕开汉军的防线,抵达汧县。郝昭得知魏军大队人马前来,更加放心,城内将士也是士气大增,完全有信心可以抵挡吴懿的强攻。 而曹真则因为无法抵达汧县,与众将一同商议对策。姜维当下分析道:“大将军,诸葛亮虽派兵拦住我军,但他定然无力攻取汧县,郝昭将军可安如磐石!” “伯约此话虽是有理,但只恐万一……”曹真仍是担心郝昭独木难支。 “诸葛亮欲破汧县,需先胜我军,如此他定会前来挑战!”姜维继续说道,“如若其按兵不动,则定有诡计!” 姜维的想法固然不差,但诸葛亮却已然料到此事,因此他并众将轮流前往蛟龙谷搦战,他自领军在后接应。搦战不管用后,诸葛亮甚至派人前往魏寨下战书,用言辞激曹真出战。曹真见诸葛亮求战心切,自然坚守不出,任由汉军叫骂。 其实魏军能出战便好,即便不出战,也在诸葛亮的计划之中,下面就等吴懿等人有所建树了。 第610章 城墙崩坏 汉军又等了数日,发现汧县的东城墙并无变化,吴懿便不免有些担忧。马谡则是建议道:“丞相令我等见机行事,我军不妨佯攻一阵,看看城墙是否真的如原先那般牢固!” 正好汉军士卒在挖土结束后好生休养了几日,体力完全恢复。故而吴懿同意马谡之言,正色对身边亲兵说道:“传令下去,明日全军兵分四路,攻打汧县!” “兵分四路……” 马谡脑海中快速推演了一遍如此攻城的过程。猛然间,马谡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重要的事情。经过反复思索后,马谡不由激动地对吴懿说道:“将军,不如将所有兵马聚集于西门!” “城中魏军本就不多,且其余将领之才不如郝昭!若能使魏军分散开来,则对我军攻城有利!”吴懿则是有自己的考虑,他不能把希望都指着地道中的河水,万一哪面城墙的魏将出了纰漏,汉军便有了破城的机会。 马谡微微一笑,随即对吴懿说出一番道理。吴懿顿时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立刻按照马谡的建议重新下令。 次日,一万汉军集体出动,整整齐齐地聚集在汧县西门五百步开外,听候吴懿的指令。此番汉军并未携带云梯,而是携带几根粗壮的攻城槌与二十辆发石车。郝昭看出汉军想要避开沟壑,集中力量攻破西门。因此便命士卒大量聚集在西侧,或在城墙上张弓搭箭,或搬运滚木礌石,或在城门后待命。 注意到西城墙上的情况后,马谡自信地一笑,随即对吴懿说道:“将军,可大举向前矣!” “好!”吴懿果断地把手一挥,“传令下去,进兵!发石车待命!” 随着吴懿的一声令下,鼓手们重重擂起前进的鼓点。前队汉军摆好阵型,依次举起盾牌,有条不紊地逼近汧县。 “放箭!”眼看汉军已经进入射程范围,郝昭果断将手中的令旗一摔,哨塔上的弓弩手立刻瞄准远处,连射箭矢。 “举盾防御!” 吴懿则是一直注意远处城墙上的情况,立刻高声喝令。汉军的刀盾兵不只是在前开路,也保护弓弩兵与发石车。而魏军城墙上的简易哨塔数量有限,且箭矢受西风阻力影响,一时间难以突破汉军密集的防御。 不过郝昭对此也不着急,眼下汉军距离城墙尚有百步之遥,等他们靠近时在乱箭齐发不迟。何况汉军为了避开沟壑,必然会集中到城门一带,到时发起猛攻,必能大有斩获。 城墙上除了滚木礌石外,还有金汁、石灰粉等盾牌都无法防御的凶器,郝昭镇守汧县数年,可是想尽一切办法准备物资。眼下终于有机会让汉军领教一下自己的厉害,他竟隐约有些激动。 唯一让郝昭值得关注的,是汉军今日带来的二十辆发石车。目前看来,这是他们最主要的攻城武器。 用发石车攻城虽然可以对城墙上的守军造成极大的杀伤,但城墙远比营寨高耸,因此必须让发石车尽可能地靠近城墙,而且须将石块抛掷地足够高。结合多方面考虑,发石车攻城并非易事。仟仟尛哾 郝昭用魏军自己的发石车粗略估算了一遍,汉军至少也要在三十步以内才能抛掷石块,否则只能砸墙而已。而城墙上魏军弓弩手的射程,最远可达一百五十步,发石车每靠近城墙一步,都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只是这些发石车看起来似乎更庞大一些,这让郝昭不得不担心他们的射程与威力。 很快,在汉军前队抵达距离西城墙八十步远的时候。吴懿突然大喝一声:“全军止步!发石车,转到前排!” 令行禁止,汉军转眼便原地驻足,而负责操作发石车的士卒则全力推动车辆向前。这些发石车都是马钧这些年改良过的新品,威力更胜从前。很快,汉兵在木勺上装好西瓜般大小的石块,十名士卒铆足力气拉动绳索,将木勺中的石块重重掷出。 “竟然这般远?”郝昭看到汉军发石车依次开火,不由大为吃惊,难道汉军真有办法造出如此厉害的攻城器械? 不过片刻之后,魏军将士包括郝昭的脸上皆露出无语的表情。汉军抛出的石块,在距离城墙很远,便开始下落,最终砸在城墙脚下,有几块甚至连城墙都没碰到。 “切!原来是虚张声势!”一些魏兵顿时发出不屑的嘲讽。 “不对,汉军如此行事,必有蹊跷……” 郝昭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注意到城门前面的几架鹿角已经被飞石砸得四分五裂,心中不由一惊,难道汉军想利用发石车来摧毁鹿角? 还是说,汉军想用发石车抛掷大量石块,以此在城墙下建立石坡,以此攀登城墙? 而吴懿此刻又命发石车稍稍向前,继续抛掷石块。看到大石一块块地砸中城墙,堆砌在墙角,郝昭知道汉军绝不是故意浪费弹药,急命弓弩手开始猛攻远处的发石车。不过汉军始终有盾牌防御,外加所有操作都是躲在发石车后面,也安全了许多。 “郝昭开始着急了……”后面的马谡注意到魏军的情况后,呵呵一笑,随即向吴懿微微点头。吴懿知道下一步棋该如何落子,果断下令:“盾牌向前,擂鼓助威!” 汉军前队的三千余名刀盾兵很快便再次迈开脚步。郝昭认为汉军已经展开攻势,同样高喝一声:“速调三百人弓弩手上城墙!” 就在这时,一辆正对西门的发石车突然抛出了一块大石,不偏不倚地砸在木制城门上。听到下面传来“咚”的一声重响,郝昭知道城门受到攻击。担心石块砸开城门,郝昭再次大喊道:“速速抵住西门!” 城门后面早有百余名士卒待命,此刻一同向前,用粗壮的柱子顶在门后,抵御石块的冲击。正当他们庆幸这种方式作用的时候。一名眼见的士卒突然注意到脚下突然多了许多裂缝,不由震惊地喊道:“地,地上怎么裂开了?” 与此同时,城墙上的魏军将士也陆续听到“咔咔”之声,且越来越清晰,也离他们越来越近…… “这究竟是什么声音?” 郝昭如果能看清脚下城墙的全貌,一定会惊恐地发现,此刻汧县的西城墙,已经布满了裂痕…… “咔嚓”一声巨响,城墙一角忽然崩塌,许多魏兵躲闪不及,顷刻间从城上摔下楼去! 第611章 郝昭尽节 “这,这是怎么回事!” 郝昭望着塌方之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西城墙各处便接二连三地崩塌起来,最终引发了整面城墙的坍塌。无数的魏兵先后从城墙上惨叫着坠下,摔得粉身碎骨,顷刻毙命。而下面那些正在抵门的魏兵也因为躲闪不及,被掩埋在坌土废墟之中。 轰鸣之声响彻天际,巨大厚重的城墙悉数崩塌坠落,刹那间尘土蔽日,大地都为之颤动。 “城墙塌了!城墙塌了!”城外的汉军将士目睹这一惊人且从未见过的场面后,先是呆了一阵,然后激动地放声欢呼,吴懿、马谡等将领也是欣喜若狂,振臂庆贺。 正如马谡料想的那样,汉军集中兵力攻打西门后,郝昭也势必将魏军大量聚集于此。而经过河水浸泡的西城墙地基,此刻已然腐烂,如何能承受那么多人的重量,何况郝昭还不断让士卒登上城墙。 加上汉军不断用发石车砸击城墙,制造冲击,最终让西城墙如愿坍塌。 “丞相之法果然厉害!我军一番辛劳终未白费!”吴懿激动地说完,随即高声呐喊,“传令!全军速朝南、北、东三门进发,夺取汧县!” “杀呀!!!” 城墙是汉军最大的阻碍,如今崩塌,汉军的士气几乎达到了顶峰。而此刻的魏军,郝昭等大半将士都掩埋在废墟之中,死伤惨重。侥幸躲过一劫的魏兵失去了主心骨,如何能承受得住如此剧变。汉军不趁此时夺了汧县,更待何时! 吴懿、袁綝、王平各领数千兵马,从汧县另外三门发起进攻。而城内幸存的数百魏兵亲眼目睹城墙塌陷一事,早已吓得斗志全无。听到城外汉军洪亮的喊杀声,许多人二话不说,夺路而逃。 尚有一些尽忠职守的士卒奋力攀上西城墙的废墟,救援郝昭。而郝昭因为甲胄坚固,且在亲兵的拼死保护下,没有直接摔死,但也是仍受重伤,左臂和右腿已然骨折,几乎无法坐起身子。 虽然不知城墙为何会塌陷,但事已至此,郝昭知道大势已去,顿时不甘地仰天咆哮道:“不想我郝昭兢兢业业镇守此城,竟会落得如此溃败!当真苍天不公!” 就在这时,身旁接二连三响起魏兵的惨呼,原来马谡带领着投石车和数千士卒,从西面清扫幸存魏军。一块块飞石不断落下,魏兵躲闪不及者,顷刻毙命。汉军弓弩手也快步冲上前去,乱箭齐发,不断猛攻。废墟之上的可战魏兵不过百余人,哪里抵挡得住,十有八九四散逃命。qqxsnew 唯有十余名跟随郝昭多年的士卒,此刻仍是寸步不离,一面用盾牌苦苦抵挡,一面抬着郝昭小心往废墟下躲去。可眼看汉军大队人马冲上前来,郝昭惨笑一声,叹息道:“我命在旦夕,何必拖累他人!你等速速逃命去吧!” “将军……”这些魏兵听到郝昭这般说,皆是心中难过,其中一人更是咬牙咆哮道:“诸位,与蜀军拼了!也让他们知道大魏儿郎之勇!以报将军之恩!” 在一声声怒吼中,这群魏兵并无一人临阵退缩,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从废墟上朝汉军发起最后的冲锋。只是实力悬殊,岂是血气之勇可以弥补的。在汉军的乱箭之下,十余名魏兵很快便被射得如刺猬一般,尽皆毙命。看到这一幕后,郝昭也不由垂下泪来,无比痛恨地砸了一下右拳,却自知什么也改变不了。 看到郝昭孤身一人瘫坐在城墙废墟之上,身影寂寥凄凉,马谡心中略有不忍,立刻正色高声道:“郝伯道,你身受重伤,此时不降,更待何时!诸葛丞相爱你之才,非但会将你治愈如初,更会对你倍加器重!” “呵……要我归降倒也不难……”郝昭嘿然一笑,接着大声问道,“只是不知你等使了什么手段,让这高耸城墙顷刻崩塌!” 或许是可怜郝昭,马谡倒也没有隐瞒,如实将汉军挖掘地道、破坏城墙地基、灌入汧河之水等事宜一一告知郝昭。郝昭至此恍然大悟,默然片刻后,忽地仰天大笑:“好好好!诸葛亮计谋过人,我无话可说!今日好歹让我死个明白!” 言毕,郝昭用尽最后的力气,右手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往脖颈一刎,随即倒地而死。马谡微微一怔,摇头叹息,随即继续率兵攻打汧县。 半个时辰后,汧县的战争终于结束。此番汉军用奇计破了西面城墙,也便摧枯拉朽地击败了魏军。魏军主将郝昭阵亡,投降士卒四百余人,除了不到百人的骑卒从东门逃走外,魏军其余将士尽皆阵亡,几乎都被埋在了废墟之下。汧县之内的粮草辎重以及府库内的兵器铠甲等重要物资,也被汉军尽数缴获。 而汉军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此顺利便夺得汧县,拔掉魏军在六盘山脉内的最后一个城池,汉军将士皆是互相庆贺。吴懿一面安抚城中百姓并打扫战场,一面派人前往诸葛亮大营处报捷。 至于郝昭遗体,马谡怜其忠勇,建议吴懿不要割首号令,而是放入棺木,送往诸葛亮处。郝昭镇守汧县数年,期间法度甚严,军士不敢骚扰百姓,故而汧县之民无不感念郝昭之德。如今汉军善待郝昭遗体,也算是笼络城中民心。 当天傍晚,那些侥幸逃出生天的魏军残兵,小心绕开汉军大寨后,终于抵达蛟龙谷。得知汧县这般陷落,曹真与一众魏将皆是万分震惊,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想诸葛亮竟如此了得……连伯道都为其所算……”曹真知道郝昭性格刚烈,眼下虽无确切消息,但决计不会苟且偷生。想到这里,曹真也是万分伤感。 冷静下来的姜维仔细思考过后,认为汉军定是在城墙地基处做了手脚,多半是引入汧河之水加以浸泡。曹真认为姜维之言有理,更是痛心疾首地说道:“此番诸葛亮技高一筹,可恨我军在汧县数年努力,一朝化为乌有!” 第612章 魏延出击 “大将军不必如此担忧!只要蜀军无法夺取蛟龙谷,便不能前进半步!”偏将军秦良见账内士气低沉,忍不住开口道。 “话虽如此,但汧县钱粮已落入蜀军之手!两边对峙,只怕我军会先粮草不支!”曹真却是皱眉摇头,“何况我担忧蜀军更会从汉中进兵,费曜将军虽在郿县驻守待命,但我仍心存忧虑!” 姜维这时也接话道:“大将军之言甚是!陈仓之地最是紧要,若是不幸失陷,蜀军便可截断我等后路!” 曹真十分赞同姜维的分析。正说之间,忽有斥候来报,说是汉将魏延领兵两万,进攻陈仓。众将得知,皆是脸色大变。 “魏延乃蜀中大将,何人敢前往救援!”汧县的失守让曹真变得更加谨慎,即便陈仓内有守将外有援兵,他仍决定再派一支兵马前去接应。 “维愿往!”事情已到了紧要关头,姜维毫不犹豫地拱手请战。 曹真知道姜维智勇双全,也相对放心,随即掏出一支令箭,叮嘱道:“蜀军眼下士气正盛,如能破了魏延,诸葛亮必然胆寒,我军更可在此坚守许久!伯约小心用兵,勿负我望!”.qqxsnew “大将军请宽心!”姜维此刻充满斗志,为报曹真知遇之恩,他已下定决心,与汉军决一死战。 而诸葛亮在得知汉军破了汧县后,也是大为欢喜,立刻亲自赶到汧县,慰劳将士,安抚百姓及投降魏兵。至于郝昭的尸首,诸葛亮决定让汉军送还魏军,一来算对郝昭的敬重,二来也想震慑魏军,挫其斗志。 眼下诸葛亮要做的,就是全力突破蛟龙谷,打开通往雍州之路。 且说魏延自收到朝廷的出兵诏书后,便是心花怒放,能够别领一军攻伐曹魏一直是他的夙愿。不过诸葛亮暗中差人叮嘱魏延,兵马可于十月下旬动身。魏延猜到诸葛亮是想用凉州主力先吸引曹真的火力,对此倒也欣然接受,一直封锁消息,以免走漏。 就在汉军在汧县卖力挖掘地道之时,魏延终于迫不及待地带着汉军出散关,逼近陈仓。守将鹿磐得知此事后,火速差人前往郿县求援,并将消息送往汧县,告知曹真。 而魏延顺利来到陈仓后,望了一眼这高耸地城墙,不由沉声道:“久闻陈仓易守难攻,今日得见,果然不假!” 虽然鹿磐在陈仓镇守的时间并不如郝昭在汧县那般长久,下的力气也不及郝昭,但陈仓城天生就是一座坚城,只要稍加修整,便足以抵挡千军万马。 “将军,我军只有两万余人,是否要强行攻城?”平北将军刘邕不免担忧地问道。 “强攻实乃下策,何况魏军救兵不日便至,岂容我等安心攻城!” 魏延早就无意先攻陈仓,他立刻在渭水北岸召集众将,正色高声道:“曹真大军此刻虽在汧县与丞相对峙,但郿县尚有一路军马以作救援,距离陈仓不过一百二十余里。若想击破陈仓,必先破魏军!” “张将军与宗参军可率兵两千,在渭水南岸留守大营,多立旌旗,迷惑陈仓魏军!”魏延先吩咐张休与宗预,汉军想要在此站稳脚跟,与魏军展开拉锯战,守好大本营是必须的。 “高将军可率兵五千,前往渭水以南绥阳小谷,建造舟筏,待魏军水陆人马过去后,便可从后攻击!”魏延叮嘱完高翔后,又对刘邕说道,“刘将军可率兵三千,渭水河畔建造舟筏,待我领兵与魏军交锋后,便从河上前来支援!” “不知将军欲在何处用兵?”刘邕这时忍不住问道。 “我亲自领兵一万,往东而去。”魏延中气十足地说道,“魏军来时,我便在汧水东岸,与其决一死战!” 众将闻言,脸色皆是一变。即便魏延已经准备了后手,但背水列阵实在太过冒险,稍有不慎,军士便会因无路可退陷入大乱,以致溃败。只是高翔等人知道魏延性格高傲,脾气极差,谁都不敢贸然开口。 然而宗预身为丞相府参军,是诸葛亮派来协助魏延,他可不会隐忍不发,当下劝说道:“将军,我军背水交战实乃兵家大忌,还望三思!” “参军不必多言,我自有主张!”魏延却是丝毫不卖宗预的面子,不由分说地摆手道。 “曹真大军虽在汧县,难保不会另派兵马前来陈仓。若其从汧水而来,将军又当如何?魏军之中不乏能人,万一别遣一军断我归路,则大军危矣!”宗预始终担心,魏延全力与郿县一带的魏军交战,是否会漏算其余魏军。 宗预的话倒是让魏延觉得有几分道理,他思忖片刻,随即正色道:“既如此,参军可率五百士卒,前往散关一带安下营寨,以保我军后路!” 魏延此举虽从大局出发,但也有私心在里面。他往日和宗预交流,知道此人性格正直,对其也礼让三分。眼下自己独领一军,魏延深怕宗预让自己难堪,故而有意把他支走。宗预虽然猜到魏延心思,但谁叫自己不是主将,只能拱手领命。 交代完毕后,汉军将士立刻分头行动。此番魏延出散关之前,先命军士在山岭间砍伐了一些树木,用车载到渭水河畔。士卒快速搭起木筏后,高翔先领五千军士,分批前往陈仓以东,渭水以南的绥阳山谷。次日,魏延也领兵一万,渡过汧水,在渭水以北往东而去。 且说曹魏后将军费曜领兵两万镇守郿县。前番曹真从长安领兵支援汧县时,路过郿县,便叮嘱费曜时刻注意陈仓动静,若是有汉军前来,便去救援。因此在收到鹿磐的求救信时,费曜第一时间便令偏将军林武带领三千骑兵,连夜去占据郿县西面五十余里之北原。 北原乃是一处四周陡峭,顶上平坦之高地,加上下面有水源,因此适宜屯兵。当日曹真领兵途径郿县时,姜维便提出,若让汉军抢先占据,则会堵死魏军救援陈仓之路。好在北原距离郿县不远,魏军骑兵快马加鞭,以最短的时间抵达北原。费曜自率其余将士,押运粮草辎重,有序赶来。 两万魏军全部聚集于北原后,费曜得知汉军并未派一兵一卒前来,心中略有疑惑,他认为以魏延之才,不该忽略此地。就在魏军稍作休整之时,忽有斥候从西面来报,说是万余汉军正往此地赶来,领兵之人正是魏延本人。 第613章 背水交战 “噢?魏延亲自来了?”费曜精神一振,继续问那斥候:“你可曾看清其兵力?” “小人在不远处树丛中观察多时,蜀军马步混杂,确实只有万余人马?”斥候如实回答道。 看到斥候如此肯定的态度,费曜眼珠一转,暗自低估道:“魏延此行莫非是来夺北原?只是行军并不该如此缓慢……” 虽然不知道魏延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也不知道来的究竟是不是魏延本人,但费曜很快便想出一个计策。他速命偏将军林武、田磊二人前来,交代完一番后,魏军立刻展开行动。 大约到了午时,北原西面尘土大作,汉军三千骑兵在魏延的带领下,疾驰来到北原。得知魏军只有千余人驻扎在高地下,魏延冷笑一声,随即命全军原地驻扎。身后一员偏将忍不住问道:“将军,北原驻军不过千余人,我等何不趁势上前,将其击退?”仟仟尛哾 “北原何等重要之地,魏军怎会只派这点人马?何况北原距离郿县区区五十余里,魏军大队想必正埋伏在附近!”魏延自信地分析道。 片刻之后,魏延派往北面的斥候便飞马来报,说是一路魏军正在包抄汉军后路。魏延当下喝令,所有骑兵与他一同折回。自汉军夺得凉州后,骑兵的数量比从前有了极大的提升,队伍的机动性大大增强,因此魏延迅速与后面的七千步卒顺利汇合。得知费曜尚未绕到他们身后,魏延继续率兵徐徐往西而退。 少时,东北方向响声大作,一路魏军从远处冲杀而来。费曜刚刚得知汉军只有三千骑兵去夺北原,便想从后包抄,与驻守北原的林武、埋伏东面的田磊来个三面夹击。不想魏延十分警觉,第一时间开溜,让费曜扑了个空。 费曜埋伏不成,越想越气,眼看汉军就在前方,他便高声大喝:“魏延休走!既犯雍州,便留下命来!” “费曜,你非我敌手,快去叫曹真前来!”魏延知道魏军主将是费曜,想起当年曾在凉州设伏击败过他,顿时不屑地大声嘲笑道。 “匹夫休要猖狂!”费曜闻言大怒。他见魏延麾下果然不过万余人马,外加偏将军林武、田磊也带着兵马从北原那边赶来。魏军此刻兵力约有一万九千人,几乎是汉军的两倍,费曜也不惧怕,便命全军追击魏延。 汉魏双方皆是养精蓄锐,魏军虽是全力追赶,但汉军也能加快脚步,甩开身后敌人。费曜见始终没有斥候发现伏兵,也就大胆向前。就这样过了两个时辰,费曜隐约望见前面出现了一条由北往南、流入渭水的河水,便知道那是汧河。他心中更是大喜,高声叫道:“诸位,蜀军即将渡河,不趁此时追杀,更待何时!” 就算不能将一万汉军全数歼灭在此,可魏延想要安然逃脱,也要让大量汉军折在汧水河畔。只是让费曜意想不到的是,汧水岸边,根本没有汉军的渡河船只。前有河流,后有魏军,一万汉军将士聚集在岸边,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诸位,既无退路,何不与魏军拼死一战!”魏延在战马上振臂呐喊,声音中充满了坚毅,“我魏延必与诸位同生共死,绝不后退!” 言毕,魏延飞快地取出弓箭,百步开外,往东便是一箭。但听不远处一声惨呼,一名冲在前面的魏军骑兵顷刻中箭,坠马而死。 魏延也是季汉有名的骁勇战将,箭术亦是了得,片刻之间数箭连发,皆不落空。几员知道魏延计策的汉将这时也大声激励全军士气:“诸位,镇北将军勇不可当,魏军岂有胜算!” 魏延平日虽然性格高傲,对同僚态度普遍极差,但对寻常将士倒是很好,赏罚分明,深得人心。眼看魏延冲在最前面阻击魏军,其余将士也陆续燃起斗志,决心追随魏延与魏军奋起一战。一万汉军南靠渭水、背抵汧水、面朝魏军,刀盾兵在前,弓弩手在后,严阵以待。 诸葛亮选在秋冬之际出兵伐魏,除了季汉秋季粮熟之外,也因为汉军位于西面,往东面发起进攻,可以享受到风向的好处。费曜虽命魏军阵中弓弩手不断放箭,但箭矢顶着西风飞行,很难对汉军造成有效的杀伤。反而汉军射出来的箭矢射程更远,让魏军骑兵先后落马。 “刀盾向前!骑兵后退!”费曜见汉军乱箭齐发,便改变阵型,让刀盾兵顶在最前,等距离汉军三十步以内时,再让骑兵对汉军方阵发起全速冲锋,必能让汉军溃不成军。 另一方面,费曜又命田磊领兵三千,登上船只木筏,沿着渭水绕到汉军侧面发起进攻。魏军在郿县驻扎,也备下了许多小船,此番费曜支援陈仓也一并带了过来,正好用来从水上发动攻击。 而魏延注意到魏军的一系列举动后,也猜出了他们的意图。眼看魏军越来越近,魏延知道不能坐以待毙。待到魏军前队距离汉军还有四十余步时,魏延果断把刀一指,大喝道:“全军冲锋!” “杀啊!” 整天的呐喊随即在渭水河畔响起,汉军鼓手重重擂起了冲锋的鼓点,所有将士集体咆哮着向前冲锋。费曜见汉军意图搏命,也急令骑兵发起冲锋。 “放箭!” 魏延看准时机,果断大喝一声。弓弩手第一时间将准备多时的箭矢齐齐射出。魏军前排的战马乃至骑兵很快便响起一片哀鸣,倒地者不计其数,本就没有全速冲锋的骑兵队伍很快便停滞不前。 “大汉镇东将军魏延在此!魏贼受死!” 成功阻止魏军骑兵的冲锋,魏延更是信心十足,拍马舞刀,大喝一声,第一个杀入魏军阵中,大刀左右乱劈,凭着出色的武艺,连杀十余名魏军骑兵。汉军将士在魏延的激励下,个个奋勇上前,也与魏军短兵相接,拼死鏖战。 “蜀军休要小觑人!”费曜仗着自己兵力更盛,毫不示弱,指挥魏军大举杀上。林武又率数千兵马绕到北面,准备冲击汉军左侧,再配合田磊的水军攻击右侧,费曜就不信三面夹击,也无法击溃汉军。 第614章 三路猛攻 眼看魏军三面来攻,魏延急令全军且战且退,很快便退到汧水河畔。前有大量敌军,后有河水拦住去路,魏延深怕麾下将士心存胆怯,再次咆哮道:“既无退路,唯有拼死一战,方可破敌!” 言毕,魏延翻身下马,手提大刀,带着一众亲兵再次杀入魏军阵中,须发喷张,舞刀乱杀,转眼便杀得浑身是血,前后不知砍死多少敌人。魏兵虽不断上前与其交战,但一时也奈何不得。 “弟兄们,随镇北将军一起冲啊!” 许许多多对魏延十分忠诚的汉军将士也一同呐喊着向魏军发起反扑,左翼之人则拼死挡住林武所率魏军的进攻。所有人在魏延的激励下,都怀着必死之志浴血奋战。 “可恶,还真是顽强啊!” 费曜没想到汉军的斗志如此惊人,他本想找机会从远处射杀魏延,奈何魏延身边的亲兵始终举着盾牌寸步不离,几次放箭都被挡下。而魏延也极具经验,在交战时不会在一处停留过长时间,游走于阵中,甚至借魏兵做掩护,让费曜更加难找机会。 为了尽可能减少魏兵的伤亡,费曜眼下就指望田磊的水军快点攻击汉军的右翼。只是船筏逆风逆水,行驶地比费曜想象的还要缓慢。过了好久,水军总算逐渐靠近汉军。 “速速放箭!” 田磊见汉军此刻正苦苦抵挡,连忙抓住机会,指挥弓箭手乱箭齐发。转眼弓弦声接连响起,漫天飞矢落入汉军阵中,汉军抵挡不及,瞬间大批中箭,倒地乃至踩踏者不计其数。魏延见形势不好,连忙从前线撤回到阵中,右手拿过一柄环首刀,左手举着一面盾牌,激励士卒,奋起挡箭。 只是汉军毕竟人数劣势,在魏军的三面夹击下,越发招架不住,伤亡逐渐增多。可就在费曜等魏将洋洋得意之时,西面的渭水上游突然喊杀声大作,一路水军转瞬出现,皆是汉军将士,为首刘邕挺矛立在船头,高声道:“镇北将军休慌!我等前来支援!” “哈哈!来得正是时候!”听到刘邕等将士发出的呐喊,魏延的脸上终于露出兴奋的大笑,汉军 “不好,蜀军援兵到了!” 相比之下,魏军之人则是吃惊不小。田磊急命弓弩手调转方向,拦截季汉水军。可刘邕同样命士卒放箭还击,何况汉军箭矢顺风而下,更为有利。曹魏水军不断有人中箭落水。挣扎的士卒一旦抓住船只,势必造成船只摇晃,更加不利于作战,甚至还把其他魏兵带入水中。 眼看水军势头不好,费曜正在犹豫要不要就此收手,突然身后不远处又传来了一声呐喊:“我乃汉将高翔,魏贼速速受死!” 此言一出,费曜更是脸色煞白,急忙扭头望去。只见渭水下游又有一路水军出现,人人身穿红色军服,正是汉军无误,不知多少数量,正往魏军身后杀来。 “不好,中计矣!”费曜此刻终于明白魏延背水列阵的意图,连忙惊呼道,“速速撤兵!” 此番魏延激励汉军将士拼死抵抗,魏军久战之下,仍无法重创汉军。好不容易看到点希望,却得知汉军两路援兵已到,且即将对魏军形成夹击之势,方才燃起的斗志瞬间又蔫了下去。一听到费曜喊出“撤兵”二字,众将士瞬间无心应战,急急忙忙地跟着大部分往东而去。 “诸位!为死难的弟兄们报仇!全军冲锋,追杀魏贼!” 魏延却是不甘心放过那么好的机会,立刻翻身上马,率兵追击。方才在阵中垓心处待命的三千骑兵,此刻整装待发,随魏延冲在最前面,马蹄所到之处,魏军后队顷刻死伤惨重。 而魏将田磊此刻也急忙命士卒顺流撤退,以免被汉军合围。只是方才对射占了下风,渭水河面上仍有不少魏兵挣扎求救,以致船队出现混乱,一时难以走脱。而刘邕那边却是抓住机会,命水手全力摇撸划桨,所有船只一起冲刺,很快便靠近魏军。弓弩远攻,长矛近刺,魏兵落水者不计其数,死伤惨重。 田磊见汉军离自己越来越近,刚想命士卒靠岸,却发现岸边也有数百汉军弓弩手朝着水面上不断放箭。眼下这支兵马三面环敌,又是在水上,显然已经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由汉军宰割。一名魏兵见没有胜算,干脆脱掉铠甲,慌忙跳水逃命。一人带头,其余之人纷纷效仿,整支队伍很快便溃不成军。 “不许跳水!不许跳水!”田磊顿时在船上气得暴跳如雷。然而身边士卒越来越少,外加刘邕从声音的方向发现了他的位置,立刻命令汉军将士瞄准之后乱箭齐发。慌乱之中,田磊躲闪不及,脖颈上被一箭命中,顿时惨叫着落入水中,挣扎了几下,便一命呜呼。 水军那边的交锋胜负已分,高翔便立刻命士卒将船只靠岸。眼下魏军撤退的大队人马尚在西面,一念之间,高翔突然有了命全军将士集体弃船登岸,拦截魏军的念头。 只是高翔注意道魏军仍有一万以上的兵马,他麾下只有五千将士,真要正面拦截,效果甚微,反而有可能激起魏军拼死突围的斗志,让这路汉军损折甚多。考虑到汉军还要攻打陈仓,高翔顿时觉得就在此地与魏军死磕,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因此,高翔立刻命弓弩手搭箭拉弦,全体待命。费曜看汉军尚在岸边船上,未曾逼近,也不去招惹他们,只顾率军往东败走。只是等到魏军前排士卒刚刚过去后,高翔突然大喝一声:“放箭!” 号令一出,箭矢纷飞,直落阵中,魏军中箭者不计其数,扑倒在地后,又被身后奔逃之人连踩数脚,更是惨不忍睹。随着倒地者越来越多,也引发了一连串的踩踏,使得魏军的队伍越发混乱。 “全军冲锋!痛击魏贼!”高翔连忙把长矛一招,五千汉军立刻弃船登岸,举起兵器,咆哮着冲向魏军,直接拦腰杀入。 “唉!高翔误我!”然而魏延在马上远远望见高翔的举动后,却是无比郁闷地长叹一声…… 仟千仦哾 第615章 大败费曜 高翔与五千汉军从侧翼冲入魏军阵中,配合从后追击的魏延等大队人马,转眼就将魏军后队两面截住。此刻汉军已在人数上占据优势,众将士奋勇拼杀,魏军本就斗志不足,更无力抵挡,死伤者不可胜数。 不过费曜运气倒是不错,方才马快一步,随魏军前队冲到了东面。他本想回身前去救援,却得知田磊阵亡,水军大败亏输的消息,心中更加惊恐。眼看季汉水军不断赶来助战,费曜心中便打起了退堂鼓。 而魏延则亲自在马上挥刀鏖战,屠戮魏兵,所过之处皆人仰马翻。汉军在他的激励下,战局宛如摧枯拉朽一般,魏军兵败如山倒,丢盔弃甲,自相踩踏者不计其数。 魏将林武身在后队,本想维持秩序,奈何四处奔逃的魏兵越来越多,反将他的战马撞得连连后退。眼看局势不妙,林武正想转马往北而逃,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贼将休走!” 林武闻言一惊,下意识地回头望去,但见浑身血红的魏延飞马杀到,双臂暴起,口中咆哮,怒容骇人,并将手中大刀高高抡起,直扑而来。林武看得目瞪口呆,尚未来得及招架,头颅便不翼而飞。身旁魏兵见此情景,更加没命地溃逃。 “快撤!快撤!”费曜本来便无意此时与汉军死拼,如今大势已去,也顾不得其余将士,只好带着前队仅剩的五千余人往东而逃。魏延、刘邕、高翔等汉军将士则奋起直追,四处追杀败逃魏兵,汉军的骑兵更是凭着出色的机动性,不断斩获。 魏军一路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汇入渭水之中。汉军一直杀到太阳落山,方才收兵。 此番背水一战,汉军前后伤亡两千余人,几乎都是魏延所率的兵马。虽然有些损折,但换来的战果可谓相当惊人。算上后来的追击斩获,汉军总共击杀魏兵近万,俘虏两千余人,缴获甲胄、兵器、旗帜、战马、船筏不计其数,可谓大获全胜。 如此一来,曹真在雍州布置的最后一路援军也是死伤惨重,难以对汉军造成威胁。就在汉军将士人人庆贺之时,魏延却是不满地叫来高翔,责备道:“高将军,听闻你先前已将船只靠岸,为何不立刻上岸阻击魏军?却要等到前队过去,方才出击?致使费曜逃脱!” “这……”高翔闻言一愣,他注意到魏延阴沉无比的脸,连忙小心地分辨道,“镇北将军,末将麾下兵马不过五千人,只恐兵力有所不足。何况兵书曰‘围城必开出路’,末将以为,若是将魏军全数堵死,势必会让他们拼死突围,我军难免多添伤亡,这对来日攻打陈仓不利!” “哼!我看你分明是心存胆怯!”魏延却是不听高翔的辩解,厉声呵斥道,“你若能堵住魏军败逃去路,哪怕多拖一刻,也就有办法斩杀费曜!如今让他逃走,收拢残兵,请添救援,又该如何是好!” 自汉军当年夺得凉州后,魏延便一直在汉中养精蓄锐,秣马厉兵。今日好不容易重返沙场,他自然渴望建功立业,若是能斩杀曹魏后将军,便是一桩极大的功劳。 这些年来,魏延屡屡听到关索如何南征北战,立下无数大功,如今竟与自己同为四镇将军。他心中虽有那么点佩服,但仍是老大的不服气,觉得自己独领一支兵马,未必会输给关索。好在朝廷中车骑将军与骠骑将军的职位尚有空缺,因此魏延便更有动力。 因此费曜顺利逃脱,实在让魏延大为不甘。 “我……”而高翔则无话可说,心中却仍十分地不服气。刘邕见高翔今日也是浴血奋战,连忙上来打圆场,劝说魏延:“镇北将军不必如此动怒!费曜此番大败亏输,魏军势必人心惶惶,即便重整旗鼓,也不足为虑。洛阳一带的魏军前来陈仓,少说也要一月,我军可趁得胜之势,猛攻城池!” 其他几员汉将也上来相劝,魏延一想到昨日自己确实没有命令高翔一定要堵住魏军撤退的去路,因此也不能过分问罪高翔。眼看高翔低头不语,魏延也不多说什么,随即收兵回寨。两日后,魏延命张休带着百余名降卒,来到陈仓城下高声劝说鹿磐献城投降。 由于汧水河畔离陈仓不算太远,想必城上的魏军已经知道汉军大败费曜一事,故而魏延也没有用乔装魏军的计策,还是选择正面夺下陈仓。 而鹿磐前日也确实了望到魏军惨败,心中震惊之余,仍在努力保持冷静,并命城上魏兵不得走漏消息。可当那些被汉军俘虏的魏兵在城外高声呐喊“费曜大败”、“早早献城”之时,鹿磐知道想要瞒住城内两千将士已然无望,故而他不断安抚军心,激励士卒等待曹真亲来救援。 好在曹真拨给鹿磐的将士较为忠诚,且陈仓本来就是一座坚城,让魏军更有信心抵御汉军。因此三日过后,陈仓依旧被魏军牢牢掌控。魏延恼恨之余,便命军士加紧制造云梯等攻城器械。而张休知道魏延脾气,这几日也一直加紧组织士卒砍伐木材。魏延对他的表现也十分满意,只等万事具备,便大举强攻陈仓,正好有两千魏军俘虏,可以用来当攻城的炮灰。仟千仦哾 而费曜那边在收拢败兵后,能战之士不过五千余人,且士气低落到极点。他自知无力救援陈仓,只能将败报如实送往曹真那里,并派人告知鹿磐实情,请他务必坚守。 就在陈仓陷入危机之时,从蛟龙谷出发的姜维终于走出六盘山脉,临近雍县,距离陈仓已不足百里,沿途恰好遇上费曜派来的信使。得知这等惨败,姜维也是倒吸了口凉气,脸色变得无比沉重。 此刻他麾下不过一万兵马,即便与费曜合兵一处,兵力相较汉军仍是劣势。而且汉军刚刚迎来一场大胜,士气正盛,局面对魏军十分不利。 加上郝昭阵亡、汧县失守,姜维很清楚,如果魏军再不能扭转颓势,雍州便危在旦夕。 “魏延……” 想明白这一层面后,姜维冷静下来,努力回忆着这个名字,眼神中逐渐闪烁出锐利的光芒…… 第616章 夜袭姜维 就在汉军制造攻城器械即将进入尾声的时候,汉军斥候也在陈仓北面发现了魏军的踪迹。得知魏军援兵这么快便到来,魏延顿时气恼地一跺脚,叫道:“好个曹真,必是他不放心费曜,故而先派兵马前来!” 眼下费曜迟迟不敢靠近陈仓,汉军大举强攻已是蓄势待发,可偏偏又来援手,让魏延如何能安心攻打陈仓。 “可知来的是何人?来了多少兵马?”魏延没好气地询问斥候。 “旗上书着‘姜维’之名,从远处看,约有五千人!”斥候不敢迟疑,连忙回答道。 “姜维姜伯约?不想是这个孺子前来!”魏延听到这个名字,双目一亮,猛然间来了些兴致。 说起魏延与姜维,二人只在八年前的武都之战中有过一面之缘。那日马超与魏延击杀张既等人,汉军一路追杀魏军,还是天水中郎将的姜维带着郡兵前来接应救援,方才化解了郝昭等人的灭顶之灾。那时魏延就听说姜维智勇双全。 之后的凉州之战,姜维虽然也有过亮眼的表现,但仍不曾与魏延交手。而诸葛亮则对姜维评价甚高,这让魏延心中更加不服气,他倒要看看这姜维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那姜维现在何处?”魏延继续追问道。 “魏军现位于离陈仓东北四十余里处之汧水河畔!”斥候继续一五一十地回答道,“且已安下营寨!” “四十余里……”魏延不由微微皱眉,内心嘀咕道,“若说救援陈仓,未免太远了些……” 猛然间,魏延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立刻兴奋地身后地对身后亲兵传令道:“火速召集众将!” 少时,刘邕、高翔等将领齐聚中军大帐。魏延当下正色高声道:“诸位,曹真派姜维领兵五千前来救援陈仓,现离陈仓尚有四十余里!我意趁其立足未稳,今夜便前去劫他营寨!” 众将闻言,皆是一惊,明明渭水北岸已经制造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就等来日攻打陈仓。可魏延这时却突然改变主意,实在让他们始料未及。 高翔前番遭到魏延呵斥,心中不悦,也不去和魏延多说什么。张休等人知道魏延脾气,不敢多言。刘邕因为官居平北将军,比其他人稍高一些,这才开口问道:“将军!姜维只有五千兵马,是否其中有诈?”qqxsnew “曹真不知费曜大败,故而只让姜维前来援助,五千兵马足矣!”魏延不以为然地说道,“只是曹真倘若收到费曜败报,必会多添兵马,如此再破魏军便是难上加难!何况姜维定会以为我军准备攻打陈仓,不设防备!” 魏延此话虽然有些道理,但刘邕还是颇为担忧地问道:“将军,末将往日曾听丞相说起姜维此人足智多谋,此行是否妥当?” “哼!你等都怕姜维,我才不怕!”魏延不屑地冷哼道,“姜维竖子不敢靠近陈仓,只在四十里处远远下寨!费曜又亡魂丧胆,何足为虑!” “我军方才大败费曜,正是士气如虹,不趁此时再破魏军,更待何时!陈仓守军若知魏军连遭败绩,军心定然受挫!我军若能不战而夺得陈仓,善莫大焉!”魏延高声说完,随即起身传令,他亲自率领张休与一万汉军将士,今夜亥时造饭,子时出发劫寨。刘邕领兵三千驾驶船筏,在后接应。 事已至此,众将皆无法再劝。好在魏延首至雍州,便大破魏军,汉军将士眼下对魏延颇为信任,愿意听从他的命令。 当夜子时,一万休整数日的汉军将士饱餐过后,在魏延的带领下悄悄启程,乘着夜色,坐船来到汧水东岸,沿着河畔往北而去。一路上,魏延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甚至连一个巡哨士卒都没有看到。 “姜维如此无备,莫非其中当真有诈……” 昏暗的夜色下更容易引起警觉,想到这里,魏延立刻命全军放慢脚步,并派几个精干斥候,先大部队一步前往魏军营寨查看情况。 寅时过半,汉军距离魏寨已越来越近,只是派出去的斥候却始终没有返回。就在魏延心生疑惑之际,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快速的脚步声。魏延急命军士止步,却是方才派出去的斥候集体返回,不曾少了一人。 “启禀将军,魏军营寨就在河畔不远处!前方三五里有数队巡哨士卒,从脚步声来看,约有十余人!”斥候们第一时间来到魏延身前,低声禀报道。 魏延微微点头,随即又问道:“可曾听出他们步伐如何?” “较为整齐,并没有十分散乱。”斥候在远处聆听了好一阵子,摸清之后才回来复命。 “哼!看来姜维今夜也算有所戒备!”魏延冷笑一声,“如此看来,他未在寨中设伏!” 如果魏军营寨一点都没有设防,那魏延反而要小心一些。而现在,魏延则是兴奋地传令道:“全军向前,直捣魏军营寨!” 一万将士立刻加快脚步向前而去。很快,前方隐约出现了魏寨的轮廓。那些巡哨的魏兵发现汉军的行踪后,立刻惊呼着朝大寨跑去:“蜀军来啦,蜀军来啦!” “冲进去!” 随着魏延的一声令下,张休带着两千骑兵率先冲锋,踏着巡哨魏兵的尸首冲到魏军寨前。在破开寨门后,汉军奋勇向前,直冲中军大帐而去。 可是,寨子中却是出奇地寂静,除了他们汉军,哪有一点响动。张休等人这才发现,这完全是一处空寨。 “不好!中计了!”张休惊呼一声,刚想停下冲锋的战马,身旁便不断响起嘶鸣之声。汉军骑兵或跌入陷坑,或被绳索绊倒,接二连三地摔翻在地,连张休本人都无法幸免,两千汉军瞬间一片混乱。 魏延尚未进寨,听到寨中动静后,顿时反应过来,气得重重地把刀柄往地上一击,咬牙道:“可恨啊!” “将军,此刻该当如何?”魏延身后的一名偏将军顿时着急地问道。 “速去救援!” 虽然魏延此刻撤退,大概率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但因为自己的指挥失误,连累张休与两千汉军中伏。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撒手不管,那他在军中的威望也会大打折扣。何况深陷魏寨的,还是汉军最为宝贝的骑兵,万万不能轻言放弃。 就在魏延带领刀盾兵冲进魏寨的同时,魏寨之中突然响起一声呐喊:“放箭!” “魏延休走!你已中我姜维妙计!” 第617章 风水轮流 刹那间,埋伏在魏寨中的弓箭手接着营帐的掩护,纷纷朝空中抛射箭矢。汉军骑兵本就人仰马翻,混乱之中,哀嚎声此起彼伏,中箭者不计其数。 “魏延在此!贼兵休要猖狂!” 形势紧急,魏延翻身下马,右手持刀,左手提盾,亲自上前掩护骑兵将士,遮拦箭雨。身后的一众刀盾兵见主将如此奋不顾身,深受激励,人人不敢怠慢,一同上前救援同袍。尚未中箭的骑兵则赶紧起身,或捡起兵器,或牵起战马,匆匆忙忙地往寨外奔去。魏延不知寨中有多少魏兵,不敢恋战,只能且战且走。 “姜将军曾说魏延十分了得,果然不假!”在寨中指挥弓箭手伏击的魏军偏将军徐才见汉军临危不乱,连忙再次下令道:“放火箭!” 这也是姜维的安排之一,他已在汉军冲进的南门附近放置了许多杂草堆。只见魏军弓箭手很快便射出燃烧的火箭,转眼就将这些杂草堆点燃。随着火势的不断蔓延,南门一带的许多营帐也一同点燃。 一道道蜿蜒的火墙横在汉军面前,便是勇猛的魏延也不由心惊胆战,更不要说他麾下的汉军将士。 “冲出去!”趁着火势尚不猛烈,魏延急命寨中将士火速突围。他又找到张休,只是张休已在混乱之中身中数箭,已然身亡。 魏延气得瞠目欲裂,却只能丢下张休遗体,往南门而去。汉军慌乱之中,空中又是一波箭矢射来,魏延招架不及,右肩正中,顿时痛地环首刀差点落在地上。 然而这对魏延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魏寨以北忽有一队人马杀到,火把高举,为首一员大将朝寨中高声大喝道:“天水姜伯约在此!魏延休走!” 事已至此,魏延别无选择,依旧凭借自己的勇猛,强忍伤痛,硬生生带着寨中幸存士卒杀出魏寨,汇合寨外将士。可就在这时,东面又有一队魏军骑兵杀到,阵中传来一声怒吼:“魏延匹夫!我费曜今夜非杀你雪耻不可!” “竟连费曜也来了!”魏延顿时倒吸了口凉气,叹息道,“好个姜维,是我失算了!” 东、北两路魏军同时杀到,宛如惊弓之鸟的汉军如何招架地住。魏延右肩负伤,战力大打折扣。就在他高声激励全军奋勇突围时,身后的汉军接二连三传来惨呼,原来姜维一马当先,带兵杀入汉军阵中,魏延身旁的将士更是刚刚从寨中拼死杀出,士气大挫,根本挡不住姜维的神勇。 “姜维竖子!休要欺人太甚!”眼看四周将士不断丧命,魏延更觉耻辱,不顾一切地抡动大刀,策马冲向姜维。身旁的亲兵劝阻不住,只好紧紧跟在魏延身旁。 二将转眼便在火光之下展开交锋。未满十合,魏延就发现自己大大低估了姜维的武艺,此子矛法着实了得,几乎不输赵云。且年轻力壮,夜间鏖战气势不减,手中的长矛又快又狠,招招直取魏延要害。魏延虽是悍勇,但右肩负伤,如何能使出全力。二人又斗了二十回合,姜维抓住破绽,猛地一矛,正中魏延左臂,痛地魏延几乎坠马。 “将军小心!”一名魏延的亲兵正在与附近的魏兵搏杀,只是情况紧急,他顾不得许多,急忙将手中的环首刀掷向姜维,而他自己没了兵器,很快便死于魏兵刀下。 姜维正想再起一矛结果魏延,只是眼前突然一花,让他不得不投鼠忌器,侧身躲过这一把飞刀。魏延便趁此机会,转马而走,附近的亲兵拼死向前,护着魏延撤退。 只是费曜率领的魏军骑兵已经将汉军截成南北两段,将魏延与超过半数的汉军步卒分开。魏延见身边将士一时间无法冲破魏军,姜维所率的魏兵很快也要将自己彻底包围,情急之下,他猛地想到些什么,立刻不顾一切地大喊道:“姜维、费曜,汝等休想取我性命!” 言毕,魏延忍着伤痛奋力拼杀,带着四周汉军将士往北而逃。许多魏兵见魏延逃走,皆要争攻,也纷纷往北追击。就连费曜也对姜维说道:“伯约可往南追杀蜀兵,待我去斩了魏延!” “魏延虽伤,仍是胆略了得!将军万万小心!”姜维只是叮嘱了一句,便立刻带领自己的近一万将士往南而去。那一波的汉军虽然靠着魏延吸引火力,逃脱了许多,但大部分还是被魏军追上,遭到狠狠地杀戮,死伤惨重,不可胜数,一路上丢盔弃甲,好不狼狈。 “镇北将军休慌!刘邕在此!” 眼看汉军兵败如山倒,汧水下游突然喊杀声大作,在许许多多的火把中,刘邕率领的汉军援兵终于乘着船筏赶到。幸存的汉军将士看到希望,更加没命地向岸边逃去。qqxδnew “不许后退,全力追杀蜀军到河畔!”姜维却知道己方士气正盛,也是毫不在乎,命令全军摆好阵型,刀盾兵在前,整整齐齐地向前冲锋。 “速速放箭!”刘邕见魏兵不退反进,也急忙命令弓弩手进行阻击,同时命空余的船筏靠岸。汉兵为了活命,又失去了魏延的坐镇指挥,已然秩序全无,混乱不堪,为了争夺上船位置,频频有人摔入水中。 好在刘邕今夜带来的三千士卒,大半都是弓弩手,射出来的箭矢极多,稍稍延缓了姜维追击的势头。但姜维也命阵中将士乱箭齐发,箭矢借着北风,呼啸射出,河畔又是一连串的惨呼声,此起彼伏。 “不行,魏军越来越近了!”刘邕甚至听到自己身旁的汉军将士也不断有人中箭,便清楚魏军转眼就要杀到面前,因此不敢耽搁,急忙高喝一声,“快撤!” 无心恋战的汉军先后摇撸划桨,顺流败走。虽然刘邕及时下了撤退命令,但还是有许多留在河畔来不及逃走的,在魏军面前非死即降。姜维又命士卒不断朝水面放箭,汉军后队船筏中又有不少倒霉鬼中箭落水,葬身鱼腹。 直到惨呼声不再响起,姜维方才命令魏兵停手。与他本人一样,压抑了许久的魏兵今夜终于找到了出气的机会,对汉军下手毫不客气。此刻仍有许多弓弩手悻悻地望着汉军远去的身影,恨不得斩尽杀绝。 第618章 魏延势危 汉军败走汧水,姜维先命士卒清点斩俘及伤亡,并收缴兵器铠甲等各种战利品,接着他亲领五千兵马,往北支援费曜。等到卯时天明,姜维也遇上了费曜麾下的士卒,这才得知魏延领着不到两千的的汉军骑兵,逃到了雍县以北的莲花山上。费曜担心汉军在山路阻击,强行登山徒增伤亡,因此只是派兵将下山之路堵死。 虽然未曾斩杀魏延,但将魏延困死在莲花山上,覆灭只是时间问题。姜维连忙带着兵马赶到莲花山,与费曜汇合后,互相庆贺昨夜大胜。 “听闻这莲花山上尚有水源,蜀军又能杀马充饥,如此倒是能让魏延坚守一段时日。”费曜略带遗憾地说道,他真恨不得亲手砍下魏延的首级,为自己前番的惨败雪耻。 “后将军不必气恼。蜀军昨夜惨败,陈仓以无忧矣!刘邕等人便是不退兵,也决计无法救援魏延!更兼大将军挡住诸葛亮大军,魏延已是瓮中之鳖,如何逃得掉!”姜维则是信心十足地说道,“我等只需将昨夜缴获之物交给大将军,并展示于蜀军。诸葛亮知魏延大败,不久必然退兵!” “此言甚好!”费曜点了点头,随即正色称赞姜维,“此番多亏伯言神机妙算,方能让我有戴罪立功之机!” “后将军切莫这般说!若非后将军信得过维,星夜赶来支援,如何能困死魏延!”姜维官职资历毕竟不如费曜,倒也不敢太过自傲,连忙谦虚了一番。 不过费曜心中仍有疑惑:“只是不知伯约如何料定魏延昨夜必会前来劫寨?” “听闻魏延麾下不过两万余人,便是能攻下陈仓,也必然损折极多,如此亦无力东进!想来绝非魏延所愿!”姜维徐徐分析道,“故而先击破来援魏兵,乃是魏延首选!” “何况往日前往汉中细作多有汇报,魏延此人一向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定然藐视我大魏诸将!故而我命徐将军领兵五千,打着我旗号先行,并在远离陈仓处安营下寨!”姜维早已从魏延的性格中料准了他的行动,“魏延定然以为我是兵力不足故而心存胆怯,必会趁我立足未稳,先来劫寨!何况以魏延脾气,若得知来的是我军大将,必会亲自领兵,以彰其功劳!” “伯约料事如神,真乃将才!”费曜心悦诚服地点头道。昨日他收到姜维书信,请他一同夹击魏延。本来费曜是心存犹豫,但他一想到曹真往日如此器重姜维,便决心赌上一赌,若能赌赢,自己前番损兵折将的罪过也能小一些。 很快,姜维麾下的士卒来报,昨夜斩杀的汉军光论尸首,便有五千余具,射落于汧水中的,已无法打捞,缴获大量兵器、铠甲、旗帜,也夺得了数十匹完好的战马,汉将张休等几名偏裨汉将的首级也被砍下,尚能从面目辨认得出。费曜立刻命士卒将这些首级与残破的汉军旗帜送往蛟龙谷,向曹真报捷。诸葛亮一旦知道这里的败报后,晚上肯定是睡不着了。 至于陈仓那里剩余的汉军,姜维提议,自己统领一支骑兵,绕到汉军身后,在散关一带断汉军后路。此行若成,进攻陈仓的汉军势必全军覆没。费曜深表赞同,便让姜维率两千骑兵动身,他自领数千兵马在莲花山围堵魏延,同时留意陈仓那边的动静,随时配合姜维行动。。 而莲花山上的魏延看到魏军大量聚集在山下,心中的悲凉更胜身上的创伤。他麾下残存的骑兵将士虽然对他十分忠心,但到了这个局面,人人狼狈不堪,面如死灰,不知前途如何。 注意到众人脸上的绝望后,魏延只有死马当活马医,站在一块大石上,振臂激励所有将士:“诸位,魏军不敢上山与我等交战,足见其心存胆怯!我等必有生路!何况刘邕将军在南,诸葛丞相在北,我等绝非势单力孤,假以时日,必能杀出重围!” 若是往日,魏延尚能提起将士们的斗志,只是刚刚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惨败,许多人的士气已经降到了谷底,只能抱着活一日算一日的心态。好在这些将士大部分都跟随魏延多年,眼下尚能保证忠诚,只是被围困的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 其实魏延也清楚,眼下自己生还的希望已然十分渺茫。刘邕绝非姜维对手,诸葛亮想要冲破曹真大军的防线也是难上加难。想要有人能救援他们,除非奇迹发生…… 至于陈仓汉军那里,刘邕最终只带回了五千余人。高翔等将领得知魏延大败的消息,皆是大惊失色。虽然眼下尚不知魏延生死,但众将皆是悲观至极。 “刘将军,眼下诸将之中属你官职最高,我等该当如何?”情况紧急,高翔第一个开口询问刘邕。 “姜维此番兵马决计不止五千,他与费曜合兵一处,兵力更胜我等!”刘邕其实早就考虑过了,“我军眼下已无力攻取陈仓,散关那里虽有宗参军领兵驻扎,但不过五百余人!万一被姜维奇兵击破,断我归路,则此处万余大军危矣!” “那镇北将军又当如何?”一名汉将忍不住问道。 “镇北将军若能逃出生天,自然无虞……”刘邕无奈地长叹一声,“否则仅凭我等,非但救不了镇北将军,反会白白葬送大汉将士,有负圣上与丞相重托!此刻我等当以大局为重!” 贪生怕死也好,无情无义也罢,刘邕确实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让他去和姜维斗智斗勇,他自认没这个本事。 “刘将军之言甚是!我高翔亦是赞同!”高翔第一个出列高声道。 不消片刻,众汉将皆保持一致意见,火速撤兵。其中也有一些人早就对魏延平日的恶劣性格心存不满,此刻也不在乎他的死活。将令传开后,不到一万两千的汉军将士立刻收拾粮草辎重,匆匆忙忙地离开陈仓,留下一个偌大的空寨。至于这段日子他们制作的,全新且未曾使用过的攻城器械,则全部被陈仓魏军笑纳了。 且说宗预自被魏延赶回散关一带安营扎寨后,便派斥候远远哨探,留意是否有魏军的踪迹。在得知有魏军骑兵星夜朝此地疾驰而来时,宗预立刻命寨中的五百将士加强戒备。姜维知道汉军早有准备,亦是有些惊讶,营寨虽然不大,但他也不敢贸然强攻。 未过许久,姜维又得知陈仓一带的汉军弃寨南撤,随即不再留恋,带着两千骑兵火速离开。刘邕知道姜维举动后,也是佩服宗预有先见之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顺利撤回散关后,刘邕与宗预诉说魏延败走一事,宗预亦是无计可施。刘邕眼下只好继续让斥候小心往北探听消息,查明魏延生死如何,并派人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汧县去找诸葛亮汇报噩耗…… 第619章 战局瞬变 从散关走凉州前往汧县,可谓是万水千山,因此诸葛亮知道魏延的败报,还是通过曹真之手。当看到魏军使者丢在寨前的那一包汉将首级后,诸葛亮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惊骇,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与张休等人首级一同送来的,还有曹真的一封书信。书信中除了嘲讽诸葛亮不自量力的言辞外,曹真更是将魏延被围困的情况如实告诉给诸葛亮。 自收到费曜的捷报后,曹真欣喜的几乎失态,甚至都不计较费曜的前番惨败。他很清楚魏延在季汉的地位,诸葛亮绝不会坐视不管。而诸葛亮一旦竭力救援魏延,必会失去往日的冷静,到时魏军便大添胜算。 万一魏延在走投无路下投降魏军,这对汉军乃至整个季汉朝廷,都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而诸葛亮同样也有许许多多的担忧。看到诸葛亮面色煞白,正巧在一旁的马谡忍不住小心地问道:“丞相,事已至此,该当如何?” “魏军一面之词不足轻信!”诸葛亮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正色道,“我军究竟伤亡如何,还是等书信送到,再作定论!” 大约过了七日,刘邕派出的信使跋山涉水,气喘吁吁地来到诸葛亮面前,送上了刘邕的败报。得知汉军前后折兵近八千,魏延本人也是生死未卜,诸葛亮不禁长叹道:“我军之败,乃我识人不明之过!魏延虽骁勇善战,但岂能真独领一军!” “丞相不必如此懊恼!”吴懿连忙好言宽慰,“文长前番斩俘魏兵万余,功过足以相抵!只是其若真被围困在莲花山,我军该如何救援?” 诸葛亮尚在苦思对策,参军杨仪却是开口道:“丞相!刘将军等人已退回散关,曹真大军又死守蛟龙谷,我军眼下难以进兵!若按刘将军信中所言,魏延已在莲花山困守近半月,只怕已凶多吉少!” 杨仪说到这里,更是壮着胆子,沉声道:“何况魏延被困一事,只是魏军一面之词……只怕其中有诈!” 杨仪这一番话下来,不少将领也微微点头。然而诸葛亮却是清楚,杨仪早年在汉中曾与魏延不和,而杨仪此人也是个心胸狭窄之徒。想必杨仪今日也有公报私仇之嫌。 但诸葛亮却不能正面指责杨仪,只是正色道:“魏延骁勇,若只率骑兵往北突围,确实有可能逃到山上躲藏。只要山上有水,众将士便可杀马充饥,如此便可坚守一段时日。” “何况这段日子,魏军并未送来其首级……”诸葛亮不断分析,“想来魏延尚存一线生机!” 只是说到这里,诸葛亮仍是摇头叹息:“可尽管如此,想要将其救出,亦是难上加难……” 刘邕、高翔等人绝非姜维对手,那万余汉军只能自守,绝不可贸然进兵。而诸葛亮想要在蛟龙谷突破曹真大军的防线,也是十分困难。这段时日,诸葛亮也采用了挖掘地道的方式,想要潜入魏军营寨。然而曹真吸取了汧县之败的教训,在寨外也挖掘了一条长长的沟壑,并派士卒在望楼上监视,是否有汉军的身影出没,如此也就阻断了汉军的地道之计。 考虑到魏军寨中也有床弩、发石车等防御器械,诸葛亮实在不想走强攻这一条路。别说强攻的胜算不足一半,即便能攻克蛟龙谷,汉军的死伤也会相当骇人,一旦无法夺取雍州,指挥白白损兵折将。 其实诸葛亮也考虑过另派一人前往散关,统率刘邕等人抵御姜维。但以姜维之才,诸葛亮自思只有亲自出马,方能将其降服。只是此地尚有数万大军,诸葛亮也着实不敢轻易委托他人。外加诸葛亮赶去散关路途遥远,到时恐怕难救魏延。 当日,吴懿、马谡等文武一直商议到天黑,仍想不出如何能救援魏延。诸葛亮只好暂时散会,让众人回去再想破敌之策。 国难思良将。此时此刻,诸葛亮真是想念远在南阳的关索,如果他在军中,定有办法战胜魏军。 而此刻的莲花山上,魏延与不到两千的汉军将士正过着难以想象的艰苦日子。众骑兵随身未曾携带粮米,饥饿难忍时,只能杀马烤肉。魏延虽然心疼战马,但眼下已顾不得许多,又命士卒在山上罗雀掘鼠,已充口粮。只是碰巧遇上两日小雨,山上风雨交加,士卒没有营帐遮蔽,生火不便,更兼已步入十二月寒冬,人人饥寒交迫,不少伤卒伤势恶化而死,更兼不断有人病倒,山上越发怨声载道。 费曜早已领兵在山下安营扎寨,牢牢堵死下山之路。姜维又建议费曜效仿当年董卓入洛阳之举,让寨中军士夜间离寨,白日回寨,从而迷惑并震慑山上之人。汉军将士不知是计,只当魏军兵马越来越多,更觉汉军援兵不曾前来,心中不由得更生绝望。 费曜又命士卒不断在山下喊话劝降,汉军军心越发动摇。魏延不得已,只能亲自带着亲兵与心腹将士守在路口,防止有人下山投降。由于汉军这段时日没有发现第二条下山之路,外加眼下尚有伙食,未到生死关头,故而魏延暂时镇压得住。 “不想我魏延征战二十余年,今日竟落得如此狼狈……”这晚风寒刺骨,魏延站在山上,了望那依旧伫立的魏军营寨,心中无限悲惶。 “只叹我往日得罪了许多文武,眼下只怕无人肯卖力气前来救我……”魏延苦笑着自嘲了几句,又是重重一拳锤在一棵大树上,咬牙道,“只是我受先帝知遇之恩,此番纵然死无葬身之地,也绝不降魏!” “但愿此番有人能救我突出重围……”无奈之下,魏延只能望天祷告,“无论其是何人,我魏延都将感念大恩大德,至死不忘!” 而山下的魏军此刻却是一点也不着急,陈仓那边的士卒来报,刘邕等人始终不敢再踏入雍州半步,只是躲在散关一带。莲花山方圆百余里,哪有其他汉军的影子,魏延覆灭只是早晚问题。 这一日,费曜与姜维站在寨外,远远地望着莲花山观察情况。费曜则忍不住抱怨道:“可惜这段日子竟无一个蜀兵下山来降!莫非他们都铁了心随魏延而去?”仟千仦哾 “后将军且宽心等待,眼下魏延尚能稳住军心,但假以时日,山上必有骚乱!”姜维则是微笑着说道,“若是有人能杀魏延而投奔,则不需我军一刀一箭!” “哼,如此倒也不错!”费曜冷笑一声,唯一遗憾就是不能亲手砍下魏延首级出口恶气。 就在二人谈笑之际,忽有一名士卒前来禀报,说是东面发现了一匹累瘫的战马,马边还有一名摔得不省人事的魏兵,从他的身上还搜出了一封书信。 “噢?”费曜与姜维皆是好生奇怪,连忙接过装着书信的锦囊,拆开细看。 然而,当看清书信上的内容时,费曜则是把眼睛瞪得和铜铃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姜维也是难以置信地望向东方,这一切实在大大出乎他的预料,几乎让他一丝没有心理准备。 第620章 剑指长安 当日,荆州,南阳,均口 且说关索在均口大破五千魏军,亲手斩杀李严,报仇雪恨。就在汉军兵峰直指穰县、宛城之时,关索连夜召集众将,正色询道:“均口已为我军所取,诸位以为眼下该如何进兵?” “都督,可先取穰县!”张翼第一个出列高声道,“穰县往日乃魏军屯粮之处,方圆数十里良田无数,我军若能占据此地,南阳必然震动,周边一带百姓亦会先后响应!” 关索却是淡淡地一笑:“此举虽好,但孙礼已在新野驻守,我料司马懿必会使其分兵增援穰县!我军兵力有限,此非上策!” 丁奉快速思考了一下,忍不住建议道:“都督,可挥师向东,夺取朝阳,断司马懿大军后路!” “士载,你以为如何?”关索突然询问站在远处的邓艾。 邓艾则立刻回答道:“司,司马懿麾下兵马极多,只需先派一支兵马回援,我,我军便无法在短时间内夺下朝阳。他,他若再领兵来攻,我军难免危急!” 关索十分同意邓艾的看法,亦是点头道:“司马懿非比常人,一般的计策,决计瞒不过他!” 关索说到这里,忽然打开了放在案几上的地图,并示意众将上前,低声道:“我有一条进兵之路,诸位以为如何?” 言毕,关索用手指向均口,划出一条沿着丹水,通往西北的道路。丁奉等人尚在疑惑,邓艾看清楚后,猛地脱口而出:“武,武关?” “没错!”关索正色点头道,“我军便从均口出兵,偷渡武关,进兵雍州,直取长安!” 此话一出,帐中诸将皆是面面相觑,有些竟张大了嘴巴。张翼也是不敢相信地望着关索:“都督,此,此话当真?” “怎么,伯恭将军以为我是在说笑?”关索却是无比严肃地说道,“均口距离武关四百五十余里,距离长安亦不过五百余里,并非路途遥远,为何不能攻取?” “只是武关位于秦岭,这山路崎岖……”张翼脸上颇为犯难,关索的提议实在太过大胆,也太过突然,他一时竟没有想好合理的反驳理由。 “早在数月前,我已命亲兵李震从武关前往长安,探查山路,数千士卒足可通行!”关索则信心十足地说道,“我军只要乔装成魏军,便可骗过沿途百姓,便是武关那些守军,也不会察觉!” 一些将领这时才明白,为何关索前日会缴获李严麾下败兵的服饰,原来他早就有假扮成魏军的打算。其实,当日关索决定分兵进军均口,其意便是长安。 为了消除众将的疑虑,关索果断分析道:“眼下司马懿与我军僵持于邓县一带,雍州魏军正在汧县与陈仓抵御丞相大军!何况丞相已有破汧县之法,曹真必会全力调集兵马阻击!后方长安必然空虚!我军可趁此机会,先夺武关,然后直取长安!” 关索之言确实不无道理,众人脸上的犹豫也渐渐消散,不过谢金却是有些担忧地问道:“都督,朝廷命我等取南阳,如今反将兵马向长安,是否不妥?” “战局多变,不可执泥于常理!眼下我军在南阳尚未完全占据上风,倘洛阳援军一到,则前功尽弃!”关索早就考虑地一清二楚,“我军若能突袭夺下长安,则雍州魏军必乱!到时曹真如何敢久留,定会退往潼关!如此我军便可克复雍州!” “都督说的是!”丁奉已经对攻打长安跃跃欲试,“有都督统兵前往,何愁长安不破!” “承渊此言差矣……”关索沉默片刻,方才沉声道,“此番我必须留在南阳,司马懿见到我在,方才不会怀疑……” “这……”丁奉、张翼等人听到这话,再一次面面相觑,方才燃起的一点信心,瞬间又蔫了下去。 从南阳突袭长安,本来就是十分大胆的奇招,吉凶难料,结果关索还不能领兵指挥,这样能有多少胜算? “都督,那何人可担此重任?”张翼不免疑惑地问道。 关索则果断将目光落在了丁奉的身上,正色道:“承渊,你官居安西将军,除我以外,帐中属你官职最高!你可有胆量?” “我……”丁奉一时语塞,他还真没想过自己会承担这么艰难的任务。 “怎么,是不敢还是不自信?”关索不由得站起身子,严肃地说道,“当年你投降大汉时不过一都伯,如今却是朝中响当当的悍将,期间不过十年而已!” 关索追忆过往,情绪也逐渐激动:“你统兵作战,破敌斩将,立下无数功劳,早已今非昔比!我尚且信任你,你又有何疑虑?” 受到关索话语的激励,丁奉心中也不由得热血沸腾,毫不犹豫地拱手高声道:“承蒙都督如此器重,丁奉敢不效命!此番定不负都督厚望,攻克长安,震惊天下!” “说得好!”关索兴奋地拍了拍丁奉的肩膀,有如此英勇无畏的斗志在,何愁此行不成! 关索又望向邓艾,正色叮嘱道:“士载,前番击破李严,你多有功劳!若论智谋,你足可辅佐众位将军,切莫自轻!” “都,都督勿忧!艾必竭尽所能!”邓艾明白关索对自己的信任,也下定决心要替关索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关索随即下令,偏将军陈同领兵五百镇守均口大营,多立旌旗,以壮声势,让魏军误以为汉军仍驻守于此。以丁奉为首的其余将领则率领四千士卒,则在明夜启程,在李震的带领下从均口沿着丹水往西北方向前往武关,再进入雍州夺取长安。关索今夜便先行一步,返回邓县,抵御司马懿大军。 反复交代过诸多事宜后,关索郑重向众将拱手道,“此番雍州之行便拜托诸位了!我关索会在南阳一面迎战魏军,一面等候诸位捷报!” “请都督放心!”丁奉等人见关索将战事准备地如此周密,心中皆不再怀疑,人人下定决心,要建立这惊天动地的功劳。 当夜,关索临行前,单独找到邓艾,叮嘱道:“士载,雍州诸多魏将中,有一人唤作姜维姜伯约,乃天水人士,眼下是曹真爱将。其人谋略了得,不在我之下,又擅长武艺,丞相亦深爱其才!你若遇到此人,千万不可大意!只是他不知你名号,你可在暗处与其较量!” “姜,姜维姜伯约……”邓艾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打起精神,也来了兴趣,随即严肃点头道,“多,多谢都督提醒,艾定会小心应,应战此人!” 第621章 偷渡武关 建兴九年,公元230年9月,荆州,南阳,丹水县 自汉军这些年不断经营上庸三郡后,离得较近、且位于南阳山林间的南乡、丹水二县,多有山民百姓前来投奔季汉。曹丕闻知此事后,一怒之下便将二县的居民大量迁移到南阳的平原地带。如今均水至丹水一带的西面,已无多少百姓,作为汉军向导的李震早已探清此事。乔装成魏军的四千汉军将士,放心大胆地沿着山路往雍州进兵,一路畅通无阻,便是偶尔遇到几户百姓,只当是曹魏人马,并不惊惧。 经过荒废的丹水城池后,李震估算了一下距离,便对丁奉说道:“丁将军,此处距离武关约有两百余里,只是山路更加崎岖,大约还需六七日路程。” “无妨,全军小心前进,切莫露出破绽!”丁奉今日作为主将,也展现出成熟冷静的一面,越是靠近武关,他越保持谨慎。关索当日叮嘱众将,若要武关魏军无法前往长安报信,则必须将他们一网打尽,决不能漏掉一人。 可李震也说过武关是一座坐落在山间要道的小城,且魏军在城外严密巡视,他也一直在认真思考对策。 随着汉军深入秦岭山脉,数日之后,汉军距离武关已不足二十里。当日李震在沿途石块上做了一些记号,大大节省了全军的寻路时间。此刻即将黄昏,李震建议四千将士藏匿在一座山峰东南面的树林中,如此便能尽量掩盖埋锅造饭时升起的炊烟,不会被武关城上的魏兵察觉。 快速用过晚饭后,丁奉便命军士就在林间休息,明日再做计议。他则是找来了邓艾,询问道:“我明日欲命全军打着魏军旗号接近武关,伺机突袭,不知士载以为如何?” “艾,艾以为,此非完全之策!”邓艾却是微微皱眉,“若,若要将城中魏军尽数擒杀,万无一失之法,便,便是提前包围武关,如此方不能逃脱一人!” “此事谈何容易啊……”丁奉则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长寻在此,会有何对策?” 当日关索并没有告诉丁奉等人具体的方法,丁奉现在看来,倒是给他的一个挑战吧。既要独当一面,总得脱离别人拿出点真本事。 就在这时,林间猛地刮起一阵强风,吹得汉军将士一时间睁不开眼来。待到风势稍渐,丁奉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原本应该澄黄的天空,却不断聚集灰蒙的云朵,阴沉之色让人略感不适。 “啧啧……看来天不作美啊……”丁奉说到这里,忍不住嘀咕道,“若是下雨倒也罢了,千万别下雪啊……” 连日的大雪极有可能将山路封死,倒是汉军的处境便更加艰难...... 猛然间,丁奉突然想到些什么,连忙与邓艾细细地商议起来。 正如丁奉担心的那样,酉时过半,漆黑的天空真的下起了绵绵细雨,而这雨中竟还夹杂着许多雪花。在武关城外巡哨的士卒顶着雨雪和大风,直冻得瑟瑟发抖,于是便忍不住央求他们的伍长,今夜是否能进城歇息一日。 此事一众伍长也做不了主,一层层上报给负责巡哨之事的一名都伯。那都伯因为南门尚未修复完毕,正在那里站岗,他也觉得今夜比往常格外寒冷,出于对手下士卒的同情,他立刻进城找到镇守武关的魏将蒋虎。 当初,司马懿考虑到武关因为许久没有人镇守,城池残破荒废,便命蒋虎领兵一千,并带了一年的粮草来到武关修补城池。蒋虎本人倒是兢兢业业,只是恰逢夏季雨水较多,魏军修补的进度较为缓慢,直到今天,武关的南门仍旧残破,新城门尚在制造中。 只是武关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是在秦岭山中,一千魏军驻守于此,起初尚能忍耐,时间久了,难免有些无趣。更兼半年多来,武关虽日夜外出巡哨,但并未查出一个明显的细作,只是零星几个旅人,这让魏军上下都心存松懈。 何况秋冬以来,武关的气温越来越低。十二月初,已有十余名魏兵感染风寒,卧病在营帐中。蒋虎正为此头疼,若是天气再冷一些,军中患病者必会增多。武关虽有军医,但也照顾不了所有病患,到时不断有人病死,势必影响军心。 “外面当真下雪了?”听完那都伯的话,蒋虎也起身来到账外。只是刚刚踏出营帐,蒋虎便觉得一阵冷风扑面而来,顿时有些承受不住。 “将军,外面这么冷,要是再夜间巡哨,只怕……” “罢罢罢!今夜先让众人进城休息,待到明日再作商议!”蒋虎琢磨了一下,这几个月都风平浪静的,难道停一个晚上巡哨,就会出乱子? 消息一传出,巡哨士卒皆是欢喜不已,赶紧从外面回到城内。而城上站岗的魏兵则好不眼红,也请人前去央求蒋虎。最终,蒋虎所幸给众士卒放了一夜的假,让他们全部回营帐休息。 很快,武关从外面看上去,就仿佛一座无人守卫的空城。一千魏军连同蒋虎本人,都在营帐里呼呼大睡了起来…… 可到了子时,一群身影悄悄逼近了武关,正是汉军人马。方才斥候回报,武关防备松懈,连城墙上都无人把守,正是进兵的好时机。 “魏军果然无法忍受这雨雪天,只是不想竟这般无备!” 丁奉心中不由大喜。按照计划好的那样,他在李震的引领下,亲自带着熊哲与五百蛮军将士,绕着武关城小心地往西而去。所有人半蹲着身子,放慢放轻脚步,尽可能地不要发出声音,以免惊动城中魏兵。 李震记得武关城外道路如何,且他十分擅长在山林间穿梭,故而谨慎在前带路。五百将士两两并肩,宛如一条长蛇跟在李震后面,时刻留意脚下的情况。 尽管现在雨雪依旧,但这五百蛮军将士都是悍勇坚强,且对关索十分忠诚之人。他们知道关索十分信任丁奉,因此也并无怨言,决心今夜大干一场。.qqxsΠéw 别说城上没有魏兵站岗,即便有,在这漆黑的夜晚,也很难看清城外的情况,特别是汉军如此隐藏自己的行踪。因此汉军虽然耗时较多,但五百将士还是顺利绕到了武关西面。随着距离武关越来越远,丁奉也命士卒放开手脚,在道路两旁布置埋伏。 第622章 抵达雍州 到了丑时,武关城东忽然响起了嘹亮的呐喊! “杀进城去!!!” 张翼率领谢金与三千将士冒着雨雪,朝武关城发起了冲锋,转眼便杀到南门。震天动地的喊杀声瞬间惊醒了城内的一千魏兵,人人脸上都挂着不解与惊恐。 “蜀,蜀军来了?”蒋虎惊得差点从榻上摔翻在地。他慌慌张张地穿好盔甲,飞奔出帐,只见汉军轻而易举地撞开了残破的南门,杀进武关城,如洪水决堤一般势不可挡。魏军不知来了多少汉兵,更兼毫无防备,顿时溃不成军,许多人来不及拿起兵器便出帐逃命,然而这只会让他们成为汉军面前的待宰羔羊,顷刻死伤无数。 “休要留情,杀!”汉军将士得到丁奉的命令,今夜不要留太多俘虏,以免来日突袭长安反添累赘。汉军将士连日赶路,又是在雨雪之夜奋力鏖战,此刻也由着性子撒气,好多魏兵刚想跪地求饶,便被砍翻在地,丢了性命。魏军本就只有一千余人,又是这般不堪的状态,哪里有还手之力。 “快撤,快撤!”蒋虎知道武关不保,眼下也顾不得许多,喊了几声之后,收拢了几十名骑兵。他本想逃往东门,但眼看东面汉军极多,难以突围,他便火速逃到西门。城门打开后,蒋虎带着众骑兵不顾一切地往外逃命。 “蜀军到此,莫非南阳已失?他们夺取武关,莫非是要进军雍州?”汉军来得太过突然,蒋虎刚刚脑中一片混乱,眼看汉军没有追上来,冷静片刻后,他也苦苦思索其中的缘由。 可就在蒋虎出神之际,前方山路上忽然喊声大作,两旁的树林间弓弩齐发,箭矢如雨,魏兵中箭者不计其数,纷纷坠下马来。就在蒋虎震惊之际,正前方忽地杀出一队将士,为首一员大将手持长矛,飞奔而上,口中大喝道:“大汉安西将军丁奉在此,贼将受死!” “冲出去!”眼看汉军来势汹汹,蒋虎不敢心存侥幸,所幸拼着一死,纵马冲向丁奉。丁奉身后的蛮兵见状,立刻乱箭齐发,转眼又将蒋虎身边的骑兵射死一片。就连蒋虎本人的坐骑也面部中箭,疼得抬起前蹄,高高立起,差点把蒋虎掀下马来。 说时迟那时快,丁奉猛地抓住机会,快步冲到蒋虎马前,无惧疼得发狂的战马,手起一矛,正中蒋虎腹部。只听丁奉狂啸一声,双手一挑,将蒋虎的身躯挑飞到半空,重重地摔在地上。蒋虎抽搐了一阵,随即一命呜呼。 随同蒋虎一同逃出武关的骑兵很快也悉数阵亡,丁奉一面命士卒清点斩杀人数,一面四处搜寻,看看是否有漏网之鱼。等到天明雨停之时,四千汉军齐聚武关城内,统计战果。 由于武关北面皆是高山险峰,汉军又是从南门涌入,故而尚有一部分魏兵从东门逃走,只是邓艾早已领兵五百埋伏在要道,也将他们全数剿杀。一千魏军,除了百余人成为俘虏外,其余全部阵亡,不曾走脱一个。汉军得益于成功突袭,击破魏军宛如摧枯拉朽,除了少部分士卒受伤外,其余尽皆完好。兵器粮草辎重等重要物资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 虽然杀敌总计不满千人,但汉军成功做到全歼武关魏军,对汉军来说意义非凡。丁奉与众将庆贺完毕,命除少部分放哨士卒外,其余人马皆在武关休息一日,明日养足精神,再行赶路。至于城外魏军的尸首,则被汉军全部丢入山谷之中,尽可能地减少痕迹。 “丁将军,再往西北方向行军三百五十余里,便可走出秦岭!”李震又向丁奉介绍起前路的情况,“只是尚要途径商县、上雒两地!” “若是要尽可能隐藏行踪,我等还需乔装成魏军!”丁奉觉得还是这样的方法最为稳妥,反正可以从魏军死尸上拔下军服,只要稍加掩饰,便能让四千汉军从远处看不出一丝战斗过的痕迹。 至于百余名魏军俘虏,邓艾认为他们此刻已无一点粮食,即便释放,在这山岭之中也是死路一条,反而会死心塌地跟着汉军以求保命,因此不必担心。故而丁奉也留他们一命,带着他们一同赶路。可惜这些降卒皆来自南阳,无法拷问出关于雍州的情报。 次日一早,天空再次变得乌云密布。趁着未落雨雪,丁奉带着休整完毕的四千汉军,押着魏军降卒,启程离开武关,往雍州进兵。数日之内,天上也飘了几场雪花,未防大雪封山,丁奉也命全军加紧赶路,争取早日走出秦岭。 途径商县、上雒二县时,丁奉知道城中守兵会发现他们。为了消除他们的戒心,丁奉特意命斥候前往二县通报,只说自己这一路兵马是奉司马懿之命前往雍州助战,不进城歇息,也不会打扰周边百姓。由于李震已将二县县长之名告知丁奉,故而斥候演起来像模像样。两个县长皆是小官,又看到“魏军”所过之处秋毫无犯,便不去多问,任由他们离去,更未曾前往长安通报。 就这样,汉军又花了七日,终于即将走出秦岭。不过丁奉却不忙着让大军进入雍州平原之地,而是在山谷口暂且待命。距离长安已不足一百五十里,他先命几名斥候前往长安探听消息。 “丁,丁将军,雍州战事已有多日,需,需留心洛阳是否有兵马前来支援曹真,长安以东亦不,不可不察!”邓艾则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建议丁奉。 “士载之言甚是!”丁奉对邓艾的谋略同样佩服,多派了几名斥候,往东面的渭南一带好生探查。由于所有斥候皆穿着魏军军服,丁奉让他们必要时可从百姓口中探听一些消息。 第二天的黄昏时分,大部分斥候先后返回秦岭山口向丁奉汇报。目前可知的情况是,自曹真率领数万大军前往汧县后,目前暂无魏军返回长安。长安目前的兵力虽不清楚,但从一名离开长安的商贩口中得知,城中将士已然极少,城外的营寨也全部撤走,方圆百余里都没有魏军的影子。qqxδnew “如此!长安定然空虚!”丁奉不由兴奋地握紧了双拳,只等最后一名前往渭南一带的斥候回来报告。 第623章 洛阳援军 “启禀丁将军,距离此地两百余里之郑县,出现一路魏军,约有五千人马,且押着许多粮草辎重!”当天酉时,最后一名斥候终于从东面返回,却是带来了令众人脸色大变的消息。 “什么?五千人?”丁奉震惊之余,忍不住嘀咕起来,“莫非真是洛阳来的援军?” 邓艾则是赶紧询问斥候:“来,来将何人,可曾哨探清楚?” “从旗帜上看,统兵者乃曹魏安西将军曹爽!”斥候如实回答道。 “曹爽……此是何人?”丁奉未曾听过这个名字,不由皱紧了眉头,接着追问道,“还有其他将领否?” “另有一面旗帜,上书‘鲜于’二字!”斥候继续把自己探查到的情报告知丁奉。 “鲜于?”丁奉再一次面露难色,不由得望向了邓艾。而邓艾虽然曾为魏军效力,但终究时间极短,此刻也不知道统兵的两员魏将究竟是何来历。 “可惜都督不在此处,否则定知这些魏将是何人!”张翼颇为气恼地叹息,心中十分想念关索过人的见识。 “军,军中尚有擒获魏兵,姑且一试!”邓艾却是想起蒋虎麾下的降卒,决定找他们来问问看。 这段日子,汉军倒是没有过分为难这些魏兵,每日给予伙食。在一番威逼利诱之下,一名来自洛阳的队率也向丁奉说道:“听闻这曹爽乃曹真之子,而洛阳尚有一位唤作鲜于辅的老将军,不知是不是此人。” 虽然那队率只知道这些,但对于汉军来说,已经是十分宝贵的情报。丁奉琢磨了一阵,沉声道:“曹真之子……听闻那曹真尚未年过五旬,其子能有多大年纪?想来曹睿定是让鲜于辅这老将前来辅佐他!” “这鲜于辅莫不是当年曾在幽州辅佐刘虞之人?若如此,他定然本事了得!”张翼不免皱眉道,“就是曹爽此人才华如何,我等尚不得知……” “曹,曹魏宠信宗亲,亦非一日两日,曹,曹爽多半名过于实!”邓艾却是颇为肯定地说道,“我,我猜定是曹睿担心雍州魏军吃紧,故而增添兵马,并,并押送粮草,以备来年交战!曹,曹爽虽然官职较高,但未必会真往前线!” “这两魏将虽是一老一少,但他们麾下兵马极多!他们若在长安驻扎,我军夺取城池便更加困难!”谢金则是十分担忧长安增添守军,不然他们四千汉军千里跋山涉水,只怕要白忙活一场了。 “有,有道是‘福之为祸,祸之为福’,魏军虽有援兵,但,但或许是我军攻克长安之良机!”邓艾依旧镇定地分析道,“眼下魏军距离长安仍是遥远,我等尚可从长计议” 丁奉微微点头,随即正色询问身边的李震:“李震,长安周边地势如何,可有高山河流?” “长安城东面四十余里处,有一河名曰灞水,两岸极宽,约有二里!”李震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白帛,上面是关于长安城内简略的布局,太守府邸、校场乃至粮仓的位置都有画出。至于城外的地形,李震也都标注了一些要点。 由于李震不识字,所以这些重要信息都是他在长安打听到后,牢牢地记在心中,每天默背无数遍,避免忘记。等回到荆州后,关索方才根据李震的描述,画出此图。 看到这幅图后,丁奉等人皆是大喜,这对汉军攻取长安,大有帮助。 “灞,灞水……”邓艾思索片刻,连忙问道,“那,那河上可有桥梁?若是没有,魏,魏军如何过河?” “邓将军所言极是!灞水之上有一桥,唤作长存桥!听说是王莽当年所造,虽并不宽敞,但确实可联通两岸!”李震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点出了此桥在图上的位置。 “长,长存桥……”邓艾不由得微微蹙眉,“我,我军若是能在此桥使些手段……” “嘿,手段我倒是听长寻说过一些!”丁奉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随即叫众将上前,一同详细地商议策划起来。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汉军诸将大多身经百战之人,又有邓艾这般足智多谋之人分析利弊得失,想要想出一个合适的计策,并非难事。 且说曹睿在洛阳闻知汉军两路犯境,不由得坐立难安。虽然他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的来临,但汉军在荆州大捷后仅一年便大举北伐,也着实看出诸葛亮此次极有把握。眼下曹真与司马懿虽然两面抵挡,但曹睿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先召集两万五千的洛阳中军于城外,备足粮草物资,做好随时出战的准备。qqxδnew 曹睿与刘晔、蒋济等谋略出众的大臣分析了一番,由于诸葛亮亲自攻打雍州,必然率领数万大军,更可能从汉中分兵。而司马懿谋略出众,便是关索也不敢轻敌,故而相比之下,曹真面临的压力显然要比司马懿大一些。 且细作前番探听到季汉在秋季五谷丰登,军粮必然充足,曹真势必要与诸葛亮进行一场持久战,因此刘晔与蒋济都建议曹睿可以派兵马押送粮草前往雍州。 只是在选将的问题上,曹睿倒是犯起难来。曹魏这些年屡屡受挫,良将阵亡、病故者极多,其余几乎都在雍州、南阳与汉军交战。曹睿此番虽然做好了御驾亲征的准备,但这送粮增兵一事,显然不需要他亲自出马。 正好年近七旬的老将鲜于辅上书曹睿,直言自己身体尚可,愿意为国尽忠效力。曹睿为其忠勇感动,但觉得应该派一名年轻将军替鲜于辅分忧。左思右想后,曹睿便看中了年近三旬的曹爽。 这曹爽乃是曹真长子,自幼受父亲教诲,学习兵书,只是从未上过战场,且胆气不比其父。由于曹真与曹丕自幼一起长大,交情深厚,曹睿与曹爽也因为父辈的关系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原武卫将军许褚去世后,曹睿便让曹爽担任此要职,守卫宫中安全,由此可见曹睿对曹爽的信任。不过曹睿这些年每次私下里和曹爽谈起季汉乃国家大患,朝中缺少良将破敌,曹爽虽心中有些胆怯,但也只好硬着头皮向曹睿表示,自己愿为曹睿分忧,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因此这一次,曹睿唤曹爽入宫,询问他是否愿与鲜于辅一同前往雍州相助曹真。为人臣为人子,曹爽岂有拒绝的理由,随即一口答应了下来。曹睿大喜,加封曹爽为安西将军,统率鲜于辅及五千将士,押送粮草物资,即日启程。临行前,曹睿特意叮嘱曹爽好生向鲜于辅虚心请教,以礼相待。 第624章 北桥破损 离开洛阳后,曹爽与鲜于辅带着军士,小心地押运着粮草辎重,往西而去。由于初次尝试军旅,曹爽很多事情都不去做主,都让鲜于辅来决定。而历史上的曹爽早年也是一个虚心求教之人,直到后期独揽大权才得意忘形。因此这一次领兵之行,曹爽和鲜于辅相处地还算融洽。 唯一尴尬的是,曹爽的体型与他父亲曹真一样肥胖。加上不擅鞍马的缘故,导致曹爽骑马行路颇耗力气,甚至比鲜于辅还累。魏军无法在曹爽的带领下快速行军,每日只走五十余里。走了快半个月,方才从洛阳来到潼关。” “安西将军,眼看寒冬将至,我军必须尽快赶到长安!否则天降大雪,行军势必更加艰难!”鲜于辅感受着越来越冷的气温,忍不住向曹爽直言。 “……好。就依老将军之言……”曹爽方才命全军原地休息,听完鲜于辅的话,心中报怨不止。但他记得曹睿临行前的叮嘱,也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率军前行。 为了尽可能节省时间,鲜于辅又建议曹爽亲自派人前往长安,将这里的情况告知长安的京兆太守,希望能派人前来接应,曹爽对此亦无异议。 而这京兆太守严德,原在冀州任职,来到长安已有两年。期间魏军驻守城内,势必带来诸多不便,严德兢兢业业,处理诸多事务,深受曹真赏识。此番曹真与雍州刺史郭淮一同前往汧县御敌,曹真便将长安军务政务全权委托给严德,让他千万小心。 此刻长安城内虽然只有一千兵马,但长安这些年经过魏军的修缮,已是十分坚固,城墙高耸,大门坚固。加上城内守城物资充足,足可挡住十倍以上的强敌。而且曹真已派两百人在子午谷口安营下寨,严加巡哨,但凡又汉军的踪迹,便去通知长安。因此曹真对长安并不担心,尤其是在得知魏延被费曜、姜维围困后,他也把重心完全放在了诸葛亮的主力身上。 两个月来,长安城内并未收到任何预警,严德也十分庆幸。今日得知曹爽领兵前来,他更是松了一口气,这下守卫长安的重任便不会落在他一个人的肩上了。qqxδnew 既然来的是大将军之子,严德自然不敢怠慢。恰好众郡守属官也在太守府邸上议事,严德当即询问众人,谁愿意去为曹爽当这向导,尤其是灞水河上那条狭长的北桥,需要铺些结实的木板,供大军平安过桥。 “府君,下官愿往!”奏曹史石苞第一个自告奋勇。他这段时日公务极少,铁匠铺也无甚生意,正是空闲烦闷之时,自然想去见见朝中的大人物,以求搏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府君,石奏史年纪尚轻,恐难当此重任!友愿前往迎候安西将军!”突然,郡丞吴友却不甘示弱地出列道,毕竟谁也不想错过这么个更进一步的好机会。 其他几名跃跃欲试的官员看到吴友这号人物请缨,便只好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石苞听出吴友言语中有轻视自己之意,心中颇为不悦,只是不好发作,唯有静静地等待严德的决定。 严德则快速思考了一下,吴友出身于雍州一带的世家大户,地位非比寻常之人,担任郡丞已有四年,严德自是不愿轻易得罪的。而石苞则比吴友年轻了十来岁,又只是一名出身寒微的奏曹史,严德担心他礼数不周,经验不足,会让曹爽感到不悦。 “如此,便有劳郡丞辛苦一趟了。”最终,严德还是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吴友。石苞听到这话,心中的失望已是难以言表,只能不甘地退下。 而吴友则眉飞色舞地辞别严德,去府库中将数百块木板装车,然后带着二十名郡兵,出了长安,往东而去。北桥位于长安城东四十余里,不用两个时辰便可抵达。吴友为了在曹爽面前留个好印象,命郡兵们加紧干活,在桥面上铺上木板,尤其是桥梁的正中间。 “汝等休要偷懒!若是误了安西将军大事,你等岂能担当得起!”吴友往日仗着自己有些身份,时常目中无人,作威作福,此刻也不例外。那些郡兵则相当看不惯吴友的嘴脸,人人心中带着怨气。 二十名郡兵累死累活干完之后,尚未到黄昏。吴友见时间尚早,便对这些郡兵大喝道:“汝等且在此好生看守桥梁,不得有误!我且去东面迎接安西将军!” 言毕,吴友带着两名亲兵,策马往东而去。待到看不见吴友的身影后,二十名郡兵则是异口同声地谩骂起来,只是不敢太过大声,深怕被吴友听到。 随着天色不断变暗,那二十名郡兵吃完干粮后,也不管吴友留下的那句“看守桥梁”,众人先后离开桥梁,在车架附近就地而睡,鼾声很快便此起彼伏。 由于曹爽那边的行军速度提升有限,吴友竟然走了近两百里,又花了两日,方才遇到魏军人马。不过吴友的辛劳倒是没有白费,曹爽得知这个郡丞大老远的跑过来迎接他,顿时十分高兴地称赞了他一番。吴友心中大喜,一路上使出了浑身解数阿谀奉承,什么“将门虎子”、“三代忠良”,将曹爽哄得是一个开心。 三日后,曹爽带着魏军来到北桥,隐约可以看到远处的长安城郭,一直保持警惕的鲜于辅此刻也稍稍松了口气。只是曹爽见北桥比自己想象地还要狭窄,不免疑惑地望向吴友:“吴郡丞,这桥当真能否让我军尽数过去?” “曹将军放心!小人前日已在桥上铺好木板,专等大军前来!”吴友顿时眼睛鼻子凑到一处地笑道,“五千将士及车架定能全数通过!” 虽是吴友这般说,但曹爽低头看了看自己肥硕的身材,心中仍是有些担忧。思忖片刻后,曹爽忍不住对鲜于辅说道:“鲜于老将军,且让我先率兵过桥!” 如果这座年代久远的桥当真不结实,那么越早过河,平安通过的机会也就越大。 “将军自便即可。”鲜于辅大概猜到曹爽的心思,心中颇是无奈。不过眼下这等事无伤大雅,他也建议道:“粮草辎重,亦可先行!” 曹爽虽不曾从军,但也知道粮草辎重关乎三军性命,因此决定先带着一千士卒,押上所有粮车通过北桥。看到前面几个士兵顺利抵达对岸后,曹爽立刻翻身下马,牵着坐骑小心地踩着木板向前而去。在成功走过这座长约两里的桥梁后,曹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竟长长地舒了口气。 吴友与长安的郡兵,以及数百将士及大部分粮车也陆续来到对岸。然而,就在两岸魏军的注视下,北桥正中间的一名推车魏兵突然听到脚底传来“咔嚓”一声,随即他本人的身体竟直直往下陷去。身旁的其余魏兵听到有人惊呼,连忙寻声望去,却见不远处的一块木板竟发生了严重的破损残缺,甚至桥面本身都多了一个大洞,那魏兵正是从洞中掉入灞水之中。 众人尚未回过神来,便听到脚下接二连三地响起“咔嚓,咔嚓”的声响! 第625章 伏击曹爽 “快跑!” 几个反应过来的魏兵立刻在桥上惊呼起来,然而桥面上聚集了大量粮车,北桥本来就十分狭窄。匆忙之中,许多魏兵互相推搡、拥挤,反而乱作一团。加上不断踩踏,桥面上的木板更出现了一个个大洞,魏兵接二连三地落入水中。 最终,在曹爽与鲜于辅等人的惊呼声中,北桥塌掉好大一段,约有四五丈长,来不及逃开的魏兵与粮车尽皆落入水中。不过灞水的这一段河流相对较浅,外加冬天枯水的缘故,魏兵在河中扑腾挣扎,死命蹦跳,尚不至于溺亡。 虽然北桥的桥墩极多,桥面没有尽数崩塌。只是如此一来,留在灞水东岸的鲜于辅及四千余名魏军便无法渡河。情急之下,鲜于辅只能让士卒去附近寻找可用船只。 “这,这是怎么回事?”曹爽瞪大了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方才怒气冲冲地转向吴友,大骂道,“汝说已修补过桥面,便是这般修补?” “将军,小人冤枉啊!这实在不关小人的事啊!”吴友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跪地求饶。他还不忘推卸责任,连忙扭头质问那二十名郡兵:“我命汝等看守好桥梁,汝等该当何罪?” “够了!待我先清点损失!” 曹爽扯着嗓子嚷了一句,连忙命还在桥上的魏军赶紧上岸。虽然还有许多粮车没有坠河,但每一车粮草都至关重要,遭遇这样的损失,曹爽已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满头是汗。 可就在这时,南面忽然响声大作。曹爽寻声望去,竟看到不远处旌旗飘扬,正有一路兵马直冲而来。 “杀呀!!!” “汉”字旌旗配上赤红色的军服,来的哪里是魏军,正是汉军无误,兵力竟有三千之多! “我乃大汉建信将军张翼!曹爽休走!”指挥兵马的汉将乃是张翼,他看到灞水西岸那面“魏安西将军曹爽”的大旗后,立刻命士卒全速冲锋。 “蜀,蜀军???”曹爽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雍州后方碰到汉军的兵马。西岸的魏军将士也不过八百余人,人人皆是震惊不已。 “该死!中了蜀军之计!”鲜于辅在东岸看到汉军突然杀出,顿时气得直跺脚。毫无疑问,北桥的突然断裂,定是汉军所为。 其实在吴友离开北桥与东面迎接曹爽的时候,丁奉便让李震带着几个精通水性的士卒,骑马来到附近。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李震等人便悄悄来到北桥中央进行破坏,或在水中用长矛乱捅,或用刀猛划木板,造成无数看不见的裂口乃至破损。而吴友留下的二十名郡兵,白日无所事事,晚上则呼呼大睡,加上北桥本来就极长的缘故,以至于完全没有发现汉军的小动作。 而曹爽起初过桥,桥面尚承受地住。只是随着过桥魏兵一多,尤其是沉重的粮车上来时,桥面上的裂口也就越来越大,最终引发了坍塌。 当年关索第一次在荆州与吴军交战时,便用类似的方法破坏过桥面。丁奉曾听关索说起此事,也牢记于心。而邓艾猜测曹爽这样的曹氏宗亲既然第一次上战场,多半会小心谨慎,面对这样狭长的北桥,也会第一批过桥渡河。如果能将曹爽成功与魏军大部队分开,那这个计策便是完美。 鲜于辅看到汉军人数众多,知道曹爽必无胜算。可他无法带兵过桥,贸然下水游到对岸,且不说距离极远,汉军只要在岸上乱箭齐发,魏军纵有一万,也不是对手。 “速速修补桥梁!”在一时找不到大量船只的情况下,鲜于辅别无选择,只能命军士尽可能修好北桥,好让全军通行。 眼下,曹爽眼看汉军离自己越来越近,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惊呼道:“快撤!快撤!” 言未毕,曹爽便第一个转马往西而逃,好在长安城郭就在眼前,只要逃进城去,就能躲过汉军。 有道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曹爽此番带来的五千魏军,大部分都在洛阳操练许久,算得上是魏国的精兵。若在可靠之将的手中,必能发挥出强大的战斗力,然而他们偏偏落到了曹爽手中。眼看主将率先逃命,剩下的八百余名魏军将士顿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零星几名胆小之辈已经开始跟随起曹爽的脚步。 “留下粮车!快撤!”偏将军袁到顾不得许多,赶紧率军往西而逃。至于粮车,袁到则是希望汉军见利眼开,把兵力放在抢夺粮草上,这样魏军也就有机会脱离险境。 然而,汉军却是正眼都不瞧一下魏军留在西岸的粮车,只朝魏军发起冲锋。而曹爽也是毫无作战经验,他若混在军中,以士卒做掩护,尚有许多生机。此刻他抢先骑马逃命,脱离了魏军人马,反而成为汉军的目标,张翼看得真切,急忙扭头高喝:“谢将军,看你的了!” “唯!”应声之人正是精通箭术的谢金。但见他猛踢马腹,朝着曹爽的位置纵马冲刺,同时熟练地左手持弓,右手搭箭。在离曹爽还有六七十步时,谢金猛地拉满弓弦,一箭射去。 箭如流星,精准无误地命中了曹爽的坐骑。随着一声悲鸣,那战马猛地往前一扑,将马背上的曹爽直接掀翻在地。得亏曹爽身体肥胖,又穿着甲胄,虽然摔得剧痛无比,但不曾受伤。不过曹爽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这个,不由得头晕眼花,一时站不起身子。.qqxsΠéw “活捉曹爽!”张翼顿时大喜过望,他之前便叮嘱谢金,只射马,不射人,就是为了捉活的。汉军将士人人要捉曹魏大将军之子,谢金更是一马当先,不让功劳落入别人之手。 袁到那边想要救援也是鞭长莫及。曹爽迷迷糊糊中听到马蹄声渐近,惊得脑子瞬间情绪过来,赶紧站起身子。眼看谢金挺矛纵马从远处冲向自己,曹爽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撒腿往西而逃。 只是肥胖的曹爽如何跑得过战马?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曹爽突然发现西南方向又杀出一路兵马,约有数百人。不过让他欣喜若狂的是,来得竟是魏军! 第626章 长安之战 “救我!!!”既然来得是友军,曹爽便不顾一切地放声呼救。 而那路魏军显然听到了曹爽的声音,一员年轻的将军果断跃马冲锋,直冲谢金而去:“蜀将休要猖狂!” 谢金见自己离曹爽尚有一段距离,活捉不易,便先调转目标,正面迎战那员魏将。两马相交,双矛并举,只听“当”的一声响,谢金手中的长矛竟被那魏将直接挑飞到半空。谢金大惊之下,连忙调转马头,往回而走。 曹爽暂时逃过一劫,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已是一步也迈不开了。那员年轻魏将策马来到曹爽身边,拱手道:“小人丁壹,官居裨将军!原随蒋虎将军驻守武关,前日武关被蜀军突袭,蒋将军阵亡,小人率领残兵逃到雍州,不想在此处遇到交战!敢问这位将军大名!” “我便是,安西将军,曹爽!”曹爽喘着粗气,激动地回答道,“我乃大将军曹子丹之子,将军救我性命,我必当重谢!” “原来是大将军之子!”丁壹惊喜地说完,随即一名骑兵过来,让出战马,“蜀军正追杀而来,将军快快上马!” “好,好!”曹爽在士卒的帮助下,火急火燎地跳上战马,心不断感慨天无绝人之路,来日见了父亲曹真,他一定要好好举荐这位丁壹将军。 那边张翼见谢金失手,急命所有将士大举杀上。不过袁到也率领那八百余名魏兵赶到,拼死挡住汉军。不过汉军终究兵力优势明显,蛮军弓骑兵更是乱箭齐发,并不断绕到魏军侧翼进行猛攻,魏军转眼死伤极多,越发抵挡不住。袁到不敢恋战,只能命军士且战且退。 “快撤!快撤!”曹爽急忙在马上连声高呼。虽然突然杀出一支兵马,但丁壹麾下的魏兵大多衣衫缕缕,一看就是打过一场败仗。何况光论人数,魏军仍无法与汉军抗衡。魏军将士也不是傻子,急匆匆地往西而逃。 “休要走了魏军!” 张翼一声呐喊,汉军将士集体展开追杀。弓骑兵从后面连续抛射箭矢,魏军跑得慢的,大多中箭倒地。汉军步卒飞身上前,补刀结果他们性命。.qqxsΠéw 不过曹爽哪里顾得上后面的士卒,只是没命地向前狂奔。不过他此刻骑乘的战马,比不上前番曹爽赐给他的良驹,脚力有限,只能让曹爽与众将士一同逃命。袁到不断劝说曹爽身为主将,应该鼓舞士气,否则定会有魏兵向汉军投降。曹爽无奈之下,只能时不时地朝后呐喊,勉励魏军一同逃往长安。 好在汉军连续的追击砍杀下来,无法保持最佳的体力,速度也有所减慢,始终没能追上魏军,却也不曾放弃,直赶得曹爽叫苦不迭。 好在这时,长安城池已经近在眼前。侥幸逃得一命的吴友快马加鞭来到曹爽身边,喘着粗气说道:“将,将军!此地离宣平门最近,让小人在前引路!” “还不赶快!”曹爽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魏军便在吴友的引领下,快步向前奔去。 长安城乃西汉国都,四面有十二扇城门,东面最北那扇的便是宣平门。而长安城内,城墙上的士卒早已将远处的战况告知京兆太守严德。得知汉军出现在后方,严德顿时惊恐不已,他急忙召集城内的一千魏兵,严加防范,并关紧十二处城门。严德本人则带着三百士卒,亲自到东城墙上了望情况。 少时,魏军来到宣平门前。吴友见大门紧闭,连忙朝城墙上的严德高呼道:“府君,快开城门!放我等进去!” “吴郡丞,这些蜀军是从何处来的?你身边又是哪里来的魏军!”严德连忙正色询问吴友。 吴友尚未开口,身后的曹爽却是不耐烦地叫道:“我乃安西将军曹爽,大将军曹子丹之子,汝还不放我等进城,更待何时!” 得知曹爽亲临,严德也是神经紧绷,不敢怠慢。然而城下魏军将近一千五百人,严德突然有种感觉,不应该将他们全部放进城中。 就在严德踌躇之际,东面响声大作。张翼带着汉军将士一路追杀过来,距离长安宣平门已不足四百步。看到追兵将至,曹爽更是气急,朝城头大叫道:“严太守,你莫非真想坐视我死于蜀军之手乎?” 曹爽身旁的许多魏兵也开始大声抱怨,人声逐渐鼎沸。吴友也十分畏惧汉军,再次对严德喊道:“府君,此人真是曹将军无误!” 曹爽毕竟有曹真之子这个身份在,严德终究不能见死不救。既然汉军距离尚有一段距离,严德咬了咬牙,大喝一声:“速开城门!” 城下守门士卒赶紧拔出门栓,打开两扇厚重的城门。曹爽则第一个奔入长安,身后的魏军也是齐声欢呼,一同进城。 “准备关闭城门!”严德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地朝城下大喊道。 “快关门!快关门!”曹爽也怕汉军趁乱杀入长安,尚未离开城洞,便一个劲地在马上催促道。 可就在曹爽将注意力放在宣平门时,一个身影突然快速靠近曹爽。曹爽方才反应过来,只自觉眼前一花,胸口随即传来一阵剧痛,一杆长矛直直地刺穿他的胸膛。 “你,你……”曹爽口中瞬间喷出一股鲜血。等他看清眼前这人时,却惊恐地发现,痛下杀手的,竟是刚刚救他于危难的丁壹! “曹将军!!!”看到这一幕的魏军将士皆不由惊呼出声。而丁壹则是奋力将曹爽的身躯往空中一挑,口中更是大喝道:“大汉安西将军丁奉在此!诸位,动手!” 毫无疑问,那路突然出现、并从汉军手里救下曹爽的魏军也是汉军假扮,目的就是为了骗取曹爽等人的信任,好一同进入长安。可怜曹爽至死都没明白,自己不过是汉军的棋子而已。此番汉军连环之计,大半出自邓艾之谋。 未等魏军反应过来,以熊哲为首的汉军将士飞快地挥动手中的环首刀,早将百余魏兵砍翻在地。一同假扮成魏军的邓艾也立刻指挥将士,袭杀守门士卒,并全力将两扇城门开到最大。 第627章 后院起火 “该死!中计矣!”袁到顿时气得狂叫不止,“诸位将士,迎战蜀军!为安西将军报仇!” 魏军虽然被汉军突袭杀得死伤惨重,但不乏悍勇忠义之人,跟着袁到奋起上前。丁奉方才杀了曹爽,此刻正在兴头上,果断挥兵杀上,两边将士瞬间在城洞里战作一团。 “快将兵马尽数调来!一定要守住宣平门!”严德在东城墙上听得一清二楚,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懊悔之余,只能亡羊补牢,连声大喊。他身旁的兵曹史急忙去城内通知其余魏军。 城门那里,魏军先被张翼领兵截杀一阵,又遭到熊哲等人的袭杀,可谓死伤惨重。袁到虽想竭力指挥,但他早已被丁奉截住交战。乱军之中,丁奉一杆长矛风驰电掣,转眼便杀得袁到坚持不住。袁到拼死抵御,但终究手段有限,不到二十回合便露出破绽,被丁奉一矛刺下马去。魏军再失一员主将,士气更加动摇。熊哲趁势大呼大喊,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在魏军阵中乱冲乱撞,掀翻无数魏兵。汉军将士则在两员虎将的带领下,痛击魏军。 很快,魏兵只剩下不到三百余人,尽数败走,那个郡丞吴友也死于乱军之中。熊哲率军奋勇追杀,然而刚刚出了城洞,就听到城墙上忽地响起一声“放箭”。 “向上举盾!”熊哲不愧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几乎第一时间下达指令。身旁的汉军将士齐刷刷地将手中的盾牌高举过头顶,这才避免出现严重的伤亡。严德见汉军有所准备,喝令弓弩手不断猛攻。虽然眼下汉军大队人马即将杀进长安,但严德身为太守,身负守城重任,便立誓与长安共存亡。 丁奉先前看过图纸,知道通往城墙的石阶便在东北墙角,急命两百士卒举着盾牌,冲杀上去。然而长安城内的魏兵早已处于待命状态,尽管长安乃是一座大城,他们也能飞快地从各处赶到,或居高临下、或远处抛射,连续放箭阻击。汉军虽然靠盾牌死死防御,但难以前进一步,竟被堵死在城洞一带。 “可恶!莫非我军不多添些死伤,便无法杀进长安?”丁奉眼看长安唾手可得,却不想魏军如此负隅顽抗,顿时气恨不已。他麾下的四千将士来日在雍州还会面对许多恶战,每牺牲一人,对全军的战力都是损耗。 然而就这样被魏军弓弩堵在城洞也不是长久之计,张翼与那三千汉军少时便到长安,如果进不了城,势必会遭到城上魏军的猛攻,到时又不知会有多少将士丢了性命。 一念至此,丁奉便犹豫要不要豁出一切,命全军拼死向前。可就在这时,骑在马上的他,却注意到远处的长安城内竟隐约亮了火光,仿佛是什么东西着了大火一般。在这黄昏时分,格外地引人注目。 而严德在东城墙上也注意到长安城的中心地带,正有几处建筑燃起了大火,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仔细地分辨起来:“那个地方……莫不是兵器府库?” 看清楚后,严德不由得跌足叫苦。那几间府库内存放着魏军这些年来在雍州积累的许多兵器铠甲、守城物资。虽然很多都已经被魏军运往前线,但尚留下不少,光是箭矢就有十万余支,岂能付之一炬。 “速去救火!” 在严德的催促下,百余魏兵立刻飞奔向府库。可是未行多远,便听到城内不断有百姓四处奔走,口中不断高呼:“蜀军来了!蜀军来了!快逃啊!” “什么?莫非城中早有蜀军细作混入?”严德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是惊得额头渗汗,莫非府库被点燃一事,乃是这些细作所为? 突然,西南方向再次火光冲天,这回是校场的魏军营寨燃起了大火。魏军将士见此情景,人人面色苍白。一想到城中可能出现大量汉军,他们更是士气大挫。 而丁奉虽然不知城内之火究竟是何人所放,但他明显感觉到魏军攻势大减,立刻激动地大喊道:“机会来了!全军冲锋!” “杀呀!!!” 汉军将士得知长安突生变故,也是更添信心,顶着起盾牌朝魏军发起冲锋。张翼那边也率领三千将士兵临宣平门,齐齐咆哮,喊声震彻天地。长安魏军本就心中惊恐,又不知汉军究竟在城外有多少兵马,许多人顷刻间斗志全无,竟调转方向,撒腿便跑。 丁奉又是一声令下,汉军再次踏着石阶冲向城墙。于此同时,谢金带着弓骑兵也杀进城中,借着战马的冲刺,往返驰骋,并朝城墙上抛射箭矢。一时间箭矢如蝗,魏军逐渐抵挡不住,伤亡愈多,更兼有士卒不断逃跑,火力上很快便处于劣势。 “顶住,顶住!千万要挡住蜀军!”严德气急败坏地挥剑斩杀逃兵,努力维持秩序,仍不肯放弃。 不过严德的怒吼让他也成为了汉军的目标。趁着天色尚未完全昏暗,丁奉飞快地掏出弓箭,一个转马瞄准,“嗖”的一箭射去,正中严德右臂。只听一声惨呼,严德佩剑坠地,往后便倒。 “府君快走!”身旁的郡兵连忙扶着严德,往东南角的石阶逃去。而汉军那边已经冲上城墙,大刀长矛,人人奋勇,杀得魏军兵败如山倒,四处奔逃,甚至还有人失足从城墙上坠落摔死,逃不掉的,只有向汉军请降。 待到汉军全部杀进长安后,丁奉立刻命令士卒关闭宣平门,除了张翼留在此地收编降卒外,熊哲、谢金、邓艾三人各自领兵去控制其余十一扇城门,并沿途搜捕逃窜的魏兵。由于不曾捉到严德,丁奉立刻按照李震画好的图纸,亲自领兵杀向太守府邸。 而严德逃下城墙后,拒绝了身旁之人出城逃命的建议,而是飞马返回太守府邸,命人火速代笔一封书信,陈诉曹爽之死与长安落入汉军之手。在盖上太守印绶后,严德长叹一声,对一名心腹郡兵说道:“你可速出西门前往汧县,一定要将此信交给大将军!” 严德郑重地交出书信,又看了一眼护着他逃回府邸的官员与郡兵,挥手哀叹道:“诸位在长安多年,此刻大势已去,各自逃命去吧!” “蜀军尚未杀到此处,府君何不一同逃走?晚了只恐不及!”由于严德往日在长安口碑及人缘不错,正厅内的众人皆是苦苦劝说。 “我身为太守,奉命镇守长安,不想仅仅一日便失地陷城,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严德却是悲愤地仰头怒吼一声,随即起身竟往身旁的一根立柱上猛地撞去。众人大惊之下,想去阻拦却已是来不及了。只听“砰”的一声重响,严德头颅破裂,血流不止,气绝身亡。 “府君!!!”众人围着严德的尸首大哭一场,直到府邸外的喊杀声渐近,方才逃命而去。 第628章 一战夺城 号称雍州最坚固的大城长安,汉军前后只花了两个时辰,便将它彻底夺下。由于汉军从东面杀进城来,魏军残兵大多都从西三门逃走。邓艾则是派人向丁奉建议,尽可能让骑兵出城追杀,确保长安易主的消息短时内不会传播开来,这样汉军也掌握了更多的主动权。qqxsnew 汉军骑兵很快便兵分数路冲至城外,凭借鲜卑战马的机动性与体力,一连追杀了十余里。魏军将士大多来不及骑马,仅凭两条腿根本无法逃出骑兵的手心,在汉军一路的追杀下,非死即降。 到了亥时,漆黑的夜空终于不再回想喧嚣与哭喊。除了半数守卫十二城门的士卒外,其余汉军将士尽皆聚集在太守府邸门口,上报各自的斩获。 丁奉统计了一番战果,算上在武关俘虏的魏兵,汉军总计收得降卒六百余人,城内城外共歼敌七百余人,其余残兵败将皆是从西三门逃出生天,南面与北面几乎找不到一个魏军活人。丁奉又命士卒在城内反复搜查,确保不会有漏网之鱼。 曹爽的尸首暂且放在一边,待丁奉等人想出如何利用后,再来处置。至于严德,丁奉从降卒那里闻知此人颇得长安民心,便命士卒好生将其入棺收敛,明日一早,隆重安葬在长安城外,权当安抚民心。 此番汉军缴获城中战马二百余匹,粮草三十万石,铜钱不计其数。至于曹爽前番留在岸边的粮车,张翼已派人尽数焚烧,虽然不能收为己用,但也不曾留给魏军。 还有一个让丁奉尤其喜悦的收货,是汉军在城外兵曹史的尸首上搜出了他怀揣的京兆太守印绶。虽然看起来不显眼,但丁奉从关索那里听说过这玩意的妙用,太守印绶在手,汉军便可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唯一遗憾的是,长安城内的几间囤放兵器的府库,虽然极力扑救,但终究火势太大,里面的物资几乎烧毁殆尽。 “可有查到是何人在城中放火?”丁奉忍不住询问众将,心中十分不解。 “丁,丁将军,艾正欲引见一人!”这时,邓艾却是带着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走上前来,“此,此人名叫石苞,字仲容,渤海南皮人士,乃,乃我年少旧时,现为京兆奏曹史。今,今夜便是他在府库与校场放的火!” “小人石苞,见过安西将军!”石苞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向丁奉下拜。他方才投降汉军时正巧遇到邓艾,两人叙旧的同时,也知晓了汉军的一些情况。看着这位比自己还年轻几岁,却已经官拜安西将军的丁奉,石苞心中可是无比的羡慕。 “我当是何人,原来是石仲容!”丁奉心中大喜,亲自扶起石苞。 “莫非将军知我姓名?”石苞略带惊讶地问道。 丁奉微微一笑,随即示意一人上前,并问石苞:“足下可记得此人?” 石苞顺着丁奉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李震摘掉头盔,向石苞高声拱手道:“石曹史,许久未见!不知铁铺近来经营地如何?” 石苞觉得李震有些面善,声音也十分熟悉。加上他提到“铁铺”二字,石苞不消片刻便回忆起来,不由惊呼道:“原来这位壮士是汉军之人!” “此乃镇东将军关索关长寻麾下亲兵!”丁奉这时方才向石苞解释道,“我来长安前,关将军便告知我长安有一怀才不遇之人,正是足下!” 石苞顿时感慨万千,他也曾听说过关索之名,不想竟这般了得。为了夺得长安,他早已做足准备,派人试探并策反自己。自己因为出身寒微,在曹魏郁郁不得志。当日李震告知他邓艾在汉军之中颇受信任一事,确实让石苞深为动摇。 当然让石苞信念更加坚定的事情,还是前番为曹爽带路接应的差事被郡丞吴友抢去。加上吴友当日有轻视讥讽之言,石苞心中更加不忿。当得知严德今夜命全城魏军严加戒备时,石苞便清楚汉军即将兵临长安,一旦有机会,他便欲做内应,助汉军夺下长安。 “不知足下是如何放火的?”丁奉又颇为好奇地问道。 石苞这时也解释道,他自己经营了一间铁铺,家中备了一些引火之物,以及长弓箭矢。当得知汉军杀进长安、魏军尽数前往宣平门后,石苞便悄悄离开家中。趁着城内守备空虚,石苞来到四下无人之处,先用火箭点燃府库,然后来到校场外围,又有火箭点燃了几处营帐。至于长安百姓所言“蜀军来了”一事,也是石苞故意散播谎言,好引发更大的混乱,动摇魏军士气。 “小人不敢焚烧粮仓,故而少了囤放兵器之府库。”石苞说到这里,满脸愧疚地说道,“可惜还是烧毁许多器械……” “若非足下机敏,以一人之力便制造如此混乱,我军焉能如此轻松夺得长安!些许损失,何足挂齿!来日丞相面前,我必会为足下请功!”丁奉却是十分感激地向石苞拱手致谢。此番攻打长安,魏军拼死顽抗,四千汉军前后也伤亡三百余人,如果不是石苞及时出手,恐怕这个数字会更加惊人。 “多谢将军!”石苞大为感动,再次下拜,看来自己归降汉军的决定,实在是非常明智。 就在这时,忽有士卒来报,说是长安东面出现魏军,丁奉不由得皱起眉头:“莫不是鲜于辅的魏军到了?” 想来想去,定是北桥的破损已被魏军修补完毕。谢金却是信心十足地说道:“将军不必担忧!长安以为我军所据,鲜于辅便是来了,也无能为力!” “何况我等已将魏军粮草焚烧大半,更有许多粮车坠入河中!”张翼同样镇定地笑道,“魏军缺粮,必然连夜遁走!” “缺,缺粮……”听到这两个字,邓艾的双眼忽然一亮,随即低头思忖起来。 注意到邓艾异样的神情后,丁奉忍不住问道:“士载,你可是想到什么了?” “关,关将军曾教诲我,凡事多站在敌人的角度思考,便,便能想出破敌之法!”邓艾说到这里,脸上忽地露出自信的笑容。 很快,众将在听完邓艾的计策后,都连连称善,丁奉也对此深表赞同。快速交代完毕后,丁奉便率众前往东面城墙,去会一会那路魏军。 来的正是鲜于辅与那四千余名魏兵。在将北桥彻底修好后,鲜于辅这才领兵渡河,抵达灞水西岸。看到那些被焚毁的魏军粮车后,鲜于辅别提有多痛心疾首了。然而他更担心曹爽乃至长安的安危,火速往西而去。 来到长安城下,由于天色已晚,鲜于辅看不清城墙上的士卒与旗帜,喊了许多声,只是无人回答。就在他疑惑之时,城上突然传来一声大笑:“我乃大汉安西将军丁奉!鲜于辅将军如何来迟?长安以为我军所取!” “什么!!!”年近七旬的鲜于辅差点气得昏阙过去。本来他虽然担心曹爽,但并不认为长安会落入汉军之手。可事实如今摆在眼前,魏军在雍州的大本营已经丢失,会面临什么后果,鲜于辅相当清楚。可仅凭他这四千人马,又如何强攻地进去。 在马上稳住身形后,鲜于辅立刻愤怒地大叫道:“曹爽将军何在!” “曹爽授首,严德尽节,我军轻而易举便夺下此城!”丁奉高声说完,又好言相劝,“如今长安易主,雍州早晚为大汉所有,曹魏之亡指日可待!鲜于老将军何不弃暗投明,早早归降大汉?” “呸!蜀军休要猖狂!”鲜于辅气得须发喷张,当下破口大骂,“汝等一时侥幸,大将军来日必复夺长安,报仇雪恨!汝等皆将死无葬身之地!” “老将军切莫说大话!”丁奉呵呵大笑道,“我早已派人将几处渭桥先后拆毁,曹真便是亲提十万大军,又如何敢靠近长安!” 司马相如的《上林赋》中曾写过“荡荡乎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所谓“八川”,便是以渭水为首的八条黄河水系。它们贯串雍州京兆,环抱长安,后世将这八条河流称为“长安八水”。今日魏军所过之灞水,也是其中之一。 而丁奉所说的渭桥,乃是三座横跨于渭水两岸,伫立在水流交汇处的长桥。后世将它们称为西、中、东三渭桥。当年西汉国都正是长安,为了确保长安一带的商旅往来,也就有了这三座渭桥的诞生,历代君王都十分重视对渭桥的维护。 虽然数十年前,董卓、李傕郭汜等为祸关中,三座渭桥先后遭到破坏,但曹操在彻底平定关中之地后,便彻底重建三桥,为大军征伐、人口流动起到了十分积极的作用。 “蜀军若是将渭桥尽数拆除,则大军反攻长安便极为不利……”鲜于辅听到丁奉这般说,心中不由一惊,“城中粮草物资极多,蜀军便可坐稳长安!” 只是这个时候,肚子中传来的一声不和谐声响,让鲜于辅无暇顾及其他,粮草的问题让他心中更是焦急,此番魏军携带的粮车,不是被汉军焚毁,便是坠入河中,此刻四千将士身边没有一点粮食,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若是今夜能进入长安,尚能解此燃眉之急。 虽然长安城外尚有许多散居的百姓,可以向他们强行征粮,但此刻夜已深沉,征粮需分散军士,极为不便且耗时太多。万一被城内汉军得知,势必出城来攻,这对魏军来说更加不利。 “撤兵!”既然留在长安已无用处,鲜于辅立刻带领士卒往东而去。而丁奉也不去管他们,只是命士卒在城中好生歇息,听候调遣。 而城外魏军大约行了十余里后,饥肠辘辘又十分疲惫的将士显然无法再加快脚步,整个队伍越发拖拉。注意到这个情况后,鲜于辅只能让全军稍作休息,并命斥候时刻留意长安魏军是否追来。 只是歇息无法解决魏军的饥饿,不少将士已经开始暗中抱怨起来。注意到这个情况后,偏将军崔亮赶紧找到鲜于辅:“将军,我军眼下该当如何?” “全军可速前往东南杜县,再做打算!”鲜于辅早已有了打算,十分果断地说道。 “将军,若是蜀军从后追来,该当如何?”崔亮连忙说道,“不如再渡北桥,然后拆毁桥梁,已作万全之策!” “汉军兵力终究不过数千,其既有断绝渭桥之意,必是要死守长安,不会轻易出城!我军缺粮且士气疲惫,急需进城休整,方可与蜀军交战!眼下距离我军最近之地,便是杜县!”鲜于辅却是十分严肃地否决道,“若是全军向东并拆毁北桥,虽可暂保无虞,但雍州兵马日后一旦无法夺回长安,必然东撤。那我等断桥,岂不误了大事!” “何况我听那个吴友说起,大将军在子午谷留有兵马,丁奉多半不是从汉中而来!”鲜于辅继续捻须分析道,“如我所料不差,蜀军必是从南阳出武关来到雍州,故而我军未曾有所察觉!” “我军据守杜县,便是断蜀军归路。丁奉孤军深入雍州后方,闻知后路被断,必然胆寒!”鲜于辅说到这里,更是握紧了老拳,“若是能迫使其弃城而走,则对我军大为有利!” “辅国将军高见!”崔亮不由得心悦诚服,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考虑地如此周全。 其实鲜于辅身为曹魏三朝元老,自知时日无多。他此番心怀报效国家,建功立业之心,不想却间接导致长安失陷,让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怎么着也要奋起一搏,助魏军力挽狂澜。 只是令鲜于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魏军原地休息的时候,数匹来自长安的快马正趁着月色,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是夜寅时,位于长安东南四十余里的杜县,守城的郡兵几乎都进入了梦乡。白日他们虽看到有一路数千人马的魏军从城外往北而去,但由于没有想到这些人实际上是汉军假扮,因此他们也未曾放在心上,只是通知完县令李林,便不再多想。 然而他们的好梦,很快便被一连串的喊声所惊醒。 第629章 巧行蒙骗 “我乃京兆奏曹史石苞,奉严太守之命,有十万火急之军情,求见李县令!”杜县城下,石苞朝着城墙上连声呐喊,身后还跟着几个护卫的“魏兵”。 “奏曹史?”几个郡兵揉了揉迷糊的眼睛,他们都知道曹史乃是郡守的重要属官,又是为军情而来,因此便准备打开城门。 “且慢!”在城墙上负责的什长知道石苞前来,却是皱起了眉头,“深夜开门,终是危险之举!来的确实只有奏曹史一人吗?” “从马蹄声来看,最多不会超过五人!”一名没敢睡着的新兵则是肯定地说道。 那什长想了一想,随即高声朝城下喊道:“夜已深沉,有劳奏曹史一人进城。其余之人,请在城外等候!” 石苞则是满不在乎地冷笑一声,随即高声回应道:“此事无妨!只是请尽快打开城门,我还需前往蓝田,万万耽搁不可得!” 很快,城下郡兵在什长的带领下,尽皆谨慎地下了城墙,打开了城门。待到石苞进城后,再把城门火速关上。看到他们如此小心,石苞竟也忍不住称赞道:“你等如此用心守城,严太守若是知晓,定会十分欣慰!” “那便劳烦多多奏曹史美言几句!”几个郡兵心中皆是十分欢喜。那什长不敢怠慢,便将石苞带到县令府邸,然后进去通报。 光论官职,县令的地位俸禄皆在奏曹史之上。不过石苞深夜到此,又是关乎军情,县令李林不敢怠慢,立刻在正厅接见。 “见过明廷,深夜叨扰,实属无奈!”石苞深吸一口气后,随即正色拱手道,“只是长安今夜忽遭蜀军攻袭!虽然严太守已将蜀军击退,但这些蜀军是乔装成魏军的模样,故而严太守特意叮嘱明廷,来日若遇到魏军临城,万万不可放入,以免中蜀军之计!” “噢?蜀军!”李林心中一惊,今日早上他虽然听说有魏军经过杜县,但不想这些人全是汉军乔装,因此未去求证。万幸没有酿成大祸,否则他也难辞其咎。 “今夜大将军之子、安西将军曹爽也领兵赶到,方才杀退蜀军!”石苞继续说道,“曹将军亦有书信在此!两封书信,还请明廷过目!” 言毕,石苞便从怀中掏出书信,尽数递给李林。李林借着昏暗的烛光,仔细地阅读起来。 “曹爽”的这篇书信直言让李林一定要守住杜县,不要给汉军任何喘息的机会,否则必受严惩。信中可谓架子十足,完全是官二代的手笔。 不过曹爽倒是告知李林,老将鲜于辅在与汉军的交战中阵亡,随身携带的印绶也在混乱中遗失,多半是被汉军夺走,让李林千万不能轻信他人。 而“严德”的言辞则相对缓和勉励,让李林读着舒服不少。 两篇书信皆有对应的印绶,李林倒是没有怀疑。只是尚有一处让他十分不解,随即询问石苞:“不知严太守这字迹,为何歪歪扭扭?” “严太守在城上抵御蜀军时,为流矢射伤右臂,故而如此!”石苞早就有了应对之词,镇定地回答道,“城中混入蜀军细作,焚烧了府库,兵曹史亦在交战中受了重伤!眼下长安正缺人手,故而严太守命我前来报信!”.qqxsΠéw 李林低头思忖片刻,方才点头道:“书信我已看过,石曹史回去可转告严太守,我定会守住杜县,绝不让蜀军蒙混进城!” “如此甚好!”石苞假意欣喜地拱手致谢,“我还要前往蓝田报信,即刻告辞!明廷千万小心!” 石苞要走,李林亦不相送,还是让那什长带路。等到石苞顺利出了城池,他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随即火速离开杜县,往东南方向的蓝田疾驰而去。 不过石苞此行不是真的为去蓝田,他真正的任务,还是将两封书信交给李林。为了尽可能蒙骗李林,邓艾认为原长安的官员前往,更不容易露出破绽。而石苞为了表现自己,自告奋勇愿去杜县,丁奉随即将这件事全权委托给邓艾。 邓艾便在太守府邸内,模范严德与曹爽的口吻,先后写了两封书信,然后盖上缴获得到的两枚印绶。由于担心李林可能认得严德的字迹,故而邓艾故意将字写得歪歪扭扭,只当是在混战中受了些伤。 “许多年不见,士载智谋过人,心思更如此缜密!苞着实自叹不如!”石苞十分佩服饱学之士,故而对邓艾心悦诚服。 “我,我归降大汉近一年,期间从关索将军那里学习了许多,受,受益匪浅!”邓艾则是谦逊地摆了摆手,“仲,仲容来日见了关将军,亦会有同样感受!” “此番前往杜县,仲容仍要小心应对,切勿露出破绽!”邓艾又是反复叮嘱,能否挫败鲜于辅与那四千魏军,便看石苞此行了。 事实证明,石苞并没有辜负汉军的信任,十分成功骗过了李林。这也得益于汉军夺城时外出追杀残兵败将,有些想逃往杜县的魏兵,皆被汉军擒杀,使得杜县完全没有收到长安的噩耗。 到了次日辰时,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只是明亮的天空竟飘起了鹅毛大雪,落在雍州大地之上。气温再次下降,败往杜县的那四千魏军本就极寒交迫,这下更是叫苦不迭。 “诸位坚持住!杜县就在前方,很快便可进城!”鲜于辅苍白的胡须上挂满了雪花,在马上不断地激励士气,“诸位都是来自洛阳的精兵,往日深得圣上器重,区区小苦,忍受何妨!” 虽然鲜于辅也想尽快赶到杜县,但他十分清楚魏军此刻的状态。加上留在长安周边的斥候皆没有回来报告汉军出城追击,因此鲜于辅没有强行催促将士赶路,眼下尽量不要激起他们的怨愤。 好在杜县确实距离长安不远,辰时过半,魏军终于如愿来到杜县城下。许多将士激动地几乎落泪,他们已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鲜于辅年事已高,体力早已不支,便命士卒上前叫门。 “朝廷大将、辅国将军鲜于辅领兵到此,请此城县令速速开门,让我等进城!” 数千兵马压近,守城士卒早已告知李林。李林此刻正在北面城墙上,他微微皱眉,随即高声朝下面喊道:“来者当真是鲜于辅将军?” “正是老夫!”鲜于辅不得不策马上前,用力扯着嗓子大叫道。 “听闻昨夜蜀军攻袭长安未果,鲜于老将军却是交战中为国捐躯!”李林却是不屑地冷笑道,“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前来冒充!” “你说什么!!!” 本来满怀希望的鲜于辅听到李林这番话,差点气得当场昏死过。他刚想破口大骂,可是冷静下来后,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蜀军之中究竟有何能人,竟会料到我军欲往杜县!” 鲜于辅来不及多想,连忙大声辩解道:“李县令,你中了蜀军之计!长安早已落入蜀军之手,严德太守与曹爽将军皆已遇害!” “什么?”李林闻言,同样震惊不已。如果是事情真是这样,那昨夜来的石苞,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若不信,老夫这有圣上亲赐‘辅国将军’之印绶,足可证明老夫身份!”鲜于辅说完,随即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印绶,恨不得丢上城墙,扔到李林脸上。 “可我这亦收到两封书信,分别出自严太守与曹将军之手,上面皆盖有印绶!”李林也掏出了怀中的书信,反复核对之后,确定是曹魏的印绶无误。 “毒计!毒计啊!”鲜于辅气得几乎吐血,痛心疾首地锤着胸脯,大呼道,“李县令,我等遭遇蜀军突袭,曹爽将军遇害不说,粮草更是损失殆尽!全军将士饥寒交迫,若是再不进城歇息,一旦蜀军杀到,我等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到那时,县令如何向朝廷交代……咳,咳咳!”鲜于辅吼得嗓子几快嘶哑了,他身后的魏军将士皆是心中不忍,对李林的行为更是又惊又怒。 “这……”李林顿时犯起难了。虽然鲜于辅看似不像说谎,但石苞昨夜也是神态自若,应答如流,根本没有让李林产生怀疑。两边都是一面之词,他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去信谁。 而鲜于辅看到李林仍站在城头一言不发,更是恼怒不已,一时急火攻心,咳得更加厉害。李林看他一把年纪,心中也有些不忍,随即高声道:“老将军可让兵马暂且退后,我只让你一人进城!” 安全起见,只要城下的四千士卒不进城,仅凭一个老将,绝对威胁不到杜县。这也是李林最后的让步。 “这如何使得!众将士饥寒交迫,眼下又大雪纷飞!老夫虽然年迈,但岂能独自进城躲避!”鲜于辅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就现在魏军的士气,如果鲜于辅不努力维持着,不仅会引发骚乱,更有可能集体跑到长安投降汉军。 “老将军……”看到鲜于辅如此义气,更不顾惜自身,魏军将士无不感动。就在这时,一名实在忍耐不住的校尉,竟然不甘地大叫起来:“我等从洛阳千里迢迢来到雍州抵御蜀军,不想竟遭如此款待,是何道理!不如一同杀进城去吧!” 一人带头,其余众多憋屈许久的魏兵将士也纷纷暴起,举起手中的兵器:“对!杀进城去!” “不可胡言!!!”鲜于辅在马上连声喝止,并让崔亮等魏将阵中弹压。且不说攻打自家城池乃是大罪,就魏军眼下这谷底般的状态,想凭血肉之躯打进杜县,只会伤亡惨重。 只是李林如此绝情的行为无疑触怒了魏军,已经不是光靠鲜于辅等人能够压制得住了。李林在城墙上听得大惊失色,连忙喝令身旁士卒备好弓弩、守门士卒抵住城门,并火速调集城中其余郡兵。只是这杜县虽然不是弹丸小城,但也不是什么要紧之地,曹真只在城内安排了两百郡兵,即便全部调来,兵力也是寥寥无几。 情急之下,李林连忙大声喊道:“这位老将军,你可先率兵马在城外稍些!我即刻派人前往长安打探消息,两个,不,一个时辰便给你答复!期间我也会派人运送粮米出城,供兵马充饥!” “.……如此,便请李县令速行!”鲜于辅注意到城墙上的士卒已经张弓搭箭,摆好架势,故而也不想发生亲痛仇快之事。在他拼了老命的喝止下,魏军的骚乱方才渐渐平息,众将士皆气鼓鼓地原地坐下,顶着风雪,等待城内送出粮米。 而李林则命两名郡兵火速骑马出了东门,往北面的长安而去。不过对于要不要给城外兵马送粮一事,李林始终有些犹豫。今年秋季,杜县虽然收获了许多粮谷,但征收上来的,大半都交到长安充作军用,眼下城中余粮数量有限,就算给城外四千将士吃一顿饭,那也是一笔极大的开支。 送给魏军还好说,万一送到的是汉军肚子里,李林只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人无法拿定主意,李林便叫来县丞和县尉两个属官,一同商议。 县尉方才与李林一同在城墙上观察了情况,便忍不住猜测道:“明廷,我看他们留在此地,不惧追杀,只怕并非蜀军……要不让他们进城?” “不可!蜀军多半是从武关那里来到雍州,如此出其不意,又能乔装成我军,必然诡计多端!”县丞对此却是持反对意见,“我等万万不可疏忽大意,还是应小心守住城池!” 两个副手意见不一,李林更是头疼不已。反复斟酌了许久后,李林还是长叹道:“罢了!我既为一县之长,理应做好本职之事!城外兵马,只能先不去管了!” 等到鲜于辅那边再派士卒前来喊话时,李林只是推脱城内粮草有限,正在抓紧向城内百姓征粮。鲜于辅知道李林有意拖延,只是魏军刚刚那一波震怒已经被压了下去,此刻士气更是低落。鲜于辅无机可知,只能默默忍受严寒与饥饿。 第630章 连败魏军 巳时将近,天空中飘舞的飞雪逐渐平息,冰冷的寒风却依旧呼啸不止。杜县城外,饥肠辘辘的魏兵虽能依靠篝火取暖,但许多人依旧在这刺骨的寒冷面前冻得浑身发抖,只好互相依偎在一起取暖,整个魏军的士气低落至极,着实狼狈不堪。 冬天的寒冷气候,对战马同样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茫茫大地上尽是一些枯黄的杂草,让魏军的战马也是有苦难言,这样的食物根本让它们恢复到最佳的体力。 而鲜于辅身份不比别人,独享一处篝火,一把老骨头尚扛得住。他将佩剑插在地上,通过影子的长短,不断计算着此刻的时辰。 “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鲜于辅想来李林派去长安的人此刻也该返回杜县,只是汉军如此善于隐藏伪装,长安城墙上此刻多半竖着的是魏军旗帜。想到这里,鲜于辅心里更加悲观,琢磨要不要自己孤身进入杜县,为大军换取粮米。 可就在鲜于辅即将下定决心之时,北面突然尘土大作,并传来逐渐响亮的马蹄与脚步声。魏军将士寻声望去,却见一路军马正向杜县而来,而他们身上穿着的竟全是深皂色军服,分明是魏军。 众将士尚在诧异是哪里来的友军,鲜于辅却是震惊地站起身子,大叫道:“速速列阵营迎敌!是蜀军来了!” 听到鲜于辅的命令,魏军顿时惊恐不已,急忙想要扑灭各处篝火并摆好阵型。然而全军将士几乎一天没有粮食果腹,饥寒交迫外加连夜赶路,此刻体力已到达极限。许多人用长矛撑着身体,步履蹒跚地缓缓移动。其中不乏有人已经心如死灰、斗志全无,只等汉军杀到面前,便倒戈投降。 兵马越来越近,然而魏军的队伍依旧稀稀拉拉,哪里有一丝阵型可言。看到眼前这一幕,鲜于辅知道自己毫无胜算,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对身后杜县城上的李林狂呼道:“李县令,大魏四千将士之生死,便在你一念之间!” “……”听到鲜于辅这充满悲愤的声音,李林心中几乎也产生了动摇,可一想到从远处来的也是魏军。李林差点说出的“开门”二字,终究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眼看杜县城门迟迟不曾打开,鲜于辅仰天垂泪,长叹不止。万万不曾想到,自己从侍奉刘虞于幽州,到如今已有近四十年,今日竟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片刻之后,远处来的兵马终于杀到魏军面前,为首一将当先出马,大喝道:“汝等已至绝境,还不早降,更待何时!” 这个声音,鲜于辅记得一清二楚,来将正是昨夜长安城上的那个丁奉! 且说汉军自石苞走后,汉军便在长安城内进行休整,恢复体力。按照邓艾的分析,如果鲜于辅与他麾下的魏军无法进入杜县,那便是击破他们的最好时机。寅时过半,部分士卒提前一步埋锅造饭。到了卯时,丁奉命张翼镇守长安,他本人则亲自点起三千兵马,用过饭食,杀奔杜县而去。为了把戏演得更逼真一些,他们依旧在汉军军服的外面,穿上一身魏军军服。 沿途路上,汉军甚至还碰到李林派去长安的两个郡兵。只能说侦查情报这种事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必须要有基本的危机意识,那些经历过许多大战的斥候,几乎是沙场上的人精。而那两个郡兵不善于隐藏行踪,且第一时间见到汉军时,便被他们的服饰所蒙骗,以至于轻易暴露。丁奉立刻命谢金带领弓骑兵飞马出击,射翻二人坐骑,将他们先后擒获。审问一番后,丁奉便知晓了杜县的情况。 “士载神机妙算,石苞机敏过人!仅仅两封书信,便让鲜于辅陷入绝地!”丁奉不由连声称赞邓艾。如此一来,汉军又能收获一场大胜。 “将,将军,可速往杜县,迟恐生变!”邓艾则赶紧建议丁奉按计划行事。丁奉早已按奈不住,果断指挥全军继续前往杜县。 此刻两军相对,汉军这边人人饱餐、精神振奋、紧紧握住手中的兵器,与魏军一副斗志涣散,有气无力的状态相比,可谓天壤之别。鲜于辅魏军虽有人数优势,但败局早已注定。 “丁奉,你真是使得好手段!我鲜于辅服了!”鲜于辅悲愤地大叫一声后,不甘地握紧了拳头,咬牙道,“可恨败得这般窝囊,实在我心有不甘!” 言毕,鲜于辅竟穷尽全身之力,须发喷张,仰天怒吼。紧接着,鲜于辅猛地一踢马腹,单枪匹马从魏军阵中冲向汉军,任凭身后魏兵如何呼喊,也没用丝毫的迟疑,更没有回头。 前番鲜于辅上表曹睿,直接自己深受太祖厚恩,愿以死相报,即便马革裹尸也无怨无悔。今日魏军屡遭汉军戏耍,已是斗志全无,可即便如此,鲜于辅也决意以死明志,绝不能让汉军小瞧了曹魏。 “到底是三朝老将,忠勇果然不比常人!”面对这样的气节,丁奉不由得肃然起敬。只是大局为重,丁奉也不会有丝毫地留情,只见他飞快地举起了右手,接着果断往下一挥。 “放箭!” 随着一声喝令,汉军阵中的弓弩手在快速瞄准后,便乱箭齐发。不消片刻,鲜于辅连人带马射得如刺猬一般,就此阵亡。 “老将军!!!”魏军许多将士皆不由得悲呼出声。崔亮更是气得瞠目欲裂,振臂大叫道:“诸位,是大魏儿郎的,便与蜀军拼了!” 伴随着一声声怒吼,魏军之中的鼓点重重地擂起,超过半数的将士用尽全身的力气,向汉军发起了冲锋,一时间气势惊人。丁奉却是微微摇头,随即果断大喝一声:“撤!” 避敌锋芒有时也是一种战术,丁奉知道魏军此刻状态如何,否则鲜于辅也不会如此绝望。既然接过关索的重担统率兵马,丁奉便不能仅凭血气之勇,一定要做出对全军最正确的选择。 汉军立刻前队转后队,往北而撤。由于体力更为充沛,汉军很快便将魏军甩在身后。魏军眼看追汉军不上,逐渐泄气,好多体力不支之人,竟还摔倒在地,掉了队伍。 眼看魏军速度越来越慢,阵型越发混乱拉长,丁奉认为时机已到,立刻命令汉军回身杀敌。汉军早就等着这一刻,毫不犹豫地停下脚步,再次调转方向,扑向魏军。 “欺人太甚!!!”崔亮被汉军这种猫戏老鼠的方式彻底激怒了,不断指挥士卒向前与汉军交战。然而一鼓作气再而衰,魏军刚刚那波冲锋已然耗费了太多力气与斗志,此刻队伍稀稀拉拉,人心不一,战斗力比刚刚更是大打折扣。 汉军这边不断放箭抛射,接着西北风之势,远远地落在魏军阵中,瞬间射倒一片。而许多魏军弓弩手经过饥饿与疲惫,几乎都快要拉不开弓弦,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加上魏军阵中本就有不少人斗志有限,刚刚一时脑热跟着大部队集体冲锋。此刻面对汉军凌厉的攻势,胆小之辈已经开始陆续逃窜。何况逃跑的现象可以在军中传染蔓,任凭崔亮如何在马上喝止,都无法阻止魏军不断扩大的溃散。 “杀呀!!!”丁奉见魏军如此不堪一击,一马当先,带兵杀入魏军阵中,手中长矛风驰电掣,上下翻飞,杀得魏军尽皆披靡。熊哲带领步卒,举着盾牌横冲直撞,谢金则率领弓骑兵从两侧包抄射击。面对汉军三千虎狼之师,魏军的残兵败将根本无力抵挡,转眼兵败如山倒,被汉军一路追杀,死伤惨重。许多魏兵见逃生无望,只能向汉军请降求饶。 丁奉今日倒是未曾命汉军下死手,也算这些降卒运气好,留下一条性命。 可就在这时,后面的魏军竟不断高呼“城门开了!城门开了!”。原来,李林看到鲜于辅孤身赴死,又看到许多将士欲为鲜于辅报仇,这才如梦初醒,知道自己上了汉军的当。万分懊悔之下,李林急命士卒打开城门。 “明廷!鲜于将军阵亡,城外将士又死伤惨重,若是他们心生报复,我等该当如何……”县丞却因为方才不建议让魏军入城,故而心存畏惧。 “是我一时糊涂,害了许多将士!”李林却是痛惜长叹道,“眼下我等当以国家为重,其余之事,便顾不得了……” 就这样,杜县城门终于打开。看到生还希望的魏军更是欣喜若狂,连滚带爬地朝杜县冲了过去,一路丢盔弃甲,狼狈至极。 “快撤进城内!”崔亮则不停地催动兵马奔逃,可汉军岂会让他轻易逃脱,死命在后追赶,将魏军冲杀得七零八落,一路上皆是尸骸。混乱之中,汉军左翼的弓骑兵全速杀到,紧跟着便是一波箭雨袭来。崔亮虽然拼命挥矛抵挡,但他左右的士卒皆中箭倒地,越发显得他孤立无援。 眼看崔亮暴露出位置,带领弓骑兵的谢金毫不犹豫,飞快地拉开二石角弓,“嗖”的一箭射去。崔亮招架不及,胸口中箭,顷刻落马,死于乱军之中。 其余魏军将士则更不敢抵挡汉军,皆是没命地抱头鼠窜。好在杜县城池已在眼前,不少幸运的魏兵还是逃进城中。李林已经让城内的三百郡兵大半登上城墙,随时准备放箭阻敌。 而汉军那边,邓艾注意到杜县城上的情况后,便急忙赶到尚在沿路刺杀魏兵的丁奉身边,建议道:“将,将军,城内魏军已有准备,若再追赶,也无益处。今,今日已大破魏军,击杀鲜于辅,此路魏军已不足为惧,不,不如趁早收兵回长安!” “.……士载所言极是!”丁奉快速思考了一番,随即勒住战马,“既已夺下长安,区区一个杜县,取之亦无大用!” 汉军令行禁止,果断停下追击的脚步,任由残余魏兵逃进杜县。此番清点战果,汉军歼敌一千二百余人,俘虏降卒三百余人。由于魏军无心恋战,只顾逃命,加上杜县城门及时打开,反倒有许多魏兵躲过一劫,不过汉军的伤亡也几乎为零,丁奉倒也不计较这些,命军士收缴地上可以使用的物资,便集体返回长安。魏军仓皇逃窜,遗失了许多兵器甲胄,着实让汉军满载而归。 至于杜县城内此刻的怨愤与惊恐,便是魏军自己的事情了…… 汉军顺利返回长安后,张翼告知丁奉周边一切顺利,并没有其余魏军出现的身影。邓艾当即分析道:“长,长安距离郿县二百五十余里,距离陈仓四百余里,魏,魏军想来三日之内必得消息。只,只是我军尚不知西面军情如何,需多加打探,如确定无误,方,方可出兵离开长安。同,同时安抚城内百姓,并好生休整!” 邓艾的话合乎兵法,丁奉连连点头。他忽然也想起一事,不由说道:“我曾听长寻说起,当年东吴背信袭取荆州,吕蒙善待荆州军士家眷,以乱我军军心,关君侯便是因此而败!今日我等可效仿此法!” 丁奉说完,转头望向汇合汉军一同回来的石苞,正色道:“仲容曾为奏曹史,想来认识城中户曹氏及其麾下属官,便有劳你多辛苦些!” “将军放心!”石苞信心十足地说道。他知道丁奉想要搞清楚城内有多少男丁参军,也势必要笼络这些人的家眷。 丁奉又传下军令,汉军严禁骚扰长安百姓,违者必斩。不过为了犒赏这些浴血奋战、立下大功的将士,丁奉还是大胆了一回,把府库的一部分钱粮分给众人,激励军心。至于那近千魏军降卒,汉军也将他们的名字、户籍及家庭情况一一记录下来。家眷在长安的,方可收编入伍,其余之人则尽数软禁于校场。此番丁奉孤军深入,为求稳妥,全军的忠诚度至关紧要,宁缺毋滥。 而石苞那边仅花了一天的时间,也很快将长安从军男丁的情况统计完毕,竟有三四千人,让丁奉好生称赞其效率之高。但凡又家眷的,无论在城内还是在城外,丁奉皆派士卒前去好生慰问,赠与钱粮甚至药材衣物。当然这些东西尽是从长安府库拿的。 得益于汉军严明的军纪,长安城内惶恐的人心,也渐渐安定。 第631章 临危不乱 就在汉军攻克长安、连败魏军、震动京兆之际,当日从严德手里接过书信的一名郡兵,也从长安飞马赶到扶风郡。他的运气比其他几名信使稍好一些,没有死在汉军的手上,一路风餐露宿,不敢有太多的停歇,只为将书信尽快交到曹真手上。 只是途径雍县时,那名郡兵已然人困马乏,疲惫到了极点。又行了数里,他胯下的坐骑终于坚持不住,往前扑倒在地,也将体力不支的郡兵掀了下来,重重一摔,很快便不省人事。 不过费曜麾下的巡哨士卒正巧遇上了此人,并从他的身上搜出了书信。费曜与姜维也终于得知长安在三天前陷落的消息。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费曜颤抖地攥紧了手中的书信,连连摇头道,“蜀军怎么可能突袭长安!此信定然有假!” “可信上印绶清清楚楚,确实是出自严德太守……”姜维从惊愕中回过神后,不由急切地说道,“为今之计,应即刻派人前往长安打探消息!想来会再有书信送来!” 费曜连连点头,急命斥候火速往东而去。当天傍晚,又有一名信使前来,带来了鲜于辅的亲笔书信。原来那天晚上,鲜于辅知道长安失陷,便不敢耽搁,让几名信使分别前往汧县与洛阳,诉说败报。丢失长安乃十万火急之事,光是告知曹真已是不够,恐怕需要曹睿御驾亲征,方有反败为胜之机。 只是曹睿那边已经提前一步收到司马懿的来信,也知晓李严败亡,折损五千魏兵一事。考虑到关索那边锋芒正盛,曹睿便带着蒋济,统领两万兵马,亲自前往南阳,直至后来方才闻知长安噩耗,那时已然赶不回雍州。 而费曜与姜维收到鲜于辅的书信后,才更加确信长安失陷,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前番将魏延围困在莲花山上的喜悦,已然一扫而空。 “长安既失,我军后路将断,这可如何是好!”费曜气得差点撕碎了鲜于辅的书信,连连跺脚。 “后将军稍安勿躁!子午谷既有兵马守备,想来蜀军并非从此地而来,否则长安不会无所知晓。”姜维自得知长安陷落起,便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行事。他早已思考许久,当下分析道:“何况听闻丁奉此人远在荆州……蜀军多半是从武关潜入雍州!” “武关?莫非骠骑将军不是关索对手,南阳已让蜀军夺了?”费曜顿时吃惊不已,他万万不曾想过汉军会从南阳千里突袭长安,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听闻骠骑将军足智多谋,在南阳布防多年,便是关索也绝无可能在两月之内将其攻克……”姜维也有不少问题始终没有想通,“只是如此一来,蜀军又如何能北上……” 眼看姜维都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费曜更是没有头绪,干脆说道:“罢罢罢!事已至此,我等除将败报告知大将军外,又该如何行事?伯约足智多谋,可有良策?” “若是蜀军未曾夺下南阳,则丁奉麾下兵马必然不多。夺取长安乃是侥幸,我料其定会坚守城池,难有作为!”姜维果断分析道,“鲜于将军已前往杜县,便是断了蜀军退路!后将军可率兵马向东,蜀军难免胆寒!” “若是丁奉弃城而走,长安便可顺利夺回!”费曜虽然不是特别睿智,但也明白姜维的意图,当下点头道,“好,便依伯言之计!” “只是魏延那里,亦不可让其走脱!”姜维继续说道,“若是使其逃回散关,重新集结蜀军,则对我军大为不利!” “这是自然!”费曜可没打算这样放走魏延。只需要三千军士守住山脚,上面的汉军便依旧难以突围。即便魏军大举撤走,魏延多半也会认为是计策,不敢轻易行动。 “还有一件要紧之事!丁奉定会派人前往各地打探军情,前番我军大破魏延,曾在乡里广为传颂,以图振奋人心!”姜维严肃地说道,“我料蜀军亦会知晓!” “如此岂不是好事!”费曜不由拍案叫道,“蜀军若知魏延惨败,定然知晓自己孤立无援,更会弃城而逃!” 姜维却是微微摇头,神色更为慎重:“蜀军千里潜入雍州,其谋虽出自关索,但伏击安西将军,又趁乱混入长安,此皆奇计,想来蜀军之中定有足智多谋之人!我料蜀军不会轻易退走!” “就怕此人不是丁奉,则我军更加不可大意!”姜维说到这里,心中不禁叹息,但愿是自己多虑,否则敌明我暗,对魏军十分不利。 次日,费曜在莲花山脚下留下超过三千的兵马,其余八千将士则随他与姜维一同先往长安而去,并等待曹真的具体指示。只是魏军未行二十里,便受到了杜县县令李林的飞马急书。这一回,费曜更是气得几乎吐血,将书信失态地甩给了身旁的姜维。 “这……蜀军竟如此狡猾!”姜维看过书信后,也是震惊不已。汉军如此嚣张且大胆的计策,足以证明他的猜测完全没有错,关索真的派了一个相当了得的人物前来雍州。 “不管你究竟是谁,此番便让我姜伯约来会你一会!”姜维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书信,双目射出凌厉的目光,心中充满了斗志。 “这个李林当真蠢得如猪一般,简直是蜀军的奸细!!”费曜愤怒的声音不断在姜维耳边回响,“来日我定要到圣上面前参他一本!” “如我所料不差,蜀军接下来将会前往子午谷口,打通撤回汉中之路!”姜维忍不住说道,“我军在那里尚有一支兵马,想来数日之内,又会有败报传来!” “既如此,京兆一带已无兵马可抵挡蜀军!”费曜震怒之余,更是气急败坏地锤着大腿,“我等前往长安,亦难逼退丁奉。若迁延日久,只怕散关蜀军亦会有所行动,如此我等便腹背受敌!” “后将军勿忧!刘邕等辈并无胆气,我军便是离开,他们也会当作诱敌之计,必然不敢轻举妄动!除非……”姜维说到这里,却是突然皱紧了眉头。 “除非什么?”看到姜维如此紧张,费曜也稍稍收起了怒火,严肃地问道。 “除非丁奉派人联络散关乃至汧县两地的蜀军,告知消息!”姜维正色说道,“我等绝不可让其如愿,否则三路蜀军一旦遥相呼应,雍州难保也!” “虽说陈仓以南溪水纵横,大将军又亲自镇守蛟龙谷险要之地,蜀军细作难以偷渡,但蜀军诡计多端,不可不防!”费曜想到这里,随即决定道,“我看我等也不必先前往长安,在此好生巡哨,盘查往来之人!想来大将军不日便会派兵马前来,到时我等一同去夺长安!” “后将军之言虽是有理,但我担心蜀军连战连胜,亦会有其他图谋……” 姜维当下便对费曜说出自己最担心的一件事情。费曜当即皱眉道:“如此倒也不得不防,需火速告知大将军!” 且说蛟龙谷那里,曹真在受到费曜转呈的严德书信后,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由于事态太过严重,曹真已经来不及为曹爽的阵亡而哀伤,他正想召集所有将领前来商议,但转念一想,还是只命雍州刺史郭淮与大将军军师杜袭火速来到中军大帐。二人知道长安失陷后,也宛如晴天霹雳。 “此事只能我等三人知晓,万万不可泄露!否则军心必乱!”曹真无比暴怒地一锤案几,震得上面的物件皆高高弹起。 “好在军中大多将士并非雍州人氏……”郭淮稍有一丝庆幸。雍州自汉末起就连年战乱,人口凋敝,只从本地征兵,数量有限。此番曹真麾下的七万将士,许多来自冀州、豫州等地,家眷亦不在长安,因此不会出现大规模的叛逃事件。 不过郭淮并没有掉以轻心,急忙分析道:“只是除长安外,便属槐里一带百姓众多,且距离长安不足百里,需提防汉军攻打此地!” 槐里的百姓,很多还是当年曹操从汉中迁来的,一些魏军将士的家眷也在此地。如果汉军将他们也尽数俘虏,那对魏军的士气将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眼下只知长安失陷,其余情报,尚需多加打探,然后方好行动!”曹真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想来费曜与姜维已经派人前往长安,不妨暂且等待。 数日之间,送往魏军大寨的书信接二连三,曹真这才知道丁奉他们是从南阳走武关而来,鲜于辅死于汉军之手。曹真气得失去理智,将手中书信往地上一扔,大骂道:“都说司马仲达老谋深算,如何竟让蜀军从南阳潜入雍州,他却浑然不知,是何道理!是何道理!” “这关索用兵,着实神鬼莫测……”杜袭亦是叹息道,“便是他不亲自前来,也能料到长安空虚无备。只是不想曹昭伯等人前来送粮,反倒弄巧成拙……” 听郭淮提起曹爽,曹真的眼中更是燃烧起仇恨的火焰,恶狠狠地望向东方,咬牙道:“丁奉竖子!长安之败,吾儿之死,定让你百倍奉还!” 郭淮此刻也捡起地上的书信,详细读了一遍,当即建议道:“大将军息怒!姜伯约在信中建议我军进驻武功,小心槐里!蜀军此番虽兵力有限,但仍不可小觑,何不从此地分兵相助后将军?如此便可遏蜀军之势!” “郭伯济此言极是!”杜袭对此深表赞同,“蜀军虽一时侥幸夺得长安,但不曾夺取潼关要地,来日洛阳再派援军前来,两面夹击,丁奉焉能不弃城而逃?” “……即便能夺回长安,此番损失也难以估量……都是我属于防范,这才使得蜀军奸计得逞!”曹真却是无比痛惜地摇了摇头。 且不说长安城内大量的钱粮物资,万一丁奉效仿董卓来个烧城而去,那对整个曹魏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多亏伯约前番大破蜀军,困死魏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曹真这时又感慨了一番,随即正色道,“诸葛亮大军在此,我不便轻动,今日我便将后方之事全权委托伯约!” 商议已定,曹真立刻命郭淮领兵一万,前去与姜维等人汇合。为了确保姜维此次拥有绝对的指挥权,曹真甚至让郭淮将自己的亲笔信交给费曜,让他也一同按照姜维的计策行事。 “此间只有三万兵马,大将军千万小心,诸葛亮虽未必知晓长安之事,但想来他不会轻易退兵!”临行之前,郭淮颇为不放心地对曹真说道。这段时日,诸葛亮即便知道魏延之败,也没有放弃进兵雍州,不断派遣斥候另寻通过蛟龙谷之路,同时严密侦查魏军大寨。 “伯济不必担心!守卫蛟龙谷,三万兵马足矣!”曹真则是信心十足地说道,“倒是伯济此去,沿途可要好生哨探,切莫放过蜀军细作!” 雍州,京兆,长安 且说丁奉在统计城内魏兵家眷时,听从了邓艾的建议,命张翼领兵一千,带着二百长安降卒前往子午谷口,而那里只有两百魏兵。前日得知汉军突袭长安后,几十名家眷在长安的将士已然忧心忡忡,不知所措。等到张翼率军一到,长安降卒高声劝降时,镇守子午谷口的魏兵更是毫无斗志,转眼便尽数投降。 如此一来,丁奉等人即便在雍州战事不顺,也可以通过走子午谷撤回汉中,以保万全。至于杜县那群残兵败将,丁奉也全然不放在心上。随着京兆一带的隐患渐渐除去,丁奉那边也收到了汉军从周边打探到的情报。 原来,长安距离渭水不过十余里,也有许多居住在渭水河畔的百姓亲眼看到前番有大量魏军尸首从上游顺流而下,引起了极大的恐慌。不过后来也有汉军的尸首飘下,接着就是魏军传来捷报,说是魏延被费曜与姜维杀得大败亏输,逃到莲花山上生死不明,攻打陈仓的汉军也仓皇逃回散关。 “想不到镇北将军竟会落得如此地步……”召集众将于太守府邸内商议军情的丁奉闻知此事后,不由得双眉紧锁,思虑良久后,他方才转向邓艾,“士载,你怎么看?” 第632章 扫除后患 “依,依艾之见,魏军先败是真,我军后败亦是真,此并非姜,姜维虚张声势,安抚民心之举!”邓艾冷静地分析道,“只是魏军事后未曾再传来镇,镇北将军消息,多半其尚有生路。” “想来丞相大军亦在汧县被曹真所阻……”丁奉微微搓手,沉声道,“我等这路兵马眼下孤立无援,甚是不妙……” 看到丁奉沉默了好一阵子,面色十分沉重,张翼忍不住问道:“将军是否有退兵之意?” “子午谷距离长安只需四个时辰,且已扫除谷口魏兵,我军多了条退路,我也不必焦虑。”丁奉说到这里,突然不甘地锤了一下案几,“只是镇东将军此番将突袭雍州之重任托付于我等,眼下好不容易攻克长安重镇,若是就这么撤走,日后便再无此等良机!” 张翼、熊哲、谢金三人皆是持相同态度。他们不仅仅是关索麾下的将领,更是早在关索从军前便跟随刘备的宿将,对季汉有着超过性命的忠诚。如此轻易便离开雍州,实在让他们无法接受。 就连归降汉军刚刚一年的邓艾也毫无畏惧,向丁奉点头道:“将,将军所言极是!眼下尚未到危机之时,我军仍能有一番作为!” “听士载这话,莫非已有对策?”听到邓艾镇定自若的语气,丁奉顿时兴奋地笑道,“魏军有姜维,我军有士载,足可匹敌!” “将,将军谬赞!”邓艾谦逊地拱了拱手,随即正色道,“为,为今之计,我等需要将攻克长安一事告知丞相与散关兵马,如,如此方可得到支援!” “只是听闻雍州溪水纵横,又有魏军盘踞,并非易事啊……”丁奉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心里清楚,汉军可能需要牺牲大量的信使,即便如此,也未必能将长安捷报送到诸葛亮他们手里。 “姜,姜维足智多谋,也定然知晓其中利害……”邓艾也知道此事的难度,故而始终在不断思考对策。 这时,石苞突然自告奋勇地拱手道:“丁将军勿忧!我即刻与原长安官员一同绘制详细雍州地图,以供大军使用!” “如此甚好!”丁奉不由大喜,汉军对雍州地形并非十分了解,若能有地图相助,则更为便利。 石苞离去后,丁奉快速思考了一下,又问邓艾:“士载以为魏军接下来会如何进兵?” “艾,艾料姜维定会进驻武功县,进可支援槐里,退可守卫陈仓!”邓艾则颇为肯定地说道。 “槐里……听说那里亦有许多百姓!”丁奉微微点头,“姜维多半以为我军会攻打此地,控制魏军家眷。不过槐里已有防备,短时间内便难以攻克!便是夺下,亦会有不少伤亡!” “将,将军,曹真一旦知晓长安失守,定会派兵马支援姜维,我军斥候想前往汧县报信,更,更是凶多吉少。相比之下,倒,倒不如派人前往散关。”邓艾这时又详细分析道,“如,如此便需使姜维尽力将兵马东行,使其难以顾及西面!” “邓将军之意,莫非要我等攻打槐里?”谢金听出些端倪,忍不住问道,“只是杜县尚有超过两千之魏军,我军尚需守卫长安。如若前往槐里,想来只能为难城外百姓……” 张翼却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连忙说道:“槐里一带多有当年汉中之民,他们被魏军强行迁走,未必不想回到故土。” “但此事已过去十余年,只怕人心已变……”熊哲也经历过汉中之战,却对此不太抱希望。 “何必一味用强,长安钱粮众多,正好可以利诱!”丁奉却是想出了其他办法。长安自曹魏重臣钟繇作为关中大本营镇守后,精心经营将近三十年,囤放的钱粮着实超出丁奉等人的想象。眼下正是十二月寒冬,即便只将长安存储的御寒物资作为奖励,也会吸引很多贫苦百姓。 “何况魏军也不知道领到奖赏的,到底是不是百姓……”邓艾也略带神秘地笑道。 丁奉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就在丁奉安排前往槐里的人手时,忽有一名士卒来报,说是在长安南面一处村落里,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虽是百姓打扮,但看着像是魏军细作。由于不肯如实坦白,已经被押到了城中。 “南面……难不成从杜县来的?”丁奉不由皱起眉头,“莫非这些残兵败将,还不肯消停?” “曹,曹爽与鲜于辅这两员主将相继阵亡,幸,幸存魏军人人皆有大罪。想来他们定存戴罪立功之心!”邓艾知道魏国律法,便忍不住推测道。 “看来得想个办法把这伙人彻底除去,方可安稳用兵……”丁奉与众将随即思索起来。只是汉军目前兵力有限,强行攻打任何一座城池,肯定会出现不小的伤亡,即便攻克,也是得不偿失。 “将,军,我有一计,不知可否。”还是邓艾善于用脑,很快便有了主意。 且说当日鲜于辅阵亡后,偏将军崔亮亦死于乱军之中,不过魏军尚有一名偏将军赵隆,当日胆气不足,趁乱逃入杜县。只是等到汉军退去后,赵隆冷静下来,方才意识到幸存魏军中便属自己职位最高,这损兵折将、主将阵亡之罪,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一念至此,赵隆便暴怒地指责县令李林见死不救,致使鲜于辅阵亡,此举无异于通敌。李林虽然知道自己罪无可恕,但也告诫赵隆,眼下内讧无济于事,倒不如想想如何抵御汉军,为曹魏做些贡献。 无奈之下,赵隆只能先派一名斥候前往长安打探消息,再从长计议。只是那两千余名魏军将士此刻大半斗志全无,城中既有粮米充饥,又不必风餐露宿忍受严寒,他们哪有再去和汉军拼命的想法。 然而丁奉为了获得魏军情报,让汉军士卒也走访乡里,正巧抓住了赵隆派出去的斥候,押到了太守府邸,等候审问。 不过尚未将人带进正厅,邓艾却先一步出来,吩咐士卒道:“丁,丁将军正在与众将喝酒请功,你等先将此人单独关入大狱,等候发落。” 半个时辰后,邓艾确认那名魏军斥候被单独关押后,便从长安校场内调来前番被汉军擒获的那两名杜县郡兵,将他们一同带到监狱,隔着牢房之门,偷偷确认那名斥候的身份,且没有被他发现。 等到了监狱外面,邓艾便正色质问二人:“如,如何?此人可是杜县的郡兵?若是与其交代不符,定不轻饶!” “小人并不认识此人……”两个郡兵不敢撒谎,连忙坦白道,“往日也未曾见过……” “看其神态并非十分慌张,也没有立刻讨饶,想来久经训练,确实不似寻常郡兵……”邓艾心中暗想,“若从魏军出来的,则计策可成也!” 又过了半个时辰,汉军士卒押着那名斥候,再次来到太守府邸。只见正厅内,丁奉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正捧着酒盏坐在案几前自斟自饮,旁边还放着一个酒坛,身后只有两个士卒护卫,其余将领皆已退下。 看到那斥候出现,丁奉这才放下手中的酒盏,醉醺醺地问道:“如何,审问出此人的身份了吗?” “回将军,此人始终不肯招供,不如大刑伺候!”那几名士卒按照邓艾方才的吩咐,回复丁奉。 “哼!嘴还挺硬的!”丁奉冷笑着一拍案几“带他上来!看我不亲自撬开他的嘴巴!” 士卒们立刻将斥候推到丁奉的案几前,丁奉假意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随即面色微变:“嗯?” 沉默一阵后,丁奉忽然朝那几名汉军士卒摆手道:“你等速速退下!到府外等候!” 众人顿时一头雾水,但不敢违命,连忙告退。等到正厅只剩下两个护卫外,丁奉方才喷着酒气质问道:“王七,本将军前日命你返回杜县送信,怎会落到我军将士手中?” 那魏军斥候顿时一脸错愕,不知如何回答。他注意到丁奉显然醉得不轻,不由心中暗想:“莫非他因酒醉将我认成他人?” 丁奉看那斥候不答话,故意猛拍案几,大喝道:“你不肯向他们表露身份,看来本将军交给你的书信,必然不曾送去,想来早已丢失!如此误事,留你何用!”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那斥候将错就错,连忙在丁奉面前磕头讨饶,又怕多说多错,不敢乱言。 “若是书信落到他人手中,你便是有十个头,都不够砍的!”丁奉怒气冲冲地将手一指,随即脸色稍有缓和,正色道,“念你随我多年,屡有功劳,今日便饶你一命!我再修书一封,你即刻返回杜县!若再误事,定斩不赦!” 斥候眼看有活路,顿时喜出望外,连声答应。丁奉则命身后护卫拿来笔和白帛,龙飞凤舞地写了一通,然后正色将书信交给那斥候,又反复警告了几遍。那斥候颤颤巍巍地将书信收入怀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深怕露馅。 然后,丁奉唤来府门外的那几名汉军士卒,吩咐道:“此人并非魏军细作,乃长安城外百姓,我已审问清楚!你等速将他礼送出城,不可坏我军名声!” 几个士卒皆是面面相觑,觉得此人怎么看都不像寻常百姓。领队的伍长担心丁奉是不是酒喝的太多有些糊涂,刚想出言劝说,丁奉却是猛地将酒盏往案几上一摔,怒喝道:“还不快去!” 众人不敢违命,连忙唯唯诺诺带着那名魏军斥候离开。等过了好一会儿,邓艾方才从后堂出现,适才丁奉与那斥候的言语,他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丁,丁将军言语自若,并无破绽,定已骗过那细作!”邓艾忍不住称赞,丁奉的演技比他预料的还要精湛不少。 “往日镇东将军多用此法诱敌军中计,今日我也效仿一下!”丁奉终于不用装成酒醉的样子,笑呵呵地说道。他与关索相处多年,知道关索极善伪装,前番在成都更是将魏吴两国演得一愣一愣,这才诱使他们掉入荆州的陷阱。 闲聊到此为止,丁奉很快便正色问道:“士载以为,我军该何时攻打杜县?” “今,今日天色尚早,那细作又恐事迹败露,定会火速返回杜县!”邓艾十分肯定地说道,“我,我军今夜子时做饭,寅时起兵,可也!” 且说那名魏军斥候正如邓艾料想的那样,生怕丁奉酒醒之后派人追杀,便一路没命地往南奔逃。侥幸民家那里偷了一匹老马后,他也总算在日落之前返回杜县,见到赵隆后,便第一时间呈上了丁奉交给他的书信。 丁奉早年目不识丁,投降季汉后,关索便用吕蒙的事迹建议他多读书识字,故而丁奉这些年倒也增长了不少学识。只是一笔字依旧极其难堪,加上丁奉故意写出一副酒醉后的潦草字迹,因此赵隆研究了好久,方才读完此信。 只是此信不读则已,一读之后,赵隆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原来,丁奉此信是写给杜县县令李林,感谢他前番在汉军攻克长安后,便弃暗投明归顺季汉,并且成功地将鲜于辅等人挡在城外,致使魏军再遭惨败。 更可气的是,由于担心魏军会分散逃跑,不便追杀,李林便按照丁奉的建议,在魏军逃窜之际打开城门。如此一来,魏军的残兵败将尽数聚集于杜县,足可一网打尽。而丁奉在信中又叮嘱李林,万万不可操之过急,汉军需要在长安处理完诸多要事,方可出兵杜县。眼下需用粮草稳住魏军,并尽力磨掉他们的斗志,只要众魏兵知道损兵折将之罪只在赵隆一人身上,便不会继续效死力。 “好你个李林,用心竟如此歹毒!!!”赵隆又看了一遍书信,更是气得攥紧了拳头,“汝勾结蜀军,害死鲜于老将军,又想害我性命,我绝不与你甘休!” “将军,我等该如何行事?”帐中除了那名斥候外,只有赵隆的两个心腹士卒相陪,他们得知李林的“所作所为”,也是义愤填膺。 “哼!那还用说!”赵隆的眼中很快便闪过无比恶毒的光芒…… 第633章 自相残杀 是夜寅时,本来已经陷入一片寂静的杜县城内却开始暗流涌动。赵隆秘密带领三百本部士卒,小心翼翼地来到县令府邸,并四面包围。 等到赵隆亲自带兵出现在府邸门口时,在门外留守的两个郡兵方才被不断靠近的脚步声吵醒。当他们注意到眼前竟有大量的人影时,顿时惊呼道:“汝等是什么人!来此作甚!” “点起火把,杀进去!”赵隆则是毫不客气,拔剑在手,指挥魏兵一拥而上。两个郡兵来不及逃走,瞬间毙命。众魏兵破开府邸大门,径直杀向后堂。 骤遇敌袭,府内瞬间一片大乱,护卫、家仆、婢女四散奔逃。几个魏兵冲到李林房内,却发现床榻上空空如也,借着火把的亮光环视了一圈,也一无所获。 而赵隆知道这个消息后,也是恼恨地骂道:“好个李林,果然有鬼!你等先在府内好生搜查一遍,若他确实不在,定是已经逃走!” 然而众魏兵尚未离去,又有一人急急忙忙地找到赵隆,禀报道:“将军,府门外来人了!好像是城内的郡兵!” 赵隆顿时一惊,连忙叫道:“随我来!” 原来,杜县城内提供给魏军的粮米相对有限,加上天气逐渐寒冷的缘故,许多魏兵斗志全无,甚至私下里口出怨言,后悔没有早点投降汉军。而赵隆这段时间对李林的怨恨日益明显,李林也多留了个心眼,命县尉带着两百郡兵,每到晚上便住进府邸北面的空闲民宅内。今夜听到县令府邸传来明显的动静,县尉便立刻带兵前来支援,正好在府门外与赵隆麾下的魏兵展开对峙。 由于府邸周围的魏兵尚未完全赶到府门,故而赵隆尚不敢与众郡兵展开冲突。可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喝:“赵隆将军,汝欲谋反乎?” 赵隆回头看时,正是李林带着几个护卫赶到前院。适才李林听到外面传来喊杀声,便猜到是赵隆作乱,他便急忙躲到床榻底部。他的家眷皆不在杜县,一人躲藏,又是黑夜,也就侥幸躲过了魏兵的第一次搜查。 既然正主来了,赵隆也不遮掩,随即冷笑道:“谋反?李县令何必装糊涂?看看这是何物!” 赵隆说完,便将怀中的书信往前一扔。李林从护卫那里结果书信,凑着火把细细看了一遍,顿时又惊又怒:“这,这是何人构陷!” 赵隆却不是心眼较多之人,对书信上的内容并不怀疑,厉声呵斥道:“汝当日不开城门,我便猜到汝勾结蜀军!如今已有凭证,无需狡辩!老实交代事情原委,我或可饶你一命!” “汝这匹夫,我看分明是你早有投降蜀军之意,故而要害我性命!”李林却是早就怀疑赵隆这个无胆逃兵要背叛曹魏,当下毫不客气地回击起来。 赵隆被李林骂得火起,也是恶向胆边生,把手一挥:“杀!” 擒贼先擒王,杜县城内的郡兵若论战斗力,如何能和曹魏的正规军抗衡。只要先杀了李林,那些郡兵群龙无首,必然投降。 赵隆身旁的十余名魏兵立刻一拥而上,李林大惊之下,急忙转身往府内逃去,几个护卫则是且战且退。那边县尉看到赵隆突然行凶,连忙带着郡兵前来救援。由于李林往日也是一位好官,这些郡兵此刻也不能坐视他被魏军所害。本来这些时日为了伺候这些逃入城内的老爷兵,已经让许多郡兵受气不满,正好趁着这个由头发泄一下。 恰好包围府邸的魏兵也陆续赶到,两边就在县令府邸内,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内讧。赵隆急忙命人去调集城内的其余兵马前来剿贼。 只是随着交战的不断推进,两边皆有死伤,许多人已经杀红了眼,哪管后果,抡起刀子就是杀,大喊大叫,声音很快惊动了城内的许多百姓。 “速去调集兵马!李林勾结西蜀,罪不容诛!” “赵隆谋反叛国,诸位将士切莫被他骗了!” 两个蒙在鼓里之人皆是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闻讯赶来的士卒乃至百姓都是一片惊愕,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也不知究竟该信谁的。 然而就在这时,杜县城北忽然喊声大作,原来是汉军突然杀到城外,正在全力攻打北门。而守卫城墙与城门的郡兵已有一部分赶往县令府邸助战,人手不足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对汉军造成有力的阻击。 眼看城下火把通明,不知来了多少汉军,更兼箭矢如雨,不断射上城墙,许多魏兵皆是心中胆怯,不由自主地朝后退去,甚至还有人逃下城墙。而城内的一部分魏军,早已无心应战,再加上李林与赵隆这两个领头人正在激烈的内讧,致使他们压根不想去北门,只等汉军前来,便倒戈投降。 丁奉身先士卒,骑在马上,一手挽着盾牌,一手挺起长矛,指挥士卒用攻城槌奋力撞开北门。察觉到门后面明显有魏兵拼死抵住,丁奉不由高声大喝道:“门后魏军听着,城内早有我军内应,汝等负隅顽抗,又有何用!早早投降,我便饶汝等不死!” 丁奉的话很快便起到了作用。尚在苦苦支撑的魏兵本就数量有限,且突然得知身后的县令府邸竟火光冲天,心中更是惊惧万分。不管李林和赵隆究竟谁是汉军内应,二人之中必有一个。与此同时,汉军的攻城槌也越战越勇,撞得城门砰砰作响,上面的尘土一阵接一阵的散落下来,甚至连门栓都发出“咔咔”之声,大有断裂之势。 “好!马上就要撞开城门了!诸位加把劲!” 听到丁奉继续在城外激励汉军,门后的数十名魏兵更是面面相觑。很快,一个丧失斗志之人便跳出来高喊道:“诸位,保命要紧,还是降了吧!” “罢了!我们不是蜀军对手!死战无益!” “蜀军主帅足智多谋,此非我等之罪!” 一人带头,其余魏兵纷纷效仿,不愿投降之人,则火速逃离北门,往其他城门奔去。魏兵打开北门后,汉军立刻冲进杜县城中,丁奉一面命熊哲在后面收编降卒,一面带兵赶往县令府邸。 此刻的县令府邸内,持续的混战使得士卒手中的火把掉落,引燃了前院的草木,在黑夜中很快便火光冲天。李林安排的两百郡兵终究手段有限,死伤惨重,县尉同样战死。赵隆带来的三百本部士卒,也阵亡百余人。赵隆见李林如此抵抗,震怒之下,命士卒休得手下留情,一些走投无路,想要投降乞饶的郡兵,依旧死于刀下。 等到自己孤身一人,被四周魏兵团团围住时,李林不由仰天长叹道:“罢罢罢!我无力守住杜县,又害死鲜于辅将军,活该有此下场!” 言毕,李林用手中的佩剑直接自刎而死。而赵隆再将县令府邸杀得鸡犬不留后,也终于出了口恶气。他正打算带兵前往北门抵御汉军时,忽有一名士卒惊慌失措地过来禀报道:“启禀将军,蜀军已杀进城来!” “可恶!还是晚了一步吗?”赵隆气得双目喷火,想不到即便除掉叛徒,也无法改变杜县沦陷的局面。 “速出南门,投奔蓝田县!”虽然极不甘心,但赵隆不敢逞强,只能火速带着身边不足两百的残兵败走,同时希望沿途能收拢一些兵马。 由于赵隆他们未曾骑马攻打县令府邸,因此他们眼下只能依靠两条腿逃命,且因为城中十分混乱,他们急需火把照亮道路。结果未行多远,身后马蹄声不断临近,丁奉已先带着蛮军骑兵追赶上来。 “贼将哪里走!”丁奉的大喝响彻在漆黑的夜空。赵隆自知无法逃脱,只能率兵回身应战。 丁奉看了一眼赵隆的装束,想起前番从魏军降卒那里审问出的情报,当下高声道:“你便是魏将赵隆吧!适才我在县令府邸内发现李林的尸首,想必是你的杰作吧!” 面对大量的汉军,赵隆虽然心中胆寒,但却不愿投降,牵连远在洛阳的家眷。事已至此,他也把心一横,大叫道:“正是!今日虽不能保住杜县,但我死前能带走叛国之贼,也算不枉了!” 看到赵隆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丁奉不由呵呵大笑道:“我军略失小计,便让你等自相残杀!说起来我还要多谢赵将军呢!” “你,你说什么?”赵隆闻言,顿时呆立在原地。身后的魏兵也是面面相觑,难道他们刚刚的那番拼杀,根本不是在剿灭内奸? “欺,欺人太甚!!!”赵隆气得几乎发狂,便是土木偶人,也忍受不了汉军如此戏弄。失去理智的他,竟挥动手中的佩剑,冲上前去要与丁奉拼命。 “放箭!”丁奉却是毫不留情地把手一挥,“这伙魏兵,一个都不可留下!” 既然赵隆杀死李林,丁奉也看出他对曹魏的忠心,包括身后这群跟着逃跑的魏兵,同样没有招降他们的必要。而且丁奉知道李林在杜县口碑不错,为了安抚民心,必须借赵隆等人的人头一用。何况知道事情真相的魏兵,最好越少越好。 在几声惨叫中,赵隆身中数箭,倒地身亡。丁奉随即带兵向前冲杀,那些仅存的魏兵纵是四散奔逃,也挡不住骑兵的速度。哪怕是有向汉军求饶的,也被无情杀死,也算这些人刚刚在县令府邸大开杀戒的报应。 等到天明时分,喧闹了半夜的杜县城也终于恢复了安静。丁奉统计了一番战果,汉军前后擒获魏兵、郡兵近一千五百人,击杀魏军最后一位偏将军赵隆,可谓大获全胜。至于李林之死,丁奉则听从邓艾的建议,向城中军民解释成,赵隆因阵前逃亡、损兵折将畏惧朝廷降罪,故而杀死李林并诬陷他勾结汉军。城中许多百姓伤悼李林,又见赵隆与其本部人马皆已伏诛,也算平息了怒火。 “擒获了这么多魏军,真是不知如何安排啊……”丁奉望着面前跪着的黑压压一片魏兵,竟然都有些头疼起来,这些人的忠诚实在无法保证。 “将,将军,不妨让长安郡兵镇守杜县,杜,杜县郡兵镇守长安。彼有家眷之虑,自,自然不敢妄动!”邓艾这时建议道,“至,至于其余魏兵,只需软禁于长安,没有兵器,也不会成为祸患!” “眼下只能如此安排了。”丁奉微微点头,眼下他们必须尽可能地利用这些降卒,从而保证汉军可以将更多士卒派到城外。 经过三个时辰的调度后。长安与杜县总计留下不到五百的汉军将士,其中还有不少伤兵,其余皆用郡兵协助守城。除了家眷在长安、并向汉军效忠效力的魏兵外,其余降卒近皆押往长安校场,差不多有一千七百多人。 昨夜这一站,汉军在京兆一带已彻底没有了威胁。杜县的失守,也意味着姜维等人很难领兵断绝汉军的后路。确保后方无虞,丁奉便和邓艾商议起槐里的事情。 “斥,斥候今日来报,魏军尚未进驻武功县,想,想来是在等待曹真派来的援军。”邓艾快速分析道,“眼下姜维定不会将兵力分散,以免被各个击破,必会集体进兵。” “想来再过不久,姜维便会收到杜县的败报!他或许沉得住气,可那个费曜就未必了!”丁奉十分果断地说道,“我军也该即刻派人前往槐里,制造混乱,诱使魏军前来!” “只,只是我军是否应与魏军一战……”邓艾这时却微微皱起了眉头,“我,我军眼下可派出近四千将士出城作战,只是新降之人,还,还需好生抚慰犒劳,如此方可使他们为我军尽心尽力。” “何况姜维之才非比寻常,他麾下兵马又胜过我军……”丁奉说到这里,也不由得握紧了双拳。他很清楚,自己一旦选择出城与姜维交锋,将会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远胜前番连战魏军。 第634章 出城决战 就在这时,石苞送来了精心绘制好的雍州地图。这几日来,石苞昼夜不息,询问长安官员并查阅书籍资料,终于完成此图。自归降季汉以来,石苞明显感觉到自己受到了重视和信任,也充满了斗志,决心好好展现自己的才能。 丁奉与邓艾接过一看,只见上面清楚地标注了雍州县城的位置以及错综复杂的河流,近到长安八水,远到陈仓一带的绥阳溪水,甚至包括武功山等为数不多的山峰。 “此图如此详尽,必能让我军大受裨益!”丁奉欣喜地看过一遍地图后,见石苞十分疲惫,随即抚慰道,“此番辛苦仲容,且先回去好生歇息!” “多谢将军!”石苞这几日东奔西走,又绘制地图,确实没少辛苦,随即拱手告退。 “渭水以南溪水如此之多,若是没有桥梁,信使该如何渡河……若是再遇上魏军……”邓艾反复看着手中的地图,倍觉棘手,看来这消息还真不好送到散关汉军手里。 “何况即便送到,也需要十分可靠之人……”丁奉亦是皱眉道,“否则我军将领未必肯信……” 苦思之下没有对策,丁奉干脆不想这个复杂地问题,又询问邓艾:“罢了!我军既有此图,是否可以与魏军一战?” “将,将军当真想迎战魏军援兵?”丁奉看到丁奉如此认真的神情,略带惊讶地问道。 丁奉点了点头,十分严肃地说道:“我军若是只坚守长安,一味避战,魏军便可分兵向西。如此我军在散关一带的兵马,便极难继续进兵,镇北将军更是凶多吉少!何况来日魏军若再派兵马来雍州,我军必将陷入两面受敌之险境!” “将,将军之言甚是!”邓艾十分赞同丁奉的分析,却也蹙眉思索道,“只是与姜维作战需十分谨慎,谋其所谋,方可力保不败……” “士载不必有太多负担,大胆谋划便是!且不说长寻有言在先,便是你此番在雍州屡献良策,夺长安、败魏军,我也对你深信不疑!”丁奉却是因为没有外人,便起身来到邓艾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勉励。 不仅仅是关索的原因,同样出身寒微的丁奉对邓艾也有了一层特殊的好感。对于邓艾自强不息的事迹,丁奉也是大为敬佩。 而邓艾没想到除了关索之外,还有如此信任自己之人,当下大为感动,对着丁奉重重拱手道:“多,多谢将军!艾,艾必不负所望!” 雍州,扶风郡,武功县 且说费曜与姜维率领八千魏军,先一步抵达武功县,一面往东面探听消息,一面等候曹真派遣援兵。只是六盘山一带因为近日的雨雪天气,山路变得泥泞难行。郭淮与那一万魏军势必要多花一点时间,才能赶到武功。 就在魏军抵达武功的第二日,一名侥幸逃出杜县的士卒便慌慌张张地送来败报。费曜与姜维这时才知道李林与赵隆互相指责对方为汉军奸细,内讧之际,汉军趁乱夺取了杜县。 “此定是丁奉离间之计,让我军陷入内乱,他好趁势夺城!”接二连三地败报,让姜维都不由得有些沮丧,锤案叹息道。 费曜则是气得暴跳如雷,起身大骂道:“丁奉竖子,谅你有何能耐,竟敢如此嚣张!到时我军一到,必让你插翅难飞!” “若是杜县不失,蜀军便如芒在背。我军来日亦可进驻此城,断蜀军归路。”姜维却是皱眉摇头道,“眼下再想困住丁奉,已是十分棘手。” “伯约不必涨他人志气!”费曜略带不悦地高声道,“郭伯济兵马不日便会抵达,丁奉再有能耐,又岂能弥补兵力劣势?蜀军必败无疑!” “后将军之言极是……”姜维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心中却是越发不安,总担心汉军还会有什么难以预料地谋划。 两日后,坐镇槐里的扶风太守韩珍差人来报,说是汉军派出数百骑兵,在槐里一带用钱粮、寒衣等物引诱百姓前往长安。已有百余户人家携带行囊,在汉军的带领下往东而去。韩珍因为麾下郡兵极少,无法出城阻拦。 “蜀军竟如此猖獗,还想掳走百姓!”费曜闻知此事,更是惊怒不已。 “听闻槐里一带百姓多有昔日汉中之民,想随蜀军返回故土,倒也不足为奇。何况蜀军未免不会胁迫。”此事倒是在姜维的预料之内,当下说道。 费曜冷静下来后,快速想了一想,忍不住说道:“丁奉迁走百姓,莫非已有退兵之意?” “我军前番为安……”姜维忽然想起费曜折兵过万一事,连忙改口道,“为振奋民心,在雍州广为传播蜀军大败、魏延旦夕将亡之事!蜀军尸首沿渭水顺流而下,人尽皆知,想来丁奉也知晓败报。他欲退兵,倒也有理。” “只是……”姜维微微皱眉,“攻克长安如此来之不易,他当真肯轻易离去?” “不管怎样,我等绝不可坐视蜀军掳走百姓!”费曜立刻起身握拳道,“一旦再有将士家眷落入蜀军之手,必会影响军心。” “可是郭刺史尚未到来,我军兵力不过八千……”姜维却是面露难色,“何况蜀军多半也知晓我军已入驻武功,仍大胆迁移百姓,想来其中有诈……” “何况丁奉等人诡计多端,谁知道这些跟随蜀军的百姓,是不是蜀兵冒充……”姜维已经几次见识到汉军层出不穷的计策,也变得极为小心。 由于郭淮担心自己不能尽快赶到,故而命信使先行一步,将曹真的亲兵书信交给费曜,让他按姜维的计策行事。既然是曹真之命,费曜也不得不从,好在他也佩服姜维的谋略。眼下这支魏军名义上的主帅,便是姜维了,没有他的点头,费曜也不便擅自出兵。 “丁奉虽有诡计,但听闻他不过季汉一介武夫,伯约岂能怕他?”费曜求战心切,不停地激将、劝说姜维,“我军终究兵力占优,伯约只需好生谋划,必无失败之理!蜀军士气正盛,只因连战连胜,一旦遭遇败绩,军心必然动摇!长安军民未必真心归降,介时也会从中掣肘!如此对我军夺回长安,大为有利!” 虽然姜维暂时成为此路魏军的实际统帅,但费曜的意见他也不能完全无视。而且在费曜几次言语相激下,姜维也确实对魏军的连连失利倍感憋屈。最终,姜维方才向费曜点头道:“后将军且先整顿兵马,容维好生思虑一番……” 雍州,扶风郡,槐里县 由于汉军在槐里一带不听蛊惑引诱,乡间已有千余人跟随汉军前往长安。此事就发生在扶风太守韩珍的眼皮底下,让他如何不气。只是他听说汉军连败魏军,为首的丁奉更是手段高强。此番又是丁奉本人亲自带兵迁民,让韩珍如何敢出城交战。 其实韩珍不知道的是,前往长安的百姓中,虽然确实有怀念汉中故土之人,但超过七成的乃是汉军将士假扮,为的就是扩大声势,好诱武功魏军前来。 “城内的军民听着,我军已夺下长安,大将军之子授首,京兆诸县皆已投降!我军早晚打破槐里,你等切莫随韩珍负隅顽抗,早早投降方有活路!” 今日巳时,丁奉又领着三百余名“百姓”,途径槐里城下。为了霍乱人心,丁奉更命自己麾下的骑兵将士朝着城上高声喊话,极力夸耀汉军此番战果。 “欺人太甚也!”韩珍见丁奉身边兵马不少,只能忍气吞声,他只盼魏军早日赶来。 槐里距离武功约有百余里,路途虽远,好在地属雍州平原,除了武功东面二十余里的一条杜水河流外,沿途再无山川河流阻挡。 而丁奉领兵往东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后,在渭河河畔汇聚了张翼、邓艾等汉军将士,他们早已在那里驻扎好了营寨,岸边还停放着许多船只木筏,一部分是魏军留下来的,一部分是用钱粮从民间换来的,汉军士卒同样在周边砍伐树木,制作木筏,同时忙着完成丁奉交给他们的其他任务。 寨中除了四千汉军将士外,还有五十名郡兵,丁奉命他们将随同自己的数十名货真价实送往长安。接下来,汉军便在此地休养生息,静静地等候着。 次日一早,几名前往西面哨探、身穿魏军服饰的汉军斥候突然返回。领头之人立刻向丁奉禀报道:“启禀将军,有一支魏军骑兵已进驻小槐里,约有四千余人!军中大旗上书着‘魏后将军费曜’六个大字!” 小槐里,是当年曹操为了安置汉中乃至凉州武功等地的百姓,特意在扶风郡建造的城池。得知费曜亲自领兵,丁奉微微点头,随即正色问道:“我命你探查的那处地方,你可曾发现?” “确有此地!且一切皆如将军所言!”斥候十分肯定地回复道。他们都穿着魏军服饰,行事不易暴露,还可以向百姓问路打听。 “好!”丁奉眼神顿时一变,高声下令道:“火速召集全军将士!准备出兵!” 汉军将士操练有素,很快便齐聚寨外。丁奉亲自向张翼、谢金等人拱手道:“魏军已至小槐里,此番便拜托诸位依计行事,与魏军大战一场!” “将军放心,我等必不堕大汉之威!”张翼等将领同样郑重回应道,“倒是将军千万小心!” “承诸位吉言!”丁奉此刻心中充满了斗志,豪情万丈地笑道,“待到得胜之日,我等再回长安好生庆贺!” 武功县,杜水,白荡桥 杜水是雍州境内另一条渭水支流,源起杜阳县之杜阳山,在武功县东南五里处汇入渭水。而在交汇处不远的水面上有一座联通杜水两岸的宽阔桥梁,唤作白荡桥,可供兵马通行,费曜赶往槐里,走的正是此桥。 就在魏军进驻小槐里的第二日,汉将谢金带着一千骑兵,花了一日一夜,兼顾赶路与休息,从北面绕了一个圈子,十分隐蔽地绕过小槐里,抵达白荡桥。他们此行的目的,便是拆毁这座桥梁,断绝费曜返回武功之路。 “速速拆桥!” 白荡桥显然经过了魏军的加固,上面铺满了木板、蒲草。汉军骑兵聚集在白荡桥东侧后,近半士卒翻身下马,飞快地上前除去各种加固物。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拿起兵器大举破坏桥梁时,东南方向的杜河下游突然喊声大作,一路魏军骑兵迎面杀来,约有两千余人。 领兵的是魏军偏将军徐才,姜维早就料到汉军会来拆毁白荡桥,便让徐才埋伏在杜河下游,临近渭水河畔的白荡林。那里有大量的芦苇枯草,不远处还有一片小树林,正好适合埋伏。 “蜀军既已中计,何不早降!”远远望见汉军大量聚集在白荡桥上,徐才果断命全军高声呐喊,以壮声势。 此刻,汉军骑兵半数聚集在白荡桥上,等到他们全部上马,魏军已近在眼前。且不说魏军兵力优势明显,光是汉军匆忙之下骤遇敌袭便毫无胜算。因此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撤退这一条路。 而徐才显然也认为汉军不会蠢到和魏军硬碰硬,所以带领魏军骑兵不断往东偏移,想要提前在汉军撤退的路径上拦住他们。 然而谢金却是想都不想,果断高喝一声:“全军过桥!” 桥上的五百士卒当先飞奔至白荡桥西侧,谢金等骑兵也立刻下马,熟练地一手牵一匹战马,快速却也有序地踏过白荡桥,然后集体往西面纵马而去。 看到汉军竟不东撤,徐才微微一愣,随机冷笑道:“蜀军莫非吓破了胆?难道不知西面皆是我大魏兵马?” 诸葛亮被曹真所阻,魏延被困死在莲花山,散关的汉军龟缩不敢前进。汉军这个时候往西而去,无疑自投绝路,一旦人困马乏,必死无疑。 “若是想趁乱去夺武功,那便更是愚昧!今日蜀军既然过了白荡桥,就休想再回去了!” 想到这里,徐才立刻带领两千骑兵,缓步度过白荡桥。趁着汉军尚未走远,魏军也在后面紧追不舍。而徐才也命人将汉军来袭的消息告知位于小槐里的费曜。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635章 高手斗智 不过就在谢金出现在白荡桥之前,武功县南面八九里处的渭水河畔,也出现了汉军的身影。一艘艘船只木筏在绳索的串联下,形成了一条长长的浮桥,横架在渭水相对较窄的流域。很快,张翼带着五百汉军骑兵踏过浮桥,疾驰来到武功城南。 看到城上并无多少魏兵,张翼立刻大叫道:“城上魏军听着,长安乃至京兆都已落入大汉之中。费曜姜维等辈又中我军之计,汝等不趁此时献城投降,更待何时?否则大军一到,必教汝等死无葬身之地!” “蜀军来了!蜀军来了!”城墙上零星几个守城郡兵立刻慌慌张张地奔下城楼。然而他们一消失在汉军的视野后,便立刻十分镇定地找到早在城门附近等候许久的姜维,诉说此事。 “蜀军在槐里大张旗鼓挟持百姓,果然不是真心要退兵,无非是为诱我军离开武功前往槐里,他好趁机前来夺城!想来他们已派兵前往白荡桥,好断我军归路!” 姜维经过许久的分析,早已制定好了作战计划,他随即下令道,“告知守门士卒,若是蜀军攻打南门,稍作抵抗,随即撤走!” 此番姜维在武功城内埋伏了两千魏军,汉军一旦杀进城中,便会享受到魏军的大礼。为了不引起张翼的怀疑,姜维又命二十余名郡兵登上城楼,准备弓弩,摆出一副拼死守城的样子,同时命一名士卒前去将此事火速告知费曜。 然而等了半晌,张翼与那五百骑兵却没有采取任何进攻的势头,只是在城外高声宣扬汉军杀曹爽、鲜于辅,并夺下长安的英勇事迹。由于长安失陷一事太过严重,姜维乃至费曜一路上都没有告知任何将士,以免动摇军心。一些偏裨将佐心中好奇大军为何不去镇守陈仓而是东行,费曜也只能说是发现子午谷一带出现汉军,必须尽快前去退敌,保卫长安。 眼下长安陷落的消息被五百汉军用最大的声音传入武功,城中郡兵乃至那两千魏军皆是面面相觑,不知真假。注意到军心略有动摇,姜维当即厉声道:“此乃蜀军诡计,不可信也!但有乱言扰乱军心者,立斩不赦!” 为了搞清楚汉军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姜维也脱去甲胄,只做寻常官员打扮,然后亲自登上城墙,往南远眺。适才天色未明,难以看清远方。眼下天空虽乌云密布,但视线十分清晰,姜维也因此可以看清渭水河上的情况。 只见那座浮桥之上,不少汉军骑兵正小心地牵着战马,渡过渭水。南岸虽然距离较远,但也隐约可以看到人影攒动,显然是有许多汉军聚集在岸边,等待过河。 “蜀军莫非是在等待大队人马到齐,再全力攻城?”姜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为何不集体渡河,而是分成数路?如此岂不留给我军报信时间?” “其疾如风,侵略如火……蜀军之中定有能人,为何今日行事大违兵法?莫非另有诡计?”想到这里,姜维不由得提高了警惕,更加关注远处汉军的动向。 就在武功城下聚集了八百汉军骑兵之时,姜维突然收到徐才麾下士卒来报,说是一路汉军骑兵拆毁白荡桥未果,不往东撤,反往西来。只是他们的目标似乎不是武功县城,而是往西北方向而去。徐才不知他们有何用意,一面率领骑兵紧紧跟上,一面派人禀报姜维。 “蜀军究竟有何用意?”这下连姜维都有些错愕,汉军的行为已经不是不合兵法那么简单了。 “莫非蜀军已猜到城内有伏兵,故而试探?我若出城前去阻截,则计策败露。”姜维想来想去,觉得这可能是比较说得通的解释。考虑到汉军正在武功一带聚集大量兵马,而费曜与那四千魏兵还没有返回,故而姜维也不着急,只是命徐才继续领兵追击那一千汉军骑兵。 姜维听闻关索麾下有一支精锐的骑兵队伍,特点是轻装上阵,极善远射。虽然他们的战马并非十分迅速,但耐力极为出色,魏军的重骑兵根本无法追上他们。姜维经过多日研究,发现来自鲜卑草原的矮个战马正符合这个特点,想来汉军骑兵用的也是这类马种。故而姜维分给徐才的一千骑兵,皆骑乘鲜卑战马,如此便可死死咬住汉军不放。 然而,城南的汉军始终没有进一步增加,依旧只有张翼与那八百骑兵。就在姜维疑惑之时,在西面城墙站岗的一名郡兵突然急匆匆地前来:“将军,蜀军的骑兵已然从北面绕到了西面,请快去看一看吧!” “噢?”姜维脸色微变,急忙来到西城墙。只见百步开外,谢金率领的汉军骑兵正由北往南,一路狂奔。而徐才与两千骑兵则在他们身后一百三十余步,虽然不曾被甩开,但也始终没有赶上。 “这路蜀军莫非是是要汇合张翼?”姜维连忙返回南城墙,尚未走几步,便看到张翼带着一千骑兵西北方向而去,毫无疑问,正是去接应谢金。 姜维又往南面望去,但见渭水南岸仍聚集了大批士卒,浮桥上虽有汉兵,但离北岸仍有些距离。与此同时,天上密布的乌云竟下起了鹅毛大雪,伴随着呼啸的西北风,吹得城墙上旌旗猎猎作响。 姜维心中一动,快速思考了一下,果断飞奔下城楼,传令道:“全军听令,随我杀出南门,拦截蜀军!” “将军,为何不等蜀军进城?”一名偏将军忍不住上前问道。 “此一时,彼一时!”姜维果断地说道,“蜀军显然料到城中会有伏兵,故而不敢轻举妄动!眼下南岸蜀军尚未集体渡河,我军正可趁此机会出城交战。蜀军皆是骑兵,慌乱之下登上浮桥,浮桥岂能承受?如此我军便可尽情追杀!且此时风向,大利于我军!” “将军高见!”众魏将皆是大为佩服。话不多说,南门转眼打开,魏军立刻跟着姜维杀出城去。此刻,张翼与谢金已然合兵一处,正往东南方向而去。看到姜维突然杀出城来,二将皆是一惊。 “好个姜维,果然名不虚传,如此善于随机应变!”张翼心中虽然着急,但他牢记丁奉的叮嘱,高声大喝道:“全军速往东行!” 姜维麾下有士卒两千,算上徐才那两千骑兵,魏军兵力显然超过了汉军。张翼知道不是姜维对手,也难以甩掉魏军,想通过浮桥抵达渭水南岸,只有死路一条,那就只有往东渡过白荡桥,才有脱身的机会。 “放箭!”谢金急忙大喝一声,阵中将近八百名弓骑兵不需驻马,挽弓搭箭,对着北面的魏军先来了一波抛射。 眼看汉军射出箭雨,姜维急忙命冲锋在前的一千骑兵减缓速度,小心防御。加上空中西北风呼啸不止,对位于东南角的汉军十分不利。加上在极度寒冷的天气下,许多士卒的手指被冻得有些麻木僵硬,影响了射箭的威力,飞行中的箭矢力道大减,对魏军无法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杀伤。 “骑射如此精熟,果然厉害!”姜维心中称赞之际,却惊讶地发现,一千八百名汉军骑兵竟齐刷刷地往东狂奔而去。他们的目的地,根本不是渭水河上的浮桥。 “莫非蜀军是要将我等引走,然后再让南岸士卒趁虚攻取武功?”姜维冷笑一声,随即高喝道,“留下五百士卒,火速烧毁浮桥,拦截对岸蜀军!” 通过在武功城墙上的观察,姜维知道汉军的大部队仍聚集在南岸,根本来不及赶到,只要浮桥一毁,他们便只能望河兴叹,分批坐船渡河无异于送死。至于张翼与那些汉军骑兵,即便他们暂时躲过了眼前的危机,费曜也正带着四千骑兵往武功赶来,想来很快便能拦住汉军。 “速往东行!”唯恐让汉军骑兵逃出生天,姜维便立刻带着三千五百名魏军将士,迎着风雪从后追击,好让汉军腹背受敌。 武功县,杜水,白荡桥 小槐里以西,四千余名魏军骑兵在费曜的带领下,迎着风雪,浩浩荡荡地往西疾驰而去。自收到徐才与姜维二人先后送来的书信,费曜不由得心中大喜。看来汉军的目标果然如姜维料想的那般,乃是武功县城。汉军既已中计,费曜接下来便是要堵住他们的撤退之路。 由于小槐里距离白荡桥尚有一段距离,故而费曜命全军将士快马加鞭,总算在汉军渡桥前,成功抵达此地。一想到可以将汉军彻底堵死在杜水以西,费曜更是心花怒放。 不过前队士卒这时回报,说是杜桥之上的木板、蒲草等加固之物,已被汉军全部扔到河中。费曜当即冷哼道:“蜀军动作还真是快啊!” 不过桥没拆掉就是万幸,费曜随即所有骑兵下马,按照队列,有序小心地牵马过桥。无论是汉军还是魏军,过桥时都不会让骑兵在桥面上驰骋,万一马蹄踏破桥面,便很可能导致断桥。 魏军也算训练有素,一批士卒方才过了桥中央,后一批就立刻上桥。眼看前队骑兵尽皆过河,中军的费曜刚想亲自踏上白荡桥,忽然东南方向的杜水下游,隐约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在呼啸的风声之中,且越发清晰。 费曜与许多尚未渡河的三千魏军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当最南面的一名魏兵透过鹅毛大雪,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不由得惊呼出声:“是,是蜀军!” 正如此人所言,两千汉军步卒正朝着白荡桥的魏军疾速冲锋而来。更令魏军惊讶的是,他们人人脱去铠甲乃至上衣,赤裸上身,只戴头盔。每位将士不用长枪长戟,前排之人左手举盾,右手持刀,其余士卒一手一把环首刀,人人腰带上插着一个手戟。这样的场面,尤其是在如此雪虐风饕的天气里,实属百年一见。 “大丈夫立功名,取富贵,正在今日!”丁奉更是与全军将士一样赤膊上阵,挽着盾牌带头冲锋。 “为,为何这里会有蜀军?”眼看汉军如风一般席卷而来,魏军顿时一片震惊,包括费曜本人,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其实,邓艾早就料到已姜维的智慧,引诱魏军前往槐里,实际绕道袭取武功的计策肯定行不通。只是想要击破魏军,又不得不让魏军离开武功,因此邓艾左思右想后,便把目标放在了魏军前队,也就是费曜与他四千骑兵的身上。不过魏军进了小槐里,汉军难以攻入城内,那么唯一适合伏击的地点,就是白荡桥东。而最佳的时机,便是魏军尚未全部渡桥之时。 白荡林那一片有芦苇、树林的地方,冷苞交给丁奉的地图上也清楚的标注了出来。根据斥候的实地考察,丁奉也决定将两千步卒埋伏于此,而魏军也一定会利用这个地方进行伏击。 昨日,汉军兵分两路,一路是谢金率领一千蛮军骑兵,从槐里以北绕远路抵达白荡桥。另一路是丁奉、张翼率领三千兵马,携带船只木筏,从渭水以南往西进兵。等到了临近白荡林之地,丁奉便在此地过夜,张翼则继续率领一千骑兵往西而去,且行事十分小心,并未让白荡林一带的魏军发现。 今日一早,丁奉从河畔斥候那里得知徐才领着两千骑兵离开白荡林后,便知道魏军是去伏击谢金,他也立刻命两千步卒乘着昨夜拖上岸的木筏分批渡过渭水,接过魏军的位置,埋伏于白荡林,这也是魏军万万不曾想到的。 至于谢金领着骑兵往西逃往武功,张翼命士卒分批渡河抵达武功,全是邓艾设法为了迷惑魏军,好让他们以为汉军真的想要攻打武功。其实邓艾就料到姜维会在城中设有伏兵,而且武功自始至终都不是汉军的目标。 至于姜维在城墙上望到河畔那大量汉军的士卒,其实也是邓艾的手段,等到姜维真的发现那些士卒的身份后,一定会惊呼上当。 不过唯一让邓艾没有料到的是,姜维竟会提前领兵出城,成为张翼那一路汉军最大的威胁。 第636章 雪中短兵 得知费曜正率领骑兵往西疾行,埋伏在白荡林一带的丁奉立刻召集全军将士,高声道:“魏军即刻将至白荡桥,成败在此一举,诸位当随我奋起一战!” 言毕,丁奉毫不犹豫地卸下了铠甲,甚至脱去了上衣,在寒风之中露出了一身极其雄壮且多有伤疤的肌肉。 汉军将士见此情景,无不脸色大变。在前排统率蛮兵的熊哲连忙说道:“将军何必如此!” “为了尽快赶到白荡桥,铠甲在身反而碍事!与魏军决战,只需头盔即可!”大雪之中,丁奉强忍着刺骨的严寒,坚定的声音充满了力量,“全军听令,脱去上衣铠甲!” 听到这条命令,许多将士的脸上皆露出犹豫,毕竟他们都是血肉之躯,也会畏惧这天寒地冻。然而,熊哲却是毫不犹豫地高声叫道:“丁将军自出南阳,用兵有方,屡破魏贼,更夺下长安!我等还有何疑虑!” 熊哲话音未落,一身衣甲已然脱下,同样露出赤条条的上身。与此同时,队伍中的一千蛮兵也陆续效仿。有这么多人带头,其余将士也不再抗拒。甚至连那些新降汉军的魏卒也跟着大部队一同脱去衣甲,这种战斗方式确实看上去疯狂,在往日魏军之中前所未见。 正如熊哲所言,丁奉此番离开关索独自统兵,确实展现出极强的统帅能力与个人武勇,也凭着辉煌的战绩赢得了全军将士的信任。 “好!”看到这清一色赤膊上阵,许多还在瑟瑟发抖的汉军将士,丁奉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大笑道,“诸位若是觉得寒冷难耐,便全力随我奔向白荡桥!” 就这样,丁奉带着两千汉军一路往北狂奔,终于在魏军渡桥过半时抵达白荡桥,人人大汗淋漓,便是在风雪中也只觉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地放声咆哮。费曜看到汉军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气势宛如排山倒海一般,喊声震彻天际,顿时着急地大叫道:“速速上马迎战!” 魏军震惊之余,也急忙纷纷上马,然而汉军卸掉衣甲后,冲锋的速度更胜以往,疾奔如飞,转眼便距离魏军不足二三十步。丁奉见魏军尚未完全上马,便看准机会,高喝道:“前队将士,投掷手戟!” 号令一出,以丁奉为首的四百蛮军将士齐刷刷地将环首刀夹在左腋,然后取出腰间的手戟,用尽全力往半空中抛出。虽然此刻空中北风依旧呼啸不止,但汉军奋起一击,仍旧让这些手戟顶着强风,落入魏军骑兵阵中。 费曜为了尽快阻截汉军,所有骑兵皆未曾穿戴重铠,马匹同样没有甲具护身,外加翻身上马时难以躲避防御。在一片惨呼马鸣声中,许多士卒、战马先后被手戟刺中,扑翻在地。 而且魏军本来正聚众过桥,队伍没有散开,而摔翻的战马体积庞大,撞在旁边骑兵身上,瞬间造成了更大的混乱。丁奉则趁势带着前队的四百将士,持刀挽盾,杀入魏军阵中。 骑兵如果不能跑起来冲刺,便无法发挥其机动性和冲击力,何况费曜的魏军眼下队形大乱,战斗力自然大打折扣。丁奉身先士卒,奋起冲到一名惊慌失措的魏军骑兵面前,右手的快刀电光般挥去,将那魏兵的右腿砍去一截,瞬间跌下马来。 “随我杀!!!” 听到耳旁痛彻心扉的惨叫声,丁奉战意如虹,连声咆哮,环首刀左右劈砍,管他面前是人是马,尽皆砍翻在地。蛮军将士本是悍勇精兵,看到丁奉这般英勇,皆是士气大增,宛如虎入羊群,一路痛击魏军,揪下魏兵,砍翻马腿,所过之处尽皆披靡。 “速速放箭反击!!!” 费曜看到汉军这般勇不可挡,不由得气急败坏。这些汉军将士虽然速度极快,但是没有衣甲护身,兵刃轻轻一碰就能让他们重伤。白荡桥东的骑兵中尚有许多弓弩手,正好可以射杀汉军。 魏军中尚未受到攻击的弓弩手一面调转马头远离汉军,一面掏出弓弩准备放箭。就在这时,汉军之中又响起一声高喝:“中军将士,全力投掷手戟!” 早在开战之前,丁奉便叮嘱熊哲,一旦他率前军杀入魏军阵中,中军将士便可用手戟发起下一波远攻。而熊哲当年也是刘备账下的白毦兵,从军十余年,经验可谓丰富至极。听到费曜传令放箭反击,熊哲便急忙命士卒用手戟发起攻击。 中军的一千二百名汉军将士中,蛮军将士占了将近一半,对抛掷手戟十分熟练。而手戟的射程虽近,但速度更快于弓弩。只见空中如银叶交加一般,手戟四处飞舞,魏军又是一片哀嚎响起。许多魏兵为了躲避汉军的攻击,转马而走时,却因为四周混乱进退不得,急躁之下,又让战马受惊,乱叫乱撞,更是一阵人仰马翻。手持双刀的汉军将士杀入魏军阵中,左右劈砍,转眼让魏军死伤惨重。 就在这时,白荡桥上喊声渐近。原来是方才渡河的一千魏军骑兵,眼见汉军来袭,也急忙骑着战马回来支援。熊哲想起丁奉开战前的叮嘱,急忙带着中军之中四百名持刀挽盾的蛮军将士,调转方向往白荡桥而去。眼看魏军前队已渡过白荡桥,熊哲急忙扭头高喝一声:“后军将士,全力投掷手戟!” 汉军后队的四百士卒中尚有不少魏军降卒,投掷手戟力道不足。不过汉魏交战之处本就距离白荡桥不远,对于他们来说倒也足够。汉军第三波手戟掷出,方才踏过白荡桥的魏军骑兵便响起一片哀嚎,战马扑倒、士卒坠地者不计其数。 熊哲则挥舞双刀,带兵冲上前去,连人带马,只顾乱砍,便是伤卒也照砍不误,转眼便杀得白荡桥边一片死尸。汉军死战不退,将近千魏军骑兵堵在桥头,前进不得。他们皆是魏军前队冲锋将士,手持长矛、盾牌,未曾携带弓弩,只能用长矛远处刺击,一时间难以击退汉军。 乱军之中,丁奉虽然杀得兴起,但还记得邓艾的建议,用言语扰乱魏军的斗志,只见他一面奋勇杀敌,一面高喝道:“大汉已夺取长安乃至京兆,将士家眷皆在汉军营中!我军今日若败,其必性命不保!魏军将士若顾虑家眷,何不投降!” “早早投降,保全家眷!”两千汉军将士同样记得开战前丁奉的叮嘱,此刻齐声高呼,一时间声如雷霆。 而京兆身为雍州第一大郡,确实有不少魏兵出身于此地。听到汉军这般说,许多魏兵皆是错愕不已。虽然费曜一直没有向他们透露长安沦陷的消息,但汉军能够出现在这白荡桥,众魏兵都觉得事情恐怕比想象中的不简单。如果真像汉军这般说,那么他们的家眷此刻都在汉军手里做了人质。 这个时候,新降汉军的魏兵也发挥出了独特的价值。一些正欲与汉军交战的魏兵,震惊地看到同乡后,更是对汉军所言之事深信不疑,顿时斗志大减,往后退去。更有甚者,干脆趁乱纵马往东而逃,若是长安真的在汉军手里,那便投降保全家眷。 白荡桥东面的三千魏军本就仓促应战,又被扰乱了斗志,此刻面对人数只有一半的汉军,竟逐渐招架不住。就在这时,白荡桥上的魏军又传来了一阵骚乱惊呼。 原来,方才在武功,张翼将八百骑兵先后带到武功城下,却留了两百士卒在渭水南岸。而这两百人另有大事要做,他们在邓艾的带领下,按照先前定下的计划,将组成浮桥的百余艘木筏、船只,沿着渭水顺流快下,然后转入杜水,正遇上熊哲与众蛮兵将魏军骑卒堵在白荡桥上。 “靠上去,放箭!”邓艾立刻一声令下,两百士卒赶紧奋力划船,将船只逼近白荡桥。离桥不足四十步时,两百士卒纷纷掏出准备许久的弓弩,顶着北风,对着桥上乱箭齐发。桥上的魏军骑卒并无弓弩还击,只好用盾牌、长矛格挡遮蔽,并往桥西退去。 然而邓艾又命汉军只顾射击魏军坐骑,一众战马体积庞大,加上桥上拥挤,难以躲避,很快便多有中箭。只听桥上响起一声声马鸣,许多战马吃痛后不是高高立起,便是四处乱撞,将马背上的魏兵掀了下来,踩踏而死。 然而如此混乱之下,白荡桥却支撑不住一群战马的蹦跶,桥面逐渐响起“咔咔”之声。最终,伴随着几声巨响,白荡桥瞬间坍塌了数段,来不及逃走的两百余名魏军骑兵,尽皆摔入杜水之中,瞬间被冰凉刺骨的河水冻得尖叫不止,转眼一片溺水者。 “桥,桥终究是断了……”邓艾脸上的神情却是喜忧参半,但他还是果断喝令道,“继,继续放箭,休要走了魏军!” 落入水中的魏兵旦夕将亡,不必去管。船筏上的汉军将士仍是箭矢连发,射得魏军慌忙退出白荡桥,往西奔逃。只是很快,西面马蹄声大作,正是张翼带着一千八百名汉军骑兵疾驰而来。 “速,速搭浮桥!”眼看张翼将至,邓艾急命两百汉军停止射箭,将百余艘船筏一字排开,搭起一座连同杜水两岸的浮桥。汉军早就打探清楚,杜水作为渭水支流,宽度远不如渭水,这些船筏搭建浮桥已然足够。 然而最让邓艾担心的,却是跟在张翼后面、紧追不舍的姜维与那两千魏军骑兵。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着实低估了姜维的随机应变,这么快便放弃城内伏击,杀出武都…… 看来桥西汉军想要全身而退,已是难上加难…… 就在桥西风云突变之际,桥东的激战依旧持续。费曜在马上目睹白荡桥断裂,知道姜维无法率兵前来援救,心中顿时凉了大半。此刻桥东魏军看到汉军又来援兵,更减斗志,已经抵挡不住汉军的猛烈攻击,许多士卒四散奔逃,费曜也只有不甘地大叫道:“速往北撤!” 骑兵的机动性终究远胜于步卒,魏军真心要撤,汉军如何拦得住。然而费曜话音未落,忽有一人顶着盾牌,迎着四周魏军的攻击,箭步冲锋而来,口中暴喝一声:“费曜休走!丁奉在此!” 丁奉今日不知砍死多少敌兵战马,只杀得浑身血污,环首刀砍缺,就地捡起魏军遗弃之刀,前后更换三把。身披两处创伤,所幸只伤及皮肉,尚能坚持得住。他深知擒贼先擒王,自听到费曜声音后,便立刻沿着声音的方向率兵冲杀过去,终于看到费曜本人。他身旁的蛮军将士皆是齐心协力,抵挡拦路魏兵,为丁奉开路。 眼看丁奉来势汹汹,费曜只恐逃之不及,又见丁奉盾牌残破,便把心一横,大叫道:“你便是丁奉竖子!今日我便与你拼了!” 此番丁奉率兵夺长安、杀曹爽,又击杀鲜于辅、占了杜县,可谓连战连胜。也因为丁奉的出现,让费曜不得不率军东援,错失了亲手围杀魏延的机会。这些姑且不算,今日费曜带着两倍于汉军的兵力,竟被丁奉杀得几乎溃败,这让费曜对丁奉更为恨之入骨。眼下既然碰上,费曜便想趁此机会,阵斩丁奉,既是出口恶气,也是为了击溃汉军士气,或能扭转战局。 一念至此,费曜立刻挺起长矛,带着身边亲兵,纵马直冲丁奉而去。两人相距不过十余步,丁奉深知若让费曜的战马冲刺起来,自己也难以抵挡。眼看二人只剩五步之遥,丁奉猛地一咬牙,左手突然攀住盾牌的边缘,接着左臂暴起,将手中的盾牌全力掷向费曜。 费曜只觉眼前一花,急欲挥矛抵挡,却已是不及。那盾牌不偏不倚地砸在费曜胯下坐骑的额上,那马吃痛,顿时长鸣一声,高高站立起来,险些把费曜掀下马来。身后众亲兵皆是一惊,也下意识地勒住了战马,以免马匹受惊慌乱。 而丁奉则趁此机会,全速冲刺到费曜马前。伴随着一声怒吼,丁奉右手的环首刀电光般地刺出! 而费曜也不愧是魏军宿将,坐骑的混乱并未让他手足无措。眼看丁奉杀到面前,费曜也是咆哮一声,不惜一切地双手刺出长矛! 第637章 决死断后 电光火石之间,生死对决之际,丁奉远胜常人的武勇终于在危急时刻再显身手。就在费曜的长矛就要刺中丁奉的胸口时,丁奉突然猛地用左臂挡住前胸。只听“噗呲”一声闷响,丁奉左臂血花飞溅,臂骨几乎被长矛刺穿。 “嘿,我胜矣!” 千钧一发之际,丁奉成功护住自己的要害。看到眼前的情景后,丁奉强忍疼痛,脸上露出无比兴奋的笑容。 “可,可恨啊……” 而费曜的腹部则是被丁奉一刀刺入。随着丁奉左右转动刀锋,费曜口中的鲜血滚滚流下,满眼皆是不甘与绝望。 “后将军!!!” 看到主将中刀,费曜身后的亲兵皆是暴怒地挥刀冲上前来。丁奉自知无法逞强,急忙弃了刀,转身而走。好在身后蛮军将士持盾赶到,替丁奉挡住魏兵。丁奉激战许久,方才再受创伤,此刻忽觉一阵头晕目眩,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几个蛮兵见此情景,急忙想将丁奉扶走。丁奉却是果断挥手拒绝,在从附近捡起一把环首刀,厉声道:“费曜重伤将死,还不随我奋力上前,取其尸首,砍其首级!” 费曜再怎么说也是曹魏后将军,官职远高于寻常武将,他的头颅一定可以让整个魏军胆寒。何况张翼与谢金想来也要渡过杜水,万一费曜侥幸未死,又整顿残兵前来反攻,那对汉军大为不利。 言毕,丁奉强忍疼痛,再次挥刀杀上。蛮军将士见主将左臂鲜血直流,却仍奋战不息,岂敢心生懈怠,同样咆哮着冲向费曜。费曜此刻身受重伤,长矛坠地,在三名亲兵的掩护下,只能竭力往北而逃,其余亲兵则拼死抵挡。 然而丁奉身边的蛮兵已然占据数量优势,众人互相配合夹击,一匹匹魏军战马先后被砍断马腿,扑倒在地,上面的亲兵自然无一幸免。趁着蛮兵奋战之际,丁奉快步冲向前去,眼看费曜尚未走远,他便大喝一声,右臂暴起,将手中的环首刀全力掷出! 虽然身负创伤,体力大耗,但丁奉这一掷依旧是铆足了全部力气,刀离手后,他本人都差点站立不住,险些往前栽倒。然而那把环首刀却是不偏不倚,正好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刀锋直接插在费曜座下马匹的臀部。那马痛地哀鸣一声,再一次高高立起,而腹部剧痛、失血过多的费曜,已经再无立起稳住身形,终于被掀下马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三个亲兵见状大惊,正欲下马相救费曜,却看到宛如血人的丁奉,右手提着一根从地上捡起的长矛,口中嘶吼不止,眼神中充满了对杀戮的渴望,正快步逼来。 “挡我者死!!!” 丁奉眼看费曜扑倒在地,更是全力怒喝一声。费曜身旁的三名亲兵看到丁奉这般英勇,瞬间吓得胆气丢了一半。又看费曜被这一摔,几乎无法自己站起身子,身躯蠕动,渐渐无力,三人互相望了一眼,知道费曜难以救活,竟不约而同地转马而逃,竟把费曜独自丢在原地。 眼前再无阻碍,丁奉也不耽搁,快步来到气息减弱的费曜面前。忍住左臂的疼痛,丁奉双手紧紧握住长矛,狠狠往下一戳,将费曜胸膛直接贯穿。 “费曜已死!魏军还不早降!”丁奉拼劲全力,双臂暴起,竟将费曜的整个尸首挑在矛尖,高高举起。 从这一刻起,丁奉雪中奋短兵,阵斩曹魏后将军费曜的事迹,便在雍州乃至天下传扬开来! 尚在与汉军死战的魏兵认出费曜的衣甲,皆是不寒而栗,瞬间斗志全无,转马而逃。至于战马受伤,难以逃脱的魏兵,则赶紧向汉军跪地求饶。 眼看白荡桥东大局已定,丁奉终于支撑不住,松开手中的长矛,无力地瘫坐在地,双手几乎使不上一点力气。只是他依旧心系战局,不敢有半分松懈,连忙对赶来的蛮兵吩咐道:“速,速去接应张翼将军过河……” 此刻的杜水河面上,邓艾那边已经命士卒用船筏搭好了浮桥,白荡桥西那群未曾落水的魏军骑兵不敢抵挡张翼率领的汉军,往北逃窜。只是姜维率领兵马紧追不舍,又收拢了那些败逃骑兵,重整军马,往白荡桥杀来。 “放箭!” 眼看汉军即将面对杜水,姜维毫不犹豫地命士卒放箭。此刻西北风依旧呼啸不止,魏军射出的箭矢射程极远,且很难把握走向。谢金虽命蛮军骑兵舞棍遮拦,却也难以尽数抵挡,以致不断有人中箭落马。汉军虽也放箭还射,无奈受风力所阻,即便用尽全力,也难以将箭矢射入魏军阵中。 好在这时,白荡桥东欢声如雷,丁奉阵斩费曜之事终于传开。邓艾在浮桥上闻知此事,急命士卒齐声往西面高呼:“费曜已死!费曜已死!” 而姜维听到这四个字后,顿时气恼地握紧缰绳,咬牙道:“不想蜀军竟有如此胆量伏击后将军,此乃我之过也!” 虽然不知道汉军的兵马是从何而来,但姜维知道自己多半是中了汉军之计,心中更是不甘。这时,偏将军徐才策马来到姜维身边,着急地说道:“将军,蜀军已在桥东得胜,我军步卒尚在后方!我等是否要继续追击?” “岂有不追之理!”姜维却是厉声斥责道,“且不说蜀军之言是否真实!即便后将军已殁,此时风向对我军大为有利,蜀军短时间内难以渡河,兵力难以聚集,不趁此时猛攻报仇,更待何时!” 姜维精通用兵之道,明白两军对决,兵力多寡只是一方面,状态、地利皆能影响到身负。此刻他身边虽然只有两千骑兵,但在他看来,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转眼之间,汉军骑兵来到杜水河畔。浮桥虽已搭好,但东面的步卒经过刚刚一番血战,即便大破四千魏军,也难免伤亡,更兼人人疲惫不堪。非但丁奉本人伤得不轻,就连熊哲等许多蛮夷将领也身披创伤,根本无力渡河杀到西岸迎战姜维,只能远远地在杜水河畔朝西呐喊助威,希望能吓走魏军。 便是邓艾此刻也没有什么对策,在这样强烈的西北风面前,汉军着实处于劣势,难以与行伍严整的魏军骑兵抗衡。 “虚张声势!”姜维却是一眼就看穿了对岸汉军的意图,急令魏军骑兵停止冲锋,一面抛射箭矢,一面缓缓策马向前逼近。 虽然汉军使出各种本事遮掩格挡,但魏军的箭矢仍旧不可避免地射入阵中,造成伤亡。许多士卒心惊胆寒,恨不得立刻逃到对岸。加上汉军的马匹中箭之后,不断立起或扑倒,整个队伍越发混乱,眼看就有失控的危险。 危急时刻,张翼猛地握紧双拳,然后找到指挥蛮兵挡箭的谢金,正色道:“谢金将军,你带蛮兵先牵马渡河,此处我来断后!” “将军身为大将,岂能留于险地!”谢金连忙拒绝道,“末将不才,愿留于河畔拼死挡住魏军!”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既为大将,又岂能贪生怕死!!!” 张翼高声说完,也不再赘言,立刻翻身下马,带着三百名随自己在东三郡操练许久的心腹将士,顶着盾牌,步行冲向魏军。张翼本人虽非悍勇之将,但也亲冒箭雨,挽盾当先,大声激励道:“诸位,魏军步步紧逼,与其被乱箭射死于河畔,倒不如拼死一搏!也让魏军知晓汉家儿郎之勇!” “愿随将军决一死战!”三百将士皆是齐声高呼。张翼镇守东三郡将近四年,虽然治军严格,但公正无私,士卒无论贵贱,皆一视同仁,因此深得军心。眼下张翼身先士卒,这三百将士也热血激荡,视死如归。 三百汉军齐心协力,摆好阵型,宛如一面盾墙不断靠近魏军。姜维虽喝令魏兵连连放箭,却难以从正面攻破。 “张翼将军……”看到魏军的箭矢转移了目标,为汉军大队分担了许多压力,谢金知道张翼是在用性命为汉军争取渡河时间,心中更是万分感恩。事已至此,谢金急忙喝令众将士:“速速牵马过桥!” 在谢金的指挥下,半数蛮军将士在河畔抵御箭矢,另一半则在前摆好队列,有序踏上浮桥,为大部队开路。看到汉军开始渡河撤退,姜维立刻把手一挥:“兵分两路,一队向前冲击,一队绕到北面截杀蜀军大队!” 姜维身边的魏军骑兵超过两千,又岂能被三百将士挡住。徐才带着一半骑兵调转方向,疾驰到北面上风处,想要继续放箭猛攻汉军。可张翼听到侧翼马蹄声渐近,便果断高喝一声:“往北放箭!” 三百汉军中,尚有一百人携带角弩,且早已拉箭上弦,挂好钩,只等扣动扳机。听到张翼下令,他们也立刻转向北面,齐齐射出弩箭。 虽然受到强风的影响,弩箭的射程与威力不比往常,但许多箭矢还是射中了魏军的坐骑。伴随着一声声嘶鸣,不断有战马失去平衡,在疾驰中扑倒在地。前面有战马倒地,后面的骑兵则赶紧勒住战马,只有少部分能跃马跨过,当然也有一些反应不及的,连人带马被绊倒在地。 “不可混乱!不可混乱!”徐才听到后面一片骚乱,也急忙勒住战马,高声维持秩序。可就在这时,河畔的谢金却是看准机会,命后队的蛮军将士快速上马,朝这支停止冲锋的魏军发起突袭。 “让汝等见识见识大汉精兵的手段!” 谢金因为风向问题,自始至终被魏军牢牢压制,心中一直憋着口恶气。眼下他也展现出自己久经沙场的一面,与蛮军将士一同全力拉开弓弦,来了一波齐射。 此刻谢金距离魏军不足五六十步,虽然顶着强风,他们也终于将箭矢射入魏军阵中。这些蛮军将士的箭术都是关索亲自传授,更胜魏兵,短时间内竟可连续张弓射击,很快又让魏军响起一片惨呼。 “蜀军仍旧如此难缠!”姜维看到徐才那一路魏军遭到汉军所阻,不由气愤地朝后大喝一声,“速往远处抛射!” 可就在这时,张翼却是奋勇咆哮道:“趁现在,杀!” 三百汉军将士在张翼的带领下,人人向前全速冲刺。面对人数明显占优的魏军,张翼毫无一丝畏惧,只是头也不回地高呼道:“谢金将军,速速渡河!” 谢金还想上前救援张翼,奈何那三百汉军眼看就要冲到魏军阵前。加上徐才那路魏军终究人数众多,难以被自己轻易击垮,转眼就要卷土重来。形势所迫,谢金也只有狠下心来,仰天狂呼一声:“撤退!” 蛮军将士骑术亦是精湛,马不停蹄地绕了个圈子,折回浮桥那里。听到汉军马蹄声渐远,张翼心中稍有一丝安慰:“关索将军真天下奇才,操练出来的将士如此了得!有他们在,何愁汉室不兴,先帝遗愿不成!” “关索将军,当年蒙你在房陵出奇兵相救,击杀夏侯尚。今日也算我报你当日之恩了。”追忆往事,张翼也不禁感慨万千。 而姜维看到张翼等人竟如此舍生忘死地突然冲来,便知道他们的目的。虽然这三百人无法对魏军造成重创,但如果魏军弓弩的目标依旧是谢金与那群汉军骑兵,那么张翼等人一通乱砍,还是会让魏军产生一些无谓的伤亡。 “向前放箭!” 趁着弓弩未发,姜维果断更改命令。在魏军一波密集的箭雨下,冲刺的汉军将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姜维看汉军死伤惨重,又是毫不客气地带领骑兵发起冲锋。 此刻的张翼右腿已被箭矢射中,剧痛之下,让他也跪倒在地。然而,看到迎面冲来的无数魏军骑兵,张翼咬紧牙关,举起刀盾,再次站起了身子…… 第638章 惨胜魏军 杜水东面,丁奉经过士卒简单地包扎后,鲜血暂时止住,今日一场激烈的血战,着实让他疲惫不堪。就在丁奉稍稍平复气息,准备亲自前往河畔接应汉军渡河时,邓艾突然策马疾驰而来。 “士载,张翼将军等人可曾全数渡河?”看到邓艾,丁奉连忙用嘶哑地嗓音,着急地问道。 “谢,谢金将军与众多骑兵皆已渡过浮桥……”邓艾神情悲痛地低头道,“只,只是张翼将军亲自带着三百将士断后,已经冲入魏军阵中……” “什么!”丁奉闻言,如五雷轰顶一般。呆立片刻后,丁奉突然仰天怒吼道:“诸位,随我一同杀过杜,呃啊!” 由于情绪太过激动,丁奉的左臂伤口迸裂,再次溢出鲜血,疼得丁奉差点栽倒在地。邓艾赶紧上前劝说道:“将,将军,此时已救不得张翼将军!我,我军将士大多疲惫,且姜维麾下兵马众多,眼,眼下应立刻撤回长安,再从长计议!” “我……呃!”丁奉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钻心一般的疼痛让他几乎难以开口,只能捂紧左臂。看到鲜血从丁奉的指缝里不断渗出,邓艾知道丁奉伤势不容乐观,再次苦劝道:“将,将军,切莫再犹豫了!眼,眼下浮桥虽已撤去,但若是让魏军重新搭起浮桥,我,我军将士必然危矣!” 很快,杜水东岸又传来了一阵骚动。原来魏军在全歼张翼与那三百汉军后,也追击到西岸。虽然已经没有了浮桥,但杜水并非十分宽阔的河流,姜维便命魏军放箭。在西北风的帮助下,箭矢竟然真的飞跃杜水,将汉军射得连连后退。 到了这个份上,丁奉自知无力为张翼报仇,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撤,撤兵……” 撤退的将令一出,汉军将士也来不及收缴所有的战利品,大多只能匆匆忙忙地牵走一些伤势较轻的战马,然后摆好队形,押着魏军俘虏集体往东而去。丁奉又让谢金带一部分骑兵前往南面的白荡林,将两千步卒留在那里的衣甲和部分兵器全部带走。 等到姜维命士卒砍伐周围一带的树木,重新修好浮桥,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杜水东面只留下不计其数、死状凄惨魏军将士及战马遗骸,殷红的鲜血四处横流,在逐渐积雪的土地上更加显眼,见者无不触目惊心。 计策被汉军识破,以至惨败,姜维心中愧疚万分,只有命魏兵赶紧打扫战场,清点伤亡。由于部分魏兵溺毙于水中,尸体无法尽数统计,但姜维估算下来,四千魏军骑兵至少阵亡一千六百余人,至于剩下的是逃走还是投降了汉军,眼下也无法知晓。 此战伤亡不可谓不严重,何况当魏兵找到了一具无头尸首后,姜维便从上面的衣甲分辨出此人便是费曜,更是震怒不已,沮丧地将手中的长矛往地上一戳,仰天叹息道:“是我计谋不周,以致惨败!着实愧对大将军重托!” “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何必如此!三军将士,仍需将军调遣!”徐才等一众魏将皆一同劝说姜维。毕竟在他们看来,姜维先是大败魏延,今日又击杀张翼这员汉军大将,在魏军诸将之中已是少有的佳绩。而费曜兵力占优却兵败身死,着实无法归罪到姜维身上。 看到众将皆出言安慰,姜维稍稍振作,便命全军返回武功,等到郭淮率兵前来,再从长计议。然而在回去的路上,姜维仍旧不断思考着今日之战。 “蜀军之中果有能人,其谋似乎更胜于我,想来不是丁奉、张翼等人!只可惜今日未曾俘虏一个蜀兵拷问,不能得知此人究竟是谁!”姜维心中连叫可惜。 方才张翼带着三百步卒突然发起视死如归的冲锋,为了避免更多的伤亡,姜维只能让魏军全力猛攻。而这些汉军的忠勇也超出了姜维的想象,跟着张翼奋起拼杀,即便张翼力战身亡,他们也战斗到最后一刻,竟无一人屈膝投降。姜维在遗憾之中,也对这些汉军将士的斗志大为敬佩。 “蜀军今日亦损折颇多,想来已无力再战。”姜维十分冷静地分析着,“我料丁奉必会抓紧联络散关与汧县之蜀军!” “蛟龙谷有大将军镇守,蜀兵自然无法偷渡,而我前往武功时,也在绥阳溪水一带已有安排。”姜维想到这里,心中却隐约有一丝担忧。 任何人都会对未知的事物产生紧张乃至恐惧,汉军之中那位智谋极高却又身份不明之人,已然成为了姜维的心腹大患。 而汉军这边在回到长安后,也详细清点了一遍伤亡。今日这一场白荡桥血战,汉军也堪称惨胜,光是阵亡将士就有七百余人,受伤者也多达五百余人,多以箭伤为主。回城的大半汉军体力殆尽,急需休养。 将领方面,张翼为大军断后阵亡,熊哲也受了些轻伤,而丁奉则是左臂重伤,失血极多,可谓大伤元气。虽然汉军歼敌更多,前后也俘虏魏兵五百余人,掠夺了三百余匹魏军战马与一些铠甲兵器,但如果不是斩杀了费曜,汉军今日的这些斩获着实不值一提。 丁奉身上裹了好几层绷带,彻底包扎完毕后,方才来到正厅。邓艾则将所有伤亡以及斩获详细汇报。因为张翼之死,丁奉的神情难免有些失落。邓艾也不敢说此番大获全胜,只能叹息道:“姜,姜维果然厉害,与他斗智绝非上策啊……” “士载不必懊恼,今日若非你运筹帷幄,如何能阵斩费曜!”丁奉身为主将,必须激励部下士气,不由正色道,“仅此一战,魏军士气必遭重创!” “只,只是我军将士亦添许多伤亡,眼下已无力出城交战……”邓艾忍不住分析道,“若无援军前来,只怕我等亦无法久守长安……” 丁奉知道潜袭雍州的四千汉军时至今日已做到了极限,此刻必须好好休整。至于剩下的事情,便要依靠散关与汧县的汉军。他当即低头沉声道:“费曜既死,魏军势必胆寒!姜维多半会重聚兵马于武功,渭水以南之巡哨或许会有松懈……” “魏,魏军无论如何都会把守渭水,绝不会让我,我军信使从水上经过……”邓艾虽然觉得丁奉说的话有理,但仍是皱眉道,“只,只是从地图上看,想从渭水以南前往散关势必要途径许多溪水,若,若是没有桥梁,该如何渡河……” 二人随即在厅内细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邓艾忽然想到些什么,连忙说道:“将,将军,何不命李震前来?我听,听关将军说起,李震身为门客,时常在外走动,跋山涉水自然不在话下。此番我军能攻克长安,多亏其先为大军探路!” “此言有理!”丁奉点了点头,随即命士卒去请李震。这段时日,丁奉考虑到李震终究是关索的亲兵,且上阵搏杀并非他最擅长之事,便让李震留在长安,协助汉军守城,而眼下正是用人之际。 很快,李震便快步来到太守府邸。听完丁奉的询问,李震快速思考了一番,随即回答道:“将军,今日大雪数个时辰未曾停歇,若是能下一整夜,许多小溪难免结冰,到时便可徒步渡河!” “若果真如此,那便是天助我军!”丁奉顿时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兴奋之余,他竟忘记身上的创伤,拍案叫好。 “只是为安全起见,信使必须徒步踏过冰面,马匹极为沉重,恐陷入冰窟!”李震经验丰富,只恐发生意外,便连忙补充道。 “若是不能骑马,便要多花一些时日才能抵达散关……”丁奉仔细想了一想,依旧点头道,“但只要能渡河,也无法奢望太多!” “将军若是信得过我,我愿担任信使,前往散关!”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特长有了用武之地,李震也不辞辛劳,主动拱手请缨。 “那便多谢了!”丁奉大喜过望,他本就希望李震能亲自走这一趟,如此便更有把握。 然而就在这时,沉思许久的邓艾却也起身拱手道:“将,将军,我也愿一同前往散关!” “士载?”丁奉不由一愣,但看到邓艾无比认真的神情,他便知道邓艾必有主张。 “我,我军在今日击败魏军,又有费曜的首级已在长安示众,城,城内降卒百姓定然畏惧我军之威,不,不敢造次!”邓艾十分自信地说道,“我,我军短时间内可稳守长安,我亦可放心离去!” 姜维眼下还需处理费曜死后的烂摊子,短时间内难以抵达长安。邓艾这个时候留在城中,其实难以最大程度发挥他的谋略,守城一事,丁奉、谢金等人足矣。 丁奉明白了邓艾的意思,反复思考了一番,也是点头道:“散关军中,想来无人能敌姜维之智,有士载前去相助,我也能放心许多!” 邓艾这时也充满斗志地笑道:“姜,姜维实乃魏军中为数不多之良将,我欲与其再一较高下!” 恐怕连姜维也不会想到,助汉军夺取长安,连败魏军的智囊会悄悄来到散关。敌明我暗,对汉军更为有利。 是夜,北风呼啸不息,天空中的鹅毛大雪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到了次日早晨,风雪虽有减弱,但长安城外已是银装素裹,白雪皑皑。丁奉急命斥候前往城外打探,果然发现部分小溪已经开始结冰,甚至可以让人上去走几步。 既然如此,邓艾与李震二人立刻更换寒衣,都做猎户打扮,随身佩戴角弩短刀,带足干粮,走之前自然要饱饭一顿。丁奉又命几名骑兵将二人护送到子午谷口一带,然而二人便沿着秦岭山脚步行向西。冷苞绘制的地图上面标注了各条溪水,丁奉已经命冷苞重绘了一份,交于邓艾。 丁奉又让邓艾带上两封书信,一封交给刘邕,一封日后转呈诸葛亮。从偷渡武关直至斩杀费曜的种种事迹,都写在了信上。两封书信都盖上了丁奉安西将军的印绶与曹魏京兆太守的印绶。临行之前,丁奉又将一个包裹交给邓艾,说道:刘邕将军当日在荆州见过士载,只需再带上费曜首级,他便更会深信不疑!” 费曜的头颅已经震慑过长安军民之心,那么留在汉军手上也作用不大。如果刘邕等汉军将士亲眼看到费曜的头颅,势必会重振士气,再次进兵雍州。 “姜,姜维极有可能用张翼将军尸首换回费曜首级,以此来宣扬我,我军伤亡,夺回民心!”邓艾却是深谋远虑,连忙提醒道,“若,若费曜首级不在,只恐姜维料中我等意图……” “如此倒也棘手!”听邓艾这般说,丁奉也不由皱起眉头,“张翼将军遗体,我等焉能弃之不顾?” 不过邓艾早已想出对策,当即说道:“艾,艾倒是有一法子,不知可否?” 听完邓艾说出的对策后,丁奉低头思忖一阵,也果断点头道:“也罢!非常时期,我便照此计行事!我倒不信姜维会拒绝!” 该交代的事情很快便交代地差不多了。丁奉由于身上有伤,只能将邓艾与李震送到城门口,临行前,丁奉郑重向二人拱手道:“此去散关关乎我军在雍州之成败!只是路途遥远,且难免有魏军巡哨,二位千万小心!” “将,将军放心!艾定将此地捷报送至散关!”邓艾同样郑重地向丁奉承诺,绝对不辱使命。 事不宜迟,邓艾与李震在骑兵的护送下,先往子午谷口疾驰而去。只是二人离开未久,长安城西便有魏军使者求见。 第639章 奔赴散关 “回去告诉姜维,费曜的首级,我军已用其来传示京兆各地,自然不能还给魏军!至于张翼将军之遗体,我愿用百名俘虏魏兵作交换!” 丁奉见过魏军来使后,明白此人的意图正是如邓艾所说,用张翼的遗体换回费曜的首级。不过丁奉也按照邓艾的对策,果断回复魏军来使。 家眷不在汉军手上的魏兵,大多是昨日兵败势危,不得已而投降汉军。丁奉清楚这些人不会真心为汉军效力,只是杀了有损汉军口碑,不到万不得已时,丁奉是不会这么做的,不如尽可能地利用他们。 一百活人换一具遗体,汉军也算给出了诚意,就看姜维的态度了。 魏军使者见丁奉态度坚决,无法改变,只能回去像姜维复命。姜维知道费曜久在雍州,且官职较高,因此相对知名。京兆一带军民得知费曜战死,势必更加畏惧汉军,更有可能献出钱粮相助,这对魏军大为不利。而且能让后将军遗体完整入土安葬,魏军多少也能体面些。另外张翼身为汉军大将,他的灵柩进了长安,多少也能引起一些骚动。 只是丁奉用魏军俘虏作为交换的条件也着实让姜维难以拒绝。倘若不答应,丁奉将此事在长安大肆宣扬,保不齐那些俘虏心里会怎么想,可能会真的死心塌地为汉军效命。 只是一百魏兵着实有些不够看,姜维想了一想,告诉使者,若丁奉之意不肯交出费曜首级,就用五百俘虏作为筹码。而丁奉自然不同意姜维的狮子大开口,两边扯皮了几次,方才敲定,用两百五十名魏军俘虏换回张翼遗体。 为了避免姜维使诈,石苞建议丁奉先将一百五十名魏兵降卒送到武功,等张翼遗体送到长安后,再释放最后一百人。姜维对此倒也没有拒绝,交易已经到了这一步,汉军就算耍赖也意义不大,反而会有损名声。 就在长安那边勾心斗角的时候,邓艾与李震已经在没有汉军骑兵的护卫下,朝着西面的散关步行而去。此去散关近五百余里,二人顶着严寒风雪抓紧赶路。得亏李震精通武艺,邓艾早年务农屯田,也不是文弱之辈,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中,尚能坚持地住。若是有幸沿途遇到一些野兔 距离长安相对较近的丰水与涝水尚有桥梁可以穿过。只是再往西面的河流却桥梁极少,为了避免被魏军发现,邓艾不建议远离秦岭周边,便冒险从冰面过河。 大雪已经停了数日,由于担心冰面不够牢固,李震便采用敲击听声的方式进行分辨。若是觉得冰面不适宜踏足,李震便采用匍匐前进的办法爬过冰面。这个法子确实管用,即便是穿过较薄的冰面,也没有坠入冰窟。在这一点上,邓艾不得不承认术业有专攻,李震丰富的经验着实帮了大忙。 二人跋山涉水,沿着地图往西走了六日,终于抵达距离散关只剩七十余里。不过邓艾再仔细看了一遍地图后,却是皱眉道:“从,从图上看,此处往西山岭极多,且更为险恶,不得不往北绕行,想,想来极有可能遇上魏军!” “那是否需要我在前开路?”为了防止二人同时落入魏军手中,李震忍不住提议道。 “倒,倒也不必!”担心魏军可能会有诡计,邓艾连忙摆手道,“我,我二人互相照应,见机行事即可!” 二人继续往西北方向小心前进,很快便来到此行最后一条河流陈仓水。就在二人准备走出树林,前往河畔时,听力较好的李震却是察觉到什么,连忙后退了几步,并低声道:“岸边有人!” 邓艾也是一惊,连忙与李震一同退回到树林中。李震又选了一棵较高的大树,蹭蹭蹭地往上爬。深冬时节的树叶基本全部掉光,因此李震很快便找到了视线较好的位置,仔细在树上观察起河畔的情况。 少时,李震从树上下来,略带激动地对邓艾说道:“有六名士卒正沿着河岸巡哨,他们穿着汉军服饰,是我军人马!” 走了这么远的路,终于碰上友军,李震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可就在他准备走出树林时,邓艾却是眼神一变,急忙拦住了他:“且,且慢!我军斥候为何会涉水过河?” “有何不妥?”李震在智谋方面确实无法和邓艾相比,忍不住疑惑地问道。 “散,散关汉军并不知我军已占领长安,若是知晓,并,并会火速前往长安求证!”邓艾十分谨慎地分析道,“今观这些斥候,只,只是在岸边来回巡视,也不曾往东面山林哨探魏军行踪,此事太不寻常!” “如,如我所料不差,这些人定是魏军假扮!极,极有可能是姜维的安排!”邓艾正色说道,“我,我军几次假扮魏军取利!他也如此效仿,不,不足为奇!正好他前番大破魏延,定然缴获我军许多服饰!” 邓艾又细细想了一番,更加肯定地说道:“魏,魏军大举离开陈仓,散关汉军势必让斥候四处哨探,以求真伪。我,我料姜维既想拦截来自长安之信使,又担心巡哨魏兵落入我军斥候之手,以,以致泄露军情。故而他命斥候来到陈仓水东岸哨探,尽,尽量减少与我军相遇!” “想,想来这些士卒附近应该还有六匹战马。”邓艾更是猜测道。 “邓将军果然厉害,确实有六匹战马!”李震连忙回答道,他此刻对邓艾的话已是深信不疑。 邓艾微微点头,此地距离陈仓大约五十余里,路途相对较远,没有马匹终究极为不便。 “既有魏军把守,邓将军可有办法过河?”李震这时又忍不住问道。 这个问题还真是难住了邓艾,虽然知道岸边这六个士卒皆是魏兵,而且他们多半也不是李震和邓艾的对手,但过河却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既然这六名魏兵带来了马匹,万一让其中一人骑马逃走报信,那么李震与邓艾的行踪就会暴露。想来附近不远处还有其他魏兵沿着陈仓水巡哨,一旦他们大举追杀过来,李震和邓艾绝对凶多吉少。 因此,邓艾必须想出如何将这六名魏兵尽数除掉的计策。只是这种小场面的难度,丝毫不亚于两军对阵交战。 邓艾不禁想起关索曾谈起往昔破敌之事,更直言敌方无论是千军万马,还是只有一两个人,本质都是要算准对方的心理与行动,要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这便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精髓。 冷静思考,仔细观察。当日关索临行前曾经叮嘱过邓艾这八个字,此刻又再次浮现在邓艾的脑海中。 就在邓艾苦思冥想之时,眼角的余光突然注意到,前方一棵大树脚下,忽然窜出一个棕色的东西。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却是一只棕毛野兔正在树底下地啃食着枯草。 “野兔……野草……”注意到那野兔狼吞虎咽的样子,邓艾不禁想起深冬时节,新鲜的草料是一年中最缺的时候。邓艾与李震此番没有骑马前来,其实也省下了许多喂马的时间。 邓艾这时又注意到,他们所处的这片树林,脚下的积雪因为气温稍有回暖的缘故,已融化了许多,可明显有部分雪堆是被什么东西抛挖过。邓艾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了一番。这里大多是光秃秃的泥土,偶尔几处枯黄的草丛,也被露出了啃食的痕迹。 “草根大多都遭拔起……”邓艾年少时以放牛为生,后来精通务农,也擅长蓄养牲畜,顿时明白,这种程度的破坏不是兔子这种小动物可以做到的。 一念至此,邓艾心中更加了然,很快便有了对策…… 当日申时,陈仓水岸边的六名魏兵巡哨了将近一日,再过一个时辰就是换班的时间。不过临行之前,六匹战马却是十分不安地原地乱踩马蹄,甚至转起了圈子。领头的伍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立刻对两个魏兵吩咐道:“张三、李四!你二人将马都牵到前面那片树林里,找些野草去喂,这里回陈仓还有些路呢,千万别把马饿坏了!” 两个魏兵当即领命,拖着六匹战马的缰绳,往树林中走去。二人一路上睁大了眼睛,仔细寻找地上的野草,只是走了好久,仍是一无所获。 “真是晦气!这地上怎么一点野草都看不着,难不成都让今早那群人拔光了?”眼看身后的几匹战马越发焦躁,张三不由郁闷地抱怨起来,甚至踢起地上的积雪撒气。 “专心找找吧!”李四则是没好气地瞪了张三一眼,“回去路上若是把马饿死了,你我必遭重罚!” 二人越走越远,浑然不觉已经深入林中。由于这段日子一直没有发现汉军的一丝踪迹,让二人的戒心也降低到了极点。就在二人觉得是不是应该先回去复命时,前面忽然传来一些细小的骚动。二人定睛一看,却看到一只野兔飞快地从面前跑过。 “哈哈,居然能在这种地方碰上野兔!平日里尽吃粗粮,正好给我加个餐!”张三仿佛看到了一盘烤肉,哪管什么喂马不喂马,连忙卸下身上背着的角弓,快步奔上前去。 “你还不快来做正事,若是耽搁了回去的时辰,小心……”李四提醒的话尚未说完,声音却莫名其妙地戛然而止。 而张三并没注意到身后的情况。追了野兔几步,发现速度实在太快,他也连忙回头道:“这野兔还真能跑!你也来帮我……” 张三话还没说完,却突然看到李四已经一动不动地扑倒在地。他下意识地奔上前去,却震惊地发现,李四的后心正插着一支短小的弩箭。 这一刻,死亡的恐惧瞬间笼罩他的全身。 然而未等张三开口,身旁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突然转出一个人影,并照着张三飞快地扣动了手中的扳机。只听“嗖”的一声响,张三胸口正中一箭,仰面跌倒在地。 射箭的正是李震,他飞快地奔上前去,而张三侥幸未死,正捂着胸口痛苦地挣扎着。李震见此情景,先用腰间的短刀给李四补了一刀,然后一脚踩在张三的头上,低声威胁到:“别叫,敢叫我就宰了你!” 很快,从不远处赶来的邓艾则是满意地向李震点了点头。李震方才将沿途为数不多的枯草尽皆连根拔起,好迫使魏兵深入林中。不过在此之前,他已经抓到了那只野兔,并交给了邓艾。而邓艾正是用野兔吸引了魏兵的注意力,好让埋伏在树后的李震突施冷箭。 “不,不想我等猎户今日运气这般好,竟在这个地方遇到蜀,蜀兵!”邓艾看了张三一眼,故意冷笑道,“用这两颗人头,应,应该能换到不少赏钱!” 张三没想到竟是自己这身汉军服饰遭来杀身之祸,顿时气急骂道:“你,你们这两个蠢猪!我们并非蜀兵,乃是魏兵假扮的!” 邓艾与李震相视一笑,更加确定自己行动无误。李震对邓艾的智谋更加钦佩,此番若不是他跟随自己一同前来,那送信的任务绝对没有办法完成。 邓艾又故作惊讶地问道:“你此话当,当真?” “千真万确!我们是奉姜维将军之名,来此盘查是否有蜀军细作经过!穿上蜀军服饰,方便蒙骗!”张三深怕死得不明不白,连忙详细解释道,“你若不信,敢随我去陈仓吗?鹿磐将军亦可为我作证!” “陈,陈仓太远,这附近可有人能证明你身份?”邓艾为了获取更多的情报,继续问道。 “此地北面三里处尚有一队魏兵!”张三下意识地脱口说道,“半个时辰后,接替我等之轮班魏兵亦会抵达!” “半个时辰……看来不得不抓紧时间了!” 邓艾想到这里,立刻对李震使了个凶狠地眼神。李震心领神会,立刻举刀喝道:“哼,我等杀的就是魏兵!” “你,你二人莫非是……”张三如梦初醒,只是最后两个字尚未说出,便成了刀下之鬼。 顺利解决了这两个倒霉蛋后,邓艾不敢耽搁,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大把刚刚采集的野草,并对李震说道:“喂,喂马!” 第640章 军情送达 “他二人怎么还不回来,一会儿轮班士卒就要到了!” 陈仓水岸边,领头的伍长前后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越发地不耐烦。他们每个人携带的干粮数量极少,且早就在中午吃完。如果耽误了回去的时间,那他们少不了要饿好久的肚子。 可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四个魏兵寻声望去,却见两个身穿汉军服饰之人,骑着魏军的战马,正向岸边疾驰而来。 那伍长只当张三、李四回来,只是奇怪二人为何这般匆匆忙忙。他细细一想,便连忙上前高声道:“你二人莫非发现蜀兵行踪?” 二人并未回答,只是快马加鞭,向着那四名魏兵发起冲锋。伍长起初尚未察觉,只是看二人渐近,仍旧没有勒马的意图,他方才觉得事不对劲,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厉声道:“你二人作甚!” 这二人正是穿上张三、李四服饰的邓艾与李震,他们的目标正是这四个魏兵。说时迟那时快,冲在前面的李震突然朝那伍长掷出右手的短刀。那伍长躲闪不及,面门正中,当即惨叫一声,仰面跌倒。 另外三个魏兵则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等到他们回过神来,才看清来的二人根本不是张三与李四。然而邓艾与李震飞马已到,一顿乱砍之下,三名魏兵也先后丧命。 用乔装的办法杀了魏兵一个措手不及,不仅轻松顺利,还让他们没有逃跑的机会。邓艾与李震赶紧下马,将四人的尸首先后扔入水中。李震认为陈仓水并不是像渭水这般宽大的河流,细微地水流量根本不足以将魏兵尸首冲到下游。这四具尸首会先沉入水底,数日后再慢慢浮出。至于林中的张三李四,也被草草掩埋处理,魏军若是不用心寻找,只怕未必能发现。 李震又十分熟练地用短刀刨去地上沾有血迹的泥土。待到毁尸灭迹后,李震又拿出事先砍好的一根树枝,约有四五尺长。他来到水边,将手深入水中,并用树枝探底。再反复确认过后,李震十分肯定地对邓艾说道:“陈仓水眼下深不过七尺,我二人可骑马涉水过河!” “万,万幸!”邓艾稍稍松了口气,还好冬季河流普遍水位降低,不然他二人就得游过这冰水了。 话不多说,邓艾与李震骑上魏军的战马,踏入陈仓水中,往河对岸缓缓而去。这两匹马刚刚被他们喂了不少枯草,此刻尚有一些力气。在不断地鞭打下,邓艾与李震总算有惊无险、半身湿透地抵达对岸。趁着魏军还没有发现这里的情况,二人立刻纵马往西,疾驰奔赴散关。 且说散关一带,刘邕、高翔、宗预等人自魏延大败后,便退兵于此。一来没有收到诸葛亮的退兵军令,二来必须想办法查明魏延生死。而姜维则故意放出风声,让汉军知晓魏延被困在莲花山上。刘邕等人知道此事后,却明白这是姜维设下的圈套,莲花山更在陈仓北面七十余里,汉军若贸然前去,后路必备魏军截断。 就在汉军诸将束手无策之时,汉军斥候却是突然来报,魏军大队人马不知何故,竟拔寨而起,往东面而去,只在莲花山留下了小部分魏军继续困住魏延。 “姜维这是又设下了什么诡计?”刘邕已经领教了姜维的厉害,此刻犹如惊弓之鸟,心中好生疑惑。 “难不成他是诱我等前往莲花山救援镇北将军,他好突然杀出断我军归路?”高翔亦是皱眉分析道,“魏军前番大寨离陈仓不远,多半魏兵已躲入城中!” 汉军此刻在散关总计万余兵马,兵力并无明显优势,一旦中计,必是一场惨败。事关重大,刘邕等人不敢擅自决定。只是目前想从散关送书信给诸葛亮,必须绕道凉州,路途遥远不说,万一这里军情有变,诸葛亮又无法第一时间知晓,到时必会产生许多混乱。 不过宗预倒是提议刘邕可以先派一支兵马驻扎于谷口,然后派斥候四处探听消息,魏军真有埋伏,必然不会完全不留痕迹,到时再根据情况做决定。刘邕对此倒是表示赞同,他亲自带领宗预与五千兵马,徐徐走出秦岭,安下营寨,严密探查周边情况,以防不测。 只是一连数日,汉军斥候仍发现魏军在渭水、陈仓水等河流岸边巡视,且戒备似乎比往日更加森严。汉军斥候甚至都无法渡过渭水前往莲花山查探,这样奇怪的举动,大大出乎刘邕的意料。 “魏军行事大为反常,究竟有何目的?”这一晚,刘邕仍在和宗预商议军机,目前魏军摆出的架势,完全不像要引诱他们前往莲花山。 “魏军如此巡视,多半不像故作姿态,想来是有所防备。只是究竟防备何事,我等尚不得而知……”宗预同样捻须苦思,“莫非东面真有什么要紧之事,让姜维、费曜不得不火速赶回?” “听闻镇北将军曾提议带兵从子午谷进兵长安,但丞相认为当年高翔将军已从此路出兵震慑夏侯楙,曹真定会有所防范,故而不准。”刘邕忍不住说道,“我军既无兵马袭其后方,究竟能有什么要紧事?” 二人又思索了一阵,刘邕忽然大胆猜测道:“莫非镇东将军已率兵攻克南阳?” “听闻司马懿老谋深算,即便是镇东将军,想必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其击败。”宗预却对此持怀疑态度,“何况即便南阳丢失,曹睿亦不至于调动雍州兵马!” 二人正毫无头绪之时,忽有一名士卒进帐禀报道,“将军,寨外来了两个人,其中有一人自称是偏将军邓艾。” “邓艾?”刘邕微微一愣,低头思忖一阵,忽然想起些什么,连忙对士卒说道,“速命他二人进来!” 少时,两个风尘仆仆、作猎户打扮的人快步走进帐中,正是邓艾与李震。看到面前出现的果然是自己见过的刘邕,邓艾终于如释重负,激动地说道:“见,见过平北将军!” “果然是邓将军!”刘邕也记得邓艾是在一年前的荆州大战中,从魏军那里归降大汉。而李震也是深受关索信任的亲兵,刘邕当日在荆州也曾见过。他二人今夜前来,多半是奉了关索的命令。 想到这里,刘邕立刻站起身子,十分惊讶地来到邓艾面前,疑惑地问道:“我记得将军应随镇东将军从荆州攻伐南阳,为何会出现雍州?” 邓艾一路急奔至汉军营寨,已然十分疲惫,喘了几口气后,脸上已经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喜悦,拱手道:“平,平北将军,我,我军已夺取长安!” “什,什么?” 刘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宗预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邓艾。帐中安静了好一会儿,刘邕方才尴尬地笑道:“将军莫非在说笑?” 如果来人不是自己认识的邓艾,恐怕早就被刘邕当作魏军细作给处死了。 “现,现有安西将军书信在此,请,请平北将军过目!” 邓艾知道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连忙从怀中掏出精心保存的书信,递给刘邕。紧接着,邓艾又从李震手里接过一个包袱,打开之后呈上一颗人头:“此乃曹魏后将军费曜之首级!” 刘邕前番与魏军交战时曾见过费曜,故而认出了这颗人头。无比震惊之余,刘邕连忙打开丁奉的书信。在看过一遍信上的内容,并反复确认信上印绶无误后,刘邕已经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镇东将军真神人也!真神人也!”刘邕将书信递给宗预后,脸上仍是一副如痴如醉,口中喃喃自语。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意外,太过惊喜,让他实在是没有心理准备。 “原来如此!姜维领兵东去,乃是为了夺回长安!”宗预兴奋之余,也终于恍然大悟,“魏军沿着河畔严密巡哨,正是为了拦截我军信使,不使我等知道消息!” 邓艾又说起自己沿途与李震碰到魏军乔装成汉军巡哨之事。刘邕听完后,更是心悦诚服地向邓艾拱手道:“将军此番智谋深远,又劳苦功高,真乃我军良才!若非将军亲送书信,我等几乎蒙在鼓中!” 如果散关与汧县的汉军迟迟收不到长安的捷报,就算暂时不会退兵,也不敢贸然行动。那丁奉等人的一番努力,就彻底白费了。 “将,将军谬赞,此乃三军将士浴血奋战之功。”邓艾说到这里,也十分惋惜地长叹道,“只,只可恨张翼将军为国捐躯,安西将军身受重伤,无,无力再战,长安兵马眼下只能死守城池!” “我速将此事告知丞相!”刘邕赶紧回到案几前奋笔疾书,然后命一名士卒骑上好马,火速从散关奔赴汧县。 尽管恨不得让信使插上翅膀,可刘邕还是清楚,从这里抵达汧县,最快也要十日,一来一回至少二十余日。这段时间里,魏军足以做出许多对策,而困守莲花山的魏延更会凶多吉少。 邓艾在汉军大破费曜后,从几名魏军俘虏那里得知了魏延与费曜、姜维详细的作战经过,也确定魏延被困在莲花山上。他随即向刘邕建议道:“平,平北将军,姜维如今已远在武功,我,我军可立刻前往莲花山救出镇,镇北将军!此,此事必须越快越好!如若迟了,只,只恐姜维知晓巡哨士卒被杀,他另派兵马回援,以防我,我军出兵!” 邓艾这话虽然很有道理,但刘邕与宗预皆是面露难色。只因尚未收到诸葛亮回书,不知诸葛亮是否已经准备退兵。若是这般,曹真必然能腾出手回援长安,那么散关汉军再次进兵雍州,势必面临已弱敌强的局面。 “镇,镇北将军已在莲花山困守近二十日,情况十分危急,只,只怕耽搁不得!”邓艾猜到刘邕心中的隐忧,可他清楚散关汉军如无一员大将坐镇指挥,只怕难以抵挡魏军,因此必须救出魏延。 为了让刘邕尽可能安心,邓艾不辞劳苦,主动请缨道:“平,平北将军若是信得过我!我,我愿一同前往莲花山,与魏军交战!” 看到邓艾满脸风尘的狼狈样,刘邕不由得倍感震撼。而从费曜的首级与丁奉书信中的字里行间,刘邕也可以想象那四千汉军将士经历了多少血战,而他们也复出了张翼阵亡、丁奉重创、士卒死伤极多的代价。 眼下正是汉军夺取雍州的关键时刻,如果刘邕在这个时候心生畏惧,怎么对得起丁奉等汉军将士的努力。 最终,刘邕咬了咬牙,猛地拔出佩剑,大叫道:“罢罢罢!镇北将军是我等主将,他既被困,我等有岂能当真无所作为?明日便让高翔将军带五千兵马前来,准备前往莲花山一事!” 刘邕说完,又转向邓艾:“邓将军一路辛苦,且先下去歇息,来日还少不了与魏军恶战!” 宗预看到刘邕去意已决,也是脸色相当复杂。虽然他不怀疑长安捷报是否为真,但身为参军,他总觉得自己该劝刘邕再谨慎一些。 只是宗预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身为丞相府官员,宗预比许多人更了解诸葛亮的志向,他也清楚诸葛亮此番大举伐魏,是精心筹备、策划了许久。也许魏延的败绩,还不足以让诸葛亮产生退兵的念头。 次日,一名信使突然来到汉军营寨,他正是来自汧县,并送来了诸葛亮交给刘邕的书信。信中,诸葛亮虽命刘邕不可轻举妄动,但也暂时不用退兵。南阳军情尚不清楚,汉军还需要在雍州给予魏军压力,不能给关索增添更多的负担。而且诸葛亮也绝无轻易放弃魏延之理。 “如此,我便再无顾忌!”既然诸葛亮不愿退兵,那刘邕也就可以放心前往莲花山。 而斥候那边也再次探明,没有魏军再次前往莲花山。为了抓紧时间,刘邕也不等高翔领兵到来,他先拔营起寨,带五千将士北上来到渭水河畔的一片树林,远远地对着陈仓,开始伐木造筏,准备渡河之事。 第641章 孤注一掷 雍州,扶风郡,武功县 郭淮带着一万魏军走出六盘山后,得知姜维与费曜已前往武功,便火速赶来。然而当得知费曜阵亡,魏军阵亡近两千人后,郭淮也对汉军的骁勇睿智大为震惊。恰逢明日新年元旦,但魏军已知长安失陷,又遭惨败,人人心情低落,哪有一点过节气氛。姜维也只能让全军将士早早歇息,养足体力,以备来日征战。 这一晚,姜维与郭淮在中军帐中小酌了几杯,一为守岁,二为商议军机。得知姜维也在前番交战中击杀张翼与不少汉军将士,郭淮也相信姜维之才足以和汉军抗衡,便问道:“与丁奉一战后,伯约可有收复长安之良策。” 姜维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分析道:“我已派使者前往长安,他见丁奉相当疲惫,脸色苍白,定然也坚持不住连番恶战,更有可能身负创伤!想来蜀军已无力出城!我又命斥候多方打探,蜀军只掌握长安、杜县两座城池,京兆其余县城皆未失陷!来日洛阳援军一到,定能逼退丁奉!” “武功眼下有可战之士近一万五千人,足可逼近长安,伯约为何要等洛阳兵马前来?”郭淮却是好生奇怪。 姜维连忙解释道:“郭将军有所不知!丁奉前番不欲交还后将军之首,说是用来在京兆四处传阅。我亦派人前去打探,却得知蜀军并未如此行事!” “噢?”郭淮脸色微变,“丁奉所言有诈?莫非他另有所图?” “我左思右想,只怕丁奉已命人将后将军之首带往散关,好鼓动刘邕等人再次进兵雍州!”姜维觉得这是汉军根据眼下局势,最有可能采取的行动。 “前番我曾领兵途径莲花山,如今魏延依旧困守山上。蜀军若知我等已前往长安,势必会大举前去救援!”郭淮知道莲花山下的魏军不过三千余人,其中还有不少伤卒,而散关汉军尚有万余,如若铁了心去救援魏延,并非难事。 “郭将军勿忧!”姜维却是颇有信心地说道,“何况我已命士卒换上蜀军服饰,在陈仓水一带日夜巡哨,蜀军定然中计,暴露行踪!若能夺回后将军之首,便是断了蜀军消息!” “伯约果有良策!”郭淮连连称善。等到那时,魏军便可大举前往长安,逼走丁奉。 然而等了五日,姜维却是受到了陈仓守将鹿磐的书信。信中直言有一伍巡哨士卒被杀,其中两人被脱去外衣,抛尸于陈仓水附近的一片树林中,而且有明显的掩埋迹象,直到次日下午方才被发现。而伍长与另外三名士卒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鹿磐猜测极有可能是被抛尸于陈仓水中。 当得知魏军的战马都少了两匹,姜维顿时跌足叫道:“不好!他们定是被蜀兵所杀!想来已有蜀军信使前往散关!” 郭淮也看过了一遍鹿磐的书信,同样恼恨不已:“河畔设有许多巡哨士卒,为何能如此悄无声息?” 而姜维在冷静下来后,蹙眉思索一阵,忽然拍案叫道:“是了!定是此人也去了散关!” “伯约所言何人?”郭淮连忙问道。 “郭将军有所不知,丁奉此番在雍州屡败我军,所展谋略,绝非其所能拥有!”姜维正色说道,“既然关索并不在蜀军之中,那敌军必另有能人,只是我却不知此人究竟是谁!” “今番蜀军定是趁巡哨士卒进林中喂马,防备松懈之时,将他们一一击杀!”姜维说到这里,脸上更莫名地露出一丝兴奋,“何况他们竟能识破我军士卒乔装之计,不是那人出谋划策,又会是何人!” 郭淮微微点头,随即无比郁闷地叹息道:“如此,魏延可脱困矣!” “郭将军所言极是!”姜维十分清楚汉军接下来将要采取的行动,立刻毫不犹豫地起身道,“事情紧迫,我等也顾不得长安了!必须立刻回军陈仓,与蜀军交战!如若迟了,只恐他们已抵达莲花山!” “武功距离莲花山大约两百五十余里,我军尚有许多粮草辎重未曾先行,即便加紧赶路,昼夜运输,也至少需要三日!”郭淮说到这里,忽然眼睛一亮,“不过蜀军若要前往莲花山,先要渡过渭水。鹿磐将军虽身负守卫陈仓之重任,但亦可出兵,刘邕若不想后路被断,势必要留兵于渭水河畔。” “郭将军是指,我军先抵达渭水河畔,杀退蜀兵。如此蜀军便是救出魏延,亦无法返回散关,无非继续被困于渭水以北。”姜维显然听出了郭淮的言外之意。 “据我所知,汧口(汧水与渭水的交汇处)距离武功只有两百余里,且地势更为平坦。我军加紧赶路,或许不可抵达!”郭淮身为雍州刺史,显然也十分了解雍州的地理情况。 “只是……”姜维忽然皱起眉头,“蜀军当真无路可退时,若是孤注一掷,拼死杀入六盘山谷,与诸葛亮两面夹击大将军营寨,当如之奈何?” 这对魏军来说倒是一个大患,郭淮细细一想,随即提议道:“六盘山脉南面谷口一带道路蜿蜒曲折。其中倒是一处老庄峰,此山峰十分高耸,位于深入六盘山必经之路,且此路极为狭窄。可先派一支人马前往此地设下埋伏,如此便可让蜀军寸步难行,我军再从后掩杀,便可将蜀军聚歼于谷口!” “如此甚好!”姜维认为此法可行,便忍不住问道,“不知郭将军可愿亲自前往!” 郭淮在雍州近十年,对雍州地形的了解显然更胜姜维,加上郭淮前不久才刚刚经过老庄峰,因此姜维认为郭淮是个比自己更合适的人选。 “伯约放心便是!”郭淮也是毫不推辞,“我可率两千骑兵疾驰前往,想来不用两日便可抵达!” 姜维这时又说道:“郭将军可先前往莲花山魏军处,命士卒收拾粮草辎重。蜀军援兵来时,魏延必率兵马杀下山来,他们必然难以抵挡,倒不如火速撤出营寨,保存实力,到时合兵一处,剿灭蜀兵!” “好!至于我军大队人马,便有劳伯约统率了!”郭淮欣然同意。二人随即传令,两千魏兵前往槐里,协助太守韩珍守卫扶风郡,防止汉军再次掳掠百姓。负伤将士全部留守武功,剩下的一万三千名将士,两千骑兵随郭淮奔赴六盘山谷口,其余之人则随姜维赶往汧口。 将令传开之后,众将士赶紧收拾粮草辎重,伙房也立刻为郭淮他们准备干粮、马饲料。魏军一直忙碌到黄昏,再吃饱饭好好睡了一宿。次日一早,姜维与郭淮兵分两路,往西而去。 雍州,扶风郡,陈仓县 就在魏军在武功加紧筹备之时,汉军那边已经在渭水河畔造好了许多木筏。之前为了准备随时救援魏延,宗预建议刘邕先在秦岭谷口一带砍伐些木头,一来可以加固营寨,二来可以在必要之时,快速打造木筏,故而汉军此番效率极高。 只是邓艾认为汉军必须尽快前往莲花山,因此汉军采用水路并进,沿着渭水南岸,在当日傍晚抵达汧口一带。本来刘邕在途径陈仓时,还担心鹿磐会出来阻截汉军。不过邓艾与宗预都建议刘邕先派两百骑兵前往陈仓城下,并大声宣扬汉军夺长安、杀费曜等事迹。甚至可以虚张声势,谎称姜维、郭淮等人都被汉军杀得大败而逃。鹿磐虽然不会完全相信,但也势必不会轻举妄动,更兼魏军士气受损,绝对不敢出城交战。 虽然陈仓魏军未曾阻截汉军,可远在武功的姜维,始终是邓艾的隐忧…… 就在汉军即将到达汧口,正在岸边埋锅准备晚饭时,邓艾忍不住找到刘邕与宗预,说道:“平,平北将军,姜维才智了得,他若知在陈仓水巡哨之士卒被杀,定,定然明白是我军信使所为!只,只怕他会不惜一切,前来阻扰我军!” “邓将军所言极是,我亦是有所担忧!”宗预也在一旁点头道。武功距离陈仓终究不算太遥远,训练有素的魏军完全能做到行动迅速,其疾如风。若是莲花山下的魏军拼死抵挡,必能拖延汉军许多时间。 “我已派斥候前往东面哨探,姜维若领兵前来,我等必能提前知晓。”为了应对这样的情况,刘邕也早有准备。 “倘,倘若姜维不去莲花山,而是奔赴汧口,断我军归路,那时我军便不得不提前退回渭水南岸,再也无力救援镇北将军!”邓艾却是连忙说道。 刘邕面色瞬间一变,他显然没有像邓艾这般想得深远,心中顿时好生佩服邓艾。难怪丁奉在信中特意提到等待屡献奇计,看来他的智谋果然了得,没准更胜姜维一筹。 一想到姜维可能采取的行动,刘邕左思右想一阵,不由郁闷地锤了一下大腿:“可惜高翔将军与五千尚在后方,不然便可与魏军正面一战!” “前番曾有万余魏军从莲花山附近往东而去,姜维眼下兵力远超万余!即便正面交战,也对我军不利!”宗预却是为难地摇了摇头,“何况陈仓魏军若是突然杀出夹击我军,我军必败无疑!” 倾尽全力也胜算渺茫,刘邕苦思无计后,忍不住询问等待:“不知邓将军可有良策?” 在刘邕看来,既然邓艾主动提到这个关键问题,或许他已有破解之法。 然而邓艾却是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刘邕见状,忍不住说道:“镇东将军与丁奉将军都对邓将军称赞有加,邓将军若有奇计,不妨试言之!” 听到刘邕这般说,邓艾也鼓足勇气,正色道:“末,末将想来想去,唯,唯有一条险计!” “险计?”刘邕微微一愣,忍不住笑道,“邓将军从南阳千里偷渡武关,直取长安,莫非还有比这更险的计策?” 邓艾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计策:“姜,姜维若是要断我军归路,我军救出镇北将军,索,索性也不回散关,径,径直向北深入六盘山脉,从后方袭取位于蛟龙谷的魏军营寨!或能与丞相两面夹击,一举击破曹真!” “这……”刘邕与宗预听完后皆是一惊。刘邕几乎下意识地脱口道:“此计也太过大胆了!” 邓艾注意到刘邕的脸上极为震惊,赶紧抱拳道:“末,末将谬言!平,平北将军勿怪!” 不过刘邕冷静下来后,也开始思考邓艾这样多谋之人说出的计策是否当真不可行。而宗预在快速思考一遍后,率先严肃地向刘邕开口道:“将军,我曾听丞相说起,魏军在雍州兵力约为七万,前番费曜既带两万兵马救援陈仓,那曹真统率兵马约为五万!” “只是他两番派遣万余军士出六盘山作战,如今蛟龙谷魏军只剩三万,兵力比往日更为薄弱!”宗预说到这里,也是稍有失常地握紧了拳头咬牙道,“这或许正是我军击破曹真之时!” “宗,宗参军所言极是!”邓艾不想军中竟还有人支持自己这样疯狂的计策,连忙信息地说道,“我,我军前番在白荡桥一战,俘虏了许多魏兵,也,也从中审问出许多可用情报!曹,曹真麾下魏军,眼下确实只有三万!” “那邓将军可曾审问出些六盘山脉之路径?”刘邕听到邓艾审问过魏军,也不由好奇起来。汉军从未从南面深入六盘山脉,又无向导引路,要是一点指示也没用, “正,正是!”邓艾果断点头道,“据,据原曹魏官员冷苞等人,及部分魏军降卒所言,六,六盘山脉谷口位于莲花山东北四十余里。进,进入谷口后,会有一段十分蜿蜒曲折之山路,期间有一座极高的山峰,唤作老庄峰,可留一支兵马于此地居高临下,阻击魏军!” “而过了七弯之后,前,前往蛟龙谷之路便会相对平坦!”邓艾把自己审问到的情报,全部都告诉给了刘邕。 “四十余里,确实不远……”刘邕说到这里,目光忽然变得十分锐利,直直地盯着邓艾,沉声道,“只是邓将军应该知晓我军进入山谷后,便是与魏军生死决战!” “末,末将知晓!”邓艾毫不犹豫地正色拱手道,“此,此番愿随大军一同前往,虽死无怨!” 第642章 魏延脱困 看到邓艾如此耿直无畏,刘邕与宗预都有一些吃惊。其实在邓艾心中,此番关索、丁奉等人给予了自己足够的信任,让他备受感动。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邓艾不仅仅是为了建功立业、一展才华,也为了不辜负关索他们对自己的期望,无论如何都要助大汉夺取雍州。 考虑到邓艾归降季汉不过才一年,刘邕想起自己自荆州跟随刘备以来,至今已有二十余年。莫非自己对汉室的忠勇还不及一个初来乍到的降将? 一想到汉军收复雍州的关键竟在自己这个名声不显的武将身上,刘邕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咬咬牙,大叫道:“罢罢罢!为了早日实现先帝夙愿、复兴汉室,我便先救镇北将军,再亲自前往六盘山!” 不过突然提到魏延,刘邕忽然面露难色:“只是不知镇北将军到时是否同意……” 宗预则是忍不住笑道:“将军勿忧,镇北将军为人高傲,定然极好面子!他此番惨败,更北困于山上,若是被我等所救,必然羞愧万分,急欲立功赎罪,没准他会主动提议前往六盘山!” 毕竟宗预也是颇具傲气之人,某种程度上更能了解魏延的感受,也相信魏延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刘邕微微点头,随即说道:“宗参军可前往高翔将军处,告知其我等计划,令其守好散关故道,防止后路被断绝,不必挂念我等!” “将军莫非以为宗预乃贪生怕死之辈?我既提议将军深入六盘山脉,又岂能临阵退缩?传话之事,将军另派他人即可!”宗预神情严肃地高声道,“莫非将军见邓将军足智多谋,便不需我出谋划策?” “宗参军勿怪,我绝无此意!”刘邕淡淡地一笑,随即握紧右拳,振臂道,“既如此,我等今夜休整一日,明日便按计划渡过渭水,先前往莲花山!” 说话之间,西南方向忽有大批汉军骑兵疾驰而来。原来是高翔自得知刘邕即将再次进兵雍州,便立刻率五千将士动身赶来,并让一千骑兵先行一步,到刘雍处报道。前番魏延被姜维伏击杀败,汉军三千骑兵只回来六百余骑。不过当日大破费曜后,汉军也缴获魏军许多战马,那一晚未曾随魏延劫寨。考虑到汉军可能还要再次与魏军作战,高翔便在散关地形相对平坦之处,让汉军士卒稍稍熟悉骑术,就算不擅长骑马作战,也能增加机动性。 眼下渭水南岸有五千汉军步卒、一千骑兵,兵力让刘邕稍稍有些底气。就在这时,宗预忽然想到些什么,连忙询问邓艾:“邓将军认为姜维是否会预料到我等如何行动?” “嗯?”邓艾微微一愣,随即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扶风郡,雍县,莲花山 且说山上被魏军围困住的汉军将士靠杀马充饥,饮用山泉,勉强能苟住性命。由于山上视野极好,可以看清山下的情况,魏延终于发现魏军大队人马陆续往东而去,只留下守山士卒。虽不知是何缘故,但他魏延也用此事不断振奋士气,因此汉军人心稍有回稳。 只是经历了一场鹅毛大雪后,原本处于艰苦环境的汉军,更是因严寒多染疾病,这段日子一来陆续有士卒病亡。加上山上泉水渐少,山下又从未看见汉军援兵的影子,军中的惶恐与不安再次浮现出来。 今日一早,魏延吞咽了一块几乎吃吐的烤马肉后,便起身在山上各处巡视将士。众将士注意到魏延前来,脸上的疑惑与埋怨越发明显,魏延看在眼里,心中越发地焦躁,他知道如果不能做些什么,军中早晚哗变。 心烦意乱的魏延,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地势相对平坦的草地,这里尽数摆着病亡汉军将士的遗体。为了避免让其余将士看着压抑,此处距离汉军大队人马倒是有一段距离。魏延粗略看了一眼,便发现这里今日又多了十余人。 当年诸葛亮将收复凉州后所获得的战马大量交给赵云、魏延、关索三人操练骑兵后,魏延便立誓绝不输给二人。从臻选将士到传授骑术,魏延皆是亲力亲为。这些骑兵中也不乏跟随魏延多年之人,看到他们变成冰冷的尸首躺在那里,魏延更是心中哀痛,长叹不止。 很快,一名魏延的亲兵快步来到魏延身后。魏延见他回来,便沉声问道:“山上还剩多少将士与战马?告诉我具体数字!” “除去今日各营病亡的十七人外,我军还剩一千六百三十四人,其中二百二十四人身负创伤。”那亲兵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汇报道,“战马尚有一千一百五十六匹,皆可骑乘,凡负伤战马,已全数宰杀,只是食用将尽。再过两日,便不得不再杀马匹充饥……” 战马是汉军突围的关键所在,每杀一匹,便有一名士卒会被大部队甩开。无马之人到时又如何肯拼命向前,没准会临阵倒戈。虽然不想承认,但魏延很清楚汉军几乎没有突围的可能了。 “难道我魏延命中注定要死于此地吗……” 就在魏延仰天嗟叹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与脚步声。魏延转头望去,却是一名唤作崔明的偏将军带着几名裨将军与牙门将,迎面而来。 “崔明,汝这是何意?”魏延见事出反常,不由皱起眉头,正色问道。身后的亲兵皆是将手不由自主地放在刀柄上。 “镇北将军,我崔明原本布衣,自汉中参军以来,也有近十年,期间承蒙将军器重提拔,方有这偏将军一职!”为首的崔明见到魏延,突然单膝跪地,痛心疾首地拱手道,“只是如今我军困守山上许多时日,山下又不曾见到一个援兵,众将士饱受煎熬,已然怨声载道!” 崔明说到这里,亦不禁长叹道:“我等只想问将军一句话,如此下去,我军当真有活路否?” 魏延闻言默然,不知该作何回复,他也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安抚三军的谎话,此刻还有没有用。崔明见魏延不答,更是咬牙叫道:“若是没有,只求镇北将军带领大伙下山与魏军决一死战!我等宁愿战死,也不愿在此遭罪!” 魏延看崔明言辞这般恳切,不由得询问他身后的几名裨将军与牙门将:“你等都是此意否?” “恳求镇北将军率众与魏军决一死战!”众人皆是一同跪下,高声拱手道。 魏延虽然高居镇北将军,与同僚相处时态度相对恶劣,但对待麾下将士却是极好。且因为他出身并非显赫,故而越是出身寒微的士卒,魏延越是会重视他们。崔明等将领往日皆接受过魏延的赏识,有些人即便从军不过两三年,依旧对魏延感恩戴德,即便落得如此窘境,也不会心生反意。 “想来是我魏延往日治军有方,时至今日,他们仍愿随我决一死战,而不是杀我投降魏军……”魏延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虽然魏延知道下山与魏军交战九死一生,但让全军将士落到这个下场的,正是他自己。如今面对众将的直言请战,他又岂能有怪罪之意。 或许是因为人心所向,或许也是魏延在山上困守二十余日,实在太过憋屈。再经过反复地斟酌,魏延终究苦笑一声,随即正色对身后亲兵说道:“传令下去,将剩余马肉分成两顿,全部分给众将士!今夜子时,全军杀下山去,冲破魏军营寨!” 众亲兵领了将令,立刻下去安排生火烤肉。夜间生火容易引起魏军的注意,以致突围失败,因此必须提前将肉烤熟,待到晚上临行前再食用,冷是冷了点,但不至于难以下咽。山上将士之前分得的马肉数量有限,往往忍饥挨饿,今日见魏延一反常态地加餐,心中虽然惊讶,但也稍有欢喜,不管怎样,吃饱再说。 魏延又命全军将士原地休息,为夜间的突围备足体力。只是放哨士卒却是突然来报,今日魏军不知何故,竟在寨中将粮草物资装车。魏延听了好生奇怪,亲自到高处远眺,确实望见魏军士卒忙碌的身影。 “奇怪……山下并未发现我军行踪,魏军此举究竟是何意?”魏延不由得蹙眉思索,“此举莫非有诈?” 为了进一步确认魏军的目的,魏延便命士卒继续盯紧魏军营寨。然而到了午时,正在树林中小憩的魏延却是再次听到山顶士卒传来了无比欣喜的欢呼! “援兵到了!援兵到了!” 转眼间,这四个字立刻在莲花山上传开,凡是得知汉军援兵出现的士卒,无不万分惊喜地奔到山边往远处眺望。只见东南方向果然有一队汉军人马正往向莲花山方向冲来,眼尖的士卒更是高喊道:“是平北将军的旗号!” 听到士卒们一连串的呼喊,魏延也是激动到不敢相信:“刘邕将军当真来救援了?可他是如何突破姜维防线?” “将军,其中是否有诈?”身后的一名亲兵忍不住开口道。 魏延略一思忖,便十分坚决地说道:“事已至此,便不管这些了!” 虽然魏延考虑过前来的汉军乃是姜维派人假扮,只是魏延已经下定决心赌上一把。若当真有诈,也算他魏延命该如此。何况若是连刘邕的大旗都落到魏军手上,说明刘邕、高翔等人也遭到了难以想象的惨败,那魏延还不如早死早痛快。 言毕,魏延立刻翻身上马,手举大刀,高声喝令全军将士:“诸位,援军已到,我等活路便在眼前!速随我杀下山去!” 山上的一千六百名汉军将士等待的正是这个时刻,除伤卒外,大部分将士皆骑上战马。饱餐过后的汉军人人士气高昂,举起兵器起身呐喊,在魏延的带领下,一同往山下冲杀而去。 只是下了莲花山,魏延却突然发现,道路前方并无一个魏兵阻拦,原本设立好的鹿角、障碍尽皆搬走,仿佛是故意放魏延等人一条生路。 更让魏延惊讶的是,当汉军来到魏军寨前,却见魏军已经押着粮草辎重,冲出东门,往远处而去。汉军杀入魏军营寨时,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这时,另一路汉军也破门冲进寨中,两路兵马就此合兵一处,得见友军,人人欢喜不已。魏延见到统兵之人正是刘邕无误,连忙上前惊喜地说道:“刘邕将军,当真是你?” “托圣上洪福,万幸镇北将军无恙!”看到魏延满面风霜、颇为狼狈的样子,刘邕也算是松了口气,深怕自己来迟。 “一言难尽,先不说这些了!”魏延无奈地摆了摆手。中计被困、全赖部下将士前来救援,这对性格高傲的魏延来说,实在是万分惭愧。 为了岔开话题,也为了解除心中的疑惑,魏延随即正色询问刘邕:“刘将军如何能领兵到此?姜维为何不曾派兵阻拦?” 魏延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些什么,不由得面露竟惊慌:“难道……” 刘邕知道魏延最担心的事情是什么,也不由得苦笑一声,小声说道:“镇北将军勿怪,方才斥候来报,姜维已率万余人马,正往汧口那边赶去,欲截断我军归路!” “这,这!”魏延闻言,宛如五雷轰顶,方才逃生成功地一点喜悦瞬间消散一空。为了不引起更多的恐慌,魏延只能压低声音,对刘邕沉声道:“如此一来,我等如何能渡过渭水退回散关?岂不是让更多兵马葬送于此?” 这一刻,魏延甚至觉得刘邕根本不必前来救他,这分明是加重自己的罪过,即便侥幸逃回汉中,只怕也难免一死。 这个时候,刘邕身后的宗预策马上前,正色低声道:“镇北将军,事已至此,尚有另一条进兵之路,却是极其凶险!” “莫不是深入六盘山,断曹真大军归路?”魏延方才快速思考了一下,也想出这个拼死一搏的办法。 “正是!”刘邕果断回答道,“我等来莲花山前,便做此打算!” 魏延微微点头,只是细细一想,仍是摇头道:“我虽有此念头,奈何曹真麾下尚有数万大军!我看我军在此地不过六千余人,兵力太过悬殊,即便深入六盘山,又岂是魏军对手,无异于送死!” 刘邕自信地一笑,随即命身后亲兵向魏延呈上一颗人头,并说道:“镇北将军,请看这是何人!” 第643章 智胜一筹 “这,这不是曹魏后将军费曜的首级吗?”魏延前番刚与费曜进行过一场激战,自然认出眼前这颗人头正是如假包换的费曜,他脸上的震惊已经难以形容。 “你等是如何斩杀费曜的?”魏延稍稍回过神来后,赶紧询问刘邕与宗预,“此地战事究竟如何了?” “说来惭愧,费曜并非我二人斩杀……”刘邕顿时尴尬地笑道。 “镇北将军,此事说来话长,我二人当日得知,也是大为震惊!”宗预这时突然提议道,“不如我等立刻前往北面六盘山,沿途再向将军详细诉说!” 魏延不由沉默不语,显然自己被困在莲花山的这段日子,雍州显然发生了自己难以想象的事情。不过姜维此事断了汉军归路已经成为事实,经过一番快速思考后,魏延终于挥刀高喝一声:“全军向北!” 超过六千五百名汉军将士携带着粮草物资,往东北方向快速进兵。一路上,刘邕也将长安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告知魏延。而魏延的嘴巴几乎是越张越大,难以置信地将目光转向东方,他怎么也没用想过雍州之战会是这么个走向。 “关索竟如此大胆,敢从南阳派兵突袭长安……”过了许久,魏延方才喃喃自语,脸上竟流露出无比的羡慕。 派遣一支奇兵突袭长安,一直是魏延长久以来的渴望,只是诸葛亮从来不允许魏延如此行事。可没想到关索竟会先自己一步,实现这么一个目标,这让魏延实在嫉妒。 然而此番正是关索出人意料的决定,丁奉、邓艾等人的英勇奋战,方才能在长安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将围困魏延的魏军大部队调往东面。又因为邓艾的足智多谋,才能让刘邕等人知道汉军攻克长安的消息,并助魏延从莲花山脱困。如此算来,魏延着实欠关索等人一个天大的人情。 另一方面,魏延本来以为偷袭长安成功,便能轻而易举夺得雍州。只是如今丁奉等人用实际行动告诉魏延,即便真的占据长安,魏军也有各种办法挽救局面,这时当日魏延不曾预料到的。如果不是邓艾机警过人,只怕汉军的信使早已中了姜维之计。 “我魏延往日自认智勇双全,只是才能难以尽数施展。今日方知天下之大,能人何其多也!”魏延心中再次长叹道,“当年我只道关索因是关羽之子,故而备受先帝与丞相信赖,得以统领兵马作战。如今看来,其才远胜于我!” “还有那个邓艾,我往日甚至不曾听过其名,却如此了得,究竟是何来历……”其实相比关索,魏延对这个邓艾倒是更为好奇。 一念至此,魏延随即询问刘邕:“不知那邓艾眼下在何处?” 雍州,老庄峰 位于六盘山谷口西北方向十余里的老庄峰,此山坐落于山道右侧,地势极高,却又不少山坡可以向上攀爬,加上草木极多,十分适合士卒藏身。加上前方山路相对狭窄,故而此山着实是个埋伏的好地方。不过由于附近没有水源,需要继续深入山谷打水,极为不便,因此这里不适合大军屯驻,否则曹真甚至曾想过将数万魏军屯驻于此,挡住汉军。 而郭淮几番途径老庄峰时,也对这里的地形有所了解。两年士卒在此山埋伏一两日,完全不成问题。自率两千骑兵离开武功后,郭淮一路向西,一面派人前往莲花山脚下通知魏军集体撤走,一面赶往老庄峰。 由于魏军已经往来此地多次,山路早已清理干净,并无乱石枝叶阻挡,两千骑兵一路畅通无阻,转眼便在山路拐角处来到老庄峰脚下。抵达目的地后,郭淮仰头环顾四周,山路左侧光秃秃的悬崖峭壁显然无法用于埋伏。而老庄峰上多为松柏,深冬亦不会大量掉叶,又有许多枯草,确实适合藏身伏击,又是一个居高临下、了望敌情的好地方。 “我在此地埋伏,蜀军若来,必败无疑!”郭淮反复观察老庄峰地形后,心中更是欢喜。 就在这时,魏军的战马忽然接二连三地嘶鸣起来。原来魏军疾驰赶路两日,士卒尚可忍受,马却即将力竭。郭淮随即命全军下马,一半士卒上山埋伏,一半士卒便在山脚处收割枯草喂马,待到马匹恢复体力后,便去前面山路藏身待命,汉军若是经过此地,便配合山上伏击将士,一齐杀出。 安排妥当后,郭淮便决定亲自登上老庄峰高处,到时方便指挥杀敌。然而就在最先登山的魏兵刚刚来到山腰处时,山顶忽然传来一声十分清晰的大喝:“放,放箭!” “什么?”听到这个声音,郭淮几乎呆立在原地,“难道……” 伴随着一连串的“放箭”声,自山顶而下的树丛枯草之间,隐蔽埋伏的汉军将士先后站起身子,高声呐喊,张弓搭箭,朝着山下乱箭齐发。魏军本就原地休整,未曾提高戒备,骤遇伏击,顷刻大乱。正在登山的魏兵匆忙躲避之下,不断有人失足跌倒,甚至摔下山去,引发一连串的踩踏事件。 而正在休息食草的魏军战马在被空中落下地箭矢射中后,更是受到惊吓,且因为马背上没有士卒骑乘控制,畏惧之下轻松挣脱缰绳四处乱窜,将身旁的魏兵撞翻踢倒在地。眼看两千魏军乱得不可开交,位于山顶的邓艾急命士卒继续放箭猛攻,乘胜追击。 原来昨天傍晚,邓艾经过宗预的提醒,担心姜维料到汉军会孤注一掷深入六盘山,便提前派兵占据老庄峰。为了确保道路无阻,邓艾便率一千骑兵连夜启程来到此地。今日一早,邓艾仔细观察了一遍老庄峰的地形后,便决定让士卒埋伏于山顶高处,待到魏军登山时,便突然放箭,杀魏军一个措手不及。 邓艾年轻时便喜欢考察地形,研究何处适合屯兵或埋伏,故而此番布置伏兵对他来说十分容易,即便是第一次来,也很轻松就找到了最佳的位置。 “撤!快撤!”郭淮一面抵挡箭矢,一面惊呼着往山下退去。万幸他离山脚不远,很快便找到自己的坐骑。他怎么也没想到,汉军早就将魏军的一切行动都料算在内。 “蜀军之中究竟有何能人,竟有如此神鬼莫测之机!” 就在郭淮震惊之余,又有五百汉军骑兵从前方山路上冲杀而来,人人手持硬弩,对着前方正欲上马逃命的魏军来了一波齐射。在两面夹攻之下,魏军人数虽多,却是无法抵达,很快便死伤惨重,自相踩踏、争相逃命者不计其数。 郭淮虽然心中不甘,但又无能为力,只能率众仓皇逃窜。邓艾急命山上士卒调转方向,借着西北风的射程,往魏军撤退的东南连续抛射箭矢,又让许多魏军士卒与战马先后中箭。汉军一路追杀,直到老庄峰上的弓箭手再也射不到魏军。 “速,速速清扫战场!”邓艾见魏军败走,急忙命士卒下山清理魏军尸首,好为魏延等人的到来清出一条路。邓艾本人则亲自带着五百骑兵,往谷口方向追击而去。 而魏延那边得知邓艾已率兵先一步前往老庄峰后,微微点头道:“我等立刻赶去,若遇上魏军败兵,便可大杀一阵。” 正好前番从莲花山下撤退的魏兵,为了避开南面而来的汉军,于是便按照郭淮的命令,往六盘山而去,也是试着将汉军诱入老庄峰的魏军伏击圈。由于队伍中有不少粮草辎重,因此他们无法做到快速进兵,始终被魏延等人紧随其后。眼看着六盘山谷口将近,领头的偏将军杨纪正在庆幸前面有援军接应,却突然隐约望见一路魏军骑兵正飞快地疾驰而来。 “郭淮将军?”杨纪认出来将正是郭淮,且一副狼狈至极的模样,顿时震惊不已。 “快撤!蜀军已在六盘山内设下埋伏!”郭淮在汇合了杨纪等人的兵马后,赶紧下令道。 只是魏军未行多远,西南方向却是喊杀声大作,魏延正率领兵马前来截杀。自被困在莲花山后,魏延心中便别提有多憋屈。眼看郭淮出现在此处,魏延知道定是邓艾伏击得手,当下便是一声怒喝:“魏军哪里走!留下命来!” 此刻汉军总计六千余人,兵力上有明显的占优。郭淮麾下许多将士刚刚死里逃生,此刻看到汉军奋勇杀来,皆是斗志大减。郭淮一想到姜维此刻可能还在渭水附近,而老庄峰那边的汉军却会前夹攻,顿时无心恋战,只能没命地率军往东逃去。汉军将士齐声咆哮,从后追击,魏延更是一马当先,挥舞大刀,终于带兵冲入魏军阵中。 积攒了二十余日的怨气此刻终于得到发泄,魏延须发喷张,手中大刀左右荡去,转眼便让后队魏兵望风披靡,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随他一同被困在莲花山的汉军骑兵这段时日一直未曾动武,体力确实十分充沛,且今早饱食了一顿,此刻人人跃马冲锋,崔明等魏延麾下将领亦是要出口恶气,杀起魏兵毫不手软。许多负伤不便、落在后队的魏兵,皆毙命于汉军刀下。 刘邕与宗预见魏延如此勇猛向前,只恐有失,也紧紧跟在后面,哪怕暂时无法冲进魏阵,也要全力呐喊,用排山倒海的气势震慑住魏军。魏军本就斗志薄弱,又不知汉军究竟来了多少兵马,只顾没命败逃,转眼便是一路死尸。 “可恶!魏延实在欺人太甚!” 郭淮听到后队魏军惨呼不止,便想命弓弩手回身放箭,多少压制一下汉军的势头。可就在他准备下令之时,西北方向马蹄声大作,原来是邓艾带着五百骑兵及时赶到。 “方才便是他们伏击我军的吗……”郭淮心头更是火起,“速朝此路蜀兵放箭!” 然而邓艾为了观察魏军情况,纵马冲锋在前排。他见魏军阵中有许多将士突然驻足原地驻足,便明白他们意图放箭。邓艾又注意到空中的西北风稍有减弱,并算了一遍汉魏两军的距离,随即果断高喝一声:“全军勒马!放箭!” 随着邓艾的一声令下,五百汉军骑兵先后用左手猛拽缰绳,停住战马,然后右手举起强弩,在邓艾的指示下,朝着魏军阵中平射箭矢。 虽然今日中午的西北风没有早上那般强烈,但对汉军还是十分有利的。只见魏军抛射的箭矢受风向所阻,很快便落在地上,最远的也就落在汉军马前。而汉军的弩箭则是顺风而上,很快便让外围魏兵倒下一片。 魏延闻知西北方向出现支援,便忍不住朝那望去,也看到汉军箭射魏阵,心中不由称赞道:“指挥如此有方,莫非他便是那个邓艾?” “继续放箭!攻击敌方粮草辎重!”邓艾则是不断命士卒调整方向。汉军想要全歼此路魏军绝不现实,劫掠他们的粮草,给汉军作补充,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刘邕那边也明白这一点,随即命弓弩手向远处魏兵抛射箭矢。 运送粮草辎重、位于中军地魏兵由于缺乏盾牌保护,很快便在汉军的箭矢面前陆续伤亡,留下无人推运的车辆。杨纪在中军还想带领士卒运走车辆,却听到不远处一阵惨呼。原来是魏延带着汉军将士一路拼杀,终于将魏军后队杀穿,直冲中军而来。魏延马快一步,正巧遇到杨纪,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前番被你这等鼠辈所困,实乃我魏延之耻也!”魏延怒喝一声,双臂暴起,抡动大刀,“去死吧!” 当日在莲花山下,杨纪确实多次出言辱骂、挑衅魏延,可谓嚣张至极。只是此刻看到魏延这般暴怒凶猛,胆量瞬间被吓掉一半。正在他犹豫是走是战时,魏延大刀已至,只听“咔嚓”一声响,杨纪的头颅瞬间伴随着血柱一飞冲天。汉军将士齐声欢呼,奋勇上前,杀得魏兵落花流水,四处溃逃,那些车辆自然是顾不得了。 郭淮闻知杨纪死于中军,唯有长叹一声,撇下身后的步卒与粮草辎重,带着所有骑兵火速逃命。魏延见大将郭淮纵马逃走,知道极难追击,心中更是恼怒,举刀大喝道:“给我杀!给我杀!一个俘虏都不许留下!”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哭喊,不计其数的魏兵被汉军毫不留情地杀死,即便是跪地求饶,也只有换来刀斧相加。魏延亲自往来驰骋,大刀不知砍死多少魏兵。就在魏延还要继续率兵追击不远处的败逃魏军步卒时,邓艾却是突然策马而来,拱手道:“偏,偏将军邓艾,见过镇北将军!” 第644章 断敌后路 “你便是邓艾?” 魏延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将领,比自己想象的还年轻一些,心中好生感慨。邓艾则十分有礼地回答道:“末,末将便是!前往老庄峰之魏军已被我军杀败,只,只是六盘山路径复杂,我军尚有不熟悉之处,急,急需几个魏军俘虏作向导!” 方才邓艾听到魏延要将这些魏军败兵赶尽杀绝,便觉得过于残忍,且对汉军来说并非最有利之事,随即赶来劝说。魏延听出邓艾之意,若是往日,他八成不会理睬这么一个口吃的建议。只是魏延此番能够脱困,邓艾确实帮了大忙。加上邓艾屡屡献计击败魏军,于公于私,魏延都不能由着性子乱来,何况邓艾之言确实有几分道理。 今日在六盘山谷外的一番击杀,汉军少说也杀死魏军超过千人,夺得所有粮草辎重。魏延心中一口恶气稍舒,便命全军收兵,快速打扫战场。他本人又带着百余骑兵往远处追击,俘虏了十余名魏兵,将他们押回军中,另有用处。 考虑到姜维可能正率大部队赶来支援,魏延也来不及统计今日具体的斩杀人数,只把魏军遗留下来的兵器、铠甲与战马尽快装车。凡是带不走的战利品,就地聚成一堆,然后一把火烧个干净,绝不留给魏军。 趁着汉军重新列队之时,魏延亲自找到邓艾,正色道:“邓,邓将军,听说此番是你建议我军深入六盘山,断曹真大军后路?” “正,正是!姜维若要困我军于渭水以北,那我,我军便干脆奋起一搏,助,助丞相大军杀入雍州!何况蛟,蛟龙谷魏军,眼下只剩三万人!”邓艾等下拱手道。或许是因为关索临行前曾和他谈论过魏延其人,邓艾显然有些紧张。 适才刘邕已将此事告知魏延。魏延也认为自己手上的兵力若是能配合诸葛亮的七万大军,击破曹真也并非难事。只要诸葛亮的大军能够冲出六盘山,那么雍州大事可定。 不过,魏延神情忽地一变,严厉地质问道:“邓将军是想使我军七千余人陷入绝境啊!” 没想到魏延突然翻脸,邓艾不由得心中一惊。但事情已发展到这个局面,汉军已经没有办法再次渡过渭水。邓艾又想起关索闲暇之时曾和自己谈论过魏延其人,他便壮着胆子,冷静地说道:“兵,兵不在多,贵在调遣!我军已在六盘山占据有利之地,便不,不必畏惧姜维再次前来!何况曹真岂会料到我军当真能突破魏军阻拦,杀入六,六盘山?他不曾有备,便是我等机会!” 邓艾说到这里,更是毫不犹豫地拱手亢声道:“即,即便真是绝境,末将既献此策,也誓与大军共进退,绝,绝不做贪生怕死之人!” 听完邓艾这一番话,魏延默然片刻,突然哈哈大笑,十分欣赏地说道:“邓将军虽是降将,却是好胆色!适才相戏耳!” “兵行险招,建不世之功,乃我魏延平生所愿!邓将军之计,甚和我心!”魏延正色说完,随即高喝一声,“全军听令,随我深入六盘山!” 且姜维自得知刘邕等人率兵前往莲花山后,便快马加鞭,赶往汧口。只是抵达汧口后,姜维却发现渭水两岸并无汉军船筏,更未见一个士卒留守,让他好生诧异。 “蜀军既过渭水,焉能不做防备,此举大不寻常……”姜维不由得暗自思忖,“莫非其中有诈?” “多半蜀军料到我等会断其后路,故而撤走军士,保存实力……”姜维不断揣度汉军的心理,“那蜀军是否会设伏于此?” 想到这里,姜维立刻命斥候乘坐船筏,到渭水南岸及上游前去查探周边是否有汉军的行踪,并派人前往陈仓与鹿磐取得联络。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一名斥候飞也似的回来复命:“启禀将军,此地往南二十余里处,正有一路蜀军疾驰而来,兵力约有四千人!” “果然还是分兵作为接应!”姜维微微点头,“蜀军若是再救出魏延后返回汧口,光靠此处兵马抵挡,亦是胜负难料。不过若是鹿磐将军能出城相助,蜀军便绝无胜算!” 不过姜维心中仍有一丝疑惑:“只是,我忧蜀军之中有能人出谋划策,如今这计策未免太过简陋……” 姜维想来想去,忽然眼神一变,在马背上了望北方地六盘山谷:“莫非蜀军欲前往六盘山,已派兵前往老庄峰?” 姜维想到这里,又是有些犹豫:“蜀军兵力有限,渭水以南四千兵马若只是为迷惑我军,未免太不值得……” 眼下姜维还是决定现在汧口站住阵脚,一面注意渭水以南四千汉军的动向,一面命斥候继续前往莲花山。期间,前往南面的斥候不断回报,说是汉军行军逐渐放缓,并不敢靠近渭水。可知道北面的斥候返回,姜维才终于确定汉军的真正目的。 “蜀军往北而去,看来当真不会返回汧口!他们果然是要前往六盘山!”姜维急忙高声大喝,“全军听令,向北进兵!” “将军,当真不在此处留一兵一卒吗?”偏将军徐才忍不住问道。 “渭水以南之蜀兵只是虚张声势,断然不会渡河!”姜维十分坚决地说道,“我军眼下当集中兵力,剿灭蜀军主力!” 言毕,姜维便带着万余魏军,火速朝六盘山脉进军。一路上,姜维却始终在担心一件事。 汉军若是毫无准备便进兵六盘山,则是魏军万幸,郭淮在老庄峰的伏兵必然会给汉军迎头痛击。 可万一汉军先郭淮一步,提前埋伏于老庄峰,那么郭淮便会面临巨大的危机,汉军也会顺利深入六盘山。 姜维仔细想想,还是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事实证明,姜维的预感没有错。当他在六盘山谷口南面看到满地的魏军尸骸、以及被大火焚烧的铠甲兵器后,脸色顿时惨白。与此同时,郭淮也从东面收拢了残兵败将,与姜维合兵一处。 清点过一遍伤亡,魏军今日共有超过两千的将士阵亡,伤者也有五六百人。铠甲兵器暂且不论,从莲花山营寨中带来的粮草辎重全部被汉军夺走。相比于当日白荡桥一战的两败俱伤,魏军今日单方面被碾压,堪称损失惨重。 “是我谋划不周,才会遭致如此失利!”姜维内心万分自责,仰天长叹道,“将蜀军放入六盘山,后果不堪设想!” 最让姜维郁闷的是,汉军之谋屡屡高过自己一筹,他却连那出谋划策之人姓名都不知道。这种敌暗我明的滋味,着实让姜维不好受。 “事已至此,懊悔也无济于事!蜀军兵力终究不过七千余人,即便进入六盘山,也未必如愿!”郭淮当年参加过汉中之战,也经历过夏侯渊战死这等十分不利的局面,倒是比姜维先一步镇定下来。 “眼下我等必须将此间战事告知大将军,令其早做防备!”姜维说到这里,却是沮丧地叹息道,“只是蜀军已占据老庄峰,居高临下,我军已极难通过!” “不如派人从汧水逆流而上,直抵我军大营!”郭淮突然想起蛟龙谷地魏军营寨临近汧水,作为大军水源。而汧水又能流出六盘山,汇入渭水,或许能为魏军所用。 “从水路进山,先要经过八十余里之险峻峡谷,然后才能从山路进入隃麋小县……”姜维前番途径隃麋县时,从当地百姓那里了解到了汧水的走向,认为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伯约是担心蜀军先派兵马再峡谷出口处设兵拦截……”郭淮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当下建议道,“不如我军一面从陆路进兵,一面派人从水路深入六盘山。蜀军若是兵分数路抵挡,则主力兵马减少,便难以从后方进攻大将军!” 姜维反复思索郭淮的话后,认为也只能如此行事。他立刻率领一万魏军往六盘山谷进发,而郭淮则领兵四千,来到汧水河畔伐木造筏,准备从水路进入六盘山。 而汉军这边在全部进入蛟龙谷后,先在进行休整,刘邕前番已准备了许多干粮,可供所有汉军暂时食用一餐,也省下了埋锅造饭的时间。魏延反复观察了周边地形后,认为可以在此地挡住魏军。于是他立刻下令,凡是不生火的士卒立刻去前方山林间砍伐枝条,搬运石块,包括今日在此地阵亡的魏军尸首也一并拖过来,少时便在老庄峰山脚下摆好路障。 这时,前往附近查探水源的邓艾带着斥候们策马返回,并向魏延禀报道:“镇,镇北将军,老庄峰一带的山泉小溪数量极少,我,我军难以让大量士卒留守于此,想来不可超过千人!” 这点数量的汉军对于兵力过万地魏军来说确实不够看,但魏延确实镇定地说道:“若是水源不足,魏军大队亦无法再次久驻!两日攻打不下,便要撤兵!只是不知何人敢留于此地坚守!” 话音刚落,刘邕立刻大步上前,高声拱手道:“我愿挡住魏军!便是姜维亲自前来,我也不惧!” 魏延与邓艾已经做足准备,凭着简单的防御工事与老庄峰的地利,刘邕自觉若是连两日都抵挡不了,想来也白从军近二十年了。 “好!此地便拜托刘将军了!”魏延正色点头,他知道刘邕在军中也有一定的名声,这个节骨眼上,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比他更能团结将士,抵御强敌。 “路障之上可多覆草木,一可阻魏军前进,二可防敌军火攻!”宗预也忍不住建议道。 听了这话,刘邕却是十分不解地问道:“草木引火,如何反能防火?” “魏,魏军意图深入六盘山,若是为逼走我军而放火烧山,则,则火势难以为其所控。”邓艾智谋过人,很快便明白了宗预的意图,“一,一旦山火久燃不灭,则势必耽误魏军赶路!何况如今隆,隆冬正刮西北风,魏军从东南方进攻老庄峰,若是放火,彼,彼更受其害!” “好,便依此行事!”魏延又看了一圈老庄峰附近的地理环境,也同意了宗预的建议。 “另,另有一件大事!”邓艾这时又十分谨慎地说道,“除,除陆路外,魏军亦可从汧水逆流而上,深入六盘山,不可不防!” 宗预也忍不住补充道:“我曾听丞相说起,汧水流经蛟龙谷,只是六盘山脉山岭纵横,汧水在山内是何种流向,尚不得而知!” 听完二人之言,魏延细细思忖一番,忽然想到些什么,立刻吩咐道:“速将那些魏军俘虏押上来,我要亲自审问!” 很快,那十余名魏兵便被带到了魏延面前。在一番威逼之下,其中一名伍长方才颤颤巍巍地招供道:“启,启禀将军,这汧水流经隃麋县。小人前番随大军途径隃麋时,便听说此水流入峡谷……只是具体怎样,小人也不清楚……” “峡谷……”魏延微微皱眉,随即对众将说道,“如此看来,我等必须赶在魏军之前,火速前往隃麋!” “老庄峰一带山路多有弯转,镇北将军可率骑兵先行!”既是时间紧迫,宗预便立刻说道。 邓艾忽然想到些什么,连忙建议道:“曹,曹真极善用兵,只,只怕他会派人出山打探消息!可,可命我军部分士卒先穿上魏军服饰在前哨探,以便诱杀魏兵!” 经过莲花山被困后,魏延的性格明显有了改变,不再那么孤傲自负,愿意听从部下建议。他随即亲率一千五百骑兵今夜便先往隃麋而去,并让邓艾随自己同行。刘邕带领一千步卒留守老庄峰拦截魏军,而宗预则率领剩余将士,今夜先在老庄峰过夜,明日一早若魏军未至,便押送粮草辎重,尽快抵达隃麋与魏延汇合。 魏延又让士卒尽快从地上魏军的尸首那里拔下军服,尽快换上。崔明与十余名骑兵在前开路,若遇上魏军信使,只说是自己是姜维麾下将士,设法将其击杀乃至生擒。 第645章 水路拦截 在魏军俘虏的指引下,魏延带着一千五百名骑兵加紧赶路,花了两日的时间,终于走过那段相对迂回的山路,眼看就要抵达隃麋县境内。也得益于这些俘虏的坦诚,汉军确实省下了不少时间。魏延心情大好之时,向这些俘虏承诺,待到破了魏军,绝不亏待他们。 就在众骑兵原地休整,战马啃食野草之际,汉将崔明带着两名骑兵,押着一名货真价实的魏兵返回到魏延面前,禀报道:“启禀镇北将军,此人乃是魏军斥候,他与另一人结伴同行,遇到我等,只当是自家人,便上来询问。我等杀死一人,生擒一人,特交将军审问!” “做得好!”魏延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对身旁的邓艾笑道,“邓将军这一招果然厉害,轻易便让魏军中计!” “镇,镇北将军谬赞!”邓艾连忙谦逊地回答道,“这,这些都是末将从镇东将军那里学来的。” “镇东将军……关索?”魏延说到这里,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正,正是!”邓艾立刻点了点头。 “听说你深受关索器重,那你此番奉命进军雍州,他可曾交代过你什么?”魏延突然心中一动,随即问道。 “临,临行之前,镇东将军告知我千万小心姜,姜维,不可大意!”邓艾回忆那一夜关索向自己与丁奉等人说过的事,便回答道,“镇,镇东将军曾告知末将,曹真定会全力挡住丞相大军,若,若能与镇北将军联手,便大事可成!” “他真是这般说的?”魏延听到关索提起自己,不由略感诧异,忍不住继续问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邓艾微微一愣,不由语塞。魏延看他神情不对,当下皱眉道:“怎么,莫非有什么不敢照实说的?” 邓艾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镇,镇东将军曾言,镇北将军虽然为人高傲,但忠,忠心为国,会以大局为重,且,且,乃大汉智勇双全之良将,我等可好生辅,辅佐!” 其实关索当日担心,丁奉等人顺利夺取长安后,一向主张派兵奇袭长安的魏延会心里不舒服。因此关索特意叮嘱邓艾,尽量避免与魏延起冲突。实在不行,丁奉他们便独领兵马作战,反正名义上他们也不属魏延统率。 只是连关索也没想到魏延会被姜维所困,而且正是丁奉等人的出现,才能让魏延化险为夷。也算魏延还不到忘恩负义的地步,对邓艾的态度显然不错。 而邓艾当然也没用把关索的话如实说出,只是他看魏延脸色异样,便急中生智,稍作修改,不想触怒魏延。 听完邓艾的话,魏延沉默片刻后,也不再纠缠此事,径直来到那名被俘魏兵面前,厉声道:“与你同行之人究竟有多少?你来此作甚?蛟龙谷近来战局如何?照实说,若是敢有隐瞒,便将你碎尸万段!” 言毕,魏延毫不客气地拔出腰间佩剑,顶在那魏兵的眉心上。那人深怕被魏延折磨,只好如实交代道:“不瞒将军,与小人同行者唯有一人,已然被杀……蜀军,哦不,汉军近来大举伐木,制作器械,想来是要强攻魏寨。大将军便令我等前去找姜维将军,询问长安战况……” “强攻魏寨……以丞相的性格,多半不会如此……”魏延忍不住皱眉道。 “只,只是听闻丞相欲收复雍州已久,既,既是攻克汧县,则更加不愿弃此良机……”邓艾却是有自己的看法,“何况,丞,丞相恐怕还不知镇北将军已冲出莲花山……” 邓艾有句话没说出来,魏延身为季汉官职最高的四名大将之一,诸葛亮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看来我等必须尽快前往蛟龙谷,助丞相攻破魏军大寨!”而魏延则是明白了邓艾的言外之意,稍稍动容后,当即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等还需在汧水拦住魏军!” 事不宜迟,魏延立刻亲自换上魏军的服饰,并带着四百名乔装成魏军的骑兵前往隃麋县城叫门,试图蒙混进城。而这隃麋乃是一个极小的县城,县长知道这段时日有魏军不断往来,自然小心谨慎,不敢轻易得罪这些魏军大将。眼看有魏军要在城内休整,县长不敢拒绝,便命士卒开门。 等进了城后,魏延便轻而易举地擒获了县长,至于城内的百余郡兵,也全部被汉军俘虏。汉军兵不血刃地占据了隃麋后,魏延一面命士卒控制住县城周边散居的百姓,一面将城内为数不多的库粮充作军用,并用府库里的铜钱作为报酬,挨家挨户询问是否有识得汧水路径之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然还是有百姓为汉军引路,将魏延带到县城东南十余里处的一座峡谷内。此地唤作冯家谷,汧水再往南流,便都是山岩峭壁,魏军绝对没有办法登陆上岸,必须坐船驶出峡谷。那汉军的任务就再清楚不过,守住峡谷出口,拦住魏军即可。 “速去征用汧水河畔的百姓船只,搭建浮桥!”魏延第一时间下令道,“再去城中征用刨挖器具!” 尽管宗预那边还没有率大部队赶来,但汉军需要尽快在汧水两岸建立防御。他命士卒赶紧挖掘沟壑,垒起土坡,以便在后放箭阻敌。只是光在岸上布置兵马,魏延总觉得不够。 这个时候,邓艾突然策马来到魏延面前,激动地说道:“镇,镇北将军,末将发现一处岩壁,或可另士卒在上面放箭阻敌!” “噢?速带我去!”魏延也是精神一振,立刻在邓艾的指引下,来到一处岩壁下。只见大约二丈高处,正有一块坚岩凸起,上面还长着草木。魏延粗略估计,大约能容纳五人。 虽然作用有限,但魏延觉得聊胜于无,并让士卒立刻返回隃麋,去尽可能地征用长梯,到时让士卒登梯攀爬上去。同时,魏延也发现邓艾善于观察地势的优点,便立刻说道:“有劳邓将军多辛苦些,再找些此类岩壁!” “末,末将遵命!”邓艾可以施展自己的才能,也倍有动力。 大约忙碌了两个时辰,汉军在冯家谷口地防御总算有了一定的成果,邓艾前后也发现了多处岩壁,总计让五十余名汉军将士占据高处。加上隆冬盛行的西北风,汉军只需抛射箭矢,便能在空中飞行许久,落在远处,想来定能有效地干扰魏军船只。 而就在今日下午,在岩壁上的汉兵眺望到有船只出现在汧水下游,正逆流而上。不过也许是发现了岩壁上的汉军身影,他们便立刻调转方向往回划,消失再汉军的视野中。 “这些魏兵必是奉姜维之命,先从汧水抵达隃麋,然后去蛟龙谷报信。”魏延想到这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邓艾提前想到这一点,让汉军先占据冯家谷口,那边曹真便会知道汉军深入六盘山一事。 也算汉军运气不错,这几名魏兵本就逆流而上,加上风进入峡谷后受到挤压,风速加快,更为猛烈。魏军划船无比艰难,以至于落后于汉军。 既然发现了魏军的行踪,魏延便不敢大意,当夜便亲自率领大部分士卒坐镇冯家谷口,以防魏军突然折回,众将士轮流监视,未曾大意。到了次日,宗预那边也派人带来的老庄峰一带的军情。 原来,姜维当日因为军士连日赶路疲惫,且天色已晚,担忧汉军可能会主动在山道间进攻,便只好在六盘山谷口休整一夜。不过汉军却加紧时间,连夜在老庄峰脚下用各种可用之物垒起更多路障,完全挡住了攀上老庄峰之山坡。到了次日,姜维带着魏军看清老庄峰的阵势后,他便知道想要冲过此地,已是难上加难。 “虽然不曾现身,但蜀军必然在山上埋伏弓弩……”姜维不由得心中长叹。到了硬碰硬的攻坚时刻,即便智谋如他,也很难想出可行的计策。 “将军,我看部分路障距离老庄峰尚有一些距离,何不先将其搬走,让大军徐徐逼近?”徐才在马上望了一眼远处的路障,忍不住向姜维建议道。 姜维尚未回话,恰好这时,空中突然猛地刮起一阵西北风。姜维脸色一变,赶紧下令道:“速命全军后退!” 一万魏军赶紧调转方向,前队改后队,快步远离老庄峰。只是片刻之后,后队末排突然响起一连串的惨呼。原来是位于老庄峰顶的刘邕见大风忽起,便立刻摇动红旗,躲在山上的士卒见到放箭信号,便立刻朝山脚魏军处抛射箭矢。箭借风力,果然落入魏军阵中,射得魏兵一阵措手不及。 “看来蜀军早已算准距离,我军若真要去搬开路障,少不得要面对一顿乱射!”想到这里,姜维更觉棘手。若是不计血本地拼死向前,魏军即便攻克老庄峰,也势必要伤亡惨重。 “将军,干脆放火烧山,将蜀军逼走!”徐才突然又想出一条毒计。 “且不说风向不利于我军,真要放火烧山,这方圆一带必然陷入火海,几时能灭?”姜维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看汉军在路障上多覆草木,若是连道路也一并着火,我军如何能前进半步?” 除了这条主路外,姜维觉得山间或许还有其余小路。可如果不能让战马顺利通过,便无法在蜀军之前赶到蛟龙谷,而且四处寻路,不但极为耗时,而且也可能空忙一场。 “将军,我军兵力占优,是否可以强攻老庄峰?”徐才沉默片刻,突然咬牙建议道。 姜维则是毫不犹豫地正色道:“强攻实乃下策,而且需先明地势!” 未过许久,一名斥候飞快地跑到姜维面前,着急地说道:“启禀将军,众军士在周边反复查探,老庄峰以南并无可供军士饮用之溪泉,唯有几处浅谭!” 姜维清楚地记得,无论是曹真五万大军进入六盘山,还是自己率军支援陈仓,途径此地时,喝的都是老庄峰以北的水源。虽然不多,但勉强能让士卒解渴,因此大军在老庄峰一带都不能耽搁。 “此地水源已被蜀军占据,我军若是在此时贸然攻打老庄峰,一旦战事不顺,彼时将士饥渴难耐,便是危急之时!倘若蜀军趁势来攻,我军危矣!”姜维颇为沮丧地叹了口气。这种局面下,魏军强攻的胜算实在有些渺茫,而且天知道汉军会在老庄峰一带留了多少兵力,敌情不明,也是姜维谨慎的原因。 “撤会谷口,安营扎寨,另做打算!”最终,在姜维的一声高喝下,一万魏军立刻快速撤出六盘山,就在谷口靠近水源处立起营盘,挡住出路。万一魏延被曹真所败,便别想逃出六盘山了。 过了三日,姜维忽然收到郭淮来报,说是上游地汧水谷口已有汉军踪迹,想来此地也有汉军把守。郭淮不知是否应该继续从水路进兵,便派人前来告知姜维。 姜维快速思考了一番,便对来人正色道:“你且回去转告郭将军,请他继续多造木筏!我军兵马,除部分留守谷口营寨外,其余尽数从汧水进入六盘山!” 来人领命而去后,姜维立刻将这个决定传令下去。徐才等魏将皆是十分担心,因为从水路进军,还是逆流而上,风险更甚。 “我前番不曾决定烧山退敌,便是想让蜀军留守六盘山,空耗其兵力!”姜维耐心地向众将解释道,“彼见我立寨于谷口,焉敢大意?” “蜀军虽进六盘山,但粮草终究有限,即便是占据隃麋小县,也难有太多补充!故而魏延必须尽快赶到蛟龙谷,绝不会在冯家谷口留守太多将士!”“蜀军看似已有准备,但兵力着实有限!” 郭淮身为雍州刺史,前番前往汧水河畔时,便命雍县县长征用城内及周边青壮,与大军同行,一并伐木,好为四千军士准备木筏渡河,工作效率便不用担心。因此再来一万军士,姜维相信也会很快造好足够的舟筏。 第646章 谷口交锋 “魏军暂退于谷口,必有复来之意!速告知刘邕将军,命其严加防范,绝不可放过魏军一兵一卒!”魏延正色告知来人。 除了魏军的动向外,魏延得知宗预带着汉军大队人马,明日上午便可抵达隃麋,他也知道自己该率军前往蛟龙谷,随即吩咐军士先喂饱战马,以备明日行军。 而邓艾知道魏延的意图后,第一时间前去求见,并建议道:“镇,镇北将军,我军已将老庄峰一带山路堵住,末,末将恐姜维知晓后,会奋起一搏,率大军从汧水深入六盘水。水,水路虽比陆路更具风险,但能强行突破我军防线,将军不,不可不防!” “我也担忧此事!”魏延点了点头,却也严肃地说道,“只是我军不可再在此地停留太久。隃麋被我军夺取,曹真早晚得知,若其于后方设防,我等进退不得,便功亏一篑!” 魏延微微一顿,继续说道:“冯家谷口,自然需要派兵留守,但只能留下一千将士!” 邓艾默然无语,这种情况下,魏延的抉择或许是对汉军最有利的。而魏延也明白这样做的后果,淡淡地说道:“这一千士卒,我自然要选可靠之人,且需一忠勇之将统管……崔明随我多年,可当此任!” 邓艾面色微变,忽地咬咬牙,拱手道:“末将也愿留守冯家谷口,与崔将军一同抵御魏军!” 魏延闻言,略感诧异,但看到邓艾无比坚毅的神色,他心中了然,便再次确认道:“邓将军既知晓其中风险,想来已考虑清楚!” “末,末将绝无畏惧,愿拼死挡住魏军!”邓艾毫不犹豫地拱手道。当日他向刘邕建议深入六盘山脉时,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如果自己可以在冯家谷口多拖延魏军一阵,或者说对魏军造成更多的杀伤,那便能给汉军夺取蛟龙谷、击败曹真多争取一些优势。 “好!”魏延十分欣赏邓艾的勇烈,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有邓将军在此,我亦能放心一些!此间防务,便有劳邓将军了!” 交代完邓艾后,魏延又去挑选留守此地的一千将士。为了确保他们能抵御魏军,魏延又亲自找到偏将军崔明,正色道:“我明日便要前往蛟龙谷与曹真交战,为防姜维从汧水进兵,我已分兵一千于此。你可与邓艾一同统率将士,挡住魏军。” “听闻曹真麾下兵马尚有数万,我愿随将军同去蛟龙谷!”崔明担心魏延此去凶多吉少,岂肯退缩,也要跟着魏延一同赴险。 “我自有安排,你不必多言!”魏延则是不带一丝商量的口气,正色道,“莫非你以为我是将你置于安闲之地?姜维若是袭我后路,那我军便是危在旦夕,眼下更需你替我出力!你若能在冯家谷口坚守五日,我定能击败曹真,凯旋而还!” 崔明这才知道魏延何等信任自己,并托付与他怎样的重任,他当下热血激昂地拱手道:“末将明白!末将定会坚守此地,誓死不放过一个魏兵!” 看到崔明如此耿直忠勇,魏延不禁想起他与自己多年情谊,心中不由一黯。他沉默片刻,随即掏出一个锦囊,递给崔明,叮嘱道:“遇到危急之时,便可拆开,然后按我之言行事!切勿负我之望!” “请将军放心!”崔明重重地承诺道。 等到宗预带着汉军大队人马赶到隃麋后,魏延立刻重组兵马。再将隃麋城内所有的马匹尽数收缴后,他率领总计五千步骑将士,启程奔赴蛟龙谷。 而邓艾与崔明则将隃麋府库内的所有粮草、可用物资及兵器统统搬到冯家谷口,并带着一千将士与投降的隃麋郡兵,在汧水河畔用鹿角、石块、滚木堆成一排路障,尽可能地让魏军没有靠岸落脚之地。考虑到魏军船筏数量众多,汉军仅凭弓弩杀伤力有限,邓艾便召集隃麋城内的木匠,让他们与士卒一起在河畔搭建十余架简易小巧的发石机,用岩石、木块乃至土堆作弹药。 “只是时间如此紧迫,也顾不得做工是否粗糙了……”邓艾仔细检查着汉军用木杆、麻绳捆绑拼搭的发石机,心中微叹。 这个时候,崔明找到邓艾,建议道:“邓将军,军中尚有油膏等引火之物,何不将其浇在枯草上,堆在岸边焚烧,好让魏军无法靠近!” “倘,倘若魏军先已火箭清扫岸边障碍,则大火反对我军不利!”邓艾却担心崔明之法弄巧成拙。不过邓艾仔细思忖一阵,又注意到空中此刻正刮着的西北风,忽然点头道:“我,我有一法,可速准备船只、木筏!有劳崔,崔将军再去军中挑选一些精,精通水性之人!” 崔明立刻按照邓艾的吩咐,选出可靠之人,交给邓艾。邓艾安排妥当后,又用钱粮去汧水上游的渔家百姓那里换取了不少渔网。此番邓艾殚精竭虑,发挥自己的所有才智,构思如何巩固冯家谷口之防御。 一转眼,四天的时间过去了。这日巳时,前往汧水下游哨探的士卒离去未满一个时辰,便匆忙忙地回来向邓艾与崔明禀报道:“二位将军,下游来了许多魏军,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船筏,少说超过万人!距离此地已不足十余里!” “果,果然来了!”邓艾脸色一沉.虽然事情也在他的预料之内,但真到了这一刻,邓艾的心情多少还是有些复杂。 虽然魏军逆流作战极为不便,但敌我差距如此悬殊,邓艾几乎不认为可以挡住魏军的进攻。 “镇北将军说要坚守五日,但愿我军能撑过今日……”邓艾不由得心中感叹。 而崔明则是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立刻翻身上马,往来高呼道:“全军将士,回到各自岗位,准备迎战魏军!” 汉军已经用过早饭,此刻人人精力充沛。一千将士分为两队,汧水两岸各有五百人。崔明负责西岸,邓艾则在东岸以旗语传递信息,指挥全军将士。崔明知道邓艾才能出众,且颇受魏延欣赏,也十分识趣地交出这个重担。 至于隃麋城内的百余名郡兵,在邓艾的建议下,汉军将他们尽数放回城中。邓艾虽不放心他们跟着自己与魏军,但也认为没有必要赶尽杀绝。反正城内所有的兵器,哪怕是城内差役的木棍都被汉军尽数收缴,这些郡兵即便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威胁,给他们条生路,权当是他们这几日卖力干活的奖励。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蹲在东面岩壁上的一名什长看清下游的情况后,立刻朝着鹿角后的邓艾高喊道:“邓将军,魏军船队离此只剩三百步!” “魏军如何进兵?”邓艾连忙问道,“可是所有船只一同前来?” 在得到什长肯定的回复后,邓艾思忖片刻,随即只说了一个字:“等!” 魏军距离尚远,邓艾不能太过心急,他仔细感受着风向与风力,耐心地等待着魏军继续前进。 少时,那名什长又高声叫道:“将军,只剩两百步了!魏军命二十艘木筏在前分散开路,其余船只徐徐跟在后面!” “啧,真不好办啊!”邓艾知道姜维是让先头部队来试探汉军虚实,并消耗汉军的实力,而且魏军将船只分散开来,也可以减少遭到攻击时产生的混乱。 “再,再等片刻!”邓艾并不慌张,他清楚现在还不是攻击的时候,必须等魏军进入射程。 “将军,只剩一百五十步了!”没过多久,那什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恰好此刻天空中风速大增,邓艾当机立断,果断地朝岩壁挥动手中地红旗,并高喊一声:“放,放箭!” 汧水两侧的山崖岩壁上,总计五十余名汉军士卒,将手中地弓箭高高举起,硬着强风,往下游的魏军船队抛射箭矢。乘着迅猛的西北风,箭矢射程大增,呼啸而去。 而在魏军前队指挥的,正是姜维。今日他率三千魏兵,乘着三百艘木筏先行开路。除了五百弓箭手外,其余士卒皆持刀挽盾,以挡汉军箭矢。 姜维自靠近冯家谷口后,便一直集中精神,注意着前方的情况。眼看远处空中逐渐飞来许多细长之物,姜维当下反应过来,连忙呐喊一声:“举起盾牌!” 魏军将士身处木筏之上,脚边便是冰冷的河水,也是知道此行凶险,不敢有丝毫大意。精神紧绷的他们听到姜维喊声,便赶紧将盾牌举过头顶。外围士卒则用盾牌护住周身,每艘木筏上几乎形成了一面盾墙,顶着强风与汉军射来的箭矢,逆流而上。 然而峡谷内的风极为不稳定,汉军射来的箭矢也变得极不规律。加上魏军木筏受风波影响,难免会有颠簸,盾牌之间的缝隙也随之变大。在汉军连续的射击下,魏军之中陆续有人中箭。而姜维今日担心木筏承重有限,让前队的三千魏兵皆身穿轻铠,因此防护能力有限,加上高空落下的箭矢更具威力,一些魏兵被箭矢射中后剧痛难忍,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子,甚至还有人跌入水中。木筏上魏兵只顾举盾防御,哪里顾得了旁人死活,只能任由他们葬身鱼腹。 只是汉军在岩壁上的士卒终究数量极少,难以对魏军造成可观的杀伤,魏军的木筏也不断逼近谷口,轻微的伤亡对他们来说完全承受得起。 得知战况的邓艾则是早有预料,这第一道防线无法起到决定性作用。尽管如此,邓艾还是命岩壁上的汉兵不要停手,尽量让箭矢射入魏军盾墙缺口处。岩壁上的士卒经验相对丰富,经过几次射击,多少对风速有了一些了解,成功率越发上升。汧水河面上的魏军惨呼,越发频繁。 “不许退缩!全军向前!”姜维听到附近的骚乱后,立刻连声高喝。 两日前,魏军再造好近一千五百艘木筏后,姜维和郭淮决定,效仿当年项羽破釜沉舟,只给全军将士分发四日干粮,大军只有深六盘山这一条路。因此魏军将士虽然遭受攻击,但只能迎难而上。 随着魏军的不断深入,距离谷口已不足百步。姜维逐渐看清岩壁上的汉兵后,便令弓箭手放箭还击。而这些汉兵虽有盾牌遮掩,又位置较高,相对安全,但势必无法全力攻击,让魏军面临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而郭淮率领的一万魏军主力也从后跟上,配合前队魏军射击岩壁。久而久之,汉军之中难免有人露出破绽,被箭矢射中。 “邓将军,我等遭到攻击!”岩壁上那名什长的声音很快也传到邓艾耳中,“魏军正往谷口杀来!已不足五十步!” 这一刻终究还是到来,邓艾早已做好思想准备。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便高喝一声:“全,全军待命,准备放箭!” 伴随着邓艾的命令,汧水两岸的近千名汉军将士全部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是握紧盾牌,就是搭箭上弦,等待决战的来临。 不知过了多久,那名什长一声“魏军已至谷口”的呐喊再次响彻山间。邓艾也终于看到了魏军冲在最前的数十艘木筏。天幸魏军顶风逆水,外加水手此刻也两臂酸痛,木筏的速度已是极为缓慢。 “放箭!”邓艾果断地将手中红旗一挥。汉军将士终于放开手脚,乱箭齐发。弓抛射,弩平射,从各个角度猛攻魏军。魏军虽有准备,但一时也无法完全挡住汉军数百支箭矢。只听得哀嚎阵阵,不断有人中箭落水,场面之乱,更胜方才。 偏将军徐才今日也在前队,他除了传递姜维的命令外,还要仔细观察汉军在汧水两岸的布防情况,并第一时间转达给姜维。得知汉军挖沟壑、堆鹿角,姜维便果断地下令道:“用火箭反击,烧毁路障!” 姜维早就料到汉军会有这一手,因此除了寻常箭矢外,也准备了用布包裹、浸泡在油桶的箭矢。只要烧掉鹿角,魏军便可以等岸杀敌,到时便可发挥兵力优势。 只是火箭的射程相对较劲,且因此逆风的缘故,魏军必须尽可能向前靠近岸边。然而邓艾却早有准备,只见他快速将手中红旗一摇,大喝道:“拉,拉渔网!” 第647章 手段连连 冯家谷口处的汧水两岸,相距不足百步,算是相对狭窄之流域。邓艾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将从民间得到的许多渔网,一张张地串联起来,两端各捆上一根长绳,使渔网可以横跨汧水两岸。 在邓艾的命令下,东西两岸的士卒立刻拉动绳索,使原本浸没在水中的渔网不断上升,正好缠在魏军的木筏面前。魏军的木筏本就行动较为缓慢,此刻被渔网一拦,一时间竟无法前进半步。 “发,发石!”眼看魏军木筏聚成一排,邓艾赶紧将手中的红旗连连挥动。渔网只是辅助手段,那些发石机才是重头戏。 很快,汉军士卒快速将岩石、木块等投掷物装上木勺,然后齐齐拉动绳索,往汧水河面发动猛攻。刹那间,天空中木石乱飞,它们的重量更胜箭矢,魏军猝不及防,瞬间大乱。在“砰砰砰”的响声中,魏军的盾墙也逐渐崩坏。汉军又是一波箭矢乱发,魏军中石、中箭落水者不计其数。在一片挣扎求救声中,更有一些魏兵因为身边的混乱,被推挤拉扯入水。 “蜀军竟使用渔网,快将此事告知姜将军!”徐才在拥挤的人群中无法抽身,只能一面用盾牌护住头顶,一面朝身后士卒喊道。 而姜维得知这个情况后,不由气愤地叫道:“可恶!区区渔网岂能拦住我军!” 言毕,姜维亲自踏过身边的一艘艘木筏,来到外围。当他看到捆住渔网的是延伸到岸上的长绳后,姜维当机立断,从同筏的一名魏军弓箭手中接过角弓。趁着汉军将注意力集中在魏军前排时,姜维看准机会,猿臂发力,搭上箭,拉满弓,快速瞄准后,右手忽地一抖,箭矢顿时如流星一般射出。 由于姜维距离谷口已不足三十步,即便顶着北风,这一箭也极具威力。加上姜维箭术了得,只听“啪”的一声响,长绳瞬间断裂,几名拉绳汉兵不由自主地一个趔趄,往后倒去。 “什么?绳索断,断了?”邓艾目睹这一切后,差点惊得说不出话来,魏军破除渔网的速度,比自己预想地还要快。 不过即便绳索断裂,缠住木筏的渔网短时间内也无法挣脱。邓艾别无选择,只能命士卒继续放箭抛石,能杀一个魏兵是一个。汉军不敢有丝毫携带,借着地利优势全力猛攻,许多正在用刀劈砍渔网的魏兵先后被打落水中。 “快快砍开渔网!” 徐才见缠住众多魏军木筏的渔网仍旧挂在上面,几乎气急败坏。只是身边的魏兵不断落水,其余之人只能举着盾牌防御,无暇顾及其他,徐才不得不亲自上前。可正当他弯下身子时,一根从西岸射来的利箭不偏不倚,擦着盾牌,命中了徐才的脖颈。徐才只是发出了一声闷哼,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歪,“噗通”一声跌入汧水之中。同船的魏兵急欲相救,奈何箭矢不断射来,他们最终也只能看着徐才葬身鱼腹,难伸援手。 随着徐才阵亡的消息传开,附近的魏兵更是不知所措,甚至还有水手不敢划桨,任由木筏顺流漂下。然而这时,后面却是传来了姜维的一声大喝:“休要再管渔网!所有木筏全部向前,谁敢后退,立斩不赦!” 由于另一端的绳索同样断裂,魏军的众多木筏即便缠着渔网,也能继续前进,无非是连在一起。而姜维亲自斩杀一名畏敌避战的水中后,魏军便再一次呐喊起来,集体逆流而上。许多魏军弓箭手也点燃准备多时的火箭,往岸边的鹿角射去。 “速,速去灭火!”眼看几处鹿角上着了火,邓艾急忙喊道。好在汉军提前准备了水桶,此刻在盾牌的掩护下,几名士卒拼死向前灭火。姜维则命弓弩手朝岸上放箭猛攻,不过汉军士卒大半藏身于沟壑,且有防御,使得魏军的攻击收效甚微。 而汉军借着风向优势,让魏军前排士卒死伤惨重。许多木筏的水手阵亡后,使得木筏无人划动,顺流倒退,反而挡住后面木筏。姜维只能命士卒上前重新摇撸划桨,确保船队顺利前进。 “可恶,魏军终究兵力远胜我军,如此下去,我军早晚不敌!” 看到魏军的船筏依旧向前,邓艾情急之下,便不再有所保留,果断地将手中红旗往北面处连续摇动。片刻之后,只见汧水上游处,出现了大约三十余艘撑帆小船与木筏。在汉兵奋力地摇撸下,船筏顺风顺水,风驰电掣地冲向魏军。 “蜀军船只?”姜维注意到这一情况后,不由得心中一惊,“难道……” “速速放箭!射杀船上蜀兵!”姜维猜到汉军的意图后,不敢耽搁,急忙大声喝令。 然而邓艾却料到魏军定然会调转目标,于是他也果断一声令下:“全,全力擂鼓!所有弓弩手冲到岸边,猛,猛攻魏军!” 重重的鼓点敲响在汧水河畔,伴随着一阵阵呐喊,汉军的弓弩手尽数出击,隔着鹿角与路障,近距离施放箭矢。前队魏军一时间难以顾及两头,又不知两岸汉军到底有多少,心惊胆战之下,越发招架不住。 而上游那三十余艘汉军船只距离魏军只剩不到三十步,邓艾立刻朝他们摇动红旗,口中全力高喊道:“点,点火!” 每艘船上有两名士卒,一人举着盾牌挡箭,一人负责点火,又堆放着许多枯草、薪柴、油膏等引火之物。待到所有船只尽数起火后,士卒尽皆跳入水中,往岸边游去,而着火的船筏则继续顺流而下,朝魏军驶去,引发许多魏兵惊呼不止。 “速速避开火船!”姜维第一时间下令道,魏军船筏彼此之间都有一定的距离,只要让火船穿过间隙,便可躲过一劫。 然而,邓艾却是在每艘船上都撒下一些从民间征集到的石涅,以致燃烧时产生了许多黑烟。外加北风呼啸,黑烟迎面而来,熏得船上魏兵双眼发疼。而邓艾岂能让魏军轻易躲避,让两岸汉军只管进攻。魏军无法应对三面情况,许多反应不及的前排木筏,与火船撞了个正着,剧烈的晃动,先让上面的魏兵摔入水中。 虽然魏军的木筏大半浸入水中,但还是无可避免地部分着火。前排的魏兵慌乱之下,急忙往后面的木筏逃去,甚至还有人因此落水。邓艾指挥士卒往魏兵密集处一顿猛攻,箭矢飞石,打得魏军一片鬼哭狼嚎。 “暂且退避!”眼看前队混乱不堪,姜维知道强行命船只向前,除了徒增死伤外毫无益处,因此只好不甘地高喊道。前队魏军早就被打得毫无斗志,巴不得姜维早点下令,水手们立刻停止划船,让木筏顺流后退。 岸上的汉军则趁此机会,沿岸追击放箭,魏军中间落水者不计其数。姜维虽然憋气不过,但着火的船只因为无人控制,也顺流飘下,撵着魏军朝后退去。姜维知道这种情况下难以与汉军交锋,只能让士卒用盾牌好生遮掩。所有木筏退到谷口七八十步外,汉军方才停止射击。 “魏军退矣!!!” 汧水河畔上,汉军激动的欢呼声不断响起。来势汹汹、人数远远占优的魏军被一千汉军击退,足可让他们自豪。可唯有邓艾一人,却是忧心忡忡地统计着物资的损耗,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行事的恶劣。 魏军虽然在方才地那一波强行突破中死伤惨重,但魏军因为分成两队,主力几乎是完好无损。稍微休整一番,便可再次杀来。而汉军刚刚一波猛攻后,耗费了大半箭矢。沿岸的发石机,基本是草草拼搭,连续抛石术数十次后,不少捆绑的绳索都已断裂,致使发石机无法继续使用。方才顺流而下的船只木筏,也是汉军这几日所有的家当,火船拦路之法,已然泡汤,就连渔网也全部用尽,汉军着实少了许多手段来继续作战。 “若是姜维畏惧我军厉害,明日再来,便足够我军喘息并撤离。可万一……”邓艾想到这里,不由长叹一声。不过他也没有让身边的汉军将士停止庆祝,能维持住这样的士气,对战局未必是坏事。 而距离冯家谷口百余步的魏军大队则徘徊在汧水河上。经过连续地闪避,魏军总算避开那些着火的船筏,让它们尽数往下游远处驶去。只是听到汉军那边传来的欢呼,人人面色难堪,更充满不甘。姜维则仔细清点了一遍伤亡,三千魏军,落水而亡者超过千人,另有中箭受伤者三四百人。连此番与汉军多次交战于雍州,表现不错的偏将军徐才也死于此役,可谓损失惨重。 相比姜维的镇定,郭淮则是更显郁闷。他统领一万大军在后,将山崖上的汉军全部射杀,本欲冲出谷口大显身手,却被前队无奈地逼退。虽然魏军的这些伤亡尚在承受范围,但一鼓作气再而衰,魏军第一次进攻被汉军击退,对士气可谓是个重大的打击。加上对汉军的兵力没有一个详细的了解,郭淮立刻找到姜维,叹息道:“不想蜀军布防如此严密,我军眼下是否应再次进攻?还是暂且休整,待到夜间再杀蜀军一个出其不意?” “郭将军勿忧!适才我冲出谷口时,已观察过汧水两岸!蜀军留在岸边将士,想来不足千人!”姜维则是颇具信心地说道。 “不足千人?”郭淮大感诧异,“当真如此?魏延是否会伏兵于后,已作接应?” “魏延已分兵驻守老庄峰,他若想在蛟龙谷有所作为,势必不会将大量兵力留守于此!”姜维十分肯定地说道,“何况他们已经占据隃麋,若不今早前往蛟龙谷,难免会暴露行踪!一旦大将军得知蜀军进入六盘山,定会于大寨南面布防,魏延再是骁勇,也无能为力!” “适才我军撤退时,汉军箭矢、飞石之攻势已相对减弱!”姜维继续说道,“想来蜀军来到此地终究不过数日,难以筹备大量物资,我料蜀军防御已无法持久!我军再大举前往,定能突破谷口!” “伯言言之有理!”经过姜维这一番分析后,郭淮也立刻重拾信心,“我等立刻调拨将士,再攻冯家谷口!” 魏军终究兵力明显占优,方才在后队的五千将士这次全部调往前队,继续由姜维统率。半个时辰后,重振旗鼓的魏军再次划动木筏,逆流而上,冲向冯家谷口。 而汉军将士在岸边喝过水后,此刻已经全部回到沟壑中坚守防线。得益于提前布置的防御,汉军的伤亡则是十分轻微。由于箭矢数量有限,邓艾也不让军士再次登上岩壁,只派数人在谷口附近,往下游远眺。 崔明这时坐着一艘小舟来到东岸,由衷地称赞邓艾道:“邓将军谋略有方,果然能击退魏军!” “谬,谬赞……”邓艾则是面色复杂地谦逊了一句。崔明见他心事重重,忍不住问道:“魏军虽退,但我军也大量损失防御物资,若其今日复来,如之奈何?” “这,这正是我担忧之处……”邓艾见其余士卒离他们尚有一段距离,便压低声音,实话实说,“魏,魏军若再大举来犯,我军只怕难以拦截……” 崔明脸色一变,随即咬牙道:“镇北将军另我等坚守五日,今日便是最后一日!魏军若今夜不来,我等明日便退回隃麋城,坚守待援!” “如,如此最好……”邓艾微微点头,可如果他是姜维,断然不会此刻罢手。 正如他所担心的那样,在谷口监视的一名士卒突然飞奔回来禀报道:“二位将军,魏军再次向谷口杀来!船筏大量,难以看清究竟有多少士卒!” “到底还是来了……”邓艾与崔明皆是面如土色。姜维显然猜到汉军的整体行动和冯家谷口的兵力,绝对没有被汉军刚刚的那一波猛攻吓住。 “事已至此!唯有拼死一战了!”崔明不由得握紧双拳,毫无畏惧地说道,“我受镇北将军多年提携器重之恩,今日便是报答之时!” 可就在这时,崔明忽然想到了些什么,连忙从怀中掏出魏延临行前交给他的锦囊,现在差不多也到了危急之时。打开看过后,崔明连忙将里面的书信递给了邓艾。 第648章 誓死坚守 “吾不喜欠人恩情,邓将军前日设计救我于危难,冯家谷口若是无法坚守五日,便命其火速前往老庄峰,让刘邕将军率兵撤离,前来蛟龙谷与我汇合!” 看完锦囊中的内容,邓艾瞬间百感交集,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书信。崔明则是赶紧催促道:“邓将军,事不宜迟,可尽快动身上路!” 邓艾则是神情复杂地望了一眼不远处的谷口,随即对崔明说道:“可,可此地魏军势大,我军已难以守住谷口!崔,崔将军何不立刻率军退回隃麋城内,想来足可坚守数日!” “镇北将军命我坚守五日,期限未满,我岂能擅离职守,放魏军上岸!”可崔明却是早已做好觉悟,斩钉截铁地叫道,“邓将军请速速离去,此处军情,不必挂念!” 看到崔明如此耿直忠勇,邓艾心中大为感动震撼,他已经可以预料到崔明的结局。可在这样的生死关头独自撤离,在邓艾看来无异于临阵脱逃,即便是魏延之意,让他也几乎迈不开步子。 眼看邓艾犹豫,崔明不由着急地说道:“镇北将军临行前,让我定要按信上之言行事!还请邓将军切莫让我为难!” 崔明甚至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腰间的佩剑。事已至此,邓艾唯有长叹一声,向崔明点头:“崔,崔将军,少时与魏军交战,可如此行事!” 将自己的对策告知崔明后,邓艾也立刻转身找到自己的坐骑,上面已挂好数日的干粮。骑上战马,邓艾再次望了一眼在沟壑内严阵以待的汉军将士,便咬了咬牙,向崔明郑重拱手道别。紧接着,邓艾不再有任何留恋,猛地一踢马腹,往北疾驰而去。 看到邓艾策马远去,崔明也赶紧命两名斥候飞马前往蛟龙谷,向魏延报告魏军即将突破冯家谷口的事实。 将事情交代完毕后,崔明来到邓艾接替邓艾的位置,举剑在手,亢声高喊道:“诸位将士,我等往日皆受镇北将士器重厚待,今日便是我等报答恩情之时!魏军虽众,但不过乌合之众,如何是我等对手,少时便让他们领教我等厉害!” “愿与魏军决一死战!!!” 近千名跟随魏延许久的汉军将士念及魏延往日情谊,皆是众志成城,齐声高呼,丝毫听不出畏惧之意。声音传到姜维耳中,让他不由皱起眉头,心中暗想:“蜀军士气如此高涨,必须以言语乱之!” 很快,魏军前队坐着船筏驶出谷口,崔明立刻高喝一声:“全军进攻!” 一声令下,汉军的箭矢、飞石再次呼啸而出,朝着汧水河上的魏军猛攻过去,魏军则举起盾牌死命抵挡。姜维见汉军攻势虽猛,但与前番相比已然有所减弱,心中清楚汉军已是强弩之末,遂命士卒齐声呐喊。 “魏延已弃你等而去,你等何苦为其卖命!此时投降,仍可活命,否则悔之晚矣!” “魏军休要胡言乱语!”崔明却是不甘示弱,用邓艾教他的言语大喝道,“镇北将军早已攻破蛟龙谷魏寨,连曹真也已丧命!诸葛丞相大军不日便至,到时你等变成齑粉!” 两边都有军士不断打着嘴仗乃至骂娘,可要分出胜负还是要见真章。崔明见魏军源源不断地驶出谷口,急忙举起红旗,往西岸一指。位于汧水西岸地汉军将士纷纷冲出沟壑,在盾牌的掩护下来到鹿角后面,拿出准备多时的火箭,朝着水面上的魏军射去。 由于西北风的关系,火箭的射程大大增加。而且火箭即便被盾牌挡住,掉在木筏上,仍能点燃,万一烧着魏兵衣裤,更能引发极大的混乱。许多魏兵疯狂跺脚扑打,想要灭火,反倒木筏不断颠簸,以致不断有人摔入水中。 “全军向前!不得后退!速往东岸施放火箭!”姜维方才经历过第一次突击,眼下汉军的攻击并不能与方才相比,让他更具底气。他也利用风向,命士卒将火箭射在汉军的鹿角上,汉军则赶紧上前灭火,丝毫不敢耽搁。 只是随着不断的交火,汉军人数与物资上的劣势越发明显。魏军船队陆续驶出谷口,甚至连郭淮率领的后队也来到谷口附近。在魏军铺天盖地的猛攻面前,东岸的鹿角附近,堆满了许多中箭阵亡的汉军遗体,一些鹿角也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汉军甚至连可以灭火的水都不够了。 “将军,箭矢用完了!” “将军,我的箭矢也用完了!” 崔明不断接到弓弩手们的告急,正在焦急之时,沟壑后面的发石机也因为超负荷使用,损坏殆尽。姜维见汉军攻势大减,便喝令两翼魏军冲上岸去。一众魏军将士此刻也是信心大增,快速将木筏往两岸划去,然后终于抵达可以放开手脚活动的陆地,开始将鹿角拖入水中,扫平眼前的障碍。 此刻黄昏将至,崔明抬头望了一眼天边的晚霞,心中只能叹息一声:“可惜呀……” 既然还没有完成魏延交代的任务,那么自己也必须尽忠职守到最后一刻。崔明也不再有其余的念头,他第一时间来到后面汉军摆放粮米之处,用火把将它们付之一炬,以防落入魏军之手。 看着眼前燃烧的大火,附近的士卒都面色凝重,却又充满坚毅,显然做好了觉悟。紧接着,崔明立刻回到前线,换上刀盾,当先翻出沟壑,全力咆哮道:“诸位弟兄,与魏军拼了!!!” 伴随着重重的鼓点,东岸的汉军将士在崔明地带领下,先后冲出沟壑,朝着魏军奋勇杀去。西岸的汉军同样不曾落后,人人热血咆哮,无惧牺牲。而魏军才刚刚开始登岸,岸上士卒十分有限,被汉军这么一冲锋,瞬间有限招架不住,死伤甚多,不少士卒甚至被砍杀在河畔。姜维见此情景,一面命弓弩手抛射箭矢,从水面上猛攻汉军,一面并船筏继续向前,从远处登岸,包围汉军。郭淮那边也已率后队赶到,同样加入战斗,猛攻西岸汉军。 崔明虽然不是十分悍勇之将,但此刻已是奋不顾身,刀劈盾撞,杀得浑身是血,与魏军劈死鏖战。汉军将士为报魏延昔日恩义,爆发出的战斗力可谓以一当十,短时间内竟杀得汧水两岸鲜血横流,浅滩殷红。一些胆小的魏兵,甚至被汉军惊人的气势所震慑,不敢向前。 只是双方兵力差距终究太过悬殊,在魏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势面前,不计其数的汉军将士先后倒下。由于汉军今日在冯家谷口太过顽强,杀死杀伤许多敌兵。眼下魏军将士皆是心中窝火,与汉军短兵相接时也下了死手。姜维见汉军如此拼命,同样不敢让魏军有所保留,直到汉军尸首遍地后,他才命众将士多抓几个俘虏,好拷问敌情。 一个时辰后,天空渐暗,酉时将至。冯家谷口一带的喧嚣与喊杀声终于停止。近千汉军将士几乎全部覆灭,包括崔明本人也力战身亡,只有十余名伤卒被魏军俘虏,有几个已经失血过多,眼看是活不成了。 而姜维与郭淮清点了一遍士卒后,今日魏军虽然成功突破冯家谷口,但阵亡近两千人,带伤者五百余人,死伤是汉军的两倍有余。面对这样的结果,二人皆是脸色难看,实在不敢说今天这仗是魏军胜了。 只是事情已经过去,懊恼也无济于事。姜维冷静下来后,便说道:“我军已进入六盘山,可一面领兵夺回隃麋,一面派人前往蛟龙谷。” 郭淮也表示赞同,刚好魏军留在后面的百余匹战马也全部靠岸。姜维立刻挑选斥候与骑卒,让他们结伴出发,一定要探明路况,再谨慎前行。除了避开汉军大队人马外,哪怕是遇到身穿魏军服饰之人,也千万不可贸然靠近,因为极有可能是汉军假扮。 由于汉军已经将汧水河畔囤放地粮草全部焚毁,因此魏军只能胡乱吃些干粮,然后启程前往隃麋。隃麋县长见魏军来了,慌忙开门献城。得知魏延将城中府库内的钱粮、物资、甚至战马全部搜刮一空,姜维与郭淮顿时气得火冒三丈。魏军的粮草皆在后面,船只行驶又极为小心缓慢。魏军此刻粮草殆尽,根本无法赶往蛟龙谷。 无奈之下,魏军只能向城中百姓征用粮米,以解燃眉之急。只是隃麋本就是一个小县,户数十分有限,为了保证万余将士的生存,魏军不得不狮子大开口。而隃麋百姓前番不曾遭到汉军搜刮,今日却被魏军强行征粮,难免怨声载道。好在魏军只求一日粮草,尚不至于激起大规模民愤。 当夜,魏军将士因为连日行船与今日激战的缘故,筋疲力尽,早早歇息。只是姜维却是找到了隃麋城中的郡兵,审问他们汉军的情况。 “我知你等为蜀军效力乃迫不得已,只是你等可知除魏延外,蜀军这段时日尚有何人统筹军事?”姜维板着面孔,十分严肃地问道。 “这……”郡兵们仔细回想起这几日的情况,其中有一人很快开口道,“小人这几日随蜀军做活时,听说他们军中有一个什么崔将军,还是有一个邓将军。其余之人便不知晓了……” 姜维又反复审问了一番,却也只能知道这些。姜维微微皱眉,便把希望放在了那些汉军俘虏的身上。 本来依照郭淮的意思,应该严刑拷打,不老实交代就立刻处死。但姜维知道这些士卒乃是有血性之人,若强行逼供只会适得其反。正好他们都负伤在身,姜维便命军医全力救治他们,看守魏兵也要态度和善,并给他们安排伙食。 到了次日,姜维亲自前去探望那些俘虏。经过军医的忙碌,除了伤势较重的六人不治外,尚有八名俘虏保住了性命。他们用过晚饭,又好好休息了一夜,心中对魏军的敌意果然消去大半,眼下见姜维亲自到来,也赶紧伏拜于地。 “你等昨日之忠义,我甚为钦佩!”姜维和颜悦色地安抚这八名俘虏,“我知你等皆有父母子女在蜀中,来日我等退了蜀军,便将你等释放!” “多谢将军!”这八人昨日只当自己必死无疑,不想还能回归故土,连忙叩首道谢。他们也不是有心眼之人,完全没猜到姜维的目的。 姜维认为时机成熟,便试探性地问道:“崔明将军与阵亡蜀军将士,我已命人好生安葬,只是不知另一位姓邓的将军可在军中?我检查蜀军尸首时,似乎未见其人。” 听到姜维这般说,有一名断了左手的汉兵突然愤愤不平地抱怨道:“那位邓艾将军说是与我等一同坚守阵地,却不知怎的,危难关头竟独自离去。我等只当他另有良策御敌,现在想来,他多半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 “邓艾?”姜维快速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这个名字,发现并无一丝印象,便继续问道,“莫非你知道此人?” 那名汉兵继续说道:“小人也不知此人具体来历,只知这位邓将军原不在镇北将军军中,听说是从长安那边来的。镇北将军也对他十分信任欣赏,更兼驻守冯家谷口一事全权委托于他!” “长安……”姜维的眼中顿时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看来定是此人!” 这下子,姜维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了。一直以来,在雍州辅佐丁奉夺取长安、连败魏军,甚至将消息成功带到散关的这个神秘人物,便是这个叫邓艾的。 “我打探蜀军消息已有数年,倒是从未听说过邓艾之名……不想蜀军之中尚有这等奇才,其谋远在魏延之上!” 万分感慨的姜维怎么也没有想到,邓艾原是曹魏之人,后来才归降季汉。由于邓艾名声不显,加上关索有意掩盖,致使邓艾一直没有被魏军察觉到他的下落。哪怕是豫州官员察觉到邓艾家眷离奇失踪于汝南一事,也没有特意将此事告知魏国唯一欣赏邓艾才能的曹睿。 第649章 冲击魏寨 自当日离开冯家谷口后,魏延便带着五千余名汉军将士,启程前往蛟龙谷。只是由于前段时间天降大雪的缘故,山路变得泥泞潮湿,异常难走。汉军随身带着粮草辎重与兵器,车轮时常陷入泥中。 期间魏延又命前队百余名骑卒乔装成魏军的样子,谨慎在前哨探。为了防止汉军靠近蛟龙谷时,埋锅造饭产生的炊烟会被魏军发现,魏延又命军士夜间抓紧制造干粮。如此一来,大军耗费了近六日的路程,才走完这段山路。好在汉军还是有所收货,又有两名从蛟龙谷前往雍州催问军情的士卒糊里糊涂的被“自家人”杀死。 距离蛟龙谷不足二十里的汧水西面,汉军全部躲藏在一座山脚的树丛中。魏延一边命士卒原地休整,一边等待着斥候们的回复。 很快,关索的亲兵李震与几名斥候一同返回。李震第一时间向魏延汇报道:“将军,前面已经可以从山上看到蛟龙谷处的魏军营寨!” 李震知道关索十分信任邓艾,因此他本想随邓艾一同镇守冯家谷口。然而邓艾却认为魏延欲破魏军,需要可靠之人相助,便请李震随魏延前往蛟龙谷。而李震也尽忠职守,利用自己丰富的探路经验,登山上树,为汉军侦查魏军的情况。 “好!”魏延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吩咐道,“再往上爬一些!看看丞相营寨是否仍在北面!” 李震等人立刻领命而去。大约过了两个时辰,众人再次返回,带给了魏延肯定的回复。魏延终于长舒一口气,激动地握拳道:“既是丞相未曾退兵,想破魏军并非难事!” “将军打算如何行事?”宗预在一旁听地清楚,忍不住上前问道。 由于此刻已进入申时,临近黄昏。魏延也不着急,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军今日先制作一些木筏,以作渡河之用。然后好生休整一夜,明日再做商议!” 由于这一带的汧水流域相对较窄,魏延只命士卒做出十艘木筏即可。数千士卒一起动手,就地取材,日落之前便制作完毕,未曾耽误饭点。汉军所剩的干粮差不多还够吃上两顿,众军士快速吃过晚饭,便在树林间入睡歇息,养足精神,以备来日大战。魏延虽然也因为连日赶路疲惫,但他此刻尚无睡意,他望着不远处的汧水河畔,仍旧牵挂着南面的战情。 “尚不知冯家谷口那边消息如何……我军此番耗费太多时日赶路,但愿崔明与邓艾能成功坚守五日,为我击破魏军争取时间……” 次日一早,崔明派去报信的士卒快马加鞭,终于见到了魏延。得知魏军大队人马即将冲破冯家谷口,魏延明白自己最担心地事情还是发生了,不由心中长叹:“眼下只能如此了!” 想到这里,魏延立刻对身旁亲兵说道:“速命我军步卒换上从魏军那里缴获的服饰!” 将令一出,众将士知道大战在即,不敢耽搁,先后更换衣物。魏延又找来宗预,正色道:“方才我收到消息,姜维此刻应该已率兵冲破冯家谷口防线,并夺回隃麋!我军眼下已是腹背受敌,万分危急,决不能再有迟疑!” 宗预面色一变,随即严肃地问道:“那将军打算如何用兵?” 魏延随即手指不远处的汧水东岸,说道:“参军昔日曾随丞相一同考察过蛟龙谷魏军地形,应当知晓汧水东岸一带地势狭窄。少时参军便率三百骑卒前往东岸,冲过魏军防线,直抵丞相大营!” 三年前,吴军大败于交州,江东震怖,曹魏趁机南下攻伐东吴。诸葛亮为了缓解东吴压力,便亲自领兵出凉州,佯攻汧县。那时宗预亦在军中,故而也对蛟龙谷的情况有所了解。魏军大寨位于汧水西面,而汧水东岸则也有营盘,只是相对较小,距离东面山脉尚有四五百步。前段时间,曹真为了防止汉军斥候向诸葛亮汇报夺取长安一事,便在汧水东岸的营寨附近安排了千余士卒站岗巡哨,把守要道,决不能放一人过去。 宗预显然担心这个问题,不由面色沉重地说道:“只怕魏军戒备森严,难以闯过!” “此事不妨!”魏延早有准备,镇定地说道,“到时我自领五千兵马,冲击曹真大寨。如能杀入寨中,则便能引起魏军慌乱,参军便可见机行事!” 根据魏延的分析,曹真面临的主要威胁,是来自西北方向的汉军主力,因此蛟龙谷魏寨的防御力量,一定集中于西北。那么东南后方,便是魏军的薄弱之处,魏延打着魏军的旗号发动突袭,出其不意,或许能一举杀进魏寨。 “这……曹真麾下尚有大军三万,将军此去,只怕凶多吉少!”然而宗预却觉得魏延太过大胆,兵力悬殊,即便真杀进去,也极有可能被困在寨中。 “故而我需将军前去寻找丞相,以求两面夹击!”魏延果断说道,“丞相治军有方,想必众将士时刻备战!只要丞相一声令下,数万大军便可直扑魏寨,倒是必能大破魏军!” 宗预微微点头,这确实是汉军击败曹真,冲破蛟龙谷防线的好办法。尽管如此,魏延的计策对他本人来说也太过凶险。万一诸葛亮大军稍迟一步,只怕连魏延本人都不能生还。 仿佛看出了宗预的担忧,魏延则是满不在乎地大笑道:“若能击破曹真大军,则雍州可定!雍州可定,则中原可定,汉室可兴!此乃上报国家,下立功名之壮举,我有何畏惧之理!” 魏延说到这里,突然忍不住问道:“参军可知当年我军是如何光复凉州?” “我听丞相说起,当年我军与魏军相持于渭水以南,难以进兵。怎料镇东将军竟领一支奇兵夺取街亭,几乎截断魏军后路。丞相认为此乃天赐汉军良机,便采取强攻之策,一番血战,终于攻破洛门。曹真进退失据,最终放弃凉州!”宗预点了点头。夺取凉州,乃是季汉开疆拓土,增强军事实力的关键一步,他自然不会不知道。 “昔日关索大胆用兵、甚至未经请示,却能挫败魏军,为国立下大功!而我魏延与他同为四镇将军,且用兵多年,难道当真不如他了?”魏延颇为傲气地叫道,“今番机会就在眼前,说什么我也要试上一试!” 宗预心中感慨,即便是争强好胜,也不可否认魏延是一员忠贞为国的良将,更是一位无惧生死的好汉。身为镇北将军,尚能如此奋不顾身,宗预也不再有所犹豫,郑重拱手道:“如此,镇北将军多加保重!我定会不辱使命,抵达丞相面前!” “那便拜托参军了!” 魏延点了点头,又叫来李震,叮嘱道:“李震,我知你是关索将军十分信任的亲兵,颇有武艺。此番你可全程护送宗参军至诸葛丞相大寨!” “请镇北将军放心!”李震知道责任重大,也是毫无畏惧地答应了下来。 等到宗预、李震带着三百骑卒前往汧水河畔后,魏延也换了一套魏军服饰,然后将铠甲穿戴整齐。此番共有近千名汉军将士乔装成魏军,魏延遂命打起魏军旗号,往蛟龙谷进军。至于剩下的四千将士,魏延另派心腹之将在后统管,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一旦魏延靠近魏寨南门,便火速前来支援。 事情交代完毕后,魏延便来到一千汉军将士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将刀往西北方向一指,中气十足地高声喝道:“诸位,朝魏寨进兵!” 且说蛟龙谷的魏军大寨中,曹真每天都忧心忡忡地牵挂长安战事。只是姜维那边迟迟没有传来消息,曹真只能安慰自己,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只是距离魏寨不远的汉军大寨,诸葛亮非但没有因为魏延的惨败而退兵,反而命军士加紧伐木,打造发石车、楼橹等攻城器械,摆出一副要拼命的姿态。曹真不知道诸葛亮是否已经知道长安易主的消息,心中更加紧张,便不断派人出谷打探军情,希望能早日做出决断,只是迟迟没有得到回复。魏军大将胡遵建议曹真出兵偷袭汉军,曹真却是担心诸葛亮设有埋伏,不敢轻举妄动。 今日一早,曹真见汉军依旧没有进攻的迹象,便如同往日一般,命各营军士快点用完早饭,然后操练的操练,巡哨的巡哨。只是到了辰时,魏军方才进入忙碌的状态,南门望楼上的士卒忽然向曹真汇报道:“启禀将军,南面忽然出现了一路我军人马,约有千余人。只是不曾打明旗号,不知是哪位将军统兵归来。” “噢?”曹真微微皱眉,“只有千余人回来,莫非是我军败兵?” “可我未曾收到费曜、姜维、郭淮书信,如何会有兵马突然回来?且不提前回来通报……” 想到这里,曹真凭他多年统兵的经验,显然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他立刻下令道:“速速出寨盘问,休要轻易放他们进来!全军将士严加戒备!” 言毕,曹真亲自带着亲兵来到南门附近。出寨的士卒飞马上前,正面迎上了那路“魏军”,高声喝问道:“大将军问你等是何人部下,为何突然回寨!” 魏延知道魏军一定不会轻易放他们进寨,他早已和宗预商议过此事,也有了应对之词。他随即让身旁亲兵高声喊道:“我等是姜维将军麾下将士,这位是偏将军徐才,前番奉命镇守莲花山!我等被蜀军里应外合杀败,特回来禀报!” “什么?魏延逃脱了?”曹真得到士卒回复后,可是大吃一惊。如此说来,费曜等人在雍州战事不顺? 就在这时,魏延仍旧率领千余汉军继续火速前,距离魏军大寨只剩不到五十步。整齐响亮的脚步很快传到曹真耳中,正陷入沉思的他,猛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不对,他们行军如此迅速,步伐有力,绝非败兵!”曹真想到这里,连忙高喝一声:“速令寨外兵马止步!弓弩手上前,听我号令!” “速速停下!速速停下!”望楼上的魏兵一面高声吆喝,一面挥动红旗传递旗语。 “好个曹真,果然警觉!” 魏延知道绝无可能那么轻易地混进寨中。只是南门面前既无沟壑,也无鹿角,这么绝佳地机会,他岂能轻易放弃,只听他一声低喝:“全军听令,全速冲锋!” 汉军将士在魏延的命令下,迈开脚步冲向魏寨。南门一带的许多魏兵尚在错愕之间,曹真却是立刻反应过来,当下大喝道:“不好!来者定是蜀军,速速放箭!” 听闻汉军来袭,魏军将士震惊之余,连忙架起弓弩,隔着木栅栏施放箭矢。只是曹真一开始只当是魏军回寨,且只有千余人,所以并未让大量士卒聚集在南门,以致魏军准备不足,短时间内射出的箭矢十分有限。汉军将士则立刻举起盾牌,顶着箭矢快速冲锋,连魏延本人今日也是一手拖刀,一手举盾,步行向前,距离南门已经越来越近。 “曹真听着,我便是大汉镇北将军魏延!”汉军之中突然传出一声无比嘹亮的暴喝,“费曜、姜维、郭淮皆已被我军所杀,陈仓也落入我军之手!如若不信,我便让你看看费曜首级!” 很快,汉军前队的盾牌之中便伸出一根长矛,上面悬挂的正是费曜的人头。魏军将士亲眼目睹他们后将军的首级,皆是不寒而栗,斗志顷刻间丢了大半,甚至有人不由之主地朝后退去。就连曹真也是大吃一惊,难道南面的魏军真如魏延所言,一败涂地了? 就在魏军惊慌之余,汉军已经冲到了南门前,众人纷纷举起环首刀,奋力猛劈寨门,并用盾牌连续撞击。魏延本人更是身先士卒,丢下盾牌冲到前排,双手奋力举起大刀,高过头顶。伴随着一声大喝,魏延双臂暴起,用尽全力,大刀狠狠地劈在了木门上,几乎将一根木栏砍成两段。 “速速顶住寨门!” 曹真急命军士抵住寨门,可斗志高昂的汉军却是抢先一步。在魏兵的惊呼与躲避中,两扇寨门轰然塌下,汉军将士欢声雷动,立刻杀进大寨。 第650章 全力猛攻 南门虽然被汉军出其不意地攻破,但曹真第一时间冷静下来,厉声怒喝道:“魏延你休要嚣张!量你不过千余人马,能有何作为!” “速调一万军士前来!”曹真一面在亲兵的掩护下朝后退去,一面传令道。由于曹真前番的命令,大寨中的魏军将士并未松懈,此刻先后从各营赶来,很快便挡住汉军冲锋的步伐,当下两边军士相互拼杀,展开血战。只是魏军人数众多,很快便占据上风。魏延亲自挥刀鏖战,激励麾下将士。 大将军将军杜袭也第一时间来到曹真身边,着急地说道:“大将军,魏延不足为虑!需好生提防诸葛亮也率军来攻!” “所言极是!”曹真果断点头道,“命胡遵好生守住北门!不得有误!” 此刻,南面忽然响声大作,原来是魏延安排的四千后队也赶了过来,骑兵冲锋在前,转眼便杀入魏寨。魏延压力稍有缓解,便朝着远处的曹真大笑道:“曹真,你何必向军士隐瞒?长安早已落入我军之手,不然你何必令郭淮回援!汝儿曹爽之仇,莫非汝已忘了?” 听到魏延这话,许多正在与汉军激战的魏兵皆是面面相觑。先前曹真一直没有说起,即便是众魏将也只当郭淮是去陈仓抵御汉军,未曾想到竟是为了夺回长安。而随着费曜等人的惨败,那么汉军显然已经彻底占据长安。 一想到家眷落入汉军之手,许多魏兵瞬间斗志全无。趁着魏军分神之际,汉军骑兵跃马冲锋,驰骋于寨中,转眼便杀得一阵人仰马翻。曹真则厉声大喝道:“魏延妖言惑众,不可相信!谁敢畏敌避战,立斩不赦!” 在曹真的严厉督战下,魏军将士方才再次上前,围住汉军。只是汉军将士在魏延的率领下士气正盛,而魏军则是受到连续的打击,尽管人数占优,一时间却也奈何汉军不得,激烈的喊杀声响彻天际,甚至传至远方。 此刻的汧水东岸,负责看守要道的千余魏军将士听到魏军大寨内传来嘈杂的喊杀声时,心中正在疑惑吃惊,远处忽有士卒回来禀报,说是数百名汉军骑兵正朝这里冲锋而来,转眼将至。负责看守此地的魏将知道情况不妙,连忙喝令所有士卒坚守岗位,摆好鹿角,决不能让汉军骑兵冲过此地。 片刻之后,南面尘土飞扬,宗预与三百汉军骑兵全速疾驰而来。眼看魏军严阵以待,宗预咬了咬牙,大叫道:“诸位,散开冲锋!前方就是丞相大寨了!” 三百骑兵如果聚在一处,只要有一匹战马中箭倒地,就会引发一连串的混乱。众骑兵也立刻按照宗预的吩咐,相互远离。 魏军将士则见汉军越来越近,便先后射出箭矢。汉军骑兵虽奋力挥矛抵挡,但难免有人中箭落马,惨呼与嘶鸣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宗预亲自手持一面盾牌,遮挡箭矢,李震也始终策马护在宗预身边,舞动长矛挑落箭矢。同袍的阵亡并没有让其余将士冲锋的步伐停止,加上三百骑兵互相散开后,队形拉长,魏军即便人数众多,却难以全部顾及。就在他们也左右飞奔,拼命放箭阻拦时,李震飞马来到一架鹿角前,只听他大喝一声,手中长矛奋力挑去,竟硬生生将那架鹿角打到一旁。后面的宗预快马加鞭,跟着李震成功冲破魏军防线。 虽然付出了许多伤亡,但还是有部分汉军骑兵先后杀出重围,甚至飞跃鹿角。魏军将士不肯就此放弃,赶紧回身放箭,又从后射落了不少汉兵。 “参军先走!”李震赶紧放慢马速,来到宗预后面,扭着身子挥动长矛,但手臂上还是中了两箭。只是得益于他的拼命护卫,宗预终于平安无事地甩开魏军,直冲前方的汉军大寨而去,三百汉军骑兵却也只剩下不到百人。 此刻的汉军寨前,诸葛亮正亲自带着众将在外,仔细聆听魏寨内传来的声响。虽然他听出魏寨之中正发生争战,但诸葛亮却担心这可能是魏军设下的计谋,故而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命斥候到魏寨附近好生查探,一有异常便火速回来复命。 只能说刘邕派出的信使因为路途实在遥远,还没有将捷报送给诸葛亮。否则诸葛亮可能会猜到此刻魏军寨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很快,几名汉军斥候却带着数十人疾驰来到寨前,其中一人看到诸葛亮后,更是激动地几乎落泪,飞身下马,快步上前,喘着粗气道:“宗,宗预见过丞相!” “德,德艳?你,你怎会到此?”诸葛亮与众将皆是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远在散关的宗预会出现在这里。 宗预稍稍平复了一下气息,连忙着急地说道:“丞相,镇北将军正率五千将士猛攻魏寨!丞相可速去支援!” “文长攻打魏寨?”诸葛亮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但他知道宗预不会说谎,赶紧追问道,“德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宗预见诸葛亮一脸惊愕,便索性将丁奉等人夺取长安、击杀费曜,乃至刘邕率军救出魏延,杀入六盘山一事全部告诉诸葛亮。别说诸葛亮满脸的难以置信,吴懿、王平等众将也是如痴如醉,完全不敢想象雍州这段时日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小人李震,参见丞相!”这时,手臂上还带着箭矢的李震也来到诸葛亮面前,诉说道,“小人奉镇东将军之命,为平西将军等人作向导,从南阳偷渡散关,直取长安!” 李震当年曾护送关索从荆州来到成都,后来又在鲍义与关索身边当过亲兵,诸葛亮对他也有些印象。事已至此,诸葛亮知道眼下正是汉军彻底占据雍州的关键,他也毫不犹豫地正色下令道:“火速调集所有兵马,攻打魏寨!” 自诸葛亮得知魏延被困于莲花山上后,便认为不能轻易放弃这位季汉大将,他也一直在筹备强攻魏寨之事宜。他命马钧率领工匠多加打造强攻器械,并亲自安排士卒挖掘多条地道,即便魏军有沟壑堵路,诸葛亮也另有对策。 光从陆路进攻仍是不够,汉军又打造了许多木筏,足够一万士卒从汧水顺流而下,从东面攻打魏寨。汉军终究人数众多,所有工事都能同步进行,未曾耽搁。 在诸葛亮的督促下,七万汉军将士始终保持高度备战状态,未敢松懈。因此将令一出,七万大军很快便有序集结。吴懿带领一万将士,坐着木筏从水路逼近魏寨。诸葛亮亲自率领六万将士,扛着木板、挑着土堆、推着发石车与楼橹,浩浩荡荡地往魏军大寨杀去。 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魏寨,诸葛亮知道决战时刻来临。一直以来,强攻蛟龙谷并不是诸葛亮最想采取的手段,但或许也是唯一可行的手段。既然丁奉、邓艾、魏延等人已经为汉军铺平了一半的道路,那剩下这一半的道路,诸葛亮自然没有回避的理由。 想到这里,也毫不犹豫地正色激励道:“诸位,丁奉将军攻克长安,魏军败日已近!魏延将军已率军杀入魏寨,眼下正是我军击破曹真之时!” “攻克魏寨!光复雍州!” 吴懿、王平、马岱等汉将皆带着麾下将士齐声呐喊。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七万汉军几个月来都未曾动过一刀一枪,此刻手痒难耐。加上是诸葛亮亲自指挥作战,人人士气高昂,毫无畏惧,伴随着鼓点向魏寨逼近。 数万将士的喊杀声何等洪亮,魏寨北门一带的魏军很快便被这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所震慑。兵力只有两万余人,加上南门又被魏延率军杀入,许多将士脸上皆是露出畏惧,显然怀疑能不能挡住汉军的攻击。 “诸位将士休慌!只要我等全力坚守,定能击退蜀军!”胡遵见魏军士气不足,连忙大声激励,然后喝令道,“床弩、发石车上前,望楼士卒严加待命!” 好在魏军在蛟龙谷大寨内准备许久,布置了八架六石床弩,数十架发石车。在胡遵的命令下,魏军将床弩推到栅栏后面,装上长矛,对准远处的汉军,待到相隔两百步时,就立刻发射,到时便能给汉军造成巨大的杀伤。 不过诸葛亮为了应对魏军的床弩,已经命马钧打造了一百面厚重的大木盾,外面裹上是湿牛皮,并在夹层上塞满树叶枯草。每面盾牌由两名精壮的士卒抬着,在前面为大军开路。 待到汉军前队距离魏寨只要两百步时,魏军的八架床弩集体发射。只是在汉军大面积的防御下,床弩射出的长矛全部钉在了大木盾上。望楼上的魏兵将汉军情况告知胡遵后,胡遵便命士卒调整床弩的角度,争取找到汉军阵型地破绽。但诸葛亮指挥有序,命士卒保持队列整齐,始终躲在盾牌后面,数万大军虽然进兵缓慢,但极少有人被床弩射中,也未曾产生混乱。 “不必惊慌,蜀军只要不断靠近营寨,终究无法抵御床弩!”胡遵却是镇定地鼓舞将士,他干脆令士卒停下床弩,等汉军不到百步之遥时,弓弩、发石车等手段一起出击猛攻汉军。 然而就在胡遵耐心等待汉军靠近魏寨时,望楼上的一名眼尖魏兵却突然惊呼道:“将军,寨外沟壑内有蜀军身影!” 原来,诸葛亮注意到魏军最外围的那条深沟,距离魏寨只有五十余步,便心生一计,让士卒挖掘多条地道,直通这条深沟。此刻,平西将军袁綝带着五百敢死士卒,随身携带弓箭、盾牌以及膏油等引火之物,飞快的从地道中冲到深沟内。趁着魏军将注意力集中在地面上的汉军主力时,五百士卒一半举起盾牌,一半点燃火箭,将箭矢顺着北风射入魏寨。 “速速放箭!”胡遵万万没想到诸葛亮竟然这般大胆,竟会利用魏军防备地道的深沟进行攻击。眼看火箭落入魏寨,点燃了围栏、鹿角乃至靠前的床弩,魏兵赶紧慌忙地取水灭火。望楼上的魏兵也立刻居高临下,朝着深沟内乱箭齐发。 “盾牌顶住,继续攻击!今日便是我等报效朝廷之日!”袁綝身为刘备时期的宿将,此刻也展现出十分忠勇的一面,亲自顶着盾牌,指挥敢死汉兵拼命向魏军寨中射出火箭。胡遵见汉军攻势不减,只恐望楼上魏兵有限,又命地面上的士卒不断抛射箭矢。尽管受北风所阻,但魏军的弓弩手数以千计,大量的箭矢还是落入深沟之中,射得汉军惨呼不断,死伤一片。 然而袁綝与那些汉军将士今日也是视死如归,面对魏军密集的箭雨,依旧死战不退。袁綝肩膀中箭后,见两旁士卒尽皆中箭倒下,也把心一横,丢掉盾牌,忍住疼痛,拿起角弓,将火箭射向魏寨。 而在不远处的诸葛亮望见魏军寨前燃起火焰,知道是袁綝得手,急忙把手中的令旗一挥:“全军向前,支援袁綝将军!” 水陆两路汉军集体呐喊,加快速度,杀奔魏寨。吴懿率领的水军受到阻拦较少,先一步靠近魏寨,木筏上的将士也乱箭齐发,射倒寨中许多魏兵。由于吴懿知道魏军寨中兵力捉襟见肘,也就大胆一些,命士卒上岸,将河畔摆放着的鹿角一一推入水中,为大军扫除障碍。 胡遵还未来得及应对来自东面的攻击,六万汉军主力也距离魏寨不过百余步。只是魏军的八架床弩,超过半数都被火箭射中,即便没有全部焚毁,也已经受损无法射击。胡遵无奈之下,只能命发石车上前,尽可能地抛射石块,攻击汉军。 看到魏军寨中飞出石块,诸葛亮当机立断,把红旗往身旁的发石车一挥。负责指挥发石车的马钧则赶紧催促众人:“快,快推上去!快!” 马钧当年改进过元戎弩后,又竭力研制新型发石车。经过与诸葛亮、关索的探讨后,马钧终于成功制造出一款新型发石车,今日正好派上用处。与原来的天平型发石车不同,这是一款外形好似圆轮的发石车,上面挂了十余个木桶,每个桶里都装着一块坚石。士卒们经过马钧的指点后,奋力拉动牵引圆轮的长绳,使圆轮飞快地转动起来。木桶中的坚石在达到最高点时,便呼啸飞出。 第651章 不世之功 原版的发石车每攻击一次,便要重新装填石块,如此便显得效率极低,十分耗时。而马钧改良过的发石车,通过圆轮的转动和十余个木桶,可连续发出十余块坚石,使攻击更为频繁。而且马钧设计的发石车射程更胜魏军发石车。魏军的石块方才落在汉军面前,汉军那边已经利用改良版发石车,让石块飞过魏寨的围栏,砸在了魏兵身上,转眼便响起一片惨呼。 “德衡制作的发石车果然有效!” 诸葛亮远远望见这一幕后,连忙吩咐身旁亲兵:“速命马钧将一半发石车停在原地,攻击魏军望楼!” 魏军在北门后面立起了四十座望楼。也是汉军的一大威胁,只要能将它们大量破坏,那汉军的楼橹便可尽情发挥居高临下的优势。马钧此番也制造了二十辆改良投石车,至于投掷所用的石块,蛟龙谷一带的山峦间取之不尽,诸葛亮早已命士卒采集了数千块大大小小的坚石,绝对管够。 与此同时,汉军的弓弩手也随着大军的推进,张弓搭箭,往魏军寨中抛射箭矢,利用北风增加射程。在汉军密集的飞石与飞矢面前,本就忙着救火的魏军将士躲闪不及,瞬间死伤惨重。胡遵虽有反击之心,却发现根本匹配不了汉军的火力。 “咔!”就在胡遵着急之时,身旁不远处的一座望楼底部突然响起木条断裂的声音。很快,在汉军飞石不断的砸击下,那望楼也开始产生越来越严重的倾斜,最终在魏军的惊呼与躲避中,轰然倒塌,上面的魏兵无一幸免,全部毙命。 随着东面吴懿率军冲杀上岸,胡遵知道形势已经迫在眉睫,连忙大叫道:“蜀军攻势太过猛烈!速去告知大将军!” 此刻的魏寨南门,曹真正亲自指挥魏军将士围杀魏延。然而魏延指挥有方,又激励麾下将士团结一致,奋勇抵抗。因此汉军人数虽然处于劣势,魏军短时间内却也无法彻底占据上风,付出的死伤,几乎与汉军等同。 “好个魏延,竟这般了得!”看到魏延步行提刀,来回于魏兵鏖战,曹真不由倒吸了口凉气。由于汉魏两军短兵相接,魏军远处的弓弩手为了避免误伤,多少有所顾忌,致使魏延依旧纵横于乱军之中。 “曹真,汝麾下将士早已斗志全无!汝何苦强命其为你卖命送死!”魏延今日杀得可谓相当痛快,浑身浴血,前日肩上旧伤再次发作,可他几乎已经忘记了疼痛,只是不断咆哮道,“魏军将士听着,雍州已无其他魏军可救汝等,诸葛丞相早晚踏平蛟龙谷,汝等若能早早投降,尚有一丝生路!” 其实正如魏延所说,魏军将士自得知费曜阵亡后,便对汉军心存畏惧,更别说连长安都落入汉军之手。加上魏延如此英勇,胆小之辈自然畏惧退缩。而曹真则知道诸葛亮率领的汉军主力正从东、北两面杀来。他虽想回去亲自指挥御敌,但魏延始终用言辞刺激魏军,让曹真始终担心,如果没有他在这里亲自坐镇,只怕前后这一万魏军都拦不住魏延,让他一路往北杀去。 因此曹真只能期望胡遵带领魏军暂时挡住汉军。然而出乎曹真意料的是,魏延麾下将士伤亡尚未过半,曹真便收到了胡遵的告急。 “我军在此地精心布置数年之久,难道连一个时辰都抵挡不住吗!”曹真顿时气得大叫道。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着实低估了诸葛亮强攻魏寨的决心,否则绝不会准备地如此充分。 “大将军,想来诸葛亮已知晓我军分兵前往陈仓、长安一事!”身旁的杜袭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劝说道,“如今七万蜀军全力攻打,我军只怕难以坚守,不如速弃蛟龙谷!” “休得胡言!我身为大将军、托孤重臣,奉命坚守雍州,损兵失地已是大罪!若是再让诸葛亮冲破蛟龙谷,雍州岂能保也!到时我即便活命,又岂有脸面再回洛阳!”曹真却是毫不犹豫地大喝道。 谈起“托孤”二字,曹真不禁回想起自己当年在曹丕临终前立誓要为曹魏夺回凉州。可如今凉州依旧在季汉手中,甚至连雍州都危在旦夕,曹真心中更是愧疚万分。今日他说什么都不能放弃蛟龙谷。 “可是蜀军已夺取陈仓,我军即便留在此地,只怕也是进退不得,一旦粮尽,大军危矣!”杜袭仍是苦苦劝说道。 曹真则是又望了一眼奋勇鏖战的魏延等人,果断摇头分析道:“魏延不把守要道断我归路,而是舍生冲寨,足见其拼死一战之心!想来我军在南面尚有许多兵马,甚至连陈仓也未曾失陷,费曜虽死,但想来姜维尚在,他定能领兵前来支援!” “大将军之言有理!”杜袭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胡遵那边再次派人告急。原来汉军那里,在深沟中拼死施放火箭的汉军将士伤亡格外惨重,袁綝本人也因身中数箭,失血过多而阵亡。诸葛亮在后面闻知此事后,也深为伤痛,命全军奋力向前,不能辜负袁綝等人的牺牲。 在汉军的全力以赴的攻击前,负责把守北面与东面的两万魏军也是死伤颇多,就连北面的望楼,也因为汉军发石车不断地猛攻下,接二连三地倒塌,甚至还压死了许多魏兵。只是魏军在寨前除了挖掘沟壑、设立鹿角外,还堆积了许多土堆和石块,保护围栏。因此汉军短时间内还无法从北面冲进魏寨。但诸葛亮此刻也怀着必胜之心,亲冒矢石,指挥督战,汉军将士舍生忘死,架木板、填沟壑,并开始向魏寨北门发起冲击。魏军虽拼死抵挡,但越发吃力,照这样下去,汉军冲破北门也是早晚问题。 得知此事后,曹真当机立断,对杜袭说道:“我即刻前往北面,指挥士卒挡住蜀军!今日我便是死,也要让蜀军元气大伤!蜀军只要在六盘山内多待一日,我军便能在雍州多布置一些防线!来日洛阳援军一到,诸葛亮自然退兵!” “此间军务,便有劳子绪了!”曹真说完,便欲带着亲兵转马离去。然而未行几步,他便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曹真休走!!!” 其实魏延也听到远处汉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便知道攻破魏寨已在眼前。可曹真却迟迟驻马原地,也不曾喊出撤兵的指令,魏延猜到定是曹真不甘就此放弃阵地。可只要曹真坚守在这里,魏军忠勇之士便不会后退。随着他们的奋勇鏖战,汉军的死伤也会不断增加。 “罢罢罢!丞相准备强攻,多半是因我之故!”魏延心中长叹道,“前番我轻敌冒进,损折了数千将士,今日又如何能让我军再多添伤亡!” 下定决心后,魏延立刻环顾身边将士,毫不犹豫地正色道:“诸位兄弟,今日我魏延便是拼去性命不要,也要替我军扫除这个大患!” 其实以魏延的武勇,他眼下尚能率军从南门杀出,暂保性命,可他早已将自身的安危置之度外! “愿听将军调遣!!!”魏延麾下幸存的将士皆忠心不二,此刻被魏延的英勇所感染,人人舍生忘死,跟随魏延往前拼杀。 恰逢此时,东南寨外一带喊杀声大作。原来是吴懿奉了诸葛亮的命令,一面从东面攻打魏寨,一面快速绕过来援救魏延。魏军兵力有限,未曾在东面设下太多防御,轻易让汉军靠近寨前。吴懿在战马上,远远望见围栏的另一边,魏延正在远处被魏军围困在中间。吴懿当机立断,命弓弩手朝着寨中乱箭齐发。魏军只顾着围杀魏延等人,一时未曾提防后方,中箭者极多。杜袭离汉军稍近,难以躲避,只能挥剑遮掩,奈何终究不是武勇之人,手上一慢,胸口一箭正中,落马而死。 眼看杜袭落马,魏军更是一片惊慌。曹真急忙想要回来指挥士卒去东面抵挡,但魏延却是抓住机会,再次翻身上马,咆哮不断,奋勇往曹真的方向冲去,手中的大刀左右乱挥。身后的汉军将士同样奋不顾身,誓死追随魏延,与魏兵拼杀。 在内外汉军的配合下,魏延终于杀出重围,带着数十名骑兵当先扑向曹真。曹真身边除了二十名亲兵外,只有十余名士卒,正是守卫薄弱之时,震惊之下,不由得转马而走。那二十名亲兵自是护着曹真撤退,十余名魏兵拼死上前,却瞬间淹没在汉军的马蹄之下。 “保护大将军!放箭!”魏延身后的一些魏军将士看到曹真危急,也赶紧飞奔上前,不断放箭。在一身身惨叫声中,汉军骑兵陆续落马,魏延身后之人也越来越少。 “呜……”就连魏延本人也背中两箭,可眼看曹真就在不远处,他岂肯放弃。只见他一只脚猛踢马腹,同时娴熟地用另一只脚夹住大刀,双手取出弓箭,电光火石般地朝曹真一箭射去。弓弦声响,箭矢宛如流星一般射出。 “贼将休放冷箭!”几名亲兵连忙大声高叫,同时举起手中的环首刀,想要拦下箭矢。然而魏延这一箭却是用尽力气,快如疾风一般,从二十名亲兵地头顶一一掠过,穿过刀丛,直扑曹真而去。 可曹真却是鞍马娴熟,听到身后声响,便知箭矢射来。虽然难以看清,但情急之下,曹真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将身子往旁边一偏,那力道惊人的一箭擦着曹真身躯而过,只是竟不偏不倚,命中了曹真战马的后脑。那战马悲鸣一声,踉跄了几步后,猛地高高立起,一下子便将曹真掀下马来。亲兵们见曹真落马,急欲上前,然而身后却是响起一声嘹亮的嘶鸣! 在无数魏军与曹真震惊的目光中,魏延驾着战马高高跃起,一往无前,从天而降,右臂伤口血如泉涌,手中却是使出了最后的力气,嘶吼着向曹真刺出了手中的大刀。 “曹真受死!!!” “保护大将军!”曹真的亲兵们也是忠心耿耿,其中几人已是不顾一切,想要挡在曹真身前,即便自己会被魏延的战马踩死。也有数人从两旁冲上,举刀刺向魏延。 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魏延已是全然不顾,他此刻的眼中只有曹真一人! 血光飞溅,惨呼迭起。两名亲兵瞬间被沉重的战马踩在身下,骨骼的碎裂声清晰可辨。而魏延浑身上下,也同时插上了数把尖刀。 然而魏延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脸上竟扬起了一丝笑意。 他手中的大刀不偏不倚,这最后一击,终于刺中了曹真的胸膛。 “魏,魏延……”一口鲜血从曹真的口中喷出,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遍体鳞伤,宛如恶鬼的家伙。 能死在这样一位英勇的汉将手中,自己也算不冤…… 不!身为大将军,岂能就这样死于此地!自己还要统领魏军,击退诸葛亮,重夺雍州! 曹真艰难地伸出双手,想要拔出胸口的刀刃。可渐渐地,他已越发感觉不到手上的力气,身体几乎不听使唤…… 带着无尽的不甘,曹真头颅一歪,这位曹魏第一重臣,就此死在魏延手中。 “大将军!!!” 曹真的亲兵们皆是齐声悲呼,而魏延却是自豪地扬起头颅,发出了前所未有地长笑! 今日这一仗,杀得真是太痛快了! 从今日起,魏延之名,足可名扬天下! 只是虽然力斩曹真,但自己也着实弄得狼狈不堪,好在没让丞相等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前番损兵折将,自己已羞于去见他们…… 可惜未能再见关索那小子一面,否则定要问问他,自己今日立下的大功,他到底服不服。自己与他同为镇北将军,到底值不值…… 笑声未止,魏延已然气绝,而这声长笑,也永远刻在了周围汉魏两军将士的记忆中…… 第652章 大败魏军 “曹真死了!曹真死了!” 魏寨内外,凡是目睹魏延力斩曹真的汉军将士,皆是无比激动地高声欢呼。而魏军闻知曹真已死,即便不知真假,也足以亡魂丧胆。 而那些跟着魏延一起杀出重围的骑兵拼死赶到魏延身边,方才发现魏延已然气绝。众人皆是悲愤不已,甚至有人当场痛哭起来。 “诸位弟兄,为镇北将军复仇!!!” 伴随着愤怒的咆哮,汉军将士先后奋不顾身,痛击士气大挫的魏军。吴懿这时也领着兵马从南门杀入,魏军很快便招架不住,不是四处奔逃,便是跪地求饶。而吴懿得知魏延阵亡,也是大为伤悼,只恨自己来迟一步。 随着南面魏军的溃败,曹真、杜袭的死讯也传到北寨,正冒着矢石,奋力抵御汉军的魏军将士皆是惊恐不已。面色苍白的胡遵知道大势已去,也不再负隅顽抗,只能高叫一声:“速速放弃大寨!” 其实不用胡遵下令,许多魏军将士已经斗志全无,往南逃窜。而在汉军持续的猛攻面前,魏军已然连有序撤离也做不到,曹真的死讯对他们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胡遵虽然拼命维持秩序,但魏军队列越发崩坏,推搡拥挤、自相踩踏者不计其数。 “曹真当真死了?”诸葛亮此刻也靠近魏寨,听到寨中魏军的惊呼,不由得惊喜不已,他立刻对身边亲兵下令,让魏延与吴懿尽可能地堵住南门,软硬兼施,逼迫魏军投降。 然而诸葛亮的亲兵方才没去多久,吴懿那边派来的士卒便飞快地赶到诸葛亮面前:“启禀丞相,曹真已被镇北将军斩杀,可镇北将军他……” “他怎么了?”诸葛亮尚未对魏延的不世之功感到欢喜,便下意识地一惊,连忙紧张地追问道。 “镇北将军他伤势过重!”士卒说到这里,忍不住哭泣道,“去世了!” “啊!!!” 闻知魏延死讯,诸葛亮宛如五雷轰顶一般,差点从马上栽了下来,身旁亲兵赶紧上前扶住。过了好久,诸葛亮方才克制了悲伤的情绪,神情激动地下令道:“传令,全军追击!绝不可放魏军逃脱!” 在汉军将士的口口相传下,魏延立斩曹真、血洒沙场的事迹很快传开。人人都被魏延的忠勇所感动,全军士气大受激励,更加奋不顾身地猛攻魏寨。王平、马岱等人也纵马来到魏寨前,指挥士卒翻上土石,刀劈矛刺,大面积破坏围栏。最终,在汉军上下不懈的努力下,魏军大寨的北门及多处木栏彻底断裂,轰然倒塌,近七万汉军将士如潮水一般涌入魏寨,从后追杀魏军败兵。 南门那里,吴懿一面命汉军弓弩手从东面寨外放箭,一面汇合魏延麾下的剩余将士,堵住南门,奋力挡住魏军,人人口中不断高喝“魏军早降,可免一死”。胡遵几次指挥将士欲冲杀出去,怎奈汉军因魏延之死斗志越发惊人,在南门拼命挡住魏军,绝不后退。 更兼汉军从东、北两面猛攻不断,刀斧相加,矢石连连。混乱中的魏军毫无队形可言,且大量聚集,很快便被杀得鬼哭狼嚎,死伤惨重,遍地都是尸首。许多魏兵见进退无路,只能丢下兵器,向汉军乞降求饶。汉军将士虽然不少人欲为魏延报仇,但诸葛亮担心军中有人故意泄愤,便命士卒不得妄杀降卒。凡是魏军投降将士,皆可免死。如此一来,魏军降者不计其数。 “不许投降,敢投降者立斩不赦!”胡遵身为魏军大将,就算到了这个局面,也不甘放弃,拼死率领魏军忠勇之士往南门突围。诸葛亮在远处见胡遵骑着战马高声指挥,双目一寒,立刻命马钧将发石车全部推上前来,对准胡遵,发动猛攻。 极远的射程加上连续地抛击,顷刻之间,石块如雨点一般落下。胡遵在马上无处躲避,一块石头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头顶,瞬间七窍流血,跌落马下。一通乱石下来,胡遵与其身边亲兵士卒尽皆丧命。 胡遵一死,魏军也彻底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除了少部分极其忠心的将士奋战至死外,其余大部分魏兵尽皆向汉军投降。 夕阳西下,硝烟停止,喊杀平息,蛟龙谷一带尸横遍野,血腥味刺鼻,汉军则抓紧时间打扫战场,清点伤亡。 今日一战,魏军在蛟龙谷经营多年的营寨坚守了不足一日,便落入汉军之手。三万魏军除了不到三千的败兵趁乱逃走外,其余之人非死即降,其中降卒就有一万五千余人,曹真、杜袭、胡遵等重臣尽皆战死。魏军遗留在寨中的粮草辎重、铠甲兵器、车架战马几乎都落入汉军之手。 而汉军这边亦有近万的伤亡,随魏延一同当先杀入南寨的五千将士,只剩不到千人,超过半数的幸存者也是身受重伤。除十余员偏裨将佐外,大将魏延与袁綝阵亡,这对汉军也着实是个巨大的打击。 不过汉军今日的斩获与士卒损折,包括攻克魏寨所需的时间,都比诸葛亮预想地好上许多。即便曹真只剩下三万将士,那也是一股极其顽强的力量。如果没有魏延抢先冲入南寨,分散了魏军的火力并成功击杀曹真,那么即便汉军今日获胜,至少也要损兵过万。 一念至此,诸葛亮亲自带着众将来到魏延的遗体前。只见魏延神态宛如往日一般,吴懿、王平等人皆是伤感不已,诸葛亮更不禁垂泪叹息道:“我军今日大破魏军,文长功不可没!可惜如此忠勇良将,至此陨落,国失一柱,我失一臂也!” 没有过多的时间哀悼魏延等阵亡将士,诸葛亮又对吴懿吩咐道:“郭淮与姜维已率军突破南面冯家谷口,子远可速率一万兵马,先往南接应刘邕与邓艾,击退魏兵!” 吴懿办事勤恳,不顾辛劳,立刻点起兵马,往南而去。诸葛亮也同样抓紧时间,收编降卒,重整兵马,力求早日杀出六盘山。 且说邓艾在魏军冲破冯家谷口后,便独自前往老庄峰,将此事告知刘邕。二人汇合一千兵马后,便往北面而去。本来刘邕打算出其不意,袭击魏军设立在六盘山谷口的魏军营寨。可邓艾认为姜维足智多谋,即便寨中兵少,也不会不设防备,到时定会阻击汉军。而姜维等人为了奔赴蛟龙谷,也会加紧行军,汉军不能耽搁,必须尽快撤离。 得亏魏延当日离开渝麋县时,将城中府库内的粮草搜刮一空,使得魏军即便夺回渝麋,也前后耽搁了两天才得以继续进兵。而邓艾和刘邕则昼夜兼程,先魏军一步,往蛟龙谷而去。由于渝麋以北的山路相对宽敞,汉军又舍弃了车辆,行动迅速,因此始终领先魏军一段距离。 未过三日,在距离蛟龙谷尚有三四十里处,刘邕麾下的一名斥候便发现前方忽有一队魏军往南而来,约有三千余人。只是看他们行军慌张,不少人甲胄凌乱,步履蹒跚,俨然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 “定,定是丞相与镇北将军联手击破魏寨,夺了蛟龙谷!”邓艾当即分析道,“这,这些定是败逃魏军!” “既是败兵,那我等上前拦截,如何?”刘邕一想到魏延与一众汉将都大显身手,立下大功,便觉得手痒难耐,恨不得也多少几个魏兵。 邓艾尚未回答,留在南面哨探的一名斥候却突然回来禀报,说是姜维带着千余魏兵,距离汉军挺住之地已不足二十里。邓艾快速思考了一番,立刻建议道:“刘,刘将军,我军兵少,不宜与魏军正面交锋!我等不如于路旁林间埋伏,姜,姜维若是蛟龙谷失守,定然不敢久留,到时我等从后追杀!即,即便姜维回身交战,我等只需撤回林间,便可依据地利,进行反击!” “好,便如此行事!”刘邕也觉得邓艾之计相对稳妥,便率一千汉军前往西面的一处树林中进行埋伏。 而姜维那边在渝麋筹备好粮草后,便先率一千骑兵步卒,火速前往蛟龙谷支援。只是一路上,姜维始终心神不宁,担心蛟龙谷会抵挡不住汉军的两面夹击,因此他便命将士快点赶路,若能及时赶到,或能扭转局面。 然而,姜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侥幸逃出蛟龙谷的偏将军秦良领着残兵败将见到姜维的一刹那,立刻下马飞奔上前,哭诉道:“姜将军,我军大败,蛟龙谷已丢失,大将军亦已阵亡!” “什么!!!”闻知这等噩耗,姜维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他连忙下马,详细询问秦良交战的经过。闻知胡遵、杜袭等重要文武同样死于汉军之手,三万大军十不存一,姜维更是急火攻心,嘴角竟渗出一丝鲜血。 许久过后,姜维方才仰天垂泪道:“魏延如此搏命,蜀军如此骁勇,着实出乎我所料……一着不慎,全盘皆输啊,此乃我之过失啊!” 想起曹真这些年对自己的器重与提拔,姜维更是羞愧不已。事已至此,姜维知道悔恨已无大用,他知道汉军不会就此停歇,一定会尽快冲出六盘山,而魏军已经无力挡住汉军前进的步伐,姜维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为魏军保存兵力,以备来日再与汉军交锋。 事不宜迟,姜维随即命所有将士立刻往南而去。三千余名败残兵马在前,姜维亲率一千将士断后。未行数里,天色渐暗,西面忽然传来一阵喊杀声,秦良麾下的许多将士本就死里逃生,此刻仍如惊弓之鸟,得知有汉军突然杀出,哪管来了多少兵马,皆是没命地向前逃窜,甚至引发踩踏。秦良虽高声喝止,但却无法阻止魏兵溃逃。 “放箭!”刘邕见魏军如此不堪,便趁机命麾下弓弩手乱箭齐发,箭矢顺风飞行,不断落入魏军阵中,响起一片惨呼。虽然此举能对魏军造成一定地杀伤,但刘邕此刻身边只有七百余人,还是不敢过分上前,以免彻底暴露兵力,因此只是远远地保持距离。 很快,秦良便发现汉军人数竟不满千人,急忙召集身边魏军进行反击。于此同时,姜维得知前面又汉军伏击,便立刻领命前来救援。刘邕见魏军大举前来,急忙率军往西面树林退去。姜维见汉军来去迅速,短时间内难以追击,便对秦良说道:“速率军士南撤,不可恋战!我料蜀军正从蛟龙谷前来!” 秦良本就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地,连忙招呼残兵们往南而去,刚才那一波,又让魏军损折三百余人。刘邕与邓艾见姜维亲自断后,也不轻举妄动,待到魏军远去后,方才出来清点战果。 次日,刘邕与邓艾又遇到吴懿领兵前来。二人闻知魏延战死,皆是伤感不已。邓艾回想当日魏延让自己在危急时刻离开冯家谷口,心中更是感动,立誓要助汉军早日夺得雍州全境,不负魏延厚望。 三人合兵一处,继续往南进兵,一路倒也畅通无阻,抵达渝麋县。不过姜维与郭淮知道大势已去,不敢停留,早已兵分两路,一路从汧水顺游而下,一路翻山越岭,奔赴六盘山谷口。而魏军撤退之匆忙,甚至将一些来不及带走的物资与伤重士卒留在了渝麋。 听闻前往谷口的山路相对较窄崎岖,尤其是老庄峰那一段,吴懿当即说道:“魏军虽退,但沿途必有埋伏,我等便先驻守渝麋,打造舟筏,安顿城中百姓,等待后续兵马,再商议进兵之策!” “后,后将军之言虽好,但魏军已在六盘山谷口设下营寨!”邓艾这时却忍不住建议道,“我,我军若在城中停驻,难免向魏军示弱,其心可安!不如立刻往谷,谷口快速进兵,如此姜维必然以为我军大队人马将至,决,决计不敢久留寨中!” 吴懿闻言,略有犹豫。刘邕也向吴懿举荐道:“此番我军能在雍州一带屡破魏军,邓士载屡献良策,功不可没!其才足可匹敌姜维,后将军可与其同行,定然无虞!” “魏,魏军人心惶惶,便是有埋伏,也,也难以为患!”邓艾自告奋勇地说道,“末,末将愿亲自领兵在前哨探,为,为大军开路!” “” 第653章 乘胜追击 “早听丞相谈及邓士载才能出众,今日我便见识一番!” 最终,吴懿从全局出发,也同意了邓艾的建议。他命刘邕领一千兵马驻守渝麋,时刻留意汧水的情况,提防魏军突然杀回。而吴懿本人带着邓艾与一万兵马,从山路往南而去。邓艾亲自与三千兵马在前开道,他这段时日已经在这条山路上来回两次,对两侧山林已十分熟悉,凡事不适合埋伏的地方,他便不耽搁时间,带兵马快速前进。 而魏军那边,郭淮带着五千士卒,其中包括蛟龙谷的残兵败将,护送大部分粮草辎重,从汧水离开六盘山脉。而姜维则率领六千将士,走陆路回到魏军位于六盘山谷口的营寨。只是姜维担心汉军从后追击,便打算在沿途适宜之处设下伏兵。然而令他赶到惊讶的是,汉军在后面紧追不舍,且行军速度极快。魏军方才在路边的一处高山上布置好埋伏,汉军前队便离他们只有数里之遥。 “蜀军进兵如此迅速,莫非诸葛亮已率军赶到渝麋?”姜维在半山腰暗自思忖,“为了能让蜀军尽快冲出六盘山,此刻确实不是耽搁的时候……” “前队只有三千蜀兵,若能伏击一阵,便是挡不住蜀军大队,也能杀杀他们的锐气,为我军挽回一些颜面!”姜维权衡利弊,还是决定留在山上,等有所斩获后,才退兵不迟。 少时,汉军前队已临近山脚。就在魏军将士摩拳擦掌,打算好好出口恶气时,汉军却突然停住了前进的脚步。片刻之后,只听山下突然传来一声带着口吃的高喝:“姜,姜维,此处草木幽深,山岭高耸,当,当真是个适宜伏兵的好地方!” “竟被发现了?”姜维在山上听得一清二楚,当下一惊,附近的魏兵皆是面面相觑。 既然伏兵已被识破,姜维便不做无用功,立刻命山上将士有序下山,同时命在前方路上待命的数千魏兵赶紧前来接应。而汉军那边看到邓艾一下子就看穿魏军的埋伏,人人佩服不已。而邓艾则命士卒严阵以待,谨防魏军奋起一搏。不过姜维知道汉军肯定另有大军在后,即便他此刻麾下兵力占优,也没什么意义,因此两军虽是剑拔弩张,倒也相安无事, 看到汉军没有轻举妄动,尚未下山的姜维心中忽地一动,随即朝汉军阵中高喝道:“敢问方才喊话之人可是蜀将邓艾?” 既是姜维点了自己的名字,邓艾若是再想隐藏下去,便显得有些胆怯,因此他也毫不示弱,高声回应道:“在,在下便是邓艾,邓,邓士载!” “果然是他!”姜维脸色一变,随即感慨道,“多谋之人,所见竟如此相同……” 自己沿途设伏一事,甚至连埋伏的地点都被邓艾精准地料中,此人的才华恐怕更在自己之上。汉军之中竟有这号人物存在,着实出乎自己预料,也难怪汉军能在雍州屡屡获胜。 遇到一个才能足可与自己抗衡的奇才,姜维的好胜之心也到达了极点,他再次朝着山下叫道:“邓艾!你足智多谋,今日我已知晓!来日交战,我必能胜你!” 邓艾却不在乎与姜维斗嘴,反而耐心地劝说道:“听,听闻姜伯约乃少年英才,岂不知天命在汉,何,何不早早归降?” 但姜维此刻绝不会被只言片语所动摇,只是义正言辞地笑道:“多说无益!来日我等沙场上再见真章!” 很快,姜维与魏军全部都撤到山下,继续往南而去。邓艾也继续带着兵马跟在后面,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始终逼着魏军。而吴懿在后面得知邓艾识破了姜维的伏兵,也十分佩服邓艾的才华,放心地带着七千将士从后追赶,很快也追上了前部兵马。 由于汉军追得太紧,魏军人心不安,姜维不得不昼夜兼程赶路。好不容易回到位于六盘山谷口的营寨,魏军却发现汉军大队也离他们越来越近。由于寨中没有多少粮草可供数千军士食用,护送粮草辎重的郭淮也没用赶到,姜维知道已经不能通过此寨挡住汉军,便只好一把火烧了营寨,带着兵马赶往陈仓。 得知姜维烧寨而去,邓艾也算松了口气,如此雍州大局已定。而汉军将士时隔数月,终于从崎岖的山谷中来到平原开阔之地,人人欢欣雀跃,恨不得立刻大展身手。不过吴懿为了快速行军,因此随身携带的干粮有限,此刻也无法继续进兵,只能在六盘山谷口等待诸葛亮的大队人马。 趁着汉军停驻之际,姜维与郭淮汇合于陈仓。而姜维派去东面的斥候也快马加鞭地带回消息,洛阳方面的援军依旧未至,长安依旧在丁奉等人的手中。得知此事后,姜维不由连声长叹,默然无语。 “姜将军,眼下我等该当如何?”陈仓守将鹿磐得知曹真已死,魏军惨败,也是惊恐万分。此事尚未在城内传开,否则一定会动摇军心。 “蜀军即将进入平原之地,只凭我等已无力守住雍州……”姜维无奈地摇头道,“眼下不如将所有兵马尽数撤回潼关,以图来日再战!否则诸葛亮大军一旦围住陈仓,我军便危在旦夕!” “可是就这样弃守雍州,我着实不甘!”郭淮身为雍州刺史,肩负守土之责,显然知道雍州失陷无论对国家还是对他自己,都有怎样的后果。 “大军伤亡惨重,我等便是坚守陈仓,也于大局无补,除非洛阳方面另有援军前来,打退诸葛亮大军。”姜维说到这里,又不禁叹息道,“可关索同样进犯南阳,只恐洛阳兵马捉襟见肘!” “我相信圣上绝不会轻易放弃雍州!”郭淮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愿亲自留守陈仓,以图在后方干扰蜀军!” “郭将军,这……” 姜维还想再上前劝说,郭淮却是坚决摆手道:“大将军等人为国捐躯,我身为刺史,又岂能临危退却!前番我已将家眷送至洛阳,便是为了今日!” “郭将军如此忠义!磐愿舍命想陪,一同坚守陈仓!”鹿磐也在一旁慷慨激昂地说道,丝毫没有畏惧之意。 眼看二人决心已定,姜维知道自己无法再劝,而且在汉军后方留下一个易守难攻的据点,或许会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 商议已定后,姜维与郭淮、鹿磐二人谨慎选择了三千对曹魏忠心可靠的忠勇将士,让他们驻守陈仓,并留下一年有余的粮草。安排妥当后,姜维自率近万兵马,火速往东而去,争取在汉军大队进入雍州平原前,远离六盘山。 且说诸葛亮率大军先抵达渝麋,得知吴懿与邓艾已成功占据六盘山谷口后,便彻底放下心来。他先好好抚慰了一番城内百姓,渝麋本来是人口不多的太平小县,此次遭到兵戈之乱,也算被折腾地苦不堪言,诸葛亮自然要亲自出面,安定人心。 待到诸葛亮走出六盘山后,吴懿与邓艾等将士立刻前往谷口迎接。而诸葛亮见到邓艾,更是当着全军将士的面,握住邓艾的手,高声称赞道:“邓士载此番从南阳千里奔袭雍州,转战四方,为我军出谋划策,屡破魏军,着实立下汗马功劳!” 邓艾因为出身寒微,且归降汉军仅一年,因此为人低调,不敢张扬。今日被诸葛亮当着数万大军的面如此赞扬,当下慌得手足无措,连忙下跪道:“丞,丞相谬赞,末,末将只是尽了些绵薄之力!镇,镇东将军远谋长安,三,三军将士不畏生死,浴血奋战,绝,绝,非末将一人之功!” 看到邓艾如此谦虚,诸葛亮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亲自扶起邓艾后,又高声叮嘱众将道:“雍州尚未平定,洛阳必有援军前来,诸位切莫轻敌,来日还需谨慎迎战!” 众将高声答应,诸葛亮又说了一番勉励的话后,吴懿这时上前开口道:“丞相,斥候昨日来报!姜维已率近万将士往东而去,陈仓那里仍有魏军把守,军士数量,想来不超过五千!” “魏军果然不肯轻易放弃陈仓重地,想必也绝不会放弃雍州!”诸葛亮知道此事后,微微皱眉,随即对吴懿正道:“子远领两万兵马为前队,随邓士载赶往长安!沿途可将曹真死讯传开,有助于各县军民归顺大汉!” 吩咐完吴懿后,诸葛亮又唤来王平:“子均可领兵五千,前往陈仓!我即刻命高翔从散关前来支援,你二人可合兵一处,不必强攻,但也切莫轻敌!” 吴懿与王平领命而去后,诸葛亮又点起大军,有序往东进发。前番投降的一万五千余名魏军降卒,凡是雍州人士,尽皆收编入伍。其余州郡之兵,三成送往凉州天水,受伤之人占了绝大部分,另外七成则跟着汉军继续进兵。由于诸葛亮亲自出面安抚,且命汉军不要为难他们,这些降卒眼下暂无偷跑甚至反叛之心,只要能有口饭吃,就心满意足。 而姜维知道汉军一定会在后追赶,因此一路行军速度极快。途径郿县、武功、槐里前,姜维已经差人先一步通知,命城内伤卒先行上路,并将城内钱粮尽数装车,魏军一到,便可用最短的时间推车上路。多地县令与扶风太守韩珍知道数万魏军惨败,也便携带家眷,与魏军同往东撤。事情虽然繁琐,但姜维尽心尽力,操作地有条不紊,尽可能为魏军减少损失。但凡渡过桥梁,姜维便命魏军将桥梁拆断,以此阻挡汉军。 只是途径长安时,姜维见城头汉军旗帜依旧飘扬,心中颇为愤恨,整个雍州战局的扭转,全因长安失陷。想到这里,姜维忽然心中一动,眼下邓艾不在城中,丁奉一勇之夫,或许可以用计策夺回长安。如果能成,魏军日后重夺雍州也就更有希望。 第654章 斥候遭遇 自邓艾与李震前往散关报信后,丁奉便率兵镇守长安、杜县两地。前番白荡桥一战,汉军虽然斩杀费曜,但也只是一场惨胜,幸存的三千余名汉军将士,受伤者极多,就连丁奉本人也是左臂重伤。因此汉军根本无力再到城外作战。丁奉命谢金领兵一千到杜县好生守卫,眼下外无援兵,必须确保城内人心安定,杜绝生乱。 不过让丁奉倍感欣慰的是,原本驻扎在武功的万余魏军突然在姜维与郭淮的带领下,往西而去。姜维知道定是邓艾与李震突破了魏军的盘查,成功抵达散关,让魏军不得不回防后方。 与此同时,长安东面的潼关一带也没有魏军援兵的身影,汉军终于放下心来,静守城池,等候战局变化。 然而这一日,长安城西的斥候突然来报,说是发现一路魏军的身影,人数将近万人,统兵之人正是姜维。 “姜维折回长安,究竟有何目的?我这里并未收到西面任何消息……”丁奉惊讶之余,不由得细细思忖起来。 其实姜维未雨绸缪,早在他率兵撤出六盘山之际,便派人先通知郿县、武功等地,除了准备退兵外,也命军士外出巡哨,严防汉军信使将大败魏军的消息带到长安,目的就是为了迷惑丁奉。而吴懿派去长安的信使,也尽数被魏军截杀。姜维知道此事后,便更加放心地展开计划。 而由于邓艾不在长安,丁奉仅凭自己难以猜透其中玄机,不过他立刻派人去请石苞过来。这段时间,石苞一直协助丁奉处理长安事务,一展才能,深受丁奉等汉军将士信任。 少时,石苞到来,丁奉便将此事告知于他。石苞思忖一番后,随即回答道:“虽是西面未有军情送来,但不排除魏军大败,姜维率残兵撤回潼关,将军不可不察!” “仲容之言确实有理。”丁奉微微点头,但他仍是有些担忧地说道,“只是万一姜维是得胜而来,断我等归路,又当如何?” 石苞则十分肯定地说道:“若是断我军归路,姜维势必引军去攻杜县,而他也定会火速进兵,不给我军退兵之机,以便围困!” 经过石苞的提点,丁奉的脑子也清晰了许多:“倘若魏军大败,我军定会从后追赶。姜维等人一路败逃,定然人困马乏,临近长安时,只怕会有所停歇!”仟千仦哾 “将军所言极是!”“我等只需好生观察魏军进兵速度,便可知晓其中真伪!” 又过了半日,丁奉又陆续收到消息,说长安城外突然出现了许多魏军斥候,甚至连杜县的谢金也差人诉说此事,并表达了一些担忧。丁奉当机立断,唤来石苞与熊哲,吩咐道:“魏军此举不知真假,为防万一,本将决定亲自出城哨探魏军情况,仲容可随我同去!至于守城之事,便拜托熊将军了!” ….“丁将军放心!我定会竭力守卫长安!”熊哲当即拱手道,“只是将军臂伤未愈,还是小心为好!” 交代完熊哲后,丁奉轻装上阵,带着石苞与十余名斥候飞马出了长安。往西走了尚不满十里,远处便出现一批魏军斥候的身影,不过距离实在太远,难以看清人数。 丁奉忍不住在心中暗想:“长寻常告诫我,临阵交战,要设法揣摩敌将之心,如此方能制胜……也不知姜维是如何交代这些斥候……” 丁奉反复站在姜维的立场上思考问题。突然,他的眼睛一亮,连忙对石苞说道:“仲容,我听闻你有些箭术,你可按我之言行事!” 石苞果断点头,按照丁奉的吩咐,领了一半斥候往南分道扬镳。而丁奉则继续率领剩余的一半斥候继续向前,很快便与那些魏军斥候相遇。 在以往的交战中,两军负责哨探军情的斥候要是在野外遭遇,人数占优的一方往往会逼退对面,有时斥候之间也会进行以弓弩为主的交战,甚至出现人数劣势方反占上风,因此军中斥候大多都非平庸之辈。丁奉看到对面斥候竟有十三人,心中不由一惊,感慨姜维好大手笔。 “此地距离长安堪堪十里……”丁奉注意到对面的魏军斥候显然再向他们逼近,当即决定道,“我且先退,看看他们是否会趁势追来!” 丁奉一声令下,带着七名斥候调转马头,往长安方向而去。而那十三名魏军斥候竟也策马追击,甚至张弓搭箭,射击丁奉等人。不过由于两边距离较远,因此丁奉等人相对安全。 只是魏军斥候丝毫没有停步的迹象,让丁奉身边的那几名汉军斥候十分紧张,而丁奉见魏军紧追不舍,脸上却扬起一丝冷笑。他将目光转向南面,隐约看到一伙人疾驰而来,正是石苞与另一半斥候。 “不好,中计了!快撤!”带队的一名魏军什长这时也看到了石苞等人,顿觉不妙,急忙带领众斥候转马而逃。然而石苞却是眼疾手快,迅速取出弓箭,然后勒住马,朝着魏军阵中嗖的一箭射去。只听一声嘶鸣响起,一匹战马倒地,将上面的斥候掀下马来。 “速速回身交战!”而丁奉那边也注意到身后的情况,立刻率领身旁斥候杀了回去。汉军斥候先后张弓搭箭,杀了魏军一个措手不及。魏军匆忙之下只能放箭还击,可丁奉今日虽因为臂伤不便放箭,但还是可以单臂抡动长矛,挑开从远处射来的箭矢,掩护众斥候。加上石苞箭术精湛,即便不能每发必中,也足以让魏军疲于躲避。一番交战下来,魏军斥候中箭者近半,那什长见势不妙,急命众人赶紧逃走。 然而方才那名坐骑中箭的斥候因为马匹阵亡,无法随众逃脱。眼看其他斥候飞马逃走,那什长心中一狠,突然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将那斥候一刀砍翻在地,然后纵马奔逃。注意到这个举动后,丁奉神情一变,立刻明白了那什长的用意。 “丁将军,他们是不想军情遭到泄露,故而不留下活口!”石苞这时也来到丁奉身边,诉说道。 “姜维心中果然有鬼!”丁奉冷笑一声,随即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魏军尸体。他快速思考了一番,突然灵机一动,翻身下马,将一名中箭而死的斥候拎起,然后将他放在马上。 “丁将军,你这是……”石苞略有诧异地问道。 “镇东将军曾说过,兵者,诡道也!”丁奉自信地说道,“哪怕是细微的诈术,有时候也能骗过敌人!” 石苞细细一想,也明白了丁奉的用意。众人带着一具魏军尸体,立刻返回长安,静观其变。 喜欢三国之白马关郎 . 壮士铁马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655章 进驻长安 第656章 亲往南阳 养伤多日,虽然未曾完全康复,但丁奉在长安可是憋坏了,如今再次率领将士踏上征途,自然迫不及待,带着兵马驰骋于雍州平原。不出四日,便收服了冯翊郡境内的下邽、莲勺、频阳、重泉四处县城。 前番姜维途径长...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 ….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你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看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壮士铁马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657章 骤闻噩耗 三国时期,道路远没有后世发达,从洛阳到宛城必须要绕过秦岭东端,因此相对耗费时日。大军离开洛阳五天,方才抵达摩陂,距离宛城尚有三百余里。不过曹睿已派人提前告知司马懿自己御驾亲征,想必一定可以身份三军士气...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658章 筹划反击 “若非万不得已,臣也不想出此下策!”看到曹睿锐利的眼神,刘晔惶恐地伏拜于地。 良久过后,曹睿方才无奈地叹了口气:“卿之用意,朕已知晓!可大魏多年来连遭败绩,又失凉州,得亏国力雄厚,方才不致生乱!...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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