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寇群英录》 引子 烈烈寒风﹐漫天飞雪。 一支马队出现在西北的荒原上。 马上乘客个个腰悬利刃﹐背负强弓﹐肩跨箭壶﹐手上执着各式兵械﹐劲装烈马﹐顶风冒雪﹐奔驰在雪原上。 转过一道小小的山梁﹐眼前一马平川。只见为首的一位汉子﹐把手一举﹐众人齐齐勒定马匹。那汉子年过五旬﹐深目短须﹐把手上短枪去带事环上插了﹐转头对大伙道︰“俺们已驰出山区﹐前面一带平川﹐料已无甚大碍﹐过了此处﹐再有大半个时辰﹐便可到新庄集了﹐俺们便在那投店过夜吧。” 汉子身后一人道︰“总镖头﹐这一带一向平安﹐并无贼寇出没。这些天﹐多少险恶去处都平安闯过来了﹐总镖头就放心吧。” 另一人道︰“赵镖头说的对﹐此处地势平坦﹐并无可藏身埋伏之处﹐就算有那不开眼的小毛贼﹐凭总镖头您‘神镖铁枪’的威名﹐只要一亮字号﹐还不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言罢﹐众人大笑。 那总镖头姓陈名固﹐乃西北武威城中义胜镖局的总镖头﹐听得下属恭维﹐心中受用﹐脸色稍缓﹐仍道︰“秦镖头﹐话虽这么说﹐但我等走镖的全靠道上朋友卖交情﹐给面子﹐并非单靠武功勇力;非不得已时才动武﹐如果与道上朋友都结下梁子﹐俺们这口饭就别想再混了。” 秦镖头道︰“总镖头说的是。天色不早﹐咱们还是赶路吧。早点到新庄集投店﹐大伙都累一天了。” 陈固道︰“且慢!赵镖头﹐你带两个人﹐向前哨探一下﹐看看有无异状。” 赵镖头道︰“总镖头﹐何必……” 陈固打断他道︰“赵镖头﹐此次俺们保的暗镖非比一般﹐休要托大。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赵镖头道︰“是!遵命。”带了两个人向前驰去。 此时雪越下越大﹐陈固等人﹐立马雪中﹐人马皆白。不久﹐赵镖头回来﹐道︰“总镖头﹐属下哨出半里多路﹐都是平地﹐并无可疑之处。” 陈固道︰“好!赵镖头﹑秦镖头﹐你们左右护卫﹐石镖头仍为合后﹐只管快马奔过去﹐不得稍事停留。” 众人答应一声﹐一齐催动坐骑﹐向前奔去。转眼间便驰出里许。突然﹐一声厉啸响起﹐一支利箭迎头向陈固射来。陈固心中一懔﹐高声道︰“不好﹐有埋伏!大伙仔细了!”一边说﹐一边舞动短枪﹐把那支箭一拨﹐便拨出一丈开外。 陈固把箭拨开﹐喝道︰“大伙只管向前﹐不得停留。”猛吸一口真气﹐高声道︰“道上朋友请亮字号。武威义胜镖局陈固路过贵地﹐未及拜会﹐失礼之处﹐容陈某日后亲自登门谢罪。今日请朋友让开一条道﹐他日必有厚谢。” 话音才落﹐只见数排利箭分左中右三路急射而来。陈固避无可避﹐眼看就要把陈固射个透心凉。好个陈固﹐轻喝一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左手反手从背后抽出半截枪杆﹐与右手的短枪一合﹐瞬间便变成一杆一丈长的长枪﹐半空中把枪一抡﹐如风车一般﹐把那数排利箭悉数拨落﹐众镖师齐齐喝声彩。 陈固从马背上跃起﹐电光石火之间﹐合枪拨箭﹐一气呵成﹐可见“神镖铁枪”的名头并非浪得。只是这么一缓﹐马队便停了下来。陈固只好喝令︰“下马。” 众镖师一齐下马﹐把陈固围在中间。陈固示意赵镖头喊话﹐赵镖头放开喉咙﹐喊道︰“请道上朋友当家的说话。”一连喊了数次﹐不见对方回话。 陈固道︰“看来这回是遇上硬点子了。” 石镖头凑上来道︰“总镖头﹐如此下去﹐对我们十分不利﹐快想个办法。” 秦镖头道︰“不如咱们拼了性命﹐护卫总镖头冲出去﹐只要镖货不失﹐咱镖局的金字招牌就能保住了。” 陈固道︰“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了。事不宜迟﹐大伙听我号令﹐一齐上马﹐硬闯出去。如果走散了﹐便到新庄集的马家客栈会合。” 众人齐声道好﹐陈固正待发令﹐突听一声唿哨﹐便听得嗖嗖之声﹐四面八方箭如飞蝗而至。大伙只好伏在雪地上﹐不敢动弹。可怜那十数匹马﹐不是中箭毙命就是带伤而逃。过了盏茶功夫﹐箭停了﹐陈固抬头一看﹐心头格登一下﹐只见十丈开外﹐四﹑五十个壮汉﹐一式白衣白袍﹐白巾蒙面﹐把他们团团围住。原来他们埋伏于雪地之中﹐难怪赵镖头没发现他们。 陈固站起身来﹐喊道︰“义胜镖局陈固拜上贵当家的﹐请贵当家的说话。” 那白袍人中一个高大的汉子﹐似是为首的﹐并不回话﹐把手一挥﹐数十个白袍人各挺兵器﹐如旋风般﹐四面八方﹐往陈固这伙人冲来。 陈固怒道︰“这班狗贼分明是欲杀人夺货﹐说不得﹐今日只有拼死一战了。” 众镖师齐道︰“人在镖在!” 陈固把枪一抡﹐当先迎将上去﹐喝道︰“杀啊!”一招白蛇吐信﹐便把一个白袍人刺了个透明窟窿。陈固把枪一拔﹐正要寻人厮杀﹐早有六﹑七个白袍人把他围定﹐正待动手﹐那高大白袍人把手一挥﹐围着陈固的白袍人便各自散开﹐自寻目标厮杀去了。 陈固盯着他道︰“阁下何人?报上万儿来﹐陈某枪下不死无名之鬼。” 白袍人空着一双手﹐望着陈固﹐目中尽是不屑之色﹐只冷哼了一声﹐却不说话。陈固大喝一声﹐把枪一摇﹐幻起朵朵梨花﹐向白袍人扎去。 白袍人不避不闪﹐嘿的一声﹐觑准陈固枪势来路﹐伸臂一格﹐一股大力从枪上转来﹐陈固虎口震裂﹐哪里还拿得稳枪?长枪便被震得脱手飞出丈外。 陈固一招之间便被震飞铁枪﹐自出道以来还是头一次﹐心中大骇﹐双足一点﹐向后便退﹐一边退一边喝道︰“看镖!”双手连扬﹐十数枚飞镖便分上中下三路﹐成品字形﹐向白袍人击去。白袍人双掌向前一拍﹐把十数枚飞镖尽数拍落﹐一抬腿﹐人便已欺近陈固;陈固措手不及﹐被白袍人照胸一掌﹐登时口中狂喷鲜血﹐倒在雪地上。 白袍人环顾四周﹐一众镖师也快被手下尽数斩杀﹐只剩一﹑二人还在顽抗。白袍人去陈固怀中一摸﹐摸出一个红布包裹着的物事﹐打开红布﹐又有一层黄绸布﹐解开黄绸﹐只见一个约四寸三分见方的锦盒﹐入手甚沉。白袍人打开一看﹐一方玉玺赫然入目﹐那玉玺方圆四寸,纽交五龙,上镌“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虫鸟篆字。白袍人失声道︰“传国玺!!” 一个中等身材的白袍人闻言走近他身边﹐道︰“恭喜帮主!” 高大白袍人兴奋莫名﹐仰天笑道︰“不想此宝物落于吾手!不想此宝物落于吾手……” 突觉背心一痛﹐高大白袍人低头一看﹐只见一截利剑从自己前胸透出﹐他回转头来﹐指着中等身材的白袍人道︰“你……你……你……” 那中等身材的白袍人嘿嘿冷笑﹐把剑一抽﹐一把夺过锦盒﹐再一掌拍在白袍人胸前﹐白袍人庞大身躯被这一掌一拍﹐竟然飞出丈外﹐呯一声摔在雪地上;中等身材的白袍人看也不看一眼﹐转身便消失在风雪之中。 三月﹐bJ城﹐春寒料峭。 这日半夜﹐下起雨来。西城兵马指挥司吏目张福全﹐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从西门下值﹐独自回家。张福全嘴中啍着调儿﹐正想着那玉春楼的小翠云。 突然﹐陋巷中闪出数条人影﹐张福全未及反应﹐便被点中穴道﹐拖进陋巷里。少停﹐那巷中走出一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此时一道闪电掠过漆黑的夜空﹐照在那人脸上﹐赫然便是张福全! 张福全回头望了一眼那巷口﹐嘴角一动﹐“嘿嘿”地奸笑了一声﹐不久便消失在漆黑的雨幕里…… 第一回 戏花狐姐弟试身手 杀鞑子侠士救乡亲 (之一) 西北。边城小镇双树镇。 冰雪消溶﹐残雪中露出一丛丛嫩绿。 这日晌午﹐镇子南边驰来一白一黑两匹骏马。黑马上一位少年﹐十七﹑八岁年纪﹐剑眉星目﹐国字口脸﹐头戴皮帽﹐身穿皮袄﹐足登快靴﹐腰悬长剑﹐英气逼人;那白马上却是一位少女﹐约莫二十岁年纪﹐娥眉凤目﹐一张瓜子脸白里透红﹐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这少女也是皮帽皮袄﹐腰间佩了一把短剑。 一男一女刚驰进小镇﹐便引来一阵轰动﹐这边陲小镇﹐何曾见过这等标致的人物?立即便引来不少人围观。 二人并骑走到镇中﹐看见一间食肆﹐名唤“杜老头酒肆”﹐白马上的少女转头对黑马上的少年道︰“乘云﹐且在这里打尖了去。” 那叫乘云的少年答道︰“好!”下了马便来替少女牵了马缰﹐少女下马﹐走到店门首﹐店伙早已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接了少年手上马缰绳﹐自牵去后院栓了。另有小二引了二人进店﹐到一副洁净的座头上坐了﹐正要问贵客吃些什么。 乘云道︰“小二﹐休要絮烦﹐先烫一壶好酒﹐切一斤牛肉﹐一斤羊肉﹐一只卤鸡﹐其余但有好的﹐拣三数样上来便是。” 小二诺诺连声﹐转身便走。少女望着乘云﹐摇头道︰“你呀﹐师父的功夫不知学得几成﹐这馋酒的样子﹐倒是学了个十足。” 乘云道︰“姐﹐你这可就不懂了﹐师父常说﹐男子汉当大碗吃酒﹐才称得上英雄好汉。” “师父当然是大英雄﹐你不过是个大孩子。” “姐﹐你别小看人﹐师父说﹐有志不在年高。当年师父他老人家出道时﹐也就比我大那么一两岁呢。” 姐弟二人说着﹐小二已将一壶酒烫的热热的端上来﹐又将一应菜肴一一摆在桌上﹐道声“慢用”﹐便退下了。 乘云拿起酒壶﹐给少女酙了一盏﹐自己却拿了一只碗﹐把酒往碗里一倾﹐左手一端﹐仰脖子便倒进嘴里﹐拿筷子挟了块牛肉放在嘴里嚼着﹐放下筷子﹐伸手扯下两条鸡腿﹐放到少女碗里﹐道︰“姐﹐你也太斯文了些个﹐这鸡你不用手扯﹐如何能吃?” 少女道︰“有你在这里﹐还用得着我来扯?我看你呀﹐也太粗鲁了点﹐没半点师父的斯文样子。” 乘云道︰“姐﹐你就有所不知了﹐师父有时比我还不斯文哩。” “哦?有这等事?” “数年前﹐我随师父去拜访他一个老朋友﹐你猜怎地?” “师父怎地?” “他们喝酒都不用碗盏﹐直接就抱着坛子喝。” “这我听师娘说过好多回了﹐不足为怪。” “他们吃肉更不用筷子﹐都是用手抓来便吃。师父那样子豪气万丈﹐难怪江湖中人无人不敬佩师父。” 少女噗嗤一声笑道︰“江湖中人敬佩师父﹐不是因为师父喝酒吃肉豪爽﹐而是因师父为人仁智义勇。我看你呀﹐恨不得也变成师父的样子来吃肉喝酒。” “这当然!对了﹐姐﹐师父让我们出来历练﹐都一个多月了﹐连个鸡鸣狗盗的小毛贼也不曾遇到一个﹐这把宝剑一直都不曾发市﹐真是晦气。”乘云压低声音道。 少女笑道︰“我的大英雄﹐这江湖历练并非打架斗殴﹐好勇斗狠﹐江湖上可学的东西多着哩。师娘不是嘱咐﹐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多留些心眼吗?” “话是这般说﹐一路上我都有留心的﹐无奈却是什么事都没有。” 少女笑道︰“说不定马上就来事了。”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别回头﹐你后面隔着两张桌子旁坐了一个汉子﹐只怕就有些古怪。” 乘云听了﹐一阵兴奋﹐也低声道︰“嘿嘿﹐就怕他不来﹐还怕什么古怪?”提高了声音﹐向少女丢个眼色道︰“姐﹐你且吃着﹐我去净手了来。” 乘云起身﹐走过那座头﹐乜眼打量﹐只见那汉子戴顶狗皮帽﹐一双三角眼透着阴鸷﹐颌下胡子稀疏﹐手上端了一只酒盏﹐一双手骨节奇大﹐显然是善使铁沙掌﹑鹰爪功一类的功夫。 乘云到茅厕转了一周﹐便回到店里﹐对少女道︰“姐﹐吃喝也差不多了﹐不如再往前赶一程罢。”一边向少女使眼色。 少女答道︰“也好。” 二人会了钞﹐走出店来﹐店伙早已牵过马匹。二人上马﹐扬鞭出了双树镇﹐投西去了。 二人信马由缰﹐缓缓而行﹐走了大半个时辰﹐路上早已没了行人﹐姐弟二人并无惧意﹐也不急着赶路﹐只顾在马上高声说笑。 突然﹐路旁闪出一人﹐头戴狗皮帽﹐三角眼﹐一双手骨节粗大的吓人。那人往路中一站﹐喝道︰“站住!”乘云一见﹐故意问道︰“干什么的?” 那人嘿嘿冷笑道︰“劫道的!” 乘云哈哈大笑﹐问道︰“喂﹐相好的﹐想必是穷疯了﹐你一个乡巴佬也敢在此劫道?也罢!本公子今天心情不错﹐便赏几钱银子给你罢。” 三角眼嘿嘿冷笑道︰“小子﹐大爷只要你留下这个妞儿和这两匹马﹐你自断双臂﹐早早滚蛋﹐不然就要了你的小命。” 乘云道︰“哦?凭什么?我看你手无寸铁﹐本公子手上好歹还有把剑哩。” 三角眼哈哈大笑︰“剑?在大爷眼里﹐你手上那剑就如三岁孩儿的玩具﹐恐怕是你师娘给你壮胆子的吧。” 乘云装着很害怕样子道︰“这么说﹐这位大爷的功夫很厉害了?” 三角眼见对方胆怯﹐心中得意﹐便仰了头道︰“这个自然﹐大爷便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铁掌花狐花锦添。你小子命好﹐遇着大爷我今天心情不错﹐也罢﹐大爷我也不要你手臂了﹐快快滚蛋﹐别碍着大爷的好事。” 乘云一听﹐向少女笑道︰“姐﹐原来在这里遇上高人了。” 原来这花锦添是这西北道上﹐近十年出现的一个独脚大盗﹐除劫财之外﹐更兼劫色﹐一身铁沙掌功夫罕遇对手﹐死在他铁掌之下的冤魂不知多少﹐因此﹐江湖上称为铁掌花狐。乘云姐弟曾听师父讲述江湖道中诸多人物﹐因此知道此人。 乘云慢条斯理地下了马﹐把剑插在马背剑囊里﹐却把马缰交给少女﹐空了手﹐一步一步地走向花锦添﹐道︰“阁下自吹英雄了得﹐总得露一手让人看看﹐不然日后本公子还怎么混江湖?今日之事若传到江湖之上﹐说本公子被人三言两语﹐便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岂非大大的没面子?” 少女听得弟弟在调侃对方﹐在马上掩了嘴暗笑﹐这一笑﹐娇美如花﹐把个花锦添看得酥了半边身子﹐一时间﹐目中淫光大炽。半晌才答道︰“小子﹐看清了。”也不见作势﹐随手一掌拍在身旁一块磨盘般大小的岩石上﹐那石便应手而碎。喝道︰“还不快滚!再啰嗦半句﹐休怪大爷取你性命!” 谁知乘云却道︰“花狐狸﹐你这是骗谁?你预先把那用灰石面粉做的假石头放在那里﹐却来装模作样地打碎它﹐这套把戏﹐便是三岁小孩也会演哩。” 花锦添听罢﹐气得满脸通红﹐哇哇叫道︰“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大爷这便成全了你。”手起一掌﹐照着乘云前胸拍来﹐这一掌若被拍实﹐平常人便将心肺俱裂﹐立毙掌下。 乘云向后退了一步﹐却不还击﹐故意向少女问道︰“姐﹐这招如何破解?” 少女娇笑道︰“我看你用招火烧狐狸便好。” 乘云道︰“哪来的火烧狐狸的招数?” 这姐弟二人面对西北道上响当当的独脚大盗﹐竟然毫无惧色﹐还敢语存轻视﹐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 花锦添大怒﹐一个弓步上前﹐左掌在乘云眼前影了影﹐右掌便拍向乘云天灵盖;乘云见来势甚猛﹐侧身偏头﹐让过来势﹐挥拳猛击对方右肋。花狐一招无功﹐右肋被袭﹐只得撤招退步﹐咦道︰“这是什么招式?” 乘云嘻嘻笑道︰“这就叫火烧狐狸。” 铁掌花狐寒着脸﹐一言不发﹐双掌一起﹐运足八成功力﹐使招吴刚伐桂﹐带起一阵劲风﹐向乘云击去。铁掌花狐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戏弄了半天﹐心中怒火大炽﹐恨不得生吞了他﹐因此﹐出手便下杀招。 乘云尚未有所反应﹐马上少女却道︰“猛虎倚岩!” 乘云依言施为﹐轻松避过这招。花狐冷啍道︰“原来你小子是白虎堂的。” 乘云避过对方一招﹐一个反身﹐喝道︰“且看这招又是哪个门派的。”一招饿鹰扑兔﹐冲向花狐﹐到得跟前﹐已变作直捣黄龙。 花狐道︰“这是飞鹰门的……通臂拳的……” 乘云不停地变换招式﹐每出一招﹐都是不同门派的﹐初时花狐还一一叫破招式来历﹐及至后来﹐乘云越打越快﹐花狐只得凝神对敌﹐哪里还有空去叫什么招式? 斗了二﹑三十招﹐花狐寻思︰这小子不知是何来历﹐竟然学得如此繁杂的招式﹐说不得﹐今日不出绝招﹐如何制服得了他?日后传出江湖﹐岂不丢脸?心思打定﹐当下暴喝一声﹐一招穿墙裂石﹐挟着啸声﹐罩向乘云。乘云叫声“来得好!”不退不让﹐挥拳便格向对方﹐要与他来个硬碰硬。马上少女急道︰“不可!”话未完了﹐只听逢的一声﹐只见花狐气定神闲地立在原地﹐而乘云却退出十步开外﹐一边揉着手臂﹐一边雪雪呼痛﹐样子甚是狼狈。 少女急问︰“乘云﹐碍事么?” 乘云道︰“不碍事﹐只是这臭狐狸的爪子确实硬。” 少女道︰“你且歇息一会儿﹐待我接他几招试试。” 乘云也不推让﹐只说了句︰“也好。”便退到一旁。 少女上前﹐抱拳道︰“小女子姓龙﹐向阁下讨教几招。请!”算是通名见礼了。 花狐听得少女声若出谷黄莺﹐心花怒放﹐呵呵笑道︰“好说好说。龙姑娘请了。讨教就免了﹐如若龙姑娘想学花某这身功夫﹐却是易事﹐只要姑娘拜花某为师﹐花某便倾囊相授﹐如何?” 那知龙姑娘哈哈一笑﹐不屑地道︰“阁下盛情﹐不敢领受。阁下虽自以为功夫了得﹐但在敝师门﹐阁下这等功夫﹐也只能堪堪算作入门功夫而已。” 铁掌花狐花锦添一身功夫在西北绿林道上罕逢敌手﹐何曾让人如此小看?不觉怒道︰“女娃儿好大口气﹐适才那小子不是知难而退了吗?看你样子﹐功夫也不比那小子好得了多少。” 龙姑娘道︰“功夫好不好﹐阁下试试便知。” 花狐打个哈哈道︰“好!看在你一个初出道的女娃儿份上﹐花某便先让你十招﹐以免日后江湖上说花某欺负后生小辈。” 哪知龙姑娘却咯咯娇笑道︰“小辈?若论江湖辈份﹐阁下还不够格哩。十招之内﹐阁下若可占得上风﹐本姑娘倒可考虑拜你为师。” 原来这姑娘师门于江湖上的辈份极尊﹐故而有此一说。 花狐听得龙姑娘嘲其辈份不够﹐正要动怒﹐却又听得说﹐只要十招之内能占上风﹐便拜其为师﹐一时转怒为喜﹐心忖︰只要哄得她拜了师﹐那以后还不是任我摆布?想到美处﹐嘿嘿淫笑起来﹐道︰“好!花某托大﹐先出招了。”一招手挥琵琶﹐并不抹向对方颈项﹐却奔姑娘酥胸抹去﹐出手下流之极。 龙姑娘一见﹐粉脸含霜﹐却不出手﹐身躯一转﹐早转到花狐身后。花狐才一出手便不见了对方人影﹐心中一懔﹐立即前奔三步﹐这才回过身来﹐这便是他经验老到之处。 花狐赞道︰“好身法。”打点起精神﹐摆个架势﹐使出真功夫来。花狐这一发招﹐掌势凌厉﹐大异从前﹐掌影翻飞﹐掌风刮得地上积雪纷飞。却见龙姑娘在掌影之中﹐一招不发﹐却踏着奇妙的步伐﹐闪﹑避﹑退﹑让﹐往往于间不容发之际﹐脱出掌影之中。 突然听得乘云高叫︰“臭狐狸﹐十招早过了﹐这是第十六招了。” 花狐听了﹐老脸泛红﹐却不停手。冷声道︰“花某只要擒下这小妮子﹐管它多少招?” 乘云并不生气﹐却大笑道︰“姐﹐这臭狐狸真不要脸﹐待会儿把他脸皮剥下﹐免得他白蒙了一张人皮。” 龙姑娘道︰“待会儿把他拿下﹐你自己剥去。”姐弟二人直把这横行西北的独脚大盗当作囊中之物。花狐心中大怒﹐不觉把功力提至九成﹐与龙姑娘斗在一起。 第一回 戏花狐姐弟试身手 杀鞑子侠士救乡亲 (之二) 又斗了二十多招。却见来路驰来一匹黄骠马﹐马上一个少年﹐十六﹑七岁模样﹐头戴暧帽﹐身穿蓝夹袄﹐大眼浓眉﹐虽然年少﹐却生得甚是雄壮;左腰悬一把宝剑﹐右手提一把短戟。看见有人打斗﹐便勒住马﹐停在两丈外观看。 却说花狐斗了半晌﹐连对方的武功家数都没摸清﹐更别说占得上风了。花狐心道︰这回恐怕要栽了。心念一转﹐便思退身之策﹐正要有所动作﹐却见又一匹枣红马驰来﹐马上一个壮汉﹐四十七﹑八岁模样﹐生得白净脸皮﹐鹰目狮鼻﹐眉毛焦黄﹐身高八尺有余﹐马鞍上挂着一对马戟。花狐见了﹐吃了一惊︰怎地在此处遇上此人?莫非是对方援手?这回怕是讨不了好了。心中一急﹐一招辣手摧花﹐运起十成功力﹐向着龙姑娘没头没脑地拍去。 龙姑娘看到枣红马驰来﹐也如花狐一般心思︰莫非对方援手到了?心中正盘算着﹐不防花狐变招奇快﹐掌力突然增强数倍。好个龙姑娘﹐临危不乱﹐娇叱一声﹐只见碧光一闪即没﹐随即听得花狐一声惨呼﹐身形一起﹐几个起落﹐逃之夭夭去了。斗场上血迹斑斑﹐赫然留下两根手指头﹐显然是花狐被碧光所伤﹐负痛而逃。 枣红马上汉子喝彩道︰“好一招激流穿石!请问姑娘﹐柳霓裳柳前辈是姑娘什么人?”双眼望向龙姑娘腰间短剑﹐咦道︰“姑娘这把剑……?” 乘云走上前来﹐抱拳道︰“这位前辈请了﹐在下姓龙双名乘云﹐此乃家姊。请问前辈尊姓大名。” 汉子道︰“老夫白虎堂魏虎臣。”指着先前来的骑黄骠马的少年道︰“此乃犬子魏彪。” 龙姑娘一听喜道︰“莫非是白虎堂主魏世伯?手使一双铁马戟。当年勇斗黑煞高手金巨灵﹐铁骨铮铮﹐悍死不退﹐得了个铁骨虎的美名。” 魏虎臣跳下马来﹐呵呵笑道︰“英雄不提当年勇。不想龙姑娘年纪轻轻﹐也知道老夫贱号。” 龙姑娘﹑龙乘云双双上前见礼﹐龙姑娘道︰“果然是魏世伯。侄女龙玄灵﹐家师乃江湖人称神剑游龙的草先生。” 魏虎臣一听大喜﹐道︰“什么?你们是草兄弟的弟子?!难怪贤世侄会使飞云剑法。刚才贤世侄使的剑﹐定是碧波剑了。” 龙玄灵道︰“正是。家师关爱弟子﹐让侄女带在身边防身。” 魏虎臣上下打量着龙家姐弟﹐嘴里啧啧赞道︰“草兄弟收得好徒弟﹐羡煞老夫了。彪儿﹐还不快快过来拜见两位大姐大哥?” 魏彪听了﹐立即飘身下马﹐身法甚是迅捷﹐向龙家姐弟拱手道︰“小弟魏彪﹐拜见龙姐姐﹑龙大哥。适才见姐姐与那花狐相斗﹐初时还担心姐姐不是那厮对手﹐及后看了几招﹐才知道姐姐乃是深藏不露﹐功夫好得很哩。” 龙玄灵道︰“彪兄弟过誉了﹐愚姐功夫再好﹐也不及令尊万一。” 魏虎臣道︰“所谓名师出高徒。看适才贤侄女的身法功夫﹐早已在我这个做伯伯的之上了﹐就不必谦虚了。彪儿﹐别顾着说话﹐快请两位贵客回家。” 魏彪应道︰“好!”便对龙家姐弟道︰“龙姐姐﹑龙大哥且请屈尊移驾﹐到寒舍一坐﹐好让小弟就近请益。” 龙乘云道︰“好!师父有命﹐到了西北﹐定要到府上拜会。” 魏虎臣道︰“如此﹐我们就先到双树镇﹐再折往南一百里﹐便到寒舍了。” 于是四骑合做一队﹐魏彪领头﹐魏虎臣陪着龙玄灵居中﹐龙乘云合后﹐望双树镇驰去。 离镇尚有里许﹐却见镇上火光冲天﹐哭声震地﹐人嘶马叫。龙玄灵奇道︰“魏世伯﹐这是怎么了?怕是出了什么事了?” 魏虎臣急道︰“坏了﹐一定又是那些天杀的鞑子﹐偷入我大明疆界﹐杀人劫物﹐掳掠妇女。快随老夫来﹐说不定还能救出几个人来。” 魏彪咬牙道︰“爹﹐这些鞑子真真可恨!遇上了便该杀光了才是。” 乘云道︰“那就快快赶去﹐迟则救不了人了。”也不等魏虎臣答话﹐一抖马缰﹐放开马蹄﹐往镇上直冲过去﹐魏彪也不甘人后﹐一夹马肚子﹐衔尾便追。 四骑骏马往双树镇奔来﹐转瞬即至。龙乘云冲进镇里﹐只见二﹑三十个鞑子﹐分作两队﹐一队押着十数个年青妇女﹐用绳子绑了﹐串在一起﹐一边往镇子外赶﹐一边放火烧房屋;另一队只顾抢了财物﹐往马匹上栓缚﹐遇着老人﹑孩子﹑青年男子﹐便拿刀来砍。 乘云一见大怒﹐纵马过去﹐手起剑落﹐砍翻了三数个鞑子。众鞑子一见有人反抗﹐哇哇大叫﹐一齐撇了妇人﹑财物﹐各挺弯刀﹐杀向乘云等人。 魏彪道︰“爹﹐不要漏了一个鞑子!为死去的乡亲报仇!” 龙乘云看敌众我寡﹐道︰“姐﹐你去救那些妇人﹐彪兄弟﹐你去救那些老人孩子。魏世伯﹐你我冲将过去﹐先将鞑子分成两截﹐待姐和彪兄弟救了人之后便来截击。”众人齐声应道︰“好!” 乘云放马冲去﹐长剑连挥﹐立马砍翻四﹑五个鞑子;魏虎臣随后﹐手舞双戟﹐也斩杀了三﹑四人。两人一冲一搅﹐把那鞑子分作两股﹐只顾砍杀。众鞑子事出突然﹐未及布成队形﹐连马都来不及上﹐便被杀了七﹑八个﹐及至回过神﹐上得马来对敌﹐又被龙玄灵﹑魏彪二人救了被掳的乡亲﹐从侧边杀来﹐登时大乱﹐死伤过半﹐弃了抢来的财物﹐望北便逃;魏彪大喝一声﹐策马便追。 魏虎臣在后高叫道︰“彪儿﹐穷寇莫追!”魏彪哪里肯听?只顾往前直追。魏虎臣﹑龙家姐弟恐他有失﹐只好尾随追去。 追了一里多地﹐又杀了五﹑六个走得慢的鞑子﹐四人杀得性起﹐只顾追去﹐看看追了七﹑八里地﹐天色早已齐黑﹐只见前面一片火把﹐四人定睛看时﹐足有百十个鞑子﹐手举火把﹐都骑在马上。那死里逃生的几个鞑子﹐看到自家大队人马﹐高声大叫﹐连滚带爬地逃到那队鞑子跟前。 第一回 戏花狐姐弟试身手 杀鞑子侠士救乡亲 (之三) 魏虎臣见了﹐止住大伙道︰“鞑子人多﹐咱们讨不了好去。他们吃了这个亏﹐必定要回双树镇上报复。咱们还是赶快回镇上﹐通知乡亲们逃生要紧。” 乘云道︰“魏世伯﹐不如你与家姊赶回镇上﹐我与彪兄弟在这里拖住这些鞑子﹐也好让众乡亲有时间逃生。” 魏虎臣略一迟疑﹐道︰“也好。鞑子兵凶猛异常﹐犹善马战﹐你们不可硬拼。只要拖得半个时辰﹐便即回来。” 魏彪道︰“爹﹐你就放心吧。” 魏虎臣﹑龙玄灵拨转马头﹐回镇上去了。乘云和魏彪二人立马当地﹐远远听得那鞑子叽哩呱啦地说话﹐也不知说些什么。过了盏茶功夫﹐火光中只见一个首领模样的鞑子﹐抽出弯刀﹐向着自己这边一挥﹐众兵齐齐呐喊了一声﹐催动坐骑﹐便要发动进攻。 乘云心中一动﹐道︰“彪兄弟﹐所谓擒贼先擒王。我等不如迎将上去﹐把为首的鞑子杀了﹐必奏大功。” 魏彪正当年少﹐血气方刚﹐哪里知道什么叫惧怕﹐立即便赞同道︰“哥哥所言极是。不如小弟当先﹐冲开一条血路﹐哥哥紧随其后﹐突然发难﹐出其不意﹐直取那厮。” 乘云道︰“妙!” 二人商议定了﹐催动坐骑﹐迎头杀去。魏彪右手舞动马戟﹐左手却多了一柄二尺来长的短剑﹐当先杀入敌阵﹐左剑右戟﹐挡者披靡。 乘云在后喝采道︰“彪兄弟﹐好身手!”长剑频挥﹐替魏彪作护卫。看看杀至垓心﹐离那鞑子首领尚有一丈之遥﹐乘云道︰“兄弟好生小心。”暴喝一声﹐在马上腾身而起﹐半空中使一招夸父逐日﹐乘云为一招杀敌﹐也顾不得隐藏师门功夫来历﹐只求速战速决。这一招使出﹐威力奇大﹐方圆两丈之内﹐劲风骤起。 鞑子首领只顾看为首的魏彪杀来﹐不防乘云有此一着﹐措手不及﹐被乘云一剑削去脑袋。众鞑子见首领被杀﹐吓得高声乱叫﹐无心恋战﹐一哄散开﹐望北怆惶逃去。 魏彪大喜道︰“哥哥好俊的功夫。”跳下马来﹐把那鞑子首领的首级把来系在马项之下﹐飞身上马﹐与乘云并骑向双树镇驰去。 距双树镇尚有半里﹐却见魏虎臣和龙玄灵已在镇外等候。魏彪见了﹐兴奋地把如何杀敌﹑如何擒王绘声绘色地说给魏虎臣和龙玄灵听﹐把个乘云大大地夸了一遍。魏虎臣不住口地说“好”。 龙玄灵笑道︰“彪兄弟就别再夸他了﹐再夸﹐他可就不知道自己是在天上呢还是在地上了。” “姐﹐我有这么不经夸吗?对了﹐镇上的乡亲呢?” “魏世伯说﹐经我们这一闹﹐鞑子肯定不会善罢罢休﹐说不定什么时候便来报复﹐那时众乡亲岂不是任由他们宰杀?实在是防不胜防;因此魏世伯和我把身上带的银子都散给了众乡亲﹐劝他们暂且弃了家园﹐避过风头﹐往南逃生去了。” 乘云叹道︰“虽说离乡别井﹐但总比丢了性命的好。魏世伯﹐这鞑子这么猖狂﹐竟敢侵我大明疆界﹐杀我子民﹐难道朝廷就不知道?就不管吗?” 魏虎臣叹道︰“宣德朝时﹐鞑子还不敢来犯。正统皇帝继位以来﹐初时还有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张辅等老臣辅佐﹐鞑子不敢轻举妄动﹐后来三杨渐次辞世﹐张大人年高老迈﹐独力难支﹐皇帝又宠信王振那奸阉﹐因此﹐鞑子便渐渐的骄狂起来。也不知边关之事﹐是否被王振那奸阉瞒下了。因此不见官军理会。” “原来如此。这皇帝也太不象话了。魏世伯﹐朝廷不管﹐难道咱们江湖道上﹐便眼睁睁地看着乡亲们任由鞑子抢劫杀戮不管吗?” “唉……谈何容易?” “以魏世伯在西北江湖道上之人望﹐振臂一呼﹐必然应者无数。” “贤侄不知﹐这江湖好汉﹐一盘散沙﹐各行其事﹐平时谁也不服谁﹐没有一位德高望重之人领头﹐谁也不愿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老夫虽薄有人望﹐却是还不足以服众。难那!”叹了一声又道︰“如果你师父肯出山﹐那就……那就……” “那就如何?” “那当然就大大不同了。便是少林﹑武当﹐也要顺应哩。”魏虎臣哈哈一笑﹐续道︰“且不要说这事了﹐咱们得连夜赶路﹐不然要露宿荒野了。” 于是四人策马南行﹐奔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一个寨子跟前。只见那寨子建得象一座城池也似﹐方圆有二﹑三里左右﹐四周是两丈高的寨墙﹐四角各有一个三丈高的敌楼﹐只有东﹑南﹑西三个寨门﹐北面却是没有门。 魏彪领着大伙绕到东门﹐守门的家丁一见是老爷﹑少爷回来了﹐大喜﹐一边开门﹐一边着人去向夫人通报﹐未几﹐寨内便已是灯火通明了。 到了客厅﹐只见一个妇人迎了出来﹐那妇人年约四十﹐黛眉轻画﹐秋水横波﹐脸似梨花﹐穿一身枫红衣裙。魏彪急步上前﹐跪下道︰“孩儿拜见母亲。”原来是魏虎臣的夫人﹐魏彪的母亲。魏夫人一边扶起儿子一边道︰“彪儿起来吧。怎地这么晚才回来?咦?来了贵客了。” 龙家姐弟上前见礼道︰“侄女龙玄灵﹑侄儿龙乘云拜见世伯母。” 魏夫人一见龙家姐弟﹐长得俊秀大方﹐心中欢喜﹐道︰“好俊的姑娘﹑好俊的小伙﹐好好!咦﹐你们怎地称我为伯母?” 魏虎臣道︰“哈哈﹐夫人﹐你猜他们是谁家弟子?若按夫人自家身份论﹐便叫你一声姑母﹐也不过分。” “哦?这是我哪家兄弟的弟子?” “夫人﹐好教你得知﹐他们乃草兄弟的入室弟子。” “草兄弟!你们是我那草兄弟的徒弟?来来来﹐快快说说你们师父﹐近来可好?转眼都快十年没见他了。” 原来魏夫人姓宛名枫﹐自称飘零仙子。当年与龙家姐弟的师父等一众江湖侠士以兄弟姐妹相称。东灵山剿灭黑煞大战之后﹐宛枫狐身一人无家可归﹐为众侠士撮合﹐便嫁与魏虎臣为妻。 龙家姐弟重新与魏虎臣夫妇见礼﹐礼罢﹐众人分宾主坐了﹐寒喧了几句﹐宛枫吩咐整治酒食﹐不一会儿﹐下人回报酒食已备妥﹐于是大伙便移至后堂坐了。 酒过三巡﹐龙乘云对魏虎臣道︰“魏世伯﹐可否换个大碗来喝酒?这小盏儿喝得不畅快。” 龙玄灵道︰“乘云﹐不可失礼了。” 魏虎臣呵呵笑道︰“两位贤侄到了我这个做伯伯的家里﹐便是到了自己家了﹐哪有什么失礼?夫人﹐我看乘云贤侄大有草兄弟之风﹐好!老夫也好久没用大碗喝酒了﹐今日就陪贤侄痛饮一回。” 魏彪腿快﹐早就去取了三只大碗来﹐一手还提了一大坛酒﹐把三只大碗一字儿摆开﹐都倒满了酒﹐一碗递给乘云﹐一碗送到父亲跟前﹐自己端了一碗﹐道︰“爹﹐孩儿也来凑个热闹。” 宛枫道︰“彪儿﹐不要胡闹﹐小心喝醉了。” 龙玄灵也道︰“乘云﹐今日天晚了﹐世伯和彪兄弟奔波了一天﹐早些歇息为好﹐明天再喝不迟。” 乘云道︰“也好﹐就喝这一坛酒。”说完端起酒碗﹐向魏虎臣父子道︰“先干为敬!”一仰脖子﹐一碗酒就已下肚了。 宛枫不再理会他三人喝酒﹐只顾向玄灵打听她师父及师娘的近况﹐玄灵便一一向她说了。看看夜深﹐宛枫便教安歇了﹐一宿无话。 第一回 戏花狐姐弟试身手 杀鞑子侠士救乡亲 (之四) 一连两日﹐龙家姐弟在魏彪的陪同下﹐在白虎寨四处游玩。魏彪敬佩乘云武功﹐不时向他讨教招式。乘云与他同生共死杀鞑子﹐对他也颇有好感﹐也乐于与他较量些拳脚功夫。不过一﹑二日﹐便混得熟了﹐只把玄灵唤作灵姐姐﹐乘云叫作云哥;龙家姐弟便称他为小彪。 这日一早﹐魏虎臣正在后院看门人弟子练功﹐家丁来报说︰“禀老爷﹐巫堡主求见。”魏虎臣连忙更衣﹐前往客厅﹐只见一个四十岁上下的汉子﹐生得眉清目秀﹐三绺长须﹐不见如何魁伟﹐反有几分俊逸﹐正在厅中等候。魏虎臣上前见礼道︰“一大早﹐甚风把老弟吹来敝寨?” 那人正是西北与魏虎臣齐名的巫家堡堡主巫斯义。二人寒喧毕﹐分宾主坐了。巫斯义道︰“魏大哥﹐数日前﹐双树镇被鞑子劫掠﹐死了不少乡亲﹐镇子被烧作白地﹐有逃得性命的乡亲说﹐有三男一女﹐如此这般打扮﹐杀退鞑子﹐救了他们性命﹐不知大哥可知此事?” 魏虎臣呵呵笑道︰“不瞒老弟﹐那四人中﹐其中两人便是愚兄父子。” “哦?还有二人是谁?” “另两位也不是外人。他们是龙家姐弟﹐草兄弟的入室弟子。” “草兄弟!?他的弟子?人呢?怎地到西北也不打个招呼?” “老弟莫急﹐他们姐弟正在寒居﹐这便请他们出来相见﹐如何?” 巫斯义大喜﹐一叠声催道︰“快请﹐快请!”正说着﹐魏彪陪着龙家姐弟从里间走将出来。魏虎臣道︰“来来来﹐龙家贤侄﹐这位便是巫家堡巫堡主﹐当年与你师父一道剿灭黑煞的生死兄弟﹐快来拜见。”龙家姐弟上前﹐以晚辈之礼拜见了﹐口称“巫世伯”。 巫斯义见龙玄灵清秀脱俗﹐龙乘云气宇轩昂﹐一表人才﹐大喜道︰“草兄弟收得好徒弟!自家人﹐就不要多礼了。”稍停又道︰“听魏大哥说﹐你们杀了十数个鞑子﹐救了双树镇的乡亲﹐真是大快人心!只恨这些鞑子﹐欺我大明朝廷软弱﹐恣意犯界﹐竟至无人敢管。可怜众乡亲﹐成了枉死的冤魂。” “正是﹐可恨那些官兵﹐不理边事﹐朝廷也不闻不问﹐我大明子民却任由鞑子掠杀﹐真个可恨。”魏彪恨恨地道。 “魏大哥﹐这次斩杀了十数个鞑子﹐真是英雄之举﹐大快人心。只是小弟所虑﹐鞑子一向骄横惯了﹐有人敢撄其锋﹐恐怕其必来报复﹐所以﹐小弟前来﹐请大哥多加提防。” 魏虎臣笑道︰“多谢巫兄弟关爱﹐愚兄这个寨子﹐虽然说不上固若金汤﹐但是抵挡数百上千鞑子的围攻﹐尚可稳如泰山﹐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再不济﹐凭愚兄手中这双马戟﹐杀出重围﹐往巫兄弟处求救﹐还是有十成把握的。” 乘云插话道︰“两位世伯﹐既有心抵御鞑子﹐何不就此举起义旗﹐聚江湖同道上好汉﹐守望相助﹐一旦有敌来犯﹐便互相驰援﹐一来可保境安民﹐二来也可大灭鞑子威风。” 巫斯义道︰“贤侄所言﹐当然是好。这西北道上﹐绿林好汉如一盘散沙﹐平日里各不相让﹐要举义旗﹐非得要有一个德高望重之人牵头不可。” 乘云道︰“如此﹐岂不束手无策?不若我等先做些准备﹐就魏﹑巫两家先联起手来﹐这样﹐一旦时机成熟﹐道上好汉必闻风而来归附。” “好!此计大妙!”只听一人大声赞好﹐从里间走将出来﹐却是魏夫人宛枫。巫斯义与宛枫见过礼﹐重新坐下叙话﹐巫斯义道︰“贤侄所言甚是﹐别人如何咱们且先不要理会﹐只咱们两家先作防备。对了﹐不如把秋兄弟也叫上﹐我们三家联起手来﹐在西北道上﹐也算是管得了半边天了。” 宛枫笑道︰“正该把他夫妇二人扯上。俺好久没见连家妹子了﹐不如这就都到豹子谷去走一趟﹐如何?” 魏彪一听﹐高兴地道︰“好!我也要去!正好找实哥玩儿。” 龙玄灵问道︰“可是豹子谷的秋世伯和连伯母?” 魏虎臣道︰“正是。” 龙玄灵道︰“听师父说起﹐当年师父与魏世伯﹑巫世伯﹐还有一位归世伯﹐在豹子谷比武招亲﹐又联手杀了大魔头毒手血屠﹐成了一段武林佳话﹐后来又一起剿灭黑煞﹐交情非比一般。这西北道上﹐只要你们三家联手﹐大事可定了。” 巫斯义道︰“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不如现在就起程﹐百十里路﹐晌午便到了﹐正好赶上叨扰他一顿山珍野味。” 魏虎臣道︰“好!彪儿备马。” 正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议边事侠士拟良谋 遇危难姐弟逞勇敢 (之一) 话说魏虎臣吩咐魏彪备马﹐一众侠士﹐向豹子谷驰去。 晌午时分﹐豹子谷正门大路上﹐驰来四男二女六骑俊马﹐马上乘客各带兵器。正是魏虎臣等六人﹐到得门前﹐魏彪下马﹐递上拜帖﹐守门寨丁接了﹐飞步往内通报。 正堂里﹐一个汉子正在看书﹐只见他生得虎背熊腰﹐样子憨厚老实。寨丁道︰“寨主﹐外面来了六个人﹐求见寨主。”边说边把拜帖递上。那汉子正是豹子谷现任寨主秋中明。 秋中明接过拜帖一看﹐喜道︰“原来是这两位兄台来了。快﹐去请夫人和实儿出来见客。”一边说一边就向寨门走去。 到得寨门﹐秋中明抱拳道︰“两位哥哥好久不见﹐嫂子也多时不见来小寨走动。快请到寨中坐地说话。”一让便把众人让到客厅上。秋中明夫人连倩和儿子秋实已在厅中等候。魏彪与秋实自是相识﹐二人一见﹐便聚在一边说话。 秋中明望着龙家姐弟道︰“这两位少侠是……?” 魏虎臣道︰“秋兄弟﹐他二人可是贵客﹐你可得准备些好吃好喝的﹐好好地招待一番。” 连倩道︰“魏兄放心﹐你还怕俺招待不起吗?山珍野味﹐美酒管够。” 巫斯义打趣道︰“当年秋兄弟比武招亲﹐能击败我等﹐娶得美人归﹐全靠谁人之智谋?” 连倩啐了一口道︰“老没正经﹐都什么年月了﹐还拿来取笑我夫妻俩。” 宛枫笑道︰“妹子﹐别生气﹐当年之事﹐乃是武林佳话﹐谁敢取笑你们?巫兄弟这是要告诉你﹐这姐弟二人呀﹐便是草兄弟的入室弟子﹐叫龙玄灵﹑龙乘云。” “老草的徒儿?哈哈﹐好好好!”连倩连说几个好字﹐口中喃喃道︰“龙……龙……”忽然问道︰“贤侄﹐令尊可是龙在天龙将军?” 玄灵道︰“正是。先父当年不愿听令于皇帝之命﹐出手擒拿师父﹐被迫……” 连倩连忙打断道︰“令尊乃大英雄真男子﹐有情有义﹐俺们都大大地佩服他呢。今日故人之后长大成人﹐一表人才﹐武艺有成﹐令尊泉下有知﹐也定欣慰的很。” 龙玄灵道︰“听师父说当日他劫法场时﹐得伯父伯母相助﹐这才冲出重围﹐得以逃生。伯父伯母救命之恩﹐我姐弟不敢或忘﹐请受我姐弟一拜。”说完﹐拉着乘云﹐当厅便拜下去。 秋中明与连倩一边一个连忙扶起﹐秋中明道︰“救你们的是你师父﹑师娘﹐愚伯父夫妇只是从中协助。再说﹐我们与你师父是过命的交情﹐与你师父当年舍血相救相比﹐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众人唏嘘一番﹐秋中明道︰“两位哥哥不辞辛苦﹐带两位贤侄来到敝寨﹐一来我们兄弟多时不见﹐二来又得见草兄弟高足﹑龙将军之后﹐正该痛饮一番才是!” 连倩道︰“实儿﹐快去厨下吩咐﹐后堂设宴﹐把你姥爷存下的虎骨酒﹐拿两坛出来。” 秋实应了﹐拉了魏彪往后堂﹐自去准备酒席。 魏虎臣道︰“弟妹﹐俺们前来﹐除了叨扰一顿好酒好肉外﹐还有一事相商。” 连倩奇道︰“哦﹐有何事相商?” 巫斯义道︰“不知贤夫妇有否听闻﹐数日前﹐双树镇被一伙鞑子掳掠了﹐镇子被烧做白地。恰好有四位好汉路过﹐杀退鞑子﹐救了无数乡亲。” 秋中明道︰“嗯﹐今早听过往客商说起﹐小弟正想差人去打探消息哩。不知这四位好汉却是何人?” 魏虎臣笑道︰“什么好汉不好汉﹐便是愚兄父子及两位贤侄救的。当时杀了十数鞑子﹐剩下的便没命地逃跑﹐我等追了十数里地﹐又杀了几个。向后望见鞑子有百十人马在彼处﹐便不敢再追。后来乘云贤侄和犬子留下阻敌﹐愚兄便和玄灵贤侄回转镇上﹐教大伙逃生。乘云贤侄为救众乡亲﹐不惜犯险﹐与犬子杀入敌阵﹐斩其首领首级而回。因此﹐镇上百姓逃得性命。” “原来如此!哥哥真是英雄不减当年﹐贤侄胆识过人﹐草兄弟果然收得好弟子。只是鞑子骄横惯了﹐哪里受得了这般挫败?必然大举犯境﹐那时﹐这西北道上﹐便要生灵涂炭了﹐如之奈何?”秋中明道。 魏虎臣道︰“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巫兄弟也是这般思虑﹐故而一道前来﹐以商对策。” 秋中明道︰“不知巫兄有何良策?” 巫斯义道︰“一时并无良策。乘云贤侄提议﹐不若我等三家先联起手来﹐预作准备﹐一旦有变﹐便竖起义旗﹐保境安民。” 秋中明望着乘云道︰“好!贤侄此议﹐甚有远见﹐不逊你师父谋略。且说如何作准备才好?” 乘云逊谢了几句﹐便道︰“依小侄愚见﹐三家寨中先建起烽火台来﹐再派人往人烟稠密的大镇子去﹐与众乡亲商议﹐也建起烽火台﹐一旦有事﹐便即点火﹐这样附近村镇百姓便可及时逃生。而我等三家﹐但见烟火一举﹐便即往救驰援。如此﹐一者可护境安民﹐二者可使鞑子不敢过分猖狂﹐视我中华如无物。” 巫斯义赞道︰“好计谋!就依贤侄之议﹐我等早作准备。” 魏虎臣道︰“此议好是好﹐只是一旦鞑子来犯﹐我们倾三家之力﹐能上战阵的也不过二﹑三百人﹐如之奈何?” 龙玄灵道︰“不如多派门人弟子﹐到各村镇去﹐招募青壮﹐预作训练﹐一旦有变﹐便即可迅速征集人手。” 乘云接口道︰“姐说的对﹐我们不若先竖一面保境安民的大旗﹐让众乡亲知晓我等所为何事﹐如此一来﹐众乡亲必然欣然而至﹐聚于旗下﹐共举大事。” 秋中明击掌道︰“好!从明日起﹐我豹子谷便招集众人﹐训练乡勇﹐再派门下弟子往附近四乡八邻招募青壮。只是﹐这蛇无头不行﹐须得有个领头之人才行。” 巫斯义笑道︰“秋兄弟好不糊涂!当年我等都是武林正义盟中五行门各门之门主﹑副门主﹐秋兄弟是青龙门门主﹐还是由你负打探消息﹐联络各方之责吧。魏兄年纪最长﹐当年又是朱雀门主﹐便由魏兄为首便了。” 第二回 议边事侠士拟良谋 遇危难姐弟逞勇敢 (之二) 众人商议妥当﹐酒席亦早已安排好了。秋中明请大伙入席﹐他们数人本是深交﹐又是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也不分宾主﹐团团坐了﹐只龙家姐弟及魏彪﹑秋实做一处坐了。 酒过三巡﹐连倩动问︰“两位贤侄﹐令师一向可好?在家中都干些什么?” 乘云一听提及师父﹐立即抢着道︰“我师父呀﹐每天都看书﹑喝酒﹐就是不练功夫。小侄正想请教各位世伯﹑世伯母﹐我师父那身功夫是怎么来的?” 乘云一番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宛枫道︰“这得问你那芮师娘﹐他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最清楚你师父的功夫是怎么练成的。” 连倩笑道︰“说实在﹐俺们也不知道你师父的功夫是怎么练成的﹐好象是天生的一般。当年你师父来到我们豹子谷﹐那功夫还不如我的小师弟哩。” 龙家姐弟瞪大了双眼﹐一脸不相信︰“哦?那师父不练功﹐又怎会有一身上乘武功?” 秋中明道︰“那是他后来遇到无邪子老前辈后﹐才有的。以前确实功夫平平。” 巫斯义道︰“贤侄﹐侠义道中﹐这功夫不一定要最好﹐你师父当年功夫稀松平常﹐却是侠胆仁心﹐更兼智计百出﹐当年与黑煞斗智斗勇﹐全赖你师父之力哩。” “对!你师父医术通神﹐救过无数性命。”魏虎臣道。 宛枫接口道︰“你师父事迹﹐三日三夜都说不完。要说最为武林佩服的﹐是你师父大仁大勇﹐当年飞云山庄一役﹐我等八﹑九人都中了桃花红之毒﹐无药可解﹐是你师父拼了性命﹐用自己的血﹐替我等解了奇毒﹐救得我等性命﹐而你师父几乎因此失血而死。”说完﹐眼含泪光。秋中明﹑巫斯义﹑宛枫三人当日都身受其恩﹐不免感叹一番。 乘云道︰“有这等事?我怎么从没听师父﹑师娘说过?” 玄灵奇道︰“师父的血可解桃花红之毒?” 巫斯义道︰“你师父偶有奇遇﹐得了个百毒不侵之身﹐呵呵﹐一身都是宝呀!” 众人大笑。 魏虎臣等人﹐一提起当年之事﹐便说个没完没了﹐昔日英雄事迹﹐历历在目﹐众人不免缅怀感慨一番。 四个年青人听得﹐热血沸腾。乘云一口干了一碗酒﹐道︰“只恨迟生了十多年﹐不然也能象各位伯伯﹑伯母们一样﹐纵横江湖﹐惩恶扬善。” 秋实道︰“龙姐姐﹐龙大哥﹐要想像各位前辈一样快意江湖﹐惩恶扬善﹐锄强扶弱﹐此正其时也!” 魏彪奇道︰“实哥﹐此话怎讲?” 秋实道︰“方才各位前辈不是在商议如何抵御鞑子﹐保境安民吗?这便是我等晚辈大展身手之时。” 魏虎臣赞道︰“贤侄说的好!所谓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来!干一杯!” 乘云道︰“说干就干﹐不若明早俺就和家姊去别处村庄与乡亲们商议﹐如何?” “好!此去北边五十里远近﹐有一个村子﹐叫郑家铺﹐龙大哥及龙姐姐可去那里行事。往西七十里左右﹐有一个沙沟子村﹐俺和彪兄弟去那里行事﹐如何?” 乘云道︰“如此甚好!明日便去郑家铺去。” 连倩道︰“实儿﹐明天你先在家帮着你父亲打点﹐在寨中做些准备。招募乡勇﹐训练青壮﹐有的是事情要忙呢。那沙沟子过些天再去不迟。 秋实﹑魏彪二人听了﹐只索作罢。 次日﹐龙家姐弟辞了秋中明﹑魏虎臣﹑巫斯义等人﹐问了路径﹐带上干粮﹐策马扬鞭﹐往北而去。 正是冬尽天气﹐雪已溶化﹐路上泥泞﹐行人稀少。路旁草木抽出绿叶﹐旷野空寂﹐并无甚景致可赏。姐弟二人并缰而行﹐也不急着赶路﹐只管把这数日的见闻拿来闲谈。 乘云忽道︰“姐﹐师父为什么要我们先到这西北来历练?难道师父未卜先知﹐知道这鞑子会来侵扰我大明疆界﹐让我们先来试试身手?” 玄灵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也许当年师祖爷爷在这西北历练时﹐把师父救回去抚养﹐师父不忘出处﹐因此也叫咱们来此游历。” 乘云点头道︰“姐说的是﹐师父常说做人不可忘本。” 玄灵突然低了声道︰“乘云﹐你看前面那三人﹐却是古怪。” “怎地古怪?”乘云问道﹐抬头向前一望﹐只见前面一箭之遥﹐有三个客商打扮之人﹐骑着高头大马﹐不时指指点点﹐其中一人还不时在一块羊皮模样的东西上记着什么。 乘云看了一会儿﹐道︰“姐﹐也没见有何古怪。” 玄灵道︰“你看他们虽然客商打扮﹐却不见有任何货物。那马更是清一色战阵好马﹐一般客商又怎会有这等好马?” 乘云被玄灵一提醒﹐也看出有点不妥﹐便道︰“姐说的是。果然有点不对路。莫不是又是臭狐狸一路的下三滥货色?不若我们赶将上去看看如何?” 玄灵道︰“好!不过可得小心﹐我看他们不是什么好路数。” 乘云道︰“晓得了。”姐弟俩一前一后﹐一抖缰绳﹐便往前赶去。 那三人发觉身后有两骑马赶来﹐立时神色慌张起来。其中一人不知说了声什么﹐三骑马便一齐拨马往北驰去。 乘云见对方惊慌﹐转头对玄灵道︰“姐﹐这厮们果然作怪。”一夹马肚﹐放马便追。 玄灵急道︰“不可冒失﹐小心为上。” 乘云那里肯听?只顾往前直追。 姐弟二人所策骏马﹐乃大宛名种﹐万里挑一的良马﹐黑马名唤无影骓﹐通体没有一根杂毛;那白马名唤云雪驹﹐也是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此乃波斯国王赠予其师之礼物。当年其师草先生﹐救了波斯王子伊力亚斯﹐又助其筹划回国﹐锉败王叔之阴谋﹐登基做了国王。因此﹐伊力亚斯不忘草先生之恩﹐时常差使者前来问候﹐并多有礼物相赠。 第二回 议边事侠士拟良谋 遇危难姐弟逞勇敢 (之三) 姐弟二人马快﹐看看即将追上﹐乘云大声喊道︰“前面三位大哥请留步﹐在下有事相询。” 那三人听了﹐只得硬着头皮勒停马匹﹐一齐转过身来。待看清来人只是一男一女两个娃儿时﹐不觉心下大定。 乘云﹑玄灵见对方回转身来﹐便相距一丈﹐也停下马来。只见那三人膀大腰圆﹐虽作汉人打扮﹐却不似汉人。 乘云马上抱拳道︰“三位大哥﹐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去?作何营生?” 只见一个汉子略略向前﹐操着生硬的汉语道︰“朋友﹐我们是贩山货的客商﹐想在这里收点山货。” 乘云听了﹐哈哈笑道︰“我看三位不似客商﹐却象是杀人掳掠的鞑子!” 那三人见被对方拆穿身份﹐低声吱吱咕咕的说了一阵﹐一使眼色﹐突然催动坐骑﹐撤出腰刀﹐向乘云姐弟冲来。马到中途﹐一骑奔玄灵杀去﹐两骑却来夹击乘云。 奔玄灵而去的鞑子见玄灵貌美﹐顿时心生邪念﹐竟然把腰刀插了﹐空手来擒玄灵。二马相交﹐听得玄灵冷笑一声﹐那鞑子粗笨身躯便啪的一声摔下马来﹐滚了几滚﹐便即不动﹐却是被玄灵点了穴道。 那夹击乘云的两个鞑子却没有同伙这等好运﹐马头一交﹐早被乘云一剑一个﹐登时了帐﹐都见阎王去了。 玄灵埋怨道︰“怎地都杀了?也不留下活口。” 乘云道︰“这等喽啰﹐杀了干净。再说﹐你不是已留了活口吗?”说完跳下马来﹐一把提过那鞑子﹐挥掌拍开他的穴道﹐用剑尖顶着他心窝﹐喝道︰“要想活命﹐从实招来。” 那鞑子看着两个被杀的同伴﹐目露惊恐﹐浑身发抖﹐不住地点头。乘云道︰“你叫什么名字?来此何干?” 那鞑子为求活命﹐只得操着生硬的汉语﹐从实说道︰“小人名叫乞牙惕﹐奉上命差遣﹐来此打探路径。两日前已探得前面数里郑家铺﹐有三﹑四十户人家﹐多有妇女财物﹐已派人回去禀告﹐我三人在此等候﹐大队人马这早晚便可到此处﹐相机便行劫掠。” 乘云听了﹐怒不可遏﹐一扬掌﹐便欲取他性命。玄灵急道︰“不可!留着有用。” 乘云道︰“这等狼心贼子﹐留来何用?” 玄灵道︰“自然有用。说来却是侥幸!俺们正要去那郑家铺子﹐莫非上天差我姊弟二人去救这满村老幼?只是这鞑子处心积虑﹐要来劫掠那郑家铺﹐想那里乡亲必无准备﹐我们就算前往传警﹐那郑家铺的乡亲也未必尽信。留着这贼子﹐便是人证。” 乘云道︰“事不宜迟﹐俺们快往郑家铺去﹐迟则众乡亲便要遭难了。” 玄灵向乞牙惕问了郑家铺的方位﹐一抖马缰﹐当先就行。乘云一指点了乞牙惕麻穴﹐一把提了﹐跨上无影骓﹐纵马飞驰。 奔驰了一柱香的功夫﹐果见前面有个庄子﹐约莫有三﹑四十户人家。姐弟二人纵马入庄﹐也不向人打听﹐乘云高声叫道︰“在下龙乘云﹐有紧急大事相告﹐请庄上主事的出来说话!” 乘云以丹田之气﹐一连说了三遍﹐满庄老幼都听见了﹐不瞬间﹐循声围拢过来。乘云跳下马﹐把那乞牙惕提下马来。向众人抱拳道︰“在下龙乘云﹐因事偶过此间﹐有人命关天的大事﹐要说与众位乡亲知晓﹐请贵庄主事的相见说话。” 人群中一个花白胡子﹑六旬开外的老者﹐头戴瓜皮帽﹐柱着一根拐杖﹐排开众人﹐向乘云拱拱手道︰“老叟郑灶才﹐乃本庄族长。这位公子有何大事?” 乘云向郑灶才抱拳道︰“老丈﹐小子龙乘云﹐与家姊偶经此地﹐不想正遇上三个鞑子鬼鬼祟祟窥探贵庄﹐被我姐弟杀了两个活捉了一个。拷问之下﹐那鞑子供认﹐这早晚便来劫掠贵庄﹐因此小子不避凶险﹐前来传警﹐请老丈晓喻众乡亲﹐赶紧准备﹐以避大难。” 郑灶才满脸狐疑﹐问道︰“龙公子﹐这可开不得玩笑﹐有何凭据?” 乘云指着乞牙惕﹐道︰“老丈只管问这个鞑子便知端的。”把乞牙惕向前一推。 郑灶才打量乞牙惕﹐果然不象汉人﹐问道︰“你是何人?果有此事?” 乞牙惕低了头﹐又把之前的话说了一遍。众人听得大惊失色﹐纷纷议论﹐不知如何才好。正纷扰间﹐只见一个后生﹐年约二十二﹑三﹐生得虎背熊腰﹐孔武有力﹐走上前来向郑灶才道︰“爷爷﹐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庄上人人会武﹐个个能使弓箭﹐使得好器械的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便舍了性命﹐也要保乡亲们周全。” 郑灶才喝道︰“震山﹐不得胡说!那鞑子杀人不眨眼﹐凶狠无比﹐你们那三脚猫的功夫﹐岂能挡得了这如狼似虎的鞑子?”转头对乘云道︰“龙公子不避凶险前来传警﹐本庄上下﹐深感大恩。只是此时﹐老叟心神皆乱﹐不知如何是好?” 玄灵上前道︰“老丈﹐这里可有什么地方可以暂避一时?” 郑震山抢着答道︰“有是有﹐却不是办法。这鞑子就要杀到来了﹐如何去得?” 玄灵道︰“你且说说有什么去处?” 郑震山道︰“往南数里﹐有一处山谷﹐可以暂避。只是满庄老幼﹐走不到半路﹐必被鞑子追上﹐那时同样是个死!” 玄灵道︰“老丈﹐请即带上庄中老幼﹐往那山谷中暂避﹐什么物事都不要带了。逃得性命要紧。” 郑灶才道︰“也只好如此了﹐躲得一时是一时。” 玄灵又道︰“乘云﹐你可记得师父曾说过弦高犒秦军的故事?” 乘云道︰“记得呀!是说秦穆公想攻打郑国﹐刚好弦高知道这事﹐便买了羊酒﹐到秦军中去﹐自称是郑国派来劳军的使者﹐备说郑国已做好准备﹐一面派人往郑国报信﹐让郑国做好准备。秦军派人去查探﹐果然看到郑国早已有备﹐只得打消了进攻郑国的念头” 玄灵道︰“我们不如也学一学这个弦高﹐带上酒肉﹐前往迎接鞑子﹐将鞑子拖得多久便多久﹐好让乡亲们有时间逃避。” 乘云道︰“好计谋﹐难怪师父都称赞姐是女诸葛哩。” 第二回 议边事侠士拟良谋 遇危难姐弟逞勇敢 (之四) 玄灵又道︰“此处离秋伯父处也只五十里远近﹐我们派人前往求救﹐拖得一两个时辰﹐秋伯父必到。” 郑震山听得﹐便问︰“可是豹子谷的秋寨主?” 乘云道︰“正是﹐秋寨主乃是小弟之世伯父。” 郑震山听了大喜﹐道︰“在下多曾听说秋寨主英雄了得﹐只是无缘结识。如得他相助﹐乡亲们就有救了。只是待得秋寨主到来﹐恐怕……恐怕……” 玄灵道︰“郑大哥﹐你只管前去求援﹐这里的事﹐且作理会。”边说﹐边索了纸笔﹐立马修书一封交给郑震山﹐牵过乘云的无影骓﹐郑震山跳上马背﹐扬鞭绝尘而去。 玄灵又对郑灶才道︰“老丈﹐且请取七﹑八坛好酒﹐几十斤肉﹐备一辆牛车﹐交舍弟行事可好?” 郑灶才见玄灵沉稳机智﹐如何不信服?立即吩咐下去﹐不多时﹐都备办了。玄灵对乘云道︰“乘云﹐你且前去迎一迎那鞑子﹐只须引得他生疑﹐拖得时间越久越好。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乘云听了﹐呵呵笑道︰“好好﹐姐尽管放心﹐拖上半个时辰一定不成问题。”说罢﹐也不带兵器﹐向郑灶才要了一套庄中乡亲的衣服换了﹐赶了牛车往庄外就走。 乘云刚出了庄﹐玄灵又向郑灶才道︰“老丈﹐请你速带乡亲们往那山谷中暂避﹐留下二﹑三十个会弓箭会武艺的相助小女子即可。” 郑灶才道︰“姑娘﹐本庄上下能否避过这一难全仰仗你了。顺生﹐你就挑三十个好手﹐留下相帮龙姑娘吧。” 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应声道︰“大哥放心﹐小弟倾尽全力﹐相助龙姑娘。” 郑灶才向着玄灵道︰“姑娘﹐顺生乃老叟族弟﹐有何需要﹐只管吩咐他去办就是了﹐老叟这就带众乡亲先行躲避去了。” 玄灵道︰“老丈放心﹐小女子定竭尽全力﹐以保众乡亲周全。” 玄灵目送郑灶才带着乡亲们走了﹐便对郑顺生道︰“大叔﹐舍弟前去﹐未必拖得住鞑子﹐俺们不如也学一学当年张飞独据长板桥﹐以作疑兵?只须如此这般……”众人听了﹐依计而去。 且说乘云赶着牛车﹐往来路而行。离庄不到三里地﹐正撞见一彪人马迎头而来。乘云心中暗道︰“这鞑子果然来了。”却是依旧不紧不慢﹐迎将上去。 那鞑子为首的是一名百夫长﹐名唤阿古达木﹐得了乞牙惕派回的探子报告﹐带着七﹑八十个鞑子﹐悄悄地来到此处﹐正要发起攻击﹐不意看到有人赶着牛车迎面而来。于是停了下来﹐示意手下﹐去把人带来。 两个鞑子兵立即上前﹐一把扭住乘云﹐带到阿古达木跟前﹐阿古达木操着生硬的汉语喝问︰“你是干什么的?” 乘云点头哈腰地道︰“这位将军﹐俺是这郑家铺种地的。今日有位叫乞牙惕的大人来到小庄﹐说有位将军今天要经过本庄。俺受本庄乡亲推举﹐专程带了酒肉﹐前来迎接将军。” “嗯?乞牙惕怎会到你庄上?”阿古达木心中疑惑﹐向两个手下一挥手﹐两个鞑子便跳下马﹐向郑家铺摸去。 乘云道︰“真的﹐俺不骗您。乞牙惕大人现正在庄上跟我们族长喝酒哩﹐这不﹐俺这牛车上都是好酒好肉﹐是族长犒劳将军您的哩。” 阿古达木下巴向前一扬﹐一个鞑子便跑到牛车旁﹐察看一番﹐回来禀道︰“果然是酒肉。” 阿古达木道︰“我且问你﹐你那庄上有多少人﹐现在都干什么?” 乘云道︰“俺庄上有三﹑四十户人家﹐现在都在家准备晚饭哩﹐将军远道而来﹐俺们也没什么好孝敬的﹐就一点酒肉﹐请将军笑纳﹐就这里先吃喝了﹐先解解饥渴﹐待会到庄上﹐俺们族长再好好招待您老。” 阿古达木狐疑不定﹐却好那探事的鞑子回来﹐道︰“庄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阿古达木向着乘云喝道︰“你撒谎!来人﹐把他砍了!” 乘云慌忙道︰“将军﹐俺没有骗您哪!俺们族长一定是想给您一个大大的惊喜﹐因此才让乡亲们都悄悄地做好迎接的准备哩。” 一个鞑子挨近阿古达木道︰“官长﹐一个小小的村庄﹐一群手无寸铁的村民﹐我们怕什么?兄弟们走了这么远的路﹐都已饥渴难耐﹐放着现成的酒肉﹐且让众兄弟先饱吃一顿﹐待得天黑了﹐再杀进庄去不迟。” 阿古达木沉吟良久﹐道︰“也好﹐再派两个兄弟前往打探虚实﹐立即回报。”把手一扬﹐两个鞑子兵又向庄子奔去。其余鞑子﹐一听有吃喝的﹐一涌而上﹐去那牛车上卸下酒肉﹐围成几圈﹐吃喝起来。 乘云跟定了阿古达木﹐不停地殷勤劝酒。过了半个时辰﹐阿古达木忽然道︰“怎么不见探事的回来?去﹐再派两个兄弟去看看。”两个鞑子应了一声﹐如飞去了。阿古达木低声对一个亲随道︰“待会吃喝好了﹐先把这小子砍了﹐然后杀进庄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两拨探事的探子都不见回转﹐阿古达木突然醒悟﹐跳起身来﹐叫道︰“中计了!快﹐把那小子砍了!杀进庄去!” 乘云听得长笑一声﹐出手如电﹐只一招便将身旁的两个鞑子击毙﹐纵身一跃﹐跳上身旁一匹马的马背﹐一抖缰绳﹐往郑家铺狂奔而去。 阿古达木气得脸色铁青﹐喝道︰“杀进庄去﹐鸡犬不留!”众鞑子一齐上马尾随乘云﹐呐喊着杀来。 乘云只顾策马往庄上奔来﹐看看尚有半里之遥﹐此时天已将黑﹐暮色四合﹐只见一骑马一员将﹐手提一杆梨花枪﹐立在路上﹐见乘云奔来﹐高声道︰“乘云﹐你快进庄去﹐教顺生大叔依计而行﹐快去快去!” 乘云听了﹐便道︰“晓得了!姐﹐你好生仔细﹐俺去寻件趁手的兵器便来。” 第二回 议边事侠士拟良谋 遇危难姐弟逞勇敢 (之五) 却说阿古达木衔尾追至﹐却不见了乘云的踪影﹐只见一个美貌女子﹐单枪匹马拦住去路﹐心中一惊﹐心道︰“这庄上果然有防备。”把手一举﹐去玄灵十丈处停下。把眼往玄灵身后看去﹐不见一兵一卒﹐再往庄上望去﹐隐隐有尘土冲起。阿古达木心中大惊﹐便道︰“快走!有伏兵!”正待勒转马头﹐一个亲随道︰“官长﹐这小小的村庄﹐便有伏兵﹐也只是几个不知死活的蛮子﹐不见得有蛮子官兵在此﹐再说﹐一个弱女子﹐便把我们吓走﹐日后回去﹐岂不被人笑死?” 阿古达木一想有理﹐便道︰“依你之见﹐怎生才好?” 亲随便道︰“待小人把那女子擒来﹐今夜便陪官长饮酒耍乐如何?”说罢﹐也不等阿古达木下令﹐拍马舞刀﹐便杀奔玄灵而来。 玄灵见鞑子策马杀来﹐不慌不忙﹐勒定马匹﹐待得那鞑子杀至跟前﹐随随便便手起一枪﹐便把那鞑子挑下马来﹐喝道︰“有不怕死的﹐便来试试俺手中枪快也不快!” 众鞑子见二人只一照面﹐自己人便被挑于马下﹐尽皆失色。阿古达木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把心一横﹐喝道︰“杀!”一马当先﹐向前便冲。 玄灵见鞑子发动﹐一扣马肚子﹐挺枪迎头而上﹐手起处﹐早刺倒两名鞑子﹐却待寻阿古达木厮杀﹐不想﹐阿古达木却教十数手下﹐把玄灵围了﹐自己却带着兵马直扑庄上去了。看看将到庄外﹐突然一阵箭雨袭来﹐射翻了十数个鞑子。庄中奔出一骑马来﹐马上一个壮士﹐手提大刀﹐喝道︰“鞑子休要猖狂﹐你家爷爷在此!” 阿古达木抬眼一看﹐正是刚才送酒肉的蛮子﹐心中大怒﹐手使双刀﹐拍马便来取乘云。二马相交﹐兵刃并举﹐一来一往﹐斗了三﹑五个回合﹐不分胜负。乘云武功虽强﹐十八般武艺虽也曾习学﹐却是使不惯大刀。阿古达木久经战阵﹐交手数合﹐早已看出对方武艺生疏﹐心中大喜﹐双刀狂舞﹐刀刀不离对方颈项。 乘云刀法不熟﹐一身武艺施展不开﹐看看渐处下风﹐心中大急﹐眼看对方一刀砍来﹐便把刀去一隔﹐却正中阿古达木之计。只见阿古达木右手刀旋风般砍来﹐眼看乘云便要丧命于刀下﹐突然﹐乘云把大刀一弃﹐手中白光一闪﹐阿古达木哎哟一声﹐手中刀掉在地下﹐把头一缩﹐拨转马头就走。 原来乘云危急之中﹐弃了大刀﹐抽出宝剑﹐闪电般在阿古达木手腕上一刺﹐余势不衰﹐往阿古达木头上削去﹐饶是阿古达木闪缩得快﹐也把他头上皮帽连着一大片头发削了下来。 阿古达木拨马才走﹐立即便有十数鞑子围将上来﹐把乘云围在中心﹐乘云左冲右突﹐却是冲不出去。 阿古达木回过神来﹐把眼看时﹐原来斗了半天﹐对方都只是两个人而已。心中又恼又喜。恼的是被这两个小蛮子戏弄了半天﹐喜的是对方并无援手。这一定下心来﹐便马上下令﹐将乘云﹑玄灵围而杀之﹐其余人等杀进庄去。众鞑子得令﹐除围攻乘云姐弟的之外﹐全都冲向庄里。 乘云一见鞑子分兵而去﹐心中大急﹐心道﹐擒贼还须先擒王﹐正要强行溃围﹐只见玄灵一条枪一骑马杀将前来与他会合。乘云大喜道︰“姐﹐擒贼先擒王。”一马当先﹐向着阿古达木追去。 阿古达木杀进庄里﹐便教放起火来。郑顺生等人﹐依了玄灵吩咐﹐只管伏在暗处放箭﹐却不敢与鞑子交战。 玄灵姐弟只管寻那阿古达木﹐无奈却被众兵死死缠住不放。阿古达木指挥众兵﹐一进庄里﹐便放火劫掠。 正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打不过人多。姐弟二人正在苦战﹐无计可施。忽然听得庄外喊声震天﹐一彪军马杀进庄来﹐为首一匹枣红马﹐马上一筹好汉﹐手挥双马戟﹐如入无人之境。正是魏虎臣带着众好汉杀到。 姐弟二人闪目看时﹐心中大喜。却听魏虎臣高声道︰“二位贤侄可好?愚伯父救援来了!” 玄灵道︰“魏世伯来得正是时候﹐小侄姐弟皆安好无恙。”一停又道︰“众鞑子尽皆在庄里﹐魏世伯﹐着人围了庄子﹐不要放一个鞑子出去。” 只见一骑突出道︰“贤侄﹐我等只带得三﹑四十人到此﹐要围了庄子﹐其实甚难﹐不如我等分成数队﹐将庄中出路堵了﹐这鞑子不知我等有多少人马﹐必然惊慌。玄灵贤侄﹐你带着乘云﹑秋实﹑魏彪及震山等人﹐在庄中往来冲杀﹐只须把鞑子冲散﹐不可使之结成阵势即可。”说话的正是豹子谷的秋中明。 玄灵听了﹐便道︰“郑大哥﹐且请前面带路﹐乘云好生保护郑大哥﹐两位贤弟﹐居中而行﹐待俺合后。”秋实﹑魏彪兴奋地道︰“得令!” 五个后生﹐纵马欢呼而去。秋中明道︰“魏大哥及夫人﹐请守南面﹐巫大哥请守东面﹐愚夫妇守西面。” 魏虎臣道︰“那北面怎么办?” 巫斯义道︰“魏兄﹐这叫网开一面﹐如若鞑子知道逃生无望﹐必然死战﹐那时我等必无胜算。” 魏虎臣道︰“好计谋!”带着十数人马﹐往南去了。 秋中明叹道︰“如若草兄弟在﹐必能全歼鞑子﹐又或再多十数人﹐北面埋伏……” 连倩道︰“夫君﹐顾不得这么多了﹐先救眼前之急为要。”夫妻二人转西面去了。 却说玄灵数人﹐由郑震山带着﹐在庄中往来冲杀﹐搅得鞑子阵脚大乱﹐众鞑子如何抵敌得住这几只大虫?又被杀了十数人。阿古达木领着众兵﹐不识庄中道路﹐如无头苍蝇﹐往东被巫斯义狙杀回来﹐往南又被魏虎臣大杀一阵﹐往西又冲不开秋中明的拦截﹐正惶惶不知所为。只见一个鞑子跌跌撞撞地前来禀道︰“北面不见有人把守。”阿古达木大喜﹐一声令下﹐带着残余的三十多骑兵马﹐死命往北撞去。 魏彪一见﹐哪肯放过?从后拼命就追。乘云等怕他有失﹐也纵马追来。追了五里多路﹐阿古达木回头一看追兵只得四﹑五骑﹐心中大定。正欲回马再战﹐却见前面一箭之遥﹐立着两骑马﹐正正堵着去路。阿古达木如惊弓之鸟﹐望天叹道︰“我命休矣!” 正是︰方离阎王殿﹐又遇伏虎人。毕竟这二人是谁?阿古达木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误入荒谷遇怪客 身中巨毒险丧命 (之一) 话说阿古达木回头一看追兵只得四﹑五骑﹐心中大定。正欲回马再战﹐却见前面一箭之遥﹐立着两骑马﹐正正堵着去路。阿古达木如惊弓之鸟﹐望天叹道︰“我命休矣!”看看后面追兵将至﹐只得硬着头皮﹐一抖缰绳﹐便要向前硬闯。只听得一声厉啸﹐一支响箭迎面而来﹐阿古达木大吃一惊﹐本能地一低头﹐要待避开那一箭。那箭却是古怪﹐离阿古达木马头二尺之处﹐突然向下一坠﹐插入地下。只听对面一人朗声道︰“朋友是什么人?” 阿古达木听得对方这么一问﹐便知这二人并不是与后面追兵一路的﹐立即计上心来﹐操着生硬的汉语道︰“我等乃是皮货商人﹐不期遇上土匪﹐被劫了财货﹐又被追杀至此﹐请壮士仗义援手﹐救救我等则个。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那人听了﹐哈哈大笑︰“阁下语调古怪﹐不似汉人﹐一众人等﹐手持弯刀﹐哪有半点儿商人模样?恐怕是瓦剌鞑子吧!” 阿古达木被对方喝破身份﹐没奈何﹐喝令两名手下上前厮杀。两名鞑子哇哇叫着纵马而出﹐才奔出两丈多远﹐只见两支利箭左右射来﹐把两个鞑子兵射了个透明﹐栽下马来。阿古达木大吃一惊﹐却听得后面乘云高声叫道︰“休要走了鞑子!对面的好汉﹐好箭法!” 阿古达木心胆俱裂﹐一拨马头﹐斜刺里便走。那人喝道︰“贼子﹐哪里走!”一箭射去﹐正中阿古达木脖子﹐阿古达木倒撞下马﹐一命呜乎。 众鞑子群龙无首﹐四散而逃﹐那人箭无虚发﹐早射翻了八﹑九个鞑子﹐其余鞑子被乘云﹑秋实﹑魏彪﹑玄灵等人赶将上去﹐一阵砍杀﹐不到半柱香的光景﹐便已杀戮殆尽。 乘云等人正要上前与那人相见﹐却听魏虎臣在后赶来﹐高叫“乘云贤侄……”乘云等回头一看﹐只见魏虎臣﹑宛枫﹑秋中明﹑连倩﹑巫斯义﹐带着十数人赶来﹐魏虎臣一眼瞥见那些箭羽﹐咦了一声﹐高声向对面那人叫道︰“弓兄弟!是你么?” 那人听得﹐便回答道︰“莫非是魏虎臣魏兄在此?正是小弟弓弦。” 魏虎臣大喜﹐骤马向前﹐到得弓弦跟前﹐飞身下马。弓弦二人也跳下马来﹐魏虎臣一把抱着弓弦道︰“弓兄弟!想煞愚兄了!” 弓弦道︰“魏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魏虎臣道︰“一言难尽……”把眼一看﹐看见弓弦身后那人﹐喜道︰“咦?这不是云四小姐?弟妹也来了。” 一把拉了弓弦的手﹐转身向着来路道︰“秋兄弟﹑巫兄弟﹐快来!弓兄弟在此哩!” 众人听得﹐围拢过来﹐只顾寒喧见礼﹐却把玄灵﹑乘云﹑魏彪﹑秋实四个晚辈晾在一边。 原来这弓弦乃华山派弟子﹐因使得好弓箭﹐江湖上有个美名唤作黑羽穿杨﹐当年与魏虎臣等共灭黑煞﹐乃同生共死的兄弟。那云四小姐名叫云柔月﹐乃武林中使毒名家山西云家的四小姐﹐有千毒手之称。当年剿灭黑煞﹐与弓弦两情相悦﹐便嫁与他为妻。 秋中明道︰“弓兄弟﹐云四小姐﹐你们怎地在此?” 弓弦道︰“半年前﹐我夫妻二人奉泰山大人之命﹐前往漠北搜求药物﹐只是那些药物皆是稀奇之物﹐可遇不可求﹐故而半年过去﹐无功而返。本想回到这西北地界﹐寻几位哥哥叙旧﹐不想正正遇到这伙鞑子﹐小弟听他们口音生硬﹐不似汉人﹐便出手阻拦﹐无巧不巧﹐却是哥哥要擒拿之人。” 秋中明哈哈笑道︰“当时在郑家铺﹐看这伙鞑子往北突围﹐小弟就曾叹息﹐如若有一支兵马在北面埋伏﹐必能全歼这伙鞑子﹐不曾想﹐弓兄弟如神兵天降﹐正好帮了我等一个大忙。” 巫斯义笑道︰“这叫人算不如天算﹐这伙鞑子合该命绝!” 宛枫和连倩拉了云柔月在旁说着悄悄话儿﹐不一会儿﹐连倩高声道︰“各位大老爷们﹐你们打算在这荒野之中叙旧吃西北风吗?我家云妹妹可是不陪你们疯了。” 魏虎臣一听﹐笑道︰“弟妹说的是﹐你看俺们都乐坏了。”于是招呼众人把那鞑子尸首都埋了﹐牵了鞑子的马匹﹐回转郑家铺去。 回到郑家铺﹐郑顺生等人接着﹐都到郑家大宅坐地﹐顺生吩咐抬上美酒﹐就把那鞑子死伤的马匹都宰杀了﹐生起火来烤熟了下酒。又派震山带人去通知众乡亲回家。 众人团团坐了﹐把酒畅饮﹐魏虎臣把玄灵﹑乘云叫到跟前﹐对弓弦道︰“弓兄弟﹐这是草兄弟的入室弟子﹐龙在天龙将军的公子﹑千金。” 弓弦一听﹐喜道︰“草兄弟!好好!真是一表人才。令师可好?” 龙家姐弟以晚辈之礼拜见了弓弦夫妇﹐玄灵道︰“晚辈奉家师之命﹐与舍弟外出游历﹐离家快两个月了。家师一切安好。” 云柔月拉过玄灵﹐动问她几位师娘近况。 弓弦对乘云道︰“光阴似箭﹐快有十年没见过令师了。”话头一转﹐对魏虎臣等人道︰“魏兄﹑魏夫人﹑秋兄﹑秋夫人﹑巫兄﹐不若等此间事了﹐我们一齐去探望草兄弟如何?” 宛枫立即就道︰“好!俺正有此意!” 巫斯义道︰“好倒是好﹐现在正有一事﹐却是难以脱身事外。” “哦?”弓弦疑惑地看着巫斯义“却是有甚难事?” 魏虎臣道︰“弓兄弟有所不知……”于是从双树镇杀鞑子救乡亲之事说起﹐直到如何商议保境安民一一说了。 末了﹐道︰“此事才刚起了个头﹐不曾想这郑家铺就遭鞑子偷袭﹐若非机缘巧合﹐被龙家姐弟撞破﹐这郑家铺就……” 云柔月道︰“这鞑子如此可恶﹐正该千刀万剐了。” 弓弦道︰“各位哥哥英雄不减当年﹐小弟愿凭各位哥哥差遣﹐以尽绵薄之力。” 巫斯义道︰“弓兄弟﹐如若贤夫妇肯出手相助﹐就暂留数月﹐正好帮着调教弓箭手﹐以备防御。” 第三回 误入荒谷遇怪客 身中巨毒险丧命 (之二) 弓弦道︰“这个自然﹐侠义道中人﹐但遇着此等事﹐责无旁贷。只是此事须得有人居中运筹﹐出谋画策才是上上之善!” 巫斯义﹑秋中明﹑魏虎臣不约而同地道︰“草兄弟!” 宛枫拍手笑道︰“正该请我草兄弟出山才是!” 云柔月道︰“若得草先生来此﹐我看﹐便有十万鞑子兵来﹐也定教他有来无回!” 连倩望着秋中明笑道︰“那就有请青龙门主秋大侠前往相请了。” 巫斯义却摇头道︰“秋兄弟去不合适。” 弓弦也附和道︰“秋兄还是留下的好。” 连倩道︰“哪谁人去好?” 云柔月笑道︰“连家姐姐﹐这当然是俺的侄女玄灵最合适了!” 连倩拍掌笑道︰“对对!俺怎么就没想到?” 众人商议到深夜﹐干脆也不睡觉了﹐单等震山带乡亲们回来。魏﹑秋﹑巫﹑弓﹑宛﹑连﹑云七人多年未见﹐自有说不尽的话儿。那玄灵﹑乘云﹑秋实﹑魏彪四个后辈﹐亲身参与这等战阵﹐也是兴奋异常﹐自在一边比划着杀鞑子的招式。 却说郑灶才接到震山飞马来报﹐说道鞑子已被尽歼﹐大喜﹐连夜便带着众乡亲往村里赶。天刚大亮﹐便已回到村里。众乡亲兴高采烈﹐都来向众侠士叩拜道谢。郑灶才拉着龙家姐弟﹐老泪纵横﹐口中不停地说道︰“恩人﹑恩人哪!” 顺生指挥众乡亲﹐收拾房舍﹐打扫村庄﹐安顿乡亲。震山则领着一群后生﹐杀猪宰羊﹐备办酒席。 吃喝罢﹐魏虎臣修书一封﹐备言此间事情﹐交给龙玄灵﹐让她速速回山﹐请她师父前往西北一行;玄灵领了书信﹐次日一早﹐别了魏虎臣等一众前辈﹐又叮嘱乘云数句﹐便跨上云雪驹﹐绝尘而去。 魏虎臣等商议﹐各回自家寨堡﹐训练乡勇;却留下弓弦夫妇﹐相帮着乘云﹐于郑家铺训练乡勇。郑家铺经此一难﹐对乘云感恩不已﹐因此﹐乘云但有吩咐﹐无有不依。 弓弦先教顺生于村中高处建一木楼﹐高可六﹑七丈﹐上堆柴薪﹐薪上悬一瓦罐﹐罐内注满灯油﹐一旦有事﹐便可敲破瓦罐﹐以油淋薪﹐再点火示警。 云柔月则每日里派人往西北﹑北﹑东北三个方向﹐各出五﹑六十里哨探﹐一有敌踪﹐即回村中报警。 弓弦挑了十数惯使弓箭的后生﹐日夜调教。乘云则不厌其烦地日日教习村中乡勇使刀弄棒;如此不觉匆匆过了十数日。 这日﹐乘云向云柔月道︰“世伯母﹐小侄多日不曾走动﹐今日俺就去西北方哨探吧。” 云柔月想想也好﹐便道︰“好生仔细了﹐不可走得太远。” 乘云应了﹐自去备了一皮囊清水﹐又包了一包肉干﹐插了剑﹐牵了无影骓﹐正要出村﹐却听震山从后叫道︰“龙兄弟﹐你这是要去哪里?” 乘云答道︰“俺外出哨探﹐顺便打些野味回来﹐今晚就跟郑大哥喝几杯如何?” 震山道︰“如此甚好!俺就等兄弟回来吃酒了。”一甩手﹐抛给乘云一个皮囊﹐道︰“这囊好酒兄弟带上﹐路上解乏也好!” 乘云谢了﹐纵马出村﹐往西哨去。 乘云多日不曾出村﹐这一放马奔驰﹐早去了二十多里地﹐乘云信马由缰﹐只管看那景色。不觉又走了二﹑三十里地。但见远山积雪﹐山川浑雄﹐心中高兴﹐吟道︰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吟罢﹐取出震山给的酒囊﹐拔开塞子﹐大大喝了一口酒。想起要猎些野味回去跟震山喝酒﹐便四下留意起来。 又向北走了十多里﹐不知不觉已出大明疆界﹐却还不见任何猎物。想起师父曾说过如何追踪猎物的故事﹐于是下马﹐细细观察地上有无动物走过的蹄印。不久﹐果然发现一行新鲜的蹄印向北去了。乘云大喜﹐顺着那蹄印向前追去。转过一个小山包﹐果见前面三数十丈处有四﹑五头羚羊在吃草。 乘云大喜﹐伏了身悄悄地向前靠近﹐手中捡了石块﹐只等觑准了时机便要出手。那羚羊却是机警异常﹐惊觉有物接近﹐撒腿便跑。乘云无奈﹐只得飞身上马﹐变偷袭为明攻。那羚羊奔跑甚速﹐又借着地形地物﹐左转右转﹐以图甩开来敌。 乘云只顾拍马追赶猎物﹐早已不辩东西﹐不觉又追了十数里地﹐那四﹑五头羚羊转入一个山谷却不见了踪影﹐乘云只得下马﹐将无影骓放了﹐任由它自去觅草吃﹐自己则步入山谷之中;那山谷杂树丛生﹐山岩裸露﹐乘云在谷中走了百十步﹐失了猎物踪迹﹐没了兴趣﹐便思折返。 突然﹐乘云瞥见十丈处一块山石上﹐平空出现一个人来。乘云大吃一惊﹐须知以他现时之功力﹐虽非超一流高手﹐但从小随名师学艺﹐一身武艺也算得上是江湖一流之列了﹐只是功力尚欠火候而已。此人突现出现﹐就似本就在那里站着的一般。 只见那人一身羊毛皮衣﹐兽皮帽﹑兽皮靴﹐五旬上下年纪﹐海下留着半尺长的胡子﹐瘦削的脸上尽是风霜﹐双眼冷漠地闪着寒光﹐乘云与他目光一接﹐不禁打了个寒颤。 乘云抱拳为礼道︰“晚辈龙乘云﹐追踪猎物至此﹐不意闯入前辈清修之所﹐请前辈恕罪!” 那人背着手﹐动也不动﹐也不言语。乘云候了半晌﹐不见对方回应﹐心道︰此人好生无礼。嘴上却说︰“如此﹐不敢打扰前辈清静﹐晚辈告退。”说完拱拱手﹐转身抬腿欲行。 却听背后声音道︰“且慢!” 乘云回过身来道︰“前辈有何示下?” 那人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道︰“看汝腰悬长剑﹐想是会些功夫?” 乘云道︰“晚辈不才﹐学过几年粗浅功夫。” “汝且过来。”那人语气不容抗拒地道。 乘云忍了气﹐走将上前﹐离那人一丈处站定﹐道︰“未敢请教前辈名讳﹐师出何派﹐可否见示?” 那人道︰“老夫李哲俊﹐无门无派。” 第三回 误入荒谷遇怪客 身中巨毒险丧命 (之三) 乘云拱手道︰“久仰久仰!”心中思念电转﹐怎么也想不起江湖之上有这么一号人物﹐就是师父所说的江湖各家各派﹐也没有这一个姓名。 李哲俊道︰“什么久仰?老夫名不见经传﹐小娃儿口不对心!” 乘云被对方说破﹐脸上飞红﹐只得道︰“前辈教训的是。” 李哲俊听得乘云自承其短﹐心中对他略有好感﹐脸色稍霁﹐道︰“小娃儿既学过几年功夫﹐与老夫过几招如何?” 乘云急道︰“晚辈武艺低微﹐怎敢与前辈动手过招?” 李哲俊脸色一端﹐一脸自傲地道︰“小娃儿才学几天功夫?怎配与老夫动手?” 乘云听他如此自负﹐心中好生不服﹐便道︰“既然晚辈如此不堪﹐前辈又何须要与晚辈过招?” 李哲俊道︰“小娃儿愚不可及﹐非要动手才能过招?听过君子动口不动手吗?” 乘云一听﹐恍然大悟﹐道︰“前辈果然高明﹐晚辈受教了。” “听好了!”李哲俊冷声道︰“仙人指路!” 乘云听了﹐心中好笑﹐这算什么高招?江湖上只要练过几天剑的﹐都会使这一招﹐却又不敢失礼﹐朗声回道︰“如封似闭!” “犀牛望月!” 乘云心中奇怪﹐怎地出这一招?与上招连不到一起呀!却不假思索地答道︰“如封似闭!” 李哲俊嗯了一声﹐道︰“白鹤展翅!” 乘云道︰“李广射虎!”一招杀着对攻过去。 李哲俊咦了一声﹐抬头望天﹐呆了一会﹐又道︰“分花拂柳!” 乘云还一招“梅开二度。” 李哲俊点点头﹐道︰“牧童遥指!” 乘云答道︰“嫦娥舒袖。” 李哲俊道︰“这招不好﹐换一招来。” 乘云道︰“不好吗?那就落英缤纷吧。” 二人从江湖中最平常的剑式斗起﹐只把各门各派的剑式来过招。斗了三数十招﹐李哲俊见乘云应对得法﹐不见显露本门武功﹐突然道︰“达摩磨剑!”却是正宗少林招式。 乘云不敢大意﹐回了一招“佛光普照”却是峨眉派的剑招。 李哲俊摇头道︰“此非正对﹐虽也可抵敌﹐若遇高手﹐小娃儿必身受重伤。” 乘云因不欲显露本门剑法﹐故而用了这招﹐红了脸道︰“谢前辈赐教。”看看天色不早﹐不欲再与他在此纠缠﹐急着回转郑家铺去﹐于是道︰“晚辈学艺不精﹐深谢前辈指点﹐受益匪浅﹐天色不早﹐晚辈这就告辞﹐日后再来向前辈请教。” 那知李哲俊却道︰“不急﹐老夫尚有数招﹐小娃儿不妨见见再走不迟。” 乘云只得硬着头皮道︰“如此﹐请前辈赐教。” 李哲俊道︰“老夫这招没有名称﹐看好了。”就在那块山石上﹐戟指代剑﹐口说指划﹐一阵舞动﹐未了道︰“这剑要直刺咽喉。” 乘云看他剑招繁复﹐变化无方﹐一时想不出什么招式应对﹐只好也学着李哲俊的样子﹐以指代剑﹐使了一招齐云剑法“云横野渡”。 李哲俊一见﹐目中大生疑惑﹐呆了一呆﹐又使出一招怪招﹐所谓怪招﹐乃乘云从没见过的招数﹐且与中土武学大相庭径。只见他剑招指地﹐不停颤动﹐突然反身﹐向后出招﹐身躯遮掩了出招的手法﹐不知他剑招刺向何处。乘云大惊﹐看不出他深浅奥妙﹐只得使了太昊剑法中的子牙封神﹐以待对方后着。 李哲俊见乘云使出这招﹐脸色一寒﹐目露精光﹐嘿嘿冷笑一声﹐突然使出一招伏羲画卦来。 乘云见了﹐惊问︰“前辈怎地会使这招?”不假思索﹐招式一起﹐使了招共工刑天。 那李哲俊狂笑一声﹐道︰“好!好!果然是他的弟子!” 乘云心中大疑﹐道︰“前辈认识家师?” 原来这李哲俊乃朝鲜人氏﹐也是世家子弟﹐偶遇异人﹐学了一身怪异的功夫﹐于是在国中游历﹐但遇有些名气的武师﹐便千方百计前往挑战﹐不曾有过败绩。久而久之﹐国中再无人敢与之相较。于是便踏入中土﹐专一向武林名家挑战。 李哲俊心性飘忽﹐武功怪异﹐功力又高绝﹐出手狠辣﹐初时尚有武林高手应战﹐然而不是重伤便是残废。数月之内﹐连败河北﹑河南数十家高手﹐更是睥睨天下﹐傲气冲天。但打听得有名气的武林世家﹐便寻上门去﹐打败对手之后﹐不是逼对手自断手足就是自废武功。 不久﹐此事被乘云的师父﹐神剑游龙原野草﹐名满江湖的草先生闻知﹐其时草先生正在中原访友﹐于是前往相劝﹐那李哲俊自恃武功﹐目中无人﹐如何肯听? 草先生见劝说无效﹐于是与之赌赛︰如若原野草败北﹐便须自废武功﹐从此退出江湖。如若李哲俊输了﹐便须终其一生﹐不得再入中华半步。 二人击掌为誓﹐相约在金山岭长城上决斗。 二人从卯时起﹐斗了两个时辰﹐过了上千招﹐那李哲俊武功虽高﹐招式虽怪﹐又怎及草先生武学之渊博﹐功力之精纯?神剑游龙草先生自独斗黑煞令主司天道之后﹐江湖之上﹐能与之相提并论者也就一二子而已﹐何况经过这些年的修为﹐内力更是天下无双。 初时﹐草先生为观其剑法路数﹐并未出全力﹐只以寻常招式应对﹐待到李哲俊招式使尽﹐草先生这才以一招共工刑天将李哲俊击倒﹐再无还手之力。李哲俊不敢食言﹐却又无面目回朝鲜见江东父老﹐只得遁入漠北﹐逶迤来到此处苦修﹐却再也不敢踏入中华半步。 草先生不愿夸耀武功﹐因此没有向任何人提及此次决斗之事﹐就连徒弟也没透露过半句﹐因此﹐乘云并不知晓眼前这个李哲俊与自己师尊尚有这一段过节。 当日李哲俊正是败在这招共工刑天之下﹐可谓刻骨铭心﹐此时见乘云使出此招﹐自然确认他是草先生弟子无疑。 李哲俊并不答理乘云问话﹐自顾自话地道︰“老天开眼﹐将他弟子送到这里。今日正好看看是他高明还是老夫高明!”也不见如何作势﹐只一跳﹐便跳到乘云跟前﹐手中却多了一把剑。 第三回 误入荒谷遇怪客 身中巨毒险丧命 (之四) 乘云看他似要动武﹐道︰“且慢!前辈与家师有何渊源?还请明示。” 李哲俊冷冷地道︰“待老夫将汝打残﹐汝再回去问汝师父吧!” 乘云不敢造次﹐道︰“晚辈怎敢与前辈动手?” 李哲俊啍道︰“这就由不得小娃儿了!看剑!”起手一剑﹐直直地向乘云刺来。 乘云退后一步﹐正想再说什么﹐哪知李哲俊竟然毫不容情﹐把剑一横﹐向着乘云颈项抹去。 乘云无奈﹐只得拔剑在手﹐急切间使了招师娘茹芷兰所授的漱玉剑法中的“飞花扑蝶”﹐将来势化解。 李哲俊咦道︰“这招倒没见汝师父使过。” 乘云见对方没有出招﹐也就停手道︰“晚辈非前辈敌手﹐晚辈所学恐怕不足家师所授十之一二﹐请前辈明鉴。” 那知﹐乘云谦虚之辞听在李哲俊耳内﹐便如奚落他一般﹐怒道︰“小娃儿好大口气!所学不足一二成便接得老夫这数招﹐如此说来﹐汝岂非吹嘘汝那师父比老夫高出许多?” 乘云听他如此愚蛮之言﹐又好气又好笑﹐这……这……这了半晌﹐实在无话可说﹐只得住了口。 李哲俊目露凶光﹐冷冷地道︰“不是老夫心狠手辣﹐怪只怪汝投错师门﹐小娃儿﹐认命吧!”说完把剑缓缓抬起﹐一股杀气弥漫开来。 乘云不知师父何时与这个怪人结下梁子﹐见对方动了杀机﹐心中大叫不妙;忖道︰此时若转身而逃﹐却是大大地折了师父的威名﹐说不得只好咬牙一战;一念及此﹐便收摄心神﹐朗声道︰“晚辈不才﹐请前辈指教!”长剑挽了个剑花﹐摆了一招齐云剑法中的“密云不雨”﹐静待对方来攻。 李哲俊一脸不屑﹐向前一个弓步﹐手中剑疾刺而出﹐快若闪电。乘云吃了一惊﹐如此快剑﹐与师父相较﹐也不遑多让。急忙使招“激流穿石”﹐以攻对攻﹐两剑相交﹐一股大力传来﹐震得虎口生痛﹐几乎拿不住剑。 乘云急退﹐心知内力与对方相差甚远﹐急使“昊天布星”密密守住全身。李哲俊一招占了上风﹐剑招连绵不绝﹐或直刺或横击﹐或狠点或猛撩﹐如狂风扫落叶般﹐招招杀着﹐剑剑夺命。乘云内力与之相差甚远﹐仅仗着师门绝招才能勉力接战。 李哲俊仗着自己功力高出甚多﹐踏中宫﹐走洪门﹐直击乘云中路﹐乘云连使云涌绝壁﹑走珠溅玉两招﹐方才堪堪敌住。乘云见对方剑招稍缓﹐立即一招漱玉剑法中的霜打残花﹐攻了过去;李哲俊没见过这招﹐咦了一声﹐退了一步;乘云突然醒悟﹐对方似乎应对漱玉剑法颇为迟疑﹐一想至此﹐便使开师娘茹芷兰所授漱玉剑法﹐一招花间藏刺﹐运足十成内力﹐反攻过去。 李哲俊这些年来﹐天天钻究的都是与草先生交手时﹐草先生所使的招式﹐以图破之。当日草先生因未使过这漱玉剑法﹐因此﹐李哲俊应对之时﹐颇为迟疑。 乘云使一招飞花扑蝶﹐李哲俊又退一步﹐停剑问道︰“此乃何招?可是汝师父所教?” 乘云故意骗他道︰“自然是师父所教。” 李哲俊道︰“为何未见汝师使过?可是新创?” 乘云道︰“前辈有所不知﹐家师所使招式﹐何止千万?前辈不曾见过﹐也不为怪。” 李哲俊道︰“哼!招式再多又如何?且接老夫这招!”言罢﹐一剑刺来。 乘云使漱玉剑法与之相斗﹐终因功力相去甚远﹐无法占得上风。 又斗得二十多合﹐乘云气力不继﹐正使一招“子牙封神”﹐却没能封住对方来势﹐急切间跳将起来﹐左小腿上早着一剑﹐还未落下地来﹐右胸上被李哲俊左掌一拍﹐飞出两丈多远。 乘云被一掌打得痛彻心肺﹐狂喷一口鲜血﹐自知无力再战﹐强鼓一口真气﹐顾不得检视伤势﹐拔腿便往谷外狂奔。却听得李哲俊在后面狂笑﹐却并未追来。 乘云奔至谷口﹐长啸一声﹐招呼座骑前来﹐然后一跤坐倒在地﹐胸腹间血气翻涌﹐又吐出一大口鲜血﹐那小腿上的剑伤竟然不觉疼痛﹐却是没了知觉。乘云大惊﹐心知伤口不痛﹐必然是中了剧毒。 乘云忍着胸口剧痛﹐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倾出两丸黑色药丸吞下。却见无影骓飞奔而来。乘云拼着最后力气﹐勉力爬上马背﹐不管东南西北﹐策马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乘云神智渐迷﹐终于不支﹐栽下马来。此时天已齐黑﹐万籁俱静﹐寒风呼呼。乘云躺在荒野之上﹐无影骓便在一旁守着。不知过了多久﹐乘云悠悠醒转﹐四周仍是一片黑暗。乘云忍了剧痛﹐慢慢地爬向一处土堆﹐却喜那土堆正好挡了北风﹐乘风艰难地一寸一寸挪动身躯﹐看看快要到那土堆了﹐突然眼前一黑﹐又昏死过去。 乘云再次醒来时﹐太阳已过中天﹐暖暧的阳光晒在身上﹐驱去了身上的寒冷。乘云稍一动身子﹐立即刀搅一般疼痛。乘云自知受伤极重﹐在这荒凉的野地﹐唯有自救﹐方有一线生机。乘云求生欲望顿起﹐抬起冻得僵硬的右手﹐颤颤地伸入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用牙咬开瓶塞﹐往嘴里倾了几丸药丸﹐那是师父精心研制的疗伤祛毒的灵药。 第三回 误入荒谷遇怪客 身中巨毒险丧命 (之五) 吃罢药丸﹐乘云因伤重无法打坐﹐于是稍稍坐正了身子﹐闭目运起师门所授“内经要诀”上的功法﹐以疗己伤。 那“内经要诀”乃前辈高人无邪子所着﹐神剑游龙原野草因缘巧合﹐得其真传﹐以之疗伤﹐有莫大之功效。 乘云意守丹田﹐才一引动真气﹐五脏六腑便如火烧一般灼痛起来。乘云以内视之法检视内伤﹐发现脏器移位﹐好在吃过师门灵药﹐受损之处﹐血已然止住。只是左腿中剑之处毫无知觉﹐不知中的是什么毒。 乘云心下大定﹐自知性命无碍﹐但要复原﹐非得有功力深厚之人相助方可。转念又想﹐若不能走动﹐又如何回转师门疗伤? 于是强忍了剧痛﹐运起内功心法﹐自疗其伤。只是那真气只提得一半﹐一周天都走不到﹐便即散去﹐若要打通经脉﹐却是万难。乘云醉心武学﹐其师一身医术﹐却学不到一成﹐此时不禁后悔起来。 良久﹐乘云无奈收功﹐自觉略好﹐只是精神疲惫﹐四顾环视﹐见不远处一堵土墙﹐有一可容身的凹穴﹐心中甚喜﹐慢慢地拖着伤腿﹐爬了过去。只这十数丈远近﹐便累得眼冒金星﹐沉沉睡去。 迷糊中听得师父远远的在叫他﹐乘云大喜﹐高叫道︰“师父﹐徒儿在此!”只见师父如飞而至﹐一眼看见他倒在地上﹐大急︰“乘云﹐可是受伤了?”立即蹲下﹐替他检视伤口﹐又拿出药物﹐倾在中剑的腿上﹐乘云便觉一阵清凉﹐那腿伤立即便好了。乘云大喜﹐睁开眼一看﹐哪有师父踪影?原来却是南柯一梦。 乘云但觉伤腿似有知觉﹐便如蚂蚁爬过一般。把眼看时﹐暮色之中﹐一条二指粗细﹐一尺多长的物事﹐叮在他小腿伤口之上﹐那物头呈金色﹐通体碧绿透明﹐甚是诡异。乘云稍一动弹﹐转头便走。 乘云大惊﹐探手取了一把飞刀在手﹐甩手飞去﹐正中那物头颅﹐钉在地上﹐那物扭动身躯﹐不一会儿便死去了。 乘云这一动真气﹐腹内便又搅痛难忍。只得强打精神﹐运起师门神功﹐以疗己伤。只是那口真气﹐只提得一半﹐终是难以为继。 乘云只索罢了﹐却听得肚内一阵咕咕的响﹐那饥火却是冒将起来﹐原来乘云已有两日没有进食了﹐此时饥渴难耐﹐想起马背上尚有清水肉干﹐于是放眼寻视﹐却不见了马儿﹐想必是自去觅草吃去了。 乘云正欲发声呼唤马儿﹐无奈口干舌燥﹐喉咙干涩﹐又无力气﹐如何发得出声?乘云只得忍了饥渴﹐颓然而坐﹐只过得盏茶光景﹐腹内越发饥饿。乘云四下环顾﹐目光停在那被钉在地上的物事﹐于是爬将过去﹐细细一看﹐那物竟然是一条硕大无朋的蜈蚣!乘云想起师父讲授医术药物时说过﹐那蜈蚣乃祛风散瘀﹑去湿攻毒之良药。心中喜道︰此非天赐佳肴? 取了那蜈蚣﹐把头尾剁去﹐刮清直肠﹐再剥去外壳﹐以剑挑了﹐把眼一看﹐却是叫起苦来。原来这苦寒荒野﹐又是冬尽季节﹐连草都尚未生出来﹐又何来生火的柴薪? 乘云苦笑地放下那蜈蚣﹐无奈此时饿得发抖﹐乘云一咬牙﹐一把取下那蜈蚣﹐往口中一送﹐也不管腥恶扑鼻﹐三口两口﹐未及细嚼﹐片刻便把那生蜈蚣吞下肚里。 乘云有食物下肚﹐饥饿之感渐消﹐却觉得伤腿似可活动﹐于是以小刀挑开裤管﹐一看之下﹐不觉大奇︰那原本紫黑肿胀的小腿﹐此时已平复如初﹐连那半尺来长的伤口﹐也已结痂收口。乘云大喜﹐试着站起身来﹐竟然丝毫没有疼痛之感﹐那腿伸屈如常。 乘云偏了头呆呆地想了一会儿﹐不明其中道理﹐心道︰或许是那蜈蚣有解毒奇效﹐之前叮在伤口之处吸尽自己身上的毒血﹐因此解了自己中的毒。不管怎样﹐腿伤既好﹐可以行走﹐已是天赐之福了﹐至于是何道理﹐待回转师门再问师父罢了。 乘云正想着﹐腹内却燥热起来。乘云只道是内伤发作﹐此时腿伤既已无碍﹐便盘腿坐好﹐练起功来。乘云调匀呼吸﹐先将腹中燥热渐渐压制了﹐便去丹田中引起一道真气﹐那口气只提到膻中大穴﹐便再也上不到百会。乘云一连试了多次﹐无奈经脉受损﹐力不从心。乘云只得收功作罢。 此时约莫酉交戌时﹐黑暗之中但听得蹄声得得﹐却是无影骓吃草回来。乘云出声召唤﹐那马儿长嘶一声﹐飞快地奔至主人身边﹐见主人无恙﹐喜得以头擦着主人身体﹐以示高兴。 乘云从马背上取下清水﹑肉干﹐把震山给他的酒囊拿在手里﹐拔开塞子﹐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干渴之感顿消。乘云思忖﹐内伤难以自疗﹐须挣扎得回山﹐找到师父﹐方才治得此伤。此时性命无碍﹐又可行走﹐不如等天明之后﹐辩明方向﹐先回转郑家铺再说。主意打定﹐把马鞍卸下﹐倚着睡了。 乘云醒来﹐天已大亮﹐系好马鞍﹐辩明方位﹐上马往南就走。走了四﹑五十里﹐估摸着应回到大明疆界了﹐却认不出来时的路﹐不知身在何方。此时腹中感觉燥热﹐取了水囊﹐喝了口水﹐再相相方位﹐只管往南而行。此时腹中却又剧痛起来。 乘云咬着牙﹐策马狂奔﹐头上汗如雨下﹐却见前面一山谷中似有饮烟飘出。乘云大喜﹐照着饮烟起处﹐策马奔去。 乘云奔入山谷﹐早已痛得眼冒金星﹐双目迷糊﹐看不远处似有茅屋数间﹐便打马前行﹐不想眼前一黑﹐栽下马来。 正是︰祸福不由人﹐却遇救星来。毕竟乘云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三贤谷三老强治伤 四老少八拜结金兰 (之一) 话说乘云奔入山谷﹐早已痛得眼冒金星﹐双目迷糊﹐看不远处似有茅屋数间﹐便打马前行﹐不想眼前一黑﹐栽下马来。 不知过了多久﹐乘云悠悠醒转﹐但觉双目赤痛﹐喉咙干涩﹐张口欲叫﹐却又发不出声来。环目四顾﹐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板床上﹐那床四周无依无靠﹐身上盖了被褥。房舍是用茅草搭就的﹐只有几件桌椅家具﹐并无余物。 却听得屋外有人在争吵﹐乘云挣扎着想坐起身来﹐却是浑身无力﹐只索罢了。只听屋外一人道︰“不亮老弟﹐你这法子估摸着就不通﹐都过了一天一夜了﹐那娃儿还没醒来﹐我看怕是保不住小命了。” 另一人立即就道︰“你这话不妥﹐大大不妥!这小娃儿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怎么就没命了?” 又一人慢声道︰“两位老弟﹐稍安勿躁﹐这小娃儿先是中了不知什么厉害的毒﹐又被人以内力伤了内脏﹐原本就应丢了性命的了﹐却不知为何大难不死﹐而且那毒似解未解﹐俺这法子只能助他内力﹐说不定东方不亮西方亮﹐因而救了他一命也未可知。” “不通不通!你这法儿根本不通。你又不是郎中﹐虽说小娃儿中了毒不假﹐你又怎知他身上的毒似解未解?” “若是未解﹐他此时早就一命呜乎了。” “你这话就不妥了﹐万一他现在就……”话音未停﹐乘云忽然就看见三个老者站在他的床前。 只见一个青袍老者﹐脸容清瘦﹐脸色青白﹐银须拂胸﹐一头白发用一支荆条簪起;一个白袍老者﹐方脸大眼﹐白胡子稀疏挂在下巴上﹐白发垂肩;一个红袍老者﹐也是白发白须﹐红脸尖头﹐将头发盘了一个发髻﹐用一条红布条扎了。 青袍老者笑道︰“你们看﹐俺说俺这法子一定有效﹐这不﹐这娃儿醒过来了﹐算是捡了一条命了。” “不妥不妥﹐捡条命有屁用!我看这小娃儿的一身功夫算是废了!”红袍老者道。 “你这就不通了!这小娃儿还没大好﹐你咋知他就一身功夫废了?”白袍老者哩嘿冷笑道。 青袍老者冷笑道︰“东方不亮西方亮﹐俺就不信治不好小娃儿的伤!”走到床头﹐伸掌按在乘云百会穴上﹐乘云但觉一股强力﹐从百会直冲而下﹐瞬间冲过膻中﹐直抵丹田﹐腹中便剧痛起来﹐张口想叫﹐却是叫不出声来;头上冒出汗来。 乘云欲运功相抗﹐但丹田之中﹐空空如也﹐一点真气也没有﹐只由得那股真气在体内乱冲乱撞。乘云暗想﹐如此下去﹐即便小命可保﹐也将成残废之人。于是咬了牙关﹐忍了剧痛﹐不管有用没用﹐依师门内功要诀所授﹐意守丹田﹐只由得那股真气在体内乱窜。正无可奈何之际﹐只听红袍老者道︰“不妥不妥!你这法子大大不妥!” 青袍老者道︰“有何不妥?” 红袍老者道︰“这不明摆着吗?你看这小娃儿脸色铁青﹐牙关紧咬﹐大汗淋漓。你没把小娃儿的伤治好﹐倒先把他给整残废了。” 乘云听得青袍老者“啍”了一声﹐便觉百会穴上的手掌撤了﹐乘云大喜﹐赶紧凝神运功﹐但觉丹田真气涣散﹐好不容易稍稍聚集一点﹐又被那外来真气冲散。正没理会处﹐却听红袍老者道︰“你这法儿不妥﹐且看俺的手段!”走到床尾﹐伸掌抵住乘云涌泉穴﹐乘云便觉一道真气从脚底直攻会阴﹐冲向命门﹐向丹田中一挺﹐乘云便觉丹田如火烧一般。那股内力炎热似骄阳﹐烤炙得浑身欲裂﹐胸中血气翻涌﹐不到盏茶光景﹐乘云浑身汗透﹐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青袍老者道︰“快快住手﹐我看你才是真的把这小娃儿整死了。” 红袍老者垂头丧气地收了手﹐却不说话。 白袍老者在旁看见二老如此模样﹐嘲道︰“我说你们不通就是不通﹐这娃儿的伤古怪的很﹐你们这样瞎折腾﹐根本救不了他。”说完一把抓住乘云的左手﹐一掌抵在乘云的手掌上。 乘云此时毫无反抗之力﹐心中却是明如秋毫︰这三人如此轮番胡乱给自己“疗伤”﹐如此强劲之内力在自己体内乱窜﹐一个不慎﹐经脉受损﹐后患无穷﹐正想着﹐一股萧杀之气从腕上传来。乘云心中大骇!心道︰我命休矣!没奈何﹐只得运起师门无上功法“内经要诀”﹐去丹田中引自身的真气﹐欲与那外来真气相抗。 那股萧杀之气沿手少阳经缓缓而进﹐不像前二人一般﹐一来就直攻丹田。乘云大喜﹐加紧催动﹐那丹田之中若有若无﹐时隐时现地有几丝真气游走。未几﹐萧杀之气抵达丹田﹐只一冲﹐便将乘云好不容易才聚起的一点真气一冲而散。 乘云想起师父教导︰不管外邪如何厉害﹐只管紧守丹田﹐默练要诀﹐则外邪自消。一想至此﹐乘云立时振摄精神﹐强忍了剧痛﹐先守住丹田﹐然后一点一点地循大小周天慢慢地运气﹐初时那股外力自由游走﹐渐渐地﹐被乘云自身真气引导﹐跟着乘云真气循着大小周天而行。 乘云运转两周天﹐外来真气竟然完全跟着自己意念行走。乘云大喜﹐却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将那外力引导前行﹐但觉腹内不痛﹐气血渐平。此时乘云自知性命已然无碍﹐至于功力恢复﹐且待日后回家见到师父再说不迟﹐于是放心施为。又过了半柱香功夫﹐乘云收功﹐意守丹田﹐沉沉睡去。 乘云一觉醒来﹐但觉神清气爽﹐于是下了床﹐走出房门﹐只见屋外疏篱围绕﹐屋前空地上﹐一青袍老者坐在一小竹几旁品茶﹐另有一白一红两个老者在空地上摆开架势﹐争吵不休。 白袍老者道︰“不通不通﹐你这招鸡啄百足根本就是虚招﹐花架子而已。” 红袍老者道︰“敢说我的是花架子?你有什么招可以破我的?” 白袍老者道︰“这个容易﹐俺只要使招坐井观天﹐就破了你的。” 红袍老者道︰“不妥不妥﹐你使这招乃自寻死路﹐俺招变落井下石﹐你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白袍老者道︰“不通不通……” 他二人一边口中不通﹑不妥地吵着﹐一边就搭上手来﹐口中虽争论着刚才那几招﹐瞬息之间﹐手上不知变了多少招了。 第四回 三贤谷三老强治伤 四老少八拜结金兰 (之二) 乘云忍不住笑出声来﹐声音才出﹐也不知怎地﹐突觉人影一花﹐那三个老者全都站在他跟前﹐齐声道︰“小娃娃﹐你的伤好了?” 乘云道︰“多谢三位老丈救命之恩﹐晚辈已然大好了。” 青袍老者喜道︰“东方不亮西方亮﹐俺们误打误撞﹐竟然把小娃儿的伤治好了。” “不通不通﹐什么叫误打误撞?俺就知道俺这么治一定能治好!”白袍老者得意地道。 “算了吧﹐你这老儿就知道往自己脸上贴金﹐昨儿个若非俺们二人先给小娃儿打通经脉﹐你能治得了小娃儿的伤?。”红袍老者讥道。 青袍老者道︰“小娃儿﹐你怎地到俺们这三贤谷里来了?” 乘云道︰“晚辈受伤昏迷﹐不知路径﹐任由马儿带着前行﹐不知不觉便走到这里﹐打扰了三位老丈﹐请恕罪恕罪。” 三老齐道︰“原来如此!” 青袍老者道︰“小娃儿是怎样受的伤?” 红袍老者却道︰“怎样受的伤就别管了﹐反正都治好了。” 白袍老者附和道︰“对对!别管伤不伤了﹐治好了就是天大喜事。来来来﹐小娃娃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看谁的招式厉害。” 红﹑白二老一左一右﹐一把抓住乘云的手臂﹐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把他提到空地上。乘云双臂被他二人一捉﹐就如铁箍箍着一般﹐乘云本能地欲运功相抗﹐却提不起真气来﹐乘云心下惊慌﹐又再催动内力﹐丹田内空空如也﹐先前聚起的真气消失无踪﹐不禁额角见汗。乘云此时无力相抗﹐只得任由二老抓着。 红﹑白二老把他往空地上一丢﹐红袍老者便一招鸡啄百足﹐向他啄去﹐乘云眼看红袍老者的右手如铁啄一般啄来﹐急切间往后一翻﹐几个斤斗﹐翻出数丈开外! 只听得白袍老者笑道︰“我说不通就不通﹐你看﹐连这小娃儿这几个斤斗都可以破你的鸡啄百足﹐何况俺那招坐井观天?” 红袍老者道︰“你这话就不妥﹐这小娃儿哪里是破招?他这是破不了俺这招﹐在逃命哩。” 他二人撇了乘云﹐站在当地唇枪舌剑地又吵起来。却听青袍老者道︰“两位贤弟﹐这招式嘛﹐各有所长﹐正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嘛﹐何必争吵不休?” 红袍老者道︰“不妥不妥﹐你凭什么叫我们为贤弟?你又不比我们大。” 白袍老者也道︰“不通不通!俺们三人也不知道自己哪年出生﹐说不定俺比你们都大﹐俺是大哥。” 青袍老者转向乘云道︰“小娃儿﹐你来评理﹐我们谁是老大?” 乘云回过神来﹐道︰“三位老丈﹐且请教尊姓大名?” 青袍老者道︰“俺复姓东方﹐双名不亮。” 红袍老者道︰“俺复姓南宫﹐双名不妥。” 白袍老者道︰“俺复姓西门﹐双名不通。” 乘云这下有点明白了﹐道︰“哦﹐三位老丈隐居于此﹐所以叫三贤谷?” 西门不通道︰“正是﹐有什么不通吗?” “嗯!”乘云道︰“果然不通!” 西门不通道︰“你们看﹐俺早就说这个名字不通了﹐连小娃儿都说不通呢。” 东方不亮道︰“那怎样才好?” 乘云道︰“三位老丈名字中都有个不字﹐依在下看不如叫三不谷更好!” 东方不亮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以后俺们这里就叫三不谷了。” 南宫不妥道︰“不妥不妥﹐改名要老大说了算!” 东方不亮道︰“俺是老大俺说了算。” 西门不通见乘云起名字不错心中佩服﹐便道︰“小娃儿﹐你来评理﹐看谁是老大?” 乘云道︰“你们认为谁是老大?” 三人齐道︰“我!” 乘云道︰“有什么根据?” 东方不亮道︰“常言道︰东南西北﹐东排在首位﹐俺姓东方﹐当然俺是老大了。” 南宫不妥道︰“不妥不妥﹐应是南北西东才对!俺姓南宫﹐俺才是老大。” 西门不通道︰“不通不通﹐亁在西北方﹐亁为万物之首﹐俺姓西门﹐俺是当然的老大。” 他三人才说完﹐也不等乘云评“理”﹐便吵将起来。吵了半柱香光景﹐三人突然想到要找外人评理﹐一齐停了下来道︰“小娃儿﹐你说﹐谁是大哥?” 乘云忍住了笑﹐心想︰这三个老儿﹐昨天把本公子弄得死去活来﹐且耍他们一耍也好﹐于是道︰“你们都不是大哥。” “哦?谁是大哥?”三人齐道。 “在下才是大哥!” “不通不通﹐你怎会是俺们大哥?” “不妥不妥﹐你一小娃儿﹐年纪比俺们小得多了﹐做俺们孙子辈还差不多。” “小娃儿叫什么名字?”东方不亮问道。 乘云道︰“俺复姓北山﹐双名不错……” “不通不通﹐百家姓里根本没北山这个姓。” “你们看的是百家姓﹐但俺祖传有万家姓﹐你们就不知道了。” “果真有万家姓?”南宫不妥奇道。 “当然﹐不然俺这姓从何而来。” 东方不亮一声欢呼︰“好也!咱们东南西北终于聚齐了!” 南宫﹑西门二人也道︰“真是可喜可贺!” 东方不亮道︰“咱东南西北四人结拜为兄弟如何?” 南宫﹑西门二人点头道︰“好!” 西门道︰“只是先分清了谁是老大才行。” 东方不亮道︰“北山年纪小﹐当然四弟了。” 乘云道︰“此言差唉﹐你们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出生﹐你们凭什么说比我大?又大了多少?” “这……”三老一时语结。 “即使这样﹐你也不能是老大吧?”西门不通道。 乘云道︰“俺正是老大。” “有何凭据?”三老急问。 “你们说﹐这天下谁最大?” 东方不亮道︰“当然是皇帝老子了!” “皇帝坐朝﹐面向哪里?” “面南!”南宫不妥得意地道。 “众臣向皇帝跪拜称臣﹐面向哪里?” “面北。”西门不通抢着答道。 “这不很明显了?北方为大﹐皇帝南面称孤﹐君临天下﹐众臣北面称臣。俺是老大。” 三老面面相觑﹐作声不得。沉吟良久﹐东方不亮心思转的快﹐道︰“那俺是二哥!” 南宫不妥道︰“俺才是二哥。” 西门不通脑子转得更快﹐道︰“你们都不用争﹐由大哥决定谁是老二。” 东﹑南二老不再争吵﹐全都紧张地看着乘云﹐希望听到他把自己排在第二位。 乘云道︰“北为尊﹐依次是……” “是什么?” “北西南东!” 此言一出﹐西门不通一声欢呼﹐一个斤斗跃起十丈﹐空中连翻十几个斤斗﹐大呼小叫︰“俺是老二!俺是老二。” 东方不亮一脸晦气﹐站在当地一声不响。南宫不妥道︰“不妥不妥……” 西门不通喝道︰“有什么不妥!大哥安排会有不妥?” 南宫不妥讪笑道︰“妥﹑妥!” 第四回 三贤谷三老强治伤 四老少八拜结金兰 (之三) 于是四人排了香案﹐结拜为兄弟。东方不亮道︰“从今而后咱们三不谷一定要在江湖上闯个响亮的名堂出来。” “不通不通!现今俺们是四个人了﹐应叫四不谷才对﹐大哥你说呢?” 乘云道︰“什么四不谷?这么难听!” 南宫不妥道︰“啊?不叫四不﹐那叫什么?” 东方不亮道︰“还是叫四贤谷好听。” “不妥不妥﹐之前大哥说三贤谷都不好﹐改四贤谷一样不妥。” 西门不通道︰“都不要吵了﹐听大哥的。” 三老不再说话﹐看着乘云﹐等他说话。乘云道︰“俺们北西南东都聚齐了﹐这地方当然要叫四方谷了。” “好好!就叫四方谷!”东方不亮赞成道。 “不通……” “不妥……” “嗯……?”乘云瞪着西门﹑南宫二老﹐慢慢地道︰“咱们先立个规矩﹐以后谁说错话谁就降为老四!” 东方不亮一听﹐将来还有机会升级﹐心中大喜︰“大哥英明之极!” 西门﹑南宫二老自知失言﹐连忙道︰“通﹑通﹑通。”﹑“妥﹑妥﹑妥。” 东方不亮道︰“要想闯出名头﹐不能总呆在咱这四不……四方谷中﹐得到江湖上去。” “不……”西门不通“通”字还没出口﹐看见乘云看着他﹐立马闭了嘴。却听乘云道︰“四弟所言甚是﹐你们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西门不通道︰“此去东南面五六十里地﹐有个通达山庄﹐庄主叫钱大通﹐不知从哪学了几手三脚猫的功夫﹐竟然不把我们三不……四方谷放在眼内﹐上次俺们三个到他那里﹐要跟他切磋切蹉﹐那家伙居然不肯见咱们。哼!俺看他根本不通!大大的不通!” 南宫不妥道︰“那钱大通还写了副对联挂在大门外﹐说什么︰通天通地通什么来着?四弟﹐你说说。” 东方不亮道︰“那上联是︰通天通地通钱通财通四海﹐下联是︰达祖达宗达道达理达三江。” 南宫不妥道︰“对﹐就这对联﹐俺看着就不妥!他那三脚猫功夫就敢通天通地?那俺们的功夫岂不是要通九霄了?不妥不妥!” 乘云心思电转﹐忖道︰俺这伤恐怕得赶紧回师门找师父治理才行﹐迟了恐怕就治不了了。再说﹐俺还有大事未完﹐怎能带着这三老去闯江湖?想罢便道︰“我看这钱大通估计也没什么大本事﹐俺们四方谷要干就干大事!” “什么大事?”三老齐问。 乘云道︰“你们敢杀鞑子吗?” 南宫不妥立即就道︰“有什么不敢?那鞑子又不是三头六臂﹐遇着俺南宫不妥﹐格杀勿论!” 东方不亮道︰“大哥想必已有计较﹐俺们就听大哥的便了。” 西门不通拍马屁道︰“大哥想出来的法子﹐定然是妙绝天下!俺们就跟着大哥﹐大哥叫杀鞑子就杀鞑子。” 乘云道︰“好!”于是便把如何杀鞑子﹐救乡亲的前事说了﹐然后说到遇上一怪客﹐如何交手﹐如何被打伤中毒﹐如何逃至此处一一细说。三老恍然大悟﹐这才知道乘云是如何受的伤。 西门道︰“大哥﹐那怪人如此无礼﹐不若咱们先去会一会他﹐把他也毒打一顿﹐替大哥出口恶气。” 乘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说﹐俺们以四敌一﹐以众凌寡﹐胜之不武!” 东方道︰“对!还是依了大哥﹐先去杀鞑子吧。” 乘云道︰“不错!不过﹐俺们也要起个响亮的字号才好。” “什么字号?”三老齐问。 乘云道︰“你们不看那孙猴子都有个大号叫齐天大圣﹐江湖上自称什么豹子﹑老虎的多的是。” 西门不通道︰“好!大哥说得对。江湖上坏人要遇上俺西门不通﹐那是绝对过不了俺这一关﹐除非俺愿意放他一马﹐俺就叫‘死路一条’西门不通。” 乘云道︰“不错不错﹐二弟这个字号响亮!” 南宫不妥道︰“遇着俺南宫不妥﹐俺要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浑身就没有舒服的地方﹐俺就称‘坐立不安’南宫不妥。” 乘云道︰“不错不错﹐三弟这个字号也好。” 东方不亮道︰“谁要遇着俺﹐就算遇上黑煞神了﹐倒了八辈子大霉了。俺就叫‘黑暗无边’东方不亮。” “好!不错不错﹐四弟的名号也极好!” “大哥准备起什么名号?”三老问。 乘云道︰“以后谁敢不听俺们四方谷四兄弟的话﹐不给俺们面子﹐本大哥就对谁不客气﹐因此俺的名号就叫‘格杀勿论’。” “大哥的名号最响亮!”三老齐赞道。 正说着﹐乘云突觉腹中一痛﹐豆大的汗水便渗将出来。东方不亮见了﹐急道︰“大哥!你这是怎样了?”一手按上乘云命门穴﹐便要输送内力。 乘云连忙把头急摇﹐道︰“不碍事﹐俺估摸着是所中之毒未曾全解﹐故有此兆。” 西门不通道︰“大哥所中之毒确是古怪﹐怎地似解未解?时不时就发作一下。” 南宫不妥道︰“如此却是大大的不妥﹐须得找个神医来为大哥解毒才好。” 乘云道︰“三位老弟不须担心﹐大哥师父便是天下神医﹐只要回到师门﹐这点小伤就不算什么了。” 东方不亮问道︰“大哥师门是什么门派?” 乘云道︰“你们可听说江湖上有个人叫草先生的?” 东方不亮摇摇头﹐西﹑南二人也都没有任何表示。 乘云又问︰“那仙草堂﹑药师门呢?” 三老尽皆摇头﹐乘云一想﹐恍然大悟︰这三人长年隐居世外﹐不理江湖之事﹐因而也就不知晓这些江湖上之人物掌故了。乘云便道︰“这个草先生便是当今天下神医﹐也就是大哥的授业恩师。” 东方不亮道︰“如此﹐却是好也!大哥这就赶紧回转师门﹐让尊师替大哥疗伤解毒!” 南宫不妥道︰“只今天便起行去了﹐这伤可耽搁不起。” 乘云突然问道︰“四弟﹐俺们这四方谷﹐却是所在何处?当日俺伤重﹐不辩东西﹐实不知此处何处。” 东方不亮道︰“大哥有所不知﹐此处乃大明肃州卫所辖﹐我等三人自靖难之时便避居此处﹐算来也有四十多年了。” 第四回 三贤谷三老强治伤 四老少八拜结金兰 (之四) 乘云道︰“原来如此。难怪俺这一路狂奔﹐却是走错了方向。” 西门不通道︰“大哥师门所在何处?” 乘云道︰“敝师门在黔境之内﹐此去数千里远近哩。” 南宫不妥道︰“这却是大大的不妥!如此山长水远﹐万一途中大哥毒发……” 乘云道道︰“三弟不须多虑了﹐俺出来时﹐家姊已然回转师门﹐请师尊出山﹐前来西北了。” 东方不亮喜道︰“如此﹐俺们便快快起程﹐与令师会合!” 东方等三人并无什么家当﹐只有数件衣物﹐些须银两﹐打个包袱﹐背在身上。南宫牵了无影骓﹐乘云跨上马背﹐望东而行。 于路无话﹐只是乘云时觉腹痛﹐内力时有时无。脸色渐渐灰败。不觉走了十余日。这日﹐四人过了丰城堡﹐人烟渐稠﹐于是寻了个食肆﹐打尖进食。乘云向店小二打听道︰“小二﹐你可知此处往白虎堂怎么走?” 小二道︰“哟!客官﹐那白虎堂可是这西北有名的武林世家﹐只此往东南二百多里地便是。”乘云谢了﹐赏了小二一颗碎银﹐小二谢了﹐却不见动身﹐乘云怪道︰“小二﹐这赏钱不够?” 小二连忙道︰“客官﹐您误会了﹐这赏钱足够了。俺这是看客官似是有病在身﹐您又打听那白虎堂﹐想必也是个练家子。只俺们这里也有个奢遮的人物﹐客官若前往拜会﹐说不定还有些分例钱哩。” “哦?”乘云奇道︰“此处有甚奢遮的人物?” 小二道︰“人道西北武林三件宝﹐白虎豹子巫家堡。” “你是说人称铁扇仙的巫斯义巫堡主的巫家堡?” 小二笑道︰“这位客官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正是铁扇仙巫堡主。” 乘云道︰“俺正要去拜会一下这位巫堡主﹐小二哥﹐那巫家堡在何处?”手中递了一块半两重的银子给小二﹐小二连忙打恭作揖﹐道︰“客官出了小店门﹐只管往南走十数里地便到。” 乘云对三老道︰“却是好也﹐这巫堡主乃家师好友﹐多曾听家师提起﹐不想却在此处。”便向小二索了文房四宝﹐写了个拜贴︰江湖晚辈﹐草先生座下弟子龙乘云拜上字样﹐正要封好﹐西门不通见了﹐一把夺过﹐道︰“不通不通﹐这龙乘云是谁?” 乘云尴尬地说︰“不瞒三位兄弟说﹐俺本名就是龙乘云。那日见你三位吵得不可开交﹐便揑造了个名字哄哄你们﹐心中实在愧疚。日后江湖上也不好看﹐不若俺们这兄弟便不作数如何? 南宫道︰“不妥不妥﹐这结拜了的事﹐怎可以不算数?” 东方不亮道︰“三哥说的对﹐既已结拜为兄弟﹐怎可不作数?况且这年纪大小俺们也没放在心上。咱们自交自的兄弟﹐管别人怎么说?” 西门不通道︰“三弟四弟说的没错﹐这些年俺们为这谁大谁小天天吵个不停﹐自从有了大哥﹐俺们日子好过多了﹐所以这结拜了的事必须算数。” “三位既如此说﹐那俺就厚着脸皮做这个大哥好了。”乘云道。 三老齐道︰“大哥不须愧疚。” 于是西门催促大伙吃喝了﹐付了银两﹐出门往南便走。 不到十数里地﹐果然望见前面好个城堡﹐方圆一里有余﹐四角皆建有角楼﹐周遭一带城墙﹐有四﹑五丈高﹐四面挖有壕沟﹐用以防范兵匪﹐果然坚固异常。 乘云见了﹐口中喝声彩﹐对三老说︰“这巫家堡能在这荒蛮之地雄踞数代﹐依这城堡看来﹐果然有些道理。” 南宫不妥道︰“有何道理﹐俺咋没看出来?” 西门不通嘲道︰“你这老儿连字都识不了几个﹐能看出啥?” 东方不亮问道︰“大哥﹐这城堡有何道理?” 乘云道︰“听师父说道﹐巫堡主善使一柄天罡泼水扇﹐功夫虽非超绝﹐却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单凭武功立万却是不难﹐难的是巫家数代能屹立不倒﹐依俺看﹐全靠这城堡护持﹐才能独霸一方。若无此城堡﹐在这西北兵匪横行﹐荒蛮之地﹐巫家便有再好的武功也无法立足。” 三老听罢﹐齐道︰“大哥所说甚是﹐果然有理。” 四人到得北门﹐东方不亮上前递了拜贴﹐道︰“故人高足专程拜会。”那堡丁接了拜贴﹐道声少待﹐便飞也似进内通报去了。 少时﹐只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管家模样的壮汉﹐急趋而出﹐高声道︰“恕罪恕罪﹐哪位是龙公子?” 东方不亮一闪身﹐指着乘云道︰“这位便是。” 管家便上前见礼道︰“老奴祁忠﹐乃巫家堡管家﹐迎讶来迟﹐请龙公子恕罪!少主及小姐已在堡中相候﹐请随老奴进见。” 乘云上前施礼﹐道︰“祁总管请了。” 祁忠在前带路﹐将四人带至堡中会客大厅。只见一个二八妙龄少女﹐身穿一件白色狐皮外套﹐肤色白晳﹐鹅蛋脸白里透红﹐一双明眸似秋水般清澈﹐手上拿了一柄仕女团扇。身后一位少年﹐十四﹑五岁模样﹐方脸剑眉﹐穿一件花白狼皮外套。二人急趋而前﹐望着乘云道︰“这位想必是龙大哥了﹐小妹巫为霜﹐小弟巫天阙这厢有礼了。” 乘云抱拳见礼道︰“在下龙乘云﹐乃草先生座下弟子﹐今日偶经贵境﹐不揣冒昧﹐前来拜会﹐不速之客﹐尚望恕罪。这三位乃在下结拜兄弟……”把西门不通三人一一介绍了。 巫为霜道︰“草先生大名如雷灌耳﹐小妹敬仰的很﹐只是无缘相见。家父日前去了白虎堂魏伯伯处﹐至今未回﹐只得由小妹姊弟招呼龙大哥了﹐失礼之处﹐尚望海涵。” 乘云道︰“巫姑娘客气了。令尊在下已拜见过了的﹐只是不知贵堡就在这里﹐这次偶然路过﹐因店小二说起﹐因此前来拜会。” “哦?龙大哥何处见过家父?”巫家姊弟同声问道。 乘云便把如何斗花狐﹐遇魏虎臣父子﹐又如何双树镇杀鞑子救乡亲﹐然后去了豹子谷﹐又在郑家铺抵敌鞑子。直说到外出哨探﹐遇怪客受伤迷路﹐再遇三老……巫家姊弟﹑三老﹑祁忠等人听得不停叫好。 第四回 三贤谷三老强治伤 四老少八拜结金兰 (之五) 末了﹐巫天阙道︰“原来龙大哥干下这等英雄大事﹐羡煞小弟了。只怪当日没央家父带上小弟去白虎堂。错过了这等好事。” 巫为霜道︰“天阙﹐你去了岂不添乱?龙大哥﹐适才你说受了重伤﹐现在觉得怎样?” 乘云道︰“暂无甚大碍﹐只是腹中常常隐痛﹐内力时有时无。” 巫为霜道︰“这可怎样是好?小妹这就请大夫来﹐先替龙大哥诊治一番。” 乘云道︰“多谢巫姑娘厚爱﹐在下这伤﹐非一般大夫可治﹐在下这就赶回去﹐请家师治疗。” 巫为霜笑道︰“也是﹐倒忘了草先生乃天下神医。” 正说着﹐一个下人走来﹐去祁忠耳下低声说了几句﹐祁忠便道︰“龙公子﹐且请移玉后堂﹐小姐已命老奴备下接风酒席。”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向后堂走去。巫家姊弟便伸手示意﹐乘云及三老抱拳道声︰“请!”便跟着向后堂而去。 酒过三巡﹐祁忠道︰“适才听得龙公子道﹐老爷与魏堂主﹑秋寨主等人相议﹐欲树义旗﹐训练乡勇﹐立烽火台﹐以抵御鞑子﹐可有此事?” 龙乘云道︰“此事千真万确﹐在下也参议此事。” “忠叔﹐父亲既有此议﹐不若我们也先做些准备﹐如何?”巫为霜道。 祁忠道︰“小姐﹐老奴也正欲先做些准备﹐免得等老爷回来﹐一切都迟了。” “那就请龙大哥在敝堡多留几日﹐指点敝堡做些准备。” 乘云道︰“巫姑娘有命﹐无所不从。” 众人正说着﹐只见一个下人急匆匆进来﹐去祁忠耳内说了几句﹐祁忠一听﹐霍地站了起来﹐向乘云等人一拱手﹐道︰“龙公子﹑小姐﹑少爷﹐些须小事﹐老奴去去就来。”说完﹐不等众人回话﹐便急急往外而去。 祁忠刚进大厅﹐只见一个庄客模样的人﹐鼻青脸肿﹐左臂上一条血口子还在往外冒血﹐祁忠惊问︰“小七﹐你这是怎么了?快!给他止血!”一庄客连忙奔出﹐拿了金创药回来﹐祁忠用剪刀剪开小七衣袖﹐边往上敷药边道︰“怎么回事﹐快说!” 小七哭道︰“管家老爷﹐咱们石砬子马场的马被人抢了!咱们的人都被杀了﹐小的跑的快﹐捡了条性命……” “什么?马被人抢了?什么人干的?马匪?” “不是……” “小七﹐快快把事情都详细说与老夫听听!” “今早天才蒙蒙亮﹐小的昨晚喝多了﹐被尿憋醒了﹐就起来撒尿﹐才出门就看见几十个鞑子不声不响的冲进来﹐小的吓的大叫﹐跌跌撞撞地跑去牵马﹐被一鞑子赶上﹐砍了一刀﹐幸好小的夺得马匹﹐死命逃了回来﹐可怜其他人都成了鞑子刀下之鬼……” 祁忠大怒﹐啍道︰“几十个鞑子就敢来动巫家堡!且让你瞧瞧巫家堡的厉害!”转头对一个庄客道︰“去!叫潘教习集齐人马﹐去北门外等候!”又对另一庄客道︰“你且扶小七回家好生将养。”二庄客应了﹐各去行事。 祁忠转身返回内堂﹐向乘云道︰“龙公子﹐敝堡有些须内务急待处理﹐老奴这就失陪了。” 乘云道︰“祁总管﹐到底何事?如此火急火燎的?莫不是遇上杀人放火的事了?” “这……”祁忠目视巫为霜﹐欲言又止。 巫为霜道︰“忠叔﹐龙大哥不是外人﹐但说不妨。” 祁忠只得将小七所说﹐又说了一遍﹐道︰“老爷临行前吩咐老奴﹐好生打点堡中事务。现在石砬子马场数十匹好马被鞑子抢去﹐老奴怎生向老爷交待?这就招集人马前去夺回马匹﹐也好让鞑子们不敢小觑了俺们巫家堡。” 巫为霜﹑巫天阙惊道︰“忠叔﹐这怎生是好?” 乘云道︰“祁总管﹐如此前往抢夺乃非上策﹐那鞑子生性凶残﹐久经战阵﹐非一般家丁护院可敌﹐如此前去﹐无疑送死。” “似公子这般说﹐岂非束手无策﹐任由鞑子得逞不成?” 巫为霜道︰“龙大哥﹐你与鞑子交手两次﹐必知彼虚实﹐有何妙计?” 乘云道︰“那鞑子专一派小股人马入我大明疆界抢掠﹐大队人马必在不远处相候﹐故此在下适才说﹐前去抢夺必无胜算。” 巫天阙急道︰“龙大哥﹐有何良策便请直说﹐俺们尽听你调遣便是。” 乘云道︰“在下猜想那鞑子如此容易便得手﹐抢了巫家数十匹好马﹐只是不曾掠得钱财妇女﹐必然不甘心就回转与大队会合﹐因此上﹐必再往近处村镇劫掠。”转向祁忠问道︰“祁总管﹐离那石砬子最近的﹐可有什么村镇?” 祁忠道︰“有呀﹐石砬子东面三十多里地﹐有个柳营子﹐有二十多户人家。” “好﹐俺们就赶往那柳营子。” 南宫不妥道︰“不妥不妥﹐大哥怎么就知道那鞑子要去那柳营子?万一他们不去﹐俺们岂不扑空?” 西门不通立即就反驳道︰“不通不通﹐三弟﹐你又怎知道那鞑子不去柳营子?” 东方不亮道︰“二哥三哥稍安勿躁﹐大哥与那鞑子二度交手﹐深知鞑子心性﹐俺们只管听大哥吩咐就是。” 巫为霜道︰“龙大哥﹐不管鞑子去不去柳营子﹐俺们先去里候着﹐如果不来俺们再追不迟。” 乘云道︰“不是到不到﹐在下猜那柳营子此时恐已遭毒手了﹐俺们赶快起程﹐还来得及救一救那里乡亲﹐迟则……” 祁忠急道︰“那俺们这就赶去罢。” 巫为霜﹑巫天阙齐声道︰“走!” 乘云对巫家姊弟道︰“巫姑娘﹑巫兄弟﹐你们就在家守护﹐在下与祁总管去去就回。” 巫为霜道︰“这怎么行﹐巫家的事﹐小妹怎能不去?” 祁忠道︰“小姐﹐少爷﹐龙公子说的是﹐这堡内事务总得有人打点﹐都去了﹐万一有不长眼的小毛贼乘虚而入﹐岂非因小失大?” 乘云也道︰“巫姑娘﹐祁总管说的是﹐再说此去不必人多﹐俺们只要夺回马匹便好。不须与之性命相搏。” 巫家姊弟只索作罢﹐祁忠选了二十多个家丁好手﹐又留潘教习相帮着巫家姊弟守堡。乘云等人各各取了器械﹐都上马﹐望那柳营子飞奔而去。 正是︰英雄自当驱虎豹﹐岂容鞑子逞凶顽?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柳营子众侠夺马 宿荒野南宫遇尸(之一) 话说乘云选了二十多个家丁好手﹐又留潘教习相帮着巫家姊弟守堡。乘云与祁忠﹑三老等人各各取了器械﹐都上马﹐望那柳营子飞奔而去。 众人疾驰不到一个时辰﹐却早望见前面二里地远近﹐浓烟蔽日﹐火光冲天。祁忠大声道︰“不好﹐俺们恐怕来迟了。” 乘云马快﹐一骑当先﹐道︰“快!”众人催马狂奔﹐二里地转瞬即至﹐乘云当先冲进村里﹐却见十数老人小孩尸身倒在冒烟起火的房屋之前。乘云勒定马叫道︰“四弟﹐上房顶﹐看看鞑子往哪走了?” 东方不亮道声好﹐相了相村中最高处房顶﹐策马而去﹐就马背上腾身而起﹐掠上屋顶﹐四下一望﹐却见村北一﹑二里地远近﹐一队人马正往北去。东方不亮高声道︰“大哥﹐鞑子往北去了。只一﹑二里远近。” 众人听闻﹐也不等招呼﹐勒转马头﹐便往村北急追。 乘云边策马急驰﹐边高声道︰“二弟三弟﹐带四﹑五个人不要接战﹐直奔北方﹐再回头截住鞑子﹐不要让他们逃了。” 西门不通道︰“得令!” 乘云又道︰“四弟带四﹑五个人从左包抄﹐祁总管也带四﹑五个人从右包抄﹐余下的人跟着在下﹐直冲鞑子大队!”众人高声应了。 却说那鞑子掳了十多名妇女﹐以及先前劫得的巫家堡十数匹好马﹐正走之间﹐听得身后有马队急速驰近﹐见势不妙﹐一齐回身﹐亮出弯刀﹐便来接战。西门﹑南宫二人带着四﹑五个好手﹐拍马当先﹐直撞将过去﹐却不接战﹐透阵而出﹐便勒转马头﹐截住鞑子去路。东方往左一抄﹐祁忠往右一抄﹐早占了地势。 乘云随后﹐大喝一声﹐撞入鞑子大队之中﹐只一剑便杀了一个鞑子﹐却因用力过猛﹐腹中一阵绞痛﹐手上便使不出力气来。此时两名鞑子手挥弯刀﹐双双杀到﹐乘云只得忍痛挥剑﹐格向弯刀﹐这一格﹐牵动内伤﹐腹中大痛﹐喉咙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来﹐那鞑子见状﹐一退复上﹐弯刀疾挥﹐往乘云顶上劈下。乘云无力反抗﹐只有闭目待死。 却听一声暴喝︰“勿伤吾兄!”只见一道红影急掠而至﹐一双铁手硬生生抓住两柄劈向乘云的弯刀﹐内力到处﹐弯刀折成两截﹐再复一掌﹐双双拍在两名鞑子的天灵盖上﹐那两名鞑子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一命呜呼了。 乘云定睛看时﹐正是南宫不妥﹐及时赶至﹐救了乘云一命。 原来西门不通与南宫不妥冲过鞑子大队﹐勒转马头观战﹐正看间﹐突然南宫不妥大叫道︰“不妥不妥!” 西门不通问道︰“有何不妥?” 南宫不妥道︰“大哥身上有伤未愈﹐使不得内力﹐不可厮杀﹐岂非大大不妥?” 西门不通道︰“果然不妥。然则大哥要俺们截住鞑子去路﹐不得乱动﹐如何是好?” 南宫不妥道︰“你不见那鞑子被大哥一冲﹐四弟及祁总管两翼兜杀﹐自顾不暇﹐哪里有空逃跑﹐俺们不就这里杀将进去﹐更待何时?二哥﹐你且带人杀进去﹐俺这就去寻大哥。”说完也不等西门不通答应﹐放马便冲入阵中﹐正正赶上乘云危急﹐因而救了乘云性命。 却说那二﹑三十个鞑子被乘云等人一阵冲杀﹐早被砍杀过半﹐余者见势不妙﹐料难取胜﹐齐发声喊﹐四散而逃﹐祁忠等人各各追杀里许﹐方才回来。 众人大喜﹐一则救了一众妇女﹐夺回马匹﹐二来检视众人﹐虽则中刀着枪者过半﹐却喜无人阵亡。祁忠教众人包裹伤口﹐赶了马匹﹐又教众妇人都上马﹐回柳营子去。到得村里﹐先救了着伤未死之人﹐然后掩埋了死者。眼看着那村子毁了﹐无法居住﹐便好言相劝﹐教众乡亲收拾了行李﹐都跟随着回巫家堡去。 巫为霜﹑巫天阙姊弟接着﹐都到大厅之上﹐祁忠便吩咐堡中家丁救治伤者﹐安顿柳营子乡亲不题。 巫为霜见乘云脸如金纸﹐一副颓败之相﹐便动问道︰“龙大哥﹐这是怎么了?” 祁忠便一五一十地把如何杀鞑子的事说了一遍;南宫又说道︰乘云原本就伤重未愈﹐如此这般﹐触动内伤﹐因此﹐内伤更重。 巫为霜听罢﹐眼含泪花道︰“龙大哥﹐为巫家堡之事﹐累你受此大伤﹐小妹如何过意得去?”转头对祁忠道︰“忠叔﹐快去将爹爹珍藏的那株千年人参煎盏汤来给龙大哥服食。”祁忠应了﹐正要下去。 却听乘云道︰“不可。” 巫天阙急道︰“龙大哥﹐有何不可?你为敝堡受伤﹐敝堡一点心意﹐你就不要客气了。” 乘云道︰“巫姑娘﹑巫公子﹐在下并非客气。家师乃天下神医﹐在下虽没学到家师神技之万一﹐然则家师日常教导却是不少。在下先是中了剧毒﹐料是极寒之毒﹐后又中了一掌﹐震伤内脏。若非有师门灵药护持﹐此时早就没命了。这人参乃大热之物﹐使用不当﹐与在下体内寒毒交攻﹐恐怕性命难保。” 巫为霜﹑巫天阙惊道︰“这如何是好?” 西门道︰“大哥说﹐他家姐姐数日前便已返回师门请其师出山﹐这早晚便可到俺们这西北共商抵御鞑子之良策。因此﹐俺们这是要去白虎堂会合令尊及大哥师父。只要大哥师尊出手﹐再难的内伤﹐都不在话下。” 巫为霜道︰“如此﹐明日一早就快快上路﹐往白虎堂去。好在这白虎堂也就二百多里路﹐三数日便可到了。忠叔﹐你与天阙就好生留守﹐俺亲自护送龙大哥往白虎堂走一遭。” 祁忠道︰“这……小姐……老爷不在家﹐小姐不宜外出……” 乘云也道︰“巫姑娘﹐祁总管所说有理。再说﹐在下有三位老弟相护﹐路上出不了什么大事。” 西门不通道︰“巫姑娘﹐有俺们三兄弟在﹐道上有什么不长眼的毛贼敢打俺大哥主意?” 巫天阙道︰“姐﹐你与忠叔留守﹐俺陪龙大哥去﹐一来路上有个照应﹐二来也好请爹爹回来。” 巫为霜道︰“天阙﹐你还小﹐别要拖累了龙大哥。” 乘云道︰“巫姑娘﹑巫公子﹐好意在下心领了。巫家堡出了这等事﹐正需人手处理善后﹐你们还是留在家中为上﹐至于令尊处﹐在下定当转告一切﹐使令尊尽快返回。” 第五回 柳营子众侠夺马 宿荒野南宫遇尸(之二) 巫家姊弟不好再坚持﹐便依了乘云。看看天已齐黑﹐都到后堂用膳。席间﹐祁忠又把如何杀鞑子的事说了一遍。乘云举起酒碗﹐对南宫不妥道︰“三弟﹐幸亏赶得及时﹐救了为兄一命﹐救命之恩﹐此生不忘!。” 南宫不妥道︰“大哥说哪里话来﹐自家兄弟﹐自当如此。” 巫天阙望望乘云﹐又望望三老﹐对乘云道︰“龙大哥﹐小弟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乘云笑道︰“巫公子是想问﹐俺年纪不大﹐为何这三位前辈称俺为大哥?” 巫天阙点头﹐奇道︰“龙大哥﹐你怎地知道小弟要问这个?” 乘云道︰“这有何难?任谁都想问其中缘由。” 巫为霜道︰“龙大哥﹐你就说来听听吧。” 西门道︰“大哥有伤在身﹐不宜多说话﹐就由俺来说吧。”于是便把如何救得乘云﹐如何治伤﹐又如何争当大哥﹐如何结拜﹐说了一遍﹐把个巫家姐弟笑得前俯后仰﹐半天回不过气来。 饭罢﹐众皆歇息;乘云自在房中打坐用功﹐只觉腹中时时隐痛﹐真气半点也提聚不起来﹐良久﹐只得作罢;倒在床上﹐和衣而睡。 次日天亮﹐乘云起床梳洗罢;祁忠前来﹐引了乘云四人至后堂﹐巫家姊弟早已在相候。 吃罢早膳﹐巫家姊弟送出东门﹐祁忠道︰“龙公子﹐三位老哥哥皆无座骑﹐就送三匹好马代步﹐还有二百两银子﹐放在公子座骑马鞍上﹐以备不时之需﹐请公子笑纳。” 乘云出来时身上并无带银两﹐三老身上也只有些须碎银﹐于是也不推辞﹐拱手称谢。 祁忠又对三老道︰“三位老哥哥﹐马匹上各拴了一只酒囊及水囊﹐还有干粮﹑肉脯﹑烤肉﹐路上可充饥。” 三老连忙称谢。 巫为霜道︰“龙大哥﹐路上珍重﹐见着令师﹐请代为致意。若遇家父﹐并请代为转达﹐请家父回堡主持大事。” 乘云一一应了﹐与三老跨上马背﹐扬鞭而去。 才走得二﹑三里路﹐乘云腹中大痛﹐不敢放马奔驰﹐如此走走停停﹐又走了三数里地﹐乘云实在忍不得马背上的颠簸﹐只得下马歇息。 东方不亮道︰“大哥身负内伤骑不得马﹐如何是好?适才就应向巫家借一辆马车。” 西门道︰“四弟﹐怎不早说?好在俺们才走了七﹑八里地﹐俺这就回转巫家堡﹐向巫家姐弟借辆马车﹐不就行了!” 东方道︰“此话有理。不如这样﹐你二人在此守着大哥﹐俺骑大哥的快马回去﹐不出半个时辰﹐便回转了也。” 南宫不妥却道︰“不妥不妥!” 西门道︰“有何不妥?” 南宫道︰“俺们才走不久﹐又回转去求人家借马车﹐岂不丢脸?” 西门道︰“三弟﹐你这就不通了﹐大哥为巫家出力﹐回去借辆马车就丢脸了?” “不妥就是不妥!” “你这是不通……” 西门﹑南宫二人“不通”﹑“不妥”地又吵将起来﹐却听乘云道︰“二弟三弟都不要吵了。找辆马车倒是不错!” 西门﹑东方同时横了南宫一眼道︰“你看﹐大哥都说不错了。” 乘云又道︰“只是回去借马车确有不妥之处。” 南宫立即得意地道︰“哼!你们看大哥都说不妥!” 乘云续道︰“巫家姐弟年轻﹐办事未得周全﹐俺们这一回去借马车﹐岂不让他们难堪?” 三老一听﹐心中佩服﹐道︰“还是大哥思虑周全。” 东方道︰“话虽这么说﹐大哥骑不得马﹐却如何是好?” 乘云道︰“这前面人烟渐多﹐必有镇甸人家﹐只须往前去﹐遇着村庄﹐俺们多给些银子﹐想必租一乘马车也不是难事。” 东方一跃而起﹐大声道︰“东方不亮西方亮!此计大妙!二哥﹑三哥﹐你二人好生照看着大哥﹐慢慢而来﹐俺这就去前面租马车去也!”也不管乘云答不答允﹐去乘云马鞍上摸了两锭五两重的银子﹐跃上马背﹐绝尘而去。 乘云待东方去远了﹐便席地而坐﹐盘膝打起坐来﹐西门﹑南宫二老见他要用功﹐便左右护起法来。 乘云调息良久﹐这才运起内经要诀上心法﹐去那丹田中一探﹐却是半点真气也聚不起来﹐连试数回﹐丹田空空如也﹐乘云深知﹐自己深受内伤﹐单凭自己之力﹐实是无法恢复功力﹐迁延日久﹐恐怕武功尽废。须得回山面见师傅﹐方可治愈此等重伤。主意打定﹐便站将起来道︰“二弟﹐四弟去的也有半个时辰了﹐怎地不见回转?” 正说着﹐南宫高声道︰“大哥快看﹐兀那不是四弟回来了么?俺去接他一接!”跳上马背﹐飞也似地去了。乘云把眼望去﹐远远地看见东方正骑着马﹐后面跟了一辆牛车﹐慢慢地往回赶着。 又过了二柱香功夫﹐东方﹑南宫引了一老汉﹐终于赶着牛车回来了。西门便道︰“四弟﹐不是要你去雇一辆马车吗?怎地弄这么一辆破牛车回来了?” 东方道︰“二哥﹐你好不晓事﹐这方圆百里之地﹐就大户人家也未必有马车﹐俺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个人家﹐刚好家里有辆车在院中停着。俺便向主人家央告﹐谁知人家说那牛还在地里干活呢﹐不愿接俺这生意。俺软磨硬泡﹐都不行。最后俺拿出五两银子﹐这老头儿才肯套上车跟俺来了。” 乘云道︰“这牛车好﹐不颠簸﹐不错不错。” 东方横了西门一眼道︰“你看﹐大哥都说不错了。” 南宫道︰“不妥不妥!” 东方道︰“有何不妥?” 南宫道︰“这牛车虽则不颠簸﹐却是甚慢﹐怕是一日也走不了二十里地﹐大哥内伤却是拖延不得。” 东方闻言﹐沉吟道︰“这……” 西门道︰“不通不通!你怎知这牛车一日才走二十里?喂﹐老头﹐俺问你﹐你这牛车一日能走几里地?” 那老头回道︰“俺这牛力气大﹐平常好路嘛﹐一日走上五﹑六十里路没问题。” 第五回 柳营子众侠夺马 宿荒野南宫遇尸(之三) 南宫道︰“不妥不妥﹐好路才五﹑六十里地﹐你不看这四下里有好路么?” 西门道︰“不通不通……”正要争辩﹐却听乘云道︰“二弟﹑三弟﹐这有什么不通不妥的?听说过骑牛寻马吗?俺们就乘坐这牛车﹐一路往前去﹐但有马车可雇之时﹐便转乘马车即可。” 三老闻言﹐哈哈大笑﹐齐道︰“还是大哥高明﹐俺们咋就没想到呢?” 乘云转向赶车老头﹐问道︰“老丈贵姓?” 赶车老头道︰“回公子爷﹐小老儿免贵姓张﹐村里人都叫小老儿为老张头﹐公子爷就叫俺老张头好了。” 乘云道︰“好好!老张头﹐你这姓可是大大的贵姓﹐不用免贵的。” “哦?公子爷﹐俺这姓为啥不用免贵?”老张头奇道。 “大哥﹐这张姓为啥不用免贵?”三老也齐声问道。 乘云不答﹐却招呼大伙都到牛车上坐了﹐把马栓在车后﹐老张头吆喝一声﹐赶着牛车便行。 南宫性子最急﹐问道︰“大哥﹐为何姓张不用免贵?” 乘云笑道︰“你们可知玉皇大帝姓什么?” 东方道︰“难不成姓张?” 乘云道︰“对!就姓张!” 东方得意地道︰“你看俺一猜就中!” 西门道︰“四弟﹐别打岔﹐听大哥说。” 乘云续道︰“传说姜子牙封神的时候﹐天上还没有玉皇大帝﹐姜子牙想把这个位置留给自己﹐于是把各部天神都封了﹐就留着这位置没封。可大家都好奇﹐于是就问﹐这玉皇大帝谁当呢?姜子牙就说︰自然有人担任﹐这‘有人’是指自己。他刚说完﹐就见一神只往玉皇大帝宝座上一坐﹐众神一看﹐原来这神叫张友人﹐‘有人’跟‘友人’同音﹐姜子牙无奈﹐只好封了他为玉皇大帝。既然玉皇姓张﹐那天底下姓张的人自然就不用免贵了。” 三老听得大笑﹐西门道︰“大哥﹐连这事也知道?我看这事不通!子牙封神也太马虎了些个。” “对对对!不通!”这次南宫竟然罕有地附和西门。 东方哂笑道︰“大哥说的是传说﹐博大伙一笑而已﹐二位何必认真?” 西门连忙拍马屁道︰“大哥博学多才﹐兄弟们佩服!” 乘云道︰“俺何来博学?这是小时候﹐俺师傅哄俺练功﹐给俺讲的故事哩。老张头下回有人再问你贵姓时﹐你就不须免贵了。” 老张头咧开一口大黄牙﹐呵呵笑道︰“是是是……” 那牛车行走甚慢﹐走了两﹑三个时辰也不过二﹑三十里地。乘云腹内隐痛﹐不愿说话﹐南宫﹑西门则不停地“不通﹑不妥”地斗嘴。看看天将正午﹐便停了下来﹐取出酒食﹐就车上分而食之﹐饱餐之后﹐三老不愿坐车﹐便在车旁跟着步行。 于路无话﹐四处一片荒野﹐行人稀少﹐偶有村庄﹐也都是三数户人家的小村子﹐都是庄户或猎户﹐牛都没有﹐何来马车? 看看天已齐黑﹐却是无处投宿。西门道︰“大哥﹐今晚恐怕要做山大王了。” 乘云道︰“这里四处荒山野岭的﹐不做山大王都不行了。”转头对老张头道︰“老张头﹐烦你去拾些枯枝柴火回来﹐就找个背风之处﹐生上火﹐过上一夜再走吧。” 老张头应了自去。东方便牵了牛车﹐找了个小土堆背风之处﹐卸下马鞍﹐给马匹喂了草料。老张头拾了一大捆柴草回来﹐众人团团围了﹐搬了几块大石头权作凳子﹐生起火来﹐取出清水﹑酒囊﹑肉脯﹑干粮﹐都吃了。那老张头吃饱之后﹐就那地上倒头就睡。乘云﹑三老﹐都是练家子﹐俱都盘膝而坐﹐默默行起功来。 约莫更交子时﹐南宫忽然内急起来﹐于是摸黑走得远远的﹐找个避静去处﹐解起手来。方便罢﹐往回走了几步﹐却被一物绊了一下﹐南宫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南宫功夫了得﹐急忙拿桩站稳﹐心中恼火﹐定睛一看﹐吓了一跳﹐只见一具骷髅﹐白骨森森﹐那一双眼洞正正对着自己﹐南宫大叫一声︰“哈也!见鬼了!” 东方反应极快﹐远远闻得南宫叫喊﹐也不见有何作势﹐人便腾空而起﹐只几个起落便到了南宫身旁﹐道︰“三哥何事惊慌?” 南宫指着那骷髅说︰“你看﹐不是见鬼么?” 东方晃着火熠子﹐往那骷髅一看﹐果然吓人!只见那具骷髅全身都化了﹐只剩一架白骨﹐身上衣物都将朽了。东方道︰“此人恐怕是迷了路﹐饥渴而死。” 却见西门扶了乘云﹐走将过来﹐乘云接过东方手上火熠子﹐细细地看了一遍﹐道︰“依我看﹐此人不是饥饿而死﹐而是因伤重不治而死。你们看他左肩胛骨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痕﹐前胸数条肋骨也是被掌力击断的。” 西门看了一回﹐也道︰“大哥说的对﹐此人生前必是经过一场生死之战﹐不敌对手﹐因而倒毙于此。” 南宫道︰“不妥不妥﹐此处四面荒野﹐人迹罕见﹐看他衣物﹐也不象个有钱的人﹐有什么人会杀他?” 西门道︰“不通不通!你怎知此人生前不是身怀重宝?” 东方也道︰“三哥说的有理﹐这里不象有打斗过的痕迹。” 乘云道︰“也许是在别处受的伤﹐对方以为他已死了﹐便掠去他身上财物﹐弃尸而去。不曾想此人还有一口气﹐醒来后便爬到此处﹐终于血流不止而亡。” 三老齐声道︰“有理!” 乘云道︰“人死为大﹐咱们挖个坑把这人埋了吧﹐免得骸骨露于荒野﹐也好让他入土为安﹐早早超生。” 西门道︰“俺们都不使兵器﹐大哥身上就一把剑﹐如何掘得这坚土?” 众人一筹莫展﹐都回到牛车旁坐地﹐那老张头却醒了﹐问道︰“要掘地作甚?” 南宫便把那骷髅之事说了﹐老张头一声不吭﹐矮身钻进那牛车底下﹐不一会儿﹐爬将出来﹐手上竟然多了把铁锹。西门一见大喜道︰“老张头﹐你这牛车下怎地藏了这家生?” 老张头道︰“俺们庄户人家﹐去哪不得种地?因此上﹐在牛车上放一把锄头﹑铁锹什么的﹐乃家常便饭。” 第五回 柳营子众侠夺马 宿荒野南宫遇尸(之四) 于是众人燃了几个火把﹐再到那具骷髅身旁﹐三老轮流挥锹﹐不到两柱香功夫﹐挖好一个土坑。三老﹑老张头便去收拾骸骨﹐放到土坑中。张老头拾起右手骨﹐正要放到土坑中﹐乘云眼尖﹐见那拳着的手骨似握有一物﹐便叫道︰“老张头﹐且慢!”走过去﹐把那枯骨接过﹐移到火把旁一看﹐果然﹐那枯掌中竟有一物。 南宫凑过来﹐掰开掌骨﹐取出那物﹐众人凑过来一看﹐只见那物通体黝黑﹐三寸见方﹐显然是用镔铁打造的。只见上面赫然镌有“飞熊”二字﹐反面镌有祥云饰边﹐中间一个大大的“汉”字。 众人看了半晌﹐不明所以﹐乘云却道︰“此物却是古怪!” 东方道︰“怎地古怪?不就一牌子么?” 西门﹑南宫附和道︰“对﹐就一牌子!” 乘云歪了头又想了半天﹐终于摇了摇头道︰“俺也说不出哪里古怪了﹐还是等回山时问俺师傅好了。”于是把那牌子收入怀中﹐招呼众人把那骸骨掩埋了﹐又搬来几块大石﹐压在坟上﹐又将一块石头竖起﹐权作墓碑﹐教西门去石上﹐以指代笔﹐使出大力金刚指功夫﹐刻了“无名氏之墓”五个大字。乘云祝道︰“这位大哥﹐你生前枉死﹐愿你早早投胎为人﹐来世做个平常人﹐好安生过一辈子。” 埋好了骸骨﹐都快过两个时辰了。众人回到牛车旁﹐席地和衣而睡。乘云睡不着﹐脑中只想着那牌子﹐迷糊之间﹐却听老张头叫道︰“公子爷﹐天亮了!起来赶路吧!” 老张头一吆喝﹐大伙都起来了﹐收拾好行装﹐乘云坐车﹐老张头赶车﹐三老依然步行。一路无话﹐南宫﹑西门二老也不斗嘴﹐都低头闷声而行。 这一路比较平坦﹐看看快到晌午时分﹐居然走了约莫四十里地。乘云便叫停车﹐准备进食。南宫不耐烦走得太慢﹐便道︰“大哥﹐你们在此打尖休息﹐俺骑了马前去看看。” 乘云笑道︰“三弟﹐有牛车乘坐已很不错了……也好﹐快去快回!” 南宫应了﹐上马飞驰而去。西门望着他背影﹐道︰“大哥﹐这老儿性子就是急。”却见南宫去而复返﹐西门笑道︰“三弟﹐怎地不去了?” 南宫道︰“大哥﹐你把银子给俺﹐若俺遇着有马车可买﹐便买下了﹐就不须再来回折腾了。” 乘云道︰“如此最好!四弟﹐你给三弟八十两银子﹐如有马车可买﹐也足够银两了。” 东方应了﹐把五两一锭的银两﹐用布包了﹐交给南宫﹐南宫道︰“大哥且放心﹐俺这次去必定买一辆马车回来。” 乘云道︰“有无马车都不要紧﹐别去得太远了。早点回来。” 南宫应了﹐打马飞奔而去。乘云等人便取出干粮进食﹐静等南宫回转。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却听远处一个声音高喊着﹐一骑飞驰而来﹐众人定睛看时﹐不是南宫是谁?只见他一边策马一边高叫着﹐也不知说些什么?不一会﹐南宫已然驰至﹐飞身下马﹐高声道︰“大哥﹐却是好也!” 西门道︰“好什么?也不见你买了马车回来。” 南宫不理他﹐对乘云道︰“此去八﹑九里地﹐有一间客栈﹐俺想﹐那客栈中必有马车﹐因此急忙回转。” 西门道︰“不通不通!你怎知那客栈里就一定有马车?” 南宫正要反驳﹐却听乘云道︰“不管有无马车﹐这就赶将去那里﹐正好可在那投宿﹐强似在这做山大王。” 众人赶紧收拾了﹐赶上牛车就行。大伙紧赶慢赶﹐那牛车依然慢慢地走着﹐无奈﹐众人只得耐着性子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走了大半个时辰﹐远远望见二﹑三里地远近﹐有几栋房子﹐房顶上高高地飘着一面旗子。南宫把手一指道︰“大哥﹐快看﹐前面那旗子处便是了。” 西门喜道︰“却是好也!老张头﹐快!” 老张头应了声︰“哎!好咧!”把鞭子甩得山响﹐赶着牛车便往那客栈奔去。 到得近前﹐只见那客栈门前一个大院子﹐用木栏栅围了﹐门首上一个木牌匾写着“鑫盛客栈”四个大字。 乘云等人赶着牛车进了大院﹐在门前停了﹐早有店伙出来﹐一边招呼乘云等人进内﹐一边就牵了牛车去院子一旁停了。 乘云等人进了店内﹐去一副大坐头上坐了。乘云把眼一看﹐只见那店里摆了十多张桌子﹐却是空空荡荡的﹐除了自己这桌之外﹐再无其他客人。 西门道︰“店家﹐有甚好吃的﹐快快拿将上来。” 只见一个五十岁左右﹐掌柜模样的人趋前道︰“各位客官﹐有甚吩咐?” 乘云开口道︰“掌柜的﹐你这客栈怎地如此冷清?” 掌柜道︰“唉……客官有所不知﹐小店所在之处甚是偏僻﹐生意本就淡薄﹐往常里﹐全靠这行旅客商走动﹐照顾小店生意﹐勉强也能混口饭吃。只是……只是……唉﹐不说也罢!”摇了摇头﹐把话头一转道︰“各位客官﹐想吃酒呢还是要住店?” 西门道︰“吃酒也要﹐住店也要。” 掌柜一听﹐喜道︰“小店有宽大舒适的上房……” 乘云打断道︰“掌柜的﹐客房稍后再说。我等走了几天了﹐一口热食也不曾进肚﹐你且把你店中拿手菜肴﹐弄上四荤四素﹐都要热的﹐再弄一盆热汤﹐两坛好酒。” 掌柜的应道︰“好咧!客官请稍候﹐小老儿这就吩咐下去﹐酒菜马上就到。” 不多时﹐掌柜的捧了两坛酒来﹐在五人面前各摆一只酒碗﹐给五人都筛了一碗酒﹐道︰“客官先喝口酒解解乏。”说完转身往厨房去了。 乘云喝了口酒﹐对东方低声道︰“四弟﹐且去看看有无马车?” 东方便道︰“好!”起身往门外去了。 不到盏茶光景﹐东方回来道︰“后院停了一辆马车﹐却是不见马匹。” 乘云正要说什么﹐却听掌柜的一声吆喝︰“来咧……”托着一个托盘﹐走到桌边﹐把一碟五香醤鸭﹑一碟爆炒羊肉﹑一碟酒糟鸡﹑一碟红烧牛蹄筋﹐一一摆到桌上﹐转身又端了四个素菜上来。道︰“菜都齐了﹐客官慢用。” 第五回 柳营子众侠夺马 宿荒野南宫遇尸(之五) 乘云等吃了一回﹐乘云便道︰“掌柜的﹐”掌柜立即应道︰“客官有何吩咐?” 乘云续道︰“你且安排两间上房﹐再准备些沐浴的汤水﹐我们吃完了便在贵店住下。” 掌柜的欢喜道︰“客官且放心吃喝﹐小老儿这就去办。” 掌柜的去了盏茶光景﹐便又转了回来道︰“客官﹐上房已安排妥当﹐客官吃喝好了﹐便可歇息。” 乘云道声好﹐把眼向东方望去﹐东方会意﹐道︰“掌柜的﹐老叟有一事相商﹐不知掌柜的应允否?” 掌柜的道︰“客官但有吩咐便请示下。” 东方道︰“俺看你后院有一驾马车﹐不知可否租与我等?”指着乘云道︰“这位公子身有重疾﹐乘不得马。” 掌柜的道︰“不瞒各位客官说﹐小店这驾马车本是用来往远近村镇购货之用﹐近日生意淡薄﹐前些日子﹐一位客官﹐硬是要买了拉车的马匹﹐小老儿想着﹐把马卖了﹐也能省点草料﹐便索价五十两银子把马卖了﹐现今﹐剩下这马车也没什么用。只是没了马匹﹐卖给客官们也没法使用。” 西门﹑南宫听了﹐一脸丧气﹐同时道“这却是没用。” 乘云却道︰“掌柜的﹐这车你是肯卖了?” 掌柜道︰“小老儿肯卖﹐奈何却是没有拉车的马匹。” 乘云道︰“只要掌柜的肯卖﹐这马就不须掌柜的操心了﹐俺们自有马匹拉车。” 乘云这一说﹐西门便道︰“你看﹐俺却没想到自家有马哩。” 掌柜的道︰“如此﹐小老儿也就索价五十两﹐把一应拉车的辔头都送给客官了。” 乘云道︰“如此甚好。”便教东方去后院看视马车﹐又对老张头道︰“老张头﹐俺们已买好马车了﹐你的牛车就不用了。你看是在这住上一宿﹐明早再回呢还是现在就走?” 老张头看看天色﹐便道︰“俺还是回家吧。” 于是乘云叫南宫跟老张头算了车钱﹐又叫掌柜的准备了好些干粮清水﹐都送与老张头﹐把他送出客栈﹐自个回家不题。 吃喝罢﹐掌柜的引乘云等人到上房﹐那房中虽甚简陋﹐但一应物品俱全。乘云忽然问道︰“掌柜的﹐怎地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你家伙计呢?” 掌柜的叹息了一声道︰“唉﹐不瞒客官说﹐小店生意惨淡﹐请不起伙计。只留下了掌勺的厨子﹐还有就干粗活的。” “适才听掌柜的叹息﹐似有难言之隐?” 掌柜的欲言又止﹐摇摇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说了罢。” 西门道︰“你这掌柜的﹐有什么话尽管说﹐何必吞吞吐吐?” 南宫也道︰“正是﹐说了俺们又不少你一钱银子。” 乘云也道︰“掌柜的﹐你看俺们也不是坏人﹐但说无妨。” 掌柜的看了乘云四人一眼﹐道︰“小老儿说了﹐客官可千万别对外人道起。” 乘云道︰“这个自然。” 掌柜的压低了声音说︰“这条道上﹐原本商旅﹑保镖﹐往来贩卖羊马的﹐也不算少的﹐小店因此还能混口饱饭吃。只是数月之前﹐在新庄集前数十里地﹐那武威城中义胜镖局的陈固陈总镖头﹐以及手下十数镖师﹐不知被哪里来的强人﹐悉数斩杀﹐没一人逃得出来﹐因此上﹐再也没人敢从此条道上行走。” “哦﹐原来如此!”乘云问道︰“难道官府也查不出来吗?” “官府也曾查过几次﹐还到小店来盘问过小老儿﹐有没有什么扎眼的人物来过。小老儿一一回话﹐后来便不了了之了。” 南宫问道︰“那贼人就没留下半点痕迹?” “听做官的说﹐那伙贼人甚是了得﹐劫了财物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就似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什么也没留下。” “那陈总镖头保的是什么镖?那镖主也不来追查?” “听说保的是暗镖﹐至于是何物事﹐就不得而知了。那镖主么﹐好像就没听说有这么个人。” 东方道︰“这倒是件怪事。” 乘云忽然道︰“掌柜的﹐俺们要沐浴歇息﹐你且下去吧。备些汤水﹐好让我等洗洗这一路的尘土。”掌柜的应了自去。 乘云看着掌柜的去远了﹐这才从怀里取出昨晚从那骷髅得来的牌牌﹐看了看道︰“三位老弟﹐你们说掌柜的说的跟这个牌牌有没有关联?” 西门一听﹐大声说道︰“大哥!有理!说不定这人就是那武威义胜镖局的镖师!” 乘云嘘了一声道︰“低声!” 南宫马上就反驳道︰“不妥不妥!你怎知这人是义胜镖局的镖师?难道就不可以是那伙贼人的同伙?” “三弟言之有理!只是此事透着神秘﹐这一时也猜它不透﹐待俺回山见着师傅﹐再向他老人家请教便了。” 西门道︰“大哥﹐怎么一遇到有事﹐你就说要问你师傅﹐尊师是谁?难不成令师能知过去未来?” 他三人自遇乘云后﹐一直也没问过乘云师门来历﹐只是听乘云曾说过自己师父叫草先生﹐这时西门一问﹐南宫﹑东方也都齐齐望向乘云。 乘云道︰“要说俺师傅呀﹐就是当年武林正义盟中军师﹐跟着盟主柳大侠大破黑煞﹐后来又独力于泰山之巅﹐格毙黑煞令主的草先生﹐你们听过吗?” 三老一直隐居于西北偏僻的三贤谷﹐根本不知世事﹐当年轰轰烈烈的大战黑煞之事﹐根本不曾听说﹐更不知有草先生这么一号人物﹐闻言﹐俱都摇摇头﹐一脸茫然。 乘云看三老模样﹐料他们也不知道师父名头﹐哈哈一笑﹐把那牌牌收入怀中﹐道︰“走﹐先洗洗这一身尘土再说。” 四人洗罢﹐换了干净衣衫﹐就坐在房中喝起茶来。看看天色将晚﹐正要出门晚餐。却听得一阵急遽的马蹄声传来﹐只一瞬间便到了店门前﹐只听一个声音道︰“掌柜的﹐有上房吗?过往客人要住店哩!” 正是︰身罹疾创无力解﹐却遇此生有缘人。毕竟来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 救弱女三老显神通 甘家庄乘云疗毒伤(之一) 话说四人梳洗罢﹐换了干净衣衫﹐于房中喝起茶来。看看天色将晚﹐正要出门晚餐。却听得一阵急遽的马蹄声传来﹐只一瞬间便到了店门前﹐只听一个声音道︰“掌柜的﹐有上房吗?过往客人要住店哩!” 乘云笑道︰“俺们是旺财童子﹐俺们这一住店﹐店家生意就好起来了。” 东方也笑道︰“只是不知是什么大财主﹐不如去看看?” 西门便道︰“不通不通﹐你怎么就知道是大财主?难道经商的不行?” 南宫马上就道︰“不妥不妥﹐我看是走江湖的。” 二老不通不妥地争吵着﹐乘云这些天来与三老相处﹐对三老秉性早已了然﹐因此也不理会二老争吵。整整衣衫﹐当先向门口走去﹐出了门﹐才走了数步﹐却见掌柜的领着数人迎面走来。只见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子﹐圆脸杏眼﹐十七﹑八岁年纪﹐背上背了个包袱﹐紧跟在掌柜后面﹐那丫环后面一个少女﹐一身白底红色碎花衣裙﹐外套一件雪白轻裘﹐二八年华﹐秀发上插一只展翅凤凰﹐峨眉淡扫﹐眼如点漆﹐琼鼻粉腮﹐脸如鹅蛋﹐肌肤胜雪。 少女身后跟了七﹑八个家丁模样的男子。乘云正向少女望去﹐那少女也正向乘云看来﹐四目交投﹐乘云如遭电殛﹐心中猛可地一跳︰世间竟有如此美貌女子﹐清丽脱俗﹐明艳不可方物!一时竟然呆立当地。 掌柜的引着众人走来﹐看见乘云等人﹐便向乘云打招呼﹐乘云本能地侧了身让路﹐那女子渐行渐近﹐到得跟前﹐乘云不由自主地向那女子颌首致意﹐那少女微笑点点头﹐红了脸﹐低了螓首﹐从乘云跟前走了过去。 乘云怔怔地望着女子背影﹐却听西门道︰“大哥﹐快走﹐一下子来这么多客人﹐迟了恐怕这小店没东西给我们吃了。” 乘云回过神来﹐笑笑﹐当先便往楼下走去。 乘云四人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了﹐南宫道︰“俺想吃醤肘子﹐不知有没有。” 东方道︰“还是牛肉好吃。” 西门道︰“还是等大哥来点吧。” 乘云道︰“二弟﹐咱们兄弟就不用客气了﹐想吃什么就叫什么吧。我只要一只卤鸡﹐别的你们看着点吧。” 西门便道︰“掌柜的﹐来一只卤鸡﹑一盘醤肘子﹑一碟牛肉﹐再来一只烤羊腿﹐其余再来四样素菜。拿两坛好酒。” 掌柜的应了﹐自去厨下整治菜肴。 乘云四人正在闲言﹐等待菜肴﹐却听得楼梯响处﹐适才那丫环叫道︰“掌柜的﹐你家有甚拿手好菜?” 只见丫环扶了那少女走下楼梯﹐后面跟着七﹑八个家丁。掌柜的闻声趋前迎候﹐把众人引到一张大桌子前﹐那七﹑八个家丁坐了一桌﹐丫环与那少女独占了一张小桌子。 丫环便道︰“掌柜的﹐那下人桌上﹐大块肉只管上﹐管饱就行﹐酒每人两碗就好﹐免得喝多了耍酒疯。” 掌柜道︰“小的晓得。” 丫环又道︰“俺们这桌上﹐你就弄一碟羊羔肉﹐酿皮子﹑芋头搅团﹐再要一只卤鸡﹐然后打一角好酒。” 掌柜的道︰“小姐﹐这羊羔肉﹐酿皮子﹑芋头搅团都好办﹐只是这卤鸡……” 丫环道︰“怎么?没有?” 掌柜的道︰“小店近日生意清淡﹐囤的货也不多﹐这鸡只有一只﹐适才那边大爷们已经要了﹐所以就没了。不如……” 丫环道︰“这怎么好?俺家小姐这几天就想要吃鸡。” 掌柜的道︰“不如小的给您老换一个……” “不要不要!”还没等掌柜的说﹐丫环便打断道。 那少女声如黄莺出谷﹐开声道︰“珊瑚﹐不要难为掌柜的了﹐没有也就算了。” 珊瑚不再说话﹐挥挥手示意掌柜的下去。掌柜的躬了躬身﹐转身欲行﹐却听乘云叫道︰“掌柜的﹐且请过来。” 掌柜的便走到乘云身边﹐乘云在掌柜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掌柜的听罢﹐满脸堆笑﹐不住地点头道︰“是﹐是……” 过了半柱香光景﹐掌柜的亲自把乘云这桌的酒菜都摆上了﹐给乘云四人都筛了碗酒﹐道声慢用﹐转身就回厨房去了。又过了一会儿﹐掌柜的带着那干粗活的店伙﹐还有掌勺的厨子﹐流水也似地往那少女两桌上摆放菜肴﹐掌柜道声慢用﹐正要转身下去﹐却听珊瑚咦了一声道︰“掌柜的﹐刚才你不是说店中没了卤鸡吗?怎地又有了?” 掌柜的回转身﹐陪笑道︰“回姑娘的话﹐小店确实只有这一只卤鸡了﹐这一只是那边的公子相让与小姐的。” 那少女哦了一声道︰“掌柜的﹐你且下去吧。” 少女道︰“珊瑚﹐你且过去向那公子道声谢吧。” 珊瑚应了﹐起身走到乘云桌前﹐向四人福了福﹐道︰“谢谢公子及各位爷割爱﹐我家小姐深谢各位厚意。” 乘云道︰“姑娘不必客气﹐些须小事不值一提。” 珊瑚又福了福﹐便回自己座上﹐侍候少女吃喝不题。 众人各自吃喝﹐不多时﹐都已吃喝毕﹐便各自回房歇息。 乘云与东方共房﹐回到房中﹐又与东方喝了一回茶﹐因觉腹中隐痛﹐便熄灯歇息﹐东方却自在床上盘腿练功不题。 却说乘云腹中疼痛不止﹐辗转难以入睡﹐看看捱至半夜﹐索性坐将起来﹐盘腿练功﹐只是那丹田空空如也﹐半点真气也无。正自丧气之时﹐突听得一声细微的响动﹐鼻中隐约闻到一丝香气﹐乘云心道不好﹐叫道︰“四弟!快救人!”却忘了自己武功尽失﹐抓起宝剑穿窗而出﹐幸好所住之处离地不甚高﹐不至摔伤。 乘云双足着地﹐把眼一看﹐只见十数丈外一个黑影﹐肩上似扛着一布袋也似物事﹐正施展轻功狂奔﹐乘云哪顾得许多?发足便追﹐才奔跑得七﹑八步﹐腹中大痛﹐正要出声呼唤东方不亮﹐却见一个人影﹐呼的一声﹐从身后掠过﹐直向那黑影追去。乘云心下大定﹐此时腹中一股血腥涌将上来﹐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摇摇欲坠﹐却听南宫叫道︰“大哥!”一把将乘云抱住﹐却是西门不通与南宫不妥赶至。 第六回 救弱女三老显神通 甘家庄乘云疗毒伤(之二) 乘云指着东方去向﹐声如蚊蚋道︰“快……快去助四弟……”话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南宫大叫道︰“大哥!大哥!” 西门道︰“三弟﹐你且把大哥扶回房中歇息﹐俺去相助四弟!”话没说完﹐人已呼的一声﹐向前掠去。 原来乘云出声示警﹐东方也已听得动静﹐便向西门﹑南宫传警﹐因而比乘云迟了半步追出窗外﹐甫一落地﹐早见前面黑影﹐因此脚下使劲﹐一掠十丈﹐只眨眼功夫﹐就追近那黑影身后二十丈远近。那黑影肩上扛着物事﹐似甚沉重﹐因此奔走不快。 却说东方脚下加力﹐三数个起落﹐已然追至那黑影身后﹐一招移形换影﹐挡在对方去路﹐却见那贼黑巾蒙面﹐喝道︰“何方鼠辈!竟敢在此作恶!” 那黑影见东方孤身一人﹐心下大定﹐嘿嘿一声冷笑﹐放下肩上之物﹐双掌一错﹐一招开山裂石﹐使足十成功力﹐对着东方当胸拍至。东方能者不慌﹐会者不忙﹐向后退了一步﹐便化解了对方的攻势﹐双手一起﹐骈指如电﹐点向对方肩头大穴﹐原来东方意欲生擒此贼﹐故而不使杀着。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那贼一招无功﹐见东方骈指点来﹐心中大震﹐知道今晚遇上高手了﹐一不小心就要栽在此处﹐心念电转﹐忖道︰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使出十成功力﹐铁掌穿墙﹑开碑裂石﹑惊涛拍岸﹐一连三招强攻﹐突然嘿嘿一声奸笑﹐纵身后跃﹐便欲兔脱而去﹐那知他身在半空﹐突然闷哼一声﹐一个倒栽蒜﹐跌下地来﹐却见他身旁站着一人﹐正是西门不通。 原来东方被那贼一连三招猛攻﹐逼得暂取守势﹐却不曾想对方竟然以进为退﹐脚底抺油﹐突然就逃之夭夭﹐正欲发力追赶﹐却瞥见那贼身后一个人影如飞赶至﹐看那身法﹐正是西门。那贼纵身后跃﹐不曾想身后有人﹐就如自己把自己送到对方手里一般﹐西门想都不想﹐一指点在那贼背心大穴上﹐那贼就如断线的风筝﹐一头栽落地下。 东方赶将前来道︰“二哥﹐来得正好﹐不然就被这贼子逃了去了。” 西门道︰“不知这贼是何来路?”伸手摘下那贼蒙面黑巾﹐却见那贼三角眼﹐颌下胡子稀疏﹐一双手骨节奇大﹐只是右手少了中﹑食两根指头。 东方看了一回﹐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正说着﹐却见南宫背了乘云﹐如飞而来﹐南宫一边放下乘云﹐一边道︰“二哥﹑四弟﹐生擒还是杀了?” 东方下颌向着那贼扬了扬﹐示意南宫自看。南宫上前一看便道︰“大哥﹐此贼已被生擒﹐却不知什么来路。” 原来乘云一时昏厥﹐被南宫一阵推拿﹐醒转过来﹐便教南宫背了﹐一路追来﹐正好赶上西门擒下此贼。乘云教南宫晃亮火熠子﹐去那贼脸上一照﹐乘云惊道︰“这厮不是花狐么?” 西门道︰“大哥认得这贼?” 乘云笑道︰“认得﹐还打过一架呢!”于是把如何遇见花狐﹐如何打斗﹐花狐又如何逃去﹐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末了﹐道︰“快快看看这厮扛的是什么?莫不又是掳了良家女子!” 东方这才回过神道︰“大哥不说﹐倒是忘了这事了。”回身走到那布袋旁﹐解开袋口﹐露出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来﹐西门用火熠子一照﹐大吃一惊﹐正是那客栈中的少女。 西门嚷道︰“大哥!快看!” 乘云却一点也不惊奇﹐道︰“刚才俺一闻到有迷魂香的味儿﹐就想到这位姑娘出事了。四弟﹐你快救一救醒她。” 东方在那姑娘身上拍了数拍﹐解了穴道﹐那姑娘竟然还是沉睡不醒﹐乘云醒悟道︰“你看﹐是俺失了计较。这姑娘是中了迷魂香﹐须得解药才行。”从怀中取了个小瓷瓶出来﹐交给东方﹐教去姑娘鼻子下嗅一下;东方依言拿了瓷瓶儿﹐放在姑娘鼻下﹐不一会儿﹐姑娘嘤咛一声醒转过来﹐睁眼一看﹐脸上一片迷茫﹐声如蚊蚋道︰“这是何处?小女子怎地在此?” 东方道︰“姑娘﹐你被贼人所掳﹐幸得我家大哥及时示警﹐老叟兄弟四人追将出来﹐把这贼子擒下﹐因而将姑娘救下。” 姑娘听罢﹐吃了一惊﹐稍停﹐站起身来﹐趋前数步﹐向着乘云盈盈一拜︰“小女子甘怀春﹐拜谢公子及各位大侠救命之恩﹐公子高义﹐小女子铭感五内﹐没齿难忘!” 乘云欠身还礼道︰“姑娘快快快请起﹐折煞在下了。江湖之上﹐救急扶弱﹐乃我等侠义道中人应份之事。” 甘怀春拜罢﹐站起身来。乘云道︰“甘姑娘﹐此贼姓花名锦添﹐江湖人称花狐﹐乃这西北道上有名的淫贼﹐今日既被我等擒了﹐却是饶不了他。”又对南宫道︰“三弟﹐你且拿他过来﹐我有话说。” 南宫拍开花狐背心大穴﹐复又点了他软麻穴﹐扔到乘云跟前﹐乘云道︰“花狐狸﹐你且看本公子是谁?” 那花狐初时被点了背心大穴﹐不能开口说话﹐此时定睛望着乘云﹐早认出是谁了﹐咬牙道︰“又是你这臭小子﹐坏了老夫好事﹐你便化了灰﹐老夫也能认得出你。” “既认出是我﹐今日落在我手﹐还有何话说?” “哼!你等以多欺少﹐暗中偷袭﹐非好汉之为!” 西门怒道︰“臭贼!你敢不服?” 乘云举手示意﹐道︰“对付你这等下三滥的淫贼﹐还用得着以多欺少?” 花狐道︰“你敢与我单打独斗?” 乘云道︰“有何不敢?三弟﹐此贼就由你处置了。” 南宫大喜﹐道︰“俺一定让他死得很难看!”一跃上前﹐拍开花狐软麻穴﹐然后退后两步﹐袖手而立﹐单等对方发招。 花狐自知今晚难逃厄运﹐须倾力一搏﹐再侍机逃脱。于是运气数转﹐使足十二成功力﹐猛的一招倒海翻江﹐刮起一股狂风﹐拍向南宫胸前﹐南宫呵呵大笑﹐道︰“雕虫小技﹐也敢拿来卖弄!”起手一掌﹐以硬碰硬﹐迎着花狐来势﹐直拍过去﹐花狐一见﹐心知不妙﹐正要撤掌换招﹐哪里还来得及?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咯啦一声响﹐二人双掌一交﹐花狐狂嗥一声﹐右臂齐肘而断﹐南宫余势不减﹐一掌印在花狐胸前﹐但听一阵胸骨碎裂之声﹐花狐便如一具败革一般﹐飞出丈余﹐摔在地上﹐显见不能活了。 第六回 救弱女三老显神通 甘家庄乘云疗毒伤(之三) 众人替甘姑娘报了这被掳之辱﹐胡乱将花狐尸身埋了﹐便回转客栈。珊瑚及那七﹑八个家丁﹐兀自沉睡不醒。乘云拿出师门灵药﹐给众人一一解了迷香。经此一闹﹐大伙皆无睡意。乘云四人﹐回到房中﹐索性就盘膝练功﹐静等天亮。 不知过了多久﹐店中报晓雄鸡一声高啼﹐天边便现出一抺红霞﹐眨眼功夫﹐一缕阳光透窗而入。 东方伸展腰身﹐下了床﹐道︰“大哥﹐天亮了。”却见乘云并无反应﹐于是走到乘云跟前﹐叫道︰“大哥。”却见乘云盘着腿﹐右手掩着小腹﹐把头低了。东方见状﹐暗道︰不好﹐伸手去摸乘云脉象﹐微弱而杂乱﹐气息似有而无。东方大急﹐顾不上声张﹐忙于乘云背后坐了﹐一掌贴上乘云命门穴﹐运起深厚内力﹐替他推血过宫护持心脉。 不久﹐听得西门在外叫道︰“大哥﹑四弟﹐起床了吗?” 东方收功起身﹐扶了乘云在床上躺好﹐这才去开了门﹐南宫大声道︰“四弟﹐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 东方“嘘”了一声道︰“休要高声!”指了指床﹐举手示意西门﹑南宫门外说话﹐反手把门掩了。道︰“大哥旧伤又发了﹐估么着是昨晚使力过度﹐牵动内伤。” 南宫搓着手道︰“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西门道︰“这鬼地方要医没医要药没药﹐大哥的伤真个不能再拖了。” 东方道︰“唯今之计﹐不若就套上马车﹐俺们赶上一程﹐早早到得大哥所说的什么白虎堂去﹐或许大哥师尊早已到彼﹐庶几可救得大哥。” 西门道︰“事不宜迟﹐俺们这就快快收拾了起程!三弟﹐你去套车﹐四弟你照看着大哥﹐收拾行李﹐稍后俺们楼下会齐﹐俺这就去打点干粮﹐结账会钞。” 四人正准备分头行事﹐却听一个清脆声音道︰“三位恩公早安﹐大清早的﹐你们这是干什么?你家公子呢?”正是昨晚所救的女子甘怀春﹐带了贴身丫环珊瑚前来拜会。 西门道︰“甘姑娘﹐我家大哥昨晚为救姑娘﹐牵动内伤﹐现在房中将息。俺们这是赶着收拾了﹐好去找名医救治咧。” 甘姑娘一听﹐心中大急﹐口中却道︰“三位恩公﹐恕小女子冒昧﹐还未请教尊姓大名﹐请恩公不吝示下。” 西门三老各自通了姓名﹐末了﹐东方道︰“我家大哥姓龙﹐双名乘云﹐正是他及早示警﹐老叟三人方才赶得及截下那贼﹐救了姑娘。” 甘怀春向三老福了福道︰“三位恩公﹐小女子再拜深谢救命之恩。可否容小女子入内一见龙公子?” 西门三人相视片刻﹐东方道︰“二哥﹐就让甘姑娘见一见也好。” 西门推开房门引了甘怀春主仆二人入内﹐却见乘云脸如金纸﹐躺在床上﹐双目微开﹐却是醒过来了。 甘怀春趋前数步﹐走到乘云床边﹐福了福﹐泣道︰“龙公子﹐为救贱躯﹐竟累公子旧伤复发﹐小女子于心何安?请受小女子一拜。”说着便要跪下。乘云声如蚊蚋﹐道︰“姑娘﹐请勿见外。二弟﹐快请姑娘起来。” 西门趋前﹐伸手一托﹐甘怀春便拜不下去。只好含泪叫了声“公子……” 乘云道︰“四弟﹐扶我起来。” 东方依言上前﹐扶了乘云坐着﹐乘云道︰“我这内伤﹐再不医治恐怕好不了了。” 南宫道︰“大哥﹐俺们这就套上马车﹐快马加鞭﹐赶去那白虎堂﹐请你家师尊救治便了。” 甘怀春听了﹐道︰“那白虎堂离此尚有一百数十里路哩﹐龙公子的伤怎受得了如此颠簸?小女子家离此不远﹐向南若莫六十多里路远近﹐家父也颇通武功﹐更有一位名医唤作赛药王方金匮的﹐乃家父至交好友﹐恰好前来拜会家父﹐目下正在寒舍。不若先到小女子家中﹐由那方先生诊治一番﹐可好?” 东方听了﹐大喜﹐道︰“大哥﹐救命要紧﹐不如就依了甘姑娘之意﹐如何?也免得辜负了甘姑娘一番美意。” 乘云思忖道︰“若有医者先稳住内伤﹐那时再回师门医治不迟。”于是点了点头﹐道︰“就依甘姑娘之言吧﹐多谢姑娘高义。只是多有打扰了。” 甘怀春道︰“公子不顾生死﹐救了小女子一命﹐小女子不能报公子大恩之万一﹐何来打扰之说?” 南宫道︰“大哥﹐俺们就快快起程﹐怎地在此婆妈絮叨?” 乘云道︰“也不差在这一时﹐不若俺们都吃了早饭再动身不迟。” 西门道︰“俺正有此想法。大伙都收拾了﹐少时到楼下取齐﹐俺这就找掌柜的安排酒食。” 说罢﹐众人齐齐动手﹐都收拾妥了﹐到楼下大厅中﹐掌柜的早已安排好酒食﹐众人坐了。甘怀春坐在乘云身边﹐拿了个馒头放到乘云碗中﹐柔声道︰“公子﹐请用罢。” 乘云道︰“姑娘不要客气﹐俺也不是什么公子﹐就请直呼贱名吧。” 甘怀春娇羞地道︰“就依公子吩咐﹐以后小妹就叫公子云大哥吧。” 乘云道︰“好!” 甘怀春又道︰“云大哥﹐也请你不要叫我甘姑娘﹐就叫小妹名字吧。” 乘云红了面﹐道︰“那……那……在下就托大﹐叫你春妹妹吧。” 甘怀春喜上眉梢﹐道︰“云大哥!” 乘云“哎”了一声﹐拿起馒头﹐掰开一半﹐张口要吃﹐却听一个声音道︰“掌柜的﹐打三斤酒来﹐切二斤牛肉﹐一斤羊肉﹐快快!” 乘云转头望去﹐只见店门口站了一个男子﹐约莫二十三﹑四年纪﹐头戴暖帽﹐浓眉大眼﹐脸皮微黄﹐身材硕长。穿一领蓝布长衫﹐外套一件翻毛皮袄﹐背上背着一个奇形布囊﹐显然是一件奇形兵器;腰挎一把环首刀﹐足蹬快靴。走到一副桌子前﹐把布囊﹑环首刀往桌上一放﹐不停地催促酒食。 掌柜的被催得急了﹐一叠声地应了。转身便抱了一大坛酒上来﹐砰地放在桌上﹐拿个大碗筛了一碗酒﹐端到那男子面前﹐道︰“您老先喝口酒润润嗓子﹐牛羊肉稍停便到。” 第六回 救弱女三老显神通 甘家庄乘云疗毒伤(之四) 那男子也不言语﹐端起酒碗﹐仰头便灌﹐只三两口﹐一碗酒便喝了个净尽﹐伸手提起那坛子﹐自己又倒满一碗﹐一口干了﹐如此喝了三碗酒﹐掌柜的已切了一大盘牛肉端将上来。那男子想是饿急了﹐也不用筷子﹐伸手抓来便吃。 乘云看得目瞪口呆﹐如此喝酒吃肉﹐自己也要逊色不少。心道︰此人如此豪爽﹐真汉子也!心中顿生好感﹐不觉就多看了几眼。 西门催促着大伙吃喝毕﹐会了钞。南宫早已套好马车停在门首等着。甘怀春教珊瑚扶了乘云车上坐了。西门骑了无影骓﹐却教南宫驾车。 南宫看看乘云﹐又看看甘怀春﹐忽然向着甘怀春道︰“姑娘﹐老叟有一事相求﹐不知姑娘肯应允否?” 怀春道︰“老前辈乃小女子恩人﹐但有吩咐﹐无有不从。” 南宫不妥道︰“我家大哥有伤在身﹐一个人坐在车里﹐没人照顾扶持﹐路途颠簸﹐恐怕难以持久。小老儿恳请姑娘与我家大哥同乘﹐一来姑娘可免这策骑之苦﹐二来也可照顾一下我家大哥﹐不情之请﹐不知姑娘……” 那知甘怀春微笑道︰“前辈所言甚是﹐正该如此。”于是登车﹐与乘云并排而坐。 南宫马鞭一甩﹐啪的一声脆响﹐驾起马车便行。西门与珊瑚前行带路﹐东方不亮则在后招呼了甘怀春那伙家丁﹐一齐催动马匹﹐向南而去。 乘云与怀春在车内﹐初时甚觉拘谨﹐也不言语。怀春只顾低了螓首﹐手上玩着一帕手绢。乘云但闻怀春身上传来香气﹐若兰若麝﹐十分受用。走了若莫二十里路﹐怀春眼波流转﹐柔声问道︰“云大哥﹐身上感觉如何?要不要停下休息一会儿?” 乘云此时但愿马车就这样一直走到天边才好﹐闻言道︰“谢谢春妹妹关怀﹐俺很好﹐不须休息。” 怀春点点头﹐道︰“也好﹐早点赶到寒舍﹐也好早点叫方世伯给云大哥诊治。”拿起一个水囊﹐递给乘云︰“云大哥﹐喝口水吧。” 乘云接了﹐道声谢﹐喝了两口﹐便放下了。怀春又道︰“云大哥﹐小妹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云大哥。” 乘云道︰“春妹妹不必客气﹐在下知无不言。” 怀春笑吟吟地道︰“小妹看你三位拜弟﹐每一位年纪都快有七﹑八十岁了﹐怎么会称你为大哥?” 乘云笑道︰“原来是这件事呀?”于是把如何遇到三老﹐如何结拜﹐一一说了。怀春听了﹐咯咯娇笑不已。不停地道︰“有趣!有趣!” 两人谈了一会儿﹐初时之拘谨皆已打消﹐怀春初时还一口一个云大哥﹐及到后来﹐干脆把“大”字都省了﹐便直呼“云哥”了。 又走了十多里地。怀春道︰“云哥﹐走了快四十里地了﹐就休息一会儿﹐也让马儿喘口气吧。” 乘云道︰“也好!” 怀春便叫道︰“南宫三哥﹐歇息一会儿吧。” 南宫闻言﹐高声叫道︰“歇息了!歇息了!”勒停了马车﹐却回头道︰“小女娃儿﹐怎地称老叟三哥?不妥不妥!” 怀春道︰“有何不妥?” 南宫道︰“小老儿比女娃儿大了许多﹐你叫俺爷爷还差不多。” 怀春学着南宫口吻道︰“不妥不妥!” 这时﹐西门﹑东方﹑珊瑚也都靠拢过来﹐听得怀春说不妥﹐西门道︰“姑娘﹐有何不妥?” 南宫道︰“二哥﹑四弟﹐小女娃儿称俺为三哥﹐当然不妥!” 西门听了﹐也摇头道︰“果然不通!不通!” 珊瑚扶了怀春下车﹐怀春道︰“如何不通?” 西门道︰“俺们年纪这么大了﹐你一小女娃儿﹐称俺们为哥﹐自然不通!” 怀春道︰“你们不是称云哥为大哥吗?” 西门﹑南宫齐道︰“对呀!” “小妹也称云哥为大哥﹐那么﹐小妹不可以称呼你们为哥?” “这……这……”西门﹑南宫二老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对。东方在旁哈哈大笑道︰“东方不亮西方亮﹐想不到二哥﹑三哥也有吃瘪的时候。” 众人说笑一会儿﹐喝了水﹐又向前赶路。这回乘云﹑怀春相熟了许多﹐一路上有说有笑﹐怀春显是深闺长大﹐一路上问这问哪。乘云有伤在身﹐却也只得忍了痛﹐一一回答。 “春妹妹﹐你这是去哪?怎么带着这几个人就敢走这荒凉的路?多危险。”乘云忽然问道。 怀春不好意思地道︰“家父遣家兄外出办事﹐小妹也要跟着去﹐家父不允﹐小妹就带着珊瑚偷偷地溜了出来。后来家兄没有追上﹐没走多远﹐反而被家父派来的家丁追上了﹐这不就被他们劝了回来﹐恰恰就在那客栈里遇上了云哥。” “原来如此!”乘云笑道︰“我看春妹妹也不会武功﹐以后还是得注意安全。” 怀春低了头道︰“以后要出来玩﹐云哥你就陪小妹好不?” 乘云答道︰“好!”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车外西门叫道︰“大哥﹐珊瑚姑娘说﹐前面八﹑九里路便到了。” 乘云尚未开口﹐怀春却道︰“云哥﹐你再忍着点儿。三哥﹐加把劲儿﹐就快到家了。” 众人听得就快到地头了﹐心中甚喜﹐南宫把鞭儿甩的山响﹐众人拥着马车﹐向前急驶而去。 不一会儿﹐听得珊瑚道︰“小姐﹐到家了!” 怀春道︰“珊瑚﹐你快向老爷通报﹐就说我回来了。要鲁大总管赶紧备酒菜﹐有贵客光临。” 珊瑚应了一声自去了。 乘云掀开车帘﹐向前一望﹐但见里许远近一个庄子﹐一条小河在庄前一分为二﹐绕庄而过﹐庄内百十间房舍栉比鳞次地排列着。一条小桥跨过小河﹐桥边栓着两只舢舨。那庄子一周遭都是围墙﹐墙外修了堤坝﹐堤边种了些桃﹑李﹑柳之类的树木;此时正是初春天气﹐那树木上早已挂满绿芽。 乘云看了﹐低低喝了声采﹐道︰“好一个庄子!” 怀春教乘云回车中坐了﹐却命庄客牵过一匹马来骑了。 第六回 救弱女三老显神通 甘家庄乘云疗毒伤(之五) 到得桥边﹐早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带了三数个庄客﹐前来相迎。那管家四旬上下年纪﹐头戴文士帽﹐着一袭黑绸长袍﹐白净脸皮﹐三缕长须﹐双目有神﹐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只见那管家趋步上前﹐扶了怀春下马﹐教庄客牵了马﹐道︰“小姐﹐您可回来了﹐小人有礼了。老爷可是食不甘味﹐整日念叨着您哪。” 怀春道︰“鲁叔﹐俺这不是回来了吗?俺爹呢?” “老爷在客厅候着呐!” 怀春把鲁管家引到车前﹐南宫已把乘云扶了下车﹐怀春道︰“鲁叔!这位是龙公子﹐这位是西门二哥﹑南宫三哥﹑东方四哥﹐都是俺的救命恩人。你好生侍候着。” 鲁总管包拳团团一揖﹐道︰“不才鲁同顺﹐庄子有云︰其合缗缗﹐若愚若昏﹐是谓玄德﹐同乎大顺……” “鲁叔﹐别在这掉书包了﹐龙公子有伤在身﹐还不快请龙公子进庄歇息?” 鲁同顺立即就道︰“小姐说的是。龙公子﹑列位﹐请随小人来。”转身当先带路﹐走过小桥﹐刚进庄门﹐怀春便如穿花蝴蝶﹐直往大厅奔去﹐边走边叫︰“爹……娘……” “春儿……”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迎出厅来﹐一身雪白绸缎长衫﹐中等身材﹐年约四十五﹑六岁﹐头绾发髻﹐用一条白色绸带扎了。国字脸膛﹐眉如刷漆﹐口大方正﹐相貌堂堂。身后跟了一位夫人﹐却是云鬓堆翠﹐一脸富态。 那夫人一见怀春﹐一把抱着﹐叫道︰“春儿﹐担心死为娘的了。” “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怀春在娘亲怀里撒了一回娇﹐回转身道︰“爹﹑娘﹐这位是龙公子﹐孩儿路上遇到坏人﹐差点回不了家了。”说着眼圈红将起来﹐抽泣着续道︰“多亏遇上龙公子﹐救了女儿……” 夫人听得连忙道︰“老天保佑!老爷﹐快快请恩人进来。” 白衣男人便向龙乘云四人抱拳道︰“荒野鄙夫甘开熙﹐忝为本庄庄主﹐深谢四位救命之恩!快快请进﹐再行拜谢之礼。” 乘云道︰“济困扶弱﹐理之所然﹐庄主不必客气。”便由南宫扶了﹐走进厅来。游目四顾﹐只见客厅正中挂了一幅山水画﹐纵横开阔﹐气象万千﹐上题︰蜀山千里图。主位上铺了羊皮﹐左右两旁各摆了四﹑五张座椅﹐全是楠木打造。 众人进厅分宾主坐了﹐鲁同顺亲自端了香茗献上﹐甘庄主便道︰“适才小女言道﹐众位侠士出手相救﹐小女方才幸免于难﹐列位可否详述一二?” 东方便立起身道︰“庄主﹐那日我等投宿鑫盛客栈﹐正巧令千金也在此处投宿﹐当晚……”于是一五一十将如何示警﹐如何追击﹐如何交手﹐如何救人﹐最后又如何毙敌﹐细细的说了一遍。 “后因我家大哥旧伤复发﹐欲往世交好友处疗伤﹐令千金说道贵庄现有一位医道高手在此﹐力邀我等前来贵庄。我等权衡再三﹐便随令千金前来相投﹐冒昧之处﹐尚请庄主海涵。” 甘庄主听了﹐便与夫人拉了怀春走到乘云等人跟前﹐欲教怀春下拜。乘云连忙站起身来止住道︰“庄主不必多礼﹐当日令千金已然拜谢了。况且我辈路见不平﹐理应拔刀相助。”乘云话刚说完﹐身躯便摇摇晃晃﹐站立不稳﹐怀春急上前扶了乘云坐下﹐焦急地问︰“云哥!你怎么了?” 乘云左手按着小腹﹐右手摇了摇道︰“不碍事﹐不碍事。” 甘开熙道︰“鲁总管﹐快请方先生来。” 鲁同顺应了声﹐飞也似地去了。 甘开熙伸手去乘云命门穴一按﹐乘云便觉一股柔和内力透将来进来﹐觉着小腹暖暖的﹐十分受用。甘开熙皱眉道︰“龙公子这伤却是有些时日了吧?” 乘云道︰“庄主好眼力﹐这伤都快有一个月了。” 甘开熙道︰“龙公子勿忧﹐鄙人有一好友﹐姓方名金匮﹐乃医道高手﹐江湖人称赛药王﹐寻常病症﹐手到病除﹐便是有疑难杂症﹐也不在话下﹐却喜方先生正在舍下﹐现已着鲁总管去请了。” 乘云声音微弱地道︰“如此深谢庄主了。” 正说着话﹐只听鲁同顺高声道︰“方先生来了。” 乘云眯着眼看时﹐只见一位先生﹐约莫六旬年纪﹐头戴方巾﹐窄额细眼﹐胡须花白而稀疏﹐尖下巴﹐深目高颧﹐两颊无肉﹐走到乘云跟前﹐也不说话﹐伸出三根干枯的手指﹐搭上乘云手腕。 方金匮甫一搭上乘云手腕﹐便“啊”了一声﹐道︰“怪哉!”众人齐齐望向他﹐方金匮也不言语﹐教人扶乘云坐好了﹐自己在乘云旁边座位上坐下﹐又拿出个小枕头﹐垫在乘云手腕下﹐这才眯了眼﹐细细地把起脉来。 众人全都屏息而观﹐大厅中静得连呼吸声音都能听得见。只见方金匮一会儿摇摇头﹐一会儿又皱皱眉﹐一会儿又重重地呼一口气﹐看得众人如坠云雾之中。 良久﹐方金匮将三根手指从乘云腕上移开﹐捋了一把胡须﹐一脸的凝重。怀春忍不住开声问道︰“方世伯﹐怎样了?” 方金匮环视了一阵众人﹐终于开声道︰“这位公子所受内伤极重﹐且中了极厉害的毒药﹐按理说﹐应早已死多时﹐只是……” “只是什么?”怀春急问。 “只是﹐不知为何﹐这位公子之毒竟然似解非解。请问公子﹐中毒之后有服食过什么药物?” 乘云道︰“有﹐当时觉着中毒之后﹐便服食了师门解毒灵丹。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倾了一粒黄豆般大小的黑色药丸出来﹐递给了方金匮。 方金匮接了﹐放到鼻端上嗅了嗅﹐摇头道︰“此丹虽是解毒灵药﹐却只能镇压得一时﹐并非对症之药。”将丹丸递还给乘云收了。 西门插口道︰“这位先生﹐我家大哥这伤能治否?” 方金匮叹了口气﹐手捻胡须﹐说出一番话来。 正是︰生死自有命﹐祸福皆由天。毕竟方金匮所说甚话?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 赛药王治毒施神技 沐春风佳人心相许(之一) 话说方金匮接了药丸﹐放到鼻端上嗅了嗅﹐摇头道︰“此丹虽是解毒灵药﹐却只能镇压得一时﹐并非对症之药。”将丹丸递还给乘云收了。 西门插口道︰“这位先生﹐我家大哥这伤能治否?” 方金匮叹了口气﹐手捻胡须﹐说道︰“难!难!” 怀春急道︰“方世伯﹐你就大施神技﹐好歹救云哥一救吧!” 方金匮道︰“不是老朽不救﹐其实甚难!这位公子所中何毒﹐不甚了了……也罢!老朽就试上一试!”回身对甘开熙道︰“庄主﹐且请安排静室罢。” 甘开熙连忙对鲁同顺道︰“鲁总管﹐快去依方先生吩咐安排。” 不一会儿﹐鲁同顺回禀道︰“都已安排好了。” 于是西门﹑南宫﹑东方三老扶了乘云﹐与甘开熙﹑方金匮﹑怀春等人跟着鲁同顺﹐来到西厢﹐进了一间房子。西门扶了乘云床上躺好﹐方金匮道︰“庄主﹐各位﹐都请便吧﹐老朽需诊脉施针﹐万勿打扰。” 甘开熙便抱了抱拳道︰“有劳先生了。”带着大伙都退出房外。又教鲁同顺将三老安排在旁边的房间安歇。 方金匮待众人退出后﹐在乘云床边坐了﹐却不诊脉﹐开口道︰“这位公子﹐上下如何称呼?” 乘云道︰“老前辈﹐晚辈姓龙﹐双名乘云﹐前辈便直呼贱名可也。” 方金匮点头道︰“龙公子﹐你且将你如何受伤﹐如何中毒﹐细细说来我听。以便对症下药。” 乘云于是从如何遇见怪人﹐如何较量武功﹐又如何不敌中剑﹐如何受了一掌﹐就连中毒后腿上没了知觉都一一详说了。因觉着自己饥不择食﹐生吞怪虫之举甚是不雅﹐便把吃了那怪蜈蚣的事略去不说。 方金匮听了﹐只“嗯”了一声﹐便把起脉来。良久﹐从袖中拿出一卷物事﹐打开一看﹐却是一排银针。方金匮拿起一支半寸长的银针﹐迟迟疑疑地去左足底涌泉穴上扎了下去﹐用拇﹑中二指轻轻捻动银针﹐却不见乘云有任何反应。方金匮想了想﹐又拿出数支银针﹐在乘云胸前数处扎下。下针完毕﹐又把起脉来。 末了﹐方金匮将银针全都拔了﹐收入袖中﹐道︰“龙公子少歇。”言罢独自出房去了。 乘云自觉胸腹间没那么疼痛了﹐不觉就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乘云醒来﹐睁开眼一看﹐房中已然点了灯。却见方金匮面对着墙﹐昂着头﹐手捻胡须在苦苦思索。乘云“嗯啊”一声﹐方金匮便转过头来看着他﹐道︰“龙公子﹐醒来了。” 乘云点点头道︰“前辈辛苦了。” 方金匮摆摆手﹐道︰“龙公子感觉如何?” 乘云道︰“晚辈感觉好多了﹐好像也不疼了。” 方金匮道︰“不瞒龙公子说﹐这是老朽以针灸之法﹐暂时止住痛楚﹐至于医治之法﹐老朽实无把握。”顿了一下﹐走上前扶乘云倚床坐了﹐伸手从床边小几上端起一碗汤药﹐道︰“龙公子且先喝了这碗汤药﹐再进些膳食﹐然后好好休息﹐明天老朽再来替公子诊治。” 乘云谢了﹐接过那碗﹐一口就把那药喝光﹐但觉其苦无比﹐不觉咂舌道︰“好苦!” 方金匮拱拱手﹐告辞出去﹐便有一婢女﹐提了一个食盒进来﹐却是一大盅白粥﹐一碟咸菜。乘云吃罢白粥﹐倒头便睡。那婢女收拾了自去。 乘云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方金匮早已在房中相候﹐见他醒来﹐便唤来婢女﹐扶乘云起床﹐洗漱一番。方金匮指着案几上的馒头﹑煎饼﹑小米粥﹐道︰“龙公子﹐且请用过早饭﹐再行诊治罢。” 乘云道了谢﹐吃喝起来﹐不一会儿便把那馒头﹑煎饼﹑小米粥都吃了个精光。 方金匮道︰“龙公子食欲大振﹐贵体感觉如何?” 乘云活动了一下身子﹐感觉胸腹好像不再疼痛﹐身上也似有些力气了。便道︰“多谢前辈﹐晚辈感觉好多了。” “嗯。”方金匮道︰“今天开始﹐老朽且试着以针灸之术﹐辅以药物﹐先将公子体内之毒慢慢拔除﹐是否见效﹐老夫实无把握﹐公子先有所准备。” “前辈请放心施为﹐晚辈无有不尊。” “好!你且把上衣褪去。” 乘云依言褪去上衣﹐方金匮便在他身上﹐从头到腰﹐前前后后扎了十数根银针﹐不停地依次以手捻动。 乘云一忽儿感觉浑身似被火烧﹐一忽儿又觉着如被蜂蜇;腹间时痛时胀﹐浑身难受。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约过了半柱香光景﹐方金匮拔去银针﹐乘云如释重负﹐深吸了一口气。方金匮递过一方汗巾﹐让乘云擦干了汗﹐穿上衣服﹐又递过一碗汤药﹐让乘云喝了。便教乘云躺下歇息。 不过三数日﹐乘云渐觉腹中不痛﹐精神日见好转。三老﹑怀春天天在门外守候着。 这日﹐方金匮施完针药﹐便道︰“龙公子﹐可以外出走走﹐舒展筋骨。乘云大喜﹐道了谢﹐走出房来﹐却见三老﹑怀春四人迎将上来﹐怀春道︰“云哥﹐大好了?” 乘云笑道︰“不知怎样﹐反正觉着身上有力气﹐也不痛了。” 西门高兴道︰“太好了!咱兄弟几个可以一起喝酒了!” 南宫道︰“不妥不妥!方先生吩咐﹐教俺们不可让大哥喝酒!” 东方道︰“东方不亮西方亮﹐这个赛药王果然厉害﹐这么重的伤都治好了。” 怀春道︰“云哥﹐你关在房中这么多天﹐一定很闷了﹐不如小妹带你到庄中四处走走﹐也好散散心。” 乘云喜道︰“可不是﹐这数天都闷出病来了。” 南宫道︰“大哥此话不妥﹐大哥本就是病人﹐不闷也有病。” 怀春笑道︰“三哥此话大大的妥。走!小妹这就带四位哥哥到庄中游玩。” 四人跟着怀春左绕右转﹐到了庄后河边﹐只见春草嫩绿﹐不知名的花儿开得正好﹐河水潺潺而流。乘云心情大好﹐也不觉疲倦。 走了个多时辰﹐三老却是厌烦了。南宫道︰“这些花花草草没甚好看的﹐不如回房中吃酒的好。” 西门也道︰“三弟所说有理﹐不如回罢。” 东方道︰“大哥不可饮酒﹐你们忘了?” 南宫却道︰“大哥不能喝﹐我们却是能喝。二哥走罢﹐庄主这有好酒﹐俺们便讨上一坛﹐岂不强似这里乱逛?” 怀春道︰“三位哥哥﹐你们要回就自回﹐小妹陪云哥再走走。” 西门﹑南宫见怀春这般说﹐强拉了东方﹐自回房中饮酒去了。 第七回 赛药王治毒施神技 沐春风佳人心相许(之二) 怀春见三老去了﹐正中下怀﹐挽了乘云的手臂﹐道︰“云哥﹐我们再往前走走。” 乘云任由怀春挽着手臂﹐心中甘甜﹐往前慢慢而行。正走着怀春突然指着前面说︰“云哥快看﹐那里有只野兔儿。” 乘云顺着怀春手指处一看﹐只见河边绿草丛中﹐一只灰白色的兔儿正在吃草﹐便道︰“春妹妹﹐你看俺把它逮来给你玩儿可好?” 怀春欢喜地道︰“好!” 两人悄悄走近﹐看看尚有两丈远近﹐乘云拣了一块石子﹐觑得亲切﹐一石子飞去﹐喝声着!那兔儿应声而倒。 怀春奔将过去﹐一把拎起那兔儿﹐道︰“咦?云哥﹐你武功恢复了?莫不是把兔儿打死了?” 乘云笑道︰“打兔儿不须用内力﹐俺这是把它打晕了﹐过一会儿它就醒来了。” 怀春咯咯笑着﹐抱了兔儿就往回跑。乘云见怀春衣袂飘逸﹐怀抱兔儿﹐如月宫嫦娥﹐娇柔无比﹐不禁触景生情﹐想起师父教的诗经上一首诗﹐不管对不对景﹐低低地吟哦起来︰“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念到吉士诱之时﹐脸上不禁一红﹐看着怀春﹐傻傻地笑着。怀春抱着兔儿﹐跑到乘云跟前﹐开心地望着乘云﹐此时四目交投﹐两人心中如触电一般﹐刹那间﹐种下情根﹐心意就此相通﹐从此便难舍难分了。 和风轻轻地吹着﹐两人痴痴地对望着﹐不知过了多久﹐怀春怀里兔儿醒来﹐两腿乱蹬﹐怀春回过神来﹐两颊绯红。此时怀春心中柔情无限﹐低了头道︰“云哥﹐你看这兔儿﹐一定是自己出来玩儿﹐它的伙伴不见了它﹐一定很伤心的﹐不如咱们把它放了吧?” 乘云道︰“好!就放了吧。春妹妹心地真好!” 怀春轻轻地把兔儿放了﹐看着它一跳一跳地跑远了﹐回过头来对着乘云嫣然一笑﹐就如春花绽放﹐把个乘云看得痴了。 怀春挽着乘云手臂﹐倚着乘云﹐把头轻轻靠着乘云臂弯﹐也不说话﹐就这样在长满绿草﹑开满野花的小河边上﹐默默看着流水﹐陶醉在春风中。 天色渐渐暗了﹐却听得珊瑚的声音远远地叫道︰“小姐……小姐……” 怀春极不情愿地动了动﹐道︰“云哥﹐珊瑚寻来了﹐你身子还没好利索﹐不宜太累﹐咱们还是回去吧。” 乘云嗯道︰“好。” 两人并排而行﹐怀春叫道︰“珊瑚﹐我在这呢。” 珊瑚听得怀春声音﹐飞跑而来﹐喘着气道︰“小姐﹐叫我好找!原来与龙公子在这里。” “你慌张什么?这是在家﹐又有云哥陪着……” “不是小婢慌张﹐是方先生要找龙公子治伤……” 怀春笑道︰“你看﹐顾着玩儿﹐都把这事给忘了。” 三人相跟着回到西厢房﹐方金匮早已在相候。怀春与珊瑚别了乘云﹐自回闺房。 房中桌上早已摆了饭菜﹐方金匮先让乘云吃了晚饭﹐然后道︰“龙公子﹐今日感觉如何?” 乘云道︰“前辈﹐晚辈今日一整天没有疼痛了。感觉甚好。” “嗯﹐那就是说老朽针灸及药物可以压制得住毒性不发作了。” “压制?” “是的﹐老朽并无解毒之良策﹐只可暂将毒性压制﹐再除图解毒良策。” “原来如此!”乘云暗忖﹐只要能制压毒性不发﹐日后回至师门﹐再由师父医治﹐不失为最佳之法。 方金匮依前一般﹐针灸毕﹐让乘云喝一大碗汤药﹐然后让乘云躺下睡去。 自此一连十数日乘云在方金匮医治下﹐腹痛渐次消失﹐人也精神多了。 这日﹐三老正在乘云房中聊着﹐只见珊瑚前来﹐道︰“龙公子﹐三位前辈﹐庄主有请。” 乘云站起身道︰“有劳珊瑚姑娘。”便招呼了三老﹐跟着珊瑚出了房门。 珊瑚领着乘云四人﹐穿过回廊﹐左转右转﹐到内堂一个会客大厅里﹐只见甘开熙已然坐在主位上﹐怀春﹑方金匮也都在座。一个公子模样的后生站在甘开熙身后。 那后生年约二十出头﹐头上一条蓝色绸巾扎了头发﹐眉头深锁﹐双目迷茫。穿一身蓝色紧身练功衣裤。 甘开熙见乘云等人进来﹐立即站起身来相迎﹐道︰“龙公子﹐身体可已大好?” 乘云抱拳施礼道︰“甘庄主﹐承蒙庄主厚爱﹐方前辈倾力施为﹐在下已然大好了。” “好好!来来来﹐龙公子﹐老夫给你介绍一下。”手指那蓝衣后生道︰“这位是老夫故人之后﹐姓陈名嗣汉。嗣汉﹐快过来与龙公子见礼。” 那后生趋前﹐抱拳向乘云道︰“在下陈嗣汉﹐见过龙公子。” 乘云也抱拳道︰“小弟龙乘云﹐见过陈大哥。” 那陈嗣汉见过礼后﹐竟然就退到甘开熙身后﹐不再说话。 乘云略显尴尬﹐却听甘开熙哈哈一笑道︰“龙公子﹐听先生言道﹐贵体渐有起色﹐精神不错。那日公子病急﹐这接风酒都不曾吃得﹐今日先生恩准﹐说公子可以喝酒了。因此﹐今日就在此摆下接风酒﹐一来感谢公子相救小女之恩﹐二来贺喜公子病体得愈﹐三来老夫得识当今英雄才俊﹐一举三得之事﹐各位以为然否?” 乘云道︰“庄主有命无所不从。” 东方喜道︰“大哥复原有望﹐可喜可贺。” 不一会儿﹐鲁同顺带着七﹑八个家丁﹐在客厅中摆了一桌酒席﹐甘开熙主位坐了﹐却教乘云﹑陈嗣汉左右坐了。方金匮未位相陪﹐怀春挨着乘云坐了。三老坐了余下三个位子。只见桌上八﹑九个菜﹐无非是些鸡鸭猪羊牛肉之类﹐虽无甚特别﹐却也水陆具备。 甘开熙举起酒杯道︰“龙公子﹑三位前辈﹐小庄这些天来招待甚为不周﹐老夫先自罚一杯陪罪。” 说完自饮了一杯﹐鲁同顺立即便替他添满酒杯。乘云道︰“庄主劳心劳力﹐照顾有加﹐何来不周之说?” 甘开熙摆摆手﹐又道︰“今日龙公子病体渐愈﹐可喜可贺﹐来来!大伙一起干了这杯!”说完端起酒杯来。众人也都举起酒杯﹐一齐干了。 第七回 赛药王治毒施神技 沐春风佳人心相许(之三) 甘开熙又端起酒杯道︰“龙公子﹑三位前辈﹐日前小女得列位援手﹐免去被掳之厄﹐本庄上下﹐莫不感激莫名。请满饮此杯。” 四人都饮了﹐乘云道︰“些须小事﹐庄主一再提及﹐在下等不觉汗颜了。江湖同道﹐理应相助﹐今日相识﹐就是一家人了﹐就请庄主以后勿再提起了。” 怀春插口道︰“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甘开熙道︰“好!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公子的事就是本庄的事。来!大伙满饮此杯!” 甘开熙放下酒杯又问道︰“龙公子﹐尚未请教师从何人﹐可否见示一二?” 乘云道︰“回庄主﹐在下乃齐云山门下弟子﹐家师便是江湖人称‘神剑游龙’的草先生。” “哦!”甘开熙睁大双眼﹐惊道︰“就是当年独力于泰山之巅﹐搏杀黑道魔头黑煞令主的草先生!” “正是家师。” “令师名动江湖﹐江湖之上﹐谁个不识哪个不闻?今得见草先生高足﹐实在是老夫三生有幸。”甘开熙听得乘云乃当今武林中尊崇无比的草先生入室弟子﹐便有心结纳﹐着实恭维了一番。 乘云道︰“庄主谬赞了﹐家师常自称平凡人﹐教弟子谦恭平和﹐不可恃武欺人。听小姐言道﹐庄主也颇识武功﹐不知庄主可愿见示否?” 甘开熙道︰“老夫所学不过江湖粗浅功夫﹐怎可与令师相比?说出来没的羞煞人。” 乘云听甘开熙言下之意﹐无意透露师承﹐也就不便再问﹐转而向方金匮道︰“这些日子前辈悉心医治﹐晚辈铭感于心﹐现借花敬佛﹐敬前辈一杯。” 方金匮道︰“龙公子请勿客气﹐凡遇疑难之症﹐医者无不窃喜﹐皆欲手到病除而后快。老朽得遇公子奇症﹐正是心痒难搔﹐见猎心喜﹐实为可遇不可求也。” 两人对饮了一杯﹐乘云方才坐下﹐甘开熙便向陈嗣汉道︰“世侄﹐龙公子乃武学高人﹐你可多亲近亲近﹐也好就近请益﹐若得龙公子指点一二﹐终身受用无穷。” 陈嗣汉便站起身来﹐向着乘云不冷不热地道︰“龙公子﹐在下敬你一杯﹐请!” 乘云见他冷淡﹐也就客气地道声“请”把酒干了。 怀春道︰“爹﹐云哥伤才好了点﹐就不要让他喝这么多酒了。” 西门这才找到插话的空儿﹐道︰“对对﹐大哥的酒﹐俺替他喝了。” 甘开熙道︰“你看﹐光顾着高兴﹐把这事给忘了。龙公子﹐还是少喝吧。” 正说着﹐一个庄客模样的人跑进来道︰“鲁总管﹐快来!庄外有两人打起来了。” 鲁同顺神情一震﹐甘开熙道︰“鲁总管﹐去看看什么人在此滋事﹐好生劝走就是﹐别扰了我们吃酒。” “是!老爷﹗”鲁同顺恭声道﹐转身便奔了出去。 甘开熙道︰“来来﹐咱们喝咱们的酒﹐这偏僻之地﹐有人打架斗殴﹐也是常事﹐没的扰了咱们的兴。” 众人不再为意﹐继续吃喝起来。又喝了数杯酒﹐鲁同顺回转﹐对甘开熙耳语几句﹐甘开熙奇道︰“有这样的事?走!去看看。” 于是站起身来与鲁同顺向门外走去。怀春道︰“云哥﹐我们也去看看热闹去。”拉了乘云的手臂﹐跟着甘开熙身后就走。众人好奇﹐也都跟着出了客厅。 众人快步出了庄﹐远远地看见有二人正在相斗。大伙走到那小桥前﹐立在桥中间﹐看那二人相斗。 只见一人年约二十有五﹐一身青色衣衫﹐披一件青色披风﹐刀眉圆眼﹐长脸宽额﹐脸透戾气。手持一柄方节鞭﹐使得虎虎生风。 另一人也是约莫二十三﹑四年纪﹐头发随意绾起﹐浓眉大眼﹐脸皮微黄﹐身材硕长。穿一领蓝布长衫﹐足蹬快靴。背上背着一个奇形布囊﹐显然是一件奇形兵器﹐手拿一把环首刀﹐凝神以对﹐却很少出招。 乘云一见﹐啊了一声。南宫口快﹐道︰“咦?大哥﹐那不是客栈中见过的后生吗?” 乘云示意噤声﹐道︰“俺们先看热闹﹐万事有庄主作主哩。” 众人皆不作声﹐驻足而观。只见那蓝衫后生环首刀一挥﹐向前一步﹐照直一刺﹐没有任何花架式﹐便破了青衣后生的一招子牙打神。二人一个快打一个慢接﹐斗了十七﹑八合。 却听甘开熙扬声道︰“二位壮士稍歇﹐老夫乃本庄庄主﹐有话相询。”话声不大﹐却是每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显是以内力将话语送出﹐内力显见深厚。 那二人闻言﹐俱各停手﹐抱拳为礼﹐却不说话。甘开熙道︰“这位少侠使得好刀﹐只是武林中似无人使这种兵刃了﹐不知可否见示师门?” 蓝衫后生道︰“此乃家传兵刃刀法。见笑了。” 甘开熙又转向青衣后生道︰“这位公子可是姓张?适才所使﹐可是闻家三十六路鞭法?” 青衣后生道︰“庄主果然好眼力﹐在下所使正是闻家鞭法。敢问庄主如何得知在下姓张?” 甘开熙不答反问︰“张公子可是江南苏州张家?” “正是苏州张家﹐庄主是……?” “哈哈……既是苏州张家﹐那就是自家人了。张公子﹐令尊没有提到过老夫吗?老夫姓甘﹐贱号开熙。” “原来是甘世伯﹐家父多曾提起﹐原来世伯在此。小侄天佑﹐拜见世伯。”说着便拜将下去。 甘开熙一把扶了﹐道︰“贤侄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此处不是说话处﹐且请到庄上说话。” 张天佑站起来﹐垂手道︰“是。” 甘开熙转向那蓝衫后生道︰“这位少侠﹐尊姓大名?仙乡何处?可否见示?” “在下姓禤﹐双名而立﹐世居开封。” 甘开熙问道︰“两位为何在此相斗?” 禤而立哈哈一笑道︰“因要过此小桥﹐进庄讨碗水喝。不想这位兄台意欲争先。因此互不相让﹐继而动起手来。” 甘开熙也笑道︰“些须小事﹐并无深仇大恨。所谓不打不相识﹐老夫今日做个鲁仲连﹐为你二人开解了去﹐再同到小庄喝一杯如何?” 禤而立道︰“庄主美意﹐在下无有不从。” 张天佑瞟了禤而立一眼﹐这才面无表情地道︰“小侄唯世伯之意是从。” 第七回 赛药王治毒施神技 沐春风佳人心相许(之四) 甘开熙道︰“来来来﹐老夫替两位引见一下。”自乘云﹑三老﹑方金匮﹑陈嗣汉直到怀春﹑鲁同顺﹐都介绍了。禤而立一一抱拳为礼﹐而那张天佑甚为倨傲﹐昂着头﹐只嗯嗯地胡乱应着。直到介绍怀春时﹐张天佑两眼放光﹐满脸堆下笑来。 鲁同顺前面带路﹐甘开熙领着众人往回走着﹐张天佑却故意走慢两步﹐与怀春并排而行。 到得客厅﹐甘开熙教鲁同顺换过碗箸﹐再添酒菜﹐团团地坐了喝酒。酒过三巡﹐甘开熙问张天佑道︰“贤侄﹐此次到西北有何贵干?” 张天佑道︰“世伯﹐此次小侄奉家父之命﹐一来外出游历﹐二来也想前来拜会世伯﹐不想世伯华庄在此﹐小侄竟然不识﹐差点闹出笑话﹐还望世伯原宥。” “哪里哪里﹐小庄所在偏僻﹐与世无争﹐贤侄一时不识﹐也不为奇。这位龙公子﹐乃当世大侠草先生高足﹐贤侄可多亲近亲近。” 张天佑只哦了一声﹐便转头去向怀春攀话。乘云见他无意相谈﹐便向禤而立道︰“禤兄﹐那日客栈中相遇﹐实有心结纳﹐只是当时病急﹐匆匆起程﹐却好兄台今日现身此处﹐正好与兄台相识。” “当日见公子气度不凡﹐在下也是有心结交的。只是公子行踪匆匆﹐又没个由头﹐差点就失之交臂了。” 怀春道︰“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两位大哥﹐正应同饮一杯。” 乘云﹑禤而立哈哈一笑﹐齐道︰“理应同干一杯。” 乘云见禤而立豪爽﹐甚对脾气﹐便道︰“禤兄﹐俺们一见如故﹐往后就直呼贱名乘云好了﹐免去了许多繁文缛节﹐不知禤兄意下如何?” 禤而立立即就道︰“好!正有此意!以后兄弟就叫我而立可也!” 乘云道︰“吾兄年长﹐小弟以后便叫你立兄吧。” “乘云!” “立兄!” 两人对视﹐哈哈哈大笑﹐举起杯来﹐连尽三杯。甘开熙道︰“可喜可贺﹐两位少侠兄弟相识﹐来来﹐各位同贺一杯!” 众人一齐举杯﹐都干了。是晚尽兴而散。怀春把乘云送至房中﹐这才与珊瑚自回闺房。 次日一早﹐方金匮施完针用过药﹐怀春便来陪乘云说话﹐怀春道︰“云哥﹐今日天色甚好﹐咱们就去那假山亭中走走可好?” 乘云道︰“好!春妹妹说的地方﹐一定好。” 两人到了那亭子中坐地﹐只见亭子三面花木青葱﹐一面临水﹐半亩大小的池子里﹐游鱼可见。 怀春道︰“云哥﹐你看昨天二人打斗﹐谁的功夫好些?” 乘云笑道︰“若论招式﹐自然是张公子的纯熟紧密﹐只是张公子心浮气躁﹐难有进境。立兄虽招式不多﹐却无花巧﹐每一招都是攻敌之必救﹐虽未见立兄尽展所学﹐但恐立兄深藏不露﹐还有别的功夫﹐也未可知。” “立兄还有别的功夫?云哥怎么看出来的?” “你不见他背上一个背囊﹐里面必是一件奇形兵器﹐立兄真功夫﹐恐怕就在这件兵器上。” “哦……”怀春顿了一下﹐又道︰“云哥﹐你看张公子这人怎样?” “张公子?很好呀。” “好什么好?我看他心术不正。” “怎么不正?对了﹐令尊与张家早就相识了?听庄主之言﹐似乎还是世交?” “这就不清楚了﹐没听爹爹说过﹐只记得小时候有个姓张的叔叔来过﹐说是江南什么地方的。还要带俺去江南玩儿呢。对了﹐云哥﹐江南在什么地方?好玩吗?” “俺也没去过江南﹐只听俺师娘说过﹐那江南一片锦绣﹐物华天宝。特别是有一个西湖﹐美得不得了﹐闻名天下的美景就有︰曲院风荷﹑花港观鱼﹑三坛印月﹑断桥残雪等等。连大文豪苏东坡都曾赋词赞道︰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怀春听得悠然神往﹐道︰“如此美景﹐便在那里住上一世﹐该有多好。” 乘云道︰“等俺伤好了﹐咱们就去那江南游玩一遭﹐好不好?” “好!云哥﹐你快点治好伤﹐咱们就去那西湖﹐寻一处风景绝佳之处﹐就此结庐而居﹐与世无争﹐该有多好!” 乘云嗯嗯地猛点头﹐不知不觉﹐两人依偎在一起。和风吹着亭中一对璧人﹐水中倒映着一双佳影。 晚上﹐方金匮依时前来施针用药﹐事毕﹐方金匮道︰“龙公子﹐这十数日用药﹐公子体内毒性已然压制住了﹐只是老朽苦于找不出毒药是何物﹐不能清除。奈何?” 乘云道︰“只要毒性不发作﹐已然甚好。至于清除余毒﹐前辈想到良策再行医治不迟。” 方金匮不再说话﹐叫拾了药囊自去了。乘云掩了房门﹐坐在床上﹐暗思道︰毒性既不发作﹐不如练一下功﹐看看如何? 想罢﹐盘膝坐好﹐五心向上﹐意守丹田﹐良久﹐丹田中却一如既往﹐空空如也﹐一点真气也无。乘云练功无效﹐只索罢了﹐倒头便睡。 次日一早﹐方金匮施针用药罢﹐禤而立前来探访﹐两人寒喧了几句﹐禤而立便动问道︰“乘云兄弟﹐你这伤是……?” 乘云苦笑道︰“立兄﹐说来话长﹐也甚是丢脸。”于是便把如何杀鞑子﹐救了郑家铺乡亲﹐又如何独自外出巡视﹐不合误入荒谷﹐遇见怪人﹐被那怪人刺了一剑﹐打了一掌。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禤而立听罢道︰“兄弟遭此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乘云道︰“福倒是未见﹐但性命是捡回来了。只是功力不复﹐半点真气也无。对了﹐待小弟伤情稍好﹐立兄不如便与小弟一起﹐前往白虎堂﹐一起抵御鞑子﹐可好?” 禤而立道︰“好极!愚兄左右无事﹐正可随兄弟同行。” “立兄﹐小弟听师父谈论天下武功兵器﹐曾言﹐兄台所使兵刃﹐乃汉时战阵中常用兵器﹐纤长挺直﹐锋利剽悍﹐乃近身相搏之利器。至唐之后﹐化为伏刀﹑障刀﹑横刀﹑陌刀等形式。时至今日﹐其招式早已失传﹐不想今日得见﹐实是平生一大美事。” 禤而立道︰“兄弟﹐据家祖曾言﹐愚兄先祖便是汉时兵卒﹐累功至裨将﹐此后便传下此刀及刀法﹐其法并无繁复﹐只有六式﹐没有变化﹐简单而实用。” 第七回 赛药王治毒施神技 沐春风佳人心相许(之五) “家师略有所述﹐却也不甚了了﹐今听立兄所说﹐大长见识。不过家师曾言﹐环首刀之威力﹐须有一样兵器相辅﹐方能尽显。” “哈哈﹐令师果然是当今武林第一人。不错﹐环首刀虽强悍无匹﹐但须以钩镶相辅﹐方能攻防有据﹐杀敌于倾刻。”禤而立说着便解下背囊﹐取出一件奇形兵器﹐乘云接过一看﹐只见那钩镶长约二尺余﹐弓状﹐两头各有一锐钩外弯﹐中间为一小型盾牌(钩镶)﹐盾后有把手。盾前有一突出尖锥。 乘云细细看了一回﹐却不知何用﹐禤而立便道︰“汉刘熙注有《释名?释兵》说︰‘钩镶﹐两头曰钩﹐中央曰镶﹐或推或镶﹐或钩或引﹐用之宜也。’镶用以推挡击刺﹐实为盾牌﹐钩用以钩束克制敌方兵刃﹐以利己方兵刃劈刺﹐无论长兵短刃﹐皆可应付自如。” 乘云赏玩再三﹐称羡不已。道︰“果然是件神兵。” 两人兴致甚高﹐谈论枪棒拳脚﹐不觉快到午饭时间。却见怀春气嘟嘟地走将进来﹐也不说话﹐一屁股坐在椅上。 乘云奇道︰“春妹妹﹐谁惹你生气了?” 怀春噘着嘴道︰“还有谁?就那个讨厌的张公子!” 乘云奇道︰“张公子怎样了?” 怀春“哼”了一声道︰“那张公子一大早就来拜访﹐说东说西的﹐纠缠了一早上﹐烦死了。” “张公子初来庄上﹐礼貌拜访﹐也是应当的。”乘云开解道。 “什么礼貌拜访?那张公子吹嘘他张家在江南如何富可敌国﹐如何锦衣玉食﹐就好象他家是皇亲国戚一般。哼!谁稀罕!” 禤而立插话道︰“那张公子华衣锦服﹐傲气冲天﹐说不定真个家中殷实﹐也未可知。” 怀春哼了声﹐一脸不屑的样子。乘云道︰“话不投机﹐却也是烦。后来春妹妹如何脱身?” 怀春道︰“后来﹐亏得嗣汉哥哥来送鲜果﹐这才打发了那张公子走了。” 乘云道︰“好了好了﹐春妹妹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不如今日俺们就在这里小酌如何?一来替妹妹解闷﹐二来认识了立兄﹐还没好好地畅饮一番。” 怀春听得乘云这样说﹐转嗔为喜﹐道︰“好!我这就吩咐珊瑚﹐叫厨下备好酒菜﹐好好陪云哥喝几杯。” 怀春刚走﹐却听得门外西门﹑南宫在大声地争吵着“不通不通”﹑“不妥不妥”。三老走将进来﹐西门大声道︰“大哥﹐你来说说﹐这到底通不通?” 乘云望了一眼禤而立﹐笑道︰“二弟﹐有什么不通?” 南宫却抢着说︰“大哥﹐那日那张公子使了一招投鞭断流﹐对不对?俺就说应用一招水来土掩相应﹐二哥偏说不通。” 西门道︰“不通就是不通﹐应用隔岸观火才对!” 东方接口道︰“你二人都不对﹐应用雨打芭蕉才对。” 南宫道︰“四弟﹐你这招更是不妥。”三老不等乘云“评理”﹐自己倒先自不通不妥地吵将起来。 乘云笑道︰“三位老弟﹐不管通不通﹐妥不妥﹐有酒喝有肉吃﹐你们还通否妥否?” 西门道︰“哪来酒吃?” 禤而立道︰“三位前辈﹐适才乘云兄弟要在这里与在下小酌﹐不知三位前辈有无兴趣同饮?” 东方道︰“有酒喝当然好极﹐不强似两位哥哥拌嘴?” 正说着﹐怀春带着珊瑚﹐领着七﹑八个家丁﹐扛桌椅﹑搬酒坛﹑提食盒﹐走了进来。怀春道︰“二哥﹑三哥﹑四哥﹐你们正好也在﹐省的小妹到处去找你们。快快坐下﹐俺们开心吃酒。”教家丁们摆好桌椅﹐端上酒肴﹐然后团团坐了。挥手让众家丁退下﹐只留珊瑚侍候。 怀春教珊瑚给每人酒碗里筛满了酒﹐道︰“云哥﹐二哥﹑三哥﹑四哥﹐禤大哥﹐自云哥来庄上疗伤﹐俺们还没这样喝过酒。今日云哥与禤大哥相识﹐又且伤情日见好转﹐正当痛饮一番﹐以示庆贺。” 禤而立道︰“多谢小姐美意﹐如此说来﹐正当浮一大白。” 乘云﹑三老齐道︰“好!干!” 六人自在吃酒﹐至晚方散。 又早过了三数日﹐这日乘云吃过早饭﹐静等方金匮前来施针。只见方金匮与甘开熙一齐走进房来﹐后面跟着怀春﹑陈嗣汉﹑张天佑以及三老。 甘开熙道︰“龙公子﹐精神日好﹐老夫今日无事﹐也来看看方兄如何诊治。” 乘云一一抱拳道谢﹐道︰“全赖庄主庇佑﹐仰仗方前辈神技﹐在下才有今日﹐请受乘云一拜。” 甘开熙道︰“龙公子这是说哪里话?公子救助小女之恩﹐老夫尚未报答万一﹐些须小事何谢之有?” “庄主客气了。方前辈﹐不知晚辈这伤症﹐是否已有良策?” 方金匮拈着须﹐沉吟半晌﹐这才道︰“龙公子﹐老朽这些日子以来﹐无日不思虑如何破解这毒症﹐只可恨老朽学艺不精﹐已然无计可施。此外﹐公子经脉阻绝多日﹐此时便有绝世内功之人﹐也难替公子打通经脉﹐唉……” “什么?”乘云颤声道︰“前辈言下之意是晚辈这……这……” 甘开熙走前一步﹐以掌抵着乘云命门﹐稍一发功﹐只一会儿﹐便收掌﹐道︰“先生﹐果然如此!” 乘云闻言﹐脸色煞白﹐颓然坐下﹐脑中一片空白。待得回过神来﹐甘开熙﹑方金匮等人早已走了﹐只剩三老及怀春尚在房中相陪﹐禤而立不知何时也来到房中相陪。 乘云望着三老﹐有气无力地道︰“俺这武功真个……真个废了?” 三老﹑怀春﹑禤而立五人面面相觑﹐都不作声﹐怀春只是垂泪。过了一会儿﹐东方道︰“大哥﹐令师不是天下神医吗?这方老儿治不了﹐令师一定治得了!” 西门立即就道︰“对对对!俺看这方老儿就没什么真本事。” 南宫道︰“大哥﹐不若俺们这就起程﹐星夜赶回大哥师门﹐请令师出手﹐必定手到病除!” 乘云苦笑道︰“武功尽失﹐这天下有听过还能治的?” 禤而立道︰“乘云贤弟﹐且勿悲观﹐令师既有神术﹐必有良策。再说是否武功尽失尚在斟酌之中。东方前辈说的好﹐咱这就起程﹐回转尊师门才是上策。” 众人相议﹐便要辞了甘开熙回转师门。 正是︰温柔乡中日月短﹐不知自身祸事来。毕竟乘云武功能否恢复﹐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 白虎堂姐弟重逢 虑伤情并缰回山(之一) 话说乘云苦笑道︰“武功尽失﹐这天下有听过还能治的?” 禤而立道︰“贤弟﹐且勿悲观﹐令师既有神术﹐必有良策。再说是否武功尽失尚在斟酌之中。东方前辈说的好﹐咱这就起程﹐回转尊师门才是上策。” 众人相议﹐便要辞了甘开熙回转师门。怀春泣道︰“云哥﹐你不要走嘛。” 南宫道︰“不妥不妥!这怎么行?大哥武功废了﹐如何向师尊交代?况且﹐练武之人﹐尚失了武功﹐比死还难受。” 东方道︰“甘姑娘﹐俺们只是回去找大哥师父治伤恢复武功﹐又不是不再来了。等大哥武功恢复﹐那时再来看你﹐岂不更好?” 怀春半信半疑地道︰“这可是真的?云哥师父真有办法让他恢复武功?” 西门道︰“甘姑娘﹐你有所不知﹐俺们大哥师尊乃当今武林第一人﹐且不说功力已然通神﹐更有一身神乎其技之医术﹐当世无双。” 怀春喜道︰“真的?” “当然是真!那日俺们就是商议要赶回大哥师门﹐后经姑娘一再诚邀﹐加之大哥腹痛难当﹐不可长途跋涉﹐因而权到贵庄医治。幸而方先生医术不错﹐大哥现今腹中不痛﹐正好赶路。” 怀春听得﹐破涕为笑﹐道︰“云哥﹐你师父如此神术怎地不早些说与小妹知道?你且快快收拾﹐我这就去跟爹爹说去。”说完便跑了出去。 乘云待怀春去了﹐这才恹恹地道︰“立兄﹑三位老弟﹐你们的话﹐只骗得了春妹妹﹐如何骗得了我?俺这两日已试着练功﹐果真半点真气也无。我看方前辈医术高明﹐其言必不相欺﹐因此﹐武功已废﹐乃不争之事实。” 禤而立﹑三老﹐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沉默良久﹐只见怀春跑将回来﹐道︰“云哥﹐爹爹要见你﹐快去吧。” “有什么事吗?” “你去了就知道了。” 乘云站起身来﹐向门外就走﹐怀春也不避嫌﹐挽了乘云手臂并排而行﹐禤而立﹑三老紧跟在后。 到得客厅﹐甘开熙﹑方金匮已然相候。众人见过礼﹐一一落座﹐甘开熙便道︰“龙公子﹐先生已然尽力了﹐然却未能使公子武功恢复﹐实为遗憾。适才听小女言道﹐令师神术天下无双﹐想必有起死回生之能也未可知。老夫不是要赶客﹐实为公子计﹐早日赶回师门﹐早日医治为好。” 方金匮也道︰“龙公子﹐老朽学艺不精﹐对恢复武功一途﹐束手无策﹐公子见谅。” 乘云道︰“多谢庄主美意。深谢前辈大恩。家师虽说医术通神﹐却也并无恢复武功之先例﹐各位厚意﹐在下深领了。在此打扰多日﹐心实不安。今日就向庄主辞行﹐回转师门﹐向家师禀告一切。至于武功恢复不恢复﹐那就只好听天由命了。” 甘开熙道︰“龙公子﹐要回师门也不差在这一时半会儿的。今晚老夫就设下酒宴﹐一来替公子送行﹐二来预祝公子洪福齐天﹐遇难呈祥。” 乘云道︰“多谢庄主﹐只是此刻在下归心似箭……” “贤弟﹐庄主说的是﹐也不差在了这一时半会儿的﹐庄主挽留﹐不可失了礼数。”禤而立插话相劝道。 怀春望向乘云﹐一脸期待。乘云目光与怀春一碰﹐心神一震﹐便低了头﹐抱拳道︰“庄主盛情难却﹐在下遵命就是。” 甘开熙便即吩咐厨下备了一桌酒席﹐当晚在厅中饮宴。席间众人不停开解乘云﹐乘云却闷声不响﹐只顾灌酒﹐不觉酩酊大醉。 次日一早﹐甘开熙﹑怀春﹑方金匮﹑鲁同顺﹐张天佑﹑陈嗣汉等人把乘云五人送至庄外﹐怀春与乘云依依不舍话别。 怀春道︰“云哥﹐不论你功力恢不恢复﹐早点回来﹐我等着你带我去江南呢。” 乘云道︰“春妹妹放心﹐俺一定回来带你去江南游玩一番。” 怀春望着乘云道︰“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乘云心中一热﹐点点头﹐抱拳向甘开熙等人一施礼﹐转身跨上无影骓﹐与三老﹑禤而立一齐﹐扬鞭而去。 望着乘云等人远去背影﹐方金匮低低地在甘开熙耳边道︰“庄主为何如此看重这位龙公子?” 甘开熙莫测高深地道︰“此人师门大有来历﹐向后或有所用。先生就不必问了。” 方金匮“哦”了一声﹐便跟着甘开熙回转庄中。 却说乘云五人五骑﹐别了甘开熙﹐向东北驰去。于路无话﹐却喜禤而立行走江湖多年﹐经验甚丰﹐问路打尖﹐一应事务﹐俱都办得妥当。走了大半日﹐已近黄昏﹐马上一打望﹐四下并无人烟村镇。 西门便道︰“禤小哥﹐这天色也不早了﹐应找个地方歇脚过夜才是。” 禤而立道︰“西门前辈﹐这四处皆无村镇﹐哪有歇脚之处?” 又驰了五里许地﹐却听东方在马上扬鞭一指道︰“大哥﹐兀那里不是有一处房子么?” 众人顺着东方所指﹐只见二里之外﹐果见一房舍模样的物事﹐孤零零地映入眼帘。 乘云道︰“立兄﹐且去那里歇歇也好。” 众人打马急驰﹐二里之地﹐眨眼便到。却是一间破败的庙宇。乘云等人把眼看时﹐却见庙门上挂着一个匾额﹐上面依稀可见“烟霞寺”三个大字。 禤而立当先﹐一把推开那破败的庙门﹐却是吃了一惊︰只见庙内三﹑四尊佛像东倒西歪﹐断头缺臂﹐蛛网四布。当中一个和尚﹐约莫三十岁上下﹐一颗光头油光铮亮﹐身穿一袭灰布僧袍﹐方脸浓须﹐隆鼻﹐罗汉眉﹐狮子口;身旁横着一根杯口粗细镔铁打造的少林棍﹐盘膝趺坐于地上﹐双手合十﹐闭目入定。 禤而立不敢失礼﹐立定恭身道︰“过往客人不知大师在此清修﹐打扰之处﹐尚请恕罪。” 和尚微开双目﹐精光四射﹐宣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众位施主请了﹐贫僧亦是路过﹐暂宿此处﹐并非本寺主人。荒野之中相遇﹐便是有缘。各位施主请自便。” 第八回 白虎堂姐弟重逢 虑伤情并缰回山(之二) “如此﹐谢过大师。”禤而立谢了﹐便引乘云﹑三老进了寺门。只见那寺庙甚是狭小﹐正中佛座上佛像早已不知去向﹐旁边三﹑四尊佛像早已坍坏。 乘云等人寻了枯枝﹐把寺内蛛网尽数撩拨扫除﹐又把地上打扫干净﹐去马背上取下行李﹐铺上油毡﹐五个人席地而坐。 南宫取出干粮肉脯﹐禤而立取来两只大葫芦﹐不知何处变出几只碗来﹐拔下葫芦塞子﹐倒了五碗酒。五人拿起酒碗正要喝酒﹐却听得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好香的酒!” 乘云站起身来﹐向着那和尚道︰“大师如若不弃﹐请来同坐﹐只可惜除了馒头煎饼﹐并无其它素食。” 和尚道谢了一声︰“多谢施主!”也不知他使个什么身法﹐人便到了乘云身傍。道︰“贫僧法号不隐﹐不戒荤腥酒食。” “原来是不隐大师。既然不戒荤腥酒食﹐就请入席﹐同饮一碗如何?”将自己的酒碗递过去。不隐接过﹐宣声佛号﹐一仰脖子﹐便把一碗酒干了。 乘云喝声彩﹐接过不隐酒碗﹐倾满一碗酒﹐一仰脖子﹐也干了﹐道︰“大师勿怪﹐行旅之中﹐只得这几只碗﹐在下就只好与大师共用一碗喝酒了。” 不隐朗声道︰“共用一碗喝酒﹐这也是前世修来的缘份﹐好!很好!” 禤而立道︰“不敢动问大师何寺出家?” 不隐把嘴里的肉咽下肚﹐抺抺嘴道︰“贫僧蓟县盘山北少林禅寺出家﹐武艺学成后﹐师父便要贫僧游历江湖﹐印证武功﹐至今已有七﹑八年了。” “北少林大名早有所闻﹐不知与嵩山少林如何称呼?”乘云问道。 不隐喝了碗酒道︰“本寺原为法兴寺﹐元朝时﹐那鞑子皇帝什么普颜笃可汗的﹐下旨将法兴寺改为了北少林寺﹐由嵩山少林派高僧住持﹐因而贫僧实与嵩山少林同出一门。” “难怪难怪!”乘云道︰“听家师说起﹐上代少林掌门乃不闻大师﹐不字辈高僧现今硕果仅存的﹐只有不听大师一人了。大师法号不隐﹐乃不字辈弟子﹐比当今掌门虚相还高一辈哩。” 不隐道︰“正是。贫僧师父十岁之时﹐得列师祖门墙﹐赐法号空明﹐因此﹐辈份甚尊。” 南宫道︰“俺看和尚那根铁棍﹐少说也有四﹑五十斤重﹐必是使棍的高手﹐不知可愿露上一手﹐好让俺们开开眼界。” 不隐道︰“老施主﹐贫僧这根铁棍﹐重六十斤﹐乃贫僧下山之时﹐师父所赠。至于什么高手﹐却不敢当。”说完站了起来﹐抄起铁棍﹐道︰“来来来﹐贫僧吃了各位施主酒食﹐无以为报﹐就演一套棍法﹐唤作少林镇山棍法﹐以搏方家一笑。” 不隐走出寺外﹐找了处较平整的空地﹐把灰布僧袍撩起扎在腰间。摆了个起手式﹐使将起棍法来。 不隐展开棍法﹐拔﹑拦﹑圈﹑拿﹑绞﹑缠﹑撩﹑挂﹑挑﹑截﹑封﹑压﹑轴﹑击﹑扫﹑劈﹐使得虎虎生风﹐威猛至极﹐使到急处﹐只见棍影不见人﹐果真是棍起处﹐打翻深山恶虎﹐棒落时﹐惊煞海底蛟龙。 不隐使罢棍招﹐却是脸不红﹑气不喘。东方不亮赞道︰“好棍法!少林功夫果然非同凡响。” 众人俱称赞不已﹐不隐一一逊谢。俱回寺中坐地吃酒﹐谈些枪棒拳脚﹐江湖趣闻。至晚各自打坐歇息。 次日一大早﹐乘云等人早早醒来﹐乘云暗忖﹐这不隐和尚武功不凡﹐守边御寇﹐正好大用﹐便盛邀不隐同行。不隐左右无事﹐又深觉与乘云投缘﹐便爽快应允。乘云教西门﹑南宫二人同乘一马﹐让出一匹马给不隐乘坐﹐分拨已毕﹐众人上马赶路。 一行六人五骑﹐只顾打马赶路﹐于路无话﹐渐次村镇也多起来了。但有行人村镇﹐禤而立便上前问路﹐看看将近黄昏﹐禤而立道︰“贤弟﹐适才老丈言道﹐只此往前﹐二十里路远近便到那白虎堂了。” 西门道︰“大哥﹐却是好也﹐到了白虎堂就能见着令师了。” 东方道︰“大哥﹐不要歇息了﹐再加把劲就到了。” 乘云道︰“好!”一夹马肚﹐率先往前驰去。不久﹐远远望见一座寨子﹐建得像一座城池﹐方圆有二里左右﹐四周是两丈高的寨墙﹐四角各有一个三丈高的敌楼﹐乘云大喜﹐马上大声道︰“前面就是白虎堂了。”马鞭一甩﹐策马奔去。 到得寨前﹐那寨门早就关了﹐众人下马﹐乘云扬声道︰“守寨的兄弟们﹐烦请通报魏堂主﹐在下乃是龙乘云。” 敌楼上守寨的家丁黄昏中看不清来人面目﹐听得对方自称龙乘云﹐心中一惊﹐大声道︰“你可是数月前失踪了的龙公子?” 乘云道︰“正是!” 那家丁不敢擅自作主道︰“你且等着﹐俺这就去通报老爷。”言罢便对其余家丁道︰“你等好生守着﹐俺这就去请老爷出来。”说完转身飞也似地往寨里奔去。 不一会儿﹐只见寨门大开﹐魏虎臣自寨内奔出﹐边走边高叫道︰“乘云贤侄﹐真是你么?想煞老夫也!” 乘云抱拳道︰“魏世伯﹐正是小侄。” 却见一个女子冲上前来﹐一把抱住乘云﹐哭道︰“乘云﹑乘云!你可把姐想死了﹐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姐怎对得起死去的父母亲﹐又怎对得起师父师娘?” 乘云道︰“姐﹐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却见魏夫人宛枫走上前来﹐一把拉着乘云﹐上下打量了着道︰“乘云﹐瘦了﹐瘦了。快!当家的﹐快请乘云贤侄进寨里歇着。” 魏彪冲上前来﹐拉着乘云又叫又跳﹐叫道︰“云哥﹐你可回来了﹐灵姐姐和我们天天都念叨着你哪。” 乘云道︰“小彪﹐俺也天天想着你们哩。”回转身﹐将三老﹑禤而立﹑不隐都一一介绍了﹐各各见礼。 魏虎臣道︰“好好好!贤侄回来就好!快到寨内说话。”对魏彪道︰“还不快去叫厨下准备酒食﹐给你云哥接风洗尘?” 第八回 白虎堂姐弟重逢 虑伤情并缰回山(之三) 魏彪欢快地应了声﹐蹦蹦跳跳地跑回寨内。玄灵挽了乘云的手﹐生怕他丢了似的。魏虎臣当先﹐众人随后﹐都到寨中客厅坐了。 下人奉上香茗﹐茶罢﹐魏虎臣道︰“贤侄﹐这数月以来你去了何处?自你失踪之后俺们四出找寻不着﹐都急坏了。” 乘云道︰“魏世伯﹑世伯母﹐姐﹐都怪俺贪玩。”于是便从那日别了郑震山﹐一路北去﹐追踪几头羚羊至一山谷﹐遇一怪人﹐如何打斗﹑如何负伤﹐讲到三贤谷遇三老﹐后去了巫家堡﹐直说到甘家庄疗伤﹐然后如何遇到禤而立﹐又如何与不隐相识﹐直说了半个时辰有多﹐只把自己武功尽失之事瞒了不说。 玄灵边听边流泪﹐听罢﹐泣道︰“乘云﹐数月不见﹐你可受苦了哇!” 乘云道︰“姐﹐不用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对了﹐你不是请师父出山吗?师父呢?” 玄灵道︰“俺回去时﹐师父已然闭关﹐说要参悟一门上乘的武功。因此上暂且不能前来。还有一件喜事﹐何师娘生了个小师弟﹐因而各位师娘都无意出行。所以我就自己一人先回来了。” “父师大喜了!师门有后了!”乘云开心地说︰“对了小师弟可起了什么名字? “师父老来得子﹐也是欢喜得什么似的﹐起了个名字叫遵钦。” “好好!好名字!”乘云也不知道好在哪﹐只知师父起的名字﹐一定就好。稍停又问道︰“师父何时出关?有说过什么时候能来吗?” “没有﹐只说他已知晓此事了﹐出关就赶来与我们会合。” “哦……”乘云沉思起来。 西门急道︰“大哥……你这……” 东方急以目示意道︰“二哥!” 玄灵回过头来﹐想起一事﹐道︰“西门﹑南宫﹑东方三位前辈﹐劣弟顽皮﹐怎可当得前辈大哥?实在是不知尊卑﹐失礼的很﹐今日晚辈就替他做个主﹐把这名份去了﹐让劣弟以晚辈居之。乘云﹐还不快快过来拜见前辈谢罪?” 乘云应了声“是”﹐走过来正要向三老行礼﹐南宫却嚷嚷起来︰“不妥不妥!丫头﹐你虽是俺大哥尊姊﹐这名份却是改不得。” 西门急道︰“不通不通!改不得改不得。” 东方道︰“丫头﹐俺们兄弟既已结拜了﹐焉有不算之理?咱们乐意﹐管它什么尊卑?前辈晚辈的?” 西门道︰“正是!咱们乐意!” 玄灵道︰“如此岂不有诸多不便?晚辈岂不也要称三位前辈为贤弟?而魏世伯又岂不要称三位为贤侄?” 东方道︰“丫头不必担忧﹐咱们各交各的﹐咱们只认大哥为大哥。” “对对对!四弟说的好!”西门﹑南宫齐声应和。 玄灵知三老情真意切﹐遂不多言﹐叹了口气对乘云道︰“也只好由得你顽皮下去了。只是不知师父得知此事﹐将如何训斥于你。” 乘云吐了下舌头﹐不敢作声。 禤而立插口道︰“龙……龙姑娘﹐乘云贤弟并非顽皮胡闹﹐江湖之上﹐老兄少弟者多有﹐至于少兄老弟的也不是没有。那桃园三结义中﹐关羽比刘备年纪大﹐不是也认做二弟么?”禤而立见玄灵明艳不可方物﹐哪敢直视?只把头低了﹐连说话也结巴起来。 玄灵笑道︰“这倒是听师父说起过。” 正说着﹐魏彪走进大厅﹐对魏虎臣道︰“爹﹐酒席已备好﹐就请云哥及几位前辈﹑大侠入席吧。” 魏虎臣道︰“好!贤侄﹐这一路也辛苦了﹐咱们就边吃边叙。” 众人跟着魏虎臣移步后堂﹐那里早就备了一桌酒席﹐魏虎臣招呼乘云在自己身边坐了﹐魏彪末席相陪﹐其余各依次序都坐了。酒过三巡﹐魏虎臣道︰“贤侄﹐自你失踪之后﹐俺们四出找寻你而不获﹐玄灵贤侄不久回转﹐听得你失踪了﹐急得天天落泪。却喜鞑子再无前来劫掠﹐俺们就各自回家。你巫伯伯帮着各村镇操练壮丁﹐数日前才回转巫家堡去了。” 乘云道︰“魏世伯﹐愚侄贪玩﹐以至有此一劫﹐连累大伙费心找寻﹐心实不安。向后愚侄定当仔细着﹐不让大伙失望就是。” “好好!有其师必有其徒!当年草兄弟比你还顽皮着呢。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历练了一番吧。”宛枫笑道。 玄灵道︰“世伯母就别惯坏他了﹐再这样惯着往后也不知要出什么大事。” 魏虎臣道︰“夫人说的是﹐现今贤侄平安回来﹐也就不算什么大事。最可喜的是又结识了数位前辈高人﹐还有年轻才俊。” 众人欢喜吃酒﹐尽兴而罢。饭后﹐宛枫安排好住处﹐众皆安歇﹐玄灵便在乘云房中说话。 玄灵道︰“乘云﹐适才大厅之上﹐耳目众多﹐你似还有什么事还没尽说。现在就咱们姐弟二人﹐有啥事你就说吧!” 乘云沉吟半晌这才道︰“姐﹐弟弟是有件大事没说﹐这事除了三老﹑立兄﹐就没人知道了。最好不要让世伯及世伯母知晓﹐免得他们担心了。” “什么事?快说!”玄灵见弟弟说得凝重﹐心下狐疑。 “姐﹐俺在甘家庄疗伤﹐那赛药王方金匮方前辈说﹐俺这毒只是一时压制﹐还未全解﹐而且似是……似是武功尽废了。” “什么?”玄灵跳将起来︰“武功尽废!?”突然转到乘云身后﹐一掌贴上乘云命门穴﹐不过盏茶光景﹐玄灵收掌﹐垂泪道︰“乘云﹐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姐﹐弟弟已作好准备﹐回去向师父请罪……” “对!师父乃天下神医﹐咱们明天一早就起程回家!” 姐弟二人商议停当﹐次日一早便向魏虎臣夫妇辞行。魏虎臣道︰“贤侄才回来﹐怎么突然就要走?” 玄灵道︰“家师老来有后﹐师门大喜之事﹐乘云为家师嫡传大弟子﹐且又视我姐弟为己出﹐岂有不回山贺喜之理?” 宛枫道︰“当家的﹐此乃人之常情﹐也不好阻拦了。两位贤侄﹐这样吧﹐今日再歇息一天﹐明天再走。也好准备行李﹑干粮什么的。” 第八回 白虎堂姐弟重逢 虑伤情并缰回山(之四) 玄灵不再坚持﹐道︰“悉听伯母安排。” 乘云道︰“世伯﹑世伯母﹐小侄走后﹐烦请照顾俺三位老弟﹐还有立兄﹑不隐大师。家师居处﹐未得师父恩准﹐不敢带生人前往。” “这个贤侄就放心吧。况且他五位武功高强﹐这里防备鞑子﹑巡防哨探﹐正用得着哩。” 玄灵姐弟与魏虎臣商定﹐又找来三老﹑禤而立﹑不隐商议﹐乘云道︰“大师﹑立兄﹑三位老弟﹐俺明天就与家姊起程回山﹐路途遥远﹐你们就留在此间﹐相帮着魏堂主﹐世伯处﹐俺已说妥了。” 禤而立道︰“还是俺们送你回去稳妥些。” 西门道︰“禤小哥说的是﹐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玄灵道︰“家师不喜人打扰﹐且未得师父恩准﹐不敢带你们回山﹐请见谅。” 东方道︰“二哥﹑三哥﹐禤小哥﹐大哥不带俺们同去﹐必有不得已之苦衷﹐俺们就依了大哥之意﹐留在此处等他回来就是了。” 乘云道︰“四弟﹐俺回山多则三月少则一月﹐便可回来了。” 不隐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便不作声了。 三老﹑禤而立默默点头。 次日一早﹐玄灵姐弟饱食之后﹐魏虎臣﹑宛枫﹑魏彪﹑西门不通﹑南宫不妥﹑东方不亮﹑禤而立﹑不隐等人送至寨外﹐家丁早已牵过云雪驹﹑无影骓在寨门等候﹐宛枫道︰“贤侄﹐干粮﹑清水都已备好放在马背上了。”又从魏彪手上接过一个包袱递给玄灵道︰“这里有百两银子﹐五十两金子﹐路上好作盘缠。” 玄灵坦然受了﹐都背在身上。姐弟两人抱拳一一作别﹐跨上马背﹐扬鞭往南而去。 玄灵﹑乘云姐弟两人急着回山疗伤﹐果真是夜住晓行﹐尽量不多管闲事。那云雪驹﹑无影骓神骏非凡﹐脚程甚快﹐日行七﹑八百里路不在话下。不过七﹑八日﹐早已到了黔境长顺县界。这日中午﹐到了关岭﹐姐弟两人投店进食﹐乘云道︰“姐﹐快点吃﹐到家了﹐俺恨不得马上就到家﹐见到师父师娘!” 玄灵“嗯嗯”地答着﹐会过钞﹐两人上马就行。不到一个时辰﹐到了晒甲山﹐两人下马﹐走进一个峪口﹐转过一块刻着红色神秘符号的巨岩﹐穿过一片小树林﹐来到一个小湖前﹐沿着湖边走到对面山脚下﹐往右一转﹐转过几块巨石之后﹐却有一个山洞﹐两人径直走了进去。 那山洞甚是阔大﹐两人在山洞中弯弯曲曲走了一柱香光景﹐前面透出天光﹐却是走到了尽头。出了洞口﹐却是别有一番景色︰山青水秀﹐良田如梯﹐房舍栉比鳞次﹐点缀着数处亭台。 乘云撮唇学鸟儿轻鸣两声﹐不知怎地﹐突然就有两个农人打扮的后生走将出来﹐都一般的装束打扮︰头戴竹笠﹑荷着锄头﹐脚穿草鞋﹐裤管卷至膝盖上。看见玄灵二人﹐喜道︰“大小姐﹑大公子回来了!” 玄灵道︰“回来了﹐你们把马匹拉去马厩﹐好生洗刷一番﹐再喂些好料。俺们见过师父﹑师娘﹐有空再找你们玩儿。”那两个后生伸手接过缰绳﹐应了声是﹐便自牵了马匹去了。 姐弟两人望着最大的一处房子走去﹐不久便到了门首﹐二人穿过客厅﹐往后堂而去。玄灵高声叫到︰“师娘﹐乘云回来了!” 话声才落﹐从房子里跑出五个女人﹐正是玄灵﹑乘云师父原野草的五位夫人︰为首穿浅紫色衣裙的名唤茹芷兰﹐当年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又是当年武林正义盟副盟主;一身白衣的名唤芮可晴﹐乃原野草的同门师妹;穿淡绿衣衫的名唤柳絮﹐乃当年武林盟主﹐紫云轩主柳晓风的义女;那着素雅黄衫的名唤竺芝﹐乃太一道掌门清虚道长蔺以素的弟子;身穿蓝花白底衣裤手中抱了婴孩的名唤何青莲﹐乃少林不语大师记名弟子。 姐弟两人便即跪下道︰“弟子玄灵﹑乘云拜见师娘。” 茹芷兰快步走上前来﹐姐弟两人叫了一声“茹师娘”﹐茹芷兰拉起二人﹐一边就道︰“乘云回来了﹐快快起来﹐不必多礼。看你们﹐都累了吧?”转过头向里喊道︰“翠姑﹑红娘﹐快快准备晚饭﹐玄灵和乘云回来了。” 屋里便有人应了一声。玄灵﹑乘云站起身来﹐乘云道︰“何师娘﹐快让我看看小师弟。” 何青莲笑吟吟地把怀中婴儿抱给乘云︰“来﹐我家小豆豆认识一下你这大师兄﹐你可当心着﹐一不小心他就尿你一身了。” 乘云高兴地接过婴儿﹐一边逗着玩儿﹐一边问道︰“师父不是给小师弟起了大名了吗?怎么又叫小豆豆呢?” “哈哈﹐你小师弟前些日子不知怎地长了个小奶疮﹐你何师娘便叫他小豆豆﹐说这名儿比那大名好叫好听。”竺芝笑着说。 玄灵挤过来﹐硬从乘云手上抢过婴儿﹐道︰“来来﹐让大师姐抱抱﹐小豆豆﹐笑一个。” 姐弟二人轮流逗着婴儿﹐不一会儿﹐婴儿哭将起来﹐何青莲便道︰“小豆豆也许饿了﹐来﹐咱们吃奶去。”从姐弟二人手中接过婴儿﹐径自回房去了。 芮可晴看着乘云﹐道︰“乘云﹐怎地脸色这般难看?可是路上累的?” 乘云吱唔地道︰“师娘﹐徒儿没事﹐歇会就好。” 看看已是掌灯时分﹐柳絮道︰“玄灵﹑乘云﹐吃饭去吧。”招呼着大伙都到内堂坐了。四位夫人围着姐弟二人﹐边吃边问长问短﹐乘云吱吱唔唔的﹐却不敢把中毒受伤﹑武功尽失之事禀告。 吃罢晚饭﹐芮可晴道︰“等会你们就给你师父送饭去吧﹐就便向你们师父禀告一声你们回来了﹐再把你们这些日子的经历跟师父说说。” 乘云巴不得立即就见到师父﹐道︰“好!弟子这就去。” 正好翠姑﹑红娘两人各提一食盒出来﹐乘云便叫道︰“翠姨﹑红姨﹐我回来了。” 翠姑道︰“好好﹐我们乘云长高了。” “怎么有两个食盒?”乘云问。 “你向善叔不放心你师父闭关﹐便在那山洞旁搭了个茅棚守着﹐因而要送两个人的饭食给他们。”红娘答道。 第八回 白虎堂姐弟重逢 虑伤情并缰回山(之五) 乘云﹑玄灵一人接了一个食盒﹐向着四位师娘﹑翠姑﹑红娘道︰“师娘﹑翠姨﹑红姨﹐我们去了。” 姐弟两人出了内堂﹐穿过后院﹐开了后门﹐沿着一条小路﹐往后山走去。那山路高低起伏﹐曲曲折折﹐虽是黑暗﹐没有月光﹐却难不倒玄灵﹑乘云。 走了半个时辰﹐却听前面一声冷喝︰“何人到此?” 玄灵停下脚步﹐道︰“是向善叔吗?侄儿玄灵﹐乘云﹐给师父和您送饭来了。” “哦﹐是玄灵﹑乘云呀﹐快快过来。”说话的正是原野草贴身忠仆涂向善﹐听得是玄灵﹑乘云两人前来﹐那语调和善亲切了许多。 姐弟两人快步上前﹐只见一堵山岩之下﹐一个山洞﹐洞口以巨石堵了﹐只留尺许见方的一个小口。洞口旁一丈开外﹐一个低矮简陋的茅棚歪在地上。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站立在洞口前﹐腰间挎了一把刀。 姐弟两人上前﹐放下食盒﹐叉手见礼道︰“侄儿见过向善叔。” 涂向善脸上难得有笑容﹐柔和地道︰“都免礼了。乘云﹐又长高了。” 却听洞里一个声音传出来︰“向善﹐你跟谁说话?是乘云吗?” 玄灵﹑乘云立即就跪在洞口行礼道︰“师父﹐正是弟子。” 洞中人道︰“好好!咦?乘云﹐你受伤了?怎么你说话中气不足?” 乘云心道︰“师父果然厉害﹐这都能听出自己受了伤。”于是恭恭敬敬地道︰“回禀师父﹐弟子正是受了伤﹐因而赶回来请师父救治。” “你且将你如何受伤﹐说来为师的听听。” 乘云道︰“是!”于是把如何遇到怪人﹐如何比武﹐如何中剑﹐如何被打了一掌﹐一一细说了一遍。 “什么?那人自称李哲俊?”话音才落﹐便见洞口巨石象是被人轻轻搬开一般﹐现出一个一人大小的洞口﹐微风飒然﹐乘云﹑玄灵面前就多了一人。那人一身白布衣袍﹐虎目剑眉﹐三缕长须胸前飘拂﹐正是玄灵﹑乘云的授业恩师﹐名满江湖的大侠原野草。 玄灵惊道︰“师父﹐你不是闭关吗?怎地就出关了?” 原野草道︰“兹事体大﹐为师不得不出关了。玄灵﹑乘云﹐起来罢。” 玄灵﹑乘云拜了一拜﹐依言站起身来。 涂向善搬了一块石头过来﹐道︰“老爷﹐请坐了说话。” 原野草坐了﹐又示意三人都坐下。于是玄灵﹑乘云﹑向善三人在原野草面前席地而坐。原野草道︰“乘云﹐把你腿上伤口让为师的看看。” 乘云依言卷起左腿裤管﹐露出小腿来﹐只见那受伤之处﹐只留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原野草只看了一眼﹐嗯了一声﹐就教乘云将左手伸出来﹐以膝为枕﹐伸出三根手指﹐把起脉来。 过了一会儿﹐原野草站起身来﹐踱了一会儿步﹐又坐下﹐抓起乘云右手﹐又再诊脉。如是者三﹑四次。 乘云﹑玄灵不敢吱声﹐望着师父大气也不敢透。末了﹐原野草道︰“乘云﹐你这伤谁人替你治过?” 乘云又把如何遇到三老﹐如何去了甘家庄﹐方金匮如何治伤说了一遍。 原野草道︰“那李哲俊剑上之毒﹐乃采集高丽远恶深山中毒虫炼制而成﹐若非他本人解药﹐旁人无从可解﹐只有等死而已。当年那李哲俊涂毒中原武林﹐为师曾验看过中剑死者伤口﹐全皆腐烂黑死﹐确是歹毒异常。只是﹐那方金匮却是用了何物﹐竟然可以压制得了这等巨毒?” 说完﹐又把了一会儿脉﹐道︰“不对﹐你体内有两种毒﹐似是相生相克?那方金匮替你诊治之前﹐你还中过一次毒?” “没有呀!”乘云摇头道。 “你且将你中毒之后的情形细细说来﹐不要漏了任何细节。” 乘云想了想道︰“对了﹐弟子昏迷之中﹐似有物在腿上蠕动﹐睁开眼看时﹐却是一条蜈蚣在叮咬伤口。弟子大惊﹐以飞刀杀之。后来﹐腹中饥饿﹐便把它剥了来生吃了。” “蜈蚣?什么样的蜈蚣?” “是一条二指粗细﹐二尺来长的巨大蜈蚣﹐头呈金色﹐通体碧绿透明。” “原来如此!”原野草点头道︰“乘云﹐你这是因祸得福了﹐这蜈蚣名唤金碧大将军﹐生于阴寒之地﹐专一以毒物为食﹐剧毒无比。常人被它咬一口﹐必死无疑。想必此物闻到你伤口上的腐毒之味﹐便追寻而至﹐吸食你伤口上之毒血﹐无意中以毒攻毒﹐救了你一命。” “原来如此!难怪方金匮前辈也说不知为甚俺身上之毒似解未解。”乘云道。 “乘云﹐你吞食了那金碧大将军之肉﹐功能祛毒去寒﹐功力大增﹐只是你当时身负重伤﹐未能及时运功化引﹐故而那李哲俊剑上之毒似解不解。既知中毒前因后果﹐要解此毒不难。即便没有那金碧大将军﹐要解此毒﹐也难不倒为师的。” “师父出手﹐必然手到毒除!”玄灵深信不疑地道。 “乘云﹐你此次因缘巧合﹐先中剧毒而不死﹐后又吞食了天下至毒金碧大将军﹐只要稍加引导消化﹐便可将其功用化为己用﹐如此一来﹐虽不至于百毒不侵﹐平常毒物﹐却也难以毒倒你了;今后再见着那李哲俊﹐也不用怕他那毒剑了。” 乘云喜道︰“当真?若是这样﹐俺再去找他打上一架!” 原野草道︰“你武功远逊于他﹐此时你还不是他的对手。别的放下不说﹐且先治你身上之伤要紧。”顿了一顿﹐原野草又道︰“向善﹐你明日一早便去请百龄前来﹐就说我有事相商;玄灵﹐你准备一间静室﹐明早为师就替乘云疗伤祛毒。你再跟你芮师娘禀告﹐教她不要让人来打扰。” 玄灵﹑涂向善应了声是﹐玄灵又道︰“弟子就亲自在门外把守﹐随时听候师父差遣。” “好!这关既破了﹐为师也就闭关不成了。哈哈﹐正好回家喝酒去。走!回家!”原野草哈哈笑道﹐站起身来﹐率先就往山下走去。 正是︰三言两语解因由﹐扫尽阴霾现朗月。毕竟原野草如何祛毒治伤﹐乘云武功可否失而复得?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师门秘技乘云复武功 策骑千里玄灵传密信(之一) 话说原野草道︰“向善﹐你明日一早便去请百龄前来﹐就说我有事相商;玄灵﹐你准备一间静室﹐明早为师就替乘云疗伤祛毒。你再跟你芮师娘禀告﹐教她不要让人来打扰。” 玄灵﹑涂向善应了声是﹐玄灵又道︰“弟子就亲在门外把守﹐随时听候师父差遣。” “好!这关既破了﹐为师也就闭关不成了。哈哈﹐正好回家喝酒去。走!回家!”原野草哈哈笑道﹐站起身来﹐率先就往山下走去。玄灵﹑乘云﹑涂向善收拾了两个食盒﹐跟着原野草后面往山下走去。 次日﹐玄灵﹑乘云一早来到准备好的静室﹐那静室徒空四壁﹐只在地上铺了草席。原野草已在室内正中﹐面对房门盘膝坐着。 玄灵﹑乘云上前拜见了师父﹐原野草道︰“玄灵﹐你且出去等候罢。” 玄灵依言退出静室﹐关上门﹐在门外等候。 原野草道︰“乘云﹐你且褪去上衣﹐为师这就为你祛毒﹑疗伤。” 乘云依言褪去上衣﹐在地上盘膝坐了。原野草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包﹐取出银针﹐往乘云身上大穴前前后后插了数十根﹐然后在乘云背后坐了﹐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向着命门穴一点﹐乘云便觉一道沛然之气透体而入﹐那道气流温和中正﹐在体内四处游走﹐五脏六腑如沐春风﹐舒服无比。不知过了多久﹐乘云突觉腹中不适﹐不自觉地张口呕吐﹐吐了数口又腥又臭的黑血出来﹐便觉腹中舒坦﹐忽觉昏睡穴上被点了一下﹐便沉沉睡去。 待乘云醒来时﹐已是晌午时分。乘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玄灵坐在床边守着。乘云叫了一声“姐!” 玄灵喜道︰“乘云﹐你醒了?” 却听一个声音道︰“醒来便好!师叔﹐把手伸出来﹐待俺再把把脉。” 乘云闻声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六旬左右的老者﹐容貌清瘦﹐胡子花白﹐正微笑地望着自己。 乘云喜道︰“原来是裴掌门!今早向善叔才去请你﹐这么快就到了!” 那人正是药师门掌门“三指圣手”裴百龄。那裴百龄的太师祖无妄子﹐乃原野草恩师无邪子师弟﹐论辈份为原野草同门徒孙﹐因而乘云也就是他同门师叔。只是乘云姐弟为尊重这个年长的师侄﹐只称其为裴掌门﹐从来也不敢直呼其为师侄。 裴百龄道︰“师叔祖相召﹐必有大事。再说那云雪驹﹑无影骓神骏非凡﹐二百多里路﹐不到半天就到了。” 乘云道︰“裴掌门辛苦了。” “一家人怎说两家话?来﹐先喝了这碗汤药。这药可是你师父亲自熬制的﹐你师父说﹐喝了这药你这内伤﹑毒伤就好了。” 乘云接过碗来﹐一口就把药喝了﹐道︰“师父还说了什么?俺这功夫……” “慢慢来﹐你师父自有主张。”裴百龄道。 乘云望向玄灵﹐玄灵只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一连数日﹐乘云只在房中静养﹐也不见师父相召﹐只有玄灵天天相陪着;而裴百龄却是天天煎些固本培元的汤药给乘云将养身体。乘云也不再问﹐自知师父不召见自己必有道理。 果然﹐又过了两天﹐玄灵来叫道︰“乘云﹐师父要见你了。你随我来罢。” 乘云赶忙穿戴整齐﹐跟着玄灵﹐来到师父书房。只见那书房极其宽大﹐房内排了数排书架﹐架上全是书籍。原野草正在书房中来回踱步﹐似有满腹的心事。 玄灵﹑乘云叫了声师父﹐原野草嗯了一声﹐道︰“玄灵﹐你且下去吧﹐为师有事要与乘云说。” 玄灵应了声是﹐便自去了。 原野草却不说话﹐只在房中踱步﹐不一会儿﹐似是下定了决心﹐道︰“乘云﹐你跟为师的来。”说完就举步走出书房﹐才走了数步﹐正遇见柳絮。 只见柳絮一脸凝重﹐道︰“草﹐你想好了?” 原野草点了点头﹐便带着乘云往后山走去。 到了后山那山洞前﹐只见那堵在洞口的大石已然移开﹐洞顶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退思岩。 原野草领着乘云进了山洞﹐那洞十分宽大﹐一块巨大的岩石被削得甚是平整﹐不远处有一张石桌﹐桌旁有两块大石﹐算是凳子。 原野草运起神功﹐用巨石将洞口封了﹐引乘云到石凳上坐了﹐这才开口道︰“乘云﹐你身上的毒已然清除﹐内伤也已痊愈了。” “弟子这些日子感觉一天比一天好﹐全是师父恩赐。” 原野草摆摆手﹐续道︰“只是你这武功﹐诚如那方金匮所言﹐却是废了。” “师父……”乘云心中惊惧﹐目中流出泪来。 “乘云﹐你可知当年为师与那黑煞令主司天道于泰山之巅单打独斗﹐为师重伤之后﹐如何捡得性命?”原野草并不理会乘云感受﹐忽然话头一转﹐说起往事。 “师父以前也略有说过﹐不过都是片言只语﹐未闻其详﹐师父只说当时身受重伤﹐那黑煞令主走火入魔而死。后来大师伯杭并昍及时赶至﹐将师父救回山﹐精心医治﹐这才捡回了性命。”乘云闻得师父说道自己武功已废﹐心中难过之极﹐并没在意师父为何提起当年之事。 原野草抬头望着洞顶﹐悠悠地道︰“当年那司天道所练邪派内功心魔幽幻指﹐已然练至第八重境界﹐如若假以时日﹐以司天道之聪颖悟性﹐要练至第九重境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若练至第九重境界﹐那就天下无敌﹐天下武林就永坠黑暗了。” “那黑煞令主虽已练至第八重境界﹐毕竟还是被师父搏杀……” “他不是为师杀的﹐他是自己杀死了自己。” “啊!自杀?” “这心魔幽幻指内功﹐初练时进境极其神速﹐就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到了第五重境界时﹐便开始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坠入万劫不复之境﹐一不小心﹐便有性命之危。那司天道当时被为师的逼得急了﹐使出了天魔解体之法﹐此法一出﹐虽然打得为师倒地不起﹐命悬一线﹐但却引致他走火入魔﹐砰然倒地﹐经脉寸断而死。” 第九回 师门秘技乘云复武功 策骑千里玄灵传密信(之二) “哦﹐原来一代大魔头是这样死的。” 原野草脑中闪现着当年那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又续道︰“为师受了他一记以天魔解体之法聚集的心魔幻幽掌力﹐震得全身经脉错乱﹐五脏六腑尽皆受伤移位﹐若非你大师伯及时赶至﹐为师早就命丧泰山了。” 乘云虽知师父活生生就在自己跟前﹐但还是惊得“啊”了一声。 “后来你大师伯将为师救至山下﹐寻了一个农家﹐以师门无上功法﹐替为师止血﹑疗伤。足足过了一个多月﹐总算把性命捡回来了。但是﹐因伤过重﹐经脉受损﹐为师武功全失……” “什么?!什么?!”乘云听得师父武功全失﹐惊得跳将起来﹐一脸的不相信︰“师父﹐你……你……现在一身功夫不是好好的吗?” “乘云﹐当时能捡回一命﹐已然很不错了﹐武功废了﹐为师不是还有医术吗?因而为师也不太在意有无武功。命是捡回来了﹐伤却是难好﹐你大师伯日夜替为师以内功疗伤﹐又殚精竭虑﹐配制汤药﹐过了两个多月﹐为师的伤才渐渐好了。疗伤的日子甚是无聊﹐为师便打开从司天道身上搜得的心魔幽幻指秘籍﹐看了起来。当时为师自忖︰反正武功已废﹐就看看也没什么要紧。准知这一看不打紧﹐那心魔幽幻指心法确是深奥异常﹐另辟蹊径﹐稍加习练便可进境神速。为师不知不觉依其法印证﹐竟然重新打通经脉﹐不到半年﹐已然练至第七重境界﹐而邪派心法中固有的走火入魔之凶险迹象﹐竟然从未出现过。为师大奇﹐便与你大师伯日夜钻研印证﹐最后才明白﹐那秘籍最后一句话的意思︰神功初成﹐必犯心魔﹐欲臻化境﹐先死后生。这就是说﹐要练至第九重境界﹐须先自废武功﹐再重头开始练起﹐这才可避过走火入魔之险﹐达至第九重境界。为师无巧不巧﹐练成了这数百年来无人练成的邪派内功第九重境界﹐不但武功尽复﹐功力更是增强数倍。只是﹐邪派内功必有迷惑心智之处﹐于是﹐为师这些年来﹐一直在钻研﹐以师门内经要诀之无上心法﹐化解心魔幽幻指暴戾之气﹐便在日前﹐为师闭关修练﹐已然将之融会贯通﹐留其精髓去其糟粕﹐使之为我正派武林所用。” “原来师父因祸得福﹐又得了一门无敌天下的武功!” “为师既得此功﹐便将之改名为︰降魔明心经﹐其指掌拳法为降魔手。今机缘巧合﹐即日起﹐为师便传你这门功夫。只是﹐此事除你我之外﹐不可再说与任何人知晓﹐即是玄灵﹐也不可说知﹐你可做得到吗?” 乘云听得武功可复﹐大喜﹐立即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道︰“弟子发誓﹐绝不向任何人透露有关此功法之片言只语。” “还有﹐此乃本门不传之秘﹐没有为师准许﹐将来也不得传与你的弟子。” “是!弟子谨遵师命!” “你起来罢!” 乘云站起身﹐依言去那块巨大的岩石上盘膝坐好。原野草站在巨石一旁﹐以传音入密之术﹐向乘云传授起降魔明心经。 一连十数日﹐原野草用金针度穴之法﹐每天替乘云疏导经脉。乘云在师父的指点下﹐日夜勤练不辍﹐初时只觉内力极微﹐丹田之气似有还无﹐渐渐真气凝聚﹐日渐充盈﹐及后﹐自觉经脉复通﹐气机流动。 这日﹐乘云练罢内功﹐但觉浑身有劲。睁开双目﹐却不见师父在洞中﹐忖道︰“师父也许出洞去了。” 于是下了巨石﹐使了一趟天罡拳﹐但听拳风呼呼﹐刚劲有力。闪避腾挪﹐快如闪电。使罢拳﹐乘云自知武功已然恢复﹐心中大喜。纵身一跃﹐跃上巨岩﹐又盘膝苦练起来。 这日﹐乘云练罢功﹐原野草招呼乘云到石桌旁坐了﹐却见桌上摆着四﹑五样菜肴﹐两个酒碗﹐一大坛酒。原野草道︰“乘云﹐这一个多月以来﹐你勤练不辍﹐不负为师所望﹐功力已复。可喜可贺!来!干了这碗﹐为师有话要说。” 乘云道︰“全赖师父教导有方﹐一力成全﹐弟子方有今日。” 两人对饮一碗酒﹐原野草取出一个革囊﹐递给乘云。乘云一边问道︰“此乃何物?”一边双手接过﹐但觉入手沉重。于是打开革囊﹐取出一对奇形兵器来。只见那兵器形如手镯﹐直径一尺﹐其圈四分之一为握手处,另四分之三为尖刺。呈扁平圆弯形。扁平处阔约寸余,厚四五分。靠内缘处较厚。外缘处较薄而无刃。外缘上有锋利的三角齿若干。每刺长约一寸五分,刺尖弯转,侧向一方,如锯齿形。弯转处又有狼牙若干。锐尖薄刃,犀利无比。圈外缘除握手处外,均有圆锥小刺,顶端尖利,二刺间距为五六分。每圈有刺数十个﹐还带两个月牙形刃口﹐黑黝黝的显得非常沉重﹐不知何物打造。 原野草道︰“乘云﹐你可知这对兵器﹐从何而来?” 乘云突然醒起﹐惊道︰“莫非是当年黑煞令主所使兵器乾坤圈?” 原野草微笑点头道︰“正是﹐当年司天道走火入魔而死﹐这对兵器就被为师的收藏。听那司天道言道﹐此对乾坤圈乃远古陨铁﹐取之于漠北苦寒之地﹐由良匠打造﹐坚韧无比﹐虽干将莫邪亦不能伤之分毫。为师当日以碧波剑与之对战﹐也占不到半点上风。” 乘云道︰“这等奇形兵器﹐必有不同寻常之武功招式。” “正是!当日为师以天罡拳法﹐逼迫得司天道亮出这对兵刃﹐其武功招式变化无方﹐威力奇大。后来为师从那司天道身上搜得此圈圈法﹐这些年来潜心钻研﹐已得其精髓要诣﹐今日就将它传授于你。” 乘云大喜﹐跪下便拜。却听原野草道︰“乘云﹐你现今学成了降魔明心经﹐已达第六层境界了﹐再辅以这乾坤圈法﹐武林中能胜得了你的不出十人﹐因而为师须训诫你一番。” 第九回 师门秘技乘云复武功 策骑千里玄灵传密信(之三) “请师父示下!” “今后﹐若非遭遇强敌﹐性命危急﹐不得使用此兵器﹐平常里更不可于人前炫耀﹐以免招致小人妒恨而身受暗害。” “是!弟子谨遵师父严训。” “好!你且起来。其实﹐以你现时功力﹐对战寻常江湖高手﹐即便一柄普通刀剑﹐也可立于不败之地了。”说罢﹐从乘云手中取过乾坤圈﹐走至岩洞正中﹐道︰“乘云﹐你看好了。”亮了一个招式道︰“此式为混沌初开……此式为乾坤倒置……满天风云……阴差阳错……移山倒海……星河流转……流星赶月……乾坤永固……” 原野草一式一式慢地演练﹐招式精妙绝伦﹐威力巨大﹐乘云虽立于一丈开外﹐仍可感觉到师父双圈上发出的劲气侵体生寒。 自此﹐乘云每天在师父督促下﹐白天苦练那乾坤圈法﹐晚上则练那降魔明心经﹐且按下不表。 却说玄灵自乘云随师父闭关练功之后﹐便日日督促众师弟妹练剑。这日﹐玄灵正在剑房中教师妹子珝练那太昊剑法中的招式﹐却见芮可晴走将进来﹐玄灵便收剑见礼道︰“师娘﹐弟子正在教子珝剑法哩。” 子珝叫了一声“娘!”便依偎着可晴撒娇。原来那子珝年方十四﹐为原野草长女﹐乃可晴亲生女儿。 芮可晴道︰“看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撒娇。玄灵﹐你师父叫你﹐你快去吧。” 玄灵道︰“师父叫弟子前去有何事?莫非乘云……?” “去吧!你师父神神秘秘的﹐师娘也不知所为何事。”芮可晴笑道。 玄灵道︰“师娘﹐弟子去了。” 说罢便转身出了剑房﹐左转右转的穿过许多房舍﹐来到原野草书房外﹐叫道︰“师父﹐徒儿来了。” “玄灵﹐快快进来。” 玄灵一步跨进书房﹐看见师父正在看书。便道︰“师父唤徒儿前来﹐有何吩咐?乘云现在可好?” “玄灵﹐乘云武功已复﹐你不必担心了。” “真的?!”玄灵喜得心花怒放﹐不觉跪下叩头道︰“师父大恩﹐玄灵姐弟永志难忘!” “快快起来﹐傻孩子。为师唤你前来﹐是想要你外出一趟﹐把这封书信送去少林寺﹐面呈虚相掌门。”说着递给玄灵一封书﹐上写︰虚相掌门亲启字样。 玄灵双手接了﹐收入怀中﹐道︰“师父﹐弟子这就起程。” “好!快去快回。你去竺师娘处取些银子路上用度。为师让你向善叔陪你一起去。”说完﹐从剑架上取下一把剑﹐道︰“你把碧波剑带上﹐一来也好防身﹐二来也好作个信物。” 玄灵接过宝剑﹐道︰“多谢师父关爱!”说完自去了。 这日河南新野县境的官道上﹐从南向北驰来一白一黑两匹俊马﹐白马上穿白的少女﹐正是龙玄灵;黑马上一身黑衣打扮的自然是涂向善了。二人打马前行﹐看看已近晌午﹐涂向善道︰“玄灵﹐前面若有店家﹐且歇息打尖了再赶路不迟。” 玄灵应了﹐又往前赶了二﹑三十里地﹐远远望见前面路边几间房舍﹐房顶上飘着一面酒旗﹐玄灵道︰“向善叔﹐那前面有个酒家﹐咱们赶过去歇息进食。” 二人策马到得那酒家门前﹐却见门首歪歪扭扭写了“旺财酒家”四个字﹐四﹑五间低矮泥砖砌成的房子﹐房顶却是茅草遮盖。二人下马﹐涂向善门前栓了马匹﹐走进店内﹐那店不甚大﹐只横七竖八地摆了几张桌子﹐一个掌柜打扮的壮健后生坐在柜台后就着花生米喝酒。看见有客进店﹐放下酒杯迎将上来﹐道︰“客官快快请坐!小店有上好的佳酿﹐拿手的菜肴……” 玄灵道︰“掌柜的﹐你且先沏一壶茶来。咱们赶路赶得实在是口渴了。” 掌柜的高声道︰“好咧!香茗一壶!”不多时﹐一个店伙打扮的后生端着一壶茶水﹐两只茶杯上来﹐掌柜的替二人斟了茶﹐又问道︰“客官可要尝尝小店的醤香卤鸡?还有上好的张飞板面﹑博望锅盔﹑三国臊子……” 涂向善道︰“掌柜的﹐你就给俺们各来一碗板面就好﹐吃了俺们还得赶路。” “好咧!板面两碗!”掌柜的拖长了声音叫道﹐然后又问︰“客官就不来一角酒解解乏?小店酿得上好的汉华美酒……” 涂向善向玄灵使个眼色道︰“那就打半斤酒来尝尝。”那掌柜的应了﹐喜滋滋的往后面去了。 待掌柜的转身去了﹐涂向善以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道“小心”﹐然后抹去。玄灵会意﹐点了点头。 只一会儿功夫﹐掌柜的右手擎着一壶酒﹐左手拿了两个酒盏﹐笑吟吟地转将出来﹐口中唱道︰“来咧!好酒一壶!”把酒筛了两盏﹐捧到玄灵﹑向善跟前道︰“客官请慢用。”便回里间去了。 涂向善端起酒盏细细一看﹐却悄悄把酒往桌下一泼﹐故意大声地道︰“好酒!” 玄灵会意﹐也把酒泼了﹐高声道︰“果然是好酒!” 却听涂向善呯啲一声﹐向后便倒口中叫道︰“这……酒……酒……” 玄灵也把头一歪﹐伏在桌上不动了。却听一阵大笑﹐五﹑六个壮汉跟着那掌柜的走将出来。那掌柜的道︰“今日好买卖﹐得了许多银两﹐又得了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小娘们。” 一个店伙走上前来﹐拿了包袱掂了掂﹐道︰“老大真好眼力﹐油水真不少。” 那掌柜的道︰“等会把这夯货拿到后面洗剥﹐又有好些天黄牛肉可卖。这小娘们嘛……嘿嘿……” 众贼一齐围着玄灵﹐口中淫笑着﹐那掌柜的道︰“大伙都别急﹐都有你们受用的。” 一贼口中流着口水道︰“这等货色﹐便死也值了。” 却听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道︰“对!很快便要死了。” 众贼听得脊梁骨一阵发寒﹐惊恐地回头一看﹐只见刚才倒地不醒的涂向善竟然袖了手﹐冷冷地看着他们﹐一双眼闪着寒光﹐身上一股杀气迫面袭来。 掌柜的指着涂向善道︰“你……你……你……” 第九回 师门秘技乘云复武功 策骑千里玄灵传密信(之四) 涂血善冷笑道︰“这等鬼域伎俩也骗得过你家老爷?”大喝一声道︰“说!你们想怎么个死法?!” 掌柜的回过神来﹐叫道︰“兄弟们上啊!宰了这老狗!”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哇的一声﹐扑向涂向善;其余贼伙﹐也都呐喊一声﹐一涌而上﹐抡拳的抡拳﹐击掌的击掌﹐只管往涂向善身上招呼。 涂血善昔年在黑煞中司职杀手﹐功夫本就不俗﹐后来跟了原野草后﹐这些年经原野草点拨﹐武功更非昔日可比。这等蠢贼﹐如何奈何得了他?只见寒光闪了数闪﹐便见那贼众象被施了定身法似的﹐然后才慢慢地倒下﹐血从身上涌将出来。 玄灵这时才站起身来道︰“向善叔﹐好歹也留个活口﹐问上一问也好。” “没啥好问的。这伙黑了心的贼﹐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杀了干净。” 二人搜遍了数间房间﹐除了些兵器﹑金银之外﹐并无他物。来到最后一间屋子里﹐一股血腥味冲鼻而来﹐只见案桌上血迹斑斑﹐架上还挂着一条人腿。 玄灵看了一阵恶心﹐转身奔了出来。却听涂向善道︰“玄灵﹐你且到店外牵了马匹等我。” 玄灵自去门外牵了马匹﹐不久﹐身后火光冲天﹐原来是涂向善放了把火﹐把那酒家烧做白地。 二人饭没吃成﹐只得忍了饥饿﹐上马又行。玄灵马上问道︰“向善叔﹐你怎么就知道这店中有鬼?” 涂向善道︰“这等伎俩﹐俺随老爷外出﹐遇到不知多少次了。又怎瞒得过俺?” “你就快说说怎么看穿的吧。” “一般这店家掌柜的﹐都是有些年纪的﹐一来经验丰富﹐黑白两道﹐迎来送往﹐面面俱到﹐这才做得了生意。这掌柜的不但后生﹐且生得极是精壮﹐没点生意人的味儿﹐一双贼眼只往俺们身上包袱上转圈儿。因此知道﹐这店十有八九有鬼。” “哈哈﹐原来如此!向善叔又教了玄灵一招﹐多谢向善叔了。” “俺这算啥?老爷才叫厉害哩!” “师父又有什么厉害的?快跟我说说。” “那年……嗯﹐就你八﹑九岁的时候吧。俺和你祝霸叔﹐跟着老爷﹐往无尘庵去拜见真如师太﹐去到一个叫磨盘岭的地方﹐天已黑了﹐便进了一个叫磨盘村的村子。才一进村﹐老爷就说这村子有点古怪﹐俺问有何古怪﹐老爷说这天都黑了﹐村中却一点灯火都没有﹐岂不怪哉?后来俺们到村中大户李员外处借宿﹐李员外却是个大善人﹐领着一个远房外甥出来接待﹐招待俺们酒食﹐就吩咐道晚上只待在房中﹐有任何动静都不要出来。老爷再三追问﹐张员外才道﹐这数日村中闹鬼﹐多人言道晚上被鬼压身。老爷听了﹐诺诺应了。进了客房﹐老爷就道﹐这李员外招待俺们酒食﹐好歹也替他捉了这鬼才好。俺问老爷﹐这鬼还能捉得?老爷说道﹐那后生便是鬼﹐俺却不信。到得半夜﹐老爷吩咐俺与祝霸各自行事﹐果不其然﹐那鬼窜入一家人家﹐意欲奸污那家女子﹐被俺跟踪而﹐不两合便生擒了。押至李员外处﹐扯下那鬼面具一看﹐正是那后生。” 玄灵忍不住插话道︰“师父怎地就知道是他?” 涂向善道︰“是呀﹐事后俺也百思不解﹐问老爷如何看出那后生的破绽?老爷笑道﹐这世上何来的鬼?不外是人装神弄鬼﹐吓唬人﹐以便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而已。那村中只有那后生是外来之人。况且﹐我看此人有点功夫。再就是李员外说起鬼怪之事﹐一众下人都面露惊骇之色﹐唯有此人不但不怕﹐一双眼还滴溜溜地四处乱看。还有﹐俺看此人神色虚耗﹐眼圈发黑﹐必是睡眠不足﹐精力耗损太过。他要扮鬼﹐晚上自然不睡觉了﹐白天又怕露了马脚﹐因而也不敢睡。” 玄灵道︰“有理!” 涂向善道︰“你说老爷是不是更厉害?” 二人马上说着话﹐不觉又走了十多里路。涂向善道︰“玄灵﹐咱们还是快马加鞭﹐赶在天黑前到那四十里铺投宿吧。” 玄灵道声︰“好!”一夹马肚﹐往前飞驰而去。 嵩山﹐少林寺﹐寺门前数十株松柏﹐高大参天﹐古意盎然。两个灰衣僧人正在门前扫地。玄灵﹑涂向善二人牵着马﹐向前行礼﹐玄灵道︰“两位大师请了。” 两个和尚合什回礼道︰“施主请了。” 玄灵道︰“神剑游龙原野草座下弟子龙玄灵﹐有事求见掌门虚相大师﹐烦请通报。”说着递过拜贴。 那两和尚听得“神剑游龙”四字﹐不敢怠慢﹐一个和尚接了拜贴﹐道声︰“少待。”便飞也似地奔进寺内。不到盏茶光景﹐只见寺门大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和尚快步走将出来﹐口宣佛号︰“阿弥佗佛!原来是玄灵小施主光临敝寺。” 玄灵抱拳道︰“晚辈龙玄灵﹐拜见掌门大师。” 其实原野草江湖辈份极尊﹐便是尊崇如少林掌门虚相﹐见着原野草﹐也要以晚辈见礼。再者﹐当年原野草曾救过虚相一命﹐对少林寺有莫大之恩德。玄灵自认晚辈﹐乃是自谦之举。 “免了免了。小施主变成大女侠了。来来﹐快随贫僧方丈拜茶。”说完领先往寺内走去。到得方丈﹐分宾主坐了﹐小沙弥奉上香茗﹐虚相开言问道︰“玄灵﹐令师近好?” 玄灵道︰“回禀大师﹐家师甚好﹐两月前还添了一个大胖儿子哩。” “好好!草先生添丁乃是喜事﹐你这是替令师前来请贫僧去喝喜酒的吗?” “大师乃出家人﹐怎么也好酒贪杯?” “哈哈﹐近朱者赤。与令师相交多了﹐不免被令师潜移默化了。” 玄灵听得虚相这么说﹐也不禁莞尔﹐道︰“家师只是吩咐晚辈送一封信﹐须面交大师亲启﹐却没说是什么事。” “书信何在?” 玄灵从贴身怀里摸出一封信来﹐双手递给虚相道︰“大师﹐书信在此。” 虚相接过一看﹐只见封皮上写着“虚相掌门亲启”六个字﹐虚相抽出信笺﹐展开便看﹐看罢便道︰“玄灵﹐你且先往斋堂用斋﹐待贫僧回书一封﹐请你带回去给令师。”对小沙弥道︰“智广﹐你带两位施主斋堂用斋﹐不可怠慢。” 第九回 师门秘技乘云复武功 策骑千里玄灵传密信(之五) 智广应了﹐带着玄灵﹑向善二人往斋堂去了。待二人去了﹐虚相又叫道︰“智海﹐请你不听师叔祖前来议事。” 门外一个和尚应了。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和尚﹐约四十六﹑七年纪﹐身着袈裟﹐一颗光头油光铮亮。那和尚走进方丈﹐合什道︰“不听见过掌门。” “师叔﹐方才草先生高足玄灵前来送信﹐你且看看。”说完递过原野草的书信。 不听接过看了﹐道︰“掌门之见如何?” “草先生信中所言之事正应未雨绸缪。” “掌门说的是。草先生胸罗玄机﹐有先见之明。不妨依他信中所说行事吧。” “好!就烦师叔辛苦一趟﹐将信中所列数人﹐尽皆请到本寺商议。” “是!谨遵掌门法旨。”不听合什﹐退出方丈自去了。 虚相待不听走后﹐便修书一封﹐用信封装了﹐收在袖里。 原来那不听乃是少林前任掌门不闻师弟﹐空如大师的关门弟子﹐空如大师圆寂之时﹐不听也才刚过二十岁﹐因而年纪比虚相还小几岁﹐不过辈份就比虚相大了一辈。现今少林寺不字辈高僧不闻﹑不问﹑不语等人已然物故﹐只有这不听乃硕果仅存的一个。 却说玄灵﹑涂向善用罢斋﹐智广又将二人引回方丈之中。虚相从袖中取出书信递给玄灵道︰“玄灵﹐贫僧这里已修下一封回书﹐请就带回去给令师吧。少林寺不宜留宿女客﹐因此贫僧就不留你了。” 玄灵道︰“如此﹐晚辈就告辞回山了。” “阿弥佗佛!回山代贫僧多多向令师问好。”虚相将玄灵二人送出大门﹐珍重道别。 晒甲山﹐退思崖。乘云正在演练新学成的乾坤圈法﹐一套圈法练罢﹐乘云脸不红气不喘﹐气定神闲地将那双圈仔细收入革囊之中。正欲坐下稍歇。却见师父飘身而至﹐乘云连忙见礼。原野草负了双手﹐看定乘云﹐道︰“乘云﹐看你模样﹐这数天又有进境了。” “是!弟子不敢懒惰﹐这数日练功﹐似觉内力增进不少。” “好!这是应有的现象。来!今日为师就不考你功夫了。”招呼乘云石桌旁坐了﹐问道︰“上回你说于北地苦寒之处﹐遇着那李哲俊﹐你可记得那个地方?” “去时路径大约都记得的﹐只是回来时一路昏迷﹐多半不记得了。” “嗯﹐你且说你去时是如何走的。”边问边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来﹐又从袖中拿出一枝毛笔﹐一个小巧的墨盒。就桌上铺开纸笔﹐依着乘云所述﹐画将起来。待乘云说完﹐原野草也已画毕﹐竟然是一幅地图。 原野草把地图推到乘云跟前﹐问道︰“乘云﹐你看此图如何?” 乘云仔细地看了一遍﹐道︰“师父﹐怎么好象你老人家亲自走过一般?画得象极了。” “嗯。”原野草把图小心折好﹐揣入怀里﹐道︰“乘云﹐你这圈法也练得差不多了﹐只差火候而已。今日为师便要教你家传的龙家刀法。也该是子承父艺之时了。” “师父﹐以前听你说龙家刀法乃马上刀法﹐这里没有马﹐如何练得?” “乘云﹐为师与你先父乃至交好友。当年在一起时﹐也少不了互相切磋﹐你父亲曾将龙家刀法之要诣亲口教授于我。据你父亲所言﹐龙家刀法可分马战与步战两种﹐相辅相成。” “原来如此!弟子请师父这就教弟子这龙家刀法。” 原野草站起身﹐去洞中兵器架上取了一柄长柄大刀﹐走到洞的正中﹐摆开架势﹐舞将起来。舞罢﹐道︰“此乃一十八路步战刀法﹐要诀便是马步沉稳﹐腰身灵便﹐肩手发力。至于马战﹐则需与战马配合﹐下盘全靠腰身带动﹐肩手之力更是步战之十倍。你且看为师的演一路你看。” 原野草原地扎起马步﹐使起大刀﹐果然是下盘纹丝不动﹐腰身以上﹐灵动异常。一杆大刀﹐左盘右旋﹐劈﹑砍﹑截﹑拦﹑格﹑挑﹑撩﹐使得虎虎生风。使到最后﹐原野草喝道︰“看好了﹐这招名唤飞龙在天﹐乃你父亲当年成名绝技!”原地跃起二丈有余﹐一杆大刀如雪花盖顶﹐雷霆般劈下。一股劲风四散激射﹐站在二丈开外的乘云也能感到肌肤生寒﹐刮脸生痛。 原野草使罢刀﹐把刀递与乘云﹐便从步战开始教授。师徒二人洞中教习刀法﹐不觉洞外天色已然齐黑。 二人正觉腹中饥饿﹐却见洞口人影一闪﹐一个人一手提了一个食盒﹐一手提着一个酒坛走了进来。乘云定睛看时﹐正是师娘柳絮。只听柳絮说道︰“你们师徒两个﹐练功练饱了?乘云﹐快过来吃饭。”走到石桌前﹐放下酒坛﹐打开食盒﹐拿出一盘熟牛肉﹐一只卤鸡﹑十数个熟鸡蛋﹐还有四﹑五样精致小炒﹐两大碗白米饭﹐道︰“乘云﹐擦把汗﹐快来﹐这是你何师娘亲自下厨做的菜﹐快趁热吃。” “哇!太好了﹐好久没吃过何师娘做的菜了。”乘云伸手拈了一块牛肉丢进嘴里嚼着﹐一边拿起酒坛﹐替师父斟了一盏酒﹐自己也斟了一盏﹐道︰“师父﹐吃饭了。何师娘做的菜太好吃了。” 原野草微笑道︰“好吃就多吃点。”拿起酒盏﹐慢慢地啜了一口。 乘云肚中正饥﹐抄起米饭﹐三下五除二﹐早把一碗饭吃光了﹐柳絮慈爱地道︰“乘云﹐慢慢吃﹐别噎着了。来﹐你师父有酒喝就不吃饭了﹐你把这碗饭也吃吧。” 乘云也不推挡﹐接过饭来就吃。原野草撕了两条鸡腿放到乘云碗里﹐道︰“乘云﹐你这正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乘云自两岁起便跟着师父长大﹐一直都把师父﹑师娘当作亲生父母一般相待﹐原野草夫妻几个﹐自是把他姐弟视如己出﹐疼爱异常。 乘云正吃着饭﹐却听洞外一人道︰“师父﹐玄灵回来了!” 正是︰良师苦诣造良才﹐佳徒潜心练神功。毕竟玄灵回来有何话说?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 情海惊变大闹喜堂 两村斗殴力释纷争(之一) 话说乘云正吃着饭﹐却听洞外一人道︰“师父﹐玄灵回来了!”乘云一听是姐姐﹐丢下饭碗就跑了出来﹐边跑边叫道︰“姐……姐……” 玄灵一见乘云﹐一把抱住道︰“乘云﹐你武功全恢复了?” 乘云使劲点头﹐多日压在心底的喜悦尽情表露无遗。 玄灵拉着乘云的手﹐走到洞中﹐双双跪下﹐对着师父师娘叩了三个响头﹐道︰“多谢师父再造之恩。” 原野草把姐弟二人扶起道︰“傻孩子﹐你们是为师的弟子﹐此乃为师的天责。好了﹐虚相掌门可有回书?” 玄灵从怀中摸出虚相书信﹐双手递给原野草道︰“师父﹐回书在此。” 原野草接过书信﹐就着烛光展开一看﹐点了点头﹐把信收入怀中﹐道︰“乘云﹐你且将龙家刀法自行习练﹐以七日为期﹐为师便来考你功夫。玄灵﹑絮儿﹐咱们就不在此陪乘云了。都回去歇息吧。”说完当先就往洞外走去。 玄灵帮着师娘柳絮收拾了碗筷﹐也跟着走了。 乘云送走师父﹑师娘﹑玄灵﹐回至洞中﹐想着师父教授的龙家刀法﹐便操起大刀﹐演练起来。一遍下来﹐纯熟了不少。接着又练了一遍亁坤圈法﹐个中妙处﹐又领悟不少。末了﹐想起多日不曾使过剑了﹐便又使了一趟太昊剑法。 这数套武功练罢﹐估摸着也到亥时了。于是跃上大石﹐盘膝坐好﹐调匀呼吸﹐练起降魔明心经来。练着练着﹐忽然甘怀春俏丽的身影浮现脑海﹐想起曾向怀春许诺﹐恢复了武功后﹐要带她到江南去玩儿﹐心中一阵甜蜜。乘云心神一乱﹐立觉血气翻腾﹐呼吸粗重。乘云心神一懔﹐暗中骂道︰该死!马上便凝神滤念﹐镇摄心神﹐再调匀呼吸﹐守住丹田内丹﹐练起功来﹐一周天练罢﹐感觉气机流畅﹐并无不妥。 乘云突然想到︰这些天都练的是降魔明心经﹐那内经要诀上内功是否也已恢复?于是依着内经要诀上法门练将起来。 这一练不打紧﹐那内经要诀上功夫﹐平和中正﹐但觉丹田之气浑厚无比﹐较之失却武功之前﹐进境何止千里?乘云心中大喜﹐全心全意练将起来﹐渐渐便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这日﹐乘云从洞中搬了一块大石﹐骑在石上﹐权作战马﹐练起那龙家马战刀法﹐正练得起劲﹐却见师父走进洞来。 乘云停下来﹐正要从石上下来见礼﹐却见师父摇手止道︰“乘云﹐这法子很好。你且从头使一遍﹐让为师的看看。” 乘云应了声“是!”便从头使将起来。使罢﹐问道︰“师父﹐徒儿这刀法使得如何?” 原野草拈须微笑道︰“嗯﹐比为师的想像中要好。”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乘云﹐也真个难为你了﹐这么短时间里﹐要你学会降魔明心经﹐又要你学了亁坤圈法和这龙家刀法。好了﹐今天起﹐你就不用在这洞里练功了﹐你且随为师回去﹐让你何师娘给你弄点好吃的补补身子。过两天﹐咱们就去西北去!” “师父﹐去西北?你也去?” 原野草点点头。乘云高兴地凌空翻了数个空翻﹐扯着师父的手道︰“师父﹐快走吧﹐我要吃何师娘做的菜。” 两天后﹐玄灵急匆匆地奔进原野草书房﹐焦急地道︰“师父﹐快看!乘云留书出走了!” 原野草接过书信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心系三老及西北朋友﹐先走一步﹐在白虎堂等候师父……云云。 原野草略一思索﹐对玄灵道︰“玄灵﹐你不必担心﹐乘云这孩子长大了﹐有了心事了。” “有何心事?” 原野草笑笑道︰“这孩子﹐八成是先去甘家庄了。” “啊?你是说……甘姑娘?” 原野草笑而不答。玄灵不无担心地道︰“只是……只是他一人千里而行﹐万一……” “玄灵﹐孩子终是要长大的﹐让他单独去历练一下也有好处。况且﹐以他现时武功﹐你这做姐姐的﹐也未必赢得了他了。” “真的?乘云大喜了!” “玄灵﹐你去准备一下﹐咱们也起程吧。” “是!师父。” 数日之后﹐川甘交界的小道上﹐自南向北驰来一匹黑马﹐那马浑身上下乌黑油亮﹐通体没有一根杂毛。马上一个少年﹐十七﹑八岁年纪﹐剑眉星目﹐头戴英雄巾﹐一身白衣﹐足登快靴﹐左腰悬佩长剑﹐右边悬了一个革囊﹐英气逼人;这少年正是龙乘云。 龙乘云自武功尽复﹐功力更上层楼﹐心中对甘怀春更是思念不绝。等不及师父一起往西北﹐要独自一人去见甘怀春﹐因此留了书信﹐连夜离了晒甲山﹐飞骑往西北而去。 乘云不管山高水低﹐只拣最快的路程而行﹐那无影骓神俊非凡﹐因此不数日﹐早已走了寻常马匹八﹑九日的路程了。 乘云晓行夜住﹐风雨兼程﹐不一日已到了秦州。那秦州毗邻关中平原﹐秦时设陇西郡﹐汉武帝时改为天水郡﹐自三国魏文帝始﹐设秦州。据传乃伏羲﹑女娲诞生之地﹐城中羲皇庙香火不绝。 乘云在城中找了家面馆﹐要了一碗呱呱面皮﹐一碟牛肉﹐一壶酒﹐一边吃着﹐一边向店小二打听路向﹐那小二口齿伶俐﹐有问必答﹐末了﹐小二道︰“公子爷﹐本地有两个去处﹐来往客商不论多忙﹐都会去游玩一番。” “哦?有何名胜佳景?” “这第一个去处便是羲皇庙﹐乃供奉先古圣人伏羲的﹐那庙宇灵验非常。” “第二个呢?” “这第二个去处就是麦积山石窟﹐窟中塑像石雕﹐天下闻名……”小二还想说下去﹐乘云却不耐烦他在跟前聒噪﹐摸出一钱银子﹐抛给小二道︰“小二﹐这银子赏你了。你自去张罗客人﹐有事再唤你前来。” 小二接银在手﹐一叠声地谢了。 乘云吃罢会钞﹐牵了马在城中行走。忽然想道︰那小二说道那羲皇庙如此这般灵验﹐不若去看看也好。主意打定﹐向路人打听清楚羲皇庙远近方向﹐牵马便行。 到得那羲皇庙前﹐果然好一座庙宇﹐香客络绎不绝﹐庙内香烟缭绕﹐四周松柏环护。乘云庙外栓了马﹐在庙中转了一圈﹐便走到正殿太昊宫﹐也跟众香客一般﹐进香﹑祈祷﹑许愿。 第十回 情海惊变大闹喜堂 两村斗殴力释纷争(之二) 拜毕﹐正要出庙﹐突听得一声马嘶传来﹐乘云心道不好﹐飞步抢出庙门﹐闪眼一看﹐正见无影骓跳跃腾挪﹐一个瘦小的汉子作势要骑上马背。乘云大怒﹐只三两步扑将前去﹐喝道︰“贼子!敢盗吾宝马?!” 那贼见马主现身﹐拔腿想逃﹐怎逃得过乘云之手?被乘云一把揪住衣领﹐一跤摔在地上﹐举拳便打﹐那贼倒在地上﹐口中求饶﹐说道︰“好汉饶命﹐家中尚有八十岁老母无人赡养﹐家中贫苦﹐不合看到此马神俊非常﹐必然卖得好价钱﹐故此瞎了眼……求大爷饶了小人﹐今后再不敢做贼了。” 乘云看他可怜﹐收了拳﹐怀中摸了锭一两银子﹐丢在那贼身上﹐道︰“看在你尚有孝心﹐便饶了你罢﹐还不快滚!” 那贼千恩万谢﹐磕了几个头﹐一溜烟跑了。乘云自去解了缰绳﹐牵了马﹐慢慢地出了城北﹐跨上马背﹐望西北而去。 离城不到两里地﹐人烟已渐稀少﹐乘云正欲放马奔驰﹐只见路旁托地跳出七﹑八个汉子﹐手持棍棒﹐为首一个粗壮的汉子﹐一脸横肉﹐络腮胡子﹐左脸一块刀疤﹐袖了手﹐在路中央一站。身边一个瘦小的汉子指着乘云道︰“当家的﹐就是这小子!那匹马可是好马﹐最少也值五十两金子!” 乘云抬眼一看﹐正是适才偷马那贼。乘云气不打一处来﹐在马上哈哈大笑起来。正要发话﹐那刀疤脸却先说道︰“小子!识相的把马匹留下﹐老子放你一条生路。” 乘云一脸不屑地道︰“相好的﹐要想留下马匹容易﹐你得拿点本事出来。” “本事?”刀疤脸呸了一口﹐狠狠地道︰“老子这七﹑八个弟兄﹐便是本事。要想杀你﹐便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乘云呵呵笑道︰“如此说来﹐本少爷倒是想要领教一下了。”说着跳下马来﹐走到刀疤脸身前五尺站定﹐右手食指向着刀疤脸勾动﹐道︰“来!” 刀疤脸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喝道︰“小子找死!”猛地向前一冲﹐一记前冲拳向乘云当面打来﹐乘云不慌不忙﹐略略一闪﹐让过来拳﹐脚下使个绊﹐那刀疤脸收势不住﹐向前仆地倒了﹐啃了一嘴的泥。 乘云嘲笑着袖手而立﹐望着刀疤脸爬起身来﹐突然上前一步﹐去他肩上轻轻一推﹐刀疤脸又倒在地上滚了数滚。 刀疤脸大怒﹐躺在地上大叫︰“兄弟们﹐给老子做了这小子!” 众泼皮听了﹐手挥棍棒一拥而上﹐只听得一阵噼噼啪啪声响﹐那六﹑七个小贼全都仰面飞出一丈多远﹐倒地不起。 刀疤脸看得楞在当地。乘云上前﹐结结实实地打了他数个耳刮子﹐拎着他衣领﹐手上使力﹐往后一摔﹐道︰“也让你这贼子尝尝少爷的手段。”直把他摔得七荤八素﹐倒地呲牙咧嘴地呼痛。 乘云一声长笑﹐跨上无影骓﹐扬长而去。 却说乘云快马加鞭﹐忍饥捱渴﹐心思早已飞到了那小河边的甘家庄。 这日黄昏﹐终于远远的看到那被小河围绕的庄子﹐乘云心中大喜﹐打马跑到庄前小桥前﹐却见那甘家庄披红挂彩﹐心道︰庄中谁人办喜事? 乘云下了马﹐牵着马走过桥去﹐到了庄门前﹐却见两个庄丁穿了新衣裳﹐便拱手道︰“两位大哥﹐在下龙乘云﹐欲拜见甘庄主和甘姑娘。” 那两庄客打量了一会乘云﹐内中一个道︰“公子莫不是在小庄养过病的龙公子?” “正是在下!大哥好眼力!”乘云笑道。 那庄丁便对另一人道︰“快去请鲁总管。”那庄客如飞去了。 庄客道︰“龙公子﹐请随小的来。” 乘云道︰“有劳!大哥﹐在下见庄中披红挂彩的﹐可是有甚喜事?” 那庄客笑道︰“公子来得巧﹐今日是我们小姐的大喜日子。现正准备拜堂哩﹐少时请公子痛饮一番。” “小姐?哪位小姐?” “庄主只得一位千金﹐就是怀春小姐。” “什么?”乘云听了﹐如五雷轰顶﹐一把揪着庄客衣襟﹐喝道︰“你说是谁要拜堂了?” 庄客吓得结结巴巴地道︰“是……是……怀春小姐。” 乘云一把将庄客推倒在地﹐往内就闯。却与迎面而来的一个汉子撞了个满怀﹐定睛一看﹐正是总管鲁同顺。 鲁同顺一把扯住乘云道︰“龙公子﹐甚风把你吹来?哈哈﹐正好敝庄今日大喜﹐请公子进内同饮一杯喜酒。” 乘云双目圆睁﹐问道︰“鲁总管﹐怀春今日嫁人了?嫁给谁人?” 鲁同顺道︰“小姐今日所嫁之人﹐公子也认识的﹐便是江南张家张公子﹐张天佑。” 乘云听了﹐大喝一声﹐把鲁同顺一推推开﹐飞也似奔至内堂﹐只听得里面鼓乐喧天﹐一个声音唱道︰“吉时到。一拜天地……” 乘云猛喝一声︰“且慢!” 这一声喝将大堂内众人尽皆吓了一跳﹐鼓乐也停了。乘云叫声“春妹妹!” 那新娘听得乘云呼唤﹐哭着道︰“云哥!”把盖头的红巾一把扯了﹐向乘云跑来。 却听一声沉喝道︰“怀春!你怎可如此失礼?” 乘云循声望去﹐却见那庄主甘开熙从座位上站起来﹐向乘云走来﹐边走边道︰“龙公子﹐今日是小女出阁之日﹐万望不要搅了这喜事﹐待礼毕之后﹐请同饮一杯喜酒﹐也不枉敝庄救助公子﹐相识一场。” 乘云哪里听得进甘开熙之话﹐向怀春问道︰“春妹妹﹐是不是这姓张的使了什么下流手段﹐逼迫于你?” 怀春只是哭﹐却不说话。甘开熙道︰“龙公子﹐小女自是由老夫作主﹐将张家公子招为东床快婿﹐何来逼迫一说?” 新郎张天佑此时阴沉着脸﹐冷冷地道︰“姓龙的﹐你无端搅乱本公子大婚喜事﹐甚是无礼!今日你若识趣陪礼道歉﹐尚可饶你一回﹐若然顽冥不化﹐哼哼……” 乘云气往上冲﹐道︰“甘庄主﹐在下自与怀春相识﹐早已两情相悦﹐怀春若非受人逼迫﹐岂愿嫁给姓张的?” “放肆!”甘开熙喝道︰“龙公子﹐请你自重。如若不然﹐鄙人只好用强了。” 第十回 情海惊变大闹喜堂 两村斗殴力释纷争(之三 ) 乘云向前一滑步﹐一把揽住怀春﹐向后就退。张天佑一见﹐一掌便向乘云头顶拍来﹐那张天佑初识乘云时﹐见他病恹恹的﹐又听得方金匮说道他武功全失﹐因而大喇喇地出手﹐意欲一掌击杀乘云﹐以绝后患。 那知乘云把头一偏﹐右手出掌一推﹐张天佑便如败絮一般﹐啪地向后就倒。乘云一招击退对手﹐正欲起步﹐突见人影一闪﹐一双手掌向他袭来﹐一手来攻乘云右肋﹐一手便去抢怀春。乘云见来势甚猛﹐不加思索﹐便出五成功力﹐照着来掌拍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人被震得退了六﹑七步方才拿桩站稳。众人定睛看时﹐却是庄主甘开熙。 乘云借着甘开熙一掌之力﹐飘身而起﹐带着怀春穿出大门﹐跳上屋顶﹐施展轻功﹐往庄外掠去。 鲁同顺见状﹐急得大叫一声﹐作势要追﹐甘开熙却叫道︰“别追了﹐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先生﹐且将天佑抬进房中救治再说。”稍停又道︰“鲁总管﹐你还是多派人手﹐到庄外找寻一番﹐千万别动手。” 鲁同顺应了﹐一溜烟地奔将出去﹐安排人手不题。 原来甘开熙适才出手﹐无意伤人﹐只想夺回女儿﹐再加上之前因乘云武功尽失﹐甘开熙并不知乘云武功深浅﹐因此只用了三成功力﹐故而被乘云一掌逼得连退六﹑七步。 且说乘云窜上屋顶﹐施展轻功﹐早去了数十丈远﹐回身不见有人追来﹐心下大定﹐奔出二里远近﹐便停了下来﹐将怀春放下﹐道︰“春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春伏在乘云怀里嘤嘤抽泣﹐道︰“云哥﹐自你走后﹐张公子便天天来纠缠﹐过了一个多月﹐不知怎地﹐他父亲竟然派人千里之外送来聘书聘礼﹐父亲欣然受了﹐就将小妹许与张公子为妻。小妹无力反抗﹐日夜哭泣﹐又不见云哥信息……直到今日……今日就要完婚﹐小妹心也就死了。” “春妹妹不要怕﹐只就今日﹐咱们就隐姓埋名﹐去那江南寻一偏僻之处﹐自在快活。”乘云撮唇一啸﹐呼唤无影骓前来。 怀春从乘云怀中挣脱开来﹐流着泪道︰“云哥﹐小妹今生今世不能相随了。” “春妹妹何出此言?” “小妹与那张公子虽无夫妻之实﹐却有夫妻之名﹐况且父母之命怎可违拗?再说﹐小妹一女怎可事二夫?没的日后让江湖上英雄耻笑云哥。” 乘云大急︰“这些狗屁礼教名节俺全不在乎!俺只要跟春妹妹在一起﹐任他江湖一众蠢物耻笑好了。” “云哥……云哥……﹐你去吧﹐就当咱们从没相识过。”怀春泪眼模糊﹐定定地端祥了乘云一会﹐凄然笑道︰“云哥﹐今日你能赶来见小妹﹐小妹已然心满意足了。” “春妹妹!春妹妹!咱们马上就离开这里﹐我有千里马﹐没人追得上我们。” 怀春摇摇头﹐掩了脸﹐转身往来路就跑。乘云大急﹐跟在怀春身后﹐哀求道︰“春妹妹……春妹妹……” 怀春不答﹐只管往回急奔。乘云急追数步﹐拦在怀春身前﹐道︰“春妹妹﹐不要回去好吗?”怀春扑进乘云怀里﹐呦呦痛哭。哭了一阵﹐推开乘云﹐又住回奔走。二人如此哭一回走一回﹐不久便回到甘家庄外小桥前。却听得一众庄丁打着灯笼﹐叫着“小姐……小姐……” 怀春回头望了望乘云﹐一咬牙﹐扭头就往庄里冲去…… 乘云眼见怀春心意已决﹐全身僵直﹐呆立当地﹐看着怀春越走越远﹐奔过小桥﹐消失在庄院高墙之内。乘云但觉脑中一片空白﹐全身鲜血尽皆凝固冰冷﹐双足如灌铅水﹐半点也挪动不了。 风在吹拂初夏的野草﹐半边月儿在云层中时隐时现。荒野万籁俱静。乘云僵立良久﹐忽觉有物在身后挨擦自己身体﹐乘云大喜﹐激动地叫道︰“春妹妹!”猛转过身来一看﹐却是无影骓不知何时找寻到主人﹐用头亲昵地挨擦主人身体。 乘云不禁颓然坐倒在地﹐虎目涌出泪来。 小错沟﹐一个只有七﹑八户人家的小村子﹐村头一家无名小酒馆﹐一大早就来了一个少年。 这少年正是乘云。 乘云一坐下就大声叫店主人拿酒来﹐主人连忙端了一壶酒上来﹐乘云道︰“拿大碗来!”将酒壶里的酒尽数倒进碗里﹐一口就喝干了。又叫道︰“店家﹐你是怕俺没银子?拿一大坛酒来!” 店主人连忙陪着笑﹐抱了一坛酒出来﹐足有三斤重。乘云一把拿过来﹐一掌拍开泥封﹐也不用碗﹐提着那酒坛就倒往嘴里灌。一口气喝了半坛酒﹐口中念起诗来︰“红酥手﹐黄滕酒﹐……东风恶﹐欢情薄……”乘云喝一口念一句﹐不到一个时辰﹐桌上横七竖八地放着四﹑五个大大小小的酒坛。 乘云趴在桌上﹐口中流涎﹐醉得不省人事。 掌灯时分﹐乘云还沉醉不醒﹐店主人心善﹐不忍赶他出门﹐给他披了一件破旧的衣服。 一连三日﹐乘云在小店中高歌吟诗﹐沉醉复沉醉﹐将店中的酒喝了个精光﹐店主人无奈﹐只得对他说︰“客官﹐小店本小利微﹐再也没有酒给客官喝了。你还是到别处去喝吧。” 乘云微睁着醉眼﹐呆呆望着店主人道︰“五花马﹐千金裘……与尔同消万古愁……万古愁……” 店主人道︰“小人观公子也非常人﹐古人道得好﹐非常人须做非常之事﹐奈何在此沉沦醉乡?” 乘云听得﹐哈哈大笑﹐将身上所带银两﹐尽数给了店主人﹐摇摇晃晃地出了店门﹐店主人帮他把马牵来﹐乘云爬了数次都从马背上摔将下来﹐没奈何﹐店主人只好将他扶了上马。乘云趴在马背上﹐任由那马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晌午时分﹐乘云来到一个去处﹐耳听得一阵杀伐之声。乘云马上张开醉眼一看﹐迷糊中只见百十人各挥兵刃﹐捉对儿厮杀。乘云心道︰却是作怪﹐难道是鞑子又来侵俺大明疆界?一想到鞑子﹐乘云猛可的酒醒了一半。心道︰来得好﹐俺正没处寻你哩。 第十回 情海惊变大闹喜堂 两村斗殴力释纷争(之四 ) 腰间抽出长剑﹐大喝一声﹐如半天响了个炸雷﹐催动马匹﹐往那人堆里冲去。那一众厮杀的人群﹐听得一声大喝﹐一匹黑马旋风也似刮来﹐都以为是对方请来的帮手﹐那势头凶猛无匹﹐尽皆丢下对手﹐纷纷走避。 乘云冲进斗场﹐却是无人相斗﹐把眼一扫﹐喝道︰“贼子!谁敢与俺相斗?” 两拔人中为首的两人﹐眼看乘云如此威势﹐不约而同﹐打声唿哨﹐领着人一声哄叫﹐四散而逃。乘云马快﹐早追上一个跑得慢的﹐一把逮住﹐往地上一摔﹐自己却跳下马来﹐用脚踏着那人胸膛﹐问道︰“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人吓得浑身如筛糠也似﹐颤抖着道︰“好汉爷爷﹐饶命呀!小人家有八十岁老母……” “住嘴!”乘云不等他说完﹐便喝着道︰“原来你这厮不是鞑子!” “好汉爷!小人乃是这十里外小宋庄人氏﹐不是鞑子。” “那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好汉爷﹐俺们与这邻村老棒子村﹐世代争地﹐因此约在此处打斗﹐不期被好汉爷撞着﹐小人实在是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求好汉爷饶了小人一命﹐小人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好汉爷的大恩。” 乘云听了﹐哑然失笑﹐心道︰原来自己真个醉得不轻﹐把这等村民认做鞑子了。 乘云挪开铁足﹐将那人提将起来﹐扶他站好﹐道︰“俺既碰上此事﹐不若俺就替你家管管﹐你且带俺去见你家主事的。” 那人不敢有违﹐诺诺地应着。乘云便教他前头带路﹐自己牵了无影骓﹐高一脚低一脚地在后跟着。走了十多步﹐乘云忽然问道︰“这位大哥﹐高姓大名?” 那人陪着笑道︰“俺村子叫小宋庄﹐全庄人都姓宋﹐小人叫宋初八。” “哦﹐初八出生的?” “正是。”宋初八傻笑着回道。 二人相跟着到了小宋庄﹐众乡亲见宋初八领了乘云前来﹐大吃一惊﹐都指着乘云道︰这不是刚才那煞星? 初八指着人群中一人道︰“好汉﹐这就是本村族长宋全生宋员外。” 乘云上前见礼﹐互通了姓名﹐宋员外便将乘云带至家中﹐分宾主坐了﹐茶罢﹐宋员外便问道︰“听乡亲们说道﹐壮士适才驱散了一场斗殴﹐现今又来敝村﹐不知有何见教?” 乘云道︰“适才听得初八言道﹐贵村与那老棒子村世代为土地相斗﹐不知死伤多少人了。在下既然遇到此事﹐便来做个和事佬﹐如何?” 宋员外道︰“壮士﹐如若能相安无事﹐谁愿世代相斗?只是那老棒子村的人横蛮无理﹐缕缕相逼﹐敝村才不得不以命相搏。” “如此﹐就请员外派一能说之人﹐前往彼村﹐请他主事之人前来相商﹐如何?” “壮士﹐那老棒子村的人实难相与﹐小老儿就劝壮士不用白费心机了。” “宋员外﹐你只管派人去﹐在下自有办法。” “壮士﹐非是小老儿不肯﹐其实那村里去不得。” “如何去不得?” “那村里人但见着本庄乡亲﹐不由分说﹐见着便打﹐如何去得?” “宋员外﹐不若俺就陪着你﹐亲往那老棒子村去如何?” 宋员外听得﹐把手乱摇﹐口中不住声地道︰“去不得﹐去不得。” “宋员外﹐有在下相陪﹐俺保证对方伤不了你半根毫毛。”乘云挟着宋员外臂膀﹐叫道︰“初八﹐前面带路。” 宋员外被乘云一挟﹐哪里动弹得了?只好跟着走了。不到十里地﹐早到那老棒子村外﹐乘云问道︰“这老棒子村管事的叫啥姓字?” 宋员外道︰“这老棒子村﹐全都是姓郄的﹐有四﹑五十户人家﹐管事的叫郄导﹐家有良田百亩。为人暴躁﹐最是难缠。” 正说着﹐那老棒子村的人早已看见三人进村﹐一声锣响﹐村里涌出三﹑四十人﹐手中都拿了棍棒锄头﹐将三人围了﹐宋员外与初八吓得直得乘云身后躲避。内中一个壮汉指着宋员外道︰“姓宋的﹐有种!居然敢请了帮手来。”说着﹐不由分说举起手中扁担﹐劈头就往乘云头上劈下。 乘云哈哈一笑﹐不闪不避﹐待那扁担离头顶数寸﹐才把头一偏﹐举右手向上一格﹐但听得咔嚓一声响﹐那扁担被乘云轻轻一格﹐从中断为两截﹐那壮汉被震得虎口破裂﹐手中半截扁担脱手飞上半天﹐人则被震得一跤摔倒在地。 众村民惊得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哇哇哇地大叫数声﹐便欲发动群殴。突听乘云一声暴喝︰“住手!请你们管事的出来﹐在下有事要说。” 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红面老汉﹐道︰“这位壮士﹐欲寻老夫作甚?” 乘云抱拳道︰“来者莫非是郄导郄员外?在下龙乘云﹐今日路过贵处﹐恰逢贵村与这小宋庄中乡亲械斗﹐被在下冲散了。后来被在下拿住了这宋初八﹐听他言道﹐贵村与这小宋庄世代为争土地﹐年年械斗﹐也没分个胜负输赢﹐因此上﹐在下欲做个鲁连仲﹐替你两家言和﹐如何?” 郄导道︰“哼!你一个外乡人﹐如何知我两村世代深仇?除非小宋庄归还这山南所夺三十亩良田﹐再向敝村负荆请罪﹐赔偿五万两银子﹐不然﹐休要再来。” 宋员外气得越前指着郄导道︰“姓郄的!休想!你们村夺去我们山左八十亩好地﹐又如何说?你先归还俺们那八十亩好地﹐再来说这三十亩不迟。” 宋﹑郄二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舌战不休。乘云听了半晌﹐已然知晓这争地一事的来龙去脉﹐心中寻思︰一时兴起﹐揽下这烫手的山芋﹐却如何是好?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对郄﹑宋二人道︰“听你二人在此争吵半天﹐在下倒是明白了。实在是你们两村﹐各有不是。在下倒是想问﹐如此争斗下去﹐各有死伤﹐你们两村中乡亲﹐就不伤痛?这样吧﹐你们既不相让﹐不如你们两村所有人尽数点齐﹐一对一相斗﹐斗至最后﹐谁人赢的多就为胜方﹐败方便按胜方所划规矩行事﹐如何?” 乘云话音才落﹐郄﹑宋二人齐齐摇头﹐俱道︰“此法岂不是想俺们断子绝孙?一对一厮杀﹐都是拼了命的打斗﹐谁个保证必胜?” 第十回 情海惊变大闹喜堂 两村斗殴力释纷争(之五 ) 乘云听了心道︰中吾圈套了。又道︰“这样不行﹐那这样吧。你们两村之人﹐各选百人﹐都来与在下打斗﹐或单打独斗﹐或三两人﹑五六人﹑二三十人﹐但能打着在下一拳﹑一掌﹑一脚的﹐便算赢了﹐哪方赢的次数多便算胜方﹐如何?” 宋员外道︰“壮士﹐双拳难敌四手﹐本村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伤了你﹐却是不好看。” 郄导道︰“只怕壮士临场相让对方﹐本庄岂不输得极冤?” 乘云道︰“在下只赤手空拳﹐如何相让?” 宋﹑郄二人心念电转﹐思想着这争斗已有数代﹐其实苦不堪言﹐实望能有平安相处一日。因此俱点头道︰“就依壮士所言之法。” 乘云道︰“好!只是﹐还有一事须得言明。” “何事?”宋﹑郄二人齐问。 “如若你们两村之人﹐都打不赢在下﹐又当如何?” “壮士休开玩笑﹐一百人还打你不倒?”郄导一脸不信地道。 “壮士﹐此事关系敝村之荣辱﹐却不好耍子。”宋员外不无担心地道。 “两位员外﹐且不须问打不打得倒在下﹐先要回答在下﹐如若打不赢在下又当如何?” 郄﹑宋二人面面相觑﹐心下狐疑。 “如何?”乘云追问道。 郄导一跺脚﹐下狠心道︰“好!如若都赢不了你﹐本村就一切依壮士吩咐办!” “好!宋员外﹐贵庄如何?” 宋员外道︰“既然老棒子村如此﹐本庄也依壮士吩咐办!” “好!”乘云看看天已入黑﹐道︰“今晚你们且准备人手﹐明日一早便在这两村之中﹐各距四里之处的空地上比试。如何?” 宋﹑郄二人都点头同意。乘云又道︰“为公平起见﹐在下今晚就在那空地上露宿﹐只是不知你们哪位愿意让在下叨扰一顿酒食?” 宋员外道︰“壮士先到本庄﹐自然由本庄招待酒食了。” 郄导道︰“壮士现在本村﹐当然由本村供奉。” 宋﹑郄二人又一阵争吵﹐都不想让对方施恩惠给乘云﹐以免乘云受了恩惠﹐明天“相让”对方。 乘云哈哈笑道︰“二位﹐这样吧﹐你们各给在下二坛酒﹐一只卤鸡﹑一斤熟牛肉﹐如何?” 宋﹑郄二道︰“这个好办!” 次日一早﹐郄导带着一百青壮﹐来到乘云所言空地﹐宋员外也领着一百青壮到了。乘云抱拳团团一揖﹐道︰“小宋庄﹑老棒子村的父老乡亲们﹐在下不自量力﹐欲做个和事佬﹐使两村永息争斗﹐因此上摆下这个擂台﹐稍后﹐各位只管尽力出招﹐不须手下留情﹐但打得着在下一拳一掌的便算是赢。” 乘云话音才落﹐老棒子村这边便跳出一人道︰“俺先来会你!”说完﹐哇的一声﹐向乘云疾冲而来﹐一拳便照乘云当胸打到﹐乘云待对方拳头离胸前一寸﹐这才一闪﹐脚下一勾﹐那汉立脚不住﹐向前一扑﹐倒在地上。那汉爬起身﹐拍拍身上尘土﹐摇摇头﹐退回人群之中。 这边小宋庄上见老棒子村人败了﹐哈哈大笑﹐一人冲将上来﹐道︰“且瞧俺小宋庄的来赢你!”摆个架势﹐自个打了几拳﹐这才大喝一声﹐向乘云冲来。乘云一看﹐都是些花架子﹐迎着他拳头来势﹐伸掌轻轻一推﹐那汉子便向后蹬蹬蹬地连退十数步﹐仰天一倒﹐摔了个四脚朝天。 那汉才爬起来﹐这边老棒子村中已有四人各挥棍棒冲进斗场﹐照着乘云一顿乱棍﹐却见乘云身子一闪﹐早不见了人影﹐四人才觉不妙﹐突觉背后被人一推﹐全都倒在了地上。 小宋庄这边看到老棒子村的人占不了便宜﹐一下子便冲出十人﹐都没拿器械﹐将乘云围住﹐绕着乘云不停地打转。乘云也不理会﹐立在圈中﹐只等对方来攻。转了数圈﹐内中一人忍耐不住﹐趁着转到乘云背后之际﹐悄悄地往乘云背门猛击一拳﹐却见乘云好似浑未察觉有人偷袭﹐拳头都快沾着乘云衣衫了﹐那汉心中暗喜。突然乘向前走了两步﹐那汉这一拳便打了个空。 却听乘云道︰“你这人偷偷摸摸﹐不是好汉﹐且让你吃点苦头。”回身一个扫堂腿﹐那汉便倒在地上﹐抱着双腿﹐雪雪呼痛。乘云更不打话﹐绕场疾走﹐不过片刻功夫﹐早将余下九人尽打倒在地。 这两村青壮﹐一拨一拨地上前与乘云打斗﹐内中没有一个是会功夫的﹐全都是乡下人打架的把式﹐怎奈何得了乘云?连乘云衣角都不曾沾到一下。不到两个时辰﹐乘云将小宋庄﹑老棒子村二百青壮﹐尽数打倒﹐立在空地上﹐哈哈大笑。 宋员外﹑郄导二人何时见过这等场面?直疑乘云乃天神下凡﹐情不自禁﹐对着乘云跪倒﹐郄导道︰“壮士真神人也﹐山野鄙夫﹐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宋员外道︰“壮士如此神威﹐小老儿彻底服了。” 乘云上前扶起二人﹐道︰“两位请起﹐可记得昨晚之诺?” 宋员外道︰“壮士﹐我小宋庄绝不食言。” 郄导道︰“俺老棒子村悉听壮士吩咐!” “好!宋员外﹐你说老棒子村所占的八十亩好地﹐虽说是好地﹐其实所产粮食还不如你所占的那三十亩良田多﹐因而贵庄这些年﹐实在没亏多少。在下所言不虚吧?” 宋员外道︰“壮士如何得知?” “昨晚你与郄员外唇枪舌战﹐在下听得分明。” 郄导道︰“此乃实情。” “如此﹐这三十亩良田﹐你们两家各分一半!那八十亩好地﹐你们两家各占二十亩。如何?” 郄导奇道︰“那余下四十亩好地呢?” “在下有个想法﹐不知可行否?” “壮士请说。”宋﹑郄二人齐道。 “你们两家世代争斗﹐众乡亲为此死伤不少﹐家中必然生活艰苦。在下意欲将这四十亩好地充作公地﹐为两家所有﹐所产粮食﹐就分给历年死伤人家﹐也算是为祖上积德﹐为乡亲造福了。” “壮士如此安排﹐真个福泽万世!小老儿没有异议。就看老棒子村如何了。”宋员外点头道。 郄导道︰“既然小宋庄首肯﹐老夫自然也没有异议。壮士仁德﹐老夫心服口服。” 于是宋﹑郄二人﹐当着两村乡亲﹐当下就击掌为誓﹐今后小宋庄与老棒子村永不为敌。誓毕﹐郄导道︰“壮士﹐且请到敝村稍歇﹐待老夫略备水酒﹐聊表心意。” “郄兄﹐说哪里话﹐应请壮士先到敝庄才是。”宋员外道。 “宋兄﹐是小弟先提出请壮士到敝村的。理应由敝村侍奉才是。” “郄兄﹐还是先到敝庄为好。” 宋﹑郄二人正在互不相让﹐乘云道︰“两位老人家﹐不若听在下一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岂不是好?” 宋﹑郄二人听得大喜﹐齐道︰“就依壮士所言。” 正是︰纷争一朝尽冰释﹐只缘巧遇释争人。毕竟乘云所言何事?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白虎堂英雄小聚义 赴荒原师徒寻怪客(之一) 话说宋﹑郄二人正在互不相让﹐乘云道︰“两位老人家﹐不若听在下一言﹐明天﹐就在这里﹐搭上一个棚子﹐两家合一家﹐摆上一场酒宴﹐喝上一顿酒﹐你两家打架打了几代人﹐也该亲近亲近﹐认识认识﹐岂不是好?” 宋﹑郄二人听得大喜﹐齐道︰“就依壮士所言。” 次日﹐空地之上扎了一个大棚子﹐披红挂彩﹐棚子前﹐摆了五﹑六十张大圆桌﹐小宋庄﹑老棒子村的乡亲们尽数到齐﹐酒宴一开﹐宋﹑郄两家﹐一轮一轮地向乘云敬酒﹐直喝到晌午﹐郄导﹑宋员外发现不见了乘云﹐四处寻找不着﹐正着急﹐宋初八拿了一封书信﹐交给宋﹑郄二人道︰“半个时辰前﹐龙壮士塞给俺这封书﹐说等会酒席散时交给二位当家的﹐俺当时正在与人斗酒﹐也未在意。” 宋员外抖开书信﹐与郄导一起看时﹐上面说道︰愿两家永结和好﹐因有要事﹐不及告辞云云。 郄导叹道︰“真壮士也!” 后来小宋庄﹑老棒子村在那空地上立了石碑﹐以纪其事﹐又建了一个祠堂﹐画了乘云画像﹐时时供奉﹐向后两家永结盟好﹐互通婚姻嫁娶﹐这一切皆为乘云所赐。 话说乘云当日喝到微醉﹐猛然想到﹐如不早早脱身﹐恐怕十天半月也走不了。于是借口净手﹐把书信留给宋初八﹐自己便悄然而退。 乘云做了件好事﹐心情稍好﹐将甘家庄一事﹐略略冲淡了。想起师父也要到这西北来﹐心道︰也许师父早就到了。于是打马望白虎堂而去。 这日﹐乘云到了一个大镇子﹐唤作草坝﹐那镇子有百十户人家﹐在这西北算是大镇了。乘云进了镇子﹐想要找个食肆进食﹐伸手一摸﹐这才想起﹐自己将银两全都给了那无名小店的主人了﹐现今身无一文﹐暗叫声︰苦也!没奈何﹐只得勒紧腰带﹐穿镇而出。忖道︰且看路上能遇到什么野鸟﹑野兽﹐猎来充饥吧。 才出镇子北门﹐却见十数人围着一个少年﹐拳脚棍棒齐施﹐大打出手。那少年十七岁左右﹐看似有点功夫﹐身手也甚灵动﹐怎奈双拳难敌四手﹐怎对付得这许多人?乘云看了﹐激起侠义之心﹐上前喝道︰“呸!十数人欺负一个孩子﹐你们还要脸不要?” 那十数人听得有人讥讽﹐都停了手﹐只将那少年围着﹐内中一个为首的走将出来﹐指着乘云道︰“小子别多管闲事﹐惹恼了本少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乘云哈哈一笑﹐道︰“哦?如何要俺吃不了兜着走?” “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敢来管本少爷的事?” 乘云道︰“如此说来﹐俺倒是管定了。”边说边下了马﹐向那恶少走过去。 那恶少不知煞星降临﹐嘴一歪﹐照着乘云一拳打来﹐乘云伸手一接﹐抓着他拳头用力一扭﹐恶少杀猪也似大叫一声﹐一跤摔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躺在地上嚎叫到︰“你们快上!给我废了这小子!” 众泼皮丢下那少年﹐一哄围住乘云便打。乘云呵呵大笑﹐一个转身﹐只三﹑五拳脚﹐把那十数个泼皮都打倒了。招那少年前来问道︰“他们为何殴打于你?” 那少年看乘云身手了得﹐出手帮了自己﹐大喜﹐上前见礼道︰“这位大哥﹐小弟王显忠﹐多谢出手相帮。这帮泼皮无赖乃这镇中一霸﹐为首的唤作癞皮虎程虎。上月小弟不合弄脏了那厮的衣衫﹐这癞皮虎便讹俺赔他五两银子﹐小弟不给﹐今日被他堵在这里﹐天幸大哥路过﹐救了小弟。” “原来如此。”乘云走到那程虎身边﹐蹲下身来﹐拍打着他脸皮道︰“小子﹐今日你打得本少爷的拳头疼了﹐该当赔几两银子?” 程虎吓得直哆嗦﹐连声叫道︰“好汉不要打了﹐俺身上的银子都给你﹑都给你。”说着从怀里摸出六﹑七两散碎银子﹐双手递给乘云。乘云哈哈大笑﹐叫王显忠都收了﹐踢了一脚程虎﹐道︰“你这厮还算识趣﹐便饶你一回﹐还不快滚!” 程虎听得饶他一命﹐连忙爬将起来﹐带着众泼皮﹐连滚带爬地走了。乘云待程虎等走远了﹐这才对王显忠道︰“兄弟﹐你也回家吧。” 王显忠却跪下道︰“大哥﹐小弟是个孤儿﹐家中又无兄弟姐妹。如若回到下处﹐必被这厮们报复﹐那时焉有命在?不如就跟了大哥﹐从此做牛做马服侍大哥。” 乘云想了想﹐没奈何﹐只得道︰“你且起来吧。”于是带着王显忠﹐返回镇里﹐买了几套衣服﹐教王显忠换了。那王显忠生得眉清目秀﹐透着几分机灵﹐这一换衣衫﹐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二人又找了家面馆﹐吃了个饱﹐这才施施然出镇﹐往西而去。 乘云二人一马﹐与王显忠日住夜行﹐不一日﹐远远望见白虎堂的寨楼﹐高高耸立着。乘云大喜﹐策马到得寨前﹐下了马对守门的寨丁道︰“在下龙乘云﹐求见魏堂主。” 那寨丁上下打量了乘云一阵子﹐道︰“这不是杀鞑子的龙公子!公子爷请稍待﹐小人这就进内通报。”说完﹐跑将进寨里﹐不一会儿﹐只听一个声音道︰“云哥!是你吗?想煞小弟了。”话才落﹐乘云面前就站着一个少年﹐正是自虎堂少堂主魏彪。 乘云一把抱住魏彪﹐高兴地道︰“小彪!”二人亲热地拍打着肩膀﹐却听一个声音道︰“贤侄﹐你可来了﹐可把你师父担心死了。” 乘云把眼一望﹐只见魏虎臣当先﹐后面是师父原野草﹑宛枫﹑玄灵﹑师娘柳絮﹑竺芝﹐还有涂向善﹑祝霸。乘云放开魏彪﹐正要上前见礼﹐不防魏虎臣身后突然冲出三个白发白须的老者﹐一把将乘云抓住﹐往天上抛去﹐边抛边叫道︰“大哥!你可回来了!” 乘云人在半空﹐哈哈大笑﹐道︰“三位老弟﹐别来无恙否?快把俺放下。” 第十一回 白虎堂英雄小聚义 赴荒原师徒寻怪客(之二) 三老者正是西门不通﹑南宫不妥﹑东方不亮﹐抛得数抛﹐将乘云放下。乘云立定了双足﹐却见禤而立﹑不隐大师二人立在一旁﹐一个抱拳﹐一个合什﹐来与他见礼﹐乘云还了一礼﹐道︰“立兄﹑大师﹐都安好吧?” 二人道︰“甚好。” 乘云撇下三老﹑禤而立﹑不隐﹐走上前跪下道︰“弟子给师父﹑师娘磕头了。”叩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又向魏虎臣夫妇道︰“小侄乘云这厢有礼了。” 玄灵嗔怪道︰“乘云﹐你比我们先走﹐缘何却晚了这好些天才到?” “姐﹑师父﹐一言难尽。对了﹐这是弟子路上结识的朋友﹐唤做王显忠。”拉着王显忠﹐一一向他介绍了师父﹑师娘﹑魏虎臣夫妇等人。 宛枫道︰“贤侄回来就好﹐就不要在这里光说话喝西北风了﹐快到寨子里好生坐着﹐边喝酒边说不迟。” 魏虎臣呵呵笑道︰“夫人所言有理。你看俺们都高兴得把什么都忘了。彪儿﹐彪儿呢?” 宛枫道︰“看你这堂主做的﹐此时才想起叫彪儿﹐俺早就吩咐他回去准备接风酒席了。”魏彪臣道︰“还是夫人思虑周全。草兄弟﹐走!咱们回去喝酒去。”挽了原野草的手﹐回身往寨子里走去。乘云﹑三老﹑禤而立﹑不隐数人跟在最后﹐说说笑笑地走着。 大厅上﹐酒菜早就备好了。魏虎臣拉了原野草坐了主位﹐宛枫陪着柳絮﹑竺芝上首坐了﹐右手一带﹐魏彪陪着乘云坐了﹐依次是三老﹑不隐;左边以玄灵为首﹐依次为禤而立﹑涂向善﹑祝霸﹑王显忠。 酒过三巡﹐魏虎臣站起来道︰“今日此酒﹐一来为草兄弟光临小寨﹐愚兄脸上有光;二来祝贺乘云贤侄伤情痊癒﹐可谓双喜临门。来来!咱们再干一杯!” 众人齐声叫好﹐都干了。却听原野草道︰“乘云﹐不若将你这数日去了何处﹐有何故事﹐说来与你魏世伯﹑世伯母听听。” 乘云听得师父这么一说﹐怀春倩影刹那在脑中闪过﹐心中便觉一阵搅痛﹐却听宛枫道︰“贤世侄﹐有何趣事﹐不妨说来听听。” 乘云呆了片刻﹐拿起酒碗一口干了﹐一抹嘴角﹐道︰“好!其实也没什么有趣之事。俺一路走来﹐甚是平静。那日到了一个地方﹐正遇两伙人在打斗……”于是便把如何遇到小宋庄和老棒子村的事说了﹐只说在两村逗留了七﹑八日﹐后来又遇到了王显忠﹐如此如此说了一遍﹐却把甘家庄大闹婚堂一事瞒过不说。 说罢﹐却听柳絮道︰“乘云﹐你这可是做了一件大好!功德无量呀!” 竺芝也道︰“此举恩泽万世﹐福德无边。” 玄灵喜道︰“乘云﹐你干了这等大事﹐也不枉师父教你一场了。” 魏虎臣道︰“干大事而不贪功﹐施恩于人而不骄矜﹐好好!草兄弟﹐你可真是收得好徒弟呀!” 原野草道︰“魏兄﹐这不本是俺们侠义道中人应有的本份么?年轻人夸赞几句就好了。乘云﹐干得好!来代师父向你魏世伯敬一杯酒。” 乘云道︰“是!”端了酒碗﹐走到主位前﹐向魏虎臣敬了一碗酒。二人才干完。却听禤而立道︰“魏堂主﹐晚辈在此多蒙照顾﹐晚辈先敬您一碗。”说完把酒干了。自己把酒碗添满酒﹐举起来道︰“草先生﹐晚辈听乘云兄弟言道﹐先生海量﹐晚辈借花敬佛﹐敬先生一碗﹐然后晚辈还有一不情之请。” 原野草笑道︰“好!禤小哥﹐有何事照直说可也。”随即干了杯中的酒。 禤而立道︰“请先生恕晚辈狂妄。” “有话但说无妨。” “晚辈颇有些酒量﹐曾为救一乡亲﹐与土匪斗酒﹐一夜间将土匪五﹑六十人喝倒﹐因此江湖上得了个不醉刀客的绰号。向闻先生海量﹐今既见先生﹐因此……因此……想与先生同饮数坛……” “哈哈哈﹐好!禤小哥好豪情﹐年青人就当如此。原某也很久没有豪饮了。今日既有对手﹐便一同痛饮一番。” 宛枫不无担心地对禤而立道︰“禤少侠﹐你可想好了﹐草先生喝酒﹐向无对手。” 谁知禤而立却说︰“夫人不须担心﹐晚辈不过是借口多骗几坛酒喝喝而已﹐并非想赢草先生。” 原野草竟然也说道︰“好好﹐魏兄的好酒多的是﹐正应骗多几坛喝喝。” 魏彪手快﹐早教下人捧了六坛酒上来﹐问道︰“一人三坛﹐如何?” 原野草微笑点头﹐道︰“禤小哥﹐如何比试?” “这比试之法﹐晚辈尚未想好﹐就请草先生示下。”禤而立恭敬地说。 “好﹐这第一坛酒﹐就比快吧﹐如何?” “好!” 二人拍开泥封﹐正要比试﹐乘云道︰“且慢!既是比试﹐则须有个监酒官才好。不如就请魏伯伯做监酒如何?”’ 众人皆道有理﹐于是魏虎臣道︰“难得看草兄弟与人比酒﹐老哥哥就做一做这监酒官。”魏虎臣清了清嗓子﹐道︰“二位准备了。”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道︰“本官将此钱抛起﹐待钱落地﹐便开始比拼。都看好了……” 魏虎臣将铜钱高高抛起﹐待得铜钱“铮”的一声落地﹐禤而立抄起酒坛﹐仰头猛灌;却见原野草伸掌虚空一引﹐一道酒柱腾空而起﹐张口一吸﹐那酒柱如有灵性﹐往原野草口中飞去﹐只一瞬之间﹐一坛酒早到肚里了。此时禤而立才喝了大半坛酒。 魏虎臣哈哈大笑﹐待禤而立喝完最后一口酒﹐便道︰“此局草兄弟胜!” 禤而立看到原野草如此神技﹐心服口服﹐道︰“前辈果然高明!只不知此法前辈是如何练成的?” 原野草道︰“此法原非原某所创。当年原某与那黑煞令主斗酒﹐那令主就是用此法与原某比拼﹐今日原某就有样学样﹐拿来向禤小哥炫耀一番了。” 魏虎臣说︰“闻说当年草兄弟与那黑煞令主时常斗酒﹐今日得见草兄弟神技﹐当年之斗酒﹐必然精彩绝伦。” 第十一回 白虎堂英雄小聚义 赴荒原师徒寻怪客(之三) 玄灵趁机道︰“师父不如就说一说﹐当年你们斗酒还有什么绝活?” 原野草道︰“哪有什么花招?全是真刀真枪的过招。有一次比快﹐各人面前摆了五碗酒﹐在墙上写了个酒字﹐让高手以暗器打在酒字上﹐酒字嵌完﹐看谁喝几碗酒。” 乘云瞪大双眼﹐道︰“这可是够快的﹐暗器嵌字﹐不过眨眼功夫即成﹐那师父喝了几碗?” 禤而立也好奇地问︰“几碗?” 原野草道︰“不多不少﹐正好五碗。” 宛枫道︰“哪令主呢?喝几碗?” “也是五碗!” 众人惊得矫舌难下﹐禤而立垂头丧气地道︰“晚辈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实在惭愧。这下面的就不用比拼了﹐晚辈甘拜下风。” 原野草道︰“禤小哥不须妄自菲薄﹐以某所见﹐小哥的酒量也是罕有其匹的了。” 只听一声佛号﹐不隐站起身来﹐向原野草合什躬身道︰“小僧听得前辈说得有趣﹐真个想试一试﹐这暗器嵌字﹐能喝几碗酒。” 众人听得都跃跃欲试﹐魏虎臣道︰“草兄弟﹐你看大伙都兴致极好﹐不如就让大伙试试?” 原野草道︰“好!不如就让絮儿来发暗器嵌字﹐有意比试的都一齐玩儿﹐可好?” 大伙一听﹐轰然叫好。除了不隐之外﹐禤而立﹑乘云﹑魏彪﹑西门不通﹑南宫不妥﹑东方不亮三老都要比试。宛枫教庄丁拿了一块大大的木板﹐倚在墙边﹐竺芝在木板上写了个一尺见方的酒字;柳絮站在一丈开外﹐双手各抓了一把黑色棋子﹐不隐等七人面前各摆了五碗酒。 魏虎臣手拈一枚铜钱﹐叫道︰“各位仔细了。”把手一扬﹐将铜钱抛向半空﹐待得铜钱落地之时﹐只见柳絮双手连扬﹐将手中棋子打在那酒字之上。 却说不隐﹑禤而立﹑乘云﹑魏彪﹑西门不通﹑南宫不妥﹑东方不亮七人﹐蓄势待发﹐待听得铜钱落地﹐便各施各法﹐抄起酒碗便猛干。 柳絮乃当年名满江湖的大侠柳晓风的关门弟子﹐手法快捷﹐只片刻功夫﹐早把棋子整整齐齐地嵌在那酒字上。魏虎臣便大叫道︰“停!” 众人停手﹐魏虎臣便来察看﹐报道︰“不隐大师四碗半﹑禤少侠勉强算四碗半﹐乘云四碗﹐三老各三碗﹐彪儿两碗。” 魏虎臣才报罢﹐却听西门不通嚷道︰“不通不通﹐俺三碗不假﹐只是三弟在听到停时﹐口里还有一口没有咽下﹐不能算三碗;四弟更不行了﹐第三碗有一半是喝到地上了。” “不妥不妥!俺只要把酒喝到口里便算数。”南宫反驳道。 “二哥﹐你倒是什么眼神?俺什么时候把酒喝地上了?” 三老不通不妥地吵得不可开交﹐原野草站起来正准备说话﹐却听一声音道︰“好生热闹!老草!想煞兄弟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外走进来五男四女﹐原野草一见﹐大喜﹐迎将上去道︰“小明﹑连连﹐巫兄﹐你们来迟了﹐没看到比拼喝酒的好戏!” 来人正是豹子谷秋中明﹑连倩夫妇﹐秋实﹐还有连倩的女徒弟谷芄兰﹐巫斯义及巫为霜﹑巫天阙。后面跟着弓玄﹑云柔月夫妇﹐却是魏虎臣差去请秋﹑巫二人的。 众人一番介绍﹐相互见礼﹐连倩拉着徒弟谷芄兰﹐向原野草介绍道︰“这是小徒谷芄兰。芄兰﹐还不快快拜见草先生?” 芄兰福了一福道︰“晚辈谷芄兰﹐拜见前辈原大侠。” 连倩又指着玄灵﹑乘云道︰“这是玄灵﹑乘云。就是为师跟你说的﹐杀鞑子救乡亲的龙家姐弟。” 芄兰上前见礼道︰“小妹见过龙姐姐﹑龙大哥。听师父说道姐姐﹑大哥威名﹐小妹好生敬佩。”说完﹐一双妙目只在乘云身上看来看去。 乘云被看得不好意思﹐低了头﹐只“嗯嗯”地应了。玄灵看那芄兰时﹐穿一身粉色衣裙﹐瓜子脸﹐细柳眉﹐妙目流盼。玄灵道︰“妹子谬赞了。倒是妹子生得真美﹐姐姐看着都心生怜惜哩。” 芄兰红了脸道︰“姐姐笑话小妹了﹐姐姐才是真正的大美人哩。” 二人正在说悄悄话﹐巫为霜﹑巫天阙走到乘云跟前﹐巫为霜道︰“龙大哥﹐你的伤不碍事了?” 乘云道︰“巫姑娘﹐俺身上的伤全好了﹐多谢姑娘记挂。” 巫天阙道︰“龙大哥﹐那日你一走﹐小弟与姐一直都记挂着你哩。” 乘云道︰“好兄弟﹐大哥现今不是全好了吗?” 巫为霜双眼望着乘云﹐一脸欢喜的模样。 却听魏虎臣道︰“各位兄弟姐妹﹐贤世侄﹐且请入座﹐咱们边喝酒边说话。” 众人重新坐了︰右手一带秋中明夫妇为首﹐依次是巫斯义﹑弓弦﹑云柔月夫妇﹑柳絮﹑竺芝﹑涂向善﹑祝霸。左手一带以玄灵为首﹐玄灵又拉了芄兰同坐﹐依次为乘云﹑禤而立﹑不隐﹑三老﹑秋实﹑魏彪﹑巫为霜﹑巫天阙﹐王显忠敬陪末席。 酒过三巡﹐秋中明问道︰“老草﹐这次出山﹐不会是单单前来与我等兄弟相聚吧?可是别有远图?” 原野草哈哈笑道︰“小明﹐先喝酒叙旧﹐致于远图什么的﹐就日后再议吧。” 巫斯义道︰“秋兄﹐草兄弟既已出山﹐向日我等所议之事﹐就不怕没有眉目了。咱就先喝酒叙旧。来﹐为咱们这班老兄弟又再相聚﹐干了这杯!” 众人都端起酒杯﹑酒碗﹐一齐干了。秋中明慨叹道︰“各位兄弟﹐俺们都不知有多少年没相聚一起了。想起当日在仙草堂时﹐草兄弟所烹制的稻香鲤﹐至今还回味无穷。” 弓弦接口道︰“你们可好﹐能吃上稻香鲤﹐俺和夫人就被打发去了山西﹐什么也没捞着吃。” 宛枫笑道︰“怎么没捞着?若不是草兄弟打发你护送云四小姐回山西云家﹐你怎有机会做得云家东床快婿?” 竺芝也笑道︰“对对对﹐弓兄弟捡了个最大的便宜﹐还不知足?” 云柔月笑道︰“都这么多年了﹐你们就不要笑话小妹夫妇了。现今左右无事﹐不如草兄弟再施绝技﹐让小妹也吃上一回这道美味佳肴?” 第十一回 白虎堂英雄小聚义 赴荒原师徒寻怪客(之四) 不隐听得众人如此称道那稻香鲤﹐不禁插话道︰“弓前辈﹐这稻香鲤真个好吃?” 弓弦哈哈大笑﹐道︰“大和尚﹐你怎地不问问吃过之人﹐反来问俺这没吃过的?” 不隐摸摸光头﹐道︰“阿弥陀佛﹐小僧这是问错人了。” 禤而立打趣道︰“不隐大师﹐你这出家人怎地比俺还贪吃?” “阿弥陀佛﹐有道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不隐一本正经地说。 众皆大笑﹐当晚尽兴而散。 次日一早﹐原野草将玄灵﹑乘云叫到自己房中﹐道︰“乘云﹐你且去准备一下干粮﹑食水﹑马料﹐越多越好﹐再向你魏伯母借两匹好马。” “师父﹐您这是要去哪?”玄灵﹑乘云同声问道。 原野草挥挥手﹐要乘云去准备﹐乘云只好遵命去了。 柳絮道︰“徒弟被人欺负﹐师父当然得出来找回面子呀。” “谁被欺负了?”玄灵傻傻地问。 “你这孩子﹐怎么就没记性呢?乘云武功尽失﹐差点送了性命﹐这还不叫被人欺负吗?”竺芝笑道。 玄灵这才醒悟过来﹐道︰“师父﹐你知道那人在哪里吗?” “乘云曾讲过那地方所在﹐估计还是可以找到的。”原野草道。 玄灵兴奋地道︰“太好了﹐师父﹐徒儿也去会会这怪人!” “玄灵﹐你就不要去了﹐留在这里帮着师娘招呼各路大侠吧。”柳絮道。 “什么?师娘也不去吗?要招呼什么大侠?”玄灵奇道。 “你师父不是要你送了一封信去少林寺吗?”竺芝道。 “是呀。”玄灵答。 “那是你师父请少林掌门发出武林令﹐请各路英雄来此商议如何抵御鞑子之法。”柳絮道。 “原来如此!那师父不在这里﹐如何相商?” “为师多则十数天﹐少则八﹑九天就可回来了﹐那时﹐各路英雄也就到了。”原野草道。 正说着﹐乘云回来道︰“师父﹐都准备好了﹐这就要起程吗?” 原野草道︰“对﹐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 “不向魏伯伯辞行?”乘云问。 “不用了﹐为师都跟你魏伯伯﹑巫伯伯他们说过了。” 柳絮﹑竺芝﹑玄灵直送他二人出了寨子﹐柳絮道︰“草﹐于路好生小心在意。早去早回。” 竺芝也道︰“寻得着就寻﹐寻不着也就算了。不怕日后没机会报这一剑之仇。”边说边递过一个钱袋﹐道︰“这里有一百两银子﹐还有十数两散碎银子。路上仔细。” 乘云接了﹐都揣怀里。二人上马﹐原野草挥挥手道︰“都回去罢。”拨转马头﹐与乘云带着两匹马﹐绝尘而去。 原野草辞了两位夫人﹐带着乘云﹐往北而去。原野草依着乘云忆述所绘地图﹐一路北行﹐跨下云雪驹﹑无影骓神俊非凡﹐不数日﹐早出了大明疆界。 正是夏季时分﹐草原上碧草接天﹐一望无际﹐草丛中点缀着无数不知名的花儿。师徒二人策马奔驰在草原上﹐激发起豪情万丈。只听原野草在马上吟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吟的正是大词人苏东坡的江城子一词。乘云大声道︰“师父﹐好词﹐正应景儿。” 原野草放缓速度﹐道︰“乘云﹐快近晌午了﹐不如休息进食吧。” “好咧!” 二人下马﹐取出干粮﹑食水﹐乘云又取出一个酒囊﹐递给原野草﹐道︰“师父﹐这还有酒哩。” 原野草接过﹐拔开塞子﹐喝了一口﹐道︰“乘云﹐越来越会办事了。”放下酒囊﹐从自己的行囊中取出两套衣服﹐道︰“乘云﹐将衣服换上﹐方便行事。” 乘云依言换了衣服﹐却是一套瓦剌人的衣物﹐问道︰“师父﹐换这衣服干什么?” “傻孩子﹐俺们已出大明疆界﹐换上瓦剌人的服饰﹐方便行事。稍后﹐如遇到瓦剌人﹐你就扮作哑巴﹐不要作声﹐一切由为师的应付。” 乘云应道︰“是。”将换下的衣物收拾放进行囊中﹐却掉出一个牌牌来。原野草眼尖﹐拾起来一看﹐道︰“乘云﹐这是什么?何处得来?” 乘云道︰“师父﹐你看都忘了这事了。这是上回弟子从巫家堡中出来﹐离巫家堡约莫四十多里路远近﹐夜宿荒野﹐南宫不妥去净手﹐遇上一具骷髅﹐从那骷髅身上所得。当时弟子就纳闷﹐不知这是何物﹐便留了下来﹐想着见到师父时问问﹐却因专心练功﹐把这事儿都忘了。” 原野草拿着那牌子仔细看时﹐只见那牌子通体黝黑﹐三寸见方﹐显是用镔铁打造的。只见上面赫然镌有“飞熊”二字﹐反面镌有祥云饰边﹐中间一个大大的“汉”字。 原野草默不作声地反反复复看了数回﹐末了﹐问道︰“那人死了多久?” 乘云道︰“依弟子所见那人死了不到三个月﹐最多半年。” “嗯。依你所见﹐此是何物?” “弟子愚鲁﹐正要请教师父。” “看这牌子﹐倒挺象当年黑煞的腰牌。” “黑煞!”乘云惊道。 “放心﹐这不是黑煞之物。黑煞当年早被师父连根拔起﹐再无后患。”停了一会儿又道︰“此物应是某帮会之腰牌一类的东西﹐以示帮中身份。只是此帮会自称‘汉’﹐却是不曾听得江湖上有个叫‘汉’的帮会。再者﹐这人的身份竟然是‘飞熊’大将﹐却甚是费解。” “怎地费解?” “一般江湖中帮会﹐其帮中人身份多冠以堂主﹑香主﹑坛主之类﹐并无冠以飞熊大将之理﹐只有朝廷兵马方会有飞熊﹑飞虎一类官职。因此﹐说它不伦不类。” “师父说的是。弟子倒没想到这一点上。” 原野草把牌子还给乘云﹐道︰“且不要理它是何帮派﹐这块牌子﹐你且收好了﹐待日后慢慢揣摩吧﹐咱们还是赶路要紧。” 乘云道︰“好。” 二人饱食﹐又上马向前赶路。原野草趁着路上无事﹐便考究乘云降魔明心经功法﹐又传授一些武学心得经验。乘云自学降魔明心经以来﹐功力大进﹐现在又受师父指点﹐受益非浅。 第十一回 白虎堂英雄小聚义 赴荒原师徒寻怪客(之五) 这日﹐二人来到一个地方﹐地势起伏﹐长有几处稀疏的小树林﹐前望三里远近﹐有几个山包坟起。乘云道︰“师父﹐这里似曾相识﹐莫非是已到了?” 原野草就马上取出自绘的地图看了看﹐道︰“估摸着也该到了。” 于是乘云在前带路﹐努力辩认当日遇到怪客时的路径。正行之间﹐突听得前面人叫马嘶﹐原野草立马看时﹐却被前面山包挡了视线﹐于是下马伏地一听﹐对乘云道︰“马匹似有三数百匹﹐马匹虽多﹐却杂而不乱﹐寻常牧民马队不可能如此整齐﹐必是瓦剌军兵﹐方有这等阵势。” “鞑子军兵如何会在此出现?” “只要前往一探便知。”向前面一个小树林一指﹐二人上马奔了过去﹐进了林子﹐把马栓了﹐二人展开身形﹐向前飞掠而去。 越过两个小山包﹐把眼向前一看﹐只见一小队瓦剌士兵﹐在山谷前停了下来﹐为首两人﹐正在说着什么。 乘云道︰“师父﹐前面那山谷正是那李哲俊所在之处。” 原野草打了个手势﹐示意绕道前行。于是二人借着地形﹐悄无声息地掠至那山谷﹐在一块山石旁隐敝身形﹐探首往外一看。只见为首一个瓦剌军官﹐身材高大魁伟﹐身着王服﹐一脸的大胡子﹐身旁一个中等身材的白袍男子﹐却是带着一个金色面具。 原野草低声道︰“也先!” 原来那也先乃瓦剌丞相脱欢之子﹐脱欢立元皇室后裔脱脱不花为汗﹐自为丞相﹐明英宗正统四年﹐脱欢死﹐其子也先继位﹐称太师淮王。也先天生神力﹐有万夫不挡之勇。当年原野草在长城外﹐为救宣宗﹐曾与乘云生父龙在天一起﹐与也先拼死一战﹐深知其人之能。因此﹐虽过去二十年﹐还是认出他来。 只见那白袍金面人面向谷内﹐高声叫道︰“太师淮王﹐丞相卓罗斯?也先﹐造访李先生﹐请李先生现身相见。”声音洪大﹐声震山谷﹐便是远在几里之外﹐也能清清楚楚地听见﹐显见这金面人内功深厚﹐功力非凡。 原野草忖道︰此人是谁?这等功力﹐便是与少林虚相相比﹐也不遑多让。怎地江湖上不曾听过此人名号? 乘云也忖道︰咦?此人身形似曾相识﹐却不知何处见过。如此功力﹐自己虽练那降魔明心经功力大进﹐与之相较﹐恐怕也在伯仲之间。 二人正思忖间﹐山谷谷口突然走出一人﹐只见那人身穿一袭布衣﹐足蹬兽皮靴﹐一头乱发披散下来﹐海下留着半尺长的胡子﹐瘦削的脸上尽是风霜﹐双眼冷漠地闪着寒光。乘云一见﹐悄声对原野草道︰“师父﹐正是此人。” 原野草“嗯”了一声﹐示意乘云噤声。二人运足听力﹐凝神静听。 只听李哲俊道︰“汝乃何人﹐到此何干。” 白袍金面人仰天哈哈一笑道︰“在下是什么人不重要﹐在下只是个通译。现今太师淮王前来拜访阁下﹐意欲请阁下出山﹐礼聘阁下辅佐太师淮王﹐盛意拳拳﹐还请阁下慨然应允﹐万勿推辞﹐则太师不胜欣喜。” 李哲俊面无表情﹐冷冷地道︰“荒野敝夫﹐无识无才。阁下这是找错人了。请回吧!不送!”说完转身欲行。 却听白袍金面人嘿嘿冷笑道︰“阁下就不想再踏足中原﹐甘心老死荒野吗?” 李哲俊霍地转过身来﹐双眼盯着白袍金面人道︰“汝说什么?阁下怎地知晓此事?”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阁下当年一败﹐不思报仇﹐反倒在此忍辱偷生﹐非大丈夫所为。” “哼!此乃老夫私事﹐与阁下何干?” “太师淮王闻说阁下武功天下无双﹐只因一时不察﹐败于奸人之手﹐深表可惜。因而力请阁下出山﹐共举大事。日后一举荡平中原﹐届时﹐中原又复我大元所有﹐则阁下又可在我大元疆界之内纵横﹐岂不快哉?” 李哲俊不置可否﹐冷漠地道︰“送客!”缓缓地转过身﹐举步便行。 白袍金面人便欲追截阻拦﹐却听也先用瓦剌语道︰“由他去吧!当年刘玄德三顾才请出了孔明﹐难道本王还不如刘玄德?” 白袍金面人听了﹐回身一揖到地﹐道︰“王爷如此胸襟﹐何愁大事不成﹐豪杰不至?” 也先摆摆手﹐叫道︰“回府。” 二人带着那数百兵马﹐疾驰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草原远方。 原野草待也先走远了﹐这才对乘云道︰“也先四处招揽人才﹐复窥中原﹐其志不小。” “师父﹐先别管那也先了﹐找着那李哲俊出一口恶气再说。” “乘云﹐待会见着那李哲俊﹐不可无礼。此人虽行事乖张﹐却还不至于大恶。” “是﹐师父!” “好﹐你去求见吧。” “是!”乘云不敢有违师命﹐恭敬地站在谷口﹐气纳丹田﹐扬声道︰“中原故旧原野草﹐携弟子龙乘云﹐拜会李哲俊先生﹐请现身相见。” 乘云话音才落﹐只见一团灰影﹐疾掠而至﹐只一眨眼间﹐李哲俊已然站在乘云一丈开外﹐那李哲俊面露激动之色﹐双眼扫视了原野草师徒一会儿﹐脸色渐渐恢复平静﹐冷声对乘云道︰“汝中了吾毒﹐竟然还能不死﹐算汝命大!”又转向原野草道︰“阁下既然寻到此处﹐今日正好作个了断。” 原野草上前两步﹐拱拱手道︰“故人相见﹐阁下就不请在下进华居赐杯茶水?” 李哲俊冷然道︰“吾与汝誓成水火﹐并无有交情。就请出招吧。” 原野草道︰“阁下非某对手﹐当年如此﹐今日更是如此。日前阁下伤了劣徒﹐今日就让劣徒陪你过招﹐依某所见﹐今日阁下恐怕连劣徒也难赢得。” “哼!令徒功夫老夫见识过了﹐不过比江湖武师好一点罢了。老夫三招之内﹐便可杀之。” “哈哈﹐日前劣徒不知你我过节﹐又敬你是前辈﹐因此缚手缚脚﹐被你打败。再说﹐一个后辈败于阁下之手﹐也不丢人。” “然则令徒今日就可胜得老夫?” “然也!” 李哲俊一脸不信﹐道︰“不想多年不见﹐阁下吹牛功夫却是增长不少。” “哈哈﹐是否吹牛﹐阁下一试便知。” “哼﹐汝这是让这小子来送死。” “乘云﹐你就陪这位前辈过过招吧。” “是!”乘云依言上前﹐向李哲俊抱拳道︰“前辈请了。” 李哲俊嘿嘿冷笑﹐道︰“老夫就让汝三招﹐三招一过﹐老夫必取汝性命。” 乘云抽出宝剑﹐道︰“有僭!”宝剑挽了个剑花﹐摆个起手式。 李哲俊袖着手﹐傲然看着乘云﹐道︰“出剑吧。” 乘云正要动手﹐却听原野草道︰“且慢!” 正是︰刀光剑影赌生死﹐龙争虎斗各争先。毕竟原野草说出什么话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斗怪客乘云得胜 遇劫匪众侠争先(之一) 话说李哲俊嘿嘿冷笑﹐道︰“老夫就让汝三招﹐三招一过﹐老夫必取汝性命。” 乘云抽出宝剑﹐道︰“有僭!”宝剑挽了个剑花﹐摆个起手式。 李哲俊袖着手﹐傲然看着乘云﹐道︰“出剑吧。” 乘云正要动手﹐却听原野草道︰“且慢!” 李哲俊道︰“阁下是想反悔?要亲自动手?” “非也!在下胜券在握﹐怎会反悔?倒是在下想问问﹐阁下输了﹐又当如何?” “嘿嘿﹐”李哲俊冷笑数声﹐道︰“笑话﹐汝徒乃吾手下败将﹐吾怎会输?汝徒若能赢得老夫一招半式﹐便算汝赢。” “好!劣徒赢了﹐阁下便回朝鲜去吧﹐不必在此苦寒之地苦练了。” 李哲俊想了想﹐忖道︰上回答应了他永不踏中原﹐害得自己躲在这蛮荒之地吃尽苦头。我只不应他便是。于是道︰“汝徒先赢了老夫再说不迟。” 原野草心知这次拿言语挤兑不了他﹐便道︰“乘云﹐向李前辈讨教几招吧。” 乘云应道︰“是!”一招纤云巧渡﹐使的是师娘柳絮教的剑招﹐向李哲俊攻去。 李哲俊依然袖着手﹐待剑尖将及体时﹐这才将身子一转﹐转到乘云身后;乘云嫦娥舒袖﹐回手就是一剑;李哲俊后退一大步﹐乘云如影随形﹐紧跟而进﹐招变后羿射日﹐剑尖直刺李哲俊眉心。 李哲俊把头一偏﹐避过这招﹐道︰“三招已过﹐吾要出招了。” 乘云三招一过﹐退后一步﹐摆个架势﹐密云不雨﹐单等对方亮剑。李哲俊缓缓抽出剑﹐慢慢地平举至胸前﹐剑尖遥指乘云﹐突然身躯前跃﹐那剑就这样平平地刺向乘云。 乘云见他剑招平平无奇﹐料想他后着必有意想不到的变化﹐于是变招云涌绝壁﹐守住全身各大要穴﹐仍是使用师娘柳絮所教剑法。 果然﹐李哲俊剑尖离乘云胸前尚有半尺﹐突然剑光一炸﹐剑尖幻起无数光影﹐罩向乘云。乘云早有防备﹐立即长剑一振﹐一招子牙封神﹐再转盘古开天﹐连封带攻﹐立施反击。 李哲俊因对方曾是自己手下败将﹐颇为轻敌﹐不想对方反应如此神速﹐不觉暗暗吃惊﹐挥剑急挡﹐向后急退两步﹐这才稳住阵脚。 此时的乘云﹐已非当日吴下阿蒙﹐降魔明心经已练至第六重境界﹐功力与李哲俊只在伯仲之间﹐加之有师父在侧掠阵﹐胆气更壮。乘云一招夺得先机﹐怎会放过此等良机﹐燧人钻火﹑伏羲画卦﹑夸父逐日﹐嗖嗖嗖一连三招﹐攻势凌利﹐把李哲俊逼得尽取守势。 李哲俊曾与原野草交过手﹐深知这几招的厉害﹐不停地腾挪跳跃﹐身形快速移动﹐一柄毒剑如毒蛇吐信﹐只在乘云剑影间隙中吞吐。二人以快打快﹐以慢击慢﹐不到半盏茶光景﹐早已过了二﹑三十招。李哲俊方始悟到﹐当日若非这少年心存忌惮﹐自己焉能数招之内就得手? 李哲俊此时收起轻视之心﹐凝神应敌﹐将平生所学尽数施展开来﹐一守一攻﹐渐渐扳回劣势。此时乘云正使一招太白巡天﹐剑招略慢﹐李哲俊大喜﹐一个前弓跃步﹐毒剑一旋﹐幻起一道光墙﹐罩向乘云。乘云一惊﹐急急变招齐云剑法中的云横野渡﹐运足八成内力﹐往李哲俊毒剑上封去。说时迟﹐那时快﹐只听铮的一声大响﹐二人各各震退两步。双方各使身法﹐稳住身形﹐四目相视﹐凝招不发。 乘云忖道︰“此人与师父曾交过手﹐这些年恐怕早就参透本派剑法要诣﹐若还用太昊剑法对阵﹐恐难取胜。突然灵光一闪﹐福至心灵︰何不如此这般?主意打定﹐大喝一声道︰“看招!”一招白云出岫﹐猛然攻向李哲俊。 李哲俊随手一封﹐乘云不等此招使老﹐又变茹师娘所教漱玉剑法的花间藏刺﹐李哲俊正要变招对攻﹐乘云又早变招游龙穿云了。乘云不管对方何招﹐只管把师娘所教的招式使将出来﹐一会是齐云剑法﹐一会是飞云剑法﹐一会又是漱玉剑法。 原野草在旁观战﹐看到乘云如此出招﹐大皱眉头。 李哲俊对战之间﹐也是心生疑惑︰难道太昊剑法已然用尽?一念及此﹐心中大喜﹐起手一招﹐快逾闪电﹐对着乘云疾刺过去。 乘云一见﹐知诱敌成功﹐当下不加思索﹐长剑一抖﹐使出乾坤圈法中的星河流转招数。李哲俊大吃一惊﹐从没见过这等剑招﹐急切间要变招退避﹐已然不及。只见乘云剑身一搭毒剑﹐一扭一旋﹐将之引出门外﹐左手握拳﹐一拳击在李哲俊腰眼上。李哲俊大叫一声﹐借力使力﹐向后连翻几个空翻﹐脚尖点地﹐向谷内掠去﹐虽说不至重伤﹐却是败了。 乘云收剑入鞘﹐兴奋地对原野草道︰“师父﹐总算出了口恶气!” 原野草面露嘉许之色﹐颌首笑道︰“乘云﹐你能临机变化﹐以剑使圈招﹐为师甚感欣慰。” 乘云道︰“师父﹐当日你教弟子乾坤圈法之时﹐曾说过﹐那黑煞令主当年以乾坤圈使过一招白鹤展翅的剑法﹐弟子心想﹐既然乾坤圈可使剑法﹐那剑法也可使乾坤圈的招数。因此弟子步步诱敌﹐使其失去戒心﹐这才一击成功。全凭师父教导得好。” 师徒二人不再进谷追寻李哲俊﹐回身返回那小树林﹐取了马匹﹐望来路驰返。于路将那李哲俊的功夫招式一一解拆研究﹐以作它日之用。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不数日﹐早回到白虎堂。众人接到大堂之上﹐因乘云师徒外出何干﹐只有魏虎臣夫妇及柳﹑竺二位夫人﹑玄灵知悉详情﹐其余人等皆不甚了了。因而无人动问打斗之事﹐原野草也乐得秘而不宣。见过礼毕﹐原野草自与魏虎臣﹑秋中明﹑巫斯义﹑弓弦等人商议要事﹐年青一辈的便拥了乘云﹐别处吃酒去了。 西门埋怨道︰“大哥﹐你去了什么地方?怎么也不带俺们一起去耍子一番?” “对对对﹐大哥不够义气。”南宫﹑东方附和道。 “三位老弟﹐俺这是奉师尊之命去办事﹐怎敢作主?” 第十二回 斗怪客乘云得胜 遇劫匪众侠争先(之二) 谷芄兰望着乘云道︰“乘云哥哥﹐你随原大侠去办啥事?说来听听﹐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对﹐谷姑娘说得对﹐大哥就说来听听。”王显忠立即附和。 乘云望了一眼玄灵﹐故作神秘地道︰“天机不可泄漏﹐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句话说得大伙哄堂大笑。 不隐道︰“阿弥陀佛!施主此言﹐深合佛祖之意。” “什么深合?他这是胡说而已﹐大师别给他戴高帽子。”玄灵笑道。 “龙……龙……龙姑娘﹐俺们都懂的﹐乘云贤弟遵师严命﹐不该说的就不说。各位﹐就不要追问了﹐咱们还是喝酒吧。对了﹐不隐大师﹐上回斗酒﹐大师喝了四碗半酒﹐在下有点不服﹐不如今日再比试比试﹐如何?”禤而立道。 不隐一听﹐立即就道︰“好!俺就不信喝不到五碗酒。” 当日比试时只有秋实﹑谷芄兰﹑巫家姐弟不在场﹐因此齐问︰“怎么个比试法?” 谷芄兰挤到乘云身旁﹐道︰“乘云哥哥﹐这么有趣的事儿﹐你快说来给我们听听吧。” 王显忠见谷芄兰一副着急的样子﹐便抢先道︰“要说当日比试喝酒﹐没一个比我清楚的了。” 巫为霜奇道︰“为啥?” “因为他们都在忙着喝酒﹐哪有功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王兄弟所说有理。”秋实点头道︰“那就请王兄弟细细说来。” 王显忠听得秋实夸他﹐更是得意﹐捋捋衣袖﹐学着说书人的模样﹐把手往桌子上一拍︰“众位看官﹐话说当日……”把那日暗器嵌字﹐比试喝酒的事﹐绘声绘色﹐加油添醋的说了一遍﹐众人听得﹐哈哈大笑。 巫为霜道︰“果然有趣。” 谷芄兰道︰“当真好玩!既然禤大哥要跟大和尚比试﹐不如小妹自告奋勇﹐由小妹发暗器嵌字如何?” 秋实摇头道︰“师妹﹐须知这发暗器之人的速度﹐直接影响比试之人的结果﹐你速度慢了﹐比试之人当然就能喝完五碗酒了。还是请灵姐姐发暗器的好。” 谷芄兰听得师兄这般说﹐把嘴一噘﹐生起气来。玄灵见了﹐把她拉过来道︰“妹妹﹐这大男人的事﹐我们女孩子家就不要参与了﹐咱们在旁看热闹﹐岂不省事?” 谷芄兰听了﹐这才转嗔为喜﹐道︰“对﹐就听姐姐的﹐咱看热闹好了。” 玄灵又对秋实道︰“实兄弟﹐就让乘云发暗器吧﹐愚姐就在旁做个监酒好了。” 那知乘云却道︰“不好!俺也要再比试一次﹐不信就输给了立兄。” 不隐道︰“玄灵姑娘﹐禤施主请你出手大大有理。一来你是原大侠高足﹐功夫应与柳夫人相差无几﹐这暗器手法也应得到柳夫人真传﹐因此﹐由你出手最合适不过了。” 玄灵听了﹐不再推辞。魏彪早就找人搬来一块木板﹐又找来一副棋子﹐还有笔墨﹐在门外竖将起来。巫天阙自告奋勇道︰“龙大哥﹐小弟来写字好吗?” “好!”乘云便将笔墨交到巫天阙手中。巫天阙醮满墨汁﹐在那木板上工工整整地写了个酒字。 众人正在热闹之中﹐却见竺芝陪着宛枫走来﹐宛枫道︰“好热闹﹐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魏彪上前道︰“娘﹐俺们在玩那暗器嵌字比试喝酒的游戏哩。” 竺芝笑道︰“看来俺们来的不是时候﹐恐怕要搅你们的兴头了。” 玄灵忙问道︰“师娘﹐有事吗?” 宛枫道︰“少林寺的不听大师来了﹐草先生请你们都去相见哩。” 不隐一听﹐问道︰“可是少林故掌门空如大师关门弟子不听师兄?” 竺芝道︰“正是﹐大师认识他?” 不隐不答﹐一溜烟就跑向前厅。众人没了斗酒的兴致﹐便随宛枫﹑竺芝二人﹐紧跟着不隐来到大厅。却见大厅之上﹐魏虎臣高坐主位﹐上首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和尚﹐身后站着五﹑六个身穿黄色僧衣的武僧;原野草﹑巫斯义﹑秋中明﹑弓弦等人正陪着说话。 众人一进大厅﹐原野草便站将起来﹐对那大和尚道︰“不听大和尚﹐俺来给你介绍年轻一辈的新朋友。于是从玄灵﹑乘云开始﹐直到巫为霜﹑巫天阙﹐连王显忠一起﹐都一一介绍了﹐末了﹐对大伙道︰“这位便是少林不听大师﹐现掌少林罗汉堂。” 一众人等都见礼了﹐不听赞道︰“草先生﹐多时不见﹐风采不减当年。”又转向不隐道︰“尚未动问师兄何寺出家?师从何人?” 不隐回礼道︰“师兄﹐家师乃北少林空明禅师。” “阿弥陀佛!原来是空明叔师高足。”不听与不隐合什﹐对了一礼。 巫斯义道︰“不听大师﹐恭喜你们师兄弟相逢。此次大师前来西北﹐不知贵派掌门有何见喻?” 不听道︰“巫大侠﹐贫僧临行前﹐敝派掌门并无喻示﹐只教到了此处﹐一切悉听草先生吩咐行事即可。” 原野草道︰“如此﹐请大师后堂用斋﹐斋后再议吧。” 于是原野草﹑魏虎臣等人陪不听用斋﹐乘云等人自去继续玩那嵌字斗酒的游戏。 用毕斋饭﹐原野草便对魏虎臣道︰“魏兄﹐不数日间﹐将有众多武林人士前来﹐都住在老兄这寨内﹐甚为不便﹐不如就在这寨子的三个门外﹐各起一个小寨﹐一来用于接纳众侠士﹐二来也可拱卫大寨﹐如遇大事﹐可以坚守。” 魏虎臣道︰“草兄弟﹐你乃诸葛军师﹐愚兄一切都听你吩咐便是。” 巫斯义﹑秋中明﹑弓弦等人齐道︰“愿听军师差遣。” 原野草逊谢道︰“各位哥哥言重了﹐当年武林正义盟早已解散﹐小弟也就不是正义盟的军师了。” 巫斯义道︰“不管正义盟解不解散﹐草兄弟永远都是我等的军师。” 不听道︰“正是如此。就请指派人手﹐大伙好干活。” 原野草道︰“如此﹐小弟就放肆了。东门﹐小明夫妇负责;西门巫兄负责;南门就委弓兄负责;魏兄负责一切土石木料供应﹐小弟则负责绘制图样;不听大师则负责各处巡察。” 第十二回 斗怪客乘云得胜 遇劫匪众侠争先(之三) “草﹐图样没绘好之前﹐就要准备土石木料﹐还要多备些粮食。”柳絮道。 原野草笑道︰“絮儿说的是﹐正要烦请你和竹子﹑云四小姐负责粮食采办哩。” 云柔月担心地道︰“工程如此浩大﹐这么多粮食﹐没有银子可办不成呀。” 宛枫笑道︰“妹妹不用担心﹐有草兄弟这个大财主在﹐还怕没有钱?” 原野草望着竺芝﹐笑道︰“竹子才是财主。” 竺芝道︰“我哪里是财主?不过是个管财的而已。”说着从怀里拿出八﹑九张银票﹐都是十万两一张的。 连倩一见﹐喜道︰“这么多银子﹐就是再建一个白虎寨也够了。” “老草﹐不能全靠我们这些老家伙﹐把那班后生的也派点活儿干干﹐免得他们整天瞎玩。”秋中明道。 “对﹐秋兄弟说的是。”弓弦附和道。 “这个俺也想好了﹐就由各位自己去挑人做副手吧。” 分拨已毕﹐各人自去准备。原野草要了一间静室﹐埋头绘制起外寨图样来。 这日﹐宛枫到原野草静室来相请﹐道︰“草兄弟﹐武当派青松道长到了﹐当家的请你相见哩。” 原野草一听﹐笑道︰“好好!武当派来了就好了。” 跟着宛枫到了大厅﹐只见客位上坐着四位道长﹐一式头戴道冠﹐身穿黄色道袍﹐看到原野草出来﹐都站起身来﹐为首一位道长﹐年约五十﹐向原野草稽首道︰“贫道青松﹐率同门师弟白石﹑黄竹﹑紫云﹐奉掌教真人翠微师兄之命前来拜见原大侠!” 原野草还礼道︰“四位道长请了。不知知客真人及守园﹑伐木﹑制香四位前辈现今可好?” 青松道︰“四位师尊早已不理教中事务了﹐数年前就将掌教之位传与师兄翠微﹐现今云游天下去了。” “四位真人真神仙也!原某好生羡慕。” “原大侠心系武林家国﹐乃我辈之典范。掌门师兄接到少林虚相掌门书信﹐便立即要贫道赶来此处﹐与大侠会合。不知有何差遣?武当门下﹐唯大侠马首是瞻。” “真人客气了﹐且请先用素﹐其它事情﹐容后再议。” 魏虎臣﹑宛枫夫妇亲自陪着﹐用过素食﹐又安排了住处。到得晚上﹐弓弦﹑云柔月夫妇来找原野草商议。 云柔月道︰“草先生﹐现今所需粮食用度甚巨﹐须尽快采办﹐方可无忧。不如明天多派人手﹐往远近大镇采办﹐庶几可应付来日之须。” “云四小姐﹐小弟也正思虑此事。此处地处西北﹐民贫地瘠﹐不如直往兰县﹐一来采购粮食﹐二来办些木料。” “英雄所见略同﹐愚夫妇也正有此意。”弓弦道。 “草﹐不如我和竺芝姐姐﹑陪着弓兄弟夫妇﹐带上玄灵﹑乘云等一班后生﹐前往采办好了。一来可有机会让他们历练﹐二来沿途也可有人护卫。” “好!你们多带银两﹐择日就起程吧。” 次日﹐弓弦﹑云柔月﹑柳絮﹑竺芝四人﹐将玄灵﹑乘云﹑不隐﹑禤而立﹑西门不通﹑南宫不妥﹑东方不亮﹑秋实﹑魏彪﹑巫为霜﹑巫天阙﹑谷芄兰﹑王显忠都叫来商议﹐一众年青人听了﹐皆大欢喜﹐于是各各准备﹐择日起程。 这日﹐原野草﹑魏虎臣等人将弓弦一干人等送至寨外﹐拱手道别﹐自回寨中。 弓弦等一十七人﹐带了二十多人﹐望东南而去。一众后生小伙及三老﹐结伴出行﹐说不出的开心。西门﹑南宫二老﹐一路不通不妥地斗嘴﹐引得大伙大笑不已;禤而立﹑不隐则尽说些斗酒趣事;王显忠﹑谷芄兰﹑巫为霜不离乘云左右;秋实﹑魏彪﹑巫天阙自为一伙;于路并不寂寞。 走了十日﹐早到了兰县。那兰县汉时为天水郡﹐隋时置兰州﹐后建文元年﹐又改为兰县﹐乃这西北首屈一指的大去处。 众人进了城﹐于城北找了一家大客栈﹐先投店安歇了。晚上﹐弓弦﹑柳絮﹑竺芝﹑云柔月就聚众商议﹐柳絮道︰“此处多有粮食﹐明日俺们就分派人手﹐去城中各处采办。” 云柔月道︰“不如分成四拨﹐我们四人各带一拨人马﹐分东南西北四处行事﹐如何?” 竺芝道︰“最好!有粮食就购置粮食﹐有木材就购置木材﹐如有木匠﹑石匠﹑铁匠等好手﹐不妨就请了﹐省得来回折腾。” 弓弦道︰“好!俺就带巫为霜姐弟﹑魏彪三人去南门;柳夫人带玄灵﹑禤而立﹑不隐往东门;竺夫人就与乘云﹑三老往西门;柔月﹐你跟秋实﹑谷芄兰和王显忠就这北门办事吧。” 谷芄兰要跟乘云一起﹐秋实便道︰“师妹﹐不可胡闹﹐这是办正事哩。临行时娘亲怎么吩咐来着?一切要听四位前辈的言语。” 谷芄兰被师兄一说﹐噘着嘴儿不作声了。 次日早起﹐吃罢早饭﹐各各分头行事﹐不在话下。不过几日﹐那客栈大院里堆满了粮食﹑木材﹐及至后来﹐满城都传开了︰有大财主前来采办粮食木材。城中商户皆来登门洽谈﹐弓弦等人却省得往城中干事了。 不到七﹑八日﹐已然购得粮食数万斤﹐木材﹑石料无数﹐云柔月便道︰“这么多粮食木材石料﹐如何运得回去?不如先雇骡马大车﹐把这些粮食木材石料先运回去吧。” 柳絮道︰“不须姐姐担心﹐小妹已和竺芝姐姐雇好骡马大车了。” 云柔月大喜﹐道︰“妹子果然聪明。” 这日﹐荒凉的西北道上﹐出现了一队长长的骡马车队﹐车上装满了货物﹐骡马上驼着满满的粮食。为头一匹马上﹐是一名中年男子﹐只见他背着一张巨大的铁弓﹐旁边一位中年女人﹐也骑着高头大马。车队缓慢而行﹐来到一一个狭窄的去处。马上男子举手示意﹐身后的车队便停了下来。 马上男女﹐正是弓弦和夫人云柔月。弓弦道︰“夫人﹐此处地形狭窄﹐须得小心为上﹐你且到后面知会众人﹐好生在意。” 第十二回 斗怪客乘云得胜 遇劫匪众侠争先(之四) 云柔月应了一声﹐正要拨转马头﹐后面柳絮﹑竺芝策骑而来﹐竺芝问道︰“弓大哥﹐如何不走了?” 弓弦道︰“两位夫人﹐此处形势险要﹐若有土匪埋伏……” 话未说完﹐只听一支响箭带着尖锐的啸声﹐笃的一声﹐插在弓弦马前数步的地上。响声才过﹐便听得一阵马蹄之声﹐急奔而来。 弓弦大叫︰“不好!大伙赶紧将骡马大车圈做一圈。”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只见前面出现了一彪人马﹐黑压压的﹐约有一﹑二百人。为首五匹马上﹐坐着五大三粗的五个匪首。只听当中一人高声叫道︰“识相的﹐留下货物﹑女人﹐其余的给老子滚蛋!” 弓弦不慌不忙﹐打马上前﹐抱拳道︰“在下偶经此地﹐不曾拜山﹐未敢动问当家的尊姓大名!” “哈哈哈﹐你这鸟人坐好了﹐大爷们的名字说出来不怕吓死你!俺们就是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西北五狼﹐老大红眼狼崔大富﹑老二短尾狼封金火﹑老三铁齿狼寇强﹑老四青毛狼张九彪﹐俺是老五缺心狼赵得利。” 弓弦道︰“原来是五位当家的。今日在下路过此处﹐无有银两奉上﹐只好向五位当家的借一条路﹐日后定当专程拜山﹐略表心意。” “哈哈哈!老大﹐俺看这鸟人比俺还缺心眼。喂﹐银子不要了﹐这少说也有数万斤粮食﹐够俺们山寨几年食用了。”缺心狼赵得利道。 弓弦瞥眼看看身后﹐那骡马车队尚未圈成一圈﹐有意再拖延时间﹐便道︰“五位当家的﹐在下奉东家差遣﹐采办这些粮食﹐都送与五位﹐在下难以回去交差。” “废什么话!俺们老大早已发话﹐留下货物﹑女人﹐赶紧滚蛋!”老二短尾狼喝道。 弓弦正要回话﹐只见乘云﹑三老﹑禤而立﹑不隐﹑秋实﹑魏彪齐聚身后﹐乘云道︰“弓世伯﹐跟他们啰嗦什么?待小侄杀将过去﹐取那厮狗头便了。” 柳絮道︰“乘云﹐不可鲁莽。你弓世伯这是缓兵之计﹐待众人都准备好了﹐这才动手。俺们虽有武功在身﹐但这些雇来的马夫﹑车夫﹑匠人﹑苦力就难以应付这些土匪了。如有死伤﹐怎向他们家人交待?” 乘云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师娘教训的是。现今都准备好了﹐姐带着巫家姐弟﹑谷芄兰﹑王显忠等人﹐在后护卫﹐咱这里就可动手了。” 柳絮道︰“弓大哥﹐不如这样﹐你们只管在前面抵敌﹐俺和云姐姐﹑竺芝姐姐就守两翼﹐教玄灵等合后。最好就单打独斗﹐群殴俺们没有胜算。” 弓弦道︰“柳夫人此言﹐正合我意。” 于是拍马向前数步﹐道︰“既然五位当家的要留下这货物﹐在下也无话可说。只是五位当家的也须露上一手﹐这样在下回去也好向东家交代。” 老四青毛狼张九彪脾气最暴躁﹐﹐手中舞着一根狼牙棒喝道︰“直娘贼!先吃爷爷一棒!”当下拍马冲将出来。乘云正要迎战﹐不防身后两骑马冲将出来﹐定睛一看﹐却是魏彪和秋实。 魏彪马先到﹐起手一戟﹐青毛狼舞狼牙棒急架相迎﹐二人才一交手﹐秋实马到﹐起手一剑刺来﹐青毛狼一扭身﹐让过一剑﹐却是吓了一身冷﹐急抡棒护住全身。秋实﹑魏彪都是短兵器﹐占不了上风﹐被青毛狼狼牙棒一抡﹐急急后退。 斗了五﹑六合﹐青毛狼稳占上风﹐心中得意﹐要在众人面前买弄功夫。觑着秋实只管乱砸。秋实一柄剑只办得左闪右避﹐难与相抗。 这边恼了一个英雄﹐大喝一声﹐拍马冲将出去﹐大叫︰“两位少歇﹐待贫僧会会这贼!” 众人看时﹐正是不隐﹐舞着镔铁少林棍﹐照着青毛狼就是一棍。秋实﹑魏彪拨转马头归到阵前﹐看不隐与那青毛狼相斗。 青毛狼见不隐来得凶猛﹐弃了秋实﹑魏彪﹐来与不隐相斗﹐斗不三合﹐不隐卖个破绽﹐那青毛狼大喜﹐抡起狼牙棒朝不隐天灵盖上砸来。不隐叫道︰“来得好﹐举起镔铁棍向上一格﹐青毛狼怎禁得不隐神力?这一格震得青毛狼虎口破裂﹐狼牙棒拿捏不住﹐脱手飞上半空。青毛狼见势不妙﹐便欲逃跑﹐说时迟那时快﹐不隐一棍横扫﹐打在青毛狼脑袭上﹐那青毛狼狂吼一声﹐脑浆迸裂﹐死于马下。 老二短尾狼封金火﹑老三铁齿狼寇强见同伙死于非命﹐哇哇大叫﹐双双抢出阵前﹐来赶不隐。 却见三老飞马而出﹐西门不通大叫道︰“不隐大和尚﹐待俺来会会这贼!” 西门就马上凌空而起﹐一脚踹向老三铁齿狼寇强。寇强急挥双瓜锤来迎﹐西门忽然一个斤斗﹐头下脚上﹐伸出一双铁手﹐硬抢寇强双锤﹐寇强用力回夺﹐却被西门一带﹐双双跌下马来。 那边东方不亮也如西门一般﹐凌空翻身﹐一掌震偏老二短尾狼封金火的铁枪﹐把他扯下马来。待得南宫不妥赶来﹐却没了对手。南宫气得哇哇大叫﹐也是封金火时运不济﹐遇着东方﹑南宫这等高手﹐被东方扯下马来﹐一个鲤鱼打挺﹐方才站起身来﹐不提防南宫旋风般冲将过来﹐铁枪尚未举起﹐被南宫兜心窝一拳﹐打得胸骨碎裂﹐飞出丈许﹐狂吐鲜血而亡。 西门瞥见南宫得手﹐恐他二人过来抢自己对手﹐当下奋起神威﹐大喝一声﹐一招枯树盘根﹐将寇强双足扫断﹐复踏一脚﹐登时了帐;那寇强做了半世强人﹐不想只数招便死在西门不通脚下。 老大红眼狼看见两个兄弟死于眼前﹐大怒﹐把手向后一招﹐便要发动进攻﹐弓弦道︰“乘云﹐你等速速冲上前去﹐擒杀那厮﹐不要让他冲将过来。” 乘云道︰“俺去杀那红眼狼﹐立兄﹐你去敌住那缺心狼。三位老弟﹑不隐大师﹑实兄弟﹑彪兄弟﹐你们直扑他身后的喽啰。” 第十二回 斗怪客乘云得胜 遇劫匪众侠争先(之五) 众人齐声高叫︰“杀!”一齐催动马匹﹐杀将过去。乘云马快﹐杀至红眼狼崔大富跟前﹐崔大富吃了一惊﹐急便大杆刀来迎﹐一招力劈华山﹐照乘云顶门劈下﹐只听乒的一声大响﹐崔大富手臂一麻﹐大杆刀几乎脱手﹐闪眼看时﹐只见乘云左手不知何时多了一只乾坤圈。 乘云一招震摄敌胆﹐横剑一削﹐左手圈顺势向前一递﹐把个红眼狼弄得手忙脚乱。红眼狼毕竟久经战阵﹐仗着自己兵器长﹐把那大刀舞得旋风也似﹐乘云一时无机可乘﹐近身不得。 斗了十数合﹐乘云暗忖︰自己所使短兵器﹐马战实是占不了好去。于是收起长剑﹐只把左手圈来迎战。斗至分际﹐乘云卖个破绽﹐让崔大富大刀贴身砍来﹐乘云一扭身﹐一挟对方大刀﹐乾坤圈顺着刀杆削去﹐再用力一夺﹐崔大富禁不住乘云神力﹐双手一松﹐大刀早被夺下。崔大富见不是头﹐拨转马头就走。 这边弓弦见了﹐拈弓搭箭﹐喝道︰“看弓某神箭!”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只一箭﹐将那老大红眼狼射了个透明窟窿﹐倒撞下马﹐显见也不能活了。 却说禤而立与老五缺心狼斗了二十多合﹐正思取胜之计﹐这边弓弦射倒了老大红眼狼﹐那缺心狼见了﹐心胆俱裂﹐不敢恋战﹐手中三尖刀虚晃一刀﹐拨转马头就走﹐禤而立哪里肯舍?拍马便追。 这边匪首死的死逃的逃﹐西门不通﹑南宫不妥﹑东方不亮﹑魏彪﹑秋实﹑不隐六人杀入众匪堆里﹐只望人多处乱砍乱杀。 乘云跳下马来﹐一剑砍下红眼狼崔大富的首级﹐气纳丹田﹐高声道︰“众匪听了﹐你家老大已被俺杀了﹐现枭首在此!汝等众人尚不投降﹐更待何时?!” 众匪看见老大首级﹐哪里还敢恋战?走得快的﹐连滚带爬﹐一哄而散﹐走得慢的﹐成了刀下之鬼;识相的抛下兵刃﹐保命要紧。 众侠士大喜﹐将那俘虏的土匪训喻一番﹐尽数放了。内中单单不见了缺心狼。有看见的道︰“禤大侠追赶那老五缺心狼去了。” 弓弦道︰“穷寇莫追。禤少侠犯此大忌﹐恐有不测。” 乘云道︰“俺去接应立兄。”于是与西门﹑南宫﹑东方三老拍马向前﹐追寻禤而立去了。弓弦等人重整队形﹐保着货物往前趱路。 却说乘云与三老往前驰出数里﹐不见禤而立影踪﹐当下踟蹰﹐不知往何处追赶。东方道︰“大哥﹐那缺心狼丧家之犬﹐不敢走大路﹐必往偏僻荒凉之处逃命。” 乘云道︰“四弟说得有理﹐且下马辩认蹄印﹐再行决定。” 四人下马﹐细察蹄印。突然西门道︰“大哥﹐此处蹄印甚是新鲜﹐禤小哥一定是往此处去了。” “不妥不妥!新鲜蹄印就是禤小哥留下的?就不能是别人留下?”南宫立即就说。 “当然不是别人﹐俺们在此处打斗这么久了﹐你可见有人来往?”西门道。 “不妥不妥!俺们没看到不等于没人走过。别人看到此处打斗﹐必然就退回去或另走别道了。”南宫强辩道。 “不通不通!此乃必经之道﹐哪里还有别道。” 西门﹑南宫不通不妥地抬着杠。东方不亮道︰“大哥﹐此处蹄印最有可能﹐不如就顺着此路﹐追前看看。” 乘云也无主意﹐便道︰“好!快追!”一提缰绳﹐当先追去。 四人依着蹄印﹐追出五里多路﹐远远望见两匹马一来一回地盘旋﹐马上两人﹐一来一往地打斗。乘云大喜﹐高声道︰“立兄!小弟来也!” 那打斗的二人正是禤而立和缺心狼赵得利。缺心狼仗着兵器长大﹐对手近不了身﹐一味狠砍狠杀。禤而立兵器短小﹐无法近得了身﹐只一味缠斗。 缺心狼瞥见对方援手到来﹐心下惊慌﹐只想速速脱身﹐奈何禤而立紧缠不放。 乘云四人驰近﹐立马观战。乘云道︰“立兄﹐不如让小弟代劳﹐如何?” 禤而立道︰“不须贤弟出手﹐愚兄应付得了。”寻思﹐如此打斗下去﹐终非了局。于是探手从背后布囊中取出一奇形兵器﹐唤作钩镶﹐觑着对方三尖刀来势﹐左手一搭一钩﹐荡开对方兵器﹐就马上跃将起来﹐照着缺心狼撞将过去﹐只一撞﹐把那缺心狼撞下马来。 缺心狼一个翻身﹐跳将起来﹐持刀便刺。禤而立脚踏实地﹐心下大定。原来禤而立不惯马战﹐手中环首刀并非马战兵刃﹐因此上﹐只与缺心狼在马上斗了个平手﹐还略处下风。这一落地﹐缺心狼不惯步战﹐立处下风。 东方呵呵大笑道︰“大哥﹐禤小哥步战功夫了得﹐俺们还是看热闹吧。” 西门道︰“不通不通!俺们只见过禤小哥与那张天佑打斗过几招﹐你如何就判定他步战了得?” 南宫偏爱抬杠﹐道︰“二哥这话不妥﹐虽说俺们只见过禤小哥几招﹐但这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因此﹐步战禤小哥必胜无疑。” 乘云道︰“三位老弟都不要说话﹐且看立兄如何杀敌。” 三老不再说话﹐凝神观战。 只见禤而立左手钩镶使出拦﹑挡﹑钓﹑引﹑撞等招数﹐右手环首刀寻间觅隙﹐在对方刀影中步步逼进。那缺心狼下盘不稳﹐步法迟滞﹐怎及得禤而立身法灵动?没奈何﹐只得咬牙死战﹐把那三尖刀抡得如风车一般﹐没头没脑往禤而立头上招呼。 禤而立不为所动﹐见招拆招﹐刀刀狠辣。缺心狼将刀往禤而立腰间一扫﹐逼得禤而立后退两步﹐缺心狼大喝一声﹐将扫改刺﹐猛然向禤而立心窝刺来。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禤而立也大喝一声︰“来得好!”将身子一旋﹐环首刀一刀劈出﹐突见一道血光冲天而起﹐一颗人头骨嘟嘟滚落在地﹐二人中倒了一人。 正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毕竟二人中倒下的是谁?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一呼百应武林结盟 屑小寻衅大侠立威(之一) 话说禤而立不为所动﹐见招拆招﹐刀刀狠辣。缺心狼将刀往禤而立腰间一扫﹐逼得禤而立后退两步﹐缺心狼大喝一声﹐将扫改刺﹐猛然向禤而立心窝刺来。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禤而立也大喝一声︰“来得好!”将身子一旋﹐环首刀一刀劈出﹐突见一道血光冲天而起﹐一颗人头骨嘟嘟滚落在地。 原来禤而立一旋﹐旋至缺心狼身侧﹐手起一刀﹐将缺心狼脑袋砍下。乘云﹑三老上前﹐拱手相贺。 五人合力用缺心狼的三尖刀掘了一个坑﹐将缺心狼尸首埋了﹐牵了缺心狼的马匹﹐抄近路追赶弓弦大队人马。 追了二﹑三十里路﹐终于赶上大队﹐乘云等备言杀了缺心狼一事﹐尽皆高兴。于是合兵一处﹐保着货物﹑骡马车队﹐望白虎堂逶迤而行。 不数日﹐早望见白虎寨了﹐弓弦便道︰“乘云贤侄﹐你的马快﹐便差你回去通禀一声﹐就说俺们回来了。” 乘云道声︰“得令!”催动马匹﹐一溜烟地疾驰而去。 待弓弦等人到得寨前﹐原野草﹑魏虎臣﹑巫斯义﹑秋中明﹑不听﹑青松等人早已在寨前相迎﹐都接着了﹐迎至寨内大厅里坐地。原野草等动问路上情况﹐弓弦等就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宛枫打趣道︰“若那西北五狼知道你黑羽穿杨在此﹐就给十个胆他也不敢劫俺们的货物。” “宛夫人这是往俺脸上贴金﹐小弟只发了一箭﹐其余全凭大伙出力﹐不隐大师乃是首功。” 魏虎臣道︰“各位且先下去梳洗用膳﹐晚上草兄弟尚有事相商。” 众人拱手散了。原野草道︰“魏兄﹑巫兄﹑小明﹐不听大师﹑青松道长﹐小弟图形也已绘好了。粮食现今也已备足﹐便可择日开工了。” 青松道︰“那就今晚再安排人手﹐分头建造吧。”众皆点头称是。 晚饭罢﹐原野草聚众道︰“现今图样已绘好﹐粮食足备﹐材料亦已陆续备办﹐正可择日动土。” 青松道︰“三日之后﹐正是黄道吉日﹐适宜建宅动土。”众皆无异意。 原野草道︰“这东﹑南﹑西三处小寨﹐前已委弓兄弟督南寨﹐小明夫妇督东寨;巫兄负责西寨;现今各寨主将不变﹐请各位自行挑选副手相助可也。” 弓弦道︰“俺就要乘云贤侄相助好了。” 巫斯义道︰“禤少侠﹑不隐大师﹐可愿与老夫一道?” 禤而立﹑不隐齐道︰“愿供驱使。” 秋中明道︰“那俺就贪心一点﹐玄灵﹑西门三位前辈都来助俺一臂之力可好?” 玄灵﹑三老都应承了。巫为霜姐弟﹑芄兰﹑王显忠要跟乘云一道;秋实﹑魏彪跟了禤而立一队。分拨已毕﹐各自回房歇息不题。 次日晌午﹐下人来报﹐青城派掌门李重时﹑岷山派掌门杜羡甫﹐带着门下弟子前来相会。魏虎臣﹐原野草等人连忙出来相见。刚见礼毕﹐又报西湖诗侠云中君﹑冀州大侠赵不弃﹑山东琴痴齐知音﹑湘南离火真君祝一丁到来拜会。 一连数日﹐魏虎臣﹑原野草等人忙着接待三山五岳的武林同道。弓弦等人亦忙着开建小寨。不觉过了一月有余﹐三个小寨眼看就快建造完毕。 这日﹐原野草找来李重时﹑杜羡甫二位掌门道︰“二位掌门﹐现今小寨即将完工﹐在下欲请二位主事﹐去那南门外﹐南寨旁﹐督造一个大棚﹐以备日后之用。” 李﹑杜二人欣然领命而去。 这日﹐武当青松道长来报﹐说道掌教真人翠微率门下弟子﹐前来相会。原野草大喜﹐直出寨外五里相迎﹐只见那翠微真人一身道服﹐五十多岁年纪﹐细眼长须﹐仙风道骨﹐原野草上前见礼道︰“原野草拜见武当掌教真人。” 翠微受了礼﹐对着原野草稽首道︰“武当派第五代弟子翠微﹐见过原大侠!”之前受原野草一礼﹐乃是代表武当一派﹐次后回礼﹐却是以私人身份向原野草行礼。众人寒喧一阵﹐都到大厅上坐地。 翠微道︰“原大侠﹐本派接到少林虚相掌门之密信﹐即派同门师弟青松前来﹐不知大侠所说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原野草正欲回答﹐却见不听领着几个和尚走了进来﹐道︰“草先生﹐本派掌门虚相﹐前来拜会。” 原野草大喜﹐迎将上去道︰“虚相大师﹐多时不见﹐越发精神了。”一肃脸容﹐抱拳道︰“原野草拜见少林掌门虚相大师。” 虚相一身红色百衲衣﹐手持掌门信物鎏金禅杖﹐单手打个问讯道︰“阿弥陀佛!少林虚相﹐见过原大侠!” 翠微也相见了﹐重新坐了﹐宛枫亲自奉上香茗﹐茶罢。虚相道︰“草先生﹐日前令高足送来密信﹐令贫僧发出武林令﹐着三山五岳武林同道前来相聚﹐共商大事。贫僧皆已按时办妥﹐今日前来复命。” 原野草道︰“掌门辛苦了。” 原来﹐当年武林正义盟剿灭黑煞之后﹐便即解散﹐盟主柳晓风功成身退﹐隐居去了。副盟主茹芷兰也交回职权﹐嫁与原野草为妻。只保留七长老之位﹐公推少林掌门掌管盟主信物﹐以备将来武林如有大事﹐可即召集同道﹐共商大事。鉴于原野草当年击杀黑煞令主﹐居功至伟﹐天下武林敬佩万分﹐虽无明言﹐但武林中人﹐尽皆默认其领袖地位﹐故此﹐原野草一封书信﹐少林掌门便即发出武林令﹐天下武林同道﹐随即前来﹐实为原野草威望无人可及﹐才可至此。 翠微真人道︰“原大侠﹐今召我等到此﹐如何行事?便请见示。” 原野草道︰“真人莫急﹐当年七长老︰少林不闻﹑武当知客道人﹑太一道掌门清虚﹑齐云派芮德彰﹑中州大侠刘渊﹑长白书隐季春华﹑豹子谷连俊﹐物故的物故﹐归隐的归隐﹐只剩少林掌门虚相大师﹑武当掌门翠微真人﹑豹子谷掌门秋中明以及敝师门掌门郁天舒可以继任之外﹐其余皆放弃长老之位了。因此﹐还须再选出长老会其余成员才好。” 第十三回 一呼百应武林结盟 屑小寻衅大侠立威(之二) “令师弟郁掌门是否也到了?”翠微真人问道。 “在下已派人去通知了﹐算算日期﹐也就这几天该到了。”原野草道。 “阿弥陀佛﹐贫僧举荐荆州义士关节达。”虚相道。 “可是人称铁指追风的关大侠?”原野草道。 “正是铁指追风关节达。”虚相答道。 “据闻﹐这关节达一身横练功夫已达化境﹐成名绝技乃是铁指寸进功夫﹐专一破金钟罩﹑铁布衫一类功夫﹐更兼轻功超卓﹐江湖中一等一的好手。”翠微真人道。 “当年关大侠才出道﹐便以一人之力﹐独战横行楚湘两省的大盗鹰嘴岭三魔王。捣其巢穴﹐尽枭其首﹐两省人民无不敬仰。”虚相介绍道。 原野草道︰“关大侠事迹﹐在下早有耳闻。既是虚相掌门推荐﹐在下没有异义。” “贫道附议。”翠微也点头同意﹐又道︰“贫道也推荐一人﹐此人现在岭南罗浮山修真﹐一手风雷剑法独步江湖……” 虚相插口道︰“道兄所说之人﹐可是人称风雷剑的麹三剑?” “正是此人。”翠微答道。 “闻说此人道德深厚﹐功力超群。所谓三剑﹐乃取庄子说赵文王故事﹐即天子剑﹑诸侯剑﹑庶人剑﹐不知所言当真?”原野草问道。 “草先生﹐麹三剑俗家名曰文德﹐习道练剑后﹐才自号三剑。” “如此得道之人﹐正应位列长老之位。”原野草赞道。 “阿弥陀佛!贫僧附议。”虚相道。 原野草道︰“现今还差一人﹐长老会就凑够人数了。二位掌门﹐还有什么人可以推荐吗?” 翠微忽然笑道︰“贫道还有一人。” 原野草道︰“何人?” 翠微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江湖人称草先生的便是。” 原野草连忙摇手道︰“在下不宜名列长老之位﹐宜应推选德高望重之人担当。” 虚相低眉垂首不言﹐翠微奇道︰“道兄为何不语?难道草先生不适合吗?” 虚相沉默良久﹐这才道︰“道兄﹐贫僧倒是想到一个位子﹐更适合草先生。” “哦?道兄请详说之。”翠微急问。 虚相不慌不忙﹐只说了四个字︰“盟主之位。” “哈哈﹐贫道倒是忘了这个要紧之位。”翠微甚以为然。 原野草道︰“二位掌门﹐在下还是充当军师为好﹐盟主之位﹐还应由二位出任为佳。” 虚相﹑翠微对视一眼﹐都不置可否。 原野草道︰“在下举荐峨嵋派慈莲师太为长老﹐不知二位掌门意下如何?” “阿弥陀佛!甚好!” “无量寿佛!慈莲师太得道圣尼﹐贫道无异议。” 三人各自举荐了长老人选﹐都无异义。忽报︰齐云派郁掌门﹑铁指追风关大侠﹑罗浮山风雷剑麹三剑到了。 翠微道︰“无量寿佛!这三人来得正好。” 原野草急迎而出﹐拉着一个道服中年男子道︰“师弟﹐一路辛苦了。” 那道服中年男子正是原野草师弟﹐人称铁嘴神算。当年剿灭黑煞后﹐芮德彰本欲将掌门之位传与原野草﹐但原野草因身份隐秘﹐又有晒甲山中基业需要亲理﹐因此﹐便将掌门之位让与师弟郁天舒﹐自己则隐于晒甲山﹐亲守父皇陵寝。 师兄弟多时不见﹐免不了一番寒喧。虚相宣声佛号﹐指着一个五十多岁﹐身材高大﹐面容瘦削的汉子道︰“草先生﹐这位便是铁指追风关节达关大侠!” 原野草连忙抱拳施礼﹐道︰“久仰关大侠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势不俗。” 关节达回礼道︰“老夫微末功夫﹐都是江湖上朋友抬爱﹐胡乱起的匪号﹐怎及得草先生﹐以一己之力﹐击杀黑煞令主﹐名震天下!” 原野草逊谢道︰“陈年往事﹐不值一提了。” 这边翠微拉着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面皮白晢﹐不胖不瘦﹐荆藤簪发﹐一身粗布灰色道袍﹐对原野草道︰“草先生﹐这位便是风雷剑麹三剑麹真人。” 原野草赶忙见礼道︰“久仰久仰﹐闻说真人道德深厚﹐今日方识尊颜﹐实慰平生。” 麹三剑道︰“草先生客气了﹐贫道寄身荒山﹐潜心道术﹐实无德无能之辈﹐不敢当先生之盛誉。” 众人正说着话﹐又报︰峨嵋派慈莲师太率门下弟子到。 原野草﹑虚相﹑翠微等人连忙相迎。众人方寒喧罢﹐魏虎臣进来相请道“宴席已备妥﹐请各位用膳。” 饭罢﹐少林虚相﹑武当翠微﹑原野草三人往静室商议﹐虚相道︰“草先生﹐不如这就先召长老相聚如何?” 原野草道︰“正有此意。” 虚相从怀中取出一物﹐却是一块碧玉﹐长约六寸宽约三寸﹐上雕祥云﹐中间一个“令”字;背后是山河图案﹐边上镌刻着十八般兵器。正是当年正义盟盟主之令牌。剿灭黑煞后﹐由长老会共管﹐而长老会又公推由少林护持。 原野草召来乘云﹐将令牌交给他﹐道︰“乘云﹐你持此令﹐前去召你秋世伯﹑郁师叔﹑铁指追风关节达大侠﹑风雷剑麹真人﹑峨嵋慈莲师太前来议事。” 乘云看到师父一脸严肃﹐恭敬地道︰“是﹐弟子遵命。” 不一会儿﹐乘云将五人带至静室﹐将令牌交还原野草道︰“弟子缴令!” 原野草收回令牌﹐道︰“乘云﹐你就在这室外护卫﹐无有宣示﹐不得让任何人等进入。” 乘云应道︰“是。” 原野草将令牌恭敬地交回虚相手上﹐道︰“人已齐聚﹐请掌门主持。” 第十三回 一呼百应武林结盟 屑小寻衅大侠立威(之三) “阿弥陀佛!”虚相道︰“各位﹐日前贫僧接获草先生书信﹐言道这西北边疆﹐鞑子时常侵我大明疆土﹐杀我大明子民﹐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朝廷不明﹐竟无一兵一卒抵御。因此上﹐力请贫僧发出武林令﹐欲召天下武林﹐到此抵御鞑子。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此诚我辈为国效力之时。二十年前因围剿那武林公敌黑煞﹐武林公推大侠柳晓风前辈为盟主﹐成立正义盟﹐领袖群雄﹐一举而殄灭之。大功告成之后﹐正义盟便随之解散﹐此事﹐江湖同道﹐尽皆知晓。只是正义盟保留了长老会﹐共同掌管盟主信物﹐便是这枚碧玉令。今时势变易﹐正应集武林之力﹐同抗鞑子。因此﹐草先生建议﹐再建武林之盟。除贫僧﹑武当翠微真人﹑秋中明寨主﹑郁掌门须继承上代长老之位外﹐经长老会两人以上推荐﹐关大侠﹑麹真人﹑慈莲师太﹐现正式为长老会长老。” 虚相话音一落﹐麹三剑道︰“贫道何德何能﹐受长老会如此青睐?虽有德不配位之嫌﹐然维护正义﹐保我疆土﹐乃我辈份内之事﹐贫道受命﹐敢不竭诚尽力﹐以至死乎?” 关节达道︰“麹真人说的对。关某乃是粗人﹐谦虚之话就不说了﹐日后关某必冲锋陷阵于前﹐收兵护卫于后﹐死而后已。” “阿弥陀佛!”慈莲道︰“贫尼谨遵长老会令旨。愿接受长老之位。”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现七长老俱已到职﹐当务之急﹐便是要推举盟主。” “这盟主不须推举了﹐现今就有现成的在此。”虚相话音未落﹐秋中明就说道︰“原野草﹐草先生!” 翠微真人道︰“秋施主﹐贫道与虚相掌门都有此意﹐正该由草先生出任盟主之位。” 郁天舒道︰“在下乃草先生同门师弟﹐本不应表态﹐但古人曰︰举贤不避内﹐因此﹐在下无异议。” 慈莲师太道︰“草先生宅心仁厚﹐大智大勇﹐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除草先生外﹐无人可当此任。” 关节达道︰“草先生英名﹐威震武林﹐盟主之位﹐非草先生莫属。” 麹三剑道︰“草先生武功﹑为人﹐武林中无人不服﹐出任盟主﹐当可以一呼百应﹐贫道唯以草先生马首是瞻。” “阿弥陀佛!草先生﹐长老会一致推举﹐请即就任盟主之位。”虚相站起身来﹐双手奉着碧玉令﹐递到原野草面前。其余六人﹐都站起来﹐躬身为礼︰“请盟主接令牌。” 原野草苦笑道︰“在下本欲做个军师﹐不受拘束……好!在下就做一做这个盟主。”恭恭敬敬﹐双手接过碧玉令﹐道︰“深谢各位长老厚爱﹐本盟主必不负众望。驱逐鞑子﹐保我疆土。” 七长老齐声道︰“驱逐鞑子﹐保我疆土!” 原野草道︰“本盟既成﹐则尚须有个名号为佳。各位长老﹐请议一议﹐本盟叫个什么名字为好?” 七长老一阵交头接耳﹐有提议叫驱鞑盟的﹐有提议叫保边盟的﹐争议不下。慈莲师太道︰“阿弥陀佛﹐不如就叫护国盟吧。” 此言一出﹐各长老皆以为然﹐于是原野草便宣布︰“即日起﹐本盟就叫护国盟!” 秋中明道︰“启禀盟主﹐千头万绪﹐蛇无头而不行﹐请分派人手﹐以便调度。” 原野草道︰“好!慈莲师太﹐烦请掌管粮草﹑被服﹑救护﹑旗号一应事宜。” 慈莲师太欠身道︰“遵命!” “虚相掌门﹐烦请掌管营寨建造﹐护卫中枢。” “遵命!” “秋寨主﹐烦请掌管巡边﹑侦察﹐情报及命令传达一应事宜。” “遵命!” “郁掌门﹐你负责训练及招募人手。” “遵命!” “翠微掌门﹐烦请掌管战阵训练﹐号旗﹑号音一应事宜。” “遵命!” “关大侠﹐烦请掌管兵器打造﹐弓弩战具﹐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一应事宜。” “谨遵盟主号令。” “麹真人﹐本盟人数众多﹐不可坐吃山空﹐烦请掌管一应马匹﹑钱粮经营﹐以敷日用。” “遵命。” 原野草及七长老﹐商议至深夜方散。 次日﹐弓弦﹑巫斯义﹑秋中明前来报道﹐三个小寨已然监造完毕﹐请原野草及长老们前往察看。原野草欣然前往﹐众人一见﹐那三个小寨虽不甚雄伟﹐却是坚固异常﹐就如大寨旁的三个犄角﹐进可攻﹐退可守。众人大喜﹐正观看间﹐李重时﹑杜羡甫前来禀道︰“所监造大棚亦已完工﹐请前往一看。” 原野草及长老们又往南门外观看那大棚﹐只见那大棚建造得甚是高大宽阔。原野草道︰“深合我意。” 当晚﹐魏虎臣就在那大棚前空地大排宴席﹐庆贺三个小寨完工。正喝得高兴﹐玄灵眼尖﹐指着三数里远近处道︰“师父﹐快看﹐有七﹑八个火把﹐正往俺们这处奔来。” 原野草便道︰“玄灵﹑乘云﹐你们带几个人前去看看。” 玄灵﹑乘云领命﹐叫上秋实﹑魏彪﹑巫为霜﹑巫天阙﹑禤而立﹑不隐﹑三老上马就往那火把来处迎去。谷芄兰﹑王显忠也不甘寂寞﹐跳上马背也跟着去了。 不过盏茶功夫﹐乘云飞马而回﹐禀道︰“师父﹐祁连孤鹰时不与﹑自然门主归无极﹑太行山快刀杨展﹑华山派掌门师刚﹑白先﹑漱玉宫宫主梅雪影﹑总管卫婵娟﹑洞庭渔歌唱戈﹐等八位前辈来也!” 原野草大喜﹐也顾不得失礼﹐双足一点﹐便向前掠去﹐边走边道︰“各位哥哥﹐小弟有失迎讶﹐恕罪恕罪!”话落﹐人已停在那七﹑八支火把之前。 那七﹑八个人一见原野草﹐跳将下马﹐团团抱在一起﹐又叫又跳。原来这一班子大侠﹐当年与原野草同生共死﹐一并血战黑煞﹐乃是过命的交情。此刻相见﹐如何不兴奋莫名? 第十三回 一呼百应武林结盟 屑小寻衅大侠立威(之四) 跳了一会﹐原野草挣开众人之手﹐向着梅雪影﹑卫婵娟施礼道︰“在下拜见梅宫主﹐卫总管。令师可好?”梅﹑卫二人齐齐施礼﹐道︰“家师甚好!不知师叔祖可有来此?” 梅﹑卫二人口中所称师叔祖乃是当年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的茹芷兰﹐后嫁与原野草为妻﹐因此梅﹑卫二人有此一问。 原野草道︰“兰姐姐因家中有事﹐没有同来此地﹐过些日子﹐也就会来的。对了﹐你们怎么这么巧﹐都凑在一起到?” 唱戈道︰“五弟﹐哪有这么巧的事?这是俺们约好了﹐都到华山派取齐﹐然后结伴而来。” 这唱戈乃原野草刚出道时﹐在洞庭湖中的结拜兄弟。 “原来如此!师刚﹐都当上掌门了﹐可喜可贺﹐令尊可好?” 师刚道︰“草哥哥﹐家父好着哩。” 这边正寒喧着﹐那边魏虎臣﹑宛枫﹑巫斯义﹑秋中明﹑连倩﹑弓弦﹑云柔月﹑柳絮﹑竺芝等人﹐也已到了﹐又是阵寒喧﹐问长问短﹐故旧相逢﹐喜乐忘形。 原野草道︰“各位兄弟姐妹﹐走﹐喝酒去!今晚不醉不休!” 杨展道︰“正好与草兄弟大战一百回合!” 白先笑道︰“杨老弟﹐你何曾与草兄弟战过五十合?” 归无极也笑道︰“别说五十合﹐三十合也就醉倒了。” “哈哈哈……” 这日﹐风和日丽﹐白虎寨气象一新﹐南门外的大棚上﹐扎满彩带﹐正中挂了一个大大的武字﹐那字刚劲有力﹐却是出自西湖诗侠云中君之手笔。大棚背后正中处﹐竖了一根旗杆﹐高约十丈﹐上面高高飘扬着一面巨大的绣旗﹐上书“护国”二字。大棚上正中靠后的位置﹐摆放了八张太师椅;两边兵器架上﹐插满了十八般兵器。 突然一阵急骤的琴音响起﹐数里皆可闻听﹐那琴声一阵急响之后﹐忽然便停了﹐一会儿﹐铮的一声﹐琴声又起﹐似马蹄之声﹐由远而近﹐忽如倾盆大雨﹐铺天盖地而来。 三山五岳豪杰﹐闻得琴声﹐情不自禁﹐循声而至﹐只见大棚之上﹐端坐着一个白袍中年男子﹐宽袖高冠﹐长须飘然﹐叮叮咚咚地在专心弹琴。正是山东琴痴齐知音。 齐知音十指轮动﹐挥洒自如﹐琴音高亢入云﹐忽然戛然而止。琴音一停﹐便见原野草为首﹐后面跟着少林掌门虚相﹑武当派掌门翠微﹑豹子谷秋明﹑齐云山郁天舒﹑峨嵋派慈莲师太﹑罗浮山麹三剑﹑铁指追风关节达七长老﹐去那大棚正中太师椅上坐了。 白虎堂堂主魏虎臣走到大棚正中﹐高声道︰“各位江湖同道﹐今日齐聚白虎寨﹐乃敝寨无上荣光。今日召开武林大会﹐所为何事?请少林掌门虚相大师为我等开解。” 虚相站起来﹐走至台前宣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列位﹐数月之前﹐鞑子侵我边界﹐杀我乡亲﹐双树镇一夜之间烧做白地;郑家铺子几遭不测;柳营子已成鬼域。凡此种种﹐人神共愤。” 台下群雄听得血脉偾张﹐叫道︰“杀鞑子!杀鞑子!” 虚相又道︰“二十年前﹐武林结盟﹐共举义旗﹐戮力同心﹐剿灭黑煞﹐留下了这武林碧玉令﹐当时武林同道共誓︰共遵此令﹐生死不违。”从怀中取出碧玉令﹐向各方宣示一番﹐续道︰“贫僧身为护令长老之一﹐今以此令招集长老会商﹐除贫僧外﹐武当派掌门翠微﹑豹子谷秋中明﹑齐云山郁天舒皆有权承继上任长老之位﹐并已举荐峨嵋派慈莲师太﹑罗浮山麹三剑﹑铁指追风关节达为新任长老。昨经长老会一致同意﹐推举原野草﹐原大侠为新任盟主。” 虚相话音才落﹐台下一片喝采。虚相道︰“现请盟主说话。” 原野草走到台前﹐虚相将碧玉令双手交与原野草﹐原野草恭恭敬敬地接了﹐转身纳一口丹田之气﹐朗声道︰“列位武林同道﹐新朋旧友﹐在下承蒙长老会抬爱﹐命为盟主﹐实为诚惶诚恐。然则保疆卫土﹐匹夫有责﹐在下岂敢落人之后?适才虚相大师言道﹐鞑子杀我边民﹐侵我疆土﹐我等誓与周旋到底﹐因此﹐本盟便称为护国盟!” 台下群豪大声叫道︰“护国盟!护国盟!” 原野草道︰“护国盟除本盟主外﹐长老会一并同掌中枢﹐经商定﹐慈莲师太﹐掌管粮草﹑被服﹑救护﹑旗号一应事宜。虚相掌门﹐掌管营寨拱卫﹐护卫中枢。秋长老﹐掌管巡边﹑侦察﹐情报及命令传达一应事宜。郁长老﹐负责训练及招募人手。翠微掌门﹐掌管战阵训练﹐号旗﹑号音一应事宜。关长老﹐掌管兵器打造﹐弓弩战具﹐营地建筑﹐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一应事宜。麹真人﹐掌管一应马匹﹑钱粮经营﹐以敷日用。今在下忝为盟主﹐便拟甄选贤能﹐辅弼本盟。其一﹐推举副盟主﹐候选之人﹐由长老会甄别再任命之。其二﹐组建锐锋营﹐以比武方式﹐选出正将一名﹐副将两名。” 台下群雄听得﹐皆跃跃欲试。青城派掌门李重时高声问道︰“何时比武?” 岷山派掌门杜羡甫问道︰“比试有何题目?” 原野草道︰“比武时间及题目﹐容与长老们商议再定。今日护国盟成立大会暂到此为止。两天之后﹐请列位用心推举副盟主人选﹐并踊跃参加锐锋营正﹑副将之比武。” 原野草话音才落﹐却听人群中一个洪亮的声音道︰“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人﹐只一跨步﹐便上了大棚﹐那大棚离地足有五尺高﹐那人便如行走平地一般﹐只一抬足便上去了﹐足见其轻功甚为了得。 原野草打量来人﹐只见他身高八尺有余﹐肥头大耳﹐一双手掌如蒲扇般大小﹐手臂如碗口般粗细﹐圆眼塌鼻﹐海下一部短须﹐浓密而略卷曲﹐着一领绿袍﹐足蹬麻鞋。原野草上前见礼﹐拱手道︰“这位壮士﹐恕本盟主眼拙﹐请问高姓大名﹐有何见教?” “见教倒是没有﹐俺是觉着你这盟主乃私相授受﹐甚是不公﹐因此要来打抱不平!”壮汉此言一出﹐引来台下一片责骂之声。 第十三回 一呼百应武林结盟 屑小寻衅大侠立威(之五) “放肆!”秋中明走到台前﹐斥道︰“汝乃何人敢在此对盟主不恭!” 壮汉道︰“这天下武林盟主﹐强者居之!你若打得过俺﹐俺便认你这个盟主!”此话一出﹐便算是向盟主挑战了。 铁指追风大怒﹐冲将出来﹐戟指壮汉道︰“无知蠢物!若要跟盟主动手﹐先过关某这一关!” 壮汉把手一袖﹐昂头向天﹐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原野草拱拱手﹐道︰“壮士若要与本盟主动手﹐且先通姓名。” 壮汉道︰“俺名叫格日乐图﹐纵横草原﹐所向无敌﹐人送外号不败战神!” “原来是瓦剌派来的奸细!格日乐图﹐就请划下道来﹐本盟主接着便是。” 原野草话音才落﹐却见乘云跳上台来道︰“师父﹐古人云﹐师有事﹐弟子服其劳﹐请准弟子代师出战。” 原野草正沉吟间﹐格日乐图道︰“你若不敢战﹐就把盟主之碧玉令交给俺﹐再给俺叩三个响头﹐俺就放你一马。” 乘云指着格日乐图怒道︰“狗鞑子!竟敢放肆!” 原野草淡淡地一笑﹐道︰“乘云﹐退下。” 不听走到原野草身旁道︰“盟主﹐不若让贫僧先打头阵?” 原野草道︰“大师不须担心﹐本盟主正好拿此人立威﹐以壮本盟声势。”转头对格日乐图道︰“阁下欲如何比试?不妨划下道来。” “好说!也没什么道儿﹐俺们只管比拼﹐生死各安天命﹐胜者便做这盟主!” “好!”原野草与格日乐图一击掌﹐便算是立了生死状。 台下突然一片沉静﹐群雄尽皆引颈以待。只见原野草后退两步﹐伸手道︰“请!”然后负手而立﹐如青松傲雪﹐渊停岳峙。 格日乐图后退一步﹐一抖双膀﹐全身骨节便噼噼啪啪地一阵响。只见他摆了个架势﹐四平马﹐左拳护裆﹐右拳上举至额﹐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双足向前疾进﹐轮起钵盂般大小拳头﹐向原野草击去。 原野草并不接招﹐依旧负着手﹐脚下踏着方位﹐于掌影拳风中﹐从容趋避。格日乐图见对方轻视于己﹐心中大怒﹐拳势一变﹐双拳齐出﹐猛捣原野草前胸。 原野草道声︰“来得好!”不再闪避﹐使个千斤坠﹐双足紧钉地上﹐左手一圈一带﹐右拳闪电般击向格日乐图左肋。格日乐图一惊﹐赶忙沉肘一挡﹐但觉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不自觉蹬蹬蹬地后退数步。 原野草这一出手﹐格日乐图才明白﹐眼前此人名满江湖﹐并非浪得虚名。于是打点精神﹐凝神出招﹐双拳交错﹐带起一阵拳风。 原野草连接两招﹐占不到半分上风﹐突然叫道︰“且慢!阁下练的是大菩提神功?” “哈哈!好眼力。不错﹐俺练的正是天下无敌的大菩提神功!” “大菩提神功虽然威力巨大﹐却不见得是天下无敌。且接本盟主一招!”原野草话毕﹐运起降魔明心经功法﹐使出七成功力﹐一招如来采莲﹐捏着手印﹐伸指向格日乐图膻中穴点去。 格日乐图只见对方一指点来﹐幻化无数指影﹐离体半尺﹐肌肤生寒。格日乐图吐气开声﹐左掌乱晃﹐右拳便向原野草面门击去。 原野草招式未老﹐已然变招﹐左掌使出四两拔千斤的手法﹐右足踹向对方膝盖。格日乐图变招极快﹐一矮身﹐一招扫堂腿﹐横扫对方下盘。 原野草就势跳将起来﹐双脚猛踢格日乐图面门。格日乐图躲闪不及﹐双臂一竖﹐硬接了一招。双方退至一丈外﹐凝神相视。 突然﹐格日乐图叫道︰“兵器!”话落﹐台下飞起一物﹐格日乐图伸手一接﹐却是一对月牙刺。 那月牙刺本是奇门兵器﹐手柄两端为尖刺﹐一侧有一月牙状利刃﹐寻常月牙刺不过三数斤重﹐格日乐图手中月牙刺﹐却甚为巨大﹐长短足有两尺余﹐手柄粗如儿臂﹐月牙厚重且锋利﹐每只怕不有二﹑三十斤重。 格日乐图兵器在手﹐舞了个花﹐道︰“拳脚比过了﹐亮兵刃罢!” 玄灵见了﹐将手中碧波剑递给乘云﹐道︰“快给师父送去。” 乘云接剑在手﹐走到师父跟前﹐低声道︰“师父﹐金面白袍人。”向着台下一努嘴﹐将剑递与原野草道︰“师父﹐用碧波剑吧。” 原野草道︰“为师早看见他了。乘云﹐把乾坤圈拿来。” 乘云依言取出那双乾坤圈﹐递给原野草﹐便默默退下了。 原野草双圈入手﹐道︰“阁下使月牙刺﹐想必是这短兵刃之好手。本盟主便用这乾坤圈相对﹐如何?” 格日乐图干笑一声道︰“俺这一双月牙刺下﹐从无活口。闻说你乃用剑高手﹐若你用剑﹐说不定还能支持得三数十招﹐此时弃剑用圈﹐无异于自寻死路。” “不须阁下担扰﹐至于是否寻死﹐少时便知。”说完﹐摆了个架势﹐道︰“进招罢!” “好!”格日乐图双刺一盘一旋﹐连进数步﹐杀至原野草跟前﹐左刺一挑﹐右刺便来锁喉。 原野草一招乾坤倒置﹐迎着对方来势﹐硬接硬架。双方兵器一碰﹐但听得嘭的一声大响﹐格日乐图庞大身躯被震退两步﹐而原野草却站在原地﹐显见这回内力相碰﹐原野草占了上风。 格日乐图低头一看自己兵刃﹐那月牙刃口上竟然缺了一个小口﹐心中大怒!“呀呀呀”地怪叫着轮起双剌﹐穿﹑刺﹑拨﹑挑﹑架﹑撩﹐一路解数﹐照着原野草劈头盖脑一轮狂攻。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二人短兵相接﹐以硬碰硬﹐以快对快﹐一个威势惊人﹐一个灵动多变。 二人斗了五﹑六十合﹐格日乐图渐落下风﹐心下焦躁﹐不觉便将那大菩提神功提至十成﹐一刺击出﹐隐隐有风雷之声﹐月牙一挥﹐便带着啸声。反观原野草﹐却是不急不躁﹐稳若泰山﹐见招拆招﹐挥洒自如。 格日乐图忖道︰不使绝招如何胜得对手?于是连使两招虚招﹐引得原野草中路来攻。格日乐图心中大喜︰中我计矣!手中月牙刺幻起数十个弯月﹐一招双钩带月﹐挟着风声﹐向原野草拦腰刺去。 原野草见对方来得凶猛﹐暴喝一声﹐双圈使出星河流转的招数﹐照着对方来势一撞﹐一声闷响﹐格日乐图巨大的身躯被震得凌空而起﹐向着台下飞跌下去。 只见一条白影冲天而起﹐凌空接住格日乐图﹐轻轻地一带﹐双双落在地上。 正是︰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毕竟那白影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仙女坳群雄奋勇 探消息姐弟进京(之一) 话说原野草见对方来得凶猛﹐暴喝一声﹐双圈使出星河流转的招数﹐照着对方来势一撞﹐一声闷响﹐格日乐图巨大的身躯被震得凌空而起﹐向着台下飞跌下去。 只见一条白影冲天而起﹐凌空接住格日乐图﹐轻轻地一带﹐双双落在地上。群雄看时﹐却是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白袍人﹐将格日乐图接住﹐免去了这一跌之辱。 群雄高声欢呼﹐声震天宇。格日乐图气急败坏地道︰“哼!你们等着!俺必一雪此耻!” 原野草朗声道︰“不送!” 格日乐图一甩手﹐悻悻而去。 玄灵﹑乘云跳到台上﹐拉着原野草﹐关心地问道︰“师父无碍吧?” 原野草笑道︰“傻孩子﹐这格日乐图比当年的黑煞令主差远了。师父又怎会有碍?” 玄灵道︰“师父就是师父!天下无敌!” 虚相等人围拢过来﹐一齐祝贺。台上台下﹐一片欢腾。 当晚﹐白虎寨及新建的三个小寨﹐灯火通明﹐南门外大棚前空地﹐群雄正吆五喝六地喝酒。乘云这桌﹐全是年青后辈﹐闹得最是欢快。 原野草这桌﹐团团坐着魏虎臣﹑巫斯义﹑秋中明﹑弓弦﹑杨展﹑白先﹑师刚﹑时不与﹑归无极﹑梅雪影﹑卫婵娟﹑唱戈等一众旧友﹐涂向善抱着一只大酒坛子﹐只顾替原野草等人倒酒。酒酣耳热之际﹐原野草向时不与道︰“时大哥!小弟敬你一碗!” 时不与跟原野草干了一碗﹐道︰“草兄弟﹐好酒量!” 原野草道︰“时大哥﹐小弟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时不与道︰“咱们兄弟﹐什么话不当说?再说俺这命都是你给的﹐还有不当说的话?” “时大哥﹐当日力战那金巨灵﹐痛失左臂。小弟这些年寻思﹐翻阅许多古藉﹐打造了一件兵器﹐以及一套爪法﹐欲送与哥哥﹐不知哥哥可肯笑纳?” 时不与双目放光﹐深知这位兄弟能人之不能﹐道︰“兄弟﹐你要送什么宝贝给愚兄?” 原野草将祝霸叫来﹐从他背独足铜人的背篓里﹐取出一件兵器﹐那兵器分一长一短两件﹐长的约五尺有余﹐通体乌黑﹐杯口般粗细﹐顶端形似鹰爪﹐末端却以拇指般粗细的铁链连着﹐一个皮套连在铁链末端﹐用以固定在手腕上。那短的形似人手五指﹐锋利无比﹐一个铁箍连着皮套﹐用以套在手臂上﹐可代替时不与断了的左手。 时不与看了﹐大喜﹐道︰“草兄弟﹐这款兵器﹐正合愚兄之意!愚兄却之不恭﹐这就收了。” 原野草道︰“时大哥﹐这长的名唤飞爪﹐其实是与之前麻鹰山房升的兵器一般无异﹐小弟只略作修改而成。这短的是由铁手抓改良而成。并无稀奇之处。只有这一套爪法﹐小弟演练多时﹐明日就演示给哥哥看。” 一众兄弟举起酒碗﹐齐来祝贺时不与。正喝之间﹐原野草突然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把众人吓了一跳﹐只听原野草道︰“不好!小弟疏忽了!乘云﹐叫上你桌上众人﹐快去备马!各位兄弟也请速去备马!带上趁手的长兵器!”转往虚相那桌上﹐对虚相﹑翠微道︰“二位掌门﹐今日那格日乐图有心前来挑衅﹐必备有后手﹐在下这就前去追赶﹐这里就交二位掌门全权掌控。余事待在下回来再说。” 原野草怱怱交代几句﹐乘云等人早已备好马匹﹐原野草飞身上马﹐点起四﹑五十个好汉﹐带着玄灵﹑乘云﹑巫斯义﹑秋中明﹑连倩﹑弓弦﹑云柔月﹑杨展﹑白先﹑师刚﹑梅雪影﹑卫婵娟﹑时不与﹑归无极﹑柳絮﹑竺芝﹑唱戈﹑涂向善﹑祝霸﹑秋实﹑魏彪﹑巫为霜﹑禤而立﹑不隐﹑西门不通﹑南宫不妥﹑东方不亮﹑谷芄兰﹑王显忠二十九位英雄﹐飞马而去。 乘云﹑玄灵不离师父左右﹐乘云边走边问︰“师父﹐到底何事如此怱忙?” 原野草道︰“那格日乐日虽不知是何身份﹐但那金面人却是也先身边之人。从他接着格日乐图的身法功力上看﹐此人武功尤在格日乐图之上。因此﹐此次他们来武林大会挑衅﹐必有后手﹐定有兵马在后﹐以作后援。” “如此﹐师父之意﹐就是他们现在会合一处﹐以图对我不利?” “正是!如果他们有兵马在后﹐此时必寻我某处村镇进行掳掠杀伐。”转头叫道︰“巫大哥﹐那格日乐图走后﹐至现在有五个时辰了吧?” 巫斯义答道︰“五个时辰有多了。” 原野草道︰“离白虎寨两﹑三个时辰路程之内﹐有甚较大的村镇?” 巫斯义想了想道︰“若说百户以上的村镇﹐只有西北上的羊窝儿村﹑正北上的仙女坳﹑正北偏东的打铁坝这三处。” 原野草勒停马匹﹐举手示意大伙停下﹐唤秋中明﹑乘云﹑弓弦三人前来道︰“小明往西北﹑乘云往正北﹑弓大哥往正北偏东﹐以十里有限﹐前去哨探。我等在此等你们回报。” 三人领命﹐乘云领着禤而立往正北﹐谷芄兰不声不响也跟着去了。 约莫三柱香光景﹐秋中明回来道︰“老草﹐八﹑九里之外﹐一行蹄印约十数匹马﹐折而往北去了。” 原野草尚未有所反应﹐乘云快马驰回﹐高声叫道︰“师父!弟子驰出十里﹐远望正北﹐隐约有火光﹐其情景不像正常人家灯火之光。” 原野草道︰“不好!恐怕鞑子就在正北仙女坳中作恶!” 西门道︰“不通不通!盟主怎么就认定鞑子在正北?” 南宫道︰“二哥﹐你这就不妥了﹐盟主的话﹐你也敢质疑?” 乘云道︰“二位老弟﹐不得乱说。” 西门﹑南宫二老被乘云一说﹐不敢作声了。 原野草道︰“俺们就赌一赌﹐往正北去!巫大哥﹐你与师刚留下等弓大哥回来﹐随后就紧跟上来。走!” 巫斯义道︰“遵命!” 原野草一夹马肚子﹐放马奔驰。众人跟着﹐策马狂奔﹐不一会儿早跑了三十多里路程﹐原野草马上看时﹐前面十里远近﹐果然浓烟冲天﹐烈焰滚滚。原野草大急﹐叫道︰“快!” 第十四回 仙女坳群雄奋勇 探消息姐弟进京(之二) 众人马不停蹄﹐向前急奔﹐看看尚有三数里远近﹐仙女坳里﹐哭声震天传来。原野草道︰“小明﹐你带二十人绕到左边﹐杀入村中与我会合。 秋中明点起连倩﹑秋实﹑梅雪影﹑卫婵娟﹑时不与﹑归无极﹐带着二十个好汉﹐往左去了。 原野草又道︰“白大哥﹐也带二十人﹐绕到右边﹐杀入村中﹐与我会合。” 白先道︰“遵命!”点起杨展﹑禤而立﹑不隐﹑唱戈﹑魏彪﹑巫为霜带着二十个好汉﹐往右急驰而去。 原野草道︰“俺们这一队﹐乃是主力﹐分为三拨﹐第一拨乘云与西门不通﹑南宫不妥﹑东方不亮﹑先冲入村﹐搅乱鞑子阵脚;第二拨涂向善﹑祝霸﹑竹子及十位弟兄跟着我﹐冲进村中﹐只管杀鞑子!第三拨絮儿﹐你带着玄灵﹑谷芄兰﹑王显忠为合后。” 分拨已毕﹐一齐催动马匹﹐往仙女坳冲去。 却说乘云领着三老﹐一式长杆大刀﹐奔入村中﹐迎面一小队鞑子﹐正在杀人放火﹐乘云大喝一声﹐使开龙家刀法﹐手起刀落﹐早劈翻两个鞑子。三老更不打话﹐大刀乱挥﹐那一小队鞑子﹐怎敌得过这四只猛虎?片刻之间﹐便被杀了个精光。 乘云一抖缰绳﹐又向前冲﹐正遇着一队鞑子兵押着数十妇女﹐乘云大怒﹐将大刀插在地上﹐腰间抽出长剑﹐马上飞身而起﹐杀入鞑子队中﹐挥剑乱砍。正杀得起劲﹐突听一个声音道︰“小子!莫要猖狂!待老夫来拿汝!” 乘云抬眼望去﹐火光之中﹐只见李哲俊舞着毒剑﹐朝自己奔来。乘云弃了众鞑子﹐来奔李哲俊﹐道︰“手下败将﹐也敢向本公子叫阵?” 李哲俊冷笑道︰“日前汝有师父在侧﹐老夫心存顾忌﹐被汝赢了一招半式。今日正好拿你来试吾新磨之剑!” 乘云道︰“日前你比剑输了﹐就应夹尾缩头﹐回你那朝鲜苟延残喘﹐哪知你竟然投靠了鞑子﹐做这伤天害理之事﹐今日被本公子遇着﹐断无再放你生还之理!” 李哲俊冷哼一声﹐目中喷火﹐提剑便刺。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乘云不再说话﹐起手就是太昊剑中绝招夸父逐日﹐与李哲俊斗在一起。 东方不亮连杀数名鞑子﹐叫道︰“大哥﹐这小子待俺来替你打发了罢。” 乘云边斗边道︰“四弟﹐这厮剑上有毒﹐还是俺来对付的好。你且与二弟﹑三弟救护众乡亲为上。” 正斗之间﹐原野草领着第二拨人马杀到。原野草马上看了一会儿﹐便道︰“乘云﹐此人交与为师的﹐你且带着人往前。” 李哲俊见原野草现身﹐自知讨不了好去﹐虚晃一招﹐先自退去了。乘云翻身上马﹐衔尾追去。 追了几条街巷﹐不见了李哲俊踪影﹐却听前面人声鼎沸﹐喊杀连天。乘云驰近一看﹐只见秋中明这一拨人马正与百十鞑子舍命拼杀﹐斗场正中﹐归无极正与一个戴金色面具的白袍人打斗。乘云略一观看﹐归无极剑法虽精﹐却尽落下风。 乘云高声道︰“归世伯﹐您暂且歇息﹐待小侄来会会这厮。”话毕﹐就马上凌空而起﹐带着一道剑光﹐直射金面白袍人。 金面白袍人吃了一惊﹐旋身一退﹐喝道︰“小子!想死还不容易吗?” 乘云呵呵一笑道︰“阁下是谁?在下看着眼熟﹐怎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金面人道︰“某一向以此示人。闲话休说﹐待某先将你擒下﹐再说不迟!”手中滚珠刀一甩﹐发出一阵金属声响﹐向乘云扑来。 那滚珠刀刃身有凹槽﹐内嵌七颗钱形圆扁珠﹐刀身甩动时﹐圆扁珠可前后移动﹐发出声响﹐一可增威势﹐二可扰敌心智。 却说乘云见对方扑来﹐一招飞云剑法上的激流穿石﹐对攻过去。金面人不避不闪﹐顺着乘云来剑﹐一刀斩去﹐刀剑相交﹐铮的一声﹐火星四射﹐二人旗鼓相当﹐一退又上﹐打得难分难解。 却说秋中明等人﹐不熟马战﹐尽皆弃马步战﹐正苦斗间﹐原野草第二拨人马到了﹐往那鞑子大队中一冲﹐将鞑子阵脚搅乱﹐只听原野草叫道︰“小明﹐收拢人手﹐快结五行四象阵!” 秋中明听得大喜道︰“正该如此。”于是与连倩﹑秋实﹑梅雪影﹑卫婵娟﹑时不与﹑归无极结成一个小阵。秋中明这拨人﹐除秋实外﹐二十年前﹐原野草曾教授过那五行四象阵﹐因此尽皆熟悉阵法变化﹐稳住阵脚。 原野草又道︰“乘云﹐你接着第三拨人马﹐便即与你师娘等人往右路﹐接应白先等人。此人交与为师了。” 乘云应了一声﹐托地跳出斗场﹐正好第三拨柳絮﹑玄灵﹑谷芄兰﹑王显忠杀至﹐乘云一招手﹐带着三老﹐与柳絮合兵一处﹐转往右路去了。 原野草马上一跃﹐行云流水一般落在金面人跟前﹐心忖﹐此时须速战速决﹐方才对己方有利。剑花一舞﹐道︰“看招!”一招白云出岫﹐直刺金面人前胸。金面人运足九成内力﹐照着来剑﹐运刀一搅﹐竟然搅不动﹐那剑毫无变化﹐依然平直的刺来﹐金面人大惊失色﹐那剑尖已然及体﹐剑气侵体生寒﹐金面人滚珠刀奋力一格﹐人就向后连翻几个斤斗﹐这才堪堪躲过这一剑之厄。 金面人不敢使用本门武功﹐以至一招落败﹐心胆俱裂﹐哪还有心相斗?向后就退﹐众鞑子见主将败退﹐纷纷撇下对手﹐跟着就逃。原野草等人就势将这一拨鞑子一赶﹐赶出村外。 却说乘云与柳絮﹑玄灵﹑谷芄兰﹑王显忠转往右路﹐才奔过三﹑四个街口﹐却见白先这拨人马也不打斗﹐全都注视两军之间的空地。乘云把眼看时﹐只见杨展与不隐正双战那格日乐图。 格日乐图手使一双月牙刺﹐游刃有余。杨展仗着不隐长棍相护﹐快刀近身狠斗。乘云观战十数合﹐对玄灵道︰“姐﹐我看杨世伯恐怕不支﹐不隐也无法取得寸功﹐不如咱姐弟去替下他俩﹐合战这格日乐图。” 第十四回 仙女坳群雄奋勇 探消息姐弟进京(之三) 玄灵尚未答话﹐却见斗场上早生变化﹐格日乐图一刺将不隐长棍格开﹐这时恰好杨展快刀和身扑进﹐格日乐图右手刺正正等着他来﹐就如杨展自己往月牙刺上撞去一般。玄灵惊叫一声﹐乘云飞身而起﹐剑招尚未展开﹐只听铮的一声大响﹐格日乐图嘿的一声﹐倒退数步﹐杨展却是倒在地上﹐那刀也撇在地上。 一个声音叫道︰“黑羽穿杨弓某在此!” 乘云扑至杨展身边﹐将他救回自己这边阵里。把眼看时﹐只见弓弦左手执弓﹐右手拈箭﹐来到阵前。 原来弓弦﹑云柔月夫妇往正北偏东哨去﹐因地形复杂﹐多绕了一圈才回到分手之处。巫斯义﹑师刚二人接着﹐备言盟主如此如此﹐于是四人作一路﹐尾追大队而来。无巧不巧﹐刚进村来﹐正正看到杨展遇险﹐弓弦二话不说﹐拔箭就射﹐一箭带着啸声﹐直射格日乐图面门。格日乐图无暇伤敌﹐先要自保﹐侧身一闪﹐一肩膀将杨展撞翻在地﹐手中月牙刺急拨来箭﹐那箭劲力极强﹐与月牙刺一碰﹐发出铮的一声大响﹐格日乐图不自觉嘿了一声﹐气为之夺。 群雄一见﹐高声欢呼。柳絮见机不可失﹐高声道︰“不就这里杀将过去﹐更待何时?” 西门不通道︰“正是!”大喝一声︰“杀呀!”一抖马缰﹐大刀一挥﹐冲入鞑子阵里。 群雄一齐发动﹐呐喊一声﹐各举刀兵﹐杀奔前去。 格日乐图无心恋战﹐口中叽哩呱啦一阵叫喊﹐众鞑子便一涌而退﹐奔村外逃去。 弓弦箭无虚发﹐一连十数箭﹐射翻十数个鞑子。格日乐图到得村外﹐正正撞见金面人领着败兵来寻自己﹐于是与金面人合兵一处﹐往北退去。 弓弦等人追了数里﹐后面原野草等赶来﹐叫道︰“弓大哥﹐穷寇莫追。且回仙女坳救助乡亲为上。” 于是群雄回转仙女坳﹐但见死伤遍地﹐房屋被烧毁者十不存三。 群雄正在灭火救人﹐突听村外呐喊之声大震﹐乘云跳将起来道︰“师父﹐弟子去打探一下。”也不等师父回答﹐跳上无影骓就往呐喊声处驰去。 不一会儿﹐乘云领着不听﹑青松回来﹐不听道︰“虚相﹑翠微二位掌门﹐担心盟主人单力薄﹐特派贫僧与青松道兄同领一百人马前来接应。” 原野草道︰“来得正好﹐赶快召集人手﹐救死扶伤。”又对乘云道︰“你快快清点一下﹐咱们死伤情况﹐从速回报。” 乘云领命去了。 原野草对秋中明道︰“小明﹐你辛苦一下﹐派些弟兄四处警戒﹐再派精细之人﹐跟着鞑子退走方向﹐哨探回报。” 秋中明也领命去了。 不一会儿乘云回报︰“师父﹐俺们一共杀死鞑子七十三人﹐伤五十人。俺们这边﹐带来的五十多位好汉死了三十多人﹐其余都带伤;杨展﹑白先﹑师刚﹑梅雪影﹑卫婵娟﹑唱戈﹑祝霸﹑秋实﹑魏彪﹑巫为霜﹑谷芄兰﹑王显忠也都受伤。” “知道了。絮儿﹐你带人把受伤的弟兄先送回白虎寨交百龄疗伤﹐再叫铁指追风关大侠领一百五十人到此﹐让百龄多派医者前来。” 柳絮道︰“好!草你也要小心在意。就叫竹子姐姐留下陪你吧。” “不好。你俩将女将们都带回去﹐此处刚披兵火﹐你们女子多有不便。” 柳絮深知自己夫君为人﹐是不想女人们在此受这风露之苦。于是与竺芝﹑玄灵﹑连倩﹑云柔月﹑梅雪影﹑卫婵娟﹑巫为霜﹐带着受伤的弟兄﹐用马驮着死去好汉们的尸体﹐回转白虎寨去了。 众英雄忙了一夜﹐方才堪堪安顿好众乡亲。看看天色﹐渐次天亮了。群雄稍事休息﹐略进酒食﹐又分头于村中巡察。 到了晌午后﹐铁指追风领着青城派掌门李重时﹑岷山派掌门杜羡甫﹑西湖诗侠云中君﹑冀州大侠赵不弃﹑山东琴痴齐知音﹑湘南离火真君祝一丁带着人马到了﹐原野草便聚众道︰“昨日皆因在下疏忽大意﹐以至于此。因此﹐那羊窝儿村﹑打铁坝两处﹐也不得不防。弓大哥﹐你带五十人往羊窝儿村﹐归大哥﹐你带五十人往打铁坝。设立烽火台。招募壮丁﹐以防不测。关大侠﹐你且镇守于此﹐在下先回一趟白虎寨﹐与众位长老商与下一步行动。” 弓弦与归无极领命去了。关节达则自在仙女坳善后。 原野草与秋中明﹑龙乘云﹑禤而立﹑三老等人自回白虎堂﹐虚相等人接着﹐动问仙女坳中事体﹐原野草一一详说了﹐未了道︰“留下弓弦往羊窝儿村﹐归无极往打铁坝巡察﹐关大侠留守仙女坳善后。” 翠微道︰“无量寿佛!盟主如此处置甚为得法。只是这西北疆土辽阔﹐非我等力所能及﹐假若鞑子下次不攻击这几处﹐另寻其它村镇劫掠﹐又当如何?” 原野草道︰“掌门所虑极是﹐此也是在下所忧心之事。各位长老有何高见?” 风雷剑麹三剑道︰“以贫道所见﹐不如远近派人知会﹐组织护乡队﹐多设烽火台﹐这样也好及时驰援。” 秋中明道︰“麹道长所说﹐之前我等也已开始做过了的﹐只是人手不足﹐难以大展拳脚。” 慈莲师太道︰“阿弥陀佛﹐道兄之法虽好﹐却是难敷大用。如若鞑子分兵来扰﹐则我等并无足够兵马可以与之一战﹐奈何?” 郁天舒道︰“师兄﹐光靠俺们东拦西挡﹐终不是个善法。朝廷不出兵马﹐这边界便无安宁之日。” 原野草道︰“师弟所说极是。只是闻说当今皇帝﹐被王振那奸阉蒙蔽﹐边事多半被王振那厮瞒下了﹐皇帝又怎知此间之事?” 郁天舒道︰“师兄﹐不如就让师弟进京一趟﹐一来探听朝廷消息﹐二来寻个门路﹐将此间边事﹐上达天听﹐如何?” 众长老点头称善。原野草道︰“此事本应由在下前往最好﹐只是一来在下不宜于朝廷之中露面……” 第十四回 仙女坳群雄奋勇 探消息姐弟进京(之四) 秋中明道︰“盟主自然不宜前往﹐此间大事尚需盟主主持。不如派几个后辈前去探听消息为上。” 原野草道︰“小明所议甚是。此事就由在下去办。至于招募壮丁﹑设立烽台﹐也是刻不容缓之事﹐须马上着手进行。” 众人商议已毕﹐原野草回到自己房中﹐唤玄灵﹑乘云前来道︰“玄灵﹑乘云﹐为师一件机密大事﹐要交你姐弟去办。” 乘云一听有大事要办﹐兴奋道︰“师父﹐什么大事﹐弟子保证办妥!” 玄灵横了他一眼﹐道︰“师父还没说什么大事﹐你就先打保票了?” 原野草将长老会商议之事﹐向玄灵﹑乘云略略说了一遍﹐道︰“因此﹐为师要你们两人上京城去打探一下朝廷消息。如能寻着机会﹐就把这里情况上达朝廷﹐也好让朝廷派兵前来守备﹐此乃上策。” 乘云道︰“师父请放心﹐弟子一定不辱师命。” 原野草将一个没有写字的信封交给玄灵﹐道︰“实在无计可施之时﹐再打开来看﹐依上面所说行事﹐必有所获。” 玄灵接了﹐贴身藏好﹐便告辞了出来﹐自回房中收拾行装。 话说玄灵回到房中正在收拾行囊﹐却见谷芄兰走将进来﹐道︰“玄灵姐﹐小妹前来与姐姐说会儿话解解闷儿。咦?姐姐这是要去哪?” 玄灵笑道︰“妹妹且先坐一会儿﹐姐收拾好了﹐就陪你说话儿。” 谷芄兰道︰“姐姐还没说要去哪儿哩。” 玄灵道︰“师父差俺和乘云去办点小事。明日就走。” 芄兰一听乘云也去﹐心思转得极快﹐便道︰“姐姐﹐带上小妹吧。” “不行呀!姐去办之事﹐师父并不让带人呢。” “姐你就跟尊师说说﹐让小妹陪着去﹐路上也好有人陪你说话儿解闷哩。” “姐姐这是要去好远的地方办事﹐路上多有不便之处。妹妹就在家等姐姐回来﹐姐带好吃的回来给你。” “不嘛!小妹就要跟你去。” “妹妹﹐不是姐不带你去﹐实在是师父有命﹐不敢有违。” “姐姐就去跟盟主说说嘛﹐路上有小妹陪着﹐也好有个照应。” 这边谷芄兰在软磨硬泡﹐死活要跟玄灵一块儿去﹐此话且按下不表。 那边乘云回到住处﹐禤而立﹑三老及不隐正在房中等他回来﹐乘云一见﹐道︰“三位老弟﹐俺正想找你们哩。” 西门不通道︰“大哥找俺们有何事吩咐?” “师父要俺去办点事﹐需要离开一段日子﹐三位在此好生相帮着盟主﹐不要与人斗嘴胡闹。” 南宫不妥道︰“大哥此话不妥﹐俺兄弟何时胡闹来着?” 东方道︰“三哥﹐大哥这是为咱兄弟好﹐怎么不妥?” 不隐道︰“乘云兄弟﹐你就放心吧﹐有我们在此﹐不会让三位前辈吃亏的。”不隐与乘云相处日久﹐也跟着禤而立称龙乘云为兄弟﹐不再以施主相称。 禤而立道︰“贤弟﹐你要去哪里?不若愚兄陪你走一遭﹐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乘云道︰“不劳立兄担心﹐小弟这是与家姊一道﹐替师父去办事﹐多则十日八日﹐少则三﹑五日便回了。” 禤而立道︰“不管贤弟所去何处?远近几何?路上多个人相陪﹐总是好的。” 西门道︰“禤小哥要去﹐俺们也都一齐去﹐强似在此天天无事可做。” “如此﹐贫僧也一起去好了。” 乘云这下头大了﹐师父交代﹐此去是机密大事﹐怎可让一班人跟着﹐一路招摇?乘云与三老﹑不隐﹑禤而立劝解不下﹐却见玄灵推门进来道︰“乘云﹐你说怎么办?这丫头死活要跟着俺去办事。” 谷芄兰从玄灵身后闪将出来道︰“乘云哥哥﹐你姐弟二人有好玩的﹐一定要带上俺。” 乘云望着玄灵﹐苦笑道︰“姐﹐俺这里也不知咋办哩。” 玄灵望向三老﹑不隐﹑禤而立﹐立即就明白了﹐原来乘云也如自己一般苦恼。玄灵﹑乘云正没理会处﹐门外竺芝叫道︰“乘云﹐你师父来看你了。” 玄灵﹑乘云等人起身相迎﹐只见竺芝抱着一个包袱﹐与柳絮跟着原野草走将进来。原野草扫视一眼房内﹐笑道︰“你们都在啊!” 玄灵道︰“师父﹐你来得正好。” 柳絮道︰“不用说这几个都是想跟你们一起去办事吧?” 玄灵道︰“柳师娘就是聪明﹐一猜就中。” 竺芝笑道︰“这点小事﹐怎逃得过柳师娘的法眼?” 原野草道︰“也好﹐就让芄兰与禤少侠一起去吧。至于不隐大师﹐虚相掌门正有事要交你去办﹐就不要去了。” 柳絮学着南宫的口吻﹐接口道︰“三位前辈跟着去就不妥﹐大大的不妥。” 西门道︰“不通不通﹐夫人﹐为何俺们去就不妥?” 柳絮道︰“试想﹐三个老人家跟着一个后生小子后面﹐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岂不惊世骇俗?” 东方道︰“俺们在人前就暂且不叫大哥﹐也无不可。” 柳絮道︰“其实也无不可﹐只是盟主正有要事差三位前辈去办﹐你们若去了﹐那大大的功劳就只好让别人得去了。” 南宫一听有大事可办﹐喜道︰“什么大事?” 柳絮欲擒故纵﹐道︰“算了﹐此事也确实难了些个﹐还是让别的人去办吧。你们三人离开了乘云﹐也办不好事。” 西门恼道︰“就算大哥不在﹐有什么事俺们三个老兄弟办不成的?” 东方也道︰“正是﹐这么说﹐俺们还真个要去办成了让夫人看看。” 南宫道︰“没错﹐除了生娃娃﹐还没有俺们办不成的事。” 柳絮一看火候到了﹐就道︰“三位前辈果真答应去办这事?” 三老齐道︰“绝不反悔!” 竺芝道︰“那好!明天你们就到长老议事堂去领受任务吧。” 东方道︰“什么事?现在不可以说吗?” 竺芝道︰“此事体大﹐天机不可泄漏。” 谷芄兰一听可以跟着玄灵去办事﹐高兴得一转身﹐自回房中收拾行李去了。禤而立也告辞回房中准备行囊去了。 竺芝把手中包袱递给玄灵﹐道︰“这里是路上用的盘缠﹐有银票﹑金子﹑散碎银两。待会儿你姐弟二人分开带在身上﹐以防不测。” 第十四回 仙女坳群雄奋勇 探消息姐弟进京(之五) 原野草道︰“玄灵﹑乘云﹐此去路途遥远﹐路上多加小心﹐到了京城﹐多长个心眼。” “是!师父。”玄灵﹑乘云齐道。 柳絮道︰“玄灵﹑乘云﹐你们于路便扮作往京城投亲的富家子弟﹐让芄兰扮作丫头﹐禤少侠扮作家仆﹐这样不至于引人注目。” 玄灵道︰“是﹐师娘﹐弟子都记下了。” 原野草﹑柳絮﹑竺芝三人叮嘱再三﹐玄灵﹑乘云一一牢记﹐于是各自竭息﹐一宿无话。 次日﹐鸡叫头遍﹐玄灵﹑乘云﹑禤而立﹑谷芄兰四人便已梳洗完毕﹐牵了马匹﹐出了东门﹐策马往东而去。 走了一个多时辰﹐天已大亮﹐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映得满天霞彩都红了。看看走了五﹑六十里地﹐玄灵马上道︰“乘云﹐不如下马稍息﹐喝口水再赶路吧。” 乘云道︰“姐﹐前面不远处有几棵树木﹐就到那里歇脚吧。” 四人打马前行﹐不一会儿﹐到了那几棵树下﹐四人下马坐地﹐禤而立拿出水囊分与大伙饮用。突然树后闪出一人﹐道︰“各位少爷﹑小姐﹐赏口水喝吧。” 乘云听得声音熟稔﹐转头一看﹐只见王显忠一脸狡黠﹐笑嘻嘻地站在树下﹐望着乘云四人。 乘云一脸惊愕︰“显忠﹐你怎地在此?!” 谷芄兰跳将起来﹐冲到王显忠跟前﹐手指戳着王显忠额头﹐恨恨地道︰“好呀!王显忠﹐你怎地在此!赶紧滚回白虎寨去。” 王显忠爱理不理地道︰“哼!你来得俺为什么就来不得?” “俺是盟主亲自准了的﹐你呢?” “俺……” “好了﹐别吵了。”玄灵道︰“芄兰﹐是不是你昨晚口没遮拦﹐把这事跟显忠说了?” “姐姐﹐俺不过就跟他说了一句……”谷芄兰扁着嘴儿低着头嘟噜着。 禤而立道︰“显忠兄弟﹐你还是回去吧。俺们要去很远的地方办事﹐回头盟主不见了你﹐岂不着急?” 王显忠道︰“立哥哥﹐俺就是要跟着你们去办事。盟主处﹐俺已留了书信了。” 乘云道︰“姐﹐让他一个人回去也不放心。就让他跟着吧。” 玄灵无奈点了点头。王显忠一见大喜﹐连连给四人作揖打恭。 乘云道︰“显忠兄弟﹐你跟着去办事﹐咱先得立规矩。” “大哥﹐只要让俺跟着﹐什么规矩俺都依得。” “好!这第一条﹐不该问的别问。” “依得!” “第二条﹐没让你做的事别做。” “依得!” “这第三嘛﹐便是最重要的一条﹐俺们去哪﹐办什么事﹐一概不得向任何人泄漏半点风声。” “这个自然!玄灵姐姐﹐大哥﹐这一路上照看马匹﹑投店问路﹐算账会钞的事就交小弟包办了。”王显忠喜滋滋地道。 谷芄兰突然道︰“乘云哥哥﹐他没有马匹﹐却怎么是好?” 王显忠道︰“等着﹐俺把马匹牵来。”转身跑向一个土丘﹐不一会儿﹐便骑着一匹大青马回来了。 芄兰道︰“王显忠﹐看不出﹐真有你的﹐居然把马藏起来了。” 王显忠一脸傻笑﹐也不说话。 玄灵道︰“这歇息也歇够了﹐咱们走吧。” 五人重新上马﹐投东而去。 旁晚﹐五人来到一个地方﹐唤做饮马池子﹐约有八﹑九十户人家。五人找了一家通衢客栈投宿。 王显忠抢前一步下马﹐叫道︰“店家﹐过路的客人来投店了!” 店伙连忙前来唱诺﹐王显忠道︰“你且叫店伙把马牵了﹐多喂好料﹐仔细照顾牲口。” 走进店里叫道︰“掌柜的﹐有上房吗?” 掌柜的连忙上前招呼道︰“客官!有房有房!” 王显忠道︰“要两间上房﹐要挨在一处的。” “有有有!”掌柜的前面带路﹐道︰“请随小的来。”一带﹐将五人带到楼上﹐玄灵与芄兰一间﹐乘云﹑禤而立﹑王显忠一间。王显忠又道︰“掌柜的﹐你便叫人整治数样拿手好菜﹐再拿两坛上好的酒﹐都拿到俺这房中来。”掌柜的一一应了自去。 禤而立于房中四处察看了一番﹐又打开窗户看了看。王显忠问道︰“立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呢?” 禤而立道︰“出门在外﹐行走江湖﹐处处小心为上。”又走出门外﹐到旁边玄灵房前敲门道︰“龙……龙姑娘﹐出门在外﹐小心为上﹐请细察一番房中物件﹐以防万一。” 玄灵在房中应了。禤而立便回自己房中来。少时﹐掌柜抱着两坛酒﹐带着两个店伙﹐一人提着一个食盒﹐来到乘云房中﹐就当中圆桌上摆下一桌酒食﹐无非是些鸡﹑鸭﹑猪﹑羊﹑牛肉之类。 乘云亲自摆好碗筷﹐叫王显忠去请玄灵﹑芄兰来吃饭。五人坐定﹐王显忠替玄灵﹑芄兰斟了两杯酒﹐又给乘云﹑禤而立和自己筛了一大碗酒。乘云道︰“姐﹑芄兰妹子﹑立兄﹑显忠兄弟﹐走一天了﹐来﹐先喝两口酒解解乏。” 芄兰把酒干了﹐道︰“俺也要学乘云哥哥拿大碗喝!” 玄灵道︰“女孩子家﹐拿大碗喝酒﹐甚是没仪态。还是用杯喝吧。” 芄兰道︰“怕什么?这里又没外人。” 王显忠连忙跑出去﹐拿了一只酒碗回来﹐道︰“兰妹子﹐给!” 芄兰瞪了他一眼﹐道︰“谁是你妹子?哼!叫姐姐!” “是是﹐兰姐姐!” “这就乖了!” 五人吃罢晚饭﹐又叫店家打来热水﹐洗了脸脚﹐准备歇息。王显忠不放心﹐又到院子里查看马匹。 回到房中﹐乘云道︰“显忠兄弟﹐也真个辛苦你了。” 王显忠道︰“大哥说哪里话﹐自从大哥救了小弟﹐小弟就跟定你了。小弟就想鞍前马后的侍候着你。” 乘云道︰“显忠兄弟﹐行走江湖﹐没有点武艺在身是不行的。你武艺低微﹐甚是不妥。明日起﹐俺就教你些粗浅功夫﹐日后也好防身。” 王显忠听了大喜﹐跪在地上道︰“多谢大哥!” 乘云将王显忠扶起﹐突然听得禤而立咦了一声﹐道︰“贤弟﹐快来看﹐他怎地在此?” 正是︰故人相遇难相见﹐只缘往事不堪记。毕竟禤而立所说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大同城魔踪初现 潭柘寺喜遇贵人(之一) 话说乘云道︰“显忠兄弟﹐行走江湖﹐没有点武艺在身是不行的。你武艺低微﹐甚是不妥。明日起﹐俺就教你些粗浅功夫﹐日后也好防身。” 王显忠听了大喜﹐跪在地上道︰“多谢大哥!” 乘云将王显忠扶起﹐突然听得禤而立咦了一声﹐道︰“贤弟﹐快来看﹐他怎地在此?” 乘云连忙凑到窗前﹐顺着禤而立手指处一看﹐道︰“咦?果然是他。” 只见窗外街道上﹐走来一个白袍中年人﹐正是甘家庄庄主甘开熙﹐后面跟着管家鲁同顺﹐陈嗣汉则牵着三匹马在后跟着。 乘云一看见甘开熙﹐一个倩影涌现眼前﹐心中便觉大痛﹐虎目蕴泪。禤而立并未发现乘云表情有异﹐望着街道︰“贤弟﹐是否追上前去相见?” 乘云淡淡地道︰“不要了吧﹐俺们这次悄悄上京办事﹐还是不要让人知晓为好。” 二人离开窗边﹐到桌旁坐了。乘云突然道︰“显忠兄弟﹐你悄悄下去向掌柜的要几坛酒上来﹐不要让我姐知道。” 王显忠道︰“好咧!”悄悄开了门出去。 禤而立笑道︰“贤弟﹐怎么晚饭时还没喝够?” “立兄﹐这一段时间一直没好好跟你喝一顿酒﹐现在就俺们哥仨在此﹐正好畅快喝上几碗。” “好!愚兄也想找个机会与贤弟好好喝上一顿。” 正说着﹐王显忠推门进来﹐用绳子栓着两坛酒挂在脖子上﹐一手抱了一坛酒﹐一个坛子上还覆盖着三只酒碗。王显忠将酒放在地上﹐拿了一坛摆桌上﹐从怀中又拿出两个纸包﹐打开一看﹐却是一包花生米﹐一只卤鸡。禤而立拍开泥封﹐倒了三碗酒﹐端起酒碗道︰“贤弟﹐来﹐先干一碗润润喉再说。” 三人不说话﹐连干了三碗。禤而立道︰“贤弟﹐甘家庄初识之时﹐愚兄只道你武功尽失﹐就算身有武功﹐也不一定比愚兄高明多少。现在才知道﹐贤弟功夫如此高明。愚兄实在佩服。” 乘云淡然道︰“小弟功夫﹐全是师父栽培的结果﹐也没什么高明不高明的。来小弟敬你一碗。” 喝到第六碗上﹐王显忠已然趴在桌上﹐不胜酒力了。禤而立将他扶到床上躺下。回到桌旁坐了﹐酙满了酒﹐道︰“贤弟﹐来﹐干!” 二人干了一碗﹐禤而立道︰“贤弟﹐看见甘庄主﹐想必是想起甘小姐了吧。怎地情绪如此低落?” 乘云被禤而立说中心事﹐叹息一声﹐自顾自干了一碗﹐道︰“立兄﹐往事不堪回首。日后请勿再提起此事。” “哦?那甘小姐怎么了?” 乘云不答﹐禤而立道︰“是了﹐自从你武功恢复﹐回到西北﹐愚兄就时常见你魂不守舍的样子﹐莫非你回来之前﹐就去见过甘小姐了?” 乘云只顾喝酒﹐默不作声。禤而立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追问﹐默默地陪着喝了几碗。 乘云忽然开口道︰“立兄﹐小弟求你一事。” 禤而立道︰“自家兄弟﹐何必客气?” 乘云道︰“怀春之事﹐请不要向任何人说起﹐小弟感激无限。”举碗与禤而立一碰﹐一口干了。 禤而立道︰“贤弟﹐放心﹐以后愚兄一句也不提就是了。来干一碗﹐过去种种比如昨日死﹐日后种种比如今日生!” 乘云道︰“好!小弟也明白此理。只是……说时容易做时难。” 二人喝光四坛酒﹐各自安歇。乘云躺在床上﹐心中愁苦﹐辗转难以入睡﹐眼前尽是怀春的影子。迷糊之中﹐店中雄鸡﹐已叫头遍了。 天色渐明﹐门外谷芄兰拍着门﹐催促起床。乘云﹑禤而立﹑王显忠赶紧收拾行李﹐就店中打火做饭吃了﹐王显忠算还银两﹐五人上马又行。 乘云一路沉默﹐芄兰与他说话﹐他也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芄兰甚觉没趣。玄灵故意落后数步﹐拉着禤而立问道︰“乘云这是怎么了?” 禤而立笑道︰“没什么﹐也许是昨晚没睡好吧。” 玄灵半信半疑﹐不再相问。走了半日﹐五人投店进食﹐乘云喝了几碗酒﹐又有说有笑起来。玄灵看着弟弟精神恢复﹐放下心来。 一路无话﹐五人夜住晓行﹐乘云果然每晚都教授王显忠功夫﹐那王显忠却是聪明之极﹐一学就会。 不一日﹐五人到了大同。那大同古称云中﹐北接蒙古﹐东望河北﹐为北方之门户﹐山西之屏障﹐扼咽喉要道﹐乃兵家必争之地。城高墙厚﹐参差万户人家。 乘云马上见了﹐赞道︰“姐﹐以前听师父说这大同城如何雄伟﹐今日一见﹐果然所言不虚。” 玄灵笑道︰“能得师父称赞的城池﹐还会有差?” 谷芄兰道︰“太好了﹐乘云哥哥﹐今晚可以吃顿好的了。” 禤而立也道︰“贤弟﹐咱们可以痛快喝上一顿酒了。” 玄灵道︰“你们就知道吃喝﹐好象这一路上就没吃饱过?” 芄兰道︰“姐姐﹐不是没吃饱﹐而是没啥好吃。” 五人哈哈大笑﹐相跟着进了城。到得城里﹐也不着急投店﹐而是绕着大同城逛了一圈﹐然后在那热闹之处﹐找了间“云中客栈”住下。 乘云道︰“姐﹐不如咱们就到城中走走﹐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芄兰高兴地道︰“乘云哥哥﹐快带我们去找好吃的。” 禤而立道︰“闻说这大同最有名的是刀削面﹐还有羊杂和铜火锅。不如咱们就去吃羊杂?” 玄灵道︰“立兄﹐你吃过吗?” 禤而立道︰“龙……龙姑娘﹐在下也只听闻﹐没有吃过。” “乘云﹐那咱们就去吃铜火锅﹐再要一份羊杂﹐然后一人一碗刀削面﹐怎样?” 芄兰道︰“姐姐﹐快走吧﹐说的我都流口水了。” 五人有说有笑﹐出了客栈﹐只往人多热闹处去。王显忠指着一个地方道︰“大哥﹐前面那个酒肆人多热闹﹐生意不错﹐想必店主人家手艺不错。” 禤而立道︰“显忠兄弟所说有理。” 于是五人到那酒肆﹐挑街边一副座头坐了。小二立马过来招呼道︰“客官﹐吃点什么?” 第十五回 大同城魔踪初现 潭柘寺喜遇贵人(之二) 王显忠道︰“小二﹐你家有什么拿手的菜肴?” 小二道︰“小店做得上好的羊杂和刀削面﹐还有上等的火锅。” “那好﹐就来一个铜火锅﹐一份羊杂﹐最后每人一碗刀削面。” “好咧!铜火锅一个﹐羊杂一份﹐刀削面五碗。”小二向里喊道。转头又问︰“客官要喝酒吗?小店有上好的梨花老窖﹐保你满意。” 乘云便道︰“那好﹐先来两坛吧。” 小二道︰“客官少待﹐酒菜马上就到。”躬躬身﹐往里间去了。 不一会儿﹐小二将一个小炭炉摆在桌上﹐另一个伙计便把一个铜锅在炭炉上放端正了﹐又一个伙计端来一盆羊杂。小二又拿了二坛酒出来﹐给每人筛了一碗﹐道︰“客官您要的菜都上好了﹐请慢用。待会客官吃喝好了﹐再上刀削面。”说完自去了。 乘云端起酒碗﹐道︰“姐﹐立兄﹐还有芄兰妹子﹐显忠兄弟﹐咱先干一碗。” 五人端起酒﹐乘云﹑禤而立一口干了﹐玄灵﹑芄兰﹑王显忠却只是浅饮一口。于是一齐动筷﹐吃喝起来。不过片刻﹐早把那羊杂吃光了﹐芄兰道︰“这羊杂真是好吃!” 玄灵道︰“嗯﹐俺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羊杂。乘云﹐再叫一份羊杂吧?” 乘云道︰“好!” 王显忠便叫道︰“小二﹐再来一份羊杂!” 小二里面应了﹐不一会儿就把羊杂端上来。五人大快朵颐﹐将两坛酒喝个精光。王显忠便叫道︰“小二﹐将咱们的面拿来吧。” 小二应了。 五人正在等上刀削面﹐突然玄灵低声对乘云说︰“乘云﹐俺对面隔一张桌子的两人﹐有点古怪。” 乘云斜眼看了一会儿﹐道︰“就两个汉子在喝酒﹐有何古怪?” 玄灵道︰“那两人穿着打扮﹐不农不商﹐坐着的姿势﹐显然是个练家子。身上藏着兵刃。” 禤而立假意起身净手﹐不一会儿回来道︰“龙姑娘说的没错﹐那两人身上必定藏有兵刃。” 说话间﹐小二用木托盘端了五碗刀削面上来﹐道︰“客官﹐您的面来了。” 王显忠道︰“小二辛苦了。”拿了一块碎银给了小二。小二接过银两﹐谢了又谢﹐这才回里间去了。 乘云边吃面边道︰“姐﹐既有古怪﹐咱就盯着﹐看看他们是什么来路吧。” 吃罢面﹐五人又要了一壶茶﹐慢慢地喝着﹐五人东拉西扯地说着话儿。不一会儿﹐那二人会钞﹐起身走了。乘云一使眼色﹐禤而立便跟着那二人身后去了。 王显忠连忙叫小二过来﹐给了银两﹐四人远远跟着禤而立身后盯着。那二人漫无目的地在城中乱转﹐末了﹐走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一旋身﹐竟然跃进一个院子里。禤而立连忙隐在暗处﹐少停﹐乘云等人赶到﹐禤而立低声道︰“进了那个院子﹐果然是身负武功之人。” 玄灵相了相那院子﹐也没甚特别之处﹐便道︰“禤大哥﹐你去后面守着﹐芄兰往左﹐俺去右边﹐显忠正门守着。乘云﹐你进去看看﹐如有不妥﹐便即发暗号﹐俺们便来援手。” 五人分头行事。乘云待四人都隐好身形﹐这才找了个黑暗之处﹐足尖点地﹐悄无声息地跃到院里。脚一沾地﹐乘云便隐身墙角﹐把眼看时﹐那院子不甚大﹐中间种了一棵杮子树﹐门边停着一辆马车﹐却是不见马匹。望向屋里﹐不见灯火﹐黑黝黝的﹐似是无人居住一般。 乘云暗道︰“怪哉!”于是蹑手蹑脚地贴近窗户﹐侧耳细声听﹐只听屋里一个极细的声音道︰“主上着我俩前来﹐一是送些银两﹐二是看看你们怎样。” 另一声音道︰“谢主上。辛苦两位巡察大人了。小人这里一切皆好﹐城中兄弟也都按主上吩咐﹐按部就班﹐并无差错。” “很好!”先一个声音道︰“主上说﹐最近……”声音越来越小﹐乘云运足耳力﹐都听不到任何言语﹐只索罢了。 乘云略一思索﹐于是原路退将出来﹐王显忠接着﹐问道︰“如何?” 乘云道︰“果然有古怪。” 王显忠道︰“那怎么办?” 乘云道︰“如能将此二人擒下﹐便知端倪。” “怎么个擒法?”王显忠跃跃欲试。 乘云摇摇头﹐道︰“尚无办法。最好不要在此动手。免得惊动了他人。” “他人?你是说还有同伙?” 乘云点点头﹐不再说话。却听衣袂带风之声﹐两条黑影从院子里掠将出来﹐落地之后﹐四顾没有人﹐这才施施然沿着小巷向前走去。 乘云喜道︰“机会来了。显忠﹐去叫他们跟过来。”说完﹐自己便尾随黑影﹐跟将下去。 那二人七转八拐﹐尽拣偏僻的小巷行走。乘云暗自庆幸︰“天助我也!” 走了数条小巷﹐看看四下寂静﹐正是出手的好机会。乘云一掠上前﹐伸指疾点﹐那二人未及反应﹐早被点倒。乘云复点了二人晕睡穴﹐将二人拖至一边﹐去那二人身上一搜﹐果然然身上藏有利刃;乘云将兵器抛下﹐再一搜﹐却是十数两银子﹐乘云将银子揣入怀中。 乘云搜至腰间﹐却摸着一块硬物﹐拿出来一看﹐黑暗中却看不清楚。此时﹐身后玄灵轻声问道︰“乘云﹐人呢?” 乘云道︰“都擒下了。” “有何发现?” “没有﹐只有一块牌牌﹐尚没细看哩。” 禤而立晃亮火熠子﹐众人往那牌子上一看﹐大伙不觉怎样﹐乘云却是啊了一声。只见那牌子通体黝黑﹐三寸见方﹐用镔铁打造﹐一面镌着祥云饰边中间一个大大的“夏”字﹐另一面镌有“飞豹”二字﹐“飞豹”二字下又镌着巡察两个小字。乘云浑身一震﹐一掌拍开一人穴道﹐低声喝道︰“相好的﹐要活命﹐就好生回话。” 那人满目惊惧﹐浑身发抖﹐点点头道︰“小人……小人说……说……” “你们是什么人?什么帮派?” “小人乃炎夏帮飞豹旗属下﹐好汉﹐小人只得这点银两﹐您老便拿了去﹐就当是小人孝敬您老的吧。” 第十五回 大同城魔踪初现 潭柘寺喜遇贵人(之三) “适才你在那院子中﹐跟什么人说话﹐你所说的主上是谁?” “那是帮中弟兄﹐俺受上头差遣﹐给他们送银两的。” “主上是谁?” “俺司职低下﹐并不知主上是谁。” “那你飞豹旗主事是谁?该知道吧?” “这……这……” 乘云一指点了他一处穴道﹐那人立即痛得满地打滚﹐就是喊不出声来。稍停﹐乘云解了他穴道﹐问道︰“现在可记得起你那飞豹旗主事名字了?” 那人道︰“记得记得。俺们飞豹旗主事的称为将军﹐名叫……啊!” 乘云突见眼前白光一闪﹐本能地向后一退﹐叫声不好﹐冲天而起﹐半空中看见一个黑影在对面屋脊一闪即没﹐身法极快。 乘云自忖追赶不及﹐于是落下地来﹐禤而立道︰“两个都死了!” 乘云道︰“对方武功极高。小心为上。不好!快!”说完腾身而起﹐也顾不得惊世骇俗﹐往先前那院子飞掠而去。 玄灵马上就明白乘云所指﹐对禤而立道︰“快到先前的院子取齐!”说完﹐也一掠而去。 禤而立﹑芄兰轻功火候与玄灵相差太远﹐如何追得上?加上王显忠不会轻功﹐只得穿街过巷﹐往那院逃跑去。 待禤而立三人跑到那院子时﹐玄灵﹑乘云已在等着他们﹐芄兰问道︰“逮着了吗?” 乘云道︰“逮着什么?” “人呀!” “早就人去楼空﹐俺们来迟了。”正说着﹐乘云又道声不好﹐飞身上房﹐施展绝世轻功﹐在房顶上飞掠﹐朝着刚才那巷子奔去。 到得那巷子﹐四处搜寻﹐适才那二人尸身都不见了。乘云不觉脊背发凉﹐忖道︰对方心思如此慎密﹐真是个强劲对手。 正思忖间﹐玄灵等也已赶到﹐玄灵问道︰“乘云﹐怎么了?” 乘云道︰“对手甚是狡猾﹐这不﹐连尸身都不见了。” 玄灵倒吸一口凉气道︰“好厉害的对手。” 五人再无发现﹐只索罢了﹐默默无言地回到云中客栈。 乘云坐在房中﹐不停地玩弄着那两块牌子﹐炎夏帮﹑飞豹旗﹑将军﹐这几个名称不停地想了又想﹐这炎夏帮从来也没听说过﹐小小一个江湖帮派﹐却是设置飞豹旗这等军队才有的名称﹐主事之人还称为将军。这是什么样的帮派? 乘云想起之前在荒野之外那骷髅身上得来的牌子﹐跟自己手上这两枚牌子﹐大小形制一模一样﹐只是那个牌子上写的是“汉”字﹐难道还有一个叫“汉”的帮会? 乘云百思不解﹐和衣躺在床上﹐迷糊之中﹐却见怀春向自己跑来道︰“云哥﹐带我去江南吧。咱们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 乘云大喜﹐问道︰“春妹妹﹐这些天你去哪了?怎么找你不到?” 怀春笑靥如花﹐道︰“小妹一直都在等你啊。” 乘云大喜﹐上前欲抱怀春﹐却抱了个空﹐只见一个怪物一把将怀春抓住﹐飞到天上去了﹐听得怀春叫道︰“云哥……救我……” 乘云欲追﹐双足却如生了根一般﹐怎么也迈不开﹐乘云大急﹐突见一把利剑从天而降﹐将乘云刺了个透明﹐乘云大惊﹐啊的一声大叫﹐一跤坐倒在地。睁眼看时﹐却是南柯一梦。 乘云转头望向窗户﹐窗外仍是黑沉沉的。乘云再也不能入睡﹐索性坐将起来﹐盘好双腿﹐练起功来﹐却怎样也无法入静﹐眼前尽是怀春倩影﹐不觉心中大痛。 好不容易捱至天亮﹐五人吃过早饭﹐又再起程。芄兰与乘云并缰而行﹐问道︰“乘云哥哥﹐你说这炎夏帮是什么来头?” 乘云被昨晚那梦所困扰﹐心情极端低落﹐充耳不闻﹐只顾低着头想心事。芄兰讨了个没趣﹐嘴儿一扁﹐哼道︰“不理睬人!有什么了不起!” 转而驰至玄灵身边﹐道︰“姐姐﹐你说这炎夏帮是什么来头?” 玄灵摇头道︰“俺也不知他是什么来头。师父从没说过﹐江湖之上还有这么一个帮派。” “依俺看呀﹐这就是一个不入流的江湖小帮﹐不然怎么连无所不知的原大侠﹑草先生也没听过呢?”芄兰道。 禤而立道︰“有些帮派不在江湖上走动﹐又没做过什么大事﹐故而在江湖上无人认识﹐也不是没可能的。” 玄灵道︰“只是这个帮派﹐有如此高手﹐江湖上根本不曾听过﹐却是古怪。” 玄灵见乘云一路不说话﹐只道他是在想昨晚之事﹐也不去打扰他。 走了半晌﹐禤而立道︰“贤弟﹐下马喝口水歇息吧。” 五人下马﹐芄兰递了一个水囊给乘云﹐乘云接了﹐忽然觉着一路上没理睬芄兰﹐心中过意不去﹐便道︰“谢谢妹子。” “哪用你谢呀﹐你愿意理睬人家就很不错了。”芄兰故作不悦。 乘云陪着笑脸﹐故意道︰“谁敢不理谷大小姐?你告诉俺﹐俺替你去教训教训他!” 芄兰咯咯笑道︰“你真坏!” 乘云对玄灵道︰“姐﹐这破牌子的事咱先不去理会﹐还是先办好师父交代的事儿才是正事。” 玄灵道︰“谁去理会这事了?不就你一人在瞎琢磨吗?” “不对!芄兰不也在琢磨这事吗?” 芄兰道︰“小妹只是问问﹐不象你﹐一整天像个闷葫芦﹐理都不理人家。” “好好好!那这下半天都理你﹐可好?”乘云跳上马背﹐双腿一夹马肚子﹐叫道︰“走喽!” 芄兰很是开心﹐翻身上马﹐追着乘云道︰“乘云哥哥﹐等等我。” 这日﹐五人到了怀来﹐禤而立道︰“贤弟﹐咱们到怀来了﹐很快就可以到京城了。” 玄灵道︰“不如咱们就在这怀来投宿吧﹐今天不赶路了。” 芄兰道︰“立哥哥﹐这怀来有好吃的吗?” 禤而立道︰“芄兰妹妹﹐这俺就不知了。” 王显忠道︰“兰姐姐﹐俺给你找好吃的!” 芄兰横了王显忠一眼﹐道︰“谁要你找?俺要乘云哥哥带我去找。” 乘云道︰“这个容易﹐俺就带你大街小巷地去找找。” 五人找了家妫川客栈﹐安顿好后﹐芄兰便来缠着乘云去找吃的。乘云梳洗一番﹐换了一身衣服﹐显得神采奕奕。芄兰见乘云英俊伟岸﹐心下欢喜﹐突然对乘云道︰“乘云哥哥你且等一等。”跑回房中﹐换了一套浅蓝色的衣裙﹐瓜子脸白里透红﹐说不尽的袅娜多姿。王显忠看得眼都直了。玄灵赞道︰“妹子真是美极了。” 第十五回 大同城魔踪初现 潭柘寺喜遇贵人(之四) 芄兰含羞带俏地道︰“姐姐﹐不要笑话妹妹嘛。” 禤而立道︰“走吧﹐肚子里的酒虫都快要作反了。” 五人出了客栈﹐只往热闹处行走﹐走着走着﹐禤而立突然小声地道︰“贤弟﹐俺们好象被人跟踪了。” 玄灵道︰“都不要回头﹐就让他们跟着吧。” 乘云道︰“对﹐不来惹俺们就罢﹐若敢来撩拨俺们﹐哼哼!”故意走上前与芄兰并排而行﹐边走边高声谈笑。 芄兰心情大好﹐指着前面一个酒肆﹐对王显忠道︰“显忠﹐你去前面的酒肆打听一下﹐看有什么好吃的。” 王显忠道︰“好﹐兰姐姐稍待﹐小弟这就去打听打听。” 不一会儿﹐王显忠回来道︰“那酒肆食客众多﹐地方够大﹐店家说有上好牛肉和酒﹐不如就到他那里试试吧。” 芄兰道︰“乘云哥哥﹐有好酒喝﹐咱就到这家吃喝去。”趁势就挽着乘云的手臂。 乘云脸上一红﹐又不忍甩开芄兰手臂﹐令她尴尬﹐只好缩着手﹐由着芄兰挽着手臂向那酒肆走去。 王显忠已早一步到酒肆里占了一副临街的座头。五人坐好﹐王显忠便道︰“小二﹐将你家拿手的菜﹐做个四荤四素上来﹐再来一碗热汤。拿两坛上好的酒来。” 小二应了﹐自去张罗。禤而立此时却咳嗽了一声﹐把眼来暗示乘云﹑玄灵。乘云会意﹐向店门一看﹐只见两个袴纨子弟打扮的汉子﹐走将进来﹐扫了乘云这边一眼﹐便在门口处一张桌子上坐了。 玄灵道︰“莫非是大同城里新结识的朋友来了?” 乘云道︰“有可能。” 禤而立道︰“难说﹐也许是本地黑帮也未可知。” 说话间﹐小二流水也似地将菜肴端将上来﹐又拿了两坛酒﹐摆在桌上﹐道声︰“慢用。”便自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五人心中有事﹐无心吃喝。乘云道︰“姐﹐要不要试探一下?” 玄灵道︰“再看看。” 禤而立献计道︰“不如俺们分开走﹐一会儿龙姑娘和芄兰﹑显忠兄弟回客栈﹐在下与乘云贤弟四处逛逛﹐看那两人如何反应?” 乘云道︰“此计甚妙。” 芄兰道︰“乘云哥哥﹐俺跟你一道走走。” 乘云横了芄兰一眼﹐低声道︰“你跟着姐回去﹐别胡闹。” 芄兰噘了嘴﹐不作声。 乘云向着王显忠一努嘴﹐王显忠会意﹐唤来小二﹐会了钞﹐五人起身就走。 出了店门﹐乘云﹑禤而立往左走﹐玄灵与芄兰﹑王显忠自回客栈。那二人也急忙会了钞﹐跟出店门。略一迟疑﹐便分头跟了下去。 却说乘云与禤而立在城中四处胡逛﹐又往偏僻处行走。身后那人跟了一段路﹐忽然不见了。乘云道︰“立兄﹐人家不上当﹐咱也不必再到处乱走了﹐不如回吧。” 禤而立点头道︰“愚兄也正有此意。” 二人回到客栈﹐玄灵三人正在房中等他们回来。一见乘云进门﹐芄兰便迎上前﹐问道︰“乘云哥哥﹐怎么样?” 乘云摇摇头﹐玄灵却压低了声音道︰“乘云﹐咱们的行李被人动过!” “哦?有丢失什么吗?” “什么也没丢。” “看来对方还没想动我们﹐只是想知道俺们是干什么的。”禤而立道。 玄灵道︰“俺也是这么想的。” 乘云道︰“既如此﹐那咱们安心睡觉。” 次日﹐五人如常上路﹐约莫走了二十里地﹐迎面见一城堡﹐形似一艘船﹐长约两里﹐宽约一里﹐城高二﹑三丈许﹐十分雄壮。王显忠找人一问﹐原来此堡名唤土木堡﹐到了此处﹐离那居庸关就只有五﹑六十里地了。进了居庸关﹐便到京城了。 五人大喜﹐快马加鞭﹐往居庸关奔去。 这日酉牌时分﹐五人从西门进了京城﹐但见京城车水马龙﹐商铺林立﹐一派繁华景象。五人寻了间燕云客栈住下﹐梳洗一番﹐换了干净衣服﹐便急不及待地往城中闲逛去了﹐直到亥时﹐方才回客栈歇息。 次日﹐吃罢早饭﹐玄灵道︰“乘云﹐师父差遣我们到京城来﹐如何打探?从何着手?你可有办法?” 乘云道︰“姐﹐这打探一事﹐又非一日两日可成﹐反正时间又不着紧﹐不如往京中各处走走﹐先见识一番京城风貌﹐然后再除图良策不迟。” “说的也是。”玄灵也无计较﹐只得同意。 禤而立道︰“不如先往皇城外行走一番﹐看看皇宫如何?” “好好!看看皇帝老子住的地方如何气派!”芄兰附和道。 玄灵笑道︰“傻妹子﹐当今天子九岁登基﹐现在算来﹐也就二十一﹑二岁﹐怎么成了皇帝老子了?” “啊?这么年轻﹐跟姐姐也就差不多年岁罢了。”芄兰奇道。 五人换了衣衫﹐乘云一身白袍﹐禤而立一身蓝袍﹐玄灵改着男装﹐都戴文士冠﹐扮作士子模样。芄兰也改穿男装﹐与王显忠扮作书僮。 到得皇城侧﹐但见紫禁城巍峨雄伟﹐红墙黄瓦﹐使人生出君临天下的感觉来。五人沿皇城边走了一会﹐玄灵突然附在乘云耳边说︰“乘云﹐不如去咱老宅看看?” 乘云点点头﹐道︰“好。”便依着师父往日描述﹐往先父故宅走去。 当日龙家被抄之时﹐玄灵才四岁﹐乘云也才两岁﹐哪里记得故宅什么模样?兜兜转转寻了半晌﹐也认不出自家故宅﹐只索罢了。 芄兰问道︰“乘云哥哥﹐俺们在此转来转去﹐却是为何?” 玄灵笑道︰“没事﹐只是闲逛而已。” 在城中各处又走了一圈。京城一片歌舞升平﹐市井坊间谈的都是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 乘云叹道︰“京城如此太平景象﹐百姓又怎知边关之事?恐怕连官府也不知闻边关为鞑子所扰哩。” 禤而立道︰“听说皇帝宠信太监王振﹐那奸阉弄权﹐闭塞天听﹐就是有边报到京﹐恐怕皇帝也是看不到的。” 姐弟二人默然良久﹐没了兴致﹐找了家酒家﹐胡乱吃了酒食﹐便回燕云客栈去了。 第十五回 大同城魔踪初现 潭柘寺喜遇贵人(之五) 一连数日﹐五人在城中闲逛﹐倒是把城中各处街道﹐都略略认了个大概。这日玄灵道︰“乘云﹐听师父说﹐未有bJ城﹐先有潭柘寺。不如今日就去那里一游如何?” 乘云道︰“你看﹐姐不提起﹐我都忘了。正当去那潭柘寺里观瞻观瞻。” 五人依前装扮﹐向店掌柜问明了路向﹐便往潭柘寺去了。 那潭柘寺乃晋永嘉元年所建﹐初名“嘉福寺”﹐位于京西潭柘山麓﹐坐北向南﹐背倚宝珠峰﹐占地广阔。道衍和尚﹐即姚广孝从成祖起兵﹐功成之后﹐辞官于潭柘寺隐居修行﹐与住持无初德始禅师探究佛理。据说成祖兴建bJ城时﹐正是姚广孝主持设计﹐京城许多地方都是依照潭柘寺的样子修建的。因此民间便有︰未有bJ城﹐先有潭柘寺之说。 五人到得山门外﹐抬眼一看﹐果然好一座大刹﹐善信甚众﹐香火鼎盛。进了山门﹐五人也如一众善信一般﹐买了香烛礼佛。然后从天王殿看起﹐一路往大雄宝殿﹑斋堂﹑毗卢阁看去。又转往东边﹐沿着方丈院﹑延清阁﹑行宫院﹑万寿宫﹑太后宫等游玩。末了﹐又往西边﹐从愣严坛﹑戒台直到观音殿一路细细欣赏。 不觉转到寺后﹐只见苍松参天﹐翠柏蔽日﹐修竹成林﹐花木扶疏。曲径幽深处﹐一座小亭映入眼帘。那亭子青瓦盖顶﹐六角翼然﹐亭中一张四方石桌﹐四边各一张石凳﹐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二十岁出头年纪﹐生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如扫漆﹐眼似朗星。穿一袭淡黄团花袍﹐足蹬软靴﹐手持一柄花鸟纸折扇﹐负了手在观景。一个亲随打扮的汉子﹐侍立在旁。 乘云见那书生气度不凡﹐一派大家子弟风范﹐心中暗暗喝采﹐有心要与之结纳﹐便上前抱拳道︰“这位兄台请了。在下姓龙﹐双名乘云。此乃家兄乘风﹐这位是好友禤而立。适才游玩得有些乏了﹐欲在这亭中稍坐﹐不想打扰了兄台清静﹐恕罪恕罪。” 那亲随双眼一瞪﹐作势欲赶乘云走开。书生把手一挥止住亲随﹐把眼来打量乘云等人﹐见乘云姐弟一表非俗﹐人又生得俊俏﹐心中先有几分欢喜﹐便也抱拳回礼道︰“两位龙兄﹑禤兄请了﹐小生姓成名钰﹐京城人氏。独自观景﹐正愁无人相谈﹐却好龙兄昆仲光临﹐不胜欢喜﹐何罪之有?” 乘云见成钰谦谦有礼﹐又听他自称京城人氏﹐心中暗喜。于是玄灵﹑乘云﹑禤而立﹑成钰四人在亭中坐了。 成钰道︰“看贤昆仲等模样﹐似是刚到京城不久?” 玄灵道︰“成兄好眼力﹐在下兄弟﹐数天前才到的京城﹐举目无亲﹐人地两生﹐正不知往何处游历方好。” 成钰并不正面回答玄灵的话﹐却道︰“贤昆仲腰佩宝剑﹐想必是练武之人﹐不知两位到京城来﹐是想觅个武出身还是文出身?” 乘云道︰“惭愧!在下兄弟练武﹐只是图个强身健体﹐并无什么惊人绝学﹐哪敢去考什么武举?家师教我等读书﹐只是要我等明大理﹑知廉耻﹑修善心﹐并无心仕途。” “如此看来﹐令师倒是个隐世之高人。” “家师一向淡泊﹐与世无争。” “世间高人一向如此。可惜﹐可惜!如能出仕﹐为朝廷所用﹐必为一代贤臣。” 玄灵道︰“朝中贤臣多有﹐又怎地要舍近求远?” “唉……乘风兄有所不知……”成钰叹息一声﹐便住口不说﹐想是突然醒悟﹐朝廷之事不可私议﹐于是话锋一转﹐道︰“不知这几日﹐贤昆仲都去过哪些地方游玩?小生倒真的可以向贤昆仲推荐一些京城名胜。” “如此﹐不胜感激﹐多谢成兄指点。” 乘云﹑玄灵﹑禤而立与成钰谈得投契﹐看看天色不早﹐乘云道︰“成兄﹐小弟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 “龙兄有话但说无妨。”成钰微笑着道。 “成兄﹐我等与兄一见如故﹐不如小弟作东﹐到寺外觅一小店﹐小酌两杯如何?” “这个……”成钰迟疑了一会儿﹐便道︰“也好。贤昆仲远来是客﹐怎敢让贤昆仲坏钞?这客就由小生来请﹐以尽地主之谊。” 乘云大喜﹐于是相跟着﹐出了潭柘寺﹐寻了间清雅干净的小店﹐要了一个雅间﹐分宾主坐了。芄兰﹑王显忠及那个亲随便侍立于后。 酒过三巡﹐乘云举杯道︰“在下兄弟初到京城﹐便可结识成兄﹐缘份非浅。小弟干了此杯﹐略表敬意。”玄灵﹑禤而立陪着干了。 “龙兄多礼了﹐贤昆仲允文允武﹐小生敬佩的很。”成钰回敬了一杯。 “成兄﹐在下刚从西北游学而来﹐有一件事﹐想请教成兄一二﹐不知该不该问。” 成钰心情愉悦﹐道︰“龙兄﹐小生与贤昆仲一见如故﹐有什么事便请下问﹐只要是小生所知﹐无有不答﹐不须顾忌。” 乘云喜道︰“在下兄弟这次在西北边陲﹐恰好遇着一伙鞑子﹐犯我大明边境﹐烧我村镇﹐杀我边民﹐劫我财物﹐掳掠妇女。在下兄弟一怒之下﹐将之杀了﹐救了众百姓。只是不知为何﹐这等大事﹐却不见戌边官军现身抵御。成兄世居京城﹐不知是否知晓朝廷与闻此事否?” 成钰听了﹐大奇﹐道︰“竟然有此等事?小生从没听过有此等事情。”一顿又道︰“贤昆仲挺身而出﹐救民于水火﹐真大丈夫也!”说着站起身来﹐向着乘云﹑玄灵﹑禤而立深深一揖﹐续道︰“小生敬佩之极﹐且受小生一礼。” 玄灵道︰“成兄﹐些须小事﹐何足道哉?鞑子时常侵扰边疆﹐朝廷不发兵守御﹐必酿大祸。在下兄弟来京﹐便想探知﹐朝廷是否接获边报?只是无处着手。” “小生虽世居京城﹐却是无官无职﹐朝廷中事﹐一向不曾打听。”沉吟了一会儿﹐又道︰“不过小生倒是可以向龙兄推荐一人……” 乘云三人听了﹐大喜! 正是︰欲达天听苦无门﹐不想却遇指路人。毕竟成钰所荐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见于谦煞费苦心 充信使千里奔驰(之一) 话说玄灵道︰“成兄﹐些须小事﹐何足道哉?鞑子时常侵扰边疆﹐朝廷不发兵守御﹐必酿大祸。在下兄弟来京﹐便想探知朝廷是否接获边报?只是无处着手。” “小生虽世居京城﹐却是无官无职﹐朝廷中事﹐一向不曾打听。”沉吟了一会儿﹐又道︰“不过小生倒是可以向龙兄推荐一人。” 乘云三人听了﹐大喜﹐玄灵急问道︰“成兄﹐却是何人?” 成钰道︰“此人姓于名谦﹐字廷益﹐号节奄﹐乃杭州府钱塘人氏。现官拜兵部左侍郎。于大人忠心朝廷﹐勤政爱民﹐甚得百姓爱戴。贤昆仲可去求见于大人﹐或许有所收获。” 乘云道︰“我等冒昧求见﹐于大人可会屈身赐见?不若成兄手书尺素……” 成钰不等乘云说完﹐便摇手止住他道︰“小生与于大人并无交情﹐也不曾相识﹐因此也就没什么手书可写。那于大人礼贤下士﹐只要贤昆仲投帖求见﹐必无不接之理。龙兄大可放心。” 乘云道︰“如此﹐多谢成兄指点。”举起酒杯﹐道︰“在下敬成兄一杯。如能拜见于大人﹐将西北边事上达天听﹐朝廷派兵驱逐鞑虏﹐还我边镇安宁﹐则我千万百姓幸甚﹐大明幸甚。在下在此﹐代西北众乡亲﹐谢过成兄。”说完一饮而尽。 成钰微笑着﹐也不谦让﹐道︰“龙兄豪气干云﹐真个人中才俊﹐如能效力朝廷﹐必为大明之栋梁。” 玄灵道︰“成兄谬赞了﹐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愚兄弟不过是略尽绵力而已。” 乘云道︰“成兄﹐事不宜迟﹐在下兄弟这就赶回城中﹐争取早日得见于大人。” 成钰道︰“天色不早﹐小生也该回府了。贤昆仲请便﹐日后若有机缘﹐便可再会。” 四人施礼拜别﹐各自回城。 回到客栈﹐五人又胡乱吃了些酒食﹐芄兰道︰“今日真个憋死俺了﹐一句话都不敢说。” 王显忠道︰“俺也一样!” 芄兰横了他一眼﹐道︰“谁要跟你一样。” 玄灵道︰“俺看这成钰气度不凡﹐必是京中贵胄豪门中的公子。对了﹐乘云﹐你怎地不问问他家住何处?往后也好寻他致谢。” 乘云道︰“姐说的是﹐光顾说话了﹐却是忘了问上一问。” 玄灵把乘云埋怨一番﹐便各自梳洗歇息。 次日﹐玄灵﹑乘云打听得于大人府第所在﹐便教禤而立﹑芄兰﹑王显忠留在客栈中﹐换了干净衣衫﹐去求见于大人。 二人到得于府门前﹐只见那于府甚为寒酸﹐一点也不像是当朝三品大员的府第。二人递上拜帖﹐言道有事求见于大人。门子上下打量二人﹐见他们一面正气﹐便让他们在府门外等候﹐拿了拜帖往里面去了。 不一会儿﹐门子出来言道︰“不巧的很﹐老爷正在会客。两位请回下处﹐明日再来罢。” 二人无奈﹐只得先回客栈。 第二日﹐玄灵﹑乘云依旧前往投帖求见﹐门子道︰“老爷早朝未回。” 乘云问道︰“不知于大人何时散朝回府?” 门子道︰“这就难说了﹐老爷早朝﹐或被皇上留下或回官衙办差﹐不知何时回府。二位明天再来吧。” 二人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回客栈。乘云道︰“那成钰言道于大人礼贤下士﹐不知是真是假。” 玄灵道︰“于大人公务甚繁﹐来往应酬必多。我们去得不是时候﹐见不着于大人﹐也在情理之中。” 乘云道︰“那如何才好?” 玄灵道︰“不如俺们明天一大早就去府前候着﹐一俟于大人早朝回府﹐我们便迎将上去﹐必能见着。” “这办法虽笨﹐却是没办法之办法了。”乘云苦笑道。 次日一早﹐姐弟俩起了个大早﹐赶到于府门前候着。从卯时等到午时﹐也不见于大人回府。乘云耐不住性子﹐于是走上前去向门子打听﹐门子道︰“两位﹐你们来得真不是时候﹐老爷昨晚连夜就往京城外办差去了。” 乘云啊了一声道︰“那于大人何时回京?” 门子道︰“这就不是我等下人所能知晓的了。” 二人垂头丧气地回到客栈﹐乘云道︰“姐﹐怎地这等晦气?一连去了数次﹐都见不着于大人人影。” 玄灵忽然道︰“乘云﹐当日师父送我们起程时﹐不是交给俺们一封书信吗?说道﹐如若无可奈何之时﹐便拆开来看。” 乘云喜道︰“对对对﹐俺都把这事给忘了。姐﹐快拿书信出来看看吧。” 玄灵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打开封口﹐只见里面除了一张信纸还有一个信封﹐玄灵抽出信纸一看﹐只见上面写到︰可持此信﹐往见此人。 二人大喜﹐当晚早早歇了。 次日﹐玄灵与乘云书生打扮﹐也不带剑。怀里揣着师父的手书﹐依信中所述地址﹐来到一个宅子前。只见那宅子大门上写着︰英国公府。 那英国公正是四朝元老张辅张大人﹐自杨士奇﹑杨荣﹑杨溥三杨辞世之后﹐张辅便是成祖以来﹐硕果仅存的老臣了。 乘云看了﹐道︰“姐﹐这可是个大官。师父一早有此门路﹐怎么不让咱们一早就来拜见?却教俺们在于大人宅前浪费了许多时日。” 玄灵道︰“乘云﹐师父如此安排﹐必有深意。你怎可这般埋怨师父?” 乘云道︰“姐﹐俺不是埋怨师父来着﹐俺这不是急着办事吗?” 二人走到英国公府前﹐玄灵向门子抱拳道︰“在下受人之托﹐前来送一封书信给贤主人﹐烦请代为转交。” 说着玄灵把那书递给门子﹐悄悄地塞了一块银子给他。门子接信在手﹐受了银两﹐笑眼如花﹐道︰“二位少待﹐小的这就替二位将书信交给老爷去。” 说完快步往里去了。门子走到正堂﹐正撞着管家张福﹐便道︰“张管家﹐门外有两个外地后生﹐说受人之托﹐前来送书给老爷。” 张福道︰“书信何在?” 门子将书信呈上﹐张福接了﹐把眼一看﹐只见封皮上写着︰张大人亲启﹐却没有落款。张福心下狐疑﹐不敢自主。于是道︰“你且在此等候。”说完转身往内堂去了。 第十六回 见于谦煞费苦心 充信使千里奔驰(之二) 张福转至书房﹐进门叫了一声老爷﹐只见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转过身来﹐脸容清瞿﹐银须拂胸﹐眉宇间锁着忧愁。那老者正是英国公张辅﹐加授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 张辅道︰“张福﹐可是朝廷有事?” 张福道︰“老爷﹐门外有两个后生﹐说受人之托﹐送来一封书信。” “书信何在?”张辅问道。 张福双手把书信呈上﹐道︰“老爷﹐书信在此。” 张辅接书在手﹐看了一眼封皮上的字﹐咦了一声﹐便撕开封皮﹐从信封里抽出一张信笺﹐展开阅读。 张辅读着信﹐脸上满是惊疑之色。读罢﹐长叹一声﹐眼睛泛起泪光﹐喃喃地道︰“二十年了……二十年了……” 张福问道︰“老爷﹐什么二十年?” 张辅回过神来﹐急问︰“那两位后生现在何处?” 张福道︰“正在府门外等候。” 张辅道︰“快!去请他们进来!快去快去!” 张福不敢怠慢﹐连忙跑到府门外﹐对玄灵﹑乘云抱拳道︰“两位公子﹐请随小的来。”一让便将玄灵﹑乘云让进门内﹐带着二人径直到书房去。 进了书房﹐张福道︰“二位公子﹐这位便是俺家老爷﹐英国公张大人。” 玄灵﹑乘云见礼道︰“晚辈龙玄灵﹑龙乘云﹐见过张大人。” 张辅道︰“免礼罢。两位龙公子﹐令师一向可好?”一边说﹐一边让座。 姐弟二人客位上坐了﹐玄灵道︰“回大人﹐家师一向安好。” “嗯嗯。”张辅极力掩饰激动的心情﹐道︰“二位一表人才﹐令师收得好徒弟。” 乘云谦道︰“大人过奖了。” 张辅道︰“令师要两位前来相访﹐不知有何事见谕?” 玄灵奇道︰“大人﹐家师信上没说什么吗?” 张辅道︰“令师信上只是叙述旧谊﹐并无什么特别之事相托。” “哦……”玄灵略一思索﹐随即明白﹐于是道︰“大人﹐晚辈受家师父密嘱﹐前来京师打探消息。” 于是将西北边情一一详述﹐张辅听得﹐震惊不已。末了﹐玄灵道︰“因此上﹐家师招集武林正义之士﹐组成护国盟﹐现正在西北抵御鞑子﹐晚辈来京前﹐还跟鞑子打了一仗。” 张辅一脸赞许之色﹐道︰“令师真是大丈夫!当年京中剿灭那黑煞恶贼﹐亦是令师之功。” 玄灵续道︰“家师令弟子到京城﹐寻个机会﹐将西北之事﹐告知官府﹐上达天听﹐望朝廷整顿兵马﹐抵御鞑子﹐庶几方可保我大明疆土。” 张辅点头道︰“令师所虑极是。朝廷不出兵﹐光靠令师﹐无疑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正说着﹐张福端了香茗上来﹐道︰“二位公子请用茶。” 张辅挥挥手道︰“张福﹐你且下去﹐不用侍候了。今日老朽不见客了。” 张福道︰“是!老爷。”退出书房去了。 张辅续道︰“令师当日与老朽相交﹐老朽以世侄相待。二位是他徒弟﹐老朽就托大﹐称二位一声贤侄孙可好?” 玄灵﹑乘云齐声道︰“正当如此。” 张辅道︰“二位贤侄孙﹐可有打探到什么门路?” 乘云道︰“前些日子﹐晚辈等到潭柘寺游玩﹐遇到一个叫成钰的公子﹐给晚辈指点﹐要晚辈去寻兵部左侍郎于谦于大人。” “见着于大人了吗。”张辅问。 玄灵道︰“一连数日﹐都没有见到于大人。晚辈心急﹐想起临行前﹐师父有言︰实在无法之时﹐可前来送书给大人。因此今日才来拜访大人﹐请大人恕罪。” “呵呵﹐令师真是诸葛再世……嗯﹐老朽明白了。” 玄灵﹑乘云奇道︰“大人明白了什么?” 张辅道︰“当日令师与老朽交好﹐令师是不想由老朽之口﹐上达天听。如果由老朽口中说出﹐必然牵涉到令师﹐反而不美。” 乘云道︰“大人位极人臣﹐由大人上达天听﹐不是更直接﹐更有份量吗?” 张辅摇了摇头﹐道︰“令师身份甚是微妙。” 玄灵道︰“大人也知道家师身份?” 张辅道︰“略知一二。”笑了笑﹐一副顽皮的样子﹐神秘地道︰“不知道更好!” 玄灵见他一把年纪﹐尚有如此表情﹐不禁莞尔。 张辅道︰“来来﹐待老夫给那于大人修书一封﹐你们拿着去见于大人﹐必然有所帮助。” 玄灵大喜﹐就在书房之中﹐乘云铺开宣纸﹐玄灵磨墨﹐张辅拿起紫毫﹐笔走龙蛇﹐写成一书﹐言道︰故交子弟﹐良材美质﹐老朽不敢藏私﹐荐与大人试之。云云。 玄灵收了书信﹐贴身藏好﹐便欲告辞。 张辅道︰“先别忙着去见于大人。听说他出京办事﹐恐怕也得数日后才能回来。你们见着于大人﹐千万别说出令师姓名。当年令师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玄灵道︰“那晚辈就说家师姓竺﹐名芝﹐如何?”却是师娘的名字﹐也不算欺骗于人。 张辅道︰“很好!来﹐且陪老朽小酌几杯﹐说说令师这些年的事体。” 玄灵﹑乘云不敢有违﹐只好说道︰“晚辈尊敬不如从命。” 张辅便令张福后堂摆宴﹐老少三人﹐张辅居中﹐玄灵﹑乘云左右相陪。酒过三巡﹐张辅开口言道︰“令师在京之时﹐与老朽同朝为官﹐私交甚笃。令师医术通神﹐老朽拙荆﹐得令师相救﹐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玄灵道︰“惭愧!家师这些往事﹐从来不向晚辈说起﹐因而晚辈对家师一些事迹﹐不甚了了。” “嗯。令师为人谦恭随和。自是不愿多谈自己往日善举。老朽最后一次与令师见面……”张辅举着酒杯﹐陷入回忆之中。 “大人﹐原来家师曾在京中如此风光﹐弟子一直以为家师天涯亡命……”乘云正说着﹐玄灵打断他道︰“乘云﹐不可乱说。” 张辅回过神来道︰“令师并非天涯亡命﹐先帝早已收回追杀令。令师不过是龙隐于野而已。” 张辅谈兴甚浓﹐将原野草在京城中事迹一一述说﹐玄灵﹑乘云闻所未闻﹐惊奇不已。 第十六回 见于谦煞费苦心 充信使千里奔驰(之三) 这酒一直喝到午后﹐玄灵看着张辅略显疲态﹐便道︰“大人﹐晚辈酒足饭饱﹐叨扰多时﹐也该告辞了。” 张辅道︰“也好﹐待你们办好事之后﹐再请过府说话。” 乘云道︰“大人﹐晚辈必定再来探访﹐再听你老说家师往事。” 张辅道︰“好好!正合老朽心意。” 姐弟二人辞了张辅﹐张福直送出大门外方回。 一连数日﹐乘云五人不敢外出游玩﹐轮流打听于大人返京消息。这日﹐禤而立﹑王显忠急匆匆地回到客栈﹐禤而立道︰“龙姑娘﹐乘云贤弟﹐于大人回府了。” 乘云高兴地道︰“太好了﹐姐﹐咱这就去于府去。” “且慢!禤大哥﹐你可打探得实﹐真个是于大人回府了?”玄灵问道。 王显忠道︰“千真万确!俺和禤大哥亲眼看见于大人官轿﹐还听得那门子叫老爷。” “嗯﹐如此﹐于大人果真回府了。只是……” “唉呀!姐﹐只是什么?于大人回来了﹐咱就赶紧去拜见于大人吧。”乘云急道。 玄灵道︰“乘云﹐那于大人办差回京﹐必然一路舟车劳顿﹐此时前往实在于情不合。” 乘云一拍脑袋﹐道︰“姐﹐还是你思虑周全。” 禤而立道︰“于大人既已回府﹐俺们都等了这许多日了﹐也不差在这一日两日。” “对!不如今日俺们就放松放松﹐好好吃喝一番﹐明天晌午后再去。”玄灵道。 “姐﹐为啥要到晌午才去?”芄兰不解地问。 玄灵道︰“俺猜那于大人出京办事﹐明天必定要上朝缴旨﹐因此﹐晌午再去﹐庶几可以见得着。” 王显忠竖起大拇指夸道︰“姐姐高见!” 玄灵又对禤而立道︰“立兄﹐你与乘云兄弟相称﹐以后就不要叫俺龙姑娘了﹐直呼其名就好。” 禤而立红了脸道︰“是!龙姑……玄灵。” 芄兰笑道︰“禤大哥还会害羞?” 禤而立闻言﹐脸上更红了。 至晚﹐五人开心吃喝一番﹐又到城中热闹去处闲逛了一回﹐这才回客栈歇息。 次日晌午﹐玄灵﹑乘云打扮停当﹐便来于府门前相候。候至申牌时分﹐只见一顶官轿﹐四个轿夫抬着﹐径直便进了府门。玄灵喜道︰“乘云﹐于大人回府了。” 乘云点点头﹐二人快步走到于府门前﹐对门子道︰“这位大哥﹐于大人回府了?” 那门子这数日几乎天天见着他姐弟二人﹐也算是相识了﹐点头道︰“回了。” 玄灵便从怀里摸出张辅的书信﹐塞了一锭银子到门子手里﹐道︰“俺这里有封书信﹐烦请大哥转与于大人。” 门子接了书信﹐却把银子交回玄灵﹐道︰“书信俺就一定替二位送到﹐这银子却是万万不能收﹐若让老爷知道了﹐必定撵了小人出府。”说完自往府内去了。 乘云道︰“姐﹐依俺看﹐这于大人果然清廉﹐连门子也不敢收取银两。” 玄灵道︰“说的是﹐俺们算找对人了。” 约莫盏茶光景﹐门子出来﹐道︰“二位﹐老爷有请﹐请随小的进府。” 乘云道︰“有劳。”二人便跟着门子﹐到了客厅。门子对着厅中一人道︰“老爷﹐客人带到。” 那人和声道︰“二位高贤﹐请坐拜茶。”便有下人端了两盏香茗上来。 玄灵﹑乘云看那人时﹐五十不到年纪﹐穿一领圆领深青衣袍﹐细目高鼻﹐眉毛疏淡﹐三髭须﹐高颧骨﹐脸容清瞿。二人上前见礼道︰“草民龙乘风﹑龙乘云叩见于大人。” 于谦道︰“二位高贤﹐免礼罢。” 姐弟二人这才去客位上坐了。 于谦手上拿着张辅的书信﹐望着二人道︰“张阁老修书将二位荐与本官﹐不知二位如何与张阁老相识?” 玄灵编了个谎道︰“草民兄弟二人﹐从西北而来。家师竺芝﹐早年随张阁老征安南﹐乃阁老亲随﹐后阁老怜家师伤残﹐恩准回西北养老。因此上与阁老有些交情。” “哦﹐阁老信中言道﹐二位高贤能文能武﹐不知二位所治何经﹐所学何艺?” 玄灵道︰“阁老谬赞﹐草民惭愧。草民兄弟随师习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至于经史﹐四书五经诸子百家﹐也略略学了个大概。” “好!既然贤昆仲从西北来京﹐可否为本官说说西北风土民情?” 乘云道︰“大人﹐那西北荒凉苦寒﹐人烟稀少﹐百姓多以狩猎﹑放牧为生。只有极少地方才可耕种。实在是贫瘠之地。” “本官听闻﹐西北马匪猖狂﹐大户人家都自筑高墙城寨﹐蓄养家丁﹐人人自保。可有此事?” 乘云听于大人有此一问﹐正中下怀﹐道︰“大人﹐此乃实情。现今在西北较有名望的大户为豹子谷﹑白虎寨﹑巫家堡这三处。这三处主人皆是江湖上有名望之侠士﹐端的是除暴安良﹐侠名远播。” “草莽之中﹐有这等人物﹐却是难得。” “最难得的是﹐这三位侠士﹐自动联合起来﹐屡屡与那犯界的瓦剌鞑子厮杀﹐救了无数百姓……” “且慢!龙公子适才说鞑子犯界?” “正是!草民兄弟﹐便亲身与鞑子交手不下三﹑四次了。” 于谦一脸严肃地看着乘云和玄灵﹐道︰“此事非同小可﹐龙公子所说当真?” 玄灵道︰“于大人﹐草民兄弟所说句句是实!不敢有半点虚言。” “怪哉!本官身为兵部左侍郎﹐怎地半点边报也不曾接过?” “大人﹐那鞑子或三数十人或百多人﹐侵我疆界﹐掳掠财物妇女﹐杀我百姓﹐殊属可恨。”乘云续道。 于谦拍案道︰“此等大事﹐朝廷竟然不知不闻﹐岂有此理!” 乘云道︰“大人﹐虽说草民等浴血死战﹐侥幸将鞑子杀败驱逐﹐但鞑子今日侵扰此处﹑明日又劫掠彼处﹐草民等疲于奔命﹐防不胜防。若朝廷不派兵戌边﹐则祸患不除﹐边疆永无宁日。” 于谦︰“嗯!” 玄灵道︰“于大人﹐草民兄弟此次进京﹐正是前来打探朝廷消息﹐寻找机会﹐将西北边事﹐上达朝廷知悉。请朝廷派兵抵御鞑子﹐拯百姓于水火﹐解黎民于倒悬。” “好!二位且将这数次鞑子侵界之地点﹑人数﹐以及被劫掠村镇情况﹐详细说来﹐待本官查明事实﹐不日就具本奏闻皇上。” 第十六回 见于谦煞费苦心 充信使千里奔驰(之四) 于是玄灵﹑乘云便将双树镇﹑郑家铺﹑柳营子﹑仙女坳等处﹐与鞑子交战之事﹐备细说了一遍。 于谦听罢﹐道︰“贤昆仲侠胆仁心﹐本官好生敬佩。且两位乃张阁老所荐﹐本官托大﹐便称呼两位一声贤侄﹐也不为过。” 乘云道︰“大人﹐草民怎敢高攀?” “哪里有什么高攀不高攀?贤侄昆仲舍生忘死﹐为国出力﹐老夫有幸认二位为侄﹐都已是沾光不少了。” 玄灵道︰“既大人如此说﹐小侄恭敬不如从命。”拉了乘云﹐以子侄礼向于谦拜了两拜。 于谦扶起二人﹐喜道︰“好好!乘风贤侄﹐既已认了老夫这个世伯﹐那你这真面目就可以让老夫看看了。” 玄灵满脸羞红﹐福了一福道︰“小侄为了行走方便﹐故而女扮男装而来﹐不想世伯早就看破小侄女儿之身。请恕小侄欺诳之罪。” “哈哈哈﹐无妨﹐贤侄千里传警﹐功在国家﹐何罪之有?” 玄灵道︰“于世伯﹐侄女贱字玄灵﹐所谓乘风﹐乃临时杜撰的假名。” 于谦道︰“玄灵﹐好名字。这数日来﹐贤侄在何处投宿?” 乘云道︰“小侄在燕云客栈住了十数日了。” 于谦沉吟一会儿道︰“两位贤侄﹐京中物价昂贵﹐加之在客栈中也多有不便﹐不如便搬到寒舍居住如何?” 玄灵道︰“这如何使得?一来世伯公务繁忙﹐小侄不好打扰;二来﹐小侄还有三个同伴。都在客栈中同住;如果都搬来世伯处﹐更是不妥。” “哦……这……” “世伯无须操心﹐小侄此次进京﹐只要将西北之事上达朝廷﹐便算是大功告成﹐不日便可返回西北。至于盘缠﹐小侄也已带足﹐便在京中过上一年﹐也够使用的了。” “贤侄果然是有备而来。那好﹐老夫就不再相强了。这样吧﹐贤侄且回客栈候着﹐一俟朝庭有消息﹐老夫便派人前往客栈知会贤侄可好?” 玄灵﹑乘云谢了﹐告辞出来﹐自回客栈。 却说于谦在书房中踱步﹐思虑再三﹐便唤管家赵存孝前来﹐吩咐备轿﹐换了官服﹐直往兵部官衙去。 到得兵部衙门﹐于谦下轿﹐直趋正堂﹐只见正堂上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官员﹐正在披阅案卷。于谦趋前行礼道︰“邝大人﹐下官有机密要事禀告﹐请借一步说话。” 那人正是兵部尚书邝埜﹐字孟质﹐号朴斋﹐那邝埜为人清正﹐深为于谦所敬服。 邝埜起身道︰“节庵﹐有何要事?” 于谦不答﹐携了邝埜手臂﹐走到后进密室中。邝埜见于谦如此小心﹐忍不住又问道︰“节庵﹐有何大事?” 于谦道︰“邝大人﹐可有西北边报?” “不曾见。难道西北……你是说瓦剌?” “正是!下官日前偶遇两位西北来的侠士﹐言道﹐鞑子多次犯界﹐杀我百姓﹐掳掠妇女财物﹐却不见我大明一兵一卒现身御敌。” 邝埜惊道︰“此事非同小可﹐节庵﹐你可打听仔细了?” 于谦道︰“大人﹐下官怎敢欺上?那二人现今就在京城之中﹐言道数度亲身与鞑子血战。” “哦?看来真有此事?” “大人﹐下官不敢自专﹐因此向大人如实禀报﹐请大人定夺。” 邝埜在房中来回踱步﹐不一会儿道︰“节庵﹐那二人想办法暂勿使其离京﹐以作人证。” “下官也是这般心思。已吩咐此二人在客栈中等候下官消息。” “另外﹐火速发文至陕西行都指挥使司﹐着令所辖甘州前﹑后﹑左﹑右﹑中五卫﹑肃州卫﹑凉州卫﹑西宁卫等数处卫所严加查证﹐着速回报。待西北边报一到﹐我等才好向皇上奏闻。” “大人﹐这一来一回就算是用六百里加急﹐也需十日。而且﹐这六百里加急一出﹐定必惊动朝庭﹐反而不美。” “节庵所虑甚是。” 二人相对沉默﹐苦思良策。良久﹐邝埜道︰“节庵﹐不如先让老夫见见这两位侠士﹐再作定守如何?” “大人要见此二人﹐不如就请到下官家中﹐然后招之前来﹐如何?” 邝埜道︰“如此甚好!” 二人立即起轿﹐相跟着来到于府。于谦便唤门子进来道︰“你马上就去那燕云客栈﹐请今日来的那两位公子前来相见﹐速去速回。” 门子领命﹐驾起马车直奔燕云客栈﹐见着玄灵﹑乘云﹐便道︰“两位公子﹐我家老爷有请﹐快随小的来。” 玄灵﹑乘云对望一眼﹐起身便随门子出了客栈﹐登上马车﹐扬鞭就往于府奔去。到得于府﹐管家赵存孝已在大门外等候﹐带着玄灵﹑乘云二人直趋书房。 赵存孝将姐弟二人让进书房﹐道︰“老爷﹐二位侠士到了。” 于谦迎上前来道︰“两位世侄﹐老夫来给你介绍﹐这位便是当朝兵部尚书邝埜邝大人。”转向邝埜道︰“大人﹐这位是龙玄灵龙姑娘﹐这位是龙乘云﹐龙公子﹐乃姐弟二人。” 玄灵﹑乘云抱拳见礼道︰“草民拜见尚书大人。” 邝埜道︰“免礼罢。龙姑娘﹑龙公子﹐于大人言道﹐二位数度亲身与那犯界鞑子血战﹐可有此事?” 乘云道︰“回大人﹐正是。”于是又把与鞑子如何交手﹐在什么地方打斗﹐细细说了一遍。末了﹐道︰“草民句句是实﹐不敢有半点妄言。” 邝埜沉吟道︰“二位﹐此事体大﹐本官不敢自作主张﹐须得上奏皇上才可定夺。因此﹐本官须派人往西北查证得实﹐手上有边关守将边报﹐方可上表奏闻天子。” 玄灵道︰“如何查证?” “只能由兵部派员往西北走一遭了。”于谦道。 乘云道︰“那两位大人就请速派亲信之人前往。” “只是这一来一回﹐需时多日。再者﹐如以六百里加急派员前往﹐必然惊动朝廷﹐实为不妥。” 乘云想了一想﹐道︰“两位大人﹐草民有一法子﹐不知当说不当说?” 邝埜﹑于谦对视一眼﹐邝埜道︰“但说无妨。” 乘云便道︰“草民坐下有两匹好马﹐一曰无影骓﹐一曰云雪驹﹐皆日行千里﹐神骏无比。若大人信得过草民﹐草民愿代大人送信往西北﹐一来不须惊动朝庭﹐二来只需十数日就可回报大人﹐请大人照准。” 于谦喜道︰“大人﹐乘云贤侄所言﹐乃最佳之法﹐下官认为可行。” 邝埜想了想﹐道︰“也只好如此了。”向于谦耳边低低说了几句﹐于谦点点头。 邝埜就书房中书案上﹐写了一封书﹐于谦收了﹐对玄灵﹑乘云道︰“两位贤侄且陪邝大人在此说话﹐老夫去去就来。”说完自去了。 第十六回 见于谦煞费苦心 充信使千里奔驰(之五) 玄灵﹑乘云便在书房中﹐陪着邝埜﹐谈说些西北风土见闻。邝埜见玄灵﹑乘云姐弟谈吐不俗﹐心中又多了几分喜欢。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于谦回来﹐对邝埜道︰“大人﹐都办妥了﹐请你过目。”拿出一个印有兵部字样的信封﹐两个巴掌大的牌子﹐都交到邝埜手中。 邝埜抽出信纸看了看﹐又重新将它塞回信封里﹐就教于谦以火漆封好﹐于谦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印﹐在火漆上印了个印记。 邝埜将书信交给乘云道︰“龙公子﹐这封书你直送到陕西行都指挥使司﹐交给都指挥使胡清﹐他自会照办﹐你只管等着他回复即可。” 乘云接了﹐道︰“草民都晓得了。” 邝埜又将那两个牌子交给乘云和玄灵道︰“这个牌子乃兵部信使之信物﹐你们好生保管﹐不可丢失了。” 玄灵﹑乘云道︰“请大人放心﹐草民定不辱使命。” 于谦道︰“两位贤侄﹐这就请回去准备﹐明天一早出发吧。” 玄灵﹑乘云道︰“两位大人﹐草民这就回去准备。” 邝埜﹑于谦点了点头﹐管家赵存孝送二人出门。 玄灵﹑乘云回到客栈﹐乘云道︰“姐﹐这差事千里奔驰﹐你还是不要去了。” 玄灵道︰“怎么?你看不起姐姐?” 禤而立道︰“玄灵姑娘﹐乘云贤弟这是不欲你奔驰劳苦﹐这才有此一说。” 乘云道︰“立兄说得对﹐你女孩子﹐这样日夜不停的赶路﹐实在多有不便。” 玄灵道︰“这有何不便?俺又不是泥捏的。” 禤而立自告奋勇地道︰“玄灵姑娘﹐不如就让俺替你走一遭吧。一来可以与乘云做个伴﹐二来你在京城也可管住这两个捣蛋鬼。” “谁是捣蛋鬼?”芄兰狠狠地瞪着禤而立﹐禤而立道︰“你看﹐我可管不住她。” 玄灵想了想﹐道︰“也好!禤大哥﹐就劳你陪乘云走一趟吧。” 禤而立满目笑意地望着玄灵﹐玄灵与他目光一碰﹐立即就转望别处。却听乘云道︰“姐﹐不如我们现在就走﹐神不知鬼不觉﹐又可多点时间赶路。” “这……干粮都没准备哩。” 禤而立道︰“贤弟说的好﹐咱们马上就动身﹐至于干粮﹐只要有银子﹐哪里都能买到。” 二人匆匆收拾了行装﹐王显忠早已去后院牵出马来。 乘云道︰“兄弟﹐每天勤练武艺﹐不可偷懒﹐俺回来可是要考究一番的。” 王显忠笑道︰“大哥你放心吧﹐俺绝不会偷懒的。” 乘云﹑禤而立上了马﹐从西门出了京城﹐打马就行。入夜时分﹐已到居庸关了﹐那居庸关却早已关闭﹐二人无奈﹐只得寻个客栈住下﹐又置办干粮﹑马料﹐都料理妥当﹐早早就睡了。 次日卯时﹐关口一开﹐乘云﹑禤而立便打马出关﹐放马急驰﹐于路无话。二人晓行夜宿﹐那云雪驹﹑无影骓果然是波斯良马﹐神骏之极﹐日行千里﹐不在话下。京城至那陕西行都指挥司不下四千里﹐竟然五日就赶到了。 这日旁晚﹐乘云﹑禤而立来到陕西行都指挥司所在甘州城下﹐守城小校喝问﹐乘云拿出邝埜所给兵部腰牌﹐高声道︰“兵部特使﹐有要事求见都指挥使胡清将军!” 小校不敢怠慢﹐开了城门放乘云二人进城﹐又验看了腰牌﹐这才带着二人到指挥司衙门﹐门吏通报了﹐便听得衙门里面响了一通鼓﹐衙门大开﹐从门口到正堂石阶﹐排列着两行士兵﹐甚是整齐。只听那士兵齐声道︰“有请上差!” 乘云﹑禤而立右手高举着腰牌﹐从那两列官兵中间走将进去。只见那胡清身着铠甲﹐坐在正中堂上。 乘云﹑禤而立上前见礼道︰“兵部特使龙乘云﹑禤而立﹐拜见将军!” 胡清道︰“免礼!” 乘云﹑禤而立上前两步﹐将手中腰牌递上﹐两旁亲随接了﹐交给胡清验看。胡清验毕﹐将腰牌还给二人﹐开口道︰“两位上差到此﹐必有大事。” 乘云就怀中摸出邝埜书信﹐道︰“兵部邝大人有亲笔手书在此。” 胡清一听是邝大人手书﹐不敢托大﹐起身亲自来接书信。急开视之﹐看毕﹐铁青着脸问道︰“你们可曾听说近日有鞑子犯界之事吗?” 阶下众将齐声道︰“末将不曾接报!” 胡清冷哼道︰“哼!封将军﹑班将军﹐你们看看这邝大人说什么?” “是!”那封将军名唤封登﹐班将军名唤班凯﹐乃胡清帐下两名都指挥同知﹐官拜从二品。二人上前从胡清手中接过书信﹐一同观看﹐看罢﹐封登道︰“启禀将军﹐这信上只说要我等速查此事﹐并没有实指﹐因此……因此……” 班凯附和道︰“将军﹐封将军说的对﹐邝大人并无责备之意﹐末将认为﹐只须按邝大人书信中谕示行事即可。” 胡清收回书信﹐回到座位上端正坐了﹐一拍惊堂木﹐道︰“众将听令!” 一众将校齐声应道︰“诺!” 胡清抽出一支令箭往阶前一抛﹐道︰“着令你等从速查验此事﹐两日之内回报﹐不得延误!” 封﹑班二将接令﹐自去安排人手查办。胡清却派了一名都指挥佥事﹐名唤徐海﹐领着乘云﹑禤而立到那馆驿中安歇了﹐却撇下二人自去了。 一连两日﹐不见都指挥使司有任何人前来问候﹐乘云道︰“立兄﹐你看这胡将军也忒小气了。不就是要他查吗﹐邝大人又没有责备之意。” 禤而立道︰“贤弟﹐这鞑子犯界﹐正在那胡将军管辖之地里发生﹐他如何不急?若查有此事﹐恐怕他难置身事外﹐因此﹐他不敢有任何差池。你不听他说二日之内回报吗?这两日已过﹐早晚必来请我们去议事。” 正说着﹐都指挥佥事徐海扣门进来道︰“二位上差﹐都指挥使胡将军有请!” 乘云﹑禤而立相视一笑﹐站起来﹐道︰“请徐将军带路。” 正是︰贼寇侵扰浑不知﹐羞煞戌边领兵人。毕竟胡海请二人有何事相商﹐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具疏上奏天子震怒 万里传旨也先狡辩(之一) 话说禤而立道︰“贤弟﹐这鞑子犯界﹐正在那胡将军管辖之地发生﹐他如何不急?若查有此事﹐恐怕他难置身事外﹐因此﹐他不敢有何差池。你不听他说两日之内回报吗?这两日已过﹐早晚必来请我们去议事。” 正说着﹐都指挥佥事徐海扣门进来道︰“二位上差﹐都指挥使胡将军有请!” 乘云﹑禤而立相视一笑﹐站起来﹐道︰“请徐将军带路。” 徐海将二人带至一个院落﹐道声︰“少待!”便自行进内通报。不一会儿徐海出来﹐道︰“胡将军有请。”带着二人穿过正门﹐来到一个客厅。只见胡清在大堂正中主位上坐着﹐封﹑班二将站立两侧﹐都穿着便服。 乘云﹑禤而立上见抱拳见礼﹐胡清道︰“两位上差﹐请坐!” 乘云二人坐了﹐便有下人奉上香茗﹐胡清开口道︰“两位上差﹐这两日多有怠慢﹐还请见谅则个。” 乘云道︰“将军公务繁忙﹐不须客气。在下替邝大人传信﹐只要等着回音﹐便可回京交差。” 胡清道︰“不瞒上差﹐这二日本将军敕令帐下兵将着力查办邝大人所交差事﹐现已查明﹐确有鞑子犯界﹐然每次都有江湖义士出手驱逐﹐再且﹐这些鞑子狡猾之极﹐都是寻找本将军驻兵间隙进犯﹐因而不曾接得报告。上峰严查起来﹐本将军难逃这疏忽职守之罪。今日请二位上差前来﹐一来是恳请二位上差原宥怠慢之罪﹐二来本将军略备薄酒﹐给二位上差洗尘﹐请上差赏脸。” 乘云笑笑道︰“胡将军不须客气﹐在下临行之时﹐邝大人再三叮嘱﹐一俟胡将军备查仔细﹐便即讨回书﹐星夜返回京中禀报﹐今胡将军既已查明真相﹐在下斗胆﹐便请将军修书一封﹐好让在下回京交差。” 封登道︰“龙使者﹐回京交差也不急在一时﹐胡将军一番好意﹐就吃过酒席﹐明日再回京不迟。” 班凯附和道︰“封兄说的对﹐这西北也无什么好吃的东西﹐就一些平常菜肴﹐浊酒数杯﹐不成敬意。” 乘云还欲推辞﹐禤而立却抢先道︰“胡将军礼贤下士﹐在下兄弟不好拂了将军美意。贤弟﹐咱就叨扰这顿酒食﹐明天再起程回京不迟。” 封登一听禤而立松了口﹐大喜﹐道︰“禤使者果然是练达之人﹐请!” 五人转住后堂﹐一张圆桌上早已摆了七﹑八样酒菜﹐无非是些牛﹑羊﹐野鸡﹑野兔之类。 五人就座﹐胡清主位坐了﹐乘云﹑禤而立分坐胡清左右﹐封﹑班二人末位相陪。酒过三巡﹐胡清道︰“今日有幸与二位上差饮宴﹐老夫甚感荣幸。既是酒席之中﹐那客套的称呼就免了吧。老夫虚长几岁﹐就托大﹐叫二位一声老弟﹐可好?” 乘云道︰“在下等乃后生晚辈﹐怎敢与将军称兄道弟?” 封登道︰“龙兄弟﹐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何况我等在军旅之中﹐皆是生死兄弟﹐无有前辈晚辈之分。” “如此﹐在下兄弟恭敬不如从命。小弟就借花敬佛﹐敬胡老哥一杯!”乘云站起来﹐向胡清敬酒。 胡清大喜﹐这一认兄弟﹐往后的话就好说了。于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饮了数杯﹐乘云性子直爽﹐忍不住道︰“各位大哥﹐这小杯喝着甚是不爽﹐不知可否换个大碗?” 胡清瞪着乘云﹐拍案道︰“好!龙老弟真有我等戌边兵将之豪气!来人﹐换大碗!” 下人赶紧替五人换上大碗﹐乘云端起酒碗﹐向胡清等三人敬酒﹐道︰“这才象喝酒。”说完一饮而尽。 胡清看乘云﹑禤而立二人喝得高兴﹐道︰“龙老弟﹑禤老弟﹐不知邝大人是如何得知鞑子犯界之事?” 乘云口快﹐想也不想﹐便道︰“那是小弟告诉邝大人的。” 胡清一惊﹐道︰“什么?是老弟你告诉邝大人的?” 乘云笑笑道︰“正是。”干了一碗酒续道︰“胡老哥﹐不必惊疑﹐那鞑子数度犯界﹐小弟都参与了驱逐打斗。” 胡﹑封﹑班三人听得﹐惊出一身冷汗﹐暗忖︰好险! 班凯道︰“原来杀鞑子的英雄就在眼前﹐我等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惭愧!惭愧!来来来老哥哥敬兄弟一碗!” 禤而立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兄弟恰逢其会﹐岂会袖手旁观?” 乘云道︰“不瞒三位老哥说﹐这数起鞑子犯界事件﹐小弟都曾亲身血战。”于是从双树镇说起﹐如何杀鞑子﹐如何救百姓﹐略略说了一遍﹐听得三位将军热血沸腾﹐封﹑班二人毕竟武夫出身﹐不停击节叫好。 胡清道︰“龙小哥﹑禤小哥﹐若非老弟等人﹐老哥哥这罪孽就深了。身为国家戌边将军﹐敌军犯境﹐竟然毫不知晓﹐实为渎职﹐这脸面都丢尽了。今后如再有这等事发生﹐老哥哥也不等朝庭发落﹐先自刎谢罪便了。” 禤而立道︰“老哥哥﹐言重了。这边界承平日久﹐老哥哥只是一时不察﹐只须向邝大人直言其实﹐邝大人必不会上奏天子﹐怪罪老哥哥的。” 班凯顺竿往上爬﹐笑道︰“正是正是﹐还望二位老弟回京﹐善加美言﹐此等恩情﹐我等没齿不忘。” 胡﹑封﹑班三人刻意结纳﹐乘云﹑禤而立不欲得罪三人﹐于是五人称兄道弟﹐直喝至深夜方散。 次日﹐胡清亲自送乘云﹑禤而立出城﹐又每人送一百两银子﹐乘云﹑禤而立坚辞不受﹐言道︰“西北苦寒﹐不如将此银两犒赏众将士﹐也好提振军心。” 胡清只好教封登﹑班凯收回银两﹐两下告别﹐胡清等自回城中。 却说乘云﹑禤而立别了胡清﹐策马扬鞭﹐往东奔驰。在路非止一日﹐早到京城﹐乘云﹑禤而立不敢往兵部衙门﹐直趋于府﹐管家赵存孝接着﹐却巧于大人正在兵部公干﹐不在家中。赵存孝将乘云二人引至客厅坐了。原来于大人吩咐赵存孝﹐无论乘云何时到府﹐便须立即前来禀报。因此赵存孝不敢怠慢﹐撇下乘云二人﹐慌忙备车﹐急往兵部禀报去了。 第十七回 具疏上奏天子震怒 万里传旨也先狡辩(之二) 于谦﹑邝埜接得赵存孝消息﹐急往家中赶来﹐于谦一进门就道︰“贤侄﹐一路辛苦了!” 邝埜直截了当地问︰“胡清有回信否?” 乘云﹑禤而立站起身来﹐抱拳见礼﹐乘云道︰“大人﹐胡将军书信在此。”双手呈上胡清回书。邝埜接了﹐急展开看时﹐道︰“好!龙公子……咦?这位少侠是……” 乘云道︰“回禀大人﹐这位是禤而立﹐草民的兄弟﹐因此去路途遥远﹐家姊不宜奔驰﹐因此上由禤兄代劳。” 邝埜看罢书信﹐道︰“好!正当如此。龙公子﹑禤少侠﹐两位劳苦功高﹐暂且先回客栈向令姊报个平安﹐待老夫将此事奏报天子﹐日后再设宴款待两位。” 乘云﹑禤而立谦谢数句﹐将兵部信使腰牌交回于谦收了﹐便告辞出来﹐自回客栈去了。 却说邝埜﹑于谦二人在书房中商议一番﹐便整顿官服﹐乘轿往皇宫而去。 二人到午门下轿﹐步行进了承天门﹐有小太监前来相迎﹐邝埜道︰“烦请公公通禀﹐兵部尚书邝埜﹑左侍郎于谦求见陛下。” 小太监将二人引至养心殿外﹐道︰“少待。”入内通报去了。 不一会儿﹐小太监出来﹐道︰“陛下有旨﹐宣邝埜﹑于谦进见。” 邝﹑于二人连忙正正官帽﹐低了头﹐躬着身﹐随小太监进了养心殿。只见一个年青天子﹐坐在正中龙案后﹐身旁站着一个太监。那天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双目有神﹐身着龙袍﹐果有君临天下之威严。正是当今大明皇帝﹐宣宗长子朱祁镇﹐即明英宗。英宗九岁登基﹐年号正统﹐颇有安邦定国之壮志。 邝埜﹑于谦连忙跪下﹐行那君臣之礼﹐言道︰“臣邝埜﹑于谦叩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英宗道︰“免礼﹐平身。” “谢陛下!” “两位卿家﹐此时见朕﹐有何事上奏?” “陛下﹐臣接陕西行都指挥使司胡清密报﹐不敢自专﹐请陛下御裁。”言罢﹐双手将自己所写奏章连同胡清边报﹐高举过顶﹐英宗身旁太监便走来接了﹐呈与英宗御览。 那太监乃英宗身旁亲信﹐姓王名振﹐生得白净面皮﹐为人奸诈﹐善察人意。那王振本为落弟秀才﹐略通经书﹐后于乡中教授私塾﹐终不得意﹐于是自阉入宫﹐颇受宣宗喜爱﹐被授为东宫局郎﹐服侍太子朱祁镇﹐时人称为王伴伴。后宣宗驾崩﹐英宗继位﹐便任王振为司礼监掌印太监﹐英宗私下称之为先生。王振勾结内外官僚﹐擅作威福﹐公卿大臣无不惧怕其淫威﹐皆称之为翁父﹐争相攀附。 那司礼监乃皇宫中总管宦官事务﹐提督东厂﹐替皇帝掌管内外一切奏章文件﹐代传圣旨等事﹐乃至关重要之职。 英宗就龙案上览毕奏章﹐怒道︰“那瓦剌每年受朕各种丰厚赏赐﹐朕多年不曾亏待过他﹐竟敢如此大胆﹐犯我大明疆界?邝埜﹑于谦﹐此事可查有实证?” “启奏陛下﹐臣接边报后﹐为恐所报不实﹐已然派专使前往查证﹐胡清所奏不虚。”邝埜回道。 英宗道︰“王公公﹐今年瓦剌可曾朝贡?” 王振道︰“皇上﹐去年瓦剌一共朝贡三次﹐皇上皆颁旨按人头优厚赏赐了。今年瓦剌朝贡一次﹐一如往例﹐按人头给散赏赐。” “王公公﹐你去召礼部尚书胡濙前来见驾。” 王振躬身应了﹐自去宣旨。 英宗呷了口茶﹐脸色稍霁﹐道︰“两位卿家﹐依你等所见﹐此事当如何处置?” 邝埜道︰“陛下﹐那瓦剌日渐壮大﹐也先雄略过人﹐时有复图中原之心﹐不可不防。” 英宗不屑地道︰“我大明兵强马壮﹐成祖六度北伐﹐皆凯旋而归﹐也先怎敢与朕相抗?” “陛下﹐虽则也先难与我大明相抗﹐然而彼以鼠窃狗盗之手段﹐时时搔扰我大明边界﹐百姓苦甚﹐久之必成大患。”于谦道。 “此朕何尝不知?邝埜﹑于谦。” “臣在!” “汝二人回去﹐便传朕旨意﹐敕令胡清﹐加紧巡边﹐不可松懈﹐若瓦剌犯界﹐便即驱逐。” “是!臣遵旨。” “还有﹐朕宣胡濙进见﹐便是要他选派能言善辩之士﹐前往瓦剌﹐面责也先。汝二人可有贤能之士﹐陪同出使﹐护卫天使﹐以策安全?” “陛下﹐现今东厂高手如云﹐何不命王公公于中选派能人﹐护卫天使?” “二位爱卿﹐朕此次不欲东厂插手﹐汝等回去就斟酌人选﹐上奏于朕。” “臣遵旨。”邝埜﹑于谦应道。 却听殿外一个声音高唱道︰“礼部尚书胡濙进见。” 英宗道︰“宣!”又对邝埜﹑于谦道︰“二位爱卿﹐就此退下罢。” “是!微臣告退。”邝埜﹑于谦二人倒退着﹐躬身退出大殿。却见王振领着礼部尚书胡濙走进殿来。三人相互拱拱手﹐算是行礼打招呼了。 邝埜﹑于谦回到兵部衙门﹐邝埜道︰“节庵﹐皇上为何放着这众多的东厂﹑锦衣卫高手﹐以及御营中将校不用﹐却多此一举要我等举荐贤才?” 于谦道︰“大人﹐依下官愚见﹐皇上聪明睿智﹐那些朝庭官员﹐见着东厂﹑锦衣卫的奴才们﹐恐怕什么事也办不成。” 邝埜道︰“节庵所言有理﹐然而﹐有何人可举荐?” 于谦道︰“下官哪有人什么人可举荐?平日里所见﹐尽是文官﹐就兵部里的差役兵丁﹐怎可胜任此等差使?” 邝埜来回踱着﹐于谦忽然道︰“大人﹐下官倒是有一人﹐不知当否?” 邝埜眼前一亮﹐道︰“可是龙乘云?” 于谦哈哈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只是那龙乘云非朝庭中人﹐又是白身﹐只怕皇上……” “不妨﹐我等只管举荐﹐用不用乃皇上之事。就说是兵部护卫亲随﹐皇上必不会细究。” “如此﹐下官就唤他前来﹐看他愿意走此一趟否。” “这样吧﹐龙公子往西北一趟﹐你我二人还没感谢他哩。不如就假座华府﹐设宴款待他们﹐一来以表谢意﹐二来就一探他们意愿。如何?” 第十七回 具疏上奏天子震怒 万里传旨也先狡辩(之三) 于谦道︰“如此甚好。” 邝埜笑道︰“只是要老弟破费了。” 于谦道︰“些须小事﹐何足挂齿?” 两日后﹐于府后堂﹐一张大圆桌前﹐围坐着五男两女。邝埜主位坐了﹐于谦上首相陪﹐下首为玄灵﹑乘云﹐禤而立去于谦下肩坐了﹐芄兰﹑王显忠末座相陪。 酒过三巡﹐邝埜道︰“今日饮宴﹐就不要官职相称了。老夫托大﹐就称各位一声贤侄吧。” 玄灵道︰“大人﹐这如何使得?礼不可废。” 于谦道︰“贤侄﹐老夫与邝老兄情同兄弟﹐老夫称各位为贤侄﹐邝老兄自然也可称各位一声贤侄了。” 乘云道︰“姐﹐两位大人盛意拳拳﹐咱就不要拂了大人的美意了。邝世伯﹑于世伯﹐小侄敬两位一杯!” 众人陪着干了一杯﹐邝埜道︰“还是乘云贤侄爽快。” 于谦道︰“众位贤侄﹐你等千里迢迢进京报信﹐实为忧国忧民之举。老夫与邝兄已奏闻皇上﹐皇上甚为重视﹐克下便欲派天使前往瓦剌﹐面责也先﹐以示国威。大明能有今日之举﹐各位贤侄却是头功一件。” 玄灵道︰“于世伯谬赞了。我等草民哪有什么忧国忧民之举?实在是看不得那鞑子侵我疆界﹐杀我百姓﹐因此﹐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禤而立道︰“两位世伯﹐不知皇上所派何人?” 邝埜道︰“皇上已下旨令礼部遴选能言善辩之人为使﹐至于所选何人﹐还未有得知。” 玄灵望了禤而立一眼﹐道︰“禤大哥之意﹐是欲往一观虚实﹐以作不时之备?” 禤而立笑道︰“玄灵姑娘冰雪聪明﹐俺这点小心思终逃不过姑娘法眼。” 于谦拍案道好﹐对邝埜道︰“邝兄﹐禤贤侄所说有理。” 乘云道︰“这个好办﹐咱们就混在天使护卫队中﹐随天使往瓦剌走一遭便了。” 邝埜与于谦对视一眼﹐哈哈笑道︰“贤侄﹐老夫也正有此意。就不知两位愿意走一遭否?” 芄兰插口道︰“不如俺们都去﹐寻着机会﹐把那鞑子首领什么先的一刀砍了﹐岂不省事?” 乘云瞪了她一眼﹐道︰“妹子﹐不可乱说。” 芄兰自知失言﹐低了头只顾吃菜。乘云道︰“还是小侄与立兄一道随天使前往吧﹐请大人恩准。” 邝埜点头道︰“好好好!” 三日后﹐午门。邝埜﹑于谦﹑胡濙等人奉旨送天使出使瓦剌。那使者名唤庄盎﹐乃礼部员外郎﹐秩从五品﹐为人博学善辩﹐乃使者最佳人选。 乘云﹑禤而立一身铠甲﹐乘马跟在天使车后﹐身后五﹑六十个士兵﹐一色银甲﹐都骑着高头大马。 话说庄盎领旨出使﹐一路说不尽的崎岖﹐免不了有时也要餐风露宿。好在乘云﹑禤而立本就是江湖中人﹐这露营扎寨却是行家里手。 庄盎得知乘云﹑禤而立二人底细﹐并非东厂和锦衣卫属下﹐因此行为言语也不至于太拘紧﹐走了十多日﹐渐次与乘云﹑禤而立混得较熟了﹐自然话语也多了起来。 一行人每日不过走得八﹑九十里地﹐京城至也先驻扎之地也失八秃儿足有万里之遥。庄盎等人自十月中旬从京城出发﹐走了一百多日﹐漠北草原﹐早已是大雪纷飞的隆冬季节。庄盎等冒雪前行﹐这日﹐估摸着尚有二百多里地就到也失八秃儿了﹐庄盎对乘云道︰“龙护卫﹐你且派人快马前往也先营帐通报﹐就说大明天子使臣后日就到﹐令也先出五十里相迎。” 乘云领命﹐随即派了两名精细小校去了。 这日﹐天公作美﹐雪晴了﹐风也停了。厚厚的云层间﹐竟然透出些许阳光来。庄盎等正行着﹐突然一阵马蹄声响﹐不久便见一小队瓦剌士兵迎面驰来﹐乘云派出的两个小校陪着一个首领模样的壮汉﹐相距十丈﹐停下马来﹐高声问道︰“来者可是大明使臣?” 庄盎从车中现身出来﹐手中节杖一举﹐高声道︰“大明天使在此﹐如何不拜?” 那人一见节杖﹐立即翻身下马﹐就雪地中跪下﹐拜道︰“瓦剌太师﹑敬顺王也先帐下亲随百夫长阿古拉拜见大明天使﹐愿大明皇帝万岁万万岁。” 庄盎道︰“起来吧。” 阿古拉站起身道︰“谢天使!” 庄盎道︰“敬顺王今在何处?” 阿古拉道︰“回天使﹐王爷就在不远处恭候大驾。” “前面带路!”庄盎道。 “是!”阿古拉转身上马﹐把手一招﹐带着那队瓦剌士兵当先驰去。 乘云﹑禤而立左右护卫着天使车驾﹐跟着阿古拉后面﹐走了四﹑五十里光景﹐便听得号角齐呜﹐乘云把眼看时﹐只见里许之外﹐一队军马整齐列阵﹐旗帜飘扬﹐一个四十多岁的王服汉子骑匹玄色大马﹐立马于一支黑色大纛之下﹐此人正是也先﹐身后跟着两个胞弟﹐赛刊王及伯颜帖木儿﹐以及枢密院知院阿剌。 看看天使车驾已近﹐也先下马﹐步行上前﹐赛刊王﹑伯颜帖木儿﹑阿剌三人紧跟其后﹐就庄盎车前下拜道︰“大明敬顺王﹐绰罗斯也先﹐拜见天使﹐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庄盎道︰“免礼﹐平身。” 也先谢了﹐站起身来。庄盎便下了车﹐将节杖交给乘云拿了﹐自己走上前去﹐躬身道︰“礼部员外郎庄盎﹐拜见敬顺王。” 也先见庄盎对自己执礼甚恭﹐十分受用﹐道︰“庄大人多礼了﹐大人现今乃是天使﹐怎么反而向小王行礼?” 庄盎道︰“适才乃代天子受大王之礼﹐现在是下官以私人身份向大王行礼﹐并无不妥。” 也先听了﹐先自对庄盎有了几分欢喜﹐把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此处冰天雪地﹐不是说话处。请天使到大帐中宣旨。” 庄盎道︰“好!有劳大王引路。” 于是庄盎重登马车﹐也先骑马于右﹐带着大队人马﹐向前赶路。又走了五十里地﹐到了也先营帐。也先一带﹐将庄盎带至一座巨大的蒙古包前﹐两队士兵在营帐前列队﹐自帐门口到庄盎马车前﹐铺了羊皮毡。也先亲自扶了庄盎下车﹐扶着他在羊皮毡上走进蒙古包中。帐中早已聚着瓦剌的文臣武将王公大臣。 第十七回 具疏上奏天子震怒 万里传旨也先狡辩(之四) 也先引庄盎于帐中主位上坐了﹐乘云﹑禤而立则侍立两侧。也先为首﹐带着那一班文臣武将王公大臣齐齐跪下﹐道︰“瓦剌众臣﹐拜见天使!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庄盎道︰“免礼﹐平身。”从乘云手中接过一个卷轴﹐展开道︰“皇上有旨﹐众臣跪下听宣。” 也先等又复跪下﹐道︰“臣接旨!” 庄盎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荒服之远亦遵王化。朕念尔瓦剌苦寒﹐百姓艰苦﹐年年厚加赏赐。祈祷苍穹之下﹐兆民乐业安居。然近月以来﹐瓦剌狡黠之民﹐屡犯边界﹐行劫掠之事﹐朕之子民﹐死伤所在多有﹐朕心戚然。敕令敬顺王绰罗斯也先﹐严禁下民﹐不得再行掳掠之事。若然再犯﹐必严惩不贷。钦此!” 也先听罢圣旨﹐面无表情﹐只例行其事地道︰“臣遵旨。”站起来将圣旨接过。向庄盎问道︰“请教天使﹐这是怎么回事?” 庄盎道︰“敬顺王﹐此事你不知晓?” 也先狡黠地道︰“天使大人﹐小王所辖﹐幅员辽阔﹐多是偏远不毛之地﹐哪能事事皆知?” 庄盎道︰“既然大王不能事事皆知﹐那请教大王﹐你欲本使如何回京缴旨?” “这……”也先眼珠一转﹐道︰“就请天使回奏皇上﹐说道小王虽不知有此等事﹐但小王御下不力﹐其责不可推诿。为表小王寸心﹐待明年开春﹐小王便选派得力之人﹐加倍朝贡﹐以赎己过。” 庄盎听罢﹐自忖︰皇上旨意﹐原为责备一番﹐让其收敛而已﹐也先既推得干净﹐又肯退步﹐则此事也算完成了﹐可谓不辱皇命。于是顺水推舟地道︰“既大王不知其情﹐又自责其过﹐本使也不为己甚。大王可自修表一封﹐亲自向皇上谢罪﹐本使便替大王将表带回京中﹐上达天听﹐届时﹐一切皆由皇上定夺。” 也先道︰“天使所言﹐小王无有不从﹐还望天使回京之时﹐替小王于皇上面前多美言几句。” 庄盎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也先又道︰“天使远来﹐一路艰苦﹐今日﹐小王就在这大帐之内﹐摆下宴席﹐为天使大人接风。”双手一拍﹐叫道︰“来呀!摆宴!” 话音才落﹐帐外数十女子﹐鱼贯而入﹐搬桌几的搬桌几﹐拿餐具的拿餐具﹐不一会便在帐中摆下二﹑三十个桌几。也先尊庄盎上座坐了﹐自己则上首相陪﹐其余文武王公大臣﹐依次坐了。乘云﹑禤而立不敢造次﹐按剑侍立庄盎左右。 喝过第一碗酒﹐也先站起身来﹐走到帐中央﹐从盛着烤羊的盆中拿起银刀﹐将羊头切下﹐亲手捧给庄盎﹐以示尊敬。庄盎拿起小刀﹐从羊头上割了一小块肉吃了﹐一众齐声欢呼﹐这才开怀喝酒吃肉。 正吃得高兴﹐帐帘一掀﹐走进两个人来﹐一齐向也先施礼。也先一指庄盎说了句什么﹐那二人便转向庄盎﹐深深地行了一礼。乘云把眼一看﹐那二人竟然是李哲俊和格日乐图!此时二人行过礼﹐也向乘云看来﹐这一看﹐三人各自一怔﹐却当不认识一般。格日乐图去也先耳边低低地说了一阵。也先便教在帐门边摆了一张桌几﹐李哲俊﹑格日乐图坐了﹐不言不语地只顾喝酒吃肉。 酒酣耳热之际﹐也先突然对庄盎道︰“天使大人﹐贵属护卫辛苦多日﹐就让他们也一道喝一碗酒吧。” 庄盎回首望了乘云﹑禤而立一眼﹐道︰“大王既有此盛意﹐你两位就拜谢大王赐酒吧。” 乘云﹑禤而立上前谢了﹐接过婢女递来的海碗﹐一饮而尽。瓦剌乃蒙古人后裔﹐崇尚勇士﹐看到乘云二人如此豪饮﹐纷纷喝彩。 却听一个声音高声道︰“果然是壮士!有酒没肉怎么行?来!在下敬二位一块肉。”话落﹐只见两把利刀穿着两块羊肉﹐分袭乘云﹑禤而立﹐电射而至。 乘云呵呵一笑﹐道︰“谢阁下赏肉。”运足五成内力﹐伸出食中二指﹐觑着那刀柄一钳﹐接肉在手。再往禤而立这边一看﹐禤而立内力不强﹐见刀来甚疾﹐估摸着难以硬接﹐急中生智﹐将手中海碗衣着那刀﹐一兜一旋﹐将肉接下。定睛看时﹐那发刀之人正是不败战神格日乐图。二人张口把那刀上肉块一口咬下﹐大口咀嚼。 帐内众人﹐高声喝彩!也先道︰“天使大人﹐想不到贵属功夫如此高明。来!本王敬两位壮士一碗。” 乘云﹑禤而立谢了﹐也不推辞﹐捧起酒碗就喝。赛刊王道︰“天使大人﹐漠北苦寒﹐不似中原繁华﹐帐中又无歌舞娱乐﹐敬顺王帐下有几位武士﹐颇有些武功﹐不如就请贵属给他们指点几招﹐一来让我们这些武士瞻观中华上国之武艺﹐二来也可博众人一乐。一举两得﹐请天使恩准。” 也先故意喝道︰“不得无礼!” 庄盎一介文生﹐怎知其中利害奥妙?便轻描淡写地道︰“王公既如此说﹐龙﹑禤二位护卫﹐便陪瓦剌武士过过招吧。” 也先道︰“既天使恩准﹐小王也不好拂了天使脸面。” 乘云暗忖﹐这庄大人好不晓事﹐对方李哲俊﹑格日乐图都是硬茬﹐自己并无必胜把握﹐一个应付不当﹐自己落败事少﹐大明天威不存。 当下上前道︰“属下领命。不知敬顺王欲如何比试?” 也先道︰“两家过招比武﹐点到即止。壮士乃天使护卫﹐若有损伤﹐皇上面皮上也不好看。” 乘云心中只道︰此人并不糊涂﹐也知其中利害。 那知也先续道︰“就比试一下拳脚﹑摔跤吧。格日乐图﹐你去向龙护卫请教几招吧。” 乘云心中雪亮︰原来这也先嘴上说一套﹐暗地里做的却是另一套!这格日乐图﹐便是师父出战﹐也不敢大意﹐若是寻常武士﹐只怕难接他一招。 格日乐图站起身来﹐躬身道︰“是!王爷!” “且慢!”只见李哲俊怪声怪调地道︰“王爷﹐这拳脚比试﹐若在平地之中﹐也没什么好看的。” “哦?李先生有何高见?”也先道。 “不如就在帐外﹐搭上一个两三丈高的高台﹐方圆二丈。人在上面过招﹐摔下台的便算是输。”李哲俊道。 也先击掌叫好︰“先生果然好办法!来人!搭台子!” 第十七回 具疏上奏天子震怒 万里传旨也先狡辩(之五) 不到半个时辰﹐台子已搭好。帐前摆了十数张椅子﹐也先请庄盎正中坐了。便道︰“格日乐图﹐还不请龙护卫上台?” 格日乐图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请!”转身紧跑数步﹐飞身跃上高台。乘云脱去铠甲﹐将佩剑交给禤而立﹐禤而立低声道︰“贤弟好生仔细﹐此人武功甚高﹐当日令师都要在三十招后才能击败此人。” 乘云也低声道︰“立兄﹐小弟晓得。此人力大﹐只可智取。”言罢﹐缓步走至台下﹐突然一个旱地拔葱﹐笔直地跃上高台﹐台下响起一片喝彩声。 乘云抱拳道︰“请!” 格日乐图更不打话﹐立定在台子中心﹐马步一扎﹐双拳齐出﹐运足七﹑八成内力﹐向着乘云当胸捣去。格日乐图打得如意算盘﹐看着乘云立在台子边缘﹐心道︰只要一招逼得对方跌下高台﹐先羞辱对方一番﹐以报当日被原野草打下台之仇。 乘云见格日乐图来势汹汹﹐却不接招﹐一低头﹐从格日乐图肋下一穿而过﹐顺带伸足去勾对方双足﹐反手又去格日乐图背上一推。 格日乐图眼前不见了对手﹐脚下一拌﹐急使千斤坠功夫﹐反手一格﹐解了乘云那一推之力。侥是如此﹐也禁不住向前蹬蹬蹬地急进了数步﹐差点立足不稳﹐摔下台去。格日乐图一招之内﹐几乎落败﹐不禁脸上羞红。此时台上主客易位﹐乘云反占了台子中心﹐格日乐图却是立在台子边缘。 乘云道︰“阁下好生小心﹐台子甚滑﹐不要自己摔下台去﹐让在下捡个便宜。” 格日乐图被对方嘲讽﹐恼羞成怒﹐喝道︰“小子勿要嚣张﹐待会儿看我是怎样把你摔下台去的。”铁臂一挥﹐抡起巨拳﹐朝着乘云一轮猛攻。 乘云见招拆招﹐来来去去拆了十多招﹐无奈格日乐图招猛力沉﹐渐落下风﹐被逼至台边。格日乐图越打越顺手﹐心中暗喜﹐将大菩提神功运至九成﹐双掌一推﹐一股大力向乘云身前涌至。 乘云退无可退﹐只得凌空跃起﹐半空中双足连环朝格日乐图头上踹去。格日乐图把头一偏﹐让过乘云双足﹐霍地转身﹐却见对方已稳稳地落在台子正中。 台下又响起一片喝彩声。 乘云打点精神﹐将降魔明心经功力提至九成﹐喝道︰“你也接在下一招!”一招金刚怒目﹐双手如抓﹐踏进两步﹐左手抓其面目﹐右手拿其胸前大穴。格日乐图不识其招﹐双肘一沉﹐退后一步﹐问道︰“此乃何招?” 乘云笑道︰“井底之蛙﹐说你也不知道。” 格日乐图无奈﹐只好以硬碰硬﹐挥拳照着来抓猛击。乘云不欲与之硬碰﹐化抓为指﹐去点格日乐图肩井穴。格日乐图不避不闪﹐右拳猛击乘云左肋。乘云一格一退﹐天罡拳中招式“威星破甲”带着拳风﹐击向格日乐图。 格日乐图道声︰“来得好!”一旋身﹐横臂一扫﹐顺势飞起一脚﹐踢向乘云心窝。乘云出招无功﹐便即变招﹐看看对方脚来﹐故意摇晃身躯﹐直挺挺往后一倒﹐躺在台上。格日乐图一见大喜﹐抢上两步﹐举右足便往乘云身上踏下。乘云见对方上当﹐双腿如剪一绞﹐将格日乐图左腿绞住﹐运起神力﹐喝声︰“倒!”格日乐图立足不稳﹐应声倒下。乘云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照着格日乐图腰身就踢。格日乐图就地连滚数滚﹐避了这一脚之厄﹐翻身跳起﹐狂吼一声﹐和身向乘云一扑!乘云一个铁板桥大仰身﹐双掌向上一托﹐顺势一推﹐那格日乐图庞大身躯﹐便如飞一般﹐向台外飞去﹐嘭的一声大响﹐摔在雪地上。 台下一片欢呼。李哲俊一掠上前﹐将格日乐图扶起﹐望着台上的乘云﹐一撩衣摆便欲登台挑战。却听也先说道︰“李先生﹐不可妄动。” 也先望着台上的乘云﹐提高声音道︰“天使护卫﹐果然身手不凡﹐小王好生佩服。请龙护卫移玉台下﹐同回帐中痛饮数碗。” 龙乘云就台上抱拳谢了﹐一旋身﹐飘身落地﹐只在雪地上留下一双淡淡的脚印﹐轻功造诣﹐果然已出神入化。 也先上前携了乘云手臂﹐一同回到大帐之中﹐侍婢早已捧上两个金盅﹐盅内盛满了美酒﹐也先亲手将一盅酒递与乘云﹐自己再接一盅在手﹐举盅齐额﹐道︰“我们瓦剌人崇尚勇士﹐今龙护卫打败了我瓦剌第一勇士格日乐图﹐乃勇士中勇士﹐小王敬龙护卫一盅!” 乘云谦谢几句﹐与也先一起﹐将酒盅里美酒一饮而尽。也先喝完酒﹐用手背一抹胡须上酒渍﹐道︰“来人!看赏!” 立即便有两名侍婢各托着一个托盘﹐在也先跟前跪下﹐将托盘举过顶。只见一个托盘上摆着三十只金元宝﹐每只足有二十两;另一个托盘上却是一把短刀﹐刀鞘上嵌满了宝石。 也先拿起那把短刀﹐说道︰“宝刀送英雄﹐黄金交朋友!龙护卫﹐小王些须礼物﹐聊表敬仰之意﹐便请收下﹐万勿推辞。” 乘云回头望了一眼庄盎﹐庄盎点点头﹐乘云便道︰“王爷一番美意﹐在下怎敢违拂?”于是一一收了﹐将那口短刀收入怀中﹐却将那盘金元宝交给禤而立收了。 也先笑吟吟地向庄盎道︰“天使大人﹐贵属如此英雄了得﹐小王着实羡慕不已。不知大人可否割爱……” 庄盎道︰“大王﹐本使所有护卫皆为天子钦点﹐本使不能作主。” 也先哦了一声﹐道︰“天使大人﹐小王开个玩笑而已﹐小王再糊涂﹐又怎么不知晓此中关系?” 于是也先命重开宴席﹐再添酒菜﹐也先及众文武不停地向庄盎敬酒﹐庄盎推辞不过﹐不觉沉醉。也先便教将庄盎送至一顶上好营帐中安歇。 乘云﹑禤而立不敢懈怠﹐就庄盎营帐中值守。却教众兵士围着天使营帐扎营﹐乘云与禤而立二人﹐每一个时辰替换一次﹐于帐外巡察。 看看更交丑时﹐正是禤而立于帐外巡值。禤而立忽然觉得身后风声异常﹐心中一紧﹐呛啲一声拔出环首刀﹐一个旋身﹐喝道︰“什么人!” 只见一丈开外﹐立着一个灰衣蒙面人﹐一双眼冷冷地盯着禤而立。 正是︰雪夜寻仇只为旧怨﹐不自量力再添新恨。欲知那灰衣人究竟是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漠北雪夜三斗怪客 京城闲暇再访贵人(之一) 话说更交丑时﹐正是禤而立于帐外巡值。禤而立忽然觉得身后风声异常﹐心中一紧﹐呛啲一声拔出环首刀﹐一个旋身﹐喝道︰“什么人!” 只见一丈开外﹐立着一个灰衣蒙面人﹐一双眼冷冷地盯着禤而立。禤而立刀指灰衣人﹐喝道︰“阁下夜闯天使营帐﹐你可知罪?” 灰衣人不理不睬﹐竟然还将手袖起﹐一付不屑的样子。禤而立恼怒﹐职责所在﹐不得不出手。右手环首刀遥指灰衣人﹐正要发招﹐却见灰衣人身后人影一闪﹐一个声音道︰“立兄﹐此人是来找小弟的。” 灰衣人心中一懔﹐却又故作镇静地慢慢回转身子﹐怪声怪调地道︰“小子!老夫正是来找汝的!” 禤而立欺近灰衣人身后一丈﹐提刀戒备﹐道︰“贤弟﹐此人是谁?” 乘云道︰“此人姓李名哲俊。立兄也见过的﹐日间建议搭建高台的﹐便是此人。小弟与仁兄初识时﹐一身武功几乎被废﹐便拜此人所赐。” 禤而立大惊﹐心道︰此人武功如此之高﹐连乘云都曾吃过亏。如果今晚此人要对天使不利﹐岂非……正想间﹐却听乘云又道︰“不过﹐小弟也已找回场子﹐亲手打败了他。” 李哲俊嘿嘿冷笑道︰“小子﹐那日汝师在旁﹐老夫投鼠忌器﹐让汝一招﹐汝怎敢在此大言不惭?” 乘云呵呵笑道︰“你我交手两次﹐各胜一场﹐今日阁下前来﹐莫非是想再斗一场﹐以分胜负?” 李哲俊道︰“正是!老夫今日下手绝不容情。小子﹐出招吧!” 乘云道︰“此处乃天使驻跸之处﹐阁下如若惊了天使大驾﹐恐怕敬顺王也饶不了你。不如就野外觅地相斗﹐如何?” 李哲俊想了想﹐自忖天使确实得罪不起﹐自己刚投也先帐下﹐不可有违也先将令。便道︰“好!” 乘云对禤而立道︰“立兄﹐紧守营帐﹐不得大意。” 禤而立道︰“贤弟好生在意﹐如若不敌﹐便发啸声﹐愚兄便即驰援。” 乘云道︰“不可﹐天使安危要紧。” 说罢﹐对李哲俊道︰“请!”施展轻功﹐一步十丈﹐向营外掠去。李哲俊不甘落后﹐也施展轻功﹐紧随而至。 二人转瞬驰出里许路程﹐乘云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四处平坦﹐积雪不厚﹐正是相斗之好去处﹐道︰“就在这里吧。” 李哲俊不作声﹐从腰间抽出那把毒剑﹐挽了个剑花﹐很随便地摆了个姿势。乘云虽说上次击败了李哲俊﹐然而对对方武功深为敬服﹐因而不敢大意﹐抽出长剑﹐也挽了个剑花﹐起手便是齐云剑法中的“密云不雨”。 二人凝神相对﹐就如两尊石像一般。惨淡的月色照在雪地上﹐映在那剑上﹐发出阴暗的寒光。突然剑光一炸﹐二人同时发招﹐两把剑迅即绞在一处﹐但见剑光﹐不见人影。 二人快捷绝伦地对攻了数招﹐突听得呛的一声响﹐剑光散去﹐二人各退数步﹐仍如先前一般﹐双眼互视﹐凝立不动。看那情势﹐二人都不曾占得了上风。 乘云自练降魔明心经后﹐功力大进﹐早已非昔日可比﹐内力已然与李哲俊不相伯仲;两次与李哲俊相斗﹐对其剑法路数﹐已有相当之了解﹐忖道︰师父严命﹐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可使降魔明心经上功夫。而对方对昊天剑法深有研究﹐齐云剑法也颇为熟悉﹐不如仍使茹师娘的漱玉剑法……想罢﹐左手拈着剑诀﹐右手剑一舞﹐一招花间藏刺﹐向李哲俊攻去。 李哲俊看对方招式平平无奇﹐随手一剑封去﹐哪知乘云招式使到一半﹐突然变作竺师娘的笛招画龙点睛﹐剑尖一振﹐幻成十数剑影﹐向李哲俊双睛点去。 李哲俊吃了一惊﹐不曾见过他师父使过这招﹐将身一矮﹐头一偏﹐手中剑一竖﹐来截乘云长剑。哐啲一声响﹐二剑相交﹐激出一串火花。李哲俊运剑如风﹐立即反攻。乘云连使两招﹐不但无功反被对方抢了先手﹐只得连连后退﹐手中剑大开大合﹐将周身护持得泼水不进。 二人你来我往﹐交手二百招之上﹐仍斗得难解难分。李哲俊只使本门剑招﹐几套剑法﹐早已使尽了。而乘云却是招式繁多﹐花样层出不穷﹐时而漱玉剑法﹐时而飞云剑法﹐一时又改为齐云剑法﹐只把平日所练招式连绵不绝地使将出来。斗了个多时辰﹐乘云忖道︰如此打斗下去﹐终不是办法﹐须使绝招方能胜得。 乘云卖个破绽﹐正欲引李哲俊来攻。突然听得十数骑急驰而来﹐马上一人高声叫道︰“二位且慢动手!”才一眨眼功夫﹐十数匹马旋风也似冲来﹐把乘云与李哲俊从中隔开。 乘云抬眼看时﹐正是敬顺王也先。 原来也先于帐中苦思如何修表上奏天子﹐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心中烦躁﹐于是步出帐外﹐来回地踱了几遍﹐不觉就踱到天使的营帐前﹐被禤而立发现﹐上前见礼﹐也先随口问道︰“龙护卫歇息了吗?” 禤而立为乘云与李哲俊相斗之事正在焦急之中﹐见也先动问﹐便将二人打斗之事告知﹐也先一听大急﹐奔回帐中﹐点起十数亲随﹐依禤而立所指方向﹐赶将过来﹐将他二人分隔开来﹐看到二人皆无损伤﹐这才放下心来。 也先对李哲俊道︰“先生不可造次﹐龙护卫乃天使亲随﹐万万不可损伤。不然小王就不好向大明天子交代了。先生且看小王薄面﹐就罢手停斗吧。” 李哲俊低了头﹐默然不语﹐胡乱地拱拱手﹐双目狠瞪了乘云一眼﹐双足一顿﹐如飞般走了。 也先看李哲俊走了﹐舒了口气﹐转头对乘云道︰“龙护卫﹐小王御下不严﹐让你受委屈了。” 乘云拱手道︰“王爷客气了﹐在下不过与这李先生小有嫌隙﹐并无生死大仇。今约在此处比武﹐只是相互印证一下武学而已。” 也先道︰“如此甚好!小王果然没有看错人﹐龙护卫武功高绝﹐一连与我两大高手比试而不落败﹐实为天下罕有。” 第十八回 漠北雪夜三斗怪客 京城闲暇再访贵人(之二) “王爷谬赞了﹐在下不过学了些皮毛粗浅的功夫﹐怎敢称为高绝?” 也先招亲随牵过一匹马来﹐道︰“龙护卫﹐且回小王帐中稍息片刻吧。” 乘云点头﹐跨上马背﹐跟着也先回到大帐之中。也先教侍婢将火盆弄得旺旺的﹐倒了一大碗酒递给乘云﹐道︰“来!先喝一碗酒暖暖身子。” 乘云斗了个多时辰﹐确实渴了﹐接了酒碗﹐道声谢﹐一饮而尽。也先喝声彩﹐道︰“龙护卫﹐好样的!甚合小王脾气。现今就你我二人﹐不如我称你一声老弟﹐你叫我一声老哥﹐如何?” “这如何使得?王爷贵为太师﹐敬顺王﹐在下一个小小的护卫﹐怎敢高攀?” “这如何使不得?我瓦剌国中人﹐爱英雄敬英雄﹐老弟豪迈英勇﹐老哥甚是相爱﹐再说﹐这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何来高攀?” 乘云不得已﹐只好拱手叫了一声︰“老哥哥﹐小弟有礼!” 也先哈哈大笑﹐道︰“老哥姓绰罗斯﹐也先乃是名字﹐是平安之意。按汉人习惯﹐老弟也可叫老哥一声绰大哥。” “是﹐绰大哥。” 也先高兴地拉了乘云﹐并肩坐在火盆边﹐道︰“老弟﹐算算时辰﹐也快天亮了﹐不如咱哥俩就喝酒论天下事﹐以待天明﹐如何?” 乘云被也先热情感染﹐爽快地道︰“好!” 于是二人边喝酒﹐边谈论些兵器拳脚功夫﹐乘云有问必答。也先本就武艺了得﹐自然识货。不觉天色渐亮﹐乘云告辞﹐言道要回营中侍候天使起居。也先也不挽留﹐亲自送至帐门才回。 次日﹐庄盎等起程返京。也先备了不少贡品﹐又修表一份﹐交与庄盎﹐然后亲自相陪﹐送出五十里外这才自回不题。 庄盎与乘云﹑禤而立在路非止一日﹐回到京城时﹐已是二月末三月初了。庄盎自入宫缴旨﹐乘云﹑禤而立便往兵部复命。纳还兵部腰牌﹑铠甲﹑兵器等。于谦大喜﹐道︰“两位贤侄﹐辛苦了。今晚且随老夫到府﹐老夫设宴为你二人洗尘!” 乘云﹑禤而立谢过﹐便在兵部稍息﹐直等到于谦退衙﹐这才一同回到于府。玄灵﹑芄兰﹑王显忠早已接到通知﹐在于府中等候﹐看见乘云﹑禤而立无恙归来﹐玄灵高兴地道︰“乘云﹐一路辛苦了﹐为姐天天盼你回来哩。” 芄兰扯着乘云手臂道︰“乘云哥哥﹐还有小妹﹐也一直盼你回来哩。” 王显忠道︰“俺也是。” 芄兰斜了王显忠一眼道︰“鹦鹉学舌。” 禤而立笑道︰“怎么就没人盼着俺回来呢?” 玄灵笑道︰“哪能呢?禤大哥﹐俺们一样盼着你回来。” 禤而立听得玄灵如此说﹐心中一阵甜蜜﹐道︰“这也不枉了去那冰天雪地里辛苦一趟了。” 玄灵听出他话中之意﹐脸微微地红了﹐道︰“你们这趟随天使出使塞外﹐一定有不少见闻﹐待闲了时﹐说来听听。” 禤而立道︰“见闻自然少不了﹐就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芄兰道︰“真的?”摇着乘云的手﹐故作撒娇道︰“乘云哥哥﹐俺要你说给小妹听。” 乘云道︰“好好好!也要先吃了于大人的宴席再说。” 这时管家赵存孝进来道︰“公子﹑小姐们﹐宴席已备好﹐老爷请各位入席。” 玄灵五人随赵存孝往后堂去﹐一进屋﹐却见邝埜也已坐在桌前﹐五人一齐向邝埜﹑于谦见礼。于谦招呼五人入席﹐团团坐了。 酒过三巡﹐邝埜道︰“贤侄﹐此次护卫天使﹐完满归来﹐大功一件。宫中传来消息﹐皇上甚为满意。不如就趁大伙都在﹐把沿路见闻说与我等听听?” 乘云道︰“世伯不问﹐小侄也要说的。”于是从出使开讲﹐说些沿途风光民俗﹐直说到如何与格日乐图比试﹐如何以智取胜﹐又说了与李哲俊如何打斗等等﹐禤而立从旁补充﹐绘声绘色。说了半个时辰有多﹐听到紧要处﹐芄兰不住惊呼出声﹐紧抓住乘云手臂不放。 乘云说罢﹐于谦道︰“贤侄﹐亏得邝老兄荐你俩护卫天使出塞﹐换了别人﹐如何是那格日乐图与那李哲俊的对手?这大明的脸面恐怕就难保全了。” 邝埜道︰“节庵老弟说的对﹐也先让格日乐图与你比试﹐无非便是想折辱天使一番﹐不想阴谋不成﹐反而碰了个灰头土脸。” 禤而立道︰“不瞒大伙说﹐俺也小看了乘云贤弟了﹐甚是担心他不是格日乐图对手﹐经此一战﹐俺才知道﹐原来乘云贤弟功夫如此高明﹐这江湖之上﹐能与贤弟相比的﹐恐怕也不足十人。” 玄灵奇怪地道︰“不是吧?乘云功夫再好﹐也只是与俺相差不远﹐甚至还略逊于俺哩。怎地这数月之间就进步神速?” 乘云做个怪脸﹐道︰“姐﹐俺回山闭关可不是白费的﹐师父日夜指点﹐如不进步﹐岂不辜负了师父一番心血?” 玄灵笑道︰“说的也是。”便不再追究下去﹐心里却暗自为乘云高兴。 吃罢宴席﹐已交酉时﹐乘云﹑玄灵等告辞了邝埜﹑于谦﹐出了于府﹐芄兰有说有笑地挽了乘云手臂在前面行走﹐王显忠则跟在他俩身后﹐不时插话。玄灵与禤而立则在后默默跟着。玄灵见芄兰与乘云有说有笑﹐心中暗喜。 走着走着﹐乘云突然道︰“咦?这路不对?是不是走错了?” 芄兰道︰“什么走错了?没错呀!” “不对﹐回客栈的路应是走那边才是。”乘云道。 “哈哈﹐乘云哥哥﹐都忘了告诉你了﹐俺们如今不住客栈了。” “哦?那住哪?”乘云奇道。 “大哥﹐自你办差去后﹐于大人说俺们长住这客栈也不是个办法﹐于是便央人寻了一个宅子﹐租了下来﹐现今﹐俺们在京城算是有个自己的家了。”王显忠抢着回答道。 芄兰回头瞪了王显忠一眼道︰“这事本姑娘难道不会亲自跟乘云哥哥说?要你多嘴?” 乘云一听﹐高兴地道︰“好呀!姐﹐俺们有家了﹐可得好好置办点家当。” 第十八回 漠北雪夜三斗怪客 京城闲暇再访贵人(之三) 玄灵道︰“都置办好了﹐还给你和禤大哥都各留了一间房间哩。” 乘云道︰“俺们快走﹐俺要看看咱们这新家。” 五人加快脚步﹐不多时﹐早到了一个四合院门前﹐芄兰推门而进﹐却是一个诺大的院子﹐北﹑西﹑东三面都是房子﹐不下十数间。正中是客厅﹐两旁各有几间房子﹐玄灵﹑芄兰各占了一间﹐一间留给了乘云;东边房是是王显忠与禤而立;西边房子则全空着。 乘云每间房子逐一看了﹐颇觉满意﹐便到正堂坐地﹐道︰“姐﹐不如咱把这宅子买下如何?” “买宅子?哪来这么多银子?” 禤而立笑道︰“现如今﹐俺们乘云可是大财主了﹐别说买下这间宅子﹐便再买多几间也不是问题。” 玄灵道︰“果真?乘云﹐你去哪弄这么多银子﹐不是路上抢的吧?” 乘云哈哈一笑﹐道︰“姐﹐你说去哪能抢这么多银子?” 禤而立道︰“要说抢也可以﹐这是贤弟打败格日乐图﹐那也先赏的。”说完﹐打开行囊﹐取出也先所赏金子﹐一一摆在桌上。 芄兰﹑王显忠﹐何曾见过如此多的金子?一人拿了一锭金子﹐开心得跳起来。 乘云道︰“姐﹐这金子就交你收好了。” 玄灵道︰“你就放心吧。” 王显忠道︰“大哥﹐咱们买了宅子﹐是不是就不回西北了?” 乘云一时被问住了﹐道︰“这俺真的没想到哦。” 玄灵道︰“宅子就先不买了。咱等多几天﹐看看于大人有什么消息再说。” 禤而立道︰“俺们先歇息几天﹐京城中再逛逛﹐诺大的京城﹐俺们还没逛够哩。” 芄兰道︰“立哥哥说的对!姐﹐俺要买布料缝衣服﹐再买些水粉什么的。” 玄灵笑道︰“好好!俺们芄兰妹妹这么漂亮﹐当然得打扮打扮了。” 芄兰故作娇嗔道︰“姐姐﹐就别笑话小妹了。” 不觉过了数日﹐这日一大早﹐乘云督促王显忠在院中练罢功夫﹐芄兰端了盏茶来﹐道︰“乘云哥哥﹐累了吧﹐先喝盏茶歇歇。” 王显忠道︰“芄兰姐姐﹐小弟也要喝茶。” 芄兰道︰“你呀﹐要喝自己回屋里倒去!” 王显忠道︰“偏心!” 芄兰把嘴一努﹐哼了一声。不再理他。乘云微笑着端起茶来﹐道“谢谢芄兰妹妹。”忽然眼前浮现出怀春的倩影﹐乘云心中一痛﹐双眉皱着﹐笑容就凝固了。 芄兰看到乘云脸色有变﹐便道︰“乘云哥哥﹐茶太烫了么?” “不烫。”乘云不冷不热地道。 “可是这茶不好喝?”芄兰又问。 “好喝呀。”乘云道。 “但是……你好象很不开心……”艽芄兰委屈地道。 乘云脸无表情地道︰“芄兰妹妹﹐都说没事了。”把茶一口喝了﹐便自顾打起拳来﹐把芄兰晾在一边。 芄兰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噘着嘴儿自回房中生闷气去了。 午饭时分﹐王显忠不见芄兰﹐便问道︰“大哥﹐你见着芄兰了吗?” 乘云道︰“没见着。” 王显忠便往芄兰房前走去﹐见房门关了﹐便扣门道︰“兰姐姐﹐吃饭了。”等了半晌不见答应﹐王显忠又再叫了数声﹐却听房中芄兰道︰“去去去﹐别在这烦人!” 王显忠道︰“哟﹐我的姑奶奶﹐谁又惹你了?” 芄兰道︰“没人惹我﹐我自己生闷气还不成?” 王显忠道︰“成﹐大小姐﹐你自己慢慢生着闷气哈﹐吃完饭俺们去逛大街﹐乘云大哥说……” 房门突然打开﹐芄兰一步跨出门来﹐道︰“乘云哥哥说什么?” 王显忠一见计谋得逞﹐便道︰“乘云大哥说什么﹐你自己不会去问吗?”说完拔腿就跑。 芄兰在后追着道︰“好兄弟﹐你就跟俺说说嘛。” 二人前后追着﹐到了偏厅中﹐玄灵一见﹐便道︰“妹子﹐快来吃饭。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了?” 芄兰偷偷瞥了乘云一眼﹐看不出有何异状﹐便道︰“没有﹐小妹觉着有点困倦﹐便回房小睡了一会儿。” 玄灵道︰“没事就好。”拿了个馒头给她﹐又给她碗里挟了几箸菜。 “谢谢姐。”芄兰咬了一口馒头﹐又道︰“姐﹐吃完饭要出去逛街吗?” 玄灵道︰“没打算出去呀。” 芄兰望向王显忠﹐又看看乘云。王显忠用脚踢踢乘云﹐道︰“大哥﹐今早你不是说想出去买些布匹回来缝几身新衣服吗?”边说边向乘云挤眉弄眼的。 乘云傻呼呼地道︰“哦哦﹐对对﹐你不说我都忘了。姐﹐看看就快开春了﹐咱们也该缝几身衣裳了。” 玄灵道︰“你不说俺也寻思着要添点衣裳了。好﹐吃完饭俺们就去逛逛。” 芄兰暗道︰“原来他把那天俺说要缝新衣裳的话记下了。”心中一喜﹐脸上便现出笑容来﹐道︰“姐﹐那咱快吃﹐吃完了逛街去。” 五人吃罢午饭﹐穿戴整齐﹐便往街上闲逛﹐遇着卖布匹的店铺便上前挑选一番﹐各人皆相中自己所要的布料﹐便寻了一间裁缝铺子﹐交纳了定金﹐量好尺寸﹐把布匹都交与裁缝师傅﹐又把住址告知﹐这才离开裁缝铺子。 走了十数步﹐禤而立道︰“玄灵姑娘﹑贤弟﹐适才在裁缝铺时﹐俺瞥见有三人从门前走过﹐其中二人似是怀来城中见过的朋友。” 玄灵道︰“禤大哥﹐你看清了?” 禤而立道︰“不会有错。” 乘云道︰“却是作怪﹐这怀来城中小小的江湖人物﹐到这京城来干什么?” 禤而立道︰“不如俺们沿着这条路﹐赶上前去﹐看看能跟上这几位朋友不?” 芄兰兴奋地道︰“立哥哥﹐好主意﹐反正俺们又没啥事可干﹐就当作逛街好了。” 玄灵不置可否﹐乘云道︰“立兄﹐就往前走走也好。” 第十八回 漠北雪夜三斗怪客 京城闲暇再访贵人(之四) 五人相跟着﹐走了一﹑二里路﹐却是不见禤而立所说的三人踪影。芄兰道︰“禤大哥﹐莫不是看花眼了?” 禤而立苦笑道︰“芄兰妹妹﹐哥哥虽说年纪比你大了点﹐却不至于老眼昏花。” 王显忠道︰“兰姐姐﹐禤大哥断无看错之理。当日那二人跟了咱们好大一段路﹐怎么着也算是熟人了。况且这城中横七竖八的小巷多着哩﹐说不定就穿进哪条巷子里了。” 玄灵道︰“显忠兄弟说的在理。算了﹐咱们还是回家吧。” 于是五人打道回府﹐芄兰顺路又买了些胭脂水粉﹐果脯零食。正走之间﹐突然听得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音﹐乘云便停下了脚步﹐想起一件事来。 乘云道︰“姐﹐那里有间打铁铺子﹐不如俺们去看看?” 玄灵道︰“打铁铺子有什么好看?” “姐﹐你可记得咱们从兰县买粮食回来﹐路遇土匪之事?” “记得呀﹐怎么了?” “那土匪使的都是长兵器﹐俺们当时使的都是短家伙﹐马上打斗很是吃亏。那次在仙女坳也是如此﹐因此﹐俺就常想着要打一件趁手的长兵器。” 禤而立赞道︰“贤弟所虑极是﹐咱们早就应该打造兵器了。就俺这环首刀﹐乃步战利器﹐但如马战﹐就难以发挥威力了。” 芄兰道︰“乘云哥哥﹐俺只会使剑﹐可不会使长兵器。” 乘云道︰“这还不好办?俺教你可好?” 芄兰一想﹐心中暗喜﹐道︰“好好!俺也要一件长兵器﹐乘云哥哥﹐你给俺挑一件吧。” 五人商定﹐走进那打铁铺子﹐铁匠上前见礼道︰“几位公子﹑小姐﹐光临小店﹐不知要打造什么兵器?” 王显忠奇道︰“这位师傅﹐您怎么就断定俺们要打造兵器?” 铁匠道︰“小人看几位身佩长剑﹐必是会武的练家子﹐来俺这小店﹐自然是打造兵器了﹐总不能是打造农具﹑厨具吧?” 乘云哈哈笑道︰“这位师傅果然好眼力。请问师傅贵姓?” “小人免贵姓莫﹐祖传的打铁手艺﹐这bJ城中﹐小店也有几分名气﹐打得好兵器﹐客官必定满意。” 玄灵问好价钱﹐纳下定金﹐又告知住址。于是乘云打造一把三十斤重的春秋大刀;玄灵则打造透甲枪;乘云替艽兰选造轻灵的花枪;禤而立选造象鼻刀;王显忠想来想去﹐挑了把太宁笔枪。 莫铁匠画好了图样﹐请五人看了﹐一一标明尺寸﹑斤两﹐道︰“不出二十日﹐便都好了﹐就送往公子华府上。” 五人辞了铁匠﹐自回家中。晚饭罢﹐乘云自在房中看书﹐芄兰推门进来﹐道︰“乘云哥哥﹐你准备教小妹什么枪法?” 乘云微笑道︰“要教自然就要教上乘的枪法。” “嗯﹐那你先跟小妹说说﹐这枪要怎样使。” 乘云道︰“枪乃百兵之王﹐其法有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舞等。待兵器造好﹐俺就一一教授于你。” 芄兰道︰“太好了﹐小妹就等着学枪了。” 一连过了数日﹐这日玄灵道︰“乘云﹐过了许些时日﹐师父要咱办的事也算是办好了﹐张阁老处﹐也应去拜会一下﹐也好让他老人家放心。” 乘云道︰“姐说的是﹐俺们得见于大人﹐全赖张阁老引见之力﹐俺们还没去拜谢张阁老哩。” 于是备了礼物﹐五人往英国公府去。张福接着﹐将五人引至客厅﹐张辅见了﹐甚为高兴﹐未等玄灵﹑乘云开口﹐就道︰“二位贤侄孙﹐干得大功!老朽早已听说了﹐皇上闻说边关不宁﹐已下旨边关守将﹐各各谨守各处关隘﹐又派使者出使也失八秃儿﹐痛责也先御下不严﹐也先上表称罪﹐时下边关总算安宁了。” 玄灵道︰“此皆阁老引荐之功﹐晚辈们只是做了应做之事。” 张辅问道︰“此等好事﹐贤侄有否将消息传回给令师?也好让他高兴高兴。” 乘云道︰“还没有哩﹐一直不知道如何将消息传给家师﹐因而前来﹐一则乃探望阁老﹐二则乃亲谢阁老引荐之情﹐三则﹐想来问问﹐家师有否派人前来阁老处?” 张辅道︰“令师做事﹐谨慎精细﹐如无必要﹐不会前来相烦﹐以免不必要之麻烦。” 谈了一阵﹐话题自然引到乘云护卫天使出使也失八秃儿之事﹐乘云与禤而立便一五一十地把经过说了一遍。张辅听罢﹐拍案称快。 末了﹐玄灵忽然问道︰“阁老﹐侄孙们初到京城时﹐得那位成公子指点﹐去投于大人﹐今事情已成﹐侄孙想找到这位成公子﹐亲自登门相谢﹐不知阁老可知闻这位公子一二?” 张辅道︰“那日你等已向老朽描述过这位公子体貌﹐但老朽确实想不出京城中有哪位公子与之相符。也许是什么富商大贾之后﹐也未可知。” 玄灵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五人在张辅府上盘桓了半个多时辰﹐便告辞出来。想起师父﹐玄灵﹑乘云不禁默然。芄兰见乘云不语﹐不敢多言﹐只和王显忠在后跟着﹐低声拌着嘴儿。 良久﹐乘云道︰“姐﹐俺真想师父了。左右在京中无事﹐不如咱就回西北吧?” 玄灵道︰“不如就让禤大哥﹑芄兰妹子和显忠兄弟先回去一趟﹐看看师父还有什么事要办﹐俺们姊弟再回不迟。” 芄兰立即就道︰“姐﹐俺不要回去﹐俺要跟你和乘云哥哥在京城玩儿。” 王显忠道︰“俺也不回﹐俺还要跟大哥学枪法哩。” 禤而立居然也道︰“俺独自一个可是不想回﹐要回大伙一起回。” 大伙都不想回﹐于是又沉默地走了一段路。突然王显忠叫道︰“大哥﹐快看!” 众人循王显忠手指方向一看﹐却没发现什么﹐芄兰道︰“大呼小叫什么呀?看什么呢?” 王显忠道︰“看那人呀!” 第十八回 漠北雪夜三斗怪客 京城闲暇再访贵人(之五) 禤而立问道︰“什么人?” “就前面穿褐色衣袍的那人。”王显忠道。 乘云道︰“这人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王显忠道︰“大哥﹐你看那人像不像那天在潭柘寺见到的成公子手下那随从?” 玄灵道︰“果然有几分相像。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走﹐俺们赶上前去﹐就不愁找不到成公子了。” 乘云道︰“姐﹐这合适么?万一认错人岂不尴尬?” 王显忠道︰“大哥﹐这有何尴尬?认错了﹐就说声抱歉便是。” 玄灵不理乘云相劝﹐快步就向前追去。那人脚头极健﹐玄灵等不好在城中施展轻功﹐追了数条大街﹐这才追上那人﹐照面一看﹐正是那成公子身边之人。 玄灵大喜﹐抱拳见礼道︰“这位大哥﹐可还认得在下?” 那人打量着玄灵﹐道︰“这位姑娘﹐在下不曾见过﹐姑娘是否认错人了?” 乘云道︰“这位大哥﹐在下可曾见过?” 那人啊了一声道︰“这位兄台在下似曾见过﹐只是在何处……” “潭柘寺!”乘云道。 “对对对!潭柘寺!你是……龙公子!” “大哥好记性﹐正是在下。尚未请教大哥上下。” “小姓左﹐双名栖凤。自那日一别﹐半年有余﹐啊﹐对了﹐不知龙公子访着于大人否?” “见着于大人了﹐小人事情已了﹐一直就在寻访成公子﹐今日得见左兄﹐真是天从人愿。” “哦﹐只是我家公子不愿见外人﹐因此﹐在下也不便引龙公子前往相见。” “那就请左兄代在下带个话儿﹐问候一下成兄﹐再替我等问个讯儿﹐看成兄肯见我等否?” “这个……在下就替龙子公子通个话儿﹐肯不肯就看我家公子的了。” “这个自然﹐如若成兄肯见在下﹐就烦请左兄到此处知会一声。”就旁边店铺借了纸笔﹐写了个地址给左栖凤。 左栖凤收在怀中﹐告辞了自去。待左栖凤走了百十步远近﹐禤而立向王显忠一阵耳语﹐王显忠应道︰“都包在小弟身上。”言罢依着左栖凤去向﹐跟着去了。 玄灵道︰“禤大哥﹐这样做不妥吧?” 禤而立道︰“这位成兄很是神秘﹐俺们跟上一跟﹐知道他住处﹐日后也好找上门去嘛。” 乘云哈哈笑道︰“立兄﹐你这招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禤而立也笑道︰“正是!玄灵姑娘﹐贤弟﹐俺们就在这酒肆中坐地吃几碗酒﹐单等显忠兄弟回来好了。” 乘云与禤而立一碗接一碗地喝着酒﹐玄灵则和芄兰浅抿轻酌。等了半个时辰﹐王显忠回来﹐神色古怪之极。 芄兰看他样子﹐忍不住问道︰“怎么样?跟丢了吧?” 王显忠神秘地低声道︰“大哥﹐你道俺看见什么了?” 禤而立笑道︰“莫非看见神仙了?” 玄灵道︰“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王显忠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了﹐这才道︰“俺跟着那左栖凤﹐左转右转的﹐转到皇城西边不远之处﹐那左栖凤便进了一个大宅子﹐俺抬头一看!哇!好家伙﹐原来是一间极大的府第﹐俺朝门楣上一看﹐吓了一跳……” “怎么吓着了?”芄兰插嘴道。 “那上面写着三个字︰郕王府!” “什么?郕王府?”玄灵惊道︰“这可是当今正统皇帝之御弟﹐郕王祁钰的府第?” “俺也不知这郕王是谁﹐看见左栖凤进去了﹐又等了两柱香的功夫﹐不见他出来﹐俺想﹐这左栖凤应不是到这里办事的﹐定是这王府里的人。因此俺就回来了。” 乘云道︰“俺看这郕王八成就是成公子了。” 禤而立道︰“嗯﹐贤弟所说有理。那成公子一派皇家气派﹐天生贵胄。为免泄漏行藏﹐故意称自己姓成﹐又对朝中大臣知之甚详﹐却与大臣们并无交集﹐正应了这王爷身份。” 乘云道︰“姐﹐不管成公子是不是郕王﹐他帮了俺们﹐俺们还是要找机会去谢谢他的。” 玄灵点头道︰“正是。既然成公子找到了﹐禤大哥﹐乘云﹐你哥俩喝够酒了吗?” 禤而立笑道︰“酒哪有喝得够的?” 乘云道︰“立兄﹐俺们回家继续喝吧。” 王显忠便唤店家过来﹐会了钞﹐又另买了些卤鸡卤鹅﹐酱肉酱蹄之类﹐用油纸包了﹐王显忠拎在手上﹐出店门寻路往家中而去。 走到半路﹐看见有人在表演杂耍﹐芄兰便拉着玄灵﹐立定了脚跟﹐看那玩杂耍的表演。那卖艺的甚是卖力﹐一时舞刀弄枪﹐一时又喷火吞剑﹐不多时便引来许多人围观。众人一阵阵叫好﹐不时有人往那锣中丢几枚铜钱。乘云教王显忠也丢了一钱碎银与那卖艺的。正看得饶有兴致﹐却见众人忽然都往旁边跑去。 芄兰把手一指道︰“咦﹐这人都往那边跑﹐不知干什么。” 禤而立看了一眼﹐道︰“还不是都一样的卖艺耍功夫的吧。” 芄兰拉着乘云衣袖道︰“乘云哥哥﹐俺们过去看看热闹吧。” 乘云无奈﹐只得任芄兰拉着﹐来到那人群里﹐拨开人潮﹐挤到前面﹐只见一个和尚﹐正在使棒﹐乘云咦了声道︰“怎地是他?” 正是︰关山远隔无消息﹐故人却作鸿雁来。毕竟那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受师命姐弟开店 察踪迹黑帮匿形(之一) 芄兰拉着乘云衣袖道︰“乘云哥哥﹐俺们过去看看热闹吧。” 乘云无奈﹐只得任由芄兰拉着﹐来到那人群里﹐拨开人潮﹐挤到前面﹐只见一个和尚﹐正在使棒﹐乘云咦了声道︰“怎地是他?” 禤而立定睛看时﹐也道︰“他怎么也来京城了?” 乘云上前道︰“不隐大师﹐怎地也到京城中来了?” 那人一见乘云﹐大喜﹐道︰“阿弥陀佛!总算找到你们了。” 向后叫道︰“赵施主﹑祝施主﹐快来相见。” 乘云把眼一看﹐那二人正是冀州大侠赵不弃﹑湘南离火真君祝一丁。乘云道︰“此处不是说话处﹐三位请随俺来。” 三人收拾了行李﹐随着乘云等回到家中。玄灵便道︰“不隐大师﹑赵大侠﹑祝大侠﹐你们进京﹐莫非有什么大事?” 不隐道︰“还说有什么大事?你们一去大半年有多﹐不见有半点音讯传回﹐盟主初时甚是牵挂﹐后来有个守边的将军叫胡清什么的﹐派了个人来见盟主﹐言道乘云兄弟曾替兵部办差﹐送过一封书信给胡将军云云﹐再后来﹐鞑子犯界之事渐渐平息﹐盟主便猜到﹐你们在京中所办之事﹐已然见效了。” 赵不弃道︰“盟主对此甚为欣慰﹐便遣我等进京。一进这诺大的京城﹐却去哪里寻找你们?” 祝一丁道︰“俺们在客栈住了十多日﹐实在无法可施﹐只好到街头扮作卖艺的﹐以期有一日能遇见你们。” 不隐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果然遇见了你们。” 玄灵急忙让王显忠去安排酒食。少停﹐王显忠将酒食端上来﹐不隐等边吃﹐乘云边问道︰“大师﹐俺师父有何吩咐?” 不隐道︰“盟主猜测你们已在京立稳了足根﹐差我等前来传口信﹐要你们不必忙着回去了。就在京中好生呆着﹐若有任何有关边关之事﹐就着人送信回去。” 玄灵道︰“大师不来﹐俺们都商议着要回去了哩。” 乘云又问︰“这大半年﹐盟中事体如何?” 不隐道︰“你们走后﹐大伙公推魏虎臣魏堂主为副盟主;经长老会考核﹐师刚做了锐锋营统领﹐秋实﹑魏彪二人为副统领﹐日夜训练﹐熟习战阵。后来也与鞑子交手数次﹐只因鞑子人数甚少﹐师刚带着锐锋营一出﹐便收拾了。” 玄灵﹑乘云等听得大声叫好。 禤而立道︰“适才不隐大师言道﹐盟主要俺们在京中打探消息﹐却是不难﹐俺们只要去问邝大人﹑于大人便是了。只是这样一来﹐就怕给两位大人惹麻烦。” 乘云道︰“立兄思虑极是。只是俺们在京中游手好闲﹐终不是个法子。” 芄兰道︰“要做事还不容易?俺们就开个杂货铺子就有活干了。” 玄灵道︰“杂货铺子不好。” 王显忠道︰“小弟倒是有一个营生﹐包保大伙满意。” “什么营生?快说快说。”芄兰催促道。 王显忠望着乘云﹐欲说不说。乘云道︰“兄弟﹐有话但说不妨﹐别尽望着俺。” 王显忠道︰“俺们不如就找一个热闹去处﹐做那酒楼饭馆的营生﹐如若再做得大一点的﹐连这客栈的生意都做了﹐岂不是好?” 冀州大侠赵不弃道︰“王兄弟所议甚好。那酒楼客栈人来人往﹐三教九流人物都有﹐正是打探各路消息之好去处。” 玄灵道︰“好!俺们就做一做这营生。” 八个人又商议了一晚﹐次日一早﹐八人分成四拨﹐玄灵﹑芄兰一拨;乘云﹑祝一丁一拨;禤而立﹑不隐一拨;赵不弃﹑王显忠一拨;到城里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去寻找适合开店之处。至晚﹐各人回到家中﹐乘云﹑禤而立这二处无果而回﹐玄灵﹑赵不弃这二处各相中了一处地方。 八人又到那两处地方看了又看﹐最后议定城西一处两层楼宇﹐正合适做那酒肆营生。地方既定﹐乘云便将楼宇买下﹐又找来工匠﹐将那楼宇里里外外修缮一新﹐请了厨子﹑店伙;却教王显忠做掌柜﹐打点一切营生。 乘云道︰“姐﹐俺们这酒楼就快开张了﹐你看起个什么名字好?” 玄灵想了一会儿﹐道︰“俺们在这天子脚下安享平安﹐不如就叫‘天安’楼如何?” 冀州大侠赵不弃道︰“好!好极!这天安二字起得好﹐既吉祥又不落俗。” 乘云道︰“既然赵大侠都说好﹐那就一定好了。” 王显忠便寻高手匠人造了一个描金大匾额﹐高高地挂在店门上。又请了算命先生﹐择了吉日﹐准备开张。 这日﹐大清早﹐一阵喧天炮竹声响过﹐天安楼开张大吉﹐乘云等人于门前恭迎宾客﹐看着宾客鱼贯而入﹐王显忠喜得嘴都合不拢﹐悄声对乘云道︰“大哥﹐你看﹐这客人来得真多﹐俺们这回发财了。” 正说着﹐只见一个大汉﹐披着头﹐袒着腹﹐走到门首一站﹐双眼一翻﹐叫道︰“这里谁是主事的?” 王显忠连忙上前打恭作揖道︰“这位客官﹐在下乃这里掌柜﹐有何事相询?” 那汉翻着白眼拖长声调地道︰“掌柜的﹐你可懂规矩?” 王显中道︰“客官﹐这开店的规矩小的还是略懂一二的。” “既懂规矩﹐那还不拿来?” “拿什么来?” 那汉立即就怒道︰“怎么?你连这规矩都不懂?” “还请示下。” “我看你这下作贼厮﹐不挨顿打是不知什么叫规矩的了。”举起拳头就要打。乘云上前一步拦着道︰“这位好汉﹐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呢?” 那汉看了看乘云﹐收了手道︰“既有人求情﹐先寄了你这顿打﹐还不快快将常例钱拿来?” 此时﹐王显忠就再傻也明白是什么事了﹐却故意装作不懂地道︰“客官﹐俺与你不沾亲不带故的﹐为何要给你常例钱?” 那汉把头一晃﹐身后一个泼皮便走上前来道︰“你站好了﹐说出来别把你吓死!俺家大哥便是这城西的霸主﹐人称西城霸王熊特的便是!这城西每家商铺都是俺家大哥照看着﹐谁敢不交常例钱?” 第十九回 受师命姐弟开店 察踪迹黑帮匿形(之二) 乘云笑道︰“原来是熊大哥。银子自然是有的。显忠﹐去拿五十两银子来。” 王显忠立即就跑进店里﹐从柜上取了五十两银子出来﹐交到乘云手上。乘云接了银子﹐拿来在手上抛上抛下地把玩着﹐道︰“熊大哥﹐这银子嘛就在俺手上﹐只是不知你如何来拿?” 熊特怒道︰“你这厮是找死!敢来戏弄大爷?”回头道︰“兄弟们﹐给大爷我狠狠地打!” 熊特身后十多个泼皮一听号令﹐齐呐声喊﹐一涌而前﹐将乘云﹑王显忠团团围了﹐乘云笑道︰“显忠﹐这回就看你平日里的拳脚功夫学得怎样了。” 王显忠道︰“大哥﹐这十数个倒是未必对付得了﹐但三﹑五个还是应付得来的。” 只听得熊特一声喊︰“打!”那十数个泼皮一齐动手﹐伸拳的伸拳﹐踢腿的踢腿﹐只听得一阵呯呯嘭嘭之声响过之后﹐那十数个泼皮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都全躺在地上﹐雪雪呼痛。熊特一见﹐怒道︰“一班酒囊饭袋﹐都是没用的东西。”摆个架势﹐“啊……”的一声﹐照着乘云一拳捣将过去。 乘云能者不慌﹐会者不忙﹐伸手一叼﹐便叼着熊特手腕﹐手腕一翻便扭着熊特手腕﹐微一用力﹐熊特吃痛﹐大叫一声﹐额上便冒出汗来。乘云右足一起﹐轻轻一脚﹐熊特扑地倒在地上。熊特揉着手腕﹐偷眼一看﹐见乘云袖了手﹐站在自己面前﹐顿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猛的和身一扑﹐一把抱住乘云双腿﹐使尽全身力气﹐嘿的一声﹐欲将乘云掀翻在地。 乘云急使千斤坠功夫﹐双足钉在地上﹐就如生了根一般﹐任那熊特使尽吃奶的力气﹐也不能摇动半分。 乘云突然把腿一抬﹐熊特庞大的身躯便如稻草人一般﹐飞出仗许﹐嘭然落地。一众食客及围观百姓﹐轰然叫好。那熊特平日里欺市霸道﹐敲榨乡邻﹐百姓莫不痛恨﹐今日见他如此狼狈﹐尽皆拍手称快。 熊特揉着半边明月﹐龇牙咧嘴地叫痛。乘云道︰“熊大哥﹐西城霸王﹐这银子还要不?” 熊特此时再笨﹐也知道遇上硬茬了﹐趴在地上道︰“爷﹐这银子小人不敢要了。” 乘云道︰“好!今日小店开张﹐俺也不为己甚。还不赶快磕头认错?” 熊特连忙招呼一众泼皮﹐跪在乘云面前道︰“大爷﹐从今日起﹐小人再也不敢到此滋事了。多谢大爷不罪之恩。”叩罢头﹐立起身来转身就走。才走得两步﹐却听乘云在后道︰“且慢!” 熊特一听﹐双腿一软﹐又跪下道︰“爷爷﹐小人不敢了。”却听铮的一声响﹐一串铜钱甩到跟前﹐听得乘云道︰“今日小店新张﹐就赏你几个铜板去买酒吃吧。” 熊特捡起铜钱﹐千恩万谢地又叩了几个头﹐带着十数泼皮﹐如飞般走了。 众人一阵喝采﹐王显忠便道︰“各位街坊﹑客官﹐敝东家说了﹐小店新张﹐一连三日﹐六折酬宾。” 众人高声叫好﹐争先恐后地涌进店里﹐大快朵颐去了。 又过了半月有余﹐天安楼营生也已稳定﹐王显忠乃天生的生意料子﹐将那天安楼打理得井井有条﹐就连芄兰也禁不住夸了他几句。 这日玄灵聚众商议道︰“这天安楼自开张以来﹐一切皆顺利﹐也应派人回去告知师父一声了。” 乘云道︰“好﹐不隐大师﹑赵大侠﹑祝大侠﹐你们三人齐来﹐也就一齐回去好了。” 不隐跳将起来﹐学着南宫不妥的口吻道︰“不妥不妥﹐俺可不要回去了﹐闷都闷死了﹐还是跟着乘云兄弟舒心快活。” 禤而立调侃道︰“不隐大师﹐你不是看到俺们开了天安楼﹐你这酒肉和尚天天好酒好肉地吃着﹐就懒着不走了?” 不隐急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乘云笑道︰“立兄﹐就别笑话大师了。大师不回去也好﹐俺们也多个帮手。” 芄兰道︰“乘云哥哥﹐帮手就未必﹐多个吃肉的就真。那有和尚做跑堂店伙的?” “哈哈哈……”众皆大笑。不隐摸着光头﹐双手一合﹐低声念起佛来。 玄灵道︰“既然大师不愿回﹐那就只好有劳赵大侠﹑祝大侠回去禀告了。” 赵不弃﹑祝一丁道︰“龙姑娘﹐俺们明天就起程回西北去﹐有什么话语﹐姑娘不如就修书一封﹐俺们带回就好﹐免得俺们回去笨嘴笨舌的说不清楚。” 玄灵道︰“有劳二位大侠了﹐俺这就去修书一封。” 至晚﹐八人就在天安楼中摆下送别酒﹐将书信及一百两银子用包袱包好了﹐教赵﹑祝二人收好。 次日﹐赵﹑祝二人又在天安楼中饮了起行酒﹐牵了马﹐出西城门﹐自回西北去了。 话说玄灵﹑乘云等人自天安楼开业以来﹐天天在天安楼中料理生意﹐日子过得甚快。不觉已到了五月间﹐这日旁晚﹐正是晚饭时间﹐天安楼食客如云﹐王显忠正在柜上忙前忙后﹐一个人径直向王显忠走来﹐抱拳道︰“掌柜的﹐可还认得在下?” 王显忠抬眼一看﹐正是左栖凤﹐大喜﹐连忙回礼道︰“甚风吹得左大哥到此?。” 左栖凤向身后一指道︰“我家公子闻说京城新开了一家天安楼﹐调和得好汁水﹐整治得好菜肴﹐因此慕名而来。” 王显忠向他身后一看﹐正正是那成公子﹐只见他一身富家公子打扮﹐手中摇着纸扇﹐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王显忠上前一揖到地﹐道︰“原来是成公子驾到﹐小店真是蓬筚生辉。”躬着身﹐将成公子主仆二人带至楼上一个清静雅间﹐亲自奉上香茗﹐道︰“请公子少坐﹐小人这就去请敝东家前来。” 成公子点点头﹐王显忠便如飞也似地跑到后院﹐大声叫道︰“大哥大哥﹐快快!贵人上门了。” 芄兰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王显忠道︰“大哥﹐成公子来了!” “什么?哪个成公子?”玄灵问道。 “还有哪个成公子?就是潭柘寺遇到的成公子呀!” 玄灵﹑乘云﹑禤而立﹑芄兰一听﹐赶紧整顿衣衫﹐跟着王显忠就往雅间急趋而去。 第十九回 受师命姐弟开店 察踪迹黑帮匿形(之三) 尚未进门﹐乘云便高声叫道︰“成公子……成兄!甚风吹来小店﹐小弟想念得紧!” 成公子起身离座﹐也抱拳道︰“龙兄!一别多日﹐不想就做下如此大生意﹐这天安楼的名头﹐响遍京城了。” 玄灵还未开口﹐成公子又道︰“这位自然就是乘风兄了。”笑意盈盈地望着玄灵。 玄灵落落大方地道︰“成公子果然好眼力。那日小女子为方便游玩﹐女扮男装﹐请公子恕罪恕罪。” 成公子道︰“何罪之有?观赏游玩﹐人之常情嘛。” 玄灵道︰“深谢公子体谅之情。成公子﹐那日与君一别﹐也是小女子心急疏忽﹐忘了问公子一声﹐华居何处﹐也好登门道谢。” 成公子道︰“些须小事何足挂齿?何况﹐小生不过就动了下嘴皮子而已。” 说话间﹐酒菜早已上齐﹐乘云举杯道︰“成兄﹐小弟先敬你一杯以表谢意。” 成公子举杯道︰“深谢龙兄厚意。”却把眼来看玄灵。 玄灵见他目光如火一般﹐便低了头﹐拿起杯来﹐陪着喝了一杯。 成公子道︰“那日栖凤回府﹐说道城中遇到贤姊弟﹐小生才知道﹐贤姊弟还在京中。后来栖凤又打听到﹐兄台在此开了间天安楼﹐旬月之间便名满京城。真是可喜可贺!” 乘云道︰“公子心意﹐在下心领了﹐来!请满饮此杯!” 成公子又饮了一杯﹐问道︰“不知龙兄所办之事如何了?” 乘云道︰“那日得公子指点﹐终于见着了于大人﹐后来更是见到了邝大人。”于是便将来京所发生的大事﹐一一都说了。 成公子听罢﹐拍案叫好︰“龙兄果然是干大事之人!这护卫天使﹐塞外扬名﹐真是大快人心!来!小生敬龙兄一杯!” 乘云一口干了杯中酒道︰“成兄﹐小弟不过是略尽绵力而已。那也先深谋远虑﹐广招羽翼﹐四处拢络人心﹐恐怕……” 禤而立插话道︰“贤弟﹐成公子乃局外之人﹐且饮酒聚旧﹐莫谈国是为上。” 成公子道︰“禤兄所说有理﹐咱们只谈风月﹐可好?”说完又望了玄灵一眼。 玄灵避开成公子目光﹐道︰“公子雅人﹐我等只知舞刀弄剑﹐怎敢附庸风雅?不如公子说说这京城掌故﹐我等洗耳恭听更好。” 成公子道︰“说起这京城﹐还真有不少故事哩。” 芄兰拍手道︰“好好!俺最喜欢听故事了。” 成公子道︰“这bJ城﹐蒙元之时为大都。”将这bJ城来历细细说了一遍﹐端的是如数家珍。 一顿酒席直吃到打烊了﹐这才散去。乘云执意要送成公子回府﹐成公子委婉拒绝了。于是众人直送出天安楼﹐望着成公子主仆二人消失在长街尽头﹐这才回到天安楼内。 不觉又过了十数日。这日午饭过后﹐天安楼中食客渐少﹐王显忠正在柜上算帐﹐却见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径直走将进来﹐去靠街的一副座头上座了﹐叫道︰“掌柜的﹐你且过来。” 王显忠立马满脸堆笑地走过去问道︰“官爷﹐要吃酒还是吃茶?” 那军官道︰“你且将你店中拿手的菜﹐弄四荤四素﹐一个热汤﹐再开一坛好酒﹐待俺叫你上菜时﹐你再上来。然后给俺一壶上好的茗茶。” “官爷这是要请人吃酒?” “嗯﹐俺还要等两位好友。快去快去﹐别啰嗦。” 王显忠道︰“好咧!官爷请少待﹐小的这就去厨下吩咐了﹐茗茶少停便到。”转身往厨房去吩咐了﹐又泡了一壶好茶﹐叫店小二李大端将上去。自己便又到柜上算帐去了。 那军官自顾自地斟了茶﹐慢慢地喝着。约莫过了半柱香光景﹐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乡下人打扮﹐那军官一见﹐便招呼到桌边坐了﹐叫到︰“掌柜的﹐上菜!” 王显忠应了一声﹐便叫李大往厨下起菜。自己则从柜上拿了坛好酒﹐送到军官桌上﹐替二人筛了酒﹐边道︰“二位客官恐怕是远道而来吧﹐先喝碗酒解解乏﹐菜肴片刻就到。”把眼去看那二人时﹐不觉吓了一跳。 王显忠斟罢酒﹐借故到厨下催菜﹐一踅便到了后院﹐却不见乘云﹑玄灵﹐只有禤而立与不隐在闲聊。王显忠道︰“禤大哥﹐俺乘云大哥呢?” 禤而立道︰“他二人说有事外出﹐怎么?有事?” 王显忠压低了声音道︰“外面来了两个客人﹐俺看极象是那怀来城中的朋友。” “什么?在哪?” “正在堂上吃酒哩。” 禤而立道︰“你且不要声张﹐依前到前面张罗着﹐待俺去看上一看。” 王显忠应了自回前面照应。禤而立便要起身﹐不隐道︰“什么朋友?如此神秘?” 禤而立道︰“俺先去看看﹐回头再跟你说不迟。”撇下不隐﹐自个到前面去一看﹐正正是怀来城中曾跟踪过自己五人的两个汉子。禤而立略一思索﹐反身回到后进院子﹐不隐问道︰“如何?认出来了?” 禤而立道︰“正是那两人。” 不隐道︰“阿弥陀佛﹐你们跟什么人结了梁子?” 禤而立便将大同城擒了两个炎夏帮的人﹐后来又在怀来城中遇到这两人跟踪﹐拣要紧的说了。未了道︰“不隐大师﹐不如这样﹐稍后待他三人吃喝毕﹐你在门外先等着﹐待他们一走﹐你便跟将上去﹐看看他们藏身何处﹐俺却去跟那军官﹐晚上待玄灵姑娘及乘云兄弟回来﹐再作区处。” 不隐摸摸光头﹐笑道︰“不想俺堂堂大和尚今日也要做这跟踪窥探的勾当了。” 两人商定了﹐便从后门出了天安楼﹐再一绕绕至前门﹐找个地方隐了身形﹐单等那三人出来。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那三人打着饱嗝步出天安楼﹐抱拳话别﹐那军官一摇三摆地往东而去﹐那两个乡下人打扮的汉子却是往北去了。禤而立一打暗号﹐不隐便假作游方化斋和尚﹐跟着往北去了。禤而立却跟着军官往东而去。 却说不隐沿街化斋﹐一路跟着﹐他本就是货真价实的大和尚﹐化缘乃其本份﹐因而丝毫不露痕迹﹐跟在那二人身后二十丈远近﹐一路北行﹐又折而往东﹐来到东城一个四合院前﹐二人推门进去了。 不隐隐了身形﹐在那候了一个时辰有多﹐却不见人出来。于是便拾块泥土﹐去那墙上画了记号﹐又将四处景物一一记下﹐这才折身往天安楼而返。 第十九回 受师命姐弟开店 察踪迹黑帮匿形(之四) 不隐回到天安楼﹐禤而立也早回了﹐正在后院等他哩﹐一见不隐回来﹐便问道︰“大师﹐如何?” 不隐道︰“俺跟着那两人先是向北﹐然后折而向东﹐到了东城一个四合院﹐二人进去了﹐俺又候了个多时辰﹐不见有人出来﹐俺就画下记号﹐然后回来了。你这边又如何?” 禤而立道︰“那军官径直往东﹐一头扎进一间妓院﹐叫作什么翠云楼的。俺一看﹐却是晦气﹐便回来了。” 不隐道︰“阿弥陀佛﹐贫僧也没看出这二人有何不妥﹐你们怎地如此大惊小怪?” 禤而立道︰“俺们也不知怎地﹐就是觉着这些人透着万分的神秘与古怪。” “谁透着古怪了?”门外一个声音道。 禤而立﹑不隐往门外一看﹐却是乘云﹑玄灵﹑芄兰回来了﹐说话的却是芄兰。 禤而立大喜﹐迎上去道︰“你们可回来了。”一把拉了乘云到屋中坐地﹐便一五一十地把适刚跟踪之事说了。 玄灵道︰“这二人甚是古怪﹐似乎俺们什么地方都能遇上他们。” 乘云道︰“不若今晚俺就去一探究竟﹐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禤而立道︰“贤弟﹐俺陪你一道去走走。” 不隐道︰“这自然得由贫僧带路了。” 芄兰道︰“乘云哥哥﹐小妹也去。” 玄灵道︰“一个小小院落怎么用得着这么多人去?人多了反而容易露了行藏。妹子就别去了﹐在家陪着为姐的吧。” 玄灵既已发话﹐芄兰自不好拂了她的意﹐只得,噘着嘴儿不吭声。 却说乘云﹑禤而立﹑不隐三人候至三更﹐都换了夜行衣靠﹐把黑巾蒙了脸﹐不隐更是用黑布把光头包了;结扎妥当﹐便由不隐带着﹐也不走大门﹐直接在院中掠上屋顶﹐施展轻功往东城而去。不过一柱香功夫﹐早到东城﹐不隐寻着日间所留记认﹐指了指一个四合院﹐乘云会意﹐却教不隐守着前门﹐要禤而立绕到后门候着﹐自己则一长身﹐如一片羽毛一般﹐轻飘飘地落在四合院中。那院子正中一架巨大的石磨﹐四处堆放着杂物﹐似是无人打理一般。乘云顺着墙根﹐借着阴影﹐悄然贴近正房﹐侧耳细听﹐却没有任何动静。 乘云拔出也先所赠短刀﹐插进门缝中﹐轻轻地拨弄了一阵﹐将那门栓拨开﹐轻轻把门一推﹐和身就地一滚﹐便进了房内﹐游目一看﹐房内徒空四壁﹐只有一床一几一椅﹐似是无人居住﹐只是那床上却是被褥齐全。乘云看得直皱眉头。忖道︰“怎么会是空房子?” 于是退出房外﹐又往东西两厢察看﹐依然空无一人。乘云细细查看﹐那些家具并无积尘﹐不似久无人居住的样子。 乘云又到院中四处看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只索罢了。依前沿路退回﹐一闪身掠出院外﹐寻着不隐﹐会合了禤而立﹐施展轻功﹐返回天安楼。 玄灵﹑芄兰及王显忠皆未歇息﹐在等着乘云三人回来﹐芄兰一见乘云﹐高兴地迎上前去﹐道︰“乘云哥哥﹐怎么去这么久?姐和我都担心死了﹐显忠还不停地念佛哩。” 王显忠道︰“芄兰姐﹐俺可没念佛﹐这点小事﹐怎能难得倒俺大哥?” 艽兰被王显忠说破谎言﹐故作嗔怒道︰“去去去!” 玄灵道︰“乘云﹐有何发现?” 乘云道︰“姐﹐你说怪也不怪?那院子肯定有人住的﹐但俺搜遍所有房舍﹐就是不见人影。” “哦?这倒真是怪哉!” “没人?难不成他们都是土行孙﹐都会钻地法?”王显忠插口道。 “显忠兄弟说得对!”玄灵恍然大悟道︰“乘云﹐可记得师父说的大战黑煞的故事?” “记得呀!” “那黑煞善于挖掘秘道﹐暗设机关。莫非这两人也会这门功夫?” 乘云一拍大腿﹐道︰“对呀!俺怎么就没想到?” 不隐道︰“阿弥陀佛﹐偷偷摸摸的见不得光﹐看来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禤而立道︰“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俺们现在就再去一探!” 玄灵道︰“禤大哥﹐这倒不妥﹐免得打草惊蛇了。不如过两天再去不迟。” 乘云道︰“立兄﹐不如辛苦你一趟﹐明天去盯着那院子﹐看看有什么人出入。” 禤而立道︰“愚意也正欲如此。” 次日﹐禤而立扮作一讨饭乞丐﹐到那四合院外候着﹐一个上午只有一人进了那院子﹐再也没有出来。中午时分﹐乘云也扮作一乞丐﹐来替换了禤而立﹐不久﹐昨日在天安楼中吃酒的二人从院子中出来﹐往南去了。乘云没理会﹐仍在那院外守着﹐约莫黄昏时分﹐那二人回来了﹐直至天齐黑了﹐不见有人出入﹐乘云这才回到天安楼。 第三日﹐换了不隐前往守候﹐下午又轮着芄兰扮了小叫化子前去替换不隐。至晚﹐芄兰回来﹐备言无有异常。 玄灵道︰“看来对方并无发现被俺们盯梢﹐乘云﹐今晚可再去一探。” 当晚三更﹐乘云﹑禤而立﹑不隐依旧是夜行衣靠﹐黑巾蒙面﹐施展轻功到了那四合院外﹐不隐把前门﹐禤而立守后门。乘云轻车熟路﹐掠入院中﹐一矮身﹐躲在那架石磨的阴影中﹐伏在地上﹐把眼四处察看﹐那院中物事﹐一目了然﹐并无可疑之处。正欲动身往屋里察看﹐却听得似有人说话的声音﹐极之细微﹐只是一时辩别不出那声音从何而来。 乘云屏住呼吸﹐将眼闭了﹐运足听力﹐去捕捉那声音来处﹐良久﹐却不再有声音传来。乘云暗忖︰莫非自己听错了? 正要有所行动﹐那声音又响起来﹐只是不知说的什么?乘云索性运起师门内经要诀上之功法﹐宁神屏息﹐试着按师父所教天耳通之法门﹐细细一听﹐那声音竟然发自那石磨之中!乘云大奇﹐将耳朵贴到石磨上﹐果然﹐那声音稍稍清晰﹐虽仍模糊﹐却也可听得出所说话语。只听一个声音道︰“主上忙于四处联络﹐暗中准备﹐俺们这里就极少来了﹐一来是信得过俺们﹐二来也是各位不负主上之望﹐从没出过差池。主上派人传信﹐深为嘉许。” 另一声音道︰“豹将军﹐替主上做事﹐乃我等本份﹐得主上嘉许﹐便粉身碎骨﹐也难报主上隆恩。” 那豹将军道︰“好好!老胡﹐难得你如此忠心。这里一百两银子﹐都分赏下去﹐左右这几日无事﹐便放两日假﹐让兄弟们也外出透透气﹐开心开心。” 那老胡应道︰“那卑职就替众兄弟谢过豹将军了。” 说话到此﹐便再无声音传出﹐乘云又等了盏茶光景﹐不见有动静﹐心中明了﹐也不去查察房屋里面了﹐悄悄溜至墙根﹐一个翻身﹐跃出院外﹐向不隐打个手势﹐绕至院后﹐寻着禤而立﹐三人相跟着﹐穿房过屋﹐回到天安楼。 第十九回 受师命姐弟开店 察踪迹黑帮匿形(之五) 玄灵﹑芄兰﹑王显忠接着﹐王显忠早就备好了一坛酒﹐给他三人每人倒了一碗﹐道︰“二位大哥﹑大师﹐先喝一口解解渴吧。” 乘云端起酒碗一口喝尽﹐道︰“姐﹐果然有古怪!” 玄灵尚未开口﹐芄兰抢先问道︰“乘云哥哥﹐有何古怪﹐快快说来听听。” 玄灵﹑禤而立﹑不隐﹑芄兰﹑王显忠一齐望着乘云﹐单等他开口。乘云自顾自倒了一碗酒﹐呷了一口﹐这才慢条斯理地道︰“话说俺依前进了院子﹐将身形隐了在那石磨旁……”将如何察看﹐如何发现有声音﹐又如何细听﹐听到了什么说话﹐一一细细说了。 玄灵道︰“乘云﹐想必那石磨正是那秘道通风之处﹐不期被你误打误撞地发现了。” 禤而立道︰“只是不知这豹将军却是何许人也?” 乘云道︰“师父曾言﹐机关秘道﹐乃隐藏极深之帮派之常用伎俩﹐必无好路数﹐依俺看来﹐这个院子里的﹐定是坏人。” 玄灵道︰“乘云﹐上回搜到的那两个腰牌﹐拿出来再看看?” 乘云依言取出腰牌﹐那牌子通体黝黑﹐三寸见方﹐用镔铁打造﹐一面镌着祥云饰边中间一个大大的“夏”字﹐另一面镌有“飞豹”二字。 乘云道︰“姐﹐果然是同一伙人。” 禤而立道︰“真是炎夏帮?” “应该不错﹐俺亲耳听那姓胡的称另一人为豹将军。” 不隐道︰“这炎夏帮却是甚怪﹐别的帮派都是称什么堂主﹑坛主的﹐这炎夏帮却称什么豹将军﹐难道还有什么飞龙﹑飞虎?这称呼只有军中才有。” 芄兰道︰“管它什么怪不怪﹐反正就一见不得光的贼帮。” 玄灵道︰“这炎夏帮如此隐秘﹐却是有何图谋?” 乘云道︰“姐﹐不如从明日起﹐俺们就派人日夜监视那院子﹐再派人给师父送信﹐问问师父有何高见。” 禤而立道︰“如此监视﹐很难不被发现。” 玄灵道︰“不如俺们就在那院子旁边也买一宅子……” 乘云不等玄灵说完﹐立即就道︰“好办法!” 玄灵又道︰“不隐大师﹐就请你辛苦一趟﹐给俺师父送一封信去﹐看看俺师父有何安排。” 不隐道︰“玄灵姑娘差遣﹐自当效力。” 玄灵当下就修书一封付与不隐。次日﹐不隐骑了无影骓﹐独自往西北送信去了。 却说乘云等人自不隐去后﹐便派王显忠扮作财主﹐去那东城四处物色宅院﹐一连十多日﹐都不曾打听得有人愿意出售家宅。 这日﹐王显忠﹑乘云与禤而立在东城四处闲逛﹐正正经过一间赌坊的门口﹐不期然从赌坊里跌出一个人来﹐紧接着就有两个彪形大汉奔将出来﹐照着那人便拳打脚踢﹐边打边道︰“敢在俺们这里耍赖﹐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被打得不停求侥﹐乘云不忍﹐便上前道︰“两位大哥且住手﹐再打下去﹐便要出人命了。” 那二人停了手﹐瞪着乘云道︰“小子﹐你们沾亲带故?” 乘云道︰“并不相识。” 其中一个汉子道︰“呸﹐既不相识﹐就莫要多管闲事。”说完举拳就要再打。那被打之人甚是机灵﹐连滚带爬地躲到乘云身后﹐道︰“好汉﹐相救则个。” 乘云便道︰“这位大哥﹐此人如此可怜﹐就侥他一回吧。” “侥他?你可知此人欠了俺东家多少赌债了?” “多少?” “十两!” 乘云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几千万两哩﹐区区十两银子﹐便把人打成这样﹐于理不合。” “哼!你若有银两替他还了﹐老子才懒得打他。” 乘云从怀中摸出两锭银子﹐每锭足有五两﹐道︰“银子倒是有﹐只是要看看你怎样才能赢得了去。” 那汉子一见银子﹐立马就换了一副笑脸道︰“这位兄弟果然是条好汉﹐请!”一让便将乘云三人及那被打之人一齐让进了赌坊。 禤而立低声道︰“贤弟﹐你会赌钱?” 乘云道︰“不会。” “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王显忠道︰“大哥﹐小弟会赌。” 乘云道︰“显忠﹐不许你赌钱。” 王显忠道︰“那怎么办?” 乘云一指那人道︰“他会赌。” 禤而立苦笑﹐摇了摇头。乘云便道︰“这位兄弟﹐尊姓大名?” 那人道︰“免贵姓刘﹐单名一个吉字。” 乘云道︰“刘兄﹐待会你来赌﹐输了算俺的﹐赢了算你的﹐如何?” 刘吉双目放光﹐一个劲点头道︰“好好好!” 那两汉子领乘云到一个赌桌前﹐向着荷官一阵挤眉弄眼﹐却早被乘云瞧在眼里。那荷官便道︰“客官要赌什么?” 乘云道︰“就赌大小吧。” 荷官道︰“好﹐每人掷一把骰子﹐点大的赢﹐点数相同﹐庄家赢﹐豹子通吃。” 乘云问道︰“谁是庄家?” 荷官道︰“你也可做庄。” 乘云道︰“客不压主﹐就你做庄吧。” 荷官拿出三颗骰子﹐握在手心里﹐道︰“押多少?” 乘云道︰“先押一两!”怀中摸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 荷官便把骰子递给乘云道︰“闲家先掷。”乘云将骰子塞到刘吉手里﹐道︰“刘兄﹐随便掷一把。” 刘吉骰子在手﹐立时便来了精神﹐双手合着骰子﹐摇了摇﹐用嘴吹了一口气﹐喝声︰“大!”去那骰碗里一掷﹐那三颗骰子在碗中滴溜溜地转了一回﹐都停下了﹐却是一﹑二﹑四﹐七点。刘七看到只掷了个七点﹐一脸丧气。 荷官笑嘻嘻地唱点数道︰“闲家﹐一二四七点。” 伸手一把抓起骰子﹐往骰碗里一掷﹐那骰子跳了几下﹐便停了下来﹐却是十四点。荷官唱道︰“庄家﹐四五五﹐十四点﹐庄赢……”用一个小木耙﹐把乘云跟前的一两银往自己身前一耙﹐双眼望着乘云﹐似是讥笑一般。 乘云毫不在意﹐也笑吟吟地道︰“庄家好运气。这把俺要下五两银了。” 那荷官喜道︰“有赌不为输。”拿起骰碗中的骰子﹐递给乘云。只这一瞬功夫﹐却是将那三颗骰子都换了。这等小伎俩﹐如何瞒得过乘云双眼? 乘云故作不知﹐接了骰﹐在手中掂了掂﹐感到比先前的骰子重了些许。对刘吉道︰“刘兄﹐再掷一把﹐这把掷个大点出来。” 刘吉接了骰子﹐依前合在掌中摇了摇﹐猛地一掷﹐道︰“大!”那骰子在骰碗中转了数转﹐便停下﹐却是十五点。 荷官唱道︰“闲家﹐三六六﹐十五点。”脸上不露声色﹐拿起骰子一掷﹐那骰子却是古怪﹐一颗转了两转便停下﹐却是六点﹐第二颗跟着停下﹐又是六点﹐第三颗滴溜溜乱转﹐却是不停﹐转了一回﹐眼看就要停在六点上﹐谁知却一跳﹐反了个身﹐停在一点上。 荷官脸色一变﹐有气无力地唱道︰“庄家一六六﹐十三点。闲家赢。” 刘吉一阵欢呼﹐一把将荷官跟前的银子拿将过来﹐叫道︰“赢了赢了!” 乘云道︰“这把就让庄家先掷﹐俺押三十两!” 荷官嘿嘿冷笑道︰“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一把抄起骰子﹐喝声︰“豹子!”往碗里一撒﹐那骰子在碗里飞快地旋转﹐半晌﹐停将下来﹐却是十七点。荷官一见﹐虽感失望﹐却也觉着十七点﹐对方极难赶的了﹐除非对方掷出的是豹子。荷官暗忖︰这刘吉只是好赌﹐却并无赌术﹐要掷豹子却是万难。因此便放宽了心﹐道︰“庄家五六六﹐十七点。” 乘云道︰“这把俺亲自来掷。”拿起骰子﹐随手向骰碗里一抛。 正是︰好心必有好报﹐为善定有善缘。欲知乘云是赢是输﹐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暗中监视乘云购宅院 偶得秘图于谦查奇案(之一) 话说荷官一把抄起骰子﹐喝声︰“豹子!”往碗里一撒﹐那骰子在碗里飞快地旋转﹐半晌﹐停将下来﹐却是十七点。荷官一见﹐虽感失望﹐却也觉着十七点﹐对方极难赶的了﹐除非对方掷出的是豹子。荷官暗忖︰这刘吉只是好赌﹐却并无赌术﹐要掷豹子却是万难。因此便放宽了心﹐道︰“庄家五六六﹐十七点。” 乘云道︰“这把俺亲自来掷。”拿起骰子﹐随手向骰碗里一抛﹐说来也怪﹐那三颗骰子就如用手摆放上去的一样﹐只听叮叮叮三声轻响﹐三颗骰子落在碗里﹐却是三个六点。 荷官脸色发白﹐颤着声音道︰“豹子!” 刘吉一见﹐高声大叫︰“豹子!豹子!赢了赢了!”一把将荷官跟前的银子一扫﹐死死地揽入怀里﹐哈哈大笑着。 乘云道︰“刘兄﹐把银子拿好﹐俺们走。” “慢着!”只见一个瘦高个子的人走将出来﹐阴着脸道︰“赢了银子就想走?没那么容易。” 乘云道︰“哦?赢了不许走?这是哪家的规矩?” 瘦高个冷笑道︰“便是俺的规矩。” 乘云不怒反笑﹐道︰“难道你要强夺不成?” 瘦高个道︰“哼哼!来呀﹐教教这小子什么叫规矩!” 只见从里间涌出七﹑八条大汉﹐啊的一声﹐就冲乘云扑来。乘云一闪身﹐道︰“立兄﹐都交给你了。”自己一拉刘吉与王显忠﹐背靠了墙﹐把手袖了﹐就好似与己无关一般。 禤而立道声好﹐拽开拳脚﹐三下五除二﹐那些赌坊打手﹐欺负一般赌客就不在话下﹐但怎奈何得了禤而立?不到盏茶功夫﹐早被打得鼻青脸肿﹐东倒西歪﹐捂着伤处﹐高声叫唤。 乘云哈哈大笑﹐当先出了赌坊的门﹐那赌坊中哪还有人敢阻拦?走了一段路﹐乘云便道︰“刘兄﹐把银子拿出来吧。” 刘吉依言将银子拿出来﹐乘云将两锭五两的银子取在手中﹐道︰“刘兄﹐俺不食言﹐俺取回本金﹐其余赢的都算你的。” 刘吉大喜﹐千恩万谢的﹐这才将银两揣入怀中﹐问道︰“尚未请教这位兄弟高姓大名哩。” 乘云道︰“俺姓龙﹐这两位乃俺兄弟﹐这位姓禤﹐这位姓王。” 刘吉作了个罗圈揖﹐道︰“刘某承蒙各位相救﹐又赢了这许多银两﹐不如就由刘某作东﹐请三位好汉吃酒﹐不知可肯赏脸?” 禤而立道︰“贤弟﹐既然刘兄一番心意﹐就吃两碗酒罢。” 于是刘吉带着﹐寻了一间酒肆﹐四人坐下﹐喝起酒来。乘云道︰“刘兄﹐听你谈吐﹐不像寻常百姓﹐怎地落得如此地步?” 刘吉被搔着痒处﹐喝了口酒﹐叹息一声道︰“不瞒三位﹐刘某祖上颇有家财﹐只是俺从小被父母惯着﹐又喜赌嗜酒﹐后来父母都亡故了﹐俺又不会营生﹐渐渐地就将这家业都败了。” 乘云道︰“刘兄既知这赌钱的害处﹐怎地就不戒掉?” “唉……刘某也不知戒过多少回了﹐无奈总是管不住自己。及至现在﹐后悔也无用了﹐诺大一副家业﹐早被俺败个精光﹐只剩一个宅院﹐也早已徒空四壁﹐早晚也就卖了。” 王显忠一听刘吉要卖宅院﹐随口问道︰“不知刘兄宅院在何处?” 刘吉道︰“就离此不远处。” 王显忠道︰“不瞒刘兄﹐俺们正想买一处宅院﹐这数日都在四处打听。” 刘吉一听﹐道︰“三位兄弟﹐刘某这家宅迟早都要败在俺手上的了﹐卖与他人﹐不如就卖与三位﹐再者三位对俺有恩﹐也算是刘家祖上积德﹐将宅子卖与三位﹐俺于心也安了。” 禤而立道︰“刘兄﹐可否先带我等去看看华居?” 刘吉道︰“好!且喝完酒再去不迟。” 四人喝罢酒﹐刘吉死活要会钞﹐乘云只好由了他。 会过钞﹐刘吉带着乘云三人﹐转了几个弯﹐穿过几条窄巷﹐来到一座宅院前﹐开了门﹐刘吉请乘云三人内进﹐那宅院甚大﹐可以看得出昔日宅子主人确实是殷富之人。 看完前院及各个房子﹐刘吉又带三人到后院各处看了看﹐那后院有一道小门﹐乘云问道︰“这后院通往何处?” 刘吉打开后院﹐乘云﹑禤而立大喜﹐原来这后门正正对着那炎夏帮的秘密宅院﹐正是踏破铁鞋无处寻﹐得来全不费功夫。乘云﹑禤而立正喜不自胜﹐刘吉问道︰“不知刘某这寒居﹐能入三位法眼否?” 乘云道︰“好!这宅院甚合我意﹐不知刘兄多少钱子才肯相让?” 刘吉道︰“祖上建这宅院时﹐说是花了五十两金子才建好的。俺也不要这么多﹐有三十两金子就足够了。” 乘云道︰“刘兄﹐你这价钱甚是公道。这样吧﹐俺也不压你价钱﹐就给你五十两金子﹐不过﹐刘兄须得依在下一件事。” 刘吉一听乘云要给他五十两金子﹐心中感激﹐流下泪来﹐道︰“龙兄不要说是一件﹐便是一百件﹐我刘吉也依得。” 原来大明自立国始﹐太祖便规定﹐一两金子折合四两银子﹐后来银子贬值﹐一两金子可以折合八两﹐到得英宗一朝﹐一两金子已可换十两银子了。在乡村﹐一两白银就已可盖一栋房子了。平常人﹐一辈子也赚不到一两金子哩。 乘云道︰“刘兄﹐你依在下一句话﹐拿了金子﹐便去寻一处好地方﹐盖个房子﹐娶个媳妇﹐置几亩田地﹐安心过下半辈子吧﹐别再在此赌钱了。” 刘吉抹泪道︰“龙兄﹐金玉良言﹐俺刘吉就再不堪﹐也知你是为俺好。从今日起﹐俺就依了龙兄之言﹐痛改前非。” 当下便在房契上签了字画了押了﹐乘云给了五十两金子﹐又多送了五﹑六两散碎银两给刘吉。刘吉欢天喜地地拜别乘云﹐远走他乡去了。后来刘吉到了山东﹐果然依乘云之言﹐买了房子置了地﹐又娶了一房媳妇﹐安居乐业﹐自在快活不题。 乘云买下了宅院﹐便由玄灵﹑芄兰监工﹐请了工匠﹐将那宅院修缮一新﹐只待择了吉日﹐就搬进去住。 第二十回 暗中监视乘云购宅院 偶得秘图于谦查奇案(之二) 却说不隐去了一月有余﹐这日﹐不隐带着赵不弃﹑祝一丁﹐以及四﹑五个弟子门人﹐回到天安楼﹐王显忠接着﹐都到后院坐地﹐乘云便备言不隐去后各种事情。 不隐道︰“俺回到西北﹐禀告了此间一切﹐盟主甚为嘉许﹐言道那炎夏帮如此诡秘﹐必有图谋﹐要你们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要惊动他们﹐暗中查清其来历﹑图谋为上。”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乘云。 乘云接过书信﹐却交给了玄灵。玄灵打开信笺﹐边看边点头﹐看罢﹐便将书信揣入怀中﹐却不说话。 乘云问道︰“姐﹐师父信中说什么来着。” 玄灵道︰“也没说什么﹐只要俺们细细查访炎夏帮来历﹐叮嘱不要采取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不隐又道︰“盟主恐你们人手不足﹐便派了赵﹑祝二位大侠及门人弟子前来﹐又道﹐此间事﹐由玄灵姑娘作主。” 赵﹑祝二人便道︰“盟主有令﹐愿受姑娘节制。” 玄灵道︰“小女子年轻识浅﹐还须二位大侠多多提点。” 赵不弃道︰“自当效力。” 祝一丁道︰“姑娘只管吩咐便是。” 禤而立道︰“玄灵姑娘﹐那新宅院不如就让赵﹑祝二位大侠住吧﹐他们是生面孔﹐不容易引起对方注意。” 玄灵道︰“好﹐俺也正有此意。这样吧﹐二位大侠就扮作兄弟俩﹐门人弟子都扮作家丁家仆﹐对外就说是做皮货生意的。不隐大师还是住在天安楼吧。” 分拨已毕﹐就天安楼中吃了接风酒﹐禤而立便送赵﹑祝二人到那宅院去了。 有事则长无事则短。这日﹐乘云正在院中教芄兰梨花枪法﹐先要芄兰将之前学过的招式都演练了一遍﹐然后再教新的招式﹐待教到“梨花纷纷”这招时﹐芄兰却故意不照乘云教的出招﹐乘云无奈﹐只得一次又一次地演练给芄兰看﹐芄兰仍然出招不准﹐枪头总是偏了数寸。 乘云只好捉了她手﹐教她如何出枪。芄兰放软了手脚﹐就势倚在乘云怀里﹐撒娇道︰“乘云哥哥﹐你就这样教﹐小妹就很快学会了。” 乘云大窘﹐连忙放开芄兰的手﹐芄兰娇笑道︰“乘云哥哥﹐快教呀﹐小妹喜欢这样教。” 乘云望着芄兰笑脸﹐脑中却浮现起怀春的娇靥﹐精神恍惚之间﹐却被芄兰推了一把﹐只听芄兰关心地问道︰“乘云哥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乘云神情一肃﹐拉长了脸道︰“好好练枪法﹐不练好这招不许吃饭!”说完转身就回房去了。 芄兰被乘云这一举动闹得愣在当地﹐不知自己怎么就得罪了他。气的把那梨花枪一丢﹐撇在地下﹐气鼓鼓地跑回房中自个生起闷气来。 乘云回到房中﹐斜倚在床上﹐想起与怀春的点点滴滴﹐心中大痛﹐后悔当初自己没有用强﹐将她带走﹐与她远走高飞……只不知她现今如何了。 乘云思念之闸一开﹐思绪如奔流﹐一泄千里﹐不能自己。正伤心之时﹐门外有人敲门﹐乘云以为芄兰来寻他﹐没好气地道︰“去去去﹐别来烦俺﹐没练好这招不许吃饭。” 却听不隐的声音道︰“练什么招?贫僧正想了一招新招式﹐请你来看看行不行。” 乘云苦笑道︰“原来是大师﹐又想出什么高招了。”起身开了门﹐将不隐让进屋里坐了。 不隐道︰“乘云兄弟﹐俺想了一招﹐你来给俺看看成不成。”一把拉了乘云到院子里﹐也不管他看与不看﹐拉开架势﹐手中铁棍一起﹐使将起来﹐使到分际﹐大喝一声﹐一棍砸在地上﹐泥土四射。乘云击掌叫好﹐问道︰“大师这是什么棍法?” 不隐问道︰“这招如何?” 乘云道︰“刚猛绝伦﹐势如猛虎。” 不隐道︰“既然乘云兄弟说好﹐那就一定是好了。还请给起个名儿。” 乘云也不谦让﹐想了一想道︰“俺看这招使开﹐如那孙大圣大闹天宫﹐独战十万天兵天将﹐不如就叫‘通天棍’如何?” 不隐尚未答话﹐却听一个声音道︰“不如叫‘翻天覆地’更好。” 乘云﹑不隐转头看时﹐却见玄灵﹑芄兰走将过来。 原来玄灵适才经过芄兰房前听得房内有声音﹐便推门进去﹐见芄兰脸上似有泪痕﹐便动问原委﹐芄兰便说﹐自己没学好一招枪法﹐乘云便生气不让吃饭。玄灵哈哈大笑道︰“傻妹子﹐乘云哪敢不让你吃饭?不过是吓唬吓唬你而已。” 芄兰问道︰“真的?” 玄灵道︰“姐还能骗你?乘云可是姐的亲弟弟。” 芄兰听罢转嗔为喜﹐却听得院中不隐使棍之声﹐便出来观看﹐因此接了一句。 不隐道︰“好好﹐还是玄灵姑娘起的名字好听。” 玄灵道︰“乘云﹐你教芄兰妹子枪法﹐不可使气﹐要耐心点儿。知道吗?” 乘云呐呐地道︰“是﹐姐。”冲着芄兰尴尬地笑了笑。 芄兰一见﹐心中所有委屈全化乌有﹐走过来扯着乘云的手臂道︰“乘云哥哥﹐俺也不使小性儿了﹐你再教小妹吧。” 玄灵道︰“现在就快吃午饭了﹐还教什么?乘云﹐吃罢饭﹐你与不隐大师去看看赵大侠处有什么消息﹐再给他们捎些银两过去。” 乘云道︰“好。” 芄兰道︰“姐﹐小妹也去看看。” 玄灵道︰“好﹐谷大小姐就去看看吧。” 芄兰娇笑道︰“还是姐好!” 饭罢﹐乘云取了五十两银子﹐与不隐﹑芄兰三人往城东而去。芄兰一路有说有笑﹐显得很是开心。乘云因一早无端向芄兰发脾气﹐心中略感愧疚﹐便也陪着笑脸﹐一路应承着。 到了东城宅院﹐赵不弃﹑祝一丁接着﹐都到客厅坐了﹐乘云问道︰“二位大侠﹐一切还都习惯否?” 祝一丁道︰“习惯了﹐不劳龙公子挂心。” 乘云道︰“如此甚好。那边的朋友可有动静?” 赵不弃道︰“没有动静。每天二人外出﹐晌午便回﹐没有生眼之人进出。” 第二十回 暗中监视乘云购宅院 偶得秘图于谦查奇案(之三) 乘云又坐了一回﹐道︰“家姊恐二位手上用度短缺﹐教俺给二位送来五十两银子﹐请收下﹐日后一切用度﹐都由天安楼包了。二位但有所需﹐只管说一声便是。” 祝一丁道︰“深谢令姊关心﹐这已足够俺们用上好几年了。” 芄兰道︰“祝大侠不须客气﹐俺们都是替护国盟办事﹐此处乃京城﹐二位又住着这么大一处宅院﹐自然要装出有钱人的样子﹐免得露了马脚。” 赵不弃道︰“谷姑娘一番言语﹐深有道理﹐俺们受教了。” 乘云等又寒喧数句﹐便告辞了。 出得门来﹐乘云笑着道︰“没想到谷大女侠一番话甚是得体﹐为兄的倒是要刮目相看了。” 芄兰被乘云一夸﹐不好意思起来﹐道︰“还不是平时跟着玄灵姐姐和你学的。” 不隐笑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谷施主这一句话﹐连带玄灵姑娘和乘云兄弟都夸上了。” 芄兰假作生气道︰“大师﹐连你也欺负俺?讨厌。” 乘云道︰“芄兰妹妹﹐大师又怎会欺负你?他这是夸你呢。” 三人不禁对视而笑。 不隐道︰“乘云﹐贫僧难得出来走动﹐不如你就带贫僧到城中逛逛﹐免得日后自个出来迷了路。” 芄兰马上就道︰“好好﹐大师﹐俺带你到城里转转。” 乘云看到二人如此高兴﹐不忍拂了他们兴致﹐便道︰“走﹐逛街去。” 三人在城东逛了一圈﹐不知不觉逛到一个去处﹐芄兰指着一处宫殿道︰“快看﹐乘云哥哥﹐那是郕王府。” 乘云猛可想起﹐这不是那自称成钰的郕王府第?不觉就走到府前﹐向门前府兵抱拳道︰“这位大哥﹐在下有位相识住在里面﹐叫左栖凤的﹐烦请大哥通报一声﹐请他出来相见一面﹐就说是龙乘云来访。” 那府兵上下打量了一会儿乘云三人﹐道︰“公子要找左总管?你且少待﹐小人这就进内通报。” 乘云道︰“有劳。”暗忖︰原来这左栖凤是个总管﹐难怪不离郕王左右。 不多时﹐只见左栖凤急趋而出﹐边走边高声道︰“龙公子﹐甚风吹来此处?”二人抱拳为礼。 乘云道︰“适才闲逛﹐不意经过此处﹐因此上前一问﹐果然左兄住于此处。” 左栖凤懵然道︰“在下并无告知龙公子居所﹐公子又怎知在下在此?” 乘云道︰“在下与成公子交谈两次﹐便已猜出﹐成公子必是当今天子御弟郕王﹐因此﹐左兄也必在此王府内。” 左栖凤道︰“哈哈﹐龙公子聪颖过人﹐果然瞒不过龙公子﹐当日王爷就曾言道﹐贤姐弟乃人中龙凤﹐王爷身份很快就会被看破。” “那里那里﹐在下侥幸猜中而已。” 左栖凤道︰“龙公子既已到此﹐就请到府内一叙﹐王爷无任欢迎。” 乘云道︰“在下乃不速之客﹐怎敢到府内相扰?再说﹐未得王爷相邀﹐只怕令左兄难堪。” 左栖凤道︰“适才在下出来时﹐王爷已然示下﹐要在下邀请公子进内一叙。请!” “如此﹐在下就尊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左栖凤带着乘云三人﹐来到一个偏殿﹐请乘云三人客位坐了﹐又唤婢女献上香茗﹐道︰“公子请少坐﹐在下这就去请王爷出来。”说完转身去了。 乘云三人细细打量那殿内摆设︰正中乃一幅解缙的草书﹐四周都是名人字画﹐一式金丝楠木家具﹐案几上摆放着几个盆景﹐显得清雅脱俗。 芄兰看得称羡不已﹐悄悄然对乘云道︰“乘云哥哥﹐这王爷果然富贵非凡。” 正看间﹐只听脚步声响﹐左栖凤高声道︰“王爷驾到!” 乘云抬眼看去﹐只见那郕王朱祁钰一身王服﹐头带金冠﹐走将出来﹐去那正中王位上坐了。 乘云﹑芄兰二人连忙跪下磕头道︰“草民龙乘云﹑谷芄兰叩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隐却是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贫僧不隐﹐拜见王爷。” 郕王哈哈一笑﹐一挥手道︰“免礼﹐都起来吧。” 乘云三人谢了﹐站起身来﹐不敢擅坐﹐郕王道︰“乘云﹐你等坐下说话。” 乘云三人又谢了﹐这才敢坐。 郕王道︰“乘云﹐今日怎地想起来本府走动?” 乘云道︰“回王爷﹐草民自那日潭柘寺得见尊颜﹐深为王爷气度折服﹐实在是想与王爷结纳﹐彼时草民并不知王爷身份。及至王爷上回光临小店﹐家姊曾言﹐王爷必是皇室贵胄﹐因此才猜想到王爷身份﹐实在是不敢高攀。今日偶然经过王府﹐便想找左兄闲聊几句﹐不意王爷纡尊降贵﹐召见草民﹐草民真乃三生有幸。” 郕王笑道︰“令姊果然冰雪聪明。今日怎地不见令姊同行?” 乘云道︰“家姊在天安楼俗事缠身﹐今日让草民城中办些小事﹐故而未与草民同行。” 郕王听了﹐颇感失望﹐不过一瞬﹐神情便即恢复﹐道︰“原来如此!听栖凤说﹐你那天安楼生意极好﹐城中巨商大贾﹑高官显贵﹐都以到天安楼宴客为荣﹐可有此事?” 乘云道︰“王爷过誉了。小店虽则略有薄名﹐然则全是各位食客捧场而已。” 郕王道︰“最近有没有到于大人处走动?听栖凤说道﹐外间传言﹐那鞑子贪得无厌﹐朝廷今年将瓦剌之赏赐都减了一半了。” 乘云道︰“于大人公务繁忙﹐草民已有十数日没有前往拜访了。至于朝廷削减赏赐一事﹐草民就没听说了。” 郕王道︰“哦﹐乘云﹐那于大人是个好官﹐闲暇之时﹐多多走动。本王看你一身武艺﹐不为朝廷出力﹐却是可惜了。” 乘云道︰“禀王爷﹐家师平日里教训﹐只要安份守己﹐便是大吉﹐不必去谋求富贵官禄。” 郕王道︰“令师真个是世外高人也。这样吧﹐反正你姐弟在京中也是闲着﹐无事便可来本府中走动﹐栖凤一身功夫也甚不弱﹐你们可来切磋武功﹐一来让本王开开眼﹐二来也可教授教授栖凤。” 乘云道︰“草民功夫低微﹐怎敢在王爷及左兄跟前卖弄?” 第二十回 暗中监视乘云购宅院 偶得秘图于谦查奇案(之四) 郕王道︰“前所听你言道﹐于瓦剌一日之内两败其高手﹐这身功夫﹐放眼天下﹐也没几人了。本王难道没有知人之明?” 乘云道︰“惭愧﹐草民失言了。” 郕王哈哈笑道︰“就这么定了﹐到时本王就洗盏相候﹐见识一下你姐弟的真功夫。” 乘云只得答应了。又东扯西扯地说些民间掌故﹐江湖趣事﹐看看郕王有些倦了﹐乘云便告辞了﹐左栖凤直送出王府大门方回。 芄兰﹑不隐自始至终都不敢说一句话﹐才出大门﹐芄兰终于憋不住﹐道︰“这王爷和霭可亲﹐平易近人﹐一点王爷的架子也没有﹐真个难得。” 乘云苦笑道︰“只是他要俺们到王府中演武﹐不知是何用意。” 不隐道︰“王爷年青﹐不过是年青人好奇而已。再说﹐贫僧看那左栖凤虽有一身功夫﹐却也不一定好得过你。他身居护卫王爷要职﹐王爷自然是想让你教多几手功夫给他了。” 乘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于路无话﹐回到天安楼﹐向玄灵﹑禤而立备言到郕王府一事﹐玄灵道︰“郕王爷说的没错﹐俺们也该到于大人处走动走动了。” 过了两日﹐玄灵打听得于大人在家﹐便备了礼盒﹐与乘云﹑芄兰﹑不隐往于府去﹐却留禤而立﹑王显忠在天安楼中照料。 到得于府﹐总管赵存孝亲自领了四人到于大人书房中﹐于谦一见乘云等人﹐甚为开心﹐道︰“两位贤侄﹐多日不见﹐今日怎地想起老夫这糟老头来了?” 玄灵道︰“于世伯﹐看您说的﹐您一点也不老﹐更不是糟老头。” “哈哈﹐还是玄灵贤侄嘴儿甜﹐快请坐!存孝上茶!”于谦爽朗地笑道。 乘云道︰“世伯﹐小侄初到京城时﹐在潭柘寺遇见的成公子﹐原来是当今皇上御弟郕王爷。” “哦?这倒真是意外。老夫听闻﹐这个郕王爷﹐聪明睿智﹐就连太皇太后都甚是喜爱。” 玄灵道︰“听说郕王生母出身低微﹐此事可真?” 于谦道︰“当日老夫随先皇征讨汉王﹐汉王兵败投降﹐内中有一侍婢﹐受先帝宠幸﹐生下郕王。此事满朝皆知﹐也不是什么秘密。” 玄灵道︰“原来如此!难怪郕王爷虽贵为王爷﹐却无高高在上的感觉。”心下倒是对郕王有了几分同情。 乘云忽然道︰“于世伯﹐看到您都高兴得失了礼了。这位大师法号不隐﹐乃小侄江湖中结交好友﹐一身功夫实是不俗。今日带来拜见世伯﹐让他也认认门儿﹐日后世伯用得着时﹐也好让大师出力。” 不隐上前﹐宣声佛号﹐合什拜道︰“贫僧不隐﹐拜见于大人。” 于谦呵呵笑道︰“好好!大师请勿多礼﹐老夫又多认识一位江湖侠士﹐真是三生有幸。” 芄兰一直轮不到说话﹐此时抢着道︰“于伯伯﹐还有芄兰哩﹐俺也是江湖侠女呀。” 于谦笑道︰“对对对﹐还有芄兰大女侠﹐老夫怎么能不知道呢。” 芄兰道︰“于伯伯﹐自我乘云哥哥出使瓦剌之后﹐好像边塞便没了事儿了?” 于谦收起笑脸道︰“自皇上遣使相责﹐瓦剌倒真个老实了很多﹐其中乘云贤侄出力最多。” 乘云道︰“世伯﹐怎么又跟小侄有关?” 于谦道︰“老夫与你邝世伯曾细细分析﹐那也先一向狂傲﹐皇上一道圣旨相责﹐未必能让他完全收敛﹐倒是贤侄一日连败他手下两大高手﹐无形中震慑于他﹐倒是让他不敢有小视朝廷之心。” 玄灵道︰“如此说来﹐乘云无意之中﹐做了件大事?” 于谦道︰“正是如此。 芄兰高兴道︰“原来乘云哥哥立了大功﹐我们都不知道。” 乘云摸着头﹐不好意思地道︰“俺这算什么功?” 五人正在书房中说话﹐赵存孝进来﹐在于谦耳边低声道︰“老爷﹐兵部邝大人差人来﹐要大人即回衙门﹐邝大人有事相商。” 于谦点点头道︰“知道了。”便对乘云等人道︰“两位贤侄﹐邝大人差人来唤老夫回衙﹐老夫不能相陪了﹐实在失礼。” 玄灵见说﹐便道︰“世伯公事要紧﹐小侄等告退。” 于谦道︰“存孝﹐你替老夫送送。” 玄灵等人拱手告辞﹐赵存孝直送出门外方回。 却说于谦换了官服﹐乘着官轿回到兵部衙门﹐直趋正堂。却见邝埜正在踱步﹐于谦上前施礼道︰“大人传唤下官﹐不知有何事示下?” 邝埜道︰“节庵﹐适才刑部捕快转来一份密件﹐请老弟同来一观。”说完﹐带着于谦来到后堂密室﹐走到一张巨大的案桌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卷宗﹐抽出一张折了好几折的纸张﹐摊在桌上﹐那纸上绘着两张图﹐却没有文字。 于谦细细看了一回道︰“大人﹐下官看这图上所绘﹐其一却是京城各门各路之图﹐这第二张﹐却甚像京师周遭关隘﹐山川形势。其精细之处﹐叹为观止。此图出于何人之手?” 邝埜道︰“好教老弟得知﹐此图乃数日前﹐刑部捕快于城中意外所得﹐不知出于何人之手。” “哦?那此图主人呢?” “刑部行文中说﹐那日在城中﹐有人口角﹐继而打斗﹐适逢京师衙门林捕头经过﹐便将那二人带回衙门﹐谁知其中一人意欲逃跑﹐被林捕头飞刀所伤。林捕头便搜其身﹐除此物及银两外﹐并无他物。其时﹐林捕头并未在意﹐于是将其关押于牢中。谁知当晚﹐那人便在牢中死了。林捕头大惊﹐这才细看搜来的物事﹐发现此图甚像京城形势图﹐于是上报有司﹐刑部感觉事体重大﹐便请高手复制了此图﹐送来与我﹐询问我部有无制过此图。老夫感觉事关重大﹐因此请老弟前来相商。” 于谦听罢﹐道︰“当时没问出那人姓甚名谁?” “没有﹐林捕头只当一般街头斗殴案件而已﹐尚未审问。” “那尸体现在何处?” “这就不知道了。须再问刑部主事方知。” 第二十回 暗中监视乘云购宅院 偶得秘图于谦查奇案(之五) “大人﹐依下官之见﹐这等精细之图﹐便是皇宫大内﹐也不会有﹐怎会在一个不知名的平民百姓手中?其中必有不可告人之秘。此图涉及京城﹐不得不细细查探。不如前往刑部﹐先验尸﹐看有无发现再说?” “嗯﹐老夫也有此意﹐节庵﹐就烦你辛苦一趟吧。” “是!下官这就前往刑部。” 于谦辞了邝埜﹐连忙乘轿来到刑部衙门﹐却好刑部尚书金濂在衙门办公﹐衙差进去通报﹐金濂急趋而出﹐降阶而迎。 于谦拱手道︰“下官于谦﹐见过金大人。” 金濂连忙还礼道︰“于大人﹐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一让﹐将于谦让至偏室拜茶。 茶罢﹐金濂问道︰“于大人﹐有何要事﹐需屈驾前来?” 于谦道︰“金大人﹐日前贵衙派人送来一个案宗﹐内有京城图画两张﹐邝大人认为此事体大﹐因此﹐差下官前来了解情况。” 金濂道︰“于大人﹐本官也认为此事甚为蹊跷﹐正无从下手。于大人既来﹐正好为本官一开茅塞。” 于谦道︰“金大人过谦了﹐谁人不知大人手下办案能手如云?只是下官既受差遣﹐不得不问﹐请大人见谅。” 金濂道︰“于大人﹐那本官就不客套了。于大人想必也知晓事情经过了﹐不知于大人有何打算?” “金大人﹐依下官所见﹐不如请办案的林捕头前来相询﹐再就是给下官数日﹐以便有时间查验。” “好﹐本官这就差人去唤林捕头前来﹐此案一切查验﹐于大人皆可过问。” “如此﹐谢过金大人。” 于谦在刑部等了半个时辰﹐衙差带了一个人来﹐只见那人一身捕快打扮﹐腰悬一口腰刀﹐手提一根水火棍﹐三十上下年纪﹐身高六尺﹐瘦长脸﹐细眼短须﹐一进门便向金濂行礼道︰“卑职林焕南拜见金大人。” 金濂道︰“林捕头﹐这位乃兵部左侍郎于谦于大人。于大人有话要问你﹐你好生回答。” 林焕南便转向于谦行礼道︰“林焕南见过于大人。” 于谦还了一礼道︰“林捕头﹐那两张图你是如何得来的﹐可否再细细说一说。” 林捕头尚未开口﹐金濂道︰“于大人﹐此事就有劳尽心查探﹐本官尚有公干未完﹐就不在此相陪了。” 于谦拱拱手道︰“大人请便。” 金濂吩咐道︰“林捕头﹐从现在起﹐你就听从于大人调度﹐好生侍候着﹐不得有误。” 林捕头道︰“是!卑职遵命。” 金濂与于谦相对拱手为礼﹐便出门自去了。 于谦回过头来对林焕南道︰“林捕头﹐咱们就开始罢。” 林捕头道︰“于大人﹐那日小人与两位兄弟正在城东例行巡察﹐却见前面围着一圈儿人﹐那圈中有人在高声争执﹐小人便与两位兄弟上前查问﹐却是二人互相扯着衣襟在叫骂。小人上前分开二人﹐问道因何事争吵﹐其中一人指称被偷了银两﹐另一人则说没有﹐因而争执﹐小人见在大街之上﹐不好审理﹐便让两位弟兄将二人扭住﹐要带回衙门﹐我等带着二人走了不到五十步远﹐其中一人突然挣脱﹐飞步而逃﹐当时小人没多思索﹐顺手就甩出一把飞刀﹐正中那人右腿﹐那人中刀﹐倒在地上﹐小人上前将其按住﹐为防那厮有兵刃伤人﹐小人便将其上上下下搜了一遍﹐搜出六﹑七两碎银以及那两张图﹐当时小人并没看那是何物事﹐便都揣入怀中带回衙门﹐替那中刀的包扎了伤口﹐又给了饭食。然后小人便将二人分别关在牢中。次日一早﹐牢头来报﹐说是中刀那人死了。小人赶至牢里﹐唤仵作细细查验之下﹐却无任何发现﹐没有伤痕﹐没有中毒﹐更无打斗。小人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让仵作运至城外草草埋葬了。回到衙门﹐小人越想越是不解﹐便打开搜来物事细看﹐这一看﹐才吓了一跳﹐于是便上报了。情况就是这样。” 于谦听罢﹐却不作声﹐来回地踱了一回﹐道︰“林捕头﹐你赶快去请当日验尸的仵作﹐你亲自带着﹐去将那人的尸首挖出﹐运回殓房来。本官要亲自验尸。” 林焕南道︰“大人﹐这……尸首恐怕早已腐了。” “无妨﹐你只管把那尸首运回﹐便是大功一件。” 林焕南十二万分不愿意﹐却也无奈﹐只得照办﹐于是应了一声﹐自去寻仵作掘尸去了。 于谦待林焕南走后﹐便写了一封书﹐唤阶下一个衙差吩咐道︰“送到本官宅上﹐交给管家赵存孝便可。衙差接了书信﹐自往于府投书。 于谦独自一个在房中等候﹐约莫过了个多时辰﹐一个衙差来禀道︰“大人﹐贵府管家赵总管有事求见大人。” 于谦道︰“你着他进来。” 衙差应了﹐不一会儿便带着赵存孝进来﹐赵存孝身后﹐竟然跟着龙乘云。原来于谦写了书信﹐唤衙差到自己府上﹐教赵存孝前去天安楼请乘云到此﹐因此﹐赵存孝急急到天安楼寻着乘云﹐又马不停蹄地赶来。 于谦见到乘云﹐便道︰“存孝﹐你且回罢。” 赵存孝应了﹐自去不题。 乘云抱拳道︰“于世伯﹐不知如此匆忙地唤小侄前来﹐有何吩咐?” 于谦招呼乘云到房中坐下﹐道︰“贤侄﹐老夫有一疑难之事﹐想请你来参详参详。”于是便把林焕南所说经过﹐又转述一遍﹐最后道︰“贤侄﹐这江湖之上﹐有没有什么法子﹐将人杀死﹐却又一点也不露痕迹的手法?” 乘云想了想﹐道︰“于世伯﹐江湖之上杀人手法所在甚多﹐有点穴的﹐有下毒的﹐但只要是杀人﹐便一定留下痕迹﹐就如下毒的﹐必有中毒之征象;点穴的﹐必是血脉被阻﹐以至于死。” 于谦道︰“那这人是如何致死?连有经验的仵作也无法验出。” 乘云正要答话﹐突然一人闯将进来﹐叫道︰“大人﹐大事不好了!” 正是︰一图牵出惊天案﹐杀人无痕起疑云。欲知何人闯将进来又发生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另有所图郕王聘护卫 深夜追踪乘云遇高手(之一) 话说乘云想了想﹐道︰“于世伯﹐江湖之上杀人手法所在甚多﹐有点穴的﹐有下毒的﹐但只要是杀人﹐便一定留下痕迹﹐就如下毒的﹐必有中毒之征象;点穴的﹐必是血脉被阻﹐以至于死。” 于谦道︰“那这人是如何致死?连有经验的仵作也无法验出。” 乘云正要答话﹐突然一人闯将进来﹐叫道︰“大人﹐大事不好了!” 于谦回头一看﹐却是林焕南急奔进来﹐于谦道︰“林捕头﹐别急﹐发生何事?” 林焕南道︰“大人﹐小人带着两个仵作到那坟上﹐挖开坟墓﹐却不见尸首。小人要仵作再三辩认﹐确定没有错。只是坟里无尸﹐岂不怪哉?” 于谦道︰“有此等怪事?” 林焕南道︰“大人﹐莫非……莫非……” 于谦瞪着林焕南问道︰“莫非什么?” “莫非是诈尸?”林焕南说出诈尸二字﹐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胡说!这世上岂有诈尸之理!”于谦喝道﹐却转向乘云﹐道︰“贤侄﹐有何高见?” 乘云道︰“世伯﹐诈尸乃怪力乱神之说﹐依小侄所见﹐莫非此人尚有同党?” 于谦闻言浑身一震﹐道︰“同党就一定有的﹐只是他们把此人尸首盗走﹐有何目的?” 乘云道︰“世伯﹐此人身份不明﹐身上又藏有这等绝密地图﹐可见﹐其图谋必定非比寻常。因此﹐其同党将尸首盗走﹐一来可能尸首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二来也怕我们醒悟过来﹐会循尸首身上线索追查。因此将尸首盗走﹐毁尸灭迹﹐如此就断了追查线索﹐以保其秘。” 于谦嘉许地望着乘云﹐微笑道︰“好好﹐贤侄分析入情入理﹐真个难得。” 乘云逊谢了几句﹐于谦便对林焕南道︰“林捕头﹐你且先回去罢﹐有事再请你前来相商。” 林焕南道︰“是﹐小人告退。”转身自去了。 于谦便辞了金濂﹐带着乘云回到兵部衙门﹐向邝埜一一禀告查验结果。又拿出那两张图来﹐给乘云观看。乘云细细观看﹐边看边记。 于谦与邝埜谈毕正事﹐出来对乘云道︰“贤侄且回去罢﹐日后还多有用得着贤侄处。” 乘云道︰“世伯说那里话﹐世伯但有用着小侄处﹐小侄绝无推辞之理。” 于谦赞许道︰“好好!” 乘云告辞了﹐自回天安楼。 乘云刚回到天安楼﹐王显忠便接着﹐说道︰“大哥﹐怎地去了这么久才回?郕王府总管左栖凤来了﹐正在后堂与玄灵姐姐等人说话哩﹐就等你回来了。” “哦﹐左总管来有什么事吗?” “不清楚﹐好像是要请你到王府去﹐干什么就不知道了。”王显忠言罢﹐自去料理生意。 乘云进了后堂﹐却见玄灵﹑禤而立﹑不隐正陪着左栖凤说话﹐一见乘云进来﹐禤而立就站起身来﹐道︰“贤弟﹐左兄已来多时了﹐单等你回来哩。” 乘云向左栖凤抱拳道︰“左兄找在下有何事吩咐?” 左栖凤笑道︰“在下哪敢有事麻烦龙兄?这不﹐上次王爷言道﹐有空请龙兄过府﹐一来陪王爷解解闷儿﹐二来也想请龙兄指点在下几招功夫。” 乘云道︰“陪王爷谈天说地﹐倒是应该的。只是这功夫﹐在下怎敢在左兄跟前托大?” 左栖凤道︰“龙兄﹐别耽搁了﹐在下来了很久了﹐恐怕王爷也等得不耐烦了。” 乘云便进内换了套干净衣衫﹐对左栖凤道︰“左兄﹐请吧。” 左栖凤道︰“王爷有命﹐请龙姑娘﹑禤少侠﹑不隐大师﹑谷姑娘一并前往。” 玄灵道︰“我们去干什么?” 左栖凤道︰“王爷说﹐人多点也热闹一些。” 芄兰插嘴道︰“姐姐﹐王爷整天闷在王府内﹐自然喜欢多几个人陪着热闹热闹。” 玄灵一想也对﹐便道︰“如此﹐左兄少待。”与芄兰回房中换了衣裙。 芄兰换了一套杏黄衣裙﹐显得活泼娇俏;玄灵则是一套白色衣裙﹐端庄大方﹐一派大家闺秀风范。 左栖凤请两位姑娘上了马车。自己在前牵马﹐乘云﹑不隐﹑禤而立于车旁步行。不久﹐进了郕王府﹐郕王朱祁钰早已在正殿等候了。看到乘云﹑玄灵五人到来﹐高兴地走下王座﹐迎将上前道︰“乘云﹐玄灵姑娘﹐本王等候多时了。” 乘云道︰“草民日间有事外出﹐累王爷等候﹐实在是草民之过﹐请王爷降罪。”说着便要跪将下去。 郕王连忙扶着﹐道︰“不妨不妨﹐何罪之有?各位请坐。” 五人落座﹐侍婢奉上香茗。茶罢﹐郕王开口道︰“乘云﹐日前曾答应本王﹐有空便来本府行走﹐指点栖凤几招﹐怎么好些日子不见?”眼睛却望着玄灵。 玄灵被郕王看得不好意思﹐便低了头﹐装作品茗﹐避开他目光。乘云道︰“回王爷﹐草民武功低微﹐怎敢与左兄相比?” 郕王道︰“乘云﹐不可太谦了。你在瓦剌连败两大高手﹐这等身手﹐也叫作低微?栖凤﹐你且先使一套功夫﹐让乘云品评品评。” 左栖凤道︰“是!王爷。只是在此殿中击拳踢腿﹐多有不妥﹐如若传到宫内……” 郕王道︰“嗯﹐栖凤所虑甚是。那就请诸位移玉后花园﹐如何?” 左栖凤道︰“王爷﹐小的这就先去准备了。” 郕王待左栖凤走了﹐这才道︰“诸位请随本王来。”教两名侍婢前面引路﹐众人跟在郕王身后﹐来到王府后花园。左栖凤已在园中摆了数把椅子﹐几个几案﹐上面摆了疏果﹑茶点。 郕王教乘云坐在右首﹐玄灵坐了左首﹐不隐﹑禤而立﹑芄兰分左右坐了。郕王对玄灵道︰“玄灵姑娘﹐请随意用疏果茶点。” 玄灵抱拳道︰“谢王爷。” 却见左栖凤换了一套黑色短打衣装﹐去郕王跟前空地上一立﹐抱拳向郕王道︰“王爷﹐小的就使一套师门拳法﹐请龙兄及在座诸位指点。” 郕王点点头﹐道︰“开始吧。” 左栖凤双拳在腰间一收﹐摆了个架势﹐然后双拳齐出﹐使将起来。 第二十一回 另有所图郕王聘护卫 深夜追踪乘云遇高手(之二) 但见拳影如山﹐拳风呼呼﹐拳出处﹐打倒南山猛虎﹐脚起间﹐踢翻海底蛟龙。一招一式﹐刚猛绝伦﹐使至力发﹐一拳打在身旁一块假山石上﹐那石被击得粉碎。左栖凤收拳﹐脸不红﹐气不喘﹐抱拳道︰“王爷见笑了。请龙兄指点一二。” 郕王面露微笑﹐道︰“栖凤﹐你且先喝口水歇息一会儿。乘云﹑玄灵姑娘﹐你们看栖凤此套拳法如何?” 乘云道︰“王爷下问﹐草民就只好不自量力地说上几句了。” 郕王道︰“好好﹐栖凤正须你指点哩。” 乘云道︰“草民观此套拳法﹐乃是虎豹拳也。此拳共有七十式﹐因仿虎豹搏击之形而名﹐其拳法出自峨嵋派。此拳法刚猛有余而柔韧不足﹐耗气而费力﹐如遇高手﹐恐不能久战。” 郕王拍手赞道︰“乘云所言非虚﹐栖凤亦自知有此敝端﹐然则如何方能持久?” 玄灵道︰“王爷﹐各家流派﹐自有各家流派一技之长﹐这虎豹拳虽则不能持久﹐但就一般交手之时﹐皆电光石火之间便见分晓﹐此拳刚猛快捷﹐自可速战速决﹐也可弥补不能持久之敝。” 玄灵话音才落﹐郕王立马鼓掌喝采道︰“玄灵姑娘所论极是高明。来人﹐将本王的礼物呈上。” 郕王话落﹐早有两名侍女手上托着托盘﹐盘上以红布覆盖﹐莲步摇曳﹐走到郕王跟前。郕王将其中一个托盘上的红布一掀﹐露出一把匕首来﹐只见那外鞘却是铜胎掐丝珐琅所造﹐手柄上一面各嵌了一颗红宝石。郕王拿起来看了一看﹐把匕首放回托中﹐示意侍女端到乘云跟前。 郕王道︰“乘云﹐此柄匕首乃先皇所赐﹐用上等镔铁打造﹐端的削铁如泥﹐锋利无匹﹐今日就送给你了。” 乘云连忙离座拜道︰“王爷﹐草民未有尺寸之功﹐焉敢受如此厚礼?” 郕王道︰“所谓宝剑赠英雄﹐此兵刃也只有你这等英雄方配佩带﹐况且﹐小王与你一见如故﹐就送与你作见面礼亦不为过。你且收了﹐本王尚有一不情之请。” 乘云见郕王如此说﹐只得拜谢﹐收了那柄匕首﹐道︰“王爷但有吩咐﹐就请示下。” 郕王一招手﹐左栖凤便递上一块青色玉牌﹐上以红绳绾着。郕王道︰“乘云﹐小王与你甚是有缘﹐实是想请你到本宫﹐作本王之贴身护卫﹐你可愿意?” 乘云此时﹐既收了重礼﹐不好驳了王爷的面子﹐忖道︰原来这匕首却是聘礼。于是朗声道︰“既蒙王爷青眼有加﹐草民愿随侍王爷左右。”跪下﹐双手接了玉牌。 郕王喜上眉梢﹐道︰“快快请起﹐无须多礼。乘云﹐今后就是一家人了﹐就不要再称自草民了。” 乘云道︰“是﹐草……属下遵命。” 郕王道︰“本王与你年纪相若﹐乃兄弟之交﹐有外人在﹐你可称属下。私下嘛﹐你就将本王以兄事之﹐如何?” 乘云得郕王如此看待﹐不知何故﹐心中一片茫然﹐只得答道︰“是王爷哥哥﹐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郕王大喜﹐教乘云回座﹐又招另一侍女上前﹐揭开红布﹐拿起一块玉佩﹐看了看﹐放回盘中﹐教侍女端至玄灵跟前道︰“玄灵姑娘﹐本王既已与令弟兄弟相称﹐你这做姐姐的﹐自然不能没有礼物。此块玉佩﹐亦是先皇所赐﹐乃用上等羊脂白玉由高手名匠雕琢而成﹐请玄灵姑娘笑纳。” 玄灵摇手道︰“王爷﹐民女怎敢受此厚赐?既为先皇御赐﹐王爷还宜自珍。” 郕王道︰“玄灵姑娘﹐令弟既已与本王定交﹐则不宜再自称民女了。至于此块玉佩﹐本王也不曾佩带过﹐送与姑娘﹐相得益彰﹐请姑娘勿嫌礼轻。” 玄灵不好再强拒﹐只得拿起那块玉佩﹐道︰“既如此﹐小女子深谢王爷厚礼。”拿来细细把玩﹐只见那玉佩晶莹剔透﹐果是玉中上品﹐玉佩上镌刻着一龙一凤﹐却是龙凤呈祥的图案。 郕王见玄灵收了玉佩﹐心中大喜﹐道︰“乘云﹐适才栖凤演练了一套拳法﹐不如你也使上一路拳法﹐让为兄的开开眼界﹐也好让栖凤见识见识。” 乘云既已受聘为王府护卫﹐郕王之言﹐便是命令﹐因此道︰“小弟遵命!”将外衣脱了﹐走到场中﹐抱拳道︰“王爷哥哥﹐小弟就使一套师门所授拳法﹐以博众人一笑。” 于是摆个架势﹐使开齐云山拳法﹐虽不见如何刚猛威势﹐却是圆转如意﹐如行云流水﹐其势不绝﹐毫无破绽。正使到好处﹐郕王却向左栖凤一使眼色﹐左栖凤会意﹐突然低喝一声﹐跳将下场﹐飞起一脚﹐向乘云踢去。 乘云见左栖凤一脚踢来﹐不慌不忙﹐略退半步﹐避开来势﹐右手一搭便抓住了左栖凤脚踝﹐左栖凤暗道︰糟了!尚未有所反应﹐一股大力传来﹐人便如腾云驾雾一般﹐跌出一丈远近。左栖凤摔在地上﹐却半点疼痛也无﹐就好似是被人轻轻放在地下一般。 左栖凤站起身来﹐抱拳道︰“谢龙兄手下留情!龙兄功夫神乎其技﹐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郕王道︰“栖凤﹐如何?这回服气了吧?” 左栖凤禀道︰“王爷﹐龙兄功夫远在小人之上﹐小人与之相较﹐便如萤火之与皓月﹐望尘莫及。” 郕王听罢﹐喜之不胜﹐叫道︰“拿酒来!”身后侍女立即就托着一个银壶﹐两个玉盏半跪在郕王跟前﹐郕王亲自酙了两盏酒﹐将一盏递与乘云﹐自己拿了一盏﹐道︰“乘云﹐今日为兄的得你这等高手相助﹐真是三生有幸﹐来!与为兄的同饮一盏!” 乘云双手接了酒盏﹐道︰“小弟受王爷哥哥如此恩遇﹐实是小弟无限之福。” 二人对饮了一盏﹐郕王示意乘云坐了﹐对玄灵道︰“玄灵姑娘﹐观乘云之武艺如此了得﹐令师必为当世高人无疑。” 玄灵道︰“家师闲云野鹤﹐平素只爱读书饮酒﹐至于武功﹐却是深藏不露。” 第二十一回 另有所图郕王聘护卫 深夜追踪乘云遇高手(之三) 郕王道︰“如此说来﹐姑娘身手﹐也绝不比乘云差了多少。” 玄灵尚未答话﹐芄兰忍不住插嘴道︰“王爷﹐玄灵姐姐的功夫﹐比乘云的还好!” 玄灵瞪了芄兰一眼﹐道︰“王爷﹐别听这不懂事的孩子说﹐小女子一介女流﹐哪有什么真功夫?” “这算什么话?自古多有巾帼不让须眉﹐姑娘英姿飒爽﹐风华绝代﹐又有一身真功夫﹐本王真个羡慕之至。”一通话﹐将玄灵夸得满脸红霞。 芄兰见郕王夸赞玄灵﹐又道︰“王爷﹐不如就让姐姐使上几路拳法﹐王爷就知道民女所言不虚。” 玄灵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芄兰吓得一吐舌头﹐不敢再言。玄灵对郕王道︰“王爷﹐小女子乃女流之辈﹐怎可在此使拳踢脚﹐有失体统。” 郕王笑道︰“对对对﹐使拳就免了﹐本王自然相信姑娘身手绝对不俗。” “谢王爷。”玄灵舒了一口气﹐又瞪了芄兰一眼。 郕王不再谈论武功﹐却转问不隐一些佛家谒语。不隐一一回答。末了﹐又分别送给不隐﹑禤而立﹑芄兰一份礼物︰禤而立是一套护臂皮革;芄兰是一把精巧的宫扇;而不隐却是一串沉香念珠。 玄灵看天色不早了﹐便向郕王告辞。郕王也不强留﹐便教左栖凤送客。玄灵等人出了王府﹐一行人走在灯火阑珊的京城大街上。玄灵责备芄兰﹐在王爷面前轻言乱语﹐芄兰自知失言﹐低了头不敢作声。 乘云道︰“姐﹐算了吧﹐芄兰妹子快人快语﹐未加深思﹐虽说不当﹐但也无大碍。” 芄兰听到乘云为自己说情﹐心中感动﹐道︰“姐﹐小妹以后都听你的﹐不会再多口多舌了。” 玄灵笑道︰“嗯﹐这才是我的好妹子。” 不隐道︰“阿弥陀佛﹐你们说了这么多话﹐肚子不饿吗?” 不隐这么一说﹐众人果然觉得肚子饿了﹐禤而立肚子更是不争气﹐咕噜咕噜地一阵响。逗得大伙一阵大笑。 玄灵道︰“不如就附近找家酒家吃喝一顿?” 芄兰马上就道︰“好!咱天安楼的酒菜都吃腻了﹐正要换换口味哩。” 禤而立向前一望﹐只见一面酒旗在飘动着﹐便道︰“前面有家酒肆﹐不如就去那里吃喝吧。” 不隐道︰“阿弥陀佛﹐有酒就好。” 五人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那酒家﹐寻一靠窗的座头坐了﹐禤而立敲着桌子道︰“店家﹐先拿一坛好酒来﹐然后你家拿手的菜肴﹐挑好的来四荤四素。” 店小二远远应了﹐只一瞬功夫﹐便提了一坛酒上来﹐乘云把坛子提了在手﹐自个将五人跟前酒碗都酙满了酒。 不隐端起酒碗﹐连喝两碗﹐这才道︰“阿弥陀佛﹐贫僧真个口渴的紧。” 芄兰笑道︰“大和尚﹐你这是骗酒喝吧?” 说话间﹐酒菜全都上好了。众人开怀吃喝﹐只有玄灵﹐闷闷不乐﹐似有无限心事。禤而立看在眼里﹐问道︰“玄灵姑娘﹐身体不舒服吗?怎地吃得这么少?” 玄灵朝禤而立笑笑道︰“多谢禤大哥关心﹐小妹并无不妥。只是……” 芄兰问道︰“只是什么?” 玄灵道︰“各位不觉得今日王爷请我们过府﹐很是奇怪吗?” “有何奇怪?”乘云问道。 “对呀﹐有何奇怪?”芄兰也问道。 玄灵道︰“按说﹐王爷要请乘云做护卫﹐也不须如此隐晦﹐先是以指点武功为名﹐然后又是赐这赐那的﹐如此大费周章。” 禤而立深深看了玄灵一眼﹐悠悠地道︰“只怕另有深意。” 乘云道︰“姐﹐且勿理会有何深意﹐先吃饱了再说﹐回去再慢慢想不迟。” 不隐道︰“乘云所说有理﹐来来﹐喝酒!” 五人饱餐一顿﹐这才施施然地回天安楼去。才一进门﹐王显忠就急迎上来道︰“唉呀﹐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里有事想找你们都脱不开身。” 玄灵道︰“有什么事吗?” 王显忠将五人拉到后堂﹐这才道︰“上次在这吃饭的那个军官﹐今天又来了。” 芄兰道︰“这有什么稀奇?他要来就来呗!” 王显忠道︰“这次跟他喝酒的﹐也是两个人﹐但那二人甚是奇怪﹐虽是汉装打扮﹐但相貌不像咱中原人氏﹐特别是身上有一股极浓的羶味。” “哦?难道是鞑子?”乘云道。 禤而立道︰“俺看八成也是。这鞑子长年以牛羊为食﹐身上的羶味是很难除去的。” 玄灵道︰“这鞑子与这军官什么关系?难不成这军官是他们的人?” 乘云一听﹐浑身一震﹐想起于谦要他看的那图﹐暗忖︰莫非这二人是为这张图而来?却不露声色地道︰“姐﹐赵﹑祝二位大侠处﹐也有些日子没去了﹐俺想去看看他们有什么发现﹐再看看他们需要些什么。” “好!也应去看看他们了。明天你再带点银两过去吧。”玄灵道。 “姐﹐俺现在就去。” 芄兰道︰“现在与明天去不一样吗?又不差在一时。” 乘云笑道︰“左右睡不着觉﹐出去走走﹐正好消消食哩。” 玄灵没再拦阻﹐转身取了五十两银子给了乘云﹐乘云把来揣进怀里﹐起身要走﹐芄兰道︰“乘云哥哥﹐小妹陪你去。” 乘云道︰“这大天黑的﹐你女孩子家不宜外出﹐还是在家好生歇息吧。” 芄兰道︰“不好嘛﹐小妹也要去走走消消食。” 玄灵道︰“妹妹就别缠着他了﹐在家陪姐说说话。” 芄兰听玄灵如此说只索罢了。 乘云从后院出了天安楼﹐直奔城东﹐不久便到了﹐乘云敲门﹐看门的打开门﹐见是乘云﹐拱手为礼﹐乘云问道︰“赵大侠﹑祝大侠在吗?” 门内的人人答道︰“正在里屋哩。” 乘云便径自走到正堂﹐叫道︰“赵大侠﹑祝大侠。” 赵不弃与祝一丁闻声出来一看﹐祝一丁喜道︰“龙公子﹐大晚上的来此﹐有何要事?”将乘云迎进屋里坐了。 赵不弃道︰“龙公子﹐令姊有何示下?” 乘云道︰“两位大侠﹐没什么事就不能过来走走?” 祝一丁呵呵一笑道︰“这说哪里话?俺们欢迎还来不及哩。” 第二十一回 另有所图郕王聘护卫 深夜追踪乘云遇高手(之四) 乘云道︰“俺代家姊过来看看二位﹐再送五十两银子过来用度。” 赵不弃道︰“令姐客气了﹐哪用得了这许多?上次的银两还没用完哩。” 乘云笑道︰“哪有嫌银子多了的道理?对了﹐那边可有动静?”把嘴向着院后方向一努。 祝一丁道︰“也没什么动静。” 赵不弃道︰“只是约十日前﹐有一人外出﹐至今不见回来﹐不知是否深夜越墙而进﹐也未可知。” “哦?”乘云细细算了一下﹐忖道︰那林捕头捕得的人也是十日前的事﹐怎么这么巧?莫非那死了的人就是这里出去的那人? 祝一丁见乘云沉吟不语﹐问道︰“龙公子﹐这其中可有问题?” 乘云道︰“暂时还看不出有何问题。不过还请二位大侠再费点心﹐自明日起﹐要将那边出入的人﹐细细记录﹐以便将来对照。” 赵不弃道︰“这有何费心?明天就让几个弟子做就是了。” 乘云道︰“如此甚好!”便与赵﹑祝二人聊起闲话﹐无非是些拳脚枪棒﹐江湖趣事。聊了半晌﹐乘云告辞出来。走了十数步远﹐忽然一个念头心中升起︰不如再进那院中看看。主意打定﹐乘云故意绕了一段路﹐穿过几条小巷﹐折身来到那院子后门﹐四周察看一番﹐却见二丈外一株高大的槐树﹐浓荫蔽天﹐乘云心下一喜﹐正中下怀。于是悄无声息地窜到树上﹐寻一个可以看到那院中情景的树杈隐好身形﹐听城中打更的更点﹐却是刚好更交子时。乘云并不急着下去﹐只在树上伏着﹐单等那夜深之时行动。 守了半个时辰有多﹐看看四下寂静﹐乘云撕下衣摆﹐将脸蒙上﹐正要有所行动。却听一阵轻微的衣袂带风之声传来﹐乘云急闪眼看时﹐只见那院中一条黑影一跃上了屋顶﹐只一闪身便掠到邻近房舍屋顶﹐向北而去。看那轻功身法﹐显然功力不俗。 乘云不加思索﹐从树上一跃而起﹐衔尾追去。追了三数里远近﹐那黑影跃入一处民居﹐消失不见了。乘云跃下地来﹐四周一打量﹐原来此处竟是胡人混居之处。有明一代﹐大明国力昌隆﹐四海来华经商贸易者云集京城﹐因而在京中形成数处杂居之地。 乘云纵高跃低﹐在黑影消失之处细细搜寻﹐来到一处院落﹐那院中杂物胡乱堆放﹐院子正中却晾着一块巨大的白布。乘云忖道︰却是作怪﹐这么晚了晾一块白布作甚?是了﹐莫不是指示黑影﹐此处便是接头之地? 乘云一念至此﹐便掠将进院中﹐借着暗影﹐悄然接近那院中房舍。只听得一个房中有细碎的声音传来﹐乘云赶紧掩至那房子窗户下﹐侧耳细听起来。 只听一个生硬的声音道︰“豹将军﹐你家主人所要之物现在何处?” 一个声音道︰“二位﹐那物事本已送出﹐不料途中出了意外﹐本将军正在追查出事原因。”说话的显然就是豹将军了。 另一沙哑的声音道︰“上峰派我等前来﹐就是要问问将军﹐那物事什么时候能再制作一份送出!”言语生硬﹐不似汉人说话。 豹将军道︰“二位勿急﹐本将军幸而留有一手﹐还有副本在此。” 沙哑声音道︰“快快拿来!” 只听得纸张悉嗦之声﹐显然是豹将军拿出什么东西。乘云不觉就凑近窗户往里望去﹐不期然弄出一点轻微的声响。那豹将军甚是机警﹐低喝一声︰“谁?”手一抬﹐一枚暗器猛然穿窗射出﹐人便向窗户一扑﹐撞破窗户﹐穿窗而出。 却说乘云一仰身﹐躲过暗器﹐足下一蹬﹐人如游鱼一般﹐滑离窗户一丈有余﹐马步一扎﹐稳住身形。只此一瞬间﹐豹将军已然立在对面﹐显见其功力甚是不弱。 只见那豹将军一身紧身黑衣﹐头上蒙着黑布﹐只露两只眼睛﹐冷冷地看着乘云﹐森然道︰“阁下何人?” 乘云不答﹐忽听身后有响动﹐把头微侧看去﹐却是另两人也已掩至身后﹐手持利刃﹐成包围之势。乘云看见对方现身出来﹐心下反而踏实不少。 豹将军嘿然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偏要来此送死!”话落﹐脚下一滑﹐突然就来到乘云跟前﹐起手一掌﹐直击乘云前胸。乘云不闪不避﹐照着来势也拍出一掌﹐两掌相交﹐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只见乘云浑然无碍﹐那豹将军却被乘云掌力震得倒退了数步﹐方才拿桩站稳。 也是那豹将军自视甚高﹐浑没将乘云放在眼里﹐因此只使了四成功力出掌﹐故而栽了个斤斗。豹将军恼羞成怒﹐咬牙道︰“看不出阁下还有点功夫!”双掌一起﹐挟着风声﹐急速向乘云击去。 乘云更不闪避﹐双手在身前一圈一划﹐使一招从南宫不妥处学来的招式﹐迎着豹将军双掌﹐猛击过去。豹将军见乘云来势凶猛﹐不敢硬接﹐招式一变﹐改掌为拳﹐侧击乘云肋下。乘云将身一侧﹐让过豹将军拳头﹐伸手去豹将军肩头一推﹐那豹将军怎禁得乘云这一推﹐不觉向后就倒。 乘云借着豹将军倒地这一刹那﹐一旋身﹐向着身后二人猛扑﹐开声道︰“把东西留下!”十指如勾﹐向着二人当头抓下。那二人怎料对方会突然转身?急挥利刃护住头顶﹐沙哑声音急道︰“豹将军快来!” 那沙哑声音似是二人中为首的﹐那生硬声音道︰“快快退后!”拼死往乘云身前一撞﹐乘云哪里能被撞到?改抓为掌﹐一掌拍在生硬声音的脑门上﹐只听一声闷哼﹐那生硬声音的倒在地上﹐显是活不成了。 乘云一掌毙敌﹐身形不停﹐直扑那沙哑声音的人。只此缓得一缓﹐豹将军已然从后扑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奇形兵器﹐名曰鸡爪镰﹐那兵器长约二尺余﹐乃一短矛﹐矛头尾端横置一镰﹐形似鸡爪。 豹将军手持鸡爪镰﹐疾扑乘云身后﹐恨不得一镰将乘云捅上几个窟窿。 第二十一回 另有所图郕王聘护卫 深夜追踪乘云遇高手(之五) 乘云听得身后兵刃带风之声﹐不及擒拿沙哑声音那人﹐霍地转身﹐左掌一格镰柄﹐右拳便直捣过去。 豹将军一击无功﹐只得回镰护身。那沙哑声音的因此捡了条性命﹐兀自惊骇不已。豹将军舞起鸡爪镰﹐口中道︰“还不快走!速将物事交与我家主上!” 那沙哑声音的如梦方醒﹐将手中利刃一抛﹐转身就跑。乘云被豹将军一轮急攻﹐苦于身上没带兵器﹐被豹将军死死缠住﹐不能脱身﹐眼看着沙哑声音的消失在黑暗之中﹐只有徒呼奈何。 乘云一腔怒火﹐全都转到豹将军身上。于是打点起精神﹐将功力提至六成﹐也不使师门拳法﹐只把西门不通三老平日里过招的招式使将出来。斗不过十招﹐豹将军料想一时难以取胜﹐加之自己人也已去得远了﹐便萌退意。于是鸡爪镰一挥﹐幻起一片光幕﹐左手一扬﹐喝道︰“看暗器!” 乘云听得暗器来了﹐急腾身闪避﹐只这一缓﹐豹将军已向后一跃数丈﹐掠上房顶﹐往西遁去﹐只几个起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乘云也不追赶﹐走到那尸身旁边﹐只见那人死相狰狞﹐身上发出一阵浓烈的羶味﹐细看相貌﹐正是瓦剌鞑子无疑。乘云去他身上搜了一遍﹐一无所获﹐歪着头想了想﹐便把院中那块白布取下﹐将那尸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往肩上一扛﹐施展轻功﹐掠上房顶﹐往天安楼疾驰而回。 回到天安楼外﹐乘云越墙而入﹐众人早已安歇了。乘云将尸首放到自己房里﹐然后到王显忠房外﹐悄悄地弄开门栓﹐轻轻地将王显忠唤醒﹐王显忠正在梦中﹐被乘云弄醒﹐正要声张﹐却被乘云捂任了嘴﹐道︰“不要声张﹐快随我来。” 王显忠下了床﹐睡眼惺松地跟着乘云来到乘云房中。乘云打开布包﹐露出那具尸体﹐问道︰“你快看看﹐这人是不是今晚跟那军官一起吃饭的人?” 王显忠一看是一具尸体﹐吓了一跳﹐困睡也醒了大半﹐哆嗦着说︰“大哥﹐怎……怎么弄具死尸回来?” 乘云道︰“你快看看﹐是不是这人?” 王显忠壮了胆子向那尸首上看了看﹐道︰“大哥﹐正是此人!还有一个呢?” 乘云道︰“被他溜了。”边说边将尸首重新包裹了﹐轻轻一提﹐将尸首放在墙边。道︰“你回去睡吧。” 王显忠道︰“你将这尸首放在房中﹐也不怕晦气?再说﹐明天怎么将他弄出去?” 乘云道︰“这你就不要理会了﹐俺自有办法。” 王显忠摇摇头﹐自回房中睡了。乘云和衣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天刚破晓﹐院中听得玄灵﹑禤而立﹑不隐﹑芄兰等人已在院中练功﹐乘云起床﹐打开门叫道︰“姐﹑立兄﹑不隐大师﹑芄兰妹子﹐都到我房中来一下。” 玄灵道︰“咦?乘云﹐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一点也没发现?” 芄兰看见乘云﹐高兴地跑将过去﹐道︰“乘云哥哥﹐有什么事呀?” 禤而立对不隐道︰“看来乘云昨晚必有收获。” 四人来到乘云房中﹐乘云一指那白布包裹着的尸首道︰“昨晚俺本想去那宅院中一探﹐不想却有个意外的发现。”于是便把如何发现豹将军﹐如何跟踪﹐又如何被发现﹐如何打斗﹐一一说了一遍。芄兰听得紧张万分﹐最后听到乘云杀了一人﹐却让豹将军逃了﹐这才吐了口气道︰“乘云哥哥﹐吓死小妹了。” 禤而立调侃道︰“芄兰妹子不是吓的吧?是关心死了吧?” 芄兰被禤而立说中心事﹐故作嗔道︰“怎么不是?乘云哥哥一人犯险﹐你们就不替他担心一下?” 不隐笑道︰“芄兰姑娘﹐你乘云哥哥的武功好的很﹐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个小兵小卒﹐怎奈何得了他?担心什么?” 玄灵道︰“乘云﹐有什么发现吗?” 乘云道︰“此人便是显忠昨天说的与那军官一道吃酒的二人中一个﹐俺已让显忠辩认过了。俺听得这人向豹将军索要一件物事﹐豹将军说物事已然送出﹐只是出了点意外﹐又把备用的副本给了这二人﹐俺搜过这厮身上﹐不见有任何特别的东西﹐想必那物事是在那逃走的人身上。” “那会是什么物事?”玄灵问。 乘云道︰“姐﹐昨天一早﹐于世伯不是请俺过府一趟吗?原来是京城捕快无意中截得两张地图﹐一张绘着京城地形﹐一张绘着京城周遭的山川地理。那带图的人却于牢中离奇毙命﹐于大人是想请俺去参详参详。俺猜想﹐那豹将军口中的物事﹐是否就是这两张图?” 玄灵不无担心地道︰“乘云﹐如若真的是这两张图﹐那事体就大了。试想﹐这两个鞑子不远万里来到京城﹐行踪如此诡秘﹐就为获得这两张图﹐其图谋必大!如果这图落在也先手上﹐后果不堪设想。” 乘云一听﹐暗暗心惊﹐道︰“姐﹐俺这就去求见于世伯﹐将你的意思转告于他。” 禤而立道︰“贤弟﹐先将这尸首处理了﹐不然会招至不必要的麻烦。” 乘云道︰“大哥﹐你等好生看守着尸首﹐小弟这就去找京城捕快林捕头﹐让他来将尸首运走处理好了。” 玄灵道︰“那你快去快回。” 乘云梳洗罢﹐换了件衣服﹐出门直趋兵部衙门﹐到得门外﹐那守门的衙差却是认得他﹐乘云央衙差进内通传﹐不一会儿﹐衙差出来道︰“于大人不在﹐只有邝大人正在堂上办公。” 乘云道︰“求见邝大人也行﹐烦请大哥再辛苦一趟。” 衙差进去一会儿﹐出来道︰“邝大人有请。” 乘云谢了﹐急趋入内﹐只见邝埜端坐在正堂上﹐乘云拱手道︰“小侄拜见邝世伯。” 邝埜放下手中案卷﹐离坐相迎﹐道︰“贤侄﹐这一大早的﹐来见老夫所为何事?” 乘云道︰“邝世伯﹐小侄昨晚遇一怪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正是︰只道一句平常语﹐引出惊天图谋来。欲知乘云所说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议国事王振弄权 图奸谋黑帮现身(之一) 话说乘云急趋入内﹐只见邝埜端坐在正堂上﹐乘云拱手道︰“小侄拜见邝世伯。” 邝埜放下手中案卷﹐离坐相迎﹐道︰“贤侄﹐这一大早的﹐来见老夫所为何事?” 乘云道︰“邝世伯﹐小侄昨晚遇一怪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邝埜道︰“但说无妨!” 乘云便把昨晚追踪一事﹐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道︰“家姊认为此事﹐与那日于世伯所说的地图之事有关联﹐因此﹐小侄前来相禀。” 邝埜听罢﹐道︰“贤侄﹐滋事体大﹐不可乱说。再者﹐那瓦剌与我大明﹐虽名为君臣﹐然则常怀不臣之心﹐一个处理不当﹐便将引发大战﹐实非我大明之福。” 乘云道︰“如此﹐实须小心处置为上。” 正说着﹐于谦走将进来﹐看见乘云在此﹐道︰“贤侄﹐适才衙差言道﹐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乘云道︰“于世伯﹐小侄已将事情向邝世伯禀告了。” 邝埜便将适才乘云所说﹐又说了一遍﹐于谦便道︰“贤侄﹐此事邝大人与老夫都已知晓了﹐你且回去﹐有事再请你过府相商。”转向邝埜道︰“大人﹐适才宫中太监传旨﹐皇上宣我二人进见。” 邝埜听了﹐便道︰“如此﹐马上进宫!”又对乘云道︰“贤侄请回吧。 乘云告辞﹐自回天安楼。邝﹑于二人整顿官服﹐乘了官轿﹐往紫禁城去。到得养心殿外﹐小太监进内通传﹐不一会儿出来道︰“皇上有旨﹐宣邝埜﹑于谦进见!” 邝﹑于二人便躬着身子﹐进了养心殿﹐只见英宗朱祁镇坐在龙案后﹐司礼太监王振手持尘拂﹐侍立一旁。而礼部尚书胡濙却恭立龙案前。 邝埜﹑于兼上前行了君臣之礼﹐英宗道︰“两位爱卿﹐免礼﹐平身。” 邝埜﹑于谦道︰“谢万岁!”站起身来。 英宗道︰“邝埜﹑于谦﹐适才胡濙有表﹐说道今年瓦剌进贡使团已然抵京﹐而使团人数竟达三千人之众﹐按照往年旧例﹐除给予瓦剌各王公﹑贵族赏赐外﹐使团中人亦各有厚赐。然而此次﹐使团人数众多﹐如何赏赐﹐二位可有高见?” 邝埜奏道︰“启禀陛下﹐但依旧例﹐都给予赏赐便行﹐何须再议?” 英宗道︰“虽则我大明国富民强﹐然而三千人之众﹐所费甚巨﹐长此以往﹐也不堪重负。” 胡濙道︰“陛下﹐虽则所费大了些个﹐然而﹐此乃先例﹐不宜更改﹐以免被那瓦剌小看了本朝。” 王振突然发话道︰“你等这么说﹐全无替皇上分忧之心﹐我大明的财物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皇上﹐依老奴之见﹐不如就削减其半﹐打发使团回大漠去吧。” 那王振本是落第秀才﹐后中举人﹐自阉入宫﹐受英宗重用。初时张太皇太后及三杨在时﹐尚不敢嚣张﹐后来﹐张太皇太后及三杨次第辞世﹐王振便勾结内外官僚﹐擅作威福。 于谦平日里对王振作为甚为不满﹐此时见他插手朝政﹐一把无名业火升将起来﹐大怒﹐上前一步﹐戟指王振﹐亢声道︰“王振﹐皇上与大臣商讨国是﹐你一介阉人﹐怎敢放肆﹐妄议朝政?” 王振被于谦一喝﹐恼羞成怒﹐尖着嗓子道︰“大胆于谦﹐竟敢在皇上面前咆哮!” 英宗望了王振一眼﹐不悦地道︰“王公公……” 王振一看英宗脸色不对﹐立马就躬着腰﹐退到英宗身后﹐不敢再发一言。 英宗脸色稍霁﹐道︰“三位爱卿﹐王公公所言﹐亦不无道理﹐你们下去商量一下﹐看看如何削减赏赐﹐将方案上奏于朕。” 英宗既已开金口﹐胡﹑邝﹑于三人只得躬身道︰“臣遵旨。” 王振嘴角一撇﹐轻蔑地望着于谦﹐于谦却是敢怒而不敢言。于谦狠狠瞪了王振一眼﹐与胡濙﹑邝埜躬身退出大殿。 出了养心殿﹐胡濙叹道︰“两位大人﹐那王振恃着皇上恩宠﹐把持朝政﹐如此下去﹐必然误国﹐如之奈何?” 邝埜道︰“昔太皇太后在日﹐王振奸阉怎敢如此妄为?” 于谦道︰“即便太皇太后驾崩﹐尚有三杨可以钳制﹐辅佐皇上。唉……现今却是无人能制。” 三人唏嘘一番﹐自去商讨赏赐瓦剌使团之事。 却说王振待胡濙等三人去后﹐便对英宗道︰“皇上﹐那于谦如此犯上﹐怎么也不治他之罪?” 英宗道︰“先生﹐今日朕与大臣相讨国是﹐汝却不便插口。汝亦知于大人脾性﹐怎好与他冲撞?这便是你的不是了﹐你要朕怎么治他之罪?” 王振一听立马就道︰“是是﹐奴才该死。还是皇上英明!” 英宗道︰“好了﹐下不为例!先生也有多日不曾回府了吧?朕就准你两日假﹐回府去休息吧。” 王振跪下道︰“谢皇上隆恩。”磕了几个头﹐当下辞了皇帝﹐带着两个心腹小太监﹐乘一顶小轿﹐出了紫禁城﹐回到城东自家豪华府第中。 不到两个时辰﹐王振出宫回府的消息便传了开去﹐京中官僚﹐络绎不绝地到府拜见﹐有送金银的﹐有送珠宝的。不是求升迁就是求补缺的;也有求诉讼官司的﹐不一而足。直过了戌时﹐王振才打发了一众官僚访客﹐回到卧室中﹐却叫小太监将所收礼物﹐尽数搬到房中﹐关了房门﹐独自在灯下把玩那些金珠宝贝。 突然﹐一个黑影闪将进来﹐低声道︰“公公好雅兴!” 王振抬头一看﹐吓了一跳﹐道︰“你怎地来了?” 黑影道︰“闻说公公回府﹐在下自然要亲自登门拜谒了。” 王振道︰“你好大胆!此处耳目众多﹐不是你轻易出入之处﹐尚被官家发现﹐咱家身家性命不保。” 黑影道︰“公公勿忧﹐你府中众人﹐在在下眼中﹐便如草人木鸡一般。怎奈何得了在下?” 王振道︰“既已来了﹐所为何事?请坐下说话。” 黑影道︰“我家主人前所承诺之事﹐今已办妥。”从怀中摸出一卷纸来﹐递给王振﹐又道︰“此乃蔚州城外五百顷良田之地契﹐请公公过目。” 第二十二回 议国事王振弄权 图奸谋黑帮现身(之二) 王振大喜﹐将地契接过﹐细细地看了数遍﹐这才小心地纳入怀中﹐道︰“令主人对咱家如此恩遇﹐咱家日后定当厚报!” 黑影道︰“我家主人富可敌国﹐些须财物﹐公公不必记挂在心。我家主人只是想结交公公这等万世无一的英雄豪杰。” 王振道︰“言重了﹐言重了。令主人但使得着咱家处﹐只须派人捎个话儿就行。” 黑影道︰“公公之言﹐在下先代主人谢过。时辰不早﹐在下就不打扰公公了。”一拱手﹐只一转身﹐人便不见了踪影。 王振待黑影一走﹐这才长抒一口气﹐定了定神﹐又从怀中取出那地契来﹐看了又看﹐将它放在一只锦盒里﹐摆在床头﹐这才宽衣睡去。 却说那黑影出了王振府第﹐一路窜高伏低﹐穿房越脊﹐来到西城墙根﹐听得更鼓已过子时﹐看看四下静悄悄的﹐守墙士兵都已打盹﹐从腰间取出飞抓﹐往城墙上一搭﹐试试搭得牢实了﹐双手互换﹐沿绳而上﹐只一会儿功夫﹐攀上城墙﹐取下飞抓﹐飞身跳下城墙﹐借着夜色﹐往西山而去。 不一会儿﹐来到西山偏僻之处的一座庙宇前﹐黑暗之中隐约可见“无相寺”三字牌匾挂在门楣上。黑影拾阶而上﹐到了寺门前﹐突然两个黑衣人闪身出来﹐拦住去路﹐其中一人低声喝道︰“什么人?” 黑影道︰“天佑大夏。” 黑衣人松了口气﹐答道︰“混一九州﹐原来是豹将军。” 豹将军打个手势﹐黑衣人又复隐入黑暗中。那寺门却无声无息地打开了﹐豹将军径直走将进去﹐来到大雄宝殿﹐跳上佛座﹐转到佛像背后﹐在佛像背后一按﹐一道暗门悄然打开。豹将军进了暗门﹐只见一道石阶通往地下﹐豹将军顺阶而下﹐门就在身后自动关闭了。走了十数级石阶﹐一条甬道不知通往何处﹐甬道两侧插着火把用以照明。 豹将军走到甬道尽头﹐又在墙上按了一下﹐一道暗门应手而开﹐只见里面是一间极大的暗室﹐灯火通明﹐正中虎皮交椅上坐着一个白衣人﹐赫然就是甘家庄庄主甘开熙!甘开熙跟前两旁﹐各有四张座椅﹐右边座椅上坐了三个人﹐左边座椅上坐了两个人﹐一个正是甘家庄上的陈嗣汉﹐另一个却是甘家乘龙快婿张天佑。 豹将军拉下蒙面黑巾﹐露出一张白晢的脸﹐那豹将军生得五官端正﹐约莫二十五﹑六年纪。走上前去﹐向着甘开熙抱拳道︰“启禀父亲﹐孩儿已顺利办完差事﹐对方承诺﹐必有厚报。” 甘开熙点头﹐满意地道︰“好好!继祖﹐你且坐下。” 甘继祖依言走到左边第一个座椅上坐了。双眼望着甘开熙﹐只等他发话。 甘开熙扫了一眼座中诸人﹐轻咳一声﹐道︰“诸位﹐今晚招你等前来﹐本座有要事相告。” 在座六人齐声道︰“请帮主示下!” 甘开熙道︰“本帮自开帮以来﹐潜心经营﹐今外结强援﹐内实兵马﹐已然颇具实力。先帮主陈德寿﹐呕心沥血﹐为本帮打下基业﹐不幸中途弃我等而去﹐临终前遗言由本座继任大位。本座自继任以来﹐朝亁夕惕﹐夙夜匪懈﹐致有今日。那朱明当日﹐以阴谋诡计﹐歹毒之手段﹐尽灭我汉﹑周﹑夏三国﹐使我三国后人﹐颠沛流离﹐骨肉离散。朱明既得天下﹐却又尽杀功臣﹐暴戾天下﹐实在是人神共愤﹐天下人莫不恨之入骨!今朱明子孙朱祁镇﹐宠信奸阉王振﹐怠政失德﹐为天下所弃。正是我等殄灭朱明﹐裂土复国之大好时机。不出数月﹐朱明必与瓦剌相争﹐那时﹐我等顺应天时﹐推波助澜﹐必可一举而得天下。诸位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正是其时也!” 众人被甘开熙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磨拳擦掌。只见右首第一张座椅上的汉子道︰“我飞龙旗众将士﹐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就请帮主下令吧!” 第二张座椅上的汉子道︰“我飞虎旗随时可以出动!” 第三张座椅的人道︰“飞熊旗也已准备好了!” 这边甘继祖道︰“飞豹旗早已按父亲之意﹐潜伏于京中各处﹐随时策应。” 陈嗣汉冷冷地道︰“飞彪旗随时候命。” 张天佑道︰“泰山大人﹐家父也已准备好了﹐保证粮草﹑铠甲﹑器械供应!” 甘开熙点点头﹐道︰“很好!飞龙旗祖伯亁﹐飞虎旗闻过﹐你二人到大同一带准备;飞熊旗边策﹐你到京城四周准备。飞彪旗陈嗣汉﹐你随天佑到江南﹐将粮草﹑铠甲﹑器械秘密运回此处。继祖﹐你飞豹旗于京中暗暗准备﹐各处总兵﹑官员中好生打点。” 六人齐声应道︰“属下遵命!” “本座明日起就往瓦剌﹐你等各自行事﹐等本座消息一到﹐便即动手。” 六人又齐齐道︰“是!” 甘开熙一挥手﹐众人便站起身来﹐鱼贯而出。却听甘开熙道︰“嗣汉﹐你且稍待。” 陈嗣汉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甘开熙招招手﹐领着陈嗣汉进了一道暗门﹐来到一个密室里﹐只见正中一个香案上﹐供着一个牌位﹐上书︰先帮主陈讳德寿灵位。 甘开熙从供桌上拿了六支香﹐在烛火上点燃了﹐将三支香递给陈嗣汉﹐自己拿了三支﹐道︰“嗣汉﹐给你父亲上香吧。” 两人在牌位前三躹躬﹐将香插在香炉上﹐甘开熙转身对陈嗣汉道︰“嗣汉﹐本帮乃令尊生前手创﹐其时你年纪尚小﹐很多事情﹐令尊尚不及告知于你。今日﹐我等举大事在即﹐为叔的就细说你知。” 陈嗣汉躬身道︰“请叔父训示。” 甘开熙道︰“嗣汉﹐八十多年前﹐”天下大乱﹐天下英雄群起﹐皆欲驱除蒙元﹐复我汉统﹐其时最为着名的义军有韩林儿﹑徐寿辉﹑陈友谅﹑张士诚﹑明玉珍﹑朱元璋﹐后来蒙古鞑子气数将尽﹐仓惶北逃﹐这数路英雄便各自称王的称王﹐称帝的称帝。 第二十二回 议国事王振弄权 图奸谋黑帮现身(之三) 徐寿辉于汉阳称帝﹐国号天完;陈友谅于武昌称帝﹐国号汉;张士诚于苏州称帝﹐国号周;明玉珍于重庆称帝﹐国号夏;韩林儿在亳州称帝﹐国号宋;朱元璋则在应天府称吴王。 这几路英雄﹐各拥雄兵﹐其中以汉主陈友谅之势力为最。汉主招朱元璋归附﹐那朱元璋表面答应﹐却暗中勾结残元兵马﹐夹击汉军﹐致使汉军腹背受敌﹐于鄱阳湖一战﹐全军覆没﹐汉主陈友谅战死。经此一役﹐朱元璋实力大增﹐威震天下。不过三数年间﹐朱元璋击败各路英雄﹐夺得天下﹐建国大明。 其时只有明玉珍的大夏尚未被灭﹐而明玉珍已然驾崩﹐传位长子明升﹐朱元璋便派大将汤和率领大军﹐围困重庆﹐明升年幼﹐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只得出城投降。可恨那朱重八﹐将明氏孤儿寡母遣送至高丽定居﹐从此不得再回中原。 明玉珍次妻林氏﹐于重庆失陷前﹐抱着次子明重逃至甘肃﹐不得已以地为姓﹐改姓了甘。” 陈嗣汉插口道︰“原来叔父便是那夏主明玉珍之后?” 甘开熙道︰“正是!而你﹐却是汉主陈友谅之后﹐天佑则是周主张士诚之后!” 陈嗣汉听罢﹐浑身一震﹐道︰“原来如此!” 甘开熙道︰“当日为叔的与令尊一见如故﹐遂结为兄弟﹐以图东山再起﹐令尊与为叔的击掌为誓﹐共图大业﹐事成之日﹐平分天下﹐裂土而王。” 陈嗣汉听罢﹐泪流满脸﹐跪下道︰“叔父﹐小侄定必追随左右﹐以继先父之志!” 甘开熙将陈嗣汉拉起﹐又道︰“嗣汉﹐为叔知道﹐你对为叔将怀春许配给天佑甚为不满﹐虽然当日为叔与令尊有指腹为婚之约﹐然而﹐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为叔之所以将怀春许给天佑﹐皆因张家富可敌国﹐必可予我等大业以强力臂助。因而﹐为叔只好忍痛割爱﹐委屈你了。” “叔父﹐小侄现今一切都明白了﹐实在是难为叔父了。” “好好!他日贤侄裂土建国﹐登基称帝﹐天下女子﹐任你宠幸。此时虽一时失意﹐又怎知不会苦尽甘来?” “是﹐叔父教训的是。” “嗣汉﹐此次为叔派你随天佑前往江南﹐小心行事﹐不可失了礼数。另外﹐更要取得张家信任﹐帮中机密之事﹐不可让张家知晓太多﹐以防不测。” “是﹐叔父但请放心﹐小侄都理会得。” “如此﹐为叔便放心了。你且去吧。” 陈嗣汉行了一礼﹐道︰“是!小侄去了。”转身出了密室。 甘开熙目送陈嗣汉出了密室﹐嘴角挂起一抺奸笑。随手在香案上一按﹐一道暗门应声而开﹐甘开熙闪身进了暗门﹐走过一道长长的暗道﹐不知走了多久﹐暗道尽头有一道石阶﹐甘开熙顺着石阶往上走﹐往岩壁上一按﹐括的一声﹐头顶现出一个数尺见方的洞口﹐甘开熙跳将出去﹐原来是一个极大的古墓。甘开熙用力一推那墓碑﹐那洞口便自动关闭了。 甘开熙从怀中取出一个金色的面具戴上﹐双足一顿﹐人便如一只大鸟一般﹐向前飞掠而去。走了四﹑五里路﹐已然到了官道边﹐甘开熙发出一声夜枭鸣叫﹐不久﹐官道一边便听得马蹄声﹐一个黑衣蒙面人牵着两匹马﹐从黑暗中现身出来﹐走到甘开熙跟前﹐也不说话﹐将一匹马的缰绳递给甘开熙﹐两人飞身上马﹐扬鞕而去﹐不久就消失在黑暗之中﹐只听得马蹄声渐去渐远。 紫禁城﹐奉天殿﹐这日早朝﹐众官毕集﹐在殿外列班等候上朝。只听三声净鞭响﹐殿门缓缓打开﹐当值太监宣道︰“众臣进殿!” 一众官僚﹐整顿官服﹐列队鱼贯而进﹐于大殿中站好。未几﹐只听得太监高声叫道︰“皇上驾到!” 众官便跪下﹐匍伏在地﹐山呼万岁。英宗朱祁镇在司礼太监王振搀扶下﹐步上丹陛﹐于龙座上坐下﹐扫视一眼殿上众臣﹐道︰“众卿平身!” 群臣齐道︰“谢陛下!”然后站立起来。 英宗道︰“众位爱卿﹐可有事启奏?” 只见班部中胡濙出班奏道︰“启奏皇上﹐日前皇上敕令老臣就有关瓦剌使团赏赐一事﹐老臣已与户部﹑兵部两位大人相商﹐拟定方案﹐今有表在此。”说完从袖中取出奏章﹐双手高举过顶。王振便从丹陛走下来﹐接了奏章﹐躬着身﹐送到龙案之上。 英宗就龙案上打开胡濙奏章御览毕﹐道︰“胡爱卿﹐如此甚好﹐照此办理罢!” 胡濙道︰“皇上英明﹐老臣退朝之后便即办理。” 英宗道︰“很好!还有哪位爱卿奏事?” 吏部尚书王直出班奏道︰“启奏万岁﹐臣有本。” 英宗道︰“讲!” 王直道︰“川﹑黔二省官吏﹐通判职缺五人﹐请皇上定夺。” “王爱卿﹐你可有推荐之人?” 王直道︰“臣已从各处候补官员中选取五人﹐请王皇上御览。”说完将奏本高举过顶﹐王振接了﹐送至龙案上。英宗打开只看了一眼﹐便道︰“准奏。” 王直谢恩归班。户部尚书王佐出班道︰“臣有本。” 英宗道︰“王佐﹐你户部有何事要奏?” 王佐道︰“皇上﹐今年河南大旱﹐饥民数以十万计﹐请皇上开恩﹐令各府县开仓赈济﹐救万民于水火!” 英宗道︰“王佐﹐上月朕不是已下旨赈灾﹐怎么还没办理?” 王佐道︰“皇上﹐上月发付之粮食﹐不足三万石﹐以此赈灾﹐无异于杯水车薪。况且河南附近县府﹐自救不暇﹐更无余粮可出。臣请皇上下旨﹐令江南诸郡﹐调运粮食二十万石﹐以赈灾民。” 英宗沉吟片刻道︰“救灾如救火。王佐﹐朕就着你全权办理赈灾﹐圣旨随后就下达﹐你回去准备罢。” 王佐谢恩归班。邝埜正欲出班奏事﹐于谦从后扯了扯官服﹐邝埜便停了下来。英宗道︰“还有哪位大臣奏事?” 群臣尽皆肃立不动﹐英宗便道︰“那就散了罢。”王振上前一步﹐高声道︰“退朝!” 第二十二回 议国事王振弄权 图奸谋黑帮现身(之四) 众官齐齐跪下﹐山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英宗退朝﹐群臣出了奉天殿﹐邝埜回首对于谦道︰“节庵﹐适才为何阻拦?” 于谦道︰“大人是想禀奏那截获地图之事吧?” 邝埜道︰“正是。” “下官认为不妥。” “有何不妥?” “大人﹐那图虽截获﹐却是死无对证﹐以此奏事﹐岂不令皇上震怒?实为不美。” “节庵﹐还是你所虑周详。老夫失之计较了。” 两人相跟着出了紫禁城﹐各自回府不题。 却说胡濙退朝之后﹐便回到礼部衙门﹐招左右侍郎﹑司务﹑郎中﹑员外郎﹑主事等有职级官吏议事﹐将瓦剌使团赏赐之事﹐细细说了。吩咐制名录﹑定赏赐级别与数目﹐让左右二侍郎克日完备。 不数日﹐各人回报﹐尽皆办妥﹐于是胡濙便带着众人﹐以车马将赏赐之物运至国宾馆中﹐来见瓦剌使团。那瓦剌使者阿拉坦仓一见赏赐物品比往时少了许多﹐心中不满﹐便即不客气地质问胡濙﹐胡濙道︰“本朝今年刚遭天灾﹐一时难以备齐许多物品。此乃皇上圣旨所定数目﹐本官也不可有丝毫更改。贵使不应嫌赏赐多寡﹐实须感念圣恩﹐早早回去复命为上。” 阿拉坦仓以瓦剌语低声骂了一回﹐自知无法可得更多物品﹐一气之下﹐当日就将所得赏赐﹐尽数装载上车﹐也不吃送别酒宴﹐一路骂骂咧咧﹐回瓦剌去了。 阿拉坦仓于路非止一日﹐回到也失八秃儿﹐进见也先﹐于也先跟前哭诉﹐备言大明所给赏赐极少﹐就如打发叫花子一般﹐又添油加醋地说道大明众臣如何那般羞辱于他。也先听罢大怒!便欲起兵。 却见帐后踱出一人﹐一身白袍﹐戴着金色面具﹐正是炎夏帮帮主甘开熙。甘开熙拱手对也先道︰“太师﹐此时出兵却是不妥。” 也先怒道︰“有何不妥?本王雄兵数十万﹐还怕朱祁镇这个小儿?” 甘开熙道︰“太师﹐此时就快入冬﹐大军开拔﹐要调拨粮草﹐准备器械﹐非十天半月可以齐备。又加之此处到那中原﹐路途遥远﹐待大军到得长城﹐也要一个月时间﹐那时早已天寒大雪不利交战。” 也先听了﹐怒火稍平﹐道︰“还是先生所虑周详。然则﹐该当如何?” 甘开熙道︰“不如现今就做准备﹐储备粮草﹐待得开春﹐先令边界兵士对大明疆界搔扰一番﹐引其发兵﹐太师再督大军压境﹐一举而歼其主力﹐再挥兵bJ城下﹐那时……” 也先哈哈大笑﹐道︰“好!先生果然好计!” 两人退至帐后密谋﹐且按下不表。 却说乘云自与豹将军夜遇﹐一场打斗之后﹐对城东那宅院日夜监视﹐却不见有任何反常举动﹐一连二十多天﹐赵﹑祝二人也都厌倦了。 这日﹐二人到天安楼中走动﹐玄灵﹑乘云接着﹐二人备言监视之事﹐毫无动静﹐赵不弃道︰“玄灵姑娘﹐是不是俺们所料有误?” 祝一丁也道︰“是呀﹐如若真个有事﹐对方怎能一点动静也没有?” 玄灵尚未开口﹐禤而立便道︰“二位大侠﹐这越没动静﹐可能事情越大。” 玄灵道︰“二位大侠辛苦了﹐此处乃目前为止﹐俺们唯一掌握的目标﹐不论有无动静﹐绝不可掉以轻心。” 赵不弃道︰“姑娘放心﹐俺们也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决计不敢懈怠。” 玄灵道︰“这样吧﹐乘云与禤大哥过去帮忙轮替数日﹐也好让二位大侠喘口气。” 祝一丁道︰“这如何使得?况且龙公子还要到王府中当差﹐怎可再劳烦于他?” 禤而立道︰“祝大侠说的也是﹐不若让不隐大师去吧。” 玄灵道︰“也好﹐就让大师去吧。” 不隐宣声佛号﹐道︰“阿弥陀佛﹐祝大侠﹐你那里可有酒喝?” 乘云哈哈大笑﹐道︰“我说大师﹐别的出家人天天想着的是念经﹐你怎么就天天想着喝酒?” 不隐不答﹐只是低声念佛﹐禤而立道︰“大师放心﹐有俺在﹐就少不了你的酒。” 商议既定﹐禤而立﹑不隐便跟着赵﹑祝二人往城东去了。乘云将四人送走﹐却对玄灵道︰“姐﹐俺往王府去了。” 玄灵道︰“去罢﹐好生小心。” 乘云道︰“晓得了。”出了天安楼﹐往郕王府去。 乘云正走之间﹐却见一个军官﹐四十七﹑八年纪﹐圆眼虬须﹐身高八尺﹐一身戎装打扮﹐腰悬一口腰刀﹐气宇轩昂地迎面走来。 乘云一见这等人物﹐心生好感﹐便欲与之结交﹐立定脚根﹐当街抱拳道︰“这位将军﹐一表非俗﹐在下龙乘云﹐意欲请将军小店同饮一杯如何?” 那军官听得乘云自报名号﹐也立定了脚还礼道︰“某姓樊名忠﹐乃陕西人氏。阁下莫非是出使瓦剌﹐一日之内连败瓦剌两大高手的龙少侠龙公子?” 乘云道︰“在下偶然得手﹐不值一提。” 樊忠大喜﹐两人相跟着进了一家小酒馆﹐樊忠叫道︰“店家﹐休要问﹐只管将你家拿手的菜肴拣好的上便是﹐先拿一坛上等好酒来!” 小二应了﹐流水也似将酒菜端将上来﹐樊忠提了酒坛﹐倒了两碗酒﹐道︰“俺老樊平生最敬英雄﹐龙少侠年少英雄﹐扬威大漠﹐俺老樊敬佩的很!来﹐这一碗俺老樊敬你!” 乘云端起酒碗﹐与樊忠一碰﹐一仰脖子﹐把酒干了﹐道︰“樊将军过誉了﹐在下何德何能?竟然要将军敬酒?在下不才﹐敬将军一碗。”两人又对饮一碗。 樊忠道︰“闻说龙少侠跟随天使出使瓦剌﹐与那瓦剌高手相较﹐连胜二场﹐此事在京中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俺老樊听了﹐心下好生爱慕﹐只是无缘得识尊颜﹐今日天幸得见﹐实慰平生!” 乘云见樊忠耿直爽快﹐乃性情中人﹐于是也不再过谦﹐将当日与格日乐图比试及与那李哲俊相斗之事﹐一一细说了一遍﹐一个说得精彩﹐一个听得入神﹐不觉之间﹐早喝了两坛酒。 第二十二回 议国事王振弄权 图奸谋黑帮现身(之五) 樊忠听到精彩处﹐不绝口地赞叹﹐待乘云说完﹐樊忠道︰“精彩!老弟功夫如此高强﹐那二人不败才怪哩!”却是将称呼都改成老弟了。 两人淡得投契﹐自然就将话题扯到武功上﹐樊忠道︰“不瞒老弟说﹐老哥哥现为御前禁军护卫﹐善使一柄铁锤﹐重三十六斤﹐虽说功夫不算上乘﹐但于万马军中﹐也敢杀个七进七出。” 乘云道︰“将军能使如此沉重的兵器﹐必然英勇无比。日后若有机缘﹐定必请将军演练一番﹐也好让在下见识见识。” 樊忠忽然道︰“老弟﹐怎么还将军长将军短的称呼?你我甚为投缘﹐你就叫俺老樊一声老哥哥﹐也不为过。如若不弃﹐咱就结拜为兄弟﹐如何?” 乘云道︰“尊敬不如从命!老哥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说罢离座﹐向着樊忠拜了四拜。樊忠也离座﹐回拜了四拜﹐这就算是结成兄弟了。 拜毕﹐两人哈哈大笑﹐又对饮了数碗酒﹐樊忠道︰“兄弟﹐现今你作何营生?居于何处?” 乘云道︰“哥哥﹐小弟现在京中有一座天安楼﹐做的是这酒肆的营生;后来得郕王爷青睐﹐现聘为王府护卫。” 樊忠道︰“好好!说起护卫﹐老哥哥几乎忘了﹐今日乃俺入值﹐时辰不早﹐老哥哥要赶紧进宫去。” 乘云道︰“哥哥不说﹐小弟也高兴得忘了﹐小弟也是要到王府中当值。”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将酒都喝光了﹐然后乘云会了钞﹐走出店门外﹐珍重道别。乘云邀约樊忠﹐数日后到天安楼相会。樊忠应了﹐洒开大步﹐往紫禁城去了。 却说乘云别了樊忠﹐自往郕王府去。到了王府﹐左栖凤接着﹐道︰“王爷正在书房中等你哩。” 乘云道︰“左兄﹐适才在街上遇见熟人﹐便相邀饮了数杯﹐因此耽搁了﹐请左兄恕罪则个。” 左栖凤道︰“龙兄休要客气﹐些须小事何足挂齿?” 乘云谢了﹐道︰“今晚小弟当值﹐左兄这就回府歇息罢。” 左栖凤道︰“好!这就全交托给龙兄了。” 二人拱手而别。乘云便往书房中去﹐只见郕王正在书房中看书﹐乘云上前道︰“属下参见王爷。” 郕王放下手中书本﹐道︰“乘云﹐这里左右无人﹐就不必自称属下了。” 乘云道︰“是﹐王爷哥哥!” 郕王道︰“听外间传言﹐皇上将瓦剌使团之赏赐减半﹐可有此事?” 乘云道︰“是﹐小弟听于大人说过此事。” “嗯!只怕此事不简单﹐皇上怎会如此吝惜财物?” “听说是司礼太监王振怂恿皇上﹐因而皇上下旨﹐减去一半的赏赐。” “这个王振!”郕王只说了一句﹐心中有所顾忌﹐便转而道︰“乘云﹐近日可遇到什么有趣之事?” 乘云道︰“王爷哥哥﹐小弟正要跟您说哩。适才来府之时﹐在路上遇见禁军护卫樊忠﹐小弟与之相见恨晚﹐便在小酒肆中喝了几碗酒﹐因此来迟了。” “哦?为兄的听说这樊忠力大无穷﹐善使一柄铁锤﹐十分英勇。你能与之相交﹐甚好!” “王爷哥哥也听说过此人?” “那年太皇太后寿诞﹐召为兄的进宫﹐为兄的先去拜见皇兄﹐其时樊忠正在宫中当值﹐因此见过。” “王爷哥哥﹐小弟已然邀约樊将军﹐得空便至天安楼﹐切磋武功﹐不知王爷哥哥肯赏脸光临否?” 郕王双目放光﹐却说︰“这恐不妥。先皇有旨﹐皇子皇孙﹐不得私自结交近臣。还是不去了罢。” “那就等小弟与之切蹉毕﹐回来再说与王爷哥哥听罢。” “只好如此了。乘云﹐那日听芄兰这个丫头言道﹐令姊武功甚高﹐尤在你之上﹐此话当真?” “家姊聪明伶俐﹐甚得家师及各位师娘宠爱﹐所有武功﹐尽皆倾囊相授﹐加之家姊勤练苦学﹐武功自然比小弟高的多了。” “好好!乘云﹐本王府中女眷甚多﹐你与栖凤等人又不便入内﹐因此﹐本王意欲请令姊来府照看女眷﹐你看可好?” “这……” “乘云﹐如若有甚难处﹐但说不妨。” “王爷哥哥﹐家姊虽一介女流﹐但心气甚高﹐平素﹐除师父师娘﹐不愿屈居任何人下。只恐家姊并无意应召。” “令姊果然是女中豪杰!也确实是委屈了她了。此事就暂且不议了。” 乘云道︰“是﹐谢王爷哥哥体谅。” 郕王甚是失望﹐低了头不知在想什么。乘云见状﹐便道︰“王爷哥哥﹐小弟还须巡察府中一番﹐如无他事﹐小弟就告退了。” 郕王挥挥手﹐道︰“去罢。” 乘云躬身退出书房﹐自去巡察王府各处。 郕王朱祁钰待乘云离去﹐便独自呆坐书案旁﹐眼前浮现玄灵娇美容颜﹐一忽儿是潭柘寺初见时﹐玄灵女扮男装的英姿飒爽;一忽儿是王府相谈时的温婉娇柔。郕王想一回叹一回﹐拿起桌上酒壶﹐自斟自饮了数杯﹐口中吟道︰“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念的正是宋朝柳永的蝶恋花一词。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郕王一咏三叹﹐不能自己﹐正感怀之际﹐却听门外一个声音叫道︰“王爷﹐奴婢侍月﹐参见王爷。” 郕王道︰“进来罢。” 侍月轻移莲步﹐进来跪下道︰“王爷﹐更深了﹐王妃娘娘请王爷就寝。” 郕王道︰“知道了。你回去吧﹐就说本王略感不适﹐让王妃早些安歇﹐不用等本王了。” 侍月福了一福﹐不敢多言﹐只说了声︰“是﹐奴婢告退。”便自去了。 郕王苦笑一下﹐又独自喝了几杯﹐不觉有些困倦﹐便伏在书案上。不一会儿﹐只听得一阵风声﹐书案前立了一人﹐身着龙袍﹐面目却看不甚清楚。郕王一惊﹐问道︰“汝乃何人?深夜来此﹐意欲何为?” 正是︰梦里兆示岂无由?只因战鼓动地来。欲知那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窥天机王半瞎留谶语 造混乱龙乘云烧宅院(之一) 话说郕王又独自喝了几杯﹐不觉有些困倦﹐便伏在书案上。不一会儿﹐只听得一阵风声﹐书案前立了一人﹐身着龙袍﹐面目却看不甚清楚。郕王一惊﹐问道︰“汝乃何人?深夜来此﹐意欲何为?” 那人也不说话﹐将一个黄布包裹着的物事塞到郕王手中。郕王打开一看却是一枚印玺﹐上镌“承天之宝”字样。郕王大惊﹐急问︰“此物从何而来?”抬头一看﹐却不见了那人。郕王急起身去寻﹐却被人从后一推﹐便像是从万丈高楼掉将下来一般﹐郕王吓得高呼救命﹐将眼一睁﹐原来却是南柯一梦。 郕王但觉背心凉凉的﹐却是吓出一身冷汗。郕王暗自捏了一把大腿﹐甚是疼痛﹐环顾四周﹐梦中情景﹐历历在目。郕王虽心中惊骇﹐却是也觉大奇。然而梦中所示﹐却是觊觎大位之事﹐稍露口风﹐便将引来杀身之祸。郕王心中惶惶﹐忐忑不安﹐左思右想﹐不知是何凶吉。直至天将破晓﹐这才伏在书案上昏昏睡去。 天大亮时﹐侍月到书房来侍候郕王梳洗﹐又端来早点﹐郕王吃了几口﹐没了胃口﹐便命侍月去召乘云来见。 乘云一早巡视了一遍王府﹐正要到书房去请安﹐却见侍月寻来﹐言道︰王爷有请。乘云谢了﹐加快脚步﹐来到书房﹐对郕王抱拳见礼道︰“小弟参见王爷哥哥。” 郕王道︰“乘云﹐闻说京中有个王半瞎﹐能测阴阳﹐甚为灵验。你可知此人?” 乘云道︰“小弟也曾听人说过此人﹐却不曾见过。王爷哥哥怎地突然问起此人?” 郕王道︰“昨晚读《易》﹐想那天地万物﹐必有定数﹐阴阳之机﹐神鬼莫测﹐那王半瞎又如何可知?因此想请他来讨教一番。” 乘云道︰“此事易矣﹐小弟这就去请他来府走一遭。” “好!此事不宜张扬﹐免得皇上知晓﹐本王要受责罚。” “是!小弟理会得。” 乘云领了郕王谕令﹐便往城中来寻王半瞎﹐一路问将过去﹐却在城隍庙中见着那王半瞎。只见他摆了个卦摊﹐旁边立了一个布幡﹐上书︰言阴阳未定之数﹐判鬼神莫测之机。那王半瞎身穿粗布长衫﹐戴一顶瓜皮帽﹐脸容枯瘦﹐瞎了一只右眼﹐瞎眼上戴了一个眼罩﹐半尺多长的花白胡子稀疏地挂在颌下。看到乘云走来﹐王半瞎道︰“这位公子﹐算命?测字?” 乘云拱手道︰“闻说先生能测天地﹐我家主人欲请先生到舍下一会。” 王半瞎道︰“欲要登门算卦﹐先付纹银五两。” 乘云从怀中摸出一锭五两银子﹐恭敬地放在卦摊小桌上﹐道︰“五两足银﹐请先生收纳。” 王半瞎看了乘云一眼﹐点点头﹐收起银子﹐摸了摸胡子﹐道︰“走罢!” 乘云带着王半瞎从侧门进了郕王府﹐径直走到偏厅之中﹐郕王早已在等候。乘云对王半瞎道︰“先生﹐这位便是我家主人。” 王半瞎跪下道︰“草民拜见王爷!” 郕王道︰“先生请起!赐座。乘云﹐看茶!” 乘云引王半瞎去客位上坐了﹐又亲自端了一盏茶给王半瞎。王半瞎谢了﹐道︰“不知王爷召唤草民至此﹐有何见谕?” 郕王道︰“本王闻说先生有鬼神莫测之能﹐好生敬佩﹐特请先生过府一晤﹐以便向先生讨教易理。” 王半瞎道︰“草民才疏学浅﹐哪有什么真才实学?不过是在市井之中混口饭吃而已。” 郕王道︰“先生过谦了。可否为本王展示一番?” 王半瞎道︰“不知王爷欲问何事?” 郕王指着乘云道︰“就请先生替我这位兄弟测测前程如何?” 王半瞎道︰“好!”就袖中起得一卦﹐开口道︰“这位公子前程似锦﹐深得人主恩宠﹐习文则位列九卿﹐练武则为国之长城﹐富贵不可限量。只是自身姻缘上﹐甚为不利﹐情孽深重﹐难得正果。” 郕王道︰“这姻缘之上可能禳解?” 王半瞎又掐指细算道︰“不可解﹐只得由心而去﹐顺其自然。” 乘云听了﹐只道他信口而言﹐也不放在心上。嘴上却道︰“谢谢先生指点。” 郕王又道︰“先生﹐我这位兄弟的富贵﹐应在何时?” 王半瞎道︰“只怕来年夏秋之间便是。” 郕王道︰“先生﹐能测字否?” 王半瞎道︰“请王爷赐墨宝。” 郕王就案上提笔写了个“玺”字﹐王半瞎一见﹐神情甚是紧张﹐对郕王道︰“王爷﹐此字所测﹐乃国家大事﹐容草民再起一卦细推。” 郕王听王半瞎开口就说中心中所想﹐心下佩服﹐却不动声色地道︰“先生请便。” 王半瞎又袖中起了一卦﹐仰头向天﹐闭了独眼﹐暗中测算﹐良久﹐睁开眼来。乘云沉不住气﹐急问道︰“如何?” 王半瞎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这才道︰“王爷﹐此中干系非同小可﹐草民不敢泄露天机。请借纸笔一用﹐草民留四句谶语在此﹐请王爷自行参悟。” 郕王示意﹐乘云便铺开宣纸﹐取了一支毛笔﹐递与王半瞎。 王半瞎接笔在手﹐醮满了墨﹐去那纸上写道︰土蛇土木遇金鸡﹐一轮红日坠城西﹐子孙根上金嵌玉﹐廓清狼烟又复归。 写毕﹐将笔一搁﹐也不见礼﹐起身就往门外走去。乘云急拦住道︰“先生﹐可否略略解释一二?” 王半瞎叹了口气﹐摇摇头﹐将乘云推开﹐径自出府去了。乘云无奈﹐只得由他自去。 郕王看着那四句谶语﹐如坠五里雾中﹐半天摸不着头脑。二人在书房中揣摩良久﹐终是不得要领。乘云道︰“王爷哥哥﹐只怕这王半瞎并无真才实学﹐因此写了这几句来敷衍了事。” 郕王笑笑﹐道︰“也许是吧。乘云﹐你值守一夜﹐也困乏了﹐就下去休息罢。” 乘云辞了郕王﹐离了王府﹐回到天安楼﹐不敢将王半瞎的事说出来﹐只把如何与樊忠饮酒之事说与玄灵等人听﹐末了道︰“显忠﹐如有这等模样的人来寻﹐就是樊忠了﹐你速告诉我知。” 第二十三回 窥天机王半瞎留谶语 造混乱龙乘云烧宅院(之二) 王显忠道︰“小弟晓得了。” 芄兰道︰“乘云哥哥﹐你多日没教小妹练枪法了﹐这前面的招式俺都练得熟了﹐就等你教新的了。” 乘云笑道︰“谷大女侠如此用功﹐可喜可贺。” 芄兰一把拉了乘云﹐便往后院去。到得后院﹐乘云道︰“芄兰妹子﹐你且先将之前的枪法演一遍我看看。” 芄兰道声︰“好!”去兵器架上取下梨花枪﹐舞将起来﹐果然有板有眼﹐分毫不差。 乘云赞道︰“不错!只差火候了。今日就将这最后的三招教给你。”从芄兰手上接过梨花枪﹐道︰“看仔细了。”双足扎稳马步﹐使开枪法﹐只见那白色枪缨如梨花朵朵﹐遍体生瑞。 芄兰只顾看乘云使枪﹐心中更是爱慕﹐一双妙目不离乘云身上。忽然听得乘云叫道︰“妹子﹐你试使一遍看看。” 芄兰红了脸﹐接过枪来﹐只舞了两下﹐便不会使了。乘云道︰“俺再慢慢地使一遍﹐你好生记着。”拿过枪来﹐又慢慢地使了一遍。这回芄兰不敢走神﹐用心记着招式。乘云耐心教了五﹑六遍﹐芄兰终于勉强记住﹐似模似样地使全了。 乘云道︰“妹子﹐这最后三招﹐确实繁复了些个﹐也难为你了。” 芄兰见乘云如此体谅﹐心中甘甜﹐道︰“乘云哥哥最好!”袖中掏出汗巾﹐来替乘云擦汗。 乘云但闻得一股幽香﹐不觉心旌摇动﹐脑中闪过怀春娇颜﹐一把拉住芄兰手臂﹐张口正待呼唤﹐定睛看时﹐却是芄兰;乘云连忙放开芄兰手臂﹐轻轻将芄兰推开﹐尴尬地道︰“妹子﹐别弄脏了你的汗巾。” 芄兰被乘云捉住双臂一拉﹐心中一惊一喜﹐一股柔情涌将上来﹐正要顺势投怀入抱﹐突然又被乘云推开﹐心中迷惘﹐犹如一堆烈火被冰水一浇﹐登时就灭了。芄兰一跺足﹐扭身就奔回房中﹐把门一关﹐扑在床上﹐捂着被子哭将起来。 乘云自知唐突﹐深感内疚﹐便于房外叫道︰“妹子﹐都是哥哥的不是﹐妹子原宥则个。” 芄兰自顾涕泣﹐却不理会乘云房外央告。乘云待了半晌﹐不见芄兰答理﹐只好讪讪地走了。 芄兰听得门外没了动静﹐起身开了条门缝往外一张﹐门外早没人影了。芄兰不知乘云为何如此抗拒自己﹐恨得狠狠地捶了几下床板﹐又蒙头哭将起来。 乘云自知惹恼了芄兰﹐不好相见﹐借口要到王府当值﹐晚饭也不吃﹐早早就出了天安楼。走在街上﹐乘云寻思︰不如到赵﹑祝二位大侠处厮混一夜罢﹐正好与立兄﹑不隐二人喝喝酒。主意打定﹐信步便往城东走去。 乘云低着头走路﹐心中却不时涌起在甘家庄的点点滴滴。拐过一个街口﹐只见前面大街上﹐六﹑七辆大马车拦住了去路﹐都用毡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是何物事。为首一辆宽大的马车﹐却是帘布低垂﹐甚是华丽﹐显然是有钱人家的马车。那赶车的一式褐衣壮汉﹐都站在马车边。 乘云等了一会儿﹐那马车却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乘云正想绕过马车前行﹐却见为首马车上跳下一人﹐大声叫道︰“喂﹐老三﹐你再去后面看看﹐老七怎么还没跟上来?” 乘云循声望去﹐那人竟然是张天佑!乘云一闪身贴在墙边﹐心中砰然︰张天佑既在此处﹐那怀春岂不就坐在马车上?乘云血往上涌﹐数次想冲上前去与怀春相见﹐心中忐忑间﹐只见后面一辆一般模样的大车跟将上来﹐张天佑一见﹐便挥挥手﹐教车队继续前行。 乘云先入为主﹐认定怀春就在车上﹐心中想道︰且看她到哪里歇脚﹐再找机会相见不迟。于是跟定了那队马车﹐不紧不慢地向前走。那车队左转右转﹐竟然停在了那被赵﹑祝二人监视的宅院前。乘云不禁大吃一惊︰这宅院是张家的? 只见马车上一个灰袍男子与张天佑下了车﹐将院门打开﹐招呼着将马车尽数赶将进去。乘云看了﹐哑然失笑﹐心道︰原来春妹妹不在车上。略一思索﹐急转身绕到赵不弃所居宅院正门﹐也不管街上有人没人﹐一旋身﹐跃进院里﹐双脚才落地﹐突感身后有破风之声﹐乘云急闪身﹐低声道︰“是我!” 身后那人却是祝一丁的徒弟﹐名叫刘兴。刘兴一见是乘云﹐道︰“原来是龙公子!” 乘云问道︰“赵大侠呢?” 刘兴道︰“在正厅上哩。” 乘云不再回话﹐直趋正厅﹐一进门看见祝一丁在厅上。祝一丁见他进来正要打招呼﹐乘云举手示意噤声﹐一把拉了祝一丁﹐往里屋里去﹐只见赵不弃﹑禤而立﹑不隐正在向后面宅院张望。乘云低声道︰“赵大侠﹐看到什么了吗?” 赵不弃道︰“龙公子你来得正好﹐适才有五﹑六辆大车﹐进了那院子里。” 乘云道︰“俺已看到了﹐俺正是跟着那马车来的。”又对禤而立道︰“你道俺看见谁了?” 禤而立道︰“谁?” 乘云道︰“张天佑!” 禤而立道︰“这货物是他的?!” 乘云点点头。 五人不再说话﹐都往那宅院望去﹐只见那数辆马车静静地停在院里﹐马不解套﹐也不卸货﹐人影全无﹐就象那马车一直就在那里放着的一般。 祝一丁问道︰“龙公子﹐可知那车上是何物事?” 乘云道︰“不清楚﹐那货物包裹得甚是严实﹐实在看不出是何物事。” 赵不弃道︰“如能进去看看就好了。” 乘云道︰“这有何难?待夜深时分﹐俺摸将进去﹐一探便知。” 禤而立道︰“贤弟﹐贸然进去﹐如若被发现﹐岂不打草惊蛇?” 乘云想了想﹐道︰“大哥说的是。得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不隐道︰“如若能弄个混乱的场面﹐那时乘乱混进去﹐才不会引起怀疑。” 禤而立道︰“大师这不是空口说白话吗?乱从何起?” 乘云大喜道︰“大师果然高明!” 不隐茫然道︰“高明在何处?” 乘云道︰“你说乘乱而入呀!” 不隐摸摸光头﹐道︰“这乱从何起?” 乘云道︰“俺有办法了!” 禤而立奇道︰“计将安出?” 乘云道︰“都附耳过来。” 第二十三回 窥天机王半瞎留谶语 造混乱龙乘云烧宅院(之三) 众人见他面露神秘之色﹐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都摒住呼吸﹐静听乘云安排。 乘云压低了声音道︰“到了子夜时分﹐只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何愁不乱?” 不隐听了﹐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你这一计也歹毒了些个。” 赵不弃道︰“这血本下得也太大了吧。” 禤而立笑道︰“现今贤弟是个大财主了﹐这点家当﹐算不了什么。” 乘云道︰“立兄﹐那张天佑既在﹐你我就不便现身﹐以免被他认出来﹐反而不美。” 禤而立道︰“那愚兄只有袖手旁观的份儿了。” 众人低声笑了一阵﹐便各各依计而行。 子时末﹐万籁俱静。城东一处宅院里﹐突然火光冲天﹐烈焰腾腾﹐伴随着一阵密集的炮竹爆响声。一阵紧急的锣声﹐有人高叫︰“快救火呀……快救火呀……” 睡梦中的街坊爬将起床﹐见窗外映得半边天都红了。于是众人各提水桶﹑手拿木盆﹐纷纷前去救火。 那火势甚大﹐看看大有殃及池鱼之势。赵不弃拼命拍打那宅院的门﹐叫道︰“快起来救火呀!大火就快烧到你家了!” 那门呀地打开﹐赵不弃立马就闯将进去道︰“快快救火!”话声未落﹐那院里便出现数个壮汉﹐一下子散将开来﹐都守在大车旁。 只见祝一丁闯将进来道︰“乡亲们﹐这里有水井﹐快到这里来打水!” 众人一听这里有水﹐立时涌进七﹑八十人﹐打水的打水﹐运水的运水﹐将个大院搅得一团乱麻也似。有人不慎摔倒﹐却将水都泼到大车上;有人撞倒了守在车旁的大汉﹐不住声地道歉。 那火直烧了两个多时辰﹐临到天亮﹐方才扑灭。赵﹑祝二人所居宅院被烧做白地﹐一片残垣败瓦﹐所幸无人伤亡。赵不弃﹑祝一丁蹲在院中﹐嚎啕大哭﹐众邻舍不停安慰他二人。 中午﹐天安楼后堂﹐玄灵﹑乘云﹑禤而立﹑不隐﹑赵不弃﹑祝一丁﹐芄兰等人围坐一起﹐乘云道︰“赵大侠﹐祝大侠﹐都看到什么?” 祝一丁看了赵不弃一眼﹐道︰“那俺就先说说吧。昨晚俺趁乱摸到一辆车旁﹐弄断了几股绳索﹐略略掀开毡布一瞧﹐那车上竟然是整整齐的码着一车铠甲!” “铠甲!!?”众人齐声惊呼!须知有明一代﹐平民私藏铠甲就是死罪! 赵不弃道︰“没错﹐正是铠甲!俺那里看到的﹐也是一整车的铠甲!” 不隐道︰“阿弥陀佛!这是要造反吗?” 玄灵道︰“如此看来﹐这个炎夏帮﹐野心不小。” 赵不弃道︰“不如俺们就趁他尚未发现俺们﹐今晚再一把火﹐把那马车连车带甲都烧了﹐岂不干净?” “赵大侠﹐不可。对方阴谋未露﹐俺们烧了他铠甲﹐岂不是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然暴露?万一他们全都躲藏起来﹐向后俺们要找他们就难了。”玄灵道。 禤而立道︰“对!不如留着这处地方不动﹐也方便俺们从中窥知他们动向。” 祝一丁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看着他们就此私藏禁物吧?” 玄灵笑道︰“只怕现在﹐对方就将那几辆马车拉走了。” 话音刚落地﹐只见祝一丁的徒弟刘兴推门进来道︰“师父﹐不好了!” 祝一丁忙问︰“刘兴﹐什么事?” 刘兴道︰“师父﹐你们刚走不久﹐那边就将那马车赶将出来﹐分头而去。俺与几位兄弟随即分头远远跟了去﹐那马车走得快﹐众兄弟都跟不上﹐都跟丢了。只有俺与杨阶两人跟的两辆马车﹐往城南去﹐因路上人多街道又窄﹐因此没跟丢。俺看那车进了一间大宅院﹐那院四周高墙﹐看不到里面。俺做了记号﹐教杨阶盯着﹐便急忙赶回来了。” 乘云一听﹐道︰“立兄﹐烦你与刘兴赶紧过去看着那大院﹐以防对方再将货物转移。” 禤而立道声好﹐立马就跟着刘兴往城南去了。 乘云对玄灵道︰“姐﹐不如今晚就先动一动他?” 玄灵道︰“也好﹐那处俺们监视不到﹐先惊走他们还是好的。” 乘云道︰“姐﹐俺有一条好计!” 玄灵道︰“乘云﹐什么时候变得足智多谋了?快说!” 乘云装个鬼脸﹐道︰“稍后便知。”说完便出了天安楼﹐往捕快衙门﹐寻着了林焕南﹐道︰“林兄﹐小弟来送个大功劳给你﹐要不要?” 林焕南道︰“什么功劳?龙公子大方相送﹐小的却之不恭。” 乘云便去林焕南耳边低低地说了一遍﹐林焕南大惊!道︰“一切听龙公子的。” 入夜﹐乘云寻着禤而立﹑刘兴﹑杨阶三人﹐禤而立道︰“马车还在院内未动。” 乘云道︰“好!稍后就让林捕头以巡夜为由﹐敲门进去﹐再来个瓮中捉鳖。”将带来的几套捕快衣服﹐让禤而立三人都换上﹐教三人依然在此守候。 乘云又回来与林焕南会合﹐带着十数个捕快﹐沿街巡查。却教不隐脱了袈裟﹐换上捕快衣服﹐戴上捕快头巾﹐混在捕快队中。 林焕南带着捕快﹐慢慢地向那大院靠近﹐那大院突然大门打开﹐驶出两辆马车﹐每辆车旁跟了四﹑五个褐衣汉子。向着林焕南迎面走来。 乘云向林焕南一使眼色﹐低声道︰“拦!” 林焕南便去路中间一站﹐喝道︰“前面马车停下!本城捕快例行巡查!” 为首马车停了下来﹐一个汉子走向前道︰“官爷﹐小的这是替东家送货物﹐请官爷放行。” 林焕南道︰“所运何物?” 汉子道︰“都是一般的布匹﹑皮货。” 林焕南一招手﹐七﹑八个捕快便急趋上前﹐要去检查货物。那汉子一见情势不对﹐口中唿哨一声﹐车旁的褐衣汉子﹐突然从车上抽出利刀﹐挥向捕快! 众捕快猝不及防﹐早被伤了三数个。林焕南一见﹐大怒!喝道︰“众兄弟﹐都给我拿下!”抽出腰刀﹐一刀劈翻了一个褐衣人﹐将刀往马车上的绳索挑去﹐突觉白光一闪﹐林焕南急忙弃刀﹐就地一滚﹐躲过那道白光﹐抬头一看﹐只见那马车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衣蒙面人。那人低声道︰“这里交给本座﹐你们赶着马车速离。”说罢﹐跳下马车﹐一刀向林焕南劈来。 第二十三回 窥天机王半瞎留谶语 造混乱龙乘云烧宅院(之四) 林焕南丢了武器﹐赤手空拳﹐怎躲得过黑衣人这雷霆一击?只好闭目待死。只听得当的一响﹐黑衣人劈向林焕南的一刀被人一格﹐一股大力传来﹐黑衣人便觉虎口隐隐生痛﹐当下大吃一惊﹐退后一步﹐凝神一看﹐只见一个捕快手持水火混﹐横身挡在林焕南跟前﹐却原来是不隐堪堪赶到﹐救了林焕南一命。 黑衣人暗道︰捕快中怎地有如此好手?单刀一挥﹐照着不隐攻去。不隐水火棍一舞﹐使得虎虎生风﹐与那黑衣人战在一起。黑衣人没想到捕快中有此能人﹐被不隐缠住﹐想要速战速决﹐让马车突围﹐已然无望﹐偷眼看时﹐马车早被众捕快截住﹐己方手下正被捕快围攻。心中大急﹐手中刀急攻猛挥﹐想要逼退不隐﹐无奈不隐并非省油的灯﹐展开棍法﹐与他对攻。 黑衣人口中怪啸一声﹐刀势一转﹐来攻不隐下盘﹐不隐舞棍相迎。突然﹐一条鞭影无声无息地从不隐背后砸下﹐眼看不隐就要命丧鞭下﹐只见一条人影快如闪电﹐向不隐身后扑去﹐接着便是当的一声大响﹐双方俱停手罢斗。 原来乘云看不隐敌住黑衣人﹐已方人数占优﹐稳操胜券﹐因此并不出手﹐只在斗场前掠阵。看到不隐危急﹐因此出手救了。 乘云一招逼退来敌﹐心中暗惊︰此人功力深厚﹐不可轻敌。便与不隐背靠背而立﹐凝神应敌。 那边禤而立﹑林焕南﹑刘兴﹑杨阶领着众捕快﹐早已将那一干褐衣人击杀的击杀﹐生擒的生擒。禤而立便要林焕南驾着两辆马车﹐带着生擒的褐衣人先走﹐自己却留下﹐腰刀一挥﹐便来助不隐夹攻黑衣人。 乘云一见禤而立加入战团﹐心中稍松﹐己方以三敌二﹐决无不胜之理。乘云细细打量那人﹐只见他一身黑衣﹐黑布蒙头﹐只露两只眼睛﹐双手各提一条十三节雷神鞭﹐似甚沉重。乘云开声道︰“阁下是谁?” 那人哼了一声﹐道︰“本座名号﹐阁下还无资格得知。” 乘云冷笑道︰“稍后将你擒下﹐阁下便知在下是否有资格了。” 那人哈哈大笑︰“井底之蛙﹐不自量力!” 双鞭一错﹐使招子牙打神﹐劈头盖脑向乘云攻至。乘云手中刀急架相迎﹐两般兵器相交﹐碰出一溜火星。二人一轮急攻﹐早过了十多招。 那人眼看急切间难以取胜﹐偷眼看自己同伙﹐在禤而立﹑不隐夹击之下﹐早处下风﹐眼看不能支撑﹐便要落败被擒。 那人心道︰三十六计走为上!于是怪啸一声﹐口中喝道︰“看暗器!”声落﹐发出数枚飞镖﹐人便冲天而起﹐往西只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幕中。 乘云一见暗器飞来﹐其势劲急﹐急舞刀拍下两把飞刀﹐却见余下的飞刀全都往不隐身后射去﹐乘云大急﹐叫道︰“暗器﹐快躲!”不及细想﹐人便如流星赶月﹐和身向不隐一扑!将不隐扑倒﹐护在身下﹐说时迟那时快﹐两把飞刀噗噗地射进乘云后背。那黑衣人见不隐倒下﹐强敌去一﹐大喜﹐拼命回手一刀﹐逼退禤而立﹐也如同伙一般﹐冲天而起﹐跟着也往西边仓惶而逃。 禤而立一见乘云中了暗器﹐无心追敌﹐急扶乘云坐起﹐不隐低声念佛﹐出手如风﹐点了乘云背上数处大穴﹐这才伸手将那两把飞刀拔下。 乘云悠悠醒转﹐以手指怀中﹐声如蚊蚋道︰“金创药……” 禤而立会意﹐去乘云怀中一搜﹐搜出一青一白两个小瓶子﹐乘云道︰“白……” 禤而立拔开白色瓶塞﹐将药粉倒到伤口上。 此时﹐林焕南去而复返﹐带着三数十个做公的﹐将那大院围了。禤而立对林焕南道︰“林捕头﹐我家兄弟受了伤﹐俺这就背他回去疗伤﹐这里就交给你了。” 林焕南抱拳道︰“龙公子无大碍吧?禤大侠只管放心﹐待此间事了﹐在下再去探望龙兄。” 禤而立不再说话﹐不隐背起乘云﹐往天安楼急奔而回。 回到天安楼﹐不隐将乘云背到房中﹐让他趴在床上﹐一把撕开上衣﹐露出后背﹐那伤口只有二指宽﹐血却是止住了。 禤而立直闯玄灵房中﹐却见芄兰正在房中与玄灵说话。禤而立道︰“不好了!乘云受伤了。” 玄灵一听﹐霍地站了起来﹐跟着禤而立就往乘云房中奔来﹐芄兰也紧随而至。玄灵扑到床前﹐望着乘云背上伤口﹐心疼地道︰“乘云……” 芄兰也在旁垂泪道︰“乘云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不隐目中含泪道︰“玄灵姑娘﹐都怪贫僧太过不小心﹐累得乘云受伤。” 芄兰大声问道︰“乘云哥哥是怎样受伤的?” 禤而立道︰“俺与不隐大师正夹击一个黑衣人﹐眼看得手。谁知与乘云对战的黑衣人发出飞刀﹐两把射向乘云﹐两把却射向不隐。不隐背对那人不知有暗器射来﹐乘云击下两柄飞刀﹐另两柄射向不隐的却无法破解﹐乘云为救不隐﹐自己便扑向不隐﹐替不隐受了这两刀。”说完﹐虎目蕴泪。 玄灵道︰“那两柄飞刀何在?” 禤而立从怀中掏出那两柄飞刀﹐递与玄灵﹐玄灵接刀在手﹐放在鼻端闻了闻﹐道︰“还好﹐这刀上没毒。这点小伤﹐不至有大碍。”转身回自己房中取了一个小布包回来﹐打开布包﹐从里面取出七﹑八个小瓶子来﹐重新给乘云伤口上了药﹐又用白布将伤口包扎了起来。环顾众人道︰“大家不必紧张﹐这点伤并无大碍﹐俺已替他上了师父亲手配制的灵药﹐不出十天半月就完好如初了。” 众人听了﹐长抒一口气。须知乘云师尊医术冠绝武林﹐众人如何不信? 不隐低声念佛﹐道︰“玄灵姑娘﹐贫僧……” 玄灵道︰“大师不须自责﹐即如乘云遇险﹐大师亦会如此做的。” 不隐不再说话﹐双手合什﹐不停地念起经来。 玄灵道︰“芄兰妹子﹐去取一碗清水来﹐再拿个小勺子。” 芄兰应了﹐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碗清水来﹐玄灵接了﹐让禤而立将乘云扶正了﹐亲自用小勺子喂乘云喝了几勺清水。 第二十三回 窥天机王半瞎留谶语 造混乱龙乘云烧宅院(之五) 乘云喝了几口清水﹐醒转过来﹐将眼一睁﹐看到玄灵﹐声音弱弱地道︰“姐﹐你怎地在此?”正要挣扎坐起身来﹐不想却牵动背上伤口﹐不禁痛得咧了嘴﹐这才想起适才打斗负伤之事。 玄灵道︰“傻弟弟﹐是大师与禤大哥将你救回来的﹐这里是天安楼哩。” 乘云傻傻地笑着﹐道︰“原来回到家了。” 芄兰见他醒来﹐抓住他手臂﹐关心地道︰“乘云哥哥﹐你觉得怎样?还痛吗?” 乘云道︰“还好﹐不怎么痛。” 芄兰道︰“不怎么痛﹐也就是还痛了。” 玄灵从一个小瓷瓶中倾了一丸药丸出来﹐道︰“乘云﹐先把师父亲手制的这丸清露百花丸吃了。” 乘云依言张口﹐吃了药丸﹐又喝了两口清水。玄灵教禤而立抱了两床被褥﹐在床上垫高了﹐让乘云趴着﹐道︰“乘云﹐你刚才失血太多﹐就先歇息了吧。” 乘云应了﹐趴在被褥上﹐不久就睡着了。 玄灵道︰“大伙都出去吧。” 不隐道︰“贫僧在此守着乘云﹐你们都去歇着吧。” 玄灵道︰“大师﹐适才打斗了这么久﹐也累了﹐还是我来守着吧。” 芄兰道︰“姐﹐你们都出去歇着﹐小妹来守着﹐到下半夜你再来替小妹吧。” 玄灵想了想﹐道︰“也好!” 于是众人都退出房外﹐只剩芄兰一人在房中守着。 芄兰有生以来第一次与一个男子独处一室﹐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芄兰望着乘云厚实的后背﹐情不自禁伸手轻轻地在乘云背上抚摸起来﹐忽然脸上泛起红霞﹐急将手收回﹐回头四处望了望﹐生怕被人看见了似的。 芄兰看乘云睡得正酣﹐忽然起身奔出房去﹐跑回自己房中﹐抱了自己所盖被褥﹐回到乘云房中﹐将被褥轻轻盖在乘云身上﹐这才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前﹐看着乘云﹐怔怔地发起呆来。 却说玄灵﹑禤而立﹑不隐从乘云房中退出﹐却又到后堂中坐了﹐玄灵拿着那两把飞刀仔细端详﹐问道︰“大师可见过这种飞刀?” 不隐道︰“玄灵姑娘﹐敝师门极少用暗器﹐若用都是铁莲子﹑铁菩提一类的打穴暗器﹐这种飞刀却是没见过。” 禤而立道︰“这种飞刀也无甚特别之处﹐江湖之上﹐随处可见呀。” 玄灵道︰“禤大哥﹐你且看仔细一些?” 禤而立拿过飞刀又再看一遍﹐摇摇头道︰“没甚奇怪呀!” 玄灵道︰“这飞刀乍看却是跟江湖上一般飞刀没甚两样﹐但是细细看来﹐这刀比平常的长了一分﹐最是奇怪的是﹐平常的飞刀都是锋口一端重﹐刀柄一端轻﹐以保证锋刃在前﹐刺伤敌人;而这把飞刀﹐却是两端一般重﹐其重心在刀之正中。” 禤而立重新将刀拿在手上一称﹐点头赞道︰“果然如此。草先生的弟子果然与众不同!” 不隐道︰“如此说来﹐这发射飞刀的手法也必然甚是奇特?” 玄灵道︰“正是!禤大哥﹐烦你到院中找块木板来。” 禤而立也不问要木板何用﹐立即就到院中寻了一块三尺见方的木板回来﹐玄灵要他将木板挂在墙上﹐道︰“不隐大师﹐请你用你师门手法﹐试试这刀?” 不隐宣声佛号﹐接刀在手﹐觑着那块木板﹐一刀飞去﹐却是刀柄先到﹐撞在木板上﹐掉下地来。不隐摇摇头﹐把刀捡了回来﹐道︰“禤施主﹐你来试试?” 禤而立接了刀﹐在手中掂了掂﹐一甩手﹐那刀却是旋转着飞去﹐啪啲一声﹐竟然是刀身拍在木板上﹐啪地掉下地来。禤而立道︰“俺也不行。”将飞刀捡回﹐交到玄灵手中。 三人各用不同手法﹐十次中只有一次偶然射中。正在揣摸间﹐王显忠领着赵不弃﹑祝一丁及一众徒弟进来。 原来赵﹑祝二人自宅院烧了之后﹐就搬到天安楼中暂住﹐刚才与林焕南等将那马车截获后﹐就相帮着林焕南将马车及擒获的褐衣人押至衙门牢房里﹐这才回来。 禤而立一见﹐问道︰“赵大侠﹐祝大侠﹐那是些什么人?” 祝一丁道︰“都关进牢里了﹐尚未审问。”怀中取出一个牌牌来﹐道︰“对了﹐龙公子呢?” 玄灵道︰“乘云受了点轻伤﹐正在房中歇息哩。” 赵﹑祝二人齐“啊”一声﹐赵不弃道︰“以龙公子武功﹐谁能伤得了他?” 禤而立便又把乘云受伤经过略略说了一遍﹐道︰“刚才俺们正在琢磨那飞刀哩。” 玄灵将飞刀递给二人看﹐问道︰“二位大侠﹐可知江湖中有什么门派使这种飞刀?” 赵不弃道︰“听三位刚才之言﹐这刀确是少见。” 祝一丁道︰“赵兄﹐小弟之前曾听你说江湖之上﹐有这么一个门派﹐以暗器见长﹐叫什么千手门?” 赵不弃道︰“对﹐千手门。这个门派甚为隐秘﹐轻易不在江湖上行走﹐门人弟子稀少﹐个个都是使暗器的高手﹐所使暗器与众不同﹐其暗器手法也独树一帜。” 玄灵道︰“赵大侠这么一说﹐俺倒是想起师父也曾说起过这个千刀门﹐除暗器之外﹐还有一门功夫﹐叫千手刀法﹐凶狠辛辣﹐江湖中罕有对手。” 禤而立道︰“如此说来﹐射伤乘云的﹐必是这千手门中门人弟子?” 不隐道︰“定是这门派了。” 玄灵道︰“祝大侠﹐你手上的牌牌拿来看看。” 祝一丁笑道︰“你看﹐都忘了此事了。”将牌子递与玄灵﹐道︰“这是在那些褐衣人身上搜得﹐林捕头教拿来给龙公子看看。” 玄灵接过一看﹐只见那牌子一面镌着祥云饰边中间一个大大的“夏”字﹐另一面镌有“飞虎”二字。 玄灵眉头紧皱﹐道︰“果然是炎夏帮!只是这是另一拨人了。” 禤而立问道︰“如何是另一拨人?” 玄灵正要回答﹐突然院中似有动静﹐玄灵一闪身掠到院中﹐只见一个人立在院子正中﹐玄灵喝道︰“阁下何人?深夜不请自来﹐意欲何为?” 正是︰心中疑难尚未解﹐又遇夜半不速客。欲知那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治创伤芄兰展柔情 替值守玄灵入王府(之一) 话说禤而立问道︰“如何是另一拨人?” 玄灵正要回答﹐突然院中似有动静﹐玄灵一闪身掠到院中﹐只见一个人立在院子正中﹐玄灵喝道︰“阁下何人?深夜不请自来﹐意欲何为?” 禤而立﹑不隐等人紧随着玄灵身后﹐一齐冲到院子中。 那人哈哈一笑道︰“玄灵﹐怎么连秋伯伯也不认得了?” 玄灵一听﹐立即就道︰“原来是秋世伯。”走上前去﹐福了一福道︰“侄女玄灵拜见秋世伯。” 禤而立等俱都上前﹐齐齐见礼道︰“参见秋长老!” 秋中明道︰“都免礼了罢。” 玄灵道︰“秋伯伯﹐甚风将您吹来?俺师父有何示下?” 秋中明哈哈一笑﹐道︰“怎么﹐秋伯伯这个不速之客﹐就不请到屋里坐坐?” 玄灵一拍脑袭﹐道︰“你看俺真是高兴得晕了头了。秋伯伯﹐快请屋里坐。” 玄灵将秋中明让进屋里坐了﹐便教王显忠赶紧去拿些酒肉来﹐道︰“秋伯伯还没吃晚饭吧?” 秋中明道︰“本想进城吃了饭再找你们的﹐但一想﹐都到家了﹐自然是回家好好吃喝一顿了。因此就饿着肚子一路寻来。怎知这京城如此之大﹐迷路好几次了﹐这不﹐才找到这里﹐看看四下乌灯黑火的﹐只好做个梁上君子﹐越墙而入了。” 正说间﹐王显忠已然端上酒肉﹐玄灵亲自倒了一碗酒﹐双手端着递给秋中明。秋中明也不客气﹐拿过来一口就干了﹐道︰“好酒﹐正好解渴。” 秋中明边喝酒边吃肉﹐道︰“咦?怎地不见乘云?” 玄灵道︰“秋伯伯﹐不瞒您说﹐刚才乘云与人打斗﹐受了点轻伤﹐正在房中静卧﹐芄兰在房里守着哩。” “什么?乘云受伤了?伤着哪了?快!带我去看看。” 玄灵不敢有违﹐便带了秋中明到乘云房中来﹐推开门一看﹐只见乘云趴在床上﹐芄兰坐在床边歪了脑袋在打瞌睡。 玄灵﹑秋中明二人蹑手蹑脚地进了房﹐玄灵轻轻地掀开一角被子﹐指着乘云背上的伤﹐给秋中明看了。 秋中明看罢﹐依旧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回到堂屋坐下﹐秋中明道︰“看这伤势﹐无甚大碍﹐只是怕要十天半月静养﹐伤口方能复原。” 玄灵道︰“侄女已给他上了师父亲手秘制的金疮药﹐不出七﹑八日﹐便可复原了。” 秋中明道︰“我倒忘了﹐你师父这个神医﹐所配的药必有神效。对了﹐乘云如何受的伤?” 玄灵目视禤而立和不隐﹐二人会意﹐便一五一十地将经过说与秋中明听了﹐又说起那暗器来历﹐将飞刀递与秋中明。 秋中明接了刀﹐只看了一眼﹐道︰“我也看不出到底是不是这千手门的暗器﹐这刀我就先收了﹐待回去时﹐问问虚相掌门﹑翠微道长和你师父﹐必知其详。” 玄灵道︰“对了﹐秋伯伯﹐您来京中﹐可是有什么事吗?” 秋中明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哦?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吧?”玄灵问。 秋中明道︰“二个月前﹐我和你师父在武威城中﹐偶然遇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于是便跟到一个院子里﹐被我和你师父制服﹐逼问之下﹐原来是一个叫炎夏帮的帮众﹐那小头目透露﹐上头要他们在此准备接应﹐说有大事发生。再问是何大事﹐那小头目却是不知。再问消息是从何处传来的﹐那小头目言道是从京中传来。﹐因此﹐你师父派俺来京﹐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炎夏帮的消息。” 玄灵一听﹐马上就道︰“有呀!” 于是便从大同城说起﹐直说到适才乘云受伤﹐全都与这炎夏帮有关。秋中明听得眉头紧皱﹐沉思良久﹐道︰“你师父所虑﹐正是担心这炎夏帮所图非小﹐因此要我着手查证。看来这炎夏帮非一般黑道帮会可比。” 正说话间﹐王显忠进来道︰“秋长老﹐您的房间已收拾好了。” 玄灵道︰“秋伯伯﹐您累一天了﹐就先请安歇﹐明天再议吧。” 秋中明道︰“也好﹐大伙都歇了吧。” 众人都各自歇息了。玄灵却到乘云房中看视﹐看到芄兰歪在椅上睡着了﹐不忍心叫醒她﹐便拿了一张被子给芄兰披在身上。自己也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乘云床边守着。 次日一早﹐乘云醒来﹐刚想翻一下身子﹐背上便火辣辣地痛起来﹐这才想起昨晚受伤之事。扭头一看﹐却见芄兰在椅上睡着﹐乘云心中感动﹐想起平日芄兰对自己的关心﹐更是心生愧疚。于是忍了痛下床﹐找了一件衣服﹐忍着背上的痛﹐慢慢地穿上。看到芄兰身上的被子半掉在地上﹐便伸手去帮她拉正。只这么一动﹐芄兰醒了﹐一看到乘云﹐立即就站起身来道︰“乘云哥哥﹐你醒了?还痛吗?”边说边扶着乘云﹐要他坐下。 乘云道︰“妹子﹐没什么事了﹐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倒是辛苦你了。不如回房中再小睡一会儿吧。” 芄兰道︰“不!我要看着你。” 乘云道︰“傻妹子﹐我这不是好好的?背也不痛了﹐人也精神了。” 芄兰道︰“骗人!俗话说﹐伤筋动骨﹐没百日也好不了。你还是好好地躺着不要乱动﹐这样伤口才好得快。” 乘云道︰“看你说的﹐我又不是豆腐做的﹐这比起当日我中毒受伤﹐武功尽废﹐都不能算受伤了。” “乘云哥哥﹐你曾中毒受伤﹐武功尽失?怎么没听你说过?” 乘云笑笑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有空呀﹐就说与你听罢。” 芄兰道︰“好!我等着听故事哩。乘云哥哥﹐你想吃点什么?小妹马上去厨下叫大师傅给你弄好吃的。” 话未说完﹐只见房门一开﹐玄灵端了个托盘进来﹐道︰“不劳谷大女侠费心了﹐我已将早饭弄好了。” 芄兰道︰“姐﹐这么早!你等着﹐小妹去打盆水来让乘云哥哥梳洗一下。”说完转身出了房门。 玄灵看着芄兰背影﹐又看看乘云﹐脸上泛起一抺微笑。 第二十四回 治创伤芄兰展柔情 替值守玄灵入王府(之二) 玄灵转过头来对乘云道︰“乘云﹐姐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烙饼﹐还有小米粥。你刚受伤﹐宜吃点清淡的东西。” 乘云道︰“姐最好了。小时候姐就常做这烙饼给我吃。” 玄灵将粥﹑饼都摆放好﹐芄兰端着一盆水回来﹐顺手绞了把面巾﹐就要帮乘云擦脸。乘云红了脸﹐道︰“妹子﹐还是我自己擦吧。” 芄兰道︰“你别动﹐一动就会扯到伤口﹐这样伤口就难癒合了。” 玄灵帮口道︰“乘云﹐你就让芄兰妹子擦擦吧。” 乘云不好再说什么﹐端正坐着﹐让芄兰帮自己擦了把脸。擦罢脸﹐乘云端起小米粥﹐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却听门口一个声音叫道︰“乘云贤侄。” 乘云抬头望向房门口﹐玄灵道︰“乘云﹐是秋伯伯来看你了。” 乘云奇道︰“秋伯伯?他怎么来了?” 玄灵道︰“秋伯伯是昨夜深夜才到的﹐没来得及告诉你哩。” 话未说完﹐秋中明已进了房间﹐道︰“乘云﹐秋伯伯来看你了。” 芄兰一见秋中明﹐连忙上前跪下道︰“徒儿拜见师公。” 秋中明扶起芄兰道︰“芄兰﹐不须多礼了。” 乘云便欲起身见礼﹐秋中明快步上前﹐按住他道︰“不要见礼了﹐你少动为佳。” 乘云依言坐回床上﹐问道︰“秋伯伯怎么也进京了?我师父﹑师娘都好吗?还有我那三位老兄弟可好?” 秋中明道︰“你师父师娘都好﹐你那三位老兄弟﹐天天吵着要到京来找你哩。” 乘云道︰“秋伯伯来京﹐师父有何训示?” 秋中明道︰“没什么事﹐只是让我来看看你们﹐你好生养伤吧。” 乘云道︰“这点小伤不碍事﹐不数日便好了。”转头向玄灵道︰“姐﹐抽空替我去郕王府中向王爷禀告一声﹐免得王爷责怪。” 玄灵道︰“你就安心养伤好了﹐这事姐自会安排。” 正说着﹐王显忠带着林焕南进来道︰“大哥﹐林捕头来看你了。” 林焕南一见乘云﹐立即抱拳道︰“龙公子﹐为此事﹐令公子受伤﹐小的难辞其咎﹐特此来向龙公子领罪。” 乘云道︰“林兄﹐此事怎可怪罪于你?那厮眼看不敌﹐便生逃命之心﹐因此发出暗器﹐一阻我追敌﹐二攻不隐﹐令我首尾不能相应﹐实在是心机阴险﹐狡诈之极。对了﹐那被擒之人﹐都审过了吗?” 林焕南道︰“都审了﹐尽是些虾兵蟹将﹐所知甚少﹐而且﹐连所押运何物﹐都不知晓。只搜出几个腰牌﹐昨晚让赵大侠带来给你了。” 乘云哦了一声﹐眼睛却望着玄灵。玄灵会意﹐拿出那腰牌递给乘云﹐乘云接过看了看﹐对秋中明道︰“秋伯伯﹐这个炎夏帮﹐小侄猜想﹐必有远图。” 秋中明道︰“你师父已然注意到它了﹐并令我追查﹐昨晚玄灵已向我说了你们所掌握的线索﹐俺都记下了。” 乘云道︰“林兄﹐小弟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林焕南道︰“龙公子客气了﹐但有吩咐﹐小的定当照办。” 乘云道︰“那大院﹐林兄尽量细细地搜查﹐看看还有什么线索没有﹐如果可能﹐可否让我这秋世伯也一道参与?除此之外﹐所有有关炎夏帮的消息尽皆封锁﹐不要泄露半点;其余炎夏帮的可疑据点﹐最好都不要惊动了。” 林焕南道︰“此事易矣﹐小弟照龙兄所说去办就是了。” 乘云又对玄灵道︰“姐﹐还是烦你再去于世伯处走走吧。” 玄灵道︰“好!我正有此意。” 芄兰突然插口道︰“师公﹐姐姐﹐你们在此长篇大论的﹐还让不让乘云哥哥歇息养伤了?” 秋中明哈哈一笑﹐道︰“还是芄兰想得周到。走﹐林捕头﹐请带在下到那大院中看看。” 林焕南道︰“好!”抱拳向大伙一一告辞﹐带着秋中明自去搜查大院。 玄灵将大伙一一劝离房中﹐对乘云道︰“你好生静养﹐不可乱动。”又对芄兰道︰“妹子﹐就烦你费心看护乘云了﹐床头上的包袱里有我师父配制的金疮药﹐你定时给乘云换一换﹐如何使用﹐乘云自会教你的。” 芄兰应道︰“姐姐放心﹐小妹自理会得。” 待众人离去﹐芄兰道︰“乘云哥哥﹐这就先换药吧。” 乘云道︰“好﹐有劳妹子了。”便要自己脱下上衣。 芄兰道︰“唉呀﹐我的哥哥﹐你就别动手﹐你这一动﹐岂不把伤口都扯开了?”伸手帮乘云除下上衣﹐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芄兰看得心中呯呯乱跳﹐却低了头﹐把那包袱扯过来﹐问道︰“这药如何使用?” 乘云道︰“白色瓶子的药用来敷伤口。” 芄兰解开包扎着的布条﹐用酒将伤口四周轻轻擦洗一遍﹐再将白色瓶子里的药粉均匀地敷在伤口上﹐又用干净的布条替乘云重新包扎了伤口。包扎好伤口﹐又小心地替乘云穿好上衣﹐道︰“乘云哥哥﹐我看那伤口好象都收口了﹐没有化脓的迹象。” 乘云道︰“这是师父亲手所制治刀伤之灵药﹐功能止血﹑消毒﹑化瘀﹑生肌﹐寻常刀伤﹐不两日就好了。” 芄兰道︰“草先生天下神医﹐武林中谁个不知?” 乘云道︰“妹子﹐再将青色瓶子里的药丸﹐拿一丸来内服。” 芄兰依言从青色瓶子里倾出一丸药丸来﹐只见那药丸色如碧玉﹐芬芳异常。芄兰将药丸交给乘云﹐又端一碗清水让乘云服食药丸﹐道︰“这药丸如此清香﹐定必珍贵异常。” 乘云将药丸吞下﹐道︰“这叫清露百花丸﹐是春天时于卯﹑辰之交﹐采摘带露水之百花花蕾﹐再配以上等珍稀药材而成。” 芄兰笑道︰“这药丸之配制﹐听着也繁复﹐难怪如此珍贵。” 乘云道︰“这不算繁复的了﹐还有些药丸﹐要七﹑八年才配得齐药﹐又要一﹑二年才能熬制得成。” 芄兰道︰“真有这么难制的药丸吗?” 乘云道︰“有呀﹐我就是不耐烦这些采药配药的烦事﹐小时候没少让师父责罚。” 芄兰道︰“那你小时候一定调皮得很。” 乘云道︰“那是﹐我懂事之时﹐师父刚成婚不久﹐师父要责罚我的时候﹐师娘总护着我哩。” 第二十四回 治创伤芄兰展柔情 替值守玄灵入王府(之三) 芄兰道︰“看来还是你师娘疼你。” 乘云道︰“妹子﹐你这就错了﹐其实最疼我的还是师父!” 芄兰突然叹了口气道︰“乘云哥哥﹐你真有福气﹐有这么一个天下闻名的师父﹐又有这么多天下闻名的师娘疼着。” 乘云道︰“妹子说得对﹐我姊弟二人虽说是孤儿﹐却没有孤儿的感觉﹐师父将我姊弟二人视同己出﹐跟亲生的一般对待。” 芄兰道︰“乘云哥哥﹐小妹自小就被父亲送到师父门下习武﹐一年之中也见不到娘亲几天﹐唉……” 乘云也许是有感于自己身世﹐不禁动情地道︰“妹子不必伤怀﹐有我姐弟二人在﹐今后你就是我们亲妹子。” 芄兰听乘云这般说﹐无疑是承认了自己在他心中的身份﹐心中甜美之极﹐不禁泣道︰“哥哥真好!” 乘云看芄兰饮泣﹐惊道︰“妹子﹐你这是怎么了?” 芄兰上前一把抱着乘云﹐把头偎在乘云怀里﹐道︰“哥哥﹐妹子高兴着哩。” 乘云胀红了脸﹐抱又不是﹐推又不是﹐只得任由芄兰靠在怀里﹐嘴里却说︰“妹子﹐快别这样……” 却说玄灵从乘云房中出来﹐将赵不弃﹑祝一丁叫到正厅上坐了﹐将一个包袱递给赵不弃道︰“赵大侠﹑祝大侠﹐这里有五百两银子﹐你们拿去﹐赶紧找人来重建宅院﹐等秋伯伯回来﹐再让他画个图样﹐你们依样修建便是。” 赵不弃道︰“好!俺这就回去﹐先买木材砖瓦﹐等秋长老图样画好﹐就立即施工。” 祝一丁道︰“那俺就去聘请各式工匠﹐准备开工。” 二人带着手下﹐回到那宅院空地﹐搭了个简易草棚﹐安顿下来﹐准备重建宅院不题。 玄灵送走了赵﹑祝二人﹐又对禤而立道︰“禤大哥﹐就陪小妹去一趟于府吧?” 禤而立一听﹐心中高兴﹐却不露声色地道︰“是!” 玄灵﹑禤而立各换了件干净衣服﹐便往于府去。一路上﹐玄灵盘算着如何向于谦述说炎夏帮的事﹐因而沉默不语;禤而立却是自顾自高兴︰打自认识玄灵以来﹐从来都没有机会单独与她一起﹐今日得此良机﹐独自陪伴在身旁﹐虽不说话﹐也是开心异常。 到得于府﹐门子却是认得二人﹐道︰“大人去了衙门﹐尚未回府。” 玄灵道︰“不妨﹐我们在此等大人回来便了。” 门子只好请管家赵存孝出来﹐赵存孝将二人引至客厅坐了﹐奉上香茗﹐道︰“二位在此等候老爷罢。” 玄灵道︰“赵总管不必客气﹐您只管去忙您的事﹐我们在此相候便了。” 赵存孝告了罪﹐便退出客厅去了。 二人在厅中默坐﹐禤而立望着玄灵﹐轻声叫道︰“玄灵……” 玄灵道︰“禤大哥﹐你说等会儿见着于世伯﹐怎么跟他说好?” 禤而立含糊答道︰“照直说吧。” 玄灵不再说话﹐低了头沉思。却见赵存孝进来道︰“二位久等了﹐老爷回府了﹐正在书房中等候二位。二位请随小的来。”带着二人到了书房门口﹐道︰“二位请自进去罢。” 玄灵﹑禤而立整顿衣衫﹐走进书房﹐只见于谦已然褪去官服﹐只着平常装束﹐坐在房中喝茶。玄灵﹑禤而立上前见礼﹐于谦喜道︰“二位贤侄﹐多日不见﹐今日有什么好事要来说与老夫听?” 玄灵道︰“于世伯﹐侄女此次前来﹐并非有什么好事﹐反而是件不太好的消息要告知世伯。” “哦?是什么不太好的事?” 玄灵道︰“于世伯﹐乘云受伤了。” “什么?乘云受伤了?伤着哪?如何受的伤?严重吗?”于谦急的一连数问。 禤而立道︰“受了点小伤﹐不碍事的。” 于谦道︰“乘云如此武功﹐塞外两大高手尚且奈何不了他﹐是谁有这么大本事伤得了他?” 玄灵道︰“世伯可曾记得京城衙门林捕头意外查获的两张地图?” 于谦道︰“记得﹐只是何人所绘﹐至今都尚未查出。” 玄灵道︰“世伯﹐此乃江湖上一个叫炎夏帮的黑道帮会所为。”于是从第一次大同城中与炎夏帮交手﹐搜得一个腰牌﹐始知这江湖中有此帮会说开﹐渐次说到发现炎夏帮京中据点﹐直说到昨晚与炎夏帮交手﹐截获一车货物﹐然后乘云为救不隐而负轻伤之事一一说了。其间细节﹐禤而立不断插话补充。 于谦听罢﹐惊骇无比﹐问道︰“那车货物知道是什么吗?” 禤而立道︰“乃是铠甲!” “什么?铠甲!难道这炎夏帮想谋反不成?” 原来大明律例﹐私藏或私造铠甲﹐便是死罪。因此于谦有此一说。 “是的!这炎夏帮先是私绘京城地图﹐后又私制铠甲﹐其志不小﹐所图甚大。因此乘云要小侄赶紧前来向大人禀报﹐请大人严加防范。” 于谦道︰“此等大事﹐怎么不见刑部通报一声?” 话还未了﹐只见赵存孝进来道︰“老爷﹐邝大人差人来请老爷回衙议事。” 于谦道︰“知道了﹐你快去备轿。”转头对玄灵﹑禤而立道︰“邝大人相召﹐恐怕就为此事了。” 玄灵道︰“既然邝世伯有请﹐世伯快去吧﹐小侄告辞。” 于谦道︰“好!有事再请你们来相商。” 于谦乘轿自去衙门。 玄灵和禤而立出了于府﹐禤而立道︰“想必今早林捕头已然上报刑部﹐现在刑部向兵部通报此事﹐因此邝大人急召于世伯回衙相商。” 玄灵道︰“这等大事﹐不好猜测。” 禤而立道︰“也是。咱们回家吗?” 玄灵道︰“且不回去﹐先往王府去一趟吧。” 禤而立道︰“也好﹐顺道去王府也好。只是如何向王爷说呢?” 玄灵道︰“我也在想如何说才好﹐总不能把这黑道之事向王爷述说吧?” 禤而立道︰“不如就对王爷说﹐乘云练武﹐不慎崴了足踝。” 玄灵道︰“这个借口不好﹐乘云这等身手﹐如何就崴了足踝?岂能骗得了王爷?” 禤而立道︰“说的也是。只是﹐不能直接说与人打斗负伤吧?” 第二十四回治创伤芄兰展柔情 替值守玄灵入王府 (之四) 玄灵道︰“不如就说师门有事﹐急召他回去。” 禤而立道︰“这更不能骗着王爷了。师门急召﹐怎么不召你回去?” 玄灵笑道︰“禤大哥说的对﹐这个借口更难让王爷相信了。” 禤而立道︰“不如就说于大人有事﹐借用乘云数日。” 玄灵道︰“此计大妙!于大人之事﹐王爷不便追问﹐定无怀疑。” 两人商量妥当﹐加快脚步﹐来到郕王府前﹐守门的认得两人﹐便向内通传﹐不一会儿出来道︰“王爷有请﹐请随小的来。”将二人带到客厅。 二人到客厅坐下﹐有婢女奉上香茗﹐二人谢了﹐端起茶碗品茶。却听一声唱道︰“王爷驾到!”只见左栖凤陪着郕王朱祁钰﹐从屏风后转将出来。 玄灵﹑禤而立连忙放下茶碗﹐站起来﹐抱拳道︰“参见王爷!” 郕王一见是玄灵﹐立时满脸春风﹐道︰“快快免礼!请坐!” “谢王爷!”玄灵﹑禤而立齐道。 郕王道︰“玄灵姑娘﹑禤大侠﹐今日光临本府﹐有何事呀。” 玄灵道︰“王爷﹐我等此次前来﹐乃受乘云之托﹐前来向王爷告假。” “哦?乘云有何事?” 玄灵道︰“启禀王爷﹐舍弟因被于谦于大人请去办事数日﹐不及来向王爷辞行﹐故此央我等前来告假。” “哦……”郕王沉吟片刻﹐道︰“乘云一身武艺﹐为国出力﹐乃是正途。” 玄灵道︰“如此﹐谢王爷不罪之恩。” 郕王道︰“这样吧﹐既然乘云不能前来﹐玄灵姑娘可否代令弟数日?” 玄灵不知郕王竟然有此一说﹐立时愣在当地。半晌才道︰“小女子一介女流﹐怎可……怎可……” 郕王哈哈一笑道︰“有何不可?芄兰姑娘曾言﹐玄灵姑娘的武艺并不比令弟逊色﹐由你代替令弟﹐本王甚为放心。” “这这……多有不便吧!” 郕王笑道︰“姑娘不必多虑﹐只须数日﹐待乘云办完差事回来﹐自然就不须再劳烦姑娘了。” 禤而立欲开口说话﹐被玄灵以目光止住﹐只得闭了嘴。玄灵无可推脱﹐只得应了。郕王大喜﹐道︰“栖凤﹐去取一块玉牌来。” 左栖凤拿来一块玉牌﹐郕王接了﹐离座亲手将玉牌交到玄灵手中﹐道︰“凭此玉牌﹐便可出入本府﹐你乃女子﹐内眷居住之处﹐也可自由通行。” 玄灵接了玉牌﹐道︰“谢王爷信任。” 郕王道︰“姑娘明日就可来当值﹐只在白天当值﹐晚上由栖凤护卫即可。” 玄灵低头道︰“是!小女子遵命。” 郕王甚是得意﹐要留玄灵﹑禤而立用膳。玄灵推说要回天安楼准备一下﹐便告辞出来。郕王也不强留﹐只由得她去了。 玄灵﹑禤而立出了王府﹐玄灵叹了口气道︰“唉﹐这个王爷……” 禤而立口中不说﹐心里却微微泛起几分醋意。 二人于路无话﹐回到天安楼﹐都到乘云房中看视﹐看到乘云精神不错﹐正与芄兰有说有笑的。玄灵道︰“乘云﹐我与禤大哥已去了于府﹐向于世伯禀告了。又去了郕王府﹐替你告了假。” 禤而立道︰“只是那王爷﹐竟然要玄灵替你去王府值守﹐甚是无理!” 乘云闻听﹐道︰“姐﹐那王爷怎地有此一招?” 玄灵道︰“我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乘云道︰“姐﹐明天我就可以去王府值守了﹐你就不用去了。” 玄灵道︰“这怎么行?你那伤起码也得十天半月才好哩。” 乘云道︰“不碍事﹐这点小伤﹐用师父的药三数日便好利索了。” 禤而立道︰“不行呀贤弟﹐就算你现在全好了﹐也不能去王府露面。” “哦?为何?”乘云奇道。 禤而立道︰“我们对王爷说﹐你被于世伯借去办差了﹐不知何时才回。你明天就去值守﹐岂不让我们露了马脚?” 乘云一听﹐埋怨道︰“姐﹐立兄﹐你们什么借口不好说﹐怎么就想了这一条馊主意?” 玄灵道︰“当时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因此就编了这么一个借口了。” 乘云无奈﹐只得苦笑一下。 次日一早﹐玄灵交代了一下﹐便独自往王府去﹐到得大门﹐守门的迎将上来﹐道︰“王爷吩咐﹐请女侠书房相见。” 玄灵道︰“请前面带路。” 到得书房﹐守门的示意玄灵自己进去﹐便转身走了。玄灵整整衣衫﹐走进书房﹐只见郕王爷正在看书﹐玄灵趋前数步﹐抱拳见礼道︰“玄灵参见王爷!” 郕王一见玄灵﹐将书放下﹐喜道︰“快快免礼!” 玄灵道︰“小女子应做些什么﹐请王爷示下。” 郕王道︰“姑娘不必拘礼﹐这王府之内﹐也无什么事可做﹐这样吧﹐你今日第一日值守﹐本王就带你到王府四处走走﹐熟悉一下﹐往后你就不会陌生了。” 玄灵道︰“王爷﹐怎敢劳动您大驾?这等小事﹐王爷就派一下人﹐引领小女子﹐四处巡察一番便了。” 郕王道︰“左右无事﹐本王也很久没在王府四处走动了。”说罢﹐也不理会玄灵愿意不愿意﹐当先就出了书房。 玄灵只得默然跟在郕王身后﹐郕王手拿一柄折扇﹐指着一处房舍道︰“那里便是客厅﹐之前你也去过﹐就不必去了。” 于是带着玄灵﹐走过一条回廊﹐绕过几座假山﹐来到一个去处﹐道︰“此处便是本府内眷起居之处﹐一般护卫都不可进来﹐现今﹐姑娘乃女儿家﹐自然不在其数﹐姑娘大可自由出入。” 玄灵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郕王领着玄灵在王府中从东走到西﹐最后来到花园之中﹐道︰“之前姑娘与令弟也曾来过此处﹐今日本王就陪姑娘在此处走走。” 玄灵抬眼四望﹐但见亭台水榭﹐布置得宜﹐花木假山﹐疏落有致。虽已是深秋季节﹐却不显肃杀之色。反而是修竹雅菊﹐点缀得别有风情。郕王指着一丛一丛的菊花﹐什么龙爪菊﹑绿珍珠﹑金海碗﹑白衣学士等等﹐一一介绍。 郕王道︰“古人爱菊之高洁﹐咏菊之诗词甚多﹐如五柳先生名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又如易安居士︰秋已尽,日犹长。仲宣怀远更凄凉。不如随分樽前醉,莫负东篱菊蕊黄。” 第二十四回治创伤芄兰展柔情 替值守玄灵入王府 (之五) 玄灵被郕王兴致感染﹐胸怀渐渐舒展开来﹐道︰“王爷也定是爱菊之人﹐因此读了这许多与菊有关的书。” 郕王顺着玄灵的话道︰“对对﹐本王对菊颇为偏爱﹐每年都饮酒赏菊。不如等乘云办差回来﹐就这花园之内﹐办个赏菊会﹐如何?” 玄灵道︰“这等雅事﹐岂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参与的?” 郕王道︰“赏菊饮酒﹐雅俗共赏﹐但求心中一份安宁喜悦﹐便不负了这菊了。” 玄灵道︰“王爷﹐小女子姊弟二人﹐虽粗通笔墨﹐却非读书之人﹐这诗词一途﹐却是不通。若是家师在的话﹐必能与王爷饮酒唱酬﹐其乐融融。” “哦?令师原来还有这等学识?若有机缘﹐姑娘可否介绍令师与本王识荆?” 玄灵自知说漏了嘴﹐只得说︰“家师隐居世外﹐极少外出。若然他老人家真个来京﹐小女子自然乐意替家师引见。” 郕王高兴地道︰“好!那就一言为定了。” 两人又在花园中绕了一圈﹐采了些菊花﹐玄灵怀里抱了﹐回到书房﹐找了个花瓶﹐将花插了。 看看已过午时﹐郕王便吩咐婢女进膳﹐就在书房中﹐由玄灵客座相陪﹐边吃边聊。用罢午膳﹐婢女奉上香茗﹐郕王又命玄灵陪着下棋。 玄灵推脱不得﹐只好执黑先行﹐与郕王用心对弈起来。玄灵平日里常见师父下棋﹐也跟着学了不少棋艺﹐这一用心起来﹐倒是与郕王下了个旗鼓相当。 一盘棋下了整整一个下午尚未下完﹐郕王站起身来道︰“姑娘棋艺高超﹐本王可是刮目相看了。姑娘也累了﹐且回去休息﹐明天再下。” 玄灵道︰“小女子棋艺怎当得了高超二字?王爷过奖了。” 于是辞了郕王﹐回到天安楼﹐直奔乘云房中﹐只见芄兰正在替乘云换药。玄灵问道︰“乘云﹐觉着如何了?” 乘云道︰“姐﹐回来了?王府中没什么事吧。” 玄灵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四处看看走走而已。” 乘云道︰“姐﹐师父的药着实灵验﹐这才第三天﹐那伤口处感觉有点痒痒的﹐怕是伤口癒合了。” 芄兰欢喜地道︰“伤口痒是要结痂了﹐也就快好了。” 玄灵道︰“对﹐师父的药自然是最好的。” 正说着﹐禤而立陪着秋中明进来。秋中明道︰“玄灵回了!” 玄灵﹑乘云﹑芄兰连忙见礼﹐秋中明道︰“都不要客气了。昨日我与那林捕头到那大院中搜查﹐只在一个暗室中搜到了一些银两和一些兵器﹐别无发现。” 乘云道︰“秋伯伯﹐这炎夏帮到底是何来历?为何如此大胆﹐私制铠甲?” 秋中明道︰“这才是关键之处!明天我就回去向你师父禀告此事。看来京中必有事发生。” 玄灵道︰“秋伯伯﹐怎么不多住些天才走?” 秋中明道︰“我来京城本无打算逗留多日﹐现在既有炎夏帮这事﹐须尽快回去与你师父商量对策才是。” 玄灵不再挽留﹐道︰“那明日就给伯伯设个送行酒﹐送伯伯起程。” 次日﹐玄灵﹑乘云﹑芄兰等一干人﹐于天安楼中设下送行酒席﹐秋中明吃罢送行酒﹐自牵马出城﹐回西北不题。 玄灵送走秋中明﹐便到王府值守。郕王也不支使她干活﹐只是整日陪着她﹐或水榭亭台中看花观鱼﹐或书房中对弈。玄灵与郕王相处两日﹐渐渐地没了那么拘束﹐话也多了起来。感觉郕王甚是平易近人﹐并无高高在上的之态。玄灵对郕王好感又增了数分。 到第四日上﹐郕王突然问起道家养生之法﹐道︰“本王闻说道家有练气养生﹐延年益寿之法﹐不知姑娘有何教我?” 玄灵道︰“王爷﹐道家养生之法﹐自古多有﹐只是其中甚为繁复﹐须持之以恒﹐日夜修练﹐方能达至其效﹐非一般人能修习得了。” 郕王道︰“如此﹐姑娘也定然知晓其法?本王现在就拜你为师﹐学一学这养生之法。” 玄灵笑道︰“王爷﹐依我所见﹐你却是学不得。” “如何学不得?” “这练气养生﹐讲究的是清心孤寡欲﹐无欲无求﹐平日里粗茶淡饭﹐布衣芒鞋﹐于高山林深处整日枯坐。王爷富贵极于人间﹐锦衣玉食﹐如花美眷﹐如何舍得了去?” 郕王叹了口气道︰“还有这许多讲究?难怪乎世间﹐能得此道者鲜有人矣。” 郕王叹了一回﹐终是兴趣未减﹐又道︰“虽说本王终难学成﹐不如灵姑娘就说说这修练之法﹐令本王了解一二也好。” 玄灵不欲扫他的兴﹐便将从师父处听来的养生修练﹐食苓服芝等趣闻﹐拣有趣的﹐略略说了。郕王听得眉飞色舞﹐甚是开心。 玄灵看郕王笑得如孩童般天真﹐心中突然对他怜悯起来︰王爷自小生在深宫﹐一生就如被禁锢在这高墙大院之内﹐如何得快活?倒是不如平民百姓﹐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怜悯之意一起﹐便寻些民间趣闻﹐说与郕王听﹐不时引得郕王哈哈大笑。看看天色向晚﹐玄灵便向郕王告辞﹐郕王看着玄灵﹐眼中透着依依不舍之意。玄灵看在眼里﹐心中明了﹐低了头﹐抱拳行礼﹐转身出了王府﹐自回天安楼。 晚饭罢﹐玄灵又到乘云房中看视﹐只见芄兰正在检视乘云背上伤疤﹐看到玄灵进来﹐乘云道︰“姐﹐你快看﹐那伤口都癒合了﹐全好了。” 玄灵往他背上一看﹐果然伤口已合﹐只在伤口处留了一块淡红的疤痕。玄灵喜道︰“是全好了!” 乘云高兴地站起来﹐耸耸肩﹑转转膀子﹐突然向芄兰一揖到地﹐道︰“多谢芄兰妹子这些日子照顾﹐小生感激涕零﹐请受小生一礼。” 芄兰掩了嘴笑﹐将手上衣服往乘云怀里一塞﹐道︰“别贫嘴了﹐赶紧把衣服穿上吧。” 次日﹐乘云早饭罢﹐便对玄灵道︰“姐﹐今日你就不用去王府了﹐我自己去罢。” 玄灵道︰“去吧。”却突然感到有少许失落。 乘云到了王府﹐径直往书房中去。郕王听得脚步声﹐便迎将出来﹐喜道︰“玄灵姑娘﹐你来了?” 乘云答道︰“王爷﹐是属下乘云回来了。” 郕王一见是乘云﹐一时错愕﹐脱口道︰“乘云﹐怎地是你?” 正是︰心有所念﹐日思夜想。毕竟郕王看见乘云有何话说﹐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火院重建侠士进京 边关异动邝埜疑虑(之一) 话说乘云到了王府﹐径直往书房中去。郕王听得脚步声﹐便迎将出来﹐喜道︰“玄灵姑娘﹐你来了?” 乘云答道︰“王爷﹐是属下乘云回来了。” 郕王一见是乘云﹐一时错愕﹐脱口道︰“乘云﹐怎地是你?” 乘云抱拳见礼﹐道︰“参见王爷!” 郕王愣了一会儿﹐立即笑道︰“好好!你回来就好。怎么﹐于大人又差你去办事?” 乘云道︰“不过是跑跑腿而已﹐也没甚大事。” 郕王不便打听大臣公事﹐便道︰“事无大小都是为国出力。你且去替栖凤值守﹐让他回去休息吧。” 乘云应道︰“是!”便辞了王爷﹐自往护卫值守的院子去了。见到左栖凤﹐两人寒喧一番﹐左栖凤交代数句﹐便回家去了。 乘云带了两个王府护卫﹐于王府四处巡察一番﹐回到护卫院中﹐又教众护卫一些拳脚功夫。当日无事﹐至晚回到天安楼。芄兰接着﹐问道︰“乘云哥哥﹐累吗?” 乘云道︰“不累﹐不就走走看看而已。哪里就能累着?” 芄兰道︰“你伤还没好利索﹐这走走看看也累呀。”乘云看着芄兰关切的目光﹐心中一动﹐道︰“谢谢妹子关心﹐真个不累。”突然闪过当日怀春柔情的目光﹐心中便隐隐作痛。 芄兰看见他脸色有变﹐便道︰“还说不累﹐看你脸上都有疲态了。快坐下﹐我去给你沏壶好茶。” 乘云嗯了一声﹐往床上一靠﹐把双臂枕在脑后﹐自顾自地想着往事。不一会儿﹐芄兰端了一壶茶回来﹐看乘云模样﹐便道︰“乘云哥哥﹐想什么呢?是不是王府里有事?” 乘云避开芄兰目光﹐道︰“也没想什么﹐就是想着那日那人发暗器的手法﹐我怎么就没能拦得住所有的暗器呢?” 芄兰道︰“别想了﹐玄灵姐﹑禤大哥和不隐大师也研究了许久﹐猜想是一个叫千手门的暗器功夫﹐独步天下﹐平常人根本就拦不下。你能拦下两枚﹐已是很了不起的了。” 乘云端起芄兰斟的一杯茶﹐呷了一口﹐突然道︰“妹子﹐不如今晚我们去看看赵大侠和祝大侠他们如何?” 芄兰道︰“好呀!正想出去走走哩。” 两人正商量着﹐却见王显忠进来道︰“大哥﹐外面一个军官来找你﹐看他样子﹐很象你那日说的姓樊的将军。” “樊大哥?”乘云一跃而起﹐道︰“在哪?” 王显忠道︰“小弟已安排他在雅间等候。” 乘云道︰“快带我去。”扯着王显忠就往外走。 后面芄兰叫道︰“乘云哥哥﹐等等我嘛。” 三人快步来到雅间﹐只见樊忠正在里面等候﹐乘云上前道︰“老哥哥!甚风将你吹来﹐想煞小弟了。” 樊忠哈哈笑道︰“兄弟﹐自那日一别﹐不想日日值守﹐不得空闲﹐今日好歹皇上御准休假﹐便直奔这里来找兄弟喝酒了。” 乘云拉着樊忠﹐于桌旁坐了﹐对樊忠道︰“哥哥﹐这位是一位世伯的高足﹐也就是小弟师妹了﹐姓谷名芄兰。” 樊忠连忙抱拳为礼道︰“见过谷姑娘。” 芄兰福了一福道︰“小妹见过哥哥。” 樊忠奇道︰“谷姑娘如何也叫俺老樊做哥哥?” 芄兰狡黠地笑道︰“乘云乃是我哥哥﹐你是我哥哥的哥哥﹐那小妹自然就要叫你为哥哥了。” 樊忠见芄兰娇俏可爱﹐心中先有几分喜欢﹐一拍前额﹐道︰“对对对﹐那俺老樊就认你这个小妹了。” 乘云又对樊忠道︰“这位是俺的兄弟﹐姓王名显忠。现为天安楼掌柜。” 王显忠上前见礼﹐也学着芄兰的称呼道︰“小弟见过哥哥。” 樊忠回礼道︰“王兄弟请了。” 乘云对王显忠道︰“显忠兄弟﹐你快去整治酒菜﹐再去把我姐﹑立兄及大师请来。” 芄兰插口道︰“显忠﹐你去整治酒菜吧﹐姐及禤大哥﹑大师我去请就行。” 说罢就与王显忠一道出了雅间。 樊忠对乘云道︰“兄弟﹐没想到你这天安楼如此气派﹐老哥哥差点不敢进来了。” 乘云道︰“哥哥过奖了﹐全凭众街坊邻里捧场。” 话还未了﹐芄兰领着玄灵﹑禤而立﹑不隐进来﹐乘云一一介绍了﹐众人连忙见礼﹐就桌旁团团坐了。王显忠早将酒菜流水也似地让店伙端将上来。 乘云端起酒碗道︰“今日哥哥光临小店﹐真个蓬筚生辉。请哥哥满饮此碗。” 樊忠也不客气﹐与乘云干了一碗﹐用手背一抹嘴﹐道︰“痛快!” 玄灵等人依次向樊忠敬酒﹐樊忠来者不拒﹐不一会儿﹐已喝了四﹑五碗酒。乘云在旁殷勤挟菜劝酒﹐道︰“哥哥平日里难得纵情吃喝﹐今日到了小弟这里﹐就不要客气。” 樊忠道︰“兄弟说的太对了﹐老哥哥每日在皇上身边护卫﹐大气也不敢出。怎及得在兄弟这里无拘无束﹐大碗喝酒来得快活?” 玄灵道︰“樊大哥﹐听说皇上年轻圣明﹐为人仁厚﹐怎地只信那王振一人?” 樊忠听玄灵提起王振﹐将酒碗往桌上一丢﹐气道︰“姑娘一提此人﹐老哥哥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隐道︰“阿弥陀佛﹐贫僧听说王振那厮﹐恃着皇上恩宠﹐把持朝政﹐作威作福。” 樊忠道︰“诸位不知﹐这王振﹐先皇在日﹐便派往东宫侍候太子﹐善于观颜察色﹐溜须拍马。此人秀才出身﹐颇识些诗书﹐因此甚得太子倚重。及后太子登基﹐即当今皇上﹐渐次委以重任。那王振因是东宫旧人﹐又得皇上恩宠﹐于是便时常在皇上跟前进些谗言﹐献些奸计﹐蛊惑皇上。皇上被他巧言蒙蔽﹐以至朝中正直大臣﹐对之痛恨入骨。” 禤而立道︰“这等奸人﹐难道就无人可制?” 樊忠道︰“太皇太后及三杨在日﹐这厮尚不敢造次﹐后来太皇太后及三杨渐次辞世﹐只剩英国公张辅张大人﹐却是独木难支﹐皇上又渐渐将之疏远﹐因此﹐王振势力﹐不断坐大﹐现今﹐真个无人可制了。” 第二十五回 火院重建侠士进京 边关异动邝埜疑虑(之二) 听罢樊忠一番话﹐众皆摇头叹息。乘云举起酒碗道︰“哥哥﹐今日在此吃酒﹐休提这些烦恼之事。” 于是大伙不再提那朝中之事﹐只把些拳脚功夫来说。吃喝罢﹐乘云将樊忠请至后堂拜茶﹐芄兰道︰“哥哥﹐听乘云哥哥说﹐你使得一手好锤法﹐左右无事﹐不如就胡乱使几招﹐让小妹开开眼界如何?” 樊忠道︰“好!既然妹子要看﹐老哥哥就不怕献丑了。” 大伙齐声道好﹐都到院子中来﹐不隐寻了一柄瓜锤来﹐樊忠接锤在手﹐轻轻掂了掂﹐约莫有二﹑三十斤重﹐正好合手﹐便道︰“各位﹐老哥哥献丑了。”说完便使开锤法﹐一路解数﹐端的是锤起时﹐鬼器神嚎﹐锤落处﹐石破天惊。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使完一路锤法。将锤轻轻放在地上﹐脸不红﹐气不喘﹐神定气闲。 不隐上前合十赞道︰“樊将军果然神力!” 樊忠道︰“大师过奖。不如大师也使一路器械如何?” 不隐道︰“也好﹐贫僧就使一路棍法﹐请樊将军指点一二。” 樊忠道︰“大师不必客气了。” 不隐摆了个二郎担山的架势﹐使将起来﹐一条六十斤重的镔铁棍在不隐手中﹐舞得如车轮般﹐但见棍影不见人。使毕﹐单掌当胸﹐念了声佛。 樊忠惊道︰“大师果然是高手﹐俺老樊佩服之至。” 众人在院中﹐较量些拳脚枪棒﹐真至更交戌时方散。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看看又过了月余﹐京城早已下了一场大雪。乘云仍每日往王府中值卫﹐那炎夏帮再无任何动静﹐就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日﹐赵不弃﹑祝一丁来到天安楼﹐对玄灵道︰“玄灵姑娘﹐那宅院重建已然完工﹐择日入伙﹐不如就叫上大伙﹐都去看看如何?” 玄灵道︰“好!乘云今日在王府未回﹐不如就明天罢。” 次日﹐玄灵﹑乘云﹑禤而立﹑不隐﹑芄兰﹑王显忠五人﹐一早就往城东﹐到得宅院﹐只见那院子周遭围墙足有二人高﹐一个大门可进出马车。院中新植了数株树木﹐又打了一口井;院子一旁新置了一个巨大的石磨。正房及东西两边厢房﹐都是二层的楼房。赵不弃﹑祝一丁二人带着众人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最后来到后堂中坐了﹐赵不弃道︰“在下依照玄灵姑娘之意﹐又修了几条暗道﹐各位请随在下来。”伸手去主位的座椅上一个扶手上一扭﹐一阵响动﹐地下便出现一个洞口﹐祝一丁领先走了下去﹐来到一个二丈见方的密室﹐祝一丁道︰“此处有四道门通往四处不同的出口。”指着一面墙﹐伸手在墙上一按﹐便出现一道暗门﹐道︰“此乃通往那口水井的。”又指着另三面道﹐这是往石磨下的﹐这是往后院墙外街道旁的﹐那是往东边墙外的。 众人依次逐一走了一遍﹐回到正堂客厅上。玄灵赞道︰“赵大侠﹑祝大侠﹐这宅子建得甚好!如此一来﹐方便我们出入监视后面的朋友。” 赵不弃道︰“全赖姑娘指点﹐方有今日之完工。” 乘云笑道︰“赵大侠﹐我姐哪有什么指点?全是从师父处搬来的。” 玄灵也笑道︰“正是﹐平日里没事﹐师父便教些机关消息之技巧﹐这是师父所说中最平常的了﹐我只是照本搬来而已。” 祝一丁佩服地道︰“令师真是学究天人﹐连这等消息之技也如此精通。” 玄灵道︰“这不算什么精巧了﹐听师父说﹐当年与黑煞周旋﹐那黑煞的消息暗道秘技才是巧夺天工﹐变化无方。” 赵不弃道︰“听家师曾道﹐当年正义盟一破小五台山﹐二破飞云客栈﹐全赖令师之力﹐可想而知﹐令师对此学问﹐必然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乘云听赵﹑祝二人夸赞师父﹐得意之极﹐比夸赞自己还受用﹐道︰“那是﹐师父他老人家学贯古今﹐就连我们做弟子的﹐也弄不清他到底还会些什么功夫。” 玄灵道︰“乘云﹐师父平时怎么教导的?不可自矜。” 乘云立即一肃脸容﹐道︰“是﹐姐教训的是。” 禤而立插口道︰“后日便是黄道吉日﹐不如就后日新居落成入伙如何?” 不隐道︰“既是吉日﹐那就行﹐贫僧可是等着喝酒哩。” 王显忠道︰“那在哪里摆入伙酒呀?” 芄兰道︰“自然是在咱天安楼了。这大雪天﹐能在这里摆酒席吗?” 王显忠傻傻地道︰“是是﹐我却没想到这一点。” 赵不弃道︰“玄灵姑娘﹐不如给这宅院起个名字吧。” 玄灵尚未回答﹐乘云道︰“就叫赵府或祝府好了。” 芄兰道︰“不好不好。这宅子因一把火烧了再重建﹐不如就叫火园好了。” 玄灵道︰“好好﹐这名字好﹐不过这里并无亭台楼阁﹐不能称园﹐就叫火院好了。” 众人连声称善。看罢宅院﹐便都回天安楼去。刚到大门﹐便听得里面人声鼎沸﹐有人在高声争吵。 只听一个声音道︰“不通不通!你说这是羊肉﹐怎么没半点膻味?我看这是兔子肉还差不多。” 另一声音道︰“不妥不妥!这大雪天哪来的兔子肉?再说兔子肉哪有这么好吃?” 又一个声音道︰“二哥三哥﹐好好吃酒不成?管它什么肉?吃到肚里都一样。” “不通不通……” “不妥不妥……” 乘云听了﹐哈哈笑道︰“怎么是他们三个来了?”紧赶一步﹐当先进了门﹐店小二李大迎将上来道︰“公子爷﹐您可回来了!那边三个老人家﹐说是来找你的﹐小的让他们先吃喝着等您回来﹐哪知他们大呼小叫﹐把客人都吓跑了。” 乘云道︰“无妨﹐你且去招呼别的客人。” 李大应了一声﹐自去照料客人。 乘云走到那三个老者桌边﹐咳嗽一声﹐道︰“三位老弟别来无恙否?” 那三位长者抬眼一看﹐立即欢呼起来﹐一涌而上﹐抓着乘胳膊﹐连声叫道︰“大哥!” 第二十五回 火院重建侠士进京 边关异动邝埜疑虑(之三) 那三老者自然便是西门不通﹑南宫不妥﹑东方不亮了。 乘云道︰“三位老弟﹐此处不是说话处﹐且随我来。”将三人带到一个僻静的雅间﹐玄灵等人也都跟了进来。三老与众人都见了礼﹐乘云便教王显忠去整治酒菜﹐然后对三老道︰“二弟﹑三弟﹑四弟﹐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不会是背着我师父偷偷溜出来的吧?” “不通不通?大哥﹐这偷偷二字不通。” “不妥不妥!俺们也不是‘背着’出来的。” 东方道︰“大哥﹐别听他二人胡搅蛮缠﹐还是俺来说吧。” “什么胡搅蛮缠?不通……” “不妥……” 西门﹑南宫二人还待争辩﹐乘云望了他两人一眼道︰“先让四弟说吧。” 西门﹑南宫二人不敢再说﹐拿着茶杯装作喝茶﹐四只眼睛却盯着东方。 东方不亮喝了口茶道︰“大哥﹐那日秋长老回到白虎堂﹐不知跟你师父说了什么﹐你师父便让人把我们三个叫了去﹐说让我们进京里来找你﹐俺们一听﹐高兴坏了。俺一想﹐无缘无故让俺们进京﹐好象有点不对。俺就问﹐进京有什么差事吗?你师父就说﹐也没什么差事﹐将一封书信交给俺﹐说让俺们到京送一封书﹐其后的事就由大哥安排了。”说完目视着西门。 西门埋怨道︰“四弟﹐不好玩!这么快就把盟主的事说了。不是说好的俺们为啥进京的事﹐让大哥自个猜吗?” 玄灵笑道︰“西门前辈﹐这么点事还用猜吗?快把书信拿出来吧。” 西门又奇道︰“玄灵姑娘﹐你怎么知道书信就一定在俺身上?” 玄灵笑道︰“我就是知道书信在你身上﹐至于怎么知道的﹐也让你自个去猜猜。” 西门疑惑地看着玄灵﹐却并无要将书信拿出来的意思。乘云道︰“二弟﹐还不拿出来?误了事﹐可要将你降为老四了。” 西门一听要降为老四﹐吓得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封书来﹐递给玄灵。玄灵撕开封口﹐看将起来。 正在此时﹐王显忠已将酒菜备齐﹐叫李大流水也似地搬将进来。乘云亲自替三老酙酒﹐连喝了三碗﹐算是接风酒。 玄灵看罢书信﹐将书信递给乘云﹐对乘云道︰“乘云﹐师父信中说﹐以炎夏帮私造铠甲这事看﹐其在京中必有极大实力﹐不可轻视﹐因此师父将陆续派人到京﹐以防不测﹐你三位拜弟便是第一批﹐只是要我们将人手分开安置﹐不可让对方知道我们的行动。” 禤而立道︰“如此一来﹐岂不是要找好多处房子宅院安置?” 不隐道︰“这个好办﹐赵大侠处重建了宅院﹐便再住多十数人也不是话下。” 禤而立道︰“大师﹐盟主不是是明说了﹐要分开了安置。” 玄灵道︰“对﹐师父还说﹐最好是在京城四个城门旁﹐这样如若有事时﹐方便监视。” 禤而立大悟﹐道︰“还是盟主有远见!” 玄灵道︰“这样吧﹐明天起﹐大伙就分头去四门走走﹐或租或买﹐将房子号起来。不须太大﹐可以住得五﹑六人就可以了。” 当晚﹐就在乘云房间旁边﹐收拾了房子﹐让三老安顿下来。 次日﹐禤而立﹑不隐往北门﹐乘云与三老往西门﹐玄灵与芄兰往南门﹐却让赵不弃与祝一丁往东门﹐都去相看房子。 一连七﹑八日﹐大伙陆续将房子租的租﹐买的买﹐在四个城门附近都安置妥当﹐只等盟主所派之人抵达﹐便可入住。 眼看年关将近﹐玄灵便差众人四出筹办货物﹐准备过年。又给郕王府﹑英国公府﹑于府﹑邝埜﹑樊忠等人各各备了年货礼物﹐与乘云亲自一一送去。 这日﹐玄灵﹑乘云带着礼物﹐乘坐马车﹐往英国公张辅府上拜访﹐张福接着﹐带到客厅坐地﹐便到后堂请张辅出来相见。 张辅一见二人﹐高兴地道︰“两位贤侄孙﹐多日不见﹐怎地有空来见我这老头子?” 玄灵上前见罢礼﹐便扶张辅在主位上坐好﹐道︰“阁老﹐侄孙无事不敢前来相扰﹐一来家师数日前有书信来京﹐命侄孙前来探视大人﹐并向大人致意;二来年关渐近﹐侄孙便略具薄礼﹐顺便先来给您拜个早年。” “好好!令师真是个有心人﹐这礼嘛﹐老朽却之不恭﹐这便收了。”唤张福去车上取下礼物﹐搬到偏厅收了。又对玄灵二人道︰“令师近来可好?” 玄灵道︰“家师一切安好﹐说道还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哈哈!令师风采不减当年。好好!真是好想再与令师畅饮一番!” 乘云道︰“大人﹐家师也如此说哩。” 张辅闭着眼﹐回想往事﹐缓缓地道︰“得令师如此记挂﹐不枉了相交一场。” 玄灵道︰“家师信中言道﹐近日北面异常平静﹐只是发现有一股势力在京暗中活动﹐所图不明﹐要侄孙向大人禀告﹐早作防备﹐以防不测。” “哦?有这等事?”一顿﹐却又颓然道︰“唉……今时不同往日﹐老朽老矣﹐皇上又不愿听老臣劝谏﹐每日里都是王振那厮蔽塞天听﹐弄得朝中大臣﹐个个三缄其口。” 乘云道︰“不是还有兵部邝大人﹑于大人吗?” 张辅道︰“邝﹑于二位大人虽忠君报国﹐奈何皇上甚是疏远。” 玄灵﹑乘云听得张辅如此说﹐尽皆默然。 张辅道︰“二位侄孙﹐如见着于大人﹐不可多言朝政。于大人性格刚烈﹐千万别撩拨得他进宫……惹来杀身之祸﹐反而害了他性命。” 玄灵道︰“是﹐侄孙明白。” 三人又谈了一柱香的功夫﹐玄灵与乘云便告辞了。出得张府大门﹐乘云感叹道︰“不曾想张阁老四朝元老﹐都落得如此境地。” 玄灵道︰“伴君如伴虎﹐你现在天天伴在王爷身边﹐也要小心为上。” 乘云道︰“姐﹐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两人就街上分手﹐乘云自往王府值守﹐玄灵独自回到天安楼﹐却见禤而立迎出来道︰“玄灵姑娘﹐盟主派人来了。” 第二十五回 火院重建侠士进京 边关异动邝埜疑虑(之四) 玄灵喜道︰“这么快!”与禤而立快步走到客厅﹐只见高高低低的﹐厅上坐满了人﹐看到玄灵进来都站起来见礼﹐玄灵一见﹐原来是青城派掌门李重时﹑岷山派掌门杜羡甫﹑西湖诗侠云中君﹑山东琴痴齐知音﹑罗浮山风雷剑麹三剑各带三数门人弟子前来京城。 玄灵一一见礼﹐各各问好。麹三剑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来递给玄灵﹐道︰“玄灵姑娘﹐令师有书信在此。” 玄灵接了﹐展开一看﹐书云︰特派麹三剑等人前来京城办事﹐京中一切﹐由麹长老主持云云。 玄灵看罢﹐便对麹三剑道︰“长老﹐盟主有令﹐从现在起﹐京中一切由长老主持﹐玄灵等愿听号令。” 麹三剑道︰“玄灵姑娘﹐临行之时﹐令师已然与贫道吩咐过了。此间事情虽由贫道主持﹐实有赖各位同心协力﹐方能成事。” 玄灵道︰“麹长老﹐玄灵已按家师之意﹐于京中置办好房子宅院﹐就请长老分拨安置吧。” 麹三剑问明各处宅院位置﹐便道︰“青城派掌门李重时就往西城门旁居住﹐岷山派掌门杜羡甫往北城门居住﹐西湖诗侠云中君往东城门居住﹐山东琴痴齐知音就居南边吧。贫道就住在天安楼﹐居中主持。” 各人皆无异议﹐商议罢﹐就于后堂摆下接风酒﹐席间又商定一些暗语及紧急联络办法。 吃罢接风酒﹐玄灵﹑禤而立﹑不隐﹑芄兰分头将众人带至居所﹐自此在京中居住下来不题。 却说光阴荏苒﹐新年将尽。这日﹐邝埜与于谦一早来到兵部衙门﹐将积存数日的文案一一披阅。正看之间﹐突然邝埜一拍桌子﹐怒道︰“这个文案是谁经办的?” 当日值守黄主事回禀道︰“此乃邓主事所办。” 邝埜道︰“黄主事﹐你立即唤邓主事前来!” 黄主事不知发生何事﹐立即道︰“是!”转身跑出衙门﹐去寻邓主事去了。 邝埜将那文案卷宗递给于谦﹐道︰“节庵﹐你看看﹐这邓主事如此玩忽职守﹐误了多少国家大事!” 于谦接过卷宗一看﹐惊道︰“这等大事﹐居然不报!实属可恨!” 原来那卷宗上行文﹐乃是山西边关所报﹐言道正月初八﹐有百十瓦剌兵将侵扰我大明疆界﹐双方稍有接触﹐并无打斗﹐后瓦剌兵将退去﹐因此行文具报兵部云云。 于谦看罢﹐道︰“大人﹐自去年八﹑九月间﹐乘云护送庄盎出使瓦剌﹐次后边关宁静﹐久无瓦剌侵扰之事。现今﹐尚在新年之中﹐瓦剌便有此举动﹐恐非一般。” 只听门外黄主事大声道︰“启禀大人﹐邓主事在门外候见。” 邝埜道︰“都进来罢!” 只见那邓主事脚步轻浮﹐满脸通红﹐一身酒气﹐舌头僵硬﹐向邝﹑于二人道︰“下官拜见两位大人。” 邝埜将那卷宗甩到邓主事跟前﹐道︰“邓主事﹐这边关行文是你接的?” 邓主事捡起卷宗﹐眯着眼看了一会﹐道︰“回大人﹐这正是下官接的。” 邝埜一拍桌子﹐道︰“邓主事﹐你可知罪?” 邓主事被邝埜这一喝﹐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几分﹐吓得跪在地上道︰“大人﹐下官当日接到此报﹐愚意以为﹐既无人命伤亡﹐又无打斗﹐乃边关常见事态﹐因此没有即时向二位大人禀报﹐一来恐怕小题大作﹐二来不欲扰了二位大人过年的喜庆。” 邝埜道︰“胡说!边关之事﹐何来的小事?我看你这官是当到头了。” 邓主事这时酒已全醒了﹐不住叩头道︰“大人﹐下官罪该万死﹐请大人网开一面﹐饶了下官这一回吧。” 邝埜道︰“也罢﹐你且下去﹐待本阁见过皇上﹐再来发落于你。” 邓主事谢了﹐在黄主事搀扶下﹐退了下去。 邝埜对于谦道︰“节庵﹐这事须得马上入宫面见皇上奏报﹐不然你我二人也难逃干系。” 于谦道︰“正须如此。” 两人乘了官轿﹐急往紫禁城里去﹐守门小太监往内通传﹐不多时﹐出来道︰“二位大人﹐皇上有旨﹐请二位到养心殿见驾。” 邝﹑于二人道了谢﹐直往养心殿去。到得殿门﹐当值太监示意二人于门外等候。邝﹑于两人只好就殿外寒风中竚立。 两人等了约有大半柱香时间﹐才听得殿内传唤︰“宣邝埜﹑于谦二人进见!” 两人连忙整顿官服﹐躬身而进﹐只见英宗坐在龙案后﹐司礼太监王振立于身旁﹐邝﹑于两人跪下拜道︰“臣邝埜﹑臣于谦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英宗道︰“平身。” 邝埜﹑于谦道︰“谢皇上!”站了起来。 英宗道︰“两位爱卿﹐年还没过完﹐前来见朕﹐所为何事?” 邝埜道︰“皇上﹐微臣今日到府视事﹐内中有一边关行文﹐臣认为事体可疑﹐臣与于谦商议﹐深为忧虑﹐因此前来禀告。” “哦?边关出了何事?” 邝埜袖中取出那边关行文﹐双手高举过顶﹐王振便走上前来接了﹐放在龙案上﹐英宗打开看了看﹐道︰“邝大人﹐这等小事﹐平日里边关常有﹐有何可虑?” 邝埜道︰“启奏皇上﹐自上年八﹑九月间﹐陛下派庄盎前往瓦剌宣旨﹐瓦剌便再无侵扰边关之事发生。再者﹐往年这等侵扰边界之事﹐多发生于开春及秋收之时。现今﹐我大明上下﹐尚在新年之际﹐瓦剌便来相扰﹐实是不寻常之举。” 英宗哦了一声﹐转头望着王振。王振见英宗望着自己﹐知道英宗是想听自己的意见﹐便道︰“皇上﹐依奴才所见﹐莫不是瓦剌境内发生灾祸﹐无法过得严冬﹐因此迫不及待便来劫掠?” 英宗点头道︰“嗯﹐所说有理。” 于谦忍不住道︰“皇上﹐即便如王公公所言﹐那瓦剌也应是多派兵马﹐前来抢掠﹐怎会略一侵扰便即退去?此中必有蹊跷。” 英宗道︰“于卿家﹐不须小题大作﹐自乱阵脚。此事朕已知之﹐二位卿家回去﹐就敕令边关众将﹐好生小心﹐只要瓦剌无有攻击之举﹐就不须理会便了。” 第二十五回 火院重建侠士进京 边关异动邝埜疑虑(之五) 于谦还想再辩﹐被邝埜以目示意﹐于是只得忍气吞声﹐立在一旁。邝埜便道︰“是﹐臣遵旨。” 英宗道︰“二位卿家﹐若无它事﹐这就退下吧。” 邝﹑于二人道︰“是!微臣告退!”躬身退出殿外。 望着二人去远﹐王振阴阳怪气地道︰“皇上﹐这两人真是小题大作﹐鸡毛蒜皮小事也来打扰皇上。” 英宗道︰“先生﹐此二人虽有小题大作之嫌﹐却是忠心国事。朕甚是嘉许。” “是是是!皇上英明。” 英宗道︰“自年三十至今﹐先生陪朕过了一个年了﹐一直都不曾回府﹐眼看这年也要过完了﹐朕就准你五日假﹐回府看看去吧。” 王振道︰“谢皇上隆恩!” 英宗挥挥手﹐王振躬了身﹐退出殿外﹐回到自己下处﹐教小太监收拾了些行李﹐便出宫回府去了。 不到半日﹐王振回府的消息便传了出去﹐京中大小官员争相前来拜访﹐王振府前﹐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一批又一批的官员如过江之鲫﹐前来奉承﹐礼物堆积如山﹐王振乐得口都合不拢了。至晚﹐王振在房内一一细看收到的礼物﹐眼中满是满足的神情。 更交子时﹐王振感到有些累了﹐便欲就寝﹐一个小太监打扮的人无声无息地进了房中﹐王振一见﹐把脸一沉﹐喝道︰“大胆﹐咱家没有召唤﹐你怎敢随意进来?” 那小太监低着头﹐王振看不到他的面目﹐只见小太监默不作声﹐却反身将房门关上。回过身来﹐望着王振。 王振看了他一眼﹐吓得一哆嗦﹐颤声问道︰“你……你……是何人?” 只见那小太监虽身着太监服色﹐脸上却是戴着一个假面具﹐样子甚是诡异。小太监不答话﹐施施然走到桌旁椅子上坐了﹐这才道︰“公公好生健忘﹐连在下也认不出了?” 王振抒了口气道︰“原来是你。” 小太监道︰“看来公公是想起来了。不错﹐正是在下。” 王振道︰“你怎生这般打扮?不怕人认出来吗?” 小太监道︰“这身打扮﹐有谁认得出?” 王振道︰“阁下此来﹐有何见谕?” 小太监道︰“前次在下与公公相见﹐将一地契带给公公﹐不知公公是否都验查了?那五百顷良田﹐可合公公心意?” 王振道︰“都查验过了﹐尽是上等田地!请再次向令主人致谢!” 小太监道︰“谢就不必了﹐不知公公可曾记得答应在下之事?” 王振紧张地问︰“何事?” “公公曾答应﹐要为我家主人做点事。” “这个自然记得﹐只是不知令主人要咱家做何事?” “哈﹐公公不必紧张﹐自然不是杀头的事。” “哦……”王振松了口气。 小太监道︰“其实﹐在下这次来﹐是想送一套富贵给公公﹐不知公公可愿领受?” “什么富贵?只怕事情极难吧?” “别人去做﹐却是千难万难﹐若公公肯做﹐却是唾手可得。” “哦?有这等好事?” “公公请俯耳过来!”王振将脖子伸得长长的﹐把耳朵俯了过去﹐小太监便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只要将消息稍稍透露给皇上﹐往下的事﹐在下自有安排﹐公公只要按在下所说去办﹐将来物事到手﹐你便是大功一件﹐何愁富贵不成?” 王振听得眉开眼笑﹐道︰“阁下所言当真?莫不又是子虚乌有之事?到时害咱家白欢喜一场。” 小太监道︰“此事千真万确﹐我家主人言道﹐曾亲眼所见﹐只是那物事现今主人却是个厉害的人物﹐我家主人不是其对手﹐因此用强不得。不然早就出手夺下﹐把来送与公公了。” “原来如此。” 小太监道︰“公公千万不可操之过急﹐以免打草惊蛇﹐一但被对方知觉﹐从此匿藏不出﹐却是无法再追寻踪迹。” 王振道︰“这个咱家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如此甚好。”小太监道︰“在下也不打扰公公了﹐就此告辞。”说完抱拳一礼﹐转身出了房门﹐一旋身上了房顶﹐只几个起落﹐已去了二﹑三十丈远。 小太监一路施展轻功﹐来到一处房顶之上﹐便停了下来﹐不知从什么地方扯出一个行囊来﹐将身上的太监服色脱了﹐塞进行囊中﹐又将面具除下﹐雪光中看得分明﹐正是甘家庄庄主甘开熙的儿子炎夏帮中豹将军甘继祖。 甘继祖换上一身黑色夜行衣﹐又复用黑巾将面蒙上﹐这才背起行囊﹐施展轻功往西山掠去。 甘继祖到得西山老巢无相寺﹐开启机关﹐进了密室﹐只见两个黑衣人迎上前来道︰“参见将军。” 甘继祖往中间主位上一坐﹐道︰“你二人马上出发﹐就说消息已传出﹐请帮主按计划行事。” 那两个黑衣人齐声道︰“是!”转身出了密室。 甘继祖抓起几上的酒坛子﹐狂灌了几口酒﹐哈哈狂笑起来。 却说王振自得了消息后﹐便如热锅上的蚂蚁﹐等不及皇上恩准的五天假﹐到第四日﹐便回到皇宫里﹐英宗一见王振﹐奇道︰“先生怎地回来了?朕不是准你五天假吗?” 王振笑道︰“皇上﹐奴才回家闲得发慌﹐还是回来侍候皇上﹐才觉心安。” 英宗道︰“先生如此忠心为国﹐朕甚欣慰。” 王振道︰“奴才侍候皇上﹐乃是臣子本份。” 英宗道︰“先生回府﹐可有什么趣事?说来给朕听听。” 王振道︰“皇上﹐有个乡下亲友来探望奴才﹐说道他请乡中人吃饭﹐吃了两碗﹐问饱未?那同乡说未饱﹐于是又吃第三碗﹐再问﹐说饱了。忽然同乡若有所悟﹐道︰原来吃这第三碗就饱﹐早知就吃这第三碗不就行了?席中诸人尽皆喷饭。” 英宗笑道︰“果然愚不可及。”笑了一回﹐又道︰“还有什么趣事吗?” 王振道︰“皇上﹐奴才在家中听得一个传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英宗道︰“说吧。” 王振俯在英宗耳旁道︰“奴才听闻﹐……在大同出现。” 英宗一听惊道︰“什么!?先生所说当真?” 正是︰宝物现世惊君王﹐血雨腥风滚滚来。欲知王振所说何事﹐令英宗如此紧张﹐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闻梦呓芄兰怀恨 探西山黑帮现身(之一) 话说英宗笑道︰“果然愚不可及。”笑了一回﹐又道︰“还有什么趣事吗?” 王振道︰“皇上﹐奴才在家中听得一个传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英宗道︰“说吧。” 王振俯在英宗耳旁道︰“奴才听闻﹐……在大同出现。” 英宗一听惊道︰“什么!?先生所说当真?” 王振道︰“皇上﹐老奴也是听闻﹐不知当真与否。” 英宗道︰“你快将此人带来﹐朕亲自问问。” 王振道︰“此人乃一江湖人士﹐向来飘忽不定﹐来去无踪。昔日老奴曾救过他一命﹐因此他才将此事密告于奴才得知。” 英宗道︰“此物事自太祖开国以来﹐一直追查﹐毫无结果﹐今日忽然现身﹐是否有诈?” 王振身躯一震﹐却道︰“奴才也只是听说﹐至于真假﹐就无从得知了。” 英宗来回踱着方步﹐沉吟良久﹐这才道︰“先生﹐此事无论真假﹐都需派人去查察一番才是。” 王振道︰“皇上英明﹐奴才也是这般心思。” 英宗似下定决心﹐快步走向龙椅﹐往椅上一坐﹐脸容一肃﹐道︰“王振听旨!” 王振连忙跪下﹐道︰“奴才王振候旨。” 英宗道︰“着司礼太监王振﹐选派精细忠心之人﹐前往查察此事﹐如遇阻拦﹐先斩后奏﹐钦此。” 王振道︰“奴才领旨﹐立即去办。” 英宗不放心﹐又道︰“此事只朕与你二人所知﹐不得再与任何人说知。” 王振道︰“奴才明白。”自去选调心腹锦衣卫密查不题。 却说麹三剑自到京后﹐足不出户﹐只在天安楼中静坐﹐每日诵经打坐。玄灵﹑乘云等人整日闲散无事﹐不是喝酒便是逛街。 这日﹐乃上元节﹐众人结伴上街观看花灯。那花灯端的五花八门﹐各施奇巧。众人看了一回﹐三老毕竟年老﹐看了一回便没了兴趣﹐西门道︰“大哥﹐这灯也没甚好看的。不如回去喝酒吧。” 南宫马上就道︰“对对﹐二哥这话可说到俺心里了。” 东方道︰“三哥﹐还是再陪大哥看一回吧﹐你不看芄兰姑娘兴致正高吗?” 不隐听西门说起喝酒﹐道︰“喝酒比看这劳什子有趣多了。” 众皆大笑。 乘云道︰“这花灯看得也差不多了﹐不如就回去喝酒吧?” 芄兰道︰“乘云哥哥﹐再看一会儿吧﹐小妹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的花灯哩。” 乘云道声好﹐只得陪着芄兰又转了半个时辰﹐又买了两个花灯给芄兰提了。王显忠跟在后面﹐不停地买炮竹﹑烟花之类的玩意。 玄灵看着人多又挤﹐也没了兴趣﹐道︰“乘云﹐你看这人太多﹐不如就回天安楼放焰火玩儿吧。” 芄兰一听﹐来了兴趣﹐道︰“好呀﹐姐﹐走!咱们回去放焰火去。” 西门一听﹐正中下怀﹐道︰“对对﹐回去放焰火更好玩。” 禤而立一听﹐马上又买了一小筐烟花炮竹﹐提在手上﹐道︰“玄灵﹐你看这够咱们玩儿了。” 众人说说笑笑﹐回到天安楼﹐请出麹三剑﹐就院中雪地之上﹐摆了两张桌子﹐将出酒肉疏果﹐放起焰火来。芄兰﹑王显忠只顾放焰火玩﹐三老﹑禤而立﹑乘云﹑不隐等互相敬酒﹐喝着喝着﹐西门突然道︰“大哥﹐就这猛灌酒﹐不好玩儿。须得想个法儿喝酒才有意思。” 南宫道︰“不妥不妥﹐这喝酒就喝酒﹐还有什么有没有意思之说?” 禤而立笑道︰“西门前辈﹐还是玩暗器嵌字﹐比拼喝酒吧。” 西门一听﹐鼓掌大笑道︰“好好﹐这法儿好!” 立马找来一块门板大小的木板﹐立在院中;南宫跑到厨下抱来三数十个大碗﹐都筛满了酒;乘云到房中取来棋子﹐摆在桌上。 王显忠连忙去柜台上取来笔墨﹐玄灵便去那木板上写了个大大的酒字。麹三剑看着一班后生晚辈忙碌﹐不知他们要玩何花招。不一会儿功夫﹐布置妥当﹐玄灵拿着一篓白色棋子交到麹三剑手上﹐道︰“麹长老﹐等会晚辈将一枚铜钱抛起﹐待铜钱落地﹐您就用这棋子打在那木板上的酒字上。” 麹三剑道︰“这嵌字与喝酒有什么关系?” 乘云笑道︰“有呀﹐咱们要在您这酒字嵌成之时﹐看谁喝多少碗酒。” 麹三剑闻言﹐笑道︰“这倒是个新奇的喝酒方法﹐贫道却是闻所未闻。不知是谁想出这绝世一招?” 玄灵道︰“长老﹐这是家师年青时﹐与那黑煞令主斗酒之法﹐后来在白虎堂时﹐说将出来﹐因此咱们便有了这斗酒之法。” 麹三剑呵呵笑道︰“令师古灵精怪﹐其法果然奇妙。”说罢接棋在手﹐道︰“贫道已准备好了。” 玄灵便道︰“要比拼的都准备好了。芄兰就作个监酒官罢!” 芄兰道︰“好!”睁大双眼﹐望着众人。玄灵袖中取出一枚铜钱﹐向麹三剑点头示意﹐将铜钱向空中一抛﹐铜钱翻滚着落地﹐麹三剑双手齐扬﹐那白色棋子连珠激射而出﹐瞬间便将那木板上的酒字嵌得整整齐齐。 玄灵大声叫道︰“停!” 芄兰报道︰“禤大哥二碗﹑不隐大师二碗﹑乘云哥哥二碗。西门﹑南宫﹑东方三位前辈各碗半﹐显忠不够一碗。” 西门大声道︰“不好玩!麹长老﹐你这也太快了。” 南宫也道︰“太快了!” 麹三剑道︰“怎么﹐快了?” 禤而立道︰“长老﹐您这手法真个快极了﹐上次俺怎么也喝了四碗哩。” 麹三剑也觉着有趣﹐便道︰“那贫道再试一次。” 于是麹三剑放慢手法﹐但仍比常人要快得多。禤而立﹑乘云﹑不隐各喝了三碗半﹐三老各喝了三碗﹐王显忠也喝了一碗半有多。 众人比拼一回﹐又放一回焰火﹐不知不觉﹐都喝得大醉。麹三剑﹑玄灵﹑芄兰三个不比拼的﹐只好逐一将他们扶回房中歇息。 芄兰将乘云扶回房中﹐用热水给他擦了把脸﹐又沏了一壶好茶﹐喂他喝了﹐这才替他盖好了被子﹐让他沉沉睡去。 第二十六回 闻梦呓芄兰怀恨 探西山黑帮现身(之二) 芄兰望着乘云俊逸的脸庞﹐心中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不禁满脸潮红。芄兰索性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前﹐静静地想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乘云翻了个身﹐口中突然叫道︰“春妹妹……春妹妹……” 芄兰听得一怔﹐初时还以为叫自己哩﹐待回过神来时﹐乘云仍在沉睡。芄兰心道︰“这春妹妹是谁?莫不是乘云哥哥心爱之人?” 芄兰忽然明白了﹐以往自己对他这么热情﹐他都如此冷淡﹐原来他心中早有一个春妹妹了。 芄兰顿时醋意满腔﹐不觉圆睁双眼﹐咬碎贝齿﹐恨恨地哼了一声﹐转身把门狠狠地一摔﹐一阵小跑﹐回到自己房中﹐拉过被子蒙头痛哭起来。 次日早起﹐乘云便听得院子里芄兰大呼小叫地练枪法﹐乘云心道︰这妮子今天怎么勤快起来? 推门走出房间﹐只见芄兰使开长枪正与王显忠在对练。乘云跓足观看﹐只见芄兰举枪乱刺﹐王显忠却也是用枪来乱架﹐哪有什么枪法套路?就如乡下人打架斗殴一般。只听王显忠道︰“你这枪法全错了﹐大哥没有这样教你。” 芄兰却道︰“没错﹐这是本姑娘自创的枪法。” 王显忠苦笑道︰“好好﹐恭喜谷大女侠﹐创下了绝世枪法!”也不进攻﹐只把枪来乱舞﹐边挡边拍马屁道︰“这招果然是妙!若非这是对练﹐俺就命丧当场了。” 两人斗了半柱香光景﹐芄兰瞥见乘云在房门前看﹐便道︰“显忠﹐歇一会儿罢。”把枪插了﹐却掏出一条香巾﹐替王显忠擦汗﹐道︰“看把你累的﹐快擦把汗。” 王显忠何时得芄兰这等温柔对待?激动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道︰“不累……小弟不累……便天天陪着姐姐对练﹐便是小弟福份。” 芄兰美目流盼﹐笑道︰“什么姐姐?叫小妹!” “是是是﹐芄兰妹子。” “以后就叫兰妹妹﹐记住了!” 王显忠连声叫道︰“兰妹妹……兰妹妹……” 芄兰道︰“这就对了﹐忠哥﹐走俺们去吃早点去。”挽了王显忠的胳膊﹐双眼却是瞟着乘云。 乘云看他两人往前边去了﹐暗忖︰这芄兰今天又闹搞什么鬼花样?忽然心中有点酸溜溜的感觉﹐转头一想︰芄兰小孩子脾气﹐由得她吧。 乘云在院中独自练了一趟拳法﹐到井中汲了水﹐梳洗了一番﹐便往王府中来。左栖凤接着﹐交接了日常事务﹐左栖凤突然低声道︰“龙兄﹐昨晚王府外有不明夜行人走动﹐看样子像是寻找路径﹐并无对王府意图不轨﹐因此小弟也就没有惊动王爷。你好生留意便是。” 乘云道︰“可看得出对方是何武功门派?” 左栖凤道︰“黑暗之中看不仔细。但觉轻功甚是不差。” “后来往什么方向去了?” “像是往西去了。”左栖凤道。 “哦……往西去了。”乘云沉思。 “龙兄发现了什么?”左栖凤见龙乘云若有所思﹐问道。 乘云道︰“没什么﹐随口问问而已。” 左栖凤又千叮万嘱地道︰“千万别与王爷说起。” 乘云道︰“左兄放心﹐小弟理会得。” 左栖凤走后﹐乘云便领了两个府丁﹐在王府内细细巡察了一遍﹐看看并无异样﹐便教二人回护卫兵丁所居院中歇息﹐自己却装作若无其事地在王府外走动。细察一遍后﹐并无发现﹐乘云只索罢了。于是到书房中来见王爷。 郕王朱祁钰一见乘云﹐招呼他坐下﹐道︰“乘云﹐这年也过了﹐看看就快开春了﹐本王想在这后花园中做个迎春花会﹐你看可好?” 乘云道︰“好!王爷哥哥果然有雅兴﹐只不知王爷要小弟做些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你且去城中访查一下﹐有什么灵巧花匠﹐请来王府﹐培植些奇花异草﹐此时若栽培得好了﹐到了开春﹐百花齐放﹐岂不是好?” “是!小弟这就去查访。”乘云道。 “也不争在这时﹐你且来陪为兄的下一局棋解解闷吧。” 乘云道︰“王爷哥哥﹐小弟棋艺不精﹐莫要笑掉王爷哥哥大牙。” 郕王笑道︰“为兄的心中有数。令姊与为兄的对弈过﹐棋艺极高﹐令姊曾言﹐时常与你在旁观看令师与人对弈﹐家学熏陶﹐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乘云无奈﹐只得将棋盘摆开﹐执黑先行。才走了七﹑八手﹐乘云突去中间的天元之位下了一子﹐郕王一愣﹐不觉望了乘云一眼。须知弈道有云︰金角银边草肚皮﹐占这中间的位置﹐耗子既多又最难守。 乘云像是毫不知晓﹐只顾下子。郕王不管黑子变化﹐只着力于四角下子﹐乘云趁着白子抢占边角之位﹐早早就在中腹造下四﹑五个眼﹐待得郕王察觉﹐黑子已牢牢占据了大片腹地﹐若非乘云棋艺不精﹐连走两招败着﹐郕王便要弃子认输了。 郕王哈哈大笑道︰“乘云﹐你这招独占天元﹐甚是巧妙﹐非高手不能为。” 乘云道︰“惭愧!小弟只是看到家师曾用此法赢了一位江湖中颇具盛名的前辈﹐因此便暗暗记下﹐不想其间变化太过繁复﹐小弟还是败了。” 郕王惊叹道︰“名师出高徒﹐难怪你姊弟二人武功如此出神入化。” 乘云逊谢一番﹐郕王道︰“乘云﹐这迎春花会之事﹐为兄的意欲请令姊来做个总督﹐你看如何?” 乘云道︰“小弟先替家姊谢过王爷哥哥厚爱﹐只是家姐舞刀弄枪就是行家﹐这风花雪月却是外行。恐怕难胜其任。” “不妨﹐令姊有大家风范﹐为兄的并非要令姊出谋划策﹐绘图设计﹐只因此事须有人主持﹐为兄的认为令姊就是最好人选了。” 乘云推托不过﹐只得说︰“小弟回去就传王爷哥哥旨意﹐至于家姊是否愿意担此重任﹐还须家姊自定。” “这个自然﹐为兄岂能强迫?你只管与她说就是了。” “是王爷哥哥!若无其他事﹐小弟这就去巡查了。” “好﹐你去吧。” 第二十六回 闻梦呓芄兰怀恨 探西山黑帮现身(之三) 乘云别了郕王﹐又去王府四处巡察一番。看看已到掌灯时分﹐左栖凤来了﹐道︰“龙兄辛苦了﹐回去歇息罢。” 乘云道︰“左兄﹐今晚小弟就陪你一道值守罢。” “怎么?龙兄不放心小弟吗?” “左兄请勿多心。今早左兄言道﹐昨夜有夜行人在附近出现﹐因此﹐小弟今晚来个守株待兔﹐看看能不能看出点端倪。” “原来如此!龙兄真个尽忠职守﹐小弟佩服。” 二人吃罢晚饭﹐双双在院中巡察﹐看看快到子时﹐乘云便道︰“左兄﹐府内之事就交给你了﹐府外之事﹐就交给小弟﹐若有风吹草动﹐左兄就先保王爷安全为上﹐千万不可分身前来援手。” 左栖凤应了。乘云指指高墙﹐道︰“小弟就在上边观察。”说完﹐一旋身﹐跃上王府高墙﹐伏在暗处﹐细看王府外动静。 却说乘云在墙上伏了一晚﹐不见任何动静﹐只索罢了。一连数晚﹐皆无发现。左栖凤道︰“龙兄﹐小弟认为那夜行人只是偶然路过﹐龙兄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 乘云道︰“小弟也如此认为﹐只是﹐既为王府护卫﹐便须谨慎﹐万万不可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左栖凤道︰“龙兄赤胆忠心﹐左某不及也!” 乘云道︰“左兄﹐你我同属王爷护卫﹐王爷最信任之人﹐怎分彼此?” 左栖凤道︰“是!今晚龙兄就回去好好歇息吧。” 乘云道︰“左兄﹐小弟今晚再守一夜﹐若无事﹐明天再回不迟。” 左栖凤道︰“也好。” 乘云依旧跃上高墙﹐又守了一夜﹐再无发现﹐只索罢了。 乘云一连数日都没回天安楼﹐这日旁晚与左栖凤交接了﹐便回天安楼﹐禤而立见他回来﹐便来与他说话﹐乘云道︰“立兄﹐我们数度与那炎夏帮人遭遇﹐最后他们都往何处去了?” 禤而立道︰“贤弟怎么问起这事来了?” 乘云道︰“立兄先说说。” 禤而立道︰“一次是贤弟与那豹将军交手﹐贤弟回来说﹐往西遁去;这第二次便是贤弟负伤﹐那放暗器的也是往西逃走。” 乘云道︰“对﹐大哥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何都往西边逃走?” 禤而立一拍大腿﹐道︰“贤弟﹐你是说……” “嘘……”乘云示意﹐禤而立马上便噤声。二人相视而笑。 乘云道︰“走﹐找我姐去﹐再去与麹长老商议。 禤而立道声好﹐两人便起身出了房门﹐正遇见芄兰回房﹐乘云道︰“芄兰妹子﹐在忙什么呢?” 芄兰白了他一眼﹐道︰“本姑娘忙什么要你管么?”呯的一声﹐进房把门关上。乘云﹑禤而立二人一楞﹐乘云讪笑道︰“也不知谁惹她生气了。” 禤而立摇摇头﹐却是不说话。乘云道︰“且先不管她﹐咱们去找麹长老商议正事要紧。” 两人寻到玄灵﹐拉着她便到麹三剑房中来﹐玄灵不知他两人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得跟着。 麹三剑正在床上打坐﹐见三人进来﹐便下了床﹐问道︰“三位贤侄来找贫道﹐是有什么发现吗?” 三人向麹三剑见过礼﹐乘云便道︰“麹长老﹐小侄偶然想起一事﹐因此前来与您相商。” “哦?”麹三剑请三人坐了﹐道︰“想起什么事来?” 乘云便将王府外发现夜行人﹐自己在王府中守了数日﹐没有发现﹐联系到好几次﹐炎夏帮人都是往西而走﹐乘云道︰“因此﹐小侄猜想﹐莫非这西边有什么蹊跷?” 麹三剑想了想﹐道︰“有理!” 玄灵听罢﹐道︰“乘云﹐你这一推敲﹐果然甚有道理﹐大有师父之风!” 乘云得姐姐夸赞﹐喜道︰“姐﹐真的么?” 玄灵使劲点头道︰“嗯﹐师父之所以算无遗策﹐就是在细微之中见神奇。” 麹三剑道︰“若果炎夏帮在这西边有巢穴﹐不知是在城中还是城外?” 乘云道︰“这……小侄真没想到。” 禤而立道︰“这城中好办﹐明儿就派李重时﹑杜羡甫二位掌门﹐以及云中君﹑齐知音等人带着门人弟子﹐在城西一带暗暗查察﹐不信就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禤少侠所议甚当。”麹三剑道︰“就烦禤少侠明日将他们都叫来﹐贫道再与他们相议一下。” 禤而立道︰“遵命!” 次日﹐禤而立与不隐一早就分头往四处﹐将李重时等请来﹐都扮作食客﹐进了一间偏僻的雅间﹐麹三剑与玄灵早已在等候。却让乘云﹑禤而立扮作店小二﹐于门前把风。麹三剑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便一一分拨妥当﹐各人领命﹐陆续散去。 一连数日﹐各拨人马皆无所获﹐麹三剑又聚众商议﹐乘云道︰“城中没有可疑之处﹐莫非在城外?” 麹三剑道︰“乘云贤侄所说有理﹐不如再到城外看看。” 乘云突想起林焕南截得的地图﹐便道︰“依我看﹐必定就在城外!”于是把地图之事说了一遍。 玄灵道︰“乘云﹐我看就在这城外必有所获!” 禤而立道︰“这城外山川相连﹐甚是辽阔﹐总不能大海捞针吧?” 玄灵道︰“禤大哥﹐如果是你﹐你会选在何处落脚?” 杜羡甫插话道︰“必定选一个离城既近﹐又隐秘之处才好。” 禤而立道︰“杜掌门所说有理。” 李重时道︰“依我所见﹐这西山最是适合!” 杜羡甫道︰“李掌门所见甚是﹐这西山占地既广﹐便于隐藏﹐又离城甚近﹐只须大半个时辰便可到京城中来。不如咱们就从西山查起。” 麹三剑道︰“好﹐明日便往西山一行。” 玄灵道︰“麹长老﹐不如咱们仍分成数拨﹐前后互应﹐若有事时便于救应。” 麹三剑捻须笑道︰“好!那就有劳贤侄分拨了。” 玄灵道︰“那小侄便有僭了。”将李重时﹑杜羡甫分作一拨﹐扮作风水先生去寻龙觅穴的;云中君﹑齐知音作一拨﹐扮作文人骚客﹐探幽揽胜的;乘云﹑禤而立﹑不隐﹑玄灵﹑芄兰等人扮作游山玩水的士子﹐又作一拨;三老自作一拨﹐只道是访友的;赵不弃陪着麹三剑合后﹐只作是访道的。只留王显忠守家﹐又请祝一丁来相助王显忠。 分派已定。次日各各藏了器械﹐备了干粮食水﹐分批出城﹐相隔百十步远近﹐望西山里去。 第二十六回 闻梦呓芄兰怀恨 探西山黑帮现身(之四) 那西山乃太行山脉支阜﹐古称“太行山之首”﹐又称小清凉山﹐无定河贯穿其中﹐将其分为南北两段。距京城较近者为翠微山﹑平坡山﹑卢师山﹑香山﹑荷叶山﹑翁山等。西山林海苍茫﹐烟光岚影﹐四时俱胜﹐自古至今﹐引无数文人骚客游玩赏乐其间﹐为其景色所倾倒。 却说乘云这拨人﹐扮作士子﹐逢庙进香﹐遇佛拜佛。芄兰一反常态﹐故意疏远乘云﹐只跟在后面﹐不时跟不隐拌嘴。乘云浑然不觉﹐只跟禤而立﹑玄灵指指点点﹐观看景色。 走了半日﹐一无所获﹐玄灵便道︰“不如歇一会儿﹐吃些干粮再作区处。” 众人寻了一处避风之处﹐取出干粮﹐吃喝起来。不隐不知从何处拿出一葫芦酒来﹐喝了几口﹐咂咂嘴﹐口中却是不停念佛。 禤而立笑道︰“不隐大师﹐你喝这么多酒﹐就是再念多几千遍的佛﹐也抵不了你的罪孽。” 不隐不答﹐却把酒葫芦递给了乘云。乘云接过﹐也喝了两口﹐道︰“大师﹐这酒可是偷天安楼的?” 不隐合什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偷盗。” 引得大伙哈哈大笑。芄兰也笑道︰“大师﹐这还不叫偷?” 玄灵道︰“算了﹐你们就不要哂笑大师了。咱们是一家人﹐拿自家的东西怎可算偷?” 不隐道︰“阿弥陀佛﹐还是玄灵姑娘心肠好!” 吃罢干粮﹐禤而立指着远处一角檐角道︰“前面有个寺院﹐不如过去看看。” 乘云道︰“立兄﹐这些寺院香火旺盛﹐人来人往﹐那炎字头的朋友怎会在这些地方落脚?不如往偏僻之处走走。” 玄灵道︰“也好。” 于是五人离了山道﹐专往偏僻小道上行走。那山势虽不见怎么巍峨起伏﹐却是幽深静宓﹐苍松挺立﹐此时被大雪所覆﹐一片素白。 五人轻功既好﹐又年轻力壮﹐山路虽滑﹐却是难不倒众人。五人攀高走低﹐又走了两个多时辰﹐天色却已暗将下来。 不隐道︰“阿弥陀佛!咱们只顾着看景寻那什么炎夏帮﹐这回要做山大王了。” 芄兰也埋怨道︰“就是﹐这荒山野岭的﹐去哪寻个宿处?” 玄灵道︰“乘云﹐看来咱们失之计较了。” 乘云呵呵笑道︰“姐﹐咱们身为江湖中人﹐这风餐露宿之事岂不平常?” 禤而立道︰“此时就是回头﹐也一样要露宿山野。” 乘云道︰“不如只往前走﹐看看能不能寻得残破房舍﹐又或山洞什么的﹐就此过上一夜也好。” 众人无奈﹐只得相跟着﹐往前慢慢地走。那天色越发昏暗下来﹐却又下起小雪﹐山路更是难行。 乘云用也先所赠匕首﹐削了根木杖﹐递给芄兰﹐道︰“妹子﹐你拿着这根木杖﹐也好防着摔倒。” 芄兰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心中喜道︰原来他还是关心我的。走了数步﹐却又忖道︰哼!如真关心我﹐就应来搀扶着我才对。到底他心中只有一个什么春妹妹!一想及此﹐心中怨恨便充满胸膛﹐赌气将那木杖狠狠一摔﹐那木杖便顺着斜坡﹐滑到山谷下了。 玄灵一见﹐忙道︰“妹子﹐你这是怎么了?” 芄兰道︰“你们都不用木杖﹐却让我用﹐这分明是嘲我武功不济么?” 乘云一听﹐没好气地道︰“妹子﹐这是哪里话来?” 芄兰鼓起腮帮子﹐道︰“就是就是!你就是看不起我武功低微。” 乘云苦笑摇摇头﹐不再搭理她﹐只顾前面开路。禤而立道︰“妹子﹐没人瞧不起你。乘云这不是关心你么?” 芄兰道︰“哼!本姑娘才不要他关心!” 玄灵走到她身边道︰“妹子﹐怕是走了这一日﹐有点厌烦﹐前面寻到歇脚的地方﹐姐去打个山鸡﹑野兔什么的﹐给你解解馋。” 芄兰不好拂了玄灵的面子﹐低了头不作声。却听前面乘云道︰“快来!这里有块大岩石﹐正好挡风﹐大伙就在此处歇息罢。” 众人加紧脚步﹐走到那岩石旁﹐岩下竟然没有积雪﹐正是挡风歇息的好地方。禤而立﹑乘云搬来几块石头﹐围成一圈﹐大伙坐了。不隐道︰“这样坐着不是办法﹐须得寻些枯枝﹐生起火来才好。” 玄灵道︰“大师言之有理。” 不隐道︰“玄灵姑娘﹐你与芄兰姑娘就在此守着﹐贫僧与立兄弟﹑乘云兄弟去捡枯枝。” 禤而立﹑乘云不等吩咐﹐各朝一个方向﹐捡枯枝去了。 玄灵与芄兰守在原地﹐虽说可挡风雪﹐其实是冷。玄灵内功甚好﹐尚不觉如何﹐那芄兰却是冷得嘴唇发紫。玄灵除下外面的风雪暖氅﹐披在芄兰身上﹐道︰“妹子﹐披上姐的暖氅﹐这样暖和些。” 芄兰见玄灵这等呵护自己﹐心中感动﹐不觉为自己刚才使小性子感到惭愧﹐口中道︰“姐﹐你真好。” 说话间﹐乘云﹑禤而立各抱了一大抱枯枝回来﹐四人动手﹐生起火来。却不见不隐回来。又等了半柱香光景﹐乘云担心道︰“大师怎地还没回来?不如我去寻他去。” 芄兰道︰“恐怕是被不知什么妖怪捉了去做押寨丈夫也未可知。”说着﹐瞟了乘云一眼。 禤而立却哈哈笑了起来︰“这光头和尚做个押寨丈夫﹐却是有趣的很。” 玄灵道︰“先别开他玩笑了﹐还是去寻寻吧。” 话还未了﹐却见不隐一步一滑地急匆匆跑回来﹐手上什么也没有﹐口中叫道︰“快快!不要生火了。” 芄兰道︰“大师你一去半天﹐一根柴火也没拾到?” 不隐咽了下口水﹐道︰“贫僧找到借宿之处了﹐还拾柴火干什么?” “真的?”芄兰一跳老高﹐道︰“那还不快带咱们去?” 玄灵道︰“大师﹐你在哪找到住宿之处?有多远?” 不隐道︰“适才贫僧转了数处﹐正没枯枝可寻﹐猛可看见一个山坳里黑黝黝的有个似房子的物事﹐贫僧定睛看时﹐却不是庙宇是什么?因此便赶紧回来了。” 乘云道︰“既有这好去处﹐那咱们就赶紧过去﹐说不定还能讨碗热汤喝喝。” 第二十六回 闻梦呓芄兰怀恨 探西山黑帮现身(之五) 五人用枯枝做了几个火把拿着﹐又将火都踏灭了﹐跟着不隐就走。转了数个弯﹐不隐把手一指道︰“就在前面山坳里。” 众人运足目力﹐果然看前面山坳高坡里﹐有数间房舍﹐象个寺庙的的样子。众人大喜﹐便往前奔去。 到得跟前﹐禤而立将火把去门首上一照﹐只见门上挂着个牌匾﹐上书“无相寺”三字。禤而立道︰“果然是个寺庙。” 乘云便欲上前拍门﹐却听“呀”的一声响﹐那寺门竟然开了﹐走出一个人来。那人身着僧衣﹐戴着僧帽。也不见礼﹐问道︰“你等何人?夤夜到此﹐有何贵干?” 不隐见是个和尚﹐便上前合什见礼道︰“阿弥陀佛!师兄请了。贫僧等进山拜佛进香﹐因贪看景色﹐不觉迷路﹐左转右转﹐寻不到出山之路﹐不意来到贵寺﹐请师兄行个方便﹐让贫僧等在此借宿一晚﹐不胜感激。” 那和尚道︰“本寺不接待外人﹐请师兄另找宿处吧。”说完便要将门关上。 不隐道︰“师兄﹐都是佛门中人﹐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胡乱让我等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就走﹐如何。” 和尚将眼一瞪﹐道︰“师兄好不晓事﹐本寺一向不接待外人﹐再者本寺地方狭小﹐并无下处供师兄借宿﹐师兄还是往别处去吧。”说完﹐把门呯的关上。 不隐气得指着寺门骂道︰“你……这等见危不济﹐何来佛门慈悲之心?经都白念了!” 乘云上前拦住﹐故意大声道︰“大师﹐人家不方便接待我等﹐我等就不要强人所难了。走罢。”一边说一边向众人使眼色。众人会意﹐又都回到刚才避风之处﹐重新生起火堆﹐围着火堆坐了。 不隐不解地道︰“乘云﹐这么难得的一处借宿之地﹐如何就轻易放过了?” 乘云压低了声音道︰“我看咱们要寻的点子所在之处就是这无相寺。” 玄灵也道︰“对!此处如此隐秘﹐如此雪天﹐却不愿与人方便﹐全无半点出家人之慈悲。” 禤而立道︰“刚才那和尚见到咱们﹐并无合什见礼﹐眼露凶光﹐一点出家人的模样也没有﹐依我看﹐这个和尚必定是假的。” 芄兰道︰“怎么我什么也看不出来?” 乘云道︰“妹子﹐你以后经得多这些事﹐自然就看出许多门道来了。” 芄兰把头一扬﹐不屑地道︰“哼!臭美!” 乘云不敢再说话﹐便取出干粮来吃﹐又向了一回火。突然玄灵惊道︰“不好!咱们快走!” 乘云道︰“姐﹐怎么了?” 玄灵急道︰“如果这无相寺是炎字头的巢穴﹐他们岂肯放咱们在此自在烤火?” 禤而立跳将起来道︰“有理!咱们人单力薄﹐加之此处狭窄﹐动起手来﹐必定吃亏!” 五人立即起身﹐捧起雪团﹐压灭篝火。便往来路急走。才走得数百步远近﹐已听得身后有人追近。 乘云叫道︰“姐﹐你与芄兰妹子先走﹐立兄居中﹐我与不隐大师合后。” 众人依言而行﹐各各掣出兵器在手﹐随时准备厮杀。 黑夜中又走了五﹑六十步﹐来到一处平地﹐只见来路上隐约有三﹑五个黑影闪动。玄灵正欲有所行动﹐身后听得一个声音道︰“前面人等站住!” 五人止住脚步﹐乘云与不隐回转身来﹐只见一个黑衣人站在一丈远近﹐浑身黑衣﹐身披一件黑色斗篷﹐双手拢在斗篷内﹐看不清面目。身后七﹑八个人也如他一般装束打扮。 乘云道︰“阁下是在叫我吗?” 那人道︰“正是!” 乘云道︰“阁下有何见教?” 那人道︰“你等何人?深夜在此山野中奔走﹐所为何事?” 乘云道︰“在下自在这山中行走﹐与阁下何干?” 那人以不容抗拒的口吻道︰“回答本座问话﹐否则……哼哼!” 乘云打个哈哈道︰“若是在下不答﹐那又怎样?” 那人道︰“死!” 死字一出﹐乘云便感到一股杀气袭来﹐乘云心中一懔﹐忖道︰好强的杀气﹐此人武功必定高强!口中却道︰“有理行遍天下!阁下如此强横﹐难道你是天王老子?” 那人嘿嘿冷笑道︰“天王老子在本座面前也不敢放肆!” 乘云故作吃惊道︰“好厉害!”顿了一下﹐想道︰且探下他口风再说。便道︰“在下等在此迷了路﹐阁下既有如此大本事﹐在下就向阁下打听一下路径﹐如何能寻到下山之路。” 那人道︰“你等不用下山了﹐随本座回去吧?” 乘云奇道︰“去哪?” 那人道︰“到了便知。” 乘云道︰“在下与阁下非亲非故﹐既然阁下不愿指示路径﹐在下也不勉强﹐这就别过。”说完回转身﹐作势要走。 那人道︰“你这是找死!”把手一挥﹐喝道︰“拿下!” 身后便有两名黑衣人一越而前﹐双掌一错﹐来抓乘云与不隐。乘云与不隐双双一闪身﹐避过对方一抓﹐乘云喝道︰“且慢!阁下何人?为何无故出手?” 那人道︰“抓你这等人还须理由吗?便是立毙你于刀下﹐也无须理由!” 乘云不怒反笑﹐道︰“好大口气!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那人不想对方敢如此顶撞自己﹐怒从心起﹐喝道︰“把这小子给我活劈了!” 那两个黑衣人一听﹐立即抽出佩刀﹐闪电般向乘云劈来﹐乘云呵呵大笑﹐双拳一起﹐“呯呯”两声﹐将两名黑衣人击倒在地﹐晕死过去。这下变生肘腋﹐那人吃了一惊﹐一来那两个黑衣人太过轻敌﹐二来不知对方武功高强;因此一照面之间便被乘云放倒。 那人哼了一声道︰“想不到你小子爪子还挺硬。” 乘云道︰“好说!阁下别尽着手下前来送死﹐自己却在这里胡吹大气。” 那人道︰“小子﹐通姓名!本座手下不死无名之辈!” 乘云“呸”了一声﹐轮到他放起狂来︰“阁下这等鼠窃狗盗之辈﹐不配问本公子名号!” 那人怒火中烧﹐强压着怒火道︰“看在你就快要死的份上﹐好教你等得知﹐本座炎夏帮飞龙旗将军祖伯乾﹐待会本座送你到阎王处报到﹐记得报上本座名号!” 乘云故意道︰“什么炎夏帮?这江湖上从无这等字号﹐别拿来唬人!” 祖伯乾再也忍不住怒火﹐大喝一声﹐一拳向乘云当胸击来。 正是︰狂傲不知天地厚﹐受辱只在片刻间。毕竟乘云等人如何迎敌﹐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战黑帮群侠脱身 屡侵扰鞑子犯界(之一) 话说那人怒火中烧﹐强压着怒火道︰“看在你就快要死的份上﹐好教你等得知﹐本座乃炎夏帮飞龙旗将军祖伯乾﹐待会儿本座送你到阎王处报到﹐记得报上本座名号!” 乘云故意道︰“什么炎夏帮?这江湖上从无这等字号﹐别拿来唬人!” 祖伯乾再也忍不住怒火﹐大喝一声﹐一拳向乘云当胸击来﹐这才下令道︰“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乘云见祖伯乾来得凶猛﹐退后一步﹐运起五成内力﹐挥拳一格﹐“嘭”的一声响﹐二人各退两步。乘云但觉手臂隐隐作痛﹐心道︰此人内力果然深厚﹐不可轻敌。 祖伯乾这一交手﹐更是吃惊﹐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祖伯乾含怒出手﹐使足了八成内力﹐意欲一招便将对方立毙拳下﹐哪知对方看似年轻﹐内力却犹在自己之上。这下祖伯乾轻视之心全消﹐打点起精神来﹐嘴上却说︰“小子﹐难怪敢如此之狂﹐果然有点功夫。你师父是谁?” 乘云道︰“阁下无须攀亲附戚﹐家师名号﹐你更不配得知。” 祖伯乾大怒﹐道︰“小子﹐再接本座这招试试!”一招三花乍现﹐拳头幻起三个幻影﹐劈面打来。 乘云一见﹐惊道︰“灭度拳!”使招天罡拳中的杀招“杀星破阵”照着来拳﹐闪电般猛击三拳﹐将祖伯乾招数化去﹐这才道︰“五蕴禅师是你什么人﹗” 祖伯乾一愣﹐道︰“你也知灭度拳?” 乘云呵呵笑道︰“灭度拳虽是武林奇技﹐却也非无人识之。只可惜了这套神功﹐却被你这等贼子所得!” 祖伯乾怒道︰“既识本座神拳﹐还不快快自缚请降﹐庶几本座还可饶你一命。” 乘云道︰“灭度拳虽然神奇﹐却又怎奈我何?” 祖伯乾傲然道︰“五招之内﹐必将你擒下!” 乘云一面不屑﹐道︰“阁下只管发招!五招之内不能击败在下﹐又当如何?” 祖伯乾道︰“五招之内你已成死人﹐就没有什么如何了。”双拳当胸一横﹐道︰“看招!”脚下连环疾进﹐一招天花乱坠﹐幻起无数掌影﹐罩向乘云周身大穴。 乘云自忖以其它拳法难以对敌﹐便运起降魔明心经上内功﹐使开降魔手上招式﹐一招︰哪吒擒龙﹐就如八臂哪吒一般﹐也幻起七﹑八条胳膊﹐照着祖伯乾对攻过去。 祖伯乾吃了一惊﹐道︰“这是什么拳法?”招式一变﹐化作弥勒度厄﹐连消带打﹐化了乘云这一招。 乘云得理不饶人﹐天罡拳中天魁分兵﹑巧星戏浪连环而出﹐逼得祖伯乾连退数步。祖伯乾被乘云一连两招逼得只得采取守势﹐不觉收起烦躁之心﹐凝神对敌。 却说祖伯乾一声令下﹐那前后十数个炎夏帮杀手冲上前来﹐对着玄灵四人挥刀就砍﹐玄灵与芄兰背靠背站着﹐挥剑敌住五人﹐那五人见玄灵二人乃是女流﹐以为好欺﹐那知一上手就被玄灵劈翻一个﹐心下大骇﹐又忌惮玄灵手中宝剑﹐因而围着二人﹐不敢过份相逼。 另八个炎夏帮杀手一分为二﹐将禤而立与不隐分隔开来﹐禤而立手使环首刀﹐本就是适合战阵中搏杀﹐以一敌四﹐尚可应付。只是苦了不隐﹐因所使镔铁棍太过碍眼﹐出门时就顺手拿了一根齐眉哨棒﹐此时打斗起来﹐却是甚不顺手﹐被炎夏帮四人联刀快攻之下﹐尽处下风。 玄灵游目四顾﹐叫道︰“禤大哥﹑大师﹐快向我靠拢!”碧波剑一荡﹐带着芄兰﹐便往不隐处冲来。 禤而立闻言﹐一招夜战八方﹐封开四人刀锋﹐也往不隐处冲来。四人合兵一处﹐不久便稳住阵脚。 却说乘云与祖伯乾来来回回斗了二十多招﹐乘云突然笑道︰“阁下适才胡吹大气﹐说什么五招之内便将在下擒下﹐现在已然二十多招了﹐阁下似乎连上风也不曾占得﹐适才五招之言﹐如同放屁!” 祖伯乾被乘云一通言语﹐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突然“呛”的一声响﹐手中多了一件兵器﹐乘云定睛看时﹐却是一把五齿九环刀。 祖伯乾一刀在手﹐立时傲气冲天﹐对乘云道︰“小子﹐亮兵刃罢!你赤手空拳﹐接不了本座一刀。” 乘云只贴身带了一双乾坤圈﹐并无带别的兵器﹐但师父有言︰不到生死关头﹐不可动用此兵器。乘云游目四顾﹐对祖伯乾道︰“阁下稍等﹐待在下寻件兵器就来。”言还未休﹐突然一个反身﹐冲到围攻玄灵的炎夏帮杀手中﹐只一掌﹐将一个黑衣人击倒在地﹐顺手将他手上刀夺下﹐一闪身﹐又回到祖伯乾跟前。乘云这一反身﹐击掌﹑夺刀再反身﹐一气呵成﹐身如鬼魅﹐就如根本不曾动过一般﹐祖伯乾看得心中大骇。 乘云挽了个刀花﹐嘻嘻笑道︰“勉强算有件兵器了。喂﹐别愣着了﹐动手吧。” 祖伯乾九环刀一振﹐发出一阵响声﹐一招横刀夺爱﹐劈向乘云左肩。乘云使开家传龙家刀法﹐一招神龙探爪﹐格向九环刀﹐两人以快打快﹐以慢斗慢﹐斗在一起。乘云左盘右旋﹐劈﹑砍﹑截﹑拦﹑格﹑挑﹑撩﹐辅以降魔明心经内功﹐迅疾刚猛﹐一手龙家刀法使得毫无破绽﹐便是其父龙在天再生﹐犹有不及。 正斗之间﹐突听玄灵叫道︰“乘云﹐不要恋战﹐速退为上。” 乘云瞥眼一扫﹐却见玄灵那边只剩三个黑衣杀手在苦苦支撑﹐眼看就要被玄灵等人全数击杀。乘云大喜﹐大喝一声﹐正要使出龙家刀法中绝招﹐那知祖伯乾口中发出怪啸﹐虚晃一刀﹐脚下用力﹐一个倒跃﹐逃之夭夭。那三个围攻玄灵等人的黑衣杀手听得撤退信号﹐想要全身而退﹐怎奈玄灵﹑禤而立等人并非泛泛之辈﹐怎容他逃脱?眨眼之间﹐便将之毙在刀剑之下。 乘云一掠过来﹐匆匆去其中一个黑衣人身上一搜﹐果然搜得一个腰牌﹐不及细看﹐往怀里一塞﹐道︰“姐﹐快走!” 玄灵道︰“跟我来!”拉着芄兰﹐身形一起﹐施展轻功﹐如飞往山外奔去。 第二十七回 战黑帮群侠脱身 屡侵扰鞑子犯界(之二) 禤而立﹑不隐居中﹐乘云依然断后。五人慌不择路﹐只依来时方向飞奔﹐走了半个时辰﹐看看身后并无追兵﹐这才放慢脚步。芄兰这一停下来﹐却是萎顿在地﹐口中道︰“跑不动了。” 玄灵道︰“妹子﹐此时不是歇息处。只恐对头追来﹐再陷重围﹐那时就大大的不妙了。” 芄兰道︰“姐﹐小妹确实是走不动了。” 玄灵急道︰“这如何是好?乘云﹐你把芄兰妹子背上﹐咱们快走。” 乘云应了一声﹐也不管芄兰是否愿意﹐把她背上﹐当先就走。芄兰心中一热﹐忖道︰他到底还是关心我的。 又走了半个时辰有多﹐看看已出山区﹐前面渐渐见着人家﹐众人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芄兰在乘云背上思绪翻飞﹐突然想到﹐他心中始终只有念着那个什么春妹妹﹐心里何曾有我?哼!假装好心!一念至此﹐便在背上叫道︰“快放我下来!” 乘云道︰“妹子﹐你且再歇一会﹐前面人家多了﹐再下来行走不迟。” 芄兰道︰“谁要你假装好心!我就不要你背!”一挣﹐跳下地来。 乘云无奈﹐只得说︰“那你慢慢走好﹐此处已算太平了。不须着急。” 芄兰横了他一眼﹐道︰“我自晓得。” 玄灵过来扶着她道︰“妹子﹐想是刚才打斗用力过了﹐现在感觉可好些?” 芄兰道︰“我自己可以走了。” 不隐听得她说可以自己行走﹐宣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这就好了。” 禤而立相了相方位﹐道︰“玄灵姑娘﹑贤弟﹐往这边走才是回城的路﹐此时赶路﹐城门未开﹐还是进不了城﹐不如就附近找家人家﹐歇息半宿﹐天明再回城不迟。” 玄灵道︰“禤大哥﹐就依你所说﹐找户人家借宿吧。” 五人继续前行﹐走了两柱香光景﹐不隐指着前面不远地方道︰“兀那前面不是有户人家?” 乘云把眼一望﹐喜道︰“果然是户人家。” 五人大喜﹐望那房舍赶去。到得跟前一看﹐却是一户庄户人家﹐五﹑六间房舍﹐前面围着一个院子。院子一边是牲口棚﹐另一边却是草料棚子。 乘云正欲上前拍门﹐玄灵止住道︰“乘云﹐不要惊动主人家了。咱们就去那草料棚子里睡一宿好了。” 不隐道︰“玄灵姑娘心地善良﹐我佛必佑之。” 五人轻手轻脚潜地进了那草料棚﹐取些干草铺在地上﹐玄灵﹑芄兰靠里睡了﹐乘云居中﹐禤而立﹑不隐睡在最外面﹐算是男女有别﹐有所避忌了。 禤而立﹑不隐二人倒头便睡﹐乘云想着适才与祖伯乾交手的招式﹐一时却难入睡﹐又想到那祖伯乾使的灭度拳﹐想起师父当日曾说起这灭度拳法﹐乃百年前一个叫五蕴禅师的僧人所创。 那五蕴禅师乃是得道高僧﹐却是不懂武功﹐不知怎地﹐突然悟出一套拳法﹐便教给了座前的小沙弥灭度﹐灭度学成之后﹐一次下山化缘﹐无意中遇到当时一个江湖魔头作恶﹐灭度遂出手擒下那魔头﹐交给官府判斩﹐为民除了一害。 灭度回山将事情因由说与五蕴禅师知晓﹐五蕴禅师便将此套拳法定名为灭度拳。此后﹐灭度与五蕴禅师云游四海不知所踪﹐这武林奇葩灭度拳便如昙花一现﹐再没有在江湖中出现。 乘云想得入神﹐不觉迷迷糊糊中正要入睡。突听得院门呀的一声响﹐乘云急睁眼看时﹐只见一个黑衣人﹐如适才交手的炎夏帮杀手一般打扮﹐闪将进院里﹐直奔正房﹐轻轻扣门﹐压着声音叫道︰“老张﹐老张……快开门。” 那正房门吚呀一声开了﹐伸出一颗脑袋来﹐左右张了张﹐也低声道︰“老许﹐怎地是你?快进来。” 老许闪身进了房内﹐门便关上了。乘云一惊﹐一伏身﹐窜过院子﹐来到正房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却什么也听不到。乘云略一思索﹐一腾身﹐上了房顶﹐伏在瓦面上﹐轻轻揭开几块瓦片﹐往下一看﹐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到﹐却听得有人在低声说话。只听那老许的声音道︰“龙将军命你等小心留意﹐看看有无这等人物出现﹐如有﹐不可惊动﹐只要跟着就行﹐待探知他们落脚之处﹐便即火速回报。” 老张的声音道︰“是什么奢遮的人物﹐连龙将军也吃了亏?” 老许道︰“不知对方是何来头。你只须按上头命令办事即可。” 老张道︰“是!属下照办。” 老许又不放心地交代道︰“老张﹐千万别贪功逞能﹐点子硬的很﹐不要一不小心就把小命给送了。” 老张道︰“请回禀将军﹐属下自会小心在意。” 老许不再吭声﹐只听得房门轻轻响了一下﹐乘云在房顶看得分明﹐正是那老许走了。乘云又伏了盏茶功夫﹐听得房内再没动静﹐这才悄然下了房顶﹐回到草料棚中﹐悄悄将禤而立﹑不隐﹑玄灵﹑芄兰叫醒﹐示意不可声张﹐跟着自己﹐悄无声息地离了那庄户人家院子﹐向前疾走。 走了一箭之地﹐乘云这才停下来道︰“立兄﹐且把这个庄户记下了。” 玄灵问道︰“乘云﹐却是出了何事?” 乘云这才将刚才所见一一说了一遍﹐芄兰吐了一下舌头道︰“好险﹐差点就才离虎口﹐又入狼窝。” 不隐道︰“阿弥陀佛﹐好心有好报!刚才玄灵姑娘不欲搅人清梦﹐这才到那草料棚中歇息﹐不然﹐现在我等又陷狼窝了。” 禤而立道︰“不如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就此杀将回去﹐把这黑窝端了﹐岂不省事?” 玄灵道︰“禤大哥﹐不可﹐留着有用。” 乘云也道︰“立兄﹐留着这个黑窝﹐不怕将来找不到他们老巢。” 禤而立道︰“好﹐俺将它记下了。贤弟﹐此处往东北方向﹐才是回城的路﹐不如就走上一程﹐平明时分也就到西门外了。咱们就在那城墙根下吃点东西﹐等那城门打开便了。” 玄灵道︰“好﹐咱们走吧。” 第二十七回 战黑帮群侠脱身 屡侵扰鞑子犯界(之三) 平明时分﹐五人果然回到西城门下﹐寻了个食肆﹐歇息进食。未几﹐城门开了﹐五人相跟着进到城中﹐直往城西﹐找到李重时居处。李重时一见﹐道︰“玄灵姑娘﹐你们这是去了哪里?昨日天晚﹐我等都退回城中﹐唯独不见你们这拨人马﹐麹长老甚是担心。” 玄灵道︰“李掌门﹐昨日我等深入西山﹐果然遇到了炎夏帮的人了。还跟他们打了一架。” “什么?”李重时惊道︰“可有损伤?” 玄灵道︰“好在见机得快﹐杀了他们十多个人﹐逃了回来。”便把昨日之事略略说与李重时听。 李重时道︰“不想这炎夏帮如此势大﹐其所图必大﹐盟主所虑﹐果然深远。” 乘云道︰“李掌门﹐有一事相托﹐不知可否应允?” 李重时道︰“龙公子不必客气﹐但请吩咐。” 乘云道︰“那庄户人家﹐烦请掌门今日再去打探一下﹐最好能画下地形方位﹐以便日后之用。” 李重时道︰“此事易矣﹐李某今日就亲自走一趟﹐晚上就可将图形交到公子手上。” 乘云道︰“好!就辛苦掌门了。” 五人别了李重时﹐回到天安楼﹐都到麹三剑房中禀告了。麹三剑听罢﹐默不作声﹐良久才道︰“贫道都知晓了。乘云﹐你去将西湖诗侠云中君请来。玄灵﹐你且留下。其余都去歇息罢。” 禤而立﹑不隐﹑芄兰自回房中歇息﹐乘云则到东城门去请西湖诗侠云中君去了。玄灵则依言留下﹐望着麹三剑﹐道︰“麹长老﹐有何事需办?但请吩咐。” 麹三剑道︰“玄灵姑娘﹐贫道临行前﹐令师曾言道﹐这炎夏帮如此诡秘﹐潜伏京城﹐所图非比寻常﹐要贫道小心留意。现今边关不宁﹐如若京城生乱﹐轻则天下震动﹐重则生灵涂炭。因此﹐嘱咐贫道﹐一但发现炎夏帮有异动﹐便即派人回去﹐待令师与各位长老商议﹐再定下一步行动。” 玄灵道︰“原来家师已预料到了。” 麹三剑道︰“因此﹐贫道想请你代笔﹐将此间发生之事﹐详细录下。贫道这就派云大侠回西北送信去﹐看看令师有何计策。” 玄灵依言﹐伏案疾书﹐将与炎夏帮数次遭遇交手之事一一详录。麹三剑又另附一函﹐然后用信封封了﹐封皮上也不写交给谁人。 写罢﹐麹三剑便教玄灵去准备干粮﹑食水﹑盘缠。麹三剑自在房中打坐﹐静候云中君到来。 等了约半个多时辰﹐乘云领着云中君进来﹐云中君道︰“参见麹长老!” 麹三剑道︰“云大侠﹐请坐。” 云中君坐下﹐麹三剑道︰“云大侠﹐贫道请你前来﹐是有一件要事请你去办。” 云中君道︰“长老但请吩咐。” 麹三剑怀中摸出那封书信﹐道︰“云大侠﹐烦请你辛苦一趟﹐将此封书信﹐速送交盟主。” 云中君接了信﹐道︰“是!” 麹三剑又道︰“乘云﹐把你的无影骓借给云大侠一用。” 乘云道︰“好!” 麹三剑道︰“云大侠﹐就请起程﹐这书信越快送给盟主越好。” 云中君道︰“麹长老﹐在下马上起程。” 云中君辞了麹三剑﹐跟着乘云来到马棚﹐只见玄灵正在给无影骓备马鞍﹐云中君道︰“玄灵姑娘﹐这么快把马匹备好了?” 玄灵回过身来道︰“云大侠﹐适才麹长老吩咐了﹐因此俺赶紧给马匹喂了饲料﹐干粮食水都栓在马匹上了。”又从马背上拿下一个小袋子﹐递给云中君道︰“云大侠﹐此乃一百两银子﹐及十数两细碎银两﹐以备路上不时之需。” 云中君接了﹐也不道谢﹐却道︰“你们有什么话要带给令师吗?” 玄灵道︰“云大侠﹐见着家师﹐就说我们都好﹐不须牵挂。” 云中君道︰“好!”牵了马﹐从侧门出了天安楼﹐穿过长街﹐打西门出了城﹐放马望西北去了。 至晚﹐乘云依旧往王府值守﹐才走不久﹐李重时却来了﹐玄灵接着﹐将他带到麹三剑房中﹐李重时道︰“麹长老﹐今早玄灵姑娘命在下前往查探那户庄户人家﹐在下去了一日﹐都查探清楚了。” 麹三剑道︰“哦﹐就请李掌门详细说说。” 玄灵端了一盏茶放在李掌门座旁案几上﹐李重时端起来呷了一口道︰“麹长老﹑玄灵姑娘﹐在下依着姑娘所说路径﹐带了两个徒儿前往探视﹐果然寻得那户庄户。”从怀中拿出一张图来﹐续道︰“在下已命徒儿将周遭地形都画了下来﹐请长老过目。”将图交给玄灵﹐玄灵打开﹐与麹三剑同看。玄灵道︰“李掌门﹐正是这个庄户。” 李重时道︰“这家庄户人家共有七﹑八间房舍﹐院中养着五匹好马。约有十一﹑二个壮汉出入﹐却不见妇人孩童。” 麹三剑道︰“果然是炎夏帮的窝点。李掌门﹐你且回去﹐自明日起﹐每日派人前往查探﹐若有异动﹐便即前来禀告。” 李重时道︰“是﹐在下遵命。”当下辞了麹三剑与玄灵﹐自回城西住处。 麹三剑向玄灵问道︰“玄灵姑娘﹐有何高见?” 玄灵道︰“麹长老﹐属下以长老马首是瞻。” 麹三剑道︰“姑娘就不要客气了﹐令师曾对贫道称赞姑娘﹐有女诸葛之称。” 玄灵谦道︰“那是家师调侃属下之言﹐长老千万别当真。” 麹三剑微笑道︰“然则﹐假若令师在此﹐将何以处之?” 玄灵想了想﹐道︰“如果家师在此﹐估计也不会轻举妄动﹐直待弄清对方图谋﹐方始一网打尽。” 麹三剑道︰“贫道也作如此想。不如就加派人手﹐将已知炎夏帮各处巢穴严加监视﹐待云大侠回来﹐看看令师有何计策再说。” 玄灵道︰“好!麹长老﹐云大侠走了﹐他那个居处也须有人去主持﹐依我看﹐就让赵不弃赵大侠暂领如何?” 麹三剑道︰“贫道正有此意。昨晚奔波了一夜﹐你且先回房歇息吧﹐下午你再去传贫道口谕罢。” 玄灵应了﹐便告辞出来。经过芄兰房前﹐只见房门开着﹐王显忠正在芄兰房中说话﹐桌上放着数款点心﹐芄兰边吃边说着昨晚的事。王显忠一边殷勤地递茶递水﹐一边不住口地夸赞芄兰。玄灵觉着实在有点累了﹐便打了个招呼﹐自回房中歇息去了。 第二十七回 战黑帮群侠脱身 屡侵扰鞑子犯界(之四) 却说芄兰对王显忠道︰“忠哥﹐你是没见着那些黑衣人有多厉害﹐三﹑四个人围着小妹一人在砍杀。” 王显忠道︰“这些黑衣人是自讨苦吃﹐三﹑四个人怎奈何得了兰妹子?” 芄兰听得王显忠拍马屁﹐十分受用﹐道︰“这还用说?我一招南山射虎﹐便将一个黑衣人刺了个透明窟窿﹐剩下的吓得扭头就跑﹐被我追上去﹐一剑一个﹐都了帐了。” 王显忠拍手道︰“好!爽快!只恨我当时不在妹子身边。” 芄兰道︰“你在场又怎样?” 王显忠一挺胸脯道︰“我将这些黑衣人全接下﹐一刀一个﹐又岂会让妹子脏了手脚?” 芄兰心中一暖﹐一双美目看着王显忠﹐忖道︰还是忠哥会关心人﹐比乘云强多了。心中想着﹐口中却说︰“忠哥﹐若是你在﹐只怕你功夫不如小妹﹐还要小妹来救你哩。” 王显忠立即讪笑道︰“那是那是﹐我都忘了这茬了﹐我功夫自然没有妹子的好。不过﹐能替妹子挡上几招﹐也是好的。” 芄兰突然把眼一瞪﹐冷冷地道︰“谁要你挡刀?去去!本小姐要歇息了。” 王显忠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大小姐﹐愣了一愣﹐马上就道︰“是是﹐我这就回前面柜台去。妹子累了一夜﹐还是赶快歇息吧。”说完便出了房﹐回身把房门轻轻关上﹐自回柜上照料生意去了。 芄兰赶走了王显忠﹐心中烦躁﹐在房中走来走去﹐末了﹐和衣躺在床上﹐把被蒙了头﹐脑中一会是乘云的影子﹐一会又是王显忠的谄笑﹐不觉迷迷糊糊睡着了。 玄灵睡了一觉﹐精神回复﹐疲劳全消﹐起床梳洗了﹐寻些点心胡乱吃了﹐便自出门﹐却正遇到禤而立。禤而立问道︰“玄灵﹐这是要出门?” 玄灵道︰“奉麹长老之命﹐去东城找赵不弃赵大侠﹐请他去接替云中君﹐主持东城之事。” 禤而立道︰“左右无事﹐我就陪你走一趟吧。” 玄灵道︰“也好。” 两人出了门﹐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东城﹐进了火院。赵不弃﹑祝一丁二人接着﹐说起昨天之事﹐赵不弃道︰“我们看看天黑了﹐便都回城中来﹐只是不见了你们这拨。” 禤而立道︰“你们走得快了﹐没遇上好玩的事儿。” 祝一丁问道︰“有何好玩的事儿?” 玄灵道︰“杀头的事。” 赵不弃惊了一跳﹐道︰“怎么?真的遇上炎字头的朋友了?” 禤而立道︰“那还用说?”于是一五一十地将昨夜之事说了一遍。 赵﹑祝二人听得紧张之极﹐听到后来众人平安脱险﹐这才长抒了一口气。 玄灵道︰“因此﹐今早麹长老便请云大侠回西北送信去了。现今城东之处﹐无人主持﹐麹长老命晚辈前来﹐请赵大侠前往暂代。这就请赵大侠同往。” 赵不弃道︰“是!赵某遵命!” 玄灵﹑禤而立与赵不弃别了祝一丁﹐往城东门来﹐都交代清楚不题。 却说于谦这日正在兵部值守﹐晌午过后﹐看看并无它事﹐便欲回府。突听得衙前一阵急遽马蹄声﹐接着便听得一声大叫道︰“报……六百里加急边报!” 于谦听得一惊﹐赶忙迎出﹐只见一个驿卒跑将进来﹐看到于谦﹐单膝跪下﹐双手将一封火漆封了的文书呈与于谦。 于谦接过﹐挥手让驿卒退下﹐一把撕开封口﹐抽出信笺﹐急闪目看时﹐只见信上言道︰自开春以来﹐瓦剌兵将﹐多有搔扰﹐前日﹐瓦剌军兵约三百多人﹐侵扰我界﹐因发现及时﹐其并无劫掠成功﹐被我驱赶出界云云。落款是陕西行都指挥司胡清拜上。 于谦匆匆看罢﹐急唤一衙差前来道︰“你速去请邝大人回衙﹐就说我有紧急边情相告。” 衙差跳上马背﹐扬鞭去了。于谦把那六百里加急边报看了又看﹐正思索如何上奏天子﹐突听衙外又一声大叫︰“报……六百里加急边报!” 于谦大惊﹐急趋出来﹐从驿卒手中接过边报﹐只见上云︰昨日﹐瓦剌兵卒约五百之众﹐侵入我界﹐劫掠我村庄两处﹐杀死我乡民三十多人﹐伤者无数﹐待我军兵接报赶至﹐瓦剌兵卒早已遁去无踪。因此具文上奏!落款却是山西都指挥使司童曜。 一日之内连接两处边报﹐于谦自供职兵部﹐尚无先例。正焦急之中﹐邝埜官轿已到﹐于谦三步并作两步﹐急迎上前﹐顾不得见礼﹐道︰“邝大人﹐快看!”将两份边报文书塞到邝埜手中﹐一边就扯着邝埜往正堂里去。 邝埜边走边问︰“节庵﹐何事惊慌?” 于谦道︰“六百里加急﹐大人快看。” 邝埜顾不得落座﹐就站在正堂中展开边报一看﹐也是吃了一惊﹐道︰“节庵﹐此事须速奏皇上定夺。” 二人匆匆上了官轿﹐急往紫禁城去。到得大内﹐邝埜对守门小太监道︰“快快通传﹐就说兵部尚书邝埜﹑左侍郎于谦﹐有六百里加急边报上奏。” 小太监一听六百里加急﹐不敢怠慢﹐一溜小跑﹐往内通传。不一会儿﹐小太监回来道︰“皇上有旨﹐到养心殿进见。”引着邝﹑于二人往养心殿急趋。到得殿门﹐小太监拉长声音道︰“兵部尚书邝埜﹑左侍郎于谦﹐求见陛下。” 只听殿内道︰“宣!” 邝埜﹑于谦整了整官服﹐走进殿里﹐只见英宗坐在龙椅上﹐身旁站着王振。邝埜﹑于谦正要下跪行礼﹐却听英宗道︰“两位爱卿﹐免礼!六百里加急边报何在。” 邝埜﹑于谦谢了恩﹐邝埜道︰“皇上﹐边报在此!” 王振走过来将边报接了﹐躬着身呈到龙案上。英宗打开﹐就龙案上御览了﹐道︰“二位爱卿﹐依你等看﹐该如何处置?” 邝埜道︰“启奏皇上﹐依臣愚见﹐不如就敕令边关将士﹐严密监视﹐加紧巡查﹐如再遇瓦剌兵马﹐立即武力驱赶。另外请陛下立即下旨﹐派使者往瓦剌﹐严斥其非。” 英宗望了一眼王振﹐道︰“准奏!然则何人可作使者?” 邝埜望了一眼于谦﹐于谦会意﹐上前一步道︰“启奏皇上﹐臣有一人﹐可当此大任﹐必不辱使命。” “哦?何人?” 于谦道︰“皇上可否记得上次派庄盎前往瓦剌宣旨?” 英宗道︰“朕记得﹐爱卿是想再派庄盎前去?” 第二十七回 战黑帮群侠脱身 屡侵扰鞑子犯界(之五) 于谦道︰“非也!上回庄盎前去﹐其中有一人作其护卫﹐当日在瓦剌﹐一日之内连败瓦剌两大高手﹐于域外壮我天威﹐令瓦剌一时不敢异动﹐皆此人之力也。臣力保此人为使﹐请皇上恩准。” “哦﹐朕记起了﹐当日庄盎回朝﹐也曾向朕说过此事。此人姓甚名谁?现今何在?” 于谦道︰“回皇上﹐此人姓龙名乘云﹐乃臣昔日好友之后﹐后遇江湖异人﹐习得一身好武艺。现见在郕王府内充作护卫。” 英宗笑道︰“哦﹐原来皇弟手下竟然有这等能人?” 于谦道︰“听龙乘云言道﹐郕王爷微服偶游潭柘寺﹐与那龙乘云不期相遇﹐二人言语间投缘﹐郕王便招揽至王府﹐聘为护卫。” “原来如此。只可惜在王府中屈才了。”英宗顿了顿﹐又道︰“于爱卿﹐朕就封龙乘云为正六品昭信校尉﹐钦点宣旨使者﹐前往瓦剌。圣旨稍后便下。” 于谦又道︰“皇上﹐臣欲再举一人作副使﹐请皇上恩准。” 英宗道︰“嗯﹐于爱卿所虑周全﹐朕准了。所举何人?” 于谦道︰“此人也是上次护卫庄盎前往瓦剌中人﹐姓禤名而立﹐可充副使。” 英宗道︰“好﹐朕就封禤而立为从六品忠显校尉﹐充作副使。其余随从人等﹐就由两位爱卿挑选吧。”邝埜﹑于谦领旨谢恩毕﹐躬身退出养心殿﹐回到兵部衙门。 邝埜便唤衙差前来道︰“你去天安楼﹐将龙乘云﹑禤而立二人请来﹐越快越好!” 衙差不敢怠慢﹐飞也似去了。邝埜﹑于谦便急急备办钦差使者之通关文牒﹑车杖﹑旗幡一切用具。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衙差领着乘云﹑禤而立进来﹐乘云﹑禤而立抱拳见礼道︰“草民参见大人。” 邝埜道︰“免礼吧。二位贤侄﹐唤你们来是有件紧急大事﹐须你们去办。” 乘云道︰“邝大人﹐有何要紧之事?” 于谦代答道︰“今日收到边关六百里加急边报﹐瓦剌兵马又侵我大明边疆界。”将事情拣要紧的说了一遍﹐“因此﹐本官与你邝世伯在皇上面前保举你二人为钦差使者﹐前去瓦剌宣旨。圣旨即刻就下﹐你们就在此等候圣旨吧。” 乘云与禤而立对视一眼﹐便道︰“草民愿往。” 正说着﹐衙门衙差一声高喊︰“圣旨到!” 邝埜﹑于谦赶紧拉着乘云﹑禤而立趋出正堂﹐就院中迎着天使﹐跪下道︰“臣邝埜﹑于谦接旨。” 那宣旨太监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之远服﹐必有猛士。朕闻兹尔龙乘云﹑禤而立﹐武艺超群﹐曾败瓦剌高手﹐壮我国威。今命汝二人为宣旨使者﹐前往瓦剌﹐务使彼等束约兵马﹐不得犯我大明边界。敕封龙乘云为正六品昭信校尉﹐禤而立为从六品忠显校尉﹐钦此!” 邝埜﹑于谦﹑龙乘云﹑禤而立齐道︰“谢皇上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旨太监道︰“这里有敕封圣旨一道﹐赉往瓦剌宣读。龙校尉﹐还不跪接?” 乘云上前一步跪下道︰“臣谨接圣旨。”从太监手中接了。 太监又叫从人将龙乘云﹑禤而立的官服交给禤而立收了﹐道︰“皇上口谕﹐命龙﹑禤二位钦差克日起程﹐不得迁延。” 邝埜道︰“是!请公公回禀皇上﹐一俟钦差文牒﹑旗幡﹑车杖﹑护卫备齐﹐便即出发。 “很好﹐咱家这就回宫复旨。” 邝埜﹑于谦﹑乘云﹑禤而立齐道︰“恭送天使。” 送走了宣旨太监﹐邝埜便道︰“二位贤侄﹐现今皇上亲封了你们官职﹐我们便是同朝为臣了。此去还有什么需要﹐就请直说无妨。” 乘云想了想﹐道︰“邝大人﹑于大人﹐下官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说。” 于谦道︰“贤侄﹐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气?有话直说吧。” 乘云道︰“此去瓦剌上万里﹐如若要用钦差护卫等等﹐路上行走必然缓慢﹐就如上次庄大人一般﹐一来一回要走数月之长。” 邝埜道︰“嗯﹐确实费时甚长。然则贤侄有何良策?” 乘云道︰“不如就我与立兄二人﹐身负圣旨﹐快马加鞭﹐则不出月余便可往返﹐岂不快哉?” 于谦道︰“邝大人﹐依下官看﹐乘云此法最佳!” 邝埜道︰“好办法!只是你二人人单势孤﹐少了护卫﹐若有差池﹐却难向皇上缴旨。” 禤而立道︰“这个好办!我们再带上四个人作随从﹐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这样的话﹐便是千军万马之中也去得了。” 邝埜道︰“好!就这么办!” 于谦道︰“你二人回去准备一下﹐乘云也要去郕王府中通告一声。我这里备下通关文牒等一应物事﹐明天中午便可出发了。” 乘云与禤而立辞了邝埜﹑于谦﹐自回天安楼里准备。乘云找来玄灵﹐与禤而立同到麹三剑房中﹐备细说了﹐乘云道︰“为策路上安全﹐我想请不隐及我那三位老弟同往﹐请麹长老首肯。” 麹三剑道︰“此乃国家大事﹐自当努力而为。你二人放心前往﹐不隐及三位老前辈随同前去﹐贫道则更放心了。此处自有贫道与玄灵主持﹐不须挂心。” 乘云﹑禤而立谢过麹三剑﹐便到禤而立房中﹐乘云道︰“立兄﹐你将不隐大师﹑西门﹑南宫﹑东方四人找来﹐将事情与他四人说说﹐教暗中准备﹐不可泄露了。小弟这就往郕王府中﹐向王爷告假。” 禤而立道︰“贤弟快去快回﹐他们这四位就交给愚兄了。” 禤而立待乘云去了﹐便找来不隐﹑三老﹐于房中一一吩咐了。不隐与三老听得要去瓦剌办事﹐不禁喜形于色﹐只是因禤而立有言在先﹐因此不敢高声欢呼。 次日﹐乘云﹑禤而立﹑不隐﹑西门不通﹑南宫不妥﹑东方不亮六人尽作平民打扮﹐都到兵部衙门取齐。邝埜﹑于谦将通关文牒﹑一应用具都交给乘云﹐乘云便教将物事都分开包裹了﹐栓在各人马匹上﹐自己却将通关文牒揣入怀中﹐背上背了圣旨。 于谦指着一个年约四十岁的瘦小汉子﹐对乘云道︰“这位名叫鱼有水﹐不懂武功﹐乃是通译﹐这次就跟着你们前往瓦剌﹐你等好生照顾。” 乘云与鱼有水见过礼﹐便教东方不亮专责其安全。 邝埜﹑于谦把盏﹐都喝了送行酒。乘云等辞了邝埜﹑于谦﹐打马出城﹐望西而去。 正是︰万里奔驰为国事﹐谈笑自若入狼窝。毕竟乘云六人此去如何宣旨﹐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遇危难乘云救孤女 识阴谋众侠脱牢笼(之一) 话说乘云﹑禤而立﹑不隐﹑西门不通﹑南宫不妥﹑东方不亮六人尽作平民打扮﹐都到兵部衙门取齐。邝埜﹑于谦将通关文牒﹑一应用具都交给乘云﹐乘云便教将物事都分开包裹了﹐栓在各人马匹上﹐自己却将通关文牒揣入怀中﹐背上背了圣旨。 于谦指着一个年约四十岁的瘦小汉子﹐对乘云道︰“这位名叫鱼有水﹐不懂武功﹐乃是通译﹐这次就跟着你们前往瓦剌﹐你等好生照顾。” 乘云与鱼有水见过礼﹐便教东方不亮专责其安全。 邝埜﹑于谦把盏﹐都喝了送行酒。乘云等辞了邝埜﹑于谦﹐打马出城﹐望西而去。 却说乘云等午时出发﹐到旁晚时分﹐已到大同城。禤而立马上问道︰“贤弟﹐且投店歇息﹐明早再赶路吧。” 乘云道︰“立兄﹐不如就往咱们住过的‘云中客栈’﹐如何?” 禤而立道︰“好!我先行一步去打点﹐你们随后就来。”说完打马去了。 乘云等放慢脚步﹐缓缓进城﹐到得那“云中客栈”﹐禤而立早已安排好房间﹐都是上房﹐乘云独占一间﹐禤而立﹑不隐一间﹐西门﹑南宫一间﹐东方与鱼有水一间。 众人进房梳洗罢﹐乘云便唤掌柜的前来﹐教将酒食就在他房中摆下﹐将众人都叫到房中﹐团团坐了。乘云道︰“本次办差﹐我等不便声张﹐以免节外生枝。就当作往塞外做皮货生意之人。鱼大哥一路上多担待些个。” 鱼有水道︰“大人放心﹐小人理会得。” 乘云道︰“鱼大哥﹐日后就称我为东家吧。” 鱼有水立即就道︰“是!东家。” 众人匆匆吃过晚饭﹐早早睡了。次日天还未亮﹐便起床打火造饭﹐算还了房钱﹐七人又打马前行。 乘云等日行六﹑七百里﹐到第三日上﹐已到云内州境。那云内州古称九原﹐后置云内州﹐至太祖有天下时﹐置卫所四十余。 不隐拍马从后追上来﹐对乘云道︰“前面五十里远近﹐便是云内了﹐咱们快马加鞭﹐到城里投宿罢。” 禤而立道︰“贤弟﹐出了这云内州﹐再往北便是茫茫草原戈壁﹐正好在此多备干粮﹑食水﹑草料﹐以备不时之需。 乘云道︰“好!”双腿一夹马肚﹐云雪驹便如箭一般疾往前冲。原来乘云所骑无影骓借与云中君骑乘回西北﹐乘云便只好用玄灵的云雪驹了。 云雪驹这一发力奔跑﹐禤而立等人如何追赶得上?正跑之间﹐突听得兵刃撞击之声﹐乘云策马奔上一个土岗﹐四下一望﹐只听得打斗之声从左边传来﹐运足目力向前一看﹐隐约看到前面三里之遥有十数人在打斗。 乘云好奇心起﹐也不等禤而立等人。拍马就往前奔去。奔前一看﹐只见十数个瓦剌士兵﹐围着三人在拼命砍杀。乘云再定睛看时﹐只见那三人都是汉人打扮﹐一个汉子生得甚是斯文﹐手舞单刀﹐浑身浴血﹐拼命地护着身后的妇人和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小姑娘。那妇人身受重伤﹐兀自手挥一把柳叶刀﹐死战不退。 乘云一见﹐便即明白﹐敢是这一伙鞑子意欲劫掠这三人﹐这三人不从﹐因而拼起命来。 只见那汉子一柄刀胡乱格挡﹐已毫无章法﹐突然﹐被一个鞑子兵从后一刀﹐从后心直透前胸。妇人一见﹐大叫一声﹐和身向那鞑子兵扑去。那鞑子兵冷笑一声﹐把刀从汉子身上抽出﹐回手就是一刀。眼见得那妇人就要被一刀两断﹐命丧当场﹐那小姑娘吓得大叫︰“娘!娘!”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鞑子头颅骨嘟嘟滚下地来﹐尸身扑地倒了。众鞑子一见﹐吓得魂飞魄散﹐便欲逃跑。乘云大喝一声︰“哪里逃!”身形一展﹐长剑频出﹐只一眨眼功夫﹐将那十数个鞑子兵尽数杀戮。 乘云把剑插了﹐来扶那汉子。那汉子正中要害﹐已然死去。乘云又来扶那妇人﹐那妇人失血过多﹐已然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小姑娘在旁抱着妇人﹐不停哭叫着娘亲。 乘云扶起妇人﹐那妇人拼着最后的气力道︰“多谢恩人救命之恩!薇儿﹐快给恩人磕头!” 乘云赶紧止住﹐道︰“快别多礼!在下先替夫人止血包扎﹐有甚话待会儿再说。” 妇人摇摇头﹐道︰“恩人﹐贫妇快不﹑不行了……夫家复姓有琴﹐名振君﹐世居绥德﹐以货卖金玉古玩为生。贫妇娘家姓乔……小女采薇……求恩人好生……好生照顾……将我夫妇归﹑归葬﹑归葬故里……”言还未毕﹐一点香魂已归地府。 有琴采薇一日之内失去双亲﹐伏在母亲尸身上痛哭。乘云心中恻隐﹐将采薇扶起﹐道︰“小妹妹﹐令尊令堂已归天国﹐你好好给他们磕几个头吧。” 有琴采薇甚是乖巧﹐将眼泪抹了﹐跪在地上﹐向双亲尸身磕了三个响头。乘云正要发啸声传讯﹐却听得一声长啸传来﹐乘云知道乃是禤而立等人寻他来了。于是发声回应。不一会儿﹐禤而立等纵马驰来﹐一见此等场景﹐不隐合什念佛道︰“阿弥陀佛!”低了头﹐不住地低声念诵往生咒。 乘云将刚才之事一一说了﹐道︰“只是这有琴夫妇尸身如何处置?”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了主意。鱼有水向乘云道︰“东家﹐此去往西三﹑五里地远近﹐有一个三﹑五户人家的小村﹐不如到那里﹐向村民求购木柴炭精﹐就地将他夫妇火化了﹐待瓦剌事了﹐回程时再折到绥德﹐将他夫妇归葬故土﹐以了其心愿。” 南宫道︰“不妥不妥﹐俺们是要向北而行﹐若往西去﹐岂不误了路程?” 乘云道︰“就这样办吧﹐三弟﹐死者为大﹐先处理了他夫妇遗体。也不差在这点路程时间。” 众人合力挖了个大坑﹐将那些鞑子尸首埋了。又将鞑子马匹上的毡布取来﹐将有琴夫妇遗体都包裹好﹐放在鞑子遗下的马匹上。又将鞑子马匹都收拢牵了。 第二十八回 遇危难乘云救孤女 识阴谋众侠脱牢笼(之二) 乘云将采薇抱上自己马背﹐道︰“小妹妹﹐不要怕﹐你母亲临终将你托付于我﹐以后我就是你的大哥哥﹐你就跟着大哥哥好不好?” 采薇红着眼﹐点头道︰“好!大哥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哩。” 乘云道︰“大哥哥姓龙﹐就是天上会飞的龙凤的龙﹐名字叫乘云。记住了吗?” 采薇道︰“记住了﹐以后我就叫你哥吧。你叫我薇儿好吗?我爹和我娘都这样叫我的。” 乘云道︰“好﹐以后哥就叫你薇儿了。” 三﹑五里地转眼就到了﹐果然前面有个小村庄﹐七﹑八间低矮的木屋﹐零零丁丁地座落在草原上。 乘云停了下来﹐对鱼有水道︰“鱼大哥﹐烦你带三位老人家去村里买柴火炭精吧﹐我们就在此等候。我们如带着有琴夫妇遗体进去﹐恐怕村里人不悦。” 鱼有水道︰“正该如此。”招呼了西门三老﹐往村里去了。不一会﹐东方回来道︰“大哥﹐都谈妥了﹐只是要多花点银两。” 乘云道︰“这个自然﹐我们所需木柴甚多﹐恐怕要将这几户人家一年所积木柴都用光了。四弟﹐你就给他们每人二两银子吧。” 东方道︰“好。就请禤小哥﹑不隐大师也一道去搬木柴吧。” 众人一齐动手﹐搬来木柴﹐就野外架起来﹐将有琴夫妇遗体置于其上﹐将火点燃。不隐合什趺坐﹐诵起经来。采薇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乘云将有琴夫妇遗体火化毕﹐用一块白布﹐将骨殖﹑骨灰都收集包好﹐再用油布包裹了﹐最后﹐外面又用毡布包好﹐自己背在背上。却将圣旨交由禤而立背了。 乘云领着采薇﹐指着禤而立道︰“这位是禤而立大哥哥。” 采薇向禤而立鞠了一躬﹐叫了声︰“大哥哥。” 乘云又将不隐﹑西门﹑南宫﹑东方等人一一向采薇介绍了﹐道︰“这些都是哥的好朋友好兄弟﹐往后你就是我们的小妹妹了。” 采薇点点头﹐道︰“哥﹐我都记住了。” 乘云将采薇抱上马背﹐自己就坐在她身后﹐道︰“大伙再赶一程路吧。”把马一催﹐向前就走。 跑不多久﹐采薇也许这日奔波斗杀累了﹐又连失双亲﹐身心俱疲﹐竟然倚在乘云怀里睡着了。乘云怕她颠簸﹐便将马放慢。只这一慢下来﹐四十多里路程﹐直走到快交戌时才到云内城中。 禤而立胡乱寻了间客栈投宿﹐乘云便轻声唤道︰“薇儿﹐到客栈了﹐咱们住店吃饭了。”叫了数声﹐不见采薇醒来﹐伸手一摸采薇额头﹐竟然热得烫手。 乘云道︰“不好﹐薇儿病了。” 不隐过来帮乘云将采薇抱下马来﹐禤而立已要了四间上房﹐众人跟着掌柜的往上房去﹐乘云将采薇抱到自己房中﹐道︰“薇儿就在我房中歇息了。掌柜的﹐此处可有郎中?” 掌柜的道︰“有是有﹐只怕这等时辰﹐不肯出诊。” 乘云道︰“烦请去央告一番﹐我多与他银两就是。”取出一锭一两重银子﹐道︰“也不让你白跑﹐这锭银子就送与你作酒钱吧。” 掌柜一见银子﹐立马眉开眼笑﹐把银子接了﹐道︰“你老放心﹐小的这就去给你请郎中去。” 乘云道︰“掌柜的﹐烦你叫小二将酒食送到我房中来﹐明日一并算还银两。” 掌柜道︰“小的这就去吩咐厨下﹐你老稍待。”一溜小跑地走了。 乘云亲自去打了一盆冷水﹐拧了面巾给采薇擦去脸上泥污﹐只见那采薇一张鹅蛋脸因热病烧得通红;眉似弯月﹐星眸紧闭﹐樱唇干裂﹐小巧的鼻尖上冒出汗珠来。 乘云将面巾敷在采薇额上﹐伸手去她脉上一把﹐却是不知何病。 乘云此时却是暗暗后悔﹐放着师父如此神医﹐自己竟然半点医术都不懂。若平时学得师父一星半点医术﹐此时怎会束手无策? 禤而立等人安顿好行李﹐都来房中探视。小二早将酒食送来﹐大伙匆匆吃罢﹐掌柜的已领着一个五十多岁的郎中进来了。 乘云上前见礼道︰“在下姓龙﹐请教先生贵姓?” 郎中道︰“龙公子﹐多礼了﹐在下免贵姓钱。请问病者何在?” 乘云将钱郎中引至床前﹐道︰“先生﹐舍妹突然病倒﹐请速救治则个。” 钱郎中嗯了一声﹐就床边替采薇把了脉﹐道︰“令妹脉象宏而急乱﹐想是奔波劳累﹐又受了惊吓﹐再被风寒所致。待小老儿开一剂药﹐令其发一身汗﹐明日必有好转。”就房中八仙桌上开了药方﹐吩咐道︰“五碗水煎成一碗服用。晚上多盖被子﹐不可受冻了。”然后叫乘云随自己回店中撮药。 乘云袖中取出一锭五两银子﹐道︰“些须诊金﹐请先生笑纳。” 钱郎中道︰“多了多了﹐只须一两银子便可。” 乘云道︰“先生深夜奔波不易﹐请勿推辞。” 钱郎中推辞再三﹐只得收了。便带着乘云﹐到自己店中﹐撮了草药﹐交给乘云﹐道︰“今晚先服一剂﹐明早小老儿再来探视。” 乘云再三道谢﹐拿了药﹐如飞般回到客栈﹐央掌柜的借了熬药的瓦罐﹐自去厨下熬药。待药熬好﹐亲自端了﹐却教西门扶起采薇﹐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地喂她吃了。 吃罢药﹐乘云教大伙回房歇息﹐自己则守在采薇床边﹐不停地以冷水湿了面巾﹐敷在采薇额上。 那钱郎中所开药方果然有效﹐不到两个时辰﹐采薇脸上红热渐褪﹐呼吸平顺。乘云一见大喜﹐又用小勺喂了半碗清水﹐这才从行李中扯出一条毡布﹐铺在地上﹐盘膝打坐﹐练起功来。 乘云功行一大周天﹐收功起身﹐已然差不多平明了。乘云往床上采薇看去﹐只见她睡得正香﹐便取下她头上敷着的面巾﹐又蹑手蹑脚的出了房。到厨下找着小二﹐央他借了米﹐亲自生火熬起粥来。 熬好粥﹐天已大明﹐乘云端了粥﹐回到房中﹐正好采薇已醒﹐乘云将她扶起﹐靠在床上坐了﹐道︰“薇儿﹐感觉好些吗?” 第二十八回 遇危难乘云救孤女 识阴谋众侠脱牢笼(之三) 采薇道︰“哥﹐我这是怎么了?” 乘云道︰“你昨晚发热病﹐哥找了郎中来给你看病﹐又吃了草药﹐想必现在好了些儿了。” 采薇道︰“原来如此!薇儿给哥添麻烦了。” 乘云道︰“傻孩子﹐哪有什么麻烦?饿了吧﹐来﹐哥给你熬了粥﹐先吃了再说。待会郎中还要来看你哩。” 薇儿落泪道︰“哥﹐你真好。”有琴采薇从小除了爹娘外﹐再没人对她这么好过﹐因此感动而泣。 刚喂采薇吃完一碗粥﹐掌柜的就带着钱郎中来了。乘云接着﹐感激地道︰“先生神技﹐吃了先生的药﹐昨晚便不发热了﹐到今天﹐已然大好﹐适才吃了点粥﹐也见有些精神了。” 钱郎中嗯了声﹐便来与采薇把脉﹐又要采薇伸出舌头看了看﹐道︰“龙公子﹐令妹风热已退﹐只是身体尚虚﹐不可车马劳累。小老儿再开一帖药﹐将余热消去﹐将养得一二日﹐便好了。” 乘云道︰“如此﹐有劳先生了。” 钱郎中开了方子﹐却要乘云跟着回店中取药。乘云便来找禤而立﹐教好生看顾采薇﹐自己便跟了郎中去取药。 乘云道︰“先生﹐在下有要事须要赶路﹐耽搁不得﹐如之奈何?” 钱郎中道︰“龙公子﹐令妹身体虽然尚虚﹐根基却好。小老儿这剂药服过之后﹐当可病除。若能明日再休养多一日﹐路上多加小心﹐估计问题不大。” 乘云谢了﹐又送一锭三两银子与钱郎中。钱郎中坚则不受﹐乘云只好作罢。乘云取了药﹐正要告辞﹐钱郎中却将出三颗腊丸﹐道︰“龙公子﹐小老儿感念你乃是个好人﹐就多送你三颗药丸﹐路上给令妹服下﹐不出两日﹐必然大好。” 乘云千谢万谢﹐辞了郎中﹐回到客栈便即煎药。禤而立道︰“贤弟﹐带着采薇﹐恐不宜赶路。” 乘云道︰“立兄﹐有何良策?” 禤而立吞吞吐吐﹐欲语还休﹐乘云道︰“立兄﹐自家兄弟﹐直说无妨。” 禤而立这才道︰“不如寻个人家﹐将采薇寄居此处﹐咱们回来再……” 禤而立话未说完﹐乘云就打断道︰“立兄﹐咱侠义道中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采薇母亲临终将女儿托付小弟看觑﹐小弟怎可脱身不理?何况﹐采薇才受失去双亲之痛﹐现今我等又弃她而去﹐她一个小姑娘﹐在此举目无亲﹐如何受得了?” 禤而立道︰“只是权宜之计……” 乘云毅然道︰“立兄﹐就不要再提了﹐小弟决计不会留下采薇的。” 禤而立道︰“贤弟一番话﹐令愚兄十分汗颜。就依贤弟之意﹐在此多停一日罢。” 乘云煎好药﹐喂采薇吃了。吃罢药﹐采薇又沉沉睡去。乘云便请不隐到房中来照看采薇﹐却唤禤而立﹑三老一齐到城中走走。 南宫道︰“大哥﹐今日不赶路﹐却到这城中乱逛﹐有何道理?” 乘云道︰“待会儿你便知了。” 乘云专门往裁缝铺子去﹐估摸着采薇身材大小﹐买了好些现成的衣服鞋袜﹐又到杂货铺去买了好几包糖果﹑果脯﹑肉干之类的零食﹐大包小包的提在手上。 东方笑道︰“大哥也忒偏心了。” 西门道︰“四弟﹐此话怎讲?” 东方笑道︰“当日俺们结拜时﹐大哥可什么礼物也没给俺们买哩。” 南宫道︰“四弟﹐俺们这几个老不死的﹐还讨什么礼物?” 东方道︰“你不看大哥今日收了个小妹﹐又是衣服又是糖果﹐岂不偏心。” 禤而立闻言哈哈笑道︰“东方前辈﹐这你可就眼红不得了﹐谁要你不是个小姑娘?” 乘云道︰“立兄说得对﹐四弟如果也是个小姑娘﹐我也一样买糖果来哄你。” 五人一齐大笑。 回到客栈﹐乘云因采薇病情好转﹐放下心来﹐道︰“立兄﹑大师﹐三位老弟﹐横竖明天也不赶路﹐采薇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如今日就放心喝酒吧。” 不隐一听喝酒﹐抢着道︰“乘云﹐贫僧这就去叫掌柜的备酒食。”也不等乘云答应﹐三步并作两步﹐早就出了房去了。 至晚﹐乘云熬了肉糜粥﹐采薇已能自己进食﹐吃罢粥更见精神了。众人看见采薇康复﹐尽皆大喜﹐便商议要明天动身﹐乘云道︰“医者之嘱不可不遵﹐一日就是一日﹐少一日都有麻烦。” 不隐道︰“这也有点夸张了吧?” 乘云道︰“家师乃是名医﹐这事我最清楚不过了。有一次﹐一人腿骨断了﹐正好遇到家师路过﹐便替他接了骨﹐敷了药﹐吩咐他百日之内不可动也不可沾水﹐那人过了九十九日﹐感觉已然大好﹐便下床行走﹐又用水清洗腿部。” 南宫问道︰“后来怎样?” 乘云道︰“也不怎样﹐就是不能完好如初﹐有点瘸了。” 不隐道︰“这么严重!那还是等多一日吧。” 第三日一早﹐乘云才梳洗罢﹐采薇已自下床了。乘云大喜﹐道︰“薇儿﹐你全好了?” 采薇道︰“哥﹐薇儿全好了﹐感到浑身有力气了。” 乘云道︰“好好!你还是不要出门吹风﹐就在房里呆着。” 采薇道︰“好!听哥的。不过﹐哥﹐今天我不吃粥了好吗?” 乘云道︰“好呀﹐薇儿想吃什么?” 采薇想了想﹐道︰“我想吃爆炒羊肉片。” 乘云道︰“好!今天咱们就吃这爆炒羊肉片。” 至晚﹐乘云让掌柜的烧了一大桶热水﹐让采薇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里里外外换上乘云买来的新衣裳。那采薇象是变了个人似的﹐明眸贝齿﹐娇俏可人。看得三老啧啧称赞;就连不隐都夸说是观音转世。 吃罢晚饭﹐乘云叫三老去院中查看马匹﹐叫店伙多喂些精料;又与禤而立﹑不隐细细地检视一遍行李。都早早歇了。 正是五月间天气﹐寅交卯时﹐天已放亮。乘云催促大伙起床﹐收拾行李﹐给马匹上鞍。吃过早饭﹐乘云就有琴夫妇骨灰包前立个灵位﹐让采薇拜了﹐又给她披上孝衣。这才教东方不亮与掌柜的算还了银子﹐各各跨上马背﹐牵上那俘得的十数匹马﹐出了客栈﹐往北而去。 第二十八回 遇危难乘云救孤女 识阴谋众侠脱牢笼(之四) 乘云在马鞍上多铺垫了两件软皮子﹐抱了采薇﹐一夹马肚子﹐往前驰去。众人马不停蹄﹐只顾赶路。又每一百里地﹐换一次马匹﹐因此﹐到得天黑时﹐早已走了八百多里地了。 西门指着前面一个小岗﹐对乘云道︰“大哥﹐就前面土岗歇马宿营罢。” 乘云道︰“好!”一马当先﹐往土岗驰去。众人下马﹐将马匹围成一圈﹐搭了两个帐篷﹐生起一堆篝火﹐取出干粮食水﹐饱食了一顿。乘云又教不隐安排了守夜顺序﹐便各各歇息。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乘云一行八人晓行夜宿﹐餐风饮露﹐马不停蹄地走了十多日﹐算计路程﹐将要到也先驻地也失八秃儿了﹐乘云唤鱼有水问道︰“鱼大哥﹐你看到那也失八秃儿还有多少路程?” 鱼有水道︰“照理咱们走了这些日子﹐应该不到百里便到了。前面若遇牧民﹐一问便知。” 乘云道︰“好!有劳鱼大哥与立兄前面问路。不隐大师﹐就请你合后。” 众人继续前行﹐不久遇到几个牧民﹐赶着一群羊在放牧。鱼有水上前用瓦剌语问路﹐言道︰再向西北百多里地﹐便是也失八秃儿了。 禤而立道︰“贤弟﹐往前赶一程再宿营吧。” 乘云看看天色﹐道︰“也好﹐再赶五十里路﹐应该没问题。” 采薇道︰“哥﹐我要自己骑马。” 乘云道︰“你会骑马?” 采薇道︰“薇儿从小跟着爹爹﹐骑马早就会了。” 乘云道︰“好。”牵过一匹马来﹐自己骑了﹐却将云雪驹让采薇独自乘骑﹐却又不放心﹐将缰绳牵了﹐带着云雪驹并缰而行。 次日一早﹐乘云教大伙全换上大明服色﹐亮出旗幡﹐却教鱼有水先往也先大帐报信﹐让也先前来迎接天使。自己带着众人﹐缓缓而行。 约莫走了三十多里地﹐只听得前面号角齐鸣﹐一彪军马一字儿排开﹐两骑骏马如飞般驰近﹐乘云看时﹐却是鱼有水陪着一个瓦剌军官﹐前来禀报。 那瓦剌军官飞身下马﹐操着生硬汉语道︰“末将阿古拉﹐奉太师﹑敬顺王之命﹐前来迎接天使。”正是上次迎接天使庄盎的也先亲随百夫长。 乘云道︰“阿古拉﹐可还认得本使?” 阿古拉抬头一看﹐喜道︰“原来是龙护卫!末将当然认得。” 乘云道︰“敬顺王何在?” 阿古拉把手一指后面道︰“太师就在前面不远处相候。” 乘云道︰“就请前面带路。” 阿古拉道︰“是!”飞身上马﹐一抖马缰﹐往来路就走。乘云等催动马匹﹐跟在后面疾驰。不一会儿已到那队瓦剌兵马跟前﹐阿古拉直奔到那面黑色大纛之下﹐对着也先一阵急语﹐也先听了﹐脸上现出笑容﹐挥手教阿古拉退下﹐策骑就向乘云跟前驰来﹐一边跑一边高声道︰“龙老弟﹐可是你么?想煞老哥哥了。”到得跟前﹐跳下马来。 乘云一见也先﹐也跳下马来﹐向前迎道︰“绰老哥﹐正是小弟乘云。” 二人双臂互交﹐寒暄一阵﹐也先道︰“老弟﹐走!到大帐说话。”复又上马﹐并缰而行。 到得大帐跟前﹐众人下马﹐也先携了乘云手臂﹐一齐进了大帐﹐禤而立等鱼贯而入。乘云对也先道︰“绰老哥﹐小弟此次皇命在身﹐还是先公后私吧。” 也先道︰“这个自然。” 乘云从禤而立手中接过圣旨﹐高声道︰“敬顺王也先接旨!” 也先便即跪下道︰“臣敬顺王绰罗斯也先候旨。” 乘云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即位以来﹐上体天意﹐下恤兆民﹐念尔等子民﹐处苦寒之地﹐常受饥馑﹐故而不忍尔等进贡无度……今尔等不体朕怜悯之心﹐又来侵扰疆界﹐伤我子民﹐实为大逆……尔须弹压属下﹐不得再生事端﹐若果不然﹐一旦天威震怒﹐加以雷霆之击﹐则尔等为齑粉矣。今朕不欲见于此﹐着速遣王子进京﹐往后不得再犯疆界﹐钦此!” 也先听罢乘云宣读﹐似早已料到英宗有此一着﹐竟然神色淡定﹐口中道︰“臣领旨!” 从乘云手上接了圣旨﹐交给阿古拉接了﹐供在大帐里。 乘云宣旨罢﹐对也先道︰“绰老哥﹐皇上圣旨所言﹐可都明白?” 也先皮笑肉不笑地道︰“都明白了。只是老哥所辖﹐幅员辽阔﹐许多兵将﹐并非老哥手下﹐说不定那犯事之人﹐乃是脱脱不花汗的属下。老哥却是管不着哩。” 乘云道︰“此等因由﹐老哥还是派人亲自向皇帝陛下去说为好﹐小弟只管宣旨。” “那是﹐那是。”也先点头道。 乘云道︰“圣旨上云﹐请绰老哥遣王子到京﹐老哥这就请于众王子中遴选一位﹐随小弟进京﹐路上安全﹐当可保障。” 也先道︰“这遴选一事﹐也不是一时三刻可成﹐老哥还须与众妃商议。老弟万里而来﹐一路风尘﹐且请歇息两日﹐待老哥稍尽地主之谊﹐把酒言欢﹐如何?” 乘云不欲过分相迫﹐便道︰“客随主便。” 也先拍拍手﹐立即便有十数人鱼贯而进﹐铺毛皮的铺毛皮﹑摆案几的摆案几﹐不一会儿便摆下十数个座位。也先请乘云上座坐了﹐又教禤而立等人去乘云下首依次坐了。知院阿剌﹑赛刊王﹑伯颜帖木儿等王公大臣去自己下首也依次座了。刚坐定﹐又有十数人﹐手拿酒壶﹑酒碗﹐每张案几上都放好﹐末了﹐四个汉子抬了一只烤全羊上来。也先用小刀割了块羊头上的肉﹐递给乘云。乘云知道此乃瓦剌敬客的礼仪﹐自己身为天使﹐身份当然是极尊﹐因此也不客气﹐接过来吃了。 也先举起酒碗道︰“老弟﹐今日你能作主使前来瓦剌﹐实在是可喜可贺。来!老哥哥敬你一碗!” 乘云谢了﹐一仰脖子﹐把酒干了﹐道︰“好酒!” 二人连尽三碗﹐乘云道︰“绰老哥﹐小弟一路行来﹐但见水草丰美﹐牛羊肥壮﹐实在是替绰老哥高兴。” 也先道︰“老弟有所不知﹐我瓦剌地处苦寒之地﹐十年也不见得有一年有如此好光景﹐诚如老弟所说﹐实是难得。” 第二十八回 遇危难乘云救孤女 识阴谋众侠脱牢笼(之五) 乘云乘机道︰“既有如此好收成﹐怎地还有劫掠之事发生?” “这……”也先一时语塞﹐眼珠一转﹐接着道︰“老弟﹐老哥一向严令手下﹐不得越界﹐怎奈我瓦剌各部﹐各自为政﹐老哥虽为太师﹐但各部首领常常是阳奉阴为﹐老哥为此也头痛不已。” 乘云道︰“小弟闻说﹐绰老哥在瓦剌﹐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不听老哥号令?” “老弟过誉了﹐瓦剌各部首领自有领地﹑部众﹐老哥哥之命﹐不过流于表面﹐实在是管不了的﹐此乃实情。” 乘云知道在也先嘴里也套不出什么实情﹐便将话锋一转﹐问道︰“咦?绰老哥﹐怎地不见格日乐图及李哲俊两位前辈?” 也先笑道︰“怎么?老弟还想与他们再较量一番?” 乘云摇头道︰“哪里﹐小弟怎敢无礼?上次小弟与他二人切磋﹐也算是老朋友了﹐因此动问。” 也先道︰“不巧的很﹐老哥日前差他二人去办事﹐这一两个月内怕是都回不来的了。” 乘云道︰“待二位回来﹐请绰老哥代为问候。” 也先道︰“那是自然。” 当晚宾主尽欢而散。也先教阿古拉安排了三顶豪华的帐篷给乘云等人居住﹐又让阿古拉率亲随百多人﹐严密护卫。 乘云候了两日﹐不见也先现身﹐便唤阿古拉前来﹐请他传话﹐说道要见也先。阿古拉道︰“龙使者﹐这两日太师有急事前去觐见脱脱不花汗﹐恐怕七﹑八天都回不来了。吩咐末将﹐天使但有所需﹐只要交代未将便可。” 乘云无奈﹐只得回帐中与禤而立商议。乘云道︰“立兄﹐似如此这般﹐何时方可回京缴旨?” 禤而立道︰“且再等数日看看再说。” 采薇一旁听得二人商议﹐问道︰“哥﹐你们要等什么?” 乘云道︰“我们要等王爷回来﹐告辞了才走。薇儿乖﹐我们很快就会回去的。” 那知采薇却道︰“哥﹐你等不到王爷回来了。” 乘云笑道︰“薇儿怎么知道等不到?” 采薇道︰“那王爷早就不在这里了﹐却叫外面的护卫将我们困在这里﹐不让回去。” 乘云大惊﹐却道︰“薇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采薇道︰“哥﹐薇儿没有乱说。” 禤而立问道︰“薇儿﹐你怎么道王爷要困住咱们?” 采薇道︰“前晚﹐我听帐外的护卫说的。” 乘云奇道︰“薇儿﹐你听得懂瓦剌人说话?” 采薇把头一偏﹐道︰“当然﹐薇儿从小跟爹爹和娘亲来往大漠﹐跟瓦剌人做生意﹐自然会说瓦剌人的话。” 乘云与禤而立对望一眼﹐问道︰“薇儿﹐前晚你听帐外护卫说了什么?” 采薇道︰“那帐外两个护卫﹐一个说太师带兵南下﹐一定可以抢到很多金银财宝﹐他们留在这里﹐发不了财。另一个说﹐太师只要他们看住我们﹐不让我们回大明﹐就是首功一件﹐太师回来时﹐赏赐一定很多。” 乘云又问︰“他们还说了什么吗?” 采薇道︰“没有了﹐就听他们说了这些。” 乘云压低声音道︰“立兄﹐看来咱们是被软禁了。” 禤而立道︰“贤弟﹐得赶紧拿个主意。” 乘云道︰“立兄﹐还拿什么主意?三十六计﹐走为上。” 禤而立道︰“外面一百多人﹐怎么走?” 乘云道︰“先将阿古拉诳进帐中拿下﹐其余就好办了。” 禤而立道︰“此计大妙!” 乘云道︰“你去悄悄通知了大伙﹐都做好准备﹐只看我眼色行事。” 禤而立道︰“好!”说着出了帐去。不一会﹐禤而立带着不隐进来﹐道︰“贤弟﹐不隐大师有条好计﹐要与你相商。” 乘云道︰“哦?有何良谋?” 不隐压低了声音道︰“不如等到晚上﹐借故设宴相待阿古拉﹐将他们全都灌醉了﹐然后借着夜色﹐潜地逃走﹐待得他们酒醒时﹐咱们早就去得远了。” 乘云道︰“此计大妙!只是怎能将这百十人都喝醉了?” 禤而立道︰“贤弟倒是多虑了﹐就算不能全都醉倒﹐剩下的几个﹐就动手解决了。” 乘云笑道︰“好!”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大伙到这里几天了﹐左右没事﹐不如今晚就请众护卫喝酒如何?” 禤而立故意道︰“怎可麻烦人家?” 不隐道︰“不麻烦﹐贫僧去找阿古拉说说。” 乘云道︰“还是立兄去说吧。” 禤而立道︰“是!”转身出了帐篷﹐找到阿古拉﹐将乘云的意思告诉他﹐阿古拉歪着头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只好说︰“那好﹐请回禀龙使者﹐未将这就去办。” 旁晚﹐太阳刚一西沉﹐阿古拉命人宰了五头肥羊﹐就乘云等人帐外生了五个篝火﹐将那羊洗剥干净﹐架在篝火上烤着﹐又教人抬来十数瓮酒﹐就教手下士兵围着篝火﹐席地而坐。 乘云将阿古拉请到身旁坐了﹐左边却让采薇挨着坐了﹐却教三老和不隐每人一个篝火圈子里招呼着。又让鱼有水跟着禤而立﹐往来行走照应。 看看那羊烤得熟了﹐乘云高举酒碗﹐对阿古拉道︰“本使自到贵邦﹐受到你的精心保护﹐十分感激﹐今日有暇﹐就借贵邦的肥羊美酒﹐向众位表示谢意。来!请大伙一齐干了这碗酒!” 阿古拉听得乘云如此尊敬自己﹐十分高兴﹐高声道︰“好!干!” 一连干了三碗酒﹐瓦剌兵士纷纷从腰间抽出小刀﹐去那架上割那烤熟的羊肉﹐一边大碗喝酒﹐一边啃着羊肉﹐大快朵颐。 乘云等人不停地劝酒﹐阿古拉等人不疑有他﹐开怀畅饮。直喝至申时﹐阿古拉以下百十人﹐早已喝得东倒西歪﹐不醒人事。乘云一使眼色﹐乘云﹑禤而立﹑不隐﹑三老﹐一齐动手﹐将众兵士都点了昏睡穴﹐然后迅速收拾了行李﹐牵了马匹﹐趁着黑夜﹐向南疾驰而去。 正是︰挣脱罗网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蛟龙。毕竟乘云等人如何逃出瓦剌﹐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也先南下朝廷震动 不辞劳苦再度出使(之一) 话说乘云等人不停地劝酒﹐阿古拉等人不疑有他﹐开怀畅饮。直喝至申时﹐阿古拉以下百十人﹐早已喝得东倒西歪﹐不醒人事。乘云一使眼色﹐乘云﹑禤而立﹑不隐﹑三老﹐一齐动手﹐将众兵士都点了昏睡穴﹐然后迅速收拾了行李﹐牵了马匹﹐趁着黑夜﹐向南疾驰而去。 走了一夜﹐平明时分﹐早已驰出三百多里地了。乘云停下马来﹐对禤而立道︰“立兄﹐歇息一会儿吧。阿古拉已追不上咱们了。” 禤而立道︰“贤弟﹐不可轻敌﹐阿古拉熟悉地理﹐轻骑直趋﹐一日就可追上咱们。” 东方答话道︰“大哥﹐歇息一个时辰料无大碍。” 乘云便道︰“好!” 众人纷纷下马﹐寻了个小土坡﹐取出干粮﹐就着清水﹐吃了个饱。东方又道︰“大哥﹐如我等直往南走﹐恐怕阿古拉也能猜着俺们行走路线﹐再者﹐说不定就遇上也先大队人马﹐岂不是自投虎口?” 西门道︰“不通不通﹐四弟你怎知也先就往南直走?” 南宫道︰“不妥不妥﹐二哥你又怎知也先不是往南直走?” 禤而立道︰“东方前辈所虑极是。” 不隐道︰“不如咱们现在折往西走﹐回到大明疆界﹐便可回白虎寨﹐会合盟主﹐就不怕也先大军了。” 乘云不答﹐却唤鱼有水问道︰“鱼大哥﹐此处有什么路径﹐既可避免与也先大军遭遇﹐又可早日回京?” 鱼有水想了想道︰“由此往东﹐可到奴儿干都司﹐然后折而南下至广宁卫﹐再至天津卫﹐然后西行回京﹐庶几可避开也先大军。” 乘云道︰“如此甚好﹐阿古拉必猜不到咱们会向东行。” 鱼有水道︰“只是这条路﹐小人也没走过。” 乘云道︰“无妨﹐现今正是入夏之时﹐草木繁荣﹐容易认路﹐只要小心在意﹐想必不会迷路。” 南宫道︰“大哥﹐这认路辩别方向﹐俺最是拿手。” 乘云道︰“好!就请三弟与鱼大哥前头领路﹐大师与二弟合后﹐立兄与四弟前后接应。” 众人应了﹐又各换了马匹﹐正要上马﹐采薇却依偎着乘云睡着了。乘云不欲唤醒她﹐只得抱着她上了云雪驹。八人七匹马﹐以及夺来的十数匹马﹐一齐催动﹐向东奔去。 乘云八人﹐日夜奔驰﹐不停换乘马匹﹐每日里只歇息两三个时辰﹐端的是日行千里﹐风餐露宿。却喜鱼有水﹑南宫不妥沿路辩识道路﹐不至迷失方向。走了七﹑八日﹐早到了奴儿干都司辖下地界。于是折而南下﹐又走了两日﹐果然到了广宁卫﹐也不去惊动当地官府驻军。不一日﹐到了天津卫﹐略事休息﹐折而往西﹐又往京城驰去。 这日黄昏﹐回到bJ﹐从东门进了城﹐直趋兵部衙门﹐其时邝埜﹑于谦已然回府﹐乘云便唤衙差急往于谦府请于谦回衙。 于谦听得乘云回来﹐匆匆换了官服﹐乘轿就往兵部衙门赶来。乘云接着﹐同到正堂议事。 乘云道︰“于世伯﹐快﹐瓦剌兵马﹐要来侵扰我大明疆界。” 于谦道︰“贤侄﹐自你走后﹐瓦剌便不停有小股兵马搔扰我大明边界﹐我驻边官兵与之数度交锋﹐形势混乱。皇上因此震怒﹐下旨陕西都指挥司﹐限期将其驱逐﹐然则效果甚微。” 乘云道︰“世伯﹐此次不同﹐乃也先亲率大军南下﹐非小股兵马搔扰可比。” 于谦惊道︰“此话当真?” 乘云道︰“小侄到瓦剌宣旨﹐也先当面伪装顺从﹐次日就命亲随将我等围困﹐自己却率兵马南下﹐幸我等探得消息﹐因此设计灌醉看守兵将﹐方始脱身。遂日夜兼程﹐返回大明。” 于谦道︰“此事非同小可﹐须立即进宫面见皇上。贤侄﹐你随老夫进宫面圣﹐一则也是缴旨﹐二则就把瓦剌军情﹐奏明皇上﹐请旨定夺。” 乘云道︰“好!”转头对禤而立道︰“立兄﹐你乃副使﹐便随小弟陪同于世伯进宫;大师﹐二弟﹑三弟﹑四弟﹐你四人领着薇儿﹐先回天安楼﹐将薇儿交给家姊照看。” 不隐﹑三老应了自去。于谦又唤衙差﹐速往邝埜府上传讯﹐请他速往大内会齐。安排已了﹐于谦﹑乘云﹑禤而立三人便动身前往皇宫大内。 三人到得养心殿外﹐当值小太监拦着﹐于谦道︰“劳烦公公通传﹐就说兵部左侍郎于谦﹐及钦点宣旨天使龙乘云﹑副使禤而立﹐求见皇上。” 那小太监却道︰“于大人﹐皇上已然安歇﹐小的不敢通传。” 于谦道︰“本官有紧急军情上奏﹐无论如何﹐请公公走一趟罢。” 小太监道︰“于大人﹐皇上有旨﹐不得惊扰﹐小的便有十个脑袋﹐也不敢违旨。” 正在理论间﹐只见邝埜如飞奔至﹐口中喘着粗气﹐看到于谦等人﹐道︰“节庵﹐何事如此紧急?” 于谦指着乘云道︰“龙贤侄刚从瓦剌回来﹐有紧急军情相告。” 邝埜望着乘云﹐乘云立即就将也先南下一事﹐拣重要的说了一遍。邝埜听罢﹐眉头紧皱﹐道︰“果然要出大事。”转向小太监道︰“这位公公﹐本官确有军国大事须向皇上急奏﹐就请公公担戴则个。” 小太监把手乱摇﹐道︰“大人就放过小的吧﹐小的可不想掉脑袋。” 正分辩间﹐只见一队卫兵巡逻而至﹐为首一个军官﹐四十七﹑八年纪﹐圆眼虬须﹐身高八尺﹐对着邝埜等人道︰“你等何人﹐敢在此喧哗?” 乘云抬头一看﹐却是樊忠﹐喜道︰“樊大哥﹐怎地是你?” 樊忠一见是乘云﹐喜道︰“贤弟﹐在此何干?” 乘云道︰“小弟出使瓦剌﹐探听得紧急军情﹐须来上奏﹐无奈这位公公却不愿通传﹐因此﹐理论之中。” 樊忠对那小太监道︰“这位公公﹐适才本官巡夜﹐皇上尚未安歇﹐似还在与王公公在谈话﹐这等军国大事﹐如若误了﹐恐怕你也担戴不起。” 小太监一听﹐打了个冷颤﹐马上就道︰“几位大人稍候﹐小的这就往内通传。”转身如飞去了。 第二十九回 也先南下朝廷震动 不辞劳苦再度出使(之二) 樊忠待小太监去了﹐便对乘云道︰“贤弟﹐老哥皇事在身﹐就不陪你了。” 乘云道︰“老哥请便﹐得空便来与小弟喝酒。” 樊忠道︰“好!”一抱拳﹐带着卫兵自去巡逻。 樊忠刚走﹐小太监便回来道︰“皇上有旨﹐宣邝埜﹑于谦﹑龙乘云﹑禤而立进见。” 四人连忙整顿官服﹐以邝埜为首﹐跟着小太监往养心殿走去。到了殿门前﹐小太监拉长声音道︰“邝埜﹑于谦﹑龙乘云﹑禤而立殿外候旨!” 只听得殿内一个声音道︰“宣!” 邝埜四人走到殿内﹐只见英宗坐在龙案后﹐王振侍立一旁﹐邝埜四人跪下道︰“臣邝埜﹑于谦﹑龙乘云﹑禤而立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英宗道︰“平身!” 邝埜四人齐声道︰“谢皇上!”站了起来。 英宗问道︰“卿等夤夜入宫见朕﹐有何事体上奏?” 邝埜上前一步道︰“启奏陛下﹐前所钦点宣旨天使龙乘云今日回京﹐有紧急军情要面奏皇上。” “哦?”英宗转向乘云﹐道︰“龙乘云﹐有何紧急军情?” 乘云道︰“启禀皇上﹐臣本次领旨前往瓦剌﹐向也先宣读了圣旨﹐那也先并无反抗﹐一切都应承了。及后﹐便不再见臣﹐却命其亲兵随护将我等监视起来﹐被臣等识破。臣等设计擒下其首领﹐得知也先已率大军南下。臣等不敢怠慢﹐连夜逃离也失八秃儿﹐马不停蹄﹐奔驰了十数日﹐终于今日赶回京中﹐便即向邝大人﹑于大人禀告军情。幸托皇上洪福﹐赶在了也先到来之前。请皇上速速定夺。” 英宗一听大惊﹐道︰“似此如之奈何?” 邝埜道︰“皇上﹐为今之计﹐着速令边关将士整顿武备﹐准备迎敌;再发旨令京师近处各卫所星夜发兵来京﹐以备不测。” 于谦道︰“皇上﹐还须再派一人为天使﹐前往也先大营﹐面责其非﹐一则令其知我大明已有防备﹐二则亦可拖延数日时间﹐使彼不至过分深入。” 英宗道︰“准了。王振﹐你即时拟旨﹐着各处兵马星夜来京﹐护卫京师。再拟一道圣旨﹐着人往也先营中﹐严责之。” 王振道︰“是﹐老奴马上就去拟旨。” 英宗道︰“明早上朝﹐再廷议。邝爱卿﹑于爱卿﹐你们看派谁去宣旨?” 乘云道︰“皇上﹐臣愿往。” 禤而立上前一步道︰“臣亦愿往。” 英宗望着邝埜﹐却见邝埜点点头﹐英宗便道︰“龙﹑禤二位爱卿忠勇可嘉﹐朕即擢龙乘云为从五品武略将军﹐禤立为正六品承信校尉﹐明日早朝﹐特许入朝﹐其时再下圣旨。” 乘云﹑禤而立跪下道︰“谢皇上隆恩!” 英宗道︰“四位爱卿这就退下吧。” 邝埜四人跪下磕头﹐躬身退出了养心殿。 英宗望着四人出了殿门﹐便对王振道︰“先生﹐你看此事如何处之?” 王振道︰“这等国家大事﹐老奴怎敢多嘴?” 英宗道︰“但说不妨。” 王振眼珠一转﹐道︰“皇上﹐还记得上次老奴所奏之事?” 英宗问道︰“何事?” 王振压低声音道︰“就是那件巨宝……” 英宗一惊﹐道︰“此物现今有何消息?” 王振道︰“今日老奴收到密报﹐说那物似有往北之迹象……也先此来﹐莫非就是为它?” 英宗恍然大悟道︰“自六月初瓦剌犯境﹐朕就觉着其事甚是蹊跷﹐虽说上年瓦剌进贡﹐朕削减了赏赐﹐但也先也不至于因此而大动干戈吧?” 王振道︰“皇上英明﹐实在是并无此必要。” 英宗道︰“如若为着此事﹐那就不奇怪了。” 王振道︰“正是。持有此物之人﹐武功极高﹐老奴派去的人﹐尽为所害﹐只有一人身负重伤﹐逃了回来﹐向老奴禀告了﹐其后便伤重不治。老奴已从优抚恤。” 英宗赞许道︰“先生做得很好。只是此事﹐万万不可走漏了风声。” “老奴理会得。” “也先南来﹐其势必大﹐先生以为如何应对?” “依老奴愚见﹐陛下应御驾亲征﹐方可与之抗衡。” “哦?有此必要吗?” “皇上﹐迎敌也先是假﹐夺此重宝是真。” 英宗沉思﹐似在考虑王振建议﹐王振又进一步道︰“皇上﹐此事不宜外泄﹐因此只有亲征﹐方可保万无一失。一则可将也先兵马吓阻﹐二则可将那里方圆百里都围了﹐那人便有三头六臂﹐又怎逃得出皇上手心?” 英宗大喜﹐道︰“好!朕就学一学成祖﹐御驾亲征﹐也让也先知道我大明天威!” 王振谄笑道︰“皇上英明﹐雄烈不逊先祖!” 二人兴致勃勃地低声商议﹐暂且按下不题。 却说邝埜﹑于谦﹑乘云与禤而立出了紫禁城﹐各自回府歇息﹐单等次日朝会。乘云﹑禤而立回到天安楼﹐玄灵等人都未歇息﹐采薇看见乘云﹐跑过来拉着他的手﹐道︰“哥﹐你回来了﹐姐姐对我可好了。” 乘云笑道︰“这个当然了﹐她可是哥的亲姐姐。” 大伙拥着乘云二人﹐都到麹三剑房中坐地。玄灵道︰“乘云﹐见着皇上了?” 乘云道︰“见着了﹐说道明日早朝﹐让我也参加朝会。” 王显忠喜道︰“大哥﹐你参与朝会?小弟听说﹐这朝会如非朝中大臣﹐也不可参与哩。” 却听芄兰不屑地道︰“显忠﹐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不就是去朝会么?” 乘云笑道︰“芄兰妹子说的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乘云本想说皇上封官之事﹐听得芄兰如此口气﹐便忍住没说。 麹三剑道︰“乘云贤侄﹐不隐及三老回来说道也先南下﹐皇上有何旨意?” 乘云道︰“皇上只道明日早朝廷议再定。相信有邝大人﹑于大人等人在朝中﹐定然会出兵相抗。” 麹三剑道︰“战端一起﹐百姓也要遭殃﹐须得尽快派人给盟主送信﹐让盟主早作准备为好。” 玄灵道︰“还是让云大侠去吧。” 乘云道︰“姐﹐云大侠回来了?师父有何令谕?” 第二十九回 也先南下朝廷震动 不辞劳苦再度出使(之三) 玄灵道︰“云大侠也刚回数日﹐师父要我等静观其变﹐加强监视。说道会再派人手前来相助。” 乘云道︰“也先南来﹐这炎夏帮会不会趁乱生事?” 麹三剑道︰“乘云贤侄﹐你这一问问得好!贫道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上。” 玄灵道︰“乘云﹑禤大哥﹐你们赶快去梳洗进食﹐然后好好歇息﹐这里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乘云道︰“那好﹐这肚子也真饿了。采薇﹐你在此跟着姐姐。”便与禤而立退了出来﹐王显忠道︰“大哥﹐小弟去给你准备酒食﹐稍停就送去你房中。”回头招呼芄兰道︰“兰妹子﹐快来帮忙。” 芄兰把头一歪﹐道︰“要去你去﹐本姑娘才不去侍候人哩。”王显忠无奈﹐讪笑着出了麹三剑房间﹐自去替乘云准备酒食。 乘云与禤而立各自回房梳洗了一番﹐换了身干净衣服。王显忠早将酒食端来放在乘云房中桌上。又搬来两坛好酒﹐筛了三大碗﹐将禤而立请来﹐三人围坐着喝酒。乘云问道︰“显忠﹐这十数日没什么事发生吧?” 王显忠道︰“没有﹐什么事都没发生。那炎夏帮人好象消失了一般﹐什么动静也没有。” 乘云道︰“却是奇哉怪也。上次咱们在西山与他们交过手﹐他们不可能没有行动。” 禤而立道︰“贤弟﹐对头或者觉着咱们不好惹﹐因而……” “不对﹐这炎夏帮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做﹐因此才暂且放过我们而不动。”乘云道。 “有甚么大事?”禤而立道。 乘云道︰“立兄﹐你想想﹐他们既敢私造铠甲﹐其图谋还不大吗?” 禤而立心中一紧﹐道︰“贤弟﹐你是说这炎夏帮与也先有关?” 乘云反倒笑了笑﹐道︰“小弟并没这样说。” 却听门外有人道︰“好呀!有酒喝也不叫一叫贫僧。” 三人往门外一看﹐只见不隐拉着采薇﹐走将进来。 采薇跑到乘云跟前﹐道︰“哥﹐这是你的房间吧?” 乘云道︰“对呀﹐怎么了?” 采薇道︰“没什么﹐薇儿困了。这是哥的房间﹐薇儿就放心睡了。” 乘云道︰“傻孩子﹐在外面不安全﹐哥才让你睡在哥房中﹐现在到家了﹐你当然就要跟姐姐睡了。” 采薇眨着大眼睛﹐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那万一有坏人来了呢?” 乘云道︰“咱们这里呀全都是高手﹐坏人还没进院子﹐咱们就发现了。再说﹐姐姐的功夫比哥还好哩﹐你不用担心的。” “真的?姐姐也会武功?” “当然是真的﹐姐姐比哥还早练了几年功夫哩。走﹐哥带你去姐姐房中。”说完拉了采薇﹐走到玄灵房中﹐玄灵与麹三剑议事﹐尚未回房。采薇毕竟年幼胆怯﹐不肯上床睡觉。乘云无奈﹐只得又将她带回自己房中﹐让她在自己床上睡下﹐替她盖好被子。 采薇这个多月来﹐一直都在奔波之中﹐实在疲倦之极﹐头一沾枕﹐便即睡着了。乘云﹑禤而立﹑不隐﹑王显忠四人又喝了一回酒﹐低声谈了一回﹐便把酒食都撤了﹐各自回房歇息。乘云直待玄灵与麹三剑商议毕﹐这才将采薇抱到玄灵房中﹐让玄灵照看。 次日寅时正﹐乘云与禤而立便准时起床梳洗﹐换上崭新的官服﹐骑上马﹐往紫禁城去。到得承天门外﹐百官早已齐集﹐单等那宫门打开。乘云﹑禤而立于百官中寻着邝埜﹑于谦﹐礼罢﹐邝埜道︰“二位贤侄﹐你们第一次上朝﹐不可乱说话﹐以免招来杀身之祸。”又教了些朝会中礼仪﹐乘云﹑禤而立一一记下。 只听得一声钟响﹐承天门缓缓打开﹐一队士兵列队而出﹐分两边站了﹐当值太监拉长声音道︰“众官列班。” 百官赶紧依官职分成两列排好﹐乘云﹑禤而立依邝埜吩咐﹐站在最后面﹐随众官缓缓地向着奉天殿走去。进了奉天殿﹐众官肃立。只听当值太监唱道︰“皇上驾到!” 百官便即跪下﹐齐声道︰“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英宗在王振引领下﹐登上丹陛﹐于龙座上坐下﹐启檀口﹐传玉音﹐道︰“平身!” 众官齐道︰“谢陛下!”都站将起来。 英宗道︰“邝埜﹐昨晚进宫﹐所言也先南下之事﹐你且说与众官听听。” 众官一听也先南下﹐一阵骚动﹐马上就窃窃私语起来。 邝埜出班道︰“是﹐陛下。”清了清嗓子﹐道︰“列位大人﹐稍安勿躁﹐请听本官道来。” 于是将乘云于瓦剌所探听到的消息﹐以及这半个多月来边关之事﹐一一说了。最后道︰“也先狼子野心﹐常怀席卷中原之志﹐今亲自率兵南下﹐其必有准备。如何应对﹐请皇上亲裁。” 英宗道︰“列位爱卿﹐邝埜所言﹐都听到了?有何高见” 礼部尚书胡濙出班奏道︰“皇上﹐瓦剌兵马累有侵扰不假﹐但并无边关文书言道也先大兵南下﹐此间是否有误?” 于谦立即反驳道︰“胡大人﹐如若边关文书言道也先兵马南下﹐那就是也先大兵压境之时﹐又何来秘密可言?” 胡濙自知失言﹐退回班部﹐不再言语。金濂由刑部迁任户部尚书﹐当下出班奏道︰“皇上﹐也先既来﹐必不好商与﹐须尽早点起兵马﹐开赴边关迎敌为上。” 工部尚书石璞出班奏道︰“臣附议!” 刑部尚书俞士悦道︰“皇上﹐古人云︰先礼后兵!不如先遣使斥责一番﹐若也先幡然醒悟﹐则我大明子民可免于兵火战祸;如若不然﹐那时开战﹐便不再容情。” 吏部尚书王直出班道︰“臣附议!” 英宗道︰“俞卿所言甚合朕意。龙乘云﹑禤而立何在?” 英宗叫出乘云﹑禤而立名字﹐百官除邝埜﹑于谦与之相熟﹐就是金濂﹑胡濙与乘云有过一面之交﹐其余人等根本没听过二人名字﹐不禁一阵骚动。 乘云﹑禤而立双双上前﹐道︰“臣在!” 英宗道︰“众位爱卿﹐也先南下之密报就是龙﹑禤二位冒死驰报。今朕再钦点汝二人为天使﹐前往也先营中﹐代朕严斥也先。” 乘云﹑禤而立齐道︰“臣愿往。” 英宗道︰“王振﹐将朕亲笔诏书交与他二人。朕钦点龙乘云为宣旨正使﹐禤而立为副。着即起程不得延误。” 第二十九回 也先南下朝廷震动 不辞劳苦再度出使(之四) 乘云﹑禤而立跪下接了诏书﹐道︰“臣定当善体圣意﹐面斥其非﹐不辱使命而回。” 英宗又道︰“龙乘云﹐汝需要多少兵将护卫前往?” 乘云道︰“启奏皇上﹐此去凶险万分。如若也先恼怒﹐将臣等扣下﹐或作人质﹑或杀之以泄其愤﹐也未可知。因此﹐臣不欲多人﹐只臣二人即可。” “哦?此非人单力薄﹐寡不敌众吗?”英宗奇道。 乘云道︰“皇上﹐臣二人颇有武功﹐如若情势不利﹐我二人见机行事﹐要想冲出重围﹐却是不难。” 英宗击节赞道︰“壮哉!我大明有如此忠勇之士﹐朕有如此视死如归之臣﹐也先必败也!”英宗大悦﹐叫道︰“来人﹐赐酒!以壮行色。” 只一会儿功夫﹐一个小太监托着一个银托盘﹐上面放着两个银盏﹐盏里斟满了酒﹐走到乘云﹑禤而立跟前﹐乘云﹑禤而立跪下﹐谢了恩﹐将酒一饮尽﹐然后向英宗跪拜了﹐转身出了太和殿。 英宗又教户部调拨钱粮﹑兵部打开武库﹐各路调集兵马﹐令邝埜总领其事﹐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乘云﹑禤而立回到天安楼﹐向麹三剑﹑玄灵等人说了朝会经过﹐便教王显忠将云雪驹﹑无影骓喂饱食料﹐准备干粮﹐一一结束整齐﹐乘云将打造的三十斤春秋大刀提了﹐禤而立也将象鼻刀带上。二人牵了马﹐正要出门﹐玄灵道︰“慢着!”解下腰间碧波剑﹐递给乘云﹐道︰“乘云﹐带上这把剑防身吧。” 乘云接了碧波剑﹐将自己的剑解下﹐交给玄灵﹐道︰“姐﹐放心!”望了一眼采薇﹐又道︰“姐﹐采薇就交给你好生照看了。”转头对采薇道︰“薇儿﹐在家要听姐姐的话﹐哥很快就回了。” 采薇道︰“哥﹐薇儿等你回来。” 乘云与禤而立二人一抱拳﹐别了众人﹐出门跨上马背﹐策马往西门去﹐出了城门﹐放马奔驰。 正是七月炎夏之际﹐艳阳当头﹐草原上绿草如茵﹐一望无际。乘云﹑禤而立二人快马奔驰了三日﹐看看日将西沉﹐却并无碰到瓦剌一兵一卒﹐二人正狐疑中﹐只听得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二人勒定马缰﹐正观望间﹐只见远处旌旗蔽日﹐一队骑兵铺天盖地地驰来﹐乘云略略估算﹐怕有千骑之众。 乘云道︰“立兄﹐此恐怕便是也先的先锋了。走﹐咱们迎将上去!” 二人艺高人胆大﹐一拍座下马﹐逆迎而上﹐只眨眼功夫﹐便已是相距百十丈远近。那瓦剌阵中一个将军模样的人看清对方乃是汉人服色﹐把手一招﹐将队形止住﹐策骑而出﹐用生硬的汉语大声喝道︰“汝等何人?敢挡吾兵锋?” 乘云朗声道︰“本将军乃大明天子钦点差使﹐有圣旨须亲交敬顺王﹑太师也先﹐汝等还不速速让开?” 那将军心下迟疑︰两国正要交战﹐还下什么圣旨?只见身旁一个副将模样的人对他低声说了几句﹐那将军便道︰“本将军乃太师座下先锋大将千夫长卓力格图﹐有什么圣旨﹐你交给本将军便可﹐本将军自会将圣旨转交太师。” 乘云斥道︰“大胆卓力格图﹐汝什么身份?也敢擅自作主﹐要接圣旨?如若误了大事﹐汝便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卓力格图大怒﹐道︰“放肆!本将军乃先锋大将﹐自可代太师接你这什么圣旨。” 乘云嘿嘿冷笑﹐道︰“小小一个千夫长﹐就敢在此狂言﹐还不快快让开!误了本天使大事﹐你可担当得起?” 卓力格图怒道︰“待本将军将汝擒下﹐自会将汝绑缚去见太师。”一拍座下马﹐舞动手中狼牙棒﹐向乘云冲来。 乘云看对方动武﹐哪甘示弱?双腿一夹无影骓肚儿﹐提起手中春秋大刀﹐急架相迎﹐只斗了三合﹐卓力格图哪敌得过乘云?被乘云一刀背拍在后背心上﹐撞下马来。乘云以刀尖抵着卓力格图心窝﹐喝道︰“让路!” 卓力格图三合便即落败﹐哪里还有半点火气?只得大声叫道︰“让路!” 乘云又问道︰“敬顺王也先何在?” 卓力格图向后一指﹐道︰“就在后面四﹑五十里处。” 乘云把刀收起﹐道︰“起来吧﹐本使还不想杀汝!”回头对禤而立道︰“立兄﹐走!” 二人快马加鞭﹐从那瓦剌千人队让出的一条路中纵马而过。乘云﹑禤而立不敢稍停﹐约莫奔行了一个时辰﹐早望见前面一带营帐﹐延绵数里﹐当中一个硕大的帐篷﹐上面插着一支黑色大纛。二人驰近﹐乘云气纳丹田﹐高声道︰“大明天使龙乘云﹐有圣旨命敬顺王也先跪接!”声音以内力传出﹐方圆数里﹐尽皆耳闻。 未几﹐只见数十骑急奔而出﹐朝乘云这边驰来。待得来骑近了﹐乘云看清为首一人正是也先。乘云勒定了马﹐单等也先前来接旨。 也先驰至乘云跟前丈许﹐勒住了马﹐也不下马﹐却道︰“唉呀!原来是老弟呀!咱兄弟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半点也不提起也失八秃儿软禁乘云等人之事。就当从没发生一样。 乘云道︰“敬顺王也先接旨!” 那知也先仰天打个哈哈﹐道︰“老弟﹐接什么旨?” 乘云道︰“怎么?大明天子之圣旨﹐敬顺王是不打算接了?” 也先冷哼一声道︰“老弟﹐你那大明天子听信小人之言﹐竟然不顾两国多年情谊﹐稍有不满便大加斥责。我瓦剌年年进贡﹐不敢有差﹐然而﹐当今大明天子竟然听信奸人唆使﹐大减赏赐。这等行径﹐实是无信﹑无义﹐与小人何异?” 乘云道︰“敬顺王﹐休逞口舌之强。我大明天子年年赏赐甚丰﹐岁岁厚币相赠。你瓦剌兵将时时借口扰乱边境﹐杀我百姓﹐掳掠财物﹑妇女﹐还敢大言信义?” 也先脸上一红﹐却道︰“老弟﹐你我相识一场﹐老哥也不为难于你﹐你将你那大明天子的圣旨留下﹐便算是完成使命了。不如老弟就留在老哥帐前﹐本王封你为万户长﹐不比你在大明富贵更甚?” 第二十九回 也先南下朝廷震动 不辞劳苦再度出使(之五) 乘云听罢﹐哈哈大笑﹐道︰“谢谢老哥好意。小弟若要富贵﹐唾手可得。奈何小弟幼承师训﹐视金钱如粪土﹐富贵似浮云。”跳下马来﹐双手高举圣旨﹐道︰“也先接旨!” 也先见说乘云不动﹐被他气势所摄﹐只得也下了马﹐走上前去﹐却不跪下﹐道︰“你这圣旨老哥接了。”伸手把乘云手上圣旨拿下﹐道︰“本王也有一封书信﹐就烦老弟带回给朱祁镇﹐让他早日准备﹐本王必生俘彼而归!” 乘云听得也先如此蔑视皇上﹐正欲动怒﹐禤而立在旁道︰“贤弟﹐办正事要紧!” 乘云一听﹐强压怒火﹐道︰“敬顺王有何书信﹐本使自应带回。” 也先把手一招﹐只见随从中一骑飞出﹐来到也先身边﹐下了马﹐将一卷羊皮交到也先手中。也先接了﹐递给乘云﹐道︰“老弟﹐将此书信带与大明天子﹐如若依了本王信上所提诸般条件﹐本王就退兵﹐不然﹐那就刀兵相见。” 乘云接了﹐转身上马﹐道︰“绰老哥﹐今日相见﹐彼此还是兄弟相称﹐他日若于战阵相遇﹐就休怪小弟下手不容情了。” 也先哈哈大笑﹐道︰“好!老哥都接着便是。” 话音未落﹐也先身边一个大将大声叫道︰“太师﹐何须对这小子如此客气?待我上去宰了他!岂不省事?” 也先喝道︰“哈尔巴拉﹐不得无礼!此时还不是动手的时候。让他走吧!” 哈尔巴拉只得气呼呼地退下。 乘云向也先一抱拳﹐拨转马头﹐与禤而立扬长而去。走了四﹑五十里﹐天已全黑下来。禤而立马上言道︰“贤弟﹐天黑了﹐不如歇息以待天明﹐免得走错了路﹐反而不美。” “也好!”乘云道︰“不过还是赶过也先的先锋兵马再歇息不迟。” “咦!怪了﹐按路程算﹐适才那先锋卓力格图应在这附近扎营才对。” 乘云道︰“小弟正是担心那厮见了我等﹐要阻拦不放。” 话还未了﹐黑暗之中十数骑马迎面驰来﹐却听马上骑士用瓦剌语喝问︰“什么人!” 乘云﹑禤而立虽是听不懂﹐却是知道碰上瓦剌兵马了。乘云也不躲避﹐当即大声地道︰“大明天使在此!请你那主事的说话!” 那十数骑瓦剌士兵﹐忽然放马冲来﹐将乘云﹑禤而立围在中间﹐当中一人问道︰“汉人?什么……去……干?” 乘云道︰“有会说汉话的吗?” 那人对其他兵士叽哩呱啦地说了一阵﹐拨转马头﹐往回就走。不一会儿﹐十数骑人马打着十数个火把驰来﹐为首一人﹐正是那千夫长卓力格图。 卓力格图一见乘云二人﹐嘿嘿奸笑道︰“原来是你!”喝叫众手下︰“把这二人杀了!” 乘云大喝一声道︰“卓力格图﹐本使有太师书信在此﹐你敢造次?” 卓力格图道︰“日间你送什么圣旨前来﹐本先锋尚且有几分忌惮﹐现今你圣旨也送了﹐就不须回去了﹐把命留下吧!” 乘云哈哈大笑﹐道︰“手下败将﹐也敢口出狂言?” 卓力格图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恃着手下人多势众﹐喝道︰“众军上前﹐将此南蛮格杀!” 瓦剌兵将听得主将下令﹐口中发出怪声﹐催动马匹﹐朝乘云二人冲来。乘云心知再无善了之时﹐一提马缰﹐冲向卓力格图﹐卓力格图挥狼牙棒来迎﹐被乘云手起一刀﹐砍于马下。禤而立冲进瓦剌队中﹐舞手中象鼻刀一阵砍杀﹐早被他杀了数人。 瓦剌众兵将见主将一合之内﹐死于马下﹐发声喊﹐四散而逃。乘云喝声道︰“立兄﹐走!”一拨马头﹐当先往南就冲。 二人放马急驰﹐不觉早过了四﹑五十里地﹐回头看看并无瓦剌兵马追来﹐便放缓马匹﹐缓缓而行。 禤而立道︰“贤弟﹐经这一阵﹐也歇息不成了﹐不如就乘夜而行﹐天明当可抵我大明疆界。” 乘云道︰“只好如此了。” 二人不再说话﹐拍马飞驰﹐平明时分﹐果然回到大明疆域。不一会儿﹐遇到守边明军﹐二人表明身份﹐小校便请二人入营歇息。 乘云﹑禤而立也不客气﹐到了兵营﹐要酒要肉﹐风卷残云也似地吃了个饱。二人顾不得一日一夜厮杀奔驰疲倦﹐辞了小校﹐上马又行。 正午时分﹐二人回到京城﹐径直打马进了兵部。邝埜﹑于谦正在衙中办差﹐看见乘云回来﹐迎将出来。 乘云﹑禤而立见过礼﹐便将也先书信递给邝埜﹐邝埜接过一看﹐那书信却是用汉文书写﹐上面言道︰大明每年须支给金银﹑布匹﹑粮食﹑茶叶﹑盐﹑铁若干若干﹐如若答应﹐便即退兵云云。 邝埜将羊皮书信递给于谦﹐道︰“节庵老弟﹐你看这也先口气也太过狂妄了﹐要这要那﹐数量大的惊人。” 于谦接过一看﹐恼道︰“欺人太甚!皇上岂肯迁就?” 邝埜对乘云﹑禤而立道︰“贤侄﹐且不要休息﹐这就随本官进宫面见皇上。” 邝埜﹑于谦乘轿﹐乘云﹑禤而立骑马﹐往紫禁城去﹐到得承天门﹐四人下了轿﹑马﹐步往养心殿﹐当值太监见四人来到﹐并不阻拦﹐把手一让﹐便领着四人到养心殿外﹐拉长声音道︰“启奏圣上﹐邝埜﹑于谦﹑龙乘云﹑禤而立殿外候旨。” 殿内传出声音道︰“宣!” 邝埜四人躬身而进﹐拜毕﹐英宗道︰“平身!” 四人站起身来﹐邝埜正要奏事﹐却听英宗开口道︰“龙爱卿﹐你二人前往瓦剌﹐怎地如此快便回来了?” 乘云上前道︰“启奏陛下﹐臣二人所乘马匹十分神俊﹐可日行八百里﹐因此﹐昨天黄昏时分﹐便遇见也先大军﹐臣将圣旨赐于也先﹐那知也先甚是居傲﹐口出狂言﹐并命臣将一封书信带回﹐面呈圣上。臣度其书必言大事﹐因此不敢稍留﹐当即便策马回转﹐路上遇也先先锋兵马﹐被臣二人杀死其先锋卓力格图﹐连夜驰回。” “哦?书信何在?”英宗问道。 邝埜道︰“皇上﹐书信在此。”双手将那卷羊皮高举﹐王振便走将下来接了﹐放到龙案之上。 英宗将羊皮书信展开一看﹐突然一拍龙案﹐勃然大怒﹐道︰“大胆也先!竟敢对朕无礼!” 正是︰天子一怒﹐流血漂橹。毕竟英宗有何旨意﹐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英国公犯颜直谏 明英宗御驾亲征(之一) 话说英宗问道︰“哦?书信何在?” 邝埜道︰“皇上﹐书信在此。”双手将那卷羊皮高举﹐王振便走将下来接了﹐放到龙案之上。 英宗将羊皮书信展开一看﹐突然一拍龙案﹐勃然大怒﹐道︰“大胆也先!竟敢对朕无礼!” 王振一惊﹐赶紧凑过去往羊皮书上一看﹐看了一会儿﹐却对着乘云喝道︰“大胆龙乘云!这等书信﹐也敢拿回来给皇上﹐其心可诛!” 乘云听得王振这般斥责﹐正要分辩﹐却听英宗道︰“王振﹐此事与龙爱卿无关。” 邝埜抒了一口气﹐道︰“皇上英明﹐龙将军只是依军前之制行事﹐并无不妥。” 英宗道︰“也先欺朕太甚。邝埜﹑于谦。” “臣在!”邝埜﹑于谦齐应道。 “朕命汝二人立即准备﹐朕要御驾亲征!” 邝埜﹑于谦一听英宗要御驾亲征﹐大惊﹐双双跪下﹐邝埜道︰“皇上﹐臣请皇上三思!” 于谦道︰“皇上乃国之根本﹐社稷之重﹐不可轻出。只须遣一得力大将为帅﹐自然可敌也先﹐何须皇上辛劳?” 英宗道︰“汝等不须劝朕﹐朕必生俘也先﹐以雪此耻!” 邝埜﹑于谦二人轮番苦劝﹐英宗就是不听。无奈﹐邝埜道︰“皇上亲征﹐实乃国之大事﹐请皇上恩准﹐明日朝会﹐请众大臣廷议﹐再作定夺﹐为时不晚。” 英宗沉吟了一会儿﹐道︰“准了。汝等且退下吧。” 邝埜等四人只得跪拜了﹐退出养心殿外。 英宗对王振道︰“先生﹐邝埜﹑于谦所见极是﹐朕便无需亲征﹐亦定可胜那也先。” 王振道︰“皇上﹐奴才也知道邝大人之见有理﹐只是……只是那物事……” 英宗一听﹐恍然大悟道︰“对对!先生不说﹐朕也差点被邝埜等人所误!” 却说邝埜等出了养心殿﹐走到承天门外﹐邝埜﹑于谦登轿﹐乘云﹑禤而立上马﹐邝埜道︰“快﹐去英国公府。” 于谦一听﹐喜道︰“对呀﹐下官怎地就想不起他来!” 四人相跟着﹐到了英国公府门外﹐邝埜﹑于谦下了轿﹐守门家丁一见二人﹐慌忙上前见礼﹐道︰“请大人稍候﹐小的便即通传。”未几﹐只听得一个声音道︰“甚风将大人吹到寒舍?老朽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话音才落﹐却见英国公张辅在管家张福搀扶下﹐走将出来。邝埜﹑于谦﹑乘云﹑禤而立四人连忙见礼。 张辅道︰“免礼了免礼了﹐且请到舍内拜茶。”将四人一让﹐让至客厅坐地。 邝埜一坐下﹐便道︰“张阁老﹐出大事了!” 张辅脸容一肃﹐问道︰“哦?出甚大事了?” 邝埜便将也先南下﹐兵锋直逼大明疆界﹐并遗书一封﹐要皇上答应一切要求﹐若然不答应﹐便要兵戎相见等等﹐说了一遍。最后将英宗大发雷霆﹐欲御驾亲征之事说了﹐张辅一听﹐急道︰“皇上要御驾亲征?这可非同儿戏!二位大人﹐如何不劝谏?” 于谦道︰“阁老﹐非是晚生等不劝谏﹐实是我等苦苦哀求﹐皇上不允也!” 张辅道︰“现今皇上有何谕旨?” 邝埜道︰“晚生等劝谏无效﹐只得提议明日朝会﹐请众大臣廷议﹐幸好皇上已然恩准。因此﹐晚生等辞了皇上﹐便直奔阁老华府来了。请阁老明日早朝﹐于皇上面前力谏。” 张辅听罢﹐淡淡地道︰“嗯﹐邝大人这个拖字诀甚好!两位大人﹐二位贤侄孙﹐你们且回罢。明日早朝﹐老朽自有主张。” 邝埜﹑于谦看张辅胸有成竹的样子﹐放下心来﹐便道︰“如此﹐晚辈告辞了。” 张辅道︰“明早上朝﹐二位大人且看老朽眼色行事。” “是!此事全仰仗阁老了。”邝埜﹑于谦向张辅深深一揖﹐便领着乘云﹑禤而立告辞出府﹐于门前道别了﹐各自归家。 却说乘云﹑禤而立回到天安楼﹐玄灵等人接着﹐采薇一见乘云﹐如穿花蝴蝶一般﹐飞跑着迎上前来﹐道︰“哥﹐你可回来了﹐薇儿可想你了。” 禤而立将乘云手中马缰接过﹐将云雪驹和无影骓拉到马厩。乘云拉了采薇的手﹐道︰“薇儿在家乖不乖?” 玄灵笑道︰“薇儿可乖了﹐又听话。” 采薇道︰“姐姐对我可好了﹐教薇儿写字念书﹐还教了薇儿打拳哩。” 乘云道︰“好好!薇儿还真该练练功夫了。” 南宫道︰“不妥不妥﹐这年纪才练功夫﹐过了年龄了。” 采薇道︰“三哥﹐这练功夫还有分年纪的吗?” 东方道︰“薇儿别听他胡说﹐这练功不分年纪的﹐只要你悟性好﹐什么年纪开始练都一样能成高手!” 采薇道︰“好!从明天起﹐就叫哥教我练!” 乘云道︰“姐的功夫比哥的好﹐你得让姐教你才对。” 采薇望着玄灵﹐将信将疑地道︰“姐﹐是真的吗?你会教我吗?” 玄灵笑道︰“当然是真的﹐你哥还能骗你不成?” 众人一边说﹐一边来到麹三剑房中﹐禤而立把马栓好﹐也跟着进了房中。乘云向麹三剑抱拳道︰“麹长老﹐小侄回来了。” 麹三剑站起身来﹐给大伙让座﹐对乘云道︰“乘云贤侄﹐这趟差使怎样?说来听听。” 乘云便将如何遇到先锋卓力格图﹐如何三招将他击败﹐又如何见着也先﹐回来路上又再遇卓力格图﹐如何将之杀死。一直说到回来见了皇上﹐皇上如何震怒﹐要御驾亲征。 众人听得皇上欲御驾亲征瓦剌﹐俱都吃了一惊!玄灵道︰“皇上此举大大不妥!” 麹三剑也道︰“只须一员上将统领三军前去迎敌即可﹐皇上亲征﹐却是冒险之极。” 西门道︰“大哥﹐你怎么也不劝一劝皇帝?” 禤而立道︰“如何不劝?邝大人﹑于大人二人据理力争﹐说了半天﹐皇上就是不依。” 玄灵道︰“那怎么办?” 禤而立道︰“还是邝大人机灵﹐请皇上明日早朝廷议。皇上准了。邝大人一出宫﹐便领着我们直奔英国公府去了。” 第三十回 英国公犯颜直谏 明英宗御驾亲征(之二) 玄灵道︰“对!英国公四朝元老﹐必可谏说皇上打消亲征念头。” 麹三剑道︰“那就只有等明天散朝之后﹐才见分晓。” 乘云道︰“正是。” 西门道︰“大哥﹐皇上封你为五品什么将军﹐立小哥为什么校尉﹐咱还没喝这贺喜的酒哩。趁着现今无事﹐不如就今晚设席庆贺如何?” 东方道︰“二哥﹐是从五品武略将军﹐立小哥为正六品承信校尉。” 南宫道︰“不管什么武略﹑承信﹐反正是皇上亲封的。咱只管喝酒庆贺便是。” 麹三剑道︰“西门大侠说的没错﹐这是咱护国盟的大喜事﹐自应设酒庆贺。” 不隐这时才有空插话道︰“阿弥陀佛﹐贫僧这就去找显忠兄弟﹐让他赶紧备办。” 麹三剑道︰“两位贤侄﹐且回房歇息一会儿﹐这酒席之事﹐自有显忠操办。” 众人兴高彩烈地散了。出了麹三剑房门﹐乘云问道︰“姐﹐怎不见芄兰妹子?” 玄灵淡淡地道︰“也不知怎么的﹐这些日子﹐芄兰整日跟显忠在一起……乘云﹐你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吧?” 乘云道︰“姐﹐说什么呢?我哪有得罪过她?只是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就不愿理我了。” 玄灵想说什么﹐叹了口气﹐道︰“唉……乘云﹐你赶紧睡一会儿吧。薇儿﹐走﹐咱们回房去写字去。” 采薇道︰“哥﹐你好好睡觉﹐薇儿跟姐写字去了。” 乘云笑笑﹐点点头道︰“好!” 乘云往自己房间走去﹐迎面正撞见芄兰﹐乘云道︰“芄兰妹子﹐在忙什么呢?刚才不见你到麹长老房中议事。” 芄兰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道︰“不见就不见﹐有什么奇怪?本姑娘不喜欢议什么事。所以就不去了。” 乘云苦笑一下﹐道︰“对对﹐也没甚好议的。”正要进房﹐却听芄兰在后面嘀咕道︰“才当个芝麻大的官﹐有什么了不起!” 乘云摇摇头﹐进了房﹐把门关好﹐往床上一躺﹐因这些日子往返奔驰﹐也确实累﹐只一会儿功夫便睡着了。 乘云正睡得香甜﹐却被禤而立叫将起来﹐道︰“不好了﹐贤弟﹐怀春姑娘被人追杀﹐你还不快去救她!” 乘云猛地跳将起来﹐急道︰“在哪?” 禤而立把手一指﹐道︰“兀那不是?” 乘云顺着禤而立所指一看﹐只见怀春踉踉跄跄地跑着﹐后面十数人在追她﹐眼看就快追上了﹐乘云大怒﹐双足一顿﹐一招浮光掠影﹐早到怀春身边﹐道︰“春妹妹勿慌﹐乘云在此!” 怀春一见乘云﹐扑进他怀中﹐呦呦地哭道︰“云哥﹐你去了哪里?小妹寻得你好苦也!” 乘云道︰“春妹妹﹐我也寻得你好苦!却喜在这遇见。你不要怕﹐待我打发了这伙不长眼的家伙﹐再来说话。”把眼向前一望﹐那伙人早不见了踪影。 乘云道︰“春妹妹﹐这伙人都吓跑了。”回头一看﹐却不见了怀春。乘云大急﹐叫道︰“春妹妹……” 却见一人突然走到身边﹐乘云一看﹐却是芄兰。乘云奇道︰“芄兰妹子﹐你怎地在此?” 芄兰道︰“哼!我怎地不可以在此?莫非你在此幽会什么野狐精了?” 乘云大怒︰“不许你这般说俺春妹妹!” 芄兰嘿嘿冷笑﹐转身却不见了。乘云四处张望﹐却见远处那一伙人将怀春捉了﹐横拖竖拽地向前奔去。乘云大急﹐发足欲追﹐那双脚却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乘云急怒攻心﹐大叫一声﹐一挣扎﹐出了一身冷汗。张眼看时﹐却原来是南柯一梦。 乘云躺床上一动不动地发着呆﹐良久﹐却听得门外采薇叫道︰“哥﹐快起来﹐酒宴都快开席了。” 乘云无精打彩地开了门﹐只见采薇站在门前﹐望着他问︰“哥﹐怎么了?没睡好吗?” 乘云脸上挤出点笑容﹐道︰“睡得好着哩﹐只是觉着没睡够。” 采薇便道︰“那就赶紧去吃了酒﹐回来再睡。” 乘云道︰“好!走!”拉了采薇的手﹐往正厅走去。一进门﹐只见当中一张大圆桌﹐桌上摆满了菜肴﹐麹三剑一见乘云﹐便道︰“好﹐人都到齐了﹐都坐吧。” 于是麹三剑坐了主位﹐乘云﹑禤而立在他左右两旁坐了。采薇坐在乘云与玄灵中间。三老﹑不隐﹑芄兰﹑王显忠等团团坐下﹐一共是十一人。 麹三剑举起酒碗﹐站了起来﹐道︰“诸位﹐乘云﹑禤而立二位数度出使瓦剌﹐为国出力﹐受皇上亲封﹐此乃我护国盟之荣耀。今日设此酒宴﹐祝贺二位﹐来!都干了这碗。” 众人齐声叫好﹐都干了碗中酒。却见芄兰坐着不动﹐也不举碗﹐却道︰“做这官府的鹰爪﹐有什么好?” 麹三剑听得她这样说﹐便正色道︰“芄兰姑娘﹐此话大谬矣!咱护国盟便是为抵御鞑子﹐护国护民而起﹐怎可说是做官府鹰爪?” 芄兰道︰“麹长老﹐小女子也不跟您老争辩﹐总之做这劳什子官就没什么好!” 王显忠在旁拉着她衣袖﹐低声道︰“妹子﹐少说两句吧﹐别坏了大伙兴头。” 这一劝不打紧﹐却把芄兰的无名火劝将出来﹐只见芄兰把手一摔﹐道︰“你们兴你们的﹐本姑娘不奉陪。对了﹐趁着今儿大伙人齐﹐本姑娘就把话说明了。今儿个﹐本姑娘就搬出天安楼﹐不在此住了。” 众人一听﹐尽皆愕然。十双眼睛都齐齐地望着芄兰﹐芄兰理也不理﹐转身就走﹐王显忠急忙去拉她﹐芄兰反手一把将他拽住﹐道︰“显忠﹐你跟不跟我走?” 王显忠为难地道︰“这……这……这………” 芄兰道︰“哼!你若不跟我走﹐以后就不要见我了。” 王显忠赶忙跟了出去﹐道︰“芄兰妹子﹐好歹也吃了酒去。” 芄兰不理﹐径直回房。玄灵站起身来﹐正要追将出去﹐麹三剑道︰“玄灵贤侄﹐由她去吧﹐咱们吃酒。” 玄灵只得坐下。只这么一搅﹐大伙都没了兴致﹐胡乱吃了数碗酒﹐便散了。 第三十回 英国公犯颜直谏 明英宗御驾亲征(之三) 次日清晨﹐奉天殿前﹐百官云集。众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只见张辅在小太监的搀扶下﹐来到大殿前﹐众官一见﹐都前来见礼。正在寒喧﹐却听得三声净鞭响﹐殿门大开﹐当值太监唱道︰“众官归班﹐上朝……” 众官赶紧整顿冠服﹐列班而进。只听得太监又道︰“皇上驾到!” 众官一齐跪下﹐一边磕头﹐一边三呼万岁。 英宗在王振的引领下﹐登上丹陛﹐在龙椅上坐了﹐开口道︰“平身!” 众官齐道︰“谢皇上!” 英宗龙目一扫众官﹐只见张辅鹤发银须﹐站在班首﹐便道︰“张阁老﹐今日怎地也来朝会?王振﹐快﹐给阁老看座。” 王振不敢怠慢﹐使小太监搬来一个锦墩﹐张辅谢恩坐了。 英宗这才道︰“众位爱卿﹐有何事要奏?” 邝埜出班道︰“启禀皇上﹐今晨接报﹐也先昨日已至大同﹐参将吴浩战死﹐大同危急﹐总督宋瑛驰书求援。请皇上钦点大将﹐前往迎敌。” 英宗一听大怒!道︰“邝爱卿﹐此事不须议了﹐朕要御驾亲征﹐你那班部之中﹐有谁愿随朕出征?” 邝埜道︰“皇上﹐请收回成命!皇上乃国之根本﹐不可轻出!” 英宗道︰“当年成祖六征蒙古﹐雄烈神勇﹐威震漠北﹐使敌不敢正视我大明数十年。今朕欲效先祖故事﹐如何不可?” “皇上!”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众官一看﹐却是张辅出班启奏。 英宗一见张辅︰“阁老有何事要奏?” 张辅道︰“皇上﹐老臣当年跟随成祖征讨漠北﹐成祖雄烈不假﹐然成祖智谋深邃﹐精通韬略﹐至今我朝无人可及。又有一班文臣武将相辅弼﹐自然可扫平宇内﹐扬威域外。今皇上急欲亲征﹐急切之间﹐可征调兵马不足二十万﹐可调用之能征惯战将校亦不过数十而已。而那也先在这数年之中﹐东征西讨﹐荡平瓦剌各部﹐手下惯战之将不下百名﹐瓦剌士兵更是勇悍﹐乃虎狼之师。今我朝兵不齐﹐粮不足﹐兵器甲胄多有短缺﹐仓促迎敌﹐实无胜算﹐因此﹐皇上此时御驾亲征﹐岂非冒险?而致天下之不顾也!” 英宗听张辅这般说﹐先有几分不悦﹐却道︰“然则阁老有何良策?” 张辅道︰“回皇上﹐此时敌我态势未明﹐宜选一上将﹐领兵迎敌﹐一来探其虚实﹐二来节节抵御﹐只消拖得月余﹐我朝便可备足粮草﹑兵器﹐调齐兵马﹐那时再与之对决﹐亦未迟也。” 英宗道︰“如此﹐谁人可保证抵敌也先一月有余?” 张辅道︰“臣举王骥为主将﹐方瑛为副﹐领兵出关抵敌也先﹐必可无虞。” 英宗道︰“王骥今镇湘黔﹐方瑛守云南﹐急切间如何回京?” 张辅又道︰“若如此﹐可令镇朔将军杨洪挂帅﹐统兵抗敌﹐陛下自镇京中﹐可保无虞!” 英宗被张辅苦谏得甚是不悦﹐于是讥道︰“阁老怎地老迈如斯?杨洪镇宣府﹐乃紧要之处﹐怎可贸然调动?” 张辅还不死心﹐于是道︰“皇上﹐老臣虽老迈﹐然尚可饭一斤﹐肉二斤﹐使得动三十斤兵器。臣自荐为帅﹐领兵出征﹐请皇上恩准。” 英宗见张辅这等忠心为国﹐后悔适才对其嘲讽﹐于是和声道︰“张阁老忠心为国﹐朕实嘉许﹐然本次也先前来﹐实乃欺朕年轻﹐以为有机可乘﹐朕今尽起大兵﹐与之决战﹐必一举而破之﹐使瓦剌日后不敢有半点藐视我大明之心。” 张辅还要再谏﹐邝埜出班奏道︰“皇上﹐阁老一点忠心﹐请皇上成全!臣等愿随国老赴敌﹐努力向前以解国难。” 礼部尚书胡濙﹑户部尚书王佐﹑工部尚书石璞﹑刑部尚书俞士悦﹑吏部尚书王直一齐出班道︰“臣等愿随阁老出战﹐请皇上恩准!” 英宗怒道︰“也先轻视于朕﹐难道汝等也以朕年轻﹐难经战阵乎?” 众官听得皇上生怒﹐一齐跪下﹐道︰“请皇上三思!” 英宗似被众臣谏动﹐心下犹豫﹐望了望王振﹐王振附耳道︰“皇上﹐众臣不知其中要害之处﹐那宝物……” 英宗一听﹐心中一凛﹐低低地嗯了一声﹐道︰“众位爱卿﹐不须再谏﹐朕意已决。胡濙﹐你准备郊祭之事。金濂﹐你去准备钱粮;邝埜﹑于谦﹐你二人准备兵马﹑器械。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泰宁侯陈赢﹑驸马都督井源﹑平乡伯李珍……都督同知石亨你等随朕出征吧。锦衣卫都指挥佥事郭登﹑御前禁军统领樊忠随护左右。” 英宗一口气点了五十多个大臣的名字﹐又道︰“王振﹐拟旨﹐命皇弟郕王朱祁钰监国。” 王振道︰“是!老奴这就去拟旨。” 张辅跪下﹐叫道︰“皇上!” 英宗道︰“汝等勿再多言﹐退朝罢!”说完﹐站了起来。 张辅等见事已至此﹐只得齐齐跪下﹐道︰“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退出大殿﹐六部尚书围着张辅﹐七嘴八舌地争论着﹐邝埜道︰“阁老﹐似这等如之奈何?” 张辅一脸严肃地道︰“诸位大人﹐皇上年轻﹐血气方刚﹐欲效先祖扬威漠北﹐建不朽之功﹐标炳青史。事已至此﹐只得随驾北征﹐见机行事。” 于谦道︰“国老﹐皇上虽然年轻﹐却非刚愎自用之君﹐往常我等力谏﹐虽说不是从谏如流﹐却也多有纳谏之时。适才国老力谏之时﹐下官观察﹐皇上似已被说动﹐只是那王振低语数句﹐皇上旋即立定决心﹐语气强硬起来。其中不知有何玄机?” 刑部尚书俞士悦接口道︰“于大人所见﹐下官也有所觉察。可恨那王振﹐竟然怂恿皇上御驾亲征!” 张辅道︰“诸位大人﹐多言无益﹐还是回去速速做好准备吧。” 各人听得张辅如此说﹐便都拱拱手﹐各自散去不题。 七月癸巳﹐乘云正在郕王府中﹐与郕王﹑左栖凤谈说出使瓦剌之事﹐一个近侍跌跌撞撞地奔将进来道︰“王爷﹐快!快!圣旨到。” 郕王一听﹐急问道︰“天使在哪?” 近侍道︰“正厅上等候哩。” 郕王道︰“乘云﹑栖凤﹐快随本王前去接旨。” 第三十回 英国公犯颜直谏 明英宗御驾亲征(之四) 乘云﹑左栖凤紧跟着郕王﹐急奔至正厅﹐只见一个太监领着十数个小太监站在正厅中。郕王当厅跪下﹐道︰“臣弟朱祁钰恭请皇上圣安!” 那太监道︰“圣上有旨﹐郕王跪接!” 郕王道︰“臣候旨!” 太监展开圣旨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太祖高皇帝开基践祚以来﹐八十有一年矣!太祖驱除鞑虏﹐复我汉人江山;成祖伟烈﹐六征漠北﹐蒙古胆裂!仁﹑宣之时﹐瓦剌不敢南窥。于是修文息武﹐耕养生息﹐国力日隆。今瓦剌也先﹐狼子野心﹐心怀不臣﹐不服王化﹐悍然兴兵犯界﹐以为我大明可欺。朕今效成祖昔日之法﹐择日御驾亲征﹐定必扫平漠北﹐扬威域外。兹命尔监国﹑摄政﹐尔其勤政爱民﹐不得懈怠。钦此!” 郕王道︰“臣遵旨!”郕王接了圣旨﹐起身问道︰“敢问公公﹐皇上何时出征?” 太监道︰“也就这两天了。” 郕王道︰“请公公稍留﹐略饮数杯了去。” 太监道︰“谢王爷﹐奴才皇命在身﹐这就要回宫缴旨﹐不敢稍留。” 郕王道︰“如此则不敢强留公公。栖凤。” 左栖凤会意﹐上前塞给太监一锭十两银子﹐低声道︰“有劳公公﹐请公公笑纳。” 太监将银子收在袖中﹐笑道︰“王爷﹐往后有用得着奴才之处﹐奴才定当效命。” 郕王道︰“好说好说﹐恭送公公回宫。” 太监向郕王作礼﹐带着一班人等﹐自回宫中复旨去了。 郕王待太监一走﹐便向乘云道︰“乘云﹐依你之见﹐皇上此去﹐胜算如何?” 乘云道︰“王爷﹐皇上御驾亲征﹐满朝大臣尽皆反对﹐不知为何﹐皇上却一意孤行﹐因此﹐这胜负不好说。” “哦?你数度前往瓦剌﹐与那也先多有交谈﹐那也先为人如何?”郕王问道。 “回王爷﹐也先胸怀大志﹐颇见宏图大略﹐为人奸狡﹐对下属却又宽宏大度﹐隐隐有一代雄主之风﹐因而不可小觑。” “皇上命本王监国﹐实应从何入手﹐本王实无头绪﹐你有何高见?” “王爷﹐当务之急﹐乃整顿防务﹐加强京中戒备﹐速调各处粮食﹐以备战事之需。王爷﹐属下请王爷向皇上推荐﹐令属下充作禁军一卒﹐以护卫皇上。” “乘云﹐皇上驾前﹐精兵良将颇多何须你前往护卫?倒是本王现今监国﹐跟前也需有心腹之人﹐你就随本王留守京畿﹐护卫本王﹐亦是大功一件。” 乘云听得郕王如此说﹐便不再坚持。 却听郕王又道︰“栖凤﹐你去礼部问问﹐皇上何时郊祭﹐何时起程。届时﹐你和乘云便随本王恭送皇上起驾。” 左栖凤﹑乘云道︰“是!谨遵令谕!” 却说英宗正在养心殿中试穿铠甲﹑准备兵器﹐只听得门外小太监高声叫道︰“兵部尚书邝埜有边关急报﹐求见皇上。” 英宗皱了皱眉﹐道︰“宣!” 只见邝埜急匆匆地奔将进殿﹐跪下行了君臣之礼﹐英宗道︰“邝爱卿﹐汝此时不在衙中备办征战之事﹐前来见朕﹐所为何事?” 邝埜道︰“皇上﹐今日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与瓦剌战于阳和﹐宋﹑朱二将军战死﹐只有都督同知石亨率残军退守大同。请皇上速发兵救援!” 英宗听罢﹐道︰“邝埜﹐传朕旨意﹐明日出兵!” 邝埜道︰“是!” 大明正统十四年﹐秋七月甲午日﹐紫禁城城门大开﹐只见御林军统领樊忠﹐一身戎装﹐率领御林军当先出城﹐果然是兵强马壮﹐刀枪如林﹐银甲如雪!御林军之后便是郭登所领锦衣卫﹐簇拥着皇帝辇驾﹐缓缓地前行。王振骑着马﹐紧傍着辇驾右边。辇驾之后﹐英国公张辅﹐泰宁侯陈赢,驸马都督井源,平乡伯陈怀,襄城伯李珍,遂安伯陈埙,修武伯沈荣,都督梁成、王贵,户部尚书王佐,兵部尚书邝埜,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曹鼐,刑部右侍郎丁铉,工部右侍郎王永和,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邓栗,翰林院侍读学士张益,通政司左通政龚全安,太常寺少卿黄养正、戴庆祖、王一居,太仆寺少卿刘容等文武百官﹐俱都乘马紧跟而行。 郕王领着京中留守官员﹐于午门跪送皇驾﹐英宗望见郕王﹐停下来﹐召郕王至辇驾前﹐道︰“皇弟﹐朕此去亲征﹐国事尽付于汝﹐汝其克勤克俭﹐勿负朕望。” 郕王跪下道︰“皇上﹐臣自当夙夜匪懈﹐勤理国事。愿皇上此去﹐旗开得胜﹐不日凯旋而回。” 英宗嗯了一声﹐示意继续前行。英宗尽起京畿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往西而行。次日﹐大军抵龙虎台﹐王振传旨﹐圣驾驻跸﹐樊忠﹑郭登便安排护卫﹐分兵值守。 第四日﹐皇驾至居庸关。但见旌旗蔽日﹐连营数十里﹐军威盛极。是晚﹐英宗召众臣于御帐议事﹐问计于成国公朱勇﹐朱勇答道︰“皇上﹐兵贵神速﹐宜应派一上将﹐领精兵数万﹐驰援大同。再派大将领兵﹐分别至宣府﹑阳和驻守﹑布防﹐此为上策。” 英宗道︰“卿所言甚是。刘安。” 广宁伯刘安出班道︰“臣在!” 英宗道︰“朕命汝为总兵官﹐领精兵三万﹐星夜驰援大同﹐不得有误。” 刘安道︰“臣遵旨!”领了圣旨﹐点起三万人马﹐星夜往大同去了。 英宗转头问王振︰“王振﹐你看朕如何行走为好?” 王振道︰“回皇上﹐不如先到宣府﹑再至阳和﹑后到大同﹐这条路线最为稳妥。” 张辅一听﹐出班道︰“皇上﹐王振所奏﹐路途曲折﹐迁延日久﹐不利大军接战﹐不如明日就走怀来﹐直趋大同﹐方为上策。” 王振斥道︰“英国公﹐怀来至大同一路都是荒野小路﹐圣驾如何行走?你这是欲害皇上不成?” 英宗道︰“王振﹐不可对张阁老无礼!” 王振听得英宗口气不悦﹐便道︰“是!”退到一旁不敢说话。 英宗道︰“众位爱卿都退下吧﹐明早再议!” 第三十回 英国公犯颜直谏 明英宗御驾亲征(之五) 众臣跪下﹐山呼万岁﹐都退出御帐。张辅叹道︰“如此行军﹐焉能取胜?” 次日一早﹐忽然传下圣旨﹐命大军拔寨都起﹐往宣府进发。那居庸关至宣府﹐不过百四十里远近﹐皇驾竟然走了四日﹐方才到宣府。 户部尚书王佐前来禀道︰“启奏皇上﹐现已是午后了﹐请在此驻跸﹐明日再起程不迟。” 英宗尚未说话﹐王振却道︰“皇上﹐兵贵神速﹐此时虽已过午﹐但尚可再行三十多里﹐以奴才之见﹐还是再驱军前行为上。” 英宗道︰“王大人﹐王公公所言有理﹐传旨﹐不要停留。” 王佐只得道︰“是!臣遵旨。” 英宗待王佐走后﹐问道︰“先生为何要朕再往前行?” 王振道︰“皇上﹐奴才接锦衣卫郭敬密报﹐那人似已与也先的人接触﹐郭敬等已将其控制﹐为免打草惊蛇﹐并未行动。因此﹐皇上还是早一日到大同为佳。” 英宗道︰“原来如此﹐还是先生所虑周全。” 英宗紧走慢走﹐又走了五日﹐这日黄昏﹐到了阳和﹐王振传令安营﹐樊忠﹑郭登便支起御帐﹐请英宗进帐歇息。王佐前来求见﹐王振却不与通传﹐王佐道︰“王公公﹐此处已与也先大军甚近﹐就请皇上明日回军返京﹐方始万无一失。” 王振道︰“王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皇上御驾亲征﹐尚未接敌﹐你便要皇上回銮﹐是何道理?” 王佐道︰“王公公﹐皇上乃国之根本﹐身系天下安危﹐还是尽早返京﹐以策安全。” 王振不悦﹐却奸笑道︰“王大人﹐你且到帐外跪着﹐咱家向皇上禀告﹐听旨定夺罢。” 王佐无奈﹐只得退到帐外﹐就于草丛中跪下。良久﹐眼看天快黑了﹐却不见王振唤他进帐。正没奈何处﹐只见成国公朱勇走来﹐求见英宗﹐一眼看到王佐跪在草丛中﹐急问道︰“王大人﹐怎地在此跪着?” 王佐摇摇头﹐以手指了指御帐﹐却不作声。朱勇会意﹐道︰“王大人你且稍候﹐待本将军进帐替你分说。” 于是朱勇走到帐门前﹐跪下道︰“成国公朱勇﹐求见皇上。” 只听帐内王振的声音道︰“成国公﹐你有何事要见皇上?” 朱勇道︰“臣有紧急军情须上达天听。” 朱勇说完﹐却不见帐内有回音﹐等了约盏茶光景﹐只听王振道︰“成国公﹐你进来罢。” 朱勇听得王振叫自己进帐﹐却不曾听得叫“起来吧”﹐此时朱勇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思忖再三﹐不敢造次﹐只得膝行而进。进到帐中﹐偷眼往上一看﹐不见皇帝在帐中﹐只有王振在一个锦墩上坐着。 朱勇心中忿怒﹐却不敢发作﹐仍是跪着﹐道︰“臣成国公朱勇﹐求见皇上。” 只听帐后一声轻咳﹐王振赶忙站起身来﹐唱道︰“皇上驾到!” 朱勇伏在地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见英宗一身黄金甲胄﹐从帐后踱将出来﹐在龙椅上坐了﹐这才道︰“平身!” 朱勇谢恩﹐站将起来。英宗问道︰“成国公﹐此时不在军中﹐有何事见朕?” 朱勇道︰“皇上﹐阳和距也先大军极近﹐为防不测﹐大军应以接战态势安营﹐不应如此连营数十里﹐一但敌军来袭﹐实难应敌。” 英宗哦了一声﹐向王振道︰“王振﹐就按成国公之言布阵安营﹐快去快去!” 王振瞪了朱勇一眼﹐悻悻地道︰“是!”转身就出帐去了。 朱勇待王振一走﹐道︰“皇上﹐户部尚书王大人﹐求见皇上﹐不知为何跪在帐外草丛之中?” 英宗惊道︰“果有此事?朕怎么不知道?” 朱勇道︰“王大人现在仍跪于帐外﹐皇上召来一问就知。” 英宗道︰“快快﹐宣王大人进帐。” 朱勇道︰“遵旨!”走出御帐﹐把王佐扶起来道︰“王大人﹐起来吧﹐皇上宣你进见。” 此时天已全黑﹐王佐在帐外跪了半个时辰有多。王佐进帐﹐正要跪下﹐英宗道︰“王爱卿﹐免礼了。有何事见朕?” 王佐正要说话﹐王振却传完旨﹐回到帐中﹐英宗责道︰“王振﹐王大人求见朕﹐你怎地让王大人在帐外跪了这许久?” 王振眼珠一转﹐道︰“唉呀!奴才该死﹐刚忙着就把王大人之事给忘了。” 英宗道︰“王大人﹐王公公也是无心之失﹐你就不要见怪了。” 王佐道︰“皇上﹐臣跪候圣旨﹐乃是臣子本分﹐怎敢怪责王公公?” 英宗道︰“嗯。王大人有何事奏闻?” 王佐道︰“皇上﹐阳和距也先大军甚近﹐皇上不宜在此久留﹐臣请皇上下旨﹐早日回銮﹐以策万全。” 英宗道︰“王大人之言甚是﹐朕已知之。过两日到了大同之后﹐朕会考虑爱卿之建议。两位爱卿﹐且下去歇息罢。” 王佐﹑朱勇无奈﹐只得辞了皇帝﹐自回军中。 却说王振侍候英宗就寝毕﹐安排了小太监守值﹐帐外自有樊忠﹑郭登等人宿卫﹐便回到御帐旁自己的营帐中。方才坐下﹐只见一个御林军服饰的士兵进来﹐道︰“王公公﹐借一步说话。” 王振向那士兵一看﹐吃了一惊﹐道︰“你……你……怎地在此!” 那士兵正是豹将军甘继祖所扮﹐甘继祖笑笑道︰“公公﹐小的不在此在哪?” 王振嘘了一声﹐道︰“低声。”将甘继祖拉至帐后﹐道︰“你好大胆﹐怎敢到此” 甘继祖道︰“公公﹐小的视此处如无物﹐如何不敢?” 王振道︰“有何事﹐快说!” 甘继祖道︰“我家主人让小的传话﹐此处极度危险﹐为皇上安全着想﹐请公公安排皇上原路回师。” 王振迷惑地道︰“你不是说那物事在大同吗?怎地还没到大同﹐就要回师?” 甘继祖道︰“嗯﹐就等皇上到了大同﹐你才向皇上建议回师﹐就道那物事已转移至宣府了。如此﹐皇上必定心急回銮。” 王振道︰“好罢!你快走﹐免得被人看见﹐连累咱家。” 甘继祖笑道︰“公公放心﹐小的怎敢连累公公?” 王振揭起帐幕﹐甘继祖便从帐下钻将出去﹐只几下纵跃﹐便消失于黑夜之中。王振听得他远去﹐这才放下心来。 正是︰从来君王皆误信﹐自古奸人必祸国。毕竟王振如何说动英宗回师﹐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 中奸计英宗被俘 土木堡全军覆没(之一) 话说王振揭起帐幕﹐甘继祖便从帐下钻将出去﹐只几下纵跃﹐便消失于黑夜之中。王振听得他远去﹐这才放下心来。 次日一早﹐王振侍候英宗起居毕﹐便传令大军起程﹐走了两日﹐终于抵达大同。大同守军望见皇驾﹐尽皆山呼万岁。 英宗进大同﹐就总兵府内驻跸﹐聚众臣商议。张辅出班奏道︰“皇上﹐今既至大同﹐宜速战。臣请皇上恩准﹐领兵前出五十里﹐与也先一决胜负。” 英宗道︰“张阁老﹐朕怎忍心汝以古稀之年尚冲锋陷阵?成国公朱勇﹑恭顺侯吴克忠﹑都督吴克勤﹑永顺伯薛绶﹐汝四人领兵四万﹐为先锋﹐前去迎敌。其余各部﹐扎下营寨﹐且看朱勇等交战如何﹐再作定夺。” 朱勇等人领旨﹐点起兵马﹐前往迎敌。 王振看英宗略有疲态﹐便道︰“皇上路途疲惫﹐各位大人就散了吧。” 众臣都跪安了﹐退将出来。待众臣都散了﹐王振引一太监至英宗跟前﹐道︰“皇上﹐此乃奴才派至大同监视那物的锦衣卫佥事郭敬﹐有机密事面奏皇上。” 英宗道︰“郭敬﹐那物事还在大同否?” 郭敬跪下道︰“启禀皇上﹐那人二日前尚在大同城中﹐后闻皇上御驾将临﹐便于昨日突失踪﹐奴才已派手下四出侦查﹐现今尚未回报。” 英宗一听﹐把脸一沉﹐道︰“郭敬﹐你这差是如何办的?一个人也看不住吗?” 郭敬一听﹐冷汗冒将出来﹐叩头如捣蒜﹐道︰“奴才该死!只因那人武功极高﹐奴才等人不敢用强﹐王公公又下严命﹐不得惊动此人。因此……” 王振道︰“皇上﹐那人狡猾机警异常﹐稍有不慎﹐便将遁去﹐那时要找就不易了。因此奴才命郭敬等人不可惊动之。今闻皇上驾临﹐其人摄于皇上天威﹐自必回避﹐以臣之见﹐其人在此等候良久﹐定是欲待也先破城﹐再亲往见之﹐如此﹐则其宝方可万无一失。” 英宗听王振替郭敬一番辩解﹐脸色稍霁﹐道︰“你且起来吧。” 郭敬一听﹐如获大赦﹐叩头谢恩﹐站了起来﹐道︰“皇上﹐奴才还打听得也先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 英宗道︰“讲!” 郭敬道︰“是!臣打听得消息﹐也先闻皇上圣驾抵大同﹐不敢与天威相抗﹐已暗中命大军北撤﹐此时估计已离大同甚远矣。” 英宗一听﹐心中一喜﹐道︰“郭敬﹐此话当真?” 郭敬道︰“奴才不敢欺君。” 英宗正要再问﹐却听门外值守太监高声道︰“成国公朱勇有军情急报!” 英宗道︰“宣!” 只见一个裨将模样的军官急趋而进﹐跪下道︰“启奏皇上﹐成国公有军情命未将上奏。” 英宗道︰“讲!” 裨将道︰“成国公率兵远出五十里﹐不见也先兵马﹐遂令斥候前哨。斥候回报﹐也先兵马已北撤四十里。我军如何行动﹐请旨定夺。” 英宗喜动颜色﹐对王振道︰“先生以为如何?” 王振道︰“就令朱国公一鼓作气﹐向前追杀﹐一战而令也先胆寒可也。” 英宗道︰“准了。” 裨将道︰“未将得令!”又跪下叩了三个头﹐起身退了出去。 却说成国公朱勇与吴克忠﹑吴克勤﹑薛绶﹐在营帐中待命﹐裨将回报﹐有旨令朱勇立即追杀瓦剌兵马。 朱勇道︰“诸位将军﹐现今天色将晚﹐此去道路形势不明﹐恐有不测。” 吴克忠道︰“将军﹐圣上有令﹐不可违旨。” 朱勇道︰“本将军又如何不知道圣旨不可违?” 薛绶道︰“未将愿领一枝兵马在前﹐将军率大队随后跟进﹐若有不测﹐亦可全身而退。” 朱勇道︰“此计甚好!泰宁侯陈瀛﹑平乡伯陈怀﹐你二人领兵一万﹐立即向前追击!本将军在后策应。” 陈瀛﹑陈怀二人领命﹐即点起兵马﹐往北追去。兵马行走三十里﹐斥候来报︰前面数里之内﹐不见瓦剌人马。 陈瀛听得﹐于马上向陈怀道︰“朱将军也太过小心了﹐瓦剌听闻圣上御驾亲征﹐恐怕吓得肝胆俱裂﹐望风而逃了。” 陈怀道︰“将军还是小心为上﹐不如就地扎营﹐再派人回报朱将军﹐再定行止不迟。” 陈瀛道︰“陈将军何必太过小心?此时瓦剌兵马必然无心恋战﹐不就这里追将上﹐一战而威震敌胆﹐建不世之功﹐更待何时?” 遂不听陈怀谏言﹐驱兵急进。人马疾行三十里﹐天色已暗﹐陈怀又谏道︰“将军﹐不可再进﹐免中敌计。” 陈瀛道︰“好﹐就此扎营﹐埋锅造饭。派人回报朱将军。” 陈怀传令教军士扎营。众军急趋六﹑七十里﹐正是人困马乏﹐纷纷下马﹐扎营埋锅。突然﹐一声号角声起﹐便听得喊杀声四起﹐只见四面八方﹐瓦剌兵马如潮水般涌来。陈瀛大惊﹐急上马时﹐瓦剌兵马早已杀入营中﹐可怜陈瀛﹑陈怀二将﹐未及列阵应敌﹐便死于乱兵之手。不到半个时辰﹐一万人马被瓦剌兵将屠戮殆尽。 只有数名士兵﹐见机得早﹐拼命狂奔﹐方才捡得性命﹐奔回大营﹐急报朱勇得知。 朱勇大惊!急退三十里下寨﹐一面火速修筑营寨﹐准备对敌﹐一面令人飞马奏闻天子。 却说英宗正准备就寝﹐突闻成国公紧急军情奏闻﹐急忙召见﹐裨将禀道︰“朱将军派泰宁侯陈瀛﹑平乡伯陈怀追袭瓦剌﹐不想中了埋伏﹐一万人马全军覆没。现今瓦剌兵锋正盛﹐朱将军退三十里下寨﹐请旨定夺。”英宗一听大惊﹐道︰“快!快!请众臣进见!” 王振慌忙出帐﹐命人四下火速请众臣见驾。不多时﹐众臣齐集总兵府内﹐英宗命王振将朱勇兵败一事说了﹐道︰“众位爱卿﹐如之奈何?” 张辅出班奏道︰“皇上﹐瓦剌兵锋刻下便可直抵城下﹐请皇上下旨﹐立即班师﹐以保万全。” 王直等人齐声附和。英宗便道︰“如此﹐就班师回京罢。” 邝埜奏道︰“皇上﹐此处往蔚州﹐再往京城﹐路途最近﹐且瓦剌兵马不敢过分深入﹐请皇上恩准从此路返京。” 第三十一回 中奸计英宗被俘 土木堡全军覆没(之二) 英宗沉吟不答﹐王振心中一喜﹐那蔚州正是其家乡﹐暗忖︰正好让皇上驾幸吾宅﹐也显我威风。便道︰“皇上﹐往蔚州甚好﹐此处正是奴才家乡﹐山川道路奴才皆熟﹐可保万无一失。” 英宗听得王振这般说﹐便道︰“好!朕准了。” 于是令朱勇等为合后﹐广宁伯刘安镇守大同﹐大军即时开拔﹐连夜向蔚州进发。离城三十里﹐王振怱然醒起﹐甘继祖曾嘱咐﹐须往宣府原路返京。不觉急出一身冷汗。赶忙命御者停銮﹐低声对英宗道︰“皇上﹐奴才适才一急﹐把重要的物事忘了。” 英宗问道︰“先生忘了何事?” 王振道︰“郭敬曾向皇上密报﹐那宝物现在宣府﹐圣驾须急往宣府﹐若有迟缓﹐则那物必落入也先之手﹐那时再要夺回﹐就难上加难了。” 英宗一听﹐也是吃了一惊﹐道︰“幸亏先生提醒﹐不然朕也忘了。”一顿﹐便道︰“传旨﹐驾幸宣府!” 王振立即传旨﹐教兵马折而向东北﹐往宣府奔去。 张辅发现兵马方向改变﹐立即与一众大臣赶至銮驾前﹐张辅道︰“皇上﹐不可往宣府!请收回成命。” 王振斥道︰“英国公﹐你敢抗旨?” 王直怒道︰“王振!生死存亡之际﹐圣驾安危之时﹐岂容你一阉人在此置喙?” 英宗不悦﹐道︰“王直!此乃朕之旨意﹐不须再谏﹐直往宣府。都退下吧!” 众臣力谏无果﹐只得簇拥着銮驾﹐急急往宣府前行。 正是八月天气﹐暑热难当﹐兵无斗志﹐众军迤逦而行。走了六﹑七日﹐丁巳日﹐到得宣府。王振传旨﹐只教樊忠﹑郭登率锦衣卫﹑御林军进城﹐其余兵马尽于城外驻扎。 英宗喘息方定﹐便召郭敬进见﹐问道︰“那人现在何处?” 郭敬道︰“只在城中一寓中﹐臣已命人将之团团包围﹐只待皇上令旨。” 英宗道︰“去吧﹐万万不可损伤那宝物。” 郭敬领旨而出﹐急至城中一宅院前﹐手下锦衣卫前来禀道︰“那人尚在宅中。” 郭敬一挥手﹐发声啸﹐众锦衣卫齐呐声喊﹐越墙的越墙﹐破门的破门﹐一齐攻将进去﹐只见里面奔出四﹑五个人来﹐全身黑衣﹐黑头巾﹐黑巾蒙面﹐手中各挺单刀。为首一人﹐背上背一个包袱﹐手拿一双鸡爪镰﹐嘿嘿冷笑。 郭敬大喝一声︰“上!” 众人一涌而上﹐各展兵器﹐群殴起来﹐斗了一柱香光景﹐互有死伤。为首黑衣人道︰“停手!” 郭敬把手一举﹐示意停手﹐道︰“阁下有何话说?” 黑衣首领道︰“尊驾可是为此物而来?”从背上取下包袱﹐提在手里。 郭敬道︰“阁下果然聪明!识相的﹐交出物事﹐咱家可放你一条生路!” 黑衣首领道︰“欲取此物﹐须拿点本事出来。” 郭敬冷冷地道︰“咱家依旨办差﹐却不跟你说什么江湖规矩!兄弟们﹐上!谁夺得包袱﹐便是大功一件!” 众锦衣卫一听﹐立即展开攻势﹐围着黑衣人狠砍狠杀。黑衣首领眼看不支﹐将包袱往空一抛﹐喝道︰“给你!” 一众锦衣卫一见黑衣人抛出包袱﹐那还顾得围攻黑衣人﹐都来抢那包袱。黑衣首领低喝一声︰“走!”领着手下﹐跃上屋顶﹐只三﹑五个纵跃﹐便消失在城中。 郭敬眼见被黑衣人逃逸﹐只得徒呼奈何﹐好在将那包袱夺下﹐也可向皇上缴旨了。于是喝令手下将包袱交出。 郭敬打开包袱一看﹐只见一方黄绸﹐包着一个锦盒﹐郭敬不敢擅自开盒看视﹐仍将那物包好﹐背在背上﹐急急回行营向皇上缴旨。 宣府行营﹐英宗端坐龙椅之上﹐龙案之上摆放着一个锦盒;英宗跟前跪着郭敬。只听郭敬奏道︰“奴才率锦衣卫攻入那宅院﹐对方只有五人﹐但武功却是极高﹐杀死打伤七﹑八个兄弟﹐我等只杀死对方一人﹐伤一人。贼首见势不妙﹐将此物抛出﹐众兄弟为怕损伤了此物﹐不约而同都来护卫此物﹐那贼因此趁机逃脱无踪。” 英宗道︰“郭敬﹐只要夺下此物即可﹐其余不究!” 郭敬道︰“谢皇上不责之恩!” 英宗道︰“郭敬﹐本次夺得此物﹐乃大功一件﹐朕封你为锦衣卫都指挥使﹐赏银一千两﹐金一百两;所有参与此次行动人员俱各升一级﹐每人赏银二百两﹐金三十两。” 郭敬一听﹐心中大喜﹐跪下谢恩道︰“奴才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英宗道︰“你且退下吧!” 郭敬又叩了三个头﹐这才喜孜孜地退了下去。 英宗待郭敬走后﹐又教王振屏退左右﹐这才打开锦盒﹐小心翼翼地从盒中取出一方印玺来﹐只见那玉玺通体洁白﹐纽交五龙,上镌“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虫鸟篆字。 君臣二人不禁一齐失声道︰“传国玺!!” 英宗兴奋莫名﹐道︰“自太祖始﹐苦苦追寻此宝﹐八十有一年矣!今终归我大明﹐实乃列祖列宗庇佑﹐我大明之福!” 王振跪下道︰“恭喜皇上!皇上洪福齐天﹐方有此祥瑞。” 英宗回过神来道︰“先生建此不世之功﹐待朕回京﹐好好赏赐于你。” 王振道︰“谢皇上!此乃老奴份内之事﹐不值一提。现今既得此宝﹐皇上目下须急速返京﹐以免生变。” 英宗道︰“先生所言甚是﹐明日就议回京之事。” 次日﹐英宗于行营中召众臣商议返京之事。突见薛绶急奔前来禀道︰“启奏万岁!大同为瓦剌所破﹐镇守总兵广宁伯刘安战败!今瓦剌兵马大至﹐距宣府已不足五十里矣。” 英宗一听大惊﹐急道︰“王振﹐瓦剌怎地来得如此之快?” 王振道︰“皇上﹐请火速起驾返京!” 英宗连忙道︰“起驾﹑起驾!” 英宗急急逃离宣府﹐旋即宣府陷落。英宗弃了銮驾﹐乘马急往怀来奔去﹐途中邝埜谏道︰“皇上﹐如此急行﹐非善之法﹐须派兵将断后﹐方保无虞。” 英宗道︰“爱卿有何良策?” 第三十一回 中奸计英宗被俘 土木堡全军覆没(之三) 邝埜道︰“可令朱勇领吴克忠﹑吴克勤﹑薛绶断后﹐节节阻击也先﹐皇上奔怀来﹑入居庸关﹐此为上策。” 英宗此时心慌意乱﹐便道︰“准奏!爱卿速往传旨。” 邝埜领旨﹐拍马就往朱勇军中。朱勇接旨﹐聚众将商议道︰“今也先大举来犯﹐皇上危在旦夕﹐众将有何良策?” 吴克勤道︰“将军﹐不若我等分成两队﹐前后互应﹐此为上策。” 朱勇道︰“吴将军所言极是。吴克忠﹑吴克勤﹐你二人引二万五千兵马﹐吾与薛将军引三万兵马渐次而进﹐不可轻敌冒进﹐须时时保持联络。” 四人商议毕﹐整顿兵马﹐返身向瓦剌兵马迎去。却说吴克忠﹑吴克勤行了三﹑四十里路﹐不见瓦剌一兵一卒﹐吴克忠心下狐疑。却好斥候来报︰前面二十里路﹐名为鹞儿岭﹐只有一千瓦剌兵马驻守。 吴克忠一听﹐道︰“传令众军﹐杀奔鹞儿岭﹐列阵以待。” 众军得令﹐急奔鹞儿岭而来。看看距鹞儿岭尚有二里多路程﹐吴克忠令旗一指﹐众军呐喊一声﹐尽皆向鹞儿岭冲去。待众军杀入瓦剌营寨﹐却是一坐空营﹐吴克忠大惊﹐道︰“中计了!众军快退!”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四面号角齐鸣﹐大队瓦剌兵马﹐四面八方合围而来﹐只眨眼功夫﹐把那鹞儿岭围了个水泄不通。 吴克忠心知今日必是一阵恶战﹐便令向南冲杀﹐却被瓦剌兵将乱箭射了回来。无奈﹐吴克忠道︰“列阵!” 吴克勤将令旗一展﹐列成阵势。吴克忠马上以鞭指瓦剌阵中道︰“请主将说话!” 只见瓦剌阵中飞马冲出一员大将﹐手提大刀﹐胯下一匹黑鬃烈马﹐扬声高叫道︰“某乃也先太师帐前大将赛刊王是也﹐来将通名!” 吴克忠道︰“赛刊王听好了﹐本将军乃恭顺侯吴克忠是也!可敢与吾独战?” 赛刊王哈哈笑道︰“有何不敢!”言罢﹐骤胯下烈马﹐舞手中大刀﹐径直来取吴克忠。 吴克忠更不打话﹐拍马舞刀来迎﹐二人马上斗了四十合﹐吴克忠力怯﹐虚晃一招﹐回马便走。赛刊王把手一招﹐瓦剌兵马喊声大振﹐四面合围而来﹐吴克忠﹑吴克勤拼命抵敌﹐怎禁得住瓦剌兵马人多凶悍? 正斗之间﹐只见南面尘头起处﹐一彪军马杀奔而来﹐认军旗上大书一个朱字。裨将报道︰“吴将军﹐成国公来救我们了!” 吴克忠大喜﹐拼死抵住赛刊王﹐两家混战。 却说朱勇领军杀至垓心﹐来救吴克忠﹐无奈瓦剌兵马越战越多﹐一层一层﹐不知多少人马﹐将明军围了个水泄不通。朱勇见瓦剌兵势攻击凌厉﹐便思突围之策。 朱勇道︰“吴将军﹐赶紧收拢兵马﹐照南面拼死突围﹐庶几可冲出重围。” 吴克忠道︰“主将在前﹐未将断后。” 朱勇便命亲兵将令旗一招﹐领兵当先往南便冲。那知半路上﹐斜刺里杀出一彪军马﹐却是也先胞弟大将伯颜帖木儿领兵杀到﹐将朱勇兵马拦腰截成两半。薛绶拍马来战伯颜帖木儿﹐却被乱兵杀死。 朱勇一杆大刀在阵中左冲右杀﹐身被数创﹐血染战袍。直战至单人匹马﹐力尽坠马﹐被众兵戮于阵中。 却说吴克忠﹑吴克勤兄弟﹐被围在垓心﹐身边只剩百十亲兵兀自死战﹐赛刊王于高埠处望见﹐便令放箭﹐可怜吴克忠﹑吴克勤二人﹐死于乱箭之下。 明军五万余人全军覆没于鹞儿岭中。朱勇﹑吴克忠﹑吴克勤﹑薛绶战殁消息传来﹐英宗大惊﹐荒不择路﹐只顾向前策马奔逃。 八月辛酉﹐英宗逃至土木堡﹐人困马乏﹐下旨稍歇。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曹鼐跪进食水。喘息稍定﹐英宗问道︰“此处离京尚有多远?” 邝埜答道︰“此处离居庸关尚有五﹑六十里远近。请皇上稍忍饥渴﹐急速东进﹐入居庸关﹐方保无虞。” 王振道︰“皇上此时疲惫万分﹐如何还能急驱五﹑六十里?”转向英宗道︰“皇上﹐就在此屯扎﹐歇息一晚再返京不迟。” 邝埜道︰“皇上﹐此处无险可守﹐万一也先兵马大至﹐难以抵敌﹐圣驾危矣!” 王振道︰“此处地势甚高﹐我们占住高处﹐也先若来﹐正好居高临下﹐势不可挡﹐于我军有利。” 邝埜道︰“此处无泉缺水﹐只得南面十五里处有河可取水﹐万一也先以兵塞吾取水之路﹐我军不战自乱﹐那时悔之晚矣。” 英宗道︰“邝爱卿﹐也先虽然兵多﹐但也不敢轻骑深入吾境﹐况这里离京已近﹐料无大碍。” 邝埜道︰“皇上﹐还是火速起驾﹐驰入居庸关以保万全。待圣驾入关﹐臣再重整兵马﹐与也先决一死战﹐方解臣心头之恨。” 王振道︰“邝大人请勿再言﹐皇上急待歇息﹐你且下去吧。” 邝埜苦谏无果﹐只得退下。王振便教选高埠之处﹐支起御帐﹐扶英宗进帐歇息。 那土木堡﹐其形似船﹐长约两里﹐宽约一里﹐城高二﹑三丈许﹐如何容得如此多兵马?况城中无水﹐军士挖井二丈﹐不见有水﹐无奈﹐只得往南面河中取水﹐一来一回﹐甚是不便。 次日﹐军士早起﹐突然惊呼!王振急出帐﹐在高埠处一望﹐只见土木堡外﹐层层叠叠﹐尽是瓦剌旗号﹐那土木堡已被也先大军团团围住。 王振大惊﹐急入内禀道︰“皇上﹐大事不好!我们被也先围住了!” 英宗大惊﹐出帐一看﹐不觉一跤坐倒于地﹐道︰“悔不该不听邝爱卿之言﹐以至于此。” 正悔恨间﹐张辅率众臣前来﹐道︰“皇上﹐危急矣﹐臣请死战﹐保皇上突出重围﹐再图后计。” 君臣正商议间﹐忽闻也先有使者到﹐英宗便道︰“宣!” 王振便教使者进见﹐那瓦剌使者跪下道︰“瓦剌太师﹑敬顺王也先再拜致意大明天子﹐今两家因误会而兵戎相见﹐实伤两家和气。太师愿与大明议和﹐因此遣微臣前来通告﹐如陛下恩准﹐太师愿先撤围﹐再议和﹐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王振一听﹐大喜﹐道︰“皇上﹐此乃天佑大明﹐陛下洪福齐天。” 第三十一回 中奸计英宗被俘 土木堡全军覆没(之四) 英宗本以为难逃一死﹐今见也先主动求和﹐如何不喜﹐便道︰“使者请起﹐便请回报敬顺王﹐如若也先先撤围﹐朕即准议和。” 使者道︰“谢陛下天恩﹐臣即回禀太师。” 英宗便命翰林院学士曹鼐送使者出堡。不到一个时辰﹐果见也先大军移动﹐撤围而去﹐英宗大喜﹐便命曹鼐草诏﹐准备议和。 王振见此良机﹐便命众军移营就水。众兵士饥渴难当﹐一哄而起﹐人喊马嘶﹐奔向河边。正扰攘之中﹐突然号角四起﹐瓦剌兵马去而复返﹐高声呐喊﹐杀将而来。 明军立时大乱﹐将寻不着兵﹐兵寻不着将﹐识相的拔腿便逃﹐有走得慢的﹐早被瓦剌兵马踏为肉泥。 众将各自为战﹐怎敌得瓦剌兵多? 却说张辅见敌兵涌来﹐手提大刀﹐拼命砍杀﹐正遇一番将追杀明兵﹐张辅拍马赶上﹐一刀将其挥于马下﹐瓦剌众兵急将张辅围于垓心﹐张辅手杀十数人﹐终因年老力衰﹐被众兵戮于马下。 樊忠﹑郭登护着英宗且战且走﹐樊忠回头对郭登道︰“郭大人﹐你护着皇上﹐老樊在前杀条血路。”郭登道︰“好﹐樊将军保重。” 樊忠使开手中铁锤﹐骤胯下马﹐望南就冲。樊忠锤起处﹐敌兵脑浆飞溅﹐锤落时﹐敌兵骨肉如泥。樊忠杀开条血路﹐回首一看﹐不见了郭登与皇上。樊忠大喝一声﹐返身杀入重围﹐急寻之下﹐不见皇上﹐樊忠大急﹐正厮杀间﹐正撞见王振在锦衣卫郭敬护卫下﹐仓惶而逃。 樊忠拦住王振﹐问道︰“皇上何在?” 王振胆战心惊地道︰“皇上不知何往。” 樊忠怒道︰“王振!你这厮平日里仗着皇上恩宠﹐作威作福。现今混战之中﹐却不顾皇上安危﹐独自逃生﹐该当何罪!” 王振被樊忠一喝﹐不先自责﹐却抖起威风来﹐架子一端﹐喝道︰“樊忠﹐汝小小一个御林军统领﹐竟敢对咱家大呼小喝﹐莫非想造反不成?” 樊忠道︰“奸阉!天下人恨不得食汝肉寝汝皮﹐今日俺老樊就先杀汝以谢天下!”言罢﹐拍马向前﹐手起一锤﹐将王振天灵盖击个粉碎。 樊忠既杀王振﹐稍解心头之忿﹐于是拍马杀入阵中﹐只往人多处奔去﹐终因人单势孤﹐力战而死。郭敬无处可逃﹐亦死于乱军之中。 却说英宗由郭登护卫﹐跟着樊忠身后﹐向南突围﹐却被一队瓦剌兵马斜刺里一冲一裹﹐围在一处﹐郭登独力难支﹐身被十数创﹐流血不止而死。 英宗见突围无望﹐跳下马来﹐盘膝面南而坐﹐一小卒冲上前来﹐欲剥其甲胄﹐英宗虽龙游浅水﹐威势不减﹐怒目而视﹐喝道︰“休得无礼!” 小卒见英宗衣甲与众不同﹐气势不凡﹐吃了一惊﹐心知此人非一般人可比﹐不敢造次﹐急报赛刊王﹐赛刊王一听﹐飞马而至﹐问道︰“足下何人?” 英宗不答﹐反问道︰“汝乃何人?也先?亦或是伯颜帖木儿?又或是赛刊王?” 赛刊王摄于英宗威势﹐一边命人飞报也先﹐一边命亲随将英宗团团围了﹐以作保护。 也先闻报﹐急急赶至﹐看到英宗坐于地上﹐也先慌忙跪下请安﹐行君臣之礼﹐道︰“臣敬顺王﹐恭请皇上圣安!” 英宗昂头不理﹐也先只得自行起身﹐命亲随即进酒浆﹑野味美食。随即命枢密院知院阿剌﹐传令收兵。 也先看见英宗身后一小太监紧抱着一个包袱﹐便命亲兵上前夺下﹐打开包袱﹐取出一个锦盒来﹐也先一见﹐哈哈大笑。英宗见锦盒落在也先之手﹐怒目而视﹐道︰“也先﹐怎敢无礼?” 也先对英宗道︰“陛下﹐臣已猜得此乃何物。” 英宗奇道︰“汝怎知何物?” 也先道︰“此物乃臣命高手匠人所仿﹐如何不知?” 英宗道︰“胡说!此物岂有可仿之理?” 也先笑道︰“陛下﹐此物彻头彻尾﹐就是假货!” 英宗目露狐疑之色﹐却不说话。也先从盒中取出那传国玺﹐对英宗道︰“传说汉时王莽篡位﹐威逼太后交出传国玺﹐太后怒而将玉玺摔于地上﹐因此损去一角﹐后经高手良匠以金嵌补﹐流传后世。陛下请看此玺﹐并无缺损﹐只因臣所聘匠人乃波斯人﹐不知其中因由﹐故未仿此缺。” 英宗听完﹐果然不假﹐长叹一声道︰“王振误朕!” 也先哈哈大笑﹐置玺于地﹐取卫士手中枪撞而碎之。 也先既俘获英宗﹐如获至宝﹐遂命伯颜帖木儿挟英宗北归﹐戊辰﹐至大同﹐辛未﹐至威宁海子﹐甲戌﹐至黑河。也先命伯颜帖木儿监守英宗﹐自此﹐英宗被也先所俘﹐淹留瓦剌﹐史称土木堡之变。 是役﹐明军二十余万人﹐三停中﹐一停殁于王事﹐伤者居半﹐瓦剌缴获马匹二十万匹﹐衣甲器械辎重无数。英国公张辅,泰宁侯陈赢,驸马都督井源,平乡伯陈怀,襄城伯李珍,遂安伯陈埙,修武伯沈荣,都督梁成、王贵,户部尚书王佐,兵部尚书邝埜,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曹鼐,刑部右侍郎丁铉,工部右侍郎王永和,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邓栗,翰林院侍读学士张益,通政司左通政龚全安,太常寺少卿黄养正、戴庆祖、王一居,太仆寺少卿刘容,尚宝少卿凌铸,给事中包良佐、姚铣、鲍辉,中书舍人俞拱、潘澄、钱禺,监察御史张洪、黄裳、魏贞、夏诚、申佑、尹竑、童存德、孙庆、林祥凤,郎中齐汪、冯学明,员外郎王健、程思温、程序、逯端,主事俞鉴、张塘、郑瑄、大理寺副马豫,行人司正尹昌,行人罗如墉,钦天监夏官正刘信,序班李恭、石玉共五十二名随御驾征战大臣皆死于混战中。唯有大理寺右寺丞萧维桢、礼部左侍郎杨善﹑文选郎中李贤等数人侥幸逃出。 后郕王即位﹐将殁于土木堡众臣大肆追封︰英国公张辅,追封定兴郡王,谥忠烈。成国公朱勇,追封平阴郡王,谥武愍。泰宁侯陈瀛,追封宁国公,谥恭愍。驸马都尉井源,追封巨鹿侯。平乡伯陈怀,追封平乡侯,谥忠毅。襄城伯李珍,追封襄城侯,谥悼僖。遂安伯陈埙,谥荣怀。修武伯沈荣,追封修武侯,谥僖愍。其余各有封赏抚恤﹐此乃后话。 第三十一回 中奸计英宗被俘 土木堡全军覆没(之五) 癸亥﹐大战后的土木堡﹐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秋风悲鸣﹐一片肃杀。黄昏时分﹐残阳如血。三骑骏马驰至战场当中﹐看着满目惨状﹐悲愤不已。 当先一个中年文士﹐头戴文士冠﹐一身白衣。其余二人﹐一人一身紧身衣靠﹐披一袭玄色披风﹐腰悬利刃;一人身材肥大魁梧﹐背一只背篓。 三人于战场上搜索良久﹐突然﹐白衣文士急步趋前﹐来到一具尸体前﹐只见那尸首白发白须﹐仰卧于数具瓦剌士兵尸体之上。 白衣文士一见﹐失声叫道︰“张大人!张阁老!”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白衣文士正是武林护国盟主原野草﹐另两人自然就是其贴身亲随涂向善﹑祝霸。原来原野草于西北闻说也先大兵来犯﹐便教虚相等人严阵以待。后听得也先寇大同﹐便带着涂向善﹑祝霸日夜兼程赶来﹐欲以自己神秘之身份﹐令英宗回师﹐免遭覆辙﹐怎知终是来迟一步﹐明军已然败绩。 原野草抚尸大哭一场﹐遂以兵器掘地﹐将张辅尸首埋了。三人合力搬来一块大岩石﹐以岩作碑﹐原野草运气于指﹐去那岩石上写道︰“大明英国公张公讳辅之墓”落款︰武林护国盟主立。 立罢碑﹐原野草又拜了数拜﹐仰头向天﹐思索良久﹐这才道︰“走﹐去京城!” 涂向善牵过马匹﹐三人上马﹐扬鞭往东狂奔而去。 甲子﹐土木堡大败第三日﹐京师闻败﹐圣驾被掳﹐朝野震动。群臣毕集于朝﹐议论纷纷﹐不知所措。御前侍讲徐珵向监国郕王朱祁钰谏道︰“瓦剌势大﹐京城危甚﹐请郕王南迁﹐以避锋芒。” 于谦即道︰“不可!万万不可南迁!此时南迁﹐则我大明半壁江山将沦于鞑子之铁蹄下矣!” 一时之间﹐有说南迁者﹐有说不可迁者。郕王无可奈何﹐只得道︰“众位大人﹐此乃国之大事﹐本王不敢自专﹐不如明日请太后临朝﹐各位大人廷议﹐如何?” 众臣再无良策﹐只得散了。 次日一早﹐太后临朝﹐众臣拜毕﹐太后开口道︰“众位卿家﹐皇帝北狩﹐也先虎狼之师仍环视京师﹐汝等有何良策可解此危难?” 于谦出班奏道︰“启禀太后﹐国一日不可无主﹐请太后下旨﹐另立新君﹐一则可绝也先之望﹐二则可安天下之心。” 太后道︰“于大人所见甚是!只是另立新君却于祖制不合。皇帝虽然北狩﹐却依然在位﹐怎可另立新君?” 于谦道︰“当务之急﹐就算不另立新君﹐国政也须有人主持。” 太后道︰“于大人果然高见。郕王﹐哀家便命尔监国﹐权摄国政!” 郕王跪下道︰“儿臣谨遵太后谕旨。” 太后道︰“哀家既已命尔摄政﹐则国家大事﹐尔与众大臣商议﹐勿失哀家之望。” 郕王道︰“儿臣定当夕惕若厉﹐勤勉国事。” 太后道︰“如此﹐则哀家可以回宫了。” 郕王道︰“恭送太后回宫。” 众臣一齐跪下﹐道︰“恭送太后。” 太后一走﹐众臣于南迁与不迁﹐便又吵将起来。郕王左右拿不定主意﹐于谦道︰“郕王爷﹐既然迁与不迁一时也无结论﹐便可稍后再议。现今也先大军在外﹐京师空虚﹐万一也先突然发难﹐则京师危矣。请王爷立即颁下谕旨﹐令天下兵马前来﹐拱卫京师;再令户部急调江南粮草﹐漕运进京﹐此乃当务之急也!” 郕王一听﹐便道︰“于大人﹐本王即颁谕旨﹐依所言行事。” 一连数日﹐众臣一面争论迁都之事﹐一面准备粮草﹐加固城墙。这日﹐太后又颁下懿旨﹐立英宗长子见深为皇太子。 却说于谦这日退朝回府﹐正思虑兵马调动之事﹐忽然管家赵存孝来报︰“龙公子﹑龙小姐前来拜会。” 于谦一听﹐连忙请二人到书房中相见。于谦道︰“贤侄﹐近日大忙﹐不知来见老夫﹐所为何事?” 玄灵道︰“于世伯﹐土木堡之败﹐天下皆闻﹐我姐弟二人前来﹐就是想看看有何事体可助世伯一臂之力。” 于谦道︰“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玄灵道︰“世伯﹐家师现为武林护国盟主﹐只要义旗一举﹐便可聚天下武林英雄共赴国难﹐不知世伯可会考虑这一支人马?” 于谦一听﹐大喜﹐道︰“现今正是用人之际﹐自无不允之理﹐只是此事老夫不能作主﹐还须禀告郕王爷首肯﹐方才可行。” 乘云道︰“世伯﹐小侄现今正是郕王爷身边护卫。如若由王爷提出此事﹐十分不便。如若世伯于朝廷之上提及﹐郕王无有不允之理。” 于谦一拍前额道︰“你看老夫都老糊涂了﹐把贤侄身份都忘了。好﹐明日早朝﹐老夫便向郕王面提此事。” 玄灵又道︰“世伯﹐国一日不可无君﹐克下正是多事之秋﹐世伯应向太后谏议﹐早立新君。” 于谦道︰“贤侄不知﹐老夫已于太后前提及此事﹐只是太后不允。昨日又颁下懿旨﹐立皇子见深为皇太子。老夫思忖﹐太后这是欲立太子为新君了。” 玄灵道︰“世伯可奏请郕王﹐请太后临朝听政﹐然后再向太后建议速立新君。届时﹐太后必有所示。” 于谦奇怪地望着玄灵﹐道︰“哦?贤侄似有深意﹐不妨与老夫说说。” 玄灵道︰“世伯﹐此事只管试试﹐小侄也只是建议而已。” 于谦道︰“好!为大明江山﹐为天下百姓﹐老夫就再试一试。” 玄灵﹑乘云见于谦主意已定﹐于是拜别了﹐自回天安楼去。 这晚﹐秋夜正凉﹐太后将身边侍女尽数遣开﹐于宫中独坐﹐想起亲生儿子英宗被俘﹐不知正受什么折磨﹐想到苦处﹐不觉垂下泪来。 正暗自悲戚之际﹐泪眼蒙眬之中﹐只见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来到跟前站定。太后一惊﹐以香巾擦干眼泪﹐定睛看时﹐只见一个白衣中年男子﹐立在跟前。 正是︰家仇虽可抛﹐国难仍须赴。毕竟那男子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大厦将倾郕王登基 黑云压城于谦挂帅(之一) 话说孙太后将身边侍女尽数遣开﹐于宫中独坐﹐想起亲生儿子英宗被俘﹐不知正受什么折磨﹐想到苦处﹐不觉垂下泪来。 正暗自悲戚之际﹐泪眼蒙眬之中﹐只见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来到跟前站定。孙太后一惊﹐以香巾擦干眼泪﹐定睛看时﹐只见一个白衣中年男子﹐立在跟前。 孙太后喝道︰“汝乃何人﹐不经宣召﹐竟敢擅入本宫?” 那男子也不行礼﹐却道︰“太后尚认得在下否?” 孙太后闻言﹐运足目力﹐仔细打量那人﹐突然惊道︰“你……你是护国公!草先生?” 原野草道︰“太后好眼力﹐正是在下。” 孙太后道︰“果然是草先生!” 当年原野草在朝为官﹐师妹芮可晴被封为公主﹐原野草于宫中自由行走﹐后宫妃嫔﹐无人不识。 孙太后道︰“草先生夤夜入宫﹐所为何事?” 原野草道︰“太后﹐现今我师败绩﹐皇帝被掳﹐国中无主﹐不知太后将何以处之?” 孙太后道︰“草先生﹐此乃国家大事﹐汝此时已是一介平民﹐不便与闻。” 原野草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来﹐递与太后道︰“太后请看此书﹐再作他言。” 孙太后道︰“此乃何人之书?”满脸狐疑﹐迟迟疑疑地接过那书﹐展开一看﹐看着看着﹐身体便发起抖来﹐待看罢那书﹐突然扑地跪倒﹐匍伏于地道︰“罪妇叩见陛下。” 原来孙太后所看﹐便是当年宣宗写下的退位诏书﹐孙太后得知眼前之人﹐便是太祖之曾孙﹐建文帝之子文垚﹐又有宣宗退位诏书﹐如何不拜? 原野草道︰“太后不必多礼﹐请起。” 孙太后谢恩﹐站了起来﹐道︰“请陛下示下。” 原野草道︰“太后﹐当年吾已写下传位诏书交于瞻基﹐命其只传与嗣位子孙﹐国无大事﹐不可开视。因此﹐我已非陛下了﹐请太后还是呼吾为草先生罢。” 孙太后道︰“是﹐谨遵谕旨。” 原野草道︰“太后﹐京师危急﹐速立新君﹐方可安天下。” 孙太后道︰“是﹐罪妇已下旨立见深为太子﹐不日便令其登基﹐以安众臣之心。” 原野草道︰“太后﹐见深年幼﹐值此危难之际﹐令其登基﹐实为不妥。” “然则﹐草先生有何良策?”孙太后问道。 原野草道︰“太后﹐吾观郕王有龙凤之姿﹐品行端正﹐可立为君。” 孙太后道︰“草先生既有令谕﹐罪妇遵命。只是……” 原野草道︰“太后不必多虑﹐明日众臣便会请太后临朝听政﹐更有大臣提议速立新君﹐太后只须下旨恩准便可。” 孙太后道︰“如若无人敢提立君之事﹐又当如何?” 原野草道︰“太后放心﹐明日临朝便知。” 孙太后道︰“是!不知先生现居何处﹐若有疑难﹐还可再见先生以请教乎?” 原野草道︰“太后﹐若有大事﹐吾必现身。太后好生珍重﹐现今大明﹐全仗太后力挽狂澜也。” 孙太后道︰“草先生﹐先皇驾崩之时﹐不停念叨先生﹐哀家心中疑惑至今。今见先皇诏书﹐方知其中因由。罪妇有一不情之请﹐请先生暗中出谋划策﹐以解天下之危。” 原野草道︰“太后且放宽心﹐新君一立﹐自有人辅佐﹐不过数月﹐京师便转危为安了。适才所议﹐太后切记!” 言罢﹐原野草一闪身﹐便已不知去向。 次日﹐群臣毕集﹐郕王以监国摄政问策于朝堂。于谦出班道︰“王爷﹐臣奏请孙太后临朝听政﹐请王爷恩准。” 郕王道︰“准了。” 于是差当值太监金英往后宫请出孙太后凤驾﹐孙太后道︰“各位大人﹐前已命郕王权摄国政﹐今日又来请哀家﹐所为何事?” 翰林院侍讲徐珵出班奏道︰“太后﹐臣夜观天象﹐京师兵灾凶杀之地﹐不宜久留。南京乃太祖龙兴之地﹐王气未绝﹐可速下旨南迁﹐以避刀兵。” 于谦即出班抗辩道︰“太后﹐不可也!今皇陵﹑宗庙﹑社稷皆在京师﹐怎可轻弃?昔宋朝南迁余杭﹐偏居一堣﹐永无翻身之日。徐大人此议﹐实乃亡国之论也!” 孙太后道︰“嗯﹐于大人所见甚是﹐这南迁之议就此勿提。” 徐珵只得退回班部不敢再言。 都察院右都御史陈镒出班奏道︰“太后﹐奸阉王振﹐恃宠专权﹐蛊惑皇上﹐怂恿皇上御驾亲征﹐至使皇上北狩﹐大军倾覆。今众臣跪于午门之外﹐联名上奏﹐请太后﹑郕王下旨﹐族灭王振﹐查抄诛灭王振余党﹐以安人心!若不奉诏﹐群臣死不敢退!” 郕王沉吟道︰“此事容后再议。” 众臣见郕王不准﹐群情汹涌﹐喧嚷不止﹐郕王一时恐惧﹐命内使关闭宫门。众臣一涌而进﹐宫门无法关闭。郕王无奈﹐只得下旨︰“着即藉没王振一族。”并命锦衣卫指挥马顺前往。 群臣中有人大声道︰“马顺乃王振外甥﹐应遣都御史陈镒陈大人前往。” 锦衣卫指挥马顺﹐厉声呵斥道︰“郕王监国﹐权摄国政﹐汝等敢公然相抗﹐想造反不成?” 户部给事中王竑突然长身而起﹐扑向马顺﹐狠狠咬向马顺脸颊﹐道︰“你这奸贼﹐往日助王振作威作福﹐此时尚不知死活耶?” 众臣群起而殴之﹐马顺当即毙命。众臣余怒未消﹐又索王振党羽毛贵﹑王长随二人。当值太监金英便将二人推出门外﹐众臣一涌而上﹐二人又被群殴而死。众人余恨未消﹐竟将三人尸首挂至东安门上﹐史称午门血案。 其时群情汹汹﹐朝廷礼仪荡然无存。郕王见之大惧﹐便欲起身离去。于谦急扶其臂﹐道︰“马顺等人死有余辜﹐不杀不足泄众人之愤。况且群臣心为社稷﹐并无他念﹐请王爷勿归罪于众臣。” 郕王神色稍定﹐遂下旨道︰“马顺﹑毛贵﹑王长随三人罪有应得﹐恕汝等众臣无罪。各位大人请各归班议政。” 众臣齐齐跪下谢恩﹐朝廷复于平静。于谦道︰“太后﹐臣前所奏请立新君之议﹐请太后明示!” 第三十二回 大厦将倾郕王登基 黑云压城于谦挂帅(之二) 左都御使王文出班奏道︰“于大人所奏甚是。今朝廷新败﹐京师危甚﹐太子年幼﹐不足以当政。为免主少国疑﹐臣请立郕王为君﹐以免皇位空悬。” 此言一出﹐众臣纷纷附议。郕王闻言大惊﹐道︰“不可不可﹐本王怎敢居此大位?万万不可﹐汝等众臣还是另择贤者居之可也。” 众臣不理会郕王之言﹐齐向孙太后跪请︰“请太后宣懿旨﹐立郕王为君。” 孙太后暗忖︰草先生果然料事如神﹐免去哀家诸多烦恼。于是道︰“汝等众臣既然廷议立郕王为君﹐哀家便依了众臣之意﹐明日就下旨﹐立郕王为帝。” 众臣听得太后恩准所奏﹐尽皆欢呼﹐一时之间﹐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九月癸未日﹐郕王身着龙袍﹐乘天子銮舆﹐乘云﹑左栖凤左右护卫﹐出郕王府﹐至午门﹐群臣跪接﹐入紫禁城﹐登丹陛﹐即皇帝位﹐是为明代宗。以明年为景泰元年﹐遥尊英宗为太上皇。群臣三呼万岁﹐行三跪九拜之礼。 景泰帝擢于谦为兵部尚书﹐命王直为吏部尚书﹑金濂为户部尚书﹑胡濙为礼部尚书﹑俞士悦为刑部尚书﹑石璞为工部尚书﹐王文﹑陈镒为都察院左右都御史。追封抚恤土木堡阵亡大臣将佐士卒;诏捕王振余党下狱。 帝位既立﹐朝堂之上﹐人心大定。景泰帝问道︰“今朕初践帝位﹐瓦剌兵马于关外未退﹐众爱卿有何退敌良策?” 于谦出班奏道︰“皇上﹐居庸关﹑紫荆关﹑倒马关及八达岭﹐为京畿屏障﹐臣举给事中孙祥守紫荆﹐罗通守居庸。都督石亨总领京师营兵。请户部急输南京军器至京﹐以备大战。” 景泰帝道︰“准!” 尚书王直出班道︰“皇上﹐土木一战﹐京师震怖﹐民心惶惶﹐请皇上委派大臣于京畿内安抚军民﹐以定人心。” 景泰帝便道︰“右都御史陈镒﹐可领此责。汝可晓谕军民﹐朕必与也先决一死战﹐绝无南迁之理。” 陈镒领旨。 当日散朝﹐乘云﹑左栖凤随护景泰帝至养心殿﹐景泰帝道︰“乘云﹐今朕为天子﹐你就做个御前禁军统领﹐栖凤副之﹐这宫中安全﹐朕就全交托你二人了。” 乘云﹑左栖凤跪下谢恩﹐道︰“谢皇上隆恩﹐臣等必效死以保皇上周全。” 景泰帝道︰“栖凤﹐你且去清点御林军军官﹑人数﹐令其分批值守。乘云你留下陪朕。” 左栖凤领命去了。景泰帝道︰“乘云﹐现在只你我君臣二人在此﹐你不必拘谨。” 乘云道︰“是!君臣有别﹐臣怎敢放肆?” 景泰帝道︰“乘云﹐数日前﹐你对朕言道﹐朝中必有大事发生﹐请朕早作准备。你是如何知晓此事必应在朕躬?” 乘云道︰“皇上﹐可曾记得那王半瞎?” 景泰帝道︰“记得﹐只是当时只留下四句似通不通之诗﹐什么︰土蛇土木遇金鸡﹐一轮红日坠城西﹐子孙根上金嵌玉﹐廓清狼烟又复归。朕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乘云道︰“臣亦不解。只是数日前﹐臣之师叔进京来访﹐师叔于江湖上人称神算﹐臣便向师叔请教﹐师叔看罢﹐对这王半瞎大为佩服。” “哦?令师叔能解?”景泰帝急问。 乘云道︰“师叔为臣解惑道︰本年为己巳蛇年﹐己属土故日土蛇﹐土木已直言土木堡之事也﹐金鸡者即辛酉日﹐辛属金﹐酉为鸡﹐故为金鸡。红日者﹐乃谕指太上皇也﹐城西者﹐即京师之西。子孙根者﹐即太祖血脉﹐金嵌玉者﹐乃是皇上名讳中一个钰字也。因此﹐臣敢暗示皇上早作谁备﹐以登大宝。” 景泰帝恍然大悟﹐叹道︰“王半瞎果然神算!这最后一句又作何解?” 乘云道︰“此句就不须解了﹐说道皇上英明果断﹐率满朝文武﹐廓清狼烟﹐再复太平。” 景泰帝龙颜大悦﹐道︰“乘云﹐如此说来﹐也先必败﹐朕必胜之?” 乘云道︰“此乃自然﹐我大明军民﹐同仇敌忾﹐上下一心。现虽一时不察﹐为寇所乘﹐不必过虑。” 景泰帝听罢﹐信心倍增﹐便道︰“好!朕就与那也先决一死战﹐绝不退后半步!” 乘云道︰“皇上英明﹐如此则万民之福也!” 景泰帝道︰“乘云﹐你再去暗访王半瞎﹐悄悄请将来宫﹐朕还有机密之事﹐请他算上一算。” 乘云道︰“皇上﹐臣已去寻过了。众街坊言道﹐数月前便已不见﹐不知去向。” 景泰帝叹息一声﹐喃喃道︰“可惜可惜。” 乘云道︰“皇上﹐臣有一事﹐不知当奏不当奏。” 景泰帝道︰“乘云﹐你我君臣相识于微末之时﹐无事不可说。” 乘云道︰“臣初至京城﹐偶遇一江湖神秘帮派﹐经臣这年余与之交手情形来看﹐其实力甚为巨大。最为可虑之处﹐乃其暗中积蓄力量﹐招兵买马﹐私藏铠甲﹐打造兵器。臣窃以为﹐其所图必大。今瓦剌兴兵于外﹐臣恐此帮派举事于内﹐里应外合﹐不利于皇上。因此﹐臣请皇上令臣暗查此帮﹐可随时调集刑部及各衙门捕快﹐并可提调锦衣卫﹐随机应变﹐以防不测。” 景泰帝讶然道︰“竟有此等事?” 乘云道︰“此帮名为炎夏帮﹐帮中组织严密﹐高手极多﹐不在江湖中行走。臣与之数度交手﹐虽有小胜﹐却未能深知其所图。” “嗯﹐如此看来﹐大敌当前﹐其与也先勾结﹐图谋不轨﹐亦非不可能﹐不可不防。”景泰帝道︰“乘云﹐朕便封你为四品明威将军﹐御林军都统领﹐御赐金牌﹐可提调五城兵马指挥司中兵马。加授锦衣卫指挥佥事兼北镇抚司镇抚使。” 乘云跪下谢恩﹐景泰帝又道︰“乘云﹐朕初登基﹐正是用人之际。宫中多为王振旧日党羽﹐朕不得不防。明日你且请令姊及禤而立﹑不隐大师至朕潜邸﹐护卫众妃进宫﹐朕一并委以重任。” 乘云道︰“臣遵旨。” 乘云辞了景泰帝﹐出宫回至天安楼﹐径直到后堂大厅里﹐只见师父原野草与长老麹三剑正在厅上议事﹐玄灵侍立于侧。 第三十二回 大厦将倾郕王登基 黑云压城于谦挂帅(之三) 原野草见乘云回来﹐便道︰“乘云﹐可是升官了?” 乘云见过礼﹐道︰“师父﹐一切如您所言﹐皇上封徒儿为四品明威将军﹐御赐金牌﹐可提调五城兵马指挥司中兵马。加授锦衣卫指挥佥事兼北镇抚司镇抚使。”又将景泰帝下旨请玄灵﹑禤而立﹑不隐明日护卫众妃进宫之事说了。 原野草哈哈大笑﹐道︰“这个官儿虽不算很大﹐权力却大得吓死人﹐即便一品大臣﹑将军﹐也惧你三分。” 玄灵道︰“师父﹐真的吗?” 原野草道︰“当然真的﹐单就一个北镇抚司镇抚使﹐就无人敢不听号令。好了﹐有了乘云这个大官﹐以后咱们行事﹐就可放开手脚了。” 乘云道︰“师父﹐这还须您老人家居中谋划才成。” 原野草道︰“玄灵﹐明日起﹐天安楼暂且关张﹐我已密令虚相掌门分批化装进京﹐助朝廷御敌。这数日﹐你们分头去租赁﹑购置房舍﹐等虚相掌们一到﹐也好有安身之处。” 玄灵答道︰“徒儿晓得。师父﹐炎夏帮这数处暗点巢穴﹐又如何处置?” 原野草道︰“这数处﹐为师都已知之﹐你且不用理会。明日与禤小哥准备进宫吧﹐为师所料不差的话﹐你几个都将有封授。” 玄灵道︰“封授什么的﹐就不稀罕了。” 次日﹐乘云领着玄灵﹑禤而立﹑不隐﹐带着一队御林军兵﹐至景泰帝潜邸郕王府﹐以后妃之仪﹐将众妃﹑女眷接了﹐都进紫禁城中。安顿罢﹐到养心殿来见景泰帝。 乘云道︰“启禀皇上﹐众妃及女眷﹐已然安置毕﹐微臣缴旨。” 景泰帝满意地道︰“好好!乘云﹐你且站过一边。” 乘云依言退至一边。景泰帝道︰“龙姑娘﹑禤爱卿﹐不隐大师﹐你三人往日皆有功于朝廷﹐有功于朕﹐今正是用人之时﹐朕身边也缺些心腹之人。龙姑娘﹐朕封你为后宫总管﹐领侍卫副统领之职﹐位居正四品﹐负责后妃女眷一切安全。” 玄灵跪下谢恩毕﹐退至一旁。景泰帝又道︰“不隐大师﹐你随乘云多次出使﹐为朝廷出力甚巨﹐朕封你为僧录司右善使﹐为正六品﹐赐重光禅师号﹐加授御林军指挥佥事﹐辅助乘云。” 不隐跪下谢恩﹐也退至一旁。景泰帝道︰“禤爱卿﹐尔多立功勋﹐上皇曾封你为正六品承信校尉﹐今朕擢尔为正五品武德将军﹐领御林军副统领。” 禤而立叩首谢恩。 景泰帝道︰“朕有众位爱卿护卫﹐方始高枕无忧。” 乘云道︰“皇上不须烦忧﹐我等必竭尽所能﹐护卫圣驾。” 景泰帝道︰“朕无忧矣。你等且退下﹐各各就职。乘云﹐你去将栖凤召来﹐并宣于大人到此见驾。” 四人跪安了﹐躬身退出殿外。乘云寻到左栖凤﹐传了皇上旨意。又至兵部﹐宣于谦进见﹐事毕﹐径往北镇抚司视事去了。 却说也先俘获英宗﹐不敢过份威逼﹐每日里好酒好肉供奉英宗﹐因此﹐英宗不曾太过受辱﹐也无皮肉之苦。 这日﹐也先在帐中与众将喝酒﹐亲随进来﹐在也先耳边低低说了数句﹐也先大喜﹐道︰“快请!” 亲随出帐﹐不一会儿﹐只见一个身着白衣﹐头戴金色面具的人走将进来﹐向也先行礼道︰“太师﹐在下有礼了。” 也先哈哈大笑﹐招呼金面人到身旁坐了﹐道︰“先生果然妙计﹐一颗假印玺﹐便令皇帝落入我手﹐高!实在是高!” 金面人拱手道︰“恭喜太师﹐贺喜太师!一战而灭明兵二十余万﹐俘获明天子﹐至令大明朝野震怖﹐太师之名﹐威震天下!虽成吉思汗再生﹐也不过如此。” 也先道︰“先生过誉了﹐本王虽狂妄﹐也不敢与成吉思汗相比。” 金面人道︰“太师息兵多日﹐不知有何打算?” 也先道︰“本王有明天子在手﹐先令朱祁镇手书一封﹐狠狠地诈取一大笔财帛﹐犒劳众将士再说。然后再令朱祁镇下旨大开边关﹐本王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进那bJ城﹐岂不快哉?” 金面人道︰“太师所谋划的﹐似乎不切实际。” 也先道︰“哦?先生为何这般说?” 金面人道︰“在下已得到确切消息﹐明朝廷已另立新君。” “什么?这这……他们不要这朱祁镇做皇帝了?” 金面人道︰“数日前﹐孙太后下旨﹐立朱祁镇之弟郕王朱祁钰为帝。现今大明上下﹐积极备战﹐太师不可不防。” 也先怒道︰“哼﹐朱祁钰黄毛小子﹐怎是本王对手?朱祁镇这个废物皇帝﹐留着也没用处﹐来呀!传本王令谕﹐把他杀了。本王这就进兵﹐踏碎居庸关﹐血洗bJ城!” 金面人连忙劝阻道︰“太师﹐这废物皇帝还是留着吧﹐这样﹐朱祁钰便会投鼠忌器﹐即便与太师对战﹐也不敢尽出全力。” 也先一听﹐点头称善﹐道︰“还是先生有远见。那你说该如何进兵?” 金面人道︰“太师可派一大将攻击八达岭﹐破关后﹐从北往南进击bJ;太师则亲率大军﹐兵临居庸关﹐破关后﹐从西面威逼bJ。然后约定日期﹐在下潜伏于京中的人马突然发动﹐夺取北﹑西两个城门﹐放大军入城﹐如此﹐则bJ城唾手可得﹐朱祁钰可擒﹐太师便可立不世之功也。” 也先大喜﹐道︰“先生果然妙计!若本王得入bJ﹐先生便是头功﹐必裂土封王﹐以褒扬先生之功。” 金面人道︰“在下在此先谢过太师。若太师得入bJ﹐君临天下﹐在下请太师将先祖之地封与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先生先祖之地?” “在下先祖﹐昔天下纷争之时﹐曾于蜀地建有大夏国。” “哦?此段历史﹐本王亦稍有所闻﹐其时大夏国主为明玉珍﹐年号天统﹐后子明升继位﹐年号开熙。先生姓甘﹐怎会是明家后人?” 第三十二回 大厦将倾郕王登基 黑云压城于谦挂帅(之四) 金面人道︰“太师有所不知﹐昔明玉珍驾崩﹐传位长子明升﹐朱元璋派大将汤和率领大军﹐围困重庆﹐明升年幼﹐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只得出城投降。那朱重八﹐将明氏孤儿寡母遣送至高丽定居﹐从此不得再回中原。明玉珍次妻林氏﹐于重庆失陷前﹐抱着次子明重逃至甘肃﹐不得已以地为姓﹐改姓了甘。明重﹐便是在下先祖。在下以先祖开熙年号为名﹐乃不忘故国也!” “原来如此!此中还有这段曲折隐晦之事。先生勿忧﹐待本王攻下bJ﹐定不负先生﹐必助先生复国。” 甘开熙离坐﹐一揖到地﹐道︰“在下深谢太师厚恩。这就别过﹐在下回去准备准备。” 也先回礼﹐直送甘开熙出帐。 也先回至帐中﹐密令亲随即往知会伯颜帖木儿﹐将英宗带往居庸关。然后道︰“诸将听令﹐枢密院知院阿剌﹐率三万兵马进攻八达岭﹐其余人马随本王攻击居庸关。赛刊王﹐你为先锋﹐立即进兵。” 众将齐声应道︰“是!” bJ城﹐玉春楼内灯火通明﹐大门前﹐男人们进进出﹐楼里莺莺燕燕。虽然瓦剌大军尚在关下虎视眈眈﹐却不影响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寻欢作乐。 西城兵马指挥司副指挥张福全﹐与相好小翠云鬼混了半日﹐想到今晚还要当值﹐只好万分不舍地别了小翠云﹐离了玉春楼﹐往西城走去。 走过一条窄巷旁﹐突然从暗处闪出二人﹐拦住张福全去路﹐二人各戴一顶遮阳帽﹐遮住了大半块脸。当中一人道︰“张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张福全并不惊慌﹐冷冷问道︰“尊驾是谁?” 那人道︰“张大人真个健忘﹐连我也不认得了?”把帽一摘﹐露出一张白晳的脸来。 张福全一见﹐惊道︰“豹将军!怎地是你?” 甘继祖道︰“跟我来。”转身就走。 张福全默不作声﹐跟着甘继祖左转右转﹐来到一个宅子前。甘继祖推门进去﹐径直进了内间﹐屋中徒空四壁﹐只有一桌及四张椅子。 甘继祖去一张椅子上坐了﹐另一人便守在门外把风。甘继祖招呼张福全坐了﹐道︰“张大人﹐这些年享了不少福了。” 张福全道︰“那里那里﹐全托帮主的福。” 甘继祖道︰“这个自然了﹐帮主为你可是花了大价钱﹐不然﹐你怎会从一个小小的吏目﹐升至七品副指挥?” 张福全道︰“是是﹐深谢帮主厚爱。” 甘继祖道︰“张大人﹐享了这么些年的福﹐也该做点事了。” 张福全道︰“请将军示下。” 甘继祖道︰“附耳过来。” 张福全依言附耳过去﹐甘继祖便在他耳边一阵耳语﹐末了﹐道︰“届时﹐你只要看到信号﹐便即行动﹐事成之后﹐便是大功一件﹐帮主少不了你的奖赏。” 张福全道︰“请回禀帮主﹐小的一定按帮主吩咐﹐将事情办妥。” 甘继祖道︰“好!成败就看你的了。”随即取出一个黑色的袋子﹐轻轻放在桌上﹐道︰“此乃一百两金子﹐你拿去上下打点﹐届时千万不要出了纰漏。” 张福全将那袋子揣入怀里﹐道︰“将军但请放心﹐小的自有办法。” 甘继祖道︰“好﹐此处不可再来﹐如有变化﹐本座自会来找你。你出门后﹐向左直去﹐再而向北﹐便是大街。” 张福全拱了拱手﹐出门去了。 这日早朝﹐景泰帝升殿﹐乘云﹑左栖凤带刀左右侍立随护。群臣礼拜毕﹐兵部尚书于谦出班奏道︰“启奏皇上﹐昨日接报﹐太监喜宁已降也先﹐并助也先攻破紫荆关﹐守将孙祥战死。瓦剌枢密院知院阿剌率三万大军﹐已过八达岭。两路大军直逼居庸关﹐京师危急。” 景泰帝大惊﹐问道︰“爱卿有何良策?” 于谦道︰“如今之计﹐请皇上急下诏书﹐令天下兵马﹐急速至京师勤王。敕令京师总兵石亨﹐连同五城兵马指挥司日夜巡城﹐再调城中百姓﹐加固城防﹐以备一战。” 景泰帝毅然道︰“于谦﹐朕今授汝提督各营军马﹐节制在京各营兵将﹐凡有违抗军令者﹐爱卿可先斩后奏。守卫京师重责﹐朕就交给爱卿了。” 于谦跪下谢恩﹐即回兵部理事。 于谦急调两京﹑河南备操军﹑沿海备倭军及浙江军兵二十万入京﹐又命监察御史白圭等往山东﹑山西﹑河南等招募士兵。又调南京兵器百万件入京﹐并加速打造神铳二万支﹐神箭数十万枚﹐火炮八百余门﹐置于九门。 又征集大车五百余辆﹐日夜往通州搬运粮食。不数日﹐京师存粮﹐足可供京师军民一年食用。于谦又下令﹐官兵皆预支半年禄饷。一时之间﹐众皆欢呼雀跃﹐士气大振。 却说也先既破紫荆关﹐乘势急攻居庸关﹐守将罗通﹐与战不利﹐急发求援文书﹐于谦接报﹐便入宫觐见景泰帝。 于谦道︰“皇上那居庸关乃京畿门户﹐一但失守﹐京师危矣。臣请派大将石亨往救居庸﹐庶几可敌也先。” 乘云在旁听得﹐便道︰“皇上﹐于大人﹐石将军为京师总兵﹐身负京中安全重责﹐不宜擅离。臣虽不才﹐愿往居庸﹐助罗将军一臂之力。” 于谦一听大喜﹐道︰“皇上﹐若得龙将军前往﹐必可抵敌也先。当日龙将军出使瓦剌﹐连败其两大高手﹐也先亦深服龙将军武艺。” 景泰帝道︰“乘云﹐宫中护卫之责虽重﹐朕又不欲汝离朕片刻﹐然前方战事危急﹐朕就准你前往﹐一俟战事稍缓﹐汝便即归﹐不可恋战。” 乘云跪下道︰“臣遵旨!” 于谦领着乘云﹐辞了皇帝﹐急回兵部﹐与了领兵文书。乘云披挂上马﹐提了三十斤重春秋大刀﹐点起五千兵马。便往居庸关来。 守将罗通见乘云领兵前来﹐心下虽喜﹐因见乘云年纪轻轻﹐心中暗道︰这于大人好不晓事﹐派个黄毛小子前来﹐只怕不中用。心中虽不满﹐却不敢表露出来。将乘云领至城楼上﹐对乘云道︰“龙将军﹐请看﹐瓦剌兵马攻城不断﹐我方将士英勇死守﹐杀敌无算。” 第三十二回 大厦将倾郕王登基 黑云压城于谦挂帅(之五) 乘云望向城下﹐瓦剌兵马耀武扬威﹐架云梯的﹑放箭的﹐一批一批如潮水般涌来。乘云道︰“罗将军﹐末将请领兵出城﹐杀其气焰﹐折其锋锐。” 罗通上下打量乘云﹐道︰“龙将军﹐不可﹐瓦剌势大﹐只可固守。” 乘云道︰“似这等固守﹐终有破时﹐若不主动出击﹐实难守也。将军放心﹐末将定斩将夺旗而回。” 罗通道︰“龙将军﹐本将军只给你五百人马﹐如何?” 乘云道︰“何消五百?三百足矣!” 罗通壮之!道︰“龙将军﹐你自亲选士卒﹐随你出城罢。” 乘云亲选精壮士卒三百﹐右臂缠以青布以识之。又以酒肉饱食一顿﹐各各整顿兵器﹐罗通将城门一开﹐乘云一声令下﹐一马当先﹐冲出城去。 瓦剌兵将未及反应﹐早被乘云这三百士卒砍翻上百人。乘云领着三百骑﹐指北打南﹐指南打北﹐于瓦剌阵中一搅﹐瓦剌军阵脚大乱。攻城的瓦剌士卒﹐攻势一窒﹐退将下来。 罗通在城楼上看见大喜﹐便命擂鼓助威。一刹时鼓声大作﹐明军呐喊震天。 赛刊王手下大将哈丹巴特尔拍马来战乘云﹐交马一合﹐被乘云一刀斩于马下。赛刊王只得亲自拍马舞刀来敌﹐交马五合﹐赛刊王力怯﹐回马就走﹐乘云把手一招﹐领着三百骑直撞过去。乘云紧追赛刊王不放﹐眼看追上﹐斜刺里一将杀到﹐乃赛刊王手下裨将阿尔斯楞﹐前来救主﹐被乘云手起一刀﹐挥为两段。只这一瞬间﹐赛刊王已被众亲兵护卫﹐逃了出去。 乘云急追﹐正见赛刊王认军旗擎旗士卒﹐乘云马快﹐赶上一刀﹐将其杀了﹐夺下旗帜﹐把手一招﹐收拢人马﹐往回就跑。 瓦剌兵马见乘云如此神勇﹐尽皆胆裂﹐不敢追赶﹐眼睁睁地看着乘云领着三百骑呼哨而去。 罗通教打开城门﹐亲至城门边迎接乘云三百骑入城。这一战﹐乘云斩杀敌将二名﹐夺旗一面﹐众军杀死杀伤敌军无数﹐己方只有数人负伤﹐大胜而回。也先闻说有一敌将如此这般英勇﹐只得下令暂停攻城。 守关将士士气大振﹐罗通便命杀猪宰牛﹐大犒众军。 是晚﹐南段城墙忽然坍塌﹐露出三丈长缺口﹐罗通大急﹐幸而瓦剌暂停攻城。因而未见危急。 罗通一面令人紧急抢修城墙﹐一面与乘云商议道︰“城墙坍塌﹐明日敌军攻城﹐必然失守﹐如之奈何?” 乘云至坍塌处查察﹐道︰“不如以巨布遮之﹐布上大书︰瓦剌必败﹐也先受死。以为疑兵。再派士卒于布后加紧抢修﹐待敌方发现之时﹐墙已修好。” 罗通一听﹐击掌道︰“此计大妙!”便即传令﹐急制一大布﹐将城缺遮了。 次日﹐赛刊王率兵大举攻城﹐望见南边城墙上一幅大布上书︰瓦剌必败﹐也先受死。赛刊王大怒﹐命士卒攻城﹐城上矢石俱下﹐赛刊王亲冒矢石﹐挥兵攻城﹐瓦剌兵将数次登上城墙﹐皆被罗通﹑乘云率兵拼死砍杀﹐夺回失地。 乘云见瓦剌兵将攀墙登城﹐身手敏捷﹐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即令军士担水上城﹐浇于城墙之上﹐如此一来﹐那城墙又湿又滑﹐瓦剌士卒难于攀爬。 乘云又命人取来油脂﹐以瓦罐盛之﹐用火点燃﹐掷于城下﹐瓦剌兵卒着火者甚多。乘云趁势领一千兵马杀出城外﹐大杀一阵﹐就城门前列阵﹐乘云高声道︰“瓦剌众兵将听了﹐本将军乃龙乘云也!去叫也先来战!” 赛刊王大怒﹐正要出战﹐亲兵谏道︰“此人英勇﹐还是禀告太师﹐再作区处。” 赛刊王只得忍气吞声﹐道︰“快请太师前来。” 不一会儿﹐也先在众将簇拥下﹐来至阵前。赛刊王道︰“大哥﹐这个龙乘云果然英勇无比﹐小弟不是他的对手。” 也先举手示意赛刊王退下﹐拍马来到阵前。扬声道︰“乘云老弟﹐别来无恙否?老哥哥在此有礼了。”在马上躬了躬身。 乘云远远望到也先大纛迎风飘扬﹐便知也先到了﹐待也先出阵说话﹐乘云也拍马向前﹐就马上一拱手﹐道︰“老哥哥﹐不劳下问﹐小弟好的很。今你我为敌国﹐私谊叙过﹐刻下便要兵戎相见了。” 也先道︰“老弟何必如此迂腐?这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朱明一家所有。今朱祁镇宠信奸阉﹐祸国殃民﹐已被本王所俘。老弟世之英才﹐不如归附老哥哥﹐待老哥攻进京城﹐改天换地﹐那时你我兄弟共享富贵﹐岂不快哉?俗话说﹐人生一世﹐花木一秋﹐老弟勿失良机﹐勿负了大好年华。” 乘云哈哈大笑道︰“也先﹐你岂不闻忠臣不事二主。你虽一时奸计得售﹐掳去天子﹐今我大明已立新君﹐兵雄将广﹐足可让你瓦剌兵将有来无回。你怎敢口出狂言﹐攻入京城﹐更遑论改天换地。即便今日﹐你要过本将军这关﹐也是难上加难。” 也先劝降不成﹐反被乘云一顿嘲讽﹐不觉恼羞成怒﹐拍马抡斧﹐来战乘云。 乘云道声︰“来得好!”骤座下无影骓﹐舞手中春秋大刀敌住也先。 也先抡斧劈来﹐乘云举刀一架﹐就势向上一推﹐横刀一抺﹐抺向也先胸前﹐也先回斧一格﹐堪堪敌住乘云刀势。 也先久经战阵﹐马上功夫实非一般人可比。一柄大斧劈﹑砍﹑拦﹑击﹑挡﹐招沉力猛﹐虎虎生风。 乘云展开师父所授之家传龙家刀法﹐招招抢攻﹐着着争先。二人一来一去﹐斗五十合﹐也先渐渐力怯﹐招式稍缓。乘云仗着师门内功心法﹐内力源源不绝﹐刀法毫无破绽。觑着也先头上﹐一刀砍去。 正是︰初生之犊不怕虎﹐英雄从来出少年。毕竟也先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撞破奸谋乘云设局 图剿黑穴盟主施计(之一) 话说乘云展开师父所授之家传龙家刀法﹐招招抢攻﹐着着争先。二人一来一去﹐斗五十合﹐也先渐渐力怯﹐招式稍缓。乘云仗着师门内功心法﹐内力源源不绝﹐刀法毫无破绽。觑着也先头上﹐一刀砍去。 也先见乘云刀来﹐凌厉无比﹐急切间格挡不及﹐只得大仰身﹐全身平躺马鞍上﹐躲过这一刀。饶是如此﹐头盔已被刀锋削下﹐若稍迟些个﹐一颗头颅早被砍下了。 也先心胆俱裂﹐不敢再战﹐回马就走。也先身边大将哈尔巴拉拍马来救﹐只二合﹐被乘云一刀斩于马下。乘云乘势赶来﹐冲动阵脚。一千兵马随后卷地而来﹐罗通急命副将领一万兵马出关﹐大杀一阵。也先急教鸣金﹐退三十里方才稳住阵脚。 乘云杀退也先﹐追出十里﹐便收住兵马﹐凯旋而回。城上罗通等众军见自家兵马得胜﹐欢声动地。 乘云兵马入城﹐衣不解甲﹐便与罗通往那坍塌城墙察看。只半日光景﹐已将城墙修复加固。 乘云对罗通道︰“罗将军﹐末将来时﹐皇上有旨﹐只要也先攻击稍缓﹐便须回宫﹐不得久留。” 罗通此时方才明白﹐乘云乃皇上身边护驾大将。便道︰“龙将军真是年少英雄﹐罗某钦佩之极。今日将军杀退瓦剌﹐也先丧胆﹐急切间恐不会再来攻城。罗某趁此加固城防﹐多备弓弩箭镞﹑硝石火炮。龙将军但请放心可也。” 于是罗通派士卒数名随护乘云回城﹐一面具文申报兵部﹐备言乘云英勇﹐杀退也先云云。 乘云回城﹐先至兵部拜见于谦﹐备言与也先交战情形﹐道︰“瓦剌兵将凶悍﹐骑术精湛﹐我军须多备箭镞﹐远攻为上。” 于谦看了罗通行文﹐大喜﹐道︰“贤侄﹐罗将军战报中言道﹐贤侄战败也先﹐两度杀退瓦剌﹐阵斩敌将三员﹐夺旗一面﹐大振军威。如此战绩﹐自交战以来﹐未之有也。老夫须具表奏闻天子﹐请皇上降旨嘉奖于你。” 乘云谦道︰“世伯过奖了﹐小侄不过尽臣子本分﹐实在不宜大肆宣扬。” 于谦又详细询问居庸关上守备情况﹐乘云一一回答﹐二人谈了半个时辰﹐于谦道︰“贤侄﹐皇上对你甚为依赖﹐你这就速回皇宫﹐以免皇上企盼。” 乘云辞了于谦﹐回紫禁城进见景泰帝。却见左栖凤﹑禤而立﹑不隐﹑玄灵四人皆在养心殿中议事﹐景泰帝见乘云平安回宫﹐大喜﹐道︰“乘云﹐你一去数日﹐朕心实是挂念﹐快与朕说说﹐居庸关外情形。” 乘云便将交战之事又说了一遍﹐道︰“可惜这一刀没将也先杀了﹐实是可恨。” 景泰帝听得﹐龙颜大悦﹐道︰“昔刘备有关﹑张﹐今朕有乘云﹐何愁瓦剌不败﹐也先不灭?” 乘云道︰“皇上﹐微臣怎敢与关﹑张比肩?” 景泰帝道︰“朕说可比便是可比。”脸容一肃﹐道︰“龙乘云听封。” 乘云跪下道︰“臣在。” 景泰帝道︰“明威将军龙乘云﹐一战斩将夺旗﹐再战杀其大将﹐败退也先﹐扬我大明天威﹐忠勇可嘉﹐今升授为宣威将军﹐赐勋上骑都尉﹐封爵扬威伯﹐钦此!” 乘云跪拜谢恩。左栖凤﹑禤而立﹑不隐﹑玄灵四人见乘云受封﹐俱皆称贺。 景泰帝对左栖凤道︰“栖凤﹐你去户部﹐教选一处府第﹐以作扬威伯府。” 左栖凤领旨﹐往户部去了。 景泰帝道︰“乘云﹐你征战劳累﹐朕准你回府休息一日﹐此处有栖凤等人﹐你可放心。” 乘云又再跪下谢恩﹐辞了景泰帝﹐自回天安楼。玄灵追将出来﹐道︰“乘云﹐你今蒙皇恩﹐千万小心在意﹐不可骄傲。” 乘云道︰“姐﹐我记下了。” 玄灵又道︰“你回去代我多多问候师父﹐就说我一有空就回去看他老人家。” 乘云道︰“姐﹐我都晓得了。” 姐弟二人别过﹐乘云回下处换了便服﹐出了紫禁城﹐往天安楼走去。正是掌灯时分﹐城中灯火渐多。乘云路过一家酒肆﹐闻得一阵肉香﹐肚子一阵咕噜叫﹐却是饿了。便信步走进酒肆﹐挑了一副临街的座头坐了﹐唤小二过来﹐道︰“打一斤酒﹐二斤肉﹐一只烧鸡﹐再要一笼肉包子。” 小二一迭声应了﹐无移时﹐将酒菜﹑包子都端将上来。乘云腹中正饥﹐取一海碗﹐斟满一碗酒﹐只三两口﹐便喝了个精光﹐也不用筷子﹐伸手抓了块肉﹐就往嘴里塞﹐一边嚼着肉﹐一边又伸手把那烧鸡撕开﹐就着酒﹐大吃起来。 正吃得口滑﹐却瞥见街上一人﹐东张西望地走进店来﹐环顾店内一周﹐便往一张桌边走去。那桌边正坐了一人﹐一脸胡子﹐打扮得文不文武不武的。进来之人径直在桌旁坐了﹐二人也不打招呼。就似不相识的一般。 乘云低头喝酒﹐却瞥见不文不武打扮之人正在向那进来之人打手势。乘云忖道︰却是作怪! 那二人互相打了一阵手势﹐只听那不文不武打扮的人叫道︰“店家﹐会钞!”往桌上放下一颗碎银子﹐便出门去了。 那后来之人待了一会﹐也跟着出门去了。乘云掏出五钱银子﹐道︰“店家﹐会钞!多余的就赏你了。”闪身出门﹐远远地跟着那人﹐穿街过巷﹐来到一个宅子前。那人推门进去﹐便象是回到自己家中一般。 乘云转至阴暗处﹐腾身跃上屋顶﹐轻轻揭开一块瓦片﹐往屋内细看。只见屋内点了一盏灯﹐那酒肆里见过的不文不武之人坐在屋里﹐另一人背对着大门站着。 只听一人低声道︰“张大人﹐豹将军令在下前来﹐看看大人准备得怎样了。” 那张大人道︰“请回禀将军﹐一切准备就绪﹐不须担心﹐在下只等城外信号便即动手。” 先一人道︰“如此甚好!豹将军吩咐﹐大人这些日子没事少出门﹐以免露了行藏。” 张大人道︰“这个在下理会得﹐便请放一万个心好了。” 第三十三回 撞破奸谋乘云设局 图剿黑穴盟主施计(之二) 先一人道︰“大人只要看到城外一青一白两支焰火﹐便是时候到了。届时大人打开城门﹐也放起一青一白两个焰火﹐便有人前来相助。”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事﹐递与张大人收了。想必就是那作信号用的焰火。 张大人道︰“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等时辰到了。” 先一人道︰“好!那在下就此告辞。”说完便自出了门﹐消失在黑暗的街道上。 乘云听得心中大骇﹐心道︰原来这炎夏帮果然作祟﹐竟然勾结也先﹐在此伏下这个奸细。天佑大明﹐却叫我在此撞个正着。 正思忖要不要出手擒下此贼﹐却见那张大人竟然换了一身军官装束﹐开门走将出来。 乘云暗道一声︰好险!差点打草惊蛇﹐误了大事。于是悄悄跃下地来﹐远远地跟着张大人。 那张大人径直往西城而来﹐到得西城兵马指挥司﹐大剌剌地走将进去﹐守门士卒竟然都向他行礼。 乘云略一思索﹐便也往西城兵马指挥司里走去﹐守门士卒见乘云一身便服﹐上前拦住道︰“什么人?敢乱闯兵营?” 乘云取出御赐金牌一晃﹐道︰“本官乃御林军都统领﹐御赐金牌﹐提调五城兵马指挥司﹑加授锦衣卫指挥佥事兼北镇抚司镇抚使。去将你那主事的叫来。” 守门士卒一见金牌﹐慌的赶忙抱拳见礼﹐便请乘云入内﹐一边高声叫道︰“张大人﹐上官到访﹐快快来迎。” 只见一个军官应声跑将出来﹐乘云定睛看时﹐正是刚才那个张大人。那张大人至乘云跟前﹐抱拳为礼道︰“西城兵马指挥副使张福全﹐参见大人。” 乘云道︰“张大人﹐免礼罢!本官乃御林军都统领﹐加授锦衣卫指挥佥事兼北镇抚司镇抚使。受皇上谕旨﹐微服查察五城兵马防备情况。” 张福全道︰“原来是皇上钦点官差﹐下官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 乘云道︰“张大人不必客气了。咦﹐你这西城指挥使呢?为何不见他来迎接本官?” 张福全道︰“启禀大人﹐钱指挥使钱海﹐白天值守﹐这晚上便由下官当值。” 乘云道︰“原来如此。嗯﹐张大人﹐你可领本官查看你这西城守备情况。” 张福全连声应是﹐带着乘云前后左右都看了。乘云将那房舍﹑道路都用心记了﹐便道︰“张大人﹐你这差办得甚好﹐本官颇为满意。好好用心办差﹐本官自会于贵上处美言﹐日后说不定便有你升官的良机。” 张福全听得乘云夸赞﹐连忙道︰“谢大人谬赞了。日后下官若有尺进﹐定当亲自登门﹐拜谢大人恩德。” 乘云拱拱手﹐转身出了西城兵马指挥司﹐张福全直送至大门外方回。 乘云加快脚步﹐急急回到天安楼﹐直奔师父原野草房中去﹐还没进门﹐就叫道︰“师父﹑师父……”推门一看﹐却见师父正在跟采薇说话。 采薇一见乘云回来﹐跳将起来﹐奔过来﹐拉了乘云的手道︰“哥﹐你可回来了。” 乘云笑着道︰“薇儿真乖﹐在这陪伯伯说话儿哩。” 采薇道︰“哥﹐薇儿也拜了伯伯为师了﹐今后也是薇儿师父了。” 乘云望了原野草一眼﹐笑着问道︰“哦﹐薇儿拜师学什么呢?” 采薇道︰“薇儿拜师学医术呀!刚才师父正给薇儿讲故事哩。” 乘云一听﹐连声道︰“好好!将来江湖上又多一个女神医了。” 原野草道︰“乘云﹐看你刚才急匆匆的样子﹐可是有什么事吗?” 乘云道︰“是﹐师父。”却对采薇道︰“薇儿﹐去给师父和哥端壶茶水来吧。” 采薇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出门去了。 乘云道︰“师父﹐徒儿刚才遇到一个奸细……”先将居庸关外战退也先之事说了﹐又将如何遇到张福全﹐又如何到西城兵马指挥司察看﹐说了一遍。最后道︰“师父﹐你看﹐是不是立即将此贼拿下?” 原野草道︰“乘云﹐看来你真是个福将﹐又且天佑大明﹐这等机密之事﹐也让你撞破。” 乘云道︰“师父﹐你快拿个主意吧!” 原野草不答﹐却在房中踱起步来﹐乘云不敢出声打扰师父﹐只好焦急地看着他踱来踱去。采薇却好端了一壶茶进来﹐看这情形﹐也不作声﹐乖巧地将茶壶放下﹐斟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乘云﹐一杯却捧到原野草跟前。 原野草接了茶杯﹐停了下来﹐对乘云道︰“乘云﹐此时若擒下张福全﹐虽说是手到擒来﹐但你可知其有没有同党?又有多少同伙?另外﹐他们何时行动?” 乘云道︰“师父﹐这倒是不知﹐徒儿觉得﹐先将其拿下﹐以防万一。” 原野草道︰“这张福全背后主使乃是炎夏帮﹐这炎夏帮在城中巢穴甚多﹐因此﹐只要拿下了张福全﹐必牵一发而动全身。” 乘云道︰“那该当如何?” 原野草道︰“炎夏帮既勾结也先﹐则也先便有了张福全这颗棋子可用﹐那西城便成了要紧去处。如此看来﹐也先必将兵马尽置于西城外﹐张福全一旦得手﹐也先必倾全力攻城﹐由此破城﹐一涌而入﹐京师危矣。” 乘云听得﹐心头一紧﹐问道︰“师父﹐快想办法!” 原野草忽然呵呵笑道︰“这等小把戏﹐遇着了你师父﹐定叫他有来无回!” 乘云听师父这般说﹐喜道︰“师父﹐你有办法了?” 原野草道︰“乘云﹐你现今的官已经很大了对吧?” 乘云道︰“师父﹐差点忘了﹐今日皇上又给徒儿升官了。” “哦?” “现今徒儿已是宣威将军﹐赐勋上骑都尉﹐封爵扬威伯了。” “好好!官越大我们越好办事了。”原野草道。 乘云道︰“此话怎说?” 原野草道︰“乘云﹐你如今可提调五城兵马指挥司中兵马。明日你便将那钱海调至别处﹐并让他可带四﹑五个亲随同调。然后﹐将那张福全升为西城兵马指挥使。我这里再派华山派掌门师刚﹐带着五﹑六个兄弟﹐由你派往张福全处﹐充当指挥副使。如此一来﹐那张福全必不生疑﹐我们又可控制西城﹐时机一到﹐便可让师刚出手擒了那贼﹐岂不万无一失?” 第三十三回 撞破奸谋乘云设局 图剿黑穴盟主施计(之三) 乘云听了﹐拍掌称好﹐道︰“师父果然妙招。然则那数处炎夏帮巢穴﹐又如何区处?” 原野草道︰“这些巢穴﹐就交由为师处置好了。你只须拿些锦衣卫服饰给为师﹐再将护国盟中数十好手充作锦衣卫便可。” 乘云道︰“这个易矣。徒儿现今掌管北镇抚司﹐要用何人﹐不须向皇上申报﹐只自己任免即可。” “乘云﹐你这次战退也先﹐也先必不会善罢甘休﹐为师看这居庸关也守不了多久﹐早晚将被也先攻破。” “这如何是好?” “居庸关之事﹐你且不要理会。张福全之事﹐你明日速与于谦于大人商议。早作准备。” “是!徒儿明日就往兵部拜见于大人。” 原野草道︰“乘云﹐你且去歇息罢。这数日﹐护国盟众兄弟都已到京取齐﹐为师还要与众长老商议下一步如何帮着朝庭抵御鞑子。” 乘云道︰“是﹐有师父主持大局﹐徒儿只须照师父计策办事即可。” 乘云拜别了师父﹐拉了采薇﹐到玄灵房中﹐与采薇说了一会话﹐然后安排采薇睡了﹐却回自己房中来。刚坐下﹐三老闻说乘云回来了﹐便来找他。 却见西门抱了一坛酒﹐南宫拿了四只酒碗﹐东方拿着一包卤肉﹐都到桌旁坐了。东方道︰“大哥﹐多日不见﹐咱们老兄弟喝喝酒。” 西门道︰“大哥﹐快说说﹐你在皇宫都干些什么。” 南宫道︰“听说你现今做了大官﹐也给俺们弄个小官儿做做﹐到时也好去跟也先那厮较量较量。” 乘云听得南宫这般说﹐突然想起﹐于谦于大人身边护卫甚少﹐现今正是两军交战之时﹐实应加强护卫﹐以防不测﹐于是道︰“三位老弟﹐我正想给你们找个差事哩。” 三老一听﹐双目放光﹐齐问︰“什么差使?” 乘云道︰“于大人身系天下安危﹐身边正缺护卫﹐就派你三人前去保护于大人﹐如何?” 东方道︰“于大人是个好官﹐俺愿往。” 西门﹑南宫都说愿意﹐乘云道︰“那好﹐明日一早﹐你们便随我去于大人处。” 三老大喜﹐于是一边喝酒﹐一边听乘云讲述居庸关与也先交手之事。三老听得津津有味﹐末了﹐四人喝光一坛酒﹐各自去睡。 次日一大清早﹐乘云带了三老到于府门前候着﹐不多时﹐只见于谦官轿出门﹐乘云便上前见礼﹐于谦奇道︰“乘云贤侄﹐这一大早来找老夫﹐有何要事?” 乘云道︰“世伯﹐小侄见你身边护卫甚少﹐挂念您老安全﹐今特命三位老兄弟前来﹐以充护卫﹐请世伯准了。”便叫三老上前见礼。 于谦看见三老须发皆白﹐心中过意不去﹐道︰“贤侄﹐老夫怎忍心教三位老人家充作保镖?再说谁敢行刺朝廷大臣?” 乘云道︰“现今两国交战﹐难保也先不会派人潜入京师﹐不利于世伯﹐还是小心防范为好。再说﹐三位老兄弟功夫了得﹐寻常江湖一流好手也非其敌﹐正好护卫世伯。” 于谦见乘云如此诚恳﹐便道︰“也好﹐只是辛苦了三位老人家了。” 乘云道︰“小侄明日就令他三人作个锦衣卫知事﹐也好随大人出入皇宫。另外﹐小侄还有一事须与世伯密谈。” “哦?什么事?”于谦只得下了轿﹐与乘云走过一旁密语。 乘云便把张福全之事一一说了﹐请于谦届时给予配合。于谦听罢﹐点头道︰“好!老夫都知晓了﹐贤侄这条计策妙极﹐到时可打也先一个措手不及。” 乘云道︰“世伯﹐皇上恩准小侄今日休息一日﹐因此就不陪世伯上朝了。小侄这就去安排西城之事。” 于谦道︰“好﹐老夫便让赵总管去兵部办调兵文书﹐亲送去北镇抚司。贤侄小心在意﹐千万不要露了破绽。” 乘云应道︰“世伯放心﹐小侄晓得。” 二人别了﹐于谦带着三老﹐自去上朝。 却说乘云自往北镇抚司衙门视事﹐不一会儿﹐赵存孝拿了兵部文书前来﹐又交割了五﹑六套兵卒衣装﹐乘云与赵存孝寒喧了几句﹐赵存孝便辞了出来。 乘云便命衙差往京师总兵府﹐递呈了兵部文书﹐取了总兵府回书﹐回衙交与乘云。却好师刚带了五个护国盟的兄弟前来。乘云一见﹐原来是秋实﹑魏彪﹑快刀杨展﹑巫斯义﹑白先等人。 乘云一一见礼﹐道︰“杨世伯﹑巫世伯﹑白世伯﹐要各位屈居小卒之位﹐小侄实在是于心不安。” 巫斯义道︰“贤侄不必介怀﹐都一般为国出力﹐再者﹐我等奉盟主之命行事﹐怎敢嫌什么高低?” 白先道︰“正是﹐贤侄就不必介怀了。” 乘云于是都吩咐了一遍﹐教众人都换了军兵服色﹐带着众人前呼后拥地来到西城兵马指挥司。乘云唤指挥使钱海出来﹐道︰“钱指挥使﹐你且派人去将张副指挥使叫来﹐本官有差事要他去办。” 钱海道︰“是!大人﹐卑职这就差人去请。”叫了一个小卒﹐命请张大人速回西城。 钱海又道︰“不知大人到此﹐有何示下?” 乘云道︰“钱海﹐你可点你平日交好的士兵四﹑五人﹐前往兵部﹐另有差使。此乃兵部行文﹐你拿了﹐去兵部候任罢。” 钱海接过兵部文书﹐打开一看﹐上道︰调钱海为兵部车驾清吏司主事云云。钱海大喜﹐虽同为正六品官职﹐却比五城兵马指挥司清闲多了﹐况且可经常接触兵部大臣﹐升官机会多的是。于是喜孜孜地道︰“谢大人恩典!卑职立即前往兵部报到。”于是点了四﹑五个心腹亲信﹐辞了乘云﹐自去兵部上任去了。 却说张福全值守了一夜﹐正在家中睡觉﹐却被兵士叫起﹐道︰“有上差驾临﹐钱大人叫张大人急速回营。” 张福全不敢怠慢﹐急急穿戴整齐﹐便奔西城来。到得营内﹐只见乘云一身官服﹐端坐在正堂上。张福全认得正是昨晚微服查察的乘云﹐上前见礼道︰“卑职西城兵马副指挥使张福全﹐参见大人。” 乘云道︰“张大人﹐昨晚本官巡查﹐你做得甚好。这西城是个要紧的去处﹐本官今日就提拔你﹐把个副字去了﹐做这西城兵马指挥使﹐如何?” 第三十三回 撞破奸谋乘云设局 图剿黑穴盟主施计(之四) 张福全一听﹐大喜﹐跪下道︰“谢大人恩典﹐卑职感恩戴德﹐没齿不忘。”转念一想﹐又道︰“不知这钱大人钱海……” 乘云道︰“钱海另调往兵部做个主事﹐你不必疑虑。” 张福全道︰“全赖大人恩典!” 乘云道︰“张指挥使﹐这位是师刚﹐今日起就是这西城兵马指挥使司副指挥﹐你们认识认识。” 张福全与师刚互相见礼﹐寒喧数句。乘云道︰“张指挥使﹐师副指挥使﹐你等好自为之﹐现今正是大敌当前﹐不可懈怠。” 张福全﹑师刚齐应道︰“是!请大人放心!” 乘云安排了师刚到西城兵马指挥司﹐放下心来。便回天安楼﹐向师父禀告。 原野草听罢乘云禀告﹐道︰“乘云﹐有你安排﹐为师甚为放心。城中各处炎夏帮巢穴﹐为师也都暗伏了人马﹐只要时机成熟﹐便可一网成擒。唯有西山这处﹐根据玄灵所描述﹐必是其重要巢穴﹐不得不防。” 乘云道︰“师父﹐不如待徒儿奏明皇上﹐领一支兵马﹐前去先剿了再说。” 原野草道︰“剿灭这个巢穴乃是一定的﹐只是﹐如你大兵前往﹐其必惊觉﹐到时作鸟兽散﹐岂不功亏一篑?” 乘云道︰“师父﹐我等仍照上次一般﹐化装潜地接近﹐至晚突然发起攻击﹐则必收奇效。” 原野草笑道︰“乘云﹐你大有长进﹐为师也是这般心思。只是这一处须尽早围剿﹐迟则一旦也先攻破居庸关﹐就难办了。” “师父﹐那你赶紧谋划此事吧。” 原野草道︰“乘云﹐你明日去向于大人禀告此事﹐请于大人奏准皇上﹐即日起﹐京城九门﹐只准进不准出﹐以绝也先细作往来﹐咱们便好于中取事。” 二人正在商议﹐却见一个护国盟的兄弟来禀道︰“启禀盟主﹐秋中明秋长老到。” 原野草道︰“快请。” 只听门外个声音道︰“盟主﹐秋中明奉命前来﹐请盟主示下!” 原野草迎将出去﹐只见秋中明﹑郁天舒﹑虚相﹑翠微﹑关节达﹑慈莲师太﹑麹三剑﹐还有魏虎臣﹑连倩﹑宛枫﹑竺枝﹑柳絮等人都在门外。乘云一见﹐一一拜见﹐又到竺芝﹑柳絮跟前跪下﹐向二位师娘请安。 原野草道︰“好好﹐正要与各位长老相商﹐且到正厅上议事罢。乘云﹐你去教向善﹑祝霸二人安排香茗。” 原野草带着众人到厅中坐了﹐乘云便去寻涂向善准备香茗茶水。天安楼自原野草到来之后﹐便已关张﹐店中伙记早已遣散回家﹐现时天安楼中一切杂事﹐都由涂﹑祝二人总管。 乘云寻着涂向善﹐道︰“向善叔﹐师父教安排香茗﹐众长老都到了。” 涂向善道︰“乘云﹐你去陪你师父吧﹐这些事﹐我都晓得了。” 乘云道︰“有劳向善叔。”回转身来﹐正要回转去﹐却见王显忠与谷芄兰走将进来。乘云一见﹐便道︰“芄兰妹子﹑显忠兄弟﹐多日不见﹐近况可好?” 王显忠一见乘云﹐高兴地道︰“大哥﹐小弟一切都好!就是闲着没事可做﹐闷得慌。” 乘云望向芄兰﹐芄兰却看也不看他﹐就如不认识一般。 乘云道︰“当今用人之际﹐稍后大哥给你谋一份差使便了。” 王显忠道︰“谢大哥提携!” 乘云道︰“今日兄弟怎地想到回来看看?” 王显忠道︰“芄兰妹子师父连伯母到了﹐所以要小弟陪着前来请安哩。” 乘云道︰“这是应该的。芄兰妹子﹐不如你先到你原来的房间稍候﹐我去请连伯母前来与你相见可好。” 芄兰不置可否﹐王显忠连声道︰“如此甚好﹐就劳烦大哥了。”说完拉着芄兰便进了先前住过的房间等候。 乘云到大厅旁的侧室﹐对连倩道︰“连伯母﹐令高足芄兰姑娘来了﹐小侄安排她在房中等候﹐请随小侄来吧。” 连倩一听爱徒来了﹐高兴地道︰“好好﹐自从她跟你们进京﹐没少给你姐弟添麻烦吧。” 乘云道︰“伯母说哪里话来?一家人怎说两家话?”一带便将连倩带到芄兰房中来。 芄兰一见师父﹐立即跪下道︰“徒儿拜见师父!师父近好?师公安好否?还有秋实哥哥可好?” 连倩连忙将芄兰扶起﹐道︰“好好!都好!傻孩子﹐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吧。” 乘云待她师徒寒喧罢﹐道︰“连伯母﹑芄兰妹子﹐你们在此叙师徒之情﹐我就不打扰了。暂且告退。” 连倩道︰“好﹐你也去陪陪你两位师娘吧。” 乘云一抱拳﹐转身去找师娘说话去了。连倩望着王显忠道︰“这位是显忠贤侄吧?” 王显忠连忙以晚辈之礼拜见了﹐道︰“正是小侄。” 连倩道︰“多日不见﹐都长高长壮了。老身都快认不出来了。” 王显忠不好意思地道︰“伯母﹐小侄今年都快十九了。再不长大就没脸见人了。” 连倩道︰“对对﹐是该长大了。”又对芄兰道︰“兰儿﹐这一年多﹐你跟着你玄灵姐﹑乘云哥﹐也历练了不少﹐日后要记住他们的恩德﹐好生报答。” 芄兰一扁嘴道︰“师父﹐他们也没如何关照徒儿﹐都是徒儿自个照顾自己的。” 连倩听徒弟这般说﹐心中不悦﹐却道︰“不管如何﹐总是他姐弟二人带着你闯荡江湖﹐所谓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 “是是﹐师父说的是。”芄兰只得敷衍地说﹐便拿眼示意王显忠﹐要他说话。 王显忠被芄兰目光催逼不过﹐只好扭扭捏捏地道︰“伯母……这个……这个……” 连倩笑道︰“显忠贤侄﹐有什么话就直说无妨。” 王显忠突然扑通跪在地上﹐大礼参拜﹐道︰“伯母﹐这一年多来﹐小侄与芄兰妹子两情相悦﹐小侄今日斗胆向伯母提亲﹐求伯母将芄兰妹子许配给小侄为妻。”说完﹐伏在地上不起。 连倩被这突如其来的提亲惊得呆了一会﹐便道︰“显忠贤侄﹐你且起来说话。” 王显忠道︰“伯母﹐小侄这一年多来﹐日夜勤劳﹐已积赚得不少银子﹐月前已在南城边购下宅子﹐日后定可让芄兰妹子衣食无忧。请伯母恩准了这门亲事﹐如若不允﹐小侄就不起来了。” 第三十三回 撞破奸谋乘云设局 图剿黑穴盟主施计(之五) 连倩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虽说芄兰父母将女儿托付于老身﹐然而此事尚须与当家的商议﹐快快起来吧。” 王显忠只得又叩了几个头﹐站将起来。 连倩望向自己徒弟﹐问道︰“兰儿﹐此事果真出自真心?” 芄兰含羞道︰“全凭师父作主。” 连倩道︰“显忠贤侄﹐你且去帮着乘云﹐看有什么事可做﹐老身与兰儿说会儿话。” 王显忠道︰“是!”依言出门找乘云去了。 连倩待王显忠一走﹐道︰“兰儿﹐你跟为师的老实说﹐你与显忠是否有什么事儿发生了?” 芄兰嗔道︰“师父﹐你想哪儿去了?” 连倩道︰“当初你天天与乘云一起﹐师父都替你高兴哩﹐怎地忽然变成这样?” 芄兰一听师父提起乘云﹐气不打一处来﹐道︰“师父﹐人家心中有人﹐不愿搭理俺这样的乡下女子。” “哦?乘云心中有人了?哪里人?姓什名谁?” “这个倒是不知﹐只是有一次他喝醉了﹐徒儿去给他端水﹐他醉里却呼喊一个人的名字﹐叫什么春妹妹的。” “春妹妹?”连倩想了半天﹐想不出有个春妹妹的女子。于是道︰“嗯﹐为师知道了。”稍停又道︰“不管怎样﹐不可做出败坏门风之事!” 芄兰连忙跪下道︰“徒儿不敢。” 连倩道︰“起来吧。此事就说到这里﹐待我与你师公商量过再说。对了﹐今日起﹐为师与你师公就到你那里住了﹐你回去先准备一下吧。” 芄兰应了﹐出门寻到王显忠﹐拉了便走。 王显忠道︰“妹子﹐伯母准了?” 芄兰道︰“以俺师父的性子﹐一定会与师公商议过才敢作主的。” “哦!与伯父商议﹐实属必要。对了﹐刚才大哥已答应了﹐明日就随他去办差﹐好歹也给俺一个小头目做做。” 芄兰道︰“你真没出息﹐怎么还要跟着他?” 王显忠道︰“妹子﹐不管怎样﹐当日大哥救过俺﹐后来又让俺做了掌柜的﹐赚下不少银子﹐就算跟着他﹐也算是报答他的恩情了。” 芄兰心中虽不悦﹐却也不好说什么﹐便道︰“那就先跟着干干再说吧。” 王显忠听得芄兰不再阻拦﹐高兴地道︰“好!待俺们成亲之后﹐俺就回家开一家酒肆﹐天天陪着妹子。” 二人回到家中﹐打扫房舍﹐收拾床铺﹐以备连倩夫妇入住不题。 却说原野草聚七长老商议﹐要赶在也先破关之前﹐剿灭西山炎夏帮剿穴。铁指追风关节达最是急性﹐道︰“盟主﹐小小一处剿穴﹐何劳盟主亲往?只在下带数十弟兄﹐前往扫荡便了。” 郁天舒道︰“关长老不可轻敌﹐此帮如此隐秘﹐帮中好手必不在少。据玄灵﹑乘云等人说﹐内中高手武功高强﹐其帮众训练有素﹐若无十分把握﹐实难一网成擒。” “郁掌门所言极是﹐倘若不能全歼之﹐走漏了风声﹐后患无穷。”虚相道。 “阿弥陀佛!”慈莲师太宣声佛号道︰“还是请盟主示下﹐如何围剿是好。” 翠微真人道︰“对﹐请盟主示下。” 原野草道︰“各位长老﹐劣徒现今甚得皇上器重﹐我等可倚之为后盾。适才与乘云了解过了﹐那西山剿穴甚为隐秘﹐名虽为佛寺﹐实际内里如何﹐无人进去察看过﹐因此﹐是否有秘道通往它处﹐尚不清楚。不如先请秋长老带人前往暗察一番﹐回来再作布署﹐如何?” 众人都无异议﹐秋中明道︰“谨遵盟主令谕。” 原野草又道︰“师弟﹐你昔日在黑煞卧底﹐对这些帮派之作派甚为熟悉﹐可一同前往﹐助秋长老一臂之力。” 郁天舒道︰“遵命!” 次日早朝﹐乘云﹑左栖凤带刀侍立景泰帝两侧﹐景泰帝道︰“众位爱卿﹐有事可奏闻朕听。” 于谦出班奏道︰“启奏皇上﹐今勤王之师云集京师﹐已有二十万之众。臣又令人日夜运粮﹐今京中存粮足够一年之用。臣又调南京库中军械百万件﹑火器数十万件﹐箭镞无数﹐神铳二万余件﹑火炮八百余门到京﹐今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皇上一声令下﹐便可与那也先决战矣。” 景泰帝龙颜大悦﹐道︰“于爱卿﹐辛苦了。朕内有忠臣﹐外有战将﹐何愁也先不灭?” 于谦又道︰“皇上﹐为防也先细作刺探京中虚实﹐臣请皇上下旨﹐京师各门﹐只准进不准出;同时晚上戌时起宵禁﹐敕令刑部﹐令所属衙门捕快﹐日夜巡逻﹐以防不测。” 景泰帝道︰“于爱卿﹐所奏甚合朕意。俞爱卿!” 刑部尚书俞士悦出班道︰“臣在!” 景泰帝道︰“你就按于大人所奏﹐布置下去﹐日夜巡防﹐不得有误。” 俞士悦道︰“臣领旨。” 于谦道︰“皇上﹐臣还有一不情之请﹐请皇上恩准。” “爱卿请讲。” “臣明日欲往城外查察军务﹐想请皇上割爱﹐借龙将军及禤将军一用。” 景泰帝沉吟道︰“于爱卿﹐此事稍后再议。” “是!”于谦退回班部。 其余众臣待于谦奏毕﹐便纷纷上表奏事﹐景泰帝一一剖析批示﹐直至午时﹐再无大臣奏事﹐当值太监曹吉祥便道︰“退朝!” 众臣缓缓退出大殿﹐曹吉祥悄悄拉住于谦衣袖道︰“请于大人留步﹐皇上请大人到养心殿说话。” 于谦便跟着曹吉祥来到养心殿﹐不一会儿﹐景泰帝换了便服走将进来。于谦便欲跪下参拜﹐景泰帝道︰“于大人﹐免礼。曹公公﹐看座。” 曹吉祥搬了个锦墩给于谦﹐于谦谢恩坐了。景泰帝便道︰“曹公公﹐你且下去吧。” 曹吉祥道声︰“是!”躬身退了出去。 景泰帝道︰“于大人﹐适才大殿之上﹐朕不好驳了你面子﹐因此留你到此相谈。说吧﹐为何要借用龙﹑禤二将军?其他人就不可以?” 于谦上前﹐不慌不忙地说了数句话。 正是︰西山深藏虎狼穴﹐自有打虎驱狼人。毕竟于谦所说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剿西山群雄大胜 施巧计乘云退敌(之一) 话说景泰帝问道︰“于大人﹐适才大殿之上﹐朕不好驳了你面子﹐因此留你到此相谈。说吧﹐为何要借用龙﹑禤二将军?其他人就不可以?” 于谦上前低声道︰“皇上容禀。” 景泰帝道︰“嗯﹐讲!” 于谦道︰“龙将军曾向臣禀告﹐有一江湖秘密帮会﹐势力庞大﹐潜伏于京中﹐恐不利于朝廷。相信此事龙将军也曾向皇上禀过。” 景泰帝道︰“嗯﹐朕知此事。” 于谦道︰“龙将军建议臣先将其伏于京郊西山之巢穴剿灭﹐以防其与也先内外勾结﹐因此﹐适才于朝堂之上﹐臣诈称出城查察军务﹐实是要去剿灭此处巢穴也。” 景泰帝道︰“好!疥癣之患虽小﹐却不得不防。” 于谦续道︰“此处巢穴﹐只有龙将军﹑禤将军﹑后宫总管龙姑娘及重光禅师不隐四人曾经去过﹐并与之交手﹐因此﹐臣不揣冒昧﹐要向陛下借龙﹑禤二将军一用。” 景泰帝道︰“原来如此!于大人﹐龙将军乃朕御前护卫﹐护卫皇宫﹐责任重大﹐轻易怎可教他外出?” 于谦道︰“皇上﹐臣只要龙﹑禤二将军带路至彼处﹐便令回宫﹐其余清剿之事﹐就交别人实施即可。” 景泰帝思虑再三﹐道︰“于大人﹐此事到底也是为国效劳﹐朕就不好有私。也罢﹐这四人你都借去﹐一俟事情结束﹐作速令其返宫。” 于谦大喜过望﹐跪下谢恩。 景泰帝道︰“来人!” 一内待趋出﹐道︰“奴才候旨。” 景泰帝道︰“去宣龙将军﹑禤将军﹑龙总管﹑重光禅师前来见驾。” 内侍急出殿去﹐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乘云﹑禤而立﹑玄灵﹑不隐四人都来参见﹐景泰帝道︰“四位爱卿﹐于大人向朕借用四位﹐往西山干一件大事﹐你们便收拾一下﹐安排好宫中事务﹐随于大人去吧。” 四人大喜﹐齐道︰“臣遵旨!”辞了景泰帝﹐随于谦出了紫禁城﹐都到兵部来商议。 于谦道︰“乘云贤侄﹐你让老夫向皇上奏请之事﹐老夫已办妥﹐往下之事就靠你自己了。老夫再调五千兵马助你﹐你们好生小心在意。” 乘云领了调兵文书﹐四人谢了于谦﹐便回天安楼准备。 次日一早﹐乘云领着五千兵马出城﹐扮作往居庸关之援军。原野草却将护国盟中百十好手尽数扮作军兵﹐杂于那五千兵马之中。 原野草却先一步﹐带着李重时及魏虎臣﹑巫斯义﹑柳絮﹑竺芝﹑时不与﹑宛枫﹑归无极﹑梅雪影﹑卫婵娟等老兄弟﹐以及十数个盟中兄弟﹐到那西山前的庄户﹐悄无声息地将那庄子里的炎夏帮眼线尽数擒下。李重时将那姓张的主事带到原野草跟前﹐道︰“盟主﹐这厮便是此间主事的﹐先审一审他。” 原野草望着那姓张的﹐道︰“阁下在炎夏帮所司何职?” 姓张的道︰“老爷﹐小的不知您老说的是什么?” 原野草道︰“阁下不必装糊涂﹐本盟盯了你这里许久了﹐你若肯说实话﹐老爷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挥手往身旁的桌子一斩﹐卜的一声轻响﹐一个桌角便应声掉落地下﹐那桌角断口就如刀削一般平整。原野草续道︰“就如这桌角一般。” 姓张的吓得一哆嗦﹐跪下道︰“小的该死﹐小的愿说。” 原野草道︰“好﹐老爷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如有半点虚假﹐也饶你不得。” 姓张的颤抖着声音道︰“是是﹐小的不敢。” “你叫什么名字?所司何职?” “小的张大眼﹐乃飞龙旗下校尉﹐职司打探﹑传递消息。” “张大眼﹐这西山之中﹐是谁主事?” “乃是飞龙旗龙将军主事。” “这龙将军叫什么名字?善使什么兵器?” “龙将军姓祖名伯乾﹐善使一柄五齿九环刀﹐十分英勇﹐江湖上罕有敌手。” “这西山中无相寺内可有什么秘道暗室?” “那无相寺小的确曾去过﹐只是不知有没有暗室﹐秘道小的就知道一条﹐就是通到小的这个庄子外的。” “炎夏帮中除帮主之外﹐还有什么坛主﹑堂主之类的人物﹐你且一一道来。” “老爷﹐本帮除帮主外﹐分为飞龙﹑飞虎﹑飞熊﹑飞豹﹑飞彪五旗﹐旗下各有副将二人﹐游击将军若干不等﹐司职各种任务。 “你们帮主姓甚名谁?另外那飞虎﹑飞熊﹑飞豹﹑飞彪四旗将军又都是谁?” “老爷﹐帮中规矩﹐不可打听不属司职分内之事。另四旗将军小的真个不知姓甚名谁。至于帮主﹐小的连面也不曾见过﹐更不知帮主姓名了。” “嗯﹐你且带老爷我去看看那条秘道。” 张大眼被李重时点了穴道﹐押着来到庄外一里路远近的一个小山包上﹐山包上长了几棵树木﹐一块大岩石旁有一坟墓﹐张大眼指着那坟墓道︰“秘道就在坟墓里。” 原野草看了一眼那墓碑﹐走上前去﹐不知怎地一按﹐括的一声﹐那碑便自动移开﹐露出一个黑黑的洞口。 张大眼满脸不信地道︰“你你……怎地知道机关在哪?” 原野草当年与黑煞大战﹐乃是机关暗道消息的大行家﹐这些伎俩如何瞒得过他?原野草道︰“雕虫小技﹐不入法眼。”伸手在碑上一拍﹐那墓碑便回复如初。原野草道︰“走!回庄上罢。” 众人押着张大眼回到庄上﹐将张大眼等炎夏帮众都废了武功﹐再用重手法点了穴道﹐用绳索捆了﹐推到地窖之中藏了。 原野草对众人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柳絮道︰“草﹐你是想从秘道中……” 原野草道︰“正是﹐如此一来﹐正好可以截其退路﹐将其一网成擒。” 归无极道︰“草兄弟﹐我们不知其中奥秘﹐贸然进入﹐岂非十分冒险?” 原野草道︰“归兄﹐当日黑煞暗道机关何等厉害﹐都奈何不了俺们﹐这点小道行﹐又怎能难得倒我们?” 巫斯义道︰“各位兄弟﹐草兄弟乃这机关消息大行家﹐咱们跟着行事便了。” 第三十四回 剿西山群雄大胜 施巧计乘云退敌(之二) 魏虎臣道︰“没错﹐俺只管厮杀便了。” 原野草道︰“待天将黑时﹐估摸着乘云等人也已布置停当﹐咱们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行事。” 众人听毕﹐尽皆称善。原野草又吩咐李重时﹑时不与及十数弟兄在留庄上﹐“有漏网之鱼到来﹐便即擒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按下原野草这路不说。却说乘云带着五千人马往居庸关奔去﹐到得半路﹐便停下来歇息。 却教护国盟兄弟尽数换回平民装束﹐不隐﹑虚相﹑不听﹑及少林弟子﹑齐知音等为一路;禤而立﹑翠微真人﹑青松道长﹑杜羡甫及武当弟子为一路;玄灵﹑关节达﹑慈莲师太﹑麹三剑﹑祝一丁﹑赵不弃等人为一路﹐散开了往西山深处走去了。 乘云待三路人马都走了﹐这才传令﹐分兵将西山各处出入路口都把守了。然后也换了衣衫﹐带着弓弦﹑云柔月﹑巫天阙﹑巫为霜﹑王显忠等人朝着无相寺进发。 各路人马离那无相寺二里多路﹐各各分开隐藏起来﹐将无相寺团团围了﹐单等天黑动手。 正是十月天气﹐天早齐黑﹐山中寒冷﹐聚了一层雾气。乘云见时候已到﹐便长身而起﹐大剌剌地朝着无相寺正门走去﹐门口忽然闪出两个僧人打扮的人﹐拦住道︰“施主请留步﹐本寺不接待外人。” 乘云打个哈哈﹐道︰“在下有要事须向龙将军禀告。” 内中一僧问道︰“何事?” 乘云招手道︰“你来﹐说与你知。”二僧迟迟疑疑地走近乘云﹐乘云突然出手﹐一指一个﹐点倒二僧﹐伸手一推寺门﹐那门应手而开﹐门后两人尚未反应过来﹐被乘云一掌一个﹐立毙掌下。弓弦夫妇﹑巫家姐弟﹑王显忠等一涌而入﹐后面不隐﹑不听﹑禤而立﹑杜羡甫﹑玄灵﹑关节达等﹐留下人手围困无相寺﹐便各挺兵刃杀进寺来。 那无相寺虽不甚大﹐却也有三进﹐大雄宝殿前一块空地﹐二十丈见方﹐正是打斗之好去处。乘云杀至大雄宝殿前﹐只听一声大喝︰“休得放肆!祖某来也!”人还未到﹐一阵破风之声传来﹐乘云心知必有高手前来﹐一个后翻﹐退后七﹑八步﹐长剑一划﹐吐个势﹐单等对方来厮杀。 只见来人一身黑衣﹐手拿一把五齿九环刀﹐正是曾经交过手的炎夏帮龙将军祖伯乾。乘云一见﹐呵呵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吹牛功夫天下第一的祖伯乾。” 祖伯乾定睛一看﹐却是那日差点在他手下吃了大亏的毛头小子﹐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祖伯乾道︰“小子﹐那日你捡了性命便是走运了。正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今日本座定将你斩于刀下!” 乘云道︰“好说﹐阁下功夫﹐在下早已领教﹐不过尔尔。在下不出二十招﹐必定将尔擒下。” 祖伯乾大怒﹐手起一刀﹐朝乘云劈来﹐乘云不接不架﹐身子一侧﹐祖伯乾一刀便走空了﹐待得收刀变招﹐却瞥见一剑从左肋刺来﹐祖伯乾大惊﹐大转身﹐全身向地下一倒﹐右足踢向对方手腕﹐再打横一个翻滚﹐然后鲤鱼打挺﹐站将起来﹐虽说狼狈﹐却总算避过了这一招。 祖伯乾一招之间﹐便处下风﹐心头打鼓﹐忖道︰怎地这小子功夫好了这么多? 原来当日乘云以刀过招﹐使得甚不顺手﹐加之所使刀法怎及从小苦练的剑法精妙?因此剑招一出﹐便将祖伯乾打了个手忙脚乱。 祖伯乾将刀一摆﹐运足十成功力﹐如疯似狂﹐只顾照着乘云一轮砍杀。乘云剑招忽然向东﹐忽然向西﹐左穿右插﹐却不与祖伯乾大刀硬碰。二人斗了十数招﹐祖伯乾始终取不了上风。祖伯乾忽然明白﹐眼前之人﹐武功比自己高出甚多。再游目四顾﹐只见己方人马死伤过半﹐虽作困兽之斗﹐终非敌手。 一念及此﹐祖伯乾便思退策﹐只见祖伯乾大喝一声︰“看招!”九环刀幻起一片光幕﹐人却突然往后电射﹐口中发出一声长啸。 乘云一招密云不雨﹐紧守门户﹐却见祖伯乾向后一退便退入大雄宝殿内﹐大叫一声︰“不好!贼人要逃!”话落﹐人便如离弦之箭﹐跟着便追进殿内﹐却不见了祖伯乾的踪影。玄灵跟着追进殿内﹐四处查找﹐没有丝毫发现。 秋中明赶到﹐便命众人逐房逐舍搜寻﹐将来不及逃走的炎夏帮众或格杀或擒拿。弓弦道︰“此处必有暗室暗道之类﹐须尽快找到入口。” 秋中明道︰“正是!”提过一名炎夏帮杀手﹐问道︰“若想活命﹐说出暗道机关所在﹐便饶你性命。” 那杀手跪地求饶道︰“小的愿活。”带了秋中明等人到大雄宝殿﹐指着当中佛像道︰“机关便在佛像背后。” 弓弦对着佛像道声“得罪”﹐跃上佛台﹐到佛像背后细细一看﹐便看到佛像背上一处地方被摸得脱了金漆﹐伸手一按﹐那佛像背上便开了一个大门。弓弦道︰“暗道在此!”顾不得危险与否﹐一头就钻将进去。 众人听得弓弦呼喊﹐纷纷跃上佛台﹐从那暗门鱼贯而入。秋中明对乘云道︰“贤侄﹐你且不要进来了﹐你在此守着﹐让大伙肃清残余﹐再请虚相﹑翠微二位长老于寺外细细搜寻﹐不要放走一人。”说完便跟着进了那暗道。 乘云让人把守住佛像入口﹐又叫人于寺内细细地搜寻﹐再派人到寺外传话﹐务须仔细搜寻。 却说弓弦等人进了秘道﹐来到一个十丈见方的密室﹐却没了出路﹐四处查找﹐却找不到门路。众人几乎每一寸地方都细细察看过﹐就是找不到任何机关消息。 弓弦道︰“莫非此处乃是绝路?而寺内另有出路?” 秋中明道︰“既找不到机关﹐不如先退出去﹐再审问一下﹐看有无其它出路。” 众人无奈﹐只得原路返回﹐秋中明将先前那杀手提来﹐用剑架在他脖子上道︰“你敢诳骗老爷?” 第三十四回 剿西山群雄大胜 施巧计乘云退敌(之三) 那杀手吓得连声道︰“不敢不敢!” “说!这寺内还有别的机关吗?” 杀手道︰“没有了﹐小的在此两年有余﹐不曾见过别处有机关。” 秋中明审不出任何话来﹐只得作罢。 弓弦突然道︰“咦?怎地不见盟主现身?” 秋中明此时才发现盟主不在﹐便道︰“对呀﹐盟主怎么还没来?” 却说祖伯乾虚晃一招﹐逃至殿内﹐从佛像背后的暗道逃走﹐身边只有四﹑五个手下跟着。一伙人进到那十丈见方的密室﹐手下一人道︰“将军﹐我们往哪处走?” 祖伯乾道︰“就往张大眼庄上去吧﹐那里有快马﹐我们可骑马直奔也先大营﹐去与帮主会合。” 手下又道︰“那就把其余出口机关都封了吧。” 祖伯乾道︰“不可﹐就让对方多找到几个出口﹐让他们追去吧。” 手下道︰“将军高明!” 于是打开一个机关﹐来到一个五丈见方的密室﹐正是帮中头目议事之处。祖伯乾一进密室﹐吃了一惊。只见平日里自己坐的正中的主位上﹐坐了一个人﹐四周站着七﹑八个人。 祖伯乾头皮发炸﹐惊道︰“尊驾是谁?竟敢坐在本座的位子上?” 那人道︰“某乃武林护国盟主原野草。识相的便弃械投降﹐本盟主便饶你一死!” “什么?原野草?江湖人称神剑游龙的草先生?”祖伯乾大骇。 原野草道︰“正是鄙人。” 祖伯乾道︰“草先生﹐本帮一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与本帮为敌?今毁我巢穴﹐杀我帮众﹐是何道理?” 原野草道︰“汝帮虽不与我为敌﹐却是与大明为敌﹐与天下为敌!” 祖伯乾不觉失口道︰“你怎地知之?”话落方知失言﹐道︰“本帮绝非与天下为敌。” 原野草道︰“汝帮买国求荣﹐勾结瓦剌﹐图谋不轨﹐至令烽火四起﹐百姓涂炭﹐难道还不是与天下为敌?” “呸!朱明以卑鄙手段取得天下﹐又以严刑酷法荼毒百姓﹐天下人恨不得将其掘墓鞭尸﹐挫骨扬灰﹐我帮顺应天心﹐师出有名﹐何来以天下为敌之说?” “好一张利口。足下于帮中所司何职?姓甚名谁?此时还需隐瞒吗?” 祖伯乾傲然道︰“本座忝掌飞龙旗﹐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祖伯乾是也!” “原来是龙将军﹐失敬。然则此时你已是笼中之鸟﹐阱中之兽﹐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嗯﹐草先生虽名满江湖﹐但本座仍可一战﹐何言投降?” “你有把握能从鄙人手下走几招?”原野草一副嘲笑的神态。 祖伯乾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好!勇气可嘉!鄙人就让你五招﹐五招之内﹐你若能占得一丝一毫便宜﹐鄙人就放你一马﹐如何? 祖伯乾怒道︰“尊驾也太小看本座了﹐看招!”把刀使得旋风也似﹐罩向对方﹐一出手便是绝招旋风十八斩。 原野草稳坐如山﹐待得刀锋及身﹐倏忽不见了人影﹐祖伯乾收势不及﹐一刀将那座椅劈得粉碎﹐回头一看﹐却见原野草正负手站在自己身后。祖伯乾不加思索﹐回手一刀﹐攻势连绵不绝﹐却奈何不了对手半分。 斗了快半柱香光景﹐边上巫斯义开口道︰“祖伯乾﹐这已是第十五招了。” 祖伯乾听得﹐心如死灰﹐方知自己与对方功力相差极远。于是大叫一声﹐回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抺﹐便即气绝身亡。 原野草不虑他有此一着﹐来不及出手相救﹐只得叹口气道︰“可惜了!” 那四﹑五个炎夏帮手下﹐见主将如此下场﹐对方如此神威﹐吓得纷纷跪下求饶。原野道︰“你们且起来说话。我来问你﹐你这寺内共有几人﹐有几条秘道?” 内中一个小头目模样的道︰“此处只有四十人﹐连龙将军祖伯亁在内共有四十一人。寺内只有这一处秘道出入口﹐然后这密室之内有三条暗道通往三处。” 原野草挥挥手﹐道︰“好!”对巫斯义等人道︰“我们也该出去了﹐免得乘云焦急。” 于是巫斯义押着那炎夏帮杀手﹐从秘道直达大雄宝殿佛像背后暗门。原野草走在最后﹐一一将那些机关消息尽数毁了﹐令其无法恢复。 众人走出暗道﹐玄灵眼尖﹐大喜道︰“乘云﹐快看﹐师父来了。” 众人听得玄灵呼叫﹐循声望去﹐只见原野草等人一一从佛台上跃下。众人一片欢呼﹐都围将过来﹐秋中明道︰“盟主﹐你们怎地从这里出来?适才我们进去﹐却找不到暗门。” 魏虎臣道︰“俺们随盟主拿下那庄子之后﹐那主事的张大眼供出庄外有一条秘道﹐直通到此。于是俺们便与盟主进入秘道﹐将守卫之人一一杀了。” 归无极续道︰“俺们顺秘道来到一个密室﹐盟主道﹐此处必有其他通道通往别处﹐于是找到了其余两条通道﹐又将守卫之人都杀了﹐把那暗道机关消息都毁了封死﹐然后返回那密室之中。” 宛枫接着道︰“那密室又连着一个更大的密室﹐又有四处通往寺外的秘道﹐俺们都将其毁掉封死了﹐便回到那小密室中坐地。单等这厮们逃跑到密室中﹐便可一鼓成擒。” 玄灵道︰“师父﹐你怎料到这班贼人会从秘道逃跑?便在那里等着?” 柳絮笑道︰“这守株待兔﹐是你师父的绝活。” 秋中明﹑巫斯义等人想起当年在飞云山庄大战﹐原野草也是用了这招守株待兔﹐截住不少黑煞头目﹐不禁呵呵大笑起。 竺芝道︰“那祖伯乾不知深浅﹐与你师父动手﹐十数招过去了﹐也没沾到你师父半片衣角。于是绝望自刎了。” 众人听得﹐尽皆大喜。虚相﹑翠微进寺来禀道﹐外围并无漏网之贼。原野草道︰“此处不宜久留﹐传令收兵回城罢。” 虚相﹑翠微便教护国盟众弟兄﹐就地将炎夏帮众尸首埋了﹐却将自家死伤的兄弟都抬了﹐押着被擒的炎夏帮徒众﹐往回就走。 第三十四回 剿西山群雄大胜 施巧计乘云退敌(之四) 乘云便教王显忠传令﹐将五千兵马收聚﹐列队回城。正走之间﹐忽闻西边鼓角震天﹐喊声动地。乘云登高一望﹐只见相距五里远近﹐明军丢盔弃甲﹐一路溃逃﹐后面瓦剌兵马卷地追来。乘云大呼不好﹐对原野草道︰“师父﹐徒儿估摸着是瓦剌攻破居庸关了﹐我军败逃﹐正往此处来。” 原野草道︰“乘云﹐赶紧列阵以待﹐放过自家兵将﹐抵挡追兵。” 乘云道声好!提刀上马﹐传令列阵﹐将弓弩手尽调阵前﹐张弓以待。原野草便教虚相﹑翠微先押着炎夏帮众及抬着死伤兄弟先行﹐只留下可使长兵器﹐能上阵马战的兄弟﹐又与弓弦到阵前察看敌势。 却说居庸关守将罗通与瓦剌相持十数日﹐终于抵敌不住﹐被也先攻破关隘﹐一路追杀。罗通断后﹐被乱箭射于马下而死﹐众兵无主﹐只顾逃命。正逃之间﹐突见前面一队官兵﹐尽是大明旗号﹐严阵以待。 乘云气纳丹田﹐高叫道︰“居庸关众兵将听了﹐吾乃龙乘云也!你等可速到阵后﹐随吾迎敌。” 乘云这一自报名号﹐居庸关众兵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尽皆大喜道︰“吾属有救矣!”于是奔入阵中。 瓦剌兵马冲杀过来﹐虽见前有兵马列阵﹐却怎放在眼内?只顾催动马匹﹐杀奔前来。看看相距约有一箭之地﹐原野草道︰“弓兄弟﹐且看你神箭!” 弓弦应声而出﹐弯弓搭箭﹐望着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鞑子﹐连珠箭发﹐立毙数人于箭下。瓦剌兵将一见﹐大吃一惊﹐停下脚步﹐着人急报后队。也先接报急与赛刊王﹑其弟孛罗﹑平章卯那孩到阵前察看﹐却见对阵一个少年将军﹐威风凛凛。也先一见﹐道︰“传令﹐不要追击了。” 孛罗道︰“大哥﹐南蛮子不过五千人马﹐不就这里趁势冲杀过去﹐更待何时?” 也先道︰“你知道什么?对方主将便是龙乘云﹐连你大哥我都不是其对手﹐因此不可轻敌。” 孛罗听得﹐不敢作声。只听对阵乘云高叫道︰“也先!敢来决战吗?” 也先尚未答话﹐却见弓弦扬声道︰“战又不战﹐退又不退。且吃弓某一箭!”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一箭望也先面门射来。也先大吃一惊﹐把头一低﹐于间不容发之际﹐避过来箭﹐那箭虽被也先避过﹐却正中也先身后一名亲随咽喉﹐嘭的一声撞下马来。也先心胆俱裂﹐急传令道︰“退兵!” 明兵见也先退兵﹐尽皆欢呼! 原野草对乘云道︰“乘云﹐此时如若我等退兵﹐也先必定追来﹐那时就甚为被动。” 乘云道︰“请师父明示。” 原野草道︰“我等且安营扎寨﹐至晚再虚点篝火﹐假点更鼓。若也先来劫营﹐则安排疑兵﹐多列战鼓﹐杀他一个措手不及﹐然后潜地里悄悄退兵﹐庶几不为也先所乘。” 乘云道︰“师父﹐此计大妙。”于是传令扎营﹐安排鹿角﹑拒马不在话下。原野草又教乘云修书一封﹐派人急速回城报与于谦﹐请于谦派兵接应。 也先退二十里下寨﹐与众将商议﹐知院阿剌道︰“太师﹐南蛮兵少﹐今日小胜一阵﹐必然松懈﹐不如今夜前去劫寨﹐必获大胜。” 金面人甘开熙道︰“在下于西山之中伏有一支兵马﹐可令其袭其侧翼﹐可收奇效。” 也先大喜﹐道︰“有劳先生前往﹐子时一过﹐但听我这里金鼓大作﹐便可出击。” 甘开熙道︰“在下这就起程。”说完﹐出帐去了。 也先道︰“阿剌知院﹐传本王将令﹐今晚人人饱食﹐马不离鞍﹐弓不摘弦﹐子时一过﹐便即劫寨。对了﹐那龙乘云﹐如能生擒最好﹐此人武艺超群﹐本王实爱之﹐若能劝得他来降﹐这大明京城唾手可得也!” 阿剌领命去了。 却说甘开熙施展轻功一路疾驰﹐来到一处山岩边﹐伸手去那岩底一按﹐竟然打不开秘道暗门﹐又试了数次﹐仍然无功。一个不祥的念头升起︰难道出事了? 一念及此﹐甘开熙便即向着无相寺方向飞掠﹐其轻功果然不同凡响。未几﹐甘开熙抵达无相寺正门﹐不见有人现身询问﹐心中更是起疑。甘开熙一掌推开大门﹐进内一看﹐只见寺内满目是打斗过后的痕迹﹐地上一滩滩鲜血﹐已凝固化为黑色。甘开熙心中道声不好﹐便跃上佛台﹐去那佛象背后的机关上一按﹐竟然也毫无反应﹐甘开熙心中一凉︰完了。 甘开熙游目四顾﹐却见韦陀像前似立有一块木板﹐于是走近察看﹐那木板上似有文字。甘开熙晃亮火熠子往木板上一照﹐只见上面写道︰武林护国盟主原野草﹐率众大破卖国黑帮炎夏帮西山无相寺巢穴﹐毙飞龙旗将军祖伯乾以下反贼三十三名﹐生擒反贼八名﹐共计十一名﹐无一漏网﹐大获全胜﹐立此纪功。某年某月某日。 甘开熙看罢﹐怒从心头起﹐一掌将那木板拍得粉碎﹐叫道︰“护国盟!原野草!本座与你誓不两立!” 言罢﹐身形一起﹐便投入黑暗之中。甘开熙一路狂奔﹐回至也先大营﹐瓦剌兵马已然整装待发。甘开熙闯进也先大帐﹐气急败坏地道︰“太师﹐大事不好了。” 也先自与甘开熙相识﹐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模样﹐便道︰“先生﹐何事惊慌?” 甘开熙道︰“在下伏于西山的人马﹐被护国盟灭了﹐因此﹐今晚劫营﹐在下爱莫能助了。” 也先道︰“原来如此。那护国盟是何来历?” 甘开熙道︰“在下对此也不甚了了﹐只知那盟主乃是原野草﹐便是那龙乘云的师父。” “哦!原野草?江湖传闻医术﹑武功通神的草先生?难怪龙乘云武功如此高强﹐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甘开熙道︰“太师也知道此人?” 也先道︰“二十年前曾与之交过手﹐后来不停地从那些大明回来的武士﹑刀客口中听说其大名。” 甘开熙道︰“太师﹐今夜劫营﹐不如休去?” 第三十四回 剿西山群雄大胜 施巧计乘云退敌(之五) 也先笑道︰“先生勿忧!今夜劫营计划中本无先生属下参与之安排﹐如若有的话﹐自然是锦上添花。因此﹐无须取消计划﹐仍按计行事可也。” 甘开熙一想也对﹐便不再说话。却好平章卯那孩进禀道︰“兵马尽皆齐备﹐阿剌知院命未将前来禀告﹐请令定夺。” 也先挥挥手道︰“去吧!” 阿剌把手一挥﹐带着大队人马潜地出了营寨﹐尽皆马摘铃﹑人衔枚﹐向着明军营寨疾进。看看离寨尚有二里路远近﹐阿剌止住人马﹐望向明军营寨﹐只见寨中篝火明亮﹐人影稀疏﹐更点时有时无。 阿剌大喜﹐道︰“天助我也!南蛮子尽皆睡了﹐正是劫寨的好时机。”领着兵马悄悄接近明军营寨﹐看看尚有半里路远近﹐阿剌马上拔出弯刀﹐大喝一声︰“杀!” 众兵将催动马匹﹐一声纳喊﹐杀进寨中﹐不见一个人影﹐只有数十个草人﹐一只羊前蹄绑了鼓槌﹐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敲鼓﹐营帐中空空如也。 阿剌大惊﹐急道︰“快退!中计了。”一拨马头﹐当先往寨外就跑。 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得一声号炮响﹐四面金鼓齐鸣﹐杀声震天。只见一彪军马冒烟突火杀入阵中﹐当先大将﹐手舞大刀﹐策乘黑色骏马﹐正是乘云领着人马杀到。但见马到处﹐如劈波斩浪;刀起间﹐鬼哭狼嚎。 身后玄灵﹑禤而立﹑不隐﹑王显忠﹑秋中明﹑巫斯义﹑弓弦﹑魏虎臣一干人等﹐争先恐后﹐杀得瓦剌兵马人仰马翻。 阿剌不敢恋战﹐策马狂奔﹐比及回到营寨﹐十停人马﹐折了二停。 原野草于高处观战﹐看见瓦剌败逃﹐己方得胜﹐便教鸣金收兵。乘云等人见好就收﹐听得鸣金﹐也不追赶﹐回马便走。 这一战﹐斩杀甚多﹐缴获兵器﹑旗帜无数。原野草便教仍虚设营寨﹐兵马悄然退去﹐正遇到于谦派来接应的兵马﹐两家合兵一处﹐都退入京城中来。 却说也先吃了一败﹐不敢妄动﹐派小校前往查探﹐回报说道︰明军营寨俨然﹐旗帜飘扬。到得正午﹐小校回报仍是如前﹐只是不见人马走动。 也先心下狐疑﹐亲自至寨前察看﹐此时晴空万里﹐也先看得明白﹐却是一个空寨。也先马上叹息道︰“龙乘云﹐真将才也!”便下令大军开拔﹐直至京城外五里下寨。 却说景泰帝正在大殿中早朝﹐闻说居庸关已破﹐正在忧心之时﹐又闻得乘云只五千兵马﹐杀退也先大军﹐不丢一兵一卒﹐全身而回﹐心中大喜。 于谦出班奏道︰“皇上﹐龙将军有勇有谋﹐实乃我大明之幸也。今也先既破居庸关﹐不日必兵临城下﹐须早作准备﹐以备不测。” 景泰帝道︰“爱卿所言甚是!前所下旨﹐命爱卿提督京师所有兵马﹐今朕再将佩剑授尔﹐准尔先斩后奏﹐便宜行事。”教当值太监金英将佩剑取出﹐交与于谦。于谦跪下谢恩﹐接了佩剑﹐道︰“臣定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誓将也先击杀﹐逐鞑子于大漠之北﹐保大明江山永固。” 景泰帝道︰“好!从今日起﹐一切军务不需再禀报于朕﹐爱卿便宜行事即可。” 于谦再次谢恩﹐退回班部﹐待得退朝﹐便回兵部料理军务去了。 乘云等到兵部交割了兵马﹐向于谦备言西山剿灭炎夏帮飞龙旗及与也先交战之事﹐于谦夸赞不绝。 却说原野草等带着护国盟兄弟自回下处﹐原野草马不停蹄﹐聚七长老商议道︰“西山之事﹐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多日﹐况且也先兵马已至城外﹐因此﹐趁着城中的炎夏帮歹徒尚未得知消息﹐我等须先下手为强﹐将之一一拔除﹐以绝后患。” 麹三剑道︰“盟主所言甚是﹐这城中各处巢穴﹐我等早已监视多时﹐现正是痛下杀手﹐一举歼灭之时。” 郁天舒道︰“师兄﹐如何动手﹐你就下令吧。” 翠微真人道︰“炎夏帮这些巢穴﹐散布城中﹐不便集中攻击﹐分散攻击又恐人手不够﹐不能全歼。还须想个两全其美之法才好。” 秋中明道︰“有何难哉?可请乘云贤侄调集官兵﹐将之逐一包围了﹐我们便好动手。” 原野草道︰“秋长老之言正合我意。事不宜迟﹐最好就在明晚。于是便低声道︰“明晚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行事。” 众人听罢﹐尽皆磨拳擦掌﹐各各准备去了。 原野草回至自己房中﹐写了一封书信﹐唤王显忠前来﹐道︰“显忠﹐你且往皇城一趟﹐务须亲手将此信交与你乘云大哥或玄灵﹐快去快回。我在此专候你消息。” 王显忠知道事体甚大﹐不敢怠慢﹐接了信﹐飞奔至紫禁城来﹐把门士兵拦着﹐王显忠道︰“这位大哥﹐小的乃御前禁军大统领龙将军管家﹐家中有急事需求见他一面﹐烦请往内通传﹐请他出来一见。” 守门士兵一听是龙将军家人求见﹐便道︰“小哥﹐你是说用五千人马击退也先大军的龙将军?” 王显忠道︰“正是。”说着﹐将一块五钱银子塞到士兵手中﹐道︰“请大哥辛苦一趟。” 士兵一来心慕乘云英雄﹐二来得了银子﹐自是乐意通传。便道︰“小哥﹐你且稍待。”便转身入内。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只见乘云一身武将打扮﹐走将出来﹐一见是王显忠﹐便道︰“显忠﹐怎地是你?” 王显忠将乘云拉过一边﹐怀中取出书信﹐道︰“大哥﹐盟主亲笔所书﹐要小弟亲手交与你。” 乘云接信﹐打开一看﹐道︰“显忠﹐你回去告诉我师父﹐就说一切按信中所示行事﹐届时我会准时与他会合。” 王显忠︰“大哥放心﹐小弟晓得。”转身走了。 乘云将信揣入怀里﹐回到宫中﹐来寻禤而立。 正是︰斩尽西山蛇﹐复除城中鼠。毕竟乘云寻禤而立要说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擒奸细将计就计 剿歹徒瓮中捉鳖(之一) 话说乘云接信﹐打开一看﹐道︰“显忠﹐你回去告诉我师父﹐就说一切按信中所示行事﹐届时我会准时与他会合。” 王显忠︰“大哥放心﹐小弟晓得。”转身走了。 乘云将信揣入怀里﹐回到宫中﹐来寻禤而立。二人商议毕﹐又同来寻玄灵﹐计较已定﹐禤而立往兵部禀告于谦﹐乘云则与玄灵到养心殿求见皇上。 景泰帝闻说乘云姐弟求见﹐即宣进殿。乘云﹑玄灵参拜毕﹐景泰帝道︰“免礼﹐平身。二位卿家﹐此处并无外人﹐不必拘礼了。” 乘云道︰“启奏皇上﹐臣有重要事情要上奏。” 景泰帝道︰“讲!” 乘云道︰“事关机密﹐请皇上屏退左右。” 景泰帝望了一眼近侍﹐道︰“都退下吧。” 内侍退出殿外后﹐景泰帝道︰“乘云﹐有何机密上奏?” 乘云道︰“皇上﹐昨日臣往城外﹐将那炎夏帮歹徒一网成擒﹐不曾走漏了一个。归程正遇居庸关兵败﹐托皇上洪福﹐被臣以计杀退追兵﹐方可从容退兵入城。” 景泰帝道︰“此事昨日朝会中于大人已经奏闻了﹐朕心甚为欣慰。” 乘云道︰“经查﹐此帮于城中伏下无数徒众﹐散居于城中各处﹐臣恐外有也先兵临城下﹐内有歹徒为应﹐实乃心腹之患也。因此﹐臣欲于今夜亲率御林军会同锦衣卫﹐并调五城兵马指挥司属下兵马﹐将其围困﹐一举殄灭之。请皇上恩准。” “这帮歹徒势力如此之大﹐朕始料不及。乘云﹐朕既赐你金牌﹐你便可相机行事﹐并与于大人相商﹐可便宜行事。” “谢皇上隆恩。皇上﹐这帮歹徒武艺高强﹐手段毒辣﹐非一般禁军士卒可比。又且都是些可高来高去的高手﹐因此﹐臣请皇上恩准﹐求借左兄栖凤﹑禤而立﹑不隐及家姊一用。以便各处驰援。” 景泰帝望着玄灵﹐想了一会儿﹐道︰“乘云﹐朕本不欲龙总管前往﹐然则国事为重﹐还是准了。不过﹐龙总管动身之前﹐朕有事稍留﹐不知龙总管意下如何?” 玄灵听得皇上恩准出宫相助乘云﹐大喜﹐未及他虑﹐道︰“皇上﹐此事晚上才展开行动﹐尚有许多时间哩。皇上有事﹐便可吩咐臣去办理。” 景泰帝听得玄灵愿意留下﹐龙颜大悦﹐道︰“对对﹐时间尚早。” 乘云道︰“皇上﹐今夜宵禁将提早半个时辰﹐如若城中有喊杀之声﹐请皇上千万不必惊慌﹐只安坐龙庭﹐静待佳音可也。” 景泰帝道︰“乘云﹐你只管放手去做﹐朕就在此处静待你回禀就是。” 乘云跪下道︰“皇上放心﹐微臣告退。”站起来﹐出宫调兵不题。 景泰帝待乘云一去﹐便道︰“玄灵姑娘﹐自朕即位以来﹐日夜烦扰国事﹐今日国事稍定﹐外有于大人整兵御敌﹐内有你姐弟二人细心护卫﹐朕略感轻松。今日朝事已毕﹐你就陪朕到御花园散散心吧。” 玄灵道︰“是!护卫皇上乃臣之本份。” 景泰帝道︰“不是护卫﹐是陪伴朕。” 玄灵道︰“是!” 景泰帝道︰“去传曹吉祥进来罢。” 玄灵依言唤曹吉祥进殿﹐景泰帝吩咐﹐摆驾御花园。曹吉祥赶忙安排銮驾﹐往御花园去。到得园中﹐只见满园花木凋零了许多﹐只有那菊花﹐却是凌霜怒放。 景泰帝道︰“玄灵﹐想起去年秋天﹐朕与你在潜邸花园赏花﹐本欲办个赏菊花会﹐不想世事变幻﹐一拖就是一年了﹐现今战事正紧﹐自然也办不成这花会了。就这里随便走走看看﹐聊胜于无罢。” 玄灵道︰“皇上勤政爱民﹐上体天恩﹐下恤兆民﹐乃我大明子民之福。今上皇北狩﹐也先大军兵临城下﹐皇上忧心国事﹐自然不能办这赏菊花会。但我大明军民上下一心﹐于大人国之干城﹐不久也先必败。届时皇上再风风光光地办个君臣赏花大会﹐一来论功行赏﹐二来君臣同乐﹐岂不快哉!” 景泰帝道︰“还是你明白朕心﹐后宫诸妃﹐皆不明朕所思所虑﹐因而﹐这诺大的皇宫﹐实在是没个知心的陪朕说说话儿解闷。” 玄灵道︰“皇上过奖了﹐臣本一介民女﹐受皇上厚恩﹐加为后宫总管﹐臣实在是诚惶诚恐。” 景泰帝道︰“现今就你我二人在﹐就不必论这君君臣臣的了﹐就如在潜邸时一般交谈便好。” 玄灵道︰“皇上终归是皇上﹐臣终归为臣下﹐臣岂敢造次﹐失了这君臣之法度?” 景泰帝道︰“朕与你姐弟相识于微末﹐一直以来相谈甚欢﹐朕视你姐弟二人为知己﹐今朕贵为天子﹐岂有不如在潜邸之时乎?” 玄灵道︰“皇上既为天子﹐自然要有天子之威仪﹐岂可与臣下等身论交?” 景泰帝道︰“玄灵﹐朕其实并不想做这皇帝﹐朕只想如往日一般﹐与你把酒畅谈﹐赏花赏月……” “皇上﹐”玄灵恐景泰帝再讲下去﹐要讲出些不得体的话来﹐赶忙打断道︰“现今天下安危尽在皇上一身﹐自须坚毅果决﹐逐瓦剌于大漠﹐拯大明江山于危难﹐方显英雄本色﹐方始不愧为太祖子孙。” 景泰帝被玄灵一说﹐激起雄心万丈﹐道︰“这个朕也知之。昔日太宗六伐蒙古﹐何等英勇豪迈﹐难道朕就不能如先祖一般﹐击败也先﹐逐之荒漠﹐成这不世之功业?” 玄灵道︰“皇上﹐依臣所见﹐皇上定可击败也先﹐中兴大明!” 景泰帝道︰“玄灵﹐你对朕这么有信心?” 玄灵道︰“皇上勤劳国事﹐从谏如流﹐此其一也;皇上用人不疑﹐任用贤能﹐此其二也;皇上不惧强敌﹐誓与死战﹐此其三也。兵法又云︰上下同欲者胜。今我大明军民﹐上下一心。有此数条﹐焉能不胜?” 景泰帝闻听玄灵赞美之词﹐如饮仙酿﹐从头至踵﹐畅快无比﹐浑身三万六千毛孔﹐无不舒服。一把拉住玄灵的手﹐道︰“玄灵﹐你真是朕的知己!” 第三十五回 擒奸细将计就计 剿歹徒瓮中捉鳖(之二) 玄灵葇荑被皇帝这握﹐满脸泛红﹐突然跪下﹐却把手从景泰帝手中挣脱﹐道︰“皇上﹐臣一妇道人家﹐怎当得皇上如此称道?臣有一不情之请不知皇上可应允否?” 景泰帝道︰“快快起来﹐不须多礼。你且说来听听。” 玄灵道︰“请皇上恩准﹐让臣跟随舍弟上阵杀敌﹐报效皇上。” 景泰帝道︰“玄灵﹐上阵杀敌乃男子汉大丈夫的事﹐你一女子﹐虽武艺超群﹐不让须眉﹐朕又怎能让你去以身犯险?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玄灵知道皇上金口已开﹐不准再提﹐因此不敢再说﹐看看天色﹐便道︰“皇上﹐时候不早了﹐臣这就去准备一下今晚之事﹐请皇上恩准。” 景泰帝道︰“天色尚早﹐你再陪朕走走。前面有个亭子﹐就到那里观看一番﹐然后再去不迟。” 玄灵无奈﹐只好跟着皇帝﹐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玄灵此时心头鹿撞﹐想走走不了﹐想留又不愿留。正没奈何处﹐却见曹吉祥走来禀道︰“启奏万岁﹐户部尚书金濂﹐有事求见皇上。” 景泰帝望了望玄灵﹐道︰“你看﹐想偷闲半日都不能。玄灵﹐你且去准备晚上之事吧。” 玄灵如逢大赦﹐立即跪下道︰“是﹐臣告退。” 景泰帝目送玄灵离开﹐这才道︰“曹公公﹐你让金大人到养心殿候着。朕这就回去。” 曹吉祥应了自去。 景泰帝回到养心殿﹐便宣金濂进见﹐问道︰“金大人﹐有何事见朕?” 金濂道︰“启奏万岁﹐土木阵亡将士名录俱已抄录完毕﹐如何支给抚恤﹐请皇上圣裁。” 景泰帝细细看了金濂呈上的名录﹐道︰“按常例加倍优厚抚恤﹐此事爱卿就全权去办﹐不必上奏了。” 金濂道︰“皇上圣明﹐臣遵旨速办。” 却说玄灵急急回到下处﹐收拾了兵器﹐换了装束﹐出宫往天安楼来。采薇正在院子里玩耍﹐看到玄灵回来﹐高兴地跑过来﹐搂着玄灵道︰“姐姐﹐你可回来了。薇儿天天想着你。” 玄灵高兴地道︰“薇儿﹐姐姐也想你呀。你在这干什么呢?” 薇儿道︰“大人们都很忙﹐没人跟薇儿玩﹐薇儿只好自己在这里玩儿。姐﹐薇儿想你和哥了。”说着眼里泛着泪光。 玄灵道︰“乖薇儿﹐忙过这一阵﹐姐姐就天天陪你玩可好?” 薇儿道︰“天天可不行﹐薇儿还要学医术哩。” “对对﹐姐都忘了﹐现今薇儿可是姐的小师妹了﹐将来一准是个女神医。” “真的?” “姐哪会骗你?你有这么一个神医师父﹐不成神医都难呀。” “薇儿高兴地道︰“噢……我也要做神医了。” 玄灵拉了薇儿的手﹐道︰“走﹐找师父去。” 二人手拉手来到正堂﹐只见屋内挤满了人﹐原野草正在分配人手﹐看到玄灵到了﹐便道︰“玄灵﹐你来得正好!” 玄灵向师父行了礼﹐道︰“师父﹐徒儿要做些什么?” 原野草道︰“城中各处已知巢穴﹐都安排好人手了﹐只有这个西直门﹐也先若由此攻城﹐届时乘云埋伏于此﹐待也先入城﹐突然出击﹐定能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玄灵道︰“乘云在西直门?” 原野草道︰“乘云要在西城兵马指挥司演一出好戏﹐自然就在西直门了。” “你是说那张……” 原野草嘘了一声道︰“天机不可泄露。玄灵﹐你去火院﹐与赵﹑祝二位一同拿下那个宅院。”环顾众人道︰“都悄悄地到预定地方埋伏了﹐不可惊动任何人。但见一青一白两个焰火升空﹐便即动手。” 众人齐声道︰“谨遵盟主令谕!” 当晚﹐天尚未齐黑﹐各衙门捕快便已上街巡逻﹐边走边高声喊叫︰“宵禁了﹐宵禁了。于大人令谕﹐本日提早宵禁﹐行人从速归家﹐关门闭户。” 西城兵马指挥司里﹐张福全刚到营中接班﹐副指挥使师刚一把拉住他道︰“张大人﹐下官刚才与几位兄弟备了些酒食﹐这不﹐刚要动箸﹐大人您就到﹐不如一起喝上几杯如何?” 张福全把脸一拉﹐道︰“你好大胆﹐敢在此处聚众饮酒﹐坏我军纪﹐倘若被上司得知﹐你便是杀头的罪。” 师刚讪笑道︰“不就喝口酒么?没有大不了的事。况且这天气越来越冷﹐弟兄们都累了这许多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张福全眼珠一转﹐忖道︰不如就这里将这营中众人尽皆灌醉了﹐俺今晚好于中取事。于是转了个笑脸﹐道︰“师大人﹐既然都喝开了﹐不如本官就拿几两银子出来﹐请营里弟兄都喝上几口解解乏?” 师刚一听﹐道︰“哪里敢要大人坏钞?大人肯与我等同饮﹐已是赏脸了。”从怀里摸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对秋实﹑魏彪二人道︰“你二人快去﹐多买些酒肉回来。快去快去!” 秋实接了银两﹐与魏彪二人飞也似地去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只见秋实﹑魏彪二人拉着一辆驴车﹐车上一只巨大的酒缸﹐周边放着七﹑八扇烤熟的羊肉。众军一见﹐欢呼一声﹐一涌上前﹐七手八脚地卸下酒肉。魏彪﹑秋实又从车上取下数十只大碗﹐每人一只酒碗。巫斯义守着那酒缸﹐手拿一只勺子﹐不停地给众军舀酒。 张福全吃了一回酒﹐却见跟师刚来的几人﹐忙前忙后﹐不曾吃得一碗酒﹐张福全放下酒碗﹐将几个心腹叫来﹐一边使眼色﹐一边道︰“你们几个都是老军了﹐怎地如此不晓事?快去替下几位兄弟﹐让他们也来喝上几碗。” 那几个心腹便来替巫斯义等﹐巫斯义等索性便扯着那几个﹐一对一地饮将起来。此时﹐营中突然进来两个军官打扮的人﹐巫斯义等人早已瞧科﹐却装作没看见﹐那二人站立良久﹐突然内中一人高声道︰“张福全﹐本官前来查察防务﹐还不出来参见?” 声音不大﹐满营人等全都听见了﹐一刹那﹐全营一片静寂﹐众军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张福全听得是乘云的声音﹐连滚带爬地跑到乘云跟前﹐抱拳为礼﹐道︰“卑职不知大人前来查察﹐有失迎讶﹐请大人恕罪。” 第三十五回 擒奸细将计就计 剿歹徒瓮中捉鳖(之三) 乘云道︰“张大人﹐本官一力提拔你﹐你就这般报答本官吗?” 张福全故作糊涂道︰“大人﹐这从何说起?” 乘云道︰“当此大战在即﹐你竟敢纵兵于营中聚众痛饮﹐只此一项便是死罪。你此处正是该本官管辖﹐你又是本官一力提拔之人﹐此等罪过﹐须连累了本官。” 张福全道︰“大人﹐这不关卑职的事﹐是副指挥使师刚﹐聚众饮酒﹐卑职劝阻不住……” “张福全﹐你身为上官﹐治下不严﹐还敢强词狡辩?来人!”乘云话音刚落﹐门外便涌进一队锦衣卫﹐不由分说﹐将张福全按在地上﹐用绳索捆了﹐将他带进营中议事厅﹐乘云去当中主位上坐了﹐对跟在身边的王显忠道︰“显忠﹐去将师刚等人叫进来﹐再叫从人将本营军兵尽数关押候审。”王显忠应道︰“是!”出门传令去了。不一会儿﹐师刚﹑巫斯义﹑秋实﹑魏彪﹑杨展﹑白先等人进来﹐站在堂下﹐乘云道︰“张福全﹐你纵容部属酗酒﹐有何居心?” 张福全道︰“大人﹐卑职冤枉呀﹐都是副指挥使师刚﹐硬拉着卑职一起喝酒﹐这事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乘云一使眼色﹐师刚便走上前来﹐去张福全身上一搜﹐搜出两个焰火来﹐放到乘云跟前案上。 乘云拿起那两个焰火把玩了一回﹐道︰“张福全﹐这又作何解释?” 张福全此时才如梦方醒﹐明白自己落入对方圈套中﹐便道︰“这只是卑职一时贪玩﹐在城中买的两个焰火。” “贪玩?此时并非节日﹐买来如何玩?本官看你是想与城外鞑子通消息吧?” “没有的事!大人明察﹐卑职一向奉公守法﹐恪尽职守﹐不敢有半点差池。” “嘿嘿﹐张福全﹐本官没时间跟你磨嘴皮子了。你这焰火乃一青一白﹐待会城外便会放起一青一白两个焰火﹐你便率你手下心腹之人﹐打开西门﹐也放起焰火﹐放也先大队兵马进城﹐是也不是?”张福全见阴谋败露﹐便耷下脑袋﹐不作声了。 白先上前道︰“乘云﹐我看这张福全似乎有假。” “哦?假在何处?” 杨展性急﹐道︰“待我来剥了他的皮!”走上前去﹐按着张福全的脖子﹐轻轻一揭﹐竟然揭下一张人皮面具来。众人望向张福全﹐却是一张陌生面孔。 乘云道︰“阁下是谁?从实招来。” 张福全此时无可抵赖﹐便闭了口不说话。乘云连问数次﹐都不作答﹐只把头低了。杨展道︰“这厮死在眼前﹐尚敢嘴硬﹐贤侄﹐休与他费话﹐待俺先将他的牙敲下来再说。” 乘云笑道︰“杨世伯﹐敲牙的活儿太费劲﹐不如点了他痒穴﹐如何?” 白先一听﹐呵呵笑道︰“杨兄弟﹐乘云贤侄这法儿好﹐不费劲。”说着走上前来要点张福全穴道。 杨展跳将过来﹐道︰“白兄﹐你怎好抢小弟生意?”出指如风﹐一指点向张福全。 张福全穴道被点﹐初时还强自忍耐﹐不过眨眼功夫﹐满脸胀得通红﹐浑身上下便如被万千蚂蚁噬咬一般﹐奇痒无比。身躯又被捆绑着﹐双手动弹不得﹐欲搔不能﹐口中啊啊地怪叫起来。挣扎得不到盏茶功夫﹐终于抵挡不住那滋味﹐张口狂叫道︰“小的愿招!” 乘云一挥手﹐杨展上前去他穴道上一拍﹐张福全立觉痕痒全消﹐却已萎顿于地。喘息良久﹐才道︰“小人乃怀来人氏﹐名叫李十三﹐略通文墨﹐也晓些武艺﹐两年前被炎夏帮相中﹐便加以训练﹐要俺假扮这个张福全﹐潜伏京中﹐说道平日里只顾吃喝玩乐即可﹐不须理会别事。小人自冒充张福全之后﹐真个没有做过任何坏事。” “平日里你们是怎生联系?如何暗通消息?”巫斯义问道。 李十三道︰“平日如需银子用度﹐有甚需求﹐小人便在宅子门前画个记号﹐自然便有人上门送上银子。小人不须打探任何消息﹐因此小人不须向上头传递消息。” 乘云道︰“来人!将此贼押回北镇抚司﹐打入死牢﹐待本官来日再审。”话落﹐便有两个锦衣卫走将进来﹐将李十三押出营门﹐投北镇抚司去了。 魏彪不明所以地道︰“云哥﹐怎地不审个明白就押走了?” 乘云道︰“小彪﹐这李十三唯一的任务就是此时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因此﹐不须再审了。” 魏彪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巫斯义道︰“这炎夏帮好毒辣的手段﹐两年前就开始谋划今日之事﹐埋下李十三这颗棋子!实在是高明的很。看来这炎夏帮帮主﹐是个难缠的角色。” 乘云道︰“巫世伯﹐难缠的角色﹐都交给我师父去头疼好了。咱们目下先准备厮杀。各位都去找件趁手的长兵器﹐再披上铠甲﹐待会随小侄出城杀敌。” 师刚道︰“贤侄﹐不如你与杨﹑白二位领这营中五百军马在前﹐我与秋实﹑魏彪二位贤侄领三百步卒居中﹐巫大哥与显忠领你带来的锦衣卫合后﹐头尾相应﹐可保无虞。” 乘云赞道︰“师世叔所言﹐正合阵法。”话音未落﹐只听得半空中传来二声锐啸﹐众人出门一看﹐只见一青一白两朵焰火﹐在夜空显得特别耀眼。 乘云道︰“显忠﹐放焰火!” 王显忠道︰“是!大哥!”将从李十三身上搜得的焰火点燃﹐只听呯呯二声﹐一青一白两个焰火带着啸声腾空而起﹐煞是好看。 焰火才熄﹐城外突然喊声大震﹐瓦剌兵马如潮水般涌来。乘云便教︰“开城门!” 城门一开﹐瓦剌兵马一涌而入﹐孛罗﹑卯那孩两马争先﹐突入城中﹐突见前面一彪军马截住去路﹐火光之中看得分明﹐正是龙乘云。 孛罗大惊﹐高声道︰“中计了!”话音未落﹐只见两边房舍中﹑屋顶上﹐万箭齐发﹐火球乱抛﹐上百支火铳齐发。瓦剌军马死伤过半。前面的倒下﹐后面的又涌将上来。孛罗大叫道︰“中计了﹐快退!”怎奈战场之上﹐喊杀震天﹐火铳暴响﹐将孛罗呼喊淹没﹐竟无人听见。 第三十五回 擒奸细将计就计 剿歹徒瓮中捉鳖(之四) 孛罗后路被自家兵马堵塞﹐没奈何﹐只得把牙一咬﹐把心一横﹐拍马舞刀﹐来抢乘云。乘云更不打话﹐催动无影骓﹐迎面奔去﹐交马一合﹐乘云一刀将孛罗斩于马下。对面卯那孩看见孛罗被斩﹐吓得拨转马头就走﹐不防被白先冲将过来﹐一枪刺去﹐正中心窝﹐登时了帐。乘云把手一招﹐就势卷杀过去。 那西门两旁街道狭窄﹐瓦剌虽然兵多﹐却是施展不开﹐被乘云领着众人排头杀去﹐死伤无数。杨展使开快刀刀法步战﹐但见刀光不见人影﹐只一会儿功夫﹐身边便尸积如山﹐瓦剌兵马不敢靠前。 白先一杆长枪使得不甚顺手﹐看见杨展杀得痛快﹐便也弃了马匹﹐拔出长剑﹐也来步战。白先使开华山剑法﹐果然快捷凶狠。 两边相持了半个时辰﹐瓦剌兵马不能前进半步﹐反被乘云等人逼迫得退至城门下。乘云喝令城楼上守将孙镗往城外瓦剌兵马放箭﹐一时之间﹐瓦剌攻势受阻﹐乘云顺势将进了城的瓦剌兵马尽数赶出城外。 正在此时﹐京师总兵石亨﹐分兵一万命副总兵武兴前来驰援﹐乘云大喜﹐对武兴道︰“将军来得正好。请将军督大军于后﹐趁彼混乱惊慌之际﹐杀入敌阵﹐搅他个天翻地覆可也!” 武兴道︰“龙将军不可深入﹐见好即收可也。” 乘云道︰“将军勿忧﹐未将晓得。” 于是乘云便领着本部八百多人马﹐依旧与杨﹑白二位领五百马军在前﹐师刚与秋实﹑魏彪领三百步卒居中﹐巫斯义与王显忠领锦衣卫合后﹐众人呐声喊﹐一齐杀入瓦剌阵中。 也先在中军﹐接报︰攻城兵马中伏﹐孛罗﹑卯那孩阵亡。也先一听﹐一阵心痛﹐那孛罗是也先幼弟﹐也先平日里甚是相爱。 赛刊王闻说孛罗阵亡﹐急怒攻心﹐道︰“大哥!我这就杀将进城﹐将bJ攻下﹐血屠十日!” 话还未了﹐小校来报︰“我军被尽数赶出城﹐明军大队人马出城混战。” 也先道︰“命阿剌收拢兵马﹐稳住阵脚。” 阿剌连忙教吹起号角﹐收聚兵马﹐怎奈被乘云领着一彪军马﹐东西一搅﹐武兴率大军在后一阵猛杀﹐瓦剌众军哭爹叫娘﹐乱成一锅粥似的。 混战至天明﹐也先只得鸣金收兵﹐退五十里下寨。乘云也不追赶﹐收兵退入城中。 却说城中各路伏兵﹐看到空中一青一白两个焰火升起﹐便即展开攻击。玄灵亲到火院﹐领着赵不弃﹑祝一丁等人﹐将那宅院围了﹐一见信号﹐便即发起攻击﹐赵不弃当先冲到大门﹐一脚踹开木门﹐冲将入去﹐院中立时奔出七﹑八个黑衣人来。玄灵道︰“弃械投降者﹐可免一死!” 那伙黑衣人并不说话﹐各亮兵刃﹐凝神戒备。突听得一声短哨响起﹐七﹑八个黑衣人一齐动手﹐与赵不弃﹑祝一丁等斗在一起。 玄灵游目四顾﹐搜寻那哨声发起之人﹐只见墙角阴影之中﹐立了一个黑衣人﹐玄灵一掠上前﹐道︰“阁下鬼鬼祟祟﹐躲在暗处﹐尽指着别人卖命﹐非好汉所为。” 那人一见玄灵﹐欺她是个女子﹐便施施然走将出来﹐道︰“有何不敢?” 玄灵道︰“阁下是谁?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冷冷地道︰“本座炎夏帮飞豹旗豹将军﹐待会你死之前﹐一定让你见到我的真面目。” 玄灵嘿嘿一笑﹐嘲道︰“阁下武功尚未见识﹐不过吹牛的功夫却是一流。动手罢!” 豹将军甘继祖撤出一对奇形兵器﹐名为鸡爪镰﹐双手一错﹐一镰在前﹐一镰高举过顶﹐摆了个势﹐道︰“与妇人动手﹐本座例让三招。” 玄灵不愿多费唇舌﹐道︰“好!”宝剑一起﹐一招白云出岫﹐突化云横野渡﹐到甘继祖身前时﹐已是云涌绝壁﹐道︰“三招已过﹐还不出招?”招变激流穿石﹐直刺甘继祖前胸。 甘继祖见玄灵剑招凌厉﹐不敢小觑﹐收起轻视之心﹐凝神接招﹐斗了四﹑五招﹐甘继祖暗暗心惊︰这女子竟然功力不在我之下﹐更兼这剑法变化无方﹐实难对付。于是打点精神﹐使出平生绝学﹐与玄灵斗在一起。 这边厢﹐七﹑八个黑衣人与赵﹑祝等人打斗﹐明显处于劣势﹐不久便被砍杀了四人﹐余下的更见吃紧。甘继祖瞥见形势不利﹐数次欲冲过去相助﹐奈何被玄灵死死缠住﹐脱身不得。又斗十数合﹐那七﹑八个黑衣人只剩一个﹐被祝一丁一指点倒在地﹐随即领着众人围将过来﹐甘继祖心知不妙﹐便思脱身之计﹐那知玄灵剑法一变﹐口中道︰“阁下就不必想那逃跑之计了。” 甘继祖被玄灵说中心思﹐恼羞成怒﹐道︰“本座要走﹐谁人拦得住?” 玄灵一招伏羲画卦﹐剑光大盛﹐将甘继祖罩在剑光之中﹐甘继祖大惊﹐道︰“这是什么剑法?”鸡爪镰左拒右挡﹐就是脱不出剑光之外。 甘继祖将心一横﹐运起家传三际神功﹐使足十二分功力﹐左镰往剑上一格﹐右镰便狠狠地往玄灵前胸扎去。 怎料左手镰如格无物﹐只听嚓的一声轻响﹐左手便觉一轻﹐一把铁镰己被削为两截。原来玄灵所使乃是碧波神剑﹐削铁如泥﹐剑招一转﹐一剑将甘继祖右臂砍下﹐甘继祖狂呼一声﹐跪倒在地﹐一把冷森森的剑尖抵住咽喉﹐便听得玄灵冷冷的声音道︰“且看你是谁!”剑尖一挑﹐露出一张白晳的脸来。 玄灵道︰“此时阁下还不把姓名说出来吗?” 甘继祖自忖已成废人﹐心如死灰﹐突然一阵狂笑﹐左手一插﹐把半截断镰插入心房﹐只一瞬间﹐便即气绝身亡。 赵不弃上前﹐去他身上一搜﹐搜出一个牌子及数件物事﹐都交给玄灵﹐玄灵不及细看﹐尽数揣入怀中。道︰“快去搜查房舍﹐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众人到房中搜了一遍﹐将书信等有用的物件都收了﹐玄灵便道︰“各位随我到别处增援去。” 第三十五回 擒奸细将计就计 剿歹徒瓮中捉鳖(之五) 玄灵一路走去﹐各处皆已得胜﹐不须援手。于是便回天安楼参见师父原野草。原野草见各处弟兄陆续回来﹐计点此战﹐剿灭贼穴二十余处﹐击杀贼人七十余人﹐俘四十余人。玄灵杀伤炎夏帮城中主脑豹将军﹐至令其自戗﹐功居其首。 玄灵将从豹将军身上及藏身剿穴搜得物事﹐尽数交与原野草﹐原野草细看其物﹐只见一个牌子通体黝黑﹐比乘云曾缴获的牌子略大一寸﹐却是四寸见方﹐用银打造﹐一面镌着祥云饰边中间一个大大的“夏”字﹐另一面的上半部镌有一只带翅的豹子﹐下半部镌着“将军”二字;正是其身份之证。 原野草打开一张一尺见方的图纸﹐上面密密地标注了不少圈圈点点﹐原野草默默地比对一下﹐那些圈圈正是其在城中各处剿穴之地﹐只是这点点是何用意﹐一时却是猜不透。 看罢图纸﹐原野草又拿起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上面密密地写着姓名﹐无疑便是其徒众的花名册了。 原野草看了一回﹐将地图﹑花名册及银牌教涂向善都收了。便对众人道︰“各位长老﹑各位弟兄﹐今晚一战﹐相信已将炎夏帮在京中势力一网打尽了﹐即便有一二漏网之鱼﹐也成不了气候了。乘云那边有朝廷大军相助﹐相信也不成问题。” 大伙齐道︰“全赖盟主谋划得当﹐指挥有方﹐方有此大胜。” 慈莲师太道︰“阿弥陀佛﹐启禀盟主﹐此次本盟兄弟﹐战死二十多人﹐伤四十余人﹐如何善后﹐请盟主示下。” 原野草道︰“伤者令三指圣手裴掌门医治﹐每人赏银十两。死者从优抚恤﹐择地安葬。” 虚相﹑翠微各宣佛号﹐低首默默诵经。 郁天舒道︰“盟主师兄﹐既获大胜﹐怎可少得了庆功酒宴?” 秋中明﹑关节达也道︰“实应庆贺一番。” 原野草道︰“好!这酒定然是要吃的﹐就等乘云这支人马回来再定日子。” 话音才落﹐有人高声叫道︰“师掌门回来了!”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师刚﹑巫斯义﹑杨展﹑白先﹑秋实﹑魏彪六人走将进来﹐师刚抱拳道︰“启禀盟主﹐我等于西城协助乘云﹐擒下奸细﹐打开城门﹐引那瓦剌兵马进城﹐大杀一阵﹐直将鞑子赶出城去。副总兵武兴带一万兵马来援﹐乘云便领着杀出城外﹐去那鞑子阵中一搅﹐又尽情砍杀﹐至天明方才两家罢兵。直杀得鞑子尸横遍野。乘云刀斩也先胞弟孛罗﹐白先枪刺平章卯那孩。众兄弟各各立功﹐却喜众兄弟并无损殁﹐除杨展外﹐其余各人各各带伤﹐都不是紧要处。现今乘云自回宫向皇上禀奏﹐令我等先回来禀告盟主。” 原野草及七长老闻言大喜﹐便教人来检视众人伤情﹐此处且按下不表。 却说乘云收兵回城﹐满城百姓携老扶幼﹐来争看杀鞑子的英雄。乘云教师刚带着护国盟兄弟回天安楼去讫﹐又令西城兵马指挥司的兵马自回营中;武兴则自领兵马回去不题。 乘云自领那十数锦衣卫﹐先来兵部向于谦禀告。于谦接报乘云来见﹐呵呵大笑着迎将出来﹐道︰“贤侄﹐龙大将军﹐杀得好哇!” 乘云抱拳见礼道︰“托天子洪福﹐全赖世伯调度有方﹐才有此胜。” 于谦道︰“都不须说了﹐老夫早已接到战报﹐此刻皇上正在宫中候奏﹐皇上有旨﹐只要你一回来﹐便进宫见驾。” 于谦吩咐备轿﹐西门﹑南宫﹑东方三老一见乘云﹐围将上来﹐责备道︰“这一场好战﹐怎么不带上俺们三个老兄弟?” 乘云道︰“护卫于大人﹐其责甚重﹐怎可教你三人上阵厮杀?” 乘云带着王显忠﹐随于谦往宫中见驾﹐三老于路不通﹑不妥地埋怨不断﹐于谦于轿内听得也不禁莞尔。 于谦﹑乘云﹑王显忠三人来到养心殿﹐景泰帝即宣进见。王显忠首次进宫见驾﹐不免慌张﹐悄悄地道︰“大哥﹐小弟心下实在紧张的很。” 乘云道︰“不必紧张﹐皇上不问你﹐你就不要说话便是。” 三人行过君臣之礼罢﹐景泰帝便道︰“平身!” 于谦奏道︰“启奏陛下﹐昨晚臣与龙将军擒下也先奸细﹐将计就计﹐引也先兵马入城﹐大杀一阵﹐歼敌无算﹐缴获马匹﹑旗帜﹑兵器堆积如山。又得武林中护国盟义士相助﹐尽剿城中暗伏奸细﹑贼人。今城中已复平静﹐九门防御﹐如铜墙铁壁。此战龙将军阵斩也先胞弟孛罗﹐护国盟义士白先枪刺平章卯那孩。臣请皇上下旨﹐升赏有功将士﹐褒奖护国盟众义士。” 景泰帝闻奏大悦﹐道︰“此乃天佑大明﹐托赖众位爱卿戮力同心﹐方有此胜。于爱卿﹐按例从优奖赏战殁将士。至于护国盟众义士﹐可于国库中拨银二千两﹐给散有功人等。义士白先﹐授从六品忠显校尉﹐赏银千两。” 于谦道︰“臣先代护国盟义士谢皇上赏赐﹐臣遵旨照办。” 景泰帝道︰“乘云上前听封!” 乘云跪下道︰“臣候旨!” 景泰帝道︰“乘云﹐你每战必有斩获﹐实乃朕之福将也。昨日一战﹐又亲斩孛罗﹐令也先寒心﹐居功至伟﹐朕封你为扬威侯﹐钦此!” “臣谢皇上隆恩!” 景泰帝望着王显忠﹐道︰“乘云﹐此乃何人?” 乘云道︰“此乃臣之亲随﹐昨晚护卫主将﹐斩杀敌兵十数人。身中数刀不退。” “哦!如此忠心之仆﹐实在难得。”望见王显忠身着锦衣卫服色﹐便道︰“王显忠。” 王显忠赶忙跪下﹐道︰“微臣在!” “汝就在龙爱卿麾下﹐做个锦衣卫正八品知事罢。” 王显忠大喜﹐磕头如捣蒜﹐道︰“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泰帝道︰“乘云﹐你这就到户部去支取银两﹐送去给护国盟众义士﹐并往吏部领取白义士官诰文书。并传朕口谕﹐准护国盟于京中开设武馆﹐组建民团﹐以助守城。于爱卿留下﹐朕还有要事相商。” 乘云道︰“臣遵旨!”带着王显忠往户部去了。 景泰帝对于谦道︰“于爱卿﹐朕自即位以来﹐诸事烦琐﹐有一事尚未曾做﹐请爱卿为朕参详。” 于谦道︰“请皇上明示。” 正是︰国是纷纷尚未休﹐家事烦扰又见愁。毕竟景泰帝有何事要说﹐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九门御寇于谦大胜 贪功被擒显忠降敌(之一) 话说景泰帝对于谦道︰“于爱卿﹐朕自即位以来﹐诸事烦琐﹐有一事尚未曾做﹐请爱卿为朕参详。” 于谦道︰“请皇上明示。” 景泰帝道︰“朕登基已然一月有余﹐尚未册立皇后﹐朕因此而思虑再三。” 于谦道︰“皇上﹐此乃皇上家事﹐臣不敢置喙妄议。” 景泰帝道︰“皇后母仪天下﹐虽则家事﹐亦是国事。爱卿可为朕参详一二。” 于谦道︰“此事皇上还是与太后相商为好。” 景泰帝道︰“朕之正室汪氏﹐只生二女﹐无子。杭妃生子见济。唐妃﹑李妃皆无出。因此﹐朕意欲立杭氏为后。然太后之意﹐应立正室汪氏﹐因此朕心甚烦。” 于谦道︰“皇上﹐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景泰帝道︰“于爱卿﹐朕既求策于你﹐你便可不须顾忌﹐朕恕你一切无罪。” 于谦道︰“谢皇上。以臣所见﹐庶民百姓尚且不弃糠糟﹐皇上为天下表率﹐自然明白其理。至于皇子见济﹐他日母凭子贵﹐自然得居尊位﹐皇上又何必多虑?” 景泰帝闻言﹐豁然开朗﹐道︰“非爱卿﹐朕尚在烦恼之中。朕自有决断矣。” 于是册封汪氏为皇后﹐杭氏为贵妃﹐李氏为贤妃。景泰帝宠爱唐氏﹐独封其为皇贵妃。后汪皇后以太子废立事触怒景泰帝﹐被废﹐改立杭贵妃为皇后。 这日﹐皇城东侧﹐一座府第修缮得焕然一新﹐正门牌匾上四个字“扬威侯府”写得苍劲有力﹐入木三分﹐正是乘云师父原野草手笔。 乘云﹑玄灵﹑禤而立﹑不隐﹑三老及王显忠于大门外迎来送往﹐京中大臣﹑将校络绎不绝地前来相贺。乘云于府内大排筳席﹐至晚方散。 乘云将师父﹑师娘安置于府中正室居住﹐自己与玄灵则于两旁侧室住了﹐紧挨着玄灵一侧的房间﹐让采薇住了。又安排房舍与不隐和禤而立居住。另避后院静室给虚相﹑翠微居住。天安楼仍由麹三剑居住。 炎夏帮原属各处宅院﹐于谦令暂由护国盟监管﹐原野草便将之分由郁天舒﹑师刚﹑关节达﹑慈莲师太等一干人等分头居住。 分派已毕﹐铁指追风关节达对原野草道︰“盟主﹐现今我等虽大胜一场﹐然城外也先未退﹐京师尚被围困。既皇上有旨﹐准我等于京中成立民团﹐不如就此广设武馆﹐招兵买马﹐以壮本盟声势。” 虚相﹑翠微皆点头赞成。原野草却道︰“各位长老﹐此处乃天子脚下﹐兵马极多。虽则天子准我等成立民团﹐然而﹐如若我等公然招兵买马﹐自成一体﹐必犯皇家大忌﹐此时外敌当前﹐尚且可容我等有立锥之地﹐一但敌退﹐则祸不远矣。” 麹三剑道︰“盟主所虑深远﹐非我等可比。然则如何处之?” 郁天舒道︰“不如就开三数个武馆﹐但拣资质好的﹐便收入盟中﹐如何?” 秋中明道︰“盟主﹐似这等尴尬局面﹐实在难以把握﹐不组民团﹐有不奉诏之嫌﹐若组民团﹐又怕招忌﹐却是如何才好?” 原野草笑笑﹐望向慈莲师太﹐慈莲低低颂了声佛﹐道︰“贫尼猜度盟主之意﹐是于京中挑选武林同道或乡坤有名望者﹐由他们自组民团﹐本盟再派人协助训练﹐如此﹐则可二者兼顾︰既奉了诏﹐又不至犯忌。” 原野草道︰“师太之言正合我意。” 各长老听罢﹐再无更好之策﹐便都点头赞成。原野草道︰“此事就由师太费心物色人选﹐民团成立之后﹐再由关长老负责训练。” 商议停当﹐正要散去﹐秋中明道︰“各位﹐在下尚有一事﹐请各位稍留。” 郁天舒调笑道︰“看秋长老满脸喜庆﹐莫不是要纳妾?当心连女侠给你好看。” 秋中明哈哈笑道︰“郁掌门虽说有神算之称﹐但这次只猜中了一半。” 关节达道︰“哈﹐秋寨主有何喜事?” 秋中明道︰“内子劣徒芄兰﹐定于后日出阁﹐届时请各位赏脸光临。” 众人纷纷恭贺﹐郁天舒问道︰“不知连嫂子高足嫁与何家公子?” 秋中明道︰“此时暂且保密﹐到时各位便知了。” 关节达道︰“喜事连连﹐老关可得要去备一份厚礼了。” “哈哈哈……” 乘云﹑玄灵送走诸人之后﹐自回房中安歇。乘云拉了王显忠至一边﹐道︰“兄弟﹐这府第如此宽广﹐不如你劝劝芄兰妹子﹐一起搬过来住吧﹐一则人多热闹﹐二则也有个照应。” 王显忠道︰“谢谢大哥关心。小弟正有一事要向大哥说知。” 乘云道︰“兄弟有何事但说无妨。” 王显忠道︰“小弟已得秋世伯夫妇应允﹐将芄兰许配小弟为妻﹐后日便是婚期。请大哥光临﹐同饮一杯喜酒。” 乘云虽知芄兰对己误会甚深﹐却不知误会从何而起﹐更没想到芄兰竟然要与王显忠成婚。听得王显忠这突如其来消息﹐乘云不觉怔在当地﹐心中隐隐作痛。嘴上却道︰“恭喜兄弟﹐贺喜兄弟。” 王显忠正自高兴﹐哪看得出乘云脸上变化?便道︰“大哥请留步﹐小弟自回便是。” 乘云随口道︰“兄弟走好。” 乘云回至房中﹐思绪纷沓而来﹐这大半年来﹐乘云虽令自己不去想那往昔之事﹐但是此时﹐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乘云想起芄兰往日对自己备尽关怀﹐曲意逢迎﹐不知怎地就来了个大转变﹐变得针锋相对﹐冷若冰霜。想着想着﹐又想起了怀春﹐不想还罢﹐这一想起﹐却如大海波涛﹐滔滔不绝。 乘云想得入神﹐不觉已敲三更了。又捱了半个时辰﹐索性起来﹐独自在府中闲逛。不觉来至后院练功之处。乘云猛然想起当日在天安楼﹐教芄兰使枪的情景﹐不自觉地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支长枪﹐就场中使将起来。 使完枪﹐心情稍稍平静﹐乘云便忖道︰怎生也要送件礼物吧。却不知该送何物。突然想起初到京城时﹐与芄兰于城中闲逛﹐在一个玉器铺子里﹐芄兰看中一只玉镯子﹐只是店家索价一千五百贯钱﹐二人吓得直吐舌头﹐掉头就跑。 第三十六回 九门御寇于谦大胜 贪功被擒显忠降敌(之二) 好不容易捱至天亮﹐乘云也不叫亲随﹐只着平日服色﹐直奔那玉器铺子去。到得那铺子﹐老板尚未开门﹐乘云便将那门拍得山响﹐店老板无奈﹐睡眼猩松地打开门道︰“客官﹐大清早的﹐还没开铺哩。” 乘云道︰“老板﹐有生意就该开门了。在下要买你店中最好最贵的玉器!” 老板一听﹐精神一振﹐道︰“客官快快请进。” 乘云进铺﹐请老板将店中最贵的宝石都拿出来﹐乘云一一看过﹐却不见那只镯子﹐不觉颇为失望。便道︰“就这些了?还有吗?” 老板道︰“没有了。” 乘云问道︰“你不是还有一只镯子﹐通体洁白似凝脂的。” 老板被他一问﹐便知此人定是曾经光顾的的客人﹐便眯着眼望着乘云﹐见他衣着平常﹐怎么也想不起这客人何时来过﹐便道︰“那镯子平常轻易不将出来看的。客官可出得起银子?” 乘云道︰“你怎知在下出不起银子?你只管将出来我看便是。” 老板只得转身入内﹐拿着一只锦盒出来﹐打开一块白色绸布﹐露出那只镯子。乘云一见﹐便道︰“正是这只镯子。老板你且开个价来。” 老板伸出两根指头﹐道︰“二千贯!” 乘云道︰“老板﹐你这价真个是漫天要价了。在下也给你一个坐地还钱。五百贯!” 老板道︰“这位客官却是无心购买。这等价钱﹐小老儿早就卖了﹐还等客官?” 乘云笑道︰“老板﹐你这做玉器的行规﹐在下也略略知道些个﹐就好比一块值十文的玉﹐加上十倍的价﹐一百文出售﹐若玉质好的﹐便加二十倍甚至一百倍。你这镯子质地上乘﹐在下还价五百贯﹐已是极之公道的了。” 老板道︰“客官既然识货﹐就一千贯好了。” 二人讨价还价﹐最后各退一步﹐以七百五十贯成交。乘云将那锦盒包好﹐揣在怀里﹐又在城中买了些金银首饰﹐这才回府。 次日﹐乘云借口入值宿卫﹐托禤而立将礼品代为敬贺。禤而立也不多问﹐至王显忠府上饮宴﹐将自己与乘云礼物交连倩收了。一众护国盟兄弟纷纷向秋中明﹑连倩夫妇道喜。拜过天地﹐将新人送进洞房﹐众人便开怀大嚼﹐尽兴而散。 次日早起﹐芄兰﹑王显忠拜过秋中明夫妇﹐便来看宾客送来的礼品﹐王显忠提过一个礼盒﹐道︰“娘子﹐此乃大哥送来的礼品﹐且打开来看看。” 芄兰道︰“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些金银首饰之类物品﹐并无稀奇。” 王显忠道︰“果然是些首饰﹐咦?这里有个锦盒﹐且看是何物事?”打开一看﹐却是一只镯子﹐拿起来一看﹐道︰“好漂亮的镯子!” 芄兰闪目一看﹐伸手将镯子拿过来看时﹐不觉怔在当场。芄兰看见镯子﹐不觉想起当日与乘云在玉器铺中赏玩玉器﹐因其价太贵﹐二人出店之后﹐乘云曾道︰“日后赚足了银子﹐一定将此镯子买来送与妹子。” 芄兰看着镯子﹐心中如打翻了五味醤瓶﹐一时百感交集。其余礼品﹐便无心再看下去了。 却说也先自被于谦﹑乘云将计就计﹐杀败一阵后﹐心有不甘﹐挟持英宗至城下﹐意欲借英宗之名﹐诳开城门。于谦急请景泰帝下旨︰瓦剌以上皇之谕旨所索财物一概不与﹐以上皇之名下旨开启城门之谕勿听。 也先见计不成﹐便下令猛攻九门。 于谦就京师总兵府改为帅府﹐聚众将道︰“今也先大举来犯﹐唯有拼死一战﹐方可求生。诸将听者︰为将临阵先退者﹐斩!军士无令敢退者﹐后队斩前队!” 众将齐声道︰“谨遵将令!” 于谦抽出一支令箭﹐道︰“都督陶瑾听令!” 陶瑾出班道︰“未将候命。” 于谦道︰“命你将兵二万﹐守安定门。” 陶瑾领命﹐点起兵马便行。 于谦又命广宁伯刘安领兵二万守东直门;武进伯朱瑛领兵二万五千守朝阳门;都督刘聚领兵三万守西直门;镇远侯顾兴祖领兵二万五千守阜成门;都指挥李端领兵一万五千守正阳门;都督刘得新领兵二万守崇文门;都指挥汤芦领兵二万守宣城门。于谦亲与石亨﹑副总兵范广﹑武兴领兵三万守德胜门。余下一万五千军士﹐由副总兵高礼﹑毛福寿带领﹐各处驰援。 于谦分派已定﹐亲披甲胄﹐正要领兵出城。却见乘云全身披挂走将进来﹐向于谦见礼道︰“大人﹐奉皇上圣旨﹐命未将前来助战!” 于谦大喜﹐道︰“贤侄﹐皇上派你来助战﹐真乃如虎添翼。你就跟随本官左右吧。” 乘云道︰“未将遵命。大人﹐武林护国盟长老﹐少林方丈虚相﹑武当掌门翠微﹐奉盟主之命﹐带领三百兄弟﹐前来助战﹐请大人分派任务。” 于谦听罢﹐喜道︰“我大明子民﹐急公好义﹐何愁鞑子不灭?快快有请!” 乘云领命出府﹐不一会就带着虚相﹑翠微二位掌门进来﹐虚相﹑翠微单掌当胸﹐稽首为礼﹐于谦连忙离座相迎﹐道︰“二位高僧﹑真人免礼。”回头道︰“来人﹐看座!” 虚相﹑翠微谢过落座﹐于谦道︰“适才龙将军言道﹐二位乃护国盟长老﹐奉贵盟主之命前来相助﹐不知贵盟主现在何方?也好让本官亲自向贵盟主致谢。” 虚相道︰“敝盟主俗务缠身﹐不克亲临杀敌﹐还请大人见谅。” 翠微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况我等身为侠义道中人﹐岂能置身事外?故此﹐大人不必致谢﹐只管吩咐我等﹐一力向前即可。” 于谦道︰“好好!护国这个名字起得好!如此﹐本官就不客气了。” 虚相﹑翠微站起来﹐躬身道︰“请大人下令。” 于谦道︰“护国盟二位长老听令!着即随本官出城迎敌﹐于官兵之后列阵。” 虚相﹑翠微二人领命﹐却不退下。翠微道︰“大人﹐贫道有一小小请求﹐请大人应允。” 第三十六回 九门御寇于谦大胜 贪功被擒显忠降敌(之三) 于谦道︰“真人有何请求﹐但说无妨。” 翠微道︰“本盟练有一个小小阵法﹐可抵数万精兵﹐请大人准本盟列于阵前﹐充作前锋。” 于谦道︰“可有阵图一观?” 翠微于袖中取出一图﹐呈与于谦﹐于谦打开﹐与石亨等共观﹐于谦虽不谐阵法﹐却见其阵甚是严密﹐便问石亨︰“石将军﹐有何高见?” 石亨看了一又看﹐这才道︰“大人﹐此阵甚是神奇﹐既非五行阵亦非四象阵﹐出入有方﹐攻守兼备﹐实可一试。” 于谦道︰“既石将军如此说﹐就让护国盟列阵于前﹐官兵大队在后罢。” 乘云道︰“大人﹐未将请与护国盟一道打前锋。” 于谦道︰“准了!”脸容一肃﹐道︰“擂鼓!出城!” 只听三通鼓响﹐德胜门城门大开﹐乘云一骑当先﹐领护国盟三百兄弟﹐去那门外空阔处停下﹐那三百护国盟弟兄﹐乃原野草所建之锐锋营﹐师刚为统领﹐秋实﹑魏彪为副统领﹐平日由关节达﹑师刚等人训练﹐个个骁勇善战。 原野草扮作小头目﹐坐镇中军﹐在阵中挥动令旗﹐只一瞬之间﹐便将三百人列成一个五行四象阵。这阵法乃当年原野草与黑煞相斗之时所悟阵法﹐五人可成阵﹐十人也可成阵﹐便是百人﹑千人皆可成阵﹐端的是变化无方﹐鬼神莫测。 虚相﹑翠微﹑麹三剑﹑慈莲四长老因出家戒杀生﹐因此不在阵中﹐师刚﹑魏彪﹑秋实为锐锋营统领﹐立于阵前。 魏虎臣﹑秋中明﹑郁天舒﹑关节达﹑白先﹑杨展﹑赵不弃﹑祝一丁﹑巫斯义﹑巫天阙﹑时不与﹑归无极﹑杜羡甫﹑李重时﹑齐知音﹑云中君﹑连倩﹑云柔月﹑宛枫﹑涂向善﹑祝霸等三十余好手于阵中各领十人﹐又组成一小阵。 柳絮﹑竺芝二人紧随原野草护持中军。 弓弦与王显忠一左一右﹐护卫乘云﹐立马阵前。 又一通鼓响﹐于谦领大队出城。只见于谦全身披挂﹐腰悬皇上所授佩剑﹐左有石亨﹐右有武兴﹐身后有西门不通﹑南宫不妥﹑东方不亮三老护卫﹐却令副总兵范广合后。 于谦﹑石亨﹑武兴策马来到阵前﹐与乘云一齐看瓦剌列阵﹐不多时﹐瓦剌列阵毕。也先领着枢密院知院阿剌﹑赛刊王﹑伯颜帖木儿等一干大将出至阵前。 赛刊王一见护国盟阵势﹐哈哈大笑道︰“都说于谦是个人物﹐依我看﹐却是个废物。” 伯颜帖木儿道︰“此话怎讲?” 赛刊王道︰“你不看对阵中﹐都是些什么人?全是些草头百姓﹐怎能与我瓦剌虎狼之师相抗?不如就此冲将过去﹐大杀一阵。” 也先道︰“且慢﹐两军对阵﹐小心为上﹐别中了对方奸计。” 赛刊王道︰“大军一冲﹐便有什么奸计也没用了。” 也先举手止住赛刊王﹐单骑出阵﹐大声道︰“于谦!今本王率虎狼之师八十余万众﹐四面围城﹐不日即可破城;又有大明天子于阵中﹐你可速速率军来降﹐不然﹐一旦城破﹐玉石俱焚﹐那时悔之晚矣!” 于谦也策马而出﹐道︰“也先﹐你身受皇封﹐乃我大明藩属﹐然不思报恩﹐却使用奸计﹐以下犯上﹐掳掠天子﹐殊属可恨。今汝不思悔过﹐犹挟上皇犯我中华﹐以为我大明会屈膝降服﹐任汝蹂躏?今新皇已立﹐万众一心﹐大明只有战死之士﹐更无投降之人。今我列阵于此﹐汝可来决一死战!” 于谦言罢﹐乘云纵马而出﹐大呼道︰“也先!今吾列下一阵在此﹐你那阵上﹐可有敢打阵的么?” 赛刊王属下悍将兀鲁﹐对着赛刊王大笑道︰“这叫化子摆的﹐也叫阵吗?主人﹐看奴才先去踢翻这群叫化子。” 兀鲁副将斡勒岱道︰“杀鸡焉用牛刀?待未将去将此阵踏为粉碎!”不待赛刊王发话﹐拍马出阵﹐大声道︰“呔!南蛮听了!我乃赛刊王帐下大将斡勒岱﹐今不用一兵一卒﹐便可将你那小儿般的阵破了。” 话音才落﹐这边恼了一个英雄﹐只见弓弦拍马前出﹐喝道︰“斡勒岱﹐无知小儿﹐敢出狂言﹐教你识得你弓爷爷神箭。”弯弓搭箭﹐一箭射去﹐正中斡勒岱咽喉。斡勒岱闷哼一声﹐倒撞下马﹐眼见是不能活了。 明军一见射倒敌将﹐欢声雷动。 兀鲁大怒﹐道︰“南蛮子休走!”把手一招﹐率领二百骑﹐呐喊而来。 乘云招呼弓弦﹐领着于谦等人徐徐退入阵中﹐原野草看了﹐便喝令︰“开阵门!”把旗一招﹐阵门大开﹐放兀鲁二百骑入阵﹐复将阵门一闭。乘云便令官军队中盾牌手﹑弓弩手上前﹐将护国盟那阵围了﹐以免对方再有兵马前来冲杀。 却说兀鲁二百骑一入阵中﹐便要找人厮杀。那知阵图一动﹐却化作数十个小阵﹐将二百骑分割包围﹐左右不能相顾﹐首尾不能相应。 但听得鼓声震天﹐杀声动地﹐不到一柱香功夫﹐只见阵门开处﹐乘云以刀挑着兀鲁首级﹐复出阵前道︰“兀鲁首级在此!还有不怕死的来打阵吗?” 赛刊王见了﹐恨得钢牙咬碎﹐眼中冒火﹐大喝一声﹐便要亲自上阵。也先道︰“且慢。龙乘云英勇﹐单打独斗﹐你们都非其对手。等会儿冲锋陷阵之时﹐必须派两员上将﹐将其死死缠住﹐不让其脱身。其余蛮将﹐就不在话下了。” 阿剌知院道︰“太师何必长他人威风?这个龙乘云就交给本院了。” 也先道︰“知院千万莫小觑此人﹐就本王亲战﹐也无取胜把握。” 阿剌道︰“太师放心﹐本院有副将查干斡日德跟随﹐必要时可两下挟击﹐定取其首级来献。” “好!”也先道︰“众将听令!阿剌知院居中﹑赛刊王居左﹐伯颜帖木儿居右。”抽出弯刀往前一挥﹐喝道︰“杀!” 但听得号角齐鸣﹐杀声震天动地。瓦剌兵将催动马匹﹐向明军冲来。 乘云对三老道︰“三位老兄弟﹐于大人安危就交给你们了。” 西门道︰“大哥放心﹐有俺三人在﹐保证大人毫发无损!” 第三十六回 九门御寇于谦大胜 贪功被擒显忠降敌(之四) 乘云道︰“大人﹐此阵变化无方﹐可教众军以此阵为核心﹐左右迎敌。小侄居中策应。” 于谦道︰“好!乘云﹐你居中迎敌﹐石将军往左﹐武将军往右。” 于谦拔出皇上所授佩剑﹐向前一指﹐道︰“迎战!” 原野草将阵势一变﹐却把阵门开了﹐乘云立于阵前﹐严阵以待。 却说一箭之地﹐瓦剌兵马眨眼便杀至跟前。阿剌拍马舞刀﹐直取乘云。乘云大刀一挥﹐拍马来迎。阿剌手起一刀﹐从顶上直劈下来﹐乘云横刀一架﹐一股大力逼来﹐阿剌几乎拿不住刀。 照面只一个回合﹐阿剌吃了一惊﹐才知也先所言非虚﹐便招呼副将查干斡日德﹐一前一后﹐挟攻乘云。 乘云展开家传龙家刀法﹐力战二人﹐只见那刀迅疾如风﹐快似奔雷﹐只在阿剌与查干斡日德颈项处出没。斗了二十多合﹐查干斡日德渐渐力怯﹐乘云则越战越勇。乘云看查干斡日德刀法渐渐乱了﹐心道︰这厮合死!奋力向阿剌一刀劈去﹐却把背后卖给查干斡日德。阿剌不敢格挡﹐只得闪身避过这刀。 查干斡日德见乘云背后空门大开﹐心下大喜﹐大喝一声﹐一刀向乘云背心扎来。乘云道声︰“来得好!”一扭身﹐回刀一格一搅﹐查干斡日德拿揑不住那刀﹐脱手飞出丈远。乘云又复一刀﹐正正劈在脖子上﹐查干斡日德一颗头颅飞出数丈开外﹐尸身倒撞下马。 阿剌大吃一惊﹐无心再战﹐拨转马头就走。乘云哪里肯放过?一抖缰绳﹐放马就追。阿剌亲兵拼死向前截住乘云﹐待乘云杀退众兵﹐阿剌已脱出战圈。 乘云大喝一声﹐拍马向前突进﹐弓弦﹑王显忠随后跟进﹐望着人多之处杀去。乘云三人正杀之间﹐却见前面瓦剌兵将厚厚的一层﹐围着一明将厮杀﹐乘云回头道︰“快随我来!”舞刀冲破重围﹐突入垓心﹐正见三个瓦剌将军围着武兴狠斗。乘云大叫道︰“武将军勿慌﹐龙某来也!”放马冲将过去﹐那三个番将大吃一惊﹐措手不及﹐被乘云一刀斩杀一个﹐乘下两个﹐撇下武兴就走﹐却被弓弦连珠箭发﹐一箭一个﹐射于马下。 乘云道︰“武将军﹐快随龙某来。”一马当先﹐杀将出来。 两军混战多时﹐原野草指挥那五行四象阵﹐徐徐向前移动﹐步步为营﹐明军依此阵为核心﹐拼力死战。 战至黄昏﹐两军胶着﹐此时谁先退一步﹐便即落败。于谦将剑一挥﹐便欲率亲兵出战﹐三老死命挡在马前不退。于谦道︰“三位﹐此时若不死战﹐我军必败!快快让开!” 东方道︰“大人﹐便是死战﹐也是俺三个老不死的先战。大人统率全军﹐不可轻出。” 西门道︰“四弟所言极通!” 南宫也道︰“四弟说得极妥!” 正争吵之间﹐只听得德胜门城楼上一通鼓响﹐一彪军马飞驰而出﹐为首一匹白马上坐着一个妙龄女子﹐一身银色铠甲﹐手提一支透甲枪﹐英姿飒爽;左边一匹青鬃马上﹐却是一位和尚﹐身穿褐色僧袍﹐手提一根六十斤重镔铁棍﹐如韦陀下凡;右边骑枣红马的是一个后生﹐一身玄色铁甲﹐腰悬一把环首刀﹐手提一把象鼻大刀﹐威风凛凛。于谦定眼看时正是玄灵﹑禤而立﹑不隐三人。原来禤而立在宫中闻得德胜门外激战竞日﹐便向景泰帝请战﹐景泰帝准奏﹐禤而立便会同玄灵﹑不隐三人﹐亲率五百御林军﹐又向高礼﹑毛福寿处领兵五千﹐杀奔德胜门来助战。 于谦一见三人﹐喜不自胜﹐尚未开口﹐只听五行四象阵中一个声音传来︰“于大人﹐援兵既到﹐何不就此冲杀过去﹐必可大胜!”声音不大﹐却将战场上震天的喊杀声都压了下去。于谦一听﹐猛然醒悟﹐无暇理会说话的是谁。喝令亲兵︰“传令!全线出击!” 刹那间﹐明军中号角齐鸣﹐鼓声大振。玄灵﹑不隐﹑禤而立领着五千生力军﹐向前猛冲﹐瓦剌士卒本已苦斗多时﹐此时被明军一冲﹐立不住阵脚﹐向后就退。 乘云一见﹐大声道︰“鞑子兵败了!杀呀!” 王显忠﹑弓弦也跟着大叫︰“鞑子兵败了!杀呀!” 明军一听鞑子兵败﹐精神大振﹐齐声高叫︰“鞑子兵败了!杀呀!” 瓦剌士卒听明军一叫﹐无心恋战﹐回身就走﹐瓦剌诸将禁止不住﹐瞬间便兵败如山倒。明军乘势追杀﹐直杀得鞑子血肉横飞﹐伏尸遍地。 乘云正杀之间﹐回身不见了王显忠﹐把眼四望﹐却见前面不远处﹐王显忠正被瓦剌士卒横拖竖拽﹐向北逃去。 原来王显忠见敌溃败﹐要立大功﹐离了乘云﹐挺着太宁笔枪﹐只管向前追去﹐正遇赛刊王断后﹐交马一合﹐被赛刊王于马上生擒﹐掷于地上﹐喝令士卒绑了﹐拖着便行。 乘云大急﹐拍马舞刀来救王显忠。却被瓦剌士卒舍命抵住﹐乘云杀散众兵﹐欲待再追﹐却听得军中鸣金﹐只好拨转马头﹐唯有徒呼奈何。 其余八门﹐闻得德胜门大胜﹐也先败退﹐尽皆开城出战﹐瓦剌众军﹐得知主将败绩﹐军心涣散﹐被明军一冲﹐便即溃逃。 副总兵高礼﹑毛福寿率余下一万人﹐开彰义门出战﹐俘得伯颜帖木儿禆将。 也先收拢败兵﹐退八十里下寨。 于谦收兵入城﹐只留高礼﹑毛福寿领军二万﹐于城外驻扎﹐以防也先。城中百姓闻说官军得胜﹐扶老携幼﹐香花灯烛﹐箪食壶浆﹐欢声动地。 景泰帝命左栖凤传旨摆驾午门﹐亲来迎接于谦得胜回朝。 却说乘云稍事休息﹐饱食一顿﹐便来见师父原野草﹐备言王显忠被俘﹐自己欲趁夜潜往也先大寨﹐去救他回来。 原野草心知这个徒弟为人义气深重﹐便道︰“乘云﹐你现今内功大进﹐江湖中已鲜有敌手﹐只是此去也先大营﹐一不小心露了行藏﹐便陷于数十万大军之中﹐虽武功盖世﹐也难施展。因此﹐必须有十分把握才好出手。” 乘云道︰“师父﹐徒儿晓得。徒儿尚未回来之前﹐请师父先勿与秋世伯夫妇及芄兰说知。免其悬望。” 原野草道︰“这个为师自理会得。” 第三十六回 九门御寇于谦大胜 贪功被擒显忠降敌(之五) 乘云辞了师父﹐来于谦处﹐禀明来意﹐要取三老同往也先大营救人。 于谦拦阻不住﹐只得由他兄弟四人去了。 乘云四人一身紧身衣靠﹐黑巾蒙面﹐各带短刃﹑绳索。出了城﹐一路施展轻功﹐往居庸关疾驰而去。 看看走了六﹑七十里地﹐乘云停下﹐低声道︰“且稍作歇息﹐天色尚早﹐至更深时才好下手。” 东方道︰“大哥﹐也先营寨如此之大﹐我们怎知往何处找人?” 南宫道︰“四弟﹐这你就不必操心了﹐大哥必有办法。” 西门道︰“三弟﹐你这就不通了﹐你怎知大哥就一定知道王兄弟关押在何处?” 乘云道︰“我也真不知显忠兄弟会关押何处。但是﹐也先既然生俘我方一人﹐必然要进行审讯﹐因此﹐显忠必然就关押在也先住处附近。” 南宫笑道︰“二哥﹐你看﹐俺说大哥必有办法﹐果然就有办法。” 西门道︰“就算是在也先营帐附近﹐也难寻找。” 东方道︰“二哥﹐你真个糊涂!要找也先还不容易?” 西门道︰“四弟﹐你有办法?” 东方道︰“也先营帐之上﹐必有认军大纛﹐俺们只要一眼望去﹐便即认出。” 西门讪笑道︰“对对对!四弟言之有理。” 乘云道︰“四弟﹐待会找到显忠关押之处﹐你负责把风。待我将守卫之人击倒﹐二弟﹐你负责将显忠救出﹐三弟﹐你去盗马。” 四人商议已定﹐身形一起﹐往瓦剌大营奔去。那也先大帐极是易认﹐四人不费什么功夫便已找到也先大帐。 只见大帐之外燃着数堆篝火﹐亲兵护卫在帐前来回走动;帐内透出灯光﹐里面人影绰绰﹐似有人说话。 四人身影如鬼魅﹐只一闪便到了帐后﹐伏于地下﹐乘云以匕首去那帐幕上轻轻割了一条缝隙﹐张眼往里一看。 只见也先坐于正中﹐一边站着伯颜帖木儿﹑赛刊王﹑阿剌以及金面人甘开熙﹐身旁站着一个太监服色的汉人﹐也先前面﹐王显忠浑身鞭痕﹐显是被严刑拷打过﹐此时却毕恭毕敬地站着﹐并无捆绑。 只听也先言道︰“喜公公﹐今日一战﹐我军大败亏输﹐于谦果然厉害!你有何高见?” 那太监竟然是太上皇身边近侍喜宁﹐随太上皇被俘后﹐投降也先。只听喜宁道︰“太师﹐胜败乃兵家常事也。今日于谦虽侥幸小胜一阵﹐却是无以为继。” “哦?此话怎讲?”也先问道。 喜宁道︰“太师﹐于谦急切之间拼凑二十万兵马﹐却非能征惯战之士﹐兵器战具又皆短缺﹐粮草更是捉襟见肘。只要太师挟皇上直逼城下﹐先以皇帝之意向于谦索要金帛﹐再以皇帝之旨令守将开城﹐只要诳得其中一处城门开了﹐那时率大军入城﹐则京师唾手可得。” 阿剌插口道︰“喜公公此计大妙!” 也先道︰“嗯!以我观之﹐也就一个于谦可与我匹敌。只是﹐武将之中还有个龙乘云﹐此人武艺高强﹐深通兵法﹐如若除得此人﹐则京师可不费吹灰之力。” 金面人甘开熙道︰“真个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他﹐反而助他疗伤。” 赛刊王道︰“姓龙的确实了得﹐在座的恐怕皆非其敌。如何除得了他?” 喜宁道︰“这有何难?” 也先道︰“喜公公计将安出?” 喜宁指着王显忠道︰“目前便有一人可作此事。” 赛刊王鄙视地道︰“此人功夫稀松平常﹐别说杀姓龙的﹐便是近身也不能够。” 喜宁道︰“诸位恐怕忘了﹐此人适才供称﹐乃是姓龙的兄弟﹐让他去刺杀姓龙的﹐最是保险不过。” 也先喜道︰“公公言之有理。”便对王显忠道︰“王显忠﹐你刚才已然降顺本王﹐现派你去刺杀龙乘云﹐你可愿去?” 王显忠道︰“太师﹐这个……这个……却是甚难。” 也先把脸一沉道︰“怎么?难道你不是真心降顺?” 王显忠连忙摇手道︰“不不不!小的确是真心降顺﹐只是这龙乘云武功确实太高﹐小的恐怕……” 阿剌道︰“只要你肯去﹐本院保你马到成功!” 王显忠道︰“只是﹐尽人皆知小的被太师所俘﹐别人又怎信小人?” 喜宁道︰“这个不须担心﹐你回去时﹐就说你伺机杀了看守之人﹐盗得马匹﹐逃回去的。” “这……” 阿剌又道︰“本院再给你一物﹐只要你请姓龙的喝酒﹐将此物混于酒中﹐那姓龙的喝了﹐必然浑身无力﹐到时岂不任你宰割?” 王显忠不敢吱声。也先道︰“王显忠﹐怎样?嗯?” 王显忠道︰“太师……” 也先道︰“事成之后﹐本王也不会亏待于你﹐便封你为百户长。如若攻下bJ﹐再有重赏。你若不肯﹐此时便将你五马分尸﹐尸身丢去喂野狼!” 王显忠冷汗直冒﹐把牙一咬﹐道︰“小的愿往!” 也先道︰“好!来人!好酒好肉侍候﹐稍后便安排你动身。” 帐外进来两个亲兵﹐带着王显忠下去了。 帐外乘云四人听得﹐怒发冲冠﹐南宫便待发作﹐被乘云一把按住﹐一使眼色﹐四人便悄然退走﹐悄悄地原路摸出瓦剌大营﹐施展轻功﹐往回就走。 看看离也先大营约有二十里远近﹐南宫终于忍耐不住﹐叫道︰“大哥﹐这姓王的小子认贼作父﹐忘恩负义﹐不就那里杀将进去﹐将他一刀两断﹐怎解心头之恨?” 西门道︰“对!想大哥平日里对他亲如兄弟﹐此时竟然贪生怕死﹐降了鞑子。降了就降了﹐竟然还要来刺杀大哥!真真可恨!” 东方叹口气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姓王的是如此贪生怕死之人。” 乘云心中剧痛﹐却道︰“是我没照顾好他﹐至令他被生擒﹐你们看他身上伤痕﹐应也吃了不少毒打。想是吃不了那酷刑﹐因此降了。” 东方道︰“大哥﹐此时你就不要替他找理由了。” 乘云道︰“此地不宜久留﹐且先回城中再议。” 三老心中气恼﹐不愿说话。默然跟着乘云﹐回到城中。 正是︰只因贪生降敌寇﹐却施毒手杀恩人。欲知乘云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除叛徒乘云佯中毒 复失地众侠显身手(之一) 话说东方叹口气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姓王的是如此贪生怕死之人。” 乘云心中剧痛﹐却道︰“是我没照顾好他﹐致令他被生擒﹐你们看他身上伤痕﹐应也吃了不少毒打。想是吃不了那酷刑﹐因此降了。” 东方道︰“大哥﹐此时你就不要替他找理由了。” 乘云道︰“此地不宜久留﹐且先回城中再议。” 三老心中气恼﹐不愿说话。默然跟着乘云﹐回到城中。乘云教三老先去歇息﹐自己却来敲师父的房门﹐原野草开门让乘云进了房中﹐问道︰“如何?” 乘云叫了一声︰“师父!”叹了口气﹐道︰“徒儿想喝酒。” 原野草看了看乘云面色﹐默不作声﹐从橱柜上取下一坛酒﹐拿了两个酒碗﹐替乘云斟了一碗﹐自己也斟了一碗。乘云抄起酒碗﹐连喝三碗﹐这才道︰“师父﹐徒儿不知说什么好。” 原野草道︰“让为师猜猜。其一﹐去晚了﹐已被斩杀;其二﹐降顺了也先。” 乘云道︰“师父﹐显忠降了。” 原野草听罢﹐默然良久﹐将碗中酒一口喝了﹐道︰“乘云﹐世事难料。且说说你有何打算?” 乘云道︰“师父﹐徒儿心中难过﹐尚无打算。”于是将如何摸进瓦剌大营﹐如何寻至也先大帐﹐听得也先等人如何谋划﹐一一说了。最后道︰“徒儿并不担心他来刺杀﹐只是他来了之后﹐不知如何处置。最是为难之处﹐便是不知如何向秋伯伯夫妇及芄兰交代。” 原野草想了想﹐道︰“乘云﹐他如若来﹐如此如此﹐必定成擒﹐至于是放是杀﹐由你处置。你秋伯伯处﹐以及芄兰﹐就交由师父吧。” 乘云道︰“嗯﹐那徒儿就回房歇息了。” 原野草点点头﹐将乘云送出房外。乘云自回房中﹐和衣躺在床上﹐思绪万千﹐一忽儿想着与王显忠相交之往事﹐一忽儿又想到芄兰﹐若是她得知显忠降敌﹐不知将会如何。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听得有人高声道︰“王知事回来了!” 乘云一跃而起﹐开门出来一看﹐只见王显忠浑身是伤﹐由两个府丁扶着﹐正往自己房前走来。 乘云奔过去﹐道︰“显忠!你受苦了!” 王显忠一见乘云﹐扑地跪倒﹐大哭道︰“大哥﹐小弟无能﹐被那赛刊王擒了去﹐丢尽了大哥的面子。” 乘云道︰“你快快起来!到屋里说话。”亲自将他扶到屋里坐了﹐便教府丁︰“快去请裴掌门前来。” 乘云倒了碗水给王显忠喝了﹐道︰“兄弟你这是怎生捡得性命回来?” 王显忠道︰“鞑子将小弟擒去﹐严刑拷打。到得夜深﹐小弟磨断绳索﹐将看守之人杀了﹐盗得马匹﹐连夜逃回。幸好也先经此大败﹐人马疲乏﹐疏于防备﹐故此小弟得脱。” 说话间﹐“三指圣手”裴百龄来到房中﹐教王显忠褪去破烂的衣衫﹐检视伤情﹐看毕﹐道︰“师叔﹐王兄弟的伤都是皮肉之伤﹐不碍事。只须用药水洗涤﹐再敷些药膏﹐不出三日便好了。” 乘云道︰“那就有劳掌门给他上药吧。” 裴百龄便即动手﹐以药汁洗去王显忠身上血迹﹐再敷上自制灵药﹐乘云又取一件自己的干净衣衫让王显忠穿上。 裴百龄上好药﹐便自告退。 乘云道︰“兄弟﹐你且将息一会儿﹐稍后便让人送些酒食与你。我这就去请芄兰过府来看视于你。” 王显忠道︰“大哥﹐你且不要去跟芄兰说﹐你看小弟此刻的模样﹐让芄兰看了担心。” 乘云道︰“也好!明天再请她来不迟。” 王显忠道︰“辛苦大哥了。” 乘云将房门关好﹐却来见师父﹐只见采薇正在师父房中看书﹐乘云道︰“薇儿﹐在看什么书呢?” 采薇一见乘云﹐丢下书卷便向他跑来﹐一边跑一边道︰“哥﹐薇儿现在认识许多草药了。师父要我读那《千金方》哩。” 乘云拉着采薇的手道︰“了不起﹐这么快就能读《千金方》了。” 只听得原野草在身后道︰“乘云﹐薇儿可比你有出色得多了﹐是个学医的好苗子!” 乘云道︰“师父﹐显忠回来了。” 原野草道︰“知道了﹐你去吧。” 乘云道︰“是!师父。” 采薇道︰“哥﹐你去哪?” 乘云道︰“去宫里侍候皇上呀。” “嗯嗯﹐哥﹐你快去吧。” 乘云辞了师父和采薇﹐便到宫中来替左栖凤值守。 乘云问道︰“左兄﹐今日是哪位公公值守?” 左栖凤道︰“正该金英金公公。” 乘云道︰“好好!左兄快回府歇息吧。” 二人别过﹐乘云便来寻金英。金英一见乘云﹐满脸堆笑地道︰“哟﹐龙将军﹐龙大人﹐光临下处﹐不胜荣幸!” 乘云道︰“金公公﹐在下有一事想请教公公﹐请公公不吝指教。” 金英道︰“龙将军不耻下问﹐咱家知无不言。” 乘云道︰“在下想向公公打听个人。” 金英道︰“何人?” “上皇身边可有位喜公公?” “哦﹐龙将军要问这喜宁喜公公?” “嗯。” “喜宁喜公公乃上皇内侍﹐女真人。喜公公能言善辩﹐十分乖巧﹐深得上皇喜爱。土木之变后﹐降顺了也先。那日紫荆关被破﹐于大人便曾上奏过皇上。” “哦﹐在下也想起来了﹐当时也没在意﹐加之不晓得哪个是喜公公。” “这宫中每位公公﹐咱家都略知一二﹐龙将军但有所需﹐便可召咱家一问可也。” “好的﹐谢谢公公﹐如若有不明之处﹐再来请教。” 辞了金英﹐乘云信步在宫中巡察一番﹐又转至禤而立下处﹐将禤而立拉过一边﹐附耳一番低语﹐禤而立点头道︰“贤弟放心﹐都包在我身上。” 至晚﹐左栖凤来换乘云值守﹐乘云便回至扬威侯府﹐径直来看视王显忠。王显忠已移至静室静养﹐又经“三指圣手”裴百龄亲自医治﹐内服外敷﹐那外伤已然开始散瘀消肿。脸上神色也精神多了。 乘云道︰“兄弟﹐看来裴掌门给你用了不少好药﹐才一天不到﹐那伤情明显好多了。” 王显忠道︰“全托大哥之福。” “兄弟饭否?” “早就吃过了。” “好好﹐兄弟﹐等我去给师父﹑师娘请过安后﹐再来与兄弟说话。” “大哥自便。” 第三十七回 除叛徒乘云佯中毒 复失地众侠显身手(之二) 乘云先到师父房中﹐向师父﹑柳﹑竺二位师娘请了安﹐便来采薇房中陪她玩耍一番﹐听得更敲戌时正﹐乘云便催采薇就寝﹐然后教厨下备些酒菜﹐送至王显忠静室来。 乘云道︰“兄弟﹐这次你挣扎得性命回来﹐大哥尚未得闲与你庆贺﹐现今夜深人静﹐就你我兄弟二人﹐正好推杯换盏﹐一醉方休。” 王显忠道︰“大哥如此关爱﹐小弟感激不尽。” 乘云替王显忠斟了一盏酒﹐自己却是拿了个大海碗﹐满满地筛了一碗﹐端将起来﹐道︰“兄弟﹐大哥祝你死里逃生﹐后福无穷。” “小弟愿大哥长命百岁﹐步步高升。” 初时两人还是你一盏我一碗地对饮﹐及至后来﹐乘云也不劝酒﹐只顾自己大碗大碗地喝﹐不觉已有七分醉意了﹐乘云道︰“兄弟﹐当日大哥救你之时﹐你可有想到大哥有今日之富贵?” “大哥﹐当真没想到﹐当时只知道﹐大哥救了小弟﹐小弟此生就跟定大哥﹐为大哥执鞭坠镫﹐侍候大哥一生。” “大哥有此富贵﹐自然少不了兄弟你的好处。此次你成功逃回﹐明日大哥便奏明圣上﹐升你为从七品经历。” 王显忠流泪感激地道︰“大哥……” 却听得有人敲门﹐叫道︰“贤弟。” 乘云道︰“立兄﹐进来吧。” 禤而立推门进来﹐乘云道︰“立兄来得正好﹐一起喝两碗。” 禤而立道︰“贤弟﹐皇上让我给你传句口谕﹐你且出来。” 乘云便跟了禤而立出门﹐顺手把门关上。王显忠见两人出了门﹐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将一些白色粉末倾在乘云酒碗内﹐用手指搅动数下﹐又窜至门边偷听外面动静﹐却听得禤而立道︰“贤弟好生仔细。” 乘云答道︰“立兄放心﹐小弟自理会得。” 禤而立道︰“那我就回宫去了。” 乘云道︰“立兄走好。”转身推门进屋﹐回到座位上坐了。 王显忠道︰“禤大哥找大哥有事?怎地也不进来喝一碗了去?” 乘云道︰“也没什么事﹐说道皇上要我一进宫就去觐见。传完话便走了。” “哦!来!大哥﹐小弟敬你一杯!”举起酒盏﹐与乘云一碰﹐先自喝了。 乘云一仰脖子﹐把碗里的酒喝了个点滴不剩﹐道︰“兄弟﹐你在也先营中﹐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喜宁的太监?” 王显忠心中紧张﹐道︰“没……没……” 乘云自斟了一碗酒﹐端起来正要喝﹐不想手一松﹐酒碗掉在地上﹐摔成碎片﹐人也随即一歪﹐瘫倒在地。 王显忠一见﹐急上前来扶﹐口中道︰“大哥﹐可是醉了?”伸手一扶﹐乘云却如烂泥一般。王显忠推了几推﹐却见乘云双眼紧闭﹐口中吐出白沫。 王显忠一个箭步窜至门边﹐侧耳倾听门外动静﹐却是万籁俱静﹐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王显忠回至乘云身边﹐身上掣出一把解腕尖刀﹐低声地道︰“大哥﹐你别怪小弟心狠。小弟被也先所俘﹐吃他严刑逼迫﹐不得已降了也先﹐要小弟来取大哥性命。如欲不来﹐便要杀了小弟。小弟新婚数日﹐怎可丢下芄兰不管。没奈何﹐只得对不住大哥了。” 把刀举起﹐却又突然泪流满脸地低声道︰“大哥﹐你对小弟恩义﹐小弟来世做牛做马再报答你了。” 王显忠此时心中神鬼交战﹐那刀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最后咬了咬牙﹐举刀猛地向乘云心窝刺下。但觉得手臂一麻﹐那刀不知怎地便掉落地上﹐咣当一声﹐却见乘云睁开眼﹐望着王显忠﹐道︰“显忠兄弟﹐你这是要作甚?” 王显忠大骇﹐指着乘云道︰“你……你……” 乘云道︰“兄弟﹐阿剌给你这包软筋散﹐对我却是没用。别忘了﹐大哥的师父乃天下神医﹐区区软筋散﹐怎奈何得了我?” 王显忠双腿一软﹐跪下道︰“大哥﹐小弟……” 乘云道︰“你是否奇怪﹐我怎地知道你来行刺?实话告诉你﹐昨晚我与三老潜入也先大营去救你﹐正正看到﹑听到你与也先的一番说话﹐因此才设下这条计策﹐引你上勾。” “大哥﹐小弟该死!请大哥饶小弟一命。” “我本亦知你吃那酷刑不过﹐以为你假意降了也先﹐再骗得他信任﹐脱身回来﹐然后与我说明一切﹐我亦可原宥你一次。”叹口气又道︰“那知你竟然死心塌地降了也先﹐来做这不仁不义的无耻勾当!” “大哥﹐小弟实是昧了心﹐做这猪狗不如的事﹐请大哥看在往日兄弟情份上﹐饶了小弟吧。” 乘云正要再说什么﹐只听一阵轧轧之声响过﹐房中一堵墙上现出一扇门来﹐从门内走进数人﹐当先一人﹐正是秋中明﹐后面跟着连倩﹑芄兰﹑原野草﹑虚相﹑翠微等七长老及副盟主魏虎臣。 王显忠一见﹐膝行而前﹐抱着秋中明大腿﹐哭道︰“师公﹐救我一救﹐可怜弟子与芄兰新婚才数日……” 秋中明一脚将他踢翻﹐怒道︰“你这逆贼!我恨不能将你大卸八块﹐丢去喂狗!” 原来原野草将王显忠移至此处将养﹐那静室却有暗门通至另室﹐且有暗孔可观察室内情形。于是便邀了秋中明夫妇及芄兰﹐还有七长老于隔壁静观好戏。再让禤而立假意来传话﹐好让王显忠有下药的机会。又事先让乘云服下解毒灵丹﹐假装中毒倒地﹐待得王显忠凶相毕露﹐一切皆已坐实﹐乘云便点了王显忠手上麻穴﹐将他擒下。 芄兰亲见丈夫做下这等不齿之事﹐真是羞愧悔恨交加﹐掩了面伏在连倩肩上哭泣。 乘云道︰“盟主﹑各位长老﹐此人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秋中明道︰“本座于理应回避。” 关节达道︰“降敌叛国﹐一律处死!” 原野草道︰“且慢﹐我尚有数语要问一问。”转向王显忠道︰“我来问你﹐也先除要你来行刺乘云﹐还有什么诡计?” 王显忠道︰“盟主开恩呀!小的只知道那喜公公教也先挟持太上皇至城下﹐先索要金帛﹐再诳开城门﹐然后引大军入城。因忌惮大哥武艺超群﹐故而逼迫小的前来行这刺杀之事。小的所知就这些了。求盟主开恩﹐饶小的一条狗命吧!” 原野草又道︰“那个金面人是什么人?” 王显忠道︰“那金面人只听也先称之为先生。其余就不知了。” 第三十七回 除叛徒乘云佯中毒 复失地众侠显身手(之三) 原野草“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虚相与翠微耳语一阵﹐又与麹三剑﹑郁天舒﹑关节达﹑慈莲师太相议了一阵﹐虚相道︰“启禀盟主﹐王显忠降敌叛国﹐杀义兄而求荣﹐乃本盟之叛徒﹐理应判死。然考虑到其所行之事﹐尚无引致难以挽回之恶果﹐长老会相议﹐可交由乘云自处。” 众人齐向乘云望去﹐芄兰走上前来跪下﹐道︰“龙大哥……” 乘云打断她说道︰“芄兰妹子﹐你不必说了﹐你且起来罢。”向师父﹑七长老抱拳道︰“盟主﹑副盟主﹑七位长老﹐王显忠所作之事﹐死有余辜。然而﹐鞑子以酷刑施于其身﹐熬打不过而降﹐也在情理之中。适才他手持利刃﹐犹豫再三不曾下手﹐也说明其良心还算不太坏。因此﹐在下恳请﹐就饶他性命﹐在下收回所教之武功。其余后事﹐还请秋长老门中自决吧。” 说完上前﹐一指点破王显忠气海穴﹐废了他武功。 王显忠跪在地下﹐磕头出血。秋中明向众人团团作了一个罗圈揖﹐道︰“家门不幸﹐出此叛徒。列位虽看在秋某薄面﹐饶了他一命﹐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下现向盟主及长老会告假数日﹐将此逆贼处置之后﹐再来供盟主驱使。”说完﹐一把拎着王显忠衣领﹐与连倩﹑芄兰押着王显忠便出了门。 芄兰低头垂首﹐出门那一刻﹐回首望向乘云﹐泪眼中满是悔恨﹑羞惭﹑幽怨;一刹那间﹐往事如闪电般涌现脑海﹐突然醒悟︰若非自己妒嫉乘云梦中所呼之人﹐将怨毒深种心底﹐又怎会一意孤行﹐以至于陷入百劫不复之境地?一想到这里﹐芄兰心如刀搅﹐踉踉跄跄地跟着秋中明夫妇去了。 秋中明夫妇带着王显忠﹑芄兰二人回到西北豹子谷﹐将王显忠囚于寨内;又令芄兰面壁三年。后来芄兰无法面对王显忠﹐遂遁入空门﹐削发为尼﹐从此不问江湖之事。此乃后话﹐按下不表。 却说乘云望着芄兰背影﹐苦笑地摇了摇头﹐暗暗地叹了口气。原野草﹑七长老见事已毕﹐也都散去。 乘云回至自己房中﹐看看天色﹐已是更交寅时了﹐索性便坐床上练起功来﹐只是思绪如潮﹐不能静止﹐如何练得功? 没奈何﹐只得下了床﹐来到府后练功房里﹐先使了一趟天罡拳法;然后从兵器架上随手取下一件兵器﹐却是一杆白蜡枪﹐吐了个势﹐使将起来﹐正是当日教芄兰所使的那路枪法。 乘云使了一遍又一遍﹐就如当日教芄兰使枪时一般。直到鸡叫头遍﹐乘云方才住手﹐心境略略平静了些许。便回房中梳洗﹐换上官服﹐骑上无影骓﹐往紫禁城里来。 早朝之后﹐乘云到兵部来见于谦﹐于谦引乘云至侧室拜茶﹐落座之后﹐于谦道︰“贤侄﹐老夫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二。” 乘云道︰“世伯客气了﹐有话只管问就是了﹐小侄知无不言。” 于谦道︰“日前于战阵之上﹐令姊领兵来援﹐阵中突然有人高叫︰于大人﹐援兵既到﹐何不就此冲杀过去﹐必可大胜!此人于如此嘈杂的战阵中叫喊﹐竟然声声入耳﹐字字清晰﹐非一般人可为﹐更兼其眼光独到﹐知晓战阵敌我变化﹐更是难能可贵。因此﹐老夫想知道﹐那护国盟中﹐有此能耐者﹐究是何人?” 乘云笑道︰“世伯﹐此等千里传音之术﹐只要内功深厚﹐便能施为﹐就小侄现今修为﹐也可勉力而为之。护国盟中能人极多﹐战阵之中﹐无人顾及谁人如此高叫。小侄实是不知。” 于谦道︰“可惜了﹐如若能得此人辅佐老夫﹐必可事半而功倍。”叹口气道︰“只好日后再慢慢寻访罢。” 乘云早知此乃师父所为﹐只是师父再三叮嘱﹐不可在朝廷之中谈及师门﹐更不可将师父名讳说出。因此才以他话搪塞于谦。 乘云道︰“世伯﹐小侄今日来见﹐乃是为了一事。” 乘云一顿又道︰“前日﹐小侄之亲随为瓦剌所俘﹐小侄曾来与世伯借用三老一同前往。” 于谦道︰“对对﹐老夫正要动问此事﹐后来如何?” 乘云道︰“不想此人吃不了那酷刑﹐竟然降了也先。也先令他潜回府中﹐欲对小侄不利。幸被小侄于暗中听得其谋﹐预先防备。因此﹐昨晚其人潜回府中﹐便被小侄擒下﹐已将之处置。” 于谦道︰“如此甚好!只要贤侄无有中其奸计﹐毫发无损﹐便是老夫之福!” “只是﹐那人官职乃皇上亲封﹐如何与皇上及吏部交待?” 于谦道︰“此事易矣﹐只视作阵亡将士﹐行文至吏部勾消其姓名即可。此事就交由老夫处理﹐贤侄不必担心。” “那就有劳世伯了。还有﹐小侄于也先帐外听得﹐那个喜宁﹐降了也先﹐此刻正在为虎作伥﹐替也先出谋画策。” 于谦道︰“皇上早已下旨﹐瓦剌凡以上皇之口谕﹑旨意所索办之事﹐一概不理﹐其谋自破。” 乘云道︰“瓦剌必定挟上皇而来﹐那时又将如何?” 于谦道︰“贤侄﹐日前一战﹐也先丧胆﹐京师之危暂解。瓦剌敢来诈我城门﹐我军可趁此大胜﹐士气高涨﹐着速进兵﹐将也先逐出居庸关﹐随后攻怀来﹐复宣府﹑大同。” 乘云大喜道︰“好极了!届时小侄就伏兵城下﹐突然开城门杀将出去﹐打也先一个措手不及。然后世伯领大军数门齐出﹐势如破竹﹐必可将也先逐出居庸关。” “哈哈哈……好好!正合吾意。” 却说也先自威逼王显忠回城刺杀龙乘云之后﹐整日等待消息﹐三数日过去了﹐都不曾有半点消息回报﹐不觉烦躁起来。 喜宁道︰“太师﹐眼见得此人进城之后﹐必定不敢下手﹐定然匿而不出。即便下手﹐估计也失手就擒了。因此﹐太师不必再企望此人可成大事了。不如就按日前所谋﹐将朱祁镇带至城下﹐只要诳得其中一个城门开了﹐便可长驱直入﹐直捣黄龙﹐那时太师君临天下﹐成不世之霸业。” 也先被喜宁一吹﹐不觉飘飘然﹐道︰“好!阿剌﹐你即提五万精兵﹐带上那废物皇帝朱祁镇﹐前去城下叫门。吾提大兵从后跟进。” 第三十七回 除叛徒乘云佯中毒 复失地众侠显身手(之四) 阿剌得令﹐点起五万兵马﹐将英宗塞进一辆马车里﹐便向京师进发。 阿剌挟持英宗来到德胜门城下﹐离城一箭之地﹐便停了下来﹐先布成阵势﹐然后带着英宗所乘马车﹐出至阵前﹐命人向城上守军喊话道︰“城上明军听了﹐大明天子在此!着你家守城大将出来说话。” 守城大将都督王敬道︰“请上皇现身相见。” 阿剌便将英宗拉出车外﹐令亲随说道︰“我家太师说了﹐准大明天子自赎﹐于两日之内﹐备下黄金十万两﹐白银五百万两﹐绢十万匹﹐布二十万匹﹐粮食一百万担﹐送出城外﹐然后太师便礼送天子回京。如若不然﹐一但攻破城池﹐玉石俱焚﹐鸡犬不留。” 王敬嘲道︰“回去回复也先!我大明今已立新皇﹐必与尔等血战到底﹐休说金银﹐便是一根稻草﹐也休想得到。尔等若要战﹐本将军奉陪到底!”言毕﹐拈弓搭箭﹐嗖的一声﹐一箭射去﹐将喊话的亲随帽子射掉﹐阿剌见索要财物不成﹐便即回阵。又转往其余城门喊话﹐无奈各门守将早已得于谦严令﹐无人理睬。 至第三日﹐阿剌正在彰义门前喊话﹐突然城门大开﹐一彪军马冲将出来﹐为首大将﹐正是龙乘云。 阿剌吃了一惊﹐慌忙教列阵以待。乘云领着五千人马﹐离阿剌一箭之地列成阵势﹐出马阵前道︰“阿剌知院听了﹐休费那口舌﹐若有胆量﹐便来斗几十合了去。” 阿剌大怒﹐拍马舞刀来战乘云﹐二马相交﹐双刀并举﹐斗了二十多合﹐阿剌渐觉力怯﹐不敢再斗﹐虚晃一招﹐回马就走。 乘云把手一招﹐身后众军呐声喊﹐便向瓦剌阵前冲去。乘云大刀乱挥﹐杀得瓦剌士卒哭爹叫娘﹐往后就退。 突听得城中号炮连响﹐数门大开﹐于谦领大军出城﹐石亨﹑武兴﹑范广﹑孙镗﹑王敬﹑毛福寿一众将军﹐各领兵分数路﹐一路追杀。 阿剌如何抵挡得住?放马急奔﹐比及到得大寨﹐五万兵马只剩得五千不到﹐其余不是被杀就是被俘。 也先大惊﹐急令弓箭手于寨外射住阵脚﹐一边急上马整军列成阵势﹐与赛刊王﹑伯颜帖木儿等人至阵前观看。只见明军遍地而来﹐不下十万人马。为首大将﹐认军旗上写得分明﹐大大的一个“龙”字﹐正是龙乘云。 也先叹道︰“此人英勇﹐实乃本王平生之劲敌。” 乘云出马﹐扬鞭大呼道︰“也先!今日对阵﹐不知你想文斗还是武斗?” 也先道︰“何谓文斗?” 乘云道︰“文斗则你出一将我方亦出一将﹐一对一对战﹐看胜阵多者为赢;输者便须俯首称臣。” 也先道︰“那武斗又如何?” 乘云道︰“哈哈﹐武斗者﹐便是两军混战﹐人多者胜!” 也先暗忖﹐单打独斗﹐无人能胜龙乘云。对方不过十万人马﹐又经数十里奔袭﹐己方尚有二十万人马﹐却是以逸待劳。便道︰“本王人马数倍于你﹐便武斗又如何?” 乘云道︰“好!”回马入阵﹐至中军与于谦低声数语﹐于谦便上将台﹐手中令旗一挥﹐传令擂鼓。 只听三通鼓响﹐众将齐出阵前﹐大喊一声︰“杀!”催动座骑﹐杀向瓦剌阵前。也先一见﹐抽出弯刀向前一指﹐瓦剌兵将也发声喊﹐迎头冲去。 两军一交﹐刀枪并举﹐杀声震天﹐血肉横飞﹐果然一场好杀。 瓦剌人多﹐渐渐占了上风。也先见了﹐心中正喜﹐突然左侧尘头起处﹐一彪人马杀至。也先急闪目看时﹐只见那彪人马认军旗上写着“大明武林护国盟”字样。为首一将骑一匹枣红马﹐四十多岁模样﹐生得白净脸皮﹐鹰目狮鼻﹐眉毛焦黄﹐身高八尺有余﹐手舞一双马戟﹐杀入阵中。正是副盟主魏虎臣。 护国盟众侠士一到﹐各展奇能﹐以一当十﹐往阵中一搅﹐突然分开两路﹐左穿右插﹐将瓦剌阵脚搅得大乱﹐眼看就支撑不住。也先大怒﹐对身边格日乐图道︰“你去吧!” 格日乐图一声不吭﹐飞马而出﹐领着百十精壮士卒直扑护国盟众侠士。格日乐图手使一对瓜锤﹐每柄重六十斤﹐照着魏虎臣一锤击去﹐魏虎臣舞戟相迎﹐只觉一股大力传来﹐魏虎臣手臂一麻﹐险些拿不住双戟﹐急切间全身平躺在马鞍上﹐左手戟猛掷出去﹐格日乐图左锤一磕﹐将魏虎臣马戟磕飞﹐便待来杀魏虎臣。只这缓得缓﹐魏虎臣已然兜转马头﹐回马就走。 格日乐图哪里肯舍?拍马来追﹐斜刺里杀出一人﹐却是原野草家仆祝霸﹐手提一只独足铜人﹐照头照脑﹐往格日乐图头上乱砸。 格日乐图无暇追杀魏虎臣﹐只得急舞锤来迎﹐瓜锤﹑铜人相交﹐呯的一声大响﹐二人力气相当﹐平分秋色。 祝霸将这些年来原野草教的功夫使将出来﹐与格日乐图斗了二十多合﹐终是疏于马上练习﹐甚不灵便﹐被格日乐图左锤将铜人封出门外﹐右锤横扫腰肋﹐祝霸避无可避﹐只得弃了铜人﹐滚鞍下马﹐逃过一劫。格日乐图赶将上来﹐正要一锤结果了祝霸﹐却见一柄飞抓直击自己头面。 格日乐图不求伤敌﹐先求自保﹐急将头一偏﹐举锤一格﹐却格了个空。只听一人道︰“鞑子休狂!看爷爷来取你性命。” 格日乐图定睛看时﹐只见一匹黑马上﹐坐着一个独臂的汉子﹐身着黑衣黑袍﹐并无铠甲﹐便喝道︰“南蛮子通名!” 那汉子道︰“鞑子坐稳了﹐你爷爷便是祁门飞鹰时不与时大爷!” 格日乐图嘲道︰“你那护国盟里人难道都死光了?怎么派你这半边人儿上阵送死?” 时不与大怒﹐喝道︰“要取你性命﹐便爷爷这半边人也够了。”使开原野草送的奇形兵器飞抓﹐与格日乐图斗在一起。 时不与飞抓有铁链相连﹐可远攻可近斗﹐时不与知格日乐图双锤厉害﹐只以飞抓远攻﹐不让格日乐图近身。 斗了三十合﹐格日乐图无法近得了时不与身前﹐怒不可遏﹐竟然将左手锤去马鞍上挂了﹐伸手来硬夺飞抓。时不与一抓飞去﹐被格日乐图一手抓个正着﹐使劲一拉。时不与怎禁得了格日乐图神力?只得把手一松﹐让格日乐图将飞抓夺去。 格日乐图夺过飞抓﹐正得意之间﹐只听一人道︰“时大哥暂且歇息﹐让小弟来会一会这个鞑子。” 第三十七回 除叛徒乘云佯中毒 复失地众侠显身手(之五) 时不与闻声望去﹐却是洞庭四杰的老二孟凡与老四洞庭渔歌唱戈﹐一个使一把铁桨﹐一个使一柄三股叉﹐双双截住格日乐图。 格日乐图嘿嘿冷笑﹐道︰“便再来多几个﹐都是送死!” 三人正要交手﹐突见双方士卒如波分浪开一般闪避﹐一匹青骢马上﹐骑着一个和尚﹐就如巨灵神下凡一般﹐身材巨大﹐手提一把巨剑﹐那剑黝黑无光﹐并无锋刃﹐不知何物打造。 此人突然出现﹐双方皆不知他是敌是友。柳絮跟着原野草正斗之间﹐看见来人﹐惊叫道︰“金巨灵!” 原野草定睛一望﹐道︰“果然是金巨灵!今日此来﹐如若是友则我方必胜﹐如若是敌﹐我方就难……” 竺芝道︰“夫君﹐此人只有你才可拦得下。” 原野草道︰“走!”领着柳絮﹑竺芝二人﹐一路杀至金巨灵跟前。 原野草道︰“金巨灵﹐别来无恙否?” 马上和尚单手起个问讯﹐道︰“阿弥陀佛!贫僧法号了真﹐那金巨灵早已死了。” 原野草一听金巨灵如此说﹐放下心来﹐道︰“恭喜大师!不知大师此来﹐所为何事?” 了真道︰“奉家师之命﹐前来相助原大侠一臂之力。” 原野草大喜﹐道︰“令师法体安康否?” 了真道︰“托原大侠的福﹐家师甚好。”一顿又道︰“原大侠﹐此时非叙旧处﹐待贫僧先会会这位施主﹐再与大侠叙旧不迟。”说完﹐以剑指着格日乐图﹐道︰“贫僧看施主一身本事﹐如若肯放下屠刀﹐皈依我佛﹐贫僧可代师收徒﹐共参妙谛。” 格日乐图道︰“废话少说﹐和尚﹐你若胜得了我手中双锤﹐那时再来饶舌。”大喝一声﹐舞动双锤﹐来战了真。 了真将剑平平伸出﹐直指格日乐图胸前。格日乐图一锤砸向巨剑﹐呯的一响﹐那剑纹丝不动﹐反倒将瓜锤震得弹跳起来。格日乐图见砸不动那剑﹐急怒攻心﹐又大喝一声﹐双锤齐出﹐一捣对方前胸﹐一砸对方天灵盖。 了真将巨剑左右一荡﹐当当两响﹐格日乐图竟然拿不住双锤﹐双锤脱手飞了出去。了真将剑身向格日乐图身上一拍﹐格日乐图避无可避﹐被一剑拍下马来﹐在地上滚了数滚﹐一挺身﹐跳将起来﹐身边掣出一对月牙刺﹐着地一滚﹐滚至了真马下﹐挥刺来伤了真座骑﹐了真将剑往下一插﹐直击格日乐图后背。 格日乐图不求伤马﹐先求自保﹐一个倒翻﹐跃出一丈远近。只听了真道︰“施主此时尚且执迷不悟吗?”不知了真何时下了马﹐走到格日乐图跟前。 格日乐图怒火冲天﹐哪里肯罢手?运起十成大菩提神功﹐双刺幻出数十光影。了真将剑向前一递﹐一搅﹐不见有任何虚招﹐格日乐图双刺光影尽消﹐口角见血﹐胸腹间起伏不定。 格日乐图万念俱灰﹐想不到自己苦练二十多载武功﹐在了真面前不堪一击。右手月牙刺往颈项处一抹﹐一道血柱喷出﹐便一命呜呼了。 了真低声诵佛﹐道︰“可惜了。” 原野草见格日乐图自刎而死﹐道︰“大师﹐不就这里杀将过去﹐更待何时?” 了真上马﹐道︰“原大侠﹐且随贫僧来。” 于是魏虎臣﹑祝霸﹑时不与各自拾回兵器﹐重新上马﹐整顿队形﹐跟着了真﹐往也先中军冲杀而来。 瓦剌众军﹐如何拦得住这群猛虎?看看冲至也先跟前﹐也先回马就走。瓦剌士卒见主帅逃走﹐发声喊﹐拔腿便逃。 明军欢声动地﹐杀声震天。于谦便教尽情追击﹐不必停留。 乘云﹑石亨﹑武兴﹑范广等领兵急追﹐一举收复居庸关。于谦便令孙镗领兵一万守关﹐其余将佐﹐急速追击。又命太监兴安﹑李永昌急调城中兵马于京城外布防﹐并运粮草前来用度。 次日﹐明军复怀来;又二日﹐复宣府。再三日﹐复大同。于谦分兵守城﹐安排妥当﹐这才回朝。 景泰帝闻说击败也先﹐收复失地﹐龙颜大悦﹐下旨加于谦为少保﹐总督军务。于谦上表推辞﹐道︰“此时京郊四处尚有敌军堡垒﹐此乃卿大夫之耻辱﹐臣怎敢求取赏赐功劳?” 景泰帝览表叹道︰“于谦真良臣也!”下旨不准推辞。 于谦这才领旨谢恩。 却说也先被明军数路追杀﹐挟持英宗由良乡西逃。喘息方定﹐于帐中聚阿剌知院﹑伯颜帖木儿﹑赛刊王等人商议道︰“不想明军尚有如此战力﹐敢以少击多。最是可惜格日乐图﹐竟然死在阵上。” 阿剌道︰“太师﹐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烦恼?” 赛刊王道︰“太师﹐那大明新立了君主﹐这朱祁镇就是一个废物﹐留着无用﹐不如杀了。” 伯颜帖木儿道︰“不妥﹐此时名义上瓦剌还是大明藩属﹐杀了朱祁镇﹐必引致大明朝廷同仇敌忾之心﹐那时大明上下﹐拼死与我血战﹐则我等毫无胜算。” 金面人甘开熙道︰“只可恨那护国盟﹐将甘某十数年伏于城中帮众一网打尽﹐便连我那亲生儿子也死于其手﹐可恨!可恨!否则﹐此时太师恐怕早已在那金銮殿中喝酒了。” 也先道︰“甘先生节哀!待本王打进bJ﹐必为令郎报仇雪恨。只是现今相持日久﹐我军粮草渐见枯涸﹐急切间无有补充﹐如之奈何?” 只见李哲俊上前道︰“太师勿忧﹐不如让在下潜入皇宫﹐刺杀新皇﹐明廷必然大乱﹐太师乘乱进兵﹐必能大胜。” 喜宁道︰“李先生﹐刺杀皇帝并无大用﹐杀了一个皇帝﹐便有第二个皇帝登基。你杀得了几个?” 也先道︰“喜公公﹐为今之计﹐如何处之?” 喜宁道︰“现今大明朝廷﹐只有于谦才是国之长城﹐只要于谦一去﹐bJ城便唾手可得。” 也先急问︰“喜公公有何良策?” 喜宁不慌不忙﹐说了数语。也先闻言大喜。 正是︰只因卖国施诡计﹐身送市曹剐千刀。毕竟喜宁说出什么计策﹐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假议和奸阉受剐 败也先强虏北遁(之一) 话说李哲俊上前道︰“太师勿忧﹐不如待吾潜入皇宫﹐刺杀新皇﹐明廷必然大乱﹐太师乘乱进兵﹐必能大胜。” 喜宁道︰“李先生﹐刺杀皇帝并无大用﹐杀了一个皇帝﹐便有第二个皇帝登基。你杀得了几个?” 也先道︰“喜公公﹐为今之计﹐如何处之?” 喜宁道︰“现今大明朝廷﹐只有于谦才是国之长城﹐只要于谦一去﹐bJ城便唾手可得。” 也先急问︰“喜公公有何良策?” 喜宁不慌不忙地道︰“大明能与太师相抗者﹐仅于谦一人而已。今于谦小胜﹐必然衿功伐能﹐志得意满。只要太师卑辞请和﹐邀于谦出城﹐然后伺机拿下。于谦被擒﹐群龙无首﹐朝中再也无人可与太师相抗﹐那时再率兵攻城﹐易如反掌矣。” 也先闻言大喜﹐道︰“喜公公此计大妙!”便令伯颜帖木儿﹐明日至大同城外喊话。 伯颜帖木儿领了也先将令﹐次日﹐只带五﹑六个亲随﹐至大同城下﹐令亲兵向城上喊话﹐言道︰“瓦剌太师体念上天好生之德﹐愿与大明议和﹐请大明朝廷委于谦﹑王直﹑胡濙三位大人为使者﹐到瓦剌大营商讨议和之事。” 其时石亨擢升为镇朔大将军﹐率师镇大同﹐于城楼上道︰“既欲议和﹐可派使者来见!” 伯颜帖木儿听得城上答允议和﹐便道︰“上覆于大人﹐明日便派使者入城拜见。”领着随从﹐返回大营﹐来见也先﹐备言明军愿意议和。 喜宁道︰“恭喜太师﹐此计已成一半了。” 也先道︰“好!喜公公﹐你便代本王写一封书信给于谦﹐明日派使者入城。只要诳得于谦等人出城﹐便是大功一件。” 喜宁得令﹐便即在也先帐中写下一封书﹐交也先过目﹐也先看毕﹐便教阿剌于枢密院中选一能言善辩的平章﹐名唤只尔斤﹐前去下书。 次日﹐只尔斤领了也先书信﹐带着十数随从﹐都乘快马﹐来到大同城下﹐高声道︰“瓦剌太师也先帐下使者只尔斤﹐有书上呈大明兵部尚书于谦于大人﹐请开城门!” 当值小校听得﹐慌忙报与石亨﹐石亨便教开城门﹐放只尔斤入城﹐随后便派亲兵护送只尔斤等到京城去见于谦。 于谦闻报﹐便即升堂﹐教瓦剌使者进见。 只尔斤躬身而进﹐道︰“瓦剌太师也先﹐有书信呈于大人钧鉴。”说完将书信双手高举过顶。衙差接了﹐交到于谦手上。于谦就堂上展信一看﹐道︰“只尔斤﹐敬顺王也先果有议和之意?” 只尔斤道︰“启禀大人﹐太师一向不欲与大明为敌﹐皆因瓦剌部众逼迫﹐不得已而为之。今我军新败﹐各部首领始有悔意﹐故太师审时度势﹐命小的前来下书﹐愿与大明议和。” “很好!既敬顺王有此善意﹐我大明天子亦非穷兵黩武之人。此事尚须奏请当今皇上圣裁。你且在驿馆暂住一日﹐明日便可答复于你。” 只尔斤道︰“小的静候大人佳音。” 于谦道︰“只尔斤﹐上皇现今如何?” 只尔斤道︰“大人请放心﹐太师对皇帝优礼有加﹐十分敬重﹐每日好酒好肉侍候着﹐还拨派十名婢女照顾皇帝起居﹐只要和议一成﹐便可礼送回朝。” 于谦道︰“好!来人呀!送使者至驿馆休息!”便有主事领了只尔斤至驿馆不题。 于谦便教备轿﹐直至紫禁城﹐到养心殿来见景泰帝。 于谦叩拜毕﹐景泰帝道︰“爱卿平身。有何事上奏?” 于谦道︰“启奏陛下﹐也先派使者前来下书﹐说愿与我大明议和。邀臣及王直﹑胡濙两位大人至其大营商议﹐此事臣不敢自专﹐还请陛下圣裁。” 景泰帝道︰“那也先狼子野心﹐反复小人﹐如何信得过他?如若卿等深入虎穴﹐一言不合﹐也先将卿等扣下﹐岂非自投罗网?如此一来﹐则朕失臂膀矣。” 于谦道︰“皇上英明﹐臣亦有此等顾虑。” 景泰帝道︰“若也先诚心议和﹐就请至城中﹐卿等万勿前往彼方。” “是﹐臣遵旨!” “于卿﹐也先突然求和﹐其中必定有诈﹐不可不防。” “陛下﹐臣自当小心在意﹐不让彼有机可乘。” “好!议和成也不成﹐朕并不放在心上。我大明国富民强﹐难道还赢不得瓦剌?只是通过议和﹐可一窥也先虚实。” “是﹐臣且先虚与委蛇﹐先探清其意图﹐再向皇上详细奏述。” 次日﹐于谦召只尔斤到衙﹐道︰“只尔斤﹐敬顺王邀本官出城议和﹐昨已向皇上奏请过了﹐皇上因朝廷事务繁多﹐片刻不能离开我等﹐因此﹐不准我等出城。皇上有言﹐如若敬顺王果真有意和议﹐便可亲来城中﹐又或派亲信重臣前来﹐于宣府城下商谈﹐本官欢迎之至。” 只尔斤道︰“如此﹐小的只好回去向太师禀告了。” 于谦道︰“好﹐此处有本官一封亲笔书信﹐你可带回去给敬顺王。本官静待回复。” 只尔斤领了回书﹐于谦便派西门﹑南宫﹑东方三老护送出境。只尔斤星夜返回也先大营﹐将于谦书信交与也先。也先看罢书信﹐向伯颜帖木儿问道︰“于谦回书﹐答允和议﹐只是不肯来我处商谈。如之奈何?” 伯颜帖木儿取于谦回书看了一回﹐道︰“太师﹐于谦回书﹐言辞甚为客气﹐不象有假。虽然不能诳其出城﹐也可先派人去探其口风﹐再作计议。” 也先道︰“只是派谁去好呢?” 伯颜帖木儿道︰“不如将朱祁镇召来﹐先向他打探一下大明朝中人事﹐如何?” 也先道︰“最好!”便命人去请英宗前来。 英宗听得也先有请﹐甚觉紧张﹐随英宗被俘的锦衣卫指挥使袁彬﹑哈铭二人道︰“陛下不必惊慌﹐也先欲害陛下﹐早已下手。陛下只管前往﹐有我二人在﹐也先休想羞辱陛下。” 第三十八回 假议和奸阉受剐 败也先强虏北遁(之二) 英宗只得随也先亲兵来至也先大帐。也先见英宗来至﹐出帐相迎﹐执礼甚恭。也先请英宗尊位坐了﹐开口道︰“陛下﹐两国交战多日﹐实是误会﹐今小王欲与大明和议﹐不知陛下圣意如何?” 英宗冷冷地道︰“也先﹐和与不和﹐皆由你一意所决。朕今已退位﹐不谈国事。” 也先碰了个硬钉子﹐却不恼怒﹐皮笑肉不笑地道︰“虽说陛下今已不掌国﹐然而﹐大明朝中诸臣﹐陛下仍甚为熟稔。今小王欲派使者前往﹐不知陛下有无口信﹐要带与当今皇上?” 英宗一听﹐沉吟片刻﹐脸色稍霁﹐道︰“闻说现今由于谦总督军务﹐皇弟倚为长城。敬顺王如若和议﹐必先征得于大人同意才可行。” 也先道︰“好教陛下得知﹐于大人已然回信﹐同意商谈。” 英宗道︰“于大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言语上稍有差池﹐和议难成。” 也先道︰“对对对﹐因此上﹐小王也正为这使者人选烦恼。” 英宗故作沉思﹐道︰“若说这使者嘛﹐喜宁便是最好人选。喜公公熟知宫中人事﹐朝中大臣莫不相熟。加之喜公公善于观言察色﹐揣度人意﹐如若由他去谈﹐虽未必成功﹐却不致于不欢而散。” 喜宁在也先身旁﹐听得英宗如此夸赞自己﹐心花怒放﹐喜不自胜。却听袁彬﹑哈铭二人也道︰“皇上圣明﹐喜公公能言善辩﹐刚柔并济﹐乃上佳人选。” 也先望向阿剌﹑赛刊王等人﹐俱都点头称善。于是也先道︰“喜公公﹐陛下既一力推举你为使﹐你可愿去?” 喜宁道︰“愿效犬马之劳!” 也先便令伯颜帖木儿书写和议条款﹐索要粮草若干﹑金帛若干﹐割大同以北千里土地以作英宗赎身之资等等。 英宗又道︰“朕有一请求﹐请敬顺王应允。” 也先此时心情甚好﹐便道︰“陛下有何事﹐但请示下。” 英宗道︰“朕淹留瓦剌日久﹐衣衫鞋帽皆已破旧﹐朕欲遣一小卒与喜公公同行﹐一来代朕向皇太后请安﹐二来就请太后将朕日常衣物带来;三者﹐亦可随侍喜公公起居。不知敬顺王应允与否?” 也先道︰“这等小事﹐小王无有不允之理。” 商议已定﹐也先命喜宁速作准备。又命伯颜帖木儿代己亲送英宗回至下处。 英宗待伯颜帖木儿一走﹐便唤士卒高磐前来﹐教袁彬﹑哈铭门外把风。 英宗草草写了一封书信﹐命高磐将之缝在裤子夹层﹐道︰“高磐﹐朕今令尔随喜宁回朝﹐你须如此如此行事﹐小心在意﹐勿负朕望。” 高磐叩头道︰“皇上放心﹐微臣定当不辱使命。” 次日﹐喜宁领着两个平章﹐二﹑三十个随从﹐从大营出发﹐往宣府而来。高磐一路跟随喜宁﹐寸步不离。 喜宁此时扬扬得意﹐志得而意满﹐以英宗及也先双料使臣自居﹐带着人马来到宣府城下﹐示意高磐喊话。 高磐走近城下﹐高声道︰“城上听了﹐瓦剌和议使臣前来商谈﹐请城上开门。” 守将都指挥同知杨能上城楼一看﹐果然是瓦剌旗号﹐便教开城门﹐放下吊桥﹐领着五百士卒至城外﹐就平地之处搭起凉棚﹐安排桌椅﹐请喜宁坐了。 杨能见礼罢﹐问道︰“贵使前来﹐不知可有敬顺王书信?” 喜宁道︰“杨将军﹐本使现今乃是代表上皇及也先太师﹐你好生听着﹐速派精细之人回京﹐请于谦于大人前来与咱家面议。”说着将也先书信递给杨能。杨能接了﹐道︰“这不须公公提醒﹐本将军自理会得。此处至京城快则一日﹐多则两日。如若公公赏脸﹐便请至城中安歇﹐以待于大人前来。” 喜宁道︰“不必了。咱家就在这城外宿营﹐等待于大人前来。” 杨能道︰“如此﹐则辛苦公公了。”便教随从取出酒浆﹑肉食﹐款待喜宁等人。 酒至半酣﹐高磐突然一跃而起﹐拦腰将喜宁一抱﹐将他压在地上﹐高声大叫道︰“太上皇有旨﹐着速擒下奸贼喜宁!” 杨能大吃一惊﹐喝令众军上前﹐将喜宁等人一举拿下﹐都捆缚了﹐解至城中来。杨能升堂﹐问道︰“高磐﹐太上皇圣旨何在?” 高磐便向杨能借匕首一柄﹐挑开裤子﹐从夹层中取出英宗书信﹐呈与杨能。 杨能看罢英宗手书﹐咬牙切齿﹐拍案道︰“喜宁﹐你这个奸贼!不得好死!” 喜宁大叫道︰“杨将军﹐本使乃瓦剌太师也先亲封﹐你敢对咱家无礼?” 杨能嘿嘿冷笑道︰“对你这奸贼﹐便无礼你待如何?”转头喝道︰“左右﹐与我将此贼用一百斤重枷枷了﹐打入囚车。” 左右应了﹐将喜宁拖将下去。 杨能又唤副将张远﹐教他亲领一千铁甲﹐星夜将喜宁押赴京师﹐交于大人处置。 张远不敢怠慢﹐领了关防文书﹐带了高磐﹐点起一千铁甲军士﹐押着喜宁﹐急往京师奔去。路上不敢稍停﹐不一日﹐早到京师。张远自与高磐至兵部投书﹐于谦一听喜宁押至﹐大喜﹐教张远暂歇﹐却带着高磐进宫参见景泰帝。 于谦﹑高磐行过君臣之礼﹐景泰帝道︰“平身!于卿﹐有何事如此着急见朕?” 于谦道︰“启奏陛下﹐此乃上皇身边亲兵高磐﹐受上皇之命﹐假意随也先和议使者喜宁前来商谈﹐于宣府城下冒死将喜宁擒下﹐并亲送上皇手书一封前来。” “书信何在?” 于谦将英宗书信呈上﹐景泰帝就龙案上御览毕﹐景泰帝大怒﹐道︰“上皇信中言道﹐喜宁这恶贼﹐认贼作父﹐为虎作伥﹐专一替也先出奸谋献毒计。高磐﹐你说说﹐喜宁都还有何劣迹?” 高磐跪下奏道︰“上皇刚一被俘﹐喜宁这奸贼便即降顺了也先﹐专一帮着也先出些折磨羞辱上皇的鬼主意。”高磐将喜宁恶行﹐一桩桩一件件尽情诉说。恨得景泰帝﹑于谦君臣咬碎钢牙﹐气愤填膺。 第三十八回 假议和奸阉受剐 败也先强虏北遁(之三) 听罢高磐一番话﹐景泰帝道︰“传旨!立即将喜宁这个奸阉﹐身送东市﹐凌迟处死!于谦﹐你亲往监刑!” 于谦道︰“臣领旨!”急辞皇帝出宫﹐回至兵部﹐教牵出喜宁﹐囚车载了﹐送至东市﹐判剐三千余刀﹐将喜宁凌迟处死。 喜宁既死﹐大快人心!于谦便教张远领兵速回宣府﹐令杨能将其余瓦剌随从都放了。复书一封道︰瓦剌议和条款实为痴心妄想﹐并无和议之诚意。和议使臣乃大明叛徒﹐实乃对我大明君臣之侮辱。今已将喜宁伏法﹐其众遣返云云。 也先看罢于谦回书﹐大怒﹐尽起二十万大军﹐直至大同城下﹐令赛刊王前去煽战。城上石亨见了﹐坚守不出﹐任由赛刊王百般辱骂。 一连数日﹐赛刊王无计可施﹐意欲强攻﹐又被城上强弓硬弩射将回来。至第五日上﹐大同城门大开﹐石亨领兵出城﹐两阵对圆﹐各各弓箭射住阵脚。只见石亨出马道︰“瓦剌兵将听了﹐大明兵部尚书﹑总督军务于大人﹐有话传与也先知晓︰瓦剌侵我疆土﹑掳我天子﹐屠我百姓﹐实乃天怒人怨!今我勤王之师云集﹐克日便至大同﹐誓与尔决一死战!” 赛刊王听罢﹐速令上禀也先﹐也先便亲来阵前﹐对石亨道︰“如欲决战﹐有何不敢?” 石亨道︰“后日此时﹐你且退二十里﹐摆下阵势﹐我自领军来打阵。” 也先道︰“好!大丈夫一言既出。” 石亨回道︰“驷马难追!” 也先便领军回营﹐准备大战。 石亨回至城中﹐急至总兵府里﹐只见正堂之上﹐端正坐着于谦﹐两旁战将齐列﹐却是乘云﹑禤而立﹑武兴﹑范广﹑毛福寿﹑高礼﹑郭登﹑王敬﹑刘安﹑朱瑛﹑朱谦﹑纪广﹑刘聚﹑顾兴祖﹑李端﹑刘得新﹑汤芦等将﹐众将之后便是护国盟中的魏虎臣﹑弓弦﹑时不与﹑归无极﹑杨展﹑白先等人。虚相﹑翠微二位长老则坐于一旁。 原来石亨早已将也先煽战一事上报于谦﹐于谦便上奏皇帝﹐借乘云﹑禤而立阵前听用﹐拟与也先决战。景泰帝准奏﹐于谦星夜提兵五十万﹐悄悄进至大同。然后令石亨出城与也先约定决战。 石亨向于谦禀道︰“启禀主帅﹐也先已应允后日决战。” 于谦道︰“好!既也先应允﹐后日便与之决战!此战如何打法﹐各位将军有何妙策?” 石亨道︰“请主帅令末将为先锋﹐末将率一万精兵为主帅开路。” 武兴道︰“不若先占了那开阔之处﹐列成阵势﹐待也先前来﹐再作定守。” 朱瑛道︰“也先不过二十万人马﹐今我大明兵马五十万﹐我等只要全军而出﹐一举将之包围﹐必可全歼也先。” 于谦摇头道︰“也先虽则只有二十万人马﹐却是久经战阵﹐擅长马战﹐不可轻视。” 乘云出班﹐道︰“大人﹐末将有一计﹐定可歼也先于大同城外﹐逐之归于大漠。” 于谦道︰“哦?快快请说。” 乘云道︰“后日﹐可请石将军率五万兵马去那开阔之处摆下阵势﹐单等也先来战。然后于大同城外十里处﹐左右各伏一支兵马。待石将军与也先交战﹐诈败而退﹐将也先引至埋伏处﹐伏兵齐出﹐两下兜截﹐石将军再回马冲杀。再派两支兵马﹐明日预早出城﹐远远迂回至也先身后﹐待也先兵败退却之时﹐突然杀出﹐截其归路﹐如此﹐也先二十万大军﹐便成瓮中之鳖矣。” 于谦及众将听罢﹐无不称善﹐石亨道︰“龙将军﹐果然是年少出英雄。如此计策﹐便是诸葛再生﹐也不过如此。” 于谦道︰“好!众将听令!石亨﹑郭登!” “末将在!”石亨﹑郭登应道。 “令石亨率精兵五万﹐郭登为副﹐后日平明﹐去二十里外摆下阵势﹐许败不许胜。” “末将遵命!” “武兴﹐领二万兵马为右路﹐刘安副之。范广领二万兵马为左路﹐顾兴祖副之﹐明日悄悄出城﹐绕至也先身后﹐待这边交战﹐便先夺了也先大营﹐待也先败退﹐便即截杀。” “末将遵命。”武兴﹑刘安﹑范广﹑顾兴祖齐道。 “朱谦﹑纪广﹐你二人领三万兵马于左边埋伏。” “末将遵命。”朱谦﹑纪广齐道。 “龙乘云﹑禤而立﹐你二人领兵三万﹐及护国盟众义士﹐于右边埋伏。” 乘云﹑禤而立﹑魏虎臣﹑弓弦﹑时不与﹑归无极﹑杨展﹑白先等人道︰“谨遵将令。” “其余将校﹐随本官为援。” 众将各各得令﹐自去准备。乘云﹑禤而立回至下处﹐却见原野草正在屋中教采薇岐黄之术。采薇看见他回来﹐便道︰“哥﹐师父在教我针灸之术哩。” 乘云道︰“好好!薇儿快成神医了。” 禤而立道︰“贤弟﹐我看薇儿比你聪明百倍了。” 采薇道︰“立哥哥﹐你们俩都聪明﹐只是不用在医术上。” 乘云呵呵笑道︰“立兄﹐你看﹐薇儿夸我们哩。” 采薇道︰“你们快歇着﹐薇儿给你们泡茶去。师父一定有话要问你们哩。”说完就跑开了。 原野草道︰“怎样?于大人肯采纳你的计策否?” 禤而立道︰“盟主﹐您真是神机妙算﹐您这计策﹐于大人拍案叫绝﹐怎会不采纳?” 乘云道︰“众将军无不称妙﹐说徒儿乃诸葛再世哩。徒儿都不好意思逊谢。” 原野草道︰“好好﹐只要能杀败也先﹐你便做一回诸葛也无妨。” 采薇端了一个茶托回来﹐替三人斟了茶﹐道︰“师父请喝茶。哥﹑立哥哥请喝茶。”说完便在桌边坐了﹐托了腮﹐静静地望着原野草三人说话。 原野草道︰“禤小哥。我已托慈莲师太﹐依着你的兵器﹐赶制了两百把环首刀﹐两百件钓镶﹐你且去慈莲师太处看看﹐将兵器都发给大伙﹐再让大伙演练你那刀阵。” 原来原野草见禤而立环首刀及钓镶利于战阵﹐因此深究前人环首刀及钓镶之法﹐让禤而立一有空暇便训练锐锋营中兄弟﹐此时大战在即﹐正好大展身手。 第三十八回 假议和奸阉受剐 败也先强虏北遁(之四) 禤而立便即起身﹐往慈莲师太处查看兵器。 乘云望着采薇﹐道︰“薇儿﹐天天跟着师父读那佶屈聱牙的医书﹐不觉闷吗?” 采薇道︰“不闷呀。薇儿觉着挺好玩的。” 原野草道︰“乘云﹐真个难为这孩子了。这么难懂的书﹐只这半年功夫﹐就读了好几册了。” 乘云道︰“难为师父了。徒儿代薇儿爹娘谢过师父。” 原野草道︰“乘云﹐为师哪来的难为?有你师娘在哩。” 采薇道︰“哥﹐师娘对我可好了!天天做好吃的给我吃。还给我做了好多新衣裳。” 乘云道︰“师娘呀﹐做的都好吃。不过呀﹐还有一位何师娘﹐她做的菜最好吃!” “真的?” “真!你看﹐哥一说起来﹐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却好柳絮﹑竺芝二人走出来﹐接口道︰“薇儿﹐你哥说的是真的﹐我们都喜欢吃你何师娘做的菜。” “师父﹐薇儿什么时候能吃上何师娘做的菜?”采薇望着原野草道。 原野草道︰“快了﹐等打败了也先﹐咱们就回山去。那时﹐你天天都能吃上何师娘做的菜了。” 采薇道︰“哥﹐你快点将那也先打败﹐咱好回山去。” “呵呵!好好!” “阿弥陀佛!”只听门外一声佛号﹐乘云向门口一望﹐只见少林掌门虚相﹐领着了真进来﹐向原野草等人合什问讯。 原野草抱拳还礼﹐便招呼道︰“掌门﹑了真大师﹐快快请坐。夫人﹐快快看茶。” 采薇道︰“师父﹐薇儿去给大师端茶。”说着跟了柳絮﹑竺芝去了。 虚相﹑了真落座﹐原野草道︰“了真大师﹐一别二十载了﹐不知大师一向可好?” 了真道︰“草先生还是草先生﹐贫僧却非贫僧了。自恩师收列门墙﹐贫僧便随师父山岩为寺﹐参研佛理﹐不理世事。” 原野草道︰“令师乃当世高人﹐在下二十多年前曾与令师有一面之缘﹐多受教诲﹐得益良多。” 了真道︰“家师亦曾与贫僧说起过草先生﹐尽是溢美之词。” 原野草道︰“这次得大师相助﹐一举扭转颓势﹐实乃大师之力也。” 了真道︰“草先生过奖了。本次出山﹐乃奉家师之命而来﹐本欲将那格日乐图擒下﹐令其皈依我佛﹐怎知他顽冥不化﹐竟然自刎身亡。此事已了﹐贫僧亦要回山上覆师尊。今特来向先生告辞。” 原野草道︰“大师﹐后日便与也先决战﹐不妨等事成之后﹐再回山不迟?” 了真道︰“师父临行时嘱咐﹐不可杀生。因此﹐贫僧留此﹐并无用处。” “既然如此﹐大师请多留一日﹐待在下备办筳席﹐给大师送行。” “草先生﹐送即不送﹐不送即送。出家人并不在意迎来送往。” “哈哈哈﹐大师说的是﹐在下着相了。如此﹐请大师喝了这杯香茗﹐就此拜别﹐待此间事了﹐在下便往宝山﹐拜谒令师。” 了真接过茶杯﹐将茶喝了﹐道︰“阿弥陀佛!有缘便得相见﹐贫僧于山前专望先生到访。”说完双手合什﹐转身出门﹐虚相陪着﹐直送出城外﹐方始回来。 柳絮与竺芝望着了真去了﹐柳絮不觉对竺芝感叹道︰“世事真个往往出人意表。” 竺芝道︰“妹妹说的是﹐谁能想到这个昔日大魔头﹐今日变得如此一心向佛﹐一身正气。” 原野草道︰“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为善为恶﹐便在一念之间。金巨灵有此结局﹐真是可喜可贺。” 柳絮﹑竺芝免不了又感叹一番。 又早到了夏六月﹐天气炎热﹐万木俱荣。平明时分﹐石亨﹑郭登率五万人马出城﹐至城外二十里开阔处﹐布下阵势﹐只等瓦剌前来决战。 未几﹐只听得号角连响﹐赛刊王领着三万精兵作前锋﹐伯颜帖木儿﹑阿剌各领五万兵马为左右翼﹐也先领七万兵马为后应﹐进至石亨阵前一箭之地﹐列成阵势。弓箭手各以弓箭射住阵脚。赛刊王出马﹐扬鞭高叫道︰“请对面主将说话。” 石亨拍马出阵﹐道︰“鞑子听了﹐今日决战﹐你那阵中可有不怕死的来与吾死战?” 赛刊王道︰“有何不敢?”便欲亲战。副将兀胡奴台道︰“主将不可轻出﹐待末将先擒下这个蛮子。”拍马挺枪﹐抢出阵前。 石亨正要迎战﹐却听得脑后銮铃响处﹐一将飞马而出﹐大叫道︰“鞑子休得猖狂﹐大将郭登来也!” 只见郭登挺丈八长枪﹐来战兀胡奴台﹐双枪并举﹐各展神威﹐二人斗三十合﹐不分胜负。郭登抖擞精神﹐要逞神威﹐把一条枪使得出神入化。眼看兀胡奴台渐次抵挡不住﹐赛刊王拍马出阵﹐大叫道︰“兀胡奴台﹐你且少歇﹐待我来斩此蛮子!” 那边石亨见赛刊王出战﹐也拍马来迎﹐叫道︰“郭将军请回﹐待石某来会他。”飞马接住赛刊王﹐一场好战﹐但见八只马蹄翻飞﹐两柄大刀闪寒光﹐刀去处惊天地﹐刀来时泣鬼神﹐寒光射北斗﹐杀气蔽日月。 二将于阵前一来一回﹐斗五十合不分胜负。斗至分际﹐石亨佯装不敌﹐卖个破绽﹐回马便走。赛刊王不知是计﹐麾军冲杀过去。也先在后﹐大驱士卒前进。 石亨与郭登且战且退﹐赛刊王﹑伯颜帖木儿﹑阿剌三路大进﹐追杀明军。突然一声炮响﹐四下金鼓齐呜﹐两边杀出两路明军。左边是朱谦﹑纪广﹐右边是乘云﹑禤而立﹐将瓦剌兵马拦腰一截。石亨﹑郭登回马杀来﹐瓦剌大军﹐登时大乱。 乘云一骑当先﹐杀入敌阵﹐正遇平章毕切赤﹐交马只一合﹐被乘云大喝一声﹐斩于马下。瓦剌士卒大吃一惊﹐纷纷逃避。 禤而立与一众护国盟兄弟﹐随后涌至﹐各展身手﹐奋勇冲杀。 也先在后正催军马大进﹐闻报吃了一惊﹐慌道︰“中计了!快退。”令中军吹起号角﹐令众军急退。 明军见瓦剌兵马溃退﹐大举掩杀过去。也先退至大营﹐抬头看时﹐营中尽是明军旗号﹐原来已被武兴﹐刘安﹑范广﹑顾兴祖夺了大营﹐将守营兵将尽数杀了﹐不曾走漏一个﹐因此也先不曾接得消息。 第三十八回 假议和奸阉受剐 败也先强虏北遁(之五) 也先大惊﹐正没理会处﹐被武兴﹐刘安﹑范广﹑顾兴祖两路驱兵掩杀过来。后面明军如赶羊一般﹐将瓦剌士卒往前赶杀。两下夹击﹐瓦剌兵马死伤过半。 也先在众将﹑亲随保护下﹐斜刺里狼奔豕突而走。比及得脱﹐收聚残兵﹐只剩得六﹑七万人马﹐却喜赛刊王﹑阿剌知院﹑伯颜帖木儿等将皆逃得性命。于是不敢停留﹐领着残兵败将﹐急急退入瓦剌本境。于谦便教石亨﹑武兴﹑范广﹑乘云各领兵马﹐分四路﹐乘胜追杀二百里方回。 自此﹐也先再无力南窥﹐龟缩于也失八秃儿﹐不敢再南侵半步。 于谦随即整顿军马﹐分兵守山西﹑宁夏﹑甘肃﹐并加固大同﹑宣府﹑雁门关﹑居庸关﹑紫荆关﹑八达岭等城防。 自正统秋八月土木之变﹐京城被围﹐将近十个月﹐以明军大胜而告终。京中军民闻报﹐奔走相告。 景泰帝大开朝会﹐封赏有功将士﹐又给散钱银﹐抚恤阵亡将士﹐郊祭﹐祀宗庙﹐大赦天下。 这日景泰帝退朝﹐召乘云于养心殿中﹐道︰“乘云。” “臣在。” “可记得当日王半瞎谶语?” “记得﹐现今其言全皆应验﹐果然灵验无比。” “嗯﹐这谶语最后一句﹐廓清狼烟﹐上皇必然要复归了。却是如何处之?” “皇上﹐迎回上皇﹐乃朝廷之首要事务﹐不然﹐任由上皇流落瓦剌﹐便是我大明之耻。” “朕何尝不知?只是﹐上皇既回﹐朕……朕……岂非要退位?” “皇上大可不必担心。当日有孙太后懿旨﹐众臣拥戴;今皇上杀退强敌﹐救大明于水火之中﹐使国祚不至断续。有大功于社稷﹑宗庙。皇位已固﹐即便上皇归来﹐亦无能为也。” “言之有理。乘云﹐那护国盟勤王有功﹐朕已下旨给予赏赐。今大敌已去﹐依你之见﹐如何安置之?” 乘云道︰“皇上﹐护国盟中﹐尽是义士﹐并无企望朝廷赏赐封官。虚相﹑翠微二长老已向臣表示﹐事毕之后﹐便各回原址﹐不复于京中逗留。” 景泰帝听罢﹐大悦道︰“好!果然是义士!你就代朕往盟中宣谕﹐再到户部多取银子﹐赐与有功人等。” “是!臣领旨﹐并代护国盟上下谢恩!” 乘云领了圣旨﹐带上魏彪﹑秋实﹑巫天阙﹑巫为霜几个年青人﹐以及慈莲师太﹐至户部领取赏赐等物﹐回到扬威侯府﹐都交与师父处置。 原野草便聚七长老商议道︰“今也先败退﹐京师解围﹐本盟人数众多﹐若再留京师﹐恐招朝廷猜忌。因此﹐本盟宜早早撤离京师为妙。” 虚相道︰“本盟以护国为宗旨﹐今战事已了﹐便可各回原处﹐安居乐业可也。” 翠微等六人俱各点头称是。原野草却道︰“虚相掌门之议﹐乃大伙一心向往之事。然而﹐那炎夏帮渠首是谁﹐尚未知晓﹐其在京中势力虽遭重创﹐但其根本尚未动摇。在下所虑者﹐炎夏帮经本盟严重打击﹐日后必然报复。” 关节达道︰“盟主所虑极是﹐一旦我等各回原处﹐炎夏帮来个各个击破﹐以其实力﹐我等无人可以抵抗﹐必死无葬身之地矣。” 翠微听得耸然动容﹐宣声佛号道︰“无量寿佛!关长老之言﹐实乃醍醐灌顶﹐一言惊醒梦中人。” 麹三剑道︰“盟主既有此虑﹐如何处之?” 原野草道︰“自无相寺一役及城中清剿之后﹐炎夏帮在京中势力料已清除﹐自可放心。只是其帮主是谁﹐无人知晓﹐还须彻查。如其匿而不出﹐则实在是无可奈何。” 郁天舒道︰“盟主﹐当年俺在黑煞卧底﹐黑道中的规矩﹐还是略知一二﹐不如就请秋长老相助﹐细细侦查其踪迹﹐一但得其剿穴﹐便即通知盟主﹐率大队围剿可也。”说完望向秋中明。秋中明点头﹐表示愿意相助。 原野草道︰“这样吧﹐我等过两日便大张旗鼓地撤离京城﹐暂回白虎寨歇息﹐却暗中留下数人﹐以观动静。再命乘云将天安楼开张营业﹐以作眼线。天舒﹑秋长老便即展开侦查﹐一但有消息﹐便即送至天安楼。” 慈莲师太道︰“贫尼同意盟主之议。” 其余各人﹐再无新议﹐于是各各准备回西北白虎堂。 原野草又召乘云至房中﹐道︰“乘云﹐本盟过两日便离开京师回西北去了。你在京中﹐有数事为师要吩咐于你。” “请师父示下。” “其一﹐你在皇上身边﹐好生小心在意﹐如有机会﹐就请皇上放玄灵出宫﹐速回师门。如若皇上不准﹐你便让玄灵诈病﹐言道须回师门医治﹐方可无碍。” “是﹐徒儿记下了。” “其二﹐我请麹长老留下﹐重开天安楼﹐你有事便与麹长老相商。再有﹐你利用现今北镇抚司镇抚使之身份﹐暗查那炎夏帮踪迹﹐务要将之连根拔除而后已。为师令秋实﹑魏彪﹑弓玄﹑杨展等人留下助你﹐你将他们都安排于锦衣卫中供职。再会同禤而立﹑不隐﹐暗中行事。” “是﹐徒儿照办。” “其三﹐你可于方便之时﹐提醒皇上﹐将上皇接回京中。” “是﹐徒儿自当时时提醒皇上。” “乘云﹐伴君如伴虎﹐千万不可留恋富贵。合适之时﹐你便向皇上请辞﹐回晒甲山罢。” “是﹐师父放心﹐徒儿一俟事了﹐便即辞官﹐回山侍奉您老人家。” “乘云﹐那日你去也先大营救王显忠﹐听得那金面人曾道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你﹐反而助你疗伤?” “师父﹐那金面人确曾这般说来﹐当时徒儿并无在意﹐现在师父再提﹐确实奇怪。” “如此说来﹐那金面人必然与你曾经相识﹐而且相助过你。” “徒儿只有一次受伤﹐就是与那李哲俊相斗﹐中了他毒剑……后来去到甘家庄……”乘云突然惊道︰“师父﹐难道是他?” 正是︰旧事不堪再回首﹐江湖又见龙虎斗﹐毕竟乘云想起谁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深入漠北大侠猎头狼 只身探囚文垚责英宗(之一) 话说原野草道︰“乘云﹐那日你去也先大营救王显忠﹐听得那金面人曾道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你﹐反而助你疗伤。” “师父﹐那金面人确曾这般说来﹐当时徒儿并无在意﹐现在师父再提﹐确实奇怪。” “如此说来﹐那金面人必然与你曾经相识﹐而且相助过你。” “徒儿只有一次受伤﹐就是与那李哲俊相斗﹐中了他毒剑……后来去到甘家庄……”乘云突然惊道︰“师父﹐难道是他?” “乘云﹐你想起来了?” “难道是那赛药王方金匮?”刚说完﹐又摇了摇头﹐喃喃地道︰“不对﹐那方金匮身形不似金面人。” 原野草望着乘云﹐看他苦苦思索。乘云道︰“难道真的是甘庄主?”乘云一念及此﹐不觉呆在当地。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 原野草道︰“乘云﹐不管是不是甘庄主﹐但必定与他极有干系。那方金匮与他过从甚密﹐亦难逃嫌疑。” “师父﹐也许徒儿想错了。” “嗯﹐且不要再去想了﹐甘庄主﹑方金匮有恩于你﹐你不敢将之列入怀疑之列﹐亦是人之常情。” “师父……” “好了﹐此事暂且不说了。为师还有要事﹐两日后﹐你就送护国盟离京。” “师父要留在京师吗?” “上皇北狩日久﹐为师也应去探望一下他了。” “师父﹐你要孤身犯险!徒儿陪师父去吧。” “为师独来独去﹐并无危险。也先如何挡得住为师?” “这倒是实情。只是如若遇到李哲俊﹑金面人﹐被此二人缠住﹐却难脱身。” “乘云﹐以你现时之内力﹐已然在李哲俊之上。至于那金面人﹐却是尚不知底细。为师走后﹐你不可将功夫荒废了﹐以你现在进境﹐只要勤加习练﹐降魔明心经功法便可达至第九重境界。” “是﹐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乘云﹐你明日寻适当时机﹐奏请皇上﹐遣使者往视上皇﹐皇家礼数不可废了。” “师父﹐不如请于大人奏请皇上恩准﹐不是更好吗?” “于大人于朝中表奏﹐不是不可。然而此事却是皇上心病﹐让于大人奏请﹐恐犯皇上之忌﹐对于大人不利。你以近臣之身份提议﹐却是无碍。” “是﹐徒儿明白了。” “薇儿为师就让你师娘带回西北﹐你不必挂心。稍加时日﹐这孩子必有所成。” “师父费心了。薇儿娘亲临终将她托付于徒儿﹐现在却要劳烦师父照顾﹐徒儿感激不尽。” “傻孩子﹐薇儿现今亦是为师的弟子。” “嘻嘻﹐这倒是﹐师父收得好徒弟。” “乘云﹐你且下去歇息吧﹐为师还要准备准备﹐再吩咐你师娘数事。” 乘云跪下﹐叩了头﹐道︰“师父一切小心在意﹐此去瓦剌﹐路途遥远。徒儿祝愿师父一路顺风。待师父回归西北﹐请师父派人送信与徒儿﹐也好让徒儿放心。” “好!你去吧。” 乘云拜别了师父﹐自回房中歇了。 次日﹐乘云进宫﹐先来寻玄灵﹐将师父话语都说了。玄灵点头道︰“乘云﹐姐在这宫中都呆得闷烦了。若非也先围城﹐宫中确需人手护卫﹐姐早就不想呆了。现今瓦剌败走﹐京中已复太平﹐姐这些日子都在思忖退身之策。师父之言﹐正合我意。” “姐﹐你且再忍耐多些日子﹐我寻个机缘﹐向皇上求情。如若不准﹐再用师父所教之法未迟。” 玄灵道︰“如此﹐姐就再呆多些时候吧。” 乘云传了师父言语﹐别了玄灵﹐便四处巡察一番﹐末了﹐便来养心殿﹐却见金英站在门前﹐乘云上前见礼道︰“金公公﹐怎地在此站立?” 金英向殿内努努嘴﹐低声道︰“皇上正与于谦﹑胡濙﹑金濂三位大人在殿内说话哩。” 乘云道︰“哦﹐如此﹐在下就不进去了。”说完﹐一抱拳﹐转身欲走。却听殿内景泰帝的声音道︰“何人在殿外说话?” 金英一惊﹐赶忙躬着身﹐朝殿内高声道︰“启奏陛下﹐乃龙乘云龙将军在此。” “宣!” “是!”金英朝乘云做个鬼脸﹐扯高嗓子喊道︰“陛下有旨﹐宣扬威侯龙乘云进见。” 乘云朝金英笑笑﹐一肃容﹐整顿衣衫﹐走将进去﹐跪下叩头道︰“臣龙乘云﹐参见陛下。” 景泰帝道︰“乘云﹐你来见朕﹐有何事上奏?” 乘云道︰“启禀皇上﹐臣巡察至此﹐因见金公公在殿外﹐便问候数语﹐不想惊动皇上﹐请皇上恕罪。” 景泰帝道︰“恕你无罪!你来得正好﹐朕正想派金公公去宣你。” 乘云道︰“皇上宣召微臣﹐有何旨意?” 景泰帝道︰“适才于大人言道﹐贵州苗人叛反;又﹐户部尚书金大人议罢山西民运粮大同;于此二事﹐朕想听听你有何高见。” 乘云谦道︰“皇上﹐此等国家大事﹐自有三位大人谋划﹐臣乃近侍﹐怎好多言?” 景泰帝道︰“集思广益﹐兼听则明﹐汝无须顾忌。” 乘云道︰“如此﹐请恕臣妄议。三位大人﹐如下官所言不周﹐还请指正。” 胡濙道︰“龙将军﹐但言无妨。” 乘云道︰“皇上﹐那贵州苗人﹐身受汉人逼迫﹐又为官吏威逼盘剥﹐其苦难言﹐如何不反?臣以为﹐可遣兵进驻苗区﹐不可多事杀伐﹐只要擒其渠首﹐选派公正官吏﹐施以恩惠﹐减其赋税﹐使其就田﹐数载之后﹐苗人安居乐业﹐人心归化﹐又何叛之有?” 于谦道︰“皇上﹐龙将军此言﹐实乃治国良策。请皇上恩准施行。” 景泰帝道︰“准了。于大人﹐就遣尚书侯琎﹐参将方瑛﹐领兵入黔﹐按乘云之策﹐以平苗人之叛。” 于谦道︰“臣领旨。” 乘云又道︰“至于驱民运粮大同﹐日前瓦剌犯我京师﹐实乃危急之时﹐不得不行之策。今瓦剌一战溃退﹐士卒死伤者过半﹐元气大伤﹐非十数载不能复原﹐因此﹐边关之粮草﹐可徐徐从容运输。大战之后﹐民生凋敝﹐农事荒废﹐陛下可速罢民运﹐使民归农﹐则兆民称庆﹐陛下之福德也。” 第三十九回 深入漠北大侠猎头狼 只身探囚文垚责英宗(之二) 景泰帝闻言﹐龙颜大悦﹐道︰“善!” 金濂道︰“皇上﹐龙将军之言﹐实乃老臣肺腑之言也。” 景泰帝道︰“金大人﹐明日起﹐便罢运吧﹐使民归田。” “臣遵旨!”金濂满心欢喜地道。 乘云看见皇上欢喜﹐加之三位大臣在场﹐忖道︰我何不此时向皇上提议?便道︰“皇上﹐微臣有一事上奏﹐不知当讲不当讲。” 景泰帝正在兴头上﹐便道︰“但说不妨。” 乘云道︰“瓦剌被我大杀一阵﹐逃回漠北﹐再无能为力南窥﹐只是﹐上皇北狩﹐实大明之耻。臣斗胆请皇上遣使瓦剌﹐以慰上皇。” 胡濙一听﹐正是自己忐忑半日而不敢奏请之事﹐正中下怀﹐便道︰“皇上﹐龙将军所奏﹐实为当务之要﹐臣附议。” 于谦﹑金濂道︰“臣亦附议。” 景泰帝想了想﹐便道︰“好﹐朕亦想知晓上皇消息。胡大人﹐你可选派得力之人前往。” 胡濙没想到皇上这么爽快就答应了﹐高兴地道︰“臣遵旨!” 景泰帝道︰“汝等若无事再奏﹐就都退下罢。” 四人叩头行礼﹐都退出殿外。胡濙便即回礼部﹐命给事中李实﹑大理寺丞罗绮出使瓦剌不题。 却说原野草收拾了行囊﹐只带了涂向善一人﹐骑了云雪驹和无影骓﹐悄悄出了京城﹐过居庸关﹐经宣府﹐越大同﹐不数日便已进入瓦剌境内﹐奔驰在茫茫草原之上。 二人改作牧民装扮﹐白天策马赶路﹐夜晚便支起帐篷﹐找个高埠之处宿营。虽是盛夏﹐大漠之上﹐却不甚热。 二人脚程极快﹐只十数日﹐已深入瓦剌腹地。这日正午﹐涂向善取出一张羊皮地图﹐相了相方位﹐道︰“老爷﹐由此转住西百五十里﹐再往北二百里﹐便到地头了。” 原野草道︰“好!且吃了干粮再赶路罢。” 二人下马﹐涂向善便张罗干粮食水侍候﹐正吃着﹐原野草突然嘘了一声﹐道︰“向善﹐身后三十步处﹐应有猎物。” 涂向善点点头﹐放下手中肉干﹐也不见作势﹐身子便腾空而起﹐半空中一转一折﹐扑向身后猎物﹐手中寒光一闪﹐便没入草丛不见了。涂向善落下身形﹐去草丛中一搜﹐一手提起一只极大的兔子﹐一溜烟跑回来﹐道︰“老爷﹐好口福﹐今晚就烤个野兔﹐老爷再喝上几口。” 原野草道︰“好好!咱们赶路罢。” 主仆二人收拾了﹐上马就行。至晚﹐寻了个有水的地方﹐支起帐篷﹐生起篝火﹐涂向善将午间猎的兔儿洗剥干净﹐架在火上烤了起来。不一会儿﹐香气四溢﹐涂向善又从怀中取出两个小瓶儿﹐去那兔肉上洒了点佐料﹐那香气越发的诱人。 又过一会儿﹐肉已烤熟﹐涂向善将兔肉从架上取下﹐扯了一条兔腿﹐递给原野草﹐道︰“老爷﹐快尝尝鲜。”原野草接过﹐咬了一口﹐赞道︰“好味儿!”拿起身旁的酒葫芦﹐猛喝了一口﹐递给涂向善﹐道︰“向善﹐来!喝!” 涂向善也不客气﹐接过葫芦﹐也灌了一大口。原野草道︰“当年我在南岳衡山﹐迷了路﹐肚中正饥﹐却好猎得一只异兽﹐被我当作寻常肉食﹐烤了吃了﹐却不知因此得了宝。” 涂向善笑道︰“因此老爷便得了个百毒不侵之身。若非如此﹐老奴这条小命也就没救了。” “哈哈哈﹐正是﹐不过那肉还是很好吃的。”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吃肉喝酒﹐突听得马蹄声响﹐似在五里之外。涂向善道︰“老爷﹐这马蹄声有点古怪。” “如何古怪?” “马蹄声急遽﹐应有三骑﹐似是朝咱们这里来的。” “嗯﹐也许是此地牧民﹐看见咱们这处有火光﹐便来投宿也未可知。” “老爷﹐还是小心些儿为好。” “嗯﹐且看来者何意再作区处。” 说话间﹐三人三马﹐已然驰近﹐至原野草跟前﹐勒定马匹﹐只见三人一式的瓦剌牧民打扮﹐肩跨硬弓﹐背负箭囊﹐腰悬弯刀。其中一人以瓦剌语问道︰“朋友﹐怎么在这里露营?” 原野草虽听得懂数句瓦剌话语﹐却是不会说﹐只好用汉语道︰“这位朋友﹐在下乃皮货商人﹐值此夏季﹐想到贵境收购毛皮。刚才猎得一只野兔﹐请三位朋友一同享用。”说完做个请的姿势。 刚才说话的人笑了笑﹐改用汉语道︰“原来是收皮货的朋友﹐我叫哈森﹐这位是苏合﹐这是苏德。”说着便下了马﹐走到篝火边﹐就草地上坐了下来。 原野草便将剩下的兔子肉分给三人﹐又将酒葫芦递给哈森。哈森三人轮着喝了一圈﹐将葫芦转回至原野草手中。 原野草道︰“三位朋友连夜赶路﹐有什么急事吗?” 哈森道︰“也没什么急事。为因这数日﹐草原上发现狼群﹐已有几户独居的牧民被害了﹐因此﹐我三人便往这边来﹐遇上落单的牧民﹐便通告一声﹐以免遭遇不测。” “哦?那狼群很大吗?” “从蹄印上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头。都是草原上最凶残的苍狼。” 话声才落﹐突听得一声凄厉的狼嗥﹐远远地划破夜空传来﹐使人不觉浑身汗毛倒竖﹐头皮发炸。 哈森三人听得狼嗥﹐神情紧张起来。苏合道︰“哈森大哥﹐听这声音﹐离咱们不远﹐咱们赶紧跑吧!” 哈森对原野草道︰“朋友﹐快走!不然来不及了。”说着﹐三人跳上马匹﹐策马欲行。 原野草环顾四周﹐道︰“朋友﹐恐怕走不成了。” 哈森四下一看﹐只见一大群狼﹐黑压压的﹐四面八方包围而至﹐黑暗中﹐那一双双狼眼﹐闪着朵朵绿光﹐甚是诡异恐怖﹐惊道︰“朋友﹐我们被狼群包围了﹐看来今晚要葬身狼腹了。” 原野草道︰“估计是刚才我们的烤肉味﹐将它们引至这里了。” 涂向善迅速弄了五个火把﹐给每人一个﹐道︰“快拿着火把﹐狼怕火!” 话音未落﹐一匹苍狼飞扑而至﹐张开大口﹐露出白森森的狼牙﹐照着苏合一口咬下﹐原野草一闪身﹐挡在苏合身前﹐一掌拍在狼头上﹐啪的一声脆响﹐将狼头拍碎﹐那狼哀号一声﹐倒地死去。 原野草道︰“哈森大哥﹐二十步外的狼﹐用弓箭射击!近处的你们别管﹐就交给我了。” 第三十九回 深入漠北大侠猎头狼 只身探囚文垚责英宗(之三) 哈森三人下了马﹐取下弓箭﹐背靠背的站着﹐引弓发箭﹐片刻之间﹐射倒了二十多匹狼。扑至近前的数匹苍狼﹐被原野草﹑涂向善掌拍刀劈﹐尽数杀了。 那狼群似乎明白眼前猎物甚难对付﹐都蹲在三十步外﹐停止了进攻。双方对峙约有盏茶光景﹐突然听得一声狼嗥﹐狼群便即发动进攻﹐四面一齐狂扑上来。哈森三人箭射刀劈﹐与群狼斗在一起﹐涂向善运刀如风﹐狼群但有近身者﹐立毙刀下。原野草身形游走不定﹐拳打脚踢﹐指戳掌劈﹐狼群竟然近身不得。 突听得一声马嘶﹐原野草闪目看时﹐只见十数匹苍狼偷偷地围着马匹攻击﹐被云雪驹﹑无影骓铁蹄踢翻了数匹﹐苏德马匹受惊﹐撒开四蹄就跑﹐跑没多远﹐就被狼群扑倒﹐哀呜一阵﹐死于狼口之下。 群狼被那马的血腥味引了过去﹐对原野草等人的攻击便缓了下来。原野草大喜﹐道︰“哈森大哥﹐快!趁这时冲出去!” 说完飞身上马﹐用手一提﹐把哈德提到马上﹐二人共乘一马﹐一抖马缰﹐放马狂奔。哈森﹑苏合紧跟着拍马就走。涂向善断后。 狼群见到嘴的猎物要逃﹐哪里肯舍?一声狼嗥﹐群起而追。原野草马上叫道︰“哈森大哥﹐快放箭。” 哈森﹑苏合闻言﹐取箭在手﹐扭转身来﹐不停放箭;涂向善在后﹐取出飞镖﹐一镖一个﹐射得狼群大乱。 只奔出里许﹐哈森等人箭已射完﹐狼群仍死追不舍。原野草道︰“哈森大哥﹐这狼群可有头狼?” 哈森道︰“有呀!刚才嗥叫的就是头狼﹐狼群全听它指挥。” 原野草道︰“擒贼先擒王﹐如若杀了头狼﹐将会如何?” 哈森道︰“头狼一死﹐狼群必散!只是那头狼凶狠无比﹐无人杀得了它。” 原野草道︰“哈森大哥﹐如何才能辩认出哪个是头狼?” 哈森道︰“头狼一般都生得身形巨大,蹲在狼群之后发号施令。” 原野草道︰“哈森大哥﹐如何才能引得头狼再嗥叫数声?” 哈森不答﹐将手合成一个圈﹐捂在嘴上﹐学着狼嗥﹐“嗷﹑嗷”地叫了数声。 只听狼群之后也“嗷”地响了一声。 原野草道︰“哈森大哥﹐我去去就来。”就马上飞身而起﹐听声辩位﹐朝着刚才狼嗥之处掠去。脚一沾地﹐手中暗器飞出﹐扑向身前的三匹恶狼哀叫一声﹐在地上滚了数滚﹐便即气绝。 原野草身形再起﹐只见二十步外﹐一匹巨大的苍狼﹐目露凶光﹐脊上一条白纹﹐在十数匹狼簇拥下﹐不紧不慢地向前奔来。原野草忖道︰此必是头狼无疑! 原野草去那头狼跟前一停﹐双手各扣了一把铁莲子暗器。头狼一见来者不善﹐向空叫了两声﹐身旁那十数匹狼便飞扑向前﹐来噬原野草;原野草双手齐发﹐两把暗器全打在扑来的狼身上。那狼如何抵得住原野草以第九重境界降魔明心经内力发出的暗器?身形一窒﹐全都倒地而死。 头狼见同伴死去﹐低嗥一声﹐将腰一塌﹑背一弓﹐两个前爪在地上一扒﹐张开白森森的大口﹐向原野草一扑。 原野草向后一退﹐身后两匹狼悄然扑来﹐原野草回身两掌﹐立毙二狼于掌下。头狼见有机可乘﹐狂叫一声﹐高高跃起﹐向原野草一口噬下。原野草眼疾手快﹐左手一搭头狼前爪﹐右手上已多了一柄匕首﹐照着头狼咽喉﹐一刀刺去﹐直没至柄。头狼狂嚎一声﹐扑地倒了﹐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便即死去。 头狼一死﹐群狼一阵乱嗥﹐随即四下散去。 原野草一手将头狼提起﹐身形起处﹐照着哈森等人去向追了下去。追了七﹑八里路﹐只见四骑人马立在草地上﹐看见原野草提着头狼尸身回来﹐高声欢呼起来。 瓦剌人崇尚英雄﹐看见原野草孤身于狼群中猎杀头狼﹐又敬又佩。哈森三人围着原野草﹐又唱又跳﹐大声唱起赞歌。 哈森道︰“朋友﹐你身手如此了得﹐真是大大的英雄!” 原野草道︰“朋友过奖了﹐在下只是侥幸而已。咱们还是快走吧﹐免得狼群去而复返﹐那就麻烦了。” 哈森道︰“朋友﹐不必担心﹐头狼一死﹐狼群必然四分五裂﹐不会再来了。朋友为我等除了一害﹐请受我们一礼!”哈森三人向原野草躬身施礼。 原野草回了礼﹐道︰“既然狼群不会再来﹐不如就地休息一下﹐吃点干粮吧。” 苏合道︰“前面二十多里路﹐就是庆格尔泰老爹的毡房﹐咱们不如赶一下路﹐去老爹家喝碗热茶吧。” 苏德道︰“对﹐庆格尔泰老爹可好了﹐一定欢迎你这杀头狼的英雄!” 哈森道︰“好!就去老爹家吧。” 于是一行五人四马﹐往前奔去。 不过顿饭功夫﹐黑暗中远远望见一个毡房模样的物事﹐苏合道︰“到了﹐我先去叫门。”马臀上打了一鞕﹐向前奔去。 哈森等人随后跟着﹐来到那毡房前﹐苏合已叫醒了主人﹐毡房内亮起了灯。一个白胡子老人披着一件大衣开门出来﹐一看是哈森等人﹐高兴地道︰“哈森﹐怎么是你们呀!快快﹐进来喝口奶茶。” 老人将五人让进毡房﹐将火塘里的火拨旺了﹐架上一把铁壶﹐煮起奶茶来。老人问道︰“哈森﹐怎么这么晚才到我这里来?” 哈森道︰“前些日子﹐有数个牧民遭了狼﹐我们兄弟几个怕大伙不知情﹐便四出通知大伙﹐不想﹐路上遇到了这两位汉人朋友。”将原野草二人介绍了﹐原野草﹑涂向善便向老人鞠躬见礼。老人用汉语道︰“年青人﹐夏天在草原上容易遇上狼群﹐你们运气好﹐遇上了哈森﹐不然你们可就危险了。” 哈森道︰“老爹﹐这回你可是看走眼了﹐若不是这两位朋友﹐今晚﹐我们都要喂狼了。” 庆格尔泰老爹眯着眼﹐望了望原野草二人﹐问道︰“怎么回事?” 苏合道︰“我们遇上这两位朋友﹐正在烤肉吃﹐两位朋友便邀我们一道吃肉喝酒﹐谁知﹐这时狼群就出现了﹐将我们五人围住了。” 苏德道︰“当时我们要走﹐都来不及了。” 第三十九回 深入漠北大侠猎头狼 只身探囚文垚责英宗(之四)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用瓦剌语将如何遇狼﹐如何杀狼﹐最后如何逃走﹐原野草又如何孤身返回﹐独力杀死头狼﹐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老人听了﹐大吃一惊﹐想不到眼前这个斯文的汉人男子﹐竟然可以独力于狼群中杀了 头狼﹐自己毫发不伤。不觉竖起大拇指﹐赞道︰“好样的!” 苏德道︰“老爹﹐那匹头狼尸身就在门外放着哩﹐天明了﹐将它剥了﹐一定是一块上好的皮货!” 庆格尔泰老爹道︰“走!去看看!”提了灯﹐开门出外﹐往那头狼上一照﹐惊道︰“这么大一匹狼﹐老汉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若无一身胆量﹐几百斤力气﹐怎杀得了它!”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回到毡房里﹐老人道︰“跟狼打斗了一夜﹐都饿了吧?” 哈森道︰“饿了﹐正想要向老爹讨点酒食哩。” 老人拿出肉干﹐给五人斟了一碗奶茶﹐然后拿出一只极大的皮囊﹐递给哈森﹐道︰“这里有酒﹐喝几口吧。” 哈森接过皮囊﹐拔开塞子﹐喝了一大口酒﹐一抹嘴角﹐递给原野草。原野草接过﹐仰着脖子喝了一大口﹐只觉一股辛辣的味道直冲咽喉﹐不觉叫道︰“好酒!够力!” 苏合道︰“这是我们这里有名的马奶酒﹐朋友恐怕是喝不惯了。” 原野草道︰“这酒如此有劲﹐正合我口味。”又喝了一口﹐这才将皮囊递给苏合。 五人在庆格尔泰老人毡房内吃喝罢﹐各自歪在房内睡了。待得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原野草推开门﹐只见庆格尔泰老爹已将那匹狼洗剥好了。 原野草道︰“老爹﹐起这么早呀!” 庆格尔泰老爹道︰“人老了﹐睡不着了。年青人﹐你这狼杀得真是太巧妙了﹐只在这咽喉处有一个伤口﹐因此﹐这匹狼的狼皮﹐完好无损﹐老汉都替你剥好了。还有这四只狼牙﹐带在身上﹐可以避邪。” 原野草道︰“老爹﹐这狼皮就送给你了。狼牙就送给哈森大哥他们三位吧。” 庆格尔泰老爹道︰“年青人﹐你这就不懂规矩了。咱们草原上﹐谁猎的狼﹐狼皮就归谁﹐不可以随便送人的;而且你送也没人敢要﹐因为这是你的荣誉。除非是你的父母或者你心爱的姑娘﹐才有资格收受你的赠与。” 原野草道︰“原来如此。那狼牙就送给老爹吧。” 庆格尔泰老爹道︰“年青人﹐你心地善良﹐慷慨大方﹐老汉十分欢喜。只是老汉老了﹐不需要狼牙了。这个狼头﹐老汉就留下做个纪念吧。” 哈森等人这时也出来了﹐接口道︰“老爹﹐你就不用0客气了。都留下吧。” 庆格尔泰老爹道︰“不用了。刚才年青人已说了﹐将狼牙送给你们﹐老汉就代劳了。来!一人一颗。”说着﹐将狼牙分与哈森三人﹐还余一枚﹐老人将他交到涂向善手上﹐道︰“替你家主人保管好吧﹐回家时给家中孩子带上。” 涂向善收了﹐道声︰“谢谢老爹!” 原野草﹑涂向善收拾好行李马匹﹐别了庆格尔泰老爹﹑哈森三人﹐问明了去也失八秃儿的方向﹐跨上马﹐扬鞕而去。 又走了两日﹐早已到了也失八秃儿。只见一片大草原上﹐疏落散布着一顶顶帐篷﹐当中最稠密之处﹐一顶硕大的帐篷上飘扬着一杆大纛﹐正是也先的大帐。原野草四周看了看﹐离也先大帐二里多路﹐有一个小土丘﹐上面稀疏地长着几棵小树。便对涂向善道︰“走﹐到那边小土丘去。” 二人捱至旁晚﹐原野草道︰“向善﹐你在此等我﹐如有不妥﹐我会发啸声知会你﹐你便过来接应﹐如无动静﹐万万不可轻动。” 涂向善道︰“老爷放心﹐老奴都理会得。” 原野草点点头﹐展开身形﹐迅快无比地掠向也先大帐﹐闪在暗处﹐用匕首刺破帐幕﹐往里看去。只见也先独自一个在喝酒﹐身旁一个人也没有。原野草想了想﹐身形再动﹐在各个帐篷中搜寻。 搜寻了半个时辰﹐一无所获﹐正无理会处﹐突听得十丈外有人用汉语说道︰“老袁﹐小弟进去看看皇上有何吩咐﹐如无他事﹐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老袁道︰“好!” 原野草一听﹐心中大喜﹐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悄然掩至那顶帐篷旁﹐隐了身形﹐依前一般﹐用匕首刺了一个小洞﹐张眼往里一看﹐只见帐内一灯如豆﹐一 个年青人坐在帐中﹐身穿皇服﹐一派皇者气派。一旁一个瓦剌服色的人坐在对面。一个身着锦衣卫服色的军官站在帐门口。 只听锦衣卫军官道︰“皇上﹐夜深了﹐请皇上安歇。” 那皇服青年正是英宗﹐道︰“哈铭﹐朕知道了。”又对坐在对面的瓦剌服色的人道︰“伯颜帖木儿﹐如若无甚事﹐就请回吧。” 伯颜帖木儿站起身来﹐躬身一礼道︰“请皇上歇息﹐臣明天再来问候起居。”说完转身出帐。 待伯颜帖木儿走远了﹐哈铭才道︰“皇上﹐这伯颜如此客气﹐有何居心?” 英宗道︰“此人心地不坏﹐朕得他一力维护﹐因此不曾吃得大的苦头﹐不然﹐只怕连这顶破帐篷也不得居住。” 哈铭道︰“皇上所说非假﹐但他虽心地不坏﹐却终是敌国之人﹐皇上还是小心为好。” “朕知道了。哈铭﹐朕也要歇息了﹐你与袁彬也去歇息吧。” “是!臣与袁指挥使轮流宿卫﹐皇上可安心就寝。” 英宗道︰“你二人也不须宿卫了﹐若也先要害朕﹐你二人岂能拦得住?” 哈铭道︰“皇上说的是﹐只是替皇上宿卫﹐乃臣子本分。” 英宗知道哈铭二人必不肯自去歇息﹐也就不多说话﹐挥了挥手﹐让哈铭退下。英宗看哈铭出了帐﹐一时尚无睡意﹐便在帐中踱起步来。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门帘一动﹐帐中多了一人。英宗看也不看﹐道︰“哈铭﹐朕欲静静﹐你退下吧。” 那人一动不动﹐也不说话﹐英宗甚奇﹐抬起头来一看﹐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一身紧身衣装﹐站在帐中。 第三十九回 深入漠北大侠猎头狼 只身探囚文垚责英宗(之五) 英宗吃了一惊﹐颤声道︰“你……你……是何人?”正要高声叫喊﹐突觉身体被什么碰了一下﹐已被点了哑穴﹐张着口﹐却叫不出声来。那人低声道︰“祁镇﹐不必惊慌﹐休要高声。” 英宗龙躯一震﹐自己名字﹐自登基以来﹐从无人敢这样称呼﹐双目尽是疑惑之色。看来人不曾蒙面﹐眉目可亲﹐于是点点头。只觉身体又被碰了一下﹐便觉呼吸顺畅。于是低声问道︰“汝乃何人?竟敢直呼朕之名讳!” 那人和声道︰“祁镇﹐令尊瞻基驾崩之时﹐没有跟你说过退位之事?可有提到朱文垚?” 英宗失声道︰“你﹑你﹑你怎知此事?你到底是谁?” 那人道︰“祁镇﹐吾乃朱文垚也!” “朱文垚”三字一入耳﹐英宗惊得一屁股坐在椅上﹐双眼盯着朱文垚看了又看﹐道︰“你﹑你果真是朱文垚?我的皇叔?” 自称朱文垚的﹐自然是原野草了。只听原野草道︰“如假包换!吾正是朱文垚。”袖中取出宣宗皇帝当日的退位诏书﹐递给英宗。英宗双手颤抖着接过来一看﹐正是自己父皇亲笔所书。 英宗再无怀疑﹐跪下泣道︰“不肖子孙祁镇﹐拜见陛下。” 原野草将英宗扶起道︰“祁镇﹐二十年前﹐吾已将大明正统之位传与汝父﹐吾今已是布衣一个﹐不是什么陛下了。” 英宗道︰“是!侄儿现今沦为阶下之囚﹐亦非九五之尊了。叔父在上﹐请受侄儿一拜!”说着磕下头去。 原野草坦然受了﹐道︰“祁镇﹐你可知今日之事﹐你错在何处?” 英宗道︰“叔父﹐侄儿自被俘之日起﹐无时无刻不在思己之过。侄儿宠信王振﹐好大喜功﹐致有此败﹐受此耻辱。” “嗯﹐所思尚算深刻。汝刚愎自用﹐不听忠臣之谏﹐亲奸佞而远君子﹐朝中官僚﹐以交结王振为荣﹐那王振恃汝之宠﹐作威作福﹐这一桩桩一件件﹐汝岂不知一分一毫? “是!叔父教训的是﹐侄儿已深知己过﹐只是现在一切都已晚了。” “汝能直面己过﹐还不算昏庸。” “叔父﹐侄儿被囚于此﹐还能回大明吗?” “祁镇﹐日前﹐也先派喜宁议和﹐已被于大人擒杀﹐亦是你筹谋得当。然后于大人率五十万人马﹐将也先打得大败﹐今也先再无力南下﹐大明转危为安了。” 英宗喜道︰“列祖列宗庇佑!大明幸甚!”转而忧道︰“也先既败﹐岂不加怒于侄儿?侄儿命不长矣!” 原野草道︰“也先虽败﹐却不敢加害于你﹐你大可放心。” “为何?” “也先尚不敢与大明彻底失和﹐因而还留有余地。以为叔的猜测﹐也先必然以你为条件﹐向大明提出议和。” “如此﹐侄儿尚可回大明?不至老死异乡?” “正是。” “叔父﹐你既来得此处﹐也必然可带侄儿出去﹐请叔父救侄儿于水火之中!” “祁镇﹐为叔虽可救你回大明﹐然而﹐你若这样回去﹐却是大明之耻!” “此话怎说?” “悄悄逃走﹐非皇者所为也!” “叔父教训的是。” “祁镇﹐你且忍耐数月﹐不久﹐也先便将礼送你回国﹐那时﹐才不失我大明之威。” “叔父﹐侄儿都记下了。” “祁镇﹐汝弟祁钰﹐受命于危难之际﹐力挽狂澜﹐击败强敌﹐实我太祖子孙之佼佼者!如非祁钰﹐则祖宗基业几因汝而倾覆﹐大明几乎六世而斩。因而﹐你回国之后﹐不得与祁钰争位﹐你可愿意?” “叔父放心﹐侄儿经此一事﹐实无面目再登龙位﹐侄儿回国之后﹐但求一宇容身﹐面壁思过﹐了此余生。” “好!汝可击掌为誓﹐终此一生﹐不再争帝位。” 英宗便当着原野草的面﹐击掌为誓﹐自言永不争帝位。 原野草道︰“好!不日将有使者前来﹐你好生小心在意。为叔在此不便久留﹐这就回去了。回去之后﹐为叔自会谋划接你回国之事。” “是!侄儿恭送叔父。”英宗恭敬地跪下﹐叩下头去﹐待得抬起头时﹐帐中早已不见了原野草的身影。英宗站起身来﹐感觉就如做了一个梦一样。 却说原野草一出帐外﹐轻轻地将袁彬﹑哈铭二人的昏睡穴解了﹐身形闪动﹐往涂向善藏身的土丘奔去。 离土丘尚有二百多步远近﹐原野草突然心生警觉﹐稍停脚步﹐侧耳一听﹐涂向善藏身之处竟然传来拳脚打斗之声。原野草暗道声“不好!”双足一顿﹐人便如一缕轻烟﹐疾掠而前﹐把眼一看﹐只见涂向善正与一人在相斗。原野草心道︰“能与向善相斗十招以上的﹐必是高手。” 涂向善自从跟随原野草后﹐原野草便时常指点他功夫﹐以涂向善现时功力﹐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江湖之上已罕有敌手。 原野草悄然掩至斗场﹐负手观斗﹐只见与涂向善相斗的﹐竟然是李哲俊。 原来李哲俊有夜间练剑的习惯﹐当晚练完剑﹐正好经过土丘﹐竟然发现有两匹马在土丘上﹐看来神俊非凡﹐便走近查看﹐不想﹐正遇涂向善。李哲俊不认识涂向善﹐询问一句﹐听得涂向善说的是汉话﹐便起了夺马之心﹐涂向善怎肯拱手相让?一言不合﹐便即动起手来。李哲俊自视甚高﹐又自恃武功高强﹐也不使兵刃﹐便来与涂向善相斗。哪知对方身手了得﹐斗了二﹑三十招﹐涂向善竟然未露败象。 李哲俊心中焦躁﹐正欲拔剑﹐一瞥之间﹐看见一人站于斗场一旁观战。心中一惊﹐便停手罢斗。仔细一看﹐却是老对头原野草。李哲俊吃了一惊﹐道︰“原来是你!” 原野草挥手要涂向善退下﹐涂向善便去整理马匹﹐将缰绳执于手中﹐随时准备上马。原野草负着手﹐向李哲俊跟前走了几步道︰“老朋友﹐不想这里也能相见。” 李哲俊冷笑道︰“阁下私入瓦剌﹐必是来刺探军情﹐今日汝是来得走不得﹐老夫必让汝死无葬身之地!”突然撮唇一啸﹐发出警号。 正是︰孤胆入虎穴﹐哪惧豺狼嚣。毕竟原野草如何脱身﹐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逞雄辩杨善说也先 脱厄难英宗还京城(之一) 话说原野草挥手要涂向善退下﹐涂向善便去整理马匹﹐将缰绳执于手中﹐随时准备上马。原野草负着手﹐向李哲俊跟前走了几步道︰“老朋友﹐不想这里也能相见。” 李哲俊冷笑道︰“阁下私入瓦剌﹐必是来刺探军情﹐今日汝是来得走不得﹐老夫必让汝死无葬身之地!”突然撮唇一啸﹐发出警号。 啸声刚停﹐便听得四周一片喧闹之声。原野草满脸寒霜﹐道︰“李哲俊﹐你这是自寻绝路!”突然一掠向前﹐一掌拍向李哲俊胸前。 这一掌快逾闪电﹐掌风劲烈﹐及体生寒。李哲俊大惊﹐急退数步﹐手中剑急舞护住胸前要穴﹐饶是如此﹐左肩被掌风刮中﹐便如中巨锤一般﹐一条胳膊又软又麻﹐使不出力来。李哲俊如梦初醒︰原来过往打斗﹐对方皆未出全力﹐不然﹐自己早已死在对方掌下不知几回了。情急之下﹐一个倒翻﹐退出二丈开外。 原野草一招伤敌﹐不愿纠缠﹐低喝一声︰“走!”涂向善牵过马匹﹐二人飞身上马﹐催动座骑﹐瞬间就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待得瓦剌士卒寻声赶来﹐只见李哲俊捂着左肩﹐脸色煞白﹐为首百夫长问道︰“先生﹐怎么了?为何发出警号?” 李哲俊不愿实说﹐便道︰“刚才遇到一个怪物﹐吓了一惊﹐摔倒在地﹐不慎伤着肩膀了。” 众兵四处搜寻﹐没有任何发现﹐只得扶了李哲俊回帐﹐各自散去。 却说原野草主仆二人策马狂奔﹐半个时辰之后﹐早已去了八十里远近﹐回头不闻有追兵﹐于是放慢脚步﹐缓缓而行。此后十数日﹐一路无话﹐不久便回到大明疆界。二人直入甘肃﹐回到白虎堂与众长老会合﹐又手书一封﹐命涂向善送往京城﹐交给乘云。此处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英宗自与原野草见面之后﹐日夜朌望大明来使﹐果真是望眼欲穿﹐度日如年。 这日﹐午时才过﹐伯颜帖木儿领着大明使臣李实﹑罗绮来到英宗的帐篷﹐一进门便道︰“皇上﹐大明使臣前来觐见。” 李实﹑罗绮一见英宗﹐便即跪下﹐大礼参拜﹐君臣相对饮泣。李﹑罗二人问罢圣安﹐英宗道︰“太后安好?皇上安好?皇后安好?” 李实道︰“都好!请太上皇放心。” 英宗道︰“此处冷甚﹐可有带衣物与朕?” 李实道︰“启禀太上皇﹐臣来甚急﹐并无准备衣物。” 英宗︰“……” 李实道︰“臣及从者常服﹐谨献与太上皇暂用。”便叫随从拿了自己的几件衣服﹐呈献英宗。 英宗道︰“此处苦寒﹐每食皆是牛羊之肉﹐甚为不惯﹐汝可有带食物前来?” 李实道︰“请恕臣出使仓促﹐并无带食物随行。” 英宗︰“……” 李实看英宗脸色越发难看﹐便道︰“臣随身带米数斗﹐以备路途之需﹐便献与太上皇食用。”又教随从将米搬进帐里。 英宗道︰“此皆细故﹐汝来料理大事﹐朕在此一年矣﹐汝等怎地不来迎还?” 李实道︰“回太上皇﹐臣奉命使瓦剌﹐实不知迎还之事。” 英宗一听﹐忍不住哭将起来﹐道︰“也先有意放朕还朝﹐汝回朝之后﹐上奏皇上﹐速派使臣迎朕﹐若得回国﹐愿为黔首﹐即便是守祖宗陵寝亦于心足矣。” 李实注视着英宗﹐目中露出一丝鄙夷之色﹐冷然道︰“太上皇居于此﹐方忆昔日锦衣玉食﹐华衣美裘耶?” 英宗︰“……” 李实又道︰“太上皇所以有今日﹐只因宠信王振。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宠信此奸佞之徒?” 英宗闻得昔日臣下如此诘难﹐心中百感交集﹐失声痛哭﹐道︰“朕错信王振﹐乃是实。然王振在时﹐众臣皆缄口不言﹐今却皆归罪于朕。” 李实听得英宗这般辩解﹐不再言语﹐默然跪拜了﹐辞了英宗﹐自去见也先不题。 英宗盼了多日﹐盼来大明使臣﹐却并无迎还之议﹐心中大感失望﹐不禁悲从中来。转而一想﹐想起原野草要自己忍耐﹐于是打迭起精神﹐读起书来。 却说乘云接到师父书信﹐便至于府来见于谦。于谦将乘云迎至书房﹐献茶罢﹐于谦开言问道︰“贤侄﹐多日不曾见了﹐今日此来﹐所为何事?” 乘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瞒世伯﹐小侄此来还真有大事禀告。” “哦?有何大事?” “世伯﹐上皇北狩一年了﹐大人不想迎还上皇?” “贤侄﹐上皇被俘﹐乃我大明之耻﹐老夫无时无刻不想着迎上皇还都。只是当今皇上疑虑重重﹐圣意迟迟未决﹐因而﹐老夫也不敢过分相迫。” “皇上所虑﹐无非是上皇还都之后﹐如何安置而已。” “贤侄一语中的﹐皇上实有此虑。” “世伯﹐护国盟中义士﹐已派人深入瓦剌﹐见过上皇了。” “什么?护国盟义士已然见过上皇?” “是的﹐家师来信言道﹐上皇一切安好﹐现囚于伯颜帖木儿营中。那伯颜帖木儿对上皇甚为厚待。” “上皇可有什么言语托护国盟带回?” “上皇言道﹐也先已有意送上皇还都﹐只差朝廷一句话而已。上皇还道﹐若能还都﹐愿为黔首﹐或至南京守陵﹐无意帝位﹐永不相争。” 于谦一听﹐大喜﹐道︰“果真如此﹐则老夫方便行事多矣。” 乘云道︰“小侄此来﹐就是恳请世伯于朝廷上﹐力主迎回上皇﹐一洗土木之耻。” 于谦道︰“贤侄勿忧﹐此乃为臣本份﹐老夫明日上朝﹐便即表奏皇上。” 乘云又道︰“世伯还是先与六部尚书及各大臣商议一番才好。” 于谦道︰“好!六部尚书大人﹐必无反对之人。王直﹑胡濙﹑金濂这三位大人定必支持。” 乘云道︰“世伯与各位大人于朝堂上表奏﹐小侄也于适当之时﹐从旁劝说皇上﹐以助世伯一臂之力。” 于谦道︰“好!” 二人又说了些闲话﹐乘云便告辞了﹐自回宫中值守。 第四十回 逞雄辩杨善说也先 脱厄难英宗还京城(之二) 次日早朝﹐群臣跪拜﹐山呼万岁毕﹐当值太监金英道︰“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退朝。” 班部中﹐吏部尚书王直出班奏道︰“启奏陛下﹐臣有表。”说着将奏折双手高举过顶。金英下来﹐接了奏折﹐恭敬地呈与景泰帝。景泰帝接了﹐就龙案上御览毕﹐放下奏折﹐不置可否。 众臣见皇上并无任何表示﹐胡濙便出班道︰“臣有表奏。”将奏折举起。 于谦一使眼色﹐与金濂﹑俞士悦﹑石璞四人一齐出班跪下道︰“臣亦有表奏。” 金英将五人奏折都接了﹐呈与景泰帝御览。景泰帝一一览毕﹐脸色不悦﹐对金英道︰“金公公﹐退朝!”说罢拂袖而去。 金英赶忙拖长声音道︰“皇上有旨﹐退朝!” 群臣跪下道︰“恭送陛下。” 众臣退出大殿﹐王直等尚书大臣﹐围着于谦﹐问道︰“于大人﹐皇上面有愠色﹐如何是好?” 于谦道︰“各位大人﹐且随本官至养心殿﹐求见皇上﹐再陈详情。 王直道︰“我随你去吧。” 胡濙﹑金濂﹑俞士悦﹑石璞四人同道︰“都去!” 六人相跟着﹐来到养心殿外﹐只见太监曹吉祥挡在门外道︰“各位大人都请回吧。皇上有旨﹐谁也不见。” 于谦道︰“曹公公﹐烦你通传﹐就说六部尚书求见皇上。皇上不见﹐我等就跪在殿外﹐直至皇上宣召为止。” 曹吉祥道︰“皇上正在恼怒中﹐咱家不敢触怒皇上。” 王直道︰“曹公公﹐你只管通传﹐皇上责怪﹐都推到本官身上便了。” 曹吉祥吱唔着﹐就是不肯进内通传。于谦怒道︰“曹吉祥﹐六部尚书大人皆在此处﹐误了国家大事﹐你可吃罪得起?” 曹吉祥被于谦一喝﹐心生怨恨﹐却不敢表露﹐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进内通传。良久﹐曹吉祥出来﹐道︰“皇上有旨﹐宣各位大人进见。” 于谦道︰“辛苦公公了。”整整衣冠﹐当先而行﹐王直等五人紧随其后。进到殿内﹐只见景泰帝紧绷着脸﹐坐在龙椅上。于谦等人行了君臣之礼﹐景泰帝没好气地道︰“平身罢。” 六人起身﹐景泰帝道︰“汝六人于朝堂之上﹐俱皆上表称﹐要迎上皇还都﹐是何用意?” 王直道︰“启奏皇上﹐今也先败退﹐意欲议和﹐迎上皇还都﹐于情于理﹐势在必行也。” 景泰帝道︰“当初朕本不欲登大位﹐是汝等众人强推﹐朕才不得不接此大位。如今﹐汝等要迎上皇还都﹐将置朕于何地?” 胡濙道︰“皇上﹐当日臣等虽欲拥陛下登基﹐然而﹐若无太后懿旨﹐亦是枉然。” 景泰帝道︰“虽是奉太后懿旨﹐然上皇还都﹐朕岂非两难?” 于谦上前﹐从容地道︰“皇上﹐以臣愚见﹐太上皇经此变故﹐必深自愧疚﹐尚有面目见列祖列宗于太庙乎?再说﹐帝位已定﹐非同儿戏﹐岂可轻易变改?只是将上皇迎归﹐实是情理之使然也。若其有任何阴谋﹐则臣等必有话说。” 景泰帝听得于谦这般说﹐脸色稍霁﹐道︰“依卿所言﹐依卿所言。” 于谦等听得景泰帝准了﹐大喜﹐齐道︰“皇上圣明!” 胡濙道︰“皇上既已恩准了﹐臣便即着手准备罢。” 景泰帝道︰“且等李实﹑罗绮回朝之后再派不迟。” 王直道︰“皇上﹐此事宜早不宜迟﹐免生意外。” 景泰帝道︰“好!汝等下去之后﹐选派能言善辩之士前往﹐勿负朕意。” 胡濙道︰“陛下放心﹐臣等定必妥善安排。” 景泰帝道︰“汝等都退下罢。” 于谦六人道︰“吾皇万岁﹐臣等告退。”一齐躬身退出养心殿﹐俱都面有喜色。 六人边走边议﹐选派何人出使。胡濙道︰“各位大人﹐本官举荐一人﹐可以为使。” 王直道︰“何人?” 胡濙道︰“此人曾在本官属下为官﹐为礼部左侍郎﹐今上即位后﹐迁为右都御史。” 于谦道︰“胡大人所荐莫非是杨善?” 胡濙道︰“正是。” 俞士悦道︰“嗯﹐我看此人堪当使臣。” 石璞道︰“闻说杨善伟风仪﹐言语洪亮﹐工进止﹐尤善雄辩﹐实为不二人选也。” 金濂也道︰“本官也久闻杨善善辩﹐那就定下此人为使如何?” 各人皆无异议﹐王直道︰“那就有劳胡大人督办此事了。” 胡濙道︰“份内之事﹐何言辛劳?” 胡濙回至礼部官衙﹐便遣员外郎一名﹐前去相请杨善前来。 杨善本为京师大兴人﹐时年六十有六﹐为右都御史﹐兼视鸿胪寺﹐某日﹐廷臣朝正毕﹐相贺于朝房﹐只有杨善独自垂泪道︰“上皇今在何所?而我曹竟自相贺?”廷臣皆愧﹐为之止。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杨善随礼部员外郎来至礼部﹐胡濙迎至正堂之上﹐二人寒喧毕﹐胡濙道︰“杨大人﹐皇上有旨﹐欲遣使往瓦剌﹐迎上皇还都。经六部大人相商﹐意欲请老弟出马﹐担此重任。” 杨善道︰“上意欲迎上皇还都﹐乃大明之幸。下官虽然愚鲁﹐却不敢落人之后。下官便去走一番罢。” 胡濙道︰“老弟为国奔走﹐老夫感佩。既老弟肯往﹐不日圣旨便下﹐请老弟回去准备一下吧。” 杨善道︰“好!下官告辞了。” 不日﹐圣旨下﹐命右都御史杨善为使臣﹐工部侍郎赵荣为副﹐赍金银书币往使瓦剌。朝臣袁敏奏请赍服御物问上皇安﹐景泰帝不纳。杨善乃自出家财﹐悉购所需携往瓦剌。 景泰元年七月己巳﹐杨善﹑赵荣至瓦剌﹐也先却命一能言善辩的胡人去迎接大明使臣以探虚实。 杨善见也先并不着急接见自己﹐却派此人前来﹐心中已明白大半。胡人设酒﹐饮于帐中﹐二人寒喧毕﹐胡人道︰“我本中国人也﹐后为瓦剌所俘﹐故一直留于此地。” 杨善道︰“如来如此。” 胡人故作惊奇地问道︰“土木之役﹐六师何怯如斯?” 杨善道︰“其时﹐我大明官军精锐悉数南征﹐王司礼邀圣驾幸其乡里﹐不作战备﹐因此令瓦剌得志耳。如今﹐南征精锐将士二十万已归﹐又招募得中外技击惯战之士约三十万﹐全都配以神枪火器﹐强弓硬弩﹐百步之外﹐可洞穿人马心腹立死。再有谋士献策﹐沿边界要害之处﹐隐埋铁椎三尺﹐马蹄踏上﹐便即穿透。忠心死国之武林高手﹐刺客如林﹐夜入营幕有若猿猱﹐刺杀瓦剌重臣大将易如反掌。” 第四十回 逞雄辩杨善说也先 脱厄难英宗还京城(之三) 胡人闻言脸色大变。杨善看在眼中﹐却道︰“可惜呀﹐如今这些都无用矣。” 胡人慌问其故﹐杨善从容地道︰“今和议若成﹐欢好如兄弟﹐这些战备又怎么用得上呢?” 胡人喏喏连声。杨善教从人拿出带来的金帛礼品送与胡人﹐胡人大喜﹐辞了杨善﹐便向也先禀告﹐将杨善所说﹐备细详说一番。 次日杨善拜谒也先﹐也先问道︰“使者官居何职?” 杨善道︰“授都御史。” 也先道︰“杨大人此次为使﹐大明皇帝有何谕旨?” 杨善诘问道︰“太上皇帝朝﹐太师遣贡使必三千人﹐每年两次﹐金币满载而归﹐为何背盟而攻?” 也先道︰“此乃不假﹐但为何要削我马价﹐赏赐的绸帛多剪断﹐又减少我的赏赐﹐还扣留我派去的使臣﹐对此﹐杨大人作何解释?” 杨善道︰“并非削减马价﹐太师所输马匹每年都大幅增长﹐价格难以维持﹐而我大明朝廷又不忍拒绝﹐因此而略略损减其价。太师自度﹐马匹所售比前哪个多些?” 也先心知杨善所说为实﹐只得“嗯”了一声。 杨善续道︰“至于绸帛布匹剪裂之事﹐都是回回人所为﹐他们将一匹绸帛剪成两段﹐不信﹐你差人去搜﹐整匹好的绸帛﹐必定在他们的行李之中。” 也先道︰“原来是这些奴仆使的手段。” 杨善徐徐地道︰“太师适才所说扣减赏赐之事﹐也是有的。太师每遣使者多达三﹑四千人﹐或有人虚报人数﹐意欲多得赏赐。朝廷因此核实人数﹐按实际人数给予赏赐﹐所减者﹐乃是虚报之数也。有其人者﹐自然不减。此外﹐因人数众多﹐良莠不齐﹐或有人作奸犯科﹐触犯大明律例﹐归到瓦剌﹐又恐获罪﹐因此而畏罪潜逃﹐或逃往他处﹐或途中遇虎狼之害﹐也未可知。这些人﹐我大明留之何用?因此﹐太师适才所责大明扣留使臣之说﹐实非实情也。” 也先被杨善一番说话说得心服口服﹐连声道︰“对﹐对﹐杨大人所说皆是实情。今事已过矣﹐都是小人之谗言。” 杨善观言察色﹐见也先言语缓和﹐便道︰“太师身为大将军﹐听信小人谗言﹐贸然攻我﹐屠戮数十万之众﹐而太师部曲死伤亦不下数十万。上天有好生之德﹐数十万惨死之灵日夜呼号﹐上天岂有不闻?太师好杀﹐故上天屡降雷电以警示。如今﹐太师若礼送上皇归国﹐两邦和好如故﹐中国金币不日便可送至﹐两国俱乐﹐不亦美乎?” 也先道︰“对﹐对。只是敕书上何以无奉迎上皇之语?” 杨善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道︰“敕书不载奉迎之语﹐是欲玉成太师美名也﹐让太师自行送归。如若敕书上书奉迎之语﹐便是太师迫于大明朝廷之命﹐非太师诚心送归也。” 也先大喜﹐问道︰“上皇归国﹐复为天子乎?” 杨善道︰“天位已定﹐难再反复。” 也先问道︰“中国古时尧禅于舜的故事是怎样的?” 杨善道︰“昔尧禅舜﹐今兄让弟﹐其道理乃相同也。” 一旁的平章昂克忽然插话道︰“杨大人﹐贵国既然来迎接皇帝回国﹐怎么不带备珍宝来答谢我国?” 杨善望了昂克一眼﹐笑道︰“若携带珍宝,后人将嘲太师图利。如今则不然﹐我不带珍宝而迎归皇帝,才见太师之仁义﹐后世必称道为好男子﹑伟丈夫﹐名垂史册﹐颂扬万世!” 也先被杨善说得心中畅快之极﹐笑道︰“好!后日便设宴﹐为上皇饯行。” 杨善取出带来的礼物﹐赠与也先﹐也先大喜。 次日﹐也先谒见英宗﹐申达慰问之意﹐并告知大明遣使臣迎接回都之事。英宗喜极而泣﹐方信原野草之言。 八月癸酉﹐也先设宴为英宗饯行﹐令伯颜帖木儿代为送行。 伯颜帖木儿乃也先之弟﹐英宗被俘后便一直囚于伯颜帖木儿营中。伯颜帖木儿对英宗礼遇有加﹐相隔数日便来陪英宗进食﹑闲聊﹐英宗遂与伯颜交厚。 伯颜帖木儿送了一程又一程﹐不禁饮泣道︰“皇上﹐臣侍候陛下一年矣﹐太师今命臣来送陛下﹐臣心中话语﹐陛下心中亦知。陛下回都若还复登帝位﹐就是臣的主人一般﹐此中若有事﹐臣便往投托。” 伯颜帖木儿直送至野狐岭﹐已是入夜时分﹐遣哈铭至万全城下呼喊﹐英宗吩咐道︰“瓦剌人性情叵测﹐社稷为重﹐命总兵等将官不必出迎﹐只赍羊酒来犒劳瓦剌随行人等即可。” 城上官兵见上皇﹐皆呼万岁。伯颜帖木儿于城外帐中与英宗饮酒话别﹐命从人献马。杨善催促英宗道︰“上皇﹐请速行罢。” 英宗道︰“伯颜帖木儿方才献马﹐怎好便行?” 伯颜帖木儿依依不舍﹐又送至野狐口﹐英宗命哈铭代己劳谢伯颜帖木儿﹐道︰“朕去矣。” 伯颜帖木儿大哭道︰“皇帝去矣﹐何时得复相见?”遂率随从别去。英宗行不过数里﹐忽闻身后人马之声﹐英宗惊问为谁﹐哈铭答道︰“伯颜帖木儿归途逐得野兽﹐使人来献也!” 英宗命哈铭收下﹐不禁亦暗自垂泪。 景泰五年﹐瓦剌内乱﹐伯颜帖木儿为知院阿剌所杀。此乃后话。 英宗至京师﹐景泰帝迎于东安门﹐送入南宫稍歇﹐景泰帝率百官朝谒﹐下旨大赦天下。 上皇既还﹐也先求和﹐景泰帝踌躇满志﹐逐安心与众臣料理国事﹐在于谦等人辅佐之下﹐励精图治﹐由乱而治﹐渐开中兴﹐乃有明一代少有的英明之主。 却说自英宗还都﹐转眼又已是十月。这日景泰帝早朝罢﹐看见秋高云淡﹐忽来兴致﹐便命金英去后宫宣总管龙玄灵前来见驾。不一会﹐金英领着玄灵来到养心殿﹐玄灵正要行君臣大礼﹐景泰帝连忙道︰“免礼了。” 玄灵道︰“谢皇上。不知皇上宣臣觐见﹐有何谕旨?” 景泰帝道︰“玄灵﹐朕适才想起上年与你同游御花园之事﹐因此宣你前来﹐陪朕到花园中走走。”对金英道︰“传旨﹐摆驾御花园。” 玄灵道︰“臣遵旨侍驾!” 景泰帝道︰“玄灵﹐朕并非要你侍驾﹐而是陪朕随意走走。” 玄灵道︰“是!” 第四十回 逞雄辩杨善说也先 脱厄难英宗还京城(之四) 金英安排了銮舆﹐景泰帝坐了﹐玄灵便扶銮而行。来至御花园﹐只见那花园修葺得甚是干净整齐﹐比起上年凋敝的景象﹐显得生机勃勃。一丛丛各式各样的菊花﹐点缀其间﹐煞是好看。 景泰帝道︰“玄灵﹐你看今年这菊花如何?” 玄灵道︰“皇上﹐今年菊花也似解人意﹐开得特别艳美。” “哦?此话怎讲?” “皇上登基一年﹐便击败也先﹐救大明于危难之中﹐又迎回上皇﹐此不世之功也。今观此花﹐凌霜怒放﹐岂非人逢喜事﹐花逢时令?” “哈哈哈﹐有理!玄灵﹐还记得上年在这里﹐你曾过说什么?” “臣说过什么?却是记不起了。” “当日朕说本想办个赏菊花会﹐却因战事吃紧﹐办花会不合时宜。当时你道﹐我大明军民上下一心﹐于大人国之干城﹐不久也先必败。届时皇上再风风光光地办个君臣赏花大会﹐一来论功行赏﹐二来君臣同乐﹐岂不快哉!” “皇上这一说﹐臣倒是想起来了。” “朕却没有忘。今也先求和﹐天下太平﹐正应办一个赏花之会﹐以庆升平。” 玄灵道︰“皇上﹐臣以为﹐现今非办花会之时。” “哦?是何道理?” “今也先虽然求和﹐上皇亦已还都。然天下方离兵灾﹐百废待兴。皇上理应休养生息﹐薄赋轻傜﹐追抚死于国难者。如若兴办花会﹐所费甚巨﹐实非合时宜之举。” 景泰帝若有所悟﹐道︰“玄灵﹐你所说甚是。” “皇上英明。” 二人边行边说﹐景泰帝直把玄灵认作红粉知己﹐无所不谈。玄灵心无城府﹐但有所问﹐必照直对答。 不觉来至一个水榭中﹐景泰帝命金英献茶。景泰帝道︰“玄灵﹐闻说你姐弟二人从小便为令师所收养﹐不知令尊却是何处人氏?” 玄灵见皇上提及师门﹑先父﹐略一思索便道︰“回皇上﹐臣姐弟自记事起﹐就在师父家中长大﹐先父之事﹐却不甚了了﹐家师也不曾多说。只道先父乃是京师人氏﹐其余则未曾提及。” “嗯﹐你曾提及令师隐居世外﹐不欲扬名于俗世。朕甚是好奇﹐令师必当世高人﹐不然教不出你姐弟这等高手。” “皇上﹐臣倒没觉着家师有何高绝处。” “此话怎讲?” “家师视臣姐弟如己出﹐慈爱有加﹐只如一老父一般。” “玄灵﹐你这是熟视无睹﹐不知其高处。” “也许如皇上所说﹐臣习以为常了。” “如若有缘﹐朕真想见见令师这位高人。” “家师一年也难得出门一次﹐皇上恐怕要失望了。” “嗯﹐且喜有你与乘云在朕身边﹐若无你姐弟二人﹐朕想找个体己的人说话也没有了。” “皇上﹐于大人忠心耿耿﹐可托大事。” “朕何尝不知于大人忠直?只是于大人过于耿直﹐所言尽是治国安邦之语﹐却是少了情趣。” 玄灵莞尔一笑﹐道︰“皇上所说是实。不过于大人与皇上所谈﹐定必是国家大事﹐就于大人来说﹐恐怕不敢在皇上面前放肆而已﹐并非无有情趣之人。” 景泰帝看见玄灵一笑﹐如花绽放﹐明媚不可方物﹐不觉神魂俱醉﹐呆了一会儿﹐回过神来﹐道︰“有理有理﹐于大人拘于君臣之礼﹐不敢逾越。” 玄灵被皇上看得不好意思﹐低了头﹐浅啜了口茶﹐道︰“皇上﹐时候不早了﹐臣应允过皇贵妃唐娘娘﹐午后便去她宫中陪她说话解闷儿。” 景泰帝看了看天色﹐道︰“也罢﹐朕尚有事要宣于大人商谈。” 玄灵赶忙就对金英道︰“金公公﹐皇上有旨﹐回銮驾。” 玄灵陪着銮驾回至宫中﹐辞了景泰帝﹐借口往后宫去﹐中途却折至乘云值守朝房中﹐来寻乘云。不料﹐乘云巡察去了﹐只有禤而立与不隐在房中坐地。 禤而立见玄灵来访﹐喜道︰“玄灵﹐多日不见﹐今日怎地有空来此?” 玄灵道︰“也无他事﹐只是经过此处﹐来看看乘云。” 不隐道︰“玄灵施主却是偏心﹐只看乘云﹐贫僧与禤施主就不可探视?” 玄灵道︰“大和尚也学得油腔滑调了。” 不隐宣声佛号﹐道︰“罪过罪过。” 禤而立道︰“玄灵﹐看你样子﹐似有心事?” 玄灵道︰“禤大哥﹐也没什么﹐不过是想看看乘云近来怎样。” 不隐道︰“玄灵施主﹐左右今晚贫僧与禤施主不需值守﹐不如叫上乘云﹐咱们到宫外去喝酒如何?” 禤而立道︰“只怕乘云不得空闲。” 正说着﹐乘云进门道︰“谁说我没空闲?”看见玄灵﹐叫了一声︰“姐﹐怎地你也在此?” 玄灵道︰“姐来看看你。不隐大和尚肚里酒虫作反﹐想到宫外喝酒去。” 乘云道︰“正好今晚轮到左兄值守﹐姐﹐咱回家喝去。” 不隐一听﹐大喜﹐道︰“对对对﹐回家喝更自在。” 玄灵道︰“好!我现在也没甚事﹐就先回家准备酒菜﹐等你回来就可以开席了。” 不隐道︰“如此有劳玄灵施主了。” 至晚﹐京城万家灯火﹐一片详和﹐就似刚刚不曾经历过惨烈血战一般。扬威侯府﹐灯火通明﹐后院一个小轩中﹐一张四方桌旁坐着乘云﹑玄灵﹑禤而立﹑不隐四人。除玄灵面前摆放的是一只精致的酒盏﹐其余三人都是青花大海碗﹐碗里斟满了酒。桌上摆着四碟荤菜﹐四碟凉菜。 玄灵望了望三人﹐道︰“不早了﹐自当今圣上登基以来﹐咱们四人﹐难得聚首﹐来!干了这杯!” 乘云﹑禤而立﹑不隐端起跟前酒碗﹐一饮而尽。不隐放下酒碗﹐大呼︰“好酒!在宫中真个快闷出病来了。” 禤而立道︰“难为重光禅师了﹐宫中就连我等也不准喝酒﹐更不用说你这出家的大和尚了。” 不隐道︰“唉!还是在江湖中自由自在﹐这官不做也罢。” 禤而立道︰“若非土木之变﹐俺也不愿做这劳什子官。对了﹐现今两国议和﹐贤弟有何打算?” 玄灵道︰“乘云﹐师父临行时吩咐﹐要姐适时而退。现今天下太平﹐姐也是时候离开皇宫了。” 第四十回 逞雄辩杨善说也先 脱厄难英宗还京城(之五) 乘云道︰“姐﹐我也正在寻思此事。你看寻个时机﹐按师父的办法﹐向皇上说说?” 玄灵道︰“只是不知如何托词?” 乘云道︰“师父说道﹐要你求皇上准你辞官﹐这一点﹐依我看却是甚难。” 玄灵道︰“乘云﹐你说对了﹐皇上绝难恩准。” 禤而立道︰“不如就说天下太平﹐你回扬威侯府替乘云管家。你身在京中﹐皇上如有需要﹐可随传随到。” 不隐道︰“禤施主﹐如若皇上不准﹐岂非很难再开口恳求?” 乘云道︰“大师说的对!不如就直接按师父所说的办法﹐诈病!” 玄灵道︰“诈病也要有个病症吧!” 不隐道︰“这个倒是容易﹐咱们练功之人﹐点上几处不要紧的穴道﹐装得病容满脸﹐却非难事。” 玄灵一听﹐有了计较﹐道︰“大师好办法!我就点上几处穴道﹐装出颓败模样﹐然后向皇上请辞。届时皇上必问病症﹐或会请太医诊治﹐我再吃点师父配制的药丸﹐令太医们也束手无策。此时乘云再向皇上说﹐我从小得了寒症﹐须得师父医治方可无碍。如此这般﹐则可脱离牢笼了。” 乘云﹑禤而立﹑不隐俱拍手称妙﹐于是又喝了数碗酒。禤而立道︰“贤弟﹐你有何打算?适才还未回答愚兄哩。” 乘云道︰“立兄﹐你有何打算?” 禤而立道︰“贤弟留愚兄则留﹐贤弟走﹐愚兄也走。” 不隐道︰“贫僧也是这个意思。” 乘云道︰“师父临走时道﹐那炎夏帮虽然于京中势力被我等铲除﹐然而主脑至今尚未现身﹐连姓甚名谁也不清楚﹐因此﹐师父要我利用现今官府身份﹐彻查此帮﹐务要一网打尽方才罢休。”乘云喝了碗酒﹐又续道︰“因此﹐我欲寻个机会向皇上奏明﹐带人往各地查察此帮踪迹﹐并请皇上将立兄﹑大师二人借用﹐一但剿灭炎夏帮﹐那时再辞官未迟。” 禤而立﹑不隐一听﹐大声道︰“好!愿效犬马之劳。” 过了数日﹐乘云至养心殿谒见景泰帝﹐礼毕﹐景泰帝问道︰“乘云﹐有何事上奏?” 乘云道︰“皇上﹐可曾记得微臣曾说过一个江湖帮派炎夏帮?” “记得!也先攻城之时﹐汝曾与于大人一同剿灭此帮在京势力。怎么﹐又有何发现?” “皇上﹐此帮于京中势力虽被臣等剿灭﹐然其渠首尚未落网﹐此贼勾连瓦剌﹐意图谋反﹐反心已露﹐因此﹐微臣请皇上恩准﹐令微臣率员暗查﹐四海搜捕﹐将之尽数剿灭。” 景泰帝道︰“嗯﹐现今天下太平﹐也先亦不敢再犯我大明﹐亦是时候搜捕此贼了。” 乘云喜道︰“如此﹐皇上恩准了?” “准了。朕予你生杀大权﹐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谢皇上!微臣还有一不情之请﹐请皇上一并恩准。” “讲!” “那炎夏帮帮众尽是一些亡命之徒﹐更兼身手了得﹐功夫高绝﹐帮中武林高手极多﹐因此﹐臣请皇上令禤而立﹑不隐大师为臣之副﹐助臣一臂之力。” 景泰帝沉吟片刻道︰“宫中现今有栖凤在﹐亦可担负护卫之责﹐朕便令他二人相助于你可也!” 乘云大喜﹐跪下谢恩﹐辞了皇帝﹐即往北镇抚司﹐差人去刑部衙门请捕头林焕南前来。 不一会儿﹐林焕南来到﹐二人见礼﹐林焕南道︰“不知将军唤小的来此﹐有何示下?” 乘云道︰“林捕头﹐此次唤你前来﹐是想请你与我一道去办个案子﹐不知意下如何?” 林焕南道︰“小的愿跟随将军﹐鞍前马后效劳。” 乘云道︰“此次办案﹐或要离京甚久﹐林捕头可放得下家中之事?” 林焕南道︰“小的家中只有妻儿﹐自可料理日常。” “好!京中捕快衙门很快就有行文到你处﹐你接到调职文书﹐便来此报到吧。” “如此小的就专候文书了。”林焕南一抱拳﹐自去了。 乘云待林焕南去了﹐便换了便服﹐到天安楼来。那天安楼重新开张之后﹐生意甚好﹐门前车水马龙﹐食客如云。 乘云从侧门进了天安楼﹐径直到麹三剑房中来﹐麹三剑接着﹐施礼毕﹐麹三剑道︰“乘云﹐盟主临走之时吩咐﹐要贫道在此主持京中事务﹐并助你暗查炎夏帮。你可准备好了?” 乘云道︰“麹长老﹐晚辈此来﹐正是要向你禀告此事。” “哦﹐皇帝那里你都奏准了?” “皇上已恩准晚辈出京查察炎夏帮。师父临走﹐说留下秋实﹑魏彪﹑弓玄﹑杨展等人相助﹐不知他们现在何处?” 麹三剑道︰“他们都在此中居住﹐单等你来相商。”向着门外道︰“来人!”一个下人打扮的汉子进来道︰“师父有何吩咐?”却是麹三剑的弟子。 麹三剑道︰“清涧﹐你去请秋实﹑魏彪﹑弓玄﹑杨展四人前来。” 清涧道︰“是!”转身去了。不一会儿便领着秋实﹑魏彪﹑弓玄﹑杨展四人进来。秋实﹑魏彪一见乘云﹐高兴地叫道︰“云哥!” 弓玄﹑杨展道︰“乘云贤侄﹐你可来了。” 乘云道︰“要各位久等了。麹长老﹐晚辈这就将他们领走了。” 麹三剑道︰“去罢!” 乘云教四人收拾了行李﹐便回扬威侯府来。将四人安排好住处﹐便于后堂里商议道︰“师父临行﹐要我们暗查炎夏帮﹐你们现今身份乃是锦衣卫﹐弓世伯﹑杨世伯为从五品镇抚;秋实﹑魏彪两位兄弟为从七品经历。”边说边将四个锦衣卫腰牌分给四人。 魏彪高兴地道︰“实哥!俺们也当官了。” 乘云笑笑﹐正要说话﹐却见一个下人跌跌撞撞地跑来道︰“爷!快!皇上有旨传你进宫哩” 乘云道︰“哦?传旨公公呢?” “在前面正堂上候着哩。” 乘云道︰“四位先回房休息吧﹐我可能要有段时间才能回来。”说完出了房门﹐急步到了正堂﹐见太监金英在屋里等得正急。 乘云抱拳道︰“金公公﹐皇上有何事宣在下进见?” 金英道︰“先别问了﹐快随咱家走吧!” 正是︰一入皇宫深似海﹐安排妙计脱牢笼。毕竟皇帝因何事急召乘云入宫﹐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假危病玄灵离深宫 探空庄乘云忆前事(之一) 话说乘云笑笑﹐正要说话﹐却见一个下人跌跌撞撞地跑来道︰“爷!快!皇上有旨传你进宫哩” 乘云道︰“哦?传旨公公呢?” “在前面正堂上候着哩。” 乘云道︰“四位先回房休息吧﹐我可能要有段时间才能回来。”说完出了房门﹐急步到了正堂﹐见太监金英在屋里等得正急。 乘云抱拳道︰“金公公﹐皇上有何事宣在下进见?” 金英道︰“先别问了﹐快随咱家走吧!” 乘云慌忙换上官服﹐跟着金英就走。边走边问︰“金公公﹐究竟何事这般紧急?” 金英道︰“令姊龙总管忽然满脸乌黑﹐不知何故﹐皇上闻知﹐便要咱家急来宣你进宫。” “啊!”乘云大吃一惊﹐道︰“金公公﹐此时我也顾不得礼节了﹐你且慢慢回宫﹐我先去也!”脚下加力﹐竟然施展起轻功﹐转眼便去得无影无踪﹐把个金英惊得愣在当场。 乘云赶至养心殿外﹐早有当值小太监前来迎道︰“龙将军﹐皇上有旨﹐教将军径直到皇贵妃唐娘娘宫中见驾。” 乘云道声谢﹐急往唐妃宫中来。宫女见乘云来到﹐上前迎道︰“请将军随奴婢来。”将乘云带至宫里﹐只见玄灵躺在一张软榻上﹐景泰帝座在软榻旁﹐唐娘娘站在景泰帝身旁。一个太医模样的医者正在替玄灵诊脉。 乘云上前叩见皇帝及唐娘娘﹐景泰帝道︰“快快免礼平身!”望了一眼太医﹐道︰“乘云﹐令姊不知何故突然不适。因此宣你进宫。” 乘云道︰“太医诊断是何症状?” 唐娘娘道︰“王太医﹐你且说说。” 王太医对乘云拱拱手道︰“龙将军﹐令姊体内似有一股寒气郁结﹐以至血脉不畅﹐下官行医数十年﹐此症尚是首次遇上﹐实在不知如何下药﹐请将军恕下官无能。” 乘云道︰“果然如此!”走至榻前﹐伸指点了玄灵数处穴道﹐又教宫女扶起玄灵﹐伸掌去玄灵背后命门穴上﹐缓缓运气输入玄灵体内。过了盏茶功夫﹐玄灵脸色由黑转白﹐渐次有了血色。乘云收功﹐扶着玄灵道︰“姐﹐你好点吗?” 玄灵睁开眼来﹐定了定神﹐问道︰“此乃何处?” 乘云道︰“此处乃唐娘娘宫中。” 玄灵转头看见唐娘娘和皇帝﹐挣扎着要下榻行礼。唐娘娘道︰“玄灵﹐你身体有恙﹐就不必多礼了。” 景泰帝看见乘云只盏茶功夫便将玄灵救醒﹐问道︰“乘云﹐令姊这是什么病症?怎地你一出手便即治愈?” 乘云道︰“启禀皇上﹑娘娘﹐家姊自幼练功伤了经脉﹐寒气郁结难除。家师以名贵药材合药﹐又辅以深厚内力﹐替家姊驱除寒气﹐疏通经脉﹐方保无碍。臣适才只是依师父所教之法﹐暂时将她体内寒气压制﹐却只是救得一时之急。须尽快赶回师门﹐由家师亲自治理﹐如若迁延日久﹐恐怕就……” “就如何?”景泰帝追问。 “恐怕就变成废人了。”乘云低声道。 “那你赶快去请令师进京!” “皇上﹐这一来一去﹐时间甚久﹐恐来不及了。” “哪如何是好?”景泰帝急道。 乘云跪下道︰“皇上﹐臣有一不情之请﹐望皇上恩准!” “讲!” “臣立即护送家姊返回师门﹐庶几赶得及寒气大发之时回到家师身边。” “这……好吧!你这就立即起程﹐治好之后﹐便即返京。” 玄灵此时已缓过神来﹐也跪下道︰“谢皇上隆恩!臣有下情禀告。” 景泰帝道︰“玄灵﹐你且起来说话。” 玄灵谢了﹐站起来道︰“臣此病症﹐非三数日可愈﹐快则半年﹐慢则一年方可复原。因此﹐臣请皇上准臣辞官﹐回师门安心治病。” “玄灵﹐你这官辞不辞又有何干系?等你身体复原﹐再回京就是了。” “皇上﹐臣身为后宫总管﹐如不辞官﹐心中不免记挂臣之职守﹐又怎能安心治病?” 景泰帝看到玄灵花容憔悴﹐实不忍拂她意﹐叹了一声﹐道︰“如此﹐朕就准了。你回师门好生医治﹐朕还要等你回来办花会。” 玄灵此时心知皇帝对己情意﹐一时感动﹐泣道︰“臣一俟病愈﹐便来探望娘娘﹑皇上。” 景泰帝道︰“好好!”对乘云道︰“乘云﹐你就亲率御林军护送令姊回师门治病吧。” 乘云道︰“回皇上﹐家师清修之地﹐不欲外人知悉﹐更不欲外人打扰。皇上无须兴师动众﹐只臣姐弟二人悄悄回去就好。” “那朕就于御马监赐你两匹御马﹐如此﹐你二人可尽快回到师门﹐玄灵也可尽早得令师医治。” 乘云道︰“谢皇上厚赐!臣师门有波斯名种良马﹐可日行千里。日前上阵杀敌﹐皆赖其力。” “如此﹐朕就放心了。乘云﹐你有朕所赐金牌﹐沿途可令官府接待安排﹐勿使令姊于路劳累。” “谢皇上隆恩。” 乘云﹑玄灵出了皇宫﹐先回扬威侯府。一路上﹐玄灵默然不语。乘云道︰“师父这条计策果然是妙!”一望玄灵似乎并不开心﹐又道︰“姐﹐你不是要离开皇宫么?怎么又不开心了?” 玄灵深感景泰帝一番情意﹐此时别了﹐心中若有所失﹐却淡淡地道︰“也没什么﹐可能与唐娘娘相处久了﹐这突然而去﹐有点舍不得了。” 乘云道︰“也是!有道是︰卉木虽是无情物﹐牵动长江万古愁。何况人乎?” 玄灵苦笑一声道︰“掉什么书包呢?应是︰那知卉木无情物。若被师父知道你背错书﹐不知要打几多板子了。” “姐﹐改上两字﹐这才应景嘛。师父知道﹐必定夸我学以致用哩。” 二人回到府中﹐三老因战事已了﹐于谦不忍他三人跟随劳累﹐与乘云相商﹐遣返扬威侯府中闲居。三老﹑弓弦﹑杨展﹑秋实﹑魏彪接着﹐动问皇帝宣召之事。乘云道︰“也无什么事﹐只是家姊这下可好了﹐就如鸟出牢笼﹐龙归大海。” 玄灵道︰“乘云﹐京中我是呆不了了﹐不然就犯了欺君之罪了。我明天一早就回西北找师父去。” “还是我陪你回去吧。不然我也罪犯欺君了。” 第四十一回 假危病玄灵离深宫 探空庄乘云忆前事(之二) 弓弦道︰“你二人都去吧﹐侯府就交我四人料理着。等你回来。” 乘云却道︰“弓世伯﹑杨世伯﹐实兄弟﹑小彪﹐你们还是一起都去吧。” 杨展道︰“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回一趟西北﹐正好找盟主喝酒!” 乘云对玄灵道︰“这次回去﹐一来是送你﹐二来我也要接采薇回来﹐好了却一件心事。” 玄灵问道︰“何事?” 乘云道︰“当日采薇娘亲临终嘱托﹐葬骸骨于故乡。一直忙于战事﹐不曾去得。今天下承平﹐正应陪采薇回乡﹐将其父母遗骨入土为安。” 玄灵道︰“正该如此!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乘云道︰“还有第三件事。” 弓弦道︰“哦?还有第三件事?” 乘云道︰“是的。当日我与三老潜入也先营中欲救王显忠。却听得那金面人曾道︰早知今日﹐当日不应救我﹐不应助我治伤。师父怀疑此人是我所相识。而救我﹑助我治伤者﹐只有二人最是可疑!” 玄灵道︰“对呀!你当日说在甘家庄治伤﹐难不成是那赛药王方金匮又或是那庄主甘开熙?” “姐﹐我也这么想。因此﹐这此回西北﹐正好再到甘家庄一趟!” 西门听了半天﹐没提到自己半个字﹐便道︰“不通不通!大哥﹐怎么没我们的事?” 乘云故意逗他﹐便道︰“二弟﹐这诺大一个侯府﹐当然要交给你们料理﹐我才放心呀!” 南宫道︰“不妥不妥!这料理家宅之事﹐俺们可是不行﹐大哥你这叫所托非人。” 东方道︰“还是跟着大哥外出痛快!” 玄灵道︰“三位前辈﹐你们年纪大了﹐就留在家中纳福好了。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就由我们年青的去做吧。” 东方道︰“玄灵姑娘这话就不对了﹐东方不亮西方亮﹐也许俺们这把老骨头比你们更有用。” 乘云笑道︰“二弟﹐都不要闹了﹐你三人留在京中我也不放心﹐万一闹出什么事来﹐谁来替你们收拾?都跟着我去江湖上行走好了。” 西门一听﹐一把抱着南宫﹐道︰“通极﹑通极!” 南宫也道︰“妥极﹑妥极!” 当晚都收拾了﹐乘云留下一封书信给禤而立﹑不隐﹐将侯府托付二人帮忙照料。 次日一早﹐玄灵﹑乘云带着弓弦等人﹐乘马出城﹐却故意不走西门﹐绕至南门出城。取道河南﹐沿黄河西进﹐至渭南进入甘南。于路非止一日﹐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这日晌午﹐一行九人九马﹐来至甘南金县(今榆中)青城镇。那青城镇本为唐丝绸之路上之重镇﹐称为垄沟堡﹐至北宋仁宗年间﹐西夏李元昊叛乱﹐时大将军狄青任秦州刺史﹐为防西夏犯境﹐便凭借黄河天险﹐于垄沟堡增筑新城﹐因其城东西长﹑南北狭﹐故称一条城。后人为纪念一代名将狄青﹐遂称为青城。境内有名山曰“栖云”﹐为陇右第一名山。 九人九骑驰至镇前﹐魏彪道︰“灵姐姐﹑云哥﹐现正是晌午﹐正好在这里打尖了去。” 杨展道︰“正是﹐走了这半日﹐肚子都饿得咕咕作响了。” 弓弦笑道︰“哥哥早上也没少吃﹐怎地就如此饿得紧。” 南宫打趣道︰“只恐是酒虫在叫吧?” 众皆大笑﹐扬鞭打马进镇。进得镇中﹐那街道狭窄﹐便都下了马﹐把马牵了。魏彪道︰“灵姐姐﹐我和实哥前头去寻间宽大的酒肆﹐你们后面慢慢跟来。”说完﹐将自己与秋实的马缰绳塞到乘云手中﹐拉着秋实便走。 弓弦道︰“有这两个小鬼头﹐倒是省事了。” 众人边走边看两旁街景﹐果然好一座兴旺市镇。正看间﹐魏彪回来道︰“前面转一个街口﹐有一间宽阔的酒楼﹐秋实已在里面要了一个雅间﹐就等大伙前去了。” 众人随魏彪前行﹐不一会儿﹐魏彪指着一间酒楼道︰“到了﹐就是这间。” 弓弦抬头一看﹐只见那酒楼装潢得极是考究﹐正门门楣上“栖云楼”三字写得飘逸苍劲。不禁喝声采道︰“好字!” 玄灵道︰“弓世伯﹐如何好法?” 弓弦道︰“我也不知如何好法﹐只是觉着好看有力。如若你师父在﹐必定可以说个子丑寅卯出来。” 杨展笑道︰“哈哈﹐弓兄弟﹐这些门道﹐也就草兄弟才会知道。” 店小二一见魏彪﹐上前打躬道︰“先前来的爷﹐正在楼上候着哩﹐各位客官请随小的来。”将众人一引﹐便引至楼上一个极大的雅间里。那雅间里面挂着些字画﹐两面窗外﹐便是山景。秋实将众人迎至桌旁﹐尊杨展﹑弓弦二人上首坐了。其余众人不分长幼﹐团团坐了。 秋实便道︰“小二﹐快将酒菜上来!” 南宫道︰“小二﹐取三坛好酒一并将来。” 未几﹐酒菜俱全﹐九人大吃大喝一番。吃毕﹐弓弦本华山派道士出身﹐道︰“此处离那栖云山不远﹐不如往那里访道﹐如何?” 乘云道︰“左右无事﹐便陪弓世伯走一遭罢。” 弓弦便唤小二前来﹐问那去栖云山路径。 小二听得他们要去栖云山﹐把手乱摇﹐道︰“客官﹐那栖云山虽是好景致﹐其实去不得。” 西门一听﹐道︰“不通不通﹐既然好景致﹐如何去不得?” 小二道︰“听说那山上的道爷都不好惹。” 乘云道︰“如何不好惹?” 小二道︰“客官你且听小的良言相劝﹐还是不去为好。” 乘云再问﹐那小二只把手来摇﹐却不说话。 东方到柜上会了钞﹐道︰“且不管好惹不好惹﹐咱们只看景便是。” 杨展道︰“正是。” 南宫却道︰“不妥不妥!俺们看景﹐那道士们要来招惹俺们﹐俺们难道就不能动手了?” 乘云道︰“三弟﹐要动手时﹐让你先打头阵吧。” 南宫道︰“大哥﹐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 九人离了青城镇﹐望那栖云山去。百里路程﹐不到一个时辰﹐早到了。但见那山﹐果然风景秀丽﹐林木苍翠。于是将马放在山脚无人隐蔽处﹐沿小路登山﹐不久﹐来至半山之处﹐林中闪出一角屋檐﹐秋实眼尖﹐指着那边道︰“云哥快看﹐前面有个道观哩。” 弓弦道︰“果然是个道观﹐咱们加点脚力﹐赶上前去歇息也好。” 第四十一回 假危病玄灵离深宫 探空庄乘云忆前事(之三) 众人俱有功夫在身﹐登山如履平地﹐只盏茶光景﹐便到那道观山门前﹐只见一个牌匾上写着“藏云观”三个斗大的金字。那道观里外三进﹐观门大开﹐却不见有善信进香﹐也不见道童杂役。 九人进得观中﹐三清像前竟然冷冷清不见半点香火。弓弦在三清像前恭敬地拜了三拜﹐拜毕﹐道︰“怎地如此冷清?” 玄灵道︰“只怕是山路难行﹐香客稀少。” 乘云道︰“弓世伯﹐且到别处走走。” 众人正要转身﹐后进观里却走出一个道士来。只见那道人约莫三十岁上下﹐一身灰布道装﹐头上戴一顶道冠﹐手拿一柄尘拂﹐向着众人施礼﹐道︰“无量寿佛!不知众位施主光临﹐贫道有失迎讶﹐恕罪恕罪。”一边说一边将双目向众人乱扫﹐待看到玄灵时﹐目中精光一闪﹐脸上便现欣喜之色。 弓弦神目如电﹐早看在眼里﹐心道︰那店小二果然没有骗人﹐这道观却是古怪。却装得若无其事地胡乱捏造了个道号﹐道︰“无量寿佛!道兄请了。贫道渺尘﹐与各位朋友偶经贵山﹐因而前来访道﹐打忧道兄清修了。请教道兄上下如何称呼?” 那道士道︰“原来是渺尘道兄。久仰久仰!贫道乃这观中住持﹐道号雨溪。请道兄到后院茶室拜茶。”将弓弦等人让至茶室﹐早有两个二十多岁的道人出来相迎。雨溪请众人坐了﹐便命道人献茶。 弓弦向乘云﹑玄灵使个眼色﹐玄灵会意﹐乘云微微一笑﹐便低头品茶。却听雨溪道︰“道兄﹐此乃贫道于清明之前﹐采自本山野茶﹐以古法炮制而成﹐请道兄细品。” 弓弦拿起茶盏﹐只见茶色清亮﹐芬香扑鼻﹐赞道︰“好茶!”以袖掩口﹐假作饮茶﹐却将茶水都倒到衣襟里﹐然后吧答着嘴﹐道︰“道兄制得好茶!果是神品。”正说着﹐却见乘云﹑玄灵等人纷纷倒地﹐弓弦故作大惊﹐指着雨溪道︰“你……你……”向后一仰﹐也倒在地上。 雨溪一阵奸笑﹐拍拍手﹐门外便涌进十数个道人打扮的壮汉﹐雨溪道︰“先将这几个蛮汉抬到后面去﹐嘿嘿﹐这个小娘子嘛﹐就抬到我的房间里。” 两个道人来抬乘云﹐怎奈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抬不动﹐雨溪骂道︰“没用的蠢货!平时吃的也不少﹐要你们使力气时却这般没用。”捋起衣袖﹐伸出右手便来提乘云身体﹐那雨溪胀红了脸﹐却提不动乘云﹐原来乘云施展千斤坠身法﹐雨溪怎提得动半分? 雨溪把右手抓住乘云衣襟﹐喝声“起!”仍是提不动﹐却见乘云睁开眼来﹐道︰“道长何须这般使力?在下自己起来便是。” 雨溪大惊﹐出指来点乘云胸前膻中穴﹐不料乘云比他还快﹐突觉身体一麻﹐早被乘云点中麻穴﹐呯地倒在地上。 弓弦听得乘云动手﹐早已翻身而起﹐出手如风﹐点倒了两个道士。玄灵恼恨来抬她的两个道士轻薄﹐出手更不容情﹐一指点在两个道士身上死穴﹐那两个道人连哼都不曾哼一声﹐便即去见阎王了。 三老﹑魏彪﹑秋实﹑杨展不曾提防﹐却被药翻在地。那抬他们的道士一见变生肋下﹐急弃了他们﹐抽出兵刃﹐来斗乘云﹑玄灵﹑弓弦三人。 乘云﹑玄灵﹑弓弦三人﹐也不使兵刃﹐赤手空拳﹐指东打西﹐片刻之间﹐将众道士打倒在地。 乘云一把提过雨溪﹐拍开他穴道﹐喝道︰“杂毛贼道﹐要死还是要活?” 雨溪吓得浑身发抖﹐道︰“好汉饶命。” 乘云道︰“你且先把解药来救我兄弟。休要耍花招。” 雨溪去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来﹐乘云一把夺了﹐拔开塞子放在鼻下嗅了嗅﹐对玄灵道︰“姐﹐此药不假。”将瓷瓶递给玄灵﹐玄灵将那药﹐取来清水化开﹐灌将入魏彪等人口中﹐不一会儿﹐三老﹑魏彪﹑秋实﹑杨展六人悠悠醒转。杨展一看那场面﹐自知中了道士的道儿﹐大怒﹐拨出快刀﹐便要来斩杀那道士。 乘云道︰“杨世伯且慢动手﹐问个明白再动手不迟。” 弓弦一把抓住雨溪的胳膊﹐手上用力﹐雨溪便痛得杀猪般叫将起来。弓弦道︰“快说!你等在此如何害人!” 雨溪道︰“好汉!小道前年来此云游﹐因见这里山清水秀﹐香火又盛﹐便害了此间住持﹐又将观里道士尽皆赶下山去﹐占住了这藏云观。为因小道身上有些功夫﹐便将徒弟都召上山来﹐扮作道士。但见有些油水的香客﹐便骗至后院﹐把蒙汗药麻翻了﹐将钱财都劫了﹐人却推至山后悬崖下。若见有姿色的女香客﹐也把来麻翻了﹐供众人淫乐!” 乘云道︰“你将那些女子都藏在何处?” 雨溪道︰“便在后院神像下密室中。” 弓弦道︰“你这观中共有几人?” 雨溪道︰“连小道一共十六人﹐都被好汉们打翻在此。” 弓弦道︰“难怪那酒楼上小二力劝我等不要来此﹐原来是你等在此作恶!” 乘云道︰“二弟﹐你们且去后面的神像下﹐将那密室中女子救将出来。” 西门应了﹐领着南宫﹑东方﹑魏彪﹑秋实﹐到后面神像下﹐将那被囚女子全部释出﹐竟然有三十多人。都领至乘云跟前。 众女子被囚禁蹂躏多时﹐今见雨溪等被乘云等拿下﹐一涌向前﹐又撕又咬!将一众道士撕咬得浑身血肉模糊。 玄灵千劝万劝﹐方才劝止。 西门等又到众道士房中搜出一大堆金银﹐都堆放在地上。玄灵道︰“各位姐妹们﹐这班贼道为恶多日﹐今被我等拿下。此处不可久留﹐你们这就下山回家去吧。这些金银﹐便分与你们作盘缠。回家寻个好人家﹐或作个生意营生﹐安居乐业吧。” 将金银都分了。众女子千恩万谢﹐再三磕头谢恩﹐结伴下山去了。 众女一走﹐乘云道︰“贼道﹐你且带我去那悬崖处看看。” 第四十一回 假危病玄灵离深宫 探空庄乘云忆前事(之四) 雨溪带着乘云﹐众人押着一众道士﹐从观后小门出去﹐沿着一条小路﹐走没半里远近﹐来到一处悬崖边﹐众人一看﹐那悬崖被云雾遮蔽﹐深不见底。 乘云道︰“贼道﹐往日你杀了多少无辜之人﹐今日﹐也要你尝尝这葬身悬崖的滋味。” 雨溪双膝一软﹐跪下不停磕头求饶。 南宫道︰“你这贼道﹐你到阎王爷处求饶罢。”一把抓住雨溪﹐高高举起﹐将之抛下悬崖。 众人动手﹐将那一干恶道﹐都点了麻穴﹐全数抛下悬崖。 回至观中﹐杨展余恨未消﹐寻了个火种﹐去那观中里里外外都点着了﹐一把火将那藏云观烧作白地。 一行九人﹐下至山脚﹐寻回马匹﹐扬鞭往北而去。 十月一过﹐西北早已是寒风瑟瑟﹐枯草遍地。众人夜住晓行﹐不一日﹐来到一个三叉路口﹐乘云道︰“由此向北﹐便是往白虎堂的路径;向西﹐则是到甘家庄的路。弓世伯﹑杨世伯﹐我们先回白虎堂还是到甘家庄一探?” 弓弦道︰“杨大哥﹐不如先去甘家庄看看﹐会会那甘庄主如何?” 杨展道︰“都听你的﹐俺反正去哪都没所谓。” 玄灵道︰“弓世伯﹐还是先去甘家庄吧。” 弓弦道︰“那就往甘家庄去吧。” 乘云道︰“好!各位随我来。”一夹马肚﹐当先而行。 次日午后﹐离哪甘家庄尚有二里之遥﹐远远望去﹐那甘家庄静静地座落在原野之上﹐一条小河在庄前一分为二﹐绕庄而过﹐庄内百十间房舍栉比鳞次地排列着。一条小桥跨过小河﹐连接庄门。庄子周遭都是围墙﹐墙外修了堤坝﹐堤边杨柳依旧﹐只是没了绿叶﹐唯剩柳条低垂﹐随风轻摆。 重回旧地﹐乘云不禁心中暗自喟叹。注视良久﹐乘云以鞭指道︰“前面便是甘家庄了。” 众人听得到了地头﹐便放慢马匹﹐徐徐而行。 到得庄前小桥﹐众人下马﹐牵着马匹过了小桥﹐却不见有庄客前来过问﹐庄子里面静悄悄的﹐半点声息也无。 乘云边走边道︰“却是作怪﹐怎地没人出来相询?” 乘云不敢造次﹐在庄门前停下来﹐对着庄里高声叫道︰“故人龙乘云前来相访﹐请甘庄主不吝接见。”一连叫了三次﹐并无反应。 乘云疑云顿起﹐道︰“各位小心﹐庄中似有变故。” 于是乘云领头﹐众人在后跟随﹐鱼贯而入。庄中枯草败叶﹐随处都是。乘云径奔庄中正厅﹐那大厅中门大开﹐客厅正中挂的那幅蜀山千里图却是不见了。厅上桌椅积满灰尘﹐似是多时已无人居住了。 乘云大奇﹐对玄灵道︰“姐﹐诺大一个庄子﹐人都去哪了?” 玄灵道︰“或者庄后有人也未可知。” 乘云道︰“不如我们分成两拨人马﹐一拨往左一拨往右﹐至庄后会合便了。” 弓弦道︰“好!杨大哥﹐你与彪贤侄﹑实贤侄跟着乘云走左边﹐玄灵与三老就跟小弟走右边。” 杨展道︰“好!如有情况便发啸声招呼。” 九人便即分成两队﹐自厅前起﹐左右一分﹐往庄后而去。 乘云领着杨展﹑秋实﹑魏彪三人﹐向庄后慢慢搜索﹐眼中所见﹐尽是当日与怀春把臂同行的景色﹐庄中有人无人﹐却根本不在意。不知不觉﹐来到庄后河边﹐只见河边青草尽皆枯了﹐河水却依然汩汩﹐脑中幻起怀春怀抱兔儿﹐立在春草野花之上﹐衣袂飘逸﹐笑靥如花的样子﹐一时想得痴了。 却听得弓弦大声问道︰“乘云﹐有何发现?” 乘云回过神来﹐看见弓弦领着三老和玄灵走将过来。秋实道︰“弓世伯﹐什么也没发现﹐别说人了﹐鬼影都没一个。” 玄灵道︰“都别在这里站着了﹐且回厅上罢。” 众人重回大厅﹐将那桌椅都抹干净了﹐众人坐了。却教秋实﹑魏彪二人将马匹都牵至厅前栓了。 玄灵道︰“二位世伯﹐此情此景﹐有何高见?” 杨展道︰“恐怕这里闹匪患﹐庄里人都走了﹐也不是没可能的。” 弓弦道︰“这里一没打斗的痕迹﹐二无死者尸骨﹐遇匪的可能甚少。” 玄灵道︰“二位世伯﹐依小侄之见﹐这庄子是主人故意弃了的。” “什么?弃了?”杨展奇道︰“这么好一个庄子﹐就舍得弃了?” “是呀!所谓草木情深﹐故土难离﹐无缘无故﹐谁人肯抛舍了家园?”弓弦道。 玄灵道︰“庄中房舍井然﹐不像曾遭匪患的样子。再有﹐各房各舍只剩些粗重家什﹐凡细软物品﹐便是字画也都不见了。这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庄中人家乃主动放弃。” 魏彪插话道︰“灵姐姐﹐如若是遇到瘟疫呢?” 玄灵道︰“如是瘟疫﹐更非可能。乘云曾道﹐这庄中有一神医﹐名叫赛药王﹐医术高明﹐小小瘟疫﹐怎奈他何?” 秋实道︰“灵姐姐﹐那他放弃庄子﹐是何道理?” 玄灵笑笑﹐却对乘云道︰“乘云﹐你认为是何道理?” 乘云道︰“姐﹐如若真如你所说﹐是主人自动放弃的﹐那只有一个可能。” 杨展﹑秋实﹑魏彪﹑弓弦四人齐问︰“什么可能?” 乘云扫一眼大伙﹐压低了声音道︰“那甘庄主便是炎夏帮之人﹐不是帮主﹐也必是帮中举足轻重之人物。” “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杨展道︰“难道这庄上百十户人家﹐都是炎夏帮帮众?” “此乃唯一解释﹐不然怎会凭空全数庄户不见了?”玄灵道。 弓弦道︰“若是炎夏帮之所在﹐必有秘道机关﹐不如再仔细搜一搜﹐如若真有秘道机关﹐则定是炎夏帮无疑。” 却听西门道︰“不用搜了﹐大哥﹐你看俺们给你弄什么好东西了?” 众人循声望去﹐三老不知何时溜了出去﹐此时合力抬着一个足有三人粗细一人高的大缸﹐小心翼翼地走进厅来。 乘云问道︰“二弟﹐这是什么?” 南宫抢着答道︰“好酒!” 东方道︰“厨下地窖中﹐居然还藏着这样好东西。” 第四十一回 假危病玄灵离深宫 探空庄乘云忆前事(之五) 三老将酒缸轻轻放下﹐杨展上前揭开缸盖﹐一股酒香便弥漫开来。众人齐道︰“果然好酒!” 玄灵道︰“如此看来﹐这庄中的人乃自动撤离无疑了。” 弓弦道︰“嗯﹐玄灵说的对!这庄子既然主人已弃﹐咱们不如今晚就在此住上一宿﹐再探探庄中有何隐秘的地方。” 魏彪高兴地道︰“好呀!实哥﹐我们又可玩捉迷藏了。” 乘云看天色尚早﹐便道︰“不如俺们二人一队﹐随意在庄中各房舍里搜搜﹐一个时辰后回到这里会合。四弟你守在此处﹐看管马匹。” 于是弓弦与魏彪一队﹐玄灵与杨展一队﹐西门﹑南宫一队﹐乘云则带着秋实﹐都到庄中四下搜查。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回到厅上﹐皆无甚发现﹐只有玄灵﹑杨展二人发现一个暗门﹐却已被封死。 看看天将齐黑﹐乘云便与三老到厨房﹐却喜灶台﹑铁锅﹑柴火俱全﹐于是打来井水﹐将那锅洗刷干净﹐打火做饭。 做好了饭﹐都端来大厅上﹐三老却不吃饭﹐只顾用碗大碗大碗地从那缸里舀酒吃。乘云﹑杨展﹑弓弦自也不放过这美酒﹐也舀了七﹑八碗吃了。 左右无事﹐众人早早歇下。乘云睡不着﹐借口到外面查看马匹﹐一个人独自出了大厅。乘云看了一回马匹﹐喂了些草料﹐便往庄前走去。 立在小桥上﹐夜风带着寒意﹐迎面吹来﹐四周寂静﹐只听得河水在潺潺流淌﹐就似怀春依偎在自己身旁悄悄私语;乘云又想起当日大闹喜堂﹐将怀春抢出庄外﹐一幕幕浮现眼前。悔恨当日不敢用强﹐将怀春带离甘家庄。 正思想间﹐听得一声夜隼鸣叫﹐尖锐又凄厉。乘云突然心生警觉﹐游目四顾﹐却见数百步外一丛灌木间﹐一条白影一闪而没。 乘云不加思索﹐正是艺高人胆大﹐一招浮光掠影﹐人便快如闪电一般﹐直扑那灌木丛。一抵白影闪过之处﹐乘云便即隐了身形﹐睁大双眼﹐细细地察看。 看了半天﹐不见任何物事﹐亦没有任何响动。乘云大奇﹐忖道︰莫不是自己眼花不成?此时乘云内功精进﹐目力异于常人﹐即便于黑暗中视物﹐也能明辩分毫。 乘云干脆长身而起﹐现出身形﹐在那灌木丛中来回搜寻﹐终无发现﹐只索罢了。 乘云回至厅中﹐席地而坐﹐练起功来﹐只是一时想起怀春﹐一时又想到适才的白影﹐竟然收摄不住心神﹐无法入静。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放亮﹐众人起身﹐打来清水﹐梳洗完毕﹐又生火造饭﹐吃罢﹐将马牵出庄外﹐跨上马背﹐望白虎堂驰去。 走了两日﹐早到白虎寨。守门家丁认得是自家人﹐飞奔进内通报。不一会儿﹐寨门大开﹐原野草当先﹐采薇跟在柳絮﹑竺芝身旁﹐后面是魏虎臣﹑宛枫﹑连倩﹑云柔月﹑巫斯义﹑不听﹑青松等一大帮人出寨迎接。 乘云﹑玄灵﹑魏彪﹑秋实各自叩拜师父﹑师娘﹑父母﹐采薇便拉着玄灵﹑乘云的手﹐问长问短。各人见礼罢﹐都到寨中大厅坐地。 乘云将杨善如何迎还英宗﹐玄灵如何诈病辞官﹐一一说了。魏彪却把栖云山一事说将出来﹐引得大伙一阵大笑。 弓弦接着将甘家庄之事说了﹐道︰“那庄却是个空庄﹐庄中百十户人家﹐就像平空消失一般。” 原野草道︰“此并不奇怪。当日黑煞也曾将飞云山庄弃了﹐后来又去而复返。依你等在庄中经历看来﹐此甘家庄必是炎夏帮一处重要巢穴无疑。” 魏虎臣道︰“玄灵﹑乘云二位贤侄既然回来了﹐今晚便应办个宴席﹐好好畅饮一番。” 巫斯义道︰“正该如此!” 秋实不见自己父亲﹐便悄悄地问连倩︰“娘﹐怎地不见俺爹?” 连倩道︰“盟主差你爹去办事了﹐因此不在此间。” “去办何事?” “盟主和你爹都没说﹐应是办一件机密之事。” 秋实听说是机密之事﹐便不再追问。却听宛枫道︰“你们路途辛苦﹐先去歇息一会儿﹐养足精神﹐今晚好大碗喝酒。” 众人散去﹐玄灵﹑乘云拉了采薇的手﹐都到原野草房中来。乘云道︰“师父﹐徒儿遵命﹐将姐送回来。徒儿还有一事要办﹐过几日就走。” 原野草问道︰“哦?尚有何事要办?” 乘云将采薇拉到身边﹐道︰“师父﹐当日薇儿娘亲临终嘱托﹐要徒儿将他夫妇骸骨带回绥德故里安葬。只因也先犯界﹐战事紧张﹐无暇顾及。” 采薇听乘云说起父母﹐眼圈都红了。原野草道︰“好!此乃大事﹐早办为好。” 乘云又道︰“师父﹐徒儿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师父。” 原野草道︰“何事?” 乘云道︰“那晚夜宿甘家庄﹐徒儿外出看视马匹﹐顺便到庄前走了走﹐却见一条白影在灌木丛中一闪而没﹐徒儿跟踪而至﹐却什么也没发现。后来徒儿细细搜寻了一番﹐还是不见任何踪迹。你说怪也不怪。” 玄灵道︰“乘云﹐你不会看花眼了吧?” 竺芝道︰“以乘云现时功力﹐并无看花眼之理。” 柳絮笑道︰“姐姐可记得当年黑煞那些障眼法?” 竺芝道︰“当然记得。”突然醒悟道︰“妹妹是说那里必有古怪?” 柳絮笑而不答﹐只望着原野草。 原野草道︰“看来这个甘庄主不简单。乘云﹐那灌木丛中﹐必有暗道。” 玄灵﹑乘云齐道︰“原来如此。” 原野草道︰“乘云﹐甘家庄的事你就不用管了﹐过两天让玄灵带为师的去看看便知端的。你且先将薇儿父母骸骨送回故里安葬再说。” “是徒儿遵命。” 当晚﹐白虎寨灯火通明﹐大开筵席﹐众人痛饮一番。 乘云在白虎寨住了数日﹐便领着弓弦﹑杨展﹑三老﹑魏彪﹑秋实﹐带上采薇﹐将采薇父母骸骨包扎好﹐自己背了﹐辞了原野草一干人等﹐扬鞭往绥德奔去。 正是︰人死如灯灭﹐落叶须归根。毕竟乘云等人此去绥德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二回 扶弱女千里回乡葬骸骨 遇埋伏侠士机智脱围困(之一) 话说乘云在白虎寨住了数日﹐便领着弓弦﹑杨展﹑三老﹑魏彪﹑秋实﹐带上采薇﹐将采薇父母骸骨包扎好﹐自己背了﹐辞了原野草一干人等﹐扬鞭往绥德奔去。 一行九人九马﹐走了数日﹐经野狐水﹐进至甘塘。那甘塘乃是甘﹑宁两省交界之处﹐人烟稀少。弓弦于马上道︰“乘云贤侄﹐这天色不早不晚的﹐就在此处投店罢﹐再往前走﹐上百里路才到得中卫哩。” 乘云道︰“弓世伯﹐您老对这带熟悉﹐都听您的。” 采薇问道︰“哥﹐这甘塘有什么好吃的吗?” 乘云道︰“哥也没来过﹐这要问弓世伯才知道。” 采薇便道︰“弓伯伯﹐这甘塘有好吃的吗?” 弓弦哈哈笑道︰“要说好吃的﹐还真没有﹐不过﹐待会儿伯伯出外看看﹐打点野味给你解解馋可好?” 采薇拍手道︰“好好!” 众人进了镇子﹐挑了一间最大的客栈住下﹐要了四间房间﹐都安顿了。看看离晚饭时间尚早﹐弓弦道︰“贤侄﹐时间尚早﹐俺到镇外看看有什么野物﹐打几只回来下酒。” 秋实﹑魏彪少年心性﹐一听说去打猎嚷着要跟去。弓弦道︰“好吧﹐就跟着俺﹐帮着拣野味就是。” 秋实﹑魏彪大喜﹐连忙去牵了马匹﹐跟着弓弦出镇外打猎去了。乘云待三人去了﹐便对采薇道︰“薇儿﹐左右无事﹐咱们也去逛街吧。” 采薇开心地道︰“好!”拉着乘云的手就往门外走。 乘云道︰“慢着慢着﹐叫上西门三位老弟一起去。” 采薇放开乘云的手﹐一溜烟跑到三老房中﹐叫道︰“三位老哥哥﹐别呆坐在这了﹐出去逛街了。”一手一个﹐扯住西门和东方的衣袖就走。 西门道︰“薇儿﹐你哥知道吗?” 采薇道︰“就是哥叫我来叫你们的。” 三老掩了房门﹐叫上杨展﹐来到乘云房前﹐道︰“大哥﹐走罢!” 六人出了客栈﹐到镇子里随意的走动﹐那镇子不大﹐不一会儿便走了个遍。乘云在一间杂货铺子里买了些糕糖给采薇吃﹐再也没什么值得买的了。 走过一间酒肆﹐一股酒香飘出来﹐南宫叫道︰“咦?这酒香怎地如此特别?” 杨展道︰“果然有点特别之处。” 六人走进那店里﹐问道︰“掌柜的﹐你店里是什么酒?香味这般特别?” 那掌柜作揖道︰“客官有所不知﹐这是本处特有之枸杞酒﹐功能强筋健骨﹐延年益寿。” 东方道︰“掌柜的﹐你店中还有什么拿手好菜吗?” 掌柜的道︰“有呀!烩羊杂碎﹑清蒸羊羔肉﹑香酥鸡﹐还有上好的醤牛肉﹑风干马肉。” 东方道︰“大哥﹐不如今晚就在此处吃喝吧。” 乘云道︰“好!四弟你拿主意吧。” 东方转身对掌柜道︰“掌柜的﹐你且将你刚才说的菜肴都备好﹐再弄点热汤﹑素菜﹐再要两坛枸杞酒。待会儿天黑了﹐我们便来。” 掌柜的连声道好﹐却望着乘云道︰“只是小店本小利微﹐这备下的菜……万一客官不来了……” 乘云笑了笑﹐叫道︰“四弟。”下巴向着掌柜的一扬﹐东方会意﹐道︰“掌柜的但请放心﹐这里是两钱银子﹐你收下了﹐便作我等的订金好了。” 掌柜的立即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线﹐连连作揖道︰“客官放心﹐小老儿一定准时恭候大驾。” 六人回到客栈﹐不见弓弦三人回来。采薇乖巧﹐唤店小二泡了一壶茶到房中﹐自己便在一旁拿着一本书看起来。 你道弓弦三人怎地许久不回?原来弓弦与秋实﹑魏彪三人骑马驰出镇外﹐不到三﹑五里地﹐已是郊野﹐弓弦尽往偏僻之处行走。 魏彪跟了一程﹐忍不住问道︰“弓世伯﹐怎地尽住这些地方行走?” 弓弦道︰“傻孩子﹐这野兽野物﹐自然是多在人烟稀少处出没﹐比如小树丛﹑有水的低洼之处。” “如来如此!”魏彪﹑秋实这才明白过来。 走了一路﹐只打了两只野兔﹐一只鸟儿﹐便再无所获。弓弦看看天色﹐道︰“回吧﹐回到镇上﹐天也就齐黑了。免得你乘云哥哥等急了。” 秋实道︰“对﹐快回吧。” 三人打马回镇﹐刚到大路上﹐便见十数个黑衣劲装的骑者﹐急驰而过﹐马蹄扬起一阵尘土﹐弄得三人一面灰尘。 魏彪正要大骂﹐弓弦止住道︰“却是怪哉!这么晚了﹐这拨人是什么来头?”一抖马缰﹐道︰“走﹐跟上看看。” 三人远远跟着﹐看着那拨人马进了镇子﹐都到一间客栈里去了。弓弦故意经过那客栈﹐张眼一望﹐只见那客栈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通利客栈”四字。 三人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客栈﹐杨展一见﹐道︰“唉呀﹐弓兄弟﹐你们去哪猎野物了﹐这么久才回。” 秋实拎着两只野兔﹐道︰“看﹐猎了两只兔儿。”指着魏彪道︰“还有一只鸟儿。” 乘云道︰“走罢﹐咱们去吃酒去。” 弓弦道︰“且先不忙吃喝。贤侄﹐适才回来的道上﹐有十数个黑衣劲装大汉都投这镇上来了﹐不知所为何事。” 杨展道︰“弓兄弟﹐且别管那什么狗屁黑衣人﹐咱先填饱肚子再说。” 弓弦道︰“杨大哥﹐出门在外﹐还是多小心提防为好。” 杨展道︰“咱身上又无金银财宝﹐怕什么?便真个强盗来了﹐凭咱们几个﹐管教他有来无回。” 乘云道︰“弓世伯﹑杨世伯﹐咱这么多人﹐也不须怕他﹐只是警醒一些便了。” 西门道︰“走罢﹐吃酒去了。” 九人出了客栈﹐来到那酒肆中﹐掌柜的早已在门口张望等候﹐一见乘云等人﹐大喜﹐将九人引至店内﹐到一张大桌子旁﹐请众人坐了﹐便唤小二将酒菜都端将上来。替每人都筛了一碗酒。道声慢用﹐转身欲走。 弓弦却道︰“掌柜的﹐我这里刚才打了两只野兔﹑一只野鸟﹐你看帮忙整治几道菜可好?银两稍后一并算还。” 第四十二回 扶弱女千里回乡葬骸骨 遇埋伏侠士机智脱围困(之二) 掌柜的道︰“好说好说!这兔儿可做一道红烧野兔﹐这鸟儿嘛﹐实在不好料理。” 采薇道︰“掌柜的﹐这有何不好料理?将这鸟儿用枸杞﹑党参﹑红枣炖了﹐便是一道好菜!” 掌柜的望了望弓弦﹐弓弦道︰“掌柜的﹐就按小姑娘的办法做个炖汤吧。” 掌柜的道声好﹐唤小二拎了野味去厨下整治不题。 乘云等人吃喝罢﹐回到客栈﹐梳洗一番﹐都安歇了。 一宿无话﹐天明时分﹐东方将众人叫醒﹐去厨下打火造饭﹐吃罢上马便行。出镇数里﹐杨展道︰“弓兄弟﹐恐怕你昨晚是多心了﹐这不﹐什么事也没有嘛。” 弓弦道︰“杨大哥﹐没事最好。” 乘云道︰“不管有事没事﹐弓世伯说的好﹐小心为上。这样吧﹐弓世伯和我打头﹐杨世伯与二弟合后﹐三弟﹑四弟居中照顾薇儿﹐小彪和实兄弟前后接应。” 众人道声好﹐放开马缰﹐快马奔驰。道上行人稀少﹐常常数里不见行人车马。九骑人马﹐走了三十里地﹐却见道旁十数个汉子﹐十数匹马在道旁歇息。乘云扫视一眼﹐那伙人却全然不理会乘云等人﹐就如不曾见到一样。 众人驰出十里﹐弓弦突然道︰“不好!”勒住马匹﹐对乘云道︰“刚才那伙人似是昨晚那伙黑衣人。” 乘云道︰“弓世伯﹐你可看清了?” 弓弦道︰“没错﹐虽然他们换了衣装﹐但那身形﹑马匹却是换不来的。” 乘云道︰“自甘塘至此不过三十里地﹐这伙人一无货物﹐二不赶路﹐难道是冲咱们来的?” 东方赶上前来道︰“大哥﹐这伙人个个藏有兵刃﹐身负武功﹐必是江湖上练家子。” 乘云道︰“出门在外﹐带有兵刃也属平常。若是同道中人﹐想必不会打咱们的主意。若是冲咱们来的……只有炎字头的朋友才会……”一想到炎夏帮﹐乘云冷笑道︰“若是炎夏帮﹐哼!我还怕找不到他们哩!” 弓弦道︰“若是炎字头的朋友﹐那就真是恭喜贤侄了。咱们不正是要找他们晦气吗?” 乘云道︰“好!咱们就装着若无其事﹐且看他们有何行动。” 弓弦道︰“贤侄﹐让杨大哥跟你领头﹐我与东方前辈合后﹐若后面的朋友有所行动﹐弓箭可以及远。” 乘云道︰“有劳世伯了。”对众人道︰“大伙小心了﹐后面可能是炎字头的朋友。三弟﹐你专责保护好薇儿﹐不可离开半步。” 大伙应了一声﹐催动马匹﹐继续赶路﹐秋实﹑魏彪二人听得有架可打﹐却是兴奋之极。 又走了三﹑四十里﹐前面一望尽是黄沙﹐后面却不见有人马跟来。杨展道︰“贤侄﹐莫非弓兄弟看走眼了?” 弓弦从后面赶上来道︰“贤侄﹐此处名唤沙坡头﹐前面数十里都是沙漠﹐人烟极少﹐正是杀人劫货之好去处。” 乘云道︰“大伙且都下马歇息﹐给马匹喂点水﹐待会儿辛苦一点﹐快马奔驰﹐过了这沙漠﹐便好办了。” 杨展不以为然地道︰“贤侄﹐怕什么?就这十数人﹐还不够俺快刀劈的哩。便再多数十人﹐不是还有弓兄弟的神箭吗?” 乘云听得杨展说“再有数十人”突然醒悟道︰“不好!弓世伯﹑杨世伯。” “怎么了?”弓﹑杨二人齐问。 乘云道︰“小侄也甚是疑惑﹐若对头是炎夏帮的人﹐就这十数人就敢对俺们下手?刚才杨世伯一语提醒小侄﹐若对头在前面某处伏下人马﹐突然发难﹐前后夹击﹐咱们岂非难以招架?” 弓弦道︰“贤侄所虑极是。” 杨展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什么鸟?只怕他不来﹐来了﹐先吃俺三百刀了去。” 弓弦道︰“杨大哥﹐小心能使万年船。还是小心为上。” 乘云道︰“若对方真个前后夹击﹐又以弓箭远攻﹐则凶险异常﹐杨世伯便想上前拼命也不能够。” 杨展听得这般说﹐便道︰“放着弓兄弟在﹐对方使箭﹐岂不是班们弄斧?” 弓弦道︰“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多﹐俺一张弓怎对付得许多人?” 杨展道︰“那就没有办法了?” 乘云道︰“二位世伯﹐不如小侄先行五里﹐你们再行。如何?” 杨展不明白﹐道︰“这先行后行﹐有何妙用?” 弓弦道︰“贤侄﹐如此﹐你岂非羊入虎口?” 乘云道︰“虽则凶险﹐其实却不然。对方看见我一人﹐不知动手还是不动手﹐稍一犹豫﹐我已驰出其埋伏之地﹐因此﹐对方只好放过我﹐转而专心对付你等。待得对方对你们动起手来﹐我却杀一个回马枪﹐对头不防我有这一着﹐必然大乱﹐其时你们便冲将过去﹐弓世伯于后以弓箭阻敌﹐如此﹐则可避过此劫。” 弓弦点头道︰“此招确实最妙!只是贤侄只身犯险﹐不如请西门前辈与你同去?” 乘云道︰“此招妙就妙在一人前去。再说﹐小侄一人﹐若对方要动手﹐我要脱身却是甚易。” 弓弦一想也对﹐以乘云身手﹐对方若要留住他﹐却是甚难。于是道︰“贤侄﹐小心在意。” 商议停当﹐乘云上马先行﹐马蹄踏处﹐扬起一片沙尘。只见四周尽是黄沙﹐连一根枯草都不曾看见。两旁沙丘高低起伏﹐正是埋伏之好去处。 乘云奔行十里﹐不见动静﹐索性放缓马匹﹐扯开嗓子﹐学着那唱戏的﹐唱将起来︰肘后黄金印﹐樽前白玉卮﹐跃马少年时。巧手穿杨叶﹐新声付柳枝﹐信笔和梅诗。谁换却何郎鬓丝? 声音高亢入云﹐声传数里。唱的是前朝张可久的梧叶儿一曲。乘云唱着曲儿﹐不觉又走了二十里﹐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吹动那黄沙﹐在沙沙作响。乘云心道︰难道是疑心生暗鬼?根本就没有埋伏? 正思忖间﹐突听一声长啸从身后传来﹐乘云心中一紧︰果然来了!兜转马头﹐往来路急驰。奔驰了五里多路﹐远远看见一干人正在厮杀﹐乘云纵马登上一个高高的沙丘﹐放眼望去﹐只见二十多个白衣人﹐围着弓弦等人厮杀﹐一个首领模样的人站在一旁﹐身旁一个壮汉﹐手中擎着一杆大旗﹐旗上绘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白虎。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四十二回 扶弱女千里回乡葬骸骨 遇埋伏侠士机智脱围困(之三) 乘云看了一会儿﹐弓弦等人并不落下风﹐却不见来时看到的那十数骑人马现身。乘云忖道﹐此时尚非出手时机。于是以千里传音之术﹐说道︰“弓世伯﹐你且佯装后退﹐引那后面的人现身。” 弓弦听得乘云传音﹐大喜﹐知道乘云必在近处。便大声道︰“大伙边斗边退!” 众人方才退后数步﹐那观战的首领哈哈大笑﹐突然发出一声厉啸﹐啸声才竭﹐身后便扬起冲天尘土﹐十数骑人马如旋风般冲将过来﹐西门道︰“不好!对方援手来了﹐俺们腹背受敌﹐怎生是好?” 弓弦道︰“西门前辈勿慌﹐俺们自有妙计!” 东方道︰“三哥﹐大哥有言﹐你专责保护好薇儿。” 南宫道︰“四弟放心﹐包保没事。” 弓弦道︰“彪贤侄﹑实贤侄﹐你们背靠背应战﹐不可分开了。” 秋实﹑魏彪二人应了。秋实长剑频挥﹐只守不攻﹐魏彪左剑右戟﹐只攻不守﹐四﹑五个白衣人兀是奈何二人不得。 杨展使开快刀﹐只往人多处杀去﹐早砍翻了两个白衣人﹐那白衣人见杨展凶悍﹐六﹑七个人围着他狠斗狠杀。 西门﹑东方二老﹐只在南宫﹑采薇身旁﹐一双铁掌﹐硬接硬碰﹐打得虎虎生风﹐一干白衣人近身不得。 弓弦使开铁胎巨弓﹐往来冲杀﹐一名白衣人立功心切﹐单刀直入中宫﹐被弓弦侧身闪过﹐手起一弓﹐敲在天灵盖上﹐登时便一命呜呼。 那首领观战良久﹐看见杨展快刀凌厉﹐猛喝一声﹐道︰“你等退下﹐本座来收拾此人。” 围着杨展的白衣人闻言﹐俱都虚晃一招﹐脱出战圈﹐别寻对手打斗。如此一来﹐西门﹑东方尚不见如何﹐弓弦﹑秋实﹑魏彪等却立见吃紧。 那首领抽出一双十三节雷神鞭﹐道︰“匹夫休狂﹐让你领教本座双鞭的厉害!”说罢﹐双鞭齐出﹐与杨展斗在一起。 杨展一路快刀刀法﹐招招快攻﹐但听得一阵急如骤雨的叮当声响过﹐一瞬间﹐杨展已攻出三﹑四十刀﹐快刀之名﹐名不虚传。 白衣首领被快刀逼得无暇还招﹐只得紧守门户﹐待得对方刀势稍缓﹐左手鞭一格一挡﹐右手鞭便闪电般照杨展顶上砸下。杨展单刀被封出门外﹐急切间回刀不及﹐只得大侧身﹐让过头面﹐饶是如此﹐左肩还是被对方雷神鞭刮中﹐火辣辣地一阵剧痛。杨展方避过顶上之厄﹐却见那鞭又拦腰扫来﹐其快如电﹐无论上跃或是卧倒﹐皆来不及。杨展自知难逃此厄﹐不避不躲﹐单刀一旋﹐向前捅去﹐要与对方来个同归于尽。 却听得叮的一声脆响﹐杨展被一股大力一带﹐带出五﹑六步远。定睛看时﹐却是乘云于间不容发之际赶至﹐将自己救出。 乘云问道︰“杨世伯﹐伤得重么?” 杨展咬牙道︰“不碍事﹐只伤着皮肉。”单刀一摆﹐又欲扑将上去。 乘云把手一拦﹐道︰“此人交给小侄了﹐你去帮着彪﹑实二位兄弟吧。” 杨展心有不甘地横了白衣首领一眼﹐呸了一口﹐一跃数丈﹐杀至秋实﹑魏彪跟前﹐快刀狂舞﹐连伤数名白衣人。 却说乘云一招退敌救人﹐露了一手﹐白衣首领自知对方身手了得﹐不在自己之下﹐便道︰“阁下何人?本座鞭下不杀无名之辈。” 乘云打个哈哈道︰“好说!在下武林护国盟盟主座前小卒﹐龙乘云的便是。” 果然是人的名树的影﹐乘云一报姓名﹐白衣首领吃了一惊﹐道︰“你就是龙乘云?” 乘云道︰“正是在下!尊驾是谁?于炎夏帮中所司何职?” 白衣首领昂着头道︰“本座闻过﹐忝掌飞虎旗。” 乘云道︰“久仰久仰﹐原来是虎将军驾到。”口中说久仰﹐却半点久仰的意思也没有﹐脑中思绪电转﹐却怎么也想不出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 闻过傲然道︰“阁下既知本座名号﹐还不快快束手就缚?本座看你年轻﹐又有点功夫﹐替你在帮主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帮主饶你性命﹐容你入帮﹐封你个头目干干。” 乘云哈哈大笑﹐道︰“闻过﹐炎夏帮小小帮会﹐在下还未看在眼里。再说﹐鹿死谁手尚未知晓﹐你怎敢在此大言炎炎?” 闻过道︰“阁下不听本座好言相劝﹐少时落败被擒﹐再想求饶﹐就来不及了。” 乘云讥道︰“尊驾不妨放手一试﹐若十招之内占得上风﹐在下便算你赢。” 闻过脸露愠色﹐自己何曾被人如此轻视?冷冷地道︰“阁下自寻死路﹐却是怨不得本座!” 乘云懒得答话﹐将剑收于肘后﹐立在原地﹐昂着头﹐一脸不屑的样子﹐单等闻过动手。 闻过双鞭在身前舞了个花﹐摆个势﹐唤作跨虎蹬山﹐一个旋身﹐左手鞭向前一戳﹐右手鞭便照乘云顶上劈下。乘云身形急转﹐一闪便闪至闻过身后﹐却不发招。闻过一招无功﹐回过身来﹐看见对方仍站在当地﹐就似没挪动过一般﹐那剑仍藏于肘后。 闻过心中一惊﹐忖道︰果然名下无虚。打点起精神﹐使开鞭法︰劈﹑扫﹑扎﹑抽﹑划﹑架﹑拉﹑截﹑摔﹑刺﹑撩﹐一招比一招威猛﹐双鞭不离乘云头颅。 乘云直待闻过使过五招﹐这才出剑发招﹐一招太白巡天﹐随手一划﹐满天鞭影立时全消﹐闻过双鞭一收﹐被迫防守。乘云使招激流穿石﹐人剑合一﹐向闻过疾刺过去。闻过双鞭一绞﹐后退数步﹐招发金蛇拦腰﹐金丝盘头﹑朝天一柱﹐一连三招﹐连消带打﹐方才稳住阵脚。 却听乘云道︰“十招已过﹐尊驾占不得上风﹐还有何话说?” 闻过脸上一红﹐道︰“生死相搏﹐胜者为王﹐占不了上风亦未为输。”大喝一声﹐一招分水提步﹐来攻乘云下三路。乘云招发云涌绝壁﹐将闻过攻势封死﹐一招漱玉剑法中的花间藏刺﹐从意想不到的方位向闻过肋下刺去。 闻过大惊﹐急舞双鞭来封﹐然后一招子牙打神﹐一鞭朝乘云天灵盖打去;乘云一见﹐大喝一声道︰“原来是你这厮!”一招霜打残花﹐将来招封开﹐退后一步﹐戟指闻过﹐道︰“你这厮原来就是当日放飞镖伤我的贼子!”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四十二回 扶弱女千里回乡葬骸骨 遇埋伏侠士机智脱围困(之四) 原来当日闻过于夜间与乘云打斗了十数招﹐并无将乘云放在心上﹐因此没有认出乘云来;而乘云见他使出当日那招子牙打神﹐马上便认出了他﹐因此大喝出口。 乘云道︰“你这厮是千手门下?” 闻过哈哈笑道︰“本座是何来历﹐无虽告诉你知!”说着双鞭又起。 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乘云剑招一变﹐着着争先﹐二人你来我往﹐斗了三十多招。乘云抽空扫视斗场﹐见众人虽未现败象﹐却皆处下风﹐心道︰擒贼先擒王。想罢﹐剑招一变﹐一招燧人钻火﹐剑尖笔直刺向闻过咽喉。闻过左手鞭一格﹐右手鞭顺势便劈将过去;哪知左手鞭却格了个空﹐却见乘云剑尖幻起数十光影﹐快如闪电﹐当头罩下。 闻过大惊﹐急低头﹐大仰身﹐突觉顶上一凉﹐一块头皮已被削下。闻过肝胆俱裂﹐连翻十数个斤斗﹐脱出斗场﹐把手一扬﹐数道寒光一闪﹐飞镖如电射向乘云﹐大叫︰“风紧!扯乎!”头也不回﹐施展轻功﹐慌不择路地狂奔逃去。 乘云认出了对方便是当日以飞镖伤己的对头﹐因此早有防备﹐见飞镖射来﹐剑尖连点﹐将飞镖一一击下。 众白衣人听得首领招呼﹐撇下对手﹐急抽身就走。有走得慢的﹐被杨展﹑弓弦等追上﹐立毙刀下。弓弦连珠箭发﹐又射杀二人。 乘云急止众勿追﹐各各检视伤情﹐魏彪左肩中刀﹐秋实背门披伤﹐杨展手﹑脚多处着伤。就连西门﹑东方二老手上也各被刀划了一道口子。弓弦前胸衣襟被划开﹐却喜不曾伤及肌肤。 乘云道︰“三弟﹐快快替大伙包扎伤口﹐此地不可久留﹐速速离开为上。” 采薇道︰“哥﹐包扎治伤之事由薇儿来做﹐三哥你在旁帮着便是。” 只见采薇从包袱中取出一个瓷瓶﹐用银簪挑出一些碧绿色的药膏﹐涂抹在众人伤口之上﹐又用白布包扎了。众人但觉伤口处一阵清凉﹐不久便不觉疼痛﹐秋实大赞道︰“薇儿妹妹果然是名师出高徒﹐这药灵验无比﹐俺这伤口已然不痛了。” 采薇道︰“实哥哥﹐薇儿不敢领功﹐这药可是俺师父亲手调制的治伤圣药﹐功能生肌消痛。不出数日﹐便可恢复如初。” 乘云道︰“都收拾好了﹐咱们快走!” 南宫道︰“大哥﹐这班臭贼溜得真快﹐却喜收得七﹑八匹好马。” 弓弦道︰“都牵上!咱们快走。” 众人跨上马背﹐拍马急奔。奔行十数里﹐乘云放慢脚步﹐对弓弦道︰“弓世伯﹐小侄想那闻过无功而返﹐前面会不会也设下埋伏?” 弓弦道︰“极有可能!” “咱们本欲到中卫﹐然后经中宁横过苦水河﹐再到陕境。那炎夏帮既然可在我们经过之处设伏﹐则我等前面所经之处﹐对方也必有准备。”乘云道。 弓弦道︰“有理﹐那如何应对?” 乘云道︰“不如我们转而北行﹐沿长城而至青铜峡﹐再横穿宁境而至定边。如何?” 弓弦道︰“好!事不宜迟。”相了一下方位﹐一拨马头﹐朝北奔去。这一改路向﹐竟然避过了诸般截杀﹐此乃后话。 却说闻过被乘云一剑削去顶上一块头皮﹐血流披面﹐顾不得包扎止血﹐狂奔数里﹐方才停下喘息﹐收聚手下。闻过扯下一片衣襟将头包了﹐领着残兵往中卫行进。至晚﹐闻过进了中卫城中﹐来到一处宅院﹐伸手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那门便呀的一声开了﹐闻过领着手下闪身进去﹐教手下都在前厅等候﹐自己径直往后院走去。 来到后院一个房子前﹐闻过恭声道︰“属下飞虎旗闻过﹐拜见帮主。” 只听房中一个声音传来﹐道︰“进来罢。” 闻过道︰“是!”躬着身﹐推门进去。只见房间当中坐着一个戴金色面具的人﹐正是炎夏帮主甘开熙。身旁站着一个枯瘦老者﹐赫然是那赛药王方金匮。 闻过一进房中﹐便即跪下道︰“启禀帮主﹐属下无能﹐让那点子逃了。请帮主降罪!” 甘开熙道︰“虎将军﹐起来说话吧。” 闻过谢了﹐站了起来。甘开熙示意方金匮替闻过检视伤情。方金匮上前﹐教闻过坐下﹐打开包扎的布巾﹐检视一遍﹐道︰“无碍﹐只是皮肉之伤。”随身取出药膏﹐给闻过涂上﹐又重新包扎了﹐便退至一旁。 甘开熙道︰“虎将军﹐本帮主一再告诫于你﹐不可轻敌﹐你怎敢不听?” 闻过站起来道︰“帮主﹐都怪属下不听帮主之言﹐至有此败。请帮主再让属下带人前往截击﹐此次属下定必取其项上人头来见。” “罢了!你失手而回﹐按照帮规﹐本应予以严惩。然念及你已力战不敌﹐又且对方武功也确实高绝﹐本帮主就网开一面﹐暂且饶你一回。” 闻过跪下道︰“谢帮主不罪之恩!属下请令再战﹐以雪前耻!” “不必了!”甘开熙挥手道︰“我已令熊将军在前面数处布下陷阱﹐设下埋伏﹐单等他们自投罗网。你下去吧。” 闻过道︰“是!属下告退。” 闻过退出门外﹐顺手将门掩了。甘开熙对方金匮道︰“先生有何高见?” 方金匮道︰“闻过失手﹐却是在意料之中。” “哦?何出此言?” 方金匮道︰“闻过刚愎自用﹐自视甚高﹐自以为勇猛无敌﹐遇上高手﹐必败无疑。” “嗯﹐那龙乘云虽然武功甚高﹐然而也未必比闻过高出太多吧?” 方金匮道︰“当日老朽替他疗伤﹐却无从探知其内功深浅。后来他大闹喜堂﹐你与他交过手﹐感觉如何?” 甘开熙道︰“当时与他对了一掌﹐本座一来不欲伤他﹐二来也须隐藏功力﹐因此只使了三﹑四成内力。估摸着龙乘云因怀春之故﹐也不敢过分出手。就功力而言﹐应与祖伯乾不相伯仲而已。” 方金匮道︰“只怕未必。此子师承草先生﹐乃其入室弟子﹐必有过人之处。” “即便如此﹐我等在暗﹐彼等在明﹐前路之上﹐本帮又设下厉害埋伏﹐欲杀之却非难事。” “帮主要为令郎﹑龙将军报仇﹐熊将军恐怕还不足以抵敌﹐老朽建议帮主亲临﹐方能稳操胜券。” “嗯﹐就依先生之言﹐本座亲自前往督战。”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四十二回 扶弱女千里回乡葬骸骨 遇埋伏侠士机智脱围困(之五) 却说乘云等人折而北行数十里﹐再转往东﹐至渠口﹐再沿长城北行。一行人晓行夜宿﹐只拣官道行走。不一日﹐早到青铜峡﹐九人九骑﹐策马登高而望﹐只见黄河自南向北﹐于山间峡谷穿过﹐山势延绵起伏。黄色的山﹑黄色的河﹐浑然一体﹐景色壮观。 众人看了一回景﹐策马至河边﹐沿河寻找渡口。走了二﹑三里﹐遇见一放羊老者﹐乘云下马﹐抱拳为礼﹐问道︰“老丈﹐在下乃过路客人﹐请问此处可有渡船?” 老者看了看乘云﹐道︰“小哥﹐你这是要渡人还是人马齐渡?” 乘云道︰“渡人如何?渡马如何?” 老者道︰“这渡人就容易了﹐只须前面小村里﹐叫上几个后生﹐划两只羊皮筏子就可渡你等过去了。” 乘云道︰“老丈﹐过了河﹐在下还需座骑赶路﹐这渡马的可有?” 老丈道︰“有是有﹐就是渡费甚多﹐只怕小哥花不起。” “哦?要多少银两?” 老者伸出二根指头﹐道︰“一匹马二两银子﹐人却不须给银子了。” 西门道︰“哇!不通不通!这都可以买一匹马了。” 乘云道︰“老丈﹐何处可寻这渡马之处?” 老者指着前面道︰“往前五里处﹐有个渡口﹐唤作青铜渡﹐那里有大船可渡马匹﹐只是每船只可渡两匹马。” 乘云从怀里摸出五钱银子﹐递给老者﹐道︰“老丈﹐多谢指点﹐些须银两﹐就当是问路之资﹐请老丈笑纳。” 老者把手乱摇﹐道︰“老叟不过说了几句话﹐怎敢要小哥银两?”坚辞不受。 乘云无奈﹐唤南宫取来一个酒葫芦﹐递给老者﹐道︰“老丈﹐这葫芦酒﹐送给您老﹐万望收下。” 老者听说是酒﹐笑呵呵地收下了。 乘云按老者所指﹐策马行了五里路﹐果然看见一个渡口﹐行旅﹑商人正在等候渡船。五﹑六间酒肆散落在渡口两旁﹐三三两两等候过渡的客人在喝茶﹑进食。岸边泊了一条大船﹐却无人问津。 乘云到了渡口﹐下了马﹐找了一家酒肆坐了﹐乘云道︰“店家﹐拿一坛酒﹐再拿些肉食﹑包子上来。” 店家一迭声应了﹐不一会儿﹐便端上肉食﹑包子﹐又抱了一坛酒上来。魏彪提起酒坛﹐替每人筛了一碗酒。 乘云道︰“店家﹐在下有一事相询。” 那店家道︰“客官有何事但说不妨。” 乘云道︰“我等需雇船将马匹渡将过去﹐你可找那船老大来相商。” 店家道︰“这个易事。客官﹐你看那岸边泊的大船﹐正是渡马用的。” “哦?船主可在?” “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把船老大叫来。” 店家去不了多久﹐领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到来﹐指着乘云道︰“何老大﹐就是这位公子要雇你的船渡马匹过河哩。” 何老大抱拳道︰“公子可要渡马?” 乘云道︰“正是!何老大﹐在下一共十七匹马﹐需要多久才可渡完?” 何老大道︰“公子﹐这一来一往﹐需时半个时辰有多﹐每次只可渡两匹马﹐一个时辰才渡四匹﹐怎么也要四﹑五个时辰才渡得完。” 乘云道︰“好!天黑前应可渡完了。” 何老大道︰“不知公子可知船资几何?” 乘云道︰“在下适才已打听得明白﹐渡马二两银子一匹﹐人却是不须船资。我这里十七匹马﹐一共是三十四两银子。” 何老道︰“客官算得正好。只是按规矩﹐须先付十两押金。” 乘云便唤东方将出十两银子﹐付与何老大﹐道︰“何老大﹐十两银子且收好了﹐只是在下还有一个要求。” 何老大一见银子﹐眉开眼笑﹐道︰“公子请讲。” 乘云道︰“因我这马匹行李甚多﹐在下须跟着船只﹐往来接应。” 何老大道︰“这有何难?公子只管跟着便是。” 乘云教魏彪﹑秋实二人将马匹都牵至河边﹐却让弓弦﹑杨展二人先行。何老大招来七﹑八个船工﹐都是后生有力气的﹐将马匹拉到船上﹐一篙撑开船﹐向对岸划去。 乘云跟着船往来数次﹐与何老大混得熟了﹐问道︰“何老大﹐在下有一疑问﹐只是不好开口。” 何老大道︰“公子但问不妨。” 乘云道︰“这个……为何贵处渡这马匹收取船资如此昂贵?” 何老大呵呵笑道︰“原来公子是问这个。其实小人也不知为何如此收取﹐都是上辈传下来的规矩。” “原来如此。” 乘云看何老大等十分卖力﹐便叫东方买酒买肉﹐请一干船工吃喝。何老大等见乘云出手大方﹐尽皆欢喜。只用了四个时辰﹐便将乘云所有马匹尽数渡过河去。 乘云教东方将船资都付清了﹐又将出五两银子﹐散与众船工﹐众皆欢喜﹐千恩万谢去了。 乘云等过了黄河﹐天色将晚﹐弓弦道︰“贤侄﹐不如赶上一程﹐前面六十里路﹐便到金银滩了。” 乘云道︰“好!就赶一程﹐到金银滩投宿吧。” 弓弦依前领头﹐乘云却替杨展合后。不到一个时辰﹐天已齐黑﹐却好赶至金银滩。那金银滩却是一个小集镇﹐镇上只有一家客栈﹐不过八﹑九间客房﹐乘云到时﹐只剩三间房子。东方全包下了﹐一间让采薇住了﹐其余八人挤在两间房中胡乱睡了一晚。 次日﹐乘云等起了个大早﹐放马往东直去。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不一日﹐已到定边﹐弓弦道︰“贤侄﹐此去人烟渐稠﹐对头应该想不到俺们会如此行走。前面应平安无事了。” 乘云道︰“无事最好﹐待至绥德将事办好﹐再找炎字头的朋友晦气不迟。” 这日午后﹐一行九人九骑进了绥德城﹐采薇回至家乡﹐想起离乡时父母俱在﹐此时却带着双亲遗骨回来﹐不禁眼圈一红﹐滴下泪来。 采薇领着众人﹐来到城北一个宅院﹐那宅院不甚大﹐却是青砖白墙﹐甚为别致。采薇推门进去﹐却见院中收拾得甚为干净﹐不像长年无人居住的样子。 听得有人进来﹐里屋一个声音传出来︰“谁呀?”话落﹐走出两个人来。 正是︰鸠占鹊巢欺弱女﹐侠士秉公申大义。 毕竟出来的是什么人?且看下回分解。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四十三回 夺弟产振邦惹官非 探贼巢大侠毁机关(之一) 话说采薇领着众人﹐来到城北一个宅院﹐那宅院不甚大﹐却是青砖白墙﹐甚为别致。采薇推门进去﹐却见院中收拾得甚为干净﹐不像长年无人居住的样子。 听得有人进来﹐里屋一个声音传出来︰“谁呀?”话落﹐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来。男的四十上下﹐女的约三十多岁。 采薇一见﹐急趋上前跪下道︰“薇儿拜见伯父伯娘!” 男人一愣﹐随即道︰“唉哟!这不是薇儿吗?快快请起﹐你爹你娘呢?” 薇儿放声大哭﹐伯娘一把拉起薇儿﹐道︰“孩子﹐这是怎么了?”望了一眼乘云等人﹐道︰“薇儿﹐他们是什么人?” 薇儿道︰“伯父﹑伯娘﹐我爹和娘亲道上遇上强盗﹐都被杀了﹐幸好遇上恩公﹐将薇儿救了。” 二人对望了一眼﹐口中放出哀声﹐道︰“振君﹐你客死他乡﹐尸骨无存呀!”哭了一阵﹐望了望乘云等人﹐止住哭声﹐道︰“薇儿﹐快快请恩公到里屋上坐!” 将乘云等人一让﹐让至屋里﹐便欲下拜﹐乘云扶住道︰“世伯父不须多礼。”于是便将何时遇到薇儿如何相救﹐说了一遍。最后道︰“因瓦剌犯境﹐我等淹留京师﹐一年多了﹐这才有空携令弟夫妇骸骨归葬故里。” 伯父道︰“在下乃振君兄长﹐贱字振邦。恩公高义﹐在下铭感五内。” 乘云将薇儿父母骨灰请出﹐就正堂上收拾了﹐办成灵堂﹐院里院外﹐都挂上白布﹐又教有琴振邦到附近庙宇﹐请了僧人﹐来做个道场﹐超度亡灵。事毕﹐择吉日请道士于城外选了块风水宝地﹐将薇儿父母骨灰入土安葬了。薇儿在坟前拜了又拜﹐大哭一场。 安葬了薇儿双亲遗骨﹐众人回到薇儿家中﹐有琴振邦道︰“薇儿﹐你父母皆亡﹐今后有何打算?” 采薇道︰“伯父﹑伯娘﹐薇儿今已拜了师父﹐过些天便回师门随师学艺﹐恐怕三﹑五年不会回来。” 有琴振邦道︰“如此甚好﹐伯父也不用担心你了。” 采薇道︰“因此﹐烦请伯父相帮着看管先父留下的房舍家业﹐将来薇儿学艺有成﹐回家再来重谢伯父伯娘。” 哪知有琴振邦把脸一沉﹐道︰“薇儿﹐你这话可就不妥了。此处房产基业乃你爷爷留下的﹐怎么就成了你家的产业?你一个女孩子家﹐若未曾嫁出去﹐自然可在此居住﹐若你嫁了﹐这产业自然还是我有琴家所有。” 采薇听伯父这么一番说话﹐一时张大了嘴﹐不知该如何说。愣了好一会儿﹐这才道︰“这宅子不是我爹自个建造的?” 有琴振邦道︰“傻孩子﹐这宅院是你爷爷建造的。” 采薇想了想﹐道︰“不对﹐俺五岁那年﹐亲眼看着俺爹建的宅院﹐俺娘也多次跟俺说﹐这宅院是俺家自家建的。” 伯娘插口道︰“孩子﹐你那时年纪小﹐怎记得这许多?你伯父说的没错﹐确实是你爷爷建的。” 采薇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溜小跑﹐冲进内屋﹐不一会儿又跑将出来﹐冲着有琴振邦夫妇怒道︰“伯父﹑伯娘﹐你们怎可将我爹娘的房间都弄成你们的卧室了?我爹娘的遗物呢?” 伯娘道︰“孩子﹐你一家三口一去年余不回﹐这宅子空着也是浪费﹐再说﹐你爹娘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胡说!我爹房中的古董珍宝﹐价值何止千万!如今你们都将它藏到什么地方了?” 有琴振邦黑了脸﹐道︰“薇儿﹐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家根本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连这宅院也是你爷爷拨给你家暂住的。” 采薇气得眼泪在眼眶内打转﹐无助地转过头来望着乘云﹐叫道︰“哥……”伏在乘云胸前哭将起来。 众人听得有琴振邦夫妇如此无情无理﹐分明是欲欺采薇一个弱女﹐要侵吞其父母遗下的产业。个个咬牙切齿﹐却又无处发泄。 乘云冷着脸道︰“世伯所说都是真的?” 有琴振邦道︰“自然是真的﹐我有琴家的家事﹐你外人怎知?” 乘云想了想﹐道︰“好!咱们走!”领着众人回到城中所投的客店﹐于房中商议道︰“咱们千里送薇儿父母遗骨归葬﹐不想有这等事发生。大伙有何高见?” 秋实道︰“云哥﹐这不明摆着吗?兄夺弟产﹐可恶之极。” 魏彪道︰“咱就将之夺回﹐有何不可?” 弓弦道︰“如何夺回?可有办法?” 杨展道︰“他奶奶的﹐动粗又不成﹐却是恼煞人了。” 东方道︰“若是能找到那房契就好了。” 西门道︰“四弟这不是废话?若有房契﹐那有琴振邦还敢明抢?” 乘云被东方一言提醒﹐一拍大腿﹐道︰“我怎么就没想起这事?”将乔氏当日塞给自己的一个小布包袱打开﹐里面一个小锦盒儿里﹐放着数张纸﹐拿起来一看﹐一张记下的是采薇的生辰八字;一张竟然就是那房契﹐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的正是采薇父亲的大名。另有两张文契﹐却是田地契约。 众皆大喜﹐道︰“这回看他还有何话说!” 于是众人又再回去找有琴振邦理论﹐哪知有琴振邦看罢房契﹐却道︰“此乃假文契!怎能骗得了本人?” 南宫道︰“小子!你敢说这是假的?有何凭据?” 有琴振邦道︰“如若非假﹐适才你们怎么不敢拿出来?必定是你们刚才去找人伪造的。” 杨展大怒﹐挥拳便要动粗﹐却被乘云拦住﹐道︰“世伯﹐此时你若悔过﹐将薇儿家产如数退还﹐那咱就好言相对﹐如若不然﹐定让你身败名裂﹐倾家荡产!” 有琴振邦强声道︰“你这人好没理由。俺看在你救了薇儿﹐又将舍弟夫妇骨灰送回故里份上﹐称你一声恩公﹐你怎可不知好歹?俗话有道︰清官难理家务事。我有琴家家事﹐不容你外人置喙。” 乘云不怒反笑﹐道︰“好好!看来﹐你是不肯悔改的了。”转身领着众人回到客栈。南宫道︰“大哥﹐难道就不管了?” 乘云道︰“看在薇儿的面子上﹐本不想用这法﹐现在看其财迷心窍﹐欺凌弱女﹐只好使出手段来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四十三回 夺弟产振邦惹官非 探贼巢大侠毁机关(之二) 秋实道︰“云哥﹐什么手段?快快说来。” 乘云道︰“待会你们在此相候﹐我去衙门见官﹐令官府理上一理!” 采薇道︰“哥﹐官府会理俺家事么?” 乘云道︰“不理也得理!要知道﹐咱们现今是什么身份?” 杨展哈哈大笑道︰“对!早该如此了!” 乘云道︰“实兄弟﹑小彪﹐咱们去县衙走一遭。” 秋实﹑魏彪二人高兴地跟着乘云出了客栈﹐往县衙走去。 到得县衙﹐秋实对守门衙差道︰“这位大哥﹐请通报一声﹐就说北镇抚司龙大人驾到﹐让他出来迎接!” 衙差一听是北镇抚司的大人驾到﹐慌的一路小跑﹐到县衙后堂禀道︰“大人﹐快!门外来了三个人﹐自称是北镇抚司的上官!” 那县令名叫田源﹐一听是北镇抚司的官﹐唬得连忙穿戴整齐﹐急趋至大门﹐问道︰“哪位是北镇抚司的上官?” 魏彪一指乘云道︰“县令大人﹐这位便是敕封扬威侯﹐御林军都统领﹐加授锦衣卫指挥佥事兼北镇抚司镇抚使的龙侯爷!” 田源听得一串官职﹐看到三人一身平民打扮﹐心中迟疑。乘云从怀中摸出镇抚司腰牌在田源跟前一亮﹐田源看得分明﹐立即拱手道︰“下官田源﹐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迎讶﹐请大人恕罪。” 乘云道︰“田大人﹐免礼罢!” 田源道︰“请大人移步后堂拜茶。”将三人引至后堂﹐命衙役献上香茗。茶罢﹐田源陪着小心﹐问道︰“不知大人驾临敝县﹐有何贵干?” 乘云道︰“田大人﹐本官偶至贵县﹐竟然遇到有人意图侵吞别人产业之事﹐你这父母官管也不管?” 田源道︰“大人﹐是哪个刁民胆大包天﹐竟敢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乘云将采薇家房契田契取出﹐交与田源道︰“此间有一户人家名唤有琴振邦﹐趁其弟外出经年不归﹐竟然霸占其宅。你可拘其到衙一问便知端的。” 田源道︰“大人请稍坐片刻﹐下官这就命人去将此刁民拘拿到案。下官亲自审讯﹐请大人堂上旁观如何。” 乘云道︰“田大人﹐本官不便露面﹐你可斟酌审理﹐务要公正。” 田源道︰“是!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乘云问道。 “只是本县受理案子﹐还须有一诉状﹐方好行事。” “这个易矣!你叫你家师爷进来﹐本官口述﹐让师爷笔录便是。” 田源不敢有违上官之意﹐只得唤了师爷进来﹐乘云口述﹐片刻便写好了状子。随即唤两个衙差进来﹐吩咐将涉案一干人等﹐传唤到案。 两个衙差领命﹐点起十数个人﹐去不多时﹐将有琴振邦夫妇﹐以及采薇﹑弓弦等人都押至县衙正堂。 田源升堂﹐问道︰“谁是有琴采薇?” 采薇道︰“大人﹐民女便是。” 田源道︰“好!有琴姑娘﹐你且站过一旁。”又问道︰“谁是有琴振邦?” 有琴振邦连忙道︰“大人﹐草民便是。这是拙荆马氏。” 田源道︰“有琴振邦﹐有人状告你侵吞胞弟产业﹐有无此事?” 有琴振邦道︰“大人﹐怨枉呀﹐草民一世良民﹐怎会做下这等事来?” 田源道︰“师爷﹐将状子念与他听。” 师爷展开状纸念道︰“……强占宅院一座﹐珍宝古董若干……” 有琴振邦道︰“大人﹐没有的事。请大人容禀。” 田源道︰“讲!” 有琴振邦道︰“大人﹐此宅院为祖上所遗﹐小人乃嫡长子﹐理应继承。先父在日﹐因怜舍弟无房无舍﹐因此小人情愿将之让出﹐令其暂住。因此﹐并无强占之说。至于所谓珍宝古董﹐舍弟素来贫穷﹐只靠往来货卖生活﹐何来珍宝古董?今舍弟客死他乡﹐侄女年幼﹐受外人唆使﹐硬要小人交出财物﹑宅院﹐小人真个怨枉呀。” 田源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刁民!本县这里有房舍田地契约﹐上面写得分明﹐乃是汝弟之名﹐你如何狡辩?” “大人﹐那所谓契约必是有人伪造!” “这……”田源一时语塞﹐突听得耳边一个声音道︰“田大人﹐你且将那左邻右里都传来作证﹐一问便知的。” 田源醒悟﹐便对师爷一阵低语﹐师爷点头去了。田源道︰“你道这契约文书是假的?有何证据?” “这……先父在时﹐并无此契。”有琴振邦心虚﹐不敢大声回话。 “胡说!”田源一拍惊堂木﹐道︰“凡房舍田产﹐皆有契约凭据﹐若无凭据﹐汝这房舍﹐祖上如何得来?” “……”有琴振邦无言以对。 正在此时﹐一个衙差押着两人进来道︰“禀太爷﹐有琴振邦左右邻舍俱都解到。” 田源道︰“好!你那堂上所跪何人?” 一个道︰“草民董大﹐叩见太爷。” 另一个道︰“草民任仁﹐叩见太爷。” 田源道︰“董大﹐本县问你﹐你须从实说来!” 董大道︰“是。” 田源道︰“有琴振君这房舍乃是何时建造?” 董大道︰“禀太爷﹐草民记得太约是十年前所建﹐当时草民还曾帮着夯地基来着。” “好!任仁﹐你且说说﹐有琴振君父亲乃何时仙逝?” 任仁道︰“回太爷的话﹐有琴老先生逝世都快有十七﹑八年了﹐那时有琴振君尚未成家哩。” 田源道︰“好!你二人且退过一旁。”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刁民﹐公堂之上﹐竟敢欺瞒本县!来人!给我打二十大板!” 众衙役齐叫一声﹐登时有四人上前﹐将有琴振邦夫妇拖翻在地。有琴振邦看看抵赖不过﹐只得招道︰“太爷﹐小人有罪﹐请太爷开恩!” 田源道︰“你且将你如何霸占胞弟房舍一事细细说来。” 有琴振邦道︰“禀太爷﹐舍弟夫妇长年外出﹐一年到头在家也不过月余﹐每每外出都是托小人照看宅院田产。此次舍弟一去年余不见回乡﹐加之那瓦剌又与朝廷大战﹐小人猜想﹐莫不舍弟全家已死于战火中?因而便搬进舍弟宅院居住。不曾想﹐数日前侄女归来。小人以为侄女终要嫁人﹐有琴家产业不可落入他人之手﹐因此才出此下策。” 第四十三回 夺弟产振邦惹官非 探贼巢大侠毁机关(之三) 田源听罢供词﹐道︰“堂下听判!有琴振邦夫妇受胞弟之托却起贪念﹐侵吞弟产﹐其行甚恶!即日便须搬出宅院﹐归还田产﹑珍宝﹑古董。汝二人脊杖三十﹐流三千里!” 有琴夫妇一听流放三千里﹐立即嚎啕大哭﹐大叫︰“太爷开恩呀!小人知错了。” 采薇看到伯父这等模样﹐于心不忍﹐跪下道︰“大人﹐民女有话要说。” 田源和声道︰“有琴姑娘﹐且起来说话。” 采薇谢了﹐站起来道︰“大人﹐民女只求讨回先父遗产﹐至于伯父伯娘﹐现已知错﹐民女也不为己甚﹐请大人念其初犯﹐又有悔过之心﹐就轻判些个﹐令其改过自新。” 田源赞道︰“好个明理孝顺的姑娘。本县就依姑娘之意﹐不判其流放便是。只是这皮肉之苦却是免不了。”喝道︰“来人!拖下去!每人打三十板!” 衙差将二人拖将下去﹐一五一十﹐结结实实地打了三十板。采薇念二人乃嫡亲伯父伯娘﹐取了膏药﹐替二人疗伤。 却说田源退堂﹐来至后堂﹐向乘云问道︰“大人﹐下官如此判案﹐是否满意?” 乘云道︰“田大人﹐如此甚好!本官这厢谢过了。” 田源道︰“大人折煞下官了。教化子民﹐乃份内之事。” 乘云道︰“如此﹐本官就先告辞了。” “大人慢走!下官怠慢之处﹐还请原宥。” “田大人请勿挂怀﹐就请留步。”乘云拱拱手﹐领着秋实﹑魏彪﹐出了县衙﹐自回客栈。 不一会儿﹐采薇等人也回到客栈﹐采薇道︰“哥﹐现在我们就回家去好吗?” 乘云道︰“不急﹐明天再回不迟。只是﹐薇儿又要跟师父学医术﹐这三﹑五年是不会回来了。这房舍田产无人照看﹐终非了局。” 采薇道︰“哥﹐薇儿都想好了﹐再交与伯父照看﹐无疑是送羊入虎口。不如就将房舍﹑田产都典卖了。” 杨展道︰“薇儿﹐你将祖上产业都典卖了﹐将来你去哪安身?” 采薇道︰“杨伯伯﹐以后薇儿就跟着哥了﹐哥去哪我就去哪。再说﹐不是还有师父吗?” 弓弦微笑道︰“傻丫头﹐你就不嫁人了?” 采薇道︰“弓伯伯﹐到嫁人时再说呗!” 乘云想了想道︰“也好!反正以后要买回来﹐咱们也有足够的钱。卖了却也省心了。” 众人商议停当﹐一宿无话。 次日﹐乘云仍到县衙﹐托县令田源﹐寻了个保人﹐又请县中德高望重长者为证﹐将采薇父母所遗房舍﹑田产﹑珍宝﹑古董尽数典卖﹐又将得自炎夏帮的马匹都卖了﹐一行九人﹐离了绥德﹐径自返京﹐且按下不题。 却说乘云离了白虎寨后﹐原野草便请郁天舒﹑关节达﹑慈莲师太﹑青松道长﹑不听大师及魏虎臣﹑巫斯义相商﹐道︰“日前劣徒乘云等经过那甘家庄﹐却是空无一人。晚间却又发现有白影移动。据乘云所说﹐此庄与那炎夏帮有莫大之关系。本人认为﹐应再往一探﹐或可寻到炎夏帮的一些蛛丝马迹。” 关节达道︰“既如此﹐盟主就下令罢!” 郁天舒道︰“若要行动﹐须有周密布置方好。” 不听道︰“郁长老所言甚是。若庄中有暗道秘室﹐潜藏之人﹐必定可侦知我等动静。不等我等进庄﹐恐早已逃去无踪了。” 原野草道︰“我已有计较了。各位请看﹐此乃秋长老这些日子探知的甘家庄四周地势之图﹐这一张是我据乘云等人所说描画之图。此庄四周无险阻之处﹐我只虑对方之暗道可通庄外数里之遥。” 慈莲道︰“盟主之意﹐是要我等分批前往﹐于庄外四下埋伏?” 原野草道︰“师太一语中的。” 巫斯义道︰“这与当年夜袭飞云山庄﹐岂非一样?” 魏虎臣笑道︰“那咱们再来个夜袭甘家庄如何?” 原野草道︰“这样吧﹐明日分数拨出发﹐每拨十数二十人不等﹐绕道而行﹐都不要经过甘家庄﹐于庄外或二里或三里﹐都分拨人手埋伏了。关长老守南面;天舒守西面;青松道长守东面﹐不听大师守北面﹐其余四角﹐由魏大哥﹑巫大哥﹑慈莲师太﹑梅雪影﹑卫婵娟及拙内柳絮﹑竺芝负责把守。我则率玄灵﹑李重时﹑杜羡甫﹑师刚﹑云中君﹑赵不弃﹑齐知音﹑祝一丁﹑白先﹑时不与﹑归无极等人直入庄中。若庄中有事﹐你们不可前来救援﹐紧守方位即可。” 众人得令﹐各自回去准备不题。 次日﹐众侠士各率人马﹐分批出发。原野草直待晌午之后﹐这才领着众人﹐都骑上马﹐望甘家庄所在之地驰去。 将近掌灯时分﹐原野草等人驰至甘家庄外﹐玄灵领着众人走过小桥﹐进至庄中﹐来到大厅之上。数日前三老抬进厅里的大酒缸仍摆放在原地﹐原野草上前﹐打开缸盖子一闻﹐道︰“好酒!足有十年的好酒!” 白先﹑时不与﹑归无极三人一听有好酒﹐围拢过来﹐却没有臽酒的器皿﹐只得望酒兴叹。 玄灵看着三人馋酒的样子﹐笑道︰“三位世伯可是想喝酒?” 归无极道︰“贤侄﹐看到好酒喝不到﹐这心里难受的紧。” 玄灵道︰“要想喝酒还不好办?” 白先道︰“好侄女!有何妙法?” 玄灵道︰“这酒缸如此之大﹐三位世伯跳将进去﹐岂不可喝个痛快?” 时不与哈哈大笑﹐道︰“草兄弟﹐贤侄女大有你年青时风范。” 原野草也笑道︰“三位大哥就不要跟她较真了。玄灵﹐你去寻几个碗来﹐让几位世伯喝上几碗吧。” 玄灵道︰“谁想喝酒就随小侄去拿碗去!” 白先﹑时不与﹑归无极争先恐后地跟着玄灵去了。玄灵早知后进厨房中有的是器皿﹐领着三人来到厨房﹐拿了十数个碗﹐去井中提了水﹐洗涮干净﹐都拿到厅上﹐分与众人﹐各人拿着碗都来臽那酒吃。 吃了数碗酒﹐原野草道︰“酒也喝了﹐也该做正事了。” 齐知音道︰“盟主﹐偌大的庄子﹐从何处下手?” 第四十三回 夺弟产振邦惹官非 探贼巢大侠毁机关(之四) 原野草道︰“但凡暗道消息机关﹐必在最趁手之处﹐又最出人意料之外处。就这个大厅﹐乃庄主人日常出入最频繁之所在﹐其中必有机关。如此处找不到﹐那就到卧室去﹐那里必有机关。” 于是众人便在厅中四处察看﹐原野草看了一回﹐道︰“此处看来并无机关。不如且到主人卧室看看。” 原野草领着众人转到正房中﹐只见那房中除了桌椅家什﹐并无碍眼之物。原野草到床前细细察看一番﹐那床拦上雕着龙凤花纹﹐原野草往一只凤凰的眼上点了一下﹐只听得一阵轧轧之声响起﹐床后现出一道门来。 玄灵一见﹐喜道︰“师父﹐果然有暗门!” 原野草却不急着进去﹐道︰“白大哥﹐归大哥﹐你二人守在此处。其余人跟我进去看看。” 白先﹑归无极应了。原野草当先﹐让大伙燃起早已备好的蜡烛﹐走将进去。那暗门之内便是一条极窄的甬道﹐一条石阶向下﹐通往地底。众人沿石阶往下走﹐石阶尽头便是一间可容四五人的暗室。那暗室徒空四壁﹐什么也没有。 原野草在四个墙角细察﹐忽然伸足去一个角落处踏下﹐一面墙上便现出一道门来。原野草笑道︰“这炎夏帮中居然还有这等机关消息高手。”说完﹐便走进那道暗门。 那暗门内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约一人高﹐宽可二人并行。走了盏茶功夫﹐来到一个圆形大厅﹐方圆可容二﹑三十人﹐厅中有案有椅﹐案上放着烛台﹐四处居然有八九个门。 原野草道︰“看来此处乃是庄中暗道的中枢之处﹐那些门便是通往各处的通道了。” 玄灵道︰“师父﹐咱们往哪道门去?” 时不与道︰“咱们每人进一道门﹐顺着那暗道出去﹐与庄外众人会合便了。” 原野草道︰“不可!咱们在明﹐对方在暗。对方有否伏下人马﹐尚且不知﹐如若分散了﹐岂不危险?” 师刚道︰“那该如何处之?” 原野草道︰“你等守在此处﹐不可妄动。师刚﹐你随我往内一探。” 云中君道︰“盟主﹐你怎可亲身犯险?不如由在下前往一探吧。” 其余人一听云中君这般说﹐都要去探查秘道。原野草道︰“诸位﹐这机关消息你们也不太明白﹐还是我去最合适。便有几个贼人﹐也不会是高手﹐本盟主自可料理得了。” 玄灵道︰“各位叔叔﹑伯伯﹐就听我师父的吧。以我师父武功﹐便有人偷袭﹐也难以得逞。” 众人一想﹐玄灵所说乃是实话﹐只得不再作声。原野草与师刚二人﹐随便选了一道门﹐走将进去。 只见那暗道弯弯曲曲﹐时高时低﹐不时有一个可容十数人的暗室﹐堆放了一些刀枪器械﹐有些则囤积了粮食﹑布匹等物。走了半柱香光景﹐现出一道阶梯﹐通往上方。原野草在阶梯旁看了看﹐道︰“这里适才有人行走过﹐估计已出了秘道﹐如无意外﹐必为外面的人所擒了。” 师刚道︰“草大哥﹐你怎知这里刚才有人?” 原野草道︰“那机关之上﹐有人动过的痕迹﹐因而得知。” 师刚道︰“哦﹐那这些机关怎么处置?” 原野草道︰“将之毁了。” 师刚笑道︰“好!等对方回来时﹐却是无门可入。” 二人沿路退回﹐一边将沿路所有机关尽数拆毁。 原野草﹑师刚二人回到玄灵等人所在之处﹐玄灵迎上来问道︰“师父﹐怎样了?” 原野草道︰“时大哥﹐这些机关消息﹐比当年黑煞的差远了。” 时不与道︰“当年黑煞中有个大行家﹐兄弟的消息之学﹐不就是跟黑煞学的吗?” 原野草笑道︰“那是实话。” 李重时道︰“那留着干什么?都毁了算了。” 师刚道︰“盟主都毁了。” 杜羡甫道︰“那剩下这几条暗道中的机关呢?” 原野草道︰“你们都不要动﹐还是我与师刚进去﹐将之尽毁。” 玄灵道︰“师父﹐你带徒儿去吧。” 原野草道︰“不必了。师刚﹐走。” 原野草领着师刚﹐逐条暗道进去﹐将机关都毁了﹐然后让玄灵带着众人都退回庄上﹐自己与师刚合后﹐将所余机关也都毁了。 赵不弃道︰“盟主﹐虽说毁了机关﹐却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 原野草道︰“赵大侠不须担忧﹐稍后自有有用的东西给你留着。” 赵不弃道︰“盟主﹐东西在哪?” 原野草笑而不答﹐对众人道︰“你们少待﹐我去去就来。”走出庄外﹐站在小桥上﹐向对面的灌木丛看了看﹐突然飘身而起﹐不除不疾地掠至那灌木丛中﹐前后左右来回地走了几遍﹐看见有一块岩石突出﹐心中明白﹐必有秘道在下面﹐不过刚才自己在下面将机关毁了﹐这处入口必也被封死了。 原野草返回大厅﹐便教祝一丁施放信号﹐道︰“好了﹐咱们回去吧。” 归无极道︰“怎么?就这样完事了?” 白先也道︰“对呀﹐费了这么大劲﹐鬼影也没遇上一个。” 原野草道︰“我可不想遇上什么鬼影﹐还是回白虎堂吃酒去吧。” 众人只得跟着原野草﹐都离了甘家庄﹐天亮时﹐回到了白虎寨。宛枫接着﹐刚摆上酒食﹐听得寨外马嘶人叫﹐原来关节达﹑不听﹑青松﹑等数拨人马看到祝一丁所放号火﹐便都一齐回来了。 关节达一进门就道︰“盟主﹐果然好计策﹐你看俺给你带回什么?” 祝一丁忙问︰“关长老﹐带什么回来了?” 关节达道︰“这不﹐有三个活口带回来了。” 祝一丁问道︰“如何捉到的?” 关节达道︰“俺们依盟主之计﹐在庄外埋伏﹐不知怎地﹐这几个家伙突然从地里冒了出来﹐被俺手到擒来﹐拿绳索都绑了﹐就这样而已。” 却听门外不听一声佛号﹐道︰“贫僧带的比你多﹐有五个活口。” 原野草笑道︰“好好!都带上来!” 正说话间﹐各拨人马都已回来﹐每拨人马都活捉得几人﹐都带至厅上。原野草道︰“你那内中可有主事之人?” 第四十三回 夺弟产振邦惹官非 探贼巢大侠毁机关(之五) 那被擒的众人无人作声﹐原野草道︰“你们当中既无主事之人﹐留着也没用处﹐都拉出去砍了!” 时不与道︰“盟主﹐都交给俺了﹐保证砍得又快又整齐!”走到厅中﹐伸手便来拉人﹐一众被擒之人吓得拼命叫饶命﹐却把眼望着一人﹐都道︰“刘老大﹐救我等一救吧。” 原野草一挥手﹐指着那人﹐道︰“你是刘老大?” 时不与一把将那人提至原野草跟前﹐那人吓得哆哆嗦嗦地道︰“是﹐小人姓刘﹐乃他们中主事的。” 原野草道︰“好!把他们都带下去吧。” 祝一丁﹑时不与将其余人等都带将下去。原野草将刘老大身上绳索用手一拂﹐那绳索便如纸糊的一般﹐寸寸断裂﹐掉了一地。 刘老大见原野草露了这手功夫﹐吓得跪在地上叫道︰“大侠饶命!小的愿说。” 原野草道︰“好!魏大哥﹐且将此人带至密室中。” 魏虎臣道︰“好!”将刘老大带至寨后密室之中。 原野草与关节达随即跟至﹐将门关上﹐原野草道︰“刘老大﹐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刘老大道︰“不知大侠想知何事?” 原野草道︰“嗯﹐这样吧﹐我问你答﹐如有隐瞒﹐便是死路一条。” 刘老大道︰“是﹐小人不敢!” 原野草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帮中所司何职?” 刘老大道︰“小人姓刘﹐单名一个雄字。所属中军旗下﹐为护军裨将。” “嗯﹐刘雄﹐我且问你﹐你那帮中共有几军几旗?都有由何人统领?” 刘雄道︰“本帮以中军为中枢﹐另设飞龙﹑飞虎﹑飞豹﹑飞熊﹑飞彪五旗将军﹐各统领一彪人马﹐至于统领之人﹐小人实是不知。” “你既是中军护军裨将﹐那中军由谁统领?” “中军乃由帮主亲率﹐平日里由中军军师及中军护军大将统领。” “那军师与护军大将是谁?” “小人只知军师姓方﹐帮主平日里都称为方先生。护军大将姓鲁﹐帮主平素称之为鲁管家。” “你家帮主呢?姓甚名谁?” “我家帮主就是这甘家庄庄主﹐名叫甘开熙。” “你这庄中之人﹐全都是帮中之人?” “是﹐庄里全是帮里各旗将军及主脑之家眷。” “嗯!你可知此帮由何人何时建立。” “小人入帮之时﹐帮主本是姓陈﹐叫陈德寿﹐后来陈帮主不知因何事亡故﹐二当家的﹐便袭了帮主之位﹐就是现今的甘帮主。” “除此处之外﹐你们还有何处据点巢穴?” “小人自入帮以来一直就在甘家庄中﹐实不知其他据点所在。” “那你们自甘家庄撤出﹐都去了何处?” “小人被鲁管家指定留守﹐其去向却不曾与小人说知﹐此乃实话。” “帮中事务﹐你还知道些什么?” “小人职位低微﹐所知甚少。不过帮主似于江南富庶之地﹐也有不少产业。” “好!看在你尚算老实﹐本盟主便饶你性命。只是﹐如若放你回去﹐恐怕你性命不保。” 刘雄惊道︰“大侠﹐小人所知﹐全都实说了﹐求大侠收留小人﹐小人愿追随大侠﹐为大侠执鞭坠镫﹐鞍前马后效劳。” 原野草望了望关节达﹑魏虎臣二人一眼﹐二人俱点头首肯。原野草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倾了一丸白色的药丸出来﹐道︰“刘雄﹐你若真愿跟着本盟﹐你可肯吞下这颗药丸?” 刘雄一把夺过药丸﹐问也不问﹐往嘴里一丢﹐便即咽了下去﹐道︰“谢大侠活命之恩!从今日起﹐大侠便是小的主人了。主人在上﹐请受奴才一拜。” 原野草不知刘雄有此一着﹐一时倒是楞住了﹐稍顿﹐将刘雄扶起道︰“刘雄﹐本盟主也不要你做什么奴仆﹐你但肯出力﹐便是我盟中同道﹐至于那药丸﹐待到剿灭炎夏帮之时﹐我自会替你解去药性﹐你不必担心。” 刘雄大喜﹐道︰“谢主人厚恩!” 原野草便唤涂向善进来﹐教领刘雄下去安排住处。随即将慈莲﹑郁天舒等人唤至一密室中﹐向众人说了审讯之结果﹐道︰“看来这炎夏帮势力极大﹐不在昔日黑煞之下。且其帮设置将军﹐而非一般帮会所设坛主﹑堂主﹑香主﹐其所图必大。各位有何高见?” 郁天舒道︰“既设将军﹐则其徒众必擅长行军﹑阵战﹐以此看来﹐其帮难道要暗自组建军队?” 慈莲道︰“江南富庶之地﹐正好可以囤积粮草﹐以备不时之需﹐一但起事﹐粮草可输运无忧。” 关节达道︰“从何下手﹐盟主﹐你就下令吧。” 原野草道︰“现今我等对这炎夏帮才有个大概之了解﹐其巢穴在何处?有多少巢穴?人马有多少﹐都一概不知。因此﹐实是棘手。为今之计﹐莫如引蛇出洞﹐待其现身﹐方好下手。” 巫斯义道︰“盟主﹐那刘雄曾言﹐炎夏帮于江南富庶之地亦有产业﹐我等可否从此下手?” 原野草道︰“巫大哥﹐请说下去。” 巫斯义续道︰“既其于江南有产业﹐必是其金银﹑粮草之来源﹐我等若侦知其所在﹐出奇不意﹐将之剿灭﹐岂不重创其要害?那时﹐炎夏帮必来报复﹐我等便可趁势将其逐一铲除。” 原野草听罢﹐击掌称赞﹐道︰“巫大哥好一条妙计!” 魏虎臣接口道︰“巫兄弟之策﹐就是诸葛再世﹐也无出其右了。” 巫斯义谦逊数语﹐便道︰“且听盟主安排。” 原野草道︰“江南一地﹐可由乘云去办﹐现今乘云可利用官府身份﹐到江南巡察﹐十分便利。” 郁天舒道︰“乘云携有琴夫妇遗骨归葬绥德﹐这数日应已办妥﹐现今应已返京了。” 原野草道︰“嗯﹐我这就修书一封派人送往京城。” 郁天舒道︰“这书就由我来送好了。” 原野草道︰“也好!就劳师弟走一趟吧。至于我等下一步行动﹐且待秋长老回来再行布置不迟。” 次日﹐原野草教涂向善﹑祝一丁带着刘雄﹐随郁天舒进京送信。 正是︰一番心机巧安排﹐江湖又起滔天浪。毕竟郁天舒等人进京有何遭遇?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四回 千里送书中途遇伏 太湖岸边不慎中毒(之一) 话说原野草道︰“嗯﹐我这就修书一封派人送往京城。” 郁天舒道︰“这书就由我来送好了。” 原野草道︰“也好!就劳师弟走一趟吧。至于我等下一步行动﹐且待秋长老回来再行布置不迟。” 次日﹐原野草教涂向善﹑祝一丁带着刘雄﹐随郁天舒进京送信。众人送至寨外﹐原野草道︰“师弟﹐书中已备细说了﹐到了京城﹐可让刘雄再向乘云细说一遍。然后便即回来。向善﹐沿途注意﹐不可疏忽了。” 郁天舒一一应了﹐跨上马背﹐领着三人﹐望东而去。在路不止一日﹐这日黄昏﹐来到大同城外﹐涂向善道︰“郁掌门﹐再走三数里﹐前面便是大同城了。紧赶一步﹐到城中投店吧。” 郁天舒道︰“好!向善﹐前面带路!” 涂向善一夹马肚子﹐当先向大同城驰去。四人进了城﹐寻了一家同升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住下﹐都安顿好了﹐为免麻烦﹐郁天舒叫掌柜的将酒菜都端到房中来食用。吃罢晚饭﹐四人早早安歇。 次日平明﹐郁天舒便催促众人起床﹐梳洗早饭罢﹐便即上马﹐离了大同﹐继续往东而行。走了两个多时辰﹐路上行人渐少﹐祝一丁手搭凉篷﹐向前一望﹐道︰“郁掌门﹐前面不远处﹐一个小树林旁有一茶亭子﹐不如到那里歇歇脚﹐喝口茶水了去。” 郁天舒道︰“也好!” 四人打马来到那茶亭子旁﹐将马栓在小树上。只见那茶亭子却是四根木柱子支撑着﹐顶上以茅草作盖﹐算是遮雨挡阳的屋顶了﹐亭子周遭摆了十数张矮小的桌凳﹐茶亭生意甚好﹐茶客坐满了八﹑九张桌子。一对老年夫妻在张罗着给客人添茶﹐看到郁天舒四人来到﹐便招呼着到一张小桌子旁坐了﹐将一壶茶﹑四只茶碗往桌上一放﹐便自顾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涂向善坐下﹐向四处望了望﹐又向那些茶客瞄了数眼﹐低声对郁天舒道︰“郁掌门﹐小心在意﹐喝茶的都是练家子﹐只怕都是冲俺们来的。” 郁天舒道︰“我已瞧科了﹐只不知这些人是哪条道上的。” 祝一丁道︰“但愿不是炎字头的朋友。” 郁天舒向刘雄道︰“你且看一下﹐这些人你可认识?” 刘雄偷偷看了一回﹐摇头道︰“不认识。” 涂向善道︰“俺们不要多事﹐快快喝了茶便走。”说罢﹐站将起来﹐故意大声道︰“祝大哥﹐你先去会了茶钱﹐俺去解手了来。” 才走两步﹐突听得一声暴喝“动手!”那伙茶客全亮出器械﹐将茶桌﹑凳子都掀翻了﹐将郁天舒四人一围﹐便要动手。 涂向善喝道︰“且慢!朋友是哪条道上的﹐请亮万儿。” 当中一人道︰“你到阎王爷那里再问吧!上!” 那伙人哇的一声大叫﹐各举兵刃﹐向四人冲杀而来。涂向善长刀一挥﹐立斩二人﹐喝道︰“不怕死的就来试试大爷的刀快也不快!” 那伙人被涂向善神威所摄﹐不敢向前。郁天舒道︰“你们是炎夏帮什么旗下?请你主事的说话!” 先前说话的那人站出来道︰“阁下既知我等乃炎夏帮的﹐便应束手就缚﹐免得爷爷我动手。” 郁天舒道︰“朋友好大口气﹐也不知你有没有这本事拿得下我等。” 那人道︰“少停你便知我的厉害!” 郁天舒道︰“好!郁某剑下不死无名之辈﹐报上名来﹐阎王爷处﹐也好标注你的姓名!” 那人道︰“本座飞虎旗下副将曹猛的便是!” 郁天舒道︰“好!曹猛﹐你可知我是谁?” 曹猛道︰“你乃江湖上人称铁嘴神算的郁天舒﹐这位是湘南离火真君祝一丁﹐另一位乃是名震天下的草先生亲随涂向善﹐至于最后这位嘛﹐乃是本帮叛徒刘雄!” 郁天舒此时方才大悟﹐原来对方一早认出了刘雄﹐因此布下这个圈套﹐前来截杀刘雄。 郁天舒道︰“哈哈﹐如此说来﹐你等有备而来﹐志在必得了?” 曹猛道︰“杀!一个不留!”手中金挝钜齿刀一摆﹐照郁天舒奔来﹐其余杀手﹐随即跟进﹐双方混战起来。 郁天舒展开齐云山绝学﹐游龙穿云﹑云横野渡﹑白云出岫﹐一连三招﹐逼退曹猛﹐曹猛刀法一变﹐招招凌厉﹐式式夺命﹐一把刀舞得虎虎生风。却听涂向善道︰“郁掌门﹐不可恋战﹐突围为上。” 郁天舒剑法一变﹐将当年学自黑煞的杀手刀法﹐以剑作刀﹐使将出来﹐与曹猛对攻﹐一时间互有攻守。 祝一丁使开红砂掌﹐辅以离火功﹐一掌拍出﹐便有一股炽热气浪﹐众杀手不敢欺近﹐刘雄紧随祝一丁﹐自舞单刀防身。 这一来倒是便宜了涂向善﹐手中长刀大开大合﹐一刀挥出﹐必有一名杀手倒下。涂向善当年在黑煞所习杀手刀法﹐本就凌厉﹐这二十多年跟随原野草﹐受原野草指点﹐功力精进﹐刀法更是凌厉无匹﹐早已是江湖中超一流高手。 涂向善旋风也似在斗场中转了一圈﹐斩杀了七﹑八个杀手﹐移位换形﹐欺近曹猛﹐斜刺里照曹猛一刀砍去。曹猛与郁天舒斗了二十多合﹐渐处下风﹐被涂向善斜刺一刀砍来﹐慌忙就地一滚﹐滚出丈许远近﹐避过一刀。 涂向善大叫道︰“郁掌门﹐快走!” 郁天舒﹑祝一丁﹑刘雄抢至坐骑旁﹐将马缰砍断﹐正要上马﹐剩余的杀手却已一涌而前﹐挥刀乱砍。 郁天舒四人无奈﹐只得回身再战。曹猛眼见得己方剩七﹑八个人﹐难以奏功﹐撮唇一声长啸﹐啸声才竭﹐四周突然涌出三十多人﹐飞奔前来。 涂向善道︰“事急矣!郁掌门﹐你们快上马﹐小人殿后﹐先冲出重围再说!” 话音才落﹐那三十多名杀手早已冲至跟前﹐刘雄稍一迟缓﹐便被杀手截住﹐祝一丁一见﹐舍命来救﹐却是迟了半步﹐刘雄被众杀手一轮劈砍﹐死于乱刀之下。祝一丁怒火中烧﹐红砂掌双掌齐出﹐带着炽热掌风﹐迎面拍在两名杀手胸前﹐那两名杀手狂吐鲜血而亡。 祝一丁突觉背后刀风袭体﹐急向旁一闪﹐侥是如此﹐背心一凉﹐还是吃了一刀。回转身一看﹐却是曹猛偷袭得手。 祝一丁大怒﹐将离火功提至十成﹐欺近曹猛﹐一掌照前胸拍去﹐曹猛急切间如何避得过这一掌?却见曹猛不退反进﹐拼着受祝一丁一掌﹐一刀朝对方腹中捅去! 祝一丁一掌击中曹猛前胸﹐但听得骨头碎裂之声。曹猛狂叫一声﹐钜齿刀一刀捅入祝一丁腹中﹐直没至柄。祝一丁闷哼一声﹐仰天倒在地上。 第四十四回 千里送书中途遇伏 太湖岸边不慎中毒(之二) 涂向善﹑郁天舒欲救不及﹐徒呼奈何。涂向善道︰“郁掌门﹐扯呼!”运刀如风﹐欺近郁天舒﹐单臂抓住郁天舒腰带﹐往马背上一抛。 郁天舒一个燕子巧翻﹐轻轻巧巧地骑上马背﹐催动马匹﹐宝剑乱挥﹐冲向涂向善﹐叫道︰“向善﹐快上马!”伸手将涂向善一拉。 涂向善借郁天舒一拉之力﹐翻身上马﹐顺手一把金钱镖以满天花雨手法洒出﹐早打伤了五﹑六个杀手。郁天舒一抖马缰﹐纵马而去。众杀手追之不及﹐待寻得马匹之时﹐郁天舒二人早去得远了。 郁天舒﹑涂向善二人一马﹐策马狂奔﹐奔出五﹑六十里地﹐那马不堪重负﹐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将二人掀倒在地。郁天舒与涂向善爬将起来﹐看看后面并无追兵﹐便坐下稍歇。喘息方定﹐郁天舒道︰“向善﹐是我们失之计较了。我等早应易容而行﹐才不至今日。” 涂向善道︰“郁掌门不须自责。只可惜折了祝大侠﹐回去不知如何向老爷交待。” 郁天舒道︰“虽说人终有一死﹐可恨未能将祝大侠尸首带出。” 涂向善道︰“郁掌门﹐且看咱们如何行走﹐方可平安抵京?” 郁天舒道︰“没了马匹﹐也就只能步行了。待到前面大市镇中再买马匹吧。” 涂向善道︰“郁掌门﹐不如咱们先易了容﹐只在庄户中借宿﹐日住夜行﹐如何?” 郁天舒道︰“好!” 二人扮作客商﹐易容而行﹐不久来到一个村中﹐向庄户借宿一日﹐待到黄昏﹐收拾了便行﹐走了半个时辰﹐天已齐黑﹐二人便施展轻功﹐往京城方向疾驰。 不一日﹐二人进了居庸关﹐寻了个客栈歇了。次日一早离店﹐找个无人之处﹐以水洗去易容之物﹐恢复本来面目﹐往京城去了。 到得京城﹐便来扬威侯府中。门房仆人认得是郁天舒﹐便领二人进内﹐道︰“主人尚未回家﹐请二位少歇。” 郁天舒问道︰“弓大侠﹑杨大侠在家吗?” 下人道︰“不巧的很﹐几位大侠都去北镇抚司公干去了﹐采薇小姐也不在家。” 郁天舒二人只好作罢﹐于客厅中直等至掌灯时分﹐才见禤而立进来。禤而立一见﹐道︰“郁掌门﹐听下人说你们到了很久了﹐乘云进宫未回﹐请随晚辈至后堂﹐略进酒食﹐等乘云回来吧。” 郁天舒道︰“也好!” 禤而立将二人带至后堂﹐吩咐下人整治酒食﹐正饮酒间﹐听得门外乘云道︰“师叔﹑向善叔﹐甚风将你们吹来﹐小侄有失迎讶﹐恕罪恕罪。”话落﹐人已进了房里。 郁天舒一见乘云﹐道︰“乘云﹐你可回来了。你师父有书教为叔的送来与你。”从怀中取出书信﹐递与乘云。 乘云接书在手﹐却不忙展阅﹐拿起禤而立替他倒的一碗酒﹐道︰“师叔﹑向善叔﹐请满饮此酒﹐就算是小侄替二位接风了。” 四人饮了一碗酒﹐乘云坐下﹐将书信展开一看﹐道︰“师父出马果然非同凡响。如此一来﹐那炎夏帮之事﹐便知道了大概了。咦?祝大侠和那刘雄呢?” 郁天舒道︰“说来话长。”将途中遇伏﹐刘雄被杀﹐祝一丁与曹猛同归于尽之事﹐细细说了。最后道︰“只是祝大侠尸首未能带出﹐实在是对不起他了。” 乘云咬牙道︰“这班恶贼!定必要他血债血偿!” 郁天舒道︰“乘云﹐你师父判定﹐炎夏帮在江南必有粮草重地﹐你可利用你现在身份﹐前往查察。” “师叔﹐既然甘庄主便是炎夏帮主﹐那其婿江南张家公子张天佑便撇不了干系。小侄不日便前往江南﹐先从这张家查起﹐必有所获。” “好!你师父另有安排人手潜往江南﹐到时你可留意各处所留暗记﹐随时可召援手。” “师父安排定然算无遗策﹐小侄都记下了。对了师叔。小侄这次陪薇儿回绥德﹐道上也遇到了炎夏帮的袭击﹐只是小侄见机的早﹐因此得脱其困。只有秋实﹑魏彪﹑杨展﹑西门﹑东方五人受了些皮肉轻伤﹐现经采薇救治都已痊愈了。” 郁天舒道︰“你们也遇袭了?” 乘云道︰“因此小侄认为﹐这甘﹑宁﹑陕﹑晋的道上﹐必有其据点巢穴。小侄初遇炎夏帮时﹐便在大同城中。请师叔回去告诉师父﹐可派人至大同城中查察。” 郁天舒道︰“这个为叔一回去就向你师父细述。” 乘云道︰“还有﹐师叔这次回去﹐正好可将薇儿带回﹐一来小侄若往江南﹐无人照看她﹐二来﹐师父还有诸多医术﹐要教导于她。” 郁天舒道︰“这事为叔临行时﹐你师父已交代过了﹐要我顺道将薇儿带回。” 正说着﹐下人来报﹐采薇小姐回府了。乘云便唤下人去请采薇前来相见。不一会儿﹐采薇来到﹐向郁天舒﹑涂向善福了一福﹐道︰“原来是师叔和向善叔来了﹐薇儿这里有礼了。” 乘云道︰“薇儿﹐过两天﹐师叔回去﹐你就跟着师叔回师父处﹐师父有书前来﹐叫你回去哩。” 采薇道︰“哥﹐师父有命﹐薇儿不敢不遵。只是你一人在京﹐也没个人照料你起居﹐薇儿实在放心不下。” 乘云道︰“傻孩子﹐哥在这里﹐偌大的侯府﹐哪里缺人了?再说﹐不是还有立兄﹑不隐二位在吗?” 采薇道︰“你们三个大男人﹐聚在一起不是喝酒就是舞刀弄棒的﹐哪会照顾自己?” 郁天舒道︰“薇儿﹐你哥自小就不是娇生惯养的﹐这生活起居自会料理﹐你就不须担心了。只是你师父须督促你用功﹐才不至于半途而废。” 采薇道︰“师叔﹐薇儿都晓得的。就跟着师叔回去便了。” 郁天舒道︰“薇儿﹐难得你小小年纪﹐倒是学会管家了。” 采薇道︰“哥天天都不在家﹐那些下人不是偷懒就是吃喝﹐我不管﹐还有谁管?” 众人都笑﹐夸赞薇儿一番。 过了两天﹐郁天舒扮作老板﹐采薇扮作小厮﹐涂向善扮作仆人﹐作客商打扮﹐赶了一辆马车﹐自回西北白虎堂﹐乘云亲自送到城外方回。 第四十四回 千里送书中途遇伏 太湖岸边不慎中毒(之三) 却说景泰帝自击败瓦剌﹐迎回太上皇之后﹐在于谦等众臣辅佐之下﹐励精图治﹐任用贤能﹐从谏如流﹐不到一年﹐将个大明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大有中兴之象。 这日朝会之后﹐景泰帝回至养心殿﹐乘云入见﹐拜毕﹐景泰帝道︰“平身!” 乘云谢恩起身﹐景泰帝道︰“乘云﹐有何事上奏?” 乘云道︰“皇上﹐前所奏请旨前往剿灭炎夏帮一事﹐因家姊突然患病﹐臣护送家姊回师门医治﹐费去不少时日。今臣一切安排妥当﹐心无牵挂﹐因此前来辞驾﹐不日就动身出京。” 景泰帝道︰“爱卿前已奏闻﹐朕亦已准了﹐你可即行。” 乘云道︰“皇上﹐臣此次出京﹐不知何时方回﹐因此﹐臣请卸禁军统领之职﹐专责查察此事﹐方可心无旁鹜。” 景泰帝沉思片刻﹐道︰“乘云﹐你在朕身边﹐朕才觉心安﹐不过﹐既然此贼为患﹐亦只有你才能平之。至于卸职之说就不必了﹐朕就令栖凤暂代你统领禁军﹐待你平定贼患之后﹐再回宫视事可也。还有﹐你有朕所赐金牌﹐各处府衙﹑营卫之人﹐任你调用﹐若需金银用度﹐亦可调用。” “谢皇上!臣定当全力以赴﹐不负圣望。” “嗯!好!乘云。”景泰帝欲言又止。 乘云道︰“臣在!皇上还有何旨意?” 景泰帝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令姊玉体安好?” 乘云道︰“谢皇上垂问!家姐回至师门﹐师父先以无上内力助其化解寒气﹐又辅以药物固本培元﹐今正在闭关清修。” “如此甚好!你且退下吧。” 乘云谢恩退出养心殿﹐找来禤而立﹑不隐﹑左栖凤﹐将皇上旨意说了﹐便向左栖凤交割宫中事务。交代完毕﹐乘云道︰“左兄﹐护卫皇上之重责就全仰仗你了。” 左栖凤道︰“龙兄说哪里话?这本就是小弟份内之事。小弟这里先祝龙兄旗开得胜﹐早日班师回朝。” 四人就宫中话别﹐乘云﹑禤而立﹑不隐自回扬威侯府。当晚﹐乘云﹑禤而立﹑不隐﹑杨展﹑弓弦﹑西门不通﹑南宫不妥﹑东方不亮﹑秋实﹑魏彪﹑林焕南于侯府后堂饮宴。酒过三巡﹐乘云道︰“林捕头﹐前所邀你参与办案﹐因事出意外﹐未曾成行。今事情已了﹐我已奏准皇上﹐克日便可起行。” 林焕南道︰“小的一直都在等候将军将令﹐不敢远行。” 乘云道︰“好!今晚此酒席﹐便算是我等出征之起程酒了﹐来!干了这碗!” 众人干了一碗﹐禤而立道︰“贤弟﹐我等此次查案﹐敌暗我明﹐这称呼上须得改一改﹐不可以官府中称谓相称。” 弓弦道︰“正是﹐就以江湖道上平常称呼就好。最好再约定几个只有我们才看得明白的暗记﹐以便分散后联系之用。” 众人各抒己见﹐商议停当﹐乘云便道︰“我等此次要去江南﹐先到苏州﹐须分散前往为好。” 禤而立道︰“不如我与秋实﹑魏彪三人结伴﹐如何?” 乘云道︰“好!弓世伯﹑杨世伯与林捕头一拨﹐三位老弟一拨﹐我与不隐大师一拨﹐都到苏州取齐。” 众人齐声道好﹐当晚宴罢﹐各各回房准备。 次日﹐各人依次出了京城﹐自往苏州进发。乘云待各人都走了﹐便与不隐来于谦府上拜访﹐于谦却好退朝回府﹐将乘云迎进书房﹐道︰“贤侄﹐多日不曾见着﹐今日怎地有空闲来见老夫?” 乘云道︰“于世伯﹐小侄昨日向皇上禀明﹐要去查察那炎夏帮一案﹐今特来向世伯辞别。” 于谦道︰“哦﹐此事月前曾听你说过﹐现今边事已平﹐国中日安﹐正好查察此事。” 乘云道︰“世伯﹐小侄此去﹐不知何日方才还京。若遇江湖上之事﹐世伯可命人往天安楼﹐求见麹三剑前辈﹐其必可予以相助。” 于谦道︰“好!老夫都记下了。贤侄此去小心在意﹐老夫专候你大功告成﹐凯旋而归。” 乘云与于谦道别了﹐扮作一道人﹐与不隐一僧一道﹐到码头上﹐搭乘顺路货船﹐沿运河直下。 却说禤而立与秋实﹑魏彪三人﹐乘马自京城直下江苏﹐在路非止一日﹐早到扬州。那扬州历来是江南繁华之地﹐花街柳巷﹐秦楼楚馆﹐比比皆是。禤而立三人为赶至苏州与乘云会合﹐不敢多作逗留﹐只在城中投宿一宵﹐次日便早早起来赶路。 江南处处水乡﹐又正是仲春时节﹐良田正绿﹐阡陌纵横﹐看不尽的繁花似锦﹐数不完的玉树挂碧。三人不曾到过江南﹐何曾见过如此美景?秋实﹑魏彪二人看一回赞一回﹐不觉错过许多村镇人家。 晌午时分﹐走到太湖边上﹐肚中正饥﹐四望尽是田野﹑水塘﹐没个人家。禤而立道︰“两位兄弟﹐怎地寻个人家讨碗水吃﹐就打火做饭也好。” 秋实﹑魏彪二人被禤而立这一提﹐始觉饥渴﹐秋实道︰“只怪我等贪看景致﹐倒是忘了饥渴了。” 魏彪道︰“此处村镇极多﹐且忍一时﹐往前不远﹐必有人家。” 说话间﹐转过一个林子﹐远远望见一个小山包前﹐闪出一角屋檐来。禤而立大喜﹐指着那角屋檐﹐道︰“兀那前面里许之处﹐不是有个人家么?” 秋实道︰“彪弟所说不差﹐果然不远便有人家。” 三人催马前行﹐不一会儿早到那人家门前。只见那户人家﹐门前一口水塘﹐周遭翠竹成林﹐虽无雕梁画栋﹐却也青砖青瓦﹐显然是个大户人家。 禤而立三人门前下马﹐整顿衣裳﹐教魏彪上前拍门﹐道︰“过往客人﹐讨碗水吃。” 不一会儿﹐只听那大门呀的一声打开﹐一个身穿褐色粗布衣衫的仆人问道︰“客官从何而来?” 禤而立上前道︰“在下开封府人氏﹐欲往金陵投亲﹐早起贪看景致﹐错过了村镇﹐口渴难耐﹐请贤主人赐碗水吃。” 仆人听了﹐闪身一让﹐道︰“客官请随小人来﹐厅中拜茶。” 禤而立拱拱手道︰“有劳。” 仆人一带便把禤而立三人带至正中会客大厅中。禤而立游目一扫﹐只见厅中正堂挂了一幅猛虎下山图﹐东西两边墙上﹐挂了些字画﹐正中主人座旁茶几上﹐摆了一盆老榆树头盆景﹐一水儿红木家俬。 仆人引禤而立三人客位坐了。道声少待﹐正要转身入内﹐却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阿四﹐家中来客人了?” 第四十四回 千里送书中途遇伏 太湖岸边不慎中毒(之四) 禤而立寻声望去﹐只见内堂一个老夫人柱着一支龙头杖走了出来。 只见那老夫人一头银丝﹐发髻上插一支金钗﹐身穿一件深蓝团花袍﹐满脸红光﹐却不显老态。身旁一个少妇﹐云鬓娥眉﹐秋水朱唇﹐一袭白底青花衣裙﹐扶着老夫人手臂﹐缓步走了出来。 阿四躬身回道︰“老夫人﹐这三位客官前来讨水喝﹐小人正要回禀老夫人哩。” 老夫人点点头道︰“去罢。”阿四应了声﹐自去了。 那少妇扶了老夫人去正中主位坐了﹐自己便立在老夫人身后﹐一双妙目便把禤而立﹑秋实﹑魏彪三人上下打量。 老夫人开声问道︰“贵客何来?” 禤而立道︰“回老夫人话﹐在下开封人氏﹐姓禤双名而立。我兄弟三人欲往金陵投亲。走得饥渴﹐不想路过宝庄﹐便来讨碗水喝。” 老夫人闻言﹐道︰“江湖之上传闻﹐有位不醉刀客禤大侠﹐莫非便是足下?” 禤而立逊谢道︰“这都是江湖上好事者给在下脸上贴金﹐有污老夫人清听。” 正说着﹐阿四端了三碗茶上来﹐摆在几上﹐道︰“客官请用茶。”禤而立三人道声谢﹐端起茶碗﹐只觉一道清气透鼻﹐禤而立轻啜一口﹐道︰“好茶﹐必定是今年明前碧螺春。” 老夫人道︰“禤大侠好眼力﹐正是碧螺春。” 禤而立喝了茶﹐道︰“多谢老夫人赐茶﹐只是不知老夫人怎地知道在下贱号?” 老夫人道︰“老身年轻时也曾随先夫行走过几日江湖﹐今虽归隐﹐然亦时常听后辈说些江湖人物﹐因此上听闻足下大名。” 禤而立道︰“未敢动问老夫人尊姓大名。” 老夫人道︰“老身夫家姓陈。”指着身后少妇“这是老身孙媳阿芳。” 禤而立起身抱拳行礼道︰“天色不早﹐在下还要赶路﹐深谢老夫人﹑少夫人厚赐。” 老夫人道︰“禤大侠且慢﹐难得大侠光临寒舍﹐且请吃了点心了去﹐免得日后江湖上说老身不懂待客之道。”转头对阿芳道︰“你且亲自下厨﹐整治些拿手点心来款待禤大侠” 阿芳应声去了。 禤而立推托不过﹐只好连声道谢。便与老夫人在厅中东扯西扯地说了两盏茶功夫﹐只见阿芳端着一个托盘﹐莲步轻移﹐走到禤而立三人跟前﹐托盘中三个青花瓷碟﹐每个瓷碟上面整齐摆着七﹑八件精致的点心﹐香气扑鼻。阿芳道︰“三位大侠请用点心。” 三人被那香气一冲﹐腹中饥火升将上来﹐急忙道︰“多谢多谢!” 三人正饿﹐逊谢过后﹐便左右开弓﹐将那点心塞进口中﹐不及细嚼﹐便即吞下。阿芳见他三人如此狼狈﹐不禁掩嘴而笑。 阿四端着茶壶﹐不停替三人添茶。不过片刻工夫﹐三人将面前点心吃完﹐又再喝了两盏茶。禤而立起身道︰“深谢老夫人﹑少夫人厚赐﹐在下兄弟已然茶足食饱﹐这就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老夫人道︰“禤大侠不必客气。阿四﹐替老身送送禤大侠。” 阿四便即上前﹐将禤而立三人直送出大门外﹐看着三人跨上马背﹐这才回转屋内。 禤而立三人得了茶水食物﹐精神焕发。魏彪道︰“不想江南人家﹐如此好客。” 秋实道︰“刚才的点心真是好吃﹐俺长这么大﹐从来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禤而立道︰“江南好吃的东西多着哩﹐待与乘云会合了﹐让他带大伙到各处有名的店中吃个够。” 三人有说有笑﹐入暮时分﹐进了苏州城里﹐去那热闹之处﹐寻了间姑苏客栈住下﹐又在客栈门外画下暗记﹐晚饭罢﹐本欲往城中闲走﹐却觉着身体困倦﹐浑身提不起力气来﹐只好作罢。禤而立道︰“不如先睡个好觉﹐明日再说。” 三人倒在床上﹐不久便即沉沉睡去。 却说弓弦﹑杨展﹑林焕南三人三马﹐只作官差打扮﹐沿路并无阻碍﹐又有林焕南熟知六扇门中事体﹐每到一地﹐便有捕快衙役关照﹐因此﹐不须十日﹐早到苏州。弓弦因在苏州要会合乘云﹐便让林焕南不要惊动苏州衙门中人﹐悄悄换了平民服色﹐到城中投店住下﹐每日里只在大街小巷中游荡﹑酒肆茶楼中饮酒。一面四下察看城中形势﹐一面暗中留意有无乘云留下的暗记。 这日﹐三人在城中闲走﹐来到一个繁华热闹之处﹐林焕南忽然小声地道︰“弓大侠﹑杨大侠﹐你看那客栈门前。”说着用手指了指一间客栈大门。 弓弦顺林焕南手指处望去﹐只见一间客栈门前画了个暗记﹐再望向门楣﹐却见那上面挂着牌匾﹐大书“姑苏客栈”四字。弓弦道︰“原来禤少侠已到﹐就住在这里。走﹐进去见见。” 三人相跟着进了客栈﹐林焕南道︰“掌柜的﹐可有如此这般打扮的客人住在此处?我等乃贵客之友﹐约了前来相见的哩。” 掌柜的道︰“有有!贵友昨天来小店住下﹐只是……” 弓弦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贵友不知何事﹐整整一天了﹐都不见出门﹐小的让小二去叫﹐也无人应答﹐房中静悄悄的。” 弓弦闻言﹐心中一懔﹐忖道︰难道出事了?便道︰“掌柜的﹐你可领我等前住房中一探便了。” 掌柜的道︰“请三位爷随小的来。”将三人引至楼上﹐指着一间房道︰“贵友就住在这里。” 林焕南便上前拍门﹐叫道︰“禤兄弟﹐请开门﹐俺是林焕南。”叫了半天﹐不见有任何动静。 弓弦心知不好﹐拉开林焕南﹐暗运内力﹐伸掌去那门上一推﹐那门栓被他内力一推﹐立时断了﹐门应手而开。 掌柜的看见弓弦弄坏了门栓﹐急道︰“爷﹐这……这……如何是好?” 弓弦伸手入怀﹐摸出一两银子﹐塞在掌柜的手中﹐道︰“这银子足够不?” 掌柜的银子在手﹐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够了够了!” 杨展道︰“掌柜的﹐你自去吧。不必在此侍候了。” 掌柜的巴不得置身事外﹐连忙道︰“三位爷请便。”说完一溜烟跑了。 第四十四回 千里送书中途遇伏 太湖岸边不慎中毒(之五) 弓弦三人一进房中﹐却见禤而立三人全躺在床上﹐凑近一看﹐三人脸色灰白﹐弓弦大惊﹐伸中食二指往三人口鼻中一探﹐气息似有若无。 弓弦道︰“不好﹐他们是着了道儿了﹐不知中了什么毒。” 杨展急道︰“弓兄弟﹐你乃西山云家乘龙快婿﹐快看看中的是什么毒?” 弓弦夫人云柔月﹐乃山西云家四小姐﹐那山西云家以使毒闻名于江湖﹐弓弦于使毒一途﹐自也见多识广。当下道︰“就表象看﹐似中了阴寒一类之毒﹐但若无对症解药﹐实是难解。” 杨展道︰“如何是好?须得救他一救!” 弓弦道︰“俺这里有云家的解毒丹﹐只能稍缓毒发﹐不知成也不成?” 杨展道︰“别管行不行﹐死马当作活马治吧。” 弓弦便教林焕南去取清水来﹐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倾出三丸褐色药丸﹐纳在三人口中﹐以清水灌之。 喂罢药﹐不见禤而立三人有任何动静﹐三人一愁莫展。 杨展道︰“如若草兄弟在﹐这点毒还不应手而解?” 弓弦喜道︰“对!快找找﹐看乘云到也未到。” 杨展道︰“乘云便到了又如何?” 弓弦道︰“乘云乃草兄弟高足﹐这解毒的本事﹐岂有不知一二之道理?” 杨展一拍大腿道︰“对对!”转念一想﹐又道︰“只是这偌大一个城市﹐如何就找得到他?” 弓弦指着林焕南道︰“放着林兄弟在﹐还怕没办法?” 林焕南道︰“弓前辈是要晚辈找衙差帮忙?” 杨展道︰“好!只要乘云在城中﹐不出一日就能找到他了。” 林焕南道︰“如此大张旗鼓找人﹐咱们行藏岂非全露了?” 弓弦﹑杨展听林焕南这般一说﹐便即泄了气一般﹐都不言语。林焕南又道︰“没奈何﹐不如咱们三个立即分头去城中各处走走﹐但有客栈之处﹐便去看看﹐或能遇到他们也未可知。” 却听门外一个声音道︰“各位朋友﹐可是要找在下?” 弓弦﹑杨展﹑林焕南齐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青年道士﹐后面跟着一个大和尚﹐走进房中。三人一见﹐大喜﹐齐道︰“怎地是你?” 弓弦道︰“乘云﹐来得正好!快来看看禤少侠他们三个。” 乘云往床上三人看了一眼﹐惊道︰“这是中了什么毒?” 弓弦道︰“我们也是刚找到他们﹐也不知他们如何中的毒。适才俺给他们喂了云家的解毒丹﹐却并无反应。” 乘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倾出三颗药丸﹐捏开三人牙关﹐将药丸喂进口中。又伸掌贴着三人命门穴﹐以内力助其化开丸药﹐不过盏茶光景﹐三人灰败脸色渐退﹐呼吸沉重起来。乘云又教取来清水﹐喂三人喝下。过了一会儿﹐三人渐次醒来﹐禤而立看着众人﹐目光迟滞﹐有气无力地道︰“这是哪里?” 乘云道︰“立兄﹐这是在客栈中﹐你们三人中了暗算﹐毒发于此﹐幸好相救及时﹐现在性命暂保无碍﹐只是我这药丸只救得一时﹐却非对症之药。欲要清除你们体内之毒﹐还须找到解药。” 禤而立想了一想道︰“贤弟﹐多亏你了。愚兄想起来了﹐我等途中在那太湖边上一个庄院中﹐讨过水吃﹐主人家还将出点心请愚兄三人享用。估计就在此处着的道儿。” 乘云道︰“既知何处中的暗算﹐那就好办﹐待小弟前去讨解药便是。” 禤而立于是将那庄院方位说了﹐道︰“只是他为何要暗算于我等?” 乘云道︰“立兄﹐你且不必理会﹐待小弟去去便回。”便教杨展﹑不隐﹑林焕南三人留在客栈中看视禤而立等人﹐拉了弓弦出了客栈﹐教店小二牵过禤而立三人所寄马匹﹐跨上马背﹐照着禤而立所说方位便走。 二人急驰而行﹐掌灯时分﹐早到那庄院附近﹐乘云对弓弦道︰“前面那户人家﹐应该便是立兄所说的地方了。” 弓弦道︰“贤侄﹐你打算硬闯?” 乘云道︰“弓世伯﹐且先将马匹留在此处﹐你在远处找一处地方隐蔽下来﹐待小侄前去暗地里探查一番再说。” 弓弦道︰“贤侄好生小心在意。” 乘云道︰“小侄理会得。”说完﹐使出师门绝顶轻功﹐只一闪身﹐人已在十丈开外﹐身形再起﹐掠进竹林之中。 乘云悄悄掩至墙外﹐纵身跃上竹林高处﹐往院子中看去﹐只见那庄院甚大﹐里外三进﹐一进院中已无灯火﹐三进后院﹐却是灯火齐明。 乘云仗着一身功夫﹐却是艺高人胆大﹐悄无声息地掠上屋顶﹐往后进屋脊上一落﹐轻轻揭开屋上瓦块﹐张眼往下一望﹐只见下面屋中﹐正位上坐着一个老夫人﹐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妇人﹐一个仆人打扮的汉子站在一旁侍候着。客位上一个男人﹐一身白袍﹐乘云定睛看时﹐吃了一惊︰这不是甘家庄庄主甘开熙是谁? 只听甘开熙道︰“老夫人﹐日前贸然出手﹐必然暴露行藏﹐你且听本帮主好言相劝﹐速速离开此地﹐若然迁延﹐必为对头闻风而至﹐届时就难以脱身了。” 老夫人哼了一声道︰“甘帮主﹐老身出不出手﹐还须别人指示吗?再说那人正是帮主绘形画影中之其中一人﹐老身出手﹐也是替你除去一敌﹐有何不可?” 甘开熙道︰“老夫人此言差矣﹐本帮主绘形画影﹐传示老夫人﹐是欲老夫人小心在意﹐并无要老夫人出手之意。” 老夫人道︰“甘帮主﹐吾儿在日﹐你可曾敢这般与老身说话?你今袭了帮主之位﹐就不把老身放在眼里了吗?” 甘开熙陪笑道︰“岂敢岂敢?本帮主只是好意示警﹐还请老夫人三思﹐最好今晚就随我离开此地。” 老夫人道︰“老身什么地方也不去。阿四﹐代老身送客吧。” 甘开熙还想再说什么﹐阿四把手一伸﹐道︰“甘帮主﹐请!” 甘开熙只得拱拱手道“老夫人保重﹐本帮主告退了。” 老夫人只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阿四将甘开熙直送出大门方回。乘云在屋顶上看得分明﹐那甘开熙一出大门﹐便往南朝苏州城方向疾掠而去。 乘云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主意﹐于是悄悄回至竹林子外﹐与弓弦会合。弓弦问道︰“如何?” 乘云道︰“此处乃炎夏帮一处隐蔽之地﹐适才小侄竟然看到炎夏帮主甘开熙了。” “啊!他居然也在?”弓弦惊道。 “此刻他已离开﹐小侄欲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进去。世伯可在外替小侄把风。” 正是︰英雄自有虎胆﹐龙潭方显身手?毕竟乘云意欲何为?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回 赚解药义释赛花蕊 定巧计暗探张家庄(之一) 话说乘云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主意﹐于是悄悄回至竹林子外﹐与弓弦会合。弓弦问道︰“如何?” 乘云道︰“此处乃炎夏帮一处隐蔽之地﹐适才小侄竟然看到炎夏帮主甘开熙了。” “啊!他居然也在?”弓弦惊道。 “此刻他已离开﹐小侄欲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进去。世伯可在外替小侄把风。” 弓弦道︰“如此﹐却是凶险了些个﹐不如另想办法。” 乘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世伯不须担心。” 弓弦只得道︰“贤侄好生小心在意﹐最最紧要是提防其毒。” 乘云道︰“世伯放心﹐小侄见机行事。” 弓弦道声好﹐便即投身进了竹林﹐跃上林子高处﹐寻了个视界开阔的地方隐了身形﹐只等乘云行事。 乘云待得弓弦进了竹林﹐略略易了容貌﹐便即施展轻功﹐绕了一个大圈﹐施施然走到庄院前门﹐伸手抓住门环﹐着力拍打。 良久﹐那门呀的打开一条缝﹐里面一人往外一张﹐见是一个道士﹐道︰“你这道人好不晓事﹐夜深人静﹐却来烦扰。” 乘云道︰“施主﹐贫道赶路﹐错过了宿头﹐且又饥渴﹐敢烦施主予以方便﹐向贵上美言几句﹐施舍一杯素酒﹐便让贫道借宿一宵。” 门内之人道︰“我家主人已然安歇﹐小人不敢作主﹐你还是另寻别处去吧。”说完便欲关门。 乘云伸足顶住那门﹐陪着笑脸道︰“施主﹐贫道乃出家之人﹐施主便给贫道一个方便﹐胡乱给个容身之处便可。” 门内之人道︰“快走快走﹐小人不敢留你借宿。” 乘云不依不饶地道︰“施主﹐这夜深人静﹐去哪借宿?好不容易才见着你这处﹐便在廊下避风遮雨之处﹐过上一宿﹐明早便行﹐如何?” 门内之人正要推托﹐却听身后一个声音道︰“阿四﹐却是何事?” 阿四道︰“回少夫人﹐一个道人欲要借宿﹐小人正赶他走哩。” 少夫人道︰“老夫人有命﹐请将进来罢。”说完回身走了。 阿四道︰“是!”呀的一声﹐将门打开﹐让乘云进了院子﹐将乘云领到客厅﹐随即将厅上蜡烛点燃。乘云四下一望﹐与禤而立所说无异。便道︰“多谢施主﹐多谢贵主人。” 阿四不说话﹐转身出去﹐不一会儿端了一壶茶回来﹐放在案几上﹐没好气地道︰“道长﹐请用茶罢。”却不替乘云斟茶。 乘云道谢了﹐自个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一口喝下﹐道︰“好茶!”却听一阵脚步声传来﹐乘云抬头看时﹐只见一个老妇﹐一头银丝﹐发髻上插一支金钗﹐穿一件暗红描金祥云袍﹐满脸红光﹐却不显老态。身旁一个少妇﹐云鬓娥眉﹐秋水朱唇﹐着袭粉色碎花衣裙﹐扶着老妇手臂﹐缓步走进厅中。 乘云一见﹐起身施礼道︰“贫道玄真子﹐云游至宝地﹐不合错过了宿头﹐恰好遇到宝庄﹐因此前来相扰﹐请老夫人准贫道于宝庄借宿一宵﹐明日一早便行。” 老夫人道︰“道长不必多礼。既到寒舍﹐亦算有缘。阿四﹐你去厨下拿些酒食与道长。” 乘云道︰“多谢老夫人﹐贫道师门持戒甚严﹐不吃荤腥。” 老夫人道︰“如此﹐就拿些素食包点给道长充饥罢。” 阿四应了﹐自往厨下去了。 老夫人问道︰“不知道长于何处修行?” 乘云道︰“贫道在川中白云观修道﹐奉师命云游天下﹐以增学识。” “如此看来﹐道长必有一身惊人技艺在身了。”老夫人道。 乘云道︰“惭愧!贫道师门以符箓功课为本﹐虽也有点粗浅功夫﹐却是不登大雅之堂。” 说话间﹐阿四端了七﹑八个馒头﹐一碟咸菜回来﹐放在案几上﹐道︰“家中素食就只有这两样了﹐道长见谅。” 那少妇面泛桃花﹐在老夫人身后不停地拿眼来往乘云身上睃。 乘云故作不见﹐施礼道︰“如此甚好!”就着咸菜﹐将那七﹑八个馒头吃了﹐又喝了两杯茶﹐道︰“深谢老夫人赐食﹐贫道感激万分。” 老夫人道︰“粗糙饭食﹐实在不是待客之道。道长请恕老身怠慢之罪。” 乘云道︰“贫道日常之食便是如此。一饭之恩﹐足显老夫人高义。” 老夫人道︰“阿四﹐你就领道长去客房中安歇罢。夜深了﹐道长请早歇罢。”说完﹐由少妇扶着﹐自往后堂去了。 阿四领着乘云﹐来到一间房间﹐道︰“道长﹐请在此安歇罢。”将蜡烛递与乘云﹐便自去了。 乘云将房门关好﹐四下里细细察看一番﹐见房中并无不妥﹐于是吹熄了蜡烛﹐和衣往床上一躺﹐思索着如何将那解药弄到手。忽然一丝甜香入鼻﹐乘云立生警觉﹐从怀中摸出一颗药丸﹐丢入口中吞了﹐躺在床上不动。 却听窗户轻轻一响﹐一条黑影窜将进来﹐略一停顿﹐轻轻地走到床前﹐和身倒在乘云身上。乘云但觉一阵温香袭来﹐软玉在怀﹐一双纤手在自己脸上轻抚着。乘云一挣扎﹐故作吃惊地道︰“谁?” 那人道︰“冤家﹐休要高声﹐让人听见了。” 乘云道︰“原来是少夫人。不知少夫人夤夜来此﹐有何示下?” 少夫人道︰“冤家﹐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 乘云道︰“请夫人明言。” 少夫人将樱唇凑到乘云耳边道︰“道长长夜寂寞﹐奴家来陪陪你﹐你不愿意吗?” 乘云道︰“贫道客居宝庄﹐怎敢有非分之想?” 少夫人将乘云压在身下﹐媚眼如丝﹐娇声嗲气道︰“奴家现已在此﹐你想怎么想都可以。” 乘云虽说身在虎穴﹐镇定自若﹐然而这等遭遇﹐却是破天荒第一回﹐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嗯嗯地胡乱应了。那少夫人听了﹐以为身下男子已然被自己迷倒﹐一时心花怒放﹐将身上衣服一扯﹐露出贴身一个大红绣花肚兜﹐俯身在乘云身上挨挨擦擦﹐乘云此时慌了手脚﹐脑中电转﹐突然道︰“请少夫人赐解药。” 少夫人道︰“还要什么解药?一点迷香而已﹐奴家就是最好的解药。” 第四十五回 赚解药义释赛花蕊 定巧计暗探张家庄(之二) 乘云道︰“日前贫道三位朋友﹐在宝庄稍留﹐却全都中毒昏迷不醒﹐敢问少夫人﹐可是你之杰作?” 少夫人闻言﹐身躯一震﹐脸现寒霜﹐低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正要有所动作﹐突感穴道被点了一下﹐便浑身软绵绵的倒在床上。乘云抽身起来﹐道︰“少夫人此时可肯赐与解药?” 少夫人因背着老夫人前来偷情﹐不敢大声说话﹐低声道︰“中了姑奶奶的追魂散﹐便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要救他们﹐岂非浪费气力?” 乘云冷笑道︰“贫道有的是气力﹐你只需交出解药便是。” 少夫人自以为乘云中了自己的合欢迷香﹐少时迷香发作﹐还不乖乖的任由自己使唤?于是道︰“追魂散并无解药﹐便有﹐你又待如何?” 乘云道︰“如此便得罪了。”去她衣衫上一搜﹐搜出一个小瓶儿﹐拨开塞子嗅了嗅﹐知道此便是禤而立等人所中之毒。又搜了一遍﹐却再也搜不出解药来。 少夫人媚笑着道︰“怎样?奴家都说没有解药了。不如咱们先亲热一番﹐却再理会。” 乘云想了想﹐突将少夫人的嘴捏开﹐将瓶子里的药粉倾将进去﹐将她口鼻掩了﹐逼着她将药粉咽下肚里。再将她哑穴点了﹐笑道︰“既然没有解药﹐那就让你自己也尝尝这追魂散的滋味。” 少夫人张大了嘴﹐睁圆双眼﹐一脸恐惧的样子。乘云嘲道︰“怎样?滋味可好?” 少夫人脸色泛青﹐渐转灰色﹐喉咙咯咯作响﹐却是说不出话来。乘云见状﹐问道︰“可有解药?” 少夫人连连点头。乘云道︰“解药何在?” 少夫人嗯嗯连声﹐乘云便道︰“我就解了你哑穴﹐你休高声﹐不然立取你性命!” 少夫人点头﹐乘云去她身上一拂﹐解开她哑穴道﹐喝问道︰“快取解药来!” 少夫人道︰“解药藏在奴家手镯之中。” 乘云将她手上金镯子取下﹐轻轻一扭﹐那镯子便断开了﹐原来却是中空的。乘云轻轻往手心一倾﹐倾出十数丸细小的白色药丸﹐凑到鼻子上一嗅﹐道︰“如何应用?” 少夫人道︰“一早一晚各一丸﹐以温水服之。” 乘云拿起一丸药丸﹐教少夫人张口﹐将药丸弹入她口中﹐少夫人连忙吞下﹐道︰“奴家刚才所吃药量过大﹐须两丸方可解得。” 乘云又给她吃了一丸﹐望着她脸色渐渐复原﹐心道︰果然是对症解药。于是将那镯子收入怀中﹐道︰“看在你还算识相﹐我就饶你性命﹐不过﹐你且说说﹐为何要害我三位朋友性命?” 少夫人道︰“这这……” 乘云道︰“不想说?那贫道替你说了。你这庄院乃炎夏帮所属﹐是也不是?” 少夫人一惊﹐道︰“你﹑你怎地知晓?” 乘云道︰“今晚你那帮主甘开熙曾来过此处。责问你等为何擅自作主﹐对我三位朋友下毒。对也不对?” 少夫人道︰“原来道长什么都知道﹐只不知道长真个是谁?” 乘云道︰“好让少夫人得知﹐在下正是甘帮主绘形画影图上之人﹐名叫龙乘云。” 少夫人望着乘云﹐细细看了一回﹐道︰“道长却不似那图上之人。” 乘云道︰“在下易容装扮﹐你自然看不出来。” 少夫人点点头道︰“这就是了﹐甘帮主多曾说过龙公子﹐言语之中多有赞誉。今奴家栽在公子手下﹐实不冤枉。” 乘云道︰“少夫人﹐你听我好言相劝﹐甘帮主通敌卖国﹐助纣为虐﹐为我大明之贼﹐覆灭便在眼前。你何苦替他卖命?不如早早置身事外﹐抽身而退﹐庶几可保性命。如若不然﹐一旦天威降临﹐那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少夫人道︰“深谢公子良言。只是奴家虽与炎夏帮有极深渊源﹐却并不与他出力。” 乘云奇道︰“此话怎讲?” “公子不知﹐这炎夏帮原为我家老爷所创﹐后来不知怎地﹐我家老爷与拙夫外出一趟办事﹐便即殁了。甘帮主回来道﹐老爷临终传位于他。那甘帮主自执掌本帮之后﹐将老爷昔日旧人﹐全数废黜不用﹐尽皆换成自己心腹之人﹐然后﹐又将本帮大号改为炎夏帮……” “什么?你说这炎夏帮原本不叫炎夏帮?” “正是﹐本帮原名为汉。” 乘云心念电转﹐想起南宫不妥于荒野中所遇骷髅手中牌子﹐上面正是镌着一个“汉”字。乘云此时听少夫人一说﹐便即明白﹐那骷髅便是炎夏帮前身﹐汉帮之人。于是又问道︰“请问少夫人﹐尊夫贵姓?有何来历?” 少夫人道︰“说来话长。夫家姓陈﹐拙夫乃陈家长子﹐奴家娘家姓花﹐闺字怜芳﹐江湖上人称赛花蕊。花家与陈家乃是世交﹐爹娘作主﹐将奴家嫁与陈家长子为妻。先夫在世时曾道﹐陈家先祖便是元未反元义军首领之一的陈友谅。陈家对朱明深怀仇恨﹐立志要推翻朱明﹐重建大汉﹐因而暗中创立帮派﹐以汉为号。听老夫人言道﹐那甘帮主原姓明﹐其祖亦元末一路义军首领﹐唤作明玉珍﹐于蜀地建国﹐国号为夏。” 乘云点头道︰“这就对了。难怪甘帮主处处与大明作对﹐不惜委身事寇。” 花怜芳道︰“自本帮易名为炎夏帮之后﹐渐渐将陈家冷落。老夫人亦曾怀疑老爷与先夫之死﹐与其有关﹐却苦无证据。因此﹐本庄一向不曾替其出力。此次贵友偶到敝庄﹐帮主并无要本庄出手﹐只是老夫人故意与帮主相左﹐要令其难堪﹐这才让奴家暗中下毒……” 乘云听罢花怜芳一番话﹐已将炎夏帮中情形了解了大概﹐便道︰“夫人﹐数年前﹐在下于西北荒野之地遇到过一具骷髅﹐其时死者身上所有物事俱已腐化﹐唯有一个物事不曾化去﹐留了下来﹐不知是否与尊夫有关?”说完从怀里摸出那面通体黝黑﹐三寸见方﹐镔铁打造的牌子﹐上面镌有“飞熊”二字﹐反面镌有祥云饰边﹐中间一个大大的“汉”字。 第四十五回 赚解药义释赛花蕊 定巧计暗探张家庄(之三) 花怜芳接过一看﹐目中流下泪来﹐几乎失声道︰“此物正是先夫之物!” 乘云道︰“夫人请节哀﹐尊夫遗骸我已掩埋了﹐夫人若有机缘﹐在下可指示夫人前往拜祭。” 花怜芳身不能动﹐口中道︰“公子高义﹐奴家铭记在心。从今之后﹐便听公子之言﹐脱离本帮﹐觅地归隐。若得公子指点路径前往先夫坟前一拜﹐奴家来世做牛做马再来报答公子!” 乘云便将那坟墓所在道路说了一遍﹐道︰“坟上有石﹐石上刻了‘无名氏之墓’五个大字﹐夫人必可寻到。”伸指去花怜芳身上点了两点﹐解了她身上软麻穴。 花怜芳活动一下手脚﹐整顿衣裳﹐跪在地上拜了一拜﹐道︰“公子大恩﹐奴家不敢言谢。且请速回﹐不然贵友中毒日久﹐恐难救治。日后若可相见﹐奴家再来拜谢。” 乘云道︰“如此﹐在下这就别过。夫人前途珍重。”说完穿窗而出﹐一掠上了屋顶﹐再一掠﹐早出庄外。 弓弦在高处见乘云出来﹐便也跃下竹林﹐来与乘云会合。弓弦问道︰“如何?” 乘云指指怀中﹐道︰“得手了﹐快走!” 二人寻到马匹﹐飞身上马﹐夤夜奔苏州城来。 到得城下﹐已是平明﹐城门已开﹐二人径直奔至姑苏客栈。杨展一见乘云﹐便道︰“如何?” 乘云不答﹐往禤而立等人看去﹐只见三人神色疲败﹐萎顿在床上。乘云叫道︰“林大哥﹐快去取温水来!” 林焕南转身出门﹐不一会儿便取来温水﹐乘云便让弓弦﹑不隐相助﹐一人一个﹐将药丸喂进三人口中﹐又以温水送服。服罢药丸﹐将三人放在床上躺好。 过了盏茶功夫﹐三人悠悠醒转﹐众人大喜﹐不隐低声念佛。杨展道︰“贤侄﹐此药果然是解药﹐你是怎样得手的?” 乘云道︰“此事稍后再说。立兄﹑实兄弟﹑小彪﹐你们感觉如何?” 禤而立道︰“感觉好多了。” 秋实道︰“身上觉着有力气了。” 魏彪道︰“云哥﹐就是觉着有点饿。” 众皆大笑。乘云道︰“林大哥﹐烦请去叫掌柜的﹐弄些稀粥﹑馒头来﹐先给他们充饥。再要些酒食﹐我们也都饿了。” 林焕南道声好﹐自去找掌柜的安排。不久﹐酒食都端将上来﹐众人饱食一顿﹐禤而立﹑秋实﹑魏彪精神大振。 乘云道︰“此处不宜再住了﹐还是另寻一处客栈投宿罢。” 弓弦道︰“三老至今不见踪影﹐不如先找找他们?” 乘云道︰“还是先安顿下来﹐再寻他们不迟。” 乘云教林焕南替禤而立三人会了房钱﹐都出了客栈﹐又到弓弦三人所住客栈算还了房钱﹐却到州衙附近寻了一间客栈住下。晚饭罢﹐乘云取出解药﹐让禤而立三人服下﹐让三人留在客栈之中﹐便遣散众人到城中四处细察﹐看看有无三老音讯。 却说乘云改作中年秀才打扮﹐手上拿着一柄折扇在城中各处闲逛。乘云深知三位老兄弟脾性﹐喜凑热闹﹐于是只往人多热闹处行走。 乘云来到城隍庙前﹐正是城中热闹之处﹐只见卖艺的﹑摆摊算命的﹐应有尽有﹐一圈一圈的人群﹐围着各种杂耍的在观看﹐时不时发出阵阵喝采之声。 只见一处密密麻麻围了许多人﹐乘云信步走近一看﹐却是个花白胡子的老者﹐正在说书﹐乘云驻足听了一回﹐原来说的是也先大军围困京师﹐京师军民如何杀敌的故事。乘云好奇﹐站定了脚跟﹐听那说书的讲故事。 却见老者拨弄一阵手中三弦琴﹐续道︰“各位客官﹐你道那玉面神将龙将军如何就识破这张富全的奸计?原来这玉面神将乃天上神将﹐受玉帝敕令﹐下凡来保我大明江山﹐学得绝艺在身﹐十八般武艺样样精熟。当下开神目一看﹐便知这张富全乃是奸细﹐于是便定下计来﹐将他擒下……” 乘云一听﹐说书的竟然说的是自己﹐将个玉面神将的名头安在自己身上﹐又将张福全误说成了张富全﹐不觉哑然失笑﹐正要走开﹐却听人群中个声音道︰“不通!不通!你这老儿说的都是屁话!” 说书的不悦﹐道︰“这位看客﹐小老儿说的如何不通?” 乘云定睛看时﹐不是西门不通是谁?却听西门道︰“龙将军识破奸计不假﹐却并非什么神目看破的﹐乃是早就暗查所知。” 说书老者道︰“看官﹐你又怎知百胜飞将不是神目看破的奸计?” 西门道︰“俺自然知道﹐俺当日就在其中。” 乘云不欲西门多说﹐挤进圈内﹐以扇掩了口鼻﹐上前一把拽住西门手臂﹐道︰“这位老丈﹐不要打扰别人说书﹐且请随我来。” 西门正欲挣脱乘云手掌﹐却听乘云低声道︰“二弟﹐是我!别多事﹐快随我来。” 西门一听﹐不敢作声﹐跟着乘云挤出人群﹐乘云道︰“二弟﹐怎地在此?三弟﹑四弟呢?” 西门道︰“大哥﹐你怎地在此?三弟﹑四弟都在﹐我去寻他们来。” “不用了﹐我们在此哩。”乘云回头﹐却见南宫﹑东方站在身后﹐大喜﹐道︰“快随我来。” 四人走到一个稍僻静之处﹐乘云埋怨道︰“你们怎地只顾热闹﹐不来寻我等﹐又不留暗记?” 东方道︰“大哥﹐二哥三哥一路来只顾凑热闹﹐小弟劝也不听。这不﹐今日才到的城中﹐却又到处玩耍。” 乘云道︰“三弟﹐你怎可跟着二弟胡闹﹐也不劝劝?岂不误事?” 南宫道︰“大哥﹐你不在﹐二哥为大﹐咱们也劝不听。” 乘云道︰“嗯﹐都不要说了﹐且随我到客栈安顿了再说。” 四人相跟着回到客栈﹐与禤而立﹑秋实﹑魏彪三人相见了﹐乘云问︰“弓世伯他们呢?” 禤而立道︰“尚未回来。” 又等了半个时辰﹐弓弦﹑杨展﹑﹑不隐﹑林焕南四人陆续回至客栈﹐见到三老﹐尽皆高兴。 乘云道︰“今日已晚﹐明天再行商议如何查探。都安歇罢。” 第四十五回 赚解药义释赛花蕊 定巧计暗探张家庄(之四) 次日一早﹐都聚在乘云房中商议﹐不隐道︰“乘云﹐咱们这么秘密地来到苏州﹐是否已有目标?” 乘云道︰“目标是有﹐只是不知如何接近。” 弓弦道︰“贤侄﹐咱们虽然分了几拨来到苏州﹐但现今咱们又聚在一起﹐而且又住在客栈之中﹐这里人多杂乱﹐万一落入对方眼线﹐岂非无秘密可言?” 乘云道︰“嗯﹐这立脚之处﹐实在须另觅佳处。各位有何高见?” 东方道︰“大哥﹐不如象在京城一般﹐租一个宅院居住便好。” 禤而立道︰“东方前辈之议甚好﹐贤弟﹐不如明天就在城中物色地方可好?” 乘云道︰“还是请林大哥去办好了。林大哥﹐你到衙门去﹐就说是京中来此秘密查案﹐要住些时日﹐请衙门中捕快兄弟帮忙觅一处宅院租用就是﹐只不要说出我等来。” 林焕南道︰“这个易办﹐在下今日就去办了。” 乘云道︰“好!这居处之事定了﹐接着就是来此之目的。立兄﹐当日在甘家庄﹐与你交手的张天佑﹐便是甘庄主的女婿。”乘云一提及此事﹐心中一痛﹐顿了顿﹐镇静一下心神﹐接着道︰“因此﹐这张家必与炎夏帮有莫大干系。” 禤而立道︰“如此﹐我等便暗查这张家便是了。” 乘云道︰“这张家在苏州富甲一方﹐要找到其所在﹐必非难事。只是如何才可接近它?” 不隐道︰“让贫僧去吧﹐贫僧扮作游方和尚﹐到他家中混上几顿饭吃。” 南宫道︰“不妥不妥﹐万一人家打发你一碗斋饭便赶你走﹐岂不白走一趟?” 乘云笑道︰“三弟此次说的最有道理。” 杨展道︰“你们说这么多没用的﹐不如今晚俺就来个夜探张府﹐探完就走﹐岂不爽快?” 弓弦道︰“杨大哥﹐都象你这样﹐还用得着暗查?”望着秋实和魏彪﹐道︰“我有个主意﹐不知成也不成?” 乘云道︰“弓世伯请说。” 弓弦道︰“不如请秋实﹑魏彪两位贤侄走一趟。” 乘云眼中放光﹐道︰“这个主意甚好!就请两位兄弟扮作游学士子﹐如此这般地到那张家走上一趟。” 秋实道︰“小弟愿意走一趟。” 魏彪兴奋地道︰“小弟保准将那张家摸个清清楚楚。” 乘云道︰“好!”接着就将花怜芳告诉他有关炎夏帮的内情﹐都说与众人听了﹐只将花怜芳挑逗自己一段﹐瞒了不说。 南宫道︰“想不到当日在荒野之上遇到的骷髅﹐便是这位夫人的男人﹐也算俺们做了件好事﹐因此才有这等好报。” 商议停当﹐林焕南独自出了客栈﹐往府衙中去。 到得府衙﹐林焕南对把门衙差道︰“这位大哥请了﹐在下乃京城来的捕快﹐有事想拜见府中捕头大哥﹐烦请引见。”说完﹐将自己的拜贴双手捧上。 把门衙差上下打量林焕南一会﹐接过拜贴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刑部司狱司字样﹐不敢怠慢﹐连忙道︰“上官请稍候﹐小的这就进内通传。”转身飞也似地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捕快头目打扮的人奔将出来﹐道︰“不知上差前来﹐失礼了。”将林焕南一引﹐引至衙内偏房中坐了。 茶罢﹐那捕快道︰“小吏胡水根﹐本地人氏﹐现为府衙捕快捕头﹐不知上差到此﹐所为何事?” 林焕南道︰“胡捕头﹐在下因一件案子﹐受上官差遣﹐到此查探﹐因此案所涉甚为机密﹐只宜暗中进行﹐在下不欲过分惊动贵上。” “如此﹐不知上差有何事需小可效劳?”胡水根道。 林焕南道︰“在下须在贵地逗留一些时日﹐居住客栈甚为不便﹐因此﹐欲请胡捕头帮忙﹐物色一处宅院﹐替在下租将下来﹐只言替远房亲戚所租即可。” 胡水根道︰“小可明白﹐都包在我身上。只是不知这宅院要大要小?” 林焕南道︰“大些也无所谓﹐只要不在热闹处﹐也不要太偏僻就好。”说完将一锭十两银子交给胡水根﹐道︰“这锭银子﹐一年租金也足够了﹐多余的﹐胡捕头就拿去请众兄弟喝碗水酒吧。” 胡水根接了银子﹐连声道︰“不须这许多。小可保准替上差办好﹐您明日此时来此﹐便有消息。” 林焕南道谢了﹐约好明日此时再来。胡水根直送出府衙大门方回。 林焕南回客栈与众人说了﹐一宿无话。 次日下午﹐林焕南到府衙﹐胡水根已在等候﹐一见林焕南﹐便道︰“上差吩咐之事﹐小可已然办妥﹐请上差随小可前往一观﹐如何?” 林焕南道︰“最好!” 胡水根领着林焕南﹐也不带随从﹐从府衙偏门出去﹐左转右转﹐走了半个时辰有多﹐来到一个宅子前。只见那宅子左边临街﹐右边却是一个小竹林子﹐后面却靠着一条小河涌;白墙黑瓦﹐宅内两进房舍。林焕南进宅内各房中察看﹐却见房中家什﹐全都蒙上一层灰尘﹐便道︰“胡捕头﹐这宅院怕是有一段时间无人居住了吧?” 胡水根道︰“上差果然神目如电。这宅子半年前发生过命案﹐死者死得甚是蹊跷﹐至今尚未破案。主人家忌讳此事﹐认为宅子甚为不祥﹐因而举家搬迁﹐另置宅院居住﹐因此﹐这宅院便空置至今。” 林焕南道︰“哈哈﹐我等吃这行饭的﹐倒是不怕鬼。好﹐就这里了。” 胡水根道︰“上差既然相中了﹐今日便可入住。”将锁匙递给林焕南﹐生怕他忽然变卦了。 林焕南道︰“好!”将锁匙收了﹐道︰“胡捕头﹐事已办妥。不如去找个酒肆﹐同饮一杯如何?” 胡水根道︰“好好!小可自当请上差饮酒﹐权作接风。” 林焕南道︰“胡捕头﹐理应在下相请﹐怎敢让你坏钞?” 二人说着话﹐就近找了个小酒肆﹐叫店家打了一斤酒﹐要了些鸡﹑鸭﹑鱼之类的下酒。酒过三巡﹐林焕南道︰“胡捕头﹐在下此行隐秘﹐这租宅院之事﹐就你知便可﹐不要再与他人说起。如有需要﹐在下自会请胡捕头相助。” 胡水根道︰“这个规矩﹐小可自是晓得﹐不须上差担心。” 二人又说些六扇门中趣事﹐吃了一回酒﹐末了﹐林焕南将一锭五两银子送与胡水根﹐权作答谢之礼。胡水根推搪一回﹐便收了。二人拱手道别﹐各自散了。 当晚﹐林焕南便引了众人﹐进了宅院﹐各自打扫房舍﹐住将下来。 第四十五回 赚解药义释赛花蕊 定巧计暗探张家庄(之五) 次日﹐秋实﹑魏彪二人﹐扮作士子﹐背个包袱﹐只带佩剑﹐手拿折扇﹐先去城中各处转了一圈﹐然后按着先前打听到的张家庄院的方向﹐施施然地走去。 二人慢慢地走了一个时辰﹐一路佯装观景﹐出了东门﹐走不了七﹑八十里路﹐来到一个偌大庄院前。只见那庄院占地极大﹐四面皆有河涌﹐庄外水塘相连﹐阡陌交错﹐良田如绸。一条小石桥通往庄院正门;正门外﹐一对巨大的石狮子蹲在两边。 秋实﹑魏彪二人相视一笑﹐秋实道︰“彪弟﹐前面有个庄院﹐甚是宏大﹐不如前去看看﹐顺便向主人家讨杯茶吃﹐如何?” 魏彪道︰“实哥﹐小弟正有此意。” 二人跨过小石桥﹐直趋庄前﹐只见一个老者挑着一担蔬菜进庄﹐秋实上前拱手道︰“这位老丈﹐借问一声﹐这个庄院主人家姓甚名谁?” 老者打量了一下二人﹐道︰“两位小哥不是本地人吧?这里是张家庄院﹐富甲一方的苏州张家。” 秋实道︰“多谢老丈。” 老者也不为礼﹐挑着担子走了。二人也不以为怪﹐再往前走﹐遇着一个庄客﹐秋实上前拱手见礼道︰“这位大哥﹐在下兄弟二人偶游至此﹐口中干渴﹐欲讨杯茶吃﹐烦请大哥向贵庄主通报一声﹐如何?” 庄客向二人打量了一眼﹐道︰“看二位公子必是读书人﹐请随小人来吧。” “有劳大哥!” 庄客将二人带至庄内门房﹐道︰“请公子稍等。”说完进内去了。不一会﹐庄客领着一个四十岁上下﹐肥头大耳﹐管家模样的人出来道︰“二位公子﹐这是姜大管家。”回身对姜管家道︰“就是这两位公子﹐欲讨水喝。小人便领来了。” 姜管家道︰“好﹐你去吧。” 庄客拱拱手﹐自去了。姜管家抱拳道︰“在下姜文礼﹐忝为本庄管家。不知二位公子上下如何称呼?” 秋实﹑魏彪抱拳还礼﹐秋实道︰“在下姓秋名实﹐这位乃是在下兄弟姓魏名彪﹐偶游至此﹐不觉困乏了﹐欲向宝庄讨杯茶吃﹐实在是打扰了。” 姜文礼道︰“原来是秋公子﹑魏公子﹐请到客厅拜茶。”将二人引至客厅﹐请二人客位坐了﹐便叫下人去端茶来。 秋实﹑魏彪二人落坐﹐环顾客厅﹐端的布置得甚为雅致。正堂上挂了一幅田园山水画﹐两边各挂着几幅花卉﹑仕女图;厅堂两边各有一个木架﹐上面摆放着瓷器古董;案几上摆了几盆老树盆景。 不一会儿﹐下人端上茶来﹐秋实﹑魏彪品了一口﹐清香异常﹐提神醒脑。二人连赞好茶。 姜文礼道︰“此乃上好的龙井。” 秋实道︰“此茶生津止渴﹐果是上品。” 姜文礼道︰“二位公子从何而来?” 魏彪道︰“我兄弟二人世居天水﹐闻道江南山青水秀﹐繁华无比﹐因此结伴同游。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今沿途所见﹐果然大开眼界。” 姜文礼道︰“二位公子腰佩宝剑﹐必是文武双修﹐高雅之士。” 秋实道︰“姜管家谬赞了。我兄弟二人从小好动﹐跟着乡里武师学了几手三脚猫的功夫。真的是文不成武不就﹐不知被家父责罚过多少回了。” 姜文礼道︰“少年人好动﹐自非坏事﹐若用得当﹐亦成大事。我家少爷﹐亦是不爱读书﹐整日就爱这舞刀弄剑的。” 只听一个声音道︰“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公子﹐年约二十六﹑七﹐一身青色衣衫﹐刀眉圆眼﹐长脸宽额﹐脸上透着戾气﹐从后面走将出来﹐姜文礼一见﹐便即起身离座见礼道︰“少爷﹐是小人在说您哩。”转向秋﹑魏二人道︰“二位公子﹐这位便是少庄主﹐上天下佑。”又转过来对张天佑道︰“少爷﹐这是秋实秋公子﹐这位是魏彪魏公子。偶游至此﹐前来讨杯茶解乏的。” 张天佑抱拳见礼道︰“二位公子英气逼人﹐得识尊颜﹐幸何如之?” 秋﹑魏二人连忙还礼﹐秋实道︰“少庄主﹐冒昧相扰﹐还望见谅。” 张天佑道︰“二位公子客气了。看二位也是习武之人﹐身佩宝剑﹐可是学的剑法?” 秋实道︰“惭愧﹐在下兄弟只是粗知剑法而已。” 张天佑道︰“秋公子不必过谦了﹐在下亦颇好此道﹐只是在下认为﹐临阵对敌﹐这剑未免弱了些个﹐若遇对手使的是重兵器﹐便即落下风﹐难有胜算。” 魏彪道︰“少庄主之论﹐固然是实﹐然则﹐剑于对战之中﹐轻盈灵动﹐气力损耗少﹐可以持久对战。” 张天佑道︰“使剑虽说可以少耗力气﹐然而敌手兵器沉重﹐公子欲要招架﹐不耗力气也难。” 三人自武学说开﹐直说至招式套路﹐宾主相谈甚欢。张天佑兴趣甚高﹐看看天色﹐便道︰“二位公子﹐天色不早﹐不如就在这里用过酒食﹐再在寒舍留宿一宵﹐咱们秉烛夜谈﹐不知二位可肯赏光?” 秋实道︰“我兄弟二人与少庄主一席相谈﹐胜读十年书﹐少庄主如此垂爱﹐敢不从命?” 张天佑大喜﹐便即让姜文礼去整治酒食﹐请二人至一偏房中。不一会儿﹐酒菜上齐﹐张天佑道︰“二位公子﹐在下痴长几岁﹐就托大称二位为老弟了。来﹐先干了这杯!” 秋实道︰“如此﹐我等就不客气了。张兄﹐请了。”说完﹐干了杯中酒。 张天佑道︰“痛快!” 魏彪道︰“张兄﹐江湖传闻﹐当今江湖之上﹐剑法最为超绝的并非少林﹑武当一脉﹐而是一个叫草先生的人。不知张兄有否听过?” 张天佑道︰“魏兄弟﹐这江湖传言不假。只是这草先生恐怕并非江湖中第一使剑高手。” 秋实﹑魏彪惊道︰“哦?还有比他便厉害的高手?” 张天佑一副尽知天下事的样子﹐道︰“当然﹐俗话说﹐一山还有一山高。” 秋实道︰“张兄可知这高手是谁?” 张天佑道︰“听说十数年前﹐有一神秘高手突然现身江湖﹐打败无数名家。指名道姓地要找那草先生一战﹐后来草先生不见现身。再后来﹐不知怎地﹐这高手突然就消失了﹐再也没在江湖上现过身。” 魏彪道︰“那草先生不敢应战吗?” 张天佑道︰“依愚兄看来﹐八成也是不敢应战。那高手打遍天下﹐再无对手﹐因此寂寞得很﹐故而隐世不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魏彪正要答话﹐只见姜文礼走将进来﹐去张天佑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张天佑便站起身来﹐道︰“二位老弟少待﹐愚兄去去便来。” 正是︰酒逢知己饮﹐诗向会者吟。毕竟张天佑因何事离席﹐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六回 充脚夫乘云卖苦力 趁雨夜群侠破贼巢(之一) 话说张天佑道︰“依愚兄看来﹐八成也是不敢应战。那高手打遍天下﹐再无对手﹐因此寂寞得很﹐故而隐世不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魏彪正要答话﹐只见姜文礼走将进来﹐去张天佑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张天佑便站起身来﹐道︰“二位老弟少待﹐愚兄去去便来。” 秋﹑魏二人拱手道︰“张兄请便。” 张天佑随姜文礼出至房外﹐问道︰“何事?” 姜文礼道︰“陈公子来了。” “哦?现在何处?” “正在后堂相候。” 张天佑便急往后堂走去﹐一进门﹐只见一个二十多岁后生﹐坐在房中﹐张天佑拱拱手﹐道︰“陈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那陈公子正是陈嗣汉﹐面上并无表情﹐不冷不热地道︰“奉帮主之令﹐前来问问﹐帮主所要的那批物事﹐可准备好了?” 张天佑道︰“陈公子放心﹐泰山大人所需物品﹐早已准备妥当﹐今晚便可起运。陈公子来得正好﹐就有劳公子亲自押运吧。” 陈嗣汉道︰“这个自然﹐张公子只须将货物交与在下便可。” 张天佑道︰“陈公子放心﹐且在敝庄稍事休息﹐今晚子时﹐在下便亲自领公子到码头启运便是。” 陈嗣汉道︰“多谢张公子好意。在下还有事未办﹐今晚子时﹐在下自会到码头与公子会合。” 张天佑也不挽留﹐道︰“如此﹐陈公子自便。今晚在下准时在码头相候。” 二人话不投机﹐说完正事﹐拱手而别。 张天佑送走陈嗣汉﹐便道︰“姜管家﹐你去码头盯紧点﹐别出漏子。” 姜文礼道︰“是!在下这就去。” 张天佑回至偏房中﹐打着哈哈道︰“二位老弟﹐庄中有点烦事﹐须愚兄去处理一下﹐失礼了。” 秋实道︰“哪里哪里﹐张兄料理正事要紧。” 张天佑道︰“来来﹐愚兄自罚一杯﹐权作陪罪。”自喝了一杯﹐又道︰“适才说到哪里?” 魏彪道︰“张兄说那高手天下无敌﹐寂寞归隐。小弟若有这等高手为师便死也愿了。” “哈哈﹐看来魏兄弟也是个武痴。”张天佑笑道。 三人直喝到酉时末才罢﹐兴致未减﹐又到院中比划一番拳脚﹑兵刃。姜文礼却来禀道︰“少爷﹐老爷请你过去哩。再说二位公子游玩一日﹐也该歇息了。” 张天佑打个哈哈道︰“二位老弟﹐你看﹐愚兄一高兴﹐倒是忘了二位疲累了。” 秋实道︰“张兄说哪里话来﹐小弟等得仁兄指点﹐感激还来不及哩。” 张天佑道︰“二位兄弟就先歇了吧。家父有事相召﹐只得先去了﹐明日再来向二位讨教。” 秋实﹑魏彪道︰“张兄请便。” 张天佑道︰“姜管家你好生安顿二位公子﹐不可失礼了。” 姜文礼道︰“少爷放心。”向秋﹑魏二人一摆手﹐道︰“请二位随小的来。” 秋﹑魏二人跟着姜文礼﹐左转右转﹐来到一处房舍前﹐姜文礼领着进了一间客房﹐道︰“二位公子就请在此歇息﹐一应物品﹐自有下人送来。小的这就告退。” 秋实道︰“姜管家请自便。” 姜文礼拱拱手去了。 秋实﹑魏彪关上房门﹐在椅中坐了﹐秋实使个眼色﹐故意道︰“彪弟﹐这位张兄﹐谈吐风雅﹐举止有礼﹐实在是难得。” 魏彪会意﹐道︰“最是难得张兄武功高强﹐却如此谦逊﹐真个不枉此行。” 二人大赞张天佑一回﹐秋实道︰“适才喝得多了些个﹐有些渴了﹐怎生找杯茶喝喝才好。” 魏彪道︰“小弟去找找吧。”说着﹐打开房门走将出来﹐却瞥见一个黑影一闪不见了。魏彪心中冷笑﹐却不声张﹐大模大样地在庄中走动。转了半晌﹐不见半个人影﹐看见一处房舍中有灯光透出﹐便走将过去。只见房中坐着三﹑四个护院打扮的人﹐看见魏彪﹐却不感吃惊。 魏彪上前拱拱手﹐道︰“几位大哥请了﹐在下乃贵庄少庄主的客人﹐因感口中干渴﹐出来寻茶水﹐不想这庄院太大﹐茶水没寻着﹐回去的路都寻不着了。请几位大哥指点指点。” 内中一人道︰“这位公子﹐且随小的来﹐小的带你回去便了。至于茶水﹐一发帮你端来便是。”说着便起身﹐领着魏彪﹐不一会儿便回到客房中﹐房中却不见了秋实。 那护院的送魏彪回房﹐道︰“公子少待。”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拎着一壶茶﹐两只茶杯回来。放在茶几上﹐道︰“公子少歇﹐小的告退。” 魏彪道︰“多谢大哥。只是在下同伴不在房中﹐不知是否出去找寻在下。大哥如若遇见在下同伴﹐便请带他回来吧。” 护院的道︰“这个不消公子吩咐。”说完便走了。 魏彪自斟了一杯茶﹐轻啜一口﹐又到房外左右踱步﹐装作等人的模样。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只见一个庄客﹐陪着秋实回来﹐魏彪道︰“实哥﹐你这是去哪了?害小弟担心许久。” 秋实道︰“愚兄看贤弟一去多时不回﹐只得出来寻你﹐不知不觉﹐转晕了头﹐找不到回来的路﹐幸好遇上这位大哥﹐这才得以回来。”向那庄客道︰“有劳大哥了。” 那庄客道︰“公子安歇吧。”说完自去了。 二人回至房中﹐喝了一回茶﹐又闲话一回﹐便吹熄灯火﹐和衣躺在床上睡了。 却说张天佑辞了秋﹑魏二人后﹐便与姜文礼来至庄后码头上﹐原来这庄子极大﹐庄后面便临着一条极大的河涌﹐张家便建了一个码头﹐庄中货物﹐可于此装卸﹐河涌连着运河﹐可直达京城。 张天佑看着庄客往来搬运货物﹐道︰“姜管家﹐都装好了吗?” 姜文礼道︰“盐六船﹐铁砂五船﹐一共十一船﹐都装好了。还有两船茶叶﹐现在正在装货。小人让老八盯着﹐他们不敢偷懒。” 张天佑道︰“好!就等子时一到﹐向陈公子交割完毕﹐便算大功告成了。” 姜文礼道︰“少爷﹐那陈公子什么来头?竟然对公子爷如此冷淡。” “姜管家﹐不该问的别问。” “是﹐是﹐小人多嘴了。” 第四十六回 充脚夫乘云卖苦力 趁雨夜群侠破贼巢(之二) 看看更交子时﹐一条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张天佑﹑姜文礼身后﹐二人却不曾发觉。那黑影道︰“张公子﹐货物都办齐了吗?” 张﹑姜二人回身﹐张天佑道︰“都装载完毕﹐单等陈公子前来交割。” 陈嗣汉道︰“好!那就起运吧!到了运河上﹐自有我的人前来接应﹐到时便让你的人自行返回便是。” 张天佑道︰“顺风!” 陈嗣汉拱拱手﹐慢慢地走上船去。姜文礼便道︰“老八﹐开船罢。” 黑暗中一人应了一声﹐那十余艘船﹐便缓缓地驶出码头﹐不久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姜文礼道︰“少爷﹐这一批货﹐估摸着能赚个好价钱哩。” “嗯。”张天佑不置可否﹐却说︰“姜管家﹐你明天去与几个盐贩头子说﹐有多少货﹐我都要了。价钱从优。” 姜文礼道︰“是!少爷。” 次日﹐天已大亮﹐秋实﹑魏彪还在蒙头大睡﹐却听得张天佑在房外叫道︰“秋老弟﹐魏老弟﹐还没起来吗?” 秋实一跃下床﹐连忙应道︰“唉呀!太阳老高了﹐彪弟﹐快快起来。边说边装着整理衣服﹐打开了门﹐道︰“张兄﹐失礼了。许是昨晚喝多了﹐这都睡得不会醒了。请张兄恕罪恕罪。” 张天佑道︰“秋老弟﹐不须多礼﹐左右无事﹐便多睡一会儿﹐也是人之常情嘛。” 魏彪也走将出来道︰“张兄﹐让你见笑了。” 张天佑道︰“请二位老弟梳洗了﹐到客厅叙话吧。”便教两个丫环﹐侍候二人梳洗﹐自己先到客厅去了。 秋实﹑魏彪梳洗罢﹐由丫环领着﹐来到客厅﹐张天佑正在厅中与姜文礼说话。看见二人进来﹐便教姜文礼献茶。 张天佑道︰“二位﹐请先用些点心﹐然后愚兄再陪二位各处走走。” 秋实﹑魏彪就厅上吃过点心﹐便随张天佑到庄中各处行走。庄院极大﹐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又到庄外四处闲逛一番﹐庄外却是良田千顷﹐河涌交错﹐水网密布。 一连两日﹐张天佑都陪着二人闲谈﹐或比划拳脚﹐或饮酒论武。至第三日上﹐秋实道︰“张兄﹐兄弟在此叨扰数日﹐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兄弟便告辞了。” 张天佑道︰“兄弟﹐怎地要走?多盘桓数日再走不迟。” 魏彪道︰“实在是太过相扰了﹐小弟心中过意不去。” 张天佑道︰“你我兄弟相逢恨晚﹐有何过意不去?再说﹐愚兄整日里也无甚事可做﹐正好有二位兄弟相陪﹐不亦乐乎?” 秋实道︰“张兄﹐小弟二人还想到南京一行﹐就此别过。张兄高义﹐小弟铭记于心。” 张天佑再三挽留﹐秋﹑魏二人坚持要行﹐张天佑无奈﹐只好置酒送行﹐末了﹐又送每人五十两银子作盘缠。秋实﹑魏彪哪里肯收?左推右搪之后﹐秋实二人只得收了十两银子。张天佑又亲自送出庄外数里方回。 秋实﹑魏彪往西北走了数十里﹐便寻了一家酒肆﹐吃喝起来﹐直到掌灯时分﹐这才会钞。二人向东绕了一段路﹐借着黑夜﹐转而向南﹐施展轻功﹐往苏州急驰。二人奔至苏州城外﹐城门早已闭了﹐便寻了一个破庙﹐暂且歇了。至天明﹐城门一开﹐二人便进城来﹐悄然回到宅院。 乘云等一见二人回来﹐大喜。 乘云问道︰“实兄弟﹑小彪﹐如何?” 秋实道︰“那张家庄中情形都摸清了。”取了笔墨纸张﹐将那庄里庄外情形都画将出来。 魏彪道︰“云哥﹐我们进庄的第一个晚上﹐张天佑发了十数船的货物﹐我与实哥潜往码头偷看﹐却不敢靠得太近。这十数船货物﹐张天佑都交给一个姓陈的押运。” 秋实道︰“那姓陈的说道﹐只要到了运河上﹐便有他的人前来接应。” 弓弦问道︰“可知这些都是什么货物?” 秋﹑魏二人都摇了摇头。 乘云道︰“这张天佑乃甘开熙的女婿﹐而甘开熙与那也先交好。我想﹐这定是甘开熙与也先的交易货物。各位想想﹐也先最需要的是什么货物?” 禤而立道︰“瓦剌最需要的无非是盐﹑铁之类的货物。” 乘云道︰“对!我猜想﹐这十数船货物﹐必定是盐铁!” 不隐道︰“这盐铁历来是官卖。张家居然敢走私盐铁﹐乃杀头之罪!” 乘云道︰“这炎夏帮的来历﹐之前曾向各位说过。甘家乃明玉珍的后人﹐陈家乃陈友凉之后人﹐那这张家﹐是否也是张士诚之后人?” 杨展道︰“这张士诚﹐俺知道﹐他便是以贩私盐起家的。” 禤而立道︰“这就对了。张家在江南大量收购盐铁﹐交与炎夏帮﹐而炎夏帮则将这些盐铁﹐偷偷运至瓦剌﹐交与也先。” 不隐道︰“朝廷不是也有盐铁与瓦剌交易吗?” 乘云道︰“朝廷每年输往瓦剌之盐铁数目是有定量的﹐朝廷管制极严。朝廷所输盐铁﹐远远不敷也先之用。” 禤而立道︰“如此﹐咱们不如先将张家端了﹐断了炎夏帮财路﹐如何?” 乘云道︰“先不忙着剿灭张家。咱们先将江南这大大小小的私盐贩子弄清了﹐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这就断了张家的货源。再查清楚那姓陈的是如何将货物偷运出境的﹐这样才可连根将其拨起。” 弓弦道︰“好!贤侄﹐此计大妙!” 杨展道︰“从何下手﹐贤侄你就快说吧。” 乘云道︰“林大哥﹐你与实兄弟﹑小彪三人﹐以北镇抚司名义﹐调苏州府衙中的捕快﹐到各处盐场﹑铁矿监视﹐但见盐铁贩子﹐便即锁拿。” 林焕南道︰“龙将……公子放心﹐这是在下拿手的活。” 乘云道︰“好!你们三人以秋实为首﹐明日便可去办﹐凡事你们三人商量着﹐不必回报。” 林焕南﹑秋实﹑魏彪三人道︰“是。” 乘云又道︰“弓世伯﹑杨世伯﹐咱们剩下的人﹐明天就分散了﹐去那运河沿岸南北五十里远近查察。” 禤而立道︰“贤弟﹐他们走水路运货物北上﹐咱们就查察苏州北段运河就可﹐这样也可节省人力时间。” 第四十六回 充脚夫乘云卖苦力 趁雨夜群侠破贼巢(之三) 乘云道︰“立兄之言不无道理﹐反正他们货物必定北上﹐只要在北段查察也无不可。只是小弟意欲侦知他们是从何处转运﹐以便一举将其据点捣毁。” 不隐道︰“那我去南边吧。” “这样吧﹐大师与三位老弟南面去﹐每十里一人﹐三位老弟都扮作钓鱼的。大师便作个行脚僧好了。” 西门道︰“好好!这钓鱼俺还没玩过哩。哪位会钓鱼的﹐教教俺?” 林焕南道︰“三位前辈﹐晚辈略懂一二﹐就滥竽充数﹐跟你们讲讲吧。” 三老立即围着林焕南﹐让他说钓鱼的技巧。 乘云接着道︰“北面五十里﹐立兄﹑弓世伯﹑杨世伯及我﹐也是十里左右一人﹐如何?” 次日﹐天刚微亮﹐乘云等人便悄然出门﹐四散而去。 乘云扮作脚夫﹐沿河岸一路向北而行﹐但见有船泊岸﹐便上前打听要不要脚夫。一连五﹑六次﹐都没人理睬。乘云正没奈何处﹐却见一个老汉叫住他﹐问道︰“小哥儿﹐你是外地来的吧?” 乘云便抱拳道︰“正是!老丈有何见教?” 老汉道︰“老汉见你乃外乡人﹐便跟你说道说道。看你这样子﹐也不是做脚夫的。” 乘云道︰“老丈﹐小人自外乡来此经营生意﹐不想折了本钱﹐盘缠都使没了。没奈何﹐只得来此﹐看看有没有使力气的活儿干。” 老汉道︰“嗯﹐这就是了。这运河上下﹐但凡卖力气的﹐都是有工头包了的﹐你一个外乡人﹐自然无人雇你。” 乘云道︰“原来如此!难怪小人连问数处﹐都无人理睬。似这等﹐怎生是好?” 老汉道︰“老汉看你可怜﹐就指点你一个去处。” 乘云道︰“何处?” 老汉道︰“离此十里路远近﹐有个河汊﹐你沿着那河汊再走三﹑四里路﹐便有一个小码头﹐那里货物甚多﹐有时脚夫不够用﹐工头便会临时雇几个没主儿的脚夫使用。你去碰碰运气吧。” 乘云道︰“多谢老丈指点。若得几文钱度日﹐老丈便是小人恩人﹐请受小人一拜。”说着便要拜将下去。 老汉一把将他扶住﹐道︰“小哥儿﹐不须如此大礼。你快去吧﹐迟了恐怕没了机会了。” 乘云连声道谢﹐别了老汉﹐往前便行。走了十数里﹐果然有一条河汊﹐转往东去。乘云便依老汉所言﹐顺着河汊而行﹐那河汊两岸﹐芦苇青青﹐岸两旁便是良田﹐田里禾苗正绿。 乘云走了三﹑四里地﹐便见一个码头上﹐二﹑三十个脚夫正在忙着往船上装货。一个工头模样的人在岸上吆三喝四地催促着。 码头四周闲闲散散地有十数个精壮的后生﹐却不干活﹐或站或坐﹐双眼却都盯着那干活的脚夫。乘云暗忖︰只怕有些作怪。 乘云刚走近码头﹐便有两个精壮后生出来﹐拦住去路﹐当中一人喝道︰“此处不许通行。赶紧滚回去。” 乘云陪着笑脸道︰“大哥﹐小人想问问﹐还要脚夫吗?” 另一人道︰“去去!此处不雇脚夫。” 那工头模样的人闻声前来﹐看了看乘云的样子﹐道︰“你要做苦力?” 乘云道︰“正是。大哥﹐俺有的是力气。” 工头道︰“一天二十个铜板﹐还有一顿饭吃﹐你可愿意?” 乘云道︰“愿意﹐管饱就行。” 工头回身对两个后生道︰“二位管事的﹐这货物贵上催迫得紧﹐小的恐怕今天难以装载完毕﹐小的就多雇一个苦力﹐你看如何?” 两个管事的你望我我望你﹐一声不吭﹐转身走了。 工头便道︰“随我来吧。”将乘云带到码头上﹐对乘云道︰“你跟着大伙﹐他们搬什么你就搬什么。” 乘云道声谢﹐便随着众脚夫去搬货物。那货物全是用麻袋装好的﹐货物上肩﹐足有二百斤重。乘云将货物扛至船舱中﹐偷偷用手指一戳﹐那麻袋便穿了个小洞﹐洒出少许白花花的物事﹐乘云将手指往嘴里一吮﹐却是咸的。乘云心中明亮﹐暗道声︰侥幸! 搬了半天盐﹐装了四条船。午饭后﹐稍事歇息﹐又再搬货。这回搬的货物﹐每个袋子虽小了很多﹐却是沉重异常﹐乘云依前以指戳破麻袋﹐闪目看时﹐却是铁砂。 天齐黑时﹐货物装毕。工头将二十五个铜板塞到乘云手里﹐低声道︰“切勿声张。我看你干活卖力﹐多赏你五个铜板儿。明儿你可再来。” 乘云千恩万谢地谢了。 当晚﹐乘云聚众商议道︰“以今日情形看来﹐此码头必是炎夏帮转运码头无疑。” 杨展道︰“既是炎夏帮的码头﹐明日便去剿灭它便了。” 乘云不答﹐问道︰“实兄弟﹐你三人那里查察得如何?” 秋实道︰“林大哥请府衙捕快相帮﹐已有眉目﹐都暗中派人盯着了。” 乘云道︰“好!且先不要惊动他们﹐待将码头和张家之事了了﹐再去理会。” 弓弦道︰“如何行事?” 乘云道︰“明日﹐立兄便随我一道再到码头。弓世伯﹐你持皇上所赐金牌﹐到州府调兵。”说着便将金牌交与弓弦。续道︰“将兵调出后﹐不可张扬。将一百兵马交不隐带至码头﹐傍晚时分便可动手﹐我与立兄自会接应。其余人等便随弓世伯﹐带二千兵马将张家围了。待我将码头之事办妥﹐便来与你会合。子时再杀进庄去﹐将张家拿下。” 不隐道︰“阿弥陀佛﹐贫僧这条铁棍久未发市了。” 禤而立道︰“大师乃出家人﹐怎地整天想这杀人放火之事?” 不隐道︰“罪过罪过。” 乘云道︰“大师﹐我与立兄明天不便携带兵器﹐你便帮我二人带来吧。” 不隐道︰“这个好办。” 众人知道明日将有一场好杀﹐俱都磨拳擦掌﹐各各准备。 平明时分﹐天却下起小雨来﹐乘云带着禤而立﹐依旧脚夫打扮﹐戴了斗笠﹐披件蓑衣﹐往那码头去。到得码头﹐工头一见﹐便道︰“怎地带了人来?” 乘云道︰“大哥﹐俺这个同乡也想寻点活干﹐求俺带来这里﹐大哥若肯给碗饭吃就雇了他﹐若不肯时﹐小人便教他回去便了。” 工头想了想﹐道︰“也好﹐既来了﹐便跟着你一道干活吧。” 乘云﹑禤而立谢了﹐便去搬货。那货物昨天本已尽数装运上船﹐今日竟然又堆积如山﹐乘云心道︰必是昨晚上运到此处的。 第四十六回 充脚夫乘云卖苦力 趁雨夜群侠破贼巢(之四) 二人不再说话﹐只顾跟着众苦力干活。那码头上十数个不干活的后生都躲进棚子里避雨去了。 看看将近黄昏﹐那雨却下得越发大了。溅起白茫茫一层雨雾﹐半里之外便不能视物。因为天雨﹐路面甚滑﹐一天快过去了﹐那货物也只装了大半。工头甚是焦急﹐不停地催促众人。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乘云循声望去﹐却见一队官兵急奔而来﹐领头一个大和尚﹐手持镔铁棍﹐当先冲来。待得棚子里的后生发觉﹐官兵早冲到码头。十数个后生抽出兵刃﹐从棚子里冲将出来﹐照着和尚当头就砍。 和尚镔铁棍一抡﹐当先的两人便即倒在地上﹐后面的一见﹐无心恋战﹐掉头便跑﹐却被乘云与禤而立在后一截。 当中有不怕死的﹐看乘云﹑禤而立并无兵刃﹐挥刀杀来﹐被乘云﹑禤而立一拳一脚﹐早放倒五﹑六个。 那和尚正是不隐﹐按乘云所约时间﹐领兵前来﹐却喜天降大雨﹐难以视物﹐因此﹐悄悄靠近码头﹐直到半里之遥﹐方才发起攻击。 不隐站在雨中﹐高声喝道︰“众军听了﹐将这码头上一众人等尽数拿下﹐不得走漏一人。” 众军齐应一声﹐将码头一围﹐余下不曾受伤的后生﹐早吓破了胆﹐丢下兵刃﹐跪地求饶。前后不到一柱香功夫﹐便将码头上炎夏帮众人都拿下﹐不曾走得一个。 乘云便教将一众炎夏帮徒众全都绑了﹐押在船上﹐又命众脚夫将余下的货物都搬上船去。便教不隐传令﹐将货物及炎夏帮徒众连同一众脚夫﹐全都带回府衙﹐严加看守﹐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不隐便唤带兵的小校前来﹐道︰“你且将这数船货物及这一干人等都押回去﹐找个地方单独关押﹐不可走漏风声。那些脚夫嘛﹐给些饭食。待我回来发落。” 小校应了﹐便押着船﹐自回府衙。 待众兵走后﹐不隐将乘云﹑禤而立的兵器拿出来﹐交给二人﹐道︰“阿弥陀佛!贫僧还没使力﹐便完事了﹐这班脓包。” 乘云呵呵笑道︰“今晚去剿张家庄子﹐但有打斗﹐便都让与大师﹐可好?” 不隐摸摸光头道︰“我佛慈悲﹐贫僧便都笑纳了。” 三人相视大笑﹐趁着天黑雨密﹐转身施展轻功﹐往张家庄飞奔而去。 却说弓弦到府衙﹐亮出御赐金牌﹐点起二千多兵马﹐将一百人马交不隐去讫﹐自领二千人马﹐悄悄地出了城﹐望张家庄而来。 离庄尚有一里多路﹐弓弦便教官兵分为四路﹐悄悄地散开﹐将庄子四下里围了﹐将所有水路陆路都把守着﹐单等号令﹐便即行动。 夜﹐漆黑如墨﹐雨﹐连绵不断。 子夜时分﹐乘云﹑禤而立﹑不隐寻到弓弦。乘云问道︰“都准备好了?” 弓弦道︰“都好了﹐就等贤侄号令。” 乘云道︰“三位老弟﹑实兄弟﹑小彪﹑立兄﹑大师﹑杨世伯﹐我们佯装探庄的﹐进入庄子﹐将庄中注意力都吸引了。林大哥相帮着弓世伯﹐待得庄中火起﹐便发响箭﹐让官兵杀进庄中会合。” 弓弦﹑林焕南便传令下去﹐以响箭为号。 乘云等九人﹐黑巾蒙面﹐各各结束停当。乘云低声道︰“走吧。”轻轻一掠﹐便去了十数丈远。奔至庄前百步之遥﹐乘云问道︰“实兄弟﹐从何处进庄最好?” 秋实道︰“云哥﹐俺们反正是要对方发现咱们﹐还怕他什么?” 乘云笑道︰“正是﹐却忘了这茬了。”把手一挥﹐掠过庄前小桥﹐直扑大门。九人分成三队﹐分三个方向掠向后院。 却听一个声音道︰“何方朋友﹐夤夜来访﹐便请现身吧。” 乘云打个手势﹐让杨展等伏在屋顶待命。自己便与禤而立﹑不隐飘身而下﹐立在院中。只见廊下站着一个人﹐年约五旬﹐头戴方巾﹐一身绸缎﹐瘦脸细眼﹐颌下胡子足有半尺长。 乘云故意哑着嗓子问道︰“足下何人?” 那人呵呵笑道︰“老夫便是这张家庄主﹐张宗周的便是。阁下何人﹐来此何干?” 乘云嘿嘿笑了一声道︰“闻说张家富甲江南﹐特来借点东西。” 张宗周大笑道︰“阁下要借几两银子用度﹐本庄倒是有的﹐只是老夫不肯﹐奈何?” 乘云也笑道︰“庄主不肯﹐在下倒也不意外。只是庄主肯与不肯﹐还须问问我手里的家伙。” 张宗周道︰“阁下意欲用强?” 乘云道︰“你说呢?” 张完周道︰“阁下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岂是你撒野之处?” 乘云道︰“小小一个庄子﹐在下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张宗周道︰“只怕你来得便走不得了。”话落﹐喝道︰“来人!” 话音才落﹐突然四处灯光齐亮﹐涌出十数个家丁﹐人人手持利刃。当中一人道︰“爹﹐还啰嗦什么?都拿下了再说。” 乘云把眼看时﹐正是张天佑。乘云一见此人﹐心中一阵酸楚﹐怀春倩影便即浮现眼前。却听张宗周喝道︰“动手!” 张天佑手中方节鞭一抡﹐冲将过来。不隐道声来得好﹐镔铁棍一摆﹐便迎将上去。其余家丁﹐一涌向前﹐围着三人﹐挥刀乱砍。 却说不隐镔铁棍一起﹐使开少林镇山棍法﹐与张天佑斗在一起。张天佑见不隐来得凶猛﹐一招投鞭断流﹐封住不隐来势﹐招变伍员鞭尸;不隐把棍一收﹐使得如风车一般﹐张天佑招式便使不出来。不隐将棍向前一戳﹐一招和尚撞钟﹐带起片水花﹐向张天佑胸口撞去。 张天佑大惊﹐急向后退﹐却听张宗周道︰“走震位﹐推窗望月!” 张天佑闻言﹐身随鞭走﹐果然解了此招。不隐得理不让人﹐铁棍一挑一扫﹐将张天佑困在圈中。张天佑一连数招﹐抢不到上风﹐只得尽取守势。 乘云与禤而立﹐对阵那十数个家丁﹐不过三拳两脚﹐尽数打倒在地。却来看不隐与张天佑打斗。听得张宗周出言指点﹐乘云便道︰“庄主﹐不要尽着别人出战﹐也下场来走几招。” 第四十六回 充脚夫乘云卖苦力 趁雨夜群侠破贼巢(之五) 张宗周道︰“阁下这点道行﹐还不须老夫动手。”叫道︰“姜文礼何在?” 只听一人应道︰“老爷﹐小的在此!”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人领着二十多个黑衣打扮的汉子﹐手上举着火把﹐走将出来﹐正是张家管家姜文礼。 张宗周道︰“去!把这几个人拿下!” 姜文礼道︰“是!”转身对众黑衣汉子道︰“抓活的!”手使一柄护手狼牙棒﹐跃入斗场﹐来寻乘云厮杀。 乘云一退﹐道︰“立兄﹐这厮交给你了。”说完身形一闪﹐一顿拳脚﹐将黑衣汉打倒了一片﹐再一闪身﹐站到张宗周跟前﹐道︰“张庄主不肯赐教一二?” 张宗周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老夫便成全了你。”从身后掣出一把方节鞭来﹐道︰“进招吧!” 乘云一见张宗周使的也是方节鞭﹐也不客气﹐抽出长剑道︰“看招!”一招白虹贯日﹐使的竟然是江湖上常见的剑招。 张宗周冷笑一声﹐把方节鞭随手一格﹐正要出言相讥﹐那知这一格﹐竟然没格着对方长剑﹐只见乘云长剑剑尖吞吐﹐已然离咽喉不到一寸。张宗周一惊﹐仰身倒在地上﹐方节鞭狂舞﹐一旋身﹐跳将起来﹐一招太公祭鞭﹐硬抢上风﹐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乘云不与张宗周方节鞭硬碰﹐剑走轻灵﹐使招漱玉剑法中的花间藏刺﹐看张宗周如何出招。那知张宗周一上来差点吃了大亏﹐此时不敢小觑对手﹐因此稳稳守住门户﹐伺机出击﹐一条方节鞭便得有板有眼﹐辛辣老练﹐与张天佑相比﹐功力更高﹐火候老到。 乘云意欲多耗时间﹐待弓弦等从容布署﹐于是﹐只使出四成功力﹐将些江湖上剑招来试张宗周﹐一时之间﹐二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边禤而立独斗姜文礼﹐环首刀大开大合﹐早已斗了十数回合;姜文礼人虽肥大﹐却甚是灵敏﹐一柄护手狼牙棒使得虎虎风生﹐禤而立刀法凌厉﹐招招与姜文礼对攻。又斗十数合﹐禤而立心中焦躁﹐一反手﹐将钩镶取在左手﹐刀法一变﹐只一招﹐便将姜文礼逼得连连退步。 姜文礼不曾见过这般兵器﹐亦不曾见过这般打法﹐一时之间﹐被禤而立逼得手忙脚乱﹐尽处下风。斗至分际﹐姜文礼一棒从上而下﹐直击禤而立天灵盖;禤而立喝声︰“来得好!”左手一举﹐以钩镶硬接姜文礼一棒﹐右手刀如闪电一般﹐向前一刺﹐刺进姜文礼腹中﹐姜文礼狂叫一声﹐倒在血泊之中﹐显是不活了。 张宗周父子一见姜文礼被杀﹐俱都吃了一惊﹐便思退路﹐张天佑虚晃一鞭﹐腾身而起﹐跃上屋顶﹐不防被屋顶上的杨展一脚踢回地上﹐还未站稳﹐被不隐一棍扫中右脚踝﹐张天佑丢了方节鞭﹐抱着右脚大声呼痛。 乘云口中发声轻啸﹐伏在屋顶上的数人﹐早已等得不耐烦了﹐纷纷一跃而下﹐照着那些家丁乱砍乱杀。 张宗周趁着乘云发啸分神之际﹐手中鞭照乘云猛地一鞭﹐人便急趋向后﹐手中一扬﹐十数支飞镖急射而出﹐口中喝道︰“看暗器!” 乘云运剑﹐一个旋风绞﹐将暗器尽数绞落﹐却见张宗周已然撞破一间房子的窗户﹐逃进房内。乘云艺高人胆大﹐一个乳燕穿云﹐跟着也穿窗而入﹐却见一道暗门大开﹐显然是张宗周逃得慌忙﹐竟然不及关闭暗门。 乘云叫道︰“杨世伯﹐快来!” 杨展闻声而至﹐禤而立接踵而来。乘云道︰“立兄﹐快举火!这里交你处置﹐不要多伤人命。杨世伯﹐快随小侄追敌!”说完﹐一头钻进暗门﹐跟踪而去。 杨展顺手抄起地上掉落的火把﹐跟着钻进暗门。乘云二人顺着张宗周留下的水迹﹐向前急走﹐追了一柱香光景﹐从暗道中出来﹐却是一个小竹林子。 杨展道︰“贤侄﹐往哪方向追?” 乘云想了想﹐飞身一跃﹐跃上林梢﹐四下里一望﹐却是黑沉沉的﹐不能辩物。于是跃回地面﹐对杨展道︰“这厮前脚刚走﹐我们便追了进来﹐必走不远。” 杨展道︰“有理。” 乘云蹲下身子﹐自暗道口起﹐细细查看﹐那泥土被雨水浸泡﹐甚是泥泞﹐但洞口竟然不见足印。乘云仰头向天﹐忽然道︰“杨世伯﹐夜黑如墨﹐又下着大雨﹐就不追了。” 杨展正要说话﹐却见乘云向自己挤眉弄眼的﹐忽然明白过来﹐道︰“如此﹐便宜了这厮。” 乘云道︰“走吧﹐咱原路返回﹐与众官军会合。”说完﹐故意弄出很大的响声﹐却闪在暗道口两边﹐顾不得泥泞﹐伏在地上。 二人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约莫过了一柱香功夫﹐雨却下得小了﹐只听得头顶上竹叶沙沙的一阵响﹐一条人影飘落地上﹐对着暗道口嘿嘿冷笑了几声﹐低低地道︰“哼!这小子原来是官府之人﹐你还嫩的很哩!此仇不报非大丈夫也!” 乘云正要跃起擒拿﹐转念一想︰莫非他另有巢穴?于是按兵不动﹐单等张宗周行动。 张宗周骂了几句﹐穿林而出﹐往西奔去。乘云﹑杨展悄然跟着﹐走了半里路有多﹐便对杨展耳语道︰“你且回去﹐教他们将庄内彻底搜查一遍﹐注意有无暗道密室。” 杨展道︰“你呢?” 乘云道︰“我且跟着这厮﹐看看他是否另有巢穴。” 杨展点头﹐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乘云远远地跟着张宗周﹐一路前行。乘云轻功超卓﹐加之雨声甚大﹐张宗周丝毫没有觉察到有人跟踪﹐因此一路放心施展轻功﹐往西狂奔。 平明时分﹐张宗周奔至太湖边上﹐只见湖边有数间草房﹐房后尽是芦苇﹐一旁系着一条小舟。张宗周径直奔至门首﹐伸手便去拍门。不一会儿﹐门呀的一声开了﹐一个脑袋伸出来望了一望﹐便将门打开﹐张宗周闪身进了草屋﹐门便关上了。 正是︰欲擒故纵放虎归山﹐黄雀在后伺机捕食。毕竟张宗周是否逃得出乘云追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贪美酒因祸得福 遇珊瑚乘云祭坟(之一) 话说平明时分﹐张宗周奔至太湖边上﹐只见湖边有数间草房﹐房后尽是芦苇﹐一旁系着一条小舟。张宗周径直奔至门首﹐伸手便去拍门。不一会儿﹐门呀的一声开了﹐一个脑袋伸出来望了一望﹐便将门打开﹐张宗周闪身进了草屋﹐门便关上了。 乘云潜地欺近﹐离草屋约七﹑八十步远近﹐有一土坎﹐长着数丛芦草﹐乘云将身形藏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草屋。一个时辰过去了﹐却全无动静。 此时天已大亮﹐雨势却又转大。乘云不敢轻动﹐只怕稍一行动﹐便即被对方发现。乘云一身泥泞﹐浑身湿透﹐仍伏在土坎后注视着草屋。 正午时分﹐草屋的门呀的一声开了﹐一个渔人打扮的汉子手拿一柄木桨﹐出门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便向门内招了招手﹐只见张宗周已换了衣服﹐也是渔人打扮。二人戴上斗笠﹑披了蓑衣﹐解了系船的绳子﹐跳上船去﹐便向湖中划去。 乘云一见﹐也顾不得许多﹐身形一起﹐掠至草屋门前﹐从门缝中往里一张﹐那屋中只有一些粗重家什﹐并无人在内。乘云望着那小舟越划越远﹐心一横﹐将上衣脱了﹐又脱了鞋子﹐用衣服将鞋及佩剑捆扎住﹐折一根芦杆﹐咬在口中﹐潜入水里﹐远远地跟着那小舟。 乘云师父水性武林中无人能出其右﹐乘云自小熟习水性﹐水中功夫深得其师真传。因此﹐这凫水潜渡却难不倒他。 雨势越来越大﹐湖面涌起小浪﹐雨点打在湖面上﹐溅起片片水花﹐整个湖面水汽弥漫。张宗周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人就潜在水下﹐跟踪而至。 小舟划了一个时辰﹐竟然到了湖中一个大岛﹐张宗周二人将船泊了﹐走上岸去﹐那岸边泊着四﹑五条小船﹐岸上有五﹑六间茅屋﹐却是依岩靠山而建。 茅屋中走出三个渔人打扮的人﹐向张宗周抱拳见礼﹐便领了二人进了其中一间茅屋﹐随即将门关上。 乘云潜至一隐蔽之处﹐悄然上岸﹐将湿衣服穿了﹐穿好了鞋﹐找一处可望到茅屋的地方﹐隐好身形。不过盏茶光景﹐茅屋中出来七﹑八个渔人﹐身上都带有兵器。一个蓝衫后生从屋中出来﹐向那七﹑八个渔人说了几句﹐众人便分乘三条小船﹐往湖中划去。 乘云定睛看时﹐那蓝衫后生﹐正是甘家庄上见过的陈嗣汉。乘云心中大喜︰原来炎夏帮巢穴在此!又忖道︰既知此处﹐再留在这里也无甚用处﹐不如就跟着那几个人﹐看他们去干什么? 主意打定﹐乘云复如前一般﹐悄然下水﹐远远地跟着那三条小船﹐回到适才的草屋边靠岸。那七﹑八个人一上岸﹐便进了草屋。乘云隐在屋后﹐细听屋内动静。 只听一人道︰“彪将军要我们去探听张家公子关在何处﹐各位兄弟﹐有何高见?” 一人道︰“既是官军收捕去的﹐必定关在府衙大牢中﹐我们明日就去府衙前后打探便是。” 先一人道︰“有理。不如趁天色尚明﹐咱们就赶进城去﹐找个窑子﹐乐上一宵﹐不强似这鸟地方﹐连酒都没有。” 众人齐道︰“正应如此。” 屋中一阵响动﹐未几﹐七﹑八个人离了草屋﹐往城中去了。 乘云心道︰跟着这几个人没甚用处﹐还是赶紧回去罢。想罢﹐趁着天雨﹐路上行人稀少﹐施展轻功﹐往张家庄奔去。 却说那晚﹐禤而立听得乘云叫举火﹐便即在庄内点起火来。弓弦一见火起﹐便射了一支响箭﹐众官兵听得号箭响起﹐四面八方涌将进庄﹐将庄中男女老幼尽数捉了﹐都关进一个大院中。弓弦与禤而立等人会合﹐问道︰“乘云呢?” 禤而立道︰“乘云与杨前辈追那庄主张宗周去了。” 弓弦道︰“这里如何处置?” 禤而立道︰“还是等乘云回来再说。” 不隐道︰“张家号称富甲江南﹐庄中金银珠宝必多。严令众军不得轻取庄中一物﹐违令者重罚!” 禤而立道︰“大师此议甚好。待到天明﹐再细细搜一搜﹐必有与炎夏帮勾结﹐以及贩卖私盐﹑铁砂之证据。” 弓弦便唤领兵的将军前来道︰“白将军﹐传令下去﹐众军不得轻取庄中一物﹐违令者军法从事。” 白将军领命去了。众人不敢歇息﹐便在庄中坐等天明。 黎明时分﹐杨展回到庄中﹐禤而立一见﹐便道︰“杨前辈﹐乘云呢?” 杨展便道︰“乘云追张宗周那厮去了。却教俺回来传话﹐教将庄内彻底搜查一遍﹐注意有无暗道密室。” 弓弦道︰“杨大哥﹐我等亦是这么想的﹐只等天亮便搜庄。” 不隐道︰“张宗周那厮功夫不怎样﹐以乘云功力﹐怎地就追不上?” 杨展道︰“本就手到擒来﹐只是乘云临时改了主意﹐要跟着那厮﹐看看他是否另有巢穴。” 弓弦道︰“乘云果然高明。如此一来﹐恐怕没有一天都回不来。” 禤而立道︰“忙了一夜了﹐教众军都退入庄中﹐便打火造饭﹐饱食之后﹐弓前辈与白将军居中坐镇﹐我等每人带七﹑八个人﹐去庄中各处搜查﹐如何?” 不隐道︰“好!最好弓前辈就守在那秘道口﹐说不定乘云就从那里回庄哩。” 弓弦道︰“这个自然。” 不隐道︰“西门前辈﹐不如我们去厨下看看能找点什么吃的?” 西门道︰“好!” 二人起身欲走﹐魏彪道︰“大师﹐我跟你们去吧。” 不隐道︰“正好!” 三人顺着回廊﹐去寻厨房﹐找了一柱香的功夫﹐终于找到了。不隐并不急着找吃的﹐而是在厨房四处张望﹐终于寻到地窖入口。不隐大喜﹐道︰“西门前辈﹐快来﹐地窖在此。” 西门道︰“太好了!先找坛好酒喝喝。” 三人走进地窖﹐只见那地窖颇大﹐堆满各种食物︰油﹑盐﹑酱﹑醋﹐腌肉﹑腌鱼﹐一应俱全。地窖一角﹐堆满大大小小的酒坛子﹐西门大喜﹐抄起一个小酒坛﹐一掌拍开泥封﹐一股酒香便飘将出来。西门就着酒坛﹐猛灌一口﹐道︰“好酒!上好的女儿红!” 不隐道︰“西门前辈﹐这般喝酒有失斯文。”一边也抄起一坛酒往嘴里倒﹐一边道︰“彪兄弟﹐你快出去寻三只碗来。” 第四十七回 贪美酒因祸得福 遇珊瑚乘云祭坟(之二) 魏彪应声出去﹐拿了三只碗奔将回来﹐三人就在地窖之中﹐席地而坐﹐你一碗我一碗地﹐喝个不亦乐乎。无移时﹐便喝光了三小坛酒。 不隐道︰“痛快!贫僧好象很久没这么痛快喝过酒了。” 西门道︰“怎么没有?前晚俺还看你偷偷地在自己房中一人喝酒哩。” 不隐道︰“哪有的事?贫僧便有酒也一定邀各位同饮。” 魏彪道︰“大师﹐前晚你偷偷喝酒﹐俺也见来着。” 不隐不好意思反驳﹐抄起酒碗猛喝。魏彪道︰“喝了三坛都是女儿红﹐看看有没有别的好酒?” 西门道︰“有理。”翻身起来﹐把鼻子凑到酒坛子上猛嗅。 不隐也站起身来﹐在那酒坛中转来转去。转到墙角边﹐见到一个半人高﹐一抱粗细的酒缸﹐却是光洁异常﹐上面竟然一点灰尘也无﹐不隐拿手去轻轻一敲﹐发出一阵空响﹐不隐心道︰却是作怪。蹲下身子﹐抱着那缸﹐使力一搬﹐却是搬它不动。不隐围着它转了一圈﹐拿手去一推﹐突然觉着脚下悬空﹐地下现出一个洞﹐不隐啊呀一声﹐掉将下去。待西门﹑魏彪急来看时﹐那洞口早已自动关闭﹐就象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西门﹑魏彪二人大急﹐围着酒缸乱转﹐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才好。弄了半柱香时间﹐西门道︰“彪哥儿﹐你快去请禤小哥来。俺在这守着。” 魏彪道声︰“好!”飞也似地奔回院中﹐口中道︰“不好!不隐大师不见了。” 禤而立迎上前来道︰“彪兄弟﹐莫急!大师如何不见了?” 魏彪便将如何喝酒﹐不隐如何不见﹐说了一番﹐道︰“西门前辈守在哪里﹐叫请你快去。” 弓弦道︰“俺在这里守着﹐你快去看看。” 禤而立跟着魏彪就走﹐后面秋实﹑南宫不妥﹑东方不亮跟着就行。来到地窖中﹐却见西门使劲地搬弄那酒缸﹐弄得那满脸通红﹐就是不能移动分毫。 南宫道︰“二哥﹐你这般蛮干﹐甚是不妥。” 西门道︰“有何不妥?俺就不信它生了根。” 禤而立道︰“西门前辈﹐这分明是一处机关消息﹐你不得其法﹐如何搬得动它?” 西门道︰“不通不通!那和尚怎地就弄开了机关掉将下去?” 东方不亮道︰“大伙莫急﹐东方不亮西方亮﹐既是暗道机关﹐必有其它出口﹐也许和尚便从别的地方出来哩。” 禤而立道︰“东方前辈说的有理。现在天已大亮﹐不如就下令搜查吧。”对西门道︰“西门前辈仍守在此处﹐我们且回去﹐分散了去庄中搜查。” 众人无计可施﹐只得随禤而立回至院中﹐弓弦随即命白将军传令搜庄。 却说不隐一个斤斗掉在洞中﹐把个光头撞得肿了一块。幸好功夫不弱﹐一个翻身﹐站将起来﹐摸着肿处﹐一边呼痛一边游目四顾。那洞中幽暗﹐漆黑一片﹐不能视物。不隐怀中取出火熠子﹐晃亮了﹐举起来一照﹐原来却是一条甬道﹐不知通往何处。 不隐往跌下来的洞口摸索一阵﹐找不到开启洞口的机关﹐心道︰不如往前看看﹐有何出口。于是举着火熠子﹐一步一步地﹐慢慢地顺着甬道前行。 走了半柱香光景﹐眼前一亮﹐竟然来到一个地下室中。室中颇大﹐堆满了几十个大箱子。一个案几上有个烛台﹐烛台上有几支蜡烛。不隐点燃蜡烛﹐将烛台拿在手中﹐打开其中一个箱子﹐拿蜡烛一照﹐吃了一惊﹐只见箱中装满金锭。不隐一连打开七﹑八个箱子看时﹐箱中不是金锭便是银子﹑珍宝。 不隐宣声佛号︰“阿弥陀佛!发财了。”心道︰此处定是张家藏宝之地﹐必有机关。于是拿着烛台﹐四处寻找机关。 却说弓弦等在庄中搜了一天﹐并无发现任何机关暗道﹐只在各处房舍中搜得一些古董﹑字画﹑瓷器之类﹐还有一些散碎银两﹐弓弦等人只得作罢。 入夜时分﹐一条黑影掠进庄中﹐禤而立正要喝问﹐那条黑影已然站在跟前﹐禤而立一见﹐喜道︰“贤弟!你可回来了。” 众人定睛看时﹐正是乘云回来了。大伙一涌上前﹐围着乘云﹐问长问短。 乘云一身湿透﹐浑身泥泞﹐顾不得寻衣物换上﹐便问道︰“弓世伯﹐有何发现?” 弓弦道︰“贤侄﹐你追那张宗周去后﹐我等便将庄中老幼尽数拘捕﹐现正关押于大院之内。随后﹐不隐大师与西门﹑魏彪三人去厨下寻食物﹐在地窖之中﹐不隐大师不慎触动机关﹐掉将进去﹐我等多方设法﹐未能开启机关﹐大师至今下落不明。随后我等便大肆搜庄﹐并无发现。” 乘云道︰“哦?大师陷入机关﹐而庄中却搜不出任何机关暗道?” 禤而立道︰“正是。这机关消息一途﹐我等实在是一无所知。” 乘云道︰“既知这庄中有机关暗道﹐而又搜查不出﹐那必是你们不得其法。你们有审过张天佑吗?” 弓弦道︰“审过了﹐那厮甚是强项﹐一句话也不说。” 乘云想起师父常说﹐机关暗道﹐其开启机关必在最意想不到又在最方便之处。便道︰“走!到张宗周卧室去看看。” 弓弦便唤来白将军﹐道︰“白将军﹐这位乃皇上御前禁军都统领﹐授宣威将军﹐赐勋上骑都尉﹐封爵扬威侯﹐御赐金牌﹐领北镇抚司镇佥事﹐龙将军的便是。” 白将军听得一长串名号爵位﹐吃了一惊﹐连忙见礼道︰“末将参见将军!” 弓弦将金牌交还乘云﹐乘云收了﹐道︰“白将军不必多礼。这里就有劳将军看管﹐我等再到庄中搜寻。” 白将军道︰“是!末将领命。” 乘云便领着禤而立等一干人等﹐由一个庄中下人带着﹐来到张宗周的卧室。乘云道︰“各位﹐机关必在此房中﹐请各位留心察看﹐不要漏了一寸地方。” 众人便于房中散开﹐各处敲打。乘云坐在床沿上﹐暗想︰如果突遇危险﹐张宗周将如何以最快的动作逃出此处? 第四十七回 贪美酒因祸得福 遇珊瑚乘云祭坟(之三) 想着想着﹐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掀起床上席子﹐一个一尺见方的暗格﹐赫然映入眼帘。乘云大喜﹐掀开木板﹐只见里面放着几锭银子﹐一只木盒子;乘云将木盒子取出打开﹐里面放着厚厚一叠银票﹐足有千万两之巨。乘云便唤东方过来﹐将银两和木盒子交给东方﹐道︰“四弟﹐你且收好﹐往后要用银子之处多着哩。” 东方依言收了﹐道︰“大哥﹐这房中就方寸大小﹐都搜遍了﹐并无发现。” 乘云道︰“再搜!一定就在这房中!” 东方无奈﹐只得埋头再搜。 禤而立在张宗周衣橱中搜了几件衣物﹐拿来给乘云﹐道︰“贤弟﹐快将湿衣衫换下。” 乘云笑道︰“这衣衫也不知合不合身。” 禤而立道︰“别管合不合身﹐先将就着换了﹐待会将你的衣服烤干了再换回吧。” 乘云道︰“也好!”就坐在床上将鞋脱了﹐瞥眼看见床边有双睡鞋﹐心道︰正好换一下。伸足来穿那睡鞋。那知一只脚才踏到鞋上﹐便听得一阵轧轧之声﹐床前地上﹐现出一个数尺见方的洞口。 乘云大喜!叫道“快拿火把来。” 秋实取了火把﹐往洞口一照﹐却见一个光头﹐从洞中升将起来。众人大吃一惊﹐定睛看时﹐正是不隐大和尚。 不隐跳将出来﹐问道︰“这是哪里?你们怎地在此?” 乘云笑道︰“大和尚从地下冒出来﹐莫非是地藏王菩萨显灵﹐现身凡间了?” 众皆大笑。 禤而立道︰“大师﹐快说说﹐你在下面都见到什么?” 不隐摸摸光头﹐道︰“阿弥陀佛!贫僧掉进暗道﹐却不知如何开启机关出来﹐便顺着暗道﹐走到一个密室中﹐那密室堆满了金银财宝。贫僧心道︰这里必有机关﹐于是便四下细细寻找﹐找了许久却找不到﹐正气馁之间﹐听得头顶响动﹐一条阶梯突然出现﹐贫僧也不管危不危险﹐便走将上来。” 弓弦道︰“难怪搜遍整个庄子﹐都没搜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原来都藏在此处了。” 乘云道︰“走!下去看看。”回头道︰“三弟﹑四弟﹐你们守在此处﹐任何人不得靠近。”不隐返身就往暗道走去﹐乘云等人紧跟其后﹐来到密室中﹐众人打开木箱﹐惊得呆了。 乘云便教将财物尽数搬上卧室之中。禤而立问道︰“贤弟﹐这么多金银﹐如何处置?” 杨展道︰“都搬回护国盟中﹐交盟主处置吧。” 弓弦道︰“闻说河南大旱﹐不如都拿去赈灾吧。” 乘云想了想﹐道︰“这样吧﹐这张家号称富甲江南﹐朝廷既遣我等前来办事﹐总得有点东西拿回去交差吧?再说﹐上年与瓦剌大战﹐国库亏空不少﹐不如一分为二﹐一半上交朝廷﹐一半就留下﹐交给盟主﹐用来赈济灾民吧。” 秋实道︰“云哥﹐这里官兵极多﹐难以掩人耳目﹐这么多钱财﹐如何运得出去?” 乘云道︰“实兄弟﹐你不是说这庄中有个码头吗?你去看看码头上有船只否。” 秋实道︰“我这就去。”转身出房去了。 乘云道︰“三弟﹑四弟﹐大师﹑杨世伯﹐你四人守在此处﹐不要走漏任何风声﹐更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小彪﹐你去厨房将西门叫回来﹐然后一同守在此处。弓世伯烦你去叫白将军﹐调几辆马车来。立兄﹐且跟小弟来一下。” 禤而立跟着乘云走过一旁﹐乘云道︰“立兄﹐张天佑那厮﹐现在怎样了?” 禤而立道︰“那厮被不隐大师一棍打中﹐右脚踝断了。愚兄为防万一﹐已将他武功废了。” 乘云突然将禤而立拉过一边﹐低声问道︰“立兄﹐你看到怀春了吗?” 禤而立一惊﹐问道︰“怀春在此!?” 乘云道︰“立兄﹐不要高声。怀春就是嫁给了张天佑这厮!” 禤而立惊得张大了嘴﹐半天才回过神来﹐道︰“原来如此!” “到底看见怀春没有?”乘云追问。 禤而立道︰“没有。” “那怀春的丫头珊瑚呢?” 禤而立摇摇头﹐道︰“也没有。” 乘云沉吟不语﹐禤而立又道︰“这么多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乘云道︰“这庄中亦有不少无辜百姓﹐比如那些丫环﹑使女﹑厨娘﹑老妈子﹑扫地的﹑修园的﹐如若都拿到官府去﹐必然遭殃。不如每人给十两银子﹐将他们放了。只将那些护院﹑打手都押回府衙便了。” 禤而立道︰“好!贤弟﹐愚兄这就去办。” 禤而立刚走﹐秋实寻来﹐道︰“云哥﹐那码头上有三只小船。” 乘云道︰“好!你先将那三只小船藏好。” 秋实道声好﹐转身走了。 乘云回至大院中﹐对白将军道︰“白将军﹐马车调来了吗?” 白将军道︰“一切都齐备了﹐单等将军应用。” 乘云道︰“好﹐你将这里一干人犯押回府衙﹐交有司审讯﹐按大明律例定罪可也。还有﹐本将军搜得张家罪证﹐已封好装箱。你将马车载了﹐运回府衙好生看管﹐待我回城处置。然后你再亲带一千人马﹐多用船舟﹐回来这里﹐将庄中粮食也尽数运回城中﹐官仓中交纳。” 白将道︰“末将遵命。” 乘云又道︰“你用囚车将这张天佑载了﹐大鸣大放地回衙﹐关入牢中﹐我自有应用。” 白将军道︰“将军﹐如此不怕其同党前来劫囚吗?” 乘云道︰“只要道上不被劫走﹐便是你大功一件。” 白将军道︰“是!末将明白。” 白将军于是就庄中打造囚车﹐将张天佑载了;又用马车将搜得财宝载了﹐押着一干人犯﹐两千兵马护卫﹐大张旗鼓地回城去了。 禤而立将庄中一众下人都发送了﹐对乘云道︰“不见她主仆二人。” 乘云满怀惆怅﹐良久﹐喃喃地道︰“不在也好。”回过神来﹐道︰“快!叫大伙赶紧将剩余的财宝装载上船。” 弓弦道︰“这么多财宝﹐得找个稳妥的地方安放才好。” 乘云道︰“现在顾不了许多了﹐先运回咱们那宅院再说。” 弓弦道︰“也只好如此了。” 乘云道︰“弓世伯﹐你们护送财宝回城﹐我从陆路﹐跟在白将军之后﹐看看有何动静。” 弓弦道︰“贤侄放心﹐都交与我了。” 第四十七回 贪美酒因祸得福 遇珊瑚乘云祭坟(之四) 乘云又唤来三老﹐道︰“回到城中﹐三位老弟便守在宅中﹐看管财物﹐不可怠慢。” 西门道︰“大哥放心好了。” 吩咐已毕﹐乘云便独自出庄﹐朝着白将军行走方向追去。走了约莫十里地﹐乘云登高一望﹐只见二里远处﹐白将军领着众官兵押着人犯﹐迤逦而行。 此时风停雨住﹐却放出一片晴空来。乘云两晚一天﹐不曾合眼﹐此时不觉有些饥渴﹐把眼看时﹐却见不远处一个高岗下﹐孤零零地有间茅屋﹐屋顶袅袅冒出青烟。乘云心道︰不如就往那里讨碗水喝。于是加快脚步﹐朝着茅屋奔将过去。 到得茅屋﹐乘云轻叩柴扉﹐道︰“过往客人向贤主人讨碗水喝。” 柴扉呀的一声打开﹐走出一个女子来﹐那女子双十年华﹐圆脸杏眼﹐粗布衣裳﹐头戴白巾﹐腰缠白带。乘云定睛看时﹐吃了一惊﹐道︰“珊瑚!怎地是你?” 那女子望着乘云﹐突然流泪道︰“龙公子!是你么?” 乘云道︰“正是﹐我是乘云呀!” 珊瑚哭道︰“公子﹐天可怜见﹐终于让奴婢见着你了。” 乘云道︰“别哭﹐小姐呢?” 珊瑚哀哀哭着跪倒在地﹐乘云望着她头上白巾﹐似乎明白了什么﹐道︰“快说!小姐怎样了?” 珊瑚道︰“公子!小姐自从被老爷逼婚嫁给张家﹐不久便随张家少爷来到江南﹐不到一月﹐小姐便一病不起。张家少爷也不怜惜小姐﹐天天不是骂就是打﹐不到半年﹐小姐便香消玉殒。张家将小姐胡乱地葬在这山岗上﹐奴婢千求万求﹐张家才肯让奴婢在这里结草为庐﹐替小姐守坟尽孝。两年多来﹐可恨张家竟然从来不曾有人来拜祭过小姐。” 乘云听罢﹐呆若木鸡﹐口中不语﹐眼中却滴下泪来。 珊瑚道︰“小姐时常说﹐身在江南﹐却不是与公子在一起﹐平生大恨。” 乘云听得此言﹐禁不住放声哭将起来。良久﹐乘云道︰“小姐还有什么遗言?” 珊瑚道︰“小姐念念不忘的﹐就是公子﹐临终之时﹐只求公子原谅小姐﹐不能跟你隐居江南。” 乘云道︰“小姐为何不肯随我远走高飞?是张天佑这狗贼对她做了什么吗?” 珊瑚道︰“老爷逼迫小姐嫁与张家﹐言道︰只有张家才能助其成就大事。如若不从﹐便不是甘家子孙﹐对不起列祖列宗。至后来﹐更以死相胁。小姐乃是至孝之人﹐不得已﹐只好答应了。因此﹐那晚公子大闹婚堂﹐小姐也只能忍痛割爱﹐不敢跟从公子远走高飞。” 乘云道︰“原来如此!”乘云此时方知当晚怀春为何哭一回走一回﹐最后舍己奔入庄去的原因﹐心中大怮。 过了良久﹐乘云又问︰“小姐香冢何在?” 珊瑚抺了一把眼泪﹐道︰“公子请随奴婢来。” 珊瑚将乘云领至怀春坟前﹐只见一座黄土孤坟﹐长满了青草﹐坟前一块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甘氏孤女怀春之墓。却是珊瑚立的木碑﹐亲手写的字。 乘云跪在坟前﹐痛哭流涕。珊瑚在旁陪着﹐也是哭得泪人儿一般。 乘云道︰“春妹妹﹐你生前心愿﹐要到江南隐居﹐待此间事了﹐我便觅一处风景优美之处﹐将你迁去。你暂且忍耐一时。珊瑚我就代你恩养﹐她为你守坟﹐便是我的恩人﹐从今之后﹐就跟着我了。” 拜毕﹐将珊瑚拉起来﹐道︰“珊瑚﹐小姐不在了﹐从今之后﹐你就跟着我吧。” 珊瑚忽然红了脸道︰“公子﹐小姐有言﹐如能遇着公子﹐便让奴婢伺候公子﹐就当是替小姐还了心愿了。” 乘云伤心故人﹐并未听出珊瑚话中之意﹐道︰“珊瑚﹐你受苦了。” “公子﹐小姐待奴婢如亲姐妹﹐奴婢难报小姐大恩于万一。” 二人下了山岗﹐乘云教珊瑚都收拾了﹐无非是随身衣物﹐以及怀春一些遗物。收拾罢﹐乘云一把火将那茅屋烧了﹐领着珊瑚﹐回到城中。 乘云将珊瑚领至宅院中安顿好﹐吩咐道︰“你只在家中﹐若禤而立等人回来﹐你就说我出去了﹐只在府衙附近。他们自会来寻我。” 珊瑚应了﹐伺候着乘云梳洗一番﹐换了干净衣服﹐又收拾了一间房间﹐教珊瑚安顿了。乘云便自出了宅院﹐往府衙去了。 乘云到了府衙正门﹐衙差拦着﹐乘云道︰“这位大哥﹐请你们知府大人相见。” 衙差道︰“你是何人?知府大人岂是你想见便见的?” 乘云道︰“你就道御前禁军都统领﹐北镇抚司佥事龙将军求见。” 衙差一听乘云来头不小﹐立即换了一副笑脸道︰“上官稍候﹐小人这就进内通禀。”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官员﹐身穿四品官服﹐急趋而出﹐前来拱手道︰“下官苏州知府施乐山﹐参见龙大将军。” 乘云道︰“施大人请了﹐本官来得唐突﹐请施大人见谅。” 施乐山道︰“不知将军来此﹐有失远迎﹐请将军恕罪。” 乘云道︰“施大人﹐今日白将军押解人犯回来﹐还没向你通报吗?” 施乐山道︰“有有!白将军已然向下官禀告了。” “好!请施大人借笔墨一用。” 施乐山领着乘云来至府衙后堂﹐命衙差拿来纸笔﹐乘云就案上写就一封书信﹐又写了一个奏折﹐都密封了﹐交给施乐山﹐道︰“请施大人速派驿卒﹐将此书信﹐送往兵部于大人亲启。” 施乐山接过书信﹐即唤驿卒前来﹐当着乘云的面﹐吩咐速送兵部于大人。 乘云又道︰“白将军押回犯人之中﹐那张天佑便是主犯﹐施大人便请速判﹐明日于菜市口斩首示众。” 施乐山道︰“这恐怕不合法度﹐按律应于秋后处决。” 乘云道︰“大明律例﹐本官亦知晓。不过本官是想引那厮同党现身﹐然后本官伏兵于法场外﹐待得其同党来劫法场﹐便即一网打尽。” 施乐山道︰“原来如此!下官这就升堂﹐判他一个私贩盐铁﹐私通匪人﹐明日斩首﹐如何?” 乘云道︰“甚好!” 第四十七回 贪美酒因祸得福 遇珊瑚乘云祭坟(之五) 说话间﹐一个衙差进来道︰“启禀大人﹐外面有一自称北镇抚司的禤大人求见。” 施乐山道︰“你好不晓事﹐不见本官正在接待龙将军吗?” 乘云道︰“施大人﹐这人正是本官副将﹐便请进来相见吧。” 施乐山连忙道︰“快请!” 不一会儿﹐衙差领着禤而立﹑不隐﹑弓弦﹑杨展﹑秋实﹑魏彪﹑林焕南七人进来﹐见到乘云﹐禤而立道︰“贤弟﹐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乘云道︰“先不说我的事﹐你们那边的事都办妥了?” 弓弦道︰“都按你所说﹐安排好了。三老留守﹐便请放心好了。” 乘云道︰“好!各位且请见过知府施大人罢。” 禤而立等一一见礼﹐施乐山知道这些人都是皇上身边办差之人﹐不敢怠慢。 乘云道︰“施大人﹐白将军运回的赃物﹐现在何处?” 施乐山道︰“已安排在妥善之处﹐白将军亦已安排官兵看守。” 乘云道︰“好!杨世伯﹑林大哥﹐你们二人连同秋实﹑魏彪﹐前去看守赃物﹐不得有误。” 转头对施乐山道︰“请施大人着人领他们去吧。” 施乐山连忙唤衙差前来﹐带着杨展四人去了。 吩咐已毕﹐施乐山便即升堂﹐将张天佑提将上堂﹐以私贩盐铁﹐勾结匪帮之罪﹐判了个斩首之刑﹐明日菜市口行刑。教衙差将府衙告示满城张贴了。 当晚﹐乘云﹑禤而立﹑不隐﹑弓弦四人扮作牢头﹐在狱中行走﹐却教州府捕快都在四下埋伏了。 子时刚过﹐十数道黑影掠上牢房顶上﹐略一停顿﹐一条黑影便无声无息地跃下地来﹐往牢房里一一细看﹐来到张天佑的牢房前﹐怀中取出一根铁丝﹐将那锁轻轻一拨﹐将锁开了﹐一闪身﹐进了牢里﹐低声道︰“佑儿﹐为父救你来了。” 张天佑绻缩在牢房里﹐闻得父亲呼唤﹐又惊又喜﹐一把抱住了张宗周﹐哭道︰“爹!孩儿脚骨断了﹐又被那狗娘养的废了武功﹐如何出得这大牢?” 张宗周道︰“我儿勿忧﹐只要留得性命﹐便无武功又何妨?为父已请高手相助﹐今晚定将你救出去。”伸手将枷上之锁一把扭断了﹐打开张天佑项上铁枷﹐将他背在背上﹐往外就走。刚出牢门﹐突听得有人高叫︰“有人劫牢了!”话音未落﹐牢房四周火把齐举﹐一众捕快﹑官兵将牢房围得水泄不通﹐一个和尚手持镔铁棍﹐拦在跟前。 张天佑道︰“爹﹐正是这贼秃打折了孩儿的脚骨。” 张宗周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为父先将你救出大牢﹐再找他算帐不迟。”昂着头高声叫道︰“请公子现身相助!” 张宗周话声才落﹐牢房顶上跃下十数个黑衣人﹐尽皆黑巾蒙面。手中钢刀一摆﹐喝道︰“上!”旋风也似地杀向不隐。 张宗周一见﹐机不可失﹐正是脱身的好机会。双足一顿﹐背着张天佑﹐腾身向牢房顶上跃去。双足尚未踏实房顶﹐眼前一个黑影一闪﹐一声喝道︰“下去吧!” 张宗周但觉掌风扑面﹐急切间哪里闪避?只得依言跃下。一时间﹐气得老脸通红! 只听那人笑道︰“你等前来劫牢﹐早在我意料之中。今你等被团团包围﹐还不弃械投降﹐更待何时?” 张天佑火光之中认得﹐说话之人﹐正是龙乘云﹐咬着牙道︰“龙乘云!原来是你这厮!” 张宗周道︰“什么?他就是龙乘云?” 乘云道︰“张公子﹐别来无恙?” 张天佑道︰“姓龙的﹐你投靠朝廷﹐做这六扇门的鹰爪孙!你还有面目在江湖上行走吗?” 乘云道︰“张天佑﹐你父子二人私贩盐铁也就罢了﹐千不该万不该﹐你们竟然结交匪帮﹐将盐铁运往瓦剌资敌﹐与我大明作对﹐这便是死罪!” 为首的黑衣人道︰“张庄主﹐别啰嗦﹐先冲出去再说。” 张宗周道︰“好!” 黑衣首领又道︰“我在前杀开血路﹐你随后跟进。”将刀一挥﹐逼退不隐﹐便往牢门处闯去。 十数黑衣人齐声呐喊﹐各挥利刃﹐一齐冲向牢门。 突然剑光一闪﹐一人拦在黑衣首领跟前﹐只一招便逼退黑衣首领。黑衣首领定睛一看﹐正是龙乘云。 乘云一招得势﹐招招进手﹐黑衣首领一时之间被逼得手忙脚乱。 张宗周见首领被乘云截住厮杀﹐身上背着一个大活人﹐如何施展?迎面又遇着禤而立﹐只得将张天佑放下﹐挥舞方节鞕与禤而立斗在一起。 不隐被黑衣首领逼退﹐气得大叫一声﹐镔铁棍一抡﹐扫向那帮黑衣人﹐众捕快﹑官兵一齐上前﹐与黑衣人拼命相斗。黑衣人虽然凶悍﹐怎禁得不隐神威以及捕快﹑官兵人多﹐不到盏茶功夫﹐死的死﹐伤的伤﹐连张天佑在内﹐全都被捕快擒住用绳索绑了。 张宗周见大势已去﹐大叫道︰“天佑﹐非是为父狠心﹐为父先脱身﹐再图救你吧。”言罢﹐方节鞭狂扫乱砸﹐一把飞镖脱手掷出﹐人便冲天而起﹐意欲逃之夭夭。 禤而立被张宗周一轮猛攻﹐正在紧守门户﹐不防对方一把飞镖掷来﹐急切间轮刀如风车一般﹐将飞镖尽数绞飞﹐却眼看着张宗周已快跃上房顶﹐只得徒呼奈何。 张宗周正要踏上房顶﹐心中一阵狂喜﹐不曾想突然一支利箭﹐带着啸声﹐呼啸而至。张宗周无处使力﹐急使千斤坠身法﹐往地上一落﹐呯的一声﹐摔了个灰头土脸。正欲翻身站起来﹐早被禤而立赶上﹐一把利刃架在他脖子上﹐张宗周只得束手就擒。 却说乘云与黑衣首领相斗﹐二人都是使剑﹐黑衣首领剑招虽凌厉狠辣﹐乘云却是功力高出甚多﹐剑法剑招﹐更胜他许多。 斗了二十多招﹐乘云道︰“阁下身形﹐甚是熟稔﹐似在何处见过?” 首领不言﹐乘云讥道︰“阁下就是不说﹐我也猜得出你是何人。” 首领故意哑着嗓子﹐冷冷地道︰“本座倒很想听听﹐足下以为本座为何人。” 乘云一边使剑一边说出一番话来。 正是︰弃暗投明得性命﹐放下家国天地阔。毕竟乘云说的是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 弃暗投明嗣汉归正 师尊莅临乘云购宅(之一) 却说乘云与黑衣首领相斗﹐两人都是使剑﹐黑衣首领剑招虽凌厉狠辣﹐乘云却是功力高出甚多﹐剑法剑招﹐更在他之上。 斗了二十多招﹐乘云道︰“阁下身形﹐甚是熟稔﹐似在何处见过?” 首领不言﹐乘云讥道︰“阁下就是不说﹐我也猜得出你是何人。” 首领故意哑着嗓子﹐冷冷地道︰“本座倒很想听听﹐足下以本座为何人。” 乘云一边使剑一边道︰“阁下姓陈﹐大名嗣汉﹐乃炎夏帮前帮主陈德寿之二公子﹐现在帮中掌飞彪旗﹐为彪将军。” 陈嗣汉大惊﹐不觉停下手中剑﹐问道︰“你如何知之?” 乘云道︰“陈公子﹐甘家庄一别﹐今日相见﹐不想叙叙旧吗?” 陈嗣汉道︰“今日误中你奸计﹐有死而已﹐何必多费口舌?” 乘云讥道︰“只怕你想死﹐还不一定死得了。” 陈嗣汉道︰“怎么﹐想仗着人多吗?” 乘云哈哈大笑﹐道︰“陈公子﹐适才相斗﹐在下并未出全力﹐而公子感觉如何?要想胜你﹐只在下一人便可将你擒下。” 陈嗣汉默然不语﹐心知乘云所言非虚﹐自己武功与之相差甚远。突然将心一横﹐道︰“虽说足下武功高强﹐但本座今日便是血溅五步﹐也要与你同归于尽!”把剑一挥﹐便向乘云刺去。 乘云举剑一格﹐道︰“陈公子﹐你可认识花怜芳?” 陈嗣汉闻言一愣﹐道︰“怎么?你竟然害了我家大嫂?”一剑恶狠狠地向乘云劈来。 乘云使个粘字诀﹐伸剑粘住对方长剑;陈嗣汉连使几个招式都没能脱开对方纠缠﹐情急之下﹐不退反进﹐左手一起﹐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柄半尺长的短刃﹐疾向乘云胸口刺去。 乘云长剑一振﹐将陈嗣汉长剑震飞数丈之外﹐回手一剑﹐一招激流穿石﹐后发而先至﹐直抵陈嗣汉前胸;这一来﹐就如陈嗣汉自己向对方剑尖上撞去一般。 只听得一声大叫道︰“龙公子剑下留情!” 乘云便觉眼前一花﹐陈嗣汉被人一拉一扯﹐退出丈外﹐避过了这一剑之厄。乘云定睛看时﹐只见场中多了两个妇人﹐都是一身白衣﹐白巾蒙面。 乘云问道︰“芳驾何人?” 当中一个白衣妇人道︰“龙公子﹐可否请借一步说话?老身保证陈公子不会离开这里半步。” 乘云闻言﹐道︰“原来是老夫人!” 妇人点点这头。乘云将手一挥﹐道︰“都退下吧。” 众军齐应一声︰“是!” 禤而立﹑不隐自去料理斗场中后事。乘云将老夫人及陈嗣汉等引至一个密室﹐对弓弦道︰“弓世伯﹐烦请守在门外﹐不可让任何人靠近。” 乘云进了密室﹐将门关好﹐只见两位白衣人摘下面巾﹐正是花怜芳及陈老夫人。乘云正要说话。陈老夫人及花怜芳突然跪下﹐乘云连忙上前扶住陈老夫人﹐道︰“老夫人﹐你这是为何?折煞晚辈了。” 陈老夫人道︰“龙公子﹐你是我陈家恩人﹐理应受老身一拜。”回头对着陈嗣汉喝道︰“逆子!还不赶快跪下!” 陈嗣汉不明所以﹐但看到陈老夫人跪在地上﹐只得万分不情愿地跪下。 陈老夫人拜了一拜﹐身后的花怜芳却是咚咚咚连叩三个响头﹐这才站了起来。 乘云道︰“老夫人﹐你们这是……” 花怜芳道︰“奴家与老夫人经公子指点﹐到了西北﹐找到了先夫遗骸﹐现已将其携回江南安葬了﹐公子大恩﹐奴家铭记于心。” 陈嗣汉问道︰“大嫂﹐这是怎么回事?” 花怜芳道︰“二叔﹐你且听老夫人慢慢说来。” 乘云﹑陈嗣汉便望着陈老夫人﹐等着她说话。陈老夫人拢一拢发鬓﹐道︰“龙公子﹐老身与怜芳一直对犬子及孙儿承汉之死甚有怀疑﹐只是一来找不到尸首﹐二来也不知死于何地。经公子指点﹐便远赴西北﹐找到公子所说埋骨之地。老身将骸骨挖出﹐经查证﹐确系孙儿承汉之遗骨。” 乘云道︰“若晚辈没有记错﹐令孙左肩胛骨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痕﹐前胸数条肋骨却是被掌力击断的。” 陈老夫人道︰“没错﹐令他致命的并非左肩上的刀伤﹐而是被掌力所杀。” 乘云道︰“不错﹐确实如此。” 老夫人道︰“只是那一掌﹐却是以三际神功内力所发。” “三际神功?”乘云对此功法闻所未闻﹐故而发问。 花怜芳道︰“公子﹐这三际神功乃明教创教教主摩尼﹐亲手所书经书上所载﹐后世据其经所创武功。功分三部﹐每一部的练习方法都不同﹐繁复难成﹐能练成的人翏翏无几。功成之后﹐一掌发出﹐无声无息﹐却可催枯拉朽﹐无坚不破。人若受了此掌﹐骨骼脏器震成齑粉﹐而其形不变。先夫受此一掌﹐焉能不死?” 乘云道︰“如来如此!只是﹐谁会此功?” 陈老夫人道︰“公子问的好!当今武林之中﹐知道这种功法的人不出五人﹐而会此功法者﹐仅一人而已。” “谁?”乘云猜道︰“不会是甘帮主吧?” 陈老夫人道︰“公子果然聪慧非凡!正是甘开熙!” “啊!”乘云虽然猜中答案﹐还是不自禁地惊呼一声﹐又道︰“那陈帮主呢?难道也遭其毒手?” 陈老夫人道︰“老身跟据承汉受伤深重程度推测﹐受此重击之下﹐不可能逃出五里之外﹐因此﹐老身与怜芳便在方圆五﹑六里之内细细探查﹐果然在一处山谷之中找到了犬子尸骨﹐以及五十多具飞熊旗下手足的尸骨。此外还有十数具义胜镖局的人的骨骸。” 乘云问道︰“陈帮主死因也是一样?” 花怜芳道︰“正是。” 陈嗣汉听到此处﹐已然全都明白了﹐恨恨地道︰“原来杀我父兄的﹐竟然是甘开熙这个狗贼!”转身扑倒在陈老夫人脚下﹐哭道︰“奶奶﹐可恨孙儿瞎了狗眼﹐还跟着这个禽兽﹐替他卖命。” 陈老夫人扶起陈嗣汉道︰“嗣汉﹐这不怪你﹐奶奶也是现在才知道真相。” 第四十八回 弃暗投明嗣汉归正 师尊莅临乘云购宅(之二) 陈嗣汉咬牙切齿地道︰“从今日起﹐嗣汉与甘开熙这狗贼誓不两立!奶奶﹐大嫂﹐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杀了甘开熙这狗贼﹐为父兄报仇!” 陈老夫人道︰“嗣汉﹐不可鲁莽﹐你非其敌手﹐稍有差池﹐我陈家岂非要绝嗣了吗?” 乘云道︰“陈公子﹐请稍安勿躁。陈老夫人说的对﹐你非其对手﹐如若贸然行事﹐徒送性命而已。” 陈嗣汉跪在乘云跟前﹐拜了一拜﹐道︰“龙公子收葬家兄遗骨﹐又向家祖母指点路径﹐使能寻回先父遗骸﹐公子大恩﹐嗣汉无以为报﹐愿拜在公子麾下效劳。” 乘云道︰“陈公子言重了。如若公子肯为朝廷出力﹐在下倒是有一个建议﹐不知公子愿不愿意。” 陈嗣汉道︰“请龙公子示下﹐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好!”乘云道︰“请公子潜回炎夏帮﹐以为内应﹐如何?” “这……”陈嗣汉疑惑地看着乘云。 乘云道︰“公子有所不知﹐我等虽与炎夏帮交手数次﹐然而﹐炎夏帮之总坛在何处﹐各处分坛在何地﹐我们却是不知。因此需要公子详细提供消息﹐方好行事。” 陈嗣汉道︰“总坛在下倒是知道﹐但甘贼防范极严﹐无帮主手令不许私进。每次召见﹐都是在各处临时之地﹐见完之后﹐他就换地方了。至于各处分坛﹐在下也只是知道本旗统属之处。其余各旗所属﹐则不许私下打听。” 乘云道︰“太湖上那岛中茅屋也是公子属下?” 陈嗣汉奇道︰“公子如何知之?” 乘云道︰“张宗周从张家庄逃走﹐在下本欲擒之﹐转念一想﹐也许他还有别的巢穴﹐便跟着他来到太湖边上。张宗周驾船往小岛之上﹐在下便潜在水中﹐远远地跟着上了小岛﹐亲见公子在岛上﹐因此知之。” 陈嗣汉道︰“湖边至小岛﹐何止十里之遥﹐公子竟然可以伏水而来﹐水性之高﹐江湖罕见!” 乘云道︰“公子谬赞了﹐在下这点水性﹐与家师比起来﹐却是天壤之别。” “令师大名﹐在下早有耳闻﹐不过都是说令师武功冠绝天下﹐却不曾听得令师水中功夫也如此高绝。” 乘云道︰“那是江湖中将家师独战黑煞令主之事大加宣扬﹐却将家师刚出道时﹐于洞庭湖独杀湖怪之事忽略了。” 陈嗣汉道︰“如来如此。” “陈公子﹐在下本欲这里事了﹐便往湖中捣毁你那分坛。现今看来﹐大可不必了。在下与公子约定一些暗记﹐日后也好联系。” 陈嗣汉将乘云所教暗记都记熟了﹐便道︰“在下今在此处﹐如何出去?” 乘云道︰“这就委屈公子一时了。稍后便将公子打入大牢﹐然后陈老夫人与少夫人女扮男装﹐明晚再来劫牢。如何?” 陈老夫人道︰“如此甚好。” 乘云道︰“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乘云左手握拳却将拇指竖起﹐右手握在左手拇指上﹐将右手拇指竖起;然后双手作拱手状﹐却将两个拇指都竖起来﹐做了两个手势﹐道︰“公子只要看到这两个手势﹐便是自己人。” 陈嗣汉道︰“在下都记下了。” 乘云便出门低声吩咐弓弦取两件黑色斗蓬来﹐交与陈老夫人和花怜芳﹐道︰“请老夫人和少夫人穿上﹐门外弓大侠亲自送两位夫人出去。” 二人依言将斗蓬披上﹐走至门口﹐花怜芳回首望了乘云一眼﹐一扭头﹐出门跟着弓弦便走。乘云待二人一走﹐便招了两个捕快进来﹐道︰“你二人将他用枷枷了﹐押入大牢。好酒好肉伺候﹐本官尚有用得着他处。尚有半点差池﹐拿你二人是问。” 两个捕快连忙恭身应道︰“是!大人﹐小的明白。”便押了陈嗣汉往大牢去了。 事情处理毕﹐已是寅时﹐乘云与禤而立﹑不隐﹑弓弦也不回宅院﹐直接去看视杨展等人﹐便在那里胡乱歇息了。 待到天明﹐乘云写了一封书信﹐来见知府施乐山﹐便请他唤白将军前来。施乐山将白将军传至﹐乘云领着二人﹐来到停放赃物之处﹐当着众人的面﹐用府衙官印将那十数口箱子都封好了。 乘云道︰“白将军﹐这十数口箱子就请你押解进京﹐运往兵部衙门﹐亲自交与兵部尚书于大人接收。这里有一封书信﹐一并代为呈上于大人。” 白将军道︰“是!末将遵命!” 乘云道︰“白将军﹐最好选派些会水的健卒﹐从水路前往﹐这样可以节省时间。路上不可吃酒﹐不得有误。” 白将军道︰“末将都晓得了。” 乘云道︰“只要你平安将它交到于大人手中﹐便是大功一件﹐回来之时﹐本官重重有赏!” 白将军道︰“谢大人!”转身自去挑选兵卒﹐与杨展等人交接了﹐克日起程﹐往京城去了。 乘云又唤林焕南前来﹐低声道︰“你今晚到大牢之中﹐如此如此﹐请众牢头﹑牢卒大吃大喝﹐待那陈公子被人救走﹐便是首功!” 林焕南点点头﹐受计而去。 事情既已安排妥当﹐乘云便与禤而立﹑不隐﹑弓弦﹑杨展﹑秋实﹑魏彪回至宅院。三老看见他们回来﹐出来相迎。 乘云道︰“二弟﹐珊瑚可好?没有欺负人家吧?” 南宫道︰“大哥﹐俺们好歹都是旧识﹐怎会欺负她?你这话不妥。” 西门道︰“大哥﹐珊瑚姑娘手艺真好﹐做的菜好吃的很。” 东方道︰“大哥﹐珊瑚姑娘勤快的很﹐这两天﹐将房舍宅院都打扫了一遍。” 乘云道︰“珊瑚呢?” 只听身后一个声音道︰“公子﹐奴婢在这里呢。” 乘云道︰“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禤而立禤大侠﹐你是认识的。” 珊瑚福了一福道︰“禤公子﹐奴婢有礼了。” 禤而立抱拳还礼﹐道︰“珊瑚姑娘请了。” 乘云又将不隐﹑弓弦﹑杨展﹑秋实﹑魏彪一一介绍了﹐各人都见过礼。乘云道︰“珊瑚﹐以后你就跟着我们这帮大男人在一起了﹐先委屈你些时候﹐待此间事了﹐回到京城﹐你便替我料理侯府吧。” “是!一切依公子吩咐。”珊瑚道︰“公子﹐适才看见公子回家﹐奴婢已备下茶水﹐请公子与各位大侠先喝口茶水﹐稍事歇息;奴婢这就去准备酒菜﹐公子吃喝之后﹐便梳洗一下﹐将你们身上这身脏衣裳都换下来﹐奴婢替你们都洗了。” 乘云道︰“好!就有劳你了。” 珊瑚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第四十八回 弃暗投明嗣汉归正 师尊莅临乘云购宅(之三) 乘云等人喝着茶水﹐不一会儿﹐珊瑚前来相请﹐言道︰“酒菜已然备好了﹐请公子后堂用膳。” 乘云将大伙都叫到后堂﹐只见两张八仙桌上﹐各摆了七﹑八样菜肴﹑两坛酒﹐碗筷酒盏﹐全都摆放整齐。 乘云道︰“珊瑚﹐你再去添一副碗筷来。” 珊瑚也不问为什么﹐只管拿了来﹐乘云便教在自己身旁放好﹐拉过一张椅子﹐道︰“珊瑚﹐你到这里来坐。” 珊瑚连连摇头道︰“这如何使得?奴婢哪敢与公子同坐?” 乘云道︰“珊瑚﹐乘云怎敢将你当作下人看待?再说﹐这里都是江湖上的好汉﹐哪有什么讲究?我们这些大男人不善持家﹐以后全仰仗你了。” 东方道︰“珊瑚姑娘﹐俺大哥说的对﹐你就坐着一块吃喝吧。” 众人一齐相劝﹐珊瑚只得坐了。 吃喝罢﹐西门道︰“大哥﹐这十多箱东西怎么办?总不能要我们三个天天守着吧?” 禤而立也道︰“贤弟﹐西门前辈说的有理﹐再说﹐放在此处﹐亦不安全。” 乘云道︰“我何曾不知放在此处极为不妥﹐只是一时无法处置。” 弓弦道︰“暂且如此吧﹐大伙都累了好几天了﹐抓紧时间小睡片刻吧。” 各人确实累了﹐便回房中歇息。乘云叫东方拿了一小袋散碎银两﹐交给珊瑚﹐道︰“珊瑚﹐这是一些碎银子﹐可拿来日常用度﹐若需使用银子﹐你只管说。” 珊瑚道︰“奴婢并无什么需要使银子处﹐就这些银两﹐便可用许久了。” 乘云道︰“珊瑚﹐你去买几件体面的衣物吧﹐再就是打几件首饰。” 珊瑚道︰“好﹐奴婢就照公子吩咐办。”说完便退下了。 乘云道︰“四弟﹐陪我去街上走走吧。” 东方道︰“大哥不累?先歇一会再去不迟。” 乘云道︰“不累﹐出去走走吧。” 乘云扮作书生﹐东方扮作老家人﹐悄悄从侧门出去﹐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东方问道︰“大哥﹐你这是……” 乘云道︰“看看有无护国盟的踪迹﹐俺们现今需要人手哩。” 东方道︰“哦﹐原来如此。” 两人转了半天﹐来到城隍庙前﹐却甚是热闹﹐两人听一回评书﹐看一回杂耍;然后便往庙里去。两人四下游览一回﹐突然在一处墙根下﹐看到一个暗记﹐却是一株三片叶子的草﹐三片叶子都指着同一方向。乘云大喜﹐一拉东方﹐道︰“四弟﹐走罢。”顺着叶子所指方向﹐慢慢地走着﹐一路留意﹐有无暗记。未几﹐在一处墙脚下又见到同样的暗记。 东方低声问道︰“大哥﹐可是有甚发现?” 乘云道︰“四弟﹐我看到师门暗记了﹐也许就是师父来了。” 东方道︰“如若真是令师来了﹐就好办了。” 两人来到一个破旧宅院前﹐门口一个暗记﹐三片叶子舒展着。乘云知道﹐到地头了﹐便上前拍门。 只听门呀的一声打开﹐一个中年汉子出来问道︰“足下何人?” 乘云道︰“在下姓龙﹐双名乘云。” 那汉子上下打量了一下乘云﹐道︰“原来是龙公子﹐请进来吧。” 乘云两人进了宅院﹐汉子在后将门关了﹐做个请的手势﹐将乘云带进屋内。乘云抬眼一望﹐只见柳絮﹑玄灵﹑采薇坐在屋内。乘云大喜﹐叫道︰“师娘﹑姐﹑薇儿!” 采薇一见乘云﹐飞扑进乘云怀里﹐叫道︰“哥﹐想死薇儿了。” 乘云道︰“薇儿﹐怎么你也来了。长高了!”走到柳絮跟前跪下﹐道︰“徒儿拜见师娘。” 柳絮将乘云扶起﹐道︰“罢了﹐快起来吧。” 乘云道︰“姐﹐你近来可好?师父来了吗?” 玄灵道︰“师父不久也要来的﹐只是我与师娘﹑薇儿先到。” 乘云道︰“太好了﹐我们剿了张家庄﹐缴到很多财宝﹐正不知如何安置才好。” 采薇道︰“哥﹐有多少财宝?” 乘云道︰“多到数不清呀!” 采薇道︰“这么多财宝﹐哥你打算怎么办?” 乘云道︰“都交给师父﹐让师父想办法。” 柳絮道︰“乘云﹐光顾着说话﹐都忘给你介绍了。”指着刚才开门的中年汉子道︰“这位便是银钩大侠范平。” 乘云抱拳道︰“晚辈见过范大侠!” 范平还礼道︰“公子一表人才﹐草先生收得好徒弟。” 乘云道︰“范大侠﹐这位是晚辈结义四弟东方不亮。” 范平与东方见礼﹐狐疑地道︰“这位东方前辈与公子年纪相差甚远﹐怎地反而是弟?” 采薇笑道︰“范大侠﹐我哥古灵精怪﹐才有这等事情。”说着将乘云告诉她的结义经过说了一遍。 范平听罢﹐哈哈大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只要性情相通﹐志趣相同﹐年纪就不算是什么问题了。” 东方道︰“这位范大侠说的不错。” 柳絮道︰“乘云﹐将你这段日子的事说说。” 乘云道︰“好!”便将如何来苏州﹐禤而立等如何中毒﹐自己又如何去讨解药﹐然后如何破张家庄一一说了。只将珊瑚一事和陈嗣汉之事隐去不说。 玄灵道︰“乘云﹐不想你这么短时间内﹐便干了这么多大事﹐真是可喜可贺。” “姐﹐这些都是小事﹐至今还没找到炎夏帮总坛哩。”乘云道。 柳絮道︰“等你师父来了﹐恐怕就有眉目了。” 乘云道︰“师娘﹐师父何时可到?” 采薇抢着答道︰“师父呀﹐明天应该就到了。” 乘云道︰“薇儿﹐这些天都学会了什么?” 玄灵道︰“薇儿可聪明了﹐师父的医术都学会六﹑七成了。便是一套潄玉剑法也学得有三成火候了。” “潄玉剑法?茹师娘也来了吗?”乘云问道。 柳絮道︰“来了﹐就连你芮师娘也陪着你何师娘一道来了。” 乘云高兴地道︰“那我便可见到小师弟了?” 玄灵道︰“是呀﹐小师弟粉嘟嘟的﹐越长越可爱了。” 柳絮道︰“自从你上次回去疗伤到现在﹐都快三年多了﹐这小豆豆呀﹐都长作大豆豆了。 乘云道︰“小师弟会说话了?那岂不是可以叫我大师兄了?” 采薇道︰“哥﹐你可是糊涂了﹐都三岁多的孩子了﹐还不会说话?” 玄灵笑道︰“乘云只见过他一次﹐估计印象中还是那刚出生的小不丁点呢。” 乘云道︰“对对!” 第四十八回 弃暗投明嗣汉归正 师尊莅临乘云购宅(之四) 柳絮道︰“乘云﹐你们住在什么地方?” 乘云道︰“师娘﹐我们租了一间大宅院住着哩﹐不如等师父来了﹐便一道搬到那里住吧。” 柳絮道︰“不了﹐你们住在那里本就人多﹐再说﹐我们这么大一家子搬去﹐也太引人注目了。待你师父到了﹐自有安排的。” “那就等师父来了再说。”乘云道︰“明天午后﹐徒儿便来这里候着。” 柳絮道︰“好﹐你且先回去。” 乘云应了﹐自与东方回至宅院。禤而立见他回来﹐便问道︰“贤弟﹐你去哪了?” 乘云微笑道︰“立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师父明天就要来了。” 禤而立道︰“真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东方道︰“适才与大哥到街上闲逛﹐发现有他师门暗记﹐于是顺着暗记所示﹐找到了原夫人和玄灵﹐对了薇儿也来了。” 禤而立道︰“玄灵也来了﹐却是好也!”禤而立掩不住心中喜悦﹐冲口而出。 乘云道︰“立兄﹐累了几天﹐今晚就喝点酒如何?明天你同我一道去见我师父吧。” 禤而立尚未接口﹐却见不隐走过来﹐道︰“喝酒?好呀!贫僧这就与秋实﹑魏彪去买酒去。” 南宫走过来﹐接口道︰“不妥不妥﹐他们两个毛头小子哪里知道什么好酒?还是我与二哥去买吧。” 不隐道︰“难道贫僧就不知道什么是好酒?” 南宫道︰“这就更不妥了﹐哪有大和尚去买酒喝的?” 乘云笑道︰“三弟说的有理﹐还是你与二弟﹑实兄弟﹑小彪去吧。” 南宫道︰“大哥﹐你放心﹐一定买最好的酒回来。只是……只是……”南宫望着东方道。 东方道︰“三哥是想要银子?” 南宫道︰“要买好酒﹐银子自然少不了的。” 东方便从怀中取出十两银子﹐递与南宫﹐道︰“这十两银子﹐足够你买一百斤好酒了。” 南宫道︰“够了够了﹐俺顺带将下酒的菜肴一并买回来﹐省得珊瑚又忙好一阵子。”说罢﹐自去招呼西门﹑秋实﹑魏彪出门买酒。 乘云道︰“立兄﹐我不放心林大哥那边﹐小弟欲再去看看。” 禤而立道︰“贤弟﹐不必紧张﹐林捕头也是个精细的人。抓犯人就难些个﹐放走犯人还有什么难的?” 乘云一想有理﹐便不再言语。当晚众人吃喝一番﹐早早安歇了。乘云却是不敢入睡﹐直等到丑时﹐林焕南回来了﹐乘云急问道︰“林大哥﹐如何?” 林焕南道︰“龙公子﹐按你吩咐﹐在下将张宗周父子藏过了﹐却将被擒炎夏帮众都押在牢中﹐将陈公子押在单身牢房里﹐只派两人看守﹐其余的都请到牢营里吃酒。子时过后﹐在下到牢里看了﹐值守的两名狱卒被人打昏了﹐陈公子也不知去向了。” 乘云道︰“好!你快回房歇息罢﹐明日再到牢里发落一下﹐装装样子。” 次日﹐乘云与禤而立装着到牢里看视犯人﹐发现陈嗣汉不在了﹐佯装大怒﹐要拿众狱卒砍头。禤而立好说歹说﹐将乘云劝住﹐乘云便传令﹐将每人各打十杖了事。却将被打昏的两名狱卒叫来﹐每人赏了二十两银子。 两人从牢营里出来﹐便往城北走去﹐来到一个破庙里﹐乘云轻轻吹了声口哨﹐佛像后托地跳出一个人来﹐乘云一见﹐正是陈嗣汉﹐便道︰“陈公子﹐委屈你了。” 陈嗣汉道︰“龙公子休如此说﹐公子有大恩于我陈家﹐而那甘开熙又是在下仇人﹐只要能杀得了他﹐吃点苦头算不了什么。” 乘云将一个包袱递给陈嗣汉﹐道︰“陈公子﹐这包袱内有些换洗衣物﹐以及数十两散碎银子。”又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票﹐递到陈嗣汉手上﹐道︰“这里还有几千两银票﹐以备路上不时之需。” 陈嗣汉接了﹐也不言谢﹐道︰“公子留心暗记﹐在下这就告辞了。”说完闪身出了破庙。 禤而立道︰“得此人相助﹐必能早日铲除炎夏帮。” 乘云道︰“但愿如此。走!去师娘处等师父到来吧。” 两人不紧不慢﹐来到玄灵所在的宅院﹐乘云上前拍门﹐范平开门请两人入内。 乘云给师娘柳絮问了安﹐怀中拿出一包零食给采薇。禤而立先向柳絮以晚辈之礼拜见了﹐然后转向玄灵﹐道︰“玄灵﹐我这厢有礼了。”说着﹐双眼中满是喜悦和热望。” 玄灵回礼道︰“禤大哥﹐这一向辛苦了。”双眼望着禤而立﹐似甚平淡﹐并无特别。 禤而立道︰“哪有什么辛苦?倒是乘云贤弟﹐东奔西跑﹐又忙又累。” 玄灵笑道︰“乘云好动﹐不动就浑身不舒服。让他多跑跑﹐正适合他。” 禤而立也笑道︰“这倒是实话。” 正说话间﹐听得拍门之声﹐范平道︰“在下去看看。” 乘云道︰“定是师父来了﹐范大侠﹐晚辈去开门。”说完﹐也不等范平回答﹐便跑将出去。将门打开一看﹐却是涂向善来了。 乘云道︰“向善叔!”将头往门外看了一回﹐道︰“怎地只你一人?我师父师娘呢?” 涂向善道︰“且进屋说。” 乘云让涂向善进了门﹐把门关上﹐领着他进了屋。涂向善向柳絮行了主仆之礼﹐柳絮便道︰“向善﹐这位是银钩大侠范平。”转头向范平道︰“这位是涂向善﹐乃拙夫心腹之人。” 涂向善与范平见礼﹐道︰“范大侠﹐有礼了。听家主曾言﹐范大侠使得一手好吴钩﹐惩恶扬善﹐江湖上令名远播。” 范平道︰“哪里哪里﹐草先生谬赞﹐在下怎敢当?倒是涂大侠﹐跟着草先生﹐一生恶战不知凡几﹐威名赫赫﹐黑道中闻涂大侠之名﹐却是闻风丧胆。” 涂向善道︰“范大侠过奖了。” 柳絮道︰“向善﹐怎地你一人前来?” 涂向善道︰“启禀夫人﹐老爷与几位夫人今天一早已到了。老爷说﹐咱们这么一大家子都到范大侠府上﹐却是太过显眼﹐因此﹐先投了店歇息﹐却教老奴前来通禀。” 第四十八回 弃暗投明嗣汉归正 师尊莅临乘云购宅(之五) 柳絮道︰“那我们也去与他会合吧。” 涂向善道︰“不忙﹐老爷说烦范大侠帮忙租个宅院﹐这才方便出入。” 范平道︰“柳夫人﹐涂大侠﹐在下早就安排好了。就在这不远处有座宅院﹐乃本处一个财主李员外的家业﹐因丢空了﹐便央在下帮忙寻个买主﹐便是租赁也是可以的。” 乘云一听﹐便道︰“范大侠﹐你这就带晚辈去看看可好?” 柳絮道︰“既是不远﹐咱们都去。” 范平道︰“好!” 柳絮﹑玄灵﹑乘云﹑采薇﹑涂向善﹑禤而立跟着范平﹐走了约两柱香的功夫﹐来到一座宅院前﹐只见周遭是约二人高的青砖围墙。范平开锁进了大门﹐引着众人进内细看。 那宅院占地甚广﹐里外四进﹐大院中竟然还有一个亭子﹐一座假山﹐假山下一池清水﹐水中养着几只龟﹐数条锦鲤。 乘云看着这宅院甚合心意﹐便道︰“范大侠﹐这李员外要多少银子肯卖?” 范平道︰“出价二十万﹐实要十五万。” 乘云道︰“师娘﹐你看这宅院可喜欢?” 柳絮道︰“不错﹐我想你师父也定喜欢得紧。” 乘云又问︰“姐﹐你看如何?” 玄灵道︰“喜欢。” 乘云道︰“姐﹐那我就将它买下﹐将来送给你做嫁妆可好?” 玄灵故作嗔道︰“乘云﹐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没正经了。” 乘云道︰“那就送给姐将来归隐居住﹐如何?” 玄灵道︰“这还差不多。” 乘云便道︰“范大侠﹐晚辈就将这宅子买下了。你请李员外来﹐咱这就签字画押﹐如何?” 范平道︰“好!在下这就去请李员外。公子愿出价几何﹐给个实数﹐在下也好向李员外交代。” 乘云道︰“范大侠﹐二十万出价其实也很公平﹐既然李员外实要十五万﹐那晚辈就出十八万罢。” 范平道︰“如此﹐一准成交。”说完﹐便出门去请李员外了。 不一会儿﹐范平将李员外请来﹐还有保人﹑见证人等﹐签字画押罢﹐乘云当即拿出银票﹐交给李员外﹐道︰“员外请收好银票﹐这都是见票即付的通昌银号的银票。” 李员外道︰“有范大侠作中﹐龙公子老朽自然是信得过的。”袖中取出一张一万两早已准备好的银票﹐双手递给范平道︰“范大侠﹐按照买卖规矩﹐这点银两是您的茶水费﹐请笑纳。” 范平道︰“李员外见外了﹐举手之劳而已。”便欲推辞不受。 李员外道︰“不可坏了规矩。”再三推让﹐乘云又道︰“范大侠辛苦了﹐理应纳之。”范平这才收了。 买卖已成﹐乘云将李员外等送出大门﹐回到院内﹐对柳絮道︰“师娘﹐我们在江南也有自己的家了。” 采薇极是开心﹐在院子中奔来跑去的四处巡看﹐道︰“哥﹐我们有家了。” 柳絮笑道︰“这丫头﹐改天让乘云也买一个宅院给你做嫁妆﹐如何?” 采薇把头一歪﹐道︰“师娘﹐薇儿用不着哩。” 玄灵道︰“为啥用不着?” 采薇道︰“以后哥去哪我就去哪。” 柳絮微微一笑﹐低声对玄灵道︰“这丫头人小鬼大﹐怕是一心要嫁给乘云了。” 玄灵道︰“师娘﹐薇儿年纪尚小﹐哪里知道这许多?” 柳絮笑而不答﹐却对涂向善道︰“向善﹐你再辛苦一趟﹐去接老爷他们来吧。” 涂向善道︰“是!夫人﹐老奴这就去。” 柳絮便与玄灵等人﹐先将正屋收拾了﹐不到一个时辰﹐收拾干净了四﹑五间房子。众人正在忙着干活﹐却见涂向善领着原野草走进院子﹐原野草身后跟着四位夫人︰穿浅紫色衣裙的茹芷兰;一身白衣的芮可晴;素雅黄衫的竺芝;穿蓝花白底衣裤的何青莲﹐手上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再后面是一个胖大的汉子﹐却是祝霸。 众人迎上前去﹐柳絮先是向原野草福了一福﹐道声︰“草﹐可来了。”然后就与四位夫人一一见礼。 玄灵﹑乘云﹑采薇以弟子之礼﹐跪下磕头﹐拜见师父及众师娘。禤而立也以子侄之礼﹐拜见了﹐范平这才上前拱手道︰“草先生﹐久违了。今日一见﹐风采依然!” 原野草也拱手道︰“范兄﹐扬州一别﹐都快十年了﹐借用一句诗词︰十年一觉扬州梦﹐也不为过呀!”将范平一让﹐让至客厅坐了﹐道︰“范兄﹐实在是对不起了﹐刚刚搬到这里﹐却是无茶待客。” 范平道︰“先生不须客气﹐且先安顿下来﹐明日愚兄再请你过府喝酒﹐以尽地主之谊。” 原野草道︰“范兄相请﹐小弟必欣然前往。” 范平道︰“如此﹐愚兄就先行告退了。” 原野草道︰“好!暂且别过。”亲自将范平送出大门方回。 原野草回到厅中﹐道︰“乘云﹐你且将你这些日子的事都说一说吧。” 乘云毕恭毕敬地道︰“是!师父。”便将如何来苏州﹐禤而立等如何中毒﹐自己又如何去讨解药﹐然后如何破张家庄一一再说了一遍﹐仍将珊瑚一事和陈嗣汉之事隐去不说。末了﹐道︰“师父﹐徒儿正为这十数箱财宝头痛哩。” 原野草笑道︰“呵呵﹐为师这就替你治一治这头痛的病。” 乘云道︰“太好了﹐如何处置?” 原野草道︰“你今晚就将财宝悄悄地搬出﹐明天再大张旗鼓地送到这里来。” 乘云迷惑地道︰“这岂不是落入贼人的眼线中?” 原野草道︰“为师这么一个大财主﹐买下这个宅院﹐没有点家当搬进来﹐岂不是不像话?” 乘云一听﹐大悟﹐道︰“对对!大财主自应有大财主的气派!” 原野草道︰“乘云﹐你且站过一边。禤小哥。” 禤而立听到叫自己﹐便道︰“晚辈在!前辈有何吩咐?” 原野草道︰“禤小哥﹐你与乘云不离左右﹐对乘云臂助甚多﹐我这为师的甚为感激。”’ 禤而立道︰“晚辈与乘云情同手足﹐怎分彼此?前辈不必介怀。” 原野草道︰“虽则如此﹐我有一物相送﹐禤小哥定必喜欢。” 正是︰忠厚必有所报﹐侠义定得重酬。毕竟原野草欲送何物?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九回 得宝刀明师传刀法 捣贼穴百姓见天日(之一) 话说禤而立听到叫自己﹐便道︰“晚辈在!前辈有何吩咐?” 原野草道︰“禤小哥﹐你与乘云不离左右﹐对乘云臂助甚多﹐我这为师的甚为感激。” 禤而立道︰“晚辈与乘云情同手足﹐怎分彼此?前辈不必介怀。” 原野草道︰“虽则如此﹐我有一物相送﹐禤小哥定必喜欢。” 禤而立道︰“晚辈何德何能?敢受前辈厚礼?” 原野草不答﹐却唤祝霸前来﹐从祝霸手中接过一把长刀﹐道︰“这把刀乃用上等镔铁﹐再加钢精﹐请高手良匠照你那环首刀样式打造而成﹐锋利无匹。就送与你了。” 禤而立接刀在手﹐只见那刀鞘乃用鲨鱼皮包裹﹐将刀抽出来﹐寒光闪闪﹐寒气逼人。禤而立大喜﹐将刀插回鞘内﹐单膝跪在地上﹐道︰“此刀果然是宝物。前辈厚赐﹐晚辈却之不恭。” 原野草扶起禤而立﹐道︰“宝刀赠英雄﹐相得益彰。此刀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唤做‘雪胆’;此外﹐还有一套刀法﹐一并送与你了。” 禤而立一听﹐便跪下叩头道︰“弟子叩谢师父深恩。” 原野草道︰“我虽授你刀法﹐却只能算是我的记名弟子。” 禤而立道︰“是!弟子记住了。”叩头罢﹐站了起来。 玄灵﹑乘云﹑采薇俱都来祝贺。 原野草道︰“从明天起﹐开始教授刀法。” 禤而立道︰“是!弟子随时候教。” 原野草道︰“好了﹐你们都各自去忙吧﹐我还有事要与乘云说说。” 各人散去﹐原野草带着乘云到一间偏房内﹐将门关好﹐师徒二人在房中坐了﹐原野草道︰“乘云﹐降魔明心经练得怎样了?” 乘云道︰“师父﹐近日徒儿自觉功力大增﹐似乎已达第八重境界了。” 原野草道︰“你且运气看看。” 乘云就地盘膝坐好﹐依着降魔明心经心法﹐练将起来。原野草伸掌贴在乘云命门穴上﹐但觉其体内真气沛然﹐游走无碍。 原野草缓缓地道︰“乘云﹐你将真气运至生死玄关之处﹐为师助你打通任督二脉。” 乘云听得﹐依言将真气提起﹐往任督二脉冲去﹐但觉一股力道﹐如潮水一般﹐虽然柔和﹐却是无坚不摧﹐与自己体内真气一合﹐去那玄关上一冲﹐竟然毫无滞碍﹐一冲而过。 过了半柱香光景﹐原野草收回手掌﹐道︰“周天运行三转﹐便可收功了。” 乘云将真气运行大周天三转﹐收功跪下﹐道︰“徒儿多谢师父厚赐。” 原野草道︰“乘云﹐你现在任督二脉已打通﹐生死玄关已破﹐降魔明心经第九重境界指日可达。然而﹐内经要诀也不可荒废。” 乘云道︰“是!弟子谨记。”忽然想起一事﹐便道︰“师父﹐你曾说道﹐这降魔明心经若至九重﹐便天下无敌?” 原野草道︰“正是。” 乘云道︰“师父可曾听过三际神功?” 原野草一听﹐神情严肃﹐道︰“乘云﹐你从何处听得此功?” 乘云道︰“徒儿因立兄等人中毒﹐前去盗取解药﹐将那赛花蕊花怜芳制住﹐逼迫她交出解药﹐并得知她乃炎夏帮前帮主长媳﹐跟现帮主甘开熙不和。便以言语相劝﹐相谈中﹐说起炎夏帮之前并不叫炎夏帮﹐而是叫汉帮﹐徒儿想起西北无名骷髅身上所得腰牌﹐便拿来给她辩认﹐不曾想﹐正是其先夫之物。” 乘云将与花怜芳交谈的话﹐说了一遍﹐只是将花怜芳意欲勾引之事瞒过不说。然后说到陈嗣汉劫牢﹐花怜芳赶来﹐陈老夫人当着陈嗣汉之面揭露了陈家父子死亡真相﹐使得陈嗣汉决心弃暗投明﹐潜回炎夏帮中以作内应。陈老夫人便将甘开熙所练内功﹐名为三际神功告知。未了﹐乘云道︰“徒儿因而知道这三际神功。” 原野草道︰“陈老夫人有没有说这三际神功有何来历?” “有!”乘云道︰“听陈老夫人言道﹐这三际神功乃摩尼教主亲书的经书中所载﹐为后辈教主依此所创﹐功分三部﹐每一部的练习方法都不同﹐繁复难成﹐能练成的人翏翏无几。功成之后﹐一掌发出﹐无声无息﹐却可催枯拉朽﹐无坚不破。人若受了此掌﹐骨骼脏器震成齑粉﹐而其形不变。” 原野草道︰“是了。为师也只是从你师祖留下的典籍中知道有此功法﹐如何练习﹐却已失传许久。典籍中只道﹐此功光明正大﹐内力浩瀚﹐无物不克。却不曾记载克制之法。” 乘云道︰“徒儿明白了。将来免不了要跟他作个了断﹐到时再作区处。” 原野草沉吟着﹐道︰“乘云﹐若真要与之性命相搏﹐须万万小心。” 乘云道︰“是!弟子谨记。”稍停﹐又道︰“对了﹐师父﹐陈嗣汉言道﹐炎夏帮总舵在晋冀交界处之南坨山﹐那里东距阜平约七十里﹐西离五台约百里﹐最近距西北石咀约四十里。陈公子道﹐自甘开熙接任帮主后﹐便在那里设立总坛﹐他也只去过一次﹐路径甚不相熟。” 原野草道︰“果然在这里!你秋伯伯也曾追踪至此处﹐然后就不见了敌踪﹐他也怀疑此处必为炎夏帮一处重要巢穴。” “师父﹐既知其所在﹐不如一鼓而荡平之?” “不可!乘云﹐你且先不要理这事﹐为师须与长老会商后才可决断。” “是!”乘云道。 却听得门外采薇道︰“师父﹑哥!天都黑了﹐快出来吃饭吧。” 原野草道︰“好!乘云﹐你师娘一定又做好吃的了。” 乘云道︰“好!徒儿很久没吃过师娘做的菜了。” 饭罢﹐乘云与禤而立自回宅院﹐安排将十数箱财宝悄悄运出﹐天明之后﹐扮作车夫﹐将财宝都运到师父处交割了。 禤而立留在院中﹐原野草便即传授刀法。禤而立得明师亲传﹐心中感激无名﹐用心练习﹐不数日﹐将一套刀法都学全了。 原野草道︰“而立﹐这套刀法名唤‘兰陵刀法’﹐取兰陵王入阵之意。千军万马之中冲锋陷阵﹐尤显威力;便是单打独斗﹐遇强更强!此乃我近年所创之刀法﹐乘云因不使刀﹐故而没有传授与他。” 禤而立道︰“师父如此厚爱﹐弟子不知如何才可报答大恩。” 原野草道︰“你我既有师徒之实﹐便无须多言。此去与炎夏帮相持﹐凶险必多﹐你好生小心在意。” 禤而立恭敬地道︰“是!弟子谨记。” 第四十九回 得宝刀明师传刀法 捣贼穴百姓见天日(之二) 一连数日﹐乘云白天到原野草处请安﹐晚上回下处安歇。细数白将军往返京城日期﹐应该回来了﹐这日﹐乘云便与禤而立﹑林焕南﹑秋实﹑魏彪到府衙中﹐见过知府施乐山。 乘云问道︰“施大人﹐白将军回来了吗?” 施乐山道︰“大人﹐下官正要去寻你哩。白将军昨晚已回﹐现正在衙中相候。” 乘云道︰“快快请白将军相见。” 施乐山便唤衙差去传白将军来见。不一会儿﹐白将军来到﹐一见乘云﹐便即行礼道︰“末将参见龙将军!” 乘云道︰“白将军辛苦了﹐见着于大人了吗?于大人可有回书?” 白将军道︰“末将押着赃物﹐按将军吩咐,从水路进京﹐一路顺利。到了京城﹐末将便直趋兵部﹐却好于大人在衙﹐末将便将那十数口箱子都交割了﹐又将将军书信呈与于大人。于大人看罢﹐便教末将等馆驿中歇了。次日﹐于大人与了回书﹐便打发末将等回来了。”说完﹐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大信封﹐交与乘云。 乘云接过﹐打开一看﹐内里又有两个信封﹐乘云抽出其中一个﹐只见封皮上写道︰乘云贤侄亲启。 乘云知道﹐这是于谦的书信﹐于是展开信笺﹐看将起来﹐书中言道︰贤侄扫荡贼帮﹐为国辛劳﹐老夫甚是欣慰。白将军所押财宝﹐已悉数收讫﹐尽数纳入国库之中。朝中一切安好﹐皇上英明睿智﹐从谏如流﹐国事日兴﹐百姓日安。张家父子﹐结交匪帮﹐私贩盐铁﹐图谋不轨﹐皇上口谕︰着即就地正法﹐云云。后附言道︰随附皇上手谕。 乘云看罢﹐连忙抽出另一封信﹐展开一看﹐上面道︰自爱卿离京﹐不觉又数月矣﹐朕时常思念之。于大人转奏爱卿江南大捷﹐甚慰!望爱卿早日扫平贼寇回朝﹐朕与卿便可把酒言欢﹐如昔日矣。 乘云看罢﹐将书信收入怀中﹐道︰“白将军﹐一路辛劳﹐功劳不少。”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票﹐道︰“这两千两银子﹐赏与你﹐一千两赏与几位小校;另外这一千两﹐则是赏与是次有功之众军士。” 白将军接了银票﹐道︰“末将谢过将军﹐并代各位兄弟谢将军厚赐。” 乘云道︰“还有些须小事﹐请白将军再辛苦一趟。” 白将军道︰“愿为将军效劳!” “治下众多大小私盐贩子﹐前已派员侦知监视﹐现在就请将军率兵﹐前去擒拿。” 白将军道︰“是!” 乘云指着林焕南﹑秋实﹑魏彪三人道︰“此三位兄弟﹐可协助将军前往收捕。” 白将军便领着林焕南﹑秋实﹑魏彪三人﹐点起兵马联同众捕快﹐不数日﹐将一众私盐贩子尽数捉了﹐都打入大牢。 乘云又道︰“施大人﹐张家父子结交匪人﹐皇上口谕﹐就地正法。不日朝廷便有公文下达。至于张家庄院田产﹐造册登记﹐一律抄没入官。” 施乐山道︰“是!下官这就照办。”乘云吩咐完毕﹐自与禤而立回到师父处。 施乐山便即点起人马﹐前往查抄张家。不久便接到刑部公文﹐命将张家父子就地正法。施乐山便教从大牢中牵出张宗周﹑张天佑父子﹐押往菜市口斩首示众不题。 自此之后﹐一连十数日﹐众人无所事事﹐乘云让众人或三人或两人﹐终日到街上闲走﹐看看有无陈嗣汉留下的暗记。 这日﹐乘云与禤而立一早到师父处向师父及众师娘问安﹐原野草道︰“乘云﹐今日你随师父出外一趟罢。” 乘云道︰“去哪?” 原野草道︰“到时便知。” 乘云道︰“好。” 采薇听得要外出﹐便嚷着要跟着去﹐乘云道︰“薇儿﹐师父与哥外出办正事哩﹐你就不要去了。” 采薇道︰“哥﹐师父常说﹐三分功夫尚须七分历练。你们去办事﹐薇儿正好也跟着历练一下嘛。” 原野草呵呵笑道︰“好好﹐就带你去吧。”却对禤而立道︰“而立﹐你就在家练刀法﹐晚上若我们未回﹐你就自己回去吧。” 禤而立道︰“是!” 玄灵道︰“禤大哥﹐好生用功。”接着对原野草道︰“师父﹐都准备好了﹐走吧。” 原野草扮作老学究﹐乘云﹑玄灵扮作书生﹐采薇却是丫环打扮﹐四人出门﹐到城中雇了一辆马车﹐出城往西而去。走了五十多里路﹐远远看见一座寺庙﹐乘云道︰“师父﹐这是什么地方?” 原野草道︰“你猜猜?” 乘云道︰“难道是夜半钟声到客船的寒山寺?” 玄灵道︰“乘云﹐这回聪明了﹐一猜就中。” 乘云道︰“咱们来这里拜佛吗?” 玄灵道︰“嗯﹐拜拜也无妨。” 原野草由得他们姐弟说话﹐却不出声。采薇却道︰“姐﹐哥﹐师父到此﹐必定有大事﹐怎会为了拜佛?” 乘云一听顿时明白﹐便道︰“姐﹐你就会拿我寻开心。” 玄灵咯咯笑道︰“谁要你这脑子转不过弯来?” 说话间﹐已到寺门前﹐原野草下了车﹐教乘云付了车资﹐四人便往寺里走去。原野草钟楼﹑诗碑都不去看﹐径直往僧众起居的后院走去。一个和尚见有生人闯进来﹐便拦住道︰“施主﹐此处乃本寺僧人起居之所﹐请施主止步。” 原野草道︰“这位大师﹐在下与怀觉禅师有约﹐烦请通报一声。” 和尚道︰“施主上下如何称呼?” 原野草道︰“你就说故人草先生便可。” 和尚施了一礼﹐转身入内。不一会儿﹐只听得一声佛号﹐一个老和尚走将出来﹐但见他身披袈裟﹐手持念珠﹐头戴僧帽;一部银白长须飘拂胸前﹐大有出尘之势。老和尚健步走到原野草跟前﹐合什道︰“老衲迎讶来迟﹐草先生恕罪。” 原野草也合什回了一礼道︰“禅师风采不减当年。” 怀觉道︰“请到禅房拜茶。”领着原野草等人﹐来到一间禅房﹐推门进去一看﹐只见少林虚相﹑武当翠微﹑慈莲师太﹑秋中明﹑郁天舒﹑关节达六位长老俱已在坐﹐只有麹三剑尚在京城﹐因而缺席。 第四十九回 得宝刀明师传刀法 捣贼穴百姓见天日(之三) 怀觉将原野草带进房中﹐便即告退道︰“众位施主自便﹐老衲暂退。” 原野草道︰“禅师自便。”便转头与各位长老打招呼。玄灵﹑乘云﹑采薇以晚辈之礼﹐一一拜见众长老。 原野草道︰“各位长老﹐今日聚会﹐乃因有重要事情相告。现在就让乘云说说有关炎夏帮总坛所在及剿灭张家庄之情况。” 乘云此时已然明了师父来寒山寺之用意﹐便道︰“各位长老﹐晚辈到江南两个月有余﹐剿灭了张家庄﹐将炎夏帮于江南之钱粮供应彻底截断了。” 于是将如何攻打张家庄﹐搜得数十箱财宝﹑粮食无数;又如何劝降陈嗣汉;又从陈嗣汉口中得知炎夏帮总坛所在;一五一十都说了。 听罢乘云所说﹐关节达道︰“既知其总坛所在﹐我等便杀将进去﹐将其一网打尽便了。” 秋中明道︰“关大侠﹐此非易事。凡总坛之中﹐其秘道必多﹐若走漏了风声﹐贼人便逃匿了﹐岂不白费功夫?” 郁天舒道︰“就这般秘密帮会﹐其中总坛机关消息必多﹐一个不慎﹐我方必伤亡惨重。” 虚相道︰“不如先派数人潜往彼处附近﹐暗中侦查﹐待查明情况﹐再作布置未迟。” 翠微道︰“虚相掌门之法甚好。” 慈莲师太道︰“盟主有何高见?” 原野草道︰“虚相掌门所言甚好﹐先于那里各个方向安插眼线﹐然后伺机再定。我意以为﹐炎夏帮势力庞大﹐分坛甚多﹐现今我们又有了内应﹐最好先将其分坛逐一消灭﹐断其手足﹐然后再一举进攻总坛﹐擒其渠首。” 郁天舒道︰“刚才乘云曾道﹐炎夏帮各旗将军各行其事﹐只听令于帮主﹐各旗将军互不相通。如此一来内应甚难知晓其余各旗据点﹐如之奈何?” 玄灵忽然道︰“各位长老﹐小女子有一法﹐不知可行否?” 慈莲师太道︰“玄灵施主请说吧。” 玄灵道︰“张家既破﹐必然牵出炎夏帮江南势力﹐前者劫牢﹐便是如此。因此﹐不如先将飞彪旗下各据点拔去﹐如此一来﹐彪将军无处藏身﹐便可向其他旗属求援……” 原野草道︰“好!好!玄灵此计甚妙。张家被灭﹐那么破飞彪旗也顺理成章﹐必不引起甘开熙之怀疑。” 翠微道︰“无量寿佛!就这样定吧。” 原野草道︰“此事不须我们动手﹐就由乘云去办吧。乘云可调官兵围捕﹐胜算更大。” 关节达道︰“如此﹐我们岂非无用武之地?” 秋中明笑道︰“关长老﹐我们不动手﹐盟主必有安排。” 那知原野草却道︰“现在真个没有安排。不过秋长老﹐你可安排人手去那南坨山附近五十里远近伏下眼线﹐特别是阜平﹑石咀这些镇甸﹐其必在这些地方安插据点。我估计其总坛人数必多﹐平日之饮食供应也必不可少。” 秋中明道︰“是!如无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原野草道︰“好!此事天舒协同你去办吧。天舒当年潜伏黑煞﹐对此经验甚丰!” 郁天舒道︰“好!” 秋中明﹑郁天舒拱拱手﹐出门自去安排。 原野草道︰“虚相掌门﹑翠微掌门﹐慈莲师太﹐关大侠﹐暂在这苏州城中小住数日﹐待乘云与内应见过面之后﹐再作区处。” 虚相﹑翠微﹐慈莲师太﹐关节达俱起身行礼道︰“谨遵盟主令谕。” 商谈既毕﹐原野草无心游览﹐带着乘云﹑玄灵﹑采薇﹐依前雇了马车回至城中。 一连数日﹐乘云也不去向师父请安﹐只在城中各处闲逛﹐却是一无所获。乘云不觉焦躁﹐这日﹐走得渴了﹐信步走进一个小酒肆里﹐打了一斤酒﹐要了两个下酒小菜﹐独酌起来。不一会儿﹐吃喝罢﹐乘云会钞﹐走出店门﹐一眼瞥见对面一个杂货铺门前墙根下有个暗记﹐正是自己与陈嗣汉约定的记号。 乘云大喜﹐依着暗记所示﹐一路前行﹐未几﹐来到一个裁缝铺前﹐暗记却消失了﹐乘云正没理会处﹐却听身后有人道︰“公子不要回头﹐请随我来。”一个人便从身边走过﹐乘云一看背影﹐认得正是陈嗣汉﹐于是装作看了一下布匹﹐待陈嗣汉走了约五十步远近﹐这才慢慢地跟了上去。 陈嗣汉左转右转﹐转入一条僻静的小巷中﹐乘云快步走近﹐道︰“陈公子!” 陈嗣汉道︰“龙公子﹐日后为方便传递消息﹐你可去找家嫂﹐在下有任何消息都由她传递﹐这样方便也安全。” 乘云道︰“好!此法甚好!” 陈嗣汉道︰“此乃在下回去﹐凭记忆画下的总坛图样﹐只是﹐数年过去了﹐不知有否改变。公子可凭此参考。”说着将一块绢布塞给乘云。 乘云接了﹐将它揣入怀中﹐道︰“公子辛苦了。近日﹐在下与家师商议过﹐家师认为﹐须先将贵旗属下各处据点尽数破了﹐公子才有口实逃回总坛﹐这样就不易引起甘开熙之怀疑﹐公子认为如何?” 陈嗣汉道︰“令师此计大妙﹐在下正无回总坛之办法。” 乘云道︰“公子可否指示贵属之所在?” 陈嗣汉道︰“除太湖岛上﹐本旗属下于江南还有五处﹐只是﹐如若在下将之准确指出﹐公子一击即中﹐必然引起甘贼之怀疑﹐如之奈何?” 乘云想了想﹐道︰“公子尽可将地点告之﹐然后以搜寻张家留下的财宝为由﹐派贵属四出暗查﹐只要贵属一有行动﹐我们即跟踪而至﹐如此一来﹐甘贼即便怀疑﹐公子也可搪塞过去。” 陈嗣汉道︰“好!就依公子之计行事。在下回去﹐便即令人行动。”低声地将五处据点说了。乘云一一用心记下。 陈嗣汉又道︰“家祖母与家嫂已然搬家﹐现在隐居于城中此处。”将地址告诉了乘云﹐又道︰“但有消息﹐在下便会送往彼处。” 乘云道︰“都记下了。公子小心在意﹐万万不可冒险行事。” 陈嗣汉道︰“龙公子放心﹐在下都晓得。” 两人一拱手﹐便转身各从一个方向出了小巷。 第四十九回 得宝刀明师传刀法 捣贼穴百姓见天日(之四) 乘云随即便到师父家中﹐将陈嗣汉所说﹐尽皆禀告了。 原野草道︰“乘云﹐破这五处贼巢﹐可由远及近﹐逐一消灭。只要攻破其中一个﹐不要斩尽杀绝﹐留一﹑二漏网之鱼﹐必奔另一贼穴﹐你只要跟踪而至﹐便可再灭第二处贼穴;如此﹐五处贼穴可平﹐最后再攻太湖上的巢穴﹐逼迫他出逃。” 乘云道︰“师父妙计﹐徒儿这就去准备。” 原野草道︰“为师再派盟中好手在旁作后援﹐一旦有需要﹐便可前往助你。” 乘云道︰“太好了。” 这日﹐杭州城内﹐浙江承宣布政司衙门前﹐来了一小队锦衣卫﹐领头的正是龙乘云。乘云把手一挥﹐林焕南便走上前去﹐对守门的士兵道︰“去﹐叫你们布政使大人出来﹐皇上御前禁军都统领龙将军驾到。” 那士兵一见这等气势﹐不敢怠慢﹐道︰“上官稍等﹐小的这就通报。” 不一会儿﹐士兵陪着几位官员急步而来﹐为首的一位﹐身穿从二品服色﹐拱手道︰“不知哪位是龙将军?” 乘云回礼道︰“在下便是!” 那官道︰“本官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许祖昌﹐见过龙将军。请到衙内说话﹐请!” 乘云道︰“许大人请!” 许祖昌将乘云等引至衙内偏房坐了﹐便教献茶。茶罢﹐许祖昌陪着小心道︰“不知龙将军驾临敝府﹐有何见谕?” 有明一代﹐锦衣卫手眼通天﹐权势极大﹐朝廷大员无不畏惧。许祖昌虽身为从二品大员﹐见着乘云﹐亦不敢有半点官威。 乘云道︰“许大人﹐在下在此办案﹐欲借府衙暂住一﹑二日﹐请许大人命人打扫一庭院﹐我等有容身之处便可。其余就不相扰了。” 许祖昌道︰“这个易办!黄参议﹐你快去将衙后那个庭院打扫干净﹐让龙将军歇息。”黄参议应了一声﹐退了出去。许祖昌又道︰“不知龙将军此来办的是什么案?是否需要本官协助?” 乘云道︰“许大人﹐此案就不劳下问了。至于是否需要相助﹐则视情况再定。” 许祖昌道︰“是是﹐本官多嘴了。” 乘云道︰“许大人﹐烦你派两名衙差﹐要熟知本地各处街道村镇道路﹐以作向导。” 许祖昌道︰“尤经历﹐按龙将军之意﹐去找两个精细的人来。” 尤经历答道︰“衙中小吏汤贵﹑常富二人乃本府人氏﹐正可供龙将军驱使。” 许祖昌道︰“好﹐你快去传他二人到此。” 乘云道︰“许大人﹐如此﹐在下先行谢过。如无他事﹐大人就不必前来探视﹐我等日夜出没无常﹐请大人见谅。” 许祖昌道︰“如此本官就乐得偷闲了。”说着亲自领乘云等人到衙后小院中。 黄参议领着十数个衙役正在打扫房舍﹐安排床席。院中一棵榕树﹐大可二人合抱﹐绿荫婆娑;院中一个侧门﹐可通往衙外。 乘云看了﹐正合心意。乘云在院中看了一回﹐尤经历领着两个衙役进来﹐对许祖昌道︰“大人﹐汤﹑常二人来了。” 许祖昌道︰“汤贵﹑常富﹐来见过龙将军。” 汤﹑常二人立即向着乘云行礼道︰“小人汤贵﹑常富﹐参见龙将军。” 乘云道︰“免礼了。本官请二位前来﹐是欲请二位作个向导﹐事成之后﹐重重有赏!你二人可愿意?” 汤﹑常二人连忙道︰“愿意﹐愿意。” 乘云道︰“好!从现在起﹐你二人就同本官住在一起﹐不可回家。” 汤贵﹑富二人互相望了一回﹐道︰“是!小人遵命。” 许祖昌看房舍都安排好了﹐便道︰“龙将军﹐请便了。本官就此告辞。” 乘云道︰“许大人﹐且请借一步说。” 许祖昌道︰“龙将军请!”将乘云带至一个偏房中﹐问道︰“龙将军﹐有何吩咐?” 乘云从怀中取出御赐金牌﹐向许祖昌一亮﹐许祖昌一见﹐连忙跪下道︰“臣许祖昌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乘云道︰“许大人请起。适才人多﹐不便说话。” 许祖昌毕恭毕敬地道︰“请龙将军训示。” 乘云道︰“据报﹐大人所辖之处﹐时常有人口失踪﹐至今不曾破案。我这次来﹐正是为了此事。明日一早﹐你就派五百兵马﹐到美女山下﹐我自有用处。此事不可张扬以免走漏风声。” 许祖昌道︰“是!本官明早才发令点兵﹐如此就万无一失了。” 乘云道︰“多谢许大人﹐待事情办妥之后﹐再专程向大人致谢!” 许祖昌拱拱手﹐带着黄参议﹑尤经历及一干衙役走了。 乘云道︰“大伙睡觉吧。” 汤贵奇道︰“龙将军﹐这大白天睡觉?” 禤而立道︰“这自有道理。你若不睡﹐却也不可四处走动。” 常富道︰“大白天有觉可睡﹐这等好事﹐想都不敢想。汤兄弟﹐咱们遵命就是。” 乘云又唤秋实﹑魏彪前来道︰“两位兄弟﹐你们去前边﹐让黄参议差人替我们买些酒食回来。” 秋实﹑魏彪领命去了。 于是众人在房舍中或打坐或假寐﹐直至掌灯时分﹐乘云才将众人叫起﹐让众人进食。饱食之后﹐乘云将汤﹑常二人叫至跟前﹐问道︰“美女山在何处﹐你二人可知?” 常富道︰“知道。” 乘云道︰“好!你二人带路﹐马上就起程。四弟﹐取两件夜行衣来给他两人换上。”又吩咐道︰“林大哥﹐动起手时﹐你负责保护汤﹑常二人安全﹐只隐于暗处便可。” 林焕南道︰“是!” 众人结束停当﹐将偏门开了﹐鱼贯而出﹐悄悄往西而行。常富领头﹐禤而立紧跟着;乘云居中﹐带着汤贵;不隐往来接应;弓弦合后。 因汤﹑常二人不会轻功﹐走了两个时辰﹐才到美女山下。常贵道︰“龙将军﹐此处便是美女山了。” 乘云相了相方位﹐道︰“常富﹐再往前走半里地。” 常富领着众人﹐又走了半里地﹐只见前面里许之处﹐有个山坳﹐隐约有数间泥屋。乘云喜道︰“必是此处了。” 乘云便教众人伏在当地不动﹐良久﹐看看子时已过﹐更交丑时﹐乘云便教林焕南与汤﹑常二人伏在原地等候。禤而立﹑秋实﹑魏彪走左路﹐弓弦﹑杨展﹑不隐走右路﹐乘云及三老居中﹐都散开了﹐利用树木﹑山石﹐隐蔽身形﹐悄然靠近那数间泥屋。 第四十九回 得宝刀明师传刀法 捣贼穴百姓见天日(之五) 看看尚有十数丈之遥﹐乘云突然长身一掠﹐快逾电闪地掠至泥屋旁﹐将身子一伏﹐顺手摸了块泥土﹐向屋顶一甩﹐“笃”的一响﹐屋内竟然毫无动静。 乘云抽出景泰帝在郕王府时所赐的匕首﹐插入门缝中﹐轻轻地把门栓弄开﹐推门进去一看﹐那泥屋中除了一些家什﹐空无一人。 乘云出门一招手﹐禤而立等人便即围将上来﹐将其余房屋都看了﹐亦是空无一人。不隐道︰“莫不是走漏了消息?” 乘云道︰“不可能。” 弓弦道︰“如此看来﹐必有古怪。” 不隐道︰“有何古怪?” 弓弦道︰“暗道。” 乘云悟道︰“弓世伯所言有理。大伙细细察看。” 众人正欲分头搜查﹐却听黑暗中一个声音道︰“你等何人?深夜至此何干?” 众人一惊﹐一齐掠至门外﹐抬头看时﹐只见一个灰衣人﹐黑巾蒙面﹐站在屋顶上﹐俯视着众人。 乘云故意问道︰“阁下何人?深夜立在屋顶上﹐意欲何为?” 那人道︰“朋友﹐你尚未回答某之问题。” 乘云道︰“本府地界不时有人口失踪﹐我受本府差遣﹐前来办案。阁下在此现身﹐必与本案有关。左右﹐与我拿下!” 那人哈哈笑道︰“原来是杭州府中的饭桶捕快!不过能找到此处﹐也算有点本事了。既然来了﹐焉能放你等回去?”把手一挥﹐只听一阵响动﹐四周冒出三十多个一般衣着的灰衣黑巾蒙面人来﹐人人手持利刃﹐将乘云等人围了。 乘云道︰“你这厮果然与本案有关。”也把手一挥道︰“众兄弟上前﹐捉拿贼人。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不隐一声不吭﹐抡起镔铁棍﹐照着当前灰衣人扫去﹐灰衣人慌忙一退﹐立马就有五﹑六个人围着不隐厮杀起来。 杨展喝道︰“直娘贼﹐还不快快上来受死!”快刀一起﹐刮起一阵冷风﹐卷向一众灰衣人﹐只眨眼功夫﹐劈倒二名灰衣人在地。灰衣人一看杨展凶猛﹐立时便有八﹑九个人围将上来。 灰衣人仗着人多势众﹐或三人或五人﹐各寻对手相斗。乘云见灰衣首领不动﹐于是也跃上泥屋顶上﹐对灰衣首领道︰“你这厮休尽着别人送死﹐敢来与本少爷相斗吗?” 灰衣首领傲然道︰“有何不敢?对付你这等下三滥的捕快﹐根本不须某出手。” 乘云道︰“哦?你这厮自认为能胜得了本少爷?” 灰衣首领道︰“要胜你何难?只须三招﹐必取你狗命!” 乘云道︰“如此﹐本少爷岂非死定了?” “正是!”灰衣首领冷笑道。 “既然要死了﹐你这厮总有个名号告知吧?本少爷到阎王爷处﹐也好有个冤主名字相告。” 灰衣人道︰“看在你快要死的份上﹐就告诉你吧。鹰爪孙儿﹐某乃炎夏帮飞彪旗下小骠将陆舟﹐纳命来吧!”说完﹐手中单刀一挥﹐往乘云颈项处抹来。 乘云不避不闪﹐眼疾手快﹐一伸手﹐便抓住陆舟刀背﹐伸足一踹﹐道︰“你这厮也下去吧!”一脚便将陆舟踢下屋顶。跟着也跃下地面﹐赤手空拳﹐与陆舟斗在一起。 却说灰衣人虽人多势众﹐却怎及乘云这伙猛虎?斗了半个时辰﹐灰衣人死伤大半﹐乘云见已方稳操胜券﹐拳法一紧﹐着着抢攻﹐陆舟虽有单刀在手﹐却是被乘云逼得尽取守势。 乘云道︰“姓陆的﹐此时还不弃械投降﹐更待何时?” 陆舟把眼看时﹐己方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只能勉力支撑﹐把心一横﹐喝道︰“今日不是鱼死便是网破!看刀!”把刀使得风车一般﹐乘云冷笑一声﹐道︰“找死!”刀光之中﹐突然伸指一点﹐点在陆舟膻中大穴上﹐陆舟闷哼一声﹐往后就倒。 剩下的灰衣人一见陆舟倒地﹐纷纷撇下对手就逃﹐弓弦取弓在手﹐一连七﹑八箭﹐箭无虚发﹐只剩两个灰衣人﹐乘云便教弓弦住手﹐却教禤而立追将上去。 乘云命将受伤灰衣人都抬进屋内﹐替其包扎伤口﹐然后道︰“尔等既已被擒﹐如要活命﹐本官所问﹐从实招来!” 灰衣人俱道︰“大人但有所问﹐小人等知无不言。” 乘云道︰“此处暗道在何处?” 当中一人道︰“只在此屋中。” 乘云道︰“你叫什么名字?里面还有人守卫吗?” “小人名唤尚初五﹐下面还有十数个人在里面。” “好!你打开机关﹐带本官进去!” 尚初五依言打开机关﹐乘云便教不隐﹑杨展﹑三老一齐进去﹐弓弦﹑秋实﹑魏彪守在屋内。 乘云下到暗道﹐里面颇大。可容二﹑三十人﹐一条甬道直通里面。里面的护卫听得脚步声﹐喝道︰“什么人?” 尚初五道︰“是我﹐初五。” “哦!”突然眼前一花﹐穴道便被点中﹐却是乘云趁其不备﹐一掠上前﹐出指如风﹐点了穴道。杨展上前﹐将他拖过一边。 乘云对尚初五道︰“将里面的护卫都叫将出来!就说是彪将军前来巡视!” 尚初五道︰“是!”对着暗道里面叫道︰“麻狗子﹐快叫大伙出来﹐彪将军前来巡视了!” 只听得里面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声音道︰“初五吗?来了﹑来了!” 话落﹐甬道里面奔出十数人来﹐一式灰衣打扮﹐头扎灰布头巾﹐腰悬利刃。乘云问道︰“初五﹐都到齐了吗?” 那个叫麻狗子的道︰“都齐了。” 乘云道声好﹐忽然大喝一声道︰“动手!”出手如电﹐早点翻了三﹑四个护卫;杨展﹑不隐﹑三老一齐出手﹐刹那间﹐将那十数人都点翻在地。 麻狗子等人尚未反应过来﹐便即被点了穴道﹐瘫倒在地。 乘云等人找来绳索﹐将他们尽数捆绑结实﹐却将麻狗子提起﹐解了他身上穴道﹐乘云道︰“识相的﹐带我进里面查看。” 麻狗子哆嗦着双腿﹐道︰“是……是……”领着乘云往甬道里走去。 走了一柱香功夫﹐前面豁然开朗﹐乘云抬眼一看﹐不觉怒火中烧。 正是︰愁苦仿如丰都冤魂﹐凄惨恰似人间炼狱。毕竟乘云为何发怒﹐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回 巧安排连破贼巢 施勇敢群侠建功(之一) 话说乘云等人找来绳索﹐将他们尽数捆绑结实﹐却将麻狗子提起﹐解了他身上穴道﹐乘云道︰“识相的﹐带我进里面查看。” 麻狗子哆嗦着双腿﹐道︰“是……是……”领着乘云往甬道里走去。 走了一柱香功夫﹐前面豁然开朗﹐乘云抬眼一看﹐不觉怒火中烧。只见甬道尽头是个极大的洞穴﹐里面竟然有上百人之多﹐个个骨瘦如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都在作工︰有打铁的﹑有缝甲的﹑有运物事的……两边洞壁上吊着五﹑六个人﹐身上血迹斑斑﹐已是奄奄一息﹐其状令人惨不忍睹! 原来此地正是炎夏帮打造铠甲之处﹐然后再偷偷输往瓦剌﹐以谋巨利。 乘云等人一齐动手﹐将那五﹑六个被吊之人都放了下来﹐乘云开声道︰“各位乡亲﹐都停下手中活计﹐听我一言。本官乃朝廷派来剿灭这帮匪徒的将军﹐此处贼窝今已被我等攻破﹐你等便即重见天日了!” 众人不信﹐不敢稍动。乘云便教将被擒灰衣人都推将进来﹐众人一见方始相信﹐一时欢声雷动﹐继而哭声大作﹐最后化作怒吼﹐一齐上前﹐扑向那十数名灰衣人。 乘云一见﹐气纳丹田﹐不除不疾地道︰“各位乡亲﹐这帮恶贼自有官府判罪﹐请各位稍稍退后﹐稍安勿躁。跟着我等出去吧。” 乘云将众人带出地下洞穴﹐此时天尚未亮。乘云便命尚初五拿出食物﹐分与众人食用。又召林焕南及汤贵﹑常富前来﹐从怀中取出两张二百两银票来﹐交给林焕南﹐道︰“林大哥﹐你与汤﹑常二位尽快下山﹐去兑换一些银子回来。” 林焕南接过银票﹐与汤﹑常二人飞奔下山去了。 不久﹐天已大亮﹐只见一队官兵从山下走来﹐为首一个军官﹐问道︰“哪位是龙将军?” 不隐一指乘云﹐道︰“这位便是。” 那军官上前见礼﹐道︰“卑职古大全﹐参见龙将军!” 乘云道︰“免礼!古将军﹐此处贼巢就交与你清理处置﹐将里面的贼赃等一应物件尽数运回府衙﹐有关人犯带回去交有司定罪发落。这些被掳﹑被骗而来的百姓﹐也带回去﹐让有司一一登记﹐以消人口失踪之案。” 古大全道︰“是!卑职遵命。”将手一挥﹐带着士兵将那泥屋二百步远近都围了﹐又亲带士兵进到暗道洞穴中﹐清理洞中物事。 又过了半个时辰﹐林焕南与汤贵﹑常富回来了﹐乘云教将银子分与众人。 分发完毕﹐乘云对汤贵﹑常富二人道︰“二位﹐今次协同办差﹐劳苦功高。这里有两张银票﹐就赏与两位了。” 汤﹑常接过银票一看﹐却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两人谢了﹐收入怀中。乘云又道︰“请二位回去上复许大人﹐此间事了﹐人犯﹑赃物就有劳他处理善后﹐我等要追踪贼人去了。” 汤﹑常二人满口应承。 乘云别了汤贵﹑常富﹑古大全﹐领着众人﹐顺着禤而立留下的记号﹐追踪而去。 追了两日﹐已到湖州地界﹐乘云道︰“师父所料不差﹐贼人果然逃到此处。” 不隐道︰“按陈公子所言﹐此处离杭州那贼穴最近﹐那逃脱的贼子﹐自然不会舍近而求远。” 乘云道︰“不必顺着立兄的暗记追了﹐我们先到州衙去。” 魏彪道︰“云哥﹐那禤大侠等不着我们﹐岂不着急?” 乘云道︰“不必担心﹐我已与立兄约定﹐他不见我们﹐自会前来州衙与我等会合。” 众人换上锦衣卫服色﹐直奔州衙。湖州知州詹胄﹐闻说锦衣卫前来﹐吓得带着同知﹑判官﹑吏目等人奔至大门跪迎。 林焕南上前介绍道︰“这位便是御前禁军都统领﹐扬威侯﹐授北镇抚司指挥佥事龙将军。” 詹胄道︰“下官湖州知州詹胄﹐不知将军驾临﹐有失远迎﹐请将军恕罪。” 乘云道︰“詹大人﹐不必多礼。请起罢。本官来此办案﹐请你相助。” 詹胄道︰“请将军衙内说话。”将乘云等人引至正堂。 乘云却道︰“詹大人﹐此处不是说话处﹐可有静室?” 詹胄道︰“有有有!”连忙将乘云等带至一间静室中﹐道︰“将军有何驱使﹐便请示下。” 乘云道︰“詹大人﹐烦请借用几间静室﹐让我等歇息。” 詹胄道︰“是!张老六﹐你快去将衙门后院收拾一下﹐让众位上差歇息。” 吏目张老六答应一声﹐便即退下。 乘云又道︰“再替我等准备晚上的酒食﹐就送到后院处。” 詹胄道︰“王同知﹐王大人﹐烦请你去差人准备吧。” 王同知道︰“是!下官这就去办。” 乘云又道︰“还请替本官找两个熟悉本处道路的人来﹐以作向导。” 詹胄道︰“王大人﹐你可一并办了。” 王同知道︰“李判官﹐你与众捕快相熟﹐可知有甚人能当此任?” 李判官道︰“卑职认识两个捕快﹐乃本地人氏﹐本州各处道路皆熟。却是兄弟二人﹐名唤蔡英﹑蔡雄。” 乘云道︰“好!你就叫他二人来。再烦詹大人借十数个捕快兄弟用用﹐事毕﹐必有重赏。” 詹胄道︰“将军放心﹐不消半个时辰﹐下官都可完备。” 乘云道︰“如此有劳詹大人了。对了﹐如若有位姓禤的前来﹐便可请他进来。” 詹胄道︰“是﹐下官这就吩咐下去。” 不一会儿﹐张老六回来禀道︰“房舍已收拾好了﹐请各位上差移步后院。” 詹胄教王同知与李判官速去办事﹐自己便与张老六陪着乘云等人﹐来到后院。那后院本为客舍﹐稍加打扫便可住人。 詹胄道︰“将军尚满意否?” 乘云道︰“很好!詹大人﹐本将军只是借来稍息﹐晚饭之后便走。” 詹胄忍不住陪着小心问道︰“将军欲办何案?可否见告?” 乘云道︰“詹大人﹐此等大案﹐就不要与闻为好了。” 詹胄连忙道︰“是是是﹐下官多言了。” 正说着﹐李判官领着十数个捕快到来。李判官指着一个壮汉道︰“龙将军﹐这位是本州捕快江捕头。”转过来对江捕头道︰“这位就是龙将军。” 江捕头抱拳道︰“小人江会﹐参见龙将军。” 李判官又指着另外两人道︰“这兄弟二人就是蔡英﹑蔡雄。” 蔡家兄弟立即上前见礼道︰“小的参见龙将军。” 第五十回 巧安排连破贼巢 施勇敢群侠建功(之二) 第五十回 巧安排连破贼巢 施勇敢群侠建功(之三) 乘云催促着众军﹐向北疾走﹐子时将尽﹐乘云领着五百士兵﹐赶至庄外﹐与禤而立﹑不隐会合。 禤而立等一见乘云调兵来到﹐大喜!乘云问道︰“有何动静?” 禤而立道︰“并无动静﹐庄中灯火已熄﹐想是都已就寝。” 乘云道︰“好!单炅﹐你将众军散开﹐离庄三百步远近﹐将庄子围了﹐不许庄中走漏一人。无有命令﹐不可擅动。” 单炅领命﹐领着众军散开﹐将那庄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乘云又对江捕头道︰“待我等进了庄中﹐你便领人把住各个出口﹐但有人逃出﹐便即拿下。” 江捕头点头应了。 乘云道︰“我等分成四队﹐从庄中四个方位潜入﹐立兄﹑二弟﹑秋实一队;弓世伯﹑杨世伯﹑三弟一队;姐﹑大师﹑四弟一队;彪兄弟﹑林大哥与我一队。”乘云又教采薇与众军一起﹐只在庄外观战。 众人领命﹐整顿兵器﹐结扎停当。乘云将手一挥﹐带着众人掠至围墙之下﹐四下一分﹐掠上围墙﹐跳到庄内。脚刚沾地﹐便听得脑后破风之声﹐乘云不加思索﹐回手一剑格去﹐当的一声响﹐将来袭兵器格开﹐乘云闪身站好﹐回过身来﹐魏彪﹑林焕南二人即背靠背地站在乘云身后。 只见对面站着一人﹐手中提着一把厚背开山刀﹐低声喝道︰“何方朋友﹐夜闯本庄﹐所为何事?” 乘云见行藏已露﹐干脆大方地将蒙面黑巾取下﹐道︰“哈哈﹐好说!汝等在此暗藏兵马﹐乃匪帮炎夏帮之贼窝。某奉官府差遣﹐前来捉拿你等。识相的便乖乖放下武器﹐束手就缚﹐尚可保存性命。如若不然﹐刀兵相加﹐那时悔之晚矣!” 那人听罢﹐冷笑道︰“果然是朝廷的鹰爪孙!这样说来﹐数日前毁我杭州分舵的﹐便是你这厮了?” 乘云笑道︰“正是某之杰作!” 那人咬牙切齿地道︰“好!正无处找你﹐你却是送上门来了。且吃我三百刀了去﹐看刀!”手中刀一摆便要动手。 乘云却道︰“且慢﹐要死也不急在一时。且通姓名﹐龙某剑下不死无名之辈。” 那人道︰“你姓龙?” 乘云道︰“正是!龙乘云便是鄙人!” 那人道︰“姓龙的﹐你名头虽响﹐爷爷却不怕你。你且听好了﹐爷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韩鼎的便是。爷爷司职飞彪旗下副将﹐这庄中将近二百余人﹐要擒下你这几个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乘云听了﹐哈哈大笑﹐突然气纳丹田﹐朗声道︰“庄中诸人听了﹐此庄已被数千官兵包围﹐若要活命﹐便即弃械投降﹐束手就缚﹐本官尚可网开一面﹐保你等不死。如若负隅顽抗﹐便是死路一条。”声音不大﹐却是满庄之人俱都听到﹐就如在耳边说话一般。 乘云话音才落﹐庄中人声鼎沸﹐房舍灯火皆明﹐一下涌出上百人来。韩鼎大声喝道︰“都不要乱!休听这厮胡说﹐这班鹰爪孙不过十数人而已﹐大伙听我号令﹐并肩子上﹐将他们乱刀分尸!”把刀一挥﹐便即有二十多人涌将上来﹐将乘云三人围住﹐刀兵乱挥﹐狠砍狠杀。 乘云长剑一挥﹐便即有二﹑三人倒下;魏彪右手戟﹑左手剑﹐对方虽然人多﹐却是近不得身;三人中最弱的便是林焕南﹐被对方一攻﹐一时之间﹐手忙脚乱。 乘云便道︰“林大哥﹐你且居中﹐不可离我等左右。小彪﹐你只顾后面﹐前面由我应付。” 魏彪说声好﹐右戟一扫﹐左剑一刺﹐便即杀了一人。斗了盏茶光景﹐对方人越来越多﹐韩鼎却站在一边﹐大呼小叫地指挥自己人打斗。 魏彪道︰“云哥﹐如此下去不是办法。擒贼先擒王﹐不如就如双树镇杀鞑子一般﹐如何?” 乘云道︰“有理!” 魏彪道︰“小弟缠住这些人﹐你分身去擒韩鼎那厮!” 乘云道︰“好!”大喝一声﹐一剑搠翻一人﹐横剑一扫﹐逼退众贼﹐纵身一跃﹐扑向韩鼎。韩鼎一见乘云扑来﹐吃了一惊﹐和身往地上一滚﹐避过乘云一击﹐身后十数个贼人迅即将乘云围住。乘云无奈﹐暂且放下韩鼎﹐回身杀透重围﹐与魏彪会合。却见林焕南与魏彪双双中刀受伤﹐正在免力支撑。 乘云大怒﹐使出太昊剑法中绝招﹐一招伏羲画卦﹐将十数名贼人手腕刺中。众贼手捂手腕﹐雪雪呼痛﹐刀兵丢了一地。 乘云道︰“且随我来﹐与他们会合去。” 乘云动了杀机﹐手中剑再不容情﹐一剑挥出﹐隐隐有丝丝剑气﹐一丈之内﹐人莫能近。杀至庄子中心﹐却见玄灵﹑弓弦﹑禤而立三队人马﹐也正且战且退﹐退至中心。四队人马合兵一处。不隐一条铁棍指东打西﹐高声道︰“乘云﹐快想办法﹐这等打斗俺们要吃大亏!” 乘云道︰“待我想想。”闪目看时﹐只见杨展额角见血;秋实肩头染红;不隐左腿带伤;弓弦发髻散乱;三老衣袍不整。 乘云忖道︰须得庄外官兵攻入庄中﹐方可扭转局势。只是如何传令那单炅? 正思忖间﹐突然听得庄外喊声大震﹐众军涌入庄来﹐乘云大喜﹐道︰“官兵来了﹐并肩子上啊!” 众人精神一振﹐各使手中兵器﹐杀入贼阵。 韩鼎见官兵大队涌进庄内﹐心知大势已去﹐便思退路。一边催促手下抵敌官兵﹐一边悄悄跃上屋顶﹐施展轻功﹐往庄外逃去。 乘云正斗之间﹐瞥见韩鼎跃上屋顶﹐便知他要逃。便高声道︰“立兄﹐这里交与你了。看我去擒韩鼎这厮!”飞身一跃﹐也跃上屋顶﹐望着韩鼎逃走方向﹐衔尾追去。 你道那单炅如何算准了乘云等人危急﹐需要官兵相救?原来采薇在庄外﹐听得庄内打斗激烈﹐贼众声势浩大﹐斗了快一个时辰了﹐那喊杀之声越发高张。于是便向单炅道︰“单将军﹐龙将军等必然陷入苦斗之中﹐你快快派兵入庄相助吧。” 单炅为难地道︰“姑娘﹐龙将军有令﹐教围着庄子﹐并没有命令攻进庄去。” 采薇道︰“眼看着龙将军等人在庄中危急﹐你不去救﹐岂不大错?” 单炅道︰“这……这……” 采薇道︰“单将军不必多虑﹐龙将军乃本姑娘兄长﹐有什么事﹐本姑娘替你担着便是!” 单炅这才道︰“好!如龙将军怪罪下来﹐请姑娘千万替末将美言。” 采薇道︰“放心!本姑娘绝不会推诿。” 第五十回 巧安排连破贼巢 施勇敢群侠建功(之四) 单炅听罢﹐抽出佩刀﹐喝令众军攻进庄去﹐正好解了乘云等人危急。 禤而立与单炅合兵一处﹐那炎夏帮贼众怎抵敌得住官兵?不到半个时辰﹐尽数捉了。有见机得早的﹐逃出庄外﹐却被江捕头等拿下﹐用绳索绑了。 禤而立﹑不隐﹑弓弦﹑玄灵等人各领官兵﹐分头于庄中搜捕﹐令炎夏帮头目查点人数﹐除被杀死者外﹐不曾走漏一个。 采薇领着单炅寻来﹐道︰“姐﹐我哥呢?” 禤而立道︰“你哥追那为首的贼子去了。”又对单炅道︰“单将军﹐你率官兵攻入庄中﹐时机拿揑得极具火候。此次大获全胜﹐你便是首功一件。” 单炅道︰“惭愧!这都是有琴姑娘出的主意﹐末将不敢居功。” 禤而立赞道︰“薇儿﹐做得好!只此一点﹐便有大将之风!” 玄灵也道︰“看不出薇儿也懂得拿揑时机﹐助我等成功。真是我的好妹子。” 采薇不好意思地道︰“姐﹑禤大哥﹐薇儿哪有什么主意?只是看着哥﹑姐们危急﹐便想着要单将军带兵进庄来救你们而已。” 不隐道︰“阿弥陀佛!薇儿宅心仁善﹐必然福泽绵长。” 禤而立传令﹐教官兵将庄子依旧围了﹐不许任何人靠近;又命江捕头率众捕快于庄中清点财物。未几﹐江会前来禀道︰“禀禤将军﹐庄中查出粮食近万担﹐还有铠甲近千副﹐兵器无数。请将军过目。” 禤而立道︰“走!看看去。”与玄灵﹑不隐﹑弓弦跟着江会去察看了一番。 不隐道︰“这简直就是个兵器粮草仓库。” 玄灵道︰“按此看来﹐此处必为炎夏帮之仓库重地。” 弓弦道︰“嗯﹐前破杭州贼穴﹐是个打造兵器铠甲的工场﹐却并未搜出大量兵器铠甲。想必是都运至此处集中﹐然后再利用水路运往北方﹐再经秘密通道﹐输往瓦剌。” 不隐道︰“阿弥陀佛﹐弓施主言之有理。今此处一破﹐便断了炎夏帮财路了。” 禤而立道︰“江捕头﹐先将这些东西清理造册﹐待龙将军回来再作区处。” 玄灵道︰“禤大哥﹐不如先着人回州衙报知詹大人﹐让他派人前来接手。” 禤而立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全。”便唤蔡英﹑蔡雄前来﹐命他兄弟二人速回州衙报信。 却说乘云尾随韩鼎急追﹐那韩鼎轻功甚好﹐起步又早﹐乘云追了数十里﹐已到太湖边﹐韩鼎望着湖水﹐正在发愣﹐乘云却已追到身后﹐一招白云出岫﹐剑光如匹练﹐直扑韩鼎背心。 韩鼎前有大湖﹐已无去路﹐只得回身接战﹐厚背大刀一挥﹐硬接了乘云一剑﹐一股大力从剑上传来﹐不觉后退三步﹐方才拿桩站稳。 乘云并不追击﹐道︰“姓韩的﹐你如今走投无路﹐还是听龙某好言相劝﹐放下手中兵器﹐束手受缚﹐龙某保你不死。” 韩鼎咬牙道︰“唯死而已﹐有何惧哉!”手中刀一摆﹐向乘云冲来。 乘云嘿嘿冷笑﹐道︰“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把剑一抖﹐让过来势﹐向韩鼎左胸刺去。 韩鼎大惊﹐急避时﹐左肩早着一剑。韩鼎大怒﹐忍了痛﹐使出平生所学﹐扫﹑截﹑崩﹑拦﹑砍﹑扎﹐一连十数招﹐只攻不守。 乘云功力高出甚多﹐也不急着出招﹐只稳稳守着﹐把眼来细看对方招式。又斗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然微明﹐韩鼎招式亦已用尽﹐乘云道︰“怎么样﹐此时还不投降吗?” 韩鼎闷声不吭﹐突然将刀照乘云掷来﹐人便纵身跃起﹐扑向湖面。乘云长剑一磕﹐将刀磕飞﹐脱手将剑一掷﹐那剑如一道闪电﹐正中韩鼎背心﹐透胸而过。韩鼎半空中狂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两腿一蹬﹐便即一命呜呼。 乘云上前拔出长剑﹐就在韩鼎尸身上擦净血迹﹐还剑入鞘。四下看了看﹐就湖边用韩鼎的厚背大刀掘了一个大坑﹐将他埋了。 乘云埋了韩鼎﹐站在湖边﹐此时晨风吹来﹐霞光初现﹐湖光山色﹐美不胜收。乘云望见前面不远处一个小山岗﹐树木葱茏﹐于是信步走将上去﹐只见朝阳冉冉升起﹐照在湖面上﹐金波闪跃﹐煞是好看。 乘云看了一回﹐步下山岗﹐却好遇见一个渔夫﹐乘云便上前问道︰“这位大叔﹐请问此地叫什么名字?” 渔夫上下打量乘云﹐道︰“这位公子﹐想必是外乡人吧?此处乃湖州辖下﹐唤作春怀。” 乘云道了谢﹐边走边念叨︰春怀。突然有心有所悟︰春怀﹑怀春。不觉一时想得痴了。良久﹐乘云回过神来﹐忖道︰须赶紧回去﹐不知立兄等人如何了。于是趁着清晨﹐行人尚少之际﹐施展轻功﹐原路赶将回去。 乘云回到庄子中﹐湖州知州詹胄﹑同知王大人﹑判官李大人接蔡英﹑蔡雄兄弟之报﹐早已赶到﹐正在协同禤而立﹑单炅等清理庄中诸事。 禤而立一见乘云﹐便道︰“贤弟﹐追着了么?” 乘云道︰“追着了﹐小弟劝其投降﹐那厮却是顽固﹐被我杀了。” 禤而立道︰“这等贼子﹐杀了干净。”便将庄中搜得赃物﹐一一禀告了。 詹胄得知乘云回来﹐走过来见礼﹐道︰“龙将军果然神武﹐这等大案﹐在本州治下﹐下官竟然一无所知﹐请龙将军治下官不察之罪。” 乘云道︰“詹大人﹐不必自责﹐本案与你无关。这里一切就交由你去处置了﹐如何上表朝廷﹐你可仔细。本官自有表上奏圣上。” “是!下官不敢居功﹐必如实上奏朝廷。”詹胄毕恭毕敬地道。 乘云又唤单炅过来道︰“单炅﹐你适时下令进功﹐指挥有方﹐为本案立下大功﹐本官自会上奏朝廷﹐替你表功。” 单炅道︰“龙将军﹐卑职惭愧。此皆有琴姑娘之功﹐卑职不敢冒名顶替。” “哦?此话怎讲?” 单炅道︰“当时卑职不敢擅自下令﹐有琴姑娘力劝卑职进攻﹐并说她可担保﹐这样卑职才敢下令攻庄。” “原来如此!不管如何﹐你能纳谏言﹐足见难能可贵。”叫东方前来﹐取出五千两银票﹐递给单炅﹐道︰“本官有言在先﹐事成之后﹐必有重赏。这五千两银子﹐便赏与你及是次有功将士。” 第五十回 巧安排连破贼巢 施勇敢群侠建功(之五) 单炅双手接过﹐道︰“卑职就先代众兄弟谢过将军厚赏。” 乘云又唤江会前来﹐道︰“江捕头﹐众兄弟出力甚多﹐本官甚为感激。”教东方取三百两银票﹐交给江会﹐道︰“这是本将军赏与众兄弟的。” 江会谢了﹐退过一边。 乘云道︰“詹大人﹐此间事了﹐我等也该走了。” 詹胄道︰“龙将军﹐可否稍留一日﹐也好让下官设宴款待众位上差……” 詹胄还未说完﹐乘云挥手打断道︰“詹大人﹐本官尚有要案未办﹐不敢迁延时日﹐日后若有机缘﹐再来叨扰不迟。” 詹胄不敢再留﹐只得客气几句。 乘云见不隐头上包了块布﹐便问道︰“大师﹐薇儿呢?” 不隐道︰“阿弥陀佛!幸好有薇儿在﹐这不﹐在给那些受伤的士兵止血包扎哩。我们几个受伤的﹐昨晚便包扎好了﹐所使药膏神验无比﹐现在都不觉得痛了。” 乘云道︰“那就请大师去招集大伙出来﹐咱们该走了。” 不隐便将众人都召集一起﹐乘云别了詹胄﹐出庄往东北而行。 离庄数里﹐不隐问道︰“咱们这是去哪里?” 杨展道︰“不如乘胜直捣太湖上那处贼穴﹐岂不快哉?” 弓弦道︰“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禤而立道︰“欲往湖上﹐须有舟船方可得渡。” 玄灵道︰“先回家再说﹐师父必有妙计。” 乘云道︰“好!就先回苏州。” 众人换回平常服色﹐为不引人注目﹐分散了﹐三三两两地往苏州城去。 乘云﹑玄灵﹑采薇自然做一路﹐乘云道︰“薇儿﹐幸亏你见机得早﹐让那单炅下令攻庄﹐不然大伙就损伤得大了。” 采薇一边拉着玄灵的手﹐一边挽着乘云的手臂﹐道︰“哥﹐姐﹐薇儿担心你们安危﹐不得已而为之﹐哪有什么见机?师父常说﹐当为而不为﹐后悔无及。” 玄灵笑道︰“乘云﹐师父又教出一个好徒弟。” 采薇道︰“姐﹐不许取笑人家。” 三人有说有笑﹐于路不止一日﹐回到苏州城中﹐径直便回自家宅院﹐见着师父及五位师娘﹐一一行了弟子之礼。 原野草道︰“乘云﹐且说说你如何破这两处贼穴与为师听听。” 乘云便将如何攻破两处贼穴﹐一五一十地细细说了。末了道︰“徒儿便想直捣这湖中巢穴﹐只是不知如何下手?” 原野草道︰“你且说说﹐有何顾虑。” 乘云道︰“那太湖湖面广阔﹐贼巢四面皆水﹐无舟船却难渡得过去。即有舟船﹐又难遮掩靠近。最是难的﹐便是一旦攻将上去﹐不知如何才能不露痕迹地让陈公子逃脱。” 原野草拈须笑道︰“好!很好!你这般思虑﹐甚为周全。” 玄灵道︰“师父是否已有万全之策?” 乘云道︰“徒儿曾想过﹐将那岛上炎夏帮贼人尽数灭口﹐然后再放陈公子上岸……” 原野草道︰“不好!这种机密之事﹐越做得不露痕迹﹐内应之人亦越安全。” 乘云道︰“这……倒是难了。” 原野草笑道︰“这几日﹐为师已请银钩大侠范平﹐邀了太湖三义﹐借打鱼为名﹐去那岛四周细细看过了。” 乘云道︰“太湖三义?” 原野草道︰“正是﹐这太湖三义乃结义兄弟﹐老大为金毛獭钟显﹐老二为乌梢蛇沙涧﹐老三为水猴子侯波。这三人在这太湖上行侠仗义﹐为百姓称道。三人中以老三水猴子侯波水中功夫最好﹐可在水下伏两天两夜。” 乘云大喜﹐道︰“如此﹐岂非天助我也?” 原野草道︰“你可带着禤而立等人﹐分乘太湖三义之打鱼船﹐白天在湖上转悠﹐至晚便靠在那岛旁﹐待得夜深之时﹐悄悄摸将上去﹐突然动手。你要亲自与那陈公子动手﹐将他引至水边﹐然后示意他跳水逃命﹐只要他跳下水中﹐为师自来接应。” 玄灵道︰“师父﹐你要亲自出马?那侯波不是在水中能伏两天两夜吗?让他去接应吧?” 原野草道︰“这事还是为师去的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陈公子身份。” 乘云道︰“师父辛劳了。” 吃罢晚饭﹐乘云自回﹐将众人都召在一起﹐将师父计策和盘托出﹐众人大喜﹐磨拳擦掌﹐只等来日厮杀。 这日晴空万里﹐太湖之上﹐波光粼粼﹐打鱼船只穿梭往来﹐不时传来几句渔歌。水面上水鸟翩翩﹐水中不时有鱼跃出水面。 午后﹐湖中一个大岛﹐岛上有五﹑六间茅屋﹐屋前水边﹐泊着四﹑五条小船﹐却不见有人走动。这时﹐对开湖面上来了十数条渔船在撒网捕鱼﹐当中一条大船上﹐一个精瘦的汉子正在指挥七﹑八个壮汉撒网﹑拉网。 不觉已到黄昏时分﹐那太阳西斜在山岗顶上﹐吐出红艳艳一天霞彩﹐映在湖面上﹐金光闪闪。 众渔船远远离了那数间茅屋靠了岸﹐不久﹐船上冒出炊烟﹐却是渔户生火造饭。天将齐黑之时﹐船上点起灯火﹐随即传来喝酒划拳之声。嘈杂之声持续半个时辰有多﹐不久便归沉寂。想是白天打鱼疲累﹐都已入睡之故。 更交子时﹐散在岛周的渔船上﹐各有黑影悄然上岸﹐悄悄地向着那数间茅屋所在之处摸去。此时天上半边明月洒下银光﹐照在黑影身上﹐却是乘云等人﹐俱为渔人打扮﹐也不蒙面。 乘云当先摸至茅屋跟前﹐把手一招﹐众人一涌而上﹐破门而入﹐两个渔人打扮的汉子正坐在椅子上歪了头睡觉﹐被这声响吓得跳将起来﹐还未站稳﹐便被摁倒在地。 乘云拍拍当中一人的脸颊﹐问道︰“暗道机关在哪?你们彪将军在哪?从实招来﹐饶你不死。” 那人把眼闭了﹐却是不说话。乘云把头一扬﹐西门便即一掌拍在那人天灵盖上﹐那人闷哼一声﹐显是不活了。 乘云又提过另一人来﹐道︰“看到了吗?从实招来!” 那人战抖着道︰“我招……”把手指向一个地方。 正是︰扫平魔窖弹指间﹐安排妙计入虎穴。毕竟乘云如何找到机关﹐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回 扮渔夫太湖灭贼 奔济宁夜袭水寨(之一) 话说乘云拍拍当中一人的脸颊﹐问道︰“暗道机关在哪?你们彪将军在哪?从实招来﹐饶你不死。” 那人把眼闭了﹐却是不说话。乘云把头一扬﹐西门便即一掌拍在那人天灵盖上﹐那人闷哼一声﹐显然是不活了。 乘云又提过另一人来﹐道︰“看到了吗?从实招来!” 那人战抖着道︰“我招……”把手指向一个地方。 乘云顺着所指方向一看﹐却是墙上挂着的一个斗笠。乘云走上前去﹐摘下斗笠﹐露出一个巴掌大的方框。乘云右手持剑﹐左手往方框中一按﹐却听得轧轧的一阵响﹐墙上露出一道暗门。 暗门才开﹐只见寒光一闪﹐一柄飞刀电射而出。乘云早有准备﹐一闪身﹐长剑一绞﹐将飞刀绞落地上。只见暗道中涌出十数个渔人打扮的汉子﹐手挥利刃﹐扑向众人。 为首一个蓝衫人﹐一扫斗场﹐看见乘云﹐便即挥剑上前﹐直取乘云。乘云一见﹐正是陈嗣汉﹐心道︰来得正好!于是也挥手中剑﹐与他斗在一起。乘云边斗边退﹐退出屋外﹐一直退至水边﹐看看离众人稍远﹐便低声道︰“公子假装不敌﹐跳下湖去﹐湖中有人接应。” 陈嗣汉会意﹐与乘云你来我往﹐斗了十数招。只见屋中不停有人冲出来相斗。乘云一连数剑﹐逼得陈嗣汉尽处下风;陈嗣汉咬牙死守﹐突然暴喝一声道︰“看暗器!”把手一甩﹐一柄飞刀电射而出﹐直扎乘云胸前。 乘云将身稍侧﹐将剑一拨﹐把飞刀拨下﹐只缓得缓﹐却见陈嗣汉和身一扑﹐跳进湖里。乘云故意大呼小叫﹐指着湖中破口大骂。骂了一回﹐只索罢了。回身去找那些炎夏帮徒众晦气﹐一剑一个﹐一连搠死三数个。 那班炎夏帮徒众既失首领﹐武功又不济﹐怎斗得过众侠?不到一柱香功夫﹐不是被杀﹐便是受伤被擒。 禤而立教将被擒之人都绑了﹐点起火把﹐请乘云一同进暗道中察看。乘云便请太湖三义看守俘虏﹐把定门外﹐自己与众人走进暗道中﹐那暗道阔可两人并排行走﹐曲曲折折﹐似甚幽深﹐走了盏茶光景﹐来到一个地下室中﹐那室中开有两个门﹐每个门后又是一个暗室﹐室内堆满了箱子。 乘云走到一个暗室中﹐教打开箱子一看﹐尽是止血疗伤的金疮药品﹐以及用于包扎的布带;又到另一室中﹐里面都是些军中所需的行军锅之类的物品。 乘云来到最后一个暗室﹐打开箱子一看﹐吃了一惊﹐里面尽是硝石硫磺火药一类物品﹐还有数十支火铳。 乘云大悟﹐原来这里亦是个仓库﹐可利用水路之便﹐将这些军中所需物品运至北方﹐再贩与瓦剌。 乘云看罢﹐便教不隐﹑三老留在暗道中看守﹐其余人等都出了暗道。看看天色不过寅时左右。乘云便对金毛獭钟显道︰“钟大侠﹐烦请你派人驾一叶小舟﹐送我这位兄弟上岸﹐去府衙中报与官府﹐好派人来处理此间诸事。” 金毛獭钟显道︰“龙公子不须客气。老二﹐你就亲驾小船送人过去吧。” 乌梢蛇沙涧应了﹐跳上一只小船﹐去解那缆绳。乘云对禤而立道︰“立兄﹐就烦你走一趟﹐去告知知府施乐山施大人﹐并请白将军领两百军兵来此善后。” 禤而立道︰“贤弟放心﹐愚兄午后便可返回。”跳上小船﹐沙涧将竹篙一点﹐那船便如离弦之箭﹐疾往湖中去了。 却说陈嗣汉跃入湖中﹐一口气潜出数十丈远近﹐刚冒出水面换气﹐便觉身上被什么一戳﹐穴道便被点中﹐陈嗣汉口不能言﹐但觉身体被一股柔和之力托着﹐不至沉入水底。只听一人道︰“陈公子勿惊﹐吾乃龙乘云之师父原野草﹐在此专候公子﹐护持公子上岸。因怕公子水中挣扎﹐故而点了公子穴道。” 原野草托着陈嗣汉﹐半浮半沉﹐游行甚速﹐不一会儿便到岸上。原野草发声水鸟叫声﹐一条黑影便奔来水边。原野草将陈嗣汉穴道解了﹐道︰“公子﹐得罪了﹐快请将湿衣换了。” 那黑影从背上包袱中取出衣物﹐给两人换了。陈嗣汉换罢衣衫﹐便来与原野草见礼﹐道︰“小子何德何能﹐竟要劳动前辈亲身接应。” 原野草道︰“陈公子﹐你此去千难万险﹐原某不过略尽绵薄而已。” 陈嗣汉道︰“前辈放心﹐龙公子乃我陈家恩人﹐甘开熙却是杀我父兄之仇人﹐晚辈必欲手刃之而后快。无论如何艰险﹐晚辈绝不退缩。” 原野草道︰“好!”指着那黑影道︰“这位是涂向善﹐乃我心腹之人﹐从今日起﹐他会暗中保护及替你传递消息。若你可顺利进入总坛﹐他便会在外面守候。” 涂向善走上前来﹐一抱拳﹐道︰“涂向善见过公子!” 陈嗣汉不曾听闻过涂向善大名﹐心道︰既是草先生心腹之人﹐武功必定不差。也抱拳还礼道︰“有劳涂大侠了。” 原野草道︰“公子此去﹐为民除害﹐替父兄报仇﹐原某无甚相送﹐这里有两颗丹丸﹐你报食后﹐可增功力。再送你三招剑法﹐危急时施展﹐可以保命。”说完﹐将一个小瓷瓶递给陈嗣汉。 陈嗣汉接了﹐正要说话﹐却听原野草道︰“陈公子看好了!”以指代剑﹐将剑招使将出来﹐一连使了三﹑五回﹐陈嗣汉方始记住。原野草道︰“此三招乃原某近日才悟出之剑招﹐尚无名称﹐江湖中更无人识得。你好生习练﹐必有奇效。” 陈嗣汉拜倒在地﹐道︰“晚辈受前辈厚赐﹐铭记于心。此去必不负前辈所望。”言罢﹐便与涂向善双双而去﹐隐于黑暗之中。 原野草点头微笑﹐身形一起﹐也没入夜幕中。 却说乘云在岛上﹐直等至午时﹐禤而立才带着知府施乐山及白将军﹐领着两百士兵﹐乘坐官船来岛边靠岸。 施乐山治下﹐不到一个月﹐便发了两起大案﹐心中忐忑﹐甫一上岛﹐便即向乘云不停地道︰“下官失察﹐请龙将军恕罪。” 第五十一回 扮渔夫太湖灭贼 奔济宁夜袭水寨(之二) 乘云道︰“施大人不须多虑﹐此案非大人所能知也。你且收拾善后﹐具表上奏朝廷﹐便是大功一件。” 施乐山连忙道︰“是是!下官定必亲力亲为﹐从速处置。” 乘云道︰“好!施大人﹐这里有封书信﹐你代我快马送去兵部交于大人亲收。本将军还有要事要办﹐这就别过了。” 施乐山接信在手﹐道︰“下官回府便差人送往京城。”将乘云等人送上船后﹐自去料理岛上之事不题。 乘云等人上了金毛獭钟显的船﹐直划至岸边﹐众人上岸﹐与太湖三义抱拳作别﹐都回苏州城中宅院歇息。 次日﹐乘云往见师父﹐道︰“师父﹐此间大事已定﹐接下来如何行事?” 原野草道︰“乘云﹐为师已命你向善叔暗中紧跟陈公子﹐暗中予以保护。又命你秋世伯紧随向善之后﹐不时传递消息。今江南事了﹐亦应移师北上了。” 乘云道︰“弟子应如何行动﹐请师父训示。” 原野草道︰“你今晚连夜北上﹐留意你秋世伯所留暗记。迟则恐失联系。为师明日也离此北上。” 乘云拜别师父师娘﹐又与玄灵﹑采薇道别﹐采薇依依不舍地道︰“哥﹐你好生小心在意。” 乘云道︰“薇儿放心﹐哥不会有事﹐你跟着师父﹐哥放心。” 采薇直送乘云出了大门﹐这才回院里。乘云回至所住宅院﹐突然醒起一事﹐便请珊瑚前来道︰“珊瑚姑娘﹐我等今有急事﹐马上就走﹐于路多有凶险﹐不能带你同行。现在就送你去我师父师娘处﹐你跟着他们﹐我便放心了。” 珊瑚道︰“任凭公子作主。” 乘云道︰“你到我师父那里一切都不必担心﹐我姐也在彼处。” 珊瑚道︰“公子要奴婢去哪﹐奴婢就去哪。奴婢自会料理自己﹐公子不必担心。” 乘云道︰“好!”即唤东方取五十两银子﹐包在包袱中﹐又拿出一张三千两银票﹐教珊瑚收了﹐道︰“你到师父那里﹐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就是了。只是我怕你不好意思﹐把这些银两给你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珊瑚也不推辞﹐乘云给什么她就拿什么﹐道︰“公子﹐你去办事吧﹐奴婢自会好生侍奉你师父师娘的。” 乘云道︰“珊瑚姑娘﹐师父那里便是我的家﹐我办完事﹐便会回家的。” 珊瑚点点头﹐默默收拾包袱。乘云便教禤而立等人收拾行李﹐道︰“弓世伯﹑杨世伯﹐林大哥﹐你们先走第一拨;大师与实兄弟﹑小彪走第二拨;立兄就与三位老弟走第三拨;出北门﹐都到五里外相候。我且送珊瑚姑娘去师父处﹐然后再与你们会合。 禤而立等人应了﹐自去收拾不题。 乘云牵了无影骓﹐那无影骓却是当日禤而立骑乘来的。将珊瑚送至师父处﹐请师父师娘照料﹐柳絮道︰“乘云﹐你放心去办事就是。珊瑚自有师娘们照看。” 乘云再次拜别师父师娘﹐牵着马﹐出北门﹐跨上马背﹐打马前行。不过数里﹐早望见禤而立等在官道边等候。 不隐问道︰“此时已近黄昏﹐却去哪里投宿?” 弓弦道︰“不隐大师﹐人在江湖﹐这餐风露宿不是常事吗?” 杨展道︰“只管往前﹐去到哪算哪。” 乘云笑道︰“那就走罢。” 一行人沿着官道便行﹐未几﹐天已齐黑﹐不久遇着一个村庄﹐便在庄中向村民借宿一宵。 次日一早﹐众人收拾了﹐依旧分成数拨行走。晌午时分﹐到了无锡。众人于城中一个偏僻去处﹐寻了个酒肆﹐打尖进食。又着弓弦等人到城中四处察看﹐果然发现秋中明留下的暗记。 乘云等人暗喜﹐便到骡马市中买齐了马匹﹐各人上马﹐依着暗记所示﹐出城往北再行。 不一日﹐来到山东济宁﹐在一间客栈门外看到秋中明留下的暗记﹐表示要见面。乘云教众人就附近找了一家酒肆﹐要了一桌酒菜﹐众人在此吃喝相候﹐自己便进了客栈﹐要了一间上房﹐掌柜的将他带至房中﹐躬身退了出去。 乘云故意不关房门﹐在房中坐了﹐不一会儿﹐一个人闪将进来﹐顺手将房门关了。乘云定睛看时﹐正是秋中明。 乘云上前见礼道︰“小侄拜见秋世伯。” 秋中明一把将他扶起道︰“贤侄﹐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乘云站起身来﹐请秋中明坐了﹐道︰“有何消息﹐如何行动﹐请世伯示下。” 秋中明道︰“据你向善叔留下的暗记﹐估计这里便有炎字头的分坛﹐我们须做好准备﹐一旦你向善叔有新消息传来﹐我们便即行动。” 乘云道︰“如此﹐我们就在这里投店﹐等候消息便了。” 秋中明道︰“好!你去教大伙不要一齐投店﹐分开几拨﹐以免落入对方眼线之中。” 乘云道︰“好!我这就去吩咐他们。” 秋中明道︰“好。”自回房去了。 乘云等了盏茶功夫﹐便装作上街游玩﹐一踅踅至禤而立等人吃喝的酒肆中来﹐低声吩咐了﹐便独自到街上闲逛。禤而立等人﹐或二人﹐或三﹑四人﹐陆续地投了店﹐安顿下来。乘云教秋实跟着自己﹐在街上逛了半个时辰﹐方才回到店中。 回到房中﹐乘云对秋实道︰“实兄弟﹐令尊就在店中﹐你快去拜见吧。”将秋中明所住房间告诉了秋实。 秋实大喜﹐谢过乘云﹐便去与秋中明相见不题。 至晚﹐秋中明悄悄约了乘云﹐扮作书生﹐出了客栈﹐两人相跟着﹐来到城东北处的太白楼。那太白楼乃唐代贺兰氏所营酒楼﹐到明太祖洪武年间﹐济宁左卫指挥使狄崇重建;太白楼建于三丈八尺高之城墙上﹐坐北朝南﹐十间两层﹐斗拱飞檐﹐甚为雄伟。 两人登上二楼﹐却见涂向善坐在临窗的一张桌旁。两人径直走将过去﹐就桌旁坐了﹐乘云道︰“向善叔﹐有消息了?” 涂向善道︰“秋长老﹑乘云﹐这乃陈公子留下的草图﹐你们回去细看。”说完﹐将一张折成小指大小的纸条儿塞给乘云。站起身来﹐径自走了。 第五十一回 扮渔夫太湖灭贼 奔济宁夜袭水寨(之三) 第五十一回 扮渔夫太湖灭贼 奔济宁夜袭水寨(之四) 两人收拾妥当﹐将衣服都扎缚好了﹐悄然下水﹐凫将过去。两人伏在水边﹐直等到子时正﹐乘云才示意不隐上岸﹐自己仍伏水边﹐单等不隐放起火来﹐便将船推出。 不隐一直摸到水寨临湖一面﹐就那里放起火来﹐一时之间﹐火光冲天﹐寨中大乱。乘云便就水下将船一推﹐推至水寨与岸之中间。禤而立一见﹐飞身一掠﹐脚尖在船上一点﹐身形又起﹐早掠至水寨上;杨展﹑三老﹑秋实紧跟着掠上水寨。魏彪身形方动﹐却被水寨上发现﹐一人指着水上的小船惊呼︰“有人!”紧接着便有人举起火把。尚未看得真切﹐突然两支利箭射来﹐两人闷哼一声﹐扑地倒了﹐火把掉在地上。 魏彪一见﹐飞身一掠﹐至小船上伸足一点﹐借力又跃十丈﹐早到水寨上。禤而立将手一招﹐杀进寨去。 却说林焕南轻功不济﹐怎能一掠十丈?乘云就水中将船一推﹐直推至岸边﹐林焕南便招呼了弓弦﹐两人一齐上船﹐自划过水寨来﹐只留秋中明守在岸边。 却说乘云水中一个翻身﹐快如游鱼﹐十丈远近﹐转眼就到水寨边﹐乘云跃将上岸﹐却不去与禤而立会合﹐也不去寻不隐﹐于暗中跃上水寨房舍高处﹐只见寨中正乱﹐一个中年汉子正在指挥救火﹐旁边站着一人﹐正是陈嗣汉。 正看之间﹐寨中突然杀声大振﹐原来是禤而立等人适才趁对方不备﹐悄悄杀了十数炎夏帮贼人﹐此时正杀奔前来。 中年汉子喝道︰“你等是什么人?敢闯老子水寨﹐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禤而立呵呵笑道︰“区区一个水寨﹐也敢拿来唬人?相好的﹐报上名来﹐禤某刀下不死无名之辈。” 中年汉子道︰“小子﹐你是什么人?哪条道上的?” 禤而立道︰“相好的﹐你还不配问禤某来头。报上名来!” 中年汉子道︰“哼!老子炎夏帮的﹐没听过?老子乃飞熊旗下副将姚启亮﹐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老子手段。少时将你擒下﹐再细细地折磨你这厮。”说完﹐腰间抽出一把八卦刀﹐挽个刀花﹐亮个架式﹐就要与禤而立相斗。 旁边陈嗣汉道︰“姚兄﹐且待我来斗斗这厮﹐立斩剑下﹐以博一笑。” 姚启亮收起架式﹐笑道︰“也好!听闻彪将军剑法凌厉﹐鲜有对手。今日就让我老姚开开眼界。” 陈嗣汉正要拨剑上前﹐不防房舍上跳下一人来﹐道︰“立兄﹐这人交小弟对付好了﹐你只管去招呼姓姚的。” 陈嗣汉一见﹐正是乘云﹐心中暗道︰来得正好!口中却道︰“这厮却是来寻死﹐少时你到阎王处报到﹐须怨不得我。”剑招一起﹐向乘云刺来。 乘云挥剑一挡﹐与陈嗣汉斗三﹑五合﹐故作不敌﹐跳上房顶﹐陈嗣汉会意﹐紧追不放;两人从房顶斗至地上﹐又斗至舟中﹐最后乘云跃上岸去﹐陈嗣汉大喝一声道︰“哪里走!”跟着便追上岸去。 乘云故意与陈嗣汉高声酣斗﹐渐斗渐远﹐看看离水寨有一里远近﹐两人止斗﹐隐身于芦苇丛中。 乘云道︰“陈公子﹐一路辛苦了。” 陈嗣汉道︰“龙公子﹐不须客气。此处为飞熊旗下巢穴﹐专为江南水运货物到此而设之分舵。再往北去﹐飞熊分坛应在聊城。在下这就往聊城去﹐公子此间事了﹐可急速到聊城﹐趁着此处被剿之消息尚未泄漏﹐可一鼓而破之。” 乘云道︰“好!公子一路小心在意﹐如遇危险﹐可急发信号﹐向善叔将及时救援。” 陈嗣汉苦笑道︰“多谢龙公子美意﹐如若危急恐涂大侠前来﹐也无济于事。” 乘云道︰“公子不必悲观。你可知向善叔身份?” 陈嗣汉道︰“令师曾言﹐乃是令师心腹之人。” 乘云道︰“公子有所不知﹐向善叔虽名为奴仆﹐但家师一向将之视作朋友。自二十多年前﹐家师将他从黑煞巨毒中救出﹐便跟了家师﹐这些年来﹐家师亲自指点﹐其武功之高﹐恐怕就是少林﹑武当掌门也奈何不了他。” 陈嗣汉听罢﹐惊道︰“原来如此!” 乘云又道︰“再者﹐向善叔身后还有众多武林同道暗中保护﹐因此﹐你大可放心前往﹐若遇危难﹐只要公子能支撑得数刻﹐必有救援到来。” 陈嗣汉道︰“公子师徒对在下如此厚爱﹐在下敢不感激涕零而效死乎?” 乘云道︰“公子前程珍重﹐就此别过。” 两人抱拳为礼﹐陈嗣汉转身一掠﹐往北去了。 乘云回至岸边﹐寻着秋中明﹐道︰“秋世伯﹐烦你急速尾随陈公子去聊城﹐小侄不日便到。” 秋中明道声好﹐转身往陈嗣汉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却说禤而立与姚启亮斗了数招﹐看见乘云引着陈嗣汉走了﹐安下心来﹐使开家传刀法﹐与姚启亮斗在一起。 那姚启亮刀法自成一格﹐确有独到之处﹐斗了二﹑三十招﹐禤而立心中焦躁﹐心道︰自学会兰陵刀法之后﹐尚未发市﹐今日且拿这厮来试招。心意一动﹐雪胆刀一挑﹐使招挑灯看剑﹐疾往姚启亮持刀右手挑去。 姚启亮一楞﹐冲口问道︰“这是什么招式?” 禤而立讥道︰“井底之蛙﹐怎识禤某上乘刀法?”唰唰唰﹐一连数刀﹐那刀只在对方头项之间出没﹐将姚启得毫无还手之机。 姚启亮大惊失色﹐心知今晚绝难讨得了好去﹐怯意一生﹐便思退路。看着对方刀法稍缓﹐奋力举刀一劈﹐却劈了个空﹐突觉背心一凉﹐便看见一柄刀尖透胸而出。姚启亮双眼一翻﹐呯然倒下﹐一命呜呼﹐往阎王处报到去了。 禤而立拔出刀刃﹐环顾四周﹐只见各人正在力战﹐单单不见不隐身影。 你道不隐去了哪里?原来不隐与乘云分手之后﹐摸至水寨临湖一面﹐无巧不巧﹐却是个伙房。伙房中有个伙头正在灶前就着半只熟鸡﹐自斟自饮。不隐悄悄摸至伙头身后﹐只一掌﹐拍在伙头头顶上﹐伙头头一歪﹐便即死去。不隐伸手扶着伙头尸身﹐轻轻放在地上﹐口中念佛道︰“阿弥陀佛!贫僧吃了一夜凉风﹐你却在此自在吃酒﹐可恶可恶!”一把拿过酒壶﹐嘴对嘴地将酒直往肚里灌﹐喝得三数口﹐已将酒喝干﹐把酒壶一抛﹐道︰“扫兴!”往灶下一看﹐灶中尚有余烬未熄﹐不隐将伙房中一缸油﹐尽数泼洒了﹐取来柴草﹐就灶中燃起火来﹐去伙房四周点着。又扯起嗓子喊道︰“失火了!失火了!”待有人前来救火﹐却闪在暗处﹐看众贼手忙脚乱地救火﹐不禁掩了嘴偷笑。 第五十一回 扮渔夫太湖灭贼 奔济宁夜袭水寨(之五) 正笑之间﹐却听身后一人道︰“喂﹐你在此干什么?怎地不去救火?” 不隐回过头来一看﹐只见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正盯着自己看。那汉见不隐回头﹐吃了一惊︰“哪里来的秃驴!定是你这贼秃放的火!”昂头高声大叫︰“快来人呀!放火的狗贼在此!” 不隐大怒﹐起手一棍﹐砸在那汉头上﹐登时脑浆迸裂﹐显然是不活了。只是那汉一声大叫﹐早引来七﹑八个壮汉﹐手挥利刃﹐将不隐围了﹐狠打狠杀起来。 不隐一条镔铁棍﹐指东打西﹐指南打北﹐虽逼得贼众近不得身﹐却不曾打翻一个。正自气恼﹐却见湖面上火把齐明﹐一队官军冲波逐浪而来。 众贼一见官军来了﹐高声大喊︰“官军来了!官军来了!”弃了不隐﹐一哄逃散!此时姚启亮已被禤而立杀死﹐群贼无首﹐又被众侠缠住﹐不知如何是好。 简成将船四面围定水寨﹐传令上岸﹐不许走漏一人。众军上岸﹐与禤而立等人会合一处﹐不到一柱香功夫﹐将水寨中贼众肃清。众贼被禤而立等人及官军杀得只乘十余个﹐都被捆绑了。简成便来寻乘云﹐禤而立道︰“龙将军追贼去了﹐此处暂由本官指挥。” 简成道︰“寨中贼众已然肃清﹐下一步如何行动﹐便请示下。” 禤而立道︰“简将军﹐且先教你手下人把火救灭了﹐等龙将军回来再说。” 简成应了﹐便教手下士兵﹐将寨中大火救灭。 禤而立检视众人伤损﹐除林焕南肩上一道刀伤﹐却喜不甚深;其余人等﹐皆无损伤。禤而立便替林焕南包扎伤口﹐却听身后一人道︰“且慢!” 禤而立闻言回头一看﹐却是乘云回来了。禤而立喜道︰“贤弟﹐你回来了。” 乘云递过一只小瓷瓶﹐道︰“立兄﹐先将这个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再包扎。” 禤而立依言将药膏涂抹在林焕南伤口上﹐再用布包扎了。 乘云却唤简成前来﹐道︰“简大人﹐烦你差人将船划到对岸﹐将李大人等人渡将过来﹐我有话说。” 简成领命去了。不一会儿﹐李络随简成来到乘云跟前﹐李络道︰“龙大人﹐这伙人是什么来头?” 乘云道︰“稍后你审一审那些被擒的贼人便知。李大人﹐此去聊城有多远?” 李络道︰“约莫三百里。” 乘云道︰“李大人﹑简大人﹐此处请你们善后。请你们务必于三日之内不可将此处消息传扬开去。” 李络道︰“是!下官严密封锁消息便是。” 乘云道︰“如此甚好!本官尚有要事﹐须急速赶至聊城。你派一人随我回城取马匹。” 李络便教手下吏目刘大﹐随乘云回城。乘云别了李络﹑简成﹐由刘大带路﹐连夜回至济宁城中﹐取了行李马匹﹐便即出城往北急驰。 三百里路﹐乘云等人只用了半晚一天便即赶至聊城。乘云等人牵着马匹﹐从南门入城﹐只见一人在城门边站着﹐乘云一看﹐正是秋中明;乘云心知必有要事﹐便装着上前问路﹐胡诌一个客栈的名字﹐道︰“这位大叔﹐请问这城中昌隆客栈如何行走?” 秋中明道︰“正好﹐我也要到那里附近﹐小哥就随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往城里走﹐禤而立等在后面远远地跟着。秋中明领着乘云进了一家酒肆﹐要了一壶酒﹐两个小菜﹐秋中明道︰“贤侄﹐陈公子传出消息﹐此间情形有些棘手。” 乘云道︰“秋世伯﹐怎生棘手?” 秋中明道︰“那飞熊旗熊将军住在城中一个大宅院中﹐有十数人护卫。其余手下﹐分居城外四处庄院中﹐每个庄院约有二十余人﹐因此棘手。” 乘云喝了一杯酒﹐想了想﹐道︰“秋世伯﹐不如你﹑我﹑加上向善叔三人去擒拿熊将军﹐却教禤而立等人分成四拨﹐领着官兵将那四个庄子围了﹐如何?” 秋中明道︰“只好如此了。”递过一张纸条道︰“这是城中宅院及四个庄子的草图﹐你按图安排人手﹐我这就去联络你向善叔。”秋中明说完﹐径自走了。 乘云又坐了盏茶功夫﹐这才会钞﹐走出客栈﹐与禤而立等会合了﹐便投聊城左卫指挥司来。那指挥使黎大海接报﹐出营门迎接﹐请乘云到营内正堂坐了﹐道︰“末将黎大海﹐不知将军前来﹐有何训示?” 乘云道︰“黎大人﹐本官来此要办一件大案﹐要借你兵马一用。” 黎大海道︰“不知将军可有调兵将令?” 乘云将金牌拿出来﹐道︰“黎大人可识得此物?” 黎大海一见金牌﹐便即跪下﹐口称万岁﹐道︰“末将愿遵将军调遣。” 乘云道︰“好!”取出秋中明给的草图﹐道︰“你们如此如此﹐分成四拨﹐弓世伯﹑不隐大师﹑立兄﹑实兄弟﹐你们各领一拨﹐每拨领兵二百﹐前去这四处将其擒拿剿灭。黎大人居中指挥接应。” 众人都应了﹐不隐却问︰“我们都去了﹐你跟哪一拨?” 乘云道︰“城中另有一处﹐我要亲自前往;黎大人﹐你再选派二十个精细的士兵﹐跟着我行动便是。” 分拨已毕﹐黎大海便在营中请乘云一众人等吃喝﹐又叫士兵早早造饭。吃罢﹐各人领着官兵﹐悄悄出城去了。 却说乘云在营中直等至亥时﹐方才动身﹐来到日间与秋中明饮酒的酒肆外﹐却见秋中明与涂向善早已在等候。秋中明一见乘云﹐也不说话﹐转身就走﹐乘云领着官兵﹐在后跟着﹐走了不到半柱香光景﹐来到一座宅院前。乘云看了一回﹐那宅院只有一正一偏两个门﹐便教二十个士兵﹐分成两拨﹐各守一门。 乘云与秋中明﹑涂向善略一商议﹐便即以黑巾蒙了面﹐分了开来﹐从三个不同的地方﹐掠上围墙﹐隐在屋顶之上。 乘云伏在瓦面﹐等了盏茶功夫﹐看看四周并无动静﹐便直往正房屋顶上去。脚刚沾瓦面﹐便听一声沉喝道︰“下去!”一股掌风迎面扑来。 正是︰艺高不怕虎山行﹐胆大偏入龙潭来。毕竟乘云如何迎敌﹐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二回 杀边策急奔天津卫 闯虎穴不意遇宿敌(之一) 话说乘云伏在瓦面﹐等了盏茶光功夫﹐看看四周并无动静﹐便直往正房屋顶上去。脚刚沾瓦面﹐便听一声沉喝道︰“下去!”一股掌风迎面扑来。 乘云一惊﹐一个翻身跳落地面﹐刚拿桩站稳﹐便见一个满面胡子的大汉跳将下来﹐好整以暇地袖着手﹐冷冷地看着乘云﹐道︰“朋友哪条道上的?夤夜来访﹐所为何事?” 乘云打个哈哈﹐道︰“好说!在下龙乘云﹐阁下是谁?” 那人一惊﹐道︰“你就是龙乘云?江南张家便是你破的?” 乘云道︰“正是!还有那飞彪旗下数处巢穴﹐亦是在下所破。” 那人不怒反笑﹐道︰“好好!本座正要去找你出气﹐替彪将军手下报仇﹐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乘云道︰“哈哈﹐阁下若自认为有此能为﹐便可出手试试。” 那人道︰“本座倒是有几句话想问一问你。” 乘云道︰“问!” 那人道︰“你是如何得知本座在此?” 乘云道︰“阁下先报名号﹐在下看看你是否有资格问话。” 那人道︰“本座飞熊旗熊将军﹐边策的便是。” 乘云道︰“失敬﹐原来是熊将军。熊将军可知在下身份?” 边策道︰“什么身份?” 乘云道︰“在下身为禁军都统领﹐加授北镇抚司指挥佥事﹐手下锦衣卫遍布南七北六十三省。你等行迹﹐早落在我的眼线中。” 边策道︰“原来如此!难怪彪将军败得如此不明不白。” 乘云道︰“那彪将军见机得快﹐甚为狡猾﹐数次让他逃脱﹐想必他已逃至你处﹐不然你也不会知道飞彪旗已尽数被在下所灭。” 边策道︰“哼!你等以卑鄙手段﹐突然袭击﹐不然彪将军焉能就败?” 乘云嘲道︰“兵无常法﹐水无常势。难道这些兵法﹐熊将军也不懂?” 边策脸上一红﹐冷笑道︰“本座不与你逞这口舌之利。左右﹐与我拿下!”话音一落﹐院中跳出四﹑五个人来﹐各挺利刃﹐将乘云围在中央。 乘云道︰“熊将军﹐何必尽着手下前来送死?何不出手与在下来个生死相搏?” 边策道︰“好大口气!你先胜得了本座这几个手下再说。”把手一挥﹐便有两名手下﹐挥刀扑向乘云。 乘云不等两人扑至身前﹐突然身形一闪﹐长剑出手﹐只一招﹐便将两人刺倒。边策大吃一惊﹐自己还未看清对方如何出手﹐两名手下便即丧命。于是喝道︰“都退下!”对着乘云道︰“看来本座倒是小瞧了你。” 乘云道︰“若听在下之言﹐这两位仁兄又怎会送命?” 边策怒道︰“休要猖狂﹐看本座来擒你!”腰间取下一柄瓜锤﹐足有三十斤重﹐手柄末端以一丈铁链相连﹐可远可近﹐攻守兼备。 边策将瓜锤一举﹐铁链一抖﹐一招六丁开山﹐照着乘云顶上砸下。乘云见来势凶猛﹐不敢硬接﹐退后两步。哪知边策得理不让人﹐唰唰唰﹐一连五﹑六锤﹐逼得乘云连连后退。 此时边策一锤向乘云胸前推来﹐乘云已退至墙边﹐只得剑交左手﹐右手使了半招天罡拳上的威星拼力﹐一掌拍在瓜锤上。 边策但觉一股大力从锤上传来﹐几乎拿不住瓜锤﹐脚下不由自主地蹬蹬蹬连退数步﹐方才拿桩站稳。 乘云一招得势﹐挥剑便上﹐一招激流穿石﹐直指边策胸前大穴。边策见来得凶猛﹐不加思索﹐将手中瓜锤脱手飞出﹐迎着乘云长剑撞去。乘云脚下一滑﹐闪过一锤﹐却待再进招﹐不想边策却是手持铁链﹐将瓜锤当作流星锤使﹐这一使开链锤﹐一丈之内﹐尽在瓜锤威力笼罩之下。 那瓜锤粗重﹐被边策用力挥舞﹐威势惊人﹐乘云不敢以剑相碰﹐只得随着来势不停地变换身形。乘云暗忖﹐如此下去终非了局﹐须寻个机会﹐欺近身去﹐方可胜得。正思破解之法﹐却见边策锤势渐渐地慢了下来。原来这链锤威力虽大﹐却甚是损耗内力﹐边策久攻不下﹐也自气馁。 乘云一见﹐正是时机﹐岂有放过之理?一个连环步疾进﹐欺近边策身前三尺﹐一招花间藏刺﹐剑尖直点边策握链的手腕。边策一抖铁链﹐欲锁拿乘云长剑﹐哪知乘云剑招早变﹐使招游龙穿云﹐来刺边策前胸。 边策大惊﹐急将瓜锤收回手中﹐持锤奋力一挡﹐堪堪挡住了这招。边策这时如梦方醒﹐心知今晚难讨得了好﹐口中发出两声低啸﹐只见院中跳出五﹑六个人来﹐当中一个﹐正是陈嗣汉。 陈嗣汉道︰“熊将军少歇﹐待小弟来擒下这厮如何?” 边策斗了许久﹐占不了上风﹐怎愿在陈嗣汉面前丢了面子?便道︰“彪将军﹐你且替我掠阵﹐看我将此人擒下﹐替你那飞彪旗下兄弟报仇!”扫了一眼那五﹑六个人﹐奇道︰“咦﹐怎么就你们几个出来?其他人呢?” 只听得黑暗中一人回道︰“其他人俺已送他们上西天去了﹐熊将军就不用惦记他们了。” 边策一听﹐脊梁上冒起一阵寒意﹐道︰“阁下是谁?” 那人道︰“俺的名号﹐说了你也不知﹐不说也罢。”话音一落﹐人便站在了陈嗣汉跟前。乘云一看﹐正是涂向善。 边策道︰“哼!装神弄鬼!还有多少帮手﹐都叫将出来﹐本座也好一并打发!” 乘云嘲道︰“阁下好大口气﹐现今连龙某你都赢不了﹐还胡吹什么大气?” 边策道︰“彪将军﹐就请你出手擒拿那厮﹐这个姓龙的﹐本座自会拿下。” 陈嗣汉道︰“熊将军放心﹐本座自当相助!”抽出佩剑﹐扑向涂向善。 涂向善抽刀一架﹐瞬即斗在一起。 边策喝令手下﹐将乘云围在中心﹐正欲发动群殴﹐只见一人飘落场中﹐道︰“熊将军﹐想用车轮战么?不怕被江湖上好汉耻笑?” 边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道︰“阁下又是谁?” 乘云转头看时﹐正是秋中明。只听秋中明道︰“在下是谁﹐熊将军就不须知道了﹐稍停﹐你便向阎王报到了﹐知道在下名号也没用处。” 第五十二回 杀边策急奔天津卫 闯虎穴不意遇宿敌(之二) 边策大怒﹐把手一挥﹐便有四人奔向秋中明。秋中明哈哈一笑道︰“这四个蠢货﹐还不够在下杀的﹐再来多几个!” 那四人也不说话﹐一来便即挥刀猛砍。秋中明青钢剑一起﹐敌住四人。那边边策在四个手下相帮着﹐也向乘云发起猛攻。 却说陈嗣汉与涂向善二人从地面斗至房顶﹐又从房顶斗落地面﹐你追我逐﹐不久就不知去了何处。 秋中明使开师门剑法﹐招招狠辣﹐火候老到﹐不过十数回合﹐将四个贼人都斩于剑下﹐提了剑﹐来看乘云相斗。 乘云与边策斗了十数合﹐边策以链锤远攻﹐四名手下近身缠斗﹐乘云全然不惧﹐一把长剑使得滴水不漏﹐又斗数招﹐一个贼人贪功冒进﹐被乘云回首一招拨云望月﹐一剑从前心刺到后背﹐搠了个透明窟窿;一个贼人急来救时﹐不防乘云回剑一抹﹐正抹在颈项上﹐望后便倒﹐眼见得也不能活了。 边策此时链锤正往回收﹐救援不及﹐只得徒呼奈何。乘云一连杀了二人﹐抖擞精神﹐来战边策。边策眼见己方只剩三人﹐对方尚有一人在旁虎视眈眈﹐不觉心中发虚﹐便思脱身之计。将链锤舞得虎虎风生﹐逼迫得乘云后退一步﹐两名手下急挥刀疾劈;边策一见﹐正是时候﹐将链锤一收﹐也不打招呼﹐跳上屋顶﹐便欲逸去。那知乘云反应更快﹐一剑逼退二人﹐道︰“哪里走!”纵身一跃﹐也跃上屋顶﹐脚一沾瓦面﹐一招飞流直下﹐剑尖透出半寸剑气﹐直射边策身后。 边策听得风声有异﹐急舞锤来挡﹐却哪里还来得及?右手被剑锋一扫﹐立时断了﹐那瓜锤掉落﹐将瓦面砸出一个大洞﹐直掉下屋里去了。乘云剑招不变﹐一剑刺进边策胸膛﹐边策狂叫一声﹐摔倒瓦面上﹐骨嘟嘟翻滚着﹐呯的一声﹐坠下地来。 却说那两名贼人被乘云一招逼退﹐倏忽之间﹐不见了人影﹐呆了一呆﹐忽然明白边策丢下自己逃命去了﹐两人相视一眼﹐便欲跟着逃跑﹐却被秋中明一剑拦住﹐秋中明道︰“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那二贼心无斗志﹐逃走无望﹐只得弃了兵器﹐跪地请降。乘云跳下地来﹐找两根绳索﹐将二人绑了﹐对秋中明道︰“秋世伯﹐小侄这就去唤官兵进来﹐世伯不便在他们面前现身﹐可速去寻向善叔﹐与之会合。” 秋中明道︰“好!我正有此意!”说完﹐跳上屋脊﹐如飞去了。 乘云打开偏门﹐放守在门外的官军进来﹐再教打开正门﹐将正门的官军也放将进来﹐道︰“你等好生搜查﹐不要放过任何地方。” 将那投降的两人提到一个房中﹐问道︰“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两人叩头如捣蒜般地道︰“想活想活!” 乘云道︰“好!本官问你们话﹐如实招来﹐否则定斩不饶。” 两人道︰“爷!但是小的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 乘云道︰“你这里是飞熊旗分坛?一共多少人?” 当中一人道︰“此乃本旗外宅﹐熊将军住不惯乡村地方﹐便在此购置了宅院﹐平常就带着我等十数二十人在此居住。” 乘云又道︰“那飞熊旗下一共有几处巢穴?” 那人道︰“除此处不算﹐一共是五处。” “飞熊旗下一共多少人?” 那人道︰“共有几人﹐小的也不知﹐约莫有二百人左右。” 乘云道︰“江南来的货船﹐到你这里﹐如何转运?” 那人道︰“本旗只负责将货物运至京中﹐到那里便有飞豹旗的来接了﹐其后之事﹐小的就不知道了。” “运至京中何处?” 那人道︰“到天津卫交收。” 乘云奇道︰“飞豹旗不是已被灭了吗?怎地还有人在天津卫?” 那人道︰“飞豹旗已灭?小的实是不知。只知天津卫一直有个副将在管事﹐其余就不知道了。” 乘云道︰“好!看在你二人尚属老实﹐本官就饶了你们性命。”出指如风﹐在两人身上一点﹐废了他们武功﹐用剑尖一挑﹐挑断两人身上绳索。道︰“本官就不解你二人到官府了﹐你们走罢!” 两人虽被废了武功﹐却是捡了一条性命﹐跪在地上千恩万谢地叩头谢了﹐出了偏门﹐自去逃生不题。 乘云看众军搜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便教众军守在宅院中﹐自己却径回卫指挥司中坐了﹐单等各处回报。 等至天亮﹐各处陆续回报︰杀死六十多人﹐生擒七十多人。缴得金百两﹑银万两;甲三十副;盐百担。乘云便唤黎大海前来﹐教将所得物资封存寄库﹐具疏上奏朝廷。然后道︰“本官另具表上奏﹐将黎大人之功表奏朝廷。” 黎大海谢了﹐乘云又教东方不亮取出一张五千两银票﹐交给黎大海﹐道︰“黎大人﹐这里有些银子﹐就赏与众军。” 黎大海接过﹐不停地称谢﹐教手下取来酒食﹐亲自与乘云等人把盏。乘云边吃边思忖︰如何先去将天津卫那个贼巢灭了? 弓弦见乘云若有所思﹐便道︰“贤侄若有所思﹐所为何事?” 乘云道︰“弓世伯﹐昨晚小侄审问擒得之人﹐说道飞豹旗下﹐尚有一个副将﹐在天津卫有一个据点﹐专一负责接应飞熊旗运往京中货物。小侄便想﹐兵贵神速﹐星夜前往﹐将它破了。只是不知如何与秋世伯及师父联系﹐若迁延时日﹐必然生变。” 弓弦道︰“不如我等火速北上﹐让禤少侠留在此处与令师联系﹐然后再与我等会合。” 乘云道︰“也好!”便与禤而立商议﹐请他留下联络师父。 禤而立道︰“好!只是愚兄欲借你宝马一用。” 乘云道︰“嗯﹐小弟正有此意。” 众人吃喝罢﹐辞了黎大海﹐出了营门﹐乘云便催促众人上路﹐望北疾驰。禤而立目送乘云等人去远了﹐这才牵着无影骓﹐扮作书生﹐到城中投店。安顿好后﹐禤而立便在城中四处闲逛﹐不时在不显眼处留下暗记。 第五十二回 杀边策急奔天津卫 闯虎穴不意遇宿敌(之三) 第五十二回 杀边策急奔天津卫 闯虎穴不意遇宿敌(之四) 原野草道︰“我已思之再三﹐先将飞虎旗灭了﹐然后便去围剿炎夏帮老剿﹐那时﹐就是他不找我们﹐我们也要找他。” 关节达道︰“正该如此!盟主﹐你就下令。” 翠微道︰“盟主既有此意﹐那就安排。正好为祝一丁祝大侠报仇。” 虚相只宣了一声佛号﹐便不再言语。 原野草道︰“虚相掌门﹐请你说说这飞虎旗下各处分舵所在。” 虚相道︰“据擒获的飞虎旗裨将供称﹐延安府城中便是旗主虎将军所在之分坛﹐其余分舵有六处之多。”将各处地址一一说了﹐道︰“请盟主示下。” 原野草道︰“延安城中由本盟主亲自清剿;其余六处﹐请四位长老﹐再加上副盟主魏虎臣﹑巫斯义二位﹐同时动手﹐各攻一处﹐如何?” 翠微道︰“贫道无异议!” 虚相道︰“贫僧亦无异议!” 关节达道︰“盟主﹐话不多说了﹐关某这就去准备。” 慈莲师太道︰“盟主﹐可否借尊夫人茹芷兰相助?” 原野草道︰“贱内正在寺中﹐师太便可与她一见。” 慈莲师太道︰“如此﹐多谢盟主。” 魏虎臣道︰“草兄弟﹐俺就先走了﹐赶紧回去准备。” 原野草道︰“魏大哥﹐你就负责通知巫大哥﹐约定于五日后子时﹐一起发动﹐务使一网打尽。” 魏虎臣道︰“放心!” 且按下原野草等人不题﹐却说禤而立快马加鞭﹐往北疾驰﹐不到两日﹐已然抵达天津卫。禤而立牵马入城﹐却在城门口看到秋实﹑魏彪二人﹐三人相见﹐禤而立问道︰“你二人因何在此?” 秋实道︰“云哥因怕你一时寻不到我们﹐估摸着你这两日便可到了﹐便令小弟二人在此相候。果然等着了。” 禤而立道︰“那话儿现在如何?” 魏彪道︰“都摸清楚了﹐云哥道﹐只要禤大哥一到﹐便可动手。” 禤而立道︰“好!俺就怕赶不上哩。” 秋实﹑魏彪将禤而立领至天津卫指挥使司营中﹐乘云一见﹐喜道︰“立兄﹐来得真快!师父如何说?” 禤而立道︰“师父教我们只管将此间事情办好﹐其余的事﹐由他去处置。事了之后﹐回扬威侯府等候消息。” 乘云道︰“好!事不宜迟﹐今晚就可行动。”指着一个军官道︰“这位是指挥使周鉴周大人。”又对周鉴道︰“这位是禤而立禤将军。” 禤而立﹑周鉴两人见过礼﹐寒喧了几句。乘云便道︰“周大人﹐请早作准备﹐今晚便动手。” 周鉴应了自去。禤而立道︰“贤弟﹐贼巢在何处?” 乘云道︰“就在离城五十里的静海﹐有个地方叫十八里庄﹐庄中以饲养骡马为名﹐实为飞豹旗下巢穴﹐专一为运送盐铁往瓦剌而设。这数日﹐小弟已数次前往暗察﹐庄中约有五﹑六十人﹐内中似乎还有瓦剌人。” 禤而立道︰“这不奇怪﹐那甘开熙与瓦剌交好﹐又是替瓦剌输送盐铁﹐也先派人前往相助﹐也在情理之中。” 正说着﹐周鉴回来禀道︰“都已准备妥当﹐何时开拔?” 乘云看看天色﹐道︰“先教造饭﹐饱食之后﹐天黑后再行动不迟。” 周鉴应了自去安排造饭。 更交戌时﹐乘云教周鉴点起五百兵马﹐悄悄往静海而行。约莫行了大半个时辰﹐早到那十八里庄外。离庄一里路远近﹐乘云便教停下﹐周鉴道︰“龙将军﹐不就这里冲将进去﹐更待何时?” 乘云道︰“周大人有所不知﹐这里面的人都是亡命之徒﹐身手了得﹐若被他们发觉﹐拼死冲杀出来﹐却是功亏一篑。” 周鉴道︰“还是将军思虑周全。” 此时早已入夏﹐夜风正凉﹐却喜那月是下弦月﹐不甚明亮。不隐望见庄中灯火全熄了﹐道︰“乘云﹐动手?” 乘云道︰“再等等。” 直等到亥时已过﹐乘云才对周鉴道︰“周大人﹐你将众军悄悄将庄子围了﹐待我在庄中放起火来﹐你便率兵杀将进来﹐敢抵抗者﹐格杀勿论!休教走了一个。” 周鉴道︰“末将遵命!”领着众军﹐悄悄散开﹐将庄子围了。 乘云道︰“弓世伯﹐进庄后你就房舍上寻个高处﹐为众兄弟掠阵。立兄﹑实兄弟﹑小彪为一拨﹐二弟﹐你与三弟四弟为一拨﹐大师与杨世伯﹑林大哥为一拨﹐庄中分头厮杀。俺自去寻那主事的便了。” 分拨已定﹐众人便直扑庄里。乘云觑着庄中那间青砖大屋﹐掠将过去﹐一跳跳在院中﹐摸到一间房子门前﹐侧耳听了一会﹐拔出匕首插进门缝里﹐轻轻将门栓拨开﹐一闪身进了房里﹐把眼看时﹐房中一个土炕﹐并排睡了四个人。乘云出手如风﹐伸指在四人死穴上各点一指﹐那四人便在睡梦中去见阎王了。 乘云抽身出门﹐摸到另一房中﹐如法炮制﹐将房中数人都点了死穴。乘云出门﹐正正遇上一人起来小解﹐那人喝了一声︰“是谁!”话音才落﹐颈上早着一剑﹐扑地倒了。这一声喝叫﹐惊醒了屋中众人。只见一人赤了上身﹐双手提着一对铁斧﹐跳将出来﹐喝道︰“什么人?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乘云哈哈一笑﹐不再隐藏身形﹐现身出来道︰“是你爷爷龙乘云来了。” 那人一听﹐道︰“你就是龙乘云?” 乘云道︰“不错!汝乃何人?报上名来!” 那人道︰“本座飞豹旗副将贾治﹐暂摄飞豹旗将军之职。难怪帮主传令﹐教好生仔细﹐严防你这厮偷袭﹐不想你竟然来得这么快。” 乘云道︰“好说﹐兵贵神速。” 贾治道︰“你小子靠偷袭得手﹐未必有真功夫。今日来本座这里﹐却是自寻死路!不要走!先吃本座三百斧了去!”说完﹐挥动手中双斧﹐照着乘云搂头就砍。 乘云有过上次与边策链锤相斗之经验﹐对付这等重兵器﹐以剑相对﹐并无多大作用﹐干脆将剑一插﹐空着双手来与贾治过招。 第五十二回 杀边策急奔天津卫 闯虎穴不意遇宿敌(之五) 贾治一见乘云空手接招﹐以为对方轻视于己﹐心中恼怒﹐双斧向前平平一推﹐一股力道如狂飙一般﹐向乘云袭来。乘云不慌不忙﹐运力于掌﹐双手去斧背上一搭﹐五指如抓﹐一把抓住双斧﹐奋力往外一夺﹐意欲夺下双斧。 贾治在这双斧上浸淫二十多年﹐一招不慎﹐被对方拿住斧背﹐但欲就此被夺去﹐却非易事。贾治一见势头不对﹐不待乘云发力﹐双手一拧﹐将斧刃翻将向上﹐再两下一分﹐将双斧挣脱。乘云因力未发﹐见对方变招奇快﹐只得松手。 经此一招﹐贾治不敢小觑对手﹐出招便谨慎许多。两人斗了二十多招﹐乘云寻不着对方破绽﹐瞥眼看时﹐周遭早围了七﹑八个炎夏帮徒众﹐其中一人手中提了一根粗大的水磨钢鞭。乘云心中一动﹐突然一闪身﹐早到那人身边﹐一个肘锤﹐打在那人胸前﹐但听得骨头碎裂之声﹐那人闷哼一声﹐倒地死去。乘云一把夺过那条水磨钢鞭﹐再来与贾治相斗。 乘云这一肘击﹑杀人﹑夺鞭﹐再回来与贾治相斗﹐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而已﹐看得贾治心神俱震﹐这才明白﹐盛名之下﹐绝无虚士。 贾治连出两招﹐口中喝道︰“并肩子上呀!”话未说完﹐听得庄中四处传来打斗之声。不禁一愣﹐对手下人道︰“快去看看庄中发生何事?” 乘云笑道︰“不须看了﹐这是你爷爷我领着十数个兄弟进庄来﹐这是众兄弟在庄中发动﹐你这庄刻下便是灭顶之时。你若肯听爷爷一句劝﹐立即弃械投降﹐或可保全性命。” 贾治冷笑道︰“你小子十数人便想来灭我庄子?简直白日做梦!看招!”一招烛光斧影﹐左手斧拦腰一扫﹐右手斧当头砍下。 乘云喝声︰“来得好!”运足六成内力﹐钢鞭一格贾治左手斧﹐贾治怎禁得乘云神力?左手虎口震裂﹐斧头脱手飞出二丈多远方才落地;乘云钢鞭格飞斧头﹐闪电一般向上一架﹐贾治拿揑不住﹐右手斧也脱手而飞。贾治心胆俱裂﹐却待要走﹐被乘云就势一鞭砸下﹐将脑袋打得粉碎﹐倒在地上﹐一命呜呼了。 众贼一见主脑殒命﹐四散而逃。乘云追将出来﹐来到庄中一块空地上﹐却见杨展﹑不隐﹑林焕南正被一群炎夏帮徒众围攻﹐当中一人﹐脸容瘦削﹐颌下一部半尺长胡子﹐一把长剑逼得三人处处落在下风﹐不隐一根镔铁棍﹐在此人剑下竟然毫无用武之地;杨展快刀竟然也不能奏功;林焕南根本就不能近得那人身边一丈﹐只办得与炎夏帮徒众相斗﹐身上早已中了数刀﹐兀自挥刀不退。 乘云仔细一看﹐那人正是曾给自己苦头吃过的李哲俊﹐再看不隐与杨展﹐动作缓慢﹐却是手上腿上各中一剑。乘云吃了一惊﹐心道︰不好!这厮剑上有毒﹐迟则有性命之虞。当即长剑一振﹐一招银河星落﹐扑进斗场﹐将李哲俊剑招接下﹐叫道︰“住手!” 李哲俊正斗之间﹐自觉胜券在握﹐对方两人中了自己一剑﹐不久必然毒发﹐出招必然缓慢﹐那时便可立斩剑下!谁知眼前一花﹐一道凌厉的剑气直逼身前﹐不加思索﹐跳过一旁﹐便听得一声“住手!” 李哲俊抬头一看﹐脸上并无表情﹐冷冷地道︰“又是你这小子!来坏吾大事!” 乘云哈哈一笑﹐道︰“李哲俊﹐在下尊你一声前辈﹐是看在你练剑有此成就不易﹐只是你是个无信小人﹐今日相斗﹐却是饶不得你。” 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抛给不隐﹐道︰“大师﹐这厮剑上有毒﹐你与杨世伯赶紧各服二丸灵丹﹐运气护住心脉;林大哥﹐快放火!教官兵杀将进来接应。”说完﹐撮唇轻啸一声﹐啸声才歇﹐便见西门﹑南宫﹑东方三老﹐如飞而至﹐身后紧随着一大批贼人﹐呐喊着追来。 不隐﹑杨展急倾药丸在口﹐以津液咽了下去。林焕南就那里放起火来;乘云一见三老赶来﹐心下大定﹐道︰“二弟﹑三弟迎敌﹐四弟守护不隐大师和杨世伯。” 李哲俊冷冷地看着乘云﹐也不制止他发号施令。乘云急急吩咐已了﹐便对李哲俊道︰“阁下先败在我师父手下﹐答应从此不再踏入中原一步。后来我虽不慎遭你毒手﹐然而天不丧我!再后来﹐我与阁下二度交手﹐一次败在我手下﹐一次却未分胜负。今日﹐你既食言再入中国﹐就怪不得我下手无情﹐要取你性命了。” 李哲俊道︰“小娃儿胡吹大气!尔虽武功进境神速﹐但要想胜吾﹐却还力有不逮。吾现今位居炎夏帮副帮主﹐再入中国﹐却是理所当然。” 乘云嘲道︰“哦?副帮主?恭喜阁下高升了。只不过你这副帮主今日算是做到头了。” 李哲俊道︰“哼!谁杀了谁﹐还是未知之数!” 乘云道︰“阁下自信能赢得了在下手中剑?” 李哲俊傲然道︰“百招之内﹐必取尔项上人头。” 乘云哈哈大笑﹐道︰“好!你我的帐﹐今日也该清算了。” 李哲俊自重身份﹐对着一众炎夏帮徒众道︰“尔等不可出手﹐看本副帮主擒杀此人!”言罢﹐手中毒剑舞个剑花﹐停在胸前﹐就此纹丝不动﹐就如雕像一般。 乘云数度与他交手﹐这已是第四次了﹐对他剑上功夫﹐深有体会﹐因此不敢大意﹐摆个起手式﹐平剑胸前﹐内力贯注剑身﹐剑尖遥指对方﹐也如一尊石像﹐渊停岳峙。 两人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身上衣袂﹐无风自动﹐一阵无形的杀气弥漫开来﹐空气也似凝固了。双方手下﹐俱都停下厮杀﹐屏着呼吸﹐来看二人相斗。 两人对峙良久﹐突然不约而同地一声大喝﹐两把剑便如两道闪电﹐疾刺对方。众人但听得一阵密集的双剑互击的叮当声过后﹐人影一分﹐两人正好换了个位置﹐又再持剑遥对﹐凝立不动。 正是︰仇恨终须剑上解﹐不到死时誓不休。毕竟乘云能否胜得了李哲俊﹐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三回 了仇怨李哲俊殒命 灭飞虎龙玄灵建功(之一) 话说二人对峙良久﹐突然不约而同地一声大喝﹐两把剑便如两道闪电﹐疾刺对方。众人但听得一阵密集的双剑互击的叮当声过后﹐人影一分﹐两人正好换了个位置﹐又再持剑遥对﹐凝立不动。 李哲俊不动﹐乘云却先动了﹐一招激流穿石﹐猛扑过去﹐离李哲俊身前不到半尺﹐招式突然变作伏羲画卦﹐剑尖幻起八八六十四道光影﹐吐出丝丝剑气。李哲俊大惊!滑步侧身﹐毒剑不去封格乘云来剑﹐却从意想不到的方位﹐闪电刺向乘云腰间﹐却是个两败俱伤的打法。 乘云将剑一收﹐使招子牙封神﹐弃攻为守;李哲俊一招得手﹐立即强攻﹐剑招连绵不绝﹐不让对手有喘息反击之机。乘云一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李哲俊却是无法攻破。只这瞬息之间﹐两人已然交手三十多招。乘云觑着李哲俊剑招稍缓﹐突然一剑上撩﹐剑尖直点对方眉心﹐剑尖上剑气﹐侵得李哲俊肌肤生寒。 李哲俊把头一侧﹐引剑上格﹐移影换形﹐避过这招;那知乘云剑随身走﹐如影附形﹐跟踪而至﹐一把剑罩住对手﹐快捷无伦地一阵急攻﹐李哲俊只办得左遮右拦﹐一时略显狼狈。 二人激斗多时﹐早已在百招之外。乘云越斗越勇;李哲俊却越斗越是心惊︰这小子初次交手完全不是吾之对手﹐现在竟然剑上能发出剑气﹐进境却是太过神速;如此下去﹐终非了局﹐不出绝招怎可取胜?想罢﹐李哲俊将剑往乘云剑身上一搭﹐使出粘字诀来;乘云但觉剑身上传来一股粘劲﹐于是将内力提至八成﹐反将对手剑压着。 李哲俊突然将粘劲一撤﹐奋力一推﹐将乘云推开﹐一把毒剑立即狂舞如轮﹐身如陀螺一般﹐随剑急转。 乘云一时无法破招﹐只得也随着李哲俊来势急转。转了十数圈﹐乘云突然飞身跃起﹐头下脚上﹐使招银河倒悬﹐往李哲俊头顶上一绞;李哲俊只得收剑护顶﹐当的一声大响﹐乘云跃下地来﹐哪容对方变招?一招燧人钻火﹐运足十成内力﹐内力直透剑尖﹐突前直刺﹐剑尖竟然幻起数寸毫光;李哲俊来不及变招﹐只得硬着头皮﹐运足十成内力﹐将剑来格﹐李哲俊毒剑虽然锋利﹐又怎能与乘云十成降魔明心经发出的无坚不催的剑气相抗?只听得嚓的一声轻响﹐毒剑被乘云一剑削断﹐李哲俊但觉手上一轻﹐尚末反应过来﹐心口一凉﹐人便如被钉住了一般﹐不能动弹。 只见乘云一柄剑刺在李哲俊胸前﹐剑尖已透背而出;乘云将剑抽出﹐李哲俊胸前鲜血如泉喷涌而出﹐尸身砰然倒地﹐一代剑术怪杰﹐就此殒命。 乘云提剑在手﹐环视斗场﹐众贼见李哲俊被杀﹐早被乘云神威吓得瑟瑟发抖﹐谁个还敢向前? 乘云喝道︰“弃械投降者生!顽抗者死!” 众贼丢下手中利刃﹐纳头便拜﹐俱言︰“我等愿生!求爷爷饶命!” 此时﹐弓弦﹑禤而立领着周鉴﹐率领官兵﹐已然肃清庄内残敌﹐前来会合。 乘云来看杨展﹑不隐伤势﹐只见两人已经昏迷﹐伤口发黑﹐乘云以剑尖挑破伤口﹐将黑血挤出﹐又掏出师门秘制药膏涂抹伤口﹐然后以布包扎好。 弓弦问道︰“如何?” 乘云道︰“他二人中了李哲俊那厮毒剑﹐我已将两颗师父所制解毒丹让他二人服食过了。只不过﹐这丹药并非对症﹐只能救一时之急﹐还须我师父亲自动手﹐方能解毒。” 西门道︰“大哥﹐当日在四方谷遇到你时﹐你也是中了这老小子的毒?” 乘云道︰“正是。” 南宫道︰“这就好办了﹐咱去搜一搜这老小子身上﹐必有解药。” 乘云道︰“三弟﹐不必搜了﹐这毒并无解药。” 西门道︰“不通不通!自家使的毒﹐自家也无解药?万一自己中了毒呢?岂非自己找死?” 乘云道︰“正是!” 南宫道︰“不妥不妥﹐没了解药﹐他二人岂不……” 东方道︰“三哥﹐没见大哥当初中了这毒﹐大哥师父不是也将他治好了吗?” 南宫道︰“四弟﹐只是现在去哪找大哥师父?” 乘云道︰“话不多说了。周大人﹐这里就由你处置善后﹐本将军救人要紧﹐这就回京去。” 那庄子里本就是养骡马的﹐有十数辆大车﹐乘云便教套起两辆大车﹐将杨展﹑不隐抬上车去﹐领着众人﹐连夜赶往京城﹐回扬威侯府不题。 话分两头﹐却说原野草在延安府里﹐细细布置停当﹐到第五日上﹐原野草将芮可晴﹑柳絮﹑竺芝﹑何青莲﹑玄灵﹑采薇﹑祝霸﹑时不与﹑归无极﹑邓勇等人叫到一起﹐商议道︰“今晚﹐我们就去破那飞虎旗巢穴。据虚相掌门消息﹐那里约有三﹑四十人﹐我们只有九人﹐因此须细细地分拨。” 采薇奇道︰“师父﹐我们不是有十二个人吗?” 原野草道︰“薇儿﹐你与你何师娘﹑珊瑚不要去了﹐只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就好。” 采薇道︰“为什么薇儿就不可以参加?” 柳絮道︰“傻孩子﹐你何师娘带着孩儿怎可参与此事?总得留两个人在家照看着她母子二人?再说﹐你武功才初学﹐你师父更不能让你参与了。” 采薇一听﹐把嘴儿一噘﹐不说话了。 原野草续道︰“竹子﹐你到时如此如此﹐邓兄﹑时兄﹑归兄﹑祝霸与我﹐则悄悄地先尽量杀掉一些喽啰﹐玄灵﹐你专一盯着那虎将军。可儿﹑絮儿﹑你二人暗中戒备﹐负责接应。” 分拨已定﹐众人收拾整齐﹐候至酉时末﹐往城西疾走。原野草带着众人走走停停﹐来到一个山谷之中。众人看时﹐那山谷中竟然有二十多间房舍﹐错落分布在山谷中。当中一栋房子﹐高有三层﹐特别显眼。 原野草指着那栋楼房﹐对竺芝道︰“竹子﹐一会儿你就到那楼房顶上。” 竺芝道︰“好。” 第五十三回 了仇怨李哲俊殒命 灭飞虎龙玄灵建功(之二) 众人在谷口伏着﹐直等到子时﹐谷中灯火都已熄灭了﹐原野草才带着众人摸进谷中。原野草举手示意﹐众人四散一分﹐邓勇﹑时不与﹑归无极﹑祝霸各掠近一所房子﹐弄开门栓﹐潜将进去﹐悄无声息地将里面的人都杀了。 突然一声笛音传来﹐空灵而悠扬﹐在山谷中飘荡。三层楼房的三楼﹐当中一个窗户中飘出一条黑影﹐瞬间窜上了楼顶﹐那黑影双脚一沾瓦面﹐便即沉喝道︰“何方神圣﹐半夜三更﹐敢在此吹笛?” 只见楼顶上坐了一人﹐一身淡黄素雅衣裙﹐长发飘逸﹐柳眉杏眼﹐风华绝代﹐只自顾自地吹笛﹐对来人喝问﹐理也不理。 黑影看见如此美妇﹐愣了一愣﹐又道︰“芳驾何人?再不回话﹐休怪本座要用强了。” 美妇也不回话﹐突然纵身一掠﹐从楼顶往下一跳﹐身法美妙﹐飘然若仙。黑影被人如此无视﹐心中气恼﹐也纵身跃下﹐却是比那美妇还早落地﹐拦在美妇跟前﹐道︰“芳驾留步﹐请随本座屋里问话。” 美妇不答﹐只望着黑影。黑影正要有所动作﹐突听身后有人道︰“阁下莫非是虎将军?” 黑影大惊﹐身后有人欺近五步而无觉察﹐显然来人轻功甚是了得。黑影霍然转身﹐只见一个人﹐全身黑衣黑裤﹐黑巾蒙面﹐身材不甚高﹐听适才声音﹐必定是个女子。黑影干笑一声道︰“好说﹐本座正是虎将军闻过!芳驾等是谁﹐夤夜到此﹐有何见教?” 黑衣人道︰“虎将军客气了﹐见教就没有了﹐只是听说虎将军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一双十三节雷神鞭罕逢敌手﹐本姑娘不服﹐前来领教数招。” 闻过嘿嘿冷笑﹐道︰“果然是来找茬的!你们一起上!” 黑衣女子正是玄灵﹐笑道︰“虎将军好大口气﹐只本姑娘一个便可将你擒下。” 闻过被一个小女子如此轻视﹐不觉怒气上冲﹐撤出一双雷神鞭﹐道︰“如此﹐就请姑娘出招﹐不出二十招﹐本座必将你擒下!” 玄灵道︰“二十招若拿不下呢?虎将军是否要自刎?” 闻过大怒﹐喝道︰“小丫头休逞口舌之利!看招!”一招天降神鞭﹐照玄灵顶上砸下! 玄灵侧身右移半尺﹐手中短剑疾挑闻过左肋;闻过右鞭无功﹐急舞左鞭来拦﹐却拦了个空﹐对面不见了人影﹐突觉脊梁生寒﹐一柄剑闪电般从背后刺来!闻过大惊﹐一招苏秦背剑﹐人便疾往前急奔数步﹐霍地转过身来﹐这才解了这一剑之厄。 照面只一招﹐闻过几乎吃了大亏﹐不禁对来人另眼相看﹐打点起精神﹐使开双鞭﹐稳扎稳打。两人来来回斗了将近三十合﹐玄灵突然开口道︰“虎将军﹐现在已是二十八招了﹐你还不快快自刎?” 闻过一听﹐脸上一红﹐却道︰“哼!只要将你擒下﹐哪管多少招!”一招双龙出海﹐朝玄灵攻去。 玄灵见双鞭扎来﹐不敢以剑相格﹐恐伤宝刃﹐把身子滴溜溜地一转﹐使招竺芝所教的笛招︰银簪挑灯﹐来挑闻过手臂;闻过将鞭来格﹐那知玄灵早已变招﹐一招游龙穿云﹐向闻过刺去。 闻过双鞭左推右挡﹐敌住来剑﹐双方招式各自缓慢下来。闻过忽然感觉不对﹐忖道︰自己在此打斗多时﹐怎地不见一个手下现身?于是撮唇一啸﹐良久不见有人现身﹐这边玄灵一剑紧似一剑地进攻;闻过心中发虚﹐又再发出一声啸声﹐仍不见手下前来相助。 玄灵道︰“虎大将军﹐不必再发啸声了﹐你的手下﹐想必已被俺师父杀光了!” 闻过急怒攻心﹐喝道︰“放屁!放眼天下武林﹐谁有本事无声无息就杀得了本座几十人?” 只听一个声音缓缓地﹐却是不容置疑地道︰“杀这几十人不费吹灰之力﹐有什么大不了的?” 闻过一惊﹐托地跳出圈外﹐左右一看﹐只见四周走出六﹑七个人来﹐为首一人﹐丰神俊逸﹐背负双手﹐缓步前行﹐行至闻过身前十步﹐便停了下来。闻过道︰“你等何人?” 当中一人答道︰“好教阁下得知﹐这位便是天下闻名的草先生!” 闻过大惊﹐道︰“可是人称神剑游龙的草先生?” 原野草道︰“正是鄙人。” 闻过道︰“原来天下闻名的草先生也不过如此﹐尽做些偷鸡摸狗下三滥的事。” 原野草道︰“对付你们这等邪恶之徒﹐便须用非常手段。” 闻过道︰“哼!你敢与本座斗三百合么?” 只见一个独臂的人大声呵斥道︰“呸!不自量力!就以你这等身手﹐只怕连草先生一招都接不下﹐还妄言三百招?”说话的正是祁连飞鹰时不与。 原野草道︰“闻过﹐看你也算一条汉子﹐现今有两条路任你挑。” 闻过道︰“哦﹐哪两条?” 原野草道︰“一条是弃械投降﹐鄙人保你性命。” 闻过道︰“第二条呢?” 原野草道︰“那就是死!” 闻过哈哈一笑道︰“本座今日独战草先生一众﹐虽死何憾?” 玄灵冷笑道︰“闻过﹐别作梦了﹐你能赢得了本姑娘手中剑﹐再说与别人交手。” 闻过道︰“废话少说!看招!”一招猛虎甩尾﹐运足十成功力﹐朝玄灵拦腰扫来。闻过此时自知逃走无望﹐便欲先制服眼前女子﹐以作人质﹐便可要胁对方放自己一条生路。 玄灵见闻过招式刚猛﹐不敢硬接﹐脚下踏着方位﹐剑走轻灵﹐娇躯一转﹐转到闻过背后﹐唰的一剑刺去;闻过只得回身来救﹐正待变招发力﹐对方又已转至左侧﹐又是一剑刺来;闻过被玄灵牵着﹐随玄灵不停地转圈子﹐却是有力无处使﹐斗了十数合﹐闻过被撩拨得狂怒﹐钢牙咬碎﹐双鞭大开大合﹐恨不得将玄灵生吞了去。 玄灵见闻过鞭法渐乱﹐卖个破绽﹐挺剑直刺;闻过一见﹐大喜﹐双鞭齐出﹐使招双鬼拍门﹐照对方左右太阳穴奋力拍去;玄灵正要对方如此﹐看看双鞭离头不足半尺﹐突然一矮身﹐手中碧波神剑闪电一般左右各挥一下﹐剑势一变﹐直刺入闻过咽喉。 第五十三回 了仇怨李哲俊殒命 灭飞虎龙玄灵建功(之三) 闻过先是被剑斩断双臂﹐痛极而呼﹐呼声尚末出口﹐咽喉上已然中剑﹐因此只张大了嘴﹐却是再也喊不出声音﹐双睛暴突﹐仰面倒在地上。 玄灵就在闻过尸身上抹干剑上血迹﹐还剑入鞘。原野草上前道︰“玄灵﹐斗智不斗力﹐应对得甚好!只是最后这招﹐却是太过凶险。” 玄灵道︰“是!徒儿当时想﹐虽然多斗十数招也能取胜﹐却是费时费力;不如使出奇招﹐早早了结为好。” 原野草道︰“其实以你现时功力﹐已然在闻过之上﹐只要将内力贯注剑上﹐亦能一剑削断闻过双鞭﹐如此就不须冒此奇险了。” 玄灵道︰“是!师父教训的是。只是徒儿爱惜宝剑﹐不欲与他硬碰。” 原野草还想说什么﹐却听芮可晴道︰“哥﹐你就别教训玄灵了﹐斗了这么久﹐还不让玄灵休息一下吗?再说﹐只要胜了﹐什么招式不好?”拉过玄灵﹐道︰“玄灵﹐别理你师父﹐先歇一会再说。” 原野草苦笑摇摇头﹐道︰“可儿﹐玄灵最后这招最合你脾气了。” 芮可晴道︰“正是!对敌就要狠辣!” 竺芝道︰“妹妹先别理论这些了。夫君﹐其余人等如何了?” 原野草道︰“我与邓大哥﹑时大哥﹑归大哥﹑祝霸将四周房子里的贼人都杀了。可儿与絮儿又将这楼房里的都杀了﹐没留下活口呢﹐可惜了。” 归无极道︰“草兄弟﹐留活口干什么?还要管饭哩。” 时不与道︰“归兄说得有理﹐这些龟孙儿﹐杀了干净。” 原野草道︰“两位哥哥说的是﹐只是这么多尸首如何处置?” 归无极道︰“草兄弟不是想要咱们替他们收尸掩埋?” 邓勇道︰“这有何难?一把火都烧了﹐岂不干净?” 原野草道︰“只好如此了。走﹐回去喝酒去!” 祝霸一把火﹐将那山谷烧做白地。 众人相跟着﹐回到城里﹐何青莲﹑采薇接着﹐已是黎明时分﹐众人也不睡觉了﹐时不与便要酒吃。 何青莲道︰“时大哥﹐酒菜早已备好了﹐就等你们回来哩!” 时不与赞道︰“弟妹最是善解人意﹐草兄弟﹐你几生修来的福。” 归无极道︰“时兄弟﹐你这可羡慕不得。弟妹可是草兄弟救命恩人哩。” 时不与﹑归无极正在说话取笑之间﹐何青莲﹑采薇﹑玄灵﹑柳絮﹑竺芝﹑珊瑚等早将酒菜端将出来﹐众人围坐一起﹐原野草﹑时不与﹑归无极﹑邓勇四人只管喝酒﹐何青莲便动问打斗情形﹐柳絮与玄灵便一一讲述经过﹐听得采薇舌挢难下。 天色渐渐亮了﹐原野草道︰“絮儿﹐等会儿你替我收拾一下﹐今日就进京与乘云会合。” 何青莲道︰“今日就走?不等一等兰姐姐了?” 原野草道︰“只我一人进京即可﹐你们便在这里等兰姐姐回来﹐然后一齐往五台等我。” 采薇道︰“师父﹐我也想进京﹐你就带薇儿一起去!” 原野草道︰“薇儿﹐为师去数日就回﹐你就别去了﹐跟着师娘一起去五台。” 采薇只得应了。 原野草又道︰“祝霸﹐你飞鸽传书给虚相掌门﹐就说我已动身进京了。请他们先去那阜平﹑石咀相候。” 原野草吩咐罢﹐与众夫人﹑徒弟﹑时不与﹑归无极﹑邓勇作别﹐跨上马背﹐便朝京城奔去。且按下话头不表。 却说乘云﹑禤而立领着弓弦﹑秋实﹑魏彪﹑西门不通﹑南宫不妥﹑东方不亮﹐用车载了杨展﹑不隐﹑林焕南﹐连夜便往京城去了﹐走了一日一夜﹐不隐﹑杨展已是昏迷不醒﹐乘云一日三次﹐化开师门解毒灵丹﹐给两人服食。又以内力替两人逼住毒气﹐护持心脉。 回到扬威侯府﹐便令下人赶紧打扫房间﹐安顿诸人;另备静室让杨展﹑不隐居住﹐众人日夜不停轮番守候。看着两人脸色越来越黑﹐却是束手无策。 弓弦对乘云道︰“不如俺往西一趟﹐去找你师父前来﹐方才有救。” 乘云道︰“弓世伯﹐小侄也如此想过﹐只是师父说过﹐一俟飞虎旗之事事了﹐便即赶来京城与我等会合﹐如果我们去寻他﹐却不知他现在动身没有﹐错过了岂不白费功夫?” 禤而立道︰“弓前辈﹐乘云所说有理。现在只能期望师父能早日到京了。” 到第三日晌午﹐看着杨展﹑不隐出的气多入的气少﹐众人尽皆垂头丧气﹐眼看两人命在旦夕﹐都围在两人床前﹐沉默不语。 突然一个下人前来禀道︰“侯爷﹐门外有一个人指名道姓要你出去接他哩。” 乘云道︰“你好不晓事﹐不见我这里正烦着吗?就说我今日不见客。” 下人道︰“那人说是你老家来的。” 乘云愣了一下﹐道︰“老家?” 弓弦道︰“贤侄﹐你还是去看看﹐万一是你师父派来的……”话未说完﹐乘云已三步并作两步奔了出去。 乘云奔到大门一看﹐只见一个人﹐头戴一顶极大的遮阳帽﹐把头低了﹐看不到脸部。手上牵着一匹白马﹐却是云雪驹。乘云心下疑惑﹐正要发问﹐那人开口叫了一声︰“乘云。” 乘云一听﹐正是师父的声音﹐喜道︰“师……” 原野草立即举手示意﹐乘云便住了口﹐道︰“快快请进。” 一进内院﹐乘云便道︰“师父!怎地这般打扮?” 原野草道︰“为师身份有点不方便﹐因此不欲让人知晓我来京城了。” 乘云道︰“原来如此!师父来得正好!不隐大师与杨世伯都中了李哲俊的毒剑﹐现今快不行了﹐师父快去看看。” 原野草一听﹐便道︰“快!快去看看!” 乘云将原野草带至静室﹐众人一见﹐便要上前见礼﹐原野草把手一挥﹐道︰“都不要见礼了﹐救人要紧。”张眼往两人脸上一望﹐只见两人一脸乌黑﹐中毒已深。 原野草伸手替两人把了把脉象﹐便道︰“快去生几盆火来﹐把窗户都关闭了﹐然后把他们的上衣都脱了。” 第五十三回 了仇怨李哲俊殒命 灭飞虎龙玄灵建功(之四) 众人立即分头去了﹐不一会儿﹐生了四盆火﹐拿将进来﹐又将窗户都关了﹐又七手八脚地将两人上衣脱了。原野草道︰“乘云﹐你去准备清水﹐然后在门外护法﹐不许任何人进来。” 众人全都退了出去﹐将门紧闭了。众人不愿离开﹐便在房门外静静地相候。良久﹐暮色已起﹐只听得原野草在房内道︰“乘云﹐拿清水进来。” 乘云连忙打开房门﹐将清水端了进去﹐只见地上吐了五﹑六滩黑臭污血﹐杨展﹑不隐两人脸上黑气已退;再看师父﹐浑身汗透衣衫﹐就如水洗一般。 乘云放下清水﹐来扶师父﹐原野草道︰“我这里有两颗药丸﹐给他们服下﹐叫人替他两人擦净身体﹐换间干净房间静养。另外﹐你替为师也安排一间静室﹐找一身干净衣裳给我替换。” 乘云道︰“师父﹐徒儿这就照办!” 原野草道︰“为师要闭门练功几日﹐不要来打扰为师。” 乘云道︰“师父﹐可是内力受损?” 原野草道︰“为师内力损耗极大﹐怕要三﹑五年才能恢复。” 乘云目中含泪﹐道︰“师父……” 原野草道︰“好了!快去替为师安排静室。” 乘云将原野草扶至静室﹐躬身退出﹐又将门轻轻关上。这才到不隐﹑杨展这边。弓弦等人早已替两人擦净身体﹐换了干净衣物。乘云摸出师父给的药丸﹐以清水喂两人服下。 弓弦道︰“贤侄﹐这两人就交给我们几个照看了﹐你师父那里﹐你与禤贤侄好生照料。” 乘云﹑禤而立道︰“如此﹐就有劳世伯了。” 弓弦道︰“都是自己人﹐不要生分了。” 两人正说着﹐一个下人前来禀道︰“老爷﹐宫里金公公来了﹐说皇上有旨﹐要老爷还有禤大爷﹑不隐大师快去接旨哩。” 乘云一听﹐便拉上禤而立﹐直奔正堂﹐只见金英端坐正堂﹐看见乘云﹑禤而立进来﹐便站起身来﹐道︰“皇上口谕﹐龙乘云﹑禤而立听旨!” 乘云﹑禤而立跪下道︰“臣龙乘云﹑禤而立候旨。” 金公公道︰“圣谕︰朕闻龙乘云﹑禤而立﹑重光禅师返京已然数日﹐为何不进宫见朕?尔等欲置朕于何地?” 乘云道︰“臣有下情容禀。” 金英道︰“龙将军﹐圣谕已宣毕﹐你可起来说话。” 乘云﹑禤而立谢了﹐站起身来﹐连忙吩咐下人献茶﹐这才道︰“金公公﹐在下等回京数日不假﹐然而﹐重光禅师及另一手足身中巨毒﹐在下经高人指点﹐赶回京城﹐急请高人前来救治﹐无暇进宫面圣﹐请金公公在皇上跟前替在下美言几句。非在下不懂君臣之道﹐实在是人命关天﹐不得不如此。” 金公公道︰“原来如此!现今重光禅师如何?” 乘云道︰“经高手救治﹐今日毒性已解﹐性命已然无碍了。只是十天半月恐怕都要卧床静养﹐因此难以进宫。” 金公公道︰“好﹐既如此﹐咱家这就回宫复旨了。重光禅师性命既然无碍了﹐龙大人最好明天就亲自进宫面见皇上。” 乘云道︰“在下正有此意﹐不想皇上却先在下一步了。” 金公公道︰“龙大人﹐就此别过﹐咱家回宫去也。” 乘云不敢久留天使﹐怀中摸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塞到金英手中﹐道︰“公公辛苦了。”又取出几十两散银﹐都分派给随金英来的小太监。 金英收了乘云重金﹐道︰“龙大人客气了。龙大人辛劳王事﹐咱家自当于皇上面前据实回奏。” 乘云﹑禤而立口中不停逊谢﹐将金英一直送出大门方回。 回到正堂上﹐禤而立道︰“贤弟﹐眼见不隐大师﹑杨前辈毒伤已无大碍﹐你还是先去于大人处走动一下为好。师父自有愚兄照看。” 乘云道︰“也好。只是师父练功﹐你不可轻离半步。” 禤而立道︰“府中放着有这么多人在﹐实在不行﹐愚兄再请秋实﹑魏彪两位兄弟帮忙。” 乘云道︰“如此甚好。” 于是换了件衣服﹐也不吃晚饭﹐独自往于谦府上去。管家赵存孝一见乘云﹐高兴地道︰“龙公子﹐多日不见﹐今日甚风吹来此处?” 乘云道︰“赵总管安好!于大人在府吗?” 赵存孝道︰“老爷刚回不久﹐尚未用膳。老爷这几日不停念叨着公子﹐不想公子今日就回来了。”将乘云带至客厅﹐道声︰“少坐。”便去内室通告。 不一会儿﹐于谦急趋而进﹐道︰“贤侄!你可回来了!” 乘云起身道︰“小侄拜见世伯﹐世伯身体安好?” 于谦道︰“好好好!快坐!” 乘云刚坐下﹐于谦问道︰“贤侄﹐用过晚膳也无?” 乘云道︰“实不相瞒﹐小侄急着来见世伯﹐尚未用膳。” 于谦道︰“正好!咱爷俩就喝上两杯。”对赵存孝道︰“快去准备多两个菜。” 于谦便携了乘云的手﹐步往后堂﹐赵存孝已先一步将酒菜摆好了。于谦亲自替乘云斟了一杯酒﹐道︰“来﹐贤侄﹐先干了这杯。” 乘云把酒干了﹐便道︰“世伯﹐朝中一切可好?皇上安好?” 于谦道︰“皇上登基至今已然二年多了﹐皇上英明睿智﹐从谏如流﹐实在是个难得的好皇帝。现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朝中事务﹐井井有条﹐大有中兴之象。” “如此就好!只要不任用奸人﹐君臣同心﹐就没有治理不好的天下。”乘云道。 于谦喝了一杯酒﹐问道︰“贤侄﹐这大半年来﹐在外奔走﹐情形如何?” 乘云道︰“世伯﹐自小侄领命前往扫荡炎夏帮﹐所战必克﹐并无太多艰难之处。” 于谦道︰“嗯﹐兵部也都收到了各地上报﹐皆言贤侄破贼之功。” 乘云于是将各处破贼情况拣重要的说了一通﹐听得于谦不停地拍案叫好。最后说到不隐﹑杨展中毒剑受伤﹐这才回京中来﹐然后皇上遣内侍前来责备﹐一一说了。 于谦道︰“贤侄﹐于情于理﹐你明日都必须进宫﹐以免皇上生疑。” 乘云道︰“是﹐小侄谨遵世伯教诲。” 于谦突然喟然叹道︰“唉﹐若邝大人﹑张阁老能见到今日景象就好了。” 乘云道︰“若两位大人泉下有知﹐亦必然欣慰。世伯就不必过分伤感了。” 两人畅谈至深夜﹐于谦有点不胜酒力﹐乘云便告辞了﹐赵存孝将他直送出大门方回。 第五十三回 了仇怨李哲俊殒命 灭飞虎龙玄灵建功(之五) 次日﹐乘云﹑禤而立整顿官服﹐穿戴整齐﹐进宫里来﹐先至御林军议事堂中来见左栖凤;三人相见﹐寒暄一阵﹐左栖凤道︰“见着皇上了吗?” 乘云道︰“小弟先到这里见见左兄﹐待朝会散了﹐再去觐见皇上不迟。” 左栖凤道︰“也好!听说龙兄此次剿贼﹐所向无敌﹐栖凤听了﹐羡慕不已﹐什么时候能跟着龙兄﹐江湖中闯荡一番就好了。” 乘云道︰“左兄说笑了﹐这等毛贼﹐怎敢劳动左兄?” 禤而立道︰“左兄﹐时辰不早了﹐朝会也该散了﹐我们还是先到养心殿候驾为好。” 左栖凤道︰“对对!理应如此!” 乘云﹑禤而立别了左栖凤﹐便来养心殿门前候着。不久﹐看见皇上銮驾抵达殿门﹐两人上前迎驾﹐跪下道︰“臣龙乘云﹑禤而立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泰帝道︰“平身!都进殿内说话。” 两人谢恩﹐站起身来﹐随景泰帝进了养心殿﹐景泰帝去御座上坐了﹐乘云偷眼望去﹐只见景泰帝一派九五之尊威仪﹐人也多了几分老成与干练;只听景泰帝开口道︰“两位爱卿﹐为何今日才来见朕?” 乘云便将昨日对金英说的一番话﹐又说了一遍;景泰帝道︰“嗯﹐昨日金公公回来复旨﹐都说过了。现今重光禅师如何?” 乘云道︰“重光禅师经过救治﹐性命已然无碍﹐只是需卧床静养﹐没有十天半个月﹐难以复原。” 景泰帝道︰“两位爱卿辛勤国事﹐朕心甚慰。卿等在外所办差事﹐于大人也多曾上奏﹐各地官府也有奏折上呈﹐爱卿可将经过简略上陈。” 乘云道︰“是!”便从破张家庄开始﹐直说到不隐中毒剑﹐其中曲折惊险﹐只一语带过便了。 景泰帝道︰“没想到这么一个江湖帮派﹐势力如此庞大。爱卿所说﹐并不曾擒得主脑渠首﹐下一步爱卿将如何处之?” 乘云道︰“启禀陛下﹐那主脑所在之地﹐臣等已然侦知﹐现正周密布署﹐不日便可一举肃清。” “好!这伙贼徒﹐私通瓦剌﹐偷运盐铁﹑铠甲﹑茶叶﹐殊属可恨﹐罪不容诛。爱卿只管放手去做﹐凡事不须回报。功成之日﹐朕必有重赏。” “谢皇上!” “乘云﹐令姊现今可好?”景泰帝忽然问道。 乘云一愣﹐思绪电转﹐道︰“回皇上﹐臣一心剿贼﹐不曾接得师门信息﹐不知家姊现今情形。以臣之见﹐有师父亲自调理﹐想必无事。” 景泰帝问不出个所以然﹐便道︰“如此甚好。你们都退下﹐朕有点困倦了。” 乘云与禤而立便即跪下道︰“皇上善保龙体﹐臣等告退。” 两人退出养心殿﹐禤而立便道︰“贤弟﹐你可有感到皇上有点变了?” 乘云道︰“立兄﹐皇上变得老成威严了。” 禤而立道︰“此乃其一﹐我是说皇上不象以前一般﹐与你亲近了。” 乘云道︰“哦﹐小弟倒是尚无此感觉。” 禤而立道︰“往后贤弟必然感觉得到。” 乘云道︰“身为天子﹐自然要与臣下保持一定距离﹐立兄不必担忧。” 禤而立笑笑﹐不置可否。 回到扬威侯府﹐两人立即便到师父房前﹐却见弓弦守在门前﹐乘云便问道︰“弓世伯﹐俺师父如何?” 弓弦道︰“只送过一次清水进去﹐并无任何异常。” 乘云道︰“这就好﹐师父并无大碍﹐只是功力耗损太过而已。” 弓弦道︰“皇上宣你二人﹐有何训示?” 乘云道︰“无非是问问我等剿贼之事而已﹐并无他意。” 弓弦道︰“做皇上的大多多疑﹐贤侄小心应对方好。” 禤而立道︰“还好﹐皇上并无见疑。” 说了一会儿话﹐两人又来看视不隐﹑杨展二人﹐只见两人脸上黑气退尽﹐现出一点血色﹐可以开口说话﹐却是有气无力。 两人又来看视林焕南﹐见他已然下床走动﹐甚为欣慰。林焕南虽然伤重﹐都是刀剑之伤﹐用过原野草的药﹐其效灵验﹐伤口愈合神速。乘云道︰“林大哥﹐今日如何?” 林焕南道︰“就快好了﹐伤口也不甚痛了。” 禤而立道︰“还是要静养为好。” 林焕南道︰“是!只是很想回家看看。” 禤而立道︰“你现今这般模样﹐回家去没的让大嫂惊惶。不如就在此养好了伤﹐再回家不迟。” 林焕南一想有理﹐道︰“还是禤大侠想得周到。” 三人正说着话﹐下人前来禀道︰“侯爷﹐有位老道长前来﹐要见老爷。” “哦?这位道长道号是什么?” 下人道︰“没说什么道号﹐只说姓麹。” 禤而立道︰“莫不是麹长老?” 乘云道︰“这道长现在何处?” 下人道︰“小的已请他在客厅坐地。” 乘云道︰“好!立兄﹐去见见麹长老。” 两人快步走到客厅﹐只见一位道长﹐六十多岁上下﹐面皮白晢﹐不胖不瘦﹐荆藤簪发﹐穿一身灰色粗布道袍﹐正是风雷剑麹三剑。 两人上前道︰“晚辈参见麹长老。” 麹三剑道︰“二位贤侄﹐闻说你们回来已有数日了?” 乘云道︰“正是!”又把不隐﹑杨展中毒一事说了。续道︰“因此无暇去拜见长老。” 麹三剑道︰“原来如此!这么说盟主现在府中?” 乘云道︰“正是。家师因替二人拔毒疗伤﹐内力耗损过度﹐现在正闭关清修﹐不知何时才能出来。” 麹三剑道︰“唉!令师真是大仁大义……”停了一会儿又道︰“且先不要打扰盟主清修了。贤侄﹐自从无相寺灭了龙将军祖伯乾﹐盟主就命贫道追查飞龙旗下余党﹐经贫道细查﹐已然得知其余党大致活动范围和剿穴。” 乘云﹑禤而立大喜﹐道︰“如此﹐我等便可一举肃清了。” 麹三剑道︰“近日﹐眼线来报﹐说飞龙旗下徒众大举集结﹐似有极大行动。” 乘云一惊﹐道︰“什么行动?” 正是︰诡秘招徒众﹐来做惊天案。毕竟乘云等人如何应对﹐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四回 劫饷银匪帮施报复 龙颜怒乘云领严旨(之一) 第五十四回 劫饷银匪帮施报复 龙颜怒乘云领严旨(之二) 麹三剑道︰“此话怎讲?” 乘云道︰“炎夏帮由江南偷运盐铁到瓦剌﹐沿途保护周全严密﹐每到一处﹐必有人接应。” 麹三剑道︰“若如此﹐则也不算异常?” 乘云道︰“且回城中再作商议。这飞龙旗贼众﹐也应剿灭了才好。” 麹三剑道︰“好!先回去再说。” 四人一路高声谈说风水之学﹐不紧不慢地离了那山坳﹐回到城中﹐径往天安楼﹐天已齐黑﹐乘云就在天安楼中吃了晚饭﹐与麹三剑又谈了一会儿﹐终没个头绪。乘云便道︰“不如小侄先回府﹐看看师父练功完毕否﹐问问他有何高见。” 麹三剑道︰“如此也好。” 乘云回到侯府﹐径直到师父房外﹐却是禤而立在守着﹐便道︰“立兄﹐师父如何了?” 禤而立道︰“看来师父还好﹐今天要了一小碗米粥吃了。” 乘云喜道︰“如此看来﹐师父快要功成完满了。” 禤而立道︰“真的?这就好了。对了﹐贤弟去查探动静﹐有何发现?” 乘云将日间之事说了一遍﹐道︰“并无甚发现﹐也不知对方倾巢而出﹐却是为何。” 禤而立道︰“且不理他有何行动﹐待师父功成出关﹐咱们就去剿灭了他。” 乘云道︰“正当如此。立兄﹐你守了一日了﹐先去歇息一会儿﹐喝口水﹑吃点东西。” 禤而立道︰“也好﹐愚兄稍后再来替你。”说罢自去。 乘云便在师父房门前席地而坐﹐将日间之事想了又想﹐却是无法想出个所以然来。 次日清晨﹐乘云刚练罢剑﹐下人来禀道︰“侯爷﹐兵部衙门差人来请﹐说道于大人有紧急公务请你相商。” 乘云道︰“好!你去请来人稍等﹐就说我更衣就来。” 下人去了﹐乘云赶忙梳洗更衣﹐来到客厅﹐只见一个衙差上前见礼道︰“小的奉于大人之命﹐来请侯爷到衙相商。” 乘云道︰“好!这就去。” 随着衙差﹐来到兵部衙门。衙差径直将乘云引至后面偏房﹐只见于谦在房中来回踱步﹐似甚焦急。 乘云上前道︰“下官龙乘云﹐参见于大人!” 于谦一见乘云﹐道︰“贤侄﹐快别讲这些俗礼了﹐快坐。” 乘云落座﹐问道︰“世伯急召小侄到衙﹐有何训示?” 于谦将手中一份边报递给乘云﹐道︰“你看看这个。” 乘云接过一看﹐吃了一惊!道︰“什么?二百万两饷银被劫?可知是什么人所为?” 于谦道︰“就是不知道谁有这个胆量﹐敢劫朝廷饷银。” 乘云道︰“世伯﹐这二百万两饷银运往何处?有多少人押运?押运军官是谁?” 于谦道︰“此二百万两饷银乃户部尚书金濂金大人亲封﹐京师总兵府派武略将军曲邑﹐领二千兵马押送﹐由京城﹐经大同﹐出右玉林卫﹐输往九原﹐户部专派员外郎黄榷监督同行。此乃河套地区四十余卫所官兵之饷银。现今饷银被劫﹐势必引至恐慌﹐边关将士人心不稳﹐恐生变故。” 乘云又问︰“世伯﹐这边报却是谁报上来的?” 于谦道︰“正是右玉林卫报的。” 乘云道︰“这边报上说﹐饷银是在右玉林卫西北约百二十里处被劫﹐曲邑﹑黄榷死难﹐只逃得三数十士兵回来﹐却没说遇到多少人马﹐打什么旗号。” 于谦道︰“老夫此时心乱如麻﹐却是忽略了。” 乘云道︰“世伯﹐快去命人将逃回士兵唤来一问。” 于谦冷静下来﹐道︰“贤侄﹐非你提醒﹐老夫就有失计较了。” 于谦便唤一郎中进来道︰“去将那逃回来的士兵唤三﹑五个来﹐本官有话要问。” 郎中去了不久﹐便带着四个士兵进来﹐见到于谦都跪下参见了﹐于谦道︰“你们四个都叫什么名字?” 郎中替那四人答道︰“大人﹐这位是张十一﹐这是王丙﹐这是李二郎﹐这是陶秋生。” 于谦道︰“都起来回话。”对乘云道︰“贤侄﹐你就问。” 乘云道︰“四位军中所居何职?” 张十一道︰“小人乃是伍长﹐他们三人都是长枪手。” 乘云道︰“好﹐就由你来回我的话。” 张十一道︰“是!” 乘云问道︰“你们从右玉林卫到被劫之地﹐走了多少时辰?” “走了约六个时辰﹐中途休息半个时辰进食。” “遇劫之时﹐那里地形如何?” “小的们走的正是疲乏﹐却走进了一道山沟之中﹐两边甚是狭窄﹐仅可两人并排而行。曲将军道﹐此处形势险要﹐要我们快走﹐走出了这山沟便可休息。” “此时你们几个走在哪里?” “小人几个走在后队。” “劫匪都是什么打扮?可有旗号?使用什么兵器?” 张十一道︰“回大人﹐小人在后队走着﹐忽闻轰轰两声大响﹐一前一后传来﹐接着两边高坡处箭如飞蝗﹐又听得数十火铳的响声﹐登时就乱了﹐长官大叫保护饷银﹐小人几个便躲在银车旁的土坎之中避箭﹐不久箭停了﹐死伤已然过半。之后两边山坡上冲下无数黑衣蒙面的人﹐不下四﹑五百人。那贼人并不出声﹐三﹑五人一拨﹐都便单刀﹐我等措手不及﹐又被杀了大半。小人见机不妙﹐合着几个人﹐边战边退﹐拼死爬上山坡﹐因此得脱﹐逃得性命。” 乘云听罢﹐道︰“贼人期间不曾有过什么一言半句话语?” 张十一道︰“当时只顾逃命﹐却是没在意。” 乘云问毕﹐道︰“好﹐你几个就在这衙内歇息﹐到时还有用得着你们处。” 张十一等四人谢了﹐退了下去。 乘云便对于谦道︰“世伯﹐按这些人行事方式看﹐十有八九是炎夏帮所为。” 于谦道︰“炎夏帮?贤侄不是已予其重创吗?怎么还敢明目张胆抢劫饷银?” 乘云道︰“正是因为小侄重创其各处巢穴﹐所以他才进行报复。” 于谦道︰“嗯﹐有理!只是这个匪帮﹐竟然有如许实力﹐短时间内聚集这么多人马。” 第五十四回 劫饷银匪帮施报复 龙颜怒乘云领严旨(之三) 乘云突然一拍大腿道︰“原来如此!” 于谦奇道︰“贤侄有何发现?” 乘云道︰“世伯﹐护国盟中手足﹐一直监视炎夏帮动向﹐数日前﹐回报说其中一处巢穴有异动﹐他们倾巢而出﹐却是去向不明。小侄昨日曾亲到那里看过﹐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毫无头绪。现今想来﹐其必是赶往那里﹐劫夺饷银!” 于谦道︰“嗯﹐按此思路﹐便可解释此次劫夺之事了。贤侄﹐此事尚未上奏皇上﹐现在既知何人所为﹐则可进宫面圣了。” 乘云道︰“世伯可想好了﹐如何应对皇上诘问?” 于谦道︰“贤侄可愿陪老夫走一趟?” 乘云道︰“小侄愿往。” 两人立即动身﹐往紫禁城来﹐直趋养心殿﹐到得门口﹐只见曹吉祥在门口守着﹐一见于谦﹐便道︰“于大人﹐怎地现在才来?皇上有命﹐一俟大人到了﹐便教大人速速进见。” 于谦道︰“曹公公﹐皇上有何急事?” 曹吉祥道︰“户部金大人在里面哩。” 于谦一听金濂在里面﹐便猜到了十分。拱拱手道︰“多谢曹公公。” 曹吉祥拖长声音道︰“兵部尚书于谦于大人到。” 只听得里面一个声道︰“宣!” 于谦与乘云整整官服﹐躬身走进殿内﹐只见金濂正站在当中。于谦﹑乘云跪下叩拜毕﹐景泰帝道︰“平身!” 于谦﹑乘云站起身来﹐景泰帝道︰“于爱卿﹐适才金卿家言道﹐输往九原的饷银被劫﹐你可知此事?” 于谦道︰“启奏陛下﹐臣正是为此事而来。” “哦?快说!”景泰帝道。 于谦道︰“臣今早接报心急如焚﹐正好龙将军来访﹐臣便将此事告知龙将军﹐龙将军一番推理﹐又唤逃回来的士兵问话﹐此时﹐案件已略有眉目。” 景泰帝道︰“龙爱卿﹐你来说说﹐此案是何人所为?” 乘云便将之前跟于谦分析的一番话﹐一一说出﹐道︰“因此﹐臣敢断定﹐必是炎夏匪帮所为!” 景泰帝一拍龙案﹐道︰“小小一个帮会﹐竟然胆大包天﹐劫夺饷银。于大人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于谦道︰“请皇上下旨﹐选一能干之人﹐将兵前往清剿。” 景泰帝望着于谦和金濂﹐道︰“两位爱卿可有属意之人?”看到两人面面相觑﹐便道︰“算了﹐还是朕来亲选一人。” 金濂﹑于谦道︰“皇上亲选﹐必然无错。” 景泰帝道︰“龙爱卿!” 乘云道︰“臣在!” “这炎夏帮你一直在清剿之中﹐这次就不烦别人了﹐由你一手处置。”景泰帝道。 乘云道︰“是!臣领旨!” 景泰帝道︰“龙爱卿﹐饷银不到﹐边关将士必然人心浮动﹐那时必出大事﹐爱卿休辞劳苦﹐限你十日之内﹐寻回饷银﹐并亲自送往边关﹐如何?” 乘云道︰“为国家效力﹐替圣上分忧﹐乃臣之本分。十日之内﹐臣必可夺回饷银。” 景泰帝道︰“好!龙乘云上前听封!” 乘云上前一步跪下道︰“臣候旨!” 景泰帝道︰“兹授汝从三品怀远将军﹑轻车都尉﹐钦此!” 乘云道︰“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泰帝又道︰“取朕佩剑来!” 曹吉祥连忙取来佩剑﹐奉在手中﹐景泰帝道︰“龙爱卿﹐朕赐尔此剑﹐见官大一级﹐你可便宜行事!” 乘云跪下﹐双手高举﹐从曹吉祥手中接了佩剑。道︰“臣定当努力﹐不负皇上厚望。” 景泰帝道︰“好!于﹑金两位爱卿留下﹐龙爱卿﹐你就去办案。” 乘云道︰“是!臣告退!”出了养心殿﹐便来寻左栖凤﹐一同去禁军中挑了二十个武艺高强﹐身手敏捷的士卒。 左栖凤道︰“龙兄﹐此去办案﹐凶险得紧﹐可千万小心在意。” 乘云道︰“多谢左兄关爱。事不宜迟﹐小弟这就走。” 左栖凤道︰“珍重!” 乘云拱拱手﹐带着二十名禁军回到侯府﹐安顿好后﹐先来看杨展﹑不隐﹐只见二人脸色已然大好﹐行动也已如常﹐只是功力大打折扣﹐短期之内不宜与人交手。再看林焕南﹐身上伤口已然愈合了﹐只是还须将养十天半月方才大好。 乘云心中计较︰少了这三人﹐却是少了三把好手。一转﹐转至师父房前﹐却见禤而立在房前守候着。 禤而立一见乘云回来便道︰“贤弟﹐于大人处没什么事?怎地去了这么久才回?” 乘云道︰“立兄﹐数日前﹐朝廷饷银被劫﹐现今皇上命小弟十日内追回饷银。” 禤而立大惊﹐道︰“谁这么大胆﹐敢劫朝廷饷银?” 乘云道︰“还会有谁?自然是我们的老朋友炎夏帮了。” 禤而立道︰“当真?” 乘云道︰“小弟终于想通了﹐那飞龙旗下突然倾巢而出﹐必是前去劫饷银。” 禤而立道︰“嗯﹐如此看来﹐甚是合理。贤弟打算如何行动?” 乘云道︰“正要与你商议。对了﹐师父今日如何?” “今日要了一碗米粥﹐一盅清水。”禤而立道。 正说着﹐房里传来原野草的声音︰“乘云吗?进来。” 乘云一听欢喜地道︰“师父!”推门进了房中﹐只见原野草站在房中﹐脸上神色红润﹐似乎元气恢复了。乘云跪下问安﹐道︰“师父大好了?” 原野草道︰“已然无碍了。只是内力耗损﹐一时之间难以恢复﹐须勤加修习﹐方可复原。” 乘云道︰“那师父就在此处静修﹐徒儿不让外人打扰便是。” 原野草道︰“此时尚非时候﹐一来为师还要去五台与你师娘会合﹐二来﹐这炎夏帮总坛也要部署清剿。” 乘云道︰“师父功力未复﹐不可与人动手。” 原野草道︰“这个无妨。为师只是内力不如从前。再说﹐一般高手﹐你师娘就可打发了﹐无须为师出手。” 乘云道︰“不如就请师娘都来京小住。” 原野草道︰“不必了!乘云﹐为师唤你进来﹐是想将你师祖的一门神功传授于你。” 第五十四回 劫饷银匪帮施报复 龙颜怒乘云领严旨(之四) 乘云一听﹐跪下道︰“请师父教导!” 原野草道︰“你师祖这门神功名为冰焰神功﹐只是一门内功心法﹐并无拳剑功夫相配合。当日你杭师伯代师祖传功时﹐说道此功乃师祖于古籍上学来﹐却没有任何功用说明﹐只是师祖熟习之后﹐每每运起此功﹐便有气墙护体﹐内力越强﹐护体气墙越厚。因此﹐用于防守护身﹐甚有好处。” 乘云道︰“如此说来﹐若面对超绝高手﹐防守时运用此功﹐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原野草道︰“正是。此功练成之后﹐近身五尺之内﹐人便有置身寒冰之感﹐如以此内力触及人体﹐便如火灼一般﹐因而称为冰焰。” 乘云道︰“这倒是神奇之极。” 原野草道︰“你且盘膝坐好﹐为师这就传你心法。” 乘云依言就地上坐了﹐凝神聆听﹐原野草便低声在旁念诵心法﹐乘云依着心法口诀﹐运气行功;原野草一连念了三遍﹐乘云都记下了。便道︰“师父﹐徒儿都记下了。” 原野草道︰“好!你起来。” 乘云翻身跪下﹐叩谢师父传功之恩。原野草道︰“乘云﹐适才听你在门外与而立说饷银之事﹐说与为师听听。” 乘云于是便从麹三剑前来拜访说起﹐直说到皇上命自己十日内追回饷银﹐一五一十备细说了。原野草听罢﹐道︰“乘云﹐你所分析推断甚当﹐为师甚为欣慰。此去首要之处﹐便是摸准对方会将饷银藏于何处﹐然后一击中的。” 乘云道︰“徒儿正想请师父说说﹐这藏银之地将会在何处?” 原野草道︰“首先﹐炎夏帮此举必为报复你剿灭江南诸处贼巢﹐断了其财路所为。其二﹐这么大一批银两﹐如要输往其总坛﹐若要无人发现﹐却是甚难﹐因此﹐必然要就近藏匿﹐待事情平复﹐再行运输不迟。其三﹐以其四﹑五百人之力﹐要运走二百万两银子﹐又不用车辆马匹﹐每人便要负重四﹑五千两银子﹐同时又要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其夺得饷银之后﹐必定有自备的马匹用以负载银两。如为师所猜不错﹐也就必在百里之内有其巢穴﹐可藏饷银。” 乘云听罢师父分析﹐佩服得五体投地﹐道︰“师父神算﹐徒儿这就按师父所说﹐前去追查。” 原野草道︰“好!你好自为之﹐为师再静修两日﹐也要起程往五台去了。你追回饷银之后﹐便来与我会合﹐再一齐攻入炎夏帮总坛﹐来个犁庭扫穴﹐肃清贼党!” 乘云道︰“是!徒儿告退。” 乘云退出房间﹐将门带上;对禤而立道︰“立兄﹐师父这一时半会儿不需要什么了﹐因此也不须守在房外。将大伙请来﹐咱们商议一下如何追寻饷银。” 禤而立道︰“好!不如就到不隐﹑杨展房中商议。” 两人来到不隐﹑杨展房中﹐将三老﹑弓弦﹑秋实﹑魏彪﹑林焕南都叫了来﹐乘云便将事情原委都说了﹐秋实道︰“果然狗胆包天!饷银也敢劫了。” 魏彪道︰“咱们断了他江南财路﹐这是狗急跳墙了。” 南宫嚷道︰“别管他跳不跳墙﹐皇帝老子也太狠了﹐只给十日功夫﹐如果十日追不回饷银﹐大哥岂不要受责罚?” 西门道︰“不通不通!你这就大大的不通!你怎知大哥十日之内追不回饷银?大哥应承了十日﹐必有成竹在胸﹐不然大哥怎会接这烫手的山芋?” 南宫道︰“不妥不妥﹐你这话甚是不妥!皇帝老子的圣旨﹐大哥敢不听吗?就是限期七日﹐大哥也只得接旨!” 西门道︰“不通不通……” 两人不通不妥地争辩着﹐乘云道︰“二弟﹑三弟﹐你们到外面争吵可好?待我们商议妥了﹐再叫你们。” 西门﹑南宫只得憋住话不敢吭声。 弓弦道︰“贤侄可有头绪?” 乘云道︰“已与师父商议过了﹐咱们先到劫掠之处看看再定。只是咱们人手不够﹐不如请麹长老帮忙?” 弓弦道︰“也好!” 乘云便叫魏彪前去天安楼请麹三剑﹐魏彪便即出门去了。 禤而立道︰“贤弟﹐大师他们三人有伤在身﹐不宜跟咱们一道行动。” 乘云道︰“正是﹐不隐大师与杨世伯就在府中好好养伤﹐林大哥伤势也好得七﹑八分了﹐仍需将养﹐我们走后﹐府中大小事务你三人照看着﹐请林大哥暂充主管好了。家师还会再住多两日﹐就会走了﹐届时﹐林大哥可由他自去。” 林﹑杨﹑不隐三人应了。 众人正在商议﹐魏彪领着麹三剑进来﹐大伙一见麹三剑﹐都站起来见礼﹐麹三剑道︰“都免礼罢﹐适才魏贤侄都跟我说了﹐贫道并无异议。只是此次追饷银﹐最好顺带便将这飞龙旗的各处贼窝贼穴都一并清剿了﹐以绝后患。” 乘云道︰“麹长老﹐小侄正有此意﹐因此请你来说说你所知悉的贼穴所在。” 麹三剑道︰“这次贫道就派劣徒碧空随你行动﹐贼穴所在﹐劣徒都已尽知。另外再让罗选﹑牛绪也跟着你去历练一番。” 乘云道︰“如此就多谢长老了﹐小侄正愁人手不够﹐长老这真是雪中送炭。” 麹三剑道︰“都是自家的事﹐贤侄不必客气了。对了﹐盟主现今如何?” 乘云道︰“家师已然大好了﹐多谢长老记挂。” 麹三剑道︰“如若盟主方便﹐贫道欲往一探﹐不知可否?” 乘云道︰“长老请随小侄来。” 乘云带着麹三剑来到原野草房外﹐乘云朗声道︰“师父﹐麹长老求见。” 房中原野草道︰“快请!” 乘云举手示意﹐推开房门请麹三剑入内﹐原野草道︰“乘云﹐你去﹐为师与长老自个说话﹐不需要你在这里侍候了。” 乘云道︰“是!”退出房外﹐将门掩上﹐自回不隐房中与大伙商议。 禤而立道︰“贤弟﹐准备何时起程?” 乘云道︰“越快越好!大伙都回房收拾行囊。对了﹐实兄弟﹑小彪﹐烦你二人去一趟兵部衙门﹐向于大人要张十一等四人﹐带来府中。” 第五十四回 劫饷银匪帮施报复 龙颜怒乘云领严旨(之五) 秋实﹑魏彪领命去了。 申时末﹐乘云教众人饱食了﹐却教那二十名禁军都换了平常衣服﹐先出城西五里等候。又教弓弦﹑三老等人先后出城。自己与禤而立﹐来辞了师父﹐也跟着出城了。 出城五里﹐已是黄昏时分﹐众人都会合了﹐乘云教众人都上马﹐张十一等四个逃回士卒前面带路﹐将众人分成八﹑九拨﹐相隔百步﹐相跟着往前急驰。 于路无话﹐至第三日正午﹐来到一条山沟入口﹐张十一指着前面道︰“大人﹐前面不远﹐便是饷银被劫之处。” 乘云一夹马肚﹐道︰“走﹐进沟去。”一马当先﹐驰入沟中。 只见沟口似曾被堵塞﹐两旁泥土上有火药熏黑的痕迹;沟中横七竖八躺着官兵及骡马的尸体﹐因天气炎热﹐已然发胀腐烂;装载饷银的银鞘不翼而飞;满沟都是箭枝﹐血早已凝固变黑了;一些尸身上还留有火铳打出的铁砂。 走到沟的另一头﹐却是被泥土沙石封住了﹐同样有火药熏黑的痕迹。 乘云等前前后后看了一回﹐弓弦道︰“贤侄﹐贼人所用箭枝﹐乃军中所用之箭枝﹐并无特别之处。” 禤而立道︰“贤弟﹐满沟之中只有官军﹑骡马尸体﹐劫匪并无留下任何死伤之人﹐看来是十分从容地撤走的。” 东方道︰“大哥﹐看这情形﹐贼人起码有二十杆火铳﹐威力极大。” 乘云唤张十一前来问道︰“张十一﹐遇袭之时﹐你们位置在哪里?” 张十一指着一处沟坎﹐道︰“小人就躲在那坎中。” 乘云相了相位置﹐道︰“不错﹐正好躲过了箭雨与火铳攻击﹐不然早就没命了。” 禤而立看罢﹐问道︰“贤弟﹐有何发现?” 乘云不答﹐领着众人走上两旁山坡上﹐往沟里俯视﹐道︰“果然是个伏击的好去处!” 弓弦道︰“贤侄﹐你看贼人是从哪里撤走的?” 乘云反问道︰“弓世伯﹐依你之见呢?” 弓弦道︰“很明显﹐贼人是从这边沟口撤走的。” 乘云道︰“对!不然他们就不会再扒开沟口堵塞之物了。” 弓弦﹑乘云相视一笑﹐乘云便道︰“弓世伯﹐咱们就从这沟口搜起﹐如何?” 弓弦道声好﹐招呼大伙都到沟口会合﹐顺着沟口往回走。那沟口脚印杂乱﹐已然分不清哪些是来时的﹐哪些是去时的。 众人分散了﹐仔细地辩认﹐搜了半晌﹐走了半里路左右﹐魏彪突叫道︰“云哥﹐快看!” 乘云一听﹐几步便窜到魏彪身旁﹐顺着他手指处一看﹐只见一道清晰的脚印折向南面﹐乘云大喜﹐道︰“定是此处了。”招呼弓弦﹑禤而立等人过来﹐顺着那脚印﹐往前追踪。 众人顺着足迹﹐曲曲折折地向前行﹐走了两个时辰﹐才走出五﹑六十里地。西门道︰“大哥﹐似这等走法﹐何时才走得到头?” 乘云笑道︰“二弟﹐贼人劫得这么多银子﹐必然也走不快﹐因此﹐按这走法﹐正合贼人行走的速度。” 东方道︰“大哥说的有理。” 禤而立道︰“贤弟所说虽然有理﹐然而也太慢了些个。” 弓弦道︰“不如我先到前面哨探一回?” 乘云道︰“也好!实兄弟﹑小彪﹐你二人随弓世伯向前哨探二十里路﹐就在那里等我们便了。” 弓弦领着秋实﹑魏彪纵马去了。乘云等人则依然循着足迹前行。不到半个时辰﹐只见魏彪飞马而回﹐道︰“云哥﹐弓世伯请你快到前面看看。” 乘云道︰“有何发现?” 魏彪道︰“前面有座道观。” 乘云便教大伙都上马﹐跟着魏彪驰出二十里﹐却见弓弦﹑秋实立马一处岩石旁﹐乘云问道︰“弓世伯﹐有何发现?” 弓弦道︰“贤侄﹐你看前面那道观。” 乘云顺着所指﹐极目远望﹐只见对面一座道观﹐孤零零地座落在一道山梁上。乘云看了许久﹐问道︰“弓世伯﹐小侄并无发现不妥。” 弓弦道︰“贤侄再细看﹐那观后山坡树林里﹐似有大批牲畜。”弓弦乃神射手﹐目力远非常人可及。 乘云运足目力﹐果然看到观后树林里隐约有物在晃动。乘云道︰“弓世伯﹐果然有物在树林里。” 弓弦道︰“一个平常道观﹐就算饲有牲畜﹐亦不会有如此大数目。” 乘云道︰“有理!你是说这就是贼人劫掠饷银后﹐所用的骡马?” 弓弦道︰“可作如是想。只要去一探便知。” 乘云道︰“正有此意。” 弓弦道︰“好!咱们先隐蔽前行。这里看过去不远﹐实则起码有四﹑五十里山路哩。所谓望山跑死马便是这般。” 乘云道︰“此时已快交酉时了﹐待我们走到那里﹐恐怕也要亥时了。” 说话间﹐薄暮降临﹐山岚渐起﹐夕阳正红。乘云无暇欣赏美景﹐教众人寻路往那道观去。走了快两个时辰﹐离那道观所在的山脚不远﹐果然已是亥时了。 禤而立道︰“贤弟﹐不宜再向前行了。如若贼人真个将饷银藏于此处﹐必然在这周遭布下暗哨。” 乘云道︰“有理!”便教寻了个山坳﹐将马匹都藏了﹐要众人就地进食干粮歇息。 乘云饱食之后﹐便道︰“弓世伯﹑立兄﹐你二人领众人在此相候﹐待我前去一探究竟。” 东方道︰“大哥﹐俺跟你一快去。” 南宫也道︰“大哥﹐俺也跟你去。” 乘云道︰“这等事情﹐又不是去打架﹐不宜人多﹐只我一人就可。” 弓弦道︰“东方前辈﹐还是让乘云一人去﹐以他身手﹐贼人很难发现他的行踪。” 乘云将皇上所赐佩剑交给禤而立﹐又将身上装有乾坤圈的革囊解下﹐交南宫收好;结束停当﹐只带一把长剑﹐把面蒙了﹐说声︰“去也!”一旋身﹐施展师门绝世轻功﹐人便如一缕轻烟﹐瞬间便去了数十丈﹐眨眼功夫就消失在黑暗中。 正是︰英雄自有孤胆﹐虎穴也只等闲。毕竟乘云此去查探结果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五回 追饷银夜袭青松观 嘉忠勇群侠受封赏(之一)