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龙人》 第一章 楔子 古代佛经中经常提到的“膳戒城”,其实就是曾经有着三坊十八铺老昆明城。坊不是讲牌坊,而指的是街区,铺指的则是驿站。 实则在明朝之前,昆明其实还算不上城。而且还年年旱涝多灾,死伤百姓无数;当时还一个小黑哥为灾荒写了一首打油诗:“挨刀死龙王,遍地闹灾荒,老子遇到你,把你鳞拔光!”。 直到明洪武年间,在风水造诣上已至登峰造极的风水堪舆大师汪湛海领旨入滇,随后才有了昆明城。 可这位曾经设计过明太祖皇陵,明宫和澳门等地,且在后世的小说里把他写成喜欢在自己墓『穴』里放置一只死猫的土木工程大师,到了昆明就遇到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麻烦;那就是不管城墙筑得多么坚固高大,只要到了十五月圆之夜,筑好的城墙就会无缘无故倒塌! 汪湛海感觉奇怪!自己又没在筑城材料里吃回扣,为何总是倒塌呢?他又满怀狐疑地接二连三筑城,可是一到月圆之夜,城墙依旧倒得一塌糊涂。汪湛海为此愁苦烦恼,却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焦虑万分时,有一个长着一张黑脸的人出现在他面前,自称是昆仑龙神前来指点,三言两语后,汪湛海才知道这昆明乃是一处龙『穴』。 此龙『穴』,绝非风水上所说的吉地龙『穴』,而是指龙窝。滇池,黑龙潭,蓝龙潭、白龙潭,菜海子九龙池,甚至是昆明百姓口口相传的东西寺塔下,都镇压着龙;且皆是恶龙。 那个自称神明,却有黝黑肌肤的人指点汪湛海:“原筑城墙灵『性』不通,故屡筑屡倒。昆明旺龙,呈艮山趋乾之势,有龟蛇相交之象;若能九里三分六道门,三山一水轴线清;便可华山落脉到山岗,天下第一风水城,洋洋大海作明堂,龟蛇相交昆明城。”。 昆明城的名字,也就由此而生。 汪湛海闻言如梦初醒,顿时脑中灵光一现,就把老昆明城给筑城了灵龟形状;大南门是龟首,北门是龟尾,大东门、小东门、大西门、小西门分别是龟的四只脚。故而现今的昆明小西门附近,有着龟背立交桥,就是这样来的。 在北走蜿蜒的长虫山之麓,老昆明城与其气脉相连,形成龟蛇相交之玄武态,使得昆明有了一股天造地设、山长水远和万物合一的气势。从此城墙在没塌过。 城池筑好后,汪湛海站在五华山上俯视着建筑好的昆明城,不无得意地道:“此城池龙气益发,风生水起,定能造福于云南人,相信五百年之后,云南必定远胜江南。”。从此一语成谶! 这是老一辈的昆明人们,所知道的传说;可却不知道当年指点汪湛海的哪是什么神明,那正是锁龙人!而写下打油诗说要龙鳞拔光的小黑哥,也正是此人。 锁龙人巧借大明王朝的雄厚实力,以城为阵,镇住了居于昆明这坝子上的所有恶龙。随后飘然而去,不知所踪。而我们的故事,正是要从锁龙人和老昆明城开始说起。 第二章 现身昆明城 你要问锁龙人是什么?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锁龙人这一行虽鲜为人知,既不是上九流也非下九流;但他们是在华夏大地上,已存在数千年且古老而又神秘的职业。 自打有华夏开始,锁龙人就行走于九州之间,出没于龙『穴』之地,在暗中镇妖降龙保一方太平。 据说锁龙人以世家传承的方式延续香火,虽然偶尔也会收外姓门徒,却也只招资质极高的人;这样的人可谓是凤『毛』麟角。可见能做锁龙人的,那都是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 而他们那一手降妖伏魔锁龙斩蛟的秘术,亦是传内不传外。以保证身份不被外『露』,家人不会遭遇报复的同时,妖魔鬼怪也无法窥视其秘术。 且所有的锁龙人胸口,都有用鸽血和诸多秘料混合后所刺刺青,刺的是其状如犬而豹文,其角如牛,其音如吠犬,专吃龙脑的狡图案。据说此刺青有辟邪功效,但因混入鸽血,所以不喝酒此刺青绝不会显象。 这便是锁龙人,一个神秘莫测,鲜为人知的职业。 到了清末时,只因华夏大地上长期混『乱』,妖魔鬼怪层出不穷,邪人趁虚而入,锁龙人纷纷出动降妖伏魔,却因此死伤无数,险些从此消亡;最后也仅剩八大家族。 纵然如此,天下也不太平;妖魔鬼怪依旧横行肆虐,锁龙人们不得不奔走于各地,甚至有时为了降妖伏魔,他们经常风餐『露』宿,食不果腹。 而到了民国时期,昆明城则是锁龙人活动最为频繁的地方。锁龙人在这个坝子中斗活尸镇妖魔,默默无闻地留下了一句至今昆明还在流传着的老话:“昆明有鬼也有仙。”,和一段段传奇佳话。 至于锁龙人是怎么来到这传说中的膳戒城中?又在这坝子里做了些什么?那就得从1913年开始说起了。 那一年十月,国会受到恐吓,袁世凯当选正式大总统。同月,一个二十出头年轻人从四川而来,跋山涉水后到了昆明城。 此人生得清秀,眉如远山目似朗星,眉宇间带着淡淡的书生气;高瘦的身躯上,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青『色』大褂,圆领直袖,手中握着一把油纸伞。 随行的还有一个挑着许多泛黄书卷的小童,和一只肩高三尺,身上长有黄黑相间长『毛』的獒犬。 看他的模样像是个温文儒雅的读书人,但紧随其后的獒犬目光凶恶,虽未主动攻击人却也无人敢靠近这个年轻人,只是远远的观望着,对那巨大的獒犬指指点点。 那时候,老昆明城里有不少人是走马帮的,他们都进过藏区,对獒犬并不陌生。但像这个年轻人所带着的这只如此高大,足足比正常獒犬高出一头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众人对那獒犬好奇地指指点点,却不知那獒犬主人,是那仅存不多的锁龙人世家,蜀中木家大少爷。 那时候半城半水的昆明城,是三江并流、两带萦绕、河网密布的格局。运输还是水路为主,大小篷船、双单彩船和小拔船等各种船只云集于此篆塘河上,形成了桅满篆塘的景象,盘龙江两岸更是大小码头林立。 此男子就是乘舟顺盘龙江南下,到了圆通山附近,今日圆通大桥一带下了船,先逛了圆通寺,再在附近吃了一碗云南小吃大救驾,然后去了东西寺塔转了一圈,再去金马碧鸡坊逛了逛,最后走到了沙腊巷中。 就是今日春城的沙朗巷,省中医院的附近。 冷风从巷子中吹过,带起阵阵尖锐的啸声。年轻人信步而行边走边看,最终在巷子里一座大门紧闭的宅子面前停下。獒犬也乖巧蹲坐在他脚边,寸步不离。 这是一颗印式的宅院,由瓦顶土墙的正房、厢房和倒座组成四合院,平面和外观呈方形,方方正正好似一颗印章。一楼一底楼房有正房三间,底层一明间两次间,前有单层廊(称抱厦),构成重檐屋顶。左右两侧为一楼一底吊厦式厢房,厢房的底层各有两间,所以又称为“三间四耳”。 年轻人双眼直视着身前那道斑驳的大门许久,才对他的小童缓缓问到:“妙绝,你看此地如何?”。 “少爷,我可不喜欢这地方。”小童环视着大白天都不见人影,且因四周房屋林立而显得狭小昏暗的巷子,淡淡回到:“此地南北通透,阴风灌顶有大凶之象。”。 语毕鼻子一动,嗅了嗅面前的空气,又道:“而且我闻到了鬼魂的味道,还是个产鬼!”。 小童说的产鬼,就是死去的产『妇』。 “那就这儿。”男子点头间淡然一笑,面有不以为意之『色』地道:“看这屋子也好久没人住了,你去打听打听,把房东请来。我要买下这院子。”。 名叫妙绝的小童深知看似弱不禁风的年轻人,骨子里有一股倔强,认准了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索『性』也没多言,应了一声后放下担子,寻着来路找人去了。 待他走后片刻,年轻人见四下无人,便转头看向右侧,本还外白内黑的双眼,瞬间化为了乌青之『色』。顿时就见到方才还空无一人的门边阴影下,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目『露』怨恨凶光的白衣女人,正用那被几缕乌黑头发遮住,有着深陷眼窝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深深的怨念,在女子眼眶中徘徊。 面如死灰一般的女人衣袍肚子处,多了一道竖着口子,透过口子可见到她圆鼓鼓的肚皮上,还竖着一道两尺长的伤口,正在不停的流血。一双带血的稚嫩小手,从她腹内伸出,扒开了伤口后『露』出一张满是血污的皱皮小脸,好奇的打量着年轻人。时不时的还伸出舌头,『舔』去自己脸颊或是嘴角的血污。 若是此时有人经过此地,是绝对看不到这个女子的。这般恐怖的景象,只倒映在了年轻人的眼中。 “你是怎么死的?”年轻人不惊不惧,打量着眼前这个产鬼勃颈上,还有淡淡的五指痕迹后,悠悠问到。 女鬼没有说话,只是很机械的抬起手来,指了指男子身边的院门门头后,咧嘴一笑下两边嘴角直抵耳根之前,『露』出一口尖锐的黑牙。 男子本能地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只见本还空无一物的门头上,赫然多了一个上吊的旗袍女鬼。长长的舌头伸出口外,凸起的双目上翻着。四肢与她那垂在离地两尺左右的半空中的身体,一起随穿梭于巷子里的阴风轻轻的摇曳着。 “有意思。”男子不惊反喜,微笑着嘀咕道:“这宅子我住定了。”。 语毕之时,双眸再次恢复了原样,那产鬼和上吊的女鬼,立刻从他眼眸中消失不见了,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 与此同时,离去半晌的妙绝,带着一个身着灰『色』皂衣,长得肥头大耳带着一顶瓜皮小帽,胸前斜跨着一块的怀表中年男子快步赶来。 巷子的另一端,也有一个花甲老『奶』『奶』朝着年轻人这边缓步而来。 “少爷,这就是房东。”妙绝在年轻人身边站定后,指着胖男子说到。 “先生您好,您这宅子卖吗?”年轻人先是很礼貌的伸手,跟那只满手是汗的胖手握了握后,又道:“如果卖我想买!价格多少?”。 “卖,卖,一百个大洋!”胖男子面『露』几分喜悦,急声说到。 此时那花甲老『奶』『奶』也走了过来,把两人对话听了个真切的她,立马对年轻人用昆明方言骂到:“小娃娃,你是想找死噶?你给晓得住进这个院子里克呢人,只要是女的都会无缘无故的『自杀』,这个房子整不成伙食,住不得呢!”。 此言一出,换来了房东胖男人狠狠地瞪眼,示意老『奶』『奶』快点闭嘴。但那老『奶』『奶』对其视而不见,反而抬手一指胖男人的额头处,继续用昆明的方言破口大骂道:“你个缺德鬼,你家婆娘不就是吊死在这个门头上呢么?”。 此言一出,胖男人立刻在大白天都感觉微凉的巷子里,额上顿时冷汗淋漓。 “老『奶』『奶』谢谢您啊,可我是男人啊死不了的。”年轻人不以为意的笑笑,又转头对房东轻声道:“贵了点。”。 “呃那五十个大洋如何?”胖男子摊开五指,在年轻人面前晃了晃。 年轻人淡笑着,在担忧和焦虑的老『奶』『奶』的拼命的劝阻下,点头说到:“成交,房产和地契带了吗?”。 “带了带了。”胖男子松了一口气,赶忙从袖中掏出了房契和地契。 年轻人接过来打眼一瞧,上面的大印确实是民国『政府』的绝非伪造后,对妙绝说到:“给钱。”。 妙绝不缓不慢的从袖中,掏出一捆用红纸包裹着的元银,在老『奶』『奶』的唉声叹息下递给了胖男人。男人掰开红纸,验了一下真伪数量发现没错后,招呼都没打一个,就兴高采烈地匆匆离去了。 这满是冷风充斥着的小巷,他多待一分钟都不愿。 “憨粗粗呢。”老『奶』『奶』看着年轻人骂了一句,又跺着三寸金莲的小脚,苦口婆心地道:“他们家这屋子,真呢住不得人。”。 “谢谢提醒。”年轻人又是笑笑,对老人家客客气气地道:“我叫木青冥,以后我就住在这儿了;有什么麻烦需要帮忙的,您尽管在这儿找我。”。 从此木家大少爷,就在这沙腊巷中安居乐业,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锁龙人小剧场,为何大救驾?大救驾是云南腾冲县最出名的传统小吃之一,也是云南十八怪之小吃。久负盛名的皇封名吃“大救驾”——腾冲炒饵块,更是以其『色』、香、味、形四美并具的独有品质倾倒了有此口福的天下吃客。据传,清初,吴三桂率清军打进昆明,明朝永历皇帝逃往滇西,清军紧追不舍。农民起义军大西军领袖李定国命大将靳统武护送永历皇帝至腾冲,当时天『色』已晚,此一行人走了一天山路,疲惫不堪,饥饿难忍。于是找到一户农家讨吃的,主人就把家里认为最好的食品炒在一起,做成了由饵块、火腿、鸡蛋,青菜组合的一盘菜。永历皇帝吃后赞不绝口地说:“炒饵块救了朕的大驾。”从此,腾冲炒饵快便有了一个别名——“大救驾”。】 第三章 运粮河惊现浮尸 【书接上回,话说蜀中木家大少爷,从千里外的巴蜀天府之地,轻装简行赶到昆明,莫名其妙地找了个阴凶鬼宅买下居住。从此木青冥在昆明城中安居乐业,却不想昆明这坝子也不太平,木少爷又是看似温文儒雅,实则骨子里乃‘好事之徒’也。这才引出了木少爷入坤宝斋,做掌眼从未走眼,运粮河上忽有浮尸惊现,大观楼边锁龙人初遇美狐仙。】 木青冥买下鬼宅且入住其中的消息,很快就在当时也不算太大的昆明城中,传得人尽皆知。 可不久后,另一个关于他的大新闻又再昆明城中传开;听闻有人见过,这小子不知道从哪来弄来了许多的明代家具,分了三批运往宅中。 据说那件件都是无论高低长短、粗细宽窄,都是令人无可挑剔地匀称、协调的物件。价值连城,就连当时昆明富商们也不禁唏嘘。 家具里有黄花梨嵌瘿木五屏风式宝座和洞式门罩架子床,还有那红木而制的『插』屏式座屏风,崖柏的雕花架格和方角框,以及水曲柳的圆桌和紫檀四开光坐墩等等。弄得是让当时昆明地界上的盗门门徒们,各个不但心痒痒,手也痒痒。 可一想到木青冥带着的高大獒犬,以及阴森森的沙腊巷中是出了名的闹鬼之地,这些物件又都在鬼宅里,盗门高手们也只能含憾着望而却步。 打从那时候起,有钱公子木青冥就成了昆明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他们经常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女人磕着瓜子,男人手提水烟筒,纷纷猜测这小子能在鬼宅里住多久?会不会被吓着? 不曾想木青冥不但住下了,还住得安安稳稳的,三个月下来一点事都没有,整天红光满面精神饱满,人还长胖了些许。 人们不禁费解,却又猜不透这小子怎能百鬼不侵?殊不知这木青冥就是锁龙人,干的就是降妖除魔的活儿,自然也就通晓布阵之法。 他在入住前,便将院中四个角落以及正中处的地砖挖开,皆在砖下挖出一个一尺深的小洞。再各放一枚阳面(无字的一面)朝下的铜钱在洞底,东西南北四角的铜钱上,再依序放上不过拳头大小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铜像,各个面朝小院正中而立。 而正中处的铜钱上,置的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精雕细琢紫铜葫芦,上覆辟邪符文,葫芦腰上扎黄『色』绸缎。再填上土,盖上地砖恢复了原样。 无论是葫芦也好,四灵铜像也罢,或是那五枚铜钱,都是在农历的午年午月午日午时制作而成的,专克鬼邪;且木青冥用它们布下了锁龙人世代相传的四灵辟邪镇宅阵,使得四方阳气被顺着地脉源源不断的吸纳过来,充斥着整座宅院的每一个角落。 再请人在院落东北角挖出一口水井,阴阳调和下,从此凶宅变吉地,百鬼诛邪纷纷退避三舍。 最后他还在大门外的台阶右边,挨墙而放一只碗底铺着纸钱灰,碗中盛着堆尖米粒的碗,上『插』三支从不点燃的细香,供外面那无回的吊死鬼和产鬼食用,长期的吃人嘴短后,这二鬼便也就成了他的门神了。 不仅如此,看似年纪轻轻的他,居然东寺街上的一家名叫坤宝斋的古玩店里,找了一份掌眼的工作。 那时候的东寺街上,路边尽是相连着的临街店铺,贩卖着各种小商品,吃穿用一应俱全,是昆明人买卖杂货品的交易市场。坤宝斋,就是这街上最大的古玩店,也是老昆明城在解放前最大的古玩铺子。 而掌眼即是在这古玩店里,鉴别玩物真伪的人。 说实话这行业不好做,单有眼力不行还得有阅历;万一遇到千门高手,仿造得极其真实的古玩而看走了眼,那就是丢脸一辈子的事了。说这一行是如履薄冰,也不为过。 当时坐镇昆明城中各大古玩店的掌眼们,都是年近半百的花甲老人,才二十出头就做了掌眼的,木青冥是独一份儿。 且他从不像其他掌眼老师傅一样,要左看右瞧片刻才能看清真伪;向来都是凭借着三招,分别是一看二嗅三抚『摸』,三招用完便能看出前来兜售的古玩真假,年份来历等等也可细细道来,更奇的是他从未有过打了眼的时候。 人们也好奇,这小子怎么看得这么准?再三询问下,木青冥才很是自然地搪塞道:“家父喜爱文玩,也收藏古董,已到了痴『迷』的地步;这一手本事都是和家父学的。”。 因为他温文儒雅,说话做事也很得体,还才不得罪人和招惹口舌是非,人们自然也没深究,且深信不疑的同时,对他更是钦佩。 从那以后,他又多了一个外号,名叫木三眼,一眼一招,三眼三招就可看清古董真伪。随后看得多了,他经常还出入富贵人家帮忙查验淘换来的古玩真伪来赚个外快,也是从未失过手,故而平辈的昆明人就送了他另一个外号——木三爷。 光阴如梭,一晃木青冥已来昆明三月之久。这日气温突降,天空灰蒙冷风飕飕,东寺街上行人顿减,全都窝到了家里避寒。 有钱人家还弄个云南特『色』的三七汽锅鸡暖暖身子。用得是文山商贩运来的上好三七和昆明周边村子里散养的乌骨老母鸡,再铺上火腿片、冬笋片和冬菇片等物蒸煮。 条件中等或是差一点的,就弄一个砂锅米线,也照样能暖暖身子。 坤宝斋大门半掩,门边木柱上挂着写有“照常营业”四个繁体大字的长形木牌。 冷风穿堂的店里也无客人,木青冥身着绸面小棉袄坐在火盆边的草凳上,紧紧地盯着火盆上烘烤着的饵块咽了咽口水。 往日都是妙绝给他按时送饭来的,今日出门时见天空灰暗,冷风凌厉,他便交代妙绝不用来了。反正下午三四点,荣宝斋也就关门了,他正好可以赶回去吃个晌午(云南大部分地区是一日五餐,分别为早点、早饭、晌午、晚饭、晚点。)。 不曾想天越冷,他的五脏庙越是不禁饿,想着去街面上卖点吃的,可因为天冷一个小贩都没出来,他也就只好饿着。 好在掌柜的张先生不是吝啬之人,听闻他肚子饿的咕咕叫,赶忙去切了饵块和火腿来,把火钳分开往那火盆上一搭,饵块火腿一并放上去烤了起来。 “可以吃了。”看着饵块在烘烤下膨胀起来,火腿直冒油后,带着圆框眼镜,留着一小撮山羊胡的张掌柜赶忙把一小碟调好的辣酱递给了木青冥,问道:“往日你的小仆人都来给你送饭,怎么今日不来了?”。说完拿起一块烤熟的饵块,递给了木青冥。 “谢谢。”木青冥微笑着接过热腾腾的饵块,顿觉烫手后赶忙丢到碟子里:“我是看着天冷,想着让他来回跑,万一生病了可不好。”。 “木少爷还真是体贴下人。”张掌柜把一片烤熟的火腿放到了他的碟中,笑眯眯地说到:“使劲吃,不够我再去切。”。 “妙绝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弟不是什么下人。”木青冥把裹了辣酱的火腿与饵块一起塞入嘴里,囫囵咀嚼几下咽了下去,趁机拍马屁道:“再说了,对下人好这点不都是跟掌柜你学的吗?”。 “你这嘴啊,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张掌柜捧腹大笑。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冷风顿时一股脑的呼啸而入,木青冥与张掌柜转头望去,就见小脸通红的妙绝,手提食盒站在门口急声道:“少爷,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不是让你别来了吗?”木青冥砸砸沾到辣酱的手指,一边埋怨着一边去把妙绝拉进屋来:“快去火边暖暖身子。”。脸上还故意摆出漠不关心的神情。 “我不冷,是去买鸡的时候耽搁了。”傻笑着的妙绝把食盒递给了木青冥。木青冥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有个汽锅,盛着香飘四溢的鸡汤。 木青冥赶忙把张掌柜叫过来,再让妙绝坐下后,三人围坐在火盆边,喝着鸡汤吃着张掌柜的饵块和火腿,好不快哉! “吃完就回去,大冷天的也没什么生意上门。”善解人意的张掌柜,推了推下滑的眼镜,笑眯眯的说到。 “好嘞。”木青冥也没客气,一口答应下来。 半小时后,吃饱喝足的他起身告辞了张掌柜,带着妙绝朝着家的方向而去。 “以后天冷,让你别来你就别来。”一路上,他都在怨声数落着妙绝:“大冷天的还瞎跑。”,换来的却是妙绝的傻笑。 还没走出多远,就见本无几人的冷清大街上忽然人『潮』涌动,人们纷纷奔走相告着:“运粮河上死人了。”,边出门往城西赶去。 运粮河就是后来春城的大观河。当时但凡滇西运来的货物粮食,都会用船先运到草海(滇池)高峣码头的渔村,后经水路运到大观河一带,驶入小西门附近的那条由吴三桂命人挖凿出的篆塘河。所以大观河又叫运粮河。 听闻喊话,身为锁龙人的木青冥,警觉之余不禁狐疑连连,顿时面『露』肃『色』的他,对妙绝急声道:“走,我们也去看看。”。 那年头死人是家常便饭,医疗条件不好,又兵荒马『乱』的,死个把人不可能这么轰动;木青冥隐约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惊天之事。 “嗯。”妙绝一个点头,赶忙跟上。 他们随着人流快步而行,半晌后来到大观楼附近的大观河边,就见扬柳树下围着不少的黑皮警察在驱赶着吵吵嚷嚷的围观人群,但人太多他们也赶不过来,各个急得头上直冒汗。 木青冥带着妙绝挤到人群最前面,就见警察身后半丈左右的地上,平躺着一具被水泡得有些浮肿的浮尸。 他一个猫腰,目光顺着围住现场的警察腋下缝隙往里一瞧,但见那具浮尸乃是一个中年男子,因浮肿而显得微胖,一只鞋子还不知道去哪而了。 但『露』在湿漉漉的衣服外的肌肤,都呈现出乌青『色』。 木青冥一惊,正欲细看就被妙绝拉住,且在他耳边悄声嘀咕道:“少爷,我嗅到了似有如无的狐香。”。 木青冥直起腰来,顺着妙绝手指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窈窕女子正站在不远处。 目测那有着酥胸柳腰的女子,只不过比木青冥矮一头,淡雅清秀且浅『露』微红的脸上,有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眉下一双似喜非喜的明眸也朝着木青冥看了过来,令木青冥也一时间呆在了原地。 这浮尸是何来历?为何肌肤乌青?人群中的美狐仙又有什么目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章 跑马山上的鬼市 【上回书说到,木青冥为了掩饰锁龙人的身份,找了一份掌眼工作来打掩护,却做得仔细认真,从未看走眼。一晃三月过去,一切相安无事。忽有一大冷天下午,运粮大观河上惊现浮尸,人人奔走相告前去围观,警觉的木青冥也跟了过去,却见浮尸『露』在衣裤外面的肌肤呈现乌青,不禁暗暗惊愕。此时随从妙绝,嗅出空气中有狐仙体香,木青冥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但见人群中站着一个清秀女子,相貌惊人令其也不禁愣在原地。这才引出了料定警局欲盖弥彰,城外跑马山上夜逛鬼市,木青冥寻瞎婆问浮尸之事。】 “少爷,少爷。”就在人们议论纷纷,那浮尸怎么皮肤乌青之时,呆愣的木青冥在妙绝的轻唤声中缓过神来。 『揉』眼后再定睛一看,只见那狐仙哪儿是看着自己,分明是望着警察后的尸体。 “好厉害的狐媚术。”木青冥在心里暗自嘀咕一声。他可不想承认,自己方才是因为被美『色』吸引所愣住的。 “少爷,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妙绝面『露』暧昧之『色』,以肩头撞了一下木青冥的手肘后,对其连连挤眉。 “胡说!”沉声呵斥后,木青冥赶忙对妙绝正『色』道:“盯紧她。”。 话才出口,就听得身后有人议论道:“你们是只看到他的乌青肌肤,我是真的看到他颈上有两个红紫『色』的深洞,都有一指来粗,就像被狗咬了一样,太黑人啊。”。 在昆明方言里,黑人不是指远洋外的非洲百姓,而是说恐怖吓人的意思。 此言一出,众人多有嘘唏。 木青冥来此三个多月了,也多少听得懂他们的方言,默然间把此言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的他,心中更是好奇,赶忙再次弯腰,打算用之前的老办法再细看一番。 可才弯下腰去,就见一块米黄『色』的格子布挡住了他的视线。一惊之余,木青冥把目光上移,就见到一个长有浓眉大眼的方正国字脸,映入他的眼帘。 这张脸来自面前这位年轻人,之前见到的格子布,也正是他身上笔挺的西式小马甲。一个皮质的手枪匣子,斜跨身上。瞎子里『插』着一把擦得枪身发亮的『毛』瑟,俗称盒子炮。 这位年轻人姓赵名良,虽与木青冥年纪相仿,却已是云南省会警察厅的高级探长,曾在过去的一年里。破过昆明城中好多大案要案。据说他还是清光绪二十八年,去留学日本的云南遣生中,专门学习警务之钱良驷的高徒。 此时赵良正微笑着,用深邃的双眼看着木青冥,淡淡问到:“木三爷也来凑热闹?”。 “是啊。”木青冥讪笑一声,淡然一答。他曾经去警察厅下给里面的一个高官,看过古玩;当时接待他的就是赵良,两人虽不熟络也算相识。 “没什么好看的。”赵良又『露』出一个亲和的微笑,脸不发红心不跳地谎称道:“就是失足落水的路人,又不懂水『性』给淹死了。”。 木青冥一听,就知道他在说谎;大白天的这运粮河上船只穿梭往来,说有人失足落水,船家们见死不救那不可能!昆明百姓热情好客,尤其是走过马帮的人们更是如此,木青冥是知道的。 浮尸突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水冲过来的,这儿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料定警察在欲盖弥彰的木青冥也没多说废话,只是笑着道:“那赵探长忙着,我们就不好奇了。”,说完就欲离去。 不与民争,不与官斗,正是锁龙人的祖训,木青冥无时无刻不牢记于心;且龙有龙的天,鼠有鼠的洞,锁龙人有锁龙人的办法。 警察不让看,但他也有办法问出这具浮尸的事情来。 “少爷不好意思,没盯住让那狐仙消失了。”妙绝跟着无其事的往回走的木青冥离去,走出一段路后赶忙悄声道:“她修行可不低啊!”。 “没事。”木青冥早已知道那狐仙本事不小,当下不以为意的笑笑:“只要她不作恶,我们也不滥杀无辜。”。 “嗯。”妙绝面带淡淡的惭愧,点了点头。 待人群渐渐的散去后,一个老警察忽然跑到了一直目送着木青冥离去的赵良身边,悄悄递给他一块银元大小的圆形木牌。 “这是什么?”赵良接过一看,之间木牌顶端钻出一个小孔,挂着一穗红丝;背面雕刻着一只长有牛角的獒犬,扑咬着一条盘龙的图案。雕工精细,栩栩如生,大有呼之欲出之感。 再一翻看,只见正面刻有祥云朵朵,环绕着正中处的那个纂书“木”字。 “死者身上搜查到的。”老警察抬手扶正警帽,若有所思地道:“好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下人身份牌。可死者明明是西寺塔的守塔人啊,怎么会有这个?”。 在当时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里,下人们都有着这样的腰牌,主要是为了防止外人随意进入宅院;其作用相当于今日的门禁卡。 “木?”赵良没有搭话,只是以狐疑的目光紧盯着圆牌正中处的那个纂书大字连连嘀咕道:“木?木?” “尸毒?”回到了家中,天『色』已晚;妙绝一边给木青冥从井中取水,一边很是费解的问到:“可没听说过水里有僵尸的啊?”。 木青冥站在小院里沉『吟』思索着;原本还破败不堪,杂草丛生的小院,今日已被他和妙绝收拾得干干净净。底层前的单层廊外,还挨着环廊种了不少芍『药』海棠的优雅小院。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我又没说他死在水里,但我见他皮肤乌青,多数经脉凸起发紫,这明显是尸毒的症状。再加上大家议论的他脖子上的牙印,十有八九就是被僵尸咬死的。”。 “那他死在哪里?”取水好后,妙绝把盛有清水的铜盆端到了木青冥面前:“找到他死的地方不就可以找到咬死他的僵尸了吗?”。降妖除魔是他们本份,若真有僵尸必须除去;那就先要弄清楚这浮尸是不是被咬死的。 “不知道。”茫然摇头的木青冥,弯腰下去手捧起冰冷的清水泼向脸颊,被冷水一激,顿觉神清气爽。 “我离家时,老头子(爸爸)不是说城南跑马山上有个鬼市吗?”洗完脸后,他接过干净的白『毛』巾一边擦脸一边说到:“还说什么有个瞎婆子表面上是做金点的(唇典,意思是算命的),暗地里擅长打探消息,实则也以买卖消息。或许这瞎婆子,能知道点什么?”。 “少爷是想去跑马山?”妙绝有些许兴奋的问到。 “把水拿去浇花。”木青冥把『毛』巾递给他后,又点头道:“对。”,脸上神情依旧平静。 “距此四十里地,得走一天呢!”妙绝按他的要求,端着铜盆去给海棠芍『药』浇水去了。 “我们是做什么的?别的没有,土遁缩地符不多的是吗?”木青冥嘿嘿一笑,转身往正楼一层的正房而去。 “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说着把盆归置到井边的妙绝,也兴致勃勃的追了上去。 两人进入正房,快步右转去了右侧的书房里,木青冥站在书案后的那个金漆镶嵌檀木多宝格前,踮脚从最上层取来一个红木书箱,抱在怀里打开翻找片刻,从中取出几张比巴掌略长的黄纸来。 每张上面,都用丹砂描画出似图非图,似字非字,却有如蝌蚪或是扭扭曲曲的蚯蚓一般的奇形怪状的符号。 他把书箱放下,其余符纸踹到兜里,单取出一张,以右手食指中指夹住,那符纸登时直立不弯。接着他又对妙绝伸出左手:“抓紧我。”。 “少爷你可认准方向了啊,上次在成都追那飞僵时,你就是没认准方向,害的我们一眨眼去了青城山。”妙绝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快语提醒到。 “这次不会了。”木青冥说着面朝南方而立,语毕后双唇连动,默念着什么时,手中黄纸顿时凭空自燃。 青绿的火焰摇曳着,快速吞噬着符纸,说不明的诡异。 转瞬间,两人身形一晃,消失在了书房里。只剩下那半空中飞舞着的纸灰,左摇右摆着徐徐落下。 再睁眼时,妙绝和木青冥已站到了城南四十里开外一座大山下,抬头举目望去,就见山中多有松柏,在冷风中摇曳着树枝。 一条弯曲的山路从杂草『乱』石中伸出,至山脚开始向上延伸而去,直通中密林之中。 再看此山虽然不高,却林茂昏暗,且未与周遭山脉相连,前后左右无水无村,形成了孤山野林之势。木青冥打量山势片刻,悠悠感叹道:“独阴不生,孤阳不长,此地偏偏是独阴,故而阴气极重不宜住人。”。 “嗯,拿来埋人倒是不错。”妙绝点头附和着到。 多年以后,昆明南面的跑马山,还真成了当地赫赫有名的公墓陵地。 “鬼市一般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生意,经常躲在阴气极盛,活人难以靠近的地方,这应该就是跑马山。”此时已是夜幕降临,隐约见到山顶浮现点点鬼火的木青冥,毫不迟疑地迈步,顺着崎岖小路向上,妙绝也赶忙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半晌,终于在天黑时来到了山顶。放眼望去,只见整座山顶上茂林间鬼火飘忽,把树林照得忽暗忽明,一个个只有一块破布铺在地上的简易小摊,横七竖八在林间树下,摊位上摆着各类稀奇古怪的物品。 每个摊主脚前摆一马灯,灯捻都调得小小的,光亮幽幽间,可见有土里淘来的玉碗,水里捞起的瓷器,还有一领领“全须全尾”的狐皮豹皮,以及古籍和死后不久的尸体,或是千奇百怪的『药』材和毒虫。 甚至连偷来的婴儿,在这里也有得卖。 若是常人到此,见了这些货物多半也得心惊胆颤半晌,但木青冥和妙绝却从容不迫无惊无惧的交了两块大洋的入市钱,接过守在入口处黑衣人递来的白灯笼后,手提灯笼缓步入了这鬼市。 这是所有鬼市中不成文的规矩,提了灯笼在鬼市行走就没人找你茬儿,若不如此发生点什么就不好说了。 每个摊主都精神萎靡,在此阴盛之地做生意,难免如此。板着脸的他们,不约而同的用一种带着警惕和敌意的目光,注视着缓步而行朝着鬼市深处而去的木青冥和妙绝。 转了一圈,两人在鬼市深处,一个地上铺着印有八卦图纹旧布,摆着几块骨头和一个刻有甲骨文的龟壳,以及几枚散落铜钱的摊位边站定。见摊主是个身着丧服,,满脸皱纹横生的干瘦老太太。睁着的双眼眼眶中,却是没了眼球空『荡』『荡』,甚是恐怖。木青冥与妙绝相视一望,齐齐点头。 “请问您是瞎婆子老『奶』『奶』吗?”木青冥转头,对盘膝而坐在摊位后地上的老人客客气气的问到。 木青冥倒底能不能问出浮尸的来龙去脉?瞎婆子倒底会不会如实告知他一切?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章 一探西寺塔 【书接上文,上回书说到,木青冥见浮尸肌肤乌青,料定此人死前中了尸毒,又闻言有人说起浮尸脖上有两洞,正欲细看却被探长赵良拦下,且哄骗他说浮尸只是失足落水之人,没什么好看的。木青冥表面信了此言,暗中实则狐疑连连,于是打算带着小童妙绝,前往那城外跑马山上鬼市问个清楚。引出来,瞎婆子见钱眼开口吐真言,道明浮尸身份,锁龙人于子夜返回昆明城,要一探西寺塔。】 阴风惨惨,呼啸着吹过山顶,摊前灯火不停地摇曳着。 龟壳铜钱,还有那无眼珠子的眼眶,都说明眼前这个略有驼背的老太太,就是瞎婆子。 瞎婆子瞪着她那双没了眼球的空洞眼眶,望向了木青冥,张开了皱巴巴的唇后,那已没几颗牙的嘴,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你是要看个八字?还是让老身『摸』下骨呢?”。说着,抬起了自己皱巴巴的右手,『露』出了长着尖锐黑指甲的五根手指,朝着木青冥慢慢伸来。 “您不是本地人。”目似朗星的木青冥,眼『露』厉芒,打眼一扫这老太婆手臂上和手背均有红绿青黄四『色』条纹纵横在皱纹间后,淡淡地道:“你是湘西来的草鬼婆。”。 这一语道破天机之言虽声音不大,但在瞎婆子听来却如滚滚闷雷,不禁身躯一震,微张着的双唇却不能发声。伸出一半的右手,猛然愣在距离木青冥不过一寸之地的半空不过中。 “想要借着『摸』骨给我下蛊,然后告诉我我病了;我要不信一走了之,到家必然蛊毒发作,要有求于你,你便可以大肆敛财。”已经猜到了老婆子的目的木青冥,把灯笼交给负手而立摊位前,似笑非笑的说到:“若我信了,你会给我当即治病,实则暗中解蛊,也一样可以敛财,我还要对你感恩戴德。这买卖做得倒是左右都能赚钱啊。”。 语毕,他朗声一笑,惊得附近摊主都好奇的打量着这边;紧接着收了笑声,在瞎婆子紧张的神情下,又平静地轻声说道:“可我不是岁孩子,你这套把戏对我无用;叫你一声婆婆那是尊敬你。若是较真起来,你就是再活一个甲子,也得叫我一声爷爷!”。 “是太爷爷。”妙绝接着得意地补充到。 此言一出,知晓今日是遇到高人了的瞎婆子,更是心惊胆颤。 愣神半晌后,额上鼻尖冷汗直冒的她,缓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则是赶忙慌慌张张地起身,对着木青冥连连揖拜道:“小妹今日是眼瞎心也瞎了,还望贵客恕罪。”。 一个长相七老八十婆子,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自称小妹,多少有些奇怪。 “算了算了,你不是想赚钱吗?”木青冥也懒得去计较,不以为意的笑笑后,从袖中掏出一块银元在瞎婆子面前晃了晃,道:“一个问题一个大洋,但你要知无不言。”。 “好的好的。”顿时就已是神采奕奕的瞎婆子快速伸手,做好了接钱的动作。要知道这一块大洋,在当时的昆明城里是可以买三四十斤上等的大米了的,瞎婆子她岂有不乐的? “第一个问题,今天昆明运粮河里的死尸是怎么死的?”。木青冥把手中银元,轻轻的放在了她的手中。 “晓不得!”瞎婆子说了一句方言,把银元一吹,赶忙放到耳边听响去了。 木青冥微微一愣,却还是掏出了第二枚铜钱,问到:“昆明城附近有僵尸吗?”。说着把银元又放到了瞎婆子的脏手手心中。 “晓不得!”得到的还是这样一句回答。 “你说实话了吗?”妙绝踏前一步,厉声质问到。 “是实话嘛。”瞎婆子面『露』无辜神『色』,偏头用无眼眼眶望着妙绝,手却指着木青冥,挺直了腰杆不甘示弱地嚷嚷道:“鬼喊辣叫(大声嚷嚷)的整些喃样(干嘛的意思),是他单个(他自己)说的一个问题一块大洋,又没说一定要晓得才给。”。 喊得是理直气壮,心却扑腾扑腾狂跳,那木青冥的本事她是见识了,三言两语道破天机可见阅历可不浅。且年纪轻轻自称比她老的,不是仙来就是鬼,她可惹不起。打诨那也是被『逼』无奈的下下策。 妙绝被她呛得语塞,心急气躁间,正欲抬手收拾一下这个见钱眼开的老『奶』『奶』,就被木青冥拦住,淡笑着道:“登门求教得有礼数;那两块钱就当见面礼了,下面的问题也要如实回答。”。 “嗯。”暗中松了一口气的瞎婆子点了点头,再次伸出手去,不过这次可伸得是小心翼翼。 “第一,那浮尸姓什么叫什么?”木青冥掏出两块银元,不急不慢地问道:“第二,生前做什么的?”。 “第一还真是晓不得,不过我可以给你打听打听。这第二知道,他是西寺塔的守塔人,打从前朝末期开始,他就是守塔人了,昆明人都知道他。”老实了一些的瞎婆子接过银元,嘻嘻一笑。那笑声尖厉刺耳,似豺笑狐叱,令人头皮发麻。 “守塔人?”木青冥一声嘀咕,微微垂首间,皱眉思忖起来。 “是啊,那东西寺塔下压着恶龙呢,传说守塔就是守龙。”不经意间的随口一答后,瞎婆子就不管不顾其他,坐下后把玩着那四枚银元,将其数了一遍又一遍。 “少爷。”妙绝的轻唤,把沉思着的木青冥从思绪中拉了出来。随之他指了指灯笼里那已然变成绿『色』的火光,道:“我们该走了。”。 据说鬼市的灯笼里的蜡烛,都只够燃烧一个时辰;也就是说,每个人一天之内,只能在鬼市里面待一个小时,正所谓火青不可久留,这就是鬼市的规矩。 而为了提醒大家注意时间,这蜡烛烧到后面时会呈现出绿火,那是因为加了磷粉的缘故;意在提醒上鬼市的买主们,时间不多了。但究其原因只因制定这规矩的时间久远,已然无从稽考。 “嗯。”木青冥把头一点,带着妙绝一言不发的朝着来路而去。 又过了半晌后,他们终于走出了那暗无天日的茂林,站到了山脚下。沐浴在朦胧月光下的木青冥,依旧紧锁眉头。 见木青冥心事重重,妙绝便好奇的问到:“少爷,你想什么呢?”。 “我记得我爷爷在世时,曾经在饭桌上提到过,他年轻那会来过昆明,当时东西寺塔就已经存在了是吗?”木青冥皱眉问到。 “老太爷吗?”妙绝吸了一口冷风,回想片刻后若有所思地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守塔人其实守龙?一般被镇压的恶龙活不过百年啊。我爷爷是洪武年间来的昆明,至今也有五百年了,还守什么龙呢?”更是狐疑的木青冥,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着。 “少爷啊,你这不是杞人忧天吗?我敢料定这守塔人就是守塔,不是那瞎婆子胡说的什么守龙。”猜到他困『惑』什么的妙绝,一拍自己大腿外侧,不以为然地嚷嚷着:“那守塔人就是被僵尸咬死的,我们就别瞎想其他了;找出那僵尸灭了它,功德圆满。”。 “不对不对。”缓步向前的木青冥微微摇头,很是笃定地说道:“恶龙还在,所以守塔人才会死。”。 这下妙绝都被他绕晕了,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 “锁龙人古籍记载,因龙气强大的恶龙,未必能镇压致死,但这样的龙万中无一。”忽然神采奕奕起来的木青冥停下脚步,转身注视着妙绝问到:“且你好好想想,但凡镇压恶龙的地方都有什么?”。 “若龙活着则有龙气啊。”妙绝愣愣地望着他,缓缓道:“有的地方还有龙珠;若龙死了,也还会剩下恶龙收集来的金银财宝。”。 说着略一思索,话音也因分身而越来越轻,待到语毕时,妙绝顿时恍然大悟;若是龙活着,而守龙的人不死,就会经常查看镇龙的封印。而与龙一道被封印住的,是无上的财富。 自古以来就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说,若能取得龙的宝藏,那至少可以少奋斗好几十年。 这样的铤而走险,在很多心术不正的人和妖魔看来非常值得。 “守塔人的规矩,外出不可离塔太远的;这守塔人居然死到了运粮河上,说他不是被谋杀我都不信。”木青冥与他相视一笑,点点头道:“可要想知道他怎么死的,我们得先去西寺塔验证一下,那塔下是不是有龙。”。 “嗯,若是无龙也能找到贪心的痕迹。”微笑着的妙绝,把头一点:“顺藤『摸』瓜,一定能找出咬死守塔人的邪物。”。 “抓紧我。”木青冥不再废话,从兜里掏出一张土遁缩地符。 下一秒后,符纸燃尽,两人一个闪身消失在夜空下。 不过一息功夫,两人就已经站到了昆明城里东寺街后的西寺塔面前,惊得四周民居里的家犬汪汪『乱』叫。 两人齐齐抬头,仰望着这座沐浴在星空下的四方形密檐式十三级空心砖塔,隐约可见塔顶四角各立的铜质金鸡,在夜幕下展开了巨大的翅膀,雄伟壮观。 所谓的金鸡只是昆明人的俗称,木青冥早在到达昆明的第一天,就认出了那其实是佛家八的大鹏迦奴罗,是可镇为祸水患的恶龙之物。 而西寺塔原建在慧光寺内,只因昆明人俗称俗称慧光寺为西寺,故名西寺塔。很不巧的是,早在咸丰六年慧光寺毁于兵燹。从此只有这西寺塔孤零零的立在了此地,与不远处的东寺塔遥相呼应,构成了“昆明八景”之一的“双塔烟雨”。 夜风拂过,塔上铃铎声闻四野;两人围着把塔下的三层金刚塔基转了半圈,来到南面。 “我也没有闻到龙气啊。”抬着鼻子嗅了半天塔便空气的妙绝,满脸困『惑』的嘀咕到。 “龙不在此。”木青冥昂头眺望着塔顶,借着朦胧的月关,依稀可见四只金鸡像的正中,有着约两丈铜质塔刹上。 “昆明以城为阵,压住恶龙之余,也吸收龙气滋润此地,故而才能如此人杰地灵。”片刻后,缓缓闭目的木青冥,脑海中顿时浮现一幅酷似玄武灵龟的老昆明城地图,图中东西寺塔的标注尤为醒目;嘴里却是悠悠道:“龙不在此,这儿只是封印之一。”。 语毕赫然睁眼,斩钉截铁的说着:“走,我们进塔看看。”,说着就踏步登上金刚塔基。 木青冥能否顺利进入西寺塔?塔中是否如他所说的只是封印而已?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锁龙人小剧场——草鬼婆。说起草鬼婆可能有人觉得陌生,但是说起她们的另一个名字蛊婆,大家应该就不陌生了。蛊在湘西地区俗称“草鬼”,相传它只寄附于女子身上,危害他人。所以那些所谓有蛊的『妇』女,就被称为“草鬼婆”。】 第六章 西寺塔下再遇狐仙姑 【书接上文,上回书说到在鬼市中,木青冥险些被下蛊,幸得阅历不浅躲过一劫。道破瞎婆子做生意的手段后,木青冥得知浮尸正是西寺塔的守塔人。想到浮尸必然是被人谋杀,要弄清楚谁人所为,就得先看看这西寺塔内倒底有何秘密,于是锁龙人与妙绝赶回城中,却发现西寺塔不仅仅是塔,还是镇龙封印。引出来锁龙人尚未入塔就遇探长,遭赵良一番盘问并未问出嫌疑后匆匆离去;归家路上,妙绝再次嗅到狐香,木青冥遁寻狐香折返西寺塔,再遇美狐仙。】 阵法的种类繁多,但却都无一例外的存在阵眼。而锁龙人们擅长的多种锁龙阵法各有千秋,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所被镇压的恶龙,绝对是在阵眼之上。 阵眼等于人心,隐秘而又重要;东西寺塔过于显目,且之前是多有修缮过的,一看就不是阵眼。 而妙绝鼻子特殊,对妖魔鬼怪之气极其敏锐,都来到塔下了还未能嗅到龙气,足以说明此地真是如木青冥所述,就是一处封印而已。 没了守塔人的西寺塔中一片黑暗,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而登上塔基,望着通往塔内的辟券门已被锁上的木青冥,不禁皱眉间,使劲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降妖伏魔抓鬼斩怪他在行,但这开门撬锁的本事,他还真不在行。 倒是可以一脚踢开大门,或是一掌劈裂门锁,可既然浮尸昆明人都知道的守塔人,警察们又刻意掩饰着他的真正死因,那说明警察已经盯着西寺塔了。 若在强行闯入,留下点什么蛛丝马迹在被鹰爪们(警察的黑话)盯上自己,可就麻烦了。 在周遭民居里传来的零星犬吠声中,看了半晌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来的木青冥,忽然对妙绝问到:“你会撬锁吗?”。 “啊?”妙绝猛然一愣,赶忙连连摆手道:“这我哪里会啊。”。说着还下意识的退后一步,生怕木青冥是真让他去撬锁了。 “用缩地符进去。”顿了顿声,妙绝双眼放光地说到。 “不行啊,方才我开了眼看过了,塔中灵气充溢,一层有一道禁制;缩地符在此用不上。”木青冥轻轻的摇了摇头,但心中却想到了可以用轻功跃上高塔,在顺着塔上的券洞入内。 可他话音方才落地,就听得身后不远处的黑暗里,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木三爷真有雅兴,这黑灯瞎火的大晚上,还有心情来夜逛古迹啊。”。随之一束柔光在黑暗中『射』出,朝着木青冥背部照了过来。 听着声音耳熟,转身顿声望去,就见塔基下一两丈开外的站着一个年轻人,冷风天还穿着一件米黄格子布做成的小马甲。而那道柔光正是从他手上的电筒里照『射』出来的。 当时电筒虽已传入中国,却还未曾普及,基本都是军警配用。再看看那熟悉的小马甲上挎着的配枪,对方身份自然就一目了然了;那正是下午才与木青冥见过的探长赵良。 “赵探长啊。”无惊无惧的木青冥,很是自然地和赵良打着招呼,心中暗自庆幸着还好自己没急匆匆地施展轻功,而且方才与妙绝的对话,每字每句都是轻声,未必能被对方听到。 “我们读书人就好这个。”带着妙绝缓步下了塔基的木青冥,在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的赵良面前站定,瞥了一眼对方手中的电筒,以惊愕好奇的语气说到:“哟,洋玩意儿啊。”。 说话间他才注意到,赵良身后的黑暗中还站着两个警察;一老一少,也都是白天时在运粮河畔见过的。 脑中快速思忖起来的木青冥,顿时猜到这些警察是来查守塔人的事情来了。 “真的只是来逛逛?”赵良没有理会他的装疯卖傻,只是自顾自的掏出一根洋纸烟,叼在嘴里后掏出火柴。 木梗火柴的盒子一侧的磷层上轻轻一擦,顿时燃起一团小小的赤『色』火苗。 “可不就是来逛一下吗?难不成我还能把这古迹搬到家里去啊?”木青冥嬉皮笑脸的反问到。 “木三爷的雅兴,还真是我等这样的粗人理解不了的。”吸一口点燃的纸烟卷后,赵良的嘴里缓缓吐出一道呛鼻的烟雾,随之又装作若无其事的问到:“木三爷是蜀中人?”。 “是啊。”木青冥点点头。 “蜀中哪儿的?”赵良的双眼透过缭绕烟雾,打量着木青冥的脸。 “小地方,乐山县人。”木青冥看似毫无防备的脱口而出,却是根本没有道明乐山县哪儿的人。且赵良的提问扯得有点远了,让他不由得暗自心生警觉。 “听说那边气候不错,风景也很宜人,木三爷能随身带书童出游想必也是大富人家的公子;怎么会放弃锦衣玉食,跑到我们这种边城来做个掌眼啊?”又吞吐一口烟雾,面『露』几分惬意的赵良不依不饶的问到。 “一时兴起而已;再说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我还是喜欢四处走走看看。”淡然一笑的木青冥,平淡地说到,完美的给搪塞了过去。 看来也问不出什么来后,赵良也是笑笑,以颇具苦口婆心的语气缓缓道:“但夜路少走,容易撞鬼;而且这世道不太平,你这公子哥还是待在家里安全。快回去。”。 “多谢赵探长提醒。”木青冥面『露』几分感激,说完微微行了个揖礼后,带着妙绝告辞离去。 待他们主仆二人的脚步声远去后,赵良赶忙对身后招了招手,那两个警察立刻快步上前。 接着他对年轻那个悄声说到:“想办法去一趟乐山,查查这人的底细。”。小警察不敢质疑,只是点头后默然转身离去。 “探长,你怎么对他木三眼紧盯不放呢?”老警察则好奇的问到:“是和下午浮尸身上搜到的木牌有关吗?”。 “是,也不是。”赵良把烟蒂往地上一扔,再抬脚一踩:“浮尸脖子上的洞很是古怪,我本不怀疑他。加上木牌又是从浮尸胸口处衣服下搜出来的,说明是浮尸的物品。可我要来查西寺塔,他就出现在了西寺塔,而且是深夜出现的;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老警察默然无语,思忖片刻后想到浮尸脖子上的牙印很是渗人,便又说道:“可那浮尸脖上的洞,不像是人咬的啊?他木三眼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你忘了他木青冥养着一条高大的獒犬了吗?”赵良举目,以冷峻的目光望向不远处黑暗中的高塔,冷冷说到:“不是人为,难道不能是人唆使野兽所为吗?”。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 这也是从浮尸身上取下来的。 “走,我们也学学他们这些文人雅士,夜逛一次古迹西寺塔。”赵良说着,大步朝前而去 “这赵探长啊,八成是怀疑上我们了。”离开了西寺塔,走到了夜深人静的东寺街上后,妙绝对木青冥悠悠说到。 “让他怀疑,身正不怕影子斜。”木青冥依旧是神情自然,眉宇间挂着淡淡的不以为意。 “刚才真想对他施展过往烟云术。”妙绝一想到赵良那话里有话的言语,就不由得咬了咬牙后说到。 过往烟云,乃是锁龙人的诸多秘术之一;能让中了此术的人妖魔鬼怪,出现永久『性』失忆。 “别胡来啊,不与民争,不与”木青冥此话还未说完,妙绝就有点不耐烦的说到:“不与官斗,我知道。”。语气里依旧带着淡淡的愤怒。 语毕忽然驻足不前,呆立在黑暗中的东寺街上,面『色』也凝重起来。 “怎么了?”察觉到他没跟上来的木青冥也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微微抬头,鼻翕对着空气抖动几下。 “又是那狐香。”接着妙绝一个转身,看着他们来路方向,那些在黑夜下只能看出个轮廓,且布局都比较紧凑的民居。 木青冥顺着他目光所及之地打眼细瞧,除了高低不一的民居外,就只剩下夜幕里的黑暗。但妙绝的鼻子是异于常人的,且向来没有出错过的,当下他立刻想到了对方是不是使用了可以隐身的匿迹咒。 他的双瞳随之化为青『色』,四周景『色』倒影在眼眸中忽地变得明亮起来。无论是屋子还是街道,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在距离他们不远处街边通往西寺塔的小巷口,有一袭白袄黑裙正好转入巷中,有着高领的月白衫袄窄而修长,将它主人凹凸有致的窈窕身材完全衬托了出来。 一晃眼,那袄裙已飘然入巷,不见了踪影。 “走,跟上去看看。”悄声说着此话的木青冥,不由分说的迈开长腿,大步追了上去。 他没看错,对方正是下午在运粮河边狐仙。好奇驱使下,使得他带着妙绝躲在屋舍的阴影里,小心翼翼的紧跟在对方身后,却见对方是往西寺塔径直而去的,反而心中好奇更盛几分。 就在快要走到西寺塔边时,那狐仙忽然驻足一个转身,解开了匿迹咒后,对着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问到:“你跟着我干嘛?”。莺声燕语是那么的婉转柔和,乍一听似鸢啼凤鸣;但娇柔中却还夹着几分妖媚,令人骨酥肉麻。 “狐妖一族的魅音神功果然名不虚传;若不是我定力深厚,此时已经石化了。”木青冥抚掌称赞着,从阴影中缓步走出;他站到了女子身前,淡淡一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深夜造访西寺塔,但我知道你若现在进入塔中,一定出不来的。”。说着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西寺塔。 狐仙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透过第三层的劵洞,可以看到本该沉浸在黑暗中的西寺塔内,有点点柔光闪烁着;那是赵良手中的电筒发出的光芒。 一见光亮,狐仙登时蹙眉有些焦虑起来;她万万没有想到,深夜还有人造访此地。她是可以用匿迹咒隐去身形,悄然潜入塔中。 但世间万物就是有长有短,匿迹咒也不例外,它有个弱点,就是一旦与他物撞上之后便会自动解开咒术;据她所知,塔中阶梯不宽,一旦被塔内的人撞上,难免会显出身形,麻烦自来。 且塔中禁制颇多,又基本都在墙壁之上,身为狐妖的她,是没法贴着墙壁行走的。诸多不利摆在面前,令狐仙姑顿感捉襟见肘。 “我们做笔交易。”木青冥打量着她那剪水双瞳中泛起的焦虑,缓缓说到:“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塔中,我带你入塔。”。 狐仙是何目的?浮尸的死是否与她有关?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章 滴血救人 【书接上文,上回书说到,木青冥还没能入塔,就遇到了赵良,一番对话后木青冥只得悻悻离去,却不曾想,赵良居然派人去暗查他的底细;也未料到没能走出多远就遇到了隐身的狐仙,遂紧随上去却被狐仙发现。木青冥告知狐仙塔中有人不可现在进入,并提出与狐仙做交易,让她说明自己对西寺塔有何目的后,便带她进塔。引出来狐仙半信半疑木青冥,开口道明为何入塔,锁龙人心生怜悯,不顾妙绝阻拦要滴血救人!】 据锁龙人先辈们着作的古籍记载:“狐五十岁,吸收日月精华或人气,能变化为『妇』人,再修行百年为美女,而三百岁后为神巫,能知千里外事。善蛊魅,使人『迷』『惑』失智。千岁即与天通,身长九尾为天狐。”。 夜幕下,木青冥发青的双瞳瞥了一眼狐仙脚下影子,映入他眼眸的影子不是人形,而是一只摇曳着三条粗壮长尾的狐狸形态。 “一百年一尾,你这三百年的修行不易。我看这塔中禁制专克鬼魅妖邪,可别就这么这么轻易的毁了!”见对方犹豫不决,隐约感觉狐仙就是冲着塔内封印而去的木青冥,又淡淡说到。 却是点到为止,并未言明太多。他虽也想进去看看,但实则也并未想真的带狐仙进入塔中,无非是绕着弯的问点情报而已。 “你倒底是什么人?”虽然早已知道对方是这几个月来,昆明人津津乐道的木少爷;但还是在木青冥语毕时,有惊愕浮现于狐仙眼中,她没想到对方能轻而易举地看破自己的修为;立刻把木青冥重新仔细打量了一遍后,猛然退后一步,面『露』警惕的颤声道:“你不是人,你体内流淌着魔血。”。 木青冥并没有感到意外,三百年修行的狐仙已然可以知千里外事,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只是一眼便察觉到他体内的秘密也实属正常。 就在他笑而不语时,狐仙又看向从不远处阴影中走出,站到他身边的妙绝,继续颤声说到:“他也不是人,他是狡化人形,已有百岁寿命。”。立马对木青冥和妙绝深有忌惮的她,在说话间身子一颤,眼中惊愕化为点点惶恐。 “我确实不是人,我实则是锁龙人。”木青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眼前的狐仙隐约有那么一丝丝的好感,便没有多想,立即竖起自己的右手四根手指,掌心对着狐仙,直言不讳地道:“你不必害怕,我以锁龙人的名义发誓,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话才说完,就见不远处的高塔大门里,走出了赵良和一个老警察。木青冥一把抓住狐仙纤细柔嫩的手,拉着她迅速躲进了街边房屋下的黑暗中。 妙绝也是一个闪身,藏到了木青冥身边的阴影里。 三人在黑暗下静静的看着赵良锁上塔门后,与老警察一道朝着这边而来。立刻屏住呼吸,后背紧贴着墙壁而立。 赵良和老警察这次都没有开着手电筒,只是一言不发地『摸』黑走了过来。当他们走到木青冥他们身前时,忽地停下了脚步。 “老李师,你有没有嗅到一点点淡淡的幽香?”赵良面带一丝困『惑』地左右张望着问到。 而老李师,并不是说老警察姓李名师;这只是昆明人对年长自己的人而惯用的一种尊称。 黑暗中,紧张的狐仙与木青冥对视一眼,望着木青冥那张近在咫尺的清秀脸盘,狐仙更是紧张了几分,下意识的攥紧木青冥的手。 “没有啊。”老警察嗅了嗅身边空气。与此同时,木青冥他们齐齐默念咒语,一同使出了匿迹咒,隐去了身形。 沉默着的赵良赫然打开手电筒,往他们所站之地照去,却只见得一道有些斑驳的房屋木墙,立在他的手电筒灯光下。 真是千钧一发;他们三人若是在晚一秒施术,必然被手电筒的光亮照到。 “难道是我多疑了?”一声嘀咕后,关上手电筒的赵良摇摇头,带着老警察继续往前走去。 目送着他们头也不回地穿过巷子,走到了东寺街上后扬长而去后,木青冥和妙绝都暗中松了一口气。 “你带我进塔,我再告诉你实情。”片刻后三人解开了咒术,狐仙挣脱了木青冥的手,在黑暗中瞪了他一眼后,没好气地说到:“否则免谈。”。 “看你势在必得的样子,是知道里面有什么的?”木青冥没有立马答应,而是反问一句后说到:“你告诉我你要进去干嘛?”。 “不管是去干嘛,我们的交易是你带我入塔,我告诉你前因后果;至于说教的话,木少爷还是省省口水。”语毕,狐仙轻哼一声。 “反了?是你告诉我前因后果,再带你入塔。”木青冥不急不慢地说到。 “我要救我身中邪术妹妹,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稍加迟疑,思索片刻后,狐仙还是缓缓说到。 姑且相信了她的木青冥沉『吟』起来;塔中除了封印没有其他,但狐仙的目的是救人,或许不是冲着封印去的,或许是冲着维持封印的灵气去的,只因灵气可接触部分邪术。 而一旦灵气被采,封印必然削弱,且出现不稳定的现象。届时居心叵测之人,必可轻而易举的破除封印。 这一切的后面,似乎是一个巨大的阴谋;目的不仅仅是西寺塔的封印,更是封印镇压着的恶龙。 想到此,木青冥又问到:“浮尸的死和你没关系?”。 “他是中了尸毒而死,锁龙人你不可能看不出来?我们一族可不会养尸赶尸之术。”狐仙一句反问。 “嗯,我也觉得不可能是你干的。”又稍加思索后,木青冥又若有所思的说到:“但我觉得和你还是脱不了干系。”。 “你这话什么意思?”狐仙把双眉一挑,沉声质问到。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或许你不必进塔,只要带我去看看你妹妹,也许我能救她。”木青冥淡然一答;经常和诡计多端的邪人妖魔打交道的他,隐约感觉到一丝丝阴谋的味道,似乎是有人在暗中利用狐仙救妹心切的这点,引导她入塔的。 “你?”狐仙瞪大双眼,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但见他有心反水,更是焦虑起来:“我用尽妖术,也未能驱除她的病魔,你能行吗?”。 “我家少爷通晓奇异医术,你个小小狐妖有什么资格怀疑他的能力?”妙绝踏前一步,赶在木青冥开口前厉声问到。 “但事后你要告诉我,是谁告诉你里面有东西可以救你妹妹的?又是什么东西?”见狐仙垂首不语,木青冥又开口说到。 狐仙微微抬起头看,可以夜视的妖眼在黑暗中,清楚的看到了挂在木青冥眉宇间的自信之『色』;这令她多少有些安心。 夜风中,又权衡片刻的狐仙觉得塔是死的,跑不了;不如先让木青冥看看,不行的话她再继续执行原计划。 “跟我来。”说着狐仙转身离去。 木青冥和妙绝赶忙跟上。 三人走向北出东寺街,去往了金马碧鸡坊的方向。走了半晌过了金马碧鸡坊转了个弯,就来到了老昆明的三义铺中。 这个明代成巷的地方,在民国初期时还全是青瓦木板楼房。北段因巷东侧仓圣宫庙内有桃园三结义神像,故得名三义铺。而白天时南段多有贩卖竹子的商贩集中,因此又得名竹子巷。 狐仙带着他们在巷中走了片刻,在巷子中段的一间破旧的木楼前站定,取出钥匙开了门,顿时有一股『药』味卷席着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狐仙侧身,把木青冥和妙绝请进屋中。 屋子不大,也就十多平米。外面有个小厨房,里面也就一间没有几件家具的屋子。 一般狐仙们所住洞府也是豪华至极,常有宝藏若干;可眼前所见的一切,却令木青冥咋舌;屋里就一张木桌和两张竹制的小板凳,还有一张陈旧的木板床。床上躺着一个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女童,身上盖着的是一床打满补丁的薄薄棉被。 这是木青冥见过的最穷的狐仙。 那脸『色』苍白,双唇干裂的女童,听闻声音后微微睁眼,就见狐仙正好点燃了桌上的蜡烛,有气无力地道:“姐姐你回来了。”。说完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她不是你的族人。”细细一瞧那女童,顿知这是一个人类女孩后,木青冥在狐仙耳边悄声嘀咕到。 狐仙没有搭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接着那女童目光望向木青冥,警惕的问到:“他们是谁?”。 “我是大夫,来给你看病的。”木青冥说着上前,坐到了床沿边上。 “对,他是大夫。”狐仙有点慌张地说到,却令那女童立刻放下了警惕。 木青冥先搓了搓双手,待自己手掌发热后才伸手进了被子,把食指和中指搭在女童的手腕上号起脉来。沉『吟』片刻,把得对方脉搏却是脉来缓慢,时见一止,实乃结脉后,木青冥柔声道:“小妹妹,张嘴伸出舌头来我看看。”。 女童闻言照做,舌伸出口来带起一股浓郁刺鼻的腥臭;木青冥定睛一看,但见舌上一片乌黑,且有经脉凸起甚是怪异后,倒抽一口冷气。 对方是中了一种罕见的蛊毒,看似无非气血虚弱而已,实则已是邪气阻遏,全凭狐仙的妖术压制着毒『性』,才尚未被毒『液』攻心,夭折丧命。 他站起身来,转头看向焦急的狐仙姑,缓缓说到:“借一步说话。”。 狐仙点点头,安慰了妹妹几句后,心怀忐忑地随着木青冥出了房间,站到了夜幕下的巷子里。 “我妹妹这病,可有得治?”方才站定,狐仙姑便急声问到。 “有!”木青冥重重的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说到:“但要以我鲜血为媒,作为『药』引,方可痊愈。”。 女童中的是尸蛊之毒,一种养在死尸里的罕见蛊虫的毒『液』,属于慢『性』发作的蛊毒。一般的『药』物或者是蛊婆,都没法解开;所以狐仙的妖术也是无用。但是凡事都有例外,除了下蛊人可解此毒外,木青冥的血正好能以毒攻毒,解开毒素。 此言一出,狐仙顿时心头大喜,终于面『露』一丝微笑。妙绝却是一惊,赶忙沉声劝阻道:“少爷你这是在犯傻,还是在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犯傻,我不同意。”。 “生命是无价的,我能救活她自然要救。”木青冥根本不听劝,斩钉截铁的道:“我的血我自己做主,今天这人我救定了。”。 木青冥倒底有没有滴血?狐仙妹妹可否活命?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章 知因果设局除邪人 【书接上文,上回书说到木青冥请狐仙墨寒与妹妹梅香到自己家中住下,妙手仁心配制出灵妙汤『药』,割破手指以自身之血为『药』引,解了那罕见的尸蛊奇毒。美狐仙感激涕零,欲以身相许锁龙人;这才引出来墨寒道明入塔前因后果,锁龙人得知昆明城暗伏邪人,窥视锁龙阵下恶龙,欲设局请君入瓮,要将那邪人诛杀于锁龙阵阵眼之上。】 木青冥已然目瞪口呆时,双颊飞霞的墨寒已是微微踮脚,双目微闭把湿润的双唇朝着木青冥的嘴边靠了过去。 就在两人双唇距离不过一毫之时,木青冥猛然缓过神来,赶忙后退两步,躲开墨寒的双唇;倒不是他不想占这主动送上门来的便宜,只是他的行业整日在刀尖上『舔』血,与邪门歪道妖魔鬼怪打着交道,说不定活过今日就没明日;有了家人便多了一份担心,故而不敢『乱』来。于是赶忙慌慌张张地道:“姑娘不可,好意木某心领了;但你实在要报答我,告诉我为何要去西寺塔?你本来是取什么给你妹妹治病就行。”。 墨寒一愣,心里登时又急又气之余,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当下一个跺脚,不管不顾地直视着木青冥,轻哼一声后怨声质问到:“我丑到你了?如此避我!”。 “不,你很美,你是木某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木青冥连连摇头,刻意地躲避着对方略带幽怨的目光,道:“你别误会,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对姑娘不公平,没有三媒六证,也没有聘礼和八抬大轿,就这样随随便便的玷污了姑娘清白,木某会寝食难安的。”。 “要什么三媒六证,我的爹娘死了,要证也证不了了;至于聘礼我也不要,我就是想感激你对我们做的一切。”墨寒顿时眼泪婆娑,颤声道:“感激你分文不取就配『药』,感激你明知我是狐妖,却也没有因为自己是人,而看不起我。”。说着就有晶莹剔透的泪珠涌出眼角。 “你别这么说,你是仙啊,谁敢看不起啊?”心有不忍的木青冥小心翼翼地靠近对方,缓缓抬手正欲给她擦去泪珠,却猛然发现自己从未做过此事,不知该如何下手,已然抬起的右手停在了墨寒眼前。 “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的。”伤心欲绝的墨寒猛然抱住他,不停地流泪道:“只是想要照顾你一辈子,给你做做饭,洗洗衣服,我就知足了。”。木青冥有些不知所措,举在半空中的双手不知该放下还是抱紧对方。心里却『荡』漾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让他浑身燥热。 “姐姐,你在哪儿?”就在此时,悠悠转醒的梅香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 木青冥和墨寒赶忙分开,齐齐扭头朝床榻那边望去,就见坐起的梅香口鼻眼中,不断涌现出道道黑血;两只大眼睛立刻变成一片血红。 大部分黑血是顺着两边眼角滑出眼眶的,在她两颊上布成了歪歪斜斜的几道血丝,令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顿时变得恐怖而又狰狞。 “怎么会这样?”瞪大双眼的墨寒,抬手捂住自己嘴巴,脸上眼中尽是惶恐。 “不碍事不碍事,那是毒血而已,流出来就好了。”木青冥说着上前,在床边蹲下,一边用自己的衣袖帮梅香擦拭着脸上的血痕,一边又对墨寒说到:“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热水,给我打一盆来。”。 有些神『色』恍惚的墨寒愣愣一答,赶忙定了定神后冲出了卧房。 果不其然,木青冥并没有骗她。在她抬来热水和『毛』巾,由木青冥给梅香擦拭干净毒血后,这个昨夜还下不得床的小娃娃,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下了床又跑又闹,精神抖擞了起来。 甚至可以撒开了腿,追着食月满院子的飞奔! 这可苦了食月;从小被训练的它,在没有主人的命令下不可以攻击任何活物,面对热情而又好奇的梅香,只得落荒而逃。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西寺塔了?”换上了干净衣服的木青冥,走到站在正屋门后,望着在院中与食月嬉戏的妹妹而面『露』欣慰与喜悦的墨寒身边。 这是他一直好奇的疑问。 院中,跑累了的食月终于放弃了抵抗,任由梅香搂着它那长满柔顺长『毛』的脖子,用白嫩的小手抚『摸』着它那硕大的狗头。 它似乎发现这个小女孩并不是什么恶人后,索『性』微微眯眼面『露』惬意地享受着抚『摸』。 “我曾经有个妹妹,长得现在的妹妹一模一样。”墨寒面『露』点点伤感,目光始终凝视着院里开心的梅香,嘴里却答非所问道:“但是那个妹妹在渡劫时,被天雷劈死了,这令为她护法的我深深自责。而我第一次遇到梅香时是一年前,那时候我妹妹刚死不久,她和她父母正在广西通往云南的山路上行走,却不巧被土匪打劫。我也正巧路过;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梅香撕心裂肺的求饶声让我在思忖片刻后,还是毫不犹豫的救下了她。但很不幸的时,我动手迟了一步,他的父母惨死在了土匪的刀斧下。我也因此第一次杀人。”。 说到此,顿了顿声的墨寒眼中,忽然黯淡了下来。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愧疚,似乎是在愧疚自己下手迟了。 木青冥没有催促她,只是静静的站在她身边,默默地等待着她继续讲述这些事情。 “从那时候开始,梅香就与我相依为命。可当时的她就已经身中蛊毒,症状极其罕见我也束手无策。”片刻后,平复了一下内心的伤感,墨寒再次开口道:“无意间的询问下,她告诉我她父母是带着她去求医的,有人告诉他们,在西南有龟眠千年之地,位于南龙龙脉的龙眼上,其中龙气冲天,若能取得龙气必能解开她体内毒素。我听闻后,就带着她着来到了云南。或许是她痛苦的模样,也和我妹妹当年一模一样,所以我心甘情愿地为她去付出。几经周折,我几乎花光了三百年来的积蓄。本是小仙的我,就没几个钱;都快花光时,才从一个风水师的口中,得知了昆明就是龟眠之地,故而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活人久居神清气爽,死人葬于本地,则发福子孙。”。 “我想要问风水师更多,他则说具体他也不知道。无奈之下,我带着梅香来到了昆明定居,白天接一些裁缝铺里的散活,赚点维持生活的钱,夜里我就满城寻找着这所谓的龙气。半年下来,我却一无所获,可梅香体内蛊毒已然深入骨髓,时日不多了。”墨寒唉叹一声,又道:“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大约是半个月前的一个夜里,一个身着黑斗篷的女人出现在我们屋前,敲开了屋门后告诉我要想救活梅香,就得去西寺塔中,先取得封印下的龙鳞,再将其研磨成粉给梅香兑水喝下,就能慢慢解开她体内的蛊毒。”。 “龙鳞解毒?可我只听说过龙鳞能激发更强烈的毒『性』。”忍不住『插』嘴的木青冥,嘀咕间更确定这一切从头开始就是个阴谋。 而这个阴谋从一年前就开始了。如果不出他所料,对方掌握了墨寒的行踪和身世,故意指点梅香父母,带着像极了墨寒以前的妹妹,又被下了蛊的梅香,顺着墨寒经常活动的地方前往云南,再安排土匪劫道,并且恰好被墨寒见到。 而墨寒两次很意外地得到高人指点,也都是在她绝望时;谙熟一些人『性』的木青冥,知道这根本不是巧合也不是热心肠,目的无非让墨寒不顾一切地挺身而出。 想想这些,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只是管中窥豹,就不难看出这个步步为营的计划几乎完美,唯一的缺憾就是制定和施行计划的人,都没料到他会现身昆明城。 “是吗?”眼含淡淡疑『惑』的墨寒转头,凝视着面『色』忽然沉重起来的木青冥。 “是的,你跟我来。”木青冥转身,大步走入书房。墨寒跟了进去,只见他轻车熟路地从书架上取下一卷竹简;看似是有些年头的了。 接着他在书案上展开竹简,墨寒立在书案边低头一看,就见上面全是纂书文字。木青冥指着其中一段字,悠悠念道:“龙鳞,可激发天下毒物之毒『性』,使其威力倍增,令中毒之人有丘山之巨损。”。 也看得懂纂书的墨寒在木青冥语毕时不禁浑身一抖,彻底相信了自己是被骗了的她,银牙紧咬粉拳紧攥,眼中几欲喷火。 “这是锁龙人代代相传的秘籍,不会错的。”木青冥卷起竹简,点头道:“这也是我让你们到我这里住的原因;有人已经开始对你们图谋不轨了。”。 “你想保护我们吗?”立刻气消几分的墨寒,眼含几丝感激和欣喜望向木青冥。 只是与她对视一秒,木青冥就赶忙移开目光,咳嗽一声后,正义凛然地道:“是的,所以我要你告诉我来龙去脉,就是要把这个邪人揪出来后将其诛杀,还你们一个平安。”。 “嗯。”重重点头后,墨寒又回忆着道:“当时夜黑,她的脸上罩着黑纱,我也没能看清楚她的模样。虽然她声音低沉沙哑很像是个男子,但是苗条的身躯上,有着微微隆起的胸部足以说明她是个女人。而且她的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尸臭;虽然已用沉香掩盖过,但只是掩盖而非除去,所以我嗅得出来。”。 “嗯,那就全对上了。”木青冥坐到书案后的交椅上,眼『露』冷芒地缓缓道:“尸蛊很是特别;寻常之蛊多以铜器和瓷器饲养,少数寄养在炼蛊人的体内。唯有这尸蛊,须在养尸地的活尸身上繁殖饲养。所以你才会闻到指点你去西寺塔的女人身上,带着淡淡的尸臭。而守塔人,也才会是中了尸毒而死。”。 “你是说,梅香的蛊毒也是此人所下?”稍加思索后,墨寒开口问到。 “很有可能。”木青冥把头一点,把自己的猜测和推理一一道明,包括了墨寒不过是个马前卒的这点,也没有保留的说了出来。 墨寒闻言后,默然无语起来;自己身为狐仙居然被骗得团团转,这令她惊怒交加之余,想到若无木青冥出手相助,梅香必然送命,则更是羞愧难当。 “你也不必自责。”瞥了一眼她紧蹙着的眉头后,木青冥轻声宽慰道:“邪人都这样,鬼点子不少。他们所想不过是你去破开塔中封印,然后他们再放出恶龙为害一方,所以”。 “我帮你抓她。”不等他把话说完,满脸坚定和无畏的墨寒已然斩钉截铁的道:“需要我做什么你说。”。 “好。”木青冥稍加思索后,觉得多个帮手做起事情来更容易,更何况他内心深处是不愿意墨寒离开他的视线单独行动的,于是点头道:“此人一定还在昆明;我们要先找到阵眼,在请君入瓮!”。 木青冥能否找到阵眼?又将如何请君入瓮?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